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行》 第 一 章 中州惨案 夜,是属于夜间活动族类的。 七月盛暑,夜雨潇潇,依然可以感觉出凉意,暑气全消。赶走了酷热。 已经下了大半天暴雨,天一黑,居然下起不常见的零罪细雨来,这是河南大平原罕见的天气。 满天阴霞,细雨罪罪,整座郑州城在沉睡中。 每一条街巷皆黑沉沉,三更时分,不再有人在外行走,寥落的几盏门灯,在微风细雨中,发出膘陇的幽光。 一个黑影,出现在南关忠孝坊的小巷中,像一个幽灵,灰黑色的夜行衣,与附近的景物混为一体,如果不移动,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这里是中州老店的侧门,这店伙们出入的小巷,天一黑便静悄悄罕见有人行走,夜行人的出现,按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前面的巷角的墙根暗影中,突然闪出另外一个黑衣人,双方一照面,相距已不足两丈了。 两人的打扮同中有异,同穿了夜行衣,同将剑系在背上,黑衣人一现身,气氛立即升至紧张爆炸边缘。 “留步,阁下。”现身的人口气有强烈的强者意味,举动也流露出霸气:“想偷偷溜进去示警或助拳,不会有好处的。” “哦!在下并没打算偷偷溜进去。”夜行人的口气却显得轻松,但似乎信心十足:“你看,我不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沿小巷走出来的吗?” “你是……” “我这个人办容,最重视清势。”夜行人打断对方的迫问,有意抢先表达己见:“也可以说,我这个人从不重视虚名浮世。” “你阁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情势不利,我不会逞英雄强往虎口里闯,我会有耐性地等候有利的情势。假使倩势对我有利,我会毫不迟疑勇往直前,刀山剑海也阻止不了我。老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阁下不像一个真正的无畏英雄。” “好说好说。”夜行人不以为件,似乎不以不是真正的无畏英雄为耻:“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话,英雄也不会因你的一句话而受世人褒贬,你还没有这个份量。现在,你最好把你的用意说出来,因为我一定要进去,是否有好处我从不计及,我认为今晚的情势对我有利,机会怎可轻易放过?”. “我会有效地阻止你、杀死你。”’现身的人冷厉地逼近了两步,保持最有效攻击的最佳距离,随时皆可能发起猛烈的攻击:“亮名号吧?阁下。生有时,死有地,注定了的,任何人也改变不了。” “你老兄记性.很差,或者没留意我所说的话。”夜行人挖苦的口吻相当明显:“我已经说过,我这人从不重视虚名浮誉,不想留名传诸后世,没有亮名号的必要。也许你是大庙里的菩萨,我这种小鬼名号何必亮出丢人现眼?反正我死了,又不要后人立功德碑。” “狗东西!你嘴强不了多少时候,我会要你后悔一辈子。”现身的人冒火了,开始骂人:“你说,你为何要进去?你是商老匹夫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什么商老匹夫,只知道午后不久,江湖道上号称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玉麒麟商士杰与几位朋友,途经郑州在此投宿。在下学了几年剑,碰上了顶尖大剑客,如不亮剑向他讨教几招,怎知道所谓大剑客是不是骗来的唬人名号?所以,我来了;所以,我非进去不可!” “混蛋!你的话鬼才相信,你分明是商者匹夫的朋友,赶来替他助拳挡灾,或者赶来送死的。” “你这狗养的杂种/夜行人也冒火地骂人了:“像疯狗一样乱吠乱叫骂人。我不愿计较疯狗的行为,’办事要紧,失陪。” “毙了他!”现身的人暴怒地吼叫。 口中在叫,身形却不曾有所移动,像吠声特大而不咬人的狗,在原地大叫大嚷吓人。 夜行人却反常地向上飞升,似流光,似闪电,更像用分身法,巷下虚影似乎不曾完全消失,丈余高的屋顶榴口已现身形,快得骇人听闻,即使相对而立,也难以分辨他的移动或跳跃动作。 利器破风声尖厉刺耳,霸道暗器以高速飞行的锐啸,令人闻之毛骨惊然,慑人心魄。 足有三枚以上可怕的暗器,从夜行人的身后不足两丈发射,从他留下的虚影掠过,危机间不容发。 假使他的注意力放在前面人的身上,或者飞升的速度慢了一刹那,三枚暗器必定全贯入他的背部要害。 “多臂熊东主,你大概不想保住你这间百年中州老店了,所以才冒大不短,帮助外人谋害你店中的旅客。”屋上的夜行人沉声向下叫:“尤其不可原谅的是,你一个当代暗器名家,居然无耻地躲在暗处,从背后发射暗器杀人。哼?我给你记下了?” 身后的屋脊,出现三个人影,两高一矮,发出三种令人心向下沉的奇异阴笑声。 他毫不惊慌,徐徐转身轻咳了一声。 “好浑厚的摄魂魔音。”他清了清嗓门语气强硬:“九幽三厉魄名不虚传,在下的三魂,几乎被魔音摄出泥丸官,我该是再世为人了。哼?不要试图吓阻我……” “老身对吓阻毫无兴趣。”身材矮的人是个女的,一个老女人,语音特别尖锐刺耳: “只夺人的命、摄人的魂,你这小辈死定了。” “是吗?在下却是不信。” 巷子对面的屋顶上,两个黑影长身而起。 “我这旁观的江湖老花子也不信。”穿百结衣,手上有一根枣木打狗棒的花子大声叫: “郑州城有灾祸了,中州老店也闹瘟疫啦!今晚群魔乱舞……” 中州老店有十余座客院,足有上百间上房和大统铺,每天的旅客都有四五百人,颇负盛名。 老花子嗓门大,大叫闹温疫,要是被胆小的旅客听清了,保证全店鸡飞狗定,人人都要退客房避瘟疫,那还了得? 不远处屋顶人影似电火流光,共来了三个人,远在邻屋的屋顶,便已拔刀撤剑在手,狂野地猛扑两个花子,声势极为凶猛。 老花子不能再列嚷了,向屋脊后一滑,一闪不见了,溜之大吉,大概知道来人可伯,避之为上。 两刀一剑失去目标,立即转移方向,飞越小巷上空,有如怒鹰下搏,狂野地猛扑夜行人的背影,刀风剑气极为凌厉,扑势空前猛烈。 夜行人面对九幽三厉魄,似乎不知道身后有人越巷飞搏,背部暴露在两剑一刀下,显然难逃大劫,决难及时有所反应。 九幽三厉魄是行家中的行家,所发的摄魂魔音无效,便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看出了危机。 “不可鲁莽……”那位女魄急急尖声大叫,女性的嗓音尖厉刺耳。 可是,剧变已生。 每个人的行动皆决速绝伦,发现情势不对,已无法及时加以改变了。 夜行人像是背后长了第三只跟,知道身后的变化。 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人向前仆倒,像是突然向下面隐没,前面的三厉魄也无法看出他的行动。 两手一挥,瓦片破空疾飞,扑上的三个人,根本看不见有物迎头痛击。 “啪啪….。”瓦片爆裂声震耳。 “哎。” 三个人同声惊叫,被瓦片击中胸腹,雄浑无比的打击力直撼内腑,受不了啦! 三个人摔倒了两个,另一个人身形倒震而起,发出惊怖的狂叫,跌下小巷去了。 夜行人一蹦而起,飞掠而进。 九幽三厉魄大吃一惊,两面急分,不但不敢出手阻拦,而且加快闪避。 夜行人一声长笑,一掠而过,眨眼间便连越三栋房舍的屋顶,消失在中州老店的客院中心地带,不再有人出面阻挡。 “这……这是什……什么人?”被瓦片击倒在瓦面的人,狼狈地爬起,向对面的九幽三厉魄问,嗓音大变,可知惊恐仍末消退。 “不知道。”女的厉魄口气也有惊惧:“天下问能泰然自若,抗拒得了我三火同发魔音故高手,屈指可数。这人他拒绝亮名号;也许不是什么高手名宿,但咱们这些人中,谁也挡他不住。” “那……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也一样。” “哎呀!咱们赶快跟进去……” “咱们负责收拾商老匹夫的朋友,里面用不着咱们操心。”女厉魄表明不想多管闲事,也显得有点心怯:“咱们一撤,商老匹夫那些赶来声援的朋友;岂不无所畏惧地长驱直入? 算了吧i哦:你受伤了吗?” “没有,这狗东西似乎并没打算下毒手。”那人仍在用手揉动胸腹活血:“瓦片的力道极为怪异,韧劲骇人听闻。假使他袭击头面,在下……哼:下次碰上他……” “下次碰上他,也许就没有这次幸运了。”女厉魄苦笑:“最好不要有下次,我不希望再碰上这个人。” 客院深处,突然传来震耳的比喝声。 “也许,咱们里面的人挡住他了。”另一个男厉魄喃喃地说:“奇怪?这个人到底是何来路?似乎年岁并不大,真得好好查一查,以免日后吃亏上当。” 九幽三厉魄,是江湖朋友心惊胆跳的魔道煞星,人见人伯的凶魔,凶名昭著威震江湖,自视甚高,也的确武功超绝,邪门的摄魂魔音罕逢敌手。 但今晚,他们居然表现出对夜行人的恐惧,胆怯的举动显而易见,可知这位夜行人的一举一动,都具有令他们心怯的威力,根本不介意他们的摄魂魔音,真才实学足以让这三个凶魔深怀戒心。 面对不可测的劲敌,这三个魔道煞星胆怯了? 这也说明这位夜行人,决非无名小卒,只须留心打听,以三凶魔的声威和江湖实力,不难将夜行人的底细查明…… 中州老店有不少客院,有些客院是独院式的,以便招待携家带誉的达官贵人,与其他客院保持距离,不受其他旅客的干扰。 近东面的一座独院,这时灯火全熄,连院子里的照明廊灯也熄了,似乎是一座空院。 细雨需罪,半夜三更,店伙也不再光临,灯火全熄似乎是十分正常的容,不必大惊小怪。 但事实上并不正常,客院四周竟然有人隐伏,人影飘忽时隐时现,连屋顶上也不时可以看到人影出没,隐伏的人数量可观。 每一双眼睛,皆留意客院的动静。 每一个人,皆在积极准备客院的人出现,以便行猛烈的、致命的袭击,像一群伺机而动、等侯猎物的饿狼。 客院的人毫无动静,空间里流动着紧张的气氛,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这里的气氛和杀气,只有行家和敏感的人,才能感觉得到,胆小的人最好远离凶境。 夜行人沿屋顶飞掠,毫无顾忌地向这座独院接近。 距与九幽三厉魄冲突的房舍,仅隔了三座客院,被瓦片击倒的人惊叫声,清晰地传抵独院,在四周埋伏伺机而动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下面住在独院内的人,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最先现身拦阻的人,是一个灰袍中年老道。 “留步,阁下。”老道迎面堵在屋脊上,轻摇手中的拂尘,态度自负冷傲,说的话字字直撼耳膜:“能突破九幽三厉魄的封锁,阁下非常了不起,可以名列武林风云榜了。贫道玄玑子打发你,拉掉你的蒙面巾亮名号。” 夜行人占住屋脊的另一端,.轻灵迅捷神态从容。 “原来是九杀道人,幸会幸会。”夜行人叫出玄玑子的绰号,表示见多识广:“老道,不必问来历,在下不想与藩王府的把式打手为敌,不要转打发在下的坏念头。在下的事与诸位无关,互不干涉大家有好处,惹火了我,我可不在乎什么把式打手,什么王府护卫教头,概不卖帐,废了拉倒。”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九杀道人和九幽三厉魄,都是开封周王府的把式打手,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天下各地的藩王,都为了保持权威而阴养死士。 .这些人良萎不齐,大多数是神憎鬼厌的邪魔外道,外人称他们为把式、打手、食客、帮闲、教师爷……毫无尊敬的意思。 有些武林朋友,干脆称他们为刺客、杀手、走狗、或鹰犬。 不论何种称呼,都是受人卑视诅咒的代名词。 而一般百姓小民,更把这些人看成毒蛇猛兽,闻名变色,见面绕道而走。 开封的藩王称周王。 河南民丰物阜财源滚滚,所以肯花重金豢养刺客死士,确也招纳了不少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名宿,当然其中除了牛鬼蛇神之外,‘也有些有声望的才俊。 “既然知道贫道的身分,阁下仍敢逞强,哼/九杀道人阴森森地说,愤怒之情溢放言表:“想撒野?你知道这附近有贫道多少人?” ’“大概知道……” “别以为你闯得过九幽三厉魄那一关,就自以为了不起“老道,别罗罗嚷嚷吓人好不好?”夜行人也显得不耐烦,要冒火了:“废话少说,老道。在下不管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要求你们不干涉我的事。” “可恶!你的什么事?替商老匹夫助拳?少做清秋大梦。商老匹夫目下人手众多,已经有二十余个亡命徒替他撑腰,决不容许再有人助他……” “老道,在下再说一遍。”夜行人沉声说:“在下不是替五膜膨助拳的,而是要找他比拼剑术,看这位天下四大剑客之一,是否有真才实学,或者浪得虚名。现在r我可以下去了吗?” “去你娘的混蛋?你这孽障简直不知死活。”九杀道人厉声大骂:“贫道要一网打尽商老匹夫一群妖孽,你却妄想在这紧要关头,与商老匹夫比拼剑术,耽误贫道的大事,快滚?” “老道……” “贫道超度你……” 人影乍现,香风入鼻,一个白衣白裙的女人,出现在九杀道人身侧。 “仙长何必大动无名?”白衣女郎制止老道发威,声如银铃十分悦耳,显然年岁不大,年轻女人的嗓音当然悦耳动听:‘让我打发他下地狱,这种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用不着仙长超度他,仙长位高辈尊,打发这种人,是我这做晚辈的事。” “好,尽快打发他。”九杀道人举手一挥,显得颇为托大:“这里即将发动,须避免有人下去与老匹夫会合,速战速决,用你的家传崩云剑法一下子就解决他。” 夜行人眼神一动,崩云剑法四字有撼人心魄的威力。 黑道大豪萧湘,绰号称神剑天绝,老一辈的名剑客之一’所使用的崩云剑法,、号称剑道一绝,据说威猛绝伦,在江湖罕逢敌手。 神剑天绝虽说位高辈尊,其实年纪仅半百出头,但已经在江湖称霸数十年,声威远播,号令江湖。 白衣女郎应喏一声,神态幽雅地拔剑出鞘,拔杀人家伙的动作毫无火气,显得信心十足,似乎拔剑杀人或拼斗,是极平常的事。 夜行人哼了一声,也徐徐拔剑。 先前他面对威震江湖的九幽三厉魄,也没有拔剑的念头,反击从身后扑来的三个高手,也仅用瓦片袭击。 但这时面对一个年纪轻轻的白衣女郎,居然郑重其事地拔剑应付,可知在他的心目中,已将这位白衣女郎看成劲敌,不再大意。 面对一个会崩云剑术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能大意。 崩云剑法,任何一位当代名家,’也对这种剑法怀有强烈的戒心和敬意。 附近,到底潜伏有多少人? 如不先击溃强劲的对手,尔后将有大麻烦。 剑出鞘,立即杀气弥漫。 白衣女郎的剑,晶芒如电,是一把品质极高的宝剑,有利器在手,威力可增一倍。 夜行人的剑,可就相形见拙了,不但是一把廉价的、兵器店十两银子便可买到的剑,而且没开锋,是仅能唬人的兵刃,不可能用作杀人的家伙。 “阁下,我要进招了!“白衣女郎口气托大,信心十足:“我在所有的人中,武功剑术只算最不成气候的一个,但我相信一定可以有效地打发你,你不可能下去与商家的人会合,着!” 那一声冷叱:“着?”声出剑发,一道快速的电虹,以轰雷电掣的声势,陡然破空进射而出。 强烈的剑气随即进爆,有如天风降临惊心动魄,御剑的内劲浑厚得令人难以置信,力所及处,比高手名宿练成的剑气毫不逊色,造诣已完全超出常情之外。 像她这种年纪,即使天资秉赋再佳,也不可能练至这种境界,但她却证明自己的造诣超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白衣女郎剑势和剑气之凌厉,已具有一代高手的气势。 夜行人是行家中的行家,而且早怀戒心,对崩云剑法不敢掉以轻心,对方剑一出,他更为警觉。 同时,对方出手便是猛烈的杀着,激起他的反感,心念一转,剑一升潜劲发如山洪。 电虹射到,剑气彻骨。 夜行人冷哼一声,不起眼的剑升起、吐出,剑身就在这刹那间突然消失了。 不但白在女郎发现他的剑突然消失,旁观的九杀道人也看到剑身隐没。 速度到达某一种极限以上,。入的眼睛便失去功能了。 比方说:接近光速。 白衣女郎这一剑猛攻,确是志在必得,已将崩云剑法的精髓暴发无余,御剑的内力也用上了九成真劲,预计对方必定在剑尖前崩溃,剑气足以将对方的剑崩裂成碎屑,任由她的剑长驱直入,予取予求。 可是,她感到手上一震,内力被一股浑雄无匹的劲道逼散,回头反走。 另一道可怕的劲流,更从她的剑侧一涌而入。 她大吃一惊,尖叫一声,仓惶疾退。 劲流先一刹那及体r只感到右肋一震,手中剑似要脱手而飞,退势加剧。 再一声惊叫,她仰面滑倒在瓦面上。 九杀道人骇然惊呼,冲上拂尘猛挥。 夜行人并没有追击白衣女郎,一声冷比,重现的剑身斜挥,风雷乍发。 拂尘着剑粉碎,丝丝马尾被劲烈的剑气进裂爆断,如被是风所刮,向四方激射飞散了。 一声长笑,夜行人身形乍起乍落,两三闪便降落到下面空旷的院子里。 “不可妄动……”飞退的九杀道人厉叫:“小辈的剑有鬼从两侧屋脊冲出的五个黑影,闻声止步不敢跟踪追击夜行人。 入影纷现,院子四周的房屋瓦面,人数超过二十多个,人多势众。 九幽三厉魄也赶到了,占住东面的屋顶戒备。 没有人敢往下跳,为首的九杀道人显然不敢下令追杀。 一个灰衣女人,扶起了白衣女郎。 “怎样,受伤了?”灰衣女人关切地低声问。 “肋下中了一剑,伤不重。”白衣女郎手按住右肋,肋部衣裳出现血迹:“我……我好恨,一剑受创,而且……而且是我主攻,我……” “老天爷?可……可能吗?”灰衣女人骇然惊呼:“没有人能在你萧家的崩云剑法的全力一击下,反而击伤了你,即使是当代的天下第一剑客也无法办得到。” “事实是,我栽了。”白衣女郎沮丧地说。 “萧姑娘……” “请转告九杀仙长,我无能,不能再襄助你们,我走了“萧姑娘……” 白衣女郎一跃三丈,登上另一座屋顶,身形再闪,向西冉冉而逝,由此可知伤势并不严重。 院子空旷,天字黑沉沉,细雨零罪,四处灯火全无。 客院内无声无息,里面的旅客似乎全睡着了,屋顶发生打斗,旅客和店伙皆不加理会。 店东多臂熊,本来就与九杀道人这些暴客勾结,店东不出面,店伙怎敢出头管闲事? 夜行人站在院门外,剑仍在手中。 “玉膜峨商前辈,你如果不出来,在下可要闯进去了。”夜行人沉静地说,轻拂着不起眼的长剑:“我一个武林晚辈向你挑战,你躲在里面不出来,我如果闯进去,.日后会不会影响你的声誉?” 客院的客厅门紧闭,里面的人不加理睬。 屋上的九杀道人,感到十分迷惑。 “这小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道身侧一个中年人讶然低声问:“似乎,他真的不是商老匹夫的人,真是有意来向商老匹夫挑战的呢冲“贫道也大惑不解。”九杀道人道:“按常理,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何?” “双方人手众多,都在准备全力生死相搏i”九杀道人加以分析:“而他一个人,怎敢冒被双方袭击的凶险,来向商老匹夫挑战?他能得到什么?” “得到名和利。”中年人苦笑:“至少,他已经突破咱们的包围,显示了他的武功实力,不信你可以问问咱们的人,至少有一半的人对他深怀戒心。” “晤i这是农实。”九杀道人不得不同意。 “我敢打赌,假使咱们的人,万是倚仗人多势众,要他们一比一与这小子动手相博,敢逞英雄挺身而斗的人,保证没有几个。” “我饶不了他。”九杀道人咬牙切齿,恨恨地丢掉光秃秃的拂尘柄:“我要查出他的底细来,不活剥了他此恨难消,哼冲 说狠话是”间价。能否如愿又是另一回家。 老道心中雪亮,凭对方一剑就击毁了他的拂尘,这份胆气与功力,就不是他所能报复得了的。 院子里有了变化,客院的厅门悄然而开,镀出一个身材窃究的穿劲装女郎。 绿劲装夜间看是黑色的,黑色的人影显得膘脓而娇小。 “你不是周王府的走狗?”女郎沉声问,手中剑已升至出手的部位。 “不是。”夜行人也沉声答。 “你骗谁?” “在下谁也不骗。”夜行人声震夜空:“途经郑州,听说一代剑客玉膜鳞在此落脚,因此前来向一代名剑客就教,看商前辈是否浪得虚名……” “我不相信你的话。”女郎抢着说:“你分明是走狗,你们不敢群起而攻,承受不起混战的重大死伤,所以另施诡计,想诱出家父施展毒谋。” “哦?你是商前辈的女儿?” “不错,你又是谁?”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令尊只要胜得了在下的手中剑,他就是实至名归的名剑客,否则……” 屋上的九杀道人,一听出来的人,是商家的女儿,不由大喜过望。 声锐啸,信号发出了。 三个黑影沿惰口飘落,堵住了商姑娘的退路。 这瞬间,夜行人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击,剑抢先机攻出一招飞星逐月,无畏地攻向姑娘的上盘。 五膜瞬商士杰,当今天下四大剑客之一,起云谷锦绣山庄的庄主。锦绣山庄也是武林三庄之一,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 商庄主本身是剑术的大宗师,山庄中的朋友与子侄,个个都是武林高于,江湖朋友对这位一代名剑客十分推崇,颇负时誉。 锦绣山庄的三位守护高手,以守护神自居,所以外人称他们为三山神,都以剑术享誉江湖。 其实,他们都是商庄主的知交,聚居在起云谷,负责接待闯谷的人。 他们是绝剑黄隆、快剑江清、邪剑张字,剑术各有专精。 闯谷生事的人,必须闯过三山神的一关,能闯过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最近十年来,敢闯谷生事的人愈来愈少,都对三山神的剑术武功怀有戒心。 商姑娘剑上的造诣,与先前那位白衣女郎萧姑娘相差不远,内功修为似乎更为精纯些,御剑的劲道也显得深沉而不带火气… 她不知道身后有人飘落阻断退路,全神留意夜行人的举动,一声娇叱,她挥剑冲进,剑发狠招云封雾锁,硬封夜行人攻来的飞星逐月。 夜行人却看得真切,先一步看到飘落的三个人影。 “滚/他心中一急,手上加了三成劲。 “挣/一声暴震,商姑娘连人带剑被震得向侧飘,让开地盘,恰好避过身后三个人三把剑的聚击,危机间不容发,彻骨的剑气,令她感到彻体生寒。 这瞬间,她的目光追随着夜行人移动,勉强稳下身形,看到令她心寒的景象。 夜行人占了她原先站立的地方,闪烁的剑光与隐隐的风雷声令人心悸,快速的变化令她目眩。 “啪瞒啪/三声怪响,已经将剑攻出的三个人,似在同一瞬间,被夜行人的剑身所拍中。 “哎……呢……”三个人几乎同声惊叫,两个斜摔而出,另一个仰面便倒,立即昏质过去。 原来被剑脊拍中右耳门,这地方稍用劲便可将人打昏,甚至有将人打成白痴的可能,打破颅骨平常得很。 刹那问,三个人全倒了。 同一瞬间,四面八方人影急降,九杀道人首先领头向下跳,要先下手为强,把商姑娘弄到手再说。 只要先捉住玉麒麟的女儿,就可以逼玉麒麟就范,夜行人造成好机会,怎可轻易放过? 商姑娘大惊,不再理会夜行人,急急向院厅的门内抢去,退入室就可以倚仗地势,与入侵的人放手一挤。 黑暗的屋内敌明我暗,对付敌方众多人手,在室内决战,比在外面受人围攻有利多多。 这就是九杀道人不敢下令入室的原因所在,入室决战,必定受到潜伏强敌的袭击,将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成功的机会减少多多,智者不为。 假使夜行人不击倒堵住厅门口的三个人,商姑娘决难安全退入厅内。 她刚跃近门口,屋顶第二批飘落的人,已光临门口,也有三个身法轻灵的高手淬然的下降。 “混蛋!想趁火打劫?”夜行人叱声似沉雷,左手一挥,暗藏的一串制钱飞出三枚。 “哎……”半空中传出惊叫声,飘落的三个人如中雷殖,丢掉剑身躯蛤缩,石头般的往下掉。 商姑娘身形急射,进入黑暗的客厅。 门后隐伏着两个人,火速掩门。 但来不及了,夜行人已先一刹那到达。 “你走不了i”夜行人大叫,向下一挫,突然形影俱消,贴地越门限进入厅内,厅门砰然闭上了。 九杀道人也到了,已别无选择,与三名同伴奋勇前冲,在砰然大震中,两扇厅门轰然倒坍。 人潮涌入黑暗的客厅,展开猛烈的攻击。 黑暗中,射出一串制钱,把后续涌入的七个人,一一击倒在门口,狂叫声震耳欲聋。 院后同时出现两个花子,低而沉的嗓音直撼门内。 “死守无益,快从这一面脱身。”贴在后门的老花子急叫:“这一面埋伏已清,快! 快!快!” 后门大开,人群涌出。 商姑娘熟悉屋内的地势,她一面急走一面留意身后,本能地感觉出身后有人紧跟不舍,还以为夜行人跟来了,黑暗中不辨形影,反正跟来的人必定是那位神秘的夜行人,不假思索地悄然回身,一剑猛挥。 糟了,一剑落空,却感到左肋一震,有异物以高速入体,护体神功挡不住可破内家气功的暗器,浑身一震,她知道自己受伤了。” 手一软,剑气及体。 “我完了!”她想,手已不听指挥,无法运剑封架了,只有等待利剑贯体。 干钩一发问,她感到剑气乍敛,接着传出一声厉叫,有人砰然倒地。 她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突然传出她熟悉的声息。 “从后门退:女儿。”是她老爹的声音:“疯丐师徒在后门接应,快撤!” “爹……”她吃力地叫,感到有点支撑不住。 “快?为父接应其他的人撤出。” 她银牙一咬,强忍痛楚向屋后撤走,居然能暂时忘却肋下的锥心奇痛,脚下有了力道。 屋内,叱喝声此起彼落,不时传出兵刃交击声,人人都在黑暗中为生命作孤注一掷,。 十余个人,先后从后门撤走。 两个花子是最后撤走的,撤走的方向果然不见拦截—— 网际巡航扫校 第 二 章 为虎作伥 郑州中州老店的惨案,在江湖轰传。 中州老店留下四具尸体,两具是锦绣山庄的子弟,另两具是商庄主的朋友。 九杀道人的一方,抬走了七具死尸,伤的人是死亡数的三倍,伤的人中,有大半是被一种罕见的钱形脆片所击伤的。 付出的代价十分重大,而重要的主要人物一个也没留住。 这种钱形的脆铜片,是夜行人所使用的怪暗器,外形似金钱镖,击入人体便自行碎裂,痛彻心脾,被击中的人必定支撑不住失去活动能力,极为霸道。 江湖道上,从没听说有人使用这种怪暗器。 开封的周王府,派出大量秘探死士,通缉这个神秘的夜行人,秘探在天下各地奔忙,志在必得。 每一个龙子龙孙,皆各自阴养死士,各怀异心,对相邻同宗兄弟或叔伯也不卖账,各自因守藩地的势力范围,以免大权旁落。 因此,河南府的伊王禁止周王的人入境。 锦绣山庄的人,已经早就远走高飞了。 三月后,西岳华山。 仙人掌,也就是华山五峰的东峰。 东峰南面的山坡下,依山带溪建了两座茅棚。 这种茅棚,是参岳的修真人士,自行建筑作为苦修的居所。 山区中有许多这种茅棚,苫修人士在这里饥餐松实,渴饮由泉,与世元争,是与天地一体的好地方。 站在茅棚前向北望,可以看到毫立在云山烟雨问的奕棋亭,据说,那就是宋太祖与陈持老祖下棋,输掉华山的地方。 茅棚后进是丹房,设有鼎炉,药物满室,另一边则是静室兼练功房,但除了一把剑之外,并无其他练功器械,一看便知是玄门丹士练功的地方。 这里就是西岳丹士的隐居处,西岳丹士也就是早年宇内称尊的邪道至尊,人见人伯的九州孤客欧阳不方。 二十年前,九州孤客突然绝迹江湖,令江湖道上的正邪人士大感惊疑,也欢呼雀跃额手称庆。 九州孤客在江湖称尊,整整半甲子,可伯的剑术武林无出其右,老一辈的高手名宿,见识过他称之为天遁剑术的人,迄今仍感恶梦连连。 天遁剑术,据说是八仙之一,吕仙吕纯阳飞升之后,遗世的除妖荡魔至宝。 至于九州孤客的天遁剑法,到底是不是吕祖的遗宝,就无人得悉了,反正吕洞宾又不在世间,没有人可以进一步求证是真是假。 三十年是一世,说九州孤客是一世之雄,不算夸大,他确是实至名归,栽在他手中的正邪人士甚多,还没听说过谁曾经击败过这位邪道至尊。 年近毫重的西岳丹士,性情依然火暴。 当年他以九州孤客名号扬威江湖,被人称为邪道至尊,就是因为他性情火暴,感情用事,而被人称之为邪魔外道。 “你这小混蛋可恶!”穿了一身白博袍,须眉皆白的老丹士,拍着蒲团旁的地面大发雷霆:“是谁教你使用那种恶毒暗器的?进入人体爆裂成碎片,整得人生死两难,你……你真替师门增光啊:为师一生闯过无数剑海刀山,却从来没使用暗器伤人,哼!” 坐在下首蒲团的年轻小伙子丘星河,手长脚长剑眉星目,脸上挂着狡默的笑容,近乎嬉皮笑脸。 他大概早就摸清乃师的性情脾气,一点也不介意这种雷霆般的责难。 “师父明鉴。”小伙子嘻皮笑脸,也一脸委屈相:“周王府的把式、打手、教师爷,来了一大群,比蚂蚁还要多,蚁多咬死象,讨厌得很。徒儿积修外功期间,三年来遵守戒律不开杀戒,不用暗器怎能打发那么多高手名宿?痛死他们活该?” “你还没招谁教你使用暗器,哼?” “有一次,徒儿在一处铸私钱的场所,看到那些成份差的私钱,一百文钱一捏便成粉屑,因此心中一动,便自行参研用脆铜做暗器,以应付群殴的手法。久而久之,热能生巧,已可任意控制脆铜的爆裂程度,用来惩戒讨厌的入十分管用,所以,是徒儿自行参研的。” “你大闹郑州的消息,两个月前就传到西安的秦王府,秦府的把式打手,也同仇敌汽要找你。”老丹士气消了一半,认为他分辩的理由充分:“你给我牢牢地记住:其一,不可用暗器杀人。” “徒儿谨记在心。”丘星河心中暗笑,语气却是恭敬的:“徒儿不用来杀人,只要他们痛得死去活来,要杀就用手脚,用剑。” “其二,你自几惹的祸,自己去顶,去挨,不要回来求为师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徒儿那敢让这些琐事,来打扰师父的清修?” “那就好,你来求也没有用。你这次来,准备耽多久?”老丹士气全消了。 “家父说,三年积修外功,已功成圆满,好在没闹出重大事故……” “没闹出大事故?你惹火了朝廷的藩王,可以说仇人满天下,这还不算大事故?” “师父,那些土鸡瓦狗,师父也害怕?” “胡说八道!” “他们有根有底,应该是他们伯我。”丘星河正经八百,也意气飞扬信心十足:“惹火了我,我要他们一天到晚做恶梦。积修外功期间,徒儿不愿造杀孽,见过不少风浪,深深感到二个忍字的确难熬,真的有如心头压了一把刀。今后,这些人最好识相些冲“你要造反?” “不,那多没意思/丘星河回复,嬉皮笑脸的神情:“师父早年以九州孤客名号行道,迄今声威犹在,那不会是用忍字功夫所获致的成就吧?忍是忍不出什么好结果来的,i任人宰割的德性,并无益于世道人心。” “狗屁/老丹士又冒火了:“你用手中剑发挥忍无可忍,决不会有益世道人心。哼?简直离经叛道?” “师父,天下汹汹,弱肉强食,用孔圣人的经书行道,已经无用武之地,过时啦i师父不否认,法场上刽子手的鬼头刀,依然有益世道人心的力量吧?” “你这小子比为师当年更狂妄/老丹士不住摇头:“你如果真狂妄滥杀,我要剥你的皮,哼?” “徒儿……” “好了好了,为师懒得管你的事,也管不了你。”老丹士泄气地说:“等你到了我这种年纪,想提剑杀人也力不从心,也毫无兴趣了。准备逗留多久?” “徒儿打算陪师父至岁妙,回家过完年再邀游天下。” “也好,正好陪我练丹。过两天,“至此白山采药。” “徒儿陪师父走一趟,有事弟子服其劳……” “你少给我贫嘴。”老丹士笑骂道:“服其劳的鬼心眼,以为我不知道呀?” “徒儿……” “内丹仍差火候,对不对?不劳,能有成就吗?” “徒儿差劲,师父也不光彩呀?” “去你的!今后,你最好少给我丢人现眼?” 颖州。 豫皖交界的大埠; 年关岁尾,太雪兆丰年,天候恶劣,阿气成冰,在对于浪迹天涯急于返家度岁的旅客来说,这种天气真令人气结,苫不堪言。 可是,就有一批不畏旅途风雪的人,冒着风雪浩浩荡荡进入府城,没有任何人畏惧风雪,每个人皆穿袭着锦神气万分。 一个个都像是贵官大员,当然也像是暴发户,因为摆出的气势就明显地令人觉得粗俗不堪。 同时,他们佩在身上的刀剑,令普通旅客心惊胆跳,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数,最好像避瘟神般远避为上,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人分两批,总数四十出头,男女道俗俱全,其中甚至有一僧一尼,乱七八糟。 第一批领队落店的人,赫然是九杀道人玄玑子。 第二批到达的人中,有九幽三厉魄两男一女凶魔,他们那阴冷狞恶的面貌,令店伙心惊胆跳,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怠慢这些凶神恶煞。 府城最有名气,规模最大的客店,在大西门内的南街,提起阜阳老店,这条路上的旅客大都耳熟能详,知名度远及凤阳、南京,有口皆碑。 规规矩矩的客店,不敢过问暴客的事,两批旅客住入,明显的是同伙,因此特地替他们安排了一座独院,以免与其他的旅客发生冲突。 怕事,偏偏就有容发生。 第二批人二十余名男女,正由店伙领向独院。 前面过道末端,施施然来了一位丰神绝世,穿了狐裘的书生,身后跟着一位书悔与一位健壮的随从,昂首阔步迎面而来。 走廊宽仅四尺,那容得下第三个人对进? 书生对迎面而来的大群男女留了心,剑眉微挑,毫无让至一旁的意思,从中间昂然直闯了去。 领路的两名店伙,肩上扛了旅客的几个行囊,一看书生不让路,心知不妙。““客官,公子爷。”一名店伙用近乎哀求的嗓音说:“对不起,借光,借光。” 书生哼了一声,站住了,当路而立,有如临风玉树,气概风标蛮像一回事。 有身分的人,对方必须卑谦地让路。公子爷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有特殊的身分,应该受到尊敬,走在街上,平民百姓就得让路。 “滚到一边去,哼冲书生冒火地叱喝,说的话千点也不斯文。 两店伙的身后,恰好是九幽三厉魄的女魄。 走路是男先女后,女人的地位低人一等,而三厉魄的女魄居然走在两男魄的前面,可知她的地位要比两男魄高。 绰号难听的厉魄,岂是善男信女? “该死的东西/女厉魄怒火上冲,开口骂人而且抢前两步:“老身要你生死两难,你……” “老大娘,我又怎么啦?”书生也虎目睁圆,气势更为汹汹:“要我生死两难,证明给我看,不要虚声恫吓,光说不练唬人。我无情秀士虽然出道没几天,多少曾经历过不少大风浪,你唬不倒我的,我等你。” dqd9逼人,女魄怎受得了? “出道没几天,那就让你回老家。”女魄神功默运,冷厉地向前接近。一手拨开挡路不知所措的店伙,那神情像要吃人:“免得闯出灭门大祸,连累你老爹老娘,老身早些送你上路。” “哈哈,老虔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书生狂放地说,暗地里也神功默运:“九华山庄梁家,庄门经常大开,家父家母随时欢迎上门送死的人,我无侍秀士同样能手托日月脚踏乾坤,滚你的?” 九华山庄四字,令所有的人脸上变色。 武林三庄之一,庄主雷电神剑跺下脚天动地摇。 女魄一怔之下,无涛秀士已先下手为强,马步半挫,无畏地一掌虚空拍出。 相距文余,无情秀士那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谁也不会相信他能用掌伤害丈余之外的人。 真气内劲如想发于体外,须下二十年苫功;想伤人于八尺外,又得痛下苦功十年。 有些人苦练了一甲子岁月,能练至真气在体内任意所至,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想发于体外伤人,免谈? 女魄可不认为无俦秀士唬人玩花招,九华山庄四字已让她提高了警觉。 一声厉叱,她也一掌迎出硬接。 砰然一声气爆,热流阴风呼啸着激射四散。 无俦秀士挫退半步,哼了一声。 女魄吃足了苦头,倒撞而回。 年纪最大的相貌狞恶的男魄,及时扶住了女魄。 “烈火神功所御的大天龙掌,这小辈确是九华梁家的人。.”男魄是行家,语气隐现不安:“大天龙掌并非字内无双绝学,我要和他见个真章?” “你配?”无俦秀士得理不饶人,狂傲面目令人反感:“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九幽三厉魄,江湖的一流高于,如此而已,你上。” 男魄身后踱出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穿了乌云豹裘,脸上挂着奸笑,及时拉住了盛怒的男魄。 “小兄弟,你很了不起。”中年人上前阴笑,语气软中带硬:“也许你九华梁家的盖世奇学,的确可以威震天下,所以你比一流高手高强,是特等的高手。” “你不服气?” “岂敢岂敢,只是…;.” “只是什么?” “小兄弟,武功即使冠盖天下,也不能永保自身的安全,甚至反而比别人死得更快更早。” “阁下……” “在下的意思,我不和你较量武功。” “那你。.。” “在下姓卜,卜卦的卜,绰号叫天毒星君。”中年人拍拍手表示手上无物:“我的毒不登大雅之堂,但仍想用毒陪你玩玩。” 无情秀士一怔,脸色渐变。 “天毒星君,你的手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胡乱挥动了。”无侍秀士身后的随从冷冷地说。 “咦?你……”天毒星君也脸色一变。 “我是为你好。”随从说:“你的手一动,一定死,而且死得很快。” “你是……” “你该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我很少离开九华山庄。” “哦!你是罗远,九华双卫之一。”天毒星君脸上有惊容,胆怯的神情相当明显。 “对,干手天君罗远。”随从淡淡的一笑:“五丈之内,我的手一动,你一定死?” “哼!你。.。.” “你不要哼,你刚才拍手时,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侥幸。”干手天君语气转厉:“其实,永春贤侄并不在乎你的毒,他对毒物涉猎颇广。而且,另一卫百毒无常常方,目下在上房洗漱,你阁下的奇毒,比常老哥高明多少?” “好,算咱们栽了/天毒星君卜灵均不得不示弱,承认自己不如人:“山不转路转,咱们后会有期。干手天君,请记住,今天的事,挑衅的人,是贵庄的这位无情秀士,一切后果由贵方负责。” “你吓唬在下吗?”无涛秀士厉声问。 “无所谓吓唬,l某只是提醒你。” “哼:阁下……” “咱们另有一批先到的人,领队的人是九杀道人玄玑子。也许九杀道人算不了什么,他也奈何不了你的九华山庄,但另一些人,可没将九华山庄当一回事。”天毒星君口气逐渐转硬:“我天毒星君也不是省油灯,更不是能打掉门牙和血吞的人,咱们走着瞧?” “九杀天师?”干手天君吃了一惊:“开封周王府的把式头头?” “不错,咱们这些人,都是周王府的教师爷。”天毒星君毫不脸红地说:“要说周王殿下奈何不了你九华山庄,你一定疯了,要不就是大白痴。周王殿下伸一个指头,九华山庄将会在人间消失,你不信是不是?” 双方各在嘴皮子上逞能,僵住了无法下台,双方都有所顾忌,进退两难。 “真有那么一天到来,天下英雄大会开封为期不远。”干手天君不愿输气示弱:“周王府不是金城汤池,高手刺客将入无人之境,首先倒循遭殃的人,毫无疑问将是你们这些把式打手,你们将在世间寸步难行,不死不休。阁下,你最好识相些。” 天毒星君冷笑道:“别吹牛了,阁下。贵庄在武林三庄中排名居末,凭责庄主雷电神剑的声望,妄想号召天下群雄大会开封,不育痴人说梦。天下英雄又有几个肯不顾身家性命的?他们愿意替贵庄造反谋逆?你算了吧?咱们后会有期?”二十余位男女皆怒目相向,恨恨地绕侧走了。 无俦秀士仍想发作,却被干手天君用眼色阻止了。 “贤侄,不可鲁莽。”三厉魄一群人走后,干手天君低声说:“贤侄如想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再振九华山庄的声威,不可迫不及待向强权挑战,那不会有好处的。必须等声威壮大之后,以强者的面目君临江湖,那时,那些强权就撼动不了你,你却可以利用他们增加你的声威了,切记小不可则乱大谋的古训。” “小侄聆教了。”无俦秀士总算听得进逆耳忠言,而且机警聪明:“小侄认为,不必等声威壮大之后,就可以利用他们壮大自己,梁家的既有声望本来就够壮大,不是吗?” “贤侄好自为之。” “罗叔请放心,不会再蹈覆辙了。” 一念之差,掀起了血雨腥风,带来了武林大风暴,名利二字害人不浅。 九华山庄排名武林三庄的榜尾,这与梁庄主雷电神剑的为人处世方法有关。 这位梁庄主性情刚愎火暴,自负傲世,武断是非,剑下无敌,妄自尊大,人见人伯,声威够矣! 但声望却每况愈下,令人害伯,却无法获得江湖朋友的尊敬。 梁庄主一直以名列三庄之末为耻,耿耿于心,无时不以提升至三庄之首为念,一直就在建立声威上努力,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目下年近花甲,精力已不复当年,要想登上三庄之首,这辈子恐难如愿以偿了。 因此,他寄望在下一代子侄身上,这位长子无涛秀士,就是他的希望所寄。 因此,他把倚为长城的九华双卫,派出陪伴儿子在江湖闯荡,扬名立万,希望儿子在近期内,创出一番局面来,替九华山庄增威添光彩,以完成使九华山庄成为武林三庄之首的宿愿。 他却不知道,他的儿子志大才琉,聪明过度,不走正道而走旁门。 人算虎,虎亦算人,各展神通,各有打算。 名利当头,当仁不让。 世间有许多的聪明人,都为了当头的名利而计算他人,甚至丧心病狂,亦在所不惜。 独立的客院里,周王府的把式打手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策定了计算人的阴谋诡计。 不意的小小冲突,引起了血腥大风暴,也许是天意劫数吧?反正在数者难逃。 无侍秀士住在第三进的东院上房,随行的山庄子弟和朋友,共有十六名之多。 九华双卫则另带有两名仆从,其实是他俩的徒弟。 二十个老少,包下了这座东客院,形成一个实力雄厚的集团,打起九华山庄的旗号招牌,敢招惹他们的人真没有几个。 晚膳后,店伙前来呈送拜帖。 九华双卫名义上是长辈,但真正作主的人是无侍秀士,所以接拜帖的人非他莫属,虽则拜帖上同列了九华双卫的大名。 拜帖的具名是陈驹,按例不写绰号。 九华山庄声威显赫,梁庄主交游广阔,江湖见闻广博,消息灵通。 干手天君一看陈驹的具名,便脸色一变。 妙笔生花陈驹,江湖上的一代魔字号头头,一支魁星笔罕逢敌手,正道人士恨之切骨的凶魔,位高辈尊,居然向一个出道不久的九华山庄少庄主递拜帖。 干手天君大感困惑,无涛秀士却兴奋得心花怒放,这表示他在高手前辈的心目中,已有相当份量。 无铸秀士亲率几位亲信,在客院的厅门外迎进,其中有九华双卫。 论声望辈份,九华双卫比妙笔生花,仍然差了一分两分份量,只有梁庄主才够资格,与这位一代凶魔平起平坐,无情秀土则差得太远了。 可是,无涛秀士身怀绝技,妄自尊大,一点也不在乎妙笔生花的威望,只冲对方是前辈份上,保持三五分尊敬而已。 来的不止一个妙笔生花,后面跟来了九杀道人。 双方见面客套一番,主人无情秀士肃客入厅,少不了又是一番客套,礼不可失。 喝了半杯茶,双目如鹰革般锐利,发已灰白,颊上无肉的妙笔生花,干咳了一声,放下茶杯再哈哈一笑,这才正式打交道说明来意。 “梁少庄主,不久之前,敝属下九幽三厉魄与天毒星君,一时鲁莽开罪了少庄主,老朽为此专程前来陪礼,少庄主务请海涵。”妙笔生花不但话说得客气,而且态度表现得更为诚恳:“人一多,难免火气大仗势欺人,好在没发生难以收拾的事故,希望说开了不再放在心上,请少庄主接受老朽道歉的诚意。” “陈老前辈言重了,晚辈不敢当。”在一代凶魔面前,无侍秀士也保持良好的风度: “其实晚辈也有不是,事先并不知道贵属的身分,因此一言不合,惹起这次风波,劳驾前辈枉顾,晚辈不但深感荣幸,也感到惭愧,希望大家今后交个朋友,免伤和气,幸甚幸甚。” 既然绰号称秀士,这番客气话果然带有文味,而且不亢不卑,颇为得体。 “少庄主大量,老朽感激。”妙笔生花立即转变话题:“少庄主这次出山行道,对神剑天绝的消息可有耳闻?” 无情秀士眼神一变,心中冷笑。 对有关黑道大豪神剑天绝萧湘的动静,九华山庄比任何人都关切。 无涛秀士自钥是武林世家子弟,更以正道人士自居,对一个黑道大豪的动静,岂能掉以轻心。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老爹绰号称雷电神创,而萧湘这位黑道大豪,却称神剑天绝,岂不是有意诅咒他老爹被天所绝吗? 所以他憎恨神剑天绝,是有充分理由的,难怪他眼神骤变。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神剑天绝的实力空前庞大,统率大河两岸的黑道群豪,人才济济,号称江湖之王,更是天下名剑客之一。 九华山庄的实力与神剑天绝相比较,有如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能比。 “晚辈不过问黑道人士的事。”无情秀士保持风度,至少在外表上得保持尊严:“今年初夏,听说他吞并了山东之豪,神力天王傅如海的地盘,接收了黑道各行业,神力天王跑到京都打天下去了。” “老朽指另一件事。” “前辈所指何事?” “老朽在周王府,受聘为客卿已有三年岁月,专门负责替周王殿下罗致人才,维持地方治安,捕拿图谋不轨的奸先。”妙笔生花说出自己的身分,有条不紊:“神剑天绝的势力范围,涵盖了开封大河南北岸。他很守规矩,不敢横行以身试法,与咱们的人取得协议与谅解,不但不在附近地面横行不法,甚至派遣亲信!协助咱们办事。今年初秋,他甚至派遣他的爱女萧明慧,协助玄玑子道长办事,盛情可感。” “哦?晚辈听说过这件事。”无涛秀士表示自己见闻广博:“初夏期间,你们曾派人前往潜山起云谷,促请锦绣山庄商庄主投效贵府。岂知商庄主不识抬举,不但一口拒绝,甚且伙同一群亡命,秘密前往河南活动,被你们查出他的行踪,在郑州大举兴师问罪,被他乘乱逃掉了。这次前辈带了众多高于途经此地,是为了起云谷吗?” “目前还没有对付起云谷的打算,犯不着劳师动众。少庄主,俗语说: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衬;九华山庄固然是武林共尊的胜境,但江湖声望毕竟稍嫌不足,何不另找奥援,以便字内称尊?” “哦?前辈的意思……” “周王殿下遥相奥援,结果如何?”妙笔生花撒下钓饵:“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威震天下指日可待,少庄主,机会不可错过。” 无涛秀士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他正打算利用这些人壮大自己呢i对方主动邀请,他正求之不得,有了门路,他心花怒放。 只是,仓促间不便贸然答应。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他以退为进,预留退步:“要敝山庄投效,晚辈作不了主,据晚辈所知,神剑天绝并没表明投效周王府。” “对,仅暗中表明态度。贵山庄也不必公然表明态度,同样可以采暗中合作方式进行,不受王府节制,在外办事也方便些。” “晚辈当慎重考虑前辈的建议,以后再商量好不好?” “好,这毕竟是重要的决定,不宜仓卒行事,老朽会派人与令尊商谈。少庄主既然知道郑州的事故,但不知对那位趁机向商庄主挑战,误了咱们大事的神秘夜行人,可有一些线索?” “所有的江湖人士,不论各门各道的朋友,都在探听这个人的底细,本庄的人也不例外。”无俦秀士剑眉深锁,似在思索:“迄今将近半载,居然无人得悉这人的来历底细,晚辈深感怀疑。” “少庄主有何怀疑?” “玄玑仙长那天晚上,可能看错了人。夜黑如墨,细雨霏霏,看错人是可能的事,可能世间根本没有这个人。”无涛秀士这番话,有刺伤人的利刺。 “你是指贫道捏造出这么一个人,来灭自己的威风?”九杀道人不悦地说:“或者推卸责任,捏造出这么一个,a、来掩饰贫道的无能?” “仙长请不要误会……” “算了算了,过去了的事,不必再提。”妙笔生花阻止九杀道人冒火:“老朽带人前来途经额州,就为了此人而来。” “哦?前辈有线索了?” “不错,已经证实此人的真正身份。” “谁?” “隐身霍丘县西湖的满天花雨胡彪,前京都振远漂局的名漂头。”妙笔生花用肯定的语气说:“他的金钱漂出神入化,剑术出类拔萃,是他,没错。” “但……你们说,那位神秘高手是年轻人……” “黑夜中视度不良,中年人化装为年轻人,轻而易举,任何人都可以办得到。” “哦!有此可能。”无情秀士点头同意:“那……前辈打算“明天可以赶到霍丘县。” “哦?有必要带这许多人马?满天花雨只是一个浪得虚名,并不怎么出色的小人物。” “少庄主料错了,他不但是名漂师,而且正准备开山立门,早已调教出不少高手门徒,老朽带了这许多人前往,是否能制住他还大成问题呢?” “晚辈认为……” “如果少庄主不信,何不一同前往旁观?”妙笔生花用上了激将法:“如果老朽所料不差,少庄主的霹雷剑术,是否能胜得了他那晚所使用、神乎其神的怪异剑法,者朽深感怀疑。” “好,晚辈愿随前辈前往见识见识。v无涛秀士心中暗恼,上当了。 “者朽无比欢迎。”妙笔生花故意平淡地说:“也许者朽的人对付得了他,少庄主只需作壁上观,便知这人的造诣了。夜已深,老朽告辞,明日咱们一同启程,不知少庄主意下如何?” “好,明日一同动身启程。”无传秀士爽快地应允。 妙笔生花心中暗笑,客气地告辞—— 网际巡航扫校 第 三 章 杀人屠家 霍丘城西郊的西湖,其实是淤塞了的丰河形成的大湖,环湖数十里村落星布,是隐居的好地方。 当地的土著极少与外界往来,外界声色犬马消息,也难以传入,地不当要道,极少有外地人光临。 这天近午时分,三艘轻舟靠上了湖北岸的芦花湾。 这里距县城已在二十里外,是一处鲜鱼产量最丰的沼泽区,湾底的小村只有二十余户人家,人丁不满百。 三艘轻舟,却载来了五十余名穷凶恶极的外地男女,片到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占据了村中各处要道,严禁村民外出走动,真像一群订家劫舍的强盗,来势汹汹令村民胆落。 村南的一座大院,成为包围的中心。 四周高大的院墙上,二十余名朴实的村民拥刀挟枪严加防守,以为来了强盗,不得不奋起自卫,应变的能力颇为周密。 妙笔生花与九杀道人,借五位同伴出现在院门外的广场。 无情秀士也带了九华双卫,以及两名也扮成随从的手下,在一旁摆出袖手旁观姿态,用意令人莫测高深,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那一方的人。 “满天花雨姓胡的,出来吧/九杀道人沉声高叫:“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不希望咱们打进去吧?老相好不远千里而来回报,你能不出来交代明白吗?” 院门不久便打开了,出来一个黑凛凛中年壮汉,带了四名子弟,佩了剑昂然而出。 “恕在下眼拙,诸位高名上姓?咱们认识吗?在下就是匪号称满天花雨的胡彪,京都振远镊局,过了气的镊师。”壮汉显然大感惊讶,也显然不认识这些打上门来的不速之客: “诸位声势汹汹光临寒舍,但不知有何见教?尚请明示。” 九杀道人厉声道:“姓胡的,不必反穿皮袄装样(羊)了。七月天郑州的中州老店事发了,你那天晚上抖足了威风,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贫道的二十位同伴,全伤在你的可怕的金钱镜上,让玉膨鳞商老匹夫趁乱脱逃,这笔债必须偿还,赖不掉的,是吗y“原来你就是九杀道人玄玑子,郑州的事故早已传遍江湖“你当然知道,因为那位化了装易了容的夜行人,就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孽障,你以为能逃得过贫道的追查吗?即使你上了天入了地,贫道也会将你拉下掘出。贫道要带你回开封处置,你最好乖乖随贫道动身,以免连累这些无辜的村民。” “简直胡说八道冲满天花雨暴躁地怒叫:“我不知道你为何指证在下是那位夜行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孽障住口?” “在下有权申辩。”满天花雨大声抗议:“七月天,在下至南京访友,八月初才动身返家,在河南绝对找不到我满天花雨的鬼魂……” “玄玑子道长,你有兴趣让这毫无担当的匹夫,在这里胡说八道,耽误正事吗?”不远处的妙笔生花沉声叫:“赶快拿下他,以免夜长梦多,动手?”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那有闲工夫与对方论是非? 无法无天的人,就是这副嘴脸。 九杀道人哼了一声,拂尘一挥,身形乍动,疯虎似的向满天花雨扑去。 如果满天花雨真是那位夜行人,九杀道人天胆也不敢仍然使用拂尘主动抢攻。 那天晚上夜行人仅一剑轻点,便毁了九杀道人已注入真力的拂尘,双方的功力与技巧,相差太远了。 而现在,九杀道人竟然勇气十足地抢攻。 无情秀士显然对郑州事故详情,并无深入的了解,居然没感到可疑,以为名列宁内凶魔的九杀道人奋勇出手枪攻,是极为正常理所当然的事。 满天花雨胡彪是大名鼎鼎的镍师,武功出类拔萃,要不,何需出动大批的高手前来对付他? 九杀道人目无余子地进击,立即引发这位名漂师的怒火。 “可恶/满天花雨怒骂,身形左闪,左手一扬,一枚金钱漂悄然破空金钱傈体积小,发射的指劲强烈,钱出几乎难以看到形影,仅可听到轻微而又尖锐的高速破风声,听到声音,可能镖已入体了。 一个镖师,可能遭遇大批毛贼围攻劫镖,所以必须能使用镖漂枪、钢镖、或其他大量使用的暗器,以应付蜂涌而来的毛贼,所以称为“镖”师。 因此一般说来,善用暗器是镊师的基本武技。 满天花雨的金钱镖,真具有令匪徒们丧胆的威力,三五十个毛贼劫镖,冲近之前,很可能有一半伤在他的镣下。 近身之后,激斗中他的镖依然具有可怕的威力,因此享誉江湖,走镖二十余年,从没丢过任何一笔红货。 近身相搏,他的剑术也威力十足,威猛狂野,以强攻硬抢敢斗敢拼享誉江湖,因此不论剑术或暗器,他都具有宗师级的崇高地位。 九杀道人在他眼中,毫无威胁可言,用不着拔剑,用金钱漂足以打发这个一代凶魔。 九杀道人有备而来,早已摸清他的底细,抢攻只是虚张声势,诱使他使用金钱镖才是目的所在。 他的手一动,九杀道人已先一刹那收招急闪,移向早就计算好的方位,金钱镖以一发之差,掠臂侧而过。 “奉还/九杀道人沉叱,左手一挥,发出一把挟藏在掌心内的六寸飞刀,幻化为一道圆形虹影,以令人惊骇的速度飞旋而出。 飞刀的射向,封锁满天花雨的移动方位,用意不在伤人。 这种大型暗器,根本不可能伤害一个暗器名家,用来封锁对方的移动方位,却颇具效力。 满天花雨果然上当了,再次移位左手再扬。 这一次,共发射了三枚金钱漂。 “厉害畔九杀道人怪叫,侧射两丈外,险之又险地用拂尘击落最近身的一枚金钱漂。 另两枚破空飞射.向远在四丈外的无涛秀士几个人飞去,威力在四丈外,依然强劲无比。 九杀道人计算得十分正确,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必定射出这三枚威力惊人的金钱漂。 一声怒喝,无情秀士大袖一挥,裹住了迎面飞来的一枚金钱漂,飞跃而进。 剑术无情,所以绰号称无涛。 这位秀士被金钱漂激发了无名孽火,认为是满天花雨有意计算他,怒啸声中半途撤剑,猛扑四丈外的满天花雨。 两个起落便近身了,剑上风雷骤发,九华梁家威震武林的霹雷剑术出手,以雷霍万钧的声势,强攻猛压手下绝情。 诡计得逞的九杀道人,也从侧方切入,拂交左手,右手拔剑配合无涛秀士进击。 满天花雨不在乎九杀道人,但一听无情秀士发剑时的异鸣,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来人是何来路。 他心中一凛,大喝一声,洒出一把金钱镊,侧射三丈,及时摆脱了双剑合击的聚力中心点。 “住手/满天花雨闪避时沉喝:“九华梁家子弟,为何做恶贼的爪牙……呢……”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九杀道人与无侍秀士身上,忽略了一旁虎视耽耽的妙笔生花几个人。 妙笔生花右侧的中年人,悄然发出一道电芒,无情地贯入身形尚未落实的满天花雨有肋,击破护体神功的异声清晰可闻,劲道之猛烈,无以伦比。 无情秀士并没留意那道电芒,电芒的速度太快了。 满天花雨身形落实,想稳下马步已力不从心,双脚一挫,手中剑不受控制向下沉落。 无情秀士跟踪扑到,剑挟风雷君临,咳一声怪响,锋尖贯入满天花雨的胸口,直透背部三寸。 这瞬间,九华双卫的干手天君,飞掠而出。 “少庄主不可……”干手天君狂叫,要阻止无情秀士下毒手。 一切都嫌晚了,无涛秀士的剑已贯入人体。 同一瞬间,妙笔生花发出进攻的暗号。 呐喊声四起,埋伏的人奋勇飞越院墙杀人,胡家成了血肉屠场。 “罢了/干手天君失声长叹,对少主人贸然下毒手的举动不以为然,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能深深叹息,认命。” 以他双卫的身分,当然不便责备主人不对,彪他这种人对是非的观念和看法,与邪魔外道并无多少差异,不会为了主人杀了一个无辜,而感到自咎或惭愧。 所以,他曾经鼓励无情秀士,与强权接近,利用强权的力量壮大自己的声势。 周王府的把式打手,就是无可匹敌的强权。 是他,鼓励主子与强权结合互相利用的。 帮助强权杀死一个小有声誉的漂师,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事故已经发生,他不得不承认少庄主有权采取行动的事实。 不久,两艘船急急驶离。 芦花湾胡家,却除了尸体不见活人。 村民都吓坏了,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探视,凶手们走了许久,村民仍不敢外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祸事。 胡家死寂,血腥刺鼻。 三个俏丽的女郎,出现在院门内大院子的尸堆中,脸色因痛苦者扭曲,强忍酸楚和激愤,’深入宅内寻觅,找寻是否还有活的人。 内院里也尸体枕藉,老少妇孺无一幸免。 “天啊?胡大叔家里,到底遭到什么凶残人物的惨杀?”为首淑女郎站在血泊中,掩面凄厉地叫号:“老少不留,惨绝人寰,这。午.” 一位侍女打扮的女郎含泪劝解:“小姐请节哀。胡爷做了二十余年的镍师,很可能结了不少凶残恶毒的绿林巨寇仇家,那些人纠众前来报复,所以才会有灭门的凶残罪行发生。只要向绿林巨寇方向侦查,不难找出这些凶残恶毒歹徒的线索,替胡爷一门老少报仇。” “不可能是绿林巨寇所为。”小姐拭泪断然地说:“盗亦有盗,他们不会远离山寨至外地作案,而这附近数百里之内,没有盗群啸聚。另一理由是,绿林巨寇讲的是明火执仗攻城掠村,决不致于仅屠杀胡家而不波及村民,可知决不是绿林巨寇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 “我们再仔细向村民查询,或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另一位侍女提出建议。 “不可能问出真象。”小姐肯定地说:“村民们胆都快吓破了,即使知道也不敢讲,我们再仔细搜查一番,也许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另一位侍女在屋角的阴影中巡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扶起一个重伤将断气的人,仔细察看留在墙根下的字迹。 小姐储侍女闻声奔近,急趋伤者身侧蹲下察看。 “是这人的留字,错不了。”侍女指指伤者右手仍然紧握的碎瓦片:“字难以分辨,只好用猜了。他写时神智定然仍是清明的,只是力道不足,所以不易分辨。” 三人察看片刻,伤者终于停止了呼吸。 墙根下泥土坚实,瓦片划的力道不足,因此如不留心察看,真不易分辨字形。 最后,她们总算看出是两行字: “妙笔生花陈……九华梁……庄……主……杀……入……屠……家……” “天?那……那怎么可能?”小姐似是不信惊呼:“九华山庄梁庄主,决不可能在此地行凶,滥杀胡大叔一家,他们根本无仇无恨,甚至素不相识。” “梁字与庄字之间,有一个字无法分辨。”第一名侍女将断了气的人移至一旁:“很可能并非指证梁庄主。而且,梁家两代皆以英豪传世,不可能做出这种犯忌的绝事,很可能有人假扮梁家的人,嫁祸江东。” “但是……”小姐篱眉深锁:“这人濒死留字,不可能凭空乱写。… “再说,妙笔生花是江湖朋友公认的凶魔,九华梁家是众所公认的正道人士,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侍女仍然先入为主,替梁家辩护:“他们见面不你打我杀,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小娟姐。”另一位侍女却不以为然的说:“你不要把梁家的人,真的看成不世的英豪,梁庄主雷电神剑如果真的是守正不阿的豪杰,就不会把一个专用暗器杀人,与一个善用毒药杀人的两个人,充任九华山庄的守护神。” “你们别各趋极端抬杠了。”小姐不安地说:“不管怎样,这总算是一条线索。” “小姐要循线追查?”侍女小娟似乎信口问,但脸上有不敢苟同的神情流露。 “人走了不久,而且是乘船来去的。”小姐不想多说,开始离去:“到县城查问,同时请人调查船只的动静,不难查出一些线索来,走吧?” “小姐不留下来替胡爷善后?”侍女小娟对追查凶手的事,显然不怎么热衷。 “留下来打人命官司吗?没知识冲另一侍女老气横秋地说:“我们都带了剑,只要有一个村民,咬定我们是跟凶手一伙的,结果如何?小姐,赶快走。” 三个人匆匆离去。 这里已用不着她们善后了。 根本不用费心查线索,消息是从阜阳老店传出的。 河南一群王府把式,与九华山庄少庄主联手,在西湖芦花湾,缉拿歹徒奸先,毁灭胡家的消息,经过有心人的渲染、传播,消息不肠而走。 当然,官方人土短期间内,不会知道这件惨案的始末,知道了也无法进一步的追究。 因为凶手们一回到县城,便匆匆离境去向不明,如何寻找人证物证?只能以盗杀结案,依律悬赏缉凶,不了了之。 而江湖道上却谣言满天飞,掀起江湖风暴。 九华梁家与官方勾结的消息,令一些方正人士心中慎慎。 与官方合作并不足惊异,白道人士十之八九与官方有默契。但官方如果牵扯上各地的藩王,那就不同啦? 那代表涉入特权、地位暖昧,身分特殊。 天下各地,有上百位藩王,其中有不少阴养死士,无法无天。 大明皇朝建国百余年,藩王造反事件历历可数。 藩王与藩王之间,为封地的利益而引起的权力斗争,也屡见不鲜,各派刺客死士剪除羽翼事件层出不穷。 甚且超额豢养兵马,越境扩充势力范围,迫使相邻的州县加微赋税自肥,冲突时血肉横飞,遭殃的百姓有冤无处诉。 开封的周玉,与陕西的秦王感情不错。 藩地相距甚远,没有利害冲突,当然不错。 可是,中间隔了一个河南府的洛阳伊王。 目下这一代袭封的伊王,是定王迟字,是伊府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位藩王。 他的祖父第一代伊王,却是个虐待狂,喜欢将男女百姓的衣服剥光,满街追赶,将人当兽猎。 论辈份,定王是周王的堂祖叔,严禁其侄孙的爪牙入境,阻止周、秦两王狼狈为奸。 天下各地每一位藩王,几乎都阴养刺客死士,不借重金网罗人才,招纳身怀奇技异能的人壮大声势,取才不取德,什么人都要。 结果,正道人士为之却步,而罗致的所谓人才,十之八九是邪魔外道,逐渐引起正道人士的侧目。 同时,各藩王之间的权力斗争,也愈演愈烈,双方的刺客死士,经常发生严重的冲突,死伤枕藉。 因此需不断的补充新血,各派有专人奔走天下各地,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威胁那些武林豪霸卖命。 妙笔生花与九杀道人这些凶魔,正是秘密网罗人才的专使。 上次引诱锦绣山庄的人远至郑州,布下天罗地网,彻底解决玉隙鳞商庄主,没料到平空出现神秘夜行人,藉故向商庄主挑战。 结果,九杀道人死了七个爪牙,不但没擒住商庄主,反而大败亏损。 江湖人士心中雪亮,不管那位夜行人为何涉入那次事故,王府把式打手与商庄主的仇怨,是决不可能改变的,早晚会有结算的一天到来。 满天花雨与商庄主有交情,并非江湖秘辛。 这次王府把式纠众行凶,知道因果的人便已嗅出危机:妙笔生花正在积极进行,剪除商庄主的羽翼,逼商庄主出面了断啦? 三五十个人,要想潜赴锦绣山庄行凶,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进入潜山山区,便会被山庄的人发现,沿途明暗俱来,利用地势袭击,能活着到达山庄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所以,必须逼商庄主离巢玩命。 这一手真毒,商庄主恐怕非出来不可啦? 那么,结果将是一场可伯的血腥风暴。 在通都大邑,可不能明火执仗扮强盗了。 徐州府城,就是通都大邑。 南京最北的大城,四省交通的咽喉。 这座城曾经是西楚霸王的国都,目下有三四十万人口。加上流动人口数万众,把这座方圆九里的大城,挤得密密麻麻,郊外的房舍愈建愈多,东面已经延伸至子房山、响山一带了,因此城外比城内更繁荣。 南郊,街市已延伸至云龙山附近。 南下大官道从市口一分为二,这里正是龙蛇混杂区。 街口彭城弹故址的北面,一排店铺的中段,却有一座住家用的大院,院门外的小广场设有停车场、驻马桩,两佃机株大槐树,这就是城南吴家大院,在徐州颇有名气,是本府爷字号人物。 四十多年前黄河决堤,城外尽是泽国,城内的街市全毁,仅有少数建筑比较厚实的房屋幸存。 吴家大院,就是幸存者之一,可知院墙必定坚牢厚实,禁得起漫天洪水的冲测,几乎可以防止一般的毛贼鼠辈入侵。 在江湖朋友的口中,徐州的入云龙吴世超,可以称得上真正的侠义英雄,领受各方人士的尊敬。 大院位于云龙山麓,他的绰号称入云龙,确也名实相符。 徐州属大河两岸,算是黑道大豪神剑天绝萧湘的势力范围,但这位大豪对入云龙却深怀顾忌,黑道人物还真不敢在徐州胡作非为。 一山不容二虎。 明眼人心中有数,总有一天,这两位爷会爆发无可避免的利害冲突。 可是,神剑天绝横行大河两岸,称霸将近二十年,一直就不曾发生二虎相争的变故。 平心而论,神剑天绝并不是穷凶恶极的人,他那些爪牙通常都相当讲理,管辖的江湖行业都能按规矩赚钱,罕见不讲道义的事发生。 假使没有神剑天绝控制这些黑道的牛鬼蛇神,众所周知,必定江湖大乱。 人人都在想:二虎相斗的事故何时可以发生? 世间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多的是,希望两虎同时斗死的人更多。 彼此你防我防,日子难过。 这天,月黑风高,奇寒彻骨,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机。 徐州城在沉睡中,城外没有夜禁,但也家家闭户,街上行人近乎绝迹。 三更天,一个黑影出现在燕子楼西南,街北的一栋大宅东厢屋顶,仁立片刻不言不动。 由于穿的是紧身劲装,因而是风虽劲烈,却没有衣抉飘扬所发出的声浪,如不留心,很难看清形影。 东厢不是宅主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久久不见下面有动静,似乎人都已经睡了,谁知道屋顶有人。 黑影很有耐心,久久不言不动。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院子里有物闪动,摹地黑影冲霄而起,眨眼间使出现在屋脊上,与黑相距不足八尺,伸手可及。 黑影丝纹不动,毫不介意上来的人有何举动。 “嘿嘿嘿……” 黑影终于发出刺耳的阴笑,笑声充满鬼气’。 “是你?”上来的人一惊,从阴笑声中,分辨出黑影的身分来历。 “你不至于误认我是鬼物吧?”黑影阴例侧的声调也带有鬼气:.“就算你把我当成鬼物,我也不侵你,我的绰号本来就叫吸血鬼王,能怪谁呀?” “你来干什么?哼/上来的人俸俸地说:“五年不见了,你仍然是这副见不得人的德性。” “找你有事。”吸血鬼王又在阴笑。 “你少来,你……” “我已经来了,不是吗?”吸血鬼王的语气充满凶兆:“如果不方便接待,咱们到燕子楼谈谈,那边晚上没有人值夜,大喊大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你。一。” “引鬼上门,会霉十年。”吸血鬼王得意地提高了嗓音:“我不希望你走霉运,所以在外面等你,所以要你到燕子楼,所以……” “听你这混蛋的口气,这次来决不会有好容。” “那得看你从何种情况下来看这件事啊?在我鬼王的看法“狗屁看法,下去吧?密室见。” “你不怕十年霉:我伯什么?下去就下去!” 不等主人领先,鬼王抢先向下跳。 一个灰影出现在屋角的飞搪阴影下,似乎早在吸血鬼王现身之前,便隐藏在该处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人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徐州侠义道英雄,排名第二的妙手绝刀王观海,居然与凶残恶毒的侠义道死敌吸血鬼壬,不但有交情,而且半夜三更鬼鬼祟祟聚会。老天爷!假使我把消息传出去,会有什么结果?”’左邻的瓦面,升起一个黑影,一眨眼之间,居然乍隐乍现,出现在灰影前丈余,身法之轻灵快捷十分惊人,有如鬼魅幻形。 “结果是:没有人肯听你的,认为你在造谣中伤。”黑影的嗓音阴森无比,充满凶兆: “要不,就是这件武林秘辛被好奇的人揭穿,侠义英雄妙手绝刀王观海,将身败名裂从侠义英雄中除名。” 这人戴了仅露双目的头罩,说的话阴森冷厉令人生寒,剑系在背上,一看便知是不想暴露身分的人。 灰影依然而惊,徐徐移位保持安全距离。 “后果相当严重。”灰影沉着地说:“不论那一种结果,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所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是最犯忌最危险的事。”蒙面人也跟着移动,保持随时可以发起猛烈攻击的距离:“所以,阁下……” 灰影早已怀有戒心,当然知道发现不该知道的事,危险程度有多严重,一听口气不对,可不能再拖啦? 如果不能快速地尽早脱离现场,结果不问可知r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身形乍动。 黑影现身的快速,早已令灰影惊然心除,因此撤走的速度必须全力施为,不然必定脱不了身。 身形乍起,在右后方突然出现另两个黑影,恰好截住他的退路。 “此路不通!”身后的人沉叱。 他身形已起,倒飞而退,听到叱声,居然能猛然沉落消去退势,这份乍起乍停的绝技,令人大为吃惊。 因为那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超出人类体能的限制,决难消去已发的冲势,紧急刹住脚步已是干难万难,刹住后冲之势更是无此可能。 但他居然办到了。 身形乍止,身躯下沉,而且上身已半转防范身后的人攻证。 防得了身后,却防不了身前,与他打交道的蒙面人并没追逐他移动,左手悄然向前‘抖,一道黑夜中决难看到的细小芒影破空而飞。 现身的两个人也没扑上,仅左右分立冷然徐徐撤兵刃,似乎早己料到他无法立即冲出突围,好整以暇徐徐拔剑等候他冲上。 他真的想冲上,半扭转的身躯劲道内聚、进爆,双足一用劲,要全力飞跃而上夺路。 糟了?左背肋一震‘,已凝聚的真力猛然静止,像被扎了一个小孔的汽球般,真气一泄而散。 “呢……”他惊叫,不但跃不起来,反而双脚一软,身躯下挫,摇摇欲倒。 他知道,蒙面人用某种可破内家气功的小而沉重的暗器,不发警告悄然击中了他。 只有卑劣的邪魔外道,才用这种手段,在夜间用暗器伤人,毫不理会武林规矩。’他痛苦地扭头回望,看到蒙面人站在原地,正在快速地拔取背系的利剑。 “小心……”蒙面人一面快速拔剑一面急叫,剑没完全出鞘便一跃而上。 变化太快。目不暇给。 第四个黑彤出现,截住退路的两个黑影还来不及看到人影,对蒙面人的急声警告,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最有首的那伍仁冗剑仅拔出-‘半,而突然出现的第四个黑影已经幻现在身侧,可怕的劲道及体。 “哎/这位仁兄厉叫,身躯被可伯的劲道震飞,凶猛地向左面的同伴飞撞。 同一瞬间,一块青瓦击中蒙面人的胸口,瓦片爆裂,前冲的铁面人身形一顿,几乎摔倒。 黑彤连闪,瓦面上突然寂静无声。 蒙面人吃惊地稳下身形,但已无力追逐了。 两个同伴相撞后摔倒在瓦面上,几乎滚落屋下,滚至循口时这才伸张四肢,稳下滚滑的身躯。 “是……什么……人……暗算……我……”被震飞撞倒同伴的人,爬伏在循口厉叫,无法及时站起,似乎受伤不轻。 “是女人。”抢近救助的蒙面人惊然地说:“余香犹在,这鬼女人快得不可思议,救走了刚才的小辈。得赶快查出鬼女人的下落,如不斩草除根灭口,很可能有大麻烦,真糟?” “老天爷!怎么查?” 另=位仁兄爬起狼狈万分,余悸犹在道:“你老兄闻到香,猜出是女人,而我却一无所见便遭了殃,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要赶快查。” “怎么查?” 这位仁兄愤然的说道:“你老兄是好色如命的九州游蜂,心目中只有女人,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女的,我可毫无印象,怎么查?” “少废话:快回去票明长上。” 九州游蜂不想多费唇舌,催同伴离开:“我得留下,防范再有不相干的人接近,设法催冯老兄早些办完事,及早撤离。” “不会再有不相干的人出没了,你最好也早些撤走。”这位仁兄一面叮吁,一面扶着同伴走了。 房内彻骨奇寒,冷流中却流动着一缕冷香。 张开疲倦的双目,眼前一片黑沉沉。 想挺身坐起,却力不从心,四肢似乎不听指挥,浑身酸软无力。 他嗅到那一缕淡淡的冷香,他觉得这一缕冷香不陌生。 他完全清醒了,思路清晰地整理出头绪。 那个蒙面人,用歹毒的暗器暗算了他。 而在干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有一个身躯散发着冷香的人,突然出现将他挟起,之后他便陷入了昏迷境界。 毫无疑问地,这位身躯散发出冷香的人,在生死关头救了他,所以他才活着,才没被人杀掉灭口。 感觉中,他知道救他的人是女的。 “这……这是那里……”他以为自己在大声叫问,其实元气不足,声音细如蚊鸣,而且有气无力。 “这是侠义道英雄,妙手绝刀王观海的有邻,楚都老店的客房。”黑暗中传出了女人特有的嗓音,显然已听清了他低小的语音:“不要说话出声,这附近的屋顶,有人来来去去寻踪觅迹。” “哦i那是……” “要搜你出来灭口的人。他们的党羽来得很快,但他们不会搜客栈,因为他们认为你是外来或偶然途经王宅的人。也许,他们已经走了。” “我……” “你被一种淬了麻痹经脉的毒药扁针所击中,幸好没击中要害,也幸我有性质相近的解毒药,但在三两天之内,你无法恢复元气。” “谢谢你,姑娘……” “你好好的歇息。”他听到轻微的启门声:“我就住在邻房暗中照应,小心不要走动发声。” 他呼出一口长气,定下心神试图运气吐纳。 淬了麻痹经脉毒药的扁针i他想起一个人,一个魔道的凶枭,一个可怕的杀手。 只有这个人,才会与吸血鬼王走在一起,才会暗中相互掩护,狼狈为奸。 “我栽得真不冤?”他想—— 网际巡航扫校 第 四 章 狭路相逢 天亮后不久,他这才发现救了他的姑娘,是一位美得令人据息的女郎,似乎年华末届双十,但武功之高却令他大感惊讶。 能在三个魔字号杀手的重围中,击倒三魔将他救出生死危境,凭这份胆气与功力,就足以令他肃然起敬,自愧不如了。 女郎身边有两位侍女,自称小娟小秀,张罗他洗漱膳食,颇为亲切。 两位侍女年已十五、六,对陌生人毫不钮促作态,大方亲切,显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一直没发现有店中的仆妇走动,可能姑娘们已作了周全的应变准备。 终于,他已可自由活动手脚了,只是精神仍然有点委顿,复原期比那位女郎所预料的要快得多。 可知他恢复元气的功能与修为,超出了女郎想像之外。 一上午,女郎不曾露面。 午膳后不久,女郎终于出现在他房中。 “姑娘援手之德,在下铭感五衷。”他坐在床沿,略为不稳地站起道:“在下姓张,名卓,草字不群。请教姑娘尊姓?” “哦?张不群。”女郎颇感意外:“你是振武门的张少十主,最近三年享誉江湖的迅雷剑客。你一个一代青年侠客出现在老侠客的屋顶,岂不令人诧异?” “我途经徐州,落脚在东关徐淮老店。”迅雷剑客加以解释:“二更天,屋顶出现一个夜行人,我一时好奇,就暗中跟来了。夜行人在王大侠的宅院附近失踪,我潜伏静候,这才发现潜伏处是王大侠的宝宅。因为我三年前出道时,途经徐州,曾经拜望过王大侠,所以记得,没料到……” “我是跟踪吸血鬼王四个人来的,三个魔头潜伏策应,我就躲在一旁静观其变,凑巧救了你。” “谢谢……” “请不要放在心上。哦?张兄,吸血鬼王与妙手绝刀有交情,鬼王却另有人在暗中策应,委实令人莫测高深,张兄有何感觉?” “他们要杀我灭口,可知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愚意认为,祸隐机伏,江湖将有大变。” “已经有了变的迹象。” “你是说……” “有强力人士主谋,网罗各门各道的高手名宿,顺者生逆者死,早些天……” “早些天河南郑州,周王府的打手图谋锦绣山庄的商庄主“我是指最近。” “最近?” “十天前,颖州府霍丘县,同一批人,屠尽了满天花雨胡大侠的家。” “晤!我听到一些风声,但透露风声的人语焉不详,是真的?” “干真万确,我是目击者,去晚了一步。” “姑娘…” “我姓商,商玉洁。” “哎呀?玉麒麟商大侠的干金,失敬失敬。”迅雷剑客惊喜莫名:“难怪能在毒行者与两个凶魔行凶中,轻而易举将在下救走。” “事先并不知道是这个毒和尚,行险侥幸得手而已。满天花雨胡大叔,与家父小有交倩,周府打手行凶灭门i其实是冲锦绣山庄而下毒手的。” 商玉洁美丽的面庞,似是罩上了一层浓霜,凤目中杀机怒涌的继续说道:“这些人,已悄悄地分批潜抵徐州。我跟踪追查赶来,可惜失去他们的踪迹,他们都躲起来了,徐州有包庇他们的人。” “太危险了,商姑娘。”迅雷剑客关切地说:“那些人有官府暗中撑腰,你商家是他们极欲图谋的目标,你居然敢跟踪追查,可知道后果吗?” “我已经传出口信,家父的朋友将赶来策应,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绝毒的阴谋,不得不追摄他们的行踪,当然我会小心的。” “他们既然大开杀戒,必定实力空前雄厚,姑娘务必小心。姑娘估计,他们隐起行踪潜抵徐州,到底要进行那些阴谋?” “不知道,我在留意。”商五洁苦笑道:“我对徐州的情势陌生,人地生疏,就无法查出他们的匿伏处,只能等候事故发生。” “商姑娘,你多了一个帮手。”迅雷剑客欣然说:“我对徐州不算陌生……” “张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商玉洁断然拒绝:“这种事任何人都沾不得,沾了后患无穷。令尊的振武门本来就树大招风,决不能与官府为敌……” “只要不在河南开封周府的地盘内,何所惧哉?”迅雷剑客豪气飞扬疲态全消:“振武门不是没有担当的山门,我也不打算打起振武门的旗号,与他们周旋搏命,那是我个人的事。” “张兄……” “商姑娘,你就别管啦?我会有分寸的。”迅雷剑客相助的意志十分坚决:“跑了一上午,不知有何收获?你这样在明处活动,太危险了。” “我是化装易容出外活动的,毫无所获。”商玉洁叹了一口气:“好像黑道之王,雷电神剑的有份量爪牙,全都失踪了,想找这些人打听也没有门路。” “雷电神剑与周王府有协议,表里为奸,你去找那些爪牙讨消息,老天爷!干万不可鲁莽。”迅雷剑客吃了一惊:“明天我就可以恢复元气,等我的消息。” “张兄……” “商姑娘,你的解药对症。”迅雷剑客有意岔开主题:“毒行者是当代的用毒宗师之一,日后我会提高警觉,用最有效的手段回报他的,这恶魔毫无宗师的风度,我也犯不着用正规的手段报这一针之仇。”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双方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好感逐渐增加。 年关岁尾,爷字号的人物,通常是很少出远门的‘该准备过年的事务,自有一些手下办事人员料理,用不着他自己亲自出面处理。 入云龙就是大爷辈的人物,家大业大,凡事都有一群下人处理洽办,用不着他操心,仅在家中坐镇。 这期间,不可能有重大的事故促使他离家远去,要找他,一定要在吴家大院投帖拜会。 身为一方之豪,武林名人,对势力范围内的动静,必须深入了解,以便及时掌握不意的变数。 所以必须有不少得力的人手可用,有人拥护、奔走、驱策,才能成为有头有脸的爷字号人物。 入云龙是武林名号响亮的侠义英雄,疏财仗义好打不平,尊称徐州第一仁义大爷,当然有不少拥护、奔幸、供驱策的人,耳目十分灵通。 可是,这些耳目,却不知道有一批来路如谜的人,悄然潜抵本地秘密活动。 这也难怪,徐州是三省交界的大埠,最繁忙的大城,流动人口太多太多,每天出入的人上千上万,怎么可能知道几个陌生人的活动? 登门求见吴大爷并无困难,想邀请吴大爷外出至某地会晤就不容易了,除非对方是至亲好友,而且得有充分的理由。 妙手绝刀王观海,就是吴大爷的好友,两人都是侠义英雄,合称徐州双杰*虽然情势有如一山藏二虎,但并不影响双方的友谊。:门”起省令人奎,吴大爷朵居双熬的老大,妙手绍姆术得不承认事实屈居-者兰/多年来相安无事。 人往高爬,水往低流,谁真的甘心情愿屈居老二? 因此,少不了心中有所芥蒂在所难免。 吴大爷并不完全了解妙手绝刀的心理状态,一直把妙手绝刀看作知交好友。 这天巳牌左右,是风刺骨,天气奇寒,吴大爷与妙手绝刀皆穿了狐皮大袄,冒着砭骨是风,走上了至鸡鸣山的大道。 两里地,片刻即及。 向南伸出一条小径,通向响山和蛤膜山附近的零星小庄院。 这一带,是大户人家的园林别墅区,小庄院都是本城名人的城外别墅。 平时道上往来的车马轿甚多,都是鲜衣怒马的爷字号或豪少,进城游玩或至别墅游乐的人物,罕见衣着槛楼的乡民。 岔道口路右侧,孤零零的东望亭,在凋零枯草中屹立,显得老态龙钟,再不修聋,这座亭就无可挽救了。 远远地,便看到亭中站着一个人,青色的袍快迎风飘动,可以看出腰间有一把佩剑。 这人上身加穿了玄狐皮外袄,皮风帽放下掩耳,因此只能看到眼鼻口,那双精光闪闪的大服表示出是个中年人,委难看出面貌。 两人并肩行,脚下甚快。 “王兄,小婿的确与子房山陈家,一向并无嫌隙,“怎会在年关岁尾因事引起冲突?: 入云龙显得有点沉不住气:。“陈家竟敢公然扣留他,央求你出面评理,这岂不是有意给兄弟难’堪吗?王兄,他们到底为了何事而引起冲突的?” 妙手绝刀毫不激动,语气平平淡淡:“吴兄,兄弟也不知其详。陈潜老兄派来的人语焉不详,只简要地说见面再谈。兄弟为了避免先入为主,因此立即邀你老哥一同前往,不管为了何事,大家都是乡邻,见了面说开了,料亦无妨。” “这可很难说,陈老兄是本城的仕绅,与知府衙门走得很近,对咱们这些赵赵武夫颇不以为然。”入云龙却有不同的看法:“我担心他恼羞成怒,不愿善了,用帖子往衙门一送,可就难办了。” “别担心吧?吴兄。”妙手绝刀大笑:“呵呵?假使陈老兄对咱们这些武夫,没有丝毫顾忌,他会央求兄弟出面评理?放心吧?这已经摆明他不愿走极端。” “也许……” “你还不放心?”妙手绝刀冷笑:“一个仕绅,碰上武夫又能怎样?还不是秀才遇着兵?老实说,凭他这种身分,还真不敢得罪咱们这些舞剑玩刀的人。” 谈说间,接近了岔路口。 入云龙瞥了亭中人一眼,突然脸色一变。 是风劲烈,亭中人的袍快一扬一沉,佩剑的外形在目,相当抢眼。 乌光闪亮别无其他饰物的剑鞘,剑把也漆黑,剑把的云头,却泛现出耀目的金光。 “追魂墨剑/入云龙讶然轻呼,候然止步。 “对,他就是墨剑追魂于不邪。”妙手绝刀也止步;脸上有令人难以捉摸的阴笑:“江湖朋友恨之刺骨的邪道煞星,目下却是吃皇粮的武学舍教头。” 入云龙不是笨蛋,笨蛋决不会成为声威震江湖的仁义大爷。 “好家伙?我成了被套住脖子的大傻瓜。”入云龙警觉地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脸色一沉:“王观海,你为了什么?” 这位邪道煞星墨剑追魂于不邪,所佩的剑名列武林十大秘剑之一,剑身纯黑,吹毛可断,属于宝剑级利器,剑名就叫追魂墨剑。 于不邪把剑名倒过来,作为绰号十分响亮,人与剑都让江湖朋友胆寒。 “是为了你好,吴兄。”妙手绝刀脸色有点不自然,伸手向前肃客道:“亭子里歇歇脚,请?” “你这狗东西……” “兄弟确是一番好意。”妙手绝刀苦笑道:“吴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也是一番好意……” “他们?”入云龙惊然四顾。 “附近凋林中,有不少人等候。”妙手绝刀说:“不管怎样,吴兄和他们谈谈,不会有什么损失的,谈不拢你老兄再发火并末为晚,是吗?” “王兄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墨剑迫魂阴笑着举步出亭,背着手真有仕绅的风度,毫无一代煞星的气概:“我想,你老兄该已知道咱们的底细,也知道咱们因何而来了?” “不明白的事更多。”入云龙咬牙说,一面暗中神功默运,准备应付意外,将有所行动。 “在下会让弥明白。”墨剑迫魂阴道,手并始垂卞治备:“一句话,咱们需要人手,需要有号召力有声望的人手。所以,借重妙手绝刀王老兄,把你这位徐淮地区,声望最隆的仁义大爷引出来商谈,指引你老兄一条明路,希望你老兄识时务。” “我明白了,郑州事故重演……” “这是两码子事,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墨剑追魂打断他的话:“商老匹夫不但不识时务,反而恼羞成怒,带了子侄朋友,不知死活追踪至河南妄图报复,以致几乎身败名裂。” “没有什么不同。”入云龙沉声说:“当初你们前往锦绣山庄网罗他,事先己陈兵相胁。与今天你们引诱在下出来,埋伏相候性质毫无二致,摆明的是:在下如果拒绝,你们将毫不迟疑将吴某置之死地,没错吧?” “那是一定的,希望你明白利害。”墨剑迫魂口气亦为强硬,露出狰狞面目:“商庄主的实力,出乎咱们意外的强大,因此咱们不得不失望地撤离锦绣山庄,让他暂时得意,而你“而我,唯一的好友也出卖我。”入云龙凶狠地瞪了妙手绝刀一眼:“而且,在下没带剑。” “带了剑更凶险,结果仍是一样的。” “有种给我一把剑,阁下。” “好,给你一把剑。”墨剑追魂举手一挥。 右面的凋林枯草中,钻出一个青衣人,大喝一声,抛出一把连鞘长剑,身形向下一挫,形影消失。 入云龙伸手抓住抛来的剑,冷然拔剑出鞘。 每个人使用的剑,份量都小有不同。 尤其是名家高手,对兵刃的选择极为慎重,轻一两与重一两,使用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更是不同,很可能因这一两之差,而结果是人鬼殊途。 这把剑品质不错,锋利而称手。 “吴老兄,你还有机会改变心念。”墨剑追魂语气极为冷森:“一旦生死相见,一切机会都丧失了,对你吴家没有丝毫好处,任送性命何苦来哉?”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于老兄。”剑在于,入云龙平静下来了:“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吴某既然走上江湖不归路,命运注定了非走下去不可,即使这条路非常崎呕艰难,在下也义无反顾。” “吴老兄……” “别说了,于老邪,你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入云龙徐徐举剑,豪气飞扬:“我入云龙比不上玉暇鳞商庄主,没有亲朋好友助威,凭手中剑决死的勇气却不弱。只有死在刀剑下的入云龙,没有屈膝受辱的吴世超,阁下,是时候了?” 墨剑出鞘,漆黑的剑身,幻射出闪亮的反光,果真乌光闪闪,气势慑人,那流露在外的妖异诡邪的形态,就足以让高于名宿心中发紧。 冷流挟是风向前一涌,墨剑伸出了。 剑名为追魂,可知必定具有迫魂的威力,一伸之下,冷流是风涌发,传出慑人心魄的隐隐啸吟。 “不可自误,吴老兄。”墨剑迫魂声色俱厉:“这是最后警告,咱们要的是活人供奔走,死尸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在下所能给你的,只有一具死尸,哈哈…...”;狂笑声中,入云龙无畏地挥剑扑上了,剑发七星联珠狠招,一剑连一剑豪勇地抢攻。 一剑、二剑、三剑……每一剑皆快如电光石火,攻势空前猛烈。 生死关头,这位侠义英雄用上平生所学,全力发挥,为生死存亡作孤注一掷。 漆黑的剑影徐徐挥动,仅用剑气将攻来的剑虹外引,并没对招,也不觅机反击。 墨剑追魂的马步十分轻灵,一退、再退,在对方攻来的快速剑尖前,恰到好处地保持在对方发剑的威力圈外。 第四剑吐出…… “成全体/墨剑追魂gt声似沉雷。 乌光疾吐,风雷骤发。 诤一声异鸣,入云龙攻击的剑身,突然从中折断,再受到黑色的乌光一击,向上疾升翻腾而去。 乌光续吐,长驱直入。 入云龙格斗的经验超人一等,手中一轻便知道要糟,这把剑已事先动了手脚,全力发劲时会突然折断,等于是硬往对方的剑尖上闯,陷入死境。 他临危不乱,断剑脱手飞掷,身形倒飞而起,两次美妙的凌空后翻腾,远出两丈外脱出危境,只感到彻骨的剑气压体,乌光距体不足半寸,危极险极。 乌光并没追击,反而挣然归鞘。 入云龙的轻功,号称宗师级的绝技,半空中可以连变多种身法,所以绰号称龙。龙飞九天,变幻莫测,跟上追击的人,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动向和变化。 可是,墨剑追魂并没追击。 第三次急速翻腾,身形飘落。 糟了?这瞬间,右后方的枯草丛中,悄然飞出一道目力难及的电芒,速度与准头皆无以伦比。 即使他背后长了第三只眼,也无法看清电芒,飘落的身躯,也无法应变。 腰眼一震,护身先天真气一泄而散,浑身一僵,砰然摔落。 郑州事故发生时,商姑娘也是被同一种暗器,从她身后击中右肋,几乎送了小命。 人影暴起,五名潜伏的人潮水般涌到。 “要活的……”墨剑迫魂急叫。 叫晚了一刹那,入云龙的右手食中二指,已无情地插入咽喉,鲜血急涌。 “真糟冲不远处的妙手绝刀跌脚叫苦:“我……我如何向……向吴家交……代……” “你只有一条路,跟咱们走。”从凋林内距出的九杀道人刺耳的嗓音有如鬼号:“速离现场,把尸体带走,不留痕迹。” 从此,入云龙失了踪。 双杰的老二妙手绝刀,也不明不白的离开了徐州。 半里外,鸡鸣山的山腰,凋林中隐藏着迅雷剑客、商玉洁f侍女小娟、小秀,居高临下,目击东望事前的变故发生、结束。 鸡鸣山只是一座小土山,高度有限,居高f防下一览无遗,但下山声援根本无法赶及,也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还不知道被杀的人是谁。 迅雷剑客元气恢复得很快,迫不及待带了三位姑娘前来鸡鸣山找朋友帮助找线索,人没找到,却在山腰目击这场灾祸发生。 “我认识那把黑色的剑,迫魂墨剑。”迅雷剑客不胜惊讶脱口低呼:“这恶贼一向独来独往,今天怎会纠合大批人手埋伏行凶,被杀的人是谁?” 是风劲烈,草木的呼啸声如浪涛,那能听到山下的说话声浪?更看不清被杀的人是如何被杀的。 唯一可分辨的,就是那把黑色的剑。 “一定与妙笔生花和九杀道人那些凶手有关。”商姑娘说得斩钉截铁:“咱们快下去看看。” 到了东望亭,他们什么也见不到了,甚至地面也没留下打斗的痕迹,似乎一直就不曾发生恶斗。 事故发生得快,结束也快,没有尸体留下,怎么可能找得到线索。 酷寒肆虐中原,血雨腥风也横扫中原。 弘治十四年中原的天气,恶劣到了极点。 血雨腥风也以开封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卷。 各地血案丛生,江湖人士涉入的人愈来愈多,不论各门各道的高手名宿,皆感受到风暴的威胁,人人自危。 有些人联手自保,有些人干脆远走高飞,远至江南或江淮以北暂避风头,远离风暴中心。 春风又绿江南岸,中原地区也冰雪解冻。 春风拂面,艳阳高照,正是旅客最写意的时光,赶起路来特别有劲。 把水至荣阳这条河南岸大官道,穿越犯区平原,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涯。 据说,解冻后的麦苗,生长的速度惊人,假使夜间在麦田睡觉,可以听见麦苗生长时所发出的声音。 这条东西大官道又宽、又直、又平坦,两旁的行道树非榆即柳,整齐粗壮,浓荫蔽天,步行的旅客可以遮荫,也可以系马歇脚。 丘星河穿了青色的骑装,鞍后系了旅行的长马包,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歇宿,必要时在路旁打开马包,以天作帐以地为床。 邀游天下的人,必须要有随遇而安的能耐,才不至于为找旅舍而发愁赶路。 车马行人络绎于途,谁也懒得理会其他旅客的闲事。 蹄声碍曙,健马黄骡以轻快的脚程,向东又向东,驰近前面三岔路口的歇脚站。 说站,有点名不符实,仅有五六户人家,以及一座颇为古朴的凉亭,四周松柏围绕,颇为雅致。 六户人家,倒有四家是供茶水小食饮马的小店,店前都加盖了凉棚,供旅客歇脚或进食。 坐在棚内比坐在店堂安逸些,有许多旅客宁可蹲着进食,不愿坐下来慢慢品尝食物的滋味。 近午时光,真需要歇脚打尖啦? 所以第一家小店里里外外,都有食客进膳,树下拴着坐骑,甚至还停了一部颇为华丽的轻车。 接近第一家小店,便看到一个铁塔似的中年大汉停止进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环眼中突然出现笑意,脸上有恍然的友善神情。 这位大汉身材高,站在棚口就像一尊门神,头部几乎接近了棚顶,腰问所佩的单刀似乎份量不轻。 大汉的吃相颇为粗豪,左手撑着一只盛了小米粥的海碗,掌心有一把蒜瓣。 右手是一个特大号的锅饼,中间夹着肉脯,吞一口肉脯饼,咬出掌心一粒蒜瓣,再喝一口小米粥,就是这副德行。 “喂i我认识你。”大汉用肉脯饼向驰近的他一指,说的话含含糊糊,原来一大口饼还没吞下:“你一定发了财,不但穿得光鲜,而且有坐骑代步,真不错,莫不是捡到了一座银山?” 他扳鞍下马,在树下拴妥坐骑,顺手在鞍袋取出连鞘长剑插在腰带上,大踏步往小店的凉棚走,脸上有友善的笑容。 “铁门神宋老哥,两年不见,你是愈来愈滥啦?像个一穷二白的江湖混混。”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吟吟入棚:“进来坐,我作东,喝两碗高梁,有兴趣吗?” “他娘的!你勾起我肚子里的酒虫啦?岂仅是有兴趣,我在大乐呢i”铁门神跟着他占了一副座头,放下食物:“真是你,小丘。” “当然是我丘星河,你所见到的决不是鬼。”他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转向跟来张罗的店伙:叫、二哥,给m躺夫几壶酒,几味烧卤下酒菜。我和这位门神仁兄,都是酒囊饭袋,来大碗的,顺便劳驾派人照顾坐骑,谢啦?” 两人的嗓门都大,吸引了附近旅客的注意。 “小丘,你真的发财了?”铁门神重拾话题。 “当然不会是拾了一座银山,你别小看人好不好?以往我丘星河的身上,银票庄票从来就没有少过呀?早些年银钞还管用,我身上任何时候,都可以构出成把成卷的宝钞,你少见多怪。” “少吹牛装阔了。”铁门神唆之以鼻:“当年你那股穷酸味,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穿一袭青布泛灰的什么海青……” “去你的?没知识,我又不是和尚,穿什么海青?那叫博袍,穿起来就像个世外高人。”他拍拍腰间连鞘长剑:“剑藏在袍内,谁知道我带了杀人家伙?喂:你最近怎样?一险倒媚相,输光了?” “有肋挨了一刀,气色那能好?”铁门神摸摸右肋苦笑道:“差点儿就开窗裂肚,真倒循。” “怎么一回事?” “保了一趟关中镊,在峙山碰上了一大群毛贼,挨了一刀,总算保住了红货,就是这么一回事。” 铁门神是徐州的混混,靠保暗傈混口食。 这是说。他是没有漂局的锯师,保留但不负责赔漂,用命来巴结货主。所保的红货,以不怎么值钱的货物为主,’保费少得可怜,冒的风险却大,所以称混。 “我想,你一定碰上了牛魔五那群罗唆。”丘星河摇摇头:“你这家伙浑身横练,只有牛魔王那几个小头目,才能伤得了你。呵呵?留得命在,真该喝两碗替你庆贺,保证你今后时来运转啦?” 酒菜送来了,两人一碗碰一碗,先灌了两壶酒,再重拾话题。 店堂内有食客,不时散逸出一缕品流极高的幽香。 三岔口向南伸出的小道,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接着驰出三匹健马,三骑士都佩了刀剑,健马驰出大道,向东急驰而去。 “是从少林来的。”铁门神信口说。 “你这种消息不灵通的漂师,难怪要碰上强盗出差错。”丘星河嘲弄地说:“那条通少宝山少林寺的小道,早几年就不通啦.:几次山崩、路像断了的鸡肠,山中的盗贼比蜡山多了三倍,谁敢定?: “我怎知道此路不通?我往来都是走大道。”铁门神为自己少见识辩护:“你小子似乎对这附近很熟悉,你到底是靠什么混口食的?” “去你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有名的冶金师,可以发大财的正当行业……” “鬼的正当行业,别往你脸上贴金。”铁门神反唇相讥:“说穿了,还不是一个盗矿贼,你帮那些豪强找矿山,仍然是盗,只不过不用刀剑而已。” 店堂内胺出一位十二三岁,梳了双丫管的灵秀小侍女,小小年纪眉目如画,十足的一个美人胎子。 她穿了水湖绿紧身短袄长裤,腰巾上居然佩了一把装饰华丽的短h首,脚下轻盈显得俏丽活泼。 “这位爷请了。”小侍女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大方地落在丘星河的脸上,语气颇有礼貌:“请问,这条山路真的不通少林?” “哦:真的,小妹妹。”丘星河心中喝彩,好一个灵秀的小丫头,也就正色和蔼地回答:“好些年前就不通了,山民走的小径也仅能在二三十里内往来。” “没有旁的路径了?” “恐怕没有了。要不,可以到虎牢关打听,好像那条入山小道还可以步行觅路。哦?那辆车是你们的?” “是的……” “连马都派不上用场,车更是免谈。” “哎呀i那……”小侍女失望的神情写在脸上。 “有车,恐怕必须多走几百里,从登封县前往了。想从山北进山,不可能的。小妹妹。” “可是,有人说可以从这条路入山,而且两天之内就可以赶到少林进香。” “那个人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撒谎……” 祸从口出,半点不假。 店堂内,接二连三出来了五个人。 领先那位衣着华丽,英使魁梧的无传公子,剑眉一挑眼中冷电四射,像快要攫妖捉怪加以化骨炼骸的天神。 “狗东西:你说谁撒谎?”无情秀士声色俱厉,站在八尺外凛若天神,利骸似的目光,凶狠地盯着他。 九华双卫分列左右,真像两头忠心护主的看门狗。 66咳?你这位公子爷,相貌堂堂一表非俗,怎么出口伤人?”他有点不悦,但不愿发作:“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那条山区小道不通是事实,在下怎知道谁撒谎?” 铁门神是个老江湖,已看出九华双卫的来历,心中大急,伸手从桌下揪了他一把,用惶急的眼神,示意要他见机闭嘴。 “因为在下说那条路可通车马,可以到达少林寺。”无涛秀士厉声说。 “那你……”他本想指出对方的错误,但接触到铁门神惶急的目光,心中一凛,语气中断,站起移位戒备。 “你说在下撒谎?”无情秀士看出他心虚胆怯,得理不饶人逼上一句。*“在下怎敢?”他忍下一口恶气:“在下只知道实话实说,谁要是不相信,只消找当地的土著乡民,一问不就明白了?” “教训他/无情秀士向双卫挥手示意。 “唉?梁少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小侍女颇感诧异质问,语气虽含有责难,但无邪的脸蛋并无惕色:“这么一点点小事,你也小题大作吗?何况小姐命我向这位爷询问路径,他也是实话实说,犯得着劳动你的大骂,命令手下打人给我看?” “你给我闭嘴?”无情秀士恼羞成怒,变了脸:“你一个小侍女,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回到你家小姐身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常叔打发这狗东西滚蛋。” 口中说要百毒无常常方,打发丘星河滚蛋,似乎不为已甚,但所打出的手式,只有九华山庄的人懂得其中含义:用毒。 百毒无常早就站在丘星河的侧方戒备,虎视耽眩像个随时候命扑上的打手。 而且,所站的位置恰好在上风。 丘星河不认识九华山庄的人,更不认识九华双卫,双卫的打扮,也的确慷打手恶奴,这种爪牙型人物,不值得注意,因此忽略了这两个人。 但他毕竟是曾经邀游天下三载的老江湖,一听对方叫出常叔二字,不由葛然心动。 谁是主奴? 主会将奴称为叔吗? 这瞬间,意动神动。 灵秀的小侍女哼了一声,一拧小腰肢一顿足,喊起小嘴愤愤地走了。 在另一方戒备的干手天君罗远,拾右手戴指虚空疾点;无形的劲流破空,袭向丘星河的丹田要穴。 指风打穴远及丈外,朗道绝伦,显明地要击毁丹田!点毁生精之源,存心极为恶毒。 百毒无常却冷然袖手旁观,毫无动手的意图。 丘星河已凝神待敌,还以为动指的人是常叔,向左急移一步、指风落空,擦右外胯而过,隔了一重布,居然可以隐约感觉出劲流高速掠过时的灼热感。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这一记出其不意的袭击,决不可能落空,竟然落了空,难怪干手天君吃惊。 丘星河是惊怒交加,对方竞然下毒手毁人。 小小争执便下毒手,指功之精纯霸道极为罕见,江湖上有此超拔成就的人为数不多,决非庸手。 武林中有其地位,为何扮成仆从,出手便如此阴毒? 一旁的无持秀士,似乎更是吃惊,剑眉一挑;虎目中杀机怒涌。 “算了算了,丘兄。”铁门神匆匆离座,拉了丘星河急急‘劝解,拖至一旁向外退,明显地惊恐不安:“你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到另一家填五脏庙,走?” 不管他肯是不肯,丢下一锭碎银,急趋另一家食店,像是见了鬼。 百毒无常阴阴一笑,向无涛秀士暗暗打手式。 “下次最好别让在下见到你。”无涛秀士冲两人的背影狠狠地说,眼中杀机仍盛。 店堂内,一位穿了篱绿衫裙的美丽少女,迎门俏立,一直用平静的眼神,漠然地注视店外的变化,像一个超然物外的旁观者。 那位愤然离去的小侍女,也静静地站在少女的身后,灵秀的大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不要生气。”少女低声向小侍女说:“一个具有霸才的年轻人,必须具有英雄气概,如果他向一个小侍女低声下气,他还能成为一个英雄?” “小姐,我生气的并非为了他对我不客气。”小侍女气愤地说。 “那又为了什么?” “向弱者摆威风,他这是没有必要的。” “他是有意摆威风给我们看的,你真笨。” “小姐的意思……” “这是好机会,我们真需要具有这种气势的人,壮我们的声威,我要好好的利用他,不许你再把讨厌他的神情,明显地刻画在脸上。” “小姐,不伯失去控制?” “我控制得了他。”少女信心十足地说,不苟言笑的面庞有了笑容。 丘星河与铁门神,避至最远一家小店,重新买酒食填五脏庙,远离凶险,以策安全。 这家小店食客少,不会再有暴客打扰。 “宋老哥,你好像对那些人,怀有极端的恐惧。”丘星河的气消了,将这种偶发生的无谓小冲突不放在心上,脸上不快的神情早已烟消云散:“那个什么梁少庄主,长得人模人样,人才一表,骄傲神气……” “人家当然神气,傲视江湖日无余子,只因为人家本钱足根基厚啦/铁门神打断他的话,余悸犹在:“老天爷!你知道所招惹的人是何来路吗?” “他那么年轻,我怎知道,而且从来就没见过面。”丘星河坦然说:“天下间这种年轻人有千千万万,我能认识多少人.呀?他那位指功惊世的……呢……的随从,的确阴毒得可怕,不像……呢……” “咳?你怎么啦?”铁门神惑然问。 说了儿句话,中途竟然打了两个呢,很可能酒喝得太多,要醉啦? 丘星河是酒将,几壶酒算得了什么? “没什么,好像先前那家小店的酒有点不洁走样,肚子里有点不舒服,胸口也有点闷闷的。”丘星河信口说,不介意这种随起随灭的小毛病:“江湖上指劲能在丈外伤人的高手名宿,好像为数不多,这家伙……呢……日后他最好不要“最好不要有日后。”铁门神苦笑:“天下间敢和他们抗衡作对的人,套用你的话:为数不多。” “哦?他们是……” “出道不过年余,便已名动江湖的年轻新秀,即将成为这一代年轻风云人物的无情秀士。” “哎呀:我听说过这号人物……” “所以,你几乎丢命。”铁门神调侃他:“那些年轻人十分可怕,为了扬名立万,什么恶毒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锄除劲放,包括投靠权势官府……咳?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喝了酒反而不脸红……” 丘星河不但脸色难看,而且在流冷汗,原本明亮的虎目,出现阴森慑人的奇异光芒。 “他们是九华山庄的人,九华山庄的无情秀士梁少庄主?”丘星河像在向苍天发问。 “是呀!你走运,正好碰上他,而且触他的霉头。”铁门神说:“好在我见机把你给拖走……” “那两个仆从打扮的人……” “九华高手。体总算明白所碰上的人是何来路了,指功伤人于丈外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有更高明的人……” “不是指功所造成的伤害。” “你是说……” “双卫的老二,百毒无常常方。” “对,一个善用毒,一个善用暗器。” “宋兄……” “你……” “听我说。”丘星河脸色灰白,伸出不住颤抖的手,抓住了铁门神的手膀:“帮助我……” “咳?你……”铁门神大吃一惊,伸手扶住了他。 “把我放上马背,从速进入山区,找一处僻静处躲起来,我需要时间。” “你……” “不要多问了,要快。去……去牵我的坐骑,争……。争取州司。”丘星河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 “可是……你……” “我病了。”丘星河支吾其词:“病……得很重……” “哎呀?”铁门神惊呼,英雄就怕病来磨:“我带你找郎中,赶到荣阳县城去找……” “来不及了,宋兄。”丘星河郑重地说:“记住,务必小心摆脱九华山庄的人追踪,不然你……你我必死无疑,咱们黄泉路上好做伴,你愿意和我做伴吗?” “你这家伙还笑得出来?”铁门神警觉地一蹦而起,已听出话中所含的凶兆。 丘星河的确在笑,笑容十分可伯,流露出阴森狰狞等等复杂的神情—— 网际巡航扫校 第 五 章 绝代风华 小小的店堂中,即将引起大冲突。 世间的冲突有大有小,每天都有冲突发生,发生的原因虽则无奇不有,但归根结底却十分简单:利害冲突。 凡是与自己有关,而又对自己利害攸关的事,都会引发冲突。 小冲突如果无法获得有利的结果,几乎肯定会演变为大冲突。 丘星河冒冒失失,信口开河说了那么一句近乎玩笑的话一在他来说,这是最平凡的玩笑式应酬话,怎知道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 影响普通平凡小人物的利益不要紧,影响到九华山庄大人物的利益麻烦大了。 九华山庄的人暗算了他,余波荡漾。 小小的店堂,有八副座头。 九华山庄的人占了两桌、总人数有十二名男女。 似乎一有身分有权势的年轻英俊公于爷型人物,在外行走时,必定有不少男女随从,主子的嘴脸才显得强烈突出、没叫随从就摆个出排场威风了。 人多势众,走遍天下也不会吃亏。 无俦秀士就知道权势的重要,所以带了一大堆男女随从耀武扬威,予取予求,无往而不利。 他的十二名随从中,就有三位女人,一个是妖里妖气的美丽半老徐娘,另两位是美丽艳的少妇。 另一桌是少女主婢三人,两个小侍女年纪都在十二三岁、同样秀气同样活泼,各佩了一把短匕。 少女的身上,似乎没带有任何的兵刃。 少女的确出色,绝代风华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亵读,美丽敲脸庞保持端庄的神韵,像公主又像女神,登徒子最好早些却步,不要在她身上转不轨的念头。 无俦秀士也是出色的贵公子打扮,英俊魁伟气概非凡,才华做世绰号称无俦,傲视天苍目无余子,那在乎一个小小年纪公主型的少女? 所以他尽量显示他的傲世风采,展现他的身分权势。 所以,他对那位小侍女不假以辞色、表示他是个有权势的大丈夫,不受任何人所左右、即使是面对秀色可餐的绝色美女,也保持他英雄大丈夫的声威与尊严。 有些女人,男人表现得太顺从太殷勤,反而会产牛不屑轻视的反感,这种女人不欣赏哈巴狗似的没骨气的男人。 这位少女,似乎就是这一类型的女人,所以对无俦秀士欺凌丘星河的气焰.不以为忤,并不介意,也许认为这是必然的现象. 大丈夫有权有势,理该如是。 “姜姑娘,请别介意一个无聊的蠢浪人。”无俦秀士隔着食桌,脸上有英雄豪迈的飞扬神采:“一个过路的蠢夫,怎知道这里的道路情形?三杯水酒下肚胡说八道,这种人的话能信?” “梁公子又不是此地的人,对此地的交通……” “在下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开封有别业,经常在这条路上行走,当然熟悉此地的交通状况。”无俦秀士打断了少女姜姑娘的质问,表示自己是识途老马:“何况在下身为武林人,出身武林世家,与武林北斗的少林寺颇有渊源,对那条路可通少林,岂有不知之理?” “所以,在开封与公子结识、公子慨然应允同赴少林,陪同本姑娘瞻仰武林至尊胜地,这才有幸结伴同行呀!”姜姑娘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矜持的微笑十分动人:“但听说此路不通,难免存疑啦。” “这是人之常情,难怪姑娘起疑。”无俦秀士脸上有点挂不住,却又不便发作,他敢对小侍女摆威风,却不便对小侍女的主,人放肆。 “梁公子,是否真该向村民或店伙打听?”姜姑娘不理会他的神色变化:“假如真的山路已断,我的马车在山径转辙困难,被陷在山中,岂不耽误了行程?” “也好。”无俦秀士心中不快,但不假思索答允,手一招,向刚将一碟菜送上的店伙示意:“小二,南面的进山道路,可通伺处?” 打打闹闹了老半天,全店的伙计都知道是为了何事,怎敢再招惹这位佩了剑的英雄贵公子? 除非不想活了,做店伙的也聪明得很呢! “回公子爷的话,可……可通密县。”店伙惶诚惶恐恭顺地欠身答。 “可以通嵩山吗?” “可以,可以。”店伙怎敢说不通? 嵩山,大得很呢! 少林寺虽然在嵩山,但往南的一带周围数百里山区.尽管每座山都另有上名称,往来这条大官道的人,都知道南面的丛山统称为嵩山山区。少林寺所在地的少室山,远得不能以道里计呢! “到少林要走多久?” “两天,两天。练武的人脚程快,跑一天就到了。” 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话,练武人并非每个人都脚程快,不说走而说跑,怎么跑?赶长程能饱吗?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限时到达。 “没有你的事了。”无俦秀士挥手赶人,对店伙的答复满意极了。 “小的告退。”店伙流着冷汗匆匆走了。 “姜姑娘满意了吧?”无俦秀士得意地笑问。 “这我就放心了。”姜姑娘避重就轻回答,满意与放心期含意并不一样。 “咱们膳毕动身,半天可在一处叫黑虎岩的小镇打尖,翌日早些动身,傍晚便可抵达少林。”无俦秀士似乎真对这一带山区熟悉,连小市小镇也一清二楚。 “也好,早些赶到也早些了却心愿。”姜姑娘毫无疑心,点头同意,按理她应该提出疑问的。 另一桌的一男一女两随从,悄然出店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十匹健马领先进入南行小径,轻车也随后驶入。 两位小侍女也乘了坐骑,小小年纪骑在高大的枣野上,不成比例,但居然有骑士的神采,可知必定是从小就与马匹相处的人。 驾车的两名大汉,健壮如熊。 尤其是那位大掌鞭,不但手上有赶车的杆状赶车鞭,腰间更有作兵刃用的丈八长鞭,在腰间缠了四匝,乌黑光亮,份量极重. 一看便知皮条中缠有金属丝,俗称九合金丝长鞭。 当然不会是金丝,仅指金属丝而已,鞭梢及肉,保证抽裂条大血缝,皮开、肉绽、骨折,相当霸道。 另一家小食店前,两名大汉站在一位年轻公子爷身后,三人目送车马动身,目送车马进入小径,三人的眼中皆涌起阵阵疑云。 年轻公子爷长得十分秀气,穿青衫佩剑,一看便知是游学的士子书生,那年头士子生员游学的风气甚盛,各地的有名书院, 皆没有雅致的招待所。 两位大汉除了背有包裹之外,一个提了书麓,一个挟了提囊随从的打扮,气概却也不俗。 “她们在于什么?”书生低声惑然问:“那条路仅通十里外的山麓村落,既无风景可赏,更无镇市可以留连,为何?” “愚叔不知道。”提了书簏的随从低声答;“小姐,要不要找这一带的弟兄留意一下?” “废话!”另一名随从说:“咱们这一带没有人布置,找人必须到东西两座县城,远水救不了近火,谁知道在这里会出意外,先期布人安线?” “依你之见……”扮书生的小姐问。 “咱们既然从开封跟来,当然也跟到底啦!”随从说:“不过,最好先安顿行囊,轻装暗中跟下去。反正这条小径是死路,他们一定会转头的,除非她们真的有事在某处小村落逗留。” “好,你们这就准备。哦!你们是否忽略了某些事情?”假书生清澈的大眼,落在另一家小店前,小店前的凉棚食客稀少,多数打尖的旅客已经动身了。 “愚叔忽略了些什么?” “九华梁家的一男一女两随从,迄今仍然不见踪影,更没随车马动身,坐骑仍然留在小店。” “他们去追踪铁门神,和那位年轻旅客。年轻旅客好像病得不轻,伏在鞍上被铁门神牵走的,走的也是南下的小径。”随从有条不紊述说,可知早就留心附近的动静,留意岔眼事物的变化。 “轻车的女主人,另有四个暗中追随的男女。”提书麓的随从观察力更为锐利:“这四个人是向西走的,不知为何不再追随轻车前往。我猜,他们已经察觉出一九华山庄的人已发现他们形迹可疑,因此避免引起九华山庄的人注意,故意向西走了,很可能半途折回,抄捷径绕到前面隐起行踪。” “先寻觅九华山庄的两个人。”假书生郑重交代:“他们如果向铁门神两个人行凶、咱们必须干预。铁门神虽然是咱们的对头但与咱们并无仇怨,九华山庄的人在咱们的地盘内毫无理性地行凶、怎能不管?” “是的,小姐,咱们先看看再说。按理,粱少庄主算是侠义英雄,应该不至于为了小小的事故、派爪牙行凶的。” “但他派了两个人。” “是的,行凶的意图极为明显。” “准备吧!迟恐不及。” 避仇疗伤,真不该往偏僻的地方躲。 但时不我留,官道前后,距县城都在三十里外、想躲到县城去就嫌晚了。 铁门神有坐骑、将丘星河放置在鞍上,牵了丘星河的坐骑驰入小径、急急南行,半途落荒越野而走、寻找可以容身的地方。 终于,找到一座小山坡下的农户,一连三进土瓦屋,附近五里内没有邻居。 农会主人很慷慨,清出一间厢房给他们安顿。 铁门神是老江湖,以为越野落荒而走,一定可以摆脱可疑人物的追踪,所以一面走一面留意身后,确定没有人马跟来.这才向农舍请求惜宿。 一男一女两随从,并没乘坐骑追踪,徒步穿林越野速度比马快得多.远远地紧蹑在后掠走如飞,时进时停飘忽不定,是追踪的行家。 两人隐身在林缘,注视着铁门神的背影远去。 “他在干什么?”女随从惑然问。 “找地方埋死人,以免惊动村民引起误会。”男随从说:“那多嘴的小子一定断气了,驮在马背上成了死人。铁门神是个老江湖,知道该怎样按河湖规矩处理死尸,所以才越野而走,想找土坑掩埋……” “不对,你看。”女随从伸手向前一指:“他们正向那座农舍走,并没打算在荒野掩埋尸体。” “唔!是有一点反常。” “也许人还没死。” “中了常老兄的断魂飞雾,决难拖过一刻半刻。” “可是……” “别管啦!反正他死定了。”男随从说:“咱们验过死尸,再宰了铁门神灭口,就没有我们的事了,管他早死晚死?走,跟上去。” 农舍的水井,不在后院而在晒麦场的右方,井很深,丘陵区地势高,要打深井才有水。 丘星河赤着上身,仰躺在井边的方砖地上、气色灰白,双目无神,浑身泛灰,肌肉在可怕地颤抖、抽搐.忍受痛楚的神情极为怕人。 铁门神忧形于色,不断用辘轳绞上一桶水,淋在丘星河抽搐的身躯上,一桶又一桶,似乎无休无止,工作得十分卖力。 “老天爷!你身上又不发烧。”铁门神一面浇水,一面嘀咕道:“春天的井水其冷彻骨,再像这样不断浇水,你不变成僵尸才是怪事。老弟,你找死不要紧,可别让人误会是我害死你的,我……” “没有冷水相助,药力的功效慢三倍。”丘星河咬着钢牙,说的话却清晰可辨:“我需要时间,必须尽快地复元。 “病还能尽快地复元?别骗人了。”铁门神用权威的口吻说: “人的时运是注定的,病也一样,不管你所请的郎中有多好、该病十天的病,九天绝对好不了;十天一过,再糟的郎中也可以药到病除。” 左近,突然传出一声轻咳。 并右不远处,是几株结满了青色小桃的桃树,人从桃树接近,井旁的人不易发觉。 随着轻咳声,踱出佩剑的男女随从。 “你们……” 铁门神大惊失色,一眼便看出是九华山庄的人。 “嘿嘿嘿……”男随从狞笑着走近:“你铁门神在大河两岸小有名气,是颇为了得的保暗镖小头头,不错,咱们算是白道的同道。嘿嘿嘿……你知道在下的来历,但不知道在下的名号,没错吧?” “老兄,在下的确知道你老兄是九华山庄的高手。”铁门神不得不停止打水,苦着脸陪笑:“俗语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这位丘小兄弟一时口快不慎,无意中冲犯了诸位,目下他重病将死,诸位请高抬贵手……” “他不是病。”男随从抢着说。 “不是病,可是他……” “本山庄的九华双卫,你听说过吧?” “大名鼎鼎,威震江湖,在下怎能不知?那两位前辈在九华……” “他们都来了。” “哦!这……难怪指功在丈外伤人……” “你这位朋友是中毒。” “哎呀!百毒无常!”铁门神大骇,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脸色大变:“中……中毒……” “不错,中毒,中了常老哥的断魂飞雾。”男随从粗眉深锁;“你这位小朋友,早该断气的,但他居然没死,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老兄,你们是侠义武林世家的人……”铁门神这才知道处境险恶,不得不作自救的打算,侠义武林世家的人,应该做不出这种绝事的。 “别怪我,宋老兄。”男随从打断他的话:“只怪你们出现得不是时候,几乎误了少庄主的大事,犯了本庄禁忌,所以你们注定了非死不可。陈大嫂,打发他上路,我收拾这个还没死的丘小辈” “先问问他为何不死,问问他用水浇的用意。”女随从面拔剑一面向同伴说:“要不,咱们回去如此这般禀报、常老哥即使不认为咱们胡说八道,也会气得半死、没有人能在中厂断魂飞雾后,能活这么久。” “好,我问问看。” 没有冰水继续浇,丘星河浑身的颤抖更猛烈了。 男随从一脚踏住了他的小腹,力道渐增。 “你服了些什么药?说!”男随从狞笑着问道:“常老哥的断魂飞雾,中者必死,连他的独门解药,也在片刻后使用全然无效。必须立即服用,毒一入腑便铁定无救,而你却依然活着,说,理由伺在?” “嗯……”丘星河终于昏厥,小腹沉重的压力,迫使他的聚气力道消散,痛昏了。 “这时候你不能死,哼!”男随从提开脚,顺手将一水桶浇在他的身上:“你得招供,供了再死!” 冰冷的水一冲,他猛然苏醒。 “不要这样虐待他!”铁门神情急大叫。 女随从并没向铁门神进攻,大概也想看结果,仅用剑将人逼在外围,有效地阻挡铁门神接近。 铁门神一叫.招来了麻烦。 “你自身难保!”女随从沉叱,蓦地剑气迸发,身形疾进,信手一剑击出。 铁门神并不是小有名气,而是大河两岸声誉颇隆的高手,浑身横练、普通刀剑可伤不了他。 大河两岸是黑道巨霸神剑天绝的地盘,黑道行业的司今人。 铁门神却是保暗源的镖师,与黑道人物是天生的对头,他能在神剑天绝的地盘内混口食,必定有混的本钱。 其实.神剑在绝所管辖的黑道行业,并不包括土匪强盗、与保镖的镖师并无直接的利害冲突,所以并不干预铁门神的来去。 而铁门神也识相,与那些车船店脚多少有些交情。 白道黑道虽说是天生的对头,但平时谁也不想得罪对方的人,甚至套交情走得很近,那能黑白分明,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有些正式的大镖局,同样不敢全凭武功打天下,宁可使用所谓的交情镖.有话好说分些利润,免走绝路生死相见,皆大欢喜。 铁门神早怀戒心,一跳八尺远,间不容发从剑尖前脱出,身形一稳单刀出鞘。 狗急也会拼命咬人,人无路可走同样会豁出去拼命。 “你们这些假侠义世家的人好阴毒。”铁门神怒吼:“所行之事猪狗不如,暗中用毒害人已是天理难容,出其不意用剑偷袭。 比下三滥更卑鄙百倍。宋太爷忍不下这口恶气.拼死你这无耻泼妇!” 女随从那一剑急袭,预计必可得手的,只差了那么一寸半寸,剑落空,怔了一怔,来不及跟踪追击,正感到羞恼交加、怎禁得起铁门神的叫骂刺激? 她一声怒叱,剑发风雷狂野地扑上了! “铮!”一声狂震,重型单刀封住了一剑,火星飞溅中、铁门神硬被震得斜冲出丈外,几乎摔倒。 铁门神力大如牛,单刀比普通的刀沉重一半,竟然被轻灵的剑,震得斜飞丈外手臂发麻,不由大惊失色,这才知道九华山庄的武学可怕。 剑化虹而至,女随从再次展开迫攻。 铁门神脚下仍虚,刀也不曾完全收回,脚离地便失去力道之源,无法用劲运刀招架,只能绝望地将刀举起挡住身躯。 用劲运刀也落在下风,用不上劲岂能挡住劲道惊人的剑? 眼看要人刀俱毁,死定了! 人影一闪即至,剑如长虹经天,隐隐风雷声挟无穷压力光临。 “铮!”剑鸣震耳,双剑一触即分。 女随从恻射丈外,脸色大变。 铁门神被剑气一震,仰面摔倒。 原地卓立着假书生,举起的剑仍在隐隐震鸣、青衫飘飘,人如临风玉树,赫然有一代名家的气势,流露在外的慑人气势十分强烈,与她的年岁极不相称。 另两名大汉,已先一步到了男随从身后。 男随从正在逼供,俯身朝指点向丘星河的双目,食中两指距眼不足三寸,只消向下点落,丘星河的双目必定被毁向眶处爆裂。 “一双眼换你的命,阁下。”右面的大汉沉声急叱,手中划已伸出,锋尖斜指男随从的右背肋:“除非你练成了十成火候的铁布衫绝学,你决难抗拒在下这一剑,你最好是相信。” 男随从骇然停手,徐徐挺腰站直,转身。 再笨的人,也不会用命来换一个小辈的双目,远在尺外的剑尖,所涌发的彻骨剑气极为强烈,气功到家的高手,恐怕也禁不起一击。 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胜;以气功注剑幻化为剑气,威力可增三倍。 铁布衫绝学,可抗普通的刀剑砍劈刺戳,但决难抗拒以内功驭发的剑气,男随从怎敢冒险? “你是谁?敢管在下的闲事?”男随从一面沉声问,一面徐徐拔剑出鞘。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大汉冷笑:“阁下,离开那位垂死的小兄弟。” “你胆敢管九华山庄的……” “我知道,你是九华山庄的高手名宿,闪电手雷鸣,手上功夫宇内称尊,你的剑术也不弱。” “咦?你是……” “我说过,不要问我的来历。”大汉的气势,比闪电手雷鸣强多了:“你走,不要妄想杀我灭口,你还不配、不服气就冲上来。” “你……”闪电手居然有点心怯。 不远处,女随从完全失去攻击的勇气,在假书生的剑尖前进退失据,霸气全消。 闪电手心中更虚,不可能获得女伴的支援了。 “在下虽然不是侠义英雄,但聊可滥竿充数,自认是武林朋友,所以会保持武林朋友的风骨,不会两打一倚多为胜,咱们比一公平相决。”大汉豪迈地说,声如洪钟:“好手难寻、我向你这位高手名宿桃战,以便扬名立万,冲上来! 闪电手一咬牙,收创后退。 “朋友,亮万,我记得你。”门电手色厉内荏。 “呸!你是侠义门人,说什么亮万?狗屁。”大汉冒火地嘲骂。 亮万,是黑道朋友的行话。 闪电手不再自取其导,向不远处的女伴打出撤走的手式,羞恼交加向外退走。 “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临行,撂下江湖朋友惯用的场面话。 “对,后会有期,好走。”大汉也不甘示弱,高声送客。 “不能再用冷水浇了,傻大个儿。”假书生在旁不安地叫道: “那有这样救人的?他快要冻僵啦!” “小兄弟,一定要这样。”铁门神断然拒绝:“这是丘老弟说的,只有不断的浇水才能救他。” “你相信一个中毒快死的人,临死前所说的话?” “我相信他。”铁门神语气坚决:“小兄弟、你有救治断魂飞雾的良方吗?” “这……没有……” “所以,我得听丘老弟的交代。” “你这个人倒是够固执的。”假书生摇头叹息:“你们发生冲突的经过,我一清二楚,想不到赫赫声威的九华世家子弟,居然做出这种天理国法所不容的卑鄙勾当,天底下那还有正义?可怕。” “小兄弟,你们既然是目击人,又知道他们是威震江湖的九华山庄子弟.竟然敢出头管了这档子不可管的事,定非等闲人物。”铁门神一面工作一面说:“恕我冒昧,可否将尊姓大名见告? “不要放在心上。”假书生不作正面答复:“九华山庄的声威唬不了人,所以这位梁少庄主投靠了开封的王室人士,借机壮大声威,妄想挽救九华山庄摇摇欲坠的声誉,反而引起侠义人士的仇视,没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他投靠了周王府?”铁门神倒抽了一口凉气:“侠义门人名正言顺投靠官家……” “但投靠武威所又当别论。” “老天!今后我铁门神算是完了。”铁门神叫起苦来:“武威所,那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合污的混帐地方,我得及早远上高飞,远离河南地境混口食了。奇怪,我怎么没听到丝毫风声?” 周府仪司辖下有三卫兵马,称周府三护卫,是王府的亲军,负责保护藩王的安全,只有当今皇上,才有权裁撤或增加。之外,开封附近还有由中军都督府,直接管辖的三十军卫,也称外卫,名称是宣武卫、信阳卫、彰德卫,由河南都司直接指挥掌握。真正驻在开封的外卫,是宣武卫,卫指挥部位于城外西北隅、与王府三护卫没有隶属关系,但与周府中护卫保持密切的平行往来。卫之外的次级单位,称所,通常一所有一千人或一百人,所以称千户所或百户所。这种所大小不一,分派至各地偏僻要隘驻防。 有些卫指挥长官指挥使,巧立名目豢养私人武力.便在所的名目下动手脚。 武威所,就是宣武卫指挥使,暗中建立的亲信武力、与王府武学舍明暗中结为死党。 百姓小民怎知道军方的建制? 反正天下是皇帝的,各地的龙子龙孙都拥有兵马,护卫与军卫又有伺不同?反正都是兵。 久而久之,谁也分不清什么是皇帝的兵或藩王的兵了。 所,应该驻在偏僻的外县市。 但武威所却相反,在府城内挂上了留守办事处的小小招牌。 武威所是何建制?千户?百户?恐怕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部分消息了。 因此,大多数市民,都把武威所看成王府武学舍的附属机构,把那些对外称为把式、教头、材官、打手……全部当成王府的鹰犬。 有些人知道武威所的权势可怕,却不知道该所的真正司令人是谁,都以为是周王殿下,因为王府武学舍,就是王府三护卫的军事学校。 铁门神是河南人,也不明白兵的底细,却知道最近两年所成立的武威所可怕,是人所共憎的军方组织,是王府的鹰犬集中营。 “梁少庄主是去年岁杪投靠武威所,但并真正加盟入所。”假书生的消息十分灵通: “投靠不到百天,所以在开封置了产业作为行馆,却又很少落脚,在各地游荡招摇示威,包插搜集美女。” “那一位英雄不爱美人?”铁门神不屑地冷笑。 “所以,他在开封盯上了这位从京都南来、轻车简从到少林进香的美姑娘。我一时兴起,眼来看热闹的,等好戏上场。” “那位美姑娘是何来路?” “不知道,毫无线索。”假书生话中的含意,表明对姜姑娘曾经进行调查:“可以断定的是,她的车夫和小侍女、都是身怀绝技,而且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她自己当然更高明。 梁少庄主这次,很可能栽得很惨。” “那可不一定哦!”铁门神脸上有怪怪的表情;“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英雄与美人,谁是真正的胜家,不言可谕。姜姑娘虽然身怀绝技,能上天入地也只有一个女人,怎逃得过梁少庄主这位吉士的引诱?” “那可不一定哦!”假书生学铁门神的话,居然有七八分神似,仅嗓门高低有别,腔调口气几乎一模一样:“梁少庄主并非真正的英雄,而是真正的枭雄獍霸,不栽则已,栽则一败涂地,不信走着瞧……” “够了,宋老哥。”毫不生气的丘星河,突然张口呼叫,叫声居然有了生气。 “谢谢老天爷慈悲!”铁门神放下水桶苦笑。 “与老天爷无关,我得谢谢诸位云天高谊。”丘星河挣扎着站起:“谢谢,真的感激不尽。” “你像一条落水的病狗,快到房里换衣,我扶你一把。”铁门神兴奋地上前搀扶:“你是第一个从断魂飞雾中逃得性命的人,真是奇迹。” “一个铁人。”假书生由衷地说:“看了你抽搐痉挛的情景……” “那是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丘星河在铁门神的搀扶下,一面走一面说:“胸膛欲炸,五脏抽缩,魂魄要飞离躯壳,肌肉似要脱骨融化;好恶毒的飞雾,使用这种毒物的人,要下十八重地狱,我会回报他的,我会回报他的……”—— 文学殿堂扫校 第 六 章 情缘初结 农舍主人替他们准备茗茶,五个人在客厅品茗。 丘星河元气还未全夏,必须休息一段时间恢复精力,奇毒将他的精力几乎耗尽,折磨得死去活来。 “你如果不早点远走高飞,等闪电手带了大群走狗赶回来,死路一条。”假书生好意相劝,说的话中带有椰榆味。“我敢保证,梁少庄主一定会尽全力搜寻你的踪迹,你两位的处境十分凶险。” “那是一定的。”丘星河笑笑:“而且,不杀死我决不会罢手。哦!老弟,真不便将诸位的尊姓大名见告?我该怎么尊称诸位?总不能喂来喂去大不敬罢?” “这……我姓杨,杨明。”假书生总算将姓名说出;“这两位是我的长辈,龙叔、吕叔。” 龙叔,就是吓走闪电手的大汉,假书生不将名说出、有意隐瞒些什么?江湖忌讳甚多,丘星河不便追问。 “诸位临危援手……” “不要说感恩的话好不好?”假书生杨明抢着说,脸上的一抹笑意十分岔眼:“丘兄,能不能将你自救的解毒药告诉我?百毒无常的断魂飞雾,据我所知;还没听说有人解得了这种毒,连他自己的独门解药也不怎么灵光,救迟片刻便失去效用了。” “这……” 这位假书生还真冒失,那有单刀直人询问别人保命秘药的? “日后我可能与那恶毒的狗东西照面,他有上百种令人丧胆的毒物,的确是防不胜防。” “其实,用毒物的人也不喜欢接近性质不同的毒药,所以使用的毒物虽种类繁多,但毒性不会相差过远,仅在技巧上加上变化乱人耳目而已。” 丘星河突然转变态度,热心地加以解释,并且从百宝囊中,取出两只大肚子瓷扁葫芦,倒出两种淡绿与淡褐色豆大丹丸:“那恶贼的毒物断魂飞雾,入肺之后沁人气血,片刻便流入心室,再循千丝万缕的血管流入全身每一部位。这期间,毒性不会发作,等血脉回流时,全身同时引起剧变,这片刻也就是他的独门解药有效期。之后,毒性发作痛楚光临,每一种器官,每一条筋骨,皆强劲地收缩,最后僵化、散裂。收缩期间,体外温度变动甚小,体内却因收缩而释放热量。我服下性质相差不远的解药,外用冷水迫体内的热量聚合,我是有幸获得诸位仗义相助,把我从鬼门关拉回阳世,无以为谢,这两种可专门对付那恶贼的解药,分送诸位防身。” “你……你把我看成挟恩要胁的……”假书生脸色一变,倏然站起胀红着脸叫喊。 丘星河一怔,一把捉住假书生的手肘,一拉之下,假书生如中电殛,浑身发僵,身不由已坐下了。 “别生气,小兄弟。”丘星河笑吟吟地说,手仍紧握不放: “家师是炼丹师,丹药是用来救人的,即使是陌生人,我也会无条件奉赠。但你要我把解药告诉你,我怎么说呢?这种解毒丹药材,至少也有四十种,就算我能说出药名,你也不知道呀!” “哦!你……你……”假书生怒意全消,但脸上红晕反而加深了些,不再挣扎,甚至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误会我了,是不是?”丘星河放开假书生的手肘,取桑皮纸将每个瓷瓶的丹丸分为三份两包,两只瓷瓶内的一份,连瓶递 入假书生手中:“痛楚光临的刹那,服绿丸一粒便够了,筋骨抽搐,便加服淡褐色解毒丹一丸。” “谢谢你,还有其他效用吗?”假书生喜悦地追问。 “凡是可利用血气沁入肌骨内腑,可使身躯各部收缩僵化散裂的毒物,都可以救治,且可以先服预防,但不能防治气血崩散或内脏腐蚀的毒物。对浑身麻痹的奇毒,也有救治的功能,用真气导引相辅药效更快。正如我借助冷水冲淋一样,毒性消散的速度可快两倍。” 龙叔吕叔两位大汉,一直在旁陪铁门神聊天,不时用怪怪的眼神、含笑瞥假书生一眼。 谈说间,丘垦河的气色逐渐恢复原状。 “丘兄,你似乎没有远走高飞的打算呢!”假书生似有所悟: “你要前往何处?” “我走,他们同样会追赶的。杨老弟,要来的终须会来,逃避不了的,我等他们。” 丘星河眼中育狞猛的神情流露:“铁门神宋老兄今后还得混口食,我不希望他因为激于义愤救了我。而成为这些恶毒枭霸追杀的猎物,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们了断。” “丘兄,何不跟去解决。” “这……” “去嘛!