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出刀》 第 一 章 风云 “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 邝大少爷今晚的心情可真他妈的好极了! 他老爹“镇西大将军”邝百流也没这等风光,可以请得动这三个家伙到将军府里来踏个地儿喝杯茶。 包别说要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谈笑大混混先跟着他前脚进门槛,那后头街另一端可听见王王石敞喉儿大骂道:“谈小子!你想害死哥哥是不?” 话毕人到,好个气样儿站到了面前。 这厢寒四公子可吓了一跳,好来的够快。 如果人家来的是拳头,只怕连抬手的机会也没有就躺下去啦! 他心中正想着,身旁冷不防又有一道声音道:“姓谈名笑……最好你把买命庄的事儿交代一下。” 邝寒四忽儿耳畔有声,又是好一大吓回头,便见得人称杜三剑的小子哼着哼,咬牙道: “那个姓阴的下手可是狠得很咧!” “急啥?”谈大混眉开眼笑,冲着两位好朋友挥了挥手,边向着邝寒四一嘿道:“哪! 还不快进去准备上房泡了茶待客!” 邝寒四一楞,随口吩咐道:“林虎、珠日,打理好碧竹斋待客!” “是……”门内两名劲衣汉子应着,倒是俐落办事走了。 这厢邝大公子才想到了件事,干啥的了?这姓谈的好像以为这是他家,少爷我反而成了跟班下人? 这谈笑还真大笑着朝那两位猪朋狗友大笑道:“都是自己人,别客气,进来吧!” 便此,三个人大摇大摆的往屋内走进。 这路一直三两五拐的到了碧竹斋,那邝寒四才讶声道:“怪了!你们怎会对本爱这般子熟?” 杜三剑走在最后头,嘻的回头一笑,哈道:“别说是将军府,就连大内皇宫那条路子怎地弯,那条道儿怎地拐,恐怕皇帝老子也没咱们清楚。” 邝大少爷这回可上了兴头,纷纷坐下后忍不住问道:“你们又怎会这般清楚的?” “你想知道?”王大拳头凑过脸来,挤眉弄眼儿的笑着道:“告诉你可以……” 这话有学问。 邝寒四汉气道:“有条件?” “很简单的事。”王王石笑的牙齿差点掉下来,道:“只要公子听完了以后到外头晃晃就成了。” 邝寒四一张脸可真像是喝了一大罐墨汁的,又黑又臭,道:“好!”他真站了起来道: “你说我走……” 王大拳这厢丢眼光给杜三剑,哈道:“三剑,换你上场开口了。” 这种没得捞的鸟事交给我? 杜三剑又哼又咳了半天,冒出一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翻脸了? 邝寒四这会的脸不止是喝下一罐墨汁,简直是一大桶,他挑眉重重一哼道:“两位是耍着邝某了?” “不是……”王大拳头挥着手加强语气道:“绝对不是!” 邝寒四静听着下文,手却已扣上了剑柄。 “带路的小事儿由谈小子负责……”杜三剑笑的很用力,很诚恳道:“真的,这事只有问他……” 的确,方才也是姓谈的小子带路。 邝寒四还没转头,人家谈大混混已经开始说话道:“大内皇宫有一所建枢处,专门放着天下各王府将宅的建构图,哥哥我只不过是进去看了三天三夜而已……” 三天三夜可以将天下上千的屋子构造记得入脑。 这种人未免有点可怕。 邝寒四真的转身就走,他忽然发觉,江湖有太多他忽略的事,甚至有太多他连想也没想过的事。 竟有这种事,可以到大内皇宫内看察天下王府将宅的建造设计。 “这小子还不差……”玩剑杜笑着道:“如果稍加吃点苦,他绝对不会让何平安摔下楼来。” 谈笑嘻的哼道:“怎样?约你们在游云楼外见面不但不会找不着人,还有戏可看咧!” “戏?哥哥们自个儿上过了。”王王石哗啦大叫,很用力的喝了一口茶,才哼声道: “小子,你到府的目的是啥?” “洛阳城内四大公子!” “洛阳四大公子?”杜大公子皱眉道:“有仇呀?” “目前没有!”谈笑这会苦笑道:“不过……要不了多久可会结得很深了。” “干啥?”王大拳叫道:“没事去惹一身腥?” “有事!当然有事……” “啥事!”杜三剑和王王石可觉得不好玩,这个姓谈的说“有事”的事一定是大事。 而且对手又是四大公子。 “女人……”谈笑第一个叹气叹的很可怜的样儿道:“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杜三剑和王王石打死也不信。 咱们谈笑公子虽然不是什么潘安再世,最少武功人品也算得过去,一招手,少说也有上百个女人姑娘上门。 他会为一个女人和洛阳四大公子翻脸? 王王石嘿笑道:“这个女人一定很特别……” “如果不是很特别……”杜三剑下了个结论道:“就是谈公子笑少爷的脑袋有问题。” 能笑能吃能喝,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四大公子想要的女人一定是很特别的一位。”王王石苦着脸,瞅着谈大混混道:“你就说了吧!” 谈笑这厢总算又笑了起来,眼开眉跳的凑向前,嘿嘿道:“当然特别,最少人美的没话可说……” 这点王王石和杜三剑都很有兴趣。 “谁?” “简一梅……” “谁是简一梅?”杜三剑的头差点飞出了脸,一肚子疑问道:“江湖上好像没有这号妞儿?” “江湖上是没有……”谈笑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肩头,方用手指点着桌面一下,一字字的道:“不过人家在游云楼可是比红牌还红的女人……” 这又怎地一回事?原来是游云楼的艺妓? “她是前朝蒙古人皇族之后,虽然事隔了百来年,终究风华气质不同……”谈笑可是严肃起来道:“而且她寄身于游云楼内是卖艺不卖身,非懂得风雅的王爷,才华俱备的名门公子或是当代的大文豪,连声音都听不到。” 这个大有意思。 王王石哈的大笑,道“洛阳城里有多少人得幸如此?” “八个!”谈笑很慎重的道:“就算是蔡布相也不够格听这位简大姑娘奏唱一曲。” 杜三剑表情很不好看,道:“八个中除四大公子之外,剩下的四个是不是很棘手?” 谈笑的表情稍为好一点,扳着指头数道:“一个是南王爷赵古凤,一个是大儒王阳明先生……” 这两人的确和江湖恩怨牵扯不上。 “第三个比较麻烦……”谈笑叹了一口气,道:“正是人称巴山遗老沈九醉!” “是那老头?”杜三剑那张脸一下子拉下来,道:“这位沈老头可真的是麻烦。”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沈九醉在五旬之年脱离巴山剑道迄今一十五年,只因他认为巴山剑术有太多的漏洞。 但是他提创改革不为巴山掌门玉长子的接受,于是遁走于江湖,自创出了九醉十指剑。 天下只闻其锋而未见其利。 一十五年来总共出手四次。 斩东北“金刀”蒙化骐,破江西“连环剑”东啸虎,挑大漠“鹰十三爪”札克骑力。 这三人,武林公认的武学大家。 “他唯一败于霍山之东……”杜三剑眼中有一份浓浓的尊敬。 因为那儿住了一个世家,那世家中住了一些人。 那世家姓锺,锺家绝地。 但是重要的是那儿住了一个姓苏的大英雄。 王王石似乎也感染了这份敬意,声音也轻起来道:“第四个人呢?总不成比沈九醉这老头子还难缠吧?” 谈笑竟然皱起了眉头,他皱眉,王大拳头和玩剑儿杜可是心里“噗通噗通”跳了。 这谈小子连眉头都还记得怎么皱的人必然很惨。 自己几人很惨。 “我可不知道那号人物真名实姓!”谈笑伸手握着茶盅,老半天后才接着道:“只知道是个中年儒士打扮,顶髻经常系一块黄镶紫方巾的布先生……” 布先生?这又是个啥谁? 王王石不想花这脑袋,简单的问一句道:“行啦!老弟,你就直说这些前因后丙,以及为啥挑这邝家破宅子来住吧!” 这话问的可是重点,谈笑回答的也很乾脆道:“那位简大小姐的背上有一幅非常重要的刺绘,所以我们非想尽法子描绘下来不可。” 杜三剑吓了一跳,叫道:“那岂不是要人家宽衣解带!” 王王石瞪眼道:“这事你不是常干?” “去你的!”杜三剑哼了又哼,正气凛然的道:“杜某人一生谨守孔老夫子非礼莫视的德训。” 谈笑和王王石都不信,不过现下话题是简一梅身上的刺绘是含着什么秘密?谁绘刺上去的? “刺绘的人是她的父亲……”谈笑很慎重的道:“时间是在上个月。” 简一梅的父亲叫简北泉,一个目前突然到了洛阳游云楼找女儿,以一天一夜的时间将一份秘图刺在女儿的背上。随后离开了洛阳南下,十天之后被人发现惨死于南召镇外。 消息传回来,一梅姑娘没有哭泣,只是呆楞在房内五天五夜,像是早已知道这是她一生中命运的一部份。 但是这五日五夜不见客,引得四大公子的关切。 逐渐,简北泉刺绘于女儿背上的事也传了开来。 美人加秘密,这是武林人最引为兴趣的事。 “那位一梅姑娘见着众人纷纷『关切』,乾脆来个招亲大会。”谈笑看了那两位朋友一眼,嘿道:“你们两个躲在深山里逍遥了三个月,连这大事都不知道……” 杜三剑哼哼笑道:“你的目的是啥?美人加秘密,人家还是个公主的身分咧……喂!总不成拖我们下手,去参加那个鬼捞子招亲什么会的吧?” “杜姓老弟一点也不笨嘛!”谈笑真的笑开道:“哥哥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我说过这小子找我们没好事的了吧?”王大拳头叫了起来道:“谁晓得那屁图是啥死人骨头?” “不是死人骨头……”谈笑可郑重的道:“是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这等重要? “一个长了七棵七色果子妙树的地方。”谈笑补充道:“江湖上最称神圣的七彩圣果分植地。” 桃源仙福处唯一引种于它处的秘地。 多少年来的传说,七彩圣果神妙之能直似仙丹。 七彩圣果所配制的大还丹,功效千年号称第一。 杜三剑可比较实际道:“娶得美人得秘图,除此之外,只怕那位一梅姑娘另外有条件吧?” 条件,当然是替她爹报仇。 每个人也都想得到,杀简北泉的人一定是个很可的人物,最少他早已知道简北泉知道桃源别处。 这么重要的消,绝非平常人可以得知。 “这事不谈……”王王石哼道:“住进这宅子干啥?” “当然是为了比武大会啦!”谈笑嘻嘻笑道:“那个一梅姑娘摆这台招亲大会可不是谁都上得去。” “第一,年岁要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谈大公子补充道:“第二,必须是洛阳城内世家中人或是这世家所推荐的人才算上格。” 洛阳人大世家,四大公子早已自估了去。 另外就是邝、云、辛、柏这四个四不公子啦! 谈笑最后一句话道:“你们当然可以听到,那四大公子已经联手,无论是谁取得秘图,七彩果平分,复仇的事平担……” “”““谈笑、王王石、杜三剑都到了洛阳?”问话的是个中年儒士,一袭布衫雪白迎晚风。顶上,鹅黄方巾小飘,自有脱尘意。他临窗而立,负手盼顾显牖外星寒在天。 “是……”回答的是一名六旬威猛的老者,左右眉上各有一颗红痣特别显眼,这人便是黄河以北一雄霸的龙双珠。“属下接到的消息,他们三人住进了邝字世家内……”那名中年儒士淡淡的笑了,颌首依旧望看着天空,微哂道:“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这三个年轻人不可小。” 龙双珠沉嘿嘿一笑,答道:“布先生,我们的计划无论是四大公子或者是谈、杜、王他们三人都不能叫人阻止。” “当然!”那位神秘的布先生于回过身来,星目闪烁光彩,一双凤銮威眸沉沉深邃,道:“整个行动,天下无人可挡!” 他踱了两步,在一张雕龙的象牙镶金椅上坐下,淡淡道:“龙天令主,本帮北道目前情势如何?” 龙只珠一挑浓眉,沉着声道:“属下所掌管的北道一十三路全数控制的很好,地盘上最少可动用六千人……” 布先生缓缓一笑,点着头道:“好!那么你就暂时留在洛阳配合总护法鹤仙人的行动……” 龙双珠双眉一皱,沉声道:“北道之事……” “暂且由晏地令主代理。”布先生的声音有股令人不得不从的威严,道:“龙天令主没有别的问题吧?” 这个组合共分北南东西中五道:每道总持又分为天令、地令两位负责运用。 龙双珠镇守北道,早有自己一股力量。 如今抽空调回中道配合鹤仙人,难免有些手脚伸展不开的感受。 只是布先生的话就是命令,他不敢不从。 最少目前不敢。 龙双珠离开这间秘殿的时候,每一步落足的力道表现有些愤怒。 那是一种带有恐惧的愤怒。 布先生冷淡淡看着他折身出了秘殿外,方才一笑出声道:“褚渔隐、晁梦江……” 声出,人至,无声无息的自象牙大椅后而来。 两个俱是相貌平凡,一副殷商模样。 看年岁也都在三十五、六上下,略为胖着的身躯,哈哈堆笑的一脸,谁也不会想到是两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布先生满意的看着他们一眼,点头道:“你们要做的事,就是看着四大公子的动向和邝家大府内的谈、杜、王……” “是……”褚渔隐和气一团笑着,转向晁梦江道:“晁兄,四大公子那边我熟,由在下去吧!” 晁梦江哈哈笑着道:“褚兄之言甚合兄弟之意,在下早就想见识见识那三位年轻后辈。” 布先生很满意的看着他们两个边谈边晃了出去,向来这两人办事令他十足的放心。 沉默片刻里小啜,三两口之后又是一拍掌半空,旋即自左边壁翻当先走出一名阴森面貌,却有些儿狼狈神情的人来。 他后头则是一身玄黑衣袍,髭髯怒张,面如锅底的黑貌大汉,这人看来像是六旬年岁,举手投足间虎虎生风,又不逊于少壮青年。 布先生寒目一闪,朝向黑面大汉淡淡道:“黑修罗……你问这位阴三当家问出了什么来没?” “回布先生的话……”那黑修罗声似牛鸣,朗喝着道:“属下用了十七种方法还没逼出口供来……” 布先生似乎有点讶异,旋即笑道:“嘿……嘿……买命庄要是有阴豪夺你这位好汉在,哼哼……不简单。” 阴豪夺一口气缓缓提上了喉头,勉强撑着力道:“阁下是那位?阴某或者是买命庄有得罪?” “没有,阴三当家没有得罪布某,买命庄也没有得罪本座,不过……” 布先生淡淡一笑道:“本座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雇用你们动手狙杀谈、杜、王?” 阴豪夺嘿嘿冷笑,看了一眼十指指尖俱破的双掌,冷沉沉道:“阁下未免太小看买命庄中人?” 布先生仰首长笑,连连点头道:“好!看来咱们是可以做一笔交易。” “交易?”阴豪夺冷嘿道:“买命庄只懂得杀人。” “不错,本座正要委托你们下手。” 阴豪夺眼中不由得有一丝谋虑,眼下对方阵容中想是有不少的高手在;就拿擒缉自己进来的黑面大汉来说,那双巨掌的威力端是有得瞧。 人家的目的是什么? 疑惑归疑惑,做生意还是得担风险。 “阁下的目标是那一位?” “简一梅。”布先生淡笑着道:“明日申时,游云楼内动手杀掉简一梅。” 这可是非常烫手的货。 阴豪夺一双小眼珠子连连了好一阵子,才嘿嘿沉声道:“行!三十万两银子,先付一半订金……” “”“布先生很满意的看着黑修罗送走了阴豪夺,他方才起身踱到右首壁面一幅宋朝秦少游名词“八六子”前,一按机关滑开条秘道。猛忽一道红影破空卷背而来。其势快又利,并且灵巧变化难测。布先生嘿的一声,拂袖一拍倒卷,那袖角翻飞如神,极是巧妙的缠扣住来物首端。迅刹,二指自袖缝中伸出,挟制于指间。他大笑,望着指上的红缎带摇头道: “香浓,你又来考爹的反应了?” 那端,秘殿一角闪出一名二十年华的姑娘,清丽脱俗中犹带聪慧英气,嗔笑着收回了红缎带,娇声道:“女儿那敢?只是想请爹爹指教一二罢了。” 布香浓嗔着道:“爹爹,老天又有那点亏待你了?老是这般说着。” 布楚天轻轻一拍女儿的头顶,淡笑道:“浓儿,还有许多事你不明白,日后自会清楚了……” 布香浓摇着头,哼皱着鼻子道:“反正爹爹每回都这般说着……”她一顿,又按笑了起来道:“爹爹记不记得去年答应浓儿的一件事?” 布楚天偏头一笑道:“爹又答应了什么?” “可不准赖喔!”布香浓踱了两步,学她爹持重的样子道:“爹说过,今年今日让女儿开始行走于江湖。” 布楚天一愕,皱起了眉。 布香浓紧接着道:“哪……现在子时已过,女儿是不是可以出这座神来居大院?” “这么急?”布楚天讶笑道:“待天明不行吗?” “那才不好玩。”布香浓笑着道:“因为……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找一个人。” 她可笑的开心,用力强调道:“一个不好玩的人!” “”““喂!姓谈的,三更半夜来这间破庙干啥?”王王石可抱怨着。这寺是有名的“天来寺”,看模样儿不小,却是没半个僧人。怪的是,四下打扫的一尘不染。“当然是找一个人啦!”谈笑哼着鼻子道:“注意!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 “这可不好玩……。”王大拳头摇头道:“哥哥乾脆去睡觉算了!” 谈笑只是笑着,随便在一处坐了下来,打个哈欠道:“随便你啦!祝一路顺风。” 什么意思?王王石的肚里开始骂了。 难不成这寺庙里有古怪,进得来出不去? 杜三剑叹道:“寺庙没有机关,有问题的是这里住了一个人!” “谁?”王王石可是捏得拳头“卡卡”响,哼道:“哥哥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天皇老子都挡不住!” “天皇老子挡不住,这个人可难说。”谈大公子依旧是懒散的样子道:“因为……他是一个不好玩的人不好玩?王大拳头可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冲口大骂道:“他奶奶的,谈小子,难不成是那个叫布好玩的老头子?” “谁在背后骂老夫?”一道忽高忽低,忽老忽少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道:“好像活得有点腻了!” 王王石一转身朝向门口,只见得一名白发垂肩,却有一张红颜似稚子的鹑衣老头。 那袭补了又补的衣袍,难免令人怀疑这老头是是丐帮要饭的叫化子。 当下只见这个布好玩足下蹬着一双草芒鞋,“踏哒踏哒”地托地晃进来,鼻子重重一哼。 一双红眼儿有酒意,直打量着王王石上下十来回。 “喂!你看完没有?”王大少爷可给看火了,叫道:“那小子有事找你?” 那小子?我们的王大公子指头指的是坐在地的谈笑。 布好玩沉沉一笑,转向谈笑打量片刻,像是斟酌那儿下手起来才过瘾似的,良久,才道:“小子,你找老夫有什么鸟事?” “是件鸟事。”谈笑堆着笑,问道:“游云楼那位布先生是怎地来路?” 布好玩双眉挑了挑,重重一哼道:“那小子叫布楚天,和老夫没什么关系。” “真的?”杜三剑含笑摇头道:“连我们三个都不知道的人物,布老知道了怎可能是没关系的?” “是呀!”王王石插口道:“最少同姓布,这事已经很明白了。” 就是太明了,所以他们才会来找这个布好玩问。 “嘿嘿嘿……”布老头子冷阴阴笑了好几下,翻着一双红眼儿冷寒寒道:“这年头的年轻小辈似乎太欠缺礼数……” 他又乾涩涩冷笑,身后无声无息的冒出了四名雪白衣袍的中年剑手,怪异的是他们手中的剑。 每一把剑鞘前端都是呈现半圆形。 奇了!剑锋自作以尖锐戮杀为重,岂有圆头的? 杜三剑的眼睛一亮,点头道:“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四不像风火水雷剑阵?”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四不像则大诡于易理机数之外的奇门剑阵。 “有见识!”王王石鼓掌道:“这玩意儿就交给你办!” 是非只因多开口,杜三剑真后悔自己干啥卖弄学问? 眼见那四名白袍剑客已抽剑跨上前。 剑端果然是圆弧形。 不过这四把剑还是有差别。 “三剑在手,自有千变!”布好玩淡淡哼道:“老夫今夜倒想看看你这孙猴子怎地跳出如来佛掌心!” 杜三剑微哂一笑,挑了挑眉看着眼前四把剑,嘿道:“四剑形同神不同,一在握柄长短有异便是上下交攻不同。二则剑端圆弧角度相异,自是出手方位相差。布老,杜某人说的可对?” 布好玩的脸可真的看起来不好玩极了,一挫牙,冷狠狠一个字吐出来道:“杀!” 四不像一经发动,果然起手式便与众大大不同。 竟是以背向着杜三剑倒窜迎撞过来。 杜三剑可皱了眉啦!这是啥玩意儿把空门送人? 他掠身扬起,猛提气盘向了上空,便此气机一动,足下四人齐齐回身出剑,交织而落的剑网设非早一步上窜,机无可躲。 杜三剑人在半空,左臂一抖五指一搭,自是扣绪成一柄宽粗的剑身来。 他猛可坠下,前头已至两柄剑锋,那扁圆的锋端好似是铲子般轰然而至。 杜三剑这刻可明白人家用这种剑的妙处。 剑锋所指之处,所罩杀机大较寻常剑锐多上四倍。 戛然一顿,停身势离地七寸,似若一回倒风逆卷往后移走。这变化又似已落入人家掌握之中。 咱们这位耍剑儿杜身前这两柄是“风”、“雷”交击。后头一上一下早蓄势待发的,“火”剑在南奔于上,“水”剑在北居于下。 水火相薄,交汇自背面如天地乾坤正正反反立立倒倒而来,其势之骇人,果真见实着成就所在。 好个四不像风火水雷大剑阵。 杜三剑一叹,扭头朝王王石和谈笑叫骂道:“他奶奶的,你们这两个好朋友就只会看朋友被两肋插刀!” 他这二十三个字说的真快,因为前后上下来剑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快点儿卷舌头就没机会啦! 杜三剑抽剑。 右掌一拉出剑柄,却不是扣住出手,而是掌指搭着剑身,有这种出剑的手法? 杜三剑果然是这样儿出剑。 他这会的剑身比较宽阔,是以五指所捏住剑身外尚有半寸一缝长的剑锋挺利。 身势,忽停迎前。 前是风雷交击轰湃而来,杜三剑一朗喝,将剑当中一隔,迎着双剑交汇处。 刹时,风剑中打剑尖,雷剑击震剑柄。 杜三剑笑了,他对自己的出手很满意,尤其对自己大胆行险求胜,忍不住都要夸赞自己半个时辰。 谈笑第一个拍手大笑道:“人家是四不像的不像四象阵,老弟杜可是三不才的三才剑!” 杜三剑的剑是三段组合而成的。 前后震阻风、雷二剑,轻脆一响中跳弹错开。 剑柄自雷剑弹射风剑的左臂;同是剑端自风剑激射向雷剑的右肋下。 他手中尚有中间的一段剑身。 倒挂反拗身,背后成了风、雷双剑在对付那两段剑身。杜三剑一笑弹腿,风、雷双剑方压住激射而来的前后剑段,却被人家飞的老远,“砰”地大响落下墙角。 水、火双剑已架至杜某某的颈上、丹田。 杜三剑犹能笑着,右指所握的那段剑身正好一竖,挡上阻下,同时贴着自己的脖子,肚皮捱住了。 水、火双剑一愕,方待变招左右移戳,但是杜三剑五指灵活,将手中的那段剑身打转旋了起来。 这一看,可似是风轮打中转,像一回光轮似的映着佛殿中烛火熠熠光彩。 那厢的布好玩可看得脸色沉寒寒的不好玩。 这个杜三剑的剑术心法中,显然含有某种正宗内功大渡气心法,就在此刻,火、水双剑被这一带动根本抽都都抽离不出。 勉强的只能以双掌紧握持着剑柄,不让掌中长剑飞脱出手而已。 原是“水火集济”的剑术,而今却成“水火不容”。 他一叹,看着水、火二剑一嚎喷血,双双颓倒摔地,趴在地上全身颤抖抽搐不已。 “好!嘿嘿,好小子……”布好玩冷淡淡的面无表情道:“姓杜的,你有一套!” “多谢前辈夸奖……”杜三剑也不知用啥法子,一招手便将三段剑身全没入左袖内,冲那布好玩一笑,接口道:“杜某某也觉得方才的表现太精彩了。” 布好玩桀桀冷哼,负手踱了两步,颌下那把雪白长胡飘呀飘的,猛可回身看向那三名年轻人。 这一旋转,自然胡髯为之一扬小动。 真是不容细想,谈笑第一个弹了起来。 只见这位谈大混混右手左招右拿的一会,又复笑嘻嘻的坐回了地上,一摊手笑道:“人称『不好玩,不好玩,好玩吹胡子要人完』……好高明的杀技!” 谈公子手上可清楚十来道细丝,闪呀闪的。 布好玩嘿嘿冷哼,掀了眉道:“这只是个开始……你们今晚来可别想见到明天日升!” “屁话!”王王石一咕噜的站了起来,大脚一迈的到了布好玩面前哼了又哼道:“本大少爷倒要看看你这把老骨头有多硬!” 布好玩双眼一沉,冷冰冰瞪过来,道:“王石双拳,破岳碎海,哈……又如何?” 他笑的奇怪,顶上木梁却“咯”地一响。 王王石没有抬头,因为身前的布老头也出手。 上头来的是两把刀,紫鳞金背刀。 布好玩的双拳则藏在衣袖里向前撞来。 这其间古怪。 王王石哼哈一笑,可不管这个布老头袖子里藏了什么,猛然一双拳就迎了上去。 至于顶上的两把刀,自有谈笑那小子来应付。 布好玩的脸沉得更森寒了,就在四拳交接的刹那,他猛然脱袖而出。 拳上五指挟四锋刃,左右共有八锐。 看着王大公子的脸色变了,布好玩真忍不住要大笑出声,因为他曾经在三个自以为拳术名家的脸上看过相同的表情。 结果那些人的手掌都变得没有手指头。 布好玩才刚笑出声,忽然一阵创痛自手腕传上来。 来的好快,那不可言喻的裂痛直传到了肩头,他才听到两臂骨碎裂的声音。 一双红眼睁得老大,不信! 不信之外的恐惧是顶上那两把刀的遭遇。 出手的人是谈笑。 “谈笑出刀,天下无兵”的谈笑出刀。 布好玩重重的摔到了门槛,犹不能置信的朝里面看着,他的两臂似废,嗒然的垂在那儿。 但是他的目光并不是看着王王石,而是谈笑。 谈笑手上的那把“刀”。 卧刀! 谈笑的刀赫然是源自达摩大师直传至文祖惠能禅宗第一见心法的卧刀。 布好玩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这把刀的心法在经过八百多年后已经成为传说的一部份。 怎么可能,如今再现于自己的眼前。 他看着谈笑手上那把又细又长的刀,刹那在人家的手指上纷纷落落,声声交响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硬是脆耳好听。 一眨眼儿,人家的“刀”又变成了手环套在腕上。 就是那右腕上的两个镯环,竟是卧刀的本身。 “”“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此是以无住为本。善知识,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善知识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布好玩傻住了了半天,转眼看那两名使刀的布家中人,只见手腕虎口浮肿,人家压根儿没伤及他们。谈笑以气和内力震敌之刀,反激乱打对方的气脉。布好玩苦笑着一叹道:“想不到世上还真存在着卧刀!” 杜三剑一笑,摇头道:“别说你吃惊,三百年前的剑秀才当年一见也为之震撼不已!” 是以,剑秀才穷毕生的精力,想创造出和卧刀同样神妙的兵器来。 他做到的是:一名蝉翼刀,一名红玉双剑。 最后造出了差可和卧刀神妙相媲美的天蚕线。 布好玩重重喘一口气,忽的仰首冷笑道:“卧刀又如何?老夫不认识那个布楚天!” 他说着,斗然全身一震,便似一道闪光浓烟,念头不及相生中已消失没于深夜。 一出厅大雄宝殿外,早不见了踪影。 谈笑、王王石和杜三剑四下巡目踱了一会,交互苦笑对望。 “这下好了!”王王石抱怨叫道:“人家布楚天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没头没脑又惹上一个布好玩,简直是自个儿闲来找碴嘛!” 谈笑看了王王石的双拳一眼,笑着这:“喂!你的拳头还真硬,连钢刃都被你打弯了。” “屁!”杜三剑摇头叫笑道:“少捧他!你看看这小子的袖里有啥东西就知道了。” 原来别有玄机。 谈笑一挥手,卷动王大公子的袖口一拉,只见腕上有副软骨头皮套搭着,大小正可以盖住五节手指。 “这玩意儿有些儿好处。”王王石笑着,一副很聪明的样子,道:“一可以防毒,二可以挡住暗器之类的玩意儿。” “的确聪明!”谈笑大笑着道:“什么时候有这软骨皮套的!” 这东西在武林中一向被江湖中人视为异宝。 不但可以防刀阻剑,甚至水火之中亦有奇用。 王大公子的脸上竟然一红,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的大殿外一声娇呼道:“不好玩,不好玩!我来找你了!” 这里头三个男人方才脑里打转,便见得一名清丽俏娇的姑娘飘身进了这庙里来。 一落足,便在三人面前瞅笑着。 “喂!你们三个是不是布好玩的手下?”来人是布香浓,含笑的嗔道:“快叫布老头出来……” 这小美人是谁? 谈笑哈了两声笑,倾身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我是布香浓!”这位布大姑娘双手插腰,昂首道:“红缎赛蚕线,香浓胜佛儿的布香浓又听过吗?布老头是怎么教你们的!” 又是姓布! 谈笑笑着,打了个揖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布大小姐,真是失敬了!” 布香浓可得意起来了,挥手道:“免礼,叫布老头出来见本姑娘,今晚非好好的讨教一番不可……” 她说着,露了露手腕上的红缎带,那缠在皓雪似的手腕上特别显目好看。 王王石大笑了起来道:“大小姐,你就是凭这玩意儿想要比过天蚕线,胜过苏佛儿?” “喂!你不信?布香浓妙眸一寒,看了眼前三个男人一眼,冷哼道:“还是你们三个都不信?” 女人连嗔带骂的时候,最好的回答就是咬紧嘴唇,半点声音不吭。 但是墙头上有人冷冷笑道:“是老夫不信!” 这人来的好诡异,近乎是无声无响似的坐在那墙上,而且还是墙上一张太师椅上。 敝!墙上怎么放椅子? 最简单的方法是椅子只有一只脚。 独独的一双椅脚正中央在椅座的下面。 谈笑这一看,可讶叫了起来道:“伍旧狂?你还没死!” 那墙上椅子坐着的老头子双目一睁,冷肃苍寒的声音重重道:“小子是谁?竟耙对老夫这般无礼!” 谈笑嘻嘻笑着,往前踱了两步,哈哈自笑着道:“如果哥哥我的眼光没错,南召镇外的白河狙杀,阁下也有一份是不是?” 南召镇外,简北泉死于斯。 伍旧狂双目精湛寒森,叱道:“小子满口胡言!” “是吗?”谈大公子摇头笑着道:“简北泉一身成就或许江湖中少有人知,不饼……约莫要阁下这等身手五、六人,方能斩杀的了。” 伍旧狂一张老脸可沉到了底,那撮山羊胡子随风动着有若是怒枪飞动,道:“小子报名!” “又是报名?”杜三剑第一个苦笑,转脸间向布香浓笑了笑道:“这年头的人是怎么啦?一天到晚要人家报名留念!” 布香浓听的好玩,咭着笑道:“人老了,记性总是差了些……” “理!真他妈的有理极了!”王王石拍掌大笑,指了指伍旧狂道:“那老头子似乎对布大小姐你很没好感?” 布香浓皱起了眉头道:“我可不认识这老头子。” “嘿嘿……小泵娘……”伍旧冷冷笑着道:“你不认识老夫,总认得鹤仙人那老贼吧!” 布香浓一楞,双眸一冷,叱道:“鹤道长岂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可以骂得!” “哈哈哈……老夫不但要骂,还要杀了他!”伍旧狂冷冷道“小泵娘,老夫今日来擒拿你,要怪就怪你老子做人太阴狠了些……” 布香浓的粉脸好寒好冰,挑眉道:“死老头子,下来!” 伍旧狂仰首大笑,讥诮着道:“你不是自比苏佛儿天蚕线吗?怎么你不上来逼老夫下去?” 这话一激,布香浓嘿道:“好!你别走……” 说着,当真要提气窜上。 但是身前的谈大公子伸手一拍自己的肩头,哈着笑道:“是人家来找你的,干啥那么费力冲过去?” 有理,布香浓想想也是,笑着对谈笑道:“你还有点小聪明,叫什么名字?” “谈笑……”王王石抢口道:“他叫谈笑,我叫王王石。” “又没人问你!”布大小姐瞪了王大拳头一眼,偏头向杜三剑笑道:“你呢?” “小生杜三剑……” “名字不错。”布香浓笑道:“人也是礼貌的多,不像……”她看了王大拳头一眼,摇头道:“有些人就是少了家教。” 什么话?王大公子叫了起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少让这小子的外表给唬去了!” 布香浓皱鼻子一哼,道:“又关你的事啦?” 他们这厢在下头笑闹叫骂起来,这可让墙上那位伍大先生一肚子鸟火不是滋味极了。 不过谈笑、杜三剑、王王石这三个名字可不是乱摆着好玩。 最少近六年有有不少他们的事在传说着。 “王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 伍旧狂嘿嘿笑着,冷声道:“你们三个和布楚天有什么关系?” 布楚天? 谈笑第一个脸色不动的反问道:“你这老头子又和布先生有啥关系?” 伍旧狂仰首长啸,半晌后正要说话,倒是那个杜三剑冒了一句道:“好像鸡叫,还没天亮哪!” 底下的人大笑,上头那个伍旧狂的脸色可是难看加恶臭,挑眉怪喝:“老夫今夜不管能不能取到另外一半宝图,非叫你们四个后辈小子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半张宝图?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谈笑还来不及问,“忽忽”地自墙外飞出了十二朵大莲花座来,座上俱有悬罩着纱纬伞扒迎风,那伞扒所罩之内,只见蒙胧人影。 谈笑这会不得不佩服道:“『狼穴一主』伍旧狂果然成名有理,单是这个阵式寻等门派也花不起这般银子。” 王王石的表情也严肃下来,点头道:“这一十二朵莲花座大概是出『鬼匠』吴不知的手中,非得二十万两银子一朵不可。” 二十万两银子一朵的玩意儿,自然有它的价值。 杜三剑苦笑接道:“最少里头两万两银子就有一种暗器!”这么算,最少是有十种机关。 布香浓好奇的看了身旁的三人一眼,叹气道:“原来江湖这么好玩,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话可吓坏了三个大男人。 “什么?小泵娘,你没有在江湖中走动过?” “今晚是第一步。”布香浓笑着偏头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谈笑、王王石、杜三剑没有时间回答,人家上头那位伍旧狂已然发动了攻击。 一十二朵莲花座好大的声势自空下降而来。 首先见到的是层层叠叠八道的莲花瓣张展飞射出来,这可是不得了的。 一落眼,便是好大一张网似的盖向众人。 谈笑双眼儿看的清楚,那每一片花瓣上俱有一细线系着,伸缩控制间,端的如臂使唤,长短自如。 王王石第一个推了推谈笑和杜三剑道:“玩兵器的事交给你们两位……” “那你干啥?” “我?英雄救美啦!”王大拳头左掌一抓人家布大小姐的柔夷,往上提气拔去。 谈笑和杜三剑两个耸了耸肩,一个自袖中落出三段剑身搭扎,一个则是自腕中脱落千机环一抖化刀。 杜三剑的剑既长又狭,好寒气自天地来。 谈笑的刀呢? 半弧划圆在掌中握,看来倒像是一把扇子。 第 二 章 艳火 杜三剑的剑破空而出,方动。自有风雷声起。 那呼啸。恍恍若天涛湃地来,好惊人的气势。 他窜身游移。迅速在十二朵莲花座下奔走,每一步的起落。舞动手中长剑罩成一泓一泓的光彩。 莲花座下当然也有机关。 杜三剑落到第三座时就明自了。只听顶上一响。那具莲花座猛可里开出三十来道小孔。 纷纷飘洒水雾下来。 好似是,霏霏细雨蒙蒙。 杜三剑退走,立即有三座莲花追了过来,直追着,一倏忽已到了墙角死所。无能再有退处。 另一端,王大公子拉着布大小姐往上窜着。 人家莲花瓣一点也不含糊的罩了过来。 前前后后数了数,也有一百二十来叶之多。 王王石一叹,朝布香浓道:“你对付后头的那个。另外三边的由哥哥来便成了。” “太小看我了吧!”布大小姐叫了起来,腕中红缎拍了出去,还真有模样的嗤风裂响。 王王石可没时间去理会这位大小姐逞威风,他一扣紧双拳,对着当面和左右飞来的八九十叶利锋莲花瓣便轰然击了出去。 他用的气和力劲可不是直打直撞,前前后后一连二十六拳里。有上有下,甚至还有倒悬回风的转力。 最奇的,甚至是自个儿双拳互击。 这里头可是大大有学问。 王王石这厢恶搞乱弄。根本是将他周身的气机打乱。这一乱流,立即叫那些莲花辨不准方位。 而且,相互砸碰成了一堆。 一刹那,“叮叮咚咚”在半空中凑成一串串响来。 他可玩得兴起。忽的耳里听到后头那位布大小姐惊呼。皱眉中回头,咱们大姑娘可是险象环生啦! 王王石大大叹一口气。正待回身拉一把,却是,猛然眼前一层层的薄纱罩了下来。 他可大吃一惊。注目细看便叫“惨”。 人家莲花座上的伞扒罩纱全飘了起来盖住自己和布香浓。怒叹的是,这薄纱纱质诡异,粘上身怎的也甩不掉,碍手碍脚的好像让人家困住了似。 王大公子这双拳头拉扯不开还有什么玩头的? 看着隔旁,人家布大小姐也是一个样儿在那儿七手八脚的往下落去。 好个“鬼匠”吴不知,这玩意见还真是要命。 王王石一口气接不上了,随着那布香浓一道下坠。方是两脚踏上了地面,前后左右最少有一百八十二件暗器招呼上眼前来。 谈笑可足足等了好一阵子,这厢儿杜三剑和王王石都不好玩了才大笑着出手。 他可不是偷懒在一旁儿乘凉,而是在看。 看这些“鬼匠”吴不知的手艺有些什么缺点? 一直到王王石落地下来,他总算有了一丝把握。 窜身、腾拔、出手。 谈笑手中扇形的卧刀瞬间化成一线呈弧,有若一道彩虹划空横劈。 这一刀,早已突破所有“刀”所能达到的极致范围。 天下没有一把刀的刀身是弧形似虹。 天下也没有一把刀在划动破空的时候,可以上下飘动迎风乘起。 天下更没有一把刀可以随时改变形状大小,在每个不同的角度,每个不同的气机对抗时自然变化。 谈笑的“刀”做得到。 卧刀,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力。 因为,卧刀的意思是,把刀的死结藏密不见,而显露的,则是刀的真正精魂。 卧刀的心法,是把“刀”的神髓突破于定这种兵器天生的限制之外。 所以,卧刀不是一把刀。 卧刀是千千万万把刀每一片断的组合。 谈笑朗喝声中出手,刀锋在伸缩间砍中了五具莲花座座底之上半尺处。 他看出来,那里是莲花座机关总枢所在。 偏偏这点让他看对。 谈笑一生打睹没有输过,这种生死关头怎能败? 五具莲花座轰然落了下来。里头纷纷各自窜出了三条人影,总计一十五名杀手围了过来。 杜三剑对付着顶头那三座莲花台。 既已无退路,只好自己找。 墙厚不过是三寸,算得了什么? 八寸的石壁都曾叫他穿过了,不论是用胸用背都一样,所以,他破墙避退而出。 出了墙,阴暗的街巷便遮没了身影。 那三具莲花座追出,一出墙外可倒了大楣。 杜三剑又由另外一端破墙进来。 现在,他反倒是在三具莲花座后头,打算好好斩一斩这些鬼捞子的屁东西。 杜三剑大喝,腾身出剑。 好猛的剑气,一剑摧三莲。 他可满意极了,觉得今夜这一战日后必然轰动武林。 正得意看,耳里可听到王大公子的大喝。 王王石就让那些暗器全招呼上来。 暗器利锐,瞬穿透层层粘纱,却是贴在王大公子的全身上下,后又倒弹反激。 此刻,王王石一身的衣袍可豉得老胀。 护身罡气挡住了暗器,反弹再度破纱帐而出。 一来一往,最少有两百个以上的洞口。 王大拳头大笑,这厢儿两颗拳头可灵活多了。 他猛然震开破碎纱帐而出,似蝶破茧。 包惊人气势的是,他的双拳握紧一肚子鸟气撞出。 这一打可是惊人,不过一个腾身起落而已,每一具莲花座各挨了一记。 一记就够了。 连山岳洋海都能打碎的拳头,这些莲花座算什么? 伍旧狂的脸色非常难看的走了。 当王王石出拳的时侯,他就知道应该快点儿离开他屁股下那张独脚太师椅的时侯。 不过,今夜还是有一点点的收获。 布楚天那老奸的女儿可是吃上了苦头,而且,退是很有毒的那种苦头。 布香浓眼睛睁开的时候,只觉得一个身子飘飘荡荡的,没有落实感。 这是怎的一回事? 窗外,一波波的暖阳落进来,温温煦煦的有股酥松赖慵伏在全身每一根筋骨上。 她想了想,记起在天来寺的回忆。 有三个年轻的男人,用刀、用剑、用拳打败了一个叫伍旧狂臭老头子和他的机必莲花座。 布大小姐有些见头痛,尽力回想自己怎自到这个地方来。落眼四下,这儿算是间不差的房子。 榜局不小,而且悬挂的字画还真恰到好处。 她试着起身,但觉胸前十来处一阵刺痛,呼叫一声又躺了回去,这回她可想起来了。 天来寺一战中,她和那个叫王王石的臭小子联手合战,最后,那一大把暗器最少有十三支打在自己身上。 “大小咀,你醒啦?”那个叫谈笑的第一个晃了进来,嘻笑看脸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把床让一让,给个机会让哥哥我睡觉了?” 布香浪粉脸大变,嗔哈道:“嗅!你知不知道姑娘我中了十三枚暗器?” “当然知道,而且还不止十三而已!”谈大少爷左右踱了两步,哼哼道:“总辈是一十八支,其中六支毒。” “有毒?” “紧张什么?” “会要命的……” “废话!”谈笑瞪眼道:“谁不知道?我们那位王老弟自惭自愧未尽好”英雄护美“的贵任,所以……” 他可是咳了咳,没再接下去。 布大小姐一下子脸红烧热,她可是注意到自己一个身子简简单单的罩住一件白里衣裤。 这么说,难不成那个姓王的为了救自己而做出了某些事来? 一想到这儿,布香浓可忘记了全身的痛,也忘记了自己是打赤脚,一咕噜的跳下床来。 谈大公子可看瞧了人家那双脚丫子还颇耐看的。 不过,对于布大小姐的举动不得不问道:“干啥?要让床给哥哥睡也先穿好了鞋子嘛!” 布香浓冷肃一哼,咬牙道:“睡你的大头鬼,本姑娘非杀了那个姓王的不可。” “杀人?”谈笑双手抱胸,嘿笑道:“人家跟你有仇?” “他……”布香浓一时语塞,老半天一跺脚,恨恨道:“姑娘我一生的名节岂能够叫这小子坏了!” “名节?什么事儿那位王老弟跟你的名节有关了?” 布香浓一窘,瞪眼道:“我的衣服……” “衣服?喂!你别紧张好不好?”谈笑嘻嘻笑道:“衣服是女人脱的,毒呢,则是尼姑治的!人家王老弟为了救你,特别千里迢迢的跑到嵩山右麓去求那个了因师太来救你!” 谈笑瞅了布大小姐一眼,摇头叹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唉!我真为王老弟不平啊!” “啊你的头!”王王石大步晃了进来,道:“谁是你老弟?像哥哥我这么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岂是……” “你们别吵!”布香浓叉腰嗔斥道:“那个布好玩呢?怎么从头到尾都不见他现身?” 这布大小姐还当真以为他们是布好玩的手下。 “早就走了!”谈笑说的可是实话,道:“上那儿去也没告诉我们一声。” “哼哼!臭老头子。”布香浓嘀咕骂道。 “喂!你跟那老头子是啥关系?” “关系?”布香浓哼道:“见了面就打架!” “哈!他姓布,你也姓布,总有些关连吧?”王王石自以为很聪明的问了一句。 “你姓王,天下姓王约有千万个。”布香浓哼道:“难道每一个都和你有关系?” 这话问得好。 谈笑忍不住蹦掌道:“真是璁明伶俐的小泵娘!”他笑看问道:“那么,那位人称布先生的布楚天呢?” “是我爹!”布香浓皱眉道:“难道布好玩那个老头子没有告诉你们?” 她觉得奇怪,却立即得到答案。 “因为,我们和他根本不是朋友!” 布楚天看看女儿由谈笑、杜三剑、王王石送回了神来居院宅的大厅内。 他高坐于一张象牙雕琢的太师椅上,望看那三名近些年来飞扬盛名于江湖的年轻人。 等看对方一行走进堂厅三步,方才大笑起身,踏阶而下迎了上前道:“布某听闻昨夜天来寺一战,三仗侠士力救小女,心中感佩不已!” “布先生客气了。”谈笑哈哈道:“布大小姐武功卓绝,若非她在,我们三个可是吃大了苦头。” 这话漂亮,人家布大姑娘睑儿一红,嗔道:“我发觉你们三个就属你的嘴最甜。” 这个小女儿态可是别有含意了。 布楚天嘿嘿一笑,肃手道:“三位请坐!” 王王石第一个不客气,挑了张桧木红椅便放下了屁股,这厢谈笑和杜三剑那甘落人之后,一抬脚便定位坐下。 莫看是随便举手投足,其中的捏拿可是有学问的。 不但快,露了一手轻功,而且稳,毫无空门。 布楚天心中可明白人家下了个马威。 他淡淡一笑,拉看女儿上了四阶台阶,坐回了象牙太师椅上方,朝布香浓道:“你体内的气机在一十八处有伤,到里头休息了吧!” 这个“一十八处有伤”可是回敬了来。 不过是握了握布香浓须臾,便已测得清楚。 那厢布香浓娇嗔看,但是爹亲的威严下不得不一顿脚的往里头去,方要转入内室,犹回头来朝谈大公子一笑。 这可是叫两个人的心中都打结了个眉头。 一个当然是布楚天,另一个可是我们谈公子了。 布楚天见看布香浓进入后头后,方是温煦随意看道:“三位英雄侠士似乎对老夫很有兴趣?” 王王石第一个哈笑出声道:“本座没那么有趣,不过……”他看向杜三剑,不说话啦! 咱们杜大公子只好接口道:“不过布先生连我们昨夜的行踪举止也一清二楚,那就不得不令人好奇了。” 布楚天朗笑一声,缓缓道:“三位昨夜在天来寺先战布好玩,后斗伍旧狂之事,知道的可不止老夫……” 谈笑这回可苦笑了,道:“还有那些有名有姓的?” “慕容春风知道,代表四大公子都知道。”布楚天淡淡道:“当然,游云楼的人也很清楚!” “此外呢?”谈笑眼睛一闪,笑道:“应该有更棘手的人物吧!否则……” “呃?谈兄弟认为布某话中别有弹弦?” “可不是?”杜三剑喝看仆役送上来的青碧玉茗,笑道:“方才布先生已经暗示四大公子联手了。” 王大拳头也大笑道:“布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多注意这些人,顺便的话就随手翦除了。” 布楚天这时忽然发觉,眼前这三个小子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世家,不过,他们绝对比得上拥有四大世家的四大公子。 甚至比他们可怕。 因为他们没有根,没有来历。 所以,就算有缺点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来找。 布楚天大笑,竟然承认道:“老夫是有这个意思。” 这句话,谈杜王不得不佩服,却是不能问看下句话。 目的呢他们都很想知道,也猜得到最少有部份原因是为了桃源别处的七彩圣果。 但是他们更知道的是,问出这三个字会闹大笑话。 人家为什么要说? 布楚天含笑的接了一句,道:“那个棘手的人物,是你们想也想不到的南王爷赵古凤!” “南王爷”赵古凤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只知道姓赵的在四十五岁时就被封侯称王。”杜三剑皱眉道:“去年,在他六十大寿后辞官回洛阳终老,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了。” 王王石又表现很有学问的样儿了,道:“这么看,除了已经于半年前离开洛阳的大儒王阳明先生外,每一个接近那个一梅姑娘的都有目的啦?” 这可是大有问题。 谈笑这厢和杜王剑、王王石同由那座神来居大院出来,正踩看午时好一片阳日踱在洛阳的街道上。 他偏头想了想,又叹气又皱眉了半天,方道:“依我看,事情可不止是为了七彩圣果这么简单。” 谈笑嘘了一口气,见看前端有座回风酒气楼的酒坊,招呼看两人往那头去,边道:“那位一梅姑娘必然还有其他重要的秘密。” 杜三剑赞成道:“我本来就觉得办这个招亲大比武奇怪,若是有牵扯到别的秘密那就对了。” 王王石满鼻子的酒香味,快忍不住要冲进去了。 不过,重要的话还是别在里头说,便快口问道:“难道你想到了什么?” 他是问杜三剑”不过眼珠子是看向谈笑。 “应该是为了引出一个人来。”谈笑给姓王的看了半天,不得已道:“借这个机会弄个比武招亲,逼得某个人或某件事不得不浮现出来。” 因为,简一梅到时就出阁别嫁。如果有人想要知道假设真的有那个秘密,是非出面娶了她不可。 这个人,必然是个可怕的人物。因为在一梅姑娘的心中,四大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梅姑娘以自己为饵,像这种心智胆识,是不是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酒浓当面饭香当前,他们已经懒得去想那些让胃痛的事儿,尤其是王大公子王王石。 他一个大步就要冲入这座回风酒气楼的当儿,里头却是斜斜撞撞的跑出一个人来。 猛然这么两相照面,双方接近的又快,王王石赫然之间可也会上这么一跳。 只见人家是个道士不道士,儒生不儒生打扮的五六十岁老头儿,颠三倒四歪歪斜斜的要撞上了,却偏偏巧了又巧的在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夹缝间交错而过。 王王石一愣,一肚子暗忖这家伙是真醉假醉,回头一看,却见谈笑和杜三剑挡住了那人的前头。 而且,脸色凝重得很。 “呃”的一声,好大一个酒呃,那怪儒道翻起一只醉红眼儿,吃吃哼哼笑看,含糊道: “两位……讨债……哈……哈……我……没银子啦!用光啦!” 他说看,两手还不断上下挥动,一个身子左晃右摆的,看似随时会倒下去。 王大公子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走上前来一步,劝看似道:“喂!你们两蚌吃错药啦?方才这位老先生又没撞到我……” “你这小子饿昏了是不是?”杜三剑骂道:“你才吃错药咧!着了人家的道儿都不知道!” 呷?着了人家的道儿?王王石这会儿脑子可清醒了不少,注意看清了这个怪儒道人,讶异驽叫道:“沈九醉!巴山遗老沈九醉?”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嘿嘿!正是老夫!”沈九醉可是清醒得很,正午无风,身子却是自动左右飘晃看。 却是,一双眼招子已不是方才蒙胧迷离,湛湛有神中,自透看深邃的神采。 谈笑可笑了起来。道:“沈前辈方才对我们那位朋友出手,不知是我等那里得罪了?” 沈九醉嘿嘿一笑,道:“没得罪,只不过想试试昨夜一战打败布好玩和伍旧狂的年轻后辈是如何了得。” “哈……有意思!”王王石又凑了过来,朝沈九醉看了半晌,道:“不知醉老九测验哥哥的结果如何?” 他这话说得中气十足,沈九醉双眼寒光一闪,禁不住有一丝讶异,道:“嘿嘿!这位小兄弟的气海穴难道没有一点灼热之痛?” “什么灼热之痛?”王王石活了活筋骨,嗤笑道:“可能是你酒眼看错了头,扮哥我没事得很。” 这厢沈九醉可能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分明方才错身交闪之际,他确确实实的下了一手,就算是铜筋铁骨也该有些儿反应,怎会如此反常? 王王石笑了,而且笑得很奇怪,道:“你是不是奇怪?” “的确!老夫是有些疑惑……” “想不想知道原因?”王王石看看沈九醉皱眉的点头,笑着大声道:“这可是有两个原因……” “那两个?”不但沉九醉问,就连谈笑和杜三剑都想知道这小子在搞什鬼。 “第一,因为沈老头醉老九没有很大的恶意……”王王石口横飞的笑道:“所以,下手没有很重。” 这点,谈笑和杜三剑都看得出来。 所以沈九醉甚至连杀机都没有露。 “第二个原因呢?”沈九醉知道真正的答案在后面。 王王石大笑,拍了拍肚子道:“当我肚子饿的时候,总是不大喜欢讲话。” 这话分明摆看要敲人家的竹吗? 慕容春风的座椅和平常人最大不同的是“大”。 不但大到可以让一个人躺下,而且上面还横生四突的许多圆球在座面以及背靠上。 “这是一种经脉训练法。”慕容春风有一回对来访的“大虎山”寨主莫烈烈道:“如此,最少比别人每天多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练功。”这椅子慕容春风还取了个名宇~龙翔椅。 现在,他就坐在这张龙翔椅上听看黄不言的报告。 “谈杜王早上送了布香浪入神来居大院后,于正午时分出来。”黄不言缓缓而平稳的说道:“他们走了半炷香,在进入回风酒气棋时碰上沈九醉……” 慕容春夙轻轻一哼,嘿嘿道:“这三个人才来洛阳没两天,倒是见了不少人办饼不少事。” 黄不盲那张历经五十年风霜的乾皱脸皮,一点表情也没有的道:“慕容公子,我看这三人终究会是个心腹大患,及早除去的好。” 他说着的时候,一双与众不同的碧色眼珠闪了两闪。 慕容春风挑眉一笑,道:“不盲先生之意,是由我这边发动攻击?” 黄不盲乾笑了两声,摇头道:“黄某当然知道有人比公子还急,不过……” 慕容春风挑眉道:“不盲先生有话请直说!” “布好玩暗中和欧阳弦响有所往来之事你我俱知……”黄不盲哼道:“不过欧阳这个人城府极深,自然不会挑这节骨眼儿出手。” 慕容春风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出手为啥?” “为了布香浓那小妞子……”黄不盲嘿嘿笑道:“这傻丫头还真以为她所中了伍旧狂那批机关莲花座的毒是什么嵩山下什么神尼救的,哼哼!其实动手施救的是谈笑那小子!” 慕容春风双眼一亮,道:“布大小姐对姓谈约有好感?” “是的!” “如果她知道是姓谈的救她,而且又知道人在我们的手上,是不是会不自量力的来救?” “是约!”黄不盲果然一点也不盲,道:“而且,不管布楚天反不反对,在下相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能解决了布楚天,我们的目标就完成了大半?” “公子聪明。”黄不言大笑道:“所以无论是成为四大公子之首,或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都非让那三个人当踏脚石、牺牲品不可。” 慕容春风显然很满意这个结论,所以,他下的决定是:“这件事关系重大,非得小月亲自出马不可。” “尹小月姑娘?”黄不盲在讶异中有一份敬服,道:“公子让未婚妻室去对付谈杜王这三个人?” “哈……小月想成为慕容世家的女主人,就得跟慕容春风出生入死!”慕容春风大笑中,有一份自信道:“也唯有这份牺牲的胆识才够资格嫁到慕容本家来。” 揽镜小照绝世容,一点芳心。 起身眸向牖外百般风情,常是慵懒念郎君。 尹字一家在她八岁时便叫仇家满门减。 幸好,一名老仆冒死抱看她投奔到指腹为婚的洛阳慕容世家来,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傲世绝无反悔。 此后,慕容世家不但替她尹家报了仇,而且收养了她一十五年育受之恩。 尹小月的一生,就是慕容世家的人。 尹小月也是慕容世家下一代主人慕容春风的妻子。 这似乎是天命。 早在二十三年前指腹为婚时就是这样。 纵使她的心中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点什么,也觉得慕容春风的野心有一点点什么不妥。 不过她忍受看。 在那时候的女人,这种忍受是最基本的“美德”。 “我现在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点小忙!”慕容春风出现在尹小月的背后,声音有着一股兴奋,一股事业大力进行的兴奋,道:“这也是一项任务!” 尹小月回身,注视这个未来的丈夫半晌,淡淡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什么事只要你说了我一定做。” “很好!”慕容春风满意的道:“现在我要你去接近三个人……”他一顿,眼瞳子一缩道:“三个男人……” 尹小月脸色逐渐白了起来,声音劫依旧平静道:“是!” “他们三个叫做谈笑、杜三剑、王王石……”慕容春风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在铜镜上写下了这三个名字。 “你的行动,就是将他们迷昏!”慕容春风声音很冷,道:“成功以后杀掉杜三剑和王王石,留下那个叫谈笑的交回来。” 尹小月轻叹一口气在心,点了点头。 慕容春风笑道:“我随时派人在你周围接应,至于其他联络的方式等细节,稍晚不盲先生会告诉你。尹小月脸上除了惨白,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愤怒。慕容春风离开已经有半炷香了,直到黄不盲进来时尹小月还是连泪也没滴落。一同样子的方才的姿势。她的愤怒、她的泪,早在八岁时就司经随看全家埋入于黄土坟中。甚至,她的感情也是。尹小月一直忽略,一直不知道一件事。就是她这种神情,令得慕容春风成百上千回在背地里咬牙切齿,夜醒难眠。谁愿意自己的妻子是木石美人没有心?所以,慕容春风这次如此做是有一种自虐似报复的快感。他要让这个女人尝尝对他慕容春风冷漠的折磨。黄不盲并不盲,他看得出一切。却是,唯有一叹。足足吃丁半个时辰,我们王大拳头才嘘一气,拍拍肚皮笑道:“总算是吃了五分饱……” 什么话?沈九醉差点翻睑,哼了又哼,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说了?” “当然可以。”王王石笑看,指看自己的肚皮道:“这里放了一块软甲,就这么简单而已!” 真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沈九醉想站起来走了,却见谈笑敬了一杯酒来,道:“前辈真是好酒量,且让晚辈敬这一杯。” 沈九醉哼哼一笑,叫人家用话压住了,只好仰首一饮,他心中清楚,下头可还有话。 丙然,谈大公子笑道:“人道游云楼一梅姑娘才貌、人品冠绝天下,不知是如何个好法?” 沈九醉嘿嘿一笑,道:“谈公子有与趣何不自己去看看?” 谈笑“嘿”的笑了回去,道:“只怕没这福缘……” 沈九醉这厢可是清醒得很,挑眉冷笑道:“看来,谈公子是要沈某托个人情了?” 想见游云楼的一梅姑娘绝对不是简单的事。 这事,除了名门世家、风雅才儒之外,最少也得有个像样的人介绍,方能一见芳容。 至于闻艺欣赏,就得一梅姑娘亲自品鉴了。 杜三剑这会儿嘻嘻一笑,插道:“沈大先生错了!” “错了?” “是的,错了。”王王石加强道:“不止是谈小子一个,还有哥哥我和杜小子一共是三个人。” 沈九醉双眼一闪,冷嘿道:“看来,三位真是为招亲比武大会而来?” 他说话的时侯,直向三人打量不已。 谈笑耸了耸肩道:“才子配佳人,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沈九醉嘿嘿笑看,用鼻孔哼道:“只怕有些人自负太高,却是眼高手低了。” 谈笑可明白人家的意思,道:“沈前辈的意思是想试试我们三个人的身手了?” “不错!” “很好。”杜三剑笑道:“地点、时间随便挑吧!” “就这里……”沈九醉说话的当儿已经出手,道:“就现在!”说到这三个字时已经攻出了九招之多。 不多不少,每个分到三手攻击。 沈九醉成名的绝学之一是九醉连环指。 而致命的武器则是他那十根指头。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唉呀!老头子年纪不小,脾气也大哩!”谈笑看到人家出手,着实的吓了一跳。 眼前,沈九醉不过是小试身手而已,只晃眼儿连连点夺而来约三招,直称得上是诡诸莫测。 谈大公子左右手各自以拇、食二指结成一个环,交错替换间迎了过去。两相一触及了,其余约三指则是一搭一拗。 旁儿,王王石和杜三剑亦纷纷以小巧手法似游龙如瓜舞的迎接而至。 沈九醉“嘿”的一笑,双手合并于平刀处,虎口开向左右而来的王大拳和耍剑杜。刹那,恍如一指代表一人,桌面上四十根指头交错变化,端的是凶险已极。 沈九醉这十根指头不愧是长在沈九醉的身上。 左移右晃之间,有似是醉酒老翁巍巍颤颤的将要倒下,令人捏了一把冷汗,却是,巧妙难测的又逢生机。 也不过弹指工夫,那沈九醉双拳一拍十指八缝各涌出一道气机来,硬生生托住了同桌上谈杜王的攻击。 沈九碎收手沉笑,沈九醉嘿嘿道:“你们想见一梅姑娘可以……”他挑了挑眉,哼道: “今天申时到游云楼。” 说完,这位似儒似道的老头子打了个大酒呃,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那门口处便斜倒颠落的出去了。 直到好半天了,那王王石方才甩看手腕,揉看指尖叫道:“他奶奶的,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力气儿倒是不小。” 杜三剑看看双掌十指,也苦笑道:“说起指头巧劲,这个沈九醉只怕不输我这只左手。 谈笑同意,他是跟对方最直接硬撞相搏的。”如果这老头是个敌人,那真会有我们的苦头吃,谈笑叹气道:“幸好,现在好像还算得上是朋友。” 杜三剑皱鼻子哼了哼,道:“你是那条筋不对了,非得到浴阳来这趟浑水不可?” 谈笑嘻笑了一站,道:“不是说了吗,为了桃源别处!” “谁信?”王大公子叫了起来,道:“说!你这小子这三个月来到底在玩些什縻?” 他加强、用力、肯定的道:“姓谈的,哥哥我和杜老弟到山里修身养性了九十天,你跑去那儿啦?” 谈笑耸耸肩,同道:“干啥怀疑我?” “怎能不怀疑?”杜三剑凑过脸来,嘿嘿哼哼道:“我可是越想越不对,这其中一定有啥『阴谋』在,对不对?” 王王石又接上了一句,道:“那有刚一踏入浴阳城就叫买命庄那个阴老头盯上要命的事?” 这两人前后一句接一句的,谈大公子只好投降了。 “行啦!你们当真非知道不可?” “废话,咱们可是没赔钱的替你卖命!” “哥哥我是怕你们知道了以后会手软脚无力呀!” “屁!”王大公子不信,除了他爹他娘以外,天下可没第三个人能让他如此。 谈笑用力一叹,很勉强的道:“好,是你们自己找麻烦上身的。”他长吸一口气,耸了个肩道:“三个月以前本来哥哥我要和你们一道在钟南山修身养性。不料,在半途中得知一件秘密……” 他看了四下一眼,低声道:“洛阳四大公子和蒙古车臣汗部取得某些的协调,打算翻了大明江山。” 杜三剑可皱起了眉头。晃看脑袋道:“开明以来早有不少人有这等野心,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这回不同!”谈笑轻叹一站,接看道:“据说浴阳城里四大公子鉴于以往许多人的失败,所以采取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来进行。” 王王石这厢又肚子饿了,大吃看肉,含糊道:“那……又有啥不同了?” “五年前在先皇孝宗弘治十七年时,鞑靼军就曾攻占大同,那时他们曾经派遣了不少人物混入中原活动。”谈笑皱眉苦笑道:“其中,太监刘瑾亦是他们早就暗伏于中原的一颗棋子!” 方是去年,刘瑾便捕在职官吏三百多人,投入狱中至死。是时为明武宗正德三年。 杜三剑心头一震,讶然道:“好个刘瑾,竟是个汉贼!” 谈笑轻轻的一叹,瞅了这两个好朋友一眼,道:“当今的皇上甚是宠信这个奸宦,不过倒是有法子可以治他。” 王太公子可是义无填胸,很正义的道:“啥法子?” “他是个假太监……” “什么?”杜三剑和王王石双双叫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 谈笑有些不好明说的点点头道:“我们都知道,有一种内功心法可以将”某部份“收入体内。” 这是在内功修为上最为精妙的一种,能练到这样子,可比寻常的金钟罩、十三太保横练要深了几层。 “但是,当年刘瑾入宫时那般年幼……”杜三剑疑惑道:“怎么可能练得成?” 既是练得成,又如何通过净身这关? “这当然是有人以大内力的手法帮忙!” 谈笑嘘了一口气,巡目四下这回风酒气楼内没有扎眼的人物,方道:“而当时做这事的,便是一梅姑娘的祖父,也就是死于南召镇外简北泉的爹亲……” 事倩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杜三剑长长吁出一旦气,道:“这么说来,一梅姑娘手中握有刘瑾并未净身的证据了?” “这点哥哥我也不清楚。”谈笑眉头可皱得死紧,道:“而且,事情比我想像的要复杂了许多。” 王大公子这会儿又聪明起来了,道:“你的意思是说,布楚天、赵古凤、四大鲍子他们接近简一梅的目的不止于此?” 谈笑瞅了他一眼,沉重道:“此外,还有那位一梅姑娘本身的秘密,谁也猜不透的!” 邝寒四看看谈、杜、王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同来将军府,一个人可急冲冲的迎了上来,边叫看:“谈公子,有事儿啦!” 谈笑一翻眼,笑道:“看寒四公子的模样,莫非是好事?”这很难说……“邝寒四的表情很奇怪,道:“是一个姑娘在会客厅里等看。” 泵娘?难不成走姚花运了? 王王石第一个问题是:“人长得怎样?” “美!” 邝寒四叹气道:“普天下只怕就这位尹姑娘可以和一梅姑娘在姿容上互较!” “姓尹?”杜三剑笑道“人家姑娘既然这么美,你干啥老皱着眉头不开心?看不得人家有艳福啊?” 他知道,谈笑绝对没有认识尹姓的女子。 邝寒四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含意,缓缓的吐出一句话:“因为,她是洛阳四大鲍子之一慕容春风的未婚妻室!” 王王石的舌头差点吞回了肚子,杜三剑的眼珠子也差点掉得满地滚,谈笑呢? 他大步的迈着,头也不回的往会客厅而去。 “喂!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王王石放平了舌头,叫道:“姓邝的,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叫什么?我比你还头痛!”邝寒四叫了回去,道:“这位尹小月姑娘可不是两手空空的来……” “啥?不是两手空空是什么意思?” “就是携包带了!” 邝寒四脸色惨白,苦叫道:“你知道这意思吧?” 王王石不但知道,而且更知道姓邝的脸色为啥那般的难看。 因为,尹大美人一付要和谈笑私奔的样子。 包重要的是,他们都住在姓邝的将军府里。 “喂!行行好成不成?”邝大少爷差点要跪了下来,道:“下个月我爹就要从京城里回来了,知道你们这样胡闹,岂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镇西大将覃邝百流向以剽悍闻名,他可是做得到。 杜三剑至此才淡淡吁了口气道:“什么事都先等姓谈的小子会完了面再说。” 谈笑到了会客厅的门口可是很小心、很有礼貌的垮了进去。 朝里头一道倚窗外望的背影唱了个大喏,揖身道:“小生谈笑,可是姑娘要见我?” 俪影小转,绝世惊俗的艳容缓缓的凝睇了过来,浅笑逭:“妾尹小月,冒昧来访公子,请公子恕罪!” 谈笑一啾眼,可看见人家姑娘放在椅上的包袱。 他苦笑在心里,脸土可是亲切得很,道:“尹姑娘请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那邝寒四似是早有了交代,立即有两名青衣童子端了茶茗由来,放置在两人的桌几上,旋即一躬身退了下去。 尹大美人淡淡一笑,拾杯水柚半遮面的啜了一口,放下后轻启朱唇道:“人道谈公子聪慧傲天下,可是猜得妾今日之来的目的?” 谈笑眼睛一闪,哈的一笑,道:“想也知道是慕容公子要你来的?” “果然聪明绝顶!”尹小月淡淡一笑道:“目的呢?” “杀我们了?”谈大混混可十足十的混样了,道:“我们三位哥俩不过在洛阳两天一夜,已经搞得天下大乱啦!” 尹小月浅笑掩口,点点头道:“的确是!不过,是要杀王王石和杜三剑,却是生擒你回去。” 这女人竟然承认。 谈笑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如果对方否认,他最少有一百八十种法子叫人家回去。问题是,从来没有一个要来杀人的人会承认。 现在,他碰上了。 “姑娘既然是承认了,还真有胆识待下去?” “我还没动手,谈公子该不至于对妾不利……”尹小月笑道:“再说,谈公子岂是怕事的人?” 谈笑也够皮,嘿笑道:“我就是怕事?” 尹小月又浅啜了口茶,淡笑道:“谈公子应该知道妾和慕容公子之间的关系?” 谈笑的确知道。 尹小月满意的点点头,温柔却有力的一句:“四大公子的秘密,难道谈公子不想从我这里知道?” 这是个大诱惑,而且是个很刺激的睹注。 以生命为押,查探一桩事关千万生灵的秘密。 尹小月对谈笑调查得还真清楚,她婉悦的笑道:“听说,谈公子一生睹注未曾输过?” 申时,游云楼内外又是人影幢幢交错。 小唱弦动扬耳倾,漫步花间风雅意。 谈笑一路上可听够了王大拳头和耍剑杜的抱怨。 “喂!你知不知道留下那个尹小月有多麻烦?” “知道!” “知道了你还做?”杜三剑苦笑道:“这个女人不但溧亮而且又有脑袋!”这种女人较可怕。 谈笑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笑了起来,道:“不过,要知道四大公子在搞什么鬼,还真是要从那位大美人身上找最快!” 王王石大大叹一气,眼睛已经看见了游云楼,游云楼前面就站着沈九醉在那儿晃看。 他当然也注意到有两个穿土黄衣袍的汉子,脚下穿着登云靴在左近交谈,不时投来一眼看看游云楼门口进出的人来人往。 谈笑“嘻”的一笑,凑到身旁道:“那两个家伙很扎眼是不是?” 王王石自然而然的一点头,同道:“看样子就一付杀手脸。” 杜三剑可也上前在另一旁笑道:“那就打发了吧!” “好!”王王石一应,往那端走了两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折了回来,道:“什么话,干啥由我去?” 谈笑大笑道:“这是成名的好机会……” “省了!”王王石哼了又哼。 三个人已经走到了沈九醉面前,笑叫招呼道,“沈前辈,我们来了!” 沈九醉翻了翻眼,“嘿”的一站,道:“跟我来!” 便是,一个大步的往游云楼内而去。 谈笑、杜三剑和王王石紧随看进入,越过了前院方进入大厅之内,便碰看在那儿招呼的何平安。 这厢何大总管一瞅眼看见了谈笑,嘿道:“谈大公子今天又是来唱歌的?” “不了!”谈笑大笑摇头道:“是来听一梅姑娘的歌喉。” 何平安脸色一变,看了前头的沈九醉一眼,冷哼道:“原来是由沈老推荐的,难得,难得……” 沈九醉一哼,也不搭理的拾阶而上。这厢谈、杜、王三人向何平安作了个鬼脸,亦纷纷跟上了。 只见一行人层层而行,直到了第三楼方是停下。 沈九醉回身,朝后头约三人哼道:“这座游云楼分成前楼、后楼。想要见一梅泵娘必须由第三层的空中回廊通往后楼的第三层阁去。”谈笑淡淡一笑,道:“这么说,后楼是没有楼梯上第三层阁了?” 沈九醉双瞳子一闪,免不了一丝赞贺,道:“谈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哈……难敝是百赌唯赢,请!” 他大笑着,自当先走向右边的一条通道而去。 谈大混混可不客气,第一个跟了下去、只见三两拐里,他们已经出了前楼。 这回,可真是明白了游云楼之所以叫游云楼的原因。 不仅仅是整幢前后楼俱是用白桧木所建,而是它有这座三弯五拐的天梯回廊。 前后两楼的第三层,就是借由这座凌空回廊联结。 好大手笔,好妙构思。 谈笑忍不住叹道:“这座游云楼是何时所建?” 沈九醉“嘿”的一笑,道:“八年前动土,正好在五年前一梅姑娘入居之时全数完成。” 他们漫步在回廊上,栏杆中间或植种看各式各色花草,穿梭其间的则是十数名轻纱小蛮装的少女,或嬉戏或刺绣,端的有如人间仙境。 谈笑可不这么想。 他和王王石、杜三剑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雪亮。 这前后一十四名女子,个个都是好手。 此观,游云楼的能力远在自己估计之上。 也难怪是,近几年来,游云楼可以和醉仙楼并峙于洛阳大邑内,其来有自。 正想间,沈九醉已当先走到了后楼第三层入口处。 那顶上悬看一块匾额,有字:一梅笑随君梦。 落笔清丽有神,脱俗而出尘。 “好字!”杜三剑赞道:“不知出于何人之笔?” 沈九醉嘿嘿一笑,拂袖间倏忽变成一名敦煦儒士,一顶发成,同道:“正是出自一梅姑娘的手笔题词!” 谈笑点了点头,道:“果真是才女,只不知如何得见?” 沈九醉一笑,道:“一见不难,难的是如何再见!” “哈……既有见必再见!”谈笑大笑道:“沈前辈请引见吧!” 沈九醉双眸一闪,当先跨入了里头,便见得是,好雅致的一厅堂,格局不大却是雍容温馨。 只落目,舒适已极。 这当儿,那珠处小动微响,一名鹅黄美女漫步出来。朝沈九醉一福,道:“沈先生,您来了。请入内,小姐等着。” 沈九醉一笑,道:“黄羽姑娘,请进去通报小姐一声,有三位才子想要一睹小姐的芳容。” 那名黄羽姑娘看向谈,杜、王,一笑道。:“这三位可是日来轰动洛阳城的『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 王王石咧嘴笑道:“姑娘好见识!” “那里!王公子客气了。”黄直一福,回道:“既是『天下人俱知』,小婢又岂能不知!” 说看,便是一福为礼,转身退入了珠之后。 身旁小婢尚且如此,于才貌,于智慧俱臻于一流,若真是那位一梅姑娘当面。不知如何了? 谈大公子可觉得一股压力自心中升起,他相信,身旁的杜三剑和王王石亦是如此。 他们甚至连眼神也用不看交换,此刻的心中已彼此调节好了许多应变的措施,而目光俱投向珠内外处。 半晌之后,那珠稍动,众人鼻息已闻得一抹难以言喻的芳香有情,单凭这味道,已叫人醉。 “好香的味道!”谈笑、杜三剑和王王石竟然同时叫了起来道:“就好像冬天里三更半夜闻到烤地瓜似的迷人!” 这算那门子比喻? 尤其是三个大男人同时出声说同一句话来“赞美”。 “三位公子如此比喻……”珠晃动间,但觉艳光一射里缓施施的由方才的黄羽扶着,出来了位大美人。 她朱唇浅张,接看方才的话道:“不知是赞美妾呢?或是说妾这身脂粉味不合三位公子?” “怎么会!”谈笑大笑看,可不管那旁儿沈九醉一脸难看,自乐着道:“冬夜肚饥,岂有较地瓜烤香诱人之味?” 简一梅妙眸流转,浅笑道:“公子说得直接,只不知另外两位公子的说法如何?” 一照面,便是考起试来。扣王大拳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冬天寒地,千金万宝岂能比得上地瓜热熟了诱人?” 他说的可正经,那张脸的表情又引得美人一笑,转向杜三剑望来。 这位杜大公子“嘻”的一笑,指了指外头匾额方向,自吟着:“一梅浅笑随君梦,每见地瓜思佳人。”他耸了耸肩,哈笑道:“地瓜遍天下,每见必思乡,尤其冬天寒夜,一梅相赛伴。” 简一梅挽袖笑看,轻点螓首道:“三位理不成理,却是叫人聪了也无理可回。”她轻摇头道:“和洛阳四大公子个个自命才学又是别有不同。” 洛阳四大公子在她眼申不过如此而已。 自命才学! 简一梅这厢由黄羽扶着坐了下来,那端的谈、杜、王可一点也不客气的各自寻了位子放稳屁股。 尚且,朝沈九醉招呼道:“沈某某,快找位子坐呀!” 沈九醉淡淡一笑,朝简一梅道,“公主,人已带到,沈某这厢先退出了。”说着一揖,大笑的转身而出。 这是搞什么鬼? 谈笑这会可又是一肚子苦水了,原先,自己三个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诓了沈九醉带他们来见简一梅。 谁知,是人家设计了自己三个笨蛋来见面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同? 王王石第一个站起来,记性可真好,道:“方才我在游云楼门口看见两个买命庄的小买卖货色……” 杜三剑也笑看站起来道:“我在后头接应你。” 