《血剑兰心》 第 一 章 夕阳西斜。 照在河面下,一如万条金蛇钻动。 沿岸一条小径,是北岸通建阳驿的小道。这时,由东面三里外,有几个穿草青法服的老道正从容地逸透而来,谈笑着渐渐走近。 有一个老道生了一双金鱼眼,身材高大,他背着手,目光不时向左右打量,徐徐他说道:“师弟,咱们动身不怕字内双雄么?这次他们全力图仁义大爷,为什么咱们袖手旁观? 倒令愚兄惑不解。” “师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师弟说:“咱们难道为了个不相干九现云龙,和字内双雄为敌么?师兄,犯不着的!除非咱们是傻子。” “怎么说不相干呢?咱们武当门下,受过徐大爷恩惠的,为数委实不少哩,何况徐大爷和咱们武当一向就有交情呢?” “师兄,你真愚不可及,恩惠,交情,哼!值不了一个小钱。这年头,事不关己不劳心,陪命的事儿只有傻瓜才做。” “师弟,你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可怕?哈哈!告诉你,这才是明哲保身的万应灵符。” “明哲保身。哼!天下的人都有你这种想法,岂不完蛋?” “完蛋!你真可算顽劣不堪,假使天下都象我,也许天下太平啦!至少,活得久些。上次矮脚虎师被恨海狂龙宰了,道与师叔要派我随道机师叔前往南昌,擒捉恨海狂龙,你猜我怎么着?” “对了,那次你的脚跋了近十天,怎么回事!” “哼,就是这么回事,我不去,瞧龙,道机师叔怎么回了!随去的元字辈兄弟怎样了? 但我嘻嘻,活得顶好的。” “哼!你这家伙简直无救可药。” “哈哈!道机师叔和那些师弟才无药可救,我活得比谁都命长,我看哪,师兄,你也是无可救药了哩!” “不要脸,我耻于有你这种师弟。” “喂,你神气起来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明保身的秘诀,你倒假正经起来了,哼!” “是的,我非常神气,因为我有一腔热血,有颗坦荡的心,绝不会是无耻小人,投机取巧的匹夫。” “怎么?你骂人?” “站在同门师兄地位,你有这种心地,我不但可以骂你,而且,哼!咱们不谈了,和你走在一块,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为免咱们更伤和气,你一个人走吧!”说完,展开武当八步赶蟾轻功如飞而去。 师弟眨了阴森森的鹰眼,塌鼻孔里哼出两口冷气说道:“孺子不可教也!哼!这种人不死才是奇迹!” 他傲然地信步而行,满脸不屑之色,转过两个弯,看到了文俊躺倒之处。 文俊神智昏迷,飞堕崖下,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劲厉的山风将他的身躬吹向土壁,土壁上野草叶生,藤草密布。 这里即是土崩形成的塌崖,自不会太陡,人一沾草藤,以奇快的速度向下滑滚,他并未粉身碎骨,他的身体有神奇的潜力充沛着,坚如金刚,虽然无法抗拒千里神刃所加的伤害,但土石的撞击却要不了他的命。 由山顶至河边,百丈距离转瞬即至,幸而有野草及藤萝的牵引,除衣服凌落之外,竟然神奇地没被摔死,“扑通”一声,英雄落水。 水势甚急,向左形成了一个不算小的河湾,在河湾一带,水势向行变缓。 文俊被水一冲,神智突然清醒,下沉不到丈余,他便恢复了知觉,他想挣扎出水,但是浑身无力,伤口和内腑隐隐作痛,微一牵动,痛彻心脾,他水性本佳,勉强闲住气,放平躯体,便慢慢向上浮起,冲不到一二十丈,头面便已出了水面。 就这样载浮载沉,向下游淌去,漂到河湾内,水势一缓,他就咬牙强忍痛楚,慢慢地向岸边游去。 这一带全是竹林和垂扬,十分隐蔽,河滩全是浇泥,水草丛生,他一到岸边,就躺下了,浑身无力,头脑晕沉。 文俊已经力竭晕倒,伏在河滩边如同死人,蓝光闪闪的劲装,在夕阳余晖中十分显目。 “这家伙穿着打扮倒是个人物,可惜,死在这荒凉之地,死得好!朋友,等别人替你收尸吧,道爷不可管这闲事。”老道一面说,一面走了。 他走了十余步,突然止步,自言自语他说道:“送上门的买卖,不交易真是罪过,这家伙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身上定有不少东西,我何不大发慈悲,替他代劳保藏保藏呢。” 他得意地笑了,捞起袍袂,缓步走下河滩,一把提住文俊的衣领,拖下岸来,着手肌肤温热,他突然“咦”了一声说道:“咦!这家伙没有死。” 他将文俊翻过身,首先就去解那蓝色革囊,打开内层防水油绸,取出里面许多玉瓶和一包包药物,突然欢叫道:“哈哈!全是些武林至宝。”。他念着瓶外小字:“天息丹砂,寒冰朱莲宝,朱瑶花,千年玄参……哦!北漠银蛛,蓝羽毒鹤……哈哈……”他仰天狂笑起来,久久不止。 笑完,又掏出一本绢书,念道:“解毒真经,老天,这收获简直受益不浅,受益不浅! 就凭这,哈哈!不难令我鬼崇散人荣登武林第一宝座!哈哈!武林第一,武林第-!” 他着实大乐了好半晌,将革囊装好,老实不客气挂在自己肋下,再解开另一小革囊,得意他说:“这小子身怀异宝,竟被人在胸上开了一朵花儿,扔在河里,合该我身运,白拣了这许多东西,这个百宝囊可能还有宝。” 他打开百室囊揭开防水绸哺咕着说道:“呸!全是些棋子,这小子定然是个棋迷。晤! 这一包是什么?粉红色的?怎么有点酒气,大概是酒药,这小子是个酒鬼。” 他仍将纸包好,塞回囊中,他把这颗文俊得自师父遗体,本是宇宙神龙的千日醉毒药当成酒丸了。 他继续搜出一本绢书,念道:“寄门理数之学,哈哈!正有用,师父把那九宫八卦等鬼玩意视同拱壁,不让咱们师兄弟看上一眼,哼!待我慢慢参详,看老杂毛有什么了不起?” 他将百宝囊恢复原状,大大方方往肩下一挂,然后解开文俊腰带上的天残剑,一手按住卡簧对文俊阴森森一笑,说道:“小子,你别怪我,要不宰你,这些东西不是我的了,水淹你不死,胸前致命伤你也不死,我真顽强而太不该活了,让我成本你吧!” “我不会忘了你的,当我吃饱躺在床上之时,我会在心里替你念上一百遍在死咒,不,一千篇,当我荣登武林第一宝座时,还加念一千篇,你该死得瞑目了,是吧?” “挣”一声清越锈剑,天残剑出,老道一看锈影,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脱贝叫道:“天残剑!” 他的手在发抖,情不自禁退后了三步,几乎将剑扔下,鹰目的的地凝视着文俊那清秀而泛白的脸容。 半响他已断定这小子并未醒转,喜极而呼道:“是了,这小子正是传闻中的恨海狂龙,是本派欲得之而甘心的恨海狂龙。哈哈!合该我鬼崇散人走运,我带你回到武当山,哈哈! 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在元字辈中,我元成稳可坐首席交椅。小子,你真好!” 他大喜欲狂,三不管收好天残剑,运指如风了文俊的穴道,脱下道袍,把文俊扶起,探手怀中掏出一颗丹丸,一半按入伤口中,一半纳入文俊口内,说道:“这是我偷师父的武林至宝龙虎获心丹,乃本门无上圣品,只有这一颗。小子,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鬼门关上会硬给你拖回来,这么贵重的保命神品,我也舍不得吃,给你服了,瞧,我对你好不好?” 他将道袍一抖,把文俊作一团,扛在肩上上道,一面走一面唱着民俗小调儿,得意已极地在道上走着。 他却不知道,扛着的是追命阎王,而不是可以使他登上元字辈首席弟了的阶梯,假使要让他知道,他所点穴道根本起不了作用,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扛着走。 文俊得武当至宝龙虎获心丹之助,体内那神奇的潜力发挥了效能,不久便缓缓醒来,但由于由百七高崖滚下,胸前剑伤流血过多,神智仍未全清。 鬼崇散人得意扬扬扛着文俊,洒开大步直奔建阳驿。 日落西斜,暮色四起,到了建阳驿,这老道脚程不慢。 建阳驿,这是荆州入荆门,批襄阳的要道,由这儿到武当山,远着哩,足足六百里以上,要不是用坐骑,还得五天才能到达。 这是一座大镇,足有三五百户人家,经过镇中一所小镇店,老道喜气洋洋往里闯。 “道爷,辛苦,你老才来呀。” 小店伙笑嘻嘻地招呼道:“幸好,早来一步,只剩下最好的二间房哩。” “慢来慢来。” 应声到了两个童子脸的老人,一高一矮,状甚可笑,而且窝囊透顶:“上房留给咱们一对活宝,这位道爷新近捞了一笔,瞧,大包里还在淌水,往上房不大适宜。伙计,带路。” 这两个活宝,正是老疯子黄六安,和瘦鬼老朱狂,他们也从江西跑到湖北来了。” 老道怒眼叫道:“老不死的闭了你们的臭嘴!在道爷面前,少呈口舌之能,武当的鬼崇散人岂是好惹的,哼!” 老疯子叫道:“嘻嘻!散人名叫鬼崇,妙极了!武当山还有什么更妙的么?” 瘦鬼老眨着眼说道:“他既然名叫鬼崇,准不是正路。说不定他这包里的东西不是捞来的,也许……” 鬼崇散人心中有鬼,一听两个老怪物语无伦次涉及道袍中物,吃了一惊,赶快闪在一旁嘿嘿冷笑道:“老鬼真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武当门人面前讨野火。” 老疯子笑答道:“不敢不敢,道爷,我老人家想活得紧哩,武当门人能吃人么?嗯?” 瘦鬼老说道:“老疯子,咱们好久没喝酒了,是不?” “是啊!瘦老,嘴巴里淡出鸟来了。” “不正好么?这位道爷捞了一笔油水,咱们找他准没错儿。道爷,是么?” 老道逐步向店里退,店伙计不明所以,呆呆地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怒叫道: “混蛋,你们想怎样?” “好说好说,混蛋加三级也无防,咱们不要你身上的东西,暗!就要这水淋淋的包裹。”瘦鬼老嘻皮笑脸靠近一步。 “捞来之物,见者有份,道爷,你干吗这么小气?”老疯子一面说,晃身欺近,伸手便抓。 老道怎背让他近身,大吼一声,一脚飞起,快如闪电,这家伙倒有点真才实学。 “哎哟!”老疯子闪在一旁叫:“好一脚叶无风扬,武当的镇山之宝,还好,差点儿没踢着。” 老道突然大喝道:“你们存心找武当的岔么?亮名号。” “小买卖,亮名号还不够本,老人家我可不干。”瘦鬼老咧嘴一笑,欺身便扑。 老道退至厅口,突向店伙计们大喝道:“你这鸟店怎么个开法的?任由这两个疯子胡闹,再不撵他出去,武当的弟子准给你们没完。” 他这一叫,倒真有效,在湖广省,提起武当山简直老天也发愁,武当的徒众多加过江之鲫,谁也得让他三分。 店伙们这才同声大叫,向两个葬老儿一拥而上。 老道儿精灵,乘机溜入内院。他点中有数,这儿绝不是安全之地,说不定这两个老鬼就是恨海狂龙的同伴,在这儿住宿岂不是傻瓜?他悄悄地越过天井,进入西面一带客房,奔到后院,越墙而去。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天已尽黑,他浑身大汗,正待放下文俊休息一会儿再走。 在他进入一座树林的瞬间,转头一看,惊得足不沾地,飞炔地钻入林中,选处草深的偏僻所在伏下了。 星光下,那两个老怪物在后面里余豪以奇快的轻功向这儿急赴。 一到林中,瘦鬼老止住身影,轻声说道:“老狂子,这里已经距杨家集不远,那杂毛恐怕还落在后面呢,咱们且等上一等。” “是啊!江湖中谁不知鬼崇散人诡计多端?也许他就躲在另一家客店里,咱们岂不白跑一趟了?” “不会的,那杂毛满脸得意神色,准在外面做了一票见不得人的买卖,要赶回武当山避风头咱们给他一闹,他不跑得更快才有鬼。” 老疯子说道:“你是以常情衡量吧,对鬼崇散人却不可如此随便,我疯子保证他不在前面,定是躲起来。” “好,咱们且等上一等,呆会儿再回建阳驿搜上一搜。” 老道心中暗暗叫苦,先前他打算将文俊放下,出来将两个老怪物宰了,水除后患,但一听他们竟知道自己在江湖,一向以诡计多端出名,竟敢公然追来,身手绝不会差,自己冒昧动手,岂不自投罗网?所以他不想动手了。 道袍里的文俊,这时突然缓缓翻动,把老道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这小子这时醒来,张口一叫,岂不完蛋?他毫不思索,摸到文俊的哑穴,狠狠地一按。 良久,老疯子似乎等得不耐烦,说道:“瘦鬼,走,建阳驿搜去,非把这杂毛搜到不可,他那道袍内准是包了一个人,咱们非把他留下不可。” “走啊,别让杂毛做了手脚。”两人向回路狂奔而去。 老道心中暗自冷笑,待两人走得不见人影儿,方背起文俊,向背撒腿就跑。 他的脚程快得惊人,天将破晓,距荆门已不足二十里。 奔了将近百里,他已经跑得筋疲力尽,委实难以支持,便找到了一座矮林,找处隐密处藏起包裹,往树下枯草堆里一躺,喃喃自语道:“小子,道爷今晚真辛苦极了,等回到了武当山,我再好好治你。” 他解开里面衣襟下的天残剑和两个革囊检视一番,竟然狂笑起来,说道:“我真愚不可及,假使这小子在学门面前,说出这些东西,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一无所得了么?不成!这小子绝不能让他活着到武当,在进山之前,先把他宰了,我鬼崇散人扛尸首也不打紧,死的还不是一样大功一件么?哈哈,首席弟子舍我其谁?” “是的,你会做武当的首席弟子的。” 这声森森的嗓音,就在他身边响起,“只要你留得命在。”声落,老道手中的天残剑不翼而飞。 老道惊得顶门上走了三魂,倏然站起,不由目瞪口呆,浑身毛发直竖。 八尺外,站着一个蓝色身影,目中寒芒暴射,令人心悸,手中正抚弄着天残剑,冷笑注视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费尽心力,背了一夜的恨海狂龙。 老道魂飞天外,几乎晕倒,幸而他灵智仍在,突然扭头撤腿就跑,赶不到十来丈,他倒抽一口凉气,向侧一窜,因为前面也站着一个同样令入胆寒的蓝衣人。 可是他已跑不动了,他感到衣领一紧,身躯被人凌空提起,“砰”一声扔倒在地,跌了个发昏第十一章,他顾不得浑身疼痛,跪倒,叩头如捣蒜。 他颤抖地叫道:“狂龙爷爷,饶了我这一遭!千不念万不念,念我曾经给你服下一颗本派至宝龙虎护心丹,放我一命罢!” “我已听你说得大多了,就够了吧?” “饶命!”老道绝望地叫。 “武当山派名满武林,想不到竟然出一些卑鄙小人,和没有骨头的脓包!你给我爬起来!死得英雄些行不行?” “饶命。” “你制了我全身的软穴。又点了哑穴,想不到吧,道爷?这么远的道路,你想把我背回武当山,又中途起意欺师灭祖杀我灭口,留你在人世,岂不是个祸害?” “狂龙大侠,你请听我说……”声落人已飞扑出去,掌劈足挑,他要出其不意突起发难,死中求生。” “卑鄙!”文俊鬼掌疾出,抓住飞挑下挡的右腿,顺手向一株树干上摔去,鬼崇道人一声未出,自腰中断。 文俊以剑掘地,把尸首连道袍同埋了。结束妥当,连夜向保安故园赶去。 从此,江湖中暂时消失鬼崇道人音讯。 东海三神仙的门人,在他未重出江湖之前,亦已消失不见。 九现云龙并未死,徐家湾徐家庄院重与土水,双凶一霸行敛迹,双凶从此不再到徐家湾生事。 第三天晚问,他回到了保康河清凉山边故园,自从上次回来偷取玉浆一别,又将一年,河山依旧,人事未变,只是弟弟似乎长大了。 他并未公然返家,那死气沉沉的家园,他已不再眷恋了,惟可以击住他的心,只有生母那孤荒凉的墓园,他准备了香烛,在茫茫凄清的午夜,痛快淋漓地哭诉一场。最后向他那神奇的古洞里奔去。 古洞中一切依旧,那两株异果在洞内比洞外生长的更繁茂。他在洞中休息了近十天,饥食异果,渴饮玉浆,每天加紧练功勤读,功力又进一层。 解毒真经和奇门数理之学两书,他已全部装在脑中,他把它埋在地洞壁里;准备留给他发现古洞的有缘人。 第十天一早,他结束停当,仍将大石把洞堵了,一切恢复原状,穿山越岭到了壳城。沿汉水直上,他念念不忘大巴山隐隐的三音妙尼,和氓江上游的雷音大师遗迹。 古代有个巴国,就在大巴山之南,不知是以山名国呢?或是以国名山? 在地学家的眼光看来,在长江和汉水之间的一连串无尽的山岭,统称巴岭山脉。 这个岭,旁临汉江,东接三峡,支峰绵延数百里,端的奇峰怒突,万壑千崖。最为人所知的山有孤云山,两角山,小已山等,往东南,有鸡心岭,往西北,是米仓山。 这万壑干崖里,端的无奇不有,渺无人迹,一年四季山里都被白雪所封,那身高七尺的巨大人猿,就是山中的主宰,至于其他的奇禽异兽等比比皆是。 大巴山的主锋,在紫阳之南。 紫阳刚在本朝始设县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要由紫阳进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向南翻过丛业山峻岭,得爬上八至十天,一是沿任何南溯河而上,再向东进入万山丛中,这得化上十四五日,但比较好些,假使要走风河口近是近些,但找得到的人可是太少太少了!” 这一座主峰,其实名叫大峰山。 真正被人称为大巴山主峰的“巴山”。该到南郑(汉中)去找,距西乡不足百里,如果由南川人山,可以沿巴水或者清河直上。 但这里所指的大巴,仅指大峰山而言。 大峰山之东,约百十里之遥,有一座无比险恶的几座奇峰,虽没有大峰山之高,但终日为云雾封锁,愁云笼罩,阴风惨惨,这就是有名的云雾山。 三音妙尼在圆觉寺,说是大巴山潜修九如心法,偌大的大巴山,到哪儿去找? 文俊脑子简单幼稚之至,他也不问问自己是否能找到,就凭一点信念,昂然向这洪荒之区摸索起来。 这天,他到了风河口,眼望万锋千峦的山区,真的要在这儿找人,真是有大海捞针之感,他不知三音妙尼藏在那一座山中,这一带土民少得可怜,问起大巴山,他们就往万山丛中一指说:就是那儿。 他不住地在想,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他管不了,既然来了,且花上一些时日找上一找吧! 在风河口,他准备火食干粮,预定在山中逗留十日,沿风河直上,凡是有土民聚居之地,便打听这一带有否生人进入,或者有否眼岔异事发生。 那年头,人口不象今天多,平地里有开不完的荒地,谁会往这鬼打死人全是禽兽天下的山区里栖身?走了一整天,连鬼影也不见一人,别说是人了。 晚间他到了一个小村后,叫作风桌场。那时,这小市集不过百十户人家,在山区里已算是大市镇了。 直到这一代清朝,这里方建为厅,称风桌厅,到咱们民国,这儿神气起来了,正式建为县治,但在明代,这里比蛮荒之区好不了多少。 他已经恢复了褐衣流浪汉的装束,青中缠头,除了身材伟岸,脸蛋英俊出群外.已看不出他是徐家湾那个蓝衣少年恨海狂龙了。 这小市集委实是小,除了每三天有一次赶场的热闹日子以外,平时冷清清地鬼打死人。 每逢赶场的日子,,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儿集中,山中的产品都在这儿聚散,药材和兽皮,是最为吃香的物品了。 许多来自汉水下游,和汉中一带的商贾,经常在这儿收构需要的零碎物件。 他到得不巧,正是散场的第二天,青石街冷青青地,只有几个小娃儿在街上胡闹。 十月天了,山区与外界成了两个天地,白光耀目的冰雪随处可见,这海拔千尺的高山丛里,已进入严冬了。 孩子们停下了游戏,好奇地注视着这个陌生人,两旁半掩的门缝里,不时伸出一张张平实朴素的村民脸面,讶然地打量这个闯入者。 文俊对身边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孩子,覆然地问道:“小哥,请问一声,这儿可有供住宿的客店么?” 孩子脸一红,害羞地摇摇头,一溜烟跑掉了。 “兄弟。”站在一家草屋门里的一个中年人说:“请问兄弟是来自山下么?”他脸现微笑,相朴实的脸孔十分可亲。 “小可来自湖广,因慕贵地大巴之胜,不远千里而来,欲入山一观胜迹,请问大叔尊姓大名?” “敝姓刘,小字青山,请到舍下稍坐,这儿并无客店、如不嫌弃,请屈驾将就一宵如何?”这人口吻不俗,不带丝土民的口气。 文俊供手一礼说道:“多谢大叔方便,打搅府上,实感不安。”他举步台下走去。 “兄弟别多作客套,山居化外之民,极少有山下请客光顾,兄弟请屋里坐。” “小可姓梅,名文俊。”文俊坐下说,“听大叔口音,似亦湖广人氏,山居清雅,不知可有思乡之念么?” 刘青山捧上一杯清茶,微微一笑道:“我确是湖广人氏,只是入山已久,感到做一个化外之民,确比山下尘世纷攘好得多,久而久之,已不复作出山之想了。” 说完,反问道:“梅兄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欲一观大巴山之真面目,可惜!自下大雪封山,除了一些凶禽猛兽之外,已一无所有了,梅兄在寒冬进山,除了一探胜迹以外,不知说何贵干?如需相助之处,但请吩咐,在力所能及之下,愿倾力为之。” “小可性喜山水,发愿不惜跋涉,四处寻幽探胜,心慕大巴山灵奇,故动此一游,欲穷十日之久,人山一行,如大叔肯拔冗为导,小可感激不尽。” “只要兄弟你有兴,愿为前导,日下隆冬将届,山道时有被封之虞,故出入山区客商,为数极少,本在三日一集盛况,须待明年初身,方可恢复;日观。梅兄既欲停驻十日,区区愿尽一地主之谊。” “大叔府上方便么?” “哈哈!”刘青山大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作,大多数日子在山中混过,正需要有人相伴。梅兄弟,你请稍坐片刻,我也先至场主处一行,将兄弟留在本场十日之事禀明。”说着,自转身去了。 文俊解下背上包来,放眼打量四壁设备,草屋一间,分为内外两屋,虽嫌狭小,但窗明几净,倒也收拾得十分雅致。 壁上张挂着罗网,架上是一把沉重的腰刀,和一把锋亮沉实的三股托天叉,还有一柄约有两石的大弓。 由壁问的兵刃和张着的几张老狼皮看来,主人定是一个臂力过人的好猎手。 片刻,主人刘青山满面春风,肋下挟着一罐十斤装的酒罐,大踏步跨入,朗笑着说: “兄弟,真巧,后天场主要到虎岭捕猎,本地的小伙子全得跟去大显身手,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么?” 文俊雀跃他说道:“那可好!托大叔的福,赶上了这场捕猎,可以一开眼界了!” “别大叔叔乱叫,把我叫老了,兄弟!” 他放下酒罐,提起文俊的包裹,又道:“先安顿了再说,我已请了邻大妈呆会过来,为你整洁几个下酒菜,我这个郎当惯了,乱七八糟一锅煮,自己吃不打紧,招待客人可不行。” “刘大哥,干嘛不娶个大嫂?” 文俊随他进入内屋,一面打趣他说:“孤家寡人,苦啦!” 文俊本来不善言词以对,但刘青山那豪放热情的举止,直教他心花怒放,往日的阴沉暮气全丢到九霄云外啦! “兄弟,你可不知光棍儿的乐趣呢!不必担心家累,不必日愁柴米,渴饮山泉,饥食生肉,海阔天空,任我逍遥自在,要成家干嘛?哈哈!” “至少可以让家中有个主妇,方算一个家啊,大哥。” 内室分两个独门,一床一桌一椅,床上垫着一个老狼皮,被枕皆备,倒也相当象样。 刘青山指着里面那间房说道:“兄弟,委屈些儿,就在这儿安顿,不到之处请不要见怪。山晨面一切因陋就简,将就将就,我到后面打点饮食,你可到外面坐坐,李大妈来时,我再来陪你吧。” “大哥请便,小弟理会。” 他身无长物,只有那小包裹内有几件换洗衣物而已。他不畏寒暑,衣物少得可怜,其实他身上拈据得紧,除了百宝囊中预先藏的一二十两银钞外,所有的金银全放在徐家湾,所以日常衣食只能马马虎虎算了。 将天残剑和两个革囊全放到枕下,在这儿他用不着提心吊胆了,放好包裹,缓步出室,却听对面厨房刘青山说道:“兄弟,我必须先交代,这儿山区的礼俗,有点异于平地王化之区,所有的男女,全是豪迈率真的浑金噗玉,爱恨极为显明,千万不可矫揉造作,正应了处世无奇但率真这句话,兄弟须记住了。” “是的,谢谢大哥关照。” 他正要往厨房内走,那面已传出刘青山洪亮的嗓音:“别来别来,我这点见不得人的手艺太窝囊,你且到外面坐坐,我就来。” “可怜的刘猛虎,又得麻烦大妈了么?” 这是一个老妈妈的嗓音,渐进内间。 刘青山操起衣袖一头草灰在厨房内抢出,正好接着跨进前间的那个老太婆,她脸色慈和,笑意亲切,青希棉衫收拾得清爽极了,稳健在踏入内。 “大妈,就算侄麻烦,谁叫他这双笨手窝囊呢?”向文俊笑着引见道:“这是隔壁李大妈,兄弟快来见过。” 文俊躬身一礼,微笑道:“小侄梅文俊,游山至此,打搅刘大哥几天,并且劳动大妈,委实不安。” 大妈笑着说道:“好傻的小俊生,别刘那些客套话,哥儿,山区一切不便,只是些野味烧腊等等,大妈的厨艺手艺马马虎虎,可别嫌弃就是。” 文俊真诚他说道:“小侄怎样?有劳大妈。” “你们到厅中聊聊。”大妈说:“青山侄外号猛虎,可别唬住了咱们凤桌场的佳客呢!”她笑着进厨房去了。 “走,兄弟,厅里坐。”刘青山放下衣袖往外去。 两人在厅中落坐,刘青山笑道:“咱们这儿猛兽甚多,本地的小伙子都有两手擒兽的能耐,但真正敢单人独进山的并不多,我因一无牵挂,经常独自进山,所以他们叫我猛虎还说我是猛虎的同类。” “大哥的托天叉,怕不有六十斤以上?能使这种家伙的人,叫猛虎不算是过甚其词。” “别抬举我,兄弟,叉倒真有六十斤,兄弟的眼力真不含糊,刚才看兄弟步履沉实,从容稳健,而且猿臂鹰肩,双目有神,大哥要不是双眼不瞎,不用猜,兄弟你两膀最少有五百斤臂力,别认为你的一双手象女孩子一样地洁白,就可以掩饰了你的行藏,来!这是两石弹弓,请你试一试好么?” 文俊本欲隐住行藏,但既然家人豪爽过人,而且又曾赐示过参加他们后天的打猎,不露两手怎可令人放心?便谦虚地笑道:“小弟倒有几斤蛮力,但是否拉得开二石弓,很难把握,大哥别见笑。” 他接过弓,装得象是用了十成劲,勉勉强强将弓拉满,挣红着脸放下道:“伏魂伏魂,这玩意小弟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去得了!” 刘青山毫无心机地笑道:“咱们这里,能拉两石弓的人不算多,兄弟,咱们后天可以大显身手了。” 文俊面对这相朴实豪迈的人,心里大不好受,他天性不惯谎,所以深觉不安,讪讪他说:“但愿不至今大哥丢人。” 这时,门外有几个小把戏,不住向里张望。 刘青山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我必须告诉你,咱们这儿,女娃儿比男娃儿要强些,后天入山,将有几个妞儿参加,兄弟你是客人,也许她们会恶作剧作弄你,但请放心,她们都是善意的,兄弟,千万让她们些儿,但也别太驯顺,太驯顺了更糟,她们眼高于顶,最瞧不起弱夫,但愿你在这儿愉快度过这十天,不然大哥心中不安。” “谢谢,大哥,我会自己小心的,不去惹她们就是。”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 刘青山将声音压得更低些说道:“这不可能说实在的,这小小山区里,一百年也找不出一个象你一般英俊的男孩子,也许那些丫头会疯了,假使你想在这儿定居,我到不用多费心。” “是的,不需大哥费心,小弟身如行云野鹤,游踪四海,定居?早着哩!” “那智能,后天你不可远离我们左近,分开驱赶野兽时,咱们走在一块就成,在这儿女孩子都有点讨厌我,定居十年,已经三十出头了,却还无意成家,她们都说我是怪人,有我这块料在,她们将会知难而退。” “大哥,这十年光阴,你竟然浪费掉,难道这里的女孩子都醉似无监么?” “哈哈,你可说惜了,这附近三五百里的上场集镇。谁都知道岗桌的妞儿象朵花,岗桌的花儿不好摘。” 他突然向门外叫道:“三丫头,进来!” 门外闪出一个美秀无比的八九岁小妞儿,一身青袄,一又大辫子鞘结一双结绸蝴蝶儿,她那明丽的大眼睛顽皮地眨了眨,撇撇小嘴说道:“要叫,叫大姐来,你神气啦!青山哥。” 刘青山脸一红,笑道:“胡说!就要你来给咱们的佳客瞧瞧,看岚桌的妞儿是否象朵花。” “去,你去向大姐说吧!”她一溜烟跑掉了。 刘青山哈哈大笑,强掩脸上红潮,说道:“兄弟,你看到了,三丫头在本地还不算小美人,你能说咱们这儿的女孩子醉似无监么?” 文俊心中有数,他已看出刘青山的尴尬,微泛笑意道:“三丫头的大姐是谁?大哥,这儿的女孩子都有点讨厌你,我没记错吧。” “真不骗你。” 刘青山一脸通红,道:“谁不知我刘猛虎一向不愿受人管束,三丫头的大姐……” “想管你是么?” 李大妈捧着红漆菜盘,由内间跨出,笑迷迷地接口:“大妈从今后不管你的厨房了,告诉你场主也在说你哩,桂姐儿等了你六年,二十三岁的姑娘出不了门,天地良心,我大妈就不服气你要再往下拖,小心老天爷不答应哩!” 她将菜饭一一摆在木头桌上,神色一正说道:“不是大妈说你,全场的人谁都不担心? 万一,桂姐儿想不开,青山,你对得起她么?” 刘青山眉心紧锁,一面打开酒瓦泥封,曙喘着说道:“大妈,别迫我,桂姐儿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是个没辔头的野马,喜爱独自闯山,万一有三长两短,大妈,我更对不起她桂姐儿。” “你呀,死心眼儿!什么喜爱独自闯山,什么不受人管束,全是废话,还不是为了八年前的那句话?小伙子们瞎胡闹,一句戏言就当成圣旨,咱们这般山岭里,哪儿来的猛虎?一辈子没遇上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简直荒谬!” 刘青山垂着头,没答腔。 大妈加紧进攻,迫着问答:“是吧?大妈说到你心眼儿上去了吧!” “是的。” 刘青山大概已无退路,,只好正面答复:“没有一张虎皮摆在新房里,我绝无脸面娶桂姐。” 大妈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一面说道:“大妈也知道,相信桂姐儿也知道的,这场里的男孩子,都是言出必践的好男儿,你的苦心,我们都原谅你,可是,办不到的事儿,怎么能作准呢?” 大妈转入房间,刘青山倒满两碗酒,颤声道:“兄弟。别听这些泄气事,你我虽是初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敬你一碗!”他咕噜一声,将一碗酒全喝光,伸手又去倒酒。 文俊喝了一大口,伸手按住他,正色说道:“大哥,难得你我一见如故,不把兄弟当外人,你慢些喝,听小弟一言成不成?” 刘青山突然放手,苦笑道:“兄弟请说。” 文俊提过酒瓮,替他倒了半碗酒,他坐在客位,可以看到门外侧三丫的一只秋水明眸,随即问道:“大哥,能一说你誓得虎皮的经过么?” 刘青山慨然他说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桂姐儿的大哥杨定山,和我同庚。咱们共有十余个小伙子,都对桂姐儿钟情,那天打猎回来,三杯下肚,不知天高地厚,竟当着定山兄面前说:“咱们岚桌场近三百年来,从没人打过猛虎,假使想娶桂姐儿定得用虎皮挂在新房内,咱们共有十余个的踪迹,到哪儿去找?唉!” “那些小伙子们目前怎样了?” “都成家了,绿叶成荫满枝啦!” “你为什么不成家?” “我……” “别说我吧,大哥。” 刘青山吃力他说道:“我爱桂姐,我非她不娶!” 内间里传出大妈的一声深长叹息,门外三丫头飞的走了。 “大哥,情天不是恨海,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不会失败的,相信桂姐儿终会等到这一天。” “兄弟,那是多么渺茫的事呀!” “这大巴山乃藏龙卧虎之地,深山大泽中定藏猛虎,大哥神力惊人,打个把猛虎岂非易事?难道这儿竟无猛虎出没么?小弟未敢全信。” “有是有的,三百年之前,这左近常现虎踪,但已绝迹多时,山中猛兽委实为数甚多,七尺以上的巴山猿人,三丈以上的巴蛇经常出没,千斤大熊亦到此地横行。怪,就是不见猛虎,咱们活动打猎的领域,仅在两百里以内,再往前走,不死在猛兽之吻,也会迷失在远古森林内,或者被瘴毒取去性命,早些日子里,咱们在云雾岭北三十里内,曾发现虎迹,也许那儿有虎可猎着的,唉!” “为何不去呢?” “什么?去云雾岭?” 刘青山惊恐他说:“千百年来,谁也不敢接近云雾岭三十里以内,不但有去无回,而且永远难避那来去如风的瘴毒所袭。云雾岭西北百余里,也有一座高入云表的高峰,叫大峰山,那也是最险恶的所在。据说,不但那儿猛兽群集,而且有山鬼木精一类异物出现,我怎么能往那儿去呢,有一次我曾深入十余里,眼见一奇高奇大的黑影,两手吊着两只千斤大熊,飞快地一闪不见,吓得我几乎大病半月之久。” “那是什么地方?” “云雾山,那东西是鬼怪,可惜他行动如风,没看清他是怎样个唬入怪象。” 文俊心中一动,他想:“看来云雾山定然隐有奇人,也许三位师姑的行踪,可由奇人的口中间出,我得冒险一走。” 他心中打定主意,随即用安慰的口吻说道:“大哥一你会如愿以偿的,也许咱们这次出猎,可以碰上离开云雾山猎食的猛虎。” “但愿如此,兄弟。”刘青山目中隐现光彩,举杯相庄。 文俊晚上独居一室,练功两个更次,然后躺在狼皮榻上,计算着深入云雾山的各种可能困难最后沉沉睡去。 山中奇寒,罡风带来彻骨冷意。 一早,文俊起身打点,刘青山已在隔室吆喝了:“兄弟,暖锅里有清汤竹鼠肉,咱们先喝上两碗暖酒儿,今早大家在场主家中聚会,商讨入山路径,和找猎所在,在会中,要每人露一手儿,不够格的不许跟去呢!” “那小弟准去不成了。”文俊若无其事他说。 “正相反,本地小伙子都欢迎客人参加,凭兄弟你可挽两石硬弓的身手,准可受到最隆重的欢迎。” 文俊刚一出房,刘青山已经准备妥当,刚撞出房来,他一身狐皮短夹果脚,皮帽儿沿额,一见文俊只穿一身单衣,脸蛋儿白里透红,只道客人受了寒,惊叫道:“兄弟,你怎么这般大意,山中奇寒,躺下了够你受的,天啊,你快穿上衣衫。” “大哥,不打紧,小弟未备皮裘,这点儿还受得了。” “呸!你简直自找苦头。” 他一将他拖入房内,又说道:“你那包裹小得可怜,准没备寒衣,我这儿有,你的身材比我雄伟,但仍可将就。” 不管文俊是否答应,硬将一件狐皮外衣给他披上,找了一顶狼皮帽和半统猎靴,迫着他穿戴。 文俊无法拒绝这位热诚主人的盛情,只好领下了。 两人就厨房火炉旁,喝了三碗暖酒,饱餐一顿,谈些打猎见闻。 文俊在白鹿岭随荆山老入学艺,日与奇禽猛兽周旋,在山谷蹑恨海狂人一年,更与异兽珍禽打交道,所知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不是多话之入,只静静地听,不时发表些无关宏旨的浅见,表示他并不陌生而已。 当日影刚欲升上东山之时,镇南响起一声声牛角长呜,震荡在长空里,刘青山一拉文俊的虎腕,说道:“场主在召集我们了,咱们走!” 两人踏着厚厚的坚霜,向南便走,所有镇中房屋,都是三五成群散聚各处,只向西有一条较为象样的小街,乃市集交易之地。 转过两处房舍,迎面撞见一两个一身袭衣,难辩男女的人,但皮风帽下,那双清彻深如潭的大眼睛,和远山眉樱桃嘴,不用猜,准是两个绝色美人儿。 刘青山似乎一怔,但瞬即恢复常态,含笑点头道:“大妹二妹,你们早!” “刘大哥早。”两少女同声说。 “兄弟,我给你引见杨家大妹和二妹。”他含笑向姐妹俩说:“这是本场主昨日刚到的客人,姓梅名文俊。” “客人位止本场,一切简便,先生休怪。”姐姐说。 “不可打扰贵地,且蒙刘兄弟亲切照料,铭感五内。” “少掉文吧!兄弟。” 刘青山豪放地叫,又向文俊引见道:“这是杨家大妹,芳名月桂。” 又指右面少女说,这是二妹月芝,大妹和二妹不但是本场丽人,而且是名猎手之一,曾经搏杀过三百斤斑豹一头。” “大哥,你……”月芝含羞他说。 “二妹,大哥说说不打紧,杰兄弟还以此自傲呢。” “大姐,你看他,这张缺德嘴。” 月芝脸泛朝霞,向乃姐撒娇,但掩不住她脸上得意之色。 月桂含笑注视着刘青山,目光中闪耀着海洋般神秘,只看得刘青山手足无措,他拉着文俊就走,一面说道:“二妹,大哥这张嘴缺德,杰兄弟可称为金口玉牙,大慈大悲观音大士的佛旨呢,不信你可去问杰兄弟。” 他大笑着掩饰内心的波涛,拖着文俊就跑。 文俊一听“月桂”两字,已知昨天所说的月桂姐儿,就是这美丽的姑娘了,不期而然在对刘青山神秘地一笑。 南面是一座宏大的院落,二层大楼府览着一处大草坪,草坪中有兵器架,箭道,练拳脚的沙袋木桩等等。 草坪四,散布着二三十名浑身皮裘的人,分不出是男是女,但由身材的高矮中,可以测出他们到底是男是女。 刘青山大踏步在前领路,一面对文俊说道:“咱们先见过场主,然后再见见这些兄弟们。” 他们所经之处,人群纷纷向他俩集中,刘青山笔直走到大门外石阶下,向一群人当中的一位全身裹着裘衣内的人,“躬身为礼,朗声他说道:“二叔,梅兄弟向你老请安来了。” 文俊早得到刘青山的叮咛,岚桌场的场主叫彭奇士,是个年届知命的慈详长者,但身手之矫捷,仍胜过不少少年人,他排行第二。所以弟子们不是叫他二叔,就叫他二伯,更小辈的干脆的叫二祖爷。 他上前恭敬地长揖到地,朗声说道:“小可梅文俊。偶尔经贵地,欲逗留十日,以一观大巴山之真面民昨日已请刘青山代为先容,谒见来迟,二叔尚请原谅。” 彭二叔急忙下阶,把住他端详片刻,突然呵呵大笑道:“青山贤侄昨日曾将客人的仪表风华一再在老朽面前备加赞扬,只怪老朽愚味不明,未予全信,想不到今天一见,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间俊杰,托个大,我叫你一声贤侄。” 他转头叫道:“孩儿们,见过梅贤侄,日后你们可亲近些。” 阶上下来四个人,三个是彪形大汉,一个是身材娇小,全裹在狐裘内,四个人点首为礼,彭二叔一一引见:“这是小子彭英,彭真,彭雷。” 又一指娇小的人说道:“这是小女彭珠。” 三个彪形大汉抢上前和文俊握手表示欢迎,但当他们退回去时、互相扮了个鬼脸儿,笑了一笑。 原来他们是不怀好意,在握手时全用上了真力,但他们感到对方那巨灵之掌,柔若无骨,毫无着力处,却又似有无穷的潜力,毫不相迎地卸去他们的力道,所以全感到莫名其妙,只好放手退回。 文俊淡淡一笑,说道:“小可打扰贵地,诸位大哥尚请多多担代。” “梅兄弟,咱们输了,输得干脆,没话说。” 彭英豪爽地叫:“今日搬过来,咱们多亲近,你,青山哥,竟然走了眼,梅兄弟绝不是只可挽两石弓的入,罚你两天多跑几步,到这儿做陪客。” “英弟,你抢我的客人,好意思。”刘青山苦着脸说。 “英哥,不是小弟不知好歹。” 文俊替刘青山解围,道:“昨晚曾应允刘青山大哥,这十天中除了打猎的四天外,全交由青山哥异游附近景色,英哥盛情,小弟心领。” 彭二叔插口,道:“好了好了,贤侄也不必作难,就和青山贤侄一起搬过来盘桓,大家也亲近些。” 这期间,彭珠姑娘一直不开口,用她那双震人心弦的明眸,默默地注视着文俊的一举一动。她发觉,文俊除了引见时向她颌首一笑外,尔后从未瞥过她一眼,姑娘心里暗暗惊奇,但也有气在打主意使坏了。 彭二叔挽着文俊重行踏上两级石阶,居高临下叫道:“大家且过来见客人,这位贤侄姓梅,名文俊,青山贤侄曾说过,梅贤侄决定随我等入山,大家见过面,也好有个照应。” 文俊向众人拱手一礼,四面俱到。 “欢迎梅兄弟加入!”众人同声叫。 “等会儿你们再亲近,时候不早,且先试箭。” 二十步外是由东至西的一条二百武箭道,只有碗大的一点红心,在箭柄上闪闪发光。 第一个在兵器架上取大弓的一个年轻人,他取了三支狼牙箭,站稳脚步,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三箭中两支命中红心,一支偏左一寸。 “这位叫李俊杰。” 刘青山附耳向文俊道:“二妹的心上人,劈力过人,神射算得上伎饺出众。” “是的,二百步两中红心,难得。”文俊答。 刘青山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等会儿你可看得到三中红心的人,也许会令你吃惊。” “是谁?真值得吃惊么。” 刘青山避开主题,又道:“光凭劈力拉两膀硬弓,不希奇,弓箭这玩意儿心眼手法步要面面俱得,凭蛮力决不是那么回事。” “大哥,你能三箭中的么?” “也许能,可是总不能命中中心。” “那你说的三中红心的人是你了,我不会吃惊的。” “不是我,我说的是本场最美丽的娇花,一朵带刺的花,岚桌场附近百里内,年轻小伙子敬如天神,也畏如雌虎的娇花。” “是桂姐么?” “不,彭珠。” “你是说场主的千金。” “正是她。” 这时,许多青年男女都射过了,没有三中红心的人出现。 有人在叫:“猛虎,轮到你了!” 刘青山拖文俊奔到箭道尽头,他弯弓搭箭,“休”一声箭破空而飞,远处红旗在左方招展,有人在大声呐喊。 “就差一点儿,红心偏左。”刘青山说,“休”一声又是一箭,弓弦仍在震鸣,对面红旗在右方招展。 “红心偏右,我老了。”刘青山说,第三箭脱弦而出。 对面红旗正举,急据挥舞,有人狂叫道:“三中红心,不愧猛虎。” 刘青山微笑着交弓交到文俊手中,并替他取了三支箭,叮咛着说道:“兄弟,沉着些,这就是一石弓,你可以胜任。” 文俊本欲应付了事,但一听刘青山说彭珠可以三中红心,不由激起好胜之心,接过弓箭,微笑走到起射线,暗运真力,“休”的一声箭出如闪电,尖锐的划空啸声震人心弦。 沉重的箭朵向后一挫,箭并未靶上,而红心正中一个小洞上,还留有几片残羽。 验箭的犹豫片刻,突然急挥红旗,发狂地叫起来:“神箭穿朵,红心!”接着,四周响起了疯狂地欢叫。 文俊从容不迫,第二枝箭穿破空飞去。 箭由原洞射入,并未穿透箭朵,原来他已先做了手脚,箭头被他运内家真力,便将铁尖变了形,验箭的人站在箭朵前发呆,好半天才一蹦而起,象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狂舞着红旗,尖叫着道:“红心!红心!连珠穿孔!” 四周响起了山洪也似的吼叫,人群一阵骚动,全向箭朵奔去,有人在五十步外坚硬地把地面拾得第一支箭,箭人土三分之二。欢叫呐喊之声雷动,却把文俊警醒,暗骂自己该死,为什么要在这儿卖弄呢? 他不再,待箭垛前人群一散,观难柄角,一箭破空而出。箭恰中左上角,验箭人象沫了气的皮球,摇着那面青旗,四周人群骚动停下了,鸦雀无声。 文俊放下弓,走向刘青山,汕汕一笑道:“一箭落空,大哥,总算没丢人。” 刘青山凝视他半晌,苦笑道:“兄弟,你该射中它的。箭啸有异,你该有五石弓之量,大哥走了眼了。” “大哥,没骗你,这玩艺我少练,一是侥幸而已,场主千金来了,咱们走吧!” 两人循道走向门口石阶,劈面迎面大踏步的彭珠,两人含笑闪至路旁。 彭珠小嘴厥得老高,神情不大友好,她昂然大笑经过文俊身边,突然在他身前一站,没好气他说道:“没出息的东西,哼!为什么你要故意相让呢?谁会领你的情?哼!她昂着头,转身便走了。 “兄弟,麻烦来了,我没告诉过你,这丫头刁钻得紧,她要是不高兴,有得瞧!” “大哥,我在这儿只有十天,有四天在山中打猎,已经过了两天啦!”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看她的态度,可能不会坏,她要是冷冷地看你一眼,冷哼一声,那就不妙了。” “她不是哼了两声么?” “兄弟,你真是傻,那是装出来的呀!可能……晤!可能又另有麻烦了!” 他们到了石阶,四周已欢身雷动,彭珠已经在大显身手,三箭连珠粘箭,三枝箭在红心中央相距不到一寸。 接着是竞赛飞矛,单刀搏击,套绳等等猎兽之技,文俊这次小心行事,马虎地混过了,尽可能装得稀松,但求不突出便算了。 午间,他帮着刘青山收拾家伙,场主派英,真,雷三兄弟前来促驾,两人借口须在家里收拾猎具,要晚间方可前往。 送走了三兄弟,却来了三丫头,她刁蛮地将刘青山拖走了。 文俊心中暗自决定,在离开岚桌之前,无论如何,得设法弄来一头猛虎,促成一双佳偶也算是报答这位热情感人,浑扑的血性朋友。 他正在庭上整理一张硬弓,这是他准备入山时应用的兵刃,天残剑和百宝囊中之物,如非必要,他不准备亮出。 大门外悄悄地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身轻裘,皮风帽外面,只露出一只震人心弦的秋水明眸,和挺直的瑶鼻,乍看去,只知道他是女人,要分辨她是谁,委实不易—— 第 二 章 她一看屋中只有文俊一个人,而文俊却是面向内间,她那明丽照人的美眸牛,泛起一丝顽皮的笑意,左臂一抬,“挣”一声机簧脆响,一支小巧的袖箭,向文俊顶门上方两处飞去,人也捷如灵猛,猛扑文俊,伸右臂急抓文俊衣领。 丈俊耳目何等灵敏?十丈风飞花落叶亦可分辨,何况偌大的一个人?他不动声色,头顶上的袖箭他采也不采,背后风生,来人已近,他募地向左一旋,左臂倏伸,快!快得令人眩目神移,一把扣住来人左上臂,往怀中一带。 女郎惊叫一声,“虎尾脚”向后便扫。 文俊一听是女子的声音,正待放手,下面虎尾脚已到,他手上用了一成劲,稍向前推,虎尾脚落空。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么鲁莽?”女郎痛得尖叫出声:“简直是条蛮牛!” 文俊放了手,有点不悦他说道:“你是谁?存心作弄人?” 女郎咬着嘴唇儿,掀掉头上风帽,现出顶上三丫譬。和美丽的朱红脸蛋。三丫髫,是大明时代未婚少女的标志,文俊心是暗暗后悔。 “谁,哼!风桌场还有几个谁?哼!”女郎扳着脸说。 又是两声哼,文俊恍然大悟,拱手陪笑道:“原来是珠姑娘,不知者不罪,原谅区区刚才的鲁莽。” “鲁莽!哼!把挽弓的力道全用上了。”她面孔扳着,但分明在笑:“你到底能挽多强的弓?” “两石,姑娘。”文俊忍不住笑了,美丽少女宜喜宜嗅表现,特别可爱呀!“你的膀子也不弱,二百步三中红心,一石绰有余裕。” “要是弱,怕不早被握断了?”她也笑啦!而且还有点自负:“早上为何故意射垛角! 你说!” “当仁不让,不是故意的,姑娘,委实是技不如人,区区已尽了心力。”他说了违心之论,脸上微红。 “技不如人!哼!箭连珠中,力透箭垛,第二枝箭箭不如人!哼!违心之论,违心之论!” “刀如劈柴,枪如死蛇,这是姑娘说的,分明是区区技不如人啦!”他记起在试刀试枪时,姑娘在旁所加的评语,故尔信口说出。 姑娘笑着说道:“那懒洋洋的神气,我看了就生气。装得不象话,所以要赶来迫你出你的真功夫。” “差点儿脑袋开花,姑娘。你这手留着点儿。区区委实有点心中发毛,下次少来为妙。”文俊半认真他说。 “还有哩!”姑娘叫,右手倏神,一掌当胸推出,左手疾扣文俊右臂,揉身进扑。 文俊向右微闪,左掌向上轻轻一拍,姑娘得理不让人,扣紧文俊左小臂,转身出腿,顺势猛扔,她要将文俊弄倒摔出,她个儿比文俊矮上一个头,简直象是个小鬼跌金刚。 文俊忍不住心中暗笑,双足向上一收,让她把自己摔出,立在她身左。 “咦!你真够快,没将你扔倒。”她扔捉住文俊的左小臂,惊诧他说。 文俊心中不大以为然,暗说:“荒谬!女孩子怎能用这种招路的?不象话呀!”但他口中却说:“姑娘神技,区区佩服,佩服!” 彭珠脸一红,放了手,掀起小嘴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一句真话,算你行,快走。” “走!”文俊一头雾水,还道是她要到外面较量呢:“免了吧.区区委实技差一着,甘拜下风。” “谁和你再比,你答应和青山哥搬过去的,不走怎成?” “这……这……” “别这这的。”刚好刘青山心事重重地跨进门来,她叫:“青山哥,架子好大哟,你说,你们到底走是不走。” “四妹,咱们晚上准到”刘青山推搪。 “不成。”她去抢下刘青山的托天叉,六十斤的重家伙在手中,几乎轻同无物,她又去抢文俊的大弓:“你们比我们女儿家还罗嗦,这就走。” “好啦!四妹。” 刘青山也无可奈何他说道:“凤泉的野丫头,谁也强不过你,走着瞧,不知哪一位小伙子活该倒霉。” “呸!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放心,桂姐饶不了你。别替人担心。”她瞥了文俊一眼,放下钢叉,提着文俊的大弓,小鹿儿似的蹦出门外,扭头叫道:“走啊!持着兵刃就成,其他猎具不必担心。”说完溜了。 “这野丫头!”青山摇摇头,自言自语他说。 第二天一早,人影幢幢,狗叫连连,一队三十余人的倒猎队伍,乘着哦光向山区迄透而去。 第一天,他们的收获不多,不过是些狼豹野兽之物,当夜进赶阴森恐怖的一座谷里,在附近平原的山区里,夜间是最好的打猎时光,在这宛:口洪荒丛莽的深山里,夜惭却是危险最恐怖的时候,不但猛兽在暗中窥伺,稍一大意,不是迷失在丛莽里,便是陷入泥沼陡壁之中,万难生还。 所以夜幕将临,场主便传令扎营,八座帐幕围着一堆熊熊大火,只留一名壮士轮班守夜,大家尽早休息,准备明日捕捉猛兽。 据刘青山说,这座山谷距岚桌场已有百里,是打猎人经常驻宿之所,由此分两路向甫,越过数座山峰,在前面一座全是茅草的高峰会合,再聚在一起,排成一字向东插进三十里,再向北转回岚桌场。 那座黄矛山之南,全是远古森林,阴恶奇峰。 峰以南便是云雾山范围,从无人敢越雷池半步,只有刘青山为了要猎猛兽,曾经独自下峰十里,最后遇见巨大黑影出现,把他吓回。 按这次行程计算,往东折回岚桌场,收获可能丰厚,但麻烦也多些,一是接近云雾山,危险性大,一是这一带经常有岚河上游的土民行猎,假使碰上了,可能要冲突起来,在一二十年中,械斗伤人之事,已经发生过三五次。 假使要向西,经过大峰山以北地区,收获可能不大。原因在那儿经常发现六七丈的臣大巴蛇野兽不够它们果腹,假使猎队不幸碰上这庞大动物,跑得不够快,准死无疑,虽则不易碰上,但无兽可猎,何必枉费心力呢? 翌晨,收拾帐幕起程,分成两路,左一路是场主和十五名男女,包括彭英兄弟,右一路由刘青山率领,包括文俊、李俊杰和杨定山,月桂月芝三兄妹,还有其余十名男女壮士们一同起程。 在分组时,彭珠不愿意,她要加入右翼队伍,接着小兄弟彭雷也不干,他跟定了文俊。 场主设法,只好给他们换了两个人。 旭日初升,两路人马分道扬镖,披荆斩棘各奔前程。 刘青山一马当先,十余条猎大呼啸着在前奔逐,文俊走在最后,他的左侧是彭雷。彭雷是年方十六,生是一表人才,臂力也够,论年纪,他比文俊还大个月,但却天真得象小娃儿,他带着两头黑色猎犬,陪文俊走在最后。 彭珠走在文俊之间,她明快的笑面,一路上始终未平复过,不时回眸流盼,向文俊投过一瞥神秘的目光。 越过一座小山,前面展开一片茂密的古森林,在高山地区,冰雪长年不化,林木皆是松柏彬榆之类的针叶树林,枝繁叶茂,参天蔽日。 “梅大哥。” 彭雷靠近一步说:“这是本区最有名的黑森林,野兽之多,在这儿我们将分道插进,每三人为一组,在目力可及之处,齐头并进。你是我们的客人,应走在中间。” “雷兄弟,请自便,我会跟上的。”文俊微笑着回答。 “这儿有些什么猛兽呢?” “在夏天,最大的是千斤熊,冬日熊迁走冬眠,最凶猛的是金钱豹,至于那庞大的巴山人熊,力可生裂虎豹,但极少伤人,当他们发现人迹,自会悄然远避,猎犬对人猿特别敏感,三五里内即停止不走,狂叫示警,我们也就只好等人猿走后方行搜进。” 前面突然响起角哨声,十余名男女互打手式,缓缓分开。 “青山哥已发令了,我们走!” 彭雷说:“小妹一向喜爱抢先,让她先走,我们在青山哥之左。” 文俊挽着天弓,彭雷手持镖枪,左手是一把砍山刀。 彭珠背弓持矛,腰插匕首,她看了乃兄一眼说道:“谁不知你自命英雄,经常抢先?你引大黑二黑在前开路,我在后陪客人。” “四妹这次不抢先了,奇迹!”他大笑着吆喝一声,领两条黑狗窜前去了。 林深不见天日,好在树高草短,北方隆冬常驻,藤蔓极少,十余个人分为五组,每组相距三五十丈,呼喝着猎犬,向前急走。 十几个人归喝,加上犬叫连声,也十分热闹。 彭珠等彭雷前三五丈,让文俊走在中间,在错肩而过时,塞给他一包东西,嫣然一笑,跟在最后。 文俊不明所以,打开一看,那是两块肉脯,和两只鸡腿,香喷喷地诱人食欲,他正欲转身发话,身后己传来彭珠银铃也似的声音:“我给你准备的,快吃了,别让人看见。” 文俊知道,归还她是不可能的事,只好回头笑谢道:“谢谢你,珠姑娘,现在我不饿,等会儿再吃。”他仍旧包好,塞入胸内。 左右两方,传出欢叫和大兽追逐之声,只有中间一组毫无所获。 彭雷急得大叫道:“我们快些,赶先一步。” 三个人一阵快赶,不久就超出半里之遥,突然,二条猎狗狂叫一声,两下里一窜,十丈外矮草条分,窜出一只大青狼来,它跳着牙,突向左方窜到的二黑扑去。 彭雷手急眼快,叱喝一声,腾身飞扑,镣枪去势急似奔雷,狼迎个正着,大青狼狂叫一声,跌落树下,两只猎大同时扑到,咬住前后脚只一扔,四五十斤的大青狼被扔出丈把外,撞在树上,眼见活不成了。 “这东西没用场,青皮没有者黄毛管用,小爷懒得扛你。”彭雷自说自话,拔出镖枪,用砍山刀割下两块狼腿肉,扔给两条猎大,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珠姑娘说道:“这种大青狼凶恶非凡,最大的重量八九十斤,皮的用途极少,肉腥得难以人口,生怕凶暴狡猾,乃山是最令人厌恶之物。” 文俊说道:“奇怪,你们这种找猎之法大异常规,不似团围,因山区广阔,而人数过少,要说是搜猎么?你们却又大声呛喝,野兽早跳光啦!” 姑娘微笑答道:“不会的,兽多,惊而猎之,假使要围,一千人也难为力,着!”她娇叱一声,镖枪脱手飞出,三丈外倒下一头大如小犊的黄鹿,弓弦骚响,另一头也倒在草丛中。 “洪荒丛莽中,也有此种善良之物!真是奇迹!”文俊一面帮着姑娘用山藤将黄鹿绑上,一面惑然他说。 “这儿还可猎获梅花鹿呢,何奇之有。” “这么说来,这黑林中没有猛兽了。” “怎么没有?来了!”姑娘凛然他说。 这时,左前方的彭雷,握紧镖枪严阵以待,并步伐缓慢地向后退,两头猎犬则毛耸起,并略为颤抖,垂着尾。巴,紧依近彭雷身边后退,威风尽失。 彭珠以身遮住文俊,高举钢枪,向彭雷靠去,并警告文俊道:“林静犬惊,必有猛兽来了。梅大哥,危机四伏,请紧随在后,并注意后方。” 文俊不介意他说道:“早着哩!相距还有百丈,最好能驱狗发声,诱它扑来。”他解下弓弦一端。握住有弦的一端。 “恐怕是巨熊。”彭雷悄声说。 文俊说道:“不!熊早已穴居冬眠了,那是大豹。” “啊,你怎知道!”姑娘说。 文俊淡淡一笑道:“我该知道,这东西得准备用力,镖枪如一击不中,它必急扑而至,沉着应付方兔有失。”失字一落,两头猎犬用嘴拱擦彭雷的小腿,颤抖着要向后溜走。 “近了!”彭雷将砍山刀扬了扬,镖枪高举。 十丈内草丛惊惊而动,斑影一闪,一头长有八尺的金钱大豹,凌空纵上一树梢上,一双炯炯生光的阴森森大眼,注视着这两男一女。 彭雷发出一声长啸,警告所有的同伴,枪尖略扬,徐徐向大豹靠近。 双方越来越近,终于接近五丈,彭雷兄妹向前面散开,两根镖枪对准树上的大豹,便脱手扔出。 大豹伏在树上,咧着森森锐齿,尾巴徐徐晃动,作势下扑。彭雷兄妹突然叱喝一声,镖枪虚晃一次,大豹毫无所惧,伏下越底。 “小心地面,有两头。”文俊弓梢向右前一指,跨前两步。 “三哥,由你出手,我对付草中那一头。”彭珠轻声说。 声落,大豹突然低叫一声,向地面猛扑而下,前爪落地、闪电似地向左一窜,突然又向右一折,猛扑彭雷。 在大豹刚向右一折之瞬间,彭雷的镣枪擦大豹前额而过,一枪落空。 “畜生好灵!”彭雷说,砍山刀交在左手,虎腰一挫,严阵以待,他毕竟年岁过轻,对这庞然大物,林中阴阴的霸主,到底心有所惧,手中刀略现颤动。 就在双方正在作生死一搏,间不容发之间,彭珠的枪,已经倏然而至,姑娘已看出乃兄已现惶急,她虽然注意草丛,但目光不离人兽,事已急,乃兄就算可以伤豹。人也绝难幸免,所以她不顾一切,飞出一枪。 豹,以阴险灵捷出名,凶残为各兽之冠,虽猛虎也不敢招惹大豹,虎如不饥,极少扑杀小兽,豹则不然见物即伤,以搏杀为乐。 人碰上大豹,比碰上猛虎更糟,危险性更大,豹不但可爬树,猎食时悄然猛扑,飘忽不定,出没似鬼,令人防不胜防,比猛虎聪明得多。虎则咆哮发威,慑人锐气,再以凶猛的劲道急扑正大光明袭击,人可以事先防范,所以不难应付。 彭珠枪出如电,豹身悬半空,它避绝不能,恰好迎个正着,沧贯肩肿而入,距心房仅差两寸,他大吼一声,跌下地来,临死反咬,一爪向彭雷搭去。 “噗”一声,响爪断掉半掌,彭雷也被震退五六步,倘若是彭珠及时赶到.匕首疾飞,恰好射入大豹心窝,另一只掌早将彭雷的脑袋拍扁了。 彭珠到得正是时候,将彭雷拉退一丈,大豹方颓然惨吼,倒在彭雷立脚之处。 兄弟俩惊得脸上变色,暗叫:“好险!”再抬头向右一看,心中一震。 五丈外,文俊左手背着,右手大弓疾如巫蛇,戏弄着另一头同样大小的金钱豹,那豹不住低啸,左右不能突出,大弓每一点中它的爪和肩,他便痛得浑身发抖,只有逐步退,那急怒如狂的神态固然可怕,但惊慑的神色也是十分明显。 文俊在彭珠掷出镖枪救援彭雷时,已知大事不妙,另一头大豹已嘘嘘扑出,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 他身法奇快,半途恰好将大豹截住,大弓一点,内家真力重如山刃,将大豹肩肿几乎点碎,凶炎处消跌在地面用爪拍拦文俊的大弓,它已纵跳不成了。 文俊不想一下子结果他的性命,他迫大豹步步后退,把大豹瞥得狂啸不已,他亮声儿对远处的兄妹俩说道:“雷兄弟,咱们可以捉活的,可惜无法搬走呢!” 兄妹俩张目结舌走到文俊身后,彭雷叹道:“梅大哥神勇,如果没你在一旁阻住这畜生,我们……” 大豹退到一株大树上,无法再退,它怒吼一声,奋勇向前一扑。 文俊说道:“畜生,可别想便宜!”弓梢一搭,压在大豹肩肿骨之中,大豹四爪齐伏,地下留下五寸深的爪痕。 文俊又说:“雷兄弟,找山藤来。”大弓一撇,人如闪电,一把抓住大豹顶花皮,提起来轻轻地在它脑门击了一掌,大豹立时晕倒。 四周人渐近,由刘青山一马领先,向这儿赶来,他们已经接到彭雷的警告声,十二个闻警赶到,文俊已和兄妹俩将大豹困个结实,用嘴套给他戴上了。 大伙儿看了这五六百斤的庞然大物,惊得张口结舌。 文俊笑向刘青山说道:“大豹现踪,刘大哥,不远或许可以找到猛虎,说不定咱们可以碰上,咱们快些搜去。” 刘青山制止众人叫嚷,说道:“老弟,真有你的,这百十年来,猎获这么大的金钱豹,这算是第一次。” 他招呼几个年轻小伙子,砍树枝做与两个凹架,将一死一活大豹,合力拖住队后,向南急搜而去。 “梅大哥!”彭珠紧跟着文俊,美丽的脸蛋绽开甜笑:“你两膀何止石弓的神力,骗人!”她手向前一伸,洁白玉手在袖套下伸出,老实不客气地握文俊的虎掌,用上了真力,文俊微笑着说道:“珠姑娘,假使让你试出我到底有多少力,那怎成?” 彭珠只觉文俊那巨大的虎掌,柔软温润,毫无着力处,她用尽了吃奶之力,那。虎掌的主人依然讲笑自若。她顽皮地一伸舌头,猛向后一带。 文俊笑道:“你也不过两石弓之力,是么?”他向前一引,彭珠身不由主,向前一栽,他只觉力道尽失,向文俊肋撞去,她噗嗤一笑,说道:“放手啦!算你力大如牛。” 文俊一放手,她突一探腕,将文俊的虎腕投入怀中,整个娇躯偎在文俊身上,笑道: “能用一张弓活擒大豹的。人,没听人说过,你将成为岚桌空前绝后的大英雄。” 文俊左手劈被她抱入怀中,只觉脸上一热,慢慢抽手说道:“别抬举我了,教青山哥见笑了啦。” “青山哥虽是本场勇士,但比你还差远哩。” 沿途未发现虎踪,大的野兽也踪迹不见,日色近午,到了分界点矛草高峰,左翼队仍未到达。 人和犬都疲倦了,支起帐蓬准备歇脚,等另一队人一到,将在这儿分开打猎半天,黄昏时重聚,明日再向东行。 每人都有猎获物,以文俊这一组特别惊人,光是那头吼叫的活豹,就引起不少欢呼。 众人在听彭雷吹嘘猎豹时的危险,珠姑娘却拉着文俊,坐在矛草峰头娓娓细谈。 山区里的女孩子,比平地的男子们大方得多,她们的性情爽朗。好恶喜怒表现得十分明快。珠姑娘一向眼高于顶,岚桌场的男孩子谁都怕她,今天,她变啦!在文俊的面前,她野不起来了,反而将温柔的本性表现出来了。 她偎坐在文俊的右肩下,撕着内膊,用纤纤玉指一片片往文俊嘴里送,把文俊闹了个面红耳赤。 她送一片肉脯到文俊口中,甜笑着说道:“梅大哥你真的只住十天么,要是我不让你走呢,你怎力?” “珠姑娘……” “怎么?又是珠姑娘?”她掀着小嘴说。 “四妹,梅文俊行云野鹤,四处为家,这里,不容我久住,我必须回返我生根之处,你怎么留下我呢。” “大丈夫四海为家,你不可以将岚桌场当家么?”姑娘幽幽他说,垂下了粉颈。 “不行的,四妹。世上有许多事,非人力所能主宰,我不同青山哥,在这儿一住十年,他无牵无挂啊!” 她改了称呼,真挚他说道:“文俊哥,我知道你心事重重,从未朗笑过,擒大豹时,你眼中的光芒令人心悸,这些,都是你内心所受到刺激的表现,定有难以言告的苦衰隐在心头。” “四妹,我知道瞒不住你,你,拦心慧质,有超人的悟力,所以我不瞒我。我,确是心事重重,满腹隐衷,有许多事要我去完成,即一死也在所不借,岚桌场世外桃源,可是,却容不下我这俗事难消的凡夫。” “我……我能为你分忧么?” 文俊苦笑道:“谢谢你,四妹!任何人也无法为我分忧,庐世滔滔,许多事是朋友爱莫能助的,我们该回帐蓬了,伯父他们来了!” 山下,场主率领猎队,刚好走出密林,狗群狂叫着向山上窜来。 “四妹,山有来了不少人,请看!”他扶她站起,向山右寒林一指,三里外,林空处出现两个人影,向这儿一闪不见,接着又现两个。 文俊目力极佳,已看出那些人都是猎装,正向这座山头悄悄掩到。 “是南平霸的人!”姑娘惊叫,她的手中的肉脯掉落在地上了。 文俊看她脸色骤变,知道不平常。急问道:“是你们的仇人么?” “是的,十年来决斗三次,死伤累细,至今不能善箭了。” 她说完,发出一声清啸,结束衣履,将兵刃持在手中。又说:“俊哥哥,你可由原路赶回岚桌场,恐怕……我们不可能和你一同回去了!”她语音颤抖,但杀机上涌。 山下赶到的场主,恰好接近帐蓬。姑娘的声音一传到,人群一阵大乱,纷纷抄家伙向峰顶奔来。 “不可能的,只要在山中碰头,绝少有人生还,俊哥哥你走吧,等会来不及了,他们也是由这山下冲上来的。” 珠姑娘急急他说着。 “他们没有机会冲上来,四妹,请放心。” 这时,三十一个人已经在峰头排开,神色紧张地向山下凝视,场主和刘青山正往这儿赶来,场主正要开口,文俊已经抢着说道:“二叔,请把箭集中到小侄这儿,由小侄阻他们一阻。”他若无其事地张张弓弦,试挽一把。 “贤侄,你该走!他们……”场主惶急他说。 “二叔,小侄不希望流血,假使他们知难而退,希望伯父网开一面,青山哥,请集五十枚箭来,我这儿还有二十四枝箭,足以退千军万马。” 刘青山似有不信,但一看文俊神色从容,忍不住将要出口的话,将他自己的二十枝狼牙箭取出,转身将月桂月芝两姐妹箭袋里的箭全行抽出来,交到文俊手中,凛然道:“兄弟,我听你的就是了。” “二叔,请通知诸位大哥,来人接近五十步,方可发箭,要是他们退了,让他们走,你老人家可肯答应?” “贤侄,依你。”他退在一旁传令去了。 文俊将一大把狼牙箭交在珠姑娘手中,自己取了一枝,微微一笑,道:“四妹,我吓吓他们,你在我右侧,别心怯啊。” “心怯?”珠姑娘笑道:“在你身边,我会心怯?” 这时南平霸的人,已经绕过山嘴,出现在密林边沿,叫啸着洞林缘排开。不久,七十余条猎大在前,六十余人在后,高举着刀矛,向山上冲来,每隔一人,有山个弯弓搭箭的大汉,显然是有计划的安排。 密林至峰顶,足有两里,必须通过草矛地带,只有这一面稍稍易上,相距尚远,他们的速度不能太快,快则到了山峰即将筋疲力尽。 文俊面泛,站立如山,待他们到了半里外,方缓缓举弓,狗群比人跑得快,已经接近百步左右了。 弓弦狂震,箭税啸着向山下疾飞。文俊左右开弓,连珠速射。山下草矛丛中,传出一阵阵猎大的吼叫,七八十条犬啸,没有一条能接近五十步内。 犬尸骨碌碌向下滚,只有八九条猎大警恐地在五十步外巡视不走,凄厉狂叫不已。岚桌场的人,张口结舌,没有人叫啸了,一个个腿都软啦! “俊哥哥。”珠姑娘的称呼又改了:“梅将军神射,妙呀,射人啊!”她喜孜孜地叫。 “傻丫头,不造孽么?吓吓他们算了,我射他们的风帽。”他徐徐张弓,暮地舌绽春雷,大吼道:“再不逃走,每箭都要贯你们的前后心!” 声出弦响,语音传到下面的同时,最先一名大汉的风帽,穿了一个大洞,箭簇还带走了一块顶端端头皮,那家伙狂叫一声,转身就跑,没命地向山下狂奔。 接着,另一个转身,又一个接着跑这可好,兵败如山倒一般,全都没命地溜了! 左侧密林突然括起一阵腥风,所有的猎犬全震惊在站不起来了。文俊突然大叫道:“青山哥,猛虎来了!” 刘青山一蹦而起,向左侧张望,月桂大叫一声道:“青山,小心啦!我和你同去。” 文俊叫道:“大家小心,猛虎至少有三头,往这儿集中,我和青山哥下去。”他松掉弓弦,大踏步往左侧密林边沿走去,刘青山紧随而下。 他们俩身后,跟着月桂和珠姑娘,文俊募然回头,凛然他说道:“姑娘们,回去!你们犯不着。”他夺过月桂的镖枪。 “我们非去不可。”两女仍然紧随不舍,同声反对。 文俊声色俱厉他说道:“你们非去不可!乱人神智,分心必死,你们竟然轻举妄动,快回去吧。” 密林边响起数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黄影俟现,三头巨虎出现在草坡上,两头身长一丈,至少也有八百斤,一头稍小,也有六尺左右,象是小虎。 白额血盆,黄条纹金光闪闪,爪侧蓝缎子似的纹理亮晶晶地十分耀目,他们仰天咆哮,向猎犬死奔。 文俊俟然领先,突然仰天长啸,宛如龙吟,引得三虎抬头身向他们注视,人防虎,虎也防人。 文俊司空见惯,居然不惧,刘青山可心发毛,他只听人说过猛虎,真正遇上庞然大物,那威猛的神态委实是百兽所无,他不由心中发冷,掌心直冒汗。 但爱情的神秘力量支持着他,文俊的神色从容地也给他无比鼓舞,他紧了紧三股托带叉,挫腰慢慢欺近,超出了文俊。 猛虎也未见过人,首先略一迟疑,最后在人类那不友好的眼中,察出了危机,怒吼数声,舍下的犬三下里一分,屈首钢爪肚皮几乎擦着地面,巨尾左右微拂,象一条钢鞭,露出那两排利刃似的牙齿,低吼着慢慢迎来,双方渐来渐近,十丈,八丈,五丈了。 中间巨虎最为雄壮,它来势汹汹,虎毛根根耸立,腥风中人欲呕。 峰上的人,聚在一块,浑身发冷,战傈不已。 两人立于三十丈外,大汗直流,脸上铁青,凤目圆睁。 文俊看见刘青山额上见汗,双手微抖,知道他有点心怯,便出声安抚他的情绪。 “沉着些,青山哥,一切有我。” 中间猛虎发出一声震夭巨吼,突然猛扑,白光疾闪,托天叉去似奔雷,“砰”一声巨响,托天叉被猛虎一爪拍着,六十斤的家伙,被它拍出两丈开外,轰响象泰山一般,迎头扑到。 刘青山只觉得似腾云驾雾,被文俊带着向前一冲,在虎腹下一掠而过。 文俊在他耳边说道:“出手要快,听我招呼。” 刘青山惊魂未定,茫然接过递到手上的镖枪,这时,两侧两虎伏下不动,盯着两人,正应了一句俗话,虎视眈眈,胆小朋友不被吓死者,几稀。 猛虎一扑不中,吼叫着转身过来,狂怒咆哮作势若扑,端的骇人。 文俊气定神闲他说道:“听我招呼出手,别操之过急。” 越近越易得手,虎扑人,先双爪护住头面,近猎物顶端方行伸抓,这时掷出镖枪,百无一失,准备!” 刘青山一咬牙,挫腰作势,力贯右臂,准备一击,猛虎低吼一声,猛扑过来,势如奔雷,慑人心魄。 三丈,五丈,八丈……虎爪突伸,“掷”一声低吼,猛虎如中电及,双爪一收,但仍向前冲到。 “闪!”文俊轻轻一带,刘青山随着横移八尺,他脚一软的在猛虎砰然落地声中,他也坐下啦,嫖枪不偏不倚,没入虎胸两尺,倒在地上并未断气,它仍挣扎着坐起,但已然无能为力了,两声震天虎啸中,两虎凌空扑到。 文俊一把提起刘青山,闪电似地掠出十余丈,将他往地上一放,说道:“快走!”他倏然后退了几步,“叭叭”两声脆响,弓弦飞舞,将跟踪扑到的两头巨虎打得怒吼如雷,肩骨开了条血缝血流如注。 “孽畜,还不走!”弓弦又响,扫过小虎的牙缝,下额两枚巨齿从中折断。 小虎口中淌血,仰天长啸,大虎不知死活,双爪猛搭文俊脑门。 文俊向左一闪,向前疾进,虎腕倏伸,身形一挫,一把扣住猛虎左右后足踝,喝声: “滚!”猛虎凌空飞起丈余,“砰”一声摔了个四爪朝天。 接着,弓弦“叭叭”连声,文俊来去如风,每一头猛虎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重的,毛飞皮破血流如注。 铁打金钢也禁受不起文俊的抽打,何况猛虎那血肉之躯?痛得它们满在乱滚,哀吼不已。 “孽畜,快走!”文俊大叫,停止抽打,猛虎浑身颤抖林边,现出南平霸的六十余人,他们的弓背在背上,倒拖着镶枪,叫嚷着向山上涌来。 山上冲上来的场主和岚桌场的人,也向两翼一张,张弓举枪,严阵以待。 文俊低声说道:“青山哥恭喜你心愿得偿。”他将死虎放下,转身下望。 南平霸的人渐近,在百丈外停住了,有两个徒手的人,继向上走。 文俊心中一动,对远处的场主叫道:“二叔,他们是善意的,但妨人之心不可无,小侄在后面留意就是。” 他放开了珠姑娘,低声叮咛道:“到爹爹那儿去,我到南平霸那边。” 正走间,破空尖啸之声刺耳,“喳喳”两声,两枝狼牙箭在他们身前落下,入上大半,并传来文俊的厉喝声:“回来!” 这一声厉喝,几若晴天霹雳,山下的人全惊呆了。 文俊和彭雷卓立峰顶,凛然张弓以待。 山下乱了许久,南平霸的人方退下山去,彭珠不待众人走尽,小鹿似的向山上奔来,文俊神色凛然对彭雷说道:“雷兄弟,我走了。承受尊和你们热情的款待,梅文俊铭感五内,我乃世外之人,今后无缘再见,请转告令尊乃众兄弟,请自珍重。…… “梅大哥,你要走么?”彭雷抓住他,惊骇地问。 “俊哥哥!、下来啊!”彭珠一面娇唤,一面向上奔来。 文俊说道:“是的,我该走了!请记住,我是世外之人。” 彭雷情急大叫道:“梅大哥,你不能走!” 山下的人闻声全往上瞧,彭珠奔得更急了。 文俊向众人招招手,大声说道:“诸位珍重!” 彭雷只觉手一震,不由他不放手,眼一花,文俊已凌空直上了四五丈,只一闪,人不见踪迹了。 山下的人距离远,看得微为清晰,只见文俊平空上升,身影掠过峰后林梢,瞬即沓然,简直象一头巨鸟。 将奔近的彭珠,一声哀叫道:“俊哥哥!”人已摇摇欲倒。 文俊已问清云雾岭和大峰山方向,他已将全副家当带在身边,展开绝世轻功,向云雾岭如飞而去。 由黄茅峰头向东,东一带峰峦叫虎岭,往南,就是云雾山,越过十余座山头,是经常为云雾所映掩的云雾山主峰。这一带,全是远古从莽,人走在林中,不见天日,根本无法通行,奇禽怪兽比比皆是。 已经进入隆冬季节了,由黄毛峰入山不到十余里,大雪已将整个大地造成了银色世界,白登登,亮茫茫,除了不时出没的巨大兽迹以外,小动物全不知躲到那里去了。 文俊在丛山峻岭中生长,经验丰富,看准云雾弥漫的云雾,踏着银色冰雪,展开绝世轻功翻山越岭而去。 正走间,忽听前面山嘴上,传出震人心魄地低声咆哮。和枝叶折断的声音,他略一加’决,向发音处纵去。、密林边沿,有三头高有七尺,浑身青灰色的巨大人猿,下颌突出,露出白森森的两排巨齿,假使不是脸上皮色粗黑和密布短毛,准被人误认为是一个相貌狞恶而丑的人;青灰色的长毛遍布全身,足有八寸以上长短,身材雄壮,前肢特长,几乎垂至足踝,下肢略短,粗如海碗,象两段略弯的树椿。 两头人猿在林缘间巨冲右突,在作生死搏斗,把这一带草木,弄得七零八落,在一侧,另一头人猿倚躲在一株大树下,巨大的毛掌,揉动着胸间那奇大的乳房上,一双火眼金星清视着同伴搏斗,喉中不时发出低吼声。 文俊第一次见到这种名传逻选的巴山人猿,有点骇然,但心中毫无所惧,便掩近想看个仔细。 论身材,人猿不比文俊高但雄壮却过头,看它们搏击的章法,文俊心中但然,他们的行动缓慢,只凭那千斤气力便拼,加上齿的嘶咬,碗大的树枝,碰上了就立时折断,力道惊人,除此以外,一无可取,这种蠢物怕它怎地? 两人猿越斗越忍凶猛,浑身血肉模糊,毛飞遍野,尺厚冰雪染得鲜红夺目,令人望之心有余悸。 文俊本性善良,面冷心慈,看这两个薛畜同类相残,有点大为不忍,随手折下一截臂儿粗树枝,纵到两猿身侧,他一身轻裘,背挂大弓,看去也象个动物,他模仿人猿用喉音低吼,一步步走近。 搏斗中的两头人猿,未将文俊看在眼内,只顾缠在一块,凶狠地拍击嘶咬。 旁边那头雌猿,却敏捷地爬起,挥舞着粗大的毛臂。低吼着以后足着地,一步步向文俊走来,咧着利牙,狞恶已极。 文俊一看它那奇大的乳房,和胯下毛茸茸一片,与搏斗中的两头同异,已知是怎么回事了,他大吼一声道:“都是人,你这畜孽。”他可不管人猿是否听得懂人话语。吼声一落,欺近劈面就是一棒。 “卜”一声响,木棒击在雌猿的时腕之间,雌猿退后两步,目中凶光暴射,忍着痛劈不住咆哮,文俊也心中一栗。 这一棒他用了六成功,力道不下五百斤,如果真力不是已运至棒梢,木棒早就一折两段啦!即使已注下六成真力,自己仍被震得几乎立脚不牢,这孽畜端的是钢筋铁臂,力大无穷。 雌猿挨了一记重击,厉吼一声,双爪前伸,向文俊凶狠地冲到。 文俊不闪不避,棒如灵蛇,“哆咯哆”三声暴响,雌猿胸腹挨了三记重点,沉重的身躯连退七八步,躺下去厉吼不已。 正在拼个你死我活的两头雄猿,被雌猿的厉叫阻住了拼斗,张着被血凝住了的火眼金睛,低吼着齐向文俊迫近,他们为了夺取雌猿,不惜生死相拼,突见一个非同类向雌猿撤野,这还成?不约而同的找文俊出气啦! 文俊不愿耽搁,低啸一声,揉身疾扑,棒出“山东大擂”,再变“狂风扫叶”,“扑扑”两声暴响,右首猿中肩,左首猿脚骨挨了沉重一击,两头人猿厉吼着向下便倒。 文俊本想再给他们再记重击,身后己雪花狂舞,他向上纵三丈,半空中以“怒鹰翻云” 身法转正身形,大吼一声,身棒合一飞掠而下。 身后是那头雌猿,他竟依照文俊方法,咬着一段碗大材枝,横扫而至,可是他不知折掉树梢,枝叶将地面雪花扫得漫天飞舞。 文俊心中暗笑,凌空扑到,“扑”一声在他背心抽了一记、再次腾空,掠向刚爬起的两头雄猿,棍下如雨。 雌猿挨了一记重击,扔掉树枝扑倒,挣扎起来不住低吼,摇摇晃晃向林中钻走了,两雄猿本已精疲力尽,怎禁得文俊棒棒重击?跌跌滚滚踉跄爬开。混人林中去了,文俊扔掉了木棍,重行上路。 这一带已是一块不算小的平原,大雪已将所有沼泽和崖谷掩住了,所有的山岚桌气一概无踪,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可怕。 云雾山就横在平原之南,遍布寒地森林,黑的是树,白的是雪,山腰以上被云雾所掩,不知究竟有多高,怪!其他山峰怎又没有云雾呢! 日影西沉,文俊沿山路向东搜了三十里,除了野兽,看不到丝毫人迹。 当晚,他找到了一个山崖住宿,准备明日再向西搜。 两天来,他由东至西,由山麓抵山腹,一无所得,正在他失望折回平原,准备向西北到大峰山搜索的这天,突然发现奇迹,他中止西北之行。重再准备深入山峰人迹绝无,兽踪罕至的云雾山颠。 那天他越过平原的一半,突然发现几株大的有三人合抱的巨树上,有一个枯枝茅草构成的大寞,粗大的支架上,搭着巨木的横木。横木上,那头雌猿正抱着受伤累累-的一头雄猿,亲密地用舌头舔猿身上伤痕。 雄猿经两天来的调养,已经精神奕奕,伤口大多已经好转了。 文俊一时兴起,“喇”一声从落木巢顶上,他本意是用开小玩笑就走,可是横枝上的一块黑破布,却把他嘻得哈哈一笑不走啦! 在这绝无人迹之地,竟然有人类所遗的布块,说这里没有人迹,岂不是欺人之谈? 两头人猿被文俊失笑之声所引,警觉地爬起,不住低吼不已。但当他们发觉这非同类的两脚动物,就是会给他们大吃苦头的冤家时,惊得浑身肌肉不住颤动,像是木棍就揍在身上一般。 文俊心中暗说:“这孽畜记性倒是不坏。” 他暮地飞跃而下,立在横木上,雄猿一声怒吼,挺身而起,挡在雌猿之前,蹲踞着坐势猛扑之状。 文俊微微一笑,心说:“这畜生倒懂得情义两字,比那母的强多了。” 他不理雌猿,足尖一挑,黑破布腾然入手,破布大有尺余,乃士麻布长衫的下摆,已经泛灰经日晒雨淋,已呈腐坏之象,显然在这里已陈暴了不少时日了。 雌猿不住低吼,只是不敢上前。文俊知道,这两个人猿心中已无斗志,便缓慢移近,扬着布块,喝道:“咦!这是哪儿来的?” 人猿警惕地毗着牙,这比对牛弹琴还更糟,文俊不由失笑,便呈现微笑,扬着布块步步迫近身去。 不论人畜,语言也丝毫无用武之地,但喜怒哀乐之情,却是人默共通之感受,在神大的表现,以眼和嘴最为明显,山羊和马的眼不善表情,但他们却可以用嘴和眼。 猿与人最为接近,面部的表情大抵相差不会太远,文俊面现微笑,全无恶意,两头入猿可能知道危险已经减轻,狞恶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文俊直走到一丈远近停止,人猿不安地缓慢后退,文俊将布块伸至雄猿面前,和颜悦色地用喉音低哼,并将布块不住晃动,雄猿茫然在低中啸,雌猿却象懂得,他在雄猿后伸出巨大的毛手,指了指布块,又向云山方向指了指,喉间低沉地轻啸。 文俊大喜,他用布块向雾山一指,雄猿象是真懂,他竟然点头,用嘴唇向高处掀了几次。 文俊丢下布,重新向云雾山奔走。他不住地思忖:“隐居深山之人大多于山麓向阳处结应而居,看来云雾山的隐世之人,却一反其是居于山颠了,且多花上一天的功夫,登峰颠去看一个究竟。 第二天一早,他向云深处一步步搜去。不久,他已越过山腹,进入云气弥漫之处。 寒风料峭,且且寒侵骨,云雾在身边汹涌,视界只可远及四五丈,触臭的辛辣味,证明这暗色云雾中含有瘴气。 直上近十里,山势时起时伏,四周云雾甚为浓重,不知究竟走到哪儿了,突然,他耳中传人一丝冷冷的长笑声,分明是人类所发。 听声源,似乎发自长空,也似就在前面,更象发自四周,他耳目何等锐利?变足疾点,快愉飞鸟,向前疾射。 越过一座小峰,正待飞从而下,突然,他发觉前面云雾极浓目光几乎难及丈外,心中一票百忙中使出“蛇缠滑,,身法,向左一折,“刷”一声身形旋回,他可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处绝壁顶端,下面,深不可测,视界仅可下视一丈左右,云雾在下面翻涌,并传出怒号的吼风,假使他不及时身形撤回,乖乖!不粉身碎骨才是怪事。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作难,这悬崖虽不至其徒如峭,但虚悬在上,毫无落脚处,声源虽遥远,并经正风震荡,可是仍然清晰震耳,凝而不散,显然发自内家高手之口。 文俊不再犹豫了,急向左一绕,不时向下窥探,尺一处尚可勉强降下的所在,一步步小心向下降落。 说难真难,壁虎功,游龙剑,鹰爪功、全得用上,好半天功夫,方下降五六十丈,这期间,笑声仅又响一次,尔后除山风呼啸外,一切寂然。 好不容易下降近百丈,方发现雾气全消,十丈下,林木苍郁,野草全被银色白雪埋在下面,这是一座谷中盆地,约有五六里之长,三五里之宽,可以一目了然。 他急速下降,还有五六里便飞跃而下,以“苍鹰回云”身法盘旋下降,落在壁根。在身形则沾地面的瞬间。“唰”一声鼠出两案巨大火把,快如电闪鼠入壁岩下不见了,他心说: “咦!这里竟有这种珍品,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风声来自上空,已不似在上面所听到的那么令人心悸,他微一抬夺,撤下背上大弓,松掉弦展开身形,向西急搜,将近西面绝壁,怪事发生了。 近壁处,堆起一座高约丈余,宽有三尺的巨大雪堆,雪堆上空,银花急旋狂舞,并升起阵阵雾气。 文俊心知有异,猛一长身,从三丈外凌空而上,轻灵地上了雪堆,心中凛然一震,暗说:“原来老朋友到了这里,怪不得五老峰下一别,音讯全无。” 雪堆中空,内径约有两丈丈,中间相距一丈,端坐着两个黑袍怪人,其中之一是黑尸魔,也是双仙五怪两条龙的“冥海黑龙余昌” 对面那黑袍怪人,生得同样凶恶,坐在地下仍有五尺高的上身,雪白的银发披散着,短白眉斗鸡眼,尖鼻削赖,一口长可及腹的银须乱七八糟,找不到口在哪儿。 两人的黑袍,都支离破碎,露出三五地白晰的肌肤,只有一变宽大衫袖依然完好,两人都闭目垂廉端坐不动,一变大袖不时拂动。 四周蒸气蒙蒙,都看不见的内家真力、形成两股劲道相彩的气雾,随着大实现的挥动,不住飞旋撞击。只看得文俊心中一震,忖道:“他们在比拼内家先天真气以气克敌的神功,这是登堂入室的上乘修为;谁的功力稍差半厘,谁就注定了命运,万难取巧,如果我冒失地惊动他们,谁先分心谁倒霉。按理,我该帮老朋友的忙,只消我出声提醒一句就成了,但这种乘人之危的事,不是我所应为,老朋友相信也有此想,我该怎么办呢!” 他心中在暗忖,突然有了决定,墓地连足真力,气纳丹田,突然放下大弓,双手让身准备应付意外之变,他怕两人向他突下杀手,大喝道:“两位请住手!” 这一声大吼,声如巨雷,震得枝头雪花籁籁而下。 两老的大袖缓慢停下,气流不再激旋,“嘿嘿……”一阵阴笑发自自发老人之口,直向文俊耳朵旱猛钻,文俊不得不赶快连功抵抗。 这种以气克敌的上乘内功,端的可怕,声乃传气之媒,声到力到,功力登峰造极的高手,可伤人于百丈外。 白发老人笑罢,接着说道:“四天四夜了,你又岂奈我何?” 黑尸魔咧着嘴,怪声怪气说道:“你这条见不得人的灰孙龙,躲了四十年,四天四夜奈何不了你,咱们拖上三五个四天四夜,看谁行?” “四百个四夭四夜,老人家也陪你,哼!” “妙极了!哈哈!”黑尸魔的大袖无风自扬,猎猎有声。 白发老人摇手说道:“且慢!先打发这娃娃滚蛋才行,有他在这儿碍手碍脚。”这儿并无别人,娃娃当然是指文俊。 黑尸魔大笑道:“你赶不走的,灰孙龙,哈哈哈!他是我的小朋友,假使不是他心胸仁厚,刚才刺你一剑的话,你不完蛋才怪。” “嘿嘿!要让这娃娃伤了,老夫还配称六合潜龙?哼!废话!”他这一报名号,文俊可吓了一大跳。 “少吹大气!我这小朋友天生异材,虽则箭伤不了你,但将你大吃一惊,心神一分,哈哈你这潜龙只有一条路可走,你想是么?” “嘿!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哈哈!我冥海黑龙绝不夸大其词,你除了潜入地中埋骨以外,焉会有你的命在的。” 文俊心中又是一震,黑尸魔竟然也是变龙之一,怪不得自己在湖口官道树林,被他戏弄个不亦几乎。 六合潜龙阴阴一笑道:“见鬼,在这一丈方圆之内。除了一僧三道无双老,谁也别想弄鬼,哼!” “不到黄河不死心。”黑尸魔冷冷地一撇嘴,又向文俊叫道:“小朋友,这条灰孙龙不信你可以分他的心,你不会服气吧?好,射他一箭试试啦!” 文俊当然不服,尝不了他却是无可否认之事,分不了他的神,那是象话,两条龙与五怪是同一时代的怪物,五怪的百毒天尊文俊也敢硬拼,六合潜龙何足道哉?他心中有气,但并未现于神气,拱手一礼道,“老前辈怨晚辈无礼。”他撤下一技箭,崩紧弓弦,暗道十成真功,功行百脉徐徐挽弓。 六合潜龙冷冷一笑,浑身破袍缓慢外张,“汪”一声弓弦狂呜,箭“嗤”一声脱弦而出,直奔六合潜龙顶门上三寸飞去。 箭距六合潜龙身外近丈,突然向上略扬,发出尖厉的锐啸,象是穿人波浪之中,歪歪斜死在六合潜龙顶上两尺处掠过,坠落丈外雪堆中。 六合潜龙脸色骤变,黑尸魔却哈哈大笑道:“如何?假使小朋友居心阴险,不射你的腹臂才怪!” 六合潜龙冷冷他说道:“你忘了吧?老夫的六合须弥功还未使出来呢!突然发出;你不死才是奇怪。” “不错,你有六合须弥功,但我冥海黑龙的九函玄阴真气,却可禁固你六合须弥功的分聚,突然发出又岂奈我“何?哈哈,早领教过了!少臭美!” “你在梦吃,六合须弥功你连看也没看过,竟然说请教过了,岂不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令徒阎王令主卜世昌,在五老峰就给我老人家来上那么一手,一聚一分之下,我老人家还不是好好的活着么?那时,我老人家的九函玄阴真气还没用上哩!” 六合潜龙变色大叫道:“什么?卜世昌竟称为阎王令主?” “半点不假,你叫潜龙,不问世事四十余年,有这么一个号称令主,名字字内的人物,为你光大门庭,真不错啊!” “混蛋!” 六合潜龙怒,可不是骂冥海黑龙,“他所行之事怎样?” “妙着哩!名列双凶之一,恶名满江湖,要索命的人,找令徒准没错儿。” 六合潜龙恨恨地骂道:“混蛋!你是在他口中,探出我隐居之所,是么?” “你自己去想想就成啦!” “准是这孽畜,五十年前我隐世于此,只有他一人知道,二十年前他曾来过一次,此后不再重临,想不到他竟敢欺师灭祖,哼!畜生!” 黑尸魔笑嘻嘻他说道:“得好门人啊.恭喜恭喜!” “废话!闲话少说,咱们就来算五十年前的债,动手吧!” “慢着慢着,我劝你认命算啦!六合须弥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干脆,你只消爬上一百尺,我的气也就消了。” “放屁!”六合潜龙怒叱,并冷哼了一声。 “什么?你这斯得了便宜还买乖,当年要不是你这龟儿子抽腿溜掉,我余昌岂会受到那倒吊三天之辱?冯玉萧仙客和瑶台仙子那两块料,能将咱们两条龙怎样?你这家伙被瑶仙子那媚眼儿一瞟,魂都掉啦!一溜烟找魂去了,害得我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公母俩用八音迷倒,足足倒了三十六个时辰,都是你溜掉了的好结果。” “今天,你这臭小子只要学狗爬,爬上十丈还不干,那也好,等会见我非吊你六天不可,哼,臭小子!” 六合潜龙叫骂道:“滚你的蛋!那公母俩岂是好惹的?当日咱们动手之时,那泼妇的眼中有鬼,我只觉迷迷糊糊,走到洛河边,睁着眼睛往洛河里跳,几乎被龙王爷召去当附马,我那心爱的龙纹剑,捞遍洛河都无法找到,你受苦,我又何会快活了?差点见呼鸣哀哉,你敢来找我出气?” “你这斯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说谎,我亲见你和那泼妇眉来眼去吊膀子,笑嘻嘻的撒腿就跑,急得我几乎吐血,要不是被玉萧剑客缠住了,真想给你刺个大伤口。你,还在这儿胡柴满嘴,要是你真的掉落洛河,为何后来一直避不见面?” “呸!你脸皮厚,被人吊了三天,还有脸在江湖混混,我可没有你的能耐,自己去跳洛河,丢掉龙纹剑,你想,我还有勇气鬼混?” 黑尸魔撇撇嘴说道:“这么说来,错的倒是我了?” “不是你是我不成?哼!你受苦,我可没痛快,一见面你就气势汹汹,劈面给我一掌,要不是我闪得快,早做了你掌下亡魂,你这厮不分青红皂白,三十年友情被你一掌劈掉了。 来,咱们非算算不可了。” “哟哟哟!你这臭小子说得象真的一般,呸!” 黑尸魔阴阳怪气地叫道:“一见面你就摆出那臭厚脸皮,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我心里有气,不过你难道揍我自己不成?” “呼”一声罡风怒啸,六合潜龙劈出一掌,骂道:“你要是手上发痒,干嘛不去用石头磨磨呀?你揍我,我去揍谁?混蛋?” 黑尸魔大袍急扔,将重如山狱的罡风带出一旁,雪花漫天飞舞,他哈哈大笑道:“别骂别骂,反正双仙这五十年来踪迹不见,也许早已死身不见了,死无对证,咱们拼了四天四夜,我的气暂时消了,这帐以后再算,成不成?” 六合潜龙阴阴一笑道:“你在做梦!这几会听说过六合潜龙的帐,留待以后算的?待会儿六合须强功一发,再待不的缓。”他恶狠狠他说出,吸入一口长气,蓄劲待发。 黑尸魔叫道:“慢着慢着!咱们彼此半斤八两,真要打起来必两败俱伤,我不要紧,有小的替我收死,而你,死掉了只有野兽替你掉口水,不止此也你那卑鄙好恶的门徒阎王令主,可能用六合顺强功变本加厉为害江湖,你这老怪物岂能明目?” “你没说对,我死不了的,连你那小朋友也难活,然落我再出山,找那薛畜要他的脑袋瓜子。” 在一旁发怔的文俊,突然发话道:“老前辈,可否听小可一言?” 六合潜龙阴沉沉地撇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有话就请,要放屁,你就放吧!” 文俊毫不动容,但他知道,对这种怪人,假使柔顺地劝解,势将碰一鼻子灰,便将脸一沉,也冰冷冷对说道:“你废话说得太多了,其实要置我于死地,只怕势难如愿,留点精神想想你自己吧。” 怪!六合潜龙真未变脸,仅阴森森一笑道:“劳驾,小混蛋就替我想想算啦!我老人家遁世五十年,懒得费神去想了。” 文俊说道:“你该想的,你和老朋友同时名列条龙,也是多年生死至交,为了一时屈辱,争一日短长,竟然一溜了之藏匿五十春,你怎不想想?对得起并肩行道的生死至交?怎能怪老朋友动火?哼!” “哼!满口胡言。” 我绝不是胡说八道还有你一走了之,却留下你的好徒弟为祸江湖,你简直是糊涂透顶看来你在自侠名远播,其实也绝不是个好东西!” “混蛋,老夫一生行事光明正大,只是好强而已,小畜生你敢骂我老人家不是好东西?”六合潜龙火了,气鼓鼓地几乎一蹦而起。 文俊好整以暇从容他说道:“见其徒即知其师,哼!阎王令主所行惨绝人环,他的师父会不是个好东西?见鬼!” 黑影一闪,快极!文俊见觉脖子上紧了一道铁箍,浑身乏力,比他的身材还高出一尺的巨大黑影,紧紧地迫近他的身前。不容他有挣扎的余地。耳边响着六合潜那冷酷无情的语音,“小畜生,你可恶!连损带骂绝啦!我得好好教训你!” 文俊感到喘气也是难以为力,但他仍可支持,他脸无惊色,倾全力站立不倒,不屑他说:“你承认了吧,有其师必有其徒,哼!” “混蛋!” 六合潜龙暴跳如雷:“卜世昌那家伙所行所事,伤天害理到了何程程度?” “潜山阎王谷惨如地狱,人皮走道凄然人环,令旗到处鸡犬不宁,乃江湖中黑道魁首,名列字内只凶之一。怎样?比你六合潜龙神气多多吧?青出于蓝而胜地蓝,你,该引以自傲了吧?” “孽龙。” 六合潜龙扭头向一旁阴阳怪气,袖手旁观的黑尸魔叫道:“这小子说的是真?” “目前可是白天?”黑尸魔咧着嘴说。 “废话,当然是白天。” “那就没错儿,我这小朋友绝没睡着,不会说梦话。” “你可曾目睹?” “略有所见,不过,我这怪物为勉惊世骇俗,极少白天面鸟天黑地之下,见的奇事可多啦!” “你血口喷人!” 黑尸魔狂笑起来道:“血口喷人?哈哈!那晚在五老峰下,我迫他说出你的行踪,说要找你算帐,他真对你情至义尽,乖乖他说出来啦!这种贪生怕死,欺师灭祖之徒,要说他能做下什么好事,鬼才相信!简直是欺人之谈!哈哈!欺人之谈!” “气死我也!”六合潜龙怒叫,一扔手,把文俊摔了一个筋斗,跌下了雪堆:“我非活劈了这孽畜不可!” 黑尸魔笑着摇手道:“哈哈!慢点儿!你可不能活劈了我的小朋友,他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要劈掉他一根汗毛,我可和你没完。” 六合潜龙叫道:“呸,我劈的是卜世昌那畜生。” “咦!这就奇了!”黑尸魔故作态说:“那家伙还在天外,你不找他劈,却拿我的朋友出气,怪事!” 六合潜龙愤然不答,扭头便走。 黑尸魔叫道:“喂!你往哪儿走?” “打道回洞,我要收回我的誓言,向祖师父告罪,重出江湖,抓回那畜生。” “呸!你这厮两片嘴皮就是那么贱,高与了就发誓,不高与又收回誓言,你算什么东西,发誓好玩么,难怪目下江湖乌烟瘴气,神鬼都不灵啦!你这一生中,大约还所以发一万万个誓,反正随收随放,这玩意真妙啊!”——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三 章 六合潜龙敝得哭笑不得,恶狠狠地突然一掌拍出,声势委实吓人,他怒叫道:“你这老浑浊幸灾乐祸,都是你带来的麻烦!滚你的,这云雾山谷容不下两条龙,你走,别打扰我的清修少些麻烦。” 黑尸魔移位避过浑雄的掌风,哈哈一笑道:“别恼羞成怒,老伙计,咱们寿高百龄,越来越怕死啦!江湖年纪轻轻而活腻了大有人在,你说怪不?我也不在江湖走动了,五十年老友相逢,就在你这儿活下去吧!让那这浑虫横行霸道算了。” “呸!你清修个屁!火气比任何人多大,还不是孤独无聊,沾上了兽性?老友,你再独自鬼混,不走火入魔的话,我余昌的名字倒过来叫,你不瞧瞧,云雾岭以南那些林泉石蔓,被你糟塌得象个什么样儿?算了吧!我在这儿对你有益无害,平安地活上一二十年,死也有个伴儿,你说不是吗?” “你说得有道理!”得,假使他要滥施六合须强功,该要造多少孽?我六合潜龙北宫化岂不是罪大恶极?” “我说你糊涂,半点不假,还用你破誓出山么?” “废话,那畜生还敢前来送死?哼!” “喏喏喏!”黑尸魔向雪堆下的文俊一指,又说道: “你不可以授他两招三式,让他代完你完成心愿么?” 六合潜龙轻撇文俊一眼说道:“异想天开!那畜生已获无上妙诀,渗透了六合须强功的几微功力恐怕不逊于我,一甲子炉火纯青的修为,岂是这娃娃所能及的?要能制他,至少须下十年苦功,你好不知轻重。” “哈哈!你多虚且走不眼啦!卜世昌的功力,虽已登峰造极,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娃娃本身就是一大秘密,浑身筋骨于常人不同,似已修至返扑妇真之境,如果他不是个可造之材,没有超人资赋,冥海黑龙会于他结个忘年之交,以小友相称?哼!” 六合潜龙目中突闪奇光,端详文俊半响,突然筹眉一展,一声长啸,凌空扑文俊,五指箕张儿头便抓。 文俊在雪堆下昂头上望,老怪物先前那一扣之力,委实打碎金石,到现在劲上还有些儿隐痛呢。两老在答活,他不敢贸然上去,免吃苦头。 六合潜龙条然下击,来势劲急绝伦,看脸色绝不是开玩意,他不得不戒备。 人在半空,相距丈外,爪上所发潜劲已是先至,直迫肤发。 文俊心中一凛,九幽凌虚魅影叹世绝学倏出,爪影一闪便至,仅差半分,掠过他的顶门,他已在这瞬间,脱出劲风所覆范围。 六合潜龙“咦”了一声,他喜笑颜开地叫道:“老怪物,你把九幽魅影传给他了!” “传是传了,这子小不用,这是他自己参悟得来的另一种奇妙身法,九幽魅影是贴地滑出,他却是虚空飘翔,与凌空虚渡有点相似,也与凌虚佛影相近。” “这娃娃真有两手,看招!” 六合潜龙摹地大喝,向左一引,突又折回,右大袖卷地而出,右手一圈,招出“仙人指路”双指劈而点出,两丝无势潜力,无声无息猛袭文俊胸前旋几穴七块两致命要穴。 文俊向左略旋,他聚精会神应变,无形潜力贴胸而过,他感到凉冰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袖到,他猛地一掌扔出、顺着袖势一送。 “嗤”一声锐啸,两股巨大劲风汇合在一起,将丈外雪堆衡了一个径尺大洞,凹入五六寸有奇。 六合潜龙跃起,他叫道,“娃娃,别想在老夫面前取、巧,打!” 大袖飞舞,掌影纷纷,袖似鸟宠狂发,掌出恍如开山巨斧;劲风怒啸,三丈内雪花飞扬,“七星倒旋”“狂龙搅海”、“五丁开山”一招三式,全都是狂野辛辣的攻袭狠招。 文俊只觉得四周那浑雄无比的潜力,迫得自己呼吸困难,气血波动,不由他退避,拼出全力展开蛇缠滑身法,以攻还攻,劈出三掌还了一记“惊涛拍岸”。 “好啊!这才象比硬工夫真本事哩!” 六合潜龙一面叫,一面双掌急拍,也是一招“惊涛拍岸”。 两支肉掌连续急拍,力道尽时事,无数掌影急闪,分不出是谁,但出掌人心中有数,“蓬蓬’’两声暴响,文俊飞退八尺,气血翻腾腾,不等他身形落地,六合潜龙已如影附形迫近,巨爪如钩,便手便抓文俊肩井。 文俊临危不乱,一扔右肩,身形突然侧射八尺,在哈哈长笑声中,六合潜龙又到了,这次他甩大袖,向文俊肋下猛抖。 文俊了是火起,功动右臂,力透掌心,大吼一声,迎着抖到的大袖,一掌拍出“砰”一声巨响,文俊飞退丈余,落下地来脸色泛白,胸前起伏不定。 六合潜龙也退了一步,讶然变色,叫道:“好啊!娃娃!行,好一块浑金朴玉,孽龙,他学武多久了?” “我法律顾问总之,是个傻小子,你想怎样?” “传他两手儿,六合须弥功。” “哼!不见得他肯学,在湖口官道林中;我要他做我的传人,传他尽世奇学,你猜,他怎样?” “冥海黑龙要找传人,他磕上一千个响头也甘心情愿。” “呸!你作梦。” “怎么?他不干。” “要干的话,我还叫他小朋友?糊涂!” “为什么?这小子难道这么不知好歹?” “正是如此,他扭头就跑,你知道我的冥火搜随锻肌奇功吧?那澈骨奇痛万般苦楚,竟然不能令他点头。” “那你怎又和他结了忘年之交?” “傻瓜!唯有有真诚方能结交,这种血性男儿威武绝不可屈。不象你那宝贝徒儿,我还未揍他就一五一十吐出了。” “哼!就这么办,六合潜龙也结个忘年之交。” “妙啊!你的六合须强功,我的九幽玄阴真气,一聚一合,一分一消,咱们要造就他一个江湖奇材,一朵武林奇笆。” “三年中出人头地,十年后雄视武林。”六合潜龙欢叫。 “集二人之长,补两人之短,双龙盖双仙,黑龙剑与赤焰天残分庭抗礼!”黑尸魔一拍黑袍肋际,“嗡”的一声响一技软绵绵的黑色软剑,突然伸得笔直,剑啸震耳。 剑薄如纸,鸟光闪闪,剑尖大异常剑,像一条珠长毛收的龙尾,龙首形成柄端云头,一粒光彩夺目的龙,在龙口内旋转,不知是怎样放进去的?护惬可以捏合,也是一个扣环,可以扣住剑鞘前端的搭物。 他喃喃他说道:“一甲子以来,黑龙剑从未一展雄风,自从赤炎天残出世,它就默默无闻,事实上黑龙剑并不巡于赤炎天残,只是我的功力无法超出恨海狂人和塞北人魔,故而克制不了那两把短剑。” 六合潜龙叹息着说道:“是的,这得怪我们一甲子以前我两应将六合须弥功和九幽玄阴真气误参,门户之见害了我们。不然,咱们何至于被双仙虚弄,我的纹剑龙也丢在洛河啊!” “老友,目前并不为晚,二十年中,咱们死不了,还有这些娃娃替我们重振声威,走啊!带娃儿……不,小朋友,到你那乌龟洞去吧。” 六合潜龙笑骂道:“呸!狗嘴里长不出象牙,这儿是藏龙卧虎之地,有咱们两条龙在,当然是龙窟。” “好,就算是龙窟,不是鸟龟洞,走啊。”他收了剑。两人向刚好用九如心法调息完毕的文俊走过。 自此,文俊就在云雾山苦练六合须弥功,和九幽玄阴真气,将近一年,方算两种绝艺同时扎下深厚的根基,大出二老意料之外。 两龙内心欣喜若狂,他们准备待文俊一年期满,就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由文俊具有奇异体质的神奇力量,合溶于一炉,威力定然骇人听闻,也许可以提前练成一种神奇的旷世绝学出来吧!” 六合须弥力,顾名思义,可知这是一种可将出之劲道,突然纳于最小的空间,再以雷霆万钩之威向外进发,在这一聚一进之间,一丈内无坚不推。 这是练先天真气至高的境界,内力差一分,威力即减小两分,确是不易。 九幽玄阴真气,也是先天真气的一种,完全以阴柔之力,将内劲文为千丝万缕,化去外界所加的压力,使对方毫无着力之处,然后突然合成一股奇大潜力,向所望方向一涌而得,足以在丈内化石为粉,洞壁穿铜。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奇功力,假使能熔于一炉,真气分聚由心,可以向任何方向意发出任何外交劲道,全被反震回头,以更强的劲反奔。 这就是道家的罡气,佛门的菩提禅功,不同的是威力稍次而已,不过也难说,先天的资赋和后天的培育,至为重要;谁的修为高,谁就掌握权势。以罡气来说,共有三十六种之多,不见得每一种都具有无上威力。 象沉氖山庄现身的浮云散人,他的罡气都不可能将白无常立时击毙,而神山三道的门下,蓬莱小主人凤姑娘,她们的玄天神罡就高明的多多。 可是,三道在白龙峰,合三人之力,也奈何不了一僧伏魔大师、要不是假和尚手头留情,三道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见不管是任何功力,不分名门大派,抑或邪魔外道,大都是一脉分流,源出一家,只是方式各异而已。 要以真分出高下,惟有痛下苦,精炼一途,方能优劣立判。以招式来说,各门各派类同招式甚至,而名称却在不同,至于是否管用,端辣功力之深浅来决定了。 这天一早,文俊练功一个时辰,看看东方发白,他结束留,带上黑龙剑,提着大弓,展开轻功越过谷南绝壁,穿过云层,绕到山南一带,他要猎些禽兽带回食用。 在他封了自己的洞口,经过中间巨大石厅之时,还向对面两间石室注视一眼,两老照例是三更练功,五更将息,直至天色大明,始离活动室。 文俊却略有不同,三更随两老用功,四更反洞自练,五更即起,不作将息,他体质大异常人整日精神充沛,只须以九如心法行功片刻,亥气行走百脉,一周天后疲功尽消,略一假睡,即可重振精神,所以他甚少入睡。 石厅大有五丈方圆,无甚摆设,实际上这是练拳剑拳脚之所,中间悬着一颗卵大明珠,散发出雾样膝陇的光芒,石壁黝黑,显得阴森森地充满了鬼气。 他心中暗道:“怪不得山南一带山石林泉,被南宫老朋友毁坏得不成样儿.在这鬼森森的古窟中一住五十年,不发疯才是难以置信之事啊!真难为了他呀!” 他举步出厅,推开沉重的石门,大踏步出洞,快如飞矢向绝壁下奔去。 就在他刚起的瞬间,鼻中似乎吸入一丝淡淡略带草花气息的轻雾。这云雾山绝谷,经年弥漫着烟雾,盛夏之时,瘴气四布,在谷中上空飘浮不定,偶尔吹起一阵罡风,将瘴气带得向下一沉,也许会散布在洞口附近,所以文俊毫不在意,巡自走了。 他一年来功力大进,距离最高境界不过指瞬间事,九幽凌虚魁影轻功将臻化境,快如飞星逐电,百十丈的绝崖,问有不少石隙,上下并不困难,这是谷中三人日常上下的要道。 文俊象一只大鹰,振臂上升,跳纵捷胜猿猴,不片刻,便上了绝崖,向山南绝迹而去。 罡风呼呼,凄厉刺耳,谷顶云雾渐薄,视界可远届百十丈外。就在文俊登上崖顶,飞跃而逝的瞬间,崖壁左侧三十余丈石隙中,突然有人影一晃。 不久,传出一个颤抖而且有震齿之音的轻语:“糟了!这老不丝竟然还活着,要是让他转回发觉,咱们还有命在,快走吧!迟恐不及。” “你看清就是老怪物么?”这是另一个较为沉着的嗓音。 “废话!这儿仅有老怪物一个人,不是他是谁。快速如电,几至飞行绝迹,虽不辩脸色,准是他。” “那么,咱们走,要真干,咱们经不起老怪物一个小指儿来上一下,快走!” 灰影一闪,两条身影躲躲藏藏,时隐时没逐渐去远,消失在云雾之下。远远地,尚可听到那颤抖的声音:“怪怎么不灵光了?快走啊!迟……恐……” 不久;山北第五座高峰下枯了的林中,突然响起震天兽吼。天上,阴狸四合,渐渐掩住暗淡的日影。 由西北角,卷起阵阵寒风,越来越猛,奇寒澈骨。终于,雪花飘飘起来了,满天飞瑞,白皑皑的雪地,又加上一层更洁白的银花。 在第五座高峰下,枯了的古林中,一群猛虎和一群巨大会钱豹,正低吼着向四下散去。 林中雪地里,三十丈方圆内血迹斑斑,遗留下无数虎豹的乱毛,和一些残破的灰色破布,沾满了血迹的破布。 附近,有两个百宝囊,静静地分置在相距十丈的两棵树根下,两把沾有血迹的长剑也各自东西,剑鞘却在南北西地扔倒。 最令有触目惊心的是,这三十方丈圆内,躺了三具虎尸和两头花豹。 雪越下越厚,终于,将这一带惨相悄悄地掩盖住了。连虎尸也看不见啦!谁能想到这儿会经过发生惨剧呢? 远处,缓缓地走来两头巴山人猿,他们东嗅西闻,到了古林中,其中之一在低枝上突然取出一条染有斑的灰色头巾,手舞足蹈地拖着走,低哮着消失在另=古林中,这儿,算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了。 云雾山突然响起丫声凄厉的长啸,宣传十里余外,震得雪花籁籁而下。 文俊直越山南,二十里地片刻即至。 这儿是一条宽阔的山谷,向南盘旋而下,谷中古林参天,但大都毫无生气。 谷的底部,正是云雾山南麓,双峰夹峙中,有一段微为平坦之地。雪深有一尺,一片银桩世界,厉蔽无声,只有山风呼啸。 文俊站在雪中,向下面深谷瞅了一眼,吸入一口气,将大弓插在雪里,将皮衣脱下挂在弓上里面是他那套单褐衣,腰中就盘着黑龙剑。 他转身身北,一跃五丈,怪!那么稀松的浮雪。竟然将他下沉,他一挫虎腰,一声剑啸,黑龙剑,“朝天一柱”,直即不倒。 突然,黑影漫天澈地,万千剑影纵横,中间一道淡淡褐影,免起鹤落快如闪电,所经处,没留下半个足印,没带起半都儿雪花,几如鬼进幻形。 不久,只听一条怒叱,黑倏条现倏没,同时砰然一声大震,雪花向四周飞射,破空有声。 在八丈外一株合抱大树中段,黑龙剑贯穿树干,尽闪而没,剑柄和剑尖软绵绵地在两端垂下象大树穿了一条黑色带子。 而在文俊立身之处,近丈内雪花在四堆成一道圆环,将文俊围在中间,据估计,地下的雪花,可能已被震掉一只以上,所以在外面堆成一尺高的雪围墙。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还不成,北宫老友说,目下我的动力,仅可及阎王令主一半以上,我还得痛下苦功!” 他走至大树下,轻轻一带黑龙剑柄,拔出剑,将它抖得笔直,发出阵阵剑啸,又自言自语他说道:“天残剑太过显目,日后在江湖走动,还是少用为妙,黑龙剑正好派上用场,其实说来,黑龙剑法具有剑中带鞭的绝着,诡异奇奥,虽比不上龙韬十二剑!,但比目下各大门派的剑法,却又胜过多多。” 天候骤变,乌云密布,山风越来越厉,虎虎发啸。 “今天用不着打猎了,暴风雪来啦!”回去吧!他收剑入销,披上皮衣,倒拖着大弓向回走去。 到了半山,大雪纷飞,把他堆成了一个雪人,他仍毫不在乎地缓缓举步,而他所经之处,并没留下覆痕,证明他一行一动之前,仍在专心用功,这种踏雪无痕轻功,普通武师得下苦功十年以上,还得名师指点,不然的话,一辈子也休想练得成。 惟有肯下苦功的人,方能得有大成。文俊为报师仇,苦心孤诣,日夕苦练,加上他自小被后母虐待,成了坚毅不拔的意志,所以成就不可以常情论断。以他目下的造诣,足以挤身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 到了绝壁,他身轻似燕,逐段下降谷底。 奔到石门,他狂叫一声,抢入门中,石门推开一半。半掩的洞口中,头内脚前躺着六合潜龙北宫化,在北宫化的胸前,伏躺着冥海黑龙余昌。 两个高大的黑色身形,将洞口整个堵死了,洞口积雪,已堆起尺余高,六合潜龙的一双大皮靴。整个埋在雪内,可见两人躺在这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文俊铁青着脸,一摸两人心胸,只就一阵寒栗通过全身,浑身发冷,他茫然绝望地狂唤:“死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将尸体挟入厅中,平放在地,在朦胧珠光下,两人面色厉恶已极,形同僵尸。 文俊正欲脱去尸衣寻找致死之由,突然嗅到晨间出洞时,所嗅到的那一丝花草气息,他一蹦而去,咬牙切齿地叫道:“是谋杀!蛊菌为未,见风生烟,嗅之即死,死无异痕,这是蛊菌毒!产自南荒绝域,中原找不到这种东西。谁?竟然敢在这儿施放这种奇毒之物,谋害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他奔出石室,向谷中一阵狂搜,雪花飞舞,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了无异痕,他形同疯狂,窜上绝壁,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快似奔雷,直向南狂奔而去。” 在这荒漠绝域里,大雪主宰了一切,文俊目力极佳,茫茫雪地里,用不着仔细去搜,要有人十里外都是可一目了然,绝难隐匿,逃不出他的神目。 他穷搜四周近百里之遥,一无所见,直到中午大雪渐停,他也精疲力尽,回到石洞。 这一天,他滴水未进,痛在心头,伏在尸上痛哭失去声,在茫茫人海中,像双龙这么个性怪癖而又出奇率真坦白直的血性朋友,委实难求。 次日,他用天残剑在厅中挖了两个并排石穴,将两老埋了,在厅侧剑书:“双龙飞弃,后继有人,小弟梅文俊衔哀求志。” 又在墓碑上刻了两个名字,及逝世年月日,他拾夺停当,似剑指天誓道:“两位老哥哥英灵求鉴,小弟踏遍天涯,也将找出蛊菌毒之人,割腹抛心血奠灵前。也许,对头是冲小弟而来,不幸在送了两位老哥哥的性命,小弟将负久终生,只要小弟留得命在,必将了此心愿,小弟走了有暇却至此一拜英灵,以慰泉下。” 誓完,天残剑脱手飞出,将明珠打落,没入厅齐惬而罢。他将明珠供在祭台上,大拜八拜磕了三个响头,拔出夭残剑肯起包里,缓步出洞。 他心中一发恨,将洞门闭了,在蓝革囊里取了一只小玉瓶,将半瓶化血神砂运内劲均匀嵌入石门上,并拔剑大书:“双龙之宫,擅入者死。” 他怅然痴立良久,长叹一声,迈开大步向北而去。 大雪纷飞,一片银色世界,白茫茫耀眼生花,一望无涯,在这人兽绝迹的荒漠绝域里,分辨东南西北委实不易。昨日,罡风呼号,由风向或可找到方向,可是今天风止了,白雪依然下个不停,在群山万峦中,风向经常折回,没有大风,确是易分辨方向。 文俊凄凄惶惶向前狂奔,他想由岚桌场出山,继续到汉中巴山去找三音妙尼,如果找到了,再往氓江上游导找雷音大师的雷音洞府。 本来,大巴山的主峰,就是西北百余的大峰山,他柱云雾岭逗留将近一年,还不知大峰山就是大巴山主峰。他想到,五雾岭既有六合潜龙的洞府,附近不会隐有三音妙尼。大巴山范围不太大易寻觅,只有到江中东南的已山去一碰运气。 越过了无数峰峦,每一认雪白堆成的高峰,看去都形状差不多,走着走着,便迷失万山业里了。 午问,他还找不到出路,雪已渐止,视界辽阔。他爬上一座高峰,向四面一看,不由怔住。 正是一座插天奇峰,相距约有三四十里,正是刘青山告诉他的大峰山,左面,被云雾围绕的山峰,一点不假,正是他所居的云雾岭,鬼使神差,他走到大峰出来了。他想:既来之则安之,我何不找大峰山采探一番?打开干粮袋,取出烧好的肉脯,先饱餐一顿,相度各地形势,捉着大弓向大峰山驰去。越过例如几座峰峦,距大峰山麓还有十来里,他正在一座凋落古森林中急走,猛听远处虎豹的低喉殷殷传来,他知道,野兽群集,心有事故,反正目下无事,何不前往一观,想到就做,忙向声源急驰。 在大峰山北边一座光秃秃的古林边沿,展开了一莫火辣辣的群兽恶斗的惨剧。兽喉之声,就由这儿发出。 文俊沿古林西面林缘赶到,老远便看到这儿的景况,发出一声长啸,急似流星赶到了。 在林缘,十余头猛虎和八九条斑豹,疯狂地向四头狰狞巨大的巴山人猿进攻,扑咬撕抓凶猛绝伦,雪地里血迹斑斑,共躺了三头猛虎和两条斑豹的尸体。 四头人猿中,早已有两头浑身是血,皮破肉出,行动已不大灵光,但仍然凶悍的猛扑,所有的虎豹,全不敢正面扑上,只在急窜闪扑,倏进饯退,一触即分,人猿虽不是肉食动物,但小禽兽他还是照吃不误,力大无穷,可生裂虎豹,要被他抓住,准死无疑。 四头人猿排成方阵,进退甚有草法,将虎豹迫在圈外,防止他们冲入。 中间雪地中,躺着一个半裸的女人躯体,有染有血迹红白相间的雪地,正在挣扎着要爬起来似的。 她,面貌较好,乱发披肩,成了个野人,浑身洁白如玉,只在下体掩上一块灰色破布,脚下有兽皮做的脚垫,一对硕大的高耸乳峰,沾满了血迹,背心和一双玉腿也是血迹斑斑,她浑身颤抖,正挣扎着爬起。 当文俊的啸声传到,她正屈起左腿支起上身、啸声为之一震,又秃然倒下,这一刹那间,三头残忍的斑豹,不约而同猛扑一头已受重伤的人猿,在连声厉吼叫,四头畜生缠成一团,在雪地里翻翻滚滚,就在这同一瞬间,两头猛虎乘隙人,猛扑裸女。 一声厉哮,左侧一头人猿突然转身,迎着最先扑到的猛虎,巨灵毛掌条伸,一把抓住猛虎劲皮,只一扔,便将。猛虎抛出丈外。 就在另一虎爪看看抓到裸腰肋的瞬间,人猿巨爪亦到,抓住裸女玉腿向后一带,虎爪落空,人猿的后腿已登在虎腰上,猛虎大吼一声,转身猛扑,恰好迎着人猿的右爪,“咋喳” 一声,虎臂骨折,人猿的巨口不偏不倚,咬住猛虎肋下,猿与虎同时倒地。 另一猛虎翻身爬起,低吼一声,扑向脸色死灰的裸女,裸女在一双虎爪骤落的瞬间,拼全力向侧一滚,同时,破空锐啸传到,猛虎惨吼一声,跌在课女身侧,颈下露出长仅五寸的箭羽,猛虎和裸女躺在一起,似乎同时毕命。 