去嘛!”假书生碰碰他的手臂表情丰富:“你说的.要来的终须会来……” “你不会是为了那位姜姑娘吧。” “胡说!她……” “不许撒谎。”丘星河盯着假书牛微笑,语气温和,但有股令人不得不认真的魄力流露。 “真的,我不认识她,只是觉得可疑,希望查出她的底细,弄请她前来敝地有何图谋。 她在开封声称来自京师,但京师没有这种窄轨型的单辕双头轻马车。” “我知道,这种马车可以走山路。”丘星河的江湖见识同样丰富:“那位问路的小侍女,练了一种阴柔的邪门内功,与人交手,必定滑溜如泥鳅,身躯缩小至极限,贴身攻击一发必中。” “咦?你知道。” “猜想而已。如果你和她们闹翻了,交手时千万不要被她们瞬间变形的异象所惊,见怪不怪就不至于惊慌心怯,才能保持身手灵活神智清明,即使不胜,也不至于落败,她们也奈何不了你们了。” “除非她们威胁到我的安全,我不打算和她们发生不愉快的纠纷,哦!你……” “我去。” “好啊,但……” “怎么啦?” “我们隐身在暗中好不好?” “想看她们与梁少庄主的结果。” “是的,那架少庄主投靠了周王府,明里却不受把式们节制.我不能公然与他冲突,所以要隐身暗处看结果。”假书中似有难言之隐。 她说不能公然与梁少庄主冲突,却出面向闪电手两个高手拼搏。 “为何不能?”丘星河抓住语病追问。 “因为……因为与王府为敌,后果可怕。” “好吧!咱们隐身暗中相机行事。” “我好高兴。”假书生雀跃地欢呼。 “宋老兄,你先走吧!“丘星河转向铁门神说:“记住,有多快就走多快.别让九华山庄的人追上你。回去之后,暂时找地方躲一躲、等风声过后再作打算、为了我的事牵累了你、我很抱歉。” “我真该赶快走了。”铁门神苦笑:“九华山庄的混蛋们在江湖多露一天脸,我就必须多躲一天。梁少庄主这狗娘养的假仁假义,他会要求那些猪狗朋友杀掉我才甘心我怕他,成了吧?” 铁门神立即收拾行囊,上了坐骑匆匆走了。 丘星河将坐骑留在农舍,带了应用物品就道、四人进入南下的小径,奔向南面的山区。 三十里,黑虎砦。 这里,已经是群山起伏的山区,山径依然宽广,山民有载货的马车往来。 姜姑娘的轻车速度快,赶车的大掌鞭更是不凡,因此不到两个时辰,便进入河谷上游的黑虎砦,比预定估计的时刻,早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再往里走,山径不但变得窄小,而且向山上伸展,坡度倍增。 有些地方连徒步行走也十分困难、草侵道路,桥山崩.除了一些猎户与采樵的人以外,好些年旅客绝迹,无法深入山区了。 黑虎砦只是一座小小的村寨,早年是一处兵垒.所以称砦。 目下户不满三十,人了不满百,是一处偏僻辽远的小山村。 砦门附近,一群穿得褴楼的老幼村民,皆用惊惶的神情,迎接这群穿戴华丽,轻车怒马、神气万分的男女。所佩的刀剑,让村民心中懔懔。 梁少庄主一马当先驰入砦口栅门、直趋砦西一座大四合院前面的广场。 这座大四合院,是本村最大的一座民宅。 红日还挂在西山头,天色尚早,但已预定了行程宿头,山区行走决不可以错过宿站,必须在黑虎砦歇宿,梁少庄主的举动合乎情理。 他居然知道直趋这栋大宅投宿,这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找宿处是随从们的事,人地生疏他却熟悉这里的情形,而且领先行。 赶车的两个车夫,神色有点变化,向车内的姜姑娘。低声传达一些自己人才知道的信号讯息。 院门先一刹那打开,踱出一个老门子.一双依然明亮的老眼,颇感意外地注视着广场中忙碌的一群男女。 下马、卸车……一阵忙碌。 “你们在干什么?”老门子向在门阶下马的无俦秀士问道;“私人土地,是不容许陌生人停车驻马的。” “陌生人借宿,有什么不对吗?”无俦秀士轻摇着马鞭一笑容满面的道:“罗叔,呈拜帖。” 千手天君远在三丈外、左手持有一封大红拜帖。 “劳驾呈奉!”千手天君声如沉雷。 手一挥,大红拜帖飞旋而出,幻化为尺大的红色光轮,发出高速破风的锐啸,以美妙的外半弧飞行轨迹,向老门子飞去。千手天君是宗师级的暗器名家之一,掷这种纸制拜帖,竟然比发时金属器物更具威力,内力功道之浑厚惊世骇俗,技巧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老门子眼神一变,吸入一口气,左手伸出袖口,食中两指奇准地挟住了急速飞旋而来的拜帖,手略一震动、发出奇异的碰撞声。 “老朽即入内通报。”老门子凶狠地瞥了众人一眼,转身入内并且掩上了院门。 “金刚指力。”无俦秀士向千手天君说:“如果他年轻十岁,他一定会立即以重一倍的劲道,原帖璧还给你,恐怕你招架不住了。” “姜是老的辣,我已经输了。”千手天君苦笑:“手臂略震;身躯未动分毫,天下间有此份功力与技巧的人,屈指可数。” “他仍然对你的功力与技巧怀有戒心。” “所以他乖乖地入内禀报。”千手天君总算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不久,院门再开。 侧门的大栅也拉开了,那是安顿车马的所在。 “进入此门,生死各安天命。”老门子重新出现,声如洪钟: “进来吧!” “在下承情。”无俦秀士毫不介意话中的威胁凶兆、下令入宅安顿。 两里外,四位男女骑士策马越野而走。 不久,闪电手与女伴,牵了蹄有点破的坐骑,垂头丧气奔向黑虎砦,显然两匹坐骑都出了意外、无法及时赶上车马报讯。 之后,陆陆续续出现一些陌生骑士。 姜家的轻车,曾经在开封招摇,与无俦秀士一群人西行,更是惟恐开封的人不知,浩浩荡荡神气万分,有人跟踪盯梢,是必然发生的事。 接待的人只有三五个仆从,客人无俦秀士不以为怪,在东厢安顿毕,夜幕已经拉下了。 山林暗沉沉,兽吼问起。 龙叔、吕叔两大汉,照料妥马匹在树下进食。 丘星河与假书生,也在另一株大树下,打开食物包,嚼着干肉脯吃大饼,吃得津津有味。 “小兄弟,你打算怎么办?”丘星河食罢,一面用手中擦手一面向身旁的假书生问。 “什么怎么办?”假书生一时没会意过来。 “我是说,他们住进了那家砦中首富,姓古的大宅内,毫无动静,你打算怎么办呀?总不会是躲在砦外的树林里,等候变天吧?”变天下雨,咱们就惨了。” 一语双关,他在谈笑自若中突出主题。 “等二更后进去探看动静。” “进去又能怎样?你又不愿与无俦秀士为敌,怕引起周王府的报复。小兄弟,这种挨打而不便还手的情势、恶劣得很呢?” “这个……” “师出无名,稳输不赢。这样吧!由我出面.找他报复理直气壮,我制造混乱,你浑水摸鱼办你的事,我会相机策应,如何?” “可是……”假书生期期艾艾,似乎辞不达意,很难让人知道她的意图。 “如果你是单纯地为了看结果而来的、我实在不明白你来到底要期待什么结果。”丘星河郑重地说道:“不管任何结果,你都没有插手干预的理由,起了冲突,你肯定会吃亏的。” “你的意思……” “除非你抱着游戏风尘,不计得失的态度面对所要办的事,不然,你还是放手作壁上观吧!” “你呢?” “我?我根本不急于报复。”丘星河洒脱地笑:“他明我暗吃亏的决不是我。他打着九华山庄的旗号,带了狐群狗党四出招摇,我甚至可以在大街上逐一铲除他的羽翼,让他一夕数惊、急什么呢?我这个讨债人不急,欠债人可就日于难过了。” “我不会干预你的报复,丘兄。”假书生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的实力还不足以干预他们的事,我只想知道梁少庄主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希望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威胁到我家的安全。真的,除非绝对必要,我不会与王府的鹰犬冲突、而且极力避免冲突。” “如果,他们不向我和铁门神下毒手,你是不会出面的.是吗?” “是的” “好,我欠你一份情。”丘星河往村干上一靠,准备假寐养精蓄锐:“我不进行报复,日子长得很呢!这期间我扮一个冷眼旁观者,策应你侦查办事,非必要不出面干预,如何?” “也好……” “你放心我自信应付得了这些牛鬼蛇神。” “真的呀?”假书生揶揄他:“在路旁小店吃了大亏示怯逃避,连九华双卫你也应付不了。你以为逃得过百毒无常的毒。就应付得了梁少庄主?” “你应付得了梁少庄主?” “那是一定的。”假书生的口气信心十足:“九华山庄的霹雳剑术言过其实,他倚仗那把大阿宝剑耀武扬威,一比一公平决斗,我有八成胜算。” “三成胜算我也敢拼。很好,很好。”丘星河伸手拍拍假书生的肩膀:“赶快休歇,养足精神。” 假书生被拍得几乎大跳起来,手足无措,迟疑地往村干上一靠,扭头偷偷地向他偷视。 天太黑,看不到双方脸上的表情,两肩相并静静地闭目养神,假书生却不安地不时挪动身躯。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怪无法平静假寐。 “跟来暗中侦查的,不止你我四个人。”黑暗中传来丘星河沉静稳重的声音,手也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拍:“好好歇息养神. 不然就没有充足的精力应忖意外,定下心,睡吧!这期间,你是安全的。” 她心潮汹涌,怎定得下心?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心中嚼咕:“天啊!我竟然与一个陌生的人,夜间坐在一起歇息人眠。” 但不久之后,她却在胡思乱想中沉沉入睡,似乎她的心中没有负担,在这个神秘陌生的异性身边,她深信已经获得让她信赖的安全感。 大厅光线不足,仅点了四盏菜油灯,另有无俦秀士的随从,带来了两支松油火把。虽然增加了亮度、也带来令人不愉快的油烟。 主人据说不在家,黑虎砦的古老大爷古嵩,很少在家逗留,平时也罕见有人登门求见。 负责接待客人的古风,是个四十来岁,仙风道骨的干瘦中年人,似乎患了长期营养不良症.说话要死不活,但一双鹰图却冷厉阴森。 古风自称是古老大爷的侄儿,伯父不在家,他就是主人,作得了主。 在旁侍候的两个中年健仆。也身材瘦削面目阴沉。 偌大的大四合院,人却少得可怜,仅可看到三五个男女行走.大白天也是清静冷,寂罕闻人声。 客人是无俦秀士、九华双卫,姜姑娘、两位小侍女小夏、小秋。 没备有茶水,主人相当慢客。 “在下相信尊驾真的知道家伯父的底细。”古风的嗓音阴森得令人心底生寒.真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形容为充声却也恰当。 “拜帖上的名号,已表明在下千真万确知道令伯的底细,这也就是在下不被拒于门外的原因所在。”无俦秀士得意地说。 “天下间知道家伯父在此隐居的人,屈指可数。” “任何事只要有个人知道,就不可能成为秘密。” “说你的来意?” “令怕父应该知道在下的来意。” “家伯父不在。” “古兄,明人不说暗语,恕在下挑明了说,令伯父个是个在,而是不屑见或不敢见区区在下。”无俦秀士的口气逐渐强硬。 “大胆!你既然知道家伯父的底细,居然斗胆敢说这种放肆的话,哼!” “古兄,不是强龙不过汇、在下既然来了.事没办妥是个愿善了的” “说你的真正目的。”古风反而口气一软。 “请四海妖神古百灵前辈出山,跑一趟少林寺。”无俦秀士朗声说。 四海妖神古百灵,上一代的十大魔头排名第四.失踪了二十年,迄今稍有名气的江湖朋友武林英雄.提起四海妖神的名号。 仍感到心底生寒。 九华山庄的庄主雷电神剑梁世超,名列武林风云人物.威望与辈份,皆比四海妖神差了一大截。 四海妖神威震四海风头最健时,雷电神剑刚扬名立万打下根基,九华山庄虽然已经传厂三代,但那时的雷电神剑还不曾替山庄增光彩,只是一个倚家世闯荡的年轻人。 无俦秀士刚闯出名,居然胆敢在老妖神的家中说大话,委实令身为主人的古风莫测高深,也心中火起。 “在下知道你的来意了。”古风一语惊人,可知老妖神名义上在此隐居,却居而不隐、对外界的江湖动静,依然十分熟悉。 “是吗?”无俦秀士表现得相当无礼。 “你暗中投靠了开封周府。替周府网罗爪牙、锄除异己。整个冬天,你借同明暗两拨人马,东起徐淮、西抵关中一南至湖广北迄保定。杀掉不少高手名宿,无俦秀士的名号有如平地一声雷九华山庄威望提升至峰巅,即将跃登武林三庄之首。” “夸奖夸奖。” “你还要爬多高?”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古兄……” “对,欲望是永无穷尽的,年轻人。”古风脸上有令人心悸的阴笑:“你要家伯父陪你跑一趟少林,只要有少林的大师级和尚出面,你网罗羽翼的阻力将消失大半,因为你一直就无法收服一个真正的侠义高手名宿。” “今伯一定愿意协助的,是吗?” “不要打如意算盘,也不要去少林。” “为何?” “家伯父对付不了罗汉堂十八罗汉,去也是枉然。最重要的是,洛阳伊府早已把少林划为势力范围,少林门人于弟。有不少在伊府任职。往西,你周府的人如果敢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出虎牢关,伊府的人将毫不迟疑杀死你们,你们唯一的活路、是偃旗息鼓偷偷摸摸往来。少庄主,我说得够明白吗?” “古兄……” “不要说了,家伯父不会计较你的狂妄无礼.但是决不会帮助你的。你们!明天赶早就离开。” “见不到令伯,在下是不会走的。”无俦秀上沉声说:“令白非接见在下不可。” “你凭什么?” “哼!” “凭你梁家那几手欺世盗名的霹雳剑术?和那只配替人抓痒的大天龙掌?” 无俦秀士再哼了一声,鼓掌三下。 大开的厅门.踱入中年仆妇和一名美丽的女郎。 “古兄,认识这位许姑娘许淑吧?不要说你不知道,至少你该知道淮安许家的底细吧?” “我是许淑。”美丽的少女俏甜的嗓音十分悦耳,笑容更是十分动人:“家父是话大奎,算起来,我该称表叔姑表叔,你好。” 古风一怔、鹰目中冷电乍现。 “春初。我在淮安邂通许姑娘。”无俦秀士得意洋洋:“才子佳人.并肩行道江湖,江湖朋友都知道我们是一双武林仙侣,打算年底结亲。呵呵!古兄不替贤表侄女庆贺?” 古风倏然站起,大袖一抖,阴风乍起,灯火摇摇。 无俦秀士一脚踢开案桌,大喝一声、拍出一记现龙掌,罡风迎向彻骨的阴风。 灼热的罡风劲流、与彻骨的阴风一触,同时四散,形成强劲的气旋,呼啸有声。 四盏菜油灯全部熄灭、松油火把油星四荡。 九华梁家的惊世绝技,无俦内功烈火神功,这是无俦秀士绰号的由来,全名就称无俦烈火神功。 以烈火神功御发大天龙掌,无可克当,以烈火神功御剑,有如晴天霹雳一号稀天下无敌。 雷电神剑粱世超,称雄江湖三十年。据说罕逢敌手,威震江湖,可惜罕逢敌手并非没有敌手,他始终没能爬上武林第一剑客的宝座。 无俦秀士家学渊源,不但克绍箕裘,而且更上一层楼,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所以要肩负重振家声,威震天下,将九华山庄提升为天下第一庄的使命,因此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全力以赴。 一声剑吟,宝剑太阿出鞘,宝光四射、剑吟如隐隐风雷,慑人心魄。 当然,这把太阿并非古剑太阿。 欧冶子为楚王铸剑三:龙潇、太阿、二布。 晋、郑进兵楚国,兵临城下,楚王登城麾以太阿,剑气冲霄.晋、郑两军望剑披靡,破败解围而溃。 那把太阿,恐怕早就升天成了神的武器了。 无俦秀士这把剑取名为太阿、显然是他有成为武林之王的欲望。 阴风再起.灰雾弥漫,两支松油火把,爆出一丛丛火星,火焰急摇升缩不定。 三道青虹排雾而至,形如活物。 一声暴叱,太阿剑风雷乍起、啪啪啪三声爆炸,青虹比为青焰飞溅而坠。 “再不知趣.在下火化你了这座大宅!”无俦秀士沉喝.人三退至厅口。 其他的人色括姜姑娘主婢,也先一步到了门外侧。 不是毒雾、而是令人眼泪鼻涕一齐流的粉末。 百毒天君是用毒的宗师,也不敢冒险抗拒不明性质的雾状飞物。 四海妖神妖术通玄.无俦秀士虽则自以为太阿主剑可辟妖术,但事实证明并无大用,不得不见机退走、改用毁宅作为威胁、攻心为上。 大厅陷入黑暗中、人影已杳。 古风与两名健仆.已从堂后走了。 没有人回答,威胁没有对象。 “没见到四海妖神,在下是不会走的!”无俦秀士大声向黑暗的厅堂大叫;“四海妖神英雄一世、我不信他愿意等候玉石俱焚!” 收了剑举手一挥,带了人退回东厢。 东厢的客院小厅中灯火明亮.无俦秀士与姜姑娘分坐交椅上.隔着茶案品茗,灯下品茗午夜谈心,另有一番情趣。 所有的人都歇息了,警戒分屋上屋下,严防主人再前来作法兴妖。 老门子曾经明白地表示过:进入此门,生死各安天命。 目下已和主人翻脸,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梁少庄主,你已经成功了一半。”姜姑娘以往庄重矜持的高贵淑女气质,早已消失无踪。 代之而起的是笑靥如花,甚至有点妖艳,相处久了,态度转变是十分正常的事。 “希望如此。”刑寿秀士反而消失了狂态表现得洵洵温文,这才像一个秀士。 “先占巢立足,再用亲人要挟.老妖神已经输了一大半。哦! 原来少庄主走这条路另有用意,到少林也另有目的,我有上当的感觉。” “姜姑娘,请别多心好不好?我承认的确有意上少林,替周王殿下尽一份心力,如果能获得少林门人子弟相助,今后江湖朋友谁敢撒野?必定可以获得侠义门人襄助,甚且可以号令江湖。 老妖神早年曾经三上少林。把少林闹得鸡飞狗跳,少林长老的达摩样功,也奈何不了老妖神的妖术,有这位老妖神出面领咱们前往,少林弟子怎敢对咱们简慢?姜姑娘、反正你到少林的目的,一定可以达到,请不要介意我的行事好不好?” “似乎不无道理。” “请相信我的诚意,我是诚心诚意,苦心动情愿帮助你达成心愿的。”无俦秀士几乎要指天誓日了、脸上涌起令少女们心荡的笑容。 英俊年轻的男人,即使不存心勾引.凭潘安宋玉似的风华,也可以让怀春的少女们迷醉。 “真的吗?”姜姑娘妮声问,俏巧地嫣然一笑.真有回眸笑百媚生的神韵。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无俦秀士先是一怔,然后欣喜欲狂。 她这娇媚的一笑,几乎勾走了他的魂,他是第一次看到高贵矜持的姜姑娘,出现这种让他失魂落魄的醉人笑容。 “那么,为何走这条绝路?”姜姑娘媚态横生白了他一眼,逗人心乱的樱桃小口吐气如兰:“那个傻呼呼的英俊大汉说了实话,所以才道了无妄之灾,对不对?” “我也是不得已呀!”他知道该是说实话表达心意,准备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了,他尽量表现出令少女们心动的笑容,不着痕迹地轻握住姑娘置在案上的美丽小手:“开封一见便种情根、可以说一见钟情、相处期间,一直就在大庭广众间,一直没得到亲近你的机会,再这样下去,我会想念得发疯,所以……” 心所以、你要制造亲近我的机会,人面办公事.私事,并完成。到这种人烟稀少,可以任所欲为的地力偿心愿。”姜始娘任由他抚弄纤手,粉颊泛起淡淡红晕,大方中略带羞怯: “你并不聪明,少庄主。” “叫我永春,秋华。”他得意地亲呢地叫出姜姑娘的芳名;“你知道我是世间最聪明的人……” “该说是世间最有潜力,最勇敢进取的人。”姜秋华似是由衷地称赞他:“有关你扬威江湖,一季时光便声誉鹊起的成就。 我派在开封留意江湖动静的人。已经详细地告诉我了。” “咦?你……”他吃了一惊,本能地手上用了劲。 “我认为,你就是我要我的人。”姜秋华不理会他的惊讶;“你我并肩联手,必定可以开创惊天动地的局面。但有几件事. 你必须认真地有错即改。” “你说什么?”他沉声问。 “其一,杀一些小人物,无助你霸业的开创,那傻大汉的事故不要重演;其二,到处拈花惹草的坏行为,不许再犯……” 他的老毛病发了,不能忍受任何人向他的权威挑战,受不了任何人的指责,即使对方是美丽的女人。 他倏然而起,将那柔若无骨温润可爱的小手,粗暴地压牢在茶案上。 “小宝贝,你给我听清了。”他另一只手,抬起姜秋华的下颚,声色俱厉:“一个聪明的女人,决不可以愚蠢地要求男人这样那样,更不可向男人指挥下令,即使那个男人爱你爱得发疯,今后……” “今后又怎样?”姜秋华接口,双手齐动,笑容依然媚态撩人,但是她的一双手可就不可爱了。 任何内家高手,不运功仍是平凡的人,只不过比平凡的人反应快,手脚比较灵活而已。 无俦秀士并没运功戒备,他已经有效地制住了姜秋华,那用得着运功戒备? 那只柔若无骨的可爱小手,毫不费力地滑出他强劲的抓压控制。 眼前一花,打击之快有如迅雷疾风,他只知道自己正在挨揍,对方如何出手揍他却无法看清。 一阵指掌着肉声暴起,胸胁、颈脖、肩臂、耳门,似乎在同一瞬间,被百十只手和指同时打击。 指及处橡钢锥入体,掌击处力透筋骨内腑,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痛楚不怎么剧烈,却足以让他天昏地暗。 砰一声大震,他被摔飞跌出丈外,摔了个手脚朝天,脊骨似乎全被掼松了。 现在,他才完全清醒:他被姜秋华接得好惨。 姜秋华就站在他身侧,俯看他这个可怜的大英雄,掩口媚笑流露出万钟风情,似乎觉得很好玩,男人被女人打倒,有极高的可看性。 他怒极愤极,一蹦而起,发出一声难听的咒骂,猛虎扑羊般凶猛地扑上去了。 双手搭上了姜秋华的身躯,上抓颈下扣腰,十个指头像钢爪抓住人往怀里拉。 姜秋华一声轻笑,随拉势撞人他怀中。 这次,他明白了,姜秋华的肌肤像是液体,从他的手指扣抓中流泻滑出,香喷喷的铜体贴上他的胸怀,而那两只小手、竟然在狭窄的空间内,给予他一连串快速绝伦的打击。 噗一声响,他第二次仰面摔倒。 这次,起不来了,全身骨头似乎快要崩散,胸前的压力也让他动弹不得。 姜秋华斜伏在他身侧,弹性极佳的饱满酥胸,压住他的胸口。 软玉温香,他却无福消受。 姜秋华的左手,食中两指抵住了他的右腑窝。 这是攒心要穴,手指如果插入,胸膛便会穿孔漏气泄血,不插入也可以让右半身发僵。 春苟柔荚似的右手指,在他的脸上摩擦,任何时候,指尖都可以挖出他的眼珠子来。 满厅春光,香艳极了。 女人压在男人身上,情意绵绵地抚摸男人的脸颊,香唇欲吻,媚笑醉人。 “你可要给我听清了,大英雄,好人。”姜秋华的媚笑令人沉醉,说的话却令人心中发毛:“如果你没有今天的威望和地位,你摸一摸我的身躯,我都要你死一百次。你一见钟情,我也芳心暗许,两情相悦,你我是公平的,我有权要求你公平相待,知道吗?” “你……你你……”他惊骇莫名,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劲道一点也发挥不出来。 “我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说……” “我们一向相处得很好,虽然你整天都在盘算。如何才能把我弄到手,置于你的绝对控制下。我不怪你,这是男人的天性。 两条路,你选。” “什么两条路?生与死?” “不,你我总算朋友一场,不能生死相胁。” “你的意思……” “公平待我,江湖仙侣;要不,你走,今后不要缠我,相逢陌路。” 一百个男人,至少有九十九个半,会为这种优厚的条件,兴奋得忘了生辰八字。 无俦秀士也不例外,惊喜莫名,那在乎“公平”两个字是否有后遗症? 他喜欢女人,目下身边就有好几个,如果他知道公平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女人如何打发?他收集美女的喜好改得了吗? 当然他心中也明白,姜秋华如果要他的命一只是举手之劳,他没有任何机会自救。 “看来、我是走了眼。”他心中狂喜、但为了保持自尊,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自嘲。 “是的。”姜秋华的左手,离开他的左腋窝,笑容又甜又妩媚:“你能承认错误,才是真正的江湖霸才。死不认错的人,早晚会成为失败者。好人,你走对了路吗?” “那还用问吗?多笨的宝贝儿。”无俦秀士恢复了精神,抬头在那诱人的小樱唇上亲了一吻。 不由他有进一步表现狂热的机会,姜秋华俏巧地避开他灼热的嘴唇,仅让他浅尝辄止。 “也许,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笨……” “选了我,是最聪明的人。哦!我……我好……” 好什么?他抱住了幽香阵阵,撩人心火的铜体,醉迷地上下其手,气息起了变化。 起初,姜秋华作象征性的推拒,并没有热情回报,随即按河池蠢动的手,脸上的笑容怪怪地,毫无羞怯或动情的神色。 “永春,我允许你手眼温存。”姜秋华的腔调也有点怪怪地,她在压抑被撩起的情欲之火:“但希望你是个真正的英雄大丈夫,发乎情止乎礼……” “不要折磨我……”他几乎在哀求,欲火难抑。 “你听着。”姜秋华沉声说:“来日方长,你我霸业之途仍然漫长,我不希望挺着一个大肚子,万般无奈让你一个人披荆斩棘打天下。永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女一及于乱,肚子起变化是天经地义的事,女人有了身孕,还能舞刀弄剑杀人格斗? 男人一旦动了情欲,决不会想到这种事,可知姜秋华是个理智型的女人,她能压抑被心爱男人撩起的欲火,想到日后的江湖霸业。 她要和心爱的人,共享成功的喜悦,不让心爱的人独力打天下,这是多么明智的抉择。 无俦秀士一听挺着大肚子几个字,还能装糊涂?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小妖精真是害人不浅。”他失望地在禁地上探索,欲火渐消:“我是真碰上敌手了?” 姜秋华整衣而起,情意绵绵地扶起了他,脸上的羞实好动人。 无俦秀士忍不住狠狠地抱住了他。 刚要索吻,幽暗的厅角传出一声轻笑,灯火乍灭。 姜秋华的反应竟然比他快,也许是女人比较敏感。 男人偷情被人发现,大不了恼羞成怒;女人偷情被发觉,那就会无地自容。个性刚强的女人,必定会爆发激烈的行动,一发不可收拾。 身形急闪,扑向轻笑声传来处。 无俦秀士一惊,也随后冲上。 一张长凳同时飞起。配合得恰到好处。 一声爆响、长凳在姜秋华的身前碎裂,似乎她的手比刀斧更具威力,凳像是自行碎裂的。 “人呢?”无俦秀士闪电似的超越,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形影,全厅漆黑,但有夜眼的人仍可看清景物。 “是四海妖神弄鬼,错不了!”姜秋华愤怒地叫:“不必等天亮,我们去搜内院,非找他不可,这老妖魔可恶,走!” “冷静些,秋华。”无俦秀士不同意:“老妖神一家老少,阴森狞恶鬼气冲天,笑声决不是老年人所发出,那是嘲弄性的笑声。” “都是你!”姜秋华大发娇嗔。 “再引他出来!”无俦秀士看到令他心动神摇的娇嗔俏模样,心中一荡,借机狂野地抱住了她。 人都走了,那能用缠绵的火热动作将人引出来? 屋上有一名警哨,但只能监视东厢的几座房舍。 西厢一座耳房的屋顶,两个黑影匿伏在暗处。 “他们果然联手了。”假书生杨明低声说;“奇怪?这姓姜的女人,到底是伺来路?” “看到了吧?”丘星河说,“无俦秀士非常了得,坦与姓姜的女人贴身相搏,他毫无机会。我的估计完全正确,他总算不糊涂,总算用上柔功……” “拿肉麻当有趣,哼!”假书生愤然说。 “人家怎知道有人旁观,他们并没有意让人看……” “不许说!”假书主低叱。 “咦!你凶什么?’”丘星河摇头表示抗议:“我没有说什么呀?” “你……”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丘星河采用自事宁人方式处理争执:“留意些,老妖神要发动了。” “在那儿?”’ “快到东厢了。” “我们走!” “最好先隔山观虎斗……” “不要!”假书生像在撒娇。 “这……你定力够吗?” “定力?这……” “四海妖神的妖术,不是武功所能抗拒得了的。” “小小障眼法或迷魂术,算得了什么?这个早年的第四魔也许真的很了不起,但在这里改名隐世二十年.可知他已经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连粱少庄主也敢打上门来,他那一套幻术已经唬不了人了。” “是吗?” “走啦走啦!” “好吧!切记不可太过接近。” “你就是胆气不够。”假书生调侃他:“你的轻功超尘拔俗,武功必定不弱;公平交手,九华双卫想胜你谈何容易?却被他们 的声威所镇,示弱逃避反而几乎送掉性命。胆气是练出来的,不要被他们的名号唬倒了,必要时,我会再现身助你一臂之力的。” “那就先谢啦!”丘星河欣然说:“我猜,你不愿招意周王府的人,但却存有斗一斗霹雳神剑的念头,所以你吓唬闪电手让他们日后有找你结算的借口。” “我的确存有一试九华梁家霹雳神剑的念头。” “我还以为你追蹑无俦秀士,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你却志在那位姜姑娘。” “胡说!我才不喜欢这种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妖妇呢!我只想查出她的来历,我先走! 说走便走,身形一晃,乍隐乍现,幻现时已身在三丈余外的另一座厢房屋顶,显然有意展示轻功实力,因为她曾经见识过丘星河超尘拔俗的轻功。 丘星河无意炫耀,却有意隐藏所学,从容不迫用正常的轻功掠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当然也不便太过示弱—— 文学殿堂扫校 第 七 章 人妖难辨 在院子里戒备的警哨,刚感到刮来的阴风有异,便看到便风涌来的淡雾中,出现一个三丈多高、双目如海碗的怪物。相距已不足两丈了。 “哎呀……”警哨胆裂魂飞,狂叫一声扭头狂奔,砰然大震占中、撞开小厅门.跌入黑暗的个厅,虚脱地厉号:“有鬼!有……鬼……” 屋上的警哨胆气要壮些,也没看见三丈高的怪物。 怪物如果真有三丈高,那该是两层楼的高度、屋顶距地高仅支五左右,必定可以看到怪物的上身。 事实上屋顶的警哨看不见怪物.只听到下面的同伴惊叫,看到下面院子有淡淡的雾气.雾气中有难以辨识的膝陇光影移动,便不假思索扬剑向下跳。 双脚一沾地,眼前景物骤变,巨大的黑影迎面压到,阴风及体。 想挥创,力不从心,想稳住马步、反而双腿发软。接着脑门挨了一记,见了一声,向下一仆便失去知觉,根本不知道被何物所击中的。 不远处一座走廊门内,冲出千手天君罗远。 这位九华双卫的老人目力超人,黑夜中明察秋毫,艺高人胆大,所看到的形像也与两个警哨不同。 “给我躺下!”这位暗器名家沉喝,双手齐扬,两种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向眼前的一个披散头发高瘦人影攒射。 断魂钉与无常锥,发则必中。 千手天君足以称暗器宗师级人物,夜间发暗器,威力倍增、三丈距离暗器瞬息即至,必定百发百中。 一声鬼啸,高瘦的人影暴胀,像急速充气的皮人,瞬间便涨大了三倍。 断魂钉与无常锥有如泥牛入海,却有两颗寒星破空飞来,眨眼间寒星也涨大了十倍,竟然是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浑身绿焰飞腾,腥风刺鼻。 事先已知道四海妖神会妖术,突然看到巨龙迎面扑到,这位暗器名家依然胆裂魂飞,浑忘一切,狂叫一声,扭头撒腿狂奔。 只奔出三步,背心一震,挨了一记重击,向前一栽,“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蓦尔昏厥。 “不许出去!”厅内传出无俦秀士震耳的沉喝。 闻警外出的人,-一重返室内。 阴风四起,淡雾流转,院子里空阒无人,没有怪物,没有人影。 无俦秀士与姜秋华并肩踏入院子,太阿剑反映着星光,反射出道道星芒。 姜秋华的剑也是神物,芒影耀目生花。 “古前辈,愿意心平气和谈谈吗?”无俦秀士朗声说,豪气飞扬嗓门够大。 “老夫与你这小畜生,没有什么好谈的。”语声发自院子中心,但那儿鬼影俱无,仅可清晰地看到薄雾,随阴风忽东忽西飘浮,这种淡雾,不可能挡住视线,透过淡淡雾影,可以清晰地看清五丈外有月洞门的院墙。 人不可能伏在地上发声,地上一无所有。 “令表侄孙女。”…… “住口!”刺耳的阴森语音,像是发自眼前:“显然是淮安许家的人出卖了老夫,那贱女人恋奸情出卖尊亲、你才能找到此地来,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她。你们,所有的人,都要替她陪葬,神形俱灭!” “前辈……” “你这小狗打着九华山庄的旗号,配合开封周府的鹰犬奴才,四出各地杀死了不少高手名宿,依然不知收敛,变本加厉,竟找上了老夫,已经这里在隐世的人。你不死,天下大乱不止!” “晚辈抱有诚意而来……” “威迫利诱的诚意,你留着吧!出来,你等什么?” 无俦秀士真没有出来的勇气,怎敢与不见形影,只能听声音的人拼命? “在下要求公平决斗,请前辈现身。”无俦秀士硬着头皮叫,色厉内连。 “你是什么东西?老夫要慢慢消遣你!” “哎……”无俦秀士突然厉叫,右手一震,太阿剑脱手飞腾抛出两丈外,左手抱着右肩,踉跄后退,站立不牢,这一记无形一击,力道相当沉重。 一声妖叱,姜秋华向左方扭身击出一剑。 阴风骤起,雾影急涌。 再一声娇叱,姜秋华裙袂飘飘,像是卓立在狂风中,举起的剑出现异象,间歇地散发出五彩光华,剑尖有一道黑气柱,摇曳着、扭曲着闪动,像是一条带有闪光的蛇,涌发着白雾的蛇。 冷气砭骨,三月阳春却像是严冬季节。 身后站稳了的无俦秀士,大吃一惊悚然后退。 阴风淡雾近身至丈外,便自行消散。 姜秋华不知何时,已打散了头上的三丫髻舍。披散着一头黑丝绒似的三尺长发,发向四方与上方直线飞扬,真像传闻中的电巫。 院子中心淡雾中逐渐幻现一个身村修长的人影,逐渐清晰.青衫也无风飘动。 黑脸、白发、白道士譬,双目像有鬼火闪烁、右手有一根紫金如意,左手有一根五彩短幡。 人幻现,充满妖异的气氛。 “老夫碰上敌手了。”这人阴厉的语音刺耳:“一别四十载春秋,你这泼妇依然阴魂不散找上门来。也许,你我多活了这许多年,其实并没有可供共同怀念的尘封往事。既然你来,大概还有某些让你牵肠挂肚的纠纷未了。活得仍不甘心。来吧!是时候了,嘿嘿嘿……” 一阵阴笑声如枭啼,老妖神高举短幡,原本乌黑的老脸。逐渐泛现兴奋的暗红色。 似乎,这瞬间他重生复活了,四十年封尘的往事在记忆中涌现,当年的雄风豪气也重新骏发,二十载隐世消极的岁月也在这瞬间抹除,是恢复往日雄霸天下豪情的时候了! 姜秋华却不为所动,卓立依旧,怪异的不可思议形态依旧,剑上的五彩光华依旧,但她的樱口不住张合,发出一连串无声的语言。 的确是无声的语言,连躲在身后的无俦秀士,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惊骇欲绝。 双方对峙,静得可怕。 良久,良久,跃然欲动的老妖神,逐渐松弛下来了,短幡恢复原状,阴风徐敛,冷气渐消,院子里妖异的气氛在遂渐减弱。 “老夫不受任何节制。”老妖神发话了:“叫许家的人离开老夫远一点,哼!” 人影徐徐隐没,像冰雪一样缓缓溶化消失。 “歇息吧!”姜秋华所幻现的异象消失了,挽了惊骇莫名的无俦秀士入厅:“危险已经过去了。” □□□□□□ 树林先前歇息的大树下,两名随从迎回假书生和丘星河,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焦虑的神情一扫而空。 “少爷,砦内发生了些什么变故?”叫龙叔的随从关切地问: “相距太远,仅可听到隐隐的呼喝声。你不是说暗中侦查吗?怎么交起手来了?真教人心焦。” “我们没……没交手,是他们交………交手。”假书生嗓音都变了,余悸犹在。 “怎么一回事?”龙叔追问。 “龙叔,说来你可能不相信。” “少爷的话,我还能不相信?” “我们躲在正屋的屋顶上,除了曾经看到无俦秀士与姜姑娘的怪异形状之外,只听到模糊的语音.只看到无数牛鬼蛇神在阴风灰雾中、张牙舞爪飘浮,满天满地鬼影神形,吓都吓死了。老天爷!这就是妖术?” “你不是不怕吗?”丘星河笑问。 “怎么那么真实?” “因为你心中认为妖术就是这样的,所以你眼中就可以看到心中所想的异物。” “那姜姑娘的怪异形状,也是障眼法?” “那是真实的。” “真的?你……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丘星河含糊其词。 “老天爷!如果不是你按住我的背心.将我压在瓦沟里,我真会吓得拔腿飞逃。” “你逃不了。” “这……” “你如果不吓昏,也会吓疯!”丘星河按住她的肩膀:“那妖女的形状,就足以把你吓疯。记住,假使你日后碰上了她,无法避免交手,切记先下手为强,不给她行功弄鬼的机会,你必须在最短期间摆平她,那怕用口咬也在所不惜。” “哦!丘兄,你像是了解妖女的底细。”假书生不但不挣脱肩上的大手,反而用手按住大手的掌背,压得紧紧地,不让丘星河将手抽回去。 “不瞒你说,我真的不知道。”丘星河坦率地说:“我在江湖传闻,武林秘辛中探索,捕捉到一些形影,却又不敢断定。” “什么形影?” “抱歉,我不能证实的事,决不散布谣言。小兄弟,你有何打算?仍然跟踪?” “算了。”假书生泄气地说:“有那创中可以幻发五彩光华的妖女在,我没有再冒险跟踪的勇气了。丘兄,你呢?” “我也走呀!” “我跟你走。”假书生不假思索提出要求。 “跟我走?无俦秀士会找我的,你知道有多危险?”丘星河收回大手:“杀不死我,即使他肯甘心,百毒无常也绝对不肯放过我,断魂飞雾失效、伤了他的自尊,只有重新杀死我,他才睡得安稳。” “那就和我走吧!我保证可以给你一处绝对平安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九华山庄的人忙得很,忙着替周王府卖命,收拾那些不为王府所用的人,忙着网罗羽翼,那有工夫找寻你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抱歉,我不能躲起来逃灾避祸,走吧!”丘星河向北面来路一指:“原路不能走,咱们从东面绕过去,多绕几里路,安全些。” “原路不能走?为何?” “姜妖女的四个秘密随从男女,就在前面的树林露宿,走!” 他走得甚急,假书生本想追问,问他怎知道那四个男女的露宿处,但丘星河去意匆匆,假书生也急于离开,把疑问丢开了。 □□□□□□ 朝霞满天,丘星河在整理行囊准备坐骑。农舍的主人早已到农地工作,在旁相候的有假书生三个人。 “丘兄,和我一起走嘛!”假书生不胜依依,仍想挽留他同行:“把寻找矿脉的事丢开,你年轻,不要把生命浪费在荒山野岭里,凭你的胆识和武功……” “哈哈哈!总有一天,我会发掘到一座金山,光明正大,安居乐业,可不想像四海妖神一样.埋名在荒山里隐世避仇。”丘星河神情豪放地大笑:“两个人走在一起.必将耽误一个人的事,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方向,山长水远,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你真是寻找矿脉的人?”假书生眼中有重重疑云。 “而且兼不折不扣的冶金师。”丘星河笑笑:“与天下各地某些有名气的铸金场,多少有些往来。人,总该有一份正当谋生的行业,必要时不妨以合法掩护非法,那就活得如意些。”丘星河向三人行礼,扳鞍上马:“诸位,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丘兄……” 假书生嗓音变了。 “诸位,必须走在那些人的前面。”丘星河扭头叮咛,深深凝注假书生片刻,一抖缰,健马放蹄急驰,向北越野而去,消失在北面的林野里。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神秘得很。”龙叔哺哺地说:“我真有点不放心,得防着他一点。” “他不是说过吗?采矿师兼冶金师呀!”吕叔怪腔怪调地说: “我和你不同,我一点也不担心他。” “废话!”龙叔说:“你没听清他的话?” “什么话?”,‘ “必要时,不妨以合法掩护非法。” “本来就是呀!采矿师是犯法的,冶金师却是合法的,有时也非法;与私铸场有往来就非法。” “狗屁!你知道我意指什么。” “哈哈!你也知道我意指什么。” “别抬杠啦!烦人,走吧!”假书生显得不胜烦恼,依依地注视丘星河身影消失的树林片刻,懊丧地动身。 “小姐,不要烦恼了。”龙叔叹了口气说:“他不是我道中人,你与他无缘……” “龙叔!”假书生沮丧地大叫。 “呵呵!不过,我有预感。” “你有什么狗屁预感。”吕叔笑问。 “小姐与这个什么冶金师,必定后会有期。” “你们又来了!”假书生烦躁地一跺脚:“闲空下来就没事找事抬死杠,无止无休。下次,要爹不许你们跟着我碍事。” “哈哈!我们不限,你爹会另外派人跟、另派的人,必定比我们更讨人嫌。” “你……” “别忘了去年郑州的事故。”龙叔正色说:“就是没有人跟你,你才会上了妙笔生花那老混蛋的当,桃唆你去斗商家的流星散手剑术。结果.碰上了一个神秘的夜行人,灰头土脸,几乎把你爹气坏了。” “你烦不烦呀?龙叔。” “好好,不烦不烦,哈哈……” □□□□□□ 两骑士从东面来、枣骝飞驰,不像是赶长途的,走长途不可以策马飞赶。 三岔路口昨天发生事故的小店前,有两名大汉在凉棚中品茗,目光不时落在南行人山小径向远处眺望,似有所待,但并不焦急。 两人都佩了剑,高大雄壮一表人才,流露在外的骤悍、机警、自豪气概,处处皆表现出他们是武林健者,膘悍的江湖强人。 东来的健马驰近,坐骑一慢。 “喂!沈兄,韩兄,你们两位怎么在这里?”第一位骑士在棚口勒住坐骑问道?骸肮笊僮主呢?。 “在这里等候少庄主的消息,少庄主进山去了。”沈兄离座踱至棚口迎客:“哦!两位仆仆风尘,有何急事,歇口气喝口水吧!” “奉命来找贵少庄主,捎有陈老前辈致选贵少庄主的信物。”骑十扳鞍下马.顺手摘下鞍袋的招文袋:“贵少庄主进山,何时可以返回?” “不知道。”沈兄摇头:“我和韩兄负责在这里留意可疑动静、有紧急事故才跟去禀报,目下到了何处,谁也不清楚。” “糟,咱们如何才能找到他?” “有何要事?” “我也不知道。”骑士拍拍招文袋:“长上交代要将信物交到.没说期限大概不急。” “这样好了,信物交给在下转呈也是一样,少庄主一定会回来的,不会在山里耽得太久。” “也好、那就是劳沈兄啦! 骑士从招文袋中,取出一个大型信封,封内似乎盛物甚少,很可能只有三两张征信笺,顺手递给沈兄:“请先验看火漆、冉具 名画押,劳驾沈兄了。” “有火漆?岂不是牵涉机密吗?这……” “这是陈老前辈喜欢摆排场的老把戏,任何有关鸡毛蒜皮的书函也用火漆,放心代收吧!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的事。” “好吧!我画押签收。” 不久,两骑士循原路向东走了。 沈见和韩兄听说不是机密,一时好奇,剥掉火漆折封,他们两人虽是赳赳武夫,却也有点墨水。 抽出封内物,两人吃了一惊,怔住了。 一张宝泉局的官票,纹银三千两。 一张八行笺,上面写着: “请至湖广黄州,将名武师飞虎方世贤请来。又及:可以便宜行事。七月初一,务请抵达潜山起云谷。本所八路人马,将届时会合,当晚进袭锦绣山庄,切勿误期。” 具名只有两个字:陈驹。 两人吃惊的是有关名武师方世贤的事,所以心惊。 这一代的十大风云人物中,飞虎方世贤排名坐四望三,不但是大名鼎鼎的宗师级武师,也是湖厂名镖局天南镖局的三东主之一。 飞虎方世贤的同门师兄,就是振武门门主,擎天一剑张振武,十大风云人物中排名第七,师兄弟俩同列十大风云人物,无上殊荣,声望极隆。 飞虎方世贤井设开山立门,但调教出来的十余名弟子、都是天南镖局的名镖师,威震大江南岸。 天南镖局设在武昌府城郊,与官府有密切往来。 飞虎方世贤的老家在黄州,平时很少在家,坐镇武昌镖局,是大江两岸白道英雄的精神领袖。 到黄州怎能找得到飞虎? 必须到武昌去找。 假使打起开封周府的旗号,很可能受到武昌楚王府的干预,更会受到白道英雄的群起而攻。 难怪有三千两银票,这笔银子不好赚。 但是,如果梁少庄主能有充分的理由,与飞虎发生冲突而获胜,九华山庄的声威与地位,将向峰巅急升,取代锦绣山庄三庄之首的地位,指日可待。 “咱们有得忙了。”沈兄摇头苦笑:“奇怪,武威所的人为何不自己进行。” “不便出面呀!老兄。”韩兄自以为是解释:“迄今为止,周府所罗致的人中,除了咱们少庄主之外,没几个有名气的侠义门人,有名气的几乎都不肯屈就,宁死也不愿受节制,所以死了好多好多。假使能罗致到飞虎,周府的声望必定大大的提高,就可以与西面的洛阳伊府论长短了,你还不明白吗?” “管他呢!这件事得由少庄主决定。”沈兄不想多谈论,收妥书信:“韩兄,你跑一趟吧!少庄主不知何时才能转回。你赶上去交给他吧!” “好吧!反正在这里枯等也乏味得很。”韩兄点头同意、接过书信纳入怀中:“我去准备坐骑就走,这里辛苦你了。” 不久,韩兄策马驰入进山的小道。 店堂内原来有三个本地村民,与闲着无事的店伙聊天,韩兄动身之前,三个村民已经先一步走了。 □□□□□□ 韩兄是很小心的,整天在刀剑上讨生活、害人、计算人中混世,怎能不小心? 身上带有一张凭票即付,不抽厘金的宝泉局官票、更应该小心。 那年头,三或四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亩好地,三千两。可是笔庞大的财产呢! 一百个在江湖中混口食的人,有九十九个身上掏不出十两银子。 侯马小驰,片刻便远出三里外。 前面小径折向,穿林而过。 驰入林缘,前面出现一人一骑,骑士像是附近的村民,所穿的上布衫裤一色青,背影似乎很苍老,健马却雄骏,慢慢地轻快地南行。 该小心时小心,不需小心时便得放松情绪,人那能无时无刻都在戒备?那多累人? 韩兄对出现在前面的村民不介意,只对从后面赶上来的人怀有戒心,坐骑速度不变,从容不迫超越。 超越时不经意地瞥了村夫一眼,原来村夫居然在马背上打瞌睡呢!难怪速度如此的缓慢。 刚超越半乘,突然感到后脑一震。 村夫的坐骑前冲,半途飞越鞍桥,挟住了韩兄,两匹马驰入树林深处。 村夫是丘星河,他根本不曾动身东行,在三岔路附近的民宅寄了坐骑,换了村夫装.略加化装易容,便变成当地的土著村民。 食店的三个村夫之一,就是他扮的;一直监视着沈兄和韩兄的举动,像有耐心的猫,伺伏在老鼠必经的角落,等候机会扑猎。 不久,韩兄猛然苏醒,发觉自己倚在路旁的一株大树上、坐骑正悠闲地在附近吃草。 他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牵坐骑,坐骑的嚼环已经拉下,所以能吃草。 再惊之下,记起了怀中的书信,急急掏出、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书信安然无恙,银票丝毫不变。 “咦?我怎么啦?”他不安地自言自语:“我……我难道碰上了鬼?” 想不起任何事,最后总算记起那位村夫,这是唯一可疑的征候。 最后,疑云重重地上道。好在书信和银票都在,没损失任何物品,事故发生得离奇,但没有追究的必要,也无从追究。 □□□□□□ 假书生是向东走的,乖乖放弃继续追踪的计划。回程已经没有其他的顾忌,三人放心大胆东奔。 三十余里,进入荣阳县城。 这座城好小好小,却有五座城门。 出东门,大官道两侧店栈林立,是旅客投宿的好地方,住城外比住城内方便多,至少夜间不会有夜禁。 横跨索河的济桥,去年被大水冲垮了,这座大唐名臣尉迟敬德建造的大石桥,已成了历史的陈迹,目下建了一条大木桥,可通车马。 桥头两侧,左是索城老店,街右是大梁酒肆,都是旅客乐于光顾的好地方,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聚会处。 每当夕阳西下,东面来的旅客都往这附近挤,热闹得很。谁也懒得理会务人的闲事。 近午时分,街上车马行人往来不绝。 但罕见落店的旅客,本来就不是落店时光。 假书生三个人,住进索城老店,两间上房隔邻居,彼此便于照应。 安顿毕、龙叔失了踪。 假书生一点也不介意梳洗毕便出外到街上走动,悠哉游哉迸了东门,消失在城内的忙碌的人群中。 他们以为无俦秀士仍在黑虎砦,不可能赶来荣阳城。 索城老店规模不小,上迄独院上房,下至大统铺,应有尽有可以安顿达官贵人,也可接纳贩夫走卒。 一老一少两个穷花子,居然有银子落后,而且住客院的上房住的是第二进,与假书生住的第三进,只隔了一座公众活动的小客厅和过厅而已。 他们当然不是花子,只是穿得褴楼,随身行李少得可怜,又点着打狗棍,所以外表极像两个花子。 接着,陆续住进三位旅客,似乎各不相关,也分住在第三进三间上房,右侧与假书生毗邻。 他们一点也不浪费时间,那位叫郭先明的中年旅客、到了店堂找上了一位闲着无事的小厮。 “小兄弟,带我去厩房看看我的坐骑好不好?我不认识到厩房的路。”中年旅客一面说,一面挽了小厮便走,不管小厮肯是不肯。 “大爷,厩房自有伙计照料,用不着客官自己看的,敝店的服务是有口皆碑的。”小厮已有十四五岁,说话居然毫不粗俗“大爷既然不放心,小的这就领路。” “谢啦!小兄弟。”中年大汉笑容满面,一团和气:“哦! 不久前落店的那位书生,好俊好秀逸,我似乎曾经见过这个人就是想不起来,记性太差啦!小兄弟,你可知道他姓什名谁?” “小的看过流水簿,只知道那位公子爷记载看姓杨。叫杨明开封人氏。”小厮伶牙俐齿,有问必答:“带了两位随从,叫龙魁、昌飞。哦!大爷记起来了没有。” “记不起来,算了。”中年旅客不再多问。 □□□□□□ 郭先明进了东门,在城门口跟上了一位穿长衫,文绉绉弱不禁风的学究型中年人。 “怎么居然把人跟丢了?”郭先明有点不悦:“县城有多大? 你们办事真能干呀! “人手不足,不能怪我。”学究委委屈屈诉说:“谁知道他们早早就落店?姓龙的似乎地头熟,老鼠般一溜烟就走掉了。”那书生更滑溜,进了一条小街,一眨眼就消失在一条小巷内。 “别向我诉苦,我也没有几个人可用。” “有头绪了?” “除了知道姓名藉贯之外,别无线索,当然,那都是假的。” “那你打算……” “看来,只好晚上先把他们弄到手再说。” “你们那几个人,行吗?”学究冷笑道:“你说闪电手也栽得好窝囊,你比闪电手强多少?” “你……” “算了吧!老兄。”学究善意相劝:“等你们九华山庄的人赶到,再下手并未为晚。我的人手少,而且有好些人不归我指挥。 咱们军方的指挥系统你是知道的,任何人越权都会受到惩处、我只能尽全力帮你;其他无能为力。” “我早知道你们武威所的人靠不住,哼!”郭先明撇撇嘴: “算了,我另找人帮忙。” “郭兄……” 郭先明往街右的小巷子一钻,匆匆走了。 前面不远处另一条小巷口,小花子正和一个小痞棍鬼鬼祟祟说悄悄话。 学究冲郭先明急走的背影摇摇头,苦笑一声向城中心走。 刚越过小花子所站的小巷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胁下右章门穴一麻,右膀便被人迅速架住了。 “乖,跟我走!” 挟住他的小花子老气横秋在他耳畔说:“命是你的,你有权决定生死。对,这才乖,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进入不见人踪的小巷,后面跟来了老花子。 “不制哑穴,他一叫,小鬼你就完蛋了!”老花子一指头点在学究的脑后玉枕穴上说道:“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竟然收了你这么一个笨徒弟?天下间有根基的小鬼多着呢!” “师父,你老人家半疯半癫,也不见得有多么聪明呀!”小花子油嘴滑舌,没规没矩: “他敢叫救命。徒儿就敢打破他的脑袋。” “那出不白忙一场?快走!”—— 文学殿堂扫校 第 八 章 王府鹰犬 郭先明窜出小巷,折入一条横街,突然脸色一变,脚下迟疑。 两个人堵在街口,冲着他不住的阴笑。 他认识一个人,店堂照顾柜台的三店伙之一。 “退回去,郭老兄”中年底伙朴实的面孔,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容:“不退,踏出一步,准死定了、绝无例外,你老兄不想死吧?” 他不能退,退入窄巷岂不任人宰割。 “这算什么?你们是……”他也不踏前一步,对店伙的警告不敢掉以轻心。 “在下要知道,你们调查杨姓书生的用意。”店伙向前退进: “同时要知道你的来历,你老兄真姓郭?在何处得意呀?” “阁下是……” “不必问,我可以透露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 “杨书生称我为叔。” “去你娘的!”他大骂,手脚齐动。 暗器乱飞,破风锐啸慑人心魄。 一道电芒从暗器网中先一刹那透入,一间即没。 店伙与同伴,在暗器乍发时候倏然向两侧急退,快如幻形,乍隐乍现。 他利用暗器夺路,身形欲起未起,突然嗯了一声,抱着小腹呻吟着向下一挫。 店伙一闪即至,拖死狗似的将他拖入小巷。 天下每一座城镇,都有各式各样的人生息其间。 其中有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又好又坏的人。 天下每一处山林莽野,都有各式各样的生物栖息其间,其中有飞禽、走兽、蛇虫。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意思是说:每一种人,都有出类拔革的人作为楷模,成为众所瞩目的领导人物,目标明显,出人头地。 西门外的河南老店,店东麦大顺是客店行的领导人物,甚有名气,熟悉他的朋友都叫他老麦。 旅店不属于黑道行业,但与黑道走得很近。 因此,愤世嫉俗的人说:车、船、店、脚、牙(或衙衙役),抓住了就该杀。 暗地里、麦大顺麦东主,尊奉黑道巨豪神剑天绝的旗号,也是本城黑道行业的仁义大爷。 巳牌末,无俦秀士带了六名男女随从,其中有九华双卫,声势汹汹地踏入广阔的店堂。 麦东主恰好在家迎客,店堂气氛一紧。 不是落店时光,三间门面的广阔店堂,只有店伙而没有旅客.即使有旅客,也见机躲得远远地。 “在下就是麦店东,麦大顺。”五十出头,人才一表的麦东主肃客人座自我介绍:“诸位指名找我,不知有何见教?是不是落店有了麻烦”? “少给我打哈哈敷衍!”无俦秀士嗓门大得很:“姓麦的,你知道我是谁,是吗?” “很抱歉,敝下很少在外面走动,不知道公子爷是谁,是极为正常的事。” “我,梁永春,无俦秀士……” “哦!在下知道了。九华山庄的粱少庄主,最近在开封买了几座别墅,声誉鹊起,威震江湖。呵呵!幸会幸会,不知者无罪,少庄主海涵。” “不要反穿皮袄装样(羊)! “岂敢岂敢。但不知少庄主大驾光临,可需要麦某效劳吗? 力所能及,决不敢辞。” “你是神剑天绝的人,大河两岸是神剑天绝的地盘,这里出了事,我要找你。” “找我?出了什么事?” “我派来的五个人,平白失踪了四个,剩下一个留在东门外的索城老店。” “哎呀!这……” “老麦,你知道在下与武威所的关系吧?” “这并不是秘密。” “武威所派在这里的四个人,也在半天之内失了踪。所以,我要求尊驾合作,帮助在下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追寻几个曾经来索城老店,却又在不久后匆匆离去的可疑旅客……” “且慢。”麦大顺打断对方的话:“我不否认我是神剑天绝萧大爷的人,也不否认萧大爷与周府订有协议,但非关本店的事,麦某无权过问。少庄主如需协助,必须与萧大爷商量,而已必须透过周府授权,在下只受命于萧大爷。粱少庄主,请将周府的人找来商量好吗?” “就是因为武威所的人都不见了.所以在下才来找你,老麦,我唯你是问!”无俦秀士不再声色俱厉,换上了阴森冷厉的慑人嗓音:“你是这里的大爷,你涉入太深了,现在,你仍然坚持己见?” “不要逼我。”麦大顺看出危机,不敢再强硬:“梁少压主.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不要听任何人诉苦。”无俦秀士进一步的紧逼道:“我晚上再来,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哼!” 不再多说,领了一群随从拂袖而去。 晚上来,结果不问可知。 在城市里,白天闹事毕竟有所不便,晚上来,那表示要用江湖手段处理,那将是惨烈的杀戮,血腥的大灾难。 这半年来,无俦秀士所掀起的血腥风暴,早已让江湖朋友丧胆,天下各地的高手名宿睡不安枕。 按情理,周府的王室鹰犬,不会对神剑天绝的人,采取激烈的行动。 无俦秀士暗中受周府节制.竟然喧宾夺主,明里向神剑天绝的人煎迫。 敏感的江湖人士,已可感觉出周府的权威面临考验,很可能主从双方的权力有了改变,已有失控的情势发生了。 如果主从双方,获得第三方的强力支持,权力结构有所改变,是必然的现象。 武威所的人并没有完全失踪,另有潜伏在暗处的人活动。 这些人得到无俦秀士向河南老店示威的消息,同感惊讶甚至震惊,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无俦秀士一群人,落脚在索城老店。 所派的三十人,是跟踪假书生的眼线,失踪了两个,唯一留在店中的一个说不出同伴的遭遇,连店门也不敢迈出一步、完全失去活动的能力,难怪无俦秀士光火。 返店后不久,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为首的人,赫然是佩了墨剑,邪道凶名昭著的杀星墨剑追魂于不邪,周府客卿妙笔生花的亲信死党,名义上是正式的王府把式。 “少庄主,你不能这样做。”邪道杀星墨剑追魂,显得忧心冲忡:“这会破坏神剑天绝与咱们的协议,将会妨碍咱们积极进行的腾龙大计……” “什么腾龙大计?”无俦秀士立即追问,思路的反应十分敏锐。 “这……你就别管啦!”墨剑追魂发觉无意中失言、拒绝解释:“反正也与外人无关,惹火了神剑天绝,黑道群雄大会开封,必定烧起焚天烈火,咱们在明他在暗,吃亏的舍我其谁?咱们必定倾全力也穷于应付,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死一百个人,那些黑道杂碎不会害怕;杀一万个人,敢再撒野的人能剩几个?”无俦秀士冷酷的话,连墨剑追魂这位名杀垦,也感到脊梁发冷:“于前辈,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小小的莱阳城,能容得下多少外来的人作怪卜这里是神剑天绝的地盘,他的人绝对可以控制一切动静。我的人失踪,你们的人也丢了四个,分明是你我的人所追查的事,牵涉到神剑天绝,所以情急灭口。我敢武断地说,神剑天绝与你们订协议,诚意不会多于两分,黑道的势力退出开封,仅保证开封的安全是不够的。 我替你们向他增加压力,要求他们接受合作和节制,这才能……” “那是不可能的,少庄主。”墨剑追魂焦灼地说:“就江湖论江湖,以他的实力来说,他已做了最大的让步。换了我,老实说,办不到,我不可能放弃开封的庞大财源,不可能不干预王府的为所欲为行事……”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于前辈。”无俦秀士豪气飞扬,语气斩钉截铁:“你们怕他扯后腿,我不怕,我一定可以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彻底除去这个大河两岸黑道司令人,免除你们后顾之忧。于前辈,我要的是你们的支持,而不是怯懦的阻扰。” “少庄主……” “你可以用快报向陈前辈禀告,请他不要放弃这大好机会。”无俦秀上毫不让步:“不管你们的腾龙行动目的何在,除去内患绝对是必须的正确作法。同时请转告他,信息我已经收到,按期行事……” “但这里的事……” “期限还有百日,我可以把这里的事完满办妥。”无俦秀士信心十足拍拍胸腔保证: “我有十成把握,把神剑天绝引出来. 一劳永逸除掉他这个黑道巨霸,造福江湖为世除百,相信我、于前辈。” 墨剑追魂怎能相信他的保证? 就算他老爹雷电神剑亲自出马,也不见得可操胜算,两人的剑术虽然不曾较量过,但在名气上已可看出端倪:双方很可能势均力敌。 面对这位大言夸夸的无俦秀士,这位老杀星不由心中暗骂不知死活。 “少庄主,如果咱们能对忖得了神剑天绝,早就把他送入阴曹地府了,何用与他协议互不侵犯?”墨剑追魂不安地说:“你这一来……” “于前辈,我绝对有将他送入阴曹地府的把握。”无俦秀士看出对方的心意;话说得更具霸气:“只要他敢出面,他决难活着离开。” “凭你?”墨剑追魂极为反感,冒火了。 “你不信?” “也许你真的了不起……” “不是也许,而是万分肯定。” 墨剑追魂在武威所的地位并不高,还真不敢开罪这位霸气十足的年轻人。 “少庄主,可否将行动延后三两天?”墨剑追魂无可奈何用恳求的口吻说:“我这就赶往开封禀报……” “不行,机不可失,良机稍纵即逝,延迟不得。”无俦秀士断然拒绝:“不管你们的打算如何,我可有行动的自由。而且,我不要你们出面,万斤重担我一肩挑,我只要你们明暗中支持。” “这……” “时间宝贵,前辈可以动身加快回开封禀报了。好走、不送了!”无俦秀士傲然逐客,表现得相当无礼。 墨剑追魂大为不悦,愤然偕同伴告辞。 送走了墨剑追魂,应该准备夜间活动了。 “少庄主,是不是逼得太紧了些?”千手天君也有点不安:“我也认为操之过急……” “罗叔,要知道时不我留,好不容易有人造成这种有利情势,如不及时把握,尔后机会难再了。” 无俦秀士眼中,杀机怒涌:“罗叔是知道的、家父对神剑天绝这个人,多年来深恶痛绝。小侄出道,就已将这个人看成必须铲除的首要目标。咱们接妥妙笔生花的合作条件,目的就是等候与制造消灭这个人的机会。而且,我要派人取代他的地位。为日后雄霸天下的大业铺路,有进无退,罗叔、你反对。” “我不会反对。”千手天君当然不会反对,他就是唆使少应主向江湖霸业迈进的人: “只是,我仍然觉得布置太匆忙,利用突发事故毕竟根基不稳,难免有操之过急之虞。再说,我担心姜姑娘她们,并无与大批黑道高手周旋而稳操胜算的把握……” “请放心,必胜无疑。”无俦秀士信心十足豪气飞扬“我这一逼,神剑天绝非站出来不可,他已经注定了在江湖除名的恶运,无可改变。现在,咱们好好策划造成有利时势.呵呵……” 一阵大笑,似乎他已经将胜利抓在手上了。 麦大顺当然知道九华山庄的四个人为何失踪的底细。 但却没听到武威所的那四个人失踪的丝毫线索,还以为是无俦秀士假造借口遂行阴谋呢! 火迫燃眉,黑道人士慌了手脚。 风雨将临,信使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四方。 无俦秀士一群人,成为众所注目的焦点。 索城老店,也因此而成为监视侦查的人集中地。 也由此一来,与事故有关的人,皆被索城老店所吸引,而忽略了其他的人。 丘星河也是被忽略的人,无俦秀士并不急于找他,也许是认为他已经远走高飞了,追杀的事以后再说,事有缓急.图谋神剑天绝的事最重要。 风暴的中心在城外,在城东城西的两家客店。 丘星河并不急于赶路,人暮时分城门关闭前的片刻,才策马进入西门,住进了中原客店。 城内的客店很清静,住宿的旅客品流要高些。 他一点也不知道城外发生的事情,也不曾与任何江湖人士接触。 有人却知道他是江湖人,因为他带了剑。 从食厅返回客房,刚穿越右邻的回廊,廊灯光线膝陇,对面廊下有人启门外出。 “咦?”他心中暗叫,“怎么这样巧?” 出房的人,竟然是三岔路口小店前,向他问路的小侍女,匆匆照面,已来不及回避了。 “咦?是你,你还没远走。”小侍女也惊呼,双方都感到意外。 “你是一个好女孩。”他和气地打招呼,想起小侍女与无俦秀士争执而受委屈的情景,因此对小侍女甚有好感:“住在对门居,真巧啊!” 小侍女惶然奔过院子,跳过廊栏,活泼矫捷的形象十分鲜明.她本来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宜在腰间佩杀人的短匕首。 “你必须马上结帐离店。”小侍女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家小姐如果知道你住在这里,很可能……可能会……” “会把我交给无俦秀士?”丘星河笑笑,他早就知道姜姑娘与九华山庄的人,发生了些什么密切关连:“小女孩,为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呢?抑或是故意装糊涂。”小侍女正经八百地推了他一把:“粱少庄主正在派人调查追杀你。那个什么百毒无常,也认为你中毒而不死,气得脸都青了,发誓要捉住你追出真象来,你居然不远走高飞,你该快马加鞭逃……” “该逃出数百里外,逃过开封城避祸消灾?”丘星河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逃不掉的,追的人会循迹觅踪追到天尽头,所以我反而走在后面,没留下踪迹他们怎么追?我怕他们,总可以让他们安心吧?小女孩,你不会告诉九华山庄的人吧?” “你真是……” “我又怎么啦?我怕他们天下第三庄的声威,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一个人孤势单,无权无势的江湖小人物,那敢去招惹这些声威显赫的豪强呀!小女孩,你好心,不要把我的行踪透露‘好心会有好报的。” “我不能隐瞒。”小侍女显得焦灼不安:“好在九华山庄的人忙得很,你这就结帐离开,我将设法拖延.尽量让你有时间远走高飞。’” “城门已关,坐骑出不了城……” “你真笨哦!那就不要坐骑跳城……” “他没有机会跳城逃走了。”暗影中传出了姜姑娘的悦耳语音:“小芬,你好大的胆子,为了一个浪人,你就转吃里执外的坏念头啊?” “小姐,小芬只是对梁少庄主的行为……” “你是愈来愈不听话了,总有一天,你会背叛我的。”随着语声,人影橡突然幻现的幽灵,出现在丘星河的左侧八尺左右,幽香中人欲醉。 语气并不凌厉,似乎略带感慨,可知这位姜秋华姑娘.并非严厉冷酷的主人。 “小芬不敢。”小侍女并不感到主人幻现是意外,退了两步垂首恭顺地说。 丘星河也不感意外,神情毫无惊恐流露,他已经对这位神秘的年轻姑娘,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而且产生相当程度的好感。 一方面固然是姜秋华的脱俗芳姿,确有让年轻男士惊为天人,一见难忘的美丽高贵形象,让他心中虽暗怀戒心,却又无法产生敌意,毕竟加害他的人,是百毒无常而不是姜秋华。 另一方面,是小芬小侍女对他的同情与关切,使他对姜秋华几位姑娘都产生好感,爱屋及乌,人之常情.所以在下意识中,都没将几位姑娘看成仇敌。 当一个人没把对方看成仇敌,就很少计较对方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不要怪你的侍女,姜姑娘。”他替小芬解围:“事实上她曾经表示过不能隐瞒。九华山庄的人毫无理性地向我下毒手,姑娘主婢都是目击者,我相信姑娘必定有是非之心,不会帮助梁少庄主继续迫害一个无辜者。” “粱少庄主是我的好朋友……哦!你怎知道我姓姜?”姜秋华突然抓住他的语病。 “三岔口小店的店伙说的。”他机警地加以掩饰:“我留在后面调养打听出……” “你留在后面,暗中跟下来,候机报复的意图显而易见,我和梁少庄主是朋友,有义务替朋友分优,很抱歉,我必须将你交给梁少庄主。” “姜姑娘……” “我知道你受了无妄之灾,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除非……” “除非什么?” “把两件重要的事告诉我,我保证替你在梁少庄主面前缓颊,是否救得了你,这得看你的造化了。” “那两件事?” “其一,你用的解药出于何人所制;其二,从闪电手两人手中,救了你的杨姓书生三个人,他们目下往何处去了,到底是何来路?” “告诉了你,你仍然要把我交给梁少庄主?” “很抱歉,我必须这样做。” “没有安全保证?” “没有任何保证。” 说得够明白了,生死大权明白地操在无俦秀士手中。 那位志在雄霸天下,志在将武林第三庄声望,提升至武林第一庄的少庄主,近期内屠杀了不少高手名宿,所作所为比任何凶果更残毒,怎会轻易让他一个小人物活命?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无俦秀士将毫不迟疑要他死第二次.决无侥幸可言。 “我也抱歉,我不能让你把我交给他。”他不再示弱.口气转硬:“我不管你与梁少庄主是什么朋友,却知道交朋友以道义 为先,友直、友谅、友多闻,这才是益友。朋友为非作歹而不加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这不叫朋友,叫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姑娘冰雪聪明,风华绝代,兰心惠质,不是多行不义的人,何苦济恶?” “你的话很动听,这些大道理,古圣先贤仁义君子,先后说了几千年,迄今或今后皆乐此不疲,可惜愿听的人并不多。”姜秋华毫不激动或生气,悦耳的嗓音不带丝毫凶戾征兆,甚且笑意十分动人:“我也不愿听这些大道理,所以……” 丘星河身形一闪,虚影一晃,幻现时人已到了另一面院角。 身法捷通电闪。 姜秋华却出现在他先前所站立处,伸出抓人的纤手仍未收回;脸上有惊讶的神情流露,似乎刚才骤然近身一抓落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你要迫不及待下手。”远在两支外院角的丘星河接口:“姜姑娘,不要助纣为虐……” 人影再次扑到,香风袭人。 他在电光石火似的乍合瞬间,从柔韧凝滑的纤手前向下隐没,像是传说中的土遁,匪夷所思。 “哎呀……” 这瞬间,传出姜秋华惊骇的叫声。 身躯凌空而起,裙袖飞扬。 “咦?”小诗女小芬惊叫,疾射而出:“小姐……” 小手一伸一托,托住了飞掷而落的姜秋华。 “捉住他……”姜秋华不等消去落势急叫:“不要管我……” 小芬怎能立即将主人丢下? 向下一挫消失落势,将人放下。 “人已经不见了。”小芬有点惊恐:“小姐,这人可怕、扮猪吃老虎,恐怕他真的跟在后面意图报复,今后我们得旦夕提防。 假如他向梁少庄主……” “他只是身法快,善用巧而已。”姜秋华不服输:“追,堵在房里捉他,他走不了!” “小姐……” 姜秋华莫名其妙地被摔飞,怎肯甘休?飞跃而起,冲向丘星河的客房。 房门是大开的,里面黑沉沉。 要向这种黑暗的客房硬闯,真需要有超人的武功和胆气。 姜秋华艺高人胆大,就敢无所畏惧地硬闯。 刚一脚踏人房门,劲风压体,黑黝黝的巨型物体迎面压到,势如雷霆。 纤掌疾吐,爆响震耳,碎木横飞,劲气四散。 是房内的八仙桌,在纤掌的拍击下崩碎了。 后续的物体压到,是一张长凳。 “叭噗……”凳也在纤掌前崩裂,但姜秋华也马步一虚,退了两步。 “下一次是夜壶,小心了!”房内传出丘星河怪怪的叫声。 即使是高尚的上房,本身也没有像样的浴厕卫生设备,通常使用马桶夜壶一类用具,用来当武器还真管用,这就是所谓泼赖的打法。 姜秋华吃了一惊,跳到院子。 假使第一次阻击的物体,不是八仙桌而是夜壶、结果如何? 她这一身华丽衣裙脏了不要紧.浑身木樨香沾满汁水,那还了得? “你给我出来!”她羞怒地尖叫。 “你何不进来?免得我费神叫店家找粉头……”房内传出丘星河得意难听的粗俗语音。 “你该死!”她厉叫,纤手疾抬。 房门口出现一星绿光,突然爆炸绿火飞溅。 一条长凳飞出,带起一阵强烈的劲风,将绿火向外引,像被狂风所刮。 她仍不死心,双手一分,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令人难以听懂的咒语声。 阴风乍起,异啸骤发。 淡淡的幻影,随飘散的绿火射出,即使是白天也无法看清,眨眼间便到了姜秋华的身侧。 “哎呀……”咒语中断,惊叫声继起。 砰然一声大震,姜秋华软绵绵而又柔韧的娇躯,飞出两丈外,撞在自己的房门上,门倒了,人也跌入房中,房内灯火摇摇。 阴风一泄而散,异啸消逝。 丘星河却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外,含怒冷哼一声。 侍女小芬惊呆了,似乎无法接受小姐被一而再摔飞的事实,一个擅长贴身攻击的超等高手,怎么可能反而被对方近身摔飞的? “不要恼羞成怒,姜姑娘。”丘星河用低人气势的语音绵绵传出:“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迁怒于你、你最好不要再逼我,也别再干预我与九华山庄的恩怨是非。你一个风华绝代的闺女,在客店中向一个单身浪人挑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要放聪明些见好即收。” 姜秋华重新出现在房门口,美丽的面庞因羞怒而扭曲,脸色苍白,明眸中放射出怨毒的火花。 “我要你永……永远后……侮……”她的嗓音也不再悦耳,阴厉怨毒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我决不容许你向九华山庄寻仇报复。我要作神形俱灭……” “你已经要得太多了。”丘星河打断她的话:“凭你的道行和武功造诣;想要那么多谈何容易?你想扮无俦秀士的保护神,并不怎么胜任,你不可能永远跟在他身边照料他,把他当成奶娃娃呵护备至,除非……别再惊动旅客了,姑娘们,晚安。” 两位小诗女却是跃然欲动,等候女主人发令攻击。 砰一声响,他人房重重地闭上房门。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侍女小芬哺哺自语,己出鞘的光华四射短匕首入鞘。 “一个充满危险的候机复仇者!”另一位叫小芳的小侍女说,向房门退走。 “我决不放过他”’退回房的姜秋华愤怒尖叫。 “小姐.他也不会放过我们。”抬起断了闩的房门,虚靠在门框上的小芬不安地说: “如果我所料差,我们不会有多少凶险,但梁少庄上……” “你的话有何用意?”姜秋华在外间的八仙桌旁坐下:“你说!” “他不跟踪粱少应主而跟踪我们,显然对小姐有好感,等候机会接近小姐,表达他的爱慕……” “你胡说什么?”姜秋华冷叱。 “如果我料错了,今晚恐怕不会如此平安收场……” “你少废话!”姜秋华听不进逆耳忠言:“是我一时大意,估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浪人,被他用快速身法与技巧手段所愚弄,来不及用神功绝学要他的命,上了他的大当,下次……哼!” “小姐……” “闭嘴!”姜秋华沉下脸:“明天,他……哼!早些歇息,晚上还有紧要的事呢!” 丘星河也想早些歇息,暂且把烦恼的事抛开。 追踪九华山庄的人并不难.无俦秀士的行动几近招摇、神气地打起九华山庄少庄主的旗号在各地往来,惟恐江湖朋友不知道他是老几,因此,不需紧蹑在后面紧迫盯梢。 他也无意跟踪姜秋华,落在同一家客店只是巧合而已,事先他一点也不知道九华山庄的人,与姜秋华半途分开走各找客店投宿。 当然,他对绝代风华的姜秋华甚有好感,但他已经略低地猜出姜秋华的身分,要他像君子好逑一样追逐裙下、心理上的障碍有点难以超越。 好感是一回事,爱慕追逐又是另一回事。 小侍女小芬自以为了解他,只料对了一半。 冤有头债有主,他与无俦秀士的仇恨,与姜秋华无关,无意与姜秋华结怨,没料到偏偏事与愿违,鬼使神差住在同一家客店. 姜秋华找上门来。 他不能下杀手,所以感到烦恼,暂且放开姜秋华的事、也就忽略了三女所住客房的动静了。 他像个呆瓜,在房中呆呆的等,等对方打上门来。 依他的估计,无俦秀士一接到他在此投宿的消息,必定十万火急地赶来,迫不及待地要他的老命。 二更尽三更初,依然毫无动静。 他一点也不知道三女房中的动静,更不知道三女已经不在房中了。 总算有了动静,后房的瓦面,传来轻微的踏瓦掠走声、有人来了。 他不想待在房中,让人用毒物或暗器住房里灌,从后窗钻出,悠然贴檐角悄悄上升。 不是来找他的人,而是两个黑影,在对面的瓦顶耳语,小作逗留,随即向东飞越屋脊走了。 他心中一动,悄然追踪—— 文学殿堂扫校 第 九 章 腾龙大计 两个黑影消失在县前街一座大宅内。 大宅灯光少,罕见有人走动,更没有警哨,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宅院,很可能派有守夜的人,不需派警哨。 后堂秘室中,两黑影与室中的四个人会面。原来是一伙的,不是入侵的人。 为首的人,正是妙笔生花的亲信,擎天手方日升;另一位是天毒星君卜灵均,九杀道人的死党。 “长上,不设法阻止九华山庄的人妄动吗?”新来的两人,显然是地位稍低的下属,颇为焦急向擎天手禀报:“他会引起大风暴的,那狂妄小子咱们已经难以控制了,也许还来得及。” “为何要阻止他。”擎天手不住阴笑:“咱们已经把锄头交给他,让他努力地、兴奋地挖坟坑,一切皆在预料中。等到那一天到来,就会让他自己跳进去。咱们唯一可做的事,就是覆土掩埋。呵呵!别急,不要再出去了,好好睡一觉才是重要的事。” “长上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真笨!”擎天手大概是参予决策的人,所以点醒所属指示迷津:“咱们并不能控制神剑天绝,也无法节制侠义道有声望的领导人物,现在让他们侠义道与黑道的顶尖领袖,来一次致命的冲突,一石两鸟,咱们为何不乐观其成?” “等腾龙大计完成,也就是覆土的时候了。”天毒星君卜灵均也得意地阴笑:“咱们的目标,是不断制造纠纷,不断吸引各 方人士注目,纠纷愈大愈好。以各种严重事故,掩护所进行的最终目标,呵呵!咱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另一小半,正需要九华山庄替咱们来完成。九华山庄的侠义英雄,是咱们两年努力所获的唯一成功保证。所以得让那位秀士、爬上声威显赫的权力峰颠,才能进一步保证腾龙大计完满达成。” “长上,什么是腾龙大计。” “不知道就不要问。”擎天手不加解释:“怎样?他们都出动了?” “是的,都出动了,咱们的人……” “把咱们的人撤离现场附近,不许任何人介入。”擎天手郑重地说:“连看热闹也不行,这可以表示咱们并不支持九华山庄的举动。快去发信号,回来再睡大觉。” “不想知道结果?” “结果已经可以预知了……咦?还有人回来?” “不可能……” 灯火骤熄,六个人几乎同时行动,在吹熄灯火的同时,分从门窗电射而出。 屋顶上传出声息,有瓦片破裂声。 是一个轻功并不高明的人。仓卒间跃登瓦面撤走,不小心踏破了瓦片,反而暴露了行迹泄露行藏,撤走的反应相当迅捷。 六人不假思索,飞跃而上。 果然不错,一个黑影正向东跃登另一座屋顶。 “休让他逃掉。”擎天手急叫:“他听到了咱们的谈话,决不可让他兔脱……” 一阵好追,追的人迅疾如风,逃的人虽则轻功不怎么高明,但极为机警,时而逃下小街,时而升上街顶再往小巷跳。 片刻间,人都追散了。 擎天手的轻功最为出色,追得最紧,不理会同伴是否跟来了,全力盯住黑影,紧楔不舍狂追。 对方己听到他们的谈话,泄露了机密,如不将人擒住或灭口,将会有天大的麻烦,因此势在必得。 黑影的脚下,终于出现疲象,双方的距离,已经由四五丈拉近至三丈左右,逃不掉了。 擎天手心中狂喜,脚下一紧。 黑影突然向下跳,消失在一座大宅的后花园树影中。 “你走得了?留下!”擎天手得意地沉叱,跟踪下扑,毫无顾忌地紧蹑在黑影背后丈余远,狂风似的穿林而入,手伸出了。 手距背影还有三尺,视线模糊,枝叶籁籁摇动乱人耳目,但背影依然可以看得真切。 “手到擒来!”他心中狂喜地叫,手向前急伸。 他绰号叫擎天手,手上功夫可不是唬人的,练成了铁臂功,擒人的技巧神乎其神。 其实,他杀人的利器不是手上功夫,而是袖底暗藏的小型判官笔。 交手时,对方以为他的手厉害,全力防范他的手探入近身,却没料到他的袖底,突然射出附有小链的小型判官笔,比袖箭的威力强十倍。 一声崩簧响,判官笔弹出袖口。 黑影突然消失无踪,小判官笔远射出丈外,链子绕在树枝上.笔落空而且缩不回来。 “咦?人怎么消失的?”他大吃一惊,以为看到鬼了,林下虽然幽暗,但前后伸手可及,不可能眼花。怎么人突然在眼前手下消失的? 他毛骨悚然,手忙脚乱急急解开缠在树枝上的笔链,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胆落心虚。 人见了鬼,就是这副德行。 心虚地回头观望,看是否有同伴跟来,多来一个人胆气也壮些,人多阳气重,鬼脸不敢现形。 很不幸,后面不见有人跟来。 笔键因回顾分心而没能迅速解开.心中正慌,突然感到肩膀不知被何种物体,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感觉中,他认为拍的是一只手。 “哎呀!”他吓得大叫,惊跳起来将头转回。 除了稀疏的树枝,一无所见,那有人拍他? 原来是一根横枝,因被笔链而拖动下垂,压及他的肩膀而已一那有什么人拍他的肩? 自相惊扰,虚惊一场。 他一咬牙,胡乱拉折树枝,总算将九合小金丝笔链解脱束缚。 正要将笔链收妥藏回笔套,突然耳中听到一声刺耳的阴笑,笑源似乎就在耳畔,在他的后颈附近。 先前眼花让黑影莫名其妙消失,这次听觉决不可能出毛病,笑声的确发自耳畔,是人在发声,不是鬼物,鬼不会贴耳嘲笑他。 一声怒叱,他扭身出手攻击。 身后鬼影俱无,几根下垂的小校,被他的无俦掌风,震得如被狂风所刮,枝叶摇摇,断了的枝叶向外激射飞舞,他在向空荡的夜空浪费精力攻击。 糟了,脖子上扣了一只冷冰冰的大手,五指强劲有力,有如可怕的大钩爪,奇痛彻骨。 “不……要……”他嘎声厉叫.想抬手解脱大手的束缚扣抓,但双肩被触了一下,双手失去抬起的力道,只能狂叫求饶,想求扣他的人手下留情。 “你的命还要不要?”有人在他耳畔发话,几乎扣入颈骨的指爪劲道略松,呼吸可以顺畅了,痛楚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我要……我要……”他怎敢不要命?多傻的问题,连虫蚁也不想白白丢命。 他是一个功臻化境,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当然不愿平白无故丢掉老命,至少也得明白处境之后,想出自救的办法,制造保住老命的机会。 “好,那就放乖些。”身后的人说,语气温和,讽刺的用意却明显:“你愿意合作,就可以保住老命。记住,我这人是很讲信用的。” “尊驾是……” “不要问,好吗?” “在下……” “再提醒你一次;你已经没有发问的价码,你只能据实的清晰明白回答问题,以免我冒火不耐烦,手上一用劲,你就得力折断脖子而担心了。” “请不要冒……冒火,有……有话好……好说……”他除了哀求,别无他途。 “对,有话好说,老兄,腾龙大计是怎么一回事?说啦!个要撒谎、乖。” “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他不敢不吐实,因为周府的重要爪牙,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没有隐瞒的必要,岂能因保半公开的秘密而丢命? “我却不知道呀!告诉我啦!请。” “好像是……是什么选出有声望的人,出来号令江湖,如龙得水飞腾变化的意思。” “内容呢?说具体些,详尽些。” “没有人知道内容。”擎天手心中叫苦、要招不知道的事,苦头吃定了:“恐怕主持武威所外务的陈客卿陈前辈、也不知道内容……” “你在撒谎了。” “不,我说的字字皆真。”他感觉出脖子上的手爪在加劲了: “这是上面透露出来的计划,大多数人只知道传出的大意,无法知道内容。上面含糊其辞,不加说明,只说是共享富贵的大计。 要所属的人好自为之。兄台,我敢保证,即使你能把妙笔生花陈容卿弄来,他所知道的决不会比我多一些。” “谁可能知道内容?” “得找比陈客卿地位更高的人。” “那些人?” “武威所的外勤组几位负责人。陈客卿是外勤组三位直接行动干员之一,指挥行动干员的人是周、吴、郑、王四位百户。” “哦!很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那表示这四位百户,仍是二级人物,我想,你老兄一定不知道他们的真姓名。” “咱们这些在外活动的人,与他们罕有接触,甚至不知道那一个是周百户或吴百户。他们都是军官,与咱们这些江湖人士地位相去天壤,不会直接指挥我们。” “看来,你已经没有什么好招的了。” “请……请守信用……” “你放心我是一个守信的人,呵呵……” 怪笑声中,擎天手感到脑门轻轻一震,便失去知觉。 自始自终,他除了知道确实有一只大手制住他之外,不曾感觉到身后有实体的人,似乎大手的人并不存在。 那只手,一定是鬼手,他深信不疑。 擎天手所料不差,河南老店的结果已可预见了。 麦大顺不可能获得神剑天绝的及时支援。 荣阳城只是一处小城市,黑道人士没有几个人肯在这里逗留,要召集人手,必须远至郑州、开封去找,远得很呢! 时间急迫,远水救不了近火。 河南老店的旅客,都被请走了,全店一空,连店伙计也没留三更天,麦店东佩了雁翎刀,站在广阔的中院静候暴客光临.豁出去了的人是无惧的。 四周共悬了百十盏照明灯,迎风摇曳光芒闪动。 第一个现身的人是千手天君罗远,九华双卫的老大,天下暗器名这之一,名列宗师级的风云人物。 “你准备好了吗?”这位暗器名家看了麦大顺只有一个人,颇感意外也有点不安。 这不是他们所期盼的情势,他们要求的是大开杀戒,杀鸡做猴、人愈多愈好。 “哈哈!”麦大顺大笑:“麦某随时都是准备好了的。在汜水、荣阳、荣泽三县,麦某是同道朋友的掌旗大爷,随时都准备应付突发的意外事故。哈哈!但不知贵庄的人,准备用何种方式摆道?总不会偷偷摸摸,或者倚多为胜,一窝蜂打烂仗吧?来吧!我等着。” “你的人呢?”千手天君沉声问。 “该他们现身时,他们就会现身的。罗老兄,你的人似乎胆气不够,梁少庄主白天里气大声粗,今晚怎么小心起来了?” “可恶!”院口传出无俦秀士愤怒的语音。 人影鱼贯而出,七个男女跟在无俦秀士身后,神气万分踏入院子,气氛一紧。 四周的屋顶,人影陆续现身。 四面的人打出附近己清,不见有人的手式信号,然后-一隐去,屋顶渺无人踪。 人已布满店内外,劳师动众,结果店中只留下麦东主一个人,有威风摆却乏人欣赏。 “你们其他的人呢?”无俦秀士火冒三千丈,大感脸上无光。 “散处在城内外。”麦大顺嗓门也够大,毫无惧容:“明天,九华山庄在荣阳行凶,毁灭河南老店的消息,将向江湖轰传。你这种毫无理性挑衅行凶的行为,并不能替九华山庄增光彩,反而激起公愤,为江湖所共弃,为武林所不齿。” “江湖朋友是听你的呢?抑或是听我的?”无俦秀士声色俱厉:“本少庄主不论为公为私,都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处置谋杀八个人的凶手,由不得你颠倒黑白。而且,你的主子神剑天绝,虽则他今晚不来,早晚我会找到他,向他讨公道。你的一条命,不足以抵偿八条性命。” “梁少庄主,你真的很蠢。”麦大顺摆出前辈面孔嘲弄:“你应该给我充足的时间,以召集人手任你屠杀,却迫不及待耀武扬威,让我措手不及,而采取撤走入手避免无谓牺牲的策略,以我一条命暴露你的罪行和野心。阁下,你还来得及保全你九华山庄的声誉。” “我要把你像牵狗一样,牵着你去找你的主子神剑天绝。”无俦秀士怒火像火山爆发: “这才能保持九华山庄的威望。上去一个人,要活的?” 出来一名中年人,一面拔剑一面逼近。 “少庄主请放心、他一定是活的。”这人傲然向主人保证: “这位老麦绰号叫大河苍龙,水上功夫非常了不起,在陆地上,他并不比一只螃蟹厉害多少,只能虚晃着无用的双钳示威,敲断钳它就任由宰割了。呵呵!老麦,操刀上啦!” “上就上!”麦大顺豪勇地拔刀上:“在下没有钳、有刀、刀来了!” 小看了存心决死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声长啸,大河苍龙气吞河岳火杂杂地挥刀进攻、刀光似雷霆,人刀浑如一体,狂野无匹声出刀及,啸声震耳中、行雷霆一击。 中年人认为他情急拼命,不想硬接、一声长笑,虚晃一剑引招,左旋制造进手空门。 一着错全盘皆输,大河苍龙的攻势空前猛烈,锐不可当,其实是虚招。 刀光骤变,传出大河苍龙一声惊心动魄的沉叱,刀光神乎其神地截住了中年人的旋向,有如电光一闪、裂肉声传出,一击便人鬼殊途。 中年人做梦也没想到估计错误,想反应已力不从心,虚引的剑也来不及收回封架,躲闪又无法加快速度,在雁翎刀的电耀霆击下崩溃了。 “哎……” 只叫了半声,沉重的雁翎刀已砍入左胁,腰断了大半,五脏全毁。 “换一个来!”大河苍龙一跳八尺,举起血迹斑斑的雁翎刀沉喝:“一个已经够本,来吧!梁少庄主,有种你就拔剑上,我等你!” 千手天君冷哼一声,举步迈进。 “退!人是我的。”无俦秀士威风凛凛的喝阻:“这杂碎的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我成全他!” 千手天君默默退回原处,心中颇不以为然。有人不用、主将亲自上阵,而对方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方小豪,胜之不武。 以上驷对下驷,智者不为。 也难怪无俦秀士暴怒,大河苍龙的话确是不中听,公然讽刺挑战叫阵,个性骄傲自负而且刚愎的人,不气炸了才是怪事。 无俦秀士已经知道是激将法,依然愤怒地接受挑战。 “这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未来豪霸,我老麦算是服了你。”大河苍龙由衷地说,真没料到无俦秀士敢亲自出马:“阁下,麦 某深感荣幸,有幸领教九华山的霹雳剑,我大河苍龙不算白活一辈子。” “你活不了多久了,你这条老掉牙,依然嘴上逞能的老秃龙你还不配本少庄主用霹雳剑术对付你。你是什么东西!” 一声长啸,大河苍龙挥刀扑了,不顾自身是否暴露空门奋神勇全力贴身搏命。发挥拼命单刀的威力,狂野的刀光排空破浪,奋不顾身行致命一击。 太阿剑升起,剑气似寒涛,光华如奔电,随看一卢冷哼,迎向熠熠刀光。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 雁翎刀是重兵刃,却禁不住轻灵的剑一击,刀光反震斜掠。 大河苍龙马步一乱,猛地一掌拍出。 太阿剑无法乘胜追击,光华一沉一升,不但将大河苍龙的刚猛掌力震散,而且乘机排空吐出一道雷电似的光华,毫无阻滞地贯入大河苍龙的右肋。 大河苍龙全力一击,用的是两败俱伤打法,可惜武功内劲相差太远,太阿剑更是无坚不摧的宝刀。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反而有如自杀,稳输不赢。 “啊……”大河苍龙嘶声叫。雁翎刀脱手掉落。 “可恶!”无俦秀士怒叫,撤剑疾退八尺:“这杂碎存心找死,混蛋!” 大河苍龙血染有半身,踉跄站稳却又仰面便倒。 千手天君一跃而上,看清创口摇头苦笑。 “少庄主,这条龙没救了,救也是枉然。”千手天君放弃抢救的行动,向后退:“内腑一团糟,他故意沉马步扩大创口以求速死,他成功了。” 大河苍龙倦曲着滚动;强忍痛楚不发出呻吟或叫号。 “便宜了他.送他早走!”无俦秀士仍在盛怒中,他要求手下的人要活的,自己却一剑杀死了大河苍龙,脸上有点挂不住。 千手天君应喏一声,一脚踢在大河苍龙的耳门上,懒得检查死活,大踏步退回原位。 南面屋顶人影乍现,狂叫声震耳。 三十黑影贯围而入,快逾电光石火,刹那间三剑交叉飞舞,击倒了三个现身阻止的爪牙,快要到达檐口,即将往下跳了。 来人用青巾蒙了脸,面貌难以分辨。 斜刺里传出一声娇叱,姜秋华彩裙飘飘,剑光如匹练,堵住了檐口,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此路不通!“她沉叱,声出人现有如幻形。 是假书生杨明,和她的两个随从龙叔吕叔。 姜秋华现身的身法太快,快得不可思议。 假书生知道厉害,怎敢贾勇冲上? 事先以为河南老店没有人留下,大河苍龙只是小有名气的地方之豪,无俦秀士目空一切,不至于要求山庄以外的人前来行凶。 岂知料错了,妖女姜秋华鬼魅似的现身相助,假书生确是大惊失色。 已无暇思索对策,姜秋华已挥剑扑上了,闪电似的接触。 一声沉叱,龙叔发出不得不联手攻击的信号。 假书生记起丘星河的叮咛:切记先下手力强,不给妖女行功弄鬼的机会。 三人都记得丘星河的叮咛,心意相通,三支剑几乎同一刹那攻出,默契十分圆熟。 姜秋华不曾见过假书生,仓卒间碰头,天色黑暗,下面院子里的灯笼光芒难及屋顶,不易分辨三人的相貌,但一听剑气迸发的异鸣,便知来了劲敌,怎敢大意,剑起处风生八步,吐出匹练似的慑人剑虹。 “铮铮……”剑接触鸣声爆发,火星激射,迸发的剑气四散,发出破风锐啸。 假书生三个人知道姜秋华很厉害,却没料到厉害的程度有多严重,剑气一接触,便知道不妙。 可怕的震力,将三人震得向三方飞出丈外。 “咦!”姜秋华也大感意外,没料到三人居然能接下雷霆一击而无恙,一怔之下,失去追击的机会。 假书生知道绝望了,发出急撤的信号,三人急射三丈外,如飞而遁。 “一定是他!”姜秋华顿足大叫。 假书生剑上的劲道最为强烈,她已感觉出剑气直逼身躯。 不久之前,她就曾经被丘星河所发的劲道逼体,假书生撤走的身法,也比丘星河飘忽隐没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双方照面,交手先后只是刹那间的事,无暇察看面目,所以地误把假书生看成是丘星河了。 丘星河是无俦秀士的仇敌,前来复仇理所当然。 也只有丘星河,才能在一冲之下,击倒了三个担任警戒的高手,先人为主的想法,让她咬定假书生是丘星河。 无俦秀士上来了,九华双卫也上来了。 “秋华,是什么人?”无俦秀士急问道:“来去如电,他是谁?” “你先别管。”姜秋华不便说出,其实她也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丘星河,对方蒙了面,怎能肯定是某一个人? “秋华……”无俦秀士弄不清她为何生气。 “先撤走再说。”姜秋华匆匆向另一处屋顶飞掠,留下无俦秀士替四位爪牙收尸。 杀死了一个大河苍龙,却损失了四个爪牙。 丘星河在黑虎砦,偕假书生深入虎穴,藏身在四海妖神的厅堂暗影中,已目击无俦秀士诱迫姜姑娘的经过,目击无俦秀士被整治得哭笑不得。 之后,更目击两人与四海妖神斗法斗武功,所以知道姜姑娘十分了得。 假书生并不知道,丘星河已猜出姜姑娘的根底。 客店交手,丘星河又将姜姑娘的道行,了解更进一层,智珠在握。 姜秋华不再找他,他却外出踩探,查出武威所的所谓腾龙大计,可惜无法查出内容,俘虏不知内容为何物,只有高阶层的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所知道的是:那是一个共谋富贵的大计,本身不算秘密。 走狗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腾龙大计,但只有最高阶层的首脑,才知道计划的内容。 共谋富贵的计划与他无关,他对周王府的军官们,共谋富贵的事毫无兴趣;不论文官武官,谁不旦夕谋求荣华富贵? 返回客房,他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 其实,他在等待,等待姜秋华和无俦秀士,大张旗鼓来兴问罪之师。 他并不知道,晚上姜秋华潜离客店,与无俦秀士到河南老店行凶,客店只有两位小侍女坐镇。 天终于亮了,仍然不见九华山庄的人光临。 洗漱毕,他还不准备结帐离店。 他感到很奇怪,难道姜秋华不曾派人通知无俦秀士?要不,就是无俦秀士并不急于图谋他。 迄今为止,他仍然没将姜秋华看成仇敌。 三岔路小店的罪魁祸首是无俦秀士,那时,姜秋华是第三者。 小侍女小芬不但同情他,而且一而再表示站在他一边。不管后来的演变如何,都与姜秋华无涉。 真正没将姜秋华看成仇敌的原因,他心中一清二楚。 姜秋华的美、妖、艳,他都一一见识过了。 无可否认地,姜秋华这种诡异多变的形象,给予他的震撼相当强烈,印象鲜明。 一个仗剑江湖的年轻人,不需要平平凡凡的异性伴侣,而需要一个了解他、能配合他、具有叛逆性的江湖佳侣。 姜秋华这位姑娘,就具有这种气质和形象,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将姜秋华的倩影深藏心坎了。 可是,姜秋华已先行一步找到了无俦秀士。 他认为自己不必再争,但内心却拒绝放弃。 无俦秀士与他是各趋极端、气质与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他无意雄霸天下,志在游戏风尘自由自在,不需要率领一群爪牙耀武扬威追逐名利,他更不能欺凌弱小,任意屠杀锄除异己。 姜秋华与无俦秀士并肩联手,逐鹿江湖霸业,必将如虎添翼,必将掀起可怕的血雨腥风,不但将有无数江湖朋友遭殃,也威胁他的安全。 也许,他想拆散这一对可怕的狼与狈。 也许,他想釜底抽薪,争取姜秋华,无俦秀士就无法烧起江湖大劫的野火。 他的看法是:无俦秀士热衷于争名夺利,志在雄霸天下,但志大才疏,虚有其表,没有姜秋华帮助,成不了大事。 一个人内心如果有争的冲动,时机一到,早晚会爆发出来的,而且行动将相当激烈。 他已经产生了争的原动力:争姜秋华。 不论用何种方式,他必须进行。 欲望有千百万种,争取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图谋,有些人则希望光明正大争取。 他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感到困惑:我真的为了阻止他俩狼狈为奸,而站出来竞争的吗?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但他不愿否定。 男人为了争一个喜爱的女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需要本能的欲望驱使,把理智丢在脑后。 有些人会替自己举出许多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支持他争的借口,其实那些理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等待中,他所希望的变故始终不曾出现,大院子里,甚至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无俦秀士在搞什么鬼?”他心中暗忖:“是不是正在策划更恶毒的阴谋?我得提高警觉,小心提防他玩弄阴谋诡计。” 终于,对面廊下有了动静,小侍女小芬启门外出,站在廊下向他的客房嫣然一笑。 他从窗缝下向外窥伺,只感到脸上一热,猜想小侍女这一笑必有用意,必定知道他躲在房中向外窥伺,发觉到他内心的秘密。 “丘爷,你起来了没有?”小芬俏甜的语音,从门窗缝中透入:“已经日上三竿,该早膳了呢! 原来小芬并没发现他窥伺,正友善地向他呼唤。 他心中疑云大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情理,姜秋华三女,决不会再有好脸色给他看。 就算无俦秀士不提着太阿剑怒火焚天赶到,姜秋华也会打破他的房门叫阵的。 这一双志在雄霸天下的年轻男女,从不理会江湖禁忌,不在乎武林规矩,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间,不怕惊世骇俗挥刀舞剑百无禁忌。 片刻,他肩门外出。 “丘爷早啊!”小芬表现得更友善更亲呢。“家小姐准备了早膳,请丘爷过来一同进膳,好吗?” 客店对有女眷的旅客,通常将膳食送到房中,他是单身客人,通常要到膳堂进食。 “这……”他又是一怔,情况控制不住啦!情势的变化,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昨晚一时误会,丘爷量大如海,不会计较吧?”小芬能说会道的小嘴甜得很;“家小姐知道错不在丘爷,特地备膳向丘爷赔不是呢!来啦!” 他仍在迟疑,房内出来了风华绝代明艳照人的姜秋华。 “你要是不屑领情,我会真的反脸成仇,没完没了。”姜秋华落落大方,嗓音似银铃: “就算是要好的朋友,有时也各持己见吵吵闹闹,是吗?” 就算是吕太后的筵席,他也得冒险赴宴。 据说,吕太后设筵请客,客人已注定了凶多吉少。当年的大汉一代功臣韩信,就是赴筵送掉老命的。 “那就先谢啦!”他怎么拒绝邀请?干脆大方些.走向回廊绕过去:“好朋友多几个无所谓,我可不想和姑娘作反脸成仇。” 早膳摆放在外间的圆桌上,颇为精致,几碟精美的小菜,烙饼加小米粥,似乎不合粗壮大汉的口味,可知并非是真为他而准备的。 内间外间幽香醉人,姜秋华也是美得醉人。 任何正常的大男人,此情此景不醉者几稀。 敌对的情势依然存在,他不能醉。 客套一番,两人相对进膳,两位小侍女在一旁侍候,把他当成贵宾,笑吟吟地为他盛粥布莱。 “不打算继续行程?”他主动打开话匣:“来去匆匆,不到少林返开封。” “梁少庄主错了,那条路真的有好些年中断了。”姜秋华简略地一语带过:“并不急于返开封,反正我这次南来,志在游山玩水,行程没有一定。你呢?” “到处流连,我是一个冶金师,行程不定,随遇而安。”他又信口敷衍:“我这种人谋生容易,找到一处矿山,十年八年都不愁衣食,写意得很。” “冶金师挂剑?”姜秋华盯着他微笑,笑容好动人,妖媚而不妖,与对无俦秀士的笑完全不同。 “找矿山出入穷荒莽野,强盗野兽危机四伏,不带剑老命难保。” 剑,他没带在身上。 而姜秋华佩了剑,两侍女佩有短匕首。 “丘兄。”姜秋华亲热地称他为兄:“你的剑术一定非常高明。” “见笑大家,会使几招而已,姜姑娘的剑宝光四射,想必品质不下于梁少庄主的太阿。”他发觉自己提到无俦秀士,心底便涌起妒意:“恕我冒昧,姑娘仙乡柯处?” “京都,宛平。”姜秋华的京都口音,不带凤阳腔,表示她的确是所谓燕京土著:“谈剑术,昨晚你那两位同伴,剑上的内功火候,并不比你差多少呢!” “昨晚我的两位同伴?”他一头雾水:“我邀游天下,从不结伴。而且,昨晚你明明只看到我一个人……” “嘻嘻!你还想赖?”姜秋华的笑不再矜持:“你蒙了脸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姜姑娘,我有时候办事,为免牵缠偶而蒙脸。”他正色说: “昨晚,我可是以本来面目与你们……” “我指的是城外的河南老店。” “河南老店?那家店很复杂,但相当规矩,颇有名气的老字号。”他怎知道昨晚河南老店发生的事故?所以胸无城府据实回答:“听说启东老麦是条好汉,绰号叫大河苍龙。可惜我不吃江湖饭,从来就没光顾他的店。姜姑娘,那家店怎么啦?” “唷!看你,一脸无辜相。”姜秋华调侃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说,昨晚你没暗中跟踪我前往河南老店?没蒙了脸与两位同伴向我攻击?” “这是从何说起?”他有点明白了,昨晚这位姑娘悄悄溜走了,“昨晚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为了避免你派人带无俦秀士前来报复,我怎能离开表示我心怯?老实说,我真希望你邀他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债主,怎能逃避?他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向他讨债,可惜白等了一夜,迄今仍不见他的形影。哦!你没邀他?” 姜秋华黛后深锁,用怪怪的眼神凝视着他,紧吸住他的眼神,捕捉他的神色变化。 “我想,你不是那个人。”姜秋华郑重的神情开始松弛,语气更柔和了许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愕然问。 “我们在各说各话。”姜秋华嫣然一笑道:“丘兄.不要计较梁少庄主的过节,好吗?” “姜姑娘,问题不在我身上。”他苦笑。“关键在他身上,他决不可能放过我。” “丘兄,我负责替你们化解。冲我的薄面,你离开他远一点,让一步天下太平,当然我会要求他放手。” “这个……”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你有一种令人可以信赖,令人心折的气质,是他那种目空一切,华而不实的人难以企及的。” “但你喜欢他那种人。”他冒失地吐出这句含有无奈的话。 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和不自在。 “因为我与他有相同的气质。” “和相同的野心。” “咦?你……” “姜姑娘,请不必吃惊。”他淡淡一笑,以掩饰内心的凌乱“这是不需深究的,你们流露在外的投契神情,已明白说明一切了。” “我请求你放弃……” “我答应你不向他主动报复,情至义尽。”他呼出一口长气,不得不自认失败:“但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有权采取自卫保命的行动。” “你只要远远地离开他,就不会发生冲突。丘兄,天下大得很呢!” “姜姑娘,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有时候会相见的,谁知道那一天会在无意中狭路相逢?”他有点委屈和不满:“我总不能常年累月留意他的行踪,以便及早走避呀!而且人生在世,有许多事身不由己,如果我有事必须在某地羁留,总不能恰好他降临便狼狈回避。姜姑娘,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是在请求你,丘兄。” 一个女强人,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向人请求,外表毫无做作的勉强神情,似乎这种突变是极为正常的事,局外人一定感到突兀,从而产生戒心。 丘星河不是局外人,而是不幸陷入困境的当事人。 “我得想一想。”他总算不曾昏了头,不胜烦恼地支吾其辞,显得心中很乱。 “丘兄……” “我说过,关键在他身上……” 一个喜爱的女人撒娇请求下,心乱是正常的事,他失去应有的锐敏警觉性。 姜秋华是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魅力。 知道在某种情势下,使用何种手段。 知道男人在那种情势下,承受得起多重的压力而不至于发生变化。 “只要他不找你,你就不计较他对你的伤害。”姜秋华及时改变压力方向:“是吗?”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曾用理智分析话中的漏洞。 “我们一言为定哦!”姜秋华笑吟吟地伸出纤手,轻拍他放置在桌上的掌背。 一拍一压,他有触电的感觉。 假使姜秋华表现得太亲呢,或者气势汹汹,或者恶形恶相,他定会悚然清醒。 但这种柔婉喜悦而不失天真的小小肌肤接触,威力比放荡撒娇强烈多多。 “我是一个守信诺的人。”他也用另一手轻拍掌背上的可爱小手:“姜姑娘,你告诉他,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宽恕他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丘兄,你似乎有必胜他的信心呢!”姜秋华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他的手:“你不在意他的霹雳剑术?还有他的太阿宝剑?” “没交过手,没见识过霹雳剑术的威力,说必胜未免言之过早。”他不是一个自满骄傲的人,说的话有所保留而且谦虚:“我所知道的是:我必须勇敢地面对他的欺凌和迫害,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术名家,我也不能心怯逃避,逃避反而会受到更可怕的迫害。” “也许他……” “姜姑娘,我们不谈这些事,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他要求改变话题,不想在喜爱的女人面前,多谈情敌的事:“姑娘返开封之后,下一步有何打算?” “梁少庄主要陪伴我至九华一游。”姜秋华却不让他如意: “你呢,该不会也往南走吧?” “那可不一定哦!” “我们是朋友,是吗?” “姜姑娘,你知道我会把你当成朋友……”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也往南走,很可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故。梁少庄主是我的朋友,他与你不同,没有你宽宏大量的气度。 走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事故。丘兄,我的处境将会……” “他最好保持良好的风度。”他半真半假地说:“别让我看见他向我拔剑,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有爱屋及乌的好修养。 谢谢你的早膳,希望有回请你的机会。” 两人斯斯文文进膳,一面进食一面娓娓交谈,总算不曾出现争执的场面,丘星河的修养好,也是不曾出现争执的主因。 他还没正式告辞,姜秋华已含笑送客了。 送走了丘星河,姜秋华得意地娇笑。 多嘴多舌而且观察入微的小侍女小芬,却不以为然。 “小姐,你不觉得丘爷这个人,比言过其实的梁少庄主,不论人才气度,都略胜一筹吗?”小芬一面收抬食具一面向主人进言:“小婢认为……” “你给我闭嘴!”姜秋华不悦地叱喝:“要出人头地雄霸天下,梁少庄主才是理想的对象,你以为我在江湖抛头露面,只是为了找一个本本份份过日子的老实丈夫?天下问这种丈夫多如牛毛,具有霸才野心的梁少庄主却只有一个。记住,不许冉论谁是谁非。” “是的,小姐。”小芬顺从应喏:“小姐可以左右得了梁少庄主,真得劝他不要再向丘爷动歹毒的念头,否则后果相当严重,丘爷真具有必胜的信心呢!” “梁少庄主用不着亲自找他。” “哦!小姐的意思……” “自会有人找他,比方说:九华双卫,或者,四海妖神。”姜秋华得意洋洋:“甚至由武威所的人出面,还怕没有人替我们办事?” “哎呀!小姐……” “不许你多嘴,给我小心了!” 踏入艳阳高照的院子,丘星河完全清醒了。 想起一些承诺,一些似若有情的接触。 “我是一个一等一的大傻瓜!”他喃喃自嘲—— 文学殿堂扫校 第 十 章 郎情似水 丘星河是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大傻瓜。 姜秋华爱情所钟的人是梁少庄主,对他所表现的温情,所凝注的流波,所楚楚可怜的要求,都是为了所爱的人而发的,所爱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的死仇大敌。 他为何答允这种不合情理的承诺? 这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大傻瓜又是什么? 他如果有种,该挺起胸膛横剑夺爱。 “罢了!”他摇头苦笑:“也许,是我前生欠了这个女人的债。” 回到客房,站在门外油然兴起戒心。 房门没交代店伙加锁,掩门时他放置了一些小道具。 只要有人启动房门,夹在门缝的两根头发,必定自行飘落,谁也不会察觉这两根细微的头发。 有人出入过!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迟疑片刻,他深深吸人一口气,推门入室。 他一怔,顺手掩上门。 外间的小桌旁,坐着盯着他似笑非笑的假书生杨明,神情怪怪的。 他心中一虚,脸上发热。 “是你。”他讪讪地说:“来了多久啦?” “你一进那妖女的房,我就来了,枯等了半个时辰,你这餐吃得很写意啊?”假书生撇撇嘴:“无俦秀士如果不打破你的头,他的头必定被你打破,男人们争风吃醋,肯定会打破头的。坐,你仍是主人。” “嘴上饶人好不好?我怕你。”他拖凳落坐:“无俦秀士可能不会来,我猜,姜姑娘可以有效地控制他,那杂碎真幸运。” “哦!无俦秀士不来找你了?修养好像不错呢!也许,他正在志得意满,享受他的胜利,英雄霸业要紧,儿女情长可以暂且抛开。” “他享受什么胜利?” “杀了河南老店的麦店东,正式向神剑天绝的权势挑战。他是侠义英雄世家子弟,向黑道大豪挑战名正言顺,实在用不着找其他借口,毫无理性杀了麦东主。”假书生愤愤地说: “他这一招拙劣得很,我怀疑是周王府那些把式出的馊主意。” “原来如此!”他有点恍然。 他对神剑天绝并无成见,神剑天绝与周王府有协议,互不侵犯和平相处,其中很可能出了有利害关系的意外。 周王府借九华山庄的声威,借机铲除神剑天绝的势力,是合理的必然现象。 这些个与他无关,事不关己不劳心。 “什么原来如此?”假书生追问。 “我猜,昨晚姜姑娘也参予了。” “他们是一双侠侣呀。” “难怪她怀疑我。” “她怀疑你什么?” “说我是三个蒙面人之一,她一定碰上了劲敌。”他恍然大悟:“这劲敌她必定难以应忖,误把冯京当马凉,难以应忖就改用怀柔手段应付.难怪她的态度转变得令我大感困惑,不过……” “不过什么?” “她成功了,我不会再成为她的劲敌。” “哦!你和她……” “算是朋友了,她答应请无俦秀士不再向我寻仇。” “罢了!”假书生大望地叹息。 “你怎么啦?找我有事?” “本来,我是打算……罢了,别提啦!我不能逗留过久,告辞。” “不多坐一会……” “不必了,你忙你的。” 假书生失望地走了,显得垂头丧气。 她本来打算请丘星河,指示对付姜秋华的秘诀,岂知丘星河已经成为姜秋华的朋友了,她只好失望地走了。 “男人!”她临行说了两个字。 丘星河被她这两个字,说得发了半天楞。 男人,通常在女人的影响下,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笨事。 包括行事荒谬笨拙幼稚,或者疯狂冲动血流成河。 他,也不例外。 大河苍龙被无辜杀死,不但黑道朋友义愤填膺,复仇之声高唱入云,江湖各门各道也同感愤慨,对九华山庄的作为大起反感。 其实,梁少庄主与周府的走狗们,联手杀死了许多异已,这些被杀的人,有许多是侠义道的高手名宿,早已引起白道和侠义道的愤慨了。 只是,他们慑于周府王家权势,不敢出面声讨,暗地里早有反击的准备。 入云龙、满天花雨,前者是侠义道英雄。后者是白道的名膘师,他们都是死在周府的把式手中的。 梁少庄主曾经参予屠杀,这些事件不是秘密,早就被有心人将经过详情,加油添醋四处宣扬了。 侠义道与白道的高手名宿们,慑于王府权势,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出头,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地方名人,怎敢与王府为敌? 黑道人士就就不同了,百分之九十是亡命。 神剑天绝不是善男信女,他的根基在何处,他手下大多数弟兄都不知其详,他就是百分之百的亡命。 信使在各地奔驰,风雨欲来。 神剑天绝是大河两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十分辽阔,水上陆上都有尊奉旗号的人,实力极为雄厚庞大。 以河南地区来说,以南地区伸展至湖广交界处。 虽然大多数江湖人是无主的孤魂,不受各地豪强管辖,但地方上的豪强,大多数尊奉神剑天绝的旗号,以壮大自己、巩固自己的地盘。 名义上接受约束,并不一定具有实质上的隶属关系,仅在名义上尊奉神剑天绝为仁义大爷而已。 因此,神剑天绝也恪守江湖道义,有事时不会勒令这些人效力,仅倚赖一些亲信处理重大事故。 当然,这些人也义不容辞,暗中提供消息,差遣一些人供奔走。 假使出动所有的黑道朋友,岂不有如造反作乱? 事实上历代有不少刀兵战乱,就是怀有野心的司令人,出动所有徒众而造成的,一声号令,举世哗然,民变兵变相机而起,血流漂忤不可收拾。 神剑天绝不是野心家,与周府妥协互不侵犯,甚至派人维持开封的治安,可知他是一个讲理知道时势的人,不会号召所有的黑道朋友群起报复。 飞骑传讯,信息当天便可以传抵开封。 三更天,武威所黑沉沉。 这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四合院。 这里,只是武威所对外的一处小小办事处,只有几个小有地位的负责人处理事务,真正的驻地知者不多。 据说,驻地在周府武学舍内。 武学舍在周府的东南角,也就是王府中护卫的军区驻地中心警卫森严,不可能会有人乱闯。 据说,那些有地位的把式、打手、教头等等,全都潜藏在这里,只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人,散住在城内城厢各处,各有自己的家。 七个夜行人毫无顾忌地飞越院墙,登上南房的屋顶。 留下两个人潜伏戒备,五人跃落大院子,大踏步的走向正厅,往阶下雁翅排开,像在列阵。 “老大要见杨百户!”中间那人相貌威猛,年约半百出头,剑插在腰带上,用洪钟似的嗓门。向黑沉沉的三座大厅门沉喝: “尊驾如不出来相见,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下次来。这里将成为瓦砾场!” 久久,左厅门拉开了,踱出三个人。 “请萧老厅内一叙,请。”为首的人站在阶上肃客。 “免了,杨百户呢?”萧老不领情。 “好吧!杨大人即将出来。” 片刻,再出来了五个人。 “呵呵!萧老盛气而来,想必其中有误会。”为首的杨百户降阶相迎,笑吟吟打招呼:“杨某候教,有事好好商量,有事好好商量。” “误会,九华山庄的混蛋,不是你们的人?”萧老并不发怒。 但质问的口气却充满了火药味。 “萧老,你是知道的。”杨百户低声下气:“我们的人,除了在额的人之外,都是礼聘的,受命办事但不受节制。办理交办的事以外,拥有行动的自由,一切行为自行负责,九华山庄的梁少庄主也不例外。” “老夫不接受你的解释……” “萧老,由于他们一切行为自行负责,所以无法干预介入你们的私人仇恨冲突。” “那么,你们不反对私人仇恨私人了断了?” “那是当然。”杨百户口气一变,不再低声下气:“但请记住,任何私行了断,皆不能影响本所的权益和威信。萧老,听得进逆耳忠言吗?” “老夫在听。” “算了吧!何必呢?你只死了一个人,梁少庄主却死了四个。 仇恨牵缠,绵绵不绝,不管结果如何,都无法避免其他的人介入干预,势必影响本所的权益和威信。你要我怎办?叫粱少庄主道歉,赔偿,够了吗?” 已经说得一明二白,明白地表示逼萧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压力渐增,这不是逆耳忠言,是不折不扣的严重警告。 “老夫决不接受,分明是贵所授意的背信行为。” “想怎么办你就瞧着办好了。”杨百户冷冷地说:“总之一句话,本所绝对不曾策划其事,你不接受,一切后果皆由阁下负责。” “阁下……” “有话明天再说,夜己深,不便留客,萧老你请吧!”杨百户大袖一抖,退上阶掉头便走。 东西两厢的暗影中,隐隐传出弓弦的震鸣。 萧老一咬牙,掉头愤然举步。 “好走,萧老。”先前迎客的人扬声送客。 五里亭在望。朝霞满天。 这是迎车接驾,或者饯别送行的地方。 丘星河没备有离别酒,他是伴随着轻车东行的。 两位雄壮的车夫像哑巴,熟练地勒住了驭马,轻车平稳地歇在享口外,目光向前正视,高坐车座上不言不动,像两个石人。 随车护驾的小芬小芳,也勒住了坐骑,在鞍上转首回顾,明眸中有依依的神情流露。 他在车右勒住坐骑,虎目中也流露出依依的神情。 车窗的彩帘掀开了,姜秋华探头出窗,美丽明艳的面庞,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为明艳,更为出色,那种炫目的美极为动人。 目光相遇,默默凝睇。 良久,似乎他们没有话好说,尽在不言中。 其实,有什么好说呢? 外表上,他们是互相爱慕的朋友,内心里,却又是南北两极。 “丘兄,珍重再见!” 终于,姜秋华美丽的面庞有了笑意,笑得相当明媚,毫无惜别的神情,悦耳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珍重再见,姜姑娘。”他的嗓音却僵僵地:“祝你顺风。” “到京都,别忘了来看我。” “希望有机会到尊府拜望怕父母。”他客套地说,心抽动了一下,可能吗? 真有那么一天,他有何种理由,登门拜望别人嫁了的女儿?像话吗? “一言为定哦!”姜秋华嫣然一笑,以眼神示意。 一语双关,又是一言为定。 这是他承诺的一部份,姜秋华在提醒他别忘了承诺。 “一定,再见。”他像是中魔般应允,而且眼中有热切的神情流露。 “再见……”姜秋华总算流露出依依的感情,绵绵地凝视他片刻,依依不舍地将头缩回窗内。 鞭声乍响,轻车徐徐滚动。 “丘爷,再见!”小芬娇唤,明眸中有泪光,欲言又止,最后一抖缰,健马向前腾跃。 轻车远出半里外,车窗帘这才放下。 目送轻车远去,他觉得似乎失落了些什么。 有什么好失落呢? 两颗心拉得那么远,没有相同的志趣,没有相同的希望,单方面的爱情肯定是单行道,没有得,那有失? “昨日相见,今日天涯。”他感慨地自言自语:“这就是人生。” 人生有许多无奈,想爱又不能爱,就是无奈之一,看不开必定烦恼多多。 如果他看不开,一定会勇敢地跟上去。 他不能跟,九华山庄大群人马先走片刻,必定在前面等候,他算什么? 而且,他看到无俦秀士,就有揍这杂碎一顿的冲动,不但显得他气量小,也破坏了他对姜秋华的承诺,何苦来哉? 原本空阒无人的凉亭,传出一声轻笑。 鞍上扭头回顾,一身青衫佩了剑的假书生杨明,背着手向他含笑点头打招呼,笑容怪怪地,真像一位丰神绝世的挂剑游学书生。 “郎情虽似水,妾意却不绵。”假书生掉起文来了:“落花既无意,流水该无情。喂! 丘兄,你的心还好吗?不会是遗落在马车里,拾不回来吧?” “你不要牙尖嘴利说风凉话。”他尴尬地笑笑:“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会碰上一个喜爱的女人作茧自缚,你会……” “你真的喜爱她吗?” “我不否认。” “那就追上去呀。” “追一个芳心已他属的人,有用吗?” “总该一试呀!你那一点比不上无俦……不,无俦秀士那一点比得上你?” “该说他的条件比我好。他有令人称羡的家世.有赫赫的权势。有君临天下的雄心壮志……” “你羡慕吗?” “所以我比不上他呀!”他开始反击:“你也跟来,十分可疑。起初,我以为你也为了姜姑娘,暗中从开封眼来等机会。后来,才知道你可能是为无俦秀士而来的。” “有分别吗?” “当然有别啦!可是很奇怪,令人狐疑。你既然不愿与周府为敌,不敢公然挑衅,甚至不敢露面,那你来干什么。” “宰他,理由很简单吧?” “哈哈!如果我记性不差,你曾经说过……” “彼一时此一时,说过的话,会因时地情势而改变的,我又不是金口玉牙。我说过不能出面对付他,但只要他一离开开封府,我就可以向他挑战。丘兄,要不要我帮助你除去情敌。” “废话!” “你能诱使他离开开封府所属各州县吗?” “那杂碎正要远离开封府。” “咦?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 “那你的消息从何而来?”他诘有意避重就轻搪塞:“她虽然没透露,但从她的行动上,可以估计出他们的心念意图。” “你算了吧!你又不是妖女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她的心念意图?”假书生撇撇嘴: “除非她告诉了你。” 他不便将取得书信的事说出,风声传出,周府的人便会将他当成钦犯,出动所有的人来搏杀他了。 “信不信由你。”他不作解释。 “目下他们正往开封走?” “我打赌他们会在郑州折向南下,一举两得。” “南下?什么一举两得?”假书生大感兴趣。 “可以一面引诱神剑天绝的人出面,一面办周府要求他们所办的事。” “多透露一点好不好?” “呵呵!猜测那能猜得那么准?该走了,小兄弟,同样一句话:珍重再见!” “丘兄……” 健马轻快地驰出,扭头举手一样示意。 前面官道远处,车马早已失去踪迹,扬起的尘埃也早已落定,宽大的官道,似乎通向天尽头,道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一骑小驰前奔。 马快、车轻。 前后公然露面的有三批人马,人数超过五十大关。 三批人马都是无俦秀士的人,但九华山庄的亲信男女,数量只有一半多一点,其他都是武威所的有头有脸人物,实力空前强大。 武威所起初不支持无俦秀士向神剑天绝挑衅,出了事反而改变态度,积极调度人马,配合九华山庄的人行动,当然向外守秘,让这些把式打手冒充九华山庄的人,有效地掩人耳目。 轻车的后面里余,另有扮成旅客的人赶路。 至郑州全程七十里,车马以轻快的脚程赶路,一个半时辰后,轻车驶入须水镇。 这里是古须水县城的所在地.县在大唐武德四年置,贞观元年废,目下是大官道中途的最大市镇。也是附近数十里内最大的市集,集期是一、三、五。届时相当热闹,平时只有旅客往来。是一处打尖歇脚的中途站。 今天不是集期,镇上显得有点冷清,巳牌初正之交,扫尖歇脚的旅客也稀稀疏疏。 镇西的须水桥,桥两端都建有牌坊式的桥门,引道左右有两三间卖茶水果品的小店,供应不需入镇的旅客购买,生意颇为清淡。 车马在向南面的小径走了,有些人不在行列内。 这条路虽称小径,中原地带的所谓小径可通车马,甚至可容双车并行。 这是一条捷径,三十余里外,衔接郑州南下许州的大官道。 如果绕郑州再南下,远了十余里。 他们不需在郑卅落脚,抄捷径南下。 不管至郑州或南下许州,旅客都必须经过须水镇。 跟踪的人,也必须经过须水桥。 普普通通的市集,经过的人通常会松懈戒心。 估计中,必定有人跟踪的。 车马走了半个时辰.桥西面出现丘星河孤零零的人马身影。 明媚的春天真可爱,暖洋洋的艳阳更可爱。 春天如果不下雨,是旅客们最舒畅的好时光。 他,却显得无精打采。 不,简直就是垂头丧气,挂上缓,任由健马缓缓自由小驰。 他不想赶路,赶什么呢? 赶上去又能怎样?把无俦秀士狠揍一顿? 他单人独剑,也应付不了九华山庄的大批牛鬼蛇神。 走在同一条路,却不能结伴同行,得忍受落单的寂寞,难怪他心情苦闷,垂头丧气。 一匹健马赶上了他,骑士是个干猴似的糟老头。 “小伙子,不要在马上发昏睡觉。”糟老头好心地提醒他,说的话却饱含嘲弄味:“你像一个赌输了全部家当,连老婆都押掉了的倒媚滥赌鬼。打起精神来,天底下倒媚的人不止你一个,呵呵呵……” 怪笑声中,健马已超到前面去了。 “这糟老头可恶?”他忍不住笑骂。 糟老头这一番嘲弄,打散了他的马上白日梦,精神一振,恢复了英风豪气。 一抖缰,健马恢复精力,开始小驰,驰向雄伟壮观的须水桥。 桥东路左一家店,路右也有一家店,店前都设有茶棚,免费提供茶水。 路左的店棚,有四位乡民,分坐在粗制的长凳上聊天,谈到高兴处笑声起伏不断。 路右的店棚内,一个游方法师,带了一个老香火道人,悠哉游哉的在喝茶,与粗壮的店伙聊得正有劲。 粗壮的店伙傻呼呼地一脸老实相,大嗓门有点打结,正在告诉骨瘦如柴的大法师,须水镇上那一家闹鬼,那一家有妖,好意地指点大法师,向那些人家驱鬼除妖赚钱。 蹄声哒哒,健马不徐不疾通过桥坊,驰过桥头,驰入两家小店相峙的宽大官道。 丘星河不需歇息,不需喝茶饮马,不需光顾这种路旁小店。 因此泰然扬长而过。 官道宽阔,可容四车相错。 按风俗,人马须靠左走,所以途中碰上有声望的尊亲、仕绅、官吏,通常卑下地避于道左以表示尊敬,而且还得欠身问好。 他也不例外,靠道左而走,目不旁视,泰然自若任由健马小驰。 “喂!年轻客官。”路右小店的大法师,突然举起手中的茶碗,向他打招呼示意:“茶水不错,来喝两碗解渴,看你一脸霉相……” 他距店门三丈左右,听到叫声,本能地将目光投落在大法师身上,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这位干瘦的穷大法师吸引过来了。 健马原速不变,他一面接近、通过,一面扭转头随着大法师转动,左半身成为盲点,看不到路左小店的景象,暴露在四个乡民的完全控制下。 他觉得好笑,这位穿了一身破法服的老法师,怎么看也个像个有道行的人,怎能驱得动神撵得了鬼? 他也用和蔼的笑意,回报善意向他打招呼的大法师,一面走,头一面随着大法师转。 健马小驰,大法师的话继续吸引他。 这瞬间,他看到了些什么——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一章 苇塘脱险 假如先前糟老头不嘲弄他,毫无疑问地,他仍然稳坐在鞍上,垂头丧气做白日梦,意念飞驰,飞到早已远去的轻车上了,那有工夫留意路旁的变化。 不对,哪种目光。 上了年纪的人,数十年风霜不断锻炼、耗损、老化,那双眼睛不可能再保有凌厉的慑人厉光。 不但有慑人的厉光,而且有一种妖异惑人的光芒。 这瞬间,一阵寒流通过全身。 那是一种先天所潜在的本能,生物界逃避灾祸的自发性保命反应。 没有思索的余暇,本能反应与经验反应,在这电光召火似的刹那间。爆发出正确的行动,扭身向右翻滑,从大法师的一面倒下。 面对凶险,置之死地而后生。 四个乡民,在同一瞬间手脚齐动。 一声慑人心魄的怪啸,从大法师的口中发出,三道青虹同时脱手破空而起,向健马的上空集中。 另一个老香火道人,闪电似的飞扑出路心。 四个乡民所发射的暗器,真可以用群来形容,破空的锐厉啸声,令人心胆俱寒。 同时,四人随着暗器群飞跃而进。 丘星河似乎会变。变成扁平的物体,平贴在地,高度减至最小最傅限,瞬即疾射而起。 噗一声沉闷声暴响起。 他和飞朴而来的香火道人憧成一团。 可怕的打击及体,他也本能地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健马长嘶,蹦起、陪倒。 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健马却遭了殃。 大法师到了,云帚如天雷下击,罡风罩住了他和老香火道人。 显然要将敌我双方一帚打尽。 老香火道人的脆弱脖子,在他一抱一挟一扭之下,头部再来一记大回旋,面孔转至肩后方。 头转过肩,表示颈椎的关节筋已经断了。 他的小腹丹田,也挨了老香火道人右肘尖一记重击,力道千钧,足以裂石开碑。 生死关头,他忘了痛楚。 求生的强烈欲望,激发了他生命的潜能。 帚下的刹那间,他抱住老香火道人没有知觉的身躯,奋全力滚翻,将老香火道人翻至上面。 “是你!”他厉叫。 肉裂声慑人心魄,云帚把老香火道人的背部变成一团乱刀斩切般的模糊烂肉。 他不但认出大法师是谁,也看出老香火道人是何人物。 那不是老香火道人.是一个中年女人扮成的。 大法师也是中年人,并不老。 两男女的化装易容术并不高明,激烈运动中露出了原形。 这瞬间,他的右手食指二指虚空向上疾点。 大法师的云帚,击烂了女同伴的背,云帚还没有收回,眉心便出现一个指大洞口。鲜血溢出。 眉心距丘星河的指尖,仅三尺多一点,足指功威力最可怕的距离。 练了天罡指火候已有八成的人,三尺左右虚空可贯穿两分厚的铁片。 丘星河临危拼命,这一指非同小可,几乎贯穿了大法师的头颅。 呃了一声,还没挺身站起收帚的大法师,晃了一下,顺势向前一仆,仆倒在血肉模糊的女伴身上,开始猛烈地抽搐。 人影暴起,疾射小店的屋右侧。 店后是矮树丛,和须水河东岸的芦苇与树丛相连,是藏匿的好地方。 四个乡民飞越倒下的健马上方,刚好可以看到丘星河钻入屋后矮树丛的朦胧背影。 枝叶摇摇,背影瞬即消失无踪,速度之快,已达到人的体能极限。 “咦?追!” 一个乡民大吃一惊,这一面的变化怎么快得如此离谱?不但没有死的丘星河,而且摆平的却是法师和老道。 两方面同时发起空前猛烈的突袭,大法师这一面两个人实力最强,却死得如此迅速,怎不令人大吃一惊?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一追,像是没有头的苍蝇,漫无目的乱飞乱撞,不可能追及了。 丘星河匿伏在水际的芦苇丛中,春日水盛,芦苇大部份淹在水中,下面全是烂泥,人藏在密密麻麻的新芦中,即使留心搜索也不易发现。 小腹的痛楚开始扩大、蔓延。 他知道,丹田受到严重的伤害。 那扮老香火道人的女人,练成了可怕的阴柔奇功,奋力一击,一般正统的内家气功,必定一击而散,小腹成为一团腐烂的碎脏残肉,可怕极了。 精力耗尽。他在生死边缘挣扎。 他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躲在新声的烂泥中,他定下心神运气行功,为保住性命而挣扎,把快要消散了的元气,一丝一缕引回气海,浑忘椎心的痛楚。 不久,猛烈痉挛的身躯逐渐稳定下来了。 两名扮成行商的旅客,策马驰过桥东。 小店前围了一堆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路中,一滩血迹已凝结成紫红色了。 “咦!你们怎么啦?”一位行商勒住坐骑,颇感好奇地询问。 人群一分,行商看到了己拖放至店前的死马,鞍后的马包仍在,村民不敢搬动,必须等本镇的里正甲首前来处理。 “不久前,有旅客在这里斗殴。”一位村民惶然说。“六个打一个,死了两个人,尸体已被背走了,留下这匹死马,正等候报官相验。” 两位行商好奇地下马,一个上前察看。 “咦!是那位丘老兄的坐骑嘛!”行商讶然轻呼道:“天杀的!那些狗养的在这里暗算了他。” “老天爷!马身上到底中了多少枚歹毒的暗器。”另一位行商也察看片刻,脸色大变,叫:“暗器都被起走了,无法追查线索啦!” “你把马包带走,我来问明经过。”第一位行商向同伴指示道:“不然无法向小姐交代。” “最好在附近找一找,也许可以找到遗落的暗器。” “好的,我先打发这些村民。” 入暮时分。车马驶人新郑城北关的苑陵老店前广场。 这条南北大官道是交通大动脉,旅客络绎于途。、’新郑是大埠,落店时光,旅店前车水马龙,显得乱糟糟,幸好苑陵老店是北关第一流旅邸,旅客品流要高些,所以不至于杂乱。九华山庄的爷们,就需要住这种高尚旅舍。 有不少旅客不住北关,绕城走西关投宿,那是永新驿站的所在地。附近有不少中等收入,第三流旅客也比北关多。 这些人都来自北面的城市,形形色色谁也弄不清他们的真正身分。 九华山庄的无俦秀士,像荒野黑夜中的一支熊熊火把,吸引所有的飞虫,投入熊熊烈火。 火把已经点燃,而且火势旺盛。 飞虫们也不笨,暂时潜藏在革丛石缝中探索待机。 神剑天绝的亲信弟兄和朋友,就是这些飞虫。 无俦秀上躲在暗处的人手中,有各色各样人才。 