两个人一搭一唱,还真的一下子就走了出去。 这好,又是留下我们谈大公子对一个大美人。 他忍不住想,这是啥桃花运? 先是一个布楚天的女儿,再是一个慕容春风的未婚妻子,现在好啦,单独相对这位天下第一美人。 这三个前前后后,那一个不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谈笑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简一梅笑看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因为是你设计我们三个人来……”谈笑笑道:“却这样就让他们走!” 简一梅摇头的姿势真好看,她笑道:“一梅君梦楼从来不留客,要走,随时可以离去。” 自来只有人争破了头想一赌芳容一闻弦歌,又岂有急看想离去的?王王石和杜三剑是第一对。 谈笑并没有起身,他笑道:“我必须做完了一件事才能走,否则,有人会看大笑话。” “是么?” 简一梅淡笑看,风情万种道:“什么事?” “听你唱歌!”谈笑大笑道:“否则那姓何的可乐了。” 这次行动的目标有两个人。 简一梅和沈九醉。 他们接到的情报是,今日申时简一梅将和沈九醉相会于“一梅君梦阁”。 游云楼门口那两把刀也证卖了沈九醉的确于申时进入游云楼,意外的是,同行的还有三个人。 三个年轻人。 武管命却不担心这件事,原先,谈笑、杜三剑、王王石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 今天,只不过是顺手一道完成而已。 这位买命庄的二员外,对于自己每次设计的行动向来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现刻的武管命可是十足的大商贾模样。 一袭云湘绣袍最少也有三百两银子的价值,两手十指二张,八根指头上就有宝石、钻石、黄金、玛瑙、碧虎眼、蓝采、黄晶八种上珍的戒指。 何平安当然请这位号称苗第一大财主的武先生进到游云楼的后楼去。 人家的排场不小,身旁还有四名保镖跟看。 至于一干随从,个个也是拿得出样子来,就在前楼第三层点了楼中的女子陪看。 武管命一行是安排在后楼的第二层。 这里,可不是寻常有钱的人物就可以来得。 多少还得有点势才行。 武管命随手往怀里一挑,便拿出了张和平西王拜帖子来,这何不安那有不卖帐的? 申时过后一炷香,武管命和四名随侍杀手已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梅君梦阁的下方。 武管命探手一粒拇指大的珍珠塞入何平安的手中,淡笑道:“何总管,武某行乐不忘工作,稍会儿可能有些属下来往报禀一些事,请何总管行个方便。” 何平安一笑,大大揖着回道:“武先生的交代,何某人又岂敢不依?在下自会交代下去的。” “有劳!”武管命一抱拳回礼。看着何平安退了出去。 如刹时,他的双眼一闪,仰首看看顶头,像是在计算什么。这忽儿。莺莺燕燕的进来了四名女子,朝武管命一福道:“武先生,我们来侍候您……”武管命淡淡一笑,随手一挥。 立即,那四名立侍着的随从闪电出手。 一点也不含糊,那四名歌妓连叫也没得一声惊呼,全数倒了下去。 这时,武管命稍一颔首,双掌当空一拍。 说也奇怪,他身旁四名随从一旋身脱下衣袍,赫然变成了四名女子,原来这四名杀手竟然是女子所假扮。 武管命稍用指尖一敲桌面,四名随侍杀手便整齐划一的为那四名歌妓穿上了自己所脱下的衣袍。 同时,将人皮面具一戴一罩于歌妓脸上。 好快的须臾里,便是角色互异。 武管命满意的笑了,这时,第一个禀告消息的手下正好到了门口,一切,计算得完美无瑕。 何平安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一个能叫游云楼平安这十来年,而且大展鸿固的人绝对有他的一套。 所以,他拿看那颗大珍珠第一个便找蔡布相。 “这颗珍珠产于南海北捞子村……”这位游云楼的大老板淡淡道:“每年产量不过是八颗而已。” 蔡布相将珍珠放到烛焰前细看了一会色泽,点看头道:“这珠子出于三年前。”他皱起了眉沉思着。 何平安问道:“有何不妥?” “当年的八颗珠子出海,其中四颗最好的进贡入朝。”蔡布相沉吟看道:“另外四颗的买主分别姓孙、钱、林、魏。这当中可没有姓武的……” 何平安挑眉问道:“这其中有转手么?” “据我所知,只有其中那个林程力在临死前委托杀手去杀仇家,而以他手中的珍珠为资付。” 蔡布相说看,嘿嘿一笑,道:“难不成那个姓武的就是传说中买命庄的管命二员外?” “武管命?” 何平安眉道:“他就是那位杀手一界中最神秘约三个人之一的武管命!” 蔡布相站了起来,将珍珠捏在手里。 “不管他是不是……” 蔡布相淡笑道:“手上有这颗珍珠的人总值得我们好好去会个面是不是!” 何平安知道,游云楼对幕后那位大老板的更要。 所以,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它。 甚至是有这种可能性的人都不馆注他存在。 武管命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准备。 他所知道二切的动静是,沈九醉和杜三剑在中院花园。*也就是前楼后棋之间的花苑里下棋。 另外,王王石则到了游云楼外收拾了自己两名手下,再度踱了回来,守在那道凌空姐廊的前楼入。 一丝冷笑,武管命抬头看看上端。 上面,一只男女也就是谈笑和简一梅。 落眼处,在这间房的。屋梁上百经安实好了恰到好处份旦的火药,而整间房里亦完全按照计划布妥了阵式。 他的时间拿捏得极为准确。 料定何平安拿到珍珠后必然会去找蔡布相。 然后,从他们谈话的时间到到达这里的时间,已足够他做二一次这次日行刺狙杀。 武管命冷冷一笑,第一次用声音下令:“杀|”武管命每次说“杀”的时候,代表行动即将结束。 因为,目标已经是非死不可。 火药,在他下令的第二个呼吸时炸密。 谈大公子从头到尾就是和一梅姑娘谈诗论词。 他可二丁点也没提到有关江湖恩怨啦:阴谋啦之类煞夙景的事,甚至,连招亲比武也没提。 老半天之后,一梅姑娘好像是满意的一笑,道:“谈公子博学多才,妾深为之折服!” “谢啦!”谈笑大笑道:“一梅姑娘才貌双全,幸好谈某还不致于太丢人!” 简一梅娇艳一笑,起身坐于琴台之前,风清万种的道:“君听妾一曲,便是有资格参加招亲比武大会了……” “荣幸之至!”。谈笑拍手道:“快些弹了吧!” 那一梅姑娘小划弦过,只觉得好生悦耳。 随手拨弄,已是大见了功力。 即是,佳人小启朱唇唱看:“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只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饮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这首苏东坡的“江城子”由一梅姑娘唱来,真有难言愁绪,入耳来免不了心下好几叹着谈大公子一曲听毕,正待拍手叫好着。 忽的,一股无可言喻的杀机自心中警惕骇起。 他不明白从何而来,但是,知道绝不能呆坐在这,一弹身,闪电间已落到简一梅身前,探手。 黄羽大喝:“做什么?” 她亦出手,正待扣向谈笑的右肋下百藏穴之际,忽的脚下一大震,轰然火药巨响中她往下落去。 讶骇里正待拔身,冷不防见看数道寒芒而来。 来得好快。 黄羽挪身闪避的机会也没有,便是全身一阵剧痛,嚎声在喉头里“咕噜咕噜”的变成狂血喷出来。 她躺下去时最后的知觉是,一名冷穆寒肃的声音下令:“退!” 对杀手而言,“退”代表了两个意思之一。 不是成功,就是失败。一击而中,退。一击不中,退。 斩杀了自楼上掉下来的女人,不论是不是简一梅,对武管命而言都是一样的。 当先,他一道身影率领四名女杀手往东首的窗外投去,完全准确的时间,其余的人也全部出手。 游云楼最少有六处爆炸。 烟硝和火烟在明月初升时嚣喧成一片。 他知道蔡布相和何平安都被阻挡看,当然,无论是看到的王王石或者是下棋的杜三剑、沈九醉也是一样……几个起落、他已经行将越出了游云楼的墙头之外。 在那儿,有三部马车等看。 再往后,每一十五丈就有三种相同的遁走之法。 敌人绝对不可能追得上来。 可惜的是他一直忽略了一个人,武管命并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是没想到这蚌人的反应和轻功好到这样而已! 谁? 谈笑! 马车还在,驾车的人却倒在地,六个整。 而且,还很幽默的被排成一排。 三轮马车也是并在一起,这上头车厢顶可是不小了。 那儿,除了我们谈大公子之外,甚至还可以让一梅姑娘摆一强十三弦琴在那儿拨弄看。 “你好!”谈笑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道:“今夜月色如此迷人,有佳人小奏十三弦,阁下何须太匆匆,浮生于世?” 屁话! 武管命身后的四名杀手弹起,出手。 好快,这点连谈公子都不得不吃一大惊。 这回他可潇洒不起来了,一叹,迎身相来。闪电交错君五道人影合而复分,各自退了回去。 “好英雄!”一梅姑娘神色自若的弹看琴,对谈大公子艳娇千端的一笑。 谈笑是落回了她的身边,但是,那四名女杀手却没这么幸运,她们并没有退回到墙头上,而是重重的捧到了墙角下。 武管命的脸色大变,看了谈笑手腕上那两圈千机环片刻,方是失声叫道:“卧刀!真的是卧刀!” “喂!这么好听的名字别叫得那么难听可不可以?”谈笑伸了伸懒腰,就看看武二员外没命的朝右首弹身而去,一倏忽,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梅姑娘凝睇望来,道:“你怎么不追?” “追那个臭男人?”谈大公子摇头大笑道:“我宁可和身旁的大美人谈诗论词的好!” 一梅姑娘垂首一笑,妙眸稍稍自下而上的瞅看,道:“只怕……你是受了伤吧?” 谈笑这回真的吓了一大跳,道:“你怎么知道?” 简一梅淡笑摇头,自拨奏了起来不再言语。 片刻,那墙头上传来王王石和杜二一剑的大骂。 “这小子真会伦懒,哥哥我在卖命,他却在这儿和女人谈情说爱个没完!” “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小子!我们不管他了,回去吧!” 说看,这两个当真是走了。 咱们谈大公子正想起身追看,心胸却是一阵痛,耳后,一梅姑娘温柔道:“妾略懂歧黄之术,让一梅为君治吧!” “谈笑的人在那里?” 问这句话的,竟然是尹小月时,王王石和杜三剑都吓了一大跳。 这简直是像小妻子在关心她新婚郎君似的。 王王合不愿回答,所以耍剑杜只好说了,道:“呃!大概是在某个地方疗伤……” “那个地方?”尹小月追问了下来,道:“那里比这里更安全?有谁比你们在他身旁更让他安心?” 什么话,这简直是老婆的气嘛! “在一梅君梦阁里!”杜三剑不知干啥约有些觉得心虚道:“由那里的主人一梅姑娘在治疗着。” 紧接下来,是让杜三剑和王王石都傻了眼的一句话。 “带我去游云楼!”尹小月说得很坚决,道:“我要把谈笑带回来。” 这时侯,杜三剑和王王石的心里竟然是想看同一件事。 简一梅和尹小月那一个比较美。 宇文磐就像他的名字似的,整个的人扎实有劲。 他可不是胖,而是每一寸肌肉有力,谁见了免不了心里要嘀咕他的拳头轰下来有多重。 宇文世家的老主人一直到望五年力有这个子绩,宇文磐的确也不负上一代主人,他爹宇文鼓风的冀望,天生就是练武一等一的人才。 但是,别以为这个喜欢穿短袄露两膀子肌肉,爱好坐在长白黑虎皮太师椅上的家伙是一个没脑袋的武夫。 如果你这样想,死的人一定是你。 宇文磐在二十二岁时接掌宇文世家,迄今总共六年。 这六年,宇文世家前前后后共受过六次大攻,十三次交战。 宇文磐却只有出手过一次。 也就是在前年,他抽出腰带上的竹片刀*一划破裂了阮代三兄弟的三刀合击。 自此,再也没有人挑上宇文世家。 当然,更没有人欺他年幼。 因为,在六次大攻、十三次大战中,宇文磐不过是把黑虎皮太师椅搬到前院一坐,三两下指挥看便叫来敌片甲不留的躺下。 人们传说,四大公子中最好战的就是这位宇文磐。 凡是一开始攻击,必不让敌人活看。 此劾,已是入夜的时分,宇文磐却依旧在后苑中蹙眉沉思,老半晌了才淡淡道:“那个最能忍的慕容春风干啥把自己未过门的老婆送给谈笑?” “他想做四大公子之首!” 一直站在宇文磐身侧,前后已有两个时辰的一名颀长儒士,一抚拈颔下黑须淡淡道: “慕容春风这手很狠!” 宇文磐挑眉道:“穆先生有何高见?” “谈笑他们三个只要留下了尹小月,慕容春风随时有藉口攻杀他们!”这位宇文世家第一得力助手的穆刀雁嘿嘿笑道:“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拖四大公子一起下海这趟浑水!” 宇文磐冷嘿一声:“只怕目的不止于此!” 穆刀雁一笑,道:“宇文家主指的是布楚天?” “这个人的身分很神秘!”宇文磐冷哼道:“我是在想,慕容春风得知谈笑救饼那姓布的女儿,如果借谈笑把那位香浓小姐诱骗到手……” 如此,布楚天只有听命于慕容春风。 “嘿嘿!我们洛阳四公子号称联手,却是各怀心机!”宇文磐挑眉冷笑道:“有意思极了!” 这厢,一名穿看灰色劲装,左胸绣有一颗黑虎头的汉子自厅院姐廊中急走了过来。 他这身打扮正是宇文世家的服饰。 穆刀雁淡淡转身过去,问道:“什么事?” “属下方才接到通报……”那名汉子躬身回道:“尹小月姑娘由杜三剑和王王石陪着往游云楼而去。” 穆刀雁冷冷一哼,问道:“他们三个谁走在最前面?” 那名汉子一楞,斗然被这一问呐呐在那儿不知如何回答。穆刀雁冷眉一肃,嘿道:“我不希望下回再有人犯了这个错!” “是!”那名汉子已经是大汗淋漓,退了两步后方是转身循原路离去。 穆刀雁再度踱回到宇文磐的身侧。 一坐一立看,好像千古自在的山岳。 片刻之后,宇文磐方淡淡道:“尹小月这个女子也不简单,我们不能忽略了。” “是!” 字文磐又沉吟了片刻,双瞳子精光闪烁了一阵,方是说出了一句:“蜈蚣的法术练的怎样?” 蜈蚣,是一名杀手的代号。 而且是一名非常诡异难防的杀手。 前后八次出手,这个人还没有失败过。 “很好|”穆刀雁回道:“他每次出手后总要回山修养真元,两天前已经赶回来洛阳……” 他一顿,望向宇文磐阴晴不定的神情,心头一震道:“家主之意,是要他出手杀了尹小月?” “你明白我的意思!”宇文磐愉快的笑道:“这是一石二鸟的方法,哈……不但可以让慕容春风那小于的阴谋无法得逞,而且姓谈的也百口莫辩!” 他得意的大笑了,因为,尹小月如果死在谈笑的房间里必然会很有趣。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看看慕容春风那张脸的表倩。 一梅姑娘的医术还真的不差。 我们谈大公子伸了个大赖腰,扭了两下身子,这时儿,他可是光着上半身子,“嘻”的一笑,乐道:“想不到姑娘才貌双全之外,对于歧黄之术钻研如此之深!” “谈公子客气了。”一梅姑娘浅笑道:“那四名女杀手的剑杀气只不过是伤了谈公子的皮毛而已!” “哈!扮哥我有这么厉害?” 谈笑自己一付不相信的样子,惹得简一梅艳嫣一笑,道:“妾怕是君故意受了这点伤,好到妾的房里来瞧看看。” 这女人很聪明。 谈笑的目的的确是想进来看看,到底为什么布楚天、四大公子、赵古凤要接近这位一梅姑娘。 落眼这位天下第一名妓的闺房,十足是雅致风情,每个东西都放在最完美的地方。 问题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事物来。 谈笑打了个哈哈,嘻笑道:“反正哥哥我听过大美人你的曲子了,到这里头来也没啥的不可,是不?” 简一梅浅笑看,自有风情万般道:“妾希望七日后比武招亲大会,谈公子能来参加。” 谈笑乐着嘴,还没回答。 那门口可有人大叫道:“还有我们哩!” 简一梅回身望去,只见是杜三剑、王王石伴看一名大美人站在那儿。 女人直觉的反应投在眸子目光中。 简一梅和尹小月互视,凝睇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天下最美约两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 她们各自有看非常奇特的理由要来接近谈笑。 但是,这一刹那,千真万确的是为了这个男人而彼此用目光在交战。 直待楼下几响歌唱曼吟声,方是惊醒了两人。 而同时她们愕然发觉的是,谈、杜、王这三个小子早已经不知道走到那儿去了。 长街依旧热闹,小巷却已见冷清。 尹小月缓缓走看,像是经历一场大战似的。 她没有注意到,已经前后左右都陷入了人家的监视之中。 方是要拐个弯抄近路到邝宅将军府去。 冷不防,暗里三道人影欺近过来。 她挑眉,冷笑自肚中上眸子,稍抬右脚已晃身闪到一旁,那三道人影见对方有了动静,叱喝出手。 纷纷激出的,是大大小小的暗器如落雨般而来。 好快,已罩住尹大美人周身七尺方圆。 另小月冷哼一声,娇妙美曼的身影瓢起,有似月申仙子欲乘风归去。 同时,右臂卷袖一拂倒拍。 好手法,瞬间那些暗器全倒打了回去。 人家来势可不止于此,当头左右两屋檐“呱”的叫,竟然奔出了一对小鹰来。 莫看这鹰小,可是最为凶猛的大漠天子。 只见一晃眼间,便到了尹小月的身前,利锐的爪子闪看蓝的光采。 这种鹰,天生爪上有剧毒,抓一下就不得了了。 尹小月冷哼一声,翻身脱走,这式曼妙司极,一道外袍让两只鹰抓撕,自己却是跃上了墙头。 那对鹰双双一抓住衣袍,冷不防爆响开来。 “呱呱”地叫了两声,成对的落,只在那地上犹是垂死前用翅膀扑打地面。 尹小月一口气方喘看,眼前明月垂悬屋解上,一名女子冷肃肃道:“好贱人-你竟敢杀了我的鹰”尹小月凝眸望去,一张艳绝天下的姿容清清冰冰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此刻细望,淡淡中有讶异道:“布香浓!” 第 三 章 情起 月,越发白亮晶莹,映着布香浓幽幽汤汤的坐于屋檐上,冷肃的是她的眸,她的声音,道:“尹小月……今夜你别想回去了!” “是吗!”尹小月轻轻一笑,昂首道;“我倒想见识一下那位神秘布先生的女儿有何能耐!” 她说话间,耳里忽的听到一串呼啸,当眼见得一名高瘦身影,顶上盘了个高髻穿着一袭道袍的清疽道人落到身前丈外树梢上。 风,小动,这道人的衣襟随着起波稍摆。 但是足下的细枝坚持的彷佛是铁儿般,晃也波晃那么一下。 尹小月心中有了打量,看清楚对方那张脸有似风乾的咸鱼皮,毫无半丁点儿表情。 而且还惨白的吓人。 尹小月不由得皱眉道;“道长是谁?” “嘿嘿……贫道鹤仙人。”那名老道的声音竟是清亮的有如鹤啼,道:“尹姑娘人美,想不到武功成就也大是不凡!”鹤仙人的一双利眼闪了两回,冷沉沉道:“人道尹姑娘常居于深闺之中,如何知道这位就是布大小姐了?” 好老道,反应可真快。 尹小月轻轻一笑,答道:“道长既知小女子长居深闺,又如何认出我是尹小月来?”这个反问的好,那鹤仙人只有一味冷哼着。 他们当然都知道,洛阳城里最少有三、四十名击师被各门各派雇用者。 随时,可以随着目睹者的描述而绘画出一个人的形貌长相来。 慕容春风手下有这种人,布楚天当然也有。 鹤仙人嘿嘿笑了,双目很深一层含意的看着尹小月,道:“嘿嘿……贫道以为你在慕容世家是不理人间事,想不到慕容春风还让你参与了不少事物,哈……这就包不能放过了。” 尹小月脸色已恢复正常,艳冠天下的容貌清尘出众,不带着愤恚,淡笑道;“小女子受教受养于慕容世家中,多少也会贡献一点心智是应当的。” 尹小月挑了挑眉,淡笑着自有风情千种道:“道长夸奖了!只是小女子不知道长为何替这位布大小姐出头?鹤叔叔,跟这贱人说这么多干啥?”布香浓抽剑指向尹小月,怒叫道: “杀了我的鹰就得偿命!” 她顿然已是怒火中烧,拔身一翻便落了满天剑雨而来。 尹小月淡淡一笑,拂袖而退。 布香浓追下,刹时双双在墙头上缠绕出手拼斗。 尹小月轻轻一哼,左手稍翻微指,蓦地一股气机无声无息的压下了布香浓手中的剑身。 同时,右掌拍手一落,硬是叫布香浪掌中长剑脱手。 她这手出的巧妙,但是布香浓亦别有居心。 剑方脱掌,腕上一道红影却是急电似地拍向尹小月。 这回才是她真正出手的兵器。 尹小月不防对方斗然放了这一记来,惊愕间再欲闪身已是不及,尽力移挫暴退,但左臂上结实的捱了一下。 刹那,殷红了一袖白袍。 布香浓一招得手,岂肯放了这个“情敌”!她怒斥下令道:“将这贱人杀了!” 刹时,尹小月一落下地面,四方便涌出十来名掌着朴刀的汉子,一股脑的围攻上来。 这些人可不是简单的货色,硬是有着几分底子。尹小月挪身四闪,几个起落间踢飞了三个,打倒了两双,但是左臂上的创伤大受影向,被人用刀背磕了一下。这可是真痛。尹小月只觉得冷汗涔涔,创痛之中全身的气劲为之大乱,脚下运走间,自是更有了破绽。布香浓再度出手,那一抹红缎带可是挟带凌厉无比的杀机而至,转瞬到了面前,直取喉头。尹小月一叹,只觉身后的四把刀封得自己完全没有退路,如今果真是要丧命于斯?瞬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嘻笑,一个忽然觉得很亲切的声音,笑着道:“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死了多可惜!”红缎带已贴上了喉头。 但是忽的像是失去了力道般,化成羽毛似的轻轻飘落,尹小月看得很清楚。谈笑不过是抬了抬手腕,右腕。只见他的腕上那两环亮晶晶的钢片划过了红缎帑梢头两尺处,便被最前面的这两尺离分而坠。 布香浓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哽咽嘶哑的叫道:“大笨蛋!你知不知道她要杀你?” “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还救她?”姑娘的心一下子翻满满塞着醋意,道: “你……是不是给……这贱人迷住了……”谈笑耸了耸肩,淡笑着道:“布大小姐这么关心在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儿,可怒得我们布大小姐双目冒火,咬牙切齿,愤愤一顿足,指着他道:“好,姓谈的……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着,布香浓一个凌身消没于夜深暗处。 那端树梢上的鹤仙人,嘿嘿笑道,“谈笑出刀,天下无兵。小子,今天是小瞧了一回,日后有着好看!炳……” 他长笑,双掌一拍后亦大剌扬身没于夜色。 却是,不愧鹤仙人的称号。这手离去的轾功真是轻灵的无以复加,曼妙无比、人,一刹那里走得精光。甚至那些受伤的、不能动的全数抬走不留。谈笑含笑的回头。相对望的是美人的双眸。“你知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知道。”谈笑大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你还是要杀我,不过……”他看了尹小月的伤口一眼,耸肩又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治好你的伤势,以便在交手时没有阻碍对不对?” 游云楼,修缮一梅君梦阁的工程进行的很快。蔡布相亲自在监工,不过是到了天明时分已经完成了,他一夜未曾眼,但是满身的精神暴张。 在所有工人都离去了之后,何平安适时的出现。“查出来了没有?”“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应该是由布楚天下的雇金。”何平安恭敬的答道:“前天,买命庄阴三当家叫布楚天的人提抓了回去,却是叫他用马车送了出来……”蔡布相看了游云后楼一眼,冷冷一哼道;“很好!”何平安趋前一问道:“老板的意思是要怎样?” “不怎接样!”蔡布相冷然道:“只不过那个姓布的再来游云楼的话,我们把礼物还一份给他……” 何平安可有话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蔡布相冷嘿嘿笑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古我们只知道凡是阻挡我们计划的人,都必须在事先清除掉!”“是……,”何平安用力的回答道:“属下知道了!”当何平安自恭身抬起头来看蔡布相时,发觉他的眼光一直看一梅君梦阁。简一梅直到了整个地板全修复好了,这才推着珠施缓缓的走了出来。她身旁三名最亲近的女婢中,黄羽已死。如今服侍在身旁的则是绿绮和秋笛。“小姐……你一夜没睡怎么不休息一会儿?”秋笛急步迎上前,一持着。一梅微微蹩眉,一叹道:“你们三个之中就是黄羽跟我最久,她死了,总得到她灵位前上个香,好尽尽主仆之谊……”绿绮急劝道:“小姐不可,昨夜买命庄的行动失败,难保现在没有第二波行动,如果小姐执意如此的话,那就由小婢到灵堂请了灵位回来吧!”简一梅摇头,谴责道:“请动灵位上来,又岂有敬意?你们别说了……秋笛!”“小婢在……” “你跟我下去。”简一梅朝绿绮道:“这儿由你守着。”这可是好生个难题,秋笛、绿绮正在犹豫,门外廊道上传来朗喝的大笑道;“怎么赵某来了,美人就要走了?”秋笛脸色一喜,急道:“小姐……是王爷来了!”果在说话间,一道威猛斑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两道霸王飞眉可是凌气十足。来的这人正是“南王爷”赵古凤。简一梅轻轻一叹,上前请礼道:“一梅向王爷请安……”。 “哈……一梅姑娘怎么如此客气了!”赵古凤大笑,托起了美人,含笑道:“本王听说这儿昨夜来了宵小,对一梅姑娘有所惊扰?”简一梅还没启唇,那绿绮已抢先道:“是有人唆使买命庄的杀手要来杀小姐……” 她这一抢口,简一梅脸色微变,淡淡哼道:“绿绮……退下去!” 这个责罚可重,那绿绮睑色大变,但是口上却不敢说什么,颤抖的退入后房里。 简一梅这厢才朝赵古凤淡淡道:“小女子教导无方,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赵古凤抚须大笑,双目精光连闪道:“那里的话!不过……方才绿绮所提到有人指使买命庄的杀手前来行刺?不知道那个幕后人是谁?” 简一梅轻轻的摇头,好看极了。 她一笑,自生风情万种道:“这事儿蔡老板、何总管可能更清楚……。……” 赵古凤点了点头,庄严着声音道:“只要让赵某查出是谁对一梅姑娘无礼,本王必然不放过他!” “多谢王爷关照!” 简一梅衽一礼,却坚持道:“不过游云楼的事自有游云楼的人解决。” “好!有志气!炳……”赵古凤长笑一声,半晌后。 方叹道:“唉!尚有数日,一梅姑娘即将有比武招亲盛会,可惜赵某老矣,未能亲赴此会。来日便不能再闻一梅姑娘妙绝天下的歌声了……” 简一梅轻轻一笑,道:“王爷何必提这事儿扰与?今天且让一梅好好为王爷奏上数曲吧!” “好……”赵古凤大笑。 但是双眸却深邃难测。 王王石王大公子打了老大的一个哈欠。 他可是和杜三剑足足守了一夜,两眼儿直注视着一梅君梦阁的变化,直到赵古凤的出现才有戏上。 “这老小于一大早兴冲冲的来干啥?” 王王石很怀疑道:“人家只有三更半夜上妓院的,那有大清早来寻乐的事?” 杜三剑瞅了他一眼,哼道:“奇怪的话,你不会自个儿去看看?” 玩剑杜的话可是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王大公子这头儿正想起身凑和个法于过去。 这会儿他们趴在游云楼外东南方位的屋檐上,但冷不防的那一梅君梦阁有了变化。 赵古凤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自东面窗窜了出来。 而且右臂下还挟了一个人。 王王石百分之百的保证那是一个女人。 虽然他看不清楚那女人的容貌,不过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女人的衣服是一梅姑娘昨儿穿的那一件。 “喂!杜小于,有事啦!”王大公子叫了起来,急呼呼地道:“还不快点追下!” “那头你去追!” 杜三剑皱眉道:“我到里头去看看。” 看看?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王大拳头没有时间问了,人家杜三剑早已窜身过去了,这会可由不得自己不追下去了。 王王石那厢追去,杜大公子一进了君梦阁里可就直皱起眉头来。 眼前小啜名茗含笑的不是一梅姑娘是谁? “杜公子何不大大方方的由回廊里来?” 人家大美人的眼中有笑道:“难不成是学那张生夜半自窗来比较刺激?” 杜三剑一张脸儿讪讪,轻轻一咳道:“那位赵王爷可真会作弄人!” 简一梅浅笑着,螓首轻摇道。:“是他不明白两位暗中在保护我,以为又是买命庄的杀手,所以故意引开了去。” 杜三剑双眼一亮,道:“姑娘早知道是我们了~”简一梅并不否认,只不过又自品着一盅龙井,笑着道;“这茶是贡品极顶,杜公子何不用着看看?” 杜大公子嘿的一笑,还真不客气的接过秋笛送来的茶茗,人口好好一啜着。 他深深吸了一气,片刻后赞道:“果然是好茶!” 简一梅笑了,眸中别具深意道:“杜公子愿意的话,随时欢迎在一梅君梦阁来用着……” 她一笑,眼波流转又道:“自然,六日后小女子所办的此武大会,杜公子亦是难得的才情中人。” 这是邀约,也是送客。 杜三剑爽朗的笑道;“我们三个就剩下王王石,只怕会气死了他……” 简一梅笑笑,轻轻一句道:“我想邝寒四不会上台……” 所以邝字世家可以推荐王王石为代表。 杜三剑的眼中有着深思,这女子好不简单。 似乎这年头的女人都很不简单。 他一笑,自是起身便要告辞。 外面王大拳头打了老大一个哈欠道:“喂……快点儿出来,回去睡了吧!”-杜三剑讶笑道:“你不是去追赵古凤了?” “追那个老头子?干啥……”王王石一颗脑袋探了进来,人可是在外头叫道:“屁脑袋也知道一梅姑娘不可能穿昨天那套衣服……”所以赵古凤带走的不是简一梅。 既然不是简一梅,他追个啥劲? “再说……”王王石大笑了起来道:“那妞的手腕那有我们这位一梅姑娘这般白皙好看?” 简一梅看着王王石老半天,她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男人,最少她知道眼前的王王石绝对不是如自己想像的只会动拳头而没有脑袋的人。“”欢迎参加比武大会……“简一梅笑的美极了道:“我想那位邝公于可能会自个儿碰碰运气。” 王大公子大笑道:“我说嘛!一梅姑娘怎么可能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哈……” “你到底有没有追那个赵古凤?” “废话|没追的话早就回去那个屁梦阁了。” “姓赵的武学成就如何?” “比我们想像的还可怕!” 说这些话的两人正往城东邝宅将军府而去。 早晨的风特别的舒服,所以他们的步伐也很轻快。 只是谈论的事似乎很沉重地压住他们的肩头。 “这么说,布楚天那老贼说这个姓赵的是个棘手人物,可能有几分道理了?” “何止几分?赵古凤受封为『南王爷』,这名号可不是叫着玩的,真是豁上了,日子可不好过。” 一个叹气,另一个笑了起来道:“所以最好的法于就是让赵老头和布老贼两个对上了眼。” “说屁话!我也知道,问题是……” “没问题,只不过咱们要和谈小子谈一谈……,”“啥?你想『借』布大蛮婆?” 杜三剑看到尹小月的伤口,大大皱起了眉头,小心的问道:“喂……不会是那个布大蛮婆子下的手吧?” “就是她!”谈笑叹了一口气,收拾着医疗箱子,瞅眼道:“你这么紧张干啥?” 杜三剑苦笑了一声,和王王石互望了一眼。 “喂!你们两个到底打啥门子主意?” 王王石可不得不开口道:“人是不是你从布香浓的手下救回来的?” “是又怎样?”谈笑讶着道:“有什么不对~”“好个英雄救美,真他妈的对极了!” 王王石叫道:“只不过杜老弟的计划行不通啦……” “杜某某的计划?”谈笑伸了个懒腰,哈欠迸打边道;“是什么伟大的事儿?” 他哈欠打的老久,猛不防杜三剑一句道:“我们碰见了赵古凤去找一梅姑娘……” “什么?”谈笑张大了口,像呆瓜似的道:“怎样了?姓赵的人怎样?” “可怕!” “很可怕?” “对!”王王石叹气道;“豁上了最少赔半条命!” 谈笑懂了,道:“所以你们想让姓布和姓赵的搞和上?” “聪明……”杜三剑一叹,道:“可惜你气跑了布大小姐!” “还是有办法补救!” 说话的是躺在床铺上的尹大美人,道;“绝对有法子引布香浓过来!” 谈笑双眼一闪,淡淡道:“你要我死?” “有何不可?” 尹小月笑道:“这样……我们都可以达成目的。” 谈笑大笑中摇头,王王石和杜三剑竟然也摇头。 “你以为我们是要挟制布大小姐来命令布楚天?” 谈笑可怜的看着尹小月道:“你大错特错了。” “我没错!” 尹小月的眼中散发着冷静和智慧,道;“我知道你们想藉用布香浓的口传达布楚天,或者让她亲自行动对付赵古凤……” 尹小月笑着又道:“可是我相信由我来说的说服力此你们三个男人来说有用多了,是不是?” 可怕的女人!尹小月料定的是谈笑救过她,所以谈笑的“死”由她指出是赵古凤下的手,而且又有杜三剑和王王石为旁证,布香浓一定相信。 谈笑没有讲话。 他看见玩剑杜和拳头王一脸满满的苦笑。 老半天后,谈大公于终于叹一口气道:“看来,不论事情进行与否,哥哥我总得先会会那位赵王爷才是!” 邝将军府可不算小。 我们谈大公于晃呀晃的从厢房里经过回廊要往外头走去,迎面一个招呼。 邝寒四笑道:“忙呀?” 谈笑也笑着答道:“是呀……邝公子今日无事?” 邝寒四乾笑两声道:“今天在下和云、辛、柏三家的公子有约,想请谈兄一道儿走走。” 邝、云、辛、柏正是人称的“四不公子”。 谈笑眼珠子“咕噜”一转,大笑道:“既然是邝兄相约,这还有什么问题。” “爽快!” 邝寒四大乐,他可觉得有面于极了,道:“那……咱们走吧!” “就是现在?” “没错!”邝寒四得意笑着道:“今天可不止我们几位而已,真正的东道主是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 谈笑哈哈道:“那位?” “南王爷……”邝寒四乐道:“南王爷赵古凤的大名,谈兄不曾没听过吧?” 晁梦江传回来的消息让布楚天大大皱着眉头。 想不到赵古凤这老奸巨滑的家伙,竟然会藉由寒四邀了谈笑到“十三星辰楼”里来个英雄会。 不简单呀!不简单的老狐狸!“这个姓谈的并不好对付!” 鹤仙人冷哼着道:“若是让他跟姓赵的搭一线,可就是老大一个麻烦……” 布楚天嘿嘿笑道:“洛阳城里的情势真是一日数变,敌敌友友之间很难摸捏个准……” 鹤仙人一挽着道袍,凑前问道:“帮主之意是……” “每个人都想杀谈、杜、王他们三个……” 布楚天嘿的一笑,冷冷道:“每个人也都想将他们吸收成为歼除异己的力量……” 这是江湖中最为矛盾的情绪。不能用,则不为他人所用,杀! 鹤仙人点了点头,踱了一圈后,近身向前道:“依属下看不如派龙双珠往十三星辰楼一趟……” 布楚天笑道:“无论他是土是死,对本帮都只有好处~”挑了挑眉,又沉吟道:“不过只怕就此开始引起了洛阳城里大战。” 目前的情势很微妙,彼此间蠢蠢欲动,却又忍耐着。 尤其是慕容春风送走了一个尹小月,更掌有是否引发大战的主导权。 布楚天双眉一皱,沉声道:“目前的情势,谁第一个发动战争,必然是成为众矢之的!” 鹤仙人轻轻一哼道:“三个月前属下和伍旧狂。布好玩、冷无心、萧怪翁联手饱杀简北泉于南召镇外,属下抢回了那小截秘图……” 他顿了顿,又道:“这事本来就早已和四大公子结下了梁于,迟早是要对上的……” 布楚天一笑道:“布好玩是欧阳弦响的人,秘图落在我们手上,你可知为何四大公子一直没动静?” 他又解释道:“因为他们四个之间各自怀有异心,既能坐收渔人之利,又何必强出头!” 鹤仙人重重一叹道:“难道就这样看姓赵的得意?” 布楚天知道鹤仙人之所以那么恨赵古凤的原因。 因为十五年前鹤仙人一生心血所建立约三座仙鹤道观就是让赵古凤派兵出征时所毁掉的。 “鹤令主别急!”布楚天笑道;“既然慕容春风能送一个尹小月给谈笑,我们当然也能送一个龙双珠给赵古凤!” 鹤仙人一捻颔下的山羊须,皱眉道:“怕的是弄假成真。” 布楚天双眼一闪,冷沉沉道:“放心!龙双珠不敢拿他体内的『五盘鬼啸』开玩笑!” 五盘鬼啸是五种毒的混合物。 听这名称,你就可以想像毒发时的痛苦。 喉头裹惨嚎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鬼啸。 十三星辰楼的建相当的特别。它是一座很高的楼宇,虽然只有一层,却有一十三道楼阶的转折。每三个台阶,便有一个空处摆了两张桌子。 层层比叠而上,盘来绕去的别有一番饶趣。 就因为这点特别,十三星辰楼约二十六张桌子通常都是坐的满满的。 今天也不例外。谈笑和邝寒四他们就坐在最顶层上,这厢望下去,下头的人看起来可小了许多。“谈公子大驾,真是给本王面于,哈……”赵古凤高高举着一鼎酒,道:“本王敬你!”谈笑那客气着,当下也是仰首一喝尽。“好!”辛守拍掌斑笑道:“人道谈兄是位英雄,单是这饮酒的豪爽,天下怕是只有王爷能相捋对!”谈笑嘻嘻一笑道:“赵王爷的雄风,谈某怎能相比?”赵古凤哈哈大笑道:“谈鲍子是人中龙凤,何必谦虚如是,来!我们好好吃喝一顿。”这时柏海青和云中陆两人双双朝谈笑敬酒道;“谈兄在我等同侪中向是人称江湖第一,今天非好好结交不可。”谈笑双目一闪,笑道;“更好是让诸位取代洛阳四公子的地位?”云中陆尴尬一笑,道:“谈兄误会了……”谈笑看了赵古凤一眼,哈哈道;“其实这有何不可?慕容、欧阳、宇文、东方四大公子若是不行正道,我想义气盖天的赵王爷也会出手严惩的……”邝寒四拍手道:“谈兄这话可说到我们四位兄弟的心坎儿上了……”果然邝寒四这一说着,四不公子全看向了赵古凤。好个南王爷!嘿嘿两声笑,手捻着黑须道:“诸位放心……有本王和谈兄弟在此,洛阳城裹魔出魔斩,一个也叫他走脱作怪不得……”“好……”众人一阵鼓掌,叫好声中吃的吃,喝的喝。他们四不公于可放下了大半颗心来。如今有赵古凤和谈笑在撑腰,难保那日不扬眉吐气。于是四不公子一个个兴致高昂的吃喝起来。冷静相互打量着的是谈笑和赵古凤。众人一顿下来,已是两炷香的光景。猛然,楼下门处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叭”地一声,便将一名店小二撞飞了老远。这人可是悍霸凶狠的气势。赵古凤挑眉冷哼道:“布楚天手下的北道令主龙双珠!”谈笑望过去,正好迎着龙双珠看了上来……只见那龙双珠嘿的一声,大步一迈一跨的拐了一十三转上到了面前来,站立在赵古凤之前。半晌沉默,那赵古凤只是自个儿啜喝着酒,恍若未见似的神色自若。 龙双珠终于脱口道:“好古赵王爷果然是个可以跟随的主子……” 这厢赵古凤淡淡一笑,望了望龙双珠道:“龙令主找本王有事?” “不错!”龙双珠说的很直接,道:“布楚天那老贼在龙某身上下毒,逼我非来杀王爷不可。”这话可是惹得四不公于个个义愤填胸,叫嚣了起来道:“姓布的老贼这般大胆,竟敢行刺王爷!”“我辛守疾立即叫官府去抓那来问斩……”“何必那么麻烦?我们直接去砍了他的人头来见王爷!”“对!正好下酒……” 他们四个叫着,赵古凤却淡淡的朝谈笑问道:“你看他中的是什么毒?”谈笑嘻嘻笑着道:“王爷早就由这位龙老大上楼时令身气机流转中看出来了,何必考在下?”赵古凤心中微惊,这姓谈的小子真是不能小觑了。他可是神色不动的大笑道:“哈……谈公子的见解令人赞佩,本王猜的是”五盘鬼啸“,不知公子之见……”谈笑微笑着道:“在下差了王爷一截,看不出来,想必王爷所见不会有差错了。”好个推搪说法。若是谈笑说明了看出来,治疗之事难免落到他身上。如今一个推字诀摆脱的乾乾净净?非得赵古凤自己来收拾不可了。 赵古凤不愧是历经生死十数同,他大笑着转同龙双珠倏忽问道:“昨夜布楚天为什么买雇买命庄的人杀一梅姑娘?”龙双珠一挑眉,心下立即有所明白。如果他连这点秘密都不知道,便表示在布楚天的心中并不够份量。一个布楚天不当一回事的人,赵古凤又怎会要?龙双珠两颗眼珠子凝成一线,沉嘿道:“赵王爷若是能解掉龙某身上的毒,龙某必然将姓布的一切秘密相告!”赵古凤朗笑,爽快道:“行!” 这一个字说着,可是经过上百回的思索后所下的决定,这背后可是赵古凤料准了龙双珠果真是恨布楚天。 赵古凤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尊碧玉青翠的龙雕石像来,这碧玉雕龙不过是拇指般大小,却散发着绿蒙蒙的光彩,甚是奇异。 谈笑讶异注视中,忍不住赞道:“传说东海千丈底产着一种海底神王,可以吸取自毒,看来便是这个了……” 赵古凤双眸一闪,嘿道:“谈公子见识过人,佩服!” 他说着,倏忽出手用龙口在龙双珠前后刹那间点了二十三处穴脉,又以闪电不及暇目的手法将那块神玉收回入怀。 好珍视! 这厢众人只见龙双珠全身一震,顶上百会穴“忽”地冒出黄、红、蓝、绿、白的五道气。 赵古凤淡淡一笑道 ;。“行了,五盘鬼啸已解!”龙双珠身子抖了一会,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厢他可是不能不说出理由来,道:“布楚天要杀一梅姑娘的原因是,他不希望一梅姑娘破坏了他和刘瑾之间的阴谋……” 赵古凤双眸一闪,嘿道:“真的是这个原因?” 龙双珠心中一震,挑眉道:“王爷不相信?” “别管我相不相信!”赵古凤的孔暴出精光,道:“我只要真正的原因!” 龙双珠的额头渗出一抹汗珠来,他不知道那里错了,但是赵古凤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说出实话,道:“布楚天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消灭买命庄,逼大庄主出面,因为他早就知道昨天的行动一定不会成功!” 买命庄的大庄主向来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 他可能是你身旁的任何一个人,也可能就是你的妻子或是丈夫,或是亲朋好友。 没有人知道。 赵古凤紧追问一句道:“他逼出买命庄的大庄主,目的何在?” 龙双珠不再说假话,照实回答道:“据我所知,是为了另一张秘图……他拥有其中的一部份,另外的部份则在那位大庄主身上……” 赵古凤满意的点了点头,绥绥道:“布楚天是什么来历?在以前武林中也没听饼这号人物……” “是……”龙双珠的霸气已让赵古凤全数压制,应答道“以前在江湖中的行动都由我们东南西北中五道的命主执行,他则居于幕后操纵!” 长嘘一口气后,方才又接道:“至于他的来历,本帮中只怕除了鹤仙人和他女儿外,恐:怕没人知道。” 赵古凤嘿的一笑,看了谈笑一眼后,方又问道:“我想你该对布楚天五道人马分布的情形相当清楚?” “是……”龙双珠叹气着,他已完全听命道:“最少有八成以上龙某肯定着。” 他说着,自贴身怀内取出一本簿子来,递交赵古凤道:“请王爷过目,一切都在裹面……” 赵古凤轻轻一哼,伸手接了过来。 方才翻开第一页,冷不防一道黑气冒出,瞬间便散满了四周,同时龙双珠闪电般的出手。 黑烟很浓,而且有股辛辣味。 谈笑立即觉得这玩意见有毒,心中念头才起,便遭到猛烈的杀机罩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好极了!他奶奶的,原来这是个鸿门宴。 谈笑吐气逼毒中,一个身子似流星划空,一晃眼暴退出黑烟外往楼下落去。 但是对方出手的拳势大见不凡。 纵使他全力挪闪着,依旧是捱了重重的一记。 一口气在半空中转不过来,好一轰然的摔到下面的一张桌上,他可是一肚子气的抬头往上看,只见一忽儿的工夫而已,上头的黑烟已消失无踪。 那辛守疾的叫声传来道:“好个谈笑这匹夫!竟然刺伤了王爷……” 柏海青亦高叫道:“这刀扎得很深,快点儿救治。” 他们呼叫着,立即引得全楼哄堂议论。 谈笑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全瞧向自己。 那上头,邝寒四急辩道:“喂!你们怎么可以说是谈公子下的手……” 猛然赵古凤沉沉喘气道:“本王眼见,会假吗?” 随即,云中陆押着龙双珠到楼梯口,对着下面高声问道:“说!是怎么个真相?” 龙双珠似是痛得涔涔冷汗,嘶哑道:“不关我的事!是谈笑设计好这么做要杀王爷的……” 这下谈大公子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阴谋! 他奶奶的,这趟酒宴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 而邝寒四不过是他们利用的一颗棋于而已。 谈笑只觉得胸口一阵痛,当然,更有许多人的目光露着杀机死盯着自己。 赵古凤一直没有现身,是否真有伤也不知道。 他长长一叹,眼前柏海青和辛守疾已晃了下来。 “姓谈的上你未免太欺洛阳无人了!”辛守疾冷笑着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嘿道:“王爷的那一刀我非替他要回来不可!” 谈笑看着顶上的龙双珠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 那个姓龙的早就跟赵古凤是一路的。 偏巧布楚天派了他来行刺赵老贼。 便此机缘,赵古凤解了龙双珠的毒,同时演了一出戏让自己看。当然除了邝寒四这呆瓜以外,另外三个小子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看来自己还真是要死在洛阳。 他嘿的一笑,朝辛守疾和柏海青道:“方才赵古凤和龙双珠约两双拳头可真重哩!” 这一句可让辛大公子和柏大少爷睑色大变。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姓谈的反应如此的快。 不过对于死人而言。什么秘密都是没用的。 辛守疾和柏海青出手,当真是又快又狠。 此刻,他们完完全全不是平常四不公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十足十的大行家出手致命。 谈笑竟然还能笑。 因为从他的肩头后面伸出了一只拳头和一把剑。 拳头上有软甲皮套,不过是一伸一缩,辛守疾已经惨呼中飞了出去。 而且很用力的撞上了墙壁。 至于柏海青则是自己暴退。 只不过他少了一条手臂。 一条犹握着匕首的手臂。 “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 谈笑由杜三剑、王王石扶着走出十三星辰楼时没有人敢阻挡。 因为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手臂开玩笑。 “我可没杀那小子……”王王石解释道:“只不过他最少有十年不能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 杜三剑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姓柏的暗地里干了不少恶事,所以非砍下一条手臂不可。” 他们都不想杀人,因为人身难得。 谈笑可是又笑又喘气道 ;“好啦!咱们现在往那儿走……” 这会邝宅将军府可是不能回去了。 “当然回我家去。”邝寒四竟然追了土来,大声道:“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全望着邝寒四老半天。 “怎么?”邝大公子有点心虚道:“我说错话了?” “不是……”谈、杜、王三个一同回答道:“只不过我们忽然觉得你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 谈笑他们三个终究没有回去邝将军府。 甚至连尹小月都随他们一道儿走了。 他们不愿连累一个朋友,一个义无反顾的朋友。 这是他们做人的原则。 赵古凤给的,他们要自己还回奉上。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绝不能叫邝寒四全宅子一道儿陪了上去。 谈、杜、王六年来一直坚持的一个原则,就是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别害死别的朋友。 那天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在洛阳城外的六石寺。 而且这地点还是尹小月所提议的。 六石寺紧临洛河河面上一块大石而建,旁边尚且分布了另外五块较小的石头。 别看称之为石,最小的一块也有寻常城里酒楼的面积那般大。 六石之间相距不远,皆搭以拱桥相联接。 六石寺的僧人努力经营建设,不但是六石寺的道场颇为兴盛,另外五石上所建造的花苑竹林亦甚为有名。 自来有不少洛阳城里的名士才子,达官显要往返于此,尤其坐听竹涛水潺,品啜龙井名茗,不似在人间。 六石寺既是这般一个地方而且又是佛门重地,是以在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一切仇恨血杀到了六石寺就得全数放下。 谈大公子一行是在未时踏入六石寺的大雄宝殿。 西方三圣庄严肃穆,垂眸悲悯世人的矗立在殿上。 他们来的时候只见得一名老和尚手上拿着扫把,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你们啊……你们,急急匆匆为了三餐一肚子饱,谁晓得什么时候会有大祸临头?” 这老和尚一叹,也不管有人接近,自个儿只盯着地上瞧,说道:“要不是我扫地小心着,你们岂不是全被卷扫到奈河桥又受六道轮回去了?” 谈笑这厢随着老和尚的目光看去,只见是一列长长的蚂蚁正搬着碎米粒、小菜叶,匆匆来回着。 他不得不为之尊敬肃穆。 眼前的和尚,那点慈悲心是自己等人万万难及的了。 谈、杜、王三人就算从不杀人,总也吃肉杀生。 再说江湖砍杀的日子,五毒业障是无一不犯。 这厢众人看着心生尊敬,就是不敢有所惊扰站立在这端,那一长列的蚂蚁则隔开那老和尚和他们。 约莫半个时辰之久了,老和尚才咧嘴一笑,对那一长列的蚂蚁道:“快些儿回去吧!打理不完这大殿可不成的。” 说也奇怪,那一长列蚂蚁就这般如潮水退了般,一忽儿全数消失在墙角下。 “大师成就,谈笑钦佩异常。”谈笑抱拳恭敬道:“大方广圆觉多罗了义经开宗明义有言:一真法界如来藏心为体,以圆照觉相为宗,以离妄证真为用,以一乘圆顿为教相,以单法为名者,论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 他喘着一口气,徐徐的看着这眼前的老和尚,含笑道:“大师莫非就是这六百寺的方丈住持一慈大师?” 老和尚徵哂的站了起来,只手合十道:“众生皆有一慈在心,老衲又如何敢自托大,不过是为了个行方便而已!『大师』二字自六祖以降,有多少高德堪称,老衲万万是此不上的。” 王王石可是又直接又爽朗的抱拳一揖,笑道:“原来果真是一慈大师,王王石今日有幸相见了。” 这厢杜三剑亦上前执礼道:“晚辈杜三剑久仰一慈大师慈悲众生,成就我佛法体,今日得见,真是大幸……” 那一慈大师急慌慌摇着双手,笑道:“几位施主别这般客气,千万年前违华池会上本是一家人,又何须执着这些世间名相?”他说着,看了谈笑和尹小月一眼,啧啧道:“这位谈施主好似是受了伤?” 谈笑笑着道:“大师法眼,世间事无可遁矣……” 一慈大师慈祥含笑,每条皱纹有似皆俱着大慈大悲般的恬静。他看着尹小月,念了声佛号道:“这位女施主前半生历经人生八风的苦,心毒中的太深,切记啊切记!一切因缘皆由心造,万万不可因一念差池而自毁我佛本性!” 尹小月心申一震,此劾竟油生恭敬安详,施礼道:“大师语中大有玄机,晚辈铭心记下了。” 一慈大师点头笑道:“既是如此,施主且先回来处之处,三日后这位谈施主伤好了再来相接吧!” 尹小月一愕,登时楞在那儿。 原本她提议到这六石寺来是因为江湖恩怨不会到此,在这数日之内,她可以从容的准备各项行动前的计划。 千万没料到,一慈大师的一句话儿便使自己傻在那儿。 谈大公子好笑的朝一慈大师道:“大师……佛渡有缘众生,就且留下尹姑娘吧!” 一慈大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佛门广渡,有缘则入。施主这么说反而是老衲犯了业障了。” 他朗爽的笑开,朝四人说道:“四位施主请跟老衲到后头的厢房……”说着,放了扫把大步的往后头走去。 六百寺既是建立在河面巨石上,建造之人也有很高心智,他将所有的回廊皆设置在房舍的外头临江面处,如此沿步是来,满目是江水波涛,看得心胸为之开朗。 几有生出尘外之感,但觉想引吭长啸。 众人边走在河坡上,边问道:“大和尚……怎么由你方丈一个来招呼?那些小沙弥去了那儿?” “老衲好动,心则一视……” “那……寺中事务岂不是少了人监管?” “哈……施主有趣!既是入得佛门便已是佛,又岂需要他人监管成佛不成?” “大师真是深具佛证了!” “施主若是有缘,老衲的山门道场欢迎之至。” “做和尚?”王王石的声音盖过了河波潺向,道:“大和尚,绺看三、五十年以后吧!” “行……”一慈大师竟笑道;“有施主这句话在,便已是我佛门中有缘人了。这刻,一行人前前后后已经跨行到一座竹桥之前。一慈大师朝尹小月笑道:“施主……请过此桥,那儿自然有人招呼房间住宿……” 这一头的便是属女眷所居住的了。 尹小月深深一揖,妙眸两闪着道:“多谢大师收留……” 一慈大师笑了笑,合什回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若能念这句佛号,必可往生西天。”他慈悲的看了尹小月一眼,再朝谈笑等人招呼道:“三位施主请跟老衲来……”赵古凤大剌剌的坐在那张城外贡品的黄珀椅上。 这椅子可是具有神妙疗伤通气的功用,当朝的孝宗不知其中妙用,赐给了赵古凤。 这时的洛阳城已是晚风小吹的申时末,酉时初起的时刻,几些的灯烛映握叉斜相对。 一幅王羲芝的字,横展在赵古凤的身后上头盖满了历代名人证印的图章,大大小小的蔚成一片。 在赵古凤的身前是匹可以容纳七、八十人的大厅。 那磅礴的气势铺之以波斯长毛地毯在地,纵使落足无声还是会小心的走着。 南王府不愧是南王府,自然而然的就有这种肃穆的气氛,以及霸天傲地的气势。 云中陆在那长毛地毯土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一名三十出头的黄袍汉子大步的垮了进来,直趋向前到赵古凤当面道:“属下韩子冰回禀王爷……”赵古凤点了点头,看着韩子冰接道:“方才本府风组的兄弟已经证实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和尹小月一行四个人绕了个圈,避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呃……是一慈大师的六石寺?“”是……“赵古风沉默了片劾,淡淡又问道:“龙双珠的人现在事情进行的如何?” “他已经一路赶往房山,准备发动他在北道所培植的势力大反那个布楚天……” 韩子冰皱了皱眉,接问了一句道:“王爷,你看那个姓龙的可不可靠?” 赵古凤大笑起来,瞳孔紧紧一凝能精光两道,冷笑道:“可不可靠是一回事,能不能利用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向云中陆一眼,淡淡道:“子冰,你觉不觉得洛阳城里那些叫什底公子的人太多了些……” 韩子冰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王爷如果觉得太多,子冰就为王爷除去几个……” 云中陆脸色大变,倒是能镇定抢口道:“王爷想成大事,我们四不公子除了邝寒四之外有着云、辛、柏三门世家鼎力相助,于事不无有所助益……。” 赵古凤嘿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看那位邝寒四的下场懊当如何?” 邝寒四在十三星辰楼的表现,甚至于追出了街要留谈,杜、王依旧住在邝宅将军府内无疑是打了赵古凤一巴掌。 云中陆一叹,旋即朗声道:“姓邝的不知好歹,早该除去了。” 赵古凤淡淡一笑道:“别以为我说过了洛阳城里的公子太多了是不是?” 云中陆一肚子苦水,赵王爷本来就想叫自己去杀邝寒四,所以留着他这条命在这儿站了两个时辰。 只不过,话是由他自个儿说出来的,事情也是他云字世家和邝字世家之争。和这姓赵的老贼一点关系也没有。“辛守疾和柏海青的下场你很清楚……”赵古凤淡淡笑道:“我想你可以猜得到他们回到家里不过一个时辰后忽然就中毒暴毙了是不是?” 赵古凤看到云中陆惨白的脸色大笑,又道:“凡是阻碍本王办事的,一律杀!” 阻碍的意思包括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 云大公子化了从南王府出来,不过是转了条巷子即听到满耳朵的消息。 “辛公子和柏公于两个都中毒了啦……”一名老头喟然长叹道:“想不到谈、杜、王三个人都这么狠……” “可不是……”一名中年做工模样的汉子大大的在摇头,道:“江湖中传言他们三个是侠流人物,我看是大大错了!” 云中陆走了没几步,旁边茶棚内有人拍桌大骂道:“他奶奶的南王爷为国家汗马尽忠,竟然有这么狠的贼于去行刺他……” 一棚子裹也有人喝应道:“听说他们躲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非把他们揪出来砍头不可!” 这一呼可是应着了,众人个个气填胸,喧嚣中又有人高叫道:。“那三个小子太不把咱们洛阳人看在眼里了!” “对!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的手段利害……” 豉噪着,一干伙儿二十来人涌了出来。 这刻,云中陆心中不禁为之尝惕不已。 那个赵古凤当真不是简单的人物,只不过是派出几个人到处闹喧着,便引得众人盲目跟进,到时蔚为浪潮只怕连六石寺都要淹没了。 他继绩往前走着,前头左右的街巷里也各自涌出了一批批的人来。 喧嚣闹哄哄的,可以隐约听见是要上六石寺找谈笑、杜三剑、王王石一干人索命。 暗里又有人高叫道:“跟他们一道的还有慕容公子的未婚妻尹小月,这事和慕容春风不知有没有必系?” “是啊!”有人高声叫答着道:“尹小月跟着谈笑那贼子,以慕容公于的地位和名声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先去问问他……” “好,好……”众人呼啸着,便往慕容世家而去。 云中陆这厢可是肚子里百般的转念。 他隐隐觉得,事件是出赵王爷一手策划的没错,但是利用这个事件的人可不止赵古凤一个人。 最不安的是那个布楚天和四大公子,只怕亦纷纷派出人在四处鼓动着,各自牵引一批批的人潮投入这巨大的阴谋之中。 变成每个有野心的人手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过河卒于,有进无退的棋子。 冥冥中他可以想见,洛阳城即将陷入一片血劫之中,而唯一可以阻止这场劫数的人就是云中陆自己。 他才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好像觉得赵古凤的一双瞳孔正在背后盯着自己,这一刻他明白了。 他云中陆这颗棋子是引起洛阳血劫所势在必行的导火线,只要他出手杀邝寒四,不论死的是对方或是自己,整场风暴便引开来了。 云中陆的脚步可不敢怠慢稍停,如此边想边走着,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邝字世家这座将军府门口。 大门外,可也聚集了不少人。 尤其显着的是两列披麻带孝的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中人,首先他们找上了邝寒四。 云中陆尚且心下嘀咕犹豫着,冷不防后头又有一拨人潮涌到,边高叫着道:“寒四出来……出来解释真相!” 这拨人个个都像相当气愤似的,争推之间便淹没了云中陆。 人潮往前推挤,云大公子尽力的要挣扎出去,但是麻腰穴受着气机一制,他大惊中转头看去。 左右各有一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中年胖子,笑嘻嘻的看了自己一眼,旋即又点了自己十六处穴道。 云中陆并不认识褚渔隐和晁梦江,不过他知道这两个小胖子绝对不是赵古凤的手下。 因为如果是赵古凤下的手,他早就死了。 黄不盲真的一点都不盲。 他可把褚渔隐和晁梦江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淡淡冷笑,看着那两个小胖子挟了云中陆往暗巷而去,正待要举步。 后头穆刀雁的声音传来,道;“黄兄……这么急要上那儿?” “嘿,原来是穆兄……”黄不盲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边道:“兄弟有些事儿赶着办去了……” 穆刀雁追了上来,并肩而行笑道:“看来……黄兄是为了夺回那个姓云的,好替慕容世家解释了?” 黄不言沉沉一笑,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慕容世家被托下了水,四大公于没有一个能幸免……” “有理!”穆刀雁嘿笑道:“所以要在褚渔隐和晁梦江回去神来居大院以前做掉了……” 这厢他们边走边谈,早也进入了暗巷之内。 前头,褚渔隐和晁梦江在三丈外转了个弯。 黄不盲一提气,嘿道:“这巷子里必然有他们的人,夜长梦多。说着,一个身子已晃然窜向前。穆刀雁沉沉哼了一下,亦提气一笑道:“四大世家办事,谁能阻挡得了?” 穆刀雁的成名在于他怀里的雁翎刀,宽两指,长不足三尺,另外就是“飞雁三腾”的轻功。 当他提气腾身追下,见着黄不盲已到了巷口转弯处时只剩下五尺的距离。 随即耳里传来两声的惨叫。 惨叫百分之百不是出自云中陆那小子的喉头。 难不成是褚渔隐和晁梦江遭了毒手? 风吹动着血腥的气味,在初入夜里特别显得不安。 黄不盲轻轻叹息一声,他发觉在同一刻里,身旁的穆刀雁也发出同样的叹气。 他们的心里都是想着同一件事,天下有谁能在刹那间同时左右手掌着匕首在同一个时间里杀了褚渔隐和晁梦江。 包令人心寒的是一巷子里或挂或躺了一十八具体全数尚流着汨汨溢出的鲜血。 好狠,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好毒!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是……因为一个人已经杀了十八个人的人,竟然再一次出手还能这么稳,这么准,天下只有一个人可能……” “买命庄的大庄主?” 又是好长一阵沉默。 洛阳城的情势已经因为太多的变数完全超乎他们所能预期、控制的范围之外了。 黄不盲和程刀雁相互苦笑一声,正待轻身随沿路退了回来,随即好大一阵的众呼之声传来。 方向是邝宅将军府的门口。 云中陆在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可比他前辈于加起来还多。 一直到他走出邝将军府时,还愕浑浑的明白不过来。 方才的事像闪电般在他脑袋中到过,一幕幕快得来不及思索。面对将军府外头黑压压的一片人潮,他猛然大叫道:“这一切都是赵王爷设计害谈笑的阴谋!” 所有的声音,一刹那间全数冻结。 同样的在云大公子叫出这句话后,他们的心情大大的为之轻松。 因为他所锺爱的洛阳城不会卷入血劫之中。 现在他站在众人面前,方才的事又如潮水般卷了上来,褚渔隐和晁梦江挟着他急走。 当最后转过了一条暗巷,眼前的情景让他们三个人,无论是挟人的或是被挟的全数一阵惊心发恶。 一十八具体的血淮成小溪似的殷满满一地湿。 包可怕的是由墙后头翻出来那名蒙面杀手。 弹指刹那,左右手上的匕首已轩然插破挟制自己左右的那两名小胖子。 紧接着是对自己冷冷一笑道 ;“姓云的,你最好实话实说……”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挟着他往邝将军府而去。 风在耳际飞掠。 他昏了又醒来,发觉邝寒四一张关切的脸嘘出一口气道:“云兄,你醒来就好,一个人从半天空摔下,吓死人了……” 这就是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一天中经历了几番生死。 不过他可清清楚楚记得那名蒙面杀手的每个字。 “姓云的,你最好实话实说……” 邝将军府的人潮已逐渐散去,所有的人好似都做了一场恶梦似的恍恍然,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了什么事激动? 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的人默然垂首的离去。 他们不愿也不敢和赵玉爷对手。 活着的人何必为已经死去的人赔命! 夜,已渐渐深沉下来了。 黄不盲和穆刀雁却更思络看心绪。 太多的秘密系在这个平素并不怎么重要的云中陆身上,无论是赵古凤的阴谋或是那个最神秘的买命庄大庄主。 云中陆无疑是目前可以找得到最清楚整件事的人。 “穆兄还不离去?”黄不盲一副想要走的样子,淡淡的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或者是认为这其中还有可疑的地方?” 穆刀雁嘿嘿一笑,同样是掠身起步道:“幸好这件事已经落幕了,黄兄回去代我家公子向慕容公子问好。” 黄不盲皮笑肉不笑的嘿道 ;“在下当然会转达……”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搭着,转眼间已走出两条街外,一往东,一往西南。 穆刀雁一抱拳道:“黄兄,若是慕容公子对六石寺那边要有什么行动,可得事先照会一声呀……” “这是当然!”黄不盲双眼闪着精光道:“咱们四大世家是联结一气。嘿……宇文公子若是有什么行动,尤其是那条蜈蚣今天已经回到了洛阳,哈,哈……穆兄也先照会一下的好!” 穆刀雁神色不变。朗笑抱拳道:“请!” 黄不盲亦大笑着,同礼道:“穆兄……请。” 棒五丈外,黑暗中有两双眸子精芒闪动。 当先是一声低沉诡异略带苍老乾涩声音道:“东方少主……四大公子之间也是暗斗的利害呀!” 回答的是四大公子之一的东方寒星,冷淡淡的应着道:“宇文磐和慕容春风都想成为四大世家之首,嘿嘿……让他们去斗,让我们隔山观虎斗……” 东方寒星顿了顿,自阴暗中走了出来。 后头跟看一名驼背拄着拐杖,已是大半秃了头顶,只剩几丝银发的老头子。 东方寒星一张脸似白玉素净,威凌暗藏,看了使人不敢小觑他。这厢,他淡淡一哼道: “萧怪翁,本少主日来听到风声,那份秘图最后是落到鹤仙人的手上?” “局下一时疏忽为那匹夫所乘!”萧怪翁冷沉沉道:“那夜在南召镇外一战,混中有人暗袭老夫一记而至受创先退。嘿嘿……看来是那贼道士下的手了。” 东方寒星点了点头,哼道:“布好玩是欧阳弦响的人,你去打声招呼暗里想个法子要回来。” 他一顿,嘿道:“至于那一夜同时行动的伍旧狂、冷无心能够联手起来对付姓布的那老贼更好。” “少主的话我明白的很……”萧怪翁冷冷哼道:“布楚天呀布楚天!你以为可以一手遮天!” 在东方寒星和萧怪翁踱步闲晃这条的另一端,邝将军府已经陷入平静沉寂之中。 唯有邝寒四的书房依旧灯焰莹莹照两个人。 “云兄,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事?”邝寒四披索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似的问道: “这其中的内情好像相当的复杂?” 云中陆苦笑一声,叹气道:“邝兄,不瞒你说,咱们四不公子中就你一个人不是赵王爷的手下!”什么?“邝寒四跳了起来,指看云中陆的鼻子呐呐半晌,方叹了一口大气坐了下去,道:“你们什么……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手下?” “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云中陆看了邝寒四一眼,苦笑道:“邝兄,你不知道我们云字世家只是个空壳子,一切费用都是由赵王爷所付给的……” “那……辛兄和柏兄他们?” “他们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云中陆的眼申有了一线悲哀,道:“反正目下的洛阳,我是无容身之处了!” “云兄怎可如此没志气?”邝寒四义正言辞的道:“最少邝宅将军府还有地方可以让你住着。云中陆心中一阵感潋,但却摇头道:“不……这会拖累你,不过是多赔上邝字世家而已……” 云中陆起身,他不能不走。 夜,已是入了亥时,随时都会有弥天盖地的杀机涌至。 邝寒四一叹中站了起来,问道:“那个赵王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这样的阴谋?如此的可怕?” 云中陆的双眼陷入了茫然,良久之后才道:“我想不论是他,是布楚天或是四大公子,都想由一梅姑娘的身上取得一样秘密……” “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云中陆苦笑的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变成云中陆在人们所知的最后一句话。 他由了邝宅将军府,投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自此之后,江湖中便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传说。 是生?是死? 每天,在武林里总是不断重覆这种事。 有些人忽然的冒出来,成为叱吒风云的人物;有些人忽然的消失,自此再也没有人听到有关他的事情。 所以有人说 :“江湖的命,就是河面水泡!” 布香浓座下那匹白龙马跑得可真是快。 子时方起,她已经赶到了六石寺的庙门外,扬声呼喝道:“谈笑……你在那里?赵古凤的阴谋被揭穿啦!” 一声声清越嘹亮,一次又一次地道:“谈笑……你这臭小子还不快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了……” 咱们布大小姐这般东叫西嚷的,总算是有了回音。 只见得从寺庙里出来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婀娜瓢逸中,自有此尘意,好曼妙的人儿。 待人到了面前,藉着月光之下看去,这布香浓也忍不住赞叹在心。 尹小月果然是人间绝色。 只不过现下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们布大小姐的一强脸寒悚悚着道:“好呀!尹小月,原来你也住到了六石寺内……说话的声音,醋意可大于一切。尹小月浅浅一笑,妙眸微转道:“布姑娘夜半骚扰这世外之地的清静,不怕让人说成没有家教?布香浓冷冷一哼,嗤道:“我特地来告诉谈小子,他的冤情已经洗脱,他高与尚且来不及,再说……你这贱人凭什么来教训我?” 边说着,已经露出手腕上的红缎带,便似要出手。 尹小月娇笑起来,摇头道:“早在半个时辰以前『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我们”两个字可说的特别用力。 布香浓脸色可真是难看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身为慕容春风的未婚妻室,竟然跟别的男人到处乱跑,不怕天下人笑骂吗?” 尹小月正色冷哼,挑眉道:“本姑娘可是挑明了告诉谈笑是要杀他!再说我可尚未正式入门于慕容世家,就算是别嫁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也没人有话可说……” 布香浓脸色大白,一时语塞。 不错,尹小月“该”嫁给慕容春风是大家“认定”的事,但是这事从头到尾可波听过慕容世家和尹小月之间有任何文定之事。 那只是一种想当然耳的默认而已。 布香浓这厢气愤着火,却没想到尹小月几乎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 尹小月出慕容世家的目的就是要抓这布香浓回去挟制布楚天,但是目下无论前前后后可有不少人看着。 布香浓的后面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照过面,轻功卓绝的鹤仙人。 另外一个则是似一座山岳,虹髯飞张的黑大汉。 像是慕容世家那本“江湖千人描”专册中的黑修罗。 尹小月更忌讳的是自己身后最少有杜三剑和王王石这两个小子笑满了脸在看。 她背后没有长眼睛,不过已经可以想到大拳王和玩剑杜这一对家伙在看两个女人为他们的朋友争风吃醋时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 尹小月瞅了布香浓一眼,心中冷笑自己不能出手,不过可以引得身前这傻丫头动手。 尹小月睑上淡淡笑着,瞧也不再瞧布香浓回身便走,同时轻轻的自言自语道;“今晚夜寒,谈哥哥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了?” 这话真的是大大刺。 布香浓此刻那管得那么多,一拍座下神骑便扬蹄自后头追了上前,口里怒斥道;“贱人别走!” 方才尹小月自言自语堪堪让布香浓听到。 这厢在外人看入眼里,可是布大小姐太不讲理了。 尹小月耳里听得蹄扬已欺至背后,嘴角一丝冷笑,倏然飘身而起,一条曼妙极绝的身影在半空中一拗,当面已见布香浓腕上的红缎带击来。 “好!”尹小月一声娇叱,可真显示好造诣。 但见她的身影在半空中似迷蒙幻影般刹然化身为四,这时间非常短暂,但却是大大有学问在。 这门武学并不属于忍术或是茅山之类,而是禅功上的一种成就。 利用的是极为快速移动所留下的残像。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全身气机运行澎湃,可以令那残像存在的时间稍为久一点。 