在毕兽立判生死的刹那间,文俊到了,他发出一声震天巨吼,箭如连珠,立毙两虎一豹,大弓一扔,天残剑霍然出鞘,锈影飞旋,血肉横飞,凄厉的兽吼此起彼落,淡淡的人影疾如风雨,四面飞旋扑至,二十余头虎豹,活的不到五六头,其余的连声咆哮,逃走了。 四头人猿有两头重伤,在雪地里挣扎,余下的两头也浑身是血,瞒珊着向文俊走的,毗牙咧喉间低吼,狞恶已极。 文俊先前见人猿拼死维护裸女,知道人猿不是肉食动物,如不发疯,极少与人为敌,所以不杀人猿,但两猿作势欺近,形状可怖,他不由心生惊意,站在裸女身边,天残剑尖微扬,并大喝到:“走开!” 畜生岂懂人语?两人猿越欺越近,双爪徐举。双方仅距丈余了,文俊冷哼一声,剑尖缓慢向下略垂。这是出招的先兆。 文俊下场待宰了两头人猿,忽听身后传来裸女柔腕而微弱的声音说:“请别杀它们。” 这时,人猿已经停下了,瞅着发出嗡嗡剑啸的天残剑,现出惊恐的神色,越趄不前。 文俊倏然收剑,脱下皮衣,转身扶起裸女,将她裹住。裸女脸上全是血污,只有一双清澈的明眸可以自由转动,她低声说道:“谢谢你,从鬼门关上将我救回。四年了,好漫长啊!没有任何人到过这里,想不到今天见到同类。” “姑娘,天寒地冻,不宜久留,小可送你回家。”说完,将她用双手捧起。 “请问怎样走法?” 女郎苦笑着说:“回家,这儿是禽兽的天地,只有洞窟,由这儿向南,绕大峰山麓三四里,有处小山崖,在挂着冰瀑的崖右,就是我们的洞窟,劳驾,请送我到那儿。” 文俊一面走一面问道:“你们共有多少人?怎么象是与人猿友善的。” “我们共有三个人,人猿相貌凶恶,但不似人类好猾,和他们相处久了,自然生出感情,三年来,要是没有这些好邻居,我们早就饿死了。” “看你不象个会武功的,却又不畏奇寒,小可大惑不解,能和人猿平安相处,不会武功不成的啊!” “你说得不错,三年前,我们的身手不敢自说高明。但不会比这些人猿差。这三年来,唉,不说也罢。” “小可仍大惑不解,怎么三年前与目前不一样的?学武的人扎下了根基,就是不练,也不会衰退得太快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岂能逆料呢?这儿乃穷荒绝域,渺无人烟,大雪封山,仅有猛兽横行,不知恩公怎会莅临大峰山,不知有何贵干?” “一是迷途,一是有意前来探访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方圆百里内,除了我们三个残废女人。鬼影俱无,请教恩公贵姓,上下如何称呼?” 文俊心中暗暗称奇,这女子皮肤细腻,绝不是山土中人,口语带南音,应对有大家风范,心中怀疑,他便不敢实说,微微一笑道:“小可山野之人,姓名不雅,不说也罢。” 女郎秀眉微蹩,打量着他片刻,叹口气道:“恩公心中所忌,不肯见告么?” 文俊说道:“就算是吧!” 这时,正越过一座高峰,寒风一卷,掀起皮衣衣角,女郎赶快伸手拉住,掩住下身,她脸上全是血污,看不出任何有情,文俊的左手,捧住女朗膝弯,只感到她肌肤凝滑如玉,可惜冷冰冰地象个冷血动物,不由心中替她惋惜。 女郎突然说道:“恩公的相貌似甚厮熟,只是依稀难辩。” 文俊笑道:“是么,可惜我是很少与世人交往,姑娘如果是四年前在此隐居,更与小可无一面之缘。” “恩公打算何时离开大峰山?” “既然姑娘说这儿没有其他高人隐居,小可打算连夜出山,雪夜行走,倒也方便。” “如果想找世外高人,瞧!”女郎向远处的云雾山一努嘴,又说道:“那儿也许有,三年前小女子曾前往那儿探试,发现一道淡淡的黑影在山腰掠过,迅速如电,几若御风飞行,恩公如欲往控或许可见。” 文俊心中隐痛,脸上神色一变,但他强忍心头痛楚,幽幽一叹道:“不错,那儿住有两个高人,可惜,不是小可欲寻之人。” “恩公欲寻的高人是谁?小女子或许知道,四年前,小女子也会横行江湖,对武林人物略有认识,可否说来听听?” 文俊沉吟片刻,终于说道:“那是三位女尼,江湖中很是有名,叫作三音妙尼。” 女郎浑身一震,且不住寒颤,惊怖地叫道:“什么?你……你找她们为了什么?是恩? 还是怨?” “是恩。”文俊诧异他说,停下了,他奇怪女郎为何闻知三音妙尼之名,何故如此惊恐?顿了一顿又说道:“四年前,三位师姑曾救小可一命,临别曾说前往大巴山觅地潜清修。小可从冷水河起,沿汉水南岸三进三出,就找不到三位……” “啊”女郎挣扎地叫道:“你……你是俊哥哥梅文俊” 文俊大吃一惊,几乎失手将女郎掉了,他惊问道:“你是谁?你怎知……” “我就是粉面观音太如呀!” “胡说!二师姑是佛门弟子!” “佛门的叛徒!”她喜极而位地掀开皮衣,将满头乱发向后一笼的再从中一分,露出前颈戒疤,说道:“四年前,。满头青丝已掩去本来面目,三年的残废生活,弄成衣食无着的野人。啊,天天盼望有那么一天,你会前来找到我们,皇天不负苦心人,你终于来了!” 她一把抱着文俊头顶,伏在他怀中哭个哀哀欲绝,文俊也无比的感伤,他抽出左手替她将皮衣裹紧,摇头叹道:“想不到你们遭遇这股狼狈,大出我意料之外。二师姑,大师姑和三师姑怎么了?” “他们更惨,这一辈子是完了。” “为什么!三年前怎会失去武功的?” “为了练九如心法,只道三年有成,岂知不到一年便遭逢恶运,真气走岔,经脉受伤,成了活死人,我因为晚练半月,受害略轻,虽也失去武功,但勉可行动,不然,恐怕我们早已饿死了。” 文俊虎腕一紧,不再作声,展开轻功,抱着粉成观音向冰瀑右侧石洞狂掠而去。 这是一处山拗,一流已经冻结的小河,自十丈高的崖窒上的挂下一条冰柱,十分壮观,崖石有一个八尺圆径的石洞口,以木门封闭着,推开木栅,里面冲出一阵霉臭……洞外射冬的微光,照在一”堆枯草上,洞宽有两丈,光源来自洞外,可知并不黑暗。 枯草之上,躲着两个赤裸裸的女人,下身连一块遮羞布也没有,卷曲着相偎而卧,木门一开他们同时转头,看了高大的文俊抱着粉面观音钻入洞来,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恐怖地瞪着眼,浑身颤抖,但是却不能动弹。 两女形状确是够惨,玉面观音一双玉腿瘦得只剩下骨头,笑面观音一双洁白玉腕,象一段枯枝,小腿也再慢慢萎缩,除了脸面和胸腹,保持着诱人的谜力外,整个看去,简直象个怪物一般难看。 尖叫一声落,粉面观音在文俊怀中叫道:“俊哥儿来了,也许我们得救了!” 笑面观音尖声叫道:“什么?俊哥儿?” “三师姑,正是我。”文俊放下粉面观音,解开包裹,将包内两套夹衣替两尼盖上,垂泪说道:“一别四年,想不到三位师姑饱受折磨,我该早些来的啊!” “你果然是俊哥儿!” 笑面观音不能移动,但一双星眸却丝毫未损,她认出文俊当年的脸容,泪水如同断线珍珠纷纷滚下眼角道:“我们已是山穷水尽了,并不太晚啊!得你赶来替我们收尸,我们死当瞑目了。” 文俊解开干粮袋,取出所有的食物,他已从粉面观音处,得悉她们由于今年大雪封山得早,食物已断数天,粉面观音迫得到雪地里找食物,不幸巧遇两群虎豹经过,要不是恰好碰上那四头入猿拼死维护,早就乌呼哀哉了。 粉面观音身上的血迹,全是由人猿巨爪上沾上的,她自己并未受伤,文俊将大半肉脯递给她请她一面吃一面喂玉面观音,他自己坐在笑面观音身边,撕碎肉脯送入她口中,静听三尼将四年来的经过说出。 原来在四年前,圆觉古寺中,文俊发现九如玉佩珠中之秘,找到了雷音大师所遗的九如心法,她们就决定带文俊走大巴山潜修,待练成心法后重履江湖。 岂知第三夜临行前夕,吴天堡走狗采花郎君率众徒突然现身,要不是荆山老人及时赶到,她三人恐怕劫数难逃,也不会有今天了。 荆山老人带走了文俊,最难过的是笑面观音,可是老人之命,她不得不遵,只好和文俊分手了。 三尼改装悄然远走,沿汉水上行。她们这一步棋真下对了,双凶一霸的门下,一股牛劲向江西的慈云庵穷追,宇宙神龙攻于心计,他的门下也不弱,他们不向东赶,却在荆山左右穷搜,终于在圆觉寺碰上钉子了。 等到他们的高手赶来后,便向东疯狂地猛赶,他们做梦也未料到,三尼不退不进,沿汉子直上汉中,谁想到她们这样大胆?这可好,大大的便宜了三尼,为大明易装走路。 沿途平安无事,她们便由紫阳溯任河而上,费了半月工夫,在洪荒纵莽里,终于找到了这大峰山天然石洞,三人一商量,决定在这儿久居,安顿下来。 这一带猛兽特多,最可怕是巴蛇和金钱豹,至于猴人和大熊,因为他们都是半肉食动物,对人肉没兴趣,倒算不得危险。 猛兽多,猪食相当困难,可是三尼功力了得,到是相安无事,石洞以西五六里,有座险恶的森林,在那儿居住着一群巴山特有的大人猿。起初,人兽之间经常冲突,后来反而融洽相处,经常在林中结伙猎食。 起初,原决定由玉面观音和笑面观音先练九如心法,但当他们开始练第一招时,自觉功力大进,而体内了无异状,终于半月之后,粉面观音也参与共练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半年中,她们功力委实大有进步,体内先天真气日益精纯,她们入山时,根本未准备衣物,半年中,与猛兽周旋搏斗,衣履渐渐破碎,好在山深林密,向无人迹,她们也脱去世俗,还我本来,不以为怪。 她们都是已经年纪四十出头,风流大半生。姹女玄阴毒女术不知吸取了多少壮男的元阳,故以青春永驻,美艳出生,虽大署大寒,也自不慎,她们对羞耻之感,极为淡薄,没衣裤蔽,又有何妨? 终于,这一天来了,由于她们的根基和秉赋大差,终至自食妄练之果。 一在开始第四式真气逆浑时,困难重重,真气在经脉中不进不退,生理上起了微小的变化,但她们深具有信心,不顾后果依然勉强将事。 玉面观音和笑面观音刚一月始感到下肢发麻,先前还不以为意,等到发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粉面观音尚算幸运,她晚练半月,终于惊然停止练功,但她仍不算太幸运,浑身经脉只消略一经气,即感到痛苦难当,力道尽失,数十年来苦修得来的成就一旦抛去。 另两人可灾情惨重,玉面观音下肢经脉分渐萎缩,浑身的劲力全告瓦解冰消,笑面观音的功力,本比不上两位师姐,受害更甚,连双臂也渐步下肢后尘,枯萎了。 三年于兹,最苦的还是粉面观音,她不但要照顾两位。师姐妹,还得到外面找食物,这一带猛兽成群,以她一个失去武功的弱女子,要在这洪荒丛莽中找活路,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要没有一群人猿经常维护,后果不问可知。 不止此也,三尼以色相于道江湖,死在她们粉臂雪股下的登徒子假道学,不知凡几,正派名门那些披上卫道外衣的人,都不会放过它们。她们既然成了废人,万一落在那些人手中,恐怕不是一死就可了之的事啊!所以他们内心的恐怕,实非笔墨可形容。她们只希望文俊师徒前来找她们,可是这一线希望之光,是多么微弱啊!大巴山绵亘千里,万峰千峦,诺大的山区,要找的人不啻大海捞针,那是不可能之事呀! 但是,他们不得不活下去,也不敢不如此希望,死,虽然说人生终必来临之事,但苟全的心念也是人之常情,没到非死不可之时,谁也不想一死了之,所以她们抱着这唯一的微弱希望等待下去,皇天不负苦心人,她们终于等到这天了,她们得救了。 四人诉说从头,道出四年来的经过,少不了相对虚希,摇头浩叹。 此后,文俊留在大峰山,练功岔气,伤寒经脉,在这练家子看来,虽虽致命的创伤,但却是常有之事。 这与方外人士的走火入魔大致相同,百年道行也可毁于一旦,其实这并不是绝症,可用药物疏通,也可利用功入化境的人,以内家先天真气缓缓打通已经闭死的经脉。 文俊的修为,距功参造化的无上境界尚远,但造诣已不等闲,何况他所练的九如心法,乃佛门无上绝学,对封运吐排四诀有无上奇效,加以他离开保康古洞时,带了一瓶玄门至宝玉浆,百毒天尊的蓝色革骤中,又有专解百毒,并可固无培本的圣品千年玄参。 不到半月,他窑尽所能,不惜身冒奇险,终于以药物和真气疗伤的双管齐下之法,把三尼已经闭死的经脉一一打通,又半月的着意调养下,三尼神奇地恢复了自己已失去的功力,还其本来模样了。 文俊既知三尼不兽参悟九如心法,便决定留下不走,花去两个日工夫,将真气逆运的要诀传授给她们,并以真气导引的无上绝学,助他们行动,他所习的九幽玄阴真气,适合用于妇女之体以阴导阴,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在这三个月之中,文俊面对三个美极媚极裸体女人,在行功导气之间,虎掌抚遍三尼全身但是他对三尼的敬爱,属于亲情挚爱的纯真感情,不杂丝毫他念。 也由于这段时日的裸身相处,将男女问神秘的外衣撕毁,日后帮助他安然度过艰难的脂粉炼狱,超然于欲海之上,收获委实至巨。 笑面观音在圆觉古寺中,对文俊早生亲子之情,三尼又经荆山老人动化,所以对当年所作所为,深自痛悔,四年世外苦难,将他们从欲海中超拔于彼岸,已非当年的三音妙尼了。 对文俊,她们敬爱有加,面对这雄伟的大男人,竟然心如古井,端的难能可贵,可见她们已经变化了气质,绝非当年以肉身报复的尼淫了。 文俊心切师仇,寻找三尼的心愿既赏,该往前氓江寻找雷音遗迹,一碰机缘了。他便和三尼约定,多则三年,少则半载,自己必到此接三尼出山。他将九幽玄阴真气绝学传予三尼,让他们暂在这儿苦练,日后出山,防身该无问题了。 孟春已届,大峰山大雪漫天。文俊辞别三尼,由大峰的南面沿任河出紫阴,踏上征程,他要取道汉中,老栈道入川,前途祸福,在所不计。 汉水上游,除了河南两侧,间或可以看到极少平原以外,全是竺山峻领,大明一代,全国人口仅有六千万,万历六年,天下户口的记录,计有六千零六十九百一千八百五十六人,可见这山区里的绝不会大多…… 他的脚程快,十天后便到了汉中府。 汉中府,本朝以前,叫作兴元府,但叫它南郑的人也不少,叫南郑,因为郑恒公死于犬戎,百姓南奔,所以便叫南郑,叫汉中的人较多,从秦代的汉华奠定名始,历代都以汉中之名,唐朝改为兴元府。本朝,称汉中府。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也是陕面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往西南一百二十里是酒县,便是南栈道金牛道的北口,算是由陕入川的重要门户。 夕阳西下,他到了十八里铺,黄昏后,他入了东门,夜市刚开,汉中城商旅如云,但在烦吵的另一面,似乎隐隐潜藏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息,因为在闹市之中,经常有三五在群的背刀挂剑江湖好汉出现。 他们神情肃木,四出巡视,那年头,背刀挂剑平常得很,但他们的装束异于常人,一眼便可看出他们不寻常。说不寻常,绝非无心生有。 出南门南行八十里,是大名鼎鼎的天险巴峪关。巴峪关附近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台地,那儿,有一座城寨一般的太堡,假使江湖朋友竟然不知道这座堡和堡中的主人,那他早该乖乖地退出江湖,去抓犁头种田,理几亩薄田度过余主算了。 这就是汉中巴峪关吴天堡,字内双凶之一的宇宙神龙闻人杰老窝,在江湖上提起吴天堡,胆小的朋友莫不掩耳而走! 真怪!汉中府是宇宙神龙的势力范围,竟然有那么多来历不明的江滞客莅临,背刀挂剑神情肃木,岂不邪门? 南大街鸿安老店中,住了一三十个老少男女,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其中有两位须眉皆白的方外人士,相貌威猛,显然是这一伙男女的领袖。 在许多武林朋友中,认得老道来历的,几乎少之又少,只有在另一家鸿盛老店中,有一双中年道人认得,他们在外透出口风说道:“昆仑双鹤出现江湖,这事闹大了。” 什么事闹大了!谁也不知其中原委,只知一月前,吴天堡接到一封大红缺角拜贴,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以牙还牙,冤冤相报!” 缺角的大红拜帖,是武林朋友寻仇报复所用的。帖上口气又是这般强烈和愤恨,吴天堡焉能等闲视之,这是十四年来虽非绝后,却是空前的大事! 双凶一霸,如日中天,谁敢吴天堡讨野火?不是飞蝗扑火,自取灭亡的愚蠢举动吗? 帖来自何人?连吴天堡也莫名奇妙,转瞬一月,吴天堡中却一无动静,江湖上早就闹得风风雨雨,尽人皆知了。 汉中府成了武林朋友会集之所,牛鬼蛇神络终于途,都想来一探究竟,惮增见识,昆仑双鹤到了三天了,并未见他们的人在外活动,谁也弄不清楚他们此来有何企图。 昆仑门下弟子,早就在江湖销声匿迹,这百年来,昆仑共出了两件皮漏,弄得人才两空,元气大伤,一是八十年前南崆峒白龙峰之役,被雷音大师给他们惨痛的一击,精英尽失,几乎一倒不起。 一是四十余年前,恨海狂人独闯昆仑,虽说损失不重,但也闹了个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这就是昆仑弟子的奇耻大辱,他们发誓苦参本门绝学,闭门苦修,极少在江湖走动,准备一举煎血前耻。 昆仑双鹤少在江湖走动,他们都是年登古稀的有道全真,都会经与恨海狂人决过雌雄,此后即不复出外走动,也许他们此来确有所为,岂知竟然被人认识他们两个人的本来面目,不仅使他们心惊,也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文俊一入江中城,发觉紧张的空气,对自己大大的不利。在江西和荆州,他的真面目已经显露,目下城中有这么多的江湖人,虽保没有一二认得自己的人,那岂不糟透?他知道,以自己目下的功力,绝不是宇宙神龙的敌手。 在这两年中,他闯过不少难关,江湖经历一多,心中的顾忌益盛。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师父师伯临终,了曾如此叮咛,轻生赴死,不但无济于事,仅可令亲痛仇快,乃至为愚蠢之事,所以他取道汉中,并无闯吴天堡拼死报仇之意,仅想一探动静而已,假使自己被吴天堡的人发觉,岂不是天大麻烦? 他及时退出,找处僻静角落,换上了灰袍,戴上灰紫一面的人皮面具,大摇大摆进城,由东转入南大街,巡投鸿盛老店。 店相当大,规模宏伟的一进后厅门,是个大庭落,廊下是一朱红栏杆,分向左右两进花厅延展。店伙领着文俊向东一折,进入东厢。 东厅里寂静如此,中间一排大圆椅上,坐了一个紫色脸色的灰发者道,身材修伟,神目如电鹰勾鼻,大嘴唇,他冷淡,令人不敢正视。 下首两张木椅上,坐着两个神情恭谨的中年道人,灰发老道左侧,站着一个中年壮汉,年约三十五六,尖嘴缩腮,毗牙鼠须,神情相当猥琐。 文俊随店伙入厅,转入天井,直趋右侧厢房,出厅的瞬间,灰发老道狠狠地盯了文俊一眼至足音沉睡,他方冷然一笑,向两中年老道,说道:“这人脸色阴沉,但步履从容,不可忽视,元兑。” “弟子在。”左首中年道人赶快站起应暗。 “你留意些,咱们这次如非不得已,切记不可出头树缎敌。” “弟子知道。”元兑躬身就暗。 “你坐下。”灰发老道又转向身侧俗装大汉问道:“徒儿.你可知道这人的来历?” 猥琐的壮汉答道:“弟子愚鲁,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灰发者道向另一人道人间道:“你可知道么?” 元离站起恭敬地答道:“弟子也眼生得紧,汪师弟号称地理鬼,也对这人陌生,恐怕是不会武的商旅吧!” “弟子愚昧,但这人目中无神太阳未凹,即使是会家,也是三流小脚色。” “但愿如此,明天,你师父可以赴到,你一早到十八里庙接他们吧。” “谨遵师伯法谕。” 正说间,厅外复声叩叩,另一店伙领着两男两女,径自闯进厅来。 先头是一个银头老头儿,五短身材,脸上皱纹密布,双目精光四射,灰土布外衣在腰中扎了一条宽腰带,插着三截粗如鸡卵的熟铜棍有一尺六寸,以钢环串住。 第二位是一个看去只有二十余岁的女人,姿色不恶。只是脸上冷冰冰地一无表情,他身穿纯白的夹缎劲装,腰悬一把金光灿烂的宝剑。 第三位是个少年人,年约十六八,六条子身材,穿着围花紫缎金边的华丽劲装,外罩紫缎子黄金边披风,他脸色其白如纸,秃眉凹目,尖鼻薄唇,一双阴森森的狼眸,在深眶内不时流转腰悬长剑,肋下挂着百宝囊。 “等四个人一出现,令人眼光一亮,那是一个出奇的小姑娘,秋风明眸,小巧挺直的瑶鼻无法加减恰到好处的小嘴角、人爱煞,加一分适中那身材嫌胖减一分却又瘦了,那身篮缎子紧身劲装,将她那玲球剔透的动人曲。令人心跳,她腰中悬着一把长剑,面色了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冷!而且隐泛怒意。 银发老人一进门,老脸上泛起一丝老道和俗大汉全都站起了,灰发老道也淡淡一笑。 银发老人在厅中站定,挥手赶走店伙向灰发者道抱拳一礼,呵呵一笑道:“我是谁,原来是道微长仙驾临敝地,未曾专诚请道长至敝堡奉茶,尚请恕敝堡主不知之罪。” 道微冷脸上泛上可亲的笑容,还了一稽首道:“好说好说,贫道来得鲁莽,不敢打扰贵堡主虎驾,恕毒恕毒。” “道长安居武当,突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如无要事,所否请移驾至敝堡盘恒数日,让敝堡主一尽地主之谊么?” “贫道闲云野鹤,偶经贵地,不便惊扰堡主虎驾。”——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四 章 敝堡主喜结才下豪杰,心义武当英雄倍他,玄门绝艺独步武林,久欲亲指武当拜会掌门致晚。今武当大名鼎鼎的解剑池七子莅临敝地,未能早日知恭迎仙驾,已是大失礼之事,道长尚请移驾一行,免敝堡主于心有愧,不知道道长可否赏邱某一次薄面?” “贫道实有要事待办,不克专试拜会堡主,尚请恕罪,邱施主名震江湖,霹雳神掌名传逻述亲至客低促行,本该即往拜会,但俗务实不克分身,贫道告罪。”说完,稽首一礼,又道:“与施主同来伴当,英风超绝,器字不凡,可否为贫道引见?” 霹雳神掌邱昌呵呵一笑,连说失礼,便一一引见道:“这位姑娘乃敝堡贵客,姓庄名容,人称冷红线。”一提正在色迷迷盯着看小姑娘的少年人道:“这位是二堡主爱孙计,人称他为……他为……” 少年人得意地做然地一笑道:“粉面狼,有什么不好?” 霹雳神掌老脸一红,向小姑娘一摆手,说道:“这位小姑娘是三堡主的孙千金殷凤人……” 粉面狼急急插口道:“人称凌云玉燕,人美,轻功更俊,武当的八擒身法,哼……” 凤姑娘一撇嘴,抢着说道:“谁要你说话?少开尊口,你绝死不了。”说罢,恨恨地冷哼一声。 “不说就不说,好妹妹,别那么凶巴巴好不好?” 道长微一皱眉,大是不耐,他名列解剑池七子,江湖名号之响亮,不下于双凶一霸,凡是进武当拜谒的人,必须在解剑池留下兵刃要是有人不遵,解剑七子就必须强制执行,所以七子的名号,凡是到过武当的人,断无人知之理。 论辈份,七子同属道字辈,举掌门玉道入道全是师兄弟。 江湖晚辈们,谁敢在他们面前无礼,而粉面狼那毫无教养的神情,几乎将老道激怒了。 可是,武当虽说人才辈出,高手如云,却不愿与双凶一霸为敌,因凡投鼠忌器,沾惹上无穷风波,何苦来哉?所以道微不能因此而动怒发火。 霹雳神掌一看不对,赶快陪笑道:“道长且休见怪,可否为邱某引见贵门下?” 道微只好忍住满腹怒火,将元兑元离的道号说出,他俩是妙手羽士道兴的徒弟,原是亲兄弟俩。 俗家壮汉叫地理鬼汪华,与在三岔口送命的追鬼三星道长是师徒的名份,追魂三星暴死天残剑下,地理鬼拔人道微座下,所以也算是道微的徒弟。 因为他对于天下地理知道极多,而且熟识武林人物,派他在解剑池随道微学艺,就是要他留决来往武当山的人,是否有恨海狂龙在内。 那天在天岔口,他就是逃脱性命者之一,那时他随师父前往,改穿了道装免得岔眼。如果文俊不是改了装,恐怕一进厅就干起来了。 众人正在客套,内进出来了灰紫色脸膛的文俊,他仍是那一袭灰袍,背着手缓步出厅,他要往街上走走,探听吴天堡的底细。 厅上的粉面狼,被小姑娘抢白了一顿,正没好气,猛一见这高大的灰紫脸膛老人,目中无人地施施然走出,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他的怒火没处发泄,一古脑儿于到文俊身上去啦! 文俊一经过他身边,他猛一伸腿,一勾一挑,满以为这老儿非爬不可的。 岂知大谬不然,两人的足踝竟然吸住了,文俊丝毫未移身形,他自己却打一踉跄,要不是文俊不欲生事,他的苦头就大了。 小姑娘凤目一瞪,瞧着粉面狼说道:“你干什么?存心生事也得找个地方,客低之内,众前辈之前,你怎么敢公然撒野?哼!” 粉面狼其白如纸的粉面上,变成青面狼了,他不敢对姑娘发横,却将怒火烧在文俊身上,一咬牙,功行右臂,向正冷然止步打量他的文俊,缓缓抬起右手。 小姑娘怒叫道,”放下你的手!你找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粉面狼大概怕定了她,乖乖地放下手,向文俊冷笑道:“你记下了,下次绝不饶你。” 文俊也阴森森地回答道:“为什么?为了你打我不倒么?依我看,你这点功夫,哼!免了事吧!”说完,缓慢转身举步。 “站住!”霹雳神掌暮地大喝。 文俊冷森森地转身,脾腺了老家伙一眼,一字一吐他说道:“是阁下叫我么?” “半点不假,你知道刚才你在对什么人说话?” “你是说这年轻人?”文俊不屑地向粉面狼一指,又说道:“晤!身材高瘦,脸色泛青,眼圈泛黑,不用猜,准是个被酒色掏空了没用子弟,没错吧?” 霹雳神掌气得老脸变灰,冷红线毫不动容深注文俊一眼,小姑娘不屑地一撒嘴,武当弟子一脸幸灾乐祸地神色。 粉面狼脸上泛起无穷杀机,猛地疾枪两步,快愈闪电,“鬼王弄扇”一掌扔出。 他快,文俊更快,但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一抬腿,向左侧跨了一步,粉面狼那招”鬼双弄扇”,已无用武之地,招式落空。 文俊乃背着手说道:“还得练练,青年人!要是我用一招巧拔五弦,你这手将立时报废要是用摘星换斗,你的脑袋不开花,肋下也开个大洞。” “少堡主请退!”霹雳神掌叫着,抢在两人中间,向文俊说道:“像崆峒门下?怎敢与吴天堡为敌?文俊说的两招,都是崆峒绝学。 文俊怔了一怔,心说:“好啊,你们是吴天堡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妙极!我何不与他们虚与委蛇,探些口风呢?” 想到就做,拱手为礼道:“在下果是崆峒门下,姓文名俊不知者不罪,请教老兄尊姓?”他的口气生硬得紧。 霹雳神掌无法发作,仍气虎虎他说道:“老夫霹雳神掌邱昌。”他的口气十分托大: “你既是崆峒门下,怎么敢连二堡主的孙少爷也不自识?哼!” 邱兄有所久知,在下久居东崆峒下院,从未涉足江湖,致有此误,邱兄见谅。”又向粉面狼拱手叫道:“少堡主海量,文某委实孤陋寡闻,干柏宽恕。” 粉面狼冷哼一声,扭头不理,要不是文俊另有所图,不发火才是怪事。 霹雳神掌颜色稍变,仍冷然地问道:“文兄既住东崆峒,与玄灵道长如风欢呼!” 文俊在徐家湾与九现龙一家数日相处对武林现状获得不少见识,东崆峒广成院下,位于河南临汝西南,那是黄帝问道于广成子之所,崆峒共有四山,除了河南的崆峒外,另有三座都是陕西西北部(大明无甘肃省,甘肃大部属于陕西管区)。 东崆峒乃是崆峒派在中原的大本营,广成下院的主持,名叫玄灵,另一名副手叫玄圣,合称太极双仙,乃掌门乾坤一剑玄真的弟子,目下崆峒仍有三代弟子健在,按辈份是太玄,夭,掌门是玄字辈的首席弟子。 “那是本下院院主,文某乃俗家玄字门人,道号玄成,但在派外都不称道号。”文俊答话时,面不改色,也无法改。 “阁下远道而来,有何贵干,贵派南峙蝈二老玄极玄尘,半月前曾至堡一游,你可知道这事吗?” “文某不知,此次途径汉中,由川入陕,打算在这儿休息三数日,开始行上道东返。” “哼!休歇是假,想坐山观虎斗,打听本堡主与一月前投无名帖的人结算是真,是么?” 文俊心中一动,但口中却淡淡一笑道:“邱兄既是不信,在下有口难言。” 霹雳神掌又向文俊说道:“我劝你早走也吧,免得身背嫌疑。”目光却射向武当数老道:“目下满城风雨,要是万一误会,大家都脸上不好看。” 武当老道神色一变,文俊却毫不动容他说道:“邱兄好意,在下心领就是。” “你打算不走?真的么?岂有此理!老家伙有点不高兴。” “在下单身寡人,吴天堡未免大过小气。”文俊也语言变冷,你知道,在这老江湖嘴上讨口风,事实上是不可能之事,何必和他们陪小心干耗?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住口!”霹雳神掌不但霹雳,火性儿也象霹雳:“南崆峒二老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胆子也不小!” “人有胆大小相差不多,在下也无常人无异。你,什这东西?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想吓唬人么?” “气死我也。”霹雳神掌恕叫如雷,踏前两步。 文俊屹立如山,冷冷他说道:“怪!老匹夫怎又不死?” 小姑娘急急他说道:“邱前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老家伙气涌如山,冲姑娘断然他说道:“不成!去年在江西,崆峒派甘州双英那两个小狗,曾对雄霸两位少堡主无礼,咱们吴天堡不为己甚,未加追究,他们抖起来啦!前月前南崆峒二老乘咱们二堡主忙乱之际,故意前来让见堡主,其实也是前来坐山观虎斗,没安好心,表面上客客气气,有骨子做岸极至。现在,东崆峒的狗腿子也来“住刚”文俊高声止住他往下说道:“文大爷路过汉中宿店,也惹了你吴天堡么?莫名其妙!” 霹雳神掌恕骂道:“狗东西!擒住你好好整治整治,不怕玄真牛鼻子不来叩堡。”声落爪出欺近文俊就是一招“金豹露爪”,急抓文俊脸面,指尖急晃,将头面肩胸全罩住了。 事已如此,不容文俊不还手,他顾不了后果啦,爪到,他未动分毫,一记“天王盖印” 伸手便拍,一股阴柔劲道,向爪影内压去。 霹雳神掌大骇,他感到指尖象要折断,赶快闪身撤招,大吼一声,“推山填海”拍出两掌,这一招他用了两力,罡风似若殷雷,狂吐而出。 文俊不甘示弱,自练成九幽玄阴真气和六合须弥功后,还未与人正式拼过,机会来啦! 看老匹夫掌风夹殷雷呜,定然是纯阳刚猛的利害内家真力,正好一试九幽玄阴真气,他真气布满全身,不退反进,虎掌条伸,”饥鹰捕食”,伸手猛扣对方顶门,他身材比老匹夫高出两尺出奇,这一招简直象金刚捉小鬼。 奇刚奇猛的掌力,一近文俊身前,雷鸣之声条止,连余劲也神奇地消失了。他这一掌,要是触及物体,会发出一声巨响,将物体压成肉泥,所以江湖人给他取绰号为霹雳神掌,可是这次碰上了克星,九幽玄阴真气不仅本性是柔可克刚,而且可消散任何外功力道,文俊的功力,又比他高出甚多,他岂有制胜之机 老匹夫毕竟经验丰富,人老变精,鬼老不灵,他在刀山剑海中闯出响当当的万兄,自不等闲,内劲还未迫近对方,他就不知妙,平常人一听那殷殷雷鸣,不吓软也得吓跳,可是对方竟置之不问,反而欺身出招,如无超人能耐,何以至此?他心中一震,不等对方招到,挫腰旋身横飘两步大吼一声一掌登出。 人算虎,虎也算人,老匹夫避招出招,丈俊也已算定下一着棋,先一步机制抢先,敌未动我先动,如影附形伸手便抓,手到擒来。 “轰”一声巨震,老匹夫的掌力,将左侧两木椅震得支离破碎,接着一声“滚!”老匹夫身躯凌空气起,“叭达”一声飞跌门外,果然滚了几滚。 原来文俊抢制先机,一把扣住老匹夫右腕,向门外甩手扔出,他不滚怎成? 两人动手换招,不过这眨眼间事,听中人想插手也来不及援救自己嫌迟。 文俊两招内得手,听中人全怔住了,霹雳神掌人非泛,掌力足可裂石劈碑,在江湖大有名头,齐身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两招不到,竟然被人擒住扔出,委实令入难以置信,他们怎能不惊? 最心惊的是道微,他名列解剑池七子,见过的天下高人,何止千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儿走眼估错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他略一摆手,对三个门下招过一旁,意思是教他们少管这件闲事,武当崆峒玄门,算起来是一家,犯不着伤了和气,可是,他想做壁上观客,文俊却不容他置身事外,已经立时向他发话啦! “老道,你也是吴天堡的狗腿子么?”文俊背着手,不屑地问道:“要上就快些,文爷还未进晚餐呢!” 地理鬼怒叫道:“老不死的住口!瞎了你的狗眼,堂堂武当解剑池七子,竟然被你说成狗……”说到这儿,他突然止住。 文俊一听是武当的老道,心中暗恼,看地理失言的窘态,又有点可笑,渐冷冷一笑道: “哼!武当派的,武当派的就出你们这些奴才!” 这一骂。道微就是木石人也得动火,他喝退地理鬼,阴森森他说道:“元兑,去将剑取来给我!” 元兑转身入内去了,听门外棍练子哗哗啦啦地响,霹雳神掌狼狈撤下兵刃,在院中破口大骂道:“狗东西给我滚出来!丘大爷与你在兵刃上见真章。” 文俊不屑地转头外望,正想损他几句,突觉耳边响起澈轻的金铁出鞘声,他耳目何等锐利?已知是怎么回事,暗自连功戒备,向门外喝道:“老匹夫,你既然滚出去,还不就滚! 去你的,滚吧!” 人影一闪,粉面狼的身躯连同长剑,闪电似的向庭外飞出,去势似雷,直撞向霹雳神掌。 粉面狼既叫狼,自然有叫狼的条件,他暗地撤剑,乘文俊说话时一剑点出,岂知文俊早有了准备,横移一尺,快如闪电扣住他的持剑右腕,将他全力贯出。 庭中灯光明亮,外面只有邻下微弱的灯笼光芒,粉脑狼去势如电,霹雳神掌不辩敌我,三截铜棍哗啦一声,迎面就是一记“泰山尘卵”。 “我是……”粉面狼惊叫,剑向上一封,“横架金梁”向上一场,让住头面,“当”一声金铁交鸣,剑棍相烛交,两个人撞个正着,扑地便倒,要不是霹雳神掌闻声知惊,撤去八成真力,粉面狼即使不死,也得骨折皮开。 文俊刚哈哈一笑,突觉身侧幽香迷人若醉,有人欺近,他想也没想,唬掌条伸,身形急旋。他的手抓不下去了,那是一开始便出声阻止粉面狼撒野的美丽小姑娘。 她用纤纤玉手按住那樱桃小嘴,凤目充满迷惑的神色,怔怔地注视着文俊伸在她酥胸前一尺左右,那白玉也似的巨大熊掌。这手掌,洁白如玉,肌肤细腻,与脸上那唬人的灰紫色相差天下地岂不奇怪? 文俊见她一脸诧异神色,毫无敌意,仅凝视着他的手掌,并仰察他脸上的神色,他突然警觉这丫头心细如发,已经看出自己手上的尴尬了,那根本就是一般年轻人的手,他连忙一扔大袖,将手缩入。 姑娘幽幽他说话了:“你还是走吧!要是你对吴天堡而来,不会有好结果的,听与不听,但凭你了。” 文俊还未回答,道微已经接过元兑奉的长剑,弹剑似龙吟,神情肃木他说道:“文施主,为了武当百十截英名,贫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愿以手中剑请教贵派追风剑法,一央雌雄。院子里见。”说完,缓步出庭,他的三名门下相随而去。 院子里十分宽敞,正是动手的好处所。这时,东西两郎和前院里的住客和店伙,全部挤在四面回廊中看热闹。 西北山区民风强悍,不分男女老少,大都会两手拳脚,防身自卫绰绰有余,看见这儿有人拼斗,都来看热闹啦!有些好事之徒,将房内灯烛会全搬出来了。 等他们一看清楚是吴天堡的凶神恶煞,胆小的一一溜走了,店伙计吓得暗中念佛,派人去找吴天堡的人报讯去了。 文俊一出到院中,霹雳神掌正拖起粉面狼,替他验伤,文俊老实不客气,用足尖桃起粉面狼的遗剑,抓在手中,大踏步向院中仗剑站立的道微走去。 两人相距丈外,凝神运功,老道沉声道:“武当崆峒,道上同源,两派之间,情非泛泛,汝虽俗家弟子,仍学艺之时仍赐有道号,称你一声道友,也不为过,道友,你不该目中无人,低估武当声誉,今天你将后悔无及。” “好个道人同上源!不象话,论门弟,我派源自上古,祖师爷了泽五千年。爸爸,哼! 本朝定一方有你武当名号,源出少林,可算佛门叛徒,怎敢与本派妄论道上同源?” 文俊一知半解,胡说八道,崆峒奉广成子为师祖,广成子是轩辑皇帝时代的人,距今不是五千年以上么?武当奉张三丰为祖师,算是内家拳掌的始祖,武当四派之建立,乃本朝定鼎后之事。 武当本有道人修真,元朝未年被火烧得精光大吉,张三丰率门徒重新建武当,方有武当之。目前武当的宏雨建筑,是明成祖派工部待郎郭进,隆平候张信等人,费银百万动员丁侠三十余万,才有武当的今日。 到今武当山麓,还有成祖亲赐“太后太岳山”的巨碑。 三元宫大殿,还有六十余年前,那位窝囊复辟的英宗皇帝,在天顺三年所赐的信封,大书“通微顾化真人”六个全字大匾。 而武当山上,除了道人以外,晖有皇帝派来的小官小兵把守着呢!自从六年前震嚎之变后,正德皇帝大概被造反气昏了头,无暇照顾神仙和菩萨,武当山便清静下来。 其实,张三丰并非曾经是稗门弟子,也来人过少林这是妒嫉武当派的人硬给他们栽上的污秽老根说张三丰会入少林做过和尚,尔后逃离少林,另创内家拳入了玄门等等。这纯是空谷来风,无稽之谈。 文俊胡说八道,道微怎受得了?泥菩萨也带些火气呀!只气得他浑身发斗,脸上泛起无穷杀机,长剑打闪,就是一招“天地分光”,带着翁翁剑啸,气旋而出。 文俊定神气闲,虎腰微挫,侧身出剑,挥出一招“雾气千层”,剑由下而上,猛攻老道右肋在气旋的剑影中一刺而入。 两人一块打快,此起彼落,连换五次照面,各出八招。 武当的八挂剑鬼神莫测,崆峒的追风剑诡异狂释,各有所长,变化万端。 文俊冒充崆峒弟子,只能以追风剑法应敌,挥洒从容深得剑道三味。老道一甲子苦修,功力沉厚,已得八挂剑法神髓,八方气逐,剑出休伤杜生景死警开,端的神鬼莫测,每一剑皆凶除绝伦,生死一发。 两人相力相搏,乍合乍分中,剑化万道寒芒,翁翁剑啸震耳,片刻问,攻守奔腾各出二十招以上,人剑难分,势均力敌。 在场的人全都张口结舌,鸦雀无声,一个个手心流汗,心提至口腔,店外悄俏来了不少人,无人发现究竟是何方的助手。 文俊心中暗自思量,追风剑法神奥不如八卦剑法,先天上就落于下风,武当在百余年问才起武林,虽居三大剑派之首,六大门派中,大有取少林北斗宝座而代之的趋势,凭追风剑法实难慑伏这位武林高手,他在打注意变啦! 道微在武当,虽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把守解剑他的老把门道人而已,但论功力,天下皆可去得。可是,他碰上文俊这朵武林奇吧,身怀绝备,复具有六大门派剑法的峨英才,仅管恨海狂人碎十余年前,不知四十年中各派的剑法已经去无存着。 日趋完整慎密,他所偷剑法已经大过阵日,可是文俊天生奇材,深得剑道神髓,一套古老的追风剑法,在他手中依在凶悍狂野绝论,一步紧一步,一剑连一剑,招招进道,十分凌厉霸道。 要不是老道功力精纯,八桂剑法守式绵密绝禁不起文俊凶猛的强攻,长江大河似的劲烈剑势,他死攻不下,而且防不胜防,有点急啦! 自己堂堂解剑池七子之一,胜不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他怎能不急:心中一急,渐渐失反伏势,额上见汗了。 他一急不要紧,可急坏了他的三个晚辈门下而一旁的霹雳神掌又何尚不急不管武有这次前来有何用意,但相助吴天堡却是事实,唇亡齿寒,他辟厉神掌岂能袖手? “何况文俊又是冲吴天堡而来的?自己要是上前相助,日手和武有拉上交情,对吴天堡有益无害呢!他权衡利害,想定注意,蔫的变手一分三截铁,棍大喝道:“这老匹夫敢到汉中府来讨野火,罪该万死,咱们上!” 声落入闪,三截棍突向前一伸,全长连臂额过九尺,笔直向文俊背心点去。 冷红线面无表情,缓缓撒下剑中金剑,刹时金光耀目,寒气森森,好一把宝剑,她懒洋洋地连步轻摇,慢腾腾地步入斗场。 陵云玉燕小姑娘丝毫未动,她注视着从容挥剑的文俊,似在沉思,也象在默想这个灰紫面却有一只白手的怪人吧?她对霹雳神掌的叱喝,似若未闻。 元离元兑和地理鬼,也纷纷向圈内抢去。 粉面狼没有兵刃,他的剑己到了文俊之手,他脱掉披挥风,不知在那儿找来一把单刀,他不敢上前,却悄悄掩到小姑娘身边,嘻皮笑脸他说道:“我们且等片刻,让他们拼个精皮力尽,再打落水狗不迟,风妹妹……” 小妹娘柳眉倒坚产叫道:“住口!谁是你的妹妹?不要脸!一再警告过你,不准你胡叫,你大概骨头发痒了! “哟哟哟!发什么横?从小到大,那一天我不叫你千百遍妹妹?哼!我知道,闻人雄那小兔蛋……” 小姑娘气得粉面泛青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脏话。”掌声落出,一耳光向他左颊上打过去。 粉面狼早有准备,火速退后两步走开,在吴天堡中。大堡主宇宙神龙闻入杰,二堡主只绝神君计应天,都不是个好玩意。他们的子孙辈除了对酒色有兴趣以外,一无所长,只有三堡主铁掌镇西川殷梦湘为人耿直,他的子女也都是饺伎出群的人物。 从小,三家儿女一处长大,但三堡主讨厌东后两堡的人物,如非有事商量,不准予子女离开西堡。 可是这不是治本之道,他不能禁止东后两堡的小畜生科不前一打扰,后堡的小畜生是闻人雄闻入霸兄弟,东堡就是粉面狼计玉。这三个小畜生,目标都在凌云玉燕殷风小姑娘身上,各用心计,要吃这块甜美的天鹅肉。小姑娘今年正好十六岁,象一朵鲜艳的娇花,她对这三个酒色胧包厌恶已极,经常把他们赶跑。毫不假以词色。 论功力,三个小畜生加起来,也不是姑娘的对手,他们都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呀! 论功谈功,这玩意实在叫人浅气,读书人十载寒窗,赁脑记上无数经史策论,保队可以写上千百篇八股文章,可是,练武可全不是那么回事起,起四更睡半夜,打熬气力,药酒侵身,肉礼收的痛苦一言难尽,苦也! 练上一二十年,最多不过辟上三五块砖,打得折两三根椿而已,假使要练内功,哼!一二十年火候,简直不登不雅之堂,动机伤身丧命,谁要练,那就练吧! 好逸恶劳,人之天怪,自古以来,不管国也罢,家也罢,暗极而衰,绝无丝毫错爽,原因何在,天性是也! 三个小畜生沉迷于酒色,对打熬筋骨之事畏如蛇蝎,人生短促,所为何来?不吃喝玩乐岂不大傻?抱着香喷喷的女人睡觉,比孤家寡人睡铁庆,半夜爬起来挨师父打,简直好得大多大多了呀!谁愿意干! 三个小畜生当估不干,所以他们只能自甘堕落,做一个跟着老虎跑的狐狸。 自从闻人霸死在文俊手后,三个情敌已去其一,胜下的两个更积极了,暗门赶于明争,死皮赖脸紧盯不放,无所不用其极。 但小姑娘哪瞧得起这两上脓包?一点不对劲就拳脚交加,毫不客报,文来武来全不在乎,可把两个小畜生弄得哭笑不得,却又舍不得这块鲜美天鹅肉,好不懊脑。 计玉绰号粉面狼,心狠手辣,工于心计,追女人的手段,比风流浪子闻人雄还要高明些,盯得也最紧,只要小姑娘一离开西堡,他就有办法紧跟不舍,追随在后臭香未。今晚小姑娘本感冷红线前来查问武当人的来意。岂知粉面狼早就在路上等着。小姑娘发火了,粉面狼又怎会不知道呢?这种突然而来的拳脚,他不知挨过多少,挨一次乖一次,姑娘掌一动,他就先退拉!仍然嘻皮笑脸地叫道:“好!我错了,自己掌嘴!” 他果然举手在左夹轻拍一下,又说:下次不说就是。瞧那老匹夫身陷重围,我们准备上他最多只能支持十来招。 小姑娘冷哼一声,轻视他说道:“你只会暗算别人,卑鄙之至!你敢掠起胸膛,堂堂正正挺力上前么?上呀!” 笑话,我计王岂是暗算别人的卑鄙小人?你道我不敢? “你敢?哼!太阳徒西山爬出来了!” 粉面狼不下了台,两郎下观众不下五六十人,小姑娘银铃也似的嗓音,又尖又脆,比兵刃劈风之声音亮得多,岂有听不见之理?他挺挺胸膛,扬了扬手中刀,说道:“你把计玉看偏了呀!看我大显神威,擒住那老鬼给你瞧瞧。” 他跨前两步,往刀我剑影中一瞧倒抽一口凉气,脚生了根,走不动了! 文俊站立院中,手中剑幻出万道蛇,五把剑一根三截铜棍,谁也近不了身,突然,他剑发龙吟,身形条变,银蛇怒飞,只一张一合间,六个人连退四步,方止住退势。 文俊脚下双足工立,剑定上引,长剑前指,发出龙吟也似的阵阵剑啸,他目中神光宛如午夜寒晨,站立如狱峙洲旁,衣袂近风飘举,恍如天卞。当关而立。 六个人被无数奇劲奇疾的剑气,迫得倒退四步,全都肃然而警,变色而立。“一元复始!”观众中有人说嘴警呼。 另一人也警叫道:昆仑绝学玄天神剑!正是一元复始! 文俊心中暗笑,他已看出警叫的人,是两个白发如银象貌威猛的老道。 其实他这招昆仑绝学“一元复始”,论威猛,绝不可能将六名高手同时迫退,只是他已经将九幽玄阴真气注入了剑身,发出凌厉无比的剑气。方能一击破敌。凡是能将真力比为剑气发出的高手,至少也得苦练四十年以上,他竟能办到了。 在徐家弯,生死关头之际,他曾使天残剑神奇地退去些少锈迹,可见他的修为,距由虚生明之境界已是不还了,他这一大发神威,粉面狼警得腿也软了。 小姑娘也花容失色,脊梁上冒起阵阵凉气,道微抹掉额上冷汗,神情紧张地问道:“你是昆仑弟子?” 文俊朗声说道:用不着盘根究底。见真章只问手中剑。 “状哉!不愧本门弟子!”朗下那白发如银的老道大声说,声如洪钟,殷殷震耳。 “文太爷大呼三声,诸位如再不知进退,看我的“鸿均三旋”,试试宝剑利否!” 声落,长剑缓缓向右侧徐移,剑尖徐降,右足慢慢向前移动,这是出招的先兆,长剑发出阵阵剑啸,众人起了骚动,片刻即告沉寂。 “二!”六个人脸上肌肉略为抽动,但眼神中充满悲壮容色,右足尖徐移,剑尖齐指中间的文俊。 文俊神目似电,发出逼人肺府的寒茫,凝视着剑尖。随剑缓缓移动。 粉面狼打一寒禁,缓缓向后撒,这小子竟留之大吉啦!凌云玉燕小姑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当朗一声,长剑出鞘,她神情肃木,一步步走入斗场。 “三!”人影疾闪,剑影漫天,万道银芒里着一道淡淡人影,捷迅绝论四下里飞旋。 “退!”响起一一声炸雷,不雷,是不在大喝。 “挣!”金铁交呜随起,接着人影四散,六条入影中倒了两名,那是霹雳神掌和元兑,他们的大脚丢掉一大块肉,兵刃脱手,摇摇幌幌倒了下去。 道微。元离、地理鬼,脸色泛灰,直退到廊下方行止住,长剑无力地下垂。 冷红线和殷凤小姑娘一头静丝散乱,脸色更白,他们仅退了七八步,可能是文俊犯了老毛病,没有对娘们下毒手,不然他们非丢掉头皮不可。 怪!怎么多出一个人了?文俊身影略樟,长剑微颤剑尖下五寸处,缺了一个月牙形缺口,几乎有核桃大小。 他对面八尺处,站着一个身材奇高,脸貌狞恶的黑衣人手中银剑发出龙吟也似的肃音,身形也在微幌,额下肌肉不住微微抽育,须角下,两粒豆大汗珠,稍稍地跌落在他的胸脯上。 “天狂星史静!”文俊一字一吐他说。 天狂星喘的口气答道:“不错,宇宙神龙之徒,你是谁?”两人已是再三碰头,可是文俊戴了面具,他认得天狂星,天狂星可认不得他,在以往,文俊比天狂星差远了,但今夜一等硬拼,虽则天狂星的银剑可以洞壁穿洞。断全切玉,仍未能击断文俊的凡剑,显然文俊的功力已经略胜一等。 “文太爷姓文,名也叫文,就叫文文好了。”他又在信中胡言,总计他用假名,共有四个了。 胡明,文俊。文、这次干脆叫文文,除了文俊以外,另三个皆音的是:无名、问没、问问,乍听起来,不伦不类。 “禁得起史大爷银剑一击,阁下道行不错。” 剑中贯以九绝邪功,左手辟出九绝掌力,只管齐下。 “姓史的,你又岂奈文某何?九绝邪功,如次而已! “哈哈……”一阵慑人心魄的长笑,发自西面相房瓦面。星光下,屋脊上站立着一个高大的入影,袍袂飘飘。长须迎风而舞。他,正是曾在徐家湾现身,被东海神山逢来三仙的子女虎跑的宇宙神龙。 远处传来凄凉的更析声,三更了!长笑声一落,宇宙神龙并未跃下,心平气和他说道: “年轻人,疯狂不是坏事,你敢到瓦面上来,见识见识九绝掌力么!” 文俊心中一标,醒悟到自己的桑音,委实学得不太象老年人,这字内凶人相距十来仗,就看穿自己的伪装,端的功深莫测。 他年来修养大有进步,面对杀师仇人,除了心潮微动以外,并未行动得失去理智。 “叮叮”数声脆音,文俊暗运真力,手腕一振,长剑从中断成四截,他抛掉剑柄,立起长衫下罢,衫内的天残剑柄移向胁下,黑龙残仍在衣内。 一声哈哈长笑,人影冲霄而起,直上五六七,半空中柄,‘大鹏展翼”“苍鹰回云”,两种奇妙的身法,将他的身形圆飞半匝,看看落在檐角上,但他突一扭虎腰,双掌拍,身区又侧射三丈,再以“九霄龙旋”奇绝身法,旋落在宇宙神龙身侧一丈五六处,昂然而立。 “好!妙!”廊下响起如雷的暴吼。 “大地龙腾!”龙翔九霄,昆仑龙腾大九式无上绝学!这是下面的武当道微的叫声。 另外的两个白发老道,寿眉紧锁,满脸迷惑神色,佩有疑未解,其中之一附耳向另一个说道:“师弟,这人的“鸿钧三旋”似乎有点不对,在二次换步折向时,他似乎将剑向上一扬,那是本派中绝无之学。他这半空转向飞翔环回飘掠的身法,与门龙腾大九式根本不同,似比本门九式更为高明,倒真令我百思莫解,难道他不是本门弟子么?”他在附耳说话,不发一丝音响出来。 另一个也附耳说道:“师兄,我也有此感觉,在本门弟子中,从未发现灰紫色剑膛之人,论功力,他比咱们兄弟相去不远轻功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他竟会本派玄天神剑,却又不杏认是本派弟子呢?” “别管他,今晚正是大好机缘,一月以来,咱们被吴天堡的奇门生光变化弄了个精疲力尽,这字内凶人一直甫缩不出,今天终于被咱们碰上了!他离开吴天堡,譬如鱼儿出水,你去告诉葛武两位师侄,要他们四面埋伏,来得发动信号,绝不可妄行出面,咱们等会儿连袂而上,如功力不及这字内凶人,即行脱身,免得玉石俱焚,徐师弟毁家之恨,留待他日也未为晚。” “我这就走,师兄千万等我。” 文俊一上瓦面,阴森森他说道:“闻人杰,你先动手呢,抑或我先上?” 朗下人声突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闻人杰这三个字,背地里叫唤也可能要惹下杀身之祸,敢当宇宙神龙说出的人,仍是绝无仅有之事。 字内双凶和一霸的名号,列为江湖禁忌,直唤者死。己是家所知之事,而后晚,这名不见经传的怪人,竟敢公然与宇宙神龙较技,呼名唤姓难怪人议论纷纷。 宇宙神龙保持着一贯的拥容风度,微微一道:“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兄弟你具有如此高明身手,何用掩去本来面目呢?” “哈哈……”文俊大笑,又道:“对你这种人,惟有用这种冷面孔方快心意。” “至少,你该说出尊姓大名,本堡主洗耳恭听。” “少废话!你爱怎么叫都成。”文俊就是不上当。“年轻人!火气别那么旺。你真是昆仑弟子,不像龙腾大九式啊!咱们少见哩!” “废话!” “当今天下后起之秀中,阁下这种高明身手委实少见,如本堡主所料不差,阁下如不与昆仓有关,定与武当有大渊源,武当的八卦身法有点相近呢。”老凶贼仍然在笑。 “废话!” “请教,阁下是否衡吴天堡而来” “你的废话有完么?”文俊根本不回答任何问题。 “一月前投尽堡门的人,定是你了。” “闻人杰,你的九绝学力怎么了?”文俊顾左右而言咱他:“你的毒掌力在下领教多次了,如此而已!” “领教多次,咱们眼生得紧呢!也许我老了,忘啦!咱们那儿见过的?你能说出在何时间地么?” 文俊发觉自己失言,心中一慌,心说:“这老鬼好猾得是紧,我可不可上当!何不与他乱扯一折呢?想到就说,阴阴一笑道:“闻入杰,你真那么健忘么?” “本堡主委实人老,记性衰退,还是你说吧。” “哈哈!难怪难怪!二十年的事,委实太远了,太远了!” 宇宙神龙不知文俊在要他,沉思良久,仍毫无头绪,惑然地问道:“你说是二十年前? 在何地?” 文俊信口胡扯道:“在应荡山,你忘了?” “呸!小狗你好大胆!”宇宙神龙终于激怒了:“十二年前本堡主在西北留连三载,未履中原半步,你这下哦狗竟敢相口雌黑,罪该万死!”他的大袖缓缓举起了。 “哈哈!谁教你要套大爷的口风?一堆废话,这叫做以牙还牙,阴沟里翻船。” “小狗,你动手吧,让你三招。” “你准备了!” 文俊吸入一口长气,九玄阴真气布满全身,六合须强功贯于双掌,在云雾岭,双龙死得大早,未能将两种功力渗透传他,但文俊天资奇高,虽不能融会贯通,将两种功力渗于一炉,但已可同时分用,借威力不大而已,其仅练了不到一年,究竟难精不纯啊! 这时,四面人影疾闪,白影飘忽,四周,来了宇宙神龙手下的两名白衣少年,寒芒森森的长剑,照人须发皆现,十六名劲装大汉,四周散开戒备,东面,上来了两个白发者的道,正西,有道微的武当弟子。 正北,有一批蛇神牛鬼,文俊对他们不算陌生,那是阎王谷的爪牙,黑白无常来也。 在白衣少年身后,是白衣的冰红缘庄容和凌云玉燕殷风,他们都是吴夭堡的人,该上来的才是。 不该上来的不速之客,是两个杂杂毛,老得又干又瘦,老态龙钟,背上竟然背了两把长剑,他们站在东北,正在白发者道和白衣少年之间。 宇宙神龙向文俊喝道:“且慢,本堡主先交代朋友。” 文俊朗声说道:“别让太爷等得不耐烦,快!” 宇宙神龙先向黑无常抱拳一礼道:“巴兄和不动千里而来,兄弟未能还迎,恕罪恕罪了。” 白无常以充满鬼气的嗓音说道:“不敢当堡主远迎,敝谷主自接奉堡主手尽,得知有人至贵堡偷投缺角拜贴,并发现功力奇高之夜行人偷探堡上虚实,敝谷主不胜震惊,特遣在下兄弟率谷中高手前来协助,今晚方抵此地,幸遇堡主在此,来得唐突,尚望堡未休怪。” “有劳两兄长途跋涉,待此地事了,再专诚拜请诸位光临敝堡来驻,兄弟先行告罪。” “堡主有事情便,我兄弟替堡主压阵。” “兄弟这里谢过。” 向两入抱拳一礼,又向白发老道说道:“两位可是昆仑道友么?” 白发老道之一说道:“不错,贫道正是昆仑双鹤太吴太罡。” 宇宙神龙脸色略变,但夜色茫茫下,谁也看不出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他语声低沉他说道:“两位道友东来,有以利吾堡乎?” 老道也低沉他说道:“目下很难说,今日风云际会,三大玄门剑派中,仅崆峒与本派略有嫌隙,但也不至因此而意气相争,至于贫道是友是敌,堡主可自行论断。”他这态度模稷的表示,说来却低沉而有力。 “那是与本堡为敌了!这种暖昧之言,似不该出诸道友之口,是么?” “哈哈,堡主言重了!俗语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堡主何不维心自问,何时会与敝派结下深仇大恨,不就可以判断贫道是敌是友么?” 白无常冷笑着插口道:“堡主何须与他盘道?我兄弟少不了替主分忧,但请放心。” “有劳巴兄,兄弟先行谢过。”转身又向东北那又干又瘦的老者毛施礼,说道:“二老再次光临,在下感到不胜荣幸。 “堡主不需费心,贫道有葬一睛群雄集会,绝不置身事外,也许要与昆仑道友攀个交情,堡主有事请便。” 这两老就是南崆峒二老别看老杂毛干瘦得不成人形。但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中气十足。 “待在下事了,再行礼迎,二老休怪!”堡主请便。 “喂!”文俊在叫了:“你的爪牙不用吩咐了,免了吧!” “小兄弟,急什么?”宇宙神龙含微笑,钟定从容他说道:“你要不要交待后事?” “哈哈?交待你自己吧!我动手了。” “请!”文俊功行百脸,力贯掌心,身形贴着屋脊向前一滑,掌心真力条吐,六合须强功突然并发。“彭”一声沉闷巨响,瓦面人影乍分,在两人交手处,一丈方圆的瓦片,全被震得支离破碎,呼啸着的罡风,带着嘶嘶锐响,向四面飞散。 屋脊上,文俊急退一丈,身形仍在摇幌,双手不住颤动,宇宙神龙退了两步,屋脊留下了两条裂痕,他外面的围袍,已有微小破裂伤痕,脸上神色微变,额上有两条青筋跳动,良久方行静止,他沉声说道:“六合须强功!你与卜世昌有何渊源?说!” “九绝神功,不过尔尔!”文俊胆气一壮,他却不知宇宙神龙为了保持自己的武林志响,实在并未还手,他瞧不起这少年人,注意力全放在昆仑双鹤身上。他知着,黑自无常和崆峒两老,绝阻不住昆仑双鹤,所以护身真气仅运有三惊成,他万没想到,文俊竟然有武林绝学六合须强功,给了全力一击,衡破了他运三成的护身真气,差点儿出乘露丑。 他心中暗恨,杀机益盛,阴阴一笑道:“孩子,你说。得太早了,怎不回答我的问话?” “第二招!”文俊不予置答,突然大吼,柔身猛扑。 又是一声砰然大震,屋面上象是起了一阵旋风,激荡的气流发出刺耳尖啸,旁立的人,莫不骇然变色。 宇宙神龙身上微幌,站立不动,文俊却象断了线的风筝,翻腾着向黑白无常立身处撞去,“滚回去!”白无常像鬼嚎一声,一常拍出。 文俊被护身真气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但他并未受伤,当年在南昌官道,他挨了百毒天尊一二十掌,仍然毫发未损,这点儿反震巨力,岂能伤他?经外力一再打击,他体内神奇的潜力如山洪之怒发,九幽玄阴真气已将五脏六肺护得结结实实,气血一涌,立时止住。 白无常一掌拍出,惬死毒功兵阴寒腥臭之气,劲急绝论向文俊衡去,文俊岂能不知?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转正身势,半空中支掌一张一合,六合须强功突然并发。 轰然一声大震,屋脊华啦一声,向下一陷,在一凄万鬼声中,白无常腕骨立折,和所有的悍贼跌下屋中去了。 文俊他被凌历的僵死毒功,震得重行飘回先前立身之处,勉强使千斤坠稳作身形,落下了屋脊。 “滋味如何?九绝神功是否浪得虚名?” 宇宙神龙淡笑着发话,但声调已不似先前从容,经过了两次考验,他心中惊然而惊,能在他九神功护真气全力反震下,仍能活命甚至能伤人的人,可说是未会有,而这小子竟然能做到了,委实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尚若这小子不死,能假以时日,将是终生大患。 “你又岂奈我何?”文俊略为调息,昂然地答:“第三招!” 声出人到,猛地一掌横拍,一掌猛登,这次他用的是九幽玄阴真气,他想化去宇宙神龙的护身真气,卸掉那劲烈的反震力道。 刹时,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嘶鸣,阴寒之气激起阵阵澈骨寒流,向四周狂涌。 宇宙神龙身形一幌,衣袂飘举,他脸色一变,变声说道:“这是玄阴寒毒!你小子怪不得敢如此狂傲,嘿嘿!今要让你逃脱,终将成为江湖大患。” 文俊身形仅退了两步,双手十指不住箕张,还一记重手,仅将宇宙神龙的护身真气化掉外层反震的力道仍是相当强劲,仍受承了十之二三反震力。由于他们内潜力已发泽得淋漓尽致,所以没被震飞,他阴森森他说道:“少吹大气。太爷……” 他话示完,宇宙神龙已经发难,巨掌在袖中倏然伸出,向前一登,那无形无声的九绝掌力,一掩而至,这同时,东西响起崆峒二老的声音:“道友,你真要插手?” 回答是一声长笑,和一声暴响,一个白发者道捷如电耀闪,猛扑宇宙神龙,呼喝叱咤之声,在东北角突然暴起,其中并夹有苍老的长笑声,文俊不愿挨打,宇宙神龙一扬掌,他便展开九幽凌虚魅影轻功,向右一飘,突又经蛇缠滑身法,向左一折,动足九幽玄阴真气,一掌击去。” 白发老道也同时到,声音先到道:“且接昆仑天罡掌!” 宇宙神龙身形微挫,支掌左右紧分,生死一发,不由他不用全力硬接。 “彭!”“嗤!”巨响来雕着锐啸,三方劲道接实,三人中,文俊最弱,但他天生神力,不怕挨捧,九幽玄阴真气可解外力,可惜功力仍差,他被震得退了半丈。白发老道停在一侧,脸上泛灰。 宇宙神龙脸色铁青,头上的黑色头巾歪在脑后。 “天定掌力,绝迹江湖近百年,想不到牛鼻子你真具有贵派传神功,本堡主今天倒领故昆仑绝学。” 说完,他缓缓脱下罩袍,丢到白衣少年手中,露着里面紧身,腰带上,插着一把用红色棉裹裹住的短剑,这短剑,文俊曾经见过,但却未曾见它出过鞘,江湖中,也未听说过宇宙神龙用过剑。也许,见过的人早就阎王爷打交道去了。 这时,除了武当弟子以外,还有宇宙神龙身后的两名白衣少年,他们没有手以外,全围着另一个白须老道递爪,惨嚎之声此起皮落,老道的长笑洪亮震耳,真正能阻住耻他的人只有南至炯二老,黑白无常也勉为其难。文俊调息完毕,长啸一声腾身猛扑。“你死定了!” 宇宙神龙大吼一声,双掌连环劈出,无声无息的九绝掌力,把文俊震飞三丈落到厢下天井内去了,这是他真正的全力一击,近百年修为,岂同小可,他震飞文俊,虎躯一扭,反正双掌立时扔出,恰好接住白须老道推来的双掌。天罡掌推山裂石九绝掌无声无息,刚阳与阴柔迎个正着“叹”一声响。两人同时飞退丈外,屋顶禁不住这万斤神力再加重压,轰隆一声立时塌陷。 两人须发怒张,向另一屋顶掠去。宇宙神龙用的是“凌空虚渡,自发老道用的是“龙腾大九式”,都已臻神化之境,两人身形一落瓦面,各占方位,宇宙神龙冷笑道:“昆仑天罡掌,如此而已!第一掌,我以一,敌二,等二掌。我二次出掌仅可发六成劲道,而你并未占上风,再拼下去,百招之内你准死无疑。” “哈哈?你少吹大气,昆仑弟子的天罡掌,拼你的九绝掌不会差到那儿去,百招之内要我死你还不配!” “这不过是你自夸自谈,反正你心中了然,本堡主不愿和你胡缠,留下你的头虚,日后再找你昆仑派了帐。择兵刃。 他的手开剑囊,握住剑柄,眼中寒芒暴射,脸上神情骇人勇上阵阵杀机,令入望之心中。 白发老道当然有自知之明,论功力委实差上一等,说拼一百招,可能力有不逮,后果堪虞,既要比剑,昆仑的玄天神剑,雄据三大剑派首座,怕过谁来?拼就拼吧! 在六大门派中,以剑扬名的是昆仑武当崆峒,合三称大剑派,以昆仑的玄天神剑最为出色自徒昆仑门下绝迹江湖三后,武当的八挂剑法方耀居首位。 说剑法论剑法,这玩意委实不等闲,除非是为了健身,可以马马虎虎以外,要是仗之行道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得花上无究精力才行,不然老命难保。 剑,易学难精,真能达到六合归一的人,少之又少,所谓六合,即内三合心意,意气,气力外三合眼剑,剑步,步力。六合即通,定能腾蚊起风,变化万端,难咦! 运剑之诀,有二十八变之多,这仅指佩剑而言,假使是衡锋陷阵的大剑,却没有这许多麻烦衡抄劈截挡拦,足矣够吴!而佩剑却不是不同,砍劈挡拦托极少应用,要用的话准倒霉,死的保险不是对方,而是阁下自己。 二十八诀中各,各门派并非全同,有些加多,有些减少但基本法则是不变的,也并不是来上一百零八诀,这套剑法就可天下无敌,这种想法荒谬之至,临敌制胜,在于一念之间,而内力修,却是决定生死的无上要件。 有人说,学拳千招,不如一“快”,乍看去,真有道理但遇上内家高手,快,伤得也快,死得也快!学剑也是如此,内力修为不够,学了一万八千诀,也是枉然,剑被人震出门外,空门大开,不死何待? 昆仑双鹤妄想以剑法一拼,他忘了内力修为不如人,更要命的是,他忽律了神龙那把红色棉裹中的短剑。 好的掌,切玉断金,击衣殷血,斩势成疾,气冲斗牛。跃洲化龙,坏的剑,斩枝不折,割鸡不死,假使功力相当的行有,一把好剑在手,如虎添翼,稳操胜卷,对方岂能不死?除非他的功力,超出三倍有奇,不然……赶快逃命。 白发者道一声长笑,银光闪闪的长剑出鞘,剑是好剑,泛出一片银色光叶,龙吟之声,慑人中魄宇宙神龙脸色冷厉,嘴边阴笑,右手缓抬。 夜黑如墨,人影依稀,暮地里,亮起一道红色光华。三丈内,映得人影毛发可辩,大雪风下寒风刺骨,但红色光华映照下,似乎隐有暖意。 “赤焰剑!”白发者道脸色死灰,手中剑微颤,脱口惊呼。 “赤焰剑!”“赤焰剑!” “塞北人魔的赤焰剑!”四周响起阵阵惊呼,激斗之声顿止。 和南崆峒一拼的另一白发者道,闪电似向这儿惊到,的在同伴身侧,一声龙吟,也撒下一把银光熄的长剑两人神情悲汪,徐徐举剑。 突然,夜空中响起一声龙吟似的长啸,一条淡灰影,由天井上一惊而至,来势如电。 这瞬间,红光疾闪,银影急幌,人影乍合乍分,“嗤”剑气破空,红光倏暗。 “铮铮”两支银色剑身掉在瓦面,发出清鸣,昆仑双鹤退出丈外,手中仅剩剑炳,一头银发和九梁道冠,静悄梢地飞落天下,头顶鲜血如注,脸色死灰。 在满脸警骇,赖肉抽畜的宇宙神龙对面八尺处,站着一个灰紫色面膛的梅文俊,手中天残剑渐渐变色,发出嗡嗡剑啸,徐徐上场,跃然若动。 宇宙神龙骇然变色,赤焰剑红光暗淡,不住颤动,“天残剑!”有人狂叫。 “天残剑!” “恨海狂人!”四周的人,惊叫着缓缓后退。 “你究竟是谁?”宇宙神龙喝问。 “恨海狂龙!”文俊厉声答。 他终于失言了,不该说出他是恨海狂龙,刚才他拼全力猛扑,架开赤焰剑,推开昆仑双鹤,在间不容发中救了两老道,且将宇宙龙迫退两步,这份功力,不由宇宙神龙不惊,还道是恨海狂人亲临呢,文俊这一道出名号,宇宙神龙可心下定,而且,文俊马上陷入重围。 武当的道微叫道:“恨海狂龙,这是你埋骨之所!” 南崆峒两老也说道:“恨海狂龙贫道也算上一份。” 黑无常鬼叫道:“你小子死期已到,无常爷替你招魂。”——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五 章 昆仑双鹤做声不得,他们已受轻伤,担并无大碍,文俊在赤焰剑下救了他们两条命,他该替文俊拼死,可是天残剑是昆仑世仇啦!他俩正在进退两难,人性受到真正的考验,文俊已经对他们俩发话了:“老前辈,快!” “小兄弟,你以为昆仑双鹤不是人?”老道哈哈大笑。 “恨海狂龙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你们走是不走?” “我们的事,也不许人干预,你管得着么?哼!” “你们真的不走?”文俊的语音冷峻已极。 “哈哈……”发笑的是宇宙神龙:“谁走得了?除非是鬼。” “鬼也不成,有我黑无常在。”黑无常挺着无常棒,缓缓斯近,四周已形成包围。 文俊抬手抹掉人皮面具纳入囊中,故意对昆仑双鹤冷笑道:“恨海狂龙只许有敌,不要朋友哈哈!”他仰天长笑,声震屋瓦,“你们不自量,先拿你俩试剑,看招!”声出入动,猛扑昆仑双鹤。 宇宙神龙聪明一世,反被聪明所误,他在愤怒中要杀昆仑双鹤,其实心中对昆仑派大有顾忌这可好,恨海狂龙要杀掉他们话,他吴天堡岂不是可以置身事外么?这比躯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简单多了。文俊挺剑飞扑昆仑双鹤,宇宙神龙大乐,情不自禁仰天长笑,得意已机。 “哈哈……”笑了一半,他笑不下去了,吹胡子瞪眼睛啦! 文俊去势急如电光石火,昆仑双鹤急怒焚心,两下里一分,天罡掌恍若奔雷,立下杀手,同出一招“阴阳合连!”四掌上下一抄,真力猛吐。 文俊突升八尺,赵过凛凛罡风顶端,突然低吼道:“快走!多死无益!”声落,他已越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天残剑飞旋而进,猛袭堵在正北的南崆峒二老。 昆仑双鹤旋据然醒悟,跟踪便追,南崆峒二老措手不及,匆忙中两下一分,拔剑旋身,顺势急挥,幻出一道剑影,锈影飞旋,两下一分,衡破剑纲,乘隙急进。 这一瞬间,昆仑双鹤已经一掠而出,打出两记天罡掌,随着两声惨号,已经远出对面屋脊去了。 崆峒两老只觉手中一轻,无假思索,倏然暴退,丢掉残剑连环劈出两掌,方将锈影阻住。等他们神魂刚定,文俊已经走了。文俊一到对面屋脊,向等待着的昆仑双鹤说:“老前辈,后会有期,快走!”他掏出一把黑白棋子,向侧掠去。 “小兄弟,珍重!”昆仑双鹤一提真气,消失于夜色中,文俊向侧一掠五丈,一扬手,就是一把“满在星维”。黑棋子锐啸,白棋子飞旋,向追来的撞人打去。 他跃下街心,劈面众上两个白衣少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麓岭石笔峰,他俩也是帮凶之一,没话说,天残剑疾如闪电,突出一招“七星聊珠”。 一声惨号,白衣少年倒了一个,另一少年的长剑,也将文俊的长衫,在胁下穿了一个大洞,可见这小子功力了得。 文俊闪身挥剑,面对咬牙切齿的孤和年,冷哼一声何攻出一招杀着“怒海藏针”天残剑在手,龙韬十二剑威力。止大了一倍?简直如猛虎添翼,蚊龙得水。 眼见白衣少年一命难逃,在间不容发间,红光一闪。“当郎”一声龙吟,三条人影倏分。 怪!赤焰剑的光华,在天残剑的克制下,竟然神奇地暗淡下去。威力倍减。 两人跃落街心,面面相对,相距丈外,各自运功御剑。四周,群贼渐渐赶到,纷纷散开,挺兵刃全神戒备,赤焰天残,正式面对现实。五十余年来,第二次相逢。 两把神剑徐徐举起,逐步接近,天残剑寒气森森,赤焰剑热流如火,天残剑微向下锋,赤焰剑略为上扬。 一丈,八尺近了!“挣”一声响,宇宙神龙后撤两步,显然两人功力相去甚远,忧劣立判文俊长啸一声,身剑合一猛扑,洒出招“怒海藏针!” 宇宙神龙神情肃木,赤焰剑一招“排云扫雾”,疾扫攻来的无数环形锈影,剑气斯斯尖啸,赤色光华与挣影一触,突然条暗条明,剑啸刺耳声中,人影又分。 三进三退,衡错,宇宙神龙步步进迫,双方的剑,皆不能发出神奇的功力,一寒一热,互相克制端视功力深栈而定胜负,天残剑乃万年寒犀角所造,先天上把腾赤焰剑地火纯阳精英,可是文俊功力相去太远,威力大打折扣,只能以本身神奇潜力,抗拒宇宙神龙沉重如山的劲道,可知他支持不易。 力拼三十余招,宇宙神龙越战越勇,步步进迫。文俊被劲烈的剑气,震得气血不住翻腾,真力渐竭,在宇宙神龙绵密抢攻下,他没有以九如心法调息的机会,在生死刹那之间,他不敢大意分心调息,想得到要糟。 宇宙神龙暗暗惊,能和他力拼三十招的人,绝无仅有,固然赤焰剑已被克制,那能推山裂石的真力,为何不能将这小子震毙,真是令人难信而百思莫解之事。 他已看出文俊已有力竭之象,冷哼一声,真力源源而出,剑势如长江洪水,滚滚而出,加紧抢攻。 神韬十二剑固然神奇莫测,足以傲视江湖,可是双方真力一触,天残剑便不被崩开,也被吸住,虽有神奇剑法,又有何用,要没有天残在手,文俊绝难挡住三招。宇宙神龙一阵急攻,文俊手脚渐乱。 “小子,再等十来招,天残剑就是我的了!”宇宙神龙一面进招,一面冷峻他说。 “你就是到了就岸,也是死路,保主容你不得,天下各大门派更不能饶你。” 文俊无法出言反击,但心中暗付:“这凶人百年修为果然功参化境,报仇实非其时,我得冒险脱身,偷出左手用蓝羽毒蛊伤他。可惜!在徐家弯被阎王令恶贼,用辟历毒针打毁了我的赤复草瓶,不然该多好?”他动了逃生之念。 街道是大青石路面,并不十分光滑,他心中一动。见机脱身,宇宙神龙步步紧迫,刚撒“追云逐电”反手又出“金蛇穿穴”剑在文俊结喉下反穿而上。 文俊一招“云封雾锁”拂出,足尖陷入石块角沿,仰身足尖猛飞,一块拳大石角,闪电似击向宇宙神龙丹田要穴。同一瞬间,他顺势躺倒,没办法,且借一记窝囊招,“懒驴打滚”,在争通滚转之间,他的左手已扣在黑龙剑柄上。 石块怎能伤了宇宙神龙?他的护身真气宝剑也难伤他,可是在徐家湾,文俊所用的毒物,吓破了许多英雄的虎胆,宇宙神龙他能不怕?在拼斗间,文俊的齐长衫衣底、不时露出那蓝色大革囊的底害,宇宙神龙当然看见,他不怕兵刃偷袭,却怕奇毒沾身。 石块一倒,他心中惊,火速停住呼吸,一掌劲风将石块碰飞,怒啸一声,飞刺地下的文俊身上。 就这略一分神之间,双方距隔已拉远至八尺以上,他刚飞扑而起,一条鸟光闪闪物体,已经奔雷也似袭倒,云零里,无法看出是什么东西,他不敢用手去挡,赤焰剑向上一扬,赢着黑物一搭右猛扔。 这可好,黑龙剑柔软如棉,被赤焰剑一搭,尾端向前猛扔,在赤焰剑的光华的照映下,剑柄上的龙头,看去恐怖已极的龙口中的大珠,反射出耀目红光,滚转闪烁不已,正向宇宙神龙的面门荡来。宇宙神龙扎见此物,只道这玩意所以喷洒毒液惊得大吼一声,全力一掌拍出,身形乘势飞退丈外。等他双足一沾地面,街边黑暗角落已乡起惨号,文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巷坚里,而文俊的语音,仍在耳边震荡:“赏你一点蓝羽毒蛊,不怕死的来追。” 他正想追,街角踉跄跌出两个人影,一个是武当的道微,一个是他手下十六名黑衣高手之一两个人凄惨地叫号着,在街边仆倒在地。 蓝羽毒蛊!在徐家湾文俊处治百毒书生,宇宙神龙岂。能不知?端的闻之色变。 黑暗中,奔出五人,要去扶起两个惨号之人。 宇宙神龙大喝道:“住手!动不得!” 众人闻警住手,退在一旁,宇宙神龙不追文俊了,他知道这小子轻功高明,追之不及啦!他的抬起那黑龙剑,哈哈大笑,却又顿足长叹,他正欲向死尸走去!却听远处传来崆峒二老的叱喝声,他心中一动,身形凌空直升瓦面,向声源处一闪而没。 文俊穿入小巷,走不到百十丈,绕过了两条长街,却未留意身后屋上,有两条黑响紧迫不舍这两黑影,正是干瘦的南空洞二老,他俩长剑被削,差点儿老命呜呼,怎得不恼? 论功力,他们胜过文俊多多,昆仑双鹤的才天楞也奈何不了他们,竟被文俊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仗天残剑之威,迫得他俩灰头土脸,这口恶气不出,他俩岂能甘心,何况文俊杀死腔同弟子消摇鬼武艺,天残剑又是同崆峒派死仇,论公论私,非毁了这小子不可。 宇宙神龙和文俊动手,他俩不敢相助,不是顾于道义,而是怕解了宇宙神龙的忌,凡是他亲自动手之事。是不许任何人插手的他俩悄悄地在附近同伏,觅机拦截,果然文俊舍了珍贵的黑龙剑,经蓝羽毒蛊突围,两个老杂毛见机会已至,随后紧迫不舍。 小巷下又黑又窄,稍一大意便将被人钻屋逃脱。所以两老道不急于动手,专等文俊到宽蔽处现身。 文俊脱身落荒而走,不敢回红盛取包果,慌不择路见巷就钻,却未留意屋上跟着有人。 快四更了,街上有吴天堡的人动力无剑杀人,不但居民将门关得死紧,连更夫役吏全躲得无影无踪。 前面已是城墙,墙根小巷尽头,有一个小小臭水池,和一块十余亩大的空地,文俊收剑入鞘急如闪电向城奶下扑去,他想越城而去,等待天亮后再定行止。 他炔,崆峒二老也不慢,在城根下碎石参差的空地中遭遇了,以两个功力深厚的老前辈,攻袭一个久斗身疲的后生小子,按,可是探囊取物,怪就怪在这儿.两老道并未取得绝对伏势力拼十余照面,文俊仍然未现败象,把老道们气得暴跳如雷。 文俊已一面骂道:“老杂毛,崆峒派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些无耻之辈,你俩人更是无耻中的无耻之徒。打!”呼一声,击出一记“力劈天门”,九幽玄阴真气一涌而出,左手“逐浪分萍”,猛攻左首老下盘。 “嗤嗤”两声锐啸,两老道的雄劲掌力,被九幽玄阴真气化去七成劲,余劲仍向文俊撞来,文俊究竟功力未曾尽复,真力不断,只好退后一丈避招,一声龙吟似的剑啸,天残剑再次出鞘。 为首老道说道:“小狗,天残剑又待如何,哼!贫道不让你近身,用劈空掌力紧缠不舍,嘿嘿!天明后,你将无处循形,汉中府就是你埋骨之所。” 左首老杂毛大叫道:“师兄,咱们一前一一后,进退互相呼应,缠死这小狗。” “你们的如意算盘自欺欺人,哼!你们记住,太爷日后留得命在,崆峒派将瓦解冰消,恨海狂龙绝不饶你们这群卑劣无耻之徒……” “你没有机会了!”声震耳朵,令人心血沸腾,声以人到,红光耀目,原来是宇宙神龙赶到了,文俊闻声知警,天残剑向左侧老杂毛飞旋而去。 老道劈山一掌,闪身避招,掌劲被天残剑一旋一翻,嘶嘶而散,文俊不管身后的老杂毛,和同时扑到的宇宙神龙,“大地龙胜”身法直上十寻,“苍鹰回云”掠过成墙,再以“怒集芽林”身法急掠而下。 在掠下的瞬间,身后一丝肉眼难辩的紫影一闪,他只觉臂骨一麻,痛入肺腑,真气似有分散之象。 他缥竟体质异于常人,体内有神奇的潜力,仍能忍受这突然而来,所加的无边痛苦,他一咬牙,疾掠而下,足一沾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一条小河旁茂密的枯林衷草之中刹时不见。 城上,宇宙神龙止住南崆峒二老的追逐,他已看出文俊被暗器射中时,身躯的震动的扭曲,便淡淡一笑道:“两位道长请停止,让那厮池渠中,明晨派人找寻他的死体、他不会跑出三里之遥。”是堡主射中他么? 闻人杰的龙须毒针,有史以来每发必中,无人能逃。 宇宙神龙傲然地说,转身掠人城中去。 越过了被雪所履的田野,经过了不少村舍,穿林越丘,见路就走,文俊咬牙强仰一口真气,慌不择路向前飞驰,不知奔了多少路程,已经进入丘陵起伏的山区。 终于,他感到胁骨附近肌肉,齐团一处收缩,也无法忍受那澈骨奇痛,脚下一踉跄,“砰”一声,摔倒在几块石头下的雪地里,头脑一阵昏沉,只觉到天旋地旋,眼前一阵昏黑,立时昏厥了,丽日缓缓爬上东山,汉中府城依然一片升平气象,而府城西面,至褒城宫道于左一带闻广平原上,有几批劲装男女漫山遍野窃搜。直至已时未,这些人在近效二十里内毫无所获,他们在汉水这宾勘察良久。然后纷纷返回汉中府。不久,江湖上悄悄传出消息说恨海狂龙已经藏身汉文滚滚江流中,至于因何葬身江中,却无人能道出内情,这消息在暗中传播。知道的人不大多,在汉中府汉水之宾,吴天堡曾经派人到潜山阎王谷,向阎王令主借了不少水性高强的英雄,足足在水宾打劳了一月之久,据说是找一把宝剑云云。 就在江湖暗传恨海狂龙宙没汉江的半年内,武林中突如其来,乡起一声晴天霹雳,震得武林英雄豪杰们人人自危这一声乍雷是:“在搜索文俊下落的数批入群中,孤零零地走着一个美丽绝寰的紫色劲装小姑娘,她漫无目的地向西走,沿着一条小径向前又向前,并留心细察路旁所疑的痕迹。她,就是三堡主的孙千金凌云玉燕殷凤。 她一面顺小径向西走,看看进入山区,不时哺哺自语:“看他那威风八面的雄风豪气,和那久战不疲轻功超凡的神奇身手,绝不会倒毙于三里之内的,我得走远些,但愿他不死,要落在他们手中,岂不死活都难?” 走了不远,又说道:“爷爷曾说过,三岔口中,他身陷重围,依然气吞河狱,长湖徐家湾,所用毒物震慑江湖,龙须毒针绝无蓝羽毒蛊歹毒,他该有解药的。”一进山区不远,绕过二座山丘,小径上犹木融化的积雪中,隐现凌乱的脚印.但每一脚印的间隔,仍就六尺上以的长度,她心中一动,沿足迹向川内赶去,绕过数座枯林,小径已尽,足迹更为明显,这人定然向乱石堆积的崖壁下隐藏了,她向崖壁下奔去,可是足迹已无法分辩,石岩上没有积雪没留下足印。她刚越过一块巨石,站定向远处望去,突然身后传出一声微的喘息,她急忙回身一看,脸上泛起惊喜万状的神色。所是,她却不敢移动半步,僵住了。在石缝壁间,斜躺着文俊扭曲着的身躯,右手的天残剑靶,被托在掌心中,剑尖正对着小姑娘,假使向外一登,剑即可飞射而去,他的左手指缝问扣了五粒白棋子也是蓄劲待发,他脸白如纸,满脸汗渍,腮旁肌肉不住抽摘。虎目中发射着愤怒而阴森的寒芒冷电,盯着姑娘粉面,把小姑娘盯得从脊梁上冒起陈陈寒流。 “是你!”他吃力的说:“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的左手一颤,略向上抬。 姑娘神色镇定的说道:“我深信你不会丧生,我能帮助你么?可是我没有解药。” “哼!假惺惺,恨海狂龙不相信任何花言巧语。” 姑娘幽幽一欢道:“我毫无恶意,吴天堡的人,皆被看为字内凶人,难怪你误解。你要杀我就下手罢。所是你仍赶快离开,我不知他们是否要搜到这儿,你在山区外留下了足迹,看你运气了。你下手罢!” 她黯然闭上双眸,眼角现出两颗晶莹泪珠,映着朝霞闪闪生光。 文俊的左手颓然垂下,紧皱剑眉,显然他内心的波涛,正在突然翻腾。他有点不相信是事实,而事实却透在眼前。前且,昨晚客邪之中,惟有这位姑娘具有人性。看来她真的对自己毫无恶意是可信之事了,他怎能对地下毒手,辣手摧花? 他冷冷地问道:“你是吴天堡的什么人?” 她仍闭着双目,似在低诉道:“家父开山铁掌殷不群,家祖独掌镇西川殷梦湘,是吴天堡西堡堡主。我……我不怨你。” 假使在我未遇玄仙子之前,只消知道你姓殷,我不会饶你,你走罢!” 桃花仙史火焚玄都观,无极道人惨死,文俊赶到时,遇见少周郎闻人霸。师伯临终之时,说出三堡主前来寻仇之事。其实无极道人不知桃花仙史乃奉宇宙神龙差逮,至今文俊将三堡主恨入骨髓。后来在五老峰下,义救玄衣仙子所中尸毒,玄衣仙子将杀桃花仙史,和桃花仙史突然玄都观之事说出,文俊方知其中原委。 在三岔口,三堡主鬼对文俊。始终未出手拦截,可见三堡主并非穷凶极恶的人,再经玄衣仙子揭穿内情,闻入霸死在天残剑下,桃花仙史又被玄衣仙子所杀,玄都观师伯的仇人,只剩宇宙神龙一个,文俊已宽恕了三堡主之罪,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要我帮助么?这里不安全哪!”姑娘张口说话了,脸上充满关怀的神色。 “你快走,恨海狂龙不受任何人恩慧,尤其是吴天堡恩慧,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不杀你已是万幸,快走!免得我念,大汗如雨,说不下去了,全身在抽摘震颤。 姑娘强拗他说道:“不,我不能走,你杀了我我也不走,我得将你送到安全之地,绝不能让你落在他们手中。”她轻移莲步,缓缓走近。 文俊一咬牙,挺起上身,天残剑尖点在她的胸口上,切齿地叫道:“我叫你快走开,真要我杀你么?滚!”剑尖一用力,惯穿紫色劲装,直抵她双乳之间那深区中的肌肤。 姑娘神情宁静他说道:“我将你背走,离开这危险之地。你知觉仍在,真力未失,要是怀疑我对你有恶意,可以将你的指掌压在我的脑户穴上,随时可以要我性命。” “笑话!我梅……恨海狂龙竟需仇人援手,受人怜悯,哼!” 姑娘说道:“你错了,我爷爷和爹爹,平生未杀过半个无辜之人,所行光明磊落。在吴天堡中,西堡自立门户,从不参接东后两堡之事,平时极少往来,怎会与你有仇?至于我,一生足迹未离开过汉中府百里之外也不会与人结仇,怎会是你的仇人?” “少罗唆!凡上吴天堡的人都该杀!” “那你就杀了我罢!但请你等到安全地区这后,我不会珍惜性命的,谁教我是吴天堡的人呢?” 文俊找掉额上大汉,天残剑缓缓向下一滑。这剑十分神奇,如不注以内力,并不犀利,不然姑娘不被开堂破腹才怪。 他冷冷他说道:“恨海狂龙不知什么是危险,你的好意逃了罢!” “请别生我的气,人总不能在恨中活下去啊!”她语气婉柔,神情真诚。“你自己已收剑呢,还是要我代劳?天色不早,该走了!” 她蹲下身子,含笑去摘他的天残剑。文俊痛得冷汗直流,对这温婉的小姑娘,又无法将气出在她身上,赶她她又不走,只好由她。 姑娘晚他将天残剑归鞘,柔声说过:“由这儿往西南五六里,有一座偏僻古林,平时罕有人迹,我将你置身在那儿不会被人发现。龙须毒针歹毒绝伦,在一盏茶时分内死状奇惨,而你竟能支持三个半时晨,也许能支持得更久些,我将倾全力替你去偷解药,但愿我能办到。” 文俊痛得卷成一团,无法作声。 面对这卷成一团的伟岸大男人,姑娘感到十分辣手,怎么个背法呢?要扛上么!不成他伤在臂骨近背脊处,扛上他不要他的命?她略一迟疑,最后再手向他肩背和腿弯一抄,抱起就走了。 她避开积雪,向工击翻过两座山,左盘右旋穿林越刺,钻入一座山谷中的古林。 在她离开原地不久有两人影搜到先前文俊隐匿之处。这两人一是七星羽士妙真,背上插着那曾被天残剑点破剑星的七星神剑。另一个是雄伟和尚,正是吴天堡功力超人,宇宙神龙奇为左右手的金罗汉宏禅。 两人细察遗迹,四处搜遍。小姑娘入山之时她心细如发,并未留下自己的足迹,所以只有文俊的足印。两人搜半乡。最后向东越山而去。 古林尽处,是一处高有三丈的崖壁,壁下内凹,可以遮蔽风雨。 小姑娘将文俊平放在地,焦急他说道:“你忍住些,我先去找衣物,再返吴天堡盗药,天黑以前方能返回,你可别离开啊!” “不用费心,你能替我察看伤处情形么?” 她粉面泛上朝霞,但却毫不迟疑。晚他宽衣解带,最末一根胁骨靠近脊骨处,肌肉紧缩,结成海碗大一团。肤色并无异状,仅在奋起的肌肉顶端,有一微的创口,参出一丝紫色液体,整个中和腹肌,向奋起处挤近,蹦得紧紧地一棱棱可怕已极。小姑娘直摇头,咽嘎着将情形说了一遍。 文俊没作声,闭目沉思良久,他知道自己体内得玉浆之助,不惧奇毒,也知道普通暗器亦不能在他身上造成损伤,宇宙神龙虽功力高强,那毒针仍能入内腹。目前的难题。是如何将体内那逐渐倦缩的毒针取出,排除那紧缩时牵抽肌肉的痛苦而已。 他打开蓝色革囊,在玉瓶内取出一片千年玄参,吞下腹中。拔出天残剑,交在姑娘手中说着道:“殷姑娘,这点苦我受得了。劳驾,替我割开那团肉愤,只削划一拳头大字就成。” “这……这……这不啻饮酒止渴!即使割开,那毒针也不能取出,除非全部肌肉予以割除,而毒性已遍布全身,割除一处仍是枉然哪!” “你别管,划开就是,在一个时辰内,劳驾姑娘替在下在外戒备,贵堡如有人搜到,请先发声惊告,请快动手!” “你真要这么做么?”姑娘手中天残剑不名住颤。 “是的,毒针仅伤胸并无大碍,还好,要是进入内腑,五脏早被蹦缩断碎了,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小姑娘银牙一咬,手起剑落,在愤起的肉山中,划了一个十字,鲜血涌起如泉,姑娘弃剑掩面,不敢正视。 文俊闭目运起九如心法,“排字诀神奇地派上用场,不久,鲜血渐止,肌肉渐渐放松了些。 时已近午,文俊行动,益急,鲜血早已止住,肌肉已恢复原状。在裂开的十字形伤口中,一根细小如发,紫光闪闪,长仅三寸余的细针,缓缓伸出创口外。 九如心法诚如恨海狂人所说,算不了什么,最为真贵的是心法中的“排”字诀,可以将体内异物排出体外,这是九如心法与任何先天气功不同之处,也是武林朋友构寐难求的至宝。 文俊在百宝囊中取出金创药,自己敷上,撕破内衣。将创口扎好,结束停当,地下紫色的龙须毒针卷成一只小环。谁能想得到这东西能取人性命,予人澈骨痛苦呢? 他一脚将小环踏人士中,用土掩了,哺哺他说道:“师父就是死在这歹毒暗器中,差点儿又要了我的命,宇宙神龙哪!你日后的下场,我要你死得更惨烈万倍!” 她缓步走出崖壁,向站在一株高树上向远望的小姑娘背影,叹口气唤道:“殷姑娘,请下来一谈。” 姑娘闻声转身,飞掠而下,注视文俊那略带苍白的脸容,惊喜的叫道:“啊!你……你竟然神奇地在龙须针下重生,真是空前绝后之事,恭喜你了。” 文俊淡淡一笑道:“目慢恭喜,还是替你吴天堡欢息罢,恨海狂龙一日不死,吴天堡的人,将永难安枕。” 姑娘暗然的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吴天堡四十余年来,倒行逆流,入神共怨,成了众手所指的藏污纳垢之地,我能说些什么呢?唉!”说完幽幽一欢。 “转告令祖,既然在吴天堡各立门户。不过问宇宙补龙之事,别再在江湖招惹是非了,江西玄观之事,令祖应算脱掉干连,我恨海狂龙不能追究。” “真是你将闻人霸杀了吗?你姓梅,你能将大名见告吗?” “姑娘,你心细如发,心地善良,你不该生长在吴天堡的。不错,我姓梅,贱名怨难奉告。假使有那么一天。恨海狂龙不动西堡一草一木。别矣!姑娘,愿多珍重!” 声落人动,快如闪电掠过林梢,眨眼问,形影俱渺。 凌云玉燕怔怔地张望着文俊逝去处出神,久久不动。 这时,在漫天风雪中,甘凉古道上现出昆仑双鹤孤零零的一双身影,向东昆仑赶去。 三月后,东昆仑下院开始召集门人,甘凉古道中,出现了九现支凌徐占海的身影,向东昆仑急赶。 而同一时期中,武当崆峒的弟子,正式在吴天堡中来往出入,宇宙神龙亲自跑了一次潜山阎王谷,拜会阎王令主世昌,将黑龙剑送给他,可能是作为交换六合须弥功的代价。 在云雾山绝谷,“双龙之宫”前,排下了十具尸骨,任由风雨将他们化为白骨。 在淇淇人海中,有一个被哀伤摧残着的小姑娘,正在登山涉水找寻黑尸魔余昌的踪迹,她就是文俊的义妹徐廷芝。黑尸魔已经长眠双龙之宫,她怎找得到呢? 文俊呢?他到哪儿去了? 由陕入川,必须经过诸葛亮所筑的汉城渡河西进入河谷,走金牛道,超越“入秦第一关”七盘关,方算踏入:“天府之国”的境地。 这一段路程,集天下之险的大战,险到什么程度,一句话心惊动魄。要不险,刘邦的江山怎坐得住?楚霸王早就砍他的脑袋当溺器,历史早该重写。要不险,始皇帝还用得着做一头金牛,以拉金屎来骗蜀人开路? 文俊不在乎险,他在一个月后平平安安到了成都,溯氓江绕九顶山北上,进入不毛。 氓江上游,设有一个松潘卫,那是最遥远最贫瘠的。个鬼地方,派到那儿的小官,莫不惊然而惧,鬼叫连天。由成都到松潘卫,不多不少,七百里有奇。四川哥儿自夸八百里的锦锈河山,号称天府之国。” 这岂不笑话,四川八百里,成都到松潘卫就有七百里,那四川岂不是还有一百里么?不是笑话?道理是不错,可是八百里的算法有点不同,成都到松潘卫的算法也不同,不信的话,请阁下自己去走走。 这天他到了坟川新城,体朝方将县治由西面搬来,这里便繁华起来了。再往北走,最后一处繁华之所,是茂州。再往上就不易看到汉人了。 岷江在峡谷中奔腾而下,水中夹有甚多的碎浮冰。东面九顶山无数高与天齐的奇峰,令人望之心悸,西面万峰千峦的邓蛛山,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 位川那时人口稀少,小得可怜,城南大叫一声,城北的老鼠也吓得打多嚏,由南至北仅有一条窄小的“大”街,和三五条小巷,小西门比较热闹,由上游放下木排的爷门,如果在茂州赶不上歇宿,就在这儿靠岸。但严冬时分,放竹木排的爷门早就绝迹,小西门依然冷冷清清,每一个居民都无精打彩。 未时左右,文俊进入东门,这一带山高水深,雪滑路险,微晚些就没有人敢赶路了。他不急于赶路,要沿江找导雷音大师遗迹,这不是旦夕之事,急也没用。 文俊的包囊,已丢失在江中府鸿门客低,经过无数逐险;他小心的多了,日夕兵刃革囊不离身,银钞全放置百宝囊中。反正单身上路,隆冬之时,衣衫全穿在身上,用不着包囊。 天色仍早,他投宿东门兴隆老,安顿后,他信步出门,到对门“上蜗”小店进餐,小店酒旗高挑,天气奇寒,他想喝上两杯,并在店中打听消息。 店中窄小,十来副座头空荡地,店伙计招呼他落坐,首先奉上一杯浓茶。 文俊点了几盘热菜,来上个火锅,要了一壶老酒,慢慢浅斟,有一搭无一搭和店伙计胡扯个没完。 “老兄,由这儿到镇江关,还有多远?文俊打开话题。 “镇江关?”店伙计讶然的说道:“这么大的大雪天,你哥子到镇江关于啥子名堂?远得很呢!” “到底有多远?” “经地茂州,出两河口,大概要走十天。哥子,路上真不好走,大雪厚得吓死人,啥也看不见,要滚下江里,乖乖!要不死才有鬼。我看,明年夏天去还差不多。” “这条路上,难道冬天就没有走了?” “有是有,要不是官差,就是那些野藏人,也有些来路不明的人结伴往上走,象你哥子这样单身客人,可从没有见过。春天也不行,风雨云雾可都要人老命。” 门帘一掀,进来了两个身披狐皮外袄,皮风帽掩住头面的大汉,肩下各悬着一口沉重厚背腰刀。一进门,先头那人掀开掩口,摘下风帽,露出头面。原来是个剑眉虎目,面方大耳的年青人。 后面那位也摘下风帽。卡,一头黄发,满脸黄光闪闪的虬须,环眼大鼻,看去十分威猛。 他暮地大叫道:“伙计,烫酒,取大碗来,大钵子肉声上。 年青人沈稳凝实,他没作声,在文俊隔桌徐徐坐下,将风帽掖在怀内,向虫、须大汉一笑道:“子山兄,敢情是刚由饿鬼地狱里刚放出来么?” “赶了两百里,滴水未进,怎受得了?我金毛吼可不象山少主身怀绝学,饿上三五天仍是条生龙活虎,肚子饿,万事俱休,真不好受,明儿赶路,我得带些酒肉。” “我看你就留在这儿算了。” “少山主说话倒轻松,山主要是知道,不刮我的皮才怪。” “天寒地冻,山中食物难寻,这次入山,不知要耽各我久,吉凶难料,象你这般难煞,岂不难成大事?” “少山主请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金毛吼绝误不了大事。” “但愿如此!” 酒菜一上,两入再言语,埋头大嚼。 门帘又动,进来了三名老少,全是劲装打扮,身穿皮袄的人。 接着又来了一批,乃是两个豹头环眼大汉。 文俊心说:“这些人全是江湖好汉,看似全有所为而来,难道说,这边戌之地,竟会有事故发生么? 酒足饭饱,他正欲结帐回店,门帘一掀,踉跄抢进一个浑身破烂,逢头垢脸,光着一支瘦黑腿的老乞丐来。 掌柜的刚喝一声,两名店伙早双双抢出,其中之一亮着老公鸭的嗓子,大骂道:“呸! 臭要饭的,你也太不知好了!入了冬,客人一月中也没十个上门,生意不好做、那能天天周济你!走!’快走!别呕了贵客!”两人连推带拉,想将老花子推出门外。 老花子一身破烂,干瘦得不成人形,浑身直打寒颤,翻着一双死鱼眼直抽气,他躺下啦!抖索着用快要断气的嗓子,惨凄凄地哀求道:“两位爷行行好,让老不死,求求客官爷,赏几个文苟延残喘,三天,三天了,我滴水未沾,快死了!” 两店伙计面面相看,缩手向柜上瞧,掌柜的是个年已半百的老实人,他暗然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没法儿哪!俗话说救苦不救穷,这年头生意清淡,那能天天周济你呢? 下次请你不要再来了,王三!” “王爷请吩咐!”另一店小二说。 “给他一碗食物。” 老花子在地下挣扎着爬起,点着头叫道:“谢谢五爷恩典,谢……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接过店伙计端来的大海碗,用手将所有饭菜片刻吃个精光,吃象之馋,令人动容。 他谢过店伙,巍颤颤地走向客座。人未到,那股子臭气中人欲呕。 最先一桌是两位最后到的豹头环眼大汉,他两狗眼一瞪,年岁稍长的那位大吼道:“滚你娘的,呕得大爷酒菜也不能下咽,滚!”站起来提起脚尖,正要一脚踢出。 文俊倏然站起。 还好,老化子被那打雷似的嗓音一喝,吓得抖得更凶,如见鬼魁般,惊恐地退后五六步,靠在另一桌边直喘气,免了一脚这厄。 文俊怒瞪了两大汉一眼,但他们正低头狼吞虎咽。 老花子定下神,巍颤颤走向老少三人那一桌,一面伸出那肮脏而宛如乌爪的手,软弱他说道:“好心的爷们 一杯烫酒急如骤雨,浇得老花子一头一脸,把老花冲得几乎站立不牢。差点儿摔倒,那是老少三人中,中年壮士的杰作。 文俊侧方那位少山主无表情地叫道:“店家,要是不想做咱们的买卖,该早点说呀!何必让这老肮脏撵咱们走?” 虬须大汉虎吼道:“叭!要不快滚你老命难保!” 店伙计正往这儿赶,文俊已推椅而出,他不怕肮脏,挽着摇摇欲坠的老花子,走进柜边,结完帐,掀帘而出。 寒风一吹,老花子已浑身筛糠,牙齿格格直抖震。文俊打开衣下百宝囊,将所有银钞取出,一贯一张的“大明通行宝钞”共有二十张之多。他留下了两张,全塞入老花子手中,低声说道:“老丈,小可所有无多,尚须跋涉间关万里,不敢倾囊相助,尚请原谅。”说完,大踏步走了。 老花子注视着他的背影,探囊取出十八张大明宝钞,怔怔地出神。 那年头,蔡用金银,大明通行宝钞共分六种,最高额是一贯,一贯就有一千文,也就是等于白银一两。白银四两可换黄金一两。 十八张银钞就是十八两白银,也等于黄金四两半。头年那价物便宜,四川民丰物阜,生活程度更低。十八两白银说多不多,足可以使一家升斗小民,马马虎虎混过三年。 老花子将银钞塞入怀中,目光落在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兴隆老店内的文俊背影。 突然,他目光中昏暗眼光神奇地消失了,一道亮晶晶的奇光一闪,瞬即消失,他回头向上氓酒店内轻扫一眼。迈开抖着的双腿,巍颤颤地消失在街角中。 从此。文川城消失了这在此行乞二十年的老丐。 文俊回屋洗漱已毕,小店伙计已掌来灯火,单身客房不够宽敞,生起火贫满室生春。文俊对火贫不习惯,让店伙拿走。 在他开闭房门的瞬间,走道突吃着一个厮熟的口音道:“大哥,忘了她罢,至今她生死不明毫无下落,何必再想找呢?咱们这次入川,假使如愿以偿,日后名震江湖,还怕找不到好伴侣的么?” 另一个厮熟的口音接着往下说道:“群弟,你不知道情之一字,最为奥秘哪!一人情关出更难我非找到她不可。还有那位什么俊,不将他宰掉,我永远得不到她。”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能宰他呢?” “我不会相信的。如果他真是中剑坠崖而死,她为何悄然出走呢?哼!我就知其中有假。” “算了吧!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她分心吧!咱们这次入山,吉凶难料,必须全力以赴,是吗?” “不必替我操心,我理会得。” 声音渐微,显然两人已经入室去了。文俊心中一动,心说:“看来这次又碰上熟人,我得小心些,还是易装得好。” 他不急着打听两人是谁,脱靴登床,运起玄阴真气,片刻即物我两忘。 他刻苦用功,直至三更将尽,方散去功力,动起九如。心法,让先天真气缓缓化为干丝万缕,安脉归流。 这时,房顶突然发生一声极为轻微的诧呼:“咦!” 寒风呼啸,而且那一声“咦”又极为轻微,文俊虽极为锐利,但仍毫无所觉。 不久。文俊解衣就寝,在瓦垄间,暮地飞起一条淡如轻烟的人影,一闪即逝。 一早,大厅间人声吵杂,正在用早餐,文俊足不出房。他怕碰上昨晚口音厮熟的人,命店伙将酒菜搬入房中吃用,大厅中的语言虽乱但文俊耳目特锐,仍可辩清语音。 “小兄弟,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时昨晚要踢老花子的豹头环眼大汉的口音:“你说咱们兄弟俩在枉费心机,嘿嘿,你们岂不是也心劳日出?不错,镇江关对岸江心石壁上,数十年来,除了工某之外,循岷江上游前往搜寻的人,何止万千?汪某在劳心力,你们又何曾获得什么?哼!” “汪当家的何必生气?”这是将酒泼在老花子脸上的大汉口音:“咱们劝你是好,听与不听,悉从尊便,算啦!咱们快点上道,今晚非赶到黑河口不可,免得夜长梦多。” 语声沉寂,文俊心中一动,哺哺他说道:“黑河口!黑……河……口!” “是的!黑河口;师伯给他那张地图,图中群峰之下,不是有一条气势奔腾的黑色河流么?难道说,那张图所指的地域,就是这条黑河? 他结束停当,直待店中客人一一走光,方唤来店伙计问道:“老兄,黑河口在何处呢?” 店伙笑嘻嘻的答道:“哥子,黑河口就是两河口呀!其实黑河并不黑,只是水中污泥太多,略天灰色,早就不叫黑河了。” “距位川有多远?” “不远不远?北距茂州八十里,由这儿走,得两天。” “谢谢你。” 他走到柜面结帐,冒着纷飞风雪,向茂州急急赶去。一出北门.他便将人皮面具带好,立时变成一个黑紫色面膛的老汉。 山高水险,羊肠小道在悬崖绝壁问婉蜒,大雪早将路面盖上一层雪毯,如不留心,绝难发现路踪。而且,下面是奔流着的岷铜,深冬小浅,显得更深更险。 河床两侧冲层厚结,怪石如林,万一不慎滑跌下去,不粉身碎骨者几稀。光由上往下看,也够令人惊心动魄,头晕目花。 文俊慢慢越过无数山嘴,泰然赶路,他不想超越已先走半个时辰的那批人,决定先不到镇江关,抽出三两天时间,先在黑河附近搜索。 沿途人烟绝迹,日色近午,连鬼影也不见半个,荒凉寂寞之象,令人生出无比空虚花芒之感。 转过一座突出江心的大山嘴,江流一折,由对面楔入一个内凹的山弯,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白玉腰带。整段湾流,约有十里左右,在腰带的中间,静静地陈列着一座小城。站在山嘴最突出处看去,那小城象是书中的一座城堡,无声无息安宁静溢,那就是最后一处宿站 茂州。 再往北,就是洪荒绝域了,虽然在岷江源头,大明朝廷设有一个松潘卫,防守着这一带化外之民内侵要隘,但人数太少。而且给养是就地取材,自给自足,极少在这苍凉古道中,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正走问,暮地里,道左乱石崖中,响起一声微弱的呻吟。文俊陡然一震,三脚两步抢出道左向呻吟发出处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在两块摇摇欲坠,突出江面三十余丈高下的悬崖上,爬伏着一个身穿褐衣的老头儿,正一寸一寸地向上爬。那松散的白雪,正纷纷向江心下坠落,老头儿面向下,挣扎着向前移,口中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呻吟和喘息。要是再进三尺,准掉下江中无疑。 文俊想也没想,猛地飞掠而下,到了崖根边,向地下一伏,这崖上宽不过三四尺,积雪毫不着力。他也不想想,那老人怎么不会向两侧滚下的?但他却知道,自己绝不可往上踩。 他伏下路子,双手一分,积雪纷落人似游鱼,冲出五六尺,再一分,又进五尺,恰好接近老头子足后,他急伸左手一把扣住老人左足,跟向后猛一带。” 老人哀叫一声,拼命挣扎,“刷”一声,半边身子滑落崖下去了。 文俊被那下坠之力一带,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右手五指真力突出,扣入崖石尽指而没,方将身形止住。他感到奇怪,老人重不过百十斤,往下坠落之力,最后不过增加两倍重量,怎么能将自己带动的? 老人重似千钧,文俊竟不能往后移动半步,他情急地叫道:“老伯,不要挣扎,不然咱们都没命。” “你滚你的!别管我!我非死不可!” 老儿一面声嘶力竭地叫嚷,挣扎着往下挣。 文俊冷汗直流,他感到老人沉重的象一座山,右手抓在石内的五指,发出哈哈之声,显然崖石有碎裂之象,他死抓住老人足跟不放,恳求他说道:“老伯,天下没有非死不可的事,求求你别挣扎,等我拉你上来,凡事有个商量,万一无法解决,我绝不阻你。” 老人挣扎着骂道:“你这狗东西多管闲事,老夫死也不能自主,刚才那些人还想推我一把,偏你多管闲事。快放手!我非死不可!” 文俊咬着牙道:“不成,死不和!江心太冷,你要死,我拖你上来,让你死个舒舒服服的好吗?” “怎么个舒服法?你说” “刺你一剑,我替你收尸,岂不强以暴死冰河?” “不成,我怕血,这种死我不干!” “那就把你勒死,或者给你吃毒药” “勒死太痛。毒药?穿肠裂肚,不干!他一说,挣扎稍停,重力骤减。” 文俊左手往后一带,右手急如交电,运足神功抓入另一石隙中,将老人拖后一尽。 老人怒道:“放手!你这小狗欺人太甚,死也要管!”他挣扎益烈,整个身子空悬在下。 “欺人就欺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拼全力将老人向身前拉,可是枉费心力,一切徒然,一寸也难移动。 “你真想救我?”老人说。 “呸!你老得发昏了,不想救你拉着你干嘛?” “要救我不难,须答应我解决我老人家非死不可的难题,替我做一件。” “你且说说看?停下!停下!你先别挣扎!”他感到石中的五指,又有松动之象。 “不!你得先答应。” “不成,答应你我办不到,岂不失信?” “那你就别救我。放手!” 文俊感到指中石裂成粉;向下一滑,半个身子被带得悬在崖下,要不是他手腕转得快扣另一条石隙,两人准掉在浮冰滚流的江心,粉身碎骨。 老人全身悬空,手足混蹬,怪,那沉重之感仍然存在,文俊心中在盘算,转头看看身后。 他心中暗暗叫苦,距崖根足有余丈。自己半身下坠,隙没有考虑的余地,他心中一急,便想到刚才拖后一尺的情景,便低声道:“我或许可以答应你,老伯,请听我说。最后两字,声音极低。 老人果然停止挣扎,扭头注视着文俊,苦着脸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文俊突然右手用劲,足尖一屈,身形突然向后疾退五尺,整个身躯上了崖面。 “我说:“咱们到崖上再谈。” 他一面说,一面向后缓缓移动。奇事发生了,老人已不再挣扎,那种如山的神奇力量已经消失了。 文俊并不因此而大意,手足相互交换,缓缓退到崖根,终于将老人拖上地面。 他擦掉人皮面具下的冷汗,叹口气说道:“乖乖!两世为人!” 老人半躺在地,满面皱纹的干脸上,泛起怒容,他破口大骂道:“你这灰脸贼,好没道理,老夫寻死,也卫着你么?” 文俊苦笑道:“好啦!你若大年纪还嫌命长,哼!你我大几岁,不好骂你,走罢,我送你到茂州。” 他伸手去扶老人左臂,“拍”一声响,老人给了他一记耳光,文俊毫不及防,竟然挨了个结结实实。老人又骂到:“多管闲事,我老人家教训教训你。” 文俊火啦,他虎腕条伸,点了老人期门大穴。冷笑道:“要不念你老得快要进坟墓,哼!我不废了你才怪。我将你交给知州大人,押你两天你就不想死了。”说完,扛起就走,向茂州大踏步走去。 走了不远,突见道右雪堆中,有一丝黄光映目。他一时好奇,走进一脚踢去。 在雪花飞舞中,突然现出一个巨大的金元宝,看去不下千重。文俊心中一愣,似有所悟,放下老人,解了他的穴道:“抬起金元宝在他眼前一晃,问道:“你说非死不可的原故,是不是为了这玩意,是你丢的?” 老人瞪着大眼,惊嘻地叫:“是啊!宝贝儿!找得我好苦,差儿跳了岷江,哈哈!”他挣扎着爬起,向金元宝扑去。 文俊一把将他推倒,将金元宝塞入他怀中,冷冷他说道:“你这条命,就值这么多,好好保住它吧!”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老家伙望着文俊的背影,哈哈狂笑,并说:“可爱哈哈……可爱?哈哈……” 笑声震荡长空,久久不绝。文俊心想,这真是多管闲事呀!想着,便洒开大步如飞而去。 午间,入了茂州城,城廊比文川稍大,但风雪益历,街上行人绝迹,家家闭户,在屋中烤火,街上冷清清得凄凉之至。 文俊冒风雪进入南门,他心中不住地想道:“北出荒雪封山,食物不易找。至少我得准备食盐,缺少这东西,一切都不方便啊!”他推开一家小酒店的厚重门帘,里面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店伙,堆下笑脸引他座在桌边落座。临座已经有两个身披重裘的老年人,正在低头饮酒,低声商量些什么要事。门帘一开,卷进一阵寒风,两老人之一抬头叫道:“好家伙,你把冷风带进来了,晦气也要一了!” 文俊没理他,招来店伙说道:“先替我弄些酒食,然后准备五斤熟牛肉,两只鸡,替我包扎好。” 店伙应若着自去招呼柜面。不久酒菜送到,店伙替他斟一杯酒,入内去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北出即来无故人!”刚才说该的老人,向文俊摇摇举杯,以苍老的喉音说道:“老弟,四海之内,皆弟也,为咱们万里外与逢干一杯。 “老兄请!”文俊也举杯,“为你老兄那两句即景歪诗干杯。”仰面一饮而进,举空杯一照。 “哈哈!妙极了!老弟,你是往镇江关碰运气的么?” “就算是吧!” “哈哈!同道同道!不过,我有一句忠言相告,你是听不听?” “老兄且说说看。” “冰天雪地,人犬绝迹,危机四伏,不去也罢。” “你老兄难道就不怕?” “哈!不怕是假,我在上面担阁了三月之久,怀着失败的心情下来了。老弟,不会有结果的啦!” 另一个老人说道:“咱们该走了!中原花花世界在等着我们呢!走上为一趟,咱们该死心的了。” 两人结完帐,径自走了。 任何入的耳听诡言,阻不了文俊的决心,他泰然喝光一壶酒,起身结帐。 在柜边,他探手入百宝囊,愣住了,他的手抽不出来啦!在经过防水汕绸包扎过的囊中,他那唯一的两张银票已经不翼而飞,空空如也。 掌柜先生和店伙,他们的眼睛雪亮,已知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个伙计阴阳怪气他说道: “客官,结帐么? 文俊狼狈地问道:“请问该付多少?” “酒菜共计七十三文,连肉鸡一起算,两百零八文。” “对不起肉和鸡我不要了。七十三文钱请记帐,今晚之前,在下准来付清。” 掌柜先生气虎虎的吼叫道:“什么?记帐?无亲无故,素来平生,阁下要小店挂帐?岂有此理?” 几个伙计当门一拦,掳衣卷袖怒目相视。 文俊自己理屈,不能发火,镇定他说道:“在下并非吃白食,委实银钱遗失。这些吧,我这一龙长衫,也直不七十二文,但在下另有珍品在身。” “敬谢不敏!小店不收珍品。拿钱来!不然休想走出店来。” 文俊平静的说道:“稍安些,咱们心平气和商量。要存心吃白食,贵店也拦在下不住。” 门口的店伙大声叫道:“笑话,凭你一个糟老头,还要拦?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在茂州岂有外乡人撤野的吗?哼!” 文俊并未生气,淡淡一笑。这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一身玄狐重裘的人,浑身果在裘内,仅露出一双眸子。他一进门,稍稍地闪在一旁。 文俊伸手取过柜上一只一斤装锡酒壶,说道:“你们拦不住的,不相信你们且瞧瞧。” 他五指一用劲,锡壶如遇到烈火,只一扣一柔,立时成了无数细屑。他将锡消撒掉,又道: “你们的脑裂真比这酒壶还硬么?” 店中人全都脸上变色,堂目结舌。文俊又说:“在下不是吃白食之徒,诸位但请放心,入轩之时,准能如数奉上。请问这儿何处可找到药店?” 掌柜先生无可奈何他说道:“由这儿折向西大街,有座如生堂,为本城最大药店。” 文俊拱手说声谢谢指引,迈步出门,伙计们知道阻不住乖乖闪在一旁。门边那一身狐裘的人,跟着文俊便走。 文俊折向西。大雪飘飘,家家闭户,只有他冒着风雪往街中行走。 “客官且留步。”身后有人说话。 文俊回身一看,原来是店门边那身披狐裘的人。他转过身来,瞪了这人一眼说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的一只眼中,射出缓未之光,靠近来低声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你说吧,在下有事待办。” “是七十三文之事么?小意思,不劳挂心。” “当然不劳阁下挂心,欠债的不是你,有话快说。” “我叫鸟鸣,本州人称我为鸟百万……” “少罗索,谁打听你的家世了?”文俊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满肚子不高兴,语气相当不客气。 “我乌百万一身如意,只有一事耿耿于怀,那就是城东那姓屠的老狗,他叫屠丰万处处要与我乌百万为难。这口恶气,我忍了近十年。” “哼!”文俊转身欲走。 鸟百万忙止住他,又说道:“且请暂留片刻,看客官你一手化铁溶金的神奇武艺,正合我的心意。” 他探手狐裘下掏出一大把银镖和两杖重有半斤的金元宝在文俊眼前一恍又说这是酬劳的十分之一割下那老狗的头,再重酬黄金一百两,你可以远走高飞。” 文俊怒从心上起,一巴掌拍落所有的金银。正想飞起一腿但他忍住了,扭头冷哼一声,拔步便走。 鸟百万高声叫道:“且等等!那老狗有一个大闺女,生得千婉百眉,艳绝娇环,你可以挟之远走。人财两得,举手之劳,何乐而为为?” 文俊恶性向胆边生,猛地扑身“叭”一声脆响,那鸟百万挨了一记耳光,仰面便倒。文俊一脚踏住他的胸膛,恶狠狠的骂道:“你这狗东西死有余辜。我警告你,太爷要是日后知道屠百万有个三长两短,你鸟百万必将家破人亡,自食其果。收起你那卑鄙无耻的坏念头,不然,哼!你将后悔嫌迟。”骂完,一脚将他掀了两个大筋斗,扬长而去。 “不知好歹的……哈哈!”鸟百万狂笑起来,那双暖昧的眼睛,突然亮起甚甚神光。 文俊到了大西街,推开如生堂的大门,寒风挟着雪花拥入门内,把正在炉边大磕睡的五个人警醒。 “哪位是掌柜先生?” “我就是。”一个有白花胡子的人站起说:“客官要检药?单方请命来。” “在下是卖药的,贵店要不要千年玄参?” “什么?”花胡子警叫:“大冷天开玩笑!从没有人见过千年玄参,连大明天子也没尝过你就可以看过。” 文俊取出蓝革囊中的玉瓶。倒出来两片清香扑鼻的玄参,递到花胡子手中,又说:“真正千年玄参,拔毒培无,人间珍品,只卖两片。” 花胡子眼睛睁得比灯笼还要大,审视无臭那乌光闪亮,清香扑鼻的两片玄参,半响张口结舌他说道:“极家传说中的珍品,客官你真要卖?” “在下岂敢与先生开玩笑?” “这宝物谁也没见过,请怒老儿有一不情之请。西口街有位东主,三年前登九顶山,不慎被毒物所伤,缠绵床第三年,可否请贵客随老纹佳西街口一行?如珍品有效,本号当致重酬。千年的玄参从无人识得,客官尚请如老汉与怀疑之罪。” 文俊收回玄参片,说道:“好吧!这就走么?”二人到西口街,文俊犹得所需盘缠。 午后一过,文俊背着一大包食物,洒开大步直往两河口奔去。 天下称为黑河的河流,为数甚多,真正有名的共有三条。一是归绥的黑河。也称为金河。二是东北的哈刺木伦河,三是西北的额济纳河,也叫张掖河。 文俊一听氓江也有一条黑河,便想起图上的黑色河流。一般武林朋友,前来城江关察看雷音大师遗迹,大都往氓江上游北上,踏破铁鞋失望而回。 文俊以图上的黑色河流揣测,料定镇江关以上绝不会有雷音洞府,可能就在不远的黑河附近。 茂州到两河口,不过八十里,文俊知道大雪所封的山径里行人稀少,便展开功向前飞赶。 不到四十里,在前面已被大雪阻塞的小道中,有一群人在四面分立,远远地就可看到兵刃的闪光,他脚下一紧,惊过众人分立的所在。 这些人文俊全都不陌生,正是文川酒店中的三拔人。另,陋个人文俊也认得,那是文俊不愿见的东方英东方群兄弟,翠园的小主人。 文俊恍然在悟,怪不得昨晚觉得卤音欺熟,原来是他们两个,难怪! 文俊一到,这里已经动手了。光山主和金毛吼阻截住东方英兄弟拼命,三名老少与两个豹头环眼大汉厮杀。四拔人功力相当,半斤八两。谁也难上风。 文俊不管他们,但小道上刀光剑影纷飞,将路阻死了,他要过去,非卷入旋涡不可。 文俊暮地大吼道:“住手!你们还未到镇江关,便自相残杀起来,雷音洞府没看要到,却看到了血腥。你们,为何不同舟共济,共让壮举?” 谁也没听他的,拼斗益烈。他正想强行出头化解,耳中却传来了清晰语音,直贯耳内: “娃儿别管闲事,他们是罪有应得。” 文俊心中一震,脱口轻呼:“传音入密!” 他举目在左近搜视。空山寂寂,天雪绵绵,白茫茫银色世界,那有半个人影?声音又至:“无侧隐之心,无人义之心,谁也到不了雷音,且将遭到报应。你走罢!黑河之源,苦行之谷,行再相见。” 文俊举手向四周罗圈辑,长啸一声。展开九幽凌虚摩影绝世轻功,由刀光剑影上空飞越,一闪而逝。 入暮时分,他到了两河南口,冒险踏着江上不,越过了氓江,沿着淡灰色的黑河南岸急走。当夜,在一处山崖上躲过风雪。 午夜时分,他行功方单,风雪已停。他还跳白茫茫的银色山弯,一丝淡愁涌上心头,只觉过去的往事,如梦如烟在脑中一一闪现。而那苍凉狐寂的感着,勾起了他无尽的哀伤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摹然,远处传来了一丝动人的肃音声源似发自那遥远的峰头,但入耳八音显明,清渐已极。 起初,肃声不疾不除,平和肃木欣欣向荣,有如沐春风之感。之后,肃声愈载愈高,似若万马奔腾,充满豪壮杀伐之音,令人之血脉愤张,怒然奋起,文俊幽幽一欢,自语道: “惊天动地,气吞河狱!这人的际遇,可说得天独厚!” 随着他的自语,萧声逐然一变,低沉震颤缓慢悲咽的音调,似在述说着一生的崎岖而不幸,充满了悲凉孤苦的情综,也像是苦意伤心的往事,无可奈何他说着英雄未路。而在整个过程中肃声中,泛滥着一丝潜在的愤怒感情,穹愤世的怨恨,这才是一乐章的主题。 文俊沉侵于肃声中,眼角现出两颗晶莹泪珠,他苍然长喂,欢道:“沧海桑田,岁月升沉人生短促,福祸难料。思往日之悠悠,欢晚境之苍苍。老前辈,你有满腹心酸难遗难排,我惟愿你平安宁静,度此余生。” 肃声摇还,不是功参造化的武林高手,绝不可前有此功力,所以文俊认定这肃声当是高人所发。 肃声突起条没,万颠皆寂,文俊靠在崖边,悠然如梦。 第二天一早,他放开脚程,翻山越岭沉河而进,~个时辰中赶了近百里。 这是。座大峡谷,黑黝黝的黑石奇峰,罗列二方,峭拔峰峰,恍若万饬朝天,峡谷中无一草一木,怪石磷峋,种雪五尺,那细小的黑河早就无声地消失。 谷口一座巨大的黑色耸立石头,上面刻了三个大有一寻的三个大字“苦行谷”如不留心,不易发现。 文俊心中狂喜,向内急转,转过一两里乱石,前面是两座大石形的一个窄门,顶端也刻了八个大字“其心不正,休入此门。” 他想:我梅文俊行事,无心可签,我何所惧哉?大踏步跨入,向里便走。 不远又是一座石门,上面又是八个大字“所行有亏,休入此门。” 文俊毫不迟疑,越过石门,转过了无数山角,向左一转折。 站在转折处内望,两座黑色巨石推叠的奇峰,形成一座巨大的牌坊。不隔五里外,是盘旋上升的登道,登道顶端是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屏,纵直在半空中,十分醒目,更醒目的是白石屏上的四个大黑字“雷音古洞”,仰首辉望,看去相距不到十来里,但字迹十分清析,不知究有多大。 那儿,隐隐传来几声磐音,令人心神为一静,万虚俱消。 但文俊却停步不进,神色苍然,木然地注视着牌坊横幅上渴语,欲哭无泪.渴语是这样说的“入我雷音,万欲俱消,共参大乘,广结善缘,习技寻仇,争气雪耻,如有此念,劝君回头。” 文俊心里在狂喊着:“我不是参大乘来的!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哪!” 他悄然拭掉里具下流出的泪水,取掉面具纳入怀中,再抬头远望雷音古洞四个大字一眼,倾听那万虑俱消的盘声半响,突然展开九幽魁影轻功,倾全力狂奔出谷。 良久,远外盘声倏止,一条淡淡身影,沿石登道闪电似掠下,向石峰形成的牌坊飞来。 不久,牌坊前突然现出一个逢头垢脸的者花子,他凝神着文俊遗下的足印,募地顿足骂道:“假和尚该死!留下这劳什么警语,误了我的大事!不成!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了这么一个好孩子,他怎能老老实实地走了?何况他又习有老和尚的九如心法呢?我得追他回来!”说追就追,身形一晃,疾逾电闪,向谷口一闪而没。式的功力已是不错,他灰心之余,以狂奔来发泄心中的怨积,不辩高低方向,快如飞星掣电,不知越过了多少高山,踏过了多少冻结的深源。他耳中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是的,完了!唯一的希望完了!今后,他口有凭既有的功力,和宇宙神龙生死一决了! 他脑中昏沉,本能的朝一个方向奔。终于,经长期的消耗真力,他渐渐地筋疲力尽,渐渐地神智昏迷,渐渐地被心中的绝望意识所击倒。 他神智全失,向前踉跄奔驰,向一处白茫茫的山脊奔去。每一步,仍有八尺以上的距离。 左前方,闪电似掠来一个淡淡灰影那是雷音古洞的老花了,他追到两河口,知到这孩子已另走他途,急赶回头路独追。 在银色世界中,三五十里内有人行走,仍难逃过功力深厚的高手眼下。他已经早就发觉文俊的身影,正向那神秘莫测奇险其绝的所在奔去。急得额上直冒冷汗,相距三四里,他发狂地大叫道:“孩子,快停下!停下!前面去不得,停下!” 他声如巨雷,远传十里。可是文俊已渐入昏迷,身外衷毫无感觉,仍向前急走。 山脊到了,老花子也到了。 文俊知觉全失,向前一扑。 老花子百忙中掠到,相距四五丈,突然伸手虚空一抓。 文俊身影一侧,但他的冲力太大,只窒了一窒,向下一栽,立时不见。 “我该死!假和尚也该死!”老花子在文俊落下处掩大呼道:“半步之差!半步之差! 这孩子神智已失,跌下千丈黑龙潭,不跌成肉泥,也将永埋潭底。假和尚害人不浅啊!” 文俊悠悠醒来,只觉浑身酸痛,眼前其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他想转侧,不成,浑身力道全失。他只能开合双目,感到身下的岩石,传来澈骨奇寒而已。 他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浑身力道何以完全失去。良久,耳中突然听到一丝肃声。 黝黑的空间里,萧音在空气中抖颤,凄凉,低回,令人闻之酸鼻,哀上心头,心弦中发出共呜,泛起无尽的哀伤。 良久,萧音突敛。文俊的眼中充满了泪珠,发出一声凄凉无比的悠悠叹息。 “娃娃,你该醒了!”这声音真冷,不像发自人类之口。 文俊心中一震,打一寒颤。但他知道自己未死,分明仍在人世,不然何以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呢?他吃力他说道:“我没死!请问是哪位高人救了我一命?” “别问是谁,你感到怎样了?” “浑身痈力,如同瘫痪。这里何以如此黑暗呢?” “算你命大,从高崖跌下黑潭的人畜,只有你是唯一幸存的东西。但要晃没有老夫在,你也活不了。” “谢谢你,老前辈,晚辈没齿难忘。”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 “晚辈感铭五衷。” “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晚辈力所能逮,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你可不能反悔。” “晚辈并未答应去办,但晚辈将尽全力。大丈夫千金。一诺,绝不轻言背信,允诺必先明辩,晚辈不敢轻言,但请老前辈吩咐,经便斟酌。” “哼!你先答允老夫必能办到才行。” “晚辈恕难答允,老前辈但请先说。” “你非先答允不不然唯有一死。” 文俊不悦的说道:“老前辈好没道理,难道说要晚辈取天上月亮,晚辈也必须答允不成?死固是人生憾事,但死并不能令晚辈屈服,做那不可能之事。” “娃娃,你不怕死我倒相信,不然就不会投崖自尽。” “胡说,晚辈昏神失足,怎说自尽?大丈夫当堂堂正正求生,岂能效弱者之为自绝? 哼!” “你不先答允老夫,只能一死,与自绝又有何分别。” “这另当别论,不达良心,信守不逾只能算是死道。” “喝!你这小子倒有一肚皮歪道理,就让你死于道吧!” 黑暗中立时声息俱无,只有气流的嗡嗡微响。 不知过了多久,文俊动弹不得,运功又不可能,他只能静静地等死。渐渐地,他口干舌燥,肚内肌火中烧。平时,他三五日不吃不喝,仍无饥渴之感,可见已经躺了十日经上了。 他渐入昏迷。脑中前程往事,纷至沓来,远处的萧声,不时在他耳中响起,如位如诉,哀伤苍凉,撕裂着他的神经,给他无比的经神折磨。 但他仍然一声不出,绝不屈服。终于,他昏倒了——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六 章 醒来时,银色的亮光耀目。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黑潭边突出的一块巨石上。四周,百丈外是高参天齐的绝壁飞崖。那银色的亮光,发自身畔一个怪人手中,那是一枝银萧。 怪人的长相并不唬人,脸上皱纹密布,但慈眉善目,惟一可怪处是他的须发,其白如雪,将他的身躯全行罩庄。他坐在石上,除了发必和脸与手,任何部分亦未露出。 文俊惊一崩而起,怪,先前消失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而且更是充沛,他怔在一旁,张目结舌。 “孩子!你坐下。”老人说话了,亲切得像父亲对儿女。 文俊如受催眠,顺着坐下。 “你已经昏迷半月,服下了一颗千年龙菩,终于去尽体内杂质,与你体内的玉浆触合,你已经可以达到打能生死玄关之境了。” “谢谢老前辈栽培。” “你可知道我是谁?” “晚辈愚昧,请示老前辈仙讳。”“说起来你不会知道,你太年青了,不说也罢。你可知道我要爸爸答允之事么?” “如老前辈说出,晚辈将尽力而为。” “那是试你的心地,总算不负所望。可惜!我仅能再活半年,要是假我一年时日,你将成为武林中一代英才。可惜呀!可惜!” “老前辈具锣不减英华,怎出此言?” 老人掀开长髯,露出双足,文俊大吃一惊,那不是足。而是两根树枝。老人平静他说道:“为了这一双足,我百年来未离黑龙潭半步。时至今日,已经年届一百八十高龄。半年后将是我油尽灯枯之期,你能坠崖不死,也是有缘。你做骨天生,而心底守正不阿,不轻言诺,可见正是武林难得奇才。克有生之年,将倾力造就你这武林奇才,为武林大放异彩。但你得用力,倾力以赳,不然你将无法由潭底出山,只能老死在这绝地黑龙潭。” “晚辈恩师仙逝两年有半,临终曾要晚辈另投名师,不知晚辈是否可向老前辈执弟子礼?” “那也好,可是。将来在武林中,你的辈份将骇人听闻。日后行道江湖,你终不可将我的名号示人,你能力到的话,我就收你为弟子。” 文俊起身肃容,虔诚地跪倒老人身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肃容说道:“弟子叩见师尊,皇天后土同签,弟子如违背师父金谕,神明硕之。 “徒儿请在一旁坐下,听为师一一道来。” 老人仰首向天,悠然神往他说道:“一百卅年前,我与吴天一道及南海一僧在天台山证道:盘桓三月,印证神功。那吴天一道当时乃昆仑一百零八代掌门入,南海一僧乃普驼第一高僧。吴天一道以天罡神功练成九转玄功,可说功参造化,南海一僧经雷音佛法练成不坏法身。可是他们比起我的浩然正气,仍差一筹,但他们两入却不分上下,嗅念倏生,不该以无上修为,作孤注一掷的拼搏,结果,双方两败俱伤。临别,各自约定以全部心法传授弟子,十年后再晤天台。” 说到这儿,他幽幽一叹,接着说道:“这一别无人远隔,幽冥异路,实可慨欢。吴天一道于返回昆仑途中失踪,可能伤发身死,昆仑绝艺自此失传。南海一僧病倒普陀,从此不谈武事,下落无人知悉。我在十年后带着我那孽徒至天台赴约,仅接到南海一僧送来手书说—— 目下正在造就一位俗家弟子,罗技印证之事就此作罢。我带着孽徒邀游江湖。没想到一念之慈,几乎丧身在黑龙潭中。” 他目中闪过一丝衷伤的光芒,语音转为沉重又道:“我收的那位孽徒,本是荒野中拾来的弃婴。我费尽心机增植。妄想人力可以回天。因他天性贪狠。故而想以后天之努力变化其气质,可惜仍一切徒然。在邀游江湖时,他敢妄为。有我在,他深怀戒心,将我恨入骨髓。 终于,他伴我到黑龙潭畔摘药,竟然起了杀师之念,出其不意以掌猛袭我的双足,将我震落黑龙潭下。” “他呢!”文俊虎目怒张地问。 “他在那儿。”老人用手向黑潭中一指,“已经骨肉全化了,他没想到我会临死反噬,以银萧化出伏魔神音,将他同时摄下绝崖,终致自食其果,你想知道师父的姓名么?” “弟子在恭叩师父圣讲。” “儒林狂生皇甫浩。” 文俊脑中轰一声响,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是实俱在。在本朝定鼎以前,元勒子气数将尽之际有一个读书人别号儒林狂生,名叫皇甫浩,他奔走江湖,联络江湖志士,干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反抗元人的大事。据说,韩山童就是他一手培植,才能高举义旗的,至于他的武功,据说天下无敌虽有人不信此事,但天下英雄豪杰绵听命于他却是事实,如无超人能耐,何以如此? 文俊正在惊诧,儒林狂生又说了:“我将授你一身绝艺,为你打通任瞥二脉,可惜为时无多,不能眼见你练成浩然正气。自然可以练成这功参浩化,无敌天下的浩然正气。孩子,我说完了,该你告诉我你的身世了。 坐年后。 汉中府鸿盛老店来了一位身材魁伟,英风超绝的少年人。他那修长的剑眉下,一双俊目清澈如一潭秋水,但有时会突然射出炯炯神光,一闪即逝。 他一身雪白肃银边的缎子劲装,腰中悬着,把用白缎子剑囊套住他的短剑,肩下是一个大革囊裂,囊外也是用白缎子套着的。 汉中府来了这么一位英华绝代的武林人物,顿时成了街头巷尾的新闻。 鸿盛老店半年前出了天大皮漏,幸而东主的钱可以使鬼推磨,不但房屋翻修得更华丽,客人也莫不以一往鸿盛老店为荣。 白衣少年午间落的店,一个时辰后就发生了大事。 三匹骇马奔入南门,蹄声雷动。领头里位爷气焰万丈,马鞭儿呼啸出声,狂风暴雨撞人城来。 在鸿盛老店对面街心中,走着一个逢头垢面的少女。她一身缘色劲装渐为黑色,背上青色小包果里也全是泥尘,怪!这叫化婆似的女人,竟然在包里前插着一把长剑。她脸上全是尘,一双眸子毫无神彩,木然地向前注视,缓止向南门徐行。 “俊哥哥!我只有这么办了。”她用只有自己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黑死魔老哥哥毫无音讯我等不及了。别怨我。俊哥哥,我只有到吴天堡拼了,早些和你在地下相逢,免得我留在尘世孤零零地好凄苦啊!” 三匹骏马狂奔而来,看着向少女冲到。马上人突然哈哈一声狂笑,向少女急冲。 少女似若未见,缓缓前行。 马不会踏人,但受人驱策又另当别论,马到,声势骇入,先头那一匹以雷霆万钧之威猛冲。 在行人惊叫声中,少女若无其事迎向马前,只听“叭”一声脆响,怒马冲出七八丈,“叹”一声倒在地。 少女仍好好地向前走,迎向面后两马匹。 两匹马上的骑士,已看到前面那匹马正向前倒,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妙。骏马怒嘶,两匹马左右一分,人立而起,马上人飞身落地。 先前那匹马倒地瞬间,马上人也真了得,凌空纵起八尺,轻如鸿毛落下地来。 这一连串递变,不过是眨眼间事,所有的街上行人,惊惶的纷纷奔逃四散,店门也关上了。 三个骑士一落地,立将少女围住,最先那人暮地大吼道:“叫化婆你好大的狗……” “叭”的一声响,他挨了从后面掴来的一记耳光,横冲八尺踉跄站住,吐出口中的血水和四枚大牙,倏然转身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道:“啊!是你!” “不错,是我。一别年余,少堡主别来无恙?” 说话的是鸿盛老店的白衣少年,也就是当海狂龙梅文俊,挨揍的人来头真不小,谁不知他是宇宙神龙的大孙,风流浪子闻人雄? 他和文俊会有一面之缘,在清泥渡瞰江楼,为了缘飞鸿卜雁,几乎动手争风。那时,文俊并未存有报复宇宙神龙后代的心念,所以虽是仇人的孙子,也不愿报复。 “俊哥哥!是……你……”小女脱口尖叫,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我是在做梦! 啊!”她站不住了,摇恍着向地下一栽。 文俊大叫道:“芝妹!”抢近一把将她挽入怀中,她已昏过去,软弱地人事不省。 文俊将她的人中轻轻一捺,再挽入怀中,对风流浪子阴森森他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通名上来!”风流浪子大叫口中漏风,难听已极。“闻人太爷送你上鬼门关。”他反手拔剑,响起一声清亮龙吟。另两名黑衣大汉也撤出长剑,向上一围。 文俊一字一吐他说道:“恨海狂龙!” “呸!”三个凶人骇然叫道;脸色铁青向后疾退五步:“你就是恨海狂龙?” “恨海狂龙。不久以前,在这儿会经与贵堡主力拼一个更次,赤焰天残再次相逢,你不信么?” 突然,“嗡”一声龙吟也似的剑啸响起,锈迹斑斑的天残萧高举向天。暮地,剑气激荡,啸声刺耳,那天残剑锈神奇的消失了,亮晶晶的透明剑身,反射着天上烈日的光芒,那一圈耀目光华,迫人不敢正视。 片刻,光华突敛,仍现出那难看的斑斑锈迹,剑向下一落,缓缓入鞘。 文俊冷峻他说道:“你该信了!” 三贼如见鬼魅,浑身发抖。大热天,他们的牙齿抖得格格地响,像是掉在冰窝内。 他们脸无人色,惊惶的向后退。 文俊大声说道:“站住!”这一声巨吼,声不大,但却透人内腑:“挺起你们的胸膛,别辱没了你们吴天堡的声誉。字内双凶,如日中天,难道吴天堡会出你们这种浓包?三贼听话了,木然站住。 风流浪子战剽着壮胆问道:“阁下与吴天堡有何深仇大恨?为何一再挑衅? 文俊说道:“仇深似海,无可化解,四年前荆山夺宝,两年前白鹿岭一针之恨。要是你仍然不明,可向你那老狗一询详情。” “太爷自会问清,你等着,太爷等会一取你的狗命。”闻人雄一面说,一面回头。 文俊喝道:“站着,留下你的双耳。” 闻人雄打一哆咳,一咬牙,大吼一声,抢埋没一剑点出。 “滚!”文俊虎腕倏伸,一把扣住剑身,剑身立断,只一晃手腕,快得肉眼难辩,一双耳朵已经到手。 闻人雄狂叫一声,掩住双耳孔往后便倒。两个黑衣大仅吼一声,双双揉身猛扑,长剑打闪。 文俊怀中的廷芝小姑娘,在文俊一捺她的人中时已经醒来。她不言不动,一双凤目泛起了光彩,用海榜样的情的目光,静静的疑视道文俊的脸面,对身外事恍如不觉。 “俊哥哥!快意思仇!”她被黑衣大汉吼叫惊醒,突然说话了。 文俊说道:“是的,快意恩仇!”他虎目神光倏现,剑到掌出,只一晃,两大汉像被钉在街上面一般,她仍向前伸出,人却拉开架式不言不动了。 文俊冷冰冰他说道:“闻人雄,传话回去,两天之内,吴天堡如不将宇宙神龙的脑袋送到鸿盛老店,恨海狂龙要血洗吴天堡。快滚!” 他向地上只能号叫,而不能动弹的风流浪子虚按一掌。风流浪子立时停止号叫,虚弱地爬起来,抱头鼠窜而去。 文俊轻瞥两大汉一眼,突然扣指虚弹,解了两人的穴道,冷冷他说道:“割下你们自己的左耳,滚吧!” 两大汉真有种,抹掉额上大汗,长剑一闪,左耳立掉,头也不回,飞身上马而去。 这时,大东门缓缓来了许多男女老少,还有几位仙风道骨的全真弟子,进了大东门。 文俊赶走三贼,举手轻抚姑娘粉脸,无限怜惜地说道:“芝妹,一别余年,你竟憔悴得不成人形,好教哥哥心疼啊!我们到客店里再叙吧?” “哥哥!一年多来,我好苦啊!”姑娘哭了。 “妹妹,过去的让它去吧!有哥哥在你身边,让我们并肩携手,迎接未来艰苦的岁月吧!”他轻扶姑娘香肩,向鸿盛老店内走去。 他们换了一同的客房,小姑娘匆匆洗毕,哭倒在文俊怀内,继续地诉说着年来的哀伤。 这一年多,她独自跑遍了干山万水,找不到黑尸魔的踪迹,最后她绝望了,哀伤无情地撕裂着这知情少女的芳心,摧毁了她的健康,她终于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决心到吴天堡找宇宙神龙一决,即使不幸,也出自心田。 文俊含着眼泪,感上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用无数的吻,来安慰廷芝那几乎已枯了的心田。 良久,他们悲哀已尽,重生的喜悦,在他们脸上定开欢乐的火花,小姑娘依在他宽阔的胸怀内,转悲为喜地问道,“哥,你还恨那刺你一剑迫你坠崖的绿衣姑娘么?” “也许我会恨她,但愿今后不再碰头,她不该不分地红皂白,无理去闹啊!” 小姑娘真诚他说道:“哥,我求求你,别恨她。” 文俊讶然问道,“为什么?别说她破我坠崖,给我那致命一剑。就以她使你哀痛余年,饱受心灵折磨来说,我该恨她一辈子,你怎么竟要我不恨她?” “我已经重投你的怀抱,已经心满意足了。”姑娘的粉面红似西天的晚霞,接着说道: “她赶走了字内双凶,对我有全家之德。哥,别恨她吧!而且,她已经后悔了,我亲见她用罗拍沾了你遗下的鲜血放入怀中,悲痛地走了。” 文俊迷惑的自言自语道:“哦!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姑娘神秘地一笑,笑着说道:“哥,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她爱上你那!傻瓜!”姑娘顽皮地捏了他脸颊一把。 “胡说,莫须有。我和她见面几次,双方连真名号也弄不清,而且一见面不动口就动手,最后她一剑几乎要了我的小命。爱?天知道!”他便将湖口官道相遇后的种种。直说到被迫坠崖的事一一说了。 姑娘静静地听完,脸上泛起神秘的微笑,说道:“这还不够明显么?爱之深,责之切,就凭她刺伤你时,那句“为你守心丧三年”的话,她已经将整个心交给你了,哥,我敢断言,在南昌她们告诉胸的姓名,绝无虚假,她好美啊!风华绝代,我见犹怜。” 文俊一把将她抱紧,笑道:“弱不三千,我只取一飘而饮。”说完四片嘴吞相接。吻得小姑娘浑身发软。 良久,小姑娘伏在文俊怀中,用梦也似的声音说道:“哥,那蒙面的彩裳姑娘是谁?还有那个大爹。她怎么也会赶来长湖?她的功力真高啊!难道她也是为了我的俊哥而来的么? 文俊说道:“奇怪!你说这位彩裳姑娘,我根本不知道嘛!难道说她是芳姐?不!她没有这高深的功力啊!” 小姑娘抬起头诧异地问道:“谁是芳姐?” “我可告诉你,但可不许乱猜。” “不由猜地,我相信你。” 文俊便将与迷魄婉女相识的经过说了,把姑娘罐得将粉面直向文俊怀里躲,而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文俊说完。她并未抬头,恶作剧地笑道:“知心女子负心汉,她遇上了一个傻瓜。哥哥温柔乡下知情滋味,岂不是令她 文俊虎掌一探,笑骂道:“我知道你准没好话,看你还敢不?” 小姑娘脸似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喘息闯轻唤道:“哥,下次……不敢,啊!你……你坏。”她突然抬身一扑,抱住文俊双肩,依在她肩窝里娇喘不已、由大东门入城的一群人,落脚在对面的鸿安老店。 申时初,大南门蹄声如万马奔腾。汉中府城内,家家闭户,行人绝迹。知府大人据说不在衙中,即使在,他也管不了吴天堡的事。 入吼,马嘶,刀闪,剑扬,鸿盛老商外,危机四伏,杀气腾腾,数十匹骏马将街道两端一塞马上的英雄们纷纷飞跃下马,撤兵刃,四下里一分,瞬间,街心和四周瓦面,全布上了人,这些人个个威风凛凛,面色凝重,而且像貌狰狞,如临大敌。 是的!大敌来了,半年前,恨海狂龙大闹汉中府,在同一“地点,赤焰天残两把神剑首度相逢了,令天下英雄大开眼界。以一个江湖晚辈,竟然敢和吴天堡作对,这是破天荒未曾有之事。那天他不但玉力拼无数闻名高手,而且还在号称江湖一绝的龙须毒针下,神奇地逃生。 今天,恨海狂龙公然明目张胆卷土重来,大街之中凌辱闻人雄少堡主。声称索取堡主头颅,如果没有超人能耐,和惊世骇俗的无上造诣.焉敢如此? 怪!在这些悼贼中,竞没有宇宙神龙在内。 店内外两侧,分立着八名仗剑大汉。街中心,八名奇形怪状的僧道俗武林高手,全都肃容屹立,向店内阴沉沉地瞪视,目不稍瞬。 街左右两端,也站了两排凶悼的劲装大汉。 街心八个人中,有六名是熟面孔。矮丑狞恶地狂星汪年、七星羽士妙真、冷红线庄容、南崆峒二老,他两竟也来了。稍陌生的金罗汉宏稗,他那恨沉重的稗杖金光闪闪,有点唬人。另两位道爷是生面孔,是高大雄壮的威猛全真。他们道解剑池七子中的老五道圣,老六道通都是已经丧命的老七道微的师兄,鬼使神差,他们恰好赶上了这场热闹。 在吴天堡的爪牙一挤而至,声势凶凶将鸿盛老店包围时,对面的鸿安老店中,刚住进片刻的一群男女,似乎都在店内匆匆结扎,神慌乱。 店门外那八名大汉,突然同时举手一挥,最前面两人推门而入,八个人急闪而进。 突然,风声呼呼,黑影乱飞,“叭叭”之声不绝于耳,八个大汉分成四双,赤手空拳由门内飞跃而出,贯在街心骨碌碌乱滚,在四周讶然惊叫声中寂然不动,瞪眼握拳状如死人。 地狂星是宇宙神龙之徒,地位稍高,乃是这一群人的首脑。他一看八大汉既然无声无嗅地被人点了穴道,扔石子般摔出店外,怎得不惊?怎能不怒?他暮地大吼道:“谁敢冒充恨海狂龙到沉府中撒野?给我滚出来!” 他喝声刚落,店门中白衣耀目,大摇大摆地出现了文俊英传的身形,和已经挽了一身青色劲装的芝姑娘。 地狂星倒抽一口冷气,失色地叫道:“果然是你!” 文俊跨出店门,向众人轻扫一眼,冷笑道:“是我。地星狂,你不会眼生罢!你仔细看看,恨海狂龙可是冒充的,哦!这许多人都是熟朋友哩,只有两位道爷和一个秃颅没见过。 你们来的人真不少,也好,诸位是自报名号呢,抑或想做无名之鬼?” 他阴阴他说完,与芝姑娘并肩缓步到了街心,在众人身前丈外站住了,不屑地脾看着地狂星这个人。 在两人出店的瞬间,鸿安老店内起了一声惊呼,但众人皆紧张地凝神戒备,虽闻到亦未给予置理。 金罗汉跨前一步,狞笑着说道:“小狗!你够狂啦!我,金罗汉宠禅。” 文俊淡笑道:“吴天堡酒色和尚宏掸?好,算你一份。 最后那老道阴阴冷笑接:=,踏前两步,并一指身畔同伴,说道:“这是贫道师弟,道通,上次是你用蓝羽毒九毒毙贫道的师弟道微么?” 文俊轻视地撇嘴说道:“又是武当的败类!你说对了,吴天堡那晚出动上面凶悼恶贼,围攻区区在下,贵派的弟子仍然不知耻,也插上一手,哼!武当就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告诉你,道微死有余辜。” “今天贫道也要你死有余辜!”道圣恶狠狠地踏前二步,仰手拔剑,目中喷火。 文俊声色俱历他说道:“你们听了!恨海狂龙乃是冲吴天堡闻入杰老匹夫而来,谁妄图插手将自食其果,不相关的人,给我走开,恨海狂龙剑下只认敌人不认朋友,不知自爱的人,硬要干涉阻止小爷煎雪师仇之举,也就是恨海狂龙的生死对头。” 芝姑娘甜甜地接口道:“还有我呢!俊哥哥,你不会要我也走开吧?” “芝妹,你和我不是朋友,而是息息相关的伴侣,再说这雪仇之事,也有你一份。” “是啊!有我一份。”姑娘风目中泛出寒芒,“毁家之仇,一载于兹,杀啊!”她反手拔剑响起一声剑啸。 “翁”一声龙吟似的剑啸破空四散,锈迹斑斑的天残剑出鞘。文俊倒垂着剑缓步向前,傲然他说道:“谁先上?要不按江湖规矩众打群欧,小爷奉陪。” 他的天残剑徐徐举起,虎目中冷电杰然四射,屹立如山,威风八面,像是目空一切。 “看招!” 道圣怒叫着揉身猛扑,一脸点出,银芒四射,剑啸刺耳,闪电似急点文俊结喉穴,并龙罩胸前径尺范围。老道的功力委实不弱。 “你不行!” 文俊冷笑着挥剑,银芒一刻,她的天残剑向上一扬,“嗤”一声双剑互擦而过,银芒向上一洒,锈剑尖已经神奇地到了道圣胸前,距玄现大穴不足三分。 道圣惊得浑身发冷,赶忙飞峰疾退。但迟了,锈影向上掠扬,道圣只觉鼻尖一凉,有些种种的液体流入口中盐盐地,味道不大好。他一退近丈,身形一定,惊得伸手在脸上一摸,“哎呀”一声惊呼,慌不迭去掏百宝囊取药,原来他的鼻尖已经不翼而飞了。 同时响起一声虎吼,道通已经挺剑扑而来,刺出一招“天地分光”,来势奇猛。 文俊阴森森一笑,伸手拦住正欲抢出的芝姑娘,天残剑轻描淡写地信手疾挥。剑过无声,老道手中仅剩剑靶,天残剑尖正搭在他的胸前七坎大穴下。 老道被天残剑传来一阵奇大的暗劲,将他前冲的身躯止住,连看也没看清,只感到七砍穴上传来一阵奇冷侵骨的寒流,水由自主打一冷颤。他低头一看,惊得顶门上走了三魂,额上冷汗缓缓而下,却听文俊冷冷他说道:“下次再见面,绝不饶你,滚!”锈影一闪,他的鼻尖也是一凉鲜血泉涌。 两老道作声不得,怨毒地盯文俊一眼,转身大踏步走了,未向任何人打招呼。 文俊虎目中神光如电,向面色惊慌的地狂星阴笑道:“地狂星,你该上了!” “佛爷先超度你!” 金罗汉大吼,抢前三步,就是一记“横扫千军”,金兴闪闪,劲风怒号。 “这家伙是个浑人,臂力却是不小。” 文俊心中在想,手可不慢,向后一仰身,伸左手疾抓杖金罗汉人并不浑,他认为天残剑没什么了不得。他这合金禅杖粗如鸭卵,重有八十斤,小小天残剑,岂敢碰这重家伙故而称声夺人,放胆进招。 文俊并不出剑,仅仰身伸手去抓禅杖,这狂妄面危险的举动,反而把金罗汉吓了一大跳,摸不清这小子功力到底有多深;敢用这胆大荒谬的招式?他想也没想,猛地一沉腕,抢进两步,收杖头现杖尾。“虎尾穿裙”向上一挑。 “叮”一声,白影突进,天残剑点在杖身上,向前一滑粗大的合金禅杖划开一条两尺长的大缝,大和尚的左手小指立告分家。 金罗汉毕竟不凡,在这不容发的瞬间,撤步旋身,一声虎吼,一招“沉香劈山”以攻自救。虽断掉一指,却逃掉一剑之厄。 “你也不行!” 文俊已试出大和尚的功力,突下杀手,天残剑一闪,剑气嘶嘶发声,搭在千均力道猛臂而下的禅杖上,向前一滑金罗汉只觉力道一室,虎口发热,他殊以相信那小小锈剑,竟能反震他的千斤力道,但事实俱在,不由他不信。他到底是武林伎伎出群的高手,兵刃一触便知不妙,不等到天残剑顺杖滑到就倒退八尺外,大吼一声,攻出一招“狂风扫叶”矮身重行抢进。 白影快如鬼魅,一晃即至,掸杖扫出一半,锈影已从到而降,无数锈尖向下急射。 “仓郎”,一声龙吟,寒芒暴进暴退。金罗汉额角鲜血如注,倒拖着禅杖退至街边,另一方银芒暴退处,正是手持七星宝剑的七星羽士,他冒险抢救金罗汉,被文俊一剑震退八尺有奇,手中的七星宝剑缺了一粒米大缺口。算起来,这把三大名剑的七星宝剑,已经第二次伤损在天残剑下了。老道被震得热身翻腾,持剑的手不住颤抖。 “这次你非死不可!” 文俊暮地叱喝,锈影飞射七星羽士。 “咱们上。” 地狂星大喝,手中银剑疾挥。 他们五个人刚扑近,七星羽士已经吭了一声,摇晃着望后便倒,由腹至额,不多不少七个细小剑痕,七星宝剑飞三丈外去了。 在怒吼如雷中,地狂星、金罗汉、南崆峒二老,四个人三剑一杖,拼死围住文俊猛攻。 冷红线找上了姑娘,迫得芝姑娘还手无力。 四周悍贼呼喝着向前一围,声势汹汹。 文俊突然亮声高呼道:“师父!弟子大开杀戒了!” 他叫声一落,天残剑锈迹突然神奇地消失了,亮晶晶恍若锈明的剑身,映着烈日,焰发出耀目光华,幻化出万朵寒星。他不进反退,身后的两个老道,有一个肩上中剑立时躺倒。 光华一闪退到芝姑娘身侧,冷红线只觉手中一轻,粉肩一麻,耳中响起文俊冷酷的声音道: “你还不太坏快滚!” 他只觉得身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掌力一送,飞退三丈外跌在屋檐下,立时知觉全失。 这一瞬间,芝姑娘的四周,血肉纷飞,惨号骤起,扑近的悍贼湖飞般向后退去。 白影飞旋一周,抢到金罗汉身前,光华一散一聚,金罗汉的禅杖脱手飞出,他腹胸额留下了三朵梅花,毙身倒下,禅杖势似奔雷,急射地狂星。 地狂星银剑疾振,由杖下猛扑文俊,一招“花中吐蕊”吐出无数银星,剑气狂啸,直射文俊胸前。同时,他左手疾伸,三枚肉眼难辨的细小絮影,先银剑而至。 文俊功力已到炉火纯青,早已看出那是宇宙神龙的暗器龙须毒针,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天残剑一挥,阻住银色剑影,付左掌向前一登。 三枚紫影似被罡风所扫,以便强更急的速度回头奔,地狂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扔掉剑栽倒。他想伸手至胁下取百宝囊中解药,但光华一一闪,两手十只手指齐根而断,百宝囊凭空飞走。他象断了腿的疯狗,惨不忍睹的翻滚叫号,慢慢地缩成一团,浑身渐变灰黑。 芝姑娘不是冷红线的敌手,但对付悍贼如虎入羊群,昆仑的玄天神剑为玄门一绝,杀人如切菜。但她绝不追杀,不离文俊左近。 地狂星一死,惟幸存的是一个老道,那是南峙删二老中的玄尘。他抱着师兄奄奄一片的躯体仰望苍在,脸色死灰,正哺哺的语,其极声微轻不可辨。 文俊走到老道面前,阴森森他说:“你有什么后事可交侍么? 天残剑随声徐徐举起。 老道鹰目中射出怨毒的寒芒,用那不象人的声音说道:“你想赶尽杀绝么?动手罢!” “丢下那该死的家伙,拾起你的剑,我给你绝对公平的机会,让你再施展半年前的威风。” 文俊说话时,脸上泛起残忍而刻毒的微笑这微笑,令老道汉毛直竖,老道没作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灰铁色的肌肉不住抽搐,翘首望天,不言不动。 文俊不屑他说道:“你不动手吗?我仍要杀你,生有时杀有地,半年前你要取我的性命,今天该我取你的性命了。”说完,天残剑缓缓举起。 老道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他软弱他说道:“你动手罢!崆峒派今后将全力对付你,江湖上你将寸步难行。贫道误信宇宙神龙的话,认为你已葬身汉江,故而单身在此等待水落石出,不然本派高手齐至,你早该粉身碎骨了。” “就凭你崆峒派几块料。哈哈!你不觉太过妄想么?” “你怎么说都成,反正我已经落在你手中。这一天,我已不可能再看到了,日后的事实可以给你证明。” “你认为贵派了不起么?” “人才济济,做视江湖,象贫道这种身手的人,本派中,多如牛毛,不久你就会相信了。” “好!我希望相信。” 声落,光华疾闪,老道的右耳跌落地面。 “给我快滚!半月后咱们南崆峒再见。” “我记下了。”老道知道死不了,神气起来啦。 “半月后贫道扫径以待,并为你准备桐棺。”他还想再说,但一触那文俊凌厉眼睛,又将到嘴的话咽回,抱着重伤的师兄,大踏步走了。 吴天堡的人,早跑得净光大吉了,街道上静如鬼域,血腥触鼻。 文俊收剑入鞘,伸手挽起身畔的芝姑娘,正待入店的大门,“呀的”一声,闪出一个英俊的少年人,他纵至文俊身前,抱拳一礼道:“在下是昆仑葛云鹏,请阁下再至南门外灵官庙一会。 芝姑娘呀然叫道:“啊是老兄铁胆郎君么?” 他惊奇地打量姑娘,惑然地问道:“在下正是铁胆郎君葛云鹏,请教姑娘芳名,怎称下在为师兄?” “家祖九现云龙徐占海,小妹名延芝。皆因家祖奉师门令论,不许在江湖暴露身份。小妹自幼生长长湖,从未参谒师门,故以对师门陌生。” 铁胆郎君凄然他说道:“唉!糟了!谁料到你师妹竟然在此呢?这……这……” 姑娘惊问道:“怎么啦!小妹在这儿锗了么?” “一言难尽,等会儿你就知道。” “到底为什么?” “这时不便说明。店内就师门几位长辈在,你爷爷恐怕即将赶到,在巫这民朝见。”说完,向两人抱拳一礼,闪入店中去了。 文俊牵住姑娘纤手,毫无表情他说道:“我们到巫官朝去吧,看爷你是否赶来了?” “哥,你知道葛师兄神色惶急,为什么呢?” “这位铁胆郎君满脸正气,他在心中作难。你问为什么,很简单。”他拍拍腰中天残剑,又道:“就是为了这把剑。在江西芳弟力斗桃花仙史时,我就看出是昆仑门人,所以在长湖时,我请你不要将我身份说出,原因在此。当日在长湖,要不是双凶同现,我也不会露出天残剑。当时爷爷脸上神情,我已尽入目中。不然我不会突然离开你们。逃避风瑛二女,不过是籍口而已。你该知道天残与你师门的深仇大恨啊!” 芝姑娘惶恐他说道:“爷爷从没有告诉我啊!” “这是爷爷厚道之处,他知道这仇恨是不必要的。当年恨海狂人仗剑怒沉东昆仑,也不全是他的错。六大门派的人逼迫他出此一着的哪!、谁愿意惹事生非呢?” “哥,这……这事如何是好?” “我不会对爷爷无礼,但也不甘心受辱。你可以想得到的,爷爷莅临汉中,显然是冲吴天堡而来,一雪长湖毁家之耻,假使你师门坚持要和我先对。那……” “哥,我们不去也会。” “傻妹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临头没有躲避的余地了。看那儿。”他用手一指远处瓦面; 姑娘放眼望去,远处瓦面有十数个身影,快如流星向城南急掠。文俊又道:“这是贵派的盖世奇学,“追风驭电”轻功,并用“龙腾大九式”身法,功力已居炉火纯青之境,显然都是贵派高人,不去成么?” 芝妹,我知道你痛苦已极,我也五衷如焚。也许你我的山盟海誓,会在这年深日久的师门仇恨中化为泡影,或者抱恨终……” 她流着泪惊叫道:“啊!哥,我……我受不了,我……不打算对贵派决绝,因我的师门与昆仑大有渊源,我会在可以容忍的限度内让步的。快赶吧”别太迟了。”两人携手出了南门.向灵官庙赶去。 灵官庙,距城南仅三里。庙前一片大广场,一条大道由城南婉蜒而来,直通巴峪关。以南,丘陵起伏,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峰峦,乃是巴山余脉矿八十里就是吴天堡。 文俊离开治不久。吴天堡的众徒重行聚集,匆匆收拾尸体,默默地散去。 由城东,静静地来了两个行脚僧,年纪约在古稀之间。一个方面大耳,一个象貌清灰,手提方便铲,徐徐而来。 街心血迹惨不忍睹,还有两个吴天堡的劲装大汉未走。 两和尚寿收在一扬,念了阿弥陀佛。那方面大耳的老和尚。走进两大汉合拳一礼,道: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这儿发生了祸事么?” “不错,杀人如麻,可是用不着和尚纪经超度。” “旋主是说,光天化日之下,在王法之地杀人如麻?” 大汉不耐地答道:“是的,和尚。光天化日又待如何?王法?哈哈,只值三文钱。” “凶手是谁?血逢鲜明,此事发生不久咦!” “叫什么恨海狂龙,城南灵官庙就所以将他找到。” 大汉明完,与同伴牵过马匹,扬长而去。 方面大耳和尚说道:“觉非法兄,恨海狂龙未死吗!我们快去瞧瞧,他在这儿杀了不少的人哩。” 被叫觉非的清灰和尚冷冷他说道:“算啦!少管闲事天钱剑据说已经沉入汉咱们少林和贵派峨眉都与恨海狂龙私人恩怨,仗剑扰乱六大门派山门的又不是他,上代的仇恨不能永远牵连。” “咱们可不能让他胡作非为啊!” “胡作非为?哼!”觉非冷哼一声,又说道:“刚才那两位凶悍大汉,是吴天堡的爪牙,是非已不问可知。” “反正无事,何不至灵官庙一走?看看恨海狂龙是何许人物,岂不大佳?” “也好,觉非首先向南而去,喃喃他说道:“但愿天残剑确是沉入汉江,少生多少是非啊!” 两和尚一走,西城来了不少年高德重的老道,直奔鸿安老店。刚到店门,店内出来了铁胆郎君葛云鹏,大伙儿扑奔城南。铁胆郎君走在最后,他前面正是两个尚装老小,正是九现云龙徐占海,和芝姑娘的哥哥徐延芳。 不久,城郊破落的花圈内,三个淡淡红影翩若惊鸿,向南郊一闪而没。 城西奔来两匹骏马,马上是两个英传少年,驰到鸿安老店下马,椎门而入。不久,他们又匆匆出门,向城南狂驰,他们是翠园小主人东方英东方群两兄弟,他们没死在氓江,看他们神采飞扬景况,这半年中也许有奇逢。 灵官庙前广场,远化派的人已经先到了,以两个须发如银的老为首,占住东西,共有二十人之多,道俗男女俱全,全部肃容而立,凝神以待,最右首,站着昆仑双鹤,他俩低首垂眉,脸上怖满痛苦神色。 大道远处,现出文俊的白色身影,和芝姑娘的青衣,两人并肩而来,姑娘额上见汗,脸色苍白。 文俊在老道丈外处处一站,抱拳一礼道:“武林后学梅文俊,参见诸位仙长。” “贫道无影仙太风。”右首老道做然地回了一礼.一指下首老道又道:“这是敝师兄雷电手太雷。” 文俊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昆仑四大护法,久仰久仰。” 芝姑娘抢前数步,跪下叩首道:“徒侄孙徐延芝,叩请师祖叔金安。” 所有的人全都一怔,昆仑双鹤幽幽一叹。 无影仙恕形于色地问道:“你是占海师兄的孙女? “侄孙正是。” “你起来站在一旁,你爷爷快来了,这儿的人都是你的长辈,等会儿再行参见。” 延芝软弱地站起,惶急地退地一旁,一双明眸,无助地凝视着文俊。 无影仙冷然向文俊发问道:“你就是恨海狂龙么?” 文俊的语音也够冷。 “恨海狂龙人是你的师父?” “非也,只可算是朋友,但在下心中却师事他老人家。 “哦!原来如此。你可知天残剑与六大门派之间,五十年的恩怨牵缠?” “略有所闻,年深日久,道长提此则甚?” “哼!年深日久,昆仑派太字辈的弟子中,大都健在,五十年前之事,刻骨铭心,怎说年深日久?” “道长庞召在下来此,是何用意,但请言明。” “本派之人,对阁下毫无恶意。” “在下先行谢过。” “但贫道有一情之请,还请少侠府允。” “道长但明告,力所能逮,在所不辞。”他在装迷糊。 “天残剑乃为祸之源,六大门派中人,志在必得,少侠可有耳闻?” “在下不知其详,剑只有一把皆志在必得,岂不为害更烈,伤了彼此和气?” “少侠只其一,当初六大门派共同约定,只消擒获恨海狂人,天残剑即由六大门派轮流保管一年,最后归获剑之门派永远封存。在尔后十年中,其他五派皆须听命驱策。 “好一个莫名其妙的办法,难怪引起如此风波。” “你说什么?”无影仙变色地问。 “没什么,可笑而已,道长的意思……” “请少侠将夭残剑留下,少侠将是昆仑派的情义朋友。 “如果我不呢?” “不?少侠笑话了。”无影仙轻蔑他说。 “绝不是笑话,在下要仗此神剑剪雪师仇,岂肯拱手送人让苦心弧指尽传流水?” 昆仑派将替你倾全力,你大可心。 “哈哈,道长未免轻于言诺了,你们能办到?” “天残剑到手,代六大门派之力替阁下效力,无住而不利,怎说办不到?” “六大门派固步自封,良秀不齐,能办事么?少夫闭关自守,雪山不况外事,崆峒无所不为武当野心勃勃,峨眉足不出川,至于贵派么,连门小也绝不提昆仑二字,想想看哪这一盘沙能成大事:江湖中双凶一霸三个人,把武林闹腥血雨,你们自命名门侠义道,一个个独善其事,侠何在?义何在,假使不宇宙神龙车焚徐家弯,赶尽杀绝,贵派恐怕仍会缩首昆仓的。再说,你们正事同力,为了可以驱策其他门派十年的天残剑,竟先找在下生事,嘴本逐未,在下深为道长惋惜。” 文俊言正词严的一阵数落,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可是无影仙却怒火陡发,雷电手虎目睁得圆圆的。 无影仙厉声叱道:“小畜生你说完了?贫道不和你计较,你只消说声是或不是,便决定你的生死。” “哈哈!道长自问可以胜得宇宙神龙么?” “虽不胜但亦致败。” “倒是由表之言,可是色厉内茬。这样吧,等诸位吴天堡事了,在下就在此相候,再决定是否交出天残剑,成么?” “贫道一向不信空言,你少玩狡猾。” 问俊怒火陡发,正待发作,但一触芝姑娘那惶急尤伤的目光,怒火立消。他正色说道: “梅文俊一生不知狡猾为何事,言出必践。宇宙神龙乃在下杀师仇人,须仗天残剑,克制赤焰剑。手刃师仇,再送贵派不迟,道长难道不谅么?” “少侠语出由表,老纳愿为证。” 发话的是一双老僧,不知何时到的,随声转出灵官庙。 “原来是少林高僧觉非,峨眉法因长老,贫道稽首了。”无影仙神态相当冷淡。 两和尚合掌为礼,觉非诚恳他说道:“老内与法因大师绝不参与此事,诸位道友如信得过贫道僧,愿为鲁仲连排解此事如何?” 无影仙傲岸他说道:“不敢劳动大师法驾。 “那么贫道告退。”两僧转身退下。 无影仙厉声问道:“阁下是留下剑呢。抑或赔上一命? “剑绝不留下,文俊忍无可忍,凭你也取不了梅某一命,哼!”他目中神光条现,面泛杀机。 “俊哥哥……” 芝姑娘情急大叫,向前疾走两步。“给我退下!” 无影仙暮地将她叱住,踏前二步。 “师兄请退。”雷电手向前说:“待我擒他。” “哈哈!文俊狂笑起来道:“街心之战,诸位隐于鸿安店内,情景全在目中,轻言擒我,岂不可笑? “可笑之事多着哩,你敢与贫道在掌上见个真章?” 道长绰号雷电手,拳脚自有出色能耐,在下不敢妄自非薄,你上啦!” “师兄小心!”昆仑双鹤的老太太吴神色紧张地叫:“他的六合须弥功可怕。” “师弟放心。昆仑天罡掌怕过谁来?” 文俊做然他说道:“雕虫小技,也敢大言不惭请上!”雷电手柔身欺近,左手虚伸,一股雄浑潜劲随掌而出。 文俊向右徐移一步,冷然盯紧雷电手的眼神。老道见文俊身形一动,右足疾进,右掌快如电光石火,“惊涛裂岸,,猛地拍出,无数掌影飞舞,奇猛地闪家真力排山倒海似向文俊涌去;声如启雷,松急绝伦。 文俊冷哼一声,对袭来的雄奇劲道不加置理,左足微动,巨大的虎掌撅入启启雷鸣之中,看去缓慢,其实极快,五指箕张,急扣老道派掌脉门。 雷电手只觉所发的浑雄劲道,一近文俊身旁,即如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而对方那晶莹如玉巨掌,已劲到了腕下了,他心中大骇,急忙撤招挫腕,大吼一声,左手天罡掌以八成力道闪电似扔出。 文俊直待银花射到,方行出招,光华一闪,就是一招绝着“怒海藏针”,正是破“万流归宗”的杀着,无数光华气,将朵朵银华向外猛振,一点电光彼然撅入,剑来到剑旋飞先至,寒森森地剑气衡破无影仙的变身真气,一闪而入。 无影仙不愧是昆仑四大护法之首,剑锋一转,向右一振,身形借力横飘三步,脱出重围。在这生死一发之间,他只觉得那一丝侵骨剑气,由胸前扫过右肩,其冷无比,不由机伶伶地打一冷颤,脸色略变。 这种以内家真力发出剑气相博,丝毫不能取巧,一招一式生死须夷,一切诱敌的花招全用不上,全是内家修为和精纯剑道的竞争,锦票是对方的血和肉。 这一招看去双方椅未分胜负,但显然无影仙落于下风,龙韬十二剑先一在上把可以克制玄天神剑,无影仙怎不糟透?何况文俊的内功已经练至由神返虚之境,比他高出多多呢! 文俊身形微侧,踏前一步,剑尖微沉,说道:“一招!你小心了!” 声动剑动,光华疾闪,仍是一招“怒海藏针”,四周光华如虚似幻,中间那丝闪光似实犹虚。 天影仙长剑急挥“罡风扫云”立还颜色,猛攻文俊衬腕,,向左斜身而进。两股剑气一触,无影仙只觉全身一震。虎口发烫,变身真气一窒,冷冰冰的剑气抢面生寒。他临危不乱,左手剑诀一沉,变指为推,天罡掌力骤吐,身形借反弹之力斜飘三尺。 他身形未定,文俊的轻吐已经入耳,剑影已临。 “第三招,着!” 无影仙史觉剑如长虹,飞射而至,他心胆俱寒,身形猛挫;贴地从文俊左侧掠过,并一剑扫出。 他避实掌虚,满以为必定得手,岂知他快,文俊应变更快,天残剑一沉他的道袍后罢飞落一幅,冷森森的剑尖贴后臂而过,差半厘皮破血流。 无影仙掠出丈外,还未站稳转身,身后已传来文俊那令人心血凝结的语音道:“四招到!别仅躲。” 声音似的在耳后,直透耳膜。他想回身扫出一剑“旋风落叶”拼个两败俱伤!但迟了? 冷森森的天残剑已掠顶而过,九梁寇连同道发不翼而飞,耳中传来一声闷雷似的低吼,接着是一声清越龙吟,狂风劲啸。 他木然转身,脸色死灰,丈外,文俊抱剑卓立,英华绝代,豪气骇发。文俊对面丈余,站着一个面色凝重,寿眉深垂的老道人,手中佛尘根根竖立,无风自摇,但前端已平平整整,显然已被天残剑削掉三寸以上。他认得,那是老一辈的师伯,昆仑三圣的首圣“剑职至真”。 入影疾闪,来了不少人,那是昆仑第二批门人到了。 无影仙长叹一声,手腕一振,长剑断成五段,他扔掉剑靶,趋前伏下叩首道:“弟子无能,有损昆仓声誉,乞师伯恩赐弟子自绝,以谢师门。” “你已尽了心力,过不在你,不必自久,你退下。”剑职沉重的一浑手、无影仙只好再拜起立,说道:“谢师伯恩典。”他低首举步,沧然离开。 “爷爷!”芝姑娘大叫一声,飞扑后到的九现云龙。 “芝儿,是你!”九现云龙惊喜的将爱孙挽入怀中,老泪如泉:“苦了你了,孩子!” “爷爷!俊哥哥他和祖师爷……” “呀哎!是俊兄!”九现云龙失色地叫:“他……他没死!糟!”他放开延芝,趋前惊呼说道:“俊儿!” “俊哥哥!”延芳的延芝齐声急叫。 文俊正徐徐攀剑,向一步步走近的剑职迎去。他突然止步,目不旁视他说道:“恩恩怨怨,过眼云烟,别叫我,我是恨海狂龙,与天下头林为敌的恨海狂龙。” “俊儿!听我……” 剑圣凛然地问道:“占海,怎么回事?”徐占海强抑心潮,将文俊与孙儿女结金壮,徐家湾临危赴援之事说了。 无影仙也讪讪地将汉中府目睹文俊扬威,发侄,发现他用的是天残剑约会灵字云的经过说出创圣向木然呆立的昆仑双鹤问道:“大吴师上次汉中救你脱厄的人,可是这后生?” 太吴垂首答道:“禀师伯,正是此人。” “你们都退下。”剑圣略一领首,又向文俊道:“论辈份,贫道直呼汝名并不为过。俊哥兄你真不肯将天残剑交给敝派保存么?” “老前辈明监,晚辈必仗此剑手刃师仇,在宇宙神龙未援首前,恕难应命。”文俊恭敬地答道:“真正论辈份,剑圣是昆仑一百零九代弟子,而文俊的再传师爷儒林狂生皇甫浩,却与昆仑一百零八代掌门吴天堡一道是至交,所以算是平辈。目下昆仑掌门是一百零九代至字辈的龙虎真人至清,也是文俊的平辈呢!” “孩子,贫道负责替你煎雪师仇,你能将剑光先交敝派么?” 文俊断然他说道:“不能,刚才晚辈无礼,与前辈换了一招,以老前辈目下的功力来说,仅可与半年前的宇宙神龙相伯仲,难操左券,必须由晚辈完成心愿。” 剑职脸色立变,在昆仑三圣中,剑职至真最为自负,性情也最暴烈。他是雷电手大雷之师,师徒俩全般儿火暴,最无容人之量。文俊这一段话确是肺腑之言,他为人耿直,想到就说,毫不加以委婉掩师剑,剑圣怎能听得入耳?老道无名火起,厉声说道:“你是说贫道不如你么?无礼已机!” “老前辈心中雪亮,休用晚辈解说?” “住口!你得收回你的话。”老道狂怒的叱喝。 “听不听在你,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哼!”文俊也火啦,语言转冷。 “俊哥哥,你得忍耐啊!我……”芝姑娘惶恐大叫。 老道怒叫道:“滚开!闭嘴!占海,将她带开。” 九现云龙苍白着脸,狼狈地挽着泪流满面的兄妹俩。缓缓退出一旁,延芳愤怒他说: “爷爷芳并未叩拜过祖师爷吧?” “是的,孩子,但你爷爷是昆仑弟子,在形式上你也算昆仑门人,你不可胡思乱想。” “难道说,只消一人身为昆仑弟子,备后千代都算门下么?” “这……这……孩子,这又当别论。” 芝姑娘狂叫道:“就由我们开始别论吧!我不是昆仑弟子,不是昆仑弟子,不是……让我和俊哥哥在一起,爷爷,放开我,放开我!” 她正在挣扎,人影一闪到了雷电手太雷。他用怨毒的目光紧盯芝姑娘,阴森森他说道: “住嘴!休怪贫道无礼,你试再胡说八道看。” 姑娘形同疯狂地道:“你管不着派外人,哈哈!有种你去找宇宙神龙,在我一个小女子面前发威有何用处?我偏要……” 雷电手端地快如雷电,点了姑娘晕穴,九现云龙抱住爱孙,变色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哼!你小心犯上欺师之罪。” “哈哈……”一旁的延芳狂笑起不料:“好一个欺师犯上的罪名,哈哈……”笑声未落,已被雷电手制住了。 九现云龙老泪挂下腮角,木然两孙穴道解了,抱入怀中仰首望天,喃喃他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苍天啊!我徐占海造了什么孽呢?” 时场中已剑拔驾张,双方皆举剑待发,剑圣手中多了一把青芒蒙蒙的宝剑,剑气森森,他沉声说道:“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剑,一是丧命,贫道剑下无三招好汉,亦无十招以上的英雄。” “哈哈……”文俊狂笑,但剑尖屹挺未动分毫,道:“杂毛,你自称剑圣,大自夸了,十招之内。你的剑圣名号可能付之东流,血溅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 “壮哉!人如龙,气如虹!”声如银铃,发自灵官庙庭瓦面。 “剑道神通,羞世奇才,令人羡慕得紧。” 众人皆抬头一看,全都一怔,瓦檐口,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一身红掌腰悬长剑,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们,正指手划脚向这儿说笑。 这三个美人儿,文俊认得左首那位,她正是文俊的义妹,迷魂姹女吴芳芳。 少林同僧觉非惊暮地轻呼道:“蜂衣夫人南宫瑶!这女魔可怕极了,今天大事不好。” “呛郎”一声震耳剑鸣,人影乍合即分,文俊和剑职换了一招,真力拼上了。 文俊一招落空,杀机上涌,长啸一声,攻出一招“七星剑联珠”,光华幻成阵阵彩霞,剑气丝丝。 剑职先一招已知少年身怀绝学,功力境化,不由疏然而惊,凝神静气运剑,奋全力着意的周旋。 入影乍合乍分,静止时点尘不惊,只有剑气嘶嘶锐啸,连手时疾如电闪,急似惊雷,不辩人影,好一场龙争虎斗。 一个羞世奇才,一个武林香老。端的好一场恶斗,五丈内劲风飞旋,沙石纷飞,剑气迫人站立不牢,裂人肤骨,暮地里,吃起文俊的清郎语音道:“十招已过,吹牛的名号仅此而已,我看的了!” 声落,光华泊缓,怪!剑圣并不因天残剑缓下而轻松,反而神色凛然,目中呈惊骇之色,只见文俊左手剑诀向前一引,向左一挥,天残剑轻飘飘一剑点出。 剑圣不知怎的,手中静芒飞舞,劲急地要将天残剑振出偏门,可是剑一近接触点,即向下一滑,或者向侧荡开,连封十余剑,退了两丈余,那距胸前不到两尺,光华夺目的天残剑,仍摇幌不定歪斜攻入。 文俊的身形,并未见他起步,双足贴着地面飘进,象幽灵一般,如影附形随着剑圣飘动。 “当”一声狂震,剑圣被迫急了,一挫身形,全力封出一剑,左手劈出一记昆仑绝学天罡掌力,方摆脱天残剑紧迫袭击;他自己的身形,也被天残剑反震而回的天罡掌力震得飞退八尺,他脸色泛黑,胸前起伏不定,额上也冒着大汗。 “这是什么剑法?”昆仑的门人同声骇极而叫。 “这少年人学如翰海,深不可测,可怕!”两和尚也叫。 “咦!这剑法多诡异啊!”红衣少女也同声惊叹。 “第二招,名叫“卧虎藏龙,小心你的下盘,同时要护住心窝,更要小心咽喉,龙出必死,看你是否有擒龙之术,准备了!” 文俊虎目神光如电,杀机正盛,他将儒林狂生所传绝学用上啦!未出招前朗声道出,把众人惊得呆住了。 剑圣脸色铁青,刚才文俊那诡异的一招,已将老道的真气消掉了七成,这一招他自知难逃公道,心中早虚,手中剑不住微颤,剑气渐弱。 他心中暗叫道:“完了,一世英名尽付东流,完了!” 文俊面泛杀机,右足微抬,天残剑向右上方斜指,徐徐下锋,剑上的光华神奇的闪缩,幌动着,与先前发出内家剑气时回异,并且已无剑啸发出。 在场所有的高手,全都是莫名其妙,也未听说过剑招中有其“卧虎藏龙”但由剑圣刚才慌乱地连封十余剑,也未能将那神奇诡异的一招封住,可知即将开始的“卧虎藏龙”定然更为神奇霸道了,所有的眼睛全瞪得比灯笼还要大,手心冷汗直冒,彼此心跳之声清晰可闻,场中寂静如死般。 剑圣满头大汗,颤动着的剑尖缓缓举起,双足微抖。面色惨历,一步步向后退。 地面上,半寸深履狠十分触目,令人望之心惊,老道的功力委实不弱呀! 文俊脸泛阴笑,目现异彩,双足轻飘飘地移动,逐渐向剑圣近近。 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娇叱:“不要脸,,“哎哟”……”那是芝姑娘的声音。 “师弟,你……”这是九现云龙的惨愤叱喝。 “大声些“叫”!雷电手那不是人类的嗓音在叫。 “哎……”芝姑娘不能不叫,声如垂死衷猿。 文俊心中如受巨雷轰击,缓缓转首看去,不由气冲斗牛。血脉扩张。在昆仑门人前面丈余,雷电手左爪扣住芝姑娘左肩,面泛狞笑,任由姑娘挣扎呻吟。 “无耻!”瓦面上绎衣夫人骂。 “这就是名门大派的所为,嘻嘻!卑劣无耻,武林蒙羞!” “夫人,我们下去,还他们公道。”迷魂姹女说。 怪极,她竟然对文俊毫无表示,以往她不是对文俊爱之入骨么?来了这半天,算是她第一次开口。 “别管他们的闲事,让他们自己血流成河,绎衣夫人笑着说,状极愉快。 昆仑数十门人,目中皆现出不齿之色,有些以手掩面,有些垂首转身。 两个和尚寿眉轩动,合掌大声地念:“阿弥陀佛!阿弥陀……” 白影快如闪电,一幌即至。 雷电手也不慢,白影刚动,他的右手已按往芝姑娘天灵盖上,对掠到的白影说道:“站住!进入一丈以内,斜有两个尸骸。” 文俊愤怒如狂,但却乖乖地站在一丈外,怒叫道:“想要挟我么,昆仑竟出了你这种无耻之徒。”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爱怎么说都成!” “这是你们昆仑立派宗旨,贵派祖师的遗规么?” 雷电手面赤耳热地叫道:“住口,贫道一入做事一人当。” “没那么容易,你放她不放?”文俊神智已清,语音冷酷。 “放下剑,离开这儿,她将毛发无损。” “你是不放她了?”文俊星目中异彩更为鲜明,透人肺腑。 “有人陪葬,不打紧。”雷电手打一冷战,但依然强硬。 剑圣提着剑渡过来说道:“太雷,放手!你在葬送本派数百载清誉,昆仑弟子将永无面目见人,放了她。” “请恕弟子无礼,为了本派荣辱,为光大昆仑门媚,弟子愿一死以谢师门,换回本门弟子安全,并留下天残剑。” 雷电手冷俊他说完,又对文俊厉声道:“贫道话已说完,一人做事一人当,以贫道一命,换来你手中的夭残剑,与师侄孙生命安全。愿君三思,贫道由一数十,决定生,一!” 文俊打一冷战,退后一步,那声“一”,象巨钟撞人他的心怀,只觉一阵轰然。 “二” 文俊被这冷酷的声音震得又退了一步。 “三!” 文俊心中一阵隐痛,摇摇欲坠,天残剑无上下垂。 “四!” 文俊浑身一震,脑海中前情往事,纷至而来,荆山授艺,白鹿岭血溅狐峰;麻山叶血;苦战长湖;绝地奇逢……他心中在叫:“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他仿佛看见师父浑身卷曲,滚地哀号;师伯浑身是血淹淹一息;师伯那临死叮嘱,如在耳际:“报仇雪恨,横触武林!横扫……”声音越来越响,尽住一切。 纂地,他一咬牙,内心发出轰雷似的呼唤:“是的,报仇雪恨,横扫武林,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杀!” “五!” 他心中又是一震,神智一清,雷电手那冷酷刻毒的狞声,令他顿生英雄气短之气慨,芝姑娘那苍白垂死的面容把他的豪情万丈击得焰消火灭。 “六!” 文俊长吁一声,天残剑缓缓抬起,凄然视半响,正想脱手扔出。 “俊……杀!别管……”芝姑娘拼力大叫,但被雷电制住了。 “七”声音在发抖了。 文俊灵智彼清,他脸上突然泛起阴森森的冷笑,虎目中散发出利刃似的光芒,天残剑高扬,发出耀目光华。 他神色庄严,一辽一吐他说道:“芝妹,原谅我,恩仇了了,我到泉下寻你,你先走一步。”说到这儿语音一顿。 突然已殷雷似的嗓音吼道:“恨海狂龙举剑起誓。” 天残剑高举过顶,光华令人不敢迫视:“我义妹丧生之时,也是我横扫武林血洗江湖之始端了。” “八!”雷电手额角大汗滚滚,双手颤抖。 文俊抬首向天,继以震憾的嗓音往下说道:“首将昆仑诛尽,鸡犬不留,自西东下,六大门派依次扑灭,死横遍野,血流成河,看!天残剑将在我手中发扬光大。”声落,剑化成长虹,突然脱手飞腾丈余,在顶端绕飞一匝,仍然落在掌中。 “以气驭剑,天啊!” 两和尚在叫:“阿弥陀佛!苍生何辜!” 在场众人全都毛骨惊然,变色而起,缓缓向后退去,用无数刻毒的眼光,盯着雷电手。 “九……”雷电手的音声在啸,几不成声,而且浑身发抖。 “要命的快走,在我义妹未死前离开,不然将玉石俱毁:“芳弟,徐爷爷,你我恩已绝,如不退出昆仑,下次相逢,剑尖洒血。雷电手,快!叫十!”文俊继续吼道。 天残剑发出,蹑人魄鸣的振荡,文俊一步步的欺近,虎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两和尚缓缓退去,合掌低宣佛号。昆仑门人全都神情肃木。纷纷撤下长剑。 瓦搪三位红衣女郎,也缓缓退至屋脊上。 剑圣双手捧剑。向西稽首,沉声祝道:“祖师爷慈悲,弟子将以兵解赎罪,愿祖师爷疵佑本门弟子,诛此凶人。” 他转向家人,举剑高呼道:“弟子们,大罗周天,摆阵!” “大罗周天阵!哼!妙极免得我奔东逐北,雷电手怎么不叫十?你还不下手!” 文俊一面说,一面迫近,距离只有六尺了——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七 章 昆仑弟子个个如飘风,瞬间即成合围,长剑内伸,双剑一上一下,凝神待令,剑圣满脸大汗,站在正北。 雷电手脸色死灰,心里在天人交战,他一死固不足惜,但师门不知要在死多少无辜,六大门派中人亦遭波及,当年恨海狂人大闹六大门派,伤亡枕籍,前车可签,那时雷电手还不到四十岁,亲睹惨刹发生,历历如昨。 那时的恨海狂人,功力似没有眼前这少年高,已够六大门派奔命,假使这少年步恨海狂人的后尘,真要残灭六门派弟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愈想愈心寒,右掌离开了姑娘的天灵盖,左手亦松,缓缓向后退,喃喃他说道:“祖师爷,恕我!恕我!弟子万死莫赎。” 就在姑娘奔向文俊的瞬间,雷电手反掌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在众人惊叫声中,他只觉右掌还未触额,而身上一麻,真气突泄,力道尽失,一缕冷气由玄机穴传遍四支百脉。由于心力交疲,他只感到脑中轰一声响,眼前一阵黑,向后裁倒。 文俊扣指急弹,一缕劲风飞射,在一发千钩间制住雷电手,不让他自碎天灵盖,伸手将奔来的芝姑娘挽入怀中,颤声说道:“芝妹恕我。我是不得已的,这一着幸而成功了,不然……。” “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我……”她哭倒在文俊怀中。” “咦!你们因何在此停阵?”声如洪钟,震人心弦。 “紫虚宫正殿主至真:率诸弟子恭迎掌门法驾。” “掌门呈寿寻无疆,同声合唱。十分气派。 文俊转身一看,淡淡一笑,四周的昆仑弟子都捧剑弦身行礼,当中一个身穿大红道衣,象貌威猛,年在九十以上的老道。 老道身后,紧随着四名穿着青色法服的高年全真。当中的老道端的神气,大红金色道衣光彩锐人,金边九梁冠,紫红搂花金绵兰条子快靴,腰紧三尺龙泉,神气极能了,不象是来玩命的人嘛! 文俊心道:“这位掌门倒象京城里吃皇粮的道宫。” 剑呈越前数步,低声将汉中府这半天的变化一一凛明。 文俊让他们细诉,向远处看法,正北汉府人道,两马看看驰近,文俊阴森森一笑道: “吴天堡的大队人马来了,芝妹,切记不可离开了左右。” “我小心就是。” “如情势不利,我会带你脱身,报仇之举,不宜操之过急,我已等了这许多时日,不会鲁莽行动了。” 北面来的两骑到了,一双英俊的少年飞身下马:老远便亮儿叫道:“谁是恨海狂龙?站出来!” “又是找恨海狂龙的。”瓦面上的绛衣夫人向文俊眉笑道:“啦!小兄弟,如要支援,别忘了招呼我一声啊!” 文俊知道大敌当前,不愿招呼迷魂姹女,看这红衣少妇愿助自己一臂之力,只道义姐已经在旁授意的呢,便微笑挥手道:“兄弟这儿先谢过。” 他一说不打紧,少林峨眉两和尚怔住了。 马上来人正是东方英兄弟,他两大摇大摆向人群中直撞;迎面的是两个肃立的昆仑门人,他们正凝神静听剑呈向掌门人,禀明经过。 东方兄弟一到,两老道突然转身轻喝道:“小友请稍待。” “恨海狂龙呢?”东方英大刺刺地问。 “在里面。老道答卜但眼一花,两少年已一幌而逝。 文俊已看清来了,但心中大惑,心道:“这两位活实可前在氓江上游另有奇逢,不然功力何以如此精进?他这身法极快,极奇倒有点象“迎风飞端”轻动。兄弟俩一眼便看见英伟俊奇的文俊,可是一别四年余,文俊的面容略有改变,而且高大雄伟强壮,一身雪白滚银边白缎子劲装,潇洒华贵已非昔日槛楼的小霸王梅文俊了,故而并不相识了。 可是他们却怒火烧烈,因为文俊左臂挽着的美姑娘,正是东方英暗恋中的梦中情人。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令人发狂,一是死,一是爱。为了避免死,人可以做任何卑劣的狂事来。为了获得爱,同样令人做出高不可思议的行为。 东方英怒火中烧,纵至文俊身前,狂怒地吼叫道:“你就是恨海狂龙?” 文俊含笑点头。 芝姑娘托然问道:“啊!你不是东方大哥么?” “是啊!”东方英怒火稍抑,强笑道:“一年前听说你失踪了。找得我兄弟好苦,终算让我们找着了,芝姑娘,你好。” “托福,我已经找到俊哥哥了。” 东方英阴笑道:“我也在找他,为了你,我发誓要将他干掉,请坦诚相告、要他,抑或要我呢?” 姑娘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武昌结伴同赴江西,玉姐姐尽管答应我将昔衷向你叙述的,心迹渐明。何用再说?世界不可强求,英大哥,苦苦相逼说不过去吧? “争什么?嘻嘻!” 瓦面上的绦衣夫人又笑了,道:“小伙上,上来,那小丫头不要你,本夫人要,来啊!” “最后那声“来啊”,乖乖甜极!美极妙极! 老二东方群怒叫道:“泼妇住刚等会儿叫你死活部难。” “干嘛那么凶!”绛衣夫人仍在笑:“乖乖,老娘等着哩。” 东方英恨恨他说道:“不管你是否要我。反正我得先把这条狂龙杀了,还怕你飞上天去了的么?” 姑娘大声说道:“你不可以这样荒谬,我今后永不见你。” “不可以,哼!你将亲见她脑袋搬家,我把你带回保康。” “芝妹,无可理喻。你到爷爷那儿去,我会会他。” 文俊微笑着推开姑娘,对东方雄俊淡淡一笑道:“阁下认得在下么?” 东方英狂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少爷不管是谁,你这左手抱过芝姑娘,我得先斩掉你的手,再切下你的头颅。” 文俊平静他说道:“你这个人可笑已极,你是否疯了。” “疯就疯吧!你是自行了断了呢?抑或是要我亲自动手?” “可怜!”文俊满不在呼他说,缓缓将天残剑归鞘。 东方英恨极,右手微抬,轻飘飘一拳按出。 文俊不敢大意,早已功行百脉,突感到一股令人血肉凝结的软绵绵暗劲,以无可抗拒的力道一涌而至。 他心中一凛,上身微幌,体内那可反震外加力道潜劲,竟未能将这冷冰冰的潜流化掉,他脸色二变,冷哼一声道:“这是冰块神功。你是雪山门下?” 东方英一掌未将文俊击倒,心中也是一惊,冷笑道:“雪山派什么玩意?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翻一沉,蔫地踏前一步,一掌拍出,掌出无声。毫不起眼.但六尺外的文俊,腰中惊带无风自颤。 文俊不甘示弱,当那冷似万年寒冰的暗劲一到,他虎掌徐伸,虚空一按。 两人上身不住幌动,冰冷的气流四溢,这时,昆仑门人全都凝神向这儿注视,昆仑门人龙虎真人是寻眉一皱,然后道:“这两人用的都是阴柔暗劲,足可隔纸容金,四十余年未履江湖,惭愧!不知何人竟在这短短的岁月里,造就这两朵奇葩?” 文俊见东方英执义奇高,不由豪气勃发卜朗声道:“一招拉平,也接我一招试试。” 踏前一步,一掌疾吐,九幽征阴真气无声无嗅地一涌而出。 这一次两人用了真力,两掌之间相距不足半尺,纯是硬挤内家真力的打法。两废阴柔暗劲一接,互相震退半步,接着两人同声长啸,双掌斜拍丝出,迎着双方踏前半步齐攻一掌。 转瞬间,两人力拼八掌,澈骨寒流远扬五丈外,可是却不闻罡风锐啸,亦不觉气流飞旋。 文俊与起,突然叱道:“小心了,我下煞手啦!”就在东方英冷哼一声的同时,文俊发出一声清啸,支掌斜拍而出,迎着东方英连环拍来的支掌。猛地一合一张,再向前一送。 “蓬”一声沉闷焦雷乍响,东方英上身一仰,头一抬,硬生生飞退丈余,手按住胸口强行站稳,脸色苍白在闭目调息,两太押阵的东方群,被气流震得及袂飘出身,上身微幌,脸上变色。 尘埃落处,文俊屹立如山,只是脸上略现苍白,但瞬即恢复原状他这留黑龙潭半载,儒林狂生已替他不九幻玄阴看气和六合弥功,熔为一炉,可以分使,亦可合运。 刚才就是合运之效,先以六合弥功震散东方英的护身真气,再合九幽玄阴真力之力,将东方英攻来的阴柔猛劲一鼓打破,也算文俊手下留情,如将真气两股攻出,或者加上一掌,东方英不死也得重伤。 “六合须弥功!”昆龙双鹤老大天吴惊呼。 “他列为精纯了。” “不是的。”龙虎真人说“六合须功一爆即发,气流立并,他遇外力方行并发,而且可攻向一点。” 东方群眼见乃兄受伤,怒吼一声,撤下背上银芒四射的宝剑,抖出万朵银花,猛袭文俊。“ 文俊一声长笑,天残剑神奇到手中,亮晶晶的光华在同千仑间射入银花之中,响起一声清越龙吟,东方群被震退五步,文俊也左右足后移。 两人拔剑,攻招,化招,飞退,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除了极少数的少可以辩清之外绝大多数人却一无所知。 龙虎真人吸入一口气,沉重地对门下说道:“我派的玄天神如不学探几微,取长补短,三年之内,势将在剑道中除名。这次返回昆仑,本掌门将禁闭三年,以光大本门玄天神剑为已任,你们也得痛下苦功。日益精益。” 这时,场中剑势溢然,剑气锐啸刺耳,一步赶一步,一剑连一剑,银芒飞射,光华电闪,文俊步步进迫,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不时传出双剑交错时剑气相撞的尖历劲啸,两人展开快攻,各攻二十余剑,东方群移动了三次方位,退了两丈余。 “双剑合壁!” 东方英大呼,他已调息完毕,仗剑奔到,在文俊身后缓缓一剑点出,剑出一半,突化无数银虹,闪电似急射文俊后心。 文俊挥出一剑,震退东方群,左飘三步,反手一剑挥向东方英,剑啸锐鸣中,东方英竟被震退五步。 这时,正北蹄声如雷,近五十匹骏马风驰电掣而至,眨眼间到了斗场,有人在高呼,“昆仑的牛鼻子,还有恨海狂龙!” 领先的是二堡主只绝神君计应天,依次是天凶星史静,霹雳神掌邱昌,五毒判官苗成,子母飞环方士侠……真多,足有五十名狠贼。 “孩儿们,上!计应天二堡主大吼,五大铁蹄向前一冲,刀光霍霍,剑气森森。 绎衣夫人大叫道:“好啊!杀吧,你产这么该死的东西。” 龙虎真人脸泛杀机,他葛地大吼道:“时已至此,有理难清,罢阵!五朵桃花点点红。” 声落昆仑门人五人一组,立即形成五朵桃花,花辩之前,环成一道三人一组的剑墙,龙虎真人与四名护驾老道,撤出五把寒光耀目的宝剑,跃入阵中心。 人马狂风暴雨似的冲到,五朵桃花点点阵势,立即发动,交叉飞旋,五人如一,五朵桃花又时开时合,二十五支长剑齐飞,外围三人一组剑手,绕四周流星似的急旋下刺马,上伤人,三剑齐飞,五朵桃花中有一人倒下,三人小组立即填上。 龙虎真人这一组流动袭击,攻势快若迅雷,人逢人死,马到马亡,片刻间,人马尸骨枕籍,好一场残忍绝伦的集体屠杀。 文俊猛攻东方兄弟,人马将到,他们已接近灵官庙前台阶。凡是冲到的零星人马,绝难幸兔的;三个人对凡是近身的东西,都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敌我,先刺了再说。 文俊听人群杀声震天,认为是宇宙神龙来了,心里好不着急,暮地大吼道:“再不知进退,休怪恨海狂龙心狠手辣!” 东方英咬牙切齿的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好!” 文俊恨声说,他猛地缓下身形,天残剑歪歪斜斜乱闪乱抖,每一剑不但将攻来的剑尖振开,而且贯影而入,左手剑决变掌,不时攻出力道如山的暗劲。 兄弟俩一左一右扑上,文俊向右振出一朵剑花,突然旋身,左掌向后拍出一掌,右手剑飞射左侧的东方英,剑出朵朵银花中斜斜切入。“噎”一声响,东方英长剑坠地,右小臂血如泉涌,飞退丈外去了。 东方群被劲道无穷的掌风一阻,刚用剑震散袭来的潜劲,光华一闪,已临面门、他百忙中急矮身后退,长剑上前一封“仓郎”一声,宝剑立断,头顶发结飞出丈外,他胆俱裂,急忙横飘八尺。 兄弟俩脸色铁青,恨声说道:“青山远在,咱们后会有期。”剑也不要了,晃身飞掠五丈,三面起慢学,人影顺消。 文俊举目一看,见芝姑娘祖孙三人,在北盘旋在死人死马之间,围困在四名大汉,被迫得手忙脚乱,他放心了。 双绝神君计应天他没见过面,这家伙正和龙虎真人狠斗,文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就找不到宇宙神龙。他想:“先杀几个再说。” 他长啸一声,猛扑正南,吴天堡的贼人全是黑衣劲装,辨识甚易,光华过处,鬼哭神号,只一冲错之间,立毙五名狠贼。 他由正南以正北,穿阵而过,他的身迅如闪电,连昆仑弟子也分不出他是人是鬼。 在正北,劈面撞上粉面狼,文俊大吼道:“小畜生,你未日已到。”粉面狼一剑扎到,文俊天残剑一绞,伸手一把扣住小畜生的右肩镇,夹在胁下。 他一看九现云龙祖孙无恙,转身入阵,将粉面狼向双绝神君扔去,大吼道:“你也得死。” 龙虎真人被吼声一惊,退后五尺,双绝神君不明就里,向扑来的影一剑挥去,突然,他顶上走了三魂,习p不是自己爱孙么?他想撒剑,已经不可能了,长剑砍掉粉面狼半截的而耀目的光华已经到了身侧。“ 双绝神群灵智尽失,左手倏伸,迎着光华飞出三只蓝色的一爪,这是他双绝中的一绝。 文俊毫不犹豫,天残剑一振,将第一只蓝影拍落,一声脆响,后面的两只铁胆突然相撞,铁灰色的流体洒了文俊一身,而且四散飞洒。 附近有两名昆仑弟子,和三名贼人,全发出一声残号,立时扑倒。 文俊只觉内衣象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晃然大悟,骂道:“你竟然用七妙毒涎害人,你活不了了。” 他正向前伸剑,突然双绝神剑发出一阵阴笑,声如鬼多,令人闻之心向下沉,感到天旋地转般。这是双绝神君的第二绝“断魂魔音”,也叫做“摄魂长笑”因为声浪是绵绵不绝,直到对方倒下方可终止。 魔音一起,在场功力稍差的人,全都摇摇晃晃,象是多喝了老酒的醉汉。 摹地里、响起了龙虎真人的哈哈长笑,直冲霄汉,灵宫庙左侧偏僻角落里,也飘扬起两个僧人的宏亮佛号, 文俊在黑龙潭,儒林独生的萧音可以锋龙伏虎,文俊焉能不懂音律之学?能懂即不惑,他根本不惧,一声清啸,天残剑急似奔电,光华一闪;双绝神君人剑分为四段。 南面大道上,有八名漏网贼驱马狂奔,文俊心中一动,匆匆向远处的芝姑娘叫道:“芝妹,跟爷爷回家。”声落,人影已消。 八名贼人零星狂奔,最后一个倒霉鬼只觉身形突然上升腾,一声未出便已全失知觉,摔在路旁几乎成了个肉饼。 瓦面上的绛衣夫人对左右两女说道:“我们走,张起天罗地网来,他走不了的,天残剑就是他的活招牌,我们在江湖等他。” 觉非对法因说道:“法兄,就此分手!我们得报师门,应付未来的幼运,阿弥陀佛愿我佛慈悲。” 龙虎真人令徒众收拾门人尸骸,嘱众人自回,他独自赴四道侣赴吴天堡。临行,吩咐剑圣道:“师弟,天残剑之事暂放下,注意芝丫令后安全,假使她有三长两短,你知道那会有天大祸事啊!” 吴天堡的高手,仅逃掉了母飞环方士侠,五毒判官苗成,天凶垦史静,其余的死掉十分九。 巴谷关西北,升起一座台地,台地上,是一座城堡般的大院,垒高渠深,气象森严宏伟。三丈高的石墙上,每隔五十丈有一座碉楼,护寨壕深有五寻,阔有六丈,只有鸟以飞越,堡门上是一座两层敌楼,一架以巨大惋糟探制的飞桥,悬空搭在护堡壕上,西北民风强悍,盗贼不时四出抢掠,一般庄院为了自卫,筑寨自保大过平常,没有可怪之处。 西北的庄院,大多是四方形,不是称“曲”就是称“围”,曲字和围字,就象微寨子的形状了。 这一座庄院却是十字形的:乃依台地开然形状而筑的,分为三个象是独立的堡,就是东堡西堡和后堡,中间是宽大的练武场。前面也叫前堡,但仅有一问独立宏大的议事厅;和辟为花园的花木亭台,议事厅前也有一块广场,不远处就是堡门敌楼。议事厅左右,是接待宾客之所,有值得会见的宾客,方正式引入各堡由由各堡主招待。 各堡内全是华丽而奇伟建筑,看去各处不同,但换一个角度,却又不同,再仔细一看又是似是而非。 堡门敌楼上层飞檐下一块红底金花边刻有无数舞剑图案的大匾,中间三个漆金大字,每大字足有五尺见方。“吴天堡”小五六里外,凡夫俗子也看得清这三个字。由这大匾看来,可知这座敌楼的大小了。 八匹马先后狂奔。文俊身上是一身白,老远便被人看出不是吴天堡的人,越过二三十里,经过十来座村庄,除了前面一骑被文俊紧骤盯住不放外、其余六匹马先后神奇地消失了。文俊心中恍然,暗道:“看来他们已经发觉我了,这一个可不能让他溜掉。” 两匹马距离渐近,八匹马蹄快得几乎未着地,马上人伏在鞍上,臀部朝天,骏马头尾成一条直线。一追一跑,可苦了马儿。 看看要迫上了,文俊的骑术并没有前面的人高明,但他借力提气,马儿的负担甚轻,所以逐渐接近。 前面一匹马上人是个虬譬大汉,他大概知道脱身不易,骏马浑身湿透,喷出的白沫越来越多,步稷也越来越乱。面前是一座小山,马向上急冲,到了半途,突然前蹄失闪,”蓬” 一声,象是倒了一座山,接着往下滚了几滚便寂然不动。 虬须大汉在马儿失蹄的霎那问,瞬间脱离鞍桥,侧掠丈余,一落地,以踏雪无痕的轻功向则密林中忘命飞逃。 文俊怎肯容他脱身,长啸一声,舍掉马儿便追,在林缘赶上了。 虬须汉功力不弱,知道逃不掉了,是拼命的时候了。反手扔出三支袖箭,虎吼一声,撒下背上一口弯刀,干速旋身向后猛扑。 文俊不在乎暗器,左手一扬,接连三支连珠袖箭。突然,他嗅到箭头上一丝淡淡的腐草气息,他暮地大吼道:“蛊菌毒!你乖乖投降。” 弯刀来势如电,刀风尖啸,青光一闪,到了肩侧。文俊左手袖箭杆向上一抬,右手急进伸腕便抓。虬须汉功力委实不弱,“叮”一声响,弯刀震得向上一一扬,他也籍反震之力,身形侧飘,避过一抓。等文俊一到,弯刀招出“贴地盘龙”人向地面一滚,向文俊攻去。 文俊身形虚空升起,叫道:“还不躺下?” “嗤”一声锐啸,一丝劲风随指弹出,虬须大汉刀摔在路旁,人也滚了几滚方寂然不动。 文俊一把将他提起,跃入林中,把他搁在一株巨松树下,顺手拔了一把松针,方拍开他的穴道。 虬须大汉软弱地爬起,活动一下四肢,眼珠在深眶内骨碌碌地乱转,注视着一丈好仔细观察袖箭的文俊,右手慢慢地滑下腰肩的衣带上。 “别乱打主意,阁下。”文俊根本没看他,漠然他说:“你的暗器全在这儿,你的袖箭筒仅可容纳三只,想再装已嫌太晚,恨海狂龙要怕你捣鬼,会让你这般自在么?” 虬须大汉无可奈何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那要看阁下的意思了,文俊冷冷他说道,扔了一只袖箭给他,又道:“箭头上涂有入鼻断魂,沾股必死的蛊菌毒液,从实将你半年前的行踪说出。 “一年以来,在下未有离开吴天堡百里之外。” “我不会相信的,吴天堡的好汉们,平日散布天下,向黑白道朋友收取盘规,有名的黑吸黑勾当谁不清楚?” “近一年来奉堡主之命,收盘规之事已经停止。” “撤谎!” “信不信由你。” “使用这歹毒玩意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在下还未听说过。” “你是不说了?难道令师也不用么?” “这个……恕难奉告。” “你非奉告不可。”文俊凛然他说,缓缓地走近。 “你做梦!” 虬须大汉穷地用袖箭向腹下猛插,但还未触体,腕脉也被文俊扣住。他也想也未想,左掌向文俊猛拍去。 “你是条好汉。”文俊说,手加了半分力,大汉浑身发软:“可是人要不实说,我不会罢手的,而且你将死活俱难。” “十八年后大爷又是一条好汉!你少做梦。” “我的梦总是好的,你等着。” 文俊举右手中两枚寸长松针,点在他胸骨之间,嘴角挂着令人心悸的冷笑,徐徐发话道:“这松针够长,戮入你的胸骨中,注入玄阴真气,你的奇经百脉将如千只蚂蚁往内爬胸,铁打洞烧的好汉亦禁受不起,而且日后将永成残废,你好好盘算吧!那忘了,想说时再告诉我。” 说完;那脆弱的绿色松针,像是精铜所造,缓缓没人肉中。虬须大汉浑微一震,额上大汗如雨。 文俊继续往下说:“这还算最轻的刑法呢!你该知道我是用的毒祖宗,毒药种类干奇百怪,尽多求死不能的毒药呢!” 大汉脸无人色地叫道:“住手!我说。” 文俊抽出松针说道:“好吧!我听着。” “我师兄五毒判定昔成有这种毒物。” “你师父呢?” “当然会使用。” “官苗成现在何处?” “吴天堡,刚才第三匹马上就是他。” “你师父呢?” “我师……” “你还是从实说来好些。” “我师父圣手华陀毕天虹,现在阎王令主手下办事。” “看来阎王谷和吴天堡暗中也在勾心斗角哩。” “正是如此,吴天堡也有人隐身阎王谷。” “谁?” “在下不知其详,据说是个女的。” 五毒判官苗成这半年来可会离开堡地往?” “否,去年重阳会至南崆峒暗崆峒派动静该知道我是用毒的祖宗,毒药种类千奇百怪。” “你的话不假么?” “半点不假,太爷说了毫不后悔。” “吴天堡距此地远么?” “三岁孩童亦知吴天堡在何处,距此约有四十里。” “宇宙神龙可好?” “龙马精神,老当益壮,至于堡中情形,你少在太爷身上打主意,堡中奇门生克有如天罗地网,谁也弄不清。” “你走吧!”文俊放了他,又说道:“好好做人,别跟宇宙神龙多行不义,免遭恶报,下次见面,我希望你不在歹徒之列。” 虬须大汉站稳身形,正想说话,白影一闪,文俊去如闪电,隐没在山顶的那一边。 晨天堡北面有一座密林,大道在密林北面通过,文俊中蜜林一株最高大的树上,远察堡中形式,傍晚到一座村洛中饮餐一顿,等待天黑。 且说龙虎真人一行五人,他们在文俊至村落找食之食,到了吴天堡前。 吴天堡中静如鬼域,飞桥早已也起,堡门紧闭,看不到半个人影,堡中一切被寨墙挡住,仅能看到数十座外表相同的崇楼,整个堡中,布满一层淡淡轻雾,看去像底烟,隐隐约约可以分办崇楼上的朱栏飞檐。 五个人在飞桥前站定,龙虎真人突地郎声道:“请贵堡派人答话,昆仑龙虎真人请闻人堡主。” 连叫三声,堡中寂然,龙虎真人渐感不耐,裹地向右首护驾老道略一颔首。 青影以“龙腾飞霄”身法飞旋而起,直人八寻,半人中再以“飞龙在天”一式,闪电似向对岸飞桥也架上扑去。好俊的龙腾大九式身法。 不待他扑下,飒飒之声尖厉刺耳,敌楼暗间里飞出十余枝劲驾,向老道集中,老道眼尖,已看出这是以极簧发射的大驾,不但可以透远甲,而且没石穿全,他叫声“不好!”大袖猛振,以劲急猛烈的内家真力,将身形向后疾退。 他快,到底没有骛快,两手抓住胸腹致命的两枝;胁下的左腿和右肩,被劲驾划开寸深的大缝,肋内亦断掉一根,在连身怒叱,和劲驾划空中,龙虎真人腾身飞接老道身躯,喝声:“退!”五人要不是退得快,准变成刺狠。 五人距离寨门两百步外停下,龙虎真人将受伤老道交给身二位护驾敷药,仰望吴天堡,长叹一声,道:“吴天堡果然固若金汤,堡中暗隐奇门,堡外强骛强弓,人非铁石,实难禁受,宇宙神龙名不虚传,可惜贫道罡气火候不够,无全部震开五石强驾之连珠发射,不然将一睹吴天堡奇奥之学。” 敌楼上钟声三响,突然出宇宙神龙伟岸的身影,他仰天哈哈一笑,笑完发话道:“贵掌门仙驾临堡,未能远迎,恕罪恕罪,放下飞桥。” 喝声一医学,堡门大开、飞桥缓缓放下,宇宙神龙在敌楼拱手道:“掌门请移驾至堡内一叙,闻人杰候驾多时。” 龙虎真人略一迟疑,泰然举步,左首老道突然跨前两步,挡在前面躬身说道:“请恕弟子无礼,掌门法架关系本派荣辱与衷,不宜轻身涉险,宇宙神龙素以队恶狠毒亭誉江湖,居心难测,且本派共歼彼等手下四十二年,势同水火,我等入堡,弟子誓死反对。” “如不入堡,岂不损昆仑声誉么?” 相度形势,知已知彼,小记谨慎,无伤大雅,掌门一派之尊,“举足轻重,影响全局,岂能轻信奸诈小人之言。” 龙虎真人正在沉吟,宇宙神龙已发话问道:“道兄可是心怯么?日后传出江湖,昆仑可以休矣!” 左护法法挺身说道:“闻人杰,你可敢孤身赴昆仑紫虚宫?” “四十年前恨海狂人已经闯过,本堡主不屑断人之后,诸位盛气而来,却又犹豫不前,岂不遗人笑柄?哈哈。” 龙虎真人道:“堡主不必多逞口舌,贫道东来,特请一释火焚徐家湾之故,久仰堡主字内双雄大名,该有人间大丈夫气概,可敢与贫道至灵官庙前一决胜负?” “堡中宽瞥,不比灵官庙好么?” “两不相亏,以灵官庙最为公允。你是否不敢?” “本堡主另有要事,不克相陪,单人独斗,你也不是本堡主的对手,犯不着损伤本堡主不欺弱小之英名,卫兄!” 应声转出一个须眉皆白的于瘦老儿,挟着一条精钢龙首拐,阴阳怪气地往前一站,用老公鸭似的嗓音道:“堡主是叫我么?” “下面那穿金色道衣的牛鼻子,乃是昆仑掌门,卫兄能教训他几招么?” 老头子漠然他说:“昆仑掌开么?我海天一望卫恭专门教训欺世盗名之徒,看我老人家的!”说完猛地一举龙首拐,身形一升,突然风车似的急转掠下,灰袍怒张,钢拐飞旋,拟奇快的速度越过护寨墙,三五起落,便到了龙虎真人面前,“呼”一声劈面就是一拐,拐势虽如闪申般快,但不带丝毫内家真力所以的锐啸。 “休得撤野!”左护法大喝,以极快的手法撤下长剑欺前两步,以八成力道封出一剑。 响起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海天一夏被震退三步,老道却斜飘八尺,两人脸上都微徽变色。 “咦!杂毛真有两手。”海天一臾轻蔑的神色稍敛。 左护法冷冷他说道:“你也不弱。” 长剑一挥,挥剑欺近,剑幻万道银蛇,发出嘶嘶尖厉锐啸,剑气迫人肤发,排山倒海似的向海天一要涌去。 海天一叟嘿嘿冷笑,挥拐猛攻,每一拐重如山岳,每一招奇臭绝伦,眨眼间,两入盘旋三个照面,各攻十招以上。 左护法内力似逊半分,而且兵刃上先天不足,功力相等的高手相传,兵刃是一分长,一寸强的好,海天一臾狂野的攻势中,仍能从容挥剑,而且不时攻出一招辛辣一招异,争取主动。 宇宙神龙突向楼内叫道:“毕老弟,陪他们玩玩如何?” 楼内应闪出一个年约半百,白面长须,生长一表人才的雄伟中年人,在他那双虎目中,透出一丝忧郁淡漠的眼光,他的神情漠然卜一身两戮灰衫,腰带上扬了一把柄长三尺的小斧,刃和柄乌光闪闪,左肩下还有一把七首 他淡淡地轻瞥众人一眼,毫无表情他说:“华某曾有言在先,誓不杀人,玩玩可以。” 声落,跨步上了拦墙,身形倏然荡开,轻飘飘地越过六丈护寨壕,身形骤疾,象一阵狂飘贴地搞到,在龙虎真人身前两丈,倏然而止。 龙虎真人脱口轻叹:“好身法!”飞絮流光,七泽怪人昆传之秘,令师一向可好?尊驾上下如何称呼?” “家师近逝世十年,有劳垂问,在下姓华名呜锋,人称武陵山樵,那位道长下场?” 左护法应声而出,献剑从容,道“贫道至明,施主请!” 两人先虚让三招,暮地风起八步,人影急飘,白芒和乌影交锗纵横,罡风怒发,武陵山樵一技小斧鬼神莫恻。不到二十招,把至明迫得只能紧守门户,无力还攻,但小斧想攻破至明的绵蜜剑幕,百招内恐亦不易。 龙虎真人撤下宝剑叫道:“闻人堡主,别拖时间。请。出堡一决,分道恭请教益。” “本堡主喘等恨海狂龙前来领死,但如不打发道长仙驾,还道本堡主小气。” 说完,身形徐徐上升,不作势,不弹腿幌肩,象一朵绿云缓缓而降,飘越八九丈空间,这是盖世神功“凌空虚游”。 两人面面相对,不等龙虎真人发话,红光耀目,宇宙神龙已经撕下长长的赤焰剑,淡淡一笑道:“这是武林一大盛事,道长请!”光芒一闪,赤焰剑已虚点而出。 龙虎真人抱元守一,凝神用剑,宝剑徐引迎着耀目红光虚划半弧,身形左移半步,还了一记虚招。 三招场面一过,罡风倏发,红光暴射,白红色光华一以,剑气丝丝,两人倏合倏分,各退了五尺,这一闪电似的接触,虽则兵刃未沾,但那可以洞壁穿铜的剑气,已经做了一次生死的拼搏,宇宙神龙笑容依旧,而龙虎真人却神态肃然,剑气又发,人影又合。 谁也分不清两人又拼了多少招,人影一红一绿,闪电似合而后分,再分再合,红白两道剑气舌吐伸缩不定,看不清剑招,辩不出剑在何处,没听到兵刃交击的朗震,只并不比宇宙神龙的护法真力差,论剑法的话,两人都是旷绝古今的一代奇才,武林的顶尖高手,剑道名家,可说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可是,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红芒,和那愈来愈炽的阵阵热流,由赤焰剑上化为剑气射到身上,浑身血脉在体内翻腾不已,而且肌肤似要裂开。 这一来,他只有挨打的余地,假如不是有七成罡气护体他早该羽化登仙了。 另两对冤家仍是争持不下,百招内不会起大多的变。化。 一旁另一个老道心中狂跳,因为掌门已经退了五丈余,仍在逐步由侧方缓缓退到,,他赶忙放下受伤的同伴,手按在剑柄上,准备掌门危急时救应。 近了!红白二色剑芒突然冲白色的重重剑幕,彩虹疾闪,人影乍分,龙虎真人眨着一双目疾退丈余,额上滴下两颗豆大的冷汗,袖襟两处现出两条剑痕,差半分皮破血流。 宇宙神龙微微一笑,不怀好意他说道:“你的鸿钧三旋该出手了,玄天神剑如此而已。”说完,左右一抬,人已一闪便神,红芒又涨。 候在一旁的那个老道心中大急,他已看出掌门还不住眨眼,似陷在昏眩中还未清醒,他不顾一切后果,冷哼一声,向在身旁掠过的红芒,以十分的真力一剑挥出。 那知宇宙神龙阴险过人,早就计算好这一着,不然怎肯由老填侧身掠过?就算定他会来这一手,可以藉故拔除羽翼哩!老道长剑一动,传出一声阴森冷笑,红芒一闪,令人肉眼难辩,老道“嗯”了一声,那百练金钢的宝剑无声中断。剑气“丝”一声立散,同时血光溅射,连人带剑分成四段。 红光向前一卷,半躺在地的另一个负伤老道,一声未出便已了帐。 宇宙神龙存心计算两人,已用全力,在这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出奇不意杀了两只顶尖儿高手,可把神智刚清的龙虎真人,惊得浑身一震。 他愤火中烧,大吼一声,长剑向左划一半弧,白芒怒张,突然人影顿失,剑气袭人,他把玄天神剑的杀着“鸿钧三旋”运出了。 罡风以雷霆万钩之旋倒,宇宙神龙脸上笑容突敛,换上刻毒狞恶神色。赤焰剑发出眩目红芒,向重如山岳的罡风银影中一楔而入。 响起一声摄人心魄的龙吟虎啸,龙虎真人剑上所发的罡气,被赤焰剑震得四散飞逸。红影光芒大盛,迫踪而;至,闪电似的紧随不舍,地上,掉下一幅红色道袍前摆。足有一尺长短。 龙虎真人目眩神移,胸腹如被火烙,护身罡气阻不住赤焰剑知古神刃热的剑气,他只好在问不容发生死关头临危暴退,他身形急退三丈,尚未站稳,炽热的侵腑剑气是临头。 他双目已失效用,本能地以“旋龙循影”身法斜标、丈,快逾电闪,一绕=旋,不但脱出赤焰剑追龙范围,反而紧摄在宇宙神龙身后,一剑挥出。 宇宙神龙心中一俱,忖道:“这牛鼻子果真了得。”猛地踏前一步,可是龙虎真人已经又旋至另一方位,站辜丈外脚双目,铁青着脸徐徐举剑。 宇宙神龙眼中闪过一道阴森森寒芒,杀机益盛,说道:“牛鼻子,你只旋了一旋,本堡主等着哩!” 你功力不过如此,只是仗赤焰剑所以诡热流取胜而已,胜之武,你敢与贫道较量内功么?” “玄门罡气你仅练有八成,与本堡主的先天真气在伯“仲间、何必拖滞时限?昆仑以剑享誉江湖,你该死在剑下的。”说完,赤焰剑徐举。 摹地里,远处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长啸,声不大,但宛似就在耳畔,慌若苍海龙吟,九天鹤泪。 两人正要作一次生死搏斗,闻声同时一震,侧首向声源来处看去。 百丈外,丘下密林边沿,一道淡淡白影如流星划空,距地面尺余向这儿飞射,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宇宙神龙惊叫道:“这是谁?御气摄空绝世神功?” 龙虎真人说道:“恨海狂龙。”他曾文俊离开灵官庙时诡异身和那白衣,故而认得。 宇宙神龙阴森森他说道:“饶你不死,恨海狂龙也是昆仑大敌。道长如瑟本堡主携手,请移驾至堡内商讨,为敌为友,悉听尊便。”声落,人已腾空而起,以凌空虚渡绝为轻功向堡内扑了去,并响起一声叱喝:“决退!” 海天一臾和武陵山樵双纵出圈外.扭头便走。 “宇宙神龙休走”声如沉雷,直透人心坎,可是宇宙神龙早已消失于敌楼之内。 文俊回到林中,纵上大树,便已看见堡门红光耀目,他目力超人,已看出宇宙神龙和他的赤焰剑,愤怒地飞纵出林,向吴天堡扑去。 这同时,他已看出龙虎真人的危机,赤焰剑乃千古神刃,地火之精,不但罡气拦不住,连佛门菩提禅功也难禁全力一击。 文俊为人面冷心慈,除非被怒火或沉重的刺激蒙蔽了心智,令他硬起心肠痛下杀手外,本质上他不是残忍之徒,尽管昆仑门人一再对他无理,但他的爱侣是昆仑弟子、爱屋及乌,他不能眼看昆仑掌门丧命当场。 所以他一看不妙,忙发出一声长啸,深厚的功力将两人惊得停下了;他自己展开骇人听闻的神速轻功;奔雷似的赶到。 他这一露出超人的造诣,却把宇宙神龙给惊走了。 龙虎真人和两名老道,筋疲力竭地呆在当地,长吸一口气在原地调息,神情十分狼狈。 文俊一到,宇宙神龙已踪迹不见。 文俊目毗若裂,看了三个老道一眼,正欲向堡中扑去,却听龙虎真人郎声道:“少侠请留个步且听,老道我一言,吴天堡内高手如云,暗隐奇门生克变化,敝派在炉近探了不少时日,不能越雷池半步,今光天化日之下,敌暗我明,实不宜硬闯,少侠尚须忍耐为上。 文俊冷冷他说道:“道长作何打算?” “一是四面截杀堡中外出之人,追宇宙神龙外出决战,一是由瞥深传侠义东,武林侠义道齐聚汉中,群起而攻。” 文俊冷冰冰他说道:“谢谢!恨海狂龙独来独往,血仇绝不假手于人,道长最好在江湖中待机,恨海狂龙在吴天堡一日,不许有人前来干预行事。” 左护法至明厉说遭:“少年人,你怎么这般无礼?” 文俊寒着脸说道:“别忘了,恨海狂龙也是贵派的死敌。要不服气,你可以试一试在下手中残剑,在下自问这已是最客气的态度了。” 至明气往上冲,踏前两步,举剑作势前扑。 文俊冷然瞪他一眼,手落在夭残剑靶上。 龙虎真人赶忙喝止道:“师弟,不可无礼,我们走,除非宇宙神龙死在吴天堡中,总有见面的时候,梅少侠既不许我等于预,贫道告退。” 说完,向文俊稽首,收剑入鞘,另外两个人收拾两个同伴的死骸背在肩上,向汉中府凄然举步而去。 文俊等老道走得没了影儿,方转头向吴天堡内察看。飞桥放下,堡门大开,仅看到花木扶疏中,一条青石路面直通远处一座宏伟的楼房,敌要和各处堡楼,静俏悄地不见人影。 他心中略一迟疑,吸入一口长气,白影快逾闪电,突向堡门扑去。 暮地弦声如雷,一阵流失密如骤雨,向文俊那淡淡的身影集中,声势之宏的端的动魄惊心——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八 章 文俊功作百脉,双手疾挥,凛凛罡风如山洪之怒发,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气墙。流失一近身,发生慑人心魂的厉啸,向四面散发。“ 文俊冒着剑雨,猛扑堡门,过了飞桥,他在堡门死角处悠然刹住去势,正考虑是否冒险进入,突然传出两声轰然大震,堡门两端落下两道千斤铁闸,中间地面在刹那间向下一沉,火花飞溅起来。 文俊心中骇然,假使不是停留在堡门口,这时不被压成粉,也会沉入闭死的深穴中。 不等他思索,脚下已响起殷殷雷呜,立脚处地面突向下一沉,同时飞缓缓上升,辊护无人自转。 他发出一声清啸,身形向外疾退,同时天残中鞘,幻起亮晶光华,白影一闪,由飞桥右侧穿过,光华一闪,辗纱架上巨大的铁缆突告中断。在一声轰然巨震中,飞桥淬然下坠,文俊亦已远出百十丈外,一阵箭雨在为他送行。 敌楼中传出宇宙神龙微弱的语音,几乎令人难觉得“这小子的功力,比半年前不知精进了多少倍,留在世上,吴天堡终有一夭瓦解冰消,传话下去,不管任何人,如能制他死命,赏黄金一万两,即派杨总管率人由后堡地道前往潜山及武胜关,请令主及耿盟主传告武林黑白朋友们,齐心同力,不择手段,任必将这小子诛去。” 文俊退入林中,默意师伯所授奇门理数之学中,有关五行生克奇门八卦之秘学,准备夜间入堡。 二更天,文俊结束停当,正欲起程,忽听北面大道传床隐隐衣袂飘风之声。他心中一动,付道:“来人功力不弱,但愿他是吴天堡的爪牙。” 他萧萧掩至路侧,暗伺一旁,二三十丈外一个黑影以。奇侠的轻功向这儿急射,身材娇小,青布包头,他目力奇佳已由那纤细的柳腰中,看出来是身穿青色劲装,背插长剑的女人,而且是个十分秀美的女人。 来人相距十丈,丈俊突起发难,白影如鬼魅,急掠而出拦掌悠伸,疾扣妞儿粉肩。 “哎呀!”妞儿惊叫,挫身移步一掌斜封;可是她纤掌所触处如击铁石、不但没有封住,连臂带肩人捞往怀中一带,章门穴一麻,浑身如遭电触。 “是你!” 文俊闻声一震,但出手太快,已将人制住,他一掌拍活所点穴道,挟着她飞入路旁矮林子中,将她放下,冷冷他说道:“人来这儿有何贵干?阎王令主来了么?” 妞儿惊得香汗如雨,心跳清晰可闻。夜黑如墨,她分不清对面这高在白影是人是鬼,能在一照面间擒住她的人,江湖中委实从未见过,她怎得不惊、黑林中,白影显得阴森恐怖,总算白影发话了,虽则语气冰冷,但以曾相似,白影不是鬼魅是无可怀疑之事 她定下心神,颤声问道:“你是谁?你怎知我与阎王谷有关?” 白影说道:“你该知道,五老峰一别,姑娘何以如此健忘?在下就是恨海狂龙。” “啊!恨海狂龙!你依然健在?” “晤,不但健在,而且活得很写意。” “半年前令主接获吴天堡传来的消息,守获神百无常也断腕逃归,说你身中闻人堡主的暗器龙须毒针,已经葬身……” “他们希望我早死,但是我死不了,姑娘怎么改青衣了?几乎令在下误下重手。” “一言难尽,妾身负重任,凡途经陕川,必须改装衣着隐去本来面目,而且白天还不能露面。” “姑娘有事么?上次在五老峰,在上深感姑娘冒万险相助,曾许下诺言,替姑娘完成三事相报,不知姑娘有需在下效劳之事么?” “五老峰下之事妾身负咎良多,少侠不以玄衣仙子身为字内人爪牙而鄙视,反而不耗损真元,化躯所中死,聂翠华身受少侠大恩,怎敢再为劳动少侠侠驾?” “在下言出必践,恩怨分明,姑娘今晚如无需在下分劳之事,暂且别过。”说,跨步出林欲去。 姑娘摇手说道:“少侠请稍待,请问少侠,今晚是否冲展天堡而来?”““正是冲吴天堡而来。” “少侠单身进堡,岂不太过冒险?” “恨海狂龙何惧凶险?谢谢姑娘垂注。”每一堡看似独立,但其中脉络相连。每一堡的奇门变化,是以九官为经,八卦为纬,而缘官之内,却又改以明堂九宫之布局,迷人耳月,玄灵之宫,巧希回文珠矾锈人入迷至于各处暗井埋伏。步步生险,歹毒恶无以伦比,据说乃是宇宙神龙之师寨北人入魔东洲羊肠毫,在伊金霍洛巧获成吉思汗秘墓宫图稿,参以道家九宫之象,花去二十年心血,方建成这座吴天奇堡,少侠单身涉险,妾认为尚须三思而行。” “姑狼何以获知吴天堡建造之来龙去脉。” “家父对奇门理数之学深研三十载,目下厕身吴天堡。” 文俊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吴天堡化名隐身阎王谷之人,就是姑娘你了。” “身不由已,有苦难言,妾身为势所迫,身入虎穴啊!” 文俊讶然问道:“姑娘冰雪聪明,,何以致此?” “家父隐身武陵从不过问武林之事,十年前,宇宙神龙突然光临武陵,暗中以奇毒暗算家母来迫家父受其躯策,家父与母恩爱逾恒,迫不已得任其指挥。” “伯父目下可在堡中?” “家父华呜锋自号武陵山焦,家母人称神针柳碧娘,目下皆在堡内,家母身中奇毒,每十年必须向宇宙神龙讨取药物吞服,方能苟延残喘,十年来饱受浑身血脉逆冲之心痛,妾内心之苦不言可喻。” “伯父可是一位白面长须,使一把三尺板斧之中年人?” “正是家父,少侠可曾见过?” “书间曾有一面之缘,并未交手。” 文俊说完,解开胁下蓝色革囊,取出一只玉瓶,又道:“血脉逆冲而不死,拖延十年之久,这是大汉金色沙替配以毒鬼膻鳞合成之毒。” 他将玉瓶交在姑娘手中,并另取几片清香四溢的物品交到她的手中,轻声说道:“先以银匙倒出瓶中少许化血神砂与伯母服下,切记不可沾手待伯母双目将突出眶外,手足微抖,即将千年玄参三片撕碎命其服食。约一个更次后,毒物泻出,再将那一卷龙芝叶以温水吞下,运气行动一个更次不但伯母玉骨复元,功力更为大进。这时在下完成姑娘心愿的第一件。” “少侠……”姑娘感情地颤声轻唤着,要向他下跪了。 “姑娘,冷静些。”文俊的语音已消失了冷感,用手虚抬,一股柔和潜劲将他托住,又说道:“伯父须于明日脱离吴天堡,在下今晚暂不侵入堡中,我绝不伤害令尊堂一毫一发,算是第二件心愿,你不用谢我!” “少侠仍把蹑身当成阎王谷爪牙……” “不!”文俊断然说:“请教一事姑娘,吴天堡中建筑,是否全为青石所造?” “大部分如此。” 文俊冷哼一声说道:“那敢情好。奇门生克难不倒区区在下,只是暗器埋伏可虑,明晚,我要吴天堡化为屠场,火焰冲天,姑娘珍重,请记住,在下还欠姑娘一愿。” 他的声音仍在,人影一闪便逝。 吴天堡中这天晚里,后堡中人计议一夜,东堡,凄惨地传出阵阵哀哭,那是双绝神君的遗孤。西堡,戒备森严,独掌镇西川殷梦相一家子尤心冲冲。 羽晨,后堡地道口倒毙了四名守望大汉,至汗中秘径中途,倒毙了五人五骑,全是吴天堡的高手。他们的死身被堡中人抬回,发觉死者额际,全留下五处细小剑痕…… 当夜,堡中警讯四起,有人发觉一道淡淡灰影,象一个幽灵般时隐时,在后堡,一位超尘拔俗的高手千手如来宏规,在兰台宫曾与该身影照过面,过出了六种绝毒暗器,反而被人用一颗白其子打掉右耳,据千手如来说:来人是一个面如淡金的老人。 怪的是来人去如闪电,飘忽莫测,堡中所有极关暗器,与及神鬼莫测的迷宫中,全未发动被人困住,一任来人来去自如。甚至降宫之中,有两名代役少女亦被人点晕,而宫中以银珠及附反复蛇散所布之地面也未留下丝毫痕迹。 两少女毫无所知,只觉突然身躯一震,即知觉全无,两少女功力不弱,竟被人无声无息地点了昏穴,委实令人骇然。 经两夜骚扰,吴天堡人人自危。宇宙神龙怒火如烧,但也心中发毛。 第三夜三更将尽,后堡突然飘来一条淡淡黑影,寨墙上十余名高手,包括那目空一切的海天一叟,也未发现有人渗入堡中。 来人身才奇伟,面如淡金,他对堡中似乎是十分熟悉,首先隐入尚书宫左侧一座小楼中,那是武陵山瞧夫妻所居之处,好半上方重新逸出。 黑影由玉房宫消然隐入,玉房宫中,有九间形状全同的暗室,中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庭,以九座巨大的屏风将大厅分成不同空间的角落。每一座屏风后,隐伏着一个手执诸葛连驾,腰插长剑的灰衣大汗。万一有人进入,屏凤自转,九具诸葛连骛一发八十一支,燕子也飞不出大厅。然后四周铁棚突然上升,顶上天花板全是寸后钢板,那j格中有人,那一格就向下沉,地面同时向下陷。地底,是仅可让人伸出半只脑袋的水牢。假使要活的,自有人将入陷者关个半死擒出,要死的,那就太简单了。 大厅漆黑如九幽地狱,突然微风凛然,一个把手正北屏风的大汉,突觉天灵盖一凉,迷迷糊糊躲倒,身躯仍然奇在屏风转动铁轴上。 掩入的人正是文俊,他这两夜已和玄衣仙子的只亲取得联络,省了不少事,他潜入玉房由正北暗室进入未尽宫,双足凌空踏过,以绝世神功“御气摄功”穿越各室。双手同时运功借劲,帮而发出凛凛微风。这种神功十分耗费真力,他的修为仍未到极致,故而进展甚绥。 穿越未尽宫,到达最复难的玄灵,道家九宫,乃指人身精气神三者灵气所重之地,玄灵意指小肠,在九宫乃为最下着,也最为复难之地,玄灵意指小肠,在九宫乃为最下着,也最为复难之地,宇宙神龙在这儿.建有不少刑室,做了不知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玄灵宫地底下,布了许多密如蛛网的地道,室与室之间有暗道相连,每一室都是人间地狱一共有九室。 文俊进入玄灵宫,宫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目力超入,织毫必现,九颗黑旗子无声无息出手,九个隐伏十屏风后的大汉一脑袋开花,他用天残剑为支撑,点在厅中那座擦木案的左前足,身形凌空虚县,扣指一弹,一楼劲风“噎”一声射在案上那青铜古井上。 “卡”一声微响古井向下一沉,擦木案轻轻向后滑退五尺,先前木案放置处,一丈见方的地板徐徐下沉,至下一丈方寂然而止。 文俊飘身而下,在离开惧木案的瞬间,伸左掌运足神力向案角按了一掌,木案陷下半尺,再也不能移动了。在-飘下的同时,天残剑疾挥,角落里出现了一个龙头形的把手,随劲烈的剑气向左一斜,“得”一声响,升降几卡住了。 他缓步进入前面铁闸门,掌按住门上横眉,挥手一剑,臂儿粗铁条应剑中分,他扣住一端,全力向旁一板。铁条弯曲如勾。他哺哺自语道:师爷他老人家胸罗万有,这些玩意儿不值一提的。不破坏消息,不损毁机护,能转动处以物阴死,滑闭陷升处命其变形,所有机关将成废物。哼!总机打不破,看守的贼人永不会发觉机关被毁。宇宙神龙啊!你死定了!等会儿各处火药齐炸,你能龟缩着不出来么?” 转了两条地道,前面已经发现暗淡的光芒,他身加速在火亮处突然折人一座石室,光华一闪,门口两名恶贼分成四段。 室中有八名赤着上身,肌肉填起如球的凶猛大汉,全闻声抬头,在昏黄的灯光下,现在一个面色淡金的雄伟夜行入手中是人人变色的天残剑,八个人全惊呆了。 文俊阴森森他说道:“放聪明些,谁先动谁先死?”一名汉状着胆问道:“你是谁?” “别问那么多,谁是管锁的人,站出来!” 一个特别雄状的大汉略一迟疑,飞快地敝了其余七人一眼,踏前一步说道:“是我。” 这一瞬间,八个人突向四击扑去,同时,扑扑连声中,七人脑袋全破,一一裁倒。 先前自认管锁的大汉,正木立当地,侵骨奇冷的天残剑,正点在他胸毛密布的心房上。 “文俊阴笑道:“你想死?那是极易之事,别说你他区区八条虫,再多十倍,也难逃恨海狂龙的满天星罗手法。” 大汉变色地叫道:“你是恨海狂龙!” “对了,恨海狂龙,在前领路,打开各刑室铁门,饶你不死。” 说完收剑,运指如风点了他的气门商曲穴,并抚着他的脊梁向下一滑,说道:“我点了你的气门,以玄阴闭脉手法将你的督派制住。九室全开,太爷替你施解,不然,哼!你将活活痛死,我警告你,别妄图较幸,普天之下。能解本太爷手法之人,有是有的,不过还未出世。走!” 大汉冷汗直流,乖乖的在腰带上解出一把钥题,领先走出石室。在跨出门槛的顺间,他似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扶门框,突然他感到肩上一麻,手颓然下垂,身后随即传来冷酷的声音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别妄想耍花枪,这儿的机太爷全明白,下次你将化骨蚀肌,太爷到上面玄灵宫找人重新带路,或者干脆将总机毁掉。” 石通道尽头,大汉在壁上一块青石上一按,石壁突向后徐徐退了三尺,再后右没入石壁而去,现出一个铁板让成的大门。 文俊点运神禅功,向石壁拍了一掌,石壁象是被巨石所击,跌下三块三尺见方的巨石,将石门滑动的石槽塞死了。大汗警得一颤抖,面无人色的将钥匙插入铁门巨大的锁孔,“片达”一声,巨锁突开。 推开门,惨状令人不忍卒睛。这是一间囚人的石里,也不是施刑之所,每一面石壁上,皆是无数巨大铁环,里中共有二十二个少男少女,浑身一丝不挂,只剩下皮包骨,手足四伸,扣在四个铁环上,他们的身上,几乎到一处完肤,全是被铁烙的伤痕,掩掩一息。 大汉说道:“这些都是江湖黑白道的高手,他们不愿受堡主区策者,或知道本堡机蜜而有浅漏之图的人物,该受火刑折磨而死,后面暗间就是火刑室” “这地底下共有那几种刑室?”文俊问。 “金木水火土,兽窑,蛇坑,肢裂,试毒,共有九种。每一暗室皆有二十名至三十名武林朋友。” 半个更次后,九室中两百余名垂死人物,全在中间刑堂番讯庭中集中,文俊目泛寒光,一定了吐地对众人宣布道:“朋友们,在下姓梅名文俊,自号恨海狂龙,诸位皆是武林前辈或是江湖豪杰,在下出道为时不两截,与诸位素味平生,因在下与吴天堡有杀师之仇,今晚入堡报仇雪恨,目下将近五更,五更破晓,中各机机关密室将被雷火所毁,火起之时,诸位仅可快意恩仇。但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西堡乃独掌镇西川殷老英雄所居之地,与宇宙神龙所作所为豪无半点关连,凡不被雷火所毁之宅,请诸位不必闯入,大丈夫恩怨分明,宇宙神龙所为,应由其一一偿付,与殷老英雄无关,诸位可于各室贮食物处饱餐一顿,再到上面玄灵宫取衣物及兵刃,凡是同伴,切记袒左胸膛,女英雄可披发,雷火震鸣之时,咱们放手一干。” 