派来明暗中支援的武威所高手中。十之八九是邪魔外道的名宿,江湖经验十分丰富,比无俦秀士的人更管用。 双方都在积极准备。等候最佳时机到来。 双方也在设法制造时机,制造有利的情势,时机末至,双方都有所顾忌,不敢妄行发动致命的攻击,都知道打蛇一定要打在七寸要害上。 制造有利情势,必须像下棋一样步步为营,探索对方的虚实,找出对方的弱点。 假书生杨明偕同龙叔吕叔两个人,落脚在西关的鸿宾老店。 这种二流施舍相当复杂,旅客众多,住进去就难分东南西北,要找人相当困难,因此安全性较佳,隐藏容易。 他们住在东大院第四进两间上房,这一进有上房二十余间之多,旅客有大半携有女眷,陌生人不可乱闯,以免引起纠纷。 晚膳毕,房外走廊出现一名提了食盒的中年店伙,身后跟了一名店中照料女眷的仆妇,忙碌地沿廊向里走。 即将经过假书生的房门,右邻一间上房的门悄然而开,猫似的闪出两个人,无声无息到了仆妇身后,不但脚下无声,而且迅捷绝伦。 朴归的听觉也够敏锐,居然听到了因人体快速移动,而传出的气流波动声,脚下一慢。 警觉心虽高,但反应仍然慢了一刹那。 脑门一震,仆妇立即失去知觉向前倾倒。 走在前面的店伙,刚听到轻微的异声,转首回顾,一颗打穴珠已经先一刹那击中了脊心穴,接着耳门挨了一劈掌,应掌昏厥直挺挺向前一栽。 这是龙叔吕叔共住的上房,有内外间。 吕叔藏身在门后,凝神留意门外的声息。 菜油灯光线微弱,龙叔和假书生熟练地搜查着店伙仆妇的身躯。 店伙身上别无长物,但左小臂藏了一只梅花弩筒,打造得十分精巧,铁孔内六支六寸长铁翎小弯箭锋利无比,出于名匠之手。 梅花弩筒,其实可发射六支箭,通常一发五支,中管的一支如无必要,留待防身保命。 假如五箭落空,对方以为箭已射完,无所畏惧的扑上,这中管的最后一支箭弩,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仆妇身上,搜出一只紫铜径寸泄香管,里面藏着挥发性极高入鼻即昏的迷药粉末。 除掉管盖,迷药与空气接触,立即迅速的气化,快速地弥漫在方圆三丈的空间内,人一嗅即倒,比鸡鸣五鼓返魂香厉害十倍。 假书生显得沉不住气,证实男女店伙不是真店伙,几耳光将仆妇打醒,制了软穴,一手控制住仆妇的咽喉,将人按坐在壁根下,脚前搁着一寸粗四寸长的泄香管,蹲在一旁再给仆妇两耳光。 “清醒清醒,女人。”她放低声音问口供:“招你的名号,以免大吃苦头。” “呃……呃呃……”仆妇想叫喊,却被手扣紧了咽喉,快咽气了。 “招名号。”假书生追问,扣喉的劲道放松了些:“小声些,在下的听觉灵得很。” “我……我叫胡……胡翠……花……”仆妇不敢不吐实,已经知道落在对头手中了。 “哦!有名的江湖荡妇九尾狐,失敬失敬。”假书生脸色一变,暗叫侥幸:“谁派你们来的?” 九尾狐的蚀骨散,名列江湖十大迷药之一,嗅入体内,不但立即昏迷,而且骨松筋弛,弄醒了也失去活动能力,任由摆布,赫赫有名。 “我……我我……” “你不招,我会设法让你招的。”假书生凶狠地说:“我保证你会成为一堆零碎。” “狂……狂彪应……应君……山……”九尾狐知道碰上了狠对头,乖乖吐实。 “唔!周府高手把式的一个小头头,这个家伙在梁少庄主身边?” “是……是的……” “来干什么?” “把……把你带……带走。” “为何?” “闪电手认出你是救了丘星河的三个人之一,目下丘星河在须水镇桥头负了重伤失踪,梁少庄主认为又与你有关,所以……要向你问口……供……” “你们真没找到丘星河?” “没找到,很……很可能失足掉下河淹死在河底。他被一个练了玄玄魔罡的人所击中,当时不死也支持不了多久,除非有人救了他,用两仪相成大真力神功疏导,不然有死无生。” “你说他可能失足掉落河里淹死了?” “猜想而已,生见人死见尸,梁少庄主坚持捉你们求证,认为你救了他一次,可能暗中跟在他左近,再伸手救他找人医治。” “你们这些天杀的好毒!”假书生咬牙切齿:“不管他是否仍在人间,你是第一个用命偿付的人。” “不……不要……呢……” “这位仁兄是第二个。”另一角落的龙叔,在店伙的印堂劈了一掌。 三个夜行人登上南门的城头。 偷越城关必须从偏僻处升降,但他们不理会这种禁忌,即使城楼有巡查的人,也毫无顾忌公然跳城,没有人能阻止这种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犯禁者。 城楼的左方一处堞口,潜伏的两个人,并不现身阻挡,仅发出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声响信号,通知城外另一处潜伏的人。 “咱们走吧!”发出信号的人向同伴低声说。 “不行。”同伴坚决地说:“万一他们转回头,咱们撤走了岂不误事?” “不会回头的,他们既然出动了,没办完事怎能半途而废折回?” “那可不一定哦!他们……” 右侧不远处,一个黑影从北面跃登,出现在堞口,似乎先前伏在城外的城根下,已听清两人的对话。 “他们不办妥要办的事,不会折回来的。”黑影到了两人身侧不足两丈,两人竟然毫无所觉:“你们也不必走,用不着撤回向主子察报了。” “咦?你是……” 发信号的人大吃一惊,看清了出现的黑影,星光下,可以看出是一个长了白胡子的人,面貌不易看清,身材奇高。 “吊客齐坤,桀桀桀……”白胡子因怪笑而飘动,笑声令人闻之毛骨惊然:“宁见阎王,莫逢吊客……” 两人浑身颤抖了几下,向城下急跳,跃出堞口。 吊容齐坤一闪即至,双掌向下降的两人背影拍出。 “嗯……”两人在半空门声叫,手舞足蹈加快下坠,砰砰两声大震,像石头般摔落在城根下的草丛中,痛苦地挣扎呻吟。 吊客齐坤不下城察看死活,消失在城内的房舍深处。 双方已失去理性,碰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三个夜行人在南关桥头,会合了潜伏在桥头附近的另三个男女,过桥之后离开大官道,沿河岸的大堤西行,脚下开始加快。 六个人所表现的无惧气概,委实令人刮目相看,接近河岸的一栋大宅,毫无顾忌地从院门上飞越。 门内门外两个警卫,做梦也没料到对方如此大胆,刚发出警讯,六个人已如风驰电掣,跳落后院直闯二进院的内厅。 全宅一阵骚动,十余名提刀携剑的人,堵住了厅口,却不敢冲人阻拦。 这就叫做排闼直入,以快速的行动,出其不意直捣中枢,让主人措手不及,比打家劫舍的强盗更猖狂,更无所畏惧,如入无人之境。 厅门是虚掩着的,六暴客反客为主,占住了内厅。 出来两名仆人,居然不以为忤,默默地加点了几盏灯,厅内大放光明,备了茶,默默地退入后堂去了。 自始至终,暴客们安坐堂上,仆人默默拾掇,谁也不出声说话,静得反常。 厅外院子里,先后赶到的十几个人,手中虽有刀剑,堵在外面严阵以待,也没有人说话喧晔。 终于,后堂鱼贯出来了几个人。 主人是一位年约半百,短小精干,有一双精光慑人大眼,腰问系有爪套的人,脸色不豫,怒意明显。 “果然是梅二爷,来得真快。”六暴客为首的人年约五十出头,虬髯如猬,粗壮如熊,所佩的剑颇为奇特,像一把峨嵋刺,锋刃特窄尖锐如锥。说话声如洪钟道:“你是萧老兄手下第二号人物。我沧海君郭尊不才,也聊算武威所的第二号客卿,你我打交道,正好旗鼓相当,哈哈!来得鲁莽,梅二爷海涵。” 所同行的五位男女,三个正是九幽三厉魄,可知实力之强,难怪敢如此无所畏惧地登堂入室。 “梅某入暮时分才匆匆赶到,阁下就带了人找来了。”梅二爷已看出情势恶劣,怒火不敢爆发:“可知贵所消息之灵通,比咱们这些混口食的人强十倍。郭老兄,贵所纵容梁少庄主,破坏协议残害咱们的人,倾全力支持他继续屠杀咱们的弟兄,看来血肉相向已成定局了。” “梅二爷,你知道这件事错在贵方,贵方谋杀了我们八个人,事实俱在。”沧海君的大嗓门声震屋瓦,表示理直气壮,师出有名:“因此,本所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见,只希望梅二爷能将本所的要求,转达贵当家萧大爷。他带人至本所示威,之后便避不见面,这不是一个江湖司令人的处事态度,避不见面暗中进行报复,解决得了问题吗。” “问题是,贵所已明白表示没有解决的诚意。”梅二爷冷冷地说:“更明白表示唯力是尚,关闭解决之门。好吧!贵所的要求是什么?” “其一,贵旗下的人,永远撤离河南地境;其二,交出在荥阳行凶的凶手;其三,不再向九华山庄的人寻仇报复。梅二爷,葛大人对这件事极为不悦,己责令负责与萧大爷交涉的杨大人,请王爷颁发清除奸宄的令旨,如果贵方不接受条件,那么一切后果由贵方完全负责。” 即使是一个九流小混混,也无法接受这种苛刻的条件,摆明一条绝路,不走也得走。 “答复的期限是三天。”另一位鹰目阴森的人接着说:“令旨颁下,谁也无法挽回了。” 一步步紧逼,把人逼上绝路。 “在下负责把郭兄的要求,尽快转达敝当家。”梅二爷强忍怒火,不便发作采取低姿势应付:“葛大人还有其他要求吗?” “三件要求颇为合理,希望贵当家萧大爷是明时势的人。”沧海客拂袖而起,声色俱厉:“奉劝梅二爷,贵方调集人手,积极准备妄想蠢动,不啻自掘坟墓,务必立即将人遣散,好好约束这些匹夫,以免引起更大的灾祸。不再打扰二爷了,告辞!” “招待不周,恕罪。”梅二爷咬牙说:“诸位请便,不送。” 沧海客傲慢地迈步出厅,一打手势,六个人飞跃登屋,扬长而去。 “混帐!”梅二爷拍案大骂:“这些狗东西好毒好绝,以为吃定我们了。” “二爷,有点不对。”一位中年人沉声说。 “什么不对?” “他们不需用这种方法来示威。” “这……” “他们显然早有预谋,利用荥阳事件作为借口,以便大张旗鼓挞伐,将咱们的势力逐出河南,只消派人向萧当家投书要求就够了,用不着派重要人物来要求转达。”?? “依你之见……” “阴谋,这姓郭的在试探咱们的虚实。” “哎呀!”梅二爷惊跳起来。 “赶快撤走应变,但愿还来得及。” “糟了!” 芦哨声起自四面八方,狂笑声发自与外缘。 醒悟得太晚了,人影从四面八方涌到。 这里,成了血腥屠场。 一天,两天,梁少庄主带了爪牙们,像个贵公子般在城内城外游玩,而且附庸风雅,四处探访所谓古郑国遗迹,耀武扬威的气势完全消失了。 而江湖朋友都知道,大河两岸黑道司令人神剑天绝,只有三天的时间,出面解决荥阳事故的是非责任,不然尔后各行其事。 各展神通。 神剑天绝不可能出面任人宰割,各展神通已成定局。 神剑天绝手下有三个得力臂膀,都是黑道中德高望重,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分称三旗主,负责约束、调解、管理各地黑道弟兄的事务。 二旗主梅二爷,一到新郑便遭了毒手,消息像一声春雷,震撼了所有的江湖人士。 风暴君临,江湖震动。 而无俦秀士却像一个局外人,领了爪牙寻幽访胜像个贵公子,令人莫测高深,让那些义愤填膺的人心中懔懔,不敢妄动。 这天午后不久。 西关永新驿旁的永新酒肆,近窗的一桌有四位体面的食客,把盏小酌倾谈,一个个脸色凝重,不像是把酒言欢。 “奇怪,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主座上那位相貌堂堂,留了大八字胡,双目如炬的人向同伴说出疑征,也像是自问。 “李老哥,你是名重江湖的一代豪侠,你的消息比任何人都灵通,你不知道原因,咱们这些小有名气,交游并不广的人,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啦!”下首那位手长脚长的中年人苦笑:“李老所指的是……” “我是指他们的作为。”李老哥眼中有思索的神情。 “什么作为,他们,指谁?” “周府的人,与九华山的少庄主,自从去年郑州发生事故之后,起云谷锦绣山庄随即封谷。而迄今为止,北起淮北,南及湖广,这数千里周径内,血雨腥风在各地此起彼伏狂飚不止。他们两方面的人半公开联手,九华山庄威名震天下,难道还不满足? 为何还要重新掀起更惨烈的焚天烈火?引起公愤之后,他们能得到什么?” “我也不明白呀!”右首那位花甲老人叹了口气:“他们继续杀戮。继续铲除有声望的江湖名人,明暗上下其手。至少,没有人敢挺身出来主持公道;至少,没有人敢不承认他们的权威;至少,梁少庄主已经成为主宰江湖的新一代的霸主,得到的太多了。” “对,假使能除去神剑天绝,声威一定可以升上九重天。”左首那位干瘦上老儿咬牙切齿:“今后,无俦秀士就是江湖之王,武林的至尊,他就可以像巡临天下的秦始皇,所经处万方敬畏,何等风光?咱们这些人,都该隐姓埋名了,不然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尹老哥,不要发牢骚了。”李老哥警觉地游目四顾,放低声音:“你正是他们以重金缉拿的对象,胆大包天改换身分,反而蹑在他们身边出没,一旦被他们发现,你师徒俩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哦,商老哥方面,真的闭谷自保了。” “该说龟缩不出。”尹老哥不屑地撤撇嘴:“他号召天下同道声讨的气魄早已消失泯没,举剑傲啸武林的豪情壮志已黄土长埋。所以,我也没有奔走呼号的勇气,只能偷偷摸摸扮下三滥啦!哦,那是谁?” 厅角一副座头,一位青衫宽大,身材修伟的年轻人,正独斟独酌沉静地小饮,脸色姜黄,双目无神,左颊还长了钱大的有毛青胎记,神色萎顿,与修伟的身材毫不相称,是一个正走霉运的人,但并不穷困潦倒。 尹老哥所指的,就是这位走霉运的年轻人。 “大概也是受了恐吓,不敢不收敛的江湖倒霉鬼。”李老哥同情地说:“像我一样,乖乖守本份,悄然往来不问任何是非,乖乖躲在酒肆里自怨自艾,住一宵之后,明早就提了行囊识趣地悄悄继续北走行程。” “留下来吧……”尹老哥恳求。 “留下来,我肯定地活不到明天午正。” “只要……” “我什么都不能要,昨晚一落店,就有两个下三滥向脚边吐口水,房门被砖头砸了一个破洞。尹老哥,金剑龙镖李豪,已无往昔傲啸山河的豪情,只是一个过了气的老朽,一个必须被后起之秀打倒的名利垫脚石。” “跟我走吧!我替你把金剑磨利。” 店门踱入两个膘悍的中年人,一个走在前面的千娇百媚少妇。 众所周知,这位少妇是无俦秀士的女随从之一,颇受宠妥的潘姓姑娘。 九华山庄的男女随从很多。外人无法知道他们的真正身分。 以九华双卫来说,是无俦秀士的长辈、靠山,但也扮成随从。 这位潘姑娘,也扮成侍女,美得像一朵牡丹花、少妇的风韵撩人,男人即使不好色一看了她也会不克自持。 她那种美艳中流露在外的媚态,是正常男人所无法抗拒的典型。 三人大方地在邻座落坐,吸引了全食厅食客的目光。 而他们三人的目光,却停留在邻座四位武林前辈的身上,眼神怪怪地,流露出灵猫戏鼠那种喜悦又残忍的表情、令人难以消受。 “哦!那位爷不是武林豪杰,金剑龙膘李老英雄吗?” 潘姑娘首先便找上了好目标、娇滴滴的悦耳语音、含有讽刺挖苦的成份,毫无尊敬的意味。 “正是这位老英雄大前辈。”那位粗眉大眼精壮挎刀大汉,口气更为轻蔑:“过了气的高手名宿。潘姑娘。他与下首那位三汀孽程孝,明天一早就远走高飞;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啦!” 金剑龙镖年方半百出头,修养仍然有限,虎目彪圆、倏然站起。 “不要,李老哥。”尹老哥一把拉住了他:“坐啦!我看一你仍然宝剑未老呢!人家就等你冒火,等你拔金剑掏龙镖,等你……” “你是谁?”大汉也愤怒地站起,手指着尹老哥叫阵:“你也是江湖人?看你这完样子,不怎么像、难怪咱们的眼线忽略了你。老家伙,你有什么好拔,又有什么好掏的?拔掏给太爷看看好不好?” 欺人太甚,任何一个小有名气的人都受不了。 尹老哥却受得了,呵呵大笑。 “呵呵呵呵……老兄,你行,你厉害,我这老朽怕定了你,你吃定咱们这些老头子了。”尹老哥笑吟吟地说:“我是谁无关紧要,反正我也要在明天滚蛋,远离新一代武林霸主逐鹿的是非场,保住老骨头安度余年。” “你不服气是不是?” “呵呵!岂敢岂敢?哦!这位潘姑娘风华绝代,但不知与梁少庄主有何渊源?” “想套口风吗?”潘姑娘咯咯娇笑:“老人家,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查不到我的根底,我倒有查体的来历的意思,你愿意说吗?” 双方正在针锋相对,即将有所行动,谁也没留意旁人的事,忽略了其他酒客。 不知何时,那位满脸霉相的年轻人,出现在两桌的一侧,那双无神的大眼,仍然萎顿无神。 “小娘子,那老鬼老得成了精,他也不会透露根底的,怕你们挖他的老根。”一旁的霉相年轻人一用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嗓音接口:“大庭广众之间,你们这种逼人走绝路的手段,真做得太绝太过份了,不好,不好。” 大汉倏然踏出两步,巨爪一伸,劈胸抓住了他的胸襟、揪主往下掀。 “狗东西!你胆大包天。”大汉怒骂道:“居然敢不长眼睛……多” “放手!混蛋!”年轻人沉叱。 只叫大汉放手,他的左手却扣住了大汉抓住胸襟的巨爪,压牢住掌背,大汉的手失去活动的空间,想抽回也力不从心。 “咦?王八蛋……”大汉怒火爆发,右手动不了,大骂中出左手,来一记快速的二龙争珠取双目,要掏出年轻人那双无神的眼珠来。 年轻人哼了一声,无神的双目突然异采炯炯,橡电光,像利镞,可以穿透对方的肺腑。 右手一抬,大汉的左手四个指头.突然骨节全碎,血肉爆裂。 手再顺势一排,大汉的双睛在指尖拂动中爆裂。 “你未免太大胆了。”年轻人手一松,将大汉推倒在凳卜。 “哎……我的眼……睛……”大汉狂嚎、挣扎难起、左手也鲜血淋漓,报废了。 “咦……”另一大汉与潘姑娘,倏然惊跳而起。 “什么人……”潘姑娘惊怒地问,闪出逼进。 年轻人拉掉左颊的胎记,抹抹脸,姜黄色的面庞.有些地方露出健康的肤色,成了个花脸。 这瞬间,彩芒电时。 年轻人刚抹妥脸上的染色,信手下拂,罡风骤发、劲气似怒涛,将袭来的几十枚飞针,悉数扫落脚下,罡风劲流一发即止。 针长两寸,细如牛毛,针后带了一根五彩细丝线定向,在侧方可以看到五彩芒影幻化为流光,在前面的人不可以看到针影。 “劈啪……”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把潘姑娘打得向后急退,砰一声撞得食桌移位。 “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年轻人用传音入密奇学,向潘姑娘提出警告。将人抓起拖至面前:“你们残害天下的高手名宿与我无关.再三向我下毒手情理难容,回去告诉无俦秀士……” 另一大汉凶狠地扑上,同时拔刀。 金剑龙镖哼了一声,身形一闪即至,一掌劈在大汉的背心上,脊骨如受万斤巨锤撞击,怎受得了,向前一栽,丢掉剑爬不起来了。 年轻人扭头瞥了金剑龙镖一眼,这位老英雄似已拾回往日的霸气雄风。 “回去告诉无俦秀士,告诉他讨公道的人来了。”年轻人继续打断的话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欠了我几次命债。他必须用命来偿还,滚!” 潘姑娘不是滚,是飞,在他反手一摔之下,衣裙飞舞、惊骇尖叫声中,飞出厅去了。 “你们再不走,麻烦大了。”年轻人向四人笑笑说,钻出店门,一溜烟走了个无影无踪。 “老夫走不走都会有麻烦。”金剑龙镖冲他的背影叫:“所以老夫不走了。” “是他!”若有所思的尹老哥,突然失声大叫,似乎想起了所疑的事:“快追上他,快,有他出面,胜似十万甲兵,快!” 四人狂风似的抢出店门,溜之大吉。 “这家老店遭殃了。”一位食客摇头晃脑讲风凉话:“无俦秀士不来拆店才是怪事,至少也得派人来抬活死尸,再不走就要遭池鱼之灾啦!快溜!” 这位食客有一位年轻英俊的同伴,说话的嗓音怪怪地,褐黑脸膛显得苍老,打扮像个穷脚夫,但开溜时灵活如豹,哪像一个苍老的人? 年轻同伙也快,忍住笑跟出店溜之大吉。 黑脸膛脚夫,是商玉洁姑娘改扮的,她的年轻英俊同伴,是振武门少门主迅雷剑客张不群。 “玉洁,你认识那个人吗?”跟上的迅雷剑客低声问,两人往一条小巷子钻。 两人结伴同行之后,感情日深。 对外,迅雷剑客自称姓卓,完全不提振武门的身分,冠用母姓,他甘愿替所爱的人仗剑走天涯。 走天涯并不符实际.大多数时间,他们经常化装易容,紧蹑在走狗们身后、以了解走狗们的动静,看走狗们到底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不认识。”商玉洁摇摇头:“反正敢于反抗走狗与九华山庄的人,都是朋友,得赶快通知咱们的人,留意这个人的动静。” “他没废了那鬼女人,真可惜。”迅雷剑客口气有遗憾:“废了,咱们将少了一个可怕的劲敌。” “那女人可怕?” “你看,我仓卒间抬了一枚针。”迅雷剑客将针递过:“知道来历吗?” “勾魂彩虹针!” “一代女邪满天星彭彩云的歹毒暗器。”迅雷剑客是见多识广,说出针的来历:“我曾经听人说,这位一代女邪,嫁给东海神蛟潘东海,潜居东海一带,多年不在河湖上走动了。 这个姓潘的女人,很可能是东海神蛟的女儿,咱们跟踪了不少时日,居然不知道这女人身怀绝学。幸好,刚才那人逼她露了一手,不然日后咱们将有不少人,不幸在死在这种歹毒的勾魂毒针下。” “我准备找金剑龙镖李前辈,看能不能劝说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江湖大劫已临,假使这些老一代的英雄豪杰,一个个袖手不管闲事,大局将不可为,可叹。”迅雷剑客感慨万端:“你爹在江湖秘密奔走,真正敢慨然应允攘臂而起的人,到底有几个?唉!” “李前辈已经陷入了,应该不会拒绝的。” “但愿如此。” 小巷的尽头、已经是郊野了、巷尾房舍凌乱,稀稀疏疏很少有人走动,走动的几乎全是小巷居民,大多数是老弱妇孺,不需留心戒备。 正谈说间、前面一座简陋士瓦屋的屋侧槐树下,鱼贯踱出三个人,两男一女,一看便知不是本地居民。 每个人胁下,皆挟有包住兵刀的青布卷,年纪个小了。每人都长了一双阴森凌厉的眼睛。 “你们才来呀?”相貌狰狞的中年人,拦住去路狞笑:“你两人先后从这里往来了多次,形迹可疑,咱们必须盘根问底,看你们是何方神圣。过来,把藏在衫内的剑先解下来、放乖些.好吗?” 这里虽然是通向郊外的小巷.其实巷尾已经没有巷的规模了,很多房舍都是分散的,不时出现一亩亩菜地或果园一只有行走的路仍具有巷的形式而已,这种地方,不可能将人堵死在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劫路的?”迅雷剑客怎肯解剑听任摆布? 毫无怯意干脆将剑取出,连鞘插在腰带口。口气也够强硬。 身上带了刀剑的人,口气一定强硬、中年人粗眉一挑,要冒火了。 “太爷曾经大斗分金银,但近来已经改邪归正了,与翻江倒海孙应龙孙老兄,投效了官家。”中年人一面说一面逼近,气势汹汹:“新郑的捕头神拳曹天德,是协助太爷缉拿奸宄的人,太爷断路盘问你,是抬举你这小辈了。把剑丢过来,哼! 翻江倒海孙应龙,是外方山的大名鼎鼎绿林巨寇。 做强盗山大王的人。口头禅是大斗分金银,表示这位断路的家伙,以往是绿林大盗。 翻江倒海目下正在武威所当差,把式中的小头头,直就在客卿妙笔生花身边听候差遣,江湖朋友知之甚详,也恨之入骨,这位巨寇是有名的屠夫。 “哦!失敬失敬,你老兄到底是官还是匪”迅雷剑客恍然,他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强盗头头。 也因此一来,两人也忽视了另两位男女。 三个人现身拦截,而负责打交道的人、只是一个强盗头头,其他两人,身分、地位、武功、声望,必定不如领队的人,受到忽视理所当然。 “狗三八!大爷要毙了你。”强盗头头怒火爆发,拔出了明晃晃的杀人刀。 迅雷剑客虽有点轻敌,却不敢大意,冷哼一声。手一动剑已出鞘。 一声怒吼,强盗头头疯狂的挥刀扑上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刀一动流光电烁,彻骨的森森刀气彻体生寒,人与刀混而为一,挟风雷而至。 迅雷剑客心中一慎,轻敌的念头一扫而空。他绰号迅雷,剑出势如雷霆万钧,以劲道猛烈速度惊世见称,一看对方的凶猛凌厉攻势,便知碰上了可怕的劲敌,立即收敛心神,六合如一全神运剑。 刀光及体,剑突发龙吟,幻化一道雷电,射入奔腾而至的刀光中。 劲道、技巧、经验、速度,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行有我无敌的凶险一搏。 铮铮两声暴震,刀光斜移,人影急动。 剑光急剧闪烁,如影附形,破风声有若隐隐殷雷。 迅雷剑客掏出了剑术的精髓绝招,碰上了可怕的对手,必须以真才实学一决生死。 又一声暴震,刀光一顿,向侧方流泻而出,剑光划破了长空,有血珠溅出。 强盗头头的右胁,鲜血泉涌,冲出五六步,马步大乱,刀已有点抬不起来了。 “霹雳剑术!”另一位中年人骇然惊呼,看出迅雷剑客的师承:“六姑小心……” 强盗头头岂有叫大姑的道理?要不就是情急叫错了人,或者另有含意。 叫喊声中,中年人挥剑急进。 商玉洁一闪即至,迎面截住了,剑如匹练横空.走中宫无畏地吐出千朵白莲。 中年女人咯咯狞笑,但在原地毫无扑上策应同伴的打算。 一声狂叫,迅雷剑客的剑,锋尖贯人强盗头头的右胸,几乎透背而出。 身形疾退,剑脱出强盗头头的胸膛,马步还没稳下、突然感到眼前发黑,浑身一软。 “有……毒……”迅雷剑客倾全力大叫,手一松,剑脱手坠地,身形一晃,腿一软向下挫倒。 倒下的瞬间,他看到商玉洁将剑从另一名中年人的有背肋拔出一顺势飞剑遥掷。 同时,他看到女人向他掠到。 掷出的创急剧旋转,速度惊人,只能看到一个光轮飞旋,看不清是剑。 计算得十分精确,商玉洁是掷剑的行家,及体时锋尖恰好在前,嗤一声插人那女人的右背肋。 由于方向稍斜,因此锋尖斜走,割裂了两根肋骨,锋尖斜出,无法直贯入内腑,仅斜穿在肋下。 砰一声响,女人被掷剑的力道冲倒了。 商玉洁也在剑脱手的瞬间,重重地向前一仆,浑身肌肉开始抽搐,但手脚仅能作小幅度的移动。 “玉洁。”他狂叫,想向商玉洁倒地处爬行,但力不从心,筋骨像在加快松脱。 他总算还能运用意志力,一寸寸向前爬移。 “不群……”商玉洁也声嘶力竭向他呼唤,也一寸寸向他爬来。 女人吃力地挣扎坐起,咬牙切齿掏出百宝囊的药,这才艰难吃力地拔贯在体内的剑,痛得冷汗直流。 受不了彻骨奇痛,女人服下药,略一喘息再次拔剑,终于剑离开身躯,鲜血如泉涌——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二章 初露侠踪 练武人如果不学自己裹伤,是活不了多久的。 女人是行家,毅力惊人,自己慢慢地上金创药,撕裙带作伤巾,甚至不曾发出呻吟声。 自救是唯一的活路,女人终于成功了。 迅雷剑客的手,终于伸出抓住了商玉洁的手,一拉之下,真力已尽,手脚一松。 “玉洁,支……支撑下……下去……”他含糊地叫“是……是一种麻痹的毒……毒药,我……我们死……死不了……” “要……要死就死……死在一起,不……不群……”商玉洁也完全失去活动的劲道,两人头部相并,再也不能靠近了:“我……我抱……抱歉,连……连累了你,但……但愿来生……” “听着,我们死……死不了。”他吃力地叫:“支……支撑下去,也……也许我们的人会……会来接……接应我们……” “不……不群,那……那是不……不可能的,但……但愿来……来生能……能报答你,做……做你的妻……妻子,哦!不…… 不群,我,我的喉……喉……” 喉肌逐渐麻痹,只有气出入而无声音发出。 “支……支撑下……去……”他也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发出呼吸声。 女人一跛一跛吃力地逐渐走近,眼中发出含有怨毒的厉光。 “老娘不要活的。”女人凶狠的语音十分刺耳,站在一旁强忍痛楚,手中有一把创,是属于商玉洁的:“一剑之仇、刻骨铭心,该死的!” 女人用剑戳刺商玉洁的小腰背:“原来你是个女的,先招你的名号,招!” 手用不上劲,剑尖无法刺人肌肉,仅造成皮肤的伤害,皮破血沁出。 两人那能发话?白问了。 女人大概知道毒性已控制了咽喉肌肉,不再多问。 “我要剁碎了你。”女人再次吃力地抬起剑,准备砍向商玉洁的颈背。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扣住了女人的手肘,夺了剑往身旁一丢,再一把拉断女人的百宝囊挂带,察看囊上红丝绣的蝎子图案。 “红蝎子孙六姑。”说话的人是小店中,痛打潘姑娘的年轻人,手一样,孙六姑尖叫一声跌出丈外:“你像真的母蝎子一样毒。专吃你引诱而来的公蝎子、你这一辈子,不知毒死吃掉多少人。” “你……不要管我们的事。”红蝎子孙六姑坐起尖叫:“以……以免死……死无葬身之地,你……你知道我是……是什么人吗?” “你不是江湖上最毒的女人,专门引诱良家子弟,情欲一过就杀了灭口,人人害怕的红蝎子孙六姑吗?你这百宝囊已表明你的身分了。” “我是说,我……我替什么人办事。” “哦!你说吧!是阎王吗?” “周王府武……武威所……” “很好很好。” “害怕了吧?把百宝囊还给我。滚开。” “毒女人,百宝囊内如果找不到解药。”年轻人将囊中物品往地下倒:“我剁掉你的手脚,让你做下半辈子人彘,我可不想做杀你这种人的刽子手。” “你该死……”红蝎子厉叫,猛扑而上。 年轻人扭身一掌斜拨,红蝎子斜飞而起,砰一声摔倒在丈外,创口迸裂,痛得狂叫挣扎难起。 年轻人是行家,检查了几个小玉瓶,找到一只刻了小花的,倒出其中的褐红色豆粒大小丹丸,嗅了片刻。 “找到了,红蝎子,你的手脚保住了。”年轻人欣然叫,摔飞了所有的玉瓶与小葫芦。 灌了两颗丹九,片刻,首先活动手脚的迅雷剑客,在地上吃力地嘎声喘息。 “谢谢……你,兄……台……”迅雷剑客可以勉强说出不太清晰的话:“大德不……不敢或忘,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多……” “凑巧救了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年轻人将解药小玉瓶揣入自己的百宝囊内:“赶快活动手脚,片刻后便可恢复精力。那毒女人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有权处置她。” “兄台……” “我姓丘。” “我叫……” “后会有期。” “丘兄请留步……” 年轻人去势奇快,已经远出二十步外了。 迅雷剑客见人己走远,赶忙探望商玉洁。 四位前辈在街上追寻年轻人,想得到必定是白费劲。 不久,他们失望地走上了西行的小径。 在一座树林旁的农舍里,尹老哥权充东道王。 他的同伴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叫小成,姓也是成,还在一起叫,便成了成小成,相当滑稽。 师徒俩在这偏僻处住了三天了,只有下半夜才有暇返回住宿。 日夕奔忙,不以为苦。 小成准备茶水,四人在小堂屋中品茗。 “行囊是丢定了,不能回客店取啦!”金剑龙镖懊丧地说: “幸好必需的物品和盘缠带在身上,不然就得像你尹老哥一样。 扮花子乞食还乡,真倒霉。” “别怨天恨地了。”尹老哥说:“真要还乡,我疯丐囊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借些盘缠给你还乡。先说好,日息一分。” “去你的!放印子钱也没有日息一分的,乞丐放印子钱,你不是找挨骂吗。”三江孽龙程孝笑骂:“说真的,尹老哥、那小伙子到底是何来路?” “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尹老哥佩丐尹非正经八百神色凝重:“去年郑州事故,你们知道吧?” “江湖轰传、无人不晓。”金剑龙镖说:“听说很可能有你老哥一份,走狗们虽然无法证实,但的确有人确认你曾经参与其事,所以走狗们把你列为必须缉拿,死活不论的目标。 怎么?牵涉到这个伙子?” “别打岔追问,听我说。”老花子先问别人,却不许别人追问:“我凑巧行脚郑州,落脚在三川客栈,无意中侦悉走狗们布下天罗地网,引诱玉麒麟离巢;打算一举歼灭商庄主以及他那些朋友。我一急之下,着手准备冒险示警。岂知被邻房一位年轻人发觉,我居然兴起灭口的念头,没料到” “没料到阴沟里翻船,对不对?”金剑龙镖忍不住出言调侃。 “对极了,三下两下,我疯丐横行江湖号称人精,却成了被捏住脑袋的泥鳅。” “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像中的更严重,他几乎拆散了我的老骨头,等他一问名号,才放了我道歉。” “揍了你这疯侠丐,道歉也是应该的。” “去你的,你还说风凉话?” “好,不说风凉话,结果是……” “他面授机宜,定下冒险从容救人的妙计,由他向玉麒麟挑战,明目张胆杀进去,吸引所有走狗的注意,让我与个徒乘虚救人。” “哎呀!那位神秘蒙面人。”三江孽龙讶然叫:“原来他不是商庄主的对头,商庄主错怪他了。” “那是恩将仇报,哼!”疯丐愤愤地说。 “老疯子,那是你的不对了。”金剑龙镖说:“你没把这件事告诉商庄主?” “哪有说的机会?”疯丐苦笑:“我师徒接应他们突围,而且负责阻挡追兵,等我回头去找他们,他们早已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我疯丐游戏风尘,与商庄主交情泛泛,我不想高攀他这个大菩萨,救他纯粹是基于武林道义,也不齿走狗们所为,所以才管了这档子闹事。迄今为止,商庄主躲在锦绣山庄避祸,一直不曾派人带口信给我。去他的蛋!哼!” “树大招风,商庄主其实处境很可怜。你说,那蒙面人姓甚名谁?” “他不肯说,我怎知道。” “亏你还是一个老江湖人精。” “那个人的身材、相貌,的确与今天这个年轻人相像。只是这人化了装,口音也有点不一样,但五官轮廓神似,也许真是他呢!” “那他应该看出你的身分呀! “我才真的化了装易了容,他不可能认出我。再说,那天他连姓名也不肯露,可知他根本没打算交我这个花子朋友,今天认出我也不会和我打交道,如果能找得到他,咱们的力量一定可增十倍。” “那就全力去找吧!值得的。”金剑龙镖极感兴奋。 “对,咱们好好策划,找他。” 一阵商议,不久重新化装易容进城。 苑陵老店规模不小,仅店伙夫没就有上百之多。 无俦秀士包下了一栋容院,只许必要的店伙进入,警卫森严任何意外闯入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栋客院成了禁区。 明里住店的爪牙,仅四十余人,暗中分散至城内外的人到底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周府武威所的人,不受他指挥节制,他怎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只知道直接派来与他同行的几个人而已,而且这些人并不听他使唤。 潘姑娘受辱的当天,苑陵老店的店东店伙叫苦连天,因为无俦秀士的客院,警卫加强了一倍,而且禁止相邻客院的旅客,接近至容院外围的公众活动区域,受到了许多旅客的埋怨…… 有些怕事的旅客,干脆另拨他处,损失不赀,暗中向老天爷祷告,希望暴客早些滚蛋,以免闹出人命事故影响店誉。 天一黑,客院便罕见有人走动,数十间客房灯火明灭不定,谁也弄不清那间客房住了些什么人,闯来的人,更休想能找到所要找的人。 二更天,各处客房仍有隐约的灯光摇曳不定。 全店死寂,连店伙也受到严重警告,不许在客院附近走动,以免枉送性命。 四更初,仍然毫无动静。 夜行人活动期间,通常是三更切四更未,四更初,谁也不敢大意。 一个黑影出现在东南角客房的屋顶。 黑影仁立片刻,似乎有意吸引暗处警哨的注意,甚至轻咳了两三声,大概希望有人现身阻拦。 毫无动静,没有人现身阻拦。 黑影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身形倏动,有如电光石火,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在客院和客房上空飞越而走,从东南角贯穿客院各处屋顶,自西北角逸夫,消失在邻屋的一栋小楼后。 没有人登屋堵截,任由黑影来去自如。 片刻之后,黑影重新出现在客院的东北角,重施故技长笑而过,从西南角逸去。 又片刻,来自止北,从正南撤走,来去自如。 这一招真狠,守株待兔的人枉劳心力。 无俦秀士的声势如日中天,已在短短的半年时日里,赫然荣登当代风云人物的首座,以往行脚所及,声全威随,各地的高手名宿哗若寒蝉,有不少知名人物,在他面前倒下去,谁敢抨他的虎须? 现在,居然有人大闹他的居所,公然示威来去自如,向他的声威直接挑战,他能忍受多久? 他不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为保持他的声威,他岂能龟缩不出? 他居然能受得了,三次示威皆不加理睬。 五更初。 黑影第四次出现在客院正南的屋顶。 这次,有人上来了。 三个中年人堵在北面的屋顶上,与南面另一间屋顶的黑影,相距将近四丈,双方都难以分辨对方的面貌,遥遥相对,都在等对方发动。 按黑影三次往来的方向估计,这次必定从南至北,不动则已。 动则恰好被三个人堵个正着。 星光隐隐,黑影不言不动像个幽灵,鬼气冲天,唯一动的物体,是宽大的青袍下摆,迎着微风徐徐飘拂、反而多增一分鬼气。 “真弄不清梁少庄主弄什么玄虚,竟然破天荒表现得像个胆小鬼。”一个创插在腰带上的中年人,用阴森的嗓音向同伴说: “问他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就是不说,只要求所有的人不许外出拒敌,等来人下去再收抬,以免来人脱逃。阿里兄,你能看出来这么一个杂碎,到底是何惊天动地人物吗?他居然把五一十几位高手名宿,吓得躲在屋下不敢出面拦截、必定是惊世的可敬英雄了。” 听口气,便知道这三位仁兄,不是九华山庄的人,很可能是周府把式打手。 九华山庄的人,只称无俦秀士为少压主,不可能加上姓,加姓称呼便表明是外人。 “在咱们这些人面前,没有惊世的英雄。”那位百里兄口气又骄又狂,神气万分:“就算真是惊世的英雄,在咱们面前也会变成狗熊。这个杂碎今晚再四骚扰,来来去去像挟尾巴逃命的狗。 我怎会认识这种鼠辈混蛋?你太抬举地了。” 黑影像使用分身法,突然幻现在三人身前不足八尺、两脚踏在瓦面上,毫无声息发出。 三人大吃一惊,所知道的是,眼前一花,人影近身,耳中听到人影幻现后,所后续传来的气流扰动声,快得匪夷所思。 百里兄的话骤然中断,硬把后面要说的话咽回腹中,张口结舌一像是见了鬼。 三人的兵刃还在鞘内,大竟轻敌,不屑先拔剑戒备。 以黑影接近幻现的速度估计,他们毫无拔兵刀的机会、黑影要杀掉他们,将轻而易举。 黑影的剑早已绰在手中,可能是身形一动之间,便拔在手中了,冲过来下杀手易如刈草斩花。 “继续说,百里兄。”黑影模仿第一个中年人的口音,维妙维肖十分传神:“等你老兄兴高彩烈说完了,我再给你一剑。说吧!希望你老兄的舌头,不至于因意外的惊吓,而突然短了一截或者打了结。” “阁下,亮名号。”第三个中年人胆气比同伴壮些,拔剑在手沉声问。 “我独行丘星河。”黑影变回原嗓:“尊驾对这怪名号,不全感到耳熟,但也不至于陌生,是吗?” “我独行?” “对,我独行。影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丘星河第一次公然亮名号,嗓门大得几乎可让整座客店的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是扬名立万的时候了,他选了一个猖狂傲世的怪绰号、希望一举成名,江湖上有他应有的地位。 “你……你就是荣阳三岔口,没……没被毒死的丘……丘星河?……”中年人又吃惊了。 九华山庄的人,颜面攸关,并没把这件丢人现眼的事张扬,消息是铁神门与假书生传出的。 江湖朋友对这件事本来存疑,今晚他的出现,便证实传言不虚,一举成名的目标达到了。 “如假包换。” “阁下与梁少庄主的过节,与咱们无关,但是你妨碍了咱们的公务,所以……” “所以,你们要把我碎尸万段。混蛋,你为何不挺剑冲上来? 想和我斗嘴皮子等天亮吗?” 天一亮,他就难以脱身了。 这三位仁兄,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鼓不打不响,咱们必须把话说明白。”中年人不介意他的辱骂,继续采拖延战术: “咱们办事公私分明、私人的事私人了断,不能妨碍公务,你找他,应该公然正大光明向他讨公道……” “你们也妨碍了我独行的私务,滚!” 一声长笑,他挺剑疾冲而上。 中年人哼了一声,这种莽牛似的走中宫冲刺,未免太瞧不起人啦! 这是刚学剑的基本手法,那能用来与高手格斗?除非对方也是新手,或者是不会武功的人。 中年人剑疾升,劲贯剑身猛地一拂一搭。 铮一声震鸣,中年人的剑脱手飞出三丈外,虎口鲜血怒涌,人也急急斜冲。 “滚!”匠星河沉叱,欺进一脚把中年人踢得掉翻在瓦面上,在瓦片碎裂声中,骨碌碌往下滚,跌到下面鬼叫连天。 同一瞬间,另一中年人与百里兄双剑齐发,乘机发起猛烈的联手合攻,风雷骤起。 “你们也滚! 两声剑呜传出,百里兄两人连人带剑向两侧震起、摔落、向下滚。 “下次我独行不来则已,来则手下绝情。”丘星河向下面黑沉沉的房舍高叫:“梁少庄主,你这个狗娘养的不要躲在女人裙底下庇护,你必须像个人样,挺起胸膛和我来一次公平决斗,你躲不住的,我会再来。” 一声长笑身形三两间,便消失在南面起伏不定的屋脊后,速度并不快。 北面,一群群高手登屋拦截,却没料到他却由原路退走了,料错了他的退向。 他远出半条街,脚下放慢,跳下小街,大摇大摆转出大道,向北大踏步走了。 后面,跟踪的人不敢跟得太近。 用不着施展复杂的跟踪术,因为他是昂然大踏步而行的。 北关外是通郑州的大官道,三四丈宽的大道鬼影俱无,他走在路中间,跟踪的人在里外便可看到他。 大道向东岔出一条小径,里外是一座坟冈,冈上有无数坟茔,也零落地散布着一些断碑残碣,绿树卓立,野草萋萋。 冈下孤零零的建了一座上瓦屋,四周栽了桃杏枣等果树。 那是某一位大户巨绅,替守坟人所建的住宅,受雇的人可以携眷前来居住,所以有些守坟人,替主人看了两三代的坟平常得很。 这座守坡人的住宅很简陋,可能是一个没有家小、无依无靠。 独居在此与鬼为邻,安于天命的人,一方面守坟,一方面种些瓜果安贫度日。 平时,不可能有陌生人在这附近出现,更不可能有衣着亮丽的绅士淑女前来看风景。 简陋的堂屋中,丘星河独自据桌早膳,一碗煮鸡、一张大烙饼,简简单单,另外还有一只酒葫芦,里面盛满了香喷喷劲道强烈的高梁烧。 他已经有了三分酒意,正是意气风发最舒畅的好时光,三分酒意论英雄。八分就要论狗熊了。 门外出现三个人,三个体面的爷字号人物,但佩了剑,绝非有头有睑的仕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呵呵。”为首的人虬须戟立,相貌威猛,笑容像吃饱了的狮子,昂然举步入堂:“多加三只碗,咱们把酒言欢。” 粗糙的八仙桌;四周各有一张条凳,虬须人豪爽地打横坐下,像是老朋友。 另两位爷也就位,一桌四个人分坐四方。 不是请客,因此,丘星河坐在上首,泰然冷眼留意闯桌的三个人,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飘忽笑意。 他的剑搁在桌上,靠近右手边,坐在右手的虬须客,伸手便可抓住他的剑。 虬须客没动手抓他的剑,他也不将剑改置。 三人刚坐定,他手边的酒葫芦,突然自行升起,一晃之下便落在虬须客的面前。 酒葫芦升起无声,落下也无声,似乎没有重量,或者由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 三位客人脸色一变,心中有数。 “酒中有毒。”他一语惊人:“愿喝的人如果没有准备辟毒的药或解药,生死各安天命。” “哦!丘老弟……”虬须客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准备给百毒无常喝的。”他的话已表示不勉强要客人喝:“他用奇毒计算我,手段实在恶劣,我不是用毒的宗师级人物,但我有和他光明正大赌命的勇气。阁下,他为何不来。” “他不会来,他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落脚。” “哦!九华山庄的英雄们,原来只是一群胆小鬼谋杀犯。 真替庄主雷电神剑难过,派这么一群混蛋下三滥,替九华山庄光彩。那么,你们……” “丘老弟刚出道……” “出道好些年啦!只是一向少惹是非,平平安安没与高手宿打交道,一直默默无闻活得相当如意,也就没有人介意我独行丘星河是老几。” “那么,你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沧海君郭尊。” “久仰久仰,苏杭一带走海路的风云人物。” 走海路,指海路的走私者,用海船南北往来一甚至与倭寇通声气。 倭寇自洪武二年始,就不断肆虐海疆,甚至派兵助宰相胡惟唐谋反,直至最近几年,仍然不断骚扰东南沿海各地。 “别提了,前年一阵风暴,沉掉我七艘干石海船,不仅倾家荡产,还欠了上万两银子的债……” “所以阁下为了逃债,投入周府做客卿。我想,东海神蛟潘东海,于也是你招他入伙的。” “我哪有招他的份量?他目下躲在淮安享福,倒是他的爱女潘淑,与梁少庄主是一双两好。所以,你把她揍得掺兮兮,双颊红肿,十天半月不敢见人。她恨死你了,你对美丽女人用掌打脸部。真有失君子风度,是为了她是梁少庄主的人而揍她的?” “与梁少庄主无关,我接她是因为她欠揍。呵呵!你是来和我谈她的?” “我为了替你与梁少庄主和解而来的。” “抱歉,我和他没有什么好和解的。”丘星河断然拒绝:“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以他的身分、声望、地位,他居然向我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再三卑鄙地暗算谋杀,他必须还我公道。” “丘老弟,天下没有永久的仇恨……” “话是不错,但受到切肤之痛的人,想法可就个一样了,仇恨是忘不了的。” “这……” “你们走吧!叫他未,我等他。” “丘老弟,加入我们。”沧海君也一语惊人:“我以人头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帮你砍掉他的脑袋,但不是现在。替周王府办事待遇极为优厚,咱们可以自筹财源……” “抱歉,没兴趣。”丘星河再次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总有一天,你也会替别人保证砍我的头。” “丘老弟,郭某的要求,是不容拒绝的。”沧海君露出狰狞面目,收起虚伪的笑容: “你并不愚蠢,该知道拒绝的后果。咱们的实力,比九华山庄强十倍。”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摆明了这是唯一的去路。 “我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我承受得了。郭老兄,你未必知道你所承受的后果又是什么。 在下伤了贵方三个人、手下留情不为己甚,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正式介入此事。一旦介入,结果就完全不同了。请位,赶快置身事外,还来得及。” “你反而威胁我?”沧海君冒火了。 “彼此彼此,公平交易。”丘星河心平气和,说的话却不中听:“你们是不算恶劣的客人,好人做到底,客客气气告辞好不好?我还没填饱五脏庙呢!”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事实如此。” “好吧!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沧海君拂袖而起、瞥了桌上的剑一眼。 抓剑的冲动写在脸上,克制冲动的神情也写在脸上。 “乱葬网上露出的棺材多得很,我看了从来就不曾掉泪。郭大人,不要打那把剑的主意,像我这种人,手中没有创反而更危险。” 沧海君不理会他的嘲弄,举步离桌。 “现在,是两位的事了。”沧海君向两位同伴说:“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有自主权。” 说完,神气地大踏步出门。 “小辈,你马上就可以知道后果。”坐在对面的人凶狠地死盯着丘星河:“你死吧!” 客人离席时,丘星河就露了一手,表示具有隔物传力的奇学,警告客人妄动之前,须先评估自己的斤两,其中也存有示威的含义。 八仙桌宽约四尺,谁也看不到桌下的景象。三人的上身看不出动的迹象,桌以下各显神通,六手六脚都可能各展奇招。 桌下爆发出崩簧的暴响,三人的身躯抽动了一下。 丘星河撑桌站起,泰然地整衣,抓起剑插在腰带上,顺手抓起最后一角烙饼丢入口中,吞下肚这才满意地拍拍肚皮,举步外出。 两个中年人终于一口气接不上,身躯一软,怪眼一翻,趴伏在桌上开始痉挛。 两人袖底伸出的一具蟋龙梅花神弩,己射出周边的五支弩箭,竟然不是向丘星河发射的,而是互相对射,五支劲弩全射入对方的胸腹交界处,形成四寸圆径的创孔,锋尖透背胁近才。 好可怕的打击,五支劲弩透体。 沧海客背着手,向不远处同上的坟丛眺望。 他一点也不担心屋内的变化,他对手下爪牙有绝对的信心。 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或者将成道的神仙,绝难逃过大劫,没有人能在那种恶劣的情势下,从十支或十二支劲弩下苟全性命。 所以他很安心,所以他有悠闲的心情,满意地欣赏坟山的风景,甚至油然兴起悲天悯人的情怀,替那些深埋在黄泉下的历代死者惋惜。 每一年,都会增多一些坟墓;天底下,每天都有不少人出生。 没听到屋内有声息,也没听到有人狂呼叫号。 他正感到奇怪,正想转身察看,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升,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袭击着他,身上果真汗毛直竖,连虬须似乎也在这瞬间根根戟立。 听不到脚步声,但他已感觉出身后有一个人。 有些人极为敏感,可以感觉出凶险降临,他就是这种感觉敏锐的人,已感觉出自身已经处在极端凶险,生命受到死亡威胁的绝境里了。 他觉得浑身发冷,艰难吃力地扭头回顾。 丘星河背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相距不足三尺,伸手可及。 他心中雪亮,站在他身后的丘星河,绝不是鬼魂,身上没贯有十支或十二支劲弩。 “这里的风景还算不错,埋在这里的死人,应该心满意足了,大多数的人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呢!”丘星河笑吟吟语气平和,毫无凶狠的神情流露:“人活在世间,为名利拼命的争一不择手段去争,即使杀掉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你……你你……”他觉得咽喉发紧,语不成声,想移动脚步也十分艰难,双腿像有千万斤重量。 “到头来,与那些躺在坟里的人、没有任何分别。”丘星河指指那些坟墓:“一样会黄土长埋,一样会成为死尸,一样喂了虫蚁,肥了草木。” “你杀……杀了他……们?” “别冤枉好人,他们自相残杀。你知道,在那种贴身的情势中,没有任何闪动的余地,结果是铁定两败俱伤的,你早知道结果,不是吗?” “我……” “网上有些无主孤坟,有些已被野狗掏空了。”丘星河的话题仍在坟山:“我陪你去选一个可容身的坟穴,希望你能幸运躺在龙穴内,你的子孙就可以飞黄腾达了。郭大人,请。” 即使是白痴,也不会自己选葬身的坟穴。 一声厉叫,他扭身双爪齐出,是拼命的时候了,掏出了平生所学行致命一击。 他不拔剑而用爪,可知爪上的功夫必定出类拔苹。 大天龙爪,是他横行大海汪洋的超凡绝技,不论水中格斗,或者攀船越舶,爪功比掌功指功实用多多。 东海的海盗和倭寇,都相当戒备避开他的走私船,都知道他的爪比刀剑可怕百倍。 无坚不摧,可抓石成粉的双爪,反而被丘星河的手扣牢,像扣链般解脱不了。 他感到抓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灼热的精炼金钢。 还来不及转念,无穷大的神力已将他拉过,噗一声胸口肋骨挨了一膝,胸骨似要爆裂,痛彻心脾。 接踵而至的打击,他已不知人间何世。 摔、掼、掷、掌劈、拳击、擒扭、踢踹…… 久久,他终于从昏天黑地中清醒。 “拖上冈找个坟坑埋了他吧!”他听到有人说:“我可不想打人命官司,报官相验,我们都得上公堂,说不定被诬指为凶手,你我都得偿命。” “可是,毕竟人命关天……”另一人不同意私行掩埋:“良心不安……” “屁的良心不安,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掉落的剑……” “给我,我可以卖三十两银子,来,拖走……” 他张开无神双目,看到两个穷村夫。 “混蛋!”他竭力大骂:“我还没死呢! 两村夫大吃一惊,像是见了鬼,怎能听清他含糊的咒骂,更听不懂他用土腔所说的所谓“鸟语”?。 中原人士,把江浙的方言戏称为鸟语。 “尸变……”两村犬狂叫而奔。 他挣扎片刻,这才强忍彻骨痛楚挺身坐起。 身在冈下,距守坟人的住宅约半里地。 浑身筋骨似要崩散,衣衫凌乱,幸而没有伤口流血,没有碎骨头突出皮肉外。 流血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他的口鼻,一是他的下颔及两颊。 口鼻是被扑打而出血,下颔两颊是被拔掉不少虬须,成了血脸,与口鼻流出的血混和在一起。 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虬须,成了稀疏的混血乱毛。 “丘小辈,我……我与你誓……誓不两……立……”他仰天狂叫,声如狼曝。 我独行丘星河,向无俦秀士挑战,九华山庄的人龟缩不出的消息,向江湖轰传。 九华山庄的人大举出动,连官府也出动捕快,搜寻丘星河的下落,谣言满夭飞。 据可靠的线索,丘星河匿伏在城北郊。 北郊成了风暴中心,坟冈成了高手们搜索的重点地区,一群高手走了,另一批接踵而至,来来去去像是赶集,热闹极了。 那座守坟人的小屋,变成了接待站,或者可以称为活动中心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入暮时分,这里才人去屋清。 天黑后不久,小屋四周的果林野草间,陆续到了不少人,像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守候。 长夜漫漫,毫无动静,但这些人的耐心委实令人敬佩,直至东方发白仍不肯离去。 有耐心的人有福了,终于有了收获。 小径西端,出现了人踪,曦色朦胧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二个人影。 更后面,也有两个人徐徐东行。 一声暗号传出,潜伏的人躲得更隐密了。 人人都在打听我独行的秘辛,好奇是人的劣根性。 某些所谓权威人士,更加油添醋传播一些独门消息,经过辗转传播,我独行的各种传闻愈传愈走样。 有些事迹传得简直离了谱,而某些事根本就是远代英雄传闻的翻版,令人啼笑皆非。 只要有人做出轰动的事迹,就会有人喝彩或者妒嫉咒骂,就会有许多荒诞不经的谣言传播,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发掘这人的秘辛——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三章 风声鹤唳 晚餐后无所事事,城中三更初就夜禁,想找地方消遣也无处可去,邀集几位朋友品茗聊天,算是最佳的享受了。 品茗也就少不了对世事有所批评,也就难免信口雌黄发表自己独到的消息。 大南门的一座住宅内,四五位本地混字号头头,吃饱了在一起品茗聊天,相当悠闲写意。 这几天满城风声鹤唳,高手名宿都来赶集,本地的混混们聪明得很,一个个躲得牢牢地自求多福。 他们虽是外人不敢忽视的地头蛇,但过境的强龙太强,谁肯冒险出头充好汉?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当然,他们不会真的装聋作哑,缩头收手,仍然得留意生存环境的各种变化。 起初,谈的是陷人坑人的得意往事,表示自己如何精明手段高,言不及义面目可憎。之后,谈上了本城的风波情势。最后,谈到我独行丘星河。 “这家伙到底是伺来路?”上首那位留鼠须的人,正经八百向同伴询问:“没有人敢和九华山庄的人作对,更没有人敢反抗开封周府的老爷们。我想,会不会是九华山庄的人玩的花样,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个人来制造事端,你看吧!事情闹开了,所有的人都逗留不走啦! 不但吸引了天下同道的注意,可以乘机锄除异己,而旦咱们这些人,也跟着遭殃。” “欧阳兄,事不关己不劳心,作遭的什么殃呀?”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去顶,你我还不是每天吃饱了红烧蹄膀,邀几个老朋友喝茶聊天?” “你少说一些风凉话,没有人说你是白痴。”欧阳兄狠瞪了对方一眼:“昨天傍晚出事,今早就有几个王八蛋强龙,几乎破门而入,揪住我的衣领,大指头点在我的鼻尖上,警告我不可色庇藏匿我独行,不然保证要我生死两难,这不是遭殃是什么?” “我更倒霉。”另一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人诉起苦来:“午后不久,几个神佛居然找到我藏身的地方,二话不说,先揍了我三拳头,打在肚皮上真不好受,闷着痛,内腑像在造反。” “只为了揍你而来?”有人说风凉话。 “见鬼!居然要我供给我独行的消息。”说着说着,死鱼眼居然有了生气,像要冒出火来:“我要是知道,还用躲到皮条老八家装龟孙?早就找主顾出卖消息,赚些金银快活了。” “卖这种消息,会送命的。”欧阳兄冷冷地说:“你只能到地狱去快活。” “吁吁吁!你少触我霉头,咱们这些混口食的人,只要金银到手,天底下躲的地方多着呢!那些大神佛们哪有闲工夫打我下地狱?” “没出卖消息,神佛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你的相好秘窝里,抓瓮中鳖一样把你抓出来。” “这……” “好了好了,到底有谁听到一些风声?”有人不想再听无谓的话。 堂屋不大,门是大开的,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一个浑身灰黑的英伟夜行人。 “咳咳!”夜行人用轻咳吸引众人的注意:“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到底有谁知道或听到一些风声,说出来听听好吗?” 所谓夜行人,通常指穿了窄袖窄裤管,衣色灰暗或有迷彩的夜行衣,神出鬼没,夜间活动的人。 另一特征,是兵刃系在背上,拔出虽有些困难,但行动时不至于碍手碍脚,兵刃晃动。 夜间行动常常会误了大事。 “咦!你……”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欧阳兄大概是主人,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应付。 “有人愿意说吗?”夜行人迈步入堂,顺手掩上门,笑吟吟毫无敌意。 “尊驾是……”。 “别管我是谁,你就把我看成某一位神佛,或者某一条强龙吧。” “阁下……” “欧阳老兄,千万不要掏出腰带内暗藏的三棱镖。”夜行人含笑提出警告:“那会送命的,请注意,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意思很明白,没有人妄想冒失动武,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老兄,兄弟敢保证,咱们这几个人,都是惹不起神佛的怕死鬼,绝不可能知道有关我独行的消息。”欧阳兄摆出光棍泼皮面孔:“该怎么办,你老兄瞧着办好了,咱们认命了。” “好吧!在下不会逼你们说不知道的事,哦,哪一位是赤练蛇羊雄老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全落在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身上。 “羊老兄,借一步说话。”夜行人含笑向那人颔首示意,并且客气地欠身伸手向大门促驾。 “你……你为何找……找我?”赤练蛇惊恐地问,想要找地洞躲藏,溜走。 “有事劳驾。” “我……我不认识你……” “羊老兄,这不是认识了吗?” “你……” “请。”夜行人再次促驾。 “如果我拒……拒……绝……” “我保证你一定五官流血,抬上乱葬冈。” “这……好吧!我跟你走。” “先谢啦!” 赤练蛇打一冷颤,颤栗着离座,畏畏缩缩往大门走,像被牵着往屠场的老牛。 据说,老牛通灵,被牵往屠场,必定走得特别慢,而且会流眼泪,知道死期已至,还人类最后一次债。 所以,有些地方的农民,宁可让牛老死埋葬,非万不得已,不将老牛卖掉牵往屠场。 拉开门,刚想奔出逃走,背领已被夜行人抓住,惊叫一声浑身发僵。 “诸位继续喝茶、聊天,打扰了。”夜行人向众人含笑告辞,抓了赤练蛇出门走了。 以最快速度抢出的欧阳兄,只感到眼一花。两个人的形影,像隐身法似的不见了。 “散也散也!”欧阳兄扭头惊叫:“回去躲起来,今晚咱们这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谁也没看到陌生人,快,散也!” 说散便散,众人像惊鼠般夺路而走。 这是一间柴房,堆放着柴草。 赤练蛇被搁在一堆柴草上,身躯抖得像筛糠。 夜行人蹲在他前面,手边插了一支吐着红色火焰的松明。 在柴房点松明这玩意,十分危险,带火滴落的油星,滴在柴草上必定引起火灾。 “羊老兄,我已经证实你与闪电手雷呜,早年小有交情,所以目下替他跑腿供给消息。”夜行人不再笑吟吟,沉下脸声色俱厉:“你是本地的地头蛇,精明机警而且阴毒,所以绰号叫赤练蛇,你如果不识相,我点燃柴草拍拍手走路。” 不识相,必定被烧死。 “你……你要干……干什么?”他魂不附体,嗓音完全走了样。 “苑陵老店严加戒备,无俦秀士摆出死守的阵势,其实他并没住在店中,另有一处隐秘地方藏匿住宿。羊老兄,你知道在何处,是吗?” “我……我不……不知道……” 夜行人取出一锭十两装的金元宝,丢在他脚前。 “皇帝不差饿兵,十两金子你可以买十几亩地。”夜行人有意无意地捏弄着松明的木枝:“答应合作,金子就是你的;不合作,就这样。” 拔出松明,作势点燃柴草。 “不……要……”他惊怖地叫。 “你要金子?” “好……好吧……要……要金……金子。” “那就收下啦!” 他不想变成烤猪,伸出剧烈抖动的手,抬起金元宝吃力地揣入怀中,先保住老命再说。 “现在,说啦! “我只知……” “你知道我一定可以再找到你,没有地方可以让你这条蛇躲进去冬眠,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跑冤枉路。十两金子可是一大笔财富,我不愿白丢。” 好吧!我……我说……” “我在听。” “在……在在……” 无俦秀士的确有雄霸天下的才华,至少他有慧眼明时势知利害。 他的情妇的武功,虽则比他差得很远,但情妇的勾魂彩虹针,用来出其不意攻击或者偷袭,就算早有防备,也难躲过勾魂彩虹针的袭击。 他的情妇失败了,而且被打得乌天黑地。 他的新爱侣姜秋华,任何方面都比他高明,但姜秋华警告他,丘星河的武功深不可测,是一个可怕的劲敌,要他尽可能避免与丘星河交手。 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但一连串的事实证明,丘星河所表现的机警与神勇,在他心中增加了不少压力,不得不忍耐静候机缘。 能忍,就是成功的才华之一。 因此,他暗中离开苑陵客栈,让他的爪牙与丘星河周旋,避免让生星河激怒他而奋起拼命。 他受不了激,橡丘星河那种泼野的叫阵方式,让他难以忍受,认为是奇耻大辱,很难抑止他出去拼命的冲动。 暂且回避,耳不听为净。 让爪牙和强敌拼命,不需亲冒锋镝,这也是具有霸才的人,必具的才华之一。 他以为秘密的住处很安全,单人独创的丘星河,独木不成材,绝不可能未卜先知,绝对不知道他不在苑陵客店,也绝对不可能知道他暂避的地方。 为了守秘,爪牙不能带走得太多,他的身边只有几个亲信随行,苑陵客店中必须有足够的人手,应忖丘星河的骚扰突袭。 快三更天了,还没接到苑陵客店传来有关丘星河骚扰的消息,猜想丘星河可能重施故技,三更之后才发起骚扰。 暂避处是城内的一栋大宅,宅主人不在家,人了少,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宅大、房多、重门叠户、人少,即使是大白天一闯进去找人,也得费大半天工夫,晚间保证一进去就摸不清东南西北,十分安全。 密室在内院深处,住在这里面,根本不需广派警卫,派一个人守夜就足够矣。 三更天,密室中灯火明亮。 但位于房舍深处,门窗紧闭,没有光线泄出,室外的人甚至不知道室中有人,不可能看得到灯光…… 室外有一名警卫,室内绝对安全。 他在等候苑陵客店传来的消息,室内有一名侍女侍候,陪他的是九华双卫,一面品茗一面商讨有关丘星河的事。 他爪牙众多,他老爹的朋友,也不断向他提供江湖消息,但没有人知道丘星河这个人的来历,大多数人不曾听过这号人物,因此商讨不出任何结论。 九华双卫暗算了丘星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真后悔。”百毒无常真的后悔不迭,拍打自己的脑袋,“我真该当时就毒毙他的,会有今天的后患,都是我的错,我真后悔当初。” “不能怪你,常叔。”无俦秀士反而安慰这位忠心耿耿的随从;“不能当堂杀死他,以免惊吓了姜姑娘,是我的意思,应该怪我。” “其实,当时我应该用暗器先击伤他,他就不会逃得那么远了。”千手天君也表示自己有责任。 “你算了吧!”百毒无常悻悻地说:“咱们的四大游神同时以满天花雨手法,用多种歹毒暗器猛袭,配合古家的人两面夹攻,结果只杀了一匹马,古家的人却死了,猛攻突袭也要不了他的命,面对面你的暗器奈何得了他?别放马后炮了,老哥。”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 “噤声!” 无俦秀士突然制止两人互相挖苦,身形倏动,贴在室门后,侧耳贴门缝倾听门外的动静,显然知道外面有变化。 九华双卫也反应迅速,分别贴身在大排窗旁戒备。 无俦秀士之所以受到手下拥戴,本身的条件够是原因之一,这刹那间的反应,便可显示出他的过人之能。 事实上,除了经验稍欠缺之外,九华双卫有许多地方比不上他。 片刻,声息全无。 “少庄主……”千手天君正想说外面没有变化,却被无俦秀士噤声的手势所中止。 再一打手式,无俦秀士猛地拉开门,疾闪而出。 千手天君不得不跟出,心中仍不以为然,认为少庄主疑神疑鬼,因而大意了些。 刚贴门闪出,先一步出门的无俦秀士反而倒撞而回,噗一声撞得同时向室内暴退、摔倒,跌成一团,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 太意外了。 还有一个人跌入,是室外的警卫。 原来是警卫先一刹那撞中无俦秀士,紧跟在后面冲出的千手天君也遭波及。 一阵怪风随倒下的人刮人,机警的百毒无常当机立断,一掌拍碎了案桌,桌上的两座烛台倒下熄灭.室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千手天君最先爬起,也最先遭殃,黑暗中撞及一个人体,还以为是少庄主也爬起来了,来不及转念,耳门便挨了一记重击,只感到天旋地转…… 幸而他经验老到,爬起时已运功护体,但这一记重击,仍让他难以禁受。 身形一晃,小腹随即挨了另一记重击,打散了他刚凝聚的先天真气,有如受到万斤重锤撞击,骨腑受震似要崩散了,气将散功将消。 他这次聪明了,入侵的人一定只有一个,碰上的任何人都是仇敌,可以全力攻击,而他却不能摸到人就下毒手,那会伤害到自己的人。 他向下挫,顺势仆倒。 劲风一掠而过,人侵的人放弃了他。 他听到一声沉叱,碎塌的案桌与家俱乱飞,破风声慑人心魄挨上一下必定灾情接重。 室内太黑,人侵的人找不到目标,愤怒地摸黑乱打,要利用飞散的家俱找出人的藏匿处。 “用奇毒制他,别管我们。”他伏地发声,语音四散不易让人侵者循声找到他。 他要求百毒无常不必管自己人中毒将人制住再说。 这一招还真管用,任何用毒的行家,也对善用毒的劲敌怀有戒心,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千千万万种毒物。 所以,在没摸清对方使用的毒物毒之前,是不会冒险对抗的。 罡风徐敛,室中一静。 他一蹦而起,追出室外。 室外也是黑沉沉,本来悬在走道上的两盏照明灯笼,早已不知去向。 他怎敢穷追?返室敲亮了火摺子。 昏迷不醒的警卫仍在,无俦秀士与百毒无常,已经逃入内室,这两人比他聪明多多,打熄了灯,连滚带爬躲入内室溜之大吉,留下他在室内挡灾挨揍。 “来的人是何来路?”他不介意两人自顾自述命,反正有机会他也会逃:“怎么可能弄翻警哨长驱直人?太可怕了,是谁?” 拾起摔落的烛点燃,搁在窗台上,着手救警卫,他自己也昏昏沉沉,耳门那一击让他吃足了苦头。 刚俯身抱起警卫的手,便感觉出室内另外有人。 入侵的人已经走了,怎么还有人? 扭头一看,只感到心向下沉。 他没忘了这个人的相貌:丘星河。 他第一个反应是放下警卫,准备发射暗器。 噗一声响,一凳脚敲在他的右肩尖上,左肩尖再挨一击,他的双手便暂时失去活动的能力。 丘星河丢掉手中的断凳脚,一脚将他踢翻出八尺外。 “一报还一报,时辰已到。”丘星河走近盯着他狞笑,像戏鼠的灵猫:“你很幸运,没被当堂打死,这个警卫就运气差了,不死也成了白痴。” “你……你为何前……前来行凶?”他硬着头皮耍赖,不敢站起来。 “我来讨债的。” “你……你与姜……姜姑娘的……的承诺……” “呵呵!她?她自己率先破坏承诺,我为何要遵守被她破坏了的承诺。” “你……” “你这狗养的狗屁高手名宿。”丘星河破口大骂:“你要用女人的罗裙来保护你吗?你简直鲜廉寡耻,狗都比你高三级,去你娘的混帐!” “小辈你……” 丘星河用行动作为答复,先一脚踢在他的右助上。一把揪起铁拳疾飞,肚子上连捣三拳。 一阵凶猛的拳打脚踢,他终于昏厥了。 一阵耳光拍醒了他,他痛得浑身剧烈地颤抖。 丘星河将他搁在一条完整的长凳上,揪住他的发结先在凳上撞了几下。 “我要知道须水桥头,用大量暗器偷袭的四个狗娘养的身分来历。”丘星河凶狠地拉紧他的发结厉声说:“不招,我要把你弄成一团烂肉,招!” “你休……休想……”他咬牙切齿拒绝招供。 两耳光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拳掌交加,他幻想自己是肉,被摆放在砧上,或者像烧红了的铁,被放在铁砧上锤打。 “我不会用江湖朋友的惨毒手段对付你,因为你不是元凶首恶。”丘星河重新揪住他的发结,语气阴森冷酷:“我只用最粗俗、最简单原始的手段整治你,比方说你的牙齿,再几耳光,就会满地找牙了,招!” “你……你杀了我……吧……” 他已经快要瘫痪了,口鼻血流如注。 “还没到杀你的时候。现在,我要扭断你右肘的大筋.这只手,以后不可能再使用暗器谋杀任何人了,叫号吧!看粱少庄主愿不愿意回来救你。” 他一直强忍着痛楚,不叫号不讨饶,这时,不得不讨饶了。 硬将肘筋扭断,那痛苦是很难承受的、而且筋一断就无法复原了,天下间毕竟没有续筋的鸾胶存在,他不想做一个废人。 “放……我一马,我……我招……”他毫无困难说出讨饶的话,大概这一辈子,他不曾说过这一类的话,说得怪不顺口的。 “我在听。”丘星河仍然扭住他的右小臂不放。 “是……是本庄后……后庄的……四大游……游神。他…… 他们负……责暗中策应,不……不走在-……一起……少庄主不……不需太多的人公……公然露面,避免暴……露实力……” “好,放你一马,我独行是一个守信的人,但对方不守信又另当别论,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丘……丘老弟,冤家宜解不宜结……” 可是,他发觉丘星河已经走了。 丘星河从北面的房舍撤走。 他那有工夫在房舍内,逐屋搜寻几个武功了得的胆小鬼?而且在屋内搜寻敌暗我明,是最危险的事。 “我会找到你们的,日子长得很呢!”他向下面黑黝黝的无数房舍自言自语。 无俦秀士打着九华山庄的旗号,在各地耀武扬威招摇,扬名立万气焰高涨,还怕没有机会找到这位风云豪少?所以他并不急。 他心中有点狐疑,九华山庄人手众多,高手如云,还有更高明可怕的人在暗中策应,全力自保,他想强行贯人中枢挑战,谈何容易? 除非,无俦秀士受不了激,不顾一切和他单桃。可疑的是,这家伙为何要仅带了几个人,离群匿伏躲避他?有此必要吗? 当然他并不知道,无俦秀士躲避他,是出于姜姑娘的主意,更不知道姜姑娘已取得完全控制权了。 目下苑陵老店负责主持大局的人,其实是姜姑娘,九华山庄的人,似乎也心甘情愿接受这了事实,有没有无俦秀士在场、这 些人并不介意。 他懒得深入了解内情,把注意力集中在无俦秀上身上,也就忽略了其他变故,所以大感狐疑。 他不得不失望地离开,真没料到无俦秀士表现得如此胆怯。 越过一座稍高的屋脊,对面五个黑影也恰好迎面飞掠而来。 双方一照面,便已在三丈距离以内了,正所谓狭路相逢,马行狭道无可回避。 “好哇!果然外围没有快速策应的人。”他心中暗喜,不假思索地拔剑,毫不迟疑挥创直上。 反正他单人独剑寻仇,来人毫无疑问是敌非友。 五个飞掠而来的人,被他突然挥剑猛扑的举动所惊,但似乎并没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定有人拦阻。 “他是我的!”为首的人喝声如洪钟,左手一挥,命四位同伴退至侧方,喝声中长剑出鞘。 没有余暇思索与分辨情势,相距太近,接触有如电光石火;谁反应迟钝,谁就是输家。 “铮铮铮……” 急剧的金鸣震耳,火星飞溅,两支剑光芒吞吐闪烁,纠缠在一起令人目眩,强劲无匹的爆发剑气,把退在一旁的四个人震得不住后退,似乎承受不了剑气余劲的压力,可知激斗的猛烈程度了。 双方都把对方当成仇敌,岂敢不全力以赴? 最后两声金铁狂震中,闪烁如电的剑光骤分,迸发的剑气更为猛烈,脚下的屋瓦纷纷崩裂。 为首的人侧冲丈外,冲近了檐口。 “好手难寻,再来十剑!”丘星河沉喝,剑如匹练横天,豪勇地扑上了。 为首的竟然气慑,贴檐口斜掠,要绕至上方抢屋脊便于施展,不接招先争上首优势地位再说,顺势一带剑,用上了引力术,要将丘星河势若雷霆的剑势引偏.要将他引向檐口往下掉。 丘星河不上当,剑势随神意转变,一沉一拂,不但摆脱厂引力,锋尖反而紧蹑在对方右肋后侧,猛然向前迸射,剑光的速度倍增。 为首的人大吃一惊,千钧一发中扭腰侧闪,居然能将创撤回,急封。 “铮!”生死间不容发封住了这一剑急袭,解除了强攻猛压的危局。 瓦片碎了一大周圈,为首的人脚下一虚、扭身急倒、斜滚,从剑光迸射中脱出危境,搏斗的经验可以决定瞬间的生死存亡,这人竟然能一而再死中求生。 两名同伴看出危机,并肩冲上发剑抢救。 “冲咱们来!”两人同声暴叱。 “有何不可?”丘星河不得不放弃追袭,这两人的冲势太快太猛,似是存心拼命抢救同伴.用的是两败俱伤打法,不顾自身暴露空门,无所顾忌放手抢攻。 剑势骤变,楔人两剑形成的剑山中。 龙吟震耳,剑气彻骨,两支剑上升、外扬.而丘星河的剑光,却排云驭电长驱直人。 这瞬间,震耳的沉喝传到:“要活的!” 同一瞬间,三方伏兵齐起,不少黑影向这儿集中汇聚,来势汹汹。 他十分耳熟,是无俦秀士…… 无俦秀士怎配向他下令要活的? 毫无疑问他,黑夜中看错了人,也把他当作是埋伏的爪牙。 这五个人不是无俦秀士的爪牙。 意动神动,锋尖以毫发之差,从左方那人的咽咙前撤回,生死间不容发。 “快离开!”他沉喝,随即发出一声长啸,向左方涌来的人影冲去。 刚才的沉喝声是从左方传来的,无俦秀士必定在这些人保护中冲来。 原来无俦秀士不是怕他而躲避,而是另有目的,不但要留下他,而且要留下所要等候的人。 所要等候的人,才是无俦秀士的主要目标。 三方汇集的人,被啸声所惊,脚下一慢。 “无俦秀士,你这狗娘养的来得好,债主还没走呢!就等你还债。”他一面怒吼,一面飞掠而进。 蓦地前面响起一声闷雷,火光耀目,随即阴风呼啸,黑灰色的怪雾涌腾。 他心中一懔,知道来人是何来路了,对方人太多,在雾影中波涛似的涌来,他单人独剑怎受得了?假使用暗器或毒物相辅、更为可怕。 他向前一仆,滚倒向屋下飘坠。 果然不错,暗器从上空呼啸而过,锐利的破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假如他慢一刹那逸走,身躯很可能变成蜂窝。 对街的一座小楼屋顶上,金剑龙镖四位当代高手名宿,伏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窥探,被对街屋上的人啸声吓了一跳。 再看到黑雾涌腾,异声四起惊心动魄,都感到毛骨惊然,脊梁发冷。 “妖术!”老快客悚然低叫:“老天爷,梁少庄主身边有这种人,咱们不论明的暗的,都奈何不了他,准输不赢、咱们在做毫无希望的挣扎。” “老哥,你灰心了?”三江孽龙黯然问。 “除个算一个,咱们仍然大有可为,反正不挣扎就等死,我还不想等死呢!”老侠客重新振作,语气坚决:“只要小心些.没有什么可怕的。” “今晚咱们几乎一头钻进圈套里。”尹老哥惊容明显:“天杀的!那些狗养的下三滥不但供给假消息,而且将咱们出卖给九华山庄,假使刚才那位自称债主的人不先来一步,咱门栽定了。” “不是栽定了,而是死定了。”那位叫皇甫兄的人咬牙说: “供给的假消息说,梁少庄主只带了两三个亲信,在这里与洛阳伊王府的代表协商,咱们就认为有机可乘.傻呼呼地赶来捡便宜。” 真该死!咱们白混了一辈子,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协商又何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进行? “真够幸运的,大概上苍瞧得起咱们这些过了气的胆小鬼,哦,这位债主真可爱。”金剑龙缥风趣地说:“尹老哥,会不会是你要找的小伙子?” “是他,没错。”尹老哥语气十分肯定:“很糟,我真替他担心。” “不需咱们担心,他走了。”三江孽龙的语气也十分肯定: “这些杂碎们一哄而散,跳下屋乱找就是证明。咱们也走吧!他们如果过来搜寻,咱们恐怕就走不了啦俄受不了妖术.走也。”——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四章 荡妇魔女 运出两条街,后面传来一声唿哨。 四人警觉地两面一分,回身戒备。 五个黑影飞越屋脊,来势如星跳丸掷。 “四比五,咱们看谁的宝剑已老。”第一个亮剑的皇甫兄声如洪钟:“再怕事逃避,今后咱们哪还有脸在江湖行走?拼啦!” “我姓尹的不用技改用剑,剑依然未老。”尹老哥第二个撤剑:“打旗儿的先上,哪一位陪老夫玩玩?小心姜是老的辣,来吧!” 五人一字排开,却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意图。 “咦!诸位不像是四出追赶的人。”中间那人声如洪钟,正是被丘星河十剑击败的人。 星光下,这人相貌威严,留了三绺长须,青袍飘飘,虽在黑夜中,那股威严膘悍的气势,依然可以感觉得出来,正是天生的领袖人才,那股气势具有慑人的威力,大白天威力可能增加三五倍。 胆气不够的人,必定在这种气势的压迫下崩溃。 “原来是你!”尹老哥颇感惊讶:“我明白了,原来你不是怕死鬼,偷偷跟来想浑水摸鱼,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知无俦秀士这混帐东西,已经摸清了你的动向,今晚在这里所张的罗网,原来是为你而设的,你真走运,居然有上苍见怜,派了一个救苦救难使者来救你。” “咦!你老兄是……” “别问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路好不好?咱们不想高攀你这位一代霸主大豪。” “兄台言中有物。” “是吗?” “那位救苦救难使者,不是为救在下而来的?” “是吗?” “在下只接了他十一剑。” “不错,真的不错,你很了不起。”尹老收剑鼓掌:“但愿你永远幸运,下次可以接他一百剑。” “什么意思?” “令媛只接了他一剑。”尹老的话仍然刺人:“据老夫所知,令媛已获阁下崩云剑法真传,内功修为也将臻炉火纯青境界,即使比你差一分半分火候,但敢斗敢拼的精神比你旺盛多多。令媛只接了一剑,而你却接了十一剑而平安无恙.老夫估错你了。” “哎呀!兄台认识那个人?” “谁呀?”尹老故意装糊涂。 “那个大声嚷嚷自称债主的人……” “他没欠你的债吧?” “这……兄台怎知去年郑州小女……” “没有什么好瞒的,那件事早已传遍天下了。可笑的是,去年阁下差遣爱女,替周府的鹰犬卖命,志得意满,何等风光?事不到半载,风水轮流转,周府的人便唆使九华山庄的人对付你,要铲你大河两岸的权势,很可能让九华山庄取而代之,真是报应。” “在下郑重声明,那次小女的行为,绝非在下所授意一而是她年轻识浅,上了妙笔生花的恶当,激她找玉麒麟比剑术。小女对商庄主享誉武林的流星散手创法,怀有颇深的成见,因此……” “好了好了,萧大爷,老夫不配过问你们的事,那与老夫毫不相干。” “在下诚意请教,那个人真是去年那位蒙面人?” “不瞒你说,老夫不敢肯定。” “兄台……” “真的,迄今为止,咱们四个自命不凡的人,一直就无法找到他、接近他,无法证实老夫的猜测,为免多生是非.请不要张扬好不好?张扬出去,你我都会成为追猎的目标,,何苦来哉?” “这……可否请教诸位高名上姓?” “算了,老夫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兄台……” 四人转身如飞而去,速度惊人。 “大哥,不能追。”一位同伴拉住了萧大爷低声说:“追必定引起误会,这几位仁兄对咱们有成见,一照面便知道大哥的身分。” “二弟,你看出什么了?” “说话的人是疯丐尹非,大名鼎鼎的侠丐,周府的杂碎,怀疑他曾经参与去年郑州之谋,正全力追缉他,所以他丢弃了化子装。” “晤!真可能是他。” “所以他知道刚才击败我们的债主,是那位与明慧侄女交过手的蒙面人。有点不妙,大哥。” “什么不妙?” “明慧侄女那次一剑受创,刻骨铭心,埋头苦练誓报奇耻大辱,假使让她知道蒙面人在此,碰上了将有可怕的后果。”二弟不胜忧虑摇头苦笑:“再让她知道此人也击败了我们,她必定会全力以赴。大哥,明慧侄女能胜得了这个人吗?我只接了一剑,第二剑便几乎被贯穿咽喉,要不是无俦秀士及时出现,我和三弟……” “唔!真得先警告明慧丫头。”萧大爷显得心焦:“务必好好管束她,别让她再和龙吕两位贤弟单独行动、她为了那个什么丘星河,最近魂不守舍到处乱闯,可别让她碰上这个债主。” 每一座城,都有好人和坏人,与大多数不好不坏的人。 当然,有些可敬的好人,表面上受到尊敬和喝彩。骨子里却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吃人不吐骨到天地不容。 相反地,有些坏人骨子里却讲仁义道德。 新郑城有许多坏人,也就是所谓城狐社鼠。 这些人大多数还不配称江湖好汉,也不属于从事江湖行当的混混,他们只是一群卑下的痞棍,下九流中最下流的角色,根本不配与黑道人物套交情,更不配与黑道英雄平起平坐。 这些人,黑道人士不屑理会,所以不算是江湖人,只是地方上的蛇鼠。 神剑天绝萧大爷,是号令大河两岸的黑道朋友司令人,只能统率各地的正式黑道好汉叫各地的蛇鼠沾不上边。 所以,不可能利用各地的蛇鼠办事一只能透过当地的黑道好汉加以间接利用,因此无法获得有效的合作。 这些人,反而受到周王府的把式们控制,新郑的捕头就可以胁迫这些人就范,不怕它只怕管。 因此,九华山庄的消息,反而比神剑天绝灵活些。 所以,才几乎一头钻入无俦秀士布下的圈套里。 黑道人士的制裁,比官府要惨烈快速多多。 天亮之前,己有八名蛇鼠被割断了咽喉,其中包括了赤练蛇,是在一处半开门暗娼的内房里,神秘地死在床上,而那位暗娼却一无所知。 蛇鼠们大起恐慌,纷纷逃离县境避祸、从此没有人敢再两面拿钱出卖消息,怕受到黑道好汉三刀六眼的严厉制裁,九华山庄失去了最可靠的消息来源。 丘星河并没有杀赤练蛇,赤练蛇给的消息是正确的,虽则内容有差距,一个小混混怎知道九华山庄的计谋? 因此他对黑道好汉们相当反感‘对黑道人士制裁小混混的举动不表苟同。 其实,八个蛇鼠到底是那方人士所杀的,外界知者不多,只有制裁的人心中明白。 真正受到影响的人是丘星河,他无法获得蛇鼠们的帮助,又不屑与黑道人士打交道,消息来源被截断。 现在,他只有靠自己了。 黎明前,他跑了三处地方,这才得到蛇鼠们受到制裁的消息对制裁之迅速和有效,颇感心中懔懔,也对黑道人士怀有强烈的戒心。 他对黑道人士怀有成见,主观地认为赤练蛇是被黑道人士处死的。 破晓时分,他跳城踏上归巢的路程。 守坟人的小屋,就是他临时落脚的巢。 当然他心中明白,他故意让周王府的爪牙跟踪到他的住处;别的人自然也会找得到。他不怕任何人找来,只要自己小心防险就足够矣! 不久,小屋在望。 东方发白,晓色朦胧。 假书生大踏步向小屋接近。 后面的龙叔吕叔却小心翼翼,留意四面八方的可疑征候,随时准备应付意外的变化,风吹草动也让他们心中发紧。 他们已经发现后面里外,有两个人影沿小径跟来,若隐若现,既不像跟踪,也不像追赶。 “小姐,后面跟来的两个人可疑。”龙叔感到有点不安,不得不及时提醒假书生留意: “最好先打发他们,至少也该弄清他们的身分。” “不会是那些走狗。”假书生信心十足,认为自己估计正确: “如果是,早就追上来了。路人人可走,我们又不是劫路的。” “距城并不很远,走狗们随时都可能前来查看动静,小心为上。”吕叔也感到有点心虚:“这条至坟山的小径,平时本来就鬼打死人,目下天还没亮,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必定与我们一样,不是好路数,真得弄清楚再打算,可不要真的被人援上了,大意不得。” “反正快要到了,到屋子前面等候他们。”假书生也知道大意不得,脚下一紧。 小屋就在路旁,屋前一座小工作场,四周栽了槐树,附近野草萎杂树丛生。 住在这种地方,即使是大白天,也需要有过人的胆气,夜间更不用说了,只有替人看坟山的孤老,才有勇气与鬼为邻。 三人在路边相候,留心察看小屋的动静。 小屋黑沉沉,柴门紧闭,除了四野的唧唧虫声.以及从坟山偶而传来的野狗长嗥.与刺耳枭啼之外,听不到其他可疑声息。 也许,看坟山的人还没起床呢! “要不要先进去搜一搜?”龙叔向吕叔低声问。 “他一定还没回来,搜什么?”吕叔反对人屋:“我们在等他,先进屋可能引起误会。” “也好” 幸而他们没进屋,屋内己布下了罗网。 四周的草木丛中也有埋伏,他们却一无所知,以为自己一早赶来,不会有比他们早行的人。 埋伏布罗网的人,昨晚就来了。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后面的两个人,也早已发现假书生。 双方接近至三十步内,己可看清对方的外形,佩的剑已表明是武林人,彼此心中有数。 是商玉洁姑娘与迅雷剑客。 商姑娘已换穿了男装,青长衫、挽髻,脸上用了淡淡的易容药,隐约呈现风尘之色,但五官未加改变,与迅雷剑客并肩走在一起,显得秀气些,也可算一时瑜亮,两人同样的出众。 假书生也是男装,现在五个佩剑的男人面面相对,假使有一方看不顺眼,毫无疑问将有一场龙争虎牛。 幸而双方都不认识,只是互怀戒心,你盯我,我盯你,谁也不想打破僵局而已。 可以肯定的是,双方都为了小屋而来。 只能看到五官的轮廓,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反正僵持的气氛不对,不可能有好脸色给对方看。 “来找丘星河的。”龙叔只好打破僵局。 “是的。”迅雷剑客冷冷回答。 “为何柯?” “无可奉告。”迅雷剑客提高警觉,暗中防变:“尊驾肯见告吗?” “不能。”龙叔当然不肯露口风。 “那就有志一同了。”迅雷剑客不死心,继续探口风:“三位好像不是九华山庄的人,没有不可一世的气势。” “是吃人的气势吗?” “比吃人更甚,尊驾贵姓?” “呵呵!咱们这些玩命的人,对争名夺利的兴趣并不浓,姓甚名谁又何必计较。”龙叔笑吟吟脸色不再冷森:“目下新郑成了江湖朋友众所瞩目的是非场,除了那些有所图谋的人以外一赶来看热闹的高手名宿,也都明时势悄悄活动,以免惹火烧身,谁肯通名亮号惹祸招灾?老弟,你愿意亮真名号吗?” “还没到时候。”迅雷剑客避免作答:“也许、在下能猜出诸位的来意。” “是吗?” “丘星河住在此地。” “可能不回来了。”龙叔脸上有失望的表情:“与公然耀武扬威的人周旋,必定是势弱的一方,落脚的地方必定一日三迁,以保安全。昨天他在这里落脚,宰了周王府几个把式,恐怕就要另找隐密处藏身了,这是江湖朋友全身保命的金科玉律:不要在同与地方逗留过久。” “那你们为何要来?” “抱万一的希望呀!偌大的新郑城,怎能找到一个善于藏匿的人?” “哦!这也是江湖朋友寻踪的金科玉律:循踪觅迹追查,从他曾经落脚的地方开始找……” “不错,所以我们来了,如果两位有兴趣,那就分工合作一起寻踪觅迹吧!” “非常感兴趣,从何着手?” “先搜四周,看是否留下蛛丝马迹,再入屋查线索,咱们分搜两侧,老弟有意见吗?” “在下同意,我兄弟俩从右面绕出,右方一带由咱们负责。”迅雷剑客伸手指指那些树丛花草:“在下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预感?”龙叔一怔。 “对,预感,在下总觉得这地方很不好,不是藏身落脚的好地方,不易及早发现危机一仇敌却接近方便,你看,是不是觉得 树丛花草,可能藏有不测?” “哦!不是不测,而是凶险。”龙叔脸色一变,“这地方的确不是藏身落脚的好地方,视野有限。奇怪,丘老弟为何选这种地方?” 一声创吟,迅雷剑客拔剑出鞘。 “你干什么?”假书生警觉地手按上了剑柄。 “有点不对。”迅雷剑客也脸上变色。 “什么不对?” “搜一搜就知道了。” “搜……”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若有若无,却又可以感觉出来的异声,呜呜咽咽绵绵不绝,入耳便令人感到心中茫然发虚,迷迷糊糊若有所失的虚怠感。 第一个举止失常的人是吕叔,脸上涌起傻呼呼的茫然表情,双目失去光彩、直愣愣地瞪着光彩夺目的朝霞,似有所待。 妙想天开,就是这副德行。 满天朝霞,天亮了。 迅雷剑客先是剑眉深锁,接着脸上出现茫然傻愣的神情,剑翩然坠地,他却茫无所觉。 传出隐隐的金钟轻鸣,余音袅袅十分悦耳。 屋两侧的果林绿草间,出现几个舞姿悦目的绿裳美女,舞姿大胆而颇为优美动人,一个个貌美如花,但所佩的剑却不动人,那是杀人的利器。 呜呜咽咽的异声仍然继续,绵绵不绝若有若无。 两军交锋,呜鼓即进,呜金即退,号令如山。 江湖人士却采用另一种规范,与军令相反。那就是所谓金声玉振,这是乐工伶人所用的规范:金鸣则举,玉振则止。 意思是说:金钟呜舞曲起,玉振敲众乐止。 这些美女,就是在钟鸣之后起而发动的。 小屋对面的小径,也出现四五个油头粉面,穿绿长衫佩长剑的青年,也用舞步向前接近,配合两侧的美女舞姿,像在乐曲引导下旋舞而来。 龙叔五个人,视若无睹都成了傻蛋白痴。 柴门开处,两位美女拥簇着一位绝色丽人,款步踱出柴门。 两美女一持四寸径的小金钟,一持四寸径的玉罄。 呜呜咽咽的异声消失了,是从人的口中发出的异声。 乐坛人士认为丝不如竹,竹不如向。 肉,指人声,意思是说人的声音最优美动人。 人的声音威力也最大,狮子吼就是其中代表。 金声响起,俊男美女出现之前,假书生五个人,经被异声控制住了。 共出来了五男五女,以假书生五个人为中心汇聚,舞动的姿势因接近而逐渐紧密,组成一圈劲流澎湃的无形气墙,将假书生五个人包围在内。 劲流终于合围,形成为场的中心,只要再加劲向叫心输入,力场中心便会升至压力爆炸临界点。 不论任何一方的第三者介人,不论介入的力量是外加或内增,便会引发威力空前的剧变,必定有一方毁灭。 迅雷剑客的武功修为与经验.在五人中不是最好的,但他却是最先发现警兆,先一步产生抗拒反应的人,所以也是唯一能保持一点灵智的人。 一声低吼,他手中没有剑,本能地踏进一步,双掌齐出,来一记强攻的推山填海,向接近的朦胧人影拍去,居然仍可发出三成劲道。 砰一声气爆,他仰面摔倒立即昏厥。 其他四人,像吃饱了的猫,懒洋洋地躺倒、蜷缩,似睡非睡,脸上仍残留着傻呼呼的表情。 十男女的右手,以优美的姿势与划一的动作,徐徐向中心伸出。 内聚一击,中间躺倒的五个人毫无抗拒之力。 玉罄清呜,十男女收手,徐徐旋舞后退。 “先弄进去。用搜魂大法弄清他们身分来历。”绝色丽人悦耳的嗓音不像是下令:“再决定是否可以利用,由日精使者主持,其他的人速回原位。” 屋内出来了三个精壮的大汉,为首的日精使者一表人才.粗壮如巨熊。三个人分别拖了假书生五个人,拖死狗似的拖入屋内。 片刻,小屋附近恢复宁静。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 江山代有人才出;每一世代,都有风云人物领袖群伦,也有为祸天下的代表性人物肆虐人间。 天底下,正与邪,善与恶,千年万世都在作殊死缠斗,永无休止,也永无获得绝对胜利的可能,只有暂时性的实力消长。因为人具有先天的劣根性,后天的教化不可能予以彻底根除。 上一代的十大魔道至尊中,四海妖神古百灵徘名第四。 排名第二的人,是一个女的,叫天暴星陶冰,嫁了一个绿林巨魁,这人是太行山飞狐岭摩天堡的堡主,叫金鞭太岁姜霸。 十大魔头如果仍在人世,年龄最小的也该有花甲左右了。早已在江湖消失,逐渐为世人所淡忘。 他们过去的威名与横行天下的事迹,有些已经成为故事与传闻。 大多数当代的风云人物,不曾见过这些曾经令人做恶梦的魔道至尊,他们都是过了气的高手名宿,在这些当代风云人物心目中,已不具有多少威胁了。 这一世代继承的十大魔道至尊中,有些年纪也在不惑之年了.三四十岁正是武朋友的颠峰时期,他们的声威足以震慑江湖,足以让一流高手闻名胆寒。 上一代的正道十大风云人物,也先后凋零,即使仍然健在人间,也很少在外走动露面了。 锦绣山庄的庄主玉麒麟商士杰,名列天下四大剑客之一,声望名头与十大风云人物相等,真才实学甚至比十大风云人物一半以上扎实些。 九华山庄的庄主雷电神剑梁世超,只能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四大剑客排名没有他的份,十大风云人物他连边都沾不上。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谁不想爬上当代的十大风云人物宝座? 难怪江湖是非多。 魔道、邪道、黑道,情形也大同小异,所有的人,都拼命争取超人的成就,以便成为该道的风云人物,全力以赴死而后己。 已名列风云榜的人,也拼命争取名列前茅,排名第二的人,绝不会以第二为满足,必须尽一切努力争取第一,获得之后则尽量努力保持既有的名位。 甚至荣登十大风云人物首座之后,仍不感满足,进一步争取更崇高的名位,比方说:江湖之王,或者武林至尊,都值得以一生的心力去争取。 无俦秀士争取新一代风云人物排名,争取江湖豪霸地位,是极为正常的现象,所用的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哪一代的豪霸人物名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一位不付出心力不用手段,就有人捧他成为豪霸的? 他以全心力争取名位,别人当然也在积极争取。 现在,他碰上了障碍:丘星河。 这障碍非排除不可,如果图谋不及早,必定成为心腹大患。 天快亮了,派出搜索跟踪的九华山庄高手,分批向城外移动,明的暗的双管齐下。 闪电手带了四名同伴,硬着头皮奔向看坟人的小屋,希望能找得到线索,查出丘星河的去向。 他是一个老江湖,根本不相信丘星河仍在小屋逗留。 距小屋还有三里地,天色大明,小径上空荡荡,这条路本来就罕见有人行走。 五人脚下甚快,人多势众,不想躲躲藏藏,他们负责来明的,摆明他们是九华山庄的英雄。 闪电手口中不认输,声称不在乎丘星河,其实心中怕得要死。 九华山庄的人,大多数对丘星河怀有强烈的戒心,甚至恐惧,行动不敢落单。 正急急赶路,突然看到前面路旁的树林,接二连三出来了两男西女。 “小心!”他向四同伴低声警告,脚下一慢。 “雷兄,是什么人?”一名同伴跟上急问。 “不知道。”他无从作答。 四男女都佩了剑,男的英俊、年轻,女的明艳照人,具有淑女的气质。 “会不会是神剑天绝的人?” “不像,你看,他们哪有黑道朋友的气概?” “晤,是不像。雷兄,是冲咱们而来的,错不了,咱们真的要小心” 四男女在小径中一字排开拦住去路,神气地等候他们接近,神情不友好,当然是冲他们而来的。 终于面面相对,闪电手不得不止步打交道,除非绕路侧走,不然就得强行夺路了。 “诸位拦路,但不知有何指教?”闪电手沉着地独自上前打交道:“亮名号,诸位。” “你们是九华山庄的人,一看便知。”一位英俊的年轻人神情相当骄傲,口气也托大: “没有亮名号的必要,反正阁下知道,在下要找的人是九华山庄的重要人物,要你们传话。” “传话?”闪电手怒火上冲。 “对,传话。” “传什么话?”闪电手沉声问。 “你传话给贵少庄主,这半年来,无俦秀士平地一声雷,声誉鹊起,该满足了。在下的主人,也不甘菲薄,希望也创出一番局面来。贵少庄主已有良好根基,在下的主人,希望粱少庄主能襄助一二,相互合作能相得益彰。如果互相仇视,双方将无好处。 如果梁少庄主愿意,请他午正时分,至看坟人小屋相会,商谈合作书宜。” “在下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何来路,如何返报?” “贵少庄主来了,自然知道。” “哼!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要求少庄主前来商谈。” “凭敝主人所获的贵重人质,贵少庄主就应该兴奋万分赶来会晤。” “真的?什么人质?你们计算了本庄的人?”闪电手吃了一惊。 “是贵庄的重要仇敌。” “丘星河?”闪电手转怒为喜。 “不久之后,敝主人就可以捉到他了。” “这……” “劳驾传话,敝主人午正迎客,过时不候,告辞。”年轻人抱拳为礼,与同伴退回树林。 “雷兄,看出来路吗?”闪电手的同伴低声问。 “看不出端倪。” “咱们就这样一无所获,回去空口说白话禀报?” “先不动声色,到小屋再说。” “好,走” 五人刚举步,林中传出那位年轻人震耳的嗓音。 “退回去!”嗓音有警告味:“不听劝告,一切后果自行负责。记住,在下已经警告你们了。” “哼!九华山庄的人是不怕吓唬的。”闪电手怒火再升,向同伴一打手式,领先大踏步昂然迈进。 一声怪啸,一道彩虹从林中破空飞出,半途体积突然扩大,飞行猎猎有声。 闪电手大吃一惊,脸色骤变。 彩虹横空而至,嗤一声插入小径中间坚硬的地面。 是一支铁杆三角小旗,绯底、红穗、金边,黑色的鬼头图案。 “绛宫魔女!”一位同伴惊呼。 上一代的十大妖魔之一,绛宫魔女彭瑛的旗号。 绛宫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魔女为祸江湖十余年,武林有根基的名门子弟淑女,出道不久便失去踪迹,据说有一半以上与这魔女有关。 魔女本身,也以荡妇形态出现,杀孽甚重,江湖朋友闻名色变。 “咱们回去。”闪电手不敢逞强,下令退走:“这魔女如果冲本庄而来,咱们的处境不太妙,希望少庄主能小心应付,不能再增加劲敌了。” 五人狼狈急忙的退走。 远出二十步外,扭头一看,路中的三角旗已经不见了。 他们赶忙离去——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五章 欲海奇花 堂屋简陋、狭隘,破碎的桌椅已经移走,摆了三四张长凳,更形狭隘。 假书生神色萎顿,衣衫凌乱,被按坐在靠壁的一张长凳上,一看便知曾经受到某种禁制,活动不便,成了任人宰割的囚犯。 神智完全恢复清明,便嗅到阵阵幽香。 当她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酥胸半露春光半泄时,便知道曾经被彻底搜查,验明正身,不禁羞愤交加,也感到心底生寒。 上坐的明艳照人美女左右,有油头粉面的两俊男,与艳丽妖媚的两名女郎,像保嫖般左右分列,五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视着她,像饿狼盯视着爪下的羔羊。 她想反抗,想跳起来,但力不从心,试了一次失败之后,不再作无谓的挣扎。 “我想,你该已知道我是谁了。”女人嫣然一笑,笑容不但媚而且得意极了。 “是的。”她急急整理衣衫:“只是,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家父有几位明友,曾经与绛宫魔女打过交道。据他们说,魔女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你,应该是年纪比我小,二九甚至二八芳华的少女。” “谢谢夸奖,我已经双十年华了。”女郎笑得更媚更得意: “我是绛宫第四代传人,也是唯一的门人。本宫的每一代及门弟子,都以魔女的面目在江湖邀游,令尊的朋友所见的魔女,很可能是我的师祖或师父。” “难怪,江湖朋友知道绛宫底细的人,屈指可数。家父领袖群伦,消息极为灵通,但也对贵宫所知有限,请教,宫主计算我,有何用意?” “我出道没几天,需要各方人土大力扶持。” “哦,这是成名的捷径,可是,你找错人了。” “我找的不是令尊那种所谓讲义气尚气魄的浑人。”绛宫魔女撇撇嘴:“而是怀有雄心壮志有担当的当今才俊。目下有一个梁少庄主,是我的第一目标,他近来的成功,委实可圈可点令人称羡。” “唔!杭瀣一气。” “你少逞口舌之快,不要激怒我,小丫头。”绛宫魔女脸色一沉:“目下我手中有了你,及另一个侠义道的重要人物,再加上即将要到手的丘星河,我就有与九华山庄谈判的本钱。有要求梁少庄主让步的高价码了。粱少庄主居然不知道的你隐身在他身旁出没,我对他的才华,须重新估价了,你说,你愿追随我吗?” “我宁可死!”她爆发似的尖叫。 “是吗?嘻嘻……”绛官魔女暖昧地荡笑:“有许多名门子弟千金淑女.落在本宫的人手中时,口气比你更强硬更坚决,结果,赶都赶他们不走了。” “你这贱女人……” “带她下去,教她一些本宫的规矩。”绛宫魔女不悦地挥手: “不要弄得她见不得人,留她有大用,不怕她老爹不服贴。有她老爹支持,价值比九华山庄强十倍。” 两个油头粉面的大男人,一挟胸一抱腿,恶作剧地把她当猪抬,看她情急挣扎的举动为乐。 “可有消息传来?”绛宫魔女向门外问。 “回少宫主的话。”门外传来女人的嗓音,但不见有人现身: “两面都没有消息传回,毫无动静,恐怕姓丘的已放弃这里的落脚处,不能在此守株待兔了。” “不会的,他利用这里张灯引蛾,怎会轻易放弃?闪电手几个人来了,不是吗?叫他们小心了,不要只监视小径,不可忽略了四野,丘星河应该快要回来了。” “属下这就吩咐他们加强戒备。” 小屋本来是丘星河引诱敌人的陷阱,现在却成了绛宫魔女的行宫了。 小屋共分三进五部份,三进是堂屋,内堂宿处、厨间柴房,另两部份是后面的牲口栏舍、仓房与农具间。 仓房是空的,没堆放任何果蔬米麦,目下成了绛宫一部分男女的歇息处。 牲口栏舍仅有鸡窝,作为囚禁人质的地方,派有两男女看守。 囚犯除了龙叔、吕叔、迅雷剑客与商姑娘之外,另有两个开封周府的把式,六个男女昏昏沉沉,蜷缩在草堆的鸡舍房,形同白痴,对四周动静的反应麻木不仁,根本不需要派人看守。 因此负责看守的两男女,在一旁搂搂抱抱亲热,衣裙凌乱春色无边,好在都是久在情欲中打滚的男女,只为了排遣无聊,相互调情好玩而已,手眼温存桃逗取笑,不至于肉帛相见,无此必要。 一个猫似的人影,穿越果林,无声无息接近了鸡舍,是被两男女的笑声引来的。 油头粉面的俊男,已将女的衣襟拉开,尽情把玩抚摸那引人血脉贲张的禁地,眼中却无情欲神情出现。 这些人对情欲已司空见惯,调情消遣与情欲无关,不像那些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胴体的男人,看到半抹酥胸便血脉贲张有如发疯。 “小真真,帮我一把好不好?”男的一面捏弄着女的胸部一面问,目光落在蜷缩在草堆中的商姑娘身上。 “帮你什么嘛?”女的背部半躺在男的怀中,双手不但不将在胸怀蠢动的大手推开,反而引导大手在她需要的地方游移。 “我想要这个假货。”男的抽出手指指商姑娘。 “你?休想。”女的轻拍了男的一粉掌:“那是日精使者的人,宫主要安排她做锦绣山庄的东床娇客呢!你早些儿死了这条心,小心日精使者打断你的爪子。” “哼,日精使者像一条大枯牛,商庄主怎肯要他做女婿,我才是一表人才……” “你,绣花枕头,虚有其表……” 身侧突然传出一声轻咳,似乎就在耳畔发声。 两男女搂抱着叠坐,背靠在一座草堆上,身后不容人,接近的人不可能不被发现,轻咳声传自耳畔,但三方的确不见人影。 “咦?”男的吃一惊,将大半裸的女人一推,挺身而起,眼角瞥见有物移动,打击便已及休。 女人像是睡着了,被推倒在地,衣襟滑落,胴体撩人像是美人春睡。 还没站稳,耳门挨了一劈掌,还没看出移动的物体是人是鬼,便人事不省。 来人是丘星河,迅速将昏了的两男女拖人草堆,急急检查被制的六个人。 是被一种可令人迷昏的普通药物所制,这种药物颇受江湖朋友所欢迎,可以用在被制的人身上,减少看守的风险。 鸡舍旁有水缸,冷水一淋头,六个人猛然清醒,吃惊地挺身而起。 “你们怎么在这里被制的?”丘星河颇感诧异。 他认识龙叔吕叔,也记得迅雷剑客和商姑娘,是他曾经救过的人。只是不知道商姑娘是女扮男装的假货。 两个开封周府的把式却认识他,惶恐地爬起便跑。 他一跃而上,两劈掌便把两人劈昏。 “又是你救了我们。”迅雷剑客感激地说:“感激不起,我们是前来找氏兄的,一来是想证实救我们的人是不是丘兄,再就是希望丘兄参与卫道除袅大计……” “算了,卫道除袅不是我这种人的事。”丘星河不想听下文: “去找病丐君老化子,他师徒已经来了,同行的好像还有几个侠义道名宿,他们才能帮你们。” “丘老弟、闲话少说。”龙叔不胜焦虑:“杨贤侄不在,显然被囚禁在另一隐密处,火急燃眉,快帮我们救他。” “你们先躲一躲,我去相机行事。” “我们也……” “你们一露面,又得成为死鱼。” “什么?你……” “我不是小看你们,而是你们无能为力,可知道制你的人是何来路吗?” “不知道。” 他们的确一无所知,被擒之后一直神智不清,魔女用搜魂大法问口供,不需把他们弄醒。 “绛宫一群魔道男女。” “哎呀……” “呼声,躲起来,我先搜四周。” 仓房只留下三个男女歇息,其他的人教派出去了。 两个大男人连抬带拖,将假书生弄至仓房,在里面歇息的一男两女不加理会,瞥了一眼依然闭目人睡。 两人将假书生往地上一丢,桀桀怪笑。 “老么,帮我剥光她。”为首的男人一面说,一面坐下光脱靴解腰带。 “不,咱们该先拈阄。”老么断然拒绝:“每次尝鲜都轮不到我,我……” “你算了吧!谁叫你是老么?”男人得意地说:“长幼有序,我这个五哥比你长七级。” “哼!你只比我早入宫三天……” “早三分钟就够了。”五哥开始脱衣裤:“再说,这位黑道霸主的女儿,整天与下三滥的黑道烂污鬼混,恐怕早就不是黄花闺女,甚至养了儿女,你还想尝鲜。” 话愈说愈难听,假书生几乎气得要吐血,强提一口气,咬牙切齿一脚扫出。 全身发软,这一脚力道有限,扫在对方的右胯上,有如踢中一块大石头,自己反而痛得哎哎叫。 这一脚,激发了男人的凶性,来不及脱衣裤,跳起来凶狠地抓起了假书生,三把两把便撕破了青衫,裂了胸围子,假书生成了上空美人。 “我要你生死两难。”男人发疯似的,一面按庄她撕衣,一面双拳齐下:“我要你哭一辈子……” “你也将哭一辈子。”身后传来陌生的语音,接着脖子一紧,被人像捉鹅一样,扣牢脖子向上提。 “呃……呃……放……放手,有……有话好……好说……”男人狂叫挣扎,其实只能略为“挤”出仅可分辨的声音,舌头便被扣挤出口腔。 这瞬间,被压在地惶然挺起上身的假书生,看到原来歇息的一男两女,依然沉睡不醒,另一个男人老么,爬伏在旁像条死狗。 “是……你……”她又兴奋又羞急,手忙脚乱拾起破帛掩住胸口,起不来了。 丘星河出现得像幽灵,无声无息似乎有形无质,一掌将男人拍昏,毫无怜悯地扭断了手脚大筋关节,再一脚将人踢滚至壁根下。 “到鸡舍会合你的人。”他拍活了假书生的软穴,顺手脱下自己的青衫裹住半裸的娇躯:“你们务必赶快离开险地,魔女人手众多,每个男女都是可用声与光惑人的高手,我照顾不来,快走。” “丘兄……”她手忙脚乱,背过脸惶乱地穿衣急叫。 但丘星河已拾起男人脱下的衣衫,匆匆走了。 注意力放在大门外,忽略了屋内的变化。 绛宫魔女仍在堂屋逗留,仍由两男两女护驾,有耐心地等候猎物上门,一面品茗,居然一面在翻阅一本有关符篆行的秘笈。 堂后突然传出脚步声,丘星河穿着黑绿色的长衫,施施然款步出堂。 长衫是夺来的,佩的剑却与绛宫的男弟子不同。 长衫穿在他身上居然很合体,却没有男弟子们给人油头粉面的感觉,而且多增了几分温文儒雅的风华。 四名男女弟子,先前听到脚步声并没介意,屋内本来就有自己的人进出.但一看到丘星河出现,四人同时吃惊,一男一女反应迅速,立即身形疾闪,劈面拦住了。 “咦!你是……”两人同声惊问。 衣衫虽同,相貌与气质迥异,一看便知不是自己人。 绛宫魔女闻声放下秘笈,转首回顾。 “你是……”魔女眼神一变,倏然而起。 “别客气,你坐。”丘星河睑上有温文的笑意,似乎他是这里的主人:“在城里耽搁下一个时辰;有劳芳驾久等,失礼失礼,休怪休怪。” 毫无戒心地从两男女的中间踱过,径自在左面的长凳落坐,神情安祥,笑吟吟像是和老朋友话旧。 四男女弟子都困惑地发怔,忘了上前拦阻。 绛宫魔女先是愕然,随即脸上媚笑如花,水汪汪的媚目中,涌现动人的异彩。 “你就是丘星河丘兄?”绛宫魔女惊喜莫名:“奇怪,我陪侍家师在江湖邀游了三年,今年初春正式独自闯道,三年多岁月,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哈哈!你还没把你真正要说的话说出来。”丘星河大笑: “你本来要说,怎么没见过我这种风流倜傥,有如玉树临风的人间俊丈夫,对不对。” “说实后,我本来有意这样说的。”绛宫魔女居然有一点脸红。 “你改口不这样说,是有意留一条后路:一条反脸捉我的后路。”丘星河似乎很懂得女人心理:“虽则你是一个人尽可恶的江湖淫魔,但一见面便表现得太露骨太惊喜,毕竟贬低了自己的身价,所以体改口,我丘星河也曾在江湖行走了三四年,只是不曾争强斗胜在名利上下工夫,所以知者不多,铁门神就知道我丘星河。至于绰号,我独行是这两天才取的。” “哦,难怪。”绛宫魔女笑得娇媚极了:“你这人说话直肠直肚,怪可爱的……” “宫主,你又来了,怪可爱这三个字,该出于我口赞美你的。 丘星河白混了三四年,连阿猫阿狗的绰号也没混到,想想委实于心不甘,所以干脆自取绰号,只要我撑得住,多亮几次,我独行的绰号便叫响了,谁还会介意谁赠赐或自取的?好宫主,你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占了我这落脚的地方,到底有何用意呀?我听你的解释。” 门外,已先后撤回五名男女,已有两个悄然进入,虎视眈眈,候令行动。 “我想,我找到真正需要的人了。”绛宫魔女离座,傍着他亲呢地坐下,流露出诱人的冶荡风情,投怀送抱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在他颊旁吐气如兰,软语如酥:“本来,我打算擒住你之后,与梁少庄主谈合作大计,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他可以帮助我逐鹿江湖……” “计划得很妙,很切合实际。”丘星河也放肆地在那吹弹得破的粉颊上轻抚秀发、耳朵、樱唇…… 他简直像一个调情的老手:“难怪许多新秀才俊,都设法走成名捷径。无俦秀土身边,最少也有四五个像你一样,急欲成名的美艳姑娘,合作得非常愉快。哦。你这小妖精好像成功地把我擒住了。” “我改变主意了。”绛宫魔女放荡地主动亲他,胴体火热春意横眉黛:“我身边,已经有不少出身武林名门世家的子女。他们都甘心情愿跟在我身边,我可以用他们来胁迫他们的长辈,暗中替我效力,只不过他们的声望与实力,不如梁少庄主而已。” “帮助的人多多益善呀!” 光天化日之下,屋内屋外有十名以上男女虎视眈眈,绛宫魔女一点也不在乎,任由丘星河对她的轻薄,甚至迎合他的手在胴体上游移。 “我曾经暗中见过他几次。”绛宫魔女是欲海奇花,竟然情不自禁,被他挑起了情欲,但说的话仍有条不紊:“当然,比起其他的年轻俊杰,他的确高上一品。但今天见了你,你……” “我也比他低了一品?”。 “好人,惭……你比他高了十品,所……所以……”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 上下其手,魔女快变成上空美人了。 “他算什么呢?我和你,是一定可以创出惊天动地的局面来……” “你还没问我肯是不肯呢!” “哦!冤家,你肯的,是吗?”绛宫魔女的饱满胸怀,紧偎上他的脸颊,春光无边: “冤家,告……告诉我你……你肯,你……你愿意……” “我很难说得出口呀!宝贝儿。” 绛宫魔女脸上红云似火,眉梢眼角全是春情。 这瞬间,脸上的红潮消退,冶荡的媚笑突然僵住了。 “你……你你……” 丘星河的右手,叉住了她的咽喉,拇、食、中三指,扣住了腮根的天窗要穴,扣住了她的右腰肋,像一把钢铁巨钳,钳实了细不盈握的小蛮腰。 “我不能答应你。”丘星河微笑着说:“日后,我的儿子、孙儿女,甚至重孙儿女,都要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呢!而且我不希望一辈子与一大堆你的姘头情夫,为争脱你的罗裙而打破头。” “哎……你……” “谁敢上?退!”丘星河沉叱,虎目中神光炯炯,不怒而威把急欲上前解救主人的男女叱退。 “哎唷!你……你们退……”绛宫魔女不敢不命弟子们退,她在丘星河的控制下吃足了苦头。 “这才乖。”丘星河手上的压力减轻了些:“你找错对象了,很遗憾。” “我……我并没伤害你……” “对,所以我也不伤害你。”丘星河坦然地说:“你争名夺利的手段尽管很阴毒,但并没伤害到我,而且施展这种手段的人不止你一个绛宫魔女,有些人手段之阴毒比你惨烈百倍。我无权阻止你去找无俦秀士合作,但必须小心,他目前的名位得来得太容易,失去也将非常快,已经有人准备埋葬他了。” “是你吗?” “不是,我与他并无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想起沧海君找他,所许诺的条件,显然在强权之间,权力斗争永远存在,一旦尾大不掉,砍掉尾巴必定势在必行。 可以预见的是,开封周府已感觉出,对九华山庄的控制,已有点失控的征候发生了。 培植第三势力,这也是控制手段之一。 沧海君找他,培植第三势力的意图昭然若揭。 “如果是你,我放弃。” “不会是我。”丘星河郑重表示:“但他如果不见机逃回九华山庄,继续向我行凶,那么,他今后的日子将十分难过。” “我……” “我抱歉。”丘星河放了她,而且温柔地替她整理衣裙:“恕我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接近你,这是我唯一接近你的机会。” “你……”绛宫魔女大发娇嗔,脸红红地狠揍了他几粉拳。 “当面叫阵,我也接近不了你三丈以内。”他很乐意接受这打情骂俏的情调,挽了她排排坐:“无俦秀士身边,有一个姓姜的美丽女金刚,擅长贴身攻击。你如果与无情秀士合作,小心她,假如她翻脸,你最好不要认为她是女人,放心让她行贴身攻击。喂!你姓什么?” “不告诉你,哼!” 一代女淫魔,居然懂得撒娇了。 “你师父一定是彭瑛,她该有五十芳龄了吧?二十年江湖岁月,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我姓柳、柳如烟……” “呵呵!你该叫如是,秦淮名花柳如是。喂!柳宫主,你打算何时把这地方还给我呀?” “我……我不走。”绛宫魔女娇媚地恨恨白了他一眼:“你这没良心的下手好重,我……” “哈哈!不重制得住你吗?好宫主,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下走,我就捉不到狐兔啦!” 他恶作剧地亲了白嫩的粉颊一吻,牵了纤手往门外走。 “我偏不走。”她扭着小腰肢作象征性的拒绝,冶荡的风情消失无踪,居然神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向青梅竹马的游伴撒娇。 “拜托拜托好不好?”丘星河将她推出门外:“有你绛宫的火菩萨在,哪有半个小鬼上门?” 人都跟出来了,一群男女全用奇怪的眼神,向丘星河打量,也因主人的奇异转变而大惑不解。 “你少油嘴。”绛宫魔女又白了他一眼,接着眼神一变,变。 得阴森、冷酷,狠盯了室内空无一人的堂屋,似有所发现。 “算了,柳姑娘。”丘星河拍拍对方的小手:“你擒住的几个人,我释放了,休怪休怪,再见。” “好吧!再见。”绛宫魔女依依不舍地握住他的手臂:“也许,我们真会再见的,如果不嫌弃,我会站在你的一边。” “盛情心领了,你犯不着和我那些仇家玩命,务请早离是非场,柳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绛宫魔女掉头便走,走得很急。 用机智送走强敌,丘星河感到一身轻松。 目送绛宫二十余名男女去远,他向小径眺望片刻,再向坟山瞥了一眼,这才悠闲地返回堂屋。 后面出来了满脸通红,却又强作镇定的假书生。 “他们都走了?”他问,提壶斟了两杯茶,将一杯递过。“你们真大胆,万一我制不住魔女,我走得了,你们呢?真是的。” 假书生手足无措,好半晌才接过茶在一旁坐下。 “那两个人走了,他们不能久留,托我向你道谢再次临危援手的恩德。”假书生羞怯地回避他的目光:“我也是,你……你知道我……我是……” “以往我有一点疑心,但不敢断定,哪有长得那么秀气的男人?”他不多解释:“你的剑术很高明呀!龙叔吕叔不论内外功,都有了不起的成就,怎么会上当落在她们手上的?” “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现在还想不起到底是如何被擒的,丘兄,天幸你及时赶来。” “我是从后面绕过来的,仅听到屋后隐约的人声,恰好救了你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 “我是来找你的。” “哦?有事吗?” “这……” “咱们是朋友,不是吗?杨兄……杨姑娘,只要用得着我,而我又有能力办得到,我会毫不迟疑帮助你,不然……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力所不逮,我不会轻于言诺乱拍胸膛保证。” “我知道。”假书生总算有勇气面对他:“我期望和你…… 和你联手,应付无俦秀士……” “还有开封周府的人。你既然不愿与周府发生冲突,就不可能单独应付无俦秀士,凡事如果有所顾忌,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杨姑娘,不要做傻事,你只要避开九华山庄的人,他们绝对奈何不了你,因为他们已被一条绳子牵住了鼻子,只能沿既设的路线走。” “可是……” “不要可是,杨姑娘,你心中如果对周府的鹰犬有所顾忌,失败的机率是相当高的”。” “我已经没有顾忌,而且能毫不迟疑痛宰他们,九华山庄的所作所为,已激起了江湖公愤,目下侠义道与黑道的高手名宿,正纷纷向这里赶……” “这件事十分奇怪,在我看来,简直不合情理,荒谬绝伦。”他打断杨姑娘的话,显然对黑道侠义道高手赶来的事颇感兴趣:“无俦秀士逗留在这里有必要吗?他应该早日南下周详布置,开封周府的鹰爪们在明暗处助威,暗地里却又挖无俦秀士的墙脚。 侠义道高手名宿替同道报仇,师出无名表现得虎头蛇尾,受害最深的人不出面,尹化子那种游戏风尘的人反而打头阵。黑道霸主本来与周府水乳交融,周府却任由无俦秀士向霸主挑衅,而且明暗中表示支持,对周府有何好处,黑道高手在开封放上几把野火,制造几件大案,周府能压制得住吗?为何要冒大风险支持无俦秀士任所欲为?我这笨脑袋想不通,难怪不配做一个叱咤风云的豪霸。” “丘兄,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杨姑娘真的没听懂,也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 “哦!没什么。”他支吾以对:“我有的是时间,并不急,留心找出可疑的线索,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玩弄阴谋诡计。杨姑娘,你可以走了,小心些,好吗?” “丘兄……” “目下的情势不但极为凶险,而且波诡云谲,连我这半局外人也理不出头绪,你最好远离是非之地,以保安全,再见。” “你并不急,我也不急呀!”杨姑娘不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挪动身躯设法坐得稳稳当当,脸上有慧黠的笑意:“那个很聪明其实很笨的魔女,被你三言两语乖乖地哄走,我可不容易上当. 我要等着看你在这里,到底在弄些什么玄虚。” “胡闹!你……” “我算是服了你,丘兄。”杨姑娘脸又红了:“你对付魔女的恶形恶像,她不但不恨你,反而变成了知道羞怯的淑女,你在她身上弄了些什么玄虚?” “皮厚!你们躲在后面偷看,好险。”丘星河坦然笑笑:“其实没有什么玄虚,她明白已经受到控制,我要她明白我是一个难缠的朋友,而下是对她沉迷的情人。她很聪明,本性也不坏,知道迷惑不了我,只好知难而退把我看成无害的朋友啦!” “真要翻脸,你对付得了她吗?” “呵呵!我应付得很好,不是吗?” “丘兄,不要避重就轻……” “不是避重就轻,而是她已经把我看成朋友,我不会背地里批评朋友的是非。” “你认我这个朋友吗?”杨姑娘突然正色问,眼中有希冀、有期待。 “我十分重视珍惜你我这份友情,只怕你因为男女有别而有所顾忌。” “怎么会呢?我好高兴。”杨姑娘欣然说。 “且慢高兴。” “你……”杨姑娘花容骤变。 “因为我要赶你走,以免耽误我的要事。” “我不……” “你两个保源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走吧!听话,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私事是不便过问的,是吗?” 丘星河不理会她的抗议,牵了她的小手往外走:“记住,不要再招惹九华山庄的人,那些在暗中活动的高手极为可怕,我不要你冒无谓的风险,好走。” “走就走。”她赌气噘起小嘴,极不情愿地走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丘星河在堂屋的长凳上。也睡足了半个时辰,而且睡得十分熟,疲劳尽消,醒来时显得精神抖擞。 他是被轻微的声息惊醒的,心理上早有准备。 伸伸懒腰,他从凳上挺身而起。 三个人站在门外,堵住了大门。 “你是一个食言背信的人。”踱入的姜秋华语气冷森,跟入的两个小侍女小芬小芳木无表情:“丘星河,我看错你了。” “是吗?”他冷笑:“真是岂有此理,该冒火发怒的人,应该是我独行丘星河。” “闭嘴!你……” “女人,我不想和你吵架。”他大马金刀坐得四平八稳:“我丘星河是一个很讲理、讲信诺的人,你说说看,我怎么食青背信? 你可不要长舌乱造谣言,破坏我独行的声誉。” “你答应过我,不计较他对你所加的伤害。” “没错。” “只要你离开他,就不会发生冲突。” “对。” “昨晚你……” “且慢,姜姑娘。”他发觉自己竟然能忍住怒火:“我不习惯任何人,对我的话、我的承诺,用断章取义的强辩术来愚弄于我。” “你不曾一连几天晚上都去向他挑战?你不曾再三伤害他的人?” “我的承诺是有限制的,我明白表示如果他主动找我挑衅,我有反击自卫的权利,他早已破坏了承诺,我有权回报他加之于我的伤害。” “几天晚上,都是你去找他……” “你给我听清了,姜姑娘。”他逐渐有点控制不住了:“须水桥头,九华山庄的四大游神行石破天惊的暗算偷袭,是谁派遣的?” “四大游神?胡说八道,四大游神还远在九华山庄,你……” “那么,四海妖神的侄儿古风,是你派遣的了?他死得很意外,是吗?” “咦!你……” “你那四个在暗中听候差遣的两男两女,我早就认识他们,那个女的配合古风行致命的一击,几乎要了我的命,你没派她杀我?”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我要索回这笔债。”他不再发火。出奇地冷静:“女人心、海底针,谁也猜不透你心中到底有多少恶毒的主意。我不否认我喜欢你,所以爱乌及屋,宁可受委屈,冲你的份上放过他。 你却利用我的喜欢和大量,两人恶毒地联手谋害我。你走吧!我可以原谅你,但绝不放过他,赶快叫他逃回九华山庄,躲到他老爹的裤裆里,可不要躲在你的裙底下,让天下英雄耻笑。” 爱是自私的,尽管有些人不以为然,但世间绝大多数男女,认为爱的反面就是怨或恨。 经过九死一生的劫难,他终于想开了。 他喜欢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心如蛇蝎,用恶毒的手段谋杀他,他何苦再珍惜这段可笑的虚情? 如果他不曾与绎宜魔女交过手也许这次见面,他仍难放弃这段可笑的虚情假意,无法将内心的怨恨赤裸裸表白出来,也将不忍心将古风与女人的身分揭露。 他觉得,以淫毒威慑江湖的绛宫魔女,比这位风华绝代高贵如淑女的姜秋华,可爱十倍甚至百倍。 他曾经看到姜秋华,在黑虎寨古家,降服无俦秀士的经过,高贵的淑女形象消失无踪,冶艳的风情暴露无遗,绝代凤华转变成引诱男人犯罪的妖气…… 他觉得,姜秋华的身分,应该与绛宫魔女对调,一定是阎王爷误把两人的转生记录搞错了。 他清醒了,其实,姜秋华虽则貌美如花,但比绛宫魔女并没高上一分半分。 他所喜爱的,是姜秋华在他第一眼所看到的印象,那一瞥之下,姜秋华所显露的刹那绝代风华。 一见钟情,也就是所谓第一印象。 在某些人来说,这第一印象极为强烈,生死与之在所不惜,很可能长存心坎一辈子永不混灭。 他死里逃生,总算暂时抹掉了这强烈的第一印象。 “我不承认我失败了。”姜秋花一脸肃杀。 “你是否承认无关宏旨。”他冷冷地说。“问题是,你已勾销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我要设法补救……” “你动了杀机。”他缓缓站起:“千万不要,姜姑娘,你绝对克制不了我,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真的吗?” “半点不假。” “我要……” “你什么都不要,你那火候不到八成的玄玄……” 一声娇叱打断他的话,姜秋华早一刹那默默行功,没听清他所说的话,更没注意他说的“玄玄”两个字意何所指,攻击已经发动了。 贴身攻击,一种女人最忌讳的搏斗术。 娇叱声中,姜秋华像一只蜘蛛,或者八爪鱼,电光似的缠上了。 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丘星河的底细,更不知道丘星河已经猜出她的师承根底。 潜劲爆发,风雷乍起。 丘星河双手也像蜘蛛或八爪鱼,挥动之快令人肉眼难辨。 强敌相逢,生死间不容发,双方掏出了平生所学,用上了无上绝技,谁有所保留,谁就注定了是输家。 输家所付出的代价简单明了:死! 气爆殷殷,布帛激射,远出丈外呼啸有声,然后化为蛱蝶向四方飞舞而坠。 可怕的缠斗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布帛飞舞中,人影向门外激射。 砰砰大震声中,几如赤裸的姜秋华,摔倒在堂屋的神龛下,碎家俱纷纷弹落,三张长凳全毁,壁间所悬挂的杂物一塌糊涂。 倒飞出门的丘星河,也长衫全毁,仅剩下有不少裂缝的长裤,上身出现不少发红的抓痕。 身形急落,双足着地。 门两侧人影暴起,暗器似飞蝗。 又是那四名大汉:九华山庄四游神。 这次,他难逃大劫。 生死关头,经验与技巧和反应决定了生死存亡。 以他的退势估计,他唯一的可能行动,是趁落势挫倒、翻滚,以减少被暗器击中的面积。 四游神经验老到,就是判断他的行动而发射暗器的,要把他钉死在地上。 他卯上了全劲,仅靠单足点地,身形化不可能为可能,猛然向上飞升。 他感到上升的刹那间,双股皆有受震的感觉。 升上瓦面、只感到双脚一软,已耗损了七成精力,再难以支持了。 生死关头,他必须支持。 一咬牙,他浑忘痛楚,向上急滚翻一匝,再向前一仆,居然被他鱼跃飞越屋脊,激发了求生的潜能,侧滚翻两匝,滚落屋右侧的空地,再一窜便逃入果林。 这瞬间,他听到屋对面树枝籁籁急动。 “在屋左的树林内,快追,他跑不了!” 他听到登屋追寻的一名大汉,向相反的方向指指点点大叫,指引同伴追赶。 “有人助我引走他们。”他心中暗叫,如飞而遁。 忘了痛楚,忘了姜秋华,忘了所处的绝境,他本能地飞逃,有多远就走多远。 几乎赤裸的姜秋华,井没追出屋外。 两个小侍女也不出来,要留在屋中照顾小姐。 假使对方再多来几个人,那他……——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六章 荒坟墓穴 受伤的野兽,会本能地找一处隐密的地方躲起来,静静地舔伤口以防止腐烂,慢慢地运用体内的潜能度过难关,静静地等候痊愈,或者死亡。 熬不过,会静静地死在隐密的地方,绝不向同类求救。 他躲在一座绿草遮掩了的废坟坑内,静静地起出暗器。 上苍见怜,他的长衫和内衣已化成碎片,剑也丢了,但腰带上的荷包还在。 荷包内,有他的救命至宝:金创药和保命灵丹。 这种药与百宝囊中救人的药不同,保命的药要珍贵多多,人谁不自私?救别人与救自己的药当然不同。 两大腿共中了五件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幸好没伤到筋骨。 伤加上暗器所淬的毒,他吃足了苦头。 夕阳西下,天黑了,搜山的人也走了。 五种奇毒,宗师级的玩毒名宿也感到束手。 旭日上升,下沉;上升,下沉…… 三天三夜,他在生死城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昏迷、苏醒,又昏迷…… 开封城乱糟糟,人心惶惶。 无情的报复来势如狂风暴雨,神剑天绝可不是一个打掉牙齿和血吞的豪霸。 果然不出丘星河所料,开封城每天晚上都发生火灾。有人恶意地纵火。 有一天晚上,竟然升起了十处火头,烧掉了几十户人家,其中有些是卫军的官舍。 绑架勒索案也层出不穷,官府疲于奔命。 这几天,武威所办事处极为反常,一点也显不出忙乱,反而显得太平无事。人人悠闲,似乎开封的治安与他们无关、那是治安当局开封府推官大人的责任。 这天三更初。 密室中灯火通明,门窗紧闭、戒备空前森严。 长案上,张着大型地图,四周,共有十二位穿便服的大人物。 下首的三个人,正是武威所外勤组的三客卿,其中有妙笔生花陈驹、沧海君郭尊。 为首的第一客卿,相貌阴险鹰目高颧,留了泛灰的大八字胡,是属于喜怒不现辞色的危险人物。 手握指棍在旁解说的人,是武威所名义上的负责人葛百户。 商议了半个更次,目下已进行至最重要部份。 地图的图名是:南京暨附廓舆图。 这里是河南开封府,地图却是南京。 “天字八组,务必于指定期日,克期到达指定各地,按期发动缉拿事宜,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何时在该地办案。与其他事故无关。”葛百户用权威的口吻下达行动指示: “地字八组,在玄字八组向锦绣山庄发动攻击的前一天,一定要秘密抵达这里。” 指示杖向地图一指,点落在目标上:凤阳。 “郭老,你的玄字八组,该知道如何讲行吧?”葛百户手指向沧海君。 “知道,务必毁灭锦绣山庄。”沧海君的口气信心十足:“在收抬残局时,本八组有两件事必须乘机完成。一是秘密处决受邀前往袭击的群雄中,选择那些已无利用价值的人在现场执行。一是九华山庄的重要人物,必须遗尸在锦犭山庄,以转移世人的注意力,让江湖人士与武林朋友,不断在报复长仇杀中浪费时日,无暇对咱们的行动目标却疑而追根究底。 “陈老,你的天字八组执行有问题吗?” “在下全力以赴。”妙笔生花像在保证,语气肯定:“有无俦秀士的九华山庄人马效力,可说已成功了一半。这期间,在下将策动可用的人手,在各地制造纠纷与混乱,对外铲除异已,对内淘汰失去利用价值,或者有失控顾虑的人,加紧吸收和培养第三或第四势力,增加各方的牵制以保持实力平衡。在下深信,定可将天下群雄的注意力吸收过来,众所公认咱们与任何惊天动地的重大事故无关;也可以让朝廷方面相信,咱门自顾不暇,绝对没有余力介入或牵涉其他重大的事故。” “如果不能够在武昌牵制或歼除张、方两个人,你知道结果吗?” “知道,凤阳禁卫军中张、方两家的亲朋子侄,不会轻易请假赶来武昌声援,郭老哥的地字八组人马,成功的机会可能减少一半。” “陈老明白就好,所以务请全力以赴。” “在下已造成时势,定不辱命。” 惊天动地的阴谋,上在紧锣密鼓秘密进行。 邻街一座仕绅的大宅内,两个夜行人正将引火物引燃。 火灾距武威所办事处仅一街之隔,但所内的人毫无紧张的神情流露。 晚春清明时节,凉凉的春雨真可爱。 三天三夜,没有食物人腹,死不了,但没有水,可就难熬难挨了,世间有一半的人,尤其是大男人,撑不住过不了这道难关。 曾经下过两场雨,荒坟穴中与死神打交道的丘星河,惜雨水的帮助,撑住、熬过、抢越了这道难关,从死神的掌心中逃出来了。 