也就是说,每个“相”都具有强大的气机,撞上了可不是闹着玩,布香浓此刻那会理会这些。 这厢布大小姐抱定魔来魔斩,佛来佛砍。 一道红缎带的掠影,“啪啪啪”地三个响打。 她耍的顺手,苦头可是足足吃上了。 这三道幻影所凝聚的气机似一波一波的暗潮自红缎带上传回到布香浓的体内。 这三记打完,布香浓也正好口喷一道血箭,坠下了马来。 尹小月并未进前追杀,依旧落身原地,缓缓莲步轻移的往六石寺内走去。 暗处林中,两道人影急奔而至。 鹤仙人双掌一堆布香浓的背,渡入了真气护住心脉,至于黑修罗则怒发狂张,沉怒叫道:“好贱人!你得意的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 那厢的尹小月直似未闻,瓢然的垮入了六石寺内。 后头传来马蹄远去的声音。 她满意的笑了,觉得不必对谈笑下手。 因为方才那手“玄功大四化”已够让布楚天反过来求她救回布香浓的生机。 这门奇异的武学,她相信中原早已没有人提起。 她缓步走着,有两种情怀自心中升起。 喜的是这门“玄空大四化”是她在慕容世家废仓库中无意于一困又一困引火烧柴纸堆里发现的。 五年来,凭着她的聪慧独自苦练,当时的目的是不想永远寄托在慕容春风的阴影之下。 今日用来,果然如书笈上所言,神妙异常。 另外一股令她芳心徨的是,既然已不需杀谈笑而引布香浓受制,自己又岂顺留在他身旁? 不过数日相处,此刻她忽然发觉那个谈小子还真有点可爱,尤其那夜在洛阳相救。 自己一时疏忽,几遭布香浓所乘。 谈笑不但救了自己,而且还很细心的治疗自己的伤势,她想着,心中有一丝的温柔,左臂上尚未完全复愈的伤口也隐隐约约的有股热气。 你是不是有这种经验,想着身体上某一部份痒,真的就痒了起来。当然,你想到某一部份伤口曾经是充满温柔的包扎时,也会热烘烘起来。 不信,你试试! 尹小月边想边走着,忽然有人拍起手来。 不但是一双手,而是三双手的声音她一抬头,眼前三个人中就只看见谈笑一个。 “多谢妹子关心!”谈笑笑嘻嘻的脸道:“今夜的确有点天寒,哥哥我可觉得冷罗!” 尹小月脸上臊红,顿足哼道:“想不到你的眼珠子灵活,用看的读了出来……” 谈笑依旧那副表情,嘻笑着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知道佳人这般牵挂着哥哥……” 他嘴上是有带点玩笑的语气在说,听入尹小月耳里却是芳心一震,刹时,一双妙眸忍不住盯望了过去。 这下杜三剑和王王石立刻就很识趣。 “哈啾!”好巧,杜三剑和王王石竟然同时打了个喷嚏,两个一双宝,嘿嘿笑着道: “天冷……哥哥我快点回房去窝棉被了。” “啪啪”地,杜三剑和王王石走了。 夜,还是夜,洛河潺潺依旧。 寒意还真有点儿更重了些。 尹小月浅浅一笑,挽了挽小垂飞的发丝道:“夜真的重了,公子不早点回去睡?尤其你的内伤未愈……” 谈笑此刻的表情也有点怪怪的,努力的咳了两声,嘿道:“多谢姑娘关心,不饼……方才姑娘那门心法好生玄奥难测,不知是源自那里?” 尹小月这刻竟是不由自主的答道:“源自天竺佛门的大自在心观……” “大自在心观?”谈笑讶异中有一丝敬佩道:“莫非是已失了近五百年的『玄空大四化』?” 尹小月吓了一跳,答道:“你怎么知道?” 谈笑犹豫了半晌,终是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的武功心法也是来自”大自在心观“和名震天下苗家大蚕丝源自『大圣至般若无相波罗密神功』是出于同处!” 真是缘! 尹小月一颗芳心在瞬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脱口道:“你的内伤是被赵古凤以拳所伤?” “是的。” “如果你自己治疗要多久?” “呃……三天左右。” “如果有人以同门的心法相救呢?” “三个时辰已够!”谈笑说了这一句,足足看了尹小月那张绝美的容貌一盏茶扁景,力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帮你打通受拳阻滞的气脉。”尹小月知道话出已无可追,不过她还是说道:“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回,日后江湖相见,两不相欠……” 好长一阵沉默,谈笑缓缓的回转身道:“你我房中都不好,会落人口实,且找一慈方丈吧!” 声音有些儿低,也有些儿感伤。 尹小月隐约中似乎听到前面这个男人一叹。 自己的心竟也为之一痛。 垂眸再抬眼,人家已踱出了三、五步之外。这刻她堪堪起步,竟觉得眼眶有些热热湿湿。 柔荑小抬轻抚,是泪。 每天的早晨,不管是大晴天或是刮风下雨。 早晨就是早晨。 谈笑睁开眼珠子觉得全身瓢瓢然轻松的不得了,那胸口沉压压的郁闷似乎也被晨风清凉带得远远。 他深深呼吸,鼻息中还有伊人兰花似的清香。 瞬间,心中隐约最深处小小一痛,牵扯不尽。 眼前是一慈大师蹲下身来瞧着自己,每一道皱纹上似乎都有着智慧,有着慈祥,他们的美赞只有最简单的五个字:“阿弥陀佛……早!” “阿弥陀佛……早!” 第 四 章 长忿 一梅君梦阁今日大开。 一大早,游云楼便塞满了人潮,人人想要争睹的,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妓”简一梅比武招亲大典。 在场的每一个,不是抱看看热闹的心情就是便看增广见闻带看仰慕的神情而来。 没有一个人是来看笑话。 因为,一梅姑娘是卖艺不卖身。 因为,一梅姑娘的才貌风情天下少有。 因为,“天下第一名妓”不是出在京城,不是出在金陵,而是在洛阳。 辰时正,一幅长红绵纸由一梅君梦阁上了下来。 上头,用烫金字写了一列的名字。 这些名字,正是今日有资格参与大会中人。 有些眼力好的,早已一个个拉长了脖子数念告诉同伴:“慕容春风、欧阳弦轩、宇文磐、东方寒星……”喘了气,再念下去:“谈笑、杜三剑、王王石……” “喂!怎么不继续念了?” “怪哉,连那个四不公子中仅存的邝寒四也有……” “啥?那小子也有?陪榜的罗?” 这时前头有人回过身来插道:“那小子不但有,而且还是第一个来了也!” “真的!”那个看磅的跳了两跳,看到了最前方,叫道:“一排十来张椅子就他一个坐在那儿!” “十来张椅子?”他的朋友讶道:“不是只念了八个名字?” “还有,还有……”看榜的这汉子又拉长了脖子接念了下去:“冷无心、韩子冰、秦妙弃,唉呀!这三人更怪了,不知打那儿冒出来的?” “别怪啦!到底还有旁的人没有?” “别急,别急,我再看看……” 看榜的那家伙又垫脚又拉长了脖子看最下方的一排,总算是扶看他朋友的肩头看看了: “唉呀!浴阳城里别的世家也有人哪!房字世家的房藏、耿字家的耿落落、魏大员外家的魏风尘、人丁最少字家的苗灰儿……” “还有呢?还有呢?” “啥?喂!阮金童,怎么你跟我的名字排在最下面也插了一脚?” “喂!何池镜,你开什么屁玩笑!” “你才放大屁,哥哥我是说真的……” “吵什么?”身旁不知何时有个年轻人冷冷笑道:。“阮金童、何池镜、先转头看看是谁来了?” “哈!灰儿兄,你也来啦!”阮金童大笑看,转头看了过去,一张嘴忽的张得大大的。 前面五尺,人称四大公子中最“会藏”的欧阳弦响竟然是四公子中第一个到达。 紧随其后的,是最“深沉”的东方寒星。 “会藏”、“深沉”来了,“好战”宇文磐和“能忍”慕容春风呢?阮金童心里还想着,另一头又发出了骚动。 有人叫了起来 :“谈杜王……”谈笑很潇洒的跨在人群中漫步而过。 身旁,杜三剑和王王石的姿势也相当的不错。 三人六足,一行一动问的韵律已到完美的契合。 而在他们对面,慕容春风、宇文磐也适时来到汇合另一端来的欧阳弦响、东方寒星,双方互视着往中央接近。 凝聚,是七人之间狂飙暗涌的争锋冷笑。 一场子上百人此刻似乎也感受到这股压力,所有的人全沉寂下来,看看他们一步步的压近看。 是了,每个人心里想,其实这场大会是他们七个人之间的争战。 战果不只是赢得一梅姑娘这位大美人而已。 包是,谁将统率今日新一代武林辈的风骚。 每个人都沉吟看这般想,所以,当一声虎吼大响时,有一大半的人被吓得叫了起来。 冷无心是坐在一头斑斓白头虎上天剌剌进来的。 一刹时,大半的目光全投了过去,充满了惊异。 众人只听得虎背上这名剽悍的汉子大笑,扬声道:“冷无心报到,哈……” 这人就是冷无心? 一刹那,满场子已增加到三百之数的人全记住了。 王大拳头嘿的一笑道:“这小子成名的方法倒是很快!” 杜三剑笑道:“就怕等一下他更有名了。” 王王石瞪了眼儿,哼道:“是吗?有哥哥这只拳在……” 谈笑偏侧头瞅了他一眼。嘻笑道:“现在先别卖肌肉成不成?待会儿多得是机会。” 此刻,他们三人谈说笑着,已和洛阳四公子照面。 “洛阳四公子名动天下!”谈笑抱拳大笑道:“真是幸会!” “谈杜王天下俱知,我等心仪久矣!”慕容春风嘴角一丝冷意,却是淡淡的肃手道: “三位请!” 人家既是道“请”了,自己还客气什么? 于是,谈笑、杜三剑、王王石三个屁股落坐到邝寒四的身旁,招呼道:“喂!这几天胖了些啦?” 邝寒四嘻嘻一笑,道:“心宽体胖了嘛!” 他们这端望了过去,那洛阳四公子亦纷纷落坐了。邝寒四回看了一眼,压低嗓子道: “喂!你们有没有把握?” “你呢?” “没有。” “没有?”王王石拍看胸脯道:“哥哥我帮你撑看。” 这时儿,又纷纷有几个人跨入中央座椅处来。 总计一十七张的座椅是围着上头那道游云迥廊呈圆形排列。 谈笑这端和四大公子分坐于南北对峙,其余的位子则由先后进来的冷无心、韩子冰、秦妙弃、耿落落、魏风尘、房藏、苗灰儿坐定。 最后的两个空位,阮金童和何池镜拖拖拉拉的还是排开了众人,有些儿沾光似得意的坐了下来。 偏巧,他们两个身前就是冷无心那头白额大虎,阴沉沉约两声闷吼,真差点吓掉他们的半条命,捱成一处去了。 辰时正半,众人只觉得顶头上一响琴弦动。少说,是由一十三具十三弦琴同出,好惊人。 当先,由一梅君梦阁里出来的是游云楼的大老板蔡布相,他身旁由六名曼妙绝色的婢女陪看大笑的走到了游云回廊中央,朝众人道:“各位英雄,今日本楼为一梅姑娘举办的招亲比武大会即刻开始。过,在大会进行之前,一梅姑娘将以一首宋朝大词人张子野的”一丛花令“奏唱以谢诸位前来观会之情!” “好!”众人哄堂鼓掌,轰轰然的叫了起来:“一梅姑娘,请露面让我们见识!” “是啊!能一睹芳容,今生无憾了……” 这时一个接看一个叫,一声比一声高。 终是,千呼万唤中先由看穿碧绿衣饰的绿绮抱了具十三弦琴出来,紧接是一袭鹅黄系紫金腰带,足下小蛮靴小移,千种风情的一梅姑娘露面。 这刹那,艳光四射,众人可连惊叫也忘了出声。 此刻,静得连呼吸声都觉得太吵。 直待到一梅姑娘缓缓落坐在一张白桧木雕造的座椅上,众人方是嘘出一口气似的轰然鼓起掌来。 片刻骚动后,简一梅纤纤玉指小划过琴弦。 立时,所有的声音又自这方圆五丈间消失。 此刻的游云楼里内外挤了七百人有余,却是全屏气凝神听看他们这一生唯一可能的一次一梅姑娘的琴唱。 一梅姑娘浅浅一笑,妙眸微蒙,迷离的看了下方众人一眼。方呈十指勾勒轻启朱唇,好一段唱:“伤高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陌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一梅姑娘在上头曼吟唱着*下头的谈杜王和四大公子可是分别在人群中。搜索。 他们看看“南王爷”赵古凤正大剌剌坐据一方,也看到了布楚天由众人护着坐于一角。 布楚天身旁,布香浓憔悴而忧怨的目光不断盯向谈大公子而来。 谈笑只能苦笑,一避开眼却忽的见到一只熟悉的目光,那是一双千种复杂的目扁。 尹小月。 她终究是来了。 一只眸子无言的看了过来,这刹那里似有太多的话。 杜三剑凑到了耳畔:“谈小子。可不止她们两个在看你哪!” 啥意思?谈大公子一抬眉:可瞧见人家一梅姑娘正一双妙眸含笑的望了过来。他楞了楞,又自问了一句:“啥意思?好像天下的美人全中意哥哥了?” 他一个脑袋正打念头想看,那上头的一梅姑娘正好唱到了“犹解嫁东风”。 这最后一句方落,数百人全哄然大声叫好。 正是戏未开锣已见高潮了。 满堂彩响了个老久,那蔡布相方是轻咳了一声,朝下头道:“何总管,请宣布比试之法!” “是!”何平安自众人中走了出来,站立到这圈椅子中央展开一幅纸帛。朗读道:“游云楼承应一梅姑娘之邀,特别举办这次出阁比武招亲大会。凡是参加者,俱该心存以武相知。不得有夺杀性命的情事发生,否则,取消资格!” 他环视了一眼,继续高朗念道:“比武人数总一十七人,本楼已制作好签张,到时抽取决定对手。其中有一张是无数字空白者,得以免除第一战。” 何平安再度看了众人一眼,不见有异议后,方是清了清喉头,大声道:“比赛地点在本楼的游云回廊上相较,凡是被打下来落地,或是无法面战,认输者便算裁定落败!” 他仰首朗声:“比赛,特请”南王爷“赵古凤为公证印见,若无他议,则依上述办法进行。” “他奶奶的,叫赵老贼为公证!”王王石叹气抱怨道:“这贼的脸皮好厚,分明是阴谋叫人家揭穿了,还有脸在这城里混!” 谈笑铍了皱眉,道:“可见他在洛阳城的势力了。” 杜三剑这厢也是皱着眉头道:“怪!以赵古凤的势力如此,大可以逼一。梅姑娘就范,难不成那大美人有姓赵的把柄叫他不敢妄动?” 谈笑“嘿嘿”两声,道:“真是越来越好玩了。”他转向身旁的寒四公子,笑问道: “喂!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洗清哥哥的冤情?” 邝寒四耸了耸肩,傻笑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半空中掉下了云中陆兄,他跑出了门口便朝众人宣布真相了!” 听起来简直是简单得离了谱。 谈笑的脑袋还在转,那何平安已经递箱子过来。 邝寒四中念东念西的半天,才伸手到里头一抓,抽出。接看,由谈笑、杜三剑、王王石依序抽着。 我们谈大公子才正要打开,身旁的寒四公子大笑,大叫道:“哈!菩萨有灵,我抽到空白的上上签!” 谈笑眉开眼笑道-:“恭喜!”说看,展开自己的签一。看,上头一个“五”字。邝寒四凑过来,有些讶异道:“你恭喜我干啥?” 谈笑看了他一眼,讶笑了回去,道:“好朋友!你抽到跟我抽到不都是一样?” 这厢,邝寒四还真的有些感动,一笑不语。 另一头,杜三剑和王王石全凑上来,各自道着:“九号!” “十五号!” “行了。”王王石笑道:“只要不把我们凑一堆就可以了!” 这时众人已纷纷抽毕,那何平安又站到了中央,朗声道:“现在,请抽到一、二号的英雄到回廊上去。” 游云回廊此刻已理出一片乾净地方,蔡布相和一梅姑娘以及众婢女全坐到了末端一梅君梦阁的门。 谈大公子可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为,有三双女人的目光全盯看自己猛瞧,纵使她们是天下第一的绝色,这般看了也受不了。 耳里可听得众人喝采了。 只见前头的两个是骑虎进来的冷无心和欧阳弦响。 双双腾身,飘然的两道人影跃上了凌空回廊站定。 分立在左右两侧的栏杆上,迎风对峙。 单这一手轻功,叫好不绝。欧阳弦响向看对方一抱拳,道:“请!” 那冷无心一挑眉,话也不搭理半句,斗然出手。 他的双臂一舒一张,可是大见了火候,这厢在下头看着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但见两臂挥洒处有如风轮转动,一刹那已罩住欧阳弦响周身大穴,好快的出手。 欧阳弦响显然没料到对方一出手便是如此抟命。 他全力闪避,乘隙中挑个空门出手。 却是一十二手下来,只有退,由足下栏杆的这端不断右移,连个腾身翻落的机会也没有。 欧阳弦响像似大有不甘,。猛可里双拳往前一顶,大喝道:“试试我的双杀拳!”那冷无心冷笑,哼道:“杀屁!”斥声里,右臂一格横扫,左掌一缩入袖复出。 众人只见蓝光成星五角形般的一闪,那欧阳弦响胸口一道血柱喷出,闷哼一声摔了下来。 冷无心果然一战成名。 他在上头冷冷的望向布楚天和鹤仙人一眼,自是由上面瓢下,也不管一欧阳弦响,自个回座大剌剌的坐下。 没有人看清他用什么兵器伤了欧阳弦响。 “乖乖不得了!”王王石吐了吐舌头,摇头的看看欧阳弦响退了出去,由欧阳世家的人带走消失于人潮中。 他大大叹无道:“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 这厢,赵古凤身旁的一名汉子奔到了何平安身旁低语一句,于是何大总管宣布道:“第一战,由冷无心英雄获胜!” 这宣一布没有人有异议。 紧接着是,两道人影飘上了回廊,正是房字世家的房藏和东方世家的东方寒星。 两人之间,最少有九成的人看好东方寒星会胜。 但是,这回他们又错了。 房藏的出手非常怪异,怪到令“南王爷”赵古凤亦为之失声讶道:“无臂刀斩!” 许多年以前,天下最有名的两名刀客前后交战了五年,甚至,一个只剩一条手臂,另外一个则双臂全无。 他们是俞傲和老鬼。 “无臂刀斩”正是老鬼在大悟后所创造的刀法。 他真有礼的朝众人一抱拳巡了一圈,方是落座。 一抬眉,却见尹小月幽怨的望来,转头走了。 谈大公子心中一震,也不知是啥滋味。身旁杜三剑可伸了个懒腰道:“喂!快轮到哥哥啦,现在哥哥口渴得很,去拿杯茶来吧!” 谈笑笑了,拍了拍好朋友的肩头一掌。,起身。 这时,飘上凌空回廊的是慕容春风和苗灰儿。 谈笑暗中觉得慕容春风的目光直投到自己的背上,他回头冲着人家淡淡一笑,迳自穿进了人群内。 没了纵影! 谈大公子这厢走转着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顿,总算绕到了后头花苑,一池翠荷畔伊人独立。 风,有些清清凉凉的,卷了一波波的荡漾。 人影本是独立对池,此刻却是已成双。 “别来数日,姑娘过得可好?”谈笑在这种情况下讲话,竟是文雅了起来,道:“似乎是消瘦了些……” 伊人浅浅苦笑,有些儿呆然道:“我没回慕容世家。” “什么?”谈笑吃了一惊,心中也有一丝的感动,道:“那……这几天你到那儿去了? 这话问得像青梅竹马似的。伊人一笑,摇了摇头,一叹。双眸仰落于天穹白云,悠悠道: “自个儿在城南田陌间找了间农家借住着。” 城南田陌间?岂不是可以遥望不远处的六石寺? 他心中一阵激动,伸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柔荑。 “你……:。”他顿了又顿,总是话儿在喉咙中没说出来。 她收回了手,道:“你一定得争那位简一梅?” 声音有一丝一丝紧扣上来的幽怨,呆子也能明白。 “有些事是不能不去做的……”他解释着,有如面对爱人:“尤其是事关社稷安危……”你这么伟大?“。她一句紧接一句:“难道除了你以外,你的朋友都做不了?” 她盯看他道:“杜三剑和王王石没这点能耐?” 他正想回答,背后有人冷冷一哼。 慕容春风! “谈兄弟,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慕容春风的脸色很冷,道:“似乎并非侠义中人所当为?” 谈笑淡淡一笑,同道:“慕容公子又做得如何?” 一个把自己的女人硬塞到别人怀里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话?慕容春风一张冷傲的脸刹时满是杀机道:“谈笑,你在洛阳太目中无人了!” “非我目中没有你慕容春风!”谈大公子悠闲适意的道:“而是你慕容公子眼中没有天下众生!” “好!”慕容春风挑眉冷斥,猛然里出手。 他的五指波动起伏,彷若是风临大地,全然无不在,无迹。循,转瞬之间已扣向谈笑周身大穴。 谈笑长吸一口气,幡然瓢身而退。 右掌双指一并,如刀似剑指向对方的来势。 “嗤”的一响,两股气机在半空中交撞,那慕容春风冷笑一声,右臂一顶一翻,同时双腿无声无影而来。 慕容春风这手攻击可谓是神鬼莫测。 这正是慕容世家“一十三不露绝技”之一的“风云双踏”。 尹小月惊讶出声,没想到慕容春风在一照面便使出了家传的绝技欲搏杀谈笑而后心甘。 却是,谈大公子犹能对着伊人一。笑,翻身腾空中右腕一震,在刹那光芒一串串流转中,忽的掌中有刀。 刀泓小洒,已是两道划虹而下。 卧刀! 只有卧刀可以随时组合成各种刀形,甚至变成两把刀在掌。 慕容春风的双腿来势已叫双刀所阻,谈笑劈来的气势已逼得他进入死角。 他冷眉怒斥,全力以千斤坠下落,堪堪是叫锋面一双掠下两片衣袍,终能安然而退。 沉默对峙良久,慕容春风终于冷冷一笑道:“早闻谈笑的卧刀千变万化,嘿嘿,领教了!” 他转向尹小月看了一眼,淡淡道:“好个后花园里双幽会,嘿|慕容世家白教了你二十三年的礼数了”说看,转身大步往前头而去。 谈笑看向伊人,此刻夫复何言? 方才生死一搏中,伊人小呼已略见芳心。 却是,慕容春风的成就惊人,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照此看来,洛阳四大公子只怕个个都是深藏不露了。 他心中正想,耳畔听得前头叫好之声,何大总管朗声宣布道:“宇文公子获胜!” 又是一个洛阳四大公子入榜。 巳时将尽,顶上移向正中的艳阳可是热烘烘的。 一大片暖洋洋的酒落,别说是路人没几个,连那些鸡笼里的大公鸡也一只只独立瞌睡了起来。 神来居大院的后院,平静得令人打呵欠。 今个儿轮值巡视后头的小虎子、林亮、老熊一个接一个张大了嘴,呵欠打个不停。 “他奶奶的!这种天气最好是找棵树下好好躺躺。” “省得吧!别说是做,这话让黑爷听见了就惨。” “怕什么?”小虎子哼道:“每天正午是修罗大爷练功的时候,不会出来巡察的……” 他可一肚子聪明似的道:“今天布先生和鹤道长全去了游云楼看那位天下第一名妓了,没人来管啦!” “还是小心点的好!”老熊嘿嘿道:“我熊某人能活到这四十来岁,就全凭两蚌字:小心!” “对,对极了!”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拍看手由鸡舍后走出来,再加强了一句:“你说的话真他妈的对极了!” 而这句话是他们三个这一生听到的最后一句。 神来居从后院绕个弯到后花圉,差不多有三道暗桩。 后花园里,最少又布了六道之多。 从后花园里到回廊之间,屋檐上又布下了两道。 前前后后一十一道总计二十三个卡子在守。 不过,对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来说好像没有遇着似的。 连一丁点的惊动也没有。 就在已尽午初,他们两道衣着穿得非常考究的身影已经在人家布楚天的地盘上漫步。 你看起来,绝对会以为他们是在自家宅里走看。 所以,当迎面走来的陈印行瞧碰上面了,一时间也还糊在那儿,甚至还很有礼貌的请了个安:“两位公子,欲往何处去?” 欧阳弦响一笑,问道:“这位兄弟是……” “在下陈印行。”这个姓陈的老老实实回答道。 “这名字不错!j东方寒星笑了笑,道;”那位黑修罗大爷可是正练功着?“”原来两位是黑爷的朋友!“陈印行恍然大悟道:“请跟在下到聚友斋小坐,午时过牛黑爷就会出来了。” “那敢情好!。”欧切弦响笑道:“请陈兄带路!” “不敢!”陈印行露齿笑道:“两位请跟在下来……” 他向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一招呼,便是当先带头往里面而去,这会儿可更方便了,沿道上有这位陈印行带路,自是无旁人相询。 欧阳弦响边走君边问道:“陈兄在这宅院是担当何职?” “在下只是一名管事。”陈印行笑了笑,道:“寻常就是充当跑腿的事儿,打理这院子里里外外……” 东方寒星双眸一亮,嘿道。 :“那么,陈兄没在江湖上行走过了?陈印行一阵差涩笑着,摇头道,”在下只粗通拳腿,如何能跟那些大侠相比?安安份份的在这儿混一饭吃了。“他们边说看,已由回廊转了个弯便要到前头去。右首一间独立的房阁伫立在那儿,充满情趣雅致中尚有一股不可藐视的尊霸气焰。东方寒星双目一闪,淡笑问道:“那间房阁别具风味,不知是何人居住?” 陈印行神情一下子可尊敬了起来,道:“正是布先生所住。” 布先生?嘿!是布楚天了? 东方寒星朝欧阳弦响使了个眼色,便是决定了陈印行的命运。这刹那的出手,欧阳弦响竟只点了陈印行的昏穴,他没下手杀了对方。 欧阳弦响淡淡一笑,解释道:“布楚天会看到好戏!” 游云楼最后一战,是由王王石大拳头对上平空冒出来的韩子冰,他一肚子有把握极了。 前面,陆陆续续谈笑、冷无心、房藏、慕容春风、宇文磐、杜三剑六人之外,还有莫名其妙的跑出了个没人知道底细的秦妙弃。 再加上那个抽中上上签的邝大少爷寒四公子,总共是八个人上选了。 韩子冰冷寒寒的一张睑,有意无意看了高踞大座的赵古凤一眼,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包括眼前这个得意洋洋自以为潇洒的王笨蛋在内。 “阁下可以出拳了。”韩子冰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王石双拳,破岳碎海。嘿! 浪得虚名!” 王大公子一瞪眼儿,斗然“嘻”的一笑,指向高坐见证大位的赵古凤问道:“那老小子跟你是啥关系?一劲儿眉来眼去的干啥?” 韩子冰心中一惊,眼前这个姓王的别看他平素大而化之的一个人,暗里却是心思细密得很。 他一嘿,沉笑道:“说这么多废话!”揉身向前,一子腰柔得似软柳垂枝。 王王石哈哈笑着,照看人家的脑袋就是一拳打了过去,韩子冰没有退。 这点,下头的谈笑和杜三剑俱为之一愕。 照说以王王石出拳之猛,避之尚且不及,岂有迎上的道理? 只见韩子冰的两臂摆动起来,堪堪王王石的偌大一个右拳要打到了面前、。他忽的一矮。 同时,双臂急缠绕上了王大公子的拳头连腕带臂。 竟是这一盘缠圈了好几匝。 敝,虽道这个韩子冰的手臂没有骨头? 不,不是他没有骨头,而是他袖子里的不是手臂。 “四臂魔手!”谈笑讶道:“这人是四臂魔手的后人!” 上头,韩子冰的一双拳头斗然自胸来。 正正好猛一响的,将王王石的胸口击得“砰砰”响。 包有甚的是,他两袖里的假手臂。封满满突铮的倒钓。全部钳扯入王大公子的右袖内。 看他这般用力击打王王石的胸部,是要让王大公子震飞,同时扯下一条手臂来。 又好半晌,韩子冰的拳头恍如是来自地狱的战鼓,一落一催魂的急风暴雨般猛招呼向王王石的胸口。 “哇”的一声。王王石这生第一次叫人家用拳头打得吐出满血来,全数激洒向韩子冰的脸。 韩子冰偏了偏头,两个拳头可是停了停。 就这一顿喘息,王王石出拳。 左拳! 王王石的左拳绝对不差于右拳,同样是具有破岳碎海的力量。 就此一拳,把韩子冰打飞。 韩子冰绝对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是,他用来勾人的两只假手臂反而成了阻碍。 他飞起,却又叫王王石右臂一扯拉了回来。 又是一拳。 现在,王大公子一点也不客气的来来回回还了过去。 足足把方才约二十八拳给完了,这才一抖袖挣掉假臂让韩子冰重重的摔在廊道上。 韩子冰可爬不起来了。 赵古凤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得不宣布战果,他稍一指示,何平安便高声宣布道:“早晨的最后一战,由王王石公子获胜!” 谈笑第一个站起来拍掌大笑道:“王小子,了得!” 游云楼的午宴可真热闹。 不但是席开了十桌之众,更重要的是,一梅姑娘翩然下楼朝众位获胜的英雄敬酒。 只闻那一抹淡淡兰香,人已醉。 这时早上获胜的诸人,谈笑、杜三剑、王王石、邝寒四坐了一桌,旁儿是慕容春风和宇文磐坐一桌。 斜对角则是那位“无臂刀斩”的房藏和神秘莫名的秦妙弃坐了相对,最后是独据一桌的冷无心傲然的自个儿占了一桌吃喝。 杜三剑看向秦妙弃方向,低声皱眉道:“这个秦妙弃平空里冒出来,不知是。那一路上的?” 邝寒四竟然知道,说道:“他是布楚天南道的天令主。” “天令主?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王大公子方才一战显然很累,喘气问着。 “听说姓布的组织分成天下五道,每道各有天、地两位正副令主。” 邝大公子嘻嘻一笑道:“这点我可是由四不公子中另外的三位听来的……” 他说看的时候有些悲伤。 如今四不公子只剩得他一个,岂有不感伤之理? 这厢,一梅姑娘一路敬酒,敬到了这桌四眸荡漾,朱唇轻启,朝着谈笑道:“镑位英雄,一梅敬你们。” 谈笑在另外三人的眼光下,不得不代表说话,道:“多谢一梅姑娘,这酒喝起来可特别香!” 众人笑看,各自仰首一饮。 那一梅姑娘双颊已是嫣红,一双眸于流转在谈大公子的脸上,稍抬手遮面便是千种风情的转了回去。 谈笑方是吁出一口气,冷不防两道目光似剑插来。 那是尹小月的眼儿! 谈笑吞了口口水,低了头吃将起来,眼角又瞅到了一双利锐锐的眼神,谁? 布香浓大小姐是也! 这饭可真不好吃,当然,那个男人在争风吃醋的三个美人瞪瞧下,那能开胃的! 他正埋头猛吃,对面的邝寒四似是已经吃完了,起身道:“我到处去晃晃……” 邝寒四说着朝众人抱拳一巡,果真四下晃开了。这厢王王石凑近身,低声道:“下面的就看两位了!” 杜三剑一愕,讶道:“你不成啦?” “屁!扮哥那这么不经挨?”王王石哼道:“早先那两个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落败,可是大有疑问。” 谈笑看了他一眼,笑道:“唉呀!王大公子可是被打聪明了!” 王王石瞪了回去,嘿道:“他们大概是去掀布楚天或是赵古凤的底了……” “所以,你也要去?” “好歹现在是个机会!”王王石笑道:“哥哥我退出,谁也不曾怀疑的!” 方才一战,王王石的确被打得很惨。 这是每个人都看到的事实,最少都看到王大公子这生中第一次叫人家用拳头打的吐血。 王王石笑了,再吐一次血也不难。 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虽然相当的震惊,不过对于这次的收获还是相当约满意。 布楚天的势力远超乎他们的想像之外。 天下五道分布之广,已够动员十万兵马造乱。 欧阳弦响皱了皱眉,叹道:“看来我们和这姓布的势力犹差上一截!” 东方寒星冷嘿一笑道:“我们把这些资料拿到了手,那小子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他们得意的笑着,边漫步由这雅致的房阁出来。 在门口,两人又并肩谈笑而行,绝对没料到的是,走了没五步,脚下会突然一空。 这一落足踏虚了,可是翻天覆地大大不妙。 刹那之快速念头还来不及打转,整方圆一丈内的地全倒转了过来,一忽儿双双便陷入了机关之内。 这厢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下坠,两人纷纷提气在胸,减缓掉落之势。 脚才踏到了地面,黑修罗已冷笑传声而至道:“欢迎得很,欧阳公子和东方公子的驾临!” 他们两个惊怒的寻声望去,只见一道高矗的人影,全身黑幽幽的像一座铁塔站在前方。 尤其,怒张的轧须,有如飞戟般的竖突看,就落眼,恍如是冥狱修罗冲出了世。 黑修罗!这是他们想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名字。 在黑修罗的身旁,还站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直是微笑的望了过来。 “陈印行!”欧阳弦响咬牙道:“方才没杀你,是本公子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他的确想冲到那端去杀人。 不过,这之间阻隔了两丈长的刀锋,一根利锐一根的铺了过去。另外可以想见的是,这两壁里必然有不少的机关来等看他们。 陈印行在那头笑道:“欧阳公子,你错了,方才是我不愿意用机关杀了你们!” 他一笑,眨了眨眼,道:“因为我只是一名管事,而你们的生死却要由总管来决定。” 总管,就是身旁冷笑看的黑修罗。 欧阳弦响冷冷一哼,挑眉道:“阁下就是黑修罗?” “不错!”黑修罗的声音好像来自十八层地狱之下,阴森森道:“两位这一趟可玩得高兴?” 东方寒星嘿嘿一笑,踱了两步,道:“你打算如何?” “现在可该我们来耍你们两个了!”黑修罗的笑声充满了残酷道:“我保证你们想都想不到在人间有这些东西!” 他说得很认真,也很得意。 这个人必然是一天到晚没事就想一些怪东西来折磨人,东方寒星的右掌已缩入袖内,啐叱道:“混蛋!有什么东西就尽避使出来,本公子绝不皱个眉头!” “好!有种!”黑修罗大笑道:“那就先油炸鬼的味道!”油炸鬼?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的表情还没变完,耳里已听得“噗噜噗噜”油滚烫的声音。 紧接看是好浓冲鼻的桐油热气。 两人大惊的一低头,可看见墙角有启开了八个洞,正滚滚冒出热腾腾的桐油来。 一波推一波的往自己这双脚淹来。 其势既已如此,唯有往前上刀山。 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双双一叹,便各自提气往前冲去,那东方寒星可不愿就此受辱。 只见他的身子在半空中一转,倏的右掌自袖内探了出来。 好猛一闪,点点寒芒似满穹星斗的罩向黑修罗和陈印行,虽隔两丈,可一点也不稍减威力。 黑修罗怒喝而退。 陈管事印行哥儿却倒楣了些。 第一点深蓝寒芒打到了他身上,立即“嗤”的一声,夹着焦肉的味道,紧接着又一串打上了身。 陈印行惨叫在喉头中滚看,一个人翻倒在地上跳动,颤抖得有如被丢上岸的石斑鱼。 东方寒星成名的绝技是暗器。 欧阳弦响则是一根“如意棍”。 如意棍来自“鬼匠”吴不知的手中。 最妙的一点,就是它可以长短相差四倍。 这厢欧阳弦响在袖里抽出,舞动间以心法内力激汤,“蹬蹬”的一响,这棍儿弹开拉长正好顶在左右壁上,有如横木,堪堪就在刀锋之上三尺。 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俱冷笑的坐在棍上打量看。 他们这一进前已有了一丈远近,这条刀路也不过是两丈而已。 两人抬目已不见黑修罗的身影,此刻亦无暇多想,双双弹起,那欧阳弦响顺手收了如意棍再往前窜去。 他们可计算好了落脚处,千万没料到的是,下头那一铺满刀锋的地面竟然是会动的。 东方寒星大惊,眼看一双脚底板便要叫那些利锋刺穿,幸好是欧阳弦响反应得快。 欧阳公子一耍如意棍,这回是卡在上头两壁,右手抓看悬吊,左手则一拉住东方寒星不便坠下。 东方寒星借力一弹,和欧阳弦响同样的挂了上去,两人吊在那儿可真是窘啦! 现在,黑修罗可真要好好的玩弄他们一顿,就如同猫耍耗子似的。 两壁“卡”的连响中,各自露开了一串的洞来。 那洞不大,约莫手腕这般大小而已。 但是,由洞内爬出的东西叫人家骨头都软了。 只见一条条昂首吐信约三角蛇头,俱是殷红的血色,光溜滑腻的身子,不断的向前伸来。 要的是,缠上了这棍子好咬食着两人。 东方寒星冷笑,弹指一缕缕的暗器激去。 但是,这十来条蛇是经过特殊菜水浸泡,几乎是刀剑不入。 东方寒星的那些暗器打上了,不过是叫它们缩了缩,又纷纷拉长了身子过来。 甚至有的用弹跳如箭般驰射而至。 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这回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无门了,眼前穿梭激射的,是道道吐信张獠的蛇影。 这些蛇可凶悍霸道极了。 一弹一咬不中,摔到了下头刀锋上根本伤不了半丝,又复是弹身自下头张大咬了上来。 简直是用之不完的剧毒暗器。 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各自只能用一只手抗御看,折腾了半个时辰下来,两人几乎已是筋疲力竭。 包激怒的是,那些红头蛇的狂暴。 难不成今日名叱天下的洛阳四公子,将会有两个死在这里? 东方寒星心中方是大大一叹,上头“卡”的一响打开,只见。得一条人影破口大骂的摔了下来。 谁?王王石大公子是也! 游云楼的招亲比武,在午时过后继纹开始。 这会,剩下八个人正好是抽成四组。 谈笑这手一伸入箱子内一缩回来,可对看是房藏的号码,一号、二号,打头阵哪! 杜三剑嘻嘻一笑,道:“别自个儿打自个儿就好了。” 他随手抽出一支签来,展开。 嘿?三号,可是对上了方才抽中四号的宇文磐。 邝寒四苦了脸,道:“如果让你们同组就好了,大家比较不伤和无可以商量商量。” 何平安递来箝子,嘿道:“邝大公子,快点抽吧!” 邝寒四可没那运无又抽到空白签了。 他可是半闭看眼抽了个号筠出来,怪叫。 不偏不倚,对上了布楚天手下南道天令主秦妙弃。 剩下最后一支,自然是慕容春风和骑虎的冷无心了。 谈大公子这厢活了活筋骨,朝那头的对手房藏一笑,便是同时提无跃上了那道凌空迥廊。 布楚天看着,嘴角淡淡冷笑道:“就算谈笑这回赢了,只怕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鹤仙人沉嘿嘿一笑道:“不错!” “为什么?”在旁的布香浓紧张的问道:“难道以谈笑的武功还不能轻松的获胜?” 布楚天温煦一笑,看了看爱女,道:“无臂刀斩的威力在三十年前江湖中无人不知,就算是天下第一刀的俞傲亦为之重创,只是不知现在房藏练得如何?” 布香浓可紧张了起来,呼吸一急促便觉得胸口一闷,连续咳了好几。 布楚天冷冷一哼,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尹小月,转头对鹤仙人道:“对付那小贱人的事可全安排好了?” “是!”鹤仙人冷冷一笑道:“一切都已经妥当!” 这端鹤仙人在冷笑,另一端的穆刀雁也对宇文磐点了点头冷笑看。 因为,在这拥挤超过了千人里面,其中有一个就是蜈蚣。 蜈蚣,一个出手从来没有失败的杀手。 他诡异的手法,就算是身为好朋友。的穆刀雁也猜想不透。 对于蜈蚣而言,只要接到宇文磐字条上的名字,代表那名字的人就得死! 现在,他手上的字条是三个字~尹小月! 赵古凤也在冷笑,一只威严冷峻的瞳子已将尹小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倩深深记住。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尹小月以某种奇异的手法重创了布香浓的无机心脉。 也就是说,布楚天救不了他的女儿。 所以,谁控制了尹小月,谁就是控制了布楚天。 他当然想控制布楚天。 赵古凤冷冷一笑,微动的手势已然传达出一个消息。 在今天游云楼比武结束以前,生擒尹小月。 举杯,仰首长饮一口来自波斯的葡萄酒。 他对自己那两名手下很有信心。 蒲红叶和谢谢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更有一等一的智慧。 赵古凤甚至相信他们在十年以后可以取代苏佛儿在江湖中的名气,他绝对确信如此。 一抬头,在凌空回廊的谈笑和房藏已将出手。 卧刀,是天下最神妙的一种“刀心”。 无臂刀斩,则是天下最狠霸的一种“刀法”。 心和法,神妙和狼霸,谁输?谁羸? 这些对蜈蚣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何以一种巧妙的手法在隔看三个人的背后杀了尹小月? 对蒲红叶和谢谢来说。应该是房藏出手的刹那。也是他们出手的刹那。 因为,那时的尹小月全神在上面谈笑的出手。 现在,他们一左一右的靠近尹小月。 依照估计,房藏出手时他们正好可以把尹小月身旁的人推开出手,左右合搏间扣住了尹小月外窜。 而这个时间长短正好是谈笑出手到分出胜负。 没有人的目光会注意这里。 叶叶城和潘说剑已经站到了尹小月的左右。 布楚天能有今天的江山,他们两个在这五年来浴血奋战绝对占了很大的功劳。 武林中传为一个大谜团的排帮帮主之死,就是他们两个潜在长江江面下三天三夜后,冲上了木筏连砍了二十六条人命后一剑毙杀。 没有人知道这个真相,除了布楚天。 虽然他们都只有二十六七岁,但是干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已经很久了。 少说也有十年以上。 他们相信这次的行动是最轻松的。 不过是在众人之间把一名女人带走,而且还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人太漂亮,有时会疏忽了许多事情。包括武功在内。 潘说剑和叶叶城已经准备动手。因为,上头迥廊中的房藏在和谈笑对峙了一盏茶后,已经忍不住要出手。唯一让他们皱眉的是身旁的两个人。叶叶城的身旁是蒲红叶。潘说剑的身旁是谢谢。他们不认识对方,对方也不认识他们,不过,相同的一个感受是,出手前的难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想动尹小月?房藏出手。 大拳头王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简直是一肚子火。 气势可是,当他看到一排排阴森森的刀锋只离脚底板儿不到一尺时,可差点哭出来了。 包惨的是,那个叫做“红娘”的大毒蛇最少有三条窜到了面前来。 这简直是要哥哥我的命嘛! 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都在看,心里也轻松了些。 因为,只要有人流血有人死,那些红娘毒蛇便一窝蜂的窜咬了上去。 当然,少了这项威胁以后,他们要逃脱的机会总是比现在多了许多,所以他们靶谢姓王的下来凑热闹。 人家心中感谢,王大公子的心里怎么想? 他可是用力的到刀锋上,同时双拳很用力的打了出去,或许有些事你不相信。 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一辈子也忘不掉。 利锐突生的刀锋竟然断碎的让王王石踩出两个足印来,这还是小事。 包可怕的是那些红娘毒蛇的遭遇。 三大公子的拳头到了蛇口之前,那本来是剽悍似箭的蛇身一下子软了下来。 接看,王王石的拳头一打,可是在半空中叫这些毒物崩了个粉身碎骨。 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小子会妖法不成? 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呆傻傻的看着王大公子东一拳西一脚的把剑锋肠平了。 蛇也杀完了。而且。送打了个大哈欠,困道:“他奶奶的黑修罗老混蛋,送有有样一点的东西三暗道的深处,黑修罗阴恻恻冷哼道:“小子别得意得太早,那只是开胃菜而已|哈……想出这条冥王道,就得通过九关十劫!” 九关十劫? 东方寒星一叹道:“我们才算是过了三关!”那道幽幽邈然的声音又自通道底端传来道:“再下一叻是r吼太极鬼纫身阵]“嘿嘿古想不想试试?”放屁?“王王石叫道:“欧阳弦响,你去看看!” “叫我去看看,你以为你是谁?” 欧阳弦响冷冷一哼,方挑眉,人家王大公子可有话了道:“喂|你怕什么!反正在这儿要死也是死三个,又不会叫你一个人独走黄泉路!” 说也奇怪,那欧阳弦响还真的一无往前走。 紧随后头的是东方寒星和王王石。 一行三个边走边看,千来步走了过来也没啥事。 怎的,难道是失灵了?心头方想,事儿可来了。三个人的脚下忽的冒出一团围的烟来,一下子便罩了这段的通道满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烟有毒!”东方寒星警告。 烟是有毒,更毒的是没头没脑杀来的刀、剑、枪、戟。 王大公子避开了一把刀、一挺戟,方是伸手用力一拉要把人扯了过来。 没想到,竟是扯来一条手臂。 手臂虽,可没血。 不但是没血,那手臂还能自己动得。 邪门!王王石大叫了一声,左闪右避的,只见不时冒出了一条腿踢来,一把刀只有一条手臂的砍来,甚至还有那个单单一颗头张嘴咬来的。 真他奶奶的“乱太极鬼翻身阵”! 王大公子在这头忙得不亦乐乎,另一端的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也不太好受。 眼前的阵仗,分明是茅山道法中至上一层的“迫心”异术,这被“刀”砍了还真会死人的哩! 三个人这番生死一线间折腾了下来,欧阳弦响终于一叹,不得不拿出他们风阳世家约二一大镇世宝来。 欧阳世家以收集天下古董闻名于世。 而在他们家传三百年的异宝之中,有三样是生死关头才偶尔一用。 欧阳弦响的身上就有其中之一镇魔琴。 这琴不过是拇指大小,奏弹时则是放入中以内力气机引动弦酱,发出奇异的音啸来。 他暴喝出手,逼退了来击约两条腿、一颗头,迅速将那钗魔放入了中,迅速以气机催动。 利时,一声高拔清越自他中来。随即而至的,是一串串的乐音响起,还真好听。这音符有若松涛湃涌,似和风大地,一声一音的将眼前这种中邪异术逼退。 同时,雾烟也为之越来越轻越淡。 半炷香的光景,一切豁然开朗,全不见那些鬼东西。 “好|”王大公子拍掌道:“想不到欧阳老弟也会有这般风雅的玩意儿可弄!” 欧阳弦响瞪了他一眼,谁跟你称兄道弟?他话还没骂出来,人家王王石已先冲看东方寒星道:“这回该你先走了吧?” 东方寒星能说什么,只有憋一肚子气一直往下走,前后约莫走了五丈远,正狐疑怎的平安无事? 忽的,黑修罗大笑传来道:“三位,棺材已经准备好了!” 弊材? 第三个弯儿一转就看见了。 “这是啥屁?”王王石仰首看看大叫道:“好大的棺材!” 真的,好大的棺材!眼前这棺材是用大理的花冈石所建,高就有一层楼那般矗立看。 至于宽可几乎满满的堵住了去路,只留下一线侧身可以挤过的通路。 开玩笑,那个不要命的才会去挤那道羊肠小径。 万一这石棺能动,一挺就扁了。就算不能动,上头有人丢个什么下来,想不活命都不简单。 黑修罗在笑,冷森森的道:“三位,请看后面地上!” 后面地上?王大公子一回头就叫惨了。 人家已经遇过,而自己是第一回撞上的大热桐油从四壁“噗噜噗噜”冒着泡追上来了。 偏偏这儿的地有点斜,来的速度还快呢!王王石看了两位同伴一眼,叹道:“我们能不走吗?”这个屁问题的答案是:“不能!” 房藏这一同出手可是全心全力,完全发挥到了极致。 或许,他不如当年的老鬼。因为心不同。他还有两只手,而老鬼却真的无臂。 但是双掌两道光芒自他的背后腾起,绝对是骇人的。 尤其他更可利用的是完全的两手。谈笑就在对方的刀弹起,双掌扣出的同时,他一个身子也如风轮般转动跃身到了半空中。卧刀已呈一片光华流转在手。 没有人知道这次的卧刀将会是什么样子。 人们只见谈笑的身子越转越快,猛可里一抹刀光自旋转的身影中奔射出来。 谈笑出刀! 同在这个刹那,蜈蚣也出手。 不止蜈蚣,蒲红叶和谢谢、潘说剑和叶叶城也都出手,目标同一个人。 尹小月! 蜈蚣想到的方法是,他把一种很细有螺旋骓纹的毒针,由他身前这人开始,自颈背后最软的部位吹透。 针细,所以透穿的一刹那没有血,也不会惨叫。 有螺旋纹环,用机括弹出去时的速度和力道在透穿三个人之后并不曾损失太多。 他相信,一切的行动绝对没有人会看得见。 至于位在尹小月身旁左右的那四位朋友可就热闹了。 他们不想惊动尹大美人。 所以,一个对一个的是垂在袖里的手掌紧扣较劲。 不明白的人从后面看来,以为叶叶城和蒲红叶是好朋友,当然,也会以为谢谢和潘说剑的交情很好。 他们都没有动。 动的是蜈蚣的飞针和谈笑的刀。 卧刀在众人讶异不信中,自凌空迥廊而来。 谁都不知道谈笑这么做的目的在那里,但是谈笑他自己知道。 因为他看见了光芒一闪,自尹小月的背后来。 因为,午时刚过的太阳在天顶正中反耀毒针。 卧刀已旋展到最长。这长度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之外。 它竟然可以达到一丈又半。 “叮”的好轻脆的一响,卧刀最前面三节钢片垂下,正好贴在尹大小姐那一弧绝美天下的颈背。 也正好贴住那根螺旋毒针的针尖。 谈大公子的双脚落地,第一句话是:“你又欠了我一命!” 说看,笑得可真乐。尹小月刹时在上千人的目光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脸红看,声音也小了,道:“你……双脚落地,输了!” 这是规则。 一梅姑娘在上头的表情实在有够难看。 尤其何平安大声的宣布道:“第一战,房藏获胜!” 谈笑这厢更乐了,一拉尹大美人的手,道:“何必站着,到那儿坐在椅上看杜老弟大展雄风吧!” 这可真是众目睽睽,那尹小月一颗芳心也不知怎的慌乱了起来,任叫郎君握着手走到了椅前,双双落坐下来。 刹时,慕容春风的双眸似火,熊熊的烧着。 另外一个瞪眼的是杜三剑。 “好小子,把责任全交给哥哥我啦!”他抱怨归抱怨。还是提了剑飘身上了回廊。 对面,宇文磐早已抱臂在胸,冷冷坐于栏杆上等看,两人相对了一眼,着实没啥话好说。 那个宇文磐没有动,咱们杜三剑索性也不动。 两个人可是耗上了。 下头这端,房字世家的房藏公子举步走到谈笑的身旁坐下,头是望看上方,不饼嘴可是朝谈大公子说话,道:“你我一战并没有结束。” “不过,胜负已分!” “我房某不要这种胜负!” “是吗?可惜人家宣布了……” “嘿嘿!”房藏一哼,笑看转头过来道:“我们还可以一战。” “何必?”谈笑摇了摇头,道:“没仇没恨的。” “是没仇没恨。”房藏站了起来道:“可是我们都是用刀!” 他冷冷一笑中,又缓缓踱回了原位,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上面的好戏没开,下头可是暗中不断进行。 叶叶红对看身旁这位蒲红叶冷冷道:“阁下是赵古凤那一路的人~”“我是!”蒲红叶指上用力,淡笑道:“朋友大概是。来自布楚天的地盘了?” 叶叶红一哼,五指可一点也不放松。 “你们的目的也是尹小月?” “彼此!” “看来是没得谈了了”叶叶红冷冷一笑,若了那端的尹大美人一眼,嘿道:“不过,人已不在这里|”蒲红叶沉默了片刻,嘿道:“行!以后是各凭本事。” 刹那,双双同时缩回了手掌,同时也朝同伴打了个招呼。 那厢的谢谢和潘说剑亦各自一振收手。 “阁下指力不差,如何称呼?” “谢谢!”谢谢淡笑道:“朋友,你呢?” “潘说剑!” “很好,日后有的是机会。”谢谢一笑,回头在找方才出手要杀尹小月的人。 那家伙可是他们四个人的公敌。 他们可不要尹小月死,因为她活着很有用。 蜈蚣早已不见人影,只剩的是三具挺立的体。 潘说剑冷目四下搜寻,偶抬眉。 宇文磐和杜三剑已是双双出手。 杜三剑的剑由左手五指间搭扣到右掌扣住剑柄弹酒一泓剑光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而已。 他的剑这时可是十足十的正常。 就好像你寻常在街上、在荒野、在酒楼里碰到的剑客手上拿看的那种。 宇文磐呢?他的兵器是什么? 江湖中一直没有人听过宇文磐用的是什么兵器。 只听说过他杀人。 这刻的宇文磐出手的是双拳,乾乾净净的双拳。 他的拳势很怪,相当的慢。 虽然慢却能一寸一寸的逼住杜三剑的剑气不侵。 而且,似乎有股气机越聚越浓的逼压对方。 拳神理气! 宇文磐已练至了拳术和心境合一的拳神理气? 杜三剑缓缓移动看剑身,三度变招中已经发现了一点,拳并不是宇文磐真正的杀着。 因为,眼前对方的出手并不精纯。 也可以说,宇文磐这两拳来势看似是拳神理气的境界。不过却有一段的差距。 而这差距至少有两处空门。杜三剑想到的是,宇文磐的空门其实是个饵。一个让人出手就得死的饵。耍剑杜公子心中正在衡量。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空门就是空门,如果他出剑的速度够快,死的还是宇文磐。对宇文磐而言,这当然是个很大的赌注。 空门一处已够,为何需要露出两个?是不是他也想奋力一搏?宇文磐可不是这么想,而是他已经欲罢不能。杜三剑的剑气远超乎他的想像之外的强。原先他是想借一处空门施出杀手绝学击败对方。而今却是硬生生的叫对方又逼出一处空门来。这可没有把握可以百分之百的稳操胜券。对于只有一半成功机会的事,他不想押下去。终究是能叫慕容春风卖命的事,我宇文磐何必做?他心中在打量看,方才尹小月之事必然刺激着慕容春风非得在今日争战中求胜不可。 否则,慕容世家以后如何立身江湖? 宇文磐心中计算已定,沉喝中双拳一沉猛出。 这会拳头打出来的速度可快了。 他快,杜三剑的剑更快。 几乎就是放在那儿等自己的一双手腕送上。 宇文磐长笑中暴身而退,杜三剑的剑追至。 一退再退,一进再进。 两道人影急窜,已是到了死角。 宇文磐冷笑,双拳轰然一股气机略阻来剑,足下则“砰”然碎了迥廊一洞下坠。 倏忽,已是落地。 杜三剑赢了这一战,这过程好快,简直是目不暇给。 “好!”上千个人在瞬间喝采起来。 “好!漂亮!”一声接一声,不得不为方才的一战鼓红了双掌,那的确是精彩绝伦。 杜三一剑跃了下来,朝众人抱拳了一圈,踱回了谈笑面前,朝旁儿的邝寒四道:“邝朋友,露一手。” 邝寒四这厢很勇敢的站了起来,自个儿打气道:“好|邝某人今天非好好露脸成个名不可!” 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瞧见赵古凤在见证大位上冷冷望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栽倒。 这时每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谁都认定秦妙弃只稍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邝寒四收拾掉,因为稍早的一战里,秦妙弃已经表现了可怕的武学造诣。 前一战,秦妙弃的对手是耿落落。 雹家的长枪在江湖中是一绝。 但是,在秦妙弃的面前却像小孩子的玩具。 没头没脑的,一把长枪飞离了手。 妙弃,的确是妙弃。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用什么法子叫耿落落丢掉了长枪,不过,每个人都觉得他的名字取得好极了。 现下大伙儿可是抱看看戏的心情,猜想那个邝寒四公子可以撑几招后才被人家从上头丢下来? 这厢秦妙弃先腾身上了回廊,那邝寒四似乎在下面打量了一番。 总算“呀呀”大叫,慌手忙足的一跳,堪堪“落”了上去。 落,是因为上去以后着地的样子很难看。 可有不少人笑了起来。 谈笑没有笑,不只是他把邝寒四当成朋友。 包重要的是他的结论:“秦妙弃会败得很惨!” 尹小月一只妙眸讶异望来,道:“什么?” “一招|”谈笑道:“一招就分胜负!” 上头那邝寒四话儿不说,招呼不打,“呀呀”怪叫中冲上前去,双手像母鸡在飞似的乱抓。 秦妙弃没有动,看看邝寒四冲到面前,两手落下。 他依旧冷笑着,想随手一格。 错了! 秦妙弃的心沉了下去。 他虽然是随便出手,但是最少有六种变化。 他一向很小心,也不看轻任何人。 但是他这次大错特错的是,邝寒四的武功本来就比他高,而且高出大大的一截。 秦妙弃只觉得全身一麻,连回手的机会也没有,便叫那位貌不惊人的邝大公子重重的摔到地面。 这刹那,所有的人全忘了鼓掌。 只有两个人例外,谈笑和杜三剑。 因为,邝寒四是他们的朋友。 朋友的意思就是随时准备为他喝采。 “第三战,邝寒四胜!”何平安的声音有些儿不正常,他可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残酷的事实让他差点掉了魂。 难道是秦妙弃的轻敌?还是姓邝的走狗运? 下一战,是慕容春风和冷无心。 谈笑站了起来,有些儿皱眉道;“王大拳头怎么还没回来?” 杜三剑也担心道:“怪了!难不成溜去睡了?” 他们知道不是,所以谈笑要去看看。尹大美人也站了起来,道:“我跟你去了”杜三剑笑了,谈笑也笑了。 但是,有一男三女在冒火。 布香浓和一梅姑娘的脸色可真是沉到了家。 尤其是布大小姐,吵着她爹道:“爹,不好看,我想回去宅院了。” 布楚天在笑,神来居大院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捉住了三条大鱼。如今谈笑和尹小月再送上门,那岂不是完美极了! 所以,他伸手点住了女儿的穴道,笑道:“叫你别来偏要,来了又吵看要走,不成!” 布香浓连哑穴都被点住了,还能说什么? 她只有愤怒的眼睁睁看着谈笑和尹小月离去。 简一梅也很愤怒。打从谈小子半途不战而退,而且还救了尹小月开始,她就一直很愤怒。现在人家还成双的走了。 她可比较自由,对着蔡布相道:“我不舒服,想进去歇一会儿。” “好,好!”蔡老板举头看了一下太阳,连点看头道:“今天儿阳烈,姑娘先进去歇会儿好,免得::”话没说完,人家已顿脚进去了。 布香浓愤怒,简一梅愤怒。 可是她们两个加起来可没慕容春风一半的怒火。 咬牙切齿中,他已疯狂的朝冷无心出手。 □□□ 这条石棺路真他奶奶的难过。 王大公子跟在东方寒星后头,忍不住开骂道:“是那个缺德鬼他孙子想到了这绝子绝孙的方法?” “别抱怨了行不行?”走在前头的东方寒星本来已够提心吊脍的,随时背后王大拳头大声的骂一句,会吓死人的。 “不骂够本行么?”王王石怒看又开骂了:“那个屁修罗就只敢缩头缩脑的玩这些,跟那个杏花阁的龟男一样。” 这回东方寒星真的受不了了,回头叫道:“喂!你讲话别喷得人家一脖子口水行不行+。” 王王石可怪叫了起来,指看前面道:“小心!” 小心?东方寒星心头一紧,扭头看去可呆了。 前面直挺挺的一具僵不知打那儿冒出来的。 而且很诡异的是,那鼻孔还不断的冒着蓝烟。 绝了! 这会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先玩玩再说了,东方公子心中一阵主意,弹指两点寒星打了过去,“噗噗”的穿透前头僵的衣袍内。 人家可晃也没晃。忽的双臂一举平伸,“刷”的十指里冒出了利锋十支湛蓝,是有剧毒的。 三个人这厢探头看看,一个念头方在转,那具僵已经急窜滑了向前来,妈呀! 这狭道这般窄,如何个退法?转身是不可能,唯一的方法是倒退。 这一退三个人可得配合得好,否则一个踩一个,到时可跌得很难看。 且看眼前那具僵“哗啦啦”的撞来也就罢了,偏偏设计这鬼屁地方的家伙爱作弄人。 两旁一面是墙壁峰嵘尖锐的山石刮人事小。左边这大石棺冒出来的倒钧这才累人。 而且,可不只是上头而已,连脚跟部也有。 衣服破了可以再买,脚筋断了可没地方去接。 王大公子骂道:“喂!前面的你想点法子行不行?” 眼看他们就快退了出去,而外头的桐油可热哪! 东方寒星这时已是一身的伤,大大叹了口气,道:“看来本公于不用点狠的是不行了。” 他一弹指,但见一颗好小的黑丸子击了出去。 丸子虽小,火炸力可够。 “轰”的一大响,把眼前这僵炸了粉碎。 这时最后头那个欧阳弦害的脚跟就差那半寸便要叫桐油给滚热了。 王大公子吁了一口气,骂道:“叫你早点弄出这玩意见来免得大家受苦不好,藏个屁!” 东方寒星真想回骂了过去,不过话儿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 因为眼前还有僵,而且是一具接一具的由石棺里滑了出来,伸直了两臂跳出十指的湛蓝毒刀冲来。 第 五 章 渔唱 王王石一双眼珠子在东方寒星的后头看了过去,忍不住又口沫横飞大叫道:“他奶奶的,那里这么多屁东西?” 东方公子一肚子火,又偏过头叫道:“喂!讲话就讲话,别刮风下雨好不好?” 说着的时候,最前头那具疆的十指利刃已深湛湛发着蓝光到了身前半尺,王大鲍子又怪叫道:“后头!” 东方寒星回头的时后,人家的十根鬼指已贴到了胸口了,这回可真的要了他东方公子的命了。 敝事儿可发生了,那具疆利锋十指触到了东方寒星身上,像是受到一股强力波扁似的反弹后撞。 痹乖,三个人耳中只听到“啪啪啪”的一串响,那具疆最少撞贴了三四具后头的“同伴”。 “了不起!”王大拳头叫了起来,道:“阁下是用啥招式把那些鬼屁玩意儿整治的?” 这当儿,那几具疆又像在机关的拉扯下恢复了正常,一具具的排列好再度冲了饼来。 落眼过去,这会可是有了变化。 眼前这些“东西”不再是平行的滑冲过来,而是一蹦一跳的,活脱是传说中疆的样子。 包绝的一点是,落到了地面后“脚”忽然不见,缩到了那一袭外罩的依袍里面。 绝了,这会可是有模有样的上、中、下三路。 偶尔三具疆叠在一块儿,十足十的有趣又要命,东方寒星在苦笑。 这会他可不客气了,等到最前头的三具疆叠成一处到了面前,他又弄了个法子让它们暴然后退。紧接是,右指速弹,便是一串的轰然嗤炸好响。 那东方寒星像是挑准了时机,猛的提气向前三步,右肩上一用力撞翻左面的石弊。 丙然露出了门户来。 后头的王王石和欧阳弦响动作当然不慢,拔了腿就闪身进入其中。 王大公子这会儿可竖起拇指,赞道:“东方寒星,你行!” 东方寒星笑了笑,或许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关系,三个人之间也算是比较亲切了起来。 “你告诉我怎么踢平那些剑毯,拳杀红娘毒蛇……”东方寒星道:“我告诉你怎么整治那些疆的。” 王王石大笑道:“可以,不过,欧阳小子也得说个他那玩意儿是啥?” 欧阳弦响一笑中,先取出了那个镇家宝,道:“这物名称『镇魔琴』,利用乐音的波动力量击破茅山术。” 那是一种物理原理。 在那个时代,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 王大公子笑着,点了点头道:“哥哥我脚底和手肘上部有软甲胄,不但可以屁毒物过水火,而且对于刀、枪、剑、戟也大有抗御的功效!” “原来如此!”东方寒星一笑,道:“在下是对机关之学、五行生克落有研究,方才那些疆俱是利用钢线暗中牵扯,如果找到枢纽,自然容易干扰……” 他大笑中取出了一颗略似鹅卵之物,黑幽幽的沉重重在掌,笑道:“这是天山磁石,经年在高山上受雷击打而产生了异力,对于机括破坏大见功效!” 那也是物理原理。 在强力雷电击打下,金属会产生磁性的效果。 王王石点头赞道:“看来你们洛阳四大公子是各有其能,不愧是雄踞一方扬笑天下的名人!” 欧阳弦响淡淡一笑,道:“王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三位又何尝不是翱翔江湖的英雄人物?” 他们三个在这厢说得可乐,暗里控制全局的黑修罗显然已被激怒。 这几个小子一关过一关,简直不将神来居大院的奇门机关放在眼里,现在,他决定不再玩下去。 阴恻恻的笑声在这石棺四下回响道:“三位好好的谈天说地,神来居的大晏就要上桌了!” 王王石大大一哼,叫道:“又是啥屁东西?” “哗啦”大响,上头的那顶棺盖可露出了一个个的洞口,大力的往下压迫而至。 下头的王王石、东方寒星、欧阳弦响可是连考虑的机会也没有,三颗脑袋能躲就躲的恰恰好穿过了洞口。 弊盖还在往下压,而且,洞口也为之一缩。 三个人彼此苦笑对视中,唯有坐了下去。 这好,简直就像人家大宴上头那道猴脑名菜似的,三颗脑袋叫人家紧紧的锢在那儿。 脖子是勉强可以动,所以当黑修罗大笑的由黑暗中走出来时,六道招子全望了饼去。 “我在想是用煎、烤、煮、炸呢?还是用炖、炒、浸、切那一样来得好?”黑修罗的声音很冷,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道:“三位都很有名,我相信这颗脑袋玩起来也特别不同!” 黑修罗大笑了起来,眼前的情景着实是个大成就。 谈笑尹小月从后花园里窜进来的时候,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氛。 “这儿有点怪!”谈笑皱眉叹气道:“我想大概是有人准备来欢迎我们了!” “谈公子是聪明人。”秦妙弃竟然也赶了回来,露齿笑道:“看来,今天本宅院里还来了不少朋有!” 谈笑嘻嘻一笑,道:“已经有人来了?” “当然!而且还三个!”秦妙弃叹了一口气,道:“只不过现在他们全变成了猴子。” 猴子?这是什么意思?谈笑虽然不明白,不过最少知道那位王大拳头很难过。 幸好,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小子还活着。 尹小月浅浅一笑,绝姿容的美靥似乎让秦妙弃呆了呆,佳人朱唇轻启道:“秦鲍子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参观参观?” 秦妙弃楞了楞,淡笑中有股“豪气”,道:“两位若是有兴趣,可以跟在下来!” 尹小月娉婷的一福,道:“公子请带路!” 她这厢温柔好言,人家秦妙弃一时像昏了头似的,果真带路在前头大步的走开。谈笑这厢笑了一声,朝尹小月嘻着脸道:“人漂亮还是有用的多!” 尹大美人竟然脸儿一红,哼了一声,又羞又喜的道:“快跟上了!” 前头的秦妙弃带着两人三转两拐的,又到了“布楚天居处”那间雅致屋舍之前,由回廊指了指过去。 他一笑道:“王公子和东方、欧阳两位公子就在那间屋舍内,两位不是要去看看?” 话儿可有着一股讥诮。 “如果去晚了,变成死猴子时可一点也不好玩了。” 谈笑嘿的微笑着,点点头道:“从这儿到那间屋舍之间大概有什么机关吧?” 秦妙弃楞了一下,笑道:“秦某告诉你『有』,难不成谈大公子就打退堂鼓了?” “这怎么可以?”谈笑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谁叫那个姓王的是哥哥的好朋友!” 秦妙弃没有说话,他就看着谈笑的行动。 十足十的他相信,这地底下的机关无论是谁进入了,不是死就是被折磨的半死拖出来。 谈笑一笑中跳了起来,他的面是朝向那间屋舍。 但是,身子的去势却是奔向秦妙弃。 他的动作很快,秦妙弃双掌出手相格的时候他又拔身再高两尺,紧紧贴上了屋檐。 真正出手的是尹小月。 尹小月的一双绝美柔荑显然让秦妙弃吃了一惊。 就如同稍早邝寒四让他大吃一惊一样,前面击来的身影我们秦妙弃天令主相信已经采取好了最完美的应对。 却没想到的是,人家赫然自背后点了自己四处穴道。 秦妙弃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已然叫谈笑探手一抓,双双往屋舍前的草地落去。 “哗啦”一响,地翻天覆中可全掉了陷下,尹小月也不稍慢,一个拗身亦紧紧的追落。 忽然,三个人全到了地底下,踩在一滩已经退冷的桐油上,黏得靴底、裤脚油腻腻的。 谈笑看了看四下,笑道:“看来王某某曾经在这儿大展双拳雄风!” 秦妙弃一哼道:“你待会儿真的可以看到三颗脑袋啦!” “有趣!”谈笑朝尹小月笑道:“快去看看吧!” 尹美人的双颊微红,轻轻一点螓首,便是三人六脚一个接一个的往前走去。 没个百步,拐了两个弯儿可真见到三颗脑袋啦! 坐再脑袋之前的,是个黑大汉冷嘿嘿笑着。 正正好刀锋一线横在三颗脑袋的脖子之前。 这可真怕那黑汉子一个大笑蹬脚,不小心一踢,这柄鬼头大刀还真会切下那三蚌倒楣鬼来。 刀在大汉的身前,在身后有四个怪形怪样的人。 一老翁披落的长发不是雪白,而是殷红赛火,他靠在一尊和他一样大小的酒葫芦上,沉嘿嘿笑着。 大酒葫芦的中间部份还突伸出个小葫芦,一拔开塞子便洎洎的冒出酒来用嘴接着喝。 “大葫芦公?”谈笑讶异道:“想不到你这个红发老怪还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那个大葫芦公冷冷一哼,对着身旁那名胖得像颗球似的老妇人嘿嘿道:“老伴,有人咒我们早死哪!” 他身旁这个老妇人一双眼儿闭得紧紧,不知道是不是肉太多了挡住眼珠子,还是怎的,冷肃怪笑了起来,道:“我闻到年轻人的味道了,嘿嘿嘿,好味道,好味道!年轻人最补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哈……” 尹小月脸色一寒,冷哼挑眉道:“久闻江湖中在十五六年前有个吃人鬼婆,就是你这恶婆娘了?” “哈……骂得好,骂得好!”在吃人鬼婆身旁,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矮方型的汉子,双双同声笑叫道:“吃人鬼婆最喜欢人家骂她,越骂越有力,吃起人来越上味!” 这双矮方汉子不但容貌相同,就是说话的声音、语调,以至于面部的表情简直分不出差别。 好像他们中间有面镜子。 “镜子双方”就是他们的名子。 “想不到你们四个在这儿当差!”谈笑看见那名黑大汉,叹了一口气道:“阁下大概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黑修罗了?” “哈……不错,老夫正是黑修罗!” 谈笑点了点头,招呼那位只露出脑袋的好朋友道:“老弟,你干啥这付难看的样子?” 王王石怒哼叫道:“有啥办法?人家玩阴的,哥哥我一生光明正大,这种事那比得过人家?” 谈笑摇了摇头,拍了拍身旁的秦妙弃朝黑修罗道:“老黑,咱们作个交易如何?” “哈……交易?”黑修罗大笑了起来,道:“你不会笨到拿秦妙弃来换王小子吧?” 尹小月冷眸一闪,哼道:“那有什么不对?” 黑修罗一双深沉的碧眼闪了闪,嘿道:“修罗鬼道只有敌人没有朋友,哈……除了布大先生之外,谁在我们手中都是一样。”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那布香浓呢?” “布香浓”三个字钻入黑修罗耳里,斗然打住了他的笑声,沉寂得有若死神的呼吸。 “小女人,你再说一次!”黑修罗的声音恍如是来自地狱内的怒吼。 “我可以救治布香浓体内气机断脉!”尹小月淡淡笑道:“不过,你得放了他们三个!” 黑修罗嘿嘿冷笑,打量着尹小月半晌不语。 谈大公子也嘿嘿笑了回去,道:“你不敢决定他们三个的生死对不对?是不是要等到布楚天回来?” 黑修罗钢牙一挫,双目暴睁道:“谈小子,黑某人怒起来就算现下杀了他们三蚌,布大先生也不会异议!” 谈笑哼道:“如果事关他女儿的生死,那就难说了。” 就此一句,双方四道眼光可死瞪得紧,气势自身上来充湃于秘道之间,呼吸间都可以感受到杀机。 老半晌,那黑修罗“桀桀”冷笑,挑眉道:“黑某人可以放心不管,不过……”他看了下头的鬼头大刀一眼,冷哼道:“我后面这四个人的想法怎样,黑某可不想干涉。” “行!”谈笑身了个懒腰,笑开了脸,道:“葫芦翁、吃人婆、镜子双方是四大恶,我早想试试他们到底恶到什么程度了!” 秦妙弃竟然在这一刻笑了起来,而且还很放心似的吁一口气道:“我保证你等一下就有非常难看的脸色!” 他说着的时候,大葫芦和吃人婆双双由石棺盖上飘了下来。 露的这手轻功,简直是鬼魅般足不沾地。 “好!”谈笑拍掌道:“真他奶奶的『鬼飘双渡』的轻功,在武林已有十来年不见了。” 这门轻功心法大为不同的是,需要两个人同使。他们彼此间以内力气机相互激汤,使得双方的脚下不断盘旋着一股“气”。 刹然见了,还真以为碰上了鬼物。 尤其是一个红发童面,一个是阴沉怪婆,吓死人了。 谈笑嘻嘻笑着,忽然伸手一拉身旁的大美人,低声说道:“这两个老家伙的内宝心法一致,自来搏杀同心。不过,碰上咱们可倒楣了!” 尹小月的小手儿叫谈笑这一握,心头热上了脸颊,轻哼道:“你打算个怎么破法?” “他们有『鬼飘双渡』,咱们可有大自在心观无相波罗密神功……”谈笑笑了起来,道:“正好是佛来降魔!” 尹小月眼眸一闪,又羞臊了起来,道:“可是……他们可有着数十年合作的经验!” 这点很重要。 江湖中日日生死搏杀,经验往往是胜败一线中不可或缺的一点。 “怕什么?”谈大公子大笑着,有一种男人飞扬的神采,道:“心若有灵犀一点,千古不笑刹那短!” 这话语多双关,听得尹大小姐心中甜甜的,但是,王大公子叹了又叹,道:“喂!生死关头多做事少说话可不可以?” 欧阳弦响也叹气道:“他真是你的朋友?” “有时候不是!”王王石又叹气道:“譬如说,这小子吃饭时从来不付账的……” 他们在鬼扯,人家葫芦翁和吃人婆可是玩真的。 但见惊鸿似的两道人影窜前,伸出来同样是乾枯无血的两双爪子。 不但没有血色,而且还是一个十指指甲殷红,一个十指指甲惨绿,红绿交挥成一片网,好诡异。 谈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双双弹起。 王王石不得不有些讶异,眼前那对金童玉女的身法、韵律、摆动,甚制眼眸内的神采,几乎是一模一样。 包绝的是,谈笑和尹小月的出手,简直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弹指间,双方四道人影在半空中交击。 葫芦翁那一双爪子上是殷红的指甲,猛然对着迎面来的谈笑一缩一弹。 十道红影激射出去。 他身旁的吃人婆一点也不含糊,两排的绿光亦罩向尹小月而来。 别看这是寻常击打暗器的手法,紧跟着来的杀着那可厉害了。葫芦翁大大一喝,两臂一开一便朝谈笑抱来,怪! 谈大公子先是拗身侧过了指甲十道,紧是见那葫芦翁随着两臂锢了过来,他可不愿抱一个老头子。 双拳化掌一拍,着着实实的扣住对方的双腕。 葫芦翁冷冷一笑,一头乱发竟然飞了起来。 咱们谈大公子还没搞清怎么一回事,就叫这老头子暴长的头发盖了满脸,双眼只见一片红。 棒端,尹小月堪堪避过了十道蓝沉沉的指甲暗器,那个吃人婆已是张大了口咬向脖子来。 尹小月急慌中伸手一扣,捏住了吃人婆那圆肥嘟嘟的脖子,乱是溜手的不好掌握。 猛可里,没料到一直闭着眼的这个鬼婆子会睁开眼来,大有玄机。 吃人婆一双眼招子被肉堆挡着,这一张开你猜发生了啥事? 王大公子看了都会全身鸡皮疙瘩的大叫道:“我的妈呀!” 表婆子的一张“脸”竟然飞了出来,“啪”的一声,贴上了尹小月的面孔满满。 这等诡异的手法,当真是江湖中仅见。 葫芦翁殷沉沉的桀笑道:“老伴,咱们让他俩,你身中有我,我身中有你吧!” 吃人鬼婆尖笑回叫道:“好极了,一男一女阴阳最调和,我吃人鬼婆最爱吃这道菜了。” 丙然,葫芦翁手上用力,一旋转着谈笑和吃人鬼婆旋打来的尹小月两人在半空中猛撞。 “我的妈呀!”王王石又大叫道:“谈小子,你怎的不回手?” 他问这话的时候,可是谈笑和尹小月第二次相撞了。 王王石奇怪是,明明是谈笑扣住了葫芦翁的手腕,怎会任由那屁老头子作弄? 葫芦翁大笑了起来,殷恻恻的摔打着谈笑撞向尹小月,边朝王王石哼道:“小子,你不明白是不是?” 王大公子的确是搞不懂,不过,他知道那头红发和那张脸皮必然大古怪。 “哈……你大概猜得到是头发和脸皮的关系!”葫芦翁得意的道:“不错,这是昔泥一神蛊主阴人麟留下来的八大毒宝之二的『红祸发』、『无目脸』!” 有这些东西? 王大公子不知道,不过他看得到谈笑和尹小月已经撞到第十三次,他叹气道:“谈小子,振作点!” 这一叹,果然有效。 葫芦翁和吃人婆没有机会玩第十四次了。 本来一直在咧嘴笑着的秦妙弃,好像突然喝下一大罐墨汁似的,眼都直了。 在这种情况下,谈笑竟然还可以出手。 