有一个左足微破浑身是血的中年大汉亮声道:“梅老兄在下姓云,人称开碑手云彪,乃是九从山计。五年前因一只和真玉龙未送吴天堡,被那字内凶人派双绝神君来,五年来被木皮列肤之刑迫得死去活来,幸而在下机警,始为未露出和真玉龙收藏之地,得以苟全,东堡乃只绝神君计应天所居,在下可以前往雪耻么?” “双绝神君已被在下宰了,这是三天前之事,东堡君宇宙神大的帮凶,可以前往,但请注意门户,那儿的机关埋伏并未破去。因双祖孙俱死,大局无人主持,只消小心提防,料无大碍,诸位请准备,在下先走=步。” 东方已现署光,吴天堡已有人走动突然,四面八方音起轰天爆震,木石崩飞,接着火焰冲天而起,映得半天通红。玄灵宫中,杀出无数但左胸皮披发的男女,兵刃和火把纷飞吼叫声之片不绝于耳。 阵宫大庭中已陷入火海之中,人影急闪。 吴天堡外,突然由各处飞出无数人影,砍瓜切菜似的将刚从梦中冲出碉楼的人杀得惨吼四起入那是昆仑派门人去而复来,龙虎真人赶得可真巧。 降宫前广场,突响起文俊暴雷也似的吼怒道:“闻人杰出来领死!血债血偿,恨海狂龙等着你。” 宇宙神龙和海天一叟狼狈在从火海冲出,怒吼着猛扑文俊,海天一叟目中无人,他没有宇宙神龙聪明,奔得最快,龙首拐荡起罡气,劈面就打。 文俊知道利在速决,延迟不得,光华疾闪中风雷具发,剑向前一探,错开龙首拐,天残剑一刺而入。 海天一叟一错步旋身倒打金钟,光华似定似虚,突然由拐侧射入,散骨寒气已临海夭一史后颈,老曳也真不弱,向前扑倒,贴地侧射两丈,他的身形极快,可是脑袋瓜由耳后直抵顶端,鲜血如注,差点儿脑骨列开,两人交手快逾电光石火,胜负立判,文俊不愿伤人,飞扑后到的宇宙神龙。 红芒一触晶定的光华,突然一砍,剑气一挫,人影作分,文俊被震退两步,宇宙神龙飞退一丈,人影分后,方响起一声龙吟锐啸似的只双交鸣。 “你到底是谁?为何屡次与本堡主做对?”宇宙神龙铁青着脸历声问。 文俊取下面具纳入怀中,历叱道:“白鹿领石笔峰阁下大举出动,杀我师伯无极道人,仇深似海,你怎忘记了?太爷就是被你以九绝掌迫落深潭的人,荆山老叟的徒弟,目下的恨海狂龙,纳命来吧!” 天残剑徐徐下降三寸,光华幻出朵朵剑花,发出龙因也似的剑啸,一步步欺近。 宇宙神龙护身真气充沛全身,布成一道可反震任何外力的气寺,赤焰剑徐举,红芒大盛,剑出龙吟。 可是怪事发生了,赤焰剑所发的耀目红光,和那识熟的气流,在两丈外倒是警人,但双方距离逾近,红光愈暗,等相距一丈时,只剩下淡淡红影,热流全失。 两人已将毕生功力运至到剑上,目中神光暴射,一步一死亡,一步一危机,响记一声沉重的叱喝,两人扑上作生死相拼,双剑发出龙吟人影暴起。 “仓仓!郎!”震人心魄的只剑交刺耳锐啸飞扬,红芒全消,只可见剑上幻出的淡淡形影而已。宇宙神龙飞退。又飞退,赤焰剑狂野地急封,千百朵淡红色剑花涌起一道剑幕,可是那晶莹夺目的光华紧迫不舍,千百朵寒茫透过淡红色的剑幕,一进,再进。 眨眼间,两人不知攻了多少剑,在龙吟锐啸风雷俱发中。宇宙神龙被迫得退了三丈,将退至终宫的石阶下了。 大火熊熊,火花和一股股飞落的灰火,雨般纷坠,在两人头上散落,但被剑气和两人所发的护身真气迫得向四面散去。 两人舍死忘生的换了数十招,文俊是咬牙切齿,步步紧迫,虎目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宇宙神龙已不能仗赤焰剑所发的神奇痕目红光和热流制敌,但他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剑道通神,故仍能支持。可是他自保仍似不足,额上水汗如雨,青筋跳动,大袖和衣决至少留下了五处剑痕。每一处剑痕都说明了他曾经历过一次生死,但他那友霸江湖的护身真气,挡不住千古神刃天残剑的凌历攻势,每攻近身畔一剑,便发出一声真气进散的锐呜。 这时天色大明,除西堡外,成了一片火海。堡中尸横遍地,大局已近尾声,除了少数几对高手仍在舍命相拼外,全在这儿集中。 四周最少有二十余人仗剑观战,其中有龙虎真人,九现云龙三祖孙,剑圣和几位昆仑徒弟,另外是几个袒左胸的瘦弱人物,和两个男装披发的老女人,她们眼中愤怒怨毒的火花,切齿瞪视着宇宙神龙。 宇宙神龙已退至降宫与尚书宫之间的小圆中,花未纷纷被剑气摧残得一塌糊涂,渐渐退至一座小亭台石阶下。 “报应临头,大爷要将你剖下心来以奠我师在天之灵,那儿走!” 光华一旋,将宇宙神龙阻住,不让他往亮里退,剑气锐啸中,连攻三剑。 宇宙神龙绕亭退了三步,封出八方剑方行稳住,说道:“你说了早些,着!” 声落剑出,功聚剑尖,飓飓飓连功五剑,淡红色的剑身,以山洪怒发怒,狂卷而出。 “你这是困兽之门,也预是回光返照。”文俊从迫,天残剑以攻还攻,朵朵光华排山倒海似的盖去,也象是涌山耀目的万颗寒星,澈骨寒流四荡,立把宇宙神龙迫退五步,一面说:“你不用贪功心切,良机尚多,刚才你左手剑决指缝中,三枚紫色龙须针迟迟未发,算你万幸,等会让你尝尝蓝泪毒鸩滋味。” “着!”宇宙神龙在吼,闪电式的点出三剑,罡风恐啸。 文俊冷哼一声,剑势一缓,每一剑都贴着攻来的剑身,钻袭对方的臂和胁下,对主如不收招自救,势必中剑看去缓慢,其实快极。 宇宙神龙等三剑刚错开天残剑影,急袭文俊胸前要害,剑出半途,晶亮的光华已经到了胁下了,他赶忙退后一步,撒招自救,赤焰剑还未向下封山,澈骨寒流已经自上而下一涌,他百忙中临危自救“力划鸿清”倾力撤出一剑,身形在寒流及身刹那问,凌空猛升丈余。 “当”一声龙吟乍起,两把神刃相触,宇宙神龙飞腾丈余,发出一声长啸,以雷霆万钩之威向文俊猛扑,剑影如山。文俊阴森森他说:“你找死!”天残剑上扬,身形起立如山,左手剑决双掌,凝神待敌。 淡红色的无数剑尖惊雷似的袭到,罡风压体,文俊不管那些虚幻的剑影,天残一剑抖一震,幻出一朵光华,那神奇的潜力齐聚剑尖,“叮”一声清鸣,竟将赤焰剑耕住了。他冷哼一声向左一带,双足向下一沉,陷入地中三雨有余,可见他承受的压力,是如何的沉重。 旁观的人,手心全泌出冷汗,惊骇得堂目结舌。 宇宙神龙被巨大的无穷潜力震倒,虎口发麻,但他一甲子性命交修的内力向下一压,却上了大当,身形固然未发震飞,却被一阵奇猛的潜力向下一吸,晶宝的天残剑神奇地脱开纠缠,“嗤!嗤”两声裂帛的刺耳问响传出,天残剑击破他那可反震任何外力的护身真气,直抵胸前。 他惊出一声冷汗,忙拍出一声无声无嗅的九绝神掌,身形在间不容发出飞退丈余,逃掉一命,但胸前襟上的和腰中的丝带,留下两条寸条的剑痕,最使他魂胆的是,他的丝带分为三段倏落下坠。 “恶贼纳命!”文俊大吼,如影附形追到,他未能一剑伤敌,霍然一惊,但他豪气勃发,放手抢敌。 这一连串的变化,不过是眨眼间事,旁观的高手们目眩神呆,慎然大震,他们就没有看清这生死呼吸间,两介如何交手的,对其中内力相拼之事更是芒然,只有龙虎真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的自语道:“要在灵官庙贸然的与这后生小子动手,或是没有吴天堡之人及时赶来岔开,昆仑派一百年之内,将无一人承爱祖师衣钵。”他看了身侧的剑圣一眼,剑圣满头大汗,默然垂下了头来,想起前情,这位刚强固执的老道也后悔了。 文俊奋勇前扑,一招“怒海藏针”攻出,宇宙神龙闪身避实就虚,“逐浪分波”攻袭文俊腰胁,左手剑决向外一引,三枚淡淡紫影连珠出手,向地面直堕,突然飞绕半匝,向上疾升,一攻文俊后脊命门要穴,两枚会阴及后海底,他这种诡极奇极飞舞自如的歹毒暗器,出人意外难缠。 文俊知道这种毒物的厉害,任何内家气功也挡不住全力一击,半年前几乎丧生在这玩意之下,故而步步提防,紫影一闪,先向下射,他就知道这种手法难以度测,一般武林高手,练的是听风辨器,但这种歹毒暗器无声无影,防无可防。 但文俊目力与人回异,黑夜中尚可明察秋毫,可以看出淡淡紫影,而且他也是暗器行家,一见影便知道这玩意诡异断仑。他身影疾如电闪,赂上疾升,半空里先以“怒鹰翻云” 身法转过身形来,掌剑齐施震落后心那枚紫影,再以“苍鹰回云”身绕飞半圈,突向下一沉,虎吼一声,天残剑回头疾振,将迫随身后气流逐到另两枚击成粉碎。 “打!”一黑一白两棋子脱手而出,向乘机逃命的宇宙神龙飞去,同时,光华疾闪,身剑合一凌空飞射。 可是晚了半步,小亭中那石桌向前疾倒,宇宙神龙隐入桌后,立时不见。 文俊狂怒扑到,一掌震飞石桌,天残剑疾挥,一旋一挑,那刚闭上一半的石板开了一个三尺洞的圆洞,文俊毫不考虑,飞穿而入,天残剑光华疾转。 下面是一座石室,约有八尺见方,破洞口射入的微光。可以看到石壁下有一只三尺大小方园的孔,宇宙神龙的衣角刚在洞内消失,另一个人影正待钻入,天残剑去势如电,响起一声厉吼,银芒与血雨纷飞,这一瞬间,石壁小洞突闭。 文俊定眼一看,被斩成三段的尸体,正是天凶星史静,在文俊的前襟下,沾着天凶星打出的三枚龙须毒针,文俊暗叫好险!要不是已运功护体,岂不又着道儿?他运剑向壁洞攻去,天残剑注入内力,断金切玉绰有余裕,可是石壁奇厚,洞口亦小,文俊只好放弃入洞之举,咬牙切齿的出到室外从上小亭。 龙虎真人和二十余名高手在亭中等候,文俊一出便说道:“吴天堡建得巧夺天工,让他逃掉了,我们搜!” 众人纷纷散开,文俊对芝姑娘匆匆他说:“在堡外的等我,我到西堡一行。”说完晃身就走。 东堡和后堡火势正烈,堡中凶徒死的死,逃的逃,由刑室中放出的两百名犯,还有百余名未死,他们在疯狂地放火杀人,仇深似海的人,任何事都可以做得出,当他们发觉西堡依然存在时,愤恨的他们忘了文俊的嘱咐,有人在大叫:“杀光他们!烧光他们!杀呀!” 一呼百诺,立时有人向西堡奔去,火把与刀剑齐举,前堡大厅和堡门敌楼,火焰冲天,早已有人放了一把无情火。 文俊到得正是时候,西堡外围几座亭台已经升起浓烟,杀声雷动,人群将冲进西堡。 文俊抢在前面,纵上一株大树顶端,气纳丹田蓦地大吼道:“站住!谁违约踏入西堡一步,就是恨海狂龙的生死对头,退回去。” 最后那声断喝,宛若晴天霹雳,他仗剑屹立枝梢,剑上光华令人望之心栗。 众人全愣住了,呆在那儿不动,这时开碑手恰好赶到,他高举手中夺来的刀,蓦地大吼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言而有信,谁要入西堡,云某第一个不服,别忘了,诸位是怎样脱离那人间地狱的?”人群听后呆立片刻,逐渐散去。 西堡绛宫二楼上,露出凌云玉燕那俊美俏丽的脸庞,她的视线瞪紧文俊远处背影,直至人群走散,文俊身形消失,方幽幽一叹,隐身不见。 日上三竿,昊天堡中大火竟日,这座江湖中被人视为禁地的神秘堡垒,终于落个土崩瓦解,一夕成墟。在东北一座山头上,宇宙神龙远望逐渐向汉中府驰去的人群,恨得咬牙切齿。最后目光落在后面那一点黑影上,恨声说道:“你还未成功,我依然活着。恨海狂龙,今后咱们的账还有结算之日,就凭你手中的天残剑,你将永无宁日,我将游说六大门派,令你在江湖处于孤立之地,再见了,昊天堡!当我由大漠将师父请来,也就是你重建之时。” 说完,寻路下山。 首先,他计划先到武当,到得正是时候,武当正在召集门人,为死在恨海狂龙手中的弟子开堂大作法事,三元宫中紧张肃静,掌门玉道人道全,已将镇山至宝寒英神剑请出,说明武当派已下定决心不惜一战了。 宇宙神龙就在这风雨欲来之际到达三元宫。他的行程计划是由武当北上少林,经崆峒传信,然后由陕入川抵峨眉,出打箭炉游说雪山掌门冰魄神剑;再折向北,走甘凉谒中崆峒最后出流沙请师父出山一雪前耻。至于昆仑,他已不存希望,反正恨海狂龙已和昆仑正式冲突过,敌友之分难明,可是为了天残剑,昆仑绝不会相助恨海狂龙,乃是显然之事。 恨海狂龙与昆仑在灵官庙冲突之事,他已由汉中布置的眼线中探明一切经过,在千头万绪之中,这可算是最明朗的一步好棋,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决定不上昆仑。 山下有一座茅屋,那是未死的昊天堡人马聚会之地,在文俊等人走后不久,五条人影闪出门外,各奔前程,最后出来的是千手如来和宇宙神龙。 “堡主放心,贫僧定不辱命。”千手如来微笑着说,合掌一礼,径自走了。 宇宙神龙待众人走远,翘首远望直冲霄汉的阵阵浓烟,长叹一声,自语道:“我也该走了,是的,该走了!但我会卷土重来。” 鸿盛老店中,文俊梳洗停当,正待出店到对街鸿安老店拜会九现云龙,与义弟妹一诉别后概况。房外店伙计扣门叫道:“公子爷,外面有客人求见。” “谁?”文俊拉开房门问。 “是一位道爷,现在客厅立等。” 文俊出房带上门,穿过走廊进入东厅,厅中站着一个老道,正是剑圣至真,他一见文俊,稽首为礼道:“敝掌门因有事羁身,嘱贫道拜会少侠,并致谢少侠于吴天堡解厄之德。” “道长请代在下替贵掌门致意;咱们在昊天堡中,仅可算各行其事,并无恩德可言,不敢当道长盛意。”文俊看老道那尴尬面色,心里有点不悦。 “贫道奉掌门令谕,另有一事欲请少侠磋商,不知可否容贫道稍行耽搁?”老道面色更尴尬了,有点不安。 文俊轻瞥他一眼,说道:“道长请说,在下听着。” “天残剑……” “对不起,道长不用再说了。”文俊打断他的话,又道:“贵派未免太不自量力,恨海狂龙修养不深,有话就说,道长休怪梅某无礼。在宇宙神龙遁走,在下血仇未雪之时,道长仍一心在获取宝剑上盘算,未免不情,请问这是贵派掌门所授意的么?”“也可算是本派全体门人之意。”“谁的意思皆无关宏旨,只要他敢于不知自爱,叫他来就是,不过你却不成,老实说,你绝接不下在下十招。”文俊的怒火慢慢的涌上心头,语气极不友善。 剑圣的口气也转硬了,道:“阁下武功确是比贫道高出多多,但比用武解决更好的手段多着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湖鬼计,防不胜防,武功再高亦是枉然,难道阁下就不怕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阁下既浪迹江湖,怎能保得住这把不祥之剑呢?”“贵派又何德何能,敢说可保此剑?哼!”“敝派门人众多,保此剑绰绰有余。” “免了!你不觉得脸红么?在下另有要事,少陪!”剑圣淡淡一笑道:“且慢,阁下既不愿将天残剑割爱,无可讳言,将是敝派子弟之敌,念在阁下在昊天堡有插手之德,半年之内,本派将不与阁下公开决裂,请阁下也不必沾惹昆仑门人,昆仑门人亦绝不许与阁下交往。” 文俊一怔,随之勃然变色,冷笑道:“徐廷芳兄妹可是贵派门人?”“祖、父皆是昆仑弟子,子女岂能例外?”“他们可曾叩拜过贵祖师?”“一脉相连,虽未叩拜过祖师,亦算是本门弟子。”。荒天下之大谬,岂有此理?如果贵派目下有一百名门下,一千年后,贵派可能有千万门人了,哈哈!这是你昆仑的规矩么?一万年后,贵派的人用不着修仙学道了,天下都是你们的了,荣华富贵不比苦修的好么?哈哈!”剑圣面红耳赤地道:“阁下怎能如此胡说八道呢?”文俊冷冰冰地说道:“我看你才胡说八道。你最好快滚,梅某人没那么大的耐性,也许我会在你的胸腹戳上两剑,滚!”“你会后悔终生。”老道铁青着脸向厅门退出,又道: “假使你要沾惹廷芳兄妹,他们的祖父将会阻止他们,不然将受到祖师爷的恩典,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走了。 文俊呆在当地,半晌动弹不得,突然他咬着牙道:“假使真有这一天,昆仑将继昊天堡之后瓦解冰消,我就不信邪。 哼!”他匆匆回房配上天残剑,径奔对门鸿安。 店门外,一个中年店伙双手奉上一张素笺,木然地说道:“客官可是梅大爷文俊,请先过目吧!”文俊一把抢过,虎目中寒芒四射,说道:“等会儿不迟,九现云龙老先生可在店中?”“敝店的客人全走啦!徐老侠和那些老道已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这素笺是一位姑娘偷嘱小人面交大爷,她也和众人一起走的,她秀目中隐着泪光,是被一双俊美的青年挟走的。” 文俊急问道:“刚才那老道呢?他可走了?”“由西面走了,同行还有一个以白布包耳的和尚。” 文俊长吁一口气,展开素笺,写的是:“俊哥:我是被迫走的,为了爷爷和爹的安全,不得不随他们摆布,别了!缘断今生,我会永远记着你,直至踏入坟墓。别找我,来生再见,我的心在滴血!珍重!妹芝。” 文俊大叫道:“那些人往何处走的?” 店伙说道:“往西。刚才那老道和伤耳的和尚走同一方向。” 文俊将一锭银子塞入店伙手中,向西急赶。这时汉中府仍然风声鹤唳,店门全闭,街上行人稀少,他去势如电,直至西门。 沿西门至北门城根,剑圣和一个高大雄壮的和尚,展开绝顶轻功向北门急赶,一面在细谈。 “道友,你是准备回东昆仑么?天残剑贵派真不要么?”高大和尚说。他用白布包住右耳,正是昊天堡的千手如来宏规。这和尚是吴天堡有数的高手之一,平时甚少在外露面,外界对这善用暗器的僧人所知不多,早些年当他未投效昊天堡之前,倒是一个名号响亮的正道人物,厕身吴天堡后方被人渐渐淡忘。文俊夜探昊天堡时,千手如来现身追逐,用暗器伤人,反被文俊用棋子打掉他的右耳。这天文俊和昆仑门人大举入侵,和尚被大火困在绛宫地下道石室内,故未现身。 宇宙神龙得眼线的报告,知道文俊在灵官庙与昆仑门人火拚的种种经过。虽则不知文俊是廷芳兄妹的义兄,但火焚徐家湾,文俊适逢其会;灵官庙文俊以消灭昆仑门人的豪语,威胁雷电手太雷释放廷芝。这事加将起来,文俊与九现云龙祖孙有深切渊源乃是显而易见的事,而文俊与昆仑门人之间,因天残剑之宿仇,自有无法化解的因素存在。所以宇宙神龙在家破人亡之余,明知自己无法说动昆仑与文俊为敌,便利用极少露相的千手如来追踪昆仑门人。他知道剑圣师徒为人冒失冲动,最易利用,他是工于心计的人,便让千手如来向这老悖的牛鼻子下功夫。 千手如来果然不负所望,乘龙虎真人分派各弟子处理门下死伤弟子的机会,以早年的游方行脚僧的面目,结识了剑圣师徒俩,千手如来早年的名号,在侠义道中确是叫得响,剑圣早有耳闻了,但他一向在东昆仑苦修,到江湖行走的时候极少,怎想这秃颅早就变节,投入宇宙神龙昊天堡去了呢?三人谈起这次东下一切经过,两个糊涂老道经不起千手如来的挑动,果然怂恿龙虎真人禁止九现云龙与文俊往来,急急忙忙离开汉中府。 剑圣知道文俊必定不会就此罢休,脱离汉中府的路线早有安排,果然把文俊引向西门,向栈道追去,千手如来见初步计划已成功,但未能引起昆仑和文俊的火拚,未免功亏一篑,所以又进一步激起老道贪念。 剑圣悻悻地说道:“怎么不要?哼!昆仑门下岂是省油的灯?我们已排下天罗地网,不怕这小子不自行投到。” “道兄是说,那小子会将剑送与贵派了?”“那狂小子准到徐家湾去投到,沿汉水一道,敝派已发动门下弟子,在车船店脚衙各色人物中,物色精细人手,一步步计算他,如果未能得手,在徐家湾等他下最后一步棋。” 北门口,有两个村妇打扮的老太婆,在城河边洗衣物。 两人急转过北门,又向东门绕去。老太婆对两人的背影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方转目向城内,似有所待。 剑圣和千手如来未留心村妇,急急赶路。千手如来关心问道:“这一步棋准赢么?”老道说道:“大师父,你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典故么?”“道兄,你不是说在灵官庙用了一次了么?”“哼!要不是那丫头打岔,天残剑早就到手了。”“假如那狂小子不上当呢?” “他会的,贫道对这小子的性格明若观火,他对芝丫头相爱甚深,而且以剑易人,又得敝派替他纠合六大门派之力,搜寻宇宙神龙替他报仇,他怎能不乖乖而为呢?”千手如来心中一懔,忖道:“假使如此,岂不弄巧反拙?哼!你们的算盘真够如意,但我千手如来怎肯容你们如意呢?”但他口中却说道:“道兄所料不差,贫僧愿为贵派一尽心力。” 两人走上东门官道,扬长而去。 文俊追出十余里,沿途询问乡人,是否见过一个老道和一个和尚经过这儿。不消说,答案是让他失望的,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鸿盛老店。当天晚上,鸿盛老店来了几个夜行人,身材娇小,来去如风,在城厢附近,也有不少夜行人流连不去,可是毫无事件发生。鸿盛老店中,已失去了文俊的踪迹。文俊何以突然会失踪?当他返回汉中府时,便已发觉有点异样,感到有人在他四周窥视,那无形的紧张气氛令他提高了警觉。他对窥伺左近的人,并不能确实认定,反正这些人有男有女,由于这些入并未采取对他不利的行动,他亦自不能贸然出手。 半个月后的崆峒之约,已经过了三天,由汉中至南崆峒,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经留霸走渭河缘河而上过天水,自武山进入南崆峒之东,一是出阳平关至武都州,缘白龙江上西固,再沿峨河北上。这两条路,相距皆近千里,鸟道羊肠,千峰万壑,端的险阻重重。 文俊因人地生疏,需早日前往,以免沿途发生意外滞阻,失信于崆峒岂不笑话?所以在黄昏时便拾掇了一切,天色尽黑时,他留下店钱,悄然而去。 在汉中府盯梢之人,枉费心力。等他们发现文俊确已失踪时,已经追之不及,形影俱渺了。 南崆峒,在岷州东北约百里万山丛中,也有人说是在岷州之西洮河之旁。但南崆峒下院,确是在东北。南崆峒广成下院,有一座高峰蜿蜒数十里,山顶怪石峥嵘,微泛白色,远看如一条巨龙蛰伏,头部就是正对着崆峒山。这里,就是八十余年前,假和尚伏魔大师雷音,格杀六大门派百名绝顶高手,力斗蓬莱三仙三昼三夜之地。 这些年来,六大门派除少林之外,无不对这座伤心山头,存有悲痛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那次空前大惨剧的主人,目下早已寂寞无闻,只有东海神仙三道的门人,半年多以前曾在江西首次露过信记;在徐家湾双凶火焚徐家庄院时,总算见到三道门人的庐山真面目,绝世神功,把双凶和他们的爪牙吓得亡命而逃。 但尔后一段岁月里,他们却又突然隐去,双凶不敢重至长湖,并不是惧怕昆仑门下,却是对神山三道门下畏如蛇蝎,因为摸不清九现云龙与东海蓬莱交往的内情。 白龙峰决斗,死伤最惨的是崆峒。四十余年前,恨海狂人向六大门派挑衅,死伤最重的也是崆峒。可说是百年来,崆峒所受的打击十分惨重,但他们的发展也够快,广收门人的结果,使他们的元气复元得极速,声势为之重振,但滥收多纳,该派的品流却大为武林所垢玻这里是西北山区,西倾山和祁连山把西北刮来的罡风挡住了,当七月盛暑时,这一带仍是小阳春气候。 在阶州沿峨河北上岷州的大道上,距白龙镇不足十里,有一个一身蓝衫,唇红齿白,目如朗星的少年人,正悠哉写意地向北走。 他,蓝袍飘飘,腰中鼓突突地定然带有防身的家伙,胁下挂着一个小包裹,不像商旅,更不像游学书生。总之,什么也不像,倒有点象刚逃出学舍的懒学生,可是这种穷乡僻壤边疆之地,当时并无学舍的建立,即使有,也找不出这般英俊绝伦的学生。 他就是兼程赶来的恨海狂龙梅文俊,为了要赴崆峒之约,经过千里长途跋涉,不但没有仆仆风尘之色,反而更英姿焕发。 白龙镇,北距岷州三十里,乃是进入白龙峰的要道,到崆峒的捷径。当年伏魔大师就是由这儿入山的。 日影西斜,已是末牌时分,大道上行人寥落,荒漠冷寂。 这条大道并不大,右是奇峰耸立,左是江水呜咽,只通人马而无法行车,亦非商旅必经之途。 文俊沿途打听南崆峒的一切,行踪早露。他孤身一人,人地生疏,想隐瞒行踪根本是不可能之事;这里已是崆峒派的势力范围。 他毫无所惧,索兴大摇大摆一路招遥不久,白龙镇在望,身后突然蹄声急似骤雨,两匹健马绝尘而来。 马至身后百十丈,突然止住狂奔之势,缓蹄而来。 “在阶州他们没闹事,这次大概要斗上一斗啦!”文俊冷然一笑,并未回头,自语道: “不惹我就罢了,不然,哼!”两骑慢慢接近文俊身后,一阵香风已经先至,不用猜,两人中最少有一个是女的。 马上确是一双俊美男女,男的年约二十余,一表人才,宛如玉树临风,女的年华双十,美艳出尘,两人一身粗服,土著打扮,鞍畔插着一把长剑。 马至文俊身后三四丈,女的甜甜地一笑,向男的略一颔首,突然双双纵起,向文俊凌空下扑着去,双手倏伸,一左一右猛搭文俊双肩。 文俊心中冷笑,不用回头,就知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等劲风压体,双掌搭到后肩的瞬间,突起发难。 他浑身坚逾金石,穴道自闭,不虞身手平凡的人暗中偷袭,掌刚沾身,他突然向下一挫,疾退两步,双手倏伸,扣住两人腕脉,乘势轻扔。 在惊叫和娇呼的瞬间,他将一双男女凌空扔至身前,向后一带,两男女浑身发软,乖乖地躺在身前,仰面朝天,脚前头后并躺着。 文俊仍扣住两人腕脉,置于膝前,冷冰冰地说道:“你们是崆峒门下么?距约期还有三天,想不到你们却等不及了,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暗算小爷,哼!愚蠢之至。” 女郎蹙着眉娇喘着说道:“放手啦!算你厉害。” 文俊并未放手说道:“你们是哪一代的崆峒弟子?谁指使你们下手的?是不是南崆峒二老两个杂毛?”“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们也不是崆峒的门下。”男的笑着说。在文俊所制下他仍在笑,岂不邪门?文俊沉声道:“你说谎!在阶州我就曾见过阁下一面,和那些崆峒徒子孙混在一块儿。” 女郎说道:“你这个人糊涂透顶,走一块儿就是同伙么?崆峒的门人谁不是凶横霸道心狠手辣的?刚才我们要暗算你的话,用得着先发笑声警告你,用手搭而不用足制么?还不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好意思?”她也在笑,大概文俊并不用劲。 文俊心道:“是啊!这两人不像穷凶恶极之人埃”便松手将两人带起,仍冷冷地说道: “你们行动鬼祟,怪不得在下放肆。尊驾来意若何?”两人拍掉背上尘土,转过身来,男的笑道:“阁下好俊的身手,不愧是恨海狂人的门下。” “谁告诉你我是恨海狂人门下?哼!”文俊语声仍冷。 女郎诧异的说道:“咦!你叫恨海狂龙,年岁又轻,不是恨海狂人门下么?他们说你用的是天残剑嘛!”“用不着多问,在下不是恨海狂人的门下。” 男的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我兄妹并无恶意,三天前崆峒门人说恨海狂龙仗天残剑前来南崆峒赴约,你一踏入甘凉境地便落在他们眼中,我兄妹在爷爷处知道许多恨海狂人游侠江湖的种种英雄行径,为了好奇,所以跟了下来,要交你这位身怀天残剑的朋友。兄弟,请教大名。” 文俊毫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自己还没说呢!” 女郎抚着曾被文俊扣过的手腕说道:“别那么冷好不?我二哥汤怀,人称玉面专诸,他袖中一把专破内家气功的鱼肠短剑相当难缠,我叫汤蘅。” “大概也叫玉面什么女吧?”文俊笑问,脸上已经不冷了,人家把善用的兵刃暗器都坦诚无欺地道出,他已没有理由再将这双俊美男女当成敌人看待。 汤蘅粉面嫣红,低首羞笑,没作声。玉面专诸接口道:“舍妹人称玉面夜叉,却不是玉面什么女。”他恶作剧地笑笑,又道:“这一带小伙子怕定了她,所以叫她夜叉,家父人称作出山虎汤和;家祖夺魄神功汤先,他老人家当年曾目睹恨海狂人老前辈在崆峒大显神威,无限景慕。可惜恨海狂人老前辈行踪宛若神龙,无缘结识,家祖认为这是生平第一憾事。兄弟,该你说了。” “小弟梅文俊,自号恨海狂龙,恨海狂人乃小弟忘年之交,对小弟有传艺赠剑之德,却无师徒名份,小弟以严师益友待之。” 玉面专诸徐徐道:“南崆峒二老一向目中无人,行径为人所不耻,但崆峒门中并非全是无耻之人,像甘州双英杨敬堂白起凤兄弟;南崆峒女弟子妙手飞花郭春萍等人,皆算得人中俊杰。家祖对恨海狂人老前辈一生行事知之甚详,深恐兄弟你也步入恨海狂人老前辈后尘大肆杀戮,杀孽满江湖,故令我兄妹在途中等候,一是专诚请兄弟你到舍下小驻,一睹风仪;二是代崆峒门下请命,请梅兄弟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活路,兄弟,念在家祖出于至诚,可否让家祖一尽地主之谊呢?”兄妹俩以期盼的目光,等待着文俊的答复。 “小弟这次西上,原无与崆峒誓不两立之念,可是崆峒门下苦苦相迫,不得不应约而行,小弟身如行云野鹤,而且树敌满武林,不愿牵累任何好友,贤兄妹盛意只好心领了,至于崆峒约会之日,小弟绝不多事戮杀,烦告令祖,他日有缘,定至阶州拜会他老人家,贤兄妹珍重,后会有期。” 声落,人影去如闪电,片刻形影俱失,把兄妹俩惊得瞠目结舌,浑身发软。良久,玉面专诸惶急地说道:“妹妹,这人去势如电,功力之高,世无其匹,我们快禀知爷爷,速至天水迎阻乾坤一剑玄真,要他审慎行事,不然崆峒危矣!”“是啊!我们快走。起凤哥也许回来,我们也得随爷爷走一趟才是。二哥,你不用去了,快去和春萍姊商量才是。” 两人这一打岔,免了崆峒一场浩劫,若晚了些儿,南崆峒终将化成了瓦砾,也算大幸中之不幸。 白龙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小镇不过是百十户人家,算是岷州以南第一大镇,镇上的人,大多数是崆峒派的徒子徒孙们,不然就是南崆峒山广成下院的善男信女。三天前,崆峒派就传谕下令,说是对头恨海狂龙要到这儿寻是非,要求门下弟子齐心协力的应付未来劫难,这-来,果然激起愚夫愚妇们同仇敌忾之心。 西北民风强悍,有崆峒派在中间撑腰,尚武精神固然兴盛,但悍强暴戾之气亦成为一害。 文俊昂然向白龙镇走去,当他站在镇中唯一的小街中心时,他发觉自己是孤伶伶的一个人,四周沉寂如死,在闭上的门窗内,间或可以发现三五双阴沉而含敌意的眼睛。他感到镇中的气氛十分的孤独和紧张,心中在说:“我到了一个不友好的村镇了,我已经使他们感到恐怖了,四面楚歌,我得小心了。” 身后响起轻微的破空啸声,他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丝尖刻残忍的微笑,轻灵地侧转身形,左手微抬,两指挟住向后心急射而来的一枝长有五尺,钢尖映日生光的标枪;略一拂动,又将连珠射到的另两枝震飞五丈外,没入地面三尺以上,他虎目中寒芒倏现,沉声喝道:“这是贵镇迎客之礼么?谁在暗算小爷?滚出来答话。” 没有任何声息,四周沉静如死,只有镇外荒野中,传来三五声凄厉的犬吠声。 “谁?滚出来!” 没有人出来,文俊目光落在一家小院子后面的阁楼上,那是标枪射出之处。 “胆小如鼠,端的辱没了崆峒的名头。”他朗声骂,左掌一扔,标枪去势如电,向阁楼飞了去。 “飕”一声,标枪没杆而入,接着“哗啦”一声,阁楼中板壁轰响,并传出一声慑人心魄的叫号。突然,四面门窗蓦地半张,弓弦狂鸣,二十余把猎户所用的弓矢,飞出二三十枝沾有毒药的长矢,由四面八方向文俊射到,接着各门窗又倏然闭上。 文俊无名火起,玄阴真气遍布全身,双手运转如飞,三十枝长矢全部到手,他蓦地怒吼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来而不往非礼也,恨海狂龙一不做二不休,要将你这鸟镇化为一场火海!”他掏出火摺子,迎风一晃,点燃了矢杆,片刻即火光熊熊,他分握两手,大踏步向一间店门走去。 大门倏开,闯出五六名壮汉,四根枪两把刀向前一涌,来势汹汹。 文俊大吼一声,两支火把左右疾扫,六名大汉狂叫摔倒,衣服全着了火。 文俊正欲入室放火,猛听身后街心响起低沉的语音道:“无量寿佛!小施主此举未免有伤天和。” 文俊回身一看,街心中并立着两名中年道人,身穿青色法服,腰悬长剑,手中各垂着一柄拂尘,面貌清癯,倒没有暴戾之气。 文俊冷然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崆峒派的?”右首老道稽首说道:“贫道天风,那是敝师弟天碧,正是崆峒门人。”文俊阴森森地说道:“天字辈的末代弟子,可是贵派唆使这些蠢材以暗算迎客么?”“敝派并未授意,只是他们对敝派呵护之至诚而已。施主技绝天人,必有容人海量,何必与他们计较,贫道斗胆,请施主高抬贵手。” “以牙还牙,恨海狂龙可没有容人雅量。” “施主真不愿放过他们么?” “你说对了,小爷要将白龙镇化为火海,以儆效尤。” “施主不嫌过分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如放火焚镇,镇民必将奋起护卫,岂不要死伤枕藉?望施主三思。” “不用三思,要小爷罢手不难,速将镇中主事祸首叫出,恨海狂龙要秤他的头颅有多少斤两,不然免谈。” “恕难应命。崆峒派惹下的事,愿一身当之;施主如要头颅,贫道愿将颈上人头奉上。” 天风说完,掣出佩剑,向颈上急抹。 “慢着!”—— 北京小葱扫校,独家补缺 第 九 章 声落,“叮”一声响,一节断矣把老道的长剑震断一尺,老道惊得到抽一口凉气,文俊又说道:“你这种有肝胆好仅的头颅,恨海狂龙不要。”他将火把扔了,厉声道:“叫那狗东西出来我瞧瞧。” 天风还未答话,镇北人声突起,奔来一群挺枪带刀的壮年大汉,如飞涌至,左右街店大门俱启,也涌出不少提刀张弓的大汉来。 “退回去!”天风突然大吼,丢掉断剑,道:“你们做得不嫌大过分了么?用身家性命逞一时之勇,你们真愚蠢之至。” 他这一声大吼,中气十足,宛如炸雷怒震,把众人慑住了。 “我就是主事人。”一个中年大汉挺身而出,虎目怒张兄说,“听说阁下屡次杀害我崆峒门人,挫辱我派二老,定有超人能耐,故尔相试,你不要迁怒镇民,冲我算帐可也。” 说完,挺剑而出,在文俊下首立下门护。 文俊冷冰冰他说道:“哼!你试得好!小爷也试试你有多少斤两,你上!” “爹爹请退!” 人丛中响起银铃也似的嗓音,奔出一个身穿两截青衫垮,眉目如画的少女,青铜剑隐于时后拦在中年大汉前。又说:“让女儿教训这狂徒。” “悠儿小心了。”大汉说:“为父替你惊阵。”他退在一旁,横剑戒备。 女郎徐徐献剑,鬼声:“请少侠亮剑/轻轻挥出一招“雾气千里”这是崆峒追风剑的起式,防守的十分严紧,剑发出一声轻啸,显然他的内力已有几分火候。 “小爷以一双肉掌会一会贵派追风剑法,请!” 文俊踏前三步,大模大样地欺近。 “不”女郎垂下剑厥着嘴说:“我用暗器相辅剑势之不足,不能占你的便宜,要是不亮剑你干脆走路没人拦你。” 文俊脸上的冰雪慢慢溶解,对这天真无邪的女顿生好感,便向站立一旁的天碧老道说道:“道长,借剑一用,我不伤她。” 天碧老道撤出长剑,跨步上前双手奉上,正容道:“天碧谨谢少侠慈。” “天碧师兄,你怎么啦?”女郎跺跺脚娇唤:“小妹要会他的天残剑嘛!” 天碧说:“师妹不可无礼,小心了。”弟过剑缓缓退下。 文俊接过剑,向姑娘微笑道:“天残剑要对贵派太字辈门人,别说是你,就是贵派玄字辈的人,在下也不屑使用,你请啦!” 姑娘粉面一崩,就是一招“雾气千重。” 突然,剑光一闪,文俊那轻飘飘的长剑在右一分,化出无数朵银花,四面一涌,突又向中飞射。 姑娘的长剑被荡得向上升,”挣”一声被震退三步。她惊诧地脱口叫道:“排云荡雾! 你你……你会本派的追风剑法?” 你管不着,恨海狂龙就用追风剑法制你,休问来源。”随声又一剑点出。 姑娘娇叱一声,剑出狂风掠地,由下卷进。 文俊一面运剑,一面信口朗喝:“小心了!这是“飞暴流泉”你非出“回风拂柳”不可,喝!好一招“飞星逐电,瞧我的“风狂雨暴”。晤!“风起大漠”下一招你定出“罡风飞絮。”这一招倒是不错,剑奔上辅以五朵银莲花。吸!花瓣会开合,可是伤不了人,我全收下了。‘长风万里”!着!” 在这一边串急喝声中,两人换了六招,剑芒吞吐之际,看似生死一发之间,其实每一招都是相生相克的绝招,不容思虑,非如此思招化招不可,看似危险万伏,其实丝扣变化顺乎自然,有惊无险! 直至姑娘在“罡风如絮”一招上,打出五朵银莲花。剑路方骤然突变,文俊也就不再和她“练”剑。 四周众人全惊得呆了,惊叫出声。 文俊含笑而立,目光柔和,长剑搭在姑娘右肩上,左手掌摊开,掌心有五内拇指大,盛开银莲花。 姑娘跪下右腿,长剑斜搁在右膝旁,星目紧闭,那撩人缔思的星红小嘴撅得老高,鬓角微泛汗水,诱人犯罪的肃胸起伏不定。“当”一声长剑脱手坠落,他右肩微塌,象是成受不起肩上长剑下压的力道。 她星目微启,但一触及文俊那慑人的目光,便又急忙闭上,那怕和那令人心跳的目光接触,接着幽幽一叹道:“杀了我,你不可损毁白龙镇一草一木,你答应么?” 文俊缓缓收剑,将五朵银莲花放在她膝前,微笑道:“冲姑娘你,一切免究。崆峒派门下都象你,定会为武林大放异彩,姑娘可是妙手飞花郭春萍郭姑娘?” 姑娘讶然张目,警奇地问道。 “你……你怎知我叫郭春萍?” “在下由五朵银莲花中猜出,时才由玉面专诸汤家兄妹口中,知道姑娘名号。” 他走近天碧老道,将剑柄向前一递,说声“谢谢。” 姑娘一听玉面专诸,粉面泛霞,低下头首去拾那五朵银莲花,向她爹爹身畔走去。 明人不做暗事。文俊对呆立一旁的天风老道说:“文俊主西来赴约,自然按期拜谒贵派山门,这三天中,如果贵派另出花样,哼,请记住,在下耐性有限,可别怪梅某心狠手辣,绝不会如此善了。” 一匹骏马狂奔而至,人丛纷纷让开,马上纵下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是玉面专诸汤怀。 他一看地上姑娘遗下的长剑,虎目凝视姑娘,目光中充溢着关注的神色。 “你晚来一步。”文俊转声对他说:“幸而未伤郭姑娘,汤兄可是找在下较量么?怎么追来了?令妹可曾同崆峒来?” 玉面专诸忙说道:“兄弟别误会,要说较量,甘拜下风,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特来促驾至舍下小驻。” “小弟心领盛情,即至眠州相候崆峒下前来相约。如果汤兄有兴,三日后南崆峒广成下院见。告辞。”拱手一礼举步便走。 妙手飞花的爹爹收剑入鞘,山山然上前一躬到底地说:“郭某无状,有赎大侠虎驾,承蒙不究铭感五衷。既然约期尚有三天,郭某诚邀大侠屈位寒舍小驻,幸勿见拒。” “大叔盛意,梅某心领,三日后崆峒见。”举步欲走。 “喂!”春萍姑娘不客气地叫:“你是怕白龙镇的人暗算你,所以不敢逗留么?” 她用邀将法了,粉脸上红潮未退。 文俊淡淡一笑道:“恨海狂龙怕过谁来?对姑娘及令尊,梅某倒相信得过,可是贵派的南崆峒二老,却不敢领教,要是他们用师门令谕迫你们不择手段,试问诸位可敢邀令?老实说,你们计算梅某,定然出诸老所授意,要不是诸位尚不失侠义之风,或者事前在下未与汤兄兄妹于道中相遇,龙白镇早该步吴天堡后尘,化成一片火海了。” 声落人闪,由众人头上越过,眨眼即失去踪迹。 “吴天堡毁了?”天风老道惊叫:“这是令人难信之事啊!” “半点不假!”左面瓦上突然传出沉重的语音。 “吴师叔来了!”姑娘说。 瓦面上,站着一个年约半百,红光满面的精壮黑衣人,他是崆峒高手中之伎伎,名叫夜游神吴佑。他接着说:,‘汉中府来了急报,那是九天前的事。这人走在本派遗传急使之前,令人吃惊,你们小心了!”说完,飞纵而去。 转眼三天,约期已届,日影慢慢移至中天,正午将得。 南崆峒山麓,有一座美丽美乐的宾馆,宾馆后有一座巨大的石牌坊,中间刻有四个大字:“源源流长。”牌坊后,便是碗蜒而上的登山石道。 南广成下院百十座宫观,在半山依山势而筑,飞檐画角,在草木丛笼中隐现,问或传出三两下玉板声,令人心中肃然,这座三清门下苦修之地,却隐下尘世中的无穷孽海。 迎宾馆前石阶下,分立着十六名身穿青法服,浑身披挂齐全的老道,他们双目注视着远处缓步而来的一点蓝影,脸上颊肉略现抽搐。 蓝影渐近,方看清是一个神清气朗,调偿出众的少年人。一身蓝缎子劲装,肋下一个蓝色大革囊,驾带上斜插短小的天残破剑,脚下是蓝统快靴,全身一身蓝,蓝的叫人心中发毛,白玉也似的俊面上,泛起淡漠的微笑,一头乌黑闪亮的黑发挽在黑发挽在顶端,且一只白玉发箍馆住;前喘颤着一条小小玉龙作为饰物,把小伙子亲得英华超绝。 文俊越过天阶下升起鸯鸯青烟的巨大古鼎,走向肃立相迎的老道行列,玉板清响三声,迎宾馆中卢迎宾仙乐,馆门中迎出四名身穿法衣的中年道侣,中间拥着一位年届古稀,身穿大红道服的老道,在仙东声中降阶而下,向文俊迎来。 双方相距丈外站住了,五老道同时稽首,文俊躬身为礼朗声道:“梅文俊应召参拜仙闭,来得鲁莽,诸位道长海涵。” “施主侠驾光临,草字生辉,敝派荣幸之至的敝掌门及门下诸道兄,恩格于门夫,未能亲迎施主恕罪,贫道迎宾馆接引道人玄松,代掌门恭迎侠驾。”五人再次稽首。 “好说好说,不敢当道长大礼。”他回了一礼。 四老道左右一分,迎宾馆中乐声一转,音转同亢,充满杀伐之音,玄松说声“请”让在一旁。 文俊也略为欠身抬手说道:“道长请!”傍着老道左右举步。 一行六人经过十六名道人身前,十六名道人一同稽首,文俊神色从容,昂然直上台阶进入迎宾馆。 片刻,六人经过石牌坊,登上台阶,向山上走去,转过筒处山湾,逐步向上盘升,迎面是一处突出山脊,飞崖流泉,苍松并立,环境清雅山尘,道左山唐突出处,有一朗层凉亭式的阁楼古色古香,气象宏伟,玄松肃容说: “贫道告退,由这儿登山,皆须得独自登临,比乃是敝院规,贫道恕难远送。”说完,稽首再三,率四道人径直下山去了。 文俊淡淡一笑,目送五老道去远,方举目打量阁楼,楼阔五丈,上下两层皆有走廊,外面围以朱红栏杆,上层飞檐下,有块朱漆大匾,上面三个尺大金字:灵飞阁。 “是了!这是第一站登山歇脚之处,武林朋友须在这儿登阁,向西遥礼广成下院,方可平安登山,我乃是寻雾生来而来,谁理你们的臭规矩?” 他知道半山广承下院前,定然有人间这儿遥望,身形突起凌空升起,直上五丈,距匾前五尺突然一掌虚空向匾上击出。 一股无声无嗅雄浑暗劲彼然吐出“砰”然一声,朱漆大匾突然裂成无数碎片,四散纷飞文俊落下地来,展开“御气蹑空”绝世轻功,沿奇险无比的石壁正道如飞而去。 他身形之快,骇人听闻“只见一缕淡蓝影一闪即逝,所经之地,身后但闻轰隆轰隆雷声响音,沙石飞滚,刃。是各地埋伏已经发动了。百尺幢飞雷木石,警心崖正道下落,一心桥吊索突断望乡台驾马射如蝗,凌虚石刀突然出现……这一切都挡不住这位武林奇材,因为他轻功太过迅疾,消息发动,他已经越过了险地象是为了送行而已。 文俊心中虽惊,但越来越觉愤火中烧,心说:“这些牛鼻子无可救药,对付一个人,用得着这许许多多歹毒玩意么,未免欺人太甚。” 前面是一道断崖,三十丈外就是南广成下院的巨大汉天之檀,也是凌辰道侣集会举行叫开天门晨典所在。 天坛后约百丈,就是广成下院宏伟的院门,门后花本扶疏:参天古柏向内延至数十丈后正殿。 天坛四周,近百道俗男女分北东西三面而立,正北是一群身穿红法服的年老道人,他们神情肃木在坛台古鼎下分二列排开,怪的是最左侧有八名中年女冠,庄容肃立。文俊心中暗暗称奇,崆峒虽收俗家女弟子,却不收女道士,今天竟然发现女冠,岂不奇怪? 西面是一群俗家男女老少,妙手飞花父女自然在内,玉面专诸兄妹不在其中,他们不是崆峒门人已无疑问。上百人的目光,一向文俊射来,猛听一个声如洪钟的老道朗声说道: “梅施主好俊的绝世轻功!可要放舟接引施主么?” 断崖宾有三十余丈,只有一条粗如拇指的铁炼,扣在两喘两只巨大钢环上,不住轻轻晃动。 断崖左侧,有小径转折而下,足有五六十丈之深,下面是奔腾澎湃,飞珠溅玉的河溪,对岸有一只羊皮伐,上面坐着两个木无表情的老道,停伐之处,有一条小径直上对岸天模下广场。 文俊淡淡一笑,主中思量:“以自己的轻功造诣,踏炼而去乃是极易之事,就怕这些牛鼻子捣鬼,弄断了铁炼岂不糟透?三十余丈距离,想凌空飞越乃是不可能之事,要坐羊皮伐渡过,岂不笑话么?” 略一思量,便下了决心,手中暗扣了一把白旗子,准备借物飞越和袭击暗算之人,同时一脚踏在铁炼上,暗暗试试铁炼负载的能量,敞开大笑道:“崆峒迎客之道,未免有失公允,恨海狂龙独自应约,贵派沿途发动袭击,欲先行消耗区区真力,民心叵测,令人难忍,小小危崖飞炼岂难得倒恨海狂龙?哈哈!” 长笑声中,响起一声震人心魄令人气血翻涌的长啸,蓝影闪电似沿铁炼向前一测,眨眼便越过十余丈。 “得”一声脆响,对沉钢环中分,铁炼突然向下飞坠,文俊早有准备,在铁炼下崖的瞬间,右足借力一点,身玫虚空急射,手中一粒白旗子向前疾射。过了一半距离,就使不用白旗子借力他也可以飞渡了。但为防万一,他仍射出一粒白旗子。 飞越六七丈,白旗子就在足下,他并用足去点。吸入一口气,右手一拂,身形如流矢划空而过,飘然落在崖,倒没有人暗算。 所有百余名崆峒弟子,全警得呆了,手心直冒冷汗,心中冬冬狂跳。 “果然是御气摄空绝传神功!一个寿登百龄的老道惊呼。 “今天如果掌门和两位师伯不能如期赶到,崆峒危矣!”另一个老道倒抽一口气低声说。 “日色正午,恨海狂龙到。”文俊沉声说道:“贵派门人苦苦相迫,卑鄙下流的南崆峒二老出来纳命!恨海狂龙这次不要耳朵,要割下你的头颅,你们要的是天残剑,也要恨海狂龙的命,今日剑到人倒,请先上纳命?” 蓝影一闪,屹立天坛正中,响起一声清越龙吟,天残剑倏然出鞘,锈迹斑斑的细小剑影,在突然下垂半尺的瞬间,锈迹突敦,发出夺目光华。 崆峒二老玄尘越众而出,向中间几名老道稽首为礼,中间老道神色惨然,低声嘱咐道: “支持三十招,注意游对,小心了。” 文俊耳目何等锐利?十丈内飞落叶尚可分辨,何尚说话?他冷笑着道:“你看你怎么对个游对法?” 崆峒二老缓缓至文俊身后,撤下长剑,左右一分,玄极不慌不忙,慢腾腾他说道:“阁下果是信人,如约光临敝院,一剑一耳之债,永记心头。贫道师兄弟自不量力,与阁下一决,阁下可否将江西屠杀贫道师侄逍谣鬼的前因后果说来?” “你要拖延时辰么?小爷不使你失望就有。逍遥鬼与武当败类觊觎少爷怀中雷音洞府秘图,逞凶让夺,不死何待?” “可有人证么?” “呸!你这老贼贼老昏了,要起人证来啦!你何不向阎王爷要去,在汉中怎不要人证? 围殴小爷时你为何不要?哼!约小爷来此磨牙,你是做梦!”天残剑点头出一朵剑花冷冰冰的剑气飞射。 玄极知道无法再拖,向弟师玄鹿一打手式,抱元守一立不动,光华一到,两人仗剑绕文俊向右游走,一前一后逐圈拓近。 “两仪分光阵式!哼!玄门剑阵那些可笑玩意,我看少来为妙。”文俊语音冷酷,俊面上泛起杀机。 二老见文俊屹立法劝,心神凝聚,无隙可乘,由于曾吃过大亏,心中反而自虚,额上冒冷汗,突然暴喝一声、幻出千朵寒英,挟翁翁剑气锐哨,一前一后自右飞扑而上。 文俊早已存心葬敌,兰影一闪,光华疾射,不管身后的玄尘,忽迎前面的玄极,他的身比两老道快得大多,他们的助手合攻便失去作用,紧迫一人,另一人根本就根不上,他们该并肩出手,不能用两仪分光剑阵的,功力相差大远么。 乍合乍分,疾如电闪,谁也救应不及,响起一声闷哼,玄极仓郎垂剑后退。接着光华向后反射,迎着飞洒而来的剑芒,一契而入。又是一声闷哼,兰影和光华一剑。 玄极退了五步,“仓郎”一声长剑落地,“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胸腹间留下了两朵梅花剑痕,共中了十剑,同时,玄尘也倒下了,他额面有一朵梅花,只中了五剑,倒下的时间,先后仅分秒不差。 文俊一招“梅花三弄”分袭两人,得心应手不过是瞬间之事,可把众人吓了个心胆俱裂。 南崆峒二老主持崆峒广成下院,可算是崆峒派条出高手中的佼佼者,一招之下双双毙命,端的骇人听闻,实乃令人难以置信,难怪他们魂飞胆落。 等另两名老道扑出救应时,南崆峒二老已经断了气,他们只能含泪将尸首抱走,别无他是。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拔剑而出,沧然垂泪说道:“无量寻佛!小施主未免太狠了!大狠了!” 文俊冷冰冰地低喝道:“道长可没见过他们汉中府时的嘴脸,偏责在下太狠,有失公充,通名上来。” “施主动手罢!不必了。” 声落人闪,动如奔电,剑出风雷俱发,剑气锐啸刺耳,这老道比二老高明多多,一招“飞星逐电”端的威力倍增,迅捷绝命。 文俊屹立如峙渊亭,从容挥剑,将攻来的招一一化解,直待老道将迫风剑法三十六式变完他细揣恨海狂人以前所授追风剑法,发觉变招之间,有几的变化大是不同,似乎老道的招式比自已所学的要精深得多。 他不想再追老道重新出招,冷哼一声,一招“七星联珠”突然贯入重重剑影,但手腕略偏,并未连续点出。 老道“哎”一声绝望呼号,长剑堕地,双手无力地下垂,双肩隐现血迹,踉跄向后退了一丈还近,闭目咬牙退去。 青影疾闪,出来了八名之多,风动处,隐嗅淡淡幽香。文俊心中冷笑,心说道:“风流妇冠乃是鱼玄极之流。” 原来鱼玄之极是唐时长安美女,字幼微,才华绝世,美鲜出尘,后来被官拜补阀的风流官儿李意纳为小妾,她是一个有强烈占有性而性情急燥的女人,而且才华又高,做李意的小老婆,自然不大自在。终于他得不到李意的全部爱,情愿出家做了女道士。出了家,她又不甘寂寞,阶兑艳事天下闻,后来答杀了女童缘,被京光府尹处了死刑。 出来是那八名道士,她虽说已是徐娘半老,但一个个出落得眉清目秀,成熟的女人的风音确是撩人,宽大的道袍,掩不住他们炯娜的饱满身材,人未到香风先至,怪不得文俊骂她们是鱼玄极之流。 八个女冠在文俊身前形成半弧形排开,中间那位唇角一颗小同,眉目如酥的女道士慢声说:“贫道等乃是青城上清宫上清八冠,偶经南崆峒朝拜广成天尊,不得不架这段梁,梅大侠肯让贫道等一开眼界么?” “张道陵得道青城天师洞,与上清宫同列青城第一峰。近在飓尺,诸位不拜师朝广成,哼令人费解,要结梁。梅某接下了。”说完,缓缓举剑。 女道士说道:“且慢!贫道与梅大侠无仇无怨,用不着动剑,你敢用拳脚闯我青城上清八阵么?” 文俊不耐烦他说道:“废话!谁和你们拖时辰?恨海狂龙人间大丈夫,岂肯与你们八个女流较量粉脚粉拳?拔剑!不然快让开。”他嘴在说,说到粉拳粉脚,不由俊面。通红。 八个女人看他脸红耳赤,全都掩口吃吃地笑。 “贫道知道大侠害怕。”女道士又说了,说到:“大侠”两字鲜音略略高起“好教贫道失望。” “呸!收回你的话,谁害怕了”文俊果然上钩。 “梅大侠肯赐教么?好,贫道收回害怕一词。” 文俊陡然一惊,后悔不迭,知道不少,正在犹豫,她又说话了,不是向他,乃是向其余七个人说:“上清八阵,伏虎擒龙,师妹们,上!”八个女道士身形倏动,布成两环内环四人,外环也是四人,四面八方都形成三角,角与角相联,变化多端,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神奇莫测,将文俊围在中间了,他不动手还成。 文俊以奇快的手法收剑入鞘。他一听“伏虎擒龙”四字,不由火起,就凭这几个小女人,敢大言擒“龙”?笑话! 他环顾四周八女道一眼,突然清肃一声,向正北拍出两掌,每一掌他用了三成真力,他要用拳招将她们击溃。 岂知他大错特错!正北那女道士封出一招“如封似闭”她左因外围的两个女道士踏迸三步,两只纤掌突然搭在正北女道的守肩上,三人之力,而导之一。 同一瞬间,后面正南和两侧三个女道士,同时以掌遵力,只正南之人攻出一招”惊涛裂岸”猛攻文俊后心。 东西两名更是刁赞,向前一扑。身形怄楼,一记“袖底藏花”闪电似向方膝盖扣去。掌未到,他突向右一仆,右掌着地,双足突然向左面飞扫而出。 文俊双抽象对方玉掌,突觉对方掌中传出十分强烈的暗劲,以千钩力道向后猛吸,几乎挣扎不得。 而这一瞬间,后心和下盘左右袭来的猛烈暗劲,已然着体,他顾不得怜香惜玉,临危自救,突然大喝一声,双掌向后猛挥。 “蓬”一声巨大的气流爆震炸响,他竟然用上了六合须弥功,气流并爆的震波,把八个女道士震得衣袍零落,飞腿丈余,粉腿酥胸若隐若现,连内成的亵也不可收拾。 幸而文俊在百忙中无施全力,他也不愿多伤无辜,所以八个女道士虽则肉帛相见,但内腑受伤甚轻。她们尖叫一声,双手掩住脱颖而出的乳房,向大殿狂奔而去。 崆峒的道人惊得浑身发软,但惊是惊,命不能不要。夭残剑的光华又起,接着响起文俊的惊天巨吼:“你他快上,不然丢下兵刃,恨海狂龙不为已甚。” “飓飓飓”微风凛然,从出七名道侣,前三后四,两下里一旋,七把长剑幻化千朵白莲,剑气丝丝刺耳。 文俊说道:“七星倒旋剑阵!简直班门弄斧。” 一内光华在千朵白莲花中往来自如,恍如蝴蝶穿花,响起一声声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风去为之变色。 不久,天残剑的光华更亮更明,焉地响起数色绝望的惨号,七人中倒了四人,另三人小臂血如泉涌,长剑长不过半尺。 巨鼎下的白须老道叫道:“退!” “萍儿.阻他一阻!” 姚手飞花父女舍生忘死急扑,盖护家人向欢院中撒。 文俊被两人拦住,怒声道:“难道小爷真不忍下手么?哼!” 姑娘惨然他说道:“你下手吧!据说当年的恨海狂龙也是如此的。崆峒连死三十七名太字辈弟子,仇深似海。你能怪我们不择手段计算你么?你杀了我父女罢!说完。身剑合一向前飞刺她爹爹也剑出“狂风暴雨”向前递剑两人都不顾门户,舍死进招。 文俊冷哼一声,身形乍闪,左一纹男的称剑脱手而飞。右手一拍,姑娘粉肩一凉,扑地便倒。 弓弦振呜,三枝病矢破空悄至,有人在此处叫道:“汤家父子与你拼了!”声到,人如流矢向这儿奔来。 文俊用剑震落三枝痹矢,他认得来人正是汤家兄妹,和一个中年大汉,最后是一个持一背叉的具健老头。 他们瞬这四个老小,也不管正在爬起的郭家父女,他想起了恨海狂龙当年怒闯六大门的英气谊气,发出一声清啸,巡闯广成下院。 他功力运至十成,天剑剑光华如电,身剑合一赂里飞射,顶端的天残剑将内院射出的兵刃暗,震得四散纷飞。 不久,大殿起火,呼喝一声震耳欲聋,火焰已经突破瓦面,接着偏殿火焰已升。 还处驰来十余个道人以“浮光惊影”身赶到,人中一个身红法衣,年约八十余,家家威猛的老道。跌脚叹道:“我来晚了!极尘两师弟这祸闯大了!” 他气纳丹田,向院内低喝道:“恨海狂龙请出来一会,贫道乾坤一剑玄真恭侠驾。”声不大,谁也不会相信这火神肆虐,人声井沸,恨海狂龙曾听得见。 真怪!在另一座偏殿中,突然飞出一点淡淡兰影,兰影前端光华耀目,正向这儿射来,不是文俊还有谁! 文俊正在四处放火焚观,蔫听一阵低沉如殷雷直贯耻膜的音浪泅涌传来。他心中一惊忖道:“千里传音!玄真乾子已修至返驱妇真之境,不愧一代掌门,我得小心应会!” 他扔掉火把,迫迫玄真老道,是腔蝈掌门乾坤一剑玄真。他左右块侧,是两个年过百龄,身穿灰袍,鸡皮鹤发的老道士,他们是崆峒硕果仅存的元老,寒松子太微和风雷神剑太灵。 另十余人中,有几位俗家弟子,其中有见过多次的甘州支英杨敬堂白起风,中原大名井的游龙剑伍中行“江北侠名远播的三阴手钟飞,至于其他众人,文俊全无印象。 文俊身形突止,天残剑上光华渐敛,绣迹重现。 乾坤一剑悲愤他说道:“施主如此作为。未免大过份了吧?崆峒与阁下并无深仇大恨,何苦如此相迫?” 文俊收剑入鞘,语气如冰,面罩寒霜他说道:“贵派与恨海狂人仇深似海,不该还怒持有天残剑之人,此其一,一年以前,贵派门下逍摇鬼与武当矮脚虎两人。谋夺在下的雷间洞府秘图,双方动手,死伤在所难免,贵派不问是非,竟倾全力搜捕在下,三岔口群雄夺图,穿云手死有余辜,帐又记在梅某头上了,汉中府夜斗,宇宙神龙出动百余高手与在下决生死,贵派南崆峒二老不知羞耻为何物,死死逼迫,非梅某送命绝不甘休,致令在下挨了闻人杰一杖龙须毒针,这些经过,梅某皆在贵派门人重重迫害下,莫不九死一生,是否仇深似海,道长大可忖量。这次梅某执成下山,至吴天堡与宇宙神龙决一生死,说巧真巧,南崆峒二老又替吴天堡打头阵,梅某终算手下留情,只削掉他们一耳,不可谓不够情至义尽。临行之时,二老约在下今天到一此决,大丈夫千金一诺,梅某单人支剑应约而来,按理贵派该以公正正直之方与在下理论或决斗哼!在下不需多费唇舌,贵掌门可由宾馆至广成下院,仔细勘察一番,即可知是否公正正直,梅某不必多言,听凭诸位还我公道,在下孤身一人,及一把贵派欲得而心甘,可驱策六大门派十年的天残剑。一无公证,二无助拳,武林朋友永不会知道今日之是非,诸位大可动手了!”说到这儿,语气转厉又道:“在下共毙贵门下十一人,伤亦十五人左右,比起当年恨海狂人杀二十六名,皆因在下不愿多事杀戳,致便宜贵派多多。” 乾坤一剑寿眉紧锁,注视着地下六名道侣尸体叹道:“当初施主杀我徒侄武义时,是非不明,贫道故尔派门人找寻施主行踪,以便一询经过……” 文俊恨恨他说道:“哼,好一个一询经过,道长何不说获取雷洞府秘图和天残剑?果然在三岔口你们联手双凶的走狗,还有武当的臭杂毛,将雷音秘图夺走了,想起来我该恨我该艰下杀手,我该剑剑诛绝。” “雷音秘图下落不明,并非敝派存心抢夺,主要是为天残剑,施主当然知道天残剑与敝派之不怨深仇,当能见敝派之所为。既然敝派弟子有不当之处,活该死伤,而广成下院并未于碍施主,因何纵火焚烧?杀人又放火,未免欺人大甚,施主不认为过份么?” 文俊讽刺他说道:“避重就轻,道长心计口才均有一派掌门风度,一句话,恨海狂龙被贵门下杀了,天残剑也成了贵派裹中之物,一切歹毒手段均可名正言顺了,杀人放火之事也不会发生。如果贵派弟子有理可喻,在下何至如此?道长身为一派掌门,纵令门下投入吴天堡为祸江湖,迫害武林朋友,区区小敬,在下尚嫌太轻呢?” “那么,施主认为理所当然了。” “正是如此。” 乾坤一剑语气渐冷地道:“施主又准备如何善后?” “悉听尊便。但在下认为,一报还一报,梅某就此罢手,贵门下今后如再找在下纠缠,也许崆峒四山将成瓦砾场所。恨海狂龙不主动挑袭,亦不能忍受任何人无理取闹,贵派欲得天残剑,可向恨海狂人索取,冤有头债有主,找我恨海狂龙不合情理,当然啦,四十年前的;日帐,算在在下手上上,在下亦不推辞。” 乾坤一剑点头说道:“施主快人炔语,贫道佩服。目下仇怨深结,欲罢不能,贫道惟有仗手中剑,与施主一决了” “道长早晚些说出,岂不快哉。” 文俊淡淡一笑,接着豪放他说道:“半月之间,梅某能三会高入,实乃生平快事。”他所说的“三会”,意指宇宙神龙、龙虎真人和乾坤一剑。 他退后两步,缓缓撒出夭残剑,弹剑作龙,吟朗笑道:“天残剑二度出山,剑啊!早些时委屈你了。”剑上绣迹亦渐渐隐去,映射出耀目光华,他仗剑屹立,做视众人一眼。 乾坤一剑哈哈一笑,伸手解开袍带,过来了两名中年老道,神情肃穆地替他卸去道袍,露出里面紧身葛衫。身后一名道人,恭恭敬敬献上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 “禀掌门,可否让伍师侄先向梅大侠请益一二?”左首那年逾百龄的老道说,并向一旁的游龙剑伍中行一指。 乾坤一剑木然他说道:“师叔明鉴,伍师弟造诣虽稍胜极尘二位师弟一筹,但不如吴天堡多多,还是由本掌门一决,兔致重蹈四十余年橙前辙。” 文俊注视着寒松子和风雷神剑两人说道:“久闻贵派大字辈门人,在武林号称无敌,何不上场赐教一二?” 刚才向掌门进言的正是寒松子太微,他寿眉轩动,银须无风自飘,显游激动得难以抑止。 “师叔请息怒。” 乾坤一剑徐徐发话,丢下剑鞘,手中长剑寒芒耀目。陷入胃发,他举剑朗声说道:“本门弟子听本掌门定谕在动相簿之间,不许任何人擅自出手,如敢故违,按门规论处如果本掌门人不幸失手,不许拦阻梅大伏,本门弟子应由玄圣师弟率领,敬送梅大侠下山。” 文俊动容相问道:“道长可否听在下一言。” 梅大侠请说。 “请恕在下狂妄,请准贵派太字辈门人相极插手,至于在下是否接得下,掌门大可不用计及乾坤一剑大概也有自知之明,沉吟良久方道:“施主不失大侠之风,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又说寒松子和风雷神剑道:“请两位师叔替狂徒押阵,非必要幸勿出手。”说完,大踏步上前,距文俊丈外止步,从容亮剑,拉开门户,微笑道:“梅大侠请!”他身为一派掌门,当然不好先进招。 “在下放肆了!”文俊也跨步献剑,身形略侧。左手决一引,向左侧虚点一剑。 老道身随决走,剑向右轻撒,再向左抖出一朵剑花,虚攻文俊肋下。 按规矩两人虚让三招,身法美妙,气度雍容,不愧一代宗师,和后起豪客。 礼招一过,剑作龙吟,剑气丝丝锐啸,令人闻之心悸,两人神色凝重,劲透剑尖。 文俊首先发难,星目寒芒四射,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天残剑略扬,踏进一步,攻出一招“怒海藏针”在三尺圆径大的环形光华中,不知中藏多少如虚如幻的剑影,圆心之中,有一肉眼难辣辩的淡淡透明幻影,向前一吐。 乾坤一剑心中一慎。他发觉四周的剑影虚实莫辩,有一股神奇力道将自己的长剑向外震开,中间却有一股可怕的奇异吸力,将自己的身躯猛然一拉,他功力深厚,已至神返虚之境,而且自到道以来,身经百战,经验老道,已知这少年的剑术诡异绝伦,这一剑攻防皆绵密无比,中间那难以分辩的淡影,方是致命之源。 他气纳丹田,功行百脉,真气遍布全身,后撤半步左移三尺,摆脱了奇异的吸力,剑借那一崩之力,向外划一半弧,一剑向文俊肋下攻击,显得从容之极。 文俊心中一怔,念头在脑中如电光乍闪:“怪!崆峒以追风剑法扬名于世,一个字快,故名追风,怎么这位掌门却大反其道而行?” 突然,他晃然大悟,老道在倚仗一甲子以上的内力修为,找机会拼内力取胜哩!他心中冷笑一暗说:“这也好,看你的修为又有何可倚之处?”心在想,剑可没停,连攻八剑之多。 乾坤一剑确是如此盘算,从容挥剑待机,接下八剑还攻七招,两人转了三次照面。 旁观崆峒门人,和刚换上道袍前来观站的上清八冠,全被剑气迫得退扣三四丈,手心直冒冷汗。 这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山上道侣有五六百之多,水又充实,只将大殿和偏殿焚毁,差点儿波及后面的经堂。 除了仍在救灭余尽的人以外,全往这儿集中观战,他们看掌门谨慎将事,似乎攻不出凌厉剑招,全都大惑不解,也担上了无限心事。 文俊久攻不克,不由火起,年轻人到底修养不够,沉不住气,他发出一声清啸,剑势转疾,光华如火树银花,急如狂风暴雨,以雷霆万钩之威,展开抢攻,龙韬十二剑端的精深博大,神鬼莫测,果然把乾坤一剑迫得逐步后退,招架十分吃力。 两人都是武林绝顶高手,除了万千剑影纵横,剑气锐啸慑人心魄以外,绝无双剑交错的清鸣发出,更无硬攻硬架的拙劣招式出现,每一招皆抢制机先,攻其必救,变招招之间,诡异迅疾无比伦比,把旁观的上百高手,看得膛目结舌浑身直淌冷汗。 日影渐向西斜,两人换了近五十招,文俊目现异彩,愈战愈勇,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气吞河狱的雄姿,挥剑勇行。龙韬十二剑初逢敌手,他十分开心,一面得手应心步步进迫,一面捕捉崆峒追风剑法精微之外.一一牢记心头,着实获益非浅。 乾坤一剑愈来愈心惊,额上汗珠晶莹,青筋跳动,他无法拦住文俊狂野的攻势,碰上他无法化解凶险无比的招式,他只能闪避后退步步提防,成了一面倒的挨打局面,攻出的招式愈来愈少,明眼人已可看出他们已露败象。 文俊在心里面说道:“老杂毛,你怎么和我拼内力呢?你根本无捕捉机会错开我的剑哪!可是我得给你机会,不然你不会输得心服口服。” 他紧攻三剑,势似奔雷,剑气飞旋,比早先凌厉数倍,光华怒涨处,把声势渐弱的耀目银芒迫得仅能护住身前尺余的狭小的空间。 乾坤一剑一退再退,到第三剑竟退了两丈余,寒冰也似的天残剑所发的的剑气潜劲,震得他护身的真气脱体欲飞,每一剑尖都在胸腹之间,似要若然贯入,怎样也无封住,看似搭上对方射来的光芒,但瞬间另一光华却又神奇地到了身前,不知究竟对方有多少天残剑攻到?他除了急退以外.别无他途。 替他押阵的两位腔炯元老,惊得手中剑不住颤抖,被这少年神奇的剑,吓得脊梁冒出阵阵寒流。 文俊紧攻三剑,突然剑势突止,暮云里响起一声龙吟虎啸,两把剑终于搭上了。 乾坤一剑大喜过望,一甲子以上性命文俊的绝世玄功,源源自剑上涌出,他哼了一声,将天残剑压偏半寸,可是,他陡然一惊,突感到一股浑雄无比的反震潜力,以雷霆万钩又毫不着形迹的奇怪劲道,将他的剑向左推回原位,而且列进一寸。这样,他的右肩已经暴露在那透明尖细,而又光华闪烁的天残剑尖下了假使再偏差个两三尺左右的,只消对方向前一推,毫无疑问会贯入咽喉啦! 文俊体内潜力源源发出,劲透剑尖,他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令人浑身发冷的微笑,将剑又压偏一寸。 乾坤一剑觉得所发内力不能再进一分,被一股怪异的力道迫得回头缓走,他怎能不惊? 剑又退了一寸,天残剑尖指向右肩窝锁骨之旁了,对方如果倾力推倒,乾坤一剑的英名将永埋愤土啦! 崆峒弟子惊得面无人色,全在暗念“大事去矣”! 寒松子和风雷神剑一打眼色,闪电似左右急扑而上,他们不敢向文俊递剑,那不啻饮鸠止促掌门早些归天,响起“叮”一声金铁清鸣,四把剑终于搭在一块儿了。这一瞬间,乾坤一剑的压力大减,三股足以撼山搅海的雄猛力企、将天残剑推开两寸余,恢复均势。 合三人力,总算势钩力敌,四把剑发出阵阵龙吟,稍稍颤动,四人的脸色凝重,除了目光锐利外,屹立如同化石,不象是在生死相拼,其实那看不见的危机,比较量剑法险恶得何止于百倍。 半盏茶时分,四人那大汗如雨,谁也抢不到优势,看样子非落个四败俱伤不可了。 文俊心中暗自后悔,他未料到寒松子和风雷神剑的功力,会比他们的掌门深厚得多,这时想撤剑已是不可能了。 他的剑向左移动一寸了,休内可以反震的神奇潜力已被对方排山倒海的内力,迫得十分难进而且渐渐向后退缩;他脸色泛白,目中似要冒出火来,突然,他发觉乾坤一剑的眼色,在他吸气凝运的瞬间,不住眨动数次,并且目光挣扎着离开,暗忖道:“是了,玄阴真气已经引发天残剑本身的寒流一动不动由尖端射出,正迫向所指之处,这牛鼻子首当其冲,怪不得他想离开正面啊?我何不辅以六合须弥功与玄阴真气在千钩力道逼迫下,徐徐引发。 天残剑突然发出阵阵刺耳震鸣,不住颤抖,在颤抖之中,四把剑同时随震剧烈颤动,急剧分合形成寸余宽阔膝陇振幅,发出急速的连续振呜,令人闻之心往下沉。 三个老道突觉寒气愈来愈浓,随剑气直迫内腑,心中一惊,更感到对方由剑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增强了许多。 寸余宽的振幅,把三老道惊得骇然变色,心中暗暗叫苦,他们都,天残剑可以断金切玉坚不摧,假使对方利用这时机,将剑身扭转,那么,三把宝剑恐怕不断也伤们他还未练至御气克敌的地步,而在四剑振动,急剧分合良机里,对方扭转剑身并不是难事啊! 一丝恐怖的阴影,爬上了他们水汗淋漓的额面,拼命将内力运出,也挡不住那其寒如冰其中刃的剑气,更不能中紧长剑不令对方振动,他们骇然变色了。 天残剑逐渐扭转了,振鸣撞击这声逐渐由“挣挣”变为“叮叮”就是说,剑与剑的接触面渐渐由面将转为点啦! 突然,天坛对崖传来一声如同乌呜的尖厉长啸,那是以令人心神涣散的声浪,绵绵不绝破空飞到,众人全都心神一试转首向声浪来处看去。 就在文俊以盖世绝学横渡段桥的崖旁巨石上,站着一个鸡皮鹤发,身材高大奇丑无比的灰衣女人,她挟一只长约三尺六寸,鸟光闪闪的鸠首协屹立石上衣袂飘队向这儿发出阵阵狞笑。 “孩子们,我们走!”老头子夺魄神弓突向玉面专诸汤怀兄妹沉声说,“这老泼辣任何卑鄙的事都可以做出,咱们如果不走,定然伤了我们和崆峒派的交情。” 小姑娘汤衡接口道:“爷爷,她可就是西倾山的玄阴姥姥老怪物么?” 老人家不屑他说道:“正是她,她和南崆峒二老毗邻而居,交情不薄,定然会插上一手,等会儿她加入,掌门乾坤一剑脸上岂能挂得住,崆峒的威信非被她撑垮不可。” 玉面专诸说道:“爷爷,即来之则安之,我们等会儿再说罢,要是不辞而别,掌门老前不对我们不够交情么?” 老人家摇头道:“唉!我何曾不作此想?如果这老泼辣一插手,不但乾坤一剑下不了台,那小后生又岂肯甘休?崆峒门下也必定大遭其殃,咱们又该如何自处?是否该主持公道?唉!冤孽啊!你两人那身陷情网不克自拔,我老头子无话可说,好好准备了。”说完,他引弓搭箭戒备。 两兄妹被说得面上发赤;邓又情不自禁转望去,玉面专诸的目光,落在远处妙手飞花郭春萍身上,她也正神情紧张地向他注视,汤衡姑娘的眼神,则落在甘州双英老二白起风的俊面上,绵绵情意,尽在这一注之中。 灰影疾闪,玄阴姥姥已由溪下扑上崖来,来势如电,抢文俊后心,鸠首杖闪起一道黑色光华,疾射文俊脊心。 文俊在闻到笑声时,已知来了强敌,早已全神戒备。背心奇冷瞰合劲声一到,他大吼天残剑以十成内劲将三把剑震开,猛地旋身一掌向后斜拍而出。 剑鸣震耳,劲风怒号,人影疾分,五个人五方摇幌着止住退势,相距三丈余各占方位。 乾坤一剑和两名太字辈老道,脸上色如死灰,虎口裂开,鲜血淋淋而下,玄阴姥姥腾如厉鬼鸠首缓缓下垂,杖尾下半尺已经弯面孤形,那是被文俊一掌这赐,她一双鸳目不住眨动,胸前起伏不定,身躯微颤。 文俊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俊面其自如纸,在四名高手前后齐攻的雷霆一击下,他内腑受伤,真力大损。 他抬左掌拭掉嘴角血迹,用阴森刺耳的声音冷峻他说:“好精纯的寒魄阴功!老泼贼,你可是武林三老之一,亦正亦邪无所不为的玄阴姥姥妖婆?你这种偷袭卑鄙手法,人如其名,小爷要你骨肉化泥!” 声浇天残剑光华疾射,一招“怒海藏针”急袭玄阴姥姥。 老妖婆知道利害,鸠首杖向上急射,身形疾退。 文俊怒极出剑,岂肯让她脱身?疾如电闪又是一剑跟踪点出,老妖婆一退再退,左右急们,直退了三处方位,后撤两丈余,方脱出重重剑影。 “梅大侠请住手!”乾坤一剑暮寺在喝道。 文俊转首冷冷他说道:“咱们的帐等会儿算。” 老妖婆鹰目一眨,倏然前扑。她乘文俊分神转首的瞬间,聚集毕生苦修真力,突然发难,鸠首杖急点文俊胸前七坎大穴,左手五指一张,急抓文俊右肩。 文俊百忙中举剑斜刺,身形左射,可是仍被手爪在肩下扫过,那一剑急如电闪,鸠首杖齐腰中分,光华掠过老妖婆顶门,一头白发齐根而断,连同发譬掉落庐埃。 文俊只觉右半身冷如寒冰,经脉突然气血猛涌,他强纳心神,吸入一口气,以九如心法调息硬将麻木的右半身以真气攻出寒毒,疏导经脉,一面咬牙切齿他说道:“三阴旧流绝脉手法,原来是你这老妖将东海神龙柯老前辈的媳妇害了。好啊!你与东海神龙同列武林三老,竟然做下这种可耻的事,天理何在?柯老前辈至今独未探明杀媳凶手是谁,在江湖么尽险阻,你却在这儿逍遥自在,谁会想到会是你下的毒手呢?” 老妖婆闻言骇然变色,如受巨锤所击,踉跄后退两步,惶然他说道:“满嘴雌黄!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 文俊踏前两步,恨恨他说道:“哼!血口喷人,你心中愧久,已经形之于外了。在江西星子在下出手救了柯老英雄全家,他一家大小饱历风霜,天涯访仇,转眼十余载,犹不知仇踪何在,幸好天道好还,他将仍媳死状告知在下,方返回东海龙蜕山,要不是你刚才向我突施三阴旧流绝脉手法,这件十余年公案岂有大自之日?老妖婆,你说柯老英雄那点对不起你?你竟用这种歹毒手法对付他的儿媳?说!” 玄阴姥姥一咬牙,摹地一声鬼嚎,以手中断拐劈面向文俊扔去,并说:“你管的事太多了!”声出人闪,向西麓狂奔而去。 崆峒门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怔住了,皆因武林三老的老在东海神龙柯鸣远,为其媳离奇死亡而天涯寻仇的事,江湖略有所闻,武林中人皆不积压其中缘故,列为武林秘辛之一,想不到竟然是同列武林三老的玄阴姥姥所为,武林三老名重江湖,假如不是者妖婆这番心虚逃走。谁会到是她所为呢?起先文俊他不敢断然认定是她呢! 断拐挟无穷劲道袭到,文俊冷哼一声,身形已射电斜惊而出,如影附形紧跟着老妖婆身后追去。 乾坤一剑望着两人淡淡的背影,幽幽一叹道:,-此人一日在世,我崆峒将永无出头之日。”随即肃容向众人说道:“南崆峒下院高手全撤归平凉,本派将倾力应付未来幼难,在未与恨海狂龙一决之前,本派弟子绝不可招惹这个魔星,我们走!” 南广下院的余烃,仍在升起果果青烟,三年以后,崆峒弟子方行将下院重建。 文俊是一个血性男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为了东海神龙的杀媳凶手,把自己的事丢开了。 可笑崆峒掌门乾坤一剑这老杂毛,玄阴姥姥对他有解厄之德,承救了崆峒一劫,他竟然贪生怕死自己率门下溜之大吉,卑鄙之至。 两人一逃一追,宛若星飞电射,文俊虽说内腑受伤,但他的功力超出老妖妇多多,故而能追了个首尾相连。 七转八折,越过了数座高山,看看追到氓州至官堡镇大道,双方距离已拉近至丈余了。 这是一座断桥。高约万丈,下面就是官道,老妖妇已经筋疲力尽。两断崖阿也可望不可及。身形一钝之间文俊已逼近身后。 他冷哼一声,一剑向老妖婆左胯骨刺去。 老妖婆身形右闪,回身一袖拂去,剑过袖落,天残剑一落,红光崩现,老妖婆的一只左手掌飞起八尺,她厉叫一声,向崖下跌去。 文俊飘身而下,用剑抵住跌得八晕八素的老妖妇心窝,厉声问道:“说!你为何向柯老英雄的儿媳下毒手?” “我……我永不会告诉你,我……要那老鬼痛苦……终生!但是你……可以告诉他,可惜他……他那老伴儿死的太早,我没能亲报夺……爱……之……恨!”老婆气息奄奄,仍挣扎着把话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文俊心中陡然一惊,茫然地收剑入鞘,自言自语他说道:“又是一阵伤心的情海狂涛,数十年蕴蓄的爱火,至老才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 他用金创药替她数上断掌,撕下一幅衣襟包上,感情地枪然道:“老前辈,你错了!爱之过切便成疯狂,你不该邀极端,在他的后人身上报复啊!” “我不能亲手杀他,虽然我可以办到,可是我下不了手,只能这样做哪!”老妖婆眼角泪下如珠,突然哀伤地叫:“鸣远!鸣远!这五十年来,你可知道我是怎样过的?你可知道我选择四倾山隐居的用意?我的心虽想往西倾,可是它仍飞向东海,天啊!爱妒恨与生俱来,你怎知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啊!”她叫着叫着,昏厥了。 文俊茫然站起,心乱如麻,他想起自己和延芳之间的山盟海誓,想起汉中府和昆仑的一切纠葛。他心中暗叫:“芝妹,爱无边,恨无边,假使我失去了你,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来啊!” 他闭上双目,深深吸入一口气,厌抑住内腑伤势,喃喃自语道:“我该去找你了,芝妹,希望我们山盟远在。情海无涛。” 他耳中突然听到隐隐微风,警觉地睁开虎目,不由骇然变色。身前一丈处,正站着一个神气定闲,孰衣百结的老叫化子,他神目如电,咧着大嘴笑意映然,注视着文俊苍白的俊面,并不住颔首。 文俊心中骇然,他耳目锐敏,十丈内飞花落叶,他闭上眼也可辩清,但刚闻到远处微风略飘老叫化已经在身前站立多时,功力之高,委实骇人听闻。 “孩子,半年多以来,你一向可好?”老花子说话了。 文俊又是一怔,听老花子口问,像是老相识呢!岂不邪门?但自己却没有这样一位老化子朋友呀! “孩子,奇怪吗?想想氓江途中的情景罢。” 文俊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这不就是那冰天雪地中,被店中人凌辱,自己将所有银钞给了他的老花子么?原来他竟然是个风尘奇人,为何要装成那凄惨的可怜像呢?他惑然不解,诧异地问道:“小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老前辈因何在氓江道中相戏?” “你不是寻找雷音古洞么?”老花子撇开话题问:“何故半途而废?不,你是到了雷音却过门不入的,你不是掉下黑龙潭了么?” 文俊更是迷惑,心说:“我的事你怎么全知道啊!”想起雷音洞府石壁上的话语,他幽幽一叹,道:“小可身怀大恨,无缘拜见雷音,何必关山万里前往雷音修世之禅呢?所以小可只好失而返,至于跌落黑龙潭之事,幸而小可水性尚可去得,故而不死。” “哦,原来如此,如果你重返雷音,老花子当成全你的心愿,你可肯再行前往?” “不必了,谢谢老前辈的好意,小可无心学佛,尘缘难断,不敢打扰雷音府的高人清修?” “尘缘难断,还是情天待补,是么?哈哈……”老花子豪迈地狂笑,雷音大师不是出家是他是世间情种,孩子,跟我前往,总之,我与雷音无缘,老前辈厚意,小可心领,告辞。”说完拱手欲行。 老花子正色道:“且慢!老花子先不问你身负何种深仇大恨,只问你可曾思过假如学而有成报仇如反之易,你因何,竟甘愿弃此良机?!” “小可已能制仇人死命,舍近求远,智者不为。” “老花子能问小友仇人是谁么?” “宇宙神龙闻人杰,乃是双凶之一。” 老花子若无其事他说:“闻人杰,哦,大概是他,老花子多年未稷江湖,对年青后辈陌生得紧,早些年假和尚曾返回雷音一次,曾说过这次人物。” “小可已烧其巢其穴,目下正四出搜寻那恶贼,在下功力对付他们已绰有余裕,故不劳老前辈引赴雷音。” “哦,看来老花子一番心血是白费了,你的功力委实不弱,脸色苍白,嘴角有血纹,定然内腑受伤,但神定气闲了无异态,可见你修为大佳。那晕倒老妇是谁?” “武林三老之一,西倾山玄阴姥姥,她助腔恫高手暗袭在下,故追逐到此。” “你把她怎么样了?” “小可饶了她,她还有一段恩怨未了,日后自有人找她,小可不管她这难以处断的纠纷,再见了!”说完,展开身影如飞向南驰去。 老花子望着他逐渐逝去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道:“老花子这一身绝学,可能非带进坟墓不可了。”他看了玄阴姥姥一眼,向北大踏步走了。 转过两处山沟,突见迎面飘来两朵彩云,不,不是云,两个彩衣仙子,她们沿官道飘来,几如仙子凌空飞渡,双足似未沾地,只见彩带飘飘。 这两个女仙子真是美,美得叫人心跳,那年长的年纪看去不过二十一二,那端状高贵的风华,直教人不敢迫视,更不敢唐突亵读。年岁略轻的约有二八佳龄,一样的生得绝代风华,可是她春山眉锁,默默含愁,凭添几许愁丝,显得有点楚楚可怜之爱,她,正是多次现身,神秘莫测的彩衣姑娘目睛文俊中剑落崖伤心而去的李茹姑娘,她身旁的绝代佳人,正是她的师父,雷音大师的第一位爱侣,百花洞天的主人,百年前色艺双绝,群魔慑伏的,云掌金剑。” 老花子止住身形,向云掌金剑哈哈大笑道:“哈哈!大嫂一向可好,假和尚去了西昆仑,大嫂是放心不下么?哈哈!西昆仑西王母是个奇形怪物,大嫂放心啦!” 云掌金剑粉面略泛红霞,微微一笑道:“你这张花子醉愈来愈讨厌了,不怕小辈们见笑,茹儿见过百结神乞老叔叔,叫他花子叔叔就成,叫别的他会不高兴。” 李茹忍不住低头一笑,敛任为礼轻声叫道:“花子叔叔,茹儿向你老人家请安。” 百结这里乞注视了她半响,呀然向云裳金剑道:“这就是大嫂的高足么!果然是瑶池仙品,可是她为何愁锁春山,大嫂,能见告么?” 小姑娘心中一惨,默然转首。 云掌金剑摇头叹道:“这时无暇说,这孩子……咳!我这次入川沿江东下,先送她回家,她父亲已经告病辞官了,等我返回时经过雷音洞府,再告诉你其详情,敢许还得劳动你这一双飞行快腿呢!” “好,我等着,老花子能为大嫂效劳,荣幸之至,哈哈!” 三人匆匆分手,各奔前程,真是鬼使神差,造化弄人,假使云裳金剑能抖李茹姑娘和文俊之事说出,岂不减少日后许多麻烦?老花子这一走,也带走了文俊的消息。 文俊别了老花子,他根本不知道老花子是雷音大师的至交好友,更不知他是早年武林怪杰百结神乞他离开大道,找一处林深草密处。坐下以九如心法调息,以龙叶芝导血归脉,直至内伤复。方奔赴岷洲——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 十 章 翌日,他依旧一袭蓝衫,天残剑藏于衣底,向湖广省星夜赶去。 他回到了汉中府,城中一切依旧,吴天堡除了西堡以外,已经成了瓦砾场,这座雄踞江湖的赫赫大堡,终于在人们心目中慢慢消失。但偶或有人谈起玄灵宫中的人间地狱,仍能令人毛骨惊然。 他沿汉水东下,由风河口进入大峰山,他不敢在白天经过风桌场。在那儿,有一个天真活泼健美啊娜的彭珠,这少女正向他撤开着情网,他面冷心慈,就是有点妇人之仁,他怕见她,怕见她那明媚而忧伤的秋水明眸,为免牵缠,他不愿再引起爱火情焰。 大峰山下,三音妙尼正在望穿秋水,接到丈俊,少不了悲喜交加,他为她们带来了衣物,准备出山。 大这半月多日子来,三尼的九幽玄阴真气先天气功已练有五成气候,功力大进。 文俊他有他的如意算盘,宇宙神龙漏了网,天下之大,到那儿去找他?吴天堡毁堡之仇,这老贼岂有不报之理:这就好办,去找他自是不容,不如公然露面,引他来找我岂不省事么? 在江湖行走,三间妙尼这三个老江湖,正是最亮的活招脾,三年前谁不知三音妙尼这三位风流女菩萨呢? 他真找对了人,可是却为自己带来无穷烦恼,实非他始料所及,其实他根本没想到别的,只为了接三尼出山行道的诺言;和借重三尼的江湖经验而已。 三个裸体女尼依然披上架裟,回复当年装束:文俊本想要他们还俗,可是三尼已经大沏大悟了,她们要在周游江湖之后,找一处名山终老算了、文俊自然不好多劝。听任她们将满头青丝重行剃光了。 文俊自己已抽空到云雾岭一奠双龙之宫,洞中一切依旧,洞外却倒毙了近十具尸体,他心中了然,知道以蛊菌毒暗算双龙之人,定然是走狗众多,而又与双龙相识之人,虽然死去的尸体中,找不出任何可资辩识身份之物,但有两根明显的线索,已使这段公案明朗人了,一个是阎王令主卜世昌,他是六合潜龙的门徒,惟有他知道双龙之宫,其二是吴天堡中始终不见面的五毒判官苗成,他是使用蛊菌毒的人,文俊曾在苗成的师弟口中探出了端倪。 其实两条线索两相参登,更为了然,苗成的师父圣手华陀毕天虹,不是在阎五令主手下办事么?只消到阎王谷找到这两人,自会水落石出啦! 在一个英风俊逸的蓝衫少年,和三名美体女尼一同出现在凤河口时,像一阵狂风,这消息以惊人的神速向江湖迅速传扬开了。 询阳城东七八里地,靠汉江水滨有一座大庄院,依山面水,风景宜人,庄中百十户砖造楼房说明这庄子定然相当富裕。 井宫道在庄前百十丈横过,距水滨仅有三五丈,汉水滚滚奔滚,顶上酷阳如火,道上行人不多。 由西面缓缓驰来四匹骏马,马上是一个蓝衫少年,和三位身披玉色僧袍的俏媚妙龄尼姑,四匹马分为两双,前两匹右是玉面观音太真,左是蓝衫少年恨海狂龙梅文俊。 “真师姑,你说我们该吓吓他们么?”文俊徐徐说话了。 玉面观音轻快地笑答道:“当然了!不然怎会扬名江湖?这次我们的行踪,该是飘忽如神龙但又有一定的丢向,免得他们找起来多费精神,小哥儿,你放心,师姑所找的人,心中目有主意假如是正人君人,我们双礼相待他,如果他伪善残之徒,又当别论,你看我眼色行事没错。” “这位大爷真是宇宙神龙的爪牙么?” “这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公开往来,只是暗中色搭而已。” 四匹马到了庄前岔道,岔道笔直通抵百十丈后的庄门,地面上有蹄印车迹,显然这庄子十分富有。 “到了,我们进庄拜会田老大爷去。”玉面观音驱马上了岔道,向庄门驰去。 庄院被一座上围墙圈在里面,庄门有两个雄伟的庄家汉坐在墙很大树下聊天,四匹马忧然向庄门驰来,而且竞然有三名美俏的尼姑时,不由挺身站起,向马儿迎来。 两人在路上一站,并没有将衣襟扣上,而双手叉腰露出整个胸膛,色迷迷地往三个妙尼脸上瞧来瞧去。 四匹马在两人身前近丈止步,玉面观音回眸向文俊略一颔首,文俊淡淡一笑道:“见其扑即知其主,真师姑,你的话儿没错。” 身后的笑面观音笑道答道:“说不定人家已经改邪归正了呢!不可忙下定论。” 一个大汉土里土气地粗声问道:“你们,是到本庄有事么!庄主正好在家,三位师姑是找庄主的吗?嘻嘻,可惜大娘子刚由娘家回庄,恐怕庄主抽不出空儿陪你们。” 文俊剑眉一轩,玉面观音突然伸出纤纤玉手,按住他的虎腕,甜甜一笑道:“俊,记住你可不能无容人之量。”她收回素手,向两大汉送过一道迷人的眉眼流波,把两大汉乐得直咽吐沫。 玉面观音在马上笑道:“喂!两位大哥请代为通报一声,说江西慈云庵三音妙尼,专诚前来拜望阴阳判田大庄主。”“你……你是三音……妙尼?” 两大汉惊得抽一口凉气,瞪大牛眼连退五步,那色迷迷的怪象消失得真快。 “你道是假的么?请看?”她扣指一弹,“嗤”一声劲风锐肃,左首大汉头上的发结,立被指风弹得四面骨散。这是三音妙尼的绝学“弹指绝脉。” 两大汉抹头便跑,人庄通报去了。 片刻庄中一阵乱,庄门现出十来人影,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紧身青色垮褂,三角脸山羊胡,年约四十开外的高瘦中年人,他看清马上三个妙尼面目,脸上涉现惊容,抢前两步拱手为礼,说道:“诸位师姑佛驾莅临敝庄,田某未能远迎,恕罪恕罪。请至草舍待茶。” “呀,徐茶?田大爷未免大小气,谁不知三音妙尼是佛门大逆,不戒荤酒,你该戏宴相待才是哩!‘ 玉面观音笑首下马,三尼在前,文俊在后,向大庄门迎去。 “老朽知错……” “且慢。”玉面观音打断他的话,“田大爷,你好没道理,论辈份,你小一辈,论年龄,你不过比我姐妹大三两岁,你在我们面前称老朽,岂不太过托大么?” “师姑恕罪恕罪,在下岂敢托大!尚请师姑海涵!” 田大爷打拱作揖,一脸制笑,看得文俊恶心之至。 玉面观音大刺刺他说道:“这才象话。” 田大爷将四人往庄内让,自有庄汉前来照应马匹。 穿越几栋房舍,迎面现出一块宽敝的演武场,北面是一所宏大的楼房,石阶下有两只年代久远的千斤石狮,厅门左右站着四名腰悬朴刀的劲装大汉,正神情紧张地躬身将众人迎入。 田大爷让客人座,庄汉献香茗,田大爷说话了。 “四年前群雄荆山夺宝,据说九如玉佩已到了三位师姑手中,武林朋友尽知诸位已经潜隐名山,参修玉佩上雷音绝学去了;光阴似箭,转瞬四年有余,诸位重行现踪江湖,想必修为有成,为武林放一异彩了。”他向一旁安详默做的文俊略一抬手,又道:“这位兄弟英风超绝,器字不凡,不知可否将大名见告!” 文俊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在下姓梅,草字文俊。” 田大爷脸色顿成死灰,“拍”一声响,茶杯掉在桌下碎成百块,他双手发抖,战颤着站起气结他说道:“田某有眼不识泰山,梅英雄请愿唐突之罪,刚才……” “庄主请休见外,梅某途经宝庄,三位师姑一再推重庄主仁义好客,阴阳判冠绝武林,故不揣冒昧,随三位师姑不速而至,庄主休怪。” “田某一介鄙夫,三脚猫功夫浪得虚名,不敢当梅大侠错眷,惭愧。”他脸无人色,软弱地突然坐倒。 “据江湖传闻,庄主与宇宙神龙交情非浅,梅某此来,庄主想必心中雪亮,但不知庄主以肯相告?” 梅大侠来意,愿在下愚鲁,实不知所为何来,至于江湖传闻,未可置信,田某住处虽有吴天堡近在飓尺,但素无交往,尚请大侠明鉴。” 笑面观音尖刻他说道:“田大爷,你还是说出来好些。谁不知你阴阳判田大爷交游广阔,三教九流朋友满天下?你的武林名望得来非易哩!” “三师姑幸勿见笑,在下与吴天堡确是素无往来,田某诸素无仇怨,用不着替宇宙神龙挡灾,如果诸位不信,在下亦无奈何,听凭诸位处断,绝不敢有所怨尤。”说完,绝望地垂下头了。 对付这种毫无骨气的人,文俊毫无办,他傲骨天生,吃硬不吃软,心肠再也硬不起来,他叹口气,用虎目向玉面观音看去。 玉面观音知道文俊的为人,心里也在作难,她不愿做得太绝,让文俊心中不好过,反正借人传信的目的是达到了,何必和田大爷这脓包鬼混?便妖眉一笑道:“那么我们算是找错门路了,田大爷!” 田大爷脸上的阴阳仍未散去,胆战心惊地站起恭敬地答道:“在下悉听师姑的吩咐。” “劳驾,请在人我们的马包内放入一百两金叶子,一百两碎,这次我们返回中原,感到与边荒大是不同,大明通行宝钞一贯面额的,实际不值十文钱,这世界愈来愈不像话了!我们马上,记住,不要银钞。” 田大脸上阴云立时散尽,喜孜孜他说道:“小意思,小意思,不劳诸位挂念,大管家来呀!” 后听门一个中年人上前哈腰恭敬他说道:“请庄主爷吩咐。” “速教人在客人马包内装上金叶两百两,白银三百两。” 玉面观音淡淡一笑道:“不要那么多,金银各一百两足矣。” “是!是!悉听吩咐。”田大爷挥手将大管家喝退,又向文俊说道:“梅大侠如途经敞处,尚请移玉寒舍小驻,田甘当一尽地主之谊,并专诚请益。” “庄主客气,但愿有这么一天,不过在下有一言相劝,就是最好少与字内双凶往来,听与不听,悉从尊便。” 玉面观音接口道:“还有,玩命伤理,刀尖上的买卖,不做也罢!这儿山青水秀,顾养天年委实是大好去处哩!” 田庄主脸红耳赤他说道:“师姑见笑了!” 四匹马绝尘向东,马上的文俊嘴唇儿见厥得老高。 玉面观音笑着说道:“俊,别生气,这不是黑吃黑,只是给那恶贼一次警告,迫他露出狐狸尾巴而已,想想着,种庄家的人,即使是有良田千顷也兴地私藏着那么多金银,何况在这山区贫脊之地?他为了快些打发我们离开、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那你手内力熔金绝艺,把他的幢木太师椅变成一张豆架,他日后再敢在外为非作歹才是怪事,一百两金银,买一个浪子回头,你该高兴啦! 文俊忍不住笑道:“你这女强盗可怕极了!” 玉面观音开心地笑道:“这叫做盗亦有道,世间事皆可作如是观,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择其轻。” 这时久未开口的粉面观音却说道:“不出百里我们就有事可做了,那老奸虫已放出信鸽啦!”她用马鞭指着向东翱翔而去的小灰影,若无其事的说。 那灰影果是田庄主所放的信鸽,但并非通知同伙报复,而是要他们赶快敛迹,别落在这三尼一俗手中。 文俊和三尼一走,田庄主浑身冷汗送走阎王回到客厅,突然,他感到文俊坐过的那张檀木大师大园椅,光泽大是不同。他惑然走近伸子去摸,糟!大园椅象是孩子童在海滩堆起的沙山,被溃水一冲,纷纷倒塌,成了一堆木屑。 他心中大骇,倒抽一口凉气,战抖着跌向桌旁,他一撞桌角,桌上文俊所用过的茶杯,受外力一震,也成了一堆纷屑,他脸无人色地叫道:“快!叫三弟放鸽,叫兄弟们迅速即分散,买卖不做了,这些东西不可移动,召各地老大前来识见识。” 直至踏入湖广省界’,仍未发生事故,但三音妙尼是江湖中以才智出名的人物,已看出了潜伏的危机。 是的,危机来了!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第二天入暮,到了天河口。江右是河谷平原,江左群山起伏,他们一行四骑渡过了汉江,沿官道东下,这一带没有大镇店,东距郧阳还有一百里,他们不在天河口宿店委实失算。 天色尽黑,这时已届深秋,一弯新月遥远地挂在西面山峰之上,看看要沉落下去,凉风萧索在山区里已隐泛凉意。这四个奇怪男女却不管这么多,即在驱马缓行。 村落渐稀,初更将尽,官道进入了荒漠的丘陵区,阴森森的从莽和巨石,猿蹲虎踞十分可怖。 “拍”一声脆响,左侧突传出枯树断裂之声,一只怪鸟“嘎”一声惊蹄,突然冲天而起。 文俊低声说道:“那里面有人,且别打草惊蛇。” 玉面观音故意大声说道:“凉风习习,满天繁星,晚间赶路比白天好处多着呢!至少不受酷阳煎熬之苦,师妹们,明天我们将进入武当派的地盘里了。” 武当自命名门大派,诩为正道之士,我们明目张胆经过他们的地段,恐怕…… “怕什么?哼!”笑面观音打断粉面观音的话尾:“人不犯我,我不惹人,他们敢怎样?” 玉面观音说道:“是啊!三师妹,三音妙尼岂是省油之灯?” 文俊笑着接口道:“还有我呢?” 玉面观音吃吃笑道:“你是一条龙,可惜!被我们三个女菩萨牵住两只脚,飞腾变化的道行不太灵光啦!可是你的剑么,还算得上神物。” 笑面观音接口道:“是啊!神剑上进公候,下临妖孽。俊哥儿,你值得骄做,有此一剑天下去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文俊引吭高歌贯休和尚投吴越国王钱缨之诗,其声坚镪,宛如龙吟。 玉面观音说道:“哥儿,你俗,这不过是借喻,四十州还不是不切题?真要贯休和尚大叫“三十亦难,词日难添改”么?” 粉面观音接口道:“哥儿,快人快活,那和尚的后两句倒是切题:“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天下虽大,何处不许你这一龙一剑飞腾?” “当然有些地方不许飞腾哩!” 文俊探手入囊不经意他说道:“师姑可不信邪,这是指何处而言?” “远在天边,看罢,有人不答应了。” 声落处,前面小丘下丛林中,有两个人影鬼魅似的。 无声无嗅飘出林来,在路中屹立不动,四人也勒住了马电影,星飞向文俊和玉面观音射到。 假使换了旁人,注意力必辉落在现身的人影,绝难防备侧方突来的暗器袭击。 文俊在左,恰好首在其中,他冷哼一声,虎腕倏伸。一颗黑棋子脱手,他五指箕张,只一绕一带,三只其薄如纸,色若淡蓝的掌形暗器,在他掌前飞舞,发出刺耳尖锐的厉啸似要挣扎逸走。可是文俊突然哼了一声,三只暗器如电闪,倏然堕下文俊的掌心。 这同时,林中响起一声闷哼,衣袂飘风之声渐去渐远,文俊向林中嘿嘿冷笑道:“要不是你仗着树干护体;休想活命。” 他将暗器递到玉面观音眼前,问道:“请看这是什么。” 玉面观音定神一看,惊道:“这东西名叫落魂掌,可以任意内家力控制飞翔,指梢染有剧毒,见血封喉早年白道中有一奇憎,名叫千手如来宏观,所用暗器就是此物。” “哼!便宜了他。” “喂!拦在路上干吗?”笑面观音向三丈外路中黑影娇喝。 黑影一高一矮,黑纱蒙面,只有两双寒星也似的双目露在外面,他们置若未闻,仍然屹立不动。 文俊说道:“喝!装神弄鬼么,你们算是装对了。” 只见他一长身,凌空横掠一丈,飘然落在两黑响右侧,不知何时,他脸上突然变成淡金之色。 两黑影正欲定睛看时,人影已沓,他们浑身一震,似乎本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俱在,马上落下之人,确是突然消失了的。 两黑影还来不及四面搜视,身后惊到一阵沏骨寒流,两人裹地转身,身后鬼影俱无。 摹地里,他们脸上所蒙的黑纱,突向上一升,露出了本来面民两黑影大吃一惊,左右一分伸手去按腰中剑柄,刚举头一望,两块黑纱已经迎头罩住,闹了个手忙脚乱。 在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中,两黑影抓住黑纱转向笑声处看去,四匹马上面四个人,半个不少。 蓝衣少年仍这摊开掌细察那三只暗器落魂掌,三个尼姑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突感到身后凉搜搜的,伸手一摸,突然怪叫一声、转撤腿就跑,在他们转身时,可以清晰地看出,他们的背部和臀部,全露出白亮亮的皮肉,大半个背脊和两个屁股蛋,白晃晃地不堪入目。 “哥儿,真缺德!”三尼全掩口吃吃笑了。 “他们也想装鬼,活该,我的九幽魅影轻功就专为装鬼用的,简直是门班弄斧。” 玉面观音问道:“你看清他们的面目么?是谁?” “陌生得紧,三流脚色,看样子,他们定另有用意,不然怎么派这种货色来?” “他们想先骄敌念,可笑之至。走啊!” 四人策骑缓走,暗中疑神戒备。 这一带是系绵起伏的丘陵,林黑道窄,阴森森鬼气冲天,走不多远,突然四周响起阵阵嗽嗽鬼声,飘忽不定,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四人相对一笑,置之不理。暮地里,路旁深沟中“吱刺,,一声,滚出一团绿色鬼火,向马蹄下卷到。同时,崩簧狂呜,百十枝短驾蜜如飞蝗,四下里射到。 文俊和三尼早有准备,可是没想到会有还许多驾箭,显然人家已出动了大批爪牙,安排下天罗地网了,他们不怕驾箭,可是要保马确是万难。 文俊怒火如焚,身形贴地掠出,双手齐扬,“满天星罗”手法洒过百十望黑白旗子,向崩簧响处射去。 四匹马倒了两匹,三尼已冒险闪入林中,在黑白旗子锐啸中,林中传出数声惨号,和濒死的呻吟,三尼的娇叱也连续传出,惨叫时起。 文俊不入林,他舌绽春雷,向前面道路转角处喝道:滚出来!别躲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他冷哼一声,取出袖中奇来的三只落魂击掌,他乃是暗器行家,一看这玩意便知用法,伸平右掌。突然反掌扔出,三只落魂掌飘出逸向前飞舞,眨眼不见,转角处传出数声凄厉的狂嚎,接着射出来六个人影。向文俊扑去,剑影在影光下发出阵阵的寒芒。 “果然不出所料,哼!不要脸的狗东西。”文俊恨声怒骂。 六个黑响都是熟面孔。吴天堡的漏网贼脑换了一剑的海天一搜,千手如来宏观,昆仑的剑圣至真,武当丢下了耳朵的通道,道圣。另一个是身材小巧的五毒判官苗成。 海天一搜恶狠狠他说道:“今后江湖中,你将步步危机,小子,你乖乖自己裁算了。” “狐群狗党聚在一起了!小爷看你们全是些家中枯骨,上鸡瓦狗。” 文俊俊面泛煞,缓慢撒出天残剑,锈迹一敛,光华耀目。 五毒判官苗成悄悄走在最后,溜到一旁。在吴天堡,说文俊曾见过这人一面,不知他就是五毒判官苗成,故并未在意。 一支长剑一根龙首拐,加上千手如来的钢柄拂尘,将文俊围住,各自运功作生死一拼。 文俊徐徐举剑,清啸一声,光华倏功,他首先发难扑海天一叟。 五个人全非庸手,算得上是顶尖人物,但比起文俊,却相去甚远,光华幻出万道剑影,捷如电闪,急似惊雷,把五个恶贼迫得团团转。 一旁的五毒判官苗成,象个幽灵似的,在外围悄悄转了圈。 罡风怒发,劲气尖啸,五股兵刃杀着时出,险机危机,此进彼退,联手合攻,似乎甚有章法也似乎曾经操练,进退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文俊攻了七八剑,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些家伙似乎准备多时,配合得恰到好处,小爷可不愿和你们练剑。” 身形转疾,杀着倏出,一招“云封务锁”迫退三把剑,突然旋身“回龙引凤”直取海天一叟的六阳魁首,剑芒一带,千手如来的钢柄拂尘齐柄而断。 光华急龙剑圣的瞬间,后面的海天一叟感觉手中一轻,他聪明,爬伏在地急溜。” 剑圣还不知道海天一要要相逃命,长剑贴地盘进,道圣道通双剑左右俱出,猛袭两肋。 文俊剑出“大地龙腾”,掠过剑圣顶门,剑光左右一分,红光崩现。 剑圣的长剑,几乎将刚伏下的海天一搜双足削断,道通的天灵盖飞起三尺,道圣右肩丢掉一层皮肉。 剑圣还未转身,后心冷气已临,他临危自救,向地面一伏,双起一蹬,贴地飞射丈外,再向右一翻头面朝天,一剑拂出。 文俊并未追袭,他鼻中突嗅到一丝草霉气息。 “蛊菌毒”那家伙是五毒判官苗成。”他举目搜索,但那小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举目搜索的片刻,剑圣和千手如来的消失在林影之中,道圣浑身的血污,抱着师弟尸身沉声向文俊道: “武当派与阁下誓不两立,三天后三元宫为阁下超引。”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文俊没理他,向先前三尼入林处扑去。 林空寂寂,人影俱无,只有血腥触鼻,和零星的倒毙尸体,三尼早已不知去向了。 两匹马倒毙路中,另两匹是他与玉面观音的,正在路旁以蹿掀地,不住休休发声,并未受伤。 文俊心中大急,绕林搜了一遍,当搜至正北林缘时,鼻中突然嗅到一种幽香,中人欲醉,那是女人身上常用的脂粉渗和着香汗,发出的奇特肌香。 他心中一震,三尼这次重入江湖,并未使用脂粉,这香味也不是她们的歹毒逍遥香,那么,今晚这儿定然有女人参予了。 他神目如电,黑夜中可以明察秋毫,猛一抬头,突然三太树枝上,挂着一条暗色的丝中。 他惊出一把捞在手中,一股幽香自丝中中发出,浓极媚极,令人发非非之思,他无动于衷大胆擦亮折子察看。丝巾不大,粉红色鲜艳夺目,上面用眉笔写了两行字: “南行十里乱葬岗旁古记楼,洁遵以候,四更过后,恕不再等,小龙儿,敢来么?” 更妙的是,旁边画了一个美人头部,淡淡的几笔,却十分神似,那笑意美极。 小龙儿?哼!不是指他恨海狂龙而言吗?岂有此理! 他不是怕事之人,但三尼下落不明,他可不能前往一看究竟,将丝中揣入怀中,自语道:“小爷有事不奉陪,日后看,咱们会相见的。” 他走了两步,突见左侧一颗大树上有一络白影,拾起一看,原来一柄拂法。 “咦!这是三师姑的。”这仿佛是他在汉中府买的,故一看便知。“三师姑一定落在这留中女子手中了,我得前往一探。” 他回到路中,解下两匹死马鞍后的包裹,捆在两匹马后,飞身上马,牵住另一匹,向正南荒野狂奔而去。 二更正,他到了群山起伏的山区,这一带是武当山西北余脉,正北是绵绵不绝的崇山峻岭,无数丘陵向北伸张,起伏并不大,十余里之后,方是巍巍奇峰。 他沿丘陵边缘向东搜寻乱葬岗,沿途全是荒林蔓草十分凄凉,他想:“这一带村落甚少,哪来的乱葬岗呢?” 他却不知这一带原是十分繁华之地,大明天国之时,这一带成了古战场,遭了兵变之祸,百数十年来,一直成了鬼域无人地带,始终元气未复呢。 搜了三五里,前面展开了一座广大的山坡,星光下,断碑残蝎阴森可怖,冬青白杨零落萧条,一丘丘荒坟尽被野草所掩,时隐时没飘浮不定的阴磷火鬼令人毛发皆竖。 文俊跃上马背,将僵绳绕在一株白杨上。 树顶突传出一声果啼,马儿惊地一蹦而起,在这阴森的鬼域里,不但是人,连马也自心惊。 文俊脱下长衫,结束停当,悄悄沿坟场边沿搜去,他要找岗旁的古权楼。 鬼影幢幢,狐鼠惊窜,采啼鸦号,草木萧萧,连一石一木皆有八分鬼气,胆小朋友不被吓死者几稀,但文俊毫无所惧,身形似电向西绕去。 林密草深,四野虫声卿卿,野兽悲鸣,绕过西角,视界甚狭。 他正想以绝世轻功飞越林梢草巅,身形略定,突见前方三丈余茅草梢头缓慢升起一个黑影,象有两个人,一白一黑,他毫不犹豫。去势似奔电,伸手便抓。 手一伸出,他“呸”了一声,赶快缩手飞起一脚,黑影哼了两声,滚下草中去了,原来是一头巨大狼狗,口中刁着一个骷髅头。 在他还未落地的瞬间,远处一星莹火一闪,接着两个白影悠悠升起,突然向下一落,隐身坟旁不见。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闪电似的向前急射,到了白影隐没处白影早沓,而远处那一星莹火,却又突现,瞬即消失。 他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家伙倒是真快!草密隙多,极易匿伏,要找委实不易。 远处莹火又闪,鬼啸碉嗽之声隐隐传来,凄厉震耳,他不加思索,展开九幽凌虚魅影绝学如飞而去。 距乱莽正西半里地,耸立着一座危楼,危楼四周断瓦冗垣占地甚广,显然这儿过去定是大富人家的别墅园谢,可是已成了废墟兽窟。 危楼高有三层,左倾半壁已权,三楼只有左檐屹立,瓦脊壁墙全都不知去向,二楼也是四面通风,下层大厅亦破败的不成样儿,假使来上一阵狂风,不全部垮台才怪。 四周围墙大部坍权,院中蔓草高与人齐,乌鲁粪便狼籍只有园门与厅前石阶的青石走道可以容人快过。 文俊艺高人胆大,他站在石阶下,手扶左首大石柱,向已没有大门的黑黝黝厅堂喝道: “恨海狂龙到,你们是怎么迎客的?” 厅城里死寂无声,只有编蝎飞行时偶或发出的尖鸣。 他冷哼一声,运功护体大踏步上了台阶,一掌护胸径自闹入厅中。 厅堂甚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天生神目,籍大门射入的膝陇星光,已将厅堂物景尽入目中。 四处是残几碎椅,正中神龙祖案歪倒一旁,此令人惊心的是,左右臂问倚着八具惨白色的骷髅,竟然是完整的,他大惑不解,扇亮火折子一看,即来每一关节部是用铁丝嵌住的。 “这些人装神弄鬼,倒花了不少心血!难得!”他想。 他息了火折子,进入穿堂,直赴内厅。 内厅前天井却是经过打扫的,两侧是东西月洞门,直通两侧破败的花园和厅台廊无。 内厅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家具零落,蛛网尘封,那破败腐败臭的气息,中人欲呕,显然,这儿根本未有人迹。 他退出内厅,猛然一怔。 天井中,站着两个面罩白纱,白帕包头,白衣白褂垂地的纤小人影,手中各提一盏没有光的白色纱灯,面向他一动不动,象两具死尸。 他心中冷笑,大踏步走近,沉声问道:“是你们引我前来的么?有何用意?” 两白影没作声,缓慢转身,似在领路,文俊可不懂,踏前数步虎腕蔽伸,扣住两白影上臂向怀中一带。 着手处肌颅温热凝滑如脂,两白影在他怀中,一阵少女幽香直透心脾,她们缨咛一声,靠在他的怀中娇喘不已,可是却不说话。 文俊冷冷他说道:“你们的功力还来入流,强不得,快回答我的问话,免吃苦头。” 两女象是哑巴,靠在他身上不想起来,那两双白纱上的星眸,紧盯着他的俊面,娇喘吁吁,吐气如兰。 文俊不知怜香借玉,心悬三尼安危,她怎能不急?双掌用了半分劲,冷哼了一声。 “哎哟……你……你这人……放手啊!”右手少女终于说话了。 “三音妙尼现在何处?”文俊松了手,退后两步。 两女站稳身形,不住操动被扣之处,仍由右面少女答道:“小婢春兰,奉夫人之命,请大侠赴石室一会,其他事一概不知。” “管它什么鬼夫人,我只问你三音妙尼何在。” “已被夫人擒来,现在石室之下。” “你所称的夫人是谁?” “到时自知,恕难奉告。”少女的口才到是不坏。 文俊欺近厉声说道:“你非说不可。” “家家有规,门有门风,婢子不敢说。她叹口气,又道:“你功力奇高,杀我这弱女子易如反掌,横直是死,就死在你手上罢,可别折磨我啊!”她幽幽一叹,闭上双眼,向文俊怀中偎去。 又是个用软功的人,而且是女人,他怎能下手迫她?一把将她推开说道:“在前领路。” “石室奇险,梅大侠请小心,随婢子足迹移动,不可乱踩。”她嫣然一笑,正待转身。 文俊惑然问道:“怪!他怎么知道我姓梅?” 大名鼎鼎的恨海狂龙梅文俊,武林杰出的奇葩,谁不知道呢?”春兰笑答道。 “其实梅大侠的音容笑貌,婢子早已相识多时,只是梅大侠心目中充满仇恨之火,未能留意身边之人,故不识婢子面目。” 文俊突然伸手,闪电似地拉掉她脸上白纱,露出她那美丽如花的秀脸。他摇摇头,说道:“我可没见过你这脸容,快走!”他交回白纱,背手而立。 两天在前领路,走出左侧洞门,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假山,看去似被荒草所淹没,象座奇形石堆而已。 到了假山前,突然“卡拉”一声,黑色的一扇磊石形石门,突向内徐徐退去,现出一座向下延伸的石级,可容两人并肩走下。 两女将中手纱灯点燃,绿色的光焰令人心悸,不知所用的腊烛是何物所造的?竟能发出绿色的光芒。 “引我来的莹光就是玩意儿,怪不得看去那么遥远。” 文俊在心里说,一面留心搜索石洞门何以自动退开的机关,但他失望了,看不出丝毫端儿。 这是一座天然石洞改造的巨大地下室,千门万户,通道密如蛛网,也不知有多少层次。 文俊夷然进入,委实太过冒险。 地行复行行,左折右弯,似久下降百余级之多,逐渐出现森森寒气,阴风振衣。 这段时间里,阴森的遂道中了无异状,两女手提纱灯,莲步轻摇目不旁视在前引路。久而久之,文俊对他们的戒心大为松懈,注意力全放在两侧黑暗的石壁上了。 正走间,猛觉身后袭来一股阴冷劲气,耳中并传来隐嘟之声,文俊冷哼一声,猛地一掌向冷锋拍去。 身后鬼影俱无,毫无所见,但绿光骤没,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一惊,火速转身,糟! 两个少女已经不见啦! 他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心中暗骂自己混蛋,为什么轻信这呀小丫头的话,自投这阴森古窟呢? 他想退,事实已不可能,耳中传来巨石相擦的轻微声响,说明已经发动机关,退路已是封死了。 他贴在石壁上,防范意儿凝神静气用耳目搜索四周。 暮地里响起一声荡人心魄的娇笑声,正前方三丈余右窒上现出一线粉红色的光芒,愈来愈宽,原来那厚有三尺的石壁,向两侧缓慢移动。 他看清自己的处境了,石壁前是一道铁栏,每一根都粗如儿臂;左右后方三方是黑黝黝的石壁是他被囚在一个长有三丈阔仅四尺的神笼里啦。 铁栏后,是一的富丽堂皇的客厅,锈榻上斜躺着一个绝色佳人。她,眉目如画,莹颅胜雪,披着一袭蝉翼似的轻纱罩袍,等于没穿,罩袍内,我的天!真够瞧的,一件仅能托住乳峰的肚衣,一条勉可遮羞的中衣,乖乖!那凹起处如奇峰怒突,窄小处不胜一握,玲咙透凹令人心荡神摇,那白王凝脂似的粉弯雪股,足可令道学先生叩头如捣蒜也自称心如愿。 她托腮斜躺,粉腿一曲一直,形成最优美的画面,锈榻前地毯上,分倚着两个娥媚俏甜的宫装少女,其中之一就是引文俊人翁的春兰,她正美眸流波向文俊笑注。 左侧一张白玉花几上,摆着一盆盛开的白玉白兰花,花儿四周,有六名曲线玲瑰,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半裸少女,同样的只穿肚衣和短中衣,外面罩着蝉纱,她们正相偶相倚互相窃窃私语,半卧半坐,玉腿横阵。 右侧是一座琴台,古色古香,金倪小炉中升起袅袅冷香琴台上,是一具白玉为座的玉筝。 琴台前盘坐着一名肃容凝注玉筝的绝色少女,年纪不会超过二八芳龄,真美!说俗气些,沉鱼落雁是也,她罗衣赛雪,倒是穿戴的整齐,由于她专心审视着玉筝,那端庄清丽的高贵风华,又是另一种境界,给人的感受大是不同。 在她的身后,也斜坐着一名浑身喷火的绝色少女,和对面六名少女同样打扮,但侗体之丰满似胜半等,这少女却教文俊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 一点不假,这少女正是他的义姐姐迷魂姹女吴芳芳,面正中锈榻上的女人,却是灵官庙瓦面上现身,被称为蜂衣夫人的南宫瑶,那天她们共有三人现身,迷魂姹女就是其中之一,只少另一名红衣少女。 “芳姐!”文俊惊奇地大叫,向铁栏靠去。 “不可走近铁栏!” 绦衣夫人突然坐正身形,脸上毫无表情,只略抬臻首,漠然看了文俊一眼,即又转身他顾。 “怎么不识?她是我义姐迷魂姹女吴芳芳。”文俊止步说。 绛衣夫人噗嗤一声轻笑,缓慢将那令人心荡的粉腿伸下绣榻,春兰两女赶忙起身,左右掺住她一双皓腕站起。 “她目前不叫吴芳芳,是我的三妹,我们这儿不呼名唤姓,皆以姐妹相称。” 文俊神目如电,他已看出异状,往昔的迷魂姹女一双荡人心魂的媚眼,光彩流转令人不克自持,而现在,那勾魂摄魄的光芒中,却有一丝迷惆的倦态存在,他对毒药学造诣精深,一眼便知她定然被药物所制,本性迷失,不然以他俩的交情而言,她怎能对他无动于衷? 文俊怒叫道:“妖妇!你把她怎样了!你用迷魂药迷失她的本性,意欲为何?” “小龙儿,别着急,首先,我要告诉你是谁。你出道太晚,我也不过是在最近三年出现江湖,绛衣夫人南宫瑶就是我,你大概有个耳闻。 “废话!