当他重新出现在阳光下时,赤着上身的身躯,仅出现消瘦的现象。 暗器所造成的创口结疤十分良好,苍白的脸色,真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我又活过来了!”他向可爱的阳光欢呼。 站在坑沿,他的目光落在数里外的县城,虎目中冷电湛湛,双手叉腰屹立如巨人。 “天杀的!真是岂有此理。”他向苍天大叫:“三年多上千个日子,从没碰上真正的敌手,却在短短的半月时日里,死过两次了,却不是栽在强劲对手下的,真冤枉啊!” 向苍天叫喊并非用激动愤懑的口气叫冤,反而带有自嘲反讽的口吻,可知他并没有怨天恨地,死死生生的磨难,他并不怎么介意。 这就是现实人生,杀人与被人所杀,其中的差异界限相当模糊,反正玩命的人,对两者的结果认定,看法都相差无几。 强存弱亡,不是你亡就是我死,如此而已,没有怨天恨地的必要,看不开,乖乖放下刀剑安安份份过日子。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这次,他真的用愤怒的口吻呐喊了。 他像一个鬼,出现在看坟人的小屋前。 拉开柴门,杨姑娘一身村姑装,看清站在阳光下的丘星河,她尖叫一声,飞出柴门,忘形地扑入他怀中,抱住他又哭又叫,口中含含糊糊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激情的举动今丘星河愣住了。 “谢谢苍天!”她终于叫出让人可以听清的话了:“你…… 真……真的还活着……” “不要哭,小明。”丘星河极自然地叫出她的小名,挽着她向屋内走:“他们都说我死了?” “是的,丘兄……星河兄。”她满脸泪水:“但我一万个不相信,我……我踏遍了方圆十里地,搜遍每一株草木……” “呵呵!你该找废坟坑。” “你……你还笑得出来?”姑娘含泪娇嗔。 “我当然笑,死里逃生怎不该笑?哦,生见人死见尸,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他们没找到我的尸体,怎么敢厚着脸皮说我死了?” “嘴是他们的呀!老天,你真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你到内房歇息、换衣,那里面有你在须水桥丢掉的马包。”她唠唠叨叨兴奋地说个不停:“我到鸡舍弄只鸡,熬一锅鸡汤……” “慢着,不能久留,须防……” “没有防的必要了,目下新郑城成了最干净的城,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走了。” “咦!都走了?” “是的,南下。” “对,一定南下,湖广、武昌。” “咦!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他仍然不想多说。 “这三天中,共发生七次恶斗,复仇与打抱不平的各道人士,死伤十余名之多。九华山庄的人与鹰犬们,也付出十余条人命的代价。” “谁是胜家?” “当然是无俦秀士啦!所以他得意洋洋,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往南走了。” “那是一定的,他要在湖广掀起狂风暴雨。小明,你的两位保镖呢?” “龙叔受了伤……” “哎呀!他……” “伤并不重,很快就会痊愈,目下在朋友处休养,有吕叔陪伴他。哎呀!我得赶快弄膳食,你一定饿坏了。”她快乐地直奔屋后捉鸡。 “这丫头真够朋友。”他想:“也怪可爱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好朋友贵在知心,没有盘根究底的必要。 他感到好笑,迄今为止,彼此已有过命的交情,而他除了姑娘姓杨叫明以外,其他一无所知。 当然,姑娘还有两个称为叔叔的保缥,老成、风趣,有点神秘。 姑娘霸道得很,一碗浓浓的小米粥、一碗浓浓的鸡汤,不许吃肉,不许喝酒,不许…… 坐在对面注视着他进食,脸上洋溢着快乐、宽慰的神情。 肚子里有了食物,他精神来了。 “你很不错嘛!”他打趣姑娘:“你的手除了动剑之外,下厨的手艺还真有一套呢!调味大佳,真亏你有那么大的耐性,把汤和粥熬得火候到家,十分可口,谢谢啦!” “是我娘逼的啦!我还会女红呢!”姑娘得意地说:“我娘本来反对我练武,但我家的处境,不练武行吗?我的内功和剑术,都比我两位哥哥高明呢!” “难怪你敢兴高采烈仗剑江湖。” “你还不是仗剑江湖?” “该说是行道江湖。”他本想询问姑娘的家世,想想不对,改变话题:“你可以仗剑杀人、抢劫,无所不为,无恶不作,这算什么呢?当然,道是不需用剑来行的,与仗剑江湖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差而已,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或者情势殆危,我还不打算用剑,我另有主意。” “什么主意?” “把那些不讲道理,自以为是生死主宰的杂碎,弄得半死不活,让他觉得不再是强者,尔后的日子他将觉得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岂不快哉。” “晤!你似乎没有强烈的报复念头。” “小明,报复并不需要一剑杀了他,如果我真无意以牙还牙报复,就应该找处地方躲起来逃灾避祸了,我不想躲,他会找我的。” “那个女人一定会找你的。”杨姑娘悻悻地说:“在荥阳,我就知道她对你不安好心,是个蛇蝎女人,而你偏偏……” “不谈她。”他淡淡一笑,表示心中无牵无挂:“你年纪小,不懂这些牵涉感情的复杂纠纷。” “你才不懂。”杨姑娘大声抗议:“在黑虎砦那天晚上,你带我潜入采探,亲眼看到她和无俦秀士恶形恶相,以后依然将感情寄托在她身上,眼睁睁往她布置的须水桥头死亡陷阱里钻,好笨哦!” “事不过三,今后她……哼!” “除非你不跟去,不然一定有第三次。” “我是一定会跟去的。”他不多作解释:“哦!龙叔受伤,是不是为了我?记得那天我上屋逃走,听到上屋追赶的人大呼大叫,指示下面的人向相反的方向追。” “龙叔被一个具有可怕掌功的人,隔着树丛远在丈外震访了右肋,这人真可怕,听到任何地方有可疑的声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发掌遥攻,而且可以连续发掌而不怕耗损真力,把那一带的草木摧残得凌凌落落。我是不放心,转回去暗中察看,可惜晚到了一步,总算能及时引走他们。星河兄,能不能把你们会面翻脸的经过说来听听?她怎能如此对待你?”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是有备而来,而我却误以为朋友翻脸,最多不欢而散,怎知她带了高手来,存心要我的命?明天我准备南下,你呢?” “我们一起走。”姑娘兴奋地说:“星河兄、多等两天好不好?” “不能等,我得赶上去早作安排,是等龙叔吗?你留下照料他吧!以后再赶来。” “急什么呢?急着见她?”姑娘忧形于色,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惩罚她……” “敢打赌吗?”他开怀大笑:“哈哈!在坟坑里,我早就想好惩罚她的妙招,打赌你一定输。” “我怀疑,哼!” “你等着瞧。我明天就走,等你赶来看热闹。” “我会赶到的,你要早作什么安排。” “阻止无俦秀士摧残同道。” “你的意思……,, “知道湖广武昌天南嫖局的东主,飞虎方世贤吧?” “当代十大风云人物的飞虎方世贤,江湖朋友谁不知道呀! 他的师兄振武门门主擎天一剑张振武,也是十大风云人物之一,哦!你与飞虎……” 姑娘提及这两位白道风云人物,脸色有点不自然。 “我不认识这两个人。”他没有留意姑娘脸上的神色变化: “无俦秀士南下,目标就是飞虎方世贤。无传秀士目下风云际会,已有资格角逐十大风云人物主座,他不会替开封周府,招揽妨碍他声威发展的人入伙。他唯一的目标,是杀掉妨碍他树立威望的对手。所以这次他南下,暗地里替周府招揽人才,其实也奉到指示,可以便宜行事,你知道官方所谓便宜行事的意思吗?” “不但知道,而且深诺其中奥秘,江湖同道也常用这四个字,也就是任所欲为的代名,你的安排是……” “我要找出开封周府的真正阴谋。无俦秀士只是一个傀儡,周府唆使他制造江湖大乱情势,目的何在?江湖大乱,对周府毫无好处,无利可图,到底谁能得到好处?难道身为龙子龙孙的周王殿下,想兼任江湖之王。” “也有此可能呀!武威所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江湖臭名昭彰的败类?迄今为止,除了九华山庄聊算武林侠义名门之外,投入武威所的侠义高手名宿,就可以问鼎江湖之王主座,比坐在王府无所事事强多了,说不定日后号令天下群豪……” “造反,归天了的永乐大帝,就是利用国师僧道衍,军师袁珙,派人以采访使名议,潜赴天下各地招纳异人术士,终能夺得乃侄的江山;这就是飞龙在天的故事。” “哎呀……” “现在,我知道有一个什么腾龙大计。”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让我好好歇息、明天得赶路呢!” “那些狗东西恐怕快到湖广了,我急也没有用。” “你放心,他们不会赶路,恐怕走得比蜗牛还要慢,以便沿途制造事端,制造立威的机会,不信且拭目以待,错不了。” 无俦秀士的确被丘星河料中,并不急于赶路。 对外,他声称下湖广返九华,从汉口镇上船名正言顺,没有人怀疑他另有阴谋。 新郑逗留几日,他损失了几个人,也半哄半骗威迫利诱,说服了一些半白半黑的二流江湖人,尊奉九华山庄的旗号结为奥援,有些甚至愿意追随他在湖行道,得失相抵,他仍有赢余,得意自不在话下。 至少,他的声威又加了些份量。 黑道大家神剑天绝龟缩不出,他向成功的大道迈进了一大步,甚至三大步。现在,他可以向天下的英雄豪杰,用大嗓门又喊又叫了,赫然以当代风云人物自居啦! 预定逗留的下一站:许州。 许州,河南之中,有名的古都,繁华的大埠。 那时,州城范围并不大,外环的连环城江没修筑,但城外已有街市的规模,南门北门外楼埠林立,因此商业区逐渐移到城外去了。 城外没有夜禁,活动方便,因此商旅与江湖朋友,通常避免在城内落脚。 无俦秀士也不例外,在南门外的许昌老店落脚。 许昌老店位于大官道旁,规模不小。 店侧有一条民宅零落的小街,其实是一条小路,通向三里外日渐干涸的南湖,是南湖一带村民入城的道路。 南湖一带,有不少暴发户所建的大宅。 这些人的人品和气质,不登大雅之堂,粗豪、强悍、庸俗、蛮不讲理,与城东城北的世家豪门故宅比较相去天壤。 翌日午后不久,无俦秀士带了八名男女随从,乘坐骑奔向南湖,具帖拜会南湖的名人顾三老爷。 顾三老爷顾魁元,宅院广阔,大而无当,是本地无人得悉底蕴的暴发户,宅中树小墙新,一看便知大宅的建造时日有限。 天底下除了某些风俗比较守旧的地方外,其他各地几乎只要有钱有势就是大爷,不管财势是如何得来的,反正有财有势就有人尊称为爷字号人物。 顾魁元排行三、所以就顾三爷,附近数百亩沃地,都是他在最近三四年先后买到手的。 江湖道上稍有名气的人士,都知道顾三爷的绰号叫阴司恶煞,本乡本土的人却一无所知。 有财有势的人讲究排场,迎客就有一番造作,劳师动众,可知在顾三爷眼中,这位九华山庄的少庄主,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新郑距许州中间虽则隔了一座长葛县,但不足两百里,消息如用快马急传,半天就够了。 无俦秀士从新郑来,顾三爷早就知道有关无俦秀士的劣迹怎敢怠慢?鬼怕恶人蛇怕赶,顾三爷绰号叫阴司恶煞、属于鬼类,难怪怕无俦秀士这个恶人。 主人在大厅款待九位佳宾,大开中门给足了面子。 客套一番,奉茶毕,无俦秀士说了一番场面客套话之后,直率地将话带入主题。 “顾三爷,这里距大河己在数百里外。”无俦秀说的话相当客气,年已半百出头的顾三爷本来就是前辈身分:“神剑天绝的狗爪子,可曾伸到贵地来了?” “少庄主想必早有所闻,敝州地当往来要冲,各门各道朋友来来往往,谁要想有效控制,那是不可能的事。”顾三爷语气诚恳,但三角眼阴晴不定:“各方派来探道看风色的人,相戒不露形迹,以免引起误会。所以,老朽不敢说绝对没有萧大爷的人在敝地活动,但却敢断言这里绝对没有他的堂口。” “该有尊奉他的旗号的人吧?” “这就无法知悉了,黑道朋友行规严厉,即使有,也不会承认的。老朽已经好些年不在江湖行走了,对尊奉某个人的旗号毫无兴趣,也实在无此必要。” 姜是老的辣,把冲犯九华山庄忌讳的事,技巧地推得干干净净,让对方抓不住问罪的把柄。 “只要顾三爷不帮助萧老狗的人混迹,在下相信狗爪子们绝不敢在贵地潜伏。”无俦秀士不便再逼迫,反正已达到示威目的了:“三爷洗手多年,在此安居纳福,不再与道上的朋友往来。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因此在下以礼拜会,相信三爷确与萧老狗已断绝往来,也相信三爷能阻止萧老狗跟来的人,在贵地兴风作浪。”。 这番话骨干里不但强硬,而且无礼,顾三爷居然受得了,不敢发作。 似乎,阴司恶煞的绰号名不符实,居然忍受一个小辈的冷嘲热讽,他本来就是早年黑道中,以阴险狠毒著称的黑道之豪。 “呵呵!老朽所能约束的人有限。当今江湖道上,全是年轻的新秀,像少庄主一样武功超绝的英豪纷起,江湖己是你这种风云人物的天下,老朽即使亮着大嗓门叫嚷,也没有几个人肯听啦! 当然、老朽必将尽力而为,吓阻萧大爷的人却步,但愿不会辜负少庄主的期望。” “在下十分感激,一切请三爷多担待。” “好说好说,老朽必定尽力。少压主在顾,老朽甚感光彩,稍尽棉薄之力,也是甘愿的事。” 顾三爷采取低姿势敷衍,给足对方面子,满足了对方的胜利感和虚荣心,保全了自己,之后,少不了客套地吹捧对方一番。 无俦秀士离开顾家时,志得意满趾高气扬。 庄院内的阴司恶煞顾三爷。却气得肚子里冒烟。 两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进城扑奔州衙右面的小街。 “三爷这样做,风险太大了。”第一个人低声说:“要是走漏了风声……” “走漏了风声又如何?何况不可能走漏,是吗?”第二个人冷笑:“是你走漏呢?抑或是我?” “这……” “再说,九华山庄那不知死活的小混蛋,仅警告三爷与萧大爷那些黑道朋友划清界限,对不对?” “是的” “咱们与侠义道的人小有往来,又有何不对?九华山庄也是侠义道人士,至少他们自诩是侠义武林世家,咱们三爷与他打交道高攀他们,为何不能与其他侠义道人士往来?” “商家毕竟是无俦秀士仇视的人……” “仇视是一回事,这是九华梁家的秘密,咱们外人并不知道。 两家迄今为止,并没正式翻脸冲突,咱们所知道的是,梁小畜生杀了商家不少朋友,满天花雨那些人确是死在小富生手中的。商家迄今无法获得确证,所以只能暗中跟踪等候机会,双方还没撕破脸,咱们与商家的朋友有往来,没犯了任何的忌讳吧?” “话是不错,我只担心被小畜生查出内情,三爷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你发现有人跟踪了?” “没有” “那就不用杞人忧天了,但小心为上,咱们多绕一圈,不必径自闯入商庄主的隐身处。” 两人悠闲地一面走一面低声谈话,并没引起小街上行人的注意。 不久,他们闪入一座门楼下。 “相烦通报。”第二个人凑在门缝向内低声叫:“有重要消息面告玉麒麟商庄主,快!” 院门悄然而开,两人急急闪入。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 丘星河有了马包,马包中有他的盘缠,不但有官票庄票,还有金银钱钞,他的盘缠相当丰盛,不是闯荡江湖混口食打抽丰的混混。 不但买了坐骑,而且一身光鲜,青绸紧身骑装,显得英伟挺拔,佩剑挂囊.缎制的宽边遮阳笠,马靴有银钉,镫是颇为名贵的响镫,健马小驰时,发出银铃似的悦耳响声。 这就是豪少打份,真神似一个豪少。 在一家小店中,柜台内的小东主被他的怪异举动弄糊涂了。 “把你的钱盘端出来。”他神气地将一锭十两纹银放在柜台上:“我要换一些制钱,最好是私铸的洪武钱,质料愈差劲愈妙,但份量一定要重一点的。” 假制钱份量哪有重的? 杂质多的生铜份量轻,轻才有利可图,重了岂不亏老本?亏老本谁还肯冒坐牢充军的风险铸私钱? “客官……”店主一头雾水,不知所措,这位公子爷怎有闲工夫开玩笑寻开心? “放心啦!大叔,我是当真的。” “这……” “那种含铅特多的钱,就比制钱重三分之一,而且容易碎,最妙不过了。快啦!拿出来选,一文折算两文,多多益善。” “这位公子爷一定疯了!” 店主心中滴咕,但也大喜过望,好运道来啦! 盛制钱的钱盘端上柜,满柜面是钱,两人兴高彩烈选私铸钱,由丘星河鉴定,他是个行家。 一共跑了五家店,共换了四百余文合意的私铸钱。 迄今为止,没有人堂堂正正向他叫阵,再三用暗器偷袭计算他,他激起了报复的无名火,决定以牙还牙,所以满街兑换称手的含铅私铸钱。 铅本身就具有毒性,碎铅贯入体内,不但痛苦难当,而且有毒,清理不易。 妙笔生花在周府把式中,是地位最高的,走狗的人数也最多,经常在各地奔忙。名义上,他携有王府的令旨,与军方的指令,具有正式巡访使身分,负责周王殿下封地的巡访,必要时可以越境处理紧急事故。 不论是招贤纳士,或者缉拿好宄,都需要恩威并施,或者武力对付,甚至调动各地治安人员,必要时还可以调动各地的卫军协办。所以,他的实力最强,声威远播,在一个江湖邪道出身的人来说,他的成就是十分令人羡慕的。 而实质上,他的身分地位不值半文钱,周王府本身根本没有这种违法的职称,更没有经费养这么一大群不三不四,擅自作威作福的建制单位。 假使他们某些人为非作歹的罪证,落在河南道的监察御史手中(巡按、清军、提督等等),连周王殿下也庇护不了他们。因此,他们在外行走,以秘密活动为主,非必要不想调用各地的治安人员,他们的人手足供调派了。 连武威所本身,也是非法的单位,所以不敢明目张胆设置衙门公署,仅半公开地设了一处小办事处。熟悉王府建制的人,一看 便知是非法单位,或者是临时设置的某一种办特殊事务的组织。 八组人,分至各地明暗活动,他亲自率领的一组实力最强,紧蹑在九华山庄群雄左近活动,明里也派了一些人,随九华山庄的人共进退。 新郑出了事故,他损失了一些人,损失的人必须加以补充,立即催促开封的备用人员赶来听候差遣。 武威所经常网罗奇人异士高手名宿,也经常有人被杀,有甚高的折损率,所以备用人员的派遣,经常络绛于途,人数不等,多是分批前往秘密行动的——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七章 严惩双杰 八匹健马来自开封,每个骑士皆携有长行的马包,带有兵刃,仆仆风尘南下。 一早便通过了长葛县西南十八里的和尚桥镇,便发现有人跟踪。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都是闯荡多年的高手,发现有人跟踪怎敢大意? 南北大官道旅客络绛于途,车马轿来来往往,能及早发现跟踪的人,委实不是易事。 官道形成一处大弯道,路两恻林木青葱。 八人一打手式,两面一分,策马入林。 南面里外,几名旅客也向路侧一钻。 这一带是平原区,官道宽阔,视界可及三五里外,因此八人八骑隐身入林,北面的旅客虽然视线被树林所阻挡,南面的旅客却可以看到他们的举动。 只有一位骑士,回到路旁坐在林前的大树下,留意北面官道的动静,留意往来的旅客有何可疑征候。 南面来了两名骑士,健马小驰蹄声哒哒,毫无赶路的意思,任由健马悠闲地小驰。 坐在树下监视的人,颇感意外地长身而起。 两骑士也发觉了树下的人,也颇感意外勒住了坐骑。 “是于存孝于兄吗?”那位粗眉大眼,留了大八字胡的骑士欣然叫:“你老兄怎么在这里出现?好像是伏路,怎么啦?” “等几位老相好。”于存孝踱至路旁,用手向北一指:“也许是老朋友呢!哦,你们洞庭双杰远道北来,不会是行道游历吧?” “到赵州与刘天禄老兄聚一聚,听说他已应聘至京都振远镖局任镖头,由侠义道转入白道,恐怕他不大容易适应呢!”双杰挂缰下马,交谈透着热烈:“侠义道朋友可以任性而为,转白道可得循规守矩遵法,但毕竟是正正当当的河湖行当,武朋友颇受尊敬的出路。于兄,你不是早就回到山西潞安老家纳福吗?” “一言难尽。”于存孝笑笑。神情有点不自在:“天生劳碌命,命犯驿马星,哪能安居纳福?” “那目下……” “在开封周王府有一份差事。” “哦!好事嘛!这才是真正的好出路呢!”另一杰脸上有羡慕的表情:“唾们有几位朋友,也在武昌楚王府当差,威风得垠呢!果真是名利双收,令人既羡且妒呢!于兄,恭喜恭喜,哦! 要等的老相好是……” “还不知道。”于存孝抢着悦:“届时自知。” “还不知道?” “可能是另几位朋友的对头,朋友们在林子里等候。”于存孝指指同伴潜伏处:“咱们的处境相当恶劣,不但有新结的仇家,更有昔日的对头相机报复,不得不提高警觉旦夕提防。两位途经此地,兄弟不便款待,十分抱歉,咱们也择日聚一聚好不好?” “在其位谋其政,有对头是免了,的呵呵!好在于兄四海游神的绰号,就足以让魑魅魍魉心胆俱寒。于兄,要兄弟盘一盘老相好的底吗?” “连咱们这几个老河湖,也不知跟来的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两位恐怕更是无从着手,盛情只好心领啦!假使两位慧眼得识歹徒面目,能早些通知兄弟防范,那就感激不尽啦!” “也好,咱们替于兄留神些就是,希望日后有暇,与于兄小聚一些时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好走。” 洞庭双杰告辞上马,一声“后会”向北走了。 □□□□□□ 三里五里,看不到半个可疑的人。 道上旅客往来不绝,没看到有佩了兵刃的可疑旅客。 洞庭双杰,一在岳阳一在常德,势力范围一在湖头,一在湖尾,是侠义道人士中颇有名气的所谓英雄人物。与也是名列侠义英雄的四海游神于存孝,身分地位相当,颇有交情。 既然有交情,当然胳臂往里弯,自告奋勇替朋友分忧,希望能先一步查出对头的底细来。 他俩失望了,没发现可疑的人。 “于老兄吃了官家饭,大概小心过度疑心太重了。”家住岳阳的大杰洞庭蛟谭兴向二杰说:“风吹草动也忧心忡忡,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就算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跟踪,也犯不着紧张兮兮埋伏戒备耽误行程呀!” “于老兄可能真的愈来愈胆小,草木皆兵委实日子难过。”二杰武陵钓客张钧颇为同情四海游神的处境:“我觉得他改吃公门饭,委实自讨苦吃,往昔邀游天下何等自在?一旦受人管束,他那种人真像意马加缰,心猿受锁,我真替他可怜。” “你算了吧!咱们武朋友能在各地藩王府谋一份差事,毕竟是十分光彩的事,用得着你可怜他?唔!”洞庭蛟用马鞭向前一指:“张兄,你看是不是那话儿来了?” 官道宽阔,旅客有秩序地靠路左而行,路两侧行树蔽天,非榆即柳可以遮阳,行步或骑马的旅客,皆傍着路侧赶路。 对面半里外,传来悦耳的响镫声。 马是大宛种的黄骡,比洞庭双杰的内蒙古马高了两尺。 骑士一色青骑装,佩了剑,宽边遮阳帽挡住半个面庞,但黄骠高大,骑矮马的人抬头望,仍可看到骑士的面孔,愈近愈清晰。 是一个英俊魁伟的年轻人,一看便知是武朋友。 首先,便让洞庭双杰看不顺眼。 这位年轻骑士不但英气勃勃,而且穿着打扮与健马的配件几近豪奢,即使比坐骑,双杰也矮了一截。 “恐怕是的。”武陵钓客也觉得妒火中烧。 “盘他一盘。” “为朋友分优,应该的。” “好,为朋友分忧。”洞庭蛟一抖疆,坐骑向右横过路中心迎向年轻骑士。 年轻骑士淡淡一笑,黄源四蹄一缓,有人横过路面迎头挡住去路,哪会有好事? 黄骡止蹄,双杰直逼至马头前才勒住坐骑。 年轻骑士一掀遮阳帽,帽落至背后露出本来面目,盯着矮了一截的双杰微笑,笑容怪怪地。 双杰气往上冲,火往上冒,两人年已半百出头,佩了剑,清楚地表明是前辈,年轻人应该先客气地打招呼,敬老尊贤礼不可失。 年轻人如果途中遇上有身分的前辈,依礼应该避至道左表示尊敬。 可是,这位年轻人高坐雕鞍不言不动,仅用怪异的笑意向他俩注视,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脸上无光自尊受到打击。 拦路行凶,是颇为犯忌的事,除非是认识的人或仇家,这种举动会引发严重的冲突。 瞟人一眼,也可能被人捅一刀呢! “小辈,你是跟踪于老哥的人?”洞庭蛟冒火地沉声问,还真像一个前辈。 “哦?哪一个于老哥?”年轻人含笑反问。 “少装蒜,小辈。” “你这浑球,用那么大的嗓门吼叫干什么呀!我不认识你口中的于老哥,不犯天条不犯法吧?” “就是在开封周王府办事的四海游神于存孝,小辈,你为何要跟踪他?”洞庭蛟怒火愈烧愈旺,那一声浑球谁也受不了:“小狗!招!” “喂!阁下,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什么四海游神,更不知道他在开封周王府混口食,为何要跟踪他?算了,你们走吧!找错了人闹笑话,你就不怕江湖朋友耻笑?” “可恶!小狗,亮名号,老夫……” “你还没老,你还可以在江湖横行十来年。” “亮名号!” “好吧!在下我独行。” “什么?我独行?什么玩意?” “我独行丘星河,现在,你知道我的底细了吧?那个什么周王府把式打手四海游神,一定把我独行丘星河的事告诉了你。” “去你娘的!没有人知道你什么狗屁我独行。” “你这个老浑球怎么出口伤人?”丘星河也冒火了,剑眉一挑,怒道:“你给我放尊重些……” “老夫洞庭蛟这样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哦!原来是浪得虚名的洞庭双杰,老大洞庭蛟谭兴,那一位,想必是老二武陵钓客张钩了,你两个半侠义半强梁欺世盗名的老混蛋,跑到河南来现世,也想爬入开封周府混口食,你真替湖广人增光啊?” 洞庭较怒不可遏,武陵钓客气炸了肺。 “你下来,老夫要你后悔一辈子。”洞庭蛟愤怒地下马,点手叫阵:“你这缺乏教养的狗东西……” 骂的话突然中断,剧变已生。 丘星河的马鞭,像变戏法似的横在洞庭蛟的口中。 洞庭蛟竟然没看到马鞭是如何飞来的,横飞激旋的打击力并不激烈沉重,但事出突然,本能地张口咬住光临大口前的物体,惊怖地急退三步,形极可笑,像被人在口中加了一根衔棍。 人影一晃,丘星河出现在眼前。 武陵钓客还没看清变化,反正看到丘星河突然出现面前,而同伴洞庭蛟莫名其妙地急退,不加思索立即出手攻击。 这是练武人千锤百炼,所锻炼出来的超人反应:不许对方骤然近身。 人与兽一样,对本身的安全距离,有出自本能的安全警戒反应:攻击或走避。 一位武林前辈,尤其是有身价有声望的前辈,即使是凶险迫在眉睫,也不会突然用绝学抢攻下毒手,就算对方是劲敌对头。 武陵钓客真不该情急用绝学下毒手,右手出爪五指如钩,来一记凶狠快捷的金豹露爪,上抓下搭肩胸,任何一个指头。皆有入肉贯骨的威力。 左手微抬中,袖底飞出三枚三合钓钧。 虽然称钩,其实外形极像一具超小型飞爪,不同的是钓钩柄特重而有尖刺,三面分的钓尖有倒钧,因此以直射为主。 飞爪,以横攻为主;三合钓钩柄尖也有利刺,直射时共有四枚锋尖伤人;钩住人体一拉之下,可以钩出一块肌肉,十分霸道。 丘星河再三受到成名人物的暗器袭击、伤害,恨透了这些偷袭的暗器名家。 武陵钓客是成名人物,三合钓钩被誉为武林一绝,江湖朋友对这种暗器深怀戒心,碰上这位侠义高手宁可远避躲灾。 疾退、斜掠,有如电光一闪。 同时,左手飞出一枚制钱。 钓线长仅一丈,丘星河却斜退出一丈五尺。 “哎……” 武陵钓客骇然惊叫,抱着左肘踉跄后退,痛得咬牙切齿,脸色泛灰。 制钱贯入左肘弯,在内分裂成碎片,割断肌肉纤维,嵌入骨头与筋膜,动一动就痛人心脾。 丘星河出现在洞庭蛟面前,大手一伸。 “我的马鞭。”他冷笑着说:“捡给我!” 洞庭蛟刚吐掉马鞭,刚伸手将剑拔出一半。 眼角看到武陵钓客的狼狈相,洞庭蛟大骇,根本没看清双方是如柯交手的,同伴怎么便变成这鬼样子?双方的武功修为差得太远了。 洞庭蛟的武功修为,与武陵钓客不相上下,半斤八两彼此心中有数,有一方一接触就垮了,再逞强拼命后果不问可知。 “你……你会妖……妖术……”洞庭蛟失去将剑完全拔出的勇气,骇然后退。 “你敢不捡起马鞭还给我,我也弄断你一条爪子,不信你试试看,哼!”丘星河凶狠的语音令人心中发毛。 “哎唷……”不远处的武陵钓客不住狂叫,棒着左肘不知如何是好,创口只有半寸长一线,看不见暗器,而肘内也摸不到暗器的形体,如何取暗器敷伤? “你……你把他怎……怎样了?”洞庭蛟不敢再退,心惊胆跳硬着头皮问。 “以牙还牙,阁下,你也想尝一下暗器的滋昧吗?” “不……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洞庭蛟认栽了,极不情愿地拾起马鞭,向丘星河抛出,左手移向腰间。 “你如果不怕死,不妨掏出你腰带内的剖鱼刀。”丘星河接住马鞭向洞庭蛟一指:“我等你死!” “谭某认栽。”洞庭蛟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不再逞强“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下次相见,小心你的老命,哼!相烦告诉那些走狗们,我独行已有向他们讨公道的理由,叫他们离开我独行远一点,才能保住老命,你们滚吧!” 他大踏步回头上马,扬长而去。 “好哇!前面一定有人等候好消息,我得看看那个什么四海游神,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驰出里外,策马离开官道,出路右绕树林荒野而走。 □□□□□□ 洞庭双杰冒冒失失,想替朋友分忧,沿途寻觅可疑的仇家只知道察看是否有携带兵刃的人,糊糊涂涂招惹了巨星河,闹了个灰头土脸。 跟踪的人掩藏了兵刃,怎能从有否兵刀来估计是不是仇家? 五匹小驴,驮了五位风尘仆仆的男女,驴子矮小,但耐力够速度平稳,是妇女的最佳代步牲口。 其实,走长途驴比马慢些,但平均速度不见得差多少,走长途的马如果快马加鞭,赶不了二十里路,保证人疲马乏非休息不可。 五匹小驴不但驮人,还驮了行李,前有鞘袋后有行李卷,三男两女慢吞吞赶路,未引起任何旅客的注意,都以为他们是近乡的土著村民,赶集的农户。 接近了弯道的埋伏区,五男女仍然埋头赶路,不知道已踏入险境,也没有料到他们行藏已露。 路左,四海游神出来了。 路右也踱出一个人,相貌狰狞的吸血鬼王。 四海游神是侠义道大名鼎鼎的游侠,吸血鬼王是魔道的煞星,两人走在一起,委实令人大叹世风日下。 如今他们都成了王府的把式,就不以为怪了。 “你们才来呀?桀桀桀……”吸血鬼王冲五匹小驴背上的五男女怪笑,劈面堵住去路: “揉掉你们脸上的化装易容药,太爷也许可以认出你们的本来面目,把兵刃取出来准备,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桀桀桀……” 行藏已露,情势不由人,五男女知道不能善了,不可能蒙混过去,五人一打手势,跨下驴背。 别无抉择,他们取出行李卷中的剑,将小驴牵至路旁,拴在行道树上。 “何不把诸位的同伴叫出来?”褐色脸膛的老村夫声如洪钟,与苍老朴实的老村夫形象完全不同:“晚算不如早算,有人欠了咱们的债,既然你们已经发现咱们的踪迹,那就早些把债务清了吧!” “哦!谁欠了你们的债啦?” “你们的人一出来,就知道谁欠债了。” “是吗?你这债权人是老几?” “你应该知道的。” “我?我是谁?” “吸血鬼王王天浩,没错吧?”老村夫平静的语气,不像一个恨重如山的债权人:“你虽然不是债务人,但与你也有关连,因为当时你也在场间接参与。” “唔!很有意思,看样子,还真与我鬼王有关,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去年岁杪,徐州。”老村夫语声转厉:“老夫几个人,费尽心机在开封潜伏,就等你们几个人离开,总算天从人愿,你们 终于出来了,可惜在妙笔生花出现之前,便被你们发现,只好在此地先行了断。” “哦!你是入云龙的什么人?”吸血鬼王笑不出来了,敢跟来算帐讨债的人岂是庸手: “你们来了五个人,行吗?” “不行也得来呀!”老村夫解开裹剑的布套:“你们八个人,老夫主要的目标,是妙手绝刀王观海,这个出卖至交好友的畜生,叫他出来好吗?他应该认识我们之中的两个人:人云龙吴老哥的妹婿和甥女。” 五男女已除去脸上的易容药,露出本来面目。 吸血鬼王举手一挥,八个人先后从林中踱出。 妙手绝刀王观海是最后现身的,脸色不正常。 入云龙有妹远嫁杨州,妹婿是淮阳十英之一,天鹰戚浩然排名在前三名。 天鹰的女儿戚慧如,也是女中豪杰,绰号叫穿云玉燕,但在最近几年退出江湖,在家相夫教子。 女人一届中年,不能再在江湖奢言行侠了。 天鹰父女曾经在入云龙的家中,与妙手绝刀叙过交情,只是见面的机会不多,见面当然认识。 “罢了!”妙手绝刀仙讪地说:“我本来不必离开徐州的,徐州的人不可能证实我的所作所为,只因为心中有愧,不得不离开暂避风头,既然戚兄找来了,那就赶快了断吧!总之,错不在我。入云龙吴老哥不识时务,他自己也有责任,我和他曾经到过锦绣山庄,所以武威所……” “无耻!”天鹰拔剑逼进:“你这卖友求荣的畜生,还有脸为你的罪行辩护?来吧!我等你还债。” 一个生了一张三角脸的人,拉住了妙手绝刀,迈步迎向天鹰,脸上有令人见了心寒的怪笑。 “唷!你这头没毛秃鹰,讨债讨得还真急呢!”这人一脸轻蔑相,目中无人的冷傲神情引人反感:“我是一个放印子钱的债主,我讨债就没有你那么急躁。王老弟是我手下的弟兄,我有权干预他的债务是非,过得了我这一关,你就可以和他算债了。” “好,在下就先过你这一关。” 有旅客动刀剑斗殴,往来的旋客一个个心惊胆跳,绕路侧面走,出门人不敢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但有些胆大的旅客,好奇地退在一旁看热闹,不久,两端已聚集了不少旅客,颇饶兴趣地袖手旁观,议论纷纷但不敢大声说话。 妙手绝刀名气不小,是有数的用刀名家,他的顶头上司的武功和名头,绝不会比他低,因此天鹰口气虽然强硬,其实心中却不踏实。 剑向前一引,天鹰毫不迟疑地主攻,剑光骤然迸射,风雷随起。 “铮铮!” 双剑行电光石火似的狂野接触,强攻硬封谁也不肯示弱。 正面中宫接触,谁的剑上劲道足,谁就可以取得中宫进手最佳空间,技巧所占的比率不大。 天鹰斜移三尺,移动方位另觅好机,显然两记硬攻劲道稍弱,不得不移位减少压力。 三角脸人也没有余力乘势抢攻,仅能够紧迫盯牢天鹰跟着移位。 “如此而已,你并不比入云龙高明多少。”三角脸人傲然地说:“凭你这点能耐,也敢追踪前来送死,你也未免太不知死活了,本府的人中,比在下的武功高明千百倍,厉害千百倍的人多着呢!来得好!” 双剑电射,风雷乍起。 天鹰展开所学,豪勇地抢攻,吐出千道电光,一剑连一剑攻势如潮。 三角脸人口发狂语,其实不敢轻敌。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三丈方圆内剑光飞舞,剑气激荡彻骨生寒。 两人身法之迅速,已让旁观的人眼花燎乱,看不清人影剑招,猛烈的程度十分惊人。 势钧力敌,谁也不可能在短期间,抓住空隙行致命一击的机会,必须等双方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才能改用技巧制造胜机。 “小女人。”吸血鬼王等得不耐烦,移至一旁向穿云玉燕点手叫阵:“设计诱杀令舅有我鬼王一份……” “你们所有的可耻阴谋,都有人目击。”穿云王燕拔剑迎上抢着说:“所以有耐心地跟踪你们,等候机会报仇雪恨。你吸血鬼王凶残恶毒,居然与侠义道人士称兄道弟,你夜访妙手绝刀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咦!那晚抢救一个无名小辈的女人是你?”吸血鬼王吃了一一惊,心中有点虚。 “你的武功,比毒行者高明不了多少;而贼秃驴的淬毒暗器,比你强十倍,他是你狼狈为奸的老搭档,该猜出那晚抢救的人是谁。”穿云玉燕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身侧另一位女伴一眼,挥剑逼进:“你虽不是首恶,却是有你一份的帮凶;你这卖友求荣的畜生,我有十成信心杀掉你,替我舅父报仇。” 一直在旁冷然旁观,生了一个鹰勾鼻的人,发出一阵嘿嘿阴笑,伸手拉住了妙手绝刀。 “咱们有要事在身,岂能被几个不知死活的混蛋男女,耽误了行程?”这人拔出一把蓝光闪烁的狭锋刀,拂刀作龙吟:“早些打发他们上路,咱们哪有工夫理会个人的恩怨是非? 一起上吧! 毙了他们早些动身,咱们要赶往许州呢!这小女人交给我。” “我认识你这个胆小鬼。”穿云王燕身侧的村姑越众而出,拔剑迎上:“所以你要下令倚众群殴,因为你不敢一比一与任何人搏命。” “可恶!女人。”这人愤怒沉叱:“你居然敢嘲笑老夫是胆小鬼……” “你不是吗?” “该死的贱女人,胆敢侮辱老夫,你真知道老夫是谁?哼!” “天下正邪十把刀,目下这里就有两把,妙手绝刀是正刀之一,你是邪刀之一唯我毒刀汪成龙,你那把蓝汪汪的毒刀就是活招牌,我没料错吧。” “既然认识老夫……” “所以才向你叫阵单挑呀!你不敢。” “小女人,老夫倒是小看你了。初出道的年轻人勇气可嘉,每个人都自以为天下英雄舍我其谁,你一个小女人,一定骄傲自负,以女英雄自居,所以胆敢向老夫叫阵单挑……” “你不敢就换一个敢的人来。” “老夫接受你的挑战,你贵姓芳名?” “不必问,我进招了。” “你上吧!小女人。” 唯我毒刀心中恨极,但外表没流露愤怒的表情,毒刀一引,有风度地让晚辈先起手进招。 女郎冷然逼进,举剑的手凝实沉稳,一拉马步,剑动风生,气势磅礴,赫然有名家气势。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唯我毒刀心中一惊,轻敌的念头与冲顶的怒火一扫而空。 一声冷叱,剑虹破空疾射。 唯我毒刀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格斗的经验极为丰富,一点也不在乎走中宫射来的剑虹,这是最平常的进手招式,初学乍练的人也会封架或躲闪,一看招式平凡,劲道不足,他消失了的怒火和轻敌的念头也恢复了。 一声冷笑,他升刀斜封来创,刀上骤然增加三成劲,要将创震断乘势切入反击,人刀疾进,速度比剑势快了三倍,势如排云驭电。 一刀封空,剑撤回的速度更快三倍。 当面人影侧移,他的刀如影随行致命一刀。 糟了,剑虹就在刀势一转的前一刹那重新射出。 他只看到一颗星芒,以绝不可能的速度钻隙而入,几乎是从他的刀锋前缘楔入的,几疑眼花,来不及有所反应,身躯已猛然一震,护身气功挡不住劲道更浑厚的剑尖,在剑尖贯入体时一泄而散。 “铮!” 刀被剑挡住了。 可是,剑尖已入体四寸,再被刀一挡,创口扩大,彻骨奇痛陡然光临。 毒刀反震飞起,幻化为急剧旋转的蓝色光团。 “呃……射星……散……手剑……你是……”他抱住右胁肋,踉跄后退。 女郎已疾退出丈外,剑失血迹隐约。 一声哀叫,他蜷曲着栽倒,说的话太过含糊,在旁的人谁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射星散手剑术,是锦绣山庄商庄主的绝技,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名列天下四大剑客之一。 剑不发则已,发则有如流星划空,侧方看,见虹不见影;在前面看,见星不见剑,信手挥洒攻击,有如射出一阵阵流星雨,对手封架十分困难。 女郎是商玉洁姑娘,扮成村姑不再穿男装。 “在下也挑一个。”扮村汉的迅雷剑客踱出,剑向吸血鬼王一指:“我挑你。有件事想请教,你那位狼狈为奸,善潜伏偷袭的毒行者百了贼秃,好像不曾与你同行,不是你窝里反谋杀了他吧?” 吸血鬼王不得不出来,仗剑迎出。 “小辈,你挑我,杀死你,我并不光彩。”吸血鬼王似乎勇气陡增,嗓门特大:“你要见百了大师?你瞧,他就在路南端,你永远没有机会排他了,因为我鬼王一定可以杀死你。” 路两端,已聚集了不少胆子大的人看热闹,看人打架,感兴趣的人甚多。 六个旅客打扮的人,刚从路两侧的树林中钻出,恰好到达路南端看热闹的人丛前面会合。 他们是妙手绝刀的另一拨同伴,走在前面相互呼应,发现第二拨人有警,从前面绕回来了。 旅客打扮,没有僧人在内。 毒行者百了很少公然以僧人身分露面,与吸血鬼王在江湖为非作歹,吸血鬼王在明他在暗,不屑与人明里交手拼搏。 他认为只要能尽快地、安全地、不费力地把对手杀掉,便是真正的高手英雄,何必冒险与人交手拼命? 所以他不但暗器歹毒,行事更歹毒。 所以,很少有人在交手拼搏时,看到这位已可称毒暗器高手,甚至可列名宗师级的毒和尚,以真面目出现在斗场。 这六位伪装的旅客,都经过化装易容,吸血鬼王说毒行者来了,那他一定是六旅客中的一个。 “你能杀死我,我还敢向你这宇内凶魔公然单挑?”迅雷剑客的话充满自信:“不管毒行者扮成什么人,目下他都无法在暗中保护你了。” “嘿嘿……你这小辈自以为吃定了我鬼主,想必真有几下惊世绝招呢!你姓甚名谁……” “呵呵呵……”迅雷剑客用豪笑回报对方的阴笑:“你们都是开封周府的大菩萨,咱们却是见不得天日的小鬼,隐起身分不露名号理所当然,你又何必急于知道将要死在谁的手中?在下要进招了!” 六个旅客到了,与吸血鬼王剩下的七个人,分别堵住路两端,把天鹰五个人堵在中间,与合围差不了多少,十二比五。占了绝对优势。 旅客中踱出一个挨了尺八短护手钩的人,左手戴了薄皮手套像是黑假手。 “我毒行者被人看成见不得人的下三滥,真是可恶。”旅客愤怒地露了名号:“鬼王,咱们就联手碎剐了这不敢亮名号的狂小狗。” 商玉洁正要冲出,她知道迅雷剑客应付不了两个高手合击,毒行者如用暗器先攻,后果可怕。 旅客中掠出两个人,两支剑光芒四射。 “有谁想先一步见阎王,咱们奉陪。”为首的人满脸横肉,声如沉雷般震耳:“你们要是一涌而上,那将是一比三的局面,让你们一比二,已经够公平了。今天不是江湖道个人名位之争,咱们公务在身,你们那一套武林私斗的规矩收起来吧!咱们不吃那一套。” 所有的人皆跃然欲动,一比三的混战局面很可能出现,唯我毒刀被杀,这些人怎肯善罢干休? “他们已杀了唯我毒刀汪领队。”四海游神凶狠地说,举手一挥:“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尽快替汪领队报仇,把他们乱剑分尸,不然如何向上级交代?他们是死定了的人,咱们还用得着一比一和他们赌命?上吧!” “对,上啊!等什么?”有人怒吼。 眼看要三比一展开混战,天鹰五个人一照面之下,很可能损失一半人手,赚回老本的机会微乎其微。 别说一比三,一比一也可能有人一照面便被暗器击毙,这些人是不肯公平相决的,会不择手段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尽快把对手置于死地。 “往树林突围!”天鹰是五人的司令人,知道大事不妙,火速低声下令,并打出脱走的手势。 来不及了,两端的人左右一分,快速地形成合围,他们一动,必定立即引起混战。 路右的树林前,突然出现一匹健马。 “喂!你们干什么呀?”马上的丘星河来得正是时候,嗓门大震耳欲聋:“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吗?阳关大道公然啸聚抢劫,像话吗?” 这十二位仁兄,都是从开封赶来的,没有人认识他是老几,更没有人将一个年轻小辈放在眼下。 有两个人认识他,商姑娘和迅雷剑客。 “苍天有眼,派他来救我们。”商姑娘心中一宽,向并肩联手的迅雷剑客欣然说。 “玉洁,我们欠了他多份救命恩情。”迅雷剑客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丘星河怀有无尽的感恩之情:“交手时,我们一定要全力保护他的后方。我留意毒行者的动静,你多费心留意有人接近丘兄身后偷袭。” “好的,我希望我们能配合得上他。” 他俩心中明白,丘星河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混战中,势难注意身后有人用暗器偷袭,必须让丘星河无后顾之忧,因此,决定行动的联手方法,希望能配合得上丘星河的行动。 要配合一个高手行动是很不容易的事,需要三方面的圆熟默契,但他们从来就不曾在一起合作过,因此商姑娘的信心不足。 负责堵住路右的两个人,不由怒火上冲。 “闭上你的狗嘴!”一个留了鼠须的人怒叱:“咱们是开封周王府的护卫,在此捉拿要犯,你这厮竟敢胡说八道,一定也是要犯。” “王府护卫?”丘星河扳鞍下马挂上缰,挪了挪配剑向前接近:“去你娘的护卫!王府护卫应该窝在王府里做看门狗,来到这里未免走得太远了吧?你这混蛋一脸贼相,做强盗居然敢冒充王府护卫,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有哪一点像……” 这人气炸了肺,猛地一抬手,袖箭破空,距离不足八尺,肉眼即使能看到箭影,也不可能及时闪避,必定箭到人倒。 弯箭射向心穴,认位奇准,下手极狠,志在一箭夺魄追魂。 眼一花,人影迎面压到,举起放箭的手还来不及放下,右肩井已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右半身一麻,双腿支持不住向下压的劲道,人向下挫。 丘星河的右手中,有接来的六寸铁杆袖箭。 “不杀你,滚吧! 声落膝抬,一膝撞在那人的胸口,有骨折声传出,最少也有两对胸骨折断。 右手所扣处五指一收,锁骨立折,肩骨也变形走样,随即人凌空飞翻而起,向左面的三个人飞砸,狂叫声凄厉刺耳。 同一瞬间,另一人左手发射一枚三棱镖,右手创招发狠着白虹贯日攻上盘,闪电似的扑上了。 接来的袖箭轻轻一挑,叮一声竟然将快通电闪的三棱镖挑飞,箭却从攻来的剑侧疾射而出。 “好凌厉的剑气!”丘星河出现在右侧,让对方身剑合一疾冲而过:“我怕你。” “嗯……”那人直冲出路外,剑刺入一株行道树三寸,身躯重重地撞在树干上,枝叶摇摇,再哀叫一声,反弹倒地。 右肩井穴贯入六寸铁杆抽筋,锋尖透肩肿骨一寸左右,劲道之猛烈,可媲美两石弓。 重围立解,丘星河头也不回踏入大道,似乎早已知道身后的结果,用不着察看。 举手投足摆平了两个高手,而且面对面近距离硬接袖箭飞镖,即使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两种暗器硬挺。 十三个走狗大骇,斗志迅速沉落。 “什么人胆大包天,管王府护卫的事行凶伤人?”毒行者上前沉喝,声厉内茬。 这毒和尚平时极少与人正面打交道,偷袭暗算是他的特长,今天竟然站出来打交道,真是异数。 他不得不出来,他是八个人这一队的司令人。 “你不认识我?”丘星河颇感诧异,武威所的走狗,应该都认识他的。 “我应该认识你这小辈吗?” “沧海君手下的鹰犬,都应该认识区区在下。” “咱们不是郭客卿的人。” “难怪。” “你是谁?也不敢露名号?” “你混蛋!你们这些走狗,都应该知道我独行丘星河,那就是我,要证明吗?” 没有人知道我独行,却听说过丘星河其人。 “你……你你……”毒行者又是一惊。 无俦秀士对付丘星河的故事,老早就传抵开封城了,我独行的绰号,却是最近才传出来的。 “我就是我独行丘星河,记住了吧?” “你还没……没死……” “你看到的绝不是丘星河的鬼魂。”丘星河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黑皮手套上:“你,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除下你的头巾,我独行要验你头上的戒疤。我警告你,你的手如果乱动。或者有 暗器发出,在下一定要整得你哭爷叫娘。” “狗东西太狂……” 毒行者右手的护手短钩一挥,寒芒四射吸引丘星河的注意,左手针飞如暴雨,用上了狠手法暴雨打残花,一把足有二十枚淬毒双锋扁针,向丘星河激射,笼罩面广及八尺,向任何方向问避也难逃针网,后退也绝对没有飞针的速度快。 “哎呀!……”迅雷剑客惊呼,以为丘星河完了。 “要活的!”商姑娘却不替丘星河担心,她本能地感觉出丘星河应付得了漫天毒针。 丘星河向上飞升,快得骇人听闻,竟然在飞针及体的前一刹那飞升,脱出针网到了毒行者的上空,针雨从他的靴底掠过,丝毫不起作用。 他的左手已挟了一枚制钱,但一听商姑娘的叫喊,终于认出是他一再相救的人。 “他一定是活的……”他一足下点,人重新上升,前浪翻飘然落地。 右脚尖下点,奇准地点在毒行者的天灵盖上。 毒行者仰面便倒,恰好倒在丘星河脚前,着地前已经失去知觉了。 “你们不要插手,我独行要把这些人全摆平在这里。”丘星河拖了毒行者一条腿,往商姑娘脚前一丢:“我要把他们整得半死不活,咦!这些混蛋……” 就凭他从毒行者的面对面针雨中脱身,反而摆平了大名鼎鼎的凶魔杀手毒行者的超人身手表现,就足以吓破走狗们的胆,再一听他信心十足的凶狠口气,走狗们谁还有勇气和他拼命? “他们怕死逃掉了。”商姑娘拖起毒行者苦笑:“丘兄,你这一亮身手,把他们的胆都快吓破了,他们的主子今后将全力对 “他们来好了。哦!你们不能大摇大摆追踪了,不然会被他们一举消灭的。” “丘兄,何不一同前往许州?九华山庄的人已走了三天……” “我知道,他们等我找他,再见,诸位。” “请等一等……”迅雷剑客高叫:“大德不言谢……” “呵呵!那就别提啦!”丘星河飞身上马:“可惜我的绰号叫我独行,不能与诸位同行,呵呵……” 黄骠奋蹄飞驰,留下飞扬的尘埃。 “戚前辈,人交给你。”商姑娘将昏迷的毒行者丢给天鹰: “姓王的畜生必定逃得比飞还要快,到了许州与他们的大群走狗会合,你们要对付他困难重重,以卵击石智者不为,仇恨暂且放下,回去吧!晚辈与不群兄要赶上去,不陪你们了,再见。” “商姑娘,急不在一时。”天鹰诚恳地说:“老朽是必须与那恶贼了断的,岂能见了死仇大敌势众就半途而废。令尊既然在前面相候,多老朽三把剑,是否也多一分力量?” “这……晚辈和不群兄为了陪伴诸位跟踪,已经耽误了行程……” “只要片刻询问这个毒和尚,耽误不了多久的。那位丘老弟劝我们不要大摇大摆追踪,他自己却大摇大摆招摇,保证不会失去他的行踪,急什么?” “也好,前辈到林子里办事,事后再商量行止。”商姑娘只好同意,她和迅雷剑客确有追上丘星河的打算,有意与丘星河攀交。 她也知道不可能追及丘星河,小驴那能与有大宛血统的黄膘马竟走? 天鹰三个人,把昏迷不醒的毒行者拖入林中问口供——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八章 镖打丑类 “不群,你认为我们能争取到丘星河吗?”商姑娘向迅雷剑客问:“我爹迟迟不动声色暗中跟踪,主要是没有正当的理由兴师问罪。” “我明白。锦绣山庄与九华山庄,都是武林侠义道世家,如无重大的理由,绝不可同道相残。振武门是白道山门,更不便与侠义道的人无缘无故冲突,所以,我们只能自卫,而不能主动露面公然结算。” “丘星河与九华山庄不会善了,有我们暗中相助,岂不两全其美。” “是的,甚至可能找到公然介入的机会呢!” “你同意了?” “不但同意,而且由衷赞成。老实说,我希望交他这个朋友,我曾经自命不凡,看了他的身手,我好惭愧,我真不配称剑客,日后真该谦虚些了。” “他佩了剑,只不知道他的剑术如何?”商玉洁另找话题: “不群,我们都以剑术通玄自豪,经过一连串的凶险经历,我们真该谦虚些了。” “哦,这感慨的话,是不是想起那位蒙面人?” “是的。”商姑娘叹息一声:“我曾经痛下苦功,总算小有成就,但我怀疑。” “怀疑什么?” “日后真能找到那个蒙面人,我怀疑自己的成就,恐怕仍然对付不了他。那天我身在险境,死中求生,发招已用了全力,结果……” “你发誓要找他报仇,走狗们也大肆穷查他的底细,迄今为止,仍然无人知悉那位蒙面人的来路,就算作能找到他,又能怎样?” “这……” “算了吧!玉洁,不要把这件事老放在心上,太过认真,久而久之,心中的负担愈来愈重,届时你反而会灵智不够清明,取胜的机会相当少的。” “我知道,不群,我能够知道反省,可知我并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 林缘出现天鹰三个人,打断他俩的话题。 “我们走吧!”天鹰一面说,一面向小驴走去。 迅雷剑客毕竟是这一代的年轻剑客,闯出一番辉煌的局面,自有他成功的条件与机缘,分析的情势是颇为中肯的,对江湖大势看法相当正确。 九华山庄是侠义道武林世家,目下名正言顺借王府的权势,歼除奸宄痛惩不法,容或手段过火,有借机锄除异已之嫌,但立场正确旗号鲜明,谁愿意强出头替死去的人主持公道呢? 迄今为止,无俦秀士不曾扬言与锦锈山庄有何牵连,而且不曾进入锦绣山庄的势力范围。 商庄主的一些朋友被杀,以满天花雨为例,谁能指证是无俦秀士所为?那是王府把式秘密干下的血案,哪有人敢冒大不韪出面指证? 所以,商庄主没有任何现由,出面干预无俦秀士的行事,贸然出面反而招致侠义道人士的反感。 因此,只能在暗中侦查,搜集无俦秀士的不法证据。 振武门的白道人士的代表,迅雷剑客是振武门的少门主,假使他出面公然干预,很可能身败名裂。 这是一场最不公平的明争暗斗,商庄主完全失去主动的机会,因此遭到部份激愤人士的误解,认为他经过郑州的挫折之后,便胆小怕事躲在山庄避祸逃灾。 疯丐尹非,就是激愤人士的代表。 目下唯一能理直气壮,公然向无俦秀士讨债的人是丘星河。 他的讨债行动,必然地会受到侠义道某些人士的反感,更受到心怀叵测的人仇视,九华山庄的朋友更是将他看成死仇大敌。 所以,才有洞庭双杰那种是非不分的侠义道人士,逞强出头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故发生。 当然,为我独行丘星河喝彩的人很多很多。 无俦秀士成了风暴的中心,各种立场不同的人,纷向风暴中心赶来看热闹,真有赶集的盛况。 也因此一来,无俦秀士名利双收,名头愈来愈响亮,成了当代江湖后起之秀中,最出类拔萃从所瞩目的风云人物,逐鹿当代江湖十大杰出风云人物榜首大有希望。 我独行的名号,也有如平地一声雷。 他并不希望公开招摇,以免成为杀手的好目标,接近许州,他便隐起行踪不再公然的活动。 他取绰号我独行的用意,等于是公开声明,他只有一个人,向势力庞大的九华山庄讨债,与他人无关,没有旁人也不需要旁人助势,以免混淆视听,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没有诬陷他纠众寻仇的借口。 他不公然招摇,但也不躲起来不敢见天日。 有不少人在许州等他现身,但都失望了。 无俦秀士的得意,是可想而知的。 一到许州,他就有效地压迫从前的黑道大豪就范,轻而易举逼迫阴司恶煞顾三爷表明立场,迫顾三爷与大河两岸黑道司令人神剑天绝划清界限。 这一举动,把他的声威推上了颠峰,明白地警告天下的黑道人士,必须以行动证明与神剑天绝往来,不然后果自负。 九华山庄的人在许州逗留不久,正在进行联络许州侠义道人士,说服那些人襄助他锄除奸宄盛举,要求各方人士帮助他对付神剑天绝的大计,目标鲜明。 他十分巧妙地避免提及锦绣山庄,并且公然声称天封周王府与锦绣山庄的冲突,与他完全无关,他并没听命于周王府与锦绣山庄为敌,而是商庄主招惹了周府的人。 我独行跟来讨债的消息传到,九华山庄的人一阵紧张,加紧调兵遣将,全力对付讨债鬼我独行。 紧张了三天,众多眼线皆一无所获。 无俦秀士坐镇许昌老店,店内店外戒备森严,不时露面在店中的客厅接待友好,很少在外走动,自有他的爪牙,配合周王府的人外出办事。 众所瞩目,许州人士以及过境的江湖同道,都可以证明他坐镇许州,等候讨债人我独行,以及等候神剑天绝前来了断。 其他各地发生的事故,皆与他无关。 这期间,州南一百五十里,临颖县与郾城交界的小商桥镇,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故。 这条南北大官道,是开封中州镖局,与湖广天南镖局的共同走镖路线,开封是天南镖局最北的终站。 中州镖局的终站在武昌。 两镖局之间相处融洽,同道的交情深厚,在己方的势力范围内,互相供给消息合作无间,很少发生重大事故。 而且,双方订有转保的合约,客户如果远赴京师,必定到达开封之后,立即委由中州镖局接手,多年来合作愉快,从没发生问题。 小商桥镇是大道所经的小有名气市集,也是中途休息站,至临颖有三十里左右,有百十户人家。 如果是保人也保货的镖,在镇上就不能歇息过久,以免耽误了到达临颖宿站的时间。 天南镖局这一趟镖,属于保人又保货,而且保费高达三万两银子的贵重镖。 这种高额贵重镖,三两年能接上一两件,已经相当幸运生意兴隆了,因此镖局必定全力以赴。 只有两辆镖车,却派了五位镖师押镖。 车马是午牌未离开小商桥镇北的,之后便平空失去踪迹,像是石沉大海,或者上天入地,硬是不见了。 五位镖师,十余名趟子手,加上客户一家男女老幼八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说人命关天,三万两银子保费,就足以让天南镖局濒临破产边缘,后果极为严重。 那年头,在许州买一亩地,三两银子多一点就够了。 不但天南源局忙得人仰马翻,中州镖局也大举出动可用的人手协助,出事的地方是中州镖局的势力范围,怎能不全力以赴? 天南镖局的主要人员,风尘仆仆向北赶。 在许州看热闹的江湖朋友,次日便得到消息,但并没介意,镖局丢了镖平常得很,事不关己不劳心。 但不久之后,消息透露了镖货的内容,可就引起一些人的兴趣了。 那是湖广一位秩满进京述职候任的知州,行李中有两箱价值难以估计的珠宝古玩。 珍宝古玩,都是江湖朋友梦寐以求的抢手红货,只要能弄到手三两件,就不枉在江湖鬼混一辈子,后半辈子的生活有着落了。 即使是最聪明、最敏感的人,也不会将这件失镖事故,与许州的风云事件联想在一起。 小商桥以北,地属许州的临颖县。 按常情论,许州所属州县的黑道、绿林、魔道、邪道人士全有嫌疑。 许州的阴司恶煞顾三爷,原是黑道的大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敏感的人,难免把目光注视在这位爷身上,即使他已被无俦秀士压迫得抬不起头,本身的安全岌岌可危,哪有余力策划惊动江湖的大案? 这天午后不久。 天南镖局的总镖头断魂刀雷鸣,带了四位镖师,登门投帖拜望。 断魂刀雷鸣,天下十把刀之一,而且是正刀,与妙手绝刀王观海的地位相等,同列正五刀之一,声誉比妙手绝刀高得多,是真正的白道英雄。 白道与侠义道是两码子事。 白道人士必须守法、讲理、公私分明。侠义道英雄,在义理方面的认同,界限就有点模糊了,守法?免谈! 说巧真巧,一名镖师刚要上前找门子投帖,院门开处,顾三爷恰好送客外出。 客人有五个,主客是百毒无常常方,九华双卫的老二。 另四人中,有四海游神于存孝,有名的侠义英雄。有墨剑追魂于不邪,大名鼎鼎的邪道杀星。 两人都姓于,道却不同,按理他们绝不可能走在一起,但确是走在一起了,于不邪改邪归正啦! 如果不是贵宾,主人不可能送客送至院门外,可知百毒无常真的神气起来了。 论往昔的江湖地位,百毒无常还真不配与顾三爷平起平坐。 “咦!雷总镖头大驾光临,异数异数。”百毒无常眼尖,一眼便看出雷总镖头的身分,脸上堆下笑:“许州沸沸扬扬,轰传贵镖局丢镖的事,敝庄的人深感震惊,但不知有否线索?如有需要敝庄协助,务请知会一声,道义在肩,敝庄绝不坐视。” “常见盛情可感,兄弟感激不尽。”断魂刀的苦瓜脸令人同情,笑不出来,由衷地道谢:“敝局已出动了全部人手,沿途彻底探查,竟然毫无线索,这趟镖丢得委实可疑,因此兄弟特地前来拜望顾三爷,希望顾三爷能鼎力相助。” “且慢,雷兄。”百毒无常吊客眉一攒,打断对方的话:“顾三爷近日忙得不可开支,他协助敝庄揪出神剑天绝派来的爪牙,进行得如火如茶,无暇兼顾其他琐事,雷兄可否暂时不来打扰他? 敝庄的事十分重要呢!” 断魂刀一怔:这家伙怎么口气改变得如此荒谬?道义在肩绝不坐视的话,言犹在耳,怎么就立即阻止向别人求助,这是什么话? “咦!常兄这话就不对了。”断魂刀可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脸色一变:“江湖朋友有难求助,这是合乎道义的事。敝局与顾三爷早年小有交情,就算顾三爷不念往昔情份,不愿躺这一窝浑水,也该让顾三爷表示意见呀!常兄是名满江湖的人物,怎么不上道越俎代疮,替顾三爷作起主来了?” 百毒无常哼了一声,笑容消失,摆出无常恶面孔,断魂刀的话,确也说得重了些。 “雷老兄,你给我听清了。”百毒无常恼羞成怒,摆出霸王面孔:“俗语说:做人以信义为先,不能为人谋而不忠,顾三爷目下替本庄办事,不论公私他都愿替本庄全力奔走,你凭那么一点点小交情前来打扰他,误了事该谁负责?” “阁下……” “少开尊口!”百毒无常咄咄逼人:“贵镖局如果连丢失一支镖的事也摆不平,还开什么吃刀口饭的镖局?何不洗干净沾血的手,回家抱孩子吃老米?老兄,回去吧!不要再来讨没趣了。” 要激怒一个人,一句话就可以达到目的。 百毒无常说了一大串尖酸刻薄的话,足以引起流血五步的血腥灾祸;除非对方是懦夫,才不去发生灾祸。 断魂刀雷鸣竟然思下这平常人也忍受不了的侮辱,冷冷一笑,目光投注在一侧的顾三爷脸上的神色变化。 除了苦笑与无奈,他找不到其他表情。 “我……抱歉……”顾三爷总算撂下一句话。 “我谅解。”断魂刀也说了一句话回报。 举手一挥,他带了四位快要气炸了的镖师扭头便走。 从南湖顾家大院进城,约四里左右,片刻可到,往来十分方便。 但可容车马行走的小径,左右全是树林和荒野,往南一带才是青葱的麦地,中间隔了一条小河。 小径不是笔直的,前后视野不超过半里地。 断魂刀一面走,一面将佩刀解下,改插在腰带上,神情肃穆,虎目中冷电湛湛。 “雷头。”走在右首的大胡子镖师问:“百毒无常为何要激怒我们?是何居心?” “我不知道,太反常了。”断魂刀不安地说:“但可以感觉出凶险。” “什么凶险?” “回去的路上,大家要特别当心。” “哎呀!雷头,你是说……” “我不喜欢这种反常的情势,很可能九华山庄的人与顾三爷,都受到某方人士的胁迫,断绝咱们追查线索的路子,这某方人士,会放过我们吗?” 四位镖师脸色一变,也急急将兵刃改置在称手处。 “我怀疑。”高瘦的镖师,打开裹住盘龙护手钧的布囊:“九华山庄的声威如日中天,许州城布满了开封周府的把式打手,两股人马,足以翻江倒海,柯方神圣敢胁迫他们?神剑天绝?” “神剑天绝辖下的江湖朋友,以经营正当江湖行当为主,而且严厉制裁伤天害理的下九流恶棍,绝不会打镖局的主意。咱们天南镖局与中州镖局,都与他小有交情。咱们也尊重他的地位,一向套交情镖相安无事。目下,他与九华山庄生死相见,自顾不暇,你怎么想到是他在胁迫两方的人?真是少见识。” “我是说,九华山庄被神剑天绝所牵制,因而胁迫所有可用的人手相助,所以阻止咱们拉走他的人手,起因是神剑天绝。” “当然有此可能,但百毒无常委实没有如此嚣张的理由,唔,得设法绕道。” “绕道?” “前面林子里有古怪。” “怎么古怪?” “飞禽惊飞,有出无进,林子里一定有不寻常变故。” “哎呀!’, “南面不远有一条小河,宽仅三四丈,过了河是一无遮掩的麦地,不怕有人偷袭。” 路南的一丛矮灌木中,传出一声轻咳,升起七个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林子里没有埋伏,这里有。”为首的蒙面人一面说,一面偕同伴举步接近:“诸位,留下吧!总镖头留下,镖局主还能不来善后吗?” 相距二十余步,声落人已在两丈外列阵相候,森森杀气弥漫,蒙面的形象令人望影心惊。 断魂刀吃了一惊,打出要同伴向北撤的手势。 路东数十步外的树林中,人影急射而出。 “往这边来,雷总镖……头……”喊叫声破空传到,焦灼的口气可以体会得出来。 可是,断魂刀五个人身形已动。 “哈哈哈……”蒙面人狂笑声震耳。 四个蒙面人也身形急动,向树林奔来的人影迎去。 前迎的身法先急后慢,最后反而向后退。 从树林奔出的五个人,来势更急,看到迎来的人反而后退。 更是来势倍增,认为迎来的四个蒙面人心怯,胆气益壮无畏地狂追。 是迅雷剑客和商姑娘,另三位是镖师打扮的壮汉。 迅雷剑客的师叔飞虎方世贤,是天南镖局的三位东主之一,调教了十余名得意门人,泰半任职天南镖局。 振武门门主擎天一剑张振武,与师弟飞虎方世贤,虽则振武门山门设在南京,飞虎则落籍黄州,但两人的老家皆在凤阳,三代以来皆是凤阳的世袭军户。 这一代两人都是所谓余丁,失去世袭的军职,因此离开凤阳各创基业,各有成就。 在故乡凤阳,两家的子侄或长辈,有不少人仍服军职,所以他们的籍贯是南京凤阳卫人氏。 而张门主与飞虎,只能算是侨籍南京与黄州的军户,只有余了才能至外地侨籍,侨籍改由民政管辖。 如有兄弟两人,兄世袭军职,弟则为余丁。 余丁没有钱粮,需自谋生路,须有缺才能递补,因此历年来余丁甚多至外地谋生,但户籍仍永远隶属军籍。 只要一提是某地某卫人氏,便知是军籍了,与民户不同,这就是军民分籍的制度,世世代代不能改变,而且官永远是官,兵也永远是兵,处境令人同情。 迅雷剑客带了镖师赶到,可知天南镖局出了意外,他不得不出面了。 断魂刀五个人,以为从路北可以脱身。 刚听到蒙面人狂笑,刚悚然警悟,突变已生。 路一面有人埋伏,另一面怎能没有陷阱? 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砰然一声大震,第一个人重重地摔倒,未倒前已失去知觉。 商姑娘的轻功出类拔萃,五十步距离,便已超出迅雷剑客七八步之遥,她追得最快。 追得最快,昏倒也快,脚下一虚,砰声大震中,摔了个天昏地黑,立即昏迷不醒。 路中路侧,全都施放无色无味的迷药。 断魂刀五个人,其实在蒙面人现身之前、已经嗅入不少迷药了,激烈运动时迷药陡然发作,一动即倒。 “全毙了!”为首的蒙面人大叫:“风声已露,无法将人带走,必须全部灭口,快!” 已有四个蒙面人出迎迅雷剑客,能动手的只有三个蒙面人,冲向倒地的断魂刀五个镖师,剑下绝情。 四个蒙面人引诱迅雷剑客五个人深入狂追,听到人体倒地声才止步回身察看。 五个人佤倒了,但后面十余步青影来势如电火流光,不但不曾倒下,而且掠过倒下的五个人上空,眨眼间便直撞而至,只能看到朦胧的形影,看不见面貌,太快了,速度已远超过人体的极限。 “你们真该死!”叱骂声入耳。 四个蒙面人刚刚吃惊地拉开马步升兵刃,无情的打击已然及体。 每人一枚制钱,公平得很。 每一枚制钱的劲道皆骇人听闻、普通的正宗内家气功一击即破,贯入人体立即劲消钱崩碎,像在体内爆炸成碎片。 “哎唷……唷……老天爷……” 四个蒙面人倒地狂嚎,痛得蜷缩成团满地打滚。 创口仅有一条缝,内部却像一团烂肉洞,痛楚不问可知。动一动就痛人心脾。 三个人两个手脚最快,先后将两名镖师用剑钉死在草地上。 第三个蒙面人的剑,刚指向地下的断魂刀。突然听到狂嚎声不对,手下一慢,扭头察看。 刚看到飞射而来的人影,右腹肋一震,痛苦猛然光临,狂叫一声,身形一晃,丢剑按住创口,身形前俯,扭曲着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痛苦地呻吟叫号。 另两个蒙面人剑还没从尸体拔出,便狂叫着摔倒在尸体上再滚落。 来人是丘星河,来晚了一步。 蒙面人身上都带了解药,每个人的百宝羹皆盛有江湖人的应用物品,一找便着。 只救醒了八个人,两位镖师已无法挽救了。一剑贯穿心坎,下剑的人奇准无比,显然都是杀人的行家,一剑便中要害。 丘星河也蒙了脸,穿的是青布村夫装,只露出一线眼睛视物,身上没带剑,除了包住了头面像个武林人之外,其他完全像一个当地土村夫。 “你们听清了。”他用当地土腔向八个神色萎顿的人沉声说道:“这是引虎下山的阴谋,内情十分复杂。你们务必传信给飞虎方世贤,千万不要离开武昌,召集人手应变,如果认为势难自全,那就赶快躲起来。” “兄台是……”迅雷剑客精力恢复得最快,挣扎着站起道谢。 “你们必须赶快脱离险地,大批策应的高手即将赶到,十万火急,快!” “可是……我们要带走两个人……” “你们自己逃生也许还有机会,带了人能脱得了身?而且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可辩识身分的物体,绝不会招供,何况他们快要死了,带死人对你们有何好处?” “这……” “快走,迟恐不及。” “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别婆婆妈妈,你们不走?” “好,咱们走,援手之德,没齿不忘,希望他日有机会回报,后会有期。” 断魂刀坚持带走同伴的尸体,咬牙切齿含恨奔向州城,先脱险再说。 七个蒙面人,已有四个痛昏了。 丘星河一肩一个,带走了两个蒙面人。 许昌老店的一座秘室内,气氛显得相当紧张。 上首大马金刀坐着妙笔生花,左右分列四个面目阴沉的人。 下首是无俦秀士,两个随从是千手天君,和明艳照人的潘姑娘。 潘姑娘被丘星河揍得七荤八素,目下已经痊愈,依然花容月貌如昔,妖媚如昔。 “我不过问你的计谋。”妙笔生花一反往昔讨好的神情,变得阴森威严,标准的主子面孔:“问题是,你桀骜不驯操之过急的不良性格,影响了本部的大计进行。飞虎方世贤老谋深算,他必须坐镇镖局主持大计,你不可能把他引出来,你还等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过问,陈前辈。”无俦秀士态度依然桀骜不驯,嗓门够大:“我已经有了逼他就范的价码,他这头虎非落平阳不可。陈前辈,我再次郑重声明,贵部不要干预本庄的行动,你们交忖的目标,我负责如期完成,其他请勿过问。” “是吗?只怕你完成不了。梁少庄主、你给我仔细地听着,误了事,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用我提醒你。”妙笔生花声色俱厉,甚至有点杀气腾腾:“我能够把你捧起来,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太贪婪,只顾培养你的实力,而忽略了本部所交代的事,再这样下去,你的日子不多了。” “你威胁我吗?”无俦秀士脸色一变,已感觉出情势有点控制不住了。 “你心里明白,是吗?” “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已经上了圈套,年轻人。这世间,要随心所欲并不容易,你要获得什么,也必须付出些什么,就算天掉下来一座金山,你也必须付出力量才能搬回去享受。你已经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权势名利,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误了本部的事,你九华山庄大概会在世间消失,绝无侥幸可言。好自力之,赶快南下,未来的命运控制在你自己手中,不要忽略了老夫的警告。” 说完拍案而起,带了四随从大踏步出室而去。 “这老狗可恶!”无俦秀士拍案大骂:“他以为他是谁。” “少庄主,咱们真的要有所打算了。”千手天君优形于色: “实力仍嫌不足,不能意气用事,妙笔生花不难应付、难以应付的是整个武威所的人。 这老狗只是一个傀儡,说的话还不算难听,真要闹翻了,咱们的处境委实万分凶险,切记不可激怒他们。” “罗叔的意思,不得不受他们摆布?”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有所选择吗?”千手天君苦笑:“初期的警告,已经令人受不了,以后……” “以后他敢?哼!”无俦秀士态度依然强硬,但语调却没有字义所显示的那么坚定。 “以后,少庄主还得忍耐谨慎些。”千手天君的话更显露出了怯意:“希望这次能捉住断魂刀,不然恐怕必须加快南下布置了。” “引虎出山大计必可成功,这点我毫不怀疑……” 室外传来启门声,抢入一名大汉。 “上禀少庄主,擒断魂刀的计划失败了。”大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禀报。 “怎么一回事?”无俦秀士惊跳起来。 “断魂刀已回城来了。” “歇口气,慢慢讲。”千手天君扶大汉坐下:“我要知道经过,说。” 西湖的最西端,建有不少别墅,有些已经破败不堪、子孙败落的情景一览无遗。 破败的高楼,门窗残缺,瓦坠梁歪,内部蛛网尘封、楼板泰半崩塌。 站在摇摇欲坠的楼廊上,透过树梢枝叶空隙,可看到颇有名气的湖中听水亭和展江亭,游人疏疏落落。 两个蒙面人已被拉掉头巾面罩,露出狰狞面貌。 制钱的创口已敷了止痛的药物,而且制了经脉,两人不再感到痛楚,创口附近肌肉坟起如碗大,其色青褐紫黑。 丘星河仍然戴了青布头罩,露出一线眼口,腰带上有一把抬来的连鞘长剑,他这种人是否带剑无关宏旨,赤手空拳揍起人来更危险。 人被捆了双脚,倒吊在摇摇欲坠的横梁上,剥掉了上衣,精赤的上身肌肉有棱有角,显出健壮的体魄,大概这两位仁兄练得很勤。 “你们江湖人如何彼此伤害、屠杀,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身入江湖身不由己,怎么死只能认命。”他站在两人面前,语气冷厉凶狠:“但天南缥局所保的镖,其中有八个良善的平民百姓老幼男女,阁下,我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和命运。”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一个中年壮汉发疯似的厉叫,表示拒绝说出八男女老少的下落。 “你不知道?好。”他的手徐徐伸出:“我反对用酷刑迫供,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受些酷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咱们来看看谁熬得过,谁就是真的英雄好汉。” 手指一划,右胸裂了一条血缝长有八寸,皮肤两面一缩,用手指加劲拨开,挑起了一束筋肉。 “哎……哎唷!哎……”壮汉狂叫,双脚乱蹬,结果身躯摆动,挑出的筋肉一紧一松,痛楚更剧。 “我替你把筋肉一条条、一丝丝,逐一抽出、拉断,慢慢地、有耐心地等候你招供。” 小束筋肉逐渐拉长,愈绷愈紧。 “杀……掉我,不……不怨你哎……哎唷……” “我不急。”他徐徐拉扯筋肉:“附近里内鬼影俱无,你可以大声狂叫,不会吵闹扰人宁静,这里是杀人毁尸的好地方。晤! 你的筋肉韧性不错,是内外交修,练得很勤的高手,成就颇为惊人,忍着点好吗?” “哎……啊……” “不要虐待他了!”另一人狂叫:“这是天打雷劈的绝手法,你……” “你老兄别慌,下次就轮到你了。”他凶狠地说:“你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货色,已经杀死了两个毫无反抗力,被迷药制倒了的镖师,我要你两个抵命,绝不会受到天打雷劈的报应。” “哎……啊……皇……天……”壮汉继续狂叫:“我……啊……” “我……我招!”受刑的人不招,这一个看刑的人却崩溃了: “我仅知道道镖藏……藏在……石梁河黑龙潭邓……邓粮绅的西下庄。” “唔!我知道石梁河,邓粮绅是何人物?” “一……一个大地主,不是江湖人……” “原来把人藏在寻常百姓家,难怪所有的老江湖都查不出线索……” 人影一闪,他侧移八步,手一抄,抓住了一块疾飞而来的瓦片。 没有门扇的破门,冲入五个相貌威猛的人。 “可恶!”发射瓦片的人沉喝:“用这种恶毒手段逼供,天理难容,脱下你的头罩,老夫要知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伤天害理的事。” “好强劲的内力。”他晃动接来的瓦片:“想一下子就打烂我的脑袋,你也不是好东西,还给你!” 瓦片飞旋而出,罡风虎虎一发即至。 一声沉叱,这人挫马步伸手急抓飞旋而来的瓦片,发出金石接触声,双方都用上了内家真力。 瓦片被抓住了,居然不曾破裂。 这人马步一虚,连退三步,脸上惊容显著,似乎还不相信自己被震得马步虚浮的事实。 其余四个人大吃一惊,一人急掠而上,意在阻止丘星河乘机追击。 立即引起丘星河的误会,一声沉叱,声到人到,一记小鬼拍门走中宫强攻切入。 一声暴响,双掌接实。 一声闷叫,那人飞撞滑退出丈外。 有人接二连三枪出接招,掌爪齐施形如疯狂,罡风狂刮,劲气进爆,破败的楼房像在狂风中撼动,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给—— 文学殿堂扫校 第十九章 以武会友 刹那间的拼搏,人接二连三被震得三方暴退,有一个被震倒在门旁,灰头土脸。 由于这四位仁兄,是一个接一个上的,并没一拥而上群殴,丘星河不便下重手。 这几个人内功之浑厚,也让丘星河心中懔懔。 对方每一掌皆力道万钩,技巧更是精微圆热,在他电掣霆击似的狂野攻击下,皆能封住他的招式,仅内功的修为稍差而已,他无法击中对方的要害。 第一个人已退出门外,庄严地拔剑。 “阁下,你出来。”这人沉声说:“老夫老矣!不宜与阎下比筋骨之能,你有剑,老夫就教。” 风度极佳,不同凡响,仗剑而立气势磅礴,强烈的慑人心魄气势如浪涛汹涌,胆气不够的人必定失去斗志,望风而逃。 丘星河大踏步外出,手动剑出。 “好,在下的剑术不登大雅之堂。但情势不由人,你我都必须为保护自己的威望而战。”他一拉马步。引剑似龙吟:“在下进招了。” 对方年己半百开外,事先已表明就教。他应该先发招主攻,所以不再客气。 不是比武过招,没有所谓让招,不分谁主攻守,招一发便各展所学有我无你,谁先刺倒对方就是胜家,为求胜必须全力以赴。 “老夫恭候!” 蓦地剑吟殷殷,电光激射,每一剑都有如一道电光火雷,以排山倒海的声势行正面强攻,一剑连一剑,宛若降下满天雷电。 相貌威猛的人估错了丘星河的造诣,剑一发便完全失去先机,接下第一剑,便知道不妙。 随后除了快速地封架射来的满天电光之外,毫无反击回敬的机会,而且在封架中,感到丘星河剑上的劲道十分猛烈沉重,剑气空前凌厉,很难争回中宫反击、被逼得门避、换位、后退,每一剑皆危机间不容发,险象横生。 有两个人在旁观战,随时准备插手,岂知激斗的人移位太快,只看到满天金蛇似的激光迸射,那有插手救应的机会? “咦!这是什么人?”留了八字胡的人,惊骇万分向同伴问: “老天爷!商老哥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处于挨打困境,可能吗?” “你还不信眼前的事实?”同伴脸色大变:“剑招固然出神入化,创上的内劲,更是令人难以置信,商老哥四十载苦练先天气功,竟然失去聚神运剑的机会。这……这人太可怕了,九华山庄隐藏了实力,有可怕的超等高手在暗中活动,这场大劫你我将在劫难逃。” 一声狂震,双创全力接触,溅出慑人的火星。剑气撕裂的可怖声浪极为刺耳。 商老哥斜震出丈外,马步一乱。 丘星河也斜退了两步,蒙面的头罩出现汗影。 “在下真正攻击只有六剑。”他紧蹑住商老哥的身形、举剑的手坚定如铸,气热磅礴: “你主攻吧!好手难寻,你必须抓住机会用绝学攻击,在下也接你六剑致命绝招,上! 商老哥满头大汗,呼吸一阵紧。 丘星河在刹那间攻了百十剑,其实只有七剑是狠着。 情势不由人,商老已别无选择,一声冷叱,剑起处有如满天飞星,用上了平生所学。 丘星河毫不退让,双脚在三尺方圆内快速移动,硬封硬架来者不拒,任由对方八方疯狂进攻。 剑在窄小的空间中飞舞腾跃,将射来的满天飞星一一封出偏门,守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一颗星能钻隙而入。 “铮铮……铮……” 双剑疯狂地撞击,也爆发出满天星火。 这是硬封硬接的结果,强攻硬压碰上了铁壁铜墙,就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也表示出丘星河有接受电耀霆击的充分本钱。 “我知道你是谁了!”猛烈激斗中,传出丘星河豪迈的叫声: “你已攻了八剑,够了!” 商老哥也攻了百十剑,其中有。八剑是凌厉的致命绝招。 一声暴震、商老哥又震退出丈外。 “天南镖局的失镖,在城南十余里的石梁河畔,黑龙潭附近邓姓粮绅的西下庄内。”丘星河丢下已有无数缺口的残剑:“我已问出口供,你们可以再问。” “咦!你……”商老哥一怔,呼吸不正常辞不达意。 “不要被无俦秀士向天南镖局挑衅的事所愚弄了。”丘星河继续说:“飞虎方世贤必定会出意外,之后便是你锦绣山庄烟消火灭的时候了,赶快回庄准备应变,也许还有希望。好自力之,后会有期。” “兄台……” 丘星河的身影。已远出五六丈外了。 “他是谁?”商老哥骇然惊呼:“他这些话有何用意?奇怪……” “商老哥,你还不明白?”一位同伴显得忧心忡忡:“这人在警告你,有人正在策划毁你的锦绣山庄,要你赶快回庄应变。” “那就更令人莫测高深了,他到底是何来路?” “谁知道呢?我老哥是上一代的四大剑客之一,流星散手剑法罕逢敌手。目下仍是众所共尊的侠义英雄,见识与经验无人能及,而这人不但在拳脚上胜了我们,你的剑术同样栽在他剑下,你如果也猜不出这人的来路,咱们更是糊涂。” 门外奔出两位同伴,各抱了一个半死的受刑人。 “商老哥,快来问问这两个禹州山贼。”一名同伴急叫:“与天南镖局失镖的事有关,两人都中了暗器,制钱贯体碎裂。记得去年郑州,那位击溃走狗,向你挑战的蒙面人吗?” “哎呀!恐怕真是他!”商老哥陡地脸色大变:“他找到我了,也如愿以偿了,可恶!” “快离开现场。”一位同伴催促:“蒙面人已将失镖的下落告诉我们,显然他知道是这些山贼所为,找地方问口供,赶快去找天南镖局的总镖头断魂刀。” “对,兵贵神速,咱们得助天南镖局一臂之力,速离现场为妙。” 他们带走了两个奄奄一息的山贼,与天南镖局采联手行动。 八个人带了两具尸体,凄凄惶惶东奔。 进入树林百余步,左面树影中人影飞掠而来。 “你们先走,我和不群兄挡他们一挡。”商姑娘毅然要断魂刀几个人先走,她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走一个算一个,不能被他们全把我们留下。” “对,不能全被摆平在这里。”迅雷剑客加以催促:“我和商姑娘脱身当无困难,我们掩护你们速离险境、必须有多快就走多快” 多日并肩出生入死,两人已陷入爱河,联手的默契日趋圆熟,双方都有把握联手进退。 断魂刀别无选择,有两具尸体要带,如果对方武功高明,所有的人,真可能全被摆平这里。 他只好带了手下,飞奔而去。 三个人影钻林而出,双方同时怔住了。 是杨明姑娘与龙叔吕叔,双方曾经在看坟人小屋同过患难,再次相逢,众人皆同感意外。 但杨姑娘突然变脸,风目中杀机怒涌。 “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杨姑娘盯着商姑娘凶狠地说: “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向你桃战。” “咦!你怎么啦?”商姑娘一怔。“咱们曾是朋友……” “鬼才和你是朋友。”杨姑娘向前逼进:“上次没认出你的身分,早两天才摸清你的底细,可让我碰上了。” “慢着,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杨姑娘凶巴巴地欺近:“我知道你的来历,错不了。” “你知道我的来历?”商姑娘心中有鬼,不希望被人认出身分,因此口气不友好:“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追踪一个像鬼一样的蒙面人,眼看他跑进这鬼林子里,搜了老半天,他就像鬼一样消失了……” “那就冲本姑娘来。”商姑娘一听话意,就知道对方要找的蒙面人,就是救了断魂刀那位不可思议的恩公,当然不愿意。 “许久许久以前,我就冲你来了。”杨明姑娘话中有弦外之音,抖开布卷拔剑,将剑鞘丢给龙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这期间我并不想主动找你,既然狭路相逢,那就早些了断,免得日后费神,亮剑吧!看谁的创法配称武林绝技。” “小姑娘贵姓?”迅雷剑客踱出,他不想让爱侣与不明来历的人拼搏:“姑娘话中有话,令人摸不清意向,双方如果有过节,何不先加以说明。” “没有说明的必要,胜得了本姑娘手中剑,再说尚未为晚。”杨姑娘态度相当横蛮,早怀成见的人难免如此。 “在下姓张,姑娘……” “你少废话,到一边凉快去!”杨姑娘不想多唠叨。 “在下也练了几天剑……” “那就让在下陪你玩玩。”吕叔拔剑而出:“在下也练了几天剑,两个初学乍练的人正好旗鼓相当。你就别客气进招吧!” “阁下是……” “我也是无名小卒,通名报姓你也不知道我是老几。”昌叔笑吟吟神情轻松,还真有陪对方玩剑的风度:“你不进招,我可要挥剑上啦!” 迅雷剑客可不敢大意,剑一升立下门户,一举一动沉着稳健,大有名家风采。 他本来就是成名的剑客,已配称当代的名家。 “唔!在下走眼了。”吕叔神色一怔,心中懔懔。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方的气势与外露的神采,绝不是短期间所能养成的,那是经过千锤百炼而获得的成就,可不是练了几天剑的人的天生异秉。 一声冷叱,剑光排云驭电而至,剑气与攻势极为凌厉,奇速破风声像隐隐风雷。 吕叔是行家中的行家,既然是玩,就必须避免全力接触,避实击虚是玩的金科玉律。 左闪、滑进,避开正面回敬反击,剑似流光疾射迅雷剑客的右胁侧,速度比迅雷剑客有过之而无不及,闪避与反击一气口呵成。 迅雷剑客果然名不虚传,剑光急旋,化不可能为可能,剑变招真有迅雷的速度,铮一声崩开及胁侧的一剑,立还颜色,剑光再吐,到了吕叔的颈侧。 吕叔也不慢,斜掠出丈外,险之又险。 “厉害!”吕叔一面游走一面叫:“小子,我想起一个人,你是振武门门主的什么人? 儿子?” 迅雷剑客用行动作答复,展开狂风暴雨似的猛攻,满天电光迸时,豪勇地八方进逼。 吕叔也不弱,八方游走避实击虚,不时反击三两记狠着,在满天雷电中闪动,有惊无险以快打快乘隙钻袭,迅雷剑客真奈何不了他。 另一面,两个雌老虎已你来我往各展所学,棋逢敌手杀得天昏地黑,猛烈的程度空前绝后,逐渐打出真火,剑上的劲道急剧增加,险象横生。 在一旁戒备的龙叔,插不上手也不便插手,被两女的疯狂缠斗急得冒冷汗。 女人气量小,拼起命来比男人还要疯狂,非要挤倒对方不可,因此比迅雷剑客两个男人打得更为激烈,凶险的程度倍增。 东面蹄声如雷,大群人马即将到来。 “有大批走狗赶到,快走!”龙叔闻声大急,沉声大叫:“周府的混蛋不好惹,要快! 杨姑娘仍然攻了两剑,这才飞退两丈。 “咱们下次再算。”她显得不甘心:“你如此而已,下次不是你就是我。” 商姑娘更不甘心,但蹄声已近。 “下次绝不饶你。”商姑娘也咬着银牙说:“日后哪儿见哪儿算。” 迅雷剑客的剑术,似乎比吕叔要神奥些,但吕叔的格斗经验,却又丰富多多,谁也奈何不了谁。 双方心中明白,像这样拖下去,不到精疲力尽,绝难分出胜负来。 当第一匹健马出现在视线内时,斗场已人去场空。 双方都对到来的大批人马怀有戒心,不得不见机溜之大吉。 许州城突然安静下来了。 九华山庄的人,不再在外面摆威风。 除了天南镖局的人在忙碌之外,其他各方面的人,似乎皆已销声匿迹,少在外面走动了。 许昌老店中的九华山庄群雄,也很少外出。 似乎,这场暴风雨快要平息了。 其实,活动的重心已移至州南。 官府不直接向农户抽税征粮,而向收集税粮的各地粮绅负责征缴。 粮绅通常由田地多的大户选任,责任重大,因此,几乎所有的粮绅都是有声望的大户。 州南十余里石梁河的邓粮绅,拥有广大的农户,所以为了长工与佃农方便就近耕作,分建了两座下庄,每座下庄距本庄都有七八里,步行要走老半天。 黑龙潭畔的西下庄,有十余栋房屋,以及粮仓、牲厩、库房、农具工场……反正有庄子的规模,住了百十名长工,和携有眷口的佃户。 谁会注意一座远离大道的小下庄? 附近田地都是邓粮绅的地产,连小径都是私人道路,往来都是自己人,根本不可能有邻村的陌生人接近。 擅间私产的人,被抓住当贼办平常得很,送官究治算是最仁慈、最讲天良的作法了。 有些丧尽天良的地主,把人打死往地底下一埋了事,既免麻烦又可当肥料肥了麦子,所以陌生人最好不要乱闯,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二十余匹健马,风驰电掣沿小径奔向西下庄。 远在里外,分为五人一小组,五组人越野飞驰,把已高及膝上的麦子,践得一塌糊涂。 西下庄的人,居然不敢鸣锣告警,也不曾拿起刀枪冲出阻止暴客肆虐。 冲近八尺高的土围子式庄外墙,庄内才有了动静。 九匹位马冲出庄南口,从相反的方向越野飞驰。 三四里外是荒野,地势起伏不定,野林星罗棋布一野草丛生一只要在这三四里麦田不被追及,就可以获得安全保障了。 绕庄而过的两组人到了庄南,九匹健马已远出三里外一快要接近荒野了,想追谈何容易? 庄丁们都被囚禁在粮仓内,门窗钉死仓门加锁.谁也出不来。 两辆镖车藏在厩房内,甚至连封条也不曾揭掉。 行李箱笼都在,大概负责劫镖的人,须负责交给主使人接收,所以不敢擅动。 但是那位秩满晋京的退职知州大人,一家男女老幼八口失了踪。 最后,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了八具尸体。 庄中的老少,对凶徒一无所知,反正半夜三更来了一大群人马,一个个像恶魔,杀了七名庄丁,将男女老幼赶入粮仓囚禁,占据了庄子,与外界断绝了好几天,庄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其他灾祸,他们毫无所知。 事情闹大了,天南镖局乖乖按规矩报官。 赶来营救的人中,有商老哥几个人,他们不能久留,让总镖头断魂刀善后与官府打交道。 有两个活口,他们乖乖招烘.是禹州的一伙有名山贼小头领,除了劫镖的事之外,其他一概不知,甚至表示不认识什么九华山庄的人。 两个小头领是丘星河捉住逼供的山贼,他俩的确不认识九华山庄的人,只知奉命行事,其他一问三不知。 所有的证据,皆指向九华山庄,但证据相当薄弱,何况九华山庄的人目下香开封周府办事,这场官司根本不可能将九华山庄牵连上。 血案轰动州城,这种强盗劫源的事其实平常得很。 次日近午时分,丘星河正式在南门外现身。 南门外有几条大小街道,许昌老店在大街的东面,西南角的另一条街口、是驿馆的一排房舍。 许州驿是大驿,也称马驿,规模之大可以想见。 驿站对街,与大街转角处、是本州颇负盛名的颖州酒楼,仅店前的广场,就可以并停二十部大车。 楼上可以招待女宾,驿站的过往官员,不时在酒楼偕女眷宴客,所以宴客的厢座颇为高雅、与大食厅隔离,不受干扰。 午间不是宴客的时光,因此楼上冷清清,大食厅有将近三十副座头,仅有三成食客。 丘星河一个人,占了近窗口的一桌,倚窗下望,可以看清店前的大广场。 大广场没停有车,拴马栏有五六匹坐骑。 可以看到两条街口,更可以看到入店的顾客出入。 叫来了酒菜,他是个酒将,午间照样可以喝几壶高粱烧,他自嘲地说自己是酒囊饭袋。 当然一叫酒菜是有用意的,他一现身,肯定会有人找他,不论敌友,他都不在乎,有酒菜,可以招待朋友,不妨也招待敌人。 今天,他穿了一袭宽大的青衫,佩了支剑,风度翩翩,还真有几分挂剑游学书生的风华。 店伙招子雪亮,大概从他的气宇风标,看出另一种危险的征兆,因此退得远远地不敢接近,一个个心中惶惶,似乎知道将有不妙的事故发生。 果然不错,喝掉第三杯酒,桌旁便多了三个神色不友好的人。 为首的人是擎天手方日升,妙笔生花的死党亲信,也是武威所少数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 这位仁兄那天在荣阳,被丘星河扮怪黑影,整治得灰头土脸,但却不知道那黑影是何人物,并没疑心是丘星河扮的。 当然,他早就认识丘星河。 丘星河在看坟人小屋,把沧海君郭尊整得很惨。沧海君在武威所的地位是客卿,高高在上,与妙笔生花的地位相等。 而擎天手却是妙笔生花的部下,不论武功、声威、地位,比沧海君差了十万八千里。 沧海君被丘星河整得魂飞胆落,按理说,擎天手怎敢在丘星河面前撤野?他凭什么敢出头充人样? 也许,许昌老店近在咫风,或者附近有高手策应,有人壮胆,所以敢出面与丘星河打交道。 “你一个人?”他人模人样,气壮声壮,怪眼狠盯着丘星河问。 假使让他知道那天晚上的鬼影是丘星河,他不拔腿逃走才是怪事呢! “瞎了你的狗眼,你明明看到我独行是一个人在此喝酒。”丘星河更是气大声粗,与那一袭青衫一点也相称,个像书生倒你 一个泼棍。 擎天手大怒,踏近一步要出手揍人了。 “你如果认为你有侍无恐,敢在我独行面前撤野,趁早打消这愚蠢的念头。”丘星河剑眉一挑,虎目中冷电湛湛:“我独行保证把休整治得哭爷叫娘,说话算数,你最好是相信这预期的警告。” “你……”擎天手心中一虚,退回原地。 “你又怎么啦?有什么毛病?”丘星河冷笑,拈起酒杯:“我等你们来,用意是找人传口信给无俦秀士,你来得正好。” “左下是奉命来警告你的,方某也不是九华山庄的人。”擎天手强抑出手的冲动,还真不敢逞强。 “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但你与九华山庄的人狼狈为奸是事实。现在,把你的狗屁警告说出来听听,来自周府的威胁恐吓,我独行一点也不介意。说吧!” “不要以为你吓唬得了沧海君,就认为咱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 “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其中有不少具有奇技异能的可怕人物。沧海君名义上是一个地位相当高的领导人,领导人不会是武功最高的超等高手,只是他的才干和计谋,超人一等而已。” “你知道就好了,哼!” “我当然知道。妙笔生花也是领导人之一,他的武功造诣,在你们的人中,排名只能算中上而已。而且,我知道你们有八组人,分别在各地活动,假使你们倾全力对付我,我的处境将十分凶险,但是,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你知道在我的雷霆反击下,你们要死多少人?至少,像你老兄这种二流高手,必定死得最多最快,所以,你最好警告你们的人,不要管我独行的滥帐,离开我独行愈远则愈安全。我的口 信是,去告诉无俦秀士,要他不必出出入入带了大群走狗壮胆,他必须像个真正扬名立万的英雄,站出来找我独行单挑了断。他如果摆平不了我,想举剑号令江湖,不啻痴人说梦。阁下,你会把我的口信带给他吗?” “咱们的警告……” “你已经传到了,我也答复了你的警告。” “咱们的长上要知道,你愿意乖乖离开,离开河南地境,永远不要再回来吗?” “混蛋!我当然不愿意。” “你……” “你这个混蛋就是不知死活,不愿留神听我所说的话,还不是听不懂,现在,我要你懂……” 手一扬,整杯酒泼在擎天手的脸上。 “狗东西你……”擎天手愤怒如狂,咒骂着伸手抹掉眼中的酒。 “劈啪!”耳光声暴响。 “哎……”擎天手仰面急退。 两同伴一惊,急急抬手要发射暗器撒野了。 两盘菜飞起,同时击中两同伴的脸部,菜肴乱飞中,两人的左手一震,掌中洒落,一把飞刀一枚毒药镖,狂叫着掩着脸扭头飞远。 丘星河抬起镖和弓,一把揪住了擎天手的耳朵,刀尖镖尖粗鲁地塞入掌手张开的大口中。 “狗余祈你听清了。”丘星河凶狠地说:“上次沧海君带来的两个人,暗器比你带来的这两位歹毒百倍,结果他们自相残杀,你们还不死心,只会派刺客妄图侥幸,可一不可再,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嗯……嗯嗯……”擎天手的口中,塞入一尺镖,哪能说得出话来?只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脸上骇绝的神情令人同情。 侧方出现一位穿得体面的老酒客,轻咳了一声。 “烧了他吧!老弟。”老酒客笑吟吟地替擎天手讲情:“呵呵!你对整治摆布这些小人物,兴趣极浓乐此不疲,真缺乏名家高手的修养。” “这位老兄,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高手,他的手可以擎天,你却把他看成小人物,你并不见得比他强多少。”丘星河抽回刀镖,将擎天手推倒在另一食桌上:“这次放他一马,下次,哼!你还不浪?” 最后一句是向擎天手沉叱的,擎天手像见鬼般飞奔。逃下楼去了。 接着来了三个人,毫不容气地就桌坐下,四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可以充长辈,难怪神气地不请自来、倚老卖老以前辈自居。 “我打赌,你一定说你不认识我。”老酒客先发制人,怪笑着坐在对面盯着他说:“对不对?” 丘星河已经看出老酒客是谁,他有精明江湖人过目不忘的充足本钱。 “你说呢?”他也含笑反问。 “上次,也是在酒楼,你毫无传香惜五的男子汉风度,把东海神故的女儿,打得昏天黑地。”老酒客指指二位同伴:“那天,他们三位也在场目击。” “非常精彩!”金剑龙镖李豪鼓掌喝彩:“只是,打女人的耳光,很可能打得脸歪牙掉破相,的确有失男子汉风度。” “呵呵!打别的部位,大庭广众之间,会犯众怒的。高手名宿在江湖行走,最怕碰上小孩妇女和出家人。碰上妇女,能下手的部位不多,所以心中害怕。我不怕,但毕竟怕被人看成色狂,所以接耳光,是最高明的手法。”丘星河也大笑.不再否认身分:“我宁可不保持男子汉风度,以免栽在女人手上。” “你对女人的确有一手。”老酒客说。 “怎么说?” “一剑就惊走神剑天绝的女儿,再一剑也惊走了玉麒麟的爱女。” “似乎江湖道上,女人的气势都比咱们男人强,看来,咱们男人没有什么好混的了。” 丘星河避重就轻,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 老酒客是疯丐尹非,江湖的人精。 “无俦秀士混得就不错呀!” “是吗?他的好运快用光了。” “不见得,他的人多得很呢!” “一万头羊,也禁不起猛虎一击。” “九华山庄的人不是羊,无俦秀士的侠义道朋友不是羊,他网罗的牛鬼蛇神不是羊,周王府武威所的人不是羊。” “羊不怕杀,这些人怕杀,这也是弱点。” “那可不一定哦!他们绝大多数是亡命。” “真正的亡命同样也怕杀。” “让咱们四双手加入吧!把那怪绰号取消。” “不能取消,我独行三个字,不但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也表示我不想连累别人,真正敢和藩王作对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咱们四个也是亡命,也敢与地方藩王作对。老弟,多一双手就多一分力量,五双手一定可以惊天撼地,别推辞好不好?咱们四个老不死都听你的,不然的话,咱们就扯你的后腿。” 桌旁多了一个人,女扮男装的杨明姑娘。 老化子是人精,杨姑娘也神通广大,似乎早就知道老化子的身分,她有绝对正确的消息来源。 “你们四个前辈没安好心,存心拖他下水,替你们做那些所谓侠义英雄勾当,免了吧!”她在丘星河身畔落坐,变着嗓门嚷嚷:“他一个人,加我一把剑,已经可以惊天撼地了,不要你们穷搅和。” “唔!有意思。”老化子怪笑:“哈哈!人家绰号叫我独行,你能要他改我双行吗? 喂!你这个假货,是在何处垃圾堆里冒出来的?” “你少管。”她知道扮男装瞒下了老化子的法眼,把主题推开:“星河兄,我独行的绰号真难听死了,我反对。目下这位假化子在江湖位高辈尊,其他三位也都是大庙里的大菩萨,由他们奉赠绰号,保证可以获得天下……” “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丘星河打断她的话:“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的绰号好是不好?哦!你鬼鬼祟祟钻上楼来,一脸不做好事的鬼样子,一定是在楼下……” “也没有什么呀!”杨姑娘慧黠地笑:“看到那位可敬的擎天手,像见了鬼似的踉跄奔下楼……” “你计算了他。” “别冤枉好人。”姑娘故意板着脸正经八百:“这可是他没长眼睛,我怕他,躲在梯旁让他先下,他绊着我的脚.就这么一不小心,栽到楼底去了,怎能怪我?这可是他自找的。” “我来想想看,这是哪一家的顽皮小丫头?”老化子眯着怪眼,不住打量姑娘曾经化了简装的面庞:“皇甫老弟,看得出来吗?” 坐在一角的酒客,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怪杰,五湖浪客皇甫松,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 “看不出来。”五湖浪客不住摇头:“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长得像花朵一样,看来看去都差不多。除非看到她出手,很难看出端倪来。” “别在我的根底上花心思,我姓杨。”姑娘有恃无恐,似乎有把握应付这些老江湖: “反正我知道你们四位前辈的来历,不 希望你们拖丘兄下水。” “你要求他帮你?”老化子使用旁敲恻击。 “我哪有权请他帮助?只希望和他与走狗们玩玩,一切听他的。”姑娘不上当,不说出目的:“随他高兴怎么玩都行,我是一个很称职的摇旗呐喊好帮手。” “小丫头,你是说,老夫这几个名宿,是不称职的摇旗呐喊帮手,也就是说不如你啦! 好,老夫却是不信,要试试你的能耐,看你……” 杨姑娘一声轻笑,往丘星河身旁挤。 “想试我的根底?休想。”她得意地娇笑:“休想如意,我不会受激。算啦!老前辈,你这一招不管用,闹将起来,走狗们必定一涌而至,大家不便,省省吧!走狗们抓你的兴趣浓厚得很,你最好早些远离是非之地。” “擎天手一定回来得很快,回来时必定带了大群走狗,咱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金剑龙镖李豪不安地说:“丘老弟,咱们以后再谈,回头见,咱们会找到你的。诸位,咱们走。” “我也得走了,这里不便大闹。”丘星河也推桌而起:“无俦秀士这狗养的龟缩不出,真奈何不了他,晚上再到许昌老店闹他个鸡飞狗走。小明,先离开再说。” “那就走啊!”杨姑娘不胜雀跃,在楼口先一步向下察看,和下面的人互打手势,显然她暗中有人策应,下面的人却不是龙叔和吕叔两人——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章 独闯盗穴 四人奔人一条小街,绕城而走。 “就是他,错不了。”老化子一面走一面说:“就是去年在郑州客店,把我打得天昏地黑,再助我抢救商庄主的年轻人。真不妙。” “什么不妙?”三江孽龙程孝讶然问。 “神剑天绝悄悄跟下来了,这位大豪的女儿。那天晚上被妙笔生花骗去找商庄主挑战,被丘老弟所扮的蒙面人一剑击伤,怎肯甘休?如果让他知道丘老弟是那位蒙面人,将有一场大灾祸。” “神剑天绝不成气候,他只接了丘小哥十一剑,几乎丢了老命,有什么灾祸?”金剑龙镖冷笑:“让丘小哥宰了这种人豪,功德无量呢!” “神剑天绝人手众多,黑道朋友明暗俱来,丘老弟两面树敌,凶险增加十倍,你还不明白事态严重?” “尹老歌,你别穷紧张好不好?”五湖浪客皇甫松不以为然“丘小哥正全力对付九华山庄与周府走狗,有利于神剑天绝复仇,神剑天绝再笨,也知道该利用这大好的情势,这期间绝不会对丘大哥不利,放心吧!” “看来,丘小哥的处境真的非常不妙。”金剑龙镖苦笑:“他不但与九华山庄周府走狗誓不两立,黑道的神剑天绝也与他有难解的过节,侠义道的商庄主也将他列为仇敌,这是说,所有的人,除了咱们四个孤魂野鬼之外,全是他的仇家。” “还有刚才那个姓杨的小丫头。”五湖浪客说:“奇怪,这小丫头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与一个仇敌众多的人并肩站?” “你不懂。”老化子笑笑:“有些满脑子幻想的女人,就喜欢把爱英雄的念头,投注在所喜爱的人身上,生死荣辱凶险困难皆不放在心上了。你看那位无俦秀士,出道没几天就成为呼风唤雨的英雄。他身边的美丽女人愈来愈多,快要成为众香国主啦!哦!绛宫魔女真的和他搭上了线?” “我已经证实了。”五湖浪客说:“上次魔女在丘小哥寄居的看坟人小屋,曾经派人与九华山庄的人接触,要求会唔结交,最后没有结果。这次,却是无俦秀士主动派人找魔女洽商的。” “可有眉目?” “不知道,很可能一拍即合。”五湖浪客忧形于色:“当然,魔女口碑大差,九华山庄怎敢冒大不韪,与魔女公然走在一起? 魔女走在暗处翻云覆雨,受害的人恐将增加十倍。” 不但五湖浪客忧形于色,其他三人也心中不安。 他们跟踪了一段时日,早就发现九华山庄不但有一批人暗中策应,更有好些神秘莫测的高手男女活动。 再加上河湖人人问之变色的绛宫魔女暗中相助,今后谁还敢不知死活与九华山庄抗衡? 他们,必定也成为必须锄除的目标。 “看来,咱们的处境真的很不妙啊。”老化子苦笑:“除非……” “除非与某一方的人并肩站。”金剑龙镖一脸无可奈何相: “可是,为了自尊,咱们不屑与任何一方站在一边,只好孤军奋战啦!我相信丘小哥不是糊涂虫,他不会拒绝与咱们联手的。” 这四位前辈,都是侠义道的怪杰,与锦绣山庄商庄主那种强调真正侠义的人士,多少有些意气不相投的芥蒂存在,不屑走在一起。 与黑道巨豪神剑天绝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虽则神剑天绝可以提供强力的支持。 “没有什么好怕的。”老化子豪笑:“多年来,咱们这些人都是从孤军奋战中撑过来的,哈哈……” “尹老哥,你扭头看看。”三江孽龙低叫:“保证你笑不出来了” 众人扭头回顾,小街上行人甚少,岔眼的人出现一看便知。 岔眼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而是七个八个。 “快走!”金剑龙镖脸色一变:“是九杀道人那妖道,小心他的妖术。” 四人脚下一紧,奔出街尾,不再走绕城的小径,落荒而走。 “哈哈哈哈……”身后狂笑声入耳:“走得了吗?诸位,咱们亲近亲近……” “王八狗杂种!”老化子一面飞掠一面咒骂:“他以为吃定我们了,混蛋!”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已到了西乡的尽头。 后面,追的人已踪迹不见,大白天乡野追踪,本来不易追丢目标,但四个老江湖逃避的经验丰富,总算把人扔脱了。 九杀道人率人追逐,表示丘星河公然出面,九华山庄的人与走狗们,不敢公然向丘星河挑衅,却暗中派人监视一截击任河与丘星河接近的人,断绝丘星河的外援,方法颇见功效。 丘星河与杨姑娘走的是另一条小街,后面也有三个人跟踪。 “我住在北关,绕城东走。”他向姑娘低声交代:“半个时辰后,我要到南乡办事,你先走,我打发后面跟来的几位仁兄,记往:脱身要快。” “别担心啦!我的人会收抬他们的。”姑娘挽着他的手欣然说:“可惜你赶走了擎天手,要让他跟来,就捞到大鱼了,擎天手在武威所的地位不低呢!” “哦!你真决定与周府的人周旋了?” “是呀!是听你的劝告呀!” “你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好不好?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主见。 哦,你那两位保镖,对付得了三个人吗?跟来的人有三个,不是庸手。” “我带了很多人。” “很多人?你到底……算了。”他本想问姑娘的来历,却又忍住了:“人多固然势众,但也容易受到计算,你最好小心些,可别让他们弄到你的人查根底。” “我会小心的。星河兄,我到南乡……” “很可能有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我要去看看。” “妙啊!我也去。”姑娘雀跃地说:“锦绣山庄的人,消息和我一样灵通,他们也可能参加龙争虎斗,我要找那个……找几个人出口怨气。” 与商姑娘没分出胜负,她有点不甘心。 “你不能去。”丘星河断然拒绝。 “星河兄……” “别忘了我的绰号:我独行。”丘星河不理会她的不快。“而且我所要办的事是涉及机密,必须由我亲自私底下解决。” “你不要我参与,我……”姑娘大感失望。 “既然你有许多人手,你自己的事也许忙不过来,哪有余暇跟着我东奔西跑?留在城里吧!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咱们这就分手。” 脚下一紧,他转入一条小巷径自走了。 黄源驰上南行的大官道,响橙发出悦耳的清鸣,马上豪少打扮的丘星河,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十五里,黄沟集。 集位于路西,不是集期居民甚少在外活动,百十户人家规模不大,集场空荡荡只有一些顽童在活动。 健马驰入集口,立即引起一阵小骚动,犬吠声大作,村民们皆向这位神气的不速之客,投以惊诧的目光。 在集西端的一座大宅前,他扳鞍下马,在广场的拴马桩系妥坐骑,轻摇着马鞭向大院门闯。 黄沟集有一条小径,五里外便是邓姓粮绅的黑龙潭西下庄。 白道群雄至西下庄救镖,并不走大道,以免走漏消息,所以黄沟集并没受到干扰。 南来北往的旅客。没有进入集内的必要,这里只是南乡附近村落土著们,赶集买卖的小地方,集期才有人交易,引不起任何旅客的注意。 这位鲜衣怒马的豪少,难怪引起集民的注意。 大院门紧闭,院门楼上也不见人踪。 本来,大院门通常作为主人或宾客出入的地方,仆人与车马由侧门进出,所以平时院门虚掩,是十分正常的事。 他扭头回顾,发现集民正陆陆续续散去,似乎觉得这位豪少原来是大宅的访客,没有再继续好奇观看的必要了。 “再不派人出来迎接,在下就打进去了。”他向大院门高叫,马鞭在门上连抽三记,右面门扇的古铜大门环,发出清脆的怪响。 暴客上门,闭上门挡不住灾祸的。 院门终于拉开了,一个老门子当门而立,探头外望。死鱼眼狠盯着他。 “你干什么?”老门子不悦地问。 “来找人。”他也冷冷一笑。 “找人?你是谁?名帖呢?” “唷!你这乡下土财主的宅院,也讲究递名帖?胡搞!”他脸上换了笑容:“告诉贵主人,我独行要见你们的两个强盗贵宾。” “什么强盗贵宾?胡说八道!” “是吗?快去叫他们出来,去!” “岂有此理!”老门子愤然关门:“疯子!” 砰然一声大震,尚未阖上的沉重门扇被踢得猛然再退,凶猛的震力,将门后的老门子震翻摔出丈外,吃足了苦头。 他也向后飞退,远出三丈外冷然候敌。 接二连三飞出五支五尺长的镖枪,有如匹练横空,破风的锐啸惊心动魄,劲道之猛烈十分惊人。 他双脚屹立如山,仅上身作轻灵的扭头,马鞭已插在腰带上,双手灵活地左抄右抓,抓一支丢一支。 眨眼之间。五支镖枪皆摆放在脚下。 “飞枪太保,你还有一支镖枪,舍不得出手吗?”他向门内的闪动人影大叫:“还有一个飞斧太岁,你的飞斧怎么不会飞了? 我等你。” “我独行,你没有理由来找我们。”飞枪太保惊恐中有愤怒,抢出门外大叫。 “哼!你们也知道在下叫我独行,真不简单,看来,你们一群禹州山贼,早就和无俦秀士挂了钩。” 他颇感意外,按理,九华山庄的人,并没有经过禹州,不可能在这南下期间勾结。 猜想,两个强盗早就躲在宅内向外窥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利用门子开闭院门时,用镖枪出其不意猛袭,五支镖枪劳而无功,被叫出名号,不得不出来打交道。 “少废话!你想怎样?”飞斧太岁蓄劲待发,手中的短手斧随时皆可能脱手飞出。 “想向你们讨消息。” “混蛋!少做梦。”飞枪太保断然拒绝。引枪待发,配合飞斧太岁逼进,准备拼命。 “在下的梦都是好的,不供给消息,在下把你们五花大绑穿了琵琶骨,拖去交给天南镖局的总镖头处理,你会后悔八辈子。” “去你娘的……” 飞枪横空,手斧如电,两匪同时出手,两丈空间威力万钧,速度太快,对面的人无法看清枪斧的形影,绝对来不及闪避。 飞枪太保已经没有镖枪,火速拔腰刀。 飞斧太岁的特制腰带。还有三把手斧,所以手中斧飞出,立即快速地拔取另一把手斧。 先前出其不意猛袭,五支镖枪势如雷电,相距不足三丈,依然劳而无功,这时面对面发枪。想得到必定浪费精力,落空白是意料中事。 丘星河已先一刹那伏下,窜出,镖枪与手斧从他的背部上空呼啸而过,眨眼间他已跃起,贴身。 手斧还未拔出的飞斧太岁,眼角瞥见有物闪动,已来不及招架了,噗一声耳门挨了一记重击,大叫一声扭身摔出丈外,只感到天昏地黑,爬不起来了。 飞枪太保更惨,咽喉被扣住,小腹挨了一膝,右肋再挨了一拳,浑身全松了。 片刻,两人被牛绳捆住双手,被拖在马后,像进屠场的老牛,被拖出集西的树林。 两人被捆在树干上,先被一阵拳掌打得五官流血,叫苦连天。 “现在,我们来好好问口供。”丘星河轻晃着手斧,脸上有阴冷的笑容:“不招,问一句用斧背敲一下。直至所有的骨头被 敲碎,你们断了气才罢手。老兄们,你们的骨头是很脆的,不要寄望在下力气不足敲不碎。” “你……你要……要问……问什么?”飞枪太保快要崩溃了,人的骨头哪禁得起斧背敲打?任河一条骨被打碎,绝对无法复原了。 “你们何时与九华山庄勾结上的?” “无俦秀士第……第一次到开封,就……就派人与飞熊孙寨主勾搭上了。二……二寨主翻天鹞子武俊,早年与百毒无常…… 有交情。算来,已……已有三个月了,咱们奉寨主之命,带了三十余名弟兄,潜跟在左右听……听候差……差遣。” “凭你们三十几个强盗,对付得了天南镖局的五位一流镖师一定有人配合你们行事。” 丘星河的手斧,斧背轻敲飞斧太岁的左肩尖:“你说,谁配合你们?” “我……我要保……保证。”飞斧太岁不住颤抖,但依然神智清明:“我招,但饶我一命……” “一言为定,你的命保住了。”丘星河大方地应允,他根本无意杀这两个强盗。 “是……是几个扮……乡妇的女人。”飞斧太岁乖乖招供: “其实,咱们从埋伏区冲出时,她们已将全队的押镖人摆平了,咱们只负责把镖车和人带走,将不需要的人处死掩埋。至于她们用何种可怕武器,在片刻间将所有的人摆平弄昏,咱们一点也不知道。” “唔!我知道是什么人了。” “老兄……” “闭嘴!问你再说。”丘星河不想多问,劫镖的事他没有追究的兴趣:“你们这一群混蛋,其实只是替罪的羔羊而已,那些鬼女人根本不需要你们出动打劫,只需要你们顶罪。” “可是,咱们可以招出她们……” “招出她们?她们是谁?” “这……” “谁会相信你的话?一群强盗打劫,却说苦主是被几个村妇先制住的,你要谁相信?” “可是,事实如此……” “去你娘的蠢猪!连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事实。”丘星河开始砍断捆人的牛绳,两匪软倒在树干下:“快滚!是否能保住老命,看你们的造化了。” 两匪忘了疼痛,爬起向林木深处狂奔。 蹄声哒哒,响镫叮叮,丘星河径自策马走了。 两匪这才知道丘星河真的有意纵放他们逃命。 衣着光鲜,响镫悦耳,人强马壮,目标鲜明。 他并不急于赶路,沿大宫道放辔遥行。 蹄声轻急,三位骑士赶上了他。 他完全松僵,黄骠一步步缓走。 “丘老弟,你把从黄沟集带走的两个匪徒,带到何处去藏匿了?”第一位中年骑上士,与他并骑缓行,扭头和气地质问,似乎已经知道他的底细:“咱们循线索查至黄沟集,去晚了一步,听集上的人说,老弟已先一步将他们带走了,所以……” “所以,他们循线索追来了。”他似笑非笑,神情冷淡:“两个匪徒很合作,有问必答,所以,在下放他们走了。” “什么?你竟然把匪徒释放了?”中年骑士的态度变很好快,和气的神情一扫而空。换上了愤怒的强者面孔:“岂有此理,你……” “闭上你的狗嘴!”他也脸色一沉,语气泼野:“你说话给我小心了,惹火了我,我打掉你满口狗牙。” “你……” “你循什么线索查?呸!你三位仁兄只是恰好经过黄沟集听到集内的人议论,才打听出经过,老半天才追上来的,少往你脸上贴金,你能查得到什么狗屁线索?你想唬我,早得很呢!给我滚远一点!” “小辈,你不要太狂。”中年骑士怒火上冲。但色厉内荏: “咱们是替天南镖局助拳的侠义道英雄,正在搜捕匪徒,河湖朋友有协助咱们的道义,你纵放匪徒,必定己获得了口供,必须将口供无条件提供给咱们,不然……” “老兄,你有没有搞错?”他打断对方的话。 “什么?搞错什么?” “你们是侠义道英雄?” “那是当然,我……” “我又是什么?” “这……出面擒捕匪徒,当然也是侠义英雄……” “哈哈!所以你搞错了,我独行不是侠义英雄,而是与九华山庄的侠义英雄作对,向侠义英雄讨债的邪道怪杰,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说,在下还有协助你们的道义吗?” “不管你怎么说,你必须将匪徒的口供说出。”中年骑士只好硬着头皮来硬的:“否则……” “去你的!”丘星河也来硬的,叱声中一掌拂出。 相距在丈外,中年骑士哪在乎这一拂? 他以为这是丘星河发怒时的本能示威反应,表示愤怒的下意识动作,与赶走扰人的苍蝇蚊子作用是一样的反应,伤不了人。 可是,浑雄的暗劲,突然像排山倒海般光临,像平地骤起一阵狂风。 “哎……呀……” 中年骑士狂叫着,摔落雕鞍砰然着地,健马也受惊向前疾冲。 “你们两个也尝尝落马的滋味。”丘星河扭头向另两名骑士含笑招手:“别怕,摔不死的,在下出手有分寸,保证死不了,受伤是免不了的,上!” 两骑士大骇,怎么远在丈外的同伴,被一声叱喝便落马了? 可能吗? 两骑士策马驰出,但不是向丘星河攻击,而是急于抢救同伴,一个救人,另一个则追马。 “哈哈哈……”丘星河狂笑,黄骠突然放蹄飞驰。 三骑士垂头丧气往回路走,同伴摔伤了右腿,虽仍可乘坐骑赶路,但却不能策马飞奔了。 刚离开现场不足百步,前面路右的树林中一踱出五名男女,迎面挡住去路。 四男一女,全都扮成村夫村姑,脸上有简单的易容药物染成风霜遗痕,其色深褐年纪不小了。 但女的有一双年轻的明亮眼睛,与苍老的脸色毫不相配。 “为何不跟去?”女的阴森森地问,挡在马头前声势汹汹。 “什么人敢管在下的事?跟不跟与你们何干?”另一位中年骑士沉声反问:“可恶!你们几个杂碎,似是冲咱们而来的?” “对!冲你们而来的,下马说话。”女村姑口气十分霸道: “本姑娘要证明你们的身分,替天南镖局助拳的人,本姑娘一清二楚,但却不知你们的底细,只好带你们去见总镖头断魂刀雷鸣。” “你是什么东西!”中年骑士傲然拔剑,一跃下马:“在下打赌,你们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呵呵……”一名老村夫大笑,轻拂着手中的一段三尺长树枝向前接近:“老夫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只是,我横行天下半甲子,却被你老兄把我看成东西,实在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又是哪座庙的大菩萨?” “对,菩萨,你看……” 老村夫左拿一伸,一扬掌,掌心突然涌现猩红的色彩,中间是色深的暗红圆心。 “赤煞天尊……”中年骑士大吃一惊,叫声中火速拔剑,作势跃下马背。 来不及了,老村夫闪电似的冲近,伸出的掌借势吐出,浑雄无匹的暗劲潜流,向剑刚拔出的中年骑士涌去,已刺下的剑突然向上反扬。 老村夫的另一大手,已扣住了中年骑士的右膝,有骨折声发出。 这一抓,劲道十分惊人。 “龙叔,要活的!”村姑的叫声及时传到。 中年骑士一声狂叫,被拖下马掉落地面。 同一瞬间,另两名村夫扑向另两名骑士,刀光如电,剑气似寒冰,两骑士几乎在同一刹那被击落坠马,完全失去策马逃走的机会。 “这种下三滥的泼贱货,留活口未免太便宜他们了。”龙叔一脚将中年骑士踢昏,拖了便走:“无俦秀士只能请来这种滥货助拳,见一个宰一个何必费神?” “要口供呀……” “问不出什么来的,这些滥货所知有限。”龙叔将人往路边的林子里一丢:“留给咱们的人处理。咱们必须赶上去。” 原来还有人潜伏在树林内,可知出动的人数十分可观。 健马驰入大道东南面的小径,进入丘陵起伏的乡野。 不久,到了一座长同下的树林。 丘星河对这一带的地势不算陌生,两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大陵丘。 他扳鞍下马,挂上缰,除去马衔,让健马自行活动觅食,轻拍马臀三下,黄骡马小跑绕林而走,响镫发出悦耳的清鸣。 他将佩剑改系在背上,往树林深处一窜。健马自由自在地觅食,不时发出响镫的清鸣。 冈东端的大陵庄,是附近四乡颇有名气的庄院,建有庄墙和庄门楼、碉楼,像一座小城池。陌生人不可能闯入,事实上,也没有人敢冒险闯入自找麻烦。 大陵丘的大陵庄,庄主叶金宝是南乡的大地主,财势仅次于黑龙潭邓粮绅,庄丁的成份也比较单纯。因此,应讨一些特殊意外的自卫力也就稍差。 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像赶集一样聚会许州,连黑龙潭邓粮绅也抗拒不了强梁的威协、入侵。 大陵庄自卫力更弱,也只好听天由命啦! 早几天,有一批强龙前来借宿,全庄的人个个心惊胆跳,惶惶不可终日,今天,又来了一批人,又是强龙。 结果,全庄家家闭户,谁也不敢出面干预,叶庄主干脆躲入避兵的地窖。 两批强龙几乎全是女的,应该称为强雌虎才符实。 人们的居住地,发展的形式演变过程,通常有一定的轨迹,大同小异相差不远。 先是某一个人定居,然后成为一户,再成为一庄,然后发展成村,成市集、成镇,最后成城市。 因此,某一庄的庄主宅第,必然成为全庄的中心,因为他是全庄的主人。 叶庄主的大宅前,有可供子弟们聚集的广场,四周老槐成荫,秋收时,可以作为晒麦场。 广场南端,二十余名男女列阵,簇拥着中间的姜秋华姑娘,她真像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将,两侧,是她的四位娇美的侍女。 北端大宅方向,也有二十余名男女列阵。 北端主将是绎宫魔女彭瑛。 魔女的随从是两男两女,极为出色。 比气势,双方势均力敌。但论人才,姜秋华虽则人比花娇,风华绝代,可是似乎缺乏魔女的艳冶动人风情。 魔女才具有令男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今天,她们不是来比较风情魅力的。 “绛宫魔女,你是江湖上成名的魔道至尊人物,虽则你并没有金口玉牙,但你的话、你的承诺,应该是一言九鼎的,是吗?”姜秋华有备而来,先礼后兵,所以说话的态度倒还和气。 “不错,不用你抬举我。”绎宫魔女可就有点托大了,态度也不友好。 “闪电手传回你的约定,不是假的吧?” “不错……” “但你却不在看坟人的小屋里,让梁少庄主扑了个空。” “梁少庄主在期限内并没前往。”绎宫魔女音调提高一倍: “至于我在期限内,在不在小屋内,那是我的自由。小女人,你要我待在那间小屋子里等他?你是不是昏了头?” “由于你不在小屋子里等候,谁知道你在弄什么玄虚?” “不要强辞夺理,你不是为讲理而来的。你们怕我独行怕得要死,期限内根本不敢接近那间小屋,你们派人前往侦伺,只有两个身不由己的人接近窥探,染少庄主本人,自始至终不敢接近三里之内。小女人,不要玩这套恶人先告状的拙劣游戏,你无法掩饰粱少庄主的胆怯行为,更掩饰不了他恐惧我独行的心态。小女人,把你来的目的说出来,不要在此浪费时间好不好?” “好,我是九华山庄的全权代表,和你谈双方暗中合作的条件。”姜秋华知道无法强辞夺理,乘机下台。 “暗中合作?” “对,暗中合作。”姜秋华一字一吐:“你一定要明白,九华山庄的人如果与你公然走在一起,会发生何种严重的后果,除非你能公然正式投效武威所,你会吗?” “不去。”绛宫魔女的答复干脆俐落。 “为何?” “那样的话,就不能任所欲为了。” 再笨的人,也可以体会出魔女话中的讽刺味。 “可恶!”姜秋华冒火地叫:“你认为九华山庄的人,行事任所欲为?” “不是吗?”魔女不在乎姜秋华冒火:“如果不,我就不至于不死心跟来等机会了。我正在有耐心地冷眼旁观,看你们到底能有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假使你们没有什么建树,我才不会和你们合作呢!” “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暗中与我们合作,不然免谈。”姜秋华语气转厉:“公然走在一起,你会破坏了梁少庄主的英雄形像,今后谁还肯追随他?现在我立候答复,你愿意在我们的条件下,暗中携手合作吗?”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要确切的回答,是与否。”姜秋华咄咄逼人,这就是她带了大批人手前来的目的。 “好,我给你明确的答复,要明,不要暗。”魔女一字一吐: “而且,不能有从属关系。” “哼!你……” “你已经得到明确的答复,下一步棋该你走了。”魔女举起右手,语气阴森:“你我势均力敌,当你踏出生死相见的第一步 时,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只许一方的人活在世间。” 一名侍女举起了代表绛宫魔女的三角旗。 旗上的黑色鬼头图案,似乎飞扬欲动。 另两名侍女,举起了金钟和玉罄。 二十余名男女剑光闪烁,形成的舞阵候令而动。 姜秋华的明眸中,涌起寒森森的冷电。 “雕虫小技,也敢献宝?”她徐徐拔剑:“魔女,你回头看看谁来了?” 院门前,一排九个戴黑头罩,仅露双目,穿了黑长袍男女难分的怪人,堵住了绛宫魔女一群人的后路。 他们出现得十分诡谲,而且无声无息,神乎其神。 站在中间那人,右襟绣了一个白圈,中间是半白半黑的太极图案,似乎自黑两色奇光正在闪烁、旋动、飞扬。 那股妖异的气氛,极为慑人心魄。 “四海妖神!”魔女脱口惊呼,脸色大变。 “你绛宫魔女那点点声光惑人小技,能经受得起古前辈的地行仙道术一击吗?”姜秋华沉声说:“你还有自救的机会,快下令丢下所有的兵刃法器。” 十大魔头也称十大妖魔,四海妖神排名第四。 绛宫魔女彭瑛,排名恰好高一名:第三。 排名第二的人,是天暴星陶冰。 天暴星嫁夫金鞭太岁姜霸,也就是姜秋华的老爹。 真巧,十大魔头排名最接近的二、三、四名,今天碰了头。 可是,只有一个四海妖神是真正的魔头。 假使有真的绿宫魔女在场,四海妖神没有必胜的机会,而且人数少了三倍,虽则有姜秋华的人加入,也难以稳操胜算。 但对付小一辈的绛宫魔女,妖神可就神气啦! “彭老宫主不在,老夫不便欺负你一个后生晚辈。”四海妖神刺耳的嗓音难听已极: “但如果你不听姜姑娘的吩咐、又当别论,你会听的,是吗?” “本宫主仍可一拼。”绛宫魔女绝望地厉叫:“老妖神,你居然成了九华山庄的鹰犬走狗……” “泼妇该死!”四海妖神大怒,狞恶地举手要下令攻击。 他们堵住了绛宫魔女的后路,却没料到自己的后路也被人堵住了。 “噫……” 姜秋华这一面的人,传出惊讶的叫声,他们可以看到妖神身后的变化,因此早一刹那看到院门口的动静。 四海妖神九个人,完全忽略了身后,不知从院门悄然出来了强敌,危机光临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 一个依稀难辨的人影,陡然出现在四海妖神身后。 “你才该死。”出现的人是丘星河,左手五指如钩,扣住了四海妖神的颤项,右手一阵快速撕抓,妖神在刹那间成了个半裸的人。 左右八个人大骇,不敢贸然扑上抢救。 “呃……呃……” 四海妖神手脚发僵,被扣住颈项后拖丈外,黑袍破碎,剑和乾坤八宝袋都被收缴丢掉,露出干瘦的光赤上半身,头罩也撕掉了,狰狞干枯的老脸流露出痛苦的神情,老眼翻白舌头外伸。 丘星河手大指长,扣住干瘦的老脖子有如抓鹅,指尖几乎扣入气管两侧,只要一用劲,脖子必定碎断或扭折。 这一扣,已扣掉了妖神半条命。 最后一掌拍在四海妖神的背心上,信手将人向前一推。 “不知自爱。”丘星河拍拍双手冷冷地说:“老而不死谓之贼也! 四海妖神摔倒在原先站立处,手脚摊开失去活动能力,在两名随从的扶持下,老半天才呼吸恢复原状,但全身像是瘫痪了。 八名随从左右一分,围住了丘星河。 “谁要是施展妖术,或者不按规矩倚多为胜。”丘星河声如沉雷,字字震耳:“我独行保证他半死不活,包打保票。” 如果他怕这些人围攻,为何释放首脑四海妖神?八随从当然知道他的底细,真不敢冒失地动手攻击。 绛宫魔女大喜过望,一声令下,二十余人迅速退至一旁,退出前后受敌的危境。 对面的姜秋华也大惊失色,进退失据。 “放开我!”四海妖神总算非常了不起,片刻间便恢复元气,手脚开始可以活动了,踉跄站稳推开随从,叫声如狼嗥。 一个半裸的老人,展现胴体在日光下,的确没有什么可看的,众目睽睽,老妖神居然毫不介意自己的狼狈相,被愤怒羞急冲昏了头。 剑没有了,乾坤八宝袋没有了,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老妖神真该知趣,尽快逃离现场的——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一章 双美争风 “老夫与你不……不共戴……天……”四海妖神刺耳的嗓音好可怕,一面活动手脚一面接近,狰狞已极。 “对,不共戴天。”丘星河也咬牙说:“须水桥头的债,今天你这老混蛋必须偿还,你那死鬼侄儿的鬼魂,正在九泉下等你做伴。我要公平地杀死你,光明正大地把你拆骨碎肉,扑上来,你这无耻老狗!” “是啊!快扑上去呀!”不远处的绎宜魔女乘机报复起哄,娇滴滴的嗓音,冲淡了不少火爆杀气:“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神气万分不可一世,碰上年轻俊杰却成了断爪缺牙的老狗,今后还敢在江湖上现世吗?” “这老狗爪牙仍利,厉害得很呢!在江湖仍然尸居余气,到处唬人,声威仍在。”丘星河嘴上也不饶人:“所以我不偷袭伤害他,我要趁他爪掉牙缺之前,公平合理地杀死他,以增加我独行的威望。好!这才对……” 四海妖神怎受得了?发疯似的扑上了。 剑光如电,侧方一位随从及时将剑抛出。 叮一声脆响,碎铜爆裂中,抛出的剑半途反向侧飞旋飘坠,被一枚制钱击偏了。 四海妖神一抓落空,无法抓住剑,大喝一声,虚空向丘星河劈面急抓。 罡风骤起,劲流呼啸。 丘星河哼了一声,单掌拍出,椎劲与抓劲半途接触,传出可怖的撕裂声,罡风成了乱流。 人影闪电似的乍合,双方都快得令人无法看清形影。 响起一阵拳掌着肉声,以及发劲的殷殷风雷震鸣。 谁也无法看清丘星河的招式,只听到打击的声响。 一刹那,又一刹那…… “哎……”传出四海妖神的惊怖喊叫。 人影乍乍四海妖神向后飞退,砰一声倒摔出丈外,口角有血流出。 “爬起来!”丘星河沉叱。“打不散你的钢筋铁骨,算我栽了,爬起来!” 四海妖神挣扎了片刻,晕头转向踉跄站起。 丘星河疾冲而上,他有权痛下杀手。 一声沉叱,一名随从闪电似的截出,剑攻他的左肋,围魏救赵的阻止丘星河向四海妖神攻击。他左掌一拂,叭一声拍偏将及左肋的剑,扭身趁势切人,右掌贴上了随从的胸口。 “嗯……”随从门声叫,倒飞而起,叭哒一声摔飞出两丈外,滚了一滚失去知觉。 一刹那的耽搁,其他几个随从,已挟了半昏眩的四海妖神,逃出五丈外去了。 兵败如山倒,首脑垮了,其他的人怎敢再逞强?逃才是唯一正确的行动。 姜秋华一群人,看到四海妖神挨痛击的前片刻,便知道大事去矣!已经先一步悄然溜了。 绎宫魔女不敢追赶,追也枉然,双方势均力敌,所付的代价将得不偿失。 “咦!怎么就跑掉了?”丘星河颇感意外,对方人多势众,没有匆匆逃走的必要。 假使没有绎宜魔女二十余名在场,结果将大为不同,他出其不意整修了四海妖神,也确令妖神的随从们心虚胆寒失去斗志。 “谢谢你及时赶来。”绎宫魔女喜悦地奔近向他道谢:“留下的这个杂碎,留给我。” “留给你,但不要伤害他。”丘星河指指昏迷的四海妖神随从:“这人很值得敬佩,他冒死抢救妖神,英雄惜英雄,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好,那就放他走,哦!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是追踪那姓姜的女人而来的,并不知道她来找你。我以前警告你不要与她贴身相搏,须防她怀有可怕的绝技。” “我知道她的来历了。”绎宫魔女欣然说:“也许她真的很了不起,但我不怕她。” “最好小心些,尤其要小心妖神找你报复,离开是非场吧! 宫主,无俦秀士不可能和你合作,他的兴趣是唯我独尊,他与周府的人因利害而结合,最后将因利害而互杀。” “可是……” “不听我的忠告,你会后悔的,我得走了,再见。” “等一等……”但丘星河说走就走,而且速度惊人。 响镫用布条塞住了,健马小驰,不再发出惹人注目的轻快悦耳清呜。 丘星河远远地跟踪,不想跟得太近。 对方人多势众,冲突起来毕竟风险太大,或者伤人太多,有所不便。 姜秋华一群二十余名男女,并没乘坐车马,去向不是奔向州城,而是沿小径奔向东北的郊区,跟踪并不困难,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失去目标。不久,他发现后面有人用轻功赶长途。这是十分危险的事,那是会消耗大量的精力,假如半途碰上仇家拦截,禁不起三流高手一击。 “好啊!让你和健马比比长劲。”他自言自语,一抖缰,正要策马急驰。 “星河兄,等一等!”后面传来熟悉的悦耳叫声。他勒住坐骑,摇头苦笑。 是改扮了男装的杨姑娘,已接近至百步内,似已料中他的心意,及时出声叫唤。 “我以为是姜家暗中策应的人呢!”他盯着赶到的杨姑娘笑,杨姑娘已是香汗淋漓: “你来干什么。” “你……你一定要追逐在那女人身后吗?”杨姑娘喘息着不悦地狠盯着他。“她害得你还不够吗?” “小女孩,你不懂。”他苦笑:“世问的事……” “不要把我看成小女孩。”杨姑娘跳脚大叫:“我承认不懂很多世间的事,但你和她的事我懂,你……” “我们不要因为这件事争吵好不好?”他呼出一口长气,有点无可奈何:“按理,我该把她赶走,免得她助纣为虐闯出更大的祸事来。天南镖局被劫的镖,就是她的杰作,真相如被掘出,她将成为白道和侠义道群起而攻的目标,可是……” “你这样跟在她身后,能阻止她管无俦秀士呼风唤雨杀人肆虐吗?” “也许。” “那是不可能的,你一个人孤掌难鸣。你不介意她所加于你的伤害,但是我介意……” “小明,你真的不懂,算了。