不但谈笑可以,尹小月也可以。 葫芦翁先看到它那一头宝贝的红发变成纷纷断段的细丝,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摔向了墙角。 吃人婆也好不到那儿去。 她只觉的手上握着的尹小月两肩头变得空无一物,看到那张“无目脸”往下掉。 然后,发觉自己的脑袋撞到墙壁时的声音好大响。 黑修罗的脸色大变。 “你们用什么方法可以解掉那『红祸发』和『无目脸』上面疆阴虫?”黑修罗实在不信道:“从来没有人中了这种蛊以后有那一条筋可以动的。” 因为,中了这种蛊毒以后,全身硬得像疆。 谈笑和尹小月互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有一股奇妙的感觉,这是密。 大自在心观无相波锣密神功在两人不断撞击的时候,自然而然彼此感应互助。 一阴一阳,一乾一坤。 乾坤定位,阴阳调和,这刹那心灵相通时互引所产生的气机,在不可思议的时间内逼散了蛊毒。 也同一瞬间,他们出手败敌。 “好也!”王王石虽然也不明白,不过还是大叫了起来,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胜得漂亮极了。” 东方寒星却不得不承认道:“两位露了这一手,简直是可以留名武林史的大事。” 王王石嘿嘿校着瞅了欧阳弦响一眼,道:“喂!你干啥不夸个两句?” 欧阳公子苦笑了一声,道:“我只要想到只剩下脑袋在上面,什么事儿一点兴趣也没有啦!”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忽然觉得头上一阵风过。 转眼儿看去,只见那对一模一样的“镜子双方”由石棺上跃了下去,方方正正的两个身体,朝谈笑和尹小月猛瞧着。 “他们刚刚的表现好像还不错!”两个人同时开口道:“能打败那两个老家伙的人都不算差!” “你看他们的诀窍在那里?” “大概是利用某种方法相互以气机帮助对方解毒。” “这么说,他们联手的话,威力会增加不少了。” “怕什么,镜子双方的联手才是天下第一!” 接连四句,两个人讲的话不但一模一样,而且声调高低相同到产生合鸣的效果。 那是一种玄功武学,不但可以惑人心神,而且对敌人的耳膜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这种效果,和当年修罗大帝的“清音神功”差不多。 谈笑突然笑道:“原来你们这对家伙是源自无月池!” “他知道我们的来历!” “所以,一定要杀了他!” 镜子双方同时动手,这回有了差异。 一个自上三路弹杀而来,一个由下三路猛击而至。 他们兄弟其实是有名字的。 一个叫方形,一个叫方正。 这对兄弟的身貌就如同他们的名字,方方正正的很好笑,像是规规矩矩击出来似的。 不过,看他们的出手可一点也不好笑。 方形和方正的速度好快,几乎是来不及反应就叫他们两个连续打着,足足在退后一十六步中挨了有八十拳之多。 全部都招呼在谈笑一个人身上。 这八十拳可不是娘们撒娇的绣粉拳儿,捏着空心轻轻下。 是结结实实的,好重手要人命的。 这回换成谈大公子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啪”的好大一声,趴在地上不动。镜子双方嘿嘿笑了,双双过去把谈公拧起,又摔向石棺下好一大撞,死了? 尹小月芳心一急,怒叱道:“好恶贼!” 镜子双方同时调转过身来,瞅着尹小月片刻。 “这小女人漂亮极了!” “讨回去做老婆不错!” “所以,我们下手要轻一点。” 下手轻一点?秦妙弃正想开口警告,自己就是因为轻敌才会落入人家的手中。 可惜,镜子双方已经出手。 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也同样是一上一下。 不过,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讲求的也是快。 快的在刹那间变成四道身影。 镜子双方显然被眼前的事弄呆了,那一个是目标? 这回两个人猜的目标不同。 既是不同,也就是有了空门。 尹小月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这两个方形的家伙每次出手只能攻击一个目标。 否则,他们的拳便有缺点。 镜子双方出拳非常快,是因为他们可以不顾一切的攻击敌人,四只拳头飞出去的时候,彼此互补着空门。 这是他们能只求快而不求守的原因。 尹小月让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当秦妙弃看到镜子双方这对宝背躺下去的时候,只有一句苦笑,道:“为什么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常常会以为她的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 黑修罗在惊怒中抄刀站了起来,有如一座铁塔。 但是,这座铁塔也有倒下去的时候。 谈笑等这个机会太久了,所以当他在石棺下遮掩着出手时,甚至掌心都滚着汗。 卧刀化作一道桥,一片片的钢片分成三十六个角度而去,刹喀全贴满在黑修罗前身三十六处穴道上。 谈笑出刀! “这招叫做『满天风云』!”谈笑叹气的爬上石棺,站到黑修罗惊怒的面孔前蹲下道: “我想,天下没有一把刀可以变成一片片半寸宽寸半长的钢片,用贴的打到人家的穴道上,所以……” 谈大公子下结论道:“你别生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这其实是你的运气。” 天下的确没有一把刀能做到这样。 就算昔年米凌自创的“陵峰断云刀”最多也只能杀人,天下绝对没有一把刀全力施展时,只点了人家的穴道而不杀人流血。 除了卧刀。 “你们两位去那?” j问话的是王王石。 被问的是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 “回家睡觉!”这是他们的回答。 同时,又问了一句:“你们三位呢?” “看戏!” “看戏?” “对!因为我们有一位姓杜的朋友正在跟人家抢老婆。” 一阵沉默,东方寒星终于叹一口气道:“小心慕容春风!”他看了尹小月一眼,继续道:“就算尹姑娘也可能不知道,那个慕容公子有几招不为人知的杀手绝学!” 谈笑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很清楚!”东方寒星双目一闪,说道:“不过,洛阳四公子彼此间总是知道对方比别人多一点。” 他没有明说。 不过谈笑他们都知道,所谓洛阳四公子其实暗地里还是时常互探虚实,彼此较量。 慕容春风怎么将冷无心打下凌空回廊的,在场中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 赵古凤深皱双眉,对站到身旁的蒲红叶和谢谢问道:“方才他那一招出手你们可看清楚了?” “回王爷的话!”蒲红叶叹气道:“没有!” 赵古凤嘿嘿一笑,冷哼道:“看来是不能小觑这个慕容春风!” 谢谢和蒲红叶互视一眼,低头道:“王爷,要不要小的去试试他?” 赵古凤虎目一闪,看向布楚天一眼,摇头道:“嘿!那个布老贼大概也很吃惊,咱们不动!” 布楚天的确很吃惊方才慕容春风的出手。 从他这个角度看,最后一招都该是冷无心占了上风。 为什么在最后的变化里,却是冷无心讶叫的被摔了下去?慕容春风到底用了什么手法? 他皱眉的看向鹤仙人,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一团迷惑。“慕容春风最后倒了下去,冷无心掌握攻势上前一拳。”鹤仙人苦思半天,方是叹了一口气道:“没道理在冷无心要打在慕容春风身上时会震了一下!” 就是那一刹那,慕容春风一掌结结实实的拍飞了冷无心,胜负立判。 这时,何平安再踱大步的跨巷中央,朝着仅剩的四名决战人道:“各位在经过两战之后也相当的耗损,方才一梅姑娘特别提示下,剩下的最后两战留到明日举行,四位今晚且好好休息,以待明日之战能轻骑过关。” 杜三剑没有意见,身旁的那位邝寒四则举双手赞成。 至于房藏,只淡淡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结果都是一样!”说完,便傲然的大步走了。 慕容春风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一梅君梦阁前在他和冷无心交手时已没了简一梅的身影,这是一种耻辱。 冷眉对向何平安,淡淡的语气道:“转告一梅姑娘,明日战后,慕容春风就带她回慕容世家。” 声寒,令得何平安为之一悚。 好残的杀气,一双瞳子里有如要喷出火来。 四周,上千个人纷纷离去,接头交耳的议论汇成了好大一片的声浪,一波卷一波,传到了上方。 上方,君梦阁内佳人独坐懊恼。 绿绮和秋笛早已经避到外不敢吭半句辞儿。 等了老久,绿绮略掀了珠朝里头瞧,可吓了她一大跳,从小姐的铜镜上反映,一梅姑娘竟然是泪双垂。 这位人人倾慕的天下第一名妓,犹是守身如玉的一梅姑娘竟然也有哭泣哽咽的时候。 绿绮大惊中和秋笛双双奔入,呼叫着:“小姐……” 简一梅苦笑的摇了摇头,对镜! 不语。 “小姐,是什么事委屈了?”绿绮大着胆子,轻轻问道:“还是那儿不舒服了?” 简一梅还是没有说话,一线朱唇闭紧抿着。 秋笛也劝道:“小姐,我们是你的贴身婢女,有话就跟我们说吧!” 这话可触痛了伤心处,那简一梅再也忍不住的低泣一声垂下了头。老半晌,方拭了拭泪水,抬头悠悠道:“你们知不知道,在二十三年前我已经许配给了一个人……” “什么?”绿绮和秋笛都以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简一梅轻叹,苦笑道:“你们别讶异,这也是三个多月其我爹才告诉我的。” 绿绮点了点头,道:“不知道简老爹有没有说是谁呢?” “有!”一梅姑娘的泪又滑了下来,道:“他还说那个人一定会来参加招亲比武大会,而且以他的武功必然可以得到第一。” “那……”秋笛紧张的问道:“那个人来了吗?” “来了!” 秋笛吁了一口气道:“这不就好了?” “可是……他中途弃赛!” “什么?”绿绮和秋笛双双呆住,惊叫道:“那个人是谁?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简一梅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指腹为婚的事!”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既然对方不知道,简老爹又死了个没对证,再加上半途人就抽腿走了,事情要怎的了结呢? 绿绮和秋笛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那人到底是谁?” 谈大公子一张嘴张得大大的,笑不拢来。 现在,他的旁边坐着尹大美人,前面是王王石、杜三剑和这儿的主人邝寒四公子。 他们又到了邝宅将军府住着。 谈笑望着邝寒四,嘻嘻道:“邝大公子,原来你真是藏龙卧虎,真人不露相呀!” “那里的话!”邝寒四还是一付公子哥儿,没一处正经的迷糊相,道:“在下只不过是一时运来,趁着人家不备的时候把那个秦妙弃扔了下去。” 尹小月嫣然一笑,摇头道:“秦妙弃的武功我领教过,如果不是取巧,很棘手的。” 她一顿,看了邝寒四一眼,道:“所谓取巧,也得相当的成就,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邝大公子嘿嘿笑道:“别尽说着我,谈谈你们到布楚天的地盘上结果如何吧!” 王大拳头第一个叹气道:“要不是哥哥我神勇在先的话,岂能让谈小子有当英雄的机会!” “这句话我不信!”杜三剑摇头道:“我只听说人家谈金童、尹玉女见到你时只有一颗脑袋在棺盖上。” 王王石跳了起来,大骂道:“他奶奶的,哥哥我出来后本想狠那个黑乌龟三百六十脚的,却被这谈小子拉开……”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而且尹小妞还真答应替那个布香浓悍蛮婆治好内伤才气人!” “有啥办法?这可是事先说好的事!”谈笑叹了一口气,道:“再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三个怎么出石棺?” 谈笑和尹小月根本不知道机关的枢纽在那。 就算找着了也不敢乱动,万一完错了岂不是终身的大憾事? 邝寒四可很有兴趣的追问了一句 :“那么,尹姑娘什么时后替那位小姐疗伤?” “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尽酉起!” “那就对了,便是现在。” “现在?”邝寒四看了谈大混混一眼,讶道:“那你们怎么还不走?难不成就是在这儿?” “对极了!”布楚天在窗外后园中淡淡传声过来这道:“尹大小姐,你是不是可以开始治疗小女子了?” 晚风正吹动满目好情致。 凝睇夕斜,一道颀长的人影独立。 布楚天没有带任何的手下来。 因为,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女儿的伤势,而不是为了杀人,他也相信对方不会出手杀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信任。 谈笑大笑的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棋盘。 随着在后的,杜三剑、王王石和邝寒四、端茶执壶的、搬桌抬椅的,一个个接着出来。 布香浓小坐于亭下,妙眸凝视郎君,千种风情。 步楚天回身,看着谈笑手上的棋盘,双目一闪,笑道:“好!谈公子他日成就是不可限量了。” 谈笑哈了一声道:“下盘棋而已!” 看起来是下盘棋而已。 但是,气势恢宏,谈笑自若的风范,正是自古以来成大业者所必备的条件。 棋盘已置,入双对坐。 布楚天绝对没有看女儿那边一眼。 既然来了,便一切放心交给人家。 他深爱他的女儿,但是绝对做应该做的事情。 治伤是尹小月的事,这是他们的约定。 如果尹小月有了差错,他会不顾一切的杀了眼前这些人。 如果尹小月治好了女儿的伤,多少是欠了一点人情。 纵使这伤是尹小月所狙击,但是原则就是原则。 已落! 一黑一白交错排置,缓缓间已经形成了气势。 有的如龙磐,有的如虎踞,交插翻腾,各逞风云。 布楚天的手很稳,每一颗子的力道都相同。 甚至,他的神情很祥和,让眼前的四个年轻人差点错以为是跟一位慈祥的长者下棋。 布楚天的手稳,是因为他的耳朵。 每一个出自女儿的呼吸,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尹小月的确是在用心治疗,而且已到了最后关键。 布楚天又落一子,耳朵却传来了两道异样的声音。 王王石是第一个站起来,朝墙外飞进来的两个女人道:“姑娘,是来陪我们助兴的?” “助你的大头鬼!”来的是绿绮和秋笛。 王王石耸了耸肩,道:“好啦!你们来干啥?” “找谈笑!” 布楚天的耳朵一动,他听出来布香浓的呼吸有点乱。 不止布香浓! 尹小月的呼吸也不平稳着。 “找谈小子?”杜三剑回过了身,笑道:“人家在下棋,有话待会儿说行不行?” “不行!” “不行?这么霸道?”邝寒四叫了起来,道:“喂!这儿可是我邝某人的家哩!” “那又怎么样?”绿绮哼着叫道:“谈笑,你听清楚了,在二十三年前你已经苞我们小姐指腹为婚了,言尽于此,再会!” 她们说完就走,但是谈笑和布楚天同时出手。 目标是尹小月和布香浓。 这两个女人的嘴角都渗出了血,整个气机已为之大乱。谈笑按住尹小月的肩头,急呼道:“月儿,别中了他人的计谋!” 另厢布楚天亦点着女儿的肩头,道:“浓儿,只要命留着,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可能改变!” 两个男人各一句话,刹那让两个女人又平静了下来。 话虽然不同,但相同的是“情”。 邝大公子看着一切恢复正常,正吁了一口气。 冷不防,墙外翻入了十六道人影。 好一排杀气汹涌而来,是买命庄的人。 当先的一个,正是“设计第一杀人技法”的武管命。 王王石嘿嘿笑道:“喂!你这回的目标是谁?” 武管命冷冷一哼,指着邝寒四道:“他!” 他指,杜三剑出剑。 “叮”的一响,最少有三十根细如牛芒的细丝落地。 “嗳呀!好狠好毒!”王王石叫道:“这小子的命也有人要?值个多少两银子?” “五十万两!” “哈!五……十万两?”王王石大叫道:“那雇你们杀哥哥我和杜三剑的出价多少?” “一个三十万两!”武管命沉嘿嘿道:“现在,你的话问完了,可以到一旁去了没有?” 王王石还没有回答,后头的邝寒四好像对自己为何被杀很有兴趣似的,急问道:“人家干啥杀我?是不是有人想除去了我到明天游云楼招亲大会时少了对手?” 他这一问,可有杜三剑的事了。 “我们从来不问理由!”武管命身后一十五名冷肃汉子迅速的蒙上了面,他依旧冷笑道:“我们只问目标和价钱!” 王王石忽然发觉事情很奇怪。 眼前这个买命庄的二员外今天好像特别多话。 这点很不合理。 第二点,干啥那些杀手要出手了才蒙面? 他几乎要问出来的时候,杜三剑忽然朝寒四公子问道:“你宅子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邝寒四的脸色大变,道:“有一些是御赐的画轴。” 杜三剑看了屋房一眼,叹道:“除此之外呢?” “呃!还有几样传家之宝!”邝寒四大声的给自己信心道:“不过,那里头都派有人守着,武功不错的。” 杜三剑叹了一口气,对王王石道:“大拳,这些人你看怎么样?” “什么怎样?”王王石瞪眼道:“如果你想上茅坑就快去,如果想拉个人作伴,把姓邝的一道带走!” 杜三剑真的带着邝寒四走了。 武管命冷斥,身后一十五道身影弹起,奔杀! 王王石当然出拳,打算好好露个脸当英雄。 他可没注意到,这个时候有一条人影滑了进来,无声无息的潜到了亭子之畔。 武管命是买命庄的二员外,也是杀手一界中的佼佼者,但是如果和这个人比较起来,似乎差了一点点。 蜈蚣! 杜三剑和邝四冲入屋内。 杜三剑有一丝的讶异,发觉这位寒四公子的轻功很好,好到不会比自己差。 似乎,这个邝寒四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的多了。 两个人这厢踏了进去,立即有两把刀招呼了过来。 但是,他们躺下来的速度也一样快。 一个是让杜三剑的剑鞘打发,另一个则是莫名其妙的在邝寒四面前躺了下来。 杜三剑面前那个人是活的,邝寒四身前那个人却是死的。 好惊人的杀技! 杜三剑没有时间去想邝寒四是如何出手的,他只看到这位邝大公子的表情冷肃,周身一股前所未见的杀气。 好霸烈。 邝寒四转头过来,淡淡一句道:“这屋子内我一个人已够应付了,杜兄弟,请到后头照顾亭子里运功的四人吧!” 屋子里,前后左右最少有三十道杀气。 邝寒四说他能应付,杜三剑竟然相信! 他伸手拍了拍邝寒四的肩头,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道:“别造太多的杀孽,谈杜王一生都不杀人!” 邝寒四竟然让杜三剑拍着肩头,而且还笑着点头道:“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会记住你的话!” 蜈蚣全神贯住在他的手指上。 十根手指头正缓缓、缓缓的控制一个小木偶。 那木偶的背后有几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线系在蜈蚣的指头上,他用力贯住,丝线硬时若钢,柔又似棉。 木偶约莫半个巴掌大。 它每走一步,足印就在亭子地面留下一个浅蓝色的足印很浅,恍如是放晴天空的蓝映下来般。 这时已是夕尽,小夜稍临盖住了一切的迹象。 木偶没有生命,所以没有杀机。 它一步一步的接近尹小月,那是蜈蚣的目标。 不远处的杀伐之声,间或传来王大拳头打在敌人身上的脆响,夹着他老兄大呼:“过瘾极了!” 木偶已到了尹小月的裙角。 蜈蚣的时间计算的真好,一亭子留下的小脚印冒起了一股强过一股的蓝烟,一刹那盖满方圆七尺的同时,小木偶里面的火药在他内力的引动下爆炸。 这威力,足够将这亭子炸飞了一半。 王王石惊愕的回头,正好杜三剑也奔了出来。 蜈蚣得意的笑了,想到自己这个妙绝了的杰作。 可惜的是烟开始散的时候,他可看见有二男二女站在亭子外面相对,打量着自己笑着。 尤其是那个年轻的男子,还问道:“那小子是谁?” “蜈蚣!”布楚天淡淡回道:“是宇文磐的手下!” 蜈蚣还真吓了一大跳,立刻用了十七八种方法又窜又跳连带放烟丢暗器的窜出了墙去。 现在,剩下的是武管事这边的事。 王王石笑道:“武二员外,你打算如何交代?” 武管命淡淡一哼,道:“你能将我们如何?” 他带来的十五名杀手,已经躺下了九名。 王王石叹道:“你还想作困兽之斗?” “我?哈……”武管命仰首大笑,双掌一拍,刹时,那些躺在地上的杀手全又跳了起来。 只是,方式有点儿诡异。 那一十五明蒙面的杀手一排列到武管命身前,个个两眼瞳子茫然无神,不像是有知觉的人。 布楚天一哼,道:“原来是苗疆的迁魂大法加上茅山的渡鬼桥!” “嘿嘿,有见识!”武管命冷笑道:“不过,知道归知道,看你如何救得了自己才是真的!” 谈大公子叹气道:“喂!姓武的,反正你的目标也不在这儿,大伙儿谈和算了!” “谈和?哼!是你谈笑的弟弟啊?”武管命竟然也会说笑话,道:“今天是你们阻止了买命庄的生意,当然得贴一些上来……” 他又是双掌一拍。 这厢可是有了事,但听得一串街一串的呼啸。 那一十五名杀手全身骨骼随着自喉中高吭的声音而“格格”暴响了起来。 没片刻,每个“人”的骨骼好像七零八落似的,一个个身子全成了奇形怪状出来。 “小心这个鬼渡桥!”布楚天沉声道:“他们的出手完全不合乎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声警告的同时,一十五名蒙面杀手已动,好杀气! 王王石第一个不信邪,大步往前一迈,双拳各自左右击打一双,“叭叭”好个两响。 眼前这对杀手的肚子、胸口陷了下去,有如弯曲的虾子般,王大拳头的震击之力让这两人的身子跳了起来,头和脚几乎碰成一块。 但是,还能攻击! 他们四织手同时尽力伸前,左右搭住了王王石的肩头,刹那,又有两明杀手阴沉沉的揉身而来。 那姿势很怪异,有点重心不稳似的“偏”着跑来。 掌上的匕首惨芒一闪,分别刺向王王石的太阳穴。 尹小月这厢可皱起双眉,说道:“真是诡异!” 谈笑看了杜三剑,苦笑道:“怎么玩?” 杜三剑也是一脸的无奈,道:“点穴可不知有没有效?” 眼前,王王石沉嘿了一声,将先前那两名杀手一拍一掷,撞向后来的那一对。 又是一桩怪事。 只见两个人一撞,好像泥巴黏向泥巴似,后头的那个只不过是顿了顿,再度冲了上来。 布香浓这刻瞧着,眼珠子不时看向尹小月,她可不管现下的情势如何,反正是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当另外一十一名杀手冲上来,一片混乱中众人纷纷出手相抗时,布香浓一个矮身窜到了尹小月身后。 她的右边可有一道人影急速而至,阴沉沉的挥动手匕首,好似有深仇大恨般。 布香浓轻叱,腾身越过了那明杀手,冷不防人家的身子倒拗弯下,竟是脑袋可以弯到脚跟背。 布香浓人在半空看了,心中着实吃惊。 猛然的人家发动攻击,就是这种姿势没有改变,全身弯成一个圆圈的弹起。 邪门! 眼见这杀手弹起了,倏的一挺身子刺匕首来。 布大小姐冷笑一声,此刻顾不得对尹小娟狙杀,右腕一抖一振,红断带匹练飞扬的缠了出去。 她这一拂扫是拍向人家的双眼。 杀手挪身,红缎带再进,“啪”的一响中卷下了面罩来,正在这刹那,几名邝宅的家丁执着火把出来。 面罩不偏不倚的落到火把上,“嗤”的一脆耳烧响,浓浓的一股绿烟冒了起来。 敝事可发生了。 眼前这名杀手好比受到电击似的大大一震,刹时动也不动的摔到地面上躺着。 这可是个大发现。 谈笑嘻笑着赞道:“妙极人!” 众人这厢有了样儿在先,一个个纷纷如法泡制,不过是转眼的工夫,那十五名杀手便躺了下去。 尹小月堪堪收拾了最后一名杀手,嘘出一口气来,冷不防脖子上一紧,布香浓的红缎带已然缠紧扣匝着颈,稍一用力便得血溅五步。 另一端,武管命已是阴沉沉笑着,飘身出了墙外,犹飘声过来道:“你们能护得了邝寒四一时,护不了一世!” 王王石啐道:“去你奶奶的!有种留下来……” 他喝,人家早已走了,这厢一肚子气的回头,可发觉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奇特。 啥事了?王大公子立刻看到布大小姐的作为。 “呀!喂!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王大公子叫了起来道:“人家好歹救过你一命!” 布香浓冷冷一哼道:“救我?如果不是她,我会受伤?” 谈笑轻轻一叹,道:“布大小姐,你这是何必?说起当时在六台寺外””ㄅ是你从背后先对人家下手的……” “是又怎样?”谈大公子这一说话,布大小姐可蛮上了,道:“我那天出手还不是……” 她顿了顿,终于大声叫出来道:“还不是为了想见你一面!”说着的时候,昂起首来直烈烈的看着谈笑。 这话太直接了吧! 在那个时代,说这种话的可真是“惊心动魄”,尤其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对郎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道着。 布楚天苦笑一声,踱步向前道:“浓儿,人的一生可以去竞争很多事,不过,原则永远是原则!” 布香浓手指扯紧紧了红缎带,不依道:“爹,我……” “别说了!”布楚天回身,仰天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布香浓一颗心慌乱乱的,眸子投向谈笑。 真是千百情怀尽在双眸中,无语凝噎。 布楚天这厢一个翻身,已经落向了墙头,依旧是背向着众人对自己女儿道:“浓儿,你不听爹的话?” 好一阵为难,那布香浓愤愤的收回了红缎带,朝着尹小月怒声道:“尹小月,我们两不相欠,日后相见就是生死!” 尹小月淡淡的转身,淡淡笑道:“就依你的意……” 布香浓脸色是寒到了底,瞅向了谈笑爱恨交加道:“如果让我确定你和那个简一梅果真有婚约,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的话可真直接,说完扬身跃到了父亲身畔。 这厢布楚天总算是回身过来朝谈笑等人一抱拳道:“今日一番棋,布某十年为如有如此安适过,告辞!” 谈笑等人亦纷纷抱拳相送。 今夜一别,来日相见真的只有生死。 杜三剑一叹,看向屋舍的方向。 一道人影,是邝寒四换新了一件衣袍出来。 是不是原来的袍服已经沾满了太多的血? 谈笑嘻嘻瞅着邝寒四道:“喂!里头少了什么没有!” “没有。”邝寒四还是那付公子哥儿的模样,笑着脸道:“还好他们来不及拿走……” “是啥宝贝?”王王石热烈的迎上前,拍着人家的肩头道:“给我们瞄一眼怎样?” 邝大公子看了杜三剑一眼,叹气道:“你猜到我是谁了?” “差不多。”杜三剑苦笑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想一想大盖是猜到了一半。” “另外一半呢?”寒四公子紧接的问了一句。 “六天前的事!”接着的是谈笑:“六天前,据说有一个人出手吓坏了云宇世家的云中陆公子,使得他道破赵古凤那老小子的阴谋!” 邝寒四笑了起来,有一丝的孤寂,也有一丝的安慰。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朋友!”邝寒四仰首,一穹的星辰铺排,跨着天际洒开。一种奇异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漾起,道:“因为,我本来不相信人间真有情友谊之情!” 他望了望谈笑,缓缓的又看向杜三剑和王王石,道:“你们住到了邝将军府来,我看到了。”他笑了起来道:“而且,也把我当成朋友。” 尹小月还是不明白,问道:“你的身份到底是谁?” 邝寒四笑了,有生以来第一回在别人面前显露身份,说道:“买命庄的大庄主!” “什么?”尹小月和王王石叫了起来。 谈笑和杜三剑已经猜测得到,倒是王大拳头这会儿吃惊的一拍邝寒四肩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是很“朋友”的招呼方式。邝寒四觉得有一股温暖。 他们并没有因为他是天下第一杀手而排斥他。 朋友,永远是朋友。 邝寒四淡淡一笑,道:“不过,现在的买命庄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中。” 一个买命庄的创办人,为什么已不再是买命庄的主人?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阴谋产生? 邝寒四在前头走着,带谈、杜、王和尹小月由秘道进入一间秘室之内。 落眼,讶异! 这间秘室可以说相当大,大到可以容纳五十个人。 大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么大的秘室内,竟被一幅又一幅的画悬挂得满满四壁。 每幅画上面是一个人的肖像,像的右边有字,左边也有字。 右边的字是画中人的生年、籍贯、高度、兵器。 谈笑看到的那一幅是青松门的掌门人白云子。 “戊丑年,泌县城人,六尺三寸,古松九纹剑。” 画上的确是拿着一把青松门标志的古松九纹剑。 右边呢?则是姓名、江湖评价、一生战果。 “白云子,人称『白云飞剑,斩魔如朽』,杀出山寨三凶、凌霄阁阁主、木虎帮帮主、长白吴氏兄弟。” 下面还有一小行字。 字是:缺点,出剑时左肩下垂有空门,好饮恒山化龙溪所酿的菊花酒。 谈笑嘘了一口气,朝负手而至的邝寒四道:“这里面总共有多少人?” “三百二十六个!”邝寒四淡淡一笑,道:“不过,有些人不是我有把握能百分之百杀死的,没有在这间房内。” 杜三剑踱了过来,好奇道:“难道是在另外一间房?” 邝寒四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另外一处地方!”他长长一叹,道:“不过,凡是挂在里面的人,全都是值得我尊敬的。” 所以,他也不会动手。 王大公子可好奇了,笑道:“有那些人?随便举几个。” “有苏大侠和他的后人,也有和尚刀侠姓俞……”邝寒四的表情相当尊敬,道:“当然,更有一位冷大先生……” 这些人的名字,谁听了都不由得不为之肃然起敬。谈笑笑道:“看来,你这个人还真不错!” 这时尹小月忽然讶异一声,指着一幅画哼道:“原来我也在这儿……” 众人看了过去,那绢纸上的人儿不是尹大美人是谁?只见那右边写道:“庚卯年,鲁东白照镇,五尺八寸,无兵器。” 左首下写道:“尹小月,人称『小月一笑,颠倒众生』,曾败布香浓、秦妙弃!” 下面那行缺点则是:“为情所苦,身不由己。” 这会儿大伙一看,我们谈大公子最是尴尬。 那尹小用也是这厢才看清楚了,不禁臊红着脸,瞪了邝寒四一眼,道:“满口的胡言乱语!” 邝大公子一笑,举目环顾了一巡满墙的画,轻叹道:“买命庄是我一手创立的,没想到败在自己手上!” 他苦笑一声,陷入了沉思,缓缓说道:“六年前出创,自来天下中没有人知道买命庄的大员外是谁,包括武管命和阴豪夺在内。” 这有最大的优点,神秘而且没有人知道那个天下第一杀手什么时候在自己的身旁。 而最大的缺点是,没有人可以证明邝寒四才是真正的买命庄大员外。 谈笑叹一口气道:“可真的是发生了这件事?” “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邝寒四挑着眉哼着,完全不似乎平时那付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他却猜到了是我……” 王王石皱眉问道:“难道这期间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控制买命庄,以致于他人有机可乘?” “买命庄的运作相当完整……”邝寒四皱眉道:“几乎所友的案子到了阴豪夺那边就结束了,偶尔才用得着武管命出手……” 尹小月娇艳一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被人家冒用了?” “三年前!”邝寒四冷冷一哼,道:“买命庄创立六年,最初的三年只对巨恶之人下手……” 他昂首又道:“原先我创立这个组织,目的是要狙杀奸臣、外蛮之用,没料到会教人暗里偷天换日……” 杜三剑点了点头,一叹道:“难道买命庄中没有稍有怀疑?后来那个人和你之间的差异?” “这个谜我一直解不开……”邝寒四一叹着,踱向一个角落,那儿悬着一幅画,画下是唯一有着灵位牌子的。 谈笑原先早已注意道这点,也注意到这幅画只有名字、籍贯、年岁。 “邱满满,庚卯年生,长阳城人。” 尹小月看着一愕,这女子和我同年生,怎么有灵位?难不成是死了? 只见邝寒四站到灵位之前,垂首默立了片刻。 方是,眼眶略湿的转过身来说道:“我一生中只爱过这一次,可恨的是她和全家都叫奸官刘瑾满门抄斩了。” 邝寒四双眸一肃,朝杜三剑道:“如果明日之战杜兄获胜,请务必问出一梅姑娘以什么法子可以让那贼子露出原形!” 邝寒四的声音充满悲愤。 杜三剑朗声道:“邝兄,你放心!谈、杜、王三人亦是以歼灭恶官刘瑾为首务!” 夜,已经很深,却是依旧小灯犹着。 两人相对坐,是谈笑和尹小月。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有指腹为婚这件事?” 尹小月问得很直接,谈大公子则是一脑袋的雾水,道:“别冤枉人,这事儿我压根儿不知道。” “真的?” “发一百二十个誓,真的!” 总算这尹大美人好像是稍微放心了一点,不过,话头还是在打转,道:“空穴不来风,那一梅姑娘总不会没事拿这个来开玩笑吧?” 谈大公子咧嘴一笑,道:“如果不信,那天我带你到我师父那边当面问问就清楚了。” “你还有师父?”尹小月好像吃了一惊。 “当然有了!”谈笑说得理直气壮的,讶异好笑道:“人家苏小魏苏大侠都有师父,我怎么会没有?” 他摇了摇手腕,“卧刀”那两环串的钢闪呀闪的配合谈大公子的声音,道:“不然,你以为哥哥这东西怎么来的?” 尹小月好像陷入了沉思,须臾方是一笑道:“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她好奇的一偏头,模样儿娇媚迷人,说道:“不知道你和杜三剑、王王石是怎么认识的?” “小时候的完伴嘛!”谈笑大笑了起来,大概是脑海中滑过儿时往事,老片刻了,方是歇了一口气道:“我师父、王王石的师父和杜三剑的爹是好朋友,而且就住在同一个镇上相邻,想不认识也难。” 尹小月浅浅一笑,道:“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站了起来道:“夜已入三更,我得回房去了。” 谈大公子当然很君子的站了起来,笑道:“我送你!” 两人的房间也不过是相隔几步,总是一种情义。 佳人小垂头,轻点一笑着,低语道:“谢谢公子!” 这辞儿可像章回小说里头那般旖旎,谈大公子心中一震,鼻息一阵香味,恍恍惚惚的走到门口。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 全身一股气儿提不上来,前胸又是蓦地一紧。 着了我们眼前这位尹大美人的点穴啦! “谈公子,恕小女子无礼!”美人凑到了耳畔,小声侬软的道:“不过,为了还人家的恩情,不得不如此!” 谈笑在苦笑的表情下要昏过去前,只听得来自美人朱唇里悠悠的一叹。 很深! 杜三剑和邝寒四的表情都很难看。 “若想谈笑活命,今日足不出户。” 简简单单的一张素色棉纸上,清秀端丽的十二个字,分明会害死人。 “女人啊女人!”王王石捶胸顿足道:“要如何才能让男人了解你?” 他摇了一会的头,冲到了杜三剑和邝寒四面前叫道:“要你们足不出户,岂不是摆明着今天游云阁一战,那位一梅姑娘不过这边的门?” 人不过门事小,那位一梅姑娘身上、心中的密才是大事。 杜三剑苦笑道:“难不成你有旁的办法?” 远远的,游云阁那厢传来了喧闹哗然之声,又是一天洛阳城里的大日子。 王王石的确没有办法,那位邝寒四公子也是一脸莫可奈何,他一耸肩,苦笑道:“尹姑娘的意思是不要我们去游云楼。” 杜三剑一笑,道:“所以,我们还可以化个装到各处去探探那个谈笨蛋的人到底被丢到了那里?” 王王石很聪明,道:“还用说,一定是慕容世家!” “很好!”杜三剑笑道:“慕容世家那边就由你去绕一圈,看看有没有机会当英雄?” “啥?我去?我一个人去?”王王石大叫,指着眼前两个家伙骂道:“那你们两个呢?” “当然是去游云楼看戏!” 清晨的凉风,有种令人舒泰已极的快意。 慕容春风的心情特别好,尤其是尹小月那种奇特的神情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他拈起花圃上一朵玫瑰,笑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慕容春风笑道:“尹家欠慕容世家的恩情你果然一直没忘!” 尹小月淡淡一笑,轻哼道:“不过,我不会把谈笑交到你手上。” “我知道。”慕容春风的表情很复杂,嘿道:“这又何妨?最重要的是今天游云楼只剩下我和房藏而已!” 尹小月全身一震,默默的没有说话。 慕容春风的嘴角一丝笑意,语气也有点奇怪,道:“你还是慕容春风未过门的妻子,哈……” 倏的,尹小月双眉一抬,哼道:“慕容公子,我只想问你,当年订这婚约是你爹口头上决定的,你自己认为如何?” 慕容春风嘿的一笑,冷冷道:“你是反悔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尹小月巡目了一会这座苑园,冷冰着声音恍若没有一丝的感情,道:“而今天你也可以达到你的目的的娶那位一梅姑娘入门……” 她笑了笑,隐藏眼角下的凄凉,道:“所以,我想从今以后离开慕容世家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 一阵沉默,暴然的,慕容春风仰首大笑道:“哈哈哈……好,很好!尹小月,你想走? 哈!天下何处是你容身之处?别说谈杜王他们现在恨死了你,布处天、赵迸凤和洛阳四大公子会放过你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春风双目冰寒,更冷的是声音,道:“布香浓不会放过你,当然布楚天那老贼也会为他女儿出力……” 他一笑,沉沉道:“因为,我知道布大小姐找上了你,你绝不会是束手就擒的人……” 不束手就擒唯有动手。 尹小月的武功可比布香浓好上一截。 布楚天又怎会眼看着他的女儿落入人家手中? “至于赵古凤和四大公子……”慕容春风淡淡一笑,道:“只要我传出去一梅泵娘的秘图叫你带走了,会怎样?” 尹小月挑眉怒哼道:“谁会相信你这鬼话?” “不管相不相信……”慕容春风笑得很残酷,道:“最少他们会认为你尹小月是我慕容春风未过门的妻子,所以会很珍爱你超过一切……” 这原本是合情合理之事。 “所以,只要你离开了慕容府半步,我保证前前后后最少有十个人盯着你,随时准备下手!” 风,还是一样的吹动一园子里的玫瑰花,好一阵香。 慕容春风就如同这阵风一样大笑的离去。 他是要去游云楼约会,就是今天要娶那位一梅姑娘回来。 当然,有他得意的理由。 尹小月的心却在哭泣。 无论慕容春风对她怎样,他的上一代慕容傲世对自己尹家的恩情太大。 不但报了满门的血仇,而且教养了自己十五年。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情”。 尹家唯一生存下来的尹小月是非还不可。 所以,她今天不能放了谈笑。 不但是今天,慕容春风的要求是半年内绝不能让谈笑在中原武林露面。 她长长一叹,知道半年以后就算是放走了谈笑出来,郎君绝对不会原谅她,甚至杀了她。 难道这就是尹小月的命? 简一梅一夜未睡,看起来可憔悴不少。 不过,这绝不会影响她天生绝艳天下的姿容。她的心已够乱,更乱的是今天又听到另一则消息,谈笑昨夜已和尹小月双双消失无踪。 消息的来源不知是谁? 简一梅整个人刹那茫然不知所措。 她原先还有一丝期望,期望杜三剑会赢得今日之战。 最少,杜三剑和谈笑的友谊,可以缓和许多时间,甚至在找到了证明以后,杜三剑会将自己让还给谈笑。 杜三剑要的只不过是那份图而已。 至多再加上如何揭破刘瑾的阴谋。 这些她都可以给。 唯一不行的是贞节。 凌天回廊下,人潮更多于昨日。 满压压的一群群人俱在议论纷纷,哄哄一大声浪中可以偶尔听到:“真怪了,尹小月和谈笑怎会就这样儿离开洛阳城不知所踪?” “更怪的咧!杜三剑和邝寒四今个也没见到人影,听说放弃了。” “真是的!连那个王王石也不见了踪迹,难不成他们一伙人全走了不成?” 这一大片议论传入慕容春风的耳里,心中讶异转为愤怒,以至于怒极冷笑。 散播出消息的一定是尹小月这个贱人! 今日的一席话,让她乾脆先发制人表明了脱离慕容世家,和谈笑“私奔”出城。 既是这样,自己嫁祸给尹小月盗走秘图之事是不可能的了!好!尹小月,你狠! 慕容春风冷笑握剑站了起来,对峙那端的房藏。 “各位英雄!”何平安踏在中央,朝四下宣布道:“今日的决战由于杜三剑和邝寒四弃权,所以直接由慕容公子和房藏公子一决胜负!” 慕容春风嘴角一丝没笑,朝房藏抱拳道:“请!” 房藏亦仰首大笑,抱拳回礼道:“慕容公子,请!” 双双各逞轻功造诣,飘上了凌空回廊。 慕容春风恍若一片飞云,全然不带点勉强的立足到栏杆上,同那刹那,房藏也站立迎风而笑。 “好!”慕容春风一笑,右掌一抽那柄慕容世家最是著名的碾碧剑。 这一映着朝曦,翠绿的光彩柔和醉人。 从来没人见过慕容春风用过兵器,但是他这手拔剑的气势已够震慑心魄,快而霸! 房藏的瞳孔一缩,凝视对方的碾碧剑冷冷一哼道:“这把就是专门破碎天下兵器的碾碧剑?” “不错!”慕容春风冷笑,得意道:“神兵谱排名第三!” “很好!”房藏脸部肌肉一紧,重哼道:“我来试试!” 房藏的出手有若雷霆万钧而至。 慕容春风长啸一声,掌中名剑已飘洒而出,一蒙蒙的剑影有若绿雾般满满封住方圆七尺。 而且,在刹那之间已不断的往外扩张。 房藏的拳势似乎受到了阻碍,慕容春风的剑恍如是披临无隙的春风,一卷又一卷的罩向自己。 每一个变化,他又觉得自己的拳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甚制逐渐变成死僵,完完全全被对方锁住。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房藏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点没人怀疑,不过房藏当然不会就此死心。 慕容春风的剑已经在他的两臂上各划出一道血口子,血随着他挥洒的拳势而滴滴晶莹映着晨曦。 房藏是不是一定败给慕容春风? 错了! 这是大大的错,致命的错。 慕容春风也忘了一件事,他得意而潇洒的戏弄房藏。 左一剑,右一剑,前前后后已经在房藏的两臂上留下十三道血口子,他笑了。 因为,怎么看都是自己必胜。 房藏在这刹那也笑了,因为他没有忘记,当年老鬼创出这双刀飞卷的刀法时,是没有手臂的。 “无臂刀斩”,就是不用手臂砍杀敌人。两道惊鸿自房藏的背起,夺目映着朝曦化两斩刀泓盖向慕容春风的头顶而下。 这势来得好快。 慕容春风大惊,挫身、腾起、举剑。 碾碧剑不愧是神兵谱上第三名器,在慕容春风的挥洒中破了当头下来的第一刀。 但是,拦腰的这一刀却没有避过。 好深的一道血口子,好重的一股气机,慕容春风大叫一声,撞断了栏杆摔到了下面,趴在那里喘气。 黄不盲大惊上前,点了慕容春风的数处穴道止血。 这时的胜负已经很明显,何平安在赵古凤的领手指示下,高声宣布:“房藏公子胜……” 他一顿,勉强似的接受这大意外道:“一梅姑娘出阁比武大会,最后由房字世家的房藏获胜!” 慕容春风抬起了头,双目尽赤,咬牙切齿,好吓人。 第 六 章 天地 洛阳城那一战的结果,无疑是震动了天下。 江湖人们谈论的,不只因为是房藏打败了慕容春风。 包重要的是昔年唯一可以和俞傲一刀相媲美的老鬼“无比刀斩”,终于又再度出县世间了! 房藏,这个名字一下子也在江湖中人人耳熟能详。 我们谈笑大公子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是十天以后正在洛河的河面上喝稀饭吃早点。 “噗”的一大口喷出来,他朝尹小月叫道:“你有没有听错?真的是那个叫房藏的胜了慕容公子?” 尹小月淡淡一笑,递了条毛巾过去让谈笑擦嘴儿,点了点头道:“我想我的耳朵大概没有毛病。” 谈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舟外的江面吟唱道:“一生为何事?名利双逐心。到时回首看,原是柯南梦……” 尹小月轻轻一笑,点了谈笑的五处穴道后方将拇、食二指捏了一下谈笑的背部神藏穴。 “妾为了遵守诺言,不得不委屈谈公子了。”尹小月有一丝抱歉,也有一丝欢愉,道: “再过十天我们就要出塞外,在那黄沙大地过那半年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日子,我自然会放了你……” “我知道!”谈笑苦笑起来还真不难看,道:“只是塞外风情不是你尹大小姐想的那般世外桃源……” “那我们就在大漠上流浪吧!”尹小月笑道:“想着黄沙连天,黄河自天上来的情景,便大为快意……” 她看了谈大公子那付表情,浅笑道:“怎么?你好像很不乐意何我到处游山玩水?” “那儿会?”谈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你最少要通知一声我那两个朋友吧,好让他们知道谈某人一切平安无恙,正有美人陪着快活的很!” 尹小月眼眸一转,支着头简直是美极了。 “这个嘛!”她嫣然一笑,道:“等要出关时再说,好不好?” 谈笑能怎样?不好也不行。 他还来不及点头,船家的桨橹已经是一撑靠上了岸。 总算结束了十天的水路。 谈大公子扭了扭腰,哈欠张大了嘴,道:“我的妈呀!总算是捱了过来,差点散掉了这身骨头。” 尹小月娇笑着:“好吧!这两天就先在华山到处看看走走,说不得有妙境可以住就用不着跑到塞外去了。” 洛河,正是由当时称为“豫”的河南省洛阳到称为“”的西华山山脉中。 此刻两人下了舟船,一望眼便是华山山脉那片苍郁沉森的好风景。 “好!不愧是佛道家修练之地,看这山势来龙,便大已不凡!”谈笑很满意似的笑道: “若是能在这儿有处合姑娘的意,那才叫做世外桃源。” 尹小月娇嫣一笑,嗔瞪了他一眼道:“反正你鬼点子一脑袋,就是想留在中原,好回去那杀血腥的武林!” 说到后来,竟是悠悠一叹。 谈笑可大大的摇头了,很正色的道:“目前江湖不致大乱,有杜三剑、王王石就够应付了。” 他们两个由渡头边走边谈着,往华山主山下有名的金龙大镇踱去。尹小月显然被谈笑的话引出兴头,讶问道:“难道他们不会为一梅夫人的秘图而争战?” 谈笑一口否定,道:“要是这般的话,那位简姑娘人还在游云阁时早就引发一场大战了。” 没有人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一种很微妙的制衡力量。 只要不是落到四大公子、布楚天、赵古凤等任何一个人的手上,均势还是都会维持着。 “所以,一梅姑娘在房藏手中跟在游云楼并没有什么两样!”谈笑的结论是:“我们可以好好的游山完水了。” 尹小月笑了起来,觉得郎君是个很奇妙的人。 他有一种“随心所欲,无物可羁”的潇洒。 同时,也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 尹小月一叹,想着谈笑将自己当成朋友,一种很特殊的朋友,所以,对于自己加诸于他身上的作为并不以为忤。 不但如此,而且还很高兴的跟你聊天说地。 想着的时后,人家又很温柔的在耳畔道:“叹什么气?金龙大镇已经在眼前了!” 可不是,前头这镇可真大,单是那一面城垛就绵延得好长,后头半环着华山山脉以及华山主峰,看起来真是气象万千! 尹小月忍不住道:“我虽然不懂风水之学,不过单看这山势地理,华山之下必出名人!” 谈笑很赞同道:“你这话简直是有道理极了。” 说着,一张嘴还咧得老大,好乐! 敝了,这小子跟什么乐啥个劲?尹小月看了谈大混混一眼,心情竟是不由自主的也跟着飞扬起来。 或许,真的是跟前夺人心神的景色影响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城门口而去。 正是要进城了,冷不防的里头快马一对冲了出来。 那双骏马上坐了一男一女。 男的眉清目秀,只是神情稍为骄傲了些。至于那个女的,戴着黑纱遮住了脸,看不怎的清楚。 从下看上,正好出城的野风稍卷,略为可。见芳容下半,是一弧完美绝丽的下颔。 细腻白润的肌肤,恍若是软玉般的柔和。 尹小月显然也被对方吸引在这刹那,倒是马上那名男子朝身旁的女子道:“妹子,那位姑娘只怕是天下间唯一可以在气度风华上和你相比的呢!” 蒙纱女子一啐,娇哼道:“别见着别的女人就拿来跟人家比好不好?” 她话是说着,免不了朝尹小月看上一眼,一双翦水眸子晶莹透亮的,自有赞许之色。 “果然是位大美人……”下头的话可听不清楚了,只闻得脆悦的笑声随夹于马蹄之间而去。 谈笑和尹小月互视一笑,正要进入城镇内,里头又涌出一波的人潮来,纷纷叫道:“皇甫悦广大侠和易骑天大侠又要决斗了……” “他们三个月来总共决斗了八次,这回不知道是谁胜谁败……” 一干人快步的“哗啦啦”跑出了镇外,循方才那对男女的方向去了。这些人方走,又有一批人跑了过来。 谈笑“嘻”的一笑,道:“皇甫悦广和易骑天两人在地可是人人敬重的好汉,不看太可惜了!” 尹小月浅笑,哼道:“在中原怎的没什么有名?” “因为他们曾经发誓一生中只在地活动……”谈笑耸了耸肩,道:“至于为什么,那就得问他们了!” 尹小月哼了哼,娇艳中自有憨态迷人,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谈笑往回走,边道:“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知武林事如何替天行道?”谈大公子义正辞严,很浩然的道:“我谈某人六年在江湖中打滚,可不是闹着玩的!” 尹小月“嗤”的一笑,道:“看你说得这般严重!” 他们两个在前头慢慢走着,后头再涌来的一波可聊起来了,道:“唉呀!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可不是,感情还好的很哪!” “就是嘛!看样子便像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子。” “我打赌结亲没超过半个月,到天下各处游山玩水的。” 什么话,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尹小月又躁又羞,自个儿垂首顿足,一个胖子还笑着上前来,边走边道:“两位,我是金龙大镇里悦来客栈的掌柜,叫容顺胜。” 谈笑笑着回道:“原来是容掌柜!” “不敢!”容顺胜快步走着,回头叫道:“两位如果今夜要宿住在金龙大镇,可千万到小店住呀!” 说完,又赶上了同一波人往前走去。 尹小月看得顿足,哼道:“无论如何也不能住那儿。” 谈笑只有笑而不答,转眼间已经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围成一大圈子,约莫十五六丈之径。 看来,皇甫悦广和易骑天之战,在他们的心目中可真是大事一件了。 眼观此景,心中难免会想起在数百里外洛阳游云楼之战,何尝不是引得市井哄然的大事一件? 谈笑和尹小月这厢寻了个位置站定,隔不远处方才所见的那对骑马男女正坐于大罗伞遮成的棚子下。 那一处有十来张椅子放置,各坐着老老少少,看来是金龙大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是名商巨贾的打扮,便是深湛精光太阳穴突隆的好手。 尹小月这厢看了,含笑道:“这大镇里还真卧虎藏龙。” 谈笑嘻嘻着脸,点头道:“早不说了,这儿的地理风水会出人材的吗?” 这当儿说话之际,人群之中发出一串串掌声来。 谈笑和尹小月寻声望了过去,只见南北两向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自通道中各自走出一名四旬五六的中年剑客。 “南方来的是易骑天。”谈笑解释道:“他的剑比平常所见的宽了一倍,用的是『风雷一十三击』……” 尹小月看了过去,果然是好阔的一把剑。 那个易骑天长得堂堂峨然,高大的身影,巨大的手掌,一见便是给人强大的压迫力。 特别是那尺半长的黑发垂胸随风,方正凛然的一张更让人生起一股钦敬信任的靶觉。 “北面的那个叫皇甫悦广……”谈笑如数家珍,笑着道:“他用的剑是黄槐紫晶木雕刻成的木剑,用的是『乾坤大八式』剑法……” 这个皇甫悦广着的是一袭灰色儒袍,飘逸有神,昂然而立。脸上一片详和微哂,拂动颌下短须,有着仙风道骨的模样。 双双漫步相近,直到了一丈左右分别停了下来。 “皇甫兄,你我约斗以不过十为限!”易骑天朗声洪亮,熠熠有神道:“今日是第九回,非得分出胜负不可了。” 皇甫悦广抱拳回礼,朗笑道:“好!今日之战是非分出胜负不可,易兄,请!” “请!”易骑天大笑中,已将剑插于地,右掌一扣剑柄拔出,左掌五指接握末端,是双手举剑。 尹小月不得不有些吃惊道:“莫非那剑特别沉重,非得以两臂同掌方能使用?” 谈大公子一笑,赞许道:“又见识,的确如此!这柄风雪剑最少也有七八十斤,寻常的剑也挡当不起。” 再看向皇甫悦广,黄槐紫晶剑是木剑,剑鞘是幽灰灰的鲨鳌皮,轻轻一脱曳便拔了出来。 到了最后,恍如紫水晶般的琉璃清泓,好看已极。 尹小月这厢赞叹道:“这剑可真是美极了……”正说了一半,易骑天和皇甫月便已双双弹身而起。 他们的出剑很猛,完全迥异于中原剑斗中的轻灵变化,方是出手,隐隐已有风雷响动,天地变色之概。 皇甫悦广掌中一泓泓的紫晶剑气好似龙腾九天,盘匝复盘匝的卷向对手。易骑天也毫不逊色,双掌紧紧握着的阔身似已人身合一。 剑到那,人向那,意动起,剑随至。 好一场战术,不过是一盏茶的光景已然令人看得如痴如醉,惊叹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尹小月看得目弦神移,心中大为惊讶,不过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待她转头看了谈笑一眼,不禁被他专注的神情吓了一跳。 “谈笑,你干啥这么认真?”她问道。 他没有回答。 尹小月有一丝错愕,摇了摇他,道:“喂,你傻了?” 这回谈笑才像是回过神来,说道:“什么事?” 问的时候,眼珠子可是连动也没动。 尹小月不禁好笑道:“你干啥这么专注?” 谈笑又没有回答,好似一忽儿又陷入了眼前那一战之中,两颗眸子偶尔闪过赞叹、喜悦的光彩。 尹小月略为讶异的再瞧向皇甫悦广和易骑天之战。 这回她可专注的看了,前后约莫看了交手三十来回,可真是领悟到其中的妙处。 原来,无论是皇甫悦广或是易骑天的出手,招式是永远相同的循环。 “风雷一十三击”和“乾坤大八式”两种剑法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施展披洒。 稍有不同,尹小月看出来的是,每回的角度、运用、气机,乃至于神情都有小小的变化。 而这些的变化又呈现出完全不的的“剑韵”来。 越是看下去,不禁越为易骑天和皇甫悦广两人随心所欲,行云流水般的出手而着迷。 足足由晨起战至了午时,皇甫月广和易骑天尚未分出胜负来。 猛可里一大响金锣敲起,两人各自翻身后退,落定。 “哈……皇甫兄果然更见精进。”易骑天大笑着,看了一下天道:“先且到城镇里吃一顿饭后再战,无论如何今天是非分出胜负不可了。皇甫悦广亦大笑着,颔首道:“好,今午由兄弟作东,就在悦来客栈吃吃容老板的羊背子好菜。” “深得我心。”易骑天大笑,恍若两人是生死相交的好友般互拍着肩头,便双双朝镇里而去。 尹小月看得迷糊,再看看这上千围观的人,没人认为这有什么奇怪似的,她讶异道: “皇甫悦广和易骑天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谈笑拉着尹小月,跟着人潮边走边道:“他们两人一个原是北大侠,一个是南英雄,听说后来经过有心人暗中设计而成为敌人……” “那是一个阴谋?” “局外人并不了解!”谈笑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过,英雄就是英雄,他们两人在三个多月前第一次交手后,已然认知对方绝对不是阴险小人。” “所以,由剑相知而变成了好朋友。”尹小月不但美,而且是个聪明的女人,道:“但是这一战里打响了名号,基于本身名誉的立场不得不分出胜负来。” 谈笑握着美人的柔荑,夸赞了一句道:“果然是冰雪聪慧的女子,事实就是如此。” 原先,这事一经冰释便可尽弃前嫌结成生死之交。 但是因有着旁观的人,喧腾太久了,谁也放不下这一生得来的令誉,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倾技相较。 “这并不是一件悲哀的事。”谈笑的脸上有一股奇妙的表情,说道:“金龙大镇尚武的风气很盛,而且紧靠在华山派之下。” 尹小月点了点头,明白谈笑的意思。 易骑天和皇甫悦广之战有着“教导”的心意,两人的出手、变化,都暗中让观看的人心有所会。 只差于资赋多少而学多少而已。 尹小月心中想道了这些,立时对华山这山脉下的人觉得好奇、喜爱,说道:“看来这儿的人都很有趣……” 说着当儿,后头又有人说话了:“姑娘这句话下得确实极了。”是那个容顺胜,悦来客栈的掌柜老板。 “原来是容大叔!”尹小月娇艳微笑,亲切的打了个招呼道:“那两位大侠不是要去贵宝号吃羊背子么?” “不急,不急!”容顺胜笑呵呵的道:“这道菜是把蒙古大羊宰杀后去皮、内藏,然后才由我动手分解四肢。” 尹小月娇笑道:“只闻那羊背子又叫羊五叉,不晓得是如何做法?” “煮法简单了,就是将分解的羊儿放到锅里头单用清水和盐煮便成了。”容顺胜笑着,补充道:“不过,放羊背倒是有一套方法,讲究的很。” 这厢大伙儿和着一群人走着,已快到了镇城门口。 容顺胜朝谈笑和尹小月一笑道:“两位是不是现在就到敝店来?顺便容某人的手艺?” 方才可是尹小月说不去的。 这厢是谈大公子笑道:“当然,当然!” 一大群人进入城镇以后,便纷纷阔论着三三两两散开,嘴里直是道着方才皇甫悦广和易骑天那一战如何如何。 这忽儿容顺胜引着路,谈笑和尹小月正跟着他往悦来去,后头马蹄生再度响起。 原来,那一对骏马男女也自背后进入镇来。 他们可快的,一忽闪便先到了街那头的悦来客栈下马,交了绳给店小二后跨了进去。 “他们是本镇宗大员外的儿子宗天尧和媳妇……”容顺胜皱了一下眉,摇头道:“财大难免气粗,两位是外地来的少照面就是。” 谈笑这忽儿突然问道:“宗大员外?是原来住这儿的?” “不!”容顺胜回道:“才搬来三年左右。” 他说着摇了摇头,似乎不肯再多谈了。 尹小月看向谈笑一眼,只觉得他似乎皱了皱眉。 难道有什么不妥? “到了!”容顺胜笑着,望入店里可有不少的人了。 而且就是方才做在罗伞下椅上的那些人。 谈大公子一笑,道:“看来,这里人相当清楚什么时候做些什么……” 这话似有心似无意,但是引得一厅子的人望了过来,问或有双目精光暴射,细细打量一番的。 容顺胜轻咳了一声,一名店小二已经跑了出来,叫道:“容掌柜的,羊儿的皮毛、内藏已经除掉,可以开刀了。” 容顺胜点了点头,朝谈笑和尹小月道:“两位,就由这位小宝兄弟带你们到屋里去吧!” “谢了!”谈笑嘻嘻笑着,全然不将一楼子十来道目光放在心上,转向小宝道:“兄弟,麻烦你了!” 那小宝露齿一笑,说道:“两位,请到二楼来!” 这厢谈笑一点头,拉着尹小月的柔荑便随小宝通过一楼几张桌子,往楼上拾阶而上。 背后,一双冷峻的目光盯着,同时听得一声苍老有劲的声音道:“这年头的年轻人说话太没大没小了!” 另一个声音劝道:“刘师父,你大人大量,何必跟这种晚辈计较?” 那个被称作刘师父的老头,显然是重重一哼道:“金师父,这些晚辈是不教不成器,哼!若不是看着皇甫大侠和易大侠当面,老夫早就出手教训了。” 好大口气。 尹小月冷冷一哼回头,循声只见是个花甲老翁,两太阳穴鼓鼓的,像是外功高手。 尤其是又粗又厚的手掌,可是茧生满布。 尹小月这厢妙眸一转,冷哼道:“开口晚辈,闭口教训,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这话可是举座哗然,同在那刘师父旁,一个四旬近五的汉子,显然是被称为金师父的脸色可沉了下来,说道:“小泵娘,是谁容得你这般没教养?” 这说刚停,却是有人鼓起掌来,谁? 是谈大公子,边拍手边道:“好好一个金龙大镇,原本活泼生气,不知由谁管成了这付德性出来?” “在下金文德!”那位金师父嘿嘿一笑,道:“不知这位兄弟所指何事?” 谈笑这厢一笑,举目巡了一回落到皇甫悦广和易骑天身上,淡淡一笑,道:“两位前辈可是在三个多月前初会于金龙大镇外?” 皇甫悦广一皱眉,颔首道:“不错,老夫这生是第一回过了华山山脉自北而来。” 易骑天亦好奇道:“易某的确是三个月前第一回到华山下。” 谈笑像是有些儿明白,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那个被称为刘师父的老头,怒哼站了起来骂道:“小子,老夫刘匡乱,有什么不顺眼找我便是!” 谈笑看了尹小月一眼,伊人立时明白了。 谈大公子的穴道正被自己以一种神奇的手法扣住,内力无法循转于奇经八脉之间。 她一笑,瞅了刘匡乱一眼,道:“如果你想教训这老头子,由我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这话又引得在场十数人齐齐瞪了过来。 此时,宗大员外的儿子宗天尧一笑站了起来,朝尹小月道:“姑娘,刘师父是敝庄院的护院师父,若是姑娘想动手,请到十五丈外的灵烟山庄便是。” 尹小月轻轻一哼,看了刘匡乱一眼,淡笑道:“现在让你先吃一顿饭,晚后在来教训。” 刘匡乱一下子可暴跳如雷,正要冲了前去。 但是,皇甫悦广淡淡问道:“姑娘,你何必跟这个刘师父过意着?” “你是个好人,告诉你吧!”尹小月一笑,风华自显绝代,轻缓道:“因为他看不惯,所以我动手。” 他,指的就是谈笑了。 皇甫悦广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皱眉道:“难道姑娘自己没有判断能力么?” 尹小月轻轻一笑,道:“小女子略懂看人之术。”她瞅了刘匡乱一眼,淡淡道:“这位刘老头外表一付义正辞严、道貌岸然的样子,可惜是个欺善怕恶,仗势欺人之辈……” 这话说出来了,刘匡乱岂有干休之理? 一道偌大的身影“刷”的一响,便是抡拳攻向尹小月,斥道:“黄毛ㄚ头,让老夫看看你有多少斤两敢如此大言不惭?” 尹小月笑了起来,还能从容的朝下头的宗天尧道:“可是这老头子先动手的……” 她一笑,又快速的朝皇甫悦广和易骑天道:“两位前辈是看出来这老头子出手有三处空门……” “啪啪啪”三响,刘匡乱着实的摔到了地板上爬不起来。 真是技惊四座。 谈笑鼓掌叫好,犹说道:“算是你有妇人之仁,否则那老头子顶上百会穴的空门一掌拍下,登时没命!” 这句话才真的让皇甫悦广和易骑天双双脸色大变,“刷”的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方才,他们是隐约可以看出刘匡乱的顶处有空门,只是没有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楚而已。 他们此刻俄然立起,一厅子的人以为有事了,不料易骑天和皇甫悦广朝上抱拳道:“不知公子和姑娘如和称呼?” 谈笑摇了摇头,淡笑道:“无名小卒而已!”说着,转身朝小宝道:“小宝兄弟,快带我们去歇着吧!” 那名店小二楞了楞,方是回过神来哈腰道:“是!” 三个人便先先后后的到了楼上雅房安置。 谈笑和尹小月进得房内,忍不住双双赞口道:“这房间好清雅!” 推窗,后头便可见得华山耸立。 那名唤做小宝的店小二并未立即离去,蹭蹭站了了一会儿,忽的朝谈笑和尹小月道: “方才姑娘出手真是大快人心。” 他看了看外头一眼,压低嗓子道:“不过两位还是得小心一点,灵烟山庄在本镇有很大的势力。” 谈笑点了点头,笑道:“放心,我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的。” 这话可让那名店小二睁大了眼,急道:“万万别这么想,他们在这儿的力量足被把官府灭掉,所以我们老板也……” 他停了下来,伸了伸舌头,叹气道:“我看两位不像坏人,所以才劝着,别太低估了他们。”说着,又急急的退出了房去。 这厢可是由尹小月来发问了,道:“你似乎是事先已经知道灵烟庄院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谈笑一耸肩,回道:“不错!” 尹小月紧问下来道:“他们是谁?” “布楚天的手下!”谈笑淡淡说道:“那日王王石和欧阳弦响、东方寒星同闯神来居大院之事记不记得?” 尹小月哼道:“当然!” “欧阳弦响和东方寒星由里头带了一点资料在身上。”谈大公子笑道:“某中有提到西道天令主姓宗,叫宗应苇,他的儿子叫宗天尧……” 谈笑一哼,接道:“没想到竟然总舵就是在这金龙大镇。” 尹小月踱了两步,朝谈笑盯来,道:“姓谈的,说老实话,你对这金龙大镇的靶情好像不简单?” 谈大公子“嘿嘿”一笑,道:“那有的事!” “你用不着骗我!”尹小月淡淡一哼,忽的娇笑了起来,道:“反正我一定会查明的。” “羊背子”端了上桌,当先有六大碗银器打制的酒。 皇甫悦广和易骑天双双大笑,各掌了三碗互道:“请!”于是,便自的仰口大大灌下,一口气连喝三碗。 “好!”容顺胜笑道:“大侠就是大侠,豪迈得很!” 这时,店小二几个放下大盘装着的“羊背子”、奶茶、炒米、奶皮、奶油、麻叶、油饼等。 随后第二波的店小二上前,又放下了羊肉粥、面片、咸菜,琳琳琅琅的分置放妥了,方是一躬纷纷退下。 这大盘里的“羊背子”是按羊儿卧倒的姿势放着。 在盘子上,还有一把蒙古刀。 易骑天笑道:“皇甫兄是主,在下是客,请!” 那皇甫悦广也不客气,郑重的伸手拿起蒙古刀在羊头上划了个“十”字。 随即,容顺胜伸手将羊头取走。 皇甫悦广将刀交给了易骑天,笑道:“请!” 易骑天笑着,持刀在羊背上划下“十”字,同时又割下一块举箸先挟了上口,点头道: “好!” 皇甫悦广笑道:“容老板的手艺是闻名天下的!”说着,他也举刀割下一块吃了起来。 立时,一人一口接将吃起来。这时的宗天尧似乎是冷冷一笑,看了看站在那儿脸色不太自在的容顺胜。 这楼厅食堂十来个人,已纷纷的上了菜在食用,但是,彼此间似乎有种气氛在盘绕,不时的看向宗天尧。 是在等指示? 赵匡乱早已被人家不知道抬到了那儿。 整座食堂内应该是祥和而平静。 但是很奇怪的,安静是安静,却有点反常。 吃饭的地方一向是最妙、最热闹的、最高声谈笑的,为什么这般反常? 皇甫悦广和易骑天好像没发觉。 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没有人说破。 但是,有一股压迫人的气氛越来越浓,那像是一股风暴在暗中激汤,每个人都知道它随时会掀扬起来。 但是,每个人都假装没事。 谈笑可不管什么,大笑的挽着尹小月从上面下来,边说道:“容大老板的人是很好,可惜,唉!被人家逼迫下毒,这儿是不能吃了。” 尹小月说道:“这儿不能吃,到外头用饭只怕人家也下毒呢?何必白跑了一趟?” “有理极了!”谈笑这厢已握着尹小月到皇甫悦广和易骑天这桌前来,笑道:“反正那儿都一样,两位不介意我们合坐一桌吧?” 皇甫悦广和这厢还没说话,猛可里一道娇悦曼妙的声音传来道:“他们是谈笑和尹小月!” 说话的正是那位戴黑纱罩的姑娘。 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也有相当吃惊。 气氛在刹那间变得很奇怪。 原本是针对着皇甫悦广和易骑天,现在却对向了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来。 皇甫悦广可不理会这些,大笑道:“原来两位是名动中原武林的少年英雄,哈……幸会,幸会!” 谈大公子可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块羊肉放入口,边笑道:“两位大侠一生为北、南靖魔行事,才是让晚辈大大佩服!” 易骑天笑道:“这几年来谈公子奔波于江湖各处,为我道尽力之处犹较我们多多了!” 谈笑“嘻嘻”一笑,看了宗天尧和那神秘女子一眼,耸肩道:“两位大侠可听说过布楚天的天下五道?” “布楚天的天下五道?”皇甫悦广皱了皱眉,和易骑天互望一眼后,摇头道:“这点倒是不清楚。” “那是一个别具阴谋,打算控制天下的组织。”谈笑大笑道:“其中西道的天令主叫宗应苇,正是这儿灵烟庄院的主人……” 易骑天脸色一变,挑眉道:“有这回事?” 他问着,可是冷眉对向宗天尧。 皇甫悦广以沉下了脸,哼道:“原来那个宗应苇是别有居心,稍早尽力推荐皇唉某到这间客栈用膳,就是利于下毒了?” “毒在刀子上!”谈笑可是用手抓着吃,边笑道:“吃羊背子的规矩是第一口用这把蒙刀来割,早算好了。” 易骑天双目闪了闪,道:“谈兄弟既然知道,为何事先不阻只我们?” “因为两位的内功成就,这点『拍地入火』的毒还难不倒!”尹小月娇笑道:“不知小女子说的对不对?” 那厢宗天尧的脸色可难看到了极点,耳里还听道尹大美人娇笑道:“只不过有人自以为奸计得逞罢了!” 这时冷汗涔涔流落的,竟然是那位容顺胜。 他“扑通”的跪了下来,嘶哑道:“谈少爷,看在老爷的份上救救我吧!” 这会可是尹小月楞在那儿。 不但是她,整楼子的人也全错愕讶异。 难道谈笑是这儿的人,早就和容掌柜认识了? “你们三年前才来,所以不认识我。”谈笑边扶起了容顺胜,边朝宗天尧道:“可惜,你们的总舵设到了谈某的老家来了……” 尹小月讶道:“原来这是你的故乡!” 谈笑开心的笑了起来,道:“你不是想见见我师父?” 他们在这儿闲话家常,宗天尧已是要动手了。 但是,皇甫悦广又问了一句:“不知谈公子的师父是你位高人?” 他一问,谈笑可严肃尊敬了起来,道:“家师名号人称『忘刀先生』……” “忘刀先生?”皇甫悦广讶道:“可是传说中卧刀无心门的门主?” “没门啦!”谈笑大笑起来,道:“卧刀无心门就一个师父一个徒弟我而已!” 皇甫悦广和易骑天双双抱拳说道:“原来谈公子是忘刀先生的高足,令师一生成就令人钦佩不已,直追当年中原大侠苏小魂……” 谈笑“嘻嘻”笑着,道:“另外还有杜乘风、王悬唐两位大侠呢!可不能漏了他们,否则会骂人的。” 三十年前,天下最有名的东西大侠,东方是苏小魂、俞傲、大悲和尚、潜龙、赵任远;西方则是忘刀先生、杜乘风、王悬唐三人。 这话儿道尹小月耳中,可明白了。 杜三剑是杜乘风大侠的儿子,而王王石则是王悬唐之后了。她想着,忍不住笑道:“真巧!” 谈笑又吃了一大块羊肉,自赞道:“家乡的手艺就是好的多!” 容顺胜这时颤抖着道:“谈少爷,我儿子在他们手上。” 谈笑一挑眉,看了宗天尧一眼,点头道:“好!” 就这个字,他倏忽出手,好快! 第一个吓一大跳的是尹小月,这小子不是叫自己用手法给禁制住了?如何还能出手? 不但能,而且漂亮的很。 这一楼厅八张桌子,除了自己坐着的这张外,另外七处应该都是灵烟庄院的人。 而且,个个好手。 谈笑却是如入无人之境,连眨眼也没有一抹刀泓已指在宗天尧的脖子上。 然后,才是“叮叮叮”的一串响。 谈笑的“刀”好像是九曲桥般弯弯扭扭,每一个折处正好挡住了一个人出手。 卧刀上面,最少有六个人用六种兵器砍着。 但是他们都没有办法阻只谈笑把“刀”架在宗天尧脖子上这个举动,没有! 甚至宗天尧连出手抵挡也没有。 谈大公子忘着宗大少爷手腕那道血口子,以及甩落在桌面的描金扇,叹了口气道:“别逞能!” 宗天尧这一生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一把“刀”。 不但形状怪得不像刀,而且又长。 两桌最少隔了八九尺,人家竟然是一递一送,就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偏偏眼前这谈小子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最平常的那招,“横扫千军”。 “把容老板的儿子还给他吧!”黑纱罩面的女人淡淡道:“犯不着用自己陪那人一命!” 这个神秘女人说话似乎很有力量,宗天尧只有点头的份,下令道:“把容生名带来!” 一名汉子迅速的离去。 隐约间,谈笑似乎觉得人家对他妩媚一笑。 他方是微微惊愕,身旁尹小月可有同是女人的反应,轻轻一哼道:“你就点了人家几处穴道后把刀收回来吧!” 这话可是半讲理半带着不悦。 谈笑“嘻嘻”一笑,那有不照办的道理,只见他迅速的挑动了刀尖,在宗天尧前胸点了数下,又收回了入袖。 一串“叮咚叮咚”的,好悦耳。 易骑天这厢眼光一闪,赞道:“易某素闻『谈笑出刀,天下无兵』,果然是神妙极了!” 谈笑可不能不略为谦虚道:“那是人家说着好玩,今早在下观看两位大侠一战,绵延不绝的变化才叫人心仪。” 皇甫悦广这时忽的一笑,朝易骑天道:“易兄,我们力于比斗而至于相知,如今不如换个法子。” 易骑天双目一闪,微哂道:“兄弟亦有此意!” 他们双双看了宗天尧一眼,心有所会。 “这座灵烟山庄既是大恶之处,今天就看谁先灭了恶首……”皇甫悦广大笑道:“易兄,是否亦这般想法?” “善!皇甫兄真是深得我心!”易骑天大笑道:“你我在地一生中力于灭恶歼贼,今日联手必是大快人心。” 这两人的对话,可把宗天尧一张脸弄得煞白。 怎么会知道平端无故的惹来这厢大事? 