谁听你这些鬼话?” “少安勿躁,哥儿,人世间扰扰让让,全为了名色甘愿意起无穷纷争,名与权势不可分,色与欲与生俱来;二者兼得,乃人生追求之最高境界,自赵家皇朝始,直至皇帝迄今,五百年来,名色之争,都是你们男人的专有品,这是极不合理之事,本夫人有鉴及此,故而发起宏愿,网罗天下英雄,与人们一争雄长。” “胡说八道!你这妖妇莫名其妙。” “你嘴里骂我,可是心里却在默许,是么?你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她爆发一阵狂野的荡笑,笑完又道:“本夫人已组成遍布天下的武兆会,效法大唐女皇美武兆所为。本会以女筹幄大计,并收录天下武林俊秀英伟男子为幕宾,在灵官庙时,本夫人对你尝识,故而专诚敦请阁下为本会幕宾之首,共享名色之乐,小龙儿,你意下如何y“放屁,你把梅某当成何许人物?我不管你的闲事,去做你的武则天梦吧!可是你得把我义姐放出,还有三音妙尼,不然,哼!你将后悔无及。” 别假撒清了,孩子,迷魂姹女和三音妙尼,说起来该是我的前辈,他们的玄阴毒女术比我还精妙,都是江湖中万人唾骂,大名鼎鼎的救生雨露菩萨,你和他们五个五好,不羡神仙,还在我面前装道学么?算啦!孩子,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瞧!” 她向众多一挥素手,媚笑道:“这些都是本会湖广分会的部分姐妹,静,秀,娇,媚,妖,骚,人才济济,敢称天下第一流娃娃,任君享用,旦夕春宵,此中之乐,不足为外人道,怎样?说啦!” 说完,又是一阵销魂荡魄的媚笑,皓腕一抬一拂,身上所披的蝉翼轻纱滑落大春兰手中,乳波儿颤,臂儿浪摆,妙漫地向前扭了几步。 文俊无动于衷,他会与迷魂姹女肌颅相亲,厘与三音妙尼裸体相处,大场面见识多矣! 他星目喷火,厉声说:“妖妇住口!打消你心中那邪恶的鬼念头,回头是岸,你到底放她不放?” “呀!小龙儿,发狠对你没好处:告诉你,本夫人属意之人,只有两条路可择,别无他途。一是乖乖地做本会入摩之宾,一是死!” “你在做梦,梅某人不信邪,他打量铁栅,自信可用天残剑这粗如儿臂的铁栏,一面功行百脉,踏进两步。 “我再次警告你,不可走近铁栅,栅两侧六尺之地,布有迷魂毒波,本夫人希望你自愿入会不想你丧失心智,大概你还未领教过温柔乡的滋味,且让你大开眼界,不怕你不向我俯首称臣。 她发出一阵荡笑,举粉臂虚空一挥——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一章 琴台前少女一变纤纤玉手向玉筝上一落,右手小扫,左手轻揉。 暮地里响起隐隐风雷,振人心弦的颤半自低变为高吭,也似自远近的狂风暴雨,在她的纤指下,丝弦发出了神奇的天籁。 文俊只觉心中砰然一震,目现异彩。 石壁突然才上了,光线倏敛,黑暗重临。 天残剑光华一闪,儿臂粗的铁栅断了三根,剑尖插入壁中,挥扫之下,火花四溅,文俊突起发难,却晚了一步,徒劳无功。 机轮之声轧轧刺耳,顶端洞壁缓缓下沉,文俊如果想破壁而入,势力被洞压成肉泥。 他大惊失色,正想挖开一个壁洞暂避,脚下石板已迅速向下沉落,将他带下十余丈之深方行止住。 四周漆黑,他发觉自己正侧身一个一丈见方的洞窟中,空气似乎已经凝止,阴寒之气亦已消失。 他正在暗暗叫苦,突觉对面石壁向一旁缓缓移开,刺目的银光照耀,奇香扑鼻。 这是一条通道,宽有一丈,长约十二丈,中悬六盏琉璃巨灯,发出耀目银光。壁间漆以银粉光芒益盛。 甬道尽头,是两扇闭上的银色门扉,甬道两旁,每隔一丈站立着一个肌臂如玉的裸体美女,或旋身,或仰首,或媚笑,或作拥抱状;二十四个美女,每一个姿势都不同。 文俊心中骇然,忖道:“这是玉美人,个个栩栩如生,面部表情和嗣体线倏无不神似,巧夺天工,显然出自名匠之手,每一具皆价值连城;要说是妖妇之所有之和的,令人难以置信,由这石洞的布局看来,这里二十四具玉美人的丰腴嗣体中,猜出是唐代人物,自宋之后,风气大变,对女人的爱好过于娇小玲珑,于唐代丰删娜大是不同。 他大踏步直趋银色门扉,用剑尖轻轻推开。 又是一条雨道,长短相同,在六盏银光四射的宫灯照耀下,两旁石壁现出五彩缤纷的奇妙画面。 这是甘四幅壁画,每一幅都有一丈见方,每幅画中有一个裸体男女,在行那奇形怪状的见面之礼,妙象横陈,十分神似。 “这是元朝喇叭庙中的春宫壁尽,缘何在此出现?怪事!这古窟端的神秘莫测。” 他推开未端门扉,眼前一亮。 立身处是一座看台,中间有一张雕龙画凤的卧榻,榻上窟有香喷喷的粉色丝绒褥,榻的四角柱头,嵌有四双白玉雕成的男女,每双都高有一尺,正在作姿势不同的交合,令人看了心弦为之颤动,欲火骤升。 前面三尺是白玉栏杆,下面是不见底的黑窟,不知到底有多深,对面十一二丈外,是一座宽大的圆形石台,三面以五彩缤纷的绣慢围住,下面铺着玉色绒毯。 十六盏耀目宫灯,将四周照得如山白昼。 他想以绝世轻功跃过这十二丈距离,但又怕有人暗算,或者变生不测,万一下面突然有机关发动,岂不危机? 他走到栏杆前,正向下面探视。 暮地里,整个空间响起七弦琴所发的夭籁,那进退吟揉所发的泛音,似乎来自天外,令人心神为之一清,灵台空明,渐渐地,变化愈繁,琴音臻玄,令人顿形忘我。 良久,文俊沉浸在美妙琴音之中,不自觉地缓缓坐在绣榻之前了。一阵令人心荡的奇香,向他鼻端猛钻,可是他全神贯注于欣赏琴音,并未在意。 琴音终于悠然静止,他长吁一口气,叹道:“飞瀑流泉,高山仰止;巍巍然而小天下,浩浩乎万马奔腾,这一曲高山流水,神乎其技;这七十二滚沸已近炉火纯青之境,非四十年苦参不为功,想不到在这淫窟之中,竟也有如许超尘拔俗的雅士,刚才马扫揉二决调弄古筝的女郎,造诣已是不凡,难道这古琴也是她弹奏的么?” “清音已逝,清阁下一赏人间至乐,小龙兄,试目以待啦!”绛衣夫人银铃也似的语言,充溢在整个空间,不知她在何处说话,音波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琴音又现,令人荡气泅肠,随又变为轻快,精神焕发,那是断送南朝江山的“玉树后庭花”。 两侧绣馒徐徐升起,现出四盏粉红色的宫灯,光线一变,十分悦目。 两旁舞出八名盛装少女,环佩叮当,珠翠映辉,罗带儿飘摇,彩裳绿衣招展。 琴音悠然而止,八名少女退入慢后。 绛衣夫人的声音倏又袅袅传来:“请君一观急转之舞,真是九百余年前,北齐亡国美人冯小怀在皇宫中留下的手拄,特请君一赏,这种舞,断送了北齐甘八年的短命江山,小龙儿,你送我甚么呢?” 文俊冷冷他说道:“我送你当胸一剑。” “我这酥胸是你的,可不能搁剑。”说完,接着是一阵轻狂的荡笑。 “这妖妇真够大胆的。”他在想,一面凝神寻找声源。琴音又现,中间并有古筝合奏。 绣馒下舞出一双身披蝉纱的美女,喝!除了那仅可称为纱中的蝉纱外,乖乖,竟然是一丝不挂,在粉红色的强光下,那一身玲珑透凸的曲线,简直要人老命。 随着琴筝合奏的节折,两女抬腿摆臂,玉手挥中,以单足或双足支地,高翅粉腿不住交叉急转,时急时慢,以乐音决定徐痴,那最神秘之处,时隐时现,令人血喷脉张,不克自持。 文俊只觉心中略动,但瞬即平静。 乐音又变,绣慢下又舞出两名最为丰满,双峰怒突,柳腰一握,浑身晶洁如玉的裸女。 “可怜的芳姐!”文俊凄然惊叫,一脚踏上白玉栏杆。他要冒险抢过深坑。 绛衣夫人的语音又道:“少安毋燥,好戏在后面呢!随着语音,两侧石壁内突然射出千百道绿色火流,在深坑上空织成一道火网蔚为奇观,文俊心中骇然,这是青磷毒火,喷在身上非烧完绝不会熄灭,除非炮在水内不出来,不然准被烧成焦炭。 没有人能在这十二丈宽的火网中幸存,大罗天仙除外。 小龙兄,爱惜你自己,别再妄动,我可舍不得你送死。”又是绛衣夫人的声音。 青磷毒火突止,裸体少女已经不见。 “这是天魔艳舞,来自西域,大元靴子宫廷之中,边垂红教喇嘛之庙,这种最为时兴与乐极妙极,小龙儿,请君大开眼界,假如阁下有兴,特乎你来!” 响着一阵珠走玉盘的琵琶呜奏,丝丝扣人心弦;接着小鼓冬冬,金锣振荡,各种乐器响彻行云,音符跳动中情调一变,令人间之奋然与现,血脉喷张。 绣慢中轻快地舞出十六名身披轻纱的裸体美女,随着乐声舞出诱人犯罪的亵荡舞姿,百般作态,不堪入目。 接着皮鼓节奏变急,出来了十六名肌肉虬结如球,雄伟俊美的裸体少男。他们仅一阵狂风,卷入了美女丛中。 音谱奏出了荡气遇肠的靡靡之音,少男少女个个春情激荡,如醉如痴,追逐、旋舞、拥抱、狂吻……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发挥无遗,回复了洪荒时代爬虫世纪的本来面目。 轻纱落下一幅,就有一对男女停止了舞步,不久,十六对原始动物,再成十六种比春宫壁画还精彩万倍的画面,随着乐声,发出令人有勇气跳下火山的激动情踪的野性呼唤,和令人疯狂的吃语、呻吟、喘息。 文俊呼吸渐渐粗重,荡气遇肠的音乐,激发原始本能的画面,更有那愈来愈浓郁,令人血脉喷张欲火如烧的奇香,在他骨内发生了无比的作用。 他神智逐渐昏沉,一缕欲火在丹田下缓缓上升,再上升,呼吸急促了。他颤动着的左手,缓缓抬起落在旁边的一双白玉男女之上,目光紧盯着前面十六双疯狂的男女身上,右手握剑的手掌由紧握变为松驰了。 突然奇香更浓,身后起了极为轻微的足音。 他耳目大异常人,已感到身后有人在缓缓走近,但脑子里却有异常的感受,眼前似乎现出一道明亮的光环,光环之中,冉冉出显现出芝姑娘那甜美的笑脸,他眨了眨眼,啊!那不是芝姑娘,而是那绿裳少女,三神山的门人风姑娘,再仔细一看,却又变成了瑛姑娘。 他眨了眨眼,光环中的人影又变了,那是迷魂姹女吴芳芳,她一丝不挂地向他媚笑。 接着出现的是三音纱尼;岚桌场的彭珠。 最后现出的是蜂衣夫人,她脸上挂着勾魂摄魄的荡笑,身上的单纱缓缓落下,肚兜徐徐滑落一双象牙半球形玉乳慢慢出现了!接着是…… 他目眩神移,身形慢慢站起,虎目中喷出火来。 他毕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铁打铜烧的铸造物,人类先天所潜伏的本能,绝不是后天强命!克持功夫所能混灭得了的;在这种环境里,他潜伏在脑中的意识,终于被诱发了,眼前出现的几对异性的幻影,就是他久蕴内心的最好说明,在这神秘安排无可抗拒的境域里,后天克制的持功夫,终于发生动摇,人类的本能异军突起,理智将临崩溃的边沿。 就在他臂部刚离床褥的瞬间,一只柔若无骨,香沁脾的纤美玉掌,搭上了他的左肩。 经过无数次生死亡拼斗的他,玉手一搭之际,恰在肩井穴之上,他那经过千锤百炼,自卫求生的强烈本能令他陡然一震。 他浑身穴道可以自闭,能击伤他已闭穴道之人,委实少之又少。 他神智仍是昏迷,欲火难禁,缓缓转首一看。“当”一声清越龙吟,天残剑失手堕地。 这一声堕剑清鸣,加上他目中所看的景物,不啻如半夜梵音,也似醚酬贯顶,浑身冷汗淋漓欲火尽消,灵台一片空明,眼中异彩重视。 那只玉手的主人,正是他最先所见的弄筝少女,虽则她仅披粉红色的单纱,白玉无暇的嗣体一丝不挂,但她那清丽秀逸的娇脸,现出柔和恬静的微笑,令人一触她的秋水明眸,自觉一切污念尽消,她有七分像瑛姑娘,同样有一种令人可喜的不敢亵读的高贵风华存在。 这还不是文俊欲念全消的主要原因,而是他脑中先人为主知音相惜的观念作怪,她先前庄容弄筝,和尔后那出神入化的一曲七弦所奏高山流水,挑动了他心中那一根神秘的和弦,不欺而然地顿生惺惺相惜,世外知音之感。 他承受了儒林狂生的衣钵,对音律造旨极深,音律在学,其博大精深犹如潮海,可操纵七情六欲,可变化宇宙生机,木石为动,百兽咸宁,他对这少女既生知音之感,灵台中那一点灵光,照亮了他已被蒙蔽了的灵智,产生了圣杰的情操。 “姑娘,谢谢你了。”他挺身站起,左后由于用力支起身躯,把那一对玉雕春宫压成粉碎。 “姑娘筝琴双绝,艺臻化,在下定力修为,尚不及姑娘万一,惭愧之至。” “梅大侠不为声色所乱,不受和合魔花所发奇香所迷,足可尊为奇男子大丈夫而无愧。”她收回玉手微笑着说。 文俊骇然问道:“和合魔花这浓香就是么?这东西产自阴山之阳,秉天地之灵气而生;且须于惊蛰之日.胶龙初醒首次交合之地,方能生长成熟,千百年问亦不易一见、绛衣夫人由何处得来此物?” “梅大侠可知阴山天魔其人?” “略有所闻,据说乃百年前北疆一霸,但其武功修为及生平事迹,中原人士却并无所知,仅有些儿传闻。” “正是此人,他的寒魄玄精凝肌功为武林一绝,比少林绝学菩提惮功尚胜一筹,八十年前他首次进入中原,在雁门关首遇江湖怪杰百结神乞,两人力拼一昼夜,结果阴山天魔从此再未入关。” “绦衣夫人是他的门人?” “不错,三年前蜂衣夫人入关,他立武兆会,阴山天魔就在暗中替他撑腰,不知杀害了多少武林英杰。半年前,阴山天魔前往氓江,要找雷音大师一较雌雄,但失望而归,他却另有收获,收了两名俊秀少年,名叫东方英、东方群。” “啊!原来他们有这般奇遇,怪不得功力突然精进。” “绛衣夫人并不知有这两个师弟,故而在灵宫庙并未帮他们向你袭击。” “姑娘那天也在场?” “不在,那是蜂衣夫人说的。” “他们现在何处?” “阴山天魔已带他们走了,十天前就从这儿动身,临行,吩咐蜂衣夫人,要将你收在门墙,不然就诛去。东方兄弟以寒魄玄精凝肌功向你袭击,反而被你击败,阴山天魔心中发毛,带他们回阴山苦练去了,他对中原绝学怀有戒心。” “恕在下冒昧,请问姑娘高姓芳名,看姑娘冰肌玉骨,目朗神清,且风华超绝,不是等闲之人,因何与那妖妇同 姑娘苦笑道,“同流合污是么?” “绛衣夫人已在内室大享其乐,我可以对你细述了。她紧了紧单纱,在一旁侧身坐下,幽幽一叹道:“我叫丘玉琴,乃是玉萧仙客的长孙女。” “原来是双仙的孙千金,在下失敬了。” 丘玉琴继续往下说道:“绛衣夫人乃是北海玄女的女儿。” 北海玄女名列武林三老,与家祖母有远房母族之亲,因北海玄女仙逝多年,绛衣夫人亦遭丧夫之痛,性情大变,被阴山天魔看中,带她到阴山授艺十五年,三年前方让她下山到中原创业无所不为。算起来,她是我的表姐,半年前,她胡作非为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家祖母那里。那时家祖母方伴同主人的千金和门人返回东海,无暇再出江湖,就令我离开东海,加入武兆会,要找机会劝她回头,我追了她半年,只担任调教一群女乐之职,并不参予任何会务,在女乐少女群中亦不许与男子接近,免致乐艺受阻,可惜绛衣夫人迷陷已深,看来我只能据实返报家祖,惟有追他自裁了事了,唉!”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令表姐恐难良拔了,这是极端困难之事啊!” “当我第一眼看见梅大侠你的神采,我知道希望未绝,也许你可助我一臂之力,渡她脱离苦海,她爱你甚深,势在必得,故破例要我乘你心神迷乱之时,诱你……”她说不下去了,脸泛赤霞垂下了粉颈。 “要不是姑娘你及时现身,在下实不堪设想。”他拾起天残剑,吸入一口长气,收剑入鞘。 姑娘说道:“这也是天意。”绛衣夫人怕你手中的天残剑,在重重魔障与合欢花天下至淫之乐所迷下,你的神智始终不乱,举止有度,剑上光华保持灿烂。所以她不敢前来冒险,这是她要我前来诱你的缘故。” 文俊讪讪地笑道:“她差点儿成功了。” 姑娘恳切地问道:“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么?” “这事太难了,丘姑娘。” 丘玉琴满脸希冀之色说道:“谋事在人;梅大侠假如能免为其难,相信我们不会绝望的。” 文俊沉吟良久,突然正色道:“她沉沦欲海陷溺已深,惟有将其生理机能破坏,再以均天神音涤尽她灵台尘埃。丘姑娘,你可会弹奏钓天之乐?” “勉可应付。” “九霄雷霆呢?” “还可去得。” “太虚幻境?” “略嫌生疏?” “略嫌生疏。” “苦海轮回?” “倒还记得。” “沛乎浩然日月亡机呢?” “我可以试一试,啊!”她暮地一蹦而起,忘情地喜悦地向着他,喜孜孜他说:“你是说,以‘苦海轮回’,感动她,以‘太虚幻境’迷惑她,再以‘九霄雷霆’震憾她,‘沛乎浩然日月妄机’将她引发生机,最后用‘钓天之乐’抚平她心灵所受创伤。” “姑娘冰雪聪明,在下正是此意。” “啊!你能办到的,谢谢你!”她忘形地伸出玉手握住他的虎掌,蝉纱一叽她却羞得转身不迭。 文俊探囊取出一片龙芝叶,交到她手中说道:“丘姑娘,请将古筝和七玄取来,你我合力。竟此全功,当我的琴音响起之时,请进入她的石室,将这龙芝叶让她吞下,运内劲在她会阴凤巢两处按下一掌。右指轻按左右子宫穴。左掌在背心灵台按实,向上一吸,直至她长吁一口气时,你赶快前来调筝合奏。” “这……这不是玄阴分经导脉手法么?她怎受得了?我又怎能接近她呢?” “正是这种手法,可以将她聚于下体有助情欲的经脉震松。龙芝叶可以保住她的真精萍气,对她大益无害。琴音一起,她将神志模糊,你快些去吧。” “我这就走。”她水落,人已闪入壁影之中。 对面天魔乐音正如火如茶,十六对男女已至疯狂颠峰,荡魄消魂的喘息和呻吟,比乐声更令人心动。 片刻,丘玉琴抱住一筝一琴来到。 文俊接过琴,放在床中,自己盘膝坐下,将天残剑拔出放在床头,面对面肃容调弦。 琴是白玉所雕,价值连城,琴长三尺六十寸零六分,像每年三百六十日,宽有九寸。十三微象十二月用闰月,这是七弦的标准尺码。象牙为柱,天蚕丝为眩。 “文俊目光特异,已看出鸣月沿旁刻有两行小字,便凝神看去,不由一怔。 上一行是“天宝十四年王午,善本珍藏。” 下一行是:“正德萍年丙辰,祖慈珍赐,丘玉琴。” “这是大唐名乐师段善本的珍藏!”文俊惊叹他说:“世上皆知善本和尚的琵琶功参造化,誉为千古绝响。他的案。而他的琴云,想必亦是千古绝响。姑娘,在下三生幸,得以弹奏之具千古不朽的名琴。” 他诚意正心,闭目哺哺祝寿。 丘姑娘那清澈如一汛秋水的明眸,无限深情地凝视着他,欲语无言,却胜似千言万语。 文俊祝祷已毕,双手徐引。一阵动人心眩的泛音和按音随指而起,在空间袅袅柔升,凡如天籁和呜。 丘玉琴陡然一震,玉面上涌起惊喜欲绝的表情,痴痴地注视着文俊的一双虎掌,突又缓缓闭上她那灵魂之窗。 “记住,心中默记‘九霄雷霆’一曲,方不致决事。” “丘玉琴陡然一惊,睁开秀目,轻注文俊一眼,急急入暗影中去了。 徐缓低沉的袅袅琴音,向四面八方逸去。 十六对男女,突然停止了疯狂的交合行为,个个仰首向天,似在寻找琴音的来处。 天鹰之乐悠止,只有直扣心玄的琴音布满整个空间。 十六双男女缓缓分开了,缓缓躺下了,缓缓闭上眼了,缓缓沉沉睡去了。 除了低柔恬静的袅袅琴音,万籁俱寂。 丘玉琴心中默诵“九霄雷霆”一曲,方能免去琴音的侵袭。 她在密如丝蛛的走道和无数暗室中穿过,直趋降衣夫人的秘窟。秘窟其实就在乐台之上,可以俯瞰台上男女们的一切丑态,有一个小窗口可以看到对面文俊的一举一动。 丘玉琴打开门上的机关,石壁退向一旁,室中粉红色的灯光下,赤裸裸的景象令姑娘不敢正视。 巨大的锦褥牙床上,蜂衣夫人上身躺在一个健男肚腹空上,另一个健男横伏在旁,抱住她的粉颈;第三位健男侧伏在她肩下,双手握住她那左胸上奇挺的乳房。第四个健男扳住她一双玉腿高高举起,下身缠在一块,显然意方酣。 怪!五个人神情茫然,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双目定视,一动不动,但仍保持那奇妙的姿势。 琴音由那小小窗孔中贯入,充满全室,比在外面更为清晰。可能是文俊已发觉那小小窗孔,以内力将琴音向室中聚集了。 丘玉琴知道大事已定,扑上前拉开四名健男,将龙芝叶塞入蜂衣夫人的口中,吹口气送下吐腹。 她在淫窟中已有半年时日,见怪不怪,用枕上闭中拭净绛衣夫人下体的污秽,老实不客气运内力一掌按在她会阴和风巢上,内力缓吐——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二章 绛衣夫人浑身一震,但神智仍迷。小姑娘右指急点,左右子宫穴一沉一浮。左掌按上她脊心灵台穴上,向上一吸。丘玉琴的功力不弱,但也出了不少香汗。 绛衣夫人突然痉挛一下,张口长吁一口气。 丘玉琴心中一喜,知道并未误事,急步出了密室,回到文俊身边。 她凝神一志操琴,目不旁视。她默默地盘坐在她身旁,用那根本不能掩饰的蝉纱掩住胸腹,摆正了古筝,玉指一下,万虑俱消,灵台空明。 琴筝一台,神奇的天籁悠然兴起。 低徊抖颤,令人心酸凄切的乐音,逐渐人至深的“甘海轮回”。对面的十六双男女突然苏醒以手蒙面。 一曲既罢,乐章一转。微玄仍是主题,抖动着的玄音,将人的意念逐步上引,感到虚无缥缈飘飘然如羽化登仙。但在缥缈中,挨有一丝淡淡吐愁,和凄迷无依傍惶空虚之感。这是“太虚幻境”,飘零游子最好堵上耳朵。 乐章又转。以琴音为主,筝声伴着主题,但那按,柔,大小扫,大小佛,抹等等和声,组成了狂风暴雨万马奔腾的雄奇节奏。而七玄的骤急滚拂,却如殷殷巨雷怨,澎湃,以无比的声威君临宇宙,这是“九霄雷霆”。 和玄之外,主玄的节奏愈转愈急变化之烈,足以令人以动魄,气血似时升时沉,肌颅欲裂呢。 十六对裸体男女,发出痛苦的尖号,起又再仆,在凄厉的呼号声中,终于晕厥不起。 “叮冬”一声,弦声倏止,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文俊目现异彩,神精肃穆而又从容。 丘玉琴庄容危坐,把鬓角已现轻汗,胸前起伏,晶莹腻滑的一双玉乳也现汗迹,把蝉纱粘住了。 片刻,弦音又起,假装和风轻吻着平静的海面,像第一朵攻瑰缓缓绽开花瓣迎接朝阳,如一颗种子悄悄地将幼芽伸出泥土之上,轻柔而生机勃勃的乐音,令人灵台一清、心智大开。明快欢愉的节奏,唤醒了沉睡中的痛苦灵吮,茁长出体内重生的幼苗。 在十六双跪伏在地,举手向天的男女中,出现了绛衣夫人披着蝉纱的身影,她仰首向这面凝视,脸上弥漫着平和安静恬宁的笑容。 一曲“沛乎浩然日月忘机”将终了,丘玉琴抬头绛衣夫人出现在对面台中,正想出声叫唤。 “别做声!”文俊用传音入密的绝学对她说:“她初独生机,不宜惊动。我们再合奏‘钧天之乐’。” 乐共九奏,乃上古仙乐中绝传圣乐之一,也名‘钩天广乐,。庄严、肃穆、平和、博大、而失活泼,明快,柔和、飘逸的旋律。 乐声徐止,那绕梁的袅袅余音,仍充溢在整个空间,在耳际久久不绝。 对面绛衣夫人和十六双男女,仰首向天闭目凝立。 丘玉琴合上双眸幽幽他说道:“梅大侠,小女子叹为观止矣!家祖绰号玉萧仙客,数十年来,音之学被誉为举世无匹,妾自小爱好音律,迄今自诩为天下第二人,今与梅大侠相较,竟有云泥之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语诚不虚也。” 文俊整衣而起,微笑答道:“姑娘家学渊源,造诣极深,何必太谦?倒令在下汗颜。” 他松掉琴弦,双手奉上轻声说道:“这玉琴乃是无价之宝,如落邪魔之手,武林危失! 姑娘须善为珍藏,兔贻后患。” 丘玉琴不去接琴,肃容道:“生平知音,惟君一人,妾以万千至诚,将此瑶琴相赠,君如不弃,乞为笑纳。” “在下天崖浪迹,日处危险重重之中,自顾不暇;更无余力护此神物,丘姑娘盛情,在下心领。” 丘玉琴黯接回瑶琴,幽幽一叹道:“妾家住东海神山,君如不忘知音,他日有暇,盼能移玉一游;妾当依海相望。瑶琴妾暂代保存,但望有日物归明主。”她接住瑶琴,再深注文俊一眼缓缓转身而去。 文俊举目送她踏出室门,说道:“丘姑娘珍重!” 丘玉琴浑身一震,在门口站住了。片刻,她转身来,眼角隐现泪光,颤声道:“你不说再见么?” “人有旦夕祸福,在下不敢逆料日后,姑娘谅我。” “你不愧称人间奇男子,我为你祝福。” “谢谢你,丘姑娘。” 她凝视他半晌,突然走近他身前,吹弹着破的粉颈泛起朝霞,垂下粉颈颤声道:“一别之后相见不知期,你……你能亲我一亲么?” 文俊迟疑良久。那年头,亲如兄妹亦不可授受,何况陌生男女?但他不是木石人,不忍伤这位少女的芳心,何况与她裸身相处为时甚久,避嫌已是多余之事了。 他举步上前,丘玉琴缓缓闭上美眸。他在她粉颈上亲了一亲,低声道:“祝福你”。 姑娘缓缓转身,突然急步走入那有春宫壁画的甬道。 文俊走向绣榻,取回天残剑,正欲展开绝世轻功越过深窟,找绎衣夫人释放迷魂姹女和三音妙尼。 摹地身后传来丘姑娘一声尖叫,并有一个苍老的嗓音说道:“哈哈!你不是那班女乐的师傅么?怎么了“你春心动啦!也除去身上的劳什子了。晤!椒乳紧凑,乳珠丹红,还是个黄花闺女。这些日子里,你用衣裳掩住天生丽质,老夫倒走了眼啦!嘻!” “畜生!你敢毛手毛脚……” “贱东西,你敢骂老……” 文俊大吃一惊,疾如闪电向南道扑去。 壁画甬道没有人踪,推开那银色门扉,就是有白玉美人的甬道。 勇道尽头,当门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惨白,一头白发却下颔光光的青衣老人,腰带下悬着一把长剑,正出手如风向丘姑娘抓去。 丘玉琴抱住瑶琴,身上的蝉纱已被撕掉一幅,轻灵地左闪右避,要摆脱那双攫人的巨灵之掌,但甬道窄小,两侧又有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玉美人,躲闪不间甚是不易。白脸老人的功力又高,出手捷如闪电,危机一变。 文俊大吼一声,腾身猛扑,他去势如电,声未到人已先到了,一手将姑娘挽到身后,一掌拍出。 白脸老人怔了一怔,勃然大怒,他还只道文俊是洞中之人,或是丘玉琴的面首,了不起顶多是武林第三流脚色。他面泛冷笑,轻描淡写地一掌封出。 两人用的都是阴柔内劲,文俊出手相救,功道已用了七成,老怪物还未用上三成劲,苦头可大了! “噗!”一声闷响,白脸老怪直飞而退,“平”一声,把门扉撞者四分五裂,几乎一交跌倒在地! “玉琴!快退!”文俊已知这怪物功力极高,这一掌并未把他震伤,且话掌相交之际,对方掌心那澈骨寒气凌伤已极。他百忙中无暇思索,脱口直呼姑娘的芳名。 姑娘精神一震,将琴放在远处,娇唤道:“俊哥小心,他就是阴山天魔,我们联手攻他。” “你护住琴,我要斗他一斗。”响起一声龙吟,天残剑倏然出鞘,光华炽盛。 阴山天魔步步迫近,满头白发无风自摇,他励声怒吼:“天残剑!原来是你这小子!丢下剑投降,我收你做衣钵弟子,不然你死活都难。” “你在做梦。亮剑!” 银光一闪,阴山天魔撒出三尺银剑,银虹吞吐耀目生花,好一把切玉断金的宝剑! 文俊知道老魔功力深厚,这一仗关乎生死,不能大意,决定先以龙韬十二剑应敌,消耗对方真力,再以儒林狂生所授“大周天剑法”一举毙敌。 两人同时叱喝一声,光华和银芒漫天飞舞,人影乍合修分,各进一招。 剑气狂鸣,刺耳动心,劲风寒冷澈骨,两旁两尊玉美人,在光华银芒闪烁中,化为百十的碎片。 阴山天魔狂吼一声,奋起猛扑,他气吞河狱,每一剑都贯以十成真力,每一招都是诡异莫测的歹毒进手招式。 文俊从容挥剑,震出朵朵光华,身前结成一道绵密的剑幕,每功一招,必将阴山天魔迫退两步。但阴山天魔的动势凌厉已极,他不得不徐徐后撤,地方太窄,鼠斗于月,力大者胜,龙韬十二剑的妙用,仅能发捷六成。 斗了一个更次,两人客上皆现汗迹,各出千招以上,端的是武林罕见的一场好斗。 阴山天魔仍在步步进迫,文俊已退了七丈之远,已有七对玉美人粉身碎骨,也有四盏玻璃灯完蛋了。 文俊身后的丘姑娘,浑身冷汗,粉面失色。她已将玉琴放在南道未端,想助文俊退敌可是甬道窄小,她想加入已是不可能之事,只有在后面干着急。 第八对下美人又成粉碎,阴山天魔的狞笑十分刺耳。 阴山天魔狂妄他说道:“小子,你只有这。匀儿道行。嘿嘿!如此而已。你认命啦!快些丢剑投降。” 刷刷刷紧功三剑,到了第九对玉美人之前了。 文俊凝神运剑封出,突然冷冰他说道:“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哼!你高兴得太早了。” 光华突然转援,文俊右足踏前半步,天残剑歪歪斜斜自下向下一挑,“嗤”一声直向点出。“大周剑法”终于出现了。 阴山天魔吃惊非小,怪事!明明自己连功两剑取对方。上盘,怎么却会硬往左右崩开呢?对方剑影射到,明明封出三剑,怎么又感到剑影却全是虚影,无法封住,又非封不可呢?他只有惟一的保命办法:退! 文俊每攻一剑,阴山天魔非退一一步不可,也必定连封三至五剑方能稳住。 又是半个更次过去,外面该是五更正啦! 阴山天魔终于迫得以全力以内家真气御剑了,也迫得缓下剑势想拼内力了。双方地位已由第九对玉美人退回第二对碎屑之地啦! 文俊满头大汗,呼吸不正常,内力也损耗至至。他内力修为比阴山天魔相差一成,剑法又不能发挥精微之变化,对方以深厚的内力由剑身发出,迫他较量,所以虽步步得手,但真力损耗更甚。 阴山天魔也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化解阻挡文俊的一招,他必定付出巨大的代价,方能幸免血贱青锋之危。他脸色更为惨白,仿佛从坟墓里刚爬出来的僵尸,豆大汗珠滴如檐下水串,脖子两旁青筋狂野地跳动、扭曲,步履虚浮,喘息声愈来愈粗要了。 两人剑势更为沉滞了,每一招真力锐减,银芒不再吞吐,天残剑的光华也渐渐弱。 龙争虎斗将届尾声。 退到门边了,阴山天魔突一咬牙,吸入一口长气,拼命一鱼剑点出。 文俊仍是右足在前,剑起右方,一振一圈,“刷”一声顺势滑落,等阴山天魔手忙脚乱挥剑斜掠,他的剑突然一吞一吐,贯入阴山天魔右肩骨,再向外一撇。 阴山天魔狂叫一声,咬牙切齿一剑砍来。这家伙疯了!剑如用砂,岂不完蛋? 他确是急了,肩骨开了一个洞,加上那一撇,几乎将他的臂筋割断,他岂能不惊不怒? 文俊也一咬牙,急退两步,对方剑一掠而过,他突然急进三步,光华一闪而出。 阴山魔“嗯”了一声,肩下开了一个小洞,几乎透背而过。他跄踉退后五步,一手掩住创口,抖颤着说道:“青山远在,绿水长流,除非老夫死了,我会……重……来。”他喷出一口鲜血,转身摇摇幌幌地走了。 文俊以剑支地,屹立不动,直待阴山天魔身形消失,方心神一懈,天残剑手堕地,往后便倒。他只听到身后丘姑娘一声尖叫,口中一甜,立时跌入一个滑腻的躯体里,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丘玉琴在文俊身后不远,文俊一倒,她惊叫一声,将他一把抱在怀中,在脊心拍了一掌,盘膝坐下将他侧拥入怀里。她身上除了一条透明的蝉纱以外,别无它物,而且蝉纱已被香汗湿透,可以挤出水来,根本不能派上用场。她顾不得避嫌,张樱口吮干文俊口腔内淤血,默运神功,解开他胸前绊纽,以纤掌发出内力,替他一阵按揉,往血归脉,导气凝聚丹田。 纤掌按抵气海穴,六俊已经悠悠苏醒,但他浑身脱力,动弹不得,纤掌运抵血门商曲穴,文俊觉气血向上一涌,浑身一震,一双虎掌突然一张一合。 姑娘羞得粉面驼酪,浑身发软,文俊的手正在她胯下,他这一动,岂不令人羞煞? 文俊也自一惊,俊面泛上些许血色,闭着眼轻声说道:“谢谢你,丘姑娘,放平我的身躯,我自己调息。” “不成,地上阴凉,你将留下终身大患。” “你也够累的,也同样会受凉哪!我不要紧,调息一会儿便可行走了。” 姑娘没理他,伸掌安在他背心灵台穴上,注入真气替他导引,并幽幽他说道:“你又叫我丘姑娘了,我不能叫你俊哥么?” “玉琴,别说话,我的真气已抵玄关了。” 银色门扉轻轻推开,绎衣夫人率领迷魂姹女和三音妙尼,还有大群少女,她们都穿戴整齐,鱼贯而出。 看了甬道中的惨象,众女齐声惊叫,一拥而上。 “啊,是俊弟!”迷魂姹女向前一扑。 “不能惊动他们!”玉面观音一把将她拉住说。她审视文俊半晌又道:“无妨,脱力而已。南宫夫人,能弄一杯参汤来么?他遇上强敌了,能使他脱力的武林人并不多见呢!” 文俊已将真气运转一周天,真力已恢复八成,他伸虎腕将丘玉琴扶起说道:“谢谢你,玉琴假使没有你在,那老魔是不会仓皇退走的,鹿死谁手难以逆料,我最多只能支持片刻。” “违心之论!不和你说。”姑娘笑嗅他一眼:“我先走换衣,你们都到客室去吧!”她向众女略一招呼,自行走了。 文俊拾回天残剑,与众女厮见了。 “南宫姐姐告诉我说,你为了三位师姑找来了。”吴芳芳挽住他的手臂,喜孜孜他说: “我不相信,想不到竟然真是你。” “芳姐,你怎么跟了南宫夫人?你不是返回归德府了么?” “一言难尽。半年前突然听江湖传言,你被宇宙神龙所……我兼程南下打听消息,在武胜关遇上南宫姐姐,此后便一无所知了。假使南宫姐姐刚才不告诉我,我还莫名奇妙哩!” 绛衣夫人赦然道:“一切都是我不好,且到客室再谈罢!” 这一座石室布置得富丽堂皇,金慢绣筛,锦墩香几一应俱全。绛衣夫人肃客人座,侍女奉上香茗。丘玉琴一袭白娟官装,出室与众人重新见过。 绛衣夫人首先向众人道歉,然后正容说道:“梅兄弟宅心仁厚,南宫瑶总算重新做人,此恩此德,没齿难忘。武兆会即从此烟消云散,我该到东海向祖姨她老人家请罪了。各地分会冗务尚多,亟待处理,未知芳琴两妹,能以三月时间伴成一行,至各地解散分会么?” 迷魂姹女用目光向文俊询问,文俊只好说道:“在下须踏遍天涯寻找闻人老贼,芳姐能与夫人同行成此功德,确是急务。我姐弟一别年余,相逢不易;可否暂借夫人洞府,小聚三天?” 绛衣夫人笑答道:“梅兄弟怎说借住二字?不太见外么?”随之面色一正,说道:“恐怕这三天中,将有一场凶险的厮杀。昨夜梅兄弟力挫昆仑武当和吴天堡的六名高手,武林震动,今晨武当门人与江湖败类大批出动,在左近大肆搜索,恐怕他们已发现我们的秘窑踪迹了。” “哼!”文俊冷哼一声说:“他们要后悔此举的。” 绛衣夫人说道:“目下已是辰牌时分,眼线该回来了。” “叮叮”两声钟呜发自壁角,丘玉琴应声站起,到壁角深垂着的绣慢后,伸手入慢。 石室对面石壁突然缓缓移开,外面暗影中,现出两名村妇打扮的老妇人。 绛衣夫人略一颌首,两村妇进入室中,向夫人为礼,退在下首,文俊眼尖,已看出她们是经过化装了的。 “消息如何?”绛衣夫人问。 “武当天机三老亲率门人莅临,已搜至乱葬岗之东。俗家弟子湘江大侠谭瑞与耿盟主随后赶到。阎王谷黑白无常亦与吴天堡千手如来及病道人松风一起,共有近二十名高手,亦已由此面搜到将抵但楼。” 绛衣夫人冷然他说道:“双凶一霸的爪牙全来了。” 丘王琴淡淡一笑道:“武当也大举出动啦!” 文俊杰然站起,冷峻他说道:“我要教他们灰头土脸。看天残剑一振昔日雄风。” “梅兄弟,少安毋燥。”绎衣夫人笑着要他坐下:“这些人也是冲我而来,按理也算我一份,可是他们人多,天机三老是武当硕果仅存的五名替宿之三,插翅虎耿天雄号称无敌。 这些人以一对一,实不在我眼下。王琴妹也毫无所惧。可是他们一拥而上,却是可虑。” “一网打尽,免得多费手脚……” 绛衣夫人打断他的话道:“梅兄弟,那是匹夫之勇。我知道你神勇绝仑,可是不能自陷绝地。这些人利害悠关。目前不得不聚集共谋,但其中恩怨牵缠,势同水火。我们且让他们一步,不久他们就会互相猜忌,一哄而散。那时……兄弟,岂不省事多多?跑得了和尚,庙可不能跑哩!” “你是说各个击破?” “兄弟,正是此意。天色不早,请至内室入席,我们小饮三杯。他们即使找到秘窟人口,至少须送掉百十条人命,方能秘窟中枢之地。请!” 绛衣夫人在前领路,进入另一间珠光四射,锦绣奇罗装饰得华丽无比的室。瞬间珍奇的古玩摊设在古色古香的桓木雕架上,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 中间白石园桌上,杯盘碗碟全是水晶玉石所雕成,唬琅色的美酒盛在水晶杯中,映着珠光灿烂夺目。 八名宫装的纤丽少女,在一旁伺侯着客人,菜式是八珍俱各,水陆杂陈,把文俊惊奇得呆住了。他流览四壁宝光四射的珍玩,轻叹道:“南宫夫人费尽心血,集人间珍玩于一室,享尽人世奢华,倾声色之娱,委实不易啊!我这一打岔,不知该是不该哪!” 他声音极低,但绛衣夫人功力极高,全皆入耳,娇笑道:“梅兄弟,想不道你也着相了!如果你有兴,我唤来那班舞姬,美人、名酒、奇珍、万象俱陈,你更惊异哩!你要么?”说完,吃吃轻笑。 文俊玉面绊红讪汕笑道:“南宫夫人见笑了!” “兄弟休怪:其实这古窟是我师父偶然所发现,谁也弄不清主人是谁,虽拥有这巧夺天工的秘扈,和如许无价奇珍,而今安在?请入席吧?” 文俊在主客座落坐,依次是迷魂姹女,三音妙尼,绛衣夫人和丘玉琴在上首相陪。其实园桌主客皆不需明分。这也是绛衣夫人的诚意安排。 酒过三巡,先谈些武林新闻。蜂衣夫人口才卓越,所识极为渊博,对武林奇闻秘辛,如数家珍,文俊大为佩服。 文俊偶然想起,绛衣夫人和丘玉琴,曾多次提起近回东海之事,他想起一再和他为难的绿衣女郎风瑛两位姑娘,便信口问道:“在下有一事请问南宫夫……” “咦!”绛衣夫人接口道:“梅兄弟,菲妹小我三龄,你叫她姐姐,难道就不许我梅兄弟么?”她神色木然,幽幽一叹,又道:“我知道你不齿我这万人唾……”文俊急忙伸手接住她的皓腕,说道:“瑶姐!小弟如有此心,天……” “那么你饮这一杯。”绛衣夫人喜悦地将他的酒杯拈起,送至他唇边,巧妙地阻止他往下说又道:“愚姐高攀了。 文俊接过一饮而尽,待女斟上酒,他举杯说道:“小弟回敬瑶姐一杯。”她豪放地干了。 绛衣夫人饮毕,吾孜孜说道:“俊弟,你所问何事?” “瑶姐和琴妹都曾说过返回东海,但不知与东海神蓬菜三仙有何涯源?” 丘玉琴接口道:“家祖昔年曾遭五怪暗算,中毒失去武功。家祖慈护送反家途中,遇上太清妖婆侯喜娘,要不是恰好三仙途经那儿赶走了妖姿,家祖慈也就活不到今天。此后,家祖慈感三仙临危援手之德,遂举家迁往神山蓬莱仙岛,为三仙掌管翠微圆。” 文俊总算明白了大概,在江西时百毒天尊还臂赎葱,这段公案算是大白了。“令祖慈去岁途经南昌府,与小兄有数面之缘,她老人家目下可好。” “托福。小妹离蓬莱时仅半年,那时她老人家甚为健朗。”她沉吟半晌,又道:“当年白龙峰决斗,三仙受挫于雷音大师雷音神拳之下,心有不甘,故每隔三年,必派家诅兹及门下弟子到中原,寻访雷音大师及其门人踪迹。这次她老人家伴同主人爱孙及一位门人,在江湖周游九月提前回返东海。怪的是她老人家竞绝口不提这次周游之事。少主人及另一们门人,竟在返回东海后大病三月之久。我这次离开莱,她们仍未痊可呢!” 忽然,她讶然问道:“咦!家祖慈瑶台仙子的名号,息隐江湖四十余年,你怎么知道是她老人家?” “是她老人家亲口告诉我的,我还助她老人家一臂之力,五怪中仅有百毒天尊一人幸免,且自断一臂赎罪。” “你可曾见到我那凤姐姐和瑛妹妹?” “不但见过,而且……”他不悦他说:“而且你那位凤姐姐,好精深的剑法啊!” “蓬莱的天一慧剑为玄门至高无上绝学;玄天禅罡为练气之宗,双风飞行轻功惊世骇俗。她已获神山无上心法,故而功臻化……”她说到这儿,突发觉文俊的神色有异,不由一惊,转问他道:“俊哥,你怎么了?! 文俊淡淡一笑道:“没甚么,我想起荆州徐家湾。年余之前,我力斗阎王令主的儿子活阎罗卜成梁,身负沉重内伤。冤家路窄,令祖兹和你那凤姐姐及时赶到,吓走双凶,解了徐家湾之危局。” “解了危局,又怎说冤家路窄?” “令祖慈对我一向甚有好感,可是你那风姐却一再与我作对,那次几乎要了我的命。” “怎么?”丘姑娘惊叫:“你们怎样结怨的?” “我也弄不清楚。在结怨那天,也就是我与芳姐结拜姐弟的一日,不过却是在与芳姐结拜之前。” “哦!就是那两位绿衣姑娘么?”迷魂姹女猛然记起了:“他真是傻啊?兄弟。” “幸而我傻,不然脑袋恐怕不是我自己的了。”文俊悻悻他说。幸而他用点字决,但也几乎要了我的命。 “你们动手了?”丘姑娘惊道:“看昨晚你力斗阴山天魔两个更次,硬拼千余招,你的功力不弱于她,你失手了么。 “啊”绦衣夫人变色惊叫:“昨晚我师父来了?” “不但来了,俊哥就是和他力拼而脱力的。” “我一点不知。”绛衣夫人讶然道:“天快亮我方神智清醒,在秘室打发会中姐妹和幕宾,要他们在我走后各奔前程重新做人。当发现你们时,还以为俊弟破坏机关脱力呢!” “瑶姐,你可以放心了。”丘姑娘说:“你师父中了两剑,一伤肩一伤肋,力而尽走,他不会在短期间入关作浪兴波了。” “俊弟,你真被凤丫头伤了么?为了何事?”迷魂姹女问。 “是在五老峰我义救活阎罗之女红燕子卜燕,她身中奇毒黑龙淫液。恰好那晚风丫…… 姑娘在场,她认为我是贼!” “甚么?竟说你是淫贼?”绛衣夫人爆发出一阵轻笑:“真是可笑啊!可笑!” “她可不认为可笑,追我到建阳河畔小山。我那时重伤在身,一招之下,她的剑点上了我的胸前。” “哎……”众女全骇然惊叫。 “她数我的罪状,剑贯入我的胸内。她说为我守心孝三年。而我,跌下了百丈土崖,身落建阳河。要没有武当的甚么鬼崇道人,想活擒带回武当领赏,怕我伤发死去喂了我一粒龙虎护心丹,不然,我恐怕不死也成了残废。” 丘玉琴哺哺道:“怪不得她回山后一病频危,原来如此。”她目光落在文俊的俊面上,只觉芳心一阵乱跳,脱口说道:“俊哥,你还恨她么?” “也许会的,她不问青红皂白,持技凌人,假使有机会,我会领教神山天一慧剑的绝学,压压他怕骄做的。” “她也许不会找你了,更不会和你动手了。”迷魂姹女幽幽一叹道:“当局者迷,我当日曾经告诉过你,她爱你:“只是自小溺爱过深,骄做而任性,以致表现之方式大异常人。 你……唉!真是个蠢材。” 久不发言的玉面观音笑着接口道:“顽古是也。不折不扣的木石人儿。” 迷魂姹女说道:“他的可爱处也在这儿。别看他心知铁石。但感情内蕴,一发即不可收拾;爱之所钟,不惧海枯石烂。即使是天崩地裂,埋不了他的万古深情。不知那家小妞儿有福,能获得他的真情挚爱啊!” 文俊面红耳赤他说道:“别抬举我了!胡说八道。” “我从前曾对你说过,要助你揖合这段姻缘,经此一来,岂不成了泡影?说真的,俊弟,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么?”迷魂姹女笑问。 文俊诅泥地答道:“我已和九现云龙的孙女儿,口头定了婚的。” 丘玉琴芳心一震,粉面变青。 迷魂姹女何等细心?她美眸向姑娘轻轻一瞥,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暗暗叹道: “姑娘,你将陷入痛苦之中了!爱情的苦汗好难下咽啊!她口中却说道:我先恭喜你。俊弟,她爱你么?” “毫无疑义,她是我的义妹。可是我们之间,却隐下重重困难。” “为甚么?” 文俊无可奈何他说道:“为了天残剑。九现云龙是昆仑派俗家弟子。上次灵官庙之事,瑶姐也曾在场。” 绛衣夫人间道:“就是那位小姑娘?你叫她芝妹那位?” “正是她。昆仑派敌放不过我,昨晚剑圣就向我极剑;要不是为了她,哼!老杂毛别想活,”他眼中散发着冷电寒茫。 三天中,文俊和众女在秘扈中欢聚,丘玉琴姑娘神忧虑,但仍强打精神,与文俊合奏琴筝相误。 这三天中,外面群雄翠集,搜遍了每一寸地皮。他们从蹄迹找到了乱葬岗,断定文俊和三尼并未远走;并且凤闻江湖茁起淫恶而武功奇高的绛衣夫人,其艳窟就在这附近。他们想籍群雄华集之际,一面扑杀文俊,一面搜寻绛衣夫人预以珠歼,因为他们有些人以侠义门人自居。 岂知他们找遍了四周二十里地面,除了乱葬岗、古记楼,发现曾有人在这儿匿伏以外,一无所见。 记楼中的骷髅,和文俊两匹坐骑,已被绦衣夫人派人牵人秘窑,他们自然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了。 第三天入暮时分,那群终于撤走了。 第四日清晨,文俊和三音妙尼辞别众人上路。绦衣夫人送了他们两匹马,和一囊上好珍珠,作为行侠济贫之用,临别依依,难分难舍,互相珍重,洒泪而别。 绛衣夫人与玉琴芳芳分赴各地,解散武兆会,自南至北,足花去三阅月。她们愈走愈北,南方的消息传播极慢,以致江湖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始终未传到他们耳中。 吴芳芳返抵河甫归德之时,突惊矩变,令她几乎痛断肝肠,一憾几绝。 绛衣夫人和丘玉琴返回东海。玉琴暗恋文俊,所以并未将巧遇文俊之事说出,而且要蜂衣夫人隐下被文俊所感,因而脱离欲海的内情说出。 凤瑛两位姑娘,仍然大病沉菏,在蓬莱三道的神山仙境她们竟然会一病经年,岂不透着邪门?神仙三道岂不是浪得虚名的饭桶? 别说三道惑然,任何人也不敢置信。但事实俱在。 心病还须心药医,仙丹妙药也治不好两女的心病,假使心病能医,就不会称为心病。 直至来年初春,凤姑娘的大师祖返回蓬莱,谈起武林中的异闻胜事,方为蓬莱带来生气,也带来一阵可怖的风暴,直卷向莽莽武林,君临江湖。 文俊和三音妙尼走上官道,已经是日上三竿,一行四人向东沿汉水而下。文俊是神色从容,三音妙尼却是忧心仲仲,一丝隐忧爬上他们的秀面。 俊哥儿。”玉面观音愁容满面他说:“武当天机三老出山,这是武林空前的大事哪!我们这次东下,端的太过冒险。” “大师姑,那天机三老比当年的恨海狂人高明么?” “当年恨海狂人大闹解剑池,直捣三元宫,武当门人伤亡砧籍,最后掌门人亲率清字辈门人,拼死将恨海狂人阻住。天机三老是清字硕果仅存的人,当年确是尽了全力。论单打独斗,他们并不可怕,但他们的玄门剑阵可不含糊。你或许可以一敌三。但若加上武当名宿地阈二仙,你……” “那就够了。”俊做然一笑道:“我想斗斗武当这五个清字辈门人,最好加上掌门玉道人道全。” “还有白道盟主耿夭雄呢!双凶一霸的走狗们,不是全来了么?” 文俊拍拍袍下鼓起之物,冷然地道:“除非他们不想活。谁要不按江湖规矩,哼!我不管甚么伤天和不伤天和。” 玉面观音展颜笑道:“哦!我忘了你的蓝色革囊。百毒天尊的遗泽,及于群丑!”她笑得十分开心。 到了堵河口,距陨阳还有五十里左右。 身后突然响起骤急的蹄声,五匹健马如飞而至。四人冷灰转首后望。 玉面观音淡淡一笑道:“麻烦来了!那是黑煞星卫笠,和武当俗家高徒湘江大侠谭瑞。” 笑面观音轻蔑他说道:“欢迎他们送死,卫老三的骨肉,大概早已被蛆虫啃光了。” 粉面观音也叹嗤一笑道:“卫老大的艺业了不起哩。’“黑煞星与三位师姑有怨么?” “不,有恩。”玉面观音轻狂地笑了:“卫家三兄弟。只有黑煞星还算有点人味,老二老三全是色中饿鬼,八年前我们途经湖广武昌府,卫老三如虎似狼地投入三师妹的裙下。他大欲得偿也送掉了老命。我们替他卫家诛去败坏祖风的子弟,卫老大该感谢我们啊!”说完,爆发出一阵银铃似地荡笑,正好迎接冲到的五人五骑。 五匹马冲至十来丈之后,文俊四人突然将坐骑咒转,在鞍上含笑而立,神态从容。 五匹健马倏然而止,一字排开,中间那人年约六十开外,须发已斑,枣色面膛,一字眉,国字脸,目闪精光。大鼻阔口,看去十分威猛,身穿湖绿团花对襟装,鞍旁插着一把长剑,安坐马上,威风凛凛。他就是武当俗家弟子中,艺业极高侠名四插的湘江大侠谭瑞。 右首的马上生得豹头环眼,短髯如翰,狮鼻海口,满脸横肉。看去年约四十余,身穿黑色劲装。胁下挂囊。鞍旁插着一把大环刀。他是黑煞星卫笠。 其余三人全是壮年的凶猛汉子,鹰目勾鼻,雄壮魁伟,看去绝非善类。 五人勒住组绳,怒目横眉相对.气氛极为紧张,来意显然不大友好。 玉面观音眉笑问道:“是谭大侠么?五年前沉州一别,转眼韶光不饶人,谭大侠一向可好” 托福,多承垂注,真师姑记性要是不坏。”湘江大侠毫无表情地答。 黑煞星冷峻地问道:“妖尼!可记得卫某人否?” 玉面观音俏目流转他说道:“呀!是卫老大么,大名鼎鼎的黑煞星大爷,幸会幸会!干么出口伤人呀?大爷。” “我三弟的血帐,咱们该清算清算了。” 笑面观音故意装成吃惊之状接口道:“咦?要算帐么,卫老三当年死命缠住贫尼,象条疯狗一般,贫尼一念之差,让他大愿得偿,他却拍拍大腿一定了之,贫尼正要找你卫家算帐呢!” “好妖尼,你把我三弟赤身倒挂在白扬树梢,活活吊死,你道无入得悉么,哼!等课兄事了我要你……” 笑面观音格格荡笑道:“你要我?卫老三的阴魂怎肯干休?” 黑煞星气往上冲,伸手去拔大环刀。 湘江大侠摇手止住黑煞星,对漠然冷视的文俊抱拳一礼道:“卫兄且等片刻。这位老弟可是恨海狂龙梅英雄?” 文俊冷冰地回礼道:“正是区区在下。谭大侠如此动问,不知有何见教?” 老朽奉本派掌门钩谕,恭请老弟台赴鹤鸣峰一行,敞派门人专城候驾,以便请教。至于所为何事,老弟想必自明。” 文俊微微一笑道:“你是说立即前往么?” “三天之后,午时正,不见不散。” “在下准时赴约。” “谭某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 “三音妙尼乃江湖所不齿的万恶淫……” “住口!”文俊低声厉喝,但是声音直透对方的耳膜“你说话当心些,免得我敲掉你的狗牙。” “姓梅的,你未免太狂了些,谭某人岂是豆腐做的?” “不信你试试?”文俊阴森森他说。” 谭瑞做然的接口道:“该说的老夫非说不可。阁下的英勇有余,所作所为确是无可之后病,除心狠手辣之外,不失侠风,惟与三音妙尼同行,为武林所恶。” “武林所恶?哼,武林所指何人?” “整个武林侠义道!” “阁下也算一份?” “正是。” “阎王谷的黑白无常也算?” “这个……这个……”湘江大侠惊然而惊。 “被称为一霸的插翘虎自然也算了,双凶当然也算啦!” “耿盟主理该算在里面。”湘江大侠愈来愈惊了。 “算得有理。可惜昨天你们一群无有头的苍蝇一哄而散,不然我可以观聆天下武林人物的高论,哼!” “事实如此。”湘江大侠更惊了,难道行踪早就泄漏了么? 你们只搜三天,可惜啊,可惜!” 湘江大侠变色而问道:“你……你象是知道?” “恨海狂龙又不是死人。” “他们在前途等候阁下。” “等着送死!你所求之事还未说呢,不关痛痒之事。阁下最好免提。” “卫老弟与三音妙尼有杀递之恨,请老弟你不必插手。” “你当恨海狂龙是三岁小儿?呸!闭上你的乌嘴!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英雄好汉们,一动手就一挤而上,却要别人不插手。哼!卑鄙无耻!” “阁下怎可出口伤人?” “卑鄙无耻四字,还不足以形容你们的嘴脸。” 湘江大侠的修养有限,黑煞星更是按捺不下,另三入也怒形于色。湘江大侠拔出鞍旁长剑跃下马背,在路中向文俊厉声道:“听人说阁下艺业超群,技压吴天堡主的谭某有点不大自量,你下来,看阁下是否言过其实? 文俊淡淡一笑道:“这是贵派约斗的第一着么?” 你怎样想都成,来来来!谭某要斗你的天残剑,看本派八卦剑六十四招是否浪得虚名。” “你说对了,八卦剑确是浪得虚名,梅某就让你开开眼界亦无不可。”他向下面观音略一颔首,板鞍下马,慢条斯理将长衫下摆掖在腰带上,面含冷笑向湘江大侠缓缓走去。 黑煞星拔出大环刀纵至路侧叫道:“笑面观者,你下来。三弟是去找你的,主凶自然是你了。” 笑面观音飞跃下马,媚笑如花,她一顺手中拂尘笑道:“你也想找贫尼么!妙啊,贫尼是来者不拒……” 黑煞星目中喷火,怒吼一声,一刀扎出。 “卫老大,你急什么呢?”她向左横飘两步,脸上泛起销魂荡魄的媚笑,那一双深潭也似的妙目,注视在他的大环眼上。 又道:“你大莽撞了!怎能味着心武断他说是我害死了卫老三呢?你请看看我是能制令弟于死的人么?卫家的黑煞掌字内无敌,大环刀做视江湖,不然我怎肯与令弟相好一场?你怎能听信流言,将罪名加在我身上呢?” 真怪!黑煞星的目光与笑面观音的眼波一触,意念立时被引向她下唇,那高纵的乳峰,细腰,丰臀。目光再往下,他仿佛由玉色的袈裟内,看到了她那温润如脂粉腿,和那令人心动神摇的…… 他那蝉立如裁的短髯,似乎被人烫平了,脸上要吃人的神情也消失了,目中怒火也隐去了,代之而起的是异样的光芒,呼吸渐粗,手中的大环刀缓缓下垂下。 “卫兄,小心!”马上的一名凶悍大汉撤下一把白芒耀目的短敦,飞扑而下。 笑面观音已发制人,对方喝声未到,她的左手已悄悄地出一缕风,不正不倚射中黑煞星的胸前鸠尾穴。不等黑煞星倒下,拂尘一扬,身形倏动,一招“流云飞瀑”向扑来的大汉抽去口中笑道:“这位英雄眼生得紧。” “嗡”一声震呜,拂戴一触即分,两人同被震退五尺,功力似不分轩轻。 使戴大汉变色怒吼道:“好妖尼,你好狠毒的心肠。武边陈噗,你该有些耳闻。” “哦!江南一侠飞朝陈大爷,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少废话!陈某不会上你的当。看招!”他踏前三步。短乾飞旋而进,咬牙切齿猛扑。 另两名大汉一个手提流星锤,一个时隐长剑,由马背上纵下,同时抢救黑煞星。可惜! 为时已晚,黑煞星早已气绝多时。 文俊已和湘江大侠动上了手,湘江大侠一把长剑看去夭娇如龙,身形八方游走,剑气袭人,潜劲四发,着着抢攻。 文俊面含冷笑,双足不离径尺之地,缓缓旋动,左手反背,天残剑光华四射。他若无其事地徐徐挥剑,见招化招,每一剑都诡异而辛辣,把相江大侠迫得将八卦剑精微秘奥的招式,一一依次暴露出来。 湘江大侠见文俊只守不攻,心里恨极,只道文俊小看于他,恨不得一剑将文俊刺个透明的窖隆。可是恨是一回事,艺业却是不济,每一剑攻出后,天残剑的光华不是在他胸腹之前闪耀,就是在时腕问幌动,那其寒侵骨的剑气,令他毛骨惊然,如不撤招闪过,眼看性命难保。 他愈战愈心惊,八卦剑六十四招,能用得上的五十余招全用过了,文俊仍未被迫离所立处那径尺之地。 起初他全被抢攻,心无二用,并未发觉身外之事,直至招式攻尽,他感到脊梁上慢慢涌起了一道寒流,脸上涌起了绝望的神色,心神渐解。终于他知道一切都是徒然,逃生的意念慢慢泛起。 他心神略分,眼角打量四周形势,心中骇然。 笑面观音一柄拂尘,挥洒这间劲风四射,身形轻灵飘狲逸,进退捷如电闪。而飞裁陈噗象是被逗急了的胡狲,右跳左跃危机四伏,避不开佛尘的追袭,急得额上青筋直跳,大汗如雨。 另两名大汗中倒了一只,只有一个使流星锤的还在拼死苦撑。可是流星锤本是可以及远的长家伙,碰上高手只好将炼子收短应敌,威力大减。他的对手是粉面观音,她的艺业似乎比笑面观音还要高明,流星锤简直只有招架之功,无半分还手之力。 马鞍上爬伏着黑煞星的驱体,软绵绵地横阁着,头脚贴着马腹,看样子凶多吉少。 对方马群中,仍有一人高坐鞍上,正在含笑注视着文俊运剑,那是玉面观音。 湘江大侠看清了形势,心中暗暗叫苦。 文俊一面挥剑一面冷笑道:“谭大侠,怎么啦?八卦剑六十四招,你只用了五十一招,还使出让在下见识见识?吾这一招是“见龙在田,只有七成火候,你该将身形再挫低三寸,方能变化下一绝招“飞龙在天”或者“亢龙有悔”小心啦!我进击了。” 声甫落,天残剑光华疾闪,剑啸震耳,一招“春风化雨”突然出手。 湘江大侠史觉无数光华、自中向两侧一分,而每一道似实还虚的剑影,却又似颗颗流星飞射而至。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上跃倒退,一是伏地逸出,他走第一条路,剑护身前,振出一朵剑花,向上纵起,斜斜后退。 他快,光华似乎更快,由他的身前突然升起,冷森森的尖由他的腹下掠上,一线之差,在鼻尖上掠过,把他吓了个胆裂魂飞。 他急忙将身形向下急沉,脚落实地。 “躲!”文俊在空中暴喝,光华如满天金蛇,猛洒而下。 湘江大侠毕竟不凡,已料到有些一着,脚一沾地,向下一沉肩,长剑疾挥,身形横掠两丈。 这一段日子里,文俊功力已臻化境,他不再用天残剑毁掉对方的兵刃,除非对方偏要自找麻烦,所以湘江大侠拼命挥剑自保,文俊自可连人带剑全行毁掉,但他却不作此想,收剑如影附形跟到。 湘江大侠横掠两丈,按理绝对可以安全的,人在上空向下扑.断然无法转折追袭的。 可是事实大谬不然,文俊的八形身法在空中是鹰翻翔,在地面是蛇缠滑,都可以在急速飞扑行进中,巧妙地中途突然折向,十分神奇奥秘。 湘江大侠只觉光华如影随形迫进,而且更快速,脚刚沾地,光华已贴剑射入,冷冰冰的天残剑细小的剑尖,已经点在胸前了。 他长叹一声,闭目待死,长剑无力地下垂。 “施主剑下留情!”突然传来一声细小却又震人耳膜的语音。 文俊用剑点在湘江侠的胸前,本就无意杀他,闻声收回内功,扣指一弹,一缕无声而劲道奇猛的指风,弹向湘江大侠的长险。“挣”一声清鸣,剑身自中断。 文俊仍未撤剑,转首向前面官道看去。 三十丈外,一个全真老道和一名年近百龄的青衣老者,正以奇快的劲功赶来。 “是他们两位。”文俊自言自语他说。 来人是瘟氖山庄现身,以罡气震慑群贼,戏弄白无常。赠文俊三粒紫露续命丹的浮云散人微尘子,和江湖医圣范绍宏。 两人来势奇疾,转眸即至。文俊撤剑入鞘,向身形犹未止住的一道一俗躬身一礼,说道:“一别年余,两位老前辈英风更胜往昔,晚辈参见。” “咦!是你!”——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三章 老道踱至正在痛心疾首,含泪坐下调息的湘江大侠面前,正色说道:“施主剑法不弱,定然出诸武当地溯二仙座下。贫道浮云散人,道号微尘子。相烦施主转告清真净两位道友,说微尘子久未致侯,请加见谅。并代为致意,囚十余年前贵派与天残剑之恩怨,玄门修真之士,似不宜久黑积心头,自沦名利苦海,有损道基。施主请与贵伴离开吧!” 湘江大侠长叹一声,站起抱拳一礼说道:“晚辈定将前辈之意转达,并谢成全之德。又向文俊拱手道:“梅大侠剑行通玄,在下甘拜下风。” “后会有期!”湘江大侠长揖而别,与飞乾陈噗三人,带着两具尸体上马走了。 浮云散人向三音妙尼稽首道:“三位道友可否听贫道一言?” 三尼合掌为礼同声答道:“道长但说不妨,贫尼洗耳恭听。” “梅施主人中之龙,出道迄今为斯甚暂,但英名四播,自不等闲。贫道经半月暗中跟探结果知道梅施主之作为,除了名门大派凝子之外,可说誉多于毁。但自三位道友伴同梅施主沿汉江东下之后,有人在暗中广布谣言,以此中伤梅施主侠位,至今流传之广,出人意表。 贫道如无江湖郎中在旁,指出三位道友道基,精进之事,确亦不能无疑。俗语说流言可畏,为兔毁文俊今后清誉道友何不觅一名山修真,岂不两全其美?” “这个……”三尼全皆一震,欲语而词不达。 浮云散人继续往下说道:“目下已有不少武林名宿,被人唆使出面与梅施主为难。君子爱子以德,愿道友三思。” 文俊凛然他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不怕谣言中伤,让他们来吧!哼!” 江湖医圣叹息着说道:“孩子,你不能作如是想哪!” “贫道与范郎中隐修怀玉山,那儿距建冒道友宝利杀慈云庵不算大远;山中深山大泽清净出尘之处甚多,如三道友有意隐修,贫道顾相伴前往一行。” 玉面观音幽幽一叹道:“看来,我们惟有如此了。” 文俊情急大叫道:“大师姑……” “俊哥儿”,恕我们不能助你搜寻宇宙神龙的踪迹了。”玉面观音断然地止住他往下说:“事实上确是如此,我们在你身边,不但永无益处。反而成了累熬;这次芒家古但楼秘窟之事,前车可鉴。我知道你对名声之虚俗从不计较,但你不能因我们而影响复仇大计啊! 别了!俊哥儿,有暇到怀玉山看我们吧!祝福你。” “师姑!” 三尼头也不回,解下马鞭后包裹背上,玉面观音又向浮云散人合掌一礼道:“道友,就此上路吧!” “无量寺佛!愿小施主福寿无疆!” “娃娃!后会有期!”江湖医圣转身就走。 “诸位前辈珍重!”文俊含泪躬身相送:“师姑,我会前往怀玉山向师姑请安的。” 三尼走不多远,笑面观音突然转身,显声说道:“俊哥儿,记住:胆大心细,权衡时势,珍重!”说完,弹掉眼角泪珠,转身快步走了。 文俊闭上虎目.吸入一口气强压心头酸楚。他忘不了寺,三尼给了他胜于母爱的温暖呀! 三尼的身影愈去愈远,隐隐传来浮云散人缥缈的歌声:“人生自古梦一场,十大功劳瓦上霜白发红颜如朝露,英雄豪杰命不长。生生死死难自主,渺渺芒芒空悲伤……” 袅袅余音,在长空颤荡。文俊不俊热泪盈眶。 突然,他似有所觉,对草中喝道:“滚出来!你看得太多了。” 没人回答,你不出来不行了,你该知道灭口之举先在必行,没有你向外宣传。 他自己向左急跑,快若电火。 天残剑端正正由他脊心贯透前胸。 大事不妙,突然转身,手中扑刀就是一记。 文俊冷笑问道:“你是谁派了;来盯梢的?” 大汉面如死灰地答道:“我……我是……少林门下。” “啪。”一声响,文俊给了他一耳光,打得大汉杀猪似的叫起来。 文俊嘿嘿冷笑道:“少林的伏虎刀法中,“翻身扑虎”这一招左足该跟进旋跨半步,便于变招,你这招分明叫做颠“回风断柳”。你敢嫁祸少林!哼!且说你尝尝分筋错骨滋味。 他的手指还未点上九节椎骨下的筋缩穴,大汉已惊得没命地叫道:“我说我说,我是崆峒门下,在吴天堡替闻人堡主力事,奉命在要道埋伏,沿途飞报你的行踪和举动。” “你一共几人?” “咱们共有四十人,归子母飞环方士侠率领,每两人一组,散布各地,目下这十里地面,仅由我这一组负责,所言句句是实,饶命!” “方士侠现在何处?” “在武当三元官。” “别怪我,老兄。你不死,三音妙尼的行踪必被你泄出,我你一个痛快!” “饶……” 命字未叫出,文俊的脚尖已经轻轻点在他的心坎上。 文俊取回天残剑,掘土埋了两尸,跨上马背,纵走另三匹,向东急走。 急赶二十里,仍不见三音妙尼和一道一俗的踪迹。他恍然失笑,自语道:“三位师姑是老江湖她们不用马匹,显然是隐入山中去啦!我倒是多虑了。” 武当,本名仙室山,又叫太岳山,太和山。参上山,谢罗山等等。明成祖赐名太和太岳山,这座名山更神气了。 这座山真不小,方圆足有八百里,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巅,峰以天柱峰为最高,纵立云表,也有入叫它参岭,巅以五龙,南巅,紫霄为最胜,可惜全被兵祸所毁。但经张三丰重整后,紫霄重复旧观,外环小山数十,蔚为奇观。 进入武当山,惟有从均州进入。明成祖动员了三十五万役,糜费百万,把武当建造得金碧辉煌也俗不可耐。建了一条可并驰四乘人大道,直抵山下,全长一百里,倒是方便了游山访道的人士,也方便了驻守山上的两百官兵。 自从士木之变后,朝廷对南方的名山胜绩,逐渐淡忘,因为态势已走下坡之路,武当山上驻守的官兵,仅有三五十名象徽性的老弱冗员,但他们代表大明皇朝,作威作福之事倒是时有发生。 鹤鸣峰,也叫鹤鸣山,在山之最西面,可以由陨阳走小道,绕丛山峻岭直达峰下,可是得需步行两天以上。 文俊已从三音妙尼口中,把武当的形势了解甚详。为免沿途发生不必要的纠葛,当天在陨阳住宿一宵,第二天单人独骑沿小道人山。 武当堂堂大派,高手如云,誉满江湖,门人弟子满天下,因何选择最偏僻的鹤呜峰,约斗对文俊呢? 四十余年前,恨海狂人直捣黄龙,几乎把三元宫毁了,武当的老道们,岂能不对功力更高的文俊怀有戒心? 文俊把吴天堡一把火烧成白地,火焚南崆峒广成下院,谁敢保证他不对武当也来上一手?武当的老道们想起来就心惊胆跳,所以掌门玉道人不得作这万全的打算。利之所在择其重,两害相较择其轻,虚名越不了甚么,武当的百十座宫观岂能作孤注一探? 这就是名门大派的顾忌所在,必要时可以择手段,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强了;而文俊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诺千金的大丈夫,既然约定了时地,绝不会到三元宫生事的。玉道人比南崆峒二老高明多了,引强敌人已室相斗蠢事他本会做。 文俊带了乾粮,一身蓝缎子劲装,雄姿英发,天刚破晓便取道人山,他竟然不隐行藏,驱马昂然直入万山丛中。 他耳目有异常人,特别敏锐,早已在入山之际,听得了隐隐角号,那是山区里传递讯息的最好之物,不用猜,他的行踪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但是他依既无惧。 深山里居民不多,数十里渺无人烟,每一座村庄的土著居民,都以不太友好的神情接待他。他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经没有一个朋友了;也许马儿算得一个,以外就是冥冥中的神佛啦! 而鹤鸣峰四周,鬼影幢幢。 当天他住宿于一家猎户的草舍中,一夜无事。 翌晨,山中朝霞刚升,他使结束上道。 秋高气爽,山中空气特别清新,在鸟语兽呜声中,他缓缓踏上征尘。 山道逐渐荒芜,时升时降,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鹤呜峰了。望山跑死马,还远着哩! 远处又响起了隐隐角号,一长一短。他不予置理,一手缠疆,一手轻抚天残剑靶,豪放地高歌:“天残剑切千重,啸长空,排尽剑海闯魔宫。” 歌声昂扬,气吞海岳,宛若九天龙吟,鹤呜九皋。随之响一声清越长啸,回声在山谷间震颤,久久不绝。 他吸入一口气,突然长吁一声,接着高歌,但是音调一折,变豪迈为荡气回肠:“琴筝会、心弦醉,几时重?惟愿人生无感续奇逢。” 后半段的情调,与前半阀相去霄壤。一道“相见欢”的词,被他唱成两种回异的情调,未免格格不及,无法调和,可说是最劣的“词手”。 “啊!我怎么会想起她的?真不该哪!”他喃喃自语。 言为心声,他和丘玉琴小聚三天,一琴一筝留下了无边怀念。丘玉琴柔婉可人的情影,在他脑海中不时显现。 一生中,第一次对女性动情,也第一次心弦震动,至于他对义妹廷芝,在江西途中,他就曾表白过,他对她仅有手足之情。可是廷芝对他却付出了真执的感情,一颗少女纯真的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万缕情丝每一根都投向他的心坎。 他是个外刚内柔,感情内蕴的人,这种人外表奇冷而刚强,但内心却火热而软弱,以致在徐家弯与双凶一决生死的前半刻,终于答允了义妹廷芝的婚约。 这种感情是脆弱的,经不起考验;尤其是两人分处两地之时,中间缺乏连系,也就引不起共呜,爆不起火花。 但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自己的言诺一丝不苟,将他和廷芝所许诺的口头婚约,视为神圣不敢对旁人轻动情。 可是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内心自然有一个理想伴侣的约影存在,从进入乱葬岗秘窟,第一眼目的看到丘玉琴凝神庄容出现古筝旁始,他那秀丽端肃的神态,就予他一种异于常人的感受。后来弦声一响,他感到心中那根神秘和弦已被她扣响了,顿生知音相惜,心弦共呜之感。直至高山流水一曲奏出,他意思中已将她的倩影嵌入心坎了。要不是他心中已有了对敬爱之人,潜意识中自然生出圣洁的情操,他怎会在被天魔艳舞所惑,和含魔花所全黛之下,看见丘玉琴却又突然清醒的?天残剑跌落地下所发的龙吟,又怎能把他全然惊醒呢? 假使他不是对她生出崇敬之念,她那赤身裸体如玉脂的娇躯,恐怕已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了,一发不可收拾,但要想制服他,那是不可能之事,结局可想而知了。 文俊真想和义姐在秘窟小聚三天么?不是的,是为了丘玉琴,也为了有三天让他反省思索的时间,他终于让理智战胜感情,他不能忘记徐家弯与廷芝的山盟海誓,故而毅然别去,不愿再见丘姑娘。 他真能忘情么?不!那是不可能的,心中的思念愈来愈强烈,绝不是强压克制所能混灭了的。在这空山寂寂,孤身踏上生死征尖,存亡难料的时候,他终于歌出心中的意念。 “不!我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了!我不能想她,那是不该的。”他喃喃自语,挺挺胸膛,加上一鞭,狂奔而去。 这儿是一块辽阔的盆地,四周是起伏不定的峰峦。盆地中丘陵起伏,古木森林参天而起,散布在每一角低洼之处,绿油的野草迎风招展。 小径在幽谷中婉蜒而东,穿林越丘迄通盘旋。文俊心潮激荡,驱马狂奔,他无视于危险,不惧重重埋伏,马蹄掀起尘埃,狂驰入谷。 谷中乌鲁无声,寂静如死,格过一道清彻的溪流,他已进入盆地的中心了。 日色近午,酷阳正炽。文俊过了清溪,驰上一座平坦的山丘,丘顶广约百余丈,四面林木葱宠,中间矮树绿草丛生,俯瞰四面景色,一“丘一壑历历如绘。 小径旁一幢草屋,巨木为柱,未加修雕,散发出古扑出坐的气息。屋前四根大柱塔了一座凉棚,摆了一只方桌和四条长凳。 蹄声传到,柴扉“吱呀”一声推开,现出一个雄壮结实的中年人。他赤着上身,脸上扑实的五官,显出他是一个安分守已与世无争的山居上著,可是他眼看狂奔而至的一人一马,眼中却泛起了迷惘的疑色。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走手凉棚,向屋下内叫道:“英儿,将茶端到外面来。” “爹,来了!”一个面目较好的稚龄小女孩,端着一茶盘中一个大瓦壶,还有两只瓷碗走到凉棚内置于桌上。 她脸上绽开着天真的微笑,斟了一满碗递上,说道:“爹,妈该回来了吧?” 赤膊大汉一见珠光四射,吃了一惊,忙叫道:“兄弟,使不得,山居之人……” “大哥,且休见外,这儿不算山区。萍水相逢,也是有缘,就算是小弟给小妹妹的嫁妆吧!请问大哥尊姓?” “敝姓李,名家杰。请教……” “弟姓梅,草字文俊。李大哥可知此至武当鹤呜峰还有多远?” “鹤鸣峰!鹤……啊!还有六十里,往东出了山谷。便可看到了。”他竟然被鹤鸣峰三字改变了神色。 “爹,这就叫做珍珠么?”小丫头迷惑地看着手中的珠子,不经意地问:“这有甚么用?” 家杰恢复前态说:“真是傻丫头,一颗这样大的珍珠,可以换黄金百两以上,在你手上,当然没有用处啊!” “哦!不过却是蛮好玩的。谢谢叔叔。”她在文俊玉面上亲了一吻,又说:“我给叔叔倒茶啊。”她挣扎着下地。 “真乖!”文俊放了她,抬头说道::“大哥真好福……”突然,他发觉了家杰脸上泛起的痛苦神色,将话咽了回去,诧异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家杰发觉自己失态,忙道:“没甚么,兄弟休怪!”他嘴在说,目光却看在小丫头行将斟满的茶碗上。 小丫头双手端碗,喜孜孜地走近文俊,笑说:“叔叔请用茶。” “不,家杰突然脱口大叫,伸出抖颤的大手,接过茶碗又说:“不关你事,该爹爹奉敬客人。”他将茶碗递给文俊,脸上全变了颜色。 小丫头惶然地看着他爹爹,缓缓退入文俊怀中。 文俊莫名其妙地接过茶碗,他看到家杰痛苦的目光。变了色的朴实面孔,和抖颤着的双手他惑然地问道:“李大哥,你病了么?” “不!”家杰仍然神色痛苦他说:“即使有,也是心病,无关宏旨。” 文俊摇摇头,缓缓举碗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李大哥,你要自己珍重啊!”他举碗放到唇边。 家杰突然转头,注视着墙角,那儿,一群骚动着的蚂蚁,正围攻着一条垂死的巨大毛虫。 他突然一脚踏出,将那些小生命踏个稀烂,恨恨地骂道:“你们这些畜牲!无耻之极!” 文俊喝干了茶,茶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家杰摹地回头,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经消退,代之而起的是恐怖万状,无边绝望的神情。 他眼角掉下两颗泪珠,额上大汗如雨,望着文俊颤声说道:“我……我不是人,是畜牲!在暴力下低头,害人害已……” 文俊感到气血一阵翻涌,浑身泌出冷汗。他体内百毒不侵的奇异体质,发挥了潜能。 他推开小姑娘,虎目中神光四射,迟迟站起,以冷森森的语音说道:“无色无臭,入腹气血停滞,浑身瘫软,十二时辰内肌肉全消,这是昌翅腾蛇腹内毒丹所制奇毒。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茶内放毒要置我于死地?” “你杀了我吧!我该死!” “看你的神情,绝非你所甘愿,谁指使你的!说!”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再问?” “你非说不可!是武当的杂毛们么?” “不!武当的人在鹤呜峰等你。” “是谁?” “我也弄不清。” “你真不说?” “我妻子的性命在他们手中。不!可以说一家三口他们说你是穷凶恶极之徒,武当的老道也如此说。但一见你,我把他们恨死了;他们才是穷凶恶极之徒,可是我不得不听他们摆布。老弟,趁你还有力量之时,杀了我吧!”他大汗如雨,面色死灰,缓缓在文俊身前跪下了。 “爹爹!”小丫头尖叫着扑上去。 “我亲见你也喝了的,怎么不倒?” “他们给我先服下了解药。” “他们呢?”文俊轻声问。 “就在这左近”家杰也轻声答。 文俊探囊取出一片千年玄参递给他,说道:“这是千家玄参,可解百毒,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服下后带小妹妹避入室中,千万别出来。” 说完,缓缓坐下。 “快进去!”他向迟疑不走的父女俩轻喝。 等柴扉轻轻掩上后,文俊便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不久,衣袂带风之声隐隐传来。他心中暗恨,讨道:“哼!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如不大开杀戒,还道我恨海狂龙虚有其名呢!” 风声凛凛,人影痴闪,两条青影分左右扑到,身形急似飞矢,功力委实不弱。 两人同时抢入棚中,同时伸手去抢文俊腰带上插着的天残剑,几乎同时到达。 文俊一声不吭,猛一抬身,“叭叭”两记耳光,打得两人眼中金星直冒,不等他们转念,双后一勾,一左一右将两人脑袋夹在胁下,象拖位两条死狗,大踏步走出棚外。 对面是一个矮林围绕的短草坪,大约什丈见方,乃是山丘的中心点,南北有两颗苍松,高入云表似的参天矗立。 文俊夹着两人的脑袋,拖至坪中,虎目中神光似电,放眼四望,冷哼一声,引吭长啸。 啸声以无穷力道飞扬,四周山谷传来的回声,犹如殷殷巨雷,历久不绝,声势之雄,惊心动魄。小煞星终于暴怒了!玉面生寒,泛上了无穷杀机。 “我佛慈悲!”正北响起了数声佛号,矮林边沿现出了五外中年僧人,身躯雄伟,手提方便铲,徐徐步向坪中。 “江东生死判。” “声威镇群雄。”两声暴喝,正东现出六名劲装大汉。 “南山龙虎会。” “关洛报雄风”正南也传出喝道声,矮林中出现了九名身穿天蓝色箭衣的老少。 “无量寺佛!”这是正西传出的郎唱,出来了八名老少道侣,缓步而来。 “哈哈哈……”狂笑声乍起,西北角出现了两名穷叫化。 “嘿嘿嘿……”阴冷的笑声随之,东南也出现了干瘦老头鬼,提着拐杖,目闪阴骛之光徐徐举步。 “这小子真够英雄!我赛金钢佩服的紧。”声如炸雷,大踏步由东北角出来一个粗黑大汉,足有一丈高下的身材,倒拖着一根浑铁齐眉棍,裂着大嘴抢出。 “恨海狂龙乖乖受死!”随着吼声,出来了千手如来,和五毒判官苗成。另外是一群吴天堡的孤犬,同时由西南县现身,黑鸦鸦一大群。 文俊心中暗凛,但随之豪情万丈。他放开两具已断气多时的尸体,手按天残剑把,仰天哈哈长笑,声浪直透云霄。笑完,向停在二十丈外树林丛草边边沿的群雄,暮地舌绽春雷,大吼过:“通名上来,让恨海狂龙替你们招魂。” “好大的口气!佛爷乃少林行脚僧超乘、超宗、超觉。超果。超明。” 江东许家寨许民六雄;生死判无人不晓。” “关洛道南山四霸;与龙虎五义。” “茅山上清宫上清观主,偕道侣前来应劫。” “江左穷神欧阳化;侠义团头何九皋。” “九华二老。我老人家懒得通名。” “我,赛金刚葛大雄。小子,你要是不气,咱们交个朋友。” “咱们吴天堡的人不必多说了。” 文俊阴森森他说道:“谁是出面的人?阎王谷与武胜关有人来了么?武当的牛鼻子呢?” 少林行脚僧超乘打量了众人一眼,方跨前一步道:“贫僧等一群侠义门人,不约而同聚会于此,与施主一决生死,共除凶人淫贼。承众擅抛抬举,贫憎暂代出面人,阎王与侠义道冰炭不同炉,他们不在此地。武胜关耿盟主不久便到,武当门人并不知氏等在此聚会,目下仍在鹤呜峰恭候施主大驾:只怕他们明日约期,必然大失所望。” “和尚,你认为在下必死?” “事实如此。” “哈……”文俊狂笑起来:“你们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施主还有话说么?” “茶中下毒之人,可是五毒判官苗成?” “正是区区。” 文俊淡淡一笑道:“你们都是自命侠义道英雄,不惭愧吗?嗯?” 超乘接口道:“对付施主这种字内凶人和不齿淫贼,不择手段亦算正当。 “梅某人怎算得字内凶人江湖淫贼,用得着劳动诸位大驾?” “凶淫二字,世所难容。施主绰号恨海狂龙,专与侠义道门人为敌,滥杀无辜,罪在必死;何况身怀天残剑,承受当年恨海狂人嗜杀的衣钵?与江湖淫尼三音妙尼同行,淫乱佛门,而且与武林妖孽蜂衣夫人为祸江湖,淫孽满天,施主,你罪该万死。” “哈哈……” 文俊仰天长笑,震得众人气血翻腾,功力稍弱的人如中电击,惊恐地后退。笑毕,语音转厉道:“恨海狂龙出道江湖以来,饱受迫害,时至今日,还不忍大开杀戒一洗冤屈。至于淫孽之事莫须有三字可括其全;梅某人顶天地地,苦修上乘心法,至今犹是童身。你这种血口喷人的污秽言词,将令你后悔终生。” 五毒判官苗成冷然接口道:“大奸大恶之徒,无一不是与仁上与表,作为掩饰恶行,为非作歹求偿大欲的利器。狂徒,你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少说为妙。” “不说也罢!反正今日武林己无是非可言。你们谁敢先上?恨海狂龙恭候大驾。” “哈哈!笨鸟先飞,团头,咱们一齐上。”江左穷神大笑着抢出,一面继续说道:“这小子功力深厚,用不着和他讲江湖道义。上啊!” “上啊!穷神。”侠义团头果然抢出,道:咱们两个江湖前辈联手斗一个娃儿,胜之不武我花子真怕人笑掉大牙。” 两个花子向上一挤,两根打狗捧罡风怒啸,左右齐上,搭胁挂肯一点一扫,疾如狂风。 文俊玉面上杀机怒涌,屹立如山,棍未到,暗劲山涌,老花子内力委实高明。 眼看双棍左右攻到,力道似已及身。两花子心中一凛,文俊那沉静的神态,和那虎目中的冷电寒芒,使他们心惊胆跳。 两人经验丰富,知道不妙,百忙中硬将攻出的招式撤回,变招克敌。 可是晚了!光华一闪,他们连人影也未看清,嗯了一声丢了棍望后便倒。两人由头至腹,共中七剑,象是一座北斗七星,倒悬在身上一般。 四周群雄看清文俊拔剑出招的人,确是不太多。 文俊仗剑屹立岳峙泛亭,天残剑光华耀目生花,两具尸身砰然倒地,方把众人惊得骇极而呼,脸上变色,两位功力甚高,游戏风尘的侠丐,莫明其妙毙命,众人焉得不惊? 在哗叫声中,文俊身影一闪,两具尸身飞起五七,向左快右跌去。他阴森森一字一吐地,”道:“还有谁上前送死?快!” 南山四霸各执兵刃纵出,两支长剑两把单刀四面一分。这四名关洛道上的英雄,论功力出类拔奉,论行为却是不太检点,可是他们却是白道朋友;邪正之间,不能为他们遂下定论。 四霸的老大长剑一领,做然道:“姓梅的,你敢接下我们四人么?” “你们只管上。今天你们共来了六十二人,梅某即使不愿意,你们还不是全都拥上?想不到你们这些自命侠义之徒,却全是些卑鄙无耻之辈,江湖染垢,武林蒙羞。上!” 双剑前后闪打,双刀左右急扑,刀风剑劲怒扑,排山倒海似的向文俊攻去。 文俊玉面生寒,左跨步一招“怒海藏针”,左侧大汉仍刀扑倒。身形猛旋,反手一招“回龙引凤”,后面使剑大汉脑袋穿了一个窟窿,由眉心直透后面玉枕骨。 前面和右侧两人,一刀一剑同时落空,他们看不清文俊的身影,只见光华漫天飞舞,分不出孰实孰虚。他们刚刚撤招,便看到两同伴扔兵刃向前扑倒,吓了个胆裂魂飞,慌不迭抽身后退。 文俊怒吼道:“走得了么?着!” 两人只感到光华耀目,彻骨寒流压体,赶忙叱喝一声,一刀一剑急封而出,身形猛挫,准备贴地溜走。 文俊岂有不知之理?天残剑彼出“飞星逐月”,光华贯入重重剑幕和霍霍刀光之内。 封出的刀剑,一触光华立变朽木,断成六段,两条人影咽喉和额上各中两剑,尸身又被文俊踢飞五丈外去了。 文俊连毙四霸,不过是眨眼间事,说快真是快,快得圈外人根本无法援救。 光华一敛,文俊卓立如天神当关,虎目中神光湛湛,直似利锤透入肺腑,他沉声叫道: “谁人再上?毛手毛脚之徒少来送死。” 龙虎五义与四霸同是关洛之雄,交情不薄,四霸死得太快,起初他们惊呆了,文俊一开口,五人眼都红啦,狂。吼连声拼死扑出。两支剑,一口刀,一支短斧,还有一根金枪,象一群疯虎奋身猛扑。 文俊身形彼动,抢制机先,先向左一晃,一招“狂涛怒渡”反扑向右。 响起两声凄厉的狂叫,使刀和使短斧的人四脚齐胯分柔家。两支长剑到了文俊左胁,他伸手反拍而出,剑被阴柔而力可推山的潜劲震得寸裂而飞。光华顺势向左一挥。两个使剑人齐腰而断。 使金枪的大汉在最左侧,文俊先向左扑,他一枪抖出。却扑了个空。等他转身运枪时,同伴已快苑光了。他吼一声,一招“毒蛇出洞”向文俊刺到。 文俊伸出巨灵之掌,一把捞住枪尖,只一抖一送,大汉双手齐折,枪杆反而贯入了他自己的心窝,枪贯出背脊三尺方行止住。 文俊还未收势,身后劲风已经压体,他右足向左后一圈,反手一剑”回龙引凤”,直抖出万朵光华。左手箕张,迎着射到的两支双股猎叉,运劲疾抓。 十余支扔手箭和六把淬毒柳叶刀,被天残剑所发的剑气震到寸断,两把双股叉发如奔电,向飞叉来处飞去。 发叉的两人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叉会回头飞回,而且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一般高手练就了高明的听风辩器术,即使是黑衣,或者由后面射来之物,他们一听就可以躲避,前面来的物体更不用说了。 可是两把双股叉飞到,贯入两人的胸膛,那声如殷雷飞叉破空劲啸之声,在两人倒下时方行传到。 这片刻间,文俊连毙龙虎五义,剑震暗器,接叉还叉;这手骇人听闻的奇奥绝学,把四周群雄掠得浑身直冒冷汗,瞠目结舌,面无人色。 无量寿佛:“施主好狠的心肠,你还有人性吗?”茅山上清观主率七名老少道侣缓步而出,上清观主面色凄然他说道。 文俊怒吼着道:“呸!老杂毛少卖慈悲,你们不是想梅某的性命吗?假使死的是我,你又有何话说?” “施主,这又当别论。” “好一个又当别论!你们要我的命说是理所当然,梅某为自卫而杀了你们,就算是没有人性。呸!天下的大道理都被你们这张臭嘴说歪了。 他绕了一圈,掌扫足挑,将四周的尸身全扫出十丈外,然后屹立中间,冷笑道:“你们上吧,八个人就有八名冤鬼;你们被人唆使与梅某为难,死得真冤。” “施主言词刻薄,你会后悔的。”八名老道分成两人一组闪开。 “好说好说,可是梅某并没颠倒黑白。在这些人中。牛年鼻子你道还算有点人味,梅某不杀你就是。”他顿了一顿,突然又问道:“茅山三雄与贵观有何渊源?” “毫无渊源,贫道与黑道中人向无往来。” “那就好。年余之前,梅某在江口管道,曾与茅山三雄结下深怨,假使你们因此而来,哼!”他看四组老道并不是摆阵,亦不环攻而上,而是两组在左前,两组在右前,八支青钢剑斜举,老道们神色肃穆缓缓举步向前。 文俊心中暗说道:“他们要和我拼内力,哼!自找苦吃。 双方愈来愈近,八支剑斜指文俊,发出慑人心魄,嗡嗡剑啸,八个老道的衣袂无风自飘。 “无量寿佛!” 在上清观主的喝声中,八支长剑发出刺耳锐鸣,向下一引,以雷廷万钩之威攻到。 光华一闪,响起一声虎啸龙吟,文俊的天残剑已经插入右前方四剑之中了,发出了错剑的清吟。 左前方四支剑已快如电光石火递到。 文俊故意不撤剑,让他们错住:左手剑决变掌,一掌拍出,九幽玄阳真气彼发。 这四人中有上有上清观主在内,他一见文俊轻飘飘一掌拍出,一无劲风,二无暗劲,不由大惊。他知道这种绝顶高手所发的招式,当是致人死命的绝学,看去平常,其实鬼神莫测;文俊深不可测的功力他已是亲见,怎会发这种劲道的掌势,迎接四把长剑呢? “排云荡雾!”上清观主大叫,四只剑突然同时抖出一朵剑花,正要向上下左右荡开。 可是怪象出现,四支剑在抖出剑花的刹刃。问,突然发出刺耳的丝丝声,四名老道脸色泛白,持剑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同时向后退了三步。 除了上清观主,另三名老道被奇寒的九寒真气,冻得牙齿直打架,要不是四支剑已将暗劲震散一部分,不然迫退丈外并非怪事。” 上清观主惊魂未定,突又发出一声大喝道:“稳下来!”声出人闪,四人齐向另一面奔去。 文俊一掌迫退左方强敌,右手一紧,天残剑剑气迸发,声如殷雷,四名老道错住天残剑,内力源源而出,想将天残剑震断,或者将文俊的内腑震裂。 岂知事与愿违,反被对方足可推山裂石的雄浑内功,震得他们手腕酸麻,内腑如千百条毒蛇在内造反,眼中金星直冒。他们的修为,委实相差太远了。另外三位同伴赶到了。 一退、再退;正危急间,上清观主和另外三位同伴赶到了。上清观主和另三人,奔至四位老道之后,各自用掌按在每一人的脊心上,内家真气不绝入缕,将内力道至四人身上,总算将局势稳住了。 双方保持均势,文俊以一敌八,神态从容。 一旁的千手如来,突向东南角的九华二老挥手,文俊面北背南,东南是九化二老,西南是吴天堡的人,所以他事实上看不到两拨人的举动。 千手如来双手扣了两把子母金梭,这玩意是重家伙,中藏强烈的硝石火药,发出时任何兵刃一触,立时爆裂,梭中藏有四枚一小梭,以更劲急的奇速向前上左右飞去,不但中者必死,大石头也可没入半尺以上。 九华二老看了千手如飞来手中黄闪闪之物,略一点头,缓步向文俊身后走去,足上轻得草木不惊。 “不……”上清观主突然脱口叫,他想止住九华二老,因为假使俊闪开金观,遭殃定然是他们八人。 文俊功力何等精深?九华二老虽轻如鸿毛而至,岂能逃过他的神耳? 金梭宠然大物,更绝不可能没有一丝破空飞行之声发出;上清主的惊叫,和他向自己身后注视的惊怒眼神,已经明白地指出身后了强敌了。 文俊不动声色,九幽玄阴真气和六合须弥功已运足八成,准备给身后暗袭之人,一记致命打击。 刺耳锐啸由身后破空而至,大异寻常,文俊心中一动,突然感到啸声有异,这不是明明教人回身将暗器击落么?他是暗器行家,心中大疑,临时决定不接不击,反扑随来之人。 六合须弥功突由剑尖勃然迸发,“蓬嗤”一声,剑气激揽得气流功啸,八支长剑象八支流矢剂空而飞。 八个老道臂膀如受雷击,虎口血如泉涌,随着迸发的气流,倒跌三丈外,“叭叭……”.暴响坐跌和躺倒之声沉重骇人。 “呼呼”两声,金梭爆裂,八枚子梭在众老砂顶,挟着轰人心魄的锐啸一掠而过。 要不是文俊将他们震倒,恐怕有一半人活不成啦! 金梭未爆的眸间,文俊在震退众道的同时,鬼魅似的左向倒飘两丈,半途转身,向将拐杖插在腰上赤手空拳扑来的九华二老,冷哼一声一剑挥出。 九华二老奸似鬼,文俊不上当,闪开金梭,他们便知暗器已无指望,光华一闪,他两的功力毕竟不凡,文俊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奥轻功,仍瞒不了这个老鬼。他们左右一分,横飘两丈。同时,双掌疾拍,推出两股力可推山的强烈暗劲,向文俊袭去。 文俊怒啸一声,天残剑一振,化去奇猛的掌风暗劲,再扑右侧老鬼。 老鬼功力极高,天残剑虽将劲烈的掌风震散,文俊也被阻了一阻。光华再闪,他已先行向左飞掠,与左方老鬼会合了。 文俊怎肯容他脱身,蛇缠滑身法神妙已极,半途折向,如影附形追到。 老鬼确是高明,两人一回合,倏然中分,四掌同时推出,并不叫道:“且慢!” 这瞬间的追逐,场外人功力稍差的人,几乎无法看清三人的身影。九华二老虽功臻化境,在这刹那间的追逐中,根本无法拔出腰带上的拐杖。 文俊用剑化去掌风,闻声止步厉声喝问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有屁快放。” 你敢收了天残剑,与老夫比拼拳脚么?仗着神刃之力胜者不武。”老鬼之一阴森森他说着。 “哈哈!你道恨海狂龙是三岁小儿么?在六十二名虎视耽耽的高手重重包围之下,梅大爷会傻得和你先耗尽精力,然后束手就死?老鬼,你天真得令人发噱,也太聪明了些,着!” 声出入动,光华疾射,一招“怒海藏针”急袭右首老鬼,左掌拍出九幽玄阴真气,攻向左首老鬼。 罡风怒号,人影乍合乍分,耀目光华中,夹有两团黑色杖影,快得令人乍舌。 片刻之间,各攻十余招,每一招皆凶险绝伦,生死必在须臾之间。 文俊豪气勃发,十余招未能得手,他便用了全力,奇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抢制机先猛攻气吞河岳。 九华二老满天冷汗,在文俊一阵抢攻之下,拐杖的声势锐减,身前形成的黑色拐幕,愈缩愈小。 “咱们上啊!不杀此人,武林危矣!”千手如来突然振酞呼,“今天是生死存亡之时,日后能否扬名立世在此一举。”他拂尘一摆,领先抢入场中。 四周群雄一声呐喊,纷纷撤出兵刃向前一涌。 文俊火起,发出一声清啸,功力运至十二成,一掌震退左方老鬼,右手剑光华飞旋,递出一招“寒梅吐蕊”。 右首老鬼一拐斜射,闪身暴退,可是晚了半步。 “卡嚏”一声,精钢拐仗触剑立断,光华飞旋而入。倏进倏退,回头扑向左首者鬼,剑出“飞星逐月”。 右首老鬼额胸腹中了十五剑,形完三朵梅花;在倒下,瞬间,左首老鬼“嗯”了一声,天残剑贯穿脑而入。同时倒了。 群雄也同时涌到。 刹时罡风怒号,后刃劈风之声大起。 真要说围攻,真正能出招的人并不多,反而碍手碍脚,精微的招式全批派不上用场,文俊犹如猛狮窜入羊群,掌劈剑飞,来去如风,但风光华疾如闪电,满场飞旋,所经处血肉横飞,惨号之声心惊动魄,好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小小山丘成了人间地狱。 光华旋至正北,劈面撞上赛金刚葛大雄,这蠢虫大吼一声。“沉香劈出”一棍斜劈而下,重如山岳的劲道端的骇人。 “来得好!”文俊冷笑道。左手“天王托塔”硬接铁棍,一把扣住。天残剑一挥,将身侧两名冥天堡贱人挥为四段。 赛金刚自诩力大无穷,那一招“沉香劈山”足可将千斤大石击成粉碎,可是劈在文俊手掌之上,却如被磁所吸,力道消失净尽。他心中大急,虎吼一声,奋力猛夺。 浑铁齐眉棍粗如儿臂,足有三百斤以上的重量,做屋柱大概可以支撑三五千斤,两人一夺,浑铁棍立被拉长半尺。 “滚!”文俊寞地怒喝。 赛金刚真听话,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撤手向后飞行三丈外,“啪嗒”一声攒倒,立时晕死。 光华再闪,左手铁棍暮地向手斜飞。剑下死了一名黑衣大汉。 铁棍以排山倒海似的无穷力道,将身后扑来的江东许家寨许氏六雄击倒了三雄,几乎将他们扫成六段。 另三雄刚闪在一旁,刚庆幸死里逃生,光华已突然返身扑到,这次可躲不及了。 剑疾逾电闪,左右一张三雄的六枝判官笔跌落尘埃,人也先后躺下了。 少林五僧目下只剩其三,功力最高的超乘眼中全是血丝,咬牙切齿抢方便铲拼命拍到。 文俊冷哼一声,天残剑斜搭铲身,“嗤”一声顺杆滑入,不偏不倚贯入和尚右胸之中,飞起一腿,和尚倍大的身躯骤飞,向刚抢到的千手如来撞去。 千手如来不知超乘已死,只道他向后飞退呢,刚向右闪避,天残剑已经到了他的顶门,他想闪,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由额至有三朵梅花,共中了十五剑之多。 六十二个人,只剩下少林的超果和超明,与各地白道;英雄五人,和吴天堡的六名凶悍大汉,仅有十三个人了。 尸横遍野,惨绝人寰。茅山上清宫八道,早已不见了。 奸滑的五毒判官苗成,也踪迹不见,尸堆里没有他。 除了赛金刚是被用内家真力震伤内府,重伤晕倒以外,凡是被剑掌所中之人,没有一个活的。 剩下的十三人,不久只有六名在硬撑了。六人中,有少林的超明在内。吴天堡的只有一人。天残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文俊连人带剑腾起六丈,以“苍鹰回云”身法绕飞一羽,在六人头顶掠过,然后落在五丈外。 文俊仗剑大喝道:“你们该走了!留你们一命传话江湖恨悔狂龙天涯寻仇,人不惹我我不招人,要想找我拼命,我在江湖恭候,自不量力的朋友,别再前来送死,快走!” “我佛慈悲!”超明惨然垂泪,切齿道:“少林门下将与施主势不两立,后会有期。” “我等着就是,但我得警告你,要不按江湖规矩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梅某,哼!少林的千年古刹,将变成白地飞灰,不信可走着瞧。” “是的,走着瞧。”超明抹掉额上大汗,指着四位师兄弟的尸首,瞒珊地走了。 另五人也上跄退走,地下横七竖八,留下了断头折足的三十八具尸体。 终计死掉四十二人伤九人,伤的是上清宫茅山八道,和赛金刚葛大雄。纵走六人。乘乱逃走了五人。几乎全军没,千手如来骗来的幸英大会,不到两个时辰即告风消云散。 这消息传播得极快,整个武林骚动,象一阵狂风卷起万丈滔天巨浪,不论黑白道人物皆人人自危。 这个山谷在鹤鸣峰之名叫将台谷,因为谷中间突起一座平坦的土丘,可以看到谷中每一角落。 这土丘就叫将台,也就是大屠杀发生之地。武林中人,称这次大屠杀为“将台谷惨案”,因为他们不知该说谁是谁非。 恨海狂龙出道时甚暂,仅与双凶为敌,闯崆峒根本不是他的错,斗昆仑乃是为了天残剑。前一代的仇恨,难道他该偿么。 他不是恨海狂人的门徒,持有天残剑并不是非死不可啊!所以将台谷惨案发生后,称快的人大有人在。 对付一个后辈少年,先上毒暗算,再以六十二名高手围攻;这道理怎说得过去呢? 江湖上盛传着恨海狂龙,小儿也不敢夜啼。也盛传着宇宙神龙和恨海狂龙结怨的经过秘辛,从荆山夺玉至文俊突然狭绝学出现江湖,莅临吴天堡报仇的始来,出现了许多传奇性而文真实性的传奇故事。这是三音妙尼赴怀玉山隐修之际,沿途所传播的消息。 直接助了文俊一臂之力,使江湖人士明了的双方怨仇深结的前因后果、是非曲直显明,有识之士便置身事外,不愿再与文俊为难了。 晨熙初显。鹤呜峰下的一座短茅屋草坪东面,那新搭好的草棚上,坐着六名仙风道骨的高年全真弟子,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情凛然。 短茅草坪占地约三亩,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矮林,正西敞开一个缺口,一条羊肠小道婉蜒向西委林中,不时传出轻微的呼吸声;如不是修为已臻上乘之人,断难听出这弱不可闻的调息运气之声。 草棚中的六中老道,名头着实虎人。自昆仑退出江湖之后,武当风云际会,从崛起江湖后来居上的姿态,跌居玄门三大剑派之首。 而武当的八卦剑法,确是不同凡响;而且百年来人材辈出,门人弟子遍天下,难怪武当的声荣日隆,武林朋友多对他们敬畏万分。 中间五名是武当目下硕果仅存的音老,从右始,依次是人极羽士清柏,赛纯阳清松,天极一剑清一。人们尊称他们为“天极三老”,清一算是老大。左首两人是地厥二仙,玄真子清真、闲散子清静。 最左首侧坐一旁的老道,手中捧着一把古色斑烂的宝剑,面色木然,正襟危坐。看情形,他的辈份比不上五老,虽则年纪与五老相差不远,胡子已全白了。 距约定时间还有二个时辰,早得很哩。 远处传来微弱的衣袂飘风之声,入口处突然闪出一个身穿青法服的中年老道,大袖一扔,止住身形,往小径中一站,脸色肃穆屹立以待。 一条青影带着劲风迎面奔到,来势奇急。老道喝道。“王师弟,有急事么?” 青影倏止,现出一个穿青色劲装背扎长剑的魁伟大汉,他拖拳躬身一体,说道:“请师兄禀报师祖叔,焦山白发婆婆老前辈驾到,现正由高师弟引道,片刻即至。” “哦!”老道脸现惊容道:“你是说,号称字内奇人,二向不问江湖是非,隐身焦山的白发婆婆施老前辈?” “正是她。据她说,此来并无恶意,仅观一次恨海狂龙是何许人而已。” 师弟请便,我即禀报师祖叔。” 青衣人重施一体,向来路退去。 在一个时辰之内,陆续到了不少人。 在鹤呜峰的北麓一座参天杉树中,传出极为微弱的语音几乎不可闻。 “方兄,昨日一仗,那小子一怒之下,几乎屠尽与会之人,宏观法兄也遭了毒手,一番心血尽付东流。依你看,武当这次可操胜算么?” “苗兄,我看希望极为渺芒。据我在武当日来所获印象,并不太好,玉道人城府甚深,哉怒不现于色,约斗鹤呜峰,就可看出他并无与那小子决生死之意;请出镇山之宝寒英神剑,不过是掩入耳目而已。将台谷八面埋伏,牛鼻子一味纵恿你我行事,他们却故示清白,按兵不动,哼!假使天极三老和地阈二仙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将台谷何至于一败涂地?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凶其实玉道人就在谷上绝崖观战,他吓破了胆,斗志全消,今天他保证不会出手,预留退路,不信你且拭目以待。” “哼!杂毛鬼计多端,昨天上午他就是要参拜祖师爷,躲入观后不见,入暮方阴沉沉地出现,他这种手法岂瞒得了我子母飞环姓方的?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溜了,他的八步赶檐轻功了得,姓方的也自不弱呀,可惜我对路途不熟,仅差一盏茶时光,被迫丢了,不然我非挤他出面不可。” “这么说来,今日之会,唬当定然不会全力以赴了。” “半点不假。” “那……那我们……” “咱们得先走一步。白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已和阎王令主到阎王谷聚会去了,当年在江西直至刑州徐家湾,阎王令主与那小畜生早已结下深仇大恨,小畜生必定要到、阎王谷生事,这场厮杀不可避免,咱们还得另行设法。” “咱们也插上一手?” “苗兄,你真傻!阎王谷岂此得上咱们吴天堡呢?那小畜生岂会惧怕卜世昌父子?咱们犯得着?” “那么……”——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四章 “堡主已兼程东下,我前日方接到手谕,属我尽可能挑动武林人物与小畜生为敌,一面牵制他的行动,一面可消耗武林实力。三月后,塞北人魔黄老前辈方能抽暇赶来中原,要堡主先来主持大局,那时,中原的人物恐已伤亡遗尽,咱们重建吴天堡之举,不是容易得多么?” “黄老前辈真可赶来?” “他会来的,恨海狂人消声四十余年,天残剑在小畜生手中,老狂人准死无疑,黄老前辈当前曾发重誓,恨海狂人一日健在,就永不再入中原,老狂人死了,黄老前辈岂甘莫?” “这三月中,咱们如何缠住小畜生?” “武当不足恃,阎王谷也危如累卵,只有禅门两大派尚有一拼之力。” “哦!少林和峨眉。” 我已派明亮者弟护送超明秃颅返高山,相极特事。堡主取道川西,邀请峨眉掌门笑面如来,你我即和海天一叟于会后兼程往徐家湾一行,昆仑弟子在那儿聚会,这一着桩非下不可,剑圣那老杂毛大有用场。” “方兄,我想先走一步,往阎王谷一行。” “一起走吧,多等一天不会误事的。” “也好,咱们且坐山观虎斗。” “切记小心行藏,目下路们最好步步提防。” 日色近午,鹤鸣峰西面十里羊肠小径上,一匹骏马踏着轻鹿,向东驰来。 马上的文俊一身绸缎子劲装,悬剑挂囊,神态从容,虎目中不时倏现透入肺腑的冷电寒芒。 转过一座密林,暮地里,十丈外小径转角一颗古松下,弥弦发出清呜,一枝飞矢带着一丝白影,由文俊身右带着锐啸飞过。 文俊不动神色,虎腕疾神,箭落掌心,箭杆上缠着一张白笺,他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武当道俗门下共出八十二名,惟不见玉道人出面,恩公如需助力,请发三声长啸,云彪即率各地朋友一百零六名群起而攻,云彪既诸友顿首。” 文俊向要中拱手为礼道:“小弟心领诸位云天高义,先行谢过。小弟遵嘱行事,啸声不起,诸位兄台请秘行藏,千万不可贸然出面。” 四野沉寂,文俊微微一笑,一抖僵绳,向前趋赶,云彪乃是九疑山主,也就是文俊在吴天堡救出的二百余好汉之一。 文俊循小径抵鹤呜峰下矮林边沿。 “无量寻佛!”两侧林中闪出一对中年道侣,谷首合唱:“施主真信人也,恰是午时正”。 蹄声骤止,文俊耀了吓鞍,一笑道:“武当雄踞江湖,跺一脚武林震动,贵右既垂注霜从龙召,梅文俊敢不如命投到?两位道兄请代为通禀,说梅某已如约投到。”他语中带刺,不大友好。 左侧老道毫无表情他说道:“施主请稍待,敝师祖叔早侯驾多时,即将亲迎侠驾。” 草棚中响清澈的玉简声,半刻,由天机三老率领的一大群老小道人,迎出林外。五个辈份最高的老道,一色大红法服,其余的都是青色道袍。 中间领先迎出的是天机一剑清一,他寿眉微皱,老远便向文俊打量,满脸惑然的神色,似乎在说:“怎么啦!名震江湖艺惊武林的恨海狂龙,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嫩娃娃?” 但他心中疑惑,却不敢失仪,在丈外倏然止步,众道侣在两侧按序排开。 天机一剑领先稽首一礼道:“梅大侠准时莅临,迎接来迟,恕罪恕罪,贫道天机一剑清一,暂代敝派掌六恭迎侠驾。” “在下来得鲁莽,仙长海涵。天机三老武林老宿,德高望重,在下不敢当诸位仙长亲迎之礼罪甚罪甚。” 双方客气一番,不象是生死对头。众老道左右闪开,天机一剑举手让客,循小径直趋草棚。 草棚正中空出一张檀木大桌,桌上供着不少法器,兽鼎中升起袅袅青烟。桌旁两名老道分立神情肃木、 左首一排座椅上,端坐着七名高年男女。当天机一剑引文俊登棚时,只有三个人离座含笑相迎。 天机一剑让文俊就西首主客座,众老道退在椅后肃立,仅天机三老和地阈二仙就右首主座落坐。 小道童敬过香名,天机一剑站起道:“敞掌门因俗事缠身,不克分身如时与会,但不久定能赶到,梅大侠尚请包涵一二。梅大侠驾临鹤呜峰,敝派深感荣幸,且蒙诸位武林英杰降尊纤贵莅临指导,贫道谨代表武当派一众门下,聊至谢忱。”说完,向众人稽首一礼。 文俊站起回了一揖道:“在下鲁莽应如,仙长休怪!” 最左首那大刺刺高坐的老大,站起阴阳怪气他说道:“好说好说!清一道友礼数真多,倒象请客哩。这小娃娃就是恨海狂龙么?晤!人才倒是上选,凭他,哼!能在武林兴妖作怪?邪门。” “这位老儿目现异彩,掌有点黑纹,定然练有天视之术,和奇毒的掌上功夫。梅某不才,等会儿愿就教高明,请教老丈大名,以便识荆。”文俊冷然的发话,嘴角上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呢。 者儿还未发话,天机一剑已抢先道:“失礼之至,贫道忘了替诸位引见。” 他先将四名老道名号道出,然后向第一位白发如银,却满面红光,生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婆伸掌引介道:“这是隐修焦山,名重武林,与武林三老齐名的白发婆婆老前辈。” 下两名是灰发长髯的老人,虎目含威,身材修伟,一身宽大的青袍,腰悬一把三节热铜棍,用一只锦囊盛着。 “这两位是巫山双霸,罗乾罗坤两昆仲,出入三峡的朋友,无不以结识罗氏双雄为荣。” 第四人身穿灰袍,国字脸,国角挂着八字胡,剑眉斜飞入发,笑容常挂,身畔未带兵刃。他是与白发婆婆站起迎客者之一,不等天机一剑弓小先自站起笑道:“老朽冯志远,子舍位于叙州柏材岭,梅者弟如有暇在顾,老朽当洁搏之待。” 文俊笑问道:“老前辈司是人称伏龙居上的峨嵋冯大侠吗?” 伏龙居士尴尬一笑道:“老弟别多心,匪号乃江湖朋友胡馅而来,其实老朽少年之时,在江中降伏两条鳗王而已,要真遇上了龙,恐怕早就话不到今天哩!”说完哈哈一笑。 第五位也是站起迎客者之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团团脸,却有苦哈哈的眼鼻五官,愁眉苦脸,象是受尽委屈的可怜虫;一身破烂的百袖衣,油光垢厚,灰中带青,腰带是很大草绳,斜插着一根紫竹打狗棒,一双瘦毛脚,拖着一双缺了两耳的破草鞋,窝囊之至。 文俊不等他开口,先自笑着拱手道:“这位敢情就是侠名满江湖,紫竹杖作不平鸣的紫竹乞北宫老前辈了。” “哥儿,你好甜的嘴,哈哈!”紫竹狂乞猛笑而起道:“北宫元浑身毛孔都舒服着叶。 你叫狂龙,我名狂乞,反正都是狂,咱们有聊宗的必要。” 文俊也笑答道:“老前辈见笑了,世人皆清,尔我独狂,不遭天灭,亦不为世所容;老前辈以为然否!” “说得妙!可惜此间无酒,不然应浮三大白,哈哈!”紫竹狂乞仰天长笑,笑倒椅中。 天机一剑和众道人全皆一皱目,状甚不悦; 第六位老人做然据坐,冷笑卑视着文俊。他看去已近百高龄,白发挽在顶端,三角脸,山羊胡,尖嘴薄唇,双目奇小,散发出阵阵绿芒。一身青布大褂:腰带上插着一把似剑非剑精光四射的外门兵刃拘魂令。 文俊心中暗说道:“‘这家伙眼熟很紧,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刻毒怨恨之光,难道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么?” “这位是塞外一世之雄殴施主异驹,武林朋友尊称拘魂一令,两位可多亲近。”天机一剑从容地引介。 文俊客套地抱拳一礼道:“欧老名震西睡,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堪慰平生。” 拘魂一令鼠目一翻,冷哼一声,阴阴他说道:“你会堪慰平生的,五老峰下杀子之仇,少不得要你还我公道。” 文俊恍然,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这家伙是绿眼鬼王欧天报的父亲,他淡淡一笑,泰然他说道:“血债血还,又道是除恶务尽,在下等着就是。” 最后一人,就是首先向文俊挑务的老儿,他被文俊抢白了一顿,正没好气,猛地发出一阵如同鸟啼的笑声,一字一吐道:“老夫席雨村,你可记清了。” “久仰久仰,名字倒是雅致,可惜绰号不大见得人。”文俊也阴森森地回了过去。 席雨村虎地站起,厉声问道:“你出道太晚,强知老夫名号,小狗你说说看?” 文俊虎视神光修现,冷然发话道:“在下警告你一声,休得出口伤人。另以为没有人敢犯你的意伟,在下却是无所顾忌。” “你试试看?”席雨村跨前两步,目中异彩盛炽。 “阴阳入屠席雨……” 不等文俊说完,阴阳人屠突然以奇疾的身法,掠至文俊座椅前八尺,其黑如墨的左掌,缓缓吐出。 “且慢!白发婆婆伸拐向前一震。 “好没规矩!”紫竹狂乞也不约而同一杖捣出。 “好歹毒的毒龙掌!”文俊突然亮声大喝,一掌扔出。 “蓬”一声闷响,阴阳人屠被震退后三步,方将身形稳住。 文俊上身摇幌,略一仰身即行恢复原状。 白发婆婆和紫竹竹乞,被强烈的两股气流,震得奶宾四步,拐和杖几被震飞,“华啦” 一声两人身后坐椅立时支离破碎。 “快退!”天机一剑突然同声暴喝,推椅闪后一丈。 台上除了文俊以外,全退离现场丈余。 两股其冷彻骨的气流,突然发出刺耳锐啸,向两侧卷去,其中并夹有一缕腥膻之味,中人若呕。 文俊寒着脸说道:“你最好是双握齐运,毒龙掌阴寒,七阳掌可烁石溶金,寒热俱出,大罗天仙亦自难逃;梅某倒得看看你是否浪得虚名。”说完,推椅而起。 原来这阴阳入屠乃卅年前绿林一条,心狠手辣,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十年前突然失去踪迹,想不到竟会在这儿现身。 他两手练有两种极端相反的绝学,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大事杀戳,武林朋友畏之如蛇蝎。他嫌人屠之名不雅,谁要叫出他的绰号,准死无疑。 文俊用掌发出九幽玄阴真气,二阴相遇,功深者胜。由于毒龙掌可发出令人血脉腐化的气氛文俊恐奇散飞广阔而伤人,故并未用全力反击。 阴阳人屠吃了一惊,他心中雪亮,自发婆婆和紫竹狂乞的浑雄内劲,并未发生作用,反而被文俊的劲道所震闻,即是说,文俊事实上是以一敌三,仍然占了上风。 文俊一步步欺进,阴阳人屠鬼目寒芒暴射,凝气行功,双掌缓缓上提,抱元守一严阵以待。他那一双手左黑右红,令人望之心悸。 巫山双霸兄弟,本与阴阳人屠同为黑道磨星,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道上朋友;他俩一打眼色,向文俊身后欺近、 “相好的,有我老花子在呢?”紫竹狂乞一伸紫竹杖,挡住了老大罗乾。 “宣宾夺主,也算我老婆子一份。”白发婆婆也一拐点出,拦住了老二罗坤。 巫山双霸真不敢招惹这两个怪人,尤其是紫竹狂乞,惹上他不啻惹火烧身,给你没完。 罗乾乾笑道:“老花子,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子之腹了。这两位高手艺惊武林,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你不想上前一观以开眼界么?” “你还是别上前的好,我老花于是好意,阴阳毒掌一欧发,管教你魂归地府。旁观者清,你最好还是退远些。” “老花子,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生来就是管闲事的。” “你想和武当派做对么?”罗乾抬加大幅子压人了。 “老花子只问是非,不管其他。今日乃是武当与恨海狂龙清理旧债,用不着阁下派外之人多管闲事。假如阁下是武当人,老花子绝不干涉。可惜!武当门人毕竟自爱些,还没有发现侧身绿林之人。” 罗乾被挤得下不了台,勃然大怒,伸手按在兵器囊上,恨恨他说道:“你敢藐视我绿林道上的人物?” “绿林朋友顶天立地颇不乏人。至于阁下嘛,哈哈!还怕人藐视么?”“旁的勾魂一令冷冷地道:“各位直不通理。想两肋插刀等会儿再插吧!” “好!咱们往后算。” 罗乾开始打退堂鼓,徐徐退下。 “老花子随时恭侯。? 这时,棚中的文俊和阴阳人屠,已准备作生死相拼了。猛地响起一声轰雷也似的暴喝,风起八步,寒涛与炽烈的气流,排山倒海似的向四面猛卷,嗤嗤锐啸,摄人心魄。 草棚在籁籁抖动,棚中这人,被这骇人听闻的雄浑劲道,吓得慌不迭向棚外急退。 文俊一击占了上风,六合须弥功将迥然不同,凶猛霸道的冷热毒焰震得四散;双方功力相差不太远,两人都未受伤。 阴阳人屠被迫退四步,胯褂凭空多了十条裂痕,他一双阴阳掌无力地缓缓下垂,鬼眼中疲态明显,额上滴下一串豆大汗珠。 他吸一口气,咬牙道:“好小子,你值得骄做,咱们草坪中再拼百招。”说着,向棚外一步步倒退而出。 文俊缓过一口气,淡淡一笑跟出。 紫竹狂乞低声向身畔的自发婆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少年身怀绝学,似未展露直实功夫,阴阳人屠这一记全力狂攻,你我恐难接下呢!” 白发婆婆颔首道:“老身也有此同感。看他年事甚轻,不知是那位高人调教出来的人间骏龙呢?” “象是六合潜龙的弟子。”紫竹狂乞锁着眉,一面思索道:“他子明用的是六合须弥功。” 白发婆婆嫖然说道:那……那他与阎王令主有源远了。” “很难说,阎王令主确是练有六合须弥功,但没有这少年精纯,且相去甚远,据江湖传闻,这少年却与阎王谷水火不相容,守护神黑白无常曾栽在他手中,此中原委,令人百思莫解。” 武当的众老道们,目睹文俊发出奇奥的神功,把艺臻化境的阴阳人屠迫四步,莫不暗暗惊心。 天机一剑慎然一震,脸色阴沉,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向师弟赛纯阳道:“掌门师侄所料不差,这娃娃确已修至五气朝元之境了;今日为本派百余年之誉和命运,委实进退两难。” “反正进退两难,不如倾力一战,以维本派声誉。” “师弟少安勿燥,掌门自有安排。