哦!你的两位保镖呢?” “我要他们不要跟来。” “城外危险,你赶快回城……” “不,决不。”姑娘坚决拒绝:“除非你也走,不然……” “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他感到头疼,这小女孩真难缠。 他无法板起脸赶人,内心中,他无法忘记姑娘仗义临危相助的恩情,尽管他已经偿还了这笔人情债。 再就是他对这位半大不小的女孩确是相当喜爱,还真珍惜这份情谊。 但这与男女之爱无关,姜秋华给予他的强烈印象,使他忽略了其他的人对他所忖出的感情。 “我跟你去找她。”姑娘气乎乎地说:“我要看那妖女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 “我一定要去,不管,不管。”姑娘抓住了马笼头,扭着小腰肢缠定了他。 “好吧好吧!你的人呢?先与他们会合……” “他们有他们的事。”杨姑娘大喜,毫不迟疑跃上坐在他的鞍后,大方地抱住他的腰: “谢啦!还不走?” “你最好不要乱出主意、我的打算希望不要受到你的干扰!”丘星河悻悻地说,策马动身。 “我是一个很好的冷眼旁观者,你少担心。”姑娘笑吟吟地说,在他背后做鬼脸。 “但愿如此。” “我可以提供重要消息,有我在一起决不会妨碍你行事。”姑娘说:“我有人手打听消息,昼夜都可以活动。而你只有一个人,盲人瞎马会吃亏。上当的。” “你那两位保镖?也许他们很能于,但不见得消息灵通。我打听消息的手段是相当高明有效的,九华山庄那些杂碎岂奈我何? 告诉你,天南镖局失镖的详情,是我发掘出来的,没有我,三五年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我不希望你替那些人尽力。”姑娘悻悻地说:“那些人不会感恩的。” “那些人?” “我是指那些所谓白道和侠义道人士。” “咦?你对他们有成见?”丘星河颇感意外。 “不是成见,我了解那些人的想法和作法。”姑娘的口气中有愤慨:“九华山庄的人,就是活见证,他们打的就是侠义世家旗号,做的事却比男盗女娟更卑贱,哼! “不要那么愤世嫉俗。”丘星河加以劝解:“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白道黑道也不是天生的死对头,我们只能针对某些与我们切身相关的事,去衡量对方好与坏。比方说,天南缥局的失镖事件,强盗劫镖本来就是正常的事故,双方的立场不同,你保,我抢,各尽所能,你为钱而保,我为钱而抢,谁高明谁就是胜家,怨不了谁。我是一个局外人,无权干预他们的事,但劫镖人惨杀事主,老幼妇孺半个不留,这就是天理不容了,我碰上了岂能袖手?这并不表示我自命侠义,强出头替天南缥局尽力,我根本不认识天南镖局的人。” “天南镖局已获得玉麒麟商庄主的相助,这件事我希望你置身事外。” “我知道。” “你知道商庄主?” “不但知道他跟来了,而已见过面。不谈他们的事,我只管处理我自己的烦恼。” “你的烦恼?就是那个妖女,哼!”姑娘用前额碰撞他的背以发泄愤怒:“我发誓,一有机会,我……我一定杀她,一定! “你杀不了她。”丘星河大笑:“你永远没有杀她的机会!” “不要说得太肯定,哼!” “是吗?你连接近她的机会也无法获得,所以,当我整治她的时候,你最好躲远些以保安全。” “咦?你……你要整治她?”姑娘大感意外。 “这……你不要口是心非,见了她……” “你走着瞧好了。”丘星河不多加解释:“坐好,得赶两步了。”健马加快,姑娘将脸贴在他背上,抱得好紧好紧。 勒马在小冈顶的林缘向下望,一群男女正从容不迫进人一座小村庄。 “骗人!”坐在鞍后的杨明姑娘说:“她们根本不是在这座小村落脚,居然大摇大摆地人村,妖女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我知道她们不在这里落脚,她们也猜想我会在暗中跟来!”丘星河神情轻松,成竹在胸:“她们有两个目的,希望在这里完成。哦!你真的消息灵通?” “那是当然,我有足够的人手,早就查出妖女的落脚处。就在东门外的清流河附近。星河,她们的两个目的是什么?” 她不着痕迹地把兄字省掉了,丘星河无法看到身后的她,脸上的一抹嫣红和得意的神情。 坐在心仪的异性身边,她感到万分的满足。 可是,丘星河却把她看成小女孩,忽略了她流露的情意。忽略了她的关切和思念,让她感到委屈和不安,因此对姜秋华的敌意与时俱增。 她认为丘星河忽略她的原因,毛病出在妖女的身上。 “其一,让我摸不清她的动向;其二,让暗中策应她的人埋葬我。” “在小村内埋伏?” “不,他们已经抄近道,先在下面埋伏,等候我像傻鸟般向小村接近找她。”丘星河用马鞭指着村外一里左右的树林,小径穿林而过通向小村:“她很少带这么多人行动,希望我相信她已经将暗中策应的人,召集在身边了,让我放心大胆接近她的落脚处。这里本来是她预定落脚的一处宿站。昨晚,她的确落脚在清流河的一处小村内,你所获的消息虽然正确,但是已经过时了。”’ “这妖女好阴险,与无俦秀士配合得十分圆熟。无侍秀士明里接待当地与过往的高手名宿,她负责暗中除去不卖九华山庄交情的异己,搜杀不利于九华山庄的人士,她的威望已逐渐形成气候了。星河,你帮助不了她的。” “我并非……” “她所希望于你的,是要你帮助她增长声威。只有无俦秀士那种无所不为的人,才有助于她树立威望。所以,你妨碍了她;所以,她要除去你。” “无俦秀士利用她计算天南镖局的镖,让禹州的强盗顶罪,再装模作样搜捕强盗,表示他是仗义的侠义,英雄。这混蛋比她更工于心计,我怕她日后上当……” “又是为她好,你……”姑娘愤然说。 “我希望能逼无情秀士,早日露出狐狸尾巴。”丘星河言不由衷,有点心烦:“你在这里等,看好坐骑。” 他扳鞍下马,将缰绳交给杨姑娘。 “你要……” “我去赶那些人滚蛋。” “我也去,把马拴在这里。”姑娘拒绝看守坐骑,跳下马将逼绳栓在树枝上:“我配合得上你的,至少可以帮你摇旗呐喊。” “好吧!希望你不要沉不住气。” 两人往同下的树林一钻,绕野而走。 小径穿林而过,路两恻草木葱翠。 埋伏的人真不少,散布在小径两侧,林内也有人,布下了缜密的死亡陷饼。 这些人心中明白,凭目下九华山庄与武威所的人手;想光明正大与丘星河拼搏,那是不可能的事。 找不出一个可以和丘星河势均力敌的人,所以必须利用众多的人手与计谋,才能将丘星河埋葬掉。 以往,姜秋华仅带三四个侍女在外走动。 现在,她不再乘车,不再落单,保护她的人愈来愈多,而且开始有计划地隐起行踪,公然招摇的时代结束了。 埋伏的人是很有耐心的,眼巴巴地留意来路的动静,希望跟踪的丘星河尽快出现。 终于,看到了人马的形影了,可是,从蹄声估计,来的人马为数不少,不是单人独骑的丘星河。 共来了九人九骑,声势甚壮。 来至切近,埋伏的人总算知道来人的底细了。 领先小驰的人,赫然是妙笔生花陈驹,武威所几位主事人之一,开封周府几位重要客卿之一,也是直接与九华山庄群雄连络的最高负责人。 九名高手中的高手,并不知路旁有人埋伏,健马小驰而至。 并不急于赶路。 妙笔生花心情并不怎么开朗,原因是原订的计划,完成得不如理想,因此面孔像债主,本来一直绽放好诱笑意的老奸巨滑面孔,像是早已脱胎换骨变了样。 前面路旁传出一声轻咳,踱出千手天君罗远。 “陈兄怎么从这条路上来?”千手大君颇感诧异,站在路侧相候讶然问:“敝庄的人仍在城里,在下配合一些朋友在此办事而已。” “哦!在下不是来找贵庄的人。”妙笔生花的债主面孔,勉强地挤出一丝阴笑:“闲着无事,逗引一些入口处走走散心。” “逗引谁?” “玉麒麟商庄主。”妙笔生花用大拇指向身后的来路一指: “里外,跟得很近。” “咦!陈兄,这岂不是歼灭他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千手天君喜极欲狂:“我这里人手足,咱们两下一堵,一举歼灭易 如反掌……” 不行。”妙笔生花断然拒绝:“任何人都可以出面向他们挑战下毒手;你九华山庄的人决不可出面;走脱了一个人,你们麻烦就大了。” “保证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也不行,我不希望他出意外。” “咦!陈兄,这时铲除他,岂不强似七月天到锦绣山庄攻庄? 好不容易已将他引出来……” “你给我听清了,不要妄作主张乱出馊主意。”妙笔生花沉下脸,语气阴厉:“彼一时,此一时,已经定下在锦绣山庄埋葬他的大计,他必须死在锦绣山庄。所以,不要打埋伏,不要引他生疑,不要……” “陈兄,到底有何用意?”千手天君也沉声问,已听出妙笔生花的话中,有某些可疑的含义。 “不要多问,总之一句话:按计行事。出了意外,你们要完全负责。让他们跟来,不许干扰,记住了。”妙笔生花不加解释,向同伴举手一挥,九匹马重新小驰,渐渐去远。 千手天君退回林中,在一名同伴身侧坐下,粗眉深锁,沉思久久。 “他们到底有何打算?”千手天君终于向同伴惑然问:“为何放弃一劳永逸歼除商庄主的好机?” “罗老兄,你应该懂。”同伴显然不是九华山庄的人,阴阳怪气的面孔相当吓人:“他们要的是锦绣山庄,这时杀了商庄主,就没有借口去抢夺山庄了,连这点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不是理由,说不通。”千手天君不同意同伴的猜测:“混蛋!这时不杀他,日后劳师动众冒险攻庄,咱们要付出多少人命做代价?” “你最好不要部动” “他娘的,我觉得,我们一定忽略了些什么?”“你最好继续忽略不去。”同伴的话有弦外之音:“咱们已骑上了虎背,在争取本身最大利益之外,也得兼顾他们的利益,才能两蒙其利。一旦损害到他们的利益,结果将两败俱伤,而咱们败得最惨,那是一定的。” 蹄声渐近,十余匹健马已出现在视线内。 “果然是锦绣山庄的商庄主。”千手天君苦笑:“这种好机会,日后不会再有了,真可惜。” “躲稳些吧!罗老兄。” “如果少庄主在,该多好。” “贵少庄主鲁莽冲动,一旦收拾不了残局,你们都完了,我们也休矣!所以,你最好想办法要贵少庄主,好好克制他操之过切的野心,对彼此都有好处。” 十余匹健马驰入埋伏区,不知有人埋伏。 埋伏的人也不出面拦截,让人马安然通过。 人都埋伏在路两侧,林内仅留有几个首要的人,忽略了外围,被人从外围接近而不查党。 不远处潜伏着丘星河和杨姑娘,两人有耐心地接近至二十步内,把千手天君和妙笔生花交谈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一清二楚。 甚至连千手天君与同伴所说的话也听得一明二白。 “正如千手天君所说,妙笔生花不歼灭南庄主,不是理由。 说不通。”丘星河向杨姑娘附耳低声说:“这正是歼灭商庄主极为难得的大好机会,他们为何轻易地放弃?晤!看来,此中的阴谋委实令人莫测高深,我真的需费心机把真象挖掘出来。” “抓住妙笔生花就可以问出底细了。”杨姑娘自以为是,懒得深入追究。 “不可能,妙笔生花只是一个忠顺的走狗,而且地位并不重要,我曾经拷问过一些人,毫无头绪。” “你的意思……” “恐怕得去找重要的人。” “妙笔生花就是重要的人呀!” “他根本不是开封周府的王室人员。” “你是说……” “要找出真象,须到开封去找。” “别管他们的闲事。”杨姑娘对于王室的事毫无兴趣:“这么多人怎办?要不要动手?” “这些人无一庸手,千手天君恐怕是最差劲的一个。人太多,有你在,我不放心,没有冒险向他们袭击的必要。走,我们让他们眼巴巴地等。” “那……我们……” “去找姜秋华。”丘星河开始向后撤。 “又是那妖女!”杨姑娘悻悻地说。 疯丐尹非四位名宿,处境相当尴尬。 以他们的声望,不便向一些小走狗耀武扬威。 想向高手名宿挑战,却又没有机会,高手名宿都跟在无俦秀士,或者妙笔生花附近,人多势众,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们又无法跟上丘星河,无法唆使丘星河出面大动干戈,只能到处窜扰,希望能引出一些有份量的人作目标,摆出的阵仗却引不起无俦秀士的注意,九华山庄的人,根本没把他们看成敌手,不屑分派人手对付他们。 有心人却留意他们的行动,他们的化装易容术,瞒不过老江湖的法眼。 他们也到了城南郊,有计划地寻找丘星河的踪迹。 绕过小径南角的村落外缘,一处菜园树篱下,闪出五个气概不凡的人,为首的人正是黑道大豪神剑天绝萧湘,再次碰头,彼此都不算陌生。 他们实在不想和黑道之霸打交道,但已来不及回避了。 上次碰头,老花子不曾露名号,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不友好态度敷衍,已明白表示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次见面,老花子心中雪亮,对方很可能已猜出四人的身分,有意在这里相候的。 远在二十步外,神剑天绝便笑吟吟地领先挡在路中,可知确是在此相候的,消息之灵通委实令人吃惊,似乎早已料定他们必定要经过此地。 丘星河的行动并不瞒人,他的坐骑使用响橙,本来就有招摇的打算,希望有人能出面找他松松筋骨,他没有可用的人手,引敌人跟踪送死是最佳的手段。 因此,神剑天绝估料老花子四个人,必定从这条路追踪丘星河,果然等个正着。 “四位老哥,可否不吝指教?”神剑天绝抢先行礼客气地说: “诸位侠踪遍天下,萧某的弟兄对诸位极为尊敬,敢说从没开罪诸位快驾,没错吧。” “厉害,一代霸主,摆出这种阵仗,可把咱们死死地的扣住了。”老花子向三位同伴说,语中带刺:“这次,咱们混朦不过去了。” “尹老哥,兄弟的手下,确有一些人才,不难看出诸位的身分。呵呵!上次见面失之交臂,这次兄弟是专程恭候诸位赐教的,请接受兄弟的诚意。” “好说好说,咱们可能已别无抉择了。”老花子当然不便再拒人于千里外:“萧老兄,如果你要追问丘星河的事,我花子仍是一句老话:无可奉告。” “尹老哥……” “你也许知道,我花子决不是乱开黄腔的人,不知便不说,从不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不瞒你说,我花子迄今为止,仍然不敢断定他的根底来历,不能凭猜测便指证他是某一个人,所以,别在我花子身上浪费时间。” “丘老弟的事,兄弟并不焦急。” “哦!那你……” “兄弟以至诚恳请诸位鼎力相助,为即将到来的江湖大劫尽一分心力。诸位人孤势单,在外奔忙的确所冒的风险太大,不如……” “你算了吧!萧老兄。”老花子冷笑:“咱们是无主的孤魂,正好趁乱打滥仗,如果助你一臂之力,咱们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咱们的人,已陆续赶来……” “那又怎样?就算你的一两千弟兄全来了,成得了事吗?你算了吧! “尹老哥,不要估低了兄弟的实力……” “不是我花子低估了你的实力,而是事实如此。萧老兄,你该知道玉麒麟商庄主早就跟来了。” “是的,他早就暗中跟来了。” “他和你一样缚手缚脚,来了不少朋友却无法施展,处境与你一样尴尬,成不了事。” “你是说……” “人多没有用,萧老兄,情势不由人。”老花子苦笑:“你,只能对付九华山庄的人,却不敢公然与周府的把式敞开来算。他只能暗中与周府的把式周旋,却不便公然对付九华山庄的人,无俦秀士没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这……这只是外表的情势……” “是吗?你们能扭转这外表的情势吗?”老化子转变为冷笑: “你们双方,都得先缚住一手一脚,畏首畏尾,投鼠忌器,胜算有多少成?” “时机未至,尹老哥。”神剑天绝用肯定的口气说。 “是吗?九华山庄与周府,骨子里甚至表面,都是二而一的组合,明暗中都走在一起。 你们却不能放手和他们一拼。注定了挨打的局面,缚手缚脚,那来的时机?”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制造时机。” “何时?等?会等到头发变白的,老兄。这些混蛋吃定你们了,他们已经看穿你们。咱们四个人打滥仗,不论他们是那一方的人,有机会就打大吃小,何等自由自在?萧老兄,听得进忠告吗?” “尹老哥请指教。”神剑天绝诚恳地说。 “不要拘泥什么名望身分,建立同仇敌汽的共识,暗中派人与商庄主洽谈,制造时机,协同发动致命一击,避免各自为战,成功有望。不然,早晚会被他们各个击破的,他们也在积极布网张罗,早就在等候痛宰你们的好机会。” “这个……” “想想我的建议,好好打算吧!别让他们逐一消灭你们,等你们往他们的网罗里钻。再见!” 说走就走,四人匆匆离去。 他俩在一座树林中歇息。 丘星河的健马,在草地上悠然吃草。 “你等什么。”杨姑娘傍着他,并坐在一株大树下,倚树假寐:“天色已不早了呢!” “等天黑。”丘星河懒洋洋地说。 “等天黑?天黑后,妖术的威力倍增,困难增加十倍呢!” “她们人多,大白天强攻,你受得了?” “但晚上妖术……” “我不怕……。” “但我怕呀!”姑娘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她的确对所谓的妖术心中害怕。 “你不要进去,在外面看风色。” 姑娘默然,久久突然幽幽一叹。 “你叹什么?”丘星河感觉出她情绪的低潮:“那是我和她的恩恩怨怨,你实在犯不着烦心。” “见了她,你到底有何打算?” “烦人。”丘星河的确感到心乱。 “拔剑一剑杀了她?” “你烦不烦呀?”丘星河烦躁地叫。 “她那样待你,你仍然不能忘情?”杨姑娘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也许,前世你们相互亏欠……” “你不要乱下评语。”丘星河的口气一软:“我不否认难以或忘她美好的形象,但与情无关。” “那又为了什么?”姑娘毫不放松追问。 “也许、不希望她继续助无传俦士为恶,不希望她在暗中继续戕害其他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无传俦士在明里招摇她在暗处锄诛九华山庄的异己和仇家,残害不少局外无辜,我希望在她掀起更大风暴之前,阻止她的进一步暴行。” “是吗?”姑娘用怀疑与讽刺的语气反问。 丘星河心中明白,他说的这些话言不由衷。 也许、真的他与姜秋华,前生相互有所亏欠吧!姜秋华那样绝情地对待他、他依然无法硬下心肠回报,迄今仍拿不定工意以牙还牙。 内心中,他希望保持姜秋华给予他的美好第一印象,那印象依然强烈,依然具有让他无法加以报复的魔力。 这种现象,很难用常情来衡量他的行为是否正常。 所发生的事故,本来就不正常。 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缘起缘灭,情无恒常吧! “不要管我的事。”丘星河不胜烦恼,不想再暴露内心软弱的一面:“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该怎么做。哦!你似乎真有不少神秘的人手策应,为何却没有人暗中跟在你左近行动?” “他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事,该怎么做。”姑娘学他的口吻十分酷肖:“我也不要他们管我的事。真要发生事故,即使人在左近,也来不及策应,有所倚仗,反而会大意倍增凶险。” “说得也是。”丘星河有意转变话题:“知道有人在左近照顾策应,心中已有依赖,常会大意误事。不过,能有众多人手君策群力,发出整体力量表现强大气势,办事容易得多。” “人多麻烦也多,顾忌也多。” “所以,你不是一个可以领导众多人手的女强人。”丘星开河整衣而起:“不必再像呆瓜一样监视了,看来,这些人不至于撤走,今晚将在这座小村庄歇息,咱们去找食物晚膳,晚上再来。” “我才不要做女强人、女霸主。”姑娘也站起欣然说:“领导一大群牛鬼蛇神,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困难事。我知道何处可以找到食物,走啊!” 姜秋华在村中坐镇,等候好消息传来,等得好心焦,一直没有人返报,在村外警戒的人,也没听到埋伏区有任何可疑的声息传来。 “也许,姓丘的放弃跟踪了,所以半途折返,不再跟来啦!”侍女小芬在旁侍候茶水,信口提出己见:“或者他已经发现埋伏,知道情势不利而退走了。” “我知道他是很有耐心的,我担心他从另一方面绕过来,那就得大费式夫了。”姜秋华有点不安,自以为丘星河有相当了解:“他出乎意外的精明,将来如果不早些解决他,他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小姐对他是有点过份了,也难怪他紧蹑不舍。”另一侍女小芳说:“小婢认为,他已经知道咱们人多势众,接近的机会不多,必定回城去找梁少庄主,小姐在这里等他,也许有点失策。” “梁少庄主那边人更多,他知道情势不利,不会再前往冒险的,他的目标在我。”姜秋华信心十足地说:“所以,只有我才有机会解决他。” “但愿如此。”小芬却不同意:“梁少庄主那边的人,没有人能阻止他缠住他,天黑之后,人多没有用,身手超绝就不怕人多。小婢认为,不宜在此守株待兔,假使他真去找梁少庄主,小姐一点也帮不上忙。” “唔!确是可虑。”姜秋华意动。 据她的估计,九华山庄的人中,真没有能阻止超绝高手的人才。 “其实,丘星河是很不错的佳子弟,不论人才武功,皆比梁少庄主高了一分半分……” “但他缺少霸才的气概。”姜秋华对丘星河的批评确有几分真实性:“不是逐鹿江湖的人才,对我的帮助不大,我的选择不会错。晤!他很可能回城找梁少庄主了,我得赶回去布同张罗。 小芬。” “小婢在。” “传话下去,准备动身返城。” 无俦秀士躲在城里,显得十分悠闲。 因此城内城外所发生的纠纷事故,包括过往是江湖各人关踪或是被杀,皆与他无关。 众年周知,他的手下正在追查丘星河的消息。防备丘星河寻仇报复,那有闲工夫管其他的闲事? 同时,他的得力随从,也奉命帮助天南镖厨的白道人士,追查劫镖贼的主谋禹州贼首下落,九华山庄激于义愤攘臂相助,这是江湖道义,义不容辞的事。 虽然天南镖局的断魂刀雷总嫖头,并没邀请九华山庄助拳,甚且对九华山庄的人敬鬼神而远之,存有甚深的成见甚至仇恨。 千错万错,仗义相助不错。 无俦秀士的立场,颇获得不明内情的江湖同道赞誉。 断魂刀提起千手夭君,就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无法向江湖同道解释遇袭的事,无法指证九华山庄涉嫌甚重。 因为擒获的活口,确是禹州的强盗,九华山庄的武林侠义世家子弟,怎么可能与强盗挂钩? 最大的理由是:九华山庄决不可能计算天南缥局,因为双方的长辈有些交情,彼此毫无利害冲突。天南缥局的镖船,经常行走大汇上下南京,多年来从没发生冲突事故,没有结仇的因素存在。 就算禹州贼招出九华山庄是同谋,也不可能让河湖朋友相信;撼动不了九华山庄的声望的。 断魂刀雷总镖头甚至不敢声张免遭议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真奈何不了气焰高涨的无俦秀士——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二章 权欲色欲 其实,无俦秀士表面悠闲,神气万分,骨子里同样忧心忡忡,紧张得要死。 进行的事不仅没能顺利推展,反而枝节丛生,已经出现难以控制的不利情势,难怪他忧心忡仲。 午后他找到刚返城的妙笔生花,焦躁地质问不许袭击商庄主的理由。 妙笔生花不但拒绝深入解释,反而责成他先赶办飞虎方世贤的事,疾言厉色警告他不可妄动,以免误事。 总之一句话:必须按期袭击锦绣山庄。 而且,届时商庄主必须在场。 他真不敢和妙笔生花翻脸,而且如无妙笔生花的人相助,贸然向商庄主袭击,胜算也不大。 即使能侥幸成功,所付出的代价必定高得他负担不了,精英全失,日后那有雄霸天下的本钱? 申牌初,姜秋华匆匆返城,袭击绛宫魔女失败、设埋伏等丘星河的妙计成空,无俦秀士更是心焦,怎么会走了霉运事事不如意的?委实令他忧上加忧。 天一黑,客店中警戒加强了一倍。 客店右邻的瓦面上,三夏天出现四个黑影。 九华山庄的警戒人员,配置在店内,屋顶也有人放哨,监视从屋上飞檐走壁接近的人。 但四黑影并没接近,警戒人员只能提高警觉监视,不便越空擒捉不接近的人,也怕中计被对方诱出反制,双方僵持,你不进我不动。 除了丘星河敢公然叫阵之外,没有人敢冒大不韪来讨野火。 侠义道的人有所顾忌,黑道人士也投鼠忌器不敢公然纠众行凶。 警哨们深感诧异,摸不清这四个黑影的来路。 丘星河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而这四个黑影中没有丘星河在内。 四个黑影都经过化装易容,大白天也难辨别面目。 他们是疯丐尹非四个江湖怪杰,终于正式露面采取行动了。 “哈哈哈……”金剑龙镖用改变了的大嗓门仰天大笑:“诸位朋友,猜猜看梁少庄主这小混蛋,会不会怒火冲天,提着创出来和咱们玩命?” “不会。”老化子斩钉截铁简要地说:“他如果出来,那就是反常,要不就是他疯了。” “怎么说?”三江孽龙怪腔怪调要求解释:“总该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他明明暗暗不知到底有多少爪牙,还有周府的鹰犬助势。 犯得着亲自冒险,与不明来历的人玩命?大将军亲冒矢石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老化子的讽刺口吻锋利伤人:“你以为他那些爪牙是饭桶,摆来做样子的?有事能不替主子卖命? 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五湖浪客在旁帮腔。 “柯况这小混蛋身边,带了那么多陪他上床的美女。”老化子愈说愈不像话了,毫无成名前辈的风度:“半夜三更拥美快活岂不惬意,犯得着挥创冒血光之险?我敢打赌,他目下眼中只能 看到迷死人的胴体,手中摸到的必定是……是……” “别那么愤世嫉俗说缺德下流话好不好。”金剑龙镖接口: “这就是威震江湖做大爷的特权,这才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憧憬、羡慕、争取的目标,咱们混了大半辈子,想争取已来不及啦! “快走!爪牙们来也!”三汇孽龙大叫,猛然飞退三丈,飘落另一家屋顶。 其他三人也不慢,同时飞退。 两侧,八名高手疾射而至,慢了一刹那,突袭失效衔尾狂追。 四人哈哈狂笑,急急后撤。 “须防引虎出山!”有人高叫。 八名高手醒悟,火速返回。 “天杀的,咱们引蛇离穴的妙计落空了。”老化子在远处大叫:“怎办?” “像丘星河一样,不断地骚扰骂阵。”金剑龙镖的嗓音清晰地传来:“看这些混蛋是否有乌龟肚量,受不了就会愤怒地狂追,咱们就有机会见一个提一个了。” 片刻,四人又出现在原地。 果然不错,不等他们骂阵,高手四起,又开始狂追。 两个黑影像无形质的幽灵,从店后悄然深入。 老化子不是有失风度嘴上缺德,而是有感而发。 无俦秀士自命英雄,志在雄霸天下,统率群伦替九华山庄增光彩,将九华山庄的风威提升至三庄之首。 英雄爱美人,他身边就有许多美人陪伴。 他有许多爪牙,有不少高手名宿甘愿受他的驱使,如果手下的人派不上用场,要这些人做什么? 因此除非被激怒得受不了,不然他才懒得出面和劲敌玩命。 由于美女甚多,他的宿处当然不便与手下的人太过接近,以免春光外泄。 客房附近成了男人的禁地,连几个心腹也不便接近他的住处,负责警卫的全是女人,当然不可能派太多的女人警卫。 外围警戒严密,那些负责内部警戒的女人,难免有点大意疏忽,其实也的确不需她们担心安全问题,外围有警再提高警觉还来得及。 无俦秀士不在乎其他的人人侵或引诱外出,他只担心丘星河,丘星河像缠身的冤鬼,令人睡不安枕。 客房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厅上没有灯光,没有警卫。 房门外也空间无人,与外围的警卫森严完全不同。 “混蛋!我又受骗了。”站在房门外的丘星河跳脚骂道:“这胆小鬼根本不在这里。” “一天两次扑空,你我的运气真差呢!”杨姑娘似乎颇感意外:“按常理,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溜掉的,事实他的确溜掉了。” 姑娘所指的一天两处扑空,意指姜秋华临时改变计划,匆匆撤回城的事。 她本来预定与丘星河,夜间人村去找姜秋华的,没想到姜秋华心血来潮,撤出小村走掉了。 “她留下一些人虚张声势,带了心腹溜之大吉,这种超拔的高手,谁能发现她的行踪?” “这附近最少有二十个高明眼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姑娘信口说:“可是……” “咦?什么人有那么多眼线?商庄主?”丘星河也颇感意外。 “哦……猜猜而已。”姑娘支吾以对。 “你与商庄主的人有牵连?”丘星河首次用怀疑的口吻问。 “好笑!”姑娘真的笑了:“我与商庄主的女儿商玉洁,拼了百十招难分胜负,她商家的流星散手剑法,如此而已,我还会找她的,哼!” “不要沾惹这些侠义英雄。”丘星河郑重地说:“和他们走在一起,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这是你拒绝与他们接近的原因?” “一点不错” “我们毕竟人手太少了。”姑娘用话试探。 “人多反而失去主动。” “与神剑天绝的人同进退,如何?” “废话!那些人你最好离开他们远一点。”丘星河不假思索地说,似在提警告:“沾上容易,脱身可就难了,黑道的人沾不得,知道吗?” “哦!”姑娘未置可否。 天色太黑,看不到姑娘脸上的神情变化。丘星河只是信口表示自己的立场和意见,并没留意姑娘的反应。 “走吧!这里已没有我们的事了。”丘星河另起话题:“无俦秀士能屈能伸,我估错他了。我想,不能再公然招摇吸引他,他不会像大丈夫一样出来找我拼命,只会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扰乱我的情绪。” 两人不再隐起身形,直接从院子跃登瓦面。 果然不错。警戒人员都趁追逐疯丐四个人的机会,三三两两溜之大吉,店中已经没有九华山庄的人了。 “他们一定动身往湖广!”丘星河肯定地说:“咱们分手好好歇息,许州的风雨算是过去了。” “你今后有何打算?”姑娘问。 “本来我打算回开封,到周府找线索。”丘星河毫无机心地说:“不过……” “不过,仍然打算跟下去?” “是的,我必须和他们保持接触,看他们到底要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主要是跟踪姜秋华,没错吧?” “少胡说! “胡说?哼!”姑娘忿然说。“我知道你被她迷住了,不论她如何苛待你,你都不介意不计较。我实在想不通,那妖女到底有什么魔力……” “你年纪小,当然想不通,等到有那么一天,你……算了,说你也不懂…” “你才不懂,我也不小了……”姑娘严重抗议。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为了这种烦人的事吵架。”丘星河的声音提高了一倍,阻止姑娘抢着说话:“我跟着南下,你与两位保缥向后转,不要再跟踪他们了,毕竟你与他们没有太深的仇恨,得放手时且放手。小明,咱们后会有期。” “不,我要和你……” “别任性好不好?再见!” “等一等……” 丘星河已一跃三丈,冉冉飞逝。 □□□□□□丘星河寄居的街尾民宅,是一座中等人家的三合院,一进院门就是一座院子,与大户人家的四合院不同,院门没有门楼。 他的住处并不瞒人,他不怕有大批高手公然袭击,他曾经公然表示过,谁要是敢不按武林规矩计算他,他将用雷霆手段大开杀戒。 而九华山庄的人,以及周府的鹰犬,迄今为止,还没有敢和他按武林规矩公平决斗的人才。 所以他的住处,一直是安全的。 上次看坟人小屋的住处,计算他的人一而再失败,之后便不再有人敢招惹他了。 飞越院墙飘落院子,他像触电一样刹住脚步,一阵无形的压力袭击着他,心潮汹涌,毛发森立。 他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感觉出潜在的凶险。 三十步外的正房暗沉沉,厅门却是大开的。 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宅主人不可能午夜不关闭厅门。如果他的锐利虎目不够灵光,不可能早早发现厅门是大开的,天色大黑,必须接近至阶前方能发现。 飘落的刹那间,他便发现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有了不测的变故。 假使他毫无戒心到了阶下,很可能受到三方面的袭击,他将再次成为无数歹毒暗器的射击中心,这次的袭击将比往昔强烈十倍。 一声剑吟,他拔剑出鞘。 这已明白告诉对方,他已发现警兆了。 一声震天长啸从他口中发出,似乎天动地摇,剑光在啸声中倏然隐没,隐藏在肘后。 人影似乎突然刻没了,但啸声确是表示他正向厅门以闪电似的速度冲去,冲势空前猛烈,目力超等锐敏的人,方能看到淡淡的模糊人影闪动。 明知道厅内外布有埋伏,他却依然单人独创豪勇地向埋伏里闯。 啸声和淡淡的快速人影,明白地显示他的行动和位置,也明白地表示他正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无畏地闯向剑海刀山。 他心中明白,不能退。退路同样有埋伏,比前面可能更加凶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必须有进无退。 潜伏的人,被他狂妄的举动激怒了,有人发出低声的咒骂,同时也被他的勇敢果决行动惊得心底生寒。 啸声和依稀难辨的人影,突然在阶下消失。 这瞬间,东西两厢,厅门内,暗器似飞蝗,三方汇聚,破风的厉啸惊心动魄。 十余名高手,在暗器后冲出。 人影已杳,阶下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上面……”有人大叫。 他已升上檐口,手一搭两檐,引体斜升贴瓦而上,生死关头,他用上了全力,飞快地向上急滚。 上面屋脊人影骤升,共有四个人长身而起,仓卒间,竟然不曾发现有人贴瓦斜滚而上,发觉有异,双方已在屋脊遭遇。 一声长啸再起,他一剑刺人一个黑影的胸口,飞跃而起,剑发似满天雷电。 四个人倒了两双,狂号着向下骨碌碌滚坠。 “我要大开杀戒!”他举剑怒吼。 可是,当他发现跃上的九个人身法,与兵刃上的摄人寒光,知道来了可怕的劲敌。 一声长笑,他飞掠而走,眨眼间便形影俱消。 “这是一个极为精明的老狐狸。”农舍的内堂灯火通明,四个人在品茗,打发漫漫长夜,上首那位虬须大汉用低沉的嗓音说: “脱身的方式,完全出乎常情之外,轻而易举突破了咱们的天罗地网,日后更难对忖他了。” 人都撤走了,留下的四个人负责善后,也希望获得丘星河的讯息.或者等丘星河天亮后回来取行囊坐骑,以便继续跟踪丘星河的动向。 “陈前辈对你们从开封,赶来策应的人寄望殷切。”下首那位鼠须大汉失望的神色十分明显:“没料到你们同样靠不住,不但劳而无功,反而重伤了四个人。消息如果传人梁少庄主的耳中。 九华山庄的人幸灾乐祸有牛可吹了,那小畜生一直就巴不得咱们走霉运。” “你们该责成九华山庄的人配合联手的,不是吗?”虬须大汉冷冷一笑:“到底这里由谁负责指挥的。” “你们肯定表示万无一失,手到擒来。”鼠须大汉苦着脸: “陈前辈其实也有点难以驾驭九华山庄的人,梁少庄主也不见得肯配合,所以……” “算了算了。”东首那位三角眼大汉不耐地出声相阻:“咱们栽了认栽,不需怨天尤人,怪只怪咱们一时轻敌大意,被我独行这狡猾小辈逃掉了,下次还有机会,咱们还不甘菲薄请人配合呢!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得忙呢!” 外面的内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橡是碎瓦片落地的声音,那是江湖人惯常使用的探道用具:投石问路。 “丘小辈中计回来了。”虬须大汉兴奋地低声说:“这次他完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倒也!” 门外,果然传出一声问响,像是有重物落地声。 四人狂喜地拉开堂门,兴奋万分冲入小院。 的确有一个人蜷伏在地下,黑暗中依稀可辨。 “先给他解药,要活的!”虬须大汉向最先到达,将人翻转的三角眼大汉急叫:“七步断魂香果然厉害,不愧称毒香之王!” “狗屁!”对面屋顶传出笑叱声,人站在檐上站得四平八稳: “人是从屋上掉下去的。你们在小院子里布下毒香,妄想在下像傻蛋一样,跳下去摸索着开门,走七步必定一头栽倒挣命。但人从上面掉下去的,怎么可能中毒?屋上那能撒布七步断魂香?没知识!” “是他,丘小辈!”三角眼大汉惊叫,将已翻转的人推开一蹦而起:“他把派在前院咱们的人弄来丢下,他没上当! “在下当然没上当。”丘星河大声说:“是你们上来呢?抑或要在下跳下去,把你们整得半死不活?” “你下来!”虬须大汉招手叫。 小院子里弥漫着七步断魂毒香,大汉当然希望他像傻瓜一样跳下去送死。 “下来也!”他大叫,显得兴高采烈。 他并没真的往下跳,但小院子里已经多了三个人。 是从内堂出来的,香风扑鼻。 四个大汉只知眼巴巴抬头上望,却不知身后来了人。 “不要等了,他不会下来的。”女性的俏甜嗓音十分悦耳: “他知道本宫主可以毫不费劲摆平你们。” “咦?你们是……”四大汉吃惊,倏然转身剑已出鞘,虬须大汉用惊疑的口吻喝问: “什么宫主?” “绎宫的宫主,那就是我,以前称魔女。” “哎呀!” 三个女人,绎宫魔女和她的两个侍女。 放弃了魔女的绰号,改称宫主,可知这位第四代的魔女柳如烟,已决定改邪归正脱离魔道了。 “不要寄望七步断魂毒香了,本宫主是此道宗师。”绛宫魔女平静地说:“也是装神弄鬼的专家,不要班门弄斧,本宫主允许你们凭武功判生死,掏出你们的真本事硬功夫,闯出一条生路来。上!” 虬须大汉当然知道绎宫魔女可怕.那有勇气闯出一条生路来? 墓地斜冲两步,一鹤冲霄破空飞升,跃登东厢房的瓦面。 丘星河本来站在正厅的后檐,所立处距东厢房足有五丈左右,方向不同,决不可能在屋上拦截。 可是,脚一沾瓦面,眼前人影乍现,丘星河像是鬼舵幻形般出现在屋脊上,等个正着。 “我对你们这种混蛋烦透了,难道你们之中,就没有一个敢凭武功称雄道霸的人才?” 丘星河双手叉腰,漫不在乎出言讽刺: “周府枉费了不少冤枉钱,只能罗致你们这些下三滥充门面,哀哉!” 虬须大汉心底生寒,扭头下望,只感到浑身冒冷汗,胆气急速沉落。 下面,三个同伴躺了一地,加上先前的一个,四个人像四具死尸。 自始自终,没有听到打斗的声息,似乎同伴们并没抓住出手“闯”的机会,一照面便无声无息倒下了,不堪一击。 “丘……兄……”虬须大汉快要崩溃了:“咱们是奉上命所……所差,身……身不由己……” “少废话!身不由己,那就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为尽责而挥剑,冲上来拼命呀!” “在下立……立即远……走高……飞……” “你不是说身不由己吗?” “这……” “冲上来!我手上没有剑,你的剑己注人内劲了,上!你这怕死鬼!” “何必呢?”虬须大汉采取低姿态:“你已经是红了半边天的风云人物,放过我这种供跑腿的小角色,显得你丘老兄大人大量……” “我相信你老兄一定明白,做一个走狗是要付出代价的。”丘星河打断对方的话:“拔爪除牙是江湖道众所行的金科玉律。 没有你们这些爪牙助恶,那些元凶恶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所以首先就必须拔爪除牙,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老兄,你不冲上来就下去!” “丘兄……” “小心他的左手……”下面的绎宫魔女娇叫。 “你死吧!”虬须大汉同时怒吼。 丘星河的身形向下一挫,贴瓦前滑,快得令人目力难及,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可是,他料错了虬须大汉的行动。 左手是发射暗器的主力,所以他料想大汉会发射歹毒的暗器,黑夜中暗器的威力倍增,他不得不一面问避一面抢进,难免慢了那么一刹那。 大汉不曾发射暗器,也不曾挥剑扑上,那一声怒吼:“你死吧!”完全是虚张声势,其实却是以进为退的妙着,时机计算得十分精准。 人影后倒、飘坠。 下面的综宫魔女,毫无戒心地向上眺望,两位侍女则处理三个倒地的人,正分别将人拖入屋内,不知情势变得不可收拾。 虬须大汉在飘落至檐口的刹那间,左手的暗器已同时发出。刘底的精巧梅花弩筒,射出五枚强劲的小弩矢,即使大白天也不可能看到箭影。 弩箭是向下发射的,目标是维宫魔女。 相距上下仅丈余,一发即至。 绎宫魔女命不该绝,凑巧作势向上跃升,身形略沉的刹那间,五支小弩闪电似的掠顶而过。 假使她的下挫慢了一刹那,斜飞而下的五支弩箭,必定有一大半贯入了她的脸部和胸颈要害。 最下方的一支小弩箭,贯穿了她的左肩一贴骨而过,距肩并要害仅半寸而已。 “哎……”她惊叫,真气一泄,顺势挫倒。 虬须大汉急速飘落,左手挥舞中再次伸出。 梅花弩筒可容六支小弩,外围五支一次发射,所以称为梅花弩筒。 中间的一支另行作第二次发射,算是最后的致命一击。 通常当第一发五支落空,最后一支才继续发射,非紧要关头决不滥发,因弩筒重装困难,发射之后便成为废物了。 虬须大汉的最后一支小弩,则准备攒射跟踪下扑的丘星河,所以手向上抬,认影发射最后一支弩箭。 可是,慢了一刹那。 丘星河扑势太快,已经紧俯在大汉的背部上空,双手一收,扣住了大汉的肩背,右膝重重的撞在大汉的腰脊上。 “呃……”大汉闷声叫,砰然坠地。 “柳姑娘……”丘星河惊叫,丢下大汉一跃而起,扶住了向后倒的绛宫魔女。 “我的左……肩……”魔女虚脱地抓住了他:“好……好像弩箭……有……有毒,麻……麻地……” “哎呀!全身放松……” 绛宫魔女有二十余名男女随从,全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亲信.但与周府的大批高手名宿相较,实力仍然相去甚远,公然正面冲突稳输不赢。 四更天,她们撤至东郊一座树林内藏匿,先避避风头,怕周府的人群起而攻,不得不连夜撤出城外的歇宿处,远离危境迁地为良。 其实,设伏袭击丘星河的四个人都死了,但丘星河不敢大意.料想另有潜伏的人,必定已发现绦宫魔女帮助他,鹰大们怎肯甘体?肯定会向绎宫魔女兴师问罪,有预防大举攻击的必要。 绿宜魔女伤势并不重,但弩箭的毒近期内不会很快消除、事实上魔女已失去与人交手的能力,三五天之内休想复元,情势不许可她们不撤走求全。 人散布在树林中休息,警戒的人隐伏在林缘严密戒备。 绛宫魔女已裹好伤,服下不可能完全对症的解毒药物,浑身乏力,只能勉强活动手脚。 在树下铺设睡具,她与丘星河并躺歇息。 “你对无俦秀士仍不死心吗?”丘星河以双臂作枕,扭头向魔女问。 “今晚我去找你,本来打算和你……我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魔女懊丧地说:“没想到一时大意,几乎送掉性命。有那姓姜的女人在,无俦秀士不可能和我合作了,那鬼女人定然是满腹妒火,会全力阻止我接近无俦秀士的。” “那是一定的。”丘星河苦笑:“她的武功与道术、都与你并驾齐驱,她不可能容许一个武功才貌相等的人,在无俦秀士身边和她竞争,放弃吧!柳姑娘。” “我……我已经放弃了。”绿宫魔女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丘兄,我……我希望和你走在一起,我……” 丘星河感到心潮一阵汹涌,竟然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论才貌,魔女并不下于姜秋华,甚至更艳媚些,更女性化。 并肩躺在一起,肌肤相亲,要说他不动心,那是欺人之谈。 可是,他知道这个魔女太热衷于名利,对无传秀士的权势心响往之,并没完全放弃与无俦秀士合作的念头,所以再次向他要求合作。 而他,却不可能满足魔女的欲望,勉强走在一起,早晚会因利害冲突而翻脸成仇。 主要的问题是:他决不可能和魔道的淫荡女人走在一起。 他不屑与侠义英雄联手,并非因为他不以侠义英雄自命.当然不至于因此而自甘堕落,与魔道中人走在一起,把自己当成魔。 不但魔道他不屑同流合污,连黑道他也同样加以排斥。 所以,他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姑娘,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道路。”他委婉地说:“我是一个游戏风尘,对追逐名利毫无兴趣的江湖邀游者,对你争取汇湖霸业的志向毫无助益,反而与各门各道的权势人士结仇……” “只要能-一铲除那些权势人士,声威岂不更为壮大?”维宫魔女截断他的话,转身偎近他:“丘兄,不要庸庸碌碌过一生,我们都有权争取我们应得的名利。无俦秀士出道没几天,他的权威就超过他老爹多多。你,更是一鸣惊人,只要你肯登高一呼。接纳各方豪杰,结交各道英雄,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像无俦秀士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可以做出来了。因为如果个这样做,权势就保不住了。”他悻悻地说。 “丘兄……” “柳姑娘,你知道要获得权势玩弄权势,要用疏财仗义作幌于,这疏财仗义四个字岂是容易办到的?九华山庄决不可能有一座金山,供无俦秀士疏财。”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毕竟我在江湖邀游了不少时日。你的财力也有限,所以你采用威迫和色诱壮大自己,这条成名的道路相当崎岖。无俦秀士一次使得了周府三千两银子的好处、他所忖出的代价,是必须替周府完成某一件阴谋,很可能因此身败名裂,他这期间的风光维持不了多久的。不要学他,姑娘。” “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呢?”丘星河轻抚对方的秀发:“无俦秀士的确具有几分霸才,天生的本钱足.人才和武功都是一流的、权势欲比色欲高,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了几个武功超绝的国色天香女人。所以就算他欣赏你,他那些男女随从也不会接纳你的。” “我在说你,丘兄。”魔女情意绵绵地亲他的脸颊。 “我说过,我志不在作江湖豪霸。”丘星河极感压迫,不安地往外挪了挪身躯:“我不是豪霸的材料.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 “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具有那么多优秀的豪霸条件。”魔女不让他退缩逃避,抓紧他倚偎在他胸口,极力地热烈劝诱他、鼓励他:“我曾经接触到从各方赶来参予,或者有意趁火打劫的所谓权势人士,他们对你十分敬佩或畏俱,连无俦秀士也食寝难安。 你已经一鸣惊人,你已经成功地成为众所瞩目的风云人物……” “可惜我没有豪霸的才华。”丘星河极感失望,对魔女热情如火的表现也感到难以消受,挣开那双具有无穷桃逗力的纤手。 整衣而起:“无俦秀士已经动身雨卜了,你如果坚持去找他,最好小心他身边的女人,她们不会容许你接近的。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丘兄……” 他走了,显得心事重重。 人是极为奇怪的生物,所具有的灵性也千奇百怪难以理解。 愈是难以到手的东西,愈要设法争取。 绛宫魔女用热情对待他,充分流露出对他的爱意,他却无动于衷,反而增加了他的疏离感。 姜秋华把他当作仇敌,千方百计对付他,他却无怨无悔,一颗心依然放在姜秋华的身上,念念难忘。 也许,男人真有几分叛逆性吧! 他心中明白,拒绝魔女的感情,将有难以逆料的后果,所以显得心事重重,魔女不是一个肯承认失败的女强人。 似乎,他在举朱的刹那间,已感觉到身后魔女所发出的恨意已撼动了他的身心。 绛宫魔女不是一个肯承认失败的人,所以她一直不肯放弃找无俦秀士合作的念头。 无俦秀士行踪飘忽不易掌握,而姜秋华正在积极阻止她和无俦秀士会面。 她信心十足地认为,只要她能有机会与无俦秀士独处,她就有俘虏无俦秀士的把握。 她对自己的美艳深具信心,好色好名的无俦秀士一决难拒绝她的要求,抗拒不了她的魅力。 但丘星河给予她的印象更为强烈,更令她心荡。 她真不该贪心。 她不该希望鱼与熊掌两者兼得。 丘星河不受她的柔情所缚,毫无留恋地走了,不但伤害了她的自尊,也严重地打击了她的信心。 她肯定地认为,天下间的男人,决难抗拒她的诱惑,只要她稍假以词色,任何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三章 黄雀在后 丘星河一而再的拒绝她,一难怪绎宫魔女的信心动摇。 “你不能这样待我!”她愤然向快速离去的丘星河背影叫喊,牵动了创口,痛得她咬牙切齿。 “宫主……”不远处的一位侍女奔近急问。 “我发誓!”她拨开蹲下相扶的侍女,语气凶狠:“他一我一定要得到他,不然就毁了他!” “宫主请珍重,你的伤……” “不要管我!”她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关心她的侍女:“习……” “宫主明鉴。”侍女不走,关切地劝解:“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精明机警不易对忖,没有必要树此强敌,对本宫……” “假使我们和九华山庄合作成功,他仍然是最大的祸患,谋须及早,以免错失良机。” “九华山庄是靠不住的,宫主。梁少庄主只许我们暗中听命于他,不会平等的看待我们……” “我已经决定了。” “宫主决定什么?” “接受无俦秀士的条件。”她咬牙说,语气坚决。 “宫主……” “我意已决,尽快进行。” 侍女默然,最后叹息一声黯然退走。 疯丐尹非打扮成一个穿得光鲜的仕绅。 这位江湖怪杰不再以丐的面目鬼混了。 黎明时分,老怪杰在官道旁的树林前,拦住了脚步沉重的丘星河。 “小子,不能再大摇大摆返回住处了。”老怪杰外表虽然改变了,玩世嘲世的态度没变,说话仍然疯疯癫癫,这是老怪杰绅号的由来。 丘星河当然不会亲眼,早就知道老怪杰的身分,表面上装得像陌生人,其实心中对老怪杰相当敬佩。 “为何?”丘星河笑笑:“莫不是我的住处失火?” “比失火要严重些。”老怪杰苦笑。 “是吗?”丘星河大笑:“不要紧、我可以应付更严重的灾难。呵呵!昨晚前辈前往客店骚扰,好像没占到便宜,但也没吃亏,可喜可贺。” “声东击西打滥仗,是老夫的绝活,当然不会吃亏上当了。 小子,知道那些兔蛋的下落吗?” “往南跟下去,绝对脱不了线。” “你跟去吗?” “当然,无俦秀士这混蛋,不能一而再计算我而不受惩罚他必须欠债还钱,是吗?” “对,理直气壮。” “哦!前辈,在忙些什么?” “忙着替你跑腿,以免你误往鬼门关里闯呀!” “你是说……” “周府的鹰爪,已经决定全力对付你。” “应该的,他们如果不全力支持替他们卖命的走狗,日后还有人肯向他们投效吗?所以这是意料中事,何况昨晚他们……” “他们丢了四个诱伏的高手,因此负责策应的大批人手,赶到你的住处,公开扬言你是谋杀周府护卫的凶手,发誓要捉你剥皮抽筋。” “哼!他们在逼我大开杀戒!”丘星河冷笑:祝他们成功了,我可以放心大胆痛宰他们!”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小子。”老怪杰诚恳地说: “如果你冲动鲁莽,活不了多久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也有垓下之围死在乌江的下场。咱们早到一步,只能替你把行囊携出,你的坐骑已被没收了,你那神气的响橙也充了公啦!” “呵呵!丢坐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谢啦!前辈大概也跟着遭殃,他们早就查出你们的身分了。” “小子,还要孤军奋斗?” “我个人的恩怨祸福……” “一肩挑,我知道。”老怪杰长叹一声:“那些混蛋,就希望你有这种念头,所以才大胆的全力对付你,你死了就不会有后患啦!” “这……” “我不想用为江湖之福的狗屁理由,来劝你结合一些豪杰去暴除奸,为江湖伸张正义,只希望你能替咱们这些游戏风尘,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士出口怨气。咱们四个老不死固然不成气候,但加上你可就足以掀起狂风暴雨,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不能放胆逐一铲除稍具正义感的江湖豪杰啦!至少可以解除你一些威协,对不对?” “可是……” “当然我们以你的行动为目标。咱们只能替你摇旗呐喊打滥仗,要咱们与周府那些牛鬼蛇神硬碰硬,与九华山庄的妖魔鬼怪拼老命,咱们有自知之明,鸡蛋碰石头智者不为,想为也没有这 份胆气与能耐,全靠你撑大旗,咱们听你的。” “我可不敢如此狂妄……” “小子,你就不必谦虚了。江湖无辈,武林无岁;在咱们这些过气老朽心目中,谁撑大旗无关宏旨,问题是谁真有撑大旗的能耐。你,就是咱们心目中,最佳的撑旗人选,咱们都心甘情愿配合你与魔崽子们玩命。” “我要考虑。”丘星河不想给予肯定答复:“我得查出真正内情,才能决定是否需要诸位鼎力相助。” “小子……” “请不要催我,前辈,这种要求你们出生入死的事,是必须郑重考虑的。” “好吧!决定了,知会一声,愈快愈好。”老怪杰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这显得你老成持重,比那些鲁莽冲动猛拍胸膛的人可靠。走吧!我带你去取行囊。” “谢谢。” “那魔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怪杰一面走一面问,表示已经知道丘星河和魔女走在一起的事。 “她在我的住处找我,碰上周府的人布网张罗,出手相助却受了伤,一时大意在阴沟里翻船。”丘星河坦然道来,无意隐瞒: “她助我的心态不正常,我感觉出日后将有麻烦。” “应付得了吗?”老怪杰关切地问。 “还应付得了,这不是用武力所能打发得了的,很烦人。”丘星河剑眉深锁:“假使无俦秀士肯多用两分心机接纳她,将如虎添翼后果相当严重。” “对你的威协,将增加好几倍。” “可能。” “那就防患于未然呀!” 老怪杰的意思极为明显:赶快挖除社员祸患的要苗。 “前辈,你在教后主晚辈做枭雄?”丘星河调侃老怪杰:“难怪口碑风评并不佳。” “呵呵!人有时候必须用权谋,才能够减少灾祸的发生,所以,我疯丐永远不会被人尊称为英雄,因为我没有英雄的肝胆和气概。” “前辈,这是你不和玉麒麟走在一起的原因?” “就算是吧!你早知道他来了?” “是的” “再帮助他一次?”老怪杰一语双关,套他的口风。 上次老怪杰师徒,获得丘星河的帮助,间接替商庄主解厄,丘星河不曾通名。 这次一而再见面,丘星河一直表示得像是陌生人,老怪杰当然不便硬指他就是那晚相助的陌生人。 “没胃口。”丘星河敷衍地说:“好像他被天南缥局缠住了,却又不敢公然出面,处境相当困难,似乎更无余力对付周府的人。 他真不该来,该回锦绣山庄准备应变,他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呢!” “你不觉得,与敌人保持接触,是胜利的上策吗?回去躲在家里又聋又瞎死守,胜算有几成?” “晤!说得也是。”丘星河倒有点同意老怪杰的看法。“我敢断定,周府的人已经知道他的底细,至于为何按兵不动装聋作哑,我就弄不清内情了。” “我也感到诧异呀!”老怪杰老眉深锁:“他们不但不加理会,甚至避免与商庄主的人接触,天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玩弄什么阴谋?” “也许,时机未至吧! “我敢武断地说,绝对与时机无关。” “很难说,要论策略的运用。咱们这些江湖混世者,决不是周府王室人员的敌手。” 两人谈谈说说,没留意后面有人跟踪。 送走了携行囊动身的丘星河,老怪杰掩上借住的农舍大院门吃了一惊。 空旷的大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四个为速之客。 正屋的大厅内,金剑龙镖三个人,也恰好急急抢出。大概先一步发现有不速之客光临。 四比四,人数相等。 “好家伙,我疯丐是愈混愈回去了!”老怪态怪叫:“被人跟踪到此地来却毫无所知,栽到家啦!你四个浑球,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莫不是萧老大派你们来,埋葬咱们四个眼中钉吧?” 是四个老相好,其实不算是敌人。 “咱们老大怎敢得罪你们四位大菩萨?”为首那位高瘦的佩剑人笑笑,毫无敌意。“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奉命前来。请诸位高抬贵手的。” “呵呵!不敢当,咱们四个江湖混混,才需要萧老大的四大雷霆使者高抬贵手呢!” 神剑天绝是大河两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必须拥有足以司令的实力,除了几位亲信与几位传达号令的旗主之外。还有一些专门应付外敌的小组。 这四个人,就是神剑天绝的得力臂膀,专门对付强敌的四大雷霆使者,威震江湖武功超绝的高手中的高手,发生重大事故就由他们全权处理。 “别在咱们身上打主意。”金剑龙镖收了金剑,敌意消散: “你们与九华山庄的过节,必须自己去解决,与咱们无关,咱们不会越这一窝子浑水,咱们忙得很呢!” “听听他怎么说。”五湖浪客比较冷静些:“高抬贵手四字的意思暧味难明,就让这位周使者详细说来听听,也许咱们误会了他的意思呢!” “你们难道不是要求咱们四个人,帮助你们对付九华山庄的四大游神吗。”疯丐仍然相当主观:“你们应该知道那四个可怕的混蛋暗中跟来了。” “而且知道他们曾经露过脸,出其不意向丘小哥袭击而失败了,咱们的消息是相当灵通正确的。”周使者神情友好地说:“他们很了不起,但咱们也不弱,用不着劳动诸位的大驾对付他们。” “那你们来……” “请诸位不要和丘小哥联手。”周使者一语惊人。 “周使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疯丐脸色一沉,眼中精光四射。 “尹老哥……” “丘小哥的所作所为。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疯丐有点冒火:“萧老大输不起,他一点也没有司令人的风度,那大晚上他几乎栽在丘小哥的剑下……” “尹老哥,我不和你夹缠不清。”周使者的友好神情丝毫不变:“一句话,丘小哥是咱们的贵宾,兄弟说得够明白了吧?” “贵宾?不行,你们要拖他下水做黑道人?”疯丐大声拒绝: “我不许你们误人子弟,坚决反对你们引诱佳子弟步入歧途的作为。” “他只是咱们的贵宾而已,咱们决不希望他加入黑道混世。 就算他肯,也有人不肯呢!”周使者诚恳地说:“据兄弟所知,这期间各门各道的人,都在打与他联手合作的主意,而他都冉三拒绝了。咱们老大的意思,是让他保持大丈夫的英雄形象.咱们听有的弟兄,只许暗中帮助他。他如果与诸位联手,便失去超然的立场,不管他与那一门那一道的人联手合作,都会受到另一们道的人仇视。尹老哥,明白兄弟的意思吗? “哦!我有点明白了。”疯丐不住点头。 “不情之请,尚祈诸位谅解。” “他还没决定是否与咱们结伴呢!”疯丐苦笑:“这小于固执得很。” “他的风骨委实令人敬佩。” “好吧!我相信萧老大的诚意。”疯丐表示让步:“咱们放弃与他联合行动的计划,但不许你们干涉咱们在他身畔活动的权利。” “只要善意的人暗中襄助他,咱们无比欢迎。诸位,谢了。”周使者含笑行礼告退: “再见!” “再见,好走。” 送走了雷霆四使者,疯丐四人自有一番商量。 “萧湘这家伙,恐怕还不知道丘小哥,就是那位击败他女儿的神秘蒙面人。”疯丐向同伴说:“听说他女儿为了一招受创的事,仇恨刻骨铭心,誓在必报,日后定有好戏上场。有机会,我得提醒丘小哥小心后患。” “老哥,你最好不必费心。”金剑龙镖说:“丘小哥如果对萧老大的人怀有戒心敌意,那就麻烦大了。” “这件事的确不宜早早提醒他。”三江孽龙郑重地说:“让他分心,会出意外的。只要咱们暗中注意留神,口风紧些,这件秘密相信不至于被揭穿。尹老哥,小伙子否认他是那位揍了你的陌生人,连你也无法逼他承认,他只要说一声拿证据来,你就无法可施。显然他有意隐瞒那次的救商庄主事件。你无法逼他承认的。” “尹老哥,可曾发现萧老大的女儿?”五湖浪客问。 “我没见过他的女儿,看见了也不认识。”疯丐说:“好像神剑天绝把能派得上用场的人,都-一调来了,其中好像没看到有女的,他的女儿很少在外走动,只有他旗下的弟兄知道他女儿是圆是扁。” “情势凶险,他不会带女儿来玩命的。”金剑龙镖说:“可用的人才多得很,没有必要让女儿抛头露面。咱们动身吧!九华山庄的杂碎们早就遁走了,再晚些就追不上啦!” “放心啦!只消留意丘小哥的动静,就可以盯住九华山庄的人。有神剑天绝的人提供消息,他定可有效地掌握无俦秀士的行踪。”疯丐乐观地说:“他不再公然露面招摇,只怕咱们不易掌握他的动静,咱们真的要放勤快些了,这小子神出鬼没精明得很呢!” 再计议一番,四人提了行囊动身南下。 辰牌末,南下的官道上旅客稀稀疏疏。 旅客们通常破晓时分动身就道,早已远出二十里外了。 踏着艳阳南下,走在道旁的行道树荫下相当写意,平坦笔直的大官道前后不见人踪,只有丘星河孤零零地,悠闲地背了包裹赶路。 扭头回望,三里内不见任何旅客,不见车,没有马,旅客们早就走光了。 “奇怪,他们为何不跟来撒野?”他惑然自问:“我已经给予他们充裕的时间准备,目下应该像潮水一样涌来了。” 丢掉坐骑,他于心不甘,因此有意在南关外购买用具与食物露面,让对方有充分的时间召集人手。 他有充分的理由报复,最佳的自保方法是无情的反击。 在城镇以外的荒郊野地,他有把握应付众多高手的围攻,荒郊野地有广大的活动空间,可以任情施展。 可是,居然没发现有人追来,委实令他大感失望,周府人才济济,难道丢了四个人就能了了不成? 按理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然就不去在他的住处耀武扬威。 早晚会追来的,妙笔生花不是虎头蛇尾的人。 下一站是临颖,一座平原中的小小县城。 九华山庄的人有车、有马。周府的人弄走他的坐骑,用意很可能是阻止他追赶无俦秀士,这是笨办法,他可以在任何城镇买坐骑。 乡村里也可以买到坐骑,但都是仅能当作短程代步的劣马,役用马是不能当作坐骑使用的,而乡村只能花重金买役用马。 看来,他必须徒步赶到临颖买马了,不然休想追及无俦秀士啦! “也许我不该转而对付周府的走狗,该尽快地追上九华山庄的人讨债的。”他不胜后悔地自怨自艾:“两头落空,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路旁的灌木丛中,突然钻出一个村夫打扮的人,协下挟了裹住兵刀的长布卷。 “喂!前面两里地。”村夫和他并肩迈步,指指前面向他鬼头鬼脑邪笑着说:“十六个兔蛋,抄小径在那儿设网张罗。老兄。 你如果嫌麻烦,那就交给我们解决好了,我们可以把他们引散。” “你们是谁?”他不悦地说:“为何管在下的事?” “丘兄,不要问咱们是谁,反正……” “你给我听清了。”他粗野地劈胸揪住村夫的领口沉声说: “在下的绰号叫我独行,不容误解。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何来路,但你们必须避免干预我独行的任何事,免激误会。” “丘……兄……”村夫本想按住他抓领的手,打算擒拿反制,但手掌一接触他的掌背,便知大事不妙,所按的掌背不像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的手烙肉的热钢铁,惊恐地急急收手怪叫。 “那些人是我的猎物,还债的债务人。”他放掉村夫,冷冷一笑:“我独行不会替你们助声威的,休想利用我的名号渔人得利。赶快发信号叫你们的人回避撤走,以免被误杀在送性命。” “这……” “我是当真的。”他收起凶狠的神情:“诸位相助的盛情可感,但这是我办事的宗旨,不希望沾惹任何人,与白道黑道都没有瓜葛,明白了吗?” “好吧!”村夫无可奈何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保持声誉身分的作法是对的,但请记住,咱们是站在你一边的。我这就派人发出信号,你请便。” “谢谢。” “十六个超等的高手,是周府的精锐……” “我对付得了,谢谢。” “祝好运。” “希望真的有好运。”他笑笑。 村夫疾退入林,灌木丛内似乎另有人隐伏。 丘星河欣然动身,毫不迟疑往网罗里闯。 “抄小径赶到前面埋伏,好,坐骑有着落了,我还以为他门不来了呢!”他心中暗叫。 有人事先通风报信,凶险已灭去七成。 他向路旁的树林一窜,消失在林木深处。 路对面的林缘,隐伏着三个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像幽灵股无声无息,即使经过身旁,也难以发现有人在身畔匿伏。 “晤!他不逞强,咱们可以放心了。”其中一人向同伴说,宽心地呼出一口长气。 “很奇怪,他的性情委实令人难测。”另一位同伴脸上有闲惑的神情:“他鲜衣怒马公然招摇,显得天不怕地不怕,在咱们的心目中,他是不折不扣的初生之犊,鲁莽冲动逞气血之勇的狂妄个子。可是,咱们都料错了。” “他真要是狂妄亡命,咱们可就疲于奔命了。” “何止疲于奔命?说不定会为他丧命呢!好了,咱们走吧! 用不着咱们担心啦!我相信他足以应付那十六个凶魔,用不着咱们插手助威。” 丘星河一直就避免他人插手管他的事,所以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默默地帮助他。 坐骑藏在树林深处,十六个武功超绝的高手,埋伏在大官道两侧的树林内,可在刹那间包围在官道行走的人世。 官道宽阔平坦利于大规模搏斗,有广阔的施展空间,更适宜围攻。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 外围,有一批待机而动的神秘人物潜伏。 这世间,本来就是一个生物大猎场。人也是生物之一,法律与道德不可能根绝这种猪场悲剧上演。 争名夺利,也是这种猎场规律之一,只不过手段不像生物规律那么单纯,有些手段甚至比螳螂黄雀更惨烈,更复杂。 螳螂与黄雀不同,螳螂会自相残杀互噬,而黄雀不会。人比螳螂残忍一千倍,甚至万倍,千千万万年以来,谁能统计出人类到底互相残杀了多少同类?很可能是天文数字。 十六个人,已等待了半个时辰,眼巴巴向北望,但一直不曾发现猎物丘星河出现,等得一个个心中冒烟,逐渐沉不住气了。 猎物不曾在北面出现,南面却驰来三位骑士。 三骑士在埋伏区南面的路旁下马,为首的妙笔生花熟悉地进入林缘。 一个鹰目冷电四射的花甲青衫人,从隐身处踱出相迎。 “你偿不定期有体力贵干?”青衫人的脸上有不悦的神情,不像个向长官说话的下属: “有变化?” “我来看看。”妙笔生花脸无表情,神情冷淡。 “陈客卿,希望你别忘了各负其责的规定。”青衫人也冷冷地说:“这里的事由我负责,你们没有横加干预的权责。” “曹老兄……” “我是直接听命于葛大人的亲军,只接受亲军统领的指挥。 你要求统领办这件事,统领派老夫带人前来执行,有何意见或不满,你必须向统领请求或表示,直接来这里干预,你知道我不会接受。” “曹老兄,我来看看,是希望了解你们的部署,凭咱们多次与丘小辈斗智斗力的经验,相信可以提供诸位对付那小辈的最佳方法和手段。” “陈客卿,对付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你已经再三危言耸听,已经伤害了我所属弟兄的自尊和勇气。你如果再说这种胆小鬼的论调,休怪曹某得罪你了!” “曹老兄,你们从外地紧急调回开封,再星夜赶来策应,完全不了解当前的情势……” “老夫一听要派来对付一个初出道,而且默默无闻的年轻小辈,已经感到无限屈辱了。”曹老兄愈说愈冒火:“你还要我听你的意见,听你的所谓情势,要看我的部署,你是不是有意要侮辱我,气死我?” “请别误会……” “误会?我惊天一剑曹天威横行江湖四十载,创下亡魂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天下四大剑客曹某会过两位,没赢但也没输。而今天,却要我带了十二位威震江湖,名列武林超等高手的同伴。 在这里埋伏对付一个年轻初出道的小辈,还要指示我该怎么做,这是误会?” 妙笔生花实在受不了,愤怒地扭头就走。 “我妙笔生花也曾横行江湖将近四十年,也曾摩下无敌叱咤风云。”妙笔生花愈想愈恼火,在丈外转身一字一吐。“按理我人手众多,再加上九华山庄的大群超等高手,足以翻天覆地倒转乾坤,那将一个小辈放在眼下?如果我对付得了他;还用派人十万火急催请开封派人来帮忙?难道我真是胆小鬼,故意灭自己的威风。好,我会睁大着眼睛看,拉长耳朵听,看你老兄大发神威。 听你老兄的捷报,你老兄千万别让我失望!” 不再理会惊天一剑的反应,转身大踏步走了。 “你老了,阁下。”惊天一剑也出言讽刺:“老夫保证你不会失望,我会把丘小辈的死尸拖给你开眼界,哼!胆小鬼!” 蹄声如雷,妙笔生花与两同伴向南狂驰而去。 一百个练武有成的所谓高手,至少有九十九个自以为功臻化境宇内无双,天老爷第一他第二。 因此那些成名的高手名宿,经常会受到想成名的人挑战。那些风云人物与威震江湖的豪霸,也成为被打倒的目标。 无俦秀士要打倒的目标,就是侠义道的玉麒麟商庄主,和黑道巨霸神剑天绝萧湘,他就认为自己的武功剑术比这两位名宿高强,有权取而代之,江湖霸主武林第一舍我其谁? 他不是不愿与丘星河放手一拼,而是认为无此必要,丘星河不是他的目标,小人物胜之不武。 反正他爪牙众多,让爪牙们对付丘星河名正言顺,何必冒不必要之险,降低身价与一个小人物拼老命。 惊天一剑的声威,与天下四大剑客不相上下,那将丘星河放在眼下?到达许州之前,这位横行江湖四十年的名宿前辈.根本不知丘星河是何许人物呢! 玉麒麟商庄主,就是天下四大剑客之一。 惊天一剑连天下四大剑客也无所畏惧,那在乎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丘星河? 知己不知彼,狂傲刚复,是十分危险的事。 “撤除埋伏!”惊天一剑怒火炽盛。踱至路中大叫:“咱们要堂堂正正像个高手名家,收拾那个什么我独行丘小辈,诸位不认为埋伏突袭有辱咱们的名头身分吗?咱们坐下来等他。” 十五位同伴,狂傲的程度更不下于惊天一剑。 本来躲在路旁枯等了半个时辰,早已等得七窍生烟,经惊天一剑大叫大嚷一激,不约而同从埋伏位置跃出,不住咒骂和讥笑早已远去的妙笔生花。 假使他们一到开封便开始打听,或者赶到许州便进行了解情势,定可知道星河近期内成名立万的经过,便不会掉以轻心,如此大意狂傲了。 “曹老哥,咱们把坐骑牵出来,上马向许州迎去。”一个佩了大型蜈蚣钩,年约半百的粗壮大汉说:“在这里等,岂不显得咱们无能吗?” “我赞成。”另一个长了大鹰钧鼻的人跟着起哄:“在这里摆驾欢迎他,未免太抬高他的身价了。” “什么人?”惊天一剑突然沉喝。 丘星河出现在路对面,手中仅握了连鞘长剑。 “唷!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大呼大叫,干嘛啊?”丘星河笑吟吟地说:“像一群号令不明的强盗,或者像一群暴民。” “丘星河!”唯一认识丘星河的人脱口惊呼,“这个子竞然早就藏在咱们附近了。” “对,早就来了!”丘星河依然笑容满脸:“你们放弃埋伏突袭,委实令人敬佩,比妙笔生花和无俦秀士的鼠辈行径,高贵一百倍,在下尊敬你们。呵呵!你老兄认识我丘星河?” “在南关,咱们的眼线带在下指认你,所以……” “好,你们都知道在下就是我独行丘星河了。可惜,在下来晚了一步,接近至二十步外,妙笔生花三人二骑刚动身,让他跑掉了,真遗憾。诸位,你们也走吧!” 惊天一剑直逼至两丈内,鹰目中冷电四射,恨意怒涌,神情狞恶已极。 “小狗,你真是丘星河?”惊天一剑快要气炸了。 “如假包换。”丘星河嘻皮笑睑拍拍胸膛。 “老夫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原来是这么一块没长毛的料!” “你以为我是有三头六臂的神佛?没知识!” “小杂种可恶……”——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四章 一剑惊天 咒骂声中,惊天一剑的右掌,在滑进八尺时挥出,一记鬼王拨扇虚空拍向丘星河的左颊边。 这种揍耳光的招式十分普通平凡,但必须近身才能快速地及体,远在丈外揍耳光,那是不可能的事。 掌一发,一无风声二无异象,应该算是吓唬人的虚招,有如拾石吓狗。 丘星河却不认为是吓唬人的虚招,急退三步。 可怕的掌劲,突然形成爆发的气旋,斜掠过他的胸前,呼啸声乍起,衣袂舞动猎猎有声。 掌劲是斜走的,幸好他是向后退而非侧闪。 “腐经旋风掌!”丘星河脸色一变:“与碎脉穿心掌同为武林绝学。你这老王八真阴毒,出手便用绝学追魂夺命,毫无高手名宿的风度,呸!可耻!” “碎脉穿心掌在这里!”随着叫声,一个人影截住了他的左侧方,声发掌出,招式是小鬼拍门。 他已先一刹那右闪,快通电光石火。 右方也有人堵截,那是一个留了花白山羊胡的精壮老人,右爪一抄,一记神龙现爪抓他的右肩。 双方都快,一接触便决定了胜负。 噗一声响,他扭身一掌斜劈在老人的小臂外侧。 “哎……”老人怪叫,斜冲出丈外,右手抬不起来了,小臂的前段下垂如折,两根尺骨挠骨全断了,但皮肉并没裂开。 似乎同一瞬间,他退回原处,一闪一退,似在同一瞬间完成,恰好接近刚收掌冲进,用碎脉穿心掌攻击他的人,太近了,也出乎对方意外,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他的掌已贴上了对方的肚腹。 没传出打击的声响,但那人陡然向后倒飞而退,砰然大震中,摔倒在丈外手脚朝天,继续滑出丈外挣扎难起,抱住肚子蜷缩成团,鬼叫连天。 “我要好好收抬你们!”他怪叫,一跳三丈,避开两个人的攻击,开始八方游走。 一照面便倒了两个,两个都失去再交手的能力。 十四个人八方追逐,像在池塘里徒手捞鱼。 丘星河的确橡一条精力充沛,浑身滑溜的鱼,在二十八只大手交织中穿梭,有机会便手脚齐攻。 一阵暴乱,叱喝声与狂叫声连续爆发,人体连续抛掷、滚动、摔跌…… 片刻间,十四个人少了三双,六个人似乎在比赛谁跌得快摔得重,而且倒下便挣扎难起,不是手脚骨折,就是胸腹受到重创内腑高位。 惊天一剑终于看出危机,冷静下来了。 “不要乱,退!”惊天一剑大叫,拔剑出鞘:“用兵刃毙他,稳下来,稳下来……” 人人都想争功,反而被丘星河乘乱上下其手,暴乱中谁也冷静不了,省悟时人已少了一半。 八个人形成了半圆,刀剑出鞘,一个个倒抽凉气,骇然回顾,这才发现人数少了一半。 八个受到重创的人,连滚带爬退出官道。 “你们这些高手名宿,不怎么样嘛!”丘星河一面说,一面拔剑抛掉剑鞘:“动兵刃群殴,一定有人送命。想不进枉死城。你们必须公平地和在下一比一相搏,要死要活,看你们的了。喂!谁先上?” 惊天一剑霸气全消,脸上的惊容明显呈现。 片刻间人便少了一半,怎能不惊? “天啊!这片刻间,你……你就摆平了我一……一半人……”惊天一剑厉叫,像被抢走了糖果的娃娃。 “大概错不了。”丘星河神定气闲,徐徐升剑立下门户候敌: “你一定是主事人,上吧!亮名号,我独行剑上领教高明。” 他来得太晚,没听到惊天一剑和妙笔生花冲突时所说的话。 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底细,当然不知道主事人是大名鼎鼎的惊天一剑曹天威。 人如果有兵刃利器在手,胆气必定倍增。 高手名宿也不例外,兵刃有壮胆的作用。 惊天一剑的惰绪,逐渐稳定下来了。 其他七人也不例外,惊惧的神情逐渐消失。 他们都是从创海刀山中,闯出名头来的亡命,意外的恐怖变故出现,只能给他们短暂的震惊,很快便可恢复玩命者的冷静反应能控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来对付他!”那位双手握住沉重蜈蚣钩的人沉声说,沉着地逼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种多用途重兵刃相当吓人,可砍可劈,可锯可戳,可割可钩,可钩夺兵刃,可作爬越障碍的工具,可吓唬那些胆小力弱的人。 只是不够灵活,需双手使用,用来硬碰刀剑十分霸道,即使练成钢筋铁骨的人,挨一下也不得了。 “我只要给你一下快活。”丘星河接口,蓦地剑光迸射。人剑俱进,声落剑到。 对方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只要给对方一下快活,要求迥然不同,主动攻击奇快绝伦,轻灵的剑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 蜈蚣钩一振,迅疾地封架走中宫射来的眩目剑光,只要一接触剑光,剑必定碎断或脱手而飞。 很不妙,剑光不是直射而入的,以诡异的小角度闪烁,而且射入的速度也不是平均的,半途突然慢了极短的刹那,奇妙地从蜈蚣钩掠过的后缘,以更快一倍的速度射入,锋尖无情地贯人左肩窝。 剑光暴退,蜈蚣钩却收不回来,连人带钩向右前方斜冲,远出丈外踉跄止步摇摇欲倒。 “下一个!”丘星河站在原地叫,似乎刚才他并没有与人交手,也没出招攻击,神定气闭保持原有的姿势,对左肩窝鲜血狂流的使蜈蚣钩大汉视若无睹。 一创伤人,速度太快,武功最高的惊天一剑;也没看出他出招进退的变化。 “他……他的剑有……有鬼……”使蜈蚣钩的人厉叫,钩脱手坠地,以右手掩住左肩窝的创口,如见鬼魅般向远处惊恐地退走。 “我先上!”惊天一剑咬牙厉声说,举剑逼近。 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宿,居然说先上,心怯的神情表露无遗,不但表示没有取胜的信心,也示意要同伴随后上。 “你先上先遭殃!”丘星河沉声接口。 声落剑出,蓦地剑吟与电光齐发,再次主动进攻,速度似乎比先前增加三倍。 上次进招以轻灵敏捷取敌,这次却是以雷霆猛压,声势完全不同。猛烈的程度惊心动魄,因此剑气陡然迸发,剑只见光而不见影。 “铮!”惊天一剑狂乱地封住了这一剑。 “吱嘎……”可怕的金属相刮声令人头皮发麻,牙龈发酸。 惊天一剑内功修为极为浑厚,御剑的真力无可克当,剑气猛烈可外发伤人,修为比他浅的对手,必定剑碎人裂,所以绰号叫惊天。 丘星河的剑不但没碎,甚至没被震偏,反而贴剑强行贯入锋尖毫无阻滞地贯人惊天一剑的右胸外侧,入体三寸方倏然疾退。 这瞬间,风吼雷鸣,刀气剑光飞腾,六个高手超越惊天一剑,同时展开雷霆万钧的猛烈攻击。 六个人随后一拥而上,还不知惊天一剑已经中剑受伤,攻击的默契十分圆熟,刀剑齐发形成向中汇聚的力场中心。 丘星河如无三头六臂,决难在六个人的聚合刀剑下逃得性命,最多只能抓一或两人陪葬。 丘星河早已料定对方不会公平相决,怎会上当?收剑时人向右闪,剑也乘势折向迸射,不但脱出力场中心,而且同时攻击右万的两个人。 他的剑术极为诡奇辛辣,劲道更是无与伦比。天下四大剑客的玉麒麟商庄主,也栽在他的剑下。 黑道巨霸神剑天绝萧湘,也几乎在他剑下失魂。 如果他大开杀戒,这六个人死定了。 剑光如惊电快速地闪烁,右方冲近的三个人,连一剑也没封住,电光是封不住的,看到光剑已入体了。 眨眼间,三个人一冲而散。 剑光折向反扑已冲过头的左方三个人,闪烁,再闪烁,再像流光般逸出丈外,光芒乍敛。 “呃……” “哎……” “砰!” 倒了一个,然后又是一个。 刀剑撒了一地,只有三个人能站立。 惊天一剑是站立者之一,左手掩住右胸的创口,鲜血从指缝中向外涌流,摇摇欲倒。 “你……你的剑真……真的有……鬼……”惊天一剑嗓音完全走样,惊怖欲绝: “眨……眨眼间,你又摆平了我另……一半人-……” 丘星河脸上汗影闪闪,呼吸有点急促,俯身拾起剑鞘收剑,脸上有泰然的神情。 “大概错不了。”丘星河平静地说:“他们都没死,非常幸运,今天在下心情好,没有开杀戒的打算。赶回许州医治,命可以保住,但今后想称雄道霸赚血腥钱,恐怕机会就不多了。” 胸肺受了剑伤,今后即使医好了,体内愈合的组织决难复原。 这是说.惊天一剑今后只能在三流人物间争一席之地了,从超等高手中除名,是最悲哀的事。 “补我一……剑……”惊大一剑厉叫。 丘星河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惊天一剑的伤势,在他这种内功根基深厚的凶神恶煞来说,不算严重,普通的人绝对难以支持。 他是主事人,必须继续指挥所属的手下同伴。 十六个人,有五个伤势稍为严重不宜走动,他们必须尽快赶往许州医治调养,所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只能救急,如不及早换药调养,后果堪虞。 十六个人在树林深处藏马的地方,七手八脚准备坐骑,伤势严重的五个人,须另制拖架让坐骑拖走。 正在忙碌,一个个怨天恨地,不住的咒骂丘星河,也咒骂妙笔生花坑害了他们。 惊天一剑右肺有充血现象,动一动就引起咳嗽,因此牵着坐骑监督手下砍木制拖架,不敢亲自动手帮忙。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人都在他前面忙碌,背后怎么可能有人? 吃惊之下,他警觉地扭头回顾。 身后丈余,一个留了大八字胡,佩了剑的青衫客,悠闲地倚在树干上,双手抱胸盯着他阴笑。 “咦!你……你……”他脸色泛灰,眼中有惊骇的神情流露。 “曹老兄,你好。”青衫客的口气相当友善:“三个月不见,你老兄怎么发福了?呵呵!上了年纪发福,不是好现象呢!”。 他的上身用腰带代伤巾,缠得结结实实,显得特别臃肿。发福应该是肚子凸出,那有胸部臃肿称为发福的?分明是有意挖苦嘲弄。 “姓周的,你……你鬼鬼祟祟……” “曹老哥,你说这句话就不上道了。”青衫客站正身躯,脸色一沉:“过去,咱们见面称兄道弟,虽然不走在一起,总算因利害关系保持友好。目下我大大方方出现在你面前,和和气气打招呼叫你老哥,你怎么胡说八道,指称我鬼鬼祟祟?” 所有的人,全被两人的举动所吸引,有些人脸色大变,有些人惊得发抖。 “周兄,我道歉。”惊天一剑强自镇定:“倒是在下怪错你了。” “哦!是吗?”青衫客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们怎么啦? 好像没有一个完整的人,遭到什么祸事了?” “周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我明知?” “你老兄的举动,已明白地表示知道出事的经过。” “不怎么清楚。”青衫客周兄不否认:“相隔太远,而且不便接近察看,看了不该看的事,会走霉运的。只知道片刻间刀光 漫天,剑气飞腾,如此而已。老天爷!你们十六条好汉高手,足以抗拒一队兵马,怎么片刻间便成了这副德行?那位我独行真有这么可怕?” “你……你到底想怎样?”惊天一剑精明阴险,当然知道对方现身胡缠的用意。 “你以为如何?”青衫客反问。 “你说过,咱们过去曾经称兄道弟。” “没错。过去,似乎很遥远了。姓曹的,你应该知道咱们黑道人恩怨分明。” “过去……” “当咱们在开封杀人放火,向贵府的人展开报复行动时,过去的交情算是真的过去了,见面时只有唯一的结果,周某说得够明白吗?” “周兄,其实你们找错了对象,你们的仇家该是九华山庄的梁少庄主……” “住口!你也曾是一代之雄,不要说这种胆小鬼没有担当的废话,你必须像个人样面对生死荣辱。咱们四大雷霆使者的名头武功,都比你惊天一剑低一级,你实在没有低声下气胡说八道推卸责任的理由。没有你们周府的人撑腰,九华山庄凭什么敢和我们玩命?哼!我可怜你。” “你……咱们都负了伤,你……” “你知道咱们黑道人的规矩。” “这……” “即使你爬在地上等入土,在下匕会给你一剑,早些送你上路。”青衫客周兄语气凶狠冷厉,突然鼓掌三下:“我对你个人并无成见,但规矩是规矩,你认命吧!还能拔剑吗?” 分枝踏草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接二连三出现一群村夫打扮,用青布卷了兵刃的人,人数约二十出头,一个个面目阴沉,咬牙切齿。 “老夫仍可一拼。”惊天一剑绝望地厉叫,吃力地拔剑。 “这才像话,周某尊敬你。”青衫客大声说,豪勇地挥剑直上。 从此,惊天一剑的名号消失了。 丘星河击伤了惊天一剑十六个人,不便夺坐骑就道,背了包裹无精打采赶路,大太阳下赶路够辛苦的,得赶到临颖买坐骑代步。 不久,身后蹄声的哒,有一匹坐骑以不徐不疾的脚程,轻快地逐渐接近他身后。 本能地扭头回顾,心中一跳。 是一匹雄骏的大宛枣骝,马上的骑士更为出色。 “你怎么一个人赶来了?”他的目光,不住打量马上嫣然羞笑的杨明姑娘:“你的两个保镖呢?” 杨姑娘换了装扮,青衫六合帽,挂了剑,玉面朱唇,像极一位潇洒俊秀的游学书生。 但那种没有头巾味的笑,委实不正道,不知道她的底细的人,极易引起不良的邪昧误会。 “他们先到前面去了。”杨姑娘说出两个保镖龙叔吕叔的去向:“我知道你丢了坐骑了。” “谁看了我这倒媚相,都知道我丢了坐骑。” “你不打算上来吗?”杨姑娘羞红着脸,拍拍鞍后系着的马包:“还是有意虚待你的两条腿?” 一马双驮不能赶长途,雄健的枣骝也不能胜任。 “算了,我宁可辛苦两条腿,也不忍虐待你的坐骑。”他也感到脸一热:“真要坐上去,跑不了十里八里,这畜牲便会虚脱 倒下了,你看我有多重?它受不了。” 真要坐上去,他就得扳住姑娘的肩膀,或者挽住姑娘的腰肢,前胸抵后背,岂不尴尬? 姑娘默默地扳鞍下马,牵着坐骑与他并肩而行。 “不高兴了?”他感觉出姑娘沉默得不大正常,只好讪讪地问。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处处有意回避我。”姑娘先前见面时的快乐兴奋神情已一扫而空,神情幽幽地说:“所以脸取绰号我独行,不需要朋友的关切。” “小明,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他温柔地挽住姑娘的臂弯: “绰号是给对头听的,也向各门各道的英雄好汉们,表明我不沾惹任何一方组合的心意,以免日后遭人误解。闯荡江湖,怎能不需要朋友关切?不管你怎么想,我永远把你当成有过命交情的朋友。” “我……我好高兴。”姑娘几乎整个人倚挂在他的手肘上,粉颊一片红晕,快乐的神情重现:“我……我能叫……叫你丘大哥吗?” “我本来就比你大呀!”他拍拍姑娘挽在臂弯内的手:“我也有一个妹妹,十二岁,调皮捣蛋是个闯祸精,希望你不要和我调皮捣蛋。” “你妹妹也在邀游天下?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在家,内功拳剑火候不够,我爹娘怎肯让她出外撒野?说不定她会造反。” “我也不很安份的。” “看得出来,也是一个闯祸精。” “你……” “我也会闯祸,但不会过份。哦!你在路上,可曾碰上周府的一群人?” “周府的人?他们找上了你?”姑娘笑问。 “不错,我惩戒了他们,每人一剑小惩,共十六个,武功很了不起,其中三两个内功的火候,已臻炉火纯青境界,剑术也出奇地猛烈神奥。” “是什么人?” “不知道,主事的人不屑通名号,我也懒得追问。他们回去如此这般替我宣扬,今后周府敢向我撒野的人就没有几个了,我叫以专心对付无俦秀士那坏种啦!” “那可不一定哦!”姑娘并不同意他的看法:“那些人靠武功混名利,赢得输不得,吃了大亏,怎敢厚着脸皮宣扬你的威风? 我保证风声不会从他们口中传出,周府会再三派出更高明的走狗来对付你。” “他们最好不要派来,哼!” 两人谈谈说说,颇不寂寞。 丘星河打错了主意,情势发展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以雷霆万钧的声势,神奥快速的剑术,和无可克当的浑雄武功,击伤了惊天一剑十六名周府的精锐,用意是留下活口,以吓唬周府其他的牛鬼蛇神,警告那些人离开他远一点免得在送性命。 可是他却没料到,有人暗中替他善后,惊天一剑十六个人,从此神秘失踪。 十六个受了轻重伤的人,怎挡得住有心人的猛烈攻击?连尸体也消失无踪,黑道人士办事的效率十分惊人,没传出丝毫风声。 这一来,他威吓的打算落了空,周府的走狗们义愤填膺,倾巢而出全力对付他,把他当成谋害惊天一剑十六同伴的凶手。 如果不是用歹毒不当的手段谋害,怎么可能让十六个超等的高手名宿,无声无息平空消失呢? 必须擒住疑凶,才能查出底细。 疑凶当然是丘星河,十六个人本来就是派出对付丘星河的。 丘星河却一无所知,信心十足地认为周府的走狗已不足为害了。 在临颖城买了坐骑,两人悠哉游哉并辔南下。 姑娘似乎完全忘了刀光剑影,兴高采烈谈些天下各地的风俗异闻,或者生活的琐事,有意无意地避免提及江湖是非。 丘星河对姑娘的广博见闻颇感诧异,有些各地风光,连他这个邀游天下的邀游者也忽略了,他委实估料不出姑娘到底游历过多少名城大埠。 他虽然感到狐疑。但无可置疑的是:他已经愈来愈喜欢这位神秘小姑娘了。 第四天,他们进入汝宁府地境。 令他狐疑不安的是:这期间一直不曾发生可疑的事。 沿途打听无俦秀士的消息,结果更令他疑云大起。 九华山庄的众多狐群狗党,的确以不徐不疾的脚程,按正常的行程南下,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并不急于赶路。 可是,人马逐渐减少,在前一站上蔡,所获的消息是九华山庄的人没有几个,马匹仅十二骑而已,而且,没有女人乘马车同行。 真有点像孙膑的减灶法,会不会是人都分批秘密动身,以减少目标? 预定在湖广某处会合,人则分散秘密前往暗中会合重聚,这是最平常的老手法,但相当管用,不但可用来对付追踪的人,也可欺骗目的地严阵以待的人士。 这几天,姑娘像是忘了她的两位保镖。 丘星河虽感可疑,但不以为怪。 暮色苍茫中,两人策马抵达汝宁府城的南关,投宿在领川老店,是南关的百年老字号,规模甚大,是府城数一数二的高尚客店。 街西不远处,是府城三大寺之一的吉祥寺,寺内的九层宝塔,是全城最高的建筑。 登上塔四层以上,便可以俯瞰颖川老店每一个角落,每一院一厢,皆一览无遗。 有所顾忌的人,最好避免投宿在规模庞大,旅客品流复杂的旅舍,以免发生意外。 丘星河却选择了颖川老店,不介意是否有安全顾虑,地方愈复杂,愈利于明暗间活动自如。 两人在三进院的雅室安顿,两间上房相邻便于相互照应。第一步便是洗掉满身风尘,有店伙张罗茶水。 照料姑娘的中年仆妇,在外间备妥香茗,毫无戒心地拉开房门外出。 落店时光,店内店外十分忙碌,客房外的通道、院子、走廊……都有旅客和店伙走动,人声嘈杂,谁也不理会旁人的事。 仆妇刚反手带上房门,左侧便匆匆有人经过,就在相错的刹那间,一把亮晶晶的匕首,已抵在仆妇的左胁下,同时架住了仆妇的左手。 “不许叫嚷,进房去,不然一刀杀了你。放乖些。”这人在仆归耳畔凶狠地说:“听话就不会受到伤害,合作对你有好处。” 仆妇居然没吓昏吓傻,也没惊恐过度慌乱大叫,而且不加以挣扎,顺从地慢慢伸出另一手推房门。 “你们来得未免太早了些吧?”慢慢推门的仆妇,说话的嗓音平静稳定,口吻也不像是一个仆妇。 “咦!你……” “老兄,她是有名的女夜叉母大虫。”身后传出另一个人嘲弄的语音:“你老兄居然用小刀子胁迫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大骇,想将匕首送出,却感到力不从心,浑身脱力,手和脚都不听指挥,定然是某一条经脉,或者某一处穴道被制住了。 “少多嘴!”仆妇泰然自若转身,一笔劈在这人的耳门上,将人推给一个马夫打扮的人:“好好问口供,这狗东西急功心切,身分必定不低,所需要的消息,全在这家伙身上,快走!” 马夫一声轻笑,挟了人匆匆撤走。 仆妇侧耳倾听房内的动静,房内传出姑娘走到外间的脚步声,再留神察看四周片刻,向院子打出手式,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间院于里,最少也有十个人扮成各色人物活动,想计算丘星河杨姑娘的人,决难神不知鬼不觉顺利达成目的。 姑娘梳洗毕,外间已点起灯火。 她换了一袭宽大的天蓝色长衫,披下的秀发仍是湿漉漉的。 面庞太女性化了,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男人。 却穿了男人的长衫,明显地雌雄莫辨。 刚穿着停当,房门响起一短三长一短的叩击声。 她急趋外间,拉开房门,龙叔与一位中年女人含笑入室,但笑容怪怪地,是属于心中有忧虑的勉强苦笑。 “还没进膳?”中年女人笑问:“你这鬼样子,可别让小伙子把你看成人妖。” “人家还没打扮好嘛!”姑娘脸红似火:“李妈妈,我怕你的嘴好不好?请坐。” “我仍然认为你穿女装比较妥当些。”李妈妈与龙叔在桌旁落坐:“别让小伙子一直不把你当成女人,他如果忽略了你的存在,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比方说,姜秋华、绛宫魔女。哼!你打扮起采,那一点比不上她们?但……” “李妈妈,我不想……不想谈这种事。”姑娘脸红耳赤,坐立不安,回避她本来应该正视的问题,转向笑得勉强的龙叔:“龙叔怎么啦?你显得心事重重……” “不仅是心事重重,而且忧心忡忡。”龙叔脸上的勉强笑容消失无踪。 “怎么一回事。”姑娘心中一紧:“龙叔,我要知道情势。” “九华山庄的人,与周府的走狗,确是陆续散去的,散的手法相当高明,都是半途化整为零溜之大吉,让跟踪与途中定点监视的人措手不及,发觉人少了,已失去分途追踪的时效。大平原地带小径四通八达,田野到处都可通行,那有成千上万的人手分布监视?” “他们没有分散的理由呀!” “这就是令人担心的原因所在,弄不清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阴谋。”龙叔显得烦恼不安:“无俦秀士两天前抵达这里,随行的有二十二名男女。次日动身南下时,只有十二名。 而且,神眼成天豪肯定地表示,那人是假的,真的无俦秀士恐怕在抵达汝宁之前便走掉了。” “悄然溜走?” “他用不着溜走,沿途没有人撼动得了他。” “没查出他们的用意?” “所以才令人担心呀!我们的人,因分头追踪调查而逐渐分散了。锦绣山庄的人,有一部份留在许州,助天南镖局查缉劫镖主凶,一部分跟来的人,也被引得陆续分散了。这是说,目下在汝宁,只有我们这批负责保护你的人,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其他的人已不足自保了。” “哎呀……” “最令人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龙叔是说……” “他们已改向你下手,打你的主意。”龙叔忧心忡忡呼出一口长气:“他们要将你弄到手,逼丘小哥就范,第一批下手的人,已被咱们弄到手了。” “是无俦秀士的人。” “不是,是周府的走狗。丫头,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暂时离开丘小哥。” “我……”姑娘明显地不愿意离开丘星河。 “后继的人,必定一批比一批高强。丫头,我照顾不来,你必须暂时隐藏……” “我不怕!”姑娘固执地拒绝:“假如你们也和九华山庄的人失去接触,而又不便放手公然与周府的走狗决裂,那么,我和丘星河正是吸引他们注意的引媒。我如果胆小怕危险而离开他,便将失去与走狗们接触的机会了。” “可是……” “龙叔,怕危险绝对成不了事的。再就是你们的人,切记不可太接近。丘星河已经对你和吕叔起疑,要被他发现我们的身份,就控制不住情势了。” “丫头,你决定不离开?”李妈妈替龙叔解围,知道龙叔不希望姑娘冒险:“知道如果出了意外,会有些什么后果吗?” “我说过,怕危险绝对成不了事。”姑娘意志极为坚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实说,每件事都考虑后果,必定万事难成。 我会小心提防意外,何况丘星河比我更机警更聪明。哦!他们把我当成掳劫的目标,难道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已认定你是在荥阳救了丘星河的人,好吧!你要小心注意,以免我们担心,我们将尽量防止意外发生。” “你们走吧!他大概快要来了。” 送走了李妈妈和龙叔,片刻便响起丘星河的叩门声。 两人不在房内进膳,相偕到食厅晚餐。食厅是传播谣言秘辛的场所,打听消息结交朋友的好地方。 食厅占地甚广,足有三十副座头。 食客众多,没携女眷的旅客通常在食厅进食,整座厅闹哄哄,品流复杂的旅客,有酒有菜说起话来就百无禁忌。 店伙替两人准备了一张小桌,小桌可以避免陌生的旅客要求共桌进食。 两人都穿得光鲜,人才出众,灯光下,益显得英伟不群,吸引了不少食客称羡的目光。 两人不喝酒,要了几味菜和饼馍,悠闲地一面进食,一面低声谈话。 丘星河已可算是老江湖,留心厅中食客的动静,暗中注意其中几个神情可疑的食客,他已感觉出有某些人是真正的江湖人士,而且对他具有潜在的威协。 “我认识汝宁府城的几个地头蛇,那种不起眼但很有潜力的地头蛇。”丘星河向姑娘低声说:“今晚我准备找他们攀交情讨消息,你一个人在房中务必小心。” “我跟你去……” “不,有些地方,姑娘家是不便涉足的。” “你还是不要去,那是白费劲。”姑娘不得已透露一些口风: “无俦秀士与周府的走狗,早已运用官方的特权,彻底封锁消息,公门人已先一步盯牢了所有的城狐社鼠,没有地头蛇能供给你正确的消息。” “我另有讨消息的手段。” “但他们根本没有消息。”姑娘肯定地说。 “你怎知道他们……” “龙叔和吕叔,早两天就来了。”姑娘再进一步透露:“他们熟悉江湖情势,消息极为灵通,居然马失前蹄,迄今仍然毫无所获……” 姑娘继续将九华山庄的人沿途四散,南下的无俦秀士是假的,周府的走狗,也大半隐身不知去向的事,简要地-一说了。 “奇怪,按理是不可能的。”丘星河大感困惑:“无俦秀士必须到湖广,必须掀起狂风巨浪,没有化整为零隐起行藏的必要,更不需用化身引诱玉麒麟那些侠义英雄南奔。” “他引诱的是你和我。”姑娘想起另一种可能的情势:“引我们拼命追他的化身,引我们在天下各地奔波,他就可以摆脱我们,在暗中偷袭了。” “应该无此可能,他知道我们并不急于追他。他人手众多,即使他不走,我们也只能对他行骚扰性的示威,无奈他何。”丘星河不同意姑娘的猜测。 “好吧!你亲自去打听之后,就会相信我了,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我知道,你那两位保镖非常能干。”丘星河的声音突然增高一倍,而且粗野刺耳: “我知道有一些狗娘养的混蛋,自以为是懦夫鼠辈,只敢暗中玩弄偷袭暗算等等卑鄙的手段,替九华山庄效犬马之劳。这种狗王八如果落在我独行手中,我一定要他变成废猪残狗,决不容情。” “最好是砍掉一手一脚加以拍卖。”姑娘也跟着起哄,嗓音大得很。“这种狗都不吃的货色,必定在江湖上结下许多仇家,由于他们阴险恶毒卑鄙无耻,那些仇家奈何不了他,一旦有了报复的机会,必定肯花金银,把他们买回去剖腹挖心,剁来喂猪饲狗。” “喂!有谁预约吗?”丘星河邪笑着高叫,目光落在右首不远处,另一食桌的三个中年人身上。 “哈哈!小老弟,你说的是外行话,一听就知道你不是人口贩子。”中年人后面一桌有人大笑着呼应,那一桌有四个人。 丘星河一眼便看出是疯丐尹非,另外三个则是金剑龙镖三个怪杰,虽然他们又改变了装束。 “阁下是行家吗?”丘星河笑问。 “不错,行家中的行家,曾经做过中人牙子,甚至还做过官媒。”疯丐疯疯癫癫地说: “贩卖人口的中人牙子是犯法的,官媒却是依法买卖人口的人。” “失敬失敬,阁下代表了非法和合法。” “这才能活得如意呀!首先,我以行家的身分,指出你的错误。” “在下受教。” “其一,你手上还没有要卖的人。” “这……就快有了。” “有多快?快有,是不算数的。你必须手上已经有了,才能放出口风列出价码。其二,须有门路通知需要的买主,错了门路反而通知了仇家,那就惹鬼上门,说不定反而成为被卖的人啦!其三……” “算了算了,你还有第三?” “还有第四第五呢!行家的口吻你可不要忽视了。” 两人一弹一唱,那三位仁兄气得脸都青了。 砰一声怪响,那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拍桌而起,受不了啦! 吹胡子瞪眼睛大踏步到了丘星河的桌旁,鹰目中冷电四射。 “你这小狗未免太狂了!”这人摆出强梁面孔,杀气腾腾厉声说:“九华山庄是侠义道武林世家,对头一定是江湖上的下三滥歹徒恶棍,侠义道的公敌,人人皆可诛之的牛鬼蛇神。小狗,你就是与梁少庄主作对的我独行,姓丘的下三滥……” 丘星河倏然而起,左手一伸,有如电光一闪,劈胸抓住了对方的领口。 “劈啪劈啪……”四记阴阳耳光,把中年人的话打回咽喉,口中溢血,断牙跳出口外。 “跪下!”丘星河沉喝。 “呃……呃……”中年人的脑袋被扣住往下压,怎能不跪? 头被贴地压牢,嘴巴鼻子杨得死紧,想叫号也发不出多少声音。 变化太快,谁也无法看清是如何发生的。 “哗……” 整座食厅的旅客惊叫。 另两个中年人,惊怒交加急抢而至。 丘星河一脚踏住中年人的背心,中年人已趴伏在地吃力地挣扎,却动弹不得。 “你们最好拔剑上。”丘星河拔出被制的中年人佩剑,伸向急抢而来的两个人沉声说: “在下一定砍断你们的手脚,以警告那些胆敢向在下撤野的狗杂种。” 两个中年人骇然止步,想拔剑却又迟疑不决…… “老天爷!”佩丐尹非不再疯疯癫癫了,脸色不正常,嗓音也有点变调,用仍然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丘星河:“你小子三下两下粗俗的手法,把威震江湖拳剑惊世的江南三大侠,老大龙吟剑客徐永新,整治得像死狗,这怎么可能?徐老大,你是不是在满地拔牙?” 最后两句话,总算又恢复疯疯癫癫了。 龙吟剑客那能找牙?仅个脚虚脱地乱动而已。 “老二老三,拔剑上呀!”金剑龙镖在旁兴高采烈地大叫大嚷。 “可怜!江南三大侠,今晚在汝宁府城的客店里除名,栽得好惨!”三江孽龙用悲天们人的口吻说风凉话:“无俦秀士这小混蛋害人不浅,他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躲起来避祸逃灾,却唆使他老爹的好朋友送死,偏偏就有愿意送死的人前仆后继,哀哉!哀哉!” “放了他!”老二色厉内荏,手抓住剑把作势拔剑,硬着头皮沉叱。 “剁掉他的手脚就放他。”丘星河的剑尖徐徐下降:“是你要求放他的,你必须负责替他裹住断手断脚的创口,以免他流尽鲜血而死,对不对?” “阁下,不要以他的生死来威协我……” “呸!你是什么东西?你配我用你的老大生死来威协你?我随时都可以毙了你这浪得虚名的混蛋!”丘星河破口大骂。 “你这该死的小狗……”老二羞愤地回骂,一面愤怒地拔剑。 丘星河等对方的剑伸出,立即一脚踢翻龙吟剑客,剑光破空激射,一剑吐出,主动出手抢攻。 “铮!”老二封住了这一剑。 老二剑上的劲道极为浑厚猛烈,大概想一剑震断丘星河的长剑,即使震不断,也必定将剑震偏,逼丘星河暴露空门,便可抓住机会乘势反击了。 可是,无法将丘星河的剑震偏,自己的剑反而震得向外扬,马步也撼动,身形不稳。 剑光乘隙排空而入,锋尖点在老二的咽喉下。 “你这种货色,也敢妄称江南三大侠?”丘星呵嘲弄地说: “你连一剑也没能接下,你凭什么敢向粱少庄主拍胸膛保证除掉我?” “我……我们只……只是激……激于义愤……”老二魂飞胆落,垂下剑不敢移动,颤抖着惊恐地分辩:“我们也……也没向他拍胸膛保……保证……” “你输掉了手脚,阁下。” “你会激起武林公愤……” “是吗?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阁下,得饶人处且……且饶人,咱们认……认栽……”老二终于讨烧了,脱手丢掉剑表示已失去反抗的能力,彼此没有深仇大恨,对方不能任意伤害没有抵抗力的人。 丘星河收剑,信手丢在脚下。 “下次,在下要在交手中杀死你们。”丘星河不理会剑仍向前伸出的老三,双手叉腰摆出霸王面孔:“拖走你们的老大,快滚!” 老三如果有勇气出手,只要踏前一步,剑就可以刺人丘星河的体内了。 姑娘在一旁虎视眈眈,狠盯着没勇气乘虚出手攻击的老三。 “不要蠢,诸位。”疯丐在一旁苦笑相劝:“你们江南三大侠的拳剑,比九华山庄的绝学差了一大截,如果你们能对付得了我独行,梁少庄上还用得着躲起来避祸逃灾,回江南去吧!是蹈光隐晦的时候了,下次,幸运之神决不会再眷顾你门的。” 老二老三怨毒地盯了丘星河一眼,扶起老大龙吟剑客,狼狈地出厅走了。 “小子,今后那些不知死活的侠义道人士,会变得聪明些了,不再拍胸膛用大嗓门找你拼命啦!”疯丐大声嚷嚷回座:“你揍惨了三大侠的老大,我以为你是取巧运气好,但你一剑勾销了老二的声威名头,与取巧运气完全无关。我算是服了你,那些被你整治过的高手名宿,栽得一点也不冤枉,他们的确比你差劲,人怕出名猪怕肥,今后你将麻烦不断。” “是吗?我应付得了麻烦。”丘星河也偕同姑娘回座,晚餐还没用完呢,“江南三大侠不算太坏,武断是非自命侠义不是大错,因此得以全身而退,希望他们能学聪明了,乖乖赶回河南闭门思过,不然,哼!” 在大庭广众间,举手投足折辱了江南三大侠,的确收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把那些所谓激于义愤的人,吓得纷纷向后转,脱出是非场。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 每一座大城市,也隐有龙蛇。 这两种龙蛇,所代表的意义,当然不尽相同,但影射性质却有点相近,引申的含义都指潜隐的英雄或歹徒。 许州南湖的顾三老爷顾魁元,就是许州隐伏的龙蛇,早年在江湖为恶,绰号叫阴司恶煞。 但这条龙蛇无法完全蛰伏,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无俦秀士找上了他,几乎把他逼得往死亡陷阱里跳。 总算他聪明,明时势知利害,表面上屈服,一口气咽不下,暗中与玉麒麟商庄主通气,泄露九华山庄的底细,出一口怨气。 他的确聪明,不与同道神剑天绝送秋波,反而向黑道的对头商庄主勾搭,果然瞒住了九华山庄的人,无俦秀士完全料错了他。 不论何种龙蛇,对蛰居的势力范围内,一切影响安全的变故情势,都会尽全力暗中维护严防意外,如非绝对必要,决不冒险改变情势,以免曝光引起注意。 汝宁是大埠,当然也无例外地隐有龙蛇——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五章 鬼门逃生 三更初。 东关外两里左右的张明府庙附近一座田庄。 张明府庙有三进殿堂,把汉代的平舆令张熹。有四名庙祝,香火并不旺。 平时,经常有走方道人或贫民乞丐在内寄居,有地方住,膳食自理,谁也懒得过问这些可怜虫,更没有人士追究这些人的根底。 更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中,有杨家田庄主人的暗桩,以及与外界交通的连络站。 杨家田庄小得可怜,百十亩地毫不起眼。 杨庄主年已花甲,长相老老实实,家小很少在外抛头露面甚至连庄主本人也很少进城亮相。 田庄右面有一条小河,河两岸柳树迎风摇曳,白天蝉噪震耳,午夜却万籁俱寂。 柳树下有一个人影出现,倚在巨大的树干上难辨形影,间歇地发出连续三声的枭啼,划空传入田野,传入田庄,每次三声,一次比一次凄厉刺耳。 不久,田庄内有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动静。 发出枭啼声的人是丘星河,穿了灰暗色的紧身夜行衣,剑系在背上,只要往幽暗处蜷伏,体积便会减少至三分之一。 蜷缩在檐下,就像一只蝙蝠,夜间活动,真有神出鬼没的惊人效果。 他很少穿夜行衣,今晚穿上了,却没有隐起身形的打算,贴树而立,他成了树干的一部分,即使走至切近,也难发现他的形影。 看到另一个黑影接近,他不再发出枭啼声,移步离开树干,有意让对方发现。 黑影在丈外止步,也是一个穿了夜行衣,身材矮小壮实,而且戴了头罩仅露出双目的佩刀人。 “天杀的混蛋!你不该来。”这人低声咒骂,口气愤懑显得无可奈何:“你饶了我好不好?” “怎么啦,你他娘的像是吞了十只大钓钩的瘦鲶鱼。”丘星河嘲弄地说:“你的事你知我知,连天地都不知,至少从我口中,绝对不可能透露你是当年的独行大盗飞天神豹杨豹。 该死的!你知道我为何而来,是吗?” “你他娘的在荥阳一露面,惹上了九华山庄,我就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你没安排下天罗地网,毙了我永绝后患吧?” “罢了,你是个杀不死的债鬼。”这位从前是独行大盗飞天神豹杨豹,目下是田庄小庄主的杨世朴,用认命的口吻说:“我真想不顾一切,用尽一切手段除掉你,今后就可以睡得安枕了。” “该尝试暗中进行呀!反正你有的是钱,有钱可使鬼推磨,三五千两银子雇杀手除掉找,在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算了,我不想冒险,反正你这混蛋重信诺讲道义,不会出卖我的,我也从没做过真正伤天害理天诛地灭的混帐勾当。”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无俦秀士雄才大略,用减灶法把黑白两道的人引散,我就知道你遭遇了困难。你这家伙自职绰号叫我独行,独木不成材,成得了屁事,自然会来找我。” “我要知道那杂种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躲到何处去了。” “他没躲,他怕谁呀?”飞天神豹冷笑:“你虽然一再挫辱他,他根本不在乎,你无奈何他,他用下驷和你这上驷周旋,你丝毫撼动不了他的根基,所以他并非有意躲你,而是另有阴谋。” “什么阴谋?” “天南镖局。” “我知道,他已经失败了一次。”丘星河说:“我已经向白道人士透露口风,要他们务必阻止飞虎方世贤离开湖广,在湖厂全力对付他,他在这里奈何不了飞虎方世贤,早着呢!” “如果他的打算成功,飞虎方世贤能不出来吗?” “咦?你是说……” “天南镖局兼保水旱缥,陆路总镖头是断魂刀雷鸣,水路总镖头是混江白龙桑龙。混江白龙祖籍南京的颖州府太和县,家里亲朋众多。太和县早年属咱们汝宁府,洪武三年才划归南京颖州府。从这里往东走,马程三至四天便可以到达太和;无俦秀士分派人手,将黑白道群引散往西追,也往南追,结果,都忽略了东面。” “哎呀……” “如果无俦秀士以另一种人的身分,出其不意毁了混江白龙的故乡,镖局主飞虎方世贤能袖手坐视吗?必定召集人手往太和赶,结果如何?” “往死亡陷阱里跳。” “一点不错。” “谢啦!”丘星河满意地道谢。 “小子,你一定要管这档子闲事吗?” “我现在不管,等到九华山庄壮大得可以号令江湖时,我那有好日子过?届时想学你一样,找地方逃灾避祸,恐怕也难如愿呢!” “说的也是。” “所以我要管呀!目下周府的走狗已经开始全力对付我,我己经凶险重重难以应付了,再有九华山庄的人号令江湖鸣鼓而攻……” “寸步难行,结果可悲。好,走远些,我把重要的情势告诉你,这里似乎不太安全,最近在这附近活动的人真不少,小心为上。” 两人沿河下行,消失在林深草茂处。 丘星河去找朋友讨消息,杨姑娘虽然表示要跟着去,却又不便坚持,那是相当犯忌的事情。 她知道规矩,供应消息的人冒了万千风险,决不会对第三者泄露秘密,只好接受丘星河的拒绝,乖乖地在客房等候消息。 当然,她也作了必要的安排。 丘星河只知道她有两位保镖暗中呵护,也暗中供给消息,两个保镖是深藏不露的老江湖,消息灵通是意料中事。 但他并不知道,姑娘除了两个保镖之外,还有许多暗中活动的人手,迄今为止,还没进一步了解姑娘的底细,也不便询问来龙去脉。 丘星河走后不久,李妈妈独自前来陪伴她。 李妈妈打扮像一个中年仆妇,与店中照料女眷的仆妇完全一样,入房照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至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两人在内间品茗,像一对母女。 “人都跟去了?”姑娘关切地问。 “跟是跟去了,至于是否能跟牢,恐怕不乐观。”李妈妈说的话信心不足。“丘小哥像个鬼,飞檐走壁的速度,决不是我们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所能容易造及的,我敢扫赌,不久我们那 些人,就会一鼻子灰转回来乖乖挨骂了。” “我只是……” “只是担心他的安全?” “李妈妈……”’姑娘红云上颊撒娇。 “没有必要,丫头。除非他大意,至少日下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李妈妈对丘星河的武功信心十足:“我们人手众多,依然无法掌握正确情势,所获的消息线索,都似是而非可信度有限。 我们熟悉每一条地头蛇,也得不到可靠的线索,他居然说有办法打听消息,真好笑,今晚他必定白跑一趟,你还是早点歇息吧!不要等他了。” “你们也早点歇息吧!不会再有人前来自讨没趣了,江南三大侠灰头土脸像丧家之犬,其他的人谁还敢撒野?何况目下的汝宁府城,已找不到可疑的人了。” “情势不明,波诡云谲,每个人都有可疑,可不能大意了。”李妈妈置杯而起:“我不能久耽,以免引人起疑,房里面不便照顾,你得警觉些。” “我会小心的。哦!锦绣山庄的人,在许州发现去年那位神秘蒙面人的事,可有结果了?” “还没有,这人神龙一现,便无影无踪,委实令人莫侧高深。 周府的走狗们,也为了这件事大为紧张,妙笔生花陈老狗亲自带了高手搜寻,也毫无音讯。丫头,你没忘了一剑之耻?” “是的,我……真的不甘心,我……” “别忘了,我们已经与周府誓不两立。” “我知道。” “丫头,你一定要记住,同仇敌忾,即使我们与他不能成为同盟,也该是目标相同的并肩战友。你如果与商玉洁父女一样忘不了受挫的仇恨,早晚他会成为两方的最可怕仇敌。” “我会权衡利害的,反正急不在一时,事有从权缓急,我只希望赶快查出他的根底而已。” “所有敌对各方的人都在暗中调查,急也没有用。我走了,一切小心。” “再等半个更次才歇息……” “你的心已经附在他身上了,怎能安心歇息?”李妈妈调侃地,带上房门走了。 注视着荧荧烛火,她不安地沉思,心潮澎湃。 的确,她的心己不在她的身上了。 与丘星河相处了一段时日,她的心扉已为丘星河洞开,任何时候,只要丘星河不在她的视线内,她就会平空感觉出空虚和不安,甚至感到恐慌。 唯有丘星河在她身旁,她才有踏实、平静,与兴奋的感觉。 她对男女之爱所知有限,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有点男性化的少女。与各方人士坦然接触的机会很多,一直忽略了她正在逐渐长大、成熟,忽略了天真无邪的纯情少女时代,已经悄悄地不着痕迹地溜走了。 这与她生长的环境有关,她的成长期是在一些粗旷豪迈的江湖男女中度过的,不曾尝试了解同年异性有何不同,穿男装的时日,比她着衣裙的时日长得多。 终于,她接触到自己人以外的特殊异性丘星河。 最先引起她兴趣的事,是丘星河对姜秋华的奇异感情发展。 她冷眼旁观,这两男女之间的仇、恨、爱……纠缠不清,敌我难分,实在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在她的生长环境之中,敌我的意识极为鲜明强烈,是非的分界反而模糊,恩怨分明却最为重要。 而丘星河的想法和行动.与她所了解的现实截然不同。姜秋华一而再谋害丘星河,丘星河却不介意。 无俦秀士与周府的人,再三向丘星河下毒手,丘星河却淡然处之,并没产生强烈的报复念头,并没积极地向对方反击。 这种游戏风尘的襟怀,令她从好奇中产生好感,进而强力地吸引她亲近丘星河。 慢慢地,她的身心起了奇妙的变化,丘星河对她的每一注视,每一触摸,都令她的身心发生难以言宣的波动和震撼。 就这样,她进入青春少女神秘的动情期,发生得很自然,没有激情,没有波浪,她一点也没受到惊吓。 这份感情反而逐渐深厚,逐渐浓烈,与那些一见钟情,感情突然爆发的爱情不同,她的发展是渐进的,愈来愈稳固,浓度也浓得化不开。 可是,她也因此而日益担心。 丘星河显然忽略了她的依恋和关切,并没体会到她所付出的爱情。 她强烈地感觉出问题的所在:姜秋华。 单方面的爱情忖出,是最痛苦的情感折磨。 她的思路,一直在丘星河身上缠绕。 “我一定要阻止妖女再伤害他!”她突然向灯火爆发似的大叫。 烛台上的牛油火烛光度明亮,火焰足有寸半高,这瞬间,也许是她的叫声,引起气流的激动,火焰突然一间再闪,最后变成不可思议的跳动。 烛火是不可能跳动的,除非烛芯有断续的细小爆烈物。 她一怔,仔细察看烛芯。 人的灵智意识,极易受到外界的侵扰,意识为七情六欲所左右,有些人先天上就十分脆弱。 所以,佛门弟子修禅,主要的目标就是摒除与净化六欲的功夫。 令人觉得矛盾的是:佛门弟子却参修六识。 比方说天眼通是六识之一,而佛门弟子修行却要求消除视根(六根之一),六根不净就生六欲。 她的注意力落在烛火上,立即陷人意识朦胧被异象所左右。 熄火拉长、收缩,拉长、收缩,最后变成惨绿的幽光,全室陷入阴森诡异的气氛中。 她的灵智逐渐模糊,眼前视而不见。 听觉仍不曾完全消失,练武有成的人,听觉特别敏锐,本能比平常的人强烈。 她听到飒飒秋风声,身上无端涌起寒意。 异声一变,她的神智终于模糊,向桌上一仆,便失去知觉。 绿焰一闪,倏然熄灭。 三更末,全店死寂。 除了丘星河所住的一家客院外,其他各处皆有灯光。 丘星河跳入院角,便看出警兆。 所有的廊灯皆熄灭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或许店伙计懒惰,不曾在白天检查廊灯的蜡烛,但旅客夜间走动不便,必定抱怨找店伙理论。为何全院声息俱无? 心生警兆,他立即作了应变的准备,首先便在鼻端抹上一些防迷魂药物,甚至也防毒。 他蛰伏在院墙角,用目光察看每一角落。 他的房中,没有灯光从窗缝透出是正常的,但邻房姑娘的客房,不可能没有灯光。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暗叫不妙。 他悄然利用暗影移动,到了姑娘的客房侧后方,技巧地撬开了内间的小窗,猫似的滑入黑暗的客房内间。 他关切姑娘的安危,不先进人自己的客房。 气机有波动现象,他心中一凉。 那是一种可以令气机涣散,以及有迷魂作用的毒物,幸好他已作了防范意外的准备,不然人室便着了道儿。 由于防毒的药物并不怎么对症,因此气机呈现不稳。 “是她!”他心中暗叫。 姑娘果然不在房中,摸摸大床、衾枕整齐叠放,猜想姑娘不曾安睡便被制住带走了。 他返回自己的客房,发现一名店伙和一名店中的仆妇,昏迷不醒被摆放在外间塞在桌底,可能是在外面走动被迷昏的,顺便塞人他房中避免被其他店伙提早发现。 他的行囊仍在,但曾经被彻底检查过。 凭他的经验估料,整座容院的人,七间上房的旅客,很可能全被弄翻了,连店伙也难幸免。 他一咬牙,从暗僻处离店走了。 □□□□□□ 城北十余里,地名十家湖。 湖的东面,就是颇有名气的十家湖村,仅有三十余户人家。 但都是拥有肥沃农地的富户,所建的房舍号称四乡之冠,所以颇有名气。 村西北有一条小径,三里外与南北大官道会合,村民往来府城,都走这条小径。 在汝宁府附近的所谓小径,其实并不小,可容双车并行、村民的骝车与运粮的大车,往来相当便利。 但如果下雨,泥泞不堪,大车寸步难行,干旱时尘深两尺。 有名气的村庄,通常不欢迎陌生人进入,由于不是要道,因此平时不可能有陌生人经过。 丘星河不但是陌生人,而且也是外地人,天刚破晓,他便出现在一座大四合院的大院子里。 飞天神豹这条潜隐的龙蛇,对防险的工作做得十分周详绵密,不但留意江湖动静,对潜隐处的附近环境更是防意如绳,任何风吹草动也会加意提防。 丘星河在荥阳一露脸,一鸣惊人,这位早年的独行大盗便得到正确的消息,可知防险的工作做得如何周详,消息是如何灵通了。 远在荥阳发生的事故也一清二楚,在家门附近的变化岂有不知之理? 这就是丘星河出现在十家湖村的原因了,因为飞天神豹知道家门附近匿伏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辰牌正时分。”他用洪钟似的大嗓门,向房舍起伏的正屋大叫大嚷:“人如果不平安踏出村口,或者有人妄想溜走,我独行剑下不留情。” 说完,大踏步转身,飞越院墙,消失在村西栅门外。 时光飞逝,村中传出骚动声。 小径西端尘埃飞扬,有三匹健马向十家湖村飞驰,三骑士中,有一位是周府的走狗,翻江倒海孙应龙。 这位昔日的外方山绿林巨寇,在武威所中地位并不高,但与墨剑追魂一群所谓江湖一流高手相等,他敢拼杀的骁勇,弥补了他江湖声望的不足。 绿林好汉不屑与江湖朋友称兄道弟,认为江湖朋友只是一些混世胆小鬼。 但绿林好汉的活动范围狭小,即使是有霸王之勇的悍寇,也不可能名震天下,大多数远地府州的江湖朋友,不知道那些山大王是老几。 三个人中,显然翻江倒海的地位最低,从健马飞驰的排列中,就可以分辨地位的高下。 他的位置在左后方,与中间的骑士,保持拉后半乘的距离。 马的合群本能非常强烈,与一般兽类一样,尊重首领与强者的权威,如果没有人驱策,决不会跑在首领与强者的前面,所以从马的位置,可以分辨地位的高低。 人也一样,除了派出清道的人以外,走在前面的人,一定是地位身分最高的。 全程三里,健马飞驰片刻可到。 小径成弧形伸展,半途也是弧弯的顶点,越过顶点,便可看到村庄了。 顶点路两侧草木茂盛,两侧的行道树是浓荫蔽天的老槐。 “前面路旁草木茂盛,长上,小心伏路的。”翻江倒海老远便大叫,提醒主事人小心埋伏。 当过山大王的人,对伏路经验丰富。 “去你的!你以为是行军布阵吗?”为首的长上不领情,健马速度不减,急驰中扭头大声斥责。 他们很幸运,没碰上伏路的。 丘星河没有暗算人的习惯,他手中有一根长丈五六的枯树,粗如饭碗,真有百十斤重量,而且有几根尺余长的枯枝,有点像扫帚。 他倒拖着枯树到了路中,一声长笑,开始抡动枯树旋转。完全封锁了路面,旋势并不急,但风声呼呼,力道极为浑厚凶猛。 这玩艺如果扫中飞驰的健马,结果不问可知。 三匹健马远在五十步外,便缓下冲势,接近至七八步内,总算勒住了坐骑。 尘埃滚滚,橡是云翻雾涌。 三骑士飞跃下马,枯树已停止旋扫。 “小心!是丘小狗! 仍然是翻江倒海怪叫,是三人中唯一认识丘星河的人。 另两位骑士,定然是最近才从开封赶来的,对丘星河陌生。 闻名而已。 微风吹拂,尘埃渐散,双方这才面面相对,才能看清对方的面貌。 “你这混蛋认识我,很好很好。”丘星河将枯树抛至路旁,睑上涌起阴森的笑意:“我明白了,绛宫魔女不甘寂寞,终于搭上了周府这条线。我想,你们一定许以优厚的条件,培养能与九华山庄分庭抗礼的另一股势力,为未来进行的阴谋作防变的打算。你说,是谁负责勾搭魔女的?以往你们并不重视魔女,所以负责人决不会是妙笔生花陈老狗。” “是老夫作主负责的。”为首的主事人,是个年已花甲,有一张债主面孔的佩剑人: “你就是我独行丘星河?凭你这块料,居然把陈老兄、郭老兄整得灰头上脸?不可能,你一定有极为高明的名宿撑腰,暗中弄鬼偷袭暗杀,无所不用其极,是锦绣山匠的商庄主吗?” “可惜在下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商庄主,我这块料也不配与侠义英雄高攀。喂!你阁下的地位,决不会比妙笔生花低,他与沧诲君郭尊,都是客卿的身分,你呢?你又是什么吓死人的高手名宿?” “谅你这初出道的小辈也不认识我。” “所以才问你呀!” “老夫姓舒,舒大鹏,武威所十大执事之一,地位虽然与王府的客卿相等,但是握有真正的实权,有对内对外便宜行事的权势。” “哦!你是十大魔头之首,过了气的魔道至尊,天外舒大鹏。”丘星河脸色微变: “老一代的十大魔头泰半凋零,剩下 的几个都老境凄凉,硬着头皮与当代的高手名宿争口食,尸居余气愈来愈没出息。老魔头,想当年,你威震天下何等风光?目下却投身王府讨口食供驱策,你实在不该用大嗓门穷嚷嚷的,我可怜你。” 一句话就可以把骄傲自负的人气炸,他却用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挖苦第一魔头。 第二名骑士年纪也不小了,头发已白了一大半,生了一张三角脸,留了灰白山羊胡,在一旁背手而立,不但不发怒,反而不住阴笑,像一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尘埃仍有余威,鼻中仍可呼吸到呛味。 丘星河说了一大堆挖苦话,最后突然觉得尘埃味不对,气机也突然产生涣散现象,而且感到眼前一黑,昏眩感一发即止。 昨晚所涂抹的解毒药物余效仍在,这现象表示药物的功效正急剧减弱,因此也有想呕吐的感觉。 天外是上一代的魔道至尊,性情残忍嗜杀如狂,但从来不使用暗器,也不会使用毒物。 老魔激怒得快要爆炸了,居然沉得住气,仅神情更为狞恶,徐徐拔剑不带火气。 “老马,你别管!”老魔扭头向三角脸老人沉声说:“我要分裂这小辈成八大块!” “呵呵!请便。”三角脸老人笑呵呵:“但恐怕来不及了,舒老哥,你分尸也省力些,是吗?” 路右的树林中,钻出老怪杰疯丐尹非四个前辈,全都脸色大变。 “天外,九州瘟神夺走了你的买卖!”老怪杰疯丐尹非大叫,不敢接近:“他瞧不起你呢!” “混蛋!你是谁?”老魔头怒叱。 丘星河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暗叫不妙。 九州瘟神马定远,一个恐怖的老一代刽子手,所使用的瘟毒,一把之量,可以杀死成千上万的人。 老怪杰的话,用意是向他提警告。 他卯足了全劲,生死关头,他克制了瘟毒所造成的昏眩欲呕伤害,身形乍动,有如电光一闪,以骇人听闻的奇速,消失在路左的树林内。 “咦?”天外吃了一惊,被丘星河遁走的速度吓了一大跳。 “怎么……可……能……”九州瘟神更为吃惊,张口结舌脸色大变。 就算没中瘟毒,人也不可能练至移动时只看到光影的境界。 “我说过他……他会妖术!”翻江倒海毛骨惊然地说:“他化形遁……遁走了……” 三人大惊之下,忘了疯丐四个人,定下神,已看不到疯丐四个人的身影了,四人已重新入林溜走啦! 这四位江湖怪杰,固然武功超凡声望甚隆,但论真才实学或声威身价,比起上一代的天下十大魔头之首,仍然差了一级,达到示警目的,立即溜之大吉,还真缺乏与一代老魔头拼命的勇气。 “追这四个鼠辈!”天外怒叫,被人揭破身分破了买卖,难怪这位人见人怕的魔头怒不可遏。 九州瘟神却不理会天外的心态,丘星河居然能在中了瘟毒之后,以可怕的速度遁走,如不查明结果怎能甘心? 他一声不吭便飞跃入林,从丘星河消失处穷追,速度也惊人,卯上了全劲。 老瘟神不服老,丢下同伴不管了。 天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也不管同伴是否跟来,发疯似的狂追疯丐四个人。 翻天倒海楞在当地,不知道该跟谁才好,何况有三匹坐骑需要照料。 “这些老不死的一个比一个乖僻!”这位过了气的山大王在原地跳脚埋怨:“跟着他们办事简直就活受罪,不倒媚一辈子,也会短寿几年。” 主事人追人去了,他当然不能离开,只好将坐骑牵至路旁枯候,等得心中冒烟,耽误了正事。 □□□□□□ 脱离现场,是保命逃灾的金科玉律。 而且必须逃得快,逃得愈远愈好。 穿林而出,一头钻入密密麻麻,绵延数十里,无边无际的高粱地青纱帐,像是逃入大海的小鱼,潜入黑暗的藻丛,追逐的大鱼无用武之地啦! 九州瘟神不死心,在青纱帐中横冲直闯,像是没有头的苍蝇,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高粱是高茎作物,高有丈余。 附近数十里没有山,没有特高的目标定方向,除了头上透过叶隙的阳光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追一个速度有如电火流光的人,决不会比在大海里捞针容易些。 丘星河并没走远,他在用生命作赌注,大胆地违反逃生的金科玉律,来一次孤注一掷的豪赌。 他躲在十家湖村附近的菜园子里,躲在两户菜园交界处的酸枣树篱下草丛中。 瘟毒,也就是病毒,也就是俗称的瘟疫。 瘟疫流行,可杀死成千上万的人。 但传播瘟疫,所受的限制,比一般毒药要大得多,天晴气朗的秋天就不利于瘟疫传播,重要的是,这玩艺无法急剧发作。 有些人天生体质特异,抗力特强,即使发作了,也可以在短期间支撑得住,上吐下泻或昏眩,不会造成猛烈崩溃的效果。 玄门修真人士,饥餐果蔬渴饮山泉,平时参修五行,钻研药石冶金,对瘟毒几乎可以免疫,对药石毒物也有减辟的功能。 丘星河师出玄门,他本身的抗力就比普通人强数倍。 疯丐尹非老怪杰揭破九州瘟神的身分,虽说晚了一步,但已经足以让丘星河知道,所受到的侵害是何种性质的毒物了。 某一种人的意志力极力强韧,可以在某种情形下爆发出生命的潜能。 因此某些人肚裂脏出,依然毫无感觉,战场上就经常发生一些大难不死的强者,脖子断了一半依然获救存活,而有些人,听到一声暴喝就被吓死了。 丘星河就是强者中的强者,逃走时所爆发的求生潜能惊世骇俗。 他曾经被百毒无常的奇毒,整洁得死去活来。 但他居然可以从鬼门关里逃出来。 当然,杨明姑娘恰好适逢其会,仗义伸手帮助他从鬼门关里逃出——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六章 女伴被劫 这次,丘星河再次闯入鬼门关。 但这次,中毒的性质不同,猛烈的程度也不如上次可怕。 因为他脱身比上次要早,侵入体内的瘟毒份量轻些,而他体内的抗瘟力也要比抗毒力强些。 但仍然狼狈不堪,痛苦不堪。 腹痛如炸,头脑欲裂,四肢无力、上吐下泻…… 他身上一塌糊涂,四周呕泻出来的秽物腥臭刺鼻。 但他撑过来了,再次逃出鬼门关。 可是,辰牌正的约会告吹。 当他恢复元气时,身上己贼去楼空,疲软不堪,连走动时双腿也软弱得举步维艰,一个三尺小童也可以置他于死地。 他艰难地离开藏匿处,到了小河旁,躲在芦苇丛生的河湾内,洗净一身污秽,歇息一个时辰,再远走三四里,在一处小农庄弄到食物填饱空虚的肚子,已经是午牌末未牌初,一天快过去了。 杨明姑娘被掳的事,令他心焦如焚。 但精力未复之前,他连自己也救不了,怎敢奢言救人? 他对杨姑娘不仅有一份难忘的救命恩情,更因相处期间双方情感交流,另产生一份知己与亲和的情愫。 不管是何种感情,他都会毫不迟疑地为姑娘赴汤蹈火。 他并不了解姑娘的身分底细,所以并不太焦急,姑娘落在绛宫魔女手中,魔女必定利用姑娘胁迫他。 他料想自己应付得了这种威协,硬的软的他无所畏惧。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魔女的男随从都是些淫棍。 上次姑娘与商玉洁几个人,曾经落在魔女手中,假使他去晚了片刻,姑娘必将受到可悲的摧残,他也将抱憾终生。 因此,他必须早些将姑娘救出魔爪。 未牌正,他重新出现在十家湖村附近。 一面再死里逃生,任何人的性格都会有显著的改变。 他脸上随和的神情消失了,虎目中不时涌现出阴森狞猛的光芒。 丘星河出现在小径的弯道顶点,也就是他受到九州瘟神暗算的地方。 已经过了四个时辰,目下已是日影西斜,这时回到受袭的现场,实在令人莫测高深。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我独行丘星河本来就是令人莫测高深的神秘人物。 谁也弄不清他的底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拒绝与任何方面的人套交情,向九华山庄的人讨公道也不积极,似乎他只是一个漫无目标的任性捣蛋鬼,凡事都不太认真的怪物。 他站在路旁不言不动,像一尊石像,斜阳下倦鸟归林,小径前后却不见人影走动。 十家湖村静悄悄,相距里余看得真切,村栅门闭得牢牢地,除了几头家犬走动之外,像是久已无人居住的死村,或者人都躲起来了。 居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是从树林内钻出来的。 “你果然没死在瘟毒下。”钻出的疯丐尹非走近说:“恐怕只有我这江湖人精,才能猜测出你一定会重回此地来。” “因为我知道绎宫魔女将这座小村作为巢穴,等候与周府的人打交道。如果她搬东移西,周府的人就不易掌握她的行踪。” 丘星河的目光,凶狠地投落在里外的十家湖村:“周府的人,对扶植利用她的兴趣并不浓,派来洽商的人地位不会太高,不可能握有全权处理的大权。 “双方的条件,必定有很难调和的差距,因此来来去去请示势在难免,我在这里等候,来一个捉一个。” “守株待兔?捉到多少了?” “刚来片刻。”丘星河扭头关切地说:“谢谢前辈示警盛情,.哦!他们三位呢?” “伤了两个。”老怪杰苦笑。 “哎呀!” “伤不重,不要紧。三汇孽龙被掌力震得右肩脱臼,五湖浪客被摔得头青脸肿。怪只怪老夫不眼气,认为四比一足以对付一个老魔,三下两下,就被老魔三掌两爪打得落花流水,你不要紧吧。” “从鬼门关逃出阳世,总算保住了老命。九州瘟神一代凶魔,位高辈尊威震宇内,为何如此卑劣?你们这些前辈名宿,都是用这种手段保护声威地位的?可耻!” “小子,别挖苦人好不好?其实,你也不能全怪九州瘟神不择手段。” “不怪他,怪我?” “是呀!