他又惊问怒道:“两位大侠何作此言?灵烟山庄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两位……” 尹小月插口冷哼道:“设计皇甫前辈和易前辈一战,好坐收渔人之利的不是你们?” 宗天尧脸色一变,恨声道:“这事是赵古凤那老贼的手下所安排,和灵烟山庄完全无关。” 想不到也牵涉到赵古凤。 “赵古凤!”易骑天皱眉问道:“难道是那个『南王爷』赵古凤不成?” “不错,就是他!”宗天尧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丝希望,鼓动舌簧道:“赵古凤为了让蒙古鞑靼军大举入侵中原方便,控制地是最好的方法。” 蒙古若是大举进攻,借道绥境自地而入中原,的确是事半功倍的方法。 而境一地中,又以皇甫悦广和易骑天最有号召力,两人一死,对于他们,行动可是大大有利。 “嘿嘿!宗公子既是早已知道,为何不在三个月以前就说了?”皇甫悦广双目一闪,冷冷道:“其心何在?” 宗天尧这厢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原先有意让眼前这些人的目标转向赵古凤那边,未料反而是自己倒打一巴掌。 门口,容顺胜的儿子容生名这厢跌跌撞撞的押了进来,一见到他爹,呼叫了一声奔向前来。 谈大公子“嘻”的一笑,道:“别急!” 他伸手迅速的点了容生名的几处穴道。 容顺胜本来是张开了双手要迎上去,这时可楞住了在那儿,呆然的不知所措,直看着谈笑。 “你儿子身上给人涂了毒啦!”谈笑瞪了那端押容生名进来的两个老头子,哼道:“这种『小莺残生』的毒最是霸道,毒粉飞起来丈内的人全会没命!” 他一笑,指了指容生名的袖口,有几丝点的蓝光微闪,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可惜,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亮了点!”谈笑说着,又伸手一拂一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再看过去时,容生名的袖口上可乾净了。 “嘿!好见识!”那两名老头子同样是一身的布衣,右首的那个阴冷冷的一双三角眼,背上一柄剑斜悬,他沉嘿了几声,才道:“阁下是日来大闹洛阳的谈笑?” 谈大公子可理也没理人家,转向容生名解开了穴道,又朝尹小月笑道:“以前在华山山脉的绝世谷中曾经住了十八名大恶人,你知道不知道?” 尹小月“咕”的一笑,娇艳无端的摇了摇头。 “那十八名大恶人是在二十年前被三位大侠所囚禁。”谈笑双眸一闪,续道:“在漫长自省的过程中,有些人改过向善,成就清心见性。有些人则……” 他这厢才看了门口二老,大大叹了一口气道:“恶性不减,犹是想尽了法子出来为恶人间……” “好小子,你的来历何处?为何认得老夫东郭公彦和姜声咽兄?”那名老者双目尽赤,像是着了痛处。 易骑天和皇甫悦广互视一眼,点头轻哼道:“原来这两人是昔年以毒剑双枭闻名的东郭公彦和姜声咽!” “不错!”姜声咽第一回开口,那声调恍若是鬼泣般,有够刺耳,道:“皇甫悦广,易骑天,识相点,一个回去北,一个回去南,好好终老天年,否则……嘿嘿!” 他阴沉沉笑了,一个大步落到宗天尧背后拍推了几下,只见这宗大少爷震了震,满额的大汗涔涔落。 姜声咽的脸色真的跟声音一样难看了,道:“忘刀指?” 这句三个字,东郭公彦的脸色亦为之大变,颤道:“你……你这小子是卧刀传人?” “不错。”谈笑“嘻嘻”一笑,行了个礼道:“在下正是昔年将你们囚入绝世比三位前辈之一忘刀先生的徒弟!” 那么,另外两人就是杜乘风和王悬唐了。 东郭公彦的脸色好长的一变,咬牙切齿,怒道:“本来以为忘刀老贼死了,今生今世再也无法报二十年前那一刀之仇,哈……天可怜见,今日叫老子遇上了那的后人!” 谈笑耸了耸肩,笑道:“别急,我师父长命得很,他老人家可是健康得连阎王都要气死!” 东郭公彦再度变脸,正想跃身出手,但是,那位神黑纱女子淡淡道:“谈公子的话还算不算数?” 谈笑一挑眉,嘻笑着脸道:“当然!”斗然随着回答,他稍弹了一支筷子向宗天尧,好快! 筷子在半空中刹那自断成六截,打在宗天尧身上六处穴道上,一震,这会可真是对症下药,解开了宗大少爷身上的禁制。 那宗天尧怒吼了一声站起来,骂道:“谈小子,你……” 不过是四个字而已,座旁的神秘黑纱女子忽的出手。 只见蓝澄澄的光亮一闪,宗天尧的喉咙只剩下喷出的血,再也没半句话儿。 “砰!”好大的一响,宗天尧死的时候眼睛还睁得老大,他不信! 黑纱女子像是没事儿般,浅了一口桌上的竹叶青,这才缓缓站立起来,施施然的出门而去。 没有人阻拦。 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好一会儿,东郭公彦才回过神来,怒眉一瞪谈笑,音恻恻道:“我们的事迟早要解决!” 便是一声招呼里,一厅店里的人全走得乾乾净净。 这时,留在谈笑他们脑中的疑问是,那个神秘黑纱女子到底是谁?宗天尧真的是她的丈夫?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在这组织中的权力极大。 整个金龙大镇热腾了起来。 因为,谈笑回来了。 年岁大一点的人都记得,在二十年前有三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那时他们只有八岁。 他们是住在隔着里许外一个小镇上,却经常是这金龙大镇开城门时最先进来的三个人。 三道小小的身影,是镇民们每天早起的钟响。 反正打从他们进镇城,到他们被追来的爹亲、师父们抓捉回去这段时间,金龙大镇一定是热热闹闹的。 习惯了以后,人们见面第一句话不但是:“见到了那三个小表没有?”而且,还帮着躲师父躲爹亲。 金龙大镇的人都记得那十年快乐的时光。 一直到了十年前他们三个忽然就这样子消失,一日复一日,镇城的人忍耐不住了还派了代表到隔壁那个小镇去。 “使者”回来时,带了个沮丧的消息。 他们一伙子人全搬到了华山深谷去不会再回来了。 “你们这些晚辈不晓得那几年大家的日子多难过!”一名老者深深吸了一口烟筒,徐徐吐了出来。 那烟盘呀盘的由白胡子往上升,越过了瞳子翻上了苍苍白发。 他摇摇头,像是陷入了回忆,又一忽儿笑了起来,道:“还好,四年后那三道熟悉的人影又一大早出现在金龙大镇城口。哇!你们这些晚辈那时也该有些年岁了,记得吧?” “记得,记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双目闪着崇拜的光辉道:“那时我十五岁,一听说他们回来了,整镇里的人像疯了一样……” 老者笑了,点着头示意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后来大家知道他们要搬进来镇城里住,还足足热闹了一个月呢!”年轻人的语气很热切,急着道:“在那三年里,整座大镇上的人终年都是快快乐乐的和气一团!” 他说到这里,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三年的相处后,谈、杜、王这三个年轻人去中原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不再回来了。 而他们的师父、爹亲也迁住到华山山脉内去。 自后,不但没有了他们的消息,更恼人的是灵烟庄院的建立。 这是噩梦的开始。 房藏在这里听道最后一句话是:“不过,他还是回来了,金龙大镇又要恢复往日的生气……” 金龙大镇这股热络的气氛着实另他有些吃惊。 谈笑的到来,似乎是他们的守护神似的,有一股欣喜热烈的气氛在各处漫延。 当然,他只不过是转了一圈,立即明白了布楚天在这儿的灵烟庄院所作所为。 也知道,谈笑和队方卯上了。 谈笑啊谈笑,我房藏用尽了法子找到了你,目的就是要试试无臂刀斩和卧刀孰胜孰败。 房藏冷冷一笑,他可不愿有人打扰自己的计划。 已是华灯初上。 房藏一步一步很用心走着,右边已经是悦来客栈。 他当然知道谈笑就在里面。 进进出出的许多人,想来都是要看看谈笑这个金龙大镇守护神的人。 里面不时有欢笑的声音传出来。 房藏没有停下步伐,依旧还是往前走着。 越走越是冷清。 蓦地,在街尾入目的是一座大庄院。 灵烟庄院。 房藏跨出第一百六十八步的刹那,两道人影自阴暗虚斜冲而来,背后也有两人夹制而至。 “这位兄弟是到灵烟庄院?”前头右首那个有八字胡的,右手已扣上了剑柄,冷嘿道: “还是到地狱报到的?” 房藏眯了一下眼,冷笑自唇间起。 声音更冷,道:“送你们到地狱去!” 八字胡大怒,喝道:“杀!”当先第一个抖剑冲上来。 他也是第一个死的人。 四道人影全集击向房藏,却如房字世家这位独子所说的,一个个躺在身畔如同他们来的方位,不动。 房藏跨也没跨,踩过了八字胡的体继续前进。 他隐约感觉道,黑暗中有一双眸子正凝睇着自己。 包奇怪的是,他觉得对方是个女人。 走没十步,一把宣花爷和一挺长枪自左又招呼来。 出手的人又稳又狠,是相当不错的好手。 房藏却有些生气。 这种人想跟谈笑作对? 若是以四大公子或是他们还算是像样的对手,眼前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家伙,是派出来送死的。 他怒,立刻让对方那个手领达成心愿。 送死。 房藏用的是指刀,房字世家独传的“破顶看天指”。 每指正中额。 灵烟庄院越来越进,果然是好气派。 门口不但有四个人掌剑手着,而且那两座铜狮子端的是威猛儿花银子的东西。 房藏冷冷一笑,再一步上前,那朱红沉甸甸的大门无声无息拉开来。 他点了点头,不错。开门尤其是这么重的门无声无息,最少表示这里的主人很细心照顾每个细节。 他冷冷的望去,朱门后是一双老头子冷寒着脸走出来,随后是两排十二名执剑的劲衣汉子。 两名老者在门槛跨出后站定了。 那十二明剑手则迅速的排成两排立于自己和老者之间,加上原先四名守门的剑手共计是十六名。 “你是谁?”右边的东郭公彦冷冷道:“谈笑的朋友?” “不是!”房藏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有一丝讥诮,道:“我是来找他决斗的人!” 姜声咽似乎有点讶异道:“你能让我们相信?” 看来他是希望相信。 “能!”房藏冷冷道:“因为,我是房藏!” 房藏,这两个自好像有极大的魔力。 十天前洛阳游云楼之战,房藏大名已传遍天下。 当然,房藏在那时说了一句话谁也都知道。 “不管谈笑躲到了天涯海角,我的刀和他的刀终须一战,这是天命!”房藏说着。 天命? 东郭公彦和姜声咽的脸上有了喜色,真是天意。 在这节骨眼上跑出一个房藏来,那简直是天大好事,不过,这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位“无臂刀斩”的传人? 东郭公彦淡淡一笑,掩不住一丝的希望,道:“我想房公子是要见敝庄的庄主,不过……” 他嘿了嘿,沉笑道:“是否可以让我们开开眼界?” 房藏眼珠子动也没动,盯着门口前的毒剑双枭,大步的跨向前。 他走得很用心,好像每一步都很值得珍惜似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走路方式,是用整个脚掌放平摆下,既不是用脚尖先着地,也不是脚跟先着地。 姜声咽注意到这点,也感觉到压力。 对方似乎有着不达目的绝不停止的力量和决心。 十六名剑手动了,满天而下的一幕幕剑光。 这些人是灵烟庄院中立战的中坚份子。 每个人最少有十年以上江湖闯荡的经验。 而且,在杀人的时后手都很稳。 他们都已明白“不杀死敌人自己就要死”这个道理。 他们是明白,但是房藏却是实行者。 两掌十指波弹,快若惊鸿似的一十六个血洞由一十六颗头颅上喷出血来。 东郭公彦和姜声咽只觉得一阵苦水涌上了喉咙。 是不是自己已经老了? 二十年前心狠手辣在今天看了眼前这情景竟会颤震。 不,不是! 绝对不是因为血腥的关系。 而是因为恐惧。 恐惧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怕的杀气、可怕的杀人手法。 而最可怕的是,房藏的刀还没有出。 无臂刀斩的双刀出现时,会是什么样子? 灵烟庄院的名字取得相当风雅。 的确,这一入夜后灵烟庄院的味道就出来了。 华山山林间的烟雾一袭又一袭的飘着。 它们像是游戏的经灵,也像深闺的少女。 蒙蒙落着、移着、披着,把灵烟庄院整个装扮成太虚般的轻邈柔和。 杀气呢? 房藏在东郭公彦和姜声咽“前后”引导下,绕绕弯弯了好几道回廊,终云进入一间大厅。 厅楣上悬着一大块匾额洪天堂。 房藏冷冷收回了目光,随着毒剑双枭大步跨入厅堂内,里面早有老老少少十来人散坐着。 正当中,石阶上一张好大的圆椅摆着。 椅上一名黑须尺长的五旬员外打扮老者冷目望来。 房藏还是很用心在走,每一步都随着他的话的韵律:“阁下就是灵烟庄院的主人宗应苇?” “不错!”宗应苇的声音很冷,有股迫人的威严看着房藏不断的走向前来。 两旁,东郭公彦和姜声咽显然有些吃惊。 他们早已距石阶六步外停住,此刻双双喝止道:“房公子,你打算做什么?” 房藏没有停,已经走到了石阶下最后一步,道:“嘿嘿,如果灵烟庄院的主人连这样也会怕,那能成大事?” 大圆椅上的宗应苇双目一闪,冷嘿道:“好!看来房公子是要宗某让你停下来了?” 他的脚已经跨上了第二阶石阶。 石阶总共有五。 房藏还是很用心走着,这刻东郭公彦忽然发觉为什么房藏走路时会让人家觉得他很用心。 因为,他的手绝对一丝丝也没有摆动。 就好像是个没有手臂的人。 没有手臂的人走起路来比较不平衡,所以必须走得很踏实、很用心。 这样子才不会倾斜歪扭的晃着前进。 当房藏跨上第四阶石阶的刹那,宗大庄主出手。 宗应苇的武器是一支芦苇,只不过并不是真的长在水边的那种,而是用百炼金罢打造成的,苇端的苇花则是用用缅铁线所缀成。 这种兵器不但可以用剑,而且也可以点穴。 宗应苇刚刚死了儿子,所以在出手的时候相当重。卷而起的气机,一刹那盖住了房藏的周身。 房藏在笑,冷笑。 冷笑中还是穿过了对方的杀招跨上了最后一个石阶。接着,猛然背后一道光华闪起。 扁华当空而落,直砍宗应苇的首级。 刀过,首级骆,落入了房藏的手中。 到了这个时候,东郭公彦和姜声咽才想到,无臂刀斩不是该有两把刀? 为什么只出现一把? 房藏旁若无人的转身,大步而且用心的往厅外走出时,所有傻住的人才发现一件事。 宗应苇的右手,就是拿精钢打造芦苇兵器的那一只手,有一道刀创直射奔破于心口。 房藏在由第四阶跨巷第五阶时已经出手。 第二把刀他们看见的刀,只不过是斩下首级而已! 东郭公彦忽然“哇”的蹲下身吐了一地。 姜声咽也好不到那儿,偏过了脸也弯下腰吐了起来。 太可怕了。 房藏第一把刀的出手竟是由前胸肋下奔杀出来。 两臂刀斩绝对不是只有从背后腾杀而出,而是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空隙都有可能。 一厅子的人全都呆悚在那里。 他们想到的一件事是,如果方才自以为由房藏出刀的“死角”出手,会是什么情形? 窗外,那儿有一双妙眸像是陷入了沉思。 房藏四次出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依旧抓捏不住如何对抗。 风,轻轻卷起覆面的黑纱,好美的一个女人。 她究竟是什么身分? 甚至杀了宗天尧,连他爹宗应苇也不敢哼半句? 如果你正在兴高采烈的和老朋友叙旧,如果你这儿正是高朋满座,如果你正和几位新交的朋友高谈阔论。 窗外,忽然飞进来一颗人头。 而且是整晚都在讨论如何去歼灭的那个人的人头时,你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谈笑只有一表叹气,在满堂的惊叫中。 “人身难得……”他对窗外轻轻叹道:“何苦杀孽?” “因为我不希望有人阻只我要做的事!”房藏是踢破了墙进来的,他还是不断的边走边道:“而我要做的事,就是用无臂刀斩和你的卧刀一战!” 很用心,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谈笑。 他的周身有一股很强很强的意志力,不达目的绝不停只,现在,他离开目标只有五步而已。 谈笑已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会先杀了宗应苇再来找自己的人,绝对不是开玩笑。 谈大公子一叹,眼看房藏已到了三布之近,耸肩道:“不答应也不行了,时间、地点?” 两步之距,房藏终于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都一样!”房藏冷笑着声音:“那里都一样!” 他看着谈笑,嘴角一丝冷笑道:“我给你选择的机会,选择一个你觉得最有把握的时间、最有把握的地点。” 好大的口气。 谈笑正要说出口,房藏忽然看了尹小月一眼,又很奇怪的笑道:“不过,在我们决战之前,有个人要一直拜托你照雇她……” 房藏撞破的墙口,缓缓走出一道曼妙无端的人影。 好一抹香味,本已醉人。 但是,那双眸子和一艳的娇容更令人醉。 简一梅! 每个人第一个感觉是,好美的人儿。 第二个感觉是,这女人和尹小月那个美? 最后一个感觉是,谈笑怎么来摆平这两个大美人? 美人和决战,这是最刺激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人还不知道更刺激的一点是,一梅姑娘这个大美人身上有许多秘密是谈笑想知道的。 就如同尹小月知道许多四大公子的秘密。 这种情况本来已经很好玩了,房藏却又补上了一句:“你我一战,如果你胜了,一梅姑娘就是你的人了!” 他冷冷一笑,接道:“如果你败了,我杀了她!” 太刺激了,也太严重了吧? 谈大公子苦笑又苦笑,左边是尹大美人一双眸子直望着,右首则是简大美人含情依靠着来,妈呀! 他奶奶的,这个房藏太狠了吧? 谈大公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半年后,洛阳城游云楼凌空回廊上。” 尹小月有一丝感动。 因为,她答应慕容春风在半年内不让谈笑活动于中原武林。 郎君考虑到这点。 “很好!”房藏显然有点讶异这么久,他长长一哼,又道了一句:“很好!” 说完,转身又大步的走了出去。 每一步还是非常用心的踏下去,只不过和来时不一样,每一步都烙下了一个三分深的足印。 结结实实的沿到了门外。 尹小月听到谈笑嘘一口气的同时,她俄然也发现了谈笑整个背部的衫袍赫然已是湿透。 夜已深,人已散。 悦来客栈有一间贵宾雅房,专门是给贵客聊谈用的。 灯烛柔光,如今只剩下五道人影。 皇甫悦广啜着茶,缓缓道:“方才得知消息,灵烟庄院已经是走得一个都不剩。” 易骑天一嘿,道:“不过方才谈公子所说的,另外还有西道的地令主在境活动……” 谈笑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问题,反正自个儿会找上门来……”一顿,放下手中茶杯接道:“怕的是照古凤安排在这左近的人手,不知何处?” 他的茶杯放了,但是有两个女人抢着斟茶。 这事儿可大了,易骑天哈哈大笑,一挽颔下长须,道:“我看这件事还是由我和皇甫兄去调查吧!谈兄弟……” 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前两位大美人一眼,心中“啧啧”称奇,这小子可真是命好?或是命坏? 皇甫悦广亦大笑道:“易兄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谈兄弟那边有没有线索?” 谈笑这厢皱眉着,简一梅浅浅一笑,道:“赵王爷曾有一回对妾提起离此以北二十里外的华阴临进潼关,乃是扼守中原要地。” 她一笑,又自徐缓缓曼语着道:“而妾所知,赵王爷这一年多最少有三回到华阴城去。” 这是条线索,最少是所知道最接近的一条。 皇甫悦广拿起黄槐紫晶剑,一摩拿着鲨鳌剑鞘,道:“好!在下就和易兄同往华阴城一探。” 易骑天大笑的掌执阔剑,双双和皇甫悦广站立起,抱拳道:“谈公子,我们就此告别!” 谈笑和尹小月、简一梅亦纷纷立起回礼。 谈大公子笑道:“在下恭送两位到城门口。” “不必了!”易骑天和皇甫悦广大笑着,看了尹小月和简一梅一眼,道:“公子还有事要忙着。” 可不是?一忽儿待皇甫悦广和易骑天离去了,谈笑这厢可打了个大呵欠,望向窗外道: “天快亮了!” 东方显然还是阴沉沉的,不过此刻已是寅时将尽。 谈笑的呵欠还没打完,尹小月冷冷道:“一间房儿怎么睡?” 谈笑可吃下了后半个呵欠,张大着嘴,耳里又听到尹小月淡淡一哼道:“原先我以为你的内力气机受制,所以订了一间房好就便照料。” 谈大公子有一点儿感动,不过更重要的是目前的情况怎么解决?一男二女,太难了。 简一梅浅浅一笑,道:“只好拜托容老板再腾出两间房来……” 尹小月瞪了对方一眼,哼道:“不怕今儿一早不见了人影?嘿!我可交代不起!” 谈笑可真是开始到苦头了,他大大叹一口气,道:“我看,最好的方法就是大伙儿挤一间,两位姑娘床上睡,我打地铺算了!” 这个方法好像是唯一的法子。 尹小月和简一梅互看了一眼,心中俱想着如果两人睡同一张床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谈大公子另外一个建议是:“那好吧!我只好委屈一点睡床上,你们两个睡地板啦!” 委屈?两位大美人差点没动手拧了过去。 谈笑竟然抓了抓身体,还有事道:“另外可有个麻烦!”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又有什么事?” “洗澡!”谈公子眉开眼笑的道:“洛和十日外加昨天闹了一天,我总共有十一天没洗澡啦!” 这种事,可不能太没人道。 一梅姑娘竟然也有话,说道:“我服侍你!” 啥?谈大公子吓得差点断了气,人家大美人可是双颊飞红,看了尹小月一眼,道:“公子,你进去了澡堂,只留我和尹姑娘在外头,而我……又不会武功……” 所以,她怕尹小月随时会出手,“必须”由谈笑“随时”保护着。 这真是比难题还要难的事。 尹小月一咬唇,毅然的吐出了一句话:“好!要进澡堂就三个人一起去。” 啥?比啥还啥?谈笑没有昏倒,他尽全力忍耐着,转身大步就往澡堂走去。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腾腾的热气由木桶内不断冒升上来。 我们谈大公子洗起来可是扭极了。 当然,无论是谁,只要是个君子,在洗澡的时候前候各坐了一个大美人睁着一双眸子直看着自己,那会好受? 谈笑勉强算是个君子。 最少谈大公子的裤子是进了木桶后才脱下来的。 “水够不够热?”一个问。 “还要不要多用点肥皂?”另一个问。 “热水中加点茶叶可以更舒服!” “我这儿有清香油,洗完后用点儿,睡起来更舒服!” 一句接一句的再说,谈大公子就算是水冷了也不敢要加热一些,他苦笑一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我的衣服呢?还放在楼上房里……” 这好,旧衣袍早已浸了水准备洗了,换洗的那套,谁拿? “在这里!”窗外伸入一只手来,右手。 谈大公子的心却跳了好几十下。 因为,右手手腕上有红缎带。 布香浓细笑得很愉快道:“你想不想要?” “我是跟着房藏一路来的!”布大小姐洋洋得意道:“半途中听到你灭了爹在这儿的灵烟庄院,所以就进镇了。” 一屋子里,可是变成了一男三女。 布香浓看了另外两个女人一眼,哼道:“谈笑,如果你肯娶我,我爹答应将整蚌组织交给你去运用。” 那个布楚天还真的爱他的女儿。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你一个人孤身涉险,布楚天会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布香浓笑得很可爱道:“我爹相信只要我找到了谈笑,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这又是什么怪理?谈笑觉得一大早就叹气实在不好,不过还是大大的喘了一口,道: “他不怕我擒了你来威胁?” 人家姑娘摇着头,娇笑道:“威胁什么?本来就全部要给你的!” 全部,妈呀!这两个字可是暧昧得很。 谈大公子“咚”的躺上了床,用棉被蒙起了头,叫道:“我要睡了,谁也不要来吵我!” 真的,没一下子我们谈大公子便打起鼾来了。 现在剩下的,便是三个女人间的事了。 好长一阵沉默,窗外已有鸡啼,沉寂依旧沉寂。 蒙蒙胧胧中,尹小月翻了一个身,她好像梦见了小时候悲惨的往事,火焰在半空中腾绕着,亲人在嚎泣。 这是一种铭心的惊悸,整个人不禁紧缩的抱成一堆,泪不知何时温热了双颊。 然后,又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掌擦着自己的泪水,轻轻哄拍着。 惊醒! 谈笑这一刻望着自己的表情是她一生也忘不了的。 她很想哭,但是看见另外两个熟睡的女人而忍住。 尹小月不愿比别人差,她告诉自己,尤其是在郎君面前。 她要忍住。 就算此刻的泪水混合着非常复杂的情绪不断溢出,她绝对不让自己出一丝丝的声音。 天,已是大亮。 街道的喧哗不时的涌了进来。 门口,容掌柜边敲着门边呼叫道:“谈公子,金龙大镇又要热闹啦!” 布香浓和简一梅双双醒过来,只见门口冲进来的两人不是容掌柜,而是开着两张嘻皮笑脸的家伙。 杜三剑和王王石。 “喂!我不是留了暗号要你们留在洛阳里看着情势变化么?” “看个屁!一团人全到华山山脉了,哥哥们留在洛阳看什么?看母鸡带小鸡啊?” “一团人来了?干啥?华山有宝啊?” “宝是没有,人倒是一个!” 当然指的就是简一梅姑娘了。 “好个房藏,他奶奶的,把这个烫手山芋丢了过来。” “公子这般说,是指妾替公子惹了大麻烦?”一声悠悠怨怨的道:“那……妾不如独自一个另道他处去……” “去?去那?”谈笑大大叹一口气,声音可以把满山的飞禽走兽吓得“哇哇”叫。 “小姐,这儿可是华山山脉里面!”谈笑喘了又喘,哼道:“三两步走错了就别想出得去!” 简一梅可是红了红眼眶,低声说道:“妾是祸水……” “算啦!”杜三剑插口问道:“一梅姑娘,那些人一直围着你打转的目的是什么?” 简一梅皱眉发愁,轻叹道:“是为了妾身背上的秘图……”她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为了传说中的桃源别处吧!” 一行人踩着尺厚的落叶,扬起清脆的声音和着。 “除此之外呢?”王王石大声问道:“另外以理由吧?那秘图之事可是后来才有的事!” 简一梅一震,默默走了几步方是嫣然一笑道:“不错,他们是想要知道宦官刘瑾的秘穴所在……” 她幽幽的转过脸,双眸凝视着谈笑,道:“那日,绿绮和秋笛可曾把话传给了你?” 丙然问起来了。 谈笑当然知道指的是自己在七八岁时指腹为婚的事。 他着实是没有印象,这回到秘谷里找师父,为的也是要问这件事儿。 丙真是有,那尹小月又将如何?好为难。 简一梅浅浅一笑,看了尹小月和布香浓煞白的表情,淡淡道:“反正我们见到了谈笑的师父就知道了,是不是?” 这句话如针似的刺入那两个女人的心底,但是,这苍郁的林子里有人淡淡的回答道: “可惜!你们谁也别想见到忘刀先生!” 树梢上,那名神秘的黑纱女再度出现。 她在那上头临倚坐着,姿势着实美极了。 不过,令人惊心的,却是说话的语调,道:“因为,你们的脚下就踩着『死亡』!” “哗啦”一大响里,好大的一张网拉了起来,同在那个刹那,一排又一排的树吧倾倒打向半空中的众人。 每一个角度,设计得都非常精准。 那些树干先后倒下来的顺序,正好盖住仰首手能见的天色,满满! 第 七 章 雪起 王王石是第一个动手,两个拳头有如流星挥般的自四周发散出去。同时,杜三剑的剑锋也闪着一道道的惊鸿,紧贴在王王石的拳头之后。 岁碎,是树干。 破,是网住众人的这张巨网。 粉碎的树屑,飞舞的落叶,一道道的杀机弥天而至。 每一株树干内,最少有两名杀手。 一个拿刀,一个拿暗器机括盒。 机括开启,罩向落入的众人;掌刀的由半空罩成无半丝漏缝的杀网,势必绝杀眼前诸人。 其势不止,足底下方深厚厚的叶层下,犹爆破火药,设计的威力正好笼罩住众人。 这刹那,谈笑心中忽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 当年在游云楼的武管命也曾经设计过完美无比的火药范围和精准惊人的时间掌握。 眼前这情景便好似昔日的翻版。 难道神秘黑纱女和武管命合作?或着他们是同出一源的师门?谈笑没有时间想,现在为重要的活命。 右臂一挥,第一个先扣住不会武功的一梅姑娘。 右腕一振,一双千机环自己化成了大半圈的弧圆。 谈笑出手,卧刀已展,他负责的部份是暗器。 杜三剑负责的部份是二十四名挥搏命的刀客。 王王石呢? 布香浓的红缎罩在白警之中缠向丈外的树桠,王大公子左臂抱伊人的腰,右掌一挺着那红缎带注入真力。 刹那,有如铁楞。 尹小月第一个伸手握住红带,另一只手则拉住谈笑的肩头,谈笑抱着简一梅已是一悬三人。 杜三剑的剑很快,格掉第一波来刀八把后,翻身上了红缎带为桥,且战且走瞬间连挫在至的八把刀。 王王石左掌用力一摔一扯红缎带,随着反弹之力“啪”一大响,将原来的所系树干打断,而借力倒窜。 那红缎带依旧挺得笔直,却是曼妙极了。 六个人,一个杜三剑在上,王王石和布香浓在中,尹小月、谈笑、简一梅在下,姿势完全不变的往后飘去。 有如山林间鬼魅精灵一瞬眼儿已出了火药范围之外,王王石想的巧,大出原先崩计的意料之外。 一般人缠上了何处,便是借力落向那处而去。 偏偏他这回是借反弹之力。 六个人方方是落到了地面,那株所系树干下便是轰然大响,直喷向半空的硝煌火焰,绝非人类可挡。 “好!王大拳头难得一回聪明!”杜三剑笑裂了嘴,边四下看看边道:“以后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去你的!扮哥我本来就是聪明绝顶。”王王石喘了一口气,身上最少有六处在淌血,尤其是右掌。 右掌,血顺着红缎带滴滑更艳。 杜三剑这回看了一巡,不但是不见那名神秘黑纱女子,连着二十四名刀客也渺渺无踪。 唯留下的是火硝和焰烟,在这晴朗的天空下见证方才曾经有过惊心动魄的杀。 忽然,简一梅全身一震,一双美目兮的眸子,一睁老大昏了过去。 第二个倒下去的是布香浓。 烟有毒?不,不是毒,而是一种你不会去注意的迷魂雾,它只会让人的全身无力。 可是,如果这浓浓的烟雾中走出一排刀客,每个人都盯着你,要杀你。 这烟的效果和天下最毒的毒烟又有什么不同? “哈……”一串娇曼的又由树梢顶传来,那名神秘黑纱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上方,朝下头笑着道:“我知道各位英雄对毒相当的了解和对抗力量。” 她一顿,有一丝得意自黑纱后的声音表现出来,道:“可惜!诸位没有想到我会用这种最简单的鸡鸣狗盗之徒所用的东西来迷倒你们,是不是?” 谈笑不得不承认这点。 他看向杜三剑、王王石和尹小月,同时觉得自己体内的气机逐渐逐渐慢了下来。 一口气散散的涣发在全身各处,再也提聚不起。 第三个倒下的是王王石,因为他的内力耗损最多。 谈笑又看到尹小月倒下去的时候,朝上头的黑纱女挫牙一笑,道:“骗人……你用的压根儿不止迷魂烟而已……” 他喘一口气,“嘿”的还能笑一笑着道:“这里头少说还有『苗疆阴回散』、『天池九黑木』、『北冥鲲鳞片』……” “谈公子果然见博识广……”黑纱女娇笑着道:“问题是,你还能够出手?” 不能,谈大公子知道不能。 眼前二十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欺近,明晃晃惊心的是他们手上的刀锋。 杜三剑终于也倒下去。 方才上下交攻的一战,他可着实耗了不少真元。 谈笑一叹!他是不能出手,不过还能跑,问题只有一个,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他能跑吗? 谈笑拼住最后一口气,拼命的向前冲。 罗列四散的森矗树干内闪电般的后退而逐渐的慢了下来,他已经觉得全身乏力。 勉强咬着牙一步又一步的跨向前。 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力量也会有散尽的时候。 谈大公子倒下去的刹那,他耳里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他喘着气,逐渐陷入昏迷中。 天地,除了流水之外没有半丝毫的声音。 没有。 他安心的笑了,因为背后没有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敌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为什么没追来? 因为在那片林子,那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走路很“用心”的人由烟雾里出来。 然后,一串串的惨叫声由那些刀客的喉咙惊骇欲绝地狂喊,响彻原霄。 谈笑快要闭上眼的刹那,他记得有两名刀客腾身搏杀而至,却在半空中被斩成两段。 接着,是房藏一边杀人一边生气怒哼道:“凭你们也配用刀?天下只有我房藏、谈笑、俞灵三个人才够资格。” 俞灵是天下第一刀,俞傲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传人。 谈笑不愿意让房藏看见自己这付样子。 因为在倒下去的五个人中,房藏找不到自己,他一定会救醒杜三剑、王王石他们来问。 而且他也知道,房藏不会杀他们。 因为杜三剑和王王石都是谈笑的好朋友,生死之交,谈笑可笑意上了嘴角,房藏就是这样一个人,尊重对方也尊敬对手的朋友,杀对手的敌人。 谈大公子想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昏了过去。 一双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好细腻的手。 然后是冰凉略带香味的毛巾,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迷药最大的好处是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 因为它不是毒,没有任何的特异之处,而最大的缺点也在这里,它没办法杀人。 药效一过,自解。 谈大公子模模糊糊睁开他那一对眼珠子,先看的是双白纤柔细的手腕,十指在自己脸上滑着。 他有点惊讶的抬了眉往上看,额头挤出的皱纹让姑娘人家已有所感觉。 急急的收回了手,略带娇却的问道:“你醒了?” 毕子脸儿樱桃唇,翦水瞳子巧鼻梁,这女子怎么看都是人间绝色。虽然一身穿着素,而垂麻花辫子倚肩靠,难掩天香国色。 谈大公子立刻发现了另一件是,是这位姑娘是盲女,巧笑盈盈的双眸有神却是不能赌物,一双眼珠子看向远方,动也不动。 难怪她用手指“看”自己。 “是姑娘救了在下?”谈笑起身施礼道:“小生姓谈明笑在此向姑娘一礼……” “别……”姑娘家憨笑的侧过身,垂首笑着道:“我只是顺路经过,发现了你……” 她不回过身来,一笑道:“我叫做蓉儿,公子以后就这么称呼便是了。” 谈笑抬头一笑着,看向窗外已经是入夜时分,桌上一盏焰烛萤萤而亮。蓉儿娇笑道: “我平素是用不到烛火的,不知公子而言这会不会太暗了?” 好细心的姑娘,谈笑一笑着,再看向桌上早已摆置了碗筷餐食,嘻着脸道:“原来连吃的都准备好了?” 蓉儿有些儿扭捏,旋即爽朗笑着道:“粗茶淡饭,自己吃惯了,只怕不合公子子的味口?” “那会……”谈笑一咕噜下床来,舔了舔舌头道:“谈某一生吃遍天下,倒没有啥入不了口下不了肚的。” 蓉儿盈盈立起,笑道:“公子请……” 便是双双行步到了饭桌旁,那蓉儿可是对自己家里很熟了,虽然眼不能见,随手伸臂可及之处,总是轻易的打理好一切。 饭也添了,汤也上碗,方是笑道:“公子请用。” 苞这么一位文质闺秀同桌儿,咱们谈大公子可不得不有礼了起来,一口一口慢慢嚼着。 桌上是四菜,有鱼有肉有青菜,不能说不丰盛了,尤其姑娘的手艺绝妙,入口来见齿牙留香双颊生津。 “公子合意?”人家问着。 “姑娘的手艺堪比大内御厨了。”谈笑衷心赞道:“这可是谈某人实话实说的。” 泵娘人家垂首一笑,略娇羞着道:“公子若是喜欢,那就多吃几碗吧!” 谈笑还真不客气,足足吃了三大碗饭两大碗先鱼姜丝汤,这才拍拍肚子打了个呃,道: “好吃极了。” 蓉儿抿嘴一笑,像是满心欢喜的收拾了碗筷,再从火上倒了开水,泡了一壶茶来奉上桌。 这一切可是做得顺手之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是瞎子咧! 斟茶,姑娘侧耳倾听,在那茶水快到杯子八分时停了下来,一双柔荑捧着送前,朱唇轻启道:“公子,请……” 谈笑这厢叫人家如此有礼,只弄得混身的不自在,接过来在手,边啜边问着:“姑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蓉儿那一双不能视目的眸子像是忧郁了一下,旋即淡淡道:“今年初我爷爷才去逝……” 谈笑明白似的点点头,看了蓉儿的眼睛一眼道:“姑娘的眼睛是……” “是一种夜盲症……”佳人轻轻一叹,道:“幸好遇见你时是薄幕时分,隐约可看出是个人来……”他说着,抿嘴一笑道:“在晚了我还以为是踢道了什么呢……” 这蓉儿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盛绽的百合。 不但清雅迷人,而且自是透露了一股临风不屈的气节,很特舒殊的。谈笑有点讶异,这种特质如果是在江湖人物身上,不是英雄之辈就是雄霸一方的某些特异人物。 这是他在这些年于武林中奔波的感受,而且是看人中最重要领略道的一点。怪,却会在山中这么一位姑娘的身上发现。 他楞楞的瞧着对方,蓉儿听他半晌没说话,以为自己方才冒失了,羞红了脸低下头,道:“公子,是不是方才我冒犯了你?” “可么会……”谈笑可笑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活了活两下筋骨,道:“不知姑娘这处离救我的那片林子有多远?” “三十步路左右……”蓉儿依旧是低着头,小声的接道:“公子,是不是明早就要走了?”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谈笑看她说得难过,心下不禁有一丝不忍,想着姑娘独自生活在荒山里,终年难得见到一个外人。 他稍是一叹,道:“我还有一些朋友在附近,不能不去会合他们……” 蓉儿明白似的螓首轻点,幽幽道:“既然如此,蓉儿也不敢勉强公子……” 这刻的情怀正是星垂罗幕,惆怅别离意。 那蓉儿缓缓起身了,自移身到门口摸着门槛,轻轻道:“夜已深,公子请早点安歇吧!” 说着,莲步轻移折出了这房门外,须臾听到隔壁的木门“呀”的一声打开,又上。 谈笑看了心中也有一丝难过,如果将她带到秘谷陪着师父忘刀先生和杜乘风、王悬唐两位师伯不知如何? 他边想着,边是自然而然的将一周身的气和在全身经脉内打转,刹那由地五会穴冲到了百会、天门、一瞬间整个人的灵台都清朗了起来。 正当全身的气和循环流转,逐渐进入禅定境界,耳际却是忽的有着异常的声晌。 谈笑心中大为一动,这蓉儿姑娘被蛇咬了犹不忘提醒着,挂念着自己的安危。 他弹身而起,破这壁板冲入隔房。 入内的是十来条昂首吐信,通体金黄却在三角额上有一点黑黑的“三眼金”。 谈笑的心往下沉,这种蛇可真不得了。 不但毒而且异常的狠辣凶猛。 那厢蓉儿是准备就寝了,上半身只轻着罗衫肚兜,斑斑可见的是蛇吻在她白晰细润的肩颈已留下六个牙洞。 流血。 谈笑惊斥皱眉,他总是不愿杀生,眼前便见四到窜飞张口而至的金黄闪影。 四条“三眼金”已狂狠咬至。 谈笑一“嘿”,右腕抖动间卧刀已转成十来圈的圆索套出,相当巧妙的将来袭的四颗蛇头锁紧,同时一舞掌中握刀横扫,展缩间复将那些围拢昂首的毒虫全套个实。 十来条“三眼金”结成一线在那儿交缠盘结,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可是既奇异又鳖谲。 谈笑迅速过去扶起蓉儿姑娘,触手的是那冰冷娇躯,玉脂润手般的皮肤,只是现在那有心情旖旎享受。 伸手方是点了姑娘人家六处重穴阻住毒侵,四下呼啸中纷纷破壁而入的是,四蚌着黑色道袍冷峻青惨一张脸的道士。 每个人的眉间,犹绘有血骷髅。 谈笑一哼,“嘿嘿”道:“听说买命庄有四个直属大员外的『红骷髅黑道士』,是诸位?”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工作只是负责狙杀。 每个人的怀里都抽出一条蛇,那蛇通体白鳞闪闪,手上一抖立刻挺直笔如剑,而一张蛇口却张的老大。 世间蛇最大的记录是可以吞下一整头鹿。 这四名黑袍道士掌中所执的,便是在武林史异蛇篇中排名第二的“金刚修罗”,有神檀香似的异味。 据说经过药水亲浸泡训练后,刀枪水火的耐力向被视为是武林中的奇珍。 王王石又腕、脚底的软甲胄用的是这种蛇皮。 设非排名第一的“天霸龙”三角蛇外,那一门毒蛇闻到这等“金刚修罗”所散出具有迷魂效果的檀香,骨骼早已酥了一半瘫在那儿。 那一日在布楚天机关室的“红娘”是如此,自己现下手上所锁的十来条“三角金”亦是如此。 谈笑一抖卧刀,将十数条已软绵绵的毒蛇扔了出去,左臂抱起蓉儿,右掌将握刀变化成一把最最正常的刀。 四角,黑袍道士个自伸平举着“金刚修罗”对向来,四口张大赛胜拳头的蛇吻拉展不动。 淡淡的白气由这四条蛇口冒出来,渐聚渐浓的雾气和檀香味,刹那,五道人影同时动。 红骷髅黑道士显然是受过非常严格的杀技训练。 每一步跨上、扭身、出手,完完全全和另外三人合一,不但是人,连手中的蛇也是一样。 四个人,四条蛇,呈现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逼上前来,恍恍如让谈笑记起,有一回的九天九地众修罗狂野的那幅画像。 他一叹!右掌的刀划出。 很平淡的一刀,却在谈笑舞动的时候变成了千百把刀同时旋舞着,每一个转动,总会晌起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卧刀和“金刚修罗”的蛇口交急的声音。 红骷髅黑道士四道人影如鬼魅挺着掌中毒蛇迫进,每一式出手总是诡异难测。 但是,他们眼前舞动的这把刀却更是神妙。 明明是一把在普通不过的“刀”,却是和“金刚修罗”蛇口交撞的刹那,似乎变化了那一点点。 不是长点、宽点、缩点、窄点、就是缺了口,像剪子、如扇开、似棍撞。 直到今夜,他们终于明白了“谈笑出刀,天下无兵”记载于武林史上这句话的道理。 因为,天下任何一种兵器,在谈笑掌中卧刀的面前,绝对没有必胜的优先来克制它。 四名黑袍道士却依旧沉着冷静。 这不止是杀手最基本的训练,而更有的是他们对手上这尾“金刚修罗”的信心。 他们相信就算俞傲的蝉翼刀、锺玉双的红玉双剑也未必伤得了“金刚修罗”。 谈笑抱着蓉儿还是不断的转动气机出手。 他用的方式很奇怪,体内的气机分成了两股。 一股放在刀锋上对抗来敌,另一股则流转于蓉而的体内,将毒渡入自己身中。 卧刀,有一抹淡黄的烟雾渗入“金刚修罗”吐出的白雾之中,交汇没一忽儿,便“嘘、嘘”的消失。 谈笑利用以毒攻毒。 他以“金刚修罗”的毒来解掉通过自己体力,原先咬上蓉儿“三眼金”的毒。 红骷髅黑道士又惊又怒,纷纷啸喝中打算搏命一击。 却是他们发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咯、咯、咯……”一连八响,四尾“金刚修罗”的八友獠牙全叫谈笑的卧刀连根挑断。 黑袍道士的心往下沉。 方才谈笑一直以卧刀撞击蛇口的目的,并不在杀蛇,而是要拔掉那一对毒牙。 毒蛇没有了毒牙,那还玩什么? 红骷髅黑道士四人大喝,犹有绝技。 只见他们挑眉运气,额上眉间的红鲜骷髅在刹那往当中的谈笑和蓉儿击来。 不管是啥,反正避着没错。 谈大公子窜身破顶,堪堪落身上屋,足下方才的站立位置已是“轰”然大响,底下陷了个大洞。 痹乖,这玩意儿吃上了神仙也无救。 屋檐上还有人,是两支明利快箭自左右而来。 其势又猛又快! 谈笑舞刀格开,那左右来箭却忽的打了个弯朝向腰际而来,当真是诡异已极。 谈笑这会也明白了一件事,买命庄之所以会在杀手一界中成为宗师门派,除了训练的杀手武功高强以外,就是他们设计了许许多多诡异莫测的杀技和兵器。 他大刀挪开,尚且叫其中一箭划过腰缘,虽然伤得不重,倒是一口气为之一,往下落去。人未着踏地面,两支箭又无声无息追背而来。 这回谈笑可学乖了,不再以刀挡,而是弹身右窜。 方弹身,那双剑碰及地面又是一左一右的弹激。 谈笑不得不佩服设计这玩意的家伙,他窜身便是要冲入林中,背后四口箭追来。 这会黑袍道士可不是玩诈的,真材实料硬干。 剑是真剑,功夫可也真是功夫。 四口剑划空而来的气势,夺人心魄。 谈笑在百险中回身一刀,这一刀,可是会拉长卧刀变成铁尺一线似的,前头还折了个直角,同时挡住四剑所攻。 却是利用四人同时涌至的闪刀,如闪电般往林子身处头射而去。 饼隙无暇留眼的倒退树影中,谈笑依旧环观四面。 惊愕的是东南方向的树干上,那名神秘的黑纱女正冷冷哼道:“谈笑,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黑纱女在树梢上纵身,紧追。 谈笑心中忽然明白似的,讶道:“原来就是你夺了买命庄大员外的位置……” 这时他忍着腰际剑创,依旧乘着方才四名黑袍道士的冲剑之力前窜。上头神秘黑纱女冷哼,道:“谈笑,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哈……能走得出华山山脉?” 她索性坐了下来,在树顶。 风吹动她一袭黑面纱,在冉冉悬空的月前特别的凄美诡异。 谈笑抱着菱儿依旧没命的奔走,他奶奶的!扮哥我今天是什么运,终日叫人追杀?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在远端林梢坐着的黑纱女,闪身折了两转便是再也不见。 最后的这一眼,让他心中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就是了。 王王石他们找到小屋的时候,已经是天明大亮。 杜三剑首先看了片刻屋外的十来条“三眼金”,点着头道:“这些蛇曾经让谈小子的卧刀锁过……” “谢天谢地……”一梅姑娘嘘了一口气,朱唇轻念道:“我佛有灵,谈公子不是短命的人……” “什么短命不短命?”布香浓的脾气可不太好,道:“你闭着嘴没人当你是哑吧……” 杜三剑和王王石互看一眼,耸了耸肩跨入内屋内。 好几个破洞。 王王石的身子忽然一震,讶声道:“金刚修罗?” 尹小月转了眼,道:“你说什么?” “有金刚修罗的味道。”王大拳头用力嗅了嗅,点着头道:“没错,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是排名天下第二毒蛇『金刚修罗』的气味。” 杜三剑相信他,最少王王石的软甲胄是用这种神蛇皮做成占了大部份。 然后,他们走到蓉儿姑娘那房的地面大洞前,皱眉。 “是买命庄『红骷髅黑道士』干的。”杜三剑指了指炸出大洞旁四角各有一个红骷髅薄爸片,道:“这等威力恐怕连唐门也未必做得出来……” 这时尹大美人巡目四顾,轻轻一哼,道:“这是姑娘的房间。” 她走到床铺前,看了看置于床上的外袍“嘿”道:“而且恐怕是睡觉在先,攻击在后……” 因为已经是宽衣解带,连衣服都来不及拿。 王王石和杜三剑伸了伸舌头,女人就是只看到这些,妈呀!谈笑那小子如果死了,我看你们吃什么飞醋? 他们看了看屋顶,好大一个破洞。 布香浓冷哼道:“谈笑一个人绝对不会弄出这么大洞来。” 这话可更入骨了。 棒房没有谈大公子的衣裤,而这厢却有女孩子人家脱下的衣袍。而且顶上的大洞又很明显的是两个人“一道抱着”冲出去。 他们纷纷往上窜,杜三剑一看简大美人很为难的样子,伸手道:“简姑娘,我扶你……” 一梅大美人螓首轻笑,由杜三剑扶着腰上了屋檐。 那洞口恰恰好是适合两个人一道穿过。 昨夜的事,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布大小姐说的一点也不错。 这会三个女人的表情都不会很好看,顶上是晴朗的好天气,这屋顶上三个女人却都沉着脸。 王王石低身捡起一支箭,箭上的血已乾。 “这是射中谈小子的……”王王石看着箭身被格砍一刀的留痕,叹气着道:“好诡异的箭,以谈笑的卧刀出手还是受了伤……” 他奋力一掷箭于下头地面,那箭插入了“刷”的一声又朝另一个角度弹射。 “笃”的一声,深深陷入树干之中。 原先的地面,闪闪发光一个箭簇。 “原来是套了好几个箭簇!”王王石点头道:“设非插入树干太深,这箭每击中一个地方蜕下一个箭簇,又会往另一个角度而去。” 说来简单,却是巧心慧心才能制造出来。 众人纷纷的落下了,一梅姑娘又顺理成章的往杜三剑一靠,由杜三剑扶了跃下地面。 王王石和杜三剑在四下看了一环,同时朝一个方向而去,后头三个女人不吭一句的跟着走。 林径,东弯西拐的好一阵,王王石和杜三剑又再度低身看了看,复又再择了一蚌方向继续行前。 如此行行停停,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可是看到了一件非常显眼的东西。 啥? 是啥可以让三个女人的脸色惨白愤怒?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件用不太多布料,鲜黄绣紫边的肚兜而已。 这小小的一块布,足够让三个女人想上三天三夜可能发生的情况。 王王石和杜三剑方是叹了一口气。 冷不防尹小月和布香浓双双抽出匕首抵住了他们的脖子,两人四只眼眸可是冷肃的闪动着。 “喂!你们疯啦?” 王王石大叫,耳里却是传来尹小月和布香浓同一句话道:“别走错了路,如果笔意找不到谈笑……” “咯”的一响,尹小月砍断了一株幼树干,咬牙道:“大不了大家一起没命。” 妈呀!女人发起狠来比什么都可怕。 “他奶奶的谈笑……”杜三剑和王王石同时破口大骂,道:“你只会害死朋友……” 谈大公子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 急急忙忙的把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佳人的身上。 这下可为难了。 别说叫醒叫不醒的问题,要解剩下的“三眼金”之毒,其中一个穴道是小肮和心口之间的“神藏穴”。 头大的是,自己这件外袍可破了不少洞,还不小咧! 昨晚他点了蓉儿的穴道,最少还隔着一层肚兜,问题是现在如果要解掉所剩于蓉儿身上的蛇毒,必须弄醒这位姑娘。 非要她在呼吸上配合收放不可。 泵娘一醒来,既知道自个儿衣服掉了,又感觉我谈某的手印上前胸,怎得了?那儿的破洞还真不小。 谈大公子觉得自己的腰创又痛了起来。 真要命,买命庄果然有钱就买命。 谈笑索性叹气不管了,先是盘腿打坐了起来,好半晌调整呼吸,方是将腰伤以内力稳定了下来,脑袋瓜子又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王王石和杜三剑一定会找得到这里。 因为自己沿路上留下不少记号。 他们两个来没问题,问题是后头又跟了三个女人,怎么办?惨! 谈笑一想到这里,立即抱起蓉儿便没命的择了一条路遁奔。他知道那三个女人一定会用尽法子逼耍杜剑和大拳头王找到自己。 用尽方法,甚至杀人。 所以,他谈笑必须想尽方法来逃避杜三剑和王王石的追踪。否则,死的可是他谈某人。 他觉得好笑,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不得不和那两位好朋友斗智不可。 条件差不多的是,自己抱了一个受伤的姑娘。 而他们两个却要应付三个危险蹦的女人。 “他奶奶的!姓谈的不够朋友……” “喂!你们两个嘀咕什么?” “没线索啦!” “嘿嘿……王王石……杜三剑……小心点!” “说谎的是龟儿子,这谈小子为了自己活命,怕你们杀他,却要我和杜三剑陪上……” “王王石,你讲话小心一点!”三个女人同时叫道:“不准你骂他小子长,小子短……” 没命的跑了半天,总算是在太阳当顶的时后,找着了一间木屋。 屋门挂了个小木栓,门板上还贴了张字条“云游华山朱麓去,半月归来。”笔墨犹且未乾。 妙极了,天助我也! 谈大公子撕了纸条开了锁栓,推门大步进去。 嘿!里面一应俱全,堂壁正中还有个太极图中挂。 谈笑第一件事就是四下翻着,衣服是找出了一堆,就是没有半件是女人用的,而且还几乎是清一色的道袍。 看来这儿住的可是一位出尘的道长之类。 谈笑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些衣袍总比自己那件破了几个大洞的好多了……。 于是先拿了两件盖住泵娘人家,方是自背后拍开了穴道。 轻“呀”一声,蓉儿缓缓清醒了过来。 后头谈大公子有点心虚的道:“我到外头看看,你快穿了衣服吧!” 说着,可是快步溜了出去,连头也不敢回。 几个大步迈出了门,谈大公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巡目了四顾,好景致。 这木屋两旁的菜圃正茁生青菜,前头还巧思布置了一座花苑,不大,却是有情致极了。 他绕向右首,右壁可有几个鸡笼,那三、四十只的鸡在四下跑着,却也不会远离走散。 谈笑点了点头,再往后头去;入目,好一声喝采。 眼前所见是两泓的池子澄彻清明,小桥教跨有四,伸展开去有如天女散花。 包赏心的是,连江南的杨柳也种植到这儿来。 风微起,絮絮翻飞直牵引起对故国神游来。 谈大公子呆楞着,忍不住吟道:“上东门,门外柳,赠别每烦纤手。一叶落,几番秋,江南独倚楼。” 方歇,后头有人曼唱接下,道:“曲阑杆,凝伫久,薄幕更搔首,无际恨,见闲愁,侵桑天尽头。” 谈笑一楞回头,一禁喝采一声。 眼前是做着道士打扮的蓉儿,看将起来清爽明艳,既有世间绝色之姿,复有尘外飘逸之美。 尤其在这白天时,蓉儿一双明亮翦水瞳子,流转着映耀着迷人的神采,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谈笑可真是楞看了一会儿,这才叹气道:“姑娘蕙质兰心,尤其是着上了道袍,别具出尘俊逸。” 蓉儿的脸儿一红,睇了谈笑一眼有股欣喜,道:“原来公子生长的是这付模样。” 夜盲症,只盲于夜。 日间可是如同平常人一般。 谈笑看着姑娘羞红了脸,转背身过去自个儿仰首轻轻道:“是公子一路救我到这儿的?” “是……”谈笑只有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丙然,从背后都可瞧出姑娘的耳根子通红,声音可更轻了,道:“那……那我的……我的……”说了半天,人家一顿足垂首不语了。 谈笑尴尬一笑着,咳了两声方道:“姑娘被在下所连累,以致于失了家园,谈笑深深为之……” “你抱歉什么?”蓉儿轻旋了身,一双妙眸投向谈笑睇着,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差别?” 没有差别,谈笑叫惨了。 “难不成你……”蓉儿的脸色条然惨白,颤声道:“你……不顾我的……名节了……” 这事真的大大严重。 谈笑苦着脸,作揖道:“姑娘……昨夜之战在生死边缘,谈笑绝对无任何轻薄之意……” 他咳了咳,接道:“再说……以姑娘天香国色之姿,又如何委屈于在下?谈某莽莽奔波于江湖,过得了今日不一定过得了明日,姑娘已是目睹……” 蓉儿一双眼儿可幽怨了,道:“你说了这么多,便是说着你已经有了妻室?” 谈笑一刹那想起尹小月。 “这……在下是认识一名奇女子……” “你们……有过……有过……亲密……”蓉儿羞红了脸,总算将话讲出来,道:“亲密的关系?” “没有!”谈笑承认的道:“我们相知于心……” 蓉儿轻笑了起来,又有一股欣喜,道:“公子是英雄人物,在江湖中有三两个粉红知己也是应该平常的。” 大事了,谈笑急急道着:“姑娘何需如此委屈?” “我不委屈……”蓉儿坚决摇了摇头,道:“自从昨夜初次侍奉公子……”她羞红着脸,垂下去道着:“妾以为终生能服侍公子是心中之愿,又何委屈之有?” 完了,完了,谈大公子这回真的是叫惨。 如果是来硬的,就如布香浓那般,可好应付的多。 偏偏遇上的蓉儿可是贞洁人家,又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如果一口回的太绝了,只怕去上吊投河之类会上演,如何可好? 他这厢犹豫难决,眼前的蓉儿忽然捂住胸口喊疼,一张娇艳的脸涔涔大汗落下。 谈笑大惊,知道是“三眼金”的毒发作,急是上前一扶着,道:“快……到屋里去!我帮你疗毒。” 蓉儿已是疼得双眼儿溢泪,却一股劲儿的摇头,幽怨着道:“公子,别理我了,妾的一生名节已系于公子身上,既然公子有苦衷,倒不如让妾死于公子怀抱中……” 说着,用力的抱紧谈笑,便不松手。 谈大公子一叹!将她整个人抱起入怀,大步朝屋内走进,这由后门转到前堂不饼七、八步而已,便到了前厅,将蓉儿放了下来。 “姑娘是为了救我而受伤,谈某心中大愧,如何能不尽力相解?”谈笑正色道:“难道姑娘要我内疚一辈子?” 蓉儿摇头,回答的也坚决,道:“难道公子弃妾不顾后,也要妾内疚一辈子?” 这话可问到了痛处。 谈笑这厢见蓉儿已是印堂发黑,再不施救便是神仙也难解了。一叹里,只好点头道: “小生必不会亏负姑娘……” “真的?” “是……” 蓉儿笑了起来,点头道:“好……你告诉我怎么做吧!” 王王石可着实冒火,他和杜三剑两人真有好几道熊熊猛火在肚子里烧着。 尹大美人加在自己二人身上的禁制很奇怪,有些儿类似谈小子的心法气机。 他们不是不能解,而是需要时间来解。 “你们别拖拖拉拉的耗时间,行不行?”布香浓哼道:“如果到了太阳下山还不见谈笑那小子,你们就到地狱去找吧!” 好凶的口气! 杜三剑真有点后悔为什么方才尹小月出手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防范?又是谈笑。 就是因为谈笑这小子的关系,所以我杜某某才会这般相信那个女人,他奶奶的!真倒楣! 王大拳头边走边凑了过来,叹气道:“有线索没有?” 杜三剑摇了摇头,仰首看看天色。 妈呀!已经是申时起,顶上的烈阳已温和了许多,偏希垂下。 不成,不成,这些女人说得到做得到。 杜三剑想着,他脚步可跨得大了起来。 耍剑杜跨大步,大拳王是没问题跟着。 尹小月和布香浓有着武学造诣,当然也不成问题。 他们快步走了十来步,后头可有人“哎哟”的叫了一声,一个娇盈曼妙的身子倒下去啦! 谁?一梅姑娘。 杜三剑一愣,回身过去扶了起来问着:“简姑娘……没事吧?” “没……没事。”简一梅看着自己扭肿的右脚,幽幽一笑道:“只是扭着了右踝,走路会疼……” 那端儿布香浓听着,哼道:“不来不就好了!” “喂!你这人说话怎的如此不像女孩子人家?”王大拳头瞪过去一眼,道:“人家谈笑可是喜欢有教养又温柔的那一种……” 他识相的看了尹小月一眼,嘻着脸道:“就像尹姑娘这种的,谈某最为欣赏……” 我们这位布大小姐只听得脸色发白,怒扬匕首刺去,斥道:“姓王的,要你多嘴?” 王王石正想提气闪开,却是胸口一闪那股气机涣散提不上劲来。 眼看匕首已到了脖子前,陡然一抹寒光架来,将布香浓的匕首隔开。 是尹小月。 布香浓惊怒道:“尹小月,你……” “日落后找不到谈笑,再杀他们也不迟。”尹小月淡淡道:“也不过只剩半个时辰而已……” 这厢杜三剑已然抱了一梅姑娘走过来,道:“一梅姑娘的脚受了伤,由在下抱着赶路或许反而快一点。” 布香浓又想说话了,那王王石可抢口道:“喂!留点口德,以后要嫁出去的时候,好让人家打听、打听好不好?” 布香浓又气又怒,叫道:“姓王的,如果到了晚上还找不到,我第一个用匕首挑你全身的骨头出来。” 好狠! 王王石伸了伸舌头,紧随杜三剑之后一路往前赶了。这回运气可好了,拐了两三个弯,王王石和杜三剑忽然停了下来。 树枝上,一小块迎风飘着的纱布。 那是一种细绸打纺出来的薄纱丝布,在发现肚兜那处也看着了以这么一块。 他们又往前走了十来丈,果然又有一块。 好像是老天爷帮助他们,用来引路似的。 这么巧? 王王石和杜三剑心中个有好几种想法。 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特别是那个神秘黑纱女。 或者是谈笑这小子故意引自己二人走岔了路?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呢? 完全是大意留下来的?到底是那种可能? 无论那一种,他们都非赌赌看不可。 因为这是唯一不用挨美人匕首的最好方法。 谈笑收回了手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全身早已湿透,他盘坐之处湿沾成一大片。 眼前蓉儿姑娘的胸口一至起伏着,脸颊飞红到了耳根,嫣热一片却是更为娇艳醉人。 她直是凝睇着自己,一切无语。 谈笑咳了咳,看了看窗外又是夕斜西檐,谈笑道:“呃……你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 他正要起身,姑娘的一双柔荑握住了自己的双掌,摇头道:“不……让我再看看,晚上……我……看不见……” 谈笑为之一震,这蓉儿好动人的真挚。 他点了点头,无言的和蓉儿相对;时间在眸子互凝中随着夕染而逐渐消失。 终于最后一道夕晖没尽,蓉儿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彩和生命。她低咽一声,投入了谈笑的怀里。 “你……会离开我吗?” “不……”谈笑摇了摇头,安慰似的抱住蓉儿的肩头,道:“我不会离开你……” 就在这六个字的同时,三个女人脸色沉到不能再沉冰寒的破门进来,“砰”好大的一响。 “谁?谈哥哥,是不是坏人又来了?”蓉儿整个人窝投到谈笑的怀里,温柔的宛如一只小绵羊。 那些话,这个情景,尹小月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布香浓则是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女人是谁?怎么这般不要脸?” 蓉儿在谈笑的怀里,问道:“谈哥哥……他们是不是坏人?” “我们不是……”王王石挥动手上几块纱丝碎布,叹口气道:“不但不是,而且是好到可以让谈小子差点害死我们的好朋友。” “真的?”蓉儿还是问谈笑,道:“他们就是你说的朋友?” “是……”谈笑可不敢看门口那三个女人,叹气道:“他门就是王王石、杜三剑……” “另外……好像有姑娘?是你的红粉知己?”到了这时蓉儿才缓缓抬起头来。 原先戴在顶上的道士舟形帽掉了下来,随着一同下的是浓密黑亮的头发,如同云海似的衬在她那张清雅出尘,又见柔中带刚绝艳的姿貌上。 这一露脸,可让门口的三个女人为之一滞、一楞。 好美的姑娘,这可连王王石和杜三剑亦为之赞叹。 且看眼前屋中的四名女子。 论艳丽,当以一梅姑娘冠绝天下。 论英气,则以尹小月举世无俦比。 论率真,首以布香浓最具着情趣。 论飘逸,则是眼前这位姑娘莫属。 谈笑轻轻一叹,朝王王石和杜三剑道:“蓉儿姑娘救过在下一命,而且为了谈某家园被毁,身受奇毒大伤……” 王王石和杜三剑走上前来,朝蓉儿一施礼,道:“咱们是王王石和杜三剑,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蓉儿……”蓉儿轻笑着,道:“两为大哥只管这般叫我就是……” 王王石这厢看去,只见蓉儿双眸不动,不禁讶道:“姑娘的……”说了三个字,不好再往下接道。 谈笑点了点头,道:“她到夜间不能视物……” “夜盲症?”杜三剑皱起眉头,道:“这种病症大半是天生之症,难以治疗。” 这厢尹小月、简一梅和布香浓听说那个唐蓉儿犯有夜盲症,三人具是互望了一眼,心中百般滋味。 是否方才谈笑说的“我不会离开你”之句,是一种照顾、安慰? 最少人家对谈笑有救命之恩,而且为之家园被毁。 她们三个可也是异常复杂的情绪,移步向前来。 谈笑扶着蓉儿站了起来,一抬眼便看见尹小月的目光,那是一种好奇怪的眼神。 谈笑吞了口口水,扶着蓉儿坐了下来,嘻笑一声道:“我去寻点茶叶来泡茶。” 他要走,人家王王石和杜三剑一个点了油灯,一个道:“你忙你的,这事儿由我们两个来。” 他们第一件事是先跨到尹小月身前,道:“尹大小姐,可以解开我们的禁制没?” 尹小月一哼,随手在他们身上挥了挥。 只见杜三剑和王王石一舒筋骨,双双边往里头走边道着:“嗳呀!舒服多了。” “可不是,以后要小心点,女人啊女人……唉!” 他们转进里头去了,这厢蓉儿听得好笑,娇嫣道:“谈哥哥,你那两个朋友一定很有趣?” 有趣?眼前这三个女人就更有趣了。 “谈笑,你打算怎么解决眼前的情况?”布香浓第一个叉腰问道:“乾脆点!老实说吧!” 一梅姑娘也跛着,寻了张座椅缓缓坐下道:“一梅千里迢迢自洛阳上华山,是为了二十年前双方长辈订亲,难道天嫉?” 谈笑看向尹小月,只见伊人眼眶有水轻,忍着激动道:“我只要你告诉我,能不能见到你师父?” 三个女人这厢的话,蓉儿怎会听不懂? 她一张雅逸清丽的脸为之一白,抓住谈笑的手腕道:“谈哥哥,你说过你不离开我的。” 布香浓哼道:“谈笑对你可是兄妹般的情谊,你救了他一次,他也救了你一次,至于你的家园,我随时可以盖一间更大更好的给你,要几个奴婢都有……” 蓉儿循声向布香浓,轻轻反问道:“屋子毁了是可以再建,可是一个女人的名节呢?” 这一问立刻把布香浓问的哑口无言。 她本来是想骂出口,指蓉儿不知羞耻,却是她这一提起名节,反而让布大小姐半晌儿吭不出一句话。 蓉儿轻轻一叹,在问道:“谈哥哥若是将我当作妹子看待,那对姑娘又是以什么看待?” 这话蓉儿是问的真诚,却是让布香浓大为受窘。 什么也不是。 谈笑没有为难自己,是因为他宅心仁厚,不屑用这种方法来威胁亲爹。 蓉儿听了半晌,不得布香浓的回答,再度转向一梅姑娘道:“姑娘,谈哥哥真的和你订有婚约,为什么谈哥哥不愿承认?” 简一梅芳心一震,她明知眼前的蓉儿是真心在问,绝无挖苦的意味。 但是问下来了,自己能怎么回答? 因为谈笑已经有了尹小月这心上人。 “谈哥哥曾跟我说着有位心上人……”蓉儿转首回来,向着尹小月的位置,道:“是不是姑娘你?” 尹小月的心中一阵感动,望向了谈笑。 耳里听得蓉儿继续道:“我不会介意的,谈哥哥是英雄,的确该有几个粉红知己……” 不会介意? 尹小月的心往下沉。 不介意的意思是什么?尹小月望向谈笑,冷冷道:“方才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 谈笑真的笑不出来,他清了又清喉咙,正是绞尽脑汁苦思,忽的,门口被人推开。 只见一为儒雅堂俊,高大有神的道士走了进来,看巡众人一眼。 “我想老道没有走错门。”那名五旬道士一哼,道:“这儿应该是贫道知机子的宿处……” 好啦!这么巧偏偏此时主人回门来? 谈笑可是暗里嘘了一口气,起身抱拳,道:“有扰道长,晚辈是因为一时情急入屋避祸,原本以为道长要十五日后方回……” “呃……原来如此?”知机子看了众人一眼,忍不住笑意叹道:“一男四女,泵娘个个美若天仙,难怪你要避祸了……” 这道人说话有趣,谈笑嘻嘻笑着道:“晚辈正是有所疑难,想请道长指示一二……” 知机子“嘿、嘿”一笑,大刺刺的坐了下来,也嘻笑着脸,道:“可是要问世间男女情事?” “道长真是得道高人,一猜就透……” “哼!哼!天下事就这个我不知。” “哈!道长虽然看遍世尘百态……”谈笑还真恭敬的问着道:“晚辈还望指点一二!” 知机子又看了四名女子一眼,像是叹气似的点了点头,道:“可是这四人中你不知如何抉择?” “道长所知正是。”谈笑顺着语气道:“一位布香浓姑娘,其父布楚天拥有极大力量,足以兴风作浪武林,却愿以组织相伴为嫁。” 他喘了一口气,接道:“一位是一梅姑娘,天下唯有她知道刘瑾的秘穴所在,桃源别处秘图,以及江湖一桩重大的秘密。而且,她说和晚辈在二十年前曾指腹为婚。” 天机子双目一闪,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其余的两位……” “这位是蓉儿姑娘……”谈笑苦笑道:“晚辈曾受她救命之恩,而且她为了晚辈以至于家园被毁,昨夜在奔逃时……” “怎的?” “蓉儿姑娘那时欲眠,以至于穿着较少。”谈笑期期艾艾道:“是以……奔逃途中…… 呃……女人家名节……” 知机子一笑,点头道:“失了衣服,我明白。” 眼前,蓉儿不正穿着知机子的道袍? “好!最后一位呢?”知机子一双凤鸾眼看向尹小月,打量一番。 “这位是尹小月姑娘……”谈笑沉吟了片刻,方轻轻道:“她没有家世、没有秘图、没有让晚辈亏欠……” “可是,你真正爱的是她?” “是。” “那就选她!”“是。” 是 ……这一个字,让尹大美人刹时泪水盈盈不能自己,够了,这一切都在这个字里。 被了!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蓉儿脸色惨白,抓住谈笑道:“谈哥哥,别相信他,他不是这里的主人。” 知机子淡淡一笑,问道:“姑娘认识这里的主人?” “不认识……”蓉儿急道:“不过……你不是,因为衣服我穿刚刚好,而你的声音由我头顶传下,不是坐着,你一定很高大穿不下这些衣服?” “好!”知机子大笑道:“能夺得买命庄大员外地位的人,的确是有一等一的反应。” 什么?蓉儿是买命庄大员外? “你……你说什么?”蓉儿急得流下了眼泪,仰首向谈笑道:“谈哥哥……你相信这道士的话?” 布香浓也一肚子不满,道:“臭道士,你到底是谁?” 一梅姑娘在那椅上一哼,冷冷道:“道长无端端冒出来,可是买命庄派出来的杀手?” 知机子一笑,转向了尹小月。 “尹姑娘,你有什么话说?” “她会说什么?”布吸香浓哼道:“臭老道将她配给了谈哥哥,高兴都来不及了,还不是拍马屁?” 那尹小月的双眸忽的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斗然双膝一跪,口里呼道:“晚辈拜见忘刀先生。” 忘刀先生? 这个道人就是谈笑的师父,忘刀先生。 “小子……你还挺有眼光的!”忘刀先生大笑道:“如果挑错人,回门就得面壁三年。” “师父的教诲……”谈笑乐着道:“徒儿怎会走眼?” 这时王王石和杜三剑也冒了出来,朝忘刀先生拜倒,呼着道:“晚辈拜见忘刀叔……” “什么叔?”忘刀叫了起来,道:“是伯伯……” 王王石和杜三剑站了起来,只是笑而不叫。 这时的蓉儿已然松开了谈笑的手腕,不,是谈笑以内力震脱了她的五指。 “你怎么知道我是买命庄的大员外?” “因为有漏洞,杜三剑和王王石的手上都有一截一截的黑纱引他们来……”谈笑道: “是你故意引她们来,好让小月她们死心……” 谈笑的解释是:“我相信从头到尾没碰到树枝。” 所以,纱布不断被撕挂在树枝上。 “第二点,因为姿势。” “姿势?” “对!”谈笑回忆着昨夜,淡笑道:“那位假的黑纱女子坐在树枝上的姿势没有你的好看。” 这小子看得可真清楚,尹大小的肚子在骂。 “还有呢?” “那就更早以前了。”谈笑叹着气,道:“房藏出手,谈某遁走的时候,你大可追上来一掌杀了在下,可是没有……” “我为什么这么做?” “两个原因。”谈笑叹着气,道:“第一,你想知道卧刀心法的妙谛何在。我相信哥哥我在几次的运用中,你看出了不少……” “另外一点呢?” “为了杀我师父、杜叔、王叔三位老人家。” “是杜伯……”杜三剑抗议。 “是王大伯……”王王石抗议得更大声。 蓉儿这厢真的是叹了一口气,道:“是你师父告诉你的时候才发现的?” “不是!”谈笑笑着道:“是门口的笔墨未乾,而这屋内道士的衣袍又很合你的身。” 蓉儿皱眉道:“难道不可能刚好住了一个和我一样高矮的道士,而又刚刚好早上才离开?” “早上才离开是有可能。”谈笑大笑着道:“不过……不可能和你一般高矮。” 蓉儿的脸真的变了,道:“为什么?” “因为……”忘刀先生笑道:“这木屋是我建的。” 蓉儿还能说什么? 她怎会想到自己的手下,千找万找就找到了人家的住处来?该想到谈笑那时很从容的情况下,为什么“逃”到这里的原因。 不过,她还是有办法走脱。 轻轻一笑里,犹能对谈笑眨了眨眼,道:“谈哥哥……我们来日再叙旧情……” 她一闪身,谈笑出刀。 刀快若惊鸿,却是这位神秘女子翻于掌中的短剑亦不梢慢。“叮”的好脆耳一响,平分秋色。 蓉儿一遁,身影已幡然破壁而去。 眨眼已是消失在夜色之中,谁说她有夜盲症? “不能怪我!”谈大公子苦笑道:“谁晓得她的内力玄功已练到不视、不听、不闻、不触、一切无受无觉。” 忘刀先生也为之一叹,道:“这女子天资之高,惊人!” 那位蓉儿的是解决了,剩的呢? 忘刀先生朝布香浓淡淡一笑,温煦道着:“布姑娘是私出家门的吧?令尊可派了不少人在翻寻华山山脉哩!” 他哈哈大笑,接道:“约莫近在里许了……” 布香浓一咬牙,哼声立起瞪了谈笑一眼,窜身而去。 两道目光,忘刀先生又望向了简一梅,似乎很有兴趣的打量一番,方是点了点头道: “姑娘如果不愿对老夫出手,忘刀先生是不会为难你的。” 什么?简一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谈、杜、王立刻就明白了。 一梅姑娘的轻功简直是曼妙卓绝,那一袭身影飘出去的时候,恍如是乘着风似的。 这些转变可真看得每个人都迷糊呆愣。 整个变化完全和原先想像的似乎有很大的差距,谈大公子一叹,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忘刀先生淡淡一笑,深邃的眼采有着一丝回忆和智慧,道:“一梅姑娘的父亲简北泉和为师之间有些过节……” 他一顿,接着道:“简北泉市川、赣、湘、鄂、粤、桂六大府道的绿林总瓢子爷。” 王王石讶道:“简北泉不是蒙古皇族之后?” “的确是……方才那位一梅姑娘也确实是蒙古公主。”