天色不早,掌门恐已苔途,我们见机行事就是。” 巫山双煞的老大罗乾,对一旁的勾魂一令轻声道:“欧老,咱们如不乘机主诛去这小狗,日后不堪设想。这小狗艺业超人,满怀激忿,委实危险可怕之至;连双雄一霸他都敢招惹。咱们日后岩能苟全么?” 勾魂一令电低声说道:“老夫亦有同感,只是那老虔婆和臭花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十分讨厌呀。” “咱们觅机先暗中下手,再一并诛之。” “就这么办。你老弟的七煞牛毛针见血封喉,何不赏他两枚?七煞针乃武林一绝,与紫龙须针和追魂霹雳毒针分庭抗礼,此时正好让大家开一眼界。” “欧老,可否先与伏龙居士冯老儿一商?” “不必了,那家伙自诩是大派英雄,要让他知道,准误大事。” “舍弟可准备截住臭花子,至于那老虔婆……” “由老夫负责。” 众人先后跟出,勾魂一令向天机一剑频施眼色。紫竹狂乞何等老练?他也向白发婆婆略一颔首,凝神戒备。 草坪正中,阴阳人屠面容狞恶,一红一黑的巨掌,缓缓提至胸前,鬼眼中寒芒闪缩,盯视着徐徐走近的文俊。 文俊一掌当胸,冷冷他说道:“姓席的,你尽量施展吧!” 阴阳人屠冷冰冰地问道:“小辈,六合潜龙是你什么人?” “你用不着盘根究底。” “哼!反正你别想活,说与不说老夫不在乎?” “你说早了!”文俊一面说,一面逐步欺近。 只一刹那间,人就疾闪。阴阳人屠踏前半步,阴掌斜挥,阳掌急似惊雷,向前一登,潜劲猛吐。 文俊左掌一圈一引,将够可炼石溶金的热流引开,右掌扣指疾弹,随即化掌急封。 阴阳人屠只觉两股神奇的劲道,将阴阳两道潜劲,硬生主化开不能聚合,且向外引,而一缕无可抗拒的阴寒之气,以奇速贯透自己所发的催山暗劲,猛射心坎大穴。他吃了一惊,错步斜身一掌放出。 文俊似早有准备,欺身抢入,真气充沛于全身,迎着排山倒海似的扑面寒劲,伸虎腕急扣对方腕脉。 这种一流高手比拼,不需拳掌及身,那可以伤入于丈外的真气和暗缺,是以裂石开碑;以血亮之躯去挡,不啻自寻死路。 而文俊心中明百,他已测出阴阳人屠的掌力;绝伤不了他,故而近身相搏,他要冒险活擒阴阳人屠。 阴阳人屠心中一惊,脸上变色,他感到一股奇猛的反震力道,由左握传到体内,气血为之一窒。他经验老到,知道不妙,赶忙将掌向外一引,消去部分反震力道。 可是他快则快矣,内腑仍然受到重击,只重心脉一紧,肌肉一驰一张,几乎浑身麻痹。 总算他应变奇速,在千钩一的危机中,斜退五步,文俊的指尖,半厘之差,几乎扫过他的脉门,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文俊一招落空,哼了一声,幽灵似的紧随不舍,伸手便抓,百十个指尖,笼罩住阴阳人屠的脑腹要害之处。 阴阳人屠魂飞天外,挫腰吸腹,一招“如对似闭”连消带打护住要害,反扫文俊握心和腕脉,他只好硬拼了。 这一瞬间,怒喝连声,同时响起一声狂笑,和怪铬交呜之声,劲风怒号。 紫竹狂乞和罗坤硬拼了一招,紫竹杖将三截棍崩得回头猛砸,要不是罗坤功力不弱,准被自己的兵刃砸破脑袋。 白发婆婆被勾魂一令震得倒退五步,满头白发似要脱束而飞,色魂一令的奇门兵刃色魂令,也冈撇伏龙居士一记劈空掌震歪,救下了白发婆婆。 一把无影无形的七煞针,自文俊左后侧飞倒。天机一剑的长剑如银虹经天,也由文俊右后侧攻到。 要不是天机一剑急功心切,挺剑猛扑,七煞针可能射到文俊身衅,胜负难料。 文俊经过几场大斗,耳目又奇锐,动手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牛鼻子扑到,他岂有不知之理?登时怒火如焚,长啸一声,杀机怒涌。 他双掌突然加t成劲,向前猛扑。阴阳人屠连看也未看清,右腕一紧,不知文俊用何种神奇的手法,将他的右手脉门扣住了。 文俊大吼一声,倏然转身,托起阴阳人屠,向后扫去。 同时。九幽玄阴直气和六和须弥功,以无穷力道突然进发,“砰”然一声,罡风乍起,气流急旋。 七煞针全部射入阴阳人屠体内,立时了帐,而他临死击的阴寒歹毒毒龙掌,被文俊发出的神功,向随七煞针扑到出罗乾,以更劲更猛的声势迎面涌去。 罗乾一时止不住去势,只感到腥风触鼻,浑雄的暗劲已经及身,他只觉头一晕,手心自松,接着眼前一黑,身躯和已脱手的三截棍,与阴阳人屠的死体一同飞起。天机一剑鬼精灵,他百忙中一振长剑,在文俊怒吼时向右后方飘身急退,溜在劲风袭体之前了。 响起一声清越龙吟,光华突现,接着传出文俊冷酷无比的嗓音,直透众人心坎:“好不要脸的名门大派高人,眼海狂龙今天又得大开杀戒,要让你们活着,天理何在?”玉简声倏然响起,四周现出一群群的青道服道侣,剑芒耀目,声势唬人。 “无量寿佛!施主恕贫道无礼。” 赛纯阳清松一剑截出,向光临天机一剑顶门的天残剑掠去,他聪明,不架剑而攻文俊持剑的手腕。 天机三老的老三太极羽士清柏,也挺剑截出。 地闭二仙冈样剑,白发婆婆已一闪而至,冷笑道:“俩位道友未免玩火自焚,那么些三流门人,要想围斗天残剑,岂不是飞蛾扑火?将台谷的教训,两位忘了么?” 玄真子做然地喝问道:“老婆子,你是教训贫道么?”“岂敢岂敢,老身不过提醒道友而已。闲散子也插口说道:“你最好快些退出鹤鸣峰,以免有占不问江湖是非之清誉,对你大有好处。” “忠言逆耳,直乃是在动者难逃。老身暂且告退。即使武当能幸胜恨海狂龙,恐怕亦难逃公道。” 白发婆婆长叹一声,点着拐杖缓缓退至林缘,紫竹狂乞一杖迫退罗坤,向伏龙居士叫唤道:“冯居上,咱们联手!” 伏龙居士一双肉掌,把峨眉绝学菩提掌发挥得淋离尽致,将勾魂一令迫得不能近身,每一掌皆力道如山,潜劲远届丈外,罡风如排山倒海,连环进袭。 这时,玉简声愈来愈急,众老道旋舞如风,步步迫近,将形成合围。 老花子一叫唤,伏龙居士已看出危机。皆因武当的玄门剑阵,在武林中号称无敌,与少林的罗汉阵有异曲同功之妙,变化之奇,且益有过之,任何高手入阵,亦无全身而退的机会。他心中一惮忙道:“不成!咱们退,在阵外侗机下手。” “闯!”老花子喝罢,向东北角掠去。 两人身形快如闪电,几次起落,便上了东北角林梢。何魂一令和罗坤,也随后撤出。 文俊仰天长啸一声,宛如龙吟凤鸣,光华如电,人影修隐倏现,急起展开抢攻。 天机三老和地网二仙五剑纵横,出手五人如一,时又互相交叉出招,剑气嗤嗤锐啸。 每七名青衣老道为一组,共有七组之多,形成六条向左旋转的七个北斗,漩现在右,玉衡在左,四十九枝长剑、恍若万饬朝天。逐步迫近。 文俊心中暗忖:“七星剑阵没甚了不起,且先宰了这五个红衣老道再说。” 五老道功臻化境,功势凌厉无匹,老一辈的武当老宿华竟名不虚传,进退有序,轻灵飘逸而又凶猛无比。每一剑皆发挥了剑道神随。 文俊先以快攻取敌,无如五老道以静制动,五枝剑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可乘之机。 他连攻十剑,皆被五老道以逸待劳从容化解。他心念一转,大周天剑法终于出手。 他身形倏止,光华一剑,天残剑收至胸前,左手剑决向左一引。 这一刹那间,地闷二仙的两支长剑已递到后心,剑气厌体生寒。而天机二老的三支长剑,如闪电似点倒,天残剑歪歪斜斜向右一挥,快极地绕身一匝。 首先倒霉的是右方的清松,他明明看至妖残剑要绕住自己的剑身,他手中的剑虽是切玉断金的宝剑,可不敢和无坚不摧天残剑硬拼,手腕一沉,剑尖下降半尺,向左剧一半孤,避开天残剑急点文俊俊背。 可是他做梦也未想到,天残剑!不知怎地,反而贴着他的剑身一拂,他狂叫一声,右掌齐腕断折,一星光华又到了他的眉心。他弄不清那光华是虚是实,忍痛使出铁板桥功夫,身形贴地反穿急退。 第五个倒霉鬼是玄真子,他配合清松的攻势急点文俊右后方肩胁和胯骨,没想至恍华突然由他右肩下点到。 他也一沉腕,剑向右挥去,剑过无声,长剑立断,他可没有清松幸运,胁下开缝,大肠由创口冒出。 他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几乎与清松同时倒地。天残剑再进一分的话,他不死才是奇迹。 在同一瞬间,要地响起另三道齐声,怒吼接着剑啸刺耳,龙吟之声清越,人影乍分。 原来三老道的三支长剑,与天残剑尖相交,四股其劲无匹的剑气一触即分,危极险极! 三老道每一人皆具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力修为,三力一合,堪以催山撼海。文俊毕竟年事过轻虽功参造化,仍未能一举而催毁三道浑雄的内力,被震退五步。 三老道仍未能讨得便宜,向后退了六七步,方将身形以千斤坠身法稳住,一个个大惊失色。 这时突然响起了朗唱之声:“天漩为芦!” “天机如海!”“天权为君!”“天枢阂极!” 四句唱声发自璇玑四队青衣老道之口,二十八支长剑发出嗡嗡剑鸣,八方涌到。 文俊身形犹未稳住,二十八支长剑如万丈波涛,一涌来至。他奋起余力,大吼一声,攻出一招“罡风扫云”,千百道光华,随身涌起。 七星剑阵变化果然奇奥绝伦,看去是二十八支剑同时攻到,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真正近身的只有四枝。每一组的另六名老道,不是将剑搭在同伴的剑上,就是左掌按在身侧同伴的后心上了。 四支剑二十下,攻进光华涌起之处,但玉衡的三组老道,也在同时攻到,三支剑如入猛攻起来。 这是玄门,“分身导力”的超凡绝学,四十九人的内力,攻向一点,血肉之躯如何禁受得起?铜墙铁壁也挡不住这全力一击哩! 文俊只觉猛然一震,体内可以反震外力的神奇本能,亦挡不住凶猛的撞击;眼前发黑,且喉中有液体流出,口腔发甜,几乎栽倒。 六支长剑也被天残剑所发的剑气,迫得向后猛震,齐向后退了两步,前进不得,缓了一缓。 文俊受了沉重一击,内腑受伤,但他的修为确是超人,瞬即恢复神智。他右手的天残剑无力地下垂,左手即伸入篮色大革囊中,掏出一把兰光闪闪的粉未,口中咬牙切齿地,阴狠残忍的神色泛上他的俊面,喃喃他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们,可怪我不得,且说你嗤嗤大罗金仙也难活命的兰羽毒鸩。” 他左手徐徐前伸,手指渐松,作势向上飞洒。 “冬冬冬……”一阵沉闷的鼓声,突自四面八方响起,并传来九疑山主开碑手云彪那雄迈的嗓音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咱们上啊!别让牛鼻子们溜了。” 林深叶茂处,突然传出数声辣厉的惨号,兵刃交击之声大起,显然九疑山主率群雄赶到,和武当的老道拼了。 文俊一怔,歹毒绝论的兰羽毒鸩粉未由指缝中漏出些许,身侧两名老道突然狂叫=声,扔剑扑倒,哀号声动人心魂。只一眨眼间,两老道脸色已变为兰色。 “兰羽毒鸩!”天机一剑惊骇大呼,又道:“决退!” 他这一叫,七星剑阵立时大乱,众道侣纷纷变色后一撤。 眼看两道人在哀号狂叫声中死去,文俊心中一软,徐徐放手入囊,一面凝神调息。 正东鹤呜峰下,突然传来一声感人心弦的长啸,声浪以排山倒海的声威,传至文俊耳畔。沉闷,劲急,令人闻之即感到五内如焚,又似心向万丈深渊疾沉下来。 四周呼喝之声沉寂,武当弟子一个人捧剑肃立,似亦为啸声所撼,正在以玄门心法抗拒啸声。 文俊内腑受伤,但他的九如心法乃是武林绝学,啸声传到,他身躯略为一颤动,随即平静,心中忖道:“这人以千里传音之术,导落魄神者伤我,如不是我功力深厚,定然丧身于此。” 他心中思忖;无名火勃然上冲,探囊取出两片千年玄参纳入口中,运气一周天,强行将内伤压住,光华一闪,天残剑锈迹剑倏,这证明了他的功力,并未因内伤就减弱。 啸声绵绵不绝,如狂涛狂涌,良久方息。不久,两条淡谈红影快如星飞电掣,由我峰下赶来,越坛渡枝几如大鸟,片刻即入到斗场。 文俊星目中杀机炽盛,暗骂道:“一丘之貉,蛇鼠同豪蒙穴,这次可饶你不得。” 来人是两名身穿红袍的老道,其一正是昆仑宿剑圣至真。另一名走在前面,轻功超尘拔俗似若凌空飞行,起落问轻如飞絮,点尘不惊,更无风声带出,他身穿大明所规定的红色道官服,腰悬一把形式奇古的三尺长剑,凤目剑眉,三给长须洁白如银,垂至脑际,脸上甚少皱纹,看去不过四十许人,惟有那银须和鬓的白发,证明他是古稀以上的老人了。 两人一落地面,直向文俊掠去。所有的道侣.皆瞑目屹立调息,如痴如醉,似乎未知有人光临。 银须老道一触文俊那冷电也似的湛湛神光,和光华耀目的天残剑,似乎吃了一惊,脱口低声道:“果然功参化境,不为落魄神音所制,他好精深的功力啊!” 此人一日安在,六大门派将寝食难安。”剑圣接口道。 “道兄所说不差,这人目光饱含怨毒,满怀激忿,行事不计任何后果,端的可虞。” “掌门是先传讯呢,抑或先会他一会?” “道兄不必多虑,目下以按预定计划行事为宜。但他既然光临武当,贫道断无不招待之理。”两人一面说,一面向文俊身前掠近。 文俊冷哼一声,天残剑徐举,左摇蹈前半步,左手剑袂徐引,功凝剑尖。突然,他身形平空贴地飞射,光华疾闪,虚虚实实的剑影,向老道洒去。 两老道未料到文俊会突然出手,左右急分,闪身、避剑、撒剑,一气呵成,端的不愧一代名家。 白须老道撤下的长剑,发出龙吟也似的啸音,剑身发出青虹,难以分辩剑身是虹,抑或青虹是剑,令人望之,只觉澈体生寒。 这就是武林三大名剑之一,武当镇山之宝寒英神剑。不用问,这老道准是武当掌门玉道人道全无疑。 罡风怒号,剑啸震耳,光华与青虹银芒,一涨一缩,一触即分;三条人影分三方暴退。 谁也未看清他们如何换招的,更没有看清谁优谁劣,反正在快逾电闪之中,三人乍合乍分,不知谁占了上风。 两老道脸上变色,眼视自己手中正在颤动的吟呜宝剑,神色凛然。 文俊胸前起伏不定,内腑又受到震荡,真气已有浮动之象,奇怪百脉着实有点不对劲。 但他吸入一口气,压下伤势,天残剑重行举动,剑上光华已不如先前之盛了。 三把宝剑愈靠愈近,眼看将行雷霆一掣。 暮地里,鹤鸣峰腰响起一声哈哈大笑,音浪似若殷雷,直贯众人耳膜。 三人神色一驰,侧目向峰腰看去。四周众道侣,和林中被落魄神音震迷之群雄,全皆尽然苏醒。 在两里外峰腰一块凸出的巨崖上,站着一双皓发男女,远远看去,尚可看出他们的身材沤异常人。两人并肩站立,一身青袍褂,手中各持一根山藤杖,迎风并立,自发飘摇,衣袂飘举。虽则看不清面目.但轮廊依稀可辨。笑声一落,众人只觉林梢掠过一双巨大苍影,奇疾无比,到了三人上空,突然“嘎嘎”两声鹰鸣,苍影凌空直上,半空里绕飞半匝,箭似向远处崖上一对年老男女飞去。 只一眨眼间,便停落在两老身侧。 玉道人向剑圣低声道:“无双老二位老前辈驾临,咱们只好就此罢手了。” 剑圣似信不信地问道:“怎么?他们还健在人间?” 玉道人说道:“不但无双老健在,一僧三道同样活得好好地,甚至会在江湖屡现仙踪呢。” “他们不会管我们的闲事吧。” “会的,遇上他们可难说话,就凭他们那对灵禽巨鸳,也够人心惊胆跳。” 文俊一听崖上那双老夫妇,就是与一僧三道齐名的无双老,正待运神目看清他俩的脸容,玉道人却收剑入鞘,向他微微一笑,稽首一礼道:“梅施主请了,贫道玉道人道全,迟来步,施主海函。” 文俊冷冷他说道:“你该早来一步,哼!不然贵派门人,不死在梅某天残剑下,亦丧神于天下至毒的蓝羽毒鸩中。梅某既名恨海狂龙,杀百人自不会手软。” “敝派门下自非施主之敌。贫道倒是深信不疑。” “不信不可再行一试。” “今日己无机会,贫道知道施主乃是英雄豪杰,艺惊武林,誉为武林第一亦不为过。” “牛鼻子,你最好少说废话。” “撇开施主与本派门下之恩怨不谈,施主刚才那一招怒海藏针,不论火侯与功力,皆胜似当年的恨海狂人,好教贫道羡慕得紧。” 文俊冷冷他说道:“快言归正传了。” “贫道有一不请之情。” 玉道人仍然心平气和他说道:“小事一件。贫道心仪施主的神奇剑法,疑于日后向主施主请益一二。” “不需日后,你何不再上?” “日下实非其时。池洲东北十余里,临江有一座七星山,施主可知这座小山么?” “梅某不知。” “那是座尚具微名的小山,中面有座七星观,乃敝派在江南各省之另一道院。” “还是废话!梅某可无暇盘查贵派根底。” “今日乃是九月初九,十月初十日时正,贫道在七观星恭侯大驾,施主可敢再次前往践约吗?” “是单打独关呢,抑或贵派全体皆到?” “敝派如全体出动,岂不声誉扫地?” “贵派早已声誉扫地了,何用顾及?哼!梅某准到。” 玉道人微笑颌首道:“贫道敬侯大轻。别忘了,十月初十日,池洲七星山七星观见面。 天色不早,施主请称玉敝派鹤鸣别院小息,贫道已洁尊相侯多时。” “梅某没空,十月初十日午时见。” 文俊说完,将剑入鞘,直出林外找开碑手云彪去了。 玉道人直待文俊去远,举目向鹤鸣峰看去,巨崖上,已不见了无双老两人两鸳的踪迹。 剑圣点头自语道:“这狂小子真有种,天真得叫人吃惊。” “这种目中无人的后生晚辈,最易上当。无他,英雄之念大浓重,历练不够所致也。” 这次他可准死无疑了。 “道兄,我们分头行事罢,请通知会同道一声,必须与十月初十日卯正,方可在七星观聚会免至泄露行藏,如功败垂成,武林将人人自危矣。” “贫道就此告辞,将道兄之计禀知敝派掌门。” 两人正稽首道别之际,西角突然传出勾魂一令,和巫山双霸的老二罗坤,数声辣厉的狂叫,还有文俊的冷笑声。两老道一怔,随向辣厉狂叫声发起处扑去。 翌日凌晨,均洲官道飞骑之上,文俊脸色泛灰,伏鞍向东狂奔。 他内伤沉重,急于览地调养,可是九崇山主等人不忍离他而去,坚持等他在鹤呜峰附近就地疗伤,方肯如命道别各奔前程。 也是文俊太过良善,不忍让这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卷人是抿故乃黑夜悄悄溜走,赶奔保康故里神异古洞将养,以哆旁及他人。 一有些江湖好汉们,出身门派不值一提,大多是家学渊源者居多,万一与象武当等名门大派冲突,不啻飞蛾扑火,日后准无容身之地。文俊知道武林中实无是非可言,宁愿一身当之,不愿连累朋友,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 他可没料到,在那湖广省境,遍布荆棘,危机四伏;他那一身蓝劲装,已成了处矢之的。 他一夜间驰出武当地境,九巍山主等却在鹤鸣峰附近乱了一夜,等他们闻讯赶去,已经晚了一步。 老河口对岸,北距冷水河十余里,汉水狂野地奔流。武当余脉傍水起伏。这一带山区,原始森林绵延不绝,官道依山傍水南下,险峻之处比比皆是。 这是第二天入暮时分,文俊利用一夜利用,以真气自疗之术,排出经脉内血液,去复原之期不远。 幸亏他自幼勒用玉浆,浑身坚愈金钢,若不是四十九名高手全力一击,要伤他那是不可能之事。 官道绕过一个山嘴,向右穿过一座密林。文俊虽精力尚未复原,但耳目仍然锐利非常,马向前疾驰,景物却一一入目。入暮时分,正是倦鸟归林之际,但密林上空,各种飞禽盘旋桑鸣,其声急燥尖厉无比。 文俊心中一动,顿生戒心,抓起鞍后小包击在背上,左手扣了一把黑白棋子,马如流矢,向林中内奔去。 林密草深,古松杂草交柯,这里面如果埋伏下上万兵马,亦非不可能之事。 入林里途,官道向右一折。暮地一声慑人心魄的锐啸发自前面林中,把顶上的鸟雀惊得四散飞逸。 文俊勒疆,飞跃下地。啸声倏止,左右密林飞出十余枚寒星,向文俊一闪即至。 文俊早有防备,双脚一沾地,左掌倏扬,身形也凌空升起,半空中光华涌现,天残剑出鞘。十余枚寒星在他身下掠过,林中也传出数声频死惨号。 文俊本想扑入林中搜寻,前面衣袂飘风之声凛然,现出四名黑蒙面的大汉,剑隐时后,一字排开。 “见不得人的狗东西,看剑!” 文俊声出人到,剑闪万道光华;凌空下扑四大汉。 四大汉身手委实了得,左右一分,四剑招出“万易朝阎天”。急迎文俊下车空档。 文俊急变“怒鹰翻翔”,左肩一纵,半空中突然向右扭转虎躯,放出一招”回龙引凤”。 双方都用了全力,响起一声剑啸,人影倏分,文俊亦落下地来,只觉真气翻涌,不由暗惊道:“这四人功力奇高,因何以中蒙面隐起行藏?” 四大汉退至路旁方行隐住身形,左首两人的剑身,被天残剑留下半寸深的剑痕。右首严人首当其冲,剑尖断了近尺。 在黑巾覆罩下,看不见他们的脸上神情,但由他们胸前起伏和握剑觉察手微颤中,可知他们确是吃惊非小,这种凌空下扑,半途转身出招的奇奥身法,确把他们吓着了。 “你们的功力足以脐身一流高手之林,为何掩起本来面目?身为武林之雄,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未免有贪生怕死,偷鸡摸狗之嫌。”文俊冷然发话,语利如刀。 可是四大汉不为所动,以凌厉的目光作为答覆。 文俊做然环顾四周,突向右侧林中喝道:“都滚出来吧!恨海狂不在乎人多。” 喝声一落,林中传一阵哈哈狂笑,笑声中,左右林中缓步走出两拨票悍江湖人。 文俊心中了俱,暗说:“不好!我内伤未愈,势难久关,却又遇上硬对头、看来恐要埋骨于此。” 左侧的人群中,最前面那人身材修伟,白须白发,尖顶头腮,颧突牙露,朝天鼻,眼皮下搭目中阴晴不定,正是徐家湾现身,字内凶名四播的阎王令主卜世昌。 他身后第一人正是活阎王卜成染,这人在徐家湾曾与文俊生死相拼,险此两败俱伤,文俊对他记忆尤深。 后面依次是屡次逃命的两大守护神,白无常巴龙,黑无常焦虎。 白无常没有左耳,吊着光秃秃没有手掌的右腕,狠狠地盯着文俊,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黑无常被击掉四枚大牙,腮帮子痒痒地,他的目光尤其怨毒,象要生咬文俊方止肯甘心似的。 再后是十大报应神,大都是熟面孔,计有一笔擎天古飞扬、单掌开碑向化文,无敌神剑寇春风,袖里乾坤冷仲晦、火眼狡倪符唯一,且氖散人玄清,火龙尊者达稗、六盘鬼婆廖迎春,玄衣仙子聂翠华。十大报应中,百毒书生辛啸天已死在兰羽毒鸩之下,抱恨长湖,故只剩下九人。 文俊对玄衣仙子华翠黛即翠华未脱离离阎王谷之事,大惑不解,也大为不满,故就多看了她一眼。 华姑娘面色凛然;略现惶急之色,随又恢复平静。 玄衣仙子身侧,有三个美艳绝伦的少妇,有两个文俊以得,那是绿飞鸿卜雁,红燕子卜燕,两入表情迎异,绿飞鸿惶急。红燕子惨然,文俊可无暇分析他们的心情。 另一名少妇一身粉红罗裳,光是她那销魂荡魄的目光,就可令人浑身发软;她是卜成染之妻雁燕两女之母,人称王面罗刹的淫妇金窈娘。 左右分烈着二十四名黑衣大汉。最后面抄手立着一个神定气闲,樟头鼠目的古稀老人,文俊可不认识他姓甚名谁。 右侧林中现身之人,大多是生脸孔,仅有一人文俊曾在江西见过,并且将他要打跑的铜陵怀远镖局,江南省总镖头凤翅金刀侯如虎是也。 为首一人气度雍容,年约七十开处,端的人才一表,狮鼻海口,隆准粗眉,虎目精光四射虫顺盈尺,看去十分威猛,身长八尺以上,鸯肩猿臂,雄伟号人。 他身穿已字团花对襟劲装,头戴英雄中,摇踏短统快微靴,腰中鸳带上,悬着一把仅尺八看去金光闪闪的萝色漆金挂囊,里面是他成名兵刃虎爪。 文俊早已听三音妙尼说过这人的名字,认得他是目下白道盟主,武胜关尊称北斗公,无人敢呼名道姓的插翅虎耿天雄。 耿天雄身后,是十余名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其中最有名的是:四川省总镖头夺魄神旗纪威乃是峨嵋的俗家高弟。 河南单鞭断魂凌健,这家伙在氟氖山庄露个脸,和阎王谷的报应神火眼唆倪拼过两掌。 河北五虎神枪桑天右。山东百步神拳易坤。震天神箭丘宁。最未一位是凤翅金刀侯如虎。另几人名望不够高,不提。 这一群人左右,有二十四名身穿白绢悬刀背剑挂囊的大汉护卫着,气势及排场皆不输阎王谷之人。 玉被震得向干一挫,感到右臂如受巨锤撞击,气血翻涌。 他人吃一惊,浑身一震,正想向左横飘闪避,光华已到了面门。人到绝地,自然生出与敌皆亡的意念,他一挫钢牙,反手一剑截出,仅练有五成的六合须弥功,突然由左掌发出,他要和文俊拼个同归于尽。 岂知文俊已在六合潜龙口中,知道阎王令主乃是六合潜龙之徒。 在五老峰下,冥海黑龙迫阎王令主说出六合潜龙隐居之所,卜世昌畏死出卖乃师,方有双龙聚会之事。 文俊自双龙死于忠菌时,已猜想到必是阎王今主所为,可惜找不出证据。在吴天堡擒拿五毒判官苗成的师弟,那人供出苗成盅菌毒,而他们的师父圣手华陀毕天虹,目下正在阎王谷中隐身,这已经够明朗了。 阎王令主练有六弥功,他的儿子活有王有不练之理?文俊早防他有些一着,九幽玄阴真气已在扑时发出。 九幽玄阴真气正是六须弥功的死对头,一分一合,一聚一散,谁到功力深厚谁就稳操胜卷,活阎王的功力,比文俊相去远甚,想得到要糟。 两股绝端相反的力道一接,“丝”一声卷起无数气流,向四周散去。 接着是一声吼叫,人影疾闪,一笔擎天和位掌天卑双双抢出文昌笔去势如雷如电,劈空掌排山倒海,齐向文俊攻去——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五章 活阎王真是鸿福齐天,也可说命不该绝;在天残剑削断奇门刃阎王令之际,九幽玄阴真气已先行袭到,他感到口中一甜,被沉重如山的浑雄劲道推倒于地,天残剑一发之差,在他顶门掠过,顶上的草雄帆和发结飞扬,差点丢掉天灵盖。 他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被后来抢出的火眼狡犹和袖里乾坤救回,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阎王令主大警失色,玉面罗刹尖叫扑出的瞬间,文俊已大发神威,一掌击毙单掌开碑,一招“怒海藏针”贯穿了一笔敬天的眉心,退回路中去了。 片刻之间,文梅力残四名字内闻名的高手,重伤活阎王,把群雄镇住了。 “给我提下!阎王令主向扑出的玉面罗刹大喝,又向无敌神剑寇春风沉声道:“你与我先擒下他,含光剑天下无敌,只它可以对付天残剑。” 无敌神剑心中暗暗叫苦下迭,他是文俊手下的亡魂,在江西他还受辱而退,目下怎是文俊的敌手? 阎王令主命他出手,简直要他的老命。 只是绿飞红知道他的苦处,便轻声对阎三命主道:“爷爷,寇叔叔不成,何不将含光剑借与聂姐姐?聂姐姐的剑术足以应付哩。” 这贼货心细如发,已看出玄衣仙子对文俊怀有不平凡的感情。 只有女人方足以了解女人,她由玄衣仙子的目光中,已看出端倪来了。最毒妇人心,她对文俊爱入骨也恨入骨,不得另一个女人对文俊怀有爱念,故而怂恿乃祖着玄仙子出战。 阎王命主可没想到这一着,却向春凤一挥手,并对大和尚火龙尊者说:“达双大师功臻化境,可与寇老弟联手擒他。” 达稗和宿春风双双从出,正欲撤兵刃。却见对面的耿盟主向他们连连摆摆手,而且目光却注视着阎王命主,嘴唇翁动,显然正在用传音入密之术,与令主说话。 他们确是在用传音人密之术谈话,耿天雄说:“卜兄难道忘了闻人堡主么?以他那一身武林绝学,加上室刀赤焰剑,仍然败在这小子之手,着贵谷十大报应神出战,不啻以卵击石,卜兄三思。” 阎王令主也要用传音之术间道:“耿兄意下如何?要是你我出手,岂不有失礼面?”他十分狡猾,语中将耿天雄带出。 “目下惟有合力残之一途可循,不计其他。” 那也好,兄弟先上,耿兄请随后接应。” “弟即挥众扑上,请!” 阎王令主目中寒芒大盛,散下腰畔成名兵刃严王命主,大刺刺上前,向文俊走去。 插翅虎也缓步走出,在皮囊中散出一把形如虎爪,金光闪闪的奇怪兵刃,长约尺八,柄粗如儿臂,爪端五指屈曲如拳,可以随意伸张或抓龙,指长八寸,伸缩自如,伸开时凭空出八寸,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高手相搏,生死毫发之差,假使能突然干将及神之瞬间增加八寸,结局将不言可知。 不只此也,爪缝中共有四杖歹毒细随,见血封侯的小型五唐断魂钉,以机簧崩出,不发则已发则对方必死。 他凭这一只所紫金惨钢母筹成的霸道兵刃,经历无数次剑海山,打出白道盘主的地位,见这虎爪确是至室。 两人一动,双方的手下纷纷撤兵刃四下里一分。 一次教训一次乖,文俊在七星剑阵中让老道们得手,分身道力之术几乎了他的小命,所以一见众人齐上,便暗自警惕心说:“可不能让他们有使用分导力的机会,我得冲散他们。” 心中在说,马上付诸行动,清啸一声,人影一闪,几乎形影具闪,象是幽灵循影。 光华似电,首先扑向心中发毛的无敌神剑寇春风。含光剑乃武林三大名剑之一,千古神刃确是不凡,两道光华飞舞中,龙吟之声大起,剑气锐啸。 无故神剑浪得虚名,也许在其他场合中确是无敌,遇上了天残剑合该倒霉。 他心中原虚,一动手更是害怕,直退了五步封出五剑,方化解文俊一招“飞星逐月”,闹了个手忙脚乱。 一旁的火龙尊者大吼一声,急忙抢进助攻,沉重的龙头方便产疾吐,“‘呼”一声响,火焰狂涛,热流迫得文俊退后一步,一伏身贴地卷进,击出一招“怒海藏针”。 怪!光华暴进的瞬间,由龙头喷出的火焰,突然熄灭,而一般散骨寒流,已贯穿了大和尚的脑袋。 文俊再次发现天残剑的妙处。一把抓过龙头方便铲,顺手向飞扑而至的严王命主扔去,身形急闪,光华已到了警魂未定,毛骨惊然而立的无敌神剑顶门。 无敌神剑本能的横飘八尺,一剑挥出。可是双方的功力相去甚远,他感到手腕一凉,含光剑连手掌都奉送了文俊手中,耳听左侧一声狂叫,便已晕死扑倒。 那一声狂叫,发自河南省总镖头凤翅金刀之口。他从左侧挥刀直上,要捡便宜,却被文俊一手撕掉寇春风的手掌,夺过含光剑的同时,斜剑里攻出一招“寒梅吐蕊”,结实地刺了他一十五剑,在他心胸腹留下了三朵梅花形剑浪,其中十五剑之多。江南省怀远镖局的总镶头,接不下一招。这一刹那间,历叱之声暴起,剑海刀山一推而至。 同一瞬间,三枝劲矢破空飞到,来势之疾,令人肉眼难辩,箭到,肃声犹未到达。文俊虽有神耳,但长箭乃是从后飞到,不带丝毫风声,直抵后心,文俊方突然发现不妙。他不知是何种暗器百忙中向后一掌反拍,六合须弥功以十成劲道暮地爆发;含光剑以骇人听闻的神速,向后飞去。 “轰”的一声大震,六合须弥功的音爆,加上三枝震天箭的爆炸声,宛若半天里响起一声炸雷震得刚近身的贼人血肉横飞,狂叫之声大起。 后面密林边引弓待发第二次神箭的震天神剑岳宁,被文俊向后扔去的含光剑贯穿了心窝,几乎变成了两截;含光剑劲道未裹,向林木深处隐入。自此,三大名剑中的千古神刃含光,再也未在江湖出现,不知落在何处。 文俊竭全力运功自救,本就心血浮动:震天剑同时爆炸,力道足以化铁碎钢,与六合须弥功的劲道一接,反震的力道更大,想得到要槽。他只觉背部一股强大的推力,把他向前一撞象一座山向前压来,身不由已向前扑倒,眼前一阵黑,嘴角鲜血阵阵涌流。 但他神智仍然清明,挣扎着爬起,天残剑本能地一剑挥出,在身前涌起一道绣迹斑斑的剑墙,千百道歪歪斜斜的剑影,令人无法揣摸其来。这是大周天剑法中,守得最严密变化也最神奥的“孕育万机”。可惜他已经无力将天残剑的绣迹隐去,不然凡是近身八尺之人,绝难幸免。 这石破天惊的一震之威,地上死横五具,其中有单鞭断魂凌建,氤氲散人玄清,另三名是阎王谷的黑衣大汉。 阎王今主和插翅虎为了保持身份,缓缓上前,反而逃掉一劫,未受波及。但他们眼前惨剧发生,被文俊的绝世神功惊得呆住了。 阎王今主想不到文俊的六合须弥功会有如此精纯,宇宙神龙在汉中府夺得文俊的黑龙剑,莅监阎王谷以剑易艺之时,谈起文俊的六合须弥功如何高明,他还未予置信,今天目睹其事,他只感到毛骨惊然。 他想赶快离开,但情势已变,文俊的天残剑光华消失,玉面泛灰口角滴血,不用问,准是身负重伤,已至油尽灯枯之境了。他在警惧中泛起了无限希望,向插翅虎望去。插翅虎耿天雄也正向他望来,两人心意相通,会意地略一点头,随即柔身扑上。 另一面扑上的是一条黑影,那是玄衣仙于是翠华,她凤一点头,随即柔身扑上。 另一面扑上的是一条黑影,那是玄衣仙子聂翠华,她凤目中泪光烁然,银牙紧咬挺剑急截插翅虎。 “哼!果不出所料。绿飞鸿早已在旁戒用,石火中烧,语音一起,即一剑戳出。两人功力相当,响起一声金铁清呜,一红一黑的身影各退三步。 同一瞬间,绣影一敛一张,阎王令主插翅虎同时暴退一丈,每人的袖底,皆现出两道细小的剑痕。 他们在出招击向文俊时,突然绣影不是以直线射出的,而是神奇地扭曲闪动,大异常情,绣是不可能之事,可是事实具在,不容怀疑,他们一以一瓜刚切人仍影,袖底以感到寒气侵骨。这两个字内双凶,毕竟身手超人,而且经验丰富,在危机一发中硬将暴进的身形撤回。看了袖底留下的天残剑痕,两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文俊眼前仍然模糊不清,谨是凭听风辩位术运剑,求生本能支持着他,虽浑身发软亦起立不倒。 插翅虎两人惊怒交加,煞气直冲华盖,阎王令主一挫钢牙,说道:这小子用的是甚么剑法神奇诡异,大异常规,咱们得活噙他迫出内情,再慢慢让他饱受凌迟之苦,方消心头之恨。” 插翅虎说道:“人可任卜兄处治,兄弟要的是天残剑。” “耿兄如此分派,兄弟深以为然,但如何近身擒人,耿兄可有高见?” “卜兄的辟历针,兄弟的五虎断魂针,皆是天下奇毒,霸道绝论之物,绝不可用,何不请令媳下手,今媳一手三暗器为江湖一绝,大可一伏身手给兄弟一开眼界。” 两人皆以传音入密之术说话,外人皆不知内情。两位主人在一旁边商议,其余的人全挺兵刃在一旁戒备。 绿飞鸽和玄衣仙子拼了一招。又重行扑上。 “四妹,你疯了么?”红燕子闪在两人中间,向乃妹喝间。 绿飞红粉面铁青,气虎虎他说道:“我才不疯,那泼妇想救姓梅的;你看看她那情急模样,先擒下她再说。”说完,便想绕过红燕子的身侧。 天色即将尽黑,人影模糊,玄衣仙子脸上的表情已难分辩,但仍根本不理红燕子姐妹,面向文俊缓缓举步。 天空中响起两声鹰呜,宿乌突然惊呜不已。 红燕子又将乃妹截住说道:“且慢”!从井救人,智者不为,何况在两方高手环司之下,你怎能胡说八道?”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玄衣仙子听的,文俊在五老峰下以德报怨,救她于黑龙淫威之下,大病半月,致令文俊蒙上江湖淫贼之名,她不象乃妹淫荡,本性亦不坏,常因此耿耿于心,时想觅恩图报。可是双方仇怨深结,化解无由,她只好徐待机缘,聊尽此心而已。 玄衣仙子的神情,她何尝不知。上次五老峰下拦截文俊时,玄衣仙子亦是参予者之一,自那次事后,玄衣仙子性情更为仰郁,举动泅异,有时幽幽叹息,时而独自低须苦笑,比往昔更为孤辟,更不易亲近。非女人不足以说了解女人,红燕子虽不知玄衣仙子与文俊交往内情,但已出她定然陷绝望的情纲中不能自拔了;至于对方是谁,任谁也不知底细,今天总算真象大自。 玄衣仙子果然罢然一警,她想:自下局势已不可收拾,多死一人干事无补,何不静观变化,相机救他呢?这时,所有的人紧张地注视着文俊,他手中的天残剑指向前方,身形摇幌不定,正在运功调息。 插翅虎和阎主令主缓缓移步,一左一右徐徐举步。正前方,是一身淡红彩裳,色极媚极的玉面罗刹金窈娘,她双掌提至胸前,举步慢慢欺近。 文俊已逐渐清醒,星目中神渐复,天残的绣迹,亦在缓缓褪去。 突的两声长笑,一令一爪左右齐出,罡风突发。 玉面罗刹双手齐扬,淬毒针五芒球漫天飞午,柳叶回风刀盘旋而飞,有些发出锐啸,有些无影无声,向文俊胸腹飞射而去。 一令一爪近文俊,天残剑再度扬威,两朵剑花左右急射,剑气丝丝刺耳。兵刃相触之前,如山暗劲先行相搏,文俊虽说仅可用上四成劲。但神奇的大周天剑法,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所发的内家真力虽震回。但剑尖却由一令一爪的空隙中一切而入。 两个字内凶人不想三败俱伤,各怀私念,赶忙封招急退,差点儿被天残剑点中。文俊也力竭欲倒,摇摇欲堕,天残剑又恢复原状,星目中神光倏敛。三称歹毒暗器恰好射到,配合得天术无疑。恰到好处! 文俊神智仍清,虽已惊觉到危险到危机一发,但已无力回避,百十枚暗器四面射到,会绕旋的回风刀委实防不胜防,挥翼放蓝羽毒鸩天下至毒已经无力取出了。 五芒珠着体即堕,回风刀把他的蓝色劲装划了无数裂缝,只有淬毒针霸道,射入腹股三分之深即无力再进,其中二十枚之多。他浑身坚逾金石,但仍难完全反震玉面罗刹的全力一击,浑身一震,屈下一腿坐倒在地。 在叱喝和尖叫声中,阎王令主和插翅虎不约而同,齐向文俊扑去。 玄衣仙子本决定以后相机行事,可是一个身陷情罔之人,感情异常脆弱,易于冲动,更经不起打击,眼看心上人生死须臾,一切打算全化乌有,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救他! 她凄唤一声,舍命扑出。 暮地里,推山裂石的狂风卷落,罡风如怒涛澎湃,林木纷折,大道上走石飞砂,两团硕大无朋的黑影自天而降,急似奔雷,黑影之前,两双火眼金晴光亮如电,慑人心魂。 在场的高手们惊得浑身发抖,只一瞬间,狂叫着向林中飞逃,跌跌爬爬狼狈已极,两个字内凶人见多识广,大惊失色,举兵刃向中急挥,双足一点火速后退。 玄衣仙子起步在后,罡风压体她便爬伏在地,没命地向文俊抓去,利用两黑影追袭众人的瞬间,他爬近文俊,颤声轻唤:“梅恩公,我是华翠黛,我负你离开这儿。” 她拉起文俊虎腕,取下夭残剑迅速归鞘,背起文俊窜入林中,向西面山林密处逃去。 文俊心中清醒,他想挣扎,可是浑身力道尽失,只好由她摆布。 这期间,只有一人看得真切,那是绿飞鸿;她被乃姐拦住,气得杏眼中冒出火来,赌气走到林缘,死盯着玄衣仙子。这泼辣妇以前曾对文俊说:“得不到你只有杀你;她得不到文俊,连杀他她也千,怎肯让另一个女人插入其问?所以把玄衣仙女恨得牙痒痒地。 黑影突然凌空向众人袭击,别的人亡魂似的逃命不迭,她在一旁看得真切,感到诧异万分,怎么凌空下击的怪物,并未向玄仙子袭击?玄衣仙子一走,场中正乱得一场糊涂,她来不及出声交待,跟踪便追。 众人被怪物突然猛袭,措手不及,闹了个手忙脚乱,伤亡狼籍,等他们避入林中,惊魂初定已不见怪物的踪迹,只有夜空中传来一阵急燥的鹰鸣,久久不绝,终于越去越远,良久方寂。 插翅虎对身畔的阎王令主道:“兄,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妙,那小子恐怕已被两个扁毛畜生救走了。” 阎王令主心有余悸他说道:“这两个畜生在此出现,难道说出现鹤鸣峰的人,真是无双老两个老不死?” “说不是?看样子,那小子定与无双老有些少字源,后咱们可睡不安枕了。”据兄弟之见,却恰好相反。” “兄有何高见?” “众所周知,一僧三道无双老这几个老不死,不管闲事便罢,要管就毫不容情,出手不留余地。目前鹤鸣峰下无双老现身,仅示警武当即行隐去。今晚亦仅命两个扁畜生吓唬我们,人并未现迹。如果那小子与两老有渊源,以咱们字内双雄一霸众多高手,围欧一个后生晚辈,即使没沾渊源,老不死也不会放过咱们,可见适缝其会的成份为多。” “这倒有道理……” “苍茸恩燥而鸣,事态大不正常,定然将老鬼引来,将我们由林中驱出,咱们以迅速离此地为妙。” “兄弟正是此意。这些老鬼功参造化,非人能敌,离开此地为上上之策。” 不久,林中寂然;只有大道之上,一滩滩鲜血令人触目惊心,告诉人们不久之前,这儿曾发生惨剧而已。 半个更次后,天空中降下一双硕大的巨鸳,倏然落在路中,上面下来了曾在鹤鸣峰现身的武林前辈无双老。 老头子说道:“怪事!大苍二苍双睛可以在百里上空明察秋毫怎么会让那妙娃平白失踪了的?” 老太婆指着路旁草木堆砌的残枝,和路侧的深沟说道:“以地势而言,怪大苍不得。他们袭击众贼之时,定然无暇兼顾那娃娃,那娃娃功力何等深厚?乘机脱身并非难事哪。” “地面倒了这许多人,大苍怎会想到他仍能脱身?我们再在左右近搜搜看,也许他受伤甚重,晕倒附近呢!” 老头子说道:“试试看吧!老花子的重托,竞被你我一时大意断送了,真可说阴沟里翻船。” “老花子他自己在雷音古沿纳福,假和尚又在百花洞天快活,却将难题往我俩身上推。 既然那娃娃一身做骨,不领任何人盛情,自有他的缘份。你我又不能出面自讨没趣,救他两次算是已尽人力,只好看他自己了。” “别怨老花子了,他也是后悔难安哩。那两群小配已经狼狈而循,并未将那娃娃擒住,我们仔细些搜,也许可以找到他。”声落,人影突沓,身法之快,骇人听闻。两只巨惊也分左右冲天而起,分头寻搜。 玄衣仙子背着文俊,向西面深山林密处落荒而逃。她功力甚深厚,在十大报应神中,论功力在三四名之间,身上背了一个伟岸沉重的人,毫无妨碍。 后面百丈左右,绿飞鸿刁尾紧追,她的轻功稍次半筹,但却是单身。所以始终保持百丈距离在深林之中,且在黑夜,目力仅可及丈外,全凭千锤百炼陶冶出来的听觉,追踪百丈外的轻微足音和枝叶擦动声响,紧盯不舍。 玄衣仙子亦感到身后人追踪,慌不择路倾力奔逃,想将迫踪之摆脱。 直奔出二十里之遥,好感到身后迫踪之人,轻功并不比自己高明,不然早该追近了。她心中大定,认准正西方向进入丛山峻岭之中。 文俊昏昏沉沉,逐渐清醒,例以九如心法行动,将体内经脉中于血缓缓排出。至于那些针伤简直对他毫无作用,虽天下至毒地,区区淬毒针何足道哉? 他体力未复,但耳目仍很灵敏,已发觉身后远处有人以奇的轻功法紧迫不舍。他感到玄衣仙子体中的香汗,已湿透薄裳,渗入他的衣内,脚下渐缓,再往前奔跑必将虚脱而死。 他低音虚弱他说到:“华姑娘,这样下去你将累死,追踪之人相距尚远,我们且找隐蔽处先且躲上一躲。” 玄衣仙子一听他已能说话,精神大振,一面向前疾走,一面问道:“恩公可感到体内有异么?金窈娘的淬毒针歹毒绝仑面如无独门解药,半个时辰内无可挽救。恩公既能说话,想是未中暗器呢。” “这些小玩意不足为害,天下至毒亦难伤我。但追踪之人已接近至三丈以内,还是先躲一会儿再说。” 玄衣仙子不再犹豫,向左急窜。这里是无数怪石古林形成一座山谷,夜黑如墨,新月早隐在山后,满天繁星的微光,被林木全行挡住了,这里即使白天,也是阴森可怖的鬼域,何况夜间? 玄衣仙子背着文俊,钻入一座密林,将文俊倚在一座巨石旁,找出长剑隐在一旁,专候来人现身。 绿飞鸿迫出数十丈,突然发觉前面已听不到足音,她冷哼一声,回头凝神搜索可疑之处。渐渐地接近玄衣仙子藏匿之所,逐步接近。 突然间。东北角半里外传来了清晰的门扉响动声,有一个苍老的嗓音道:“两位菩萨既然坚持,在下只好据实回报;但目下江湖大劫已临,恐非独其身所能置身事外。敝堡主深知二位循世三十余年,已参悟上乘妙谛,如能出面共诛此僚,造福武林,功莫大焉,尚请三思。” “贫尼等隐身于此,不问世事三十余年,武林恩怨一笔勾销,不复作人世之想。施主盛意相邀无奈贫尼已经誓远红尘,自赎恶吐,只好讼主失望了。”这是一个清越的嗓音,从容而吐字有金石之声。 “施主何不请当年武林三老,一伸武林正义呢?”这又是一个清越的嗓音,带有甚浓的湖广语调道:“据贫尼所知,东海神龙,必可知道她的行踪,贫尼虽非住在三老之前,其实功力比三老相去甚远,施主邀贫尼了山不请三老,实是大错。” “敝堡主确已亲赴东海恳请三老。可惜不迂而归。其实两产位菩萨当年行道江湖,声誉大隆,并无其匹,只消两位出面。那狂小辈怎敢再行肆虐,不久之后,敝堡主当登门拜谒,还请两位暂勿云游,尚望见允。” “烦施主上覆堡主,贫尼实难破誓,绝不干预武林是非。”前一个清越嗓音接着说道: “此间不留贵客,施主见谅。贫尼不远送了。” 绿飞鸿听至此刻,展开轻功向说话处奔去。 另一旁的玄衣仙子心中一动,伏在文俊身畔,低声说道:“那苍老的音喉,乃是吴天堡的五毒判官苗成,他是阎王谷圣手华陀的大徒弟,打入吴天堡侦查宇宙神龙的举动,他在邀请武林隐逸与你为敌。” 文动俊沉思片刻,也低声说道:“排名在武林三老之前,你想该是甚么人隐居在此?” “听语气,象是两个尼姑。” “是了!两尼深隐,三老潜踪,双凶中天,一霸河沟。这是二尼,三十年前脱离江湖的二尼了。” “正是他们,菩萨圣尼与百了神尼。 文俊长吁一口气说道:“要是她们,我们大概无妨。” 不久,东北角响起几不可闻的足音,向这儿搜来。 文俊轻声说道:“那恶贼来了,有两入的足音,刚才追赶之人,定然与五毒判官厮熟。” 华姑娘说道:“我的剑法不输与他,万一搜到这儿,我可以斗他百招以上,你可以么? “我可助你,小心他的暗器,不要离开我三丈以外,三丈以外我的腕力已不可及,因我内腑受伤,仅可用一成劲。请记住,万一受伤,赶忙回到我身畔,我有办法驱出体内任何奇毒。” 他挣扎着坐正身形,取一块千年玄参放入她樱口内。低声说道:“吞下这那个玄参,可以却毒的。” 华姑娘就他手上把玄参吞了,感情他说道:“谢谢,我会珍惜我自己。她轻轻地站起,闪至一株大树后向外戒备。 两条人影相距一丈,并排搜到,已距两人隐匿处不足五丈了。 玄衣仙子暗中一咬银牙,暗骂道:“是她!这贼人。” 文俊早已看清来人,正是绿飞鸿和五毒判官苗成,左掌心扣了一把黑白棋子,右手指缝夹了四颗特制的黑棋子;那是他在江西,由三剑一奇雷安处悟出的奇特暗器,每一颗棋子中,安装上一杖小针,在江西他曾使用过。但这四杖棋子中的小针,却是浸了化血神砂的绝毒玩意,一入人体,血液渐渐化为清水,不死何待? 五毒判官和绿飞鸿一停一搜,逐步接近,身法轻灵迅捷,倏现倏没间恍如电闪。快接近林中巨石,两人聚在一起,附耳商量片刻。 文俊浑身无力,紧咬钢牙,他心中暗付:“这两个男女身手都够高明,华姑娘以一敌一我仍不放心,以一敌二确是冒险;我不可稍存妇人之仁,必须先拾下一个才行。” 对方隐身在四丈外树根旁,向这儿侧耳倾听,凝神察看良久,方稍行分开。 玄衣仙子屏息以待,手心直冒冷汗。人影突现,快似电光石火。五毒判官扑向石后,绿飞鸿则纵向右前。 “打!”文俊叱喝一声,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急射五毒判官。在这生死关头,他仍不失大丈夫之风,喝声在前,暗器后发。 玄衣仙子剑似游龙,迎着绿飞鸿挥出一剑。 五毒判官陡然一惊。急切中向旁一闪,右手急撤胁下判官笔,左掌劈出一劈空拳,将呼啸而来的白色棋子震飞。 他心中狂喜,因棋子力道甚弱,显然对方功力还及不上三流江湖朋友。 白棋子飞出的瞬间,黑棋子已跟踪射到。五毒判官身形下沉,单足着他,听风辩器,伸手一掌切出。黑棋子被他雄劲的掌力,震得粉碎。 “打!”又是两颗黑棋子飞到。 五毒民已发觉暗器是瓷造的棋子,不由心中冷笑,右手判官笔急拔下盘那一粒,伸左手去捞射向盘的另一颗。他算得是玩暗器的老行家,能打能接,任何暗器也别想在他面前含糊,只消一听飞行时的啸声,或一看形影,便知是怎么回事。 六十岁老娘倒绷孩子,不是不会,那是她不在乎之后。五毒判官也是不在乎,终于着了道。 判官笔一振,黑棋子立时粉碎,左掌的黑棋子也就同时到手,他狂笑道:“小辈,哈哈!你简直班门弄斧。哈……哎呀!不……”他扔掉黑棋子,探囊去取解毒丹。可是晚了,手一按胁下革囊只觉血脉一驰,浑身发软,判官笔失手落地,腿一软,缓缓跪倒。 倚在石上的文俊,咬着牙缓缓站起,向五毒判官走去,脚步不稳,但神态仍然从容。绿飞鸿吃了一惊,一剑迫退玄衣仙子,向这儿便抢。 玄衣仙怎肯让她如意?娇叱一声,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把绿飞鸿迫得只好回身招架。 文俊走到五毒判官身畔,伸手点了他的玄机、将台、和七坎大穴,阻止化血神砂传人心室,将他身躯放平。 三丈外林木映掩处,有两个灰影向这儿凝视,两人都扣指当胸,似在蓄劲待发。 文俊功力未复,两灰影又艺臻化境,故而并未发觉三丈外有人隐伺。 文俊冷然问道:“苗成,我有话问你,你最好从实道来。” “快问,给我个痛快,我体内万盅咬咬,受不了。” “双凶一霸为祸江湖,顺者生逆者死,东海神龙全家在星子几乎被你们杀掉,还是梅某拼死将他救出。你这厮怎能信口雌黄,在两位世外高人面前颠倒黑白,把我说成武林不齿的败类? “那是堡主所差,少向苗爷问难。” “闻人老贼目下安在?” “你找他也是白废劲,对你有害无益。” “刹师之仇,不可不地发,你说是不说?你最好自爱,铁打金刚也难抵受梅某的酷刑。” “堡主日内东下,塞北人魔也不久东来中原,你小心好也。” “不劳挂心,梅某一腔热血等着挥洒。圣手华驼可是阁下的师父?” “你很精明,正是家师。” “盅菌由何处得来?” “我也不知来处。” “大巴山云雾岭毒毙双龙之事,阁下可知其详?” “你是何道于盲,阎王谷之事,苗爷一概不知。” “你师徒分处双凶之所,两得其利,瞒得了双凶,却是逃不过在下耳目.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你真是个毛孩子,暗中客人之事,虽亲如父子亦不令知之,即使家师下手,他怎肯让我知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你推得一乾二净,在下也不为已甚,反正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屡次暗算我的帐,一粒棋子两下里扯直。”一说完,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又说道:“你中了化血神砂之毒,半个时辰内还可解救,你号五毒判官,自然知道解毒之方,少陪了。” 五毒判官心中一惊,他知道那是假话,半个时辰之内,早已成为一具僵尸啦,除了取得千年玄参,根本没有解毒之药。他在绝望中涌起了杀机,乘文俊站起的瞬间,强动真力于右掌,大吼一声拼命一掌扔出。 “拍”一声响,文俊向后一挫坐倒,喷出一口鲜血,他虽有防袭之心,无奈功力已失去九成想避亦力之从心,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五毒判官妄用真力,穴道刚解,化血神砂毒立侵心脉,嗯了一声,手足一伸立即气绝。 文俊踉跄爬起,注视着五毒判官的尸体喃喃他说道:“恶贯满盈,报应昭彰,你可说死得其所。”说完,缓缓移步向两女恶斗处走去。 暗影中的两个灰影,象两俱石翁仲,眼看惨剧发生和结束,始终未移动分毫。 玄衣仙了和绿飞鸿恶差别正酣,半斤八两势均力敌,剑如游龙,幻出缤纷电芒,吞吐之间,危机一发。 两人力拼卅照面,各展奇才,换了百十招谁也抢不到优势,再拼百十招或可分出优劣。 “华姑娘,小心暗器!”文俊在一旁大叫,他知道绿飞鸿深得乃母玉面罗刹的真传,在氤氲山庄的他就挨了她三柄回风淬毒柳叶刀,所以替玄衣仙子担心。 玄衣仙了一生不用暗器,上次五老峰解文俊之危,用的是须上银替攻袭黑白无常,危是解了,几乎死在玄阴死毒之下,要没有文俊援手,恐已活不到今天。 不善用暗器之人,避暗器不见得有绝对把握,所以她步步提防,不敢解胆他攻,这也是久对百余招不分胜负的主要原因。 绿飞鸿是在找机会一显手段,她的一手三暗器比乃母在而罗刹差做不太远;玄衣仙子步步提防,她也就不敢贸然出手,以免劳而无功。 文俊在旁一叫,她可心中一动,一剑错开玄衣仙子的一招“玉女投峻”,接着突出“分花拂柳”将“玉女投峻”点来的三剑一一化解,左掌向文俊急伸,三把回风柳叶飞舞而去。 玄衣仙子大惊,她知道文俊真力已失,绝对躲过三把可以回转的飞刀,惊叫一声,飘身急绞去势如电的回风力,她这一动妄动,被绿飞鸿料个正着,扔手振臂抬腿拧腰五芒珠淬毒针还有九把回风柳叶刀一齐出笼,向斜扑而出的玄衣仙子射去。 文俊早知不妙,左掌中的黑白棋子电射而出,“满天星罗”的手法端的高明,锐啸飞旋密如骤雨。 三把口风刀闪电似射到,在身前三尺外突然分,一左一右一向上升,“呀”一声齐向左右胁和后脑折向急射。 文俊是暗器大家,他的黑白棋子就是走弧形道路的怪物,刀到他声色不动,徐徐踏前半步向身后劈出一招“倒打金钟”,怪!这一掌与暗器袭来的方向,相差万八千里,但暗器如被神奇的吸力所引,丝丝发啸随着折向,跟着掌风向后飞走了,三声轻响,贯入后面大树之内,同一瞬间,玄衣仙子和绿飞鸿同时惊叫一声,双双探剑栽倒。 原来满天星罗手法,并未能将飞玄衣仙子的三种暗器全行击落,五枚淬毒针射中玄衣仙子的右臂、脐下和右腿外侧,玄衣仙子怎能不倒? 绿飞鸿也被三粒棋击中,一伤左子乳子期门穴,一中脐下中极穴,另一粒直贯心室,她也倒了。 文俊一见玄衣仙子倒下,狂叫一声,跄踉向前猛扑,跌倒玄衣仙子身侧,急声问:“听姑娘你……你伤在何处?” “不要紧,只有脐下一针深入内藏,恩公可带有磁石么?” “糟!我没有磁石,”文仅仅额角上冒汗大呼道:“我功力未复,不能以内家真力吸出铁针,这……” “目前尚可支持,好在先服上千年玄参,针上剧毒无法肆虐,倒无大碍。” 文俊扶她坐起,安慰她道:“我静养一天,或可恢复六成功力,再替你取针,只好苦你一天了。” “恩公放心,我还能忍受一日之苦。请劳驾看看华姑娘伤势如何?” 文俊放卞她,瞒珊走到绿飞鸿身畔,扶起她的上身,不由摇摇头,长叹一声轻唤到: “卜姑娘,……” 绿飞鸿脸色死灰,眼角挂下一串泪珠,手足淡冷,鲜血由伤口涌出,将胸前和腹下染得一片腥红,她正魂游大虚,文俊一声轻唤,却又使她醒转,张开无神双目,她发觉上身正倚在文俊怀中,便幽幽一叹,微弱他说道:“能死在你的怀中,我已无憾,万一你死在我怀中,我不知该如何悲痛啊!” “卜姑…… “文俊,对不起,我是这样对你。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可是爱极生恨,因为事实上我们不可能相爱,清泥渡深陷情网,不可自拔,我是一个万人唾骂的……” “别说了!卜姑娘,我……” “不!让我说,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阎王谷是人间地狱,为江湖所恶,你绝不会失身贼侧身阎王谷,所以我发誓,得不到你毁了你,阎王谷联合武胜关和吴天堡全力对付你,并不全为了天残剑,在我的其中捣鬼。”说在这儿,语气渐弱,稍停又道:“我卜家祖孙三代,多行不义,可以道出报应临头,天幸我是死在你的手中,我死冥民俊,请记住,情之一字误尽天下苍生、 你,你不是木石人,我可以看出你的心地,终将为情所误,你得小心谨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你收起愤世疾俗之心,还你本来。” 文俊浑身一震,两颗泪珠滴下鹿埃。 “俊,我不怨你,频死之时请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卜姑娘,你说吧,梅文俊只要力所能及,必如所命。” “为我卜家留一香烟,不可赶……尽……杀……绝“我将尽力而为,姑娘请放心。” “俊,叫我一声,我可九泉……安……慰。” “雁,我……我……” “谢谢……你。俊,我……去了,来……生……再……见。”她长叹一声,眼廉缓缓阁上,溢然长逝。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一旁的玄衣仙子听得直皱眉,这个逢号恨海狂人愤民嫉俗的男子汉,竟然是个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大丈外,岂不是奇事么?但再一想,却又泛想无穷感慨,和深深的内疚,这显出他内心本是善良,不失赤子之心,比那些自命英雄,杀人如儿戏的好汉们,不知高明了多少千万倍,她自己也因一念之私,在马背上暗算了桃花仙史,比起他来,不是大大不如? 文俊抱起绿飞鸿的尸体,吃力地起向玄衣仙子,突然,他骇然一惊,两脚生了根,腹中冒出一股凉气,玄衣仙子一怔,随他的目光去,也骇然失色。 三丈外怪石之旁,也知何时现了两个灰影,头上光光,灰袍飘飘,分明是两个老尼姑,正向文俊注这高,眼中神光湛湛,显是两位武林高手。 “阿弥驼佛!” 后面突然响起一佛号:“贫僧晚来一步。” 文俊和玄衣仙子转身一看,又是一惊,身后丈外,也现出一个高大的中年僧人。 “无量寿佛!”银铃似的嗓音又从左方林中响起,道:“诸位见死不救,未免有失慈悲宗旨,贫道来时,诸位皆已先临,何以袖手旁观?” 文俊和玄衣仙子又是骇然,转首一看,三丈外不知何时,现出一个美如天仙,风华绝代有青年道姑,玉色道袍飘举,手中拂尘迎风飘摇,看去恍若仙子突降鹿环。 “贫尼不问世事,略一犹豫,救应不及,仙姑休怪。” “贫僧闻声赶来,已迟一步,此女与贫僧骨肉连心,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实是罪过。” 美女冠笑问道:“道友莫非是四海游僧云非大师么?” “贫道偶经五台,途遇令师善远,承告道友身世,并请代促道友回山,令尊及令弟多行不义恶根深种,人力不可回天,逆天而行,将惹无穷杀孽,愿道友三思。” 文俊心中一惧,暗叫“糟了!”听青年道姑的语气,这位云非大师,分明是阎王令主的长子什余年前披发入山不知所终的卜或练,目已功力未复,动起手来实不堪设想。 “请道友明示仙号,贫僧斟酌,事在人为,贫道虽为佛门弟子,对因果之说,尚未能大澈大悟。” 女道士仍然含笑相询道:“道友是明知呢,抑或故问?” 云非语气颇不友善道:“要修至心如明镜,贫僧尚须一甲子苦修,但今日之事,贫僧不可能撒手不管。” “道友如何打算?” “要这一双男女,偿贫僧侄女一命。” “贫道虽未目睹经过,但令侄女临终数言,贫道在三里外以天听之术尽入目中,是非明矣!道友如坚持如此,贫道亦不能撤手不管。” “道友咄咄迫人,贫僧只好领教高明了。” “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不配。”女道士不笑了。 “哼,道友好大的口气,云非倒不信邪,”他双掌缓提,举步向道姑走去。 道姑淡淡一笑,若无其事他说道:“令师世高人,拳拳无敌天下,也不敢在贫道面前放肆,你的能识确值得一赞。” 云非一怔,停步不前,怒声问道:“道友究竟是谁?” “贫道蓬莱真如。” “善哉!原来是三仙门人,人称飘渺担娥的真道友。”两老尼中之一上前合掌一礼,又说道:“卅余年前贫尼隐修之先,曾风闻道友中原前往昆仑,此后无缘一见,想不到三十年后,道友仙颜常驻,诚已修至金刚不坏玄玉归真之境了。” 缥渺担娥稽首回礼,含笑问道:“这位定是人称菩蝗圣尼佛光道友了,那位可是人称百了神龙的百了道友?幸会幸会。” “道友修为至深,一看即知贫尼名号,可佩可佩。”百了神尼回了一礼。 三人打招呼,云非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缥渺姐娥在江湖籍籍无各,识者极少,但三神仙的名号可吓坏人,当年白龙一役,蓬莱三仙为了要和雷音大师较技,将各大门派弟子全行赶跑,功力不深,今人心胆俱寒,这乃是尽人皆知之事,云非怎会不和在,他心中发毛,但又不相信这位娇艳如花,看去弱不禁风的女道士,会有真才实学。 他心中生疑,却又不敢鲁莽,想罢手却又不甘心,故而十分尴尬。 缥渺担娥知道他心中不服,娇然一笑道:“道友心中不信是么?” 云非吓了一跳,口中却说:“也许……” “蓬莱以玄天神罡独步武林,道友请看是与不是。”她截住云非的话头,一面道,一面玉掌徐伸,虚空向身侧丈外,两株合抱古按去。古木纹风不动,她已将掌收回,淡淡一笑。 云非正茫然莫解,突然,古木“哗啦”一声,向外轰雷也似的倒去。他吓了个胆裂魂飞,半响做声不得,良久,他长吁一口气,步至文俊身畔,茫然接过绿飞鸿的尸体,大踏步越林而去。 缥渺袒娥注视文俊良久,突然向两尼稽首道:“不再打忧道友清修,后会有期。”音落,白影一闪,立时形影俱缈,只留下一丝幽香,流动在空间里。 文俊心中百感交集,心道:“我错了,世间奇技异能之士,比比皆是,我不该急于报仇,鲁莽下山,我该花一年功夫,把师父所授浩然正气练成,方能行道于江湖,报仇雪恨何至于如许艰辛?” 自此,他动了潜修一年之念,可惜与愿违,一直等到身惟大难之后,方悄然隐名埋姓苦修,也由于他心有所奇,仇恨深埋故能夺心一志,摒除杂念刻苦用功,加以他先天秉赋大异常人,只三月之间,便将浩然天上气练成,一举而震惊天下,武林感动。 “既入柄谷,也是有缘,女檀越身受毒针所伤,贫尼愿略尽绵力,竟此功德。”菩提圣尼语毕,上前抱起玄仙子,向东北角缓步而去。 “小可如同身受,谢谢二位前辈大德。”文俊一躬到地,向两尼施礼。 “檀越内腑受伤奇重,请移玉蝎居,贫尼尚可勉尽绵薄。”百了神尼亦含笑相请。 文俊不愿留此,他怀念保康故圆那神奇的石洞,和清凉山下那缺乏温情的家,虽然后母对他百般凌虐,但亲情仍在,人在年岁增长饱经风霜之后,惟一魂牵罗嗦之事,就是那块土生土长的故圆,和孕育自己的那个家,文俊也不例外,后母虽外贤,但父子之爱永存,手足之情长大,他要回家叙天论,幌早四年余,父亲头上的白发又增几许?弟弟该长高许多了吧? 甚于内腑之伤,他不在乎,他有把握在短期间自疗痊可,而且他也不愿受人恩惠,那是精神上胜负荷的重担,象他这种做骨天生,而又感情脆弱的人,有这种念头原不足异。 “小可重事缠身,不能久留,神尼好意,感铭五衷,愿神尼清修有成,法体万安,小可告辞了。”说完躬身一礼,向讶然回身的菩提圣尼走去。 圣尼怀中的玄衣仙子惊问道:“恩公可是走么?” “叶姑娘,请谅小弟苦衷,不得不先离去,且听小弟一言。令尊堂已脱魔掌,可能已隐居武陵福地,姑娘仍留阎王谷,定然是为小弟之事而危处江湖,此恩此德,梅文俊没齿不忘,江湖鬼域,隐恶重重,小弟恩仇了了,亦将隐成化外与草未同腐,姑娘千金之体,宜自珍重,万一有三长两短,小弟万死莫赎。伤愈之后,请速返武陵以叙天伦,他日有缘,小弟当专诚前往请伯父母金安,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俊……”玄衣仙予以袖面,低声饮位。 “别了,珍重,请记住!速返武陵,免伯父倚间相望。”说完向菩提圣尼深施一礼,转身走向巨石,提起小包裹投入林中。 两尼怔怔地目送他身影消失,方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了。不久,一只巨大的苍鸳在林梢掠过,向东北角一闪即逝。 三天之后,清凉山后那神奇的古洞前,文俊换了一身新的兰色劲装,身背包裹,佩剑挂囊,乘皓月初升之时,搬来一块千斤大石将洞门堵上,以垂下的藤萝掩住形迹,向保康故圆展开绝世轻功掠去。 在月色如画下,一缕淡淡黑影快逾电闪,飘过深山古林,令人不辣形影。这三天中,他不但内伤复原,功力又上了一层楼,他第一次以绝世轻功,“御气蹑空”赴路,意动神动,得心应手,感到无限欣慰。 初更将尽,厅堂中据椅闷坐的梅春冰这几年来已经象是换了个人,当年的风采已不复见。头上已经白发。目中无神,额下肌肉松驰之象,额上皱纹说明了他这四年来,乃是在忧伤而又无奈何的心境下度过的遗痕,他茫然的目光,从门内直望门外苍茫的夜空,他的心空虚得象白纸,似有所见又一无所见。 厅后穿堂里,一灯火。这里茧介乎内院与外厅之间的空敞厅堂,外客至此止步,改由两侧走廊进入别院客舍,往里走就是内院了,内院里转出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右面妇人正是文俊的后母盛氏,她牵着的小娃儿,就是她的心头肉梅文彦,文俊的八岁弟弟。 这四年来,梅春冰因爱子的失踪,日困愁城,性情渐变,除了经常流连在保康城中诗酒朋友之家外,在家亦极少与盛氏周旋,把一个温暖之这有,搞得冷如冰天雪地,以往盛氏发横耍泼,他还在形色中表露喜怒哀乐之情,而这两年中,他仅是淡淡一笑毫无表情地出门一走了之。 盛氏这几年也受够了,她开始懂得了人生,开始发觉自己的愚蠢,开始怀念四年前温馨的甜蜜岁月,更开始了解丈夫痛失爱子的深刻心情,她变了,变得了解什么是亲子之情,什么是爱,她更染上了忧郁,恐怖的阴影爬上了她的眼里,梅春冰衰老颓唐的心境,让她看到了未来悲惨的远景。 她变得比以前温婉,宛若两人,暴戾之气一扫而空。可是她无法改变丈夫的生活,梅春冰的哀伤始终抹之下去。她知道绝望了,悲痛往昔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只能日夕以泪洗脸,承受那漫长无尽的痛苦折磨,她脸上消失了往日的风华,眼角现出皱纹,神情木然地牵着文彦的小手经过穿堂走向外庭。 梅文彦已开始懂事了,父母之间冷冰冰毫无欢乐的气氛,也影响了他,他变得木然而消失了童真,也像四年前的文俊,沉默而孤僻了。 主侠三人出到外庭,梅春冰似无所觉,无神的目光,遥向遥远的天际。 “老爷,妾有一言……”盛氏在一旁坐下,低声道。 “晤!梅春冰并不看她一眼,举手乱摇止住她往下说。 “老爷,妾……” “好罢!我到张同年家中下两局,有事晚会儿说,或者对李艰妈说去罢”他推椅而起,缓步向外走。 “爹!”小文彦突然脱口叫,语音沉重。 梅春冰一呆止步,缓缓回头,注视人脸涌起孤独不满神色的小文彦半响,突然闭上双目哺哺他说道:“多像他的口气啊!四年余音讯全无,多漫长哪!四年!” “爹?你怎么了?” 梅春冰以颤抖的手,一抹额角,仍在自语:“一场惊梦,了了无痕,孩子,魂兮归……” “哎……”盛氏和侠妇同时尖叫一声,倏然站起,梅春冰如槁木,任何警扰也不动心,他感尖叫声来得突然,缓缓张开双眸,他看到了她们望向门外惊骇万分状的神色,小文彦也面现惊容怔怔地望向门外。 他徐徐转首,不由呆住了,大门外,站着一高大雄伟的身影,一身兰色劲装,显得英气勃勃更为伟岸,佩剑挂囊,凭添三分威武。 黑添惟的发结光亮照人,白玉俊面上,颊肉轻微地抽搐,澄清如水的双眸,以无可言宣的神色,盯着梅春冰已经开始衰老的面容,接着,两颗泪珠顺腮滴落脚边。 梅春冰突然双目放光,张口结舌。来客的脸上轮廓,像一声霹雳震动了心中那久干了的心湖,他跨前两步,抖颤着嗓音,脱口叫道,“你……你是……俊儿!” “是的。爹!”文俊感情激荡,抢入门内,张虎腕拥抱住父亲,跪下一腾颤声道:“想不到爹竟然如此衰老,好教孩儿心疼。” 梅春冰老泪纵横,浑身颤抖着抚摸文俊宽阔的肩背,头面一面说道:“四年多了,孩子,我想得你好苦,天见,可怜,你在我思念殷切愁绪难排之夕,神迹地平安归来。” “哥哥!”脸上未观笑容的小文彦,突然走近文俊身边,含笑牵衣相唤。 文俊看小弟已长得比两年前高了许多,那时他为了恨海狂人而返回古洞汲取玉浆,在屋前曾经见过,他这弟弟自小就百般呵护哥哥,情分深厚,经过四年的漫长岁月,手足之情更浓,文俊感上心头,放开父亲的拥抱,一把将文彦抱起,深情地轻唤:“弟弟,一别四年多,你长大了,哥哥身在天涯,心却在家中,旦夕怀思你对哥哥的情分。” “哥哥,你怎么不早些回来呢?” “弟弟,哥哥有不早些回来的原故,以后你会懂得。” “以后?哥哥不会再离开我们吧?” 文俊苦笑道:“会的,哥哥打算小住三天,今后又将奔走天涯。” “不!”文彦大叫:“哥哥,你不能走。” 盛氏愁容满面嗝喘着说道:“俊儿,你不能走。自你离家之后,你父日夕思念,不啻衰老甘年,妈知道往昔心肠窄狭,而致铸下大错,至今仍感痛伤,千不念万不念念你父亲将届风烛残年,忧伤蚕蚀之下,健康大不如昔,你也该遵守亲在不远游的古训,以慰父亲四年的哀伤,孩子,妈不敢奢望你如视亲母,但妈将待你逾亲生,以赎往昔罪行了,你不能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说着说着,她哀哀饮位了。 文俊想不到后母竟然能说出这种感人的话来,姑不认发也是真是假,所给予他的感受却至深至重,不由低声沉吟。” 梅春冰沉痛地问道:“俊儿,你当真不愿在家伴我么?” “爹,俊儿不想久离膝下,负上不孝之名,但孩儿真重任。必须离家一段时日,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孩儿不管事否可成,必将返家奉养爹爹天年,恕孩儿不孝”孩子,你的事能对爹说么?”日后,或许可以禀告,目下却是不成” 这时,大厅外人声嘈杂,都是家中的仆人佃户,他们知道失踪四年的小主人突然回家,都赶来一看究竟。 文俊一听人声渐近,不由一惊,他怨满武林,目前绝不能露面,便匆放下文彦说道: “爹切不可将孩儿今晚的穿着打扮向外传出,切记切记。孩儿先更换衣着再说。”他牵着弟弟投入内庭,巡自走向昔日所居的小小书房。 次日,文俊一家先至祖堂祭日,他哭倒在母堂前,午问梅春冰带着兄弟俩,到保康城拜望亲友,文俊头戴便中,身穿一袭黑绿长衫,显得风华翩翩,调悦出群,谁想得到这位温文尔雅的浊世佳公子,会是武林轰动艺压群雄的恨海狂龙呢? 第二天上午,回拜的戚友络缘于途,文俊的绝世于华,轰动了保康城,梅春冰家道小康,家世右谓出自名门,他自己高魁弦治六年第二甲进士,在保康是第一个获有:“进士第”荣誉的人,文俊本身虽未入学,不够格披一袭儒衫,但道学先生穷经洁难,却挡不住文俊渊博如海的反掌、一个个理穷词屈,感叹后生可畏。 儒林狂生皇甫洁才华盖世,他的弟子怎会差劲?所以文俊成为父老们赏试的对象,他的询问温文,如芝兰工树的风度,更成了街头巷尾赞慕的主角。 而那时学舍中的幸幸学子,由于朝庭重文轻武,以八股文章为取士标准,一个个埋头啃八股叶得骨瘦如柴,和文俊那七尺以上的伟岸身材相较,简直像小鬼遇金钢,不成比例,爱才的美入有是有,要说爱一入虽有才而却是痨病鬼的美人,恐伯不会大多,爱英雄的美人都是比比皆是。文俊在保康出入拜望,偷偷掀起的妞妞们不能说没有,这种美男子伟大夫还未结婚,要不赶快抓住他,抓准?难怪那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母们,一股劲往梅家跑。 一天忙着应酬,文俊不在乎,梅春冰可吃不消,要不是文俊在古洞取来王浆给他做饮料,他真难以应付。 午后,仆人来报:“翠猿主人东言平回拜梅先生。” 小霸王梅文俊怒打东方兄弟,以致离家出走,乃是尽人皆知之事,双方家长都为了这事心中内疚,翠圆主人家中楼高院深,极烽与外界往来,圆中不留外这和,主人也甚少在家,这些年来,双方从未过往,仅在途中相遇时,略为点头问好而已。昨日梅家父子登门拜望,翠圆主人恰好不在家,父子在人留下拜贴即行返回,想不到他会突然上门回拜。 文俊早已摸清翠圆主人的根底,而且向东方兄弟拼过老命,他知道兄弟俩已随阴山天魔走了,所以取登门拜望,他知道东方是老江湖,故而十分小心免露行藏,略一整衣,与乃父一同迎出来,东方平带了一名健仆,满脸春风步行而来。 他父子俩长揖迎客,梅春冰含笑道:“应昌公移玉在愿,蓬华生辉;后来疏于拜候,尚请见谅。”东方平表字应昌,故春冰称他应昌公。 文俊也上前行礼,恭敬他说道:“东方东伯万安,小侄文俊,久疏问候,老伯海函。” 东方平眼中阴蛰之光已经阴去,回了一揖,掀须朗笑,打量了文俊半响,说道,“春冰兄恭喜了,令郎失踪四年余,骤然安返,出落得幌如临风五树,可喜可贺。”又向文俊道: “贤侄,如果不是你脸上那双风目依稀可辩,在外真不敢相认呢。” 春冰含笑让客,在大庭落坐,文俊在旁立陪,仆入本上香茗,春冰打开话匣里,说道: “大子日前返家,咋日专诚至尊府拜候,适语兄离府未归。不克致候,吾兄不吝移玉蜗居,愧不敢当。” “兄弟自荆州赶回,得知令郎安返故里,特赶来致贺。”又对文俊道:“贤侄,你一别多年不知何处如意?” “小侄游踪四海,至各地书院请拜名贤,惜四年于兹,依然学无所成。好教老伯见笑。” “你于四年前突然失踪,急坏了多少入,贤侄,你能平平安安返家,我也可安心了。‘“叫、侄当年无知,误伤英群两兄,承蒙不究,小侄铭感丑衷,但不知英群两兄目下可好。” 东方平长叹一声,惨然他说道:“他俩人离家经年,至今音讯沓然,目下生死难料,好教人耽心,我相识满天下,竟无一人知道他们的讯息,亦是怪事,这次为小女婚卞致荆州一行,想不到我那亲翁反而在汉中见过他俩一面,怪的是时至今日,他俩仍未返家。” 文俊没做声,他不能将内情说出露出马脚,春冰却说:“恭喜吾兄,据说令媛行将远适荆州不知那家儿郎有此厚福?” “那是荆州长湖徐家,小女目下寄居荆州亲友家中,下月初兄弟即至荆州为其完礼,本来婚期定于前天初十,但徐亲家为了宵小所乘,因孙子之事大起风波,不得不将婚期礼延至下月初,兄弟为了此事,大为烦恼。” 他这一说,文俊却心中狂跳,东方玉将成为自己的义弟妇已无疑问,因孙发之事大起风波,显然指的是义妹延芝,难道说她又惹下什么麻烦了? 听东方平的口气,绝不是他的两个难兄难弟的兴风作浪,那么,是昆仑派在其中捣鬼? 他想起了剑圣途袭击之事,已料中五六分,不甲一阵烦躁,恨不得插翅飞到长湖一看究竟。 幸好东方平并未注意他的神情,继续往下说道:“世间其世盗名之徒,比比皆是,无内作浪这种人确是可厌,我那未来小婿倒是今人满意,亲家一门大小亦无可非议,只是他那些三朋四友,都是大名鼎鼎大有名望之人。却实在今人不敢领教。” 春冰正色道:“朋友非类,理他则甚,吾兄大可放心。” “兄弟当然放心,只是看不过心里难受而已。” 三人又说了一些俗事,东方平起身告辞,文俊父子送出院门外,东方拍拍文俊的肩膀说道:“贤侄,咱们毗邻而居,极少亲近,有空请光临舍下,也好增进你我之间的交情,目下我子女皆远离膝下,甚感寂莫,有空来吧!贤侄。” “小侄有暇,当亲往拜候,并向伯母问安。” 客人一走,文俊坐立不安,虎目中神光倏现,玉面上泛重重杀机,他端起茶怀,在厅中踱来踱去。 梅春冰突然发觉他神态失常,他那罩上一层寒霜的脸色,和那炯炯发异彩的眼睛,今人惊然而惊,不由大骇。 文俊心有所思,并未发现父亲的骇异神色,他心说:“八成儿是昆仑门人无耻地迫害芝妹,这一群卑劣动物,假使真如此无耻,哼!昆仑将万劫不复。” “得”一声脆响,接着了阵“沙沙”之声,他手中茶怀,成了一把粉屑,纷纷散落方砖之上了,梅春冰惊得一崩而起,张口结舌注视着那堆粉屑。 文俊也顿时惊觉失态,神色一驰,正色向父亲说道:“爹,请恕儿失态,碎杯之事,千万别让人知道。” “孩子,你回家之时箭衣佩剑,今日赤手碎怀成粉,你……你是非常人。” “孩儿目下不便将详情禀告,但请爹爹守口瓶,孩儿在外四年余,所行所事正大光明,俯仰之间可质鬼神,这点爹爹大可放心。” “孩子,为父双目不盲,你眩正神情满脸正气我万分信赖于你。” “孩儿重任在身,明晨即须远行,短期内不可能回家长侍膝下承欢,尚望爹爹恕孩子不孝之罪,一待事了,孩儿当皆速赶回。” 他踏入穿堂,突又回身叮咛道:“爹爹与弟弟每晚饮用的奇香乳汁,乃是无价至宝,一滴之星,万金难求,可生死人而亮白骨,切记按日服完,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不然将有大祸,孩儿书房之内尚留有一瓶,非至生死关头,不可用以救人,即一用,亦不可令人看见,至要至要。” 当天下午入暮时分,父子俩又至各处辞行,托言游学中州,须三年两载方能返回故里。 午夜一分,一个淡淡黑影离开了庄院。 文俊去创以箭,换了一袭褐衣,脸上涂上一层薄薄的锅烟,头裹青中,一路伏夜行,向荆州急赶。 两夜之间,他赶了八百里,他在十三日的下午夜离开保康,十五日清晨便到了荆州,荆卅怖面容滥如恒,他落店休息片刻,饱餐一顿,出东门缓缓向徐家湾走去。 徐家湾九现云龙徐大爷庄中,笼罩着一重愁云惨雾,庄中住了不少客人,大部分是牛鼻子老道。 湖湾之傍,有一双人影在低声私语,看背影,都是俗家打扮,其中之一是年登古稀,目光阴蛰印老人,腰带下悬着一把面刀,胁下吊着一个革囊,他就是吴天堡的智多星,子母飞环方士侠呢。 另一个也是老头儿,后脑从左耳根到玉枕骨,有一道光秃秃的创疤,他是吴天堡中,在天残剑下逃得一命的海天一叟卫恭,那剑疤就是文俊留给他的终生纪人念。 海天一臾轻声道:“方老弟,你这一着棋,看来确是高明。” 子母飞环自负他说道:“要不是如此,昆仑派怎会与咱们走一条路?龙虎真人那老杂毛,已经传人令谕,半年之内,不准与那小子为难,只有这样才能引那小子找上昆仑弟子,他们又焉能不出手自卫? “万一老杂毛不速而至,岂不前功尽弃?徐老匹的儿孙辈并不算是昆仑门人,老杂毛自然不会过问人家儿女之事,这把火就烧不起来了。” “卫兄大可放心,老杂毛恐怕早就到了西昆仑啦,他准备闭关参修上乖剑道之事,已够他忙的了,怎会在这时赶来?假使他急于闭关,出现在原恐是三年以后的事了。” “剑圣那家伙靠得住么?” “绝对可靠。试想看,昆仑弟子中,剑圣那家伙最为狂做,自命不凡,且无半分容人之量,由他那剑圣的名号中,可以看出他自负高做到如何程度了。而在两次较剑中,全败在那后生小子之手,表面上他不得不遵从掌门令谕,骨子里却将那小子恨之入骨,无时不在打主意洗雪前耻,食肉寝皮这难消心头之恨,千手如来宏观法兄在汉中府略施挑拨,他便落入壳中,这条妙计她全力进行就是明证,所以绝对可靠。” “那小子万一不来呢?” “会的,在灵官庙的吴天堡你不见他和那丫头的亲热劲,和狂怒的狠劲?天下间情之一字,足可令英雄豪杰洒热血抛头颅。” “昆仑这一群,并无交手出群的高手,连剑圣也挡不住那小子十招:那小子一来,我想,哼!一切枉然。” 子母飞环染樊冷笑道:“卫名子,你真够笨,那小子定可将这些蠢材全行兵解,事情闹得愈大愈好,龙虎真人受得了,昆仑门人岂肯甘休?这次到中原的门人,只是在东昆仑几个货色,而真正的绝世名宿,却是在西昆仑修真,你想,龙虎真人往西昆仑用意何在?半年内不准找那小子生事的用意何人?嘿嘿?我倒希望那小子能将他们杀光,干脆咱们也在暗中下手,帮那小子一个忙,驱狼吞虎之计,才算是万分圆满无憾。”——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六章 两人商量半响,方掩住身形绕到庄院北面入庄。 良久,五丈外丛草中,一道灰影以低矮的身法,借水草掩住身形悄悄走了。细心的人可以看出,灰影头顶光光,还可看出前额之上,有四行戒疤的形影。 文俊踏着晨喷,走入徐家湾,村中人一个个表情沉重,面带愁容,不时向东面的徐家庄院偷虚一眼,以进入的陌生人甚是注意,文俊身穿褐衫,身背包裹,脸上黝黑,毫不起眼,但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一出徐家湾,就可看见徐家庄院前那座大松林,松林前缘,有两个老道倚在树上低声说话,眼睛却注视着进入庄院的小径。文俊怄倭着背,踏着沉重的步伐,沿小径直越松林。 这两个老道直待文俊到了身前丈余,其中之一方站正发话:“无量寿佛!看施主满脸无尘,定是远道而来,莫非是找仁义大爷有要事商量么?” “小可由宜昌来,奉敞东主之命,前来禀明大爷有关店服之事。” “哦!”老道听他一口土腔,倒未怀疑、接着说道: “你由荆州经过,可曾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穿一身兰色或白色箭衣,肩下挂兰色革囊,腰插破剑的少年么?” 文俊故意沉思片刻,摇摇头,打着土腔答道:“荆州人真多,唔!好象没看这么一个人,道爷要找他有事么?” 老道不耐地说道:“别问有事没事,快进去!” 另一老道走近阻止道:“且慢!你的脚下,晤!靴子倒是真够派头。”说着,伸手便抓文俊右手脉门。 文俊脚下穿的是兰色薄底快靴,他虽将庐土掩住本来颜面,可是那精工缝制的形式,却瞒不住老江湖,那年头,大明天子有令,庶民不准穿靴,尤其是华丽的靴子;北方寒冷,也只准穿牛皮真缝靴。那老道确是细心,在靴上看出了毛病。 文俊一看马脚已露,只好先动手再说,对方五指一搭上腕脉.他若无其事一翻掌,反将老道扣住,右足飞浇,足尖点在他的胸前鸩尾穴,同一瞬间,左手扣指一弹,一缕劲风击中另一老道鸩尾穴,两老道乖乖躺倒。 他一动手,林后突然响起金锣的狂呜,他脱口自怨:“糟!我该留心附近的暗椿,该死!” 他知道暗中混人已不可能,索性明干,既然知道是昆仑门人捣鬼,他火啦!剑圣在汉中府传言,半年内不同他报复,但不到一月,剑圣就在天河口附近,与千手如来、道圣、道通、海天一叟,苗成等六人,乘夜偷袭他和三音妙尼,在武当也和玉道人一同出手。现在,他们又挟天子以令诸候,又找他的麻烦了,他怎能不气? 他急怒交加,不动脑筋思索如何设法混入,竟然与起明闹之念,以致被制于人而不知谋取主动。他火速将包裹扔入林中草丛,褪去外面褐衣破裤,现出里面的兰色劲装,将天残剑插好,向庄门急闯。 他一进庄门,朱漆门扉突然大开,闪出两手赤手空拳的老道,和一个壮青年人,老道他不认识,年青人是在汉中府曾经见过的铁胆郎君葛云鹏。 “文俊兄,别来无恙。”鹏云葛拦住门外先行礼招呼。 文俊只好站住,回了一揖,冷冰冰地说道:“托福,葛兄倒记得在下,难得。” “足下虽容易前来,但穿着打扮一目了然,岂有不记得之理?” 原来文俊虽然恢复原来装扮,但脸上黑烟并未洗掉。文俊的语音冷峻无比的道:“阁下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汉中府本派掌门曾颁下令渝,不许敝派弟子与足下交往,徐家师祖叔乃是昆仑门人,足下难道尚须在下解说么?” “是否与在下交往,乃是阁下昆仑派之事;但在下的义弟妹,却非昆仑门下,在下找的是义弟妹,与贵派毫无关连,阁下用不着这儿自讨没趣。” “梅兄此言差矣!徐家师祖淑身列昆仑门墙,师门恩怨,无可化解,与足下自然是势同水火,而他老人家的儿孙辈,断无与敌结交之可能,足下既然深爱义弟妹,交情固然无可非议,但他俩岂能置亲于下顾,甘冒大不匙与足下交往么?祖孙三代之间,何以善后?令人骨肉相残,乃是世间最不人道之事,梅兄乃人中骏龙,请自三思。” 文俊被说得呆住了,长吸一口气,做声不得。 “梅兄如强欲入庄,在下有自知之明,不敢拦阻,请自便。” 文俊沉吟片刻,突然转身大踏步走了。 铁胆郎君返身入庄,劈而撞见剑圣和海天一叟,子母飞环两人匆匆赶来,剑圣急问道: “那小畜生呢?” “禀师祖爷,他不入庄自行离去了。”一“什么?”剑圣吹胡子蹬眼睛大吼道:“你怎么不激他入庄?” “禀师祖叔,葛师侄确已出言激他,可是那小辈不予置理,冷哼连声竟自走了。”是随伴的两个空手老道插口。 “哼!你为何不出手拦他?”剑圣指着老道怒吼。 “弟子遵守师祖叔吩咐,不敢妄自出手。” “死人!他走了就该动手呀!” “弟子未奉钧谕,不敢冒破坏令谕之罪,而引致大祸。累及师门。” 剑圣点足大恨道:“混蛋!你这没用的废物。” “弟子无能,乞师祖叔让弟子回山苦修。”两老道同声说:“滚你的!” “谢师祖叔恩典,弟子即行拾夺西返。”两老道行礼退下。 剑圣突然说道:“且慢!我在此地的一切所为,不许你在掌门之前道及。” “弟子既返甘州,恐不能迂见掌门师尊,师祖叔大可放心。”两老道毫无表情地走了。 子母飞环不怀好意地说道:“仙第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笑话,他非入竟不可,徐家湾已布下十面埋伏,贫道不信会功败垂成。我们快赶!” “方老弟和道长请便,老朽立等佳音。”海天一史乘机撇身,他的一双狗眼轻撇铁胆郎君一眼。 “走!”剑圣声出人闪,向前急追。 海天一叟等两人走远,对铁胆郎君阴恻侧地说道:“好小子,你这欺师威祖的罪名闹大了,那小子盛气而来,断无不入庄之理,是你透出口风,告诉他这儿危机重重,把他吓跑了的。”说着,渐向铁胆郎君走近。 铁胆郎君若无其事的屹立,冷冷地说道:“守老儿,你想你的挑拔离问恶毒诡计,在昆仑门下之前可以得逞么?哼!未免太天真了。” “别忘了,贵门下四护法中,无一不是火爆性儿,急欲制根海狂龙于死,老朽身为局外人为贵派仗义助拳,一无所求,请问四大护法信你抑或信我?” “你也别忘了,本派弟子任谁智和阁下与那姓方的,全是吴天堡的余孽,只不过碍于师祖爷金面,不好发作而已。你更不可忘了,师祖爷与你和那姓方的,彼此之间各怀互相利用之念,你真以为本派堂堂名门,能和塞北人魔携手合作么?你简直在做梦。” “你这些话,老夫全盘算过了,但有一事你却并未计及。”他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间将进入庄院的拥道了阻住了。 “你象真够自信的。” “不错,你可知那位方老弟,伏计在湖边练武场设埋伏,将庄院中的人全集中东面的用意?” “集中全力对付恨海狂龙,在下记得这么说的。” “你猜对了一半,请看,这儿花要木成荫,距大庭有五十丈之遥,大庭与及左近一无人迹,惟有你我在此,阁下难道没想到后果么?” “阁下心怀叵测,瞒不了我铁胆郎君。” “瞒不了是一回事,事实上你已身中奇毒,只消你用劲出声呼叫,真气即行闭死经派,不信你不妨试试,保正你的声音一到候间即可倒下,老夫的功力,你该心里有数,在庄内放上一把火暗中乘乱下手杀人。”他掏出一把黑白棋子,接着往下说:“毒药和棋子,都是那小狗的拿手玩艺,这一来,贵派不是与恨海狂龙不共戴天么?” 铁胆郎君骇然变色,因为他乘间暗中运,发觉呼吸略一沉重,气海即行一室,他怎得不惊呢?额上大汗如雨。 “好毒的心肠!你这……”他刚想破口大骂,稍用些劲,便感到气往内流,不能出声,眼前渐黑。 “要不毒,怎能在吴天堡中座一把交椅?小娃,你可怨我不得。” “哈哈……”一阵笑声乍起,在十丈外花丛直冲飞霄,接着传来一个宏亮的嗓音说道: “牛鼻子,你可相信我和尚的话了罢?可笑你们这一群所谓修真之士,愚蠢得真是无可救药,且慢别隶动,老鬼身上可散发闭气毒药,没有解药最好避远些。” 海天一叟吃了一惊,知道大事不妙,形迹一露,大大的糟。他有自知之是有,昆仑的四大护法他只能以一敌一,再不走只有倒霉,不待对方说完,龙头另往臂下一挟,展开奇快的轻功,他向庄外奔去,一出庄门,他心中喊叫一声“苦也!” 庄门与松林不同,半弧形排出四个老道,正是昆仑的四大护法,无影仙太风。火真人太火。旋人现道人太云、雷电手太雷,风火云雷全到了。 四老道的右首,站着一个窝囊老和尚,眯着眼,裂着嘴,似笑非笑地盯着海天一类,他就是江湖多管闲节,与文俊大闹瘟氖山庄葬和尚。 雷电手为人最为燥急,他已听清海天一叟与铁胆郎君的对话,早已按捺不注,大吼一声撇下一把银芒闪缩的长剑,拦住去路恶狠狠地说道:“狗东西,你好歹毒的心肠啊,好卑鄙的嫁祸毒针吴天堡的这东西到底不是人。”骂完,作势扑出。 无影仙也散下长剑叫道:“师弟,屏住呼吸!” “他走不了,让我来!”火真人不慌不忙地将两人拦住,取出系在胁下的一技长有三尺,粗如鸭卵的火红短棍,对海天一一曳道:“阁下是府首就擒呢?仰或是想尝尝本真人的雷火棒的滋味?两条路,任你抉择。” “哈哈!”海天一叟知道走不了,强作大笑道:“卫某远没将诸位放在心上,凭你们几块料想留下卫某,可笑之极!”极字一落,龙道拐反扔而出,乘势向右急窜,捷迂流失,幌眼间便逸出三丈外。 昆仑四大护法岂会上当?他一动四人亦动,劈面撞上璇玑道人,银剑幻出千朵剑花,剑鞘震天,向海天一叟扑到,老鬼冷哼一声,身随拐转,收龙首现杖尾,一仗扔出,响起一声金铁交呜两人同被震退一步。 海天一叟心中一惊,暗说道,“这卒毛竟能以长剑震开我的重兵刃端的名不虚传,我得走!”他想走便走,仍向右急闪。 旋矾道人怎肯让他脱身,剑闪万丈银红,一招“落叶飞花”截出,攻敌首点敌腹迅若惊雷。 海天一叟维有出招反击,别无他途,另三名老道在一旁仗剑戒备,将老鬼围茬当中,两人剑来往,缠斗三十照面,但听罡风怒发,只见人影飞腾,端的是势均力敌,棋逢敌手,不久,庄院中响起罗声,昆仑弟子纷纷向庄外赶。 在延芝的绣闺内,恰于其时展开了生离死别的场面。 文俊被铁胆郎君若心孤指,以一顿利害悠关的说词把。他劝走,本来决定一走了之的,但一入松林,目光落在已被制住的两名老道身上,恨意油然又生,付道:“这些人如此卑鄙,难道这就罢了不成?不!我得入庄一看之妹,如果这些人硬要阻拦,哼厂他抚摸着天残剑柄,面涌杀机,虎目中神光倏现,展开御气摄空盖世绝学,向庄北绕道惊去了,他一走,剑圣和子母飞环便到了。 剑圣解了两老道的穴道,询问经过和文俊的去向。两老道只将点穴道之事说出,余事一概芒然,因为他们人事不省,自然不知文俊的去向,剑圣和子母飞环问不出所以然,只好越过徐家湾村落,向荆州方向急赶。 文俊绕至庄院前面,这一带他十分熟悉,剑圣将人布置在东面近长湖的演武场左近,庄中除了庄丁,并无高手驻守,庄丁们虽学了几手防身功夫,怎能发现文俊的身形?被他毫无阻碍地进行入了廷之的香闺。 香闺里没有延芝的身影,大概也到了演武场去了,文俊不动声色,坐在了绣榻旁软榻上等候,这里是内院女眷所居的楼房,是男人的禁地,在这儿绝对完全,没有人会发觉有陌生人敢于进入这禁地,不久,外面金罗狂鸣,人声汹涌,文俊置之不理,凝神倾听着香闺外的声音。 良久,走廊里传来了轻灵的足时,愈来愈近,文俊倏然站起,闪在流苏锁金帐后。 房门悄悄地推开,幽灵似的飘入一个人影,那是廷之。她浑身一色蓝,蓝衣蓝裙,蓝色的坎肩,垂至胸前的流苏,也是蓝。腰胁下裙带之侧插着一把连鞘匕首。 她那凤目之下,已消失了往昔明媚的光耀,眼圈红肿,眼神涣散,茫然地向前直视,往昔吹弹得破的芋容嫩颊,泛出了苍白之色,消瘦了不少。 房门并未随手关上,她目光徐徐由左面庄台扫向右侧书案,最后落在绣榻之上,突然,她扑向绣榻,伏在绣裳上低声饮位,房门无声地合上,姑娘毫无所觉。突然她感到一只温暖而颤抖的大手,轻轻地按上了她耸动着的粉肩。 姑娘虽深陷于悲痛之中,但神智仍清,首先她已嗅到一缕至为熟悉令她永铭心坎的幽香,不由心弦为之狂震,肩上大手一落,她轻呼一声,霍地翻身坐起,眼前蓝光耀目,她意乱情迷地抱住文俊,放声大哭。 文俊一手挽住她的细腰,一手抚着发她额头上的三丫髯,颤声说道:“之妹、苦了你了!” “哥,这……这不是梦么?”她抑住哭声,抬起致首惨然问。 “之妹,我终于来了,可是……” “我梦寂之中希望你来,可是又不希望你来,相见不如不见,徒增心中悲痛。” “我知道你内心沉痛.可是我情难自己。” “哥,你来了也好,自此一别,惟愿缘结他生。” “之妹,你说什么呀?”他惊骇地扶正她的娇躯,神色紧张地问。 延芝强抑悲伤,注视着他的俊上,又道:“你你今生无缘,惟有缘结来生。师门仇怨深结,势同水火,爷爷是昆仑弟了,师门戒律也不敢故违,那种结果将是人间惨事,我…我怎能要看爷爷受门规处治,冒天下大不韪,不顾骨肉之情,谋一已之福呢?” 想不到昆仑门下,以侠义道扬名天下的名门大派,竟也如许卑……对不起,我失言了,这样吧我们可以结伴隐居名山大泽,循世清修……… 姑娘打断他的话道:“哥,那不可能的,他们似我为要挟,惟爷爷是问,假使我不别而行,爷爷将受门规之处治,哥,我不能置爷爷于不顾,逆女之名将受天下人唾骂。 “天下人自管不暇,难道说,昆仑就不伯天残剑奇惨的报复?只要他们敢于动此地一草一木,东西昆仑将血流成河,用他们的血,洗清他们的罪恶之手,恨海狂龙……什么人?” 他突然向房门低喝,又说;“何得自误!”他的手按在天残剑鞘上,虎止中罩上一层浓霜,转身放开芝姑娘,目注房门眼现异彩。” 房门轻轻推开,现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和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文俊认得,老太婆是鹤呜峰下现身,助他一臂的白发婆婆,少女是翠园公主东方玉,他未来的义弟妇。 “姨婆婆”延芝低首轻唤:“玉姐,请进来坐。”她苍白的秀颊,染上了酪红,一个大闰女的闰房,出现了一个大男人,她脸皮再厚,也羞得不敢抬头。 白发婆婆没有答她,却向文俊正色道:“哥儿,芝丫头的话,确是事实,再退一万步说,即使你能诛尽昆仑门人,但他爷爷却难于九泉瞑目,君子爱人以德你爱芝丫头,怎能忍心陷她于不义?即使她愿随你浪迹夭涯,有生之年,她亦将梦寐难安,终生痛苦,无法消除内疚之心,哥儿愿你三思。” 芝姑娘一声悲呜,伏在枕上痛哭出声。 文俊钢牙挫得格支格支的响,后面上泛起痛苦的神色。他长吁一口气,恨恨地说道: “罢了,希望日后别教我撞上昆仑门人。” “哥儿……” “不会主动动手,但愿他们自爱”。“俊哥……” “四载余结义之情,当年山盟海誓之爱,芝妹,今从此绝。我会将你永铭心坎,惟愿缘结他生。” “俊哥,待一年半载之后,我将随姨婆婆反依佛门,青灯目叶以了余生。江湖险恶,人心鬼域,别后愿你珍重,勿以我为念。” 文俊悲从中来,虎目挂下两行清泪道:“芝妹……你如果反依三宝,我将终生难安。好好听爷爷安排;别太苦了自己,请转告芳弟,我祝福他。” 他深注延芝一眼,幽幽一叹,一咬牙大踏步出房,突对东方玉沉声道:“玉姑娘请归告今尊,令兄东方英群两人。已随阴山天魔出关,不久或许会在中原称雄道霸,他两目下的功力,足可脐身绝顶高手之林,令兄与我恨海狂龙之间,因芝妹之故曾于汉中府较量过,”请转告令兄一声今后休得再找恨海狂龙,不然将后悔无及。”说完,蓝影一幌,形影具缈,只有延芝的哀哭声。震荡在空间里。 东方玉对这脸上黝黑的高大蓝衣人,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会知道她的姓名,恨海狂龙不是一个俊美少年么?怎么却变得如此黝黑难看呢? 文俊以绝世轻功越出庄院,心中哀痛与奋恨交煎,形如风虎向西急惊。 庄门前,突然传出一声垂死的哀号,海天一臾浑身是火,倒在地上四处乱滚,一旁晕死着两名老道,那是旋现道人和雷电手。他,他们大概是步出铁胆郎君的后尘,中了闭气之毒。文俊眼角已将场中景象看清,但他心中痛恨昆仑门人,懒得管他们的闲事,径自向荆州赶去。 徐家湾村落前半里,有一条小河钩,他扑至沟边,伏下将头埋在清澈的流水里,许久方抬起头,恨恨地自语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在江西我已知她是昆仑门人,明知这段结缘之情将成为眼云烟,为何又眼巴巴地千里赴援,牵惹这许多麻烦,昆仑门人也大过无耻,未免欺人太甚好教我进退两难,我能不顾一切以血报复么?” “不!”他心中在替自己回答:“爱屋及乌,我不能让她为难,我不能负她。”他洗净手脸的黑灰,紧了紧背上包裹,洒开大步,向荆州走去,一面心中暗忖:“七星山会期还早着里,我得先到阎王谷一走,阎王令主杀师逆贼,活得太久了。” 他肯定的认为,以盅菌毒暗害双龙之人,必定是阎王令主所为,只消抓着圣手华驼,自会水落石出,不怕他不承认,正走间,突然见里外官道尽头,现了一群人影,正向这儿速快而来。他虎目神光突现,面泛杀机,暗说:“这杂毛可恶!我真得好好教训他!”他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走。剑圣和子女母飞环一阵急赶,将近荆州,一路之上不时询问道上行人,是否看见一个蓝衫挂剑少年经过,回答皆令他两失望,谁也没见过这么一位蓝装少年。 正当他们将要返回徐家湾时,突见由荆州方向来了一大群老少僧人,剑圣大喜,对子母飞环说道:“方施主,我们的实力,足以让恨海狂龙丧胆了。” “道长眼力确是高明,峨嵋的监寺五老来了三位,少林弟子一向极少出现江湖,想不到达魔师三僧竟然莅临,委实异数。” “方施主见多识广。一眼便出你们的身份,贫道佩服。” 来的一众僧人,都是有道高僧,共有十六人之多,峨嵋监寺五老,都是掌门笑面如来法性的师弟,这次来了排名第一的法生,老四法行,和老五法尘,这监寺五老,在武林的名望高人一功臻化境,嫉恶如仇,可是他们极少在江湖行走,在四川活动的妖魔鬼怪,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 少林自大明统一天下,颁布了许多有关寺庙的禁令,最度少林头痛的是,未成年的人不准出家,收容的僧人如敢故违而被查出,脑袋准会搬家。其次是胆廷崇奉喇嘛,中原的十宗不吃香,所以少林僧人只好闭门苦修,不问外事。 达摩院三憎,是超字辈僧人中,功力较使伎出群的高手,方能荣鹰达摩院知客僧,接待慕名而来,瞻仰达摩祖师圣绩的天下英雄豪杰,与达宫显贵。三僧的法号是超缘、超若、超精,所以辈份相同,但功力相差极为悬殊。以丧身将台谷的超乘。宗、觉、果,与幸保首领的超明来说,比起达摩院三僧,相差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同时超字辈弟了,修为相去天壤。 目下少林掌门超尘,已是超字辈门人,不但年岁相差甚远。功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六名甚有名望的僧人外,其余十人在武林无籍籍之名,大概他们极少在江湖露面。 故剑圣对你们皆感到陌生。一群憎人也看清这一道一俗,彼此皆有一面之缘,不算陌生。 双方都紧走两步,行礼厮见,少林超缘首先向剑圣发话,“真道友东来中原,皮纳日前方知故友行踪,特此程赶来礼会,并问候贵门仙驾圣寿无疆。” “贫道俗务缠身,未克分身亲的诣嵩岱,一竭贵门法驾。道兄海涵。”剑圣喜悦地答,并向法生大师道:“法生道兄乐健如昔,想必已参透大乘,可喜可贺,一别转瞬十年,久未通音问候,想不到竟来此不期而遇,道兄极少行道江湖,清修峨嵋金顶,在湖广能与道兄相遇,大出贫道意外。” 超缘脸色铁青,沉声道:“老纳由襄阳,惊闻敝师弟超乘等人,于武当山将台谷,惨死于恨海狂龙之天残剑下。为此,老纳亲诣三元望玉道人道友,不想玉道人恰于日前已动身北上关洛,据说已出简法贴,召集六派掌门人聚会江南省黄山。而武当的道友们,对将台惨案皆讳莫如深。老衲与敞师弟超乘,原得腔恫乾坤一剑玄真仙长之玉柬,示知四十余年前大闹六大门派山门的天残剑,已再次肆虐武林,恨海狂龙仗天残剑焚南崆峒,行将重与我六大门不扔梗迟敌,故奉敞掌长大师法偷,到江湖一控虚实,想不到老衲迟发三日,敞师弟等已遭毒手,老衲在武当未得其详,风闻道友于徐家湾等候恨海狂龙,因而冒昧前来拜会,一看究竟:在荆州恰逢法生法亦闻讯赶来,故而结伴而来,老衲倒得破戒与恨海狂龙一算血仇,至于天残剑倒是次要。 剑圣正想说话,法生已抢着说道:“月前恨海狂龙火焚吴天堡,敞师弟因与少林的觉非大师适逢其会,即行返报掌门法驾,得知天残剑目前的主人,较当年恨海狂人功力更高,而且胸愤怀恨,更具危险性。敞派于四十余年前,虽遭恨海狂人骚扰,但我派有错在先,并无追究之意,半月前,吴天堡主宇宙神龙闻人杰,突然光临蛾嵋,力除早害,促敞派掌门共参为武林诛害之举,但敞掌门不愿重惹是非,惟有婉言回绝,仅派贫憎率师弟七人下山,一探武林动静,别无他意,亦无与恨海狂龙为敌之念,特先行表白。” 说到这儿,轻蔑地瞥了子母飞环一眼,不屑地说道:“敞师北法因与少林觉非大师,均目睹贵派在灵官庙与恨海狂龙冲突之经过,贫道不敢妄论孰是孰非;但贵派与吴天堡势不两立,却是尽人皆知之事,恨海狂龙火烧吴天,直接替贵派拼尽全力,而道友却与吴天堡的方檀越并肩而行,实令贫僧大惑不解,惊诧莫明,此中原故安在,道友何以告我?” 剑圣窘得老脸发赤,呐呐地说道:“闻人杰毁我昆仑门下的庄院,双凶同时现身,联手……” 法生冷冷地语气中饱含不平地接口道:“那次也是恨海狂龙冒死援手,要不是蓬莱神山三仙门人及时现身,恨海狂龙也将陪殉贵派门人。” “那是恨海狂龙适逢其会,各行其是,并非有意助本派却敌。”剑圣强辩,又道:“闻人堡主与恨海狂龙,有杀师大恨牵涉其间,亦是尽人皆知之事。” “因此,道友就可名正言顺与吴天堡合作啦!”法生嘲讽地说,并淡淡一笑。 “方施主并未与敞派为敌,奇迹是吴天堡亦只是权宣之计,今与闻人杰已断绝交往,愿助敞派一臂之力,法兄怎能不分皂白,血口喷人?” 法生故装愚昧地捧腹大笑道:“阿弥驼佛!原来如此,贫僧未免少多怪了,呵呵!少见多怪,血口喷人一语,道友说得是。但不知道友可候着恨海狂龙么?” 面含阴笑的子母飞环插口道:“那小子就由这儿向荆州逃了,天残剑四十余年后,力闯六大门派山门,相信峨嵋对此事不无耿耿,大师在此说此无关宏旨若无其事地话,方某真大出意料之外。” “方擦越与真道友果然不愧称武林翘楚,能将恨海狂龙赶得逃向荆州,贫僧佩服得紧,呵呵佩服得紧。” 超缘一看双方要闹僵,忙接口道:“老衲与法生兄由荆州来,并未发现传说中穿蓝衣佩天残剑之人,可能仍在后面,你我何不向长湖一搜?” 剑圣乘机下台道:“缘大师所料不差,如果不遇,诸位大师请至徐家湾,贫道聊尽东道了” “诸位请先!贫道到想一开眼界。但得先行言明,贫僧未奉师门法谕,不敢妄动无名,不尽之处,诸位休怪。”法主合掌退下,却未留意母飞环向剑圣递眼色。 剑圣说声“请”与子母飞环伴随超缘,同徐家湾往回赶,不到一里地,子母飞环眼尖,已看清远处大踏步而来的梅文俊,他先向剑圣冲左右们!的法生一奴嘴,说:“这小子果然落在后面瞧!他那狂傲之态,似乎他的武功可登天下第一一般。” 众僧人闻声远望,果见一里外蓝色身影,昂首阔步而来,似乎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下。” 剑圣神色一紧地说道:“果然是他!咱们小心了。” 法生喃喃自语道:“阿弥驼佛,法因师弟形容并未过份、师弟们,遵守师门法谕,不可妄生是非,不得为师门招祸。”他领先缓下步伐,在一丈后跟进。 双方愈来愈近,文俊毫无所惧,迎面撞到,虎目在剑圣和子母飞环脸上不屑地扫过,子母飞环心怀叵测,不等少林憎人开口,蓦地一扬左手,一枚掌头大小,银光闪闪的飞环脱腕飞出,去势如电直射文俊胸前七次大灾。 文俊冷哼一声,不闪不避,环反飞进,急逾电闪,伸虎掌猛抓飞环,“卡卡”两声飞环在文俊掌中突然爆炸,中间爆出两个锋犀利刀,比母环略的子环,可是文俊虎掌坚如铁石,内力惊人,那一抓之力,足可化铁为泥,飞环怎禁他一抓?三只环立成铁粉。 子母飞环本来有一手飞环绝技,一出三杖,三三变九。一流高手亦难毒手,可是他今天只发一枚,环出即飘身急退,方向正是后面的峨嵋众僧,剑圣早知他的用意。就是先行出手,引发文俊的无名火,诱入峨嵋众僧之中。这么一来,文俊势必出手伤人,峨嵋僧人焉能置身事外。 文俊果然上当,捏碎飞环,如影附近猛扑,快逾电光石火。法生蓦地一惊,喝声“退!”首先向右跃开,让开了母环的退路。可是他身后的七名师弟,却出奇不意闪避不及,只能临危旋身,吸腹扔肩向两旁一分,其问不容发中让过子母飞环退势奇急的身躯。 蓦地里响起数声闷哼,人影纷飞,方便铲向两旁脱手飞落,蓝影已扑过人丛,法生跌足骇叫道:“我多么愚蠢哪!中了狗贼移祸之计了,师弟们,别妄动,先救人要紧。” 原来文俊来势逾电,他认为这些僧人们,都是剑圣和子母飞环请来助拳的人,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左右一分,将阻路的三名僧人震得内脏重伤,直飞出两侧丈远近,身形渐进,直取子母飞环。 剑圣大吼一声,闪电似拔剑出手,在旁截出,“先擒下他!”少林僧超缘心被油蒙,也同时大喝,八把收埋曝的方便铲,向文俊的背影递去。 文俊身形奇快,快得令子母飞环魂飞胆落,他只觉蓝影象一道弦目的光亮,一闪便到了眼前,他临危自救,身在半空双掌齐挥。左二右三五枚闪闪发亮的飞环脱手飞射,双手急出一招“如封似闭”想将蓝影阻挡。 五只飞环齐出,那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如此使用,过去最多不过用上三枚,尽够将比他更强的对头收拾掉了。而且双方距离又近,躲闪的机会绝无可可能,五三共有十五枚可以裂石切金的白金环,想完全避开那是不可能之事。 文俊知道这家伙飞环了得,刚才已试他的腕力和飞环爆炸的威势,果然不可轻视,这次他不再冒险,体内先天真气引发了六合须弥功,突然向外一迸。 正前方留一空隙,力道不向前爆,左掌一探,右手乾二指疾挥。子母飞环狂叫一声,左掌齐腕折断,接着“蓬”一声闷响,文俊的左掌拍在他的右胸上,身躯飞跌三丈外,眼看活不成了。 同时,怒吼之声震耳欲聋,十五枚飞环被六合须弥功震飞,以更为凌厉的声势,锐啸刺耳,向两旁飞射,剑圣首当真冲,他顾命要紧,一剑振出无数青芒,剑气丝丝中,三枚子母白金环被他浑雄的内力,震得偏向而飞,也幸而相距甚远,不然将被六合须弥功波及。 扑来的少林僧人,也双铲并施,在叱喝中将飞来的白环全行击落,生死间不容发,好险! 文俊击来子母飞环方士侠,身形骤转,响起一声清越的龙吟,天残剑光华耀目生花,一招“怒海藏针”急似奔电,攻向剑圣青芒茫茫的剑影,剑圣是天残剑下的亡魂,光华一到,他斗志全消,赶忙旋身撤剑,摆脱四周光华所发的吸力,向下飞退。 无奈文俊来得大快,不等他定下身形,另一招“七星联珠”已临顶门,他骇然失色,身形在一发千钩中向左急转,昆仑绝学龙腾大九式中的“旋龙循影”用上了,眨眼问便到了文俊身后。 “着!”文俊蓦地大吼,一招“回龙引凤”向后点出,身形向后急闪,刚好截住剑圣所攻出的,鸿钧三旋”,这招玄天神剑中的绝学,急如星火,厉若惊雪,在剑圣手中发出,大有功参造化鬼神莫测之机。 可有他所遇的龙韬十二剑是,“回龙引凤”正好突然伐住他旋转的方向,出其不意抢制机先,牛鼻子如不变招刚好撞上天残剑。 剑圣名不虚传,硬生将身躯钉住,斜里一剑振出,双剑交错,剑气丝丝刺耳,响起一声朗吟,文俊手腕略挫,剑圣被震退八尺,青芒一敛,他发觉青芒蒙蒙宝剑,缺了一粒豆在的缺口,手腕酸麻,真气为之一窒,两人拼了内家真力。两人奇快绝伦换了三招。一旁的十六名和尚骇然色变。等他们喘过一口气,形势不变。 老道刚吸入一口气,强压翻涌腾跃的丹田气血,光华疾闪,随着文俊的冷哼攻到,一照面间文俊紧攻五剑,把老道迫退了两丈余,“着”文俊阴森森的叱喝,攻出一招,“梅花三弄” 牛鼻子手忙摇乱,挥出一招“乱石崩云”挫身运剑,以进为退,在光华临腹的瞬间,百十朵剑花狂振,迎着光华飞射,身形急撤,他快,文俊何当慢了?嗤一把响,光华贯入青芒蒙蒙中最后一杀梅花,将牛鼻子的头上九染冠击成粉碎,一发之差,脑袋幸未开花。 文俊的灵官庙力拼剑圣十招,最后以大周天剑法取胜,心里大是不服,他不信龙韬十二剑胜不了玄天神剑,在这一段时日里,他又参悟龙韬十二剑不少清微之处,故而攻势绵绵而出,抢进机先。他不愿取剑圣的老命,所以剑势略向上扬,击碎他的九梁冠,给他一次危机险机,惊心动魄的教训。 他收剑不追,天残剑光华收敛,昂然屹立,看着披头散发的剑圣,用冷似寒冰的语气说到:“下次相逢,在下不再和你客气,凭你这块料,哼,还得再下二十年苦功!”他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僧众,发出一声长啸,蓝影一闪,流星似的向荆州方向飞射。 荆州东门外,也有一群人向徐家湾走,最先那人身法异常轻灵,宛若行云流水,络腮灰胡迎风飘飘,招风耳摇摇若动,绿色团花罩袍下,不时现出一把朱红如火的剑鞘盛囊,他,正是宇宙神龙闻人杰。 法生用救伤丹救了三名师弟,目睹文俊以凶猛凌厉的剑法,将剑圣的九染冠击碎,不由慨然道:“看来这场武林劫境在所难免。法因师弟所料不差,此子技绝群仑,艺臻化煎之下,势必贡事,尤为可怕。我得回山禀明掌门,峨嵋如想置身事外,惟有召回门下弟子,不问江湖是非一途,免得为人所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他饱含深意地敝了剑圣和超缘一眼,合掌唱出一声佛号,默默地行告别之礼,参起师弟们缓缓地向荆州走了。 他想返回峨嵋禀明掌门,召回门下置身事外,可是晚了一步,大错已成,半途中三位师弟的内伤恶化,沿途耽搁,最后在叙州柏树岭伏龙居士家中,耽误十天,峨嵋掌门长眉拂超尘,已经应当掌门的玉筒法贴之名,到黄山应约去了。世问事禀冥中似有主宰,半点不由人,由于法生这一耽误,峨嵋几乎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少林僧人超缘,虽未插手和文俊一拼,但反震而回的几只飞环,已把他们震住了,少林的菩提禅功,为佛门降魔至宝,却不是每一位少林僧都可学的武林绝学,没有大根基大恒心的人,连想也不必想。那也是不为多魔所侵,可反震外加力道的奇学。 文俊的六合须弥功已练至化境。可任意发出或消除气流爆迸的响声,超缘不明内情,他只看到子母飞环一近文俊身畔。突然以更急更疾的速度折向两侧飞射,他怎得不惊?还认为文俊也练有有与本门的菩提禅功相伯仲,或者更胜一筹的神奇功力呢。 他芒然地注视远处子母飞环方士侠的尸体一眼,尸体已经变僵,面色略为苍白,看不出任何异状,鲜红的血水,仍在缓缓沁出。 “阿弥驼佛!师弟们,我们埋了他吧,也是一场功德。之后,我们得赶回嵩山复命,你我的功艺相去太远,不必和恨海狂人拼死了,那是鸡卵击泰狱,极为愚蠢之事。” 八个和尚的方便铲,正好派上用场,掩盖暴露的人畜尸体,乃是走方和尚的天职,不消片刻路旁推起了一个土馒头,前面一株去皮大本,用铲刀刻了两行字:“方公士侠讳仲达之墓。大明嘉靖三年冲秋吉日立。” 八个和尚念了一遍任生咒,转身向路上一看,牛鼻子老道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地面里遗留着一些金边闪烁冠的碎片,和几段碎发。 “我佛慈悲!师弟们,走应城出武利关,远着哩,走吧!”八个和尚踏着沉重的步伐,向荆州走了。 剑圣羞愤交加,披头散发悄悄地溜走,这位一代剑术大家,号称剑圣,自诩天下无敌;宇宙神龙虽然击败了昆仑掌门,但并非他的剑术胜了玄天神剑而是赤焰的火精英迫得龙虎真人晕头转向,仗宝刀之功,非战之力也! 可是他却一连二三次败在文俊手中,全凭真本事硬功夫,剑圣他输得毫不冤枉,这剑圣的名号可以休矣!他狼狈地返回徐家湾,火真人将海天一叟的嫁祸阴谋向他一一禀明,所幸昆仑的九还丹,乃是传林治伤培本的三宝之一,而且铁胆郎君和两名老道中毒不深,救治及时未酿大祸。 这血淋淋的教训,把剑圣吓了个冷汗淋漓,假使三个师侄辈送掉老命,他有何面目回见掌门入呢?他总算惊得悔悟,自己一世聪明,一时私愤蒙心,竟然不惜假公济私与恨海狂龙为难,反而落入宵小圈套,身败名裂,实堪痛惜。 他安慰众门下已毕,接着暗异九现云龙,不必再与文俊为难,静候掌门今谕行事,待三门人伤愈即刻率领众门人西返。他们由长水西上,走北栈道入甘凉。而他们的掌门人龙虎真人至清,已由涵谷奔向江南省,到黄山应约去了。 等他们迎注不省尼昆仑的老宿星夜赶返中原接应,在中州恰好迎住胜利西返的龙虎真人,一行人欢喜好地西旋,认为恨海狂龙已死,天残剑不已归武当保管在三元宫石室,该是天下太平啦!岂知大祸已伏,昆仑派为此恭下血统标柠之无穷祸患。 文俊洒开大步,向荆州走去,扑面秋风,带来阵阵凉意,他心中的凉意,却愈来愈深。 他想得很多:荆门道义结金兰,育溪黑夜蝶血,江西抚州道神功退敌,汉中府千里寻仇…… 他喃喃自语道:“芝妹,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四年之前,谁想到会有今天? 师门恩怨。注定了你我的命运,人定胜天,这句话是多少缈茫!其中包含了多少血泪,又包含多少辛酸哪!” 说着说着,突觉心潮一阵汹涌,无形的警兆蓦地涌上心头,他不由一怔,忖道:“心潮无端汹涌,不是骨肉之间的心灵交感,定然是前途有惊,我得留神些儿。” 他紧了紧腰中绸带,将天残剑移至顺手之处,整理背上包裹的带结,神止如电留神四周动静,大白天,大道上行人不多,因长湖并非来往通埠要地,往来的人大多是三两名怀要事的村夫。 荆州城远远在望,稻田中空无一物,无垠男野一望无涯,问或有些竹林村舍拦住视野,但道路上却可达及三五之外。 突然,他虎目神光似电,似要冒出火来,俊面上杀机炽盛,但片刻间,玉面上又恢复原状并低声呼道:“师父,俊儿将尽全力,不容仇人兔脱,梅文俊哪梅文俊;你该临事沉着,不致因急怒距变而愤事,你得在修养二字之上,痛下功夫。” 