周府与九华山庄的人,都被你逼得寝食难安,把你说成有三头六臂的诸天菩萨,他们当然会用最安全、最省力、最有效的手段对付你,最好能在你不知不觉中杀死你永除后患。” “我会以牙还牙,用最有效、最让他们丧胆的手段回报他们的。” “很好很好。” “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好,而且是噩运的开始。” “天色不早了,重要的主事人不会来啦!在这里等不到人了,信使已经往来了两次,猜想主事人必定远在三十里外,所以信使往来十分费时。” “天外与九州瘟神还在村里?” “他们被你激怒了,又无法毙了老夫四个人,浪费了不少时间,猜想他们心中必定不愉快,不愉快的人坐下来谈条件,谈不出什么好结果的,何况他们根本作不了主,因此仅逗留了半个时辰,便气乎乎地走了。以后来了两批人,也都神色懊恼、想必条件谈不拢,可能明天主事人会亲自前来洽商。” “九州瘟神最好也来,哼!” “那可不一定哦!要不要进村找魔女?算咱们四个人一份,我发信号召他们来。”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丘星河不希望四个老怪杰介人,这是他与绛宫魔女的纠纷。 “小子,你仍然要……” “尹前辈,你能找得到断魂刀雷总镖头吗?” “你是说……” “天南镖局已到了决定性的生死关头,除非雷总镖头相信我的话,不然注定了在数者难逃。” “小子,你说得很严重。” “非常严重……”丘星河将从飞天神豹所获的消息,简要地说了。 最后他说:“无俦秀士目下可能己接近太和县,赶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只要雷总镖头在这里立即传播消息,立即派人连夜追赶假的无俦秀士,那么,凭雷总镖头的声望,必定消息轰传,儿华山庄的眼线,必定飞骑向太和传警。而周府的人,决不容许这件事闹大,也会派急足前往太和,阻止无俦秀士妄为。” “我的天!我得走。”疯丐尹非惊得跳起来:“事关江湖大劫,我只好跑一趟。” “最好要快,十万火急。” “小子,我会来找你,等我……”老怪杰拔腿就跑,急如星火。 “老怪杰知道我靠得住,但雷总镖头恐怕没有魄力担当。”丘星河自言自语:“在数者难逃,看来只有付之天命了,我也无能为力。” 他本来就不希望疯丐四位怪杰介入他的事,那有心情等老怪杰回来一同行动? 不久,他听到西面传来急骤的蹄声。 伏地倾听片刻,估计来骑有五匹以上,挪了挪腰间的佩剑,冷冷一笑,大踏步向东面里外的十家湖村走了。 距村栅口还有百十步,身后蹄声如雷。 六匹健马掀起滚滚尘埃,接近他身后了。 一声震天长啸发出,他倏然转身剑已出鞘。 他的左手,有五段五寸长大拇指租的树枝。 他的目标是马,不忍心用脆飞钱射击坐骑。 六骑士早就发现路中有佩剑的人行走,看背影不知他是何人物,听到如雷蹄声,居然不避至路旁,不约而同心怀戒意,一听到震耳欲聋的啸声便知不妙,也不约而同勒缰。 一阵马嘶,健马跳跃,尘埃怒涌,六匹健马在十步外勒住了。 “丘小狗!”又有一个骑士认识他,骇然惊叫:“他……他果然没死……” 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认识其他五骑士,徐徐后退,以避开涌来的尘埃。 幸而风从他身后吹来,尘埃一涌便退。 “混蛋!在下当然没死。”他丢掉树枝,破口大骂:“天外和九州瘟神为何不来? 你们滚回去,告诉他我独行等他们还债,滚!” 六骑士纷纷下马,挂上缰愤怒地并排大踏步向他接近,人多势众,来势汹汹。 六骑士有三个是穿青道袍,梳道髻的老道,年纪都不小了,都是相貌阴骛傲气凌人的法师,腰间悬有拂尘和七星剑。 丘星河这一连串喝滚,任何人也受不了。 “你是说,这个刚出娘胎没多久,狗都不屑吃的小混蛋,就是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我独行?”为首的老道,指着丘星河向惊得脸色发白的骑士问。 这位老道的话更缺乏修养,更损人伤人。 “是……是的。”骑士打一冷颤,畏畏缩缩回话。 “也就是自以为老天爷第一,他第二的九州瘟神,夸海口说用瘟毒弄死了他,却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丘星河?” “没……没错。” “现在生见人了。” “所……所以他……他没死。” “所以要劳动贫道要他死了。” “仙……仙长慈悲他……咱们也……也睡得安稳些了。”骑士讨好地说。 “贫道就慈悲他。”老道傲然地向前接近:“贫道要他神形俱灭,永沦九幽。” 丘星河抱胸而立,冷然任由老道吹牛讽嘲,虎目中冷电森森,冷傲的神情让老道激怒得像将爆发的火山,迈一步就咬一次牙。 接近至丈二左右,老道眼神一变,迈出的右脚反而徐徐撤回,想赤手空拳扑上的念头一扫而空,手一动、七星剑出鞘。 丘星河徐徐上升的剑尖,有不可思议的光芒闪烁了几次。 老道经验丰富,看出了警兆,因此狂妄赤手扑上的念头陡然消失,断然示怯拔剑应付了。 这是以神御剑的先兆,只有行家才能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闪烁光芒。即使是一流高手,也只认为是锋尖反射日光的现象而已,毫不足异。 剑升起,老道狂妄的神情一扫而空,宝相庄严、拉开马步神骤功发,剑发出隐隐虎啸龙吟,剑身的刺目光华也闪烁不定。 后面的两老道一凉,他们警觉地两面一分,移至两侧全神戒备,随时皆可以冲出支援同伴。 三名骑士也脸色一变,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三位老道如此郑重的神情。 “别害怕,上!”丘星河的左手不捏驱神役鬼的剑诀,而是伸出一个指头轻蔑地勾了两勾。 “孽障该死!”老道暴怒地吼叫,因警觉而压下的无名孽火再次爆发。 剑上风雷似的振鸣强烈了一倍,老道口中接着发出奇异的咒语声浪。 丘星河哼了一声,不等老道开始走天罡步。身剑合一发起猛烈的攻击,剑幻化为眩目的激光破空疾射,凌厉的剑气呈现气爆的异象。 传出一声金属急剧相错的锐鸣,老道封出的剑被错出偏了三寸小角度,气爆的异鸣仍然在耳,雷霆万钧的可怖拼搏已结束了。 激光射入老道的右肩胁,贯体近寸。 老道接不下一剑,旁观的人根本不曾看清发生的经过,恶斗便结束了。 匠星河已回到原处,一进一退快得令人目眩。 老道身形一晃,剑上光芒乍敛,徐徐下垂,怪眼中涌起骇绝的光芒。 “替我……报……仇……”老道嘎声叫,似乎咽喉某处地方漏气,十分刺耳难听,腔调完全走了样。 “你这鬼样子真有吓唬人的气势,我还真以为你比那些什么高手剑客厉害呢!原来是银样蜡枪头,去你的!”’丘星河轻拂着长剑说:“你死不了,滚吧!” 两个助势押阵的老道,完全失去临危抢救的机会,羞怒交加,情绪失去控制,怒吼声中左右齐上,双剑化虹疯狂地扑上替同伴报仇。 左面是白虹贯日攻上盘,右面是狠招月落星沉封锁下盘,风雷乍起,剑光激射。 丘星河却先一刹那身动剑发,身形左移激光倏吐倏吞,左面老道一剑走空,右肘却被不知所来的激光击中,肘肌应创而裂,鲜血进流。 剑光斜闪,疾通电掣。 右面的老道也一剑走空,刚撤招升剑移位,右耳门便挨了一击。 强劲的剑身拍击在耳门上,力道决不会比一耳光差。 老道嗯了一声,斜冲出丈外,丢剑摔倒在尘埃中挣扎,口、鼻、耳皆有血流溢,这一剑的拍击力道不轻也不重,幸好脑袋没被拍破。 “你们敢走?哼!”丘星河的沉叱像雷震。 三名骑士正扭头狂奔,惊怖地刹住脚步发抖,距坐骑还有七八步,他们知道不可能抢得坐骑夺路逃命了,不敢不站住。 三个号称活神仙的大法师,一照面全完了,他们心胆惧寒,唯一的念头便是逃命,可是,逃不掉啦! 以丘星河攻击三法师的快速如电身法,他们能逃得了吗? “放……放我一马……”认识丘星河的骑士颤抖着艰难地转身,可可怜怜求饶:“咱们是……是身……身不由己,而……而且这次并……并非冲你而来……” “你们来干什么?” “陪……陪三位仙……大法师,与……与绛宫魔女洽……洽商合作条……条件。” “天外没把这件事办妥?” “没……没有,魔女坚持要和更……更有份量的人接洽,指名要和妙笔生花商谈,却又不……不肯把捉获重要人物的底细交验,而妙笔生花又不在,所……所以一而再谈不拢。” “妙笔生花的地位,比天外高?”丘星河颇感诧异。 在天下老一辈的十大魔头面前,妙笔生花算是老几?还不配替十大魔头之首的天外提鞋。 “这……这是不同的。”骑士非常合作,为保命而有问必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有统属,不能越权。妙笔生花陈客卿是武威所派出的负责人,天外是周府的卫城大执事兼统领,负责派来策应,无权越阻代疱作重大的决定。” “唔!难怪。这三个妖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外与九州瘟神,奈何不了魔女的神奇妖术,只好采取敷衍的手段,以缓兵之计稳住魔女。三位大法师道术通玄,认为道行高深,克制得了魔女,所以自告奋勇前来示威,没……没想到……” “真是不知自量。”丘星河冷笑,转向正在狼狈爬起的三位老道说的:“天外是上一代的十大魔头之首,武功超绝定力盖世。绎宫魔女是十大妖魔之一,排名第三,而村中的这位魔女,是老魔女的门人。连天外也奈何不了小魔女,这三个狗都不吃的妖道,居然敢自告奋勇前来向小魔女示威,真该撤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看配不配与天外争功。天杀的!我真后悔。” “丘……丘爷后……后悔什么?”骑士傻呼呼地问。 “后悔不该拦阻你们,该让你们去和魔女斗法。” “丘爷宏……宏量……” “我不难为你们。” “谢谢丘爷高抬贵手。” “魔女要用什么重要人物,要和妙笔生花交换条件?”丘星河追问。 “好……好橡……” “什么好像?”丘星河沉叱。 “这……”骑士吓了一跳:“好像是你……你那位扮……扮男装的女……女伴。” “我的女伴有这么重要?魔女本来就与我为敌。”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你的女伴并不是用来胁迫你的。” “哦!那就怪了,应该用我的女伴胁迫我。” “详情咱们地位低的人毫无所知,反正只知奉命行事,不问其他,过问上级决策是犯忌的事。” “把三个妖道带走,回去叫天外来,别忘了九州瘟神,我等他们还债,快带了人滚!” 三骑士如逢大赦,七手八脚将三个妖道弄上马,牵了坐骑向后转,急似漏网之鱼。 自始至终,村中一无动静。 但毫无疑问地,有人监视村外所发生的一切动静变故。 晚霞满天,霞光洒落,满地金红。 丘星河坐在村口的大白杨树下,细心地用油布擦拭七星剑。 剑是大法师的,青钢铁有松纹,剑身刻有七星北斗图案,已算是剑中的上品。 武功修为相等,有趁手好兵刃的人,必定稳占上风,宝剑在高手手中如虎添翼。 真正武功超绝,内外功修为炉火纯青的高手,摘时飞花也可以杀人,无形的内劲可杀人于丈外,这种人手中是否有兵刃,已无关宏旨。 但碰上了修为相等或者相差不远的对手,兵刃仍可决定生死存亡。 丘星河买的平凡佩剑,只值二十两银子,比起妖道的青钢杀人利器,差了十万八千里。 妖道的武功内外修为。比他差得太远,所以虽有好剑,也毫无发挥的余地。 他夺了妖道的剑,已有对付超等高手的心理准备,至少,他把天外看成相差不远的超绝高手,盛名之下无虚士,他不敢狂妄大意。 香风入鼻,身旁多了一个人。 “准备用这把剑来对付我?”俏甜悦耳的嗓音,随着醉人的香风而至。 “必要时,我会用的。”他平静地说,头也不抬,继续细心地,兴致勃勃地拭剑。 “管用吗?” “一定管用。”他肯定地说:“你很大胆,一定认为我不会用这把剑加在你身上。” “你不敢加。” “是吗?’ “当然。”绛宫魔女语气也是肯定的,妩媚地、端庄矜持地轻撩裙袂,亲呢地在他身畔坐下:“你如果敢,那么……” “什么那么?” “我那些好随从,好侍女,就会把你的女伴,剁碎来喂狗,你敢吗?” “你敢打赌吗?” “赌什么?” “赌你那些好随从,好侍女,根本不理会你的死活,他们决不会豁出性命,剁碎我的女伴,赔上自己的命,因为他们这样做,决难逃过我雷霆万钩的复仇追杀。” “你……” “也许,你认为我迄今为止,还不曾开过杀戒,所以误认我的心肠软,不忍心下杀手杀人。” “你本来就不是凶残好杀……” “柳如烟,你完全弄错了。”他收剑入鞘,写意地以手作枕,往巨大的树干一靠,脸上有飘忽的笑意:“即使是一个疯子,不发作时也是无害的。我在江湖邀游了几年,以一个冷眼旁观者立场,尽量克制自己少管闲事。因此,一直没碰上惨无人道的人间惨毒事件,也没受到别人的残毒,没与任何人结下刻骨铭心的仇恨,所以对一般的恩怨能淡然处之。” “我相当佩服你。” “好说好说。而现在,我一而再的受到了残害,对仇恨的看法,已经不再是冷眼旁观者。” “你的转变……” “将非常可怕,怨毒的火苗已经从内心升起。你,居然恩将仇报,掳劫我的女伴,作为与我的仇敌谈判的价码。易地而处,你怎么办?” “你……”绛宫魔女无从回答。 有人被称为妖,为魔,为怪,主要是他们对世事是非的认定与众不同,心理有先天或后天的障碍。 绛宫魔女称为魔,当然无法回答丘星河的问题。 是非认定的标准不同,即使回答也南辕北辙。 “当你发现估计错误,发现我大开杀戒的恐怖情景,那种有如山崩地裂的气势,一定会恶梦连连。” 丘星河脸上的飘忽笑意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阴森狞猛的神情:“你会发现真正的杀戮是怎么一回事,发现一个人在爱或恨的冲击下,行动是如何的残忍和冷酷无情,那与你们因争名夺利而引发的惨烈拼搏,更激烈一千倍,甚至万倍。” “你爱那个小女人?” 丘星河一怔,一阵奇异的情感波动从内心升起。 他从来就没想到牵涉及杨姑娘的情感问题,杨姑娘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具有正义感,好管闲事俏皮捣蛋的小姑娘,一个自负好强清纯的少女,如此而已。 绛宫魔女这句话,像一声春雷撼动他的心湖。 姑娘对他的依恋和关切,那代表些什么意义? 他自问:他对姑娘的安危关切,仅是为了姑娘仗义救了他的一份恩情? 答案是否定的,这段时间相处,两人不但成为意气相投的知己,而且互相关切超越了朋友的情谊。 可是,另一个明艳照人的丽影,也在这紧要关头在他心中涌现,冲淡了他油然升起的感情波动。 姜秋华! 这位他心目中无人可以取代的女人。 “我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不知道爱是什么?”他神情一变: “我这位女伴在九华山庄的百毒无常手中救了我,我欠了她一份救命的恩情;除了必须找机会偿还这份恩情债之外,我那有工夫想及其他?柳姑娘,我对你的容忍,已到了极限,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点燃刻骨的、惨烈的仇恨之火。”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应明白。”丘星河伸手拍拍魔女的香肩:“自始我就认为你是一个可爱的、人性仍未泯灭的好姑娘。如无绝对必要,我宁可去跳河,也不希望你看到我用激烈的手段对付你。柳姑娘,请你把她交给我带走,我永远感激你。” “这……”魔女脸色大变。 “三妖道的摄魂神咒,加上神罡御剑,有八成把握克制你的搜魂大法,应付得了你的声与光惑人秘技。我在你的窥们下,轻而易举击败了他们,等于是向你再次证明,我绝对可以对付得了你。柳姑娘,你第一次擒住我的女伴,她曾经受到可怕的羞辱,而我重视你我第一次相见的友好情谊,并没追究你那些男随从加之于她的羞辱。这次,希望她受到礼遇……” “鬼的礼遇!”魔女爆发似的尖叫。 “你……”丘星河脸色一变,坐正身躯。 “我已经查出妙笔生花的下落,己派人押了你的女伴,交与妙笔生花换取他们的支持……” 丘星河勃然大怒,一蹦而起。 “你可以平安地回村,好好布置搜魂大阵。”丘星河气涌如山,虎目中冷电四射:“天一黑,我进去找你。你有二十余名男女随从,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比三妖道高明。首次大搏杀竟然用在你们身上,我只能说,我抱歉。” “你不要再三威胁我……” “我无意威胁任何人,只知道我该怎么做必须做的事。上次我说过,我不介意你用一切手段,争取九华山庄或周府的合作,不反对你不择手段争名夺利。但你的举动,已一而再威胁我的生存和利益,双方势必走上你死我活的老道路,现在,是时候了,你走吧!” “你以为你一定对付得了我?” “那是一定的,我绝不怀疑。” “哼……” 魔女的手一伸,便到了丘星河的心坎要害上,食中两个春苟似的纤指,像钢锥似的直插而至。 毫无疑问地,丘星河不但无法问避,面面相对那来得及躲闪? 如果护体神功来不及运起,纤指必定戳破心房。 出手之毒,无与伦比。 人贵自知,魔女就犯了不自知的严重错误。 上次丘星河用计制住了她,她并不认为丘星河的真才实学比她高明。 再就是出其不意突下毒手,丘星河决不可能逃过大劫,她出手比闪电还要快,发则必中。 她估计错误,丘星河早就发现她默默行功聚劲。 指尖刚触及丘星河的衣衫,强韧无匹的阴柔内劲先一刹那及体,却被丘星河体内所发的神功阻挡、反震,指劲一泄而散。 纤手一震,掌背被丘星河一把扣住了。 反应出乎本能,她的右手爪闪电似的光临丘星河的脸部,五官禁不起一抓,抓中了不死也将五官成残,贴身相搏,理所当然向要害招呼。 丘星河一掌上托,托住了她的小臂,立即五指一收,扣得牢牢地。 “去你的!”丘星河沉叱。 一扭一摔,她像被狂风刮起的树叶,更像在狂风中随风而逝的花蝴蝶,被飞摔出三丈外,手舞足蹈裙袂飞扬,急剧地凌空翻滚。 总算丘星河无意伤害她,摔的高度与距离也十分惊人,让她来得及控制身形,飘落时仍然稳不下马步,几乎跌倒出彩。 “我曾经发誓。”她脸色大变,变得狰狞怨毒:“得不到你,就毁了你!” “你得不到我,也毁不了我。” “你……” “你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女魔!”丘星河愤然说。 “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本来就是魔女。” “时辰末到。”丘星河冷冷地说道:“你毁了我的女伴,我一定会杀你,给你公平搏杀的机会,快回去准备,夕阳即将沉落了。” “人已经送给妙笔生花,杀了我也救不了你的女伴,我要让你抱憾终生。天杀的!我那一点比不上那青涩的黄毛女混混?”魔女愤怒地尖叫。 丘星河又是心中一跳,脸上一热。 杨明姑娘喜欢穿男装,但决不是青涩的黄毛丫头。 上次魔女的男随从侮辱杨姑娘,他曾经看到杨姑娘半裸的胴体。隆胸细腰十足成熟的体态,怎能算青涩? 当然,杨姑娘比不上魔女丰满,也缺乏魔女的冶荡女人无限风情,不能比。 他曾经几乎将魔女剥光,曾经饱览春光,所以同时想起两女的胴体,本能地脸上发热起来。 无形中,他又对杨姑娘有了进一步的思念。 无形中,杨姑娘的女人形象在他的心中再次涌升。 “你该和姜秋华比美。”他的怒火消失了,脸上有了笑意: “真奇怪,你们两个人都貌美如花,也都心如蛇蝎,为了名利,你们什么恶毒的事,都可以毫不惭愧地做出来,包括恩将仇报。你走吧!时辰不多了,你还有机会布下搜魂大阵,咬牙切齿杀死我。” “我会的……” “但愿如此。我警告你,不要妄想悄然四散逃走,人分散了,死的机会增加十倍。你不走我走……” “等一等!” “等什么?” “妙笔生花躲在鸿沟集。”魔女设法自救,知道搜魂大阵对付不了丘星河:“在府城南面二十里,快马要不了两刻时辰,我派了三个人送去的,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但我的人还没回来。” “唔!妙笔生花的确躲在鸿沟集,你没说慌。奇怪一你为何不直接与周王府的把式合作?妙笔生花是武威所的人,武威所只是周王府武学舍的外围小单位,天外才是周王府的卫城统领,地位该比妙笔生花高。” “周王府的人,在外地根本毫无权势作为,只配在开封作威作福,最多派出外地供驱策,无利可图,真正可以在外地为所欲为的人,是武威所的重要执事人员,所以我必须与妙笔生花谈条件。天外那些人,只是情势急迫,不得已而派出来策应的人,根本无权作主。而且,这些从开封调来策应的人不信任我。” “我也不信任你,但毕竟我对你仍有三两分温情,姑且先去找妙笔生花。”丘星河口气一软,有点焦躁不安:“你最好向老天爷祷告,希望老天爷保佑我能救回我的女伴,救不到,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你来吧!我不怕你,你……” 丘星河已经不见了。 心悬杨姑娘的安危,救人如救火,丘星河去心似箭,至鸿沟集有甘余里,他当然焦躁不安,不再与魔女鬼扯,急急离去直奔府城——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七章 内部火并 丘星河不得不放弃搏杀魔女的计划,救人第一,争取时效,绛宫魔女成功地达成自救的目的。 他心中雪亮,魔女已经知道胜算微乎其微,决不会在村内集中人手和他拼死,利用村中房舍游窜藏匿,他只能望村兴叹无计可施。 这一带的村落,几乎每户人家都建有避兵躲灾的地窖,以及一半入地的藏食物果蔬地屋,人往地窖地屋里一躲,他一个人如何能逐屋穷搜? 魔女有恃无恐他说不怕他,事实也是如此,料定他心切救人,所以吃定他了。 天黑了,他不再顾忌惊世骇俗,用轻功赶长途,急如星火向南赶,脚程比马快了两倍,耐力也比马强两倍。 十家湖有一条捷径通向鸿沟集,不需经过府城,近了四里左右,但由于是小径,夜间行走极易迷路误入岔道,欲速则不达。 丘星河不知道有捷径,知道也不敢走。 绕城而过之后,他展开飞毛腿向南狂奔。 大官道平坦、宽广、笔直、空阒无人,星光下,视界可远及里外。他健步如飞,卯足了全劲。 府城鸿沟集约二十余里,恰好是优良健马最大限的飞驰距离! 但在他来说,二十余里路程小意思,速度与韧力,皆比优良的健马强得多,要不了半刻工夫。 但他却忽略了,这条路是周府的人往来的要道。 九华山庄的人已经秘密东行,这条路已在周府的走狗们控制下。 这些人有大半是新近调来的精锐,名义上策应妙笔生花,骨干里自有主见,另有指挥系统,形成双头马车的局面。 这些人根本不相信我独行丘星河是如何的了得,离开开封之前,谁也不知道丘星河是老几。 他们是有组织的单位,在大官道附近,必定没有联络、巡逻、监视等等明暗桩,而且昼夜不断。 丘星河像奔马似的星夜狂奔,离开府城便被人发现了,但却不知道他就是他们的死对头丘星河。 信号传出了,声与光的信号瞬息可传数十里。 信号只能传出简单的信息,大官道附近的明暗桩,都收到有可疑的人,夜间用快速轻功南下赶路的信号。 可疑,当然需要拦截查明底细。 他的速度快,但绝对没有信号传得快。 拦截的人纷纷出动,要捕捉这个可疑的夜间赶路人。 一口气远出四五里,星光朗朗,便发现百步外的官道中间,三个黑影一字排开,手中的刀剑闪光明灭不定,拦路的阵势一看便知。 任何人也休想阻拦他的去路,救人如救火。 保持劲矢横空的速度,他无畏地向三个黑影冲去。 “什么人?站住接受盘查!”挡在路当中的黑影大喝,手中剑反映着星光闪烁不定,“抗命者格杀勿论!站住!站……” 他已狂野地冲到,不理会对方的警告,冲向黑影,冲向遥伸的锋利剑尖。 黑影勃然大怒,喝声中一剑点出,招发狠着射星逸虹,光芒一闪,便到了他的胸口上方锁骨交会处。 双方都快,招一发便决定了结果,黑夜中不可能预先看清招式,更不可能从对方的神色中估计行动。 他身形斜扭,间不容发地斜切而入,几乎是贴着剑身切入的,左掌错偏黑影的握剑右小臂,右掌疾挥,“啪!”一声暴响,一耳光把黑影打得斜栽出丈外。 人影冉冉去远,左右两黑影连他的面孔也没看到,他已经将人击倒一冲而过,去势如星跳丸掷,似乎眨眼间他已经远出三五十步以外了。 “快发讯号通知南面的人小心,这家伙可怕。”一个黑影向同伴吩咐,自己去抢救被击倒的同伴:“哎呀!老大完了,脸都歪啦!” 丘星河脚下加了两分劲,速度并不因长途奔跑而减缓,心中暗暗叫苦,惊动了伏路的,鸿沟集必定严阵以待,不可能出其不意入集暗中救人了。 就算对方布下了剑海刀山,他也要义无反顾向上闯。 “小明,你可无恙?”他一面狂奔,一面心中狂叫。 姑娘的身影音容笑貌,在他的心中有了一席地,虽然无法取代姜秋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份量,至少这是拉近双方感情距离的良好第一步。 如果绛宫魔女不提醒他,他可能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 人地生疏,救人如救火,他不能浪费时间绕道,不能让任何人阻滞行程。他唯一的正确至当行动,是排除万难尽快赶到鸿沟集。 周府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夜间派出大量人手伏路,无此必要。 真正的作用是与不断从开封调来的人连络,并没负有拦截仇家对头的责任,他们根本不在乎对头寻仇报复,所派出的人也就不是顶尖高手。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挡住丘星河,但信号却能有效地传抵鸿沟集,让集内的主事首脑们,有充份的时间应变。 当第三次被奇异人影击溃的信号传到时,集内的人早已完成应变准备,而且也知道奇异的人影已经接近了鸿沟集。 第三处伏桩的位置,仅距集三里左右。 在集内落脚建立;临时行动指挥中心的主事人,确是妙笔生花陈驹,重要的执事人员与亲信,总数不足三十人。 其他从开封紧急调遣陆续赶来的策应人员,却安顿在府城附近虚张声势。 妙笔生花精明干练,躲得远远地,让丘星河与从开封赶来策应的人拼老命。 丘星河本来就是那些人的目标,紧急调遣来的人,主要就是歼除丘星河的主力,他聪明地远离目标,集中精神赶办他与九华山庄进行的阴谋。 因此唆使赶来的人与绛宫魔女打交道,以免暴露落脚处。 他对绛宫魔女要求合作的事并不热衷,认为绛宫魔女还不够份量,在许州他就采取敷衍手段虚与委蛇,他根本就不信魔女有独当一面的实力,除非魔女肯直接投效他而受他的指挥差遣。 他已经发现魔女不是老一辈的宫主彭瑛,而是新一代的小宫主柳如烟,那配与他平起平坐出钱出力扶植?所以爱理不理一直敷衍了事。 他却不知道丘星河知道他的落脚处,绛宫魔女也知道他的指挥中心所在地。 未牌左右,绛宫魔女派了三个随从,将杨明姑娘押到,他大喜过望,也惊然而惊,对魔女有了新的估价。 黑白两道的顶尖高手名宿都来了,人手众多消息灵通,皆被他愚弄得八方奔忙,查不出他的下落。 但绛宫魔女却正确地找到了他的落脚处,就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忽视绛宫魔女的实力。 当第一次信号传来时,妙笔生花不以为意,仅吩咐在集外戒备的人小心提防。 他与八名亲信,借住在一家农宅内,晚膳毕,三位亲信陪他在小厅堂内品茗。 九杀道人玄玑子,就是他的三亲信之一。 “长上把绛宫的三个人留住,会不会引起魔女的误会?”九杀道人问。 “我就是要她起疑、误会、焦急呀!”妙笔生花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目下该焦急的是她,没错吧?呵呵!这可是她自找的,毕竟少见识,竟然大大方方把人质先行奉送,她手上那有谈判的本钱?真蠢呐!” “不见得蠢,长上。”九杀道人不同意妙笔生花的看法:“贫道认为,她明白表示了她的诚意,如果咱们不尊重她,她有把握在暗中捣乱,扯咱们的后腿,所以估料长上不会树她这个强敌。” “她会来的,届时就知道她是否配称强敌了。” “哦!长上的意思……” “她的人不回去,她就会急急地前来查看是否出了意外,那时……呵呵!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鱼儿进网鸟儿入罗了。” 厅门外,出现一名大汉,神色相当紧张。 “启禀长上。”大汉抢入高声行礼后说:“十里亭传来信号,有一个武功奇高的人,打伤了咱们的哨站警卫,往这里来了,猜想就是在第一站行凶的那个奇异人影了。” 妙笔生花脸色一变,放杯而起。 “会不去是魔女亲自赶来了?”九杀道人也脸上变色:“她竟敢一个人来。” “不可能是她。”妙笔生花语气肯定:“她天胆也不敢打伤咱们的人,无畏无惧地闯来讨野火。” “丘小狗?” “丘小狗已经死在九州瘟神的瘟毒下了。” “那可不一定哦!生见人死见尸,无人无尸,岂能断定他死了?无俦秀士的得力亲信,九华双卫的百毒无常也认为毒死了他,结果如何?平白把丘小狗捧成名震天下的江湖新秀。” “你这是杞人忧天。”妙笔生花依然信心十足,转向大汉吩咐:“传话下去,立即准备应变,大家小心。” “遵命。”大汉行礼告退。 “为防意外,将小丫头移至地窖藏妥。”妙笔生花向第二位亲信下令:“不能让她出意外,有她在手,咱们已掌握九成胜算,稳可永除隐忧后患,你多费心。” “我会小心的,这就前往处理。”亲信匆匆告退走了。 片刻间,全集家家闭户,灯火全无,成了一座死寂的村集。 集位于大官道的西面,有百余户人家。 集南端的赶集场占地甚广,一端是牲口的集散场,一端是农场买卖的五栋长摊棚,以及散担交易场。 这里是附近二十里内的市集,集期以外的日子里,连街巷间的小店铺也关门大吉,冷冷清清连过往的旅客也不进集歇脚逗留,来了一个陌生人,集民都一清二楚。 妙笔生花一群人,已经来了三天。中间有一天是集期,不可能完全封锁消息,因此被绛宫魔女看出破绽,更难逃飞天神豹的耳目。 这个奇异的快速人影,如果以妙笔生花这些人为目标,必定进入集内活动。 假使过集而不入迳自南下,就不用费神了,妙笔生花不希望派人拦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则这人击伤了三处伏路的人。 大官道是任何旅客皆可往来的道路,不论昼夜皆有旅客南来北往,能把人拦住当然好,拦不住很可能有所损失,不但暴露了落脚处,也落人话柄贻笑江湖。 妙笔生花采防备的低姿势,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不久,里外出现了快速的人影。 集口的警哨,发出有警的讯号。 快速的人影如果继续以等速通过,就表示是与他们无关的过往旅客,不需出面拦截。 可是,这人突然放慢脚程,以平常的步伐,徐徐接近集口。 鸿沟集四周建了八尺高的围墙,防匪也防水,集口有门楼,平时派有壮勇把守。 妙笔生花带了三位亲信,登上门楼坐镇。 星光朗朗,居高临下看得真切,看到飞掠而来的人影突然缓下脚步,便知道来人可能是敌非友了。 “不像女人,不是魔女。”他向九杀道人说:“希望不是冲咱们来的人。” “的确不是女人。”九杀道人同意他的估计:“长上,把小丫头留在这里,贫道认为不大妥当。” “梁少庄主远在百里外,我总不能把人送去呀!” “为何要送给梁少庄主?”九杀道人说:“咱们直接与神剑天绝打交道,稳操胜券……” “道长,你还不明白?”妙笔生花得意地说:“神剑天绝如果知道小丫头落在你我手中,他必定认为咱们不会苛待他的女儿,毕竟小丫头曾经和咱们相处得很不错。但如果知道爱女落在无俦秀士手中,结果如何?新仇旧恨必定爆发出炽烈的报复行动,情急作破釜沉舟一击,咱们渔人得利,这才是掀起江湖大风暴的千载难逢好机会啊!” “但是,会不会影响咱们七月的行动?”九杀道人郑重地说: “我是说,腾龙计划。长上,腾龙计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会的,当他们相互大规模惨烈报复时,那该是七月以后的事了。事前即使有小冲突,不但不影响咱们的事,反而有助于制造引人注目的大混乱,更有利于掩护咱们的真正目的。至于腾龙计划……” “长上不便说?” “我也不太清楚真正目的。”妙笔生花支吾其词,也许真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道长,咱们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必知道的事,还是塞住耳朵比较聪明些,是吗?” “可是……” “不要可是了,那可是犯忌的事。老实说,我也只是参予行动的二级人员,只负责行动的部分计划,甚至连最后的执行细节也须等候指示。只知执行先期的骚扰,与制造转移注意的江湖混乱局面,最后于指定期日,到达某一处指定的地方,候命行动,如此而已。咦?人呢?” 接近至百步内慢慢移动的孤零零人影,似乎突然在官道的中间突然消失了。 夜间居高临下察看远处的物体,本来就很容易发生视觉的误差。 “我到下面去问问伏哨。”九杀道人向楼下急走,在低处的伏哨必定比在上面观察的人灵光些。 严加戒备的信号发出了,三十余位高手名宿全部摒息以待,如临大敌。 久久,集内集外声息全无,毫无动静,那个神秘的身影似乎并没入侵。 久久,斗转星移,依然毫无动静。 包括妙笔生花在内,所有的人,都以为这神秘的黑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集内了,因此,警戒的注意力,全放在住处附近。 外围的警戒是不能撤的,尤其是集口外的警戒松懈不得,除非住处附近情势急迫,不然就不会撤回。 集口与官道衔接处,路两侧古槐遮天蔽日。 人手不足,集口的警哨性质有如门子,或者看门的摆样子打手,所以只派了单哨,站在大树下面或绕树走动,留意从官道入集的人。 人在数十步外消失,不可能从集口入侵,大概从其他方向入集了,集口的警哨大意疏忽是意料中事。 如果是外敌入侵,也不可能公然从集口接近。 警哨刚从树干的右方绕过,目光警觉地监视着二十步外的广阔官道,官道灰蒙蒙一片,鬼影俱无。 身侧黑影幻现,一只大手搭上了右肩。 “咦,你……”警哨大吃一惊,想挣扎却浑身发僵,想大叫也力不从心,颈侧被两个指头挟住,声音放大必定牵动肌肉,手指必定加劲,保证叫不出声音。 “我很佩服你这种尽职的人,尽可能不伤害你。”制住他的人在身后说,语气平和但手指的控制却不平和:“妙笔生花在里面吗?” “你……你是……”他绝望地问。 “我问,你答,不要管我是谁,好吗?再问一遍,妙笔生花在集里面吗?” “在在……” “绛宫魔女送来了我独行的女伴,还在里面?” “是……是的。” “魔女派来的三个人,为何不打发他们回去?” “我……我不知道……” “等我扭掉你的耳朵,你就知道了。” “不……不要。”他胆落魂飞,急急吐实:“听……听陈前辈说,要……要等魔女亲来交涉,等魔女入网进罗非死心塌地投效不可。因……因为……” “因为什么?” “人要转送给无俦公子,以挑起九华山庄与魔女的纷争,其他的事,我……我的确所知有限,放……放我……一马……” “好,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噗一声响,警哨的耳门挨了一劈掌。 只要证实妙笔生花与杨姑娘都在这里,其他的事不用多问了,问也问不出重要的消息,巡风放哨的小人物所知有限。 其他方面的警哨,不知集口的同伴遭了殃。 二十余匹健马,以快步南下,急骤的蹄声,吸引了集内集外的警哨。 不久,又是十余匹健马急驰而过。 半夜三更赶夜路,而且赶得很急,如果不是有了意外的情势变化,实在不需夜间快骑赶路。 两批骑士都不知道鸿沟集内的事,匆匆而过似乎急如星火。 集内正为了神秘黑影消失的事焦躁,当然不便分心理会匆匆而过的陌生骑士。 片刻,又驰来两匹健马,这次拆入集内,一面入集一面打出信号表明身份,警哨辨明信号便不再现身盘查拦截,除了引起一阵犬吠声之外,没有人影在外走动。 妙笔生花已回到住宿的大宅,守门的警哨,引入两个仆仆风尘的骑士,在厅堂接见,灯光外泄。 “咦?你们来得如此急迫,有事吗?”妙笔生花看清了两骑士,脸色一变,己看出了凶兆。 “启桌长上。”浑身汗水的骑士行礼高声禀报:“属下奉吕统领所差,转达黄昏时分,汝宁府城所获得的消息,由于调查消息确否,因而耽误了不少时辰。” “什么消息?确否?” “已查明证实。统领请长上裁夺。吕统领认为,与他们开封赶来的人无关,事关长上的权责,因此……” “到底是何消息?”妙笔生花不耐地催促:“拣重要的说,快!” “府城江湖人士哗然,谣言满天飞。天南镖局几个人,号召白道人士,声称无俦秀土与本部的人,扮成强盗远至南京的颍州府大和县,袭击该镖局的水路总镖头混江白龙的故乡。 神剑天绝的黑道人马,纷纷向南追捕假的无俦秀士。目下两方面的先头人员,已昼夜兼程飞赶。召请玉麒鳞与神剑天绝的声光信号,正向各方急传,吕统领认为,假使本部的人真的涉入其事,要求长上速谋补救。” “该死!”妙笔生花暴怒地一掌拍在桌上,脸色十分难看: “消息怎么可能外泄?咱们的人中有奸细。” “长上,咱们留在府城的人没有几个,但消息显然是从府城泄出的,而开封受命赶来的人并不知道计划。”九杀道人不同意出了奸细:“长上,善后要紧。显然刚才南下的人马,是神剑天绝的人了。” “你们可曾查出商庄主与神剑天绝的下落?”妙笔生花向来人问。 “不知道,只知在邱城附近,就把他们分别引开了。”来人据实禀报:“这件事长上早已知道了,是长上安排把他们引散的。 长上的意思,是及时阻止他们前往东与南两地?” “不可能了。”妙笔生花苦笑:“他们身边人手不多,咱们也人数有限。” “长上不想改变计划?”九杀道人问:“万一咱们有活日落在他们手中,开封的暴乱恐将增加十倍。而且商庄主与天南镖局,势将散发侠义柬,亡命之徒大会开封,届时你我将成为众矢之的,很可能王府的亲信,也不会放过我们呢!” 黑道亡命已经在开封不断制造暴乱,神剑天绝如果抓住确证,与白道侠义道人士分别进行声讨,开封势必风雨满城,暴乱恐怕增加不止十倍。 “天南镖局的人往何处走的?”妙笔生花向来人追问。 “往东赶往太和。”来人说:“显然黑白两道已暗中订了协议,商庄主一群人往东,神剑天绝的人往南追蹑假无俦秀士。” “好,咱们必须分秒必争!”妙笔生花打定了主意:“派人往东向那一面的人示警,要他们务必见机行事,决不可让人弄到活口。我这里带了小丫头,往南找神剑天绝打交道,我有把握胁迫他放弃追蹑,谅他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兵贵神速,咱们立即准备,你们回府城告知吕统领,叫他不动声色带人前往信阳州候命行动。” “长上,他们还在设法对付丘星河。” “上次快报,不是说十大执事的天外与九州瘟神,弄死了他吗?” “没有。”来人惊然地说:“他又出现了,一照面便重创了三法师……” “哎呀!他呢?”妙笔生花大惊失色。 “不知道,咱们的人正在调查。” “真是一群浪得虚名的饭桶。”妙笔生花沮丧地说:“你们回去吧!我这里的中心立即撤销,到信阳再建。” 两骑士应喏一声,匆匆走了。 “不要理会魔女的事了,咱们到密室好好计划计划。”妙笔生花显然坐立不安,“天杀的!丘星河不死,咱们大难不已,我非要除去这小辈,铲掉祸根不可!” “长上,刚才那个失踪的黑影,会不会是丘星河?”九杀道人不安地说。 “他最好不要来,哼!”妙笔生花咬牙切齿:“咱们人手仍足,再说,咱们仍有逼他就范的人质,他天胆也不敢撒野……” 厅堂中共有五个人,正打算返回内堂密室。 妙笔生花的话,被厅口传出的一声阴笑打断了。 “咦?什么人?”九杀道人跳起来惊问。 灰黑色的夜行衣,剑系在背上,青布蒙面,站在厅门内泰然抱肘而立,仅暴露在外的一双大眼神光炯炯,浑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阴森冷厉气势。 丘星河的打扮,与去年在郑州救商庄主时相同。 “嘿嘿嘿……”丘星河先发出一阵阴笑:“老道,你真健忘,竟然问我是什么人?唔! 你身边又换了保镖,九幽三厉魄被踢掉了。” 他故意不理会妙笔生花,表示他并不认识这个主事人。 九杀道人那会是健忘的人,第一眼便觉得蒙面人的打扮似曾相识眼熟得很,所以吃惊。 许州神秘蒙面人出现,脆钱击伤禹州山贼,揭破劫镖毒谋,周府的人已是人人自危了。 甚至所有的人,包括白道和黑道人士,都在找这位神秘蒙面人,争取蒙面人的风声喧嚣尘上,与蒙面人为敌的消息也在暗中轰传。 丘星河提起九幽三厉魄,九杀道人只感到心底生寒。 妙笔生花更是脊梁发冷,心中叫苦。 那晚这家伙是主事人,三十余名超等的高手名宿,也阻止不了蒙面人长驱直入,再次夜间相逢,大事不妙。 来人不是丘星河,没有胁迫的人质可用啦! “阁下,凡事都可以商量,对不对?”妙笔生花硬着头皮打交道,身为主事人岂可退缩:“上次你在郑州闹事,让商庄主一家老少漏了网,咱们不愿追究,好来好去甚至交个朋友?你这次来。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是吗?”丘星河向前移了三步,保持丈五六距离:“你这家伙混蛋透顶,趁在下与商庄主的女儿拼剑的机会,一窝蜂拥上妄想将在下一网打尽,在下一直就在找你算这笔债。所以,我找到你们了,在下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过份。” 说话间,身后出现三个闻警赶来的人,迫不及待冲入厅,狂野地向他的背影扑上。 他似乎背后长了眼,左手悄然连续向后拂,数枚私铸钱连续后飞,他一直就不曾回头察看,不介意开始,更不介意结束,似乎不知道身后有变化。 “嗯……”第一个人在他身后八尺左右,冲势倏止,抱着肚腹向下蹲,想发大声叫喊却又忍住了,叫喊表示自己怯懦。强忍痛楚充强人。 第二个也倒了,第三个摔倒在第二个人身上挣扎。 三个人都倒了,他的话也说完了。 前面妙笔生花五个人,只惊得毛骨悚然。 “哎哟……救……我……” 终于有人叫号了,痛得抱着肚子打滚。 三个人,每人的肚腹最少也有一文爆碎了的私铸钱,内脏一团糟,痛楚绝对比闹肚子肚子痛强烈三倍,绝大多数的英雄好汉也忍受不了。 三人中,有一个幸运地痛昏了,不再叫喊求救。 “你最好制止你的人妄动,以免枉送性命。”丘星河向脸色泛灰的妙笔生花说:“我一共弄昏了七个人,加上现在痛苦叫号的三个,你能用的人手不多了,在下保证来一个就躺一个。” “你……你到底要……要怎样?”妙笔生花咬牙问。 厅门外,已陆续赶到七个人,却不敢再往厅里闯,仅撤兵刃在手候命冲入。 “讨债。”丘星河阴森森吐出两个字。 “胡说八道!老夫不但没欠你的债,你反而……” “你无耻地妄想趁我与商家女儿交手时,一拥而上把我一起毙了,不算是债?” “老夫奉命办案……” “狗屁!” “你……” “你出动周府大批走狗,誓获我而甘心,没错吧?” “老夫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阁下,有话好说,咱们何不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解决之道?” “在下与你这种工于心计,善于玩弄阴谋,无所不用其极的枭雄,没有什么好谈的。” 丘星河断然拒绝。 上次沧海君坐下来和他谈,安排了两个超拔的暗器高手,在桌下动手要他的命,他怎肯再坐下来谈? “你要怎样?” “我要带你走,用我的方法谈,不管你是否反对,我一定要带你走,找一处地方谈债务。” “不要欺人太甚!”妙笔生花忍无可忍,不再示怯:“该死的狗王八,你还没问我肯不肯放过你呢?” “我知道……” 一声信号,两面人潮急涌。 九杀道人一声怪叫,蓦地阴风乍起;灰雾涌腾,一道闪光向前迸射,三盏壁灯与两座大烛台,突然熄掉了大半,闪光耀目生花,射向抱肘而立,剑还在背上的丘星河,行法擒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前面的五个人同时出手,后面厅外的十余个人也往里急抢。 妙笔生花的魁星笔吐出攻上盘,半途人却向下一挫,倒滑而回,在灰雾涌腾中退回内厅的走道口,像一缕轻烟般消大在后堂的暗影中,以进为退的技巧极为高明,连心腹九杀道人也不知道主事人的动向,傻呼呼地一面行法,一面挥剑猛扑丘星河。 从厅外扑人的十余个人,争先恐后发时暗器,随在暗器后涌入,居然不怕误伤从厅内向前冲的自己人。 丘星河真没料到妙笔生花如此奸滑,一个主事人怎可遗弃部属自己逃命? 他不是铁打的人,厅堂施展不开,有如鼠斗于窟,难以应付众多高手的围攻。 他在身后暗器群到达的前一刹那,人化流光向上飞升,不等头顶触及上面的承尘,半空中双手齐扬,用上了天女散花手法,两把飞钱暴雨似的洒落。 灰雾腾涌中,他看不清妙笔生花逸走的形影。 九杀道人一剑落空,叮一声顺势击碎了一枚洒落的飞钱,吃惊地向下一伏,老鼠似的溜走了。 老道的道行,比四海妖神差远了,甚至视力也差劲,根本就没看到丘星河是如何在剑前消失的,心中一寒,知道妖法无效,机警地溜之大吉。 这时,老道才发现妙笔生花不见了。 狂号声震耳,人体接二连三倒地。 “你走得了?”飘身急降的丘星河怒叫,闪电似的追入了后堂。 后堂漆黑,厅堂也灯光幽暗,灰雾消散,地下躺了九个人,有一半仍在叫号求救,另一半已痛昏了。 大鱼追丢了,其他的鱼全跑光啦! 村集房舍参差不齐,重门叠户可藏匿的地方太多。 何况农村的人夜间很少点灯火,房舍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想追一个精明的胆小鬼,真有在大海里捞针般的无奈。 其他的人也都是些机伶鬼,连受伤的同伴也不予照料,一哄而散,各找生路逃命去了。 人没救到,劳而无功。 夜间救人,人手少,失败是意料中事。 丘星河迟迟发动,本来就知道有困难,本想拖延至天亮才进行,却又救人心切迫不及待发动,被妙笔生花逃掉,他心中叫苦不迭。 周府的人办重要事件,组织颇为严密,交由亲信经手,分层负责。 找不到经手看管俘虏的人,就必须找主事的妙笔生花,两者都找不到,决难从其他的爪牙中获得口供或线索。 丘星河失去机会,大感后悔。 但他不死心,搜出两个被飞钱击伤,无法逃走的爪牙,把两个爪牙逼得死去活来,最后只好承认失败,这两个爪牙不知道杨姑娘囚禁在何处。 天将破晓,他放弃逐屋搜寻,向村民追问的笨办法,大踏步出集,向南昂然远去。 有许多惊恐不安的村民,目击他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南面黑暗的天底下。 玉麒麟商庄主与神剑天绝,这两个先天的对头,代表了侠义道和黑道的领导人,虽然他们的声望,只能算是区域性的代表。 以神剑天绝来说,只能统率大河两岸的黑道人士,这里所谓两岸,所指的地区也有限,上起潼关,关中地区的同道就不理会他的旗号。 下迄南京的北面淮安府,淮扬地区的同道,也不接受他的号令。 这两个首脑人物,还不配称天下之雄,只能算是天下英雄豪霸之一,但潜势力已相当可观了。 两人都不在汝宁,都被有心人将他们引入迷途。 可是,一夕之间,情势巨变,两方所属的人,竟然同时采取明分暗合行动,依照疯丐尹非所供给的消息,毅然分头展开十万火急的穷追猛打行动,东出南下公然活动旗号鲜明。 黑道人士更是大张旗鼓,不再偷偷摸摸,不等司令人出面指挥,一批批一群群公开扬言,誓言要捉住假的无俦秀士,逼九华山庄的人出面了断,点起了焚天的复仇之火,公开扬言要用江湖手段,严厉对付替九华山庄助拳的人。 周府掀起汇湖风暴的目标算是达到了,但没料到情势失去控制,更没料到两方的人,采用明分暗合的行动相互策应,局势快要变得不可收拾啦! 破晓时分,神剑天绝出现在府城,人疲马乏,二十余个人换了坐骑,连一口水也没喝,十万火急地南奔。 商庄主晚到了半个时辰,先后赶到的四十位亲戚朋友子侄。 立即分为两批,出其不意向周府城内城外两处住处,发起雷霆万钧的攻击,取得绝对性的胜利,立即兼程东奔,急如星火。 商庄主东奔,不啻表明配合神剑天绝的行动,因为他应该全力对付周府的人,与无俦秀士袭击太和混江白龙故乡的事无关。 但没有人否认他的行动与神剑天绝有关,因为他早已公开帮助天南镖局查失镖,与天南镖局并肩站,当然有权与雷总镖头至太和,求证到底是不是无俦秀士到太和行凶,名正言顺不致遭到物议,他根本不提神剑天绝这个人。 血腥事件层出不穷,沿大官道全线,如火如茶展开激烈的冲突,江湖大震。 所有的人,皆化明为暗活动,连周府的人也不例外,不再三三两两公然耀武扬威。 局外人也聪明地悄然往来,以免引起误会。 绛宫魔女共有二十余位男女,她们只能算是半个局外人,与周府和九华山庄皆曾经有所接触,怎敢再公然露面招摇? 人分为三批,扮成本地的上著,前后可以呼应,走十家湖的捷径南下,日上三竿,第一批人马出现在鸿沟集,在集口的树林休息。 集内静悄悄,经过半夜惊忧,村民们余悸犹在,也许知道灾祸来了,都不敢出来活动,家家闭户,鸡犬也不敢放出来觅食。 魔女扮成清秀的小村姑,还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神韵。 她的两位侍女,也扮成村姑,落落大方,妖媚的风韵己一扫而空。 当然,她们这种简单的化装术,在行家的眼中无所遁形,其实也没有遁形的必要,目的只在向行家表示不愿招惹是非而已。 “我们进去看看。”魔女向两位侍女示意:“或许能查出这里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一定是丘星河来过了。”暗带了玉罄的侍女说:“妙笔生花那些人虽然人多势众,黑夜中决难应付像鬼一样的丘星河。” “就算是丘星河来过了,我们的三个人也不可能就此夫踪,他们知道避免参予任何方面的纷争,决不会帮助妙笔生花对付丘星河,他们也对付不了丘星河。” “应该可以查出线索的。宫主不宜亲身涉险,由小婢们前往比较安全些。” “不,我得亲自查问。” 三人各挽了一只柳条篮,抱了藏剑的布卷,真像三个本地的小村姑,神情泰然踏入集口。 “这座小市集的居民,还没从惊恐中恢复过来,”领先在前面开道的侍女说:“妙笔生花这群人。把这处地方整得相当惨。” “这叫做如狼似虎呀!”另一侍女接口道:“他们到底是兵还是匪,恐怕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少出言讽刺了。”绛宫魔女用责备的口吻说:“我们借住十家湖村,还不是以强梁面目任所欲为吗?何况妙笔生花那些人,既不是兵也不是吏役,他们如果不贪图一些好处,又何必低首下气听人驱策?去把一户人家的门打开,揪出几个人让我问口供?” 三人一面走一面大声说话,是有意说给有心人听的。 逐家逐户用武力逼问,早晚会把所发生的事故逼出来,酷刑之下,何求不得? 侍女刚走向一家庄宅,右面的一条小巷口人影出现。 是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化装易容术同样不怎么高明,甚至胁下所挟的长布卷,仍可清晰地分辨出刀剑的形状。 绛宫魔女立即认出领先踱出巷口的人,是天外的一个随从,在十家湖村打过交道。 “咦?你们不可能在这里落脚。”魔女颇感意外:“你们不由妙笔生花直接指挥,而且应该在府城……” “别提了。”这位掉头鼠目,长了一个大鹰勾鼻的人走近说: “五更没尽,一群拥有诸葛连弩的杂碎,把咱们逼得落荒而逃,舒老前辈也被三具连弩伤了左臂,差半分老命难保,府城待不住啦!” “咦?是些什么人?” “神剑天绝的弟兄,错不了。舒老前辈已经知道你和咱们虚与委蛇,另派人与陈客卿打交道。似乎你并没成功,陈客卿这里的宿处被人挑了。”那人不住冷笑:“省些劲吧!陈客卿是出了名的阴险奸滑,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你和他打交道,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他呢?” “不知道,咱们走散了。舒老前辈还留在府城善后,我和四位同伴赶来找陈客卿,扑了个空,从村民口中得悉,他半夜就被人赶走了。” “是丘星河赶走他的?” “不是,是本部的死对头,陈客卿的仇家。” “丘星河没来?” “没有,不是他。村中有陈客卿的两个人,伤势沉重,很可能挨不过今天,他们知道昨晚所发生的事故。宫主,希望你回心转意,与舒老前辈衷诚合作,不要寄望在陈客卿身上,你还有机会。” “哼!舒老魔毫无合作的诚意,他也作不了主。”魔女冷冷地说:“与他洽商简直是浪费时间。你说陈客卿有两个人留在这里?” “是的,肚腹受伤一团糟,伤势……” “我要这两个人。”魔女的明亮大眼中杀机怒涌:“我派了三个人,押了人质前来与陈客卿谈合作条件,人却失了踪,我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人交给我,他们一定知道我那些人的下落。” “交给你?他们快要死了……” “死了我也要!”魔女厉声说:“换了你,你会不会提出这种合理的要求?” “不能文给你,而且他们说话困难,也不知道陈客卿的所行所事,只看到你的人由警哨引入求见陈客卿,以后就没有再见到你的人了。” “你再说一声不给试试?哼!” “你少在我血手灵官面前,说这种威协性的大话!”那人鼠目一翻,冷电暴射要冒火了:“舒老前辈一而再容忍你放肆,在下可没有他那么好说话,要在下将重伤垂危的同伴给你问口供,少做清秋大梦。显然你丢了人质,失去谈判的价码,居然还敢说大话,我看你是嫌命长或者活腻了,不知你自己是老几,可恶!” 绛宫魔女连天外也不怕,岂怕这位天外的属下血手灵官? 她却忽略了情势.忽略了知己不知彼。 天外是上一代宇内称尊的大魔头,并非真的怕她的妖术,对她一再容忍,主要是她拥有可以左右大局的人质,有份量极高的谈判价码,因此不便翻脸成仇。 她再三拿翘拖延,早已让老魔头的人不耐了。 她并不知道血手灵宜的底细,知己不知彼。 她应该争取朋友,而不必增加仇敌。 血手灵官这一番教训性的话,有如在烈火中浇上一大桶油。 她怒火冲天,发出一声奇异的怪叫声,右手食中二指向前一伸。 血手灵官浑身一震,马步一挫,左掌疾吐。 整只手掌在刹那间,变成暗红色,掌心的寸半圆径,却是刺目的腥红色,掌吐出腥风骤发。 指劲与掌力接触,奇异的劲流破风声令人心寒。 血手灵官飞退丈余,踉跄稳下马步,狼狈地不住的晃动脑袋,似要晃掉声波造成的昏眩感。 魔女奇异的怪叫声浪,威力比指功更可怕。 血手灵官的血掌,威力也大得惊人,不但挡住了指劲,余劲也将魔女震迟了三步。 “是荡魄魔音,不要让她有聚气凝神的机会。”街右的屋顶上,出现一个穿百袖破道袍的人,轻拂着手中松纹古定剑大叫: “百步追魂欧阳施主,你最好让这魔女无法张口发声!” “嘿嘿嘿……”街左的屋顶上,传下刺耳的狞笑:“在下有把握封住她的魔嘴,她就没有机会发出魔音。荡咱们的魄了,嘿嘿嘿……” 是两个人并肩站在屋脊上,说话的百步追魂欧阳施主,胁下的特大号革囊十分抢眼,长度足有两尺。右手,轻拂着一把新月型双面刃怪刀,长度一尺半。 这玩艺以内力发出,可幻化为不易看清的扁光球,对面的人只可看到淡淡的一线光影,重量足以远飞出百步外杀人,所以绰号叫百步追魂。 百步追魂欧阳有福,是当代名震天下的十大杀手之一,杀人于百步外有如探囊取物。 血手灵官的五个人都露面了,五比二占尽优势。 绛宫魔女脸色一变,徐徐后退。 这次,她不敢轻敌大意了,她的荡魄魔音威力仅及三丈,对百步逍魂毫无威胁。 连血手灵官也禁受得起荡魄魔音,仅受到轻微的震撼而已。 她听说过这位老道的名号,一个出身南天一教的妖道,接引天师道虚大法师。 南天一教不是天师道的道教,而是古老巫蛊术上传世的一支,源远流长的神秘宗教之一,具有妖异恐怖秘术,迄今仍然神秘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碰上了可怕的劲敌。 也许她应付得了血手灵官,但决难应付百步追魂。 对付接引大师,她毫无把握。 其实,一声与一指突袭劳而无功,她失去冷静,心一虚便生怯念。 假使接引天师真有把握吃定她,早就跳下屋来向她叫阵了,她那一声魔音喝退了血手灵官,接引大师心中有数。 她发出警号通知集外的人,小心地向集外退。 她的人就在集口外,很快便可与她会合的。 她没听到自己人传回的信号,却隐约听到叱喝声与急剧的金铁交鸣声。 “宫主,我们的人有变!”侍女变色惊叫。 “嘿嘿嘿……”接引天师一阵狞笑,向下跳。 “速退!”她低喝,转身向集口飞掠。 速度决定了生死,她的身法似电火流光,两侍女也不慢,速度打破了平生记录。 一出集口,她心中一凉。 三十余名武功出类拔萃的男女,正把她的二十余名男女随从,追逐得像一群溃兵,正往远处赶散。 集口外,姜秋华与五名男女随从,正雁翅排开列阵,似乎正在等她到来——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八章 贴身相搏 绛宫魔女算是第二次栽在姜秋华手下了。 这一次似乎栽得更惨,栽得更彻底,不可能有丘星河救她了。 身后,接引天师五个人已到了身后。 事故重演,只不过这次接引天师取代了四海妖神,同样地前后一堵,瓮中捉鳖,情势比上一次更恶劣。 “这次我一定杀掉你!”姜秋华威风地大叫。 “从民宅脱身!”她当机立断,向侍女低喝,前冲的快速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折向,轰然大震中,她踹倒了一座林舍的院门。 两侍女随后跟入,但走在最后的侍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摔倒在门内,右背肋,一把新月刀斜贯前后,几乎割断了腰脊。 利用房舍脱身,追的人死的机会增多三倍。 像绛宫魔女这种人,敢冒险追她的人少之又少。 接引大师不敢追,而且阻止同伴追入。 “咦?你们九华山庄的人,怎么还在这里?”接引天师大感意外,上前与姜秋华打交道:“你们不是往南走了好几天了吗?” “部份人转回来了。”姜秋华与接引天师一些从开封赶来的人见过面,不算陌生:“我姜家的人,通常很少与九华山庄的人一同行动。道长怎么还留在这里?” “贫道来寻找陈客卿,来晚了,总算知道他昨晚的遭遇,正打算离开呢!姜姑娘可知道昨晚这里所发生的变故?陈客卿栽到家了。” “我知道,我碰上他两个走散的人,据说陈客卿遗下重要的人质,藏在某一家的地窖内,来不及带走。我带了人匆匆赶来,希望能把人质带走。”姜秋华说出来意:“据那两人说,他俩不知道人质藏在何处,又说,人质本来是要交给粱少庄主的,所以我来把人带走。” “这里也留下两个重伤垂危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人质的底细,只知是从绛宫魔女方面送来的人质。目下没有陈客卿知道底细的人指引,你怎能将人找到?” “这一带的村落,几乎每一家人都有地窖和地屋,怎么找?”血手灵官说:“姜姑娘,还是等陈客卿回来再说吧!咱们不能在此地久留,你知道黑白两道的混蛋们,昨晚改变态度大举蠢动的事吗?” “我知道。”姜秋华既然碰上了妙笔生花的人,当然知道情势演变的情形:“我带了很多人来,分头逐屋搜查,相信必能很快地找到人质。不论是白道或黑道的人,他们最好不要向我发动袭击,不然,哼!” “贫道不能助你搜寻,必须返回府城向舒老前辈禀报,你们辛苦些,再见!” “诸位请便。”姜秋华对这些大名鼎鼎的前辈,执礼并不怎么恭敬,领了随从重新出集,召集她的人,而且有受伤的人需要照顾。 好在绛宫魔女的人无意拼死,双方都有人负了伤,没有尸体留下。主人不在,魔女的人没有决死的勇气,一看情势不利,一接触便一哄而散了。 接引天师五个人的坐骑,系在集场贩卖牲口的露天栅圈附近老槐树下,没派有看守的人,四周静悄悄鬼影俱无,当然没有人敢动他们的坐骑。 绛宫魔女已经狼狈遁走了,他们的戒心风消云散,不再机警地留意附近的动静,走在一起一面交谈,走向系了坐骑的一行槐树下。 “难道真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蒙面人的来历?”百步追魂一面走,一面向右侧并肩而行的血手灵官问:“这次两度现身,咱们这些三山五岳的老江湖,居然毫无所知,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你说,会不去是陈客卿另有妙计,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个人来,以掩饰他的失败?” “当然有此可能。”血手灵官苦笑:“但是,受重伤碎钱片在腹的两个人,说得活龙活现,千真万确,而且,他们受伤可不是假的吧?” 两人的坐骑,拴在同一株槐树下,左侧另一株树下,拴着接引天师的坐骑。 谈说间,两人到了坐骑旁。 “如果真有其人,这家伙未免太阴毒太可怕了。”百步追魂一面解缰绳一面说,目光却有意无意扫过左侧的树下:“制钱入体爆碎,内腑一团糟,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咦?接引天师怎么睡在坐骑下面?他想做什么?” 接引天师应该解缰绳,该准备上马下令动身的,但却直挺挺地躺在马的前蹄旁。 相距不足三丈,看得真切,接引天师的确睡相十足,而已睡得很熟,口角还在流涎呢! 上了年纪的人,睡觉口角流涎平常得很。 “天师,你怎么啦?”血手灵官大吃一惊,一跃而上俯身伸手拍打老道的脸颊:“醒一醒……嗯……” 没拍醒老道,血手灵官自己却倒在老道的身上,头一歪,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两人的天灵盖,皆被从浓荫蔽日的树隙中,射下的问路小石所击中。 髻结阻挡不了小石的打击力道,反而消减着肉的声响,因此老道中石昏迷,三丈外的百步追魂与血手灵官,没听到任何异声。 只要稍有常识的人,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在睡觉。 “不好!”百步追魂大惊,第一个反应是右手拔剑,左手取出一把新月飞刀戒备,用目光搜索四周。 目光扫过最左的另一株槐树下,那株槐树也拴了两匹坐骑。 坐骑仍在,两个同伴也和老道一样,躺在马旁寂然如死。睡相同样不雅。 只消看第一眼,百步追魂便知道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什么人用诡计暗算?”他心虚地厉叫。 “我在你后面。”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嗓音。 他倏然转身,剑和刀蓄劲待发。 头刚转过,眼角余光看到有物以高速移动。 没有任何机会躲闪,噗的一声耳根便挨了一劈掌,劲道可怕,他只感到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现身的人是丘星河,不再用巾蒙面。他潜回鸿沟集,潜伏待机,耐心地等候变化。 “你们不识相,应该留下来,帮她们搜寻人质的。”丘星河逐一将昏死的人拖至树上藏匿,一面嘀嘀咕咕:“这是偷懒人的最轻惩罚,但今却保住了。” 姜秋华有三十余个人,分头搜查百余户宅院,进展不怎么顺利。每一户人家,都有许多房舍、仓房、马厩、牛棚、辗房……真有得忙了。 除了警戒的人以外,人分为五批,分五方逐户搜查,分配停当,一声令下,各就定位开始搜查。 她自己带了两位小侍女小芳、小芬,负责村集中心一带房舍,中心点是一座神词,也是社学的塾馆。 三人刚刚踏入神词前的广场,正打算先搜神词,大开的祠门,踱出剑插在腰带上的丘星河。 “喂!你们在找人吗?”他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说话的口气仍有风趣。 在别的女人面前,他心无波澜,神态轻松自然,说话风趣,百无禁忌。 但一旦面对姜秋华,他就感到心潮汹涌,失去平时的风趣自然,有缚手缚脚放不开的感觉,甚至有手足无措言不由衷的现象发生。 姜秋华吃了一惊,也有点心中内疚。 “是你!”她强镇定,暗地里默默行功戒备。 她的人都分散了,如果发信号紧急召集人手,丘星河很可能一走了之,就没有机会除去丘星河这个劲敌了。 但凭她们三个人的力量,成功的希望不大。 “是我,我妨碍了你吗?”丘星河向她接近:“不要把我放在心上,你办你的事。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把自己的恩怨放在首要,见面就你刀我剑先算个一清二楚,你办完事我们再谈。” “昨晚是你在这里大闹。”她不理会丘星河的态度,提出她所担心的事。 如果击溃妙笔生花一群超等高手的神秘蒙面人,就是她难以对付的丘星河,那她自以为有五成胜算的机率,恐怕得重新估计了。 胜算不会超过三成,那种可击破内家精纯气功的可爆炸飞钱,至少可以除去她一半以上的人手。 “这里?这里有值得我大闹的事吗?”他故意装糊涂:“你告诉我吧!我可以再闹一次呀!” “昨晚你在何处?” “在府城东北十五里十家湖村,几乎都死在九州瘟神的瘟毒下,”他撒谎撒到底:“那个狗王八真该死,我要找他讨这一笔人命债。姜姑娘,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她一点也不知道府城的变局,更不知道九州瘟神的下落。 “昨晚妙笔生花在这里。”她仍不死心,继续探口风。 “我并不急于找他。”丘星河也继续装糊涂:“你是来找他的?” “不,找人” “找人?这样分散逐屋搜查,有用吗?” “你少管!” “我也懒得管呀!不过,我建议……” “你有什么馊主意?” “去找保正甲首,叫他派人鸣锣示众,要求每一户村民搜自己的房舍,有意隐瞒的人杀无赦,保证你很快就能把人搜出来。 你这么聪明美丽,怎么做这种慢慢逐层搜寻的蠢事?你没有足够的人手?” “晤!很有道理,真值得一试。”姜秋华美丽的面庞,出现让丘星河心动的笑容,神情变化真快,而且控制自如:“哦!你来做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丘星河这次比往昔冷静些了,不再被她的动人笑容所迷惑: “你来找人,我也是来找人呀。”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秋华的笑容更迷人了:“丘兄,你不善说谎,你瞧,你说谎的神情已经刻在脸上了,是吗?” “我说谎了吗?” “我最后所获的消息,是你已经被周府的人弄死了,那时你正和绎宫魔女有纠纷。就事论事,你该是跟踪魔女而来的,魔女已经被我逐走了,你找的人是她,你没有理由仍然留在这里妨碍我的事。” “留下来对你有好处呀!正好让你有弄死我的机会。说实话,我不是跟踪绎宫魔女而来的。” “是吗?不会是凑巧路过这里吧?” “我是跟踪接引天师几个人来的。接引天师号称活神仙,具有未卜先知的神通,有驱神役鬼的无边法术,与你的道行相去不远,但他却不知被一大群人盯在后面,所以他的未卜先知是骗人的。” “咦?一大群人跟踪他们?什么人?”姜秋华惊问,脸色一变。 如果真有一大群人跟踪接引天师,那就表示这一大群人早已隐伏在这附近了。 这一大群人既然以妖道为目标,自然也会将她当成目标一并歼除。 所谓一大群人,当然不是商庄主就是黑道群雄了。 “我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人,但是却知道你的人分散在各处搜寻,正好分头闯入他们的网罗里。他们都是心狠手辣偷袭埋伏的专家,其中必定有精明狠毒的无情杀手、你的人……” 姜秋华脸色泛青,发出尖锐震耳的示警信号。 “那一大群人,也对魔女大感兴趣,但真正对魔女感兴趣的人是他们几位前辈。”丘垦河向侧方不远处的屋角一指:“如果有机会,他们对你更感兴趣。” 从屋角闪出的四个人,是扮成村夫的疯丐尹非四位怪杰,悠闲地在三十步外的屋角走动,无意接近。 四怪杰化了装易了容,不折不扣的穷农夫,只能从用布卷起的隐藏兵刃中,看出他们是武林人而已,无法分辨他们的身分面貌。 “他们是谁?”姜秋华惊觉地问。 “无可奉告。” 屋角右侧,是一条小巷口,四个姜家的男女、正焦急地从小巷奔出。 他们是听到紧急召集信号赶来的,只看到广场中的主人与丘星河,忽略了其他的征候,急切地奔出与主人会合。 四怪杰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从小巷奔出、不约而同闪出堵住了巷口,一声长笑作信号,四手齐伸,掌吐狂猛风雷,随即鱼贯冲人小巷。 “该死的鼠辈……”姜秋华厉叫,向巷口冲去,要抢救她的四男女随从。 丘星河也一声长笑,速度快了一倍,身形一晃、笑声未落,便已劈面拦住了。 双方心中早有准备,早已神功默运,同时各展行动、便已明白这是全力相搏的先兆。 狂笑与娇叱声中,罡风呼啸,隐雷殷殷,拳掌爪有如万千金蛇乱舞,三丈圆径内走石飞沙,惊心动魄。 这是两人第二次疯狂相搏,掏出了平生所学。 四周的屋角及房舍的门窗内,可以看到隐约的人影。 两个小侍女紧张地戒备,不知所措。 四位老怪杰不见了,拖走了姜秋华的四个半死男女随从。 片刻,又片刻,疯狂缠斗的两个人,终于第一次分开了。 这种贴身的疯狂拼搏极耗真力,极为凶险,每一记打击皆劲道落实,以雷霆万钩的威力击破对方的护体神功,出招封招之快无与伦比,谁禁受不起谁就注定是输家,谁也不敢不全力以赴。 两人在一声狂猛气爆声中倏然分开,各冲出丈外勉强稳下马这次,丘星河保全了衣裤。上次他的衣裤遭了殃,肉帛相见,狼狈万分。 姜秋华的衣裙也完整,上次几乎成了裸体美人。 两人都大汗如雨,喘息声隐约可闻。 “我必定杀你!”姜秋华铁青着脸拔剑,语气冷厉有如誓言: “我不想和你比蛮力!” 显然,她有点后劲不继,女人与男人贴身相搏比劲比力,先天受到限制,胜算有限。 “你比我估计的修为程度高得多,可不敢赤手空拳和你的剑玩命。”丘星河也沉静地拔剑,他一直就把这个心中喜爱的女人看成劲敌:“你永远杀不了我,而且你永远也爬不上威震天下的江湖女霸主宝座。” 尽管他把姜秋华看成劲敌,相搏时却又无法下杀手,每一次交手拼搏,他都倍感吃力,险象横生。 用剑交手,凶险倍增。 “我一定可以杀死你!”姜秋华杀气腾腾挺剑逼进:“你不该逼我用创杀你的。” “我知道你的剑术不怎么样,但以魔罡御剑可以弥补剑术的不足,对我的威协相当严重,幸好严重的程度我承受得了,你绝对杀不死我。” “你说什么魔罡?”姜秋华惊问。 “我说错了吗?” “你知道什么叫魔罡?” “非正宗的罡气,都可以称外道,外道就是魔,难道我说错了吗?” “胡说八道!” “等你的剑伸出,用魔罡催动,锋尖迸射出的黑色剑气阴冷如万载玄冰,就可以证明我并没胡说八道了。” “似乎你真的知道我一些秘密,难怪我一直处于下风,看来,我非杀掉你不可了!” “你说过多次了,再多说千万次,你仍然杀不了我。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丘星河徐徐升剑立下门户:“一旦这点喜欢消失,你将会发现今后的日子十分难过。” 右方彩影乍现,绛宫魔女一间即至,手中剑闪亮耀目,三支剑成三角形遥遥相对。 “给我同等地位合作,我助你联手毙了他永除威胁。”魔女向姜秋华沉声说:“如果你仍然把我看作眼中钉,坚持在主从地位先决条件下合作,那么,我就是你最可怕的死敌。怎样?我等你一句话。” “这个……”姜秋华意动。 绎宫魔女争取与无传秀士公平合作,起初无俦秀士不加理睬,最后口气渐软。但姜秋华则反对的态度十分坚决,曾经愤然向魔女袭击,魔女只好退而求其次,改向妙笔生花下工夫,没想到委屈求全仍然失败,妙笔生花毫不重视她的卖力和合作的诚意。 小巷口大踏步出来了一个雄伟威猛的中年人,手中剑隐隐发出虎啸龙吟。 这人一现身,那股慑人的气势凌厉无匹,似乎他那双神光炯炯的虎目注视下,胆气不够的人真会魂飞胆落。 流露在外的霸气,就具有天生赢家的威严,与震慑人心的无穷魔力。 所有的目光,皆被这人所吸引。 丘星河不认识这个人,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一个够份量的劲敌。”他心中暗叫。 姜秋华也不认识这个人,凤目中涌起强烈的警戒神情。 绎宫魔女的神色,也显然对这人陌生。 可能三人都在想:这人是谁的同伴? 这人占住了另一方,形成四方对峙形态,慑人的眼神,凌厉地瞥了三人一眼。 “绎宫魔女,难道你还没看出,这里没有人喜欢你吗?”这人声如洪钟,找上了魔女,威风凛凛中,居然流露出风趣的口吻: “老夫找你,咱们到一边亲近亲近,不要在这里讨人谦,让他们两人专心料理他们的债务,你要加入就不上道了。” “你是谁?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绛宫魔女风目带煞,用愤怒来抗拒对方援人的气势:“本宫主不知道你是老几,为何找我?” 丘星河恍然,这人是潜伏在集内一群高手的首领。 他人孤势单,被妙笔生花逃掉,又无法在偌大的村集中搜寻杨姑娘,油然生出向人求助的念头。 料定周府的人,曾召集得力的爪牙重返鸿沟集,因此他明里大摇大摆南奔,却暗中绕道北走府城。 他找到疯丐四位怪杰求助,四位怪杰兴奋地随他南奔,半途就发现接引天师五个人,便暗中跟人鸿沟集。 接着涌来的人愈来愈多,似乎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前来赶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丘星河与四位怪杰不动声色,躲在一处仓房的屋顶,居高临下留意情势的演变,伺机而动。 丘星河知道有一批人散布在各处房舍潜伏,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从四位怪杰的神色中,他知道四怪杰知道那些人的来历,而且知道四怪杰对那些人毫无敌意。 这人向魔女叫阵,他有点恍然,猜想这人是有意站在他这一边的,难怪四怪杰对那些人没怀敌意,这人很可能是天南镖局的助拳人。 他曾经要求疯丐通知黑白两道的人,揭发无俦秀士的阴谋。 凭四怪杰的名望,与他的声望,黑白两道的人居然毫不怀疑地公然展开行动,掀起了狂风暴雨。 白道人士帮助他,是情理中事。 “先别问老夫是谁,,总之,老夫有一千个找你的理由。”这人脸上涌起无边杀气,剑上升指向魔女:“把你的搜魂妖法看家本领掏出来吧!老夫给你全力施展的机会,让你死得瞑目!” “老匹夫你配说这种话……” 这人用行动来证明配说这种话,冷哼一声,左手反掌向外一拂,风雷随掌而发。 双方相距丈五六,这一拂应该毫无作用。 绛宫魔女一听风雷声有异,吃了一惊,想躲闪已来不及了,百忙中抬左手护住面门,神功内聚自保。 劲道扶风雷而至,魔女踉跄急退三步,裙袂飘扬如在狂风中站立,花容变色傲态一扫而空。 “老夫配是不配?”这人沉声问。 反掌一拂,能有多大劲道? 这人所发的劲道浑雄无匹,掌一动风雷声随发,可伤人于丈外,连自以为武功道术皆罕逢敌手的魔女,也被震退了三步,假使护体神功的火候不足,很可能被震飞。 绛宫魔女立即反击回敬,发出一声直撼心脉的叱喝,以十成劲道发出荡魄魔音,要一举震腐对方的脑髓,音波形成柱锥,向对方的脑门汇聚。 这人张开了大嘴,呼出一口大气,左掌在眼前徐徐晃动两次,最后哈哈两声怪笑,升剑待发。 再一声叱喝,魔女不死心再次用荡魄魔音攻击。 “不要浪费精力了,柳姑娘。”丘星河好言相劝:“就算这位前辈不行功相抗,你也撼动不了他。你的内功火候,距纯青之 期遥之又遥,御发时三衰四竭,你已经连发两次,再发一次你将连举剑的力道都没有了,拼内功,你输定了。” 他对魔女仍然有三两分好感,真不希望魔女精力衰竭任人宰割。“哼!你自顾不暇呢?”姜秋华怒叫。 美丽骄傲的女人,性情的变幻也与众不同,说变就变,喜怒令人难测。 随着叫声身动剑发,一招飞星逐月急似雷霆,发起猝然的猛袭,身剑合一像是幻电火流光。 剑尖前,尺长的凝聚剑气像是墨柱,剑身幻发的五彩光华耀目生花。 久凝神功骤然爆发,猛烈的程度可想而知,全力以赴志在必得,这一招真有石破天惊的威力。 丘星河一声长笑,向下一挫,蓦地风生八步,形影倏然隐没了。 长笑声仍在,声源倏忽远去。 闻声而不见其影,正是传说中的遁术。 姜秋华一剑落空,哼了一声,身形疾转,裙袂飘扬,旋风乍起、身形也倏然隐没。 丘星河出现在词前的门阶上,向下走,一脚踏落在最下一阶,摹地剑涌万道电虹。 狂风掠到,姜秋华的身影幻现,斜上的黑气与五彩光华已难分辨,只看到漫天彻地霞光流转。 电虹与霞光纠缠片刻,似已凝合为一体,三丈内走石飞沙;剑气的撕裂声惊心动魄。 最后,传出一连串怪常的金铁交呜。可知双剑已开始从拼技巧转变为快速接触,也表示双方的精力损耗得差不多了、无法避免兵刃碰撞啦! 四面八方的房舍内,都有人向外窥探,被两人不可思议的神奇激斗惊得毛骨悚然,有几个人不知不觉到了广场外围旁观,一个个目定口呆。 绛宫魔女早已退至一旁,不住倒抽凉气,握剑的手不住颤动,眼中有骇恐的神情流露。 向魔女叫阵的人,也看得张口结舌。 金铁交鸣声突然消失,姜秋华的身影也幻没不见。 丘星河的淡淡身影,急剧地随现随没,似乎共有十七八个丘星河,在广场乍幻乍现,更像在表演分身术。 乍现时,每个幻影的姿势都不同,挥舞的剑也姿势各异,一道道电火流光满场闪烁、流转、旋舞,风雷声动魄心惊。 狂风沙形成激烈的气旋,追随着乍幻乍现的虚影满场狂刮,五彩光华也八方飞腾,却不见人影。 片刻,又片刻。 狂风沙与气旋突然四散。 传出一声尖叫,蓦地风止雷息。 “下次,我一定可以杀死你……”幻现在北面一座屋顶上的姜秋华厉叫,脸色泛灰,呼吸急促,香汗湿衣,绝代风华不再存在、披头散发像个巫婆。 丘星河幻现在广场的东面,也是大汗彻体,但气色不变,仅虎目中神光减弱了许多。 “你好狠,每一种毒招都用上了。”丘星河收剑入鞘,不悦地大声说:“下次你再把那些阴毒的伎俩掏出来,我一定……一定要你好看,哼!” 他本来想说,我一定宰了你! 迄今为止,他仍然割舍不了那点无望的情思。 另一座屋顶上,升起四个黑衣人。 “我们来收拾这妖女。”黑衣人之一大叫,举起手中的诸葛连弩、沿屋脊飞跃接近。 姜秋华精力将竭,怎敢再逞强? 她身形连间,去势仍然可媲美星跳九掷。 绛宫魔女已经不见了,乘乱悄然溜之大吉。 “老弟,谢谢。”向魔女叫阵的人,向远处的丘星河含笑挥手示意,大踏步由原处走了。 片刻间,四周已渺无人踪。 疯丐四位怪杰由小巷钻出,不住摇头苦笑。 “我知道这妖女的来历了,好可怕!”疯丐是江湖人精,见多识广语气肯定。 “我也知道。”五湖浪客说:“天暴星陶冰的传人,武功与道术全传给这姓姜的妖女了。” “天暴星名列十大魔头的第二名,她嫁给太行山飞狐岭摩天堡堡主,金鞭太岁姜霸,这妖女姓姜。”疯丐说:“所以,妖女必定是天暴星陶冰的女儿。金鞭太岁是绿林之霸,他的女儿要成为江湖之豪。假使她成功,不知要在死多少江湖精英呐!丘小子,你可千万不要情迷心窍。让妖女雄霸天下……” “少废话’别扯上我。”丘星河焦灼地大叫:“除魔卫道,是你们这些可敬前辈的事。 快找保正甲首鸣锣告知村民,救人要紧。” “好吧好吧!快找保甲鸣锣。”疯丐知道他心中焦急,不再讽刺他:“我觉得,那个什么杨姑娘,比这妖女可爱多多,你小子到底眼睛管不管用?” “你……” “不说不说,我去找保甲。”—— 文学殿堂扫校 第二十九章 穷追不舍 姜秋华只剩下七个人,损失了四分之三的人,甚至尸体也被不知来历的人带走了,损失极为惨重。 两个小侍女刁钻而灵活,居然逃过了大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搜村时人分为五组,她这一组三个人都健在。 其他四组每组有六个人以上,只有一组逃出四个人,另三组是如何被人消灭的,己无法得悉了。 逃出四个人的一组原来有八个人,有四个被疯丐尹非四位怪杰所拦住,以雷霆万钩的声势击毙在小巷口,再把其他四个人赶得落荒而逃,也因而保住了老命。 其实,她的亲信损失并不大,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替九华山庄效忠的江湖小有名气二流人物,由无俦秀士派给她助威的。 她自己的姜家亲信,并没跟在她身边策应,她是临时起意赶来鸿沟集的,来不及通知在暗中策应的亲信随行,无意中保全了她的亲信子弟兵,损失的大半是无俦秀士派给她助威的爪牙。 逃离鸿沟集,首要的事是尽快与另一批亲信会合。 黑白两道群雄已正式展开复仇行动,人手少必定处处凶险,任何时候她都可能受到黑白道群雄的袭击,人多才能从容进退,不怕群雄袭击。 七个人凄凄惶惶南奔,她本来就是从南面来的。 一路上她不断咒骂丘星河,把丘星河恨人骨髓。 大道向西南伸展,鸿沟集西南二十里是三同村,路一分为二,右至确山县,左是至真阳县的小官道。 她的亲信预定在三同村潜伏,妙笔生花也有一批人在该处暂住。 假的无俦秀士该已到了信阳州,随行的仅有十几个人,用意是弓队注目,本身缺乏与大批高手周旋的力量。 她不能赶到信阳州,要等从太和归来的真无俦秀士会合。 假使她赶往信阳州、就得与假无俦秀士面对大群黑道群雄的无情攻击。 因为她已经知道,假无俦秀士已经有效地,吸引了许多黑白道群雄南奔,黑白道群雄公然大举报复的信息传到信阳,必定向假无俦秀士群起而攻,她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马匹全丢了,在大太阳下赶路,七个人有五个是女的,委实难煞,辛苦万分。 车留在三冈村,她只好咬紧牙关,顶着大太阳走路,所穿的高丽衣裙,本来就不宜在大官道行走,难怪她怨天恨地,不断咒骂丘星河该杀千刀。 距三同村还有十里左右,走了十里路她就大感焦躁啦! 恰巧路旁有一条小河:巨柳成荫,正好歇息洗把脸,大太阳晒得她头昏脑胀,必须歇息躲躲大太阳。 歇息片刻,北面来路蹄声隐隐。 “有送坐骑的人来了!”一名女随从兴奋地大叫,立即准备兵刃。 她的老爹金鞭太岁是绿林巨寇,打家劫舍认为是替天行道,理所当然。在阳关大道上抢坐骑,在她来说,是名正言顺的老本行,拦路打劫有如家常便饭。 “有七八匹马。”一位男随从用行家的口吻说:“很可能是武威所的人。” “就算是玉皇太帝经过这里,也得留下坐骑。”女随从大概曾经做过女强盗,口气横蛮得很:“希望他们识相,不然就会大水冲塌了龙王庙。” 自己人抢自己人,她们也认为是正当的。 里外出现八匹健马,骑士们衣着凌乱,有青有黑,有骑装有长衫,都带有兵刃,鞍后带有马包。 “不但是武威所的人,真妙。”另一位女随从欣然说:“是武林同道,大概得多费手脚。” 八骑士并不急于赶路,分为两路一面小驰一面谈笑,似乎并不是一伙的,穿着打扮各有特色,一看便知是临时结伴的旅客。 领先的两位中年骑士都佩了剑,远远地便看到路旁边树下的两个小侍女,接着便看到侍女所佩的华丽匕首,眼中涌起警戒的神情,向后面的同伴打出小心的手式。 在任何一条旅客络绎于途的大道上,决不可能看到衣着华丽,佩了匕首的美丽小女孩赶路。 如果有,也决不会是普通的旅客。 一个老江湖,自然会产生警戒的反应。 人匹坐骑蹄下放慢,逐渐接近路旁的小侍女,八双精光四射的大眼中,有重重疑云和强烈的警戒神情。 接近至二十步左右,他们终于发现溪旁大柳树后隐藏的人影,眼中的警戒神情更浓了。 两位小侍女,正慢慢移至路中,挡住了去路,俏丽的小脸蛋一点也不可爱,因为脸上有大人世故的冷漠和阴森表情。 小孩子装大人,是颇为令人反胃的。 假使八匹马突然向前冲,两个小侍女的处境是极为危险的。 由此可见她们实在缺乏经验,也太过骄傲自信。 八骑士修养到家,乖乖勒住坐骑。 “小姑娘,有事吗?”为首的中年骑士和气地问,粗眉锁得紧紧地,目光不时瞥向远在十余丈外,小溪旁大柳树后偶或露出的衣裙:“你们似乎有话要说,这样挡在路上是很危险的事呢!” “我们要留下你们的坐骑。”侍女小芬凶巴巴地说,双手叉腰霸气十足。 “哦!你知道赶长途的人,是少不了马匹的,我们都是赶长途的人。”中年骑士语气仍然温和:“这是我们的马匹,但不知你们有何留下马匹的理由?” “要你们留下马匹,就得留下。”小芬不想说理由,也没有理由好说。 “很抱歉,除非你们有紧急的理由,不然……” “你们不喝请酒喝罚酒,休怪我们不容气了。”小芬横蛮地抢着说,上前要抓马笼头。 “小女孩,不要做得太过份了。”中年骑士不悦地说:“我个想和你计较,可否请你们的大人出来说明一下?” 一声轻笑传出,姜秋华带了四男女随从到了路旁。 “本姑娘出道没几天,对江湖人士所知有限。”姜秋华雍容华贵的风华,让粗豪的八骑士大感惊讶,说的话充满江湖味,与外表毫不相衬:“在表明用意之前,希望能先知道诸位的身份。” “在下姓蔡,蔡树仁,匪号叫江湖客。”中年骑士沉静地说: “咱们这些人,是在路上相识的同道,大家顺道因而结伴而行。 昨晚在汝宁府城投宿,听说黑白道人士在这一带有了纠纷。咱们与双方没有交情,不加过问,早早离开免沾是非。姑娘是……” “江湖客蔡前辈,本姑娘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姜秋华打断对方的话:“只是,尊驾言不由衷。” “咦?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为何言不由衷?”江湖客讶然问。 “阁下是江湖上甚有名望的江湖游侠,与侠义道人士走得近交情不薄。在汝宁闹事的首要人物,是锦绣山庄的玉麒麟商庄主, 你不去否认与商庄主有交情,更不会否认知道河南地境近来所发生的事故吧?” “在下不但否认,而且坚决否认。”江湖客沉声说:“我江湖客岂配称游侠?蔡某只是一个邀游天下的浪人,与商庄主不但素昧平生,与黑道的神剑灭绝也从未谋面。不错,咱们知道近来河南地境所发生的风风雨雨,但这与咱们这些过境人士无关,没有任何瓜葛,所以除了赶路,不问其他……” “你说谎!”姜秋华沉叱。 “什么?你太过份了。”江湖客修养再好,也受不了对方再三的无礼举动,愤然扳鞍下马。 “过份?哼!”姜秋华脸上醉人的绝世风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粉脸带煞,像一个暴怒的女皇:“你们分明是替商庄主助拳的人,或者替神剑天绝卖命送死的枉死城冤鬼,你死吧!” 声未落剑已出鞘,死字出口,人已电射而进,剑向前一伸,锋尖前黑气迸射,剑身五彩光华焕发。 倏然出手攻击,竟然用上了上乘绝学。 江湖客虽然早怀戒心却没料到她出手便用致命的绝学杀人,更没料到她攻击的速度如此惊人。 已来不及应变了,手刚搭上剑把,身形刚向侧闪,致命的剑气已经及体,锋尖长驱直人贯人心坎要害。 “呃!你……你……”江湖客厉叫,身形急晃。 姜秋华已拔剑飞跃而起,猛扑鞍上的另一位骑士。 她的六位男女大小随从,也同时发动分别向其他七位骑士攻击。 第二位骑士已看出了警兆,剑出鞘刚要下马,大惊之下。一剑向凌空扑到的姜秋华急封。 铮一声暴响,骑士的剑折断而飞,五彩光华闪烁的剑破空而至,毫无阻滞地贯人骑士的右肋。 片刻间,官道成了人间地狱。 鸿沟集不再有其他方面的人逗留,所有前来凑热闹的人说走便走,现场没有尸体留下。 保正十分合作,鸣锣告示村民,每一家都必须清查地窖和地屋,看是否有人留下。 妙笔生花老谋深算,似乎已料到有人前来夺取俘虏。派了两个亲信,将杨姑娘藏在一户人家的地窖内,连他手下的人也不知人囚禁在何处。 事先派人将各处民宅的人丁,集中在厅堂,禁止随意走动,因此村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住宅地窖内有人囚禁。 丘星河假使凭自己的力量救人,那是决不可能的事,要不是那位向绛宫魔女叫阵的人,带了大量人手潜入集内,歼除了姜秋华的爪牙,逐走了魔女,想凭他一个人之力,恐怕也难以应付姜秋华与魔女的众多高手。 全集出动,片刻便有了结果。 人是五湖浪客带来的,是一位老大娘、和一个瘸了左脚的媳妇。 该住宅的主人父子不在家,到邻乡作客已经有好几天,集内发生变故,由于占据的人封锁消息,外界不知事故的发生,宅主人父子并没赶回来,宅中只有婆媳两人。 老大娘把家中发生的事故经过说出,其实情节十分简单。 妙笔生花三十余个特权人物,透过保正和甲首,勒令各家户主的男女老少,集中在偏厢住宿,不许擅自在各处走动,经常派人巡视,违禁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老大娘并不知家中到底有些什么人出入,先后曾经看到三四个人走动而已,进出住宅来去自如,而且态度相当凶恶,昼夜都 悄然往来。 昨晚四更将尽,老大娘听到正宅有声息,从窗缝中看到两个大汉,押着一个被捆了双手的女人,连拖带拽穿越院子出宅走了。 那时正厅门是大开的,有灯光泄出,因此,概略可以看到相貌。 两个大汉一个长了虬须,一个梳了道髻,一佩刀一佩剑,穿的衣着,确是占据鸿沟集的凶徒。 被押走的女人,看不清面貌,不但背捆了双手,而且口中有勒口布。 这是说,俘虏已在妙笔生花逃走之后,负责押囚的人才偷偷押着人溜走的。 如果押囚的人事先知道主事人的落脚处,目下该已和妙笔生花会合了。 四怪杰找来周府人员留下的五匹坐骑,五人立即动身南奔。 妙笔生花的人向南逃走的,府城周府的人确也大举南行,向南追赶,必可找到他们的踪迹。 五人放蹄南奔,途中无暇商讨情势。 丘星河心急如焚,领先策马飞驰。 对杨姑娘的关心,愈来愈殷切。 苦难和危险,反而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感情拉近。 这时的他,真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对杨姑娘的关切,愈来愈强烈,对仇敌的愤怒,也愈来愈增涨。 他们后面四五里,有不少神秘人物远远地紧跟不舍。 八具尸体摆放在路旁的溪岸上,鲜血引来不少虫蚁和苍蝇。 江湖惯例是沟死沟埋,路死插牌。 把人埋了,上面插一块写了名号年月日的木牌便算了,以便让家属前来收尸,也许有一天可以魂归故土。 除非是有后遗症的死仇大敌,通常不会加以毁尸灭迹的。 如果时间不许可,尸体可以遗留在易于被人发现的地方,以便让地方的善心人士加以埋葬。 普通的仇恨,因死而一了百了,不可以将尸体藏在偏僻处,让野狗豺狼糟蹋吞食。 看到大批尸体,首先经过的丘星河大吃一惊。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亲手杀人。 须水桥头四海妖神的侄儿死亡,那时他全力突围逃生,为保命而在生死关头仓促出手自卫,他那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人杀死的,当时他并没产生杀人的念头。 他站在尸堆旁,有发呕的感觉。 四位老怪杰心硬如铁,半辈子闯荡江湖,看多了死亡人间悲剧,感情已有点麻木了,所以能无动于衷地,仔细检查尸体辨别身分。 “这位是江湖游侠江湖客蔡树仁,被人一剑贯人右肋下,是被人从对面一剑杀死的。” 疯丐尹非惊讶地宣布:“他没有任何机会,因为他的剑并没有出鞘。这位游侠的武功,比我相差不远,居然毫无机会搏斗便被杀死了,按理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奇怪,都是被狭锋剑杀死的。”金剑龙镖更是大感惊讶: “而且似乎都没经过恶牛,因为他们的衣衫并没有汗渍,尸体尚温,如果经过恶斗,必定大汗彻体。老天爷!他们碰上了极可怕的高手名家。” “会不会是黑道高手名宿所为?”丘星河咬牙问:“游侠与黑道人士是死对头。” “不可能。”五湖浪客斩钉截铁地说:“这八个人,大半是颇有侠名的江湖行道者,与黑白道朋友都有交情。他们与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一样,如无绝对必要,不轻易得罪各方人士,也不会逞匹夫之勇替人助拳,虽则与侠义道人士走得很近,不会介入黑白道的纷争。” 三江孽龙在小溪旁往复察看,在一株大柳树下察看片刻,再细察溪岸的草迹。 “有好些穿快靴的女人,在这附近喝水洗漱。”三江孽龙用权威性的口吻说:“而且曾经贴树站立。我敢断定,这八位朋友的事,一定与这些女人有关。” “姓姜的妖女!”疯丐恍然:“妖女一个人,就足以将江湖客八个人除杀净尽,天杀的!她们为何肆意屠杀局外人?” “我知道原因。”丘星河恨恨地说。 “你知道?” “对,制造更大的纠纷,和更大的暴乱,以掩护他们的另一宗阴谋。”丘星河不便说明,简要地说:“阴谋包括了毁灭锦绣山庄,和除去天南镖局的飞虎方世贤。” “说详细些好不好?” “我人微言轻,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小子,黑白两道的人都相信你任何话,你还不满意吗?他们正在听你的话大动于戈。”疯丐抢着说:“你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 “等我救出杨姑娘之后,赶往开封寻根究底,找出他们阴谋的目的,或许可以揭发他们的阴谋,釜底抽薪也许能消减这场江湖血腥风暴。” “先透露一些好不好?” “不好,我不是不知底蕴便信口开河的人。” “你这小子真固执得令人心中冒烟。好吧!我们赶快追上这些屠夫!” 一阵好赶,三冈村在望。 一匹健马出现在路右的田野中,看到丘星河五人五骑,立即打出一连串手式,随即策马越野飞驰,消失在远处的草木映掩处。 丘星河放松缰绳,警觉地留意骑士的举动。 他看不懂骑士的手式,油然兴起戒心。 “前面有座小村。”疯丐尹非说:“村南路分为二,左走确山,左走真阳。两条路,都有人照应。” “这位用手式传讯的人是何来路?”丘星河颇感诧异。 据他所知,四位老怪杰与他一样,不容欢招朋引类结党壮势,不会另有同伴暗中策应。 “反正是志同道合的人。”疯丐口风紧得很:“小子,你以为咱们按你的指示,透露了如此重大的阴谋内情,而没有人回报? 有许多人不但完全信任我们,而且无条件地暗中帮助我们。” “我知道人手少的困难。”丘星河不胜感慨:“又聋又瞎乱冲乱闯,有如盲人瞎马,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日子真的不好过。 丢失了杨姑娘,我要负最大的责任,我该知道她无法独当一面,我……” “小子,不要自怨自艾了。” “可是……” “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只能尽其在我,是吗?” “希望如此。奇怪,魔女既然知道杨姑娘对我的重要性,为何不直接威协我,反而巴结妙笔生花授人以柄?” “绛宫魔女迫切地需要妙笔生花支持。” “当然有此可能,她妄想与无俦秀士分庭抗礼。” “她对付不了姜妖女。天暴星的玄玄魔罡,是最霸道的邪门奇学,比玄门正宗罡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的正宗气功。十成 火候也禁不起五成火候的魔罡一击。”疯丐熟知武林典故秘辛,对早年的十大魔头知之甚详:“小子,你早知道姜妖女的底细,是吗?” “只是猜想而已,我对玄玄魔罡略有所知。”丘星河避重就轻回答:“第一次与她作试验性的交手,便猜想她的内功可能是玄玄庞罡。” “依你的估计,她练了几成火候。” “保守的估计,该有七成左右。” “老天爷!她小小年纪,是怎么练的?”疯丐失惊地叫:“她老娘早年出道为祸江湖,号称天暴,那时也只有六成火候,便已威震江湖罕逢敌手了,难怪江湖客毫无自保的机会。” “就算她只练了三成火候,咱们四个老不死的也不是她的敌手。”五湖浪客沮丧地说: “就算咱们四个人厚着脸皮围攻,也只有一个结果。一比一,更不用说了。” “除了她的玄玄魔罡之外,她的邪门绝技似乎更可怕些。”丘星河几乎忍不住想将黑虎砦那晚,姜秋华与四海妖神斗法的事说出,但总算忍住了,以免四老心怯。 “你打算怎样对付她?”疯丐盯住主题不放。 “她滥杀与我无关,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故是谁对谁错。”丘星河显得不胜烦恼。 他真不希望江湖客这些人,是姜秋华下的毒手。 他心中明白,他对姜秋华仍然未能忘情,他能举起剑自命主持江湖正义,替江湖客八个人讨公道吗? “当然,这不关我们的事。”疯丐悻悻地说:“我们又不是月击者,更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姜秋华所为,师出无名,首先我们在理字上咱们就站不住脚。” “别发牢骚了,尹老哥。”金剑龙缥苦笑:“咱们也不配厚颜地主持正义,那有什么理好讲?真要赶上了妖女,咱们最好不要提这件事,只要妖女把手一伸,叫一声拿证据来,咱们便得灰头土脸,反而让她利用这件事,来阻止咱们该办的正事。” “这叫做节外生枝,自讨没趣。”三江孽龙显然知道,管不了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双方已经是生死对头,犯不着抬出小枝节来增加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谈说间,驰过三冈村的村口。 三同村内静悄悄,静得反常。 村后的三座小同草木葱翠,远看一片青葱,视野有限,看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与三同村一样寂静。 “诸位前辈请先走一步。”丘星河突然缓下坐骑:“咱们这样匆匆赶路,就算有一百个人躲在路旁的水沟里、咱们也毫无所知,有沿途打听消息的必要。” “小子,你的意思……”疯丐惑然问。 “咱们预定在真阳城会合,我估计妙笔生花那群混蛋,定然赶到信阳州,会合各地赶来的爪牙,倾全力对付我。而押解杨姑娘的人,决不去冒冒失失地公然飞赶,很可能躲在某一处地方,昼伏夜行前往信阳州交差。诸位赶到前面了解情势,和他们保持接触。我不走大道四处打听,或许可以找到押解人的踪迹。” “也好。”疯丐是老江猢,当然明白公然沿大官道穷赶,不会有什么结果:“咱们先赶到前面去好好安排,等你前来主持大局。像这样聚在一起穷赶,是十分危险的事。” “也许会一头闯入他们的天罗地网呢!”金剑龙镖也悚然醒悟:“武威所的走狗以军令约束,行动皆出人意料,咱们不可化暗为明和他们来硬的,神出鬼没才是咱们制胜的本钱。 丘老弟,尽快赶上来。” “好的,我会尽快赶去与诸位会合。” 四位老怪杰扬鞭策马,向南放蹄急驰。 丘星河策马驰入路右的荒野,消失在草木葱翠处。 后面暗中跟来的人马,追了二三十里才发现他们失了踪。 三同村中心有一座小词堂,可知这里是一姓村,通常不欢迎陌生人闯入,官道绕村西而过,旅客不会人村打扰村民,因此这种路旁的小村落,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词堂右处不远处,是村正的大宅院,一家老少都被驱至厢院囚禁,大宅似乎换了主人。 大厅中,男女济济一堂,表面上看他们是一伙的,但神情并不怎么融洽友好。 姜秋华与两侍女据坐在上首,相陪的是九杀道人和九幽三厉魄。 “以姑娘的实力,应该可以毙了丘小狗五个人。”九杀道人不住冷笑,鹰目中有不满的神色流露:“加上贫道的七个人,何所惧哉?姑娘竟然不许声张,眼睁睁让丘小狗五个人扬长而去,委实令贫道于心不甘。” “你少给我说风凉话,小心我废了你这三流妖道!”姜秋华凤目带煞,语气霸道:“你们以为我肯甘心?哼!迄今为止,我仍然没弄清他到底身怀多少奇技异能,没有把握对付他。可以肯定的是,咱们十四个人联手出击,最少也得死掉一大半人。毙了他?痴人说梦,哼!我已经损失了二十几个人,可不想在这里完全断送掉。” “姑娘认为贫道的人不管用?” “你们比留在汝宁的人高明吗?”姜秋华冷笑:“比绛宫魔女一群人又高明多少?你们汝宁的天外也奈何不了他,你行吗?好,等我见到天外,告诉他你比他行,看他……” “你不必妄想挑拨离间。”九杀道人脸色大变,女人说起是非来,是十分可怕的,何况天外是一个狂傲暴躁的人,被人一激,他必定灾情惨重。 “我是实话实说,哪有心情挑拨离间?” “当然,丘小狗的确有过人之能,相当可怕。”九杀道人乖乖地改变态度:“但贫道有勇气面对他,而那个狗养的神秘蒙面人……老天爷!这家伙到底是从地狱那一个角落蹦出来的恶魔?” “真有这么一个人?”姜秋华意似不信。 “你以为陈客卿是被人唬走的?” “算了算了,反正各说各话,无趣之至。哦!你们为何仍在此地逗留?” “奉陈客卿的指示,在这里等人。” “等谁?” “等丘星河的女伴。”九杀道人毫无机心地说:“除非看守的人死了,不然就会设法将人带来此地的。三冈村原来是咱们的一处通讯连络站。” “哦!那个小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吗?她只是一时兴起,鬼使神差救了丘星河。就算丘星河是感恩图报的大丈夫,也不会被你们用她来威胁他的生死而屈服呀!” “你不懂,姜姑娘。”九杀道人得意洋洋:“丘星河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人孤势单不足为患。而这个小女人,却可以减除咱们无穷的大麻烦。” “哦!有这么严重?可惜,我没能把握机会把她搜出来。” “你搜不到的,连我都不知道囚禁在那一座地窖内。” “你相信你们的人,一定可以把她带出来?鸿沟集目下可能高手云集,哪有机会脱逃?” “那可不一定哦!陈客卿派出看守的人,是十分机灵的,而且功臻化境,恐怕连丘小狗也奈何不了他们呢!”九杀道人信心十足地说:“我坚决地相信,他们定可把人带出来,一定可以把小女人交给梁少庄主。不信的话,姑娘何不同在此地等候?也许我可以作主,将小女人让你带给梁少庄主处治呢!” “可是……” “姑娘大可不必急于赶路,丘小狗五个人,走的是到真阳县的路,你们可以走至确山的大道,不会和丘小狗碰头遭遇的。” “不,我必须赶到前面去,与我的人及早会合。” 姜秋华聪明机警,怎会上当?妖道只有七个人,应忖不了超等高手的攻击,想将她留住壮胆。 正想准备召集随从动身,厅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种惊怖骇极的凄厉尖叫,真可以让听到的人毛发森立,心惊胆寒,身不由己跳起来。 七个人几乎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抢出厅外。 厅外是大院子,没看到活动的形体,唯一在动的是一个蜷伏挣扎的人,是派在院子监视院门的警哨,蜷伏在地,扭曲身躯不住颤抖挣扎。 是九杀道人的手下,因此九杀道人到得最快。 “你怎么了?”九杀道人警觉地俯身将人按住、翻转,还以为这位手下肚子痛呢! 不是肚子痛,而是一把小割草刀,有这种刀嵌在肚子里,谁也受不了。 “哎……是……是……”这人再次惨叫,但叫声太虚弱了,想说话,却又说不清,语句模糊难辨。 在屋内各处歇息的人,纷纷闻声抢出察看。 “有人行凶,快搜这附近。”九杀道人愤怒地大叫:“是面对面下毒手的,很可能是熟悉的人。翻天鹞子是江南黑道十凶之一,即使天下十大风云人物,也休想在这种光天化日下,一无遮掩的地方暗算他。用这种笨拙的割草刀,更不可能面对面杀死他……” “他还没死,问问看。”有人大叫。 “你的人呢?”九杀道人向姜秋华叫吼。 姜秋华的人正从屋内先后奔出,最后出来的是两位女随从。 “我的人都在。”姜秋华风目冷电森森:“该死的!你认为是我的人下的毒手?” 割草刀是弯曲的,贯入肚腹造成重大的伤害。但入腹不太深,死不了,可是刀并不锋利,痛楚令人受不了。 有人开始抢救伤者,伤者翻天鹞子却陷入半昏迷境界。已无法说话了,问也枉然。 “哼!说不定是你们自相残杀呢!”小侍女小芬不屑地说: “只有你们自己人,才能面对面突下毒手。我们的人累得半死必须歇息,哪有闲工夫和你的警卫亲近?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杀死这头鹞子,犯得着用农家的割草刀杀他?” 理直气壮,九杀道人不得不承认侍女的话有道理,鹰目凶狠地在自己人的脸上搜视,希望能发现某个人心虚的表情。 五个同伴有两个正在替翻天鹞子急救,另三个你看我我看你,看不出异样的表情。 “抬到里面去救治。”九杀道人失望了,命手下离开,鹰目警觉地在屋角门窗搜寻可疑征候:“姜姑娘,真有搜一搜的必要,恐怕……真有人在计算我们。” “你是说,村民中有身怀绝技的人捣鬼?”姜秋华冷笑:“你有没有搞错?你的警哨肯让村民走近身边,毫无戒心地让村民捅一刀?” “这……” “如果你的人真是江南十凶中的翻天鹞子,他可是阴谋坑害人的卑鄙专家杀手,连一只稍含敌意的蚂蚁接近他,他也会感觉出那份敌意来。老道,放明白些吧!可以肯定是自相残杀的不幸事故,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九杀道人居然用谦虚的口吻问。 “自相残杀,下毒手的人会留活口吗?翻天鹞子伤势虽重,但那种伤势要不了他的命!” “姑娘的意思……” “真的可能有人在计算我们,如果有,那将是一个武功惊世的可怕高手,接近的身法来无影去无踪。翻天鹞子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功力相当的人,决不可能用割草刀伤得了他。”姜秋华有条理地分析。 九杀道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心虚地举目四顾。 人正陆续返回歇息的房舍,没有人肯自告奋勇搜查各处可疑的地方。 这些人都累了一夜,被神秘蒙面人惊破了胆,亟需养足精神,谁也不想逞强去搜一个不明的可怕偷袭者,以免枉送性命。 “我想,会不会是丘小狗?”九杀道人脸上涌起恐惧的神情,鹰目不安地、警觉地左顾右盼,似乎认为丘星河随时都可能倏然出现。 “这……应该不会。”姜秋华的语气并不怎么肯定:“他该已远出二十里外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知道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必定毫无顾忌大摇大摆闯进来闹事。” “那可不一定哦!大多数的人,行事的作风会随情势而改变的。他也可能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改变行事方式偷偷摸摸潜入袭击……” 一阵奇怪的刺耳笑声,打断了九杀道人的话。 “小心!”姜秋华尖叫。 人都先后入厅,走在最后的两个人,正是姜秋华的两个男随从,刚到达厅阶的最下一级。 怪笑声依然在耳,两个男随从止步警觉地寻觅声源,手本能地按上了剑把,应变的举动十分老练,发觉异兆便准备拔剑展开行动——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章 无胆英雄 屋角人影似流光,眨眼即至。 姜秋华是面向厅口的,相距稍远看得比较清晰,发现了流光逸电似的淡淡人影,因此急急发话警告随从小心,人也飞掠而进。 她的速度,比流光慢了许多,已来不及抢救随从了,远在三丈外便纤手疾挥,一道电虹破空而飞。 仍然慢了一刹那,流光已到了两随从身后。 两随从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反应仍然晚了一刹那,刚看清流光是人影,刚将剑拔出一半,凶猛的打击已经及体,一切都嫌晚了。 流光一掠而过,消失在对面的厢房内。 “嗯……”两随从闷声叫喊,向两面斜飞、抛起、摔倒、滑动。 姜秋华所发的电虹,仅从流光的后面风余一掠而过。 “是他!”晚一刹那扑到的姜秋华惊叫,想追赶却又颓然止步。 流光一闪即没,如何追? “真是一个人,是谁?”后到的九杀道人大骇,总算知道流光是人影。 “丘星河!” 九杀道人打一冷颤,急急抢入大厅藏身。 妖道先前讽刺姜秋华胆怯,眼睁睁任由丘星河与四怪杰扬鞭策马而过。其实,妖道在放马后炮,死要面子,有意表示自己了不起,并非真的不怕丘星河。 连天下第一魔头天外,和威震天下的九州瘟神,以及他的主子妙笔生花,也奈何不了丘星河,他算老几? 真碰上丘星河,他唯一的正确行动是先躲一躲再说,可不是逞英雄充好汉的时候。 姜秋华咬牙切齿察看两个随从的伤势,但也感到心中发虚。 她的贴身男女随从,都是武功超绝高手中的高手,居然连扑来的人影也难以看到,便眼睁睁被击飞,连自卫的机会也没抓住。 翻天鹞子也是超拔的高手,也必定是眼睁睁面对面挨刀的。 两个随从很幸运,没挨刀也没中创,同时右肩尖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肩骨折裂右臂算是废了,即使能及时医治痊愈,日后也失去舞剑挥刀的机会了。 “丘星河,你这卑鄙偷袭的狗。”姜秋华咬牙切齿厉声大骂: “一你出来,你我今天非分出胜负不可,不是你就是我。” 没有任何回音,只引起村中一阵犬吠。 两个小侍女已经重新出厅,在她左右拔出匕首戒备,替主人保护身后,提防丘星河重施故技,出奇不意再用奇速偷袭。 再叫骂片刻,依然毫无反应,她只好恨恨地退入厅,静候变化。 九杀道人七个人退入后堂,将翻天鹞子摆放在壁根下,伤虽上了金创药裹了创口,但不可能走动,必须派人抬着走,而且不能派一个人背,创口在肚腹当然不能背。 “咱们得走,道长。”一名生了一双斗鸡眼的大汉说:“有姜姑娘挡灾,咱们机会不可错过。” “走?接不到人,是你负责还是我?”九杀道人怎能走?硬着头皮拒绝手下的建议:“那小子不去逐屋冒险穷搜,咱们据屋死守或许还有希望。” “这里守得住吗?”大汉指指巳闭好的门窗:“门窗一踹就破,咱们六个人能撑得了多久?” “他找的是姜姑娘。”九杀道人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找理由壮胆:“再说,咱们六个人仍可全力一拼,你可不要尽说些泄气的话。” 九幽三厉魄扼守在内堂口,紧张得身上冒冷汗。 这三个自以为功臻化境天不怕地不怕的名杀手,已经知道为自己的生命担心了。 论武功和江湖威望,九幽三厉魄并不比翻天鹞子高,而翻天鹞子不明不白面对面挨了一刀,明白表示丘星河的武功,已不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一照面倒的人决不会是丘星河,难怪他们吓得冒冷汗。 “那小狗找的是姜姑娘,正是咱们脱身的大好机会。”女厉魄凶焰尽消,懊丧地说: “长上,当机立断。要让他宰了姜秋华几个人,就轮到咱们遭殃了,要不,就到前厅去与姜秋华联手,人多胆气也壮些。” “长上,如果连命都保不住,还奢言什么接人?”斗鸡眼大汉冷冷地说:“押人来的仁兄如果来了,发现这里没有人接应。 自会设法将人押往信阳州交差.接不到人不是咱们的错。” “如果让丘小狗知道,咱们在这里等的人,正是他要救的小丫头,咱们的处境委实令人不寒而栗。”大厉魄也晓以利害:“长上,最好偷偷逃至村后的土冈藏身,既可等候押小丫头的人,也可借草木藏身,让姜姑娘和丘小狗拼命,这才是上策。” 你一言我一语,总归一句话:逃离险境。 胆气消沉斗志全无的人,哪能言战? “好,咱们走!”九杀道人一咬牙,下定决心:“大难来时各找生路,但愿姜姑娘不怪我们。” “他呢?”斗鸡眼大汉指指奄奄一息的翻天鹞子。 “不能带他走!”大厉魄沉声说。 “可是……” “把他抬入耳房藏妥。”九杀道人断然下令,当然知道派两个人抬伤者,会有何种困难和凶险。 不久,六个人悄然开溜。 厅门大开,五个女人分布五方,兵刃在手,暗器随时待发,眼巴巴地等候丘星河闯进来。 五方暗器先攻,再五人从暗器后扑上围攻,丘星河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休想保住老命。 当然,姜秋华另有制胜的最后手段,在厅堂窄小的空间里。 绝技的威力,比在外面空旷的院子大三倍,所以她要在厅内决战。 “该把九杀道人叫来,让他们堵住厅口两侧截断后路。”一位年长的侍女说:“小姐必须把能用的人全派上用场,多一把剑就多一分胜算。” “他们来反而配合不上,反而乱了咱们的阵脚。”侍女小芬反对,人小鬼大,说话老气横秋:“这些成名人物平时气大声粗,其实都是些虚有其表的胆小鬼!” “他们几个人虽然不怎么出色,但有他们在,毕竟可以壮壮声威。”姜秋华向小芳挥手:“你去把他们叫来,他们应该明白各自为战的后果。” “他们最好识相些。”小芳嘀咕着离开防守的窗口,匆匆向后走了。 “一无动静,他为何不冲进来?”小芬不安地透过厅门向外察看,院子里一无所见。 “他会来的。”姜秋华眉梢眼角明显地有忧色:“他以为我无奈他何,他的如意算盘是逐一除去我们。” 小芳突然急奔而出,满脸怒容。 “他们走了,一声不吭就老鼠般逃掉了,留下我们挡灾!”小芳不胜愤怒,直跺小脚: “全是些胆小鬼,欺世盗名的无胆英雄,哼!” “不能怪他们怕死。”姜秋华感慨地说,“这些人都是为利而卖命的,一旦牵涉到非要将命付出,利就不值得争取了,没有命要利何用?面对武功定力深不可测的丘星河,他们知道一定会送命的,怎能不贪生怕死溜之大吉?所以……” “我们……” “我们不同,我们有五成胜算,所以敢拼,敢赌命。不要小看这些人,有三成胜算他们也敢赌,敢拼。但胜算连一成也没有。 他们就没有拼赌的勇气了。易地而处,我也不敢拼不愿赌。” 她这些有感而发的话,代表了大多数江湖人所谓亡命者的心”态。绝大多数的人真要碰上必死的情势,这些亡命十之八九会逃避的。 真正为道义为目标,而抱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将生死置于度外全力以赴的人,毕竟太少太少了。 这种人决不会是江湖朋友口中所称的亡命。 “他们该知道小姐可以对忖得了丘星河呀!” “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曾真正对付得了他。”姜秋华总算承认自己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要管他们了,好好准备,他应该来了,不许再说话!” 她在百宝囊中掏出一些工具,剑徐徐斜举、挥动,头一摆一旋,髻散发垂,再一抖秀发飞扬,左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 蓦地风生八步,淡雾袅袅,似乎寒流涌发,大厅的光度转暗整座厅堂充满阴森诡谲的神秘气氛。 “来吧!我等你……”她喃喃地说。 九杀道人精明干练,明时势识兴衰,明知与丘星河拼命,必定九死一生,怎敢留下来等死? 他带了五位同伴,从后门溜之大吉,连越两条小巷,接近了村后。 村后里余,就是三座草木葱翠的长土冈,只要逃入草木丛中,命便可以保住了。 村中的巷道,都是弯弯曲曲,时宽时窄的不规则格局,有些人家甚至建了围墙,房屋都不太高,罕见楼房,人在其中行走,发生意外,到处都可以逸走或藏匿,相当隐蔽,安全性很高。 六个人像受惊的老鼠,分两路沿两侧快速地窜走如飞,逐渐接近了村外缘,沿途平安大吉,毫无警兆,紧张恐怖的心情,因逐渐远离危境而慢慢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兴奋和宽慰。 九幽三厉魄走在左侧,这次女厉魄仍然走在最前面,三厉魄中女厉魄的武功和地位最高,有走在前面的特权,窜走的速度相当迅捷。 很不妙,这段巷道两侧是房屋的侧面,像是风火巷,如果有人两端一堵,那就成了堵水捉鱼啦! 前面突然传出一声轻咳,人影陡然幻现。 “哎呀!是……是你……”走在最前面的女魄骇然止步惊叫,像是见了鬼。 是一个蒙面人,剑插在腰带上。 错不了,正是他们最害怕的神秘蒙面人。 去年在郑州计算商庄主,三厉魄在外围把守,拦阻替商庄主助拳的朋友,被蒙面人轻易地贯围而入,三厉魄不堪一击。 由于他们在外围把守,也因而保住了老命。 “嘿嘿嘿……”蒙面人阴笑着拔剑拦住去路,左手抛起一串制钱,钱连贯上升,也有秩序地下落,响声颇不悦耳,私铸钱的响声本来就哑哑的:“每人给你们一文路费,我是很慷慨的慈善家。” 九杀道人走在右面一路的最前面,惊怖地拔剑。 上次拂尘被蒙面人一剑击碎,从此妖道不再使用拂尘,与人交手不再卖弄,干脆用剑速战速决。 妖道曾经说过,这辈子不希望再碰上蒙面人,偏偏就碰上了,真可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昨晚妙笔生花三十余位高手中的高手,被蒙面人用碎钱打得落花流水,这时一看到蒙面人抛弄的制钱,一个个惊得魂不附体,斗志沉落。 九杀道人也不例外,吓了个胆裂魂飞,身形一挫,蓦地一鹤冲霄向上飞升,千紧万紧,逃命要紧。是向后方飞升的,退后可拉远距离。房屋高仅丈余,上屋逃生是最佳的选择。 “你不乖,下来!”蒙面人高叫:“嘿嘿嘿……” “哎……快要升上屋顶的九杀道人狂叫,升势一顿,手舞足蹈向下坠,居然能保持脚先下的身法,可知仍有控制身法的精力。 可是,着地就不由自主了,砰一声背脊着地,跌了个手脚朝天,立即开始叫号。 制钱斜贯人右腿股,爆裂成数片碎铜,挤裂了肌肉,胴骨也受损,怎受得了?” 同一瞬间,女魄咬牙切齿挺剑凶猛地扑上夺路。 铮一声爆震,女魄的剑飞上半天空——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一章 娇笑藏刀 蒙面人的剑顺势吐出,嗤一声锋尖人右胸三寸。 “滚!钱不给你!”蒙面人冷叱,剑一撇一收。 “呃……”女魄斜摔出丈外,胸口血如泉涌。 两男魄与两同伴扭头狂奔,以背示敌。 蒙面人发出一阵刺耳的阴笑,衔尾跟进,逐一发射制钱,下手不留情,每人一文,公平得很。 “哎……唷……”摔倒在地,抱住右腿狂叫的大魄,叫号声凄厉刺耳:“放……我一马……” 巷空寂寂,蒙面人已经不见了。 五个人伤了右大腿,女厉魄幸运地右胸中创,伤势虽重,但仍可走动,其他五人可就寸步难行了! “有种就补我-……剑……”女厉魄踉跄站起仰天狂叫。 叫号声划空传遍全村,引起一阵剧烈犬吠。 守在大厅的姜秋华五女,听到惨叫声全都脸色大变。 “他们没逃掉,幸生不生。”姜秋华惊然叹息: “他们真该和我们联手的,好蠢!” “我们也蠢。”小芬只有十三四岁,永远表现得比主人姜秋华成熟,在一旁自言自语: “在这里布下阵势等人家进来送命,人家会进来吗?” “他会进来的。”姜秋华肯定地说:“他一直就在我们附近死缠不休,从荣阳跟到此地来,目下我们人孤势单,他肯轻易放过机会吗?” “小姐,他并没有积极图谋我们的打算。”小芬仍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说话,但清晰得足以让主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只在一旁装腔作势,吸引小姐的注意。” “你是说……” “他如果积极些,结果恐怕……小姐心中明白,每一次交手,都是小姐主动逼他的。他有耐心,不会冲进来拼搏,他没有逼迫小姐的念头。”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对小姐,有一份……” “不许胡说:”姜秋华暴躁地叱喝。 其实她心中雪亮,小芬的话明白表示丘星河的举动。牵涉到感情问题,并未采取激烈的手段主动挑衅,冷眼旁观者看得清楚些,她不得不承认事实。 她知道两个侍女对丘星河有好感,而对无俦秀士缺乏敬意。 口头上她轻视眨低丘星河,内心里明白丘星河的个人才华,份量比无俦秀士重些,但那并不重要。 道不同不相为谋,丘星河对她的霸业野心毫无帮助,她不要没有野心,没有雄心壮志的没出息男人。 丘星河就是她心目中的没出息男人,连追逐心爱女人的勇气也没有的没出息男人。 无俦秀士不是无暇的佳子弟,但却是对她最有价值的男人,这就够了。 把守在厅门左内侧的年长侍女,突然打出注意外面的手式。 丘星河坐在院于左侧的一株丹桂树下,亏心地用小刀削制一段段小树枝,有时刨,有时挖,工作十分细心,心无旁骛。 “喂!你在干什么?丘爷。”小侍女小芬出现在厅外,笑吟吟地向他打招呼。 “削制一些法具。”他也抬头笑吟吟回答。 “什么法具?” “你家小姐的道术很厉害,我也懂一些技巧。”他举起手中削制的木枝,长有一尺: “这叫做天罡摄魂箭,是一种用元神催动的利器,与那些以符篆御使的摄魂幻术不同,箭杆上的七个可发回声的洞孔,飞行时的声音,就可以震撼灵智,令人失魂落魄。” “哦!你的意思……” “回声在窄隘封闭的厅堂中,威力可增三倍。” “在厅堂?” “是呀!你们在厅中布下了五行生克大阵,我哪敢冒险闯进去接受锻炼?用天罡摄魂箭连续射入厅内,七支箭可交织成连虫豹也会僵死的天罗地网。 就算你们五个人,都练成了五行大挪移绝技,也躲不开七支天罡摄魂箭的袭击。玩道术非常损元气,我很少使用,以免有伤天和。但很少使用并不表示我不用,正如我无意开杀戒,却无法保证计算我的人不死亡。” 他这些话,是说给姜秋华听的,也有意让厅内的人心理上早作准备,增加心理上的压力。 “何必呢!丘爷。”小芬的笑容消失了;用恳求的口吻说: “我家小姐虽然一而再对丘爷无礼,但并没对丘爷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留一份情义……” “你家小姐懂得情义的意义吗?你何不去问她?哦!我快要完工了,不要来打扰我好不好?” 小芬不听他的要求,轻盈地下阶踏入院子,俏巧地向他接近,眼神百变。 “丘爷,冤家宜解不宜结。”小芬在丈外说,一面移步接近: “我家小姐有不得已的苦衷……嗯……” 她隐藏在肘后的匕首化虹飞出,丘星河已先一刹那,左手戟指虚空疾点,“叮!”右手的小刀,吸住了疾飞而至的匕首,像是变戏法,匕首贴在小刀上像是黏住了。 丘星河缓缓站起。将昏迷不醒的小芬抱至丹桂树下摆平,将匕首替小丫头入鞘。 “好好睡一觉。”他轻拍小芬的天灵盖:“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原谅你,因为你身不由己,我不伤害你这种好女孩。” 他重新在原地坐下,专心地削他的天罡摄魂箭。 厅内,阵势已解。 “小姐,不能再派人出去了。”年长的侍女惶然说:“派出一个就躺一个,决无例外。 只要他有备,地行仙也计算不了他。” “你们不要心虚胆怯好不好?”姜秋华冒火地斥责:“可别灭了摩天堡的声威,少给我丢人现眼。你们明明知道,他不论任何方面都奈何不了我。要不是我急功心切,一而再想全力除去他永除后患,他根本动不了我一毫一发,用柔功我可以把他整治得晕头转向。” “真的?”小芳怪腔怪调反问。 “不信吗?哼!” “至少得撑过他的天罡摄魂箭这一关。” “你相信他吹牛?” “是吗?” 一阵呜咽咽的怪声,突然排空而至,音浪不高,但入耳令人毛骨悚然,似乎这种怪声并不属于人世间,而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鬼魂召唤。 外面,丹桂树下已失去丘星河的踪迹。 怪声一阵比一阵紧,全厅陷人神秘不测的气氛中。 七道奇怪的淡淡流光,绕厅交织旋舞,怪声与破风声拟人心魄,似乎满天全是呼号叫啸的索命阴魂,全厅的气温急剧下降阵阵阴风似乎来自阴曹地府。 “嗯……”小芳向下一仆,丢掉匕首爬伏在窗下失去知觉。 姜秋华发如飞蓬,裙扬袖飞,手中剑黑气吞吐,五彩光华闪烁如电,在阵阵阴风中旋舞;一连串隐隐殷雷,与怪声纠缠不休,强烈的剑气幻出一阵阵电气火花,与飞舞的七道流光追逐。 两个年长的侍女,早已昏卧如死。 摹地传出一声娇叱,流光一闪即逝。 厅内异象倏然消失,似乎天亮了;黑夜已经消逝,阴风寒流在阳光下消失无踪。 唯一异状,是地下遗落的两枝断木箭。 九杀道人六个高手,有五个用木棍代脚撑着走路。 女魄一双腿是完好的,但走起路来仍然举步维艰,脚迈步稍重便引起胸部的伤口发痛,只能慢慢举步,正好配合用杖支撑的五个同伴赶路速度。 六个人怨天恨地,从村后狼狈地逃命。 “天杀的!这家伙到底是何来路?”大厉魄大声咒骂,走一步咬一次牙:“我发誓,我一定要挖出他的根底来,用一切手段埋葬他!” “一定是商庄主的人。斗鸡眼大汉愁眉苦脸讽刺大魄:“你们本来千杀手行当,讲究用机谋杀人,不该改行和对手明里拼命,栽得一点也不冤!” “去你娘的!”大魄恼羞成怒:“和你这种九流高手拼命,老夫肯定是胜家……” “少说几句废话吧!”九杀道人阻止他们你嘲我讽:“这狗东西如果是商庄主的人,咱们哪有命在?不活剐了咱们才怪!” “天下间敢公然向商庄主挑战的人,屈指可数。”女厉魄说话十分吃力,字语低弱含糊不清:“这家伙既然蒙面,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愿被商庄主认出身分,可知定然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 “不可能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九杀道人肯定地说道: “蒙面隐藏本来面目,就算他胜了商庄主,又能得到什么利益? 谁知道他是老几?能增加多少威望?” “那你的估计……” “很可能是……是……” “是谁?” “丘星河。”九杀道人语气相当肯定。 “这……衣着不同……” “如果他的衣裤,是老奸巨猾老江湖所使用的双面布料所制,如何?这是最简单的改装术,片刻便可改变外型,甚至可以改变身材,江湖朋友都懂。” “问题是,如果他是丘星河,咱们同样非死不可,所以不可能是他,何况他已被姜始娘缠住了。”大魄不同意九杀道人的猜想:“喂!咱们为何往土冈走?” “你敢走大路?”九杀道人冷冷地说:“黑白道人士,正倾全力对付咱们,看咱们这瘸了腿的英雄好汉,能应付得了他们的袭击。” “咱们的人在官道上往来不绝,可以获得他们的救助,到土冈躲起来,能躲多久?咱们的伤势沉重,短期间如果无法获得良好医治,死定了。” “汝宁从开封来的人,会在三冈村逗留,咱们只要躲上一个时辰,必定可以获得救助,放心啦!当务之急是先找地方躲起来……” 谈说间,已到了村外。 前面一排酸枣树篱旁,踱出五个男女。 几杀道人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五男女都是村夫村妇打扮。男的是迅雷剑客张不群,天鹰戚浩然。女的是商姑娘,天鹰的妻子和女儿穿云玉燕戚慧如。 “你们……” 九杀道人认识名列淮扬十英的天鹰,因此知道大事休矣! 天鹰是人云龙的妹婿,上次带人到徐州计算入云龙,九条道人就是司令人。 毒行者被杀,九杀道人已获得消息,一看到天鹰,便知道今天碰上了冤家对头。 如果他不受伤,右腿失去作用,他哪将天鹰放在眼下?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去太远了。即使用一只手,他也有把握打发名列二流人物的天鹰。 可是,目下对方有五个人,迅雷剑客与商姑娘一双侠侣,流露在外的慑人气势,就足以让他心中发毛。六个半废的人,怎能应付得了五个高手? “你认识我,是吗?”商姑娘独自上前,凤目喷火,拔剑出鞘:“真是冤家路窄,可等到你这杀人如麻,无所不用其极的妖道了!” “商姑娘,贫道只是奉命行事,不能怪我。”九杀道人硬着头皮说:“妙笔生花也是身不由己,你该知道周府的今旨是不能违抗的,令尊不但拒绝周府的召聘,更纠众北上开封妄图报复,才引起借大的风波……” “我也是奉命行事。”商姑娘冷然逼近至丈内:“你们这些昏王的走狗,做尽了祸国殃民的勾当,先后屠杀了家父不少亲朋好友,就凭你一句奉命行事就了结吗?血债血偿。你还有多少废话推卸罪行?拔剑吧!我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 “一点也不公平,贫道六个人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九杀道人大叫道:“你们是侠义英雄……” “侠义英雄去暴除奸,除去你们这些天地不容的禽兽食人王府走狗,名正言顺!”商姑娘凶狠地说:“就算你躺在地上等死,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本姑娘也会毫不迟疑补你一剑,送你早早上路。杀你与行快仗义无关,本姑娘要替亲朋好友索回血债。你不拔剑,我同样会挥剑杀死你,决不留情!” “妖道,一条腿受伤算不了什么。”迅雷剑客在一旁嘲弄地说:“你这种一流的超拔高手,而且妖术通玄,就算砍断了一条腿,也应付得了咱们这些后生晚辈。拔剑吧!你还有赚回老本的机会。” “砍断一条腿算不了什么,但碎钱在腿内爆炸,即使贫道是地行仙,也痛得用不上四两劲。”九杀道人拒绝拔剑,仍图用江湖道义来套牢对方。 普通的寻仇报复,按规矩不能向伤病的人下手,但血海深仇例外,向对头挖坟毁尸也理所当然。 “碎钱在腿内爆炸。”商姑娘一怔。 “一点不错。”九杀道人咬牙说:“就是去年在郑付,那个神秘蒙面人下的毒手!” 如果姑娘的老爹没碰上那位蒙面人,她决不会相信蒙面人会在此地出现。 “真妙,你是说,你们又碰上他了?”商姑娘不但相信,而且甚感紧张。 “一点不错。” “他人呢?” “大概还在村子里。”九杀道人认为有了一线生机,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开:“丘小辈也在村里,正与姜秋华死缠不休。你们赶两步,或许可以看到最精彩的龙争虎斗,说不定把命也送掉,你们绝对应付不了蒙面人和姜秋华一群功臻化境的男女。” 一听丘星河也在村子里,商姑娘兴奋地向迅雷剑客打眼色示意。 “我们会赶快进村的。”商姑娘喜悦地升剑:“但必须把你们送入地狱之后,妖道,我进招了!” “我也找一个对手,九幽三厉魄哪一个先上?”迅雷剑客也拔剑逼近:“我一个没入流的后生晚辈,能有机会向高手前辈叫阵决斗,深感荣幸,你们不至于让在下失望吧?” “我天鹰恨比天高!”天鹰也拔剑大踏步而出:“淮扬十英的名头,比九幽三厉魄差了一大截,但我天鹰不甘菲薄。有足够的勇气叫阵挑战。” “等什么呀?”穿云玉燕大叫,飞跃而进,剑幻绝招天龙行雨,猛扑胸部肿大一倍的女魄,洒下满天雷电。 片刻间,血肉横飞。 丘星河重新出现在丹桂树下,浑身大汗,倚坐在树下调息,身旁躺着昏睡不醒的侍女小芬。 用元神行法御刃,极耗精力而且相当危险,稍有差错便会神崩魂散,或者精力耗尽贼去楼空,所以不能妄用,除非已到了生死关头。 他闭目养神,呼吸深长像是入定了。 香风醉人,另有一种爱洁少女的汗香,在空间里流动,两种香皆令男人沉醉。 姜秋华出现在近旁,秀发垂腰,上衣汗影湿胁润胸儒背,脸色苍白,脚下有不稳的现象。 她所耗的精力,比丘星河似乎更多。 现在,她虽然暂时失去美丽动人的风华,仍然保留有吸引异性的风韵,而那一身汗湿和瀑布似的长发,平添几分诱人犯罪的冶艳与暧昧风情。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很感到荣幸。”她幽幽地说,幽雅地在丘星河身侧撩起裙袂,矜持也落落大方盘膝坐下:“我想,你仍然喜欢我,虽然经过这许多磨难与争吵撕拼,你仍然是你。” “是的,不然,将发生不同的结局。”丘星河张目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活动双手,但仍然倚树躺得四平八稳:“看到你,我依然感到心乱,你依然有让我神魂颠倒的魅力,我完全失去了那一点点仅有的自尊,却保留了那一点点自卑,让我觉得无俦秀士的确是比我强。” “我们为何不能好好相处,互相进一步了解呢?”姜秋华装模作样,话说得柔柔地。 “问题在你,每一次见面,你便用绝学作冷酷无情的攻击。”丘星河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想不通,我并没有妨碍你与无俦秀士的感情发展,不和你争江湖霸业,你不该如此对待我的。喜欢一位姑娘而不制造任何纠纷和伤害,不会构成犯罪吧?” “你愿意和和气气地和我交朋友吗?”姜秋华不理会他的问题,脸上有动人的笑容: “我需要你真诚的友谊,需要你的爱护和鼓励,需要……” “罢了,你的需要大多,我抱歉,我无法满足你的需要。”丘星河坐正身躯,虎目炯炯凝视着眼前这位让他心乱的美丽姑娘,“你走吧!不要让我改变念头。” “改变什么念头?你的意思是……” “无可奉告,反正改变的念头绝不会对你有利。今后,务请珍惜我对你的感情,为敌为友,全在你了。” “你会不管我和梁少庄主的事吧?” “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介意任何人所加予我的伤害和侮辱!” “丘兄,不要拒绝我的要求,请你走得远远地……” “办不到,你在提出过份的要求。你沾上了无俦秀士,这期间你们屠杀了许多无辜,也许我不忍心向你问罪,但不会轻易放过九华山庄的人!” “你……” “我说得够明白吗?” “你死吧!”姜秋华大叫,向前张爪猛扑,像一头怒豹,爪牙并用,凌厉无匹。 双方几乎贴身而坐,全力一扑必定死缠在一起,两人皆透支了过量的精力,一个有心,一个无备,无备的人注定了要遭殃,毫无躲避的机会——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二章 落水裸女 丘星河早已知道,姜秋华的贴身攻击最为可怕。 玄玄魔罡邪功一发,浑身除了双目之外,即使对手的正宗内功火候已修至化境,也无法在她身上造成伤害。 刀剑利器聚力击中处,毫不受力且向外滑开,只能在衣裙上留下痕迹,伤不了她的皮肉,而她的双手所及处,无坚不摧肉裂骨碎。 传说中,玄玄魔罡的护体功效,与佛门的金刚不坏禅功,威力相等难分伯仲。 丘星河曾经告诫过绛宫魔女和杨姑娘,警告她俩与姜秋华交手时,必须避免贴身相搏,他自己一而再与姜秋华交手,心中早有准备,怎会上当毫无戒心? 姜秋华在他身侧落坐,他已经暗中留了心。 不论何种性命交修的神功奇学,都必须先有行功聚气的准备时间,方能发生作用,准备时间的久暂,决定在修为上的精度。 有些人意动神动,立生反应;有些人装腔作势摆弄老半天,一口气仍在丹田,不上不下。 而这期间,对手很可能等得不耐烦,一脚就把这位内家高手踢倒了,或者被一耳光打得七荤八素。 丘星河早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在暗暗行功聚气,由于她的修为火候精纯,外人极难发现她的行功迹象。她距意动神动的纯青境界,仍有一段距离,瞒不过丘星河这种已臻化境的行家法眼。 纤手刚要沾及丘星河的身躯,眼前人影倏然幻灭。 她大吃一惊,意动劲收想一跃而起。 慢了一刹那,无穷强韧的劲道,已扣住她的右上臂向前推送,身躯顺势前冲,噗一声头顶撞中海碗粗的桂树干,枝叶摇摇。 太快太意外,她无法如意地控制身躯,好在是用坐势扑出的,冲击的劲道不至于太猛烈,但也撞得眼冒金星,脑门如受巨锤撞击。 一只大手压在她的背心上,把她压得牢牢地,高耸的酥胸贴树干压车,她的双手似乎要将树抱住或者撑拒,状极狼狈。 一连四记不轻不重的劈掌,分别劈在她的左右颈根上,双臂一麻,失去反抗的力道,被压牢在树干上,四掌卸除了她最后的反抗力道。 压在背心上的巨掌,力道大得惊人,像是压上了一座山,呼吸也有了喘不过气的困难。 “呃……呢呢……” 挨一掌她叫一声,丘星河让她吃足了苦头。 “真想废了你,”丘星河放掉她,跳出丈外恨恨地说:“免得你助纣为虐枉杀多少无辜,无俦秀土为祸不至于更烈,你给我牢牢地记住,下次绝不饶你。” 姜秋华狼狈地爬起,冒着怒焰的大眼睛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如果不是她的面庞,出现扭曲性的痉挛破坏了美感,一定比平时更为动人,更为俏丽。 四劈掌她禁受得起,而且丘星河也无意伤害她,下手有分寸,所以她很快地便恢复了元气。 “你真死不了呀?”她愤怒地拔出剑:“你还没问我是否肯饶你呢!我不相信你死不了。” 声落剑发,冲进剑发狠招飞虹戏日,锋尖前黑气暴涨,五彩光华耀目生花,以雷霆万钩的声势强攻猛压,志在必得。 丘星河摇头苦笑一声、迅速地拔剑疾封,在几乎不可能的刹那间拔剑封招,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这种近距离,在姜秋华这种闪电似的速度骤然攻击下,按理丘星河除了赶快躲闪逸走之外,绝不可能获得拔剑封架的机会。 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中,姜秋华斜震出丈外,彻骨的森森剑气向四面八方涌散。 丘星河也变换了方位,再次摇头苦笑。 不管姜秋华如何无情地对待他。他依然无法硬下心肠加以无情地报复反击。 一声怒叱,姜秋华再次挥剑扑上了。 面对一个被激怒得发疯的女人,的确是一种令人难忘的可怖经验。 姜秋华就是这种女人、剑上风雷爆发全力进攻,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加上以神意驭使的另一种神奇为道加人相转,威力增加数倍。 这另一种力道的确神奇得不可思议,似乎有无数力源构成一张巨网,在一阵阵潜力所催动下收缩,网内寒流彻骨,无形的劲流将人束缚在网内。 寒流与温差大的气流汇合,便化为淡淡的流动云雾,撼动人的五官感觉,可以令人在片刻间成为惊恐过度的痴呆患者。 一个外行或者胆小的人,势必被这种不可思议的异象所惊吓,要不意识麻木任由宰割,要不精神崩溃如痴似呆难以复元。 丘星河受到两种可怕的压力攻击,攻击的声势空前猛烈可怕极了,每一击都有如排山倒海,每一击皆猛似雷霆。 但他承受得了这种可怕的压力,心神凝聚如一,天崩地裂也撼动不了他的无神。 他的体外,由一种神奇的力场所包围、吸收、排斥、融合种种力量交替运行,把对方另一种力源,一一化解或消融。 他的剑守得有如铜墙铁壁,任由对方剑上的雷电绵绵进攻,快速如电火流光的移位身法,也躲过了对方不少连续暴发的致命绝招。 主攻的攻势绵绵不绝,主守的抱元守一以应万变。 好一场空前绝后的绝顶高手拼搏,三丈内人影幻化、流转、乍隐乍现、变幻莫恻,两支剑的形状已难分辨,只可看到光华闪烁,满天雷电。 不知何时,厅口的厅廊出现迅雷剑客五个人,站在阶上观战,一个个脸色大变,惊疑交加,身上毛发森立,被这场罕见的神奇拼搏吓坏了。 女性的先天体质不宜久斗,更不宜以全力来作绵绵不绝的强攻。 姜秋华直攻了千百剑,一盛二衰逐渐慢下来了。 丘星河连一剑也不曾回敬,在对方的强攻猛压下守得天衣无缝,除了出了一身大汗之外,有惊无险接下了对方招招致命无可克挡的千百剑。 不但毛发无伤,而且接封的劲道,一直就保持生生不息的原状,似乎他有用不完的精力,愈久斗元气愈旺盛。 最后传出一声令人心魄下沉的金铁交呜,人影终于中分,剑气徐敛。 丘星河马步沉稳,剑举朝天一柱,屹立如山,宝相庄严,衣裤全被汗水湿透了,呼吸仅呈现些许不隐定,虎目中依然神光炯炯。 姜秋华在丈外踉跄稳下马步,衣裙因大汗湿透而贴在身上,曲线玲珑十分诱人,那光景委实令异性想入非非,透支了大量精力,急剧起伏的酥胸也令人心荡神摇,真成了落水的半裸美女。 “你……你为何不……不反击……”姜秋华喘息着沉声问,脸色有点泛青。 “我在考验我自己,看到底能承受多重的化骸炼形压力。”丘星河语气沉稳从容,伸手拭抹脸上的汗水:“当初在黑虎砦我曾经目击你要用化骸炼形大法对付四海妖神,被他看出你的根底,可能知道奈何不了你,因此做顺水人情,出山帮助你。其实,老妖神不甘寂寞,早就有出山重振声威的打算。” “你真的知道我的底细?” “差不多。” “居然敢考验承受化骸炼形术的压力。” “化骸炼形术并非旷世绝学,所以我敢让你有充足的时间运功行法” “你的结论如何?” “很不错,你比你老娘似乎火候更纯三两分,青出于蓝、真不知道你是怎样练成的,难怪老妖神见机不敢逞强,如果在去年年底之前,我对付不了你。” “该死的!你以为现在就一定可以对付我?”姜秋华仍然不服气。 “我已经再三证明给你看了,这次更故意激怒你,逼你全力施展行破釜沉舟一击,你知道结果了。”丘星河不再谦虚客气。 “今后,你最好不要再向我撒野,留半分情意,让我保持对你的剩余三分好感,以免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 “丘兄,何必呢?”姜秋华垂下剑,改变策略不再摆出女强人面孔,换上了动人的笑容:“你是一个谁都不沾的怪杰我独行不要管我的事,我领你的盛情,我绝不会对你构成威胁,甚至可以保持你我的真挚友谊。丘兄,就算是我央求你吧!你可不可以就此远离是非之地,一走了之,容图他日后会呢?我……”。 “我相信你们已经在情势失去控制下,提前在各地展开制造骚乱的大屠杀。”丘星河抢着沉声说“我不想管旁人的死活,但大屠杀把我也算上,我能无动于衷吗?何况我还有一些朋友,我不能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安危,不,我不会远离是非之地。” “你太固执了。”姜秋华哀怨地说,脸上有受了伤害的苦恼表情:“你说你喜欢我,你是用这种激怒的方式来喜欢我的?这里所发生的事,完全与你无关,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帮助我……” “帮助你做刽子手?不,谢了。” “我不去要求太多,只要求你离开河南地境,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这点小小要求不过份吧?我不会长远在河南逗留,我以后一定找机会和你在江湖小聚……” “河南只是你和无俦秀士两个人,建立称霸江湖的第一处基业,以后当然会继续向其他地方,发展第二处第三处,以及无数处基业。” “你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我要求你离开……” “我不会离开……晤!也许……” “也许什么?” “除非你也离开河南,驾着你可以行驶山路的小马车,走得远远地,我也悠哉游哉远走他方。”丘星河似乎胸有成竹,用另一种策略提出反要求:“这样一来,河南地区的血雨腥风不至于造成更惨烈的灾祸了。” “你的话有何用意?”姜秋华大感不悦。 “你一离开,无俦秀士就玩不出新把戏了。他控制不了四海妖神,你一走,四海妖神就不会再帮助他而自己打天下了,这里的暴乱也就会很快结束。其实,我是为你好,所以……” “胡说,是为我好?你……”姜秋华神态又变,变得暴躁不安,先前委委屈屈的苦恼神情消失了。 “黑白道群雄,已经揭发周府和无俦秀士勾结,坑害黑白道群雄制造纠纷,以便施行恶毒阴谋的罪行。要不了多久,侠义柬 和英雄帖发出,天下英雄豪杰攻击的刀剑,就会指向你们了。 没发生更大灾祸之前离开,还来得及……” “岂有此理,你居然反而要求我离开?”姜秋华不再保留淑女形象,跳脚尖叫有如咆哮:“我好不容易树立了相当满意的威望,好不容易……” “好了好了,咱们谁也满足不了对方的要求,那就顺其自然各行其是吧!”丘星河不想再与对方争辩,收剑入鞘叹了一口气“你往南行,与走在前面的假梁少庄主互相呼应,希望吸引所的人追逐,而掩护真的梁少庄主,前往太和……”。 “你说什么?”姜秋华惊问。 “你知道我说什么。”丘星河郑重地说:“阴谋已被揭穿,你们不去成功的。天南镖局的飞虎方世贤已经得到警告,他不可能中计上当,不要枉费心机了。” “昨晚传出的消息,是真的了?” “你还不信?” “是你透露的?” “是谁透露无关宏旨,事实证明你们的阴谋已经……” 一声愤怒的厉叱,姜秋华再次发起闪电似的攻击,身剑合一,剑发杀着,七星联珠,黑气与五彩光华陡然迸发,真有石破天惊似的爆炸性威力。 剑上所发的威力,已是雷霆万钩,另一种阴寒彻骨的聚合神奇怪劲,更是凌厉无匹,似乎有一张三丈圆径的怪网,向前一撒随即向内紧收。 扑出进招的形状,也十分惊人,秀发飞张,衣裙外扬,加上长剑所幻现的异象,真像一个可怖的夜叉。 丘星河的剑已经归鞘,身陷绝境。 “卑鄙!” 迅雷剑客和商姑娘同声咒骂,同时飞掠而出,半途拔剑在手速度惊人。 丘星河虎目怒睁,大喝一声双掌齐吐,身形向下一挫,蓦地形影俱消。 罡风抗拒无形异劲,发出一声强烈的气爆,地面飞沙走石,劲风怒号。 姜秋华身形一顿,挫退一步,举剑的手猛烈颤抖,原来已恢复血色的脸庞,重新涌现苍白。 她剑尖前的黑气消失,五彩光华也无影无踪。 迅雷剑客和商姑娘到了,双剑发似奔雷。 “哼!”姜秋华冷哼,一剑挥出。 金鸣震耳,火星飞溅。 迅雷剑客和商姑娘连迟五步,几乎被震飞。 向丘星河全力一击,几乎耗尽全身精力的姜秋华,也斜震出支外,马步虚浮。 天鹰与妻女到了,挥创疾上。 丘星河出现在一旁,左上臂外侧衣裂肌伤,是被剑锋擦裂的伤痕,有血沁出。 他严防姜秋华贴身相搏下毒手,却忽略了姜秋华突袭远攻,反应虽快,仍然慢了一刹那,发掌用神功自保,但剑已先一刹那及体了。 “住手!”丘星河叱声如沉雷“她仍有一击的余劲,你们想四败俱伤吗。” 天鹰与妻女闻声止步,收剑后退。 姜秋华的剑已举起了,但锋尖前已没有黑气形成的光柱,剑身的五彩光华减弱了许多,可知必定仍有余力发招,并没耗尽元气精力。 “这是我和她的事,诸位请勿插手。”丘星河向迅雷剑客说: “你们走吧!周府从汝宁来的大批人马快要来了,诸位势孤力单,务必速高为上,走吧!” “丘兄……” “请你们走。”丘星河沉声说。 迅雷剑客欲言又止,最后向同伴一打手势,抱拳默默行礼告辞,从村测定了。 “你为何不走?”姜秋华咬着银牙问。 “我在想,该如何整治你。”丘星河摸摸左臂的伤口,手指沾了血迹:“挨了你一剑,于心不甘。” “你……你想怎样?” “也许,我对你仍有半分温情。”丘星河冷笑着向前接近: “与其让你被黑白道群雄痛宰,不如把你带走远离是非地……” “你少做清秋大梦你……” “是吗?” “你……” 丘星河一掌推出,疾冲而上,掌起处,像是刮起一股旋风。 姜秋华心中有数,丘星河精力仍然充沛,而她却已到了油尽灯枯境界,即使丘星河用赤手空拳对付她的剑,也绰有余裕,怎敢逞强? 她飞退三丈,再向侧一闪又拉远两丈。 “你给我牢牢记住,我必定杀你……”她尖声大叫,咬牙切齿:“我绝不容许你破坏我的雄霸天下大计,绝不容许……” “去你的雄霸天下大计。”丘星河也大叫,飞掠而进大手疾伸。 姜秋华依然灵活,速度也迅捷绝伦,侧跃三丈,再一闪便逃入东厢,形影俱消。 丘星河无意穷追,在房舍内也无法追上一个功臻化境的高手,略一察看四周,出院从村后走了。 姜秋华不能走,她的侍女还在睡大觉呢! 村后的三座土冈,绵亘伸展足有十里地,林深草茂,在这一带藏匿稳如泰山,百十名高手也不可能搜遍全冈,任何草丛都可以隐藏。 但对走动的人,可就没有隐踪的作用了,走动时必须分校拨草,百步外的人也可以听到声息。 两个黑衣中年人,从北面接近最北端的小冈。 冈北一带是荒野,东面是农地,人行走其间,一无遮掩;躲在冈上的人,老远便可以看到有人接近。 走在后面的中年人,右肩上扛着双手被背捆的杨姑娘,浑身大汗,脚下已有点不稳。 杨姑娘不但双手被背捆,嘴巴也被布中勒住,被扛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心中叫苦连天。 “何不直接进村里去等?”扛了杨姑娘的中年人,向领路的同伴说:“咱们像这样落荒越野偷偷摸摸赶路,实在太辛苦。” “到村里等?”同伴扭头冷笑:“谁敢保证村里仍有咱们的人逗留?我可不想冒险。神剑天绝那些黑道爪牙,像潮水般往这条路上涌,说不定已有许多人在村中盘据,不先找地方潜伏看风色,一头闯进去送死才冤哉枉也,你敢直接闯进去?” “好吧好吧!听你的。”扛人的中年人无可奈何地说:“那该死的蒙面人真有那么厉害吗,长上为何有许多人在旁也不敢死拼?要是咱们不负责看管囚犯,我相信一定可以挡住他。” “老二,你就少放几句马后炮吧!没有人说你是哑巴。”领路的人说:“咱们燕北双绝武功虽然超绝,但比起长上仍然差了那么一点份量,长上也不敢和蒙面人拼命,你我一刀一剑加上去同样无济于事。” “老大,何必长他人志气……” “闭嘴!”老大不悦地沉叱:“你这放马后炮的坏习惯,委实令人受不了。当初在京师混得好好地,就是你整天在背后嘲笑中军都督府的铁掌开碑沈安,才被他们赶出都门,落得躲到中原来混口食。 中原没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燕北双绝是老几,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我不想和可怕的蒙面人碰运气,真要碰上了,你最好放聪明些,早些溜之大吉以免枉送性命,哼!” 周府的人,提起神秘蒙面人便心惊胆跳,被那可在体内爆炸的飞钱吓破了胆,难怪这位老大不敢逞强碰运气,宁可早早溜之大吉保住老命。 谈说间,抵达上同边缘,踏草而进,前面三四十步便是茂密的松林。 向东望,三里外便是三冈村。 “先到林子里歇息。我到村子里踩探。”老大一面走一面叮咛:“小丫头诡计多端,你最好加制她的昏穴,你这家伙粗心大意,停下来就睡大头党,误了大事出了纸漏,长上不要你我的脑袋才是怪事。” “放心啦!我会加制她的昏穴,误不了事。” “这才对。妙哉,林子里有咱们的人打信号。” 冈上生长着野生松,乏人照料整修,枝叶繁茂低垂,但林下杂草稀少,视界可及林内数十步。 的确有一个青衣人,隐身在树干后,探头注视两人的动静,伸出一只手,打出一串手势。 “是自己人?”老二警觉地止步抬头问,肩上扛有人,不便向前探望,只顾留意脚下,所以没看到树后的青衣人打手势。 “手势不错,自己人。”老大脚下也有点迟疑:“要咱们赶快进去会合,可是……” “可是什么?” “自己人为何不在小村里等候?”老大眼中有疑云。 “看清是谁吗?” “没看清,反正不是长上这一路的人,或许是从汝宁赶来接应的,但汝宁来的人更应该在村子里。” “问问看。” “对,小心为上。”老大同意,向林子里大叫:“喂!是那一方的人?出来谈谈好不好?” 青衣人打完手势,便重新隐身树后,无法看到了,附近更是鬼影俱无。 没有回音,青衣人也不再出现。 “不对,咱们退!”老大警觉地拔刀在手,急步后退像发现入侵同类的猛兽,跃然欲动。 “往何处退?”老二已累得大汗如雨,肩上有人行动不便,如果再拼命奔逃,怎受得了? 在荒野中扛了一个人,能逃得了? 往村子逃,或者从另一处入林,似乎都不切实际,距小村还有三里左右,林内显然已被对方先占据了。 往回路退,更难摆脱对方的追逐。 “你们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青衣人再次从树后闪出,口气充满责难:“要用大红帖请你们吗?” 老大不放心打出询问隶属的手势。 青衣人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回了手势。 老大心中一宽,收了刀大踏步向松林走去。 “你们从汝宁赶来的?怎不走大道?”入林后老大问:“局势突然骤变,你们从开封赶来的人大概措手不及,是不是碰上大规模的劲敌?是什么人?” “别提了,咱们是第一批打前站的人。”青衣人领了他们往松林深处走:“半途碰上大群扎手货,咱们断送了七个人,坐骑 全丢了,落荒而逃,还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正苦人地生疏,你们来得好,是陈客卿的人。” “你老兄怎知咱们是陈客卿的人?” “你们带了女俘虏。”青衣人说:一听舒执事说过、绛宫魔女把一个重要的女俘,改与陈客卿打交道,舒执事气得要死,他目下调升统领,有权作主。” “舒执事来了吗?” 天外舒大鹏,是周府武学合管理教头的十大执事之一,职位比统领低。但这次派来策应,对内的确升为统领之一,但只是暂时性的,用人之际,职务可以暂时调动,犒赏也随之提高了许多。 “可能还在汝宁,对付一群不知死活的白道群雄,是否离开了,无法知悉。陈客卿撤离鸿沟集,目下人大概仍逗留在左近吧! 因为女俘在你们手中。” “抱歉,我也不知道陈容卿在何处。”老大苦笑:“咱们带了俘虏最后撤出的,不分天南地北拼命跑,早与本队的人失去联络。东面那座小村叫做三同村,是陈客卿预定的一处联络站,不知目下有否变化,稍后我得先前往踩探,但愿联络站仍在。” 钻入冈顶的松林,十二个青衣人分散歇息,全对燕北双绝注目,但懒洋洋没有人起身迎近。 青衣人带了他俩,直趋最外侧一个穿青衫人面前。 青衫人年纪半百,佩了剑,面目阴沉像个讨不回债的债主、阴阴沉沉地挺身站起,用不友好的目光狠盯着他们。 “长上,这里有陈客卿的两个人,带着绛宫魔女送给陈客卿所谓重要女俘。”青衣人上前禀告毕恭毕敬似乎对青衫人极为尊敬:“他们对东面那座小村不陌生,长上也许用得着他们。” 青衫人向青衣人举手一挥,用手势将部属遣走。 “不要把人放下来。”青衫人向要将杨姑娘放下的老二,毫不容气地加以阻止:“我必须拒绝你们在这里歇息,你们会把灾祸带来,把东面小村的事简要地告诉我,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阁下,你这是什么话?”老大气往上冲,自己人怎能说这种话:“我们会把灾祸带来?什么意思?你……” “你们近来的所作所为,把情势搞得不可收拾。陈客卿更是愚蠢无能,局面完全失去控制,连累咱们在开封活得如意的人。 十万火急赶来替你们收拾残局。结果,你们惹下的灾祸,转落在咱们头上了,今天清早咱们就损失了七个人。”青衫人似乎有满肚子牢骚;把气出在两人头上:“几乎所有的劲敌,都被你们引来了,女俘在你们手中,正是灾祸之媒。保证劲敌将会像嗅到血腥的饿狼,成群结队跟着你们来,你们最好赶快走,我不想替你们挡灾。东面那座小村,是不是你们的集合处?” 原来如此,失败与挫折,让这些从开封奉命赶来策应的人,心生恐惧而怨天尤人。 他们在开封活得写意,情势失去控制才把他们派来弭祸消灾,没料到一来就情势逆转,情势还没弄清楚,就灾祸降临死伤惨重,因此迁怒妙笔生花几个负责人无能,也就对妙笔生花的部属发泄怨恨了。 “走就走,你以为咱们要依赖你们吗?”老大强忍一口恶气。 人孤势单也不便发作:“灾祸如果真找上你们,绝不是在下兄弟把灾祸带来的。” “你还没把小村的消息见告。” “如果在下知道小村的消息,还会在荒野中乱闯吗?真没知识。” “唔!有道理,你走吧!” “在下正在走。”老大气虎虎举步:“你们最好赶快动身,南下与陈客卿的人会合,这一带恐怕没有咱们的人了,要有的话,一定是敌人。” “乌鸦嘴,哼!” 老大刚走了十余步,骇然扭头回顾。 “往右面溜,放机怜些。”老大向跟在后面的老二低声说,立即借着树掩身向右面窜走。 “怎么一回事?”老二急急眼上低声间。 “南面有人。” “有人?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自己人。” “你是说……” “这些家伙早就被人盯上。”老大意指青衫人这批自己人。 “灾祸早就紧跟在他们左右,咱们恐怕反而被累及,但愿咱们溜得掉。” 一阵急窜,远出两里外再向南折。 身后传来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以及叱喝怒吼声。 显然,他们正发生激烈的恶斗。 “老天爷保佑他们。”老大幸灾乐祸说风凉话:“咱们躲过了一劫。” “但愿如此。”老二不安地说、不时扭头回顾、察看是否有人跟来。 一阵急走,直趋同南。 老大料想得十分正确,灾祸早就盯在那些人左右了。 十三四人,只派了一个人警戒,站在冈下的松林前缘,可以远眺三四里外荒野的景物,有人走近定可早早发现,因此不需派大多的人警戒。 他们只担心是否有人跟踪追赶,因此只留意北面荒野的动静,却忽略了冈的南面,逃得匆忙,担心追兵而没留意冈附近早就有人潜伏。 燕北双绝刚走片刻,一群从南面接近的男女,突然发起出其不意的猛烈攻击。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除了一个在南面远处警戒的人以外,十二个精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个懒散歇息的人,几乎有一半连撤刀剑的机会也没抓住,便送掉老命,一冲错之下便死掉一半。 青衫人是最机警、反应最快的一个,先一刹那听到异样的声息,惊跳而起剑已在手,铮一声架偏一把刺来的长剑。 大喝一声,旋身又接住了另一个少妇形女人的剑,马步不稳,斜冲出丈外,只感到心中一凉。 眼前,一个明艳照人的贵妇,正冷然注视着他。 贵妇身后两个美丽的侍女,一个提着小金钟,一个持着小玉罄,三女的剑都不曾出鞘。 骇然四顾,知道大势去矣! 一群男女,正在大开杀戒,把十一个同伴杀得七零八落,叱喝声与叫号声,就在片刻间随起随没。 “绛宫魔女!”青衫人惊恐地叫,已失去逃走的机会。 先前的两把剑,一把的主人是门神形的巨人,一把的主人是千娇百媚的女郎。 绛宫魔女的两个得力臂膀:日精月华两使者。 “你知道本宫主为何找你?”绛宫魔女冷冷地说,美丽的女人脸上涌起杀气,男人心定心中发毛,绮念全消,一点也不可爱了。 “不关我的事,宫主。”青衫人绝望地说:“我只是一个听命于舒老前辈的小人物,舒老前辈确有诚意与你打交道,算起来咱们是靠你一边站的,你应该去找陈客卿。天啊! 你……你杀光了我的人……” “你们都是无信无义的一丘之貉。”绛宫魔女咬牙说:“妙笔生花躲在何处?不招,我要碎剐了你,说一不二,招!”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青衫人快要崩溃了,声如狼嗥。 “那么,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且慢……” “你要交代后事?” “有重要消息,换在下的性命。” “什么消息值得换你的命?” “我知道你交给陈客卿那位女俘的下落。” “哼!” “不交换,在下仍可全力一拼。”青衫人强作镇定举剑:“你的两个人突袭,在下在措手不及下,仍然保住了性命,全力一拼,你会付出代价的,宫主,不要忽视一个有决心拼死的人。” 日精月华两使者突袭无功,绛宫魔女便心中有数,这个青衫人的武功超尘拔俗,有决心拼死确难轻易对忖,很可能要付出代价。 “好,本宫主答应用你的命,交换正确的消息。”绛宫魔女首肯。 “请撤走你的人。” 这时候,十一个同伴已经一个不剩了,陷入大包围,死路一条。 绛宫魔女举手一挥二十余名男女撤往女主人身后。 青衫客退出两丈外,心中大定。 “陈客卿的两个人,带了你的女俘。”青衫客往西南方向一指:“往那一面走的,刚走片刻。” “怎能证明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宫主如果再耽搁,那就无法追上了。” “好,我相信你的消息不假。” “谢谢宫主信任。” “你可以走了。” 青衫人警觉地倒退而走,远出三丈外,猛地转身一跃三丈,卯上了全劲。 可是,刚掠过一株松树,上空的横枝微动一枚暗器奇准地贯入他的背心。 砰一声大震,他控制不住身形,撞中一株松树,扔掉剑反弹倒地,枝叶摇摇。 “你这卑……贱的女……人……”他在地上挣扎咒骂,像中箭的狼。 丘星河站在尸体丛中,逐一察看是否还有活的人。 他是被杀戮的声音引来的,来迟了一步。 他离开三同村之后,便上冈搜寻踪迹。 九杀道人在村中等候汝宁来的人会合,村后草木葱郁的小冈,很可能有人潜伏。 他必须找到妙笔生花,抢救杨姑娘时不我予,在这里潜伏的人,很可能知道杨姑娘的下落。 “果然有人潜伏。”他一面检查尸体,一面喃喃自语:“可惜来晚了一步,这些人,到底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应该是黑道的人所为,白道人士已追向太和去了。” 找不到活的人,他大感失望,最后被一声呻吟所吸引,找到位于最远处蜷伏在树下的青衫人。 将人体按住,刚想探脉息,便看到颈背斜贯入后心的致命暗器。 是一枚五寸长,用丝线作定向穗的透骨针,从上向下贯人肩胛骨中央的颈椎骨缝内,卡入骨缝三寸以上,贯入的劲道十分惊 人,而且奇准无比。 这种什形暗器份量轻,不射中要害不会致命,但贯入颈椎内,刺伤了主宰身柱的督脉,身躯便失去控制,成了废人。 短期间内死不了,仅是失去活动的能力。 “救……救……我……”青衫人气若游丝,但声音虽小仍可听清话意。 “我能救活你,老兄,但是……你已经……”丘星河叹息着说:“暗器伤了……” “督脉……毁……毁了?” “你是行家,老兄。” “那就请……请补我……一……剑……” “抱歉,在下不是刽子手。”丘星河断然拒绝,开始打开百宝囊取药:“我只能尽其所能,替你取针救治。你一定还有同伴找来,你安心等候,恕我不能把你带去找村民照料,我有紧要的事待办。” “你……你是……” “我独行丘星河。如果我碰上你,而你不自量力向我行凶,结果我也会伤你,但不会成为废人。” “你……你为何救……救我?”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先吞服保命丹丸,我要替你摘取暗器了。” “你……你听我说。” “闭嘴!免伤元气。” “听我说,你的女……女伴……” “咦!我的女伴怎样了?” “听我……说……” “我在听。” “不久之前……”青衫人断断续续说出经过。 燕北双绝在中原名号不够响亮,因为他们很少在中原走动,活动地区在辽阳、锦州、以及朝鲜边境。 这一带所谓燕北之地,土匪比良民多,生活在其中的有蒙人、金人、高丽人、各种未开化的鞑子,全都是骠悍的民族。 在这一带做亡命,必须比这些骠悍的人更强。 他们的一刀一剑,绝不是中原的一流高手所能对付得了的,他们敢斗敢拼的悍勇,更不是那些争逐名利的高手名宿所能企及。 所以,妙笔生花把他俩当作心腹死党。 所以,在鸿沟集已被群雄占据之后,仍能最后撤出,平安地突破天罗地网。 假使青衫人能破除成见不生怨恨,把他俩留下一同行动,绛宫魔女不可能突袭成功,即使成功也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青衫人在淬不及防中,依然挡住了日精月华两使者的猛袭,而他俩的武功,比青衫人高明多多——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三章 酸云醋雨 燕北双绝向西南方溜走,不敢快速脱离,小心翼翼探道而进,也留心身后是否有人追赶。 到了冈南缘,眼看松林已尽。 在前面领路的老大,停下脚步转身。 “快出林了,我换手。”老大显然认为过了冈便巳安全了,南面的荒野不会再碰上敌人。 “可被这小丫头累惨了。”老二大汗如雨,双脚快要迈不动啦!没好气地将杨姑娘往脚下一丢:“真该把她用绳子牵着走。” “呃……呃……”杨姑娘痛得七荤八素,想叫骂口中又有勒口布,只能发出简单的呃呃声。 “牵着走,咱们能够逃得掉?”老大苦笑:“小丫头坏得很,蛮横刁钻诡计多端……” “她敢放刁?我揍死她。” “你算了吧!老二。”老大俯身伸手要将姑娘抱起放上肩: “毕竟她曾经与陈客卿有交情,帮助咱们对付商庄主,你好意思揍她?” “糟!有人追来了。”坐下的老二跳起来:“老天,是…… 是绛宫魔女,完了,完了。” “快走!”老大急急将姑娘扛上肩。 “走不了,老大。”老二绝望地说,一声剑鸣长剑出鞘:“生有时死有地,拼了!” 的确走不了,二十余名男女掠走如飞,人影在树影中忽隐忽现,即使不扛着一个人,空手也没有绛宫魔女快。 人影冉冉而至,快速绝伦,看清面貌,人影已到了二十步左右,怎逃得掉? “罢了!”老大丢下杨姑娘,蓝汪汪的钢刀出鞘:“果真是在数者难逃,咱们已别无抉择。” 两人的默契十分圆熟,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势。 老大持刀待敌,老二的剑护住脚前的杨姑娘,可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毙了杨姑娘再发动攻击。 任何人妄想接近抢夺杨姑娘,绝难得逞,得到的必定是个死人。 “你们干什么?”老大沉声暴喝。 两人摆出暴虎冯河的气势,还真有气吞河岳的威力。 尤其是老大那把蓝汪汪的钢刀,在日光下幻映出低人的光芒,他本人的威猛气势;也让胆气不足的人怯步。 片刻间,两人陷入大包围。 老二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有决心拼死的人是无畏的,脸色狰狞而冷森,手中剑隐发龙吟,坚定地指向侧卧在地的杨姑娘,只要锋尖向下一沉,那就…… 绛宫魔女不得不采取冷静的态度,面对可能发生得不偿失的结果。 “你认识我?”绛宫魔女在丈外淡淡一笑,语气平和不带火气:“那就知道本宫主的来意了,我是来收回我的本钱,有什么不对吗?” 她一面再试探与无俦秀士联手,一而再难遂所愿,姜秋华这一关她就无法通过,而无俦秀士也只想要她听命接受驱策,无意给予她同等地位合作,因此,她只好改弦易辙,转而在妙笔生花身上下工夫。 妙笔生花是个老孤狸,打算极精且富弹性,可随情势的变化而调整策略,以完成制造江湖暴乱,吸引各方瞩目,掩护主要目的能如期达成,所以不择手段。运用一切可利用的情势和对象。 绛宫魔女不是良好的利用对象,实力的根基不够雄厚,口碑更差,不值得作为培植第三势力的对象。 虽则可以暂时作为制造暴乱的工具,但也会激起众怒群起而攻,反而影响目标的达成。 因此,妙笔生花毫不重视绛宫魔女这一撮男女,甚至连表面上的敷衍也不屑为,爱理不理保持距离,的确让魔女感到沮丧。 魔女捉到了杨姑娘,由于她上次擒住杨姑娘时,已摸清杨姑娘的底细,认为已有了合作的本钱。 因此,将杨姑娘解送给妙笔生花,证明她有力量对付强敌,展现实力表示她值得妙笔生花培植。 她估错了妙笔生花的性格、偷鸡不着反而蚀了一把米,妙笔生花不但接收了杨姑娘,更扣留了她的人,几乎把她气疯。 杨姑娘是她的谈判本钱,所以她有权收回。 “在下没欠你什么。”老大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本钱是什么,也当然不理会她的要求。 “把人交还给我,我放你们两人一条生路。”她重施故枝,用对方的性命作为交换的条件。 上次那位青衫人,口供招出命并没保住。 灭口,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 任何人牵涉到利害,包括自己人在内,处理的原则就是冷酷无情,谁要是相信强者的保证或承诺,谁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燕北双绝是标准的冷酷无情老江湖,怎敢信任恶名昭彰的魔女口头保证?目下魔女是强者,强者的保证和承诺,都是靠不住的。 “在下的生路在刀上。”老大的语气十分坚决:“生路不是你能给的。” “你们犯不着,是吗?” “在下奉命将人带至安全地区,重责在身,无所谓犯得着犯不着,如果到不了安全地区,在下把人头带走复命。不要妄想说服我,你注定了收不回本钱。” “你们愿陪上两条命?” “咱们燕北双绝两条命,算不了什么,身上配刀带剑的亡命,都是生死等闲的英雄好汉。你绛宫魔女也可算是当代之雄,敢不敢和我刀绝孟雄生死一决?我等你。” 绛宫魔女冷哼一声,举手一挥。 侍女的小金铃举起了,另有人发出一阵奇异的声浪。 事先已知道对方的底细,便知道如何应付。 上次迅雷剑客、商姑娘、杨姑娘、龙叔,都是内外功修为精纯的高手,被魔音所制,并非是他们不堪一击,而是事出突然,事前毫无警觉,等到发现不对,己来不及用定力相抗了。 刀绝的蓝光闪烁钢刀举起了,刀身光芒更炽,发出奇异的嗡嗡震鸣,双目注视着刀身。 神聚意敛。 似乎在这刹那间,人已成了化石,外界的声、色皆不存在了,成了毫无感觉的活死人,或者像僵尸。 片刻,又片刻…… 连躺在地上的杨姑娘也不曾昏迷受制。 老二叫剑绝罗北,抗拒搜魂魔音的定力似乎稍差些,剑尖徐徐下沉,眼神略有眨动变化,创上所发的剑吟,受到魔音的干扰而缓缓灭弱。 剑尖距姑娘的咽喉,已从八寸而降至三寸了。 魔音连绵不断,小金钟有节拍的鸣声逐渐加紧。 绛宫魔女自以为信心十足,魔音一起,燕北双绝必定立即神智昏迷,任由宰割,岂知事与愿违,魔音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不知道燕北双绝是何人物,还以为是妙笔生花两个看管俘虏的小跑腿。 刀绝不受魔音所制,她已经信心动摇,但令她心焦的是,剑绝修为稍差,已受到魔音的影响,已呈现神智失控的征兆了。 神智失控,应该对她有利,为何反而心焦? 只有行家,才知道她心焦的理由。 她是行家,已看出剑绝虽则受到魔音的影响,但那一点内敛的意识,已经被先入为主的神智锁定了,那就是一旦神智濒临崩溃边缘,已经锁定的意识将立即采取行动:杀死控制下的俘虏。 有许多濒临死亡边缘的人,唯一的心愿未了,便会固执地保住一缕元气,久久还不撒手归西。 某一个人,会久候他希望见到的人而延续生命,一旦这位要见的人到达,见上最后一面,就会放心地撒手尘寰溘然而逝。 剑绝就是这种人,了却心愿才会崩溃。 一旦杨姑娘被杀死,她不但失去胁迫妙笔生花的本钱,日后丘星河怎肯甘休? 她将面对丘星河雷霆万钧的搏杀,杨姑娘的人,也将对她展开惨烈的报复。 因此,她心焦了。 剑绝的剑尖,距杨姑娘的咽喉已不足两寸,锋尖所发的凌厉剑气,已迫使咽喉的肌肉,出现受压的波动与抽搐,迫使呼吸不稳了。 玉罄三鸣,魔音倏止。 “什么人?”绛宫魔女的叱喝,似乎是停止魔音的信号。 东面二十步外,迅雷剑五个人,从树下长身而起,从树后踱出,剑已在手。 “原来是这种邪门玩意呀?”迅雷剑客威风凛凛领先举步,向最外围的日精使者接近: “上次栽得真冤,这笔帐咱们得好好算算。” 冤家路窄,这笔帐怎能不算? 上次他与商姑娘糊糊涂涂被魔音所制,做了魔女的俘虏,确是栽得十分冤枉,毫无防备地一头闯入魔音的威力围内。 最后又被搜魂大法迫供,吃了不少苦头。 迅雷剑客说话的口气并不凌厉,但形之于外的杀气,可就暴露了他强烈的报复心情,手中的剑更是跃然欲动,动则必如迅雷惊电般威力万钧。 上次他已招出身分,所以绛宫魔女的人都知道他的底细。 “小辈,你是什么东西?哼!”日精使者怒吼,狂野地一剑疾挥。 迅雷剑客是初生代的高手,出道的时日有限,在老一辈的高手名宿心目中,初生代的确算不了人物。 日精使者已算是上一代的精英,所以没有将江湖新秀放在眼下。 这一剑劲道十足,要一剑将迅雷剑客毙了,算定迅雷剑客必定本能地封招,剑一接触必定剑碎人死。 果然不错,迅雷剑客不假思索一剑急封。 “铮!”双剑猝然接触。 迅雷剑客的剑不但不曾断碎,日精使者的剑反而被震偏了八寸。 空间大开,致命的八寸。 电光似的剑影一闪,响起一声气爆有如殷雷。 “呃……” 日精使者问声叫,踉跄疾退丈余,再嗯了一声,仰面便倒。 右胁裂了一条尺长的血缝,破裂的内脏向外挤。 日精使者两侧,是一名壮男和一名侍女,大惊之下,两面齐“算我一份。”商姑娘截住了壮男。 “这一个是我的!”穿云玉燕戚慧如,拦住了侍女挥剑直上。 重围立解,绛宫魔女的人撤围往这一面集中。 燕北双绝喜出望外,两人守住杨姑娘等候机会脱身。 松树浓密,枝极低垂。 、这种生长在中原地区的松树,冬季受到罡风吹刮,受到冰雪的积压,枝杠生得特别壮实,而且通常向下弯垂,显得特别浓密与南方生长的松树生态有异,人躲在树上,不留心还真不易发现。 南方的松树,上面躲不住人,一眼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轻灵得橡无形质的人影,从林上穿越于枝桠间,似乎比猿猴更活泼灵巧,逐渐从南面接近了斗场。 透过枝叶的空隙,可看清林下的景象。 商姑娘的剑术,绝不是绛宫魔女的男女随从所能应付得了的,流星散手剑不发则已,发则有如满天流星雨迸射,剑气的威力有若排山倒海。 娇叱声中,满天流星罩住了壮男,刹那间连中三剑,剑拔出尸体更被一脚踢飞。 商姑娘上次糊糊涂涂被擒,恨重如山,剑出不留情,一照面便痛下杀手。 穿云玉燕戚姑娘的修为差得很远,但也一连七剑,把侍女逼得连连后退还手乏力。 天鹰夫妇双剑合壁从斜方突入,巧妙地利用树干左右合击,交叉出剑飘忽如魅,三绕两族便解决了三个身手不弱的男女。 五个人投入,势若狂风暴雨。 绛宫魔女眼都红了,挥创猛扑商姑娘。 商姑娘心中有数,不想硬碰硬狠拼,对魔女颇怀戒心,用上了游斗术,借树掩护游走如飞,不时攻出一两招神奥的绝着,把魔女逐渐地引向外围,让迅雷剑客四个人痛宰那些男女。 燕北双绝并不知道迅雷剑客五个人的底细,猜想是绛宫魔女碰上了势均力敌的仇家,乐得坐山观虎斗、对脚下的杨姑娘不再全神留意,被惨烈的恶斗所吸引,无形中松懈了戒心。 魔女留下两个男女,在两侧监视着他俩,假使他俩有逃走的举动,两男女将豪不迟疑加以拦阻攻击。 “老二,准备走。”老大刀绝看出好机,低声向老二招呼。 这时,斗场的外缘已远在十余步外了。 “这两个狗男女怎办?”老二低声问:“如果带人走,恐怕走不了。” “绛宫魔女的爪牙,女的比男的厉害。” “听说如此。” “我先毙了女的,毙不了就先杀了小丫头,再全力冲出往南逃,自保要紧。” “不错,咱们犯不着赔上性命,杀了小丫头,脱身的成功率大几倍。” “好,准备了。” 刀光疾闪,扑向那位妖而媚的侍女。 “斗胆!”侍女反应惊人,剑动风雷乍起,铮铮两声金鸣震耳,人影倏然分开,突袭无功。 刀绝斜退了八尺,怪眼中明显地出现惊容,没料到花朵似的一个侍女,竟然敢用轻灵的剑,硬接沉重的刀,而且表现出势均力敌的气概。 侍女也斜冲出八尺外,马步一乱。 “下手!”刀绝情急大叫,意思是要老二毙了杨姑娘,抓住机会脱身。 剑绝毫不迟疑地剑向下送,目光留意男随从的举动,随时准备接斗。 这刹那间,男随从怒吼一声挥剑扑上了。 人影从上空飘降,快得目力难及。 剑绝的注意力放在男随从身上,完全忽略了上空,突然感到脑门一震,右肩也同时被可怕的大手扣住向上提,肩骨已碎手反向上升。 剑尖从杨姑娘的咽喉上方升起,距肌肤不足三分,危极险极。 “哎……” 剑绝狂叫,身躯向前冲,嗤一声冲入男随从攻来的创尖,剑贯胸近尺。 “呃……” 男随从也厉叫,右胁被剑绝的左手插入,指尖直透内腑。 两人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倒。 重新与侍女狠拼的刀绝,听到厉叫声吃了一惊,百忙中扭头一看,心中一惊。 老二剑绝与男随从,刚缠在一起摔倒。 地下,杨姑娘已失了踪。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刀绝攻出凌厉的一刀,将侍女逼退八尺,斜窜而走,巧妙地绕过一株松树,引诱侍女截错方向,全力飞奔逃之夭夭。 绛宫魔女有三十余名男女随从,被迅雷剑客五个人,以雷霆万钩的声势,片刻间便毙了十余人之多。 其中,包括武功最出色的日精使者。 魔女也被商姑娘所缠住,盛怒之下,将随从置之不顾,发疯似的追逐商姑娘,誓获之而甘。 情势总算逐渐稳定下来了,剩下的二十余名男女,在月华使者的有效调度下,也采用相互呼应的游斗术,反而缠住了迅雷剑客四个人,伤亡已减少至最小限,有效地将四人逐渐冲散、分开,情势渐佳。 魔女已看出己方已逐渐争回优势,更为放心地追逐商姑娘,认为胜算在握,攻击的劲道更为猛烈,每一剑皆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商姑娘游走如飞,尽量避免正面接触,也发现情势不利,芳心暗暗焦急,她不能与迅雷剑客联手,以免让魔女重返爪牙众多的斗场主宰全局。 她必须将魔女引离,愈远愈好。 已经远在斗场外围三十步以上了,已经不易看清激斗中的光景。 她抓住一次好机,一剑掠过魔女的右腿外侧,割裂了魔女飘扬起的彩裙,出现三寸长的一道裂缝。 一声轻笑,她斜掠出丈外、闪在一株松树后,从魔女反击的剑尖前掠走,有惊无险,速度十分惊人。 “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任意宰割你了。”她逐树闪避、逐渐外移,用激将法嘲弄地说:“这一剑真可惜,滋味如何?” 魔女紧逐在后,先后攻出了三剑,劳而无功。 “当你再次落在本宫主手中时,我保证让你知道受人任意宰割的滋味了。”魔女一面追逐,一面咬牙切齿地说:“你商家的流星散手创法,只会鸡零狗碎抽冷子来上那么一两下,在本宫主面前,算什么玩艺?我会逼你放手一搏的,前面是林空,你非进去不可。” 前面是一处林空,约有五六亩大小,遍生茅草十正是可以全力施展的好地方,在林内交手的确施展不开。 魔女的武功,比商姑娘高明不了多少,委实奈何不了商姑娘的游斗术,因此小心地逼商姑娘向林空退。 距林空还有二四丈,中间还有两三排苍松。 商姑娘也有意将魔女往林空引,打算在空旷处与魔女放手一研。 一声轻笑,她穿林而出,进入草场。 这瞬间,她发现眼角有人影移动: “糟!这里有埋伏。”她心中暗叫,再飞跃二丈,倏然转身,戒备。 五个黑衣人从茅草中长身而起,她只能看到黑衣人的背影,心中一博,定神小心戒备。 魔女也一惊,倏然止步。 魔女认识中间那位黑衣人的背影,正是在鸿沟集出面向她叫阵,一掌示威吓了她一跳的人。 她随乃师老魔女闯道的时日有限,对当代的高手名宿,只知名号而不曾见过庐山真面目。 对方如果不亮名号,她怎知这些高手名宿是何来路? 这个人武功惊世,是她的劲敌已无疑问,绝非没没无闻的人。 她怎敢大意? 五个人一字排开,冷然转身面目阴沉。 她暗暗心惊,心虚地扭头回顾。 身后没有人跟来,连耐持金钟玉罄的亲信侍女也不在,远处传来急剧的金铁交鸣声,可知恶斗仍在进行。 “你该知道我是谁。”那人以震耳的嗓音沉声说:“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万事皆休,要不,你挑吧!老夫五个人,接受你的单挑。” 她心中一震,暗叫一声不妙。 这人正是大河两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名震江湖的仁义大爷,黑道名创客的佼佼者,神剑天绝萧湘,流露在外的威猛气势极为慑人,一代之豪实至名归。 左右的四个人,定然是威震江湖的四大雷霆使者,这位仁久大爷,把清锐投入这次血腥大风暴中。 她心中有鬼,进退两难。 “不必用花言巧语掩饰你的罪行。”第一雷霆使者嗓门更具震撼力,虎目怒张,杀气腾腾:“你既然有勇气劫持我们的人,想必有对付我们的勇气和决心,目下两面相对,只许有唯一的结果。咱们大爷既然宽洪大量,允许你将人交出万事皆休,在咱们这些道义兄弟来说,毫无异议,绝对服从。你如果拒绝、那就等候唯一的结果了,希望你挑我,这是我的光荣。” 商姑娘收剑,接近神剑天绝右侧。 “萧前辈,这魔女劫持的人,是丘兄的女伴杨姑娘一而不是你的女儿萧明慧。”商姑娘说:“晚辈也是为丘兄而尽力。” “商姑娘,你认识我的女儿吗?”神剑天绝笑问。 “不认识。”商姑娘摇头:“那晚在郑州,晚辈只听说令媛帮助周府的人,向家父挑战,却被那位神秘蒙面人一剑惊走了,不曾见面,夜间见面也难辨面貌。” “去年郑州的事,老夫十分抱歉。”神剑天绝诚恳地说:“那时,老夫与周府订有和平相处的协议,小女上了妙笔生花的当,年轻气盛……” “萧前辈,从前的事情请勿再提好不好?”商姑娘也诚恳地说:“前辈也曾经年轻,年轻人谁不心高气傲?向名家前辈挑战,是所有年轻后辈梦寐以求的事,令暖的举动,情有可原。晚辈惭愧,也犯了与令媛一样的通病,以往也曾经尝试向高手名宿挑战的错误念头呢! “好在咱们双方都不曾反目相向造成遗憾,请转告令尊,咱们破除成见,为这场血腥灾祸拜尽全力吧!姑娘可知道丘老弟的下落?” “不久前,晚辈在三冈村还与他在一起。” “哦!看来他也找对了线索。”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留意魔女与第一雷霆使者的交手情形。 魔女已别无抉择,当然挑上了第一雷霆使者,在挥剑攻击之前,她发出了召唤随从的信号。 第一雷霆使者出创的劲道极为浑雄,剑招更是异常辛辣霸道但政少守多,任由魔女全力发挥,来一剑封一剑,仅在重要关头反击三两剑狠着。 魔女知道已面临生死关头,不得不全力发挥,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希望能一举毙了对方获取先声夺人的优势,却忘了自己在先天体能上不如人。 攻了百十剑之后,锐气便渐趋沉落,反而中了对方消耗她真力的计谋,胜机再也争不回来了。 没有任何一位随从闻声赶来接应,而且远处激斗的声浪愈来愈微弱了。 神剑天绝已看出情势有利,完全放心了,第一雷霆使者,毫无疑问地已获得稳立于不败之地。 “萧前辈,杨姑娘好像不在魔女手中。”商姑娘心中焦急,神剑天绝为了保持一代大豪的尊敬,显然重视公平决斗的道义,而第一雷霆大使者,并无必胜的把握,拖下去必定误事,因此她忍不住提醒这位大豪:“晚辈希望能替丘兄尽力,救人如救火必须争取时效,这里既然有前辈处理。晚辈告辞了。” 燕北双绝将杨姑娘摆平在地下,地下有稀疏不怕松树的杂草生长,不走近便不易看到人影,远在十步外便不知躺着的人是谁。 商姑娘五个人来得仓卒,现身时远在二十步外,而且燕北双绝显然与魔女正在冲突,怎知地下躺着的人是何来路? 她们要救杨姑娘,主观上已认定人该在魔女手中,丝毫不曾怀疑燕北双绝脚下的人,是她们急于抢救的杨姑娘。 五个人都不知道燕北双绝的底细,还误认是黑白道前来助拳的朋友呢! “老夫知道人不在魔女手中,但是从她身上很可能获得正确的下落。”神剑天绝虽然比她更焦急,但保持镇静的工夫超人一等,神色上丝毫不紧张:“分头寻找机会要多些,姑娘请便,小心了。” “谢谢前辈关注。”她由衷地道谢,匆匆行礼告辞。 黑白道并非是死对头,商家与萧家以往并无过节。 去年郑州萧姑娘帮助妙笔生花的事,只是偶发的个人事件,萧姑娘上了妙笔生花的当,要向商家的流星散手剑法挑战,与仇恨过节无关。 神剑天绝有风度地当面致歉,商姑娘心中甚感兴奋,因此礼尚往来,友好地向对方表示尊敬。 回到斗场,她大感惊疑。 现场留下了将近二十具尸体,迅雷剑客四个人,正和一群打扮得像村夫村妇的二十余名男女,有说有笑,像是投缘的朋友。 她认识两个人,扮成老村夫的龙叔和吕叔,杨姑娘的两个随从,并非随从是保镖。 这二十位扮村夫村妇的男女,当然不是村夫村妇。 “姑娘辛苦了。”龙叔抢先含笑向她打招呼。“在下临时请来了一些朋友,为抢救家小姐而奔忙,正好赶上这场恶斗,魔女怎样了?” “在前面。”她向来路一指:“神剑天绝萧前辈,带了四大雷霆使者拦住了她,仍在一比一公平决斗呢!不群,你们不要紧吧!” “这位龙大叔来得正是时候,被跑掉了几个魔宫爪牙。”迅雷剑客张不群欣然说:“这些魔宫男女勇于拼死,宁可自杀也不被擒招供。咱们去找魔女,不怕她不招出杨姑娘的下落。丘兄很可能仍在三冈村附近找线索,咱们去向萧前辈讨取魔女。” “我家小姐可能仍在妙笺生花的人手中,魔女也在向周府的人追查线索。”龙叔肯定地说:“把魔女逼死也是枉然,咱们唯 一可做的事,是搜寻由妙笔生花直接指挥的爪牙碰运气,咱们分头南下追查,诸位意下如何?” “在下认为,何不直接找妙笔生花?”迅雷剑客说:“打烂打头,公私两便。” “问题是,咱们并不知道那狗东西躲在何处。”龙叔无可奈何地说:“他的人都走散了,被蒙面人惊破了胆,那些走散了的爪牙,必定知道归队的地方,所以可从这些爪牙口中、逼出重要的线索来。” “有道理。”商姑娘表示赞同:“见一个捉一个,多少会获得一些消息,咱们这就分头行事。不群,咱们到三冈村附近去等猎物。” 双方急急分手,争取时效救人要紧。 商姑娘对龙叔那些人启疑,弄不清这些表情虽友好,但一个个沉默寡言,骠悍之气内蕴的人是何来路,不得不怀有三五分戒心,不希望走在一起。 她也明白,龙叔也不希望与她们五个人同行。 五人略一商量,重返三冈村。 大直道在村侧,周府的爪牙如果走大道,势必经过三冈村总比在荒野中搜寻方便一些。 砰一声响,杨姑娘被摔倒在一样大松树下,痛得她眼冒金星尖叫出声,但叫声哽在咽喉内。 口中有布条紧勒,不可能任情大叫。 救她的人凶狠地解开勒口布,一把揪住她的发髻把她拖起,贴背揪紧再拔剑出鞘。 “叫吧!大声叫。”救她的人在她身后得意地大声说,揪住她的发髻不住前后推拉,胁迫她大声叫喊。 她忍住发髻的推拉痛楚,咬牙切齿用脚后踹。 双手被背捆,气机也被行家所制住,她只能用基本的体能抗拒,无法运用真力反击。 救她的人是姜秋华,根本不理会她踹在胫骨上的脚一她感到像是端在钢铁上,毫无用处。 “你不叫,我撕掉你的长衫和胸围子,再不叫,我脱掉你的亵裤,说一不二,叫大声叫!” 姜秋华语气凶狠、抬膝在她的臀部撞了一记重的。 “哎……” 她本能地尖叫,是被膝盖撞中而叫的,并非被威吓的话所逼。 “这才对,再叫。” 不管她肯不肯叫,一连串的撞击不容许她不叫。 久久,四面八方林空寂寂,毫无动静。 她的尖叫声,没引起任何变化。 这里已是土冈的最西端,距三冈村已在十余里外了。 六七里外的斗场,人已星散各奔前程,没有人留下,留下也听不到六七里外的高频率尖叫声。 “丘星河,你不出来吗?”姜秋华只好放弃逼杨姑娘尖叫的举动,向林中高叫:“我知道你已经跟来了、甚至知道当我抢先一步将你的恩人救走时,你曾经接近至两丈内,使用指风打穴术向我的背部攻击。 但是,投鼠忌器无法击中我背部的要害。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必定将这个小女人整治得死去活来:你信是不信?” “不要管我,杀掉这恶毒的贱女人。”杨姑娘这次真的尖叫了。 “嘻嘻!”姜秋华得意的笑声在林中飘扬,道:“他不能不管你的死活,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种恩怨分明的人,我看透了他。” “他也看透了你这恶毒女人……” 姜秋华用行动打断她的话,把她拖倒在地,嗤一声撕破她的长衫,毫无迟疑地拉断胸围子的系带。 刚成熟的美好酥胸暴露在阳光下,连身为女人的姜秋华也感到目眩。 “哎……你……你……你不……”她又羞又急,拼命挣扎,反而愈挣扎愈糟,胴体暴露得更多。 虽则对方同样是美艳绝伦的女人,她同样感到羞急交加,被剥衣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真有俗哭无泪的感觉。 一个女人在江湖闯荡,果真不是易事,比男人的处境恶劣百倍,除非这女人对这种看得开。 “丘星河真是一条蠢猪。”姜秋华盯着她胸部的曲线、由衷地说:“我看得出,他一直没把你看成动人的含苞待放小姑娘,也许是你经常穿男装的关系吧!忽略了你朵鲜花,却厚颜地打我的主意,不是愚蠢又是什么?他真的该把目光转移到你……” “不要动……我……” 姜秋华猛地一蹦而起,一脚踏住她的胸口。 “你早该现身的,是吗?”姜秒华得意地说。 站在两丈外的丘星河,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长气。 “姜秋华,你做得太绝了。”丘星河的语气软弱无力:“你也是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绝事来。” “这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是的,你达到目的了。”丘星河感慨地说:“为了利用无俦秀士,你可以从高贵的风华绝代淑女,瞬间便变成具有强烈挑逗性的荡妇,那晚你胁诱无俦秀士的手段,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这种人,实在太可怕,我总算完全看透你了,你是什么绝事都可以做出来的,标准的雄霸天下女强人当之无愧。” “你也是可因可点的绝世人才,可惜你志不大心不高,而且缺乏霸才,也没有辉煌的家世,以及雄厚的江湖实力,我只好将你看成敌人而不是朋友了,假如你能够积极一些,有志气……” “别说了,我已经承认不如无俦秀士。” “论武功,你比他强一倍,该是持平之论。” “他有雄厚的江湖实力,犯不着亲自和我动手比高下,我奈可不了他,这方面他也比我强。” “你就是没志气。” “少废话了,你想怎样?” “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这……” “你已经没有敷衍我的价码?”姜秋华得意极了。 “事实如此。”丘星河沮丧地承认劣势。 “所以我要你诚心诚意的保证。” “乖乖离开河南……”。 “不止这些。” “你还有其他要求?” “有什么不对吗?我已经有权提出任何要求。当然,我不去要你上天去摘下月亮星星给我当玩具。” “罢了,你说吧!” “其一,我要求和你结拜为兄妹,不难吧。” 灵猫戏鼠,慢慢来。 表面上看,结拜兄妹平常得很,不但不难,而且大多数男人,都会兴高采烈收一个美丽的义妹,日后再打其他的滥主意。 但以后的问题、可就严重啦!成了自己人,其他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少,他得替无俦秀士摇旗呐喊,替义妹夫打天下。 “荒谬绝伦!”他咬牙说。 “还有更荒谬的呢!” 姜秋华得理不让人,一旦得势便予取予求,忘了得意浓时便好休的古训,毫不留情不留余地。 “你是一个贪得无餍的可怕女人。”丘星河失望地说:“你永远不会满足,你的欲望永无止境,天生的劣根性无法更改,你老爹老娘的遗传将遗害百世。” 姜秋华的老爹金鞭太岁姜霸,是太行山的强盗头头,杀人放火的盗魁。 她老娘天暴星陶冰,是老一代十大魔头排名第二的杀人女魔! 两人结合,遗传的盗性魔性更烈,所以她要称霸江湖、做江湖的霸主,比她老爹一代的盗魁更神气更风光。 她大开杀戒,连不相关的江湖人也不放过,为夺几匹健马便肆意杀掉八个人,比她老娘更具杀性。 这种凶残的杀性,是可以遗传的,连犯罪的叛逆性也可遗传,这是事实。 因此,主张灭九族的愤世之士,大有人在,认为这才可以拔除犯罪的根苗,才不会遗祸世间。 不久之前,永乐大帝甚至连反抗的读书人,也下了诛十族的圣旨,把一代读书种子方孝孺,诛十族惨绝人寰。 除了自杀与擒捉时被杀的人以外,押赴刑场磔死或杀头腰斩的人,也有八百七十二人之多,天地为之变色。 尽管代代都有族诛的惨事,但世间犯罪的人似乎一代比一代多,似乎犯罪的根苗,几千年来一直就无法拔除净尽,而且一代比一代多。 人性本善,真的吗?最好是真的,可惜似真还假,因此世间是非多——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四章 实生神力 “少说几句讽刺的话吧!那对你毫无好处。”姜秋华用警告性的语气说:“不管你怎么说,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并不想贫得无餍,只想我希望获取的利益,你如果拒绝我的要求,我将利用一切手段来伤害你。” “如果我杀死你,你又能得到什么?”’ 他逐渐有点按捺不住,脸色渐变,虎目中冷电涌现,心底愤火燃起火苗。 人被逼急了,会爆发出先天的野性。 “你不会杀死我,因为你不忍心让救命恩人被杀死。你也杀不了我,你的武功和道术比我高明不了多少。”姜秋华信心十足,说的话坚定自信:“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易地摆脱你,所以我改变策略,不再带了忠心的随从活动,单人独剑单飞,自由自在,你奈何不了我,其他的人包括天下高手名宿,只能任我宰割。”。 “真的吗?” “你最好不要轻试妄想杀死我、你绝难如意,所以必须听我的,你希望我一脚踏破这假男人的胸膛吗?” 丘星河眼中的冷电隐去,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罢了,你是赢家。”他绝望地又叹了一口气,表示屈服。 他不能不屈服,不屈服又能怎样? 对杨姑娘的思念和关切,愈来愈强烈殷切,眼看姑娘胴体半裸,被踏住胸膛的痛苦形象,他不但感到心疼,更产生激烈的报 复意识,无名孽火在心底愈烧愈旺,即将达到爆发边缘。 但他不能爆发,心中不住向自己警告:冷静!冷静!冷静! 冷静才能智慧生,智慧生才能设法自救。 生死关头,他必须作破釜沉舟的打算。 从姜秋华的神意中,他看到了大劫难逃预兆。 玄门中人重视劫难,认为这是天道常理:你要强行争取某一种利益,就必须付出代价。 修道人认为生死是必然的,亦即是所谓天数,而且数有前定,强求不得。 修真有成的人,明知成道成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逆天,违反天理的,能争取多活几年,已是难能可贵了。 这小小的争取,与数有前定有所抵触,也几是强求,强求就必须付出代价。 违反天理,所以有所谓劫难,这就是须付出的代价。度得过劫难,道基就会精进;度不了劫,一切成空。 雷火刀兵五行劫难,都是致命的劫数。要度过劫难,必须修习度劫的上乘秘技大法,三昧元神的潜力必须发挥极至,度不过骸化形灭,所以每度过一劫,身心俱疲,濒临崩溃的边缘。 平时普通的小灾小难,使用度劫大法是犯忌的事,等到真正大劫临头,就没有可用的精力度过难关了。 凭他的道行,他已经知道劫难已临。 凭常识和感觉,他已确切地知道是五行中那一种劫难了。 心动神动,他外表没流露任何异象。 其实是一种神秘难解、迄今仍然不为世俗所知的意识,已在他体内发生作用,默默地吸取天地间那种神秘的无量潜能精华。 练先天气功的人,那种所谓先天真气,可以利用神意在体内各部位运行,意到气随,内疗疾患,外拒魔侵。 其实,气是不可能在体内各器官运行的,一个气泡注入血管,必定阻塞血脉在送性命。 这种内家真气,其实就是在平时的修炼中,以神意所吸引取导的宇宙潜能,这种潜能充溢在全宇宙,无所不在。 知道修炼方法的人,就可以吸取这种潜能为已所用、威力随修炼的精度而增减,不苦功有天资的人成就惊人。他已经修至不需摆姿势行动,便可默默吸取与凝聚潜能的境界。 姜秋华自信过,以为经过多次交手,他所流露的竭耗形象,成就有限,所以认为他高明不了多少,敢于毫不留情地向他煎逼。 以往,自始至终,他都隐藏所学,也无意用激烈手段对付姜秋华。 现在,他面临重要的抉择,面临生死关头。 如果他能有机会静下,他甚至右以察觉出对方的心念,融入对方的意识中,主宰对方的行动。 目下的情势不容许他静下来,到少他必须分神与姜秋华打交道。 “你已经输定了,承认吧!”姜秋华咄咄逼粉,认为吃定他了。 “我已经承认了,不是吗?” “你是一个挑得起放不下的人,我是愈来愈不喜欢你了。” “幸好你不喜欢我。”他咬牙说。 “当然我喜欢利用你,你是唯一能与我分庭抗礼的人。在某一方面,你比梁少庄主强十倍。” “谢谢夸奖。” “现在,我说第二件要求了。” “我在听。” “条件也很简单。” “简单而致命。”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嘻嘻……” 灵猫戏鼠,愈玩愈有趣。 姜秋华的得意笑声,已表现出有趣的快乐心情。 “可惜你不想听好听的,比方说,我喜欢你……” “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姜秋华不屑地说。 “所以我其蠢似猪,幸好能及悔悟。” “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我还敢喜欢你?老天爷!” “喜欢绛宫魔女?我知道她对你又爱又恨,你应该告诉她你喜欢她的,免得她不死心,仍在打梁少庄主的主意,我会要她永远后悔。”姜秋华语气相当凶狠。,“我知道你恨她,她不配和你争宠。其实她很笨,我实在看不出像无俦秀士这种男人,怎么能值得她向你的剑尖上爬?她比你差得很远,才貌也差得远。” “少废话了。第二个要求。” “是你在说废话,但我喜欢废话。” 他需要时间,分神吸取天地精华速度太慢。 “你要跟我去会合梁少庄主,当天下英雄之面,焚香插血义结兄妹。” “我能拒绝吗?” “不能。” “好,依你,动身吧!” “我不信任你。” “什么意思?要我爬在你后面?” “我要先制了你的经穴,收缴你的剑,以免你半途生异心,我承认你的武功和道术,都比我高明一分半分,岂敢让你一同动身?” “你的顾虑正当。” “转过身去。”姜秋华正式下令。 “遵命。”他当然不敢拒绝,乖乖转身:“我先将剑解给你,本来我就不想佩剑引人注意。” 他缓缓转身,一面转一面解剑。 “丢在脚下就好。” “遵命!”他将剑信手丢在脚下,鞘尖不着痕迹地指向身后。 “你有暗器吗?” “没有。” “星河,求求你,不要……”被踏住的杨姑娘突然拼全力尖叫。 姜秋华冷哼一声,脚下用了劲,杨姑娘的尖叫声,也随之中止。 “原来如此!”姜秋华恶狠狠地说。“星河?叫得多亲热啊! 我还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不顾一切保护你呢!原来他是你的亲密爱侣,他冒死救你就不足为奇了,我会好好处置你的你等着好了。” “不许你虐待她,可恶。”丘星河转身怒叫。 “转过身去!”姜秋华也怒叱:“你真是饥不择食呢!对我余情未断,就转向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丫头移情了,我绝不许她缠住你,你……” “你想得真卑鄙。”丘星河咬牙说:“我不但对你情义已尽,你也不配管我将情移向谁。你这种恶毒的女人,除了争逐名利之外,你知道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闭嘴!”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丘星河虎目怒张,迈出一步。 “你再不听,我马上就一剑杀死她。”姜秋华垂下剑尖,指向尖挺的酥胸玉乳。 “我就会肆无忌惮地凌辱你,至死方休,用你偿她的命,这世间你什么都得不到了。” 丘星河厉声说。但不再迈步接近。 “你不希望她死,是吗?”姜秋华及时转变态度,换上了暧昧的媚笑。 “如非万不得巳。” “我得逐所愿,何必杀她?”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不要逼我。”丘星河恨恨地说,重新转身。 这瞬间,他虎目中涌现另一种稀有的光彩,嘴角出现阴森莫测的笑意,如果姜秋华看到而且了解这笑意的含义,必定时时刻刻心惊胆跳。 姜秋华也暗泛冷笑,一脚将杨姑娘踢得滚了一匝,剑尖上升,默运神功聚于剑尖,莲步轻移,缓缓向丘星河身后接近。 她的左手,也力贯指尖向前举。 锋尖距丘星河的背心,将及三寸。 如果她想用手制丘星河的经脉,剑尖该后收或上举,手比剑短,剑不能用来制经脉,只能毁经脉。 剑不收不举,猛地吐出直射第六脊椎下的灵台穴。 剑贯灵台,不但督脉断,脊骨地被挤松,这辈子不但行走不便,也可能永远挺不直脊梁。 人废了一半,一辈子只能任人驱策宰割,武功的根基毁去一半,沦人三流人物也应付不了的可怜虫。 姜秋华用心极为恶毒,这比杀了丘星河更残忍。 剑尖贴上了脊骨,迅捷如电。 以姜秋华的武功造诣,力聚尖一击,足以贯穿内功火候已届纯青的高手胸背,绝壁穿铜无可克当。 “天哪……”地下的杨姑娘狂叫。 异象迸发,不可思议。 一声异呜,电气火花爆射,丘星河已经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剑贴他的胸膛擦过,火花迸射,似乎他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坚硬的钢铁,与剑激烈磨擦,因而爆发出火花来。 那一声异鸣,令人闻之牙龈发酸,的确像是金铁重重磨擦所发的声响。 剑走空,手指也失去准头,点在丘星河的左上臂,手指突发出骨折声。 食中两指骨折,幸好皮肉仍在不曾毁坏。 丘星河似笑非笑,僵立不动。 嗯地一声惊叫,姜秋华突然脱手丢剑,身躯飞起、后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飞抛。 砰一声大震,摔了个手脚朝天,然后头部上升,再半空翻转、摔落。 再升起,再摔落。 “饶……我……” 姜秋华声音尖厉,脸无人色。 第三次升起的头部,颓然重新垂落,躺在草中痛苦地抽搐、发出哀切的呻吟声,起不来了。 自始至终,丘星河丝纹不动,双手自然地下垂,虎目中神光似电,目光始终随着姜秋华移动。 而姜秋华自行惯摔,发髻一直像被一只无形的怪手所揪住起落。 丘星河脚下的连鞘佩剑,突然飞升而起,嗤一声连鞘贯入姜秋华右颈侧,干燥坚硬的草地上,人土近尺,贴颈贯地如受人操纵。 “噢……” 姜秋华终于昏厥了,身躯仍在不停抽搐。 丘星河脸色骤变,大汗突然像泉水般涌出,双手开始痉挛,口角突然溢出血水,双腿一软,向前一栽。 “星河……” 惊恐地爬起的杨姑娘,连滚带爬发疯似的向他爬来。 “星河……”杨姑娘终于抓住他了,尖声叫号泪下如雨。 “我……我腰带的荷……荷包,有……淡褐色的救……救命九……九转丹,服……服三……三颗……” 丘星河气若游丝,语声含糊,全身发软,像一具死尸。 杨姑娘经脉被制,但基本体能仍在,情急驱走了惊恐,手忙脚乱找他的荷包,用口度了三颗丹九。 “星河,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怎样了?”杨姑娘坚强起来了,似乎平空增加了三倍的精力。 “带我找……找地方躲……躲起来,我……我需要时……时间……” “你……” “我……我不……不要紧……支……支撑得……住,要…… 要找隐……隐密的地……地……地方……” “我一定可以找得到。”姑娘咬牙说,挣扎着背起他,一步步向林深处走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生神力。 猛兽受了伤,会找一处隐密处藏身舔伤口。 小兽则找地方静静地躺伏,等候痊愈或死亡。 丘星河已有逃劫度厄的经验,上次他熬过了三天。 方圆两百里各府县,都有人寻找他的下落。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血雨腥风笼罩了每一寸土地。 各方人马,在各地奔忙。 绛宫魔女非常幸运,明时势而且机警,她并不怕神剑天绝,论武功她有自知之明,比神剑天绝差了一两分。 但她有邪术做后盾,神剑天绝无奈她何。但是,神剑天绝人多势众,她犯不着冒险作生死斗。 略与第一雷霆使者周旋,便知以她个人之力,绝难抵挡这些黑道豪霸,不久便虚晃两剑溜之大吉。 她脱走的身法,有如电火流光,把神剑天绝五个人吓了一跳。 她找到逃出松林的余众。悲愤填膺,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彻底摧毁了她争霸江湖的根基,把商姑娘和神剑天绝恨入骨髓,誓在必报。 目下,她已经找不到支持她的人了。 姜秋华拒绝她投向九华山庄,妙笔生花做得太绝翻脸成仇;与黑白道的首要人物生死相见,劫持杨姑娘惹火了丘星河。 无处可投,她不死心,仍图侥幸。 丘星河,仍是她希望所寄。 毫无疑问地,丘星河曾经对她甚有好感,这是一个君子,君子可以欺其方。 如果丘星河对她的好感消失了,在十家湖村她难逃丘星河的剑下。 只要她能够把杨姑娘夺回,就有与丘星河挽回往昔情谊的机会。 丘星河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必须好好把握这唯一的机会、不然就得黯然远走高飞,一事无成,她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她不知道燕北双绝的下落,猜想在混乱期间,两个身手超绘的高手,脱身该无困难,必定已带了杨姑娘,会合其他爪牙,兼程前往信阳与妙笔生花会合。 她必须赶到前面去,在路上等机会。 真阳县向西南伸出一条官道,在明港驿与大官道会合,沿途是连绵的平野,有不少小径穿插其间。 除非有大群人马显示实力,小规模的人马不敢走官道,以免被对头拦截。 目下不论是哪一方面的人,都宁可辛苦些,找一条小径赶路,避免被消灭。 她带了剩下的十余个随从,走小径南奔,亲信只有月华使者一个人,其他的人都难当大任。 沿途打听消息.行程比在官道行走慢得多。 这一天一早,动身走了十余里,前面出现一座小村落。 村落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口的栅门上悬了一块横匾,刻了三个尚可分辨的斑驳大字: 分水店。 称店,必定是可以招待过往旅客的开放性村落,不像一般田庄,不许陌生人乱闯。 没有投店歇马的必要,日上三竿早得很呢! 小村平静安溢,这条小径本来就很少有长途外地旅客行走,而且不是歇马驻脚的时光、十余匹坐骑缓缓进入村子,仅引起一些村民注目而已。 经过一处广场,广场后端的一座大院恰好开启,接着右侧的侧门大开,有人牵出不少鞍辔鲜明的坐骑,鞍后都系有走长程的马包。 大院门踱出不少体面的豪客,有男有女。 一看便知是主人选客,但是主客双方都看到了经过的绛宫魔女们。 绛宫魔女的十余个男女,也是鲜衣怒马引人注目。 主客不再客套话别,全向绛宜的人注目。 “咦!”为首的那位年约五十开外,相貌威严,穿了一袭水湖绿长衫,佩了古色斑斓长剑的人讶然轻呼,随即举手一挥。 两名骠悍的大汉飞掠而出,矫捷绝伦。 “彭宫主,请留步。”一名大汉在路旁高叫。 上一代的宫主叫彭瑛,大汉看错了人。 绛宫魔女以艳名四播称雄江湖,据说练成了长青术,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年龄,连那些与她结了露水姻援缘的情夫,也不知道她到底活了多大岁数,反正她多年来一直貌美如花,妖艳一如少妇;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绝不可能艳名四播。 大汉看错了人,并不足怪。 在这次介入血腥风暴中的高手名宿,都认为宫主就是魔女彭瑛,只有丘星河知道她是下一代的宫主柳如烟。 丘星河与她初次见面,也以为她是魔女彭瑛。 绛宫魔女勒住了坐骑,眼中有疑云。 “你认识我?”她一面问,一面打量远处的威猛中年人。 “家主人有请。”大汉答非所问。 “哦!贵主人是……” “家主人是九华山庄的庄主。” 绛宫魔女大吃一惊,心中发虚。 人的名,树的影,九华山庄庄主雷电神剑梁世超,武林三庄主之一,当代的风云人物,名震天下的名剑客,志誉隆的武林世家当家人。 就算老宫主彭瑛在,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侠义道名宿,剑术就算老宫主彭瑛在,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侠义道名宿,剑术固然实至名归傲视武林,内功绝学烈火神功与大天龙掌。同样是武林罕见的绝技。 魔女的邪术,在这种超绝的内家高手前,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不认识贵庄主。”她硬着头皮说:“赶路匆忙,无暇拜望……” “本应在信阳的人,曾经向庄主禀告,有关宫主与家少庄主的牵缠。”大汉沉下脸不怒而威:“禀告的人语焉不详,希望能从宫主口中了解因果。” “哦!你们从信阳来?” “不错。” 绛宫魔女心中一宽,情绪趋于稳定、梁庄主从信阳来,那就表示近日汝宁以北所发生的事故,这位庄主并不知道。 但这位大名鼎鼎,威震江湖称雄武林的庄主、居然不走大道走小径,可知必定知道情势严重,反而大举北上,想必知道碰上事故须用武力解决了,她如果拒绝,很可能发生本来可以避免的风波。 她用手势示意,要月华使者留意不测,一抖缰,健马驰向院门。 “庄主远离九华,光临河南行道,想必一切如意。”她扳鞍下马,不亢不卑笑吟吟致意:“令郎如果在信阳、想必对本宫主有所非议……” “他不在信阳。”雷电神剑梁庄主的虎目,不住在她的身上身下转,虽然没流露出色迷迷的神情,但欣赏的神态表露无遗。 无俦秀士好色,乃父大概也对美女有极高的鉴赏力,有其父必有其子,克绍箕裘。 “哦!想必禀告的人有成见。本宫主与令郎……” “他拒绝你合作,不能怪他。” “要求本宫主接受他驱策,本宫主必须拒绝。” “老夫了解双方的困难。” “庄主能谅解就好。” “彭立主,目下他有了困难,人手不足。” “庄主有何高见?” 她不否认身分,但也不承认地一言带过。 “老夫可以作主,与宫主合作,组成第三方势力,暗中替他策应,老夫愿以平等地位相待,宫主意下如何?”梁庄主居然客气地提出建议。 “庄主别说笑话了。”她嫣然媚笑,浑身绽放出动人魅力。 “老夫是当真的。” “算了吧!梁庄主,你是一代侠义名宿,我是人人畏如蛇蝎的魔女,连令郎也不属与本宫主平起平坐,你我走在一起也会招致非议。” “彭宫主。你并没专心听我的话。”梁在主抢着说,是个急性子。 “谁说我不专心?” “我说过,组成第三势力,暗中替他策应,你不会误解暗中两字的含义吧?” “暗中?难道庄主不出面?” “不错,旁观才能看清。我这次暗中离开九华,船至汉口镇就陆,沿途隐起行藏,如无捷径就昼伏夜行,今天是第一次亮真名号。” “哦!原来令郎的行动,是庄主所授意的了?投效周府,也是计划行动之一?” “他可以全权处理他的事,用不着我授意。他有他的前程事业,如果他一切都听我的,充其量和我一样保持既有的成就,永远超越不了我,哪能奢望光大我九华山庄的威望?永远摆脱不了武林三庄排名第三的地位,我要他向武林第一庄的大道迈进。” 绛宫魔女呼出一口长气,心中暗说:妙哉!我们有志一同。 她也是受到老宫主的鼓励,要求她重振绛宫魔女的声威,更上一层楼,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 姜秋华也抱有同样的心愿投入江湖,但更积极些。 共有四种人,投入这场血腥大风暴中,各有自的,各有所图。 周府的人,目的是制造暴乱,吸引江湖注意,以掩护真正的阴谋顺利进行。 黑白道群雄,为保护自身的势力与安全而全力以赴。 九华山庄、姜秋华,绛宫魔女,则为了光大门媚,增长声威而挥刀舞剑。 这三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别人的血肉,来达成他们的目的。 第四种人,以江湖四怪杰和丘星河为代表,如不是看不惯被逼卷入,就是遭到波及身不由己,脱身事外又不甘心,只好舍命陪君子玩命玩到底。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靠山了。 “希望庄主一言九鼎。”她兴奋地说。 “老夫虽不是金口玉牙,但言出如山不容怀疑。”粱庄主豪情不减当年,傲世的神情流露无遗。 “好,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庄主要北上?” “我儿还留在北面,老夫打算暗中接应他南下。这条路上黑白道人士太多,老夫不想过早暴露身分,不想引起无谓的杀戮,杀一些小人物,反而有损本庄的声誉,老夫也不想打草惊蛇。” “哦!那么,令郎真的往东到太和去了?” “恐怕是的,你知道?”梁庄主脸色一沉。 “这件事早已尽人皆知,不算秘密了。”魔女淡淡一笑,急急解释以免引起误会:“消息是从汝宁府城传出的,各方才化暗为明,大举杀伐。” “周府的人,希望这件事闹得愈大愈好。化暗为明其实也是策略之一,展开迟早而已,提前展开正中下怀,可以大开杀戒树立威望,威望是需要杀才能建立的。”梁庄主的英雄心态表露无遗,一副枭雄面孔令人心惊:“宫主从北面来,可知道有关那个什么我独行,姓丘小辈的消息?” “庄主要知道有关那一方面的消息?”绛宫魔女镇静地反问: “根底?家世?还是武功……” “老夫要知道他的下落。”粱庄主对查根底毫无兴趣:“他是老夫第一个目标,我是专程找他的,这小狗可恶,一而再向本庄的声威挑战。”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但都失望了。”绛宫魔女不是笨蛋,不想透露太多:“反正昨天他曾经出现在一个叫三冈村的小地方,以后便失去踪迹,本宫的人在该处,碰上了神剑天绝一群人,损失好渗。妙笔生花弄走了丘小辈的女伴,丘小辈急于救人,不会躲起来,他早晚一定会现身的。” “神剑天绝呢?”梁庄主杀气腾腾追问。 “不知道,大概还在后面。” “宫主何不一同北上?”梁庄主颇表诚意提出邀请:“信阳只是一处集合站,移动无常,以后一同南下吧! “也好,真该找神剑天绝算帐的。”绛宫魔女欣然同意。 丘星河这次只是精力耗尽而已,没有内伤外创,更没中毒中瘟,所以复元也快,但贼去楼空,损耗过度,需要时间调养。 两人在远离大道的一处小农庄后面,躲在浓密的高粱地内养息。 度过一场劫难,道基更增一分,甚至三分。 杨姑娘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背着他找到这处隐密处所藏匿,将人放下,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但她不能歇息,强行透支精力,先掩去附近走动的痕迹,必须避免强敌循踪追来,这时候两人都脱力,一个村夫也可以用锄 头将他俩置于死地。 回到丘星河躺下处,她快要累垮了。 “星河,你……你感到怎样了?”她爬伏在气若游丝的丘星河胸口,哭泣着哀叫: “我……我该怎么帮助你?告诉我,告诉……我……星……河……” 丘星河凝神内敛,似乎已失去知觉。 没有回音。没有动静,甚至几乎察觉不出脉息和呼吸,双目也没睁开。 “星河?”她惊恐地狂叫,以为丘星河快要断气,甚至已经死了:“你……求你,不……不要丢弃我,不……要……” 一声哀叫,她昏厥在丘星河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热浪所薰醒,高粱地密不透风,像个大烤炉。 她的衣衫干了,丘星河湿了的衣裤也干了。 口好渴,她是被渴所催醒的。 最先人目的景象,令她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丘星河端坐在她身旁,脸色苍白闭目垂帘,呼吸深长,脸上有安详的表情。 “星河!谢谢苍天慈悲!”她跪坐在丘星河身前,高兴得热泪盈眶,举手向天感谢上苍的仁慈。 晚霞满天,热浪蒸人。 丘星河虎目半启,无神的双目凝注着她,脸上绽起安详的微笑。 “还得谢谢你呢!”丘星河微笑着说:“小明,我知道你经穴被制,体能虚弱。” “我支撑得住。”她捧住丘星河的右掌,贴在颊上轻揉,手掌沾满了泪水:“你平安无事,我好快乐,吓坏我了,我……我那时好害怕……” “我们都害怕,但凶险已因你的勇气和决心而过去了,我很难想像,你怎么能把我背离出十里外?” “你感到怎样了?” “还好,但恐怕还得辛苦作了。” “你怎么说这种话?一她含泪娇喷:“我辛苦是应该的。” “复元期间,我必须加倍用功重筑道基,不然不但道基衰退,而且复元无望了。所以,得辛苦你找水和食物,替我护法,警戒防备强敌搜至。这两人内,我无法替你疏解经穴的禁制,辛苦你了。” “哎呀!你不提倒好,这一提我快渴死了。”她居然有心情说俏皮话,可知她已获得鼓舞心情愉快的动力,一蹦而起:“我去找食物饮水,目下该是炊烟四起的时候了。” “要小心危险。”丘星河叮咛。 “我会的,我的经验丰富得很呢!——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五章 一吻情浓 小农舍中可以买得到食物,水更方便,但无法打听消息。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有如天地的尽头,举目四顾,一二十里外才有邻居,平时根本没有人走动,一无所见,那来的消息? 丘星河与杨姑娘两人亲亲蜜蜜地坐在一起晚餐,吃得津津有味,填饱五脏庙,元气恢复得更快。 膳罢半个时辰后才能行动,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交谈。 “星河,你真笨哦!但我喜欢。”她突然将头倚在丘星河的肩膀上,紧挽住手臂脸红红地说。 “我笨?”丘星河一头雾水。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你用性命去交换她的生死。”她正经八百地抬起头扳着脸说:“何况在那种情势下,我一定会死的。” “你不是世间任何女人。”丘星河心潮汹涌,突然激动地紧抱住她,似乎怕她会从怀中飞走或消失,抱得好紧好紧,嗓音完全变了:“自从失去你之后,我才发觉你对我的重要,我在追逐一个虚幻的梦影.而忽略了真实的、互相关切的伴侣,我真的很笨。” “嗅!星河!星河……”她依偎在丘星河健壮的胸怀里,激情地、情意绵绵地含泪低唤,痴迷地用面庞在壮实的胸膛揉动。 “我一直觉得,你并没有离开我,我一直就追逐在你身旁,只是看不见摸触不到而已。 我的心一直就在向你呼唤,感觉中也意识到你就在我身边不远处,听得到我的呼唤。” 丘星河轻抚她的背心,像在倾诉:“似乎有好几次,我已经触摸到你了。本来,我已经和疯丐四怪杰南下追寻的,但我心潮澎湃,强烈地感觉出你离我很近,就在我身边飘忽幻现,所以我坚信你就在附近,我不能南下,不能走……谢谢天,我终于…… 终于……” 她忘情地抱住丘星河的脸,痴迷地脸颊相贴,泪水湿了两人的脸颊。 “星河,我坚信你就在我左近。”她喃喃地颤声低诉:“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当你真的出现了,我好害怕i怕你因我而……星河,我真的希望看到你最后一面就死去,不是因为怕死而害怕……” “我知道妖女要用残毒的手段来折磨我们。所以不得不孤注一掷。”丘星河深深叹息: “我觉得人间的爱,实在太复杂了,一旦牵涉到其他利害,单纯的爱便变了质。变成互相残害的仇恨,真可怕。小明,我们要珍惜这份生死相许的情谊。” “生死相许,生死相许……”她痴迷地重复低语呢哺。 两人紧拥在一起,直至夜幕降临。 丘星河抓住三天的机会,刻苦修炼重筑道基。 上次他追随恩师至太白参修大成,突破了修真之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这次劫难之后,他如果不抓住机会及时苦炼,今后不但不会再有进境,而且有退步的后果。 因此,他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定下心刻苦参修.三天心无旁骛,果然再上一层楼。 杨明姑娘这两天像个小主妇,张罗水粮巡逻警戒,一切都不需丘星河操心,她自己更是心情愉快,容光焕发。 明眸中的神采,透露了一个陷入爱河的少女情怀。 她买来了干净合身的村姑装,开始知道打扮自己了,三丫譬换梳了两条村姑大辫子,清清爽爽绽放出俏丽活泼的少女风华。 她讨厌那袭男人穿的青衫,以往她对青衫几乎着迷,认为扮一个秀气的男人十分惬意,现在她可不这样认为有趣了。 这表示她的观念,已经在改变,觉得一个被爱的少女。比扮一个神气的男人要快乐多多。 她觉得,投入丘星河的怀中,被坚强的臂膀拥抱住,是多么可爱的事。 那种微妙的激情悸动,令她几乎晕眩的感觉,将她带进另一种迥然不同的天地,使她觉得世间任何事物都出奇地美好,连睡在高粱叶中的感觉也是美好的。 当然,高粱叶中有丘星河睡在她身旁,要是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高粱叶做床,睡在上面哪会美好? 丘星河已经用真气导引术,解了她的经穴禁制,并且不时指导她炼气的秘诀,她的三天进境也相当可观。 一早,她悠然醒来,东方已现曙光,悦耳的鸟鸣声取代了秋虫的喧闹。 她不想早起,倦缩在丘星河温暖的怀中,惬意地调整身躯,重新闭上明眸。 “你……你的汗气……”她突然感到脸上发烧,芳心怦怦跳: “怪怪地,但好……好……” “懒鬼,该起来了。”丘星河在她发热的脸颊拧了一把:“天快亮啦!” “嗯……”她感到晕淘淘,浑身发软:“不要嘛!你……你还不是在睡?” “我已经炼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刚睡下嘛!” 丘星河身上热流荡漾,汗湿两腋,难怪汗气散发,她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丘星河起来练功的事。 每天四次正式炼功,平时也利用机会活动筋骨、炼功之勤,可以决定进步的快慢。 不用大恒心大毅力刻苦锻炼,成就绝不去从天上掉下来,而且不可能恰好掉入怀中变成你的。 这种苦炼,一万人中,找不出一个肯投入的人,炼来做什么? 投入声色大马,多愉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只有大傻瓜才肯受这种活罪。 丘星河必须扮大傻瓜,学而后知不足,经过多次劫难;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坚强,以后危难正多,他将会成为别人砧上的鱼肉。 他已经投入江湖,身不由己,要想自全,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才能不受别人宰割。 “难怪这个窝这么温暖,这么舒服。”她在丘星河怀中挤得更近,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令她痴迷:“拜托拜托,再睡片刻,我不吵你,你也好好睡一觉。” 这光景,丘星河哪能睡? 任何一个正常的大男人,都会神魂颠倒。 “我听到有声息。”丘星河低声说。 “不管啦不管啦!”她撒娇地将脸贴地壮实的胸膛上:“天掉下来也不怕,反正被压的绝不止你我两个人,何况……嗯……” 火热的唇,触及她的烫热粉颊,她浑忘天地何在,情不自禁本能在用樱口迎接这炽热的唇。 姜秋华的威胁,在这深情的一吻中,从她的意识中飞走消失了,再也不会威胁她和丘星河的感情了。 天终于亮了。 她从丘星河怀中,心满意足地悄然爬起,凤目亮晶晶,脸上的羞笑动人极了。 丘星河沉沉人睡,睡意正浓。 但愿他梦中有我。”她心中甜甜地自语着:“星河.我这一生已了无遗憾了。” 她到村中洗漱,顺便带回食物。 小农舍一家老小都喜欢她,热心地替她准备膳食。 挽了食篮,她绕屋左而过。 突然看到里外的平野中,一匹马懒慢地向西走,鞍上趴伏着一个青衣人,健马无人控制。时走时停,失路的神情明显。 她心中一动,向丘星河的宿处飞奔。 骑士被安顿在农舍的厅堂,由丘星河替骑士急救、服药、裹伤。 伤口有两处,左臂被一剑贯穿,右胁是严重的创伤。一枚毒性并不怎么剧烈的三棱透风镖,把内腑弄得一团糟。 即使镖上没淬有毒药,仅镖所造成的损害,已经不是一般高手郎中所能救治得了的。 骑士已陷入昏迷境界,本能地抓牢雕鞍伏在马上一任由健马驮着任意所之,骑姿良好所以不曾落马。 精纯的内家真气疗伤导引术,将骑士的魂硬从鬼门关内拉回阳世,丘星河的金创药与保命九转丹,更是救死疗伤的圣品。 许久许久,骑士终于逐渐醒来。 “这是哪……里?”骑士用朦胧的目光,搜寻在眼前晃动的模糊形影,语音含糊不清。 “一处安全的地方。”丘星河柔和的语音中有安抚的力量:“你可以安心地等候治疗,会有人将你送到城市里找郎中医治,你已经安全了,伤势已经完全控制住。你是谁?可有能倚靠的亲友吗?” “我家在河南府洛阳,我姓张,张安生。” 杨姑娘一怔,她的江湖见闻相当广博。 “你是回风剑张大侠,洛阳三英的老二。”她并不感到惊讶,洛阳三英是中州侠义道的代表性人物:“你们是来替玉麒麟商庄主助拳的,遇到什么祸事了?” 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味道,她对侠义道人士有排斥倾向。 “我不是来替商庄主助拳的、我也不认识商庄主。”回风剑为自己的立场辩解:“我和四位朋友,在湖广访友稽留近月,归程经过信阳,听到各种暴乱的风声,不想被卷入一和朋友昼伏夜行免生是非,没想到……” 一阵喘息,回风剑好半天才气顺。 “昼伏夜行,反而多是非。以丘星河摇头苦笑,他想起连夜赶往鸿沟集,冲过几处关卡的经过:“不相关的人,最好白天大摇大摆赶路。” “昨晚四更天。”回风剑继续说:“路上碰上一群男女,被拦住盘查,一通名便受到致命的袭击。老天爷!我认识那个为首的人,星光下我不会认错,虽然他换了装。” “谁?” “九华山庄的雷电神剑梁庄主,那位大英雄为何不由分说。 便下令袭击?我没逃掉,在暗器与剑下……我……” “不要激动,你逃掉了,所以你才会在这里。”丘星河安征对方的激动:“你真的没认错?” “千真万确,两年前我曾经在潼关见过他,但不曾拜会.那时他好像急于赶路,带的人也很多,不会与我这种地方人物打交道。” “他是南下的?” “不,北上。”回风剑肯定的说:“同行的有三五十个男女,香味很浓,带的女人真不少,突然由几个人驱马冲袭,而且先发 射暗器,他一个侠义英雄,怎么如此卑鄙?” “这老狗定然是从九华赶来,替他的儿子撑腰。”杨姑娘恨声说:“狗屁的侠义英雄,目下他正在屠杀你们这些真可以称英雄的人,张大侠,你栽得不冤。” 丘星河低头沉思,心中不住盘算。、; “星河,你想什么?”姑娘关切地问。 所以姜秋华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他是北上接应无俦秀士的,无俦秀士真的亲自到太和去了以姜秋华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又是姜秋华。”姑娘大发娇嗔。 “他们大开杀戒,不相关的人也不放过,为了什么?”丘星河不理会她的不满,继续分折:“我知道他们在周府的支持下,不断制造轰动江湖的暴乱,再这样闹下去,不知要枉杀多少无辜。” “那是一定的。”姑娘忘了刚才的不满:“这一来.被枉死的人,他们的亲朋好友,将由四面八方往河南赶,死的人将会更多。” “一定要釜底抽薪。”丘星河一拳捣在桌上大声说。 “釜底抽薪?”姑娘讶然问。 “问题出在周府上。” “事实正是如此。” “我要到开封。”丘星河语气十分坚决:“我早该去的;被姜……” “被姜秋华吸引到这条路上来了,你还真被她迷住了呢!”姑娘醋味十足,白了丘星河一眼。 “我得走,愈早愈好。”丘星河恶作剧地拧了红艳艳的粉颊一把:“你最好不要担心那个妖女,她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喂! 你有兴趣陪我到开封吗?” “上天人地,我跟定你了。”姑娘嫣然羞笑:“那妖女是个毒瘤,不割除定有祸患,我等她来,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闻到好浓的醋味。”丘星河大笑。 “你……” “好了好了,我们把张老兄带往府城托人照料,赶快准备动身。” 健马仍可利用、两人砍树制了一具拖架,拖着回凤剑奔赴府城,一上官道,姑娘在路旁的行道树上,悄悄地刻上一些记号。 丘星河并没追问她刻记号的用意,猜想是通知她自己的人,她的保镖龙叔吕叔,这几天可能急白了头。 三同村距府城有五十里左右,这样拖真需要一天工夫。 近午时分,二十里外的鸿沟集在望。 杨姑娘便是被囚禁在集上的,鸿沟集曾经血腥满地。 “到鸿沟集打尖,大太阳委实令人受不了。”姑娘挪动头上黄荆枝条编的遮阳圈嘀咕: “最好休息一个时辰再走,午后的毒太阳讨厌得很。” “按张老兄昨晚遇袭的情形估计,约在三同村北面数里遇袭,梁庄主那些人既然也是昼伏夜行,推算可能在鸿沟集歇息。”丘星河一面走一面说:“咱们闯进去,有热闹可看了。”。 “他们有五十余名男女。躺在拖架内的回风剑,脸上有恐惧的神情:“丘兄,绕过去算了。” “他们最好别惹我生气。”丘星河轻松地说:“我生起气来有人要倒霉了,我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位庄主最好放聪明些。”- “我要斗一斗他的什么霹雳剑术!”姑娘显得兴奋雀跃。“我已经领教过商家的流星散手剑法,并不怎么厉害嘛!霹雳划法名字取得怪唬人的,希望不要浪得虚名。” 她上次曾经化装易容,且以巾蒙面,与商姑娘狠拼了百十招,双方棋逢敌手半斤八两, 她知道商姑娘的底细,商姑娘却不知她就是丘星河的女伴。 姑娘们心眼小,有了几分才华使眼高于顶,向高手名家挑战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从没想到后果。 找人印证挑战,与仇人相见生死相搏是两码子事。 目下三个人手中都没有剑,即使能取得别人的剑使用,剑不称手与人生死相拼,是极为危险的事,重量多一两或者少一两结果将完全不同。 而每个人所使用的剑,重量很少有相同的,有些人的剑甚至不开锋,仅凭锋尖决胜,对善于切割的人完全不适合使用。 她竟然要斗梁庄主,丘星河笑不出来,以一个小丫头的修为深浅与搏斗经验,和一个在剑海刀山闯荡了三十年的名家高手比较,她的机会能有多少? “你千万不要怀有这种笨念头。”丘星河郑重劝解:“这种枭雄绝不会具有真正世家风度,绝不会和你斗一斗闹着玩,他与人交手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手。你如果没有击败他的实力和勇气,千万不要招惹他,尤其是没有外人目击的场合。” “昨晚,他就毫无理性地,唆使爪牙出其不意下毒手袭击我们。”回风剑咬牙切齿说: “目击的都是他自己的人,所以他毫无顾忌地要尽快杀掉我们。” “信心与幻想都是抽象的观念,其实没有多大分别。”丘星河继续分折利害:“你有信心杀死他,他同样有信心杀死你,两人的信心相遇,结果总会有一个人的信心幻灭,所以信心是靠不住的。你有信心摘下天上的星星,至少得有一把能爬上天的梯子才行,或者胁下长出一对可以飞上天的翅膀。” “我知道我的想法错了。”她愧然地说:“自信与狂妄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我曾经犯了妄用信心的错误。” “知错能改,你真可爱。”丘星河愉快地拍拍她的肩膀打趣她。 “你要气我?”她妩媚地白了丘星河一眼,然后正经八百地说:“有一次我上了当。被激去找某一位名家比创,自以为信心十足,以为对方欺世盗名,我一定可以证明比他的剑法强,结果……” “结果失去信心?” “结果比失去信心更槽。” “怎么一回事?” “没碰上那个人。”她苦笑:“差一点点碰上。” “这并不糟呀!” “碰上另外一个人。” “名头更高的?”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交手了” “我信心十足,当然交手啦!” “结果……” “结果,我一剑挂彩。”她上脸无奈,叹了一口气。 “可能吗?你很了不起呀!”丘星河也大感诧异。 “人家更了不起呀!尽管我的信心十足,最后却成为幻想,幻想我可以击败任何剑术名家,幻想……” “别泄气,幻想有时可以成为事实的,那人……” “别提了,我恨死他了。他一剑便勾消了我目空一切的雄心,害得我痛下决心苦练,吃了不少苦头,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他报一剑之仇,但是……” “但是什么?” “算了算了,说说气话自我解嘲呀!坦白说,我毫无胜他的信心,胜不了他不算丢人,哦!星河,你有信心对付得了梁庄主吗?” “那是一定的。”丘星河肯定地说:“据我所知,他的内功修为与剑术,绝对比不上名列四大剑客之一的玉麒麟商庄主,也难胜黑道之雄神剑无绝一招半招。他的儿子无情秀士很可能青出于蓝,所以胆敢向神剑灭绝挑战。无俦秀士始终不敢亲自和我拼搏,很可能有意避免过早暴露实力,但凭他与姜秋华交手的情形看来,实在并不怎样了得。依我看,他若与神剑天绝交手,胜算可能在六比四之间。多一成胜算是靠不住的,临场的情势可以左右胜算的消长,所以我认为他向神剑天绝桃战,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蠢事。 “咦!你凭什么估计两位大师的造诣?” 她所说的大师,明显地指商庄主和神剑天绝。 “这两位大师都来了。”丘星河含混其词,不便说出曾与两人交手的事。 其实他并不认识神剑大绝,那天晚上他匆匆攻了神剑天绝十剑,夜色朦胧而且接触太快,他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疯丐四怪杰,也只有四怪杰知道他曾经击败了神剑天绝。 因此在鸿沟集,神剑天绝出面向绛宫魔女挑战,那时魔女已经耗去不少精力,不曾分出胜负,他面对大名鼎鼎的一代之豪却不知对方是谁。 他曾经在天下各地邀游了两年,却很少与一些知名人士打交道。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仅限于耳闻而已。 见面时,对方如果没露传闻中的特征,他怎知对方是何方人物? 谈说间,已可看清集口的景物。 地势平坦,官道笔直,集口景物虽清晰可见,其实仍然远在里外。 近午时分,天气炎热。 旅客们大都觉地歇脚,官道上仍有零星的旅客往来、偶或有一两匹健马小驰而过,谁也不理会陌生人的事,对他们用树架拖人,也仅投以好奇的一瞥而已。 “集上好像仍是冷清清。”杨姑娘另起话题。 “集民吓坏了,可能已取消了集期。”丘星河自以为是。“打打杀杀血流满地,谁也受不了,只要这条路上仍有佩刀挂剑的人行走,集民们就不敢放心地恢复日常生活。” 这是依常识判断的结论,当然有点道理。 “真的吗?”姑娘突殊抿着嘴笑问,俏皮地膜他一眼。 “进去就知道了。”丘星河也笑:“反正你要进去的是哪” “真得设法找一把称手的剑。” “听说无俦秀士那把剑叫太阿剑,我很好奇。” “给姜秋华一点颜色瞧瞧?”姑娘做鬼脸调佩他。 “你烦不烦呀?”丘星河拍了姑娘一掌。 两人心中有数,集上有变。 心理上已经有准备,他俩并不介意变的性质,是否对他俩有害,反正如果有强敌在内,他俩即使不进集,强敌也会出来找他俩的。 丘星河目下已经是最明显的目标。 鸿沟集是前后十里地的唯一歇脚站,距府城足有三十里。 午膳时分,非进集不可。 估计可能有变,当然得小心提防。 果然,集内冷清清,小街巷不见人踪,连懒洋洋的几头家犬,也看到人立即挟尾窜逃而不敢吠叫。 “这鬼市集又有灾祸了。”在前面牵坐骑的丘星河,用大嗓门叫喊,希望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其实,他们一转入集口,便受到有心人的注意了。 原来的几家食店,全都门窗紧闭罢市了。 在一家小食店前停下,丘星河搭上缰绳上前叩门。 “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人了。”敲了半天门没有动静,丘星河忍不住大声叫,再用脚踢了两下门,表示真要破门而人。 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传出拔关声,木门拉开了。 “老天爷!你……你怎么又……又来了……”启门的大汉见到他、一脸痛苦相叫了起来。 上次为了寻找杨姑娘,他曾经派人鸣锣告示村民,所以大汉认识他,把他看成瘟神。 “有去有来呀!”他笑吟吟地说:“我要茶水、要食物,要地方安顿伤患,要溜马……” “小店今天不……不做生意……” “哈哈!你非做不可。老兄,你知道我们这些舞刀弄剑的人不好说话,快找伙计来帮忙照料,你不希望我撒野拆店吧?” 大汉打一冷额,极不情愿地召出一位小厮、一位大嫂,一阵忙碌。 回风剑客被安顿在近门的角落,躺在一张草席上、内腑受创不能进食物,由店伙弄了碗面汤解渴。 草草张罗了几味菜,烙了几张饼,店伙便知趣地躲到里面去,整座食厅供他们三个人使用。 “要不要四处看看?”姑娘一面进食,一面留心察看店内店外的动静。 “不必,会有人找来的。”丘星河泰然自若进食:“而且会来得很快。” 果然料中了,街心出现了人影。 “出来吧!”有人在外高叫,嗓音不陌生:“好小子,你竟然阴魂不散,转回来找到老失了,这次,你一定死,哼!” 丘星河哼了一声,椎凳而起大踏步出店。 三个人,老相好。 “是你们啊?还以为你们早就赶到信阳去了呢!几天你们才走三十里,未免走得太慢了吧?”丘星河颇感意外,难怪嗓音厮熟。 天外、九州瘟神、翻江倒海。 “这次,你一定死!”九州瘟神神情狞恶,像要择人而噬的恶魔。 “本来,在下曾经在心中发誓,一见面就冷酷无情地杀死你们。”丘星河毫不激动,比往昔更成熟更沉稳,多经一次劫难,修养多一分成熟:“但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好好地整得你们哭爷叫娘。” “小狗王八,你还狂?”九州瘟神恶狠狠地向他逼进。 “在整洁你们之前,我要问问。”丘星河不理睬对方的狞恶神情,语气保持平和:“按理,你们早该赶往信阳去了,在信阳会合爪牙,再南下湖广向天南镖局制造纠纷,没有仍然在此地逗留的理由,你先告诉我好不好?” 九州瘟神用行动答复,急进两步大袖交叉疾挥,袖动处风吼雷呜,像起了一阵龙卷风,含怒一击,排山袖的威力十分惊人,直撼心脉的罡风、远在两丈外仍具震撼的威力,丈内及体必定腑裂人飞。 丘星河乍隐乍现,出现在瘟神的右前方两支左右,像是分身法,这一面的形影还没完全消失,那一面身影已现。 一动之间,像有两个虚影,在两处出现。 “袖功不错,天下大可去得。”丘星河一面鼓掌喝彩一面说: “袖风中刮出大量瘟毒,足以一下子摆平八方围攻的百十个人,喂!瘟神,瘟毒的有效期是多久?” 罡风四散,地下的尘埃随风弥漫,丘星河所立处,也在尘埃飘扬的范围内。 一次上当一次乖,一看到九州瘟神,他就有所准备了,瘟毒已奈何不了他。 “立见分晓。”九州瘟神得意地说,不再采取进一步行动不住狞笑等候他倒下。” “我的意思是指你洒出的瘟毒,在大太阳下多久毒性才会消失,你总不至于贻害这些集民吧?” “约可支持片刻,下雨有水、则可维持两个时辰。你体内有水份,瘟毒发作得非常快,倒也!” “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你看我像一个要倒的人吗?” “交给我!”天外怒吼,双手箕张猛扑面上,像一头疯虎,招式也神似饿虎扑羊。 如此浑雄威猛的冲扑,近丈方圆皆被笼罩在威力围内,接招的人如无超人的实力,绝难挡住这猛烈一击,想闪避也来不及,非接不可。 九州瘟神不可能袖手旁观,已蓄势冲出堵塞天外扑击时,可能出现的空隙漏洞。 “后面……”急促的娇叫声及时传到,传自小店前的凉棚上方。 丘星河本来打算接招,他一点也不在乎扑势有如雷霆的天外。 翻江倒海站在另一角落,不可能从后面扑上。 尘埃仍在弥漫,后方还真容易让身法最快速的人接近而无法发觉。 人向下一挫、一晃,尘埃一扬,形影俱消。 腥风刺鼻、青烟猛旋,紫金如意像一条怒龙,张牙舞爪排空而至。 同时,五彩光华挟凌厉的罡风,呼啸着从下面卷来,连发霹雳狂震,走石飞沙。 三个依稀难辨的人影,乍合乍分,分向三方狂旋,突然向三方直射、一闪不见。 尘埃滚滚,久久不散。 小街上空荡荡一无所见。 地下没有破布帛,没有血迹。 连武功差劲的大盗翻江倒海也失了踪,这位仁兄胆都快吓破了,天知道他眼中看到了些什么异象? 反正天外一发起攻击,他就魂不附体逃掉了。 任何一个胆气够的人,看到不明所以的紫龙飞舞,五彩光华挟狂风四旋,而又看不到人影,嗅到腥风瞥见青烟,不吃惊才怪。 小食店的大门关得紧紧地,没有人敢外出探视。 大太阳当顶,热浪蒸腾。 全集死寂,鬼气冲天……——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六章 群魔蠢动 官道上旅客渐多,有车、有马。 健马拖着拖架,杨姑娘走在前面牵缰。 丘星河傍着她并肩迈步,状极悠闲。 “你能看到四海妖神出现,真是奇迹。”丘星河低声说:“他会五行通术,居然让你看到了。” “我怎知是人?更不知是这个可怕的四海妖神。”姑娘余悸仍在:“我只看到尘埃波动有异,便不假思索提醒你而已,没想到真有人。” “那天晚上在黑虎砦,他斗姜秋华时,你并没看到他,他的五行遁术火候真的不错呢! 要不是他对我深怀戒心,怎肯自贬身价配合两个魔头联手偷袭?” “他们还躲在村内?” “是的,他们发觉不知道我是如何遁走的,心中一虚,顾不了颜面,乖乖躲起来,以免被我用绝学反击。” “每家人都有地窖地屋,这小村集真是藏身的好地方。”姑娘想起被囚禁在地客的事: “便宜了他们。” “他们得了便宜,但并不满足。” “哦!你是说……” “我们走得很慢。” “天黑才能到府城。” “而任何地方都可行走,田野也到处有小径。” “风声紧急,人多才敢走官道。” “所以,他们一定会抄小道,赶到前面去等我们的,他们不止四个人。” “哎呀……” “我们将计就计,也希望他们等呀!我可不希望他们再玩弄阴谋诡计,更讨厌他们来暗的。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顶尖高手,位高辈尊威震天下的老前辈,居然用诡计扮下三三滥,简直岂有此理。” 蹄声急骤,八匹马来自南面,掀起滚滚尘埃,远在里外便可感到地面震动,可知来势十分急猛,绝不是赶长途的旅客。 以这种速度快跑,健马最多只能支持十里左右,那是虐待马匹,尤其在这种炎热的大太阳下,怎能用这种脚程奔驰? “该死的!居然从后面赶来,必定有超凡的高手撑腰。”匠星河怒火上冲:“你往前走,我等他们。” 姑娘一直回头眺望,脸上的紧张神情消失了。 “是龙叔吕叔。”她兴奋地叫:“原来他们一直就在这一段路上找我,并没南下。” “你等他们,慢慢北行。”丘星河心中一宽:“府城见,先到的负责找客店。” “星河,你……” “我到前面看看。” 姑娘一把没抓住,丘星河已消失在路右的矮林中。 前面是一座小平坡,生长着几株参天拔起的大白杨。 东北面半里地,便是大官道。 九个人越野掠走如飞,到了大白杨树下。 除了天外神磨二个人外,另一位正是背领上插了五包小招魂幡,手中有紫金如意的四海妖神古百灵。 另三位老道,是丘星河的手下败将,号称活神仙的三大法师。 三妖道会摄魂魔咒,会神罡御剑,会驱神役鬼。 结果,被丘星河三下两下,把他们打得昏迷不醒,剑丢了咒语法术全部失效,几乎老命难保。 另两个大汉,是四海妖神的随从。 四海妖神的侄儿间接死在丘星河手中,把丘星河恨人骨髓后来为了逼绎宫魔女,又被丘星河从背后制住,仇上加恨,无可化解。 这次四人联手,丘星河并没接招,以更神奇的身法脱出重围通走,把四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名宿高手反而吓跑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自认失败。 九个人,除了两个随从之外,全是丘星河的手下败将,但聚九人之力,威力增加两倍,所以不甘心,想重施须水桥头布伏的故技,发誓要送丘星河去见阎王。 四海妖神在老一辈的十大魔头中,名列第四,天外更荣居首位,两个魔头联手失败,居然不死心,聚集了更多的人,志在必得。 “瞧,那儿有一条小桥。”四海妖神止步用手向半里外的官道指指点点:“桥两端柳树干粗如牛腰,足以隐身,树附近野草荆棘丰茂,也可以隐藏布阵,小狗绝不会想到咱们赶到前面埋伏,必定可以一下子把他们三个人神形俱灭。” “老夫先布下瘟毒,再好好布置暗器摆布他。” 九州瘟神咬牙说。 “咱们三个在路右。”大法师说出主张:“三人同时以神罡御剑,一定可以出其不意碎裂了他。” 他们并不急于布伏,九州瘟神的瘟毒时效性短暂,过早撒布并无功效。 站在坡预,可以看到官道两端三里外的景物,丘星河用马拖人,脚程慢,等看到之后;再到桥头布伏,的间绰绰有余。 两个随从地位低,因此只配站在后面眺望,他俩不配提意见,乐得清闲。 七个老名宿只顾盯着前面指指点点,哪有闲工夫注意身后? 两随从站在后面丈余,不住向官道两端眺望,右面那位刚将目光向右移,突党左肩被人轻拍了一掌。 “干什么?”随从转头问,似为是同伴向他打招呼。 糟了,没看到同伴,同伴躺在后面,取代位置的人是丘星河,手中有同伴的佩剑,正向他咧嘴一笑,而且做鬼脸。 他大吃一惊,张口大叫,同时移步欲退。 声音还没发出,太阳穴便挨了一记重劈掌,张大着嘴,跌入丘星河巨爪似的大手中失去知觉。 “暗器一定要配合好。”四海妖神知道记取须水桥头侄儿布阵失败的教训,因此特别提出布暗器阵的意见:“老夫的摄魂钉……”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四海妖神一皱眉,以为是随从无礼,怒目一翻,扭头回顾。 “你……”老妖神大骇,张口结舌。 两丈外,站着轻拂着长剑的丘星河。 一旁,两个随从并排躺得四平八稳,像是睡着了,更像两具等候人殓的死尸。 “在下也用暗器。”丘星河冷冷地说:“但绝对按规矩先警告再发射。现在,在下郑重警告你们,小心在下的暗器。” 七个人大惊失色,两面一分急撤兵刃。 “你……你像个鬼!”最差劲的翻汇倒海,恐惧得叫声完全走了样,简直就魂不附体像鬼嚎:“不关我的事,不关我……我……” 叫嚷声中,猛地转身撒腿狂奔,像是掉了观的疯子,连那根龙尾鞭也丢掉了,丢了重兵刃才能跑得快。 做过强盗的人,精明得很,情势不利就风紧扯活。 “还有谁愿意逃跑?”丘星河开始移位游走:“名头声誉不值半文钱,保命才是无价之宝。要保命就得逃命,像我,力不敌就逃之夭夭,大吉大利。你们可以尽量嘲笑我,我一点也不在乎名头声誉,所以我迄今依然活得如意,阎王爷找不到我。” 六个人紧张地移位,三妖道采取统一行动,天外、四海妖神、九州瘟神则彼此掩护移动,分为左右争取有利出招位置,要将丘星河夹在中间。 “看来,你们没有一个人,敢挺起胸膛要求单排了。”丘星河一面游走一面讽刺:“也难怪,你们都是周府的王家鹰犬,讲究统合行动,单桃已经不时兴了,因为你们这些魔中之魔,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 几句话激怒了天外,这位第一大魔头两次与丘星河交手,事实上丘星河都是不接招便溜之大吉。 因此虽怀有强烈戒心,并不害怕,被话叫激,怒火有如火山爆发,猛地身创合一,闪电似的扑上了,愤怒如狂之下,忘了招呼同伴一起发动攻击。 一代老魔头,剑上的真力非同小可、剑一伸便迸发凌厉的剑气人与剑似已合而为一,招发绝着射星逸虹,风雷声陡然迸发。 左手位于右小臂内侧,五指半屈半伸,其色黑中泛紫,似乎已经不是人的手,而是妖怪的魔爪。 一旦有人因情绪的激动变化,诱发意外的攻击,便破坏了联手的默契,立即从有计划的行动,变成打群架各自争先、各自为战的混乱场面。 混战是没有理性的,只是一种爆发性的冲动,行动几乎出于本能,反正大家都不由自主,有人动就大家动,没有思索的余暇,不约而同一拥而上,全力以赴,反应是直觉的,当然也牵涉到同仇敌汽的争先意识反射作用。 由于出于直觉的反应,随后爆发冲劲的五个人,速度与方位自然有不同的偏差,完全失去合围的威力了。 丘星河这次不再道走,因为时机是他制造的。 接触太快,他的创也幻化为流光,迎着天外电射而来的剑虹封出。 这瞬间,他的身形似乎呈现扭曲的形影。 剑光也在这刹那间,扭曲一下乍明乍灭。 天外起初的瞬间,看到他封招,喜极欲狂。 至少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绝顶高手,能封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只要将对方的剑逼偏三寸。左手的魔爪便可将对方在八尺外撕裂成肉块了。 封来的流光突然在剑尖前隐没,剑毫无阻滞仍向前迸射,老眼一花,右胁剑气彻骨,流光幻现,可怕的剑气击破了护体神功,发出全身似若触电的反应。 幸好反应并不因上了年纪而缓慢迟钝,急旋身力划鸿沟解救光临右胁的流光,快极。 胁衣出现一个破洞,被流光刺穿的。 还不够快,流光又扭曲了一下,力划鸿沟明明已和流光接触;怎么又落空了? 胸口光芒一闪,流光竟然在正面射来。 一招换一招,只是瞬间所发生的事。 其他五个人,走马灯似的跟着光影旋逐。没抓住出招的机会,只看到丘星河手中的流光已不具剑形,扭曲间没,似乎有无数流光同时流转,身躯已不具完整的人形,成了随流光幻化的无数虚影而已。 虚影是无法击中的,也抓不住攻击的机会。 被逼出招,是败象初显的征兆。 流光在胸口出现,天外久蓄全劲待发的魔爪、本能地抓住这难逢的好机,不假思索地从流光的外侧探人,黑紫色的巨爪劲道突然迸发。 同时,右手抬剑要将流光向上崩飞。 流光又扭曲了一下,蓦地爆发成一道激光。 传出一声大片陶瓷破裂的怪响,激光倏然折向。 如虚似幻的人影,倏隐倏现。 追逐最快的四海妖神,左手五色幡,右手紫金如意,一直就没抓住出手的机会,妖术也无用武之地,力不从心的感觉,令老妖神的斗志加快沉落。 刚想找机会从另一方向堵截,激光突然迎面射到。 一声暴叱,幡挥如意出,裹住了射来的激光。 一声气爆,电气火花飞溅,也进散出满天五彩繁星。 狂风急旋中,人影倏然分开。 “老怪物的天……遁……剑……术……”有人厉叫,是大法师。 识货的人,知道该采取正确的行动。 厉叫声中,人化逸电向北飞射,三两间便远出半里外,是用火候不足的遁形术道走的。 另两位法师也不慢,但却是向南逃的。 气爆的威力相当惊人,丈外的九州瘟神淬不及防,被震倒出八尺外,耳中听到大法师的厉叫声,听了个字字人耳。再挺身抬头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连滚带爬躲到一株白杨树后、再爬起便跑。 天外身形急晃,摇摇欲倒、右手丢了剑,扣住了左臂弯,阻止鲜血迸流。 左手小臂的下段,与变了灰色的手掌,整齐均匀地中分、两根挠骨都没断,因此剖开的手仍是直的,鲜血像涌泉,怵目惊心。 四海妖神更惨,五彩小幡碎裂成小片,右臂齐肩而折,掉落在地上仍死抓住紫金如意。 手臂齐肩被砍下,最高明的金创郎中也会绝望,即使能抬到三十里外的府城,汝宁城不一定能找到可治这种创伤的高手郎中。 “嗷……”天外惨厉的叫号,动魄惊心。 “天……啊……”四海妖神叫得更凄渗。 两人不愧称第一第四大魔头,忍受得了无边的痛楚,扣住和掩住创口,踉跄奔向官道求救。 九州瘟神逃出三四十步,一脚踹入一个免洞口,幸好洞口崩陷一半,足陷入不深,重重地向前一栽,几乎断胫,摔得眼前发黑,剑也脱手滑出丈外去了。 挺起上身,第一个念头便是抬剑。 眼前不再发黑,反而发亮。 锋利的、光闪闪的剑尖,正悬在他的鼻梁前。 “放……我……马……”他崩溃了,双手撑地不敢移动,浑身发僵,脸上绝望的表情令人恻然同情。 “凭什么放你一马?”丘星河冷笑:“有理由吗?” “你……你是老……老怪物的门……门人,老……老怪物宽宏大量,你……我……我把绰号的九……九州两个字去……去掉…… “理由不足,不行。” 丘星河的恩师西岳丹士,是隐世华山才取的道号。” 早年,绰号叫九州孤客殴阳不方,是老老一代的邪道至尊,汇湖朋友称之为怪物,辈份比老一代的十大魔头还要高,天通剑法据说没逢敌手。 “我……认错,我不该用诡计施……施放瘟毒……” “也不成理由,你这混蛋本来就经常用瘟毒计算人。” “我……我远走他……他方……” “天下各地有百十座城有王府,你同样可以投人任何一座王府,继续残害同道。” “我发誓,发誓逃世隐……隐修。” “狗改不了吃屎,没有人相信你的誓,不行。” “饶我……” “砍掉一条手臂,左呢或是右?。你选。” “不……不要……” “要的,留一只手,你还可以施毒,所以,最好两只手都砍掉。” “不!我会死掉……”九州瘟神狂叫,上身一伏,把双手缩在腹下藏得牢牢地。 “一定要砍掉一只手,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老天!” “除非你把腾龙大计的秘密招出,或许可以交换你的手。” “这……我……” “你是王府内属的人,不要说你不知道。” “这……” “看来,你并没有远走他方的诚意,哼!” “老天爷!其实我也不清楚腾龙大计的内情……” “知道多少你就说多少。” “那是武威所策定的计划。我们这些人,名义上隶属卫学与护卫传习所,实际上暗中受武威所调度,这次临时派来策应天字玄字两组人员,是迫不得已而采取的隐定情势的手段,顺利提前出发而已。” “继续说,很有意思。”丘星河蹲下,一把扣住瘟神的后颈: “天字玄字两组,他们负责什么?” “制造暴乱,吸引天下人注意。” “你们呢?” “我们是地字组的人,要在六月二十九日之前,分批秘密潜抵中都,候命行动。” “中都?” “就是南京凤阳的中都嘛!王爷的老家呀!” “到中都干什么?”丘星河心中大感诧异。 “我怎知道?只知道候命行动。” “天外是统领,他该知道吧?” “屁的统领,那是临时升派的,他是武威所十大执事之一,其实也是奉命行事的人而已。”瘟神知无不言。 “妙笔生花应该知道嘤?” “不见得,天地玄三组人的主事,名义上地位高,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是老江湖,利用价值高而已,真要领导行动,妙笔生花比我瘟神差得远呢!” “至少,他知道攻打锦绣山庄的计划。” “那是他所分配的责任,他当然知道。” “你们的责任是什么?” “安全秘密抵达凤阳,候命行动。” “还有呢”” “没有了” “去你的!你撒谎。”丘星河五指一紧。 “撒谎会遭雷打火烧。”瘟神情急赌起咒来。 “去你的!”丘星河一脚把他踢翻。 “哎啃……”他狂叫,一蹦而起。 丘星河不见了,他撒腿狂奔。 四匹健马小驰,接近小桥头。 “咦!你们看。”龙叔扭头高叫,勒住了坐骑。 龙叔、吕叔、李嫂、杨姑娘,四骑士北寿要赶上丘星河,并不急于赶路,沿途希望能发现理想的埋伏处所,该处或许可以找得到丘星河。 平野中,两个脚下踉跄的人,正踏草而来,可看出身上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天外!”杨姑娘对老魔的淡青色宽长衫不陌生,也对四海妖神的道袍有印象: “还有可怕的四海妖神古百灵。” “他们……都遭了殃!”龙叔先是大吃一惊,他们四个人谁惹得起天外?随即看出异状心中大定:“你们看,他们的手。” “一定是丘小哥做的好事。”吕叔大喜过望:“这两个老妖魔真走运,老命算是保住了。”’ “这几个老魔,把汝宁一带的英雄好汉吓坏了,封锁了所有的地面,没有人敢露面走动,连商庄主的人也越趄不前。” 吕叔感慨万千:“丘小哥一来,简直有摧枯拉朽石破天惊的声势。” 如果这次江湖风暴没有他介入,咱们这些人只有一条路好走,如果他有无俦秀士一样的野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烈火焚天。 两个老妖魔终于上了官道,脸色狰狞可怕,对驻马旁观的四个人不理不睬,瞒珊举步向北走。 看了老妖魔的伤势,龙叔四人也悚然心惊,尤其是天外分为两半的手,令人望之不忍卒睹。 “咱们怎么办?”吕叔指指两老魔的背影苦笑:“他们认识小姐,怨毒的眼神可怕。” “怎办?我们能打落水狗?”龙叔也苦笑:“当然,死仇大敌,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不能仁慈伸手救助他们。”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落井下石打落水狗、我们已经够仁慈够道义了。”女人毕竟心软,杨姑娘恻然说:“我不怕他们报复、他们找不到我的,要不要到那边去看看?也许星河还在那边呢!”。 她指指半里外平冈上的大白杨,猜想两老魔是从那一边过来的。 “最好在路上等。”龙叔说:“他不可能再在那边逗留,咱们的人已得到信号,全在留意他的行踪,等消息传来再说。以免自忙一场” “但他说在府城见,不会走大道。” “再来回走二越,碰不上再到府城。”。 “也好。” 三大法师是分开逃的,分开逃必定有人保住老命。一起逃力量固然充实些,但却有被一同打尽的顾虑。 在丘星河这种超绝高手的剑下,三个人的力量再充实也是枉然,先前九个人在一起,结果如何? 他们在平冈的西北角矮林会合,向北像漏网之鱼尽快逃命。 远出六七里,一头钻人一座三家村。 村东北约两三里,便是往来府城的大官道。 真是名符其实的三家村,三家农舍有十余栋建筑。 一阵犬吠迎接他们,然后厩房侧方钻出一名精壮大汉,劈面拦住了。 “老道们,不许乱闯。”壮汉大牛眼一翻,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大法师停步,喘息如牛无法及时回答。 “老梁庄主在吗?”二法师代为询问,呼吸稍好些,但同样是满身大汗,快脱力了。 “咦!你们怎么知道的?”壮汉一惊,手按上了剑柄。 “咱们的眼线,昨晚就知道贵庄的人在这里落脚。”二法师消息灵通,难怪往这里逃: “咱们是周府的人,在府城落脚好些天了。” “哦!你们是……” “贫道知机子松明。” “哎呀!磁州常道观的三位活神仙,老天爷!你们怎么如此狼狈?” “一言难尽,贵庄主……” “请进村,第一家农舍,请便。”壮汉门在一旁,欣然肃客,但并不领路,原来是负责警戒的人,不能擅离警戒区,随即发出一声信号通知村里的人。 丘星河估计错误,以为梁庄主潜伏在鸿沟集。 三个妖道一走,壮汉重新隐身在厩房的暗影中。 厩房不大,仅拴了一头草驴,小驴有草料,平时颇为安静,并不妨碍壮汉的听觉。 只是村外围生长着不少果树,草剂丛生影响视界,因此三妖道接近至村侧,才被壮汉出面阻拦盘问。 壮汉并没躲藏,坐在厩角的一株倒木上,一旁就是柴堆,是劈柴堆放的地方。 壮汉十分尽职,大牛眼骨碌碌监视着前方,机警地扫过每一株草木,留意草木的动态和声息。 夏日炎炎,没有风,草木因缺水而死气沉沉,丝纹不动。 假使有人接近,绝难避免草分树动。 全神贯注留意前方,却忽略了侧后方的变化。 柴堆后鬼魅似的钻出丘星河,无声无息缓缓到了壮汉身后,脚下的碎木片竟然毫无碎裂的声音发出,他像个无形质的幽灵。 左手一伸,从壮汉的左肩伸出扣住了咽喉,右手勾紧壮汉的脑袋,勒得牢牢地。 扣喉,是避免壮汉喊叫,夹头,表示要将壮汉的脑袋扭转,只要用劲一扳一扭,壮汉的脸将会转向背后,转一百八十度向后看啦! 脸如果转过肩后,那就表示脖子被扭断了。 “乖,不要挣扎乱动手脚。”丘星河附耳温和地说:“除非你想脑袋向后转。听话,就不会受到伤害,你一定肯听话的。” 任柯一个练武的朋友,都知道脑袋向后转是多么危险的事。 所有的黑白道朋友,都知道如柯向对方的脑袋使用正确的方法打击、扭转、前后屈,都是无声无息致人于死的干净俐落偷袭手法,用的劲道很少,毫不费力。 壮汉是行家,扣喉就表示袭击的人无意置人于死地,表示图活口,要不然,一扳一扭就够了。 “嘎……嘎嘎……”壮汉含糊地叫,手脚不敢挪动,嘎声是服从的表示。 已经收到恫吓的效果,丘星河右手一松,一掌拍在壮汉的身柱上,左手仍然扣住咽喉以控制声音的大小。 壮汉已经完全失去移动手脚的能力了。 “你们有充裕的时间,这里距府城仅十余里,马一冲便到,为何不赶到府城落脚?”丘星河开始盘问,附耳发话清晰明确。 “我们……你……你是谁……” “只许回答,老兄,我不希望用酷刑对忖你,你最好识相一些。” “我……我们只负责暗中活动,非必要绝不露面,不能在府城落脚,而且……昨晚发现有伏路的,因此早早避开道路来此地歇息,晚上再到府城活动。” “什么活动?” “和周府的留置人员连络,清除府城附近的对头,接应从东面撤回的少庄主。” “果然被我料中了。” “阁下……” “你忘了只许回答的警告了。贵庄主带了三十余名精锐,实力似乎仍嫌不足,居然敢大言要清除府城附近的对头,到底来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本庄的人并不多,其中有庄主的几位功臻化境的朋友,但他们神秘得很,本庄大部份弟兄,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早两天庄主碰上的绝宫魔女位高辈尊,好像她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绛宫魔女也来了?”丘星河颇感意外。 “庄主答应与她合作,所以她跟来了。” “贵少庄主不要她。” “庄主的想法和作法,与少庄主不一样。” “很好很好。” “你是三位活神仙的人吗?” “你又问了,不过,你的命保住了,去陪那头小驴吧!有充足的时间让你好好的睡一觉。” 昼伏夜行如果走官道,既不秘密也不安全。 一方面人士都派有伏路的眼线,用火光或声号传讯灵活得很,另有负责袭击的人,碰上实力单薄的对头,就毫不留情加以歼除一因此官道白天反而安全些。 粱庄主的打扮不受人注意……但加上众所瞩目的绎宫魔女、情势就不一样了、星光明亮,几个香喷喷的女人坐在马上、再笨的眼线也不会走眼。 粱庄主并不在乎伏路的,在此地歇息他已有万全的准备,如非绝对必要,他不打算暴露身分,因此在他的应变计划中,也以不暴露主力为主。 昨晚逃掉一个回风剑,他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三不管的地方性侠义英雄,起不了任何作用,不会有人替回风剑兴师问罪、所以警戒并没加强。 其实,他并不知道回风剑认出了他的身分。 接到三位狼狈的括神仙,引起一阵骚动,辛苦了一夜,睡意正浓,难怪他不高兴,出厅相见。沉下脸像个讨不回债的债主。 三位活神仙,坐在简陋的长凳上气喘如牛,道袍全被汗水湿透了,脸色苍白像大病不愈的老病鬼。 负责接待的一个中年人,忙着送水送巾颇为周到。 三位大法师的声望,虽则比梁庄主相去甚远。但论武功辈份,绝不比梁庄主低,中年人对他们客气是情理中事。 显然,并非因为活神仙是周府的人而执礼甚恭。 “咦!你们三位活神仙,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遭到什么祸事了?”梁庄主被打扰而生的不快,消退了不少,且颇感惊讶,语气调侃味甚浓。“一定是碰上道行更高的狐仙,一定……” “鬼的狐仙。”大法师脸上惊容犹在。“而是小怪物。天杀的!周府这碗饭,贫道吃不成了,第一次碰上他,贫道就应该服输远走高飞的,却鬼迷心窍,碰上了统领和四海妖神,以为多几个人,一定可以送他下地狱,岂知……他娘的混蛋卜仍然……仍然……” “你到底在说谁呀?”梁在主大为不耐,粗声粗气追问。 “丘星河……” “胡说八道!你简直岂有此理。”梁庄主冒火了,几乎暴跳如雷:“我正在找他,要剥他的皮,这混帐小辈胆大包天,竟然胆敢向我九华山庄的声威挑战,你来我这里提丘星河,说的话颠三倒四,到底有何用意?” 三个活神仙都不是修养好的货色,怎受得了? 大法师本想将可怕的经过说出,这一来心中怒火一冲,不再多说。同时,对方既然狂妄无礼,如果再说出失败的经过,恐怕对方将会说出更难堪的话来。 “舒统领会告诉你是何用意,贫道怀疑他是否还有告诉你的机会。”大法师强忍一口恶气,不再解释:“咱们累惨了,听说庄主在这里落脚,顺便过来讨口水解渴,早些天令郎东行一舒统领奉命留驻府城相机策应,看来,咱们已派不上用场了,庄主一个人就够了。” “庄主在这一带落脚,最好小心些。”二法师另找话题,避免对方追问丘星河的事: “神剑天绝这些日子以来、在府城一带南北奔波,飘忽不定,竟然不往南追踪贵庄南下的人,用意难测,如果他知道庄主的下落,肯定会来找你的。” “我也在找他。”梁庄主冷笑:“就是因为他不会南下追踪,所以我北上等他。这个混蛋称雄大河两岸,本庄雄峙大江,井水不犯河水,他竟然敢谋害本庄的人,橡冤魂般的死缠不休。哼!我要连根拔掉他的基业,替他从江湖除名,他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这件事,贵部当然全力支持啦!是吗?” “本部接二连三加派人手前来相助,可以表示本部全力支持的诚意。”话不投机,大法师忍着怒火告辞:“为了支持今郎,本部死伤之惨,空前绝后,皆拜令郎之赐,他不该横生枝节、惹火了本来无关的丘星河,谢谢庄主的茶,告辞。” “且慢”梁庄主虎目含威,伸手虚拦:“道长,你又提到丘星河。” “所有的人,都在提丘星河。”大法师脸上挤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如果庄主日后目击贫道见了丘星河,就一言不发逃之夭夭,庄主幸勿见责,贫道承认柏定了他。告辞,府城见。” 出了大门,三个法师都亲耳听到梁庄主不屑的语音。 “浪得虚名的怕死鬼!” 人都在睡觉,养精蓄锐准备夜间行动,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村内外警戒。 一共只有三十余人,真正担任随从的人数甚少,多派警戒浪费人力,总不能把高手名宿也用来当警哨使用。 村的中间派有一个人巡走,与村口的一名警戒目视连络。 这位仁兄目送三位活神仙出村,向庄主所住有农舍瞥了一眼,庄主已经返回后堂休息,应该不会再有人走动了。 可是,堂口却有一个人当门而立,只可看到背影,而且背影十分陌生。 九华山庄的人鲜衣怒马,绎宫魔女十余个男女更是衣着华丽,这个人,穿的却是又脏又皱,毫不起眼的青衫,衣袂掖在腰带上,另插有一把连鞘剑。 “喂!你干什么?”警哨大声高叫,大踏步向门口走去:“你是魔女的人吗?” 那人闻声转身,背着手笑容可掬。 “来找贵庄主的。”那人笑吟吟地说:“我猜,他就住在这间农舍里,相烦通报,老兄。” “咦!你是怎么进来的。”警哨直逼近至八尺内,伸手可及的有效出手距离:“周府的人?” “就这样用两条腿走来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你到底是谁?” “反正绝不是周府的。” “混蛋!我问你……呃……”——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七章 夜探王府 这人正是丘星河。 他倏然踏出一步,耳光声便传出,警哨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也没看到掌影,被打得扭身连退三四步,不知天地在何处。 “你才是混蛋。”丘星河嗓门像打雷,震惊全村,引起一阵犬吠:“没规矩,我教训你。” 第二间农舍奔出一个人,恰好是绎宫魔女的一名随从,一眼便看出是他。 “丘星……河……”这位随从的嗓门更大,意在警告歇息的人。 片刻,人群涌出。 丘星河已经不见了,不想和这些人混战打群架。 主脑人物都出来了,乱糟糟盘问警哨和随从。 人分头追出村,四面八方察看是否有人逃走。 绛宫魔女心中有鬼,不但不参加搜寻,反而禁止她的人外出,十余个人躲在农舍中看风色。 她心中明白,她对付不了丘星河,反正有梁庄主在,用不着她出面丢人现眼。 梁庄主本身有三十余名男女,除了少数几个是九华山庄的亲信随从外,还有山庄的重要执事人员,平时负责处理山庄的内外事务,有重要外务就是可独当一面的负责人。 另一半,则是大江两岸的高手名宿,都是他臭味相投,热衷于争名夺利的知交好友。也都是志在向大河南岸扬名立万,争取江湖名位的所谓英雄豪杰,挟威而至盛气凌人。 绛宫魔女对这些气焰嚣张的人颇有反感,因为她自己也是抱有争取江湖名位的念头而来的人。 她禁止自己的人外出,用意不但在于让梁庄主挡灾,也意在保全实力,目下她的人所剩无几,承担不起任何损失了,死一个就少一个。 她不像姜秋华,没有姜秋华精明。姜秋华将自己的人分开走在暗处,只带了无俦秀士派给她使唤的人,和周府调遣给她的二流人物,到处制造事端,遭到相当重大的损失,但并没损及她的实力。 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愤怒喧闹声,证实了她的不幸预感: 九华山庄的人有祸事了。 梁庄主带了六个相貌威猛的朋友,站在屋外等候消息,由山庄的总管站在村口的大树下,指挥人手分搜村外村内,大呼小叫蛮像一回事。 小小一处三家村,十余栋建筑,搜起来并不困难,五六个人片刻便可搜遍屋内外。 搜村外的人比较辛苦,树林草丛辽阔得很呢! 一个中年人到了庄主前面,脸上不安的神情显而易见。 “启禀庄主.情形有点不太对。”中年人不安地说:“好像少了一些人,连太平双杰两位前辈,稍一露面便不见了。” “会不会搜到村外去了?”一梁庄主仍然满不在乎。“或者进入某一家秘室。太平府双杰为人老成,不动声色悄然搜查……” 远处一座藏肥料的坑棚侧,钻出,个中年人。手中捧了一个尸体般的人体。 “一指高升鲁老兄昏倒在粪池旁。”中年人大叫:“快来帮忙搜这附近,鲁老兄像是被人打昏的,脑后有……哎……” 最后一声惊叫,向前一栽,压在昏死的人身上、再一翻便躺在一旁不动了。 相距不足二十步,看得真切,既没看到其他人影闪动,也没看到有何物体飞行。 粱庄主吃了一惊,飞掠而进。 六个神态傲岸的人,有两个更快,抢先一步掠出。 “两人都是被泥块击中后脑的。”最先到达检查的人急急说出结果:“梁兄,有人在暗处撒野。” 这人是梁庄主的朋友,所以称梁兄而不称庄主。 一阵忙乱,梁庄主发出紧急信号,召回在各处穷接的人,有人咒骂着、呼喝着狂搜左近的隐密处所,紧张的气氛突然升高了三倍。 闻警返回的人似乎没有几个,五六十步外的村口,大总管的身影也不见了,显然并没闻讯撤回。 仍在村中心走来走去的梁庄主。终于沉不住气了。 “大总管,大总管……”他向空荡荡的村口大叫。 村中心是一处面积仅两三亩,四周不规则非圆非方的广场,房舍错落,有四通八达的巷道。 那些不规则的巷道生长着一些枣梨,发育不良、枝叶稀疏,透过巷道,可以看到村外的果林菜圃,有人走动,一看便知。 似乎各处已看不到有人走动了,地下也没发现有躺倒的人,人到何处去了?总不会全搜到村外去了吧? 大总管不会在村口现身,右侧方一条巷道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人影出现在远处巷道外缘,像是从旁边的树篱跃出的,飘落时向下一挫,砰然倒地无声地挣扎难起。 梁庄主看得心头一震,身形乍起,两起落快通电光石火,到了那人身旁。 “祝兄……”他大叫,同时拔剑出鞘,虎目冷电四射,用目光向四面搜索。 他心中雪亮,这位祝兄绝不是失足摔昏的。 附近村篱枝沉叶静,毫无声息。 警觉地挫身伸手将祝兄的后脑扳转,没有泥痕,不是被泥块打昏的。 “柯方小辈偷袭?给我滚出来!”他大声沉喝,傲世的口吻不改。 没有任何动静。