忘刀先生轻轻一叹,道:“当年蒙古人在中原设置了不少伏子,刘瑾是一个,赵古凤也是一个……” 杜三剑此刻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安排刘瑾这贼在宫廷里兴风作浪,外头掌兵权的则有『南王爷』赵古凤,江湖中则有一个简北泉……” “简北泉被杀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谈笑沉吟了片刻,道:“或者是彼此间的权利斗争?” 忘刀先生赞许的看了徒儿一眼,颔首道:“赵古凤昔年所带的子弟大半在南疆,若是能掌握四川、江西、湖广呼应,中原的大半江山已入他的掌握中。” 谈笑方是皱眉,那尹小月此刻忽的朱唇轻启,道:“忘刀先生所见真灼,小月在慕容府中曾听得四大公子聚谈时一些言语……” 她看了看眼前四个男人,浅笑着道:“慕容春风曾说那位一梅姑娘手掌南疆两便、中部两广,东境江西,西区四川的绿林『大旗飞龙合』,可调动三十万以上的人员。” 的确,以疆域而言是占了一半大明半壁河山。 尹小月轻轻又道:“到时若是南王爷赵古凤的兵马和这些绿林枭雄合而为一,不须一个月便可攻陷这六府道。” 谈笑“嘿”的一声,道:“看来这些人接近一梅姑娘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大旗飞龙令』 策动叛乱做个皇帝瘾。” 王王石可不想动脑子,直接问了,道:“难道简北泉并未真正掌有那个什么旗什么令的?” 不然大伙儿去接近简一梅干啥? 忘刀先生一笑,点头道:“不错!当年这支飞龙令是简一梅的祖父得到孙女时,于弥月之际亲挂于她的脖子上,只不过这些年来由简北泉负责执行而已。” 所以真正六府总瓢子还是简一梅。 忘刀先生长长嘘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游云楼后台真正的老板,你们猜是那一位?” 赵古凤,每个人都想到了他。 谈笑这厢看了师父一眼,半笑半皱眉的道:“师父……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你和王叔、杜叔?” 忘刀先生看了杜三剑和王王石一眼,不等他们开口抗议就抢着说了道:“因为有我们在,塞外绥境的乌兰察布盟才不会让蒙古借道南侵。” 这其中必然还有许多的因缘。 忘刀先生没有说,可是他的眸子却露了一点点。 一点点能忘刀,却尚且不能忘的,情! 忘刀先生终生不论婚嫁,难道是另外有别的原因? 谈、杜、王没有问。 这是他们所尊敬的前辈心中最温馨的秘密。 他们都很识相,所以没人接着半句话。 “一梅姑娘想杀我们是可以理解的,至于方才那位暗篡买命庄大员外的唐菱儿呢?” “她还有姓?姓唐?” “不错!”忘刀先生一叹,道:“至于和蜀中唐门有没有关系,那就不知道了?” 他一皱眉,自个儿摇了摇头,道:“此女天资聪颖,又是练武第一材料,近百年来,女流之中恐怕只有锺山双女侠和羽红袖这位神秘女子外,无人可比……” 谈笑这厢忍不住追问道:“唐菱儿为什么要杀您老人家?” “老人家?喂!小子,为师可还年轻。” 忘刀先生斗然冒出这一句,尹小月“咭”的笑着,掩口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忘刀先生看了看她,呵呵笑着道:“为师只知唐菱儿和布楚天之间有相当的契和存在,至于真正的目的何在,那就交给你们几个去查了……” “会不会很困难?”王王石问道。 “会不会很危险?”杜三剑追问了一句。 “会不会又牵扯到女人?”这话是尹小月问的。 远在华山数千里之外京城和拒乌河之间有一座房山。 房山并不高,不过倒是很有名。 自来文人雅士、大官巨贾都当那儿是游憩的好去处。 当然,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房山里面四座大庄院就有三座是“楚天会”的资产。 而且每座相隔里许层层建起的“虎啸”、“凤翔”、“龙腾”三大庄院正是布楚天所放置的北道总寨。 龙双珠早在五天前就到了房山地域。 他是北道的天令主,按常理说职权高于地令主的晏了狐。 只是,布楚天调他回中道总坛的时候,藉机削了实权。 北道,如今天地两会全在宴了狐的掌握中。 龙双珠却是有恃无恐。 自己在这数年内培植了不少人是个基础。 最重要的是赵古凤的暗中支持。 赵古凤在京城的势力,已然配合他的到来准备一举将布楚天这厢置于北道的势力接收。 龙双珠冷哼的对着身旁亲信道:“赵古凤的势力泰半在南疆,想要在北部建立据点,而且事半功倍的效果,非得借助龙某人不可!” 他仰守望着房山,隐约可见屋檐黄瓦于山林外的三大庄院,一座比一座高引而上直至于山顶的龙腾大庄。 楚天会的全是黄瓦。 唯一例外的,是平高于凤翔大庄在右首边的一幢幢阁楼所簇成的绿瓦大庄。 那庄院的主人并未显名,人向以“无名绿苑”呼之。 虽称之以无名,却是更为有名。 只因它和另外三院不同。 在龙双珠背后左右的,是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马云高、宋斗垂。 两人不过都是三十五、六的年岁,却已跟着龙双珠各处转战,足足有十年。 “龙霸爷……”这是他们一向对龙双珠的尊称,宋斗垂轻轻问道:“朝廷里来的特使好像不怎么守时?” 在他们的前面,正是出京的官道。 龙双珠冷冷一哼,昂首道:“来了,先教训!” 他挑眉,沉沉道着:“赵古凤如果识相,只有默不吭声了事……” 此刻已经过了午时,足足对方迟缓了半个时辰。 这里是个茶棚子,却是相当讲究的一种。 不但顶棚用的是杉木细细搭着,就算是每一张座椅也都是有背过肩,而雕了花刻了山水。 茶棚的老板说:“因为我们的茶水贵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来往的不是高商具贾就是大官贵人,他们要的是情趣。” 情趣,其中一个意思就是和别人不同,坐好的位子喝比较贵的茶,享受山间袭吹的快意。 上房山的四条路中,就因这座老板自称为“卧山居”的茶棚在,泰半的富门豪户喜欢由这儿走。 相得益彰,卧山居的生意好极了。 龙双珠当然知道,在两年前布楚天就用了“某种”方法把卧山居顶了下来。 老板还是老板,不过任务不一样了。 “幸好那时龙霸爷的人接管这棚子!”乌云高笑着,低声道:“所有的消息反而是龙霸爷比那个布老头早一步知道……” 龙双珠当然也有一丝得意。 正当他要说话的时候,俄然前方有一列车子过来。 前头是两辆并行的马车,马车前后拥有一队的禁卫军,中间则是黄幔扶鸾座车。 这黄幔扶鸾左右,各只有一名抱剑的道士跨骑在马背上,也不拉绳的任它自个儿走着。 却是,这两名五旬近六的道人所散发的气势,犹叫前头那一队六十人的兵士零厉的多。 在后面,又有一辆马车,相当大。 龙双珠凝眸看着,最后的马车约有寻常的车体大上两倍,前头是八匹骏马昂首阔步。 敝的是,拉挽马的是个看起来很老很老的老头子。 约莫七旬过五了吧? 这么个老家伙连马都握不紧了,如何驱御? 龙双珠的一双眸子都冷寒了起来,“嘿嘿”道:“想不到这老头子竟然混道大内禁宫里去了。” 宋斗垂有觉得那个老头子很唐突。 “龙霸爷,那老头子是谁?” “塞外飞云山遗老。” “飞云山遗老?”马云高忍不住讶异道:“一年前不是让大舞、柳无生他们一吧人折了?” “飞云山比人们想像中大的太多。”龙双珠此刻已经站了起来,道:“听雨老人可不受什么人管辖……” 宋斗垂和马云高亦纷纷起立,看着这一列马车已经到了棚子之前。 黄幔鸾内的人,就是龙双珠要等的人。 是龙双珠要等的人,不是宋斗垂和马云高要等的人? 所以当扶鸾的黄幔一拉开,权倾朝廷的宦官刘瑾凌厉的双目投来之际。 宋斗垂和马云高出手。 他们站在龙双珠的左右,两把八寸长的平背斜刀已自龙双珠的双肋下插了进去。 龙双珠两颗眼珠子暴睁,弄破了眼皮流出了血。 他实在不相信这个结果。 尽力的,他的头想右转看向宋斗垂,却是一个拳头打上了太阳穴,让他旋向左看向马云高。 没有,龙双珠没有看到马云高的脸,只看到马云高的拳头。 “敝会的布堂主有一句话要我们转告公公……”宋斗垂看了龙双珠的体一眼,淡淡道: “布先生很喜欢交朋有。” 刘瑾在扶鸾内没有动。 好半晌的沉静,刘瑾终于尖着嗓子冷冷道:“朋友……有时候要留下礼物。” 就是这句话,左右两名道人腾起、出剑。 来的完全没有半点预兆,剑闪! 宋斗垂和马云高退了一步,是受到剑冲之力后退。 旋即他们在涔涔大汗和血泊中往前一跨,各踩住了自己一只已然断落在地的右臂。 “我们的礼物已经给了。”马云高淡淡的道,完全不理会不断自右臂涌出大量的血浆。 “赵古凤的居心,公公应该比我们清楚。”宋斗垂的脸色已经惨白,但是每个自还是有力而平稳,道:“布先生的友谊比黄金珠宝还珍贵。” 刘瑾在那厢看了又看,尖利着声音道:“是吗?” “是!”宋斗垂和马云高同时回答这个字。 同时的也是,各自挥动掌中的平背斜刀。 刀,八寸;同在一个眨眼里,他们互相砍下了对方的另外一只手臂。 血珠,有如晶莹剔透的红珍珠从他们的肩膀喷出。 马云高几乎是昏了过去,不过他还是勉强的站着笔直,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布先生手下有八万个像我们这样子的人,这种友谊是不是比珍宝还要有价值?” 刘瑾沉默了片刻,撇了撇嘴,尖锐细声的冷哼道:“两条人命就想换一半江山?” 冷森森的一个字“杀”! 晏了狐望着两名爱将的体,早已经没有了悲伤。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的是愤怒。 刘瑾不但杀了马云高和宋斗垂,而且将他们的体绑在最后一辆大车的尾,一路拖上了房山。 在房山中腰有一处清蟾台,向来是游人必去之处。 刘公公他们也在这里布置休息,从前面两辆马车内抬出了桌椅银器。 当然,桌上只有一张,椅子也只也一套。 唯有刘公公能大刺刺坐着,还有谁敢和他同争? 那些原本在清蟾台一十二座阁亭休憩玩赏的游客,识相的早已纷纷走避。 有些也是朝中官员的,则纷纷上台请安。 有人问道:“公公,那两具体市谁哪?” “小小的山贼而已……”刘瑾尖着嗓子,诡异的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喔……” “呷……有人敢打刘公公的主意?那分明是向天借胆吗……”有人大大夸张表情,奉承了一句。 刘瑾嘿嘿笑着,自顾饮着随从送上来的波斯葡萄酒。 紫红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入体内。他眯起了眼,正在反覆推敲方才宋斗垂和马云斑的话,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晏了狐。 晏了狐的打扮在这种天气很奇怪?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一件短袄连襟扣都没有,敞开着胸膛,掌中握刀的站在那儿,看着大马车后面的两具体。 刘瑾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脚,是光着,连一双草芒鞋也没有穿,及膝的裤子似乎已够抵住寒凉的秋意。 他皱了皱眉,淡淡道:“这个人很碍眼……” 立即那两名道人连声也不吭,双双走向了晏了狐。 在他们眼中,这个人是一匹狼。 一匹充满搏杀气息的狼。 但是他们是猎人,专门狙杀狼的猎人。 晏了狐没有动,只见将垂下的目光往上翻,望着站在七尺外的两名道人,道:“人是你们下手的?” “不错!”两个人一起回答,一起出手。 好利的剑锋恍如鲨鳌划过水面似的,有劲、有力。 晏了狐还是在看,看到两柄剑锋交汇于一处,他瞬然的往前冲,却是将刀鞘贴于胸前心口。 两名道士的剑同时撞在刀鞘的。 原本那里是必死的心口重穴。 在这冲击之力下,晏了狐泰然后退,两名道士斥喝,好凌厉的剑势紧追而下,非致对方于死不可! 却是绝没想到的,晏了狐方才站立的足印炸响火爆! 卧刀这刹那变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随手一挥,空气中雪花响起清脆而有节韵的五道响! 是五把刀断碎的声音! 同时这刹那慕容春风惊叫着,打自心腑中的不信。 “你……你这是在那里学的?”慕容春风脸色好一层惨白,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怎么可能赢我?”他死也不信! 第 八 章 倾柄 硝烟火焰冲上来的速度又快又猛,两名道人纵有苦练超过四十年的造诣,如何能吃得住? 双双只觉得腿下一阵灼痛,还来不及惨呼,眼前一泓刀光来的好快,一闪! 很可笑的,他们尽全力提气后退,却看见自己的手臂还留在原处。 不。是往下落! 晏了狐把刀轻轻的放回了刀鞘内,冷笑的看向刘瑾,道:“奉我命令办事的人,他们少了什么,我一定会替他们要回来……” 刘瑾冷呵呵的笑了,一种很不悦耳的声音响着,道:“你大概是布楚天手下的北道晏了狐?” 晏了狐挑眉,临风昂然而立。 “很好!”刘瑾舔了舔舌头,朝身旁执的老头了道:“这个人适合你出手。” 听两老人默默的放下了酒,一双快抬不起眼皮眸珠子看了看晏了狐。 不过这一眼已似有千万锋利的箭激出。 晏了狐连眨也不眨眼,瞪着听两老人“嘿、嘿”笑道:“房山的地理风水不错。”他一顿,声音更冷,道:“清蟾台尤其的好……” 就在最后一个“好”字,四周最少有上千名的汉子冒了出来,全然没有半丁点徵兆。 听两老人冷沉沉的一笑,乾涩的喉咙缓缓道:“布楚天的北道就是这样?” 这时,六十名禁卫御林军已然呈一个圆圈,护卫着当中犹饮独坐着的刘瑾。 晏了狐看了一眼在刘瑾身旁的几名大官,一个个脸色够算是土灰难看。 他要挖苦刘瑾。 “你们可以离去!”晏了狐轻描淡写的道:“这是江湖恩怨,不关你你们官场的事。” 没有人敢离开。 虽然他的表情都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来。 晏了狐冷冷一笑,不过是大臂挥甩一下。 刹那,最少有两百支箭激射向中间那一圈而去。 箭来的好快、好猛,第一波方出,第二波又至。 前后四百支箭,那六十名御林军已经躺下一半足足。 刘瑾“嘿嘿”笑着,冷声高细,道:“姓晏的,你就只会这些,去死吧!” 那声音好高,直穿人耳膜。 晏了狐挑眉,刘瑾和听雨老人那边都没有动静。 忽然,自己全身大大一震,胸口一股无可言喻的闷气闭着。 他大惊,难道这个不男不女已经入魔了? 低头,自己的胸膛竟有着牛毛般的细丝暗器,最少有四百支。 “谁杀了我的手下……”刘瑾冷冷的用方才晏了狐的话,道:“我一定杀了他来偿命!” “哗啦!”一大响里,就在晏了狐之前不足一丈的大车厢四壁翻落,露出里面的藏物。 那里面躲了四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盒又一盒的“暴雨牛芒丝”。 在他们的四周,最少还有一百盒以上。 刘瑾冷冷笑着道:“打在你身上的是没有浸过毒水……”他一笑,笑得好阴沉,道: “不过剩下的这一百二十四盒可是见血封喉的绝命玩意儿。” 晏了狐的全身打了个颤,因为他已经知道刘瑾要说什么。 “我让你你活着慢慢死,是因为想让你看看你的子弟兵是怎么个死法。” 刘瑾大笑了起来,道:“而且……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看到房山三大庄院被血洗成红色的情况。” 赵古凤很满意房山一战的结果。 当朝圣上龙颜大怒,以房山聚众叛变下诏将有嫌疑的徒众一律剿杀。 当然,刘瑾那边提供了最重要的资料给这次领兵的大将军,贺统时靖国大将军。 姓贺的带兵向来有一套,不过是五日的光景,便将布楚天深植在北道的力量大力拔掉。 包有者,贺统时的军营中安排了近百名的赵古凤手下。够了,只要这些人沿途闹出一些事来,天下百姓自是将怨气责向朝廷。 偏偏贺统时又因靖乱有功晋封为王爷,更是令得河北冀境议论纷纷。 是有士子清官纷纷上谏,指陈贺统时扰民之事。 宦权刘瑾则根据上表谏的诸臣,大力排除异己,这时当朝的武宗本来为诸臣请谏之事犹豫不决,是否听从刘瑾建议,或流放或辞官。 正巧布楚天北道的残余势力大再度集结,攻打冀州府,这会可是大事了。 贺统时再度率兵剿乱,前后一个月方始平定下来。 因缘此事,那时上疏最力,指陈刘瑾最重要的王守仁等人纷纷外放,或至边陲或是充军。 当时年方十岁的张居正曾在家宅井旁仰天长叹,道:“若王守仁先生死,我张居正以何人为师?” 孺子之口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市井议论? 赵古凤看这时机已然成熟,而一梅姑娘亦已返回了洛阳城内。 奇的是布楚天一直未露面。 楚天会北道被灭尽之时,已是初雪的十一月。 此时纪历,明武宗正德三年,戊辰龙年是为西元一五o八年。彼时的西班牙人已占领了波多黎各岛,同时将非洲黑人运至西印度群岛作为奴隶。 西班牙邻近的葡萄牙亦不示弱,正不断往东发展。 而至是有隔年在印度外海摧毁阿拉伯舰队,攻入麻六甲海峡之事,在这之前,葡萄牙人早已对马可勃罗游记中的中国大为神往,打算由那时的天竺一步一步东来。 这些历史都影响着中国武林的变动。 甚至一百年后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徒弟跨海自扶桑来,遇着李北羽、杜鹏、蒋易修的时代,亦和此刻葡,西等欧洲国家东来有所关联。 这年的雪特别白。 赵古凤让酒的热气烘熏得身子暖和不已,笑着道:“你在华山山脉没有半点布楚天的消息?” 这时是赵古凤和一梅姑娘近月来第一次见面。 “是……”一梅姑娘淡淡笑着,娉婷的起身望出窗去,大地和树梢早已了一片的雪白。 一股惆怅升自心中。 赵古凤看着她的背影,淡笑着道:“一梅姑娘……关于本王提及合作的事……” “目前还不是时机。”简一梅回过身来,看着赵古凤道:“今天我来找你并不是为谈这些……” 赵古凤的双眼一闪,沉笑一转为朗声,嘿道:“好,你说,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谈笑。” “谈笑?”赵古凤眯起了双眼,嘿道:“你要他?” “不错!我不管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要他的人在我身旁。”简一梅的眼中有点憔悴道:“我相信你有办法。” 赵古凤足足看了她半晌,方是哼笑道:“代价呢?” “大旗飞龙令。”简一梅道:“还有不准来干扰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你愿意为他交出飞龙令?” “愿意!” “不后悔?” “绝不后悔!” 足足好长一阵子的沉默。 “你知道,要逼谈笑就范,甚至言听计从于足下,只有以一个人作为要胁……”赵古凤额头青筋在跳,道:“对付忘刀先生所要付出的代价很重。” “那有什么关系?”简一梅的眼中有讥笑,道:“反正死的是别人,而做皇帝的是你。” 赵古凤爆笑了起来,巨掌一拍椅靠,道:“好!好一句话!炳……本王答应你!” 简一梅在雪地里走的很小心,也很谨慎。 甚至有时候施展的轻功已达至踏雪无痕。 她不愿意让赵古凤知道自己的行踪。 靶觉告诉她,姓赵的最少派出十个人来跟踪着。 简一梅的眼角挂着冷笑,她相信当她进入“不醉酒馆”的时候,除了里面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你来了……”酒馆并不大,只摆得下三张桌子。 “我当然会来……”简一梅看着眼前的慕容春风,淡淡笑意中有着一丝冷讽,道:“是我约了慕容公子,怎么会不来?” 慕容春风笑了,笑的很沉,道:“是交易?” “是交易!”简一梅轻轻笑着,脱下了貂皮衣袍挂在右臂上,在慕容春风的对面坐下道:“要你杀三个人……” “呃……为什么不找买命庄?” “因为你对一块三角旗形,上面刻有飞龙的玉佩比较有兴趣。” 慕容春风一震,嘿嘿笑道:“三个人总要用三样东西来换吧?” 他补充着,道:“我相信这三个人都很麻烦……” “那就不成交了……”简一梅站了起来,披上了黑貂的大衣,恍如雪中精灵,道:“因为……刘瑾那个太监的秘密我已经和赵古凤达成了交易。” 赵古凤已暗中握有兵马,如果能掌握刘瑾的秘密则是事半功倍。 慕容春风接受这点。 简一梅走到了门口,就将开门的刹那,他问道:“是那三个人?” “三个女人。” “女人?” “对!”简一梅拉开了门,跨了出去,道:“尹小月,布香浓和一个叫菱儿的女人……” 人已出,门已。 慕容春风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拉开! 一梅姑娘就站在门外,淡淡问道:“怎样?” “那个叫菱儿的女人是谁?”慕容春风觉得全身有一股冲动。 一股杀人的冲动。 “买命庄的大员外。”简一梅的回答很简单,很乾脆。 宇文磐觉得自己将简一梅这个女人估计的太低了。 他皱眉,一个这么美的女人,武功怎么会这么好? 虽然早约好了,可是当简一梅轻易通过宇文世家安置在这间悟性小庙外的六道暗桩,忽出现在自己面前。 宇文磐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 “我用刘瑾的秘密和赵古凤交易……”简一梅笑着,一袭黑貂大衣轻晃着,随破窗吹进来的风摇摆。 “用桃源别处和慕容春交换……”她一叹,幽幽的道:“男人就是想成为天下第一……” 七彩圣果是有神妙的功效。 宇文磐一震,双瞳子精芒闪着,道:“那你拿什么跟我交易?” “一块玉佩……” “玉佩?宇文世家里满满三仓库……” “这块不一样。”简一梅笑了起来,道:“三仓库的玉佩是死的,但是这块却是活的……” 宇文磐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活的?” “对!活的,可以指挥三十万活人的玉佩。” 宇文磐一直盯着眼前这个大美人,动也不动。 好久…… “你真的有?” “你到游云楼的目的,不就因为知道我有?” 又是一阵沉默。 “交易的目标是什么?” “杀两个人,两个男人……”简一梅淡淡的笑意中有一丝冷酷的道:“王王石和杜三剑。” 权力是男人最想得到的东西。 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财富可以看得到,用得着,可以享受着许多人花了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名誉也可以看得见,看见许多人的钦佩、尊敬,甚至于有名声的随便一个字、一件用过的东西,都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 千帆匆匆为何事? 名?利? 但是权力却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它不像财富,也不像名声可以那么快就引起直接的回报,男人还是最喜欢它。 因为只有权力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甚至历史的走动。 是的,权力就是这样一种无形的力量,当它达到顶尖时,天下皆我臣民。 简一梅踏在初雪细腻的雪地上,又忍不住想起一个人来,她有些儿恨,还有满满的爱。 谈笑到底是不是男人? 一个只要爱情、正义、朋友,却不要权力的男人,到底算不算是个男人? 她一叹,泪竟然会滑下。 落到地面时已是冰珠一双,脆碎! 她心中非常的清楚,清楚什么才是女人心中的男人。 爱、正义、朋友,这才是一个女人心中最需要的男人。偏偏自己明白,也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却不属于自己。 所以她恨,恨尹小月。 布香浓也恨。 她恨的更多,不但是谈笑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恨这个月来楚天会北道被毁,爹竟然安之若素的在华山里住下。 这儿是一处秘谷,景致美的醉人。 却是闷杀了布大小姐。 她忍不住冲到了父亲的面前叫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回洛阳?重新整顿楚天会?” “整顿楚天会?”布楚天笑了,道:“爹的组织很完善、很好,何必要有什么整顿?” “可是,北道被毁……” “北道是损失了一万两千名弟兄……”布楚天笑着道:“不过……我们手上却多了五万精兵。” 布香浓一愕,她不明白。 “因为靖国大将军,如今的靖国王贺统时是我们的人。”鹤仙人在旁边解释道:“如今朱厚照大为倚重他,并且戍守京畿要地……嘿、嘿……大有用。” 朱厚照便是当今的皇帝。 布香浓这刹那可明白,不过,她的疑问是:既然那个贺统时也是本会中人,为什么歼杀北道那么彻底?”不彻底刘瑾那怎会相信?” 秦妙弃和黑修罗走了过来,边道着:“刘瑾不相信,只要他向皇帝老儿耳边讲两句,贺统时又如何能大掌兵权?”布香浓明白了,道:“所以,刘瑾会以为贺统时可以收买利用,必然会跟他有所接触?” “我说女儿不笨嘛……”布楚天笑道,自座下的巨岩中站了起来,抚着女儿的头,道: “蒙古人可以在中原安下棋子,当然我们也可以在他们的棋盘中放下我们的棋子。”这就兵家必胜的要诀之一。 布香浓巡目眼前这些人,另一端的叶叶城和潘说剑正调派着人搭建一些高阁石楼,她皱眉问道:“爹……我们不回洛阳了?” “没错!” 布楚天愉快的看着四周这一秘谷,缓缓道:“爹在十年前就发现了这处秘谷,并且建设了不少阁楼屋宇秘道机关。”他一笑,意气风发,道:“现在在做的,不过是表面的茅屋木房,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是天会总坛会是在山腰里面,哈……” 的确,叶叶城和潘说剑在这个月里督促近千名楚天会手下,所建造的不过是寻常的木屋小院。谁看了都会以为这儿是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而已。百来户人家,排得井然有序,谁会怀疑?当那些手下把衣服换下劲装,个个粗布衣穿上了,老少男女还有谁会怀疑?尤其布楚天下令的是,”住到这里的成员必须忠贞份子,反应很好……” 他强调:“而且必须是娶妻生子。”一座村落没有小孩的跑、跳、哭、闹,怎么会像是真的一座村庄? 布香浓着实佩服他爹的思考和智慧。只可惜她爹的智慧没办法解决她对谈笑那个臭男人思念。” 我的妈呀!肚皮快贴到后背啦!”王大拳头很大声的冲进三间大木屋中间的那一幢喘气道:“尹大小姐……午饭搞出来了没有?”尹小月从一面墙壁的一道门里推开,走进来笑道:“厨房里的不是我……”“不是你?”王王石看着随后走进来的杜三剑和谈笑,讶着声道:“那会是谁?” “谁?我们这儿总共几个人?”尹小月问着,自己又笑了解答,道:“总共七个对不对?” 谈、杜、王他们三个,再加上他们三个的爹和师父,以及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尹大美人。 不多不少,的确是七个。这儿可不是一个月前谈笑他师案建在华山外围的那间小木屋,而是在华山深境的一处悬壁旁。正是忘刀先生、杜乘风,王悬唐三人的秘处。既然是秘处,总不会多了一个人出来吧?”就是在下我……”邝寒四弄出了一大锅很奇怪的东西,大笑道: “各位好……”好?杜三剑看着那锅东西,大大皱眉,道:“啥锅?”“唉呀!知音。” 邝寒四笑道:“啥锅!”“啥?这玩意儿真的就叫啥锅?” 谈笑一点都笑不出来了,道:“用啥东西做的?”“不知道……” 邝大公子笑的更高兴了,道:“我保证你们吃了一点也不知道。”看样子谁都相信。 门口,施缓缓的三道人影踱了进来。正是三位风骨奇绝的忘杜王。忘杜王,忘刀、乘风、悬唐,正是足堪和东方境上苏小魂、俞傲、大悲和尚并称的不世大侠。 邝寒四这锅子煮得真大,他保证八个人一定吃不完。谈大公子第一口下肚,可赞道: “好极了……想不到寒四公子有这等手艺!”杜三剑也佩服道:“可以自个儿开家店去了。” “你又有多少两银子投资?”王大拳头他爹王悬唐瞪眼了,道:“不如老子自个儿投点银子有得赚!”杜乘风呵呵笑道:“取名乘风大伯的啥锅店如何?” “去你的!”忘刀先生和王悬唐双双叫了起来,道:“名字又长又不好听……” 邝寒四有一丝感动。感动于这些人把自己当朋友,当晚辈。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门本来就是让朋友用双手推开,走进来而做的。忘刀、乘风、悬唐三人没有问,绝对是因为他们认定他邝寒四是杜、谈、王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尹小月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笑着道:“你自个儿煮的,那能不?” 邝寒四笑了,他很安慰,已无所求。在生死搏命之前,能有这样的友谊。他,一生无憾。 金龙大镇在这一两个月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每个人的脸上常常都挂着笑容。就算有那个顽皮的孩子作弄了,做父母的要打要罚,左邻右舍都会说,道:“想想谈笑公子哪……”“就是,不然杜三剑、王王石他们也一样……”一蚌年长的,呵呵笑得满头白发都像是要飞了起来,道:“小时候皮一点,长大了才耙闯荡出一番天地来嘛……”做爹娘的给人家这么一说了,那个不是面上骂儿肚子里乐,便是交代了两句就过去了啦! 所以那时的儿歌就有人唱啦“谈笑来,三剑摆,王石哥哥一道排;爹娘开,伯叔快,开心快乐像是海……”这歌儿还真流行,连老头子都朗朗上口呢!你看!眼前不就一个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走路儿都不稳的醉老头,哼哼着道:“谈……谈笑来……呃……三剑…… 摆……呃……王石哥哥……一道……排……”他可不断打着酒呃,一张老脸红噗噗的。三两个转,可又进了一家酒馆来,大剌剌的坐下也不管这桌上早已有了人。” “老板……来三斤白酒!”醉老头嘻嘻自个儿笑着,”砰!”的放下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大舌头道:“还……还有……几样小……菜……” 他是醉态可掬。老人家只要是豪爽性子,醉起来还是很可爱。只是同桌原先坐着的那两名汉子表情可不好看了。” “孙六……这老家伙分明找碴的?” 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哼着,看他红到了脖子,大概也是喝了不少的酒。 那个被叫孙六的是个瘦子短眉的家伙,他早已经嫌恶的瞪了醉老汉半天,朝走过来店小哼道:“伙计,你快请这位老先生到旁桌去,不然我身旁这位熊哥发起火来,只怕闹大了事。” 闹大了事的意思就是出人命。干店小二的一向精灵,立刻是哈腰道:“是……”他扶向了醉老头,摇着要拉起来,道:“老先生……那边有靠窗的位子,您老就过去坐吧……” “啥?叫我换位子?”那醉老头可耍起倚老卖老的脾气了,道:“真是世风日下,这些年轻人连敬老尊贤的古训都忘了,呷?要我让位?这两个晚辈怎么不滚远一点,免得碍了老夫的眼,扰了酒兴可大罪一百条……” 什么话?那个叫熊哥的脸色大变,一拍了桌子站起来骂道:“老头子,你别不知好歹……”边抡袖儿,这位姓熊的看似要动手了,身旁那个瘦子孙六可是急急拉住,道着: “算了熊哥,咱们就算让了一回,别惹事!”孙六用力拉着姓熊的往门口去,顺手丢了锭银子。 却是,人要跨出了门槛,那醉老头又哼道:“孬种!这么大个人却那般怕事?” 这会就真的没有余地要没完没了了。那个店小二用力猛拉醉老头起来,却是只弄得人家手臂一上一下,人却没起来半分。好似屁股黏死板凳似的。姓熊的大汉这厢反而冷静下来,他吭都不吭一句,反拉着姓孙的往外就走,这个变化可是大出意料。” “熊哥,你是怎么的啦?”孙六边走着,可也有一丝恼怒,道:“那老头子未免欺人太甚了。” “口头上骂总比死了的好……”姓熊的打了个颤,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老头子便是人称沈九醉……” “对极了……”熊大个儿和孙六的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道:“两位的反应相当不错……” 他们可是吓了一大跳回头,尤其第一眼是看到白发的时候,腿跟可是软了一下。幸好他们看清楚了是鹤仙人。”属下参见总护法……” “免礼!你们快回山里去吧!” 鹤仙人淡淡一笑,道:“照着你们方才的反应,应该可以活到九十岁。” “是!” 孙六和姓熊的急急一应,抱拳施礼后快步的往城内而去,鹤仙人点头一笑,满意的回身,沿来路踱去。那问酒馆依旧坐着那个醉老头。”沈老兄,可久不见啦!” 鹤仙人嘿嘿笑着,在对面坐了下来:“你老脾气忒大,何必找晚辈出气?” “嘿嘿……鹤字头的……” 沈九醉那双招子可清醒的很,道:“那一日好几个人攻杀简北泉,秘图由你一个人吞了,不太好吧?”“原来是这档子事?”鹤仙人嘿哼一声,道:“沈老兄的意思,好像是想由贫道的身上拿走了?” “可不是?” 沈九醉一翻着老眼,语气倒是不徐不缓,道:“识相点拿出来!反正你早就留了一份……” “想要是可以……”鹤仙人温温吞吞的道:“不过……东西不在老道的身上。” “好!” “好一句『不在身上』……” 沈九醉嘻嘻笑着道:“老道的意思就是要沈某陪着一道回去你们的新窝了?” “那就看沈兄敢不敢了?” “有什么不敢了?”沈九醉沉嘿嘿笑着道:“沈某人一生大风大浪见得过多,不在乎这儿多一桩玩玩。” “好!沈兄是快人快语。”鹤仙人抚掌大笑道:“请!” 一对老头跨出了门,摇摇晃晃的往华山方向去了。 却在这街道的巷子里,冷沉沉的几道招子在看。 伍旧狂是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嘿嘿……布楚天,我看你有什么能耐想一口通吃!” 狼穴一主狼群,向来是非常隐密的组合。 身旁,萧怪翁“咯咯”的在喉里闷笑,冷森森的道着:“伍兄,这回我们四个再度联手,到时拿到秘图可得一人一份,别翻了自家的脸。” “当然!”布好玩看了冷无心一眼,哼道:“冷兄弟的意思是怎样?” 这回,冷无心的座下并没有那头白额虎。 不过他的眼瞠子比那白虎还要凶狠,道:“这世间谁骗了我,只有一个字——死!” 己经是日薄西山,斜阳染红林梢,人影,负手独伫。 邝寒四站着在那儿楞楞看了一炷香光景吧,直到了夕阳最后一道光晕,消没在对崖那座山峰后。 他长长而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要见面的人来了,碎碎一些脚步声,在寻常人的耳里总会以为是风吹叶落地移的响动。 是的,杀手在山林里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在靴底黏上树叶;不但可以减轻声音,而且恍如自然的天籁。 邝寒四可听得很清楚,总共有五个人。 “红骷髅黑道士……”邝寒四轻轻一叹,道:“你们不认得我了?”他回身看向林子的左右巨干。 “或者你们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邝寒四依旧淡淡对着林子里说道:“自笑、天涯、飘然、迟留……雁荡山下丽谯道观是你们的出处。” 一种惊疑的气氛自树干后来。 四名黑衣道袍飘风的道士跨了出来,他们是有一丝讶异。尤其眉间那一记骷髅图叫双皱结沉吟。 邝寒四轻轻一摇头,望向东南树梢,点了点头,道:“据说那个篡位的唐菱儿吊进了不少,其中就有阁下『双箭天机』沈闹花?” 林梢上头,似乎有某种惊异的愤怒。 邝寒四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眼前四名黑袍道人。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股自嘲和悲哀,道:“秦北四兄弟五年前是谁在东雁荡山下,一间小小的道观救了你们四人身上的蛊毒?是谁将你们由狂鲨帮的余孽手中救回一条命?” 邝寒四盯着秦自笑,问了一句:“那时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五人知的那一句誓言,忘了?” 秦自笑全身大大一颤,睁大着双目道:“阁下果真是真正买命庄的大庄主?” “你还不觉得那个唐菱儿很奇怪?”邝寒四冷冷哼着道:“更奇怪的,当年我救你们时虽然蒙着面,最少你们也应该知道邝某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秦自笑呐呐的看了其他三个兄弟一眼,像是回过了神来道着:“那……那位神妙黑纱女子,据说是买命庄的继承人,我们以为……原先的大庄主是死在谈、杜、王的手中。” 所以买命庄会倾巢对付谈、杜、王。 邝寒四一挑眉,自怀中取出一个木雕像来,举着在月光淡影中,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出是个拿刀的中年汉子相。 而且用的是左臂掌刀。 秦自笑脸色大变,他看得清楚更知道木像的人不是用右手举刀,而是用左手的原因。 那是因为这个木像的实人本来就没有右手。 却,俞傲的左手刀比天下所有的右手刀还要可怕的多。 刹那,自笑、天涯、飘然、迟留全跪倒在地,喜呼着:“恩公未死,秦家四兄弟泣谢天地……” “你们还记得这个木像?” “是……永生不忘。”秦迟留朗声道:“五年前不但是狂鲨帮追杀我们,就是名侠俞灵亦想取我们四兄弟首级……” “幸好恩公相救……”秦天涯接口道:“恩公冒生命至险挡了俞灵名侠一刀……” 秦天涯一叹,长虚道:“当时俞灵感于恩公至诚,特别将自己所雕他的父亲俞傲大侠木像相赠以结友缘。” “我等见像知人……”秦自笑眼眶红湿湿的,既感伤又安慰似的朗声道:“昔日誓言『命一条是恩公的,人四个生死相予』秦氏四兄弟不敢忘!” “很好……”邝寒四收了木像入怀,淡淡道:“四位请起!” 他看着四名黑道士缓缓立起的同时,便朝那东南林梢淡笑着道:“沈闹花,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邝某人可晓得你是由昆仑山出来的……” 这会的话林梢的那个人不由得不惊疑轻叹,道:“想不到寻常在洛阳唐突涕笑的邝寒四公子,还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邝寒四轻轻一叹,仰首逐渐密布的乌云间或冷风忽的自崖下、山峦中来。 他嗅了嗅,竟喟叹着道:“风从西北来,大概华山要开始下雪了……”幽幽的,像是充汉了诗情在心,道:“洛阳今年的雪不知怎样?” 他看向沈闹花那个方向时,喟叹变成了讥笑,道:“更不知道血染在初雪华山,会是怎样?” 丙然在一刹那,棉絮似的一薄薄、一薄薄的白自空落了下来,很轻。 就如同生命在宇宙间是那么轻。 沈闹花忽然发觉自己不能动。 因为邝寒四的眸子,就如同双利刃插在自己身上每一处,只要有空隙,是的,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空隙。 必死! 她在叫苦,这个姿势相当的不好受。 尤其是在初雪方落,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自己的双膝便会挺不直,双肘也会失去力道。 包可怕的她自己的右掌五指,不再具有灵巧的控制力,这点同样让她非死不可。 雪,依旧一层又一层覆盖下来。 沈闹花觉得拼总比等死好。 想法一起,右掌本来就已经扣好的双箭已如闪电般穿出梅枝,穿出烟幕,穿向邝寒四。 一筒二十四支的利箭中,特别有两是用“火雷子”炸药作的簇头。 墨黑划一线红的簇头。 第二次手起箭放,那对箭已狂奔而出。 沈闹花估计自己有一半逃命的机会。 因为就在十丈外,第二波的人手正等着。 邝寒四在笑,笑意就像满天落下来的雪。 又纯粹、又乾净。 这是怎样的笑? 在四台黑袍道士叱喝抽剑的刹那,他已经弹身而起。 左掌一拂一拍,做出一件让沈闹花傻眼的事。 箭,在人家五指中。 第二波的双箭呢? 邝寒四拔身更高,让塞满火药的箭簇由脚底下划过。 紧接着他左掌双剑有扣筷子,左右一挟倒挑。 当“火雷子”在树梢炸开的时候,沈闹花全身血肉模糊的摔在雪地上。 雪,是初雪。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邝寒四轻轻一叹,转身对着四名多少沧桑的朋友,笑着道:“回去雁荡山吧!当年请你们四个跟着我是不对的……” “不!”秦自笑看向林子的后面,那儿是一片平坦的雪地,几个小土堆已然成一片银白,在月光下。 “我们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秦自笑的眼中充满了光彩,每个字都说很很用力,道: “为寒四公子而把血在雪地上,是件很刺激的事。”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邝寒四不再说话,那是一种凄楚的美。 不论是敌人或是朋友,在最纯净的初雪上落了鲜血,温热热的鲜血,晕开一朵一朵的红花,夺目,在冰冷的初雪上。 美的让人心碎! 他笑了,一弹袖里的玉雕扇在手。 翩翩恍如是名揽山抱水的风流才子。 刷然中长袍斗然一翻出身再套,已是雪白融于雪,融于夜。 “我想那里有不少唐菱儿训练出来的人?” “是……” “不知道那位唐始娘训练杀手的技巧如何?” “我们没有接触过……” “很好!现在……”邝寒四笑了笑,有如将一颗鸡蛋的蛋壳打碎,道:“你们就用我教的杀技去试试看!” 杀手对杀手,搏命!1小雪下的似乎更密了些。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下雪了……” 鹤仙人仰首看着黑压压的乌云,朝隔着一丈并行的沈九醉笑道:“初雪,很美是不是?” 沈九醉一张脸红通通的,方才的酒气引了上来? “很美!”他回答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喟叹,道:“是不是了血以后更美?” 眼前已有一座林子。 林子里还有火把,每一道焰光都映着雪、映着夜。 鹤仙人轻轻的笑了,稍稍停下了步子。 “要不要请我们后头那些朋友一道进去?”他说得很诚恳,道:“终究大家都曾经是合作过的『老朋友』……” 老朋友,有时隔一天便成了不死不散的敌人。 沈九醉不反对。 冷无心、萧怪翁、布好玩和伍旧狂走出雪地来的时候,很明显的也答应了这个邀请。 “东方公子和欧阳公子可好?”鹤仙人问的是萧怪翁和布好玩,道:“我想,今天你们一定有个交代给他们……” 回答却是伍旧狂,而他问人并不是鹤字当头的老道,而是沈九醉:“那一日攻杀简北泉你没有出力……” “没错!”沈九醉淡淡一笑,道:“所以我没有资格拿。” “你很明白这道理……” “我不明白……”沈九醉的声音夹着酒呃,道:“如果我一定不想明白呢?” 气氛就如同纷纷落下的小雪般,更重更冰。 “我并不在乎多一个人得到……”冷无心淡淡的每一个字,道:“回为……楚天会里最少拓印了一大把……” 他这么说,目的是先全力对付楚天会。 似乎没有人反对。 鹤仙人挥了挥肩上的雪花,笑了。 “既然每个人都没有意见,那么请到楚天会稍坐,让老道尽尽地主之谊。火把最少有一百二十枝,罗列参差在这一片林子里。很美。无论是雪映着火焰,或是火焰映着雪,都是一件很诗情画意的事情。尤其眼前有十七、八座的木屋散开。布楚天会住在这个地方?楚天会调走了所有洛阳的菁英,全数都在这里?萧怪翁不信,道:“我所知道布楚天的为人,住的房舍绝不会这么小。”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奇怪,这刻有着忿怒更是乾裂刺耳,道:“那个人有个习惯,喜欢住很大很大的屋子……“鹤仙人在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怎么会把你们带到真正的楚天会总坛?”他在笑,冷无心也在笑,冷笑。”我们原先也没有要你带我们去的意思。”他每一个字在落雪中结成了雾,结成了冰,道:“我们只不过是想把你的头挂在布楚天自以为是他的地方上……”鹤仙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他勉强嘿了嘿两声,掩饰着没有五分的自信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老道已经在这里布置好了?”他加强的问了一句,道:“这里是要命陷阱?”“是!这里的确是个要命的陷阱……伍旧狂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里讥诮的意味浓得像天上的乌云。 “不过……如果你知道这会狼穴和东方、欧阳两世家派出了多少人在这方圆十里内……” 布好玩笑着,很冷:“我相信你会明白那句话是对你说的!” 鹤仙人弹身望向背后那一排排的小屋! 木门呀!呀!呀!呀的开启,是有人走出来。 只不过每个人的手上都有血,楚天会弟兄的血。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一百二十八个没有一个是自己认得的。 鹤仙人在苦笑,明白了一件很残酷的事。 如果在江湖上你要得罪人,最好是赶尽杀绝。 否则,有一天死的一定是你。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到了,而且非常的近。 血,从他仆倒的身上每一处流出来。 睁大的眼瞳清清楚楚的看到鲜红和雪白变成玫瑰般诡丽的色彩。 阴豪夺的心情很奇怪。 是不是因为初雪的天气让自己的情绪变得特别起来? 这时他心中忽然想着是,三年来买命庄的变化。 三年前那位神秘的大庄主创立买命庄的时候,接下来的“案子”全是清一色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 是的,没有一件例外。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林内另一端并没有动静。 方才爆响的硝烟和火焰早已被落天而来的雪花压住。 红骷髅黑道士和沈闹花的狙杀任务如何? 他摇了摇头,为自己今天多愁善感而惊心。 想找个人聊聊,却倏然发觉自己所带领的一十二名杀手,没有一个是在三年以前加入买命庄的成员。 阴豪夺的心在波动。 三年来买命庄死了多少人? 他计算中脸色逐渐惨白。 除了自己和二当家武管命外,就剩下在前头进行第一波攻击的四名黑袍道士。 买命庄在什么时候变了? 变得有的杀手都不是跟自己胼手胝足出生入死闯天下的那些人? 他的心在翻动,一阵冒酸苦辣辣涌上了喉头。 但是他的耳朵依然告诉他,在左右后方有一点点很轻很轻的声音。 一个人还没有完全回过头去的刹那,匕首已划破了身后这五尺内的雪花,没有人。 是的,只有雪花没有人。 阴豪夺的心往下沉。 他分的出来“人”的感觉和“风”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有谁?能在买命庄三员外面前装神弄鬼? “武管命也做不到!”他的背后有人轻轻一叹,道:“天下只有教你们杀人技巧的人才能做的到。” 阴豪夺在震骇中回身,看见这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错!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买命庄大员外的真面目,但是一个人的神态和气势永远是模依不来的。 “大……员……外?” “你还记得我?”邝寒四在笑,道:“我也记得你左腰上的一块肉,是我教你短肘搏击时,不慎被我挑下来的……” 这件事甚至连武管命都不知道。 “你真的是大员外?”阴豪夺注意到邝寒四背后四名黑袍道人悠闲的走出来。 他们的剑都有血,滴在白透了的雪地上。 好似玫瑰落瓣垂飘在雪白的布绢。 红骷髅黑道士都已经认定的人,不是大员外是谁? 这一刹那阴豪夺竟然有股热血上冲的冲动。 他觉得一种无比的舒畅,纵使眼眶模糊了起来,那种心情绝对不是别人能了解。 “我们能明,就好像重生一样……” “因为这三年我们杀了一些不该杀的,也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有时候在三更半夜时,良心会来敲门,我到底在做什么?原先买命庄的原则并不是这样。” “这都是一个人造成的……” “所以我们要杀了她!” 谁?唐菱儿? “她是用什么方法骗了你们相信?” “因为二员外和三员外都证明她就是大员外的继承人。” “你又为什么相信她是我的继承人?” “因为……她知道买命庄的一切,甚至所有联络的方法,还有……” “还有什么?”邝寒四问的时候脸已经惨白。 “还有,她有大员外手稿!”阴豪夺颤声道:“我们不认得大员外人,却认得大员外的字……” 邝寒四站在雪地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冰冻着,他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道: “字怎么写?” 他喘了一口气,自己答着:“是不是:买命庄继承,天下第一女;见字如见谕,权掌论生死!” 阴豪夺看着邝寒四痛苦的表情,点头。 也有着一丝讶异,道:“真的是大员外的字?” “是……”邝寒四在喃喃,好奇特的表情。 每个人都发觉了这点,却都不敢问。 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秘密? “你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那里?” “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邝寒四的眼在苦笑,声音也在苦笑,道:“买命庄剩下的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她是谁? 每个人都知道了,她叫唐菱儿。 但是现在想起来唐菱儿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没有意义的。 真正有意义的是唐菱儿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邝寒四的表情更复杂了。 他看着眼前五个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终于缓缓说出三个字。 很低的声音,已被雪风的声音压住。 每个听到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震异,恍如大雪将这个神情封冻在他们的脸上。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只剩下我跟她的事了?” “是……”回答的声音充满无奈。 邝寒四仰起头,喃喃着道:“大风雪就要来了……” “邝小子的人呢?”王王石在问。 “不晓得……睡了什觉起来就不见人了。”杜三剑推开窗,好冷一道冰凉灌进了屋内。 “冷!”他关回了窗牖,皱眉道:“这么大的风雪,他会跑到那里去?” 是啊!大风大雪的会去那儿? 谈笑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奇怪。 “干啥?走路摔倒了?还是让鸟屎掉到了头顶?” “不是……”谈笑的表情很奇怪,道:“华山在一个下午死了不少人。” “什么?这么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杀人?”杜三剑很愤怒,道:“是那个龟孙子下的手?” “不知道!”谈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苦笑:“我只知道死的人中有一个是鹤仙人……” “啥?他也会死?”王王石叫道:“像他武功这么好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不容易,确实是发生了。 杜三剑也在叹气,道:“还有那些人?” “买命庄……”尹小月从屋外边掸着雪,边道着:“那位『双箭天机』的沈闹花也是其中之一……” 那个人曾经让谈笑吃过苦头。 今天午膳的时候,邝寒四还特别问起过这件事。 当然包括了谈笑对沈闹花箭技的判断,以及下回照面时用什么方法还回去。 邝寒四的人呢? 谈笑的心往下沉! “难道他一个人要把买命庄铲掉?”他叫了起来,道:“铲掉现在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买命庄?” 每个人都在苦笑。 现在他们明白了邝寒四千里迢迢跑来煮那锅啥锅的意思。 是一种告别。 一种对珍贵的友谊,用一种珍贵的方法告别。 普天下有谁值得让寒四公子,买命庄的大员外放下杀人的匕首,而进入厨房煮一锅东西出来? “他把我们当成朋友,我们不能不把他当成朋友。”谈笑说出每个人心里的话,道: “就算华山叫风叫雪盖得不见天不见地……” 他用力的说了最后一句话,道:“我们还是要把他找出来!” “这四个年轻人都很可爱!”忘刀先生趴在窗口,看着四道身影消失于风雪间。 “他们有他们的热情。”另一个窗口杜乘风看起来很高兴,拉长脖子在窗外看着另外两颗探出来的脑袋,道:“我们好像有点老了?” “呸!长老不言老……”王悬唐在最那边的窗口叫了过来,道:“我王哥哥还不服老,你小老弟称什么大?” “哎哟……哥字是你叫的?”忘刀、乘风双双转着一颗脑袋大叫道:“哥哥我看你是年幼无知……” “啥?什么世界?”王悬唐哼着道:“有种大伙儿再到深山里,另外建一处秘屋,看谁顶着大风雪先建好谁就是老大?” “好……” 三颗脑袋缩了回来,也不管头顶上的落雪,兴致勃勃的凑上了忘刀先生的床上。 “这儿就留给他们四个年轻人吧!” “是啊!是啊……咱们三个在他们后辈面前,总得装模作样一番好难过。” “可不是……好想出去玩雪球,要不是这三个混小子和一位姑娘在,咱们可玩着乐了。” “好!就这么说定!”忘刀先生笑得合不拢嘴,道:“到时建好了房子,哥哥我就要到中原做一件大事……” “啥屁事儿?” “找俞傲。” “什么?”杜乘风大叫,道:“忘刀老弟,你没问题吧?” “什么老弟?”忘刀瞪了一眼,哼哼道:“哥哥我找俞傲又怎样?卧刀一击和俞傲快刀不是天下最精彩的刀战?哈……” 卧刀和快刀是不是会决斗? 天下除了忘刀先生的卧刀之外,还有谁能让俞傲再度出手?没有! 谁都知道,没有! 布香浓很少看到她的父亲脸色如此的难看! 布楚天并没有皱眉,只是他的眸子在看着眼前那具棺木的时候,表情非常严厉。 雪,不断落着。 一刹那就满父亲的头顶、双肩! 布香浓很想伸手帮父亲把雪掸掉! 但是她没有,没有动。 这里是楚天会设在外围的小庄院,人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 前后不过是半天,这里三十二条人命消逝于风雪中。 是不是天地也在哭泣? 没有人动,所有的心、的血、的牙全紧紧奔着、腾着、咬着。 这是宣战,在初雪的第一天。 布香浓知道鹤仙人对父亲的重要。 多少年浴血、谈笑、哭泣,布楚天的身旁一定站着这个人,一定。 鹤仙人说过一句话:“我还没倒下去以前,谁也不能碰布先生一根寒毛。” 现在他已经死了,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布香浓的心紧紧缩了起来。 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她必需保护父亲。 就算她自己不行,也得去找一个行的人来。 她在颤抖,轻轻的一只温暖的手掌搂住自己的肩膀,道:“我们没有时间哭泣,也没有时间恐惧……” 每个人都在听着。 用着他们全部的生命听着。 “他们只要做一件事……”布楚天的声音听起来比风雪还要冷,每个字宛如利锋,道: “血债血还……” 这四个字猛然间风雪哭号了起来。 是因为天地知道在华山有一场血腥而哭泣? 或者是风雪的哭泣而引起了血腥? 黑修罗带着镜子双方、大葫芦翁、吃人鬼婆第一波走。他们的目标是萧怪翁和布好玩。 苞在他们后面,楚天会六十名剑手全部脱下了外袍。 因为他们的血是热的,赛过风雪。 “东方、欧阳两个世家大约来了六十个人……”布楚天判断,也问着道:“你们每一个人能提一个首级回来?” “能!”每一个剑手回答的时候,握剑的手都浮上了青筋,道:“不能的就拿我们的首级代替。” 剑手跟着黑修罗之后走了。 秦妙弃是独自一个人离去。 “因冷无心也是一个而已。” 他说着的时候,布香浓可以强烈的感觉到杀机。 他们曾经在洛阳游云楼见面,布香浓知道那时和现在却有巨大的差别。 因为血已染红了雪。 叶叶城和潘说剑离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道:“我们一定回来。” 很有力,很自信的一句话。 虽然他们知道“狼穴一主”伍旧狂最少带了四十个以上的人来,但是他们说句话的时候,就如同眼前已经摆了四十具体。 不,四十一具。 包括伍旧狂在内。 布楚天望着他们一波波的离去,风和雪正不断的要遮住自己的视线。 他轻轻一叹,身旁还有不少的好手。 不过,他想亲自对付沈九醉。 沈九醉不止是一梅姑娘的贴身保镖,更是要的是,他是六府道里绿林总寨的总护法。 这个比谁都要可怕。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布楚天看了看自已的一双手,他笑了。 因为他打算用自己这双手,让一个人的十指指尖永远变成废物。 布香浓不敢哭,也不敢叫。 案亲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风雪之中。 她知道,父亲非这么做不可。 不仅仅是对鹤仙人的情感,还有对楚天会的交代,是的,身为楚天会的会主就要让每一个手下心甘情愿的卖命。 因为他们相信一定有人会替自己报仇,一定会照顾自己的家人。 当父亲跨出第一步时,布香浓强烈的感觉到身周每一个楚天会的份子都热血沸腾,而且充满感激。 谁能为自己的兄弟卖命,谁就能领导他们。 布楚天就是这样一个人。 风雪送走了每一个离去的人,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布香浓正想转身。 这时风雪中有人来。 一个昂首冷傲的身影,虽然还隔着老远,布香浓却感觉到对方的眼睛在说话。 布香浓,我是来杀你的。 慕容春风走到布香浓面前,他很讶异这个时候谈笑和尹小月正好也到这里。 不但是他们两人,后面还有王王石和杜三剑。 气氛一下子变得得很微妙。 “你来做什么?”布香浓问,只问谈笑。 所以她用“你”而不用“你们”。 “我来找一个人……”谈笑淡淡的说着,他可以感觉到楚天会里已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江湖上找人通常和搏命有相同的意思。 “他并不是楚天会的人……”谈笑淡淡道:“可是……他一定会来找一个也不是楚天会的人……” 布香浓还是不太明白。 “唐菱儿并不是楚天会的人……”王王石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向布大小姐解释,道:“但是邝寒四知道她在你们总坛里,所以一定会来找她……” 轻轻一哼,布香浓看向了慕容春风。 好冷的声音道:“你是来杀我的?” “是!”慕容春风有些讶异于女人的敏锐,他淡淡的道:“我是来杀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左右两臂忽然去掸肩头、衣袖口的雪花。 慕容春风挥的姿势很小心,很温柔。 温柔的宛如黄花闺女在轻言细语。 尤其十指的动作是如此的曼妙,好轻。 这刹那,谈笑明白了为何昔日在游云楼凌天回廊交战时,慕容春风的对手会突然倒下。 拾情赴。 一条半尺短的红细丝,如果缠在指头上当做暗器,人们称之为“封血丝”。 如果同时十条缠在小指上这种最深的成就,同时击出时,人们给另外一个名称“拾情赴”。 红细丝就像是月下老人的红线,也像是情人恩恩密密绵延不断的思念。 思念是可以折杀人的。 包何况是十个思念在心,同时。 “拾情赴”的意思就是将你一生的感情收拾,赴黄泉,很美的名称,很毒的杀技。 两年前的名侠大舞就差点死在这种暗器之下。 现在呢? 慕容春风的目标不只是布香浓,还有尹小月。 当然他希望这时那个唐菱儿能出来,让他一次完成了“交易”。 和一梅姑娘的“交易”。 当他弹出生平最完美的一次“拾情赴”时,慕容春风的耳里忽然有了一声叹惜。 “我怎么会让你杀了她们?”谈笑苦笑着道:“尤其……当着我的面前。” 慕容春风当然想到了这件事。 猛然里,就在谈笑出刀把两道共二十条的红丝线从中砍断的同时,雪地中又冒出了许多人来。 他们不知道已经埋在雪中多久,最少是三丈外一寸一寸的推到了七尺内。 这些人不简单。 杜三剑一叹道:“慕容春风这回可真是把慕容世家精锐全数带上了华山。” 夜,更深。 火把上的焰出摆动、起伏着。 是因为风?因为雪? 还是杀机和刀剑的飞舞所致? 第一个喝令攻杀的是慕容世家的总管,黄不盲。 在他的背后有十八名拿着短刀赤着上身的汉子。 每个人的目光都像冰雪这般的寒冷。 他们攻的是东路。 西首同时腾身而出的,是个黄发的大汉。 楚天会里已经有讶叫道:“金镇!” 金镇,在长白山的名气绝对比得上昔年的高丽名刀金霸天。 有人说如果金镇早生了三十年,高丽国的刀王一定是金镇而不是金霸天。 金镇后面只有四个挑刀的刀客。 每一双鹰冷般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四个人远比四十个,四百个有用。 慕容世家来的不止是这些人,就在楚天会和谈笑他们这些的后方,冲破雪堆出来的是慕容世家的精锐。 略数,“他奶奶的!最少有六十个……”王王石觉得自己的拳头己是紧握,道:“好久没在下雪的时候大干一场了。” 慕容春风淡淡笑着,抽出了碾碧剑指向杜三剑,道:“你是玩剑的……” 金镇的刀找的是谈笑,两人早已对峙。 王王石大声问道:“我呢?” “黄某人在此!”黄不盲冷哼,宛如这厚雪。 慕容春风的背后还有人,是两名年逾花甲的老头。 这一对可奇怪了,他们的长胡子下全结了个大红蝴蝶结,飘呀飘的。 杜三剑有点讶异,这两个老头子和“六指蝶”是什么关系? “六指蝶”贺波子早在一百年前创下了一门非常奇特的杀人技巧之后,便暗里传语他立了个门户。 “拾情赴”就是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的暗器之一。 “慕容公子……你只管对你的目标下手。”左首的那个老头说话时,颔下长胡的蝴蝶结随着飘呀飘,道:“这个人交给我们『红蝶一双』打发就成了。” 此刻楚天会的人已经和慕容家的杀手狂战。 一片片的血迹染红了雪地,雪又盖上,血再染红。 重重覆覆的比风雪更浓的是杀机。 楚天会来这里的人不多,总共只剩下三十二个。 布香浓稳稳的站着。 她的眸子很坚定,犹如她的父亲,相信楚天会绝对不让人家看轻。 况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这三十二名楚天会的份子中,有六个是多么可怕的人。 他们是包括叶叶城和潘说剑在内的天下八骑。 “天下八骑……”布楚天有一次跟她说:“八骑所至,天下风靡,你只要记住这句话便永远不会对楚天会失去信心。” 布香浓本来只知道他们的名字。 赵欲减、罗衣、辛寒未、彭不卷、亢啼痕、陆恨,现在她已经看到他们的出手。 六个人面对是六十名慕容世家的好手。 以一对十。 慕容春风的眼中只有尹小月和布香浓。 碾碧剑划空森森翠碧的光华,转挑左右攻向布香浓。 好快的剑,剑如风动。 在这一片风雪里,夹着浓浓的杀机来。 布香浓的眉早已轻沉得冰冷。 今天似乎太多的人将楚天会视为目标,这只是个偶然或是个阴谋? 红缎带的鲜红在落雪中特别的好看。 不过,当翠碧的剑寒纷纷碎断一寸又一寸的红影飘落,只有死亡的气息逼近。 尹小月不能不出手。 在这个时已经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了。 王王石和黄不盲的四只拳头有如击豉,一声又一声的敲人耳膜、撞入心扉。 谈笑的卧刀缠在五把高丽霸刀之中,似龙搏虎。 尹小月只看了一眼,整颗心便震汤不已。 金镇,真的比传说中可以和俞傲相对抗的金霸刀犹胜? 她不知道。 不过最少可看出的是,谈笑的笑是苦笑。 杜三剑的心情呢? “红蝶一双”是怎样的人,他没有听说过。 但是百年前的“六指蝶”贺波子他却知道。 一个能杀了当时和“帝王”柳梦狂并称的人,绝对是可怕极了的人。 “卒帅”晏蒲衣在当年剑震天下,唯有柳帝王的“帝王绝学”堪差可以和他相比。 贺波子在当年是天下六十大杀手之首。 现在,他的后人呢? 杜三剑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酸苦,却不得不出剑。 因为每个人都有事做。 而且每个人都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战事结束的最快的是王王石这组。 当他和黄不盲对到第一十八拳时,清脆的碎骨已经由对方的手肘上传来。 第十九拳他击中黄不盲的肚子。 一股火辣辣的血腥冲出了黄不盲的鼻孔和嘴唇。 甚至他连耳朵都可以感觉到热烫的血液滑出。 王王石的第二十拳并没有停。 他是不能停,因为黄不盲加在他身上的阴功绝对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 那恍如是无隙不钻的烟雾,正透过自己的十指紧扣中传上了两臂。 黄不盲敢跟他对拳,一定有道理。 王王石的第二十拳绝对令对方倒了下去。 散开如花落的血珠,附在每一朵雪花飘下。 这一刹那,这一个位置,雪是红的。 红的落下。 黄不盲身后一十八名好手的下场也差不多。 二十六名楚天会的好手果然是好手。 不但每一个人招式出手很像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剽悍、肯搏命。 这一点和对面一十八名赤着身的慕容家杀手一般。 很惨烈。 随时都有人倒下去,随时都有红色的雪花。 随时都有人死亡。 终于,站着的只剩下王王石和楚天会的人。 他不得不佩服,佩服楚天会这股搏命的气势。 王王石一叹!看向那六个和叶叶城、潘说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如何对抗六十名慕容世家的杀手? 赵欲减杀人的手法很快,如雷霆一击瞬间夺命。 罗衣就杀得很美。 对一个女人而言,杀人是一回事,怎么杀下去时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凶恶,又是另外一回事。 罗衣摆动着袖子,很长的袖子,每一次拂面过去就有一声惨呼,长长的,夹着起血珠。 辛寒未呢?一个瘦长冷悍如标枪的人,杀机狂飙的时候怎样个杀技? 他绝对是硬碰硬! 大力金刚掌是他不想避开对方攻击的原因。 非常快,也非常有效。 当辛寒未杀到第七个人的时候,彭不卷和元啼痕的刀剑双绝已经攻向了最后一对目标。 他们同时出手,一次攻杀成双。 不卷刀卷命,啼痕剑啼魂。 听他们的名字就好像非常适合用刀、用剑。 的确,他们两个是最早完成二十个目标。 陆恨呢?这六个里面只有彭不卷和元啼痕用兵器。 辛寒未用的是掌,大力金刚掌。 罗衣用的水袖,层叠似山峦如河洋的水袖。 赵欲减的杀法没有人看出来,只知道他每一步跨前,就有一条命在他手中消失。 陆恨呢?他到底是怎样杀掉十个人的? 王王石看不出来,他只知道每一个向那小子的人就得倒下去,就得死。 又快又狠,毫不迟疑的弹身、吐血、葬身。 真的,王王石看了许久,完全看不出出半丝迹象。 天下怎么有这种杀人的方法是负手在背,只不过冷冷看着敌人就死了的? 他忽发觉,楚天会真比自己想像的可怕太多了。 谈笑的刀显然连他自己都惊讶可以变化到这种成就,真的,对手五个人五把狂悍天地的猛刀所产生的压力和气势绝对超乎所有人想像之外。 谈笑有些吃惊自己竟然可以挡得下来。 不但挡下而且还有机会回手。 卧刀此刻在生死狂飙的压力下活了起来。 很活,有若一条绞龙腾上了九天。 四面八方来的压力和杀机已让谈笑没有思考的余地。 飞舞的刀锋匹练出一层又一层自己以往不曾领会的成就,在近于无意识的出手间,恍恍如接近本性的根源。 有似神定上的一种成就。 自古以来是不是有人在生死搏命时,更深一层领略了武学的境界?有! 苏小魂、俞傲他们都曾有过,武林也记载了这件事,他心中一阵惊喜。 眼前每一泓都要夺命的刀光,竟是通往刀境大悟的见性棒喝! 他不敢肯定,却很小心的让自己的境界在体会。 五把刀像是不耐烦于久战。 金镇在狂喝中直落心口而下,同时的是另外四把刀也不顾一切的自背后四面而来。 他们决定,生死且看此。 谈笑竟然在这一刻觉得很轻松。 不是手上的刀轻松,而是拿刀的手,抗制刀的心轻松。好像他觉得这时便一刀出去了,都像充满了诗情画意。 不勉强也不做作。 卧刀这刹那变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随手一挥,空气中雪花响起清脆而有节韵的五道响! 是五把刀断碎的声音! 同时这刹那慕容春风惊叫着,打自心腑中的不信。 “你……你这是在那里学的?”慕容春风脸色好一层惨白,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怎么可能赢我?”他死也不信! 第 九 章 理残 慕容春风看着尹小月,看着自己颓然垂下的右臂,看着右臂已经脱手的碾碧剑,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容世家已经毁在自己的手上。 他想到了这件事,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他。 黄不盲败得最惨,尤其他率战的十数名慕容世家锐战好手全部躺在雪地中,不动! 这个时候不动就是死亡。 慕容春风的目光尽赤,已转自楚天会背后掩杀而出的六十名好手,精锐好手。 竟然敌不过人家六个人? 简简单单楚天会随便五男一女便结束了慕容世家培育了十年的六十条人命? “慕容春风……今夜是你大大的错了!”布香浓的声音已然跟这夜的天气一般,又寒又冰,道:“不过,死也该瞑目!” 慕容春风茫然失意中,俄然发觉雪竟在无声无息中停了。 雪停了? 他不理会布香浓,只看向谈笑和金镇那一战。 这是没有太丢脸的,金镇他们五个人都站着挺直。 虽然他们的刀已断,气却未弱。 再看看“红蝶一双”,依旧和杜三剑对峙,胜败未定。是不是还有两起人撑得住? 慕容春风悲凉的笑了。 他的肚子在流泪。 因为金镇和“红蝶一双”都不是慕容世家的人。 目光终于转回尹小月脸上。 “你……你是如何赢我的?”他问。 “在你慕容家里学的”她答。 “我不信……”慕容春风的声音有些乾哑,道:““我不信!慕容世家的武功……” “那是你对你自己的事了解太少……“尹小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何尝不是?否则好好的洛阳四大公子不在洛阳过着,却到华山的雪地来引起血腥?”她一叹,看向对方道: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把握了?” 自信是一件好事。 可是太过自信而让自己陷于绝境,绝对不是聪明的事,更不是聪明的人。 好长的一段时间沈默。 雪在每个人站立的下方承受压力,唏唏的陷落摩娑声隐隐约约的响动着。 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风,似乎更冷了。 “你曾经欠过慕容世家很大的恩情。”他冷笑。 “我知道……”回答的时候尹小月移开了目光。 “没有我们,你不可能活下来……”慕容春风的冷笑变成了嘲讽而尖锐,道:“更不可能报了满门的血仇。” “是……”尹小月的声音飘飘渺渺,道:“所以……你要我放了你一条生路?” “不应该吗?” 布香浓在看尹小月的反应。 果然,尹小月一叹,道:“你起吧!” 第一个字出来时,布香浓已经出手。 红缎带在这个时候充满了力劲和杀机,转瞬已到了慕容春风的颈前。 犹有怒斥,道:“她放过你,我可没有?” 慕容春风尚能提气暴退,这同时“红蝶一双”也飘然护在左右同走。 布香浓要追,尹小月拂袖搭住人家的红缎带。 刹那,那一道原本挺出标竿的红影垂了下去。 “尹小月,你这是什么意思?”布香浓挑眉道:“情是你欠的,楚天会可没有欠着半点。” 金镇和他的四名刀客也动了,五道人影飘掠自布香浓头顶而过,临走金镇的半截刀泓犹销一流转。 布香浓只觉得一道风过去,眼前斗然是飘飞黑丝。 雪是白,尤其初雪,更是白得让人心碎。 怎么自己的眼前会有黑丝纱飞? 那是头发。 “小姑娘……人在江湖别逼人太甚……”已在远处,金镇的声音淡淡传来,道:“追杀,你有几分把握?” 前后八道黑影已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布香浓可是双目含煞。 好!杀不了慕容春风,总是可以杀了黄不盲出气。 她转身,挑眉落向颓然坐地的黄不盲,便是挥举匕首插落,好用力! 有人的手也很用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 怒目转头,是王王石。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我杀他!你是呆子看不出来?”布香浓冷冷道:““还是你要学那个……”眼瞳子看了一下尹小月。她是想说”贱人“,每个人都猜得到也看得出来。不过方才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学那个女人好一番仁慈?