他玉面肃穆,目放异彩,向对面施施然迎来的人群,大踏步迎去。相距里余,便将背上包裹顺手弃入田间干沽的沟渠中,一面调息因激动而加速汹涌的气血,一面从容迎上前去。 对面来人正是宇宙精龙一伙凶悍恶贼,共有二十五人之多,每一个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士,或者是驰誉江湖的一代枭雄,文俊一向少与江湖人来往,故而感到陌生,有些人的特殊面目,曾由三音当尼和绦衣夫人口中道及,他毫不在意,也懒得去想。 宇宙神龙自力也是大佳,文俊那将近七尺的雄伟身材,和一身蓝缎的劲装,还有腰带中烂稀稀,毫不想眼的天残剑,简直是块活招牌,老远他便发现了,他确是有点心虚,可是他也毫不在乎,因为他是有备而来,不但是人多势众他心中无惧,而且这次由寨外东返。确是多学两手诡异剑法,内力也在寨北人魔的特别指示下,进步了许多,有备无患,他心下大定。 最令他夷然无惧原因,就是大援在后,就是万一还是不成,不出两月,他的师父塞北人魔将亲临中原,不怕恨海狂龙再利害,也难逃师徒的雷霆一击,也令他放心的是,只消拖过一盅茶时分,后面赶来的阎王令主的插翅虎,即可如期赶到,双凶霸三个顶尖高手,收拾不下一个后生晚辈,谁也不会相信。 他一面走,一面脱下外面绿底子团花罩袍,交给身侧一个中年人,露出里面鸦青色的薄绸紧身,并退下赤焰剑外面的红色锦套,亮声儿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诸位,蓝衣小子就是恨海狂人,咱们且上前去。”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惊叹声,不屑声,不予置信的嗤的鼻声,冷哼声……象了一阵狂潮,向四面八方飞涨怒涌。 直至双方接近至十丈之近,骚动方行平息,他们终于骇然而惊了,有些人竟然越趄不前啦! 这些自命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膀上可以跑马,饮血如毛剥皮折骨如同儿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玩命好汉们,从来也没有见过梅文俊这么一个临危冷静的人。他足下一步步凝实而队容,俊目中发射出透人肺腑的冷电寒芒,玉面上罩着浓霜,双唇紧闭将面部刻划出坚强刚毅的线条,面对着二十五名凶悍绝伦,江湖闻名丧胆的武林高手,也似视而不见,昂然无动于衷,只将那令人不寒而凛的目光,凝视着宇宙神龙,一步步接近,众贼久历江湖,阅人多矣,一看就知道壮雄如狮的年青人,不令艺臻化境,更有如万年寒冰似的躯体,和一颗坚如金刚又冷又硬的心,而他那钢铁般的意志,也够人心寒的。 这附近是一块荒地,荒地左近的稻田,大概主人太过疏懒,并未作冬耕的准备。大路贯荒地而过,左右形成一块广有五六亩的枯草地,这地方作为搏斗之场,真是最理想不过了。 一接近至十丈左右,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声息全无,寂静如同死城。宇宙神龙在中,另外二十四恶寇神色紧张地向两侧缓缓散开,并向文俊采取包围之态,撤出了兵刃。 文俊本来是俊美可爱的俊玉面,这时不可爱了,每一颗细胞都已经冻结,凛然肃穆着实震人心弦, 九丈、八丈……三丈。两丈了,一双生死对头终于面又、现实,仍然在缓缓接近,两个粗眉大眼,粗壮如牛的大汉,一左一右悄悄地接近文俊身后,备擎着一把沉重鬼头刃。 响起一声震天叱喝,人影乍合,光华一闪,蓝影一晃,“仓郎郎”钢刀落地,两大汉双手掩胸,慢慢的跪下,慢慢地扑倒,慢慢地蹬蹬腿,慢慢地断了气。 文俊耳目何等锐利?光天化日之下,两大汉想掩近身后偷袭,简直是儿戏,他拔剑、幌身、他手出招,歼敌,一气呵成,漂亮极了!动作并不快,恰到好处,由于并不快,所以才教人吃惊。他连回头看也不看,脸上神情丝毫未变,象是并未发生任何意外之事一般,倒提着剑向前徐徐举步,刚走了四步,突变又生。 “杀!”是他见面以来所说的第一个字,声如沉雷。天残剑突发龙吟虎啸之气,入影似电红光崩现,并无人发出声响。兵刃落地声,尸体飞跌声,人头滚地声,与四周众人骇极而叫声打成一片! 文俊的蓝色身影倏隐倏现,屹立原地幌如狱峙州亭,天残剑光华闪烁,微发龙吟向前斜举,剑尖略向下垂,他脸上神情一无异样,甚至连眼皮电未眨动半下。 左右两则,两丈外倒了四名凶悍大汉,两个不知怎地,竟然丢掉了斗大的头颅;另两名胸腹各中七剑之多,待一切声息静止,文俊方垂下剑,仍向前徐徐举步,接近至一丈距离,夺去了六条人命。 宇宙仰龙脸上神情也丝毫未变,仍是那略带嘲笑神秘莫测的笑容,可是,他被文俊眨眼问连毙四名一流高手的神奇剑术,感到心中暗惊,谁也未看清他的手眼身法步,光华倏涨倏缩,人影突隐突现,如此而已。 宇宙神龙绰号之由来,固在是他本人爪牙满天下,行动飘忽四海现踪之故,但主要的是他武林无上绝学轻攻,“凌空虚渡”已练有十成火候,飘渺如神龙,神出鬼没,确是快得可以,但今天比起这位恨海狂龙,他可有点相形见绌,杀两人时招法潇洒从容,杀四人时则快得令人肉眼难辨,却又有雷霆万钧之威,令人莫测高深。 他有点心悸,但神色不露,淡淡一笑道:“请止步,我有话说。” 文俊没理他,沉着地仍向前走,已近至八尺。 宇宙神龙又说道:“不争在片刻,你该听我一言。”他虽然神色大变,但已经运动戒备,护身真气弥漫全身,不时发出气流波动的轻啸,但这种轻啸,绝非外行人所能听到的。 文俊站住了,八尺之距离,正是生死一搏的最佳位置,他已看出宇宙神龙运动护体之状,心中大惑,忖道:“阎王令主是六合潜龙之徒,练有六合须弥功不足为奇,这老贼怎么也练有六合须弥功!他以护身真气辅以六合须弥功发出伤人,到是威力倍增!但照目前他运动情形来看,只有五成火候,不足为害。” 宇宙神龙见文俊直欺至身前八尺方止行步,是怒火上冲,当今之世,敢对他这般无礼之人,可说是未曾有,但他乃是工于心计的一代果雄,喜怒不形不词色,强抑心头怒火,淡淡一笑,道:“尊驾毁我吴天堡,余恨还未消么?” “阁下还待多问?”文俊也含着一丝淡笑容。 “冤冤相报,何日方了!”“在你溅血五步之时。” “杀孙毁堡之仇,抵不了阁下一师之命么?” “阁下茁起武林,英雄盖世,闻人杰一生未逢敌手,对阁下却备极推崇,至今冤仇了,两败俱伤,你痛失师,我悲丧孙,两处亦该扯直,两不直亏,以你的英雄,加上我的权谋,赤焰天残携手合作,定为武林大放异彩,星星相借,天下英雄,惟君与杰,咱们何不连袂交欢,为武林留一千古佳话?” “尊驾别忘了,目下日将中天。” “本堡主并未睡着,故能坦诚相告。” “你知道就好。恨海狂龙出生入死,皆出阁下之赐。除了你我之间必有一人溅血以外,别无商量,阁下想逞口舌之能,未免可笑之极,你准备好了么?” “阁下真无可商量么?” 绝无商量余地,不过念在你孙死堡毁份上,可让你免去剖心沥心血以奠在下先师之惨刑,吞下你留在白鹿岭石笔的一粒千日醉。”他拍拍革囊,又道:“这东西仍在这儿,是你留下之物呢!”“阁下如意盘打得够精” “拨剑!”文俊怒吼,手按在天残剑靶上。 宇宙神龙从容地说道:“阁下别忘了江湖规矩,咱们都是武林绝顶高手,且先较量拳掌,人死留名,豹皮留皮;咱们可不能学村夫般乱来,该有个令人远念的场面留下”他自知自己护身真气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提出先行较量掌拳的要求。 可是文俊不上当,他精明多了,普天之下,有三种登峰造极的无上绝学,不受外力所伤,一是佛门的菩提禅功,也叫伽蓝神功;一是玄门的罡气;一是内家的先天护身真气。这三种功参造化的无上绝学,除了彼此之间可以修为的精纯来一决胜负以外,其他绝学断难争一日之短长,但如果功力高深的高手,仗千年宝刀之力,或可制胜。 文俊知道,宙字神龙的护身真气,天下除了更高的菩提禅功,或者罡气勉可一较以外,就只有假和尚雷音大师的雷音神掌,和东海神山的玄天神罡,方是宇宙神龙漠北绝学的致命克星。 他不愿比拳掌的另一原因,就是宇宙神龙的九绝掌的确是高明,目下他更辅以六合须弥功,不啻如虎添翼,犯不着打没的把握的仗。他确切明白,惟有天残剑把万年寒犀角所造的神刃,才能击破宇宙神龙的护身真气。胜算在握,他绝不会做拼掌的傻事啦。 “我叫你拔剑!”文俊以冷如寒冰的语音厉喝。 “本堡主给我一次成名机会,你因何弃如敝履?” “恨海狂龙视名利如粪土,只要你的心肝。哼!你不拔剑悉从尊便,反正我已再三给我机会那是你的事,恨海狂龙照样杀你,江湖议论,在下可从不顾及,”文俊面上突然神色一整,目现异彩,庄严。肃穆、气定神凝、灵台空明,天残剑缓缓上举,光华大盛。 蓦地里,他感到心中一震,他已看到剑上的光华有异往昔,似乎感到剑尖有一道奇异光华,射出尺余长寒芒,似隐似现,如虚如幻,伸缩不定,不由大喜。他记起恨海狂人授剑之时曾经道及这把剑已受禁命,如逢内力通玄之人以真力催动,可发出三尺寒芒,无坚不摧,也就无敌于天下。 他任督二脉已通,但还未练至通玄之境,其实通玄二字,乃是玄门的术语,也就是所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他感到天残剑已隐约可尺余寒芒,证明了他的功力在日夕宰勤苦练之下,日有进境,距“通玄”之期之为时不远了,他发现奇迹,必胜的信念益坚,天残剑斜举,轻划一道径尺圆弧,最后剑尖在眉心之前,再徐徐下降。 宇宙神龙停身在八尺外,已感到寒气直迫肤发,护身真气已有波动之象,不由心中暗凛,事已至此,他不撤剑是不成了,他右手落在剑巴上,目中冷芒似电,沉声道: “阁下的处境甚是不利,可曾想到……” “拔剑!”文俊打断他的话,沉声喝他拔剑。 宇宙神龙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气,实在忍无可忍,面上虽未变色,但心中恨极。他阴阴一笑虎腕徐抬,一缕红芒耀目,接着愈来愈炽盛,剑啸如龙吟,赤焰剑终于出鞘。 两人相距仅有八尺,假使双剑同举,中间已毫无间隙,该是生死一搏的最佳位置。 文俊的天残剑早已举起,如果按规矩,只消对方剑蛤部出鞘,他就可立时出招。可是他不愿占宇宙神龙的便宜,红芒一闪,他便向左横移三步,双方便可以拉开六尺以上,使对方有公平的出招机会。 一个是字内一代霸才,一个是后起的武林奇葩;论功力修为浑厚精纯,宇宙神龙稍胜半筹,论兵刃则文俊居于绝对优势,双方相交,势均力敌,这一场双龙决斗,惊险重重,生死须臾,不知该谁倒霉,鹿死谁手。 宇宙神龙亦防备着文俊急袭,剑将脱鞘,便向左缓跨三步,方将剑全部拔出,晶莹的光华,与耀目红芒,在日影中吞吐闪缩,剑气直迫三丈外。 十八名焊贼神色凛然,各以兵刃护身缓缓向外退去,让出中间亩大空地,在外围全神注视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 两把剑徐举,两双锐利的神目遥远相对,互相捕捉对方的眼神,无形中在较量内劲和定力。双方仇深似海,已无谦让礼数可言——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七章 文俊目中异彩慑人,威风八面,气吞河狱,左足徐伸,向前跨进一大步。 宇宙神龙也凝重地跨出一步,虬须无风自插,威猛的神采,取代了他平日笑里藏刀的可亲容色,双方又同时踏出一步,左手剑缺徐引。 十八名旱贼手心直冒汗,屏息着不敢喘口大气,惊城里暴出两声轻吼,人影乍合,红芒和光华飞射,接着红芒一剑,人影倏分,红芒突以又炽盛。 两人皆横退五步,身形倏止后,方传出令人心魄下沉的剑吟之声,直搏耳膜,可见两人分合之快,委实唬人,两人换了一招,脸上神色渐变。 年宙神龙已下定拼死决心,故尔全力一击,他虽内力浑厚,可是赤焰剑不争气,只消一近天残剑一尺以内,所发的红芒和炽热的气流,竟然突即消失,而天残剑上彻骨奇寒的剑气,却直迫内腑,他确是大感威胁。 第一招,谁也没抢到优势,”文俊心中一凛,暗说:“这家伙的功力,比在吴天堡时精进了许多,能以崩字决震开我这招‘飞星逐月’的人,并不多见,我得小心了。” 两人缓缓移步,准备全力相搏,赤焰剑斜举,天残剑向右下徐降,蓦地地光华飞旋,红霞一涨一敛,人影肉眼难辩。在人影倏止时,方传出一阵龙吟的剑啸。 文俊退了三步,上身幌动,玉面略泛白色,宇宙神龙退了六步,须怒张,夹上肌肉略为抽搐,身形一定,额际滚下两颗豆大汗珠,他刚湍过一口,光华已漫天澈地而至,并传来文俊的清叱:“着!”身剑合一,来势捷若迅雷,无数光华迎头罩到。 入影三进三退,剑影漫天,双方皆以全力抢制机关,;三冲错之间,两人各递五招以上,攻招折招之间,令人根本无法看清剑影,只见光华和赤霞将两人身形裹住,如何运剑,外人茫然不知只有当事人心中有数。 三冲错之间,宇宙神龙退离原位两步,他被天残剑射出的彻骨剑气将护身真气,冲得不住散气,文俊步步迫近,每一招都是绝着,龙韬十二剑发挥了无穷威力;他斗志高张,以神御气放手抢攻。 光华又闪,红霞逐渐萎缩,龙吟虎啸之声,慑人心魄。一旁戒备的十八名高手,浑身大汗淋漓,高手相搏,一切花招全然无用,每一招皆是生死交关的狠着,生死在须臾之间,势非全力以赴不可,半个时辰后,已经交手近十招,剑势渐缓,身法亦无先前迅疾。 宇宙神龙已退出原地二十丈以上,面如血色,大汗如雨,鸦青色的劲装可以挤出来,目中几乎象是喷出火焰。握剑的手微颤,额际青筋跳动,颊肉抽搐不已。 文俊却脸现苍白,虎目中寒芒闪烁,额际亦见汗珠,铜牙挫得吱吱直响,兰色劲装腾起一阵阵薄雾,缓缓上毕,但他握剑之手,稳实如金铜所铸造。 先前两人身法太快,剑气直荡五丈外,迫人肌肤欲裂,进退迅若惊雷;所以十八名旱贼除了退在一旁袖手以外,谁也不敢插手。 半个时辰一过,两人真力损耗过巨,不得不提高警觉。一面调息一面相机攻出一两记杀。剑气渐弱,身形也渐见迟滞。 十八名狠贼知道双方已至最后关头,真力衰竭,正是插手的大好机会,时不我留,夜长梦多,他们想:这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生有时,死有地,有劫者难逃,合该他们送命。 文俊屡经大战,心思灵巧;他知道宇宙神龙修为已臻化境,可以久斗不疲,目前的景况,最多不过耗掉四成真力,除了天残剑,仍不可能一举击散对方的护身真气。所以在久斗之中,他步步留心,保持真力,准备予对头致命一击。 在甘斗千招之中,他发觉宇宙神龙的剑招,不时有突如其来的怪异招式出现,在危险万状之中,会突然以轻描淡写的一招,化解了自己必能得手的绝着。 因此,他心中俱慎,一面抢攻,一面思索那突如其来的奇异剑招,这也就是他一直以龙韬十二剑制敌,不用大周天剑法的主要原故,知已知彼,方能稳操左卷,他在思索宇宙神龙那些怪招的经讳,是否可以克制自己的大周天剑法。 这时,宇宙神龙已退了约三十丈,他感到压力并不困久斗而减轻,文俊的天残剑仍然狂野泼辣,他心中暗急 十八名旱贼逐步向前欺步,刀光霍霍,剑气丝丝,他们看到好机会想拣便宜了。 字神神龙已经发觉有利形势,文俊亦同时感觉了警兆。 文俊的左后方,是一个时隐虎尾鞭悍中年人,和一个横持五尺追魂枪的雄壮大汉,他们正神情紧张地欺近。宇宙神龙心中暗喜,但他不动声色。 使虎尾鞭的中年人,乃是邢都大大有名的独行大盗,名叫伏地虎江源;一条三十斤的沉重虎尾鞭,使开来可以控制五丈方圆的地面,鞭法中掺以地堂刀法,专攻对方下盘。沉重的鞭去攻下盘这玩意真不简单,可见这家伙的肋力和身法之灵之巧,确超人一等。 使追魂枪的人,更是个狠家伙,雄据大白山,做案遍天下,尤其关洛道的武林朋友,提起这家伙就头痛。凡是途经陕甘的江湖朋友,要不知大白山的神枪客严汝成,那他该赶快卷包袱退出武林道,打破江湖碗回家扛锄头种庄稼,免得将脑袋让人摘来做夜壶。 他那枝追魂枪与别的枪大大不同,看去象根齐眉棍,只是多了个青芒闪闪的八寸枪尖,下没有红缨子,枪后没有杆头,如果交起手来,对方,口果拨下开枪头,准翅辫子,因为他的枪杆构造不同,中含一根二尺五寸的滑杆,一找到空隙,一按枪身卡簧,滑杆和枪尖突然射出,五尺长的枪,加上两尺五,想躲开这歹毒的一击,千难万难。一枪中的,只消一按卡簧,滑杆又闪电似的缩入枪杆,死在他枪下的冤鬼,连严贼自己也记不清,只有阎王爷的帐薄内,或可查到底案。 这两人是宇宙神龙花了不少心血,方将他们请来,在二十四名汗寇中,功力在水推以上,但神枪客的迫魂枪,却最为诡异歹毒。 要想这两个恶寇能顺利出手,需要造成机会,如果文俊能向左后方连退五步,大事定矣!但迫退文俊五步,必需使用杀着,不太容易哩! 宇宙神龙不再犹豫,猛地清叱一声,赤焰剑向右攻出一招“笑指天南”。 文俊冷哼一声,右移半步,就远了一记“怒海藏计”,六尺圆径的一圈光华,向四面崩散,中间一股奇异的浑雄吸力中,突然贯出一道神奇的淡淡光芒,飞射宇宙神龙左胸。 宇宙神龙功力到家,他不怕那神奇的吸力,赤焰剑先攻向右方,乃是欲擒故纵的虚着,天残剑一出,红霞倏剑,寒流袭到,乘那外圈光华一崩之力;左撤一步,大吼一声,电光石火似的撤回右足,身形急旋,赤焰剑捷如迅雷,涌起千百朵红莲,猛袭文俊右肩,同一瞬间,三枚无声无息的淡淡紫影,向文俊右撤的方向射去。 文俊果然上当,向左后撤步,收招一剑震出,夭残剑截住赤焰剑,龙吟之声倏扬。三枚原是射向文俊右侧的紫影,突然中途转向,向文俊右侧方向疾飞。 文俊仅可截住剑,无法兼顾同时由右侧射来的紫影,因左手不易迎击右方之物,而宇宙神龙这一招又势在必得,那一剑已用了全力,根本不容许文俊能将撤出,对付三枚紫龙须针。 文俊心中一惊,只好乘双剑交错的瞬间,猛一振腕,借反弹之力,向左后方疾退丈外,真巧啊!那三枚紫龙须针,被文俊急剧后退带起的气流所吸,如影附形飞到。 文俊恰于其时身形向右半旋,想用剑气将紫影震落,在他刚将身形旋过的刹那间,眼角已将身后扑来的两名恶叛贼看清。 虎尾鞭“贴地扬尘”攻到下盘,无声无息急如星火,追魂枪宛如幻影灵蛇,“毒蛇吐信”点到背心,将及身时的瞬间,“崩”一声卡簧响,枪尖快逾电闪,向前猛吐。 好文俊,临危不乱,死中求生;他没有护身真气,不敢以兵刃难伤可反震外力的躯体,硬挡一流高手的雷霆一击。半空中一扭腰,却刚要沾地瞬间,突向上一缩,侧身向左飞射,并一剑挥出,他用上了两种身法:“蛇缠身”和“只穿林”危极险极。 光华闪处,神枪客狂叫一声,枪断臂飞,身躯被震得响左一踉跄,恰好接住三枚紫龙须针,全没入胸腔,身形向下一扑。 说巧真巧,虎尾鞭在文俊足底掠过,“噗”一声扫中扑下的神枪客右肩骨,血花飞溅,肚破肠流,免了神枪客龙须针毒发的痛苦。 文俊的右肩下,肩衣带走了半截枪头,一发之差,几乎肩下开窗,好险!他无名火发,虎腰一扭,半途折回,在神枪客中鞭的刹那问,光华一闪,伏在虎背上开了一道大缝,脊骨全由中间分开,一声未出,扑倒在神枪客的脚后,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文俊一剑得手,单足一点地,就是一招“回龙引风”,响起一声龙吟虎啸,入影倏分,身后的宇宙神龙被震得五步,文俊也飞退八尺。 这一连串的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乃眨眼间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不怕死的人大有人在,喜拣便宜的人更多;文俊被震退八尺,背脊全暴露在身后二名悍贼身前,他身躯还未落地。两把剑已临背心,一根骷髅已兜头砸到,他灵台清明,临危不乱民,一振右腕,身躯向右便倒,天残剑回后猛挥。 “嗤”一声裂帛响,接着“叭”一声尘土飞扬“叮”一声剑尖堕地。最左一人剑尖贯人文俊右肩,恰在先前中枪之处,把衣服刺破,带走了一幅巾;他的剑一挥之下,剑尖立断,连半截枪尖一同落地,暗袭之人功力相当了得,剑贴肌而过,文俊感到肩下一凉,也有点热辣辣的感觉。 那一声“叭,.乃是骷髅鞭鞭梢触地声,文俊向左倒下,左手还未着地,右侧刚才一剑落空之人,以闪电似掠到,一剑向文俊双足挥去。 骷髅鞭鞭稍一沾地,猛地向上一振,呼啸着划一半弧,向文俊腰部猛砸。 断了剑尖那家伙,乾脆将断剑向文俊脑袋急扔。对面的宇宙神龙,也一幌便至,赤焰剑“潜龙人地”,向文俊腹下点去。 文俊一步失机,立陷危境。他脑子反应超人,已看出只有向后滚是惟一生路。前有宇宙神龙足后有挥下的长剑,头部有半截断剑呼啸而来,向上升又有千钧力道砸下的骷髅鞭。假使向后滚,虽有两个人等着,但一个是扔了剑的人,赤手空拳并无大碍;另一个就是骷髅鞭的主人,他收鞭定然不及。近身相搏,长鞭的作用不大,危险锐减。 不容文俊思索,生死抉择在于眼光一扫之产是,他急伸左掌推地面,身形借力向后急旋,看去象最下乘的“懒驴打滚-,但天残剑是置于胸前的,与”懒驴打滚”兵刃前伸的功架泅异,由兵刃放置之处看来,他的身躯并未沾地,仅用左掌用劲,不然天残剑准将他自己割伤。 他这一着端的险极,功力不够火候,不但无法滚开,还得死在自己剑是,滚得慢,两剑一鞭之下仍难幸免;滚得快,免去两剑一鞭之厄,但后面有两人在等着呢。 谁也没料到他能死里逃生,更没料到他用奇异的身法脱险,就在宇宙神龙猛喝一声之下,文俊去势如电。 使骷髅鞭的人果然了得,顺手一抽,想将文俊压在鞭下,并且飞起一脚。 可惜文俊来势太急,一鞭落空,他该死,一脚恰好踢在天残剑上,想得到够意思,不等他狂叫声落,文俊仍向后滚,那家伙的左脚立告分家;双足一断,人向前一扑,恰将宇宙神龙阻了一阻。 文俊冒险成功,脱出危境,人如狂鹰振翼,倏然站起,天残剑如两翼俱张。 扔断剑那家伙还没看清刚才的急剧变化,突觉光华由右一闪,冷气压体,他陡然一惊,一手按住右臂,死鱼眼一翻,右膝一软,叹口长气跪下右脚,躺倒地下闭上了眼。 “饶你不得!”文俊怒吼,象一头发了疯的雄狮,返身猛扑用剑砍他双脚的悍贼。 那家伙惊得浑身发软,那一声怒吼,惊走了他两魂六魄。但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他迎着光华炳炳的剑影,一剑点出护住全身,双足疾点身飞退。 他快,但文俊比他更快,光华一聚,连人剑倒下了。同一瞬间,他右足疾点,身形左疾,天残剑如经天长虹,向刚闪开断足大汉的宇宙神龙扑去。 剑啸刺耳,罡风怒号,两人拼命抢攻,一接触间,各攻十余剑,换了三次照面,文俊放手急攻,直接宇宙神龙迫得不住后退,有点招架吃力,赤焰剑的红霞,愈来愈暗淡。 死剩的十三名悍贼一看不当,其中悄悄地溜走了三名,余十名齐声怒吼,纷纷向前一拥。 文俊正一剑将宇宙神龙震得横飘三步,身后己感到劲风压体。 长湖方向人影急窜,那是扶着受伤同伴,向荆州赶路的峨嵋八僧;他们已看清这儿的景况,急急赶来观战。 文俊暴喝一声,跨前半步,蓦地“猛虎同点”旋身出剑,光华左右怒张。 “哎……”两声尖厉刺耳的狂叫,两名使剑悍贼胸腹各中两朵梅花,立时扑倒。 文俊眼角已瞥见八名和尚到了斗场。而他们的后面半里之摇,另八名少林僧,以少林绝学流水行身法,流星划空似的向这儿泻来。 少林僧埋个了子母飞环,向荆州赶去,想走建阳驿出应城。他们的功力比峨嵋八僧要高半等,而且峨嵋僧人有受伤的同伴拖住,故而脚程甚慢,被少林僧几乎赶上了。 少林僧后面半里地,葬和尚也以奇快的轻功,盯住少林八僧不放,也向荆州赶。 文俊只道十六名僧入,都是找他算帐的债主,心中大为着急,也感到愤火中烧。他发出一声长啸,天残剑突然变缓,从容地在身后划一半弧,幻出无数歪歪斜斜的剑影,大周天剑法终于出现了。 首先抢近的是两名悍贼,一把沉重的砍山刀,一枝浑铜打造重约三十斤的狼牙棒,一左一右狂风似的掠到。 后面相差丈余扑上的,是咬牙节齿的宇宙神龙。 文俊神色倏舒,怒火顿消,换上了极端庄严肃穆的面容,剑决多伸了一个无名指,成了三指朝。 一刀一棒来势凶猛,罡风如潮,潜劲如排山倒海似的袭到,两贼身手委实高明,刀出“力劈华山”,棒变”横扫干军”。 刀棒距体三尺,文俊从容向前一滑,两贼“吭”了一声,“砰”!“当”刀棒落地,同时冲前俩步,双手按住心窝,瞪大一双金鱼眼,俯视着地面,踉跄举步面前走。“噗”一声闷响,两人撞个正着,身躯一歪,倒在一堆,双手仍紧按胸上,双腿抽搐了几下,方寂然不动。 这是大周天剑法中,顶神奇的“飞虹戏日”,它袭击的方位共有三处,就是脑袋,心房,下阴,皆是象徽“乾”‘阳”之处,下阴也叫阳具,所以也可名之为阳,这一招只消按对方仆来的形态出剑,随意袭向其中之一点,两贼心房挨了一剑,那还有命? 宇宙神龙赶上,由两人头顶飞越,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向文俊背影飞点,这次他出剑狙异往昔,既无剑气,也无万千朵剑花,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文俊似乎未觉,若无其事地向前踏出一步,天残剑斜举,箭尖在左肩前。 宇宙神龙来势如电,凌空下击,红芒看看已袭近文俊顶门,眼看要毙命于赤焰剑下。 峨嵋八僧已卓立在十丈外观战,同时惊叫出声。少林八僧还差二十余丈,还未赶到,但他们已看清景况,也同时心中狂跳。 文俊的左右前方,一根长家伙蛇骨鞭,和一颗可攻击三丈外目标的流星糙,一上一下几乎同时袭到。 “糟……”五六十丈外的葬和尚尖声惊叫。 文俊玉面上神色丝毫未变,甚至咀角竟然泛起笑意,光华突然疾吐,他身形在不知不觉间转向后面,如可转法谁。也没看见。 骇人听闻的怪节出现了,今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蛇骨鞭向上反扔,使人鞭只觉手上一震,象被人抓住鞭梢把他向上提,连人带鞭向后蹦,要不是他功力深厚,最少也被扔飞两丈,使使如此,也踉跄退八尺,方将鞭势止住。 流星锤突然脱索,向左飞射七八尺,使锤人只觉手上一轻,只剩一条金丝丝绒索,同一瞬间,响起一声剑吟,赤焰天残相错而过,宇宙神龙脸色死灰,回头倒飞三丈外。 他的赤焰剑距文俊后脑不足三寸,突然红芒一剑,剑身“嗤”一声由天残剑愕上穿过,恰发了卡在反卷的吞日上。而那晶莹透明的天残剑尖,划过他的护惬,由近肩骨处割开了肩臂之间的三角肌,也将肩骨割开了一条缝。 幸而他身手够高明。功力超压拔俗,天残剑攻破护真气的刹那间,他便知大事不妙,百忙中沉肩运臂,死中求活,左手登山一记掺合着六合须弥功的儿绝掌,拼全力将剑抽出,展开绝学凌空虚渡轻功,借那一登掌之力,向后飞退。退是退了,仍然挂了彩,假使不是他知觉沉肩,他不死也得丢掉落膊。 他一落地,光华赤临胸前,他惊得毛骨束然,右足一点地面,左飘三步,赤焰如信手挑出。 接着是一连串的剑啸,两人的剑象是纠缠在一块,似乎双方都没有用上劲,更象小娃娃存玩竹快,但却传出阵阵龙吟之声。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宇宙神龙己危在须臾,只见他右肩血流:口泉,一歇一停往外冒,整个右臂一片腥红,显然他在运动止血,却又力所不逮。 他脚下更糟,一步步往后退,每一步地面皆留下一个三的深寸履痕,而且双腿不住颤动,他脸上几如厉鬼,成了铁灰色,虫须根根竖立,额上豆大汗珠被青筋跳动得直往下掉,牙齿咬得死紧,象是万分吃力。 反观文俊,恰是相反,脸上庄严肃穆,三指剑决向后引伸,右手天残剑歪歪斜斜地左旋右转硬往赤焰剑的空隙里钻,逐步压迫,紧追不舍。 这突然的诡异变化,和奇怪的拼斗,把在场的高手们惊得呆住了,也感到一头雾水大惑不解的,死剩的六名悍贼。张口结舌百了傻子。 众人正在发呆,突然发现二十余年迅捷如电的人影,由荆州方向如飞而至,一声不叫便投入了斗场。 到得最快的是插翅虎耿天雄,和阎王令主卜世昌。 这两个恶贼拦截文俊未成,被无双老的一对灵禽苍鸳惊吓跑,胆战心惊往回走,他们原定一同返阎王谷。因插翅虎的老巢在武胜前,他是武林的白道盟主,住所除了宏坐壮观之外,当然不能象阎王寒一般,设下重重埋伏,来防止江湖人前来报仇打扰,和抗拒官兵的攻巢。他们害怕文俊和无双老有渊源,假使要让两老找上门来,阎王谷比武胜关安全得多了。 两个字内凶人结伙经过之处,岂有无人知悉之理,他们经过荆州,刚乘上徒子徒孙准备好的华丽客船,到了右首附近,便接到宇宙神龙由蜀中发出的柬贴,说请他俩到荆州长湖徐家湾共诛恨海狂龙。 宇宙神龙比他两人高明,徒子徒孙始终盯紧文俊的行踪,各大门派间也隐有暗线,所以他能消息灵通。吴天堡虽被焚毁,但潜力仍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仍保存着庞大的势力,难怪他能在武林黑白道中儿得开,并且势力更胜插翅虎和阎王谷令主,实非偶然。 两凶贼一接书贴,大喜过望,立时覆书答允准时到达,并转航荆州,到得正是时候,一近斗场。便看清了场中情景,宇宙神龙已身陷困境而且身上带伤。 “耿兄,咱们是否立刻插手?”阎王令主一面用传音入密之术问。 “免死孤悲,目前咱们只好出手了。”插翅虎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 其实他也是好似鬼,双凶一地霸之间,表面上尚保持均衡客气的局面,骨子里谁也想将其余两人连根铲掉方快心意。阎王令主套他的口气,他乐得做好人;目前恨海狂龙已和双凶一霸怨仇深结,确也不能少掉了一个臂膀,使宇宙神龙一死,他两中就势孤中单啦! 峨嵋八僧已经看清来人身形,法生寿眉一轩,一摆手中方便铲,凛然地说道:“师弟们,我们得出面,这种毫无江湖道义违反规矩之事,我们得主持武林正义。” 其余七人还未回答,少林的超缘冷笑到:“法兄,你这是以卵击石,愚不可及。而且别忘了恨海狂龙亦是贵派之敌,诛去了他,对贵派大有稗益。” “哈哈…”法生狂笑起来。 超缘不悦地问道:“法兄因何狂笑?” “少林派技绝江湖,源远流长,武林尊重,共尊为泰山北斗。想不到今日法生亲聆法兄高论委实大失所望,焉能不狂笑出声?” “法兄,贫僧就是好意,假若法兄坚持已见,贫道不使你失望说法便。”常超尘说完,也拈起方便铲,不怀好意地盯视着法生 法生知道绝不能强行出头,少林九憎这一关就过不去,冷冷一笑道:“法兄值得骄做,贫僧佩服。江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日后相见之期不远。”说完,向师弟们又说道:“咱们走!” 八个峨嵋僧人,拖着方便铲径奔荆州。 这瞬间,响起一声葬和尚的大吼道:“不要脸的狗东西们!你们为武林蒙羞?” 接着一声惨吼发出,血雨飞溅。 原来是六名剩下悍贼,突起发难,将葬和尚一下于击倒了。 插翅虎和阎王令主,也在这时到达。 文俊侧面就是少林八僧,葬和尚之死尽入目中,八僧无法阻止凶杀之发生,文俊可红了肌他愤火中烧,清叱一声,全力出剑。 “哎呀”一声,宇宙神龙肩骨又中一剑,惊叫出声,拼全力一振腕,六合须弥功和护身真气以雷电万钧之威,由赤焰剑上发出。 文俊也将六合须弥功由剑上发出,突然剑啸摄人心魄。人影乍分,气流象狂彪向外猛卷。 宇宙神龙飞退三丈,站立不牢,右膝跪倒,面色如同死,胸前起伏不定,可以闻到喘息之声;他右肩血如泉涌顺着手臂流至赤焰剑上,由剑尖渗入士中。 文俊也被震得退近丈,只觉气血一阵翻涌,他想胜身再行扑上取宇宙神龙性命,可是真力未复而且晚了一步,插翅虎和阎王令主已经到了宇宙神龙身旁。 插翅虎和阎王令主,本是向文俊左右扑倒,岂知六合须弥功一发,力可撼山的无穷潜力,直向他们迎面涌至,两凶贼大骇,好在先已运动护身,赶忙双掌齐推,措力反弹脱出危境,即使逃得快,仍觉浑身血脉一窒,真气若散,两人免强从至宇宙神龙身旁,表面上象是救人,其实是想合三人之力,防备文俊追袭。 文俊一看机会已失,长啸一声,身剑合一飞射十丈外那六悍贼,快得肉眼无辩,光华过外血纷飞,在暴喝狂叫声中,六具尸体躺在葬和尚遗骸之旁。 文俊目注视葬和尚模糊的遗蜕,不禁辈从中来,这位天河口的一代高僧,竟而为了他而命丧黄沙。 他俊上面泛起无穷杀机,仰天长啸,悲愤地大吼道:“你们要的是恨海狂龙之命,不该诛连无辜,你们,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我探手入蓝色革囊,取出一只蓝色小瓶,打开瓶塞用在姆指压住瓶口,发出一声怒啸向宇宙神龙立身处掠去。 那儿除了双凶一霸外,还有后来赶到的一群恶贼,这些人共有二十六人之多,名头响亮的计有火眼狡倪符惟一,六盘鬼婆廖迎春,活阎王卜成梁,玉面罗刹金窃娘,红燕子燕,还有文俊不认识的一个黑凛凛大汉,身上系着阎王令。是活阎王的长子,好色如命的花花太岁卜飞,还有一个上次肾有一面之缘,但不知其名的樟头鼠目老人,他就是圣手华驼华天虹。 以上是阎王谷的人,还有许多文俊不知他们的名号。 武胜关的人,文俊认识的计有夺魄神旗纪威,五虎神枪桑天右,百步神拳易成,其余的也是陌生人。 文俊一到,三名不知死活的家伙虎吼一声,两支长剑夹着一根三截棍,形如疯虎向前一拦,兵刃先出井同声大喝道:“小子慢……” 文俊叫道:“该死!” 天残剑左右一幌,刀断棍折,歪歪斜斜的剑影,在三人的心口留下一个直透背脊的小孔,三人摇摇晃晃向前跨了两三步,方砰然倒地。 众人大骇,只一眨眼便死了三个,他们怎能不惊。 文俊仗剑起立在众人前一丈左右,左手蓝瓶提至腰际,舌定春雷吼道:“谁先上?动手以后我有话说。 没人上,他又吼道:“我恨海狂龙自出道江尖只找闻人杰老贼一算杀师之债,并未惹事生非,与诸位……站住!闻人杰!” 宇宙神龙刚服下药止住伤势,向后退了两步,便被文俊喝住了。 “谁要想出花样,我这瓶蓝羽毒鸩就足够他们消受。”除了那瘴头鼠目的圣手毕陀,所有的人全都脸上变色。 “所有的人站在一旁,我恨海狂龙要斗斗双凶一霸,谁要扬手,玉石俱焚,退开!” 众人略一迟疑,花花太岁和百岁神拳右足倏动,象两头疯虎闪电似的掠出,卜家的摧枯掌,少林的百步神拳,以排山倒海似的劲道,相距丈外猛袭文俊。 文俊冷森森一笑,天残剑一振,将袭来的劲道震散,左手一扬,两线蓝色的粉未,箭似般向两贼射去。 “快躲!”圣手华陀抢出大叫,一掌向蓝粉击去。 圣手华陀的掌风,刚猛有如狂彪,可是晚了半步,蓝色粉未已击中两贼脸面,在两贼滚倒狂嚎声中,圣手华驼踏前一步,袖底一掌翻出,向文俊连吐三掌。 罡风袭近,全被天残剑震散,文俊突然虎目怒张,他鼻中嗅入一丝草霉气息,光华一闪,快逾电闪。 “哎……”圣手华陀一声狂叫,双腿立仰天便脚,他刚举手向天灵盖拍去,文俊的足尖已经点了他的软穴。 “大峰山以盅菌毒暗算双龙,可是你么?”圣手华陀痛得死去活来,根本不管。 “你可是圣……” “啊!”有两个狂叫着倒下,在一旁哀号,他们乘文俊问话的机会,想出手暗袭,挨了一丝蓝羽毒鸩。 文俊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可是圣手华陀毕天虹?” “老夫……正是。” “大峰山下毒之事,你……”三枚指大灰影一闪而至,另三枚淡得肉眼难辩的紫影,也同时袭到。 文俊不知利害,他对紫龙须针已制胜把握,故尔大意,功贯剑尖,六合须弥功发如怒涛,向射来的六枚暗器卷去。 “呼呼呼”三声闷响,紫须龙针翩然向后飘飞,但三枚灰色暗器,突然一爆,无数灰色毒针似满天花雨,向文俊急射,相距又近,想避开已不可能。 他百忙中急振天残剑,左手护住头面,六合须弥功再次。勃发,可惜,六合须针功连续发出力道锐减,飞针来势又急,“得”一声脆响,蓝色的粉未,被六须弥功震得向前飞散,文俊身上,挨了近百枚毒针,他的功力大非昔比,身坚如金石,毒针一抵肌虞即行止住,好险!阎王令主的霹雳毒针,不愧武林一绝。 这一瞬间,入影飞窜,惨号之声惊心动魄,除了见机溜走的人,其余的英雄好汉们,全被蓝羽毒鸩所伤,在地上挣扎呼号,惨不忍睹,不久,都成了一具具缩小而其色蓝汪汪的尸体,宇宙神龙逃得最快,其次是阎王令主,最后是插翘虎。 插翘虎不知他两人暗器一击手,即抽身急溜,故而走在最后,合该倒霉,三人之后,是两名悍贼,最后是红燕子和玉面罗刹母女俩,她们站得最远,是所以未被波及。 二十六个人,连宇宙神龙算上,合计二十六名,只走了七名,其余的人大概是老了,左近摆了四十四名贼尸,还有另一具葬和尚,少林人僧惊得腿也软了,不住合掌宣告唱佛号。 文俊怎肯罢休?要说出轻巩胜过“九幽凌虚魁影”的轻功并不算多,要胜“御气凌空” 的确少见。宇宙神龙的“凌空虚渡”勉强拉平,但他受伤不轻,功力打了折扣。 文俊追上了玉面刹母女俩,不由平然心动,他想绿飞鸿临死前嘱托,也想起五老峰下义救红燕子的一段情分,便轻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去好好做人,仟悔你们的一生,要找我报仇,总会相见的。”他说得飞快,声落已超出她们七八丈外去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半响动弹不得? 前面人影已没入左侧密林,她们低商片刻,突然奔向荆州,返回阎王谷。 等她们到了潜山,突接谷同头目传来的恶耗,说阎王谷已于五天前,半夜被人闯入,一把火就把阎王寨烧成平地,谷中高手皆随令主外出,仅孙二少爷在家,被来人贯入火场中活活烧死。 至于来人是谁?小头目莫知所以然,据说是百余名蒙面大汉,一声中吭见人就杀,还有一个银须银发老头儿,一手黑白棋手比判官的勾魂笔还灵光,点一个死一个,骇人听闻,整个阎王谷活着逃出的不足二十人。 母女俩已无家可归,阎王令主始终不见返回,在她们在潜山等候的第五天,江湖又传出骇人听闻的讯息,说武胜关白道盟主插翅虎的庄院,在阎王谷被毁后的第六日,一群蒙面人杀入庄中,一门老小全部毙命,庄院烧成平地,那夜插翅虎不在,据说他离开武胜关一月之久,始终未见返家,是谁所为?没人知道,被列入武林悬案。 此后,始终没有双凶一霸的讯息,短短期间,三个闻名色变的字内凶人,竟然落了个家败人亡,形影俱消,委实个人难解,整个武林轰动,大快人心。 这三把无情火,确是造福武林,功德无量,所有的江湖朋友,莫不感谢恨海狂龙,但也对他心存畏惧。 文俊超越玉面罗刹母女,御尾直追双凶一霸,双凶一霸落荒而走,直向左侧两里外的密林急奔,前面逃的人快逾追风。后赶的急似驭电。 距林缘还有半里之遥,文俊赶上了两个倒霉鬼,两名悍贼不识相,不该跟着双凶一霸逃命,一看文俊追到,临危拼命,猛地左右一分,旋身拔刃出招,大吼一声,双剑左右猛浑,罡风怒号气流被带得丝丝狂啸。 文俊恨他们碍事,手下绝情,天残剑招出“狂鹰振翼”左掌往后一带,剑随身转,信手猛挥。 右首悍贼狂叫一声,扔剑扑倒,天残剑贯穿他的咽喉,立时了帐,左道悍贼高明些,剑一触光华,他伏身扑地,三枝断魂镖又沉又重,分上中下三路射到。右手弃掉断剑,一按地面,招出“贴地盘龙”,双足贴地扫出。 文俊天残剑一振,中上两枝断魂镖崩飞十丈外,伸虎掌捞往下一杖,信手向地下悍贼扔去不管他的死活,急向正要人林的双凶一霸追去。 那悍贼被巨大的断魂镖由脊心射入,摔死在地,两贼虽死,总算把文俊阻了一阻。 宇宙神龙和阎王令主首先入林,插翅虎刚近林沿,突感到澈骨冷气已临后心。他知道跑不了,大吼一声,虎爪一招“回头反嗤”向后猛摔,同时旋身斜掠两丈,文俊挫身避招,一剑荡开虎爪,想脱身追赶宇宙神龙,岂知人注定要死,拉也拉不回来,插翅虎脚一沾地,稳住冲势,突然侧身猛扑,虎爪荡起罡风。直探文俊小腹。 文俊急怒如狂,眼看宇宙神龙的身影行将消失,焉能不急不怒?暮一咬牙,功行双臂,天残剑点出一招“孕育万机”,这是大周天剑法中,功参造化的杀着,万千光华由四面八方成弧行向内汇聚,右手剑决变掌。六合须弥功融合着九幽玄阴真气,突然以撼山搅海的力道,随掌倏吐。“嗤”天残剑透爪影而入,“彭!”掌劲力可憾山袭到。 “丝丝……”虎爪中四杖特细的五虎断魂钉,脱颖而出文俊存心拼命,已用全力以赴,光华似电,插翅虎身上连中十余剑,尸身又被震飞,跌入一个深坑内去了,他那赖以成名的虎爪,被天残剑削成三段。 四杖五虎断魂打,有两杖被天残剑所毁,一杖被文俊闪过,一枚直贯入文俊左臂,入肉三分方被崩落,可见机簧这力是如何强劲,连文俊那金钢似的躯体,亦不能完全无损。也由于发钉在六合须弥迸发之后,故能乘隙攻入。 此许小创,文俊不当一回事,回头追入林中,也是双凶该死,他们入林逃匿,本可逃得性命怎奈在生死关头,一点私心便送了他们的老命。 “遇林莫入”还是江湖朋友的禁音。 这有两种意义,一是林中容易遭人暗算,一是表示畏惧对方,既然怕了你阁下,阁下该感到骄傲啦!何必再追? 双凶入林半里,鬼名堂来啦? 阎王令主一面走一面说到:“闻兄,那小狗恐不会愿意江湖禁意,定然入林追索,咱们分道扬镳,不在一起,免得玉石俱焚。日后在敞谷见面。” “令主此言差矣!咱们在一起,还可以和小狗一拼,分则力弱,合则或可一拼,咱们赶快离开,摆脱了那小狗,再言其他。” 宇宙神龙并不傻,他知道文俊的对象是他,要是分开。文俊绝不会去追阎王令主,必定盯着他到海角天涯,有两人在一起,至少力量可加强些,他怎敢分手? 阎王令主可不大愿意,他当然看出这里面的利害,可是宇宙神龙虽伤了肩,但他的轻功绝学,”凌家虚渡”太过高明,想摆脱他那不可能之事,不由心中大急,忙道:“即使走在一道,咱们也不是小狗的敌手,莫如分头脱身,再纠合同道,到敞合商量,与小狗一决雌雄,胜以同行惹人注意,堡主意欲何在? “家师约期下月赶至,嘱兄弟回汉中府接驾,为时不” “那可好,堡主住北,兄弟即向西返回荆州,令师如” 兄弟先至贵谷……” “千里迢迢恐误堡主大事,再会,兄弟先走一步,”说完,转身西走。 宇宙神龙正色道:“且慢!令主的伴已死伤殆尽,兄弟的得力助手风道长仍留驻荆州,咱们先至荆州,可找他替咱们召集同道,还是一同前返为宜。” “松风道长在兄弟途经荆州时,他已起程先下武昌了。堡主不必前返啦!”说完,向西急走了。 宇宙神龙亦步亦趋,一面说道:“兄弟荆州还有伴当,且先到荆州再说。” 两人一面走,一面分伎挑草高脚下自然不能太快;而且入林已深,胆子未免大了些。 文俊生长山林,对林汇总情况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走林下搜索,展开御气蹑空绝学,踏着枝梢有上飞越,向楼鸟惊飞处急追。 双凶穿林急入,把林中飞鸟惊得躁鸣窜飞,他们还在争论各奔前程之事,文俊已从天降? 双凶功力确是不弱,文俊相距一二十丈,他们硬已发觉不妙,但文俊同时也发觉他两人了。 宇宙神龙急撤下赤焰剑,叫道:“分即必死,合则同生;卜兄,咱们并肩子上。” 文俊阴森森地站在枝上说道:“你们都得死!卜世昌,你怎样毒死双龙的欺师减祖,你罪该万死。” 卜世昌一听,浑身凉了半截,文俊即冲他而来,想独自溜是不成了,他存心一拼之心,撤下腰间中阎王令,手扣霹雳毒针,嘿嘿阴笑道:“小狗,你问对人了。” “若要入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也算是一代枭雄,相信你不会否认的”文俊一面说,一面落下林中,又道:“你一身血胆,杀人如麻,仅阎王谷人皮走道一事,就足以将你挫骨扬灰,今天你恶贯满盈,恨海狂龙替天下人诛害,也替老朋友清理门户。” 一声龙吟,天残剑出鞘,光华如电,令人心悸,又说:“你不否认杀师之罪罢?” “那老鬼只传我一半之艺已无师徒情义,该遭此报,用不着阁下强出头。”卜世昌不敢说出因自己泄露师父藏居这所,怕师父以后门规治他,因而他先下手为强,将只龙毒之以毙,他却以为这不成为理由的理由了,强辩他下手下得正当。 “无耻之极!”文俊怒骂,一面逐步欺近。并对宇宙神龙扫了怨毒的一眼,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闻入杰,你真不愿服下阁下用以杀人的千日醉么?” 宇宙神龙阴阴一笑,从容地笑道:“本堡主一生杀人如屠狗,在刀山剑树中创业扬名,要死也死在剑下,阁下未免小看了吴天堡主。 “恨海狂龙成全你,你两人一起上。” 宇宙神龙肩骨中了两剑中,流血过多,右手已经不能再行运剑,赤焰剑交到左手,与阎王令主左右一分。 林密草疏,视度还不算太坏,只是树干密布,动手碍手碍脚,十分不便,文俊神情肃目,天残剑徐举,剑身光华如电,寒气直追丈外。 红芒一闪,宇宙神龙一剑点到,看去毫无劲道,轻飘飘毫不起眼。 卜世昌从左方同时欺近,沈重的外门兵刃严王令,攻出一招“无常勾魂”向下一搭,突向怀中一带,歪风虎虎,势如警雷,也用了十成功。 文俊久斗两个时辰,知道不能再往下拖,身形一转,大周天剑法中的“斗移星移”出手,四道歪歪斜斜的光华,在红霞上一闪而入。 红芒一敛,宇宙神龙只觉得华冷似万年寒冰,在他脑袋四周向内急射。他心中大骇,抑面便倒,赤焰剑火速上抬,身形向左侧射八尺外。 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光华突向下反穿,贴地楔入阎王令主的下盘,恰好将罡风带向一侧,阎王令主确是不弱,一振腕,只足后扬,斜飘八尺。 “华啦”一声,他左右两株海碗大巨木,齐根截断,他警魂初定,不由倒抽一口长气,刚才靴尖透凉之处,裂开了一张大口,指尖鲜血缓缓泌出,再慢分厘,他这只脚掌准完蛋。 “第一招!”文俊用冷酷无比的音调说。 双凶互相一打眼色,突然叱喝一声,分左右闪电似急仆而上,来势凶猛惊人,死中求生的作孤生一掷了。 文俊从他们怨毒厉恶的眼神中,已看出他们已不顾后果全力一搏,心中暗惊,功力运至十二城,六合须弥功也蓄劲待发,待一剑一令行将及身,突然掌剑齐施,大周天剑法绝学“孕育万机二次动手。” “鼓彼”一声狂震,血雨飞溅,人影倏分,四周林木枝断干,划药似被罡风所扫,五丈内砂石粉飞。 文俊面色苍白,退后近丈。目中神光一敛,天残剑下垂。地面,持剑的手轻抖。他左手抓住一条乌光闪闪的软带,虎口前一个龙首,龙口内的珍珠不住滚动;另一端带尖,由他腰中绸带左方贯入,贯入处藏现血迹。 这玩意,竟然是他在汉中府用来救命,被宇宙神龙得去的黑龙剑。他感到奇怪,怎会在阎王令主手中飞出的? 三人全用上了六合须弥功,而且宇宙神龙还以身直气发生,假使他右肩不伤,文俊恐难逃一劫。 严王令主飞退两丈外,撞折了四五株大树。他面色死灰倚在一颗大树下,口角流血,闭上鹰目,急促地喘气。 他胸前全被鲜血儒染得湿淋淋地,左手齐地折磨,右手的外门兵刃阎王今主断了两尺,右上臂和肩骨,共有六只小孔,正在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 宇宙神龙长袍脱落,倚在三丈外一颗大树下,不住颤抖摇幌,竭力支持着不让身躯倒下。他一条右腿断掉二半,创口就在膝上六寸,只有内侧一丝皮肉沾连。左肩内销骨之下,也有三个天残剑留下的小孔,直透后面瑟巴骨,血将左半身染成了全红。 那把闻名天下,所向无敌的赤焰剑,已经断成三段,仍在散发着耀目红霞。他左手五指握得死紧,扣紧剑把不放。他双目睁圆,散发出怨毒之光,牙关紧咬,虫须乾起如畏。突然,他吸入一口气,喘息着说道:“少年……人,天下是……是你……的了。恩恩怨怨,一笔勾……消,不许……你损毁我……的……尸骸。” 说完,他合上双目,不住急喘,一膝支身,仍未倒下。 文俊浑身脱力,站立着以九如心法调息,片刻,方徐徐拔出黑龙剑。 这把神刃刺破弯带,将他的腰胁划了一条血槽,幸未伤及内腑,剑是神剑,阎王令主投出的功力也够吓人,差点要了文俊的小命,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宇宙神龙。 宇宙神龙正用那无神的目光,茫然地注视着他。”这家伙果然标悍,身受致命之伤,不但不死仍然硬撑着不倒。 文俊默默地取出囊中一个粉红色的纸包,收剑入鞘,取出一颗粉红色指头大的丹丸,沉声说道:“反正你活不成了,千日醉可以令你平静地死去。梅文俊也是一翻好意,你愿吞下么?” 宇宙神龙软弱地点点头,合上双目。 文俊伸手搬开他咬得死紧的牙关,将千日醉送入他腹中;片刻,酒香四溢。宇宙神龙浑身崩紧的肌肉一松,赤焰剑把脱手坠地,呼吸越来越沉,终于缓缓倒下了。 文俊伸手将他扶住,徐徐平放在地,说道:“你也曾是一代霸雄,我得好好安葬你,让你九泉安心。” 他站正身形,突然转身。 四丈外,阎王今主咬牙切齿,正歪歪倒倒地向他走来,右手的断刃高举,作势欲刺,逐寸接近。 文俊冷然注视着他,一字一吐地说道:“你茶毒江湖,罪恶滔天,阎王谷人皮走道惨绝人衰。白骨堆积如山,指使绿林毛贼做案,流毒天下,血案罂竹难画,罹发难数。你不死,天理何存?” 阎王令主已说不出话来,仍逐步踉跄接近。文俊直立如山,冷然发话道:“你也算武林绝顶高手,今日天难逃公道,你该用你自己的残刃自行洗清你的罪恶,以谢天下人。” 阎王令主幌如不闻,接近至一丈以内了,高举令柄,准备击下。 文俊探手入囊,取出一颗蓝色丹丸,扣指一弹,飞射阎谢下主腹部,“扑”一声,即没入腹中了。 阎王令主浑身一震,“格崩”一声,满口钢牙尽成粉碎,令柄彼然掉落尘埃,她双目一合,挣扎片刻突然扑倒。 突然,阎王令主的尸体,冒起一阵蓝烟;片刻,却像冰溶山化似的,只剩下一袭衣衫,和一堆蓝色寸裂的骨殖。 他用上了百毒天尊的蓝色化尸毒丹。 这次全力一拼,文俊真力丧耗至巨,他感觉浑身脱力,比那次搏阴山天魔只重不轻,确是吃力十分。 创他调息良久,方感到舒泰了些,便用天残剑的掘土,将宇宙神龙埋了,把那断成三段,依然红光的的的赤焰剑,作为陪葬之物,并替他立下了一株木牌,用剑写上。 “吴天堡主宇宙神龙闻入杰之墓,嘉靖三年月日。”另有墓旁挖屯个小穴,将阎王令主的灰骸也埋了,自此。双凶同眠荒林,江湖上消失了双凶一霸的踪迹。文俊走出荒林,在林缘找到一霸插翘虎耿夭雄的尸身,草草掘坑埋了,再到先前找脏和尚的尸体,他一到现场,除了血迹一无所见,所有的尸体全行失踌,鬼影俱无,他长叹一声,回头找到自己的包裹,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向荆州举步走去。 荆州南门大街天成老店中,文俊结束一切,想趁晨义初现之前,多赶些路程。 梳洗毕,他换了一身开蓝色两截胯,青布缠头,腰带上插上天残剑,蓝色革囊用青布袋盛了,挂在胁下。这一来他变成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 他提了包裹,正想出房,“达达达”房门上响起三声轻叩,他不由一怔,这是店伙的叩门声么。 他放下包裹,信口道:“进来!” 房门打处,进来了九峰山主开碑手云彪,他在房外一躬到地,然后豪爽地笑道:“恩公万安,云彪昨旬方由荆州赶到,荆州兄弟报说,恩公在东门外杀双凶一霸门下高手四十三名,大获全胜后落脚于此,特专诚前往拜候。” 文俊一笑,摆手道:“云兄请至房内稍坐。” 开碑于躬于告罪,跨进房顺手将门带上。 文俊续说:“云兄不是俗人,可否将恩公二字去掉?” “兄弟高攀了”开碑手又是一礼,坐下又道:“梅兄弟你从鹤峰悄悄一走,急坏了许多兄弟哩!我们在武当左近搜寻三天,然后分头寻觅,深恐那些狗东西另有阴谋,直至三天前,兄弟方接到双河口传来的急报,说梅兄弟你已赶向荆州,兄弟得报,即率诸友连夜赶来,惭愧,仍未赶上为梅兄弟一尽心力,他们都感到甚是不安。” “云兄的眼线真不含糊,怎知小弟往这儿赶?” “呵呵!梅兄弟,实不相瞒,这一带的隐伏眼线,全是你在吴天堡救出的英雄豪杰,大材小用,他们甘心情愿想图报兄弟你的恩德,不论日夜,官道上从不缺人,兄弟你虽在晚上赶路,但也有暂歇之时,双河口午夜之际,伏线看见一条黑影缓缓穿镇而过,你虽经过化装容易,但腰中这把天残剑劫是活招牌哪”“哦!原来如此,诸位对小弟爱护之情,小弟永铭五衷。“梅兄弟,闲话少说,目下荆州左近全有我门百余名好汉隐伏,只消兄弟你吩咐一声咱们找双凶一霸去。” “谢谢诸位盛意,不用劳动诸位虎驾小弟……” 云彪正色道:“梅兄弟!咱们这些汉子们,虽则往昔五方杂乱,良秀不齐,但也算得铁铮铮的大丈夫,恩怨分明。” “云兄,小弟并无别意,请别误会。”文俊微笑着打断他往下说,又道:“诸位云天高义,小弟心领就是,双凶一霸不用诸位费心了,他三人已经埋骨荒林之中啦!” “啊!”云彪高兴得一蹦而起,脱口惊呼,并大叫道:“谢天谢地!不,谢谢老弟你替武林造福,把那三个妖孽诛去。 请问兄弟你今后行止如何?兄弟与诸名子弟希望能为你效劳。” “请问小弟向诸位大哥致意,近期内小弟须西上访友,日后有暇,当专诚向诸位问好。”双凶一霸虽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没有他们的余孽。重新横行江湖。” “小弟师仇已报,不再过问江湖是非,随他们去吧。而且小弟须克期赶路,不能耽搁。” “这样罢,请梅兄弟在荆州勾留一日,他们渴望一见兄弟你的风采。至于余孽的善后,不挂心;兄弟告辞,一个时辰后再来促驾,咱们欢聚一日,亲近亲近。” “云兄,请记住,双凶一霸的死讯,千万别往外传。不家一事行祈拜讫,玉面罗刹与红燕子母女,小弟已答允不再伤害,予她俩一条自新之路,尚望诸位成全。如云兄应允此两事,小弟既与诸位盘桓一天。“全在兄弟身上。”云彪拍胸承诺,又道:“一言为定,等会儿见,告辞。” 第二天清晨,文俊独自束装就是,出南津关径奔白鹿岭.他要祭告恩师在天之灵,同时到峡谷探省恨海狂人。 当天午后,云彪与一群英雄好汉们,分批上船下航。一个个磨拳掌兴高采烈,象是有大事待办,黄山,这座皖境三大名山之一的山岭在徽州西北,原北点山与南面的点山遥遥相对,大唐天宝年间,正式名为黄山。山共三十六峰,以天往为最高。每一座名山,大概都有一座甚么“天柱峰”,黄山自不例外,最高那座峰头海拔不过五各千尺,名之为天注,未免过甚其词,形容得太过火了些。 大明嘉靖三年十月初二日午时正,天柱峰头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其中僧道俗具全,每一个人都有一身出类拔革的身手,要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准教人吓得打哆嗦,或者肃然起敬,打躬作揖惟恐礼之不周。 峰顶靠南一面,三株巨松之下,六个人团团坐定,似在商讨一件极为机密的大事。这些人中有几个熟面孔。 正北盘坐着武当掌门玉道人道全,他的右首是昆仑派掌门龙虎真人至清,左首是腔恫的掌门乾坤一剑玄真。三个三清羽士,志同道合自然的坐在一处,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玄门三大剑派全都到了。 西南角危襟正坐着,一个年近百龄的老和尚,雪白的长眉直垂至观骨以下,湖脸皱纹,显得清瘦而又朗健。他就是字内尊崇,卓行超绝的少林目下掌门,长眉佛超尘。 东南首,倚在松要下的一个大和尚,正在眯着眼似在打瞌睡。他年岁看去不过五十龄,其实已过了八十大关。身材高大,腹大如鼓,肥头大耳。满脸红光,任何时间都堆着和煦的笑容,令人感到十分可亲,他把那权威象徽的九锡禅仗,随意倚在肩上,右臂屈倚松韩,脑袋枕在臂弯里象是睡着了。他就是峨嵋的掌门人,笑面如来法性;正东是一个古稀老人,土佬儿装扮,但脸皮白净,目光不时透出冷似寒冰的异光,白须拂胸身材修伟,他背着手,不时回走动,低头沉思。他是雪山派名义上的掌门冰魄神剑岑人龙。 这里且略提雪山派的来龙去脉。当宋室南渡之际,许多不甘金人奴役的中原奇士,纷纷离开中原。有些渡江南逃,而有些看不惯金陵那群苟安君臣嘴脸的人,却远走边荒异城,岑公亮率三姓子弟,经常外出到中原一带行道,格杀朝廷派来统治的鹰狗,兴之所至,戏称自己是雪山派的创始人——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八章 雪山脉的立派圣地,在玄山主峰之西一百八十里,距打箭炉也有三百里,那儿有一座神奇的山谷,名叫长春谷,三家人老小不过五六十人,就在这谷中无忧无虑地生活。雪山派的门下,其实也只限于三姓子弟,平时极少出山。 白龙峰之役,雪山派出接到请柬,可是他们不想卷入旋祸,仅派了三名门人袖手旁观,好次昆仑、崆峒、峨嵋、武当四派,死伤奇重,原来是前来相机排解的少林弟子,也遭了无妄之灾,只有雪山三位门人,未受波及。 恨海狂人怒闯六大门派山门,在长春谷外放了一把火,未得其门而入,雪山派仅受了一顿惊忧而已。 概略表过,书归正转。松风怒号,声似万马奔腾,黄山之松,为天下之冠,这一带丛山中,全是一望无崖的松海,初冬罡风凛冽,松涛的声势确是震人心弦。 乾坤一剑沉声发话,打破沉寂,他向玉道人说道:“全道兄,咱们不请黄山派的霄道友,岂不失算?” 玉道人淡淡一声道:“这才是万全之策。黄山派立派不过三十年,门人弟子恐天下不乱,要让他们参予,不管成败与否,六大门派的声誉,不堪设想。” 乾坤一剑冷笑说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兄多虑了。”长眉佛木然地说道:“老衲认为,全道友所虑甚为至当。”他昂首向天,又漠然地道:“这次六大门派掌门人,为了门派今后存亡,共聚黄山商讨,计算一个后生晚辈,虽胜亦无面见人,何必多让旁人参予?” 笑面如来坐正身形,拍拍大肚皮道:“贫僧亦有此想,但不知岭檀越有何高见?” 岭人龙淡淡一笑,道:“老朽毫无意见。雪山派一向是独善其身,诸位不用老朽解说吧?” 乾坤一剑阴笑问道:“岑施主不怕天残剑又闯贵派长春谷吗?”恨海狂龙与老朽一无牵缠,相信他绝不是疯狂之人。” 乾坤一剑仍在阴笑道:“阁下别忘了。当年的恨海狂人了,又何尝与贵派牵缠了?咱们六大门派息息相关,祸福利害相共,江湖中人每一提及即说‘六大门派,可见彼此之间已可算血脉相连,恨海狂人当年敢于分闯六大门,就日用证。目下恨海狂龙公然与武林为敌,与江湖不齿的淫妖,其行止正邪不两立,他绝不会放弃与六大门派为敌之图,岑施主并非健忘,火焚长春外谷的教训,想必记得,旧事重演,并非不可能之事哩。” 岑人龙仍在往来度步,想得到他定然心中烦燥,委决不下,片刻,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朽就是想到当年之事,故应道全仙长玉简之召。总之,祸福无门,惟人自择,权衡日沽利害得失,目下未免言之过早,老朽以诸位马首是瞻,决定迫随骤尾就是。”“既然来了,不用思考啦!”笑面如来仍在抚摸着大肚皮大笑,令人无法揣测他心中的意念。 “就请道全兄将行事概况一说。”龙虎真人第一次开口。 长眉突然站起道:“且慢!咱们在搜左近一次。”“超尘大师所虑甚是,咱们搜搜看。”五条红影和一条灰影,各以惊世骇俗的轻功,向峰下闪电似的流动,四下里一分。 武当是“八步赶赡”。用的是“点”字诀。 少林是“流水行云”。用的是“移”字诀。 雪山是“飞絮随风”。用的是“飘”字诀。 峨嵋是“浮光掠影”。用的是“闪”字诀。 昆仑是“龙腾大九式”。用的是“窜”字诀。 峨嵋是“步步踏虚”。用的是“提”字诀…… 六个人的轻功纵术,已臻登峰造极之境,快逾飘风,捷如电闪,真的不愧一代掌门,武林翅楚。 不久,天柱峰四周人影又往上飞掠,他们已经四周搜遍使得左近狐鼠难藏,鬼魅掠隐。 六个宇内声誉盛隆的掌门人,回到峰顶仍在原地坐下,玉道人缓慢而低沉地说道:“池州东北约九十里,有一座颇江小山,高约百丈,山上怪石猿蹲虎踞,而且质松软。频江一面,有一处伸出江面的悬崖峭壁。往外悬空之一面,土质尤松,其上怪石耸立,茂草密布,大概不过三五十年,即使不受外力震动,亦会自行堕坍入江,在悬崖之南百尺,怪石小丘之旁,就是敝派江南省惟一之道院,这小山就是七星山,道院即叫七星观。 那儿的敝派主持,七星观主道争,平时观中香火倒还鼎盛,善独池州施主门的好感。靠悬崖一面,本有竹造栏挡住,禁止香客及观中道侣误入险地,免生不测。“贫道与恨海狂龙约定之地,即是这七星观……”龙虎真人截住他的话,又说道:“且慢!”“那小子艺臻化境,你我六人虽能困住 他但想阻他不是易事,万一被他溜走,或以兰羽毒鸠突围,岂不糟透?六大门派的山门重地,不堪设想。 “兰羽毒鸠的盛瓶,已是荆州被毁,诸位仅可放心。长眉佛插上了口,他的消息得自法生八僧。 玉道人面涌阴笑,泛上无穷杀机,续往下说道:“他不可能活着离开七星山了,观后栏干已经撤除,那儿草木繁茂,不易看出是一处绝地。初十那天,贫道与敝派道侣,将他迎往七星观,动手之地,邓是那座危崖。那儿已经布置妥当,地下埋有可套住身躯的圈绳,诸位先埋伏于石后草丛之中,待贫道引他到临江一面,在拔剑之瞬间,突起发难。诸位神功盖世,以六人全力一击足以摧山裂石,危崖绝难禁受此雷霆一击,何况贫道已先得了手脚?” 乾坤一剑不屑地说道:“哼!道兄当真是智珠在胸,咱们也跟着陪葬,多好!” “真道友少安毋燥。” 玉道人若无其事地答,又道:“危峻一塌;前有百丈下的大江,后有请位堵截,他能不死,在诸位隐身及预定发招之地面,全埋有可套住足腰之套索,危崖塌陷,诸位定然有惊无险。诸位如不放心,大可先行检视,道全并非无耽小人,岂敢冒与诸位万千让人结仇之险?”“那小子轻功世无其匹,恐怕……”龙虎真人领教过文俊功艺,所以不以为然。 “那就得看你我六人之功力,是否能先将他击伤了。” 玉道人泰然地往下说道:“据贫道所知,鹤鸣峰下七星剑阵中,那小子被震伤不轻,如无那双老公母俩及时现身,他已没有今天了,长眉大师的陪提禅功,岑施主的冷魄掌,昆仑绝学天罡掌,真道兄的金铜掌,再车上法性大师的金顶绝教天心掌,贫道不才,一气掌有相当火候。以六十大门派的武林绝学同时行雷霆一击,天下问别说无人可挡,铁打金铜亦成灰粉,何况那小子是血肉之躯?”“善哉!咱们好不惭愧哪!”笑面如来不矢。“大师别念善哉了。” 乾坤一剑站起冷笑,又道:“诛恶务尽,恶天悯人之心误人误己,咱们暂且收下吧!” 龙虎真人问道:“要是那小子不往悬崖走呢?” 玉道人笑答道:“他会的,贫道在前领路,他不地台湾省怎成?年青人雄心勃勃,无惧无恐,任性而为,天不怕地不怕。 “贫道走在前面,水里火里他会夷然无俱跟着。” 龙虎真人轻声道:“但愿如此。” 乾坤一剑又问道:“全道兄,七星山左近,是否已有万全准备,那小子精明过人,七星观敞派让人全无更换左近亦一无戒行,免得引起他的疑心。今日黄山之会,贫道选择此处人迹罕到之地,亦是此意。”长眉佛问道:“我等何时方前往七星山?”“初九日午后,诸位可到池州北码头相候,贫道亲迎诸位抄小道前往,入暮时分进入埋伏之地,检验防身套索,初十日午正之前,一切当能就绪。七星观王简声一起,就是那狂小子光临,诸位道友即准备出手可也。” 岑人龙微唱着说。他脸上爬上一丝隐忧,倏然一叹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胜则六大门派必能安如盘石。败则玉石俱裂,老朽想:咱们似在玩火。” 龙虎真人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岑施主太过虑了。”“是啊!生死有命。咱们大都是挑出三世外,不在五五行中的世外人,行事但求害择其轻,对本门但求多福。这次冒险确是如同玩火,但火把操之在我,何患之有?”玉道人趾高气扬地说,并缓缓站起,笑面如来拍拍大肚皮站起来道:“我们都走了,初九日午后池州北码头见,阿弥陀佛!””珍重”“再会!”人影疾闪,不久,一一隐人峰下松海之中。这六个自私的掌门人,一念之差,竟明知火不好玩,偏要玩,终于玩火焚身。在六位掌门人聚会的同一天,武当三元宫当夜来了一个夜行人,身躯高大修长,一袭黑布长衫飘飘以令人变色的奇快身法,掠过宫门夹走了一个值更老道。而反有道侣,并未警觉到山上来了人。五龙严石则怪石古林中,传出了以下的对话:“杂毛,你要不从实招来,我人魔叫你饱尝”九绝搜阴’的奇妙滋味,说不说悉从尊便。”声音异常阴冷,不象发自人口,人闻之毛骨悚然。 “哎……我……我说就……是”这声音微弱得令人难觉,象在呻吟。“嘿嘿!那怕你不说?治了你我可以再弄一个来问。”“掌门确已远出,我……我知无不言。”“贵派和恨海狂龙真在七星山一拼吗?”“是的”“为可真派高手全在三元宫,你们那没用的牛鼻子掌门,能和恨海狂龙一拼?” “本派天机三老和地阀二仙都出动了。” “嘿嘿!全是恨海狂龙手下败将,你道我老人家不知道吗?去了也是白送死,其中定有内情你还是实说的好。” “这……这……”“别这这,我老人魔顶讨厌。”“那……哎强……那……”“你再那那试试?”“因六大门派掌门人全都赶往参予,用不着本派人手。”“说在七星山?”“是的,七星山上有本派的道观。”“你该早说的,嘿嘿!” 语声突然沉寂,稍停,又传出那带有鬼气的声音:“这倒好,免了我一场心事。但我仍得前往,也许用得着我呢,阴山那老不死的该在途中了,我得迎上一程。” 声落,一缕淡淡黑影,闪电似向北一闪而没。 初九日入暮时分,小孤山下一叶小舟,箭似向下游疾,舟中,文俊一袭兰缎子劲装,玉面上微泛着笑容,正和操舟的大汉轻语。操舟大汉正是分水飞鱼陈家谋,他豪迈的笑声震动江面,突听他说道:“老弟台,你还是那么神秘,令人难以猜测,不将往池州所办之事,告诉咱们的弟兄呢尸 “家谋兄,亏你还是吃江湖饭的英雄人物,寻根究底,犯了江湖大忌哩,闲话少说,明天已牌时分,能赶到池州吗?远着呢?”“喝!要赶不到,分水飞鱼怎敢拍胸膛?可惜风不对劲,不能吃满帆,不然还可提前一个时辰赶到。” 分水飞鱼的语声愈去愈远,小舟轻快地滑过了小孤山。 当夜三更天,湖口官道有一条淡淡白影,向东冉冉逝去,快很令人无法分辩是人呢?抑或是光? 而池州七星观旁,在武当出现的黑影,和另一个灰影在远远向六个人影工作之地,定神凝气视探。 初十日辰初。一艘大官船沿江而下,驶过安庆下游的浮州,船行似箭,向池州飞驶,午正刚到,大船将近池州下游六星山下。午初七星山下上山小径大踏步走着一个兰衣年郎,他就是应约而来的梅文俊,武林中誉毁参半的恨海狂龙。他一步步向上盘升,打量着四周形势,惑然地自语道:“这老杂毛竟然约定在这儿较量,委实令人难解。武当的七星剑阵威力骇人听闻,在这儿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施展呢。哼!假使他们仍用什么阵来对付我,要让他们得逞,除非红日由西山爬起。” 他拍拍囊中的棋子,淡淡一笑,又道:“满天星罗,中夹折向旋针,人多正好派用场。 可惜兰羽毒鸩被死鬼卜世昌的霹雳毒针毁掉了。”七星观在山顶靠江一面,山上草本葱笼,大概土质甚松,草木特别繁茂。 快接近山顶,已经可以看到七星观了。 响起一阵清越的玉简声,七星观祭天桓之前,并肩卓立着一排老道。中间站着身穿大红法衣的玉道人,右道是天机三老,右首是地阈二机,和一名恭捧着寒英剑的老道人。 玉道人神情肃穆,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心中有点紧张,但并未现于神色之间。 天机三老却怒形于色,被文俊斩掉右腕的赛纯阳清松,更是咬牙切齿,眼中怨毒的寒芒慑人心魄。 地闭二仙也沉不着气,尤其是玄真子清真,他肩下挨了文俊一剑,恨不得把文俊食肉寝皮才肯甘心。 日正当中,午正已到,文俊恰在玉简声落之际,踏入观门。观门走道未端,就是正殿前的祭天坛。文俊一路上走,道两廊下的香火道人,由七星观主道净率领,同时稽首相迎。 “无量寿佛!施主真信人也,恰是午正时分。”玉道人说完,与六名老道同时稽首一礼。 文俊回了一揖,扫了玉道人一眼,再轻瞥两廊下二十余名道侣一转,徐徐发话道:“道长一代掌门,在下乃武林后学,焉敢失信?” “门规所限,未能远迎,施主海涵。” “自少林不问外事,昆仑西隐流沙,武当跃居武林六大门派之首,名门大派,自有名门风,恨海狂人武林未流,岂敢奢望道长远迎?”文俊语中带刺,玉道人心中暗。恼。 “施主远道而来,请至客室待茶,休嫌简慢。请!”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用不着假惺惺,在下心领道长盛情。”“施主词锋健甚,贫道甘拜下风。玉道人的语气亦了 “在下不是斗口而来,道长见谅。当初汉江道中,贵门下道通道长,约在下于贵派三远宫一决,但不久之后,贵派俗家高弟湘江大侠谭瑞,又改约于鹤呜峰一会,这次七星之约,算起来该是第三次了,在下似乎成了贵派玩物,动不动就约定时地,未免于理不合,在下有一事相商,道长尚望俯允”“但不知施主相商何事?” “小事一件,在下既然来了,想道长绝不肯甘休,定然以贵派绝学与在下生死相搏,已无化解仇之可能,但在下时才说道,此举未免有失公允,七星观乃是贵派道院,在下不愿在此相搏,山下有一片平阳之地,大可十余亩,正适合贵派绝学玄门剑阵之推动,道长可肯与在下于山下一决?” 玉道人大惊,心中暗暗叫苦,论身份,他是一派掌门,理应接受晚辈的请求,这是最起码的武林规矩,何况文俊的要求并非不合情理,势非答允不可啦! 他心中大急,千百种念头齐闪,最后把心一横,心说;“反正事已至此,此间亦无外人,不允他之情,不会让人知道,自不会有损本门声誉的。” 便呵呵一笑道:“施主既然来了,岂有更改场地之理?今日之会,贫道仗一把寒英神剑,一搏施主的天残,并未以玄门剑阵相难,观后有一宽阔草地,正宜两人一搏,施主既认为有失公允,下次就由施主相约,亦无不可。” 文俊毕竟江湖经验不够,他七星占地甚广,认为可能内设机关,引人入伏,他在古记楼石室之中,差点儿被绛衣夫人困死在内,所以他怕万一重陷覆辙,岂不遭透?既然观后有空坪,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可不郑重付量,凭玉道人这块料,怎敢大言不惭单斗他的天残剑,有何可恃之处呢? 另一个原因也令他自陷罗网,这原因就是太看重自己的信诺,认为这是大丈夫的行径,对方不允他就不再坚持。 两人的声音都够大,可把隐伏着的人惊出一声冷汗。 “那也好,道长请领路。”文俊上勾了。 “施主难道不先歇息片刻?”牛鼻子心中狂喜,故作大方。”免了,道长道:“玉道人为免文俊生疑,首先脱下法服,露出袍内青色紧身裤袜,取掉九梁冠,接过老道递来的寒英神剑,用丝条记在背上,结束停当,向观中众道侣正色吩咐道:“本掌门即与梅施主至观后一搏;汝等不许插手,可随在身后旁观,也可增长见识。”文俊对一旁咬牙切齿的五个老道说道:“贵派天机三老与地阀二仙,在下还想请益二番。”“贫道如果失手,施主还有机会。”玉道人冷冷地说完,向观外伸掌往外请,说道:“请施主出观,由左侧花径往观后草坪,以免施主疑心贫道在观中设伏。请!”“道长请!”两人相距八尺,并肩出观。身后近三十名老道,则在后面三丈外尾随,鱼贯而出。 观后,三方俱种有不少花木,原是观中道侣平时稽息。之处,怪石形成古意盎然的假山。沿悬崖之旁,是一排高约人齐的翠柏,看不见柏外事务。地面靠北七八丈外,假山花木之后,是一块大约四丈的草坪,四周草高及腰,最外面仍是一团翠柏。初冬之际,除了翠柏之儿花木茂草皆已一片枯黄,寒风掠过时,虎虎之声尖厉刺耳。 文俊留心周围可疑事物,可是他却没留意那些翠柏之外便是悬崖绝壁,更没发现假山之后隐伏着五个武林顶尖儿高手。众道侣在一排假山和花木之前停步,一字排开,档住了身后的事务,也掩住了五个隐伏的形迹。 玉道人与文俊仍往前走,到草坪中央止步。玉道人往右侧正东站住,文俊在西,中间相距约有一丈远近。 两人面面向对,玉道人心中大定,含笑稽首道:“这儿人迹罕至,游客稀少,正是大好约斗之地。今日之会,贫道占地主之宜,略占上风,失礼之处,尚望施主海涵。在生死相搏之前,施主有何交待吗?”“在下四海飘零,恩怨已了,今日已无他求,没有任何琐事交待了。” “施主并非世外之人,难道世间无一可依恋之事?” 文俊心中一震,脑中闪电似掠过一些前情往事,但为时甚暂。他感道玉道人之语气,大异往昔,似乎甚是得意,而且流露出必胜之概。不容他再进一步怀疑,玉道人又淡淡一笑,面上杀机上涌,又道:“敞派一气掌,誉为武林一绝。所向披靡,施主可肯赏脸与贫道一较?” 文俊毫不思索,坦然地答道:“道长有兴,在下奉陪。贵派一气掌乃直系门人的不传之秘,在下有幸,得观武当绝学,当以至诚向道长请益。道长请!”玉道人傲然一笑,左足踏出半步,立下门户,说道:“施主请!” 文俊也踏进两步,按辈份,他该先出格,便左掌直立如刀,右掌向右一抄,左掌轻飘飘猛向玉道人削去。 玉道人由于大敌当前,已存下毙敌之念,将武林则矩置于脑后,下手绝情。掌到,他向右一闪,欺身抢进,左掌疾剪文俊掌背,右掌叫足十二成功,一气掌暗蓄先天真气,一招“闪电雷呜”疾出,急攻文俊肩胁。 武当以内家拳享誉江湖,出手似无力道,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看去并无异处,但掌如及身潜劲突开,则力可摧山。文俊当然知道内情,但他没想到玉道人会不守武林规矩,在第一招便突下杀手,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掌到,他向右前跨出一步,右掌变削为封,将玉道人的左掌错开,左掌一招“金丝缠腕”虚缠老道右腕。 突然,他心中一凛,他由老道煞气炽盛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警兆,同时他出招一半,按理老道该变招出招,虚应一招,方是武林必需的礼教,可是老道并未变招,那招“电雷闪呜”突然加快,不闪不避惊雷似的攻到。 这不过是百万分之一秒的事,已不容他多想,双方内掌将接实,想变招自己已不可能。 幸而他内力已臻化境,劲道收发由心,只是不可能仓促间,将功力运足十成而已。意动神动,真力亦突发。“砰”一声暴响,双方力可撼山的潜劲接实,地面草石纷飞,罡风怒发,人影各自向两侧挫退八尺。 玉道人脸上变了颜色,感到气血不住翻腾。 文俊仓促间运劲,仅能发出四成真力,只觉左掌略颤,身形被对方巨大的推力,震退了八尺。他无名火起,身形一落地,蓦地大吼道:“好杂毛,欺世盗名,无耻!也接我一招。”招字未落,人已势如奔电,揉身抢扑,双掌俱出。 玉道人心中大骇,他已试出这少年人的功力,十分浑雄凶猛霸道,反震的力道可以直渗内腑,他苦修了一甲子以上的先天真气,也禁不住人家仓促间所发的真力轻轻一举。文俊大怒攻到,他怎敢硬接?便向左一闪,往悬崖外侧急飘,同时左掌急伸,将行将及身的奇猛暗劲向下一带。 “轰”一声大震,奇猛的罡风,被玉道人借力打力的一气掌带得一歪,劈在地面上,刃。掌风所及处,草木纷飞。 文俊只感到脚下微震,但并未在意,叱喝一声:“别仅躲!”向左疾闪,截住玉道人,双掌连环劈出。 武当的八禽身法确是高明,在飞跃腾挪间,躲过了多少次危机,偶或看破好机,回敬了三两记一气掌。玉道人越打越心惊,在文俊紧迫猛攻第七掌之间,他已退抵悬崖东面翠柏之旁了。文俊在含愤急攻之中,由于草木纷飞,罡风怒号并未留意脚下不时震动的地面。 在玉道人有意的退闪避让下,文俊正处身正北草坪之中,仍在排山运掌,步步近迫。 正南众道侣悄悄地分开,留出了五处缺口,文俊毫无心机,并不知其中原委。 玉道人一看时机已至,猛地长啸一声,向左疾闪,伸手去拔背上的寒英神剑。 文俊只道他掌上落败,要拔剑拼老命,也冷哼一声,伸手拔剑。蓦地里,他感后身一股奇猛的劲道一拥而至,及身之瞬间,方听到罡风怒号。 对面的玉道人,突在这一瞬间凌空而起,以“鹞子翻天“身法直上三丈,“飞燕穿林” 由北向南急射,由文俊上空一掠而过。 同一瞬间,文俊本能地回身一掌扔出。 “轰然”一声大震,似乎天动地摇,在草木纷飞中,四周的翠柏和巨石的籁籁作响。 文俊似被万千巨锤所撞击,飞退两丈余,刚退抵翠柏之前,他只觉眼前一阵黑,金星乱飞,真气一窒,血脉倏沉再向上涌,似欲脱体迸散。 天残剑仅出一半,连拔出的力道亦失去。 他身前衣衫已裂,“叭”一声响,腰中驾带寸裂而碎,天残剑鞘亦同时落地,他手上无力地垂着锈迹斑斑的天残剑。 “哇”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神智倏清。 在五派武林绝学雷霆一击之下,铁打金刚亦禁受不起,他一掌扔出,不啻飞蛾扑火。 他感到天地动摇,浑身疼痛欲裂,头晕目眩,力道尽失,但他仍能踉跄站稳,支持不倒。 淤血喷出,他神智倏清,定眼一看,只觉愤怒如狂,气血一涌,又喷出一口鲜血,咬牙恨说道:“你们好!六大门派全到了!”他对面三丈外,散站着六个人。 捧剑肃立的是刚越过顶上的玉道人。 乾坤一剑正怨毒地徐徐拔剑。 龙虎真人脸上灰白,不敢和他正视。 三个玄门羽士他都认得,代表了玄门三大剑派。 那长眉垂夹的老和尚没见过,但一看就知道武林掌门长眉佛超尘,一个武林尊崇,与为武林泰山北斗,范可风的有道高僧,如不亲见,谁也不信会是他。 另一个高大雄伟,挺起大肚皮,虽不笑但脸上仍有笑意,而面目可亲的大和尚,文俊虽感到陌生,但由于直迫心派的天心掌上揣测,不用问,准是足不出川,德高望重,可敬可前的峨嵋掌门笑面如来法性。 唯一的俗装老人,文俊更是陌生,但由那及身其寒澈骨,血脉欲凝的冰魄神功猜想,更由他腰中所悬寒光令人发冷的古剑上,就知道他是不问江湖是非,远处边荒,与冰雪同在的雪山派掌门,冰魄神剑岑人龙。 所有的道侣全不见了,文俊面色灰白,向岑人龙道:“你声言与我武林为敌,与淫妖三音妙尼同流合污,我 七星山下,一条白影以骇人听闻的逸奇,向山上急掠。 远处天际,两只奇大的苍鸳,背上载了两点灰影,向这儿闪电似的急赶。 池州至铜陵官道中,开碑手云彪率领百余名好汉,向铜陵缓慢而去。 池州地内,七泽苍龙刘氏兄弟,刚率水路英雄赶到,会合了分水飞鱼,在客店中专等文俊归来。 “别我了,岑大侠,你也是为了这把天残剑而已。” 玉道人寒英神剑徐举,和众人缓缓欺近,阴森森的说道:“恨海狂龙,你不用怨我们,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忌辰,该好好地去了。” 文俊气涌如山,天残剑徐举,他拼最后一口元气运功,却无气答话了。 官船距七星山悬崖,不足一里。崖根的沙地,纷纷下坠,草木飞舞而下。 后艄的艄公突然叫道:“大家小心,那悬崖行将落下,我们往左靠,免曹波及。快,下半帆了。” 船向左一靠,风帆骨碌碌地滑下。 七星山下,行将展开生死之搏。 天残剑无力地举起,锈迹斑斑。 玉道人长剑一举,除了冰魄神剑和长眉佛以,全部运功提掌,他们心惧天残剑,想先以掌劲遥击,然后乘势扑上,因为他们必须注意脚下隐埋的套绳,事实上亦不敢大过欺近。 突地风动雷呜,雄猛的罡风夹隐隐风雷,急愈狂彪,向文俊卷去。 同一瞬间,一黑一灰的身影,由玉道人身侧电闪而出猛扑文俊,并向天残剑伸手便抓。 玉道人和乾坤一剑惊叫一声,同时一剑挥出。 长眉佛念声。‘我佛慈悲!”向黑影一拳捣出。 罡风袭到,黑灰两影随之。文俊低吼一声,拼最后一丝真力,一掌攻出六合须弥与九幽玄阴真气的溶合神功。 “扑”一声闷响,文俊向下一挫,地面突然下陷,他神智一模糊,天残剑脱手飞射,人亦随塌崖向江心飞去。他承受了奇猛的推力,身躯远射六丈外,在千勘崖石碎泥之上,向江心飞坠。 双方劲道一接,黑影和灰影向上一扬,突然惊人奇速。向后反飞。天残剑悄然无声,穿破黑影颈旁,向七星观飞去。这是文俊以最后一点灵智,以气驭剑扔出天残剑,想将黑影击毙的绝着。可惜他功力已失,黑影又挨了长眉佛一记少林绝学“百步神掌”,再被罡风向上一震,准头已失了。 龙虎真人和笑面如来收势不住,随悬崖急堕,脚下浅埋于上中的套索,套住他俩双足,将他们挂在崖上。 黑影倒飞落地,玉道人疾退五步,反手一剑挥出,在血雨飞溅中,向天残剑落处纵去。 灰影在越过玉道人身侧之瞬间,乾坤一剑那一剑扫过他的腰肋,罡风二暴,他向后反飞,刚一沾地,双掌齐扬,两股罡风狂卷而出,攻向冰魄神剑和长眉佛。 在这刹那间,山下的白影恰好赶到。 黑影双足齐折,颈上血如泉涌,要不是天残剑已收了他大半条命,玉道人绝不可能得手。黑影跌落一块巨石旁,双掌按处,陷入石中半尺,人也立时气绝。 灰影腰肋受伤,但所拍出的“寒魄玄精凝肌功”,仍浑雄无比,无声无息一涌即至。 长眉佛舌定春雷,大吼一声,百步神拳连环击出,共捣三拳之多。 冰魄神剑也无暇思索,左掌打出冰魄神功,右掌寒魄精英的冰魄剑同时振出。 在连珠暴响罡风怒吼中,三人同时倒下了。 白影一到,春风随之,塌崖之前,迎风卓立着一个风华绝代,身穿玉色道袍,腰悬长剑美如天仙的女道冠。 她下望滚滚江流,幽幽一叹道:“迟来半步,天丧英才,可惜!这朵武林奇葩!” 她缓慢转身,向刚爬上崖来的龙虎真人和笑面如来敝了不屑的一眼,又向有气无力浑身发抖勉强站起的长眉佛和冰魄神剑,一撇她那樱桃小嘴,然后目光落在一旁,伸手拾天残转回向玉道人,冷冷地扫过,她这举动,把六大高手惊住了。 片刻,响起一声冷哼,银铃似的语音随起:“你们干得好事!无耻已极!中原六大门派,竟是如此卑鄙,实在出人意表,哼!武林蒙羞。” 玉道人怒声问道:“道友,你是何人?” “何人?你日后自知。” 她玉手一招,怪!玉道人只觉身躯被一股无穷力道,吸了一踉跄,手中天残剑不翼而飞,变戏法似的到了道姑手中了。 她察看天残剑片刻,黛眉紧锁,然后将剑仍在玉道人脚下,冰冷冷地说道:“为了这把天残剑,你们做下这种令人齿冷之事。留下吧!中原武林实在该整顿一下了,看来我东海蓬莱门下,得出面重整一番,你们再不倒晦,也许神仙门下会卷土重来,但愿你们今后自爱,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将后悔嫌迟。” 声落,白影一闪,瞬即失踪,只留下阵阵余香。 六位掌门人惊得浑身发冷,半响做声不得,她那手下已臻化境的“虚空接引”,把六人吓得毛骨悚然:“蓬莱神山”四字,更令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正张口结舌间,顶上一声鹰鸣,罡风扑面,两头神骛在他们五丈外疾落,纵下一双一身灰衣高大健壮的老夫妇,鹤发童颜色,目中异彩四射。 六人又是一惊,抽口凉气情不自禁倒退三步。 “无双老”乾坤一剑和玉道人脱口低吼。 老头子面上泛寒,沉声道:“你们乱子闯大了!那小后生乃是百结神乞属意之人,你们六大门人派联手,将他打落江中,老花子一生嫉恶如仇,怎肯放过你们?” “百结神乞?他……他老人家还……还健在?”笑面如来战抖着问。 “不但老花子健在,假和尚伏魔大师雷音,已修至金刚不坏之身,他俩人活得好好地。”老太婆也冷冷地说。 长眉佛结舌地说道:“老神仙,我们难道已铸下……” “是的,你们已铸下大错了,人已死了,你们难以善后哪!在老花子那儿,我老人家尽当可能替你们说项,能否挽回此劫,看你们的造化了。” 声落,两老已上了鹰背,巨翼倏张,凌空冲天而起。 好半晌,六人方神魂入穴。长眉佛开口道:“我佛慈悲!贫道须赶回嵩山准备了。” 笑面如来也说道:“贪道二字,害人不浅,贫道也该走了。” 龙虎真人默默无语,无意中一脚将灰影翻转,“突然失惊道:“这位象是传说中的阴山天魔” “怎么不是,不然贫道不会施用百步神拳。贫僧和岑施主,也中了阴山的寒魄玄精凝肌功,一月内无法行动了。” 长眉佛说完,掏出两粒少林至宝“八宝紫金夺命丹”,将一粒递给岑人龙,自己吞下一粒,又说道:“那黑袍怪物更是唬人,我一记百步神拳亦未能伤他,要没有恨海狂龙以天残剑刺破他的,咱们一个也虽想活。玄真道友对他不陌生,请去一看便知。贫道告辞,我得亲到祖师爷,金身之前,以十年面壁赎今日之罪。” 长眉佛说完,默默垂首,踏着沉重的脚步,下山而去。 乾坤一剑走到石前,一阵腥味令人作呕,他闭住气拉开尸体一看,赶快缩手倏退五步,颤声惊叫道:“塞北人魔黄……飞……鸿!” “无量寿佛!贫道该走了。”龙虎真人头了不回的走了。 “善哉!咱们将海狂龙迫死,但他临死还救我们。贫道即使忏悔十年,也难赎此葱。” 笑面如来合掌向江心一拜,木然宣诵佛号,大踏步走了。 不久,七星山一切平静,七星观的道侣们,着手拾夺行装。 池州至铜陵宫道中,开碑手云彪率人四出探访文俊的消息,将一群恩怨分明肝胆照人的江湖朋友,终于在经过七星山下之时,先后见到六大门派的掌门人,由七星山下来奔向池州。 云彪不愧称老江湖,他心中一动,便返奔池州。入夜,他率领众英雄夜袭七星观,把七星观主和二十余名道侣擒住,一问之下,不由心胆惧裂。 七星观二十余名道侣葬身长江,升起熊熊烈火。 只一夕之间。恨海狂龙被六大门派掌门人迫死七星山飞下崖的消息,象一阵狂飘掠过无垠的大漠,又急又快地传向江湖每一角落。 水陆两路的朋友,展开了一连串的火辣辣的行动。 被双凶一霸迫得无路可走的人,刚喘过一口大气,便得到他们的救主恨海狂龙的恶耗,也迁怒六大门派,展开了复仇之举。 江湖大乱,血肉横飞,热火在六大门派门人弟子的房舍中冲天而起,“为恨海狂龙复仇!为武林主持正气!”这呼声响彻行云,连那些怀疑文俊是淫贼的人,也意念开始动摇了。是的,三音妙尼失踪,武当会解散,迷魂姹女归正,这岂是一个淫贼可能辩到的功德吗? 江湖大乱月余,六大门派子弟,皆一一销声匿迹,各门派的山门,警卫森严兢业业。 天残剑落在武当山,武当山门下处境委实险恶重重。 恨海狂龙象一颗慧星,在人间一闪而没。 他真的死了吗?要是死了,本书也该结束了。 文俊昏昏沉沉堕下百丈高崖,他浑身除了一双蓝色快靴以外.已经身无寸缕,全被六人的绝世神功震的粉碎,要不是他自小得玉浆之助,浑身坚似金钢,恐怕也得化为肉泥了。 土石的落势比较快,而且他未落下时先被震飞,所以在最后落下。 说话真巧,一株株翠白,被江风一刮,下落速度比土石慢,恰好在半空与文俊相合。 文俊在昏迷中,突觉背部与树枝似要接触,本能地手一张,双手和背部恰好搁在枝叶上,仰面朝天向下飞堕。在轰隆连声,惊夭动地的大震中,千吨土石砸下江心,水柱掀起一二十丈之高,端的惊心动魄。 无数水柱未落,碎石和林木随即堕下,被水柱一托,坠势锐减。 在浪花飞卷中,翠柏丛“华”然一声,随水柱没入江中。 文俊只觉得浑身一震,肌肉筋骨气血皆似欲脱体而飞,并未被波及。 内舱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掀开绣帷,露出半片娇嫩无比吹弹得破地粉面似不介意地回望下的碎石残枝。 所有的舟子,全目定口呆注视着江心巨大的水柱,如奔腾而下的碎枝残叶,骇然变色。 突然,绣帷一动,那与花竞艳的粉面不见了,却传出一阵脆甜无比的嗓音:“爹,叫家树叔准备救人啊,山上有人落下来哩!” “傻孩子,铁打的人也跌成肉饼,还救什么?”声音文静而且温柔。 “不嘛!人死了,尸体也得捞上来,人士为安,爹怎忘了?也许有救呢!” “好,乖女儿,你的菩萨心肠,为父确是引以自傲。家树弟,叫他们泊舟,速派小艇到落崖处下游左近,看是否有以救上遇难之人。” 舱外有人答道:“老爷,家树就吩咐下去。”大船上从多,七手八脚放下两只小艇,向上游急划。大船一转,缓缓向右岸靠去。 官船一靠岸,小艇已有一艘转回,艇中躺着赤身露休的梅文俊,有位好心的船伙计,脱下一件外衣罩着他的下身,老远便向船首的人大叫道:“救了一个人,还有一丝游气,怪! 浑身苍白却没有一丝儿伤痕。” 小舟一靠大船,船上人一阵好忙。舱面上站着一个穿绿底团花长衫,器字轩昂的中年人,团团脸,齿白唇红,目朗神清而神态可亲,三缕长须黑油油地光可鉴人,他指挥着船伙计,将文俊抬入舱中,一叠声吩咐备参汤,并请来船上会救溺的计伙施行急救。 文俊昏迷不醒,他腹中无水,用不着急救,身上也无伤痕,自然不用敷药。 一杯参汤灌下后,他呼吸逐渐沉重,不久,呕出不少紫色汗血,但人尚水转醒。 另一小舟一无所获返回,只拾到一只内有防水油绸包紧的兰色革囊,里面有许多小瓶小盒,还有不少黑白棋子。 船伙计将革囊交给中年人,一面笑道:“大人,这落水少年恐怕是个棋迷,这革囊准是他的,如果能将他救活,大人不愁没有对手了。” 大人番视囊中物,他发暮瓶盒内的丹丸药粉和木片草根,都是有异味的东西,有香有臭,与常药不同。 他不敢乱动,交给身畔一名家仆装束的人,说道: “别乱动囊中之物,放在书匣之内。” “是,老爷。”仆人自去了。 “启航,大约人暮可以赶到了。”大人吩船伙计。 官船缓缓起锚,启锭东下,向江心缓缓移去。中舱房一间客舱中,两名健仆取来一身青裤褂,替文俊穿好,用薄裳轻轻盖住。对一旁的大人说道:“老爷这人身材好壮!看他呼吸十分细沉,全身无半点伤痕,只是口中不时渗出些少血水,恐怕受了极重的内伤,要不要送他到铜陵就医?他至今昏厥未醒,恐怕……” “且待会儿看看,反正今更必可赶返家中,要是伤热不变,想必无妨。” 正说间,进一来一名仆妇,低声道:“老爷,小姐请您。” 老爷点点头,向两位健仆微笑道:“你两人好好招呼,有何动静速来告我。” 说完,随仆妇出舱。中舱后第二室,乃是内脊所居,老爷推开舱门,含笑跨入。 舱中布置得相当幽雅,一色翠绿穿帷,矮小的桌儿光可照人,两旁是一排绣墩,显然这儿是内脊的起坐间。 左侧绣墩上,并坐着一双母女,母亲约三十四五年纪,面如春花,未显老态:那高贵端肃的风华,令人见之不但肃然起敬,而且感到和蔼可亲,身穿银底碎花家常团衫,同色百招长裙,除了一对金珠耳环外,淡装清雅,没带其他首饰。 她身畔少女,美得教人屏息,就是刚才掀帷采看落崖情景的美姑娘,头上三小舍,宝钗珠头巾,穿袖子彩衣,一色绣绿色长裙,绅绢小坎肩,流苏儿轻轻颤摆。 说美真美,俗气些说:国色天香,美得教人虽赴汤蹈火亦是心甜。不单是眉目如书,玉面桃腮,而且骨肉匀亭,不能加减半分。好在她未施脂粉,不然准污了她的颜色。 可是也有点美中不足,就是她那一双黛眉,不时微蹙,乍看去,大有淡淡青山淡淡愁之慨。这位正届黄金时代天仙似的少女,怎会平空生出无可言宣的淡淡薄愁呢? 母女俩身旁,傍立着一名打扮整齐的中年仆妇,和一位头双譬双舍,长袖短衫,水色长裙的梳环。 老爷一进舱,母女俩盈盈站起,同声含笑请安。 “爹,那人有救吗?”少女随后问。她目中有些忧郁,薄愁未褪。 “很难说,他并未跌死,真是奇迹。” 老爷摇头答,在对面绣墩上落坐,又道:“也真怪,浑身未伤,脉息细沉,口渗血水,却又昏迷不醒,一碗参汤灌下,毫无动静。” 姑娘说道:“那……恐怕是内腑经脉,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老爷讶然问道:“茹儿,你说什么内腑经脉是何所指?” 茹儿自知失言,急忙掩饰道:“那是指内脏受到损伤,而脉受阻,并无他意。” “可惜” 老爷并未追问,说了声可惜,接着说道:“如果雷平兄弟俩在此,这人就有救了。” “老爷,那人是否自寻短见的?救了他,恐怕日后麻烦哩!不如在铜陵靠岸,将他交与知县算了。”夫人说话了。 老爷说道:“夫人,这断然不可,黄同年为人固执,一丝不苟,任何事皆秉公处理,势必耽误行程,恐怕十天半月还弄不清头绪,岂不误事?” 顿了一顿,又道:“这人身材伟岸,俊秀绝伦,而且、年纪轻轻,绝不是低三下四之人,也绝不是自寻短见之辈。” “这人身上可带有物件吗?或许可以测知他的身份哩。”夫人甚有见地,提出了意见。 “除了一双薄底短统的兰色靴,浑身精赤一无所有。” “兰色靴?”姑娘倏然站起,脸色一变。 老爷并未留意,接着往下说:“后来船伙计又捞起一只兰色大革囊,里面有些小瓶小盒,装了莫名其妙的丹九草药,可是他的所有物。” 老爷若无其事的往下说,姑娘每听一句,心中便冬冬乱跳,脸上神色瞬息万变,紧张的神色愈来愈显明。 女儿的神色,没逃过心细如发的母亲,她也随之紧张,但并未惊动女儿。 老爷刚说完,姑娘突然向船外望,以难以分辩的语音说道:“是他!是他!那次他没死!又旧事重演吗?你……你使我痛苦了一年有余,度日如年,你……你……” 夫妇俩同声惊问道:“茹儿你怎么了?” 茹儿陡然一惊,一整神色,平静地说道:“爹,那兰色革囊可以让女儿一观吗?” 夫妇俩惊诧地注视着女儿,发现她深也似的美眸中,隐有一丝泪光。 老爷向仆妇轻声说道:“徐妈,到中舱书匣内取那兰革囊来。” 徐妈应声是,正待出舱,茹儿突然说道:“徐妈,千万别动里面的物品。” 老爷又是一怔,夫人慈爱地将茹儿揽入怀中,轻声道:“茹儿,你有许多事瞒住妈。自从你由南昌到峨嵋朝山归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整日里默默寡欢。张大爹走后,你更终日郁郁,好教爹妈扰心啊!茹儿,有心事告诉妈,妈或可替你分扰,可别郁在心里啊!” 茹儿不言不语,伏在乃母怀中,浑身轻颤,直至徐妈进舱,她才挣脱乃母拥抱,一把抢过革囊,轻呼出声:“果然是百毒天尊之物,是他!” 她打开革囊,检视各物,握住一把黑白棋子,按在胸前缓缓闭上秀目,喃喃地自语道: “果然是他,谢天谢地!” 夫妇俩同声惶然地叫:“茹儿!” 茹儿又是一惊,突然进入内问。片刻,她提着革囊出来,对徐妈和譬环说道:“徐妈,请和秀秀到中舱稍候好吗?” 徐妈点点头,困惑地带着秀秀出舱,茹儿掩上舱门,伸开玉掌,掌中有一颗指大的白色脑丸正色说道:“爹,请恕茹儿不孝,茹儿确有许多秘密瞒住爹妈,日后茹儿再将内情详禀,这是一粒救伤圣药,请爹给那人服下、不久他自会醒来,却不可让人打搅他,大概抵家之时,他可能自行会出舱。” 她取出兰革囊中。一卷翠绿的叶卷,又道:“他若问起谁用药救他,爹可说一时好奇,曾将这卷绿叶塞入他口中,其余一概不知。这卷绿叶,待丹丸人口片刻,即可塞入他口中。 爹,求求你目前不要问女儿为什么,女儿心乱如麻,日后定将该情向爹妈禀告。” 老爷茫然地提过丹丸和绿叶卷,困惑地说道:“茹儿,爹被你弄得一头雾水。” “请恕茹儿!” 老爷突然清醒过来,脸上涌起神秘的笑容,点头道:“李正噗呀李正噗,亏你身为知府,半生仕途,满口儿济世治民之道,却连自己的惟一女儿,也摸不清她的肮细,你好惭愧!” 茹儿忸怩地叫道:“爹!” “好!爹等会儿再听你的秘密。”他含笑出舱。 “爹,这革囊可在他醒后交给他,切记不可令入启开瓶盒之盖,里面的药未,一颗之量,可死人亦可活人,千万小心。” 老爷转头笑问道:“真有那么严重吗?” “岂只严重而已?爹可会听说过龙芝、千年玄参、和化血神砂,那里面全有。” “什么?茹儿,你不是说笑吧?” “女儿岂敢?爹手中的翠叶卷,就是千年龙芝叶。快去啊!” 老爷惊得张口结舌,迷惑地走了。 “孩子,你该告诉妈了。” 读者大概早就明白了,李正噗就是卸任不久的南昌知府李大人,茹儿就是雷音大师的爱侣云裳金剑之徒,她,也就是神秘香车中美人儿,也就是出现长湖徐家湾的彩衣姑娘李茹。 至于那功力超人的张大爹,已经完成他秘密守护的重责,回去与老伴合籍双修,合家团聚去了。 远摩剑和三剑一奇雷家兄弟,自南昌道中与五怪冲突深感技不如人,早就返回少林苦修了啦! 铜陵至繁昌之间,长江江面特宽,江心有许多大小参差的岛屿州。在两县交界之处,江流一合,向东狂泻而下。就在江流东泻的一段水程中,南岸有一座不算小的小村落,土名儿叫双汉沟,但大多数人叫他双汉李家。 村落近百户人家,正座落在两处河湾的正中交叉点。两处河湾不算深,严格的说,勉可算湾而不能算汉。 李大人的府第,在村落的西面,一般说来,沿长江一带肥沃的平原上,自晚唐以迄大明中叶可算得是全国精华之地,端的是民丰物阜,鱼节之乡。怪也怪在这儿,自古以来,定都金陵的皇朝,大多是国炸不长的短命皇朝,龙皤虎踞的金陵,保不住大好的江山,也许是江南太过富绕了饱暖之余。酿于逸乐,消失了建国时艰苦奋斗开疆拓土的精神,瞟悍豪迈的蓬勃朝气消磨净尽的关系吧! 双汉沟李家虽仅百户人家,但占之广,足可茹美一座小城镇,村中那座大柯,大得足可容纳千余人,在内设宴两百席,可见这村庄富得教人眼红。 村西的李大人府第,占地更广,可是没有祠堂那中广大古板的建筑。 一座西面花木扶疏的大型花园,亭台楼阁泉林假山一应俱全,近南一面是一座三进院厅房,两廓向东西延伸,又是一栋栋客舍和仆人的居室。后面,是一个大荷花池,池旁奇花异草陪衬着一座座小阁小亭,一座九曲小桥,直达池中那座精美的“望仙小阁”。 池两旁是古香的东西两廓,翠绿的调字栏杆,每一根雕花大柱下,有一盆以玲玫花托住的白玉兰,两廓蛇蜒而来,中间才是内眷专用的花厅,花厅后是富卢清雅的楼阁,楼高院深,这才是主人和内眷的居室。 更北近江一面,才是真正的林园,有两座月洞门可通,平时园丁和仆妇,是不许进月洞门的,每天清晨,自有召龄小环到门外取去经过修剪的鲜花和果品。 园占地约三十余亩,以两丈高的围墙圈住,园中一丛丛的桃梅李杏不胜其繁的果木,和数不清种类的奇花,还有一座座小巧玲珑的小楼花谢雅亭。正北门是外园门,两侧共有四座园丁的居室。时庙初冬,草木凋零,看园人大多另有工作分排,不住这儿居住,只有三个年届知命的老花匠,仍在这儿照顾园中琐事。 官船过了铜陵,进入分岔的河道。 舱中空荡荡地,只有面呈焦急之色的李大人,不安地坐在矮墩上,目不稍瞬注视着呼吸渐正常的梅文俊。 文俊服下丹丸和龙芝叶,浑身气血渐归流归脉,内腑的沉重伤势,慢慢地复原。 而小伙子的苍白俊面,相的地愈来愈润,肌肤下似有。光中流转,溢显得齿白唇红,剑眉虎目,英俊已极。更令他吃惊的是,已散了发结,满头光可鉴人的长发四面散开,每一恨都象在跃然活动。 再往小伙子胸前一看,那雾气是起时伏之际,可以看到他的宽阔胸膛,他吓了一大跳,怎么没气啦!一不动嘛。他伸手轻按,不错,真没气啦!大事不好——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十九章 他脸上变色,站起来拔步就走。 片刻,他面露喜色跨进舱来,将门带上,手上多了那兰色大革囊,坐下后,目光竟在文俊浑身上下打转。 串牌左右,文俊已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行功调息,浑身衣着全干了,白雾早敛,胸际已可看到悠长的轻微起伏。 他渐由空明中返回现实,只觉百脉舒泰,神意两通,已经恢复了十成功力,睁眼一看,倏然坐起。 他对水上环境不算陌生,一看就知道这是船上的客舱。身旁矮墩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气度雍容的中年人,正把玩着他那兰色大革囊,含笑注视着他。 不用问,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定是这位仪表非俗的人,将他在江中由死神手里救回,便缓缓站起,将长发挽上一结,整好衣衫,向中年人拱手长揖,说道:“小可姓文名俊,不慎堕崖,险遭没顶,幸遇先生及时援手,得庆生还,再生之恩不敢或忘。请教先生台甫,伸铭五衷。” 李大人看到他身材魁悟,文皱皱地未免好笑,站起身口了一揖,笑答道:“鄙姓李名红,草定正噗。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听老弟台口音,似是湖广人氏,但不知府上令尊堂安否?” “小可四海飘零,一无挂虑,好教长者见笑。” 他在醒来的片刻中,已经决定此后一年中,隐姓埋名找处清静角落,先将儒林狂生所授的至高绝学浩然正气练成,方重出江湖,一雪七星山六派掌门偷袭之恨,所以将一切全行瞒起。 李正噗不知他说的是假话,接着问道:“看老弟台你的器字风标,当不是四海飘零游手好闲之辈,请教今后有何打算。” “江湖落魄,人海浮沉,天下之大,何处无容身之地?宝舟可否暂泊江右,小可登岸? 救命之恩容图后报。” 说着,一指他手中兰革囊,又道:“这革乓乃上可之的物,尚请赐还。” 李大人将兰革囊递给他,又含笑相问道:“尊驾之物,自应壁还,可否听我一言?” 文俊淡淡一笑,挂上革囊,说道:“先生请说,小可洗耳恭听。” “老弟台气字超绝,肩阔膀圆,定然对武事造旨极深,闯荡江湖,毕竟毫无着落,今东南海疆烽烟时起,何不投效朝廷,为国出力,也不在人生一场。 “李先生谬矣,文俊一介俗夫,一无所长,岂敢妄想?当今之世,武备废驰,武臣气折,即使官至总兵,领束之时亦须长跪部堂,令人寒心。” “老弟台未免太……” “此非雄辩所能掩饰之事,事道如此。” 文俊抢着说,稍顿又道:“小可落水迄今,已么两个时辰,不知是否曾蒙先生以奇药将小可救醒?” “老弟台昏迷不醒,无人敢于下药,因偶然发觉革囊中翠绳叶卷可散发清香,料无大碍,故大胆灌入老弟腹中。” 文俊吃了一惊,心说:“乖乖,你要是弄开了化血精砂的盛瓶,那真不堪设想。” 他正在想,李大人已经说话了:“入暮时分,船即抵敝村双汉泻,如果老弟台不弃,请暂住舍下疗养一段时日。舍下位于村西,甚富园林之盛,住处清幽,远离尘俗,正是静养之所,老弟可愿小驻?” 文俊心中一动,沉吟良久,突然问道:“听先生说,尊府甚富园林之盛,远离尘俗,小可对园艺略有所得,愿借一隅之地,小作勾留,并照顾尊府园林,先生可肯俯允?” “此乃求之不得之事,老弟……” “小可须言之在先,小住期间,绝不接受任何命义供俸,小可能自食其力,亦不接受任何差遣……” “老弟,你多虑了。” “小可绝不会为尊府带来任何烦忧,还请放心。” “老弟,一言为定,尔后之事,日后再作深淡。今后老弟就是舍下佳宾,悉从尊意。还有一个时方可抵步,老弟夹囊中携有棋,定然是其中交交,请至中舱小饮三杯,且领教老弟一局如何?” “小可自当奉陪,领教高明。” 此后,文俊在双汉沟定居下来,他谢绝李大人请住客室的盛意,在后园园丁的住所左近一座荒废了的花房中,辟室住下了。 他那革囊中,藏有十余颗用做药引珍豫,拿到繁昌卖了,这儿接近金陵,珠宝可卖高价,两颗珍珠便够他渡过一年岁月。将自身行头备好,自己起炊,在这偏辟的角落,下苦功苦练浩然正气。 他一看到这座园林,便觉恰合心意。在穷山僻野里,可能有人搜索他的踪迹,在这江边籍没无产承的小村,谁会想到这儿住了武林谈之色变的恨海狂龙呢?这也就是他在这儿斗留下来的原因。 小村民风淳朴,与武林毫无牵连,他也不与人接触,对外界的消息全行断绝了。江湖引起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为他燃起了复仇之火,血肉横飞,但他丝毫不知。 转瞬一月,已是十一日中旬。园中除了苍松翠柏,一片枯寂,花木保暖的工作,他已助那三名老园丁完成,无所事事。 每夜二更后,一个孤独的人影,整衣危坐在小池旁一排垂柳下,浑身腾起阵阵轻雾。他面对池塘,怪!四面的枯草,在他身旁有节拍的摇摆,时向外倒,时又内吸,而小池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水纹向对岸荡去。 清晨,室门紧闭,内行人细心在外观察,可以发现缝隙中的气流,绝不是平常的对流,而是时进时出,似有人在内鼓着一个巨大的风箱。 不久,小池的水纹愈来愈大,而小室进出的气流,竟然丝丝发啸了。 下午,是他暂停练功恢复体力的时间,有时李大人会派人或亲来接他,在前院书室中下上两局。宾主之间,相处十分和睦,文俊自从重获天伦之乐,与后母言归于好,而且师仇已报,心愿得偿,已将从前冷做而愤世的厌气,一一摒弃,唯一的愤怨就是六大尊门人七星山暗袭之恨和与廷芝解除婚约的苦恼,所难也比往日随和得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不够爽朗,傲骨仍在,这难怪他。 到了十一月下旬,小池的水纹变成小浪,他正坐之地,所有的雨花没有一颗沾身,天空中,气流的啸声刺耳。 在他练功之时,远处一座高楼中,靠北一个绣帐深垂的房间内,不时出现一双深潭也似的秋水明眸,在窗惟缝隙间向这儿凝视。 他拨起一件天青色短衫,敞开壮实如山晶莹如玉的胸膛,推开小室门一步跨出,仰天吸入一口凉气,喃喃地说道:“怪!师父说,半年之后,真气方可在身畔结成气墙,拂动之间,丝丝发啸,我仅练一月零八天,怎么已达到这一境界了?” 他思索片刻,不解地摇摇头,大踏步走到花房右侧另一间小室,那是他作为厨房的房间。 门一开,他剑眉一皱,食枝上,摆着一个暖锅,一阵扑鼻食物香,令人直吞口水,饶虫直往外爬。 他轻瞥一眼,自语道:“这丫头!若冷的天,叫她别送来偏是要送,真是!” 远处响起弓鞋踏雪之把,他转身外出,走出花房门,却慌不迭将敝开的衣襟扣上。 林下瑞雪满砌的走道中,冉冉而来是一个小小身影,一身天青夹衫跨,外罩披风,小脸蛋红菠菠,笑意盎然,他认得,这是小姐的贴身爱婢秀秀。那天下船之前,他除了小姐以外,全由李大人引见过了,小秀秀伴着夫人,还有一个体面女仆徐妈,由夫人领着,对他一阵子好盘,比江湖朋友盘道还复杂,他硬着头皮,瞒天大谎扯到底,他认为相当满意,没露马脚。 李家人了不旺,庭院虽大,亲人却少。也许是李夫人年纪大,倚老卖老叫他一把龙哥儿,没办法娘们嘛!反正她确是够格做他的长辈,一把俊哥儿,硬将他矮了一辈。人家李夫人曾南昌府知府夫人,算得上是朝廷命妇,多大场面没见过?不光是口才、风范、气度、才华,应付文俊这个自小孤独,性格倔强而涉世不深的小娃娃则且她又在爱女口中知道他的些少根底,当然绰有余裕。慈祥。亲切,还有母性的温馨,只三言两语,就把文俊降伏了,乖乖地叫他一声伯母,李大人当然高兴,由先生尊驾突然升为伯父,他能不高兴? 秀秀这小丫头,小得不足十岁,她叫他大哥。她说:她比小姐稍大,叫大哥是顶自然的事。 夫妇俩在来硬留他住华美的客厢,可是文俊处处拜下风吃瘪,这次却大获全胜,终于自己单独诠进废花房。 其实也是李菇在玉成他,她知道,他跌下悬崖,绝不是“失足”,二字所能解释得了的,恨海狂龙会在悬崖不小心“失足”岂不是天大笑话?他既然留下,定然有难言之隐,让他单独自处确是必要,不要将他迫跑了,岂不大糟? 他虽自己起炊,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小丫头秀秀上午来,徐妈下午到,送来的东西无他全是精美的食物。有时他刚练功完毕,李大人或者秀秀也恰好到达,不是请他饮酒下棋,就是舞文弄墨,不用说,定是一顿大嚼。 真怪!李大人和秀秀总是来得恰是其时,申时一过,也绝不将他硬行留下便饭,那是他晚上练功开始的时候。 文俊这笨蛋就不用脑筋去思索,为什么这般巧?七月余以来,文俊经度与李大人夫妇俩盘桓,就是从未与小姐见过面,难怪,卸任知府的爱女,千金小姐非同小可,尽管两老待他如同亲子,还是无缘相见。 文俊心无旁骛,也从未想到府中还有一个小姐在焉,尽管小秀秀不时小姐长小姐短,他从不理采。 大雪纷飞,寒气砌骨,小丫头不但已将花物送来,而且第二次又踏雪而至。文俊只觉感上心头,蓦地奔出,张虎腕将她抱入室中,抱怨他说道:“秀秀,若大的雪,你还跑来,不怕冻着呀,真是!”他放下她,用手拂掉她风帽和披风上的雪花。 秀秀笑咪咪的说道:“我不怕,老爷叫我来请,等会儿内院花厅相见。据老爷说,以前在南昌时,有两个姓雷的兄弟,曾在衙中任护卫一年余,后来他们回中州去了。这次闻知老爷告老还乡,特专程派人捎书问好,并送来一具恩玉古筝,那不是自己和丘玉琴合奏那一具吧?据他所知,自玉古筝世上不可能大多,难到就是那一具吗?自丘玉琴与绛夫人和义姐同行,至各地解散武空会,屈指算来已经将近三月啦。要是这具古筝就是那一具,那么,她们定然…… 他愈想愈心惊,脱口道:“秀秀,我们马上走。”小丫头扭着身子说道:“不!你得先将那盆三仙并寿吃了,那是小姐亲手做的。” 文俊不管谁做的,一把将她抱起,说道:“留待晚上再吃不迟,走!” 说走就走,洒开大步冲入风雪茫茫之中。 花厅左侧一条回廓,直达书房,书房里温暖温暖如春,兽鼎中香烟枭枭,罩炉内炭火熊熊,书架上琳琅满目,正个书房令人发思古之幽情,与学也无涯之洁叹,文俊在这儿来了多次,甚为熟悉了。 书案之前,端做着李正璞,听门外轻叩三下,他手放下书站起说道:“文贤侄吗?请进。” 文俊已命秀秀返内厅,他推门进入书方,行礼道:“伯父庞召,恰好无事,所以先来了。” “贤侄请坐,你看那儿。”李正噗含笑向古琴台一指。 琴台在临窗一面,上面正搁着一具白玉古筝。文俊走近纹,正是丘玉琴那一具无价至宝,比那具玉琴并不稍底一品的白玉古筝: 他强抑心神轻声问道:“这是世上难寻的奇珍。伯父,能将进处相告吗?” “送筝人名家雷安,乃是少林派的弟子,我当年在中洲任所,曾对雷家有周全之谊。后来移任南昌府不久,雷安和乃兄雷平突然光临,自愿任保护府中家小安全之责,直至去年秋间方返回中洲。雷安确是师出名门,身手极佳,武林朋友送他一个绰号,“三剑一奇。” “哦,是……” 他想说“是他”,但突然咽噬了。 他幌然大悟,原来那次南昌道中,雷氏兄弟教训夺魄神剑沙东旭,引出五怪现身,神山门下出面,最后中了赤琼草之毒,还是他迫百毒天尊取来朱瑶花救他们。” 他暗叫道:“哦!李小姐就是那香车中的姑娘,这世界不大呢?”李正噗含有深意地问道:“贤侄知道他们吗?” “这……这小侄可未见过。” “这次他命人送来这具古筝,因为他知道菇儿素喜丝竹乐器,并附来一函,一是恭贺我早离忧人宦海,一是道及这具古筝的来源。” “怕父,雷安信上怎么说呢?” “据信上说,月初少林关闭山门,因近来该派与人不合,时生事端,他们的什么掌门要在明年新正面壁,说要苦修十年,比他们的师祖还多一年。” “这秃颅!你面壁我就不找你算帐吗!哼!” 文俊在心里暗骂,但不现于神色。 正噗继往上说道:“本月中旬,有一批男女大闹嵩山,被少林弟子赶跑,后来搜查客店,想找出闹事的人是哪方面的人,可是一无所得,只搜出这具古筝。据说,有人曾见过这白玉古筝是一个姓吴的姑娘所有,可惜她不知逃到那儿去了。” 文俊心中先是紧张,最后心下稍定,不用问,定是义姐得知自己丧身七星山的消息,跑去纠集朋友去找少林算帐,不敌而逃,将古筝遗失了。义姐是一个精明人,她不会任性而为,宁关智不关力,他放了心。 由于这消息,他便矢志用功,期能早成。 “贤侄,你棋品之高,大出我意料之外,即授九子我亦不敌,甘拜下风,琴棋不呆分,想贤侄当有超人造诣筝与琴相同手法颇多,能调琴,弄筝亦是易事。贤侄能让我一开眼界一饱耳福吗?” 文俊笑:“小侄略解音律,惟恐有读清听。”他见物思人,忆起筝中丘玉琴筝琴合奏的情景来。玉琴姑娘的音容笑貌,逐渐在他脑海中显现。这古筝是原是她的,他情难自己,缓缓向琴台走去。 他目现异彩,俊面上现出神秘的笑容。 内室门轻轻拉开,出现了李夫人和秀秀,夫人笑说道:“老爷,俊哥儿还未进食,让他先……” “伯母,谢谢你,小侄不饿,呆会儿再打扰伯母一顿。 他向李夫人道谢行礼,再向正噗告罪,方整方落坐调弦。 他的心念已飞向远方,在那东海漂渺的神山里。他目中涌现那罗衣胜雪,风华绝代的玉琴情影。 响起一连串幽远深遂的音符,伴以遥远而抖动的和弦。整个书房,突然充溢着扣人心弦的天籁,将伯意念带向遥远的幻境里,沉醉在迷人的乐章中。 两夫妇分坐在书案两端,李夫人怀中挽着秀秀,三个人如痴如醉,半目垂帘沉醉在乐章里了。至于他俩幻想些什么?在他们的甜密笑容中,或可摧知端倪。 音符徐剑,但室中仍似有袅袅余音。正噗似突由大梦中醒来,瞥了夫人一眼。她粉颊似醉,不正在向他凝住吗? 正噗徐徐起坐,向文俊鼓掌三声,喝采道:“好一曲意绵绵,神采其神,叹为观止矣! 贤侄,琴棋双绝,你足可当之无而无愧。” “伯父谬赞,小侄愧不敢当。” 他正欲离座,内室门进来了徐妈,她在夫人耳畔低语数声,在一旁含笑侍立。 李夫人招手请老爷过来,也低耳片刻。 李正噗不住颔首,突向文俊笑问道:“贤侄,月余以来,伯父可将你当外人吗?” “伯父伯母对小侄视同骨肉,小侄铭感五衷,伯父怎有此问?” “贤侄既有此感,我倒放心了。夫人,你对他说吧!” 