他一咬牙,收了剑抱起祝兄,急急返回村中心。 气氛不对,先前鲁兄两个人躺倒的地方,多了两个人,并排躺倒像四具死尸。 有三处巷道传出脚步声,村外奔回的先后有六个人。 “庄主,怎么啦?”一个虬须中年人奔到急问:”咦!祝兄他……” “有人暗算偷袭。”他狂怒地将昏死的祝兄放下……“大家小心……” 不远处,屋角踱出丘星河,笑吟吟地踱至通向村口的广场边缘。 “受到暗算偷袭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不会丢命。”丘星河邪笑着说:“我这人很尊重武林道义,从不杀死被我偷袭的人。 我想,你就是大名鼎鼎,却又卑鄙无耻的九华山庄庄主,一偷偷摸摸杀人的雷电神剑梁世超了,幸会幸会。” 相距三十步以上,梁庄主暴怒所发的慑人气势依然强烈,可令三十步外的人感到心惊,一代世家的主人霸气十足。 丘星河的神态正相反,毫无杀气,没有慑人的威仪。 梁庄主总算知道情势不妙,制止抢人来的人妄动,冷然等候自己的人聚集,强忍愤怒死盯着流露出邪气的丘星河,似乎要看穿丘星河有何惊世绝技,或者想用摄人的眼神,慑伏这个看不出任何特点的小辈。 共聚集了十四个人,这是说,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华山庄庄主,带来的三十八个足以威震天下的高手,莫名其妙被人摆爷平了大半。 绛官魔女十余个人,不得不出来了。 三十七个男女,实力仍在。 “你过来。”梁庄主站在广场中心,尽量压下怒火,也压下心中的恐惧,语气不再狂傲:“老夫如果所料不差,你一定是丘星河。” 绛宫魔女的脸上神情,早已明白表示丘星河的身份了。 “不错,丘星河就是我。”丘星河仍站在三十步外:“我不赞成子债父还的滥帐,也不认为打了小的老的出头是理所当然,所以我与你儿子的仇恨,我不会主动找你清算。今天我之所以捉弄你提出警告,是因为你们昨晚在途中,卑鄙无耻地谋杀不相关的人,我必须提醒你这样做是伤天害理的事。我救了回风剑张大侠,当然我不是目击者,我也无权执法要你偿命,所以来警告你,揭发你的罪行,理字站在我一边。” “你过来,老夫要和你谈谈。” “也好,谈谈。”丘星河脸一沉,吸口气双手徐徐外张、上抬,诡异的气氛陡然光临,因为他的衣袂和大袖,像变戏法似的外张、飘动:“如果你们向我攻击,不论任何人,我都会冷酷无情地惩罚他,绝不留情,向我攻击的人后果自负,我来了!” 阴风乍起,人影倏没。 三十余步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广场面积并不大,四周是散落的房舍,真正的住宅只有三座,参差不齐,所以活动的空间相当大。 “咦……” 有不少人情不自禁,发出惊骇的叫声。 人影在附近三十步内倏没倏现,左、右、屋上、屋下……似乎有一二十个丘星河,此隐彼现乍隐乍现,更像无数幽灵,你幻我没逐渐接近。 除了隐隐可闻的阴风流动声之外,听不到足音,也看不清实影,每个幻影都是一间即逝,令人觉得不是眼花,就是真有幽灵出现。 丘星河的实体,突然在众人面前两丈左右幻现,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刚才表演的幻形秘技是假的障眼法;他并没用上真力。 “妖术!”有人骇然惊呼。 “我和你儿子的仇恨,那是我和他的事,他已经成年。他的事必须自己了断。”丘星河一字一吐,不怒而威:“你如果护犊,就表示你承担了他的债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论你用任何狗屎借口向我动剑,我都会理直气壮以牙还牙,现在,你要谈什么?” 要慑伏狂妄自大的人,唯一的良方是露出更坚强、更高明、更可怕的实力,说破了嘴皮子,不如给对方一拳痛击来得有效些,这就是现实人生。 他露了这手高明的流光幻形术,快速的程度神乎其神,用来攻击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想向他动剑,真需有超人的勇气…… 梁庄主脸色大变,有点不知所措。 就算梁庄主是个毫无野心的平凡人,也不得不替儿子出头挡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夫不用任何借口。”梁庄主硬着头皮说:“你鬼鬼祟祟偷袭,摆平了我二十四个人,你知道老夫该说什么,是吗?” “你想要说的是,这是你九华梁世家,近百年来最严重的奇耻大辱,只有血才能清洗这没齿难忘的仇恨。你要说的是,不将我丘星河化骨扬灰,难消这股怨气,无以面对替你卖命的亲朋好友。” “不错……” “你会聪明地避免提及你儿子的事,也回避回风创五个人被你谋杀的罪行,只须对目下的情势,提出替二十四个亲友讨公道的理由,就可以气大声粗挥刀舞剑了。”丘星河咄咄逼人,理直气壮逼对方走极端:“你,位高辈尊,名震江湖,声威地位皆比我丘星河高得不可以道里计。你应该有你的尊严和自信,选择适合你身份的方法和手段,和我丘星河公平决算。现在我等你的决定。” 梁庄主身右那位留山羊胡的人,突然一闪即到了八尺外。手中本已功贯锋尖的剑,锋尖距丘星河的胸口不足八寸,剑势已完全将丘星河控制住,任何移动皆可爆发猛烈的攻击。 丘星河的连鞘剑插在腰带上,不可能获得拨剑的机会,只要他的手一动,这人必定立下毒手贯穿他的胸膛,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死定了。 “这种狂妄的疯小辈。”这人咬牙切齿也得意洋洋沉声说: “梁老哥何必跟他废话?一剑宰了……” 话未完,人影切入,罡风压体,剑尖无故地自动外偏三寸。 “劈啪劈啪!”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暴响,胸口同时有靴底贴住一踹一送。 切入的人影在原地重现,一进一退令人无法看清变化。 “呃……” 这人闷声叫,仰面快速地倒退,砰一声背部着地,滑回原处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几下,蓦然昏厥。 “这种下三滥货色,也敢站出来丢人现眼,真是吃多了撑坏了,自讨苦吃。”丘星河冷冷地拍拍手,表示手还在发痒揍得不痛快:“换一个像样的,有点英雄气概的人来,在下拒绝与下三滥鼠辈打交道。” 被踹昏的人当然不是下三滥鼠辈,而是池州府城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在这种绝对优势下,被轻而易举三下两下打昏了。 所有的人大吃一惊,绛宫魔女更是花容变色,如果丘星河用这种手法接揍,她很难想像会是何种滋味。 梁庄主僵住了,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如果刚才自己上前,同样禁不起这种迅捷如电的打击。 钢牙一咬,拼死的念头被激发了,忘了留意同伴的恐惧,打出要同伴联手出击的手势。 村口右侧的一栋草屋顶,突然出现两个人。 “丘小子,过来一下好不好?有事找你商量。”站在屋脊的疯丐尹非高叫招手:“这里的事并不急,等会儿再和他们了断好不好?我所商量的事相当急呢!” 另一人是金剑龙膘李豪,四位老怪杰本来约定与丘星河往信阳赶,半途相候左等不来,右等不至,猜想出了意外,急急忙忙往回赶,居然赶上了。 丘星河往后退,一步步沉稳坚定,目光始终紧盯着梁庄主。 梁庄主心中一跳,居然中止攻击的冲动。 “怎么一回事?”丘星河跃登草屋顶:“你们怎么回来了?” “以后再说。”老怪杰低声急急地说:“你往北看,周府的大群人马越野而来,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北面的田野一里外,尘埃滚滚人马如潮,在屋上居高临下可以远眺,但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急不在一时,丘小哥。”金剑龙镖也急急低语:“梁庄主这混蛋,不会再和你公平了断的。” “好吧!我会再来找他的。”丘星河不得不放弃:“咱们走吧!” “往东。”疯丐说:“三江孽龙和五湖浪客。在东面把风,走!” 三人往屋下一跳,匆匆走了。 六七十匹健马,骑士有男有女,大半的骑士鞍后有长行旅客使用的马包,每个人都带有兵刃。 五个人隐身在里外的树林前,看得真切。 “是从太和赶回来的人,还有留在府城的周府鹰犬。”疯丐肯定地说:“那个穿水湖绿骑装怪神气的人,就是真的无俦秀士,错不了。” “他们可能成功了,飞虎方世贤势将被逼出来,与这些狗东西玩命。”三江孽龙叹息着说:“商庄主可能去晚了一步,救应不及,也许,这是天数吧!” “我一定要揭开腾龙大计之谜。”丘星河虎目怒张:“不能任由开封那个猪狗不如的藩王,利用奴役百姓得来的金银,继续残害咱们这些江湖人,让咱们自相残杀他坐收渔利。” “小子,什么叫腾龙大计?”疯丐惊问。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等我到了开封彻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透露一点嘛!小子。” “问题是我不知道,只知道牵涉到七月一日,无俦秀士与周府的鹰犬,攻击锦绣山庄的事,也与无俦秀士诱出飞虎方世贤有关。我想,这是狗藩王诱使江湖人自相残杀,肃清藩地所有江湖潜势力的计划,神剑天绝就是第一个被消灭的对象,商庄主就是下一个目标。” “如果狗藩王成功了,河南地境所有各门各道的人,甚至各地正正当当的由道行业省得关门大吉。”金剑龙镖甚表悲观:“他会成功的,未家皇朝的始祖,是标准的江湖亡命出身,做过和尚游方天下,加入香军邪教打江山,知道江湖人是祸乱之源,更知道该如何管制百姓不至于作乱。所以抓住邪教的人就斩立决;所以禁止四十岁以下的人出家做和尚;所以不许百姓远出百里外走动,所以要百姓连保连坐……” “不谈这些引发胃气痛的事好不好。”五湖浪客打断金剑龙缥的牢骚,“皇律是皇律,皇律只能管制安份守己的人。以咱们来说,不但远离住处百里外不需申领路引,邀游天下还不是来去自如?伪造的路引只要能找对门路,南北两京随你邀游不会出差错。” “我得走。”丘星河不理会老怪杰们借题发挥讥讽时政,说道:“诸位最好赶快与商家会合,聚众自保或许可以支撑一些时日。” “小子,你要到开封?”疯丐问。 “是的,揭开腾龙大计之谜。” “有咱们四个人精同行,对你绝对有利,我可以算是半条开封地头蛇,领咱们一起去办事,保证你不会后悔,你一个人力量有限,对不对?” “我可能和杨姑娘一同前往。” “好哇!那小丫头武功不错,多一个刁钻心细的女人同行,有百利而无一害,有些地方,咱们男人是不便涉足的,快快去找她。” 府城乱糟糟,各方人马各显神通。 商庄主一群侠义道朋友,偕同天南镖局的白道英雄们,是紧迫在真的无俦秀士后面到达的,但迟了半个时辰。 无俦秀士并没在府城逗留,逞自绕城而过,由留在府城的眼线与周府的鹰犬,与乃父在郊区会合,立即化暗为明,声势浩大, 实力坚强,谁还敢公然向他们挑战? 杨姑娘独自在城外等候丘星河,她的人都不见了。 丘星河不便询问龙叔吕叔的去向,猜想两个人必定在暗中照应。 丘星河与四怪杰略一筹划,也商请四怪杰暗中策应,人多走在一起引人注目,一明一暗,应付意外变故的能力倍增。 弄到马匹,披星戴月向开封急赶。 三方面皆在召集人手,即将展开空前惨烈的搏杀。 如果不能及早从周王府发掘出腾龙大计的秘密,就无法以公开秘密作手段,逼周府撤回鹰犬。 那么,这场江湖精英尽失的惨烈搏杀,将无可避免了,因此必须尽快赶到开封。 开封城很大,但周王府的面积,几乎占了半座城。 加上城外的园林禁区,面积更广,说城是周王殿下的,并不为过,事实上的确是他的,天下的皇亲国戚神气极了,地方藩王本来就可以代表皇帝。 王府太大,有三卫兵马直属周王指挥保护,这就是有名的三护卫,把王府拱卫得像是金城汤池,闲杂人等休想越雷池一步。 想潜人王府,真需要有超人的胆识。 从弘治二年迄目下的十四年,短短的十二年中,两届三代周王父子孙之间,权力斗争如火如茶展开,血腥满城,人伦乖变,闹得乌烟瘴气。 尤其是子的这一代,闹得满城风雨。 世子安横,与弟平乐王安泛、义宁王安埃,三兄弟各养死士,招纳亡命,阴养刺客,互相明争暗斗作砍我杀,三个人几乎把天下有名的凶残高手名宿,都以重金聘来开封互相残杀。 官司打上京师惊动龙庭,圣旨与调查的官员,常年累月不绝于途,案牍堆积如山。 结果,子的这一代,谁也没袭封周王,世子也斗死了。孙的一辈恭王睦榕袭封了周王,捡到了现成的大便宜,但权力斗争依然没完没了。 王室的权力斗争,本来与平民百姓无关,但是,牵涉到地方上的大大小小的官吏,更牵涉到招纳亡命阴养死士,也就把英雄好汉强梁土霸全拖下水,可就牵连极广啦!天封地区,就这样度过了血腥风暴十二年。 现在,血腥风暴似乎更为猛烈了。 府城人士,提起周府的事,莫不掩耳而走。 街上有人打架,几乎没有看热闹的人,争相走避如避瘟疫,即使打架的人并非周府的人。 所以在府城打听有关周府的消息,保证失望,即使知道的人,也装聋作哑一字不敢提。 三缄其口,是全身保命的不二法门,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周府各王的刺客死士?这些刺客死士,比京师的厂、卫皇家特务可怕一百倍。 地方的大小官吏,甚至按察司衙门的御史大人,都各有拥护者,也都派有爪牙铲除敌对的人。 在街上说错一句话,很可能会送掉老命。 这就是当进开封城的情势,地方人士谁都对王府敬鬼神而远之。 开封人士畏惧周府,是由来有始的。 第二代周王有墩也有几兄弟,洪熙元年袭土封(原封宪王)。 兄弟间的权力斗争更为惨烈,除了阴养剌客死士之外,甚至私自招兵买马,把军方也拖入斗争漩涡,把开封城闹得天怒人怨。 那时,那位老三有熔,不但最为横暴,实力最强,而且生性残忍,几近兽禽,与一头发疯的猛兽相差无几。 他居然派刺客死士公然掳人,置于私设的酷刑室,仿南方人吃八珍的吃猴脑残忍方法,活吃人脑,然后剖腹拉出肝脏生吃,把开封的人吓得半死,天天担心被抓去生吃肝脑。 洪熙皇帝查有实据,把有熔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了事。被生吃肝脑的无数冤鬼,算是白死了。 王子犯法,除了大逆不道之外,是不会被杀偿命的,枉死的人活该被吃。 这是千真万确,载于史书,记载在朱家皇室工谋内的真实事件,有案可稽,绝非故意丑化王室哗众取宠。 疯丐尹非虽则自称算是开封的半条地头蛇,但对周府的情形仍然所知有限,也无法进一步打听、所以事实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丘星河暗中留心严防意外而已。 丘星河更是陌生,在城内城外奔波了三天,连王府的外围形势也难以摸清,内部更是毫无头绪。 他的耐性消失了,最后决定走险。 这是最原始最古老的手段,无法可施时的唯一老办法:不顾一切深入虎穴。 张子房博浪一椎;荆轲刺秦;都是这种老办法。 杨姑娘对开封的地头,比疯丐尹非更熟悉。她在南关找到一家小屋。 屋主人是一对姓吴的夫妇,在南关外的汴京驴车行做脚夫,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市民。 而且,她安排四位老怪杰。住进巷底的一家简陋小屋,也是毫不引人注意的穷民户,住处在同一条小巷,相距五六家往来十分方便。 这天二更时分,六个人躲在后房商量行动大计。 杨姑娘神通广大,她居然弄到一份于府的简要图。 图在桌上摊开时,疯丐吃了一惊。 “小丫头,我算是服了你。”老怪杰不胜惊讶,一面察看要图一面说:“你是怎么得来这份要图的?” “这本来就是以往的东京全图改绘的。”姑娘笑笑:“周王府本来就是以柱的汴京皇城,拥有这种图的人并不少,把它室的名字改改并不费事,毁了的景物也尽人皆知,我敢说、图中所记载的事物绝对正确无误。” “我相信。”老怪杰饱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老夫一直就想挖掘你的根底,可惜没有余暇。如果你能找得到内应;咱们就不必浪费时间,在若大的王府内穷摸索了,天知道那个狗王,当晚住宿在那一宫?” 所有的藩王,也与皇帝差不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只不过名称不同而已。 通常,藩王有妃(相当于后、妻),有夫人(相等于皇帝的妃、妾),有贵人(相等于侍)。 不同的是,皇帝归天,皇后是不必殉葬一起死的。 藩王的妃可以有好几个,也分嫡庶。、藩王归天死翘翘,有些妃是规定或指定要殉节一起死的。 皇帝也好,藩王也好,生前就指定某些心爱的妃、心爱的夫人、某些贵人、某些心爱的太监、宫女,某些喜欢的护卫、甲士。 一起带进地狱做伴、希望在阴间也可以保住王位,称之为殉葬。 女的和太监,用缢死;护卫甲士,砍头。死一个人,抓一群男女陪葬,一死一大堆。惨绝人寰。 这残忍的合法大屠杀,直至后来大清是朝的康熙大帝,才下圣旨革除,但还不能完全根除。 如果没有内应,谁知道王爷在哪一座宫院住宿? “我会想办法找门路,给我三天时间。”杨姑娘有自信地表示:“我能找到认识内宫太监的人,也能找到浣衣局宫女的亲友。” “不能多等。”五湖浪客显得心情沉重:“我相信我们的行踪,已落在眼线的监视下了。” “如果有门路,我愿意等。”丘星河分析利害,“像没头的苍蝇,在偌大的王城乱闯,成功的机会太少了。” “我们得另找人到武威所骚扰,以分散鹰犬们的注意力。”疯丐赞成丘星河的主意: “据我所知,王府的几处宫苑,不可能将护卫派人警卫,扮成女人才能活动自如,男人一进去,保证会引起莺飞燕啼,必定失败。” “我可以扮宫女。”杨姑娘恶作剧地向丘星河做鬼脸:“你扮宫女行吗?周府内绝对没有你这么高大的女人。” “你少出馊主意。”丘星河笑骂:“小妖怪,我可不愿让你进去冒险。” “我自己会进去。”姑娘用话扣他。 “不行!” “要打赌吗?你怎么阻止我?你忙得很呢!” 情势相当糟,他俩还有心情打趣。 “这……” “认输了吧?你非和我一起进去不可。”姑娘得意洋洋:“扮宫女……” “我可以扮妖魅,绝不扮宫女。”丘星河知道姑娘难缠,还真无法阻止姑娘前往:“凭我的道行,扮妖魅胜任愉快。” “最好扮女鬼。”姑娘欣然说:“就可以往来自如,我在明,你在暗,成功的机会倍增。” “你真有门路?”疯丐仍不放心。 “给我三天工夫。”姑娘信心十足。 “好,等三天,值得的。” 众人都同意了,再商量一些细节,分头进行准备,四位老怪杰连夜外出找人相助,向武威所进行骚扰,以转移武威所鹰犬的注意力。 人多好办事,分工合作进行得相当顺利。 姑娘所料不差,第二天便发现曾经在汝宁露面,而且颇有名气的人赶回来了,沧海君郭尊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客卿在周府的地位相当高。 这天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夜间月黑风高。 两个人影鬼魅似的从古艮岳潜入王城,连越七处殿堂。 从重重警卫中悄然穿越,终于进入由太监把守的内它重地,足足花了一个更次,算是进入禁苑了。 扮宫女的杨姑娘,不再隐起身形,扮女鬼的丘星河,则逐段利用殿堂的暗影跟进,倏隐倏现真有鬼魅幻形的惊世骇俗的速度。 已经是三更初正之交,各处宫苑虽有灯火,但行走的太监宫女逐渐稀少,如果事先没摸清形势,真弄不清身在何处。 每一座殿堂皆壮丽宏伟,处处花木扶疏,夜行人在这种地方活动,如鱼得水般十分地安全。 当然,不熟悉的人例外,乱碰乱撞难分东南西北,绕过一处殿堂,也得浪费不少工夫,来了也是枉然——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八章 虎入羊群 两人绕过一条华丽的回廊,劈面碰上两个宫女,各提了一盏照明琉璃宫灯,袅袅娜娜迎面而来。 这种走路照明用的琉璃宫灯,大白天在一些幽暗的殿堂里也在使用,体型不大,其实不是用琉璃制的,只是半透明的蝉纱看似琉璃而已。 “咦!你怎么一个人就敢走动?”两宫女看到迎面而来的杨姑娘,其中一人颇表惊讶止步询问:“而且没提灯笼.你不怕?” “怕什么呀?经常有人走动嘛!”姑娘镇定地说,先发制人发问避免受到盘诘:“哦! 两位姐姐好像不是王夫人的人呢!” 妃的次一级称为夫人,夫人的数量没有定额,地位等于大户人家的妾。妾是不受定额限制的,所以说三妻四妾,只是象征性的俗谚而已,只要有钱,娶多少妾都无所谓。一个王爷,有十七八个夫人平常得很。 “我们是呀!你是哪一宫的?”宫女起了疑心。 “嘻嘻!我正要找你们。” “咦!你……” 一旁出现青衣青裙,假发披散,袖桩特长垂及地面,脸白如纸,画了红眼眶血盆嘴的丘星河。 “我……找……你……们……”丘星河的鬼声伪装得维妙维肖。 “嗯……”一个宫女吓昏了。 “啊……”打交道的宫女叫了半声,便被杨姑娘一掌拍昏。 “我来问口供。”丘星河挟了一个富女,隐没在廊右的花架下。 杨姑娘接收了两盏琉璃灯,在回廊往复走动戒备。 寝宫重门叠户,内部难见天日。 有些宫女一辈子生息其间,死了只有一副薄棺抬出城草草掩埋,身上没有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出宫与亲人相聚一天半天,进了宫,算是活于斯死于斯,一无所有了,这就是人生。 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经书,满腹才华卖与帝王家。稍有姿色的及笄少女,选入宫卖与帝皇家,但她们的遭遇,比读书人差得太远太远了。 王爷进了某一座寝宫之后,每一座门都必须上锁的,有管宫太监或女官掌钥,等天亮王爷启驾才重开,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出入,也无门可供出入。 杨姑娘真是神通广大,她带有黑道人最高明的百灵钥,专门开启这种一斤重的小将军锁,十分灵光。 深入堂奥,重门一一洞开。 外寝宫出现在眼前。八盏琉璃灯,把宫门附近照得有如白昼,这是最难过的一关,里面有随驾前来的太监与宫女,都是孔武有力,谙熟技击的王爷心腹亲信,在宫内可充护卫的人才。 连本宫的太监宫女,也不许接近。 这道宫门,是从内部上栓的,除了破门而入之外,毫无其他办法。 丘星河卸除了女鬼的衣裙、假发,回复本来面目,取下一盏灯笼,点燃了衣裙,片刻再熄了火焰,放在门下闷燃。 片刻,浓烟弥漫,巨大的寝宫门有缝隙,烟从缝隙内袅袅逸入。 片刻,沉重的宫门拉开了,抢出两个太监,四个身手矫捷的宫女,毫不惊慌,举动灵活。 丘星河首先发难,双手左拍右点,利用快速的身法接近,来一个制一个。 姑娘也不慢,配合得天衣无缝,各摆平了三个人,一一拖入宫内,熄了火闭上了宫门。 外寝宫富丽堂皇,过厅两侧是几间安顿宫内执投人员的住处,另有供宫外人员留驻的房舍。 明亮的廊道尽头,就是王夫人的内寝宫宫门,外面用的是珠帘,装饰女性味十足,极尽奢华。 刚闭上宫门,向内戒备的杨姑娘,发出一声惊呼,迅速取出暗藏在裙内的剑。 迎面挡着去路的,是三个风华绝代的彩衣丽人。 中间那位不是贵妇打扮,露出裙外的鹿皮小快靴,就不是一般贵妇敢穿的。而且小蛮腰的鸾带外面,加扣了系剑的皮护带,佩的剑是女性专用的狭锋剑,装饰华丽,鞘与柄反射出红色宝石幻化的光芒。 “能无声无息侵入深宫,无声无息制住了身怀绝技的六个宫女太监,佩服佩服。”彩衣丽人脸上也有惊容,但出奇地镇静,说的话悦耳动听:“你们是谁派来的刺客?老二?老三?” “老二老三?”丘星河一头雾水。 “她是指王爷的两个叔叔。”姑娘在旁加以解释:“老王生前兄弟不和,这位王爷袭封时才十二岁。那一场同室操戈的结果,已知的死亡人数是一千三百余人,暗杀的伤亡人数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你是哪一宫的?勾通仇敌构陷主上,该当何罪?”彩衣丽人厉声问。 杨姑娘三把两把撕掉宫女衣裙,露出里面的灰黑交错的紧身夜行衣,显得曲线玲珑,青春气息洋溢,比彩衣丽人的高贵风华毫不逊色。 “我是外面来的人,不属于王府任何一宫。”姑娘傲然地说道:“是你把那个什么王爷叫出来呢?抑或是让我们进去把他拖出来。” “你们只来了两个人,也未免太大胆了。” “呵呵!胆不大敢来吗?”丘星河大笑:“能突破外围重重护卫构成的警戒网。无声无息深入寝宫,已经表明咱们有绝世的奇功,足以在禁宫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你不会是王夫人吧?王夫人出身士大夫世家……” “我姓崔,王爷的三太夫人是我堂姐,名义上王爷该称我崔姨。我堂姐与王爷的生母淑妃感情深厚。当初老王世子去世时,老二平乐王安泛,带了七刺客深夜入宫,人伦大变逼污淑妃,是我把他们赶走的。”。 上一代周工接排行,算是五代周王,其实并没真正袭封,死于弘治二年,死时真正的身分仍是世子,所以后来追谥为悼王。 这个悼字,已经表明了他的不幸。 目下的王爷,今年才正式袭封,以前一直以镇国将军的封号署领藩事,前后十六年,一直在叔侄的惨烈权利斗争中奋斗,历尽艰辛。 他的母亲淑妃,更是受尽污辱谗害,度日如年。 他的两个叔叔,一直就扬言他母亲淫乱春宫,而他是情夫所生,不是周府的骨肉,无权袭封国主。 那位老二平乐王安泛,干脆亲自出马逼奸嫂嫂,要造成事实。 周王府这一篇烂帐,开封人士一清二楚。 丘星河对这些烂帐毫无印象,他这一辈子从没想到要与王亲国戚沾上纠纷。 这位姓崔的彩衣丽人,竟然是不折不扣的国戚。 杨姑娘却脸色一变.掌儿开始冒汗。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崔隐娘?”姑娘流露出心中的恐惧“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剑仙?” “说我无所不能我不敢当,以往所发生的许多事我都无能为力,何况我入宫作客的时日有限,我自己的故乡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所以我的出没,便成了传说,当然我不配称剑仙,只是剑术武功颇为不错而已。” 彩在丽人话说得相当谦虚,明亮锐利的目光.始终紧吸住丘星河逼视,眼神中有强烈警戒的神情流露。 “听口气,两位不像是局内人派来的刺客。这位小哥流露出神威内敛,却又玩世不恭的绝世风华,绝不是卑劣无耻贪鄙冷血的刺客,请问两位贵姓又为何而来?” “我叫丘星河,绰号叫我……”姑娘白了他一眼,他只好不提绰号我独行:“我当然不是刺客。我来,主要是请王爷多给我明确的交代,要他解释残害江湖人和武林朋友的理由。 我今晚来无意动武,只要王爷解释,是否有理,我都不会伤害他。下次,那就不一样了。” “你不要胆大妄为……” “崔姑娘,你给我听清了。”丘星河脸色一沉,虎目中神光暴射:“不要妄想用什么天下君父之道,那些骗人的话来批评我妄为。老实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古有明训,朱家的人既然以百姓为刍狗,百姓实在没有把朱家的人看成君父的理由。今晚王爷如果没有给我合乎情理法的答复,下次我一定会把这里变成血肉屠场。” “你……你要造反……” “未尝不可,如果反,那一定是被你们逼反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所谓残害江湖和武林朋友的事情。崔隐娘也庄严地说: “宫外的事我不能过问,那太复杂我不懂谁是谁非。你进宫来了,我有权阻止你胆大妄为。 我给你平安离去的时间,以后不许再来,我说得够明白吗?” “够明白了,但我拒绝接受。” “那么……” “剑给我。”丘星河向杨姑娘伸手:“崔姑娘既然是传说中的剑仙,我必须用剑闯这一关。” 姑娘默默地拔剑,默默地递入他手中,在他的掌背默默地亲了一吻,默默地抬头注视他片刻,明眸中有异样的神采,先前发生的恐惧完全消失了,关切的神情,以深情的绵绵注视传入他的内心深处。 他拍拍姑娘的肩膀,给予姑娘饱含温馨而具有十足信心的微笑。 崔隐娘已把他看成最具威胁的劲敌,不敢大意,沉静地徐徐撤剑。 艳装的成熟女性,很难估计正确的年龄。 崔隐娘外表庄重高贵,盛装流露出绝世风华,看似二十余齿的青春艳妇,也可能年届不惑的半老徐娘。 既然她是这一代周王的姨妈,年龄应该有四十上下了。 剑出鞘寒气森森,宝光四射,好一把吹毛可断的神物。 手中有利器,武功的威力倍增,二流高手也可以和一流高手争短长。武朋友对兵刃的要求十分严格,不称手的兵刃,常是丢命的主要关键。 杨姑娘所使用的剑,品质相去天远了。 丘星河一点也不介意兵刃是好是坏,平时他根本就不携带兵刃。 他认为崔隐娘年纪不小了,至少也比他年长,虽则看不出真正年龄,但对方曾经称他为小哥,口气托大,他也就保持客气。 亮剑、行礼,以后学自居,远在两丈外,他稳实从容,坚强自信的神情,深深地撼动了号称剑仙的崔隐娘,不自觉地持剑回了礼。 “恕在下放肆。”他沉声说,吸口气拉开马步。 “希望你重新考虑退走,我不想留下你们两人。”崔隐娘语气温和,瞥了退近门旁的杨姑娘一眼:“小姑娘,劝他走吧!你听说过有关我的传说,我的剑下从来就没有人侥幸全身而退。” “但我更相信我的丘哥哥。”姑娘勇敢地说:“我对他有坚强无比的信心,在他的侠士之剑下,魑魅魍魉何足道哉?而且他是男子汉,男子汉不需谋及妇人;他有他的信念和主见,不需我劝他为了我的安全,而让他放弃他的信念和主见做懦夫,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好吗?” 崔隐娘摇摇头苦笑,不再多说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外寝宫广阔,可容纳一队二三十名舞伎献舞,也是交手的理想所在,有广阔的空间全力施展。 各处厢房,皆有宫女探头探脑向外偷看。 丘星河一拉马步,虎目神光似电徐徐升剑。 另两个彩衣丽人,徐徐向两侧绕。 “你们不要过来。”丘星河突然沉声喝止,不许她们绕到后面威胁杨姑娘的安全:“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搏斗,一场超等高手正大光明的生死相决。如果你们不尊重,我一定用暗器冷酷无情对付你们。” 崔隐娘挥手示意,命另两位彩衣而人退至内寝宫门左右,意在防止丘星河出其不意破门闯入,也表明不需两人插手干预。 杨姑娘根本不知道他会用暗器,也不曾见过他身上有暗器,还以为他采用攻心策略,吓阻两女加入围攻呢! 双剑遥遥相指,紧张迫人的气氛陡增十倍,强烈的慑人心魄气势,一阵阵向对方怒涛般涌去。 气温似乎突然直线降低,像是炎夏已逝初秋降临。 丘星河滑进一步,再移进一步,已表示出无畏的强大主攻气势,他是客,不能久留,该由他主攻。 超等高手拼搏,绝不可能利用游走争取空门进击,唯一的方法是以雷霆万钧的威力,全力突破中宫强攻猛压争取胜机。 游走老半天,才抽冷子来上一击,那是二流人物张牙舞爪唬人的心虚表现。 崔隐娘的气势也极为磅瞒,也迈出第二步。 蓦地电光迸射,剑气飞腾,紧张的气氛凝聚至临界点,随崔隐娘移出的第二步而迸爆。 一声狂震,金鸣震耳,眩目的奇异光华进射,爆散了满天流光,激烈的创气发出激流呼啸声。 冷电乍明乍灭,人影倏止。 一进一退之间,谁也没看清两人是如何交手的,根本无所谓剑招,只是两把创本身在作不可思议的吞吐变幻。御剑的人是多余的,仅随剑疾进疾退而已。 远在内寝宫门把守的两位彩衣丽人,相距崔隐娘的背影约两丈左右,居然被激烈的剑气,掀动了衣裙,可知崔隐娘所承受的剑气压力,是如何强劲猛烈了。 两人都退回原位,脸色都变了。 杨姑娘掌心全湿了,身上却发冷。 她是行家,知道这种石破天惊的拼搏的凶险程度,那是一生修为全力以赴的可怕生死搏斗,任何一方的劲道稍差半分,一击便可生死立判;任何几微的疏忽,便注定了人鬼殊途,所谓神乎其神的剑术绝招,在这种场合己经不重要了。 丘星河仍然主攻,气吞河岳急进了两步,是急进,而不是缓进。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他争取不到胜机,他和杨姑娘绝对出不了王府,两人都得葬送在此地。 他真的感到惊讶了,王府怎么可能隐藏着如此超绝的高手? 以往,他一直认为上王府找周王,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些护卫怎挡得住身怀绝技的高手? 同时,崔隐娘也激起他的雄心壮志,一个年轻的女人也有此绝世武功,他为何没有更超绝的修为? 一声冷叱,迸射出漫天激光,人剑俱进,剑已见光不见影风雷殷殷中,两种体型各异的无数光电迸爆,他逐步进逼身形开始闪动了。 双方到底攻击反攻了多少剑,恐怕两人也无法估计,反正过片刻的猛烈激斗,整座宫殿像被满无电火流光所充塞,像在狂风暴雨中撼动,如此而已。 致命的片刻终于在最后一次暴震中,倏然中止风止雷息。 崔隐娘所处的方位在东北角,距内宫门偏了相当大的角度,距离也远了些,美丽的面庞汗光闪闪,颊肉微颤,呼吸已有点异样了,但手中剑依然光华闪烁,稳定地传出隐隐龙吟。 丘星河也满脸汗水,虎目中神光更炽。 “你是在下唯一的劲敌,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最佳对手。”他豪情勃发,徐徐逼进: “剑仙的绰号,姑娘当之无愧。今晚,你我为武林留一佳话,我们是以绝世武功公平相决的,叫你那两位同伴退。” 把守内宫门的两位彩衣丽人,已担心地向前移动,只要向前一跃,便可到达杨姑娘的身旁。 他心中明白,杨姑娘绝难抗拒这两位彩衣丽人。 只要他分心,很可能溅血在崔隐娘剑下。 “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对手。”崔隐娘向两位同伴挥手示意后退,沉静地说:“你的内力修为火候,已经超越了不可能的境界。我感到非常的诧异和失望,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受人收买做刺客?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 “在下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是刺客。” “那你是……” “我更不会被人收买,我家是当地家财万贯的大田庄首富。 这次我行脚贵地,无辜被扯入血腥风暴中,受到无情的迫害,多次九死一生,但迄今为止,我一直就没生气。我个人的力量,阻止不了这次屠杀的风暴,因此必须找到策动这次大屠杀的主谋,我要知道理由。这个主谋,就是开封的这位周王,我非找到他不可,你必须用生命来阻挡我,你我的生死机会各半,你我今晚只许有一个人活在世间。”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崔隐娘柳眉深锁:“王爷年轻,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心力交瘁,那有能力和心情,策动什么大屠杀?他一直就不愿意袭封,所以整整拖了十二年,对镇国将军的爵位十分满意。但皇上圣旨难违,今年才正式袭封,他不敢不接受,他不可能突然性情大变……” 内寝宫的重门开启了,踱出一位穿博袍的二十五六岁年轻人,还算相貌堂堂,但胆气却不够,脚下不稳,身躯呈显颤抖现象。 “崔姨,让我和他谈谈。”年轻人强作镇定,在两位彩衣丽人的保护下向前接近。 崔隐娘一闪即至,像是护雏的母鸡。 丘星河举手一挥,杨姑娘急掠而至。 “我就是王府的主人。”年轻人不敢摆出百姓主子的面孔: “我在门后听了老半天,老实说,我真听不懂你到底在指责我什么不法的事、我愿意听你的指控,能答复的,我一定尽量回答好不好。” 话说得客气,任何人都感觉得出他内心的诚意。 “好,恕我放肆了。”丘星河将剑归鞘递给杨姑娘:“首先,我要请教武威所的目的何在?” “武威所?我知道这个组织,那是卫学的教头们,设在学舍外的联谊组织,也接待客座教头与退休的人员,从卫所调派了几个老卒执役,平时没有几个人行走,丘壮士问这种无名也无实的组织,我那能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实在无法详细答复你,我也是曾经听人偶或说过而已。” “咦!武威所不是性质与东厂相同的单位?”丘星河似乎不肯置信。 为壮士是否有意取笑?”王爷苦笑:“如果需要派人侦伺不法,我可以用令旨饬开封府遵办,更可以命布政使遵旨克期办理,我自己的三护卫人才济济,还用得着巧立名目成立不法的组织? 据我所知,武威所除了从卫所派去的几个老卒,负责洒扫执役之外,没有一个正式的军职人员在内办事。” “唔!似乎你真的不知道呢!王爷该知道腾龙大计的事吧?” “腾龙大计?”王爷一头雾水:“我一辈子没听说过这种几近叛逆的荒谬名称,你可不可以说详细些?” “我知道的是,武威所有某些人,七月一日要在凤阳做某些勾当。”” “壮士又说笑话了。”王爷笑了:“就算我王府亲友已绝,也不会派武威所的几个老卒,回老家向祖宗请安呀!各地藩王每年都必须按期派人回家,不许私自派人往来的,每个藩王都派人回老家活动,岂不是天下大乱?当今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丘星河神目炯炯,捕捉王爷的眼神,从眼神中探索对方心中的奥秘。 他失望了,王爷说的不是谎言。 “王爷可知道有关江湖道的事?” “什么叫江湖道?”王爷惑然反问。 “指一些镖客、武师、公人、以及三教九流人物,甚至包括土匪强盗。” “那是布政使的事,朝廷派他们来做什么呀?” “糟糕!我找错了门路。”丘星河倒抽了一口凉气。 “壮士说什么”” “我找错了人。”丘星河苦笑,错了,他认错:“我想,王爷一定不知道,武威所其实养了许多亡命之徒。” “武威所只有几个执役的老卒。”王爷肯定地说:“武威所绝对没有闲钱多养一个人。” “王爷,我道歉,鲁莽闯宫事非得已,请恕罪。”丘星河郑重地行礼告罪。 “我还是不明白壮士的意思。”王爷居然也回了一礼。 “我错怪了王爷,请王爷忘了今晚的事。” “这……壮士不能详说吗?” “算了,我会找应该负责的人。” “丘小哥,要我陪你跑一趟武威所吗?”崔隐娘突然说:“宫外的事我从不过问,所以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武威所,得由你带我一同前往求证,这时动身或许还来得及。” “崔姑娘,我能来,别人也能来,姑娘护驾责任重大,近期内务请小心防范意外。”丘星河诚恳地说:“请王爷暂勿过问宫外的事,以免打草惊蛇,让我有时间解决这件血腥事件,揭发不法之徒的可怕阴谋。多有得罪,王爷海涵,草民告退。” 两人规规矩矩地用武林朋友的抱拳礼告辞,匆匆退出,从原路退出王城。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 已经是五更初,武威所黑沉沉。 这位王爷袭爵之前,做了十余年的镇国将军,其实这是爵位虚衔,而没有实握的军权。 多年来,他根本就忽略了实际的军务,也不懂军务,叔侄间的权力斗争也用不着军方介入,所以也就忽略了军方的权利。 他死去的老王爷,也不懂军务。 他的两位叔叔,本身就纵兵扰民,维持军方的特权,所以甚获军方的支持。 王爷说:武威所只有几个老卒执役。 两人当然不敢大意,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冲入黑暗的后院官舍。立即引来一群暗器,潜伏的警哨八方齐至。 两人按预定的计划,各擒住一个人,迅速脱离现场,来如雷霆,去似流光。 武威所不断受到黑道朋友的骚扰,警戒逐日加强,天快亮了,布下的箭手皆已撤走,禁不起两人雷霆万钧的大胆袭击,闹了个鸡飞狗走。 开封是一座又大又乱的大埠,一座兵家,必争杀来杀去的大城。 北是灾祸连年的大河,南是一望无涯的平原。勉强可以算风景区的地方少之又少,即使有,也大半划入周王府的禁区。 因此,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几乎都建在城南迄东一带地区,乱糟糟毫无特色,如果地形不熟,夜间想在这附近找某一家住宅,还真不是易事。 杨姑娘熟悉这一带的情形,成了丘星河得力的臂膀。 如果疯丐称得上开封的半条地头蛇,那她就可以算一条地头蛇了,让人精疯丐啧啧称奇。 二更天,六个人在东南郊的一座不小的园林别墅外围,小心地侦查内外的动静。 从黄昏至二更,园门一直是紧闭的,不曾发现任何人出入,与附近十余家大宅人马往来的情形完全不同,像是一座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别墅。 “小明,会不去弄错了?”丘星河向身旁的姑娘低声问:“杨百户是河南左护卫的世袭百户,军户有他们的卫舍卫田,怎么能像一个百万富豪一样,在城郊拥有一座如此宏丽的别墅。” “我也觉得可疑,这里像是百万富豪郊外的宴游处所。”疯丐说:“而且,神剑天绝那些人,不断在城内城外制造事端、不时到武威所附近骚扰,武威所戒备森严,谁也不能松懈。杨百户既然是武威所的负责人,他怎敢不在武威所坐镇?就算这里是他的别业,也不会晚上回来住,他应该住在城里,武威所有事也可以赶去处理,在城外如何进城处理急务?恐怕咱们真弄错了。” “两个鹰犬的口供一定可靠。”杨姑娘坚持己见:“如果杨百户其实姓吴,又的确是河南左护卫的真正世袭百户,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家。军户并非都是穷光蛋,河南中护卫的几个高职世袭大员,早年借特权横行不法,敛财侵地大家发财,个个都另置了家产,只不过不敢公然以主人自居而已。这位姓吴的杨百户,在这里叫杨成彪,在卫军中,他才叫吴超吴百户。” “没有争论的必要,简直笨透了。”金剑龙镖嘲笑争论的人: “进去一查不就明白了?不管是对是错,反正都要进去的,难道说,我们都认为错了,就乖乖地向后转,打道回府?” “说得对,反正来了,非进去不可,错也得将错就错,我相信杨姑娘的消息正确,不会错。”五湖浪客赞成金剑龙镖的意见: “进去一查就明白了,为了避免错误,咱们在证实对方身分之前,不伤人就不至于良心有愧,发动吧!等什么?” “这丫头真的神通广大。”三江孽龙向姑娘翘起了大拇指: “真不错,如果没有你,咱们在开封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从王府的内线,至个人的调查,这丫头全包办了,而且正确有效。”疯丐似乎有点感慨:“真是后生可畏,丫头,你在开封到底有多少人?” “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故作神秘拒绝回答。 “我知道她有两个长辈,一姓龙一姓吕,精明干练,江湖门槛很精,神出鬼没非常了得。”丘星河信口替杨姑娘解围:“咱们走吧!给我一百数你们才进去。” “好,一百数,你俩先请。”疯丐说完,偕同金剑龙镖向园门左侧接近。 三江孽龙与五湖浪客,急急向园西绕走。 丘星河和姑娘从国后进入,需要时间配合,预定心中默念一百数,三方面同时进入,以大楼为中心,估计主人的宿处该在楼上。 园内花木扶疏,建有亭台花谢,中间是一座两层的大楼,采江南格局,朱栏明窗颇具规模,楼前的活动广场其实是小型的花园,围绕着花坛花架,绿草如茵,在开封附近,这种园林别墅真不多见。 他们潜伏在外面侦察了老半天,一无所见而且无人进出,连园外的道路也没有人往来,西面一带阡陌交错的田野也不见人踪,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 楼上没有灯光,远看黑沉沉,楼下却灯火通明,大厅中人影依稀。 每一处幽暗的重要角落,都有穿劲装的警哨,楼四周每一栋房舍的屋角,都派有警哨把守。 疯丐尹非和金剑龙镖两人,心中数完一百数,迫不及待自草丛中窜出,吸口气功行百脉,毫不迟疑地飞跃而起,信心十足地飞越丈五六高的树篱。 这种酸枣树篱的刺又尖又长又硬,密密麻麻,是最佳的防盗树篱,小偷鼠窃望之却步,没有超人的轻功绝技,绝难飞渡,想往下面钻,保证皮破血流,连狗都不肯往里钻,只有猫鼠才能平安钻隙而入。 疯丐尹非的轻功值得骄傲,几乎可以升至两丈高,远出两支轻灵地向下飘落,突然心中一震。 “咱们中了头彩!”他突然反常地高声大叫。 本来预定秘密潜入,直抵中枢擒贼擒王的,所以不能从园门强行进入以免打草惊蛇。 现在,他却高声大叫。 下面是一片草地,绿草如茵,而对面两丈外的一座花圃旁,升起一个人影。 已被发现,无法秘密潜入了。 “嘿嘿嘿……”阴笑声令人心慑,这人发笑却不向前阻拦。 疯丐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心中有数,用叫声警告随后跟入的金剑龙镖。 身在半空,应变困难,对方却不乘机接近,太过反常了,除非必有所恃,或者要用暗器攻击。 他在着地前刹那间,身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猛地前空翻改为头先下脚在上,手中的打狗棍巧妙地转平,用棍平伸着地。 棍长六尺,派上了用场,脚随即着地,一脚踏空。 是一座四尺见方的有翻板陷坑,坑板上盖了草皮,他真走运,打狗棒恰好斜搭住两侧的坑口,翻板下沉近尺,便不再沉落了。 警哨笑声未落,发觉翻板失效,笑不出来了,大喝一声向里面的人示警,立即抖手发射暗器同时冲出,手中的长剑隐发风雷。 这人的注意力全放在疯丐身上,未料到头上另有人飘落。 “看我的,打!”空中的金剑龙镖急叫,威震江湖的沉重龙镖破空下射,身处紧要关头,依然按规矩先发声后发镖。 疯丐的确了不起,生死关头,经验可以决定生死,他仓卒间一挪打狗棒,翻板便可以重新转动了,身形随即下沉悬吊在坑口。 三枚透风缥几乎贴地掠过,最后一枚擦过他的发髻,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猛地向上一翻。 “呃……”冲近的警哨叫了一声,沉重的龙镖奇准地从胸口斜贯而入,六寸长雕龙钢镖,贯入五寸左右。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迎面便倒。 隐隐传来的警钟声,说明他们潜入的打算失败了。 “咱们真找对了地方。”越过草丛的疯丐说:“小丫头值得骄傲。” 金剑龙镖取回镖,保持八尺距离跟进。 “尹老哥,猜得出小丫头的来路吗?”金剑龙镖一面潜行一面低声问。 大敌当前,他们还有心请谈论无关的事。 “会有哪些人。对开封的三教九流如此熟悉?” “你是说……” “丘小哥说,她有两个长辈。” “一姓龙一姓吕,都是精明干练的老江湖。” “去你的!”前面的疯丐向下一伏,一棍把一个从亭柱下冲出的黑影劈翻,再爬起向前走:“神剑天绝有两位拜弟,有过命的交情,记得吗?一姓龙一姓吕。” “赤煞天尊龙大魁、天异星吕一飞。”金剑龙镖同是老怪杰老江湖,见闻并不比疯丐差。 “我敢打赌,就是这两个人。” “你是说……” “小丫头绝不姓杨,姓萧。”疯丐信心十足地说。 “哎呀!丘小哥讨厌黑道人……” “问题可能更严重。” “你的意思……” “神剑天绝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听说,他女儿喜欢穿白衣,那么,去年在郑州、被妙笔生花骗去找商庄主拼剑的人,定然是这丫头了。如果丘小哥就是帮我去救商庄主的人,他刺了小丫头一剑、那……” “糟了!”金剑龙镖跌脚叫:“势必翻脸成仇,很可能掀起另了场血腥风暴。” “先别担心他们,右面……”疯丐急叫,身形右闪,一枚暗器贴左胁擦过,他的打狗棒也敲倒了一个人。 金剑龙镖不用金剑,贴地滑进一脚扫翻另一个人,爬起再加一掌将人劈昏。 两人一面急进,一面仍在小声交谈,不久,眼前一亮,灯火通明,大楼在望。 秘密潜入失败,继之以强敌,三方面排除障碍,向大楼集中,六个人分三路,无畏地排众直入。 警哨挡不住他们,纷纷撤回应变。 最先抵达大楼前的三江孽龙与五湖浪客,看了对方的阵势便心中发虚。 二十余名骠悍的大汉,三人为二组列阵相候,跃然若动杀气腾腾,不但表现出个人的武功极为扎实,也表现出训练有素,统合行动的圆熟,流露在外的强大勇悍气势,足以让好勇斗狠的江湖豪客却步。 外面灯火通明,楼内的大厅也灯光明亮,厅廊上雁翅排开两列佩了军刀的人,中间是三位相貌威猛颇具威严的中年壮士。 短短的片刻间,便完成阵容坚强壮盛的应变措施,百十个江湖亡命,真不敢向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挑战,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到的是丘星河和杨姑娘,他俩须超越楼后的几座宅院,曾经发生激烈的缠斗,因此最后到达。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过来说话。”中间那人站在阶上,威风凛凛声如洪钟:“擅闯私宅伤人行凶,你们好大的胆子。” 丘星河已看出四位老怪杰心中的怯念,他表现得更为镇定沉着,不理会对方的呼喝,泰然地在广场外缘走动,左顾右盼相度形势。 “尹前辈,这地方可以任由咱们纵横。”他不理睬对方的责问,向四怪杰大声说:“没有人会傻得向他们冲阵,必要时可以到处放火,你说妙不妙?’” 一言提醒梦中人,四怪杰脸上的怯容一扫而空。 “咱们并不在乎是否能抓到元凶首恶,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丘星河继续发表高论:“元凶首恶有好几个,参与腾龙大计阴谋的人并不少,咱们逐一追捕。早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咱们来分配一下,该先从何处着手杀人放火,阵势一散就容易蚕食了。” “先绕到后面去,从后面的房舍放火。”疯丐大声嚷嚷:“打滥仗奔东逐北,容易得很,火一起,这附近必定沸沸扬扬,救人的人潮涌而至,一切秘密都会被揭穿,龙腾大计就会公诸天下了,妙哉!准备动手吧!小子,不要光说不练。” “真要下毒手杀人,三五十个一等一的骄兵悍将,要不了片刻,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摆平撂倒在这里。”丘星河突然拔剑出鞘,声如雷震:“现在,你们且袖手旁观,我让他们开开眼界。” 最后是一声震天长啸传出,他像一头怒豹般向前冲阵。” 迎面第一组三个人,三把钢刀二实一虚正面接斗,两侧两组六个人,出刀也是二实一虚两侧一合,便形成九把刀三面夹攻,沉叱声震耳欲袭,气势极为浑雄猛烈,像是前六把刀同时汇聚集体,后三把刀乘虚钻隙而入,无可克当,刀势绵密如网,威力万钧。 丘星河可不想同时受到九把刀的汇聚攻击,就在已将对方阵势引发,刀山聚合的前一刹那,剑突然折向,人化逸电,剑幻流光,向右激射与右面的三个人,行闪电似的接触。 “铮铮……”金鸣震耳,火星飞溅,剑光急剧闪烁,三把刀有两把脱手飞抛,三个人有两个摔出丈外,最后一个人在原地爬伏挣扎叫号。 剑光向左席卷,虎入羊群,剑拍掌飞所经处人倒刀飞,果真是雷霆万钩的快速一击,所向披靡,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连攻出一刀的机会也没抓住,便被突如其来的剑光拍昏了。 一刹那,又一刹那。 剑光乍敛,长啸再起,丘星河的身影在原处重现。 一进一退,中间相距约二十余步,旁观的人,只听到啸声与狂野的人影,挟雷是似的剑光闪进、逸出,中间的剑光激射,人影辟易摔倒,情景谁也无法看清,这一进一退发生得快,结束似乎更快。 “下一次用剑锋,绝不留情。”丘星河声如沉雷,高举的剑光华四射,威风凛凛恍若天神:“你们身上虽都穿了掩心甲,绝难挡住致命一击。” 九个人,有七个昏迷不醒,剑拍在耳门上,力道重半分必定颅破脑裂,他如果真下毒手,九个人恐怕没有一个活的。 他的神勇,把其他来不及加入的七组人,吓得张口结舌,斗志全消。 丘星河一打手势,向右侧的花木扶疏处一们即没。 “糟!早该将箭手调来的。”有人大叫:“大家不要乱!不要乱……” 兵败如山倒,有些人已弃刀溜之大吉,一冲错便倒了九个人,谁还敢与这种有霸王之勇的人玩命?—— 文学殿堂扫校 第三十九章 土崩瓦解 大厅还剩下十八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有刀剑。 暴虎冯河,十八个人据厅死守的决心不容怀疑。全园本来有百余人,大难来时已各谋生路哄散了。 他们是为首的人物,岂能也跟着一哄而散? 即使这时能逃掉,日后呢?选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丘星河率直地提出腾龙大计,已击中他们的心中要害。 知道大计的阴谋。当然是有关的人,牵连必定甚广,参予的人绝难幸免,与其日后被一一揪出,不如在一起放手一拼。 丘星河六个人并没放火,已经没有人出面阻挡他们来去,最后他们毁了门窗。冲入大厅了。 十八个人占住堂上,气势依然磅礴。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为首的人厉声问:“你们对腾龙大计知道多少?” “不要管咱们是什么人,我要带走改姓杨,任职河南左护卫的吴百户吴超,那一位是? 站出来。”丘星河直逼至堂下,不怒而威:“如果不敢挺身而出,我会用最有效的手段把他的真面目剥开。” 周府三护卫人马,名称是河南中护卫、河南右护卫、河南左护卫,共一万六七千人,保护周府的王室人员安全,属于王府亲军。 名义上虽然受中军都督府河南督司的管辖,但不接受调遣指挥。 护卫中的一个百户,官职小得很,顾名思义,便知道只是百二十名兵士的小队官,一个百户长实在不算一个人物,丘星河所提的要求太平凡了。 “大胆!你知道你在对什么人说话?”为首的人厉声斥责: “报出你的身分……” 破了门的大厅外,传来一声冷哼。 “不可鲁莽!”丘星河急叫。 疯丐尹非与金剑龙镖,几乎同时转身扑出,闻声倏然止步,两面一分。 四名甲士,跟在崔隐娘身后昂然进厅。 门外,戎装的士兵已封锁了全楼。 “丘小哥请退。”崔隐娘笑吟吟地说:“让河南中护卫的罗副指挥使处理这件事,诸位可在旁了解内情。” 堂上的十八个人脸上大变,像是见了鬼。 穿了甲的戎装中年人,向丘星河颔首示意,大踏步上前,手按住军刀,虎目炯炯,凶狠地扫视堂上的十八个脸色灰败的人。 “武威所已被抄没,一百十三人就擒,已供出你们这些叛逆。葛千户,你可知罪?”这位罗副指挥使嗓门够宏亮,有一股逼人的威严流露。 “我……”葛千户握刀的手在发抖。 “你们图谋不轨的罪证,已经大部份抄出……” “去你的图谋不轨!”葛千户知道绝望,从绝望中产生乾坤一掷的勇气:“罗副指挥,你应该参加我们的行列。安乐王爷待你不薄,你没有理由过这种大权旁落的日子,应该加入我们共谋富贵……” “你罪该万死!”罗副指挥怒吼,举手一挥。 “丘小哥,我们暂且回避。”崔隐娘向右厢举步。“我把所谓腾龙大计告诉你,王爷可能要请你作王府贵宾呢!” 他们一走,大队甲士一拥而入。 其他房舍中,居住着一些仆役侍女。几个走避不及的仆妇惊惶地在一座小院中招待崔隐娘七男女。 仆妇们奉上香茗,丘星河客气地为四怪杰引见这位王府的奇女。 崔隐娘将得来的口供说给众人听:“那位葛千户,有一位在天下各地颇有名气的姨夫,叫什么飞天神鳌尤武雄。他答应葛千户如果军方的人支持,能从凤阳皇家监狱救出安乐王安泛,返回开封夺权,假使失败,就尊奉安乐王做什么江湖之王。这就是腾龙大计的目的。葛千户不但收买了左、右两护卫的一些官兵,更豢养不少谋士刺客,一面从扩展实力中,进行巧取豪夺的血腥手段筹措更多的财源,一面收买一些争名夺利的豪强,以武威所作为掩护,居然被他在短短两三年中,发展出如此惊人的实力。这件事不但军方难辞其咎,布政使与开封府甚至按察司也难逃失职刑责。今晚他们集合首要秘密协商,很可能迫不及待提前发动,原因是在河南地区制造骚乱的计划,受到甚为严重的挫折。这重挫折的原因,主要是丘小哥以及黑白道群雄的凌厉反击所造志的。” “老天爷!江湖朋友谁不知道这位黑道的凶枭飞天神鳌?”疯丐尹非悚然地说:“神剑天绝只能算是大河两岸的黑道司令人,有严格的规矩约束所属的黑道朋友,而飞天神鳌是肆虐天下的黑道凶枭,他行踪所至,当地的黑道人物如果不卖他的帐,他会冷酷无情地杀掉他们。但他的爪牙并不多,想棒一个亡命王子来做江湖之王,似乎无此可能。” “那可不一定哦!”金剑龙镖不同意疯丐的看法:“有武威所这些人支持,做江湖之王并非妄想。” 五湖浪客说:“我总算明白武威所的人,为何收买九华山庄少庄主,向天南镖局挑衅,希望将飞虎方世贤诱出的原因了。飞虎方世贤是军户,虽然侨居黄州,但老家仍在凤阳卫,有不少子侄仍在卫军中任职,担任凤阳和中都的警卫。武威所如果要攻入皇家监狱救人,去的人都是高来高去的货色。方家的子弟是对付这种人的能手,他们成功的机会不多,必须让方家的子弟告假离开,只有向飞虎方世贤下手才能达到目的。” “这就说得通了。”三江孽龙说:“在各地制造血腥事件,以及攻击锦绣山庄,表示凤阳事件与他们无关。另一目的是占据锦绣山庄,作为日后江湖之王的根据地,一石两鸟,相当高明的计谋。真想不到,咱们会卷入皇家的权力斗争中,咱们真是笨透了。” “这叫做无妄之灾。”崔隐娘说:“根底已经挖出,那些江湖亡命失去支援,财源断绝,必将树倒湖狲散,诸位的威胁可以减除了。王爷不便过问,也过问不了江湖事,一切交由军方处理,善后的事,可否请丘小哥至王府作客?贱妾以至诚相邀……” “很抱歉,崔姑娘。”丘星河显得意兴索然,不胜烦恼:“草野浪人,沾惹官府是犯忌的事。早知道内情如此复杂,小可早就撒手不管了,军方如果继续追究,图谋不轨的人固然罪有应得,但卷入血腥事故的许多无辜,极可能受到牵连,这些人必定对小可产生误会,小可岂不两面不是人,成了干犯众怒的目标?我必须及早离开贵地,务请崔姑娘在王爷面前美言一二,盛情心领,感激不尽。” “不会的,不会牵连无辜……” “真的吗?”丘星河摇头苦笑:“商庄主为了自卫,杀了不少武威所的人,至少脱不了行凶的罪名。神剑天绝为了自保,在府城放火作案报复,他脱得了干连?小可夜间王府惊扰王爷的虎 驾,王爷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承办罪案的人又怎么说?小可愈想愈觉坐立不安,外面那些甲士万-……崔姑娘,后会有期。” 他说得严重,四怪杰也感到毛骨悚然。 万一办案的罗副指挥铁面无私。一声令下带走现场的所有疑犯证人,结果如何? 杨姑娘心中有鬼,不顾礼貌第一个离座冲出厅外,紧张地拔剑戒备,留心审看附近是否有可疑的人潜伏。 崔姑娘挽留不住他们,为免发生误会,不胜依依地恭送他们离去。 “真是见了鬼啦!”远出里外,丘星河才放慢脚步开始抱怨: “我们真是笨透了,介入这种倒霉的事。那个崔姑娘口说不问宫外的事,却神不知鬼不觉跟在咱们身后捡便宜。她如果介入缉拿涉案罪犯,黑白道群雄将有无数的人遭殃,得设法发出警告,要他们早离疆界避风头。” “当初在汝宁,老夫四个人替你传播消息。”疯丐拍胸膛说: “一客不烦二主,你就交给我们办吧!那些黑白道英雄好汉,对我们颇为信任妮!当然对你更为佩服和尊敬啦!” “那就有劳诸位前辈了,毕竟我年轻,我说的话他们并不见得肯相信,所以我知趣闭上嘴。” “今后你有何打算?” “尽快早离疆界,走得愈远愈好。”丘星河一脸无奈:“留下来是非必多。小明,你呢?跟我南下好不好?早些离开是非地大吉大利。” “星河,你言不由衷。”姑娘噘起小嘴生气:“早离疆界避免是非,是不是该过河往北走?” “目下所有的人,都仍然在南面你打我杀。”姑娘振振有词: “武威所的根基被挑,鹰大们必定不敢北上而往南逃。黑色道群雄也必定不甘心,不追去才怪。” “那又怎样?” “你脱得了是非?” “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什么念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秋华。” “胡说!你……” “不要管她了,好吗?星河,你牵挂她,我会不高兴的。” 姑娘紧跟在他身后,紧握住他的手:“无俦秀士一旦失势,而情势已注定他非失势不可,她就会另找一个可以帮助她,可以倚靠的人,这个人一定是你,她会用任何手段争取你。星河,我怕她,我知道我样样都不如她,我所能给你的,只有这一份生死相许的感情……” 丘星河突然转身,紧紧地拥抱住她。 四位老怪杰知趣地走到前面去了。 生死相许,这世间什么都不缺,就缺乏这种弥足珍贵的情谊。 这种情谊并不限于男女之间,朋友问的所谓过命交情,以及亲人们的生死相连,都属于这种只有人类才有的灵性情谊,稀罕而珍贵,所以这功利的人间世,很难找到这种超脱的真挚感情。 “信任我,小明。”他低柔轻语:“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不必证明什么,你在我的心目中,是无价的瑰宝。也许是我疑神疑鬼,总觉得她早晚会找到我,会对你造成伤害,将会成为你我的梦魇,所以我必须制止她,以免将来造成遗憾。” “你打算……” “必要时,废了她的武功。”丘星河心情沉重叹息一声:“她那种野心太大的女人相当可怕,一旦失去武功成为平凡的女人,也许能活得本份些。” “她的美貌仍可以伤人,希望你善加处理。” “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姑娘掂起脚尖,俏巧地亲了他一吻,放手向前飞奔:“他们已走远了呢!” 四位老怪杰早已不见了,知趣地先走啦! 武威所图谋不轨,被军方抄没,首脑全部落网的消息,次日便传遍全城。像春雷般向四面八方轰传。 凡是与武威所沾了些边的蛇鼠,纷纷逃亡远走高飞。 废平乐王安泛死在凤阳高墙内(皇家监狱),凄凄凉凉孤独地了结他罪恶的一生。 成王败寇,他两种目标都没有达成,含恨离开了人世,也坑死了不少因他而波及的江湖草莽群豪。 龙没有飞腾,大计也胎死腹中。 谁也没料到这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茶,即将成功有望,准备得极为充分的大计,竟然被一个无端被卷入的后生小辈所破坏。 亲痛仇快,丘星河成了失败英雄们的仇恨中心。 天外与四海妖神的不幸,也使丘星河成了他们恐惧的中心,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不敢贸然举起复仇之剑。 风暴中心移至许州,许州才是四通八达的大城。 经过多日来的搏杀,三方面的人,各自逐渐集中,不再有人三三两两单独行走,以免被逐一消灭铲除,除非化装易容术的确高明、可以保证不被对方认出身分。 三方面的人,其实骨子里已分成两方。 黑白道的人外表装作互不相识,也不定在一起,人前人后态度有别,暗中互通声气相互策应支援,合作无间,配合袭击更是默契圆熟,不分彼此奋勇当先。 武威所的人与九华山庄的亲朋好友,早已公然合并为一,同进同退有难同当,不怕人言可畏。 武威所被抄的消息传到,这些凶神恶煞顿时成了丧家之犬。 从耀武扬威的大菩萨,突然变成见不得天日的小鬼,羞愤急怒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 似乎在突然之间,凶神恶煞不约而同躲起来了。 假使官府接到追缉余逆的指示,他们的处境太危险了,不得不化明为暗,从光天化日躲入黑暗的地底活动。 人纷纷往许州集中,大城市易于隐藏。 这几天,疯狂的复仇搏杀,似乎突然中止了,因为人都躲起来啦! 但暗潮汹涌,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中,敏感的人,已可嗅出血腥的气息。 城东南节孝坊的一座大宅院内,内院秘室门窗紧闭,室内灯火明亮,气氛呈现出不稳定状态。 天、地、玄外勤组三首脑全部到齐了。 天字组妙笔生花陈驹、地字组郝九州、玄字组沧海君郭尊。 最有名气的客卿、统领、执事,能来的都参加盛会,济济一堂,人数超出二十大关,真具有足以翻天覆地的声势,实力仍然强大。 三更天,九华山庄的首脑人物陆续到达。 密室宽阔,四十余个高手名宿济济一堂,并没显得拥挤,六座公案式的议事长案,足以容纳更多的人参予。 在座的人中,雷电神剑梁庄主的声誉地位,在侠义道人士中当然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比起天外与四海妖神这些字内魔头,却又差了一大截。 幸而这两个老魔头被废之后.不久便自己走掉了,从此失了踪。 九州瘟神仍在,名头绝不比粱庄主低。 三位大法师名号虽然不怎么响亮、但真才实学的确比梁庄主深厚扎实些。 在座的人中,只有无俦秀士心中明白,姜秋华才是武功最高明的人。 绛宫魔女的修为,仅比美秋华差上一两分而已。 人一多,吵吵闹闹在所难免,每个人各有统属,各有不同的遭遇,谈起死伤,一个个怨天恨地。 主持会议的妙笔生花,总算把喧闹声压下了。 “武威所护卫抄设,咱们断绝奥援已成定局。”妙笔生花提出令人沮丧的重要问题: “直接指挥咱们的葛千户,恐怕性命难保。情势危急,今后咱们何去何从,不知诸位有何高见,何妨提出大家商量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九州瘟神位高辈尊,说的话有份量: “根基已被挖掉,没有人再理会咱们的死活,今后休想再获得钱与人的支援,咱们都成了无主孤魂了。俗语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咱们如果不散,谁来养活我们?咱们的墙倒了,黑白道的混蛋们都在等着推呢!咱们如果不散;除非……” “除非咱们这些人重新组合,一定可以形成一股实力坚强的组合,只要咱们诚心诚意,公举几位德高望重的人主事,天下大可有为。”沧海君是有名的工于心计,他在打重新组合的如意算盘。 目下他的地位不低,重新组合他一定可以成为主事人之一。 一旦牵涉到权力地位问题,这些人人自以为了不起的亡命英雄,谁肯放弃自己的权力,把别人捧上司令人的宝座,自己听任驱策? “我反对。”有人大叫:“咱们这些人中,各门各道都有。 在周府武威所,咱们都是王府的人、可以不计较过去,都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挺起胸膛的人。一旦重新组合,咱们既不能再在光天化日之下抬头挺胸,又不能扮强盗打家劫舍筹措财源,能用什么名义在江湖走动?” “我赞成公举梁庄主为主事人,咱们光明正大组织一个英雄会或豪杰盟。”绛宫魔女大声说。 “馊主意!”翻江倒海冷笑:“我是一个强盗,九华山庄容得下我翻江倒海孙应龙吗? 就算我愿意高攀,那些侠义道英雄肯和我平起平坐吗?真是妇人之见!” “你……”绛宫魔女要冒火了。 “请大家静一静好不好?”“妙笔生花拍案大叫:“真正的大事未了,其他的事目下言之过早。” “真正的大事是什么?”九州温神问。 “咱们的眼线已经证实,武威所被抄前后,丘小辈与疯丐四个老不死,一直就在开封活动,八成与他们有关。目下他们正大摇大摆南下,这两天可能抵达许州,显然冲咱们而来,妄想作斩革除根的打算。如果抄没武威所真与他们有关,咱们岂能轻易放过这罪魁祸首?何况他正冲咱们而来,早晚一定会碰头的。” 三位大法师一听丘星河要来,便感到脊梁发冷。 上次他们发现丘星河用的是天遁剑术,吓得望影飞逃,碰上了梁庄主,本来想将丘星河的根底奉告,却被梁庄主的傲慢所激怒,一怒之下不再多说,让梁庄主损失惨重。 此后,他们聪明地不再提及。小心翼翼避免与丘里河接触,幸好丘星河已经北上开封了,一直不再碰头平安无事。 大法师聪明机警,悄悄向两位同伴打眼色。三个人乖乖闭上嘴不再发表意见,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溜之大吉。 “我要找他。”梁庄主咬牙切齿沉声说:“本庄高手如云,一人咬他一口也可以把他咬死!” “梁庄主,在下绝对支持。”妙笔生花本来就有意把梁庄主捧出来扛大旗,讨好地说: “一切听由庄主指挥。老实说,此人不除,谁也休想安逸。如果武威所抄没是他在搞鬼,必定与王府订有追缉咱们的协议,再有黑白道的混蛋替他卖命,咱们谁也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诸位,为了咱们今后的安全,必须趁实力仍在时,毙了他永除后患,人一散去,除了亡命天涯等侯他宰割之外,别无生路。” “何况黑白道混蛋正在蠢然欲动,眼线遍布。”沧海君也陈明利害:“咱们这一散伙,正好让他们逐一消灭,将有大多数的人,等不到丘小狗来痛宰我们了。” 两人的分析不但有道理,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只要他们一哄而散各奔前程,必定有不少人被黑白道群雄逐一消灭。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议论纷纷。 妙笔生花与沧海君的话,有可信的说服力,不久便获得共识,由梁庄主负责策划,决定向丘星河兴师问罪。 而心怀鬼胎的人,表面上不便反对,暗中打定置身事外的主意。 三位大法师就是心怀鬼胎的人,可不想和道行比他们高十倍,剑术更可怕的劲敌玩命。 决定了行动目标,梁庄主以司令人的身份,开始订定行动的计划,分配监视、引诱、设伏、决战的地方等等、直商讨至破晓时分,这才散会各奔指定地区准备行动。 城内每一角落,不分昼夜都有眼线潜伏。 神剑天绝亲临坐镇,地方蛇鼠怎敢松懈? 商庄主与天南镖局的子弟走在一起,逸雷剑客与天南镖局的关系更不平常,他们敦请白道朋友协助,公门人就是他们的得力臂膀。 在公门人的竭减相助下,消息比神剑天绝更灵通。 公门人加上地方蛇鼠,梁庄主这些人想秘密行动谈何容易? 疯丐四怪杰地头熟,抄捷径走尉氏、洧川,经长葛与南北大官道会合,沿途不慌不忙,接站头食宿,大摇大摆就道。 傍晚时分,六匹健马接近长葛城。 迎面蹄声急骤,驰来一匹健马,接近到二十步外,伸左手打出行家才知道的手式。 疯丐呵呵一笑,回了手式。 “不必回头。”疯丐策马徐进:“老弟,咱们一面走一面谈吧。” 骑士已兜转马头,勒马相候,向四位怪杰抱拳施礼,再冲走至后面的丘星河行礼善意地微笑致意。 “我们慢一点。”杨姑娘策马向丘星河靠:“让尹前辈和来人商量,也许有些事不传六耳。” “是什么人?”丘星河缓下坐骑低声问。 “很可能是天南镖局的人。” “他们不是在汝宁吗?”丘星河意似不信:“或者应该更往南。无俦秀士不会放弃向天南镖局挑战的计划,不然怎能把九华山庄的势力范围延伸至湖广?” “太和袭击并没成功,功败垂成,还来不及全面发动,商庄主的人恰在发起攻击之前赶到,无俦秀士是狼狈地逃回汝宁的,但他并没暴露身分。他老爹已经接手,被商庄主与断魂刀的人所牵制,妙笔生花在信阳被黑道人士缠住,大援不至,也被迫向北退,南下的计划失败啦!” “你的消息真灵通,佩服佩服,是你的两个保镖供给的?”丘星河早知每当落店或歇息进膳,都有人神秘兮兮地接近姑娘,悄悄地递送纸摺方胜,猜想是龙叔吕叔在暗中照料,不定期传递消息,他不便过问。 “是的。”姑娘无意隐瞒:“我们在开封活动,龙叔就派人在暗中照料了,我那能找得到能巴结内宫太监的人呀!星河,以后我会把详情告诉你的。” “他们已经先到南面去了?” “比我们早走一天。” “尹前辈好像知道你有人在暗中照顾。” “他们四位前辈.也有人暗中照料呀!那位迎接打手式的人如不是天南镖局的子弟,一定是锦绣山庄的人。尹前辈怕你对商庄主有成见,所以不让你知道底细。” “其实,我对商庄主并无成见,我只想保持我江湖遨游者的身分而已。我积修外功,不希望假借侠义之名,摆出正义面孔钓名沽誉,像九华山庄那种侠义委实令人反胃,我宁可和侠义保持距离。” “也和黑道保持距离?”姑娘回避他的目光。 “是的。” “但你帮助神剑天绝。” “神剑天绝在大河两岸。声誉并不差,比天下其他各地的黑道豪霸好得太多了。”丘星河毫无机心地说:“比起武威斯和九华山庄的人来,他简直可以称一代豪杰啦!所以我愿意助他。大河两岸黑道朋友,需要他这种尊重江湖道义的司令人领导。” “听说你击败了他?” “胡说!我为何要击败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听谁说的?” “听说而已。”姑娘支吾以对:“黑道人士对他十分尊敬,你不会对神剑天绝不满吧?” “废话!我对他毫无成见。人世间,任何行当都有好人,有坏人,有不好不坏的人;有圣贤,也有不肖。侠义道有好的商庄主,也有欺世盗名的梁庄主。我总不能认为神剑天绝是黑道人,就对天下的黑道人深痛恶绝呀!” 谈说间,进了长葛县城。 悦来客店规模甚大,五六十间客房几乎客满,连几进大统铺也住满了旅客,整座客店闹哄哄。 显然事先已有人打点,西院的高尚上房留了六间,早就有人殷勤伺候茶水,照料周到。 负责照料姑娘的人,仍然是扮成仆妇的李妈妈。 梳洗毕,姑娘到邻房请丘星河至客房小坐。 一进门,龙叔赫然在座,扮成店伙相当神似。 “龙叔神出鬼没,小侄大叹观止。”丘星河行礼毕,由衷地赞佩,杨姑娘叫龙叔,因此他也跟着叫:“沿途多蒙照料,感激不尽。” “小哥,不要和我客套。”龙叔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坐,有些事要告诉你。” “情势不妙。” “妙与不妙,全在你掌握中。” “怎么说?” “有许多许多人,正在卖力地、兴奋地挖陷阱,布窝弓,要引你这头神龙飞虎宰割。” “唔!有意思。” “如果你嫌麻烦,犯不着和他们闹着玩,那就妙极了。你假使仍然抱有我独行的念头,那就不妙了,我们都不希望你冒险, 小丫头更不愿意呢!” “我绝不愿意你冒险。”杨姑娘郑重地说:“集中黑白道的人全力一搏,一劳永逸彻底了断是上策。” “集中人力一搏,那得牺牲多少人。”丘星河坚决反对:“不,那是我和他们的事,斗智斗力,我一概奉陪,以免日后牵缠,也免落人口实。龙叔,请将情势见告,我会相度形势准备对策,我坚决拒绝任何人参予。” “他们人多……” “又不是两军列阵交战,人多派不上用场,我会选于我有利的地方和他们玩命,不至于笨得往他们的陷饼里跳。” “拒绝任何人参予,已经够笨了。”姑娘悄悄拧了他一把,一脸不愿意。 “他们不死心仍打算孤注一掷,这才真笨呢!龙叔。说啦!” “他们准备在许州附近……”龙叔如此这般,详细地将情势说出。 龙叔辞出,疯丐尹非就过来了,带来那位传信的骑士,把情势说了一遍,与龙叔的消息大同小异,可知消息的来源都相当可靠。 有许多识与不识的人相助,丘星河信心大增,单剑与会的决心更为坚定,他有他的打算。 打算的最终目标,仍然以姜秋华为中心。在内心深处,他依然对给予他强烈第一印象的女人,无法完全或忘。尽管姜秋华曾经再三向他下毒手,他依然不希望姜秋华受到伤害。 如果黑白道群雄群起而攻,固然死伤在所难免,真没有几个人能在姜秋华的剑下侥幸,但最后失败的人,必定是姜秋华。 女人的精力如果消耗过巨,结果是可以预料的。他知道,他这一缕内心的秘密,是不便向任何人解释的,他有他的打算。 次日一早,第一个发现他失踪的人是杨姑娘。 从许州到开封,有三条道路。 一是南北大官道,走郑州东折;二是从长葛与大官道分途,经沧川到尉氏北行,也就是丘星河所走的道路。 三是东走鄢陵,北折至尉氏,与第二路线会合。 如果按照情势估计,走第三道可以秘密抵达许州。 粱庄主的估计,断定丘星河会走第三条路。 许州是直隶州,鄢陵属开封府,走这一条路,有些地方是府、州、县三不管地带。 两地相距不足九十里,中间有两座市镇:秋湖镇与五女店。 至五女店是四十里,店以东便是鄢陵境界。 秋湖镇至五女店这段十余里的路程,是最复杂的所谓蔽地,经常有打闷棍背娘舅的剪径毛贼活动,是官府的巡捕们最为头痛的问题地区。 而秋湖镇以西,却是本州最肥沃的土地,农产力全州之冠,原来的两座大湖已合并为一,形成一大片良田沃地。 丘星河所走的是第三条路,但却是从许州往东走的,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从对方的身后接近。 设伏的人需要有耐心,狞猎的人更需要有耐心。 这天,天黑后不久,大道的南面野地里,一个幽灵似的人影忽隐忽现,逐一探索附近的零星散布小农庄。 有时则越过路北,路北也不时可以看到农庄的形影。 三更天,已越过秋湖镇。 人心须分开潜伏,上百名男女如果住在一起,任何差劲的眼线也都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异状。 这一带农庄也供应不起这些每天必须大鱼大肉的凶神恶煞,那能瞒得了人? 绛宫魔女只剩下十一个人,唯一可以派用场的,只有一个月华使者,其余的只能算是二流人物。 与九华山庄的人比较,仍然可以和九华双卫以下的人争短长,所以住在一座小农庄内,自卫能力并不次于其他的人。 姜秋华已将另一批暗中随行的人集中,迄今为止,她的人依然是实力可观的一组,以往所损失的人,绝大多数不是她的亲信,她保全实力的手段,真可以用老谋深算四个字来形容。 计划中的行动预定在白天,夜间必须休息养精蓄锐—— 文学殿堂扫校 第四十章 魂断梦销 天黑后不久,容院中的绛宫魔女十一个男女,刚膳罢洗漱毕,除了她的两个心腹侍女外,其他的人一一返回客房歇息。 身为主脑人物,琐务甚多,想早早歇息也力不从心,她得留心三里外粱庄主歇息处的动静,派有一个人警戒,随时接待传送讯息的人。 侍女沏了一壶茶,她独自在小厅中品茗,面对菜油灯散发的荧荧幽光,她有点萧索感觉在心头,心中充满了失败感。 “我一直就在扮演一个失败的女人。”她在心中呐喊:“天啊!我有哪一点不如人?” 丘星河不接受她,不为她的美貌所惑;无俦秀士轻视她,只要她接受驱策。姜秋华嫉妒她,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妙笔生花拒绝培植她的实力,甚至愚弄她。 走投无路,霸业无望,目下她只有依附梁庄主,徐图发展。 这唯一的出路、似乎突然变得更为崎岖了。 武威所树倒猢狲散,梁庄主也就失去支持,树敌太多,前途多艰,恐将成为丧家之犬。 她怎办?重新浪迹江湖培养实力?心腹死伤殆尽,她还有能力东山再起吗?从绚烂的叱咤江湖,突然沉落在势孤力单的境遇中,面对荧荧孤灯,无穷寂寞与恐惧爬上心头,她无限凄凉地失声长叹。 门窗都是闭上的,两侍女也到内间去了,倍感寂寞。不知过了多久,茶早已冷了,灯火已结蕊三次,万籁俱寂,该就寝了。 明天,她可能面对丘星河,面对雷霆万钩的袭击,明天……她不敢想。 丘星河的武功和道术,决不是她所能对付得了的,唯一的凭借是人多,人多靠得住吗? 丘星河一个人,就把梁庄主一群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几乎打得落花流水,恐怕连梁庄主也靠不住呢! 正想唤侍女收拾茶具,木窗悄然上掀,仍带温热的气流一涌,灯火摇摇。 她本能地倏然而起,手按上了剑把。 “是你们!”她心中一宽,手离开了剑把。 是妙笔生花和九州瘟神,还有一个直肠直肚的强盗翻江倒海,三人穿窗而入,笑吟吟地神色友好。 “到处巡视,顺便找宫主谈谈。”妙笔生花笑容暖味,一开口便知道是谎话。 已经公举梁庄主做司令人,妙笔生花是当然的副手,用得着亲自出来巡视? 那是身分地位不怎么样,名号不高不低人物的责任。 “诸位请坐。”她喜气地肃客,心中疑云大起:“陈老辛苦了,但不知有何指教。”” “等歼除丘星河事了之后,在下希望知道宫主的动向。”妙笔生花的笑容收敛了:“宫主率先推举梁庄主主持大局,是否真的有意投奔九华山庄?” “本来有这个打算。”她并不笨,说的话模棱两可:“当然得等事了之后才能够决定。 哦!陈老也需要九华山庄支持,不是吗?” “正相反,在下不需要九华山庄支持,毕竟九华山庄的庙太小。”妙笔生花傲然地说: “在下实力仍在,我有我的局面。目下天下各地藩王,都在招贤纳士,最积极的有河南洛阳伊府,江西南昌宁府,湖广武昌楚府,陕西关中秦府。咱们这种人,不管投向任何一府,都会受到礼遇与欢迎。宫主,九华山庄树大招风,锦绣山庄与天南镖局不会就此甘休,神剑天绝也誓在必报,你跟着粱庄主,哪有好日子过?” “陈老的意思……” “河南伊府与开封周府素来不和,这次天南镖局不会甘休,武昌楚府不会欢迎我们。在下有朋友在江西宁府,事了将带人前往投奔,宫主如果也加入,咱们的实力将更为雄厚,将更加受欢迎。” “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本宫的人,与九华山庄划清界线。”绛宫魔女恍然,这老奸在为自己壮大实力而拉拢她。 “宫主明白就好,但不知意下如何?” 窗外突然传出一声轻咳,人影立即出现在厅内。 四人吃了一惊,推凳而起。 是无俦秀士,带了九华双卫:千手天君罗远、百毒无常常方。 “陈前辈真不够意思。”无俦秀士狞笑着说:“目下正需同心协力应付丘星河期间,前辈就开始使用挑拨离间手法,拉拢本庄的人增加你的实力,太过份了吧?” “少庄主,你知道老夫并不过份。”妙笔生花恼羞成怒,怒容满脸:“闯荡江湖,谁不为自己打算?结交志同道合朋友共祸福,是天经地义的事。宫主并没正式向贵庄效忠,你我都曾经拒绝与她合作,目下情势大变,我当然有争取她合作的权利,你说这种话就不上道了。” “阁下,你给我听清了!”无俦秀士比他老爹更狂傲,更神气:“你这种卑劣的挖朋友墙角的作风,不要在本庄的人面前来这一套献丑,少给我强辞夺理,乖乖给我滚远一点。” “该死的东西!我看你是吃多了撑着了。胆敢在老夫面前,说这种无礼的话……” “你算了吧!阁下。”无俦秀士嘲弄地说:“你,一个失了势丧了家的倒霉鬼,何必再亡自尊大抖昔日的威风?当初在下之所以对你持三五他尊敬,完全冲阁下是周府的红人份上,不得不敷衍你,你以为在下真肯吸你摆布?目下你已经……” “就因为你这不知死活,又自不量力的虚胖庸才,不听约束狂妄自大,终于落得今天的结局,老夫之所以失势丧家,完全出于阁下之赐,你还用这些话来刺激老夫,你真的该死……” 两人像发狂的狗,你咬我一口,我也以牙还牙,哪会有好结果? 一声怒叱,无俦秀士愤怒地拔剑、欺进、攻招,一气呵成,奇快绝伦,剑一出风雷乍起,像是响起一声迅雷,剑光有如电光激射。 妙笔生花早就防备对方激怒突袭,对这种狂傲的年轻人有深入的了解,无俦秀士眼神一动,他的魁星笔已同时离袋、挥出,迎着射来的雷电,功贯笔尖猛地一抖。 铮一声暴震,快攻快封必定无可避免地笔剑接触。 妙笔生花惊叫一声,斜震出八尺,踢翻了一张条凳,几乎摔倒。 无俦秀士也斜退了一步,失去连续发招追击的机会。 九州瘟神吃了一惊,竟然呆了一呆。 显然,无俦秀士已经赢了这一招。 九州瘟神的名头比不上妙笔生花响亮,但真才实学却高了一分两分,但看了无俦秀士这信手急袭的一击,这位老瘟神确是暗暗心惊。 “后生可畏!”九州瘟神不胜感慨地说:“陈老弟,算了吧! 这位少庄主比他老爹更胜一筹,你讨不了好的,走吧!这时翻脸成仇,对谁都没好处。” “我不信谁走得了,”无俦秀士找了九州瘟神,剑也毫不客气地指向他。 九州瘟神栽在年轻的丘星河手中,心中又羞又恼不是滋味,这位年轻人又用剑指向他,他实在受不了。 “你如果要在老天面前撤野,老夫要你死一百次!”九州瘟神怒火上冲,声色俱厉: “惹火了老夫,老夫要你九华山庄死个鸡犬不留,不信你试试看?你最好不要试,哼!我九州瘟神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在下也会玩毒。”百毒无常常方冷笑:“我百毒洗常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咱们来看谁先死!” “好,看谁先死!”九州瘟神接受百毒无常的挑战:“我是瘟神,你是无常,看神与鬼今晚谁死谁活……” 不管是瘟是毒,一旦施放,这座小厅的人,必定一同遭殃。 “喂!你们到底怎么啦?”绛宫魔女打断瘟神的话:“丘星河还不知人在何处,你们就开始自相残杀了,有必要吗?你们今晚都冲我而来的,我还没有表示意见呢!我该有表示意见的权利吧?” 无俦秀士对瘟神确有顾忌,真不敢在室内与瘟神玩命。 “我在听你表示意见。”无俦秀士乘机下台。收剑消失了敌意。 “我说过,等锄除丘星河的事结束,再行决定。” “我等你的决定。” 妙笔生花哼了一声,愤然启开厅门,偕九州瘟神、翻江倒海,愤怒地走了。 三人一走,无俦秀士立即变脸,标准的枭雄嘴脸。 “你最好现在就答复我。”无俦秀士脸色一沉,杀气腾腾: “你如果想愚弄我,你会后悔八辈子!” “你这是干什么?”绛宫魔女警觉地往后退,保持安全距离,她对无俦秀士刚才疾逾电闪的淬然攻击,怀有强烈的戒心:“你是个大丈夫吗?言犹在耳,立即变卦,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她对这个曾经让她心仪的男人,反复无常的性格失望极了。 往昔无俦秀士拒绝她,她认为这是大丈夫气概,不但心无怨恨,反而更为倾慕。 而现在,她终于发现无俦秀士是这样的一个毫无武林世家子弟风度,性格反复无常的虚有其表小人,一个可怕难测的枭雄。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无俦秀士声色俱厉打断她的话:“你这种见异思迁的浪女,一定要被人牢牢地控制住,才不会生张熟魏惹祸招灾,这个牢牢控制你的人就是我,不管你是否愿意。目下我需要一切可用的人手,所以还对你保持一两分客气,惹火了我,哼! “你老爹同意吗?”绛宫魔女快要气炸了,但不便发作,改用可以伤人的问题反击。 “家父的事忙得很呢!他也不会过问我的事,这种事也不需征求他的同意,只要你的意见便可决定。我等你的答复,立即。”无俦秀士居然不暴怒,不住冷笑。 “如果我不答复……” “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无俦秀士咄咄逼人:“我不再问第三遍。” “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俦秀士以行动作答复,踏进一步猛地一掌吐出。 九华山庄的剑术,固然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但真正让剑术发扬光大的,是御剑的内功烈火神功。 再神奥的剑术,如无精湛的内功御发,兵刃一接触便被震飞近不了身,再神奥的绝招也毫无用处。 烈火神功的脉络,源于道家的三昧真火,浑雄刚猛极为霸道,真可以在发出时热流扑面。 玄门与道家不同,容易混淆不清。 道家通常指道教人士,包括术士法师。 三昧其实是佛门弟子的修行方法之一,道家人士盗用甚多佛门典制,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佛门弟子也同样盗用了道家的一些章规典故,因此有许多信徒,还弄不清自己到底信神还是信佛。 大天龙掌,这一掌恍若迅雷霹雳,全掌殷红,热流潜劲如怒涛涌发。 绛宫魔女仗以横行江湖的绝技,是荡魄魔音和搜魂大阵,这对真正内功修练有成,定力超人的高手。威力有限得很。 她真正的武功根底,并不怎么扎实,因此在三冈村中,神剑天绝拂了她一掌示威,她就心中生怯识趣地拒绝接受挑战。 她以为无俦秀士剑术了得,却没料到对方的掌法如此惊人,娇叱一声斜掌扭身移步接招,用了七分巧劲。 气爆声惊人,她斜撞出丈外,脸色泛灰。 引偏的掌劲,向木桌涌去,灯火摇摇。 彩影入目,香风扑鼻,姜秋华出现在桌旁,纤掌斜伸,挡住了涌来的掌劲,唯一的菜油灯暗而复明。 如果灯一媳,厅中必定只得伸手不见五指。 魔女的用意十分明显.她要灭灯脱身。 厅后奔出两位侍女,惊叫一声奔向脸色泛灰的魔女,心悬主人的安危,急急向主人奔了过去。 “滚!”无俦秀士一掌没将魔女击倒,怒火更炽,信手向奔得最快的侍女拍出。 姜秋华更快,一掌拍向另一位侍女的背心。 两声狂叫,两侍女分摔出丈外,口中鲜血狂喷,摔倒在壁根下挣命。 “我来整治她!”姜秋华凶狠地说,向绛宫魔女走会。 “她是我的……”无俦秀士不依。 “退!”姜秋华沉叱:“我不来,你将有大麻烦。” “你……”无俦秀士不敢不退,强忍愤怒抗议。 “总有一天,你们父子会穿同一条裤子,哼! 无俦秀士脸红耳赤,绛宫魔女却吃了一惊,做梦也没料到凤华绝代高贵骄傲的姜秋华,居然大胆得说出这种粗俗难听的话,可知平时的高贵矜持风华,是装出来骗人的。 “你们竟然毫无理性地杀了我的人!”绛宫魔女悲愤填膺厉叫:“这是冷血的谋杀,你们已经失去人性了!” 两个待女,是她布搜魂大阵的左右臂膀,一管金钟一持王罄,武功足以媲美一流高手,却糊糊涂涂死于非命,断了她的臂膀。 她急疯了,厉叫声中拔剑。 美秋华一闪即至,她的剑仅出鞘一半。 丘星河曾经警告过她,不要与姜秋华贴身相搏。 厅中不便施展,姜秋华猝然攻击志在必得,她已无法避免贴身相搏,连拔剑也力不从心。 丘星河曾经与姜秋华贴身相搏,心理上早有准备,结果仍然衣裤凌落,狼狈不堪。 她的武功比丘星河差了十万八千里,结果不问可知。 一阵猛烈的拳、掌、爪,暴雨似的落在她身上,她绝望地闪避封架,始终冲不出姜秋华拳掌爪布下的天罗地网。 受到十记打击之后,她已完全失去封架的力道,眼前星斗满天,浑身剧痛难当,再挨了几下,便濒临气散功消手脚难举即将崩溃境界。 衣破裙裂,肉帛相见。 终于,她尖叫一声,摔倒在壁根下,口角溢血陷入半昏迷境界,像快断气的鸡。 八名男女随从先后冲出,看到行凶的是无俦秀士和姜秋华,一个个骇绝而逃,丢下主人不管了。 最后走的两个人,被从后面赶上的无俦秀士刺死了。 女人为吃醋行凶,是不讲理性的。 姜秋华恨透了魔女,一直认为魔女蓄意引诱她的爱侣无俦秀士,三番两次向魔女寻仇,誓除之而后快。 这次把魔女弄到手,她怎肯痛快地将人毙了拉倒? 不久,魔女被捆了双手吊在横梁上,饱满的酥胸玉乳大半暴露在灯光下,一条玉腿也若隐若现,暴露的部位,都可以清晰看到扑打所遗下的瘀血伤痕。 “我要把你整治得生不如死,以为反抗者戒。”无俦秀士一面系吊绳,一面得意万分不住狞笑:“本来。在扬名立万茁长壮大期间,我需要大量人手鼎力相助,但必须是忠心耿耿的英雄好汉,而你却是到处找男人合作的烂女人,你以为我敢将你留在身边养痈遗患?”” 她痛得魂游大虚,双脚一离地,她才慢慢恢复神智,眼前朦胧,终于看清眼前无俦秀士的邪恶冷酷面孔。 “你不……不是人……”她含糊地咒骂。 无俦秀士狰狞着举手要掴她耳光,却被姜秋华伸手拦住了。 “你不要做给我看!”姜秋华盯着无俦秀士冷笑:“如果我不在,你早就怜香惜玉上了她的床。人是我的,你到一旁凉快去免得看了心疼!” “秋华,你……”无俦秀士脸红耳赤,在姜秋华面前他强硬不起来。 远在丈外的桌上油灯,火焰突然拉长,摇曳了几卜。 厅内无风,门窗都是闭紧的。 千手天君把守住厅门,百毒无常在窗台旁警戒,没有人移动引动气流,灯火不可能无风自摇而且火焰拉长。 所有的人都没在意这微小的变化,火焰的跳动为期甚暂,也没有后续的变化。 “我说得难听,是吗。”姜秋华从一个高贵的淑女,转变成泼辣的女人:“你心里明白,我说到你心眼里去了、这种风骚入骨的烂女人,你父子都是一见便着了迷。我必须制止这种丑恶的事发生,以免将来造成遗憾,以免更多的人牵连受害。丘星河就比你更像一个明智的英雄,他自始至终就不受这个贱妇的迷惑。” “你这个强盗的女……女儿,又……比我高……高贵多…… 多少?”绛宫魔女明知必死,豁出去了:“丘星河既然比你这个嚣张的男……情夫强,你心一定也……在丘星河身……身上……” 两耳光把魔女的讽刺桃拨话打断,姜秋华揍起人来是相当狠的,几乎把魔女的脸都打歪,口中鲜血急流。 无俦秀士一咬牙,于脆退至一旁作壁上观,面对一个泼辣,一个风骚,同样美貌的女人,真是无可奈何。 如果他对绛宫魔女没存有非非之想,就不会连夜带人前来逼魔女就范了。 而泼辣的姜秋华吃定了他,也看穿了他,及时赶来阻止他打如意算盘,使用的指责理由也逼得他无从分辩,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也的确击中他的心底秘密,赤裸裸揭开他的疮疤。 灯火又变,火焰一伸一缩,光线一明一灭。 “咦?”姜秋华终于发觉有异,纤掌向油灯遥伸,一股无形的怪劲,在探索灯附近的微妙变化根源。 她曾经在绛宫魔女引掌劲灭灯时,及时护住了灯火,断绝魔女灭灯逃走的意图,所以发觉有异,立即探索是否有外力引动灯火变化。 “你还可以弄鬼?”她一无所获,转向绛宫魔女厉声问道: “我不信你仍有这点能耐,哼!” 她当然不信,这时的魔女哪有可引动丈外灯火的神力?但心中存疑,说话的口气却又强迫自己不信。 “灯火确是邪门。”无俦秀士也感觉出不对了:“我听到若有若无的声息,会不会是魔女的人在搞鬼?” 窗外,隐隐传来奇怪的破风声,如不留心,很难分辨这种气流变化的声息。无俦秀士的听觉十分锐敏,居然听到这种可异的微小声浪。 把守在窗台旁的百毒天君机警地附耳贴上窗缝,留神向外倾听,蓦地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沉重的防雨窗,作势纵出探索异声的来源。 “不可!”姜秋华急叫。 来不及了,青光一闪,从窗外射入,贯人百毒天君的咽喉。 窗砰然下落,百毒无常也倒了。 这位武功出类拔革的九华山庄的双卫之一,不明不白被一支木箭贯入咽喉,甚至贯穿颈骨,劲道骇人听闻。 是手削的粗制六寸木箭,削尖的枣木硬度极佳,但决不可能用来贯穿骨类。用小树叶作羽,具有稳定性,也因而飞行时,可波动气流发声。 无俦秀士抢近,看到咽喉的致命一箭,大吃一惊,一掌击落了防雨窗,人穿窗而出创已在手。 “什么鼠辈偷袭?”无俦秀士站在空旷的小院子里仗剑大喝,小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姜秋华却在厅内拔剑出鞘,双手一张,一头发髦自散,秀发开始飞扬,袖裙也飞扬,飘飘若仙,恍若仗剑屹立在狂风里。 灯火倏灭,风雷声隐隐,全厅的沉重粗陋家具,发出被狂风撼动的移位声息。 把守厅门的千手天君是暗器的宗师,对暗器飞行的破风厉啸极为敏感,当时无俦秀士击毁防雨窗的后一刹,已听出有高速破风的声息入厅,恰好灯火倏灭,本能地向下一伏,便听到有物从头上飞过的可怕声息,惊出一身冷汗。 被打得天昏地黑的绛宫魔女,猛地精神一振。她听到姜秋华阻止百毒无常启窗,那种惊恐的叫喊声,便知道来了让姜秋华害怕的强敌了。 姜秋华唯一的强敌,就是丘星河。 迄今为止,她一直就体会出丘星河对她的温情,不然,她决难逃出丘星河雷霆万钧的搏杀。 “丘星河……”她心中狂叫,心底油然升起求生的念头,将希望寄托在丘星河身上,她知道丘星河不会杀她。 姜秋华是唯一知道危急情势的人,也是唯一见识过什么叫天罡摄魂箭的人。 果然,呜呜咽咽的怪声排空而至。 先前的两支木箭,并非天罡摄魂箭,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是专为对付九华双卫的。所以暗器宗师千手天君,侥幸地逃过大劫。 天罡摄魂箭长有一尺,以元神御发,七个小孔发出各种鬼哭似的摄人心魄怪声浪,旋动的气流形成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 天太黑,厅内已没有光源,仅有从破窗漏入的一丝丝微弱星光,因此看不到旋舞飞行,交织成网的七支天罡迫魂箭。 微弱的星光,仍可从姜秋华的剑上反射出来,但锋尖的黑气柱无法看到,剑身幻映的五彩光华也难以看出。 只有隐约的微弱激光急剧闪烁流转,更增诡异莫测的气氛,真有如处身在鬼火漫天的地府阴曹中。 千手天君只惊得屁滚尿流,那一阵阵激旋而过的阴凤,那惊心动魄的怪声,那剑气爆发的异鸣,那流转的幢幢电影…… 一声嘶裂心肺的叫号传出,千手天君发疯似的拉开厅门向外逃,一道劲流挟刺耳的鬼啸掠过右肋,震断了两根肋骨,叫嚷着摔跌出厅外去了。 “啪!”一声爆响,一支天罡摄魂箭在姜秋华的剑尖前炸裂成碎屑,似有电气火花迸爆般。 姜秋华形如疯癫,剑疯狂地挥舞,仍有六道罡风劲流娆着她穿插旋舞,她的剑无法封住急旋的劲流,衣裙已经出现不少钱大的洞孔。 有玄玄魔罡保护的身躯禁受得起打击,衣裙却难保不受损,每一次打击,就耗掉她不少精力。 她支持不了多久,真要陷入疯狂境界了。 她无法获得外援,她的夫都不在身边。 已穿窗外出的无俦秀士一真不见重返,返回也帮不了她的忙恐怕一闯进来,就被天罡摄魂箭摆平了。 好一场诡奇的恶斗,她如果再逞强,结果将不堪设想。 上一次,她不得不见机溜之大吉。 这次,她走不了,压力太重,稍一疏忽便抗拒不了天罡摄魂箭的攻击。除非无俦秀士能奋勇闯入,分散丘星河的注意,她才有希望脱身。 终于,她发出一声尖叫,力尽向下一仆。 蓦地万籁俱寂,死一般的静。 她浑身松散,眼前发黑,喘息急促,大汗彻体,身上每一条肌肉似已崩散,连移动一根手指也力不从心。 知觉仍在,只是不太锐敏。 感觉中,她觉得有人在她身旁徐徐走过,但看不到形影,听不到脚步声。 她等候那最后一击,丘星河这次不会饶她。 太黑,她眼前更黑。 万籁俱寂中,她听到铿锵的怪响,吓得神智一震,清醒了些。 那是她的剑,在方砖地上的滚滑声。 感觉中,她知道是人故意将剑踢开的。 丘星河如果要杀她,根本不需用剑。 她心神一弛,生的希望从心底涌升。 “你……你杀了……他……”她用虚弱的嗓音,艰难地喃喃低语。 “我无暇杀他。”丘星河的语音似乎发自耳畔,她只感觉出身畔有人。 “他……” “他一听到不测的声音,就自顾自逃掉了。” 她一咬牙,默默收聚溃散了的先天真气。 久久,她听到绛宫魔女的呻吟声,感觉出正有人将魔女放下来救援。 总算不错,先天真气仍可勉强汇聚。 “你……你该帮……帮助我……”她的嗓音元气增加了不少: “我们足……足以雄……雄霸天……下。” “你还不肯放弃吗?” “丘……兄,人活着……为何非要……要庸……庸碌碌而活……” “你真是至死不悟!” “我永不……不会放弃……” “就算你做了女皇帝,你仍然不会满足。” “我……我只要……比我爹娘强……” “罢了,我不管你的事了。”丘星河的语气冷淡平静,有淡淡的无奈:“继续做你的雄霸天下梦吧!这世间你已经不需要其他什么了。” “我的要求是……是正常的,谁……谁不希望出……出人头地……” 不再听到回音,有人在旁的感觉也消失了。 “你听我……说……”她大叫。 但她知道,没有人再听她的了—— 文学殿堂扫校 第四十一章 剑底情天 绛宫魔女倚坐在一株大树下,丘星河正扶起她的上半身,用水葫芦给她喝水。 “你身上没有碎骨头需要清理。”丘星河重新将她靠躺在树干上:“我的保命丹功效不错,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走动了,但一个八流高手也可以把你打倒,你能找得到随从吗?” “你……你不能帮助我?”她满怀希冀求助。 “不能,我的事还没着落。” “我所要的帮助,不是姜秋华所要的那种帮助。” “我知道。” “我可以用记号找到随从。” “祝你幸运。” “丘兄,原来你与姜秋华……” “不谈这些,好吗?” “剪不断,理还乱?”她诚恳地说:“丘兄,出了问题必须面对问题,逃避不了的,问题永远存在。我是女人,非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女人的感觉是相当单纯的,不是爱就是恨,你既然不能帮助她达成心愿,她不会爱你;不爱,就只有恨了。” “嘴碎!”丘星河以狠狠扔掉水葫芦表示抗议。 “你放过无俦秀士,就表示你不忍心……” “废话!你以为我愿放过那个卑鄙的混蛋?”匠星河满脸不屑:“他在无人的小院子,抖足威风骂阵,一听到我的天罡摄魂 箭啸声有异,魂并没被摄走,胆却快吓破了,老鼠似的往屋角一窜亡命飞遁,只顾自己逃走,不管其他人的死活溜之大吉,我哪有闲工夫要他的命。” “那是一个虚有其表的无耻英雄,幸好我没上他的当。有关你的女伴,我抱歉,丘兄。” “你是很可恶,真的应该向我道歉。” “你把她送交她老爹了?” “她老爹?” “神剑天绝就是她老爹呀!” “我曾经怀疑过她的身分。”丘星河呆了一呆,但似乎并不感到突兀惊讶:“我猜,四位老怪杰已经看出破绽了,她简真就是一个开封通,开封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身边有那么多人神出鬼没,我早该起疑的,只是她姓杨……” “咦?你一直不知道她的身分?”绛宫魔女反而感到惊讶: “她老娘姓杨,把萧明慧改成杨明。她与妙笔生花是旧识,神剑天绝与武威所翻脸,所以我要将她与妙笔生花交换合作条件,妙笔生花需要用她来胁迫神剑天绝。”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她不认识我,那天晚上找蒙了脸。” “你说什么?” 他不能说。 那天晚上萧明慧穿了白衣裙,黑夜中无法看清面貌。他蒙了面,萧明慧更不可能认识他了。 交手为期甚暂,一剑便已胜负立判,仓猝间他刺了萧明慧一剑,谁会想到日后发生如许曲折的变故? “别提了,天色不早,你能走动吗?” “可以,我死不了。”绛宫魔女扶住他的手挺身站起:“那“丫头很不错,顽强泼野任性……” “至少比你这野心勃勃的魔女可爱。” “我哪配和她争?”绛宫魔女一语双关:“我也不想再争什么了,回绛宫苦修平安度日,比在江湖玩命活得有意义些。丘兄,再次谢谢你的关怀,后会有期。” “珍重,柳姑娘,祝福你。” 一声珍重,不胜依依。 从此,江湖上绛宫魔女的名号逐渐被人淡忘。 梁庄主住在邻近三里左右,另一座小农庄中。 天一亮,抬回九华双卫以及绛宫五位男女的尸体,引起一阵强烈的骚动。 另一农庄住宿的妙笔生花,也带了几个人赶到想了解内情。 妙笔生花心怀鬼胎,但不得不来。 “儿子,你真能干啊。”梁庄主坐在大厅拍案怒叫:“绛宫魔女已经斩钉截铁向为父表示,要随为父同进退,替九华山庄效犬马之劳,你竟然夤夜前往追她,你到底在打什么狗屁烂主意?” “我要是不去,她已经是妙笔生花的人了。”’无俦秀士一点也不在乎他老爹怒火冲天,说话傲慢,满脸乖戾神情,惹人反感: “爹要是不信,伺不问问妙笔生花?” “这岂能怪我?”妙笔生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得不强辩: “魔女一直就主动向我要求合作,甚至擒住神剑天绝的女儿,送给我作为交换合作的条件,我去找她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又合理。 令郎态度恶劣强硬,我不计较便乖乖离开,情至义尽。目下丘星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潜来行凶,情势已控制不住,反而被们盯在咱们身侧,咱们不能再自乱脚步了,何不定下心,束划对付他的大计?” “绛宫魔女失踪,只留下五位男女随从的尸体。”粱庄主怒火仍盛:“除了我儿子与姜姑娘,说行凶的人是丘星河之外,还有谁曾经见过丘星河?难道阁下就没想到,这是他两人的一面之词吗?如果我说是魔女被逼拼命,以五条命拼掉本庄的双卫逃掉了,阁下相信吗?” “应该说,只有我一个人,见到丘星河。”姜秋华脸色不正常,凌厉的目光狠盯着无俦秀士:“这才是真正的一面之词。” “怎么说?”梁庄主沉声问。 “因为令即根本不曾见到丘星河。当时,令郎发现百毒天君的咽喉被木箭贯穿,跳出窗搜寻凶手,听到可怕的诡异锐啸声,便像丧了胆的怕死鬼,丢下所有的人逃之夭夭,让我和其他的人和丘星河拼命。” “你胡说!”无俦秀士毫不脸红大叫:“我上屋穷追一个人影,慢了一步,最后将人追丢了,回去找你们,只见遗尸不见活人,你怎么胡说八道?” “是吗?” “千真万确。” “好了好了,现在追究已毫无意义。”妙笔生花不耐地打圆场:“如果丘小狗真来了,表示他就在附近,监视咱们的举动。 目下最迫切的事,是如何把他找出来,倾全力一举毙了他永除后患。” “真该死!”粱庄主自然知道情势严重,摆在眼前的困境难以解决,不得不往前看: “本来定下的妙计十拿九稳,让姜姑娘出面,引那小狗入伏,暗器毒阵毙不了他,就集中全力将他剁碎了喂狗,却因为你们一闹……” “他既然暗中跟来了,即使昨晚咱们不自乱脚步一闹,他也不会中计的。”妙笔生花沮丧地说:“主动权反而操在他手中,咱们已交换了明暗地位。目下当务之急,如何把他搜出来群起而攻。” “老天爷!借大的田地旷野,如何搜?上万大军也劳而无功,咱们这几十个心虚胆怯的人,胜任吗?”九州瘟神说的话令人感到泄气:“这小辈比咱们想象的后生小子精明多多,给咱们来暗的,咱们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要不了几天,他下动手咱们就先自崩溃了。” “马前辈又有何高见?”无俦秀士沉声问。 “你去找他。”九州瘟神声音冷森森:“和他约斗,布埋伏等他。” “行得通吗?” “就得看你罗!你不论文武都是无俦的。”九州瘟神的口气,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利用你的才华和手段,激他约斗该无困难,他的目标在你。另一个可以影响他情绪的人是姜姑娘,你们两人出马更为有利。” “你以为他是傻瓜吗?哼!” “傻瓜能把咱们这些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从天堂打落地狱吗?你如果不能善用心计,仍存有以单纯的武力解决对付他,失败的机会是相当浓的,咱们也跟着倒霉。过去咱们曾经提出优厚的条件网罗他,即使撕破了脸,情理上不算是誓不两立的大仇敌,他不会对咱们周府的人做得太绝,而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无俦秀士愈听愈感到不是滋味,可不想听瘟神的指责。 “希望你去找他约斗,你心里明白是不是?”九州瘟神大声说,不住狞笑。 “好,我去找他。”无俦秀士冒火地叫嚷:“我会用手段把他邀来,其他的事就看你们的了。” “我和你去!”姜秋华自告奋勇同行:“白天我不怕他。” 当然她心中明白,白天她同样对付寸不了丘星河。 她和丘星河交手多次,每一次她感受的压力都不同,似乎丘星河的表现,都随着她所施的压力而消长。 她用一分劲,丘星河就有两分,她用五分,丘星河也增至六分。 所以每一次她都劳而无功,昨晚栽得更惨,而昨晚她已经用了全力,丘星河的攻击压力更是空前猛烈。 一个内函修养不够的高手,通常不肯坦白承认失败即使心中真的承认失败了,口中也不会认输,会用种种借口掩饰自己的失败。 比方说;当时情绪不佳、脚下踩中小石、眼睛进了飞沙…… 等等,都是最好的借口。 姜秋华也不例外,不肯承认失败。 昨晚丘星河在暗中偷袭,她在猝不及防中仓促应战,失去了先机,并非她的武功道行太差。 但她心中雪亮,对外尽可用种种借口掩饰失败,心中千清万楚,丘星河的确比她高明是不争的事实,对外却咬定丘星河不见得比她高明。 有无俦秀士在旁联手相助,大白天应该可以操胜算。 大白天,无俦秀士怎敢不战即逃之夭夭? 天气晴朗,酷阳正烈。 大白天,人的注意力不易被引开或分散,没有黑暗障碍,人的胆气也壮得多。 因此,邪术幻术甚至正宗的道术,在大太阳下功效必定大打折扣。武功高强的人,就有勇气面对佛道巫师而不会退缩。 无俦秀士就是这种人,他对姜秋华和四海妖神,就怀有几分惧意,尤其是夜间更为胆怯,因为他曾经目击姜秋华与四海妖神斗法。 他对此道一窍不通,对自己的武功修为却有强烈的自信。 昨晚,他的确不知道丘星河是否真的来了,反正那种诡奸妖异的不寻常声息和气氛,的确让他疑神疑鬼心胆俱寒,聪明地溜之大吉,不顾同伴的死活,自保要紧。大白天,他就有胆气面对丘星河了。 两人出现在秋湖镇东面四五里的大道旁,贾勇向东面里外的路旁歇脚亭走去。 已经是近午时分,大道上行人稀稀疏疏,偶或有一两匹健马小驰往来,徒步的人大多数是附近村落的土著,毫不引人注意。 歇脚亭是一座草顶四脚亭,附近古树青葱,浓荫遮天蔽日,确是歇脚的好地方。 坐在树下午膳,凉风习习,松涛声有催眠作用,吃饱了睡一觉,午后赶路必定精神抖擞,聊可算苦中作乐一大享受。 丘星河坐在亭子里的亭栏条凳上,一边摊开盛了菜肴的荷叶包,酒葫芦里有香喷喷的高梁烧二锅头,一角大饼加上一包香脆落花生,牯牛般的大汉也足够填饱五脏庙,任何酒鬼看了也垂涎三尺。 江湖人进食不需餐具,削两根树枝作筷足矣够矣!他独自享受自得其乐。 他已来了将近一个时辰,有充份的时间让眼线将消息传出。 果然所料不差,西面里外出现无俦秀士和姜秋华的身影。 两人衣着亮丽,气宇不凡,郎才女貌,的确令人称羡。 比起他一身青劲装,他显然在气势上差了一大截,虽然他相貌堂堂人才一表,依然比绰号称秀士的无俦秀士逊色。 至少他就缺乏秀士的风流倜傥风华,倒像一个打手保镖,让人看不顺眼。 他一皱眉,心中嘀咕。 “这两个男女,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心中暗忖,颇党费解: “以为我真的不忍心向他们下手。” 怒火从心底涌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腰间的长剑上。 任何人在他这种情势下,都不会对仇敌仁慈,除非这个人是白痴。难道他们如此麻木不仁,把他看成白痴? “一定是这鬼女人的主意!”他愤愤地自语:“她要利用我对她所剩无几的温情,来赌他们的运气,我是否真的被她看穿了? 你打动不了我的,不要枉费心机。” 姜秋华真以为看穿他,昨晚他不忍心的心态已表露无遗。 昨晚无俦秀士惊惶逃命,他如果把心一横,无俦秀士绝对走不了的,以元神御发的天罡摄魂箭只消略一转向,就可以摄掉无俦秀士的魂。 那时,无俦秀士已是心惊胆落,毫无抗拒之力,也不知该如何抗拒。 正在吃喝,目光落在远处缓缓而来的一双爱侣,蓦地感到心潮一阵汹涌,徐徐收回目光。 他并没移动身躯,甚至不曾移动头部,脸上流露出专注于食物的表情,但虎目中却涌现狞猛的冷电,一种猛兽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他在这里待太久了,耐心超人一等。 等他酒足腹饱,一双爱侣已站在亭外,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脸上神色百变。 姜秋华的脸上,居然涌起一直就让他着迷的可爱笑容。 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爆场面;没有横眉竖目,非你咬我噬的情景出现;没有生死大仇,一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气氛弥漫。 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既不像朋友,也不像仇敌,双方保持风度,互相注视,互相打量,比赛看谁先沉不住气。 他泰然自若将剩余的食物包妥塞入凳下,用腰巾拭净双手,非常满意地拍拍肚皮,伸伸懒腰,将空的酒葫芦挂在亭栏上,再大马金刀地坐得安安逸逸,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佩剑,这才将目光转至亭口的两人身上,笑吟吟地颔首示意打招呼。 看了两人的仪表风华,他心中暗暗喝采,郎才女貌,真可称为金童玉女。 假使他们和和乐乐安分守己过一生,必定是人人称羡的神仙佳侣。 而他们却努力向华霸天下的路途并肩迈进,这条路途不知要流多少血,积多少尸骨才能供他们行走。 这短短的一月半月期间,就不知有多少人,在他们的脚下倒下去,有多少鲜血染红了大地。 他无暇去想别人的死活,只知道他自己也曾经在鬼门关内徘徊进出。 来日方长,他不希望再受到伤害。 如果他不了断这场恩怨是非,等这一双爱侣爬上了江湖霸主宝座,他所要面对的凶险,将比这段时日的遭遇多一百倍危难,所以他必须彻底了断这场是非,与江湖朋友口口声声行快仗义无关,他对虚名浮誉兴趣欠缺。 “进来坐坐吧!”他终于摆出先来为主的面孔肃客入亭:“梁少庄主,这该是咱们首次正式见面,你我双方都有保持风度的必要,先礼后兵古有明训。茶桶里有茶,两位可以先喝一碗解渴,这种鬼天气真热得受不了,两位在大太阳下赶路辛苦了。” 有人施茶,附近必定有人家。 路对面半里地,树隙中隐约可以看到房屋的形影,不时传出一两声犬吠,和几声叫驴的可笑叫声,可知一定有一座农庄。 “人的一生际遇,实在变化莫测。”无俦秀士的口才本来就很不错,所以称秀士。入亭在对面坐下,脸上笑容可掬:“电光 石火的刹那间变化,很可能决定一生的生死祸福,一念之间便改变了贵贱荣辱的命运,说起来真是玄之又玄,宿命两字委实不可相信。” “在下也有此同感。”丘星河也笑容真挚,不像是敷衍仇敌的好笑:“想当初,在下如果不邀铁门神进食;如果阁下不恰好驻马歇息;如果姜姑娘的侍女不向在下问路;如果贵属下不向在下施毒追杀;以后的一切是非变故,都不可能发生。 宿命者认为这是命定了的,冥冥中自有主宰,我看靠不住,怎么那位主宰,会花那么多工夫,安排这许多可以改变一生荣辱的巧合? 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的际遇命运不尽相同,如果这位主宰要替每一个人,花工夫安排变数不定的巧合,那岂不忙死了?” “哦!丘兄,如果你宽宏大量些,与铁门神一样远走高飞,以后的一切变故巧合,又怎会发生呢?”姜秋华嫣然一笑,笑容对他仍具有无穷的吸引力:“所以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仍是自己本身的行动和意念,不能全归咎于际遇命运。” “我知道你的意思,姜姑娘。”他尽量避免分心去欣赏对方妩媚动人的笑容,开始用讥嘲的口吻说话:“你认为人是万能的,命运操在自己手中,所以你要仗超世的武功,凭手中剑创造辉煌的江湖霸业。你老爹只是太行一带之雄,你老娘也只是名列第二的十大魔头,既不能在武林称尊,又无力统率江湖群豪,所以你要……” “你说什么?”无俦秀士脸色一变,转头注视着姜秋华,话却是冲丘星河说的:“你说什么太行一带之雄,什么名列第二的十大魔头。” 丘星河一怔,原来这位色迷心窍,勇于争逐名利的秀士,并不知道姜秋华的底细。 心念一转,他改变了主意。 九华山庄标榜是有百年历史,历经四代的侠义武林世家。 武林世家与侠义武林世家,是不尽相同的。 武林,指所有的会武人士,与所谓江湖人有更大的区别与距离。 医卜星相小偷惯窃都是江湖人;当然会武的保镖打手也称为江湖人。 那些名将后裔,像武圣岳王爷,岳家子弟人人会武,岳家枪是武林枪法的正宗,子孙后裔虽然不再出仕,名正言顺可以称武林世家,这种世家如果替他们加上侠义二字,对他们是最无礼的侮辱。 侠义,是为非作歹的代名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自抬身价的借口。 打抱不平,一怒拔剑流血五步,不见得就是侠义,行使仗义谈何容易? 但在人世纷扰,世间处处有不平,人欲横流,人为刍狗的环境中,侠义就成为受到尊敬或者害怕的象征了。 九华山庄梁家,就是受到尊敬和害怕的侠义武林世家。 如果少庄主和强盗头头的女儿争取江湖霸业,与神憎鬼厌的魔头女儿在江湖称雄,江湖朋友怎么说? 侠义武林世家的招牌能挂多久? 九华山庄与周府合作争名夺利,名正言顺堂而皇之。 周府是当代的藩王,代表了皇朝的官方权力,天下皆可去得,身分地位超乎一切,一定会替九华山庄增光彩,没有人会怀疑山庄的权势,不是正大光明获得的。 “丘兄,你一定要提这种无聊的事吗?”姜秋华的笑容媚极了,甚至俏巧地白了丘星河一眼,故意不理会无俦秀士惊诧的神色:“江湖人包括了三教九流人士,要做一个江湖霸主,就必须 有容纳各方人士的胸襟,堂堂周府也网罗了黑白正邪各方英豪,河湖霸主更要有更大的襟怀,统率所有的江湖同道,是吗?” 无俦秀士脸上神色百变,以布满阴霾的时间为多。 他之所以拒绝绛宫魔女合作的要求,只要魔女暗中接受他的驱策,主要的原因便是绛宫魔女的口碑太差,会影响他的事业前途。 这次如果不是处境危急,他根本不会与绛宫魔女打交道。 他的确不知道姜秋华的底细,姜秋华形之于外的明丽高贵气质令他着迷,也无暇作身家调查,这期间他忙得很呢! “秋华,你不要打岔,让他说下去。”无俦秀士板着脸制止姜秋华多说:“我要听懂他的话。” 丘星河一接触到姜秋华含有求助意思的眼神,心中一软。 “没有再说的必要。”丘星河断然拒绝:“阁下,你知道我在等你。等你了断一而再派人谋杀我的仇恨!” 他神色一怔,虎目中神光乍现盯着姜秋华:“姜姑娘,不要搬动你袖底的喷管,九州瘟神的瘟毒,对我已经完全无效。死鬼百毒无常的毒物,我上次已经领教过了。你一动,我一定让你后悔!” 姜秋华脸色一变,不敢妄动。 “好!我就是来和你了断的。”无俦秀士知道丘星河要翻脸了,不能再拖啦:“看到路那边的农庄吗?” “对,那边有一座小农庄。” “家父在那边等你,你不会害怕我父子联手吧?” “我见过令尊了,但是,你我的事与令尊无关,我拒绝把今尊也拖入你我的仇恨内,所以我不会去小农庄与今尊再见面。” “武威所的人也在等你。” “我和他们没有个人恩怨,他们如果不甘休,该由他们来找我。” “我要求在可以施展的地方,和你生死相决。” “任何地方都可以生死相决,这里就十分理想。而且,我还没有杀你的兴趣,我只要惩戒你,让你打消做江湖霸主任意迫害人的迷梦。在下一直就不想开杀戒,对杀人兴趣欠缺。 昨晚百毒无常的死,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那是意外,他不该不按武林朋友处处小心的规矩,一掀窗就长身露面,即使一个笨小偷也不会如此冒失。千手天尊我并没杀他,而是你们不讲道义,不早些派人善后,让他流尽鲜血而死。不管其错在谁,我只能说,我抱歉。 我不会责怪你们害我误开杀戒,我会为了这件事良心不安,平白损害了几年道基,积三年外功,也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丘星河不上当,不受激,任凭无俦秀士说上一千个理由,也无法说服他前往小农庄。 僵持不下,岂能一直坐下来斗嘴皮子?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重视名誉的大丈夫呢?抑或是一个怯懦的胆小鬼?”姜秋华只好自己出马说服了:“你一直就死缠着我,我有权请人助拳对付你,目下梁庄主父子,还有武威所的几个人替我助拳,你能退缩吗?” “呵呵!我喜欢你,这是事实。”丘星河大笑:“天老爷可以为证,喜欢一个人,决不违反天理国法人情。何况我极有分寸,从没像个色鬼般对你不礼貌,一直都是你向我施暴,不断替你的情人求情。我喜欢你,并不意味着我希望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比方说,我喜欢州城北面的曲水园,但我可无意把曲水园揣在怀里把玩。所以,我不会为了你而与任何人争风吃醋打破头,即使你找一千个助拳人,我也不会为了表示英雄夺美丽打杀他们。何况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对做摩天堡主的女婿毫无胃口。” “你这该死的混蛋!”姜秋华怒火冲天,被揭破身分激怒得失去理智,咒骂声中狂野地冲上,贴身狂搏手脚齐至,橡被激怒的八爪蜘蛛。 丘星河一声狂笑,倒飞出亭,身形乍起的刹那间,左手一抄,便扣住了姜秋华的右手腕脉。 一声惊叫,姜秋华在上他在下,倒飞出亭,着地向下一挫,闪电似的滑出丈外。 无俦秀士怒啸震天随后扑出,左手一抖电芒破空,嗤一声长剑贯地八寸以上。 暗器和剑皆击中丘星河着地的地面,慢了一刹那全部落空。 “去你的!”丘星河冷叱,拔剑信手挥出,硬接无俦秀士风雷骤发的第二剑追击。 “铮!”金鸣震耳,火星飞溅。 无俦秀士连人带剑被震飞丈外,砰一声摔落向外滚。 这瞬间,亭后人影暴起,刀光剑影漫天,暗器如飞蝗彻地而至。 一声狂笑,人影一间即逝。 无俦秀士滚出两丈外,避开自己人的暗器汇聚点,挺身爬起,突然反向下仆。 “我的右……手……”无俦秀士仰天狂嚎。 他的右手仍然死抓住剑,这把武林名剑太阿,依然宝光四射,夷然无损,锋刃完好如初。 但他的右手,似乎臂骨的每处关节的筋都断了,连指节也松散,五指软绵绵,整条右臂已成了废物。 这辈子,他只能改用左手运剑了。 发起围攻的人真不少,梁庄主、九州瘟神、妙笔生花、沧海君,以及武威所的残余,九华山庄与姜秋华的得力人物全来了,一窝蜂真有五六十人之多。 原来,小农庄内并没有埋伏,似乎算定丘星河不会逞强赴约,人早已潜抵亭后的树林,准备无俦秀士与姜秋华使用毒物失效,再一拥而上。 假使丘星河中毒,就用不着他们出面了。 丘星河突然从他们眼前幻没,众人大吃一惊,却听到后面传来叫号声,众人骇然转身回顾,心中一凉。 六七十个人,不可能以同一速度冲出,落后的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聪明人绝不争先恐后。 绝大多数的人都对丘星河怀有强烈恐惧,都希望走在后面可保平安。 走在后面的人倒霉了,丘星河仗剑屹立在树林前,脚下撒满了挣扎难起的人,足有二十人以上,只有两个人能抱住断了的右臂骨,像醉鬼般爬起向外逃。 “我替你们一一在江湖除名,免得你们再残害江湖朋友。”丘星河重新向前走:“从现在开始,仍敢向在下递爪子的人,每人一文钱打发你们退出江湖道。” 左手一扬,一串私铸钱连贯上升,鱼贯下落,叠钱的声音节拍匀称平稳,像在变戏法。 “就是那个神……秘……蒙面……人……”武威所的残余有人狂叫,立即有人开溜。 梁庄主颇有魄力,众人以他为中心结阵。 “三位大法师呢?”梁庄主大声向妙笔生花问:“这里需要他们布阵,他们……” “他们恐怕已经走了。”沧海君懊丧地说:“他们一听到有人提及丘星河,便心胆俱寒睑色大变。道法通玄的四海妖神也对付不了丘星河,他们那一点点小巫术哪能派用场?梁庄主,不要指望他们了。” “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妙笔生花的脸上有苦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不但武威所的人走得所剩无几,连梁庄主请来助拳的朋友,也仅剩下两个了。 九华山庄的人不敢走,但只有十二个完整的人。 姜秋华的人,也剩下六个,包括小侍女小芬小芳,六个人以姜秋华为中心,聚在外侧列阵戒备。 “咱们还可以一拼!”梁庄主发疯似的举剑狂叫:“我雷电神创先上!” 亭子东面的树林中,踱出一群雄纠纠气昂昂的人,人数超过三十大关,全是名号响亮的风云人物。 领先的是神剑天绝,大河两岸黑道朋友的司令人。 亭子西端的树林,也出来了更多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玉麒鳞商庄主,疯丐尹非四位老怪杰,天南镖局的局主飞虎方世贤与断魂刀。 “你是应该找我的。”神剑天绝声如洪钟最先到达,剑向梁庄主一指:“大河与大江两水天南地北,河水不犯汇水,你捞过界吃到我的河里来,天老爷要我天绝作的神剑。来吧! 你等什么?你配向丘小哥挑战?你是什么东西?你只配和我这江湖混混玩命,来吧!” 萧明慧躲在乃父身后,冲丘星河做鬼脸。 丘星河大感不安,他仍以姜秋华的安危为念。 “萧大爷,你们别来趋火打劫好不好?”丘星河满脸尴尬,无奈的表情写在脸上:“这是我和他们的账,让我和他们算清好不好?” “我反对。”对面的玉麒麟商庄主大声抗议:“丘小哥,你只有几十文可以自碎的私铸钱,人家九华山庄却是金银堆积成山的大财主。武威所周时的杂碎,也是每月可赚三五百两造孽钱的走狗,你怎能和他们算?你做做好事暂时回避,让老朽这些人和他们算算血债,谢啦!” “我赞成丘哥哥和天暴星的女儿算。”萧姑娘会作怪,她笑吟吟地向丘星河走去:“他们还有一段情债未了呢!剪不断理还乱是最伤神的事。丘哥哥,对不对?” “嘴碎!”丘星河笑骂:“你可恶!” “可恶就再刺我一剑?”姑娘走近羞笑低语,脸红似火:“你瞒得我好苦。” “你才瞒得我好苦。”丘星河将她挽至身后,低语:“不恨我?” “我那敢恨你呀!”姑娘偷偷拧了他一把,拉着他的手向后退走:“我们碰上魔女,她都说了,我们派人送她安全离开的。 商姑娘在三冈村杀了九杀道人几个走狗,她已经猜出你就是明里挑战,暗中救了她一家的神秘蒙面人,村里只有你在大闹,没有她又怕又恨的神秘蒙面人,所以她请出蒙面人就是你,她是很聪明的。” “是四位老怪杰泄了我底?” “尹前辈已和商庄主澄清了误会,老怪杰也猜出我的身分。 丘哥哥,我们走远些,说些体己话好不好?” “可是……” “不要管她了,我曾经听你亲口说你已经不喜欢她了,我多么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啊! 不然,我会一辈子都害怕她的。” “我……我恐怕做错了一件事……” “我一点也不担心你做错任何事,因为你是一个多么正直仁慈的好哥哥。” “我制了姜秋华的手太阴肺经,和手少阴心经。”丘星河显得忧心忡仲:“如果她妄用真力驱动玄玄魔罡,就会心跳失律呼吸困难,那……” “放心啦!黑白两道的人,都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在这里和他们了断。唯一敢逞强的人是姜秋华和无俦秀士,姜秋华很聪明,她已经知道力所不逮了。无俦秀士已无法兴风作浪,这场风暴算是冲你的金面,暂时过去了。” 果然不再听到打斗声,两人入林已在百步外,有打斗声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我想阻止也无能为力。”丘星河叹息一声:“双方结仇太深,死伤惨重,亲痛仇快,谁也无法放得下看得开,我岂能强迫他们就此罢休?唉!可叹,野心与欲望,真是害人不浅,天下永不会太平,永不!”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无能为力。”姑娘不想再提血腥和感慨,紧紧地将他的手膀挽在胸怀里:“你喜欢强盗恶魔的女儿,总不会不将喜欢分给黑道头头的女儿吧?我是很知足的,只要你喜欢我一点点……” “如果我说……” “如果你说不,我会伤心到死。”姑娘嗓音全变了。一头缩入他怀中。 “傻小明。”他紧拥姑娘入怀,亲吻姑娘的发髻:“喜欢一个人,与爱一个人是两码子事。我不否认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被她的绝世风华所吸引,喜欢得近乎着迷,美好的印象难以磨灭。但我和你的情形不同,你我是从互相关注中同患难,从意气相投中培养出来的爱情。这种慢慢培养出来的生死相许爱情极为稳固,与那些一见钟情,爱得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轰轰烈烈的爱是截然不同的。小明,你还怀疑什么呢?” “我……我快要昏倒了……”姑娘狂喜地娇叫。 “你会作怪是不是?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一阵热吻,把姑娘乐得忘了天在何处。 血腥仇恨的暴风雨,是不可能轻易地消散的,有些事故会像绵绵的春雨,有些则绵延数代无休无止。 黑白两道的人,对丘星河十分尊敬,不愿违背他独自了断的心意,现身之前早已取得默契,不希望他受到围攻的伤害,所以现身威吓,并没有趁机歼除的打算,因此草草交代场面话之后,同时撤走让梁庄主善后。 彻底失败了的人,容易失去理性的。 梁庄主招呼手下的人,抢救被巨星河击伤的二十余名朋友,一阵好忙,凉亭便成了裹伤急救的中心。 看了无俦秀士的伤势,这位世家之豪快要崩溃了,整条手臂的筋络皆被震断,这条右臂非割掉不可,重振家声的希望成空,创造江湖霸业的欲望更是烟消云散。 他的剑术本来就比神剑天绝差了那么一分半分,寄望在武功剑术青出于蓝的儿子身上,儿子被废了一条手臂,今生今世,他休想压倒神剑天绝了。 一股子怨火,转移到姜秋华身上了。 他就是这种输不起,输了就怨天尤人的气短英雄。 “都是你们这些胆小鬼误事!”他首先找上了妙笔生花,武威所最具实力的三大法师临阵脱逃,难怪他愤怒:“说好了由你们培丘小狗的后路,由三大法师布三绝大阵行致命一击。结果,被丘小狗把后面的人全摆平了,你们真该死!真该死! “你他娘的不必怨天尤人了,阁下。”妙笔生花可不是省油灯,也跳脚还以颜色:“三大法师曾经被丘小狗杀得像丧家之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临阵脱逃,丧了胆的人值得原谅,他们有自知之明,对付不了丘小狗。而我,我才真该怨天尤人呢!要不是你这狂傲自负,目空一切不听约束放肆妄为的儿子,自不量力招惹了丘小狗,我哪会有今天?我现在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并没口出怨言责怪谁认了命,你居然怪罪在我头上,简直岂有此理,想发疯是不是?” 算起来,真正赌光输尽的,确是妙笔生花这些周府走狗,损失之惨空前绝后,一切根基荡然无存,日后很可能成为官府追缉的目标,后患无穷。 “问题也出在这妖女身上!”梁庄主的怒火,转烧到姜秋华身上:“你真是太行山摩天堡,金鞭太岁与天暴星的女儿?难怪能唆使我儿……” 姜秋华早已身心皆疲,痛心疾首欲哭无泪,立即气涌如山,杀机怒涌。 “要不是你这狗屁儿子虚有其表,我那会落得如此狼狈?”她愤怒地拔剑厉叫:“我真后悔,早知你儿子如此草包,我早就设法与丘星河井肩行道了。这期间我出尽死力,死心塌地替你的儿子争取霸主室座,出生入死历尽凶险。而你的狗屁儿子,却带了一批贱女人奔东走西,一事无成,你居然用这种话来侮辱我。 老狗!我与你誓不两立!” 她真的气疯了,凶猛地冲上招发羿射九日。 这一招除非一剑便得手,不然一口气会在刹那间攻出九剑之多,一剑连一剑势如滚滚江流,攻势极为猛烈。 梁庄主经验老到,已先一刹那看到她眼中的杀机,手动剑出,风雷声随剑而起,撤出重重剑网,布下了滴水不透的金城汤池,连接五剑,乘隙反击了两剑,居然封住了狂猛的羿射九日,仅退了三四步。 “咱们走!”九州瘟神转身离去:“这位浪得虚名的庄主,与他的儿子一样没出息,他真的疯了!” 只走了五步,九华山庄的四大游神之一,悄然发出一枚回风夺命锥,无声无息有如电光一闪,毫无阻滞地钻入九州瘟神的背心。 “呃……你这卑鄙的狗……”九州瘟神转身厉叫,剑拔出一半,便向前一栽。 “狗王八该死!”妙笔生花怒吼,拔出魁星笔咬牙切齿扑向九华山庄的人。 好一场轰乱的火并突然爆发,叱喝与惨号此起彼落。 已用长巾缚妥右手的无俦秀士,急急抓起搁在身旁的太阿剑,刚站直身躯,突觉丹田一震,有利器贯腹而入,眼一花,便看到面前站着绷着脸的侍女小芬。 小芬的身材矮,十三四岁的少女能有多高?华丽锋利的小匕首,吐出恰好可及他的小腹,奇准地贯入丹田要害,入体五寸以上。 “你……你……”他想抬剑,小芬却一扳匕首,疾退出丈外,他再大叫一声,向前仆倒。 “我早就看不起你这花花公子。”小芬恨声说:“你是惹事招非,惟恐天下不乱的祸胎,你不死,天下大乱不止……” 话未完,身后剑气压体。 她骇然一震,惊奇地缓缓转身回顾。 身后确有一支剑,锋尖已贴上她的右后肋。 剑的主人身后站着丘星河,一手扣住那人的右肘,一手扣住那人的后颈,那人像是僵死了。 “谢谢你,丘爷!”她颤声说,突然泪如泉涌。 “不要哭,你是一位可爱的好女孩。”丘星河将昏迷的人推倒,向侧方远处一指:“把你的小姐带回太行吧!她需要有人照顾,不然恐怕回不了太行。” 不远处,姜秋华的坐在剑贯在右胁,仍在作最后抽搐的粱庄主身侧,脸色灰败,正由侍女小芳慌乱地推拿胸腹。 一旁站着萧姑娘,脸色沉重不住摇头叹息。 “我会的。”她拭泪说:“小姐已经后悔了。” “我知道。”丘星河点头:“人,不免会做出一些后悔的事,有些事后悔是无济于事的。去吧!你家小姐妄用真力击毙了梁庄主,她也被梁庄主的烈火神功毁了心经和肺经,今后……得看她的造化了。” 小芬叹息一声,默默举步。 人已经走散了,现场留下了十七具死尸,其中有梁庄主父子,有妙笔生花和九州瘟神。 而裹了伤的二十余名伤者中,也被波及被杀了四个人。 丘星河默默地到了萧姑娘身畔,轻挽住姑娘的小腰肢,情不自禁叹息一声。 “我恨你!我……恨……你……”姜秋华突然狂野地向他厉叫,推开了小芳想站起来,却又力不从心颓然坐下,无神的凤目中放射出怨毒的光芒。 丘星河再次叹息。挽了萧姑娘默默地离去。 “我恨你!我……恨你……”背后继续传来姜秋华怨毒的叫喊声。 两人相倚相偎,心头沉重地走向秋湖镇。 “哥,她会怎么样?”姑娘的语气有怜悯:“为什么呢?她没有恨你的理由。” “她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爱与恨都十分强烈,谁妨碍了她的事,她都会恨之切骨。” 丘星河懒洋洋提不起劲:“一旦梦碎,她会痛恨世间的一切,她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念头。等到发现力所不逮,报复无望,那就……很可能出现两种极端变化。” “那两种变化?” “一是身心俱溃,橡白痴般苟活;一是刺激更剧,精神分裂而疯狂。” “我可怜她。”姑娘黯然叹息。 “请你转告你的人,放她一马吧!”丘星河拍拍姑娘的香肩说:“虽然她并不值得你可怜。” 他心中明白,黑白道群雄,决不会就此甘休,死去的亲朋好友子侄不能白死。 “你……你不去见我爹?”姑娘故意忽略他的请求,白了他一眼要撒娇了:“我知道你讨厌我爹……” “呵呵!今后你爹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当然你爹和什么龙叔、吕叔是例外。” 丘星河大笑,拧了姑娘的粉颊一把:“你不会要求我和三教九流的人称兄道弟吧?我要在天下积修外功,像上次一样碰上了不平事就暗中伸手,万一揍了你爹的人,我可不愿意负责呐!” “你伸手就刺我一剑……” “别提了好不好?我已经道过歉了。” “我会原谅你一百次。”姑娘偎近他情意绵绵低语。 “包括喜欢姜秋华。” “是的,包括你脸皮厚喜欢姜秋华。” “谢啦!喂!小精灵,要不要跟我遨游天下积修外功?” “老天爷!还用说吗?多笨的问题。”姑娘雀跃欢叫。 秋湖镇在望。 镇口有一大群人在等候迎接他们。 (全书完)—— 文学殿堂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