“布香浓是改了口,不过怒气全发向犹不肯放手的王王石,斥道:“我杀人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王大拳头竟然也会叹一口气道:“只不过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那就再死一个!” 布香浓振腕脱开王王石的手掌,再猛落刃。 同样是王王石的手掌再递,又扣住。 布大小姐大怒,朝赵欲减、罗衣方向叫道:“你们不会过来把这小子打发掉?” “不会……”王王石说得很有把握,道:“绝对不会!” “你……” “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在救你。”王大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再加上你一个……” 布香浓的脸色在变。 因为她听到黄不盲在笑,笑的很诡异。 随着笑声中,人家竟然还可以站起来,而且方才明明听到他已裂碎了手骨,手臂竟然还可以动。 黄不盲张开了手掌,左掌有小小的一只黑布绣包。 “这里头有十八种毒。”王王石看着黄不盲一步一步破着离去,叹了一口气道:“每个人都知道他早已握在了手中。” 布香浓却不知道。 她愤怒一甩腕,好冷的声音道:“是!每个人都知道,只有我笨、我呆、我不知道。” 她狠狠的瞪着王王石,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王大公子没有同她辩,他自己都奇怪今儿个的脾气怎么特别好? 他走向谈笑和杜三剑,三个男人轻轻的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个时候适合笑。 布大小姐的牙根一宜咬得紧紧的。 她就如同一块冰岩似的,站在雪地上看着三男一女由她的眼前一步一步消失。 谈笑、王王石、杜三剑、尹小月。 你们给我记住!她的内心有一团熊熊的火在燃烧,在发誓着,今天我布香浓只因为武功不如人而受到你们的耻笑。 总有一天,是的总有一天我全会要了回来。 谈笑他们真的走了吗? 没有。 他们要找到邝容四最好的法子就是守在楚天会秘坛的前面,等着这位朋友来。 东方已有淡薄的光亮透着出来。 风雪虽然停了,但是有谁知道它不会再来? “那位布姑娘似乎很恨你了?”谈笑可是笑着看瞧王大拳头,道:“老弟……你有福了。” “福什么?”王王石这一行蹑着在楚天会那一批人后头,边哼着回道:“哥哥我是帮你出头,却惹了一身腥……” 杜三剑可也笑了起来,道:“算了吧!咱们王老弟什么时候对人家那般好脾气?” 杜某某这一说,尹小月可明白了。 她“咭”的一笑,道:“原来王王石喜欢上人家了?” 两个臭男人讲也就罢了,偏偏由一位大美人道破了出来,咱们王大公子可是脸红脖子粗啦,道:“喂……你们留点口德好不好?我王某人的名节……” 他瞪大眼要辩着,话却突然吞了回去。 因为就如同自己这厢的三男一女,在前面人家也摆出了个同样来。 “四位……我想你们跟到敝会秘坛不太好……”赵欲减叹了一口气,道:“赵某这般想,如此清凉的天气,何不转个身回到家里喝碗热腾腾的稀饭?” “好主意?”谈笑还真能笑出来,道:“阁下这个主意简直是他妈的好极了?” 赵欲减一抱拳,立即和罗衣、彭不卷、元啼痕转身就走,他这招可漂亮。 因为他十足十的“相信”谈笑他们会不跟来。 “这小子厉害……”谈大公子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样转身走了,你说我们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不能? 所以三个男的唉声叹气的折了一个方向,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远远那端赵欲减也正说着话。 不?是问话。 “方才如果他们硬闯,你们有几分把握挡下?” 好一阵沉默,只有四双腿儿落在雪地的声音。 良久以后,终于有一个道:“可能只有一成……” 路还是继续在走,再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因为方才那四个人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必须在这段路途上调适。 他们都知道了一件事。 华山的初雪、华山的日出,只会有更多的血腥。 伍旧狂早已布置好了称之为“狼吻”的陷阱。 他觉得这个名称好极了。 不但好听,而且代表的意思也非常切合目的。 死亡! 狼吻口下岂有命活?他笑了。 远远的,东方的晨曦照着一双人影踱来。 叶叶城和潘说剑。 伍旧狂并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名字。 甚至不知道他们任何有关的底细、武功资料。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布楚天的人。 也知道他们来是为了替鹤仙人报仇。 这就够了。 他冷意在眉,看到来人已到了十丈内,也就是他所布置的“狼吻”这张大口内。 叶叶城和潘说剑穿着都是白色的衣袍。 雪白,就如同这一地的雪似的。 七丈,伍旧狂挑眉,正要下令攻击,眼前却发生了一件令讶异而皱眉的事。 潘说剑突然拔出了剑,一剑杀了叶叶城。 血珠射一片大红冲向天空,又纷纷落在雪地上。 “你!”这个字是叶叶城倒下去时唯一的一个字。 潘说剑在冷笑,将剑插入雪中,抽出。 剑身又是清鉴照人。 他回剑入鞘,淡淡的朝伍旧狂丢下一句话,道:“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什么也不用说。 谁都会以为叶叶城是死于伍旧狂的手。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变化。 飞张的浓眉皱了起来,细眯一缝的眼瞳子打量转身离去的潘说剑。 原处叶叶城的体除了溢殷一片的红在雪上外,几乎难以认得出来有人。衣,雪白就如同这一地的雪。 他知道有。 因为血迹在,人也是死在他的面前。 这是记忆。 潘说剑已将走出了十丈外,他出声道:“慢着……” “有事?”潘说剑问的时候连身子也没回。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伍旧狂问了这句不该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潘说剑则是回答了应该回答的反问。 “因为……如果我知道原因,不但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而且我们可能是朋友……” “朋友”有很多种解释。 尤其有一种是有共同的利益。 潘说剑显然在考虑,不过还是慢慢的转回了身,道:“楚天会外在天下五道,内有天下八骑……” 伍旧狂仔细的看着、听着。 他要看清楚潘说剑每一个字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如果有半丝亳的虚假,或者”可能”虚假。 杀! “鹤字头的死了……”潘说剑的眼中一点哀伤的表情也没有,道:“北道的龙双珠、晏了狐俱亡,西道的宗应苇也被灭,外头调不回人来接替总护法的位置……” 伍旧狂终于说话,道:“所以由天下八骑中挑选?” “没错!”潘说剑笑的很冷,道:“八个人中总是有一、两个特别有希望的………” 显然是他和叶叶城最有希望。 伍旧狂大笑,往前踱了几步,和潘说剑相隔拉半剩了五丈远近。不过离那叶叶城的血迹所在还有两丈远。 “我怎么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因为……”潘说剑冷冷的笑了,道:“我真的是要走……” 说着,果然大步的跨出了十丈外,没两个呼吸间,真又离了五、六丈之远。 伍旧狂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肚子里不断考虑要不要交这个“朋友”的问题。 是个赌!他下定了决心,赌! 扬首正要出声,他一肚子的声音突然叫一抹剧痛全斩断在那儿,低头。 他看见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一把好锋利的锯齿尺长短刀,正割开自己的肚子。 “去死!”叶叶城从雪堆冒出来的时候,就是用力在他耳边叫了这两个字。 伍旧狂真不甘心。 不甘心在死以前还叫人震破了耳膜。 伍旧狂倒了下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任何手下四十三名狼牙所发出的惨呼。 他只能勉强的看着。 潘说剑折了回身,舞动离鞘的剑光,一层又一层。 叶叶城用的是一对锯齿一尺刃,又利又快的让雪地成了红色。 伍旧狂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包括自己生命最后流逝时在体内奋勇窜出的声音。 秦妙弃找到冷无心时,对方正坐在一块冰封的巨岩上,东来晨曦映着那冰膜闪闪发光。 秦妙弃有些讶异! 昨夜的雪显然还不是结冰的时候。 因为没有下雨。 “我先把这块岩石上的雪扫掉……”冷无心淡淡的道:“然后用内力一把一把的化成冰了上去,就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子的确又漂亮又特别。 而且还显眼的很,阳光一照射的反光,老远便瞧得见。 冷无心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重要的为什么要告诉他? “因为我要引你来……”冷无心回答的很快,道:“因为我要杀你,就如同你要杀我一样。” 既然一样,何不让自己变成主动? 最少在气势上,他现在比秦妙弃要强了一些。 这点秦妙弃也发觉了,轻轻一笑,他的眼睛可没有任何笑意,道:“你不认为花了一夜的内力弄出这座岩冰,然后又在上面坐了老半夜,是一年很危险的事?” “是吗?”冷无心大笑了起来,道:“如果你在死前知道长白寒冰门的武功都是这样子练出来的,大概会瞑目一些。” 秦妙弃还在笑,冷冷着声音道:“如果你知道『黄泉天上来』这一门有一种药物可以让冰块在瞬间溶化,你大概不会笑的跟现在一样无知?” 冷无心的脸沉了下来。 冰在变成水时会大量的吸收热而显得特别的冻。 那时已经知道了有这回事。 只不过不晓得这物理原理罢了! 冷无心在这瞬间想站起来的时候,座下忽觉得有声音,是水流下岩石的声音。 然后他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不!不只是肌肉。 连血液也好像凝固停息,逐渐…… 他需要张开口来用力喘气,只觉得整个肺都要爆炸开来似的。不够,空气不够,他开始觉得两眼发黑。 不!还可以看到两道亮光。 亮光,不是迎照的东来晨曦。 而是秦妙弃手上的短戟,森森寒芒划转而来。 冷无心在这刹那忽然明白,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 布楚天追到沈九醉最近的一个足迹同时,黑修罗正好将八十三名欧阳世家和东方世家派出来的好手埋在血泊中。 “布大先生也来了这里?”黑修罗有一丝讶异,道:“难道他们是沈九醉杀的?” 布楚天一双浓眉皱紧,道:“他们是谁?” “萧怪翁和布好玩。”黑修罗恭敬回道:“属下老远看见这些人围在这儿,包挟冲杀上来时,才发现他们两个已经中了人家的毒手。” 可是杀戮已经展开。 楚天会出手的原则,一出手就得斩杀不留! 黑修罗没有机会问到活口,因为每个人的行动都早已安排好了下手的目标,而且都很快的达成。 布楚天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向萧怪翁和布好玩的体,垂眉看了一眼。 这两个老头的体已被并放一处,旁边还挖了个洞。 是打算就地埋了。 “是沈九醉下的手没错!”布楚天冷冷一哼,道:“好快,好毒,不愧是六府道上绿林的总护法!” “会主,他杀他们两人的目的……”镜子双方同时问道:“是为了替简一梅的父亲报仇?” 布楚天同意这个看法。 “他的仇事未了……”布楚天望着远天已大亮的天色,缓缓道:“六府道上的绿林和楚天会的杀才刚开始……” 这是一股风暴,即将袭卷武林的风暴。 “会主,那我们是不是该先捣了他们那些臭巢?”大葫芦翁桀桀怪笑道:“这事就交给我和鬼婆去办吧……” 布楚天笑了,看了他们和镜子双方一眼,淡淡道:“你们是无法忘怀昔日在洛阳神来居大院里,遭到尹小月和谈笑之败的耻辱?” 好一阵子尴尬的气氛,的确是这样。 布楚天摇了摇头,又接道:“所以怕本座将你们定在秘坛不淮出谷,自己请缨?” “会主……”吃人鬼婆怪声道:“我们就算是和谈小子作对,也是为了本会的利益啊!”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让吃人鬼婆全身一震,竟是忍不住垂下了头。 双腿无可控制的一抖。 布楚天巡目了每个人一眼,方威峻的道:“想成大事,就得知道进退掌握,能够叫别人帮我们开路打天下,又何须自己先去充英雄送死!” 一字一字随着目光透彻向每个人,那吃人鬼婆只觉好沉巨的压力自布楚天来,彷如是一座泰山压上了顶。 “噗通!”的一声,吃人鬼婆的双膝落在雪地上,声音自喉咙来有如哭嚎,道:“会主,属下知错,属下万万不敢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有时是一种侵犯! 侵犯主事者的威信和预定计划。 布楚天轻轻一哼,冷冷下令道:“赵古凤在令天下大乱以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秘坛半步……” “是!” 每个人的回答都代表知道布楚天没说出的一句话。 违者,杀无赦! 风,自西南而来,有着冰凉的冬意。 华山的顶上,乌云又层层浓浓的堆积了。 是不是将来的风雪要盖住所有的血腥? 六道人影在走着。 一个在前,五个隔在后面五丈处紧随。 虽然前头的那个告诉了他们,这只剩下他的事。 他们还是非跟着不可。 六年前或者是四年前,他们加入买命庄时就曾经有过誓言。 一生一死都是买命庄的人、的魂。 邝寒四在前面,他们如何能不尾随其后? 既然他要去杀假冒的大员外继承人,他们又何尝不是要把三年来被愚弄的怨恨化为一击? 雪,真的下了。 小雪。 满天纷飞的小雪,代表着是什么心情? 邝寒四回头看了一眼,满胸竟是温温烘烘的一股热。 “你们一定要跟着我?”他问着。 “是!”他们回答道:“一生一死都是买命庄的人、的魂!” “很好!你们可以跟来!”邝寒四的眼眸子在闪动,道:“不过……杀那个人只能由我动手。” 那个人,指的当然是唐菱儿。 他再强调了一次,道:“就算是她能杀了我,你们也不能出手!” 这话说的时候很严肃。 阴豪夺和黑道士四人都在考虑怎么回答。 “你们不答应?”邝寒四的目光很冷,也很绝情。 “为什么?”秦迟留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员外,为什么要我们答应?” “难道我们四人没有报恩的机会?”秦自笑星眸闪着,却是心中翻腾焦虑,道:“难道要我们四位兄弟痛苦一生?” 隐约他们从邝寒四的口中知道,那个唐菱儿杀狙邝寒四的机会比邝寒四杀了她的机会还大。 好长一阵子沉默,邝寒四终于嘘出一口气,道:“因为……天下我只准她死在我手里……” 这句话很特别。 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年轻人死了爱人对天所发出的嘶吼。宁可不是人杀、不是天夺,而是自己动手。 然后……有理由陪她一起死。 风,静静的飘送着雪花。 小雪代表什么心情? “他奶奶的!那个邝小子真会躲……”王大拳头舞着他那一双拳,边走边打满天落下来的雪花,还能边讲着话,道:“华山这么大,怎么翻了他出来?” “没办法就只有用问的了。”谈笑可也皱眉的看了看天色,倒也不忘看了身旁的伊人一眼。 这一个眼神里有问,冷? 伊人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一股温暖。 “问?”王王石叫了起来,道:“这屁天问谁?” 杜三剑的反应可没被冻僵,指向东方笑道:“它!” 它? 杜三剑指着的方向是一片林子。 “你眼睛也有毛病?”王王石叫着,在雪中每个字都“哈”出了一团团的雾气,道: “那是一片林子,半个人影也没有。” “是林子没错……”谈笑大笑道:“林子有什么?” “树干!”王王石好像明白了,道:“有树干就有树枝,有树又有起火石就可以升火,升了火就有烟,有烟就可以问出一些事……” 王大公子念了这一大串的时候,人家早就弄好了一切,在那儿用火引子点燃烧出烟来。 尹小月在看,只见杜三剑当先往空中射出了颗烟火,刹那爆裂在极高处。烟火是黄色扇形的开张。 须臾,四处的山脉中纷纷有着五、六道的烟火冲上,一时在空中的爆响让人家以为是新年春炮响! 尹小月有一丝讶异,耳旁可传来谈大公子笑道:“我们三个在华山混了二十来年,不在的时候可有三个老的在这儿溜咧……” 所以华山中有不少猎户、樵夫是他们的朋友。 尹大美人嫣然一笑,看着杜大公子和王大少爷在那儿忙。咱们的谈笑年轻人可是脱下了外袍塞包了雪候着。 忽儿,烟浓浓一线升上了,谈笑可有忙来,只见他用那包了雪的袍子扑打着火焰。 上头烟可呈现不同的长短,有规律极了。 原来是借烟火相达于数十里内外问事。 “好法子!”尹小月答道:“不知道以后的人会不会想到比这个更好的方式?” 她边说边看着,果然有几处远方的空中也升起了烟来,数了算算,有五处是相同一笔直线而上。 唯一在东南有一处也是现了各种烟雾来。 这厢的谈、杜、王可忙着,又是多丢一些树枝进去,一忽儿又抽出来,一下子是用力熄子了火焰,一下子又三个人猛吹弄浓着烟。 看来他们谈的不亦乐乎。 老半天终于是熄了火啦! 再看看东南那端,升烟也逐渐的消失。 依旧是小雪,青色的余烟看起来特别漂亮。 三个男人也都在笑,好像方才有件很好笑的事。 “你们三个发癫了?”尹小月不得不好奇的问着。 她知道是方才的升烟说了事,才会惹得他们这样。 尹大美人可不甘心当瞎子,就她一个不懂。 “问完了话以后,对方讲了个笑话……”谈笑可是真笑不拢嘴了,却又摇摇头,道: “你可能觉得不好笑?” 尹小月被他逗得好奇上眉头,当然问啦,道:“快点说!不然就让你们三个一路不好笑到底!” 这可严重,咱们谈大公子只好开始了第一句话,道:“最近城里有位妇人击鼓向县太爷申状……” “她可是带了十四个儿女,从一岁到十四岁都有。”杜大公子边笑边接着道:“她要县太爷作主……” “打算跟她的夫君离异,自谋生路。”王大拳头一张脸笑得差点裂开,道:“因为她的夫君在十三年前就离她而去,不理会她的生死……” 尹小月可好奇了,道:“那她怎么有十四个孩子?而且又是从一岁到十四岁?” 问完了,大美人的双颊可是红了起来。 “因为……”谈笑大笑道:“她说,因为她丈夫每年回来道欺一次,年年如此……” 话说到这儿,细节就尽在不言中了。 尹小月一张脸儿臊热,顿足嗔道:“讨厌!”说着可忍不住睇了一眼谈笑,抿嘴垂首笑了起来。 直到老半响了,她才问道:“方才的消息怎么说?” 这一问三个大男人可正经了。 “东南方向!”谈笑正色道:“近十日来有不少米粮由东南方的山径运送上来……” “目的地呢?” “差不多是五里往西北的行程吧!”谈笑和杜三剑、王王石互看了一眼,谈笑道:“那儿好像有三、四处山谷?” “据我们所知是没错……” “好像从这儿过去有一条捷径?” “以前是有……”杜三剑看了看向东南,缓缓道:“五里,还在我们的东南方,约莫一炷香光景就可以到了。” 邝寒四进入眼前这片林子的刹那,已经冷冷笑了。 “有多少人?”他问。 问身旁的阴豪夺和黑袍道士。 “左边七个……”阴豪夺淡淡笑道:“右边五个。” “地下大概还有四个……”秦自笑冷哼道:“听说那位唐菱儿弄了一种『冰澌溶』的火器,可以从雪地内直喷而上,而且遇雪也着……” “那是一种黑夜的液体……”秦迟留补充道:“传闻来西域以西的波斯……” 邝寒四点了点头,道:“三十年前的黑色火焰的确有用过这种东西来对付过苏小魂大侠,想不到江湖中如今再现……” 他冷冷一笑,道:“她送上门来了,我们就收下吧!” “收下”的意思是,人要死,东西要好好完整的留着。 “红骷髅黑道士”四个人全都懂这个意思! 他们也同一个动作的由袖里窜出一条三寸三长短的全白小蛇。 一抖一射,似箭如雪一线,倏忽没入雪地全无踪影。 “雪里珍”! 此种小蛇全身雪白近乎透明,却是奇毒无比。 每一咬及人畜,立即大量吸血刹那全身通红如赤线,自是再会窜雪而出。 不过此刻会呈“血醉”眠态,最是脆弱。 取名“雪里珍”一则是其小,一则是珍贵,再者便是如珍珠琉璃般的易碎。 四名秦氏兄弟出手的刹那,邝寒四和阴豪夺自然不会稍缓。左边四个是邝大公子的份,右边五个由阴三当家来,弹身一双已冷煞出手。 杀气,犹寒于依旧纷飞的小雪。 邝寒四是个绝不卖弄花招的人。 对杀手而言,“出手毙命是永远的原则。” 左边的林干里,他已经分析出这七个人的个性和“可能”、“接近”使用的武器。 同时他也闻到硝药和暗器盒子的味道。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经年累月在各种杀技、杀器上钻研后所产生的本能。 脑海刹那判断敌人的位置、兵器、动向,甚至……心思。 阴豪夺的出手则很狠烈。 右臂上的铁尺每一次出去的时候,就好像是生平最后一个机会出手,就好像跟人家有深仇大恨似的。 “红骷髅黑道士”秦氏兄弟此刻已利用“雪里珍”结束了他们的目标。 雪地中,四道红影“浮”了上来动也不动的躺着。 他们迅速过去各自揣了自个儿蠡养的蛇儿入怀,同时往它们浮现之处,探手一拉。 困真拉出了四具首来。 有的是手腕被咬,有的是小腿中噬。 相同的一点是,“雪里珍”红透而这四具体的面容却雪白的有如冰雕。 秦氏兄弟低身自他们的手上各取走了一盒深墨通黑的铁盒,便是欣赏邝寒四和阴豪夺的出手。 阴三员外诡异而狠悍的出手,在纷飞断落的树桠中,一道道的惨呼声传彻这座林子。 果然,确确实实的是五具体重重的摔落。 邝寒四那端呢? 秦自笑不由得惊佩道:“好像是风在杀人!” 风如果会杀人,是什么样子? 轻飘飘的钻营在每个空隙,带着天地间所有的声响,也夹着天地间所有的杀机。 秦迟儿不得不承认,道:“连看着大员外出手都是一种享受……” 邝寒四出手不但快比绝伦,而且掌中短刃扎下对方死脉的刹那,都完美的令对方连出手变化的机会都没有。 阴豪夺杀五个人是轰然价响。 邝寒四杀七个人却是沉静的有如幽林,让人家误以前耳朵尚且可以听到落雪的声音。 “唐菱儿几乎毁灭了我们所有的兄弟……”邝寒四淡淡的道:“现在……只不过讨回来罢了!” 他挥了挥身上的落雪,抬头看了看天色。 小雪代表什么心情? 邱满满是他一生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如果真的会上了唐菱儿,也真的她就是她! 他果真下得了手? 轻轻一笑,有一点点的酸楚,就如同这小雪。 “你的手下已经死了十之八九……”布楚天淡淡笑着,道:“而且邝寒四离这里也不过半里路之近!” “布大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唐菱儿娇笑了起来,自蒙着黑纱之后的朱唇里,轻缓缓道:“千兵易求,一将难得,菱儿自信布大先生明白这个道理!” 布楚天依旧是淡淡的表情道:“布某当然明白,不过……”他顿了顿,一笑道:“如果那『一将』会有『倾国』的危险,任何一个有脑袋的皇帝也不会要……” 唐菱儿的表情似乎跟她的声音一样僵硬,道:“布大先生之意,好似要赶妾走了?” “不是赶……”布楚天的表情如常,就好像是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似,道:“”楚天会和唐姑娘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当利用变得没有价值,何益?楚天会当然更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弟兄,替人家卖命。唐菱儿的表情在黑纱后面不知如何,不过可以由她的每一个字中听得出来,道:“布楚天,你是怕邝寒四找到这座秘坛,嘿……难道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 布楚天很有自信,道:“因为……你根本不晓得其余的通道是怎么走法。当你出去以后,所知唯一的那条布某自会叫人用火药封了起来……” 唐菱儿显得很愤怒,却是莫可奈何。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如那个邝寒四?” “是!你是不如。” 布楚天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你花了三年才铲除掉邝寒四的买命庄,而他只不过是用了半天。” “更何况你在本会秘坛那么久,连别的通道也摸不出来……”他大笑着道:“我相信邝寒四纵使是由外头打进来,不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这山窟腹地内!” 唐菱儿的声音又冷又怒,道:“你既然这么怕他,当时为何跟我合作?”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买命庄的大员外杀技到什么程度?”布楚天冷冷道:“当然,我相信你不会笨到问我,想知道他到什么又何何吧?” 唐菱儿全身不知是因为恐惧或者愤怒而颤抖。 原以为自己叱吒风云足以和布楚天同起并坐。 所以在金龙大镇杀了假冒丈夫的宗天尧,布楚天连吭都不吭一句。 这更加深了自己的误解。 以为这三年来布楚天没有自己替他狙杀目标,是不可以达到今日的地位,所以非要她不可! 现在她知道错了。 大错特错的是,布楚天是个下棋的好手。 他可以牺牲一片的地盘棋子,却在暗中得到更大的收获。 例如房山之战和贺统时加官进爵。 有谁像布楚天这么狠得下心来? 通过最后一座林子,前头是一片满目的大小岩石。 十六丈外,最巨大的那座石岩上,一张旗帜迎风。 旗帜有字,是用湘绣小斜针加滚针刺绣上去的。 “天下第一女子”! 每个字,字形,邝寒四一看就知道是出于自己的手笔。 旗下岩上有人,人是鹅黄滚紫边的衣裙,轻绵绵的黑纱覆面,在方停小雪的天地里显目。 不!除了显目之外,竟然有股苍凉和遗弃的感觉。 “你来了……”黑妙后面一抹魂牵梦引的声音轻轻叹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邝寒四的表情没有变,声音也没有变,道:“我来了!” 好像是跟着早约好的老朋友打招呼。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在距离那座帜巨岩一丈处,邝寒四缓缓的坐下,道:“你何必这么做?”他轻轻一叹: “何必?” “何必?”她苦笑的眸子透出了黑纱,有一抹奇异的讥讽,道:“权势难道是上天只付给男人的东西?” 好长的一阵沉默。 阴豪夺和秦氏兄弟隐约可以感觉到十丈外的两个人关系很奇特,纵使尚未明白真相,但是可以想像是很难以抉择的事。 对邝寒四是否出手! 巨岩的另一端,谈笑也皱起了眉头,道:“这两人是怎的一回事?” “他们是情人……”尹小月轻叹,用女人的直觉,道:“唐菱儿就是邱满满………” “什么?那个据说死在奸宦刘手上的邱满满?”王王石叫了起来道:“可是那日我们所见的图像和唐菱儿本人……” “相貌是可以用某些方式改变的……”尹小月轻轻道:“甚至内力修为到某种层次就可以做到某部份的变化……” 杜三剑可用手顶了顶谈笑,道:“好啦!再来要怎的?” 这可真他奶奶的麻烦! 自古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档子可不好出面。 问题就怕他们动起手来,寒四这小子会不会有问题? “我们是已经暗中帮邝小子料理掉一些麻烦……”谈笑看看脚下躺了一堆买命庄的杀手摇头道:“只是有点小小的问题!” _什么事儿让老弟你烦心?“杜三剑眼也没转离那厢默坐的邝寒四和唐菱儿,说道: “别怕!有哥哥在……” “哥你的头!”谈笑没好气的道:“武管命那小子呢?” 是啊!买命庄的二员外呢? 在这档子大事时不可能不出现! 阴豪夺尚且现身了,武管命难不成上茅坑还没出来? 巨岩的另一端,有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好狼狈! 衣袍在寒风中飘晃,裂碎了好几道让这华山的风吹胀鼓满,一张扭曲着的脸,青紫瘀痕几乎全变了脸色。 可以看得到,几痕的血口子犹是未乾的血滴。 嘴角顺滑而出的鲜血,大呼道:“豪夺,小心有诈!” 阴豪夺注目中已然看出是武管命。 “二哥……”阴豪夺彻痛大叫,道:“是谁把你……” 话未完,武管命奔跑而来的身前一块巨岩“轰”然的炸开了来,火焰的强亮映着雪地冒出浓浓的烟雾。 阴豪夺惊仆,腾身向前! 他窜出的同时,唐菱儿已斥令道:“杀那四个道士!” 岩石突然变成人形,有刀有剑的人形,最少有四十个以上攻向秦氏兄弟。 这个变化斗生,原也可以想像得到。 万没料到是阴豪夺低身去抱“血肉模糊”的武管命刹那,扎入自己丹田死穴的匕首,赫然是出自武管命“首”的下方。 阴豪夺抱着的只不过是一团布包着的牛肉、鸡肉。 头,的确是武管命的头,犹是一叹道:“阴老三,别怪二哥!因为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迷人了……” 阴豪夺的双目暴睁,眼角已是渗出了血。 “咯、咯”颤动的牙额,吐不出半句话来。 他只能看,看着武管命的身子由下头一个坑洞里爬了出来,而插扎自己腹部的匕首却是用力一拗! 他死不瞑目! 不瞑目于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而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纵使不甘愿死于此,却是心中更挂念着一个人的安危,邝寒四! “你的人全死了……”唐菱儿轻轻望向邝寒四的背后,缓缓道:“黑道士死在『白花飞雪』的毒液,阴豪夺死在武管命的手下……” 邝寒四没有回头,每个字已变得有如冷剑寒刀,道:“在杀了你以前,我不会回头……”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唐菱儿,不!邱满满的攻击就会到,而自己也必死无疑。 “我本来不愿对你出手。”邝寒四望着对方不变色的脸,冷冷道:“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非杀了你不可!” “为……什么?” “你诱骗武管命背叛我,甚至接收了买命庄我都可以原谅你!”邝寒四的眸子闪着杀机,道:“但是,你杀了阴豪夺却是绝不能原谅的一件事!” 阴豪夺已经没有任何的音响传来。 这简单的表示了一件事,死! “红骷髅黑道士”秦氏兄弟却犹能大呼怒斥,道:“凭你们就想跟老前辈斗?” 忽的是,熊熊的火焰通天彻雪的燃、而亮、而夺命! “那是你原来要用来对付我们的东西。”邝寒四冷笑的眼眸中充满了讥诮,道:“以前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 人家怎么给,你就怎么还。 邝寒四轻轻抚摸着短刃,抬眉道:“在你临死前,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 “唐菱儿!”对方淡淡一笑,揭去了面纱露出绝雅天下的面容,道:“邱满满只不过是我假借的一个名字而已……” 她看了看邝寒四,淡淡一笑道:“也可以说,是我为了接近你而故意假装身份,进入邱府当他们的远亲,被收为义女。” 邝寒四双目一挑,冷冷道:“接近我?你那时就知道我的身份?” “并不清楚。”唐菱儿笑了起来,面容一刹那变成邱满满的模样,又变了回来,道: “只是有一回我到洛阳行窃一样东西,误入你邝府时,暗中看瞧了些儿纳闷的事。” 她盯着邝寒四,极力想用话来让对方露出空门。 “也恰好我听见你爹镇西大将军邝百流说着京城邱府和他交往勤快,要你随他去拜见……” 邝寒四的额头竟为之稍渗汗水,点头挑眉,道:“原来……你早就在设计了?” “哈……如果你知道刘瑾那是中了我的计而歼除邱府,又是如何?” 邝寒四一个人弹起,冷沉沉的一柄短刃迫下。 他已经是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就用这一刀把一切的爱恨埋葬。 唐菱儿忽然陷了下去,陷入了巨岩内。 刹那,巨岩里喷射激出最少八十支以上的暗器。 长、短、粗、细、圆、方、角、菱,每一种都是一击毙命,又凶又狠的东西。 邝寒四在上头简宜是箭靶子。 王王石要冲出去,却叫谈笑和杜三剑一左一右的拉住。 “邝小子如果这样就死了,能算是买命庄的大员外?” 王大拳头想想也是。 果然,邝寒四在轻叹,道:“实不知的鬼匠手艺纵使傲绝天下,又如何能跟有思想的人相比?” 邝寒四一抖衣袍,摔打开已破出了一条通路,亳不凝滞的往下直挺。 短刃,一泓好寒的光芒迫下! “哗啦!”一响里,唐菱儿自左面的岩壁中出来。 却是早在邝寒四的计算中,拗身击刃狙杀! 血自颈脉喷出! 不!这不是唐菱儿,只不过是和唐菱儿穿着一样一式,面貌相似的一个女人而已。 唐菱儿在背后,由原先陷落之处腾身、出手。 邝寒四全力变移身势,猛可一道刃芒划破腰际。 他重重跌了下去,趴在雪地上。 秦氏兄弟大惊,纷纷窜前,冷不防是早有一道人影在等,武管命出手。 秦自笑这时可没有想到武管命斗然由岩石后冒了出来,惊喜不及想念动转,一股剧痛已由右肋彻上心扉。 他重重跌了下去,抬转头中,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在猝不及防下惨呼喷血。 武管命的出手,先求伤人。 所以快,一破立换目标。 现在他对着秦氏兄弟冷眉道:“你们别怪我!就江湖本来就是这样……” 他高举短,便要扎向最近的秦迟留。 眼前,叱吒一时的黑道士必死,他相信! 杜三剑和王王石并不信! 杜三剑的剑架在武管命的手腕上,而王大公子的拳头则用力的击破人家的背脊骨。 “咯!”的一大响,秦氏兄弟全笑了起来。 那一声表示这个姓武的终身不能再使劲动武。 “很好!”秦自笑笑着道:“王王石双拳,杜三剑果然是不差……” 另外那端的情形呢? 王王石打了个大哈欠,道:“有姓谈的小子在,别怕!” 他的声音可大,大到能传入唐菱儿的耳里。 “我们又见面了?”唐菱儿竟是稍稍嫣红的脸颊,看了看公子和尹大美人一眼,轻叹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逄?” 谈笑嘻嘻一笑,低身点了点邝寒四的三处要穴,对着尹小月道:“大美人,女人的事由你处理……” 尹小月娇咯咯的笑了,朝唐菱儿道:“那……咱们姊妹好好聊聊吧!” 唐菱儿可没这闲情雅趣。 谈、杜、王具在,外加个尹小月都很不好惹。 所以她决心要走,且先打量着四周。 邝寒四正好冷冷的抬起头来,嘴角一丝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想走,而且更清楚不太容易,是不是?” 唐菱儿溜转了一眼,淡笑着道:“该有四成的机会……” “是吗?”邝寒四摇了摇头,道:“杀手如果对自己出手的机会估计太高,往往死的是自己……” 所以唐菱儿在今天内被毁了买命庄。 邝寒四看了她一眼,将眼神别向了远方,道:“你走吧!” 唐菱儿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让你走,是因为我想亲手杀你!”邝寒四笑得很冷,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砍了你的命!” 每个字冰寒的令唐菱儿为之一震,却又不能不信。 “你太低估买命庄了。”邝寒四大笑了起来,道:“这三年来我之所以放手让你去玩,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只是邝寒四实力中小小的部份而已。 三年来,依旧有贪官污吏被狙杀。 没有人知道是谁或是那个组织下的手。 唐菱儿表情很难看,她窜身而去。 不过临走前杜三剑的剑和王王石的拳头都试了一下。 剑先,唐菱儿拗身弹指震剑身;拳后,唐菱儿再提气拔身。 双拂袖中一指借力,更出于三丈之外,彷若是片飞云刹那投入那端的林中,一晃眼已不见目。 “怎样?”谈笑问。 “没把?”杜三剑苦笑道:“最少要上百招见胜负!” 王王石呢? 这小子竟然是抿紧了嘴,脸上一片难看。 尹小月讶道:“他是怎么了?” “受刺激啦!” “什么大事?” “对女人出手本来已经自以为很不够英雄……”谈笑叹气道:“而叫人家一拂一拍的打了回来,那可狗熊了……” 尹小月笑了,轻轻道:“原来王石哥哥有时也挺严肃?” “你说什么?王石哥哥?”王王石这厢立刻笑开了脸,道:“尹大小姐每天这样叫,哥哥我一定不会板着脸……” 什么屁话?谈笑和杜三剑真想用雪球丢他那张脸。 “慕容世家如今换了人当家作主。”穆刀雁自己在报告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有些不信,道:““是一梅姑娘……“宇文磐沉吟了片刻,冷淡淡的道:“东方和欧阳他们有什么看法?” “十天前华山有几场战役。”穆刀雁轻轻一叹,道:“他们两个世家的损失也相当的大……” 东方世家的萧怪翁和欧阳家的布好玩都是得力助手。 “看来,布楚天这个人比我们估计的要可怕得多……”宇文磐冷嘿嘿一笑,道:“洛阳四大世家上去了三个,另外加上狼穴一主倾巢而出配合冷无心的结局竟是这样?” 穆刀雁沉吟了片刻,皱眉道:“蜈蚣的任务?” “取消他对尹小月的动手!”宇文磐淡淡道:“目标换成简一梅……” “简一梅?公子不是和她有密约?”穆刀雁脑中一转,忽的冷嘿道:“难不成那个女人是想坐收渔利?” 慕容春风上了一趟华山,结果慕容世家易主就是最好的证明。 宇文磐冷哼,声音可比十二月天的寒雪,道:“这女人想骗我?嘿……分明是和赵古凤订以『大旗飞龙令』交换,想匡宇文某道以刘瑾的秘穴订盟……” 穆刀雁点了点头。 他知道欺骗宇文磐的下场是什么? “要蜈蚣注意点!”宇文磐冷哼着道:“那个简一梅绝对不是我们想像中的弱女子……” “是!”穆刀雁急速转出了宇文磐的书房,三两个转里到了隔着满细雪庭园那端。 一间全黑的木屋独立。 他站于门口轻轻敲了暗记,里头传出了声音。 “是穆总管?” “不错!”穆刀雁淡淡道:“公子有令……” “是为了没杀死尹小月?” “不!公子要另外更改目标。” 一阵沉默后,木门“呀”的打开了,蜈蚣冷冷的望着穆刀雁,哼着道:“是不是公子认为在下不够尽力?” “当然不是!”穆刀雁笑了起来,道:“只不过目前这个人更麻烦而己。” “更麻烦”三个字让蜈蚣的双眼一亮。 “谁?” “如今慕容世家的当家主,简一梅。” “简一梅?慕容春风呢?” “不知所踪……”穆刀雁皱眉一叹道:“我们只知道他在华山一败后,曾经由西麓在黑龙口现过一次身,便再也没有下落了……” 蜈蚣点了点头,一双瞳子亮了起来,道:“敢光明正大霸占慕容世家家产的人,一定不简单……” 而且,还是个女子。 人称“天下第一名妓”的女子。 “很好!”蜈蚣笑了,阴寒寒道:“我倒想看看属于男人世界的武林,这些女人凭什么插足?” 穆刀雁再度跨入宇文磐的书房时,正好看见一道全身黑墨劲装的人影闪逝于窗外。 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宇文磐的手中还有三个很神秘的人不受自己的指使,不但如此,甚至连面貌也不知模样,方才那个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奈川美京。 一个据说是来自东瀛扶桑国女忍者。 “方才奈川美京回报……”宇文磐虽然不让他知道那三个神秘人物,不过事情总会跟他商量,这点是器重和信任。 “谈、杜、王和尹小月已经陪着邝寒四回到洛阳了。”宇文磐冷嘿一笑,道:“看来隆冬将至,洛阳城却要火热了。” 他们又回来了? 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针对简一梅而来,或者是为了赵古凤? 他们都在深思这个变化。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事。如今人人已知谈笑随着尹小月要离开中原武林半年,为何又转了回头? 是谈笑不守信?还是尹小月不守信? 门口一名劲装的汉子恭敬的站着,抱拳揖身道:“禀告家主,总管,外头厅上有两位自说是布楚天天下八骑中的叶叶城和潘说剑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 宇文磐冷冷一笑,道:“带他们到这里来……” 门口那名汉子似是一楞,旋即道:“是!” 穆刀雁望着离去的汉子,双眸一闪间已明白了宇文磐的意思。 不见于厅而见于书房中,是表示随时都可能杀了他们,因为主客既会大厅,又岂有斩来使之事? 如是会于宇文磐最重视的书房,也同样是一般人极为重视的书房,随便就有十个理由放上。 如果真的动手的话! 他的脸上有了笑意,门口叶叶城和潘说剑也双双大笑由方才那名汉子带到。 “宇文公子,别来无恙?”叶叶城的声音很热络。 “两位请坐!”宇文磐看着他们,淡淡道:“那一位是叶叶城?那一位又是潘说剑?” 叶叶城坐下了,此刻自有宇文世家的家丁送上了茗茶来,他一笑,道:“在下叶字头……” 潘说剑则淡淡直道:“潘某和叶兄一道来拜访宇文公子,是传达布大先生的话,做个交易……” “呃……是吗?”宇文磐淡淡一笑,道:“布楚天有什么生意可以跟宇文某做的?” “神来居大院……” “神来居大院?”宇文磐双眸一闪,嘿道:“如何个做法?” “一百三十万两银子成交!”叶叶城轻啜一口茶,淡淡道:“我们正在洛阳城里找买主……” 洛阳城里有这等能力买的人不多,不过也不少。 赵古凤是其中之一,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也可以。 甚至并吞了慕容世家的简一梅也有可能。 “如果宇文公子没有兴趣……”潘说剑笑道:“我们只好找邝宅将军府的寒四公子谈谈……” 宇文磐双目一闪,找邝寒四岂不就找谈、杜、王? 难道他们是为了这点回洛阳? “那间宅子凭什么值这么多两银子?”宇文磐终于问。 “因为那里藏了一截秘图……” 秘图?得自简北泉的秘图? “三十万两是宅院的价值。”叶叶城笑了起来,道:“那张秘图值得一百万两。” 好狠的布楚天。 这个卖主的风声放了出去,分明是丢出了个大包袱。 秘图如果不在楚天会手上,谁又会想花精神去攻击? “当然,我们可以附送一点小礼物!”潘说剑笑了道:“慕容世家的秘密。” 他的意思是简一梅如何敢吞下慕容世家? 是不是整个武林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互动? 宇文磐脸上表情有如木雕,一切喜怒哀乐只在他厚厚的胸膛内打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计量什么? 好一阵子叶叶城方是轻举杯就口,轻啜,宇文磐终于淡淡的出声道:“两位回去转告布先生,宇文磐对神来居大院一点兴赵也没有,两位请……” 叶叶城这厢含在口里的茶,只觉得冰凉的变味。 “他们走了?”宇文磐望着窗外,已到了日薄时分吧! “是!”穆刀雁恭敬的回道:“他们现在还在我们监视范围内。” 穆刀雁的话很奇怪。 还在监视范围表示可以随时不监视,也表示并未真的派人监视他们两个的行动。 “收网!”宇文磐淡淡笑着,回身过来的眼神有一份赞赏,道:“神来居大院是要不得的东西,犯不着理会他们跟随订妥了价格。” 因为不论是谁买下了神来居大院,用不着半天洛阳城里一定每个人都会知道。 既然每个人都会知道的事,又何必在这时儿凑热闹,让人家以为宇文世家还挂记着? “好!宇文兄果然非常人。”窗外庭园中俄然传来一声弦动,轻曼几句乐音,欧阳弦响在外头笑道:“宇文兄家宅的梅花这般美,怎么不叫兄弟来欣赏?” 宇文磐脸色变了变,随即大笑推了门出来,三两转的落到庭园石径上,往欧阳弦响走近。 那儿是一座亭子下。 欧阳弦响见得宇文磐走来,早已一推琴起身,抱拳笑道:“兄弟自恃和宇文兄是好友,冒昧自个儿进来了,宇文兄不会介意吧?” “好说!”宇文磐淡淡道:“欧阳兄在我们四大公子中向称『会藏』第一,打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一人一句,各见玄机了。 宇文磐一抬脚,跨入亭内和欧阳弦响对坐。 亭柱是大黄配雕以绿龙,雪景之前特别清雅醒目。 欧阳弦响像是很欣赏流览了一阵,方淡淡道着:“宇文兄,这回小弟来是想听听你对一梅姑娘入主慕容世家的看法!” 既是问人家看法,那便是自己已有想法。 宇文磐人称“好战第一”,却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他一声笑,反问道:“欧阳兄的看法呢?” 反问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欧阳弦响一笑着道:““房藏!”“房藏?“宇文磐皱了一下眉,道:“难道她想取代慕容春风成为四大公子之一?” “只怕不止于此……”欧阳弦响仰首一嘘,摇头道:“在下怕的是简一梅那厢。” “呃?欧阳兄语中别有玄机?”宇文磐看着晃过来的穆刀雁,淡淡一问:“穆总管,那位房字世家的房藏人在那儿?” 穆刀雁淡淡一笑,看了欧阳弦响一眼后方道:“据属下所知,紧随着谈笑一干人也回到了洛阳。” 宇文磐双眼一凝,看着欧阳弦响。 “欧阳兄告诉兄弟这些的意思是……” “房字世家和我们素少来往,日后他们有什么动静,只怕非我们能掌握?” “呃?那又如何?” “宇文兄认为呢?”欧阳弦响嘿的一笑道:“天下俱知洛阳四公子结盟,如今人家骑到了头上……” 这么说,不是战就是和。 战,是宇文、东方、欧阳出手为慕容讨回公道。 和,则承认房字世家继补慕容世家的地位。 取舍之间攸关面子问题。 “欧阳兄,昔日前华山一战,贵府似乎损失了不少人手?”宇文磐双目闪动,一凝瞳子沉声道:“如今可有余力?” 欧阳弦响嘿的一笑,道:“欧阳本家是少了四十条人命,那又如何?顷动间随时可以调动上百人。” 宇文磐点了点头,淡淡道:“东方寒星的看法如何?” “东方兄就看宇文兄的决定了。”欧阳弦响的话很富深意,道:“宇文兄怎的说,咱们就怎的配合。” 语中玄大有以宇文磐为首的味道。 宇文磐双眸一闪,点头道:“明日午时就请欧阳兄和东方兄一道再到舍下相商,届时决定吧!欧阳弦响大笑起身,五指一拨琴响随着道:“好!” 他长笑,折身由穆刀雁送了出去。 望着背影,宇文磐陷在最后薄夕余晖中沉思。 夜,寒寒的在风中来。 叶叶城和潘说剑的到来,本来就已经令人吃惊的事。 当他们提出了卖神来居大院这档事,那才更吃惊。 “一百三十万两?”王王石叫了起来,道:“那屁图是啥东西?值这么多两银子?” “是蒙古的一宗宝藏。”叶叶城笑道:“秘图共分成三部份,这是其一。另外一份据知在一梅姑娘的背上。” “要有啥用?”杜三剑摇头道:“这宗宝藏打从十年前苏佛儿开始,到了去年的大舞、柳无生一干人就遍寻不着了,是真有还是假造的传言,没人知道……” “更早以前,柳帝王在一百三十年前也找寻过这宗成吉斯汗的宝藏。”谈笑打了个大哈欠,摇摇头道:“如困邝大公子有兴趣,哥哥没意见……” 邝寒四的看法呢? “神来居的名字取得不错……”寒四公子笑了笑,却还有下文道:“只怕是谁住进去以后谁就得改名『鬼来居』……” 潘说剑竟然没有生气,依旧淡笑着脸点了点头,道:“好!这桩生意谈不成了,我们布大先生还有旁的生意可以谈。” “怎么?老布从商啦?”谈笑怪叫道:“又啥事?” “杀人!” 杀人,这可是邝寒四的事了。 尹小月反应很快,道:“一定是很困难的目标,而且是个大家都不喜欢的人?” 因为布楚天不会笨得自讨没趣。 “姑娘聪明……”潘说剑接口道:“布先生委托的目标是车臣汗部的白勒可汗……” 白勒可汗正是当今蒙古诸部中强有力的统治者。 谁也都知道,蒙古打算南侵,主战最力的就是这位白勒可汗。 杀了他是不是斧底抽薪的方法? 邝寒四淡淡道:“天下杀手不少,何必找邝某?再说买命庄已是今非昔比,只剩空壳子而已。” “大员外客气了!”潘说剑笑着道:“正如寒四公子在华山曾言,买命庄的势力犹藏于深渊未露,谁也不知多少……” 邝寒四嘿、嘿笑了,神态是一片神,道:“布大先生健忘了?这三年来他可是居心叵测想毁了敝庄……” “布大先生没有忘!”叶叶城笑道:“就是因为连布先生用了三年也毁不掉的买命庄,才有资格接受这个任务。” 这话的思考方式很奇特。 完全是撇开了情感问题,就事论事。 邝寒四竟然没有反驳,他沉吟着半响。 “请回去转告布先生,邝某需要三天的时间考虑!”邝寒四淡淡一笑,道:“自然这三日内布先生如果另外找着了人,邝某是静待佳音了。” 叶叶城和潘说剑双双立身,抱拳道:“好!三日后我们二人静候邝大员外的佳音……” 他们朝谈、杜、王和尹小月一笑,便自是飘然由邝宅的仆役送了出厅。 这厢五个人全陷入了沉思计量中。 “布楚天四下求售神来居大院,真有这老小子的心思!”谈笑嘿道:“洛阳想不乱也不成!” 因为谁也不愿搬入神来居变成靶子。 可是谁都想要那份秘图。 不论是真是假总是一个机会。 尹小月皱紧了眉头,她可是想着另外一回事,道:“杀日勒可汗的目的是什么?布楚天这头老狐狸真是不可小觑了。” 王王石的话比较直接”道:“喂!你们有没有发觉洛阳比咱们离开的时候更混乱了?” 他是指慕容世家的变化。 “那个简大美人住进了慕容世家当家作主,是摆明着跟洛阳另外三个小子挑战?”王王石大大喘了一口气,道:“哥哥我快忍不住了,非去看个清楚不可。” “我陪你去!”杜三剑已经站了起来,淡淡道:“如果没错,那个房藏大概也在里头玩把戏……” 他们说走就走,厅里就下了谈笑、尹小月和邝寒四。 这可表明了布楚天的事由他们来想、来花脑子。 “杀日勒之事,谈兄以为如何?”邝寒四真的在考虑。 谈笑沉吟了片刻,足足前后想了三回这才道着:“蒙古人蠢蠢欲动,不忘从新入主中原的威风。日勒是当今车臣汗部的部主可汗,杀了他对于鞑子主战的一派应该是有极大的损失……” 邝寒四点了点头,道:“这理甚明,就怕的是布楚天肚子里不知道有什么旁的打算。” 谈笑也为这档子事考虑,他沉吟着道:“看来我们得兵分两路,洛阳的事就交给杜三剑和王王石处理,至于布楚天那边,由我和小月再往华山看个究竟,探探虚实……” 邝寒四讶道:“你这回又回到洛阳不是为了某一件大事儿,还没办呢……” “我是想查简北泉那老小子是不是真死人。”谈笑苦笑着道:“有时死人比活人办事容易的多……” 邝寒四显然被吓了一跳,道:“简北泉没死?” “这件事恐怕不只我一个人怀疑!”谈笑哼了哼,道:“方才姓叶姓潘的出现,最少证明那位布老头也在奇怪某些事儿……” 邝大公子有些傻眼了,道:“难道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是他一个人在操纵?” 果真如此,简北泉这个人未免心思太可怕了些。 以当今洛阳汇聚天下人才,那老小子犹能玩弄于掌股之间,他日若真的发动六府道绿林之乱,天下不晓得会是个怎生模样? “所以,无论为了日勒之事或是为了简北泉之事……”谈大公子笑了笑,道:“你说哥哥我是不是该再进一次华山?” 邝寒四没有话说。 “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你不是跟人家约了三日之后相会?”谈笑大笑了起来,道:“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磨……” 慕容世家就如以往一般。 精致的建,成群的奴婢,扬声在耳际的琴韵缭绕。 唯一的差别是,坐在庭园里赏雪酌的,不再是往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慕容春风。 房藏左臂搂着美人,右掌高举来自波斯工匠精打的银杯,彷若天下尽在其掌握之中。 王大拳头着实看了就有气,人在屋檐上硬生生的以千斤坠破落下去,然后又大刺刺的撞墙,好大一个洞出来。 现在他可站到了房藏和简一梅面前叫道:“姓房的!你在玩什么把戏?” 房藏笑了,笑的很奇怪,道:“王公子,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嘿、嘿……擅闯民宅可是条窃盗贼论处……” 王王石哼了哼,脚下踱了两步打量着简一梅嘿道:“还有你这女人有办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叫那个慕容呆瓜白白把一座大好的房子送上手……” “何止?”简大美人娇笑道:“妾还用了慕容公子的家当买下了神来居大院哩……” 什么?是这个女人买下了? 王王石回头朝屋檐上招呼道:“三剑,你听到了没有?” “哥哥我没聋怎会听不到?”杜三剑温温吞吞的冒了出来,坐在那端屋顶上哼道:“用的也不是你的银子,怕啥?” “哈……杜公子果然是知趣的人。”简一梅瞅向了王王石,笑着道:“王大公子,你呢?” 王王石嘿了又嘿,道:“王某人可不知道什么趣不趣,只知道看不顺眼就打了。” 还真的是说到就做到。 他弹身向前,右拳已是夹着一股罡风击出。 咱们王大公子可不是打人,而打的是石柱。 房藏和简一梅所坐卧那座亭子的石柱。 这一拳猛,哗啦啦硬是将一根柱子打折。 “好拳力!”房藏笑着,倏然变色出手。 出手的不是刀,是指。 房字世家独门的“破顶看天指”。 王大公子大笑,一句:“来的好!” 迎向前的是那双“破岳碎海”的王石双拳。 第 十 章 插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钻,刹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双拳如金石,转瞬轰心口去。 两厢近到咫尺,各自拗身变招,一沉一扬间已对向相撞。此刻两相距不过是这四臂顶在中间而已。 王王石大喝,双拳再推,硬迫对方后退。 却是人家两肋下斗生刀来。 无臂刀斩! 好快!直扫的是王王石的双腕。 看势是要把王王石的双拳一并砍下来。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却一个倒悬,把转主力震退房藏,同时以拳背受迎了那两把刀一砍。 这弹指而已,便是一连串的响。 房藏摔回了亭子内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三剑骂道:“杜子子,怎么不出手?” “出什么手?”杜三剑叫了起来,道:“你以为人家简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丝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房藏的声音飘飘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内创。 “没什么,软甲胄而已……”王大拳头这回连手臂都没抬,哼着:“咱们这一架以后还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来,重新坐回了亭内的软卧上,淡淡道:“房某随时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转身拉着杜三剑便是。 下头简一梅淡淡问道:“王王石的拳头怎样?”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内,溢出。 因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来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喂!王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谈笑双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双脱臼的手掌,叹气道:“那小子伤的怎样?” “什么怎样?”王王石怪叫了起来,道:“哥哥我那时忙着打架,问杜小子吧!” 杜三剑要怎的说? “看不太出来……”玩剑杜照实道:“能捱得住姓王一双拳而且还可以喝酒的人并不太多。” “这件事大概已经传遍了洛阳了。”谈笑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东方、宇文、欧阳三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这么说,慕容春风是没得回头了?”尹小月轻轻一叹着,道:“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到头来弄得家破人亡,天下无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达成协议,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杀慕容春风以绝后患。 自然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也不会反对。 慕容春风活着是他们在江湖上最难堪的一件事。 因为每个人都会说他们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个理由,一个慕容春风非死不可的理由。 好深沉的夜,洛阳。 城东一座小小的酒馆,赵古凤对着桌上这酒猛然一拍。 酒飞起,撞碎在墙头那角。 惊动了一只耗子,没命的逃回了窝。 “你就像那只耗子!”赵古凤冷笑的看着慕容春风,道:“这么恶劣的酒怎么喝? 哈……慕容公子原来这么没品味?” 慕容春风的脸色一阵惨白。 愤怨的惨白! 这座小酒馆已经是他慕容春风唯一的产业。 而这酒又是这馆子内最好的一。 赵古凤冷冷看着他,和他背后的几个人。 “阁下是金镇?”赵古凤笑了笑道:“名动长白山脉的金镇名刀?” 金镇站在那儿,背后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顶立。 “不错!” “很好!”赵古凤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卧于这么一间小酒馆?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虚位以待……” 慕容春风的脸色大变,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好狠的老匹夫! 金镇在打量着,计算眼前的情势。 赵古凤又望向了“红蝶一双”,笑了道:“两位可是六指蝶之后?赵某对当年莫大先生心仪得很,很想和他的后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风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猛拍桌子怒道:“姓赵的老匹夫,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赵古凤大笑,一双龙眸连闪,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说,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将帅之材又岂有陪着埋没一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风忽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大错。 错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势。 他以为可以和赵古凤平起平坐的谈条件! 因为金镇和“红蝶一双”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赵古凤显然比他还老练,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风只会替自己找麻烦,赵古凤在冷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黄不盲想挽救这个情势,他猛然自暗处里窜出来。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够快了,出手的力劲也够。 但是在蒲红叶和谢谢面前,只不过像个小孩子玩大刀一样。 问题不在于黄不盲的修为,而在于华山一战中王王石的拳头让他的内伤太重。 慕容春风的双目尽赤,他看着黄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现在,诸位的想法如何?”赵古凤笑着看向金镇。 “很好!”金镇回答的很简单,道:“我喜欢强者。” “因为强者才能做许多事。”红蝶一双也赞同这个观点,道:“武林成败最现实的就是生死……” 谁都想活,谁也不愿死! 这是千古以来最明显的道理。 因为不明白的人下场就像黄不盲一样!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好天气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 房藏显然对赵古凤送来祝贺他成为洛阳四公子之一的礼物满意极了。 慕容春风! “这个人真的是慕容春风?”房藏大笑了起来,当着宇文磐、东方寒星、欧阳弦响和他们的世家中人,狂笑着道:“你们相信吗?”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古凤派来押送的是蒲红叶和谢之。 “赵王爷有什么看法?”房藏问。 “王爷没有意见!”蒲红叶淡笑着,就如同看一头猪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风,道:“房公子想怎样就怎样?” 房藏转向简一梅,笑问道:“美人的看法呢?” 简一梅笑了起来,娇艳中有一丝冷煞。 “我们后头仓库不是少个人整理那些木柴?”简一梅笑着道:“而且今年儿冬长,也少了长工理会这些琐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脸,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爷对这些都很在行?” 他说着时候,无声无息的两把刀自背后施出,正好夹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风脖子贴着。 冰冰凉凉的刀锋是无限的杀气! 这是立威,当着宇文、东方、欧阳三家面前立威。 因为对一个武功被废已经没有回手余力的人,根本用不着出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猛的刀法。 慕容春风当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个“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风喘着气,哈着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着道:“你跟着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是!”慕容春风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终究是勉强迈步往后头去了。 “你最好记住一点!”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离开这里,生死就自己计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风好好呆在这儿卖命,或许可以活到下半辈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证没人杀他。 因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杀人。 这是威信的问题。 房藏淡笑的朝蒲红叶和谢之道:“两位请回禀王爷,房某也有一件礼物回送………” “是!”蒲红叶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来居大院。”房藏双目一闪,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买来的神来居大院,就是给王爷的回礼吧!” 他得意大笑,每个声音都令人动容。 房藏在每个人的心中从新有了估量,不简单的货色。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谈笑轻轻的自背后来,淡笑道:“你觉得你欠他?” 无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转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谈笑坐了下来,问着道:“把他从房藏的手里救出来?” 这将是个阴谋。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风,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别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谈笑嘿的一笑,道:“到时候洛阳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联手赵古凤来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叹道:“我甚至想到了简一梅已有意发动六府道的绿林大乱,所以必须先在洛阳引起争端。” 洛阳一战,天下武林必为之大乱。 武林一乱,三十万绿林恶盗必将乘机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谈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这后头另外有人操纵全局……” 尹小月脸色一变,道:“你是指简北泉?” “不错,简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阳城里施展计谋……”谈笑皱起了眉头,道:“这一对可厉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们玩弄于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叹,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得不到华山和布楚天会个面了!” 话刚说到这儿,王王石可是大叫的冲了进来,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谈笑没好气的回头,只见王大拳头一脸的难看,道:“谈大混混,这回有事了。” 杜三剑也跨了进来,摇头道:“刘瑾那个奸宦对付朝中大臣,连邝小子的爹都给人家整上了一记……” 邝寒四他父亲是“镇西大将军”邝百流。 专门负责的就是西陲边疆的军务。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铁骑蠡蠡欲动之处。 谈大公子苦笑道:“邝大将军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邝寒四苦着脸走了进来,道:“据说将派房山一战大有功劳的贺统时前往接掌……” “好个刘瑾!”王王石大骂着:“这老太监显然是收拢了贺统时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儿进言,由他去守边陲,好让蒙古人长驱直入。” “赵古凤也发起了行动。”杜三剑的结论是:“我看贺统时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权,中原这厢便由简一梅和赵古凤联手大乱啦!” “你爹现在人呢?”谈笑急问寒四公子。 “还在那横山城等着交接兵权……”邝寒四皱紧了眉头,道:“那个靖国王贺统时一向声誉不差,若是未和刘瑾联手,我们岂不是要错杀好人?” “我们”指的是买命庄。 杀了贺统时是个法了,杀了日勒可汗未尝不是方法。 “贺统时将在什么时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发……”邝寒四一叹,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后的大年初六离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谈笑苦笑着道:“看来咱们要另外计划了……” 每个人都看向他,看着谈大公子如何打算。 “邝寒四就答应了布楚天,同时先往横山城明白个究竟……”谈笑此刻好像很聪明的样子,道:“王老弟去华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动向……” “哈!哥哥我一个人去面对楚天会?” “抱怨?不然你跟三剑交换,留在洛阳好了。” “算了!”王大拳头挥手道:““华山就华山。“杜三剑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见特别多……” 谈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们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见。 杜三剑却是望着窗外叹气,道:“他奶奶的!简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没死,哥哥我一定叫他好看!” 简北泉到底死了没有? 雪落的时候,绝对没有比雪溶的时候来的冷。 但是对于武功已废,全身单薄的只有里外两件衣服的慕容春风来说,这是没有差别的。 这间仓库通风的可以。 他真有点后悔,以前怎么不把这儿修理的好一点? 偶而暴起的冷风,总让他以为今夜再也活不转到明天的日升时刻。 满耳是楼阁那端不时传来的笑声和琴扬。 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却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只有十天,十天却如同过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条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还有多少意义? 他缩在柴堆中,猛力咳着,额头上的热,反而让一个身子飘飘忽忽了起来。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铁棍,一根根抵着。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理会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着实不甘就此一生。 陆陆续续这十天来他听了不少事。 谈、杜、王、尹小月、邝寒四全离开了洛阳,不知所踪。 赵古凤接下神来居大院后,果然翻出了秘图,而且还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个时辰以前,酒宴开始的时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赵古凤当时说话的声音大的让他在庭园里都听得到:“这秘图不是本王该有的。” 慕容春风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活下去还有什么? 门,轻轻的推开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蹒跚的走近。 “少爷,少爷……”阿福轻唤的到了他身旁,送递来一碗热粥,道:“你……快喝了吧!” 这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忠诚。 慕容春风尽量不让自己流泪,低头大口的喝了起来。 热气顺喉下肚,这是生命的一种安慰。 他喝下的绝不止是一碗热粥,更有着忠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风乾哑的一句:“谢谢……” “不!少爷千万别这么对老仆说……”阿福惊惶道:“阿福跟老爷时就在这里照料一切了,一生受着老爷和少爷的照顾……” 他一叹,嘘唏道:“当年若不是有老爷的收留,阿福又岂有今日活着来回报少爷你?” 