文俊本来可以听清徐妈的话,他功力大进,即使是隔室落叶飞花亦可分辩,何况一室之中,可是他一向不想探入私隐,徐妈既然耳语,他根本就不愿听,所以对正噗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十分突兀。 夫人却接口笑着说道:“俊哥儿,这些日来,小女茹儿一直身体不适,近日告全可,既然你不将我们视同外人,小女自应出堂一见,你是知书达礼之人,不会见笑我们矫情吧。” “小侄怎敢?伯母这么一说,小侄可坐不住了。” “徐妈,叫茹儿到书房来。” 夫人一说,秀秀却领先走了,徐妈应诺着走出书房。 不久,内书房门悄然而开,文俊眼前一亮,赶忙站起。 李茹一身彩裳,但在她身上不见丝毫俗气。她,脂粉不施,天香国色,点漆双睛宛如一汛秋水,瑶鼻樱唇恍如书里真真,袅袅停持佯秀秀进入室中,低垂臻首,粉颊飞霞。 李夫人接住她,笑着说道:“茹儿,见过俊哥儿他比你略长一龄,为免生分,你可叫他大哥。” 李茹到底不失大家风范,盈盈敛住,吐出历历驾声,“小妹茹,大哥万安。” “小兄愚鲁高攀,贤妹休怪。”他回了一揖。 夫人挽爱女在身畔坐下,说道:“茹儿,刚才你要徐妈前来,问弹筝的人是谁,你可别大惊小怪,请俊哥儿再弹一曲吧!” 茹姑娘心中怦怦在跳,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啦!南昌道见,意念长在心头,长不湖建阳河晚来半步,哀伤刻骨铭心载余,只道幽冥陌路,谁知七星山下异地又相逢。她在追踪文俊期间已知道他的为人,所以一直在找一次名正言顺的机会,以极自然的方式接受他。今天文俊弄筝,那些妙的音符不知其意寄何处?她忍不住要来看个明白,也乘机相见。 李茹羞答答地说道:“大哥神乎其技,筝声感人至深,小妹无比神往,还请大哥重奏一阀,意绵绵,不知可肯俯允。” “让令贤妹见笑了,小兄只好献丑。” 李茹一双星眸,凝神注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现的变化。终于,她心下大定。在他那弦声之中,显然他属意之人,中间存在着梗阻,并非两心相连美满的共呜。 其实文俊是另有所思,他在暗忖:“怪事!她的声音有点耳熟哪!怎么从未见过她呢?” 在星子,李茹曾用“千里传音入密”绝世神功,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功力溶合而成,她要他用朱他瑶花放走众贼,不可多造杀孽。他照办了。但怎想到那用千里传音入密劝告他的人,会是眼前这位如花少女呢? 一曲终了,徐妈送来一管玉萧交给小姐。 不等文俊开口,李茹便说道:“果然超尘拔俗,小妹耳福不浅,大哥,小妹略诸音律,愿以玉萧攀附大哥,合奏一阀,天上人间。” 文俊一怔,也悚然一惊,“天上人间”亦是古曲之一,共分三段乐章,前一段清逸高雅,缥渺如烟,中段沉郁凝重,变幻万千,后一段即是精华所在,如花初放,如月将圆,充满甜密欢笑的情综。难在其中音符跳动的缓急差别极大,音域极广,以一管萧吹奏这曲乐章,即使是修为极深的健壮男人,也不敢轻于试当,何况是这弱不禁风的如花少女?但假如她没有超人的造诣,怎敢和他吹奏此曲?他心中一惧,便诚意正心凝神一志,徐徐扣向筝弦。 出乎他意料之外,李茹的造诣,竟然不在他之下,伴着弦音和鸣,神意相通,美满已极。 乐声徐止,袅袅余音久久不绝。文俊喜悦地站,向姑娘含谢道:“贤妹的九天仙音,衬得小兄的筝声臻于佳境。小兄这是谢过。“小妹弄巧,幸未成拙,大哥别见笑。” “好了好了,不许你们再调萧稳啦!” 正噗哈哈一笑,又风趣地说:“艺臻化境,世无其匹但我可不敢领教,再听凑一曲,势非废餐忘食,非痴即迷不可,夫人,以后再让他们多奏几阈、今天俊哥儿还未进食呢。” 二更过后,李茹在香闺换了一身银色紧身,她一面换妆,一面心中暗说:“想不到他的功力进境快得如此惊人,一别年余,时日并不长啊!我得去看看他究竟在练些啥?” 三更刚敲过,她从南面出窗,向西一闪而没。 大雪仍在飞舞,大地象一片银色世界,她一身银装,即使走近至三五丈内,也不易被人发觉。她知道文俊功力已非昔比,绕道正西,再转头直奔后园,越墙而入。 文俊正坐柳树下行动,他前面小池中的坚冰积雪,被他双掌徐徐按出的无声暗劲,化成了清水。涌出丈外又行。凝结。他一面行动,一面留意四周动静。他行动之处,距围墙足有五十丈以上,中间果木甚多,视线被阻。 李茹一见园中,百花洞天的奇学“飞行绝迹”举世无匹凌空向文俊练功处缓缓欺近,将接近州内三十丈以内,可看见柳树下的文俊头部了。文俊功力确是日进千里,突然警觉到正西雪落之声有异,心中一凛,倏然站起,向那儿看去。 李茹见他站起,吃了一惊,也芳心大喜,知道他功力确是足可与自己不相上下,可能已被他发现了。 行踪既露,她想悄悄退走,可是青影向上一腾,奇迅快疾地向她扑来啦!她想也来不及想,展开“飞行绝迹”绝世轻功,向西飞奔。 文俊本来没发现有人,她由枯林顶端掩近,不易发觉,所以腾起空中察看,她心虚撤走,到真被发觉一个小白影啦! 他练的轻功“九幽凌虚魅影”和儒林狂长所授的“御气摄空”都是正宗的旷世奇学,功进一分,便加深一分。这时他展开御气摄空轻功,竟然向电光骤闪。 小小白影向西正飞射,快逾闪电,追了两三里,竟然又拉开一二十丈,只可看到一点点模糊白影了。 他愈追愈心惊,几乎怀疑白影不是人,破空飞去,越林越陌竞似不沾地面,不沾枝借力,不是鬼吧? 追出五六道,终于将白影追丢啦!他骇然地返回,偏搜径路,雪松枝脆,就找不到半个足迹了。 他暗暗惊心,心说:“这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冲谁来的?我的处境危险着哩!好在练功时可随意收发由心,不然要在练功之时被人突袭,准够麻烦的,我得随时小心了。 李茹脱身后,仍由南面返回香闺,她芳心怦然但也欣欣莫名,她证实了心上人功力将达由神返虚之境,焉能不喜,但欣喜中,也带有一丝恐惧,假使他仍和往昔一般,与天下武林为敌,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转眼有新年将临,李府将有一阵子好热闹了,大户人家嘛!新年不闹还成? 这一段日子里,文俊和李茹之间,由于接触频繁,双方之间心灵自然会逐渐接近,何况爱好相同呢?李茹是有心接近,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将女性的温婉本能。在不着形迹之下发挥无遗,有乃父乃母在,她和他谈琴棋书画,光有乃父在,她帮着乃父运筹帷幄,一盘棋令文俊兢兢业业;如果是两人独处,她是三个字,静。婉、柔;一颦一笑,无不令文俊怦然心动,虚寒问暖,更令文俊心感。 情之网逐渐收紧,文俊在对廷芝绝望之时,三神山的玉琴姑娘,中间梗着曾刺了他一剑的凤姑娘,他怎能到神山去找她呢?凤姑娘不是蓬来的少主人吗? 眼前的茹姑娘,音律之学比玉琴更精,更柔婉可人,而且相处的时日又长,他能不动心?鬼话! 这天午后,文俊踏着初云朗日的阳光,手捧一束经过细心修剪过的腊梅,巡往书房倏然而去了。 书房门在他刚欲轻叩时,悄悄地拉开,他略一怔神,咎中已嗅到一缕极为熟悉直沁心脾的幽香,他心中暗笑。书房内静悄悄没有人影,他轻轻跨入,突然偷出右手,向门后伸去。 一声轻笑,茹姑娘象只彩蝶儿,在他虎掌将及的瞬间,类向书案旁转去。她捧起一只本朝大内窑所出的景泰蓝花瓶,转身向文俊展开闭月羞花的微笑,喜悦地轻呼:“啊!多美的腊梅,俊哥,别放在书房里,你该给我的。”说着,盈盈走近、这些日来,他们亲热得你你我我啦。 文俊就她手上将花插上,一面笑道:“本来是想送给你的,可是我感一世上没有一种花可以敢亲你,只好留给我这凡夫俗了。” “怎么?你说我不是人间凡物?” “介于仙凡之间。 “胡说!” 她将花瓶放好,摘一朵初放的蓓蕾递给他,绽开令人感到飘飘然的甜美,依近文俊道: “只羡……人间不羡仙,还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较真挚,谁看见神仙是何种模样呢?” 文俊接过花,替她插在鬓边,她双颊配红,缓缓闭上浪眸。文俊注视着她那扇形的长颊,和朝霞也似的粉颊,憎不自禁,颤抖着双手,将她挽入怀中,感情地轻唤:“茹!” 茹姑娘浑身如触电流,埋首在他宽阔的胸里,她感到夭旋地转,用梦一样的声音,喃喃地说:“俊!愿花长好,愿月长圆。” “人生变幻。但是,茹,我会对这一天寄予厚望。” 两人相居良久,姑娘仍没抬头,好半晌又说:“俊,明晚是小年夜,你……你能来和爹妈团年吗?” 文俊心中为难,这些天正是他练功吃紧之时,他怎能因一夕欢乐,而搁下功大?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但钢铁的意志,亦难抵受情火的锻炼,不由低首沉吟。 姑娘何尝不知他烃信?只是情难自己,但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万万不可耽误他日常的功课,终于又说道:“啊!恕我,我不能耽误你的行动……你的正事,来日方文俊心中一震,“行动”两字他听的真切,出诸一个知府大人的千金闺秀之口,岂不可异?他打断她的话,轻问:“你曾说行动两字吗?你……” “俊,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有许多事瞒着我们,你的身世如迷行径怪异;俊,我好耽心啊!”她将话岔开,将大主题搬出来了。 文俊只觉无比羞惭,她一家老小以亲骨肉待他,他却一直不吐真情,怎说得过去呢?便在她耳畔柔声说道:“茹,请恕我,我确有难言之隐,其实亦无隐瞒的必要,明日午后,我当和爹妈深谈,一吐衷曲。我其实姓梅,文俊是我,我父也是进士出身,只是生性耿介,未蒙外放而至于其中,明日一并奉告。茹,明日你不必前来,有些事不宜惊扰你。”怪的是姑娘毫无惊态,只偎得更紧,幽幽:地说道:“我依你,俊。” 当夜,文俊心绪不宁,他想……李正噗知道了他的身世和行事,该作何感想?也许会吓得赶他走路吧!李茹呢?她……他不敢往下想,叹口气道:“不管她如何想法吧!大丈夫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凡事不可勉强,我该找一个志同道合,能伴我仗剑邀游天下的伴侣,而不是深闺弱质!” 想到这儿,他怀念起海天深处的丘玉琴,却又幽幽一叹,摇摇头,巡往柳下坐下。 真气一动,万虑俱消。灵台空明,立臻忘我,体内奇经百脉任意所之,神与意合,他已到了由虚生明之境界了。 体外,真气在一尺以内结成一道无形的气墙,随着补意波动,他不敢用掌劲发了,因为力道太猛,他还无法将丈外的狂劲收回,势必发生冰雪爆裂的响声,那会惊附近的三个老园丁,甚至内院道的李大人家大小。 他双掌略向前伸,掌心向外,徐徐向前援推,丈外池中的雪花,突象被人用一块木板禹外推一般,缓缓向外移。他吸入一口气,双掌向内缓文。前移的雪堆停止不动,而距身前六尺远近的雪花,缓缓向他身前移来。一推一移之间,中间现出一个阔有八尺的小坑,深有一尺。 菇姑娘在香闺内,也是坐立不安,突然她和衣在枕畔,自语道:“啊!不知他是否也在想我?他是不是至今还未将恩怨了结,在阴性埋名苦连绝学,要重出江湖报仇雪恨呢?看他日常举止中,功力已等非闲,即使言谈之间,也用,胎息之术控制呼吸,不知他到底在练什么奇门绝学?可惜!他功力似比我还高,一连三次都被他发觉,无法接近。师父要明春才能到来。要是师父来就好办了。” 她又坐起,面对窗个注视片刻,突然转向到了衣橱房,一面取衣一面说道:“我一定要再走一趟,看个究竟,而且……而且看看他的身影也是……也是可以安心的事啊!” 她用银帕包上一头青丝,将衣裳全行脱掉,只留贴身内衫,换上一身银色薄绸紧身,外罩披风,一面换一面微笑道:“这套紧身是新的,没带那讨厌的肌香,即使他在后追来,也不会知道是我。”银烛一熄,白影去似流星,老规矩向西走,再半途折回后圆。 进了后圆,这次她特别留心,由林下悄悄掩近,站在雪地里,分不出她是人是雪,全身与雪同色,只有一双寒星也似的眸子是黑的。 她一接近甘丈以内,隔着一排排果林,便被文俊发觉了,这天他上身精赤,下着紧身灯笼裤薄底子快靴,闻警然站起。 他已经发觉在他练功之时,共来了三次夜行人,每一次都追丢了,他怎能不怒?第一次他怀疑是鬼魅,第二次他怀疑是野兽?但那有比他还快的野兽?第三次他可确定是一个人,他火啦!决定下次非弄到她不可。 他的功力日进千里,耳目之灵敏,几乎可与玄门天视地听之术并驾齐驱,姑娘一到,他突起发难。 姑娘刚看到黑影一长身,便知不妙,还来不及转念,黑影已贴地射来。她一看要糟,向左急窜,展开“飞行绝迹”轻功越上林梢,向西逸去。 文俊一扑落空,突然一扭身,凌空直上,奋起猛追,空气被他急剧转身搅动。发出刺耳锐啸。 姑娘闪开文俊,再展绝学逃逸,所以慢了半步,这次双方距离不过十丈左右,她不知文俊的功力,旦夕不同,进步神速,所以仍以九成功力御气,向正西河湾茂林中飞射,以为文俊绝迫不上她的。 可是她错了,文俊今夜势在必得,距离又比前三次近得多,何况他的功力比以前进步多多呢,迫不到一里地,已经追了个首尾相连。 两人的轻功都快逾奔电,急若迅雷,想开口说话十分困难,也无法传出,文俊观个真切,急射两步,伸手便抓。 姑娘感到不对,功力提至十成,双足一加劲,身形突然加快飞掠。 这可糟了!文俊一看白影突然加快,怎能不急?冷哼一声,右掌骤登。 一声樱咛,姑娘护身真气四散,无坚不摧的浩然正气发似怒涛,冲散雷音绝学护身真气,巨大的潜劲一发不可收拾,无声无嗅击中姑娘右肩上琵琶骨。总算她修为已臻化境,不然非粉身碎骨不可。 那一声樱咛,把文俊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惊叫一声,向飞跌在雪地上仍向前急滑的白影扑去。 他一把将白影包入怀中,竭力大声叫道:“是茹妹吗?你你” “俊我我不行了”声若游丝面若银,在覆面银帕下发出,不是李茹是谁?“天哪!” 文俊惨叫一声,捧着她向后圆如飞而去。 他一入室,将她放在床上,火速掌起灯,找到革囊,取出两卷龙芝叶,这是对内外伤最神圣的圣品,掰开姑娘闭关的牙关,手一用劲,龙芝叶立成粉未,滑入姑娘咽喉,取杯清水送下腹中。 他形如疯狂,手忙脚乱’非不得什么男女之嫌,解开她的腰中,让浑身肌肉放松。 她的披风已被震得七零八落,背上衣衫碎如粉屑,整个右肩直至胁昔肿起老高,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奋起处布满红色的细丝,把文俊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呼吸微弱,气若游丝,樱口不住泛出腥红色的泡沫,但知觉并未全失,闭着眼挣扎轻唤:“俊,原谅…… 我……我……去了!”“不!你不能!” 文俊泪如泉涌,竭力大叫。突然,他心中一动,又去解蓝草囊,取出一个玉瓶说道: “茹,玉浆或可救你,你不可想到死啊!”他拔掉瓶塞,将一瓶玉浆全倒入她咽喉中。 果然是无价至宝,起死回生的续命仙品,不片刻,灰白的粉颊泛起一阵阵异彩,喉中血沫全消,呼吸渐趋正常,创伤处红丝渐隐,整个背部肌肤下也泛起隐隐光华。 她突然睁开双眸,衰弱地问道:“俊,你说什么玉浆?” “是的,茹,就是玄门弱士羽士踏破铁鞋寻找,仗之成道的玉浆,我已将一瓶倒入你的咽中了。” “真的?”姑娘目中突泛异彩,惊喜地问道:“一点不假,啊!你的气血翻腾着呢。” “哥,真元导引之术。”她说完,闭上了眼,粉脸上,泛起淡淡红潮。 文俊略一迟疑,随即“扑”一声将灯吹灭,右手虎掌伸呢人姑娘背心灵台紧紧按住,左掌探入她衣中,按在脐下,腑下上身,吻住她那爱煞人的樱桃小口。 真气一发,如怒涛澎湃,先天真气由双掌源源输入姑娘体中,而口中一道元阳之气,直透姑娘内俯1他原是童身,真元回异常人,而且他体内玉浆溶合的潜力,更是以惊人的神效,注入姑娘的体内。 一个更次悄然度过,姑娘的瑶鼻中,两道白气源源而出,浑身象在水中刚浑起来似的,’浑身的肌肤下,光华隐隐流转,昔后奋起的创伤早已无影无踪。她抱紧文俊双肩,也在以她百花洞天的心法,在文俊真元之导引下,神意合一行功。文俊已入忘我之境,精赤的上身,每一条肌肉都在徐徐跳动,光华在肤下流转如潮。 整个小室中,幽行扑鼻,那是玉浆渗和着肌香由文俊体内发出。姑娘身上先天带来的女儿似兰非兰,那是十分特殊的香味,品格极高的体香。 四更正,文俊略感疲乏,徐徐收回真气。姑娘玉手抚上他的双颊,他也就慢慢停止引度真元之术。终于,他颓然倒在姑娘身侧。姑娘一手抱住他,一手在身畔蓝革囊中,摸出一卷龙芝叶,缓缓塞入他的口内,仍偎在他怀内并肩侧卧调息。 文俊吞下龙芝叶,以九如心法行动,半盏茶时分,精力尽复,他双手一紧,将姑娘抱实,感情地问道:“茹,你怎样了?”“哥,因祸得福,可惜我不是玄门弟子,不!我不要做玄门弟子。” “背上的伤处……” “已经好了,只身上略感软弱,得休息一两天。” “谢天谢地!不然我将抱恨终天。茹,你知道我发觉你时,我当时是如何的感觉……” “不许你说,哥,都是我不好。” 她怎样不许他说?很简单,良久两人都没做声,两颗心狂跳,其实做声也不可能,他和她的嘴都没空。 一度深吻,两人象一交跌在云端里,飘飘然如羽化登仙,身外物已一无所觉了。 良久;传出姑娘梦也似的声音道:“啊,哥,留不尽之欢,你……你送我回好吗?” 黑影如流星划空,抱着一个白影,直射内院。 在绣帷深垂的香闺里,银烛一亮,照亮了全室。文俊一手仍挽着姑娘,将也轻轻放上绣榻,姑娘粉面红霞如火,半闭着眼睑,似醉非醉地偷看着他,他替她盖上薄裳说道:“叫秀秀来替你换衣吧,珍重,我走了,明儿见。” 他刚站起一半,姑娘突然掀裳坐起,拥抱,甜吻。 新年期间文俊伴同李正噗夫妇遍拜乡中父老,忙了个不亦乐乎。他已经跟着菇姑娘叫他俩爹妈,李正噗夫妇高兴得上了天。 正月初十日,登州西北一处海湾滩岸上,一个美如天仙的女黄冠,腰悬宝剑,手持拂尘,轻灵飘逸地上了一条小艇。她,正是在江湖行走一年,搜寻雷音大师,蓬莱神山三道门下,大师姐缥渺姐娥真如。 距奶海狂龙被六大门派掌门迫死七星山之日,恰好整整三个月。 小舟上共有九名雄伟的舟子,八只长浆一入掌舵。缥缈姐娥卓立船首。白衣飘飘,恍若仙子凌波。八只长浆疾动,小舟向西北简明似飞驶,舟尾划出两条向外伸长的浪线,宛似破空飞去。小舟只剩一点点黑影,终于隐没在烟波缥缈间。 谁见过蓬莱三山,恐怕只有在“史记”里看见过,司。马迁他可能见过,但不是在勃海,而是在牢狱里。 登州之北,海面确是有无数岛屿,其辛牵大老,有长山,庙岛。大竹山。猴现、旋矾、大小钦,城隍……喝!谁也没弄清有多少岛屿。 在登州西北一百里,旋矾岛之西六十里,那儿有三应孤零零的小岛,鼎足形并立。岛屿并不大,终日掩映在阵阵烟波之中,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如虚如幻,显得万七神秘难测。 这就是武林中名之为蓬莱三山,神山三道所居之地,也是他们与世隔绝,逃避尘世清修之所。 岛中并没有尽白的禽兽,更没有黄金白银所造的宫闭。倒是各岛的命名,确以史记为蓝本,正北那座叫瀛州.西南那座叫方丈,东南最大最高那座就叫蓬莱。 蓬莱岛上奇岩怪石比比皆是,参天古林覆盖全岛,飞禽走兽名目奇繁,见人不惊。神山三道就住在这小岛之上。 要说神山三道是玄门道教中人,那是鬼活,他二人胸罗万有,满腹珠现,怎会舍本逐未,去做三清羽士?他们学的是骑青牛过幽谷那位李先生的道,与张道陵那位驱神役鬼胡说八道的仁兄所创的道教,相去十万八千里。 第一,蓬莱三道都是有家有小的人。岛上住了六姓人家,子孙、不下一两百之多。第二,他们不哄神骗鬼,不捧着桃木剑作法兴妖,他们的道服是玉色的宽袍。而大明的玄门羽士,一律是红常服,法服、朝衣。都是红、破烂的走方道士问或有穿青道服的,那是不入流的货色,要是穿玉色袍服,简直是大逆不道的玄门叛徒。 蓬莱岛之南,依山筑了一座巍峨的庄院,飞檐画角高入云,享台轩树点缀其间,四周有参天古林围燎,庄中有四时不谢之花,经年常绿之草,奇禽兽异兽倘佯其间,与庄中小儿辈为友为伴一条白沙小径,直抵海滨,海滨是一处深入内陆的小港,一片银白色的小沙滩,令人赏心悦目。 港湾内,泊着五艘巨大的华丽客船,沙滩上搁着二三十条棱形小艇,这儿,是海上的乐园,也是武林的圣地。 翠微园在庄院之左,那是一座天然的巨大花园,在灵飞阁下一座华丽的八角凉亭中,分坐着不少男女老少。 正北,正中坐着两位英风超绝,朱唇玉面的老人,一身玉色宽袍,结发,看去像是中年人,其实已有百四五高龄。 一旁是一位娇美的中年女人,也是一袭玉色宽道袍,高譬、珠眷、风华绝代,可是美中不足的是眉锁春山,默默含愁。这三人就是八十余年,绝足不进中原的神山三道。东首,是五男五女,同样的气朗神情,透逸绝伦的中年男女。 正西,第一。位是缥缈姐娥,她已换了一袭银色便装。依次是一。身翠绿的风姑娘;她玉容惨淡脸色苍白,正半闭着双眸,倚在玻姑娘的粉肩上。 两位姑娘身后,是往昔的瑶台仙子,她依然朗健如昔。 瑛姑娘肩下,是丘姑娘玉琴。以下还有四位少女。 缥缈担娥展开甜嗓儿,正滔滔不绝往上说道:“……从昆仑东返,半年中踏遍江湖,所迂的所谓高手们,全是浪得虚名之辈,并没有雷音神掌出现,好教人失望啊!” “江南一路,你会走过吗?”三道的老么问;她就是迷恋雷声大师的道姑。 “如儿正是由江南而下,毫无所见;只是,却发现了一位少年英雄。” “他是谁?”丘玉琴粉面略现紧张。 “他叫恨海狂龙。” “什么?恨海狂龙?”凤瑛和姥姥同声惊问,倏然站起。风瑛两姑娘虽大病经年,略现清减,但一双明眸“减”不了。所有的人全都一怔。凤姑娘惊喜地道:“他……他没死?” 三道的老大站起急问道:“凤儿,怎么了?”“爷!啊……” 她扑入老道怀中,哭了个哀哀欲绝。“你……你……” 老道慌然结舌。 姥姥站起说道:“主人,老身尔后当将祥情禀告。” 缥缈姐娥长叹着说道:“唉!我还是不说的好。” 瑛姑娘颤声说道:“大师姐,求求你,往下说。”她似乎已有不祥之感,但她仍须问清结果。 缥缈姐娥用目光微求老道的意见。老道身色一正,说道:“往下说吧!” “那恨海狂龙在一年之前,江湖已有传闻,他和横行江湖的圣凶一霸结下了深仇大恨。 我由昆仑东下,走大巴山出汉江,在壳城以北山林中,第一见到他,果然是人中之龙,风华绝代,恍若玉树临风,那时,他身受重伤,但那不凡的器字,仍然超绝尘寰。” 风姑娘一老道怀中抬起粉首问道:“大师姐,往下说啊”“往下说,风妹,你可…… 唉!他尔后出现荆州左近,尽歼双凶一霸门人,双凶一霸同时失踪。那以前,他焚崆峒,斗武当、战昆仑、财少林峨嵋门下,武林震动。” 丘玉琴喜悦地说道:“天残剑天下神刃,他是人间大丈夫”飘缈姐娥问道:“你见过他吗?” “是的,瑶表姐就是被他感化回岛的。” “日月忘记春常在,英雄豪杰不长久,可惜啊可惜!我第二次见他,是得到少林僧人透露的消息,说武林六大门派的掌门,在黄山聚会,我赶去时,已是人散山寂,我又赶到武当,出个擒住他们一位道字辈弟子,方问出六位掌门人。要在池州七星山计算恨海狂龙。我心中大急,夜间以千里脚程飞赶池州。” 三个女娃儿变色地急问道:“师姐,他……他……他怎样了?”“可惜!一步之差,他已……” 三位姑娘连姥姥也同声惊问道:“他怎么了”。 “六大门派的绝学,你们知之甚祥,同时集六种奇功一击之下,本门第三代门人即使以玄天神罡相抗,也是难免抱恨,何况还在百丈悬崖下设下圈套,一举偷袭?” 三道也变色地问道,“偷袭?你说是对一个后生晚辈偷袭?”是的,祖爷,正是六派掌门人一举偷袭,更有如儿所知的两个魔头亦参予其事。” 大老道怒问道:“谁?” “寒北人魔和阴山天魔。” “怎样结果?” “恨海狂龙身受重伤……在第二次重击齐袭之下,人和千吨危岩同时堕下百丈长江。临死之前天残剑贯穿塞北人魔咽喉,救了六大门派万千门人。” 三位姑娘倒了两个,那是凤瑛两姑娘。丘玉琴仰首向天,两眼发直,“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也倒了。 亭中一场好乱,远处红影一闪,来了绛衣夫人南宫,瑶。 在灵飞阁上,蓬莱仙境的长辈们依次危坐,中间是神仙三道,下首是凤姑娘等晚辈子弟。 东海神山阴盛阳衰,子弟门人中,女的比男的多三分之一,真是怪事。所有的男女,全是秀美超群的人,也算怪。 第一个被询及的是姥姥,她祥禀与恨海狂龙相遇的经过,和所见的事实:自然包括文俊的为人。 第二位是绦衣夫人,她坦率禀明一切,第三位是丘玉琴。第四位是缥缈担娥。她说得最多,包括从江湖得来的传闻。 最后,由凤瑛两位奄奄一息惨痛万分的姑娘加以补充。 众人一一述完,阁中诸老议论纷纷,商量了许久。最后大老道综合意见,站近朗声道: “恨海狂龙的为人毋庸多述,一句话:人间大丈夫是也。为卫戒中原那班自命英雄六大门派,本门弟子有往中原一走的必要。八十余年来,伏魔大师音讯沓然,可乘这次一走之便。 或可怜他闻风赶来出面。 顿了一顿,又说:“这次可分两批前往,一明一暗,第一批明目张胆直挑六派山让,由三妹率凤瑛两丫头,华姥姥与玉琴瑶侄孙女珠行六人。第二批暗中前往在旁呵护,非必要不准出面,由我和二弟,还得借重碧姐,组成神山三道三支青虹剑阵。碧姐可愿一走?” 长老席中,站起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少妇,她笑容答道:“求之不得,愿就此行。” “谢谢你,碧姐。且听我将行程细说。假使我们先袭最近的武当,势必走漏消息,尔后攻少林,则峨嵋雪山定然先行四散,如攻峨嵋袭雪山,少林崆峒亦依然漏脱。我意认为,先袭最远的昆仑,次攻崆峒,再经雪山捣峨嵋,一举而下武当,最后放决少林,恰好绕一圈子,尽在我掌握之中。” 有人在赞同道:“这是上上之策。” “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先诛各派高手;然后教训他们的掌门,限令各派掌门到少林投到,让他们六人斗一斗蓬莱的玄天神罡,也可令他们死得心服口服,给武林留一次公道的教训。” “他们要不来呢?” “不来?哼!公开告诉亿们的门人,他们的掌门要是不来,对不起,一把火烧掉他们的山门杀光他们的门人,他能不来,非来不可。要是雷音出面,那就一举两得,再到白龙峰斗上天。正其时也。” 灵飞阁一番商议,决定了六大门派的横祸飞灾,武林的浩幼,要没有恨海狂龙重出江湖,六大门派真要被连根拔掉。正月十五元宵一过,十六日登州陌出现了一个美道姑,率领着一红两绿和一位罗衣腾雪的姑娘,另一位姥姥带着一条龙头拐,六匹千里驹扬起轻尘,冒着纷飞大雪。向西又向西,走关洛出玉门,直捣昆仑。三位少女鬓边各插一朵小白花。她们的后面,两男一女白袍飘飘,夜行昼宿相距三二十里,紧盯不舍。 情之一字可以颠倒众生,情火所至,玉石俱焚,三个少女怀着被情火烧起的无边仇恨,君临江湖那该是多么不幸的事啊!开碑手云彪,和由归德府闻耗赶来的迷魂汽女,在少林矢手后,便在武当周围巡后,要了武当弟子,就杀无赦,他们的入数众多,水陆朋友皆备,陆上由云彪负责,水上归七泽苍龙兄弟统率。 天碑手云虎用迷魂诧女,其患难多次以手,双双坠入爱河,他们是理想的一对。 这里且表表昆仑山。 假使要按科教书上说昆仑,笔者无法下笔。从帕米尔高原往下走,中国所有的山,绝大多数是昆仑山的余脉。甚至台湾和日本,都是东昆仑的南岭余脉。 大明皇朝刚和西洋人发生密切关系,咱们这个古老的民族,那时还不信“邪”,所说的昆仑山却又不同。 玄门羽士所说的昆仑,是指人的脑袋,所以脑袋之上叫做“昆仑顶”。一般人所说的昆仑是指我国最西的大山岭,你要问它在那儿?阁下可曾去过?他准会交手往西一指,说: “在那儿远着哩!就在那边在底下,对不起,仁兄,我可没到过,那是鸿均老祖的住所,凡人岂能人去得 废话少说。咱们所说的昆仑,就在玉门关的西南,靠白龙堆之南的叫东昆仑,再往西就是西昆仑。也就足教科书上所指的阿尔金山。或者叫中昆仑的那一“小”段山岭。 东昆仑紫虚宫,就在白龙堆西端南面一座奇峰之下,可不是在山顶上人迹罕到之处,没人出香油钱,牛鼻子们难道吃石头喝西北风吗? 山麓下建筑了三十余间道院,最大的就是紫虚宫,宏丽壮观,气象万于。止殿里代的是鸿均老祖,二殿足是原始天尊,二殿才是骑青牛过函谷的老李,他老人家被人抬在这儿吃冷猪肉,张冠李戴,张道陵未免缺德。 出了玉门关,白龙堆就是黄泉路,罡风连人心可以刮走,不行老命的人葛与乎来。 冰封雪冻,幸而掩住厂滚滚黄沙,只要耐得住零下二三十度的好汉,不怕罡风刮跑,白龙堆仍叫冒险一走。 男人不敢走,女人敢走,玉门关一家五流客店生,来了六个老少女人,她们当天住宿一佰,第二天一身劲装背剑挂囊,披着一件与身上衣衫同色的披风,将马匹寄在客店里,带了干粮出关。 关上的官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娘们,想盘这,第一眼就看到她们背上的宝剑,第二眼就看到她们满脸杀机和利如民矛的星目,乖乖地让她们出关了事,她们一走接着二男一女跟着出关。彤云密布,大雪飞舞,白龙堆一望无渊,白茫茫一片无垠的银海。几个不畏寒暑的奇人,流星似的向西飞射。 入暮时分,她们到了昆仑山下。 天刚泛鱼肚白,大地黑沉沉,大雪漫天,紫虚宫玉简声和着钟鼓声,传向遥远的天际;一群道侣在紫虚宫正殿主剑圣至真的率领下,向天罗拜,在举行叫开天门的日课。 两白两绿一红一灰四个人影,已经到了宏大的观门外观门大开,可以看到正殿前拜天坛之上,牛鼻们鬼划符。凤姑娘寒着脸问道:“三祖姨我们闯进去吗?” 三祖姨淡淡一笑,向顺门两侧两只大鼎一指道:“不用急,让他们出来,先吓他们。” 绛衣夫人亮声儿叫道:“老道们滚出来!” 昆仑乃武林禁地,也是圣地,怎会这么松懈?一是刚好是叫开大门的人大典时间,二是这种严冬时分,谁会想到有人会来生事?三是六个人现身得大快。 喝声一落,人影疾射,道士们应变甚有章法,有些人火速掠出。一部分人赶着甸去取兵刃。 老道们刚涌到门边,两只千斤大鼎来势急如惊雷,轰然一声巨震,观门连院墙“华啦啦”全垮啦!把老道们惊得大冷天直冒热汗,四面急散。“好!全出外面来。” 声似银铃,但其冷彻骨,发自凤姑娘之口。 上百老道雁翅排开,中间是昆三圣:至真、至善、至净,还有四大护法太风、太火、太云、太雷。 “什么人?敢到紫虚宫生事?好大的……” 凤姑娘黛眉带煞,独自上前答话道:“叫龙虎真人滚出来!七星山暗袭恨海狂龙的事东窗发了,你们都不想活了吗?谁上来试试?” 雷电手太雷抢出行列,迎面挡住凤姑娘骂道:“你配叫本派掌门的仙号?给我快滚!” “不知死活的牛鼻子!” 凤姑娘冷冷骂完,脱掉披风扔给姥姥,一掌按出。 雷电手真不知死活,他经验老到,一看掌前落下的雪花突然向前一摆,便知对方了得,闪身拗步斜刺里扑上,双掌交叉拍出,端的迅邱无比,不愧称雷电手。 呵是他注定非死不可,在劫难避,天罡掌力一近姑娘身畔,奇猛的反震力立时传到,他想撤但来不及了,凤姑娘已向他一掌斜向挥出。 雷电手“嗯”了一声,贯出三丈外,滚了两滚,升天去了,昆仑护法两招毙命,可把众老道吓傻啦! 剑圣铁青着脸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替恨海狂龙出头。” “叫龙虎真人滚出来,不然先杀你们再说。” 凤姑娘切齿地说,一步步向剑圣欺近。 “道友,谁是龙虎真人?你还是叫他出来的好。” “三祖姨远远地说,口气也够冷的。” “你们,哼!本派掌门仙驾,岂是汝等可随便……” 语声未落,白影似电,如山暗劲先至,牛向牛鼻子。 剑圣大骇,大吼一声“退!”火速斜飘三丈,剑似龙吟,振出无数剑花,半追踪而来的暗劲震散。 他退得快,他身后三名红衣老产愉不了,”嗯”了一声,飞退三丈,上天找鸿均老祖请安去了。 白影一止,原来是氏玉琴姑娘,这位天性良善,似水温柔的小姑娘也动手了。 姥姥在向她招手道:“王琴,别乱来啊!” “奶奶,琴儿心里难受啊!”她怎不难说,想起石窑相处那刻骨难忘的情景,她几乎痛断盯肠哩!” 突然传出剑圣的虎吼道:“亮阵!五朵梅花点点红” 人影疾闪,剑影飞腾,五朵梅花点点红的阵势立即布成,灵官庙的旧啊重演了。 “杀啊!”绦衣夫人大叫,赌物思人,她抑止不住了“睁”一声剑啸。她撤下长剑。三祖姨也有点不悦道“好,先警告他们。” 两绿一红一白四头雌老虎母大虫。二支青芒四射。支银光闪闪的长剑突然扑入阵中。二祖姨和姥姥,在一旁袖手旁观。 青芒银光所过之处,如同虎入羊群,如汤泼雪,飞旋搏击所经处,波汗浪裂,血肉横飞,惨叫之声摄人心魄。 游走阵心的一朵梅花,由昆仑三圣加上大风大火所组成,劈面撞上风瑛姑娘,四支剑一存雷大棒一合。 玄天神罡如狂涛怒诵,天一慧剑发出万道行芒:“轰”一声暴响,雷火棒喷出熊熊烈火,可是并没向两姑娘喷出,竟然回头反奔,大风大火自食其果,狂叫着滚倒。 青芒飞射,至善至真身首各异,剑飞头落。 剑圣大吼一声,目毗若裂疯虎以的攻出一剑,剑气狂啸,青芒飞射。 可是他只觉对方的青芒,宛若万千颗寒星,满天闪烁,直迫肺腑的剑气雷霆似的压倒。 他大吼一声,“鸿均三旋”绝招出手。 他不旋到好,只旋了一旋,胸背腰胁共中了十八剑之多。一声不吭扔剑扑倒,余伤未尽。还在雪地上旋了一圈。 三祖姨叫道:“够了,回来吧!” 青芒银虹一一敛,飞射而回。 雪地上的惨状,凄绝人衰,横七竖八倒了六十四具尸体,银色的雪上,染满了鲜血——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二十章 百十名老道有一半完蛋,其余的吓得心胆俱裂,面无人色浑身发抖,有几个软瘫在地。 绦衣夫人蓦地大喝道:“叫你们那内龟掌们爬出来!” 右侧山麓突然遥远地传来一声长啸,声音殷雷。 三祖姨缓缓拨剑说道:“大概是来了,晤!有六名之外;我们只留第一个人。” 天已大明,视野极广,白茫茫的雪地里,三五十里都可一览无遗,六名红衣人影流光电火似的向这儿赶,大概是西昆仑的人到了。 “迎上去。” 漫天剑影纵横,剑气漫天,地面的雪花,被荡得向呷面八方急舞。玄门罡气和玄天神罡相触发出震天雷鸣,大罡掌力如炸雷,神出“天一慧剑”不到片刻,已经主宰了战局。激斗中,人影不分;好一场惊夭动地的拼搏,多残忍的场面啊!渐渐地,声势逐次下降,地上出现了血迹和尸体;有人影退出,第一个退出的是凤姑娘,其次是瑛,玉英、姥姥、最后是绦衣夫人,四周,有五个高年的老道尸体。 只有一双人影在围旋,那是三祖姨和龙虎真人,她背着友手,右手青芒吞吐,徐徐地在左一剑右一剑信手乱挥,着无其事地轻移莲步。 龙虎真人浑身血污,衣袍零落,头上顶端光光,四围短发飘摇,衣袖衣摆早就飞掉了,身上少算些,没三十也有二十道剑伤,他拼命还剑想脱开纠缠,可是力不从心,双足不稳,浑身脱力,但仍在作垂死挣扎。 终于,青芒一阵,她的剑脱手而飞,青色的剑尖点在他胸前七坎大穴上,三祖姨略带讽嘲的语声响起了:“玄天神剑如此不灭,道友,你是怎样练的?天罡掌只有六成火候,你不惭愧?玄门罡气也只有七成,你在虚废光阴哪!你可是昆仑掌门虎龙真人?” 虎龙真人脸上色如死灰,摇摇幌幌勉力支持不倒,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谁?昆仑六陌似乎并未见过施主,你万里迢迢前来毁我昆仑基业,所为何来?” “六星山事发东窗,你忘了?”“七里山?天哪!” 老道仰天哀号,喷出两口鲜血,终于坐倒,又说“你是蓬来神山门下?”三祖姨徐徐收敛,冷笑道:“你能想到就不错了,卑鄙之徒!哼!” “贫道自食其果,你……你不该迁怒本门弟子,你动手吧!”“要杀你早就杀啦!告诉你,你也休自行兵解。二月初十日.你要到少林寺投到与六大门派掌门人联手,一会神山绝学,你要是届期不到,东西昆仑尽沦九幽,休怪我心狠手辣,言之不预。再会了!” 人影去如电闪,那是神山的绝世神功“驭风飞行”。 西崆峒和凉洲的崆峒,共死了一百零八名门人。 狂飚掠至大雪山,由打箭炉括入长春谷,共宰了十二名高手;长春谷人并不多,杀得也少。 长春谷和峨嵋毗邻而居,隔不了两天,的嵋金顶变成了屠场,六十名高僧被超登佛籍,到极世界报到去了。 血腥洪流向东涌下,下一处屠场是武当。可是,她们晚来一步,赶到武当得到了令他们大喜若狂的消息,恨海狂龙重出江湖,夺回天残剑,捣武当烧三元宫,往少林找长眉佛去了。文俊不是在双汉沟吗?怎么又出现江湖了? 新春一过,情况逐渐平静下来了。他是十月十五日开始练浩然正气,到初十日就快三个月啦,他感到迷惘,三月不到,他已经可以将真气从有形练至无形,由一发不可抑止练至随心所欲,且可在两丈之内,任意推吸了,据师父所说的进程来估量,不是将大劝告成了吗? 这是不可能之事呢!任何。一种功力,一到颠峰状态,便不可能再巡了,尔后更是求精求纯,在功力所达的范围内向更深的变化,更神妙的运用,所以功力是愈修愈精深浑厚,这也就是苦修一两甲子的精义所在,这是第二步功夫;文俊的第一步功夫将近完成了,在这短短时间内完成,难怪他感到迷惑。这天五更三点刚过他由忘我中返回现实,匆匆站起迈步向小室走去。 推开房门,房内漆黑,他鼻端突然嗅到一缕令入十分熟悉而陶醉的幽香,房中无人,香从何来?但他此时的功力,岂同小可?他心中暗笑,在迈进第二步的瞬间、突然向上凌空直升,半途转身,张虎腕将一个香啧啧软绵绵的娇柔胸体抱入怀中,向下疾落笑“又捉着你了,这次侵入内室该当何罪?” 那人影本来用摇贴在门框上,身躯凌空斜挂,本等文俊进室之后,向下抱住他的后颈,可是她万没料到形迹败露,还没动手,就被文俊抱入怀中,她只觉浑身发软,噗嗤一笑,撒赖说道:“不成!你早发觉我来了,存心吓人嘛。” 文俊将她放在床上,笑道:“不是的,你的功力又精不少,我没发觉你来。” “你骗人!” “不骗你,谁教你体内的幽香诱人呢?你根本就不配做夜行人。” “贫嘴!” “好!贫嘴就贫嘴。” 他狂吻她的粉颈和粉颊,姑娘浑身发热,她喘息着沉迷地轻唤:“哥,你……你……” 下面听不见语言,原来樱口被吻住了。 文俊吻了个够,刚松开拥抱,却见姑娘玉手上伸,将一粒丹丸纳入口中,蓦地抱住他的颈脖主动地吻他,他还来不及转念,一股十分熟悉的香味,和着一粒丹丸,已在姑娘的丁香妙舌下送之下,滑下了腹中。” 半晌,他在她耳畔轻问道:“茹,那是什么?” “百花洞天稀世之宝,百花参露丹,固本培元,练功圣品,你不谢我?” “哦,怪不得我感到进境神速。茹,你为我调制的食肴,经常放有此物吗。” “谁教我疼你呢?”说着,腻声甜笑不已,真够大胆。 文俊只觉心神一荡,鲁男子乱啦!不知是感抑或是爱?他有点不克自恃。右手览实只胜上握的小蛮腰,大手不老实,由她怀里和上一探,暖玉温香满握。 “小冤家,不……”她在他怀里喘息着呢喃,口中说不,玉手却紧压住他在玉乳上动着的手,并未推开。 所谓“得寸尽尺”,这句用在男女情人之间,真是已得字义神髓,没经过这种场合的人说了等于白说,亲身经验之后,准会对这四个字大喝其采。 天色渐明。室内渐泛光亮,满室春光一览无遗。小姑娘钦横鬓乱,罗孺半解,玉肌胜雪,粉面春潮未退,瘫软在文俊怀中,意乱情迷地软语道:“冤家,你……再放肆我咬你……” “这次饶你,亲亲,我该送你回去了。”他抱起她,替她整衣理裙。小姑娘一切由他,闭上星眸不敢睁眼。蓦地人影一闪,人影顿沓,半空中,传来她“千里传音入密”旷世绝学甜蜜蜜的声音:“哥,这几天我师父要来了,好好用功啊。”文俊也用同样的绝学,向声源来处笑说道: “要让你师父知道你私传雷音掌心法,有挨板子的份哩!” 元宵一过,大地春回,冰雪虽未溶化,但艳阳高照。文俊的浩然正色已大功告成,进而精纯二字上下功夫,只需在午夜以后行动,直至卯牌刻即可停止,闲暇略多。 每夜初更一起,在姑娘香闺内,或者在文俊的小室中,一双情人先卿卿我我缠绵一番,虽未真个销魂,已够他们沉醉了。然后携手同出,在左近展开轻功追遂,不时对拆两手,一沾即走,迅若电闪,破空而飞,如果有人经过,准以为是两只不见形影的幽灵,在这一带幻形,惟一可疑的是,空气中不时掠过阵阵淡淡幽香。 两人活动的范围愈来愈大。村南有一条大道迄翅而南,二十里到达铜官山余脉,铜陵至繁昌的官道,就沿山麓绕山向东北婉蜒而过,官道东南一带,是连绵的丛山峻岭。 这天是正月二十一晚上,月华须待二后方能升起,初更正,繁星满天。两倏淡淡人影恍若星飞电闪,烁火流光,超越田陌园林,遇南飞射。越出村甫三里,两下斜向分掠直出一里,然后相对急射,恰好在小道上空相遇。 响起两声殷殷轻雷,和两声气流锐啸,人影旋了两圈、倏然乍分又合,然后携手向甫急射,并传出极为轻微的语音:“哥,向南走,到山边去。” 人影越过官道,在山间追逐了许久,二更将尽,他们在一座可以俯瞰官道的岩上停住了。 岩上古松盘纠,古松下有一块突出岩石,文俊拂掉石上积雪。将她抱在膝上坐下,一面用汗中拭掉她鬓旁隐隐汗迹。柔声笑道:“茹,你的飞行绝迹轻功确是高明,谁会相信十六岁的毛丫头,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呢?” 姑娘闪开鬓旁汗中,偎上喷了他一吻,点着他的嘴,妮声说道:“瞧,好甜的嘴哪!只是不及你多多,是吗?晤!是有,你好意思说我是毛丫头?请教,亲亲,你多大了?”“不用问,坐在我的膝上,你和我一般高,怎样?哦!我不该说是毛丫头了,大明圣律十四岁就可找婆家 姑娘“嗯”了一声,粉拳儿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雨点似的轻擂,文俊虎腕一紧,姑娘乖乖地倒在他怀里。 由东北官道最无,两个白影快如流失,沿官道泅铜急赶,身法快极。 姑娘偎在文俊怀中,象只可人的刹丝猫;她闭目垂帘,嘴角挂着甜笑,醉人的两只酒窝儿一直在逗人,她在回味刚才销魄荡魂的爱抚和甜吻吧? 她正在沉醉,耳畔突然响起文俊的声音:“那边来了夜行人,不!夜间的赶路人,往铜陵赶身形快极,不象中原绝学,茹,我们要不下去瞧瞧?” 姑娘嗯了一声,偎得他更紧,用梦也似的声音道:“不!别管人家的闲事,我不要人打扰我们。” 她探手人他怀中柔动着他温润如玉却喷起如山的肌肤。 “那就管我们自己吧,亲亲!” 罗带儿突松,绣懦儿半解。下弦月悄悄地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天在旋,地在转,气息休休娇喘诱人。 猛地一声叱喝传自山下,“当”一声金铁交呜划空而下两人一惊,松开拥所,文俊赶忙替她掩上罗懦,向山下望去。官道白茫茫可远视十余里,在铜陵方向距山下五六里之遥,刚才经过山下的两个白影,正拦在路中,手中银剑闪闪生光。路中被拦住的是四个黑影,有两个身材矮小象是女人,另两个黑影一高一矮,双方似在争论。 由于距离甚远,风讽又不对,说话的语音又低,所以无法中的清。姑娘一面整衣,一面说道:“哥,我们去瞧瞧。” 文俊笑问道:“不是不管他们,管我们自己吗?” “啐!” “姑娘含羞啐他一口,点着他额上说道:“你呀!真……真…” 文俊亲她一吻,放她下地,说道:“真可爱,是吗?” 人影一闪,携手向山下掠去,好快! 接近至里余,文俊突然说道:“哦!是他们。茹妹,我们且隐身探听一会。” “是谁?”“我的好邻居,东方英兄弟,还有……有“谁?我义妹徐廷芝。” “哦!徐家湾那位芝妹妹?啊!我见过她的,那次就是她告诉我你离去的方向呢,怎不见见她?” “我和昆仑产愉裂,不是告诉你了吗?等会儿再说。” 两人隐入山侧暗影中,向前掠去。 官道中,剑拨弯张。两个娇小身影一是徐廷芝,一是东方玉,高大的黑影,是文俊曾经见过的天外飞虹武心平,昆仑俗家弟子,比铁胆郎君高一辈,稍矮的黑影是白发婆婆。东方玉的惶急浪振荡在长空:“哥哥,你不能,不能这么鲁莽。”“三妹,你就别管了。这事我已在江湖朋友处打听清楚,一错不能再错。哼!昆仑派是什么东西?一群卑鄙小人。”说话的是东方英。“ 东方群欺近一步,冷冷地说道,”姓武的,为了廓清你的心地,我得先行说明。不错,我兄弟确是因芝妹的事,与恨海狂龙略有误会。但是我兄弟也算得是人间大丈夫、敬重的英雄好汉并不因他死了而不加敬重,只有你们这些狗东西做的大绝。芝妹是有海狂龙的,起初我大哥确是对她痴心,勉强结合,绝非双方之福,我大哥也看开了,尤其是恨海狂龙已死,我兄弟更无脸旧事重提。哼!人被你们迫死了,又迫芝妹到相山出家,你们昆仑派岂不教人寒心?老狗,你上先让你三剑,小爷今天且替恨海狂龙报仇,割下双耳一臂,回报贵派门人,今后昆仑弟子不入中原便罢,来两个杀一双,你上!” 天外飞虹也不是弱者,他屹立不动,凛然道:“武某奉师命所差,当然惟有倾力以赴,少不得领教阁下绝学。但敝派的家事,还不劳驾费神,施老前辈,请带两位姑娘先走。” “你做梦,抬起你的剑!” 东方群怒声叫,走到路旁飞起一脚,一道银光飞射,天外,飞虹大概是刚才被震飞的。 武心平一把捞住剑把,拉开门户。 东方玉情急地叫道:“大哥,你劝劝二哥。千万……” “嫂嫂,让我说,群哥稍待片刻,听我一言,出家之事,并非人所迫……” 东方英昂然地接口道:“芝妹,不用说了。昆仑为何派人跟着你?不是被迫是什么?护送吗哈哈!有大名鼎鼎的白发婆婆施老前辈在,方便敢打芝妹的主意?芝妹,人各有志,不便相强,从前我愚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恨海狂龙,今后我绝不打扰你,但这事我非管不可。我师父也惨死七星山,这次和群弟在关外走了一趟,明白了师父的为人,我不敢说为师父报仇的话,是非好歹不明,岂配为人,我是为你着想。也许你今生终将抑郁而终,但绝不可度青灯,叶生渊,那会使你更痛苦。在家上有爹娘,下有子侄,总可以获得温馨。我反对你出家,二弟,别等了。” 白芒一例,又是一声剑啸,天外飞虹和上的“虹”又飞出三丈外,真成了“飞虹”,人也飞退丈外。 东方群正揉身扑上割他双耳,延芝又急叫道:“群哥,住手!武师叔是奉命所差,他老人家是同情我的,我不能让你们毁了他。要不我先死。” 她翻腕击出一把匕首,抵住前胸,又道:“英哥,刚才你说得对,我爱俊哥、而且一度以身相许,可是师门仇深似海,化解不可能,如此则终生痛苦,何必多此一举?他死了,我和他只有兄妹之情,出家是我替昆仑贿罪,这次我在七星山祭奠俊哥,决定提前跟姨婆上焦山落发,并不全是师门所迫。英哥,你要不让我走,我……我……” 泪如雨下,匕首已贯穿外裳。 “芝妹!”文俊激动地突然高呼,直出暗影。 众人大惊,齐向声发处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影冉冉而来,后面跟看一个彩衣姑娘。 “俊哥,是你吗?” 芝姑娘惊叫,“叮”一声匕首落地,她向前冲了两步,突然又刹住。 “啊!哦……我以为做梦,真是你!” 她伸手握住他的虎腕,那是温暖的,绝不是幽灵,她“哇”一声哭了。茹姑娘走近挽住她,柔声说道:“别哭了芝妹,你该欢喜啊!可认得我吗?” 廷芝拭泪痕,仔细打量她,轻摇臻首道:“姐姐,恕我。小妹眼生,似乎没见过姐姐呢。” “难怪你,那天我以绣帕蒙面,记得双凶闹长湖那天吗?” “哦!你就是那幕彩衣姐姐。”两人亲热地拥在一起。 东向英收剑入鞘,上前伸出虎掌,豪迈地说道:“俊兄弟,月前我回家一趟,发现你就是小霸王,这可好,咱们从小打到大,该懂事了,是吗?”文俊紧握她的手,笑道:“不打不相识,何况咱们是领居?英”大哥,包涵些儿。” “没话说,我惭愧死了。群弟,先点上他的穴道,别伤他,免得耽误咱们兄弟叙旧的时间。” 东方群扣指一弹,天外飞虹当声倒下,他收剑入鞘,过来挽住文俊,呵呵大笑道:“俊兄弟我可记得你扔我大马爬的滋味哩!”说完,叹口气道:“回家听爹说你回来了,长象如何如何我和英哥恍然大悟,芝妹老叫你俊哥哥,不是你是谁?我兄弟难过死了,从小老欺侮你,追得你亡命江湖,竟又为芝妹的事,几乎闹得血肉相见,不够窝囊?所以我两人一方面到长湖探妹夫,一方面想向芝妹道歉,同时安慰她。岂知玉妹奉命送芝妹到焦山,那都是昆仑的一个什么一剑伏魔太成牛鼻子在捣鬼。我兄弟气不过;打掉他满口大牙,随后赶来阻止芝妹,是太快,只好回头。果然在这儿赶着了。老狗气势汹汹,不教训他还成?老弟,你这回可以放心了,大哥不会和你拼老命啦,哈哈!” “两位大哥这么一说,不是还在欺侮小弟吗?哈哈!”三人抱在一团,大笑不已。 笑毕二人过来重新引见白发婆婆和茹姑娘,文俊只说她是朋友的妹妹,到此练功而已,并将自己落水。幸得茹姑娘救起,暂在这儿栖身的事略予说明。 白发婆婆也恳切地将昆仆相迫之事说出,主要是不许姑娘在长湖怀念文俊,至于尔后之事,并不坚持,乃是姑娘自愿剃度。老人家言词之中,暗示双方结合是绝不可能之事,九现云龙事实上不可能脱离昆。对姑娘出家之事,他也极力反对,只是姑娘的安顿,倒是煞费周章。 文俊经过一再思索,心中便决定撮合东方英和义妹的一段咽缘,便代罪离开,将茹姑娘请到一旁,用传音入密之术将自己的打算说出,请茹姑娘劝解延芳,做好出主意,起初茹姑娘极力反对,她要将芝妹留在身边,在张结为姐妹,也就是说同侍文俊。 文俊不得不将利害说明,还一来不但双方痛苦,九现云龙一家将永无宁日。费了许多唇舌,陪了不少小心,茹姑娘只有应允,她自然也费了不少唇舌,方将芝姑娘功得回心转意。 便将结果告诉文俊。 文俊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便对东方群道:“群哥,姓岳的穴道是晕穴吗?” “就怕那老狗偷听,所以要他又晕又睡,十二时辰,他休想醒来,阴山的点穴法能解的人不多。” “我想,芝妹不必再谈出家之事了,安顿之事,得劳驾英大哥,可否惜宝宅时避避风头,要不烦英大哥送芝妹到保康舍下安顿,小弟日后反家时亦好照顾,英大哥,你不会推辞吧?冲小弟薄面,小弟这儿先行谢过。”说完一揖到地,东方群知道乃兄为难,他无法回答,便一拍胸膛说:“别问大哥,俊兄弟,一切惟我是问,那老狗怎办?” 东方英冷冷地说道:“怎办?冲芝妹金面,咱们也不亏待他。先带上,找到水上朋友给他喂一粒失神丹,照顾他三五个月,才带往城市里灌杯解药一放了事。” “一切有劳大哥了,不久小弟会返家,请向家父致意。芝妹,为恐走漏风声不敢留你在这儿小住,请恕我,来日方长,请多珍重,再见!” 又客套了一番,然后殷殷惜别。东方英兄弟与两位姑娘夹了在外飞虹上路,白发婆婆自口焦山。 临行,东方英拉文俊到一旁,轻说:“有一个开碑手云唐和姓吴的姑娘,纠合了许多水陆朋友,目下在武当左近,与武当弟子为难,据他们说,与你有深厚的交情,有否其事?” 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文俊和茹姑娘赶回双汉沟,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携着他的手直奔香闺,放下窗帷点起银灯,小粉拳轻往他胸腔上擂,厥着小嘴说道:“你……你这薄情人,得还我一个芝妹妹。” “茹,你希望我痛苦一生吗?”他痛苦地低下头。 姑娘一怔,突然扑入他的怀中,颤声轻唤道:“不!哥,我错了,恕我。” “哥不是薄情人,为了她,我出生入死,是为了兄妹结义之情。长湖之战之前,她剖心示爱我是个感情不能自主的人,明知无相爱之可能,事实上我亦无爱她之念,但仍然相允。 后来情势所迫,我不得不慧剑先挥,免得双方痛苦终生,我心之痛,自不待言。” “哥,我无知,我向你求恕。” “我闯荡江湖为时甚暂,真正所爱的人就是你。昭昭此心,天日共鉴,惟愿你我永结同心,希望你了解……” “不等他说完,姑娘板下他的上身,用小嘴把他的嘴给堵上,他可不能再罗唆啦。 一等三天,菇姑娘的师父云裳金剑始终没来,文俊心里焦急,他对义姐的安危十分挂念。 这天,他俩在香闺中卿卿。我我好半天,文俊言归正传,诚恳地对她说道:“茹,我有一事心中耿耿,特和你商量商量,不知你可答允?” 姑娘甜笑着说道:“答允?哥,你客气了,说啊!”她偎在他怀中,捧着他双颊且等下文。 “就是义姐的事,九崇山主云唐,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可是不可能与武当一争长短,我不能让他们为我冒万千之险。我想,必须亲自走一趟武当,算一算七星山之债,要他们当天下武林朋友之面,仍由六大门派掌门人与我一决胜负,这事一了,茹,你能伴我回一次保康,见见我爹娘吗?” 姑娘沉吟良久,没做声,神色相当沉重。 “茹,这事一了,我将埋名隐居,不问任何是非,我不是江湖人,只愿和你合籍双修,同偕白首,做一双恩爱夫妻。茹,答应我一次,好吗?” 姑娘好半天,才幽幽地说道:“哥,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只除了争气逞强好勇对狠,我知道你在七星山所受的委屈的绝不可能没没了之,但愿你能上天心,少造杀孽,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你我多修冥福,你能答允我吗?” “这可以办到的,只消破去他们气血二门,不许他们再横行霸道,于愿足唉!” “那你后天动身吧,早去早回,我……我伴你保康。” 她埋首在他怀中,无限深情地轻抚着他的玉面。 “谢谢你,茹,爹娘见到你这位淑德兼备,温婉可人的媳妇儿,你猜,他们将多么欣喜啊!” 姑娘嗯了意义,娇羞万状,将他扑倒榻年,用粉颊掩住他一双不老实的点漆双睛,不依地轻语道:“不害羞,你要做你……你的媳……” 好半晌,她躺在他身侧,突然慢声问道:“别忘了把吴姐姐请来啊!你说过她叫什么迷魂姹女吧?她多大了?” 文俊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故意逗她说道:“她嘛今年大我半龄,可真迷人哩。” “啊!那多好?你定将她请来,我得看看她是怎样的迷人,人请来,没你的事,不然,我给你没完。”她在笑。 “你可没听清下半句,大我半,一半年龄之谓也,她命要是好些,可以做你的妈妈。” “啐,你骗人!那配称迷魂姹女?你怎会着迷?” “不骗你,她确是哪些,不过我没着迷,她那种迷是回然不同的,你才真的令我……” 他的手不老实了。 “啐!哥,啊!你……你……”她沉醉了!香闺里满室生春,恨海狂龙东山再起了!消息象一阵巨大的风暴,卷向江湖每一个角落,震撼着武林。 首次发现他的是九江府的武林朋友,一身蓝缎子劲装,肋挂蓝色大革囊,蓝色弯带,蓝色快靴,高大、雄伟。英俊、飘逸。端的是人中之龙。惟一与昔日不同的是,玉面朱唇上己没有那愤满的神色;代之而起的是,予人和蔼可亲春风满脸的温煦之感。 江南春雨将临的前一段时日里,有一段晴朗的日子。让人享受踏春郊游的假问,一赏大好春光。 一匹骏马由儿江官道西下,马上是一色蓝的梅文俊,他并没有道出身份,但武林朋友眼睛雪亮。他走武昌出襄阳,在宜城附近,便被七泽苍龙刘氏兄弟接着了。 宜城北岸是大洪山的丛山峻岭,过了壶口镇进入一小片平原。在正驱马上路,迎面一大群骏骑狂风暴雨似的卷到,他目力奇佳,已看清先头两骑的马上人面目。 相距百十丈,双方缓进,对面突然响起一声豪迈的在长笑,接着苍劲的嗓音突起:“梅老弟,别来无恙吧!”人影纷纷下马,徒步相迎。 文俊翻身下马,大踏步相迎,亲热地众人相见,笑道:“有劳贤昆仲挂念,陈大哥,一向可好?” 来人正是七泽苍龙刘琢,洪湖蛟刘钰,分水飞钱陈家谋;分水分鱼紧握他的虎掌,虎目隐含泪光,说:“老弟,是我送你到池州的。只道你去儿华山访友,那知次日即由九巍山主的兄弟们阔中,知道你含恨丧身七星山的恶耗。老弟,我想抹脖子了事,但我不能死,我得替你报仇,虽然我技当中人,不成大事,但杀一个是一个,总算豁出去了!” 七泽苍龙也抢着接口说道:“咱们不管什么以卵击石,不管他什么桃李满天下的名门大派,一明一暗,咱们还可以一拼。两月来,开碑手云老弟和令义姐负责陆上,我三人负责水路,闯少林捣武当,对智不对力,倒闹得有声有色。可是早些天出了大纰漏,令义姐……” 文俊急问道:“大哥,她怎样了?” “在老河口对岸青山坳遇伏,她和云唐老弟力竭被擒。” “目下怎样了?” “消息不明,同时失手的还有六名兄弟。” “她要有三长两短,咱们火化三元宫。刘大哥,这就走!”这天,二十名好汉在前开道,一我青衣,青布缠头。文俊赤手空拳,走在最前面。二十名好汉包括刘氏兄弟和分水飞鱼,其余大多数是吴天堡被救出的一流高手。 他那一身蓝色劲装,把巡风放哨的武当门人,吓了个胆裂魂飞,防守各地的弟子纷纷被召撤回武当去了。二十一个人沿途无阻,直赴山下。 文俊一听义姐被擒,云唐被捉,天残剑落在三元宫,早已火起,顿忘茹姑娘的万千叮咛。 山下,两翼排开五十名官军,两名小武弃手提金枪,在宏大的迎宾馆前列阵相待。 “站住!不许登山,武当山乃皇上敕封之地,谁敢前来骚扰?想造反吗?” 小武允耀扬威摇枪大喝。 文俊举手请峰后人停住,大踏步向前,直迫近小武并一丈以内,冷然地说道:“我们找得是龙虎真人,与阁下无关,要是不让咱们上山,哼!将爷,你准备卷包袱,闹大了你还得被杀头。说造反小民不敢,大明天子可管不着咱们这些人,你还是乖乖地让开的好。”“狂徒住口!反了!” 两枝金枪一业记:蚊龙出海”兜心便刺。 文俊虎腕一翻,抓住枪尖左右一抖,喝声“撤手”!扣指连弹,两小武弃乖乖下了,“放箭!”有人在叫。 弓弦未响,文俊已提起两个活死人,挡在身前向前欺近,一面叱道:“要不速行滚开,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声出人飞,小武弃向两翼砸去,文俊扑入人丛,夺过一根枪,一阵子乱点乱挑,片刻间便把五十名老弱残兵赶散。他蓦地怒吼说:“放火!” 二十条猛虎掏出浸油破布,在迎宾馆四面放起火来,直待火舌高窜,方向山上急闯。 经过“大和太岳山”御赐碑亭,巨大的牌楼下,排开十六名老道,和四名俗家弟子,其中有湘江大侠谭瑞。 文俊一到,道俗众人同声合唱“无量寺佛”纷纷行礼。 “用不着假惶惶,恨海狂龙不吃这一套,不想动手的人快走开!恨海狂龙不和你们磨牙。打吧!” 单掌一扬,向左右林立的巨大碑石中,一座不知是何人所留的大石碑,楔距丈余扔出。 石碑不知怎的,象座溶化了的冰山徐徐夸下,成了一堆石粉。双方四十名高手,全惊得变了颜色,张口结舌,倒一口凉气。“快走开!我要毁掉这大牌楼。”他向前赶,没将对面二十名门人放在眼中,向他们中间撞去。 中间老道躬身道:“施主可径自登山,决无人阻拦,敝派与施主结怨,自应以身当之,本石无罪,尚请施主掌下留情,湘江大侠也正色道:“本派掌门仙驾驾座下各院主,均于三元宫恭候大驾,何苦如此煎迫?望阁下三思。” 文俊怒问道:“谭大侠,你说在下煎迫你们吗?” 谭瑞惶恐地答道:“在下意不指此,失言之处,尚请休怪。”文俊傲骨天生,吃硬不吃软,对方一软,他这“恨海狂龙”“恨”不起来了。便大声说道:“看阁下颇有侠名份上,不毁你们的基业。滚开些!” 众老道和俗家弟子惶然而退。文俊大踏步登山,后面众人分两列在三丈后跟进。 不久,解剑沁在望,池阁之旁,虽也有七名老道,但七子之中道通道微已死,道圣伤重功力大不如前,所以另换了三人。文俊一到,解剑池七子职责所在,在池畔撤了七星剑阵亮剑相待,他不和老道罗唆,蓝影一闪,抢入阵中。 七老道刚念了半声“无量……”。便开始发动,但突变实在太快,措手不及,七支长剑连珠似的射人池中,七名老道嗯了几声,“叭达叭达”全损了。三元宫各处声道观钟狂鸣,玉简急响,各处红影飞闪,剑气飞腾。 宫前大广场大有六七亩,全以巨大青砖砌成,中间石条走道直达二元宫大阶下,四周是朱红栏杆,两侧是花木亭阁,乃是各方施主休息之所。 三元宫止殿巍峨壮观,偏殿两侧向两面伸展,不知里面究竟有多少殿字。观门与大殿还有一段距离,高大华丽的门楼上,挂着一块朱漆大匾,上面是五个斗大金字:“敕建三元宫。”广场正南,也就是大殿对面,是一座白石砌成,约有五丈见方的祈福坛,两侧有焚鼎,上面有拜挥和香鼎,后面是旗斗,高悬着七星旗和乱七八糟的符录旗。 观门前,一片红色人海,还有穿青法服的入海,最西面是男女老少俗家弟子,喝!不下五百人之多。 观门中间,留出一条阔约一丈的空隙,大概是留给掌门人行走的,因为人丛中没有玉道人的法驾。 五六百人肃然而立,雅雀封锁声。一个个悬剑挂囊。外披法服,脸上神色肃穆。 文俊大踏步而至,他走得相当慢,就是等他们亮徘场,他不理牛鼻子们,折到祈福坛,抓起两侧巨大的焚鼎,三不管扔出十丈外,登上坛,手足齐挥,祭坛上的摆设一扫而光,合抱的耸天旗斗应手立析,“轰隆”一声砸个稀烂。他大刺刺往祭台一坐,俊面上杀气飞腾。 二十名好汉两侧分立,严然公候升座。 他蓦地举手一挥,二十名大汉各在腰带上取出一根毛竹做成的油筒,长有三尺,中贯破布桐油。有人躬身上前,也递给他一枝,火析子一抖,甘一枝油筒火光熊熊。 他高举油筒,对甘丈外有一群牛鼻子沉声道:“七星山上,玉道人纠合六大门派掌门与塞外恶魔,设下暗袭毒谋计算我恨海狂龙,武林已无道义存在,已成蛇鼠横行之局,恨海狂龙幸而未死,六大门派报应临头,必须自食其果、今天恨海狂龙前来讨取公道,解散开当,火焚三元宫,以做效尤。喂!叫玉道人爬出来说话。” 那一声“喂”恍若半天里乍与起一声焦雷,震得众人气血翻腾,耳膜若裂。红法制道侣丛中,走出三名高手老道,迈出行列往祭坛走来,在石介下一字排开,中间老道开口说道: “施主此来,敞派……” 文俊冷然说道:“升级说话!免得江湖朋友说我无礼。” 二老道只好乖乖升级,先前老道稽首行礼。继续往下说道:“敞派未能礼迎,施主恕罪……”“废话!你们是想与武当基业共存亡呢?抑或乖乖滚蛋?”“施主……” “别施主舍主,恨海狂龙重如山,我道会前来听你的废话?”“按武林礼数,施主不应如此对付贫道。”老道也火了,“呸!提起武林礼数,昨晚在下主不应该先赏你们一把火,废话少说,我只间你一句话:是滚蛋或一拼?” “施主未免大小虚了武当门下,未免太狂了些。” “那就好!”好字一落,身形闪近,伸手便抓。 三老道大吼一声,三下里疾分、伸手拔剑。但晚了!蓝影一闪,剑还未拔出,玄现穴一麻,翻身栽倒。 “搁在一旁,等会儿一起算。” 文俊吩咐水分飞鱼,独自手持火把,向众道人行列走去,到了广场中间,蓦地吼虎道: “恨海狂龙单身一人,谁来领死?你们上!” 有一个老道拨剑说道:“无量寿佛!七星倒旋,风云变色。”“功星倒旋,风云变色。”四十九名道人齐声合唱,拔剑急步而出,”立时将文俊围在中间,四十九支长剑高举,恍若万窃朝天,每一组七人,玉衡在前,璇玑于后,阵形一成,徐徐将剑降下。 文俊上次吃了大亏,正想一雪前耻,火把交于左手,默还神功,洽然正气旷世绝学,将全身裹在一道无形的气墙内,左足徐徐向前一引。 一声叱喝,阵势发动。向左急旋而走,令人眼花僚乱。刹那问,剑气锐啸,白芒吐出千朵白莲,四面八方寒光齐闪,七支宝剑在前,剑气以雷霆万钧之威,一举袭到。 文俊左足一带,身形蓦地后飘,伸虎握向后一抓,抓住一支长剑,喝声;“来得好”! 长剑一扔立即抓住剑靶。白芒倏涨,响起一声龙吟,和惊天地的吼叫,摇光拉是七个老道,一个丢了剑,另六个长剑寸裂,撼山似的反震潜力,将后面的导力的六名老道,震得连连后退,长剑无力地下垂,不少人嘴角隐含血迹。 蓝影快逾电闪,在阵中飞掠,所经处波开浪裂,惨叫之声和飞仆之声此起彼落。 只片刻间,文俊仍然回到原地,左手火把烈火熊熊,右手长剑斜指,地下躺了四十二名老道呻吟哀号之声不绝于耳。他低声吼道:“把这些脓包般开,恨海狂龙要会会你们的十绝剑阵。”一旁的数百名道俗门人,惊得腿也软了。 文俊喝声一落,还没有人来得及出手抢救伤者,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惨叫,一个人影手握长剑飞抛五丈外,“叭达”一声跌了个脑崩肠裂。 原来有一个受伤不重的人,乘文俊说话的空隙里,突然爬起一剑向文俊背心猛刺,剑距背心一尺,突然他浑身一震,飞掷五丈外,立被惯死。 文俊似若未见,又说:“快!别拖时间,恼得我火起,你们谁敢别想活。”“罡气!” 有人惶急地叫。“不,是菩提掸功。”另一批人叫。“天亡武当,咱们拼了!”有人大叫。 “你们知道就好,上吧!等什么?”文俊怒叫,举步而进。人影疾飞,出来了天机三老和地阈二仙,五支青芒蒙蒙的长剑向前一拦。 “好啊!你们早该出来的,七星山有你们几位呢。” 文俊冷笑着上前迎去。 天机一剑咬牙切齿地说道:“施主,你还有人性吗?四十二条入命,就为了出一口气,上天也不会饶……” “住口,狗东西你还配讲人性二字?为了一把天残剑,你们为所不用其极,你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滚!”兰影一闪,快逾电光石火,一闪而进。 五把剑疾吐,剑气嗡嗡慑人心魄。他们应变不可谓不快,在武当门.人中,五个老杂毛可算得目无余子,技臻化境,可是他们向兰影将剑振出,兰影已经消失。耳听“仆”一声闷响,红影仰面坐倒。众人一惊,四下一分。对面兰影一动不动,而天机一剑坐倒在地,左颊上伤痕恰好有剑尖大小,血如泉涌,浑身发抖,两眼泛白。 四老道骇然大震,冷汗直流,慌不迭抢上前去察看,蓦地又响起文俊的阴森语音:“你们也躺下,算是人质。”罡风压体,徘山暗劲已行袭到。” 四老道大吼一声,左手拍出武当绝学一气掌,右手剑攻出一招“天地分光”,想将文俊迫退他们不出招还罢了,一气掌力一近文俊身畔,以更劲更猛的力道反震而回,火光一闪,白芒耀目,四老道四支长剑一触白芒,寸裂而飞,“哎”了一声,抛飞上外。 文俊夹住剑,将五个半死的老道堆在一块,朗声说道:“五天前,贵派擒了不相干的八位男女,快请他们出来,换回你们这五个半死的什么老和仙。要快些,不然,哼!”这一声哼,冷得令人发抖。 蓦地红影来势如电,十六个人如同十六头疯虎,长剑急挥,要来抢救五老道。 文俊不屑地冷笑说道:“你们不行,别在送性命。” 没有人理采,十六支剑狂疯似的卷到。 银芒如经天长虹,一暴一敛,接着红光“呼”一声四面飞射,惨叫之声雷动。十六支长剑都断了两尺剑身,十六名老道身上全是火,滚烫的桐油连火飞洒,十六名老道怎受得了? 浑身着火鬼叫连天,满地乱滚想将火压熄。 钟声三鸣,玉筒声响了三遍,观门出来了十六名老道,拥着王道人踱出观门。他扫了场中横七竖八哀嚎鬼叫的门人一眼,脸上现出愤怒而又痛苦的神色。 “哈哈,老杂毛,你终于出来了。七星山一别三月余,老杂毛你别来无恙,可喜可贺。” 文俊将火把插在石中,入石近尺,说完,狂笑不止。 玉道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凄然道:“施主,你太过份了,如此残杀,你不怕天谴吗? 贫道想……” 文俊剑眉一轩,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天为不明,鬼为不神;如果鬼神有灵,第一个该遭天谴的就是你,你是世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贪嗅之念,促令你做下令人不齿的恶行。我恨海狂龙并非残忍之徒,即使报复,亦限于一身,并无株连之意。自第一刻起,在下就声言要找你算帐,不想你龟缩不出,让这些脓包前来舞爪张牙,怪得谁来?难道说,你龟缩不出,我就拍拍双股走路,任令你的贵门下高手赶我走?哈哈!老杂毛,你太老了,老得糊涂啦!哈哈天下间有的是理?你间直做清秋大梦。” “施主,即使如此,你也不该这么心狠手……” “闭上你这张臭嘴,恨海狂龙不和你废话,猫儿哭老鼠之举,留着给你的徒子徒孙看,你来得好,咱们该一清七星山之债了,但在清债之前,先做一笔交易再说。” “贫道方外之人,不做交易。” “你非做不可。五天前,贵派擒了八名不相干的男女,恨狂龙做事独来独往,恩怨分明,不愿朋友因两肋插刀而受苦受难,赶快放他们出来,我也把贵派的什么老和仙交换。所以,这笔交易你非做不可。” “武当派擒下之人,断无轻放这你少做梦。” “喝!尊驾神气起来啦!也罢,那几位朋友与我还无一面之缘,不知是否专为我而来? 我也懒得管他们死活。而这几个老杂毛,还是你的长辈呢,大概你也不管他的死话了,咱们各行其事走着瞧就是。” 手一抄,火把在手,“嗤”一声响,焦臭触鼻,闲散子的右腿火光熊熊。“谁敢上? 哼!谁上谁死,休怪我言之不预,老牛鼻子,你可不能再说我不该了,是你叫他们上的,最好叫他们走近些。”原来玉道人在文俊行刑的瞬间,举手一招,抢出十六名老道,拨剑涌到。 文俊阴森森一说,把他们唬住了,抖动着长剑,不知如何是好。文俊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又说:“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武当山上有上千高手,我没把握怎敢到武林圣地三元宫撤野?老实说,一千八百我已早请阎王爷先挂在帐上了,不信你们试试看?上啊“杂毛们,怎么,不上啦?那我办我的事。”“嗤”一声,火把火烙在断了腕的寨纯阳小腿上。两个杂毛被烙得杀猪般嚎叫起来,但穴道被点,动弹不得。 火把向太极羽士腿上点,玉道人已极力大叫了:“住手!贫道愿交换。” “那我等着,请听清了,八个人如有被弄了手脚之嫌。或者有三长两短,一个人必须以甘条性命交换,当场格杀,绝不稍待,恨海狂龙说一句是一句,言出必行,我听候你的卓裁。” 说完,俊面上泛上无穷杀机。 玉道人确是弄有弄手弄脚的打算,这一来只好死心塌地认裁,喝声“带人”!十六名老道缓缓退去。 不久,云彪和迷魂姹女以及六名大汉带到,他们容色憔悴,只受到外伤。 迷魂姹女和云彪一见到文俊,惊喜地正待大叫,文俊已阴森地说话了:“解缚!让他们自己走过来。我得先查验一番,看武当正派门下是否对我的朋友施了手脚。” 八人身上的牛筋一除,向文俊奔来。文俊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对他们说道:“不必激动,诸位受惊了,有话以后再谈,小弟先行谢过诸位云天高义。” 说完,逐一检验他们的气血两门.气是呼吸,血是脉息。真是百毒天尊的解毒真经得主,当然内行,发现一切正常,便对云彪说道:“云兄且和诸位到祭坛上会合,即和刘老英雄等人下山,小弟大事告峻,再向诸位道劳。” 又向迷魂姹女轻声道:“姐姐,苦了你了,下山之后,小弟再谢你,目前大敌当前,恕我对你冷淡。” 迷魂姹女含着一泡珠泪,会意地点点头。八个人径奔祭坛会合刘深兄弟,然后高举火把,浩浩荡荡下山而去。 文俊拍开五老道穴道,退回坛旁,朗声喝道:“快收拾场子,恨海狂龙要重会贵派的寒英神剑。一气掌八卦剑亨誉武林,是否浪得虚名,立可分晓。”玉道人脸色铁青恨声向道: “施主心犹未足吗?”“哈哈!恨海狂龙事还没办完怎能罢手,你道区区在下是三岁小儿吗?哈哈!” “阁下要报七星山之仇、这些人的血,还不够吗?” “他们是受阁下之赐,与我无关,天残剑现在三元宫后殷石室,仍然安然康在,你想我会罢手吗?” “武当宫观乃皇上束建,修真的道侣上千之众,为惊世骇俗扰乱道侣清修,你我何不另行觅地了断?” “牛鼻子,你少玩狡猾,在七星山我曾说过,再另行觅地了断也该我选选了。” “就由你选择就是。” “今日先行了断,我不会要你的命,下月初十日,六大门派掌门须在少林大雄宝殿会聚,恨海狂龙单人独剑,再斗你们这六个卑鄙无耻之徒,今日事了,你必须再传玉简,以一日夜千里脚程召来各派掌门,一人不到,我惟你是问。来来来,今日先与你一搏。”他插好火把,倒提着“剑,缓缓向玉道人走去。玉道人虽是他手下败将,但欺他没有了天残剑,雄心一壮,脱掉道袍,接过寒英神剑,呵呵一笑道:“贫道只好领教高明了。”两人徐徐走近,五丈、三丈、一丈了! 、一丈了!——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第二十一章 文俊仍倒提着剑,要理不理地欺近。玉道人徐徐举剑,他的玄门罡气已练有八成,有恃无恐。寒英神剑人间仙品寒芒闪缩,迫人肤发,发出慑人心魄的嗡嗡剑啸。 寒芒暴涨,剑气丝丝,千百道光华疾吐,上下飞旋而出,向文俊涌到,势如惊涛骇浪。 这是天地分光,在玉道人手中使出,大大的不同,威力何止大了两三倍? 文俊已看出老道有恃无恐,定以为他没有神刃,绝攻不破护身罡气,不由暗暗冷笑,他要在第一招中,就给玉道人难看。寒芒施到,吸力和推力同样猛烈,他泰然地一剑浑出身形暴进。响起一声令人心往下沉的剑啸寒芒倏敛接着兰影急进,白芒闪缩“嗤嗤”两声裂帛响,兰影将红影迫得连退三丈,方行停止不迫。 玉道人脸色死灰,心惊胆落,寒英神剑不但没将文俊的普通长剑削断,反而被崩得寒英剑要破空而飞,一连串的急封狂架,仍止不住贯入的剑影,更令他几乎自抹脖子:的是,可反震任何外加力道的护身罡气,不但没将人家抢自门下手中的长剑震开,反而让人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十字,一横在乳下,一直从胸前到衣带,恰未伤及肌肤。 一招失手,武当掌门接不下一招!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不能置信之事,但不信是一回事,事实俱在。 文俊在牛鼻子身前两丈冷然注视着他,手中剑若无其事地轻轻垂下来回拂动,他嘴角现出嘲弄的微笑,说道:“别急,先调息片刻,罡气极耗真力,等你恢复真力再来不迟。”玉道人气得“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站稳。身后众道人哗然惊叫,只道掌门不测,向前一涌,“退下!” 玉道真人有气无力地叫。之后抬首望天,喃喃地说道:“这是什么奇功?无量寿佛武林危矣,武林危矣!” “这给你一次小小的警告,你若无力再拼,我该办正事了,天残剑在贵殿之内,我懒得找,神浑乃是万年寒犀角所造,可克任何火毒,火一起,我就可以找到了。”” 了字一落,火把凭空飞到他的手中,蓝影一闪,破空飞去,越过观门立时不见。 众老道还没弄清他是怎样失踪的。三元宫正殿上层,突然冒起两处火头,浓烟骤升,接着第二次火舌又起,宫中惨叫之声动人心弦。众老道狂叫一声,声震天地,齐向观中奔去。 玉道人又喷出一口鲜血,拼最后一口元气,用千里传音之术向内叫道:“恨海狂龙,天残剑还你,不可毁我武当基业!”蓦地里一声长啸划空而过,兰影出现在祭坛上,火把熊熊,长剑隐于时后,正是恨海狂龙,震天巨雷骤响:“我等你片刻,天残剑不交出,所有宫观将成火海,血流成河。” 玉道人颓然坐倒。片刻,一名老道提着没有剑鞘的天残剑奔出,刚近台,天残剑突然飞入文俊手中。“别忘了,下月初的少林之约。”声音似在耳畔,人早就不见了。三元宫人声鼎沸许久方将火扑灭。 二月初,一匹骏马自湖广出武胜关,踏入河南地境,马上人正是恨海狂龙梅文俊。 周一时间内,六大门派在少林聚首,少林的长眉佛已经闭关,由监院三者接待五派掌门人,藏经阁二佛笑面佛慧因,冷面佛慧法二人主持大局。五派掌门,各带了一名派中长者同行,看样子,有孤注一掷的打算。” 双汉沟李大人府上,茹姑娘在望穿秋水,等着心上人平安归来,她对江湖毫无所知,无法打听消息。屈指计算时日,小冤家该回来了,但事实上人并未回来。 姑娘空自焦急,坐立不安,这等待的滋味确是不好受,她恨不得插翅飞到武当一看究竟。 这天她倚在窗前,眉锁春山,愁怀百结,正凝望着远处丈俊的小室默默出神,心儿早飞到小冤家那儿去了。 忽然房门轻轻推开,秀秀笑嘻嘻地踱入,将一个素封在她眼前一幌,扑嗤一笑道:“小姐,治心病的仙丹来了。”姑娘眼尖,早已看清封上那铁笔银勾的四个大字:“茹妹亲启。”她手急眼快,手一抄便抢在手中,忙拆开封盖火漆,芳心怦然地展笺一看:“茹妹庄次:一切顺遂,天残剑失而复得,吴姐平安救出虎穴,勿念。小兄即赴少林,约会六大门派掌门,日中当可安返。此行深具信心,浩然正气所向无敌,小兄内力修为已可以气驭剑,天残剑可发三尺晶芒,故深具必胜信念。吴姐端齐书拜会,请善待之。临书神意飞驰,依妹庄畔,纸短情长,望妹珍慑。俊。” 她将书信贴身藏好,急问道:“秀秀,吴姐姐呢!”当夜,两女挑灯夜谈,一见如故,迷魂姹女将与文俊结识及尔后的一切所为,毫不掩地娓娓细谈,把茹姑娘喜得心花怒放。女孩子在一块,琐琐碎碎无话不谈,无足为外人道之事,亦百无禁忌,姑娘由迷魂姹女口中,总算彻底地了解小冤家的为人,怎能不喜? 迷魂姹女在李府逗留两日,方告辞重返武昌,她要和云彪先往归德府一走,尔后可能结婚后返湘南九轰山定居,临行一再祝福茹姑娘,并希望她能和文俊同至九巍山一游,或者到归德府参加她自己和云彪的婚礼,方依依惜别。 姑娘放下了重重心事,但对文俊的赴少林,却又有一丝忧虑爬上心头。 迷魂姹女走后,当夜她正在香闺静坐行功,正在物我两忘中徐徐醒来,鼻喘突觉沁入一股幽香。她蓦地喜极大叫一声:“师父!转身扑入一个宫装打扮,明艳照人的少妇怀内。来人正是茹姑娘的师父,假和尚雷音的爱妻,百花洞的主人,百年前群魔闻名丧胆的“云裳金剑”。 她已修至金刚不坏的境地,明艳如昔;谁相信她两甲了以上年年纪老女人呢?她挽住茹姑娘,慈爱地笑道:“咦!你的进境大出我意料之外,我看了你好一会了,小小年纪已修至由神返虚之境,难得啊,丫头。且先别说,让我猜猜;晤!笑靥如花,忧郁一扫而空,比我那次带你到百花洞天之时,相去夭坏。孩子,不用问,你已经知道他的消息了,是吗?”姑娘粉面红似西在晚霞,但她故意装傻,据着小腰儿不依,厥起樱桃似的红艳艳小嘴,绽起笑窝儿说道:“不来啦!师父,那一个他呀?师父你得说。” “他就是他嘛!小鬼头!师父也替你欢喜哩。”她的手凝摸着姑娘的粉颊,突然一怔,又说道:“啊!你的肌肤有异,光彩在内流转,着手似柔若无骨,却又潜力澎湃;孩子,你定然是吃了……吃了……” “玉浆,师父,玄门至宝玉浆。” “真的?你这孩子缘份不错哩!你自小就单弱,百花参露丹只能辅你后天之不足,玉浆方能将先天之不足加以充实,方能更上一层楼,致于真善。孩子,你怎样获得的?” “是……是……他……他给我的。”她羞答答地埋起粉面。“怎么?你们已经见面了? 亲密到……”“师父!嗯 “怪不得,师父的猜测不错吧?但这事有点小麻烦呢。”姑娘抬起蜂首,惶急地问道: “师父,为什么?” “我迟来半月,也就为了此事,在途径峨嵋之时卜忽然发现峨嵋突遭大变,细查之不,发现三神山门下已经莅临中原,把峨嵋闹了个落花流水。起初我疑心是她们找你师公不着;迁怒佛门子弟致有此举。后来再打听,可大惑不解,她们问旬为恨海狂龙复仇崎来,先找六大门派结算我便上雪山经昆仑踩查真象,果然是确有其事。据你说,他已经中了神山门人一剑,跌落建阳河是死在神山门人手中的,怎又在年余之后,被六大门派迫死七星山呢?神山门人直捣六大门派泄忿,约定六派掌门人,二月初十日在少林一决生死,我一知确实消息,便回到百花洞天,将所见告知你师公,劝他乘这个机会,-方面解武林之危,另一方面与神山那位痴心小妹和解。你师公答应初十日赶到少林,一到武昌,便听得恨海狂龙火焚三元宫,夺回天残剑,真巧,也约定二月初十在少林寺相决,我为你担心,孩子,神山那位师姑娘与你师公的事未了,你恐怕又得和神山的晚辈门人夺爱了,这不麻烦吗?” 姑娘蓦地一惊,脸上变色,突然问道:“师父,神山门人这次西来,是否有凌云凤在内?”“孩子,有好几个哩。” 姑娘沉思片刻,忆起迷魂姹女所说之事,她心中已在打主意,脸上重泛笑容,说道: “师父不会有麻烦的,只怕麻烦还是出在他身上呢!可能是师父当年白龙峰的故事重演,只要茹儿能莅场,绝不会有麻烦的,师父,能带茹儿走一趟少林吗?” 云裳金剑听她说完,神秘地拧了拧她的粉夹笑道:“妮子,小心啊,你在玩火哩,不过,我替你尽力就是,这次我赶来,就是要你走一趟,但请记住四字:当仁不让。” “师父,你言不由衷哩!为何要师公出面与神山和解。茹儿记得师父在南昌所说的话……” “小妮子,还了得,挑剔起师父的语病来啦!该教训一顿以做来兹了。”师徒俩笑成一团,接着传出喃喃轻语。 且表表嵩山和少林寺。武林朋友要不知嵩山少林,至少他就不够资格称为“武林朋友”,或者是冒充武林朋友。 在登封县向北望,西北一带业山峻岭就是嵩山。在五狱中,嵩山称为中狱,也叫嵩高,古人称外方,亦叫太室,登封县在唐朝以前叫嵩阳,乃隋朝时所建置。 嵩山在汉唐之时,大大的有名:“山呼”和“嵩呼”出典于汉武帝登嵩山。在唐朝,那些假圣假贤,故意在少室山隐居,等皇帝老爷请去做官,与终南山同样有名,所以“唐书” 上说:“……至号终南嵩少为仕途捷经。” 嵩山共有三座大岭,东岭叫“太室”,中峰叫“峻极”,西峰叫“少室”。四大书院之一的嵩阳书院,就在太室山南麓。少室山,距大室十六里,自麓至颁要走十六里,周围三十里,共有三十六峰。颖水源出于此。少林寺在少室山北麓建于后魏太和二十年,隋文帝改名为“陇姑”唐朝又复名少林。少林真正闻名天下,该得感谢天竺僧人达摩,他在金陵失意,大概梁武帝对这外国和尚并不太感兴趣,便渡江跑到少林寺,愈想愈不通,面壁九年鸣呼哀哉,但他的收获确是不少,成了佛教中国化的稗宗第一祖。 大唐开国期间,李世民还未将大哥小弟杀掉。还是秦王的时候,少林僧人夹超人的武技,由云宗率领,替李世民打天下,一举铲平王世充,正式立下汉马功劳,少林武功方扬名天下,要说源远流长。 少林寺占地极广,大雄宝殿之右是面壁石,西北建有面壁巷,就是达摩师祖面壁九年之处。 大雄宝殿宏鹿超群,气象万千,前廓十根合抱的雕龙大柱就够唬人,双层塔式叠顶,飞檐书角高纵人云。偏殿向左右延伸:稗房舍字不知究竟有多少。 一条青石走道级级上升,直抵正殿之前,沿途碑如林,立碑蝎的人早已化土,可是碑阀仍屹立如昔。 正殿之前,是一个大广场,四周的石栏扦皆出自名匠之手,外层是一圈合抱的大槐树,更有松柏成荫。 少林寺的和尚,在唐代多至一两千,本朝禁止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出家,如被查出,主持准活不成,所以少林也衰微下来了,目下还不到六百人。 长眉佛是少林派的掌门,也是少林寺的主持。七垦山归来之后,他内疚于心,发誓将面壁十年,仟悔前衍,将主持职务交给藏经阁二佛的冷面主外,笑面佛主内,大权授与冷面佛,笑面佛慧因,也就是达摩剑雷平兄弟之师。 初八日午间,五派掌门带随派中顶尖儿老宿,先后到达少林,由冷面佛接待,整整计议了两天。 从初九日起,少林寺关闭山门,将香客和寄宿随喜的施主檀抛居士们,全请出寺外去了。 冷面佛接到面壁巷掌门传出的法渝,说本寺憎侣绝不可与恨海狂龙为敌,如果他来了,请他至面壁巷便可。“初十日清晨,文俊在许州至登封的大道上骑马狂奔,沿颖河向登封急赶,他要在午问到达少林。 他总是高兴午时正与人约斗,也准时到达,从不先至约斗之地先行踩探,他却未料到有人已先他而至。 凤姑娘一行六人途经武当,一见武当的凄凉景况,不由大疑。接待她们的老道一看她们来势汹汹,大事不妙,使愁眉苦脸将恨海狂龙大闹三元宫之事。一五一十如此这般一诉。凤瑛玉琴和绛衣夫人,高兴得简直上了夭,大乐之下。轻轻放过了武当的老道们,免掉武当一切,向登封急赶。 她们由老河口走南阳,经方城直趋汝州,马不停蹄日夜追赶,初九日下午半夜便到了登封。 登封城里找不着文俊,几位姑娘搜遍所有客店,但踪影不见,她们可急啦!以为文俊也许落在少林掌中了呢。 第二天是初十日,姑娘们到少室山的要道上等。卯时、辰时,已时已过了。仍不见文俊的形影,凤姑娘一气,不等啦,先找他们算帐去。 由于她们已得到文俊仍然健在的消息,大喜之下愤怒全消,因而救了少林的和尚,也救了六位掌门。 三祖姨一马当先,凤瑛两姑娘紧随在后,六人六马一阵急走,到了进入少林登山石走道前“源远流长”的牌坊下。 牌坊前,分别站八名身穿青条玉色袈裟的大和尚,八名青色箭衣腰悬长剑的大汉。他们一见六名红红绿绿,悬剑挂囊的老少女人策马而来,脸上全变了颜色。 其中一个和尚枯礼说道:“阿弥陀佛!女檀越来得太早敞寺毫无准备,以致未能以大礼相迎,尚望檀抛们海涵。” “大师是说,我们不该早来吗?” 凤姑娘脸上笑面如花,恶作剧地问、自从得文俊的讯息,她全变了一个人,爱情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大和尚惊得大冷天直冒汗,忙分辩道:“小僧不敢,只是檀抛们来得突然,“敞寺未能礼迎,于心难安而已。” 三祖姨淡淡一笑道:“说好好说。贫道来得鲁莽,休怪休怪。请引路登山。” “擅做们的坐骑,请交由小僧照料。” 凤姑娘一撇嘴说道:“哼!少林寺任何人须在此下马,难道说我们也该遵守你们的规矩?大和尚,你最好知趣些。”“三祖姨,我们走啊,给他们三分颜色,他们可神气哩!” 瑛姑娘也说。她以前柔和的性格,反而有些变了。 六匹马缓缓登山,临行玉琴姑娘转头问道:“大师父,恨海狂龙来了的?”“还未见到。”“各派掌门呢?” “全部莅临。” “好!谢谢你,大师父。” 第二座牌坊下,也有八名僧人和八名俗家弟子、他们知道拦阻也是白费劲,自讨没趣,干脆合掌行礼,念声“阿弥陀佛”,目送她们往里闯。 第三座牌坊后,就是宏丽的庙门,门前三十六名身穿黑条红袈裟的高年和尚,和十八名俗家门人,中间有一个年约百龄,身穿绿条浅红袈裟的老和尚。干瘦脸,垂肩耳,双目神光灿灿,紧闭着枯唇,冷冰冰地令人不寒而怵。他手中持着金光闪闪象徽权威的八宝禅杖,这位就是代主大局的冷面佛慧法,掌门长眉佛的师叔。 “南无阿弥陀佛!檀樾们远道而来,老衲不克远迎,恕罪恕罪。” 他冷冰冰地说完,合掌一礼。 六人跳下马背,三祖姨回了一稽首,淡淡一笑道:“贫道自西东下,已会过五大门派,今日打扰宝刹,万千之幸。宝刹名震定内,誉为武林北斗,三神山草野之人,大师竟折节礼迎,贫道甚感慌恐。” “神山绝学,武林有口皆碑,敞寺僧众日以清修为事,施主们抬爱以讹传讹,反令敞寺憎众于心难安,世不胜慌恐,施主远道而来,请移驾客院随喜,老衲领路,请!” “大师盛意,贫道心领,但贫道等并非随喜而来,不敢打扰宝刹,但不知六派掌门人都在宝刹吗?” 五派掌门人皆已莅临,惟敞派掌门人因七星山之事,内疡于心,已于新正之日,入关面壁十年,敞派掌门一职,现暂由老衲代行。” “七星山暗袭恨海狂龙,贵派掌门人以武林北斗之尊,轻率行事,大错已成,怎能面壁了之好教贫道失望。” 老和尚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端倪,不悦地问道:“道友何人,怎敢妄论本派掌门是非?道友虽为蓬莱弟子。但年事轻轻,不应如此目无尊长,但不知贵门仙长来了吗?” “大师教训得好。”三祖姨仍淡淡一笑,又道:“当年白龙峰之役,贵派有二十余人参予旁观被雷音误伤十余名之多。贫道记必如不错,似乎曾见过大师一面;那时,大师似乎年仅甘余,但那下垂至夹的双耳,贫道仍然记得。要不是贫道将诸位厉声叱退下峰,大师今日焉能在此对贫道无礼?贫道真的老了!” 冷面佛大骇,踉跄退后三步,不相信地打量这年轻道姑。不错,他眨着眼,八十余年前的惨剧,似乎在他眼前浮动,那位艳丽如仙,薄嗅之下仍含八分妖媚的少年女道冠。不是就在自己眼前吗?他倒抽一口凉气,呐呐说道:“道友真是翠微仙姑杜老前辈吗?”“近百年来,甚少听人道及贫道的别号了,岁月不饶人,人生极为短暂,极易淡忘的啊!” 冷面佛将禅杖在一名老和尚手中,顶礼欲拜。三祖姨玉掌虚抬,老和尚被一股神奇的力道所阻,几乎动弹不得他。只好合黄垂眉恭谨地说道:“晚辈不知前辈仙驾亲临,多有亵读,乞前辈原谅。少林当年多蒙前辈成全,恩比天高;至少晚辈明白,当年三位前辈苦心孤诣,断然将六大门派之人赶下白龙峰,保全各派精英的苦心。既然敞派掌门一时灵智被蔽,做下不德之事,前辈万里迢迢兴问罪之师,晚辈知罪,至于其余五派之事,晚辈不敢置啄,但少林一脉,悉听前辈卓栽,听由处治。晚辈领路,请至大殿暂驻瑶驾,晚辈即向各派掌……” “大师不必劳驾了,各派掌门现在何处?” “现在大雄宝殿前广场相候,但晚辈即要他们离开本“不必了,贫道先前不知恨海狂龙并未身死七星山!据闻他也约定今日前来,已没有神山门下之事了。贵派还是应付恨海狂龙之事为要,但贫道言之在先,贵寺绝不可伤损恨海狂龙一毫一发。再者,贫道名号,贵门下必须守秘,不然惟你是问。”说完,率五女缓步而进。 大雄宝殿前广场中,正东,是五大门派的十个僧道俗;殿前和正北,是无数青条子。和身上穿着玉色袈裟和黑条子浅红袈裟的高僧。正中是十八名身穿短,雄健如狮,背扎宝,手横金刚降魔杆的中年光头,这是后殿罗汉堂的十八罗汉,名传逻逸的罗汉阵。 冷面佛高举禅杖,站在石级之下喝道:“本寺僧人听本代掌门法渝,首席知客及各院主持留在此地,其余众人返回职司之位,不得宣谕,不许擅离,违者按门规处治。” 声如洪钟,振荡在长空之中,顿了一顿,又说:“恨海狂龙莅寺之时,本门弟子不许与他交手。”禅杖一落,所有偕众鸦雀无声一一退走。 正东十个人面面相觑,大殿前留下的十八名高憎发呆。 钟声突由钟楼响起,午时正。一条蓝影电射而来。 “神山翠微仙姑娘前辈驾到,本门弟子以宝礼恭迎。” 十八名憎人降阶而下,齐诵佛号,分两列恭身合掌垂首相迎,钟鼓齐呜。三祖姨虽是不悦,但并未怪他。 冷面佛与三名老僧合掌前那里踏阶直上广场,缓缓向殿前走去。刚走到广场之中,距大钟石阶还有三五十丈。午正钟声余音未落,蓝影已上了广场最后一级石级。 “咦!是你们。”文俊倏然轻呼,注视着转身回望的六个女人。除了三祖姨,他全认得。 姥姥是慈祥地注视,绦衣夫人含笑点头,三位姑娘目隐泪光,神色是悲喜交集,而又在目光中,流露出似海情深,默默地注视着他。 三祖姨星眸如电,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个够。然后轻快地点头,含笑招手道:“俊哥儿.你过来。” 文俊被她那风华绝代,而慈爱可亲的亲切语言所感,象是被催眠一般,棕徐走近,惑然轻问道:“老和尚刚才说的翠微仙姑,是……”三祖姨笑问道:“孩子,他不相信吗?” 文俊含笑点头,顽皮地轻声说道:“你……你倒象玉……丘姑娘的大姐姐,甚至比南宫大姐还……年轻些。” 姥姥忍住笑向他说道:“孩子,别胡说,快行礼。” “孩子,老身岂能唬你?” 文俊长楫到地,正色道:“未学后进梅文俊,参见老前辈。”“别顽皮,内心存疑,神色不敬,是不?” 三祖姨掩口而笑,又道:“为了七星山之事,你知道急坏了多少人?三位丫头鬓旁的白花,还是在到达武当,闻悉你还健在的讯音才取掉的呢!”凤瑛两女两颊飞红地说:“三祖姨!你……”文俊心中一震,呆住了。 “昆仑雪山崆峒峨嵋遭大劫!瞧!他们的掌门人全到了,等着我们算帐呢。武当你先到一步兔了我们一次麻烦。” “晚辈先行谢过,这儿事了,再聆前辈教益。”他长而退,逝向各派掌门所立处走去。 十个人成半弧而立,由玉道人为首,行礼后说道: “三元宫之前,贫道已主不教高明;七星山之事,已毋需多费唇舌。施主艺臻化境,可敢让我等十人联手,与施主作生死一搏吗?”“在下正有此意,怎么?长眉佛因何不在?” 冷面佛大踏上前,合掌一拜道:“老衲意,目一暂代掌门之位,敝派掌门因七星山之事,对施主负疚良久,已于法新正入关面壁十年,以赎前罪。少林门下对施主深自悔愧,愿听从施主如何发落,绝不与施主抗拒,束手待罪,老衲已无他言,听候施主处治。” 乾坤一剑冷笑道:“老和尚,你未免大有损少林威望了。”龙虎真人也插口道:“变生仓卒,好教贫道不解。” 玉道人也不屑地说道:“想不到长眉道友,竟将掌门大任所交非人,贫道大感失望。” 冷面佛毫不动容,冷冰冰地说道:“老衲行年一百有三,对恩怨分明之义,知之甚详,但求心之所安,别无他念。诸位所为,老衲不便过问,但请三思而行,不必再牵扯少林。” 文俊剑眉一轩,冷扫众人一眼,向冷面佛道: “大师所说。是否乃肺腑之言?”“出家人不打狂语,老衲语出由衷。”“那在下暂且相信,等会儿事了,须请贵掌门务必出关,与在下两面相对一清皂白。” 又向众人欺近五步,手按住天残剑把上,厉声说道:“你们还有后事交待吗?” 乾坤一剑说道:“且慢!请阁下稍等,我十名僧道俗。须先领教神山绝学,旧恨新仇,一并结算。” 青芒暴射,剑似龙吟,凤玻玉琴三剑同出,凤姑娘说道:“好啊!神山末代三剑,少林力斗五派掌门,也可留一武林佳话,上啊!” 文俊张开虎腕一拦说道:“且慢,诸位姑娘请稍待。六大门派以恨海狂龙为敌。一切因果均由在下而起,必须由在下清洁。他们临死之前,尚欲钓沽身后之名,姑娘必让他们得逞?请退在一旁相待,等会儿再下尚须就教于凌姑娘。” 凤姑娘幽幽一叹,她乃是个性刚强之人,强忍住心头酸楚,的点臻首道:“好吧!我知道有这一天的。”她收剑入鞘,疾转娇躯。 十个人缓缓拔剑散开,剑气振鸣。 蓦地龙吟震耳,光华如电,天残剑倏然出鞘。细小的剑身肉眼难辩,只见耀耀光华剑尖前,三尺精芒吞吐,彻骨寒流直迫三丈外,十个武林名宿骇变色,倒抽一口凉气。 “浩然正气!声如蚁呐,但入耳如雷,自对面树丛中传到,把众人惊得骇然变色。 三条人影冉冉飘至,瞬即到了场中,那是一男两女、男的身材俊伟,玉面朱唇,一身白色儒衫,恍若临风玉树,女的是玉色宫装,玉是云裳金剑;另外那位美得教人不敢仰视的姑娘,就是李菇姑娘。 文俊被人道破他的广世绝学,心中一震,转首一看到茹姑娘,慌然大悟,忙收剑入鞘,整衣上前一揖到地说道:“前辈定是别称伏魔大师”威震武林的雷老前辈了。晚辈梅文俊,家先师儒林狂生仙逝之前,曾嘱晚辈有暇即至海南一行,叩请普陀大师金安。今日幸遇前辈……” 云裳金剑甜笑道:“慢着,目下不是论辈份的时候,真论辈份,也用不着前辈长前辈短,你好意思?过来啊!想想看该叫我什么?”文俊玉面发赤,走近她身畔,伍促地轻声说:“俊儿不能大不敬,叫……叫……” “算啦!叫我师嫂你太年轻,而且还有茹丫头梗着,叫云姨,好吗?” “云姨,您好。俊儿在茹妹那儿等您三天,但义姐“别说了,一切茹丫头都说啦。要不是你刚才运浩然正气御剑,也许我们永不知道你是皇甫老前辈的高足,亵读了他老人家。” 他们这一叙说,对面十个人浑身发抖,大汗如雨,两眼发直。凤瑛玉琴三女别的话没留意,神色百变地凝注着茹姑娘。茹姑娘一双凤目,也向她三人注视,眉梢眼角,饱含善意,嘴角绽起一双醉人的酒窝。 三祖姨翠微仙姑眼中射出神秘的火花,粉夹上泛起红潮,凝视着雷音,难以言宣的神色令人迷惑。 雷音也向她含笑相注,默默点头招呼。 白影来势如电,神山二老和碧姐到了,大老道呵呵一笑,屹立场中对雷音发话道:“一僧三剑白龙峰一会,至今将近百年,想不到今日仍然不期而遇。姓凌的修为毕竟仍差着,脸上已现老态,而考弟你脱掉假袈裟,风华更胜往昔。那三天拼斗中,你曾脱帽吸取露水,我已看出你顶上没烙戒疤,雷音是你的大名,袈裟乃彰人耳目而已,姓凌的猜错了吗?” “凌兄休怪,你那身假道装不宵是故作神秘之举?哈哈!咱们都不是神仙中人,不过家先师确是一代圣僧,人称南海一僧普陀大师。九十五年前白龙峰之事,凌兄,你道我不知你们的心念吗?武林一脉,惶惶相息,为六大门派保留原气,用心良苦。事隔百年,我这里向诸位仍一申谢枕。” “别废话!哈哈!百年前暗存全派之德,想不到我这孙女儿将所有情意,在剑下葬送无遗,不堪重提了。三妹,天一慧剑再入中原,好手难寻,咱们再和雷音再拼三天,看咱们是否老了,来啊!”翠微仙姑浑身一震,无可奈何地向后退,手按剑把,欲语无言。 “且慢,凌兄不必操之过急,且看一代圣豪儒林狂生皇甫老前辈的传人,一展武林绝学。俊哥儿,啊!有读了,但我只能这样叫你。请打发他们走路,但不可伤人。”俊哥知道。天残剑再闪光华,他仗剑屹立,含笑发话道:“慧法师和慧因大师一同加入,十二人联手在下绝不伤人。彼此印登。昆仑一百零八代掌门吴天一道老前辈,将昆仑绝学天罡掌心法,失传了百余,在下如有暇,当亲赴昆仑,将心法归还。诸位仅可用贵派绝学进南,在下放肆了。” 少林是禅枚,武当昆仑腔阑是剑,雪山也是剑,峨嵋是两根降龙杖。十二人抖擞精神,各运神功,徐徐合围。 云裳金剑悄悄地走近翠微仙姑身畔,亲密地挽住她,用传音入密之术娓娓交谈。茹姑娘心眼多,她也和三位姑娘依在一块,在做场外交易,不知她搞什么花样? 少林各处角落,有无数红影藏现,全向这儿难,他们忘了冷面佛的法谕。罡风雷动人闪剑飞,“轰隆”一声,六派高手各将本门绝学先击出一掌,再腾身猛扑。 六派高手中,少林的菩提禅功和昆仑武当的罡气,最为可怕,不但可护身,且可摧山碎石。但六种神功一近文俊身畔,声势惊人,暴响如雷,但文俊恍如未觉,天残剑信手一拂,寒芒象涌起千朵彩霞,都歪歪斜斜地向四面八方急涌。 十二人奋起神威,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抢攻。这种便宜,真可多拣些,对方答应不伤人,这机会绝不可放过哩! 罡风直荡十丈外,似乎地动天摇,端的骇人听闻,为武林罕见的一场好斗。 文俊身形如行云流水,轻飘逸地运剑,不是一剑将攻来的绝着震歪,就是一剑,轻拍对方握刃之手,天残剑象一条退灵的游龙,飞腾转折,神鬼莫测,在漫天剑影和如山杖影中,泰然地八方游走, 十二人攻出的潜劲,排山倒海似的涌出,可是一近文俊身侧尺余,即告烟消云散。 光华所指之处,彻骨寒流不离十二人全身要害。假使真的拼命,恐怕不消片刻,便教他们肝脑涂地。 不久,龙虎真人第一个跃出圈外,他满脸愧色,喘过一口气,收剑大叫道:“诸位,不用再拖了,认输不算丢人,难道真要挨上两剑才心服口服吗?” 人影倏分,四周一散,猛听文俊发出一声清越长啸,光华如电,天残剑脱手而飞,剑啸宛若九龙天吟,绕飞众人顶门一匝。光华一敛,文俊屹立如天神当关,掌中横躺春天残剑,锈迹斑斑状极凄惨,谁相信刚才光华如电,寒流彻骨的神物,就是这不起眼的破绣剑? “以气御剑,这才是功参造化,武林中的上乘剑道。百年不得一见的奇迹。”雷音含首赞道。 大老道神情肃木,正色道:“剑术通玄,内力功参造化难得是能任意收发,不反震外力,任由六种石破天惊的武林绝学,在体外自散。难得两字,还未切实,少年人,你足可称天下第一高手而无愧色。” 文俊收剑向两人欠身一礼,表示敬谢。又向十二人道:“诸位可以走了。在我,是恩仇了了今后不再闯荡江湖,但求与世无争平凡藏度余生;梅文俊不是江湖人,江湖自有诸保全武林,梅文俊少不更事,误杀诸泣不少门人,深感不安,特向诸位致上无穷歉意,假使诸位要找我梅某一清旧债。一年之内,梅某将亲赴指定之地就教,只消令人传言江湖,梅某自会赶到,一年之后,恕不奉陪。青山远在,绿水长流,后会有用,梅某恭送诸位动身,请!” 他抱拳当胸,躬身相送。 除冷面佛和笑面佛以外,十个人向他一一行礼,再向雷音和神山道致敬,然后举步下山。 大老道目送众人走远,对雷音哈哈朗笑,说:“假和尚,少林乃武林圣地,拳剑之宗,咱们也该在这儿留个纪念,来来来!咱们神山的玄天神罡,再要与雷音神掌印证一二、二妹,下场!别和那疯婆子咦叨,尔的有的是机会哩!” 他哈哈长笑,抢出扔了一掌,二老道也呵呵一笑,跨前五步,从侧面拍出三掌。翠微仙姑娘偌大的老姑娘,被大老道说得粉面泛霞。云裳金剑见她不动,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她终于羞答地轻移莲步,轻飘飘地一掌推出。 “不行啊!三妹,这时不揍他,才真没机会了哩!” 雷音左闪右避,嘴角含笑,可隔纸溶金的玄天神罡,飘起他的衣袂,犹犹有声,等三道阵势布成,他蓦地一声长笑,双掌一分,殷殷雷声动人心弦,随掌而起。 玄天神罡是柔中带钢,出时无声,雷音神掌是刚中带柔,发时雷声震耳,只见四人衣带飘扬进退不徐不疾,象在舞蹈,那儿是印证功夫?流水行云似的酣斗半盏茶地,身形逐渐加快,罡风愈来愈劲烈,雷声殷殷。 蓦地里,传出雷音的惶急之声:“凌兄,快住手,他们在真干呢!你不劝劝你那丫头?” “别忙!咱们别去打岔,借松松筋骨的机会,让他们和解和解。三妹,怎么呢?你该用“引度迷津”诱他出 “雷天罔极”大哥这儿乘机一招“惊涛骇浪”,他不躺下才怪。” 说话间,攻出五招之多。这一面,确是动上了手。 一僧三道再次相逢,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文俊看了半晌;觉得四人玩笑的成份多,并非真较绝学。绝无可虞之处,便转着向茹姑娘看去。茹姑娘和三位姑娘站在一块儿,她不是也默默含情,正向他凝视看吗? 在两人含情相注之时,凤姑娘幽幽一叹,直至目前为止,文俊并没有向她和解的意思。 她心中隐痛,一种无可言宣的情综,刺痛了她的芳心。建阳海畔小山之上,她被重重疑云所误,和爱之深责之切的真挚感情所崇,失手一剑刺伤他的胸膛,致令他跌落建阳河。 这一剑,她几乎因此而疯,痛不欲生,尤其是茹姑娘赶来,将真象说出,更令他痛断肝肠。回到神山,她和玻姑娘同时痛倒,一病经年,几乎不起,心病尚须心药医,没死算她幸运呢。她一闻他丧身七星山,建阳河那次并没有死在她的剑下,内疚之心略除,为他报仇之念,使他的沈霍然而愈,不惜跋涉万里关山,为他大开杀戒报仇雪恨。 武当之行,欣闻他又重出江不胡,狂喜之下,赶到少林相晤。岂知小冤家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还说要就教呢!显然余恨未消。虽则菇姑娘私底上和他商量,说出令他欣喜欲狂的大计,可是这并不是长远之局,小冤家既然将他视若无人,人生又有何意义? 她愈想愈歪,愈想愈觉好生无趣,乘菇姑娘入神之际,悄悄地走开。他避开茹姑娘,由侧方徐徐向文俊欺近。 菇姑娘发觉不对,情急大呼道:“凤姆姐,你…”凤姑娘惨然地答道:“茹妹,别管我。”“凤姐,使不得。”丘玉琴和瑛姑娘同地扑出。 “退回去,不然我自己抹脖子。”凤姑娘冷然地说。青芒一闪,她已拔剑在手。 文俊猛然一震,脱口叫道:“凌姑娘,你……” 凤姑娘神色凛然地说道:“建阳河畔小山之巅,你一招之下,饮恨建阳河,难道说,你不想报一剑之恨吗?” “凌姑娘,在下当时确有此想,但经三思之下……” “神山玄天神罡天下无敌,天一慧剑举世无双,你的龙韬十二剑浪得虚名,不堪一击,只有刚才力敌六派掌门所用的剑法,勉可匹敌,你敢和神山门下再次一争长短吗?” 她知道文俊做骨天生,只有出言相激,方可令他坠人壳中,所以语气不大友好。 文俊果然上当,但他毕竟修养比往昔进步多多,剑眉一轩,随又一舒,泰然地说道: “在下确是技不如人,上次建阳河畔一招落败即是明证。但在下有一不情之调,尚望允。””有何见教,但请明言。”“上次五老峰上之事,实出误会,在下自知难获姑娘谅解,今卜世昌之长孙女红燕子卜燕,仍然健在,姑娘可否抽暇江南一行,找到红燕子一问端倪?” 他想岔啦!以为她仍然对他怀恨,定是为了五老峰下之事呢!女孩子对这种事类之刺骨,难怪她不放过他了。他可不知茹姑娘当日已替他洗雪;义妹廷芝又语焉不详。在和茹姑娘相处这二段甜蜜时光里,菇姑娘怎能出口提起此事?所以他始终不知内情。凤姑娘没做声,茹姑娘已接口道:“俊哥,这事凤姐姐已于当时知道了。那就更好。凌姑娘,在下已诚心服输,天一慧剑确是举世无双。在下少陪,对不起!”他拱手而退。凤姑娘已报定决心,岂让他退?冷冷地说道:“刚才阁下所用的剑法呢?”“套用姑娘刚才的话,勉可匹敌” “三招之内,阁下将流血五步。为卫护儒林狂生的盖世声誉,不妨试试。”文俊果然火了,冷冷道:“姑娘说是三招?”“不错,三招。”“如果三招在下能安然无事呢?” “阁下就是天下第一剑,我知阁下轻功举世无匹,如果避招,可能幸兔。”“姑娘,你未免将在下小觑了。”凤姑娘叫道:“拔剑!文俊刚将手按在天残剑把上,菇姑娘已闪电似扑到。“俊哥,你疯了吗?你不看他的神情?岂是和你拼命的?你这傻瓜真是个木头人……”剑气锐啸,青芒如虹,一吞一吐,攻到文俊胁下。文俊大怒,将姑娘轻轻推开,光华一闪,响起一声龙吟虎啸,双剑一触即分。凤姑娘娇叱一声,千百朵青芒漫天彻地而至,虚虚实实,神鬼莫测,象千百朵青莲同时吐艳。 “凤姐姐,不……”瑛姑娘和丘王琴筝然惊呼。 光华倏涨,千百道歪歪斜斜的寒芒,由每一朵青莲之啻,倏然贯入。龙吟虎啸又起,人影又分。 “第二招!”风姑娘娇叱,青芒凌空扑到。 文俊不想伤她,他已看出姑娘并未将玄天神罡注入剑中发出伤人,只凭神奇的招术抢攻,他猛地向下一挫,招出的“万窃朝天”,这是应付由上空扑下的最佳绝着。 龙吟虎啸之声又起,双剑狂鸣之中,凤姑娘飞退八尺。她一站稳,风目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凄然神色,深注文俊一眼,樱唇微抖,突又吸入一口气,娇叱道:“第三招!” 青芒飞旋,六尺大的一圈剑影,突向文俊当胸罩去,赫然象极龙韬十二剑的“怒海藏针”。光华向下向上一涌,成弧形一迸。青芒突然向上疾升,快愈闪电,让光华涌到。绿影向前一栽,急扑袭到的光华。 “糟!文俊脱口大叫,手一带,天残剑飞坠身后,人向前一扑。凤姑娘身形一踉跄,“挣”一声宝剑落地,她凤目闭,向前一栽,恰好跌在文俊怀中。“凤姐姐!”三位姑娘旁边大叫,正想扑出。“别去打扰,她死不了。碧姐放低声音说完,将一颗东海神丹递给茹姑娘。 “祖姨婆,她……她……”丘玉琴惶急地叫。 “不要紧,俊哥儿功力到家,受伤不重。茹姑娘,等会请照我眼色行事,这是本门神丹,该送去时我会通知你。”碧姐放低声音说完,将一颗东海神丹递给茹姑娘。文俊的天残剑向上一涌,想将姑娘的宝剑向上崩开,岂知剑向上涌刹那间,青芒自动上扬而绿影突然向天残剑闪电似的扑到。 他心胆俱裂,猛地以十成功力撤回天残剑,在这一发千钧的刹那间,总算未将姑娘前胸贯穿,姑娘存心必死,扑势急愈电闪,突觉右乳内侧一凉,一股浑雄力道将她的前扑之势,担得向一震,站立不牢,向上一仰再向前一栽。 她已感到其寒砌骨的剑尖,已贯入身躯,只觉浑身寒颤,闭目静待最后一刻。但她并未死,耳畔传来文俊警叫之声:“凤姑娘,你……你怎么不运动护身?硬往天残剑上撞呢,天那!你有意成全我,可是我……” 他赶忙在兰革囊里去掏龙芝叶,运动捏成碎未,硬往她口里塞。掀开她坎肩垂下的流苏一看,右乳内侧乳沟之旁细小的创口鲜血缓缓渗出,忙运指急点,将右胸三脉以“顺脉治穴”手法制住,以免血脉受损。 姑娘倒入文俊怀中,一阵男性的体气和热流,令她浑身一震,龙芝叶下咽,她凤目中泪如下雨,强抑心头悲酸,幽幽一叹道:“一剑铸恨,大病经年,总算天假其便,还君一剑。 胸衣内藏有罗帕,此帕曾沾君之血,现今血债血还,我还瞑目九泉。你……你……你能亲手将我葬在建阳河畔小山之上吗?”“凤姑娘,你的伤并不致命。你听我说……” “不行了,我已感到半身麻痹,而且,哀莫大于心死,活不了的。趁我未断气之时,我得将话说完,免得你心中负疚。南昌道中,你用未瑶花救我一命,我反而恩将仇报”刺你一剑。湖口官道相戏,我是情不自禁。五老峰之后,苦苦相迫,只缘爱之深责之切六字害我。 我不怪你,能死在你的剑下,在我是求之不得。瑛妹和玉琴妹,爱你之情可惊天地位鬼神,望你善待之,茹妹值得你爱,我祝祷你们爱河永浴,白首偕老,啊!我感到气血已经散凝,我该走了,记住,葬我……在……建阳河……小山……之上。珍……重。” 她气息奄奄,说完,头一歪,倒在文俊怀内,似已死去,气息渐弱,“姑娘你死不得!”文俊搀挽着她,要替她推拿,一面急唤:“当然死不得,哥!”身畔到了茹姑娘。递给他一颗异香扑鼻的东海神丹,又说:“假使她不幸,你知道要引起多大的乱?唉!你这傻瓜!”文俊将东海神丹纳入她咽喉,又对茹姑娘说道:“茹,你的百花参露丹呢?” “东海神丹乃是她本门圣药,行了。”她靠近门神秘地笑。文俊见凤姑娘神丹下腹,气息流苏,在这大庭广众之中,他感到抱着一位少女,未免尴尬,便将人递给姑娘说道: “茹,劳驾,你照顾她。”姑娘没拉人,伸手入凤姑娘怀中,掏出一条罗帕上沾了紫黑色的污迹,被鲜血染得一片红。她将帕在他眼前一扬,含笑道:“这罗帕沾了你两人的血,建阳河畔那次误伤了你,用这幅罗帕沾了你流在石上的血迹。放在怀中直伴她到现在。哥,痴心女子负心汉,你手下真绝啊!”“茹妹,请别说卞!”他心中百感交集,难受极了,一旁的云裳金剑,悄悄对碧姐道:“这个险冒得可大了,碧大姐。”“那是值得的,大嫂。啊!我们去劝开这四个疯子罢,别也来上一手儿,才不要收拾哩!” 两人向雷音殷殷人影飘然摇处走去,直往里闯,云裳金剑向翠微仙姑身畔走,向雷音笑嗅说道:“你还不住手?好啊!干脆我也加入。”纤纤素手在袖底吐出,响起一声殷雷。 “假老道:“咱们又拉平算啦。哈哈!” 雷音往旁一闪,哈哈大笑着撒腿溜了。 “三妹,跟我走吧,百花洞天恐怕比你那地微园好多了,耽搁的太久啦!”云裳金剑亲密地挽着羞郝垂首的翠微仙姑,一语双关地说。雷音和二位假老道,也在一地块儿明快地说笑,不时留心着文俊这面的举动。 菇姑娘将沾血罗帕折得好好地,放入怀中说道:“罗帕我保管,小心她哪!”她悄悄走开。 凤姑娘缓缓苏醒,当她神智一清时,发现文俊正抱持着她,正挣扎着站好,深深凝注他一眼,向姥姥和两妹立身处走去,对她们虚弱地说道:“姥姥,我们走罢!”头也不回,向山下便走。茹姑娘急叫道:“凤姐姐!”翠影即闪,凤姑娘已掠出寺院门,一声马嘶,蹄声发急骤雨向山下驰去。 姥姥灰影一肉,便蓦地失踪。 绛衣夫人和两位姑娘,深注文俊一眼,幽幽一叹,也急急走了。 在珍重声中,四位男女假老也白影一幌,向山下如飞泻去。文俊茫然地拾起天残剑,徐徐归鞘,再俯身将凤姑娘那青芒闭缩的宝剑拾起,不由幽幽一叹。雷音夫妇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谁也不知这位武林第一高手夫妇是如何走法的。冷面佛和笑面佛仍在大殿外阶下木立,十八名僧象一座座石面佛和笑面佛仍在大殿外石阶下木立,十八名僧象一座座石象,四周有三五百和尚,躲在各处偷瞧,但鸦雀无声,寂静如死,茹姑娘转移莲步,走近睹剑长叹,低首沉思的文俊身畔,温婉地柔声问道:“哥,何思之深那?”文俊摇首,深情地凝视着她,良久,突然轻声说道:“茹,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别示自寻更多的烦恼啦!茹,我们回保康一走吧。” 茹姑娘也深情海向他凝注,但她撇开他的话题,慢声低语:“哥,你不能辜负她们呀! 你怎能忍心毁她们一生?” 文俊以手抚额,低下了头,姑娘继续往下说道:“你也亲见翠微仙姑的事哪!九十五年前白龙峰之役,怀爱至今,情有独钟,老而弥坚,神山门下之人,真值得称情圣二字。哥,至少你该到神山一访她们的景况吧?”文俊闭目仰首向天,幽幽叹息道:“也许我会去的,是啊!那儿确有我怀念的事物哪!”“是玉琴吗?我带着玉萧,你带着玉萧,还有这把宝剑,我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哥,走吧!”兰影彩虹一闪,暮尔失踪。“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武林宁矣!但愿世间不再出现狂人狂龙,天下太平。”笑面佛神色肃穆地说。冷面佛喃喃念佛,突然向殿内举步跨入。他喃喃自语的说道:“佛佑少林,老衲得告诫本门弟子了;一步之差,永坠不拔,掌门师侄十年面壁,确是值得反省的啊!” 钟声悠然响起,震荡在悠悠苍穹之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