慕容春风苦笑的摇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像少爷?” “不!少爷你永远是少爷……”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少爷,阿福有个东西给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说着自怀里取出了一本破旧斑剥的书来。 上头篆体的几个字“回剑大胜心法”! 慕容春风脸色一变,颤声道:“你这是从那儿得来的?” “我……我……”阿福看着慕容春风脸色一片红潮,呐呐道:“是当年尹姑娘在的时候,老仆有一日见她在这仓库内游晃,而捡着一本本子……” 刹那慕容春风想到华山败于尹小月时,那个贱人所说的话。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么?” 想不到这座柴仓里赫然是个宝库! “后来尹姑娘就带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仆后来也跟了进来,到处翻了半天,只有这本本子像样,所以就留下来没有当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风兴奋得连声音都嘶哑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能复兴,就全看你给我的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将多日来的积怨全数由胸口喷吐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传说,有一门心法是专门让武功被废后,学得更高深的武学造诣。 大破而后大立。 那种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剑大胜心法”。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终于有机会对简一梅出手。 这一夜酒宴已罢,众人纷纷离去。 房藏和简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着摊开的是稍早赵古凤送来的秘图。 罗衣轻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简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传言,那是刺绣上了秘图的大半。 房藏很细心的看着,半响之后他大笑的踱到简一梅面前,道:“你说过,另外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简一梅娇笑着,拔下了发钗,赫然是中空藏图,她纤纤玉指一转一挑,取了出来。 房藏注视了半响,忽的大笑双手一拍一揉,那两张秘图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扬手尽散于房内。 简一梅边穿回了衣袍,边问着:“你都记下了?” “不错!”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 简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么会?”房藏乾笑了两声,道:“房某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不肯说,房某也不会勉强。” 简一梅淡淡一笑,妩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着一件事……” “呃?是吗?”房藏的眼中光芒闪了闪,问道:“我倒有兴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简一梅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从来碰也不碰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来,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会忘记,我们彼此间只有相互利用,再说……”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着,有一种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来欣赏而不是拥有。 更不能做为妻子。 房藏永远相信,抱着玫瑰睡觉总有一天会被刺伤。 他的论点可获得窗外有人赞好,道:“你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杜三剑朝楼阁上叫道:“姓房的,下来赏雪吧!” 这三更半夜杜三剑来干什么? 房藏出现在玩剑杜这小子面前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来访何事?” 已有十天,洛阳不见谈、杜、王的影子。 “当然有!”杜三剑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这样,蜈蚣的机会来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剑走了。 走的时候,正好是雪花刚开始飘下来的时候。 房藏自怀里取出一袭大白袍将全身罩住,弹身。 轻飘飘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对面楼檐。 下面独坐着简一梅就是目标。 蜈蚣冷冷一笑,将那袭白袍轻抖下,好似雪花轻飘于屋檐上。却是在最后一刹那“轰” 然贯下。 整片白袍挟着千钧之力猛然击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黄符已贴上白袍的四角同时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网擒仙”是一大绝招。 刹那,足下的房间内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鲜绿的旗帜。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内一片朦胧幻影,眼前之物全数迷离虚渺了起来。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场如何? 就算还没死,自己再补上一刀绝没问题。 因为“大幻杀旗”是茅山术中最为诡异的一种。 攻守进退间,设非施法者根本无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讶异所取代。 因为房间内根本没有简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动,窗外已有人拨弦轻响,是自自己的顶上来,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从从回洛阳后,宇文磐交代的目标没有一个达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杀手的规则,一击而退。 他弹身破瓦而出,睁目中还来不及看到简一梅的面孔,当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头罩面。 “咯卡!”的一声,蜈蚣只觉得脑袋好大的剧痛。 然后连雪落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了…… “杜三剑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简一梅轻轻一叹,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顺便把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门口………” 简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还有用……” 一具体有什么用? “如果我们把他吊在大门口那棵树上,你说明天洛阳里是不是比较不会无聊?” 沈九醉真他妈的同意极了这句话。 杜三剑竟然是带着房藏到神来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要我看这幢房宅?” “当然不是!”杜三剑笑道:“房子里没有人那还有啥看头的?” 房子里会有什么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两转窝到一棵树后,那树下竟然有一条秘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问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说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布楚天告诉他的……” 杜三剑已经先钻了进去,待房藏也进了来才叹气道:“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布楚天要告诉他?” 房藏的确有这个意思。 “因为我们都怀疑简北泉没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叹气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房藏并不反对,他倒想看看杜三剑在玩什么把戏,也想看看这房子里到底有那些人。 没了多久,从一处暗格内他已经知道了。 赵古凤正跟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讲话。 那人分明是传言统领六府道绿林的简北泉。 这么说,死在南召镇外的只是个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较贼!”赵古凤冷哼道:“你女儿可骗不了他……” 简北泉沉厚的声音传来,道:“去掉一个慕容春风已经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又加上了个房藏……” 赵古凤挑眉一哼,踱了两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内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简一梅之计,这是非除去不可!” “赵老……”简北泉摇头道:“那小子不好对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对上了,好省咱们的力!” 赵古凤双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经将秘图当众给了他,相信已经和一梅那两份比照过了……” 简北泉也笑了起来,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联盟,便不能不告诉另外三人?” “没错!”赵古凤大笑道:“到时他们只要往我们设计的地点去,不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样。” 因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阳一城里,有谁可以阻止赵古凤和简北泉父女的联手? 房藏的脸很深沉。 如今他已经踏入了一个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会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剑一眼。 这小子作证不知道有几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着,赵古凤又道声传来,道:“简老……这数月诈死在暗里的布置调派如何?” “放心!”简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贺统时走马上任后,当晚简某立即可以发动全面大乱。” 他沉沉一笑,道:“当然,日勒那边简某亦早已做好了准备,暂时着二月十五贺统时接掌兵权后,才大举南下将明廷那个皇帝老儿逐出养和殿!哈……” 赵古凤亦同声大笑着,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内让那四个年轻人大腿迈着出洛阳!”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剑退出神来居大院时,一只眉头可皱得死紧。 没须臾,两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谈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发了十日,该快到了吧?”杜三剑摇了摇头,叹道:“最晚在除夕以前会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卧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剑诚恳的点着头,道:“因为胜了谈笑,你才有信心找俞灵……”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并引以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们刀法的传人是不是无可避免掉这个命运?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并不会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赵古凤和简北泉这对老贼的阴谋却是令人可耻!” 杜三剑觉得开始喜欢这个人,笑着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你必须替我作证!”房藏冷笑道:“在赵古凤还来不及开战以前,我们先杀个他片甲不留……” 虽然杀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有时为了千万生灵,又不得不这么做下去! 杜三剑一叹,道:“他们会赞成吗?”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慕容世家的门口,也看见了一具体高挂在树上飘晃。 体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谨还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双眉一挑,冷嘿道:“还真的是要引我们开战!” 如果不成,房藏则非将秘图透露一下不可。 届时必是在十日内全数离开洛阳寻宝! “好毒的女人!”杜三剑挥剑,已让蜈蚣的体摔落,且看致命伤处,顶盖尽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们后头好像有人跟着?” “而且有酒味……”杜三剑淡淡道:“幸好是我们走了一半时,才盯上我们的!” “所以我们必须装着若无其事?”房藏冷笑着。 “你假装若无其事,我却不得不先回头找那个老头子。”杜三剑叹气,道:“我挡住他,你先去找那一个?” 这时房藏已撕下有写字的那块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纷飞的碎布,如同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则叹气的转了个身。 一际的雪景在眼前展开,好美! 他踱着,就像千古以来的诗人那样,缓缓逍遥于雪落之中。 不过还有一点点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头顶、肩上半尺,立即无声无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缕白气! 这时看来整个人朦朦的罩在白气间,若隐若现。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个酒呃! “杜公子一身剑修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着走出来,好像快跌跤似的,让人捏一把冷汗。 杜三剑可不担心对方会半途跌倒。 他只担心眼前这老头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这般的轻,轻至若无。 伤这样的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玩剑杜在这一刻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 沈九醉已经到了七尺近处,歪歪斜斜的站着,一抹冷笑,道:“我们今天好像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三剑一笑,淡淡道:“为什么?” 他找人家的,还问为什么? 沈九醉当然也回答了,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刚刚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当然!你不会随便告诉我的,是不是?” 杜三剑这时只觉得手心有一汗冒出来。 他可记得眼前这沈九醉,曾经一个人毙萧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到底有几成机会?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计量着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剑瞬间左袖脱剑扣结。 这个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计的还快一点点。 当“九醉十指,翻乾倒坤”击来的时候,杜三剑的剑正好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应变绝对是一等一,转瞬十指已稍低一滑过剑身贴臂,依旧往前弹扣。 他出手向来只有一个字,死! 杜三剑回剑已是不及! 却是神纱莫测的杜三剑的剑。 你有没有看过一柄剑的剑身可以在剑柄上前后两头跑的? 没有!自古以来江湖中就没有人听过、见过。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这种怪剑,当然不会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更没考虑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头。 当沈九醉暴退的时候,你绝对无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个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没有了其中的八根,会是什么样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鹰? 还是没有了壳的乌龟? 沈九醉在这一刹那并不觉得痛。 是因为天寒冻住了血,或是因为惊骇大过于肉体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着地上八根指头发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头,是因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饶恕的罪行……”杜三剑一叹道: “阁下四十三年绿林生涯中,最残忍的一回就是为了练『黑气血指』连杀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双目转寒,道:“这件事若不是因为这两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这两天才知道? 沈九醉睁目惊声道:“你听谁说的?你……去了神来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边说着边后退。 这回真的是摇摇颤颤,全身抖着的。 他想尽力让自己站得稳,却摔了好几跤。 人是不是常常这样?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时,故意站不稳。 等到有一日想站稳了,却又站不直? 杜三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杀了他? 留着,后患无穷! 沈九醉已退出了两丈外,若是追杀还来得及。 唐菱儿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杜三剑的瞳孔在收缩。 眼前是个美女,是个充满杀机的美女! “别这么紧张!”唐菱儿笑道:“我只不过是想你帮个忙而已……” 帮忙?帮什么忙?杜三剑觉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点离开。 “我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来保护我……”她娇艳绝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闺秀,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她的确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脱尘的那种。 “你刚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头,必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儿的脸竟然红了红,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剑觉得第一次跟女人讲脏话,过瘾极了,道:“放你的猪狗半大响屁!哥哥我可不想那么倒楣!” 他转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个月前谈笑的教训。 这女人是个小偷,专门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三剑在叹气!抱着玫瑰只是刺伤而已。 如果是抱着一条蛇呢? 会要命的! 咱们杜大公子别的好处没有,就会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种法子,换了九种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间书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个女人一定没法子跟来。 方喘一口气,房藏已经从里头淡淡的道:“这件事外头的杜三剑可以证明,甚至可以带你去看!” 杜三剑跨入宇文磐的书房时,即觉今晚巧极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这个打打招呼,那个挥挥手,这才坐了下来,道:“各位的决定如何?” 这事儿的确大事一桩。 东方寒星淡淡道:“我们无法肯定你们说的是真假,不过倒是可以等。” 欧阳弦响一嘿!道:“只不过是用招声东击西而己……” 杜三剑可笑开了脸,道:“好极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装离开洛阳,暗里潜了回来,弄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耍他们一对老贼?” “耍谁还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们来匡我们三个,结果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吃饱了没事,骗你干啥?”杜大公子可有气了,道:“要不是着实看那一对老贼不顺眼,才懒得理会你们三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点点头,道:“我们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三剑是第一个先离开宇文世家的。 头顶纷飞的,雪似乎是越来越大了。 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天气? 他摇了摇头,打了老大的一个喷嚏! 看来明天好像又很冷着,谈小子那边呢? 京城里的雪不知道有没有这洛阳的雪白? “事儿可大了。”谈笑望着手上的信函,皱眉道:“人家姓赵的准备来个大攻击啦!” 尹小月讶着道:“你怎的知道?” 谈笑扬了扬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楼万二爷的情报网通知的……” “醉仙楼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楼!” “我知道……”谈笑陪着笑脸,道:“不过主持江湖正义他是天下第一,是不是?” 尹小月一叹着,道:“那苏佛儿和大舞两位大侠你也认识了?” “可惜尚无缘相见!”谈笑嘻的一笑,道:“别怕!只要他们不死,总会见到哥哥的……” 人家见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汉!” 谈大公子可大笑了起来,忽的脸色一正,道:“那个简北泉果然还活着,暗中调度绿林响马,打算在正月初六贺统时出京上任时便大乱起来……” 尹小月脸色一变,娇艳天下的面容上一蹙着双眉,道:“到时姓贺的一但接掌了兵权,那还得了?” 他们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这一大早就相当的繁忙,摩踵接顶的人潮,像是散开了满盒的珍珠,四下滚动着不已。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谈笑望了一眼楼下,朝尹小月道:“我们直接去拜访那位靖国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门口进去罗?” “好像是这样……”谈笑大笑着,道:“你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没有。 尹小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甚至走在这条着名的西长街上老片刻了,还是弄不出什么方法来。 蓦然,身旁的郎君一牵着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这大早还是先吃了个饱再去吧!” 尹小月笑了起来。 她可知道谈笑的用意。 茶楼餐馆向来最是消息灵通之处! “顶天茶楼”在那时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三层楼高,最上头竟然不是寻常所见的斜檐飞壁,而是平坦见天。 上头当然有桌有椅,而且还有伞盖张着。 这伞的妙处可大,挡风避雨防日抗雪一应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这顶天茶楼的生意可好了。 大伙儿谁都想挤上去,还得排队呢? 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这厢双双出现了,直叫众人看得眼儿发直,啧啧有赞赏。 “好美的一对人儿!”一名老头子咳了两声,颔首捻须,道:“京城里怕也没出个五双如此搭配的呢!” 那厢的店小二见得这进店来的两人穿着大是有看头,而且一个如玉树临风、一个如仙子落凡,那有不想是宫里来的念头生起? 一当儿跨脚迎向前来,笑道:“两位客倌,里面请!” 谈笑也够气派,伸手就是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贵宝店顶楼听说别具风味?”听辞儿咱们谈笑还真的一付大内禁宫出来的皇戚似的。 有样! “是!是!”店小二脸色犹豫着了,看了看那厢排队排到一楼来的众人,皱了眉,道: “可是有不少客人等着。” 谈笑又皱眉又惋惜似的,温吞着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来日再光临了……” 说着,便似要走。 偏巧这当儿门口有人笑着晃了进来。 又是一双俊美男女,外带两名汉子四人一道儿。 且看那对男女中,男的英气勃发,长相是不差的,一龚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当真是天下第一美女无愧。 尹小月看着看着也为之一痴,赞口道:“这女子好美!” 声音是大了点,人家也听见了。 那位姑娘看瞧来,轻笑道:“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两相互推崇一句,刹那满茶楼内人人争睹。 一个个莫不啧啧称奇,天下岂有如此一双美人让自个儿双眼大早就见得? 店小二看见了那双男女后头的两位汉子,迎上前道:“赵爷,您的位子已经留好了……” 那名方脸的汉子点头一笑,朝谈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声跟着同伴和那对男女说了一句。 顷刻四人全望了过来,个个脸上笑着。 啥意思?谈大公子搞不懂? 那对汉子方脸的姓赵,另一个则是沉眉冷肃,双目有如鹰射,别具一番凛人气势。 谈笑此刻可感受到这沉眉汉子特别看着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专盯自己的? 那厢大美人踱了过来,轻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双手,淡淡道:“妹子,可愿陪姐姐一道到顶楼赏雪?” 尹小月叫她轻轻一握着,只觉得对方的手指尖儿柔细软腻,当真舒服极了。 她垂眉望着,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洁如玉的右腕上,有着淡淡的一圈红,好似以前叫人用某种细丝圈住紧扯了似的。 这厢身旁的谈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问你这大美人话呢?” 尹小月惊醒般,轻“呀”的一声,刹时娇红双颊。 “好!兄弟你讲话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赵的用力拍了拍谈笑的肩头,大笑道: “哪!咱们上去好好胡天说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谈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说话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让那姓赵的汉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汉子和英气勃发的白袍汉子,怪叫道:“这小子说话怎么跟我们一样?” 谈笑也好笑了起来,道:“赵小子说话才是学哥哥咧!” “哈……妙极!妙极!”那白袍汉子大笑道:“这小子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大伙儿还客气啥? 一刹时四男两女全上了顶天楼啦! 呀!这儿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见大片京城的屋檐,叫一层霭霭白雪着。 晴朗的天,一泓青蓝让人心胸不由得为之一阔。 “好个华檐儿,捻金雪柳……”谈笑点头一笑,摇头晃脑道:“这楼子设计真是开了眼界!” “原来兄弟也是好词吟诗?”白袍汉子嘻嘻笑道:“能将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合景致,大不凡!” “你夸奖,我就不客气啦!”谈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当头儿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三个男人见状,齐叫道:“好!大伙儿要看子就得饿死自己!” 果是唏哩哗啦一个比一个快的吃了起来。 尹小月瞧这模样,楞笑着道:“姐姐,你可是见惯了?” 那位大美人轻轻一笑,见着过来的小二另外端了盘子,道:“就是见惯了,所以每回都另外准备自个儿用的。” 当然,也帮尹小月准备了一份! 这女子好细腻的心思,尹小月轻轻一笑着,只看上头精致小菜有六外带一碗热腾腾粥饭,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处极了。 她浅尝了一口当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见满颊生香,喜笑道:“这粥好香,不知是那儿名菜?” “这是粤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娇媚,轻声道:“妹子喜欢,待会儿组组再请他们热一碗来……” 尹小月看着对方,又是亲切又是喜欢,忍不住问道:“小妹尹小月,请问姐姐如何称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着白袍汉子一眼;这当儿四个大男人已是风残云卷的将满桌早点一扫而尽。而且陆续又上了货来。白袍汉子耳里早听尹小月问着,当下笑道:“我们几个是认得谈笑老弟英雄一个,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鹅黄,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叫她黄阿妹就成了。” 什么话? “喂!你叫什么阿大?”赵姓汉子口里啜着稀饭,手上拿着油条边挤入牙缝,还能说话:“哥哥我才是赵阿大,你顶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汉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肃,没想到有时出了口来也会嘻皮笑脸,道:“谈老弟只好叫谈阿三罢了!” “啥?哥哥我这般小?”谈笑用力摇着头,睇眼道:“你们怎会认识我的?” “华山一战败金镇!”沉眉汉子黑大大缓缓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双眉如刀彻扫。 不过是目光,谈笑可觉得偌大的压力迫至! 几乎难以抗御。 好惊人的锐锋,又快又稳!若换成了是刀如目光来,自己可没几分能接得下来。 谈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惊人!” 那个黑大大回笑着,道:“谈阿三的确名不虚传!” 尹小月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看起来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这当儿她正纳闷,忽的楼梯口大笑的上来了几个人。 其中还有三个人是蛮子的装扮。 她一楞,轻哼道:“这些鞑子来做什么?” 众人随目光望了过去,只听得那一行六个人中,一个像是朝廷大官的笑声,道:“都米巴将军,咱们好好享受完一顿早餐后,再到官里见我们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这次本将军特别代表日勒可汗向贵国皇帝问安,一切就听从陈将军安排!” 他们六个是三汉三蒙,纷纷落坐了。 这头姓赵的汉子嘿道:“陈重开那老小子竟然是干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儿来了。” 沉眉汉子挑了挑浓眉一线,把话和着粥饭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汉子嘻嘻一笑,道: “这三个蒙古人嘴巴上是来嘴和的,肚子里就不知藏了什么把戏了?” 谈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陈重开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随手一丢,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道: “好!中原的东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陈重开笑着回道:“以后两国交好,都米巴将军便可以长居于中国京城中,快意个几年……” “陈将军说的是,本将正有此意。”都米巴压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万两在中原可以做什么生意?” 陈重开眼睛一亮,笑道:“将军说的可是真心话?” “当然!”都米巴豪气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这仅仅只是探路费……” 二十万两银子的探路费? 陈重开似乎更有兴趣了,声音也压的更低,道:“这件事我们可以在觐见皇上之后,慢慢儿谈……” 都米巴和陈重开双双大笑了起来。 直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白袍汉子朝黑大大笑道:“这个都米巴作惊人之状,只想让他身旁两名卫士露一手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们敢动手,一定会从这儿飞下去。” 谈笑可又感受到这位黑大大身上发出来的气机。 他一笑,缓缓道:“蒙古人这一手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掉牙老法子………” 赵阿大看了过来,笑道:“谈老弟干啥这么说法?” “嘿!刘瑾那狗贼嘛!”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视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赵阿大、白阿二、黄阿妹对面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犹豫了一忽儿道:“诸位认为邝百流将军为人带兵如何?” “老邝?”赵阿大笑了起来,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邝的儿子曾经跟你交过手,是不是?” 邝寒四曾经跟黑大大交过手? 黑大大看了谈笑一眼,双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错!”谈笑不可能不承认,他是那种视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还是相当不错的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种朋友多交两个无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来,道:“当然!有谁挨了你一下而依旧站着直挺挺的一定不差,可惜哥哥没机会见见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说到这儿,果然是有人看不惯都米巴这般猖狂了,只见一个大汉儿两步一跨的到了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蛮子!吃东西守着点规矩,别乱扔得一地……” 那都米巴的脚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时摔了好几个盘子。 这厢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随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将军有的是银子,怎样?” 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将军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这举动立时是满座哗然,一个个瞪目了过来。 陈重开看了看情势,朝都米巴道:“将军,咱们吃完了,赶早点到宫里去吧!” 这话一则是劝都米巴,一则是镇住那名大汉。 谁知这汉子像是吃了豹子胆,用力一拍桌子指着都米巴,大骂道:“狗蛮子,有钱就可以在中原嚣张?”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这话骂得好……” 都米巴这厢双眸一闪,冷嘿嘿朝陈重开道:“陈将军,贵国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这话可让陈重开很难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来,这一座里的人全向着那大汉,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过事关两国修好之事,却又得罪不起。 尤其宫内太监首领刘公公可再三交代下来,得好好招待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们安静点!” 左右这两个是禁卫军的统带,身手是相当了得。 却是这当儿瞄了一下白阿二这桌,深盯了赵阿大一眼,脸色很难看的朝陈重开低声了两句。 刹那陈重开的脸色大变,看向赵阿大来。 都米巴看着这三个汉人支支迟疑,冷哼着道:“陈将军既然不愿出手教训这些劣民,那只好由我们代劳了。” 一拍掌,刹那左右两名卫侍窜身分击。 一个是拳打大汉,一个是掌挥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两响,清脆同时。 大汉儿身手是不错,可惜当面的蒙古高手更胜一筹! 一忽声,偌大的一个身子已被摆平。 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见白阿二的手掌不过是一扬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个耳括子。 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说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楼去。 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脸色大变,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际蒙古弯刀,冷嘿道:“这位兄弟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张口迎着黄阿妹大美人挟来的一块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娘子挟的菜就是香……” 黄阿妹脸颊一红,嗔笑道:“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笑话而已?”赵阿大推开了碗,摇头道:“吃不下罗!” “灭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没把旁儿的都米巴放在眼里,笑着对谈笑道:“谈老弟,稍会儿上那?” 谈笑看他这付自若闲定,大笑道:“先摆平那只毛都竖起来的大公鸡再说吧!”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这厢那都米巴似乎忍无可忍,大喝出刀! 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隐隐间还有风雪响。 谈笑和黑大大互视了一眼,竟是同时道:“曲肘、白会、神藏、肱谷……” 四个名称是四个穴,也是四个空门。 两个人说的速度一样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还要快的吓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无,几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却是脸色惨白的足足退了十来步到了楼梯口,险象环生中总算是没跌了下去。 这一刀,快! 够快! 快到谈笑的手掌全渗满了汗,顺指尖滴下。 天下有谁能使出这样的刀法? 只有传说中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儿子。 “你知道他是谁了?”白阿二叹了一口气。 “是!”谈笑承认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为什么看我的时候用那种欠揍的目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 尹小月这刹那也明白了,眼前这三男一女是谁。 她看向黄阿妹,眼中尽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对你可是心仪好久……” 黄阿妹轻轻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当的渊源呢?” 这厢,谈笑和白阿二也互视了一眼。 他们的心法彼此间何尝不是大有渊源? 大白在心观云相波罗蜜神功和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蜜神功自来便是源自禅宗最深悟境之处。 而卧刀和天蚕丝何尝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谈笑、尹小月和苏佛儿、单文雪、俞灵、赵抱天初见于京城“顶天茶楼”。 此刻明武宗正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有了赵抱天的推荐信函,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进入靖国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贺统时都亲自出来延请入内。 “两位到舍下来,不知有何指教?”贺统时说的客气。 谈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闻贺王爷带兵严明,军令如山,特别前来受教!” 贺统时双一闪,挽须长笑道:“侠士客气了,老夫虽然人在京城,但是对江湖之事亦是大为关心……” 他看了谈笑一眼,淡笑道:“谈公子这几年来在江湖中伏奸除恶,为社稷做不少事。” 谈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爷一战灭了房山楚天会北道请恶上万人来的比?” 贺统时双目一闪,左右看了看双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他方是嘘出了一口气,皱眉道:“谈公子和尹姑娘要来之前,赵公子已经打过招呼了。” 尹小月轻轻一笑,道:“王爷的意思是将我们当成自己人了?” 贺统时哈哈大笑,点头赞许道:“正是,贺某人今早早朝时见着赵官人,曾多下赞赏二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谈笑摇头笑道:“说了半天,一定最后有句比他差了一点点是不?” “谈公子真是赵官人的好朋友,连这点都知道。”贺统时一声笑后,忽的正色道:“老夫就直接告诉两位,刘瑾那奸宦自从司掌礼部后,便不断排除异己收拢各路掌兵将军。” 谈笑点了点头,不置一辞。 “尤其今早那个蒙古鞑子都米巴上朝谒见皇上,老夫更为之忧心忡忡,这是蒙古人『黄鼠狼拜年』……”贺统时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里却是准备在老夫接掌西陲兵权时动手……” 谈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点头。 贺统时似乎是说到了义愤处,重重哼道:“那奸贼刘瑾竟在早朝后,拉了贺某暗处里说了两句……” 谈大公子这回不得不脱口问道:“那贼说了什么?” “要贺某接掌兵权后,开放横山城百里内各处让蒙古人入长城和我大明人民交易……” 他一挫牙,哼着道:“而且『善意』的告诉贺某,日来边陲已靖,那塞陲之境有不少名胜山水,贺某大可利用时间流览,并且他在横山城里有朋友,可以领着四处参观……” 尹小月双眸一闪,叹道:“刘瑾那分明是要将军把防塞重责全扔了一边去……” 贺统时冷嘿!道:“贺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刘贼当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哼! 哼!届时到了横山城镇守,那蒙古人不来便罢了,要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谈笑大笑道:“王爷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无所挂虑,今日是多所打扰了。” 贺统时见他们两人站了起来,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点粗茶淡饭,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谈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习惯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扰王爷了……” 贺统时哈哈大笑,道:“谈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宾主双方一付很客气、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这样儿结束了? “贺令主,你看这两个人会不会带来麻烦?” 问话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师爷模样的中年汉子。 “目前是不会……”贺统时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势力,叫这姓谈的小子和皇甫悦广、易骑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来不可……” 楚天会西道的天令主宋应苇,虽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谁都知道房藏这为了和谈笑一战才杀人。 贺统时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杀了皇甫悦广和易骑天………” 那名师爷双眼一亮,道:“这样陕境自会有民愤?” “没错!”贺统时冷意双眸,道:“陕地一乱,本座便出兵镇压,届时和布先生联盟的蒙古大举兴兵入境,两相一会,嘿!嘿!那个刘瑾自以为控制了贺某,早已在中原内利用流匪大乱。” 师爷汉子笑了起来,道:“其实是帮我们打了先锋,做替死鬼?” 贺统时大笑半响,方对眼前这汉子道:“周楼侠,这几天你负责监视那两名小子的行动直到离京为止。” “是!”周楼侠应了一声,稍又犹豫道:“令主,届时如果有麻烦的情况……” “格杀勿论!”贺统时的声音如冰似刀,道:“无论是谁只要阻础了布先生的目标,必死!” “那个姓贺的你觉得怎样?”谈大公子皱着眉头,三步两回的踢着路上的落雪。 尹小月知道他这么问,一定表示有问题。 这时已经是接近了午时,青蓝的天都映着一际的雪路发出柔和的蓝光来。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现在看起来外表很漂亮,也不晓得下面真实的路子是不是有个洞儿在那……” “好!”谈笑一张脸可笑的跟驴子一样,嘻嘻道:“你也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 尹小月点了点头,这厢由四际的雪景配合着,特别是另有一番风韵。 不仅只是美两字,更有脱尘欲飞的感觉。 这厢大美人睇眼朝见谈大公子直标勺勺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娇颊双飞红,嗔道:“谈正经的事,你这样子看人干啥?” 谈大公子笑开了,道:“我是在想,你怎会爱上像哥哥我这种英雄的?” “英雄是自称的?”尹小月娇笑的摇了摇头,又缓了一口气喃喃道:“你当真要问了,我也说不明白。呃……大概是从洛阳六石寺那时吧!” “呃?是一慈大师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娇笑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儿迷惘道:“应该是从布香浓夤夜来找你时那一刻吧!原来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却是在她出了手以后,也不知怎的就好像……” 姑娘人家说到了这儿,一哼道:“问那么多干啥?” “看看哥哥什么时候最有魅力啊!”谈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声道:“后头跟来了两个人。” 尹小月心思动的极快,当下便明白谈笑这厢假疯卖傻是别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见了一座酒楼在前。 酬词酒楼。 名字是取得别致,尹大美人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谈大公子看着有吃当前,那儿会反对? 既是午时,自然来吃的人不少。 谈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碰上陈重开那老小子当坐,这回可是跟着一位大商人模样的当面。 谈笑和尹小月双双可“安静”的到了姓陈的后背,寻了那张位子坐下。 谈笑点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三两下打发了小二。 “商兄,这笔生意大大可做!”陈重开的声音有压仰不住的兴奋,道:“到时候你们只需把盐运到横安城,连关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银子可赚……” “陈将军这么说,那还有什么问题?不过……商某却是有点儿事请教陈将军………” “商兄,你说!只要是陈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盘相告。” 那个姓商的点了点头,缓缓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一下得好好计量一下合伙的朋友诚信几分。” “商兄,你放心!这个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话是这么说……”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灯,道:“最少得让兄弟见个面……” “这没问题!”陈重开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请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谈笑这厢看去,只见那个商四海点了点头道:“好!就是西时兄弟在九龙飞山楼恭候。” “爽快!”陈重开大笑,举杯朗声着道:“兄弟,敬你!” 谈笑这桌的餐点也是上来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过了身去,方朝谈大公子道:“那两个家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看眼,谈笑虽然不认得周楼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过这一揪眼可觉得扎眼得紧。 “如果是贺统时的人,那就好办了。”谈笑的声音正正好让陈重开听到,道:“那姓贺的一向自视高傲,教训教训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气?!” 陈重开果然回过头来。 他可是吓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见面,午时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谈大公子朝他一笑,道:“真巧啊!陈将军!” 陈重开当然知道这小子是那个不好惹的赵小子的朋友,现在人家招呼了,自己都能不回个礼? “是真巧!”陈重开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过去。 谈笑那会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够朋友的搭住人家肩头、脖子附近笑道:“你看那两个人认识?” 手儿一指,直指向变了脸的周楼侠和毛金甲。 “其中一个认得。”陈重开只觉得好大压力扭着自己的脖子,吃力道声:“那个山羊胡子的是贺统时府内的师爷,叫什么周楼侠……” “谢了!” 谈笑一松手也不管人家差点儿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三两步到了周楼侠面前。 “周师爷,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谈大公子笑道:“要不要来赌一下?保证你回去见贺统时的表情很难看。” 周楼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赖得漂亮!”谈笑二话不说的回座。 这厢反倒是周楼侠为之楞。 原来这种情况是应该动手的。 想不到这么简单姓谈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当没发生这回事似的,和旁儿的大美人有说有笑。 不过周师爷的肚子也难过的很。 稍会儿是不是还要跟下去? 他低声朝毛金甲道:“调派本道兄弟,分组监视……” 不但顺风耳还长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点吓昏了过去。 怎知那个谈笑唏哩的吃了好几口,又含糊道:“原来姓贺的是楚天会的人,难怪骂刘公公骂那么难听?” 这话说完就有人过来了。 只见赫然站到桌前的是三名太监。 一个脸上无须,约莫五十近六的年岁。 “年轻人,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太监中最右边的那尖着声音嘿道:“贺统时怎么骂?” 谈大公子笑了起来,嘿道:“那位靖国爷是楚天会的家伙啦!藉机跟你们那位大太监拉了关系,后头却是要倒打一扒钉!” 谈大公子可得意的看着三名太监变了脸。 反正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劳心劳力。 当然!那个周楼侠和毛金甲的脸色可难看极了。 “你说的可是真无二假?”中间那个太监看来好似大那么一点,这回由他说话了。 “千真万确的啦!”谈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还有证人咧!” “好!你们跟我来……” “上那儿?” “到皇宫见刘公公,相信你们有不少赏赐!” “这好!”谈笑真的眉开眼笑,尤其看见周楼侠的那张脸,用力拍吓了陈重开,哈道: “有赏的大把银子,谁不想赚?是不是?” 陈大将将可苦着脸,知道方才的话全叫人听去了。 只好陪着应声,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谈笑竟然没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银子叫菜,总得先把它吃完。 那三个太监可能是有生以来,除了对皇上和刘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咱们谈大公子才指着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饱,怎办?” 什么话?那三个太监差点杀人了。 尹大美人一娇着,嗔道:“先办正事吧!” “行!”谈笑大笑了起来,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楼侠身旁笑着,道:“哥哥我不是说了嘛!保证让你回去见到贺老头时,一定脸色难看。” 周楼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一直等到谈笑、尹小月和三个太监出去了半响,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小二,再拿几样小菜和酒来。” 怪! 这小子乐什么乐? 陈重开看在眼里,肚子转了两转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来那三个太监根本就是和贺统时一伙的。 “陈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唤道:“兄弟叫了你几回都没反应?” “没事……”陈重开笑着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个大人情而已!” 皇宫就是皇宫,从九凤门进去开始,纵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耸的气势就是不一样,谈笑和尹小月可乐了。 那三名太监好像带他们参观似的,绕了个老大的圈子。 谈笑和尹小月边晃边看着,忍不住赞道:“果然美!” 前头带路的太监回头来皱眉,道:“两位,可轻点说话!” 谈大公子嘻嘻一笑,耸了耸肩道:“这儿这般大,那会吵到谁了?” 他后头那两个太监可咳了咳,又是那个年纪的道:“这位公子,大内禁宫可不比别处,稍不留神会有杀身之祸的。” 谈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声道:“每天这样着,花钱请哥哥来住也不干………”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来了一队女婢。 她们瞧见了尹小月,不由得纷纷赞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个个说了,前头那位太监回过头来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摇了摇头转向面前,喃喃自个儿道:“美什么?” “哈……”这话让我们谈大公子爆笑了起来,整个人像头驴似的东摇西晃。 这忽儿怪样,可惹得那群宫女纷纷眠嘴而笑。 一刹那,满庭园里放饲的飞禽“拍!拍!拍!”的满空飞扬。 那景象是壮观。 不过,事情可惹大了。 第十一章 天地 那三个老太监阻止不及,正前一座殿里忽地传来“当”地一大响,是口百年老钟的沉厚声。 刹时,三名太监和一干宫女全跪了下去。 谈笑和尹小月两人站着,也不理会兀自在那儿看。 前方缓缓中由殿里踱出两行人来。 两列的宫女拥簇着一名华服妇人,看英容,看气度,好个风范。 那三名太监急急低骂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跪下?” 要谈大公子跪?门都没有! 就算皇帝老子在前面,他还是站着。 只见那两列宫女已到了面前。 当中的那名妇人扫眼看向谈笑和尹小月,淡淡笑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这可是奇怪了。 那三名太监脸色异样的看向那名华服妇人,由那名年长的说道:“启禀夫人………这两位年轻人是……” 华服妇人轻轻一笑道:“念你们多年在宫内辛劳,这回放你们一条生路,半个时辰后如果仍在皇宫让我知道了,论斩!” 这华服妇人威菱有严,眼前三名太监在那双冷肃目光下那儿敢吭半句。 唯有伏地送走这两行宫女。 谈笑可一点也不担心,他还是笑嘻嘻的一拉尹小月道:“大美人……人家要我们跟着走呢!” 他们两个走了,留下三个咬牙切齿的太监和一群“吱吱”议论的宫女。 “夫人是带他们到倾月殿呢?” “是呀!他们两个可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是,夫人一般论断下罪或是斩首都是在那儿哩!” 三个太监听得这堆宫女如此说,总算是相互安慰似的一笑。 虽然丢了差事被赶出宫,死了那个姓谈的也算收获。 “不过……咱们还是得请刘瑾那保驾……年岁大些的那名太监嘿道:“有他向皇上讲话,这个皇妹不得不缓着些……” 另一名太监皱眉道:“问题是怎的在半个时辰内找到姓刘的那老贼,骗他们替我们保驾?” “三位公公可好?”赵抱天竟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对着三人大笑道:“哥哥我正闲得无聊,一道儿喝茶?” □□ 倾月殿是一处相当宽敞的地方。 尤其前厅上赫然摆了十八般武器。 看来这儿不是宫殿,反而像是个武馆。 华服妇人坐上了正中央,立时两列的宫女各自抄起架上的兵器执手列立。 同时,谈笑、尹小月身后的朱红巨门轰然上。 “两位刁民擅闯皇宫,可是造反?”华服妇人冷目自有威严气势道:“还有那些同党,从实招来……” 谈笑嘻嘻一笑道:“近点儿说呢?有刘瑾、贺统时。远点儿呢?有赵古凤和六府道上绿林。再远点儿有个叫布楚天的楚天在华山……” 尹小月“咭”的一笑,面无惧色的娇声道:“当然,最远的是蒙古车臣汗部那个日勒啦……” 华服妇人脸色大变,叱道:“满口胡言,该杀!” “讲真话就是不容易让人家相信!”谈笑一叹,睇了两列宫女一眼,笑道:“夫人是要凭她们动手?” 上头那位华服妇人凝目片刻,忽的一笑起身踱步下来,道:“不!她们不是你的对手!” 这话谈笑反而一楞。 倒不是他小看了这些宫女,而且眼前这位华服妇人似乎是经过判断后,方才很诚恳的讲了那句话。 这句不简单。 尹小月忽的笑道:“这些人都是夫人调教的?” 华服妇人看了她一眼,点头赞许道:“姑娘聪明!” 谈笑看着人家每一步行走的气度,可真是吓了一跳。 人家敢情是真高手呢! 他吞了口口水,道:“夫人……不会是你出手吧?” “你也聪明!”华服妇人笑道:“正是由我出手,请!” 妈呀!人说个“请”字后,那动作真快。 不但快,而且曼妙绝伦。 只见得她的身影有如柳垂迎风似的无烟无尘连连击来,而且是绵密不绝有如江河大川。 谈笑猝然之中,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闪、躲、跳、跃、挪、、柱、拗、转、退、进,可把他师父教的玩意儿全使上了。 最后肩头还是捱了一下,可上火啦! “不得了,哥哥要发火了!” “请……”华服妇人一笑道:“你的卧刀呢?” 谈笑已经出手了才听到后头那一句。 卧刀已呈矫龙万化似满刃一鞭随着对方挪转的身影而去。 每个变化有如生。 华服妇人最少变了一十二种身法,仍旧脱走不出。 但是在最后一式里双袖翻飞,硬生生拍了这一泓似鞭似龙的刀法上,退坐回位。 纷飞的是十来片的碎布。 这时那两行宫女惊怒跨步挡在中间,骂道:“逆贼该死!” 喝声里已纷纷掌着兵器向前。 “退下!”华服妇人轻喝。 声音虽轻,却有无比的威严。 华服妇人淡淡一笑,起身道:“方才谈公子宅心仁厚,是以只断了本人的衣袖……” “那里……是夫人武功高强……”谈笑咧嘴笑道:“方才夫山出手时何不是留劲未发?” “算了,少俗套啦!”赵抱天探头进来笑道:“怎样?娘……我朋友的武学造诣还可以吧?” 赵抱天的娘? 那岂不是赵任远的妻子宁心公主? 就是那位昔日和锺云双并称的一代侠女? 宁心公主笑了起来,道:“你的朋友武功是很好,不过……” “不过怎样?”赵抱天和谈笑、尹小月一道问着。 “不过……”宁心公主依旧笑道:“他们却得死!” 死? 赵抱天大笑,谈笑也大笑。 甚至尹小月都在笑,大伙儿笑成一团。 死,难道是那么好笑的事? 对!对于某些人来说,有某些人死了他们会大笑。 当然“死了”的那些人如果不是“真死”,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在笑谁了。 □□ 谈笑死了。 这四个字有如燎原风火,一刹那传遍了武林。 喧腾而混乱的议论,成为江湖中岁末最为震撼的消息。 这两三天雪也下得似乎特别大。 厚甸甸的自天空压了下来,大地有着奇特的悲伤。 谈笑真的死了? “红藕会的人在京师目睹他和尹小月被斩首的经过。”一名老者在洛阳城“塞天酒楼” 里不胜唏嘘的道:“三天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他们两个擅闯大内皇宫,被论以刺君之罪,隔日午时问斩于午门……” “这……怎么会呢?”旁边围听一个三十出头方脸硕身的汉子皱眉道:“谈笑好歹在武林上也是个英雄……” “这事是千真万……”另一名满脸髭胡的汉子喝声道:“锒虎帮也传来消息,该帮帮主卜孤虹就在当场看着谈笑和尹小月双双被斩的场面,执行大员是当今扬威大将军陈重开……” 谈笑在京城里和陈重开有所冲突两回之事,亦早已传入江湖人的耳中。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方脸汉子摇头叹气道:“这个姓谈的平素在江湖上名声不错,怎会落个如此下场?” “是被人设计的……”老者捻着胡子,摇头道:“据说是由刘瑾手下的三名太监带了进去,遇上了早日的宁心公主不但顶撞而且出手搏杀……” 这事是大大的严重。 宁心公主是当今皇上的胞妹,这么做还得了? “后来呢?”有人紧追着问。 “那个谈笑技高一,挟制了宁心公主要往和太和殿见圣上……” 老者说到这里,每个人心中也差不多想到了什么事。 老者晃了晃脑,眯起眼儿自烟管里吸了一口,缓缓自那口黄牙吐了出来,才接道:“幸好到了半途,当年先皇的带刀侍卫一品禁卫军首领的赵任远出手,方才救了下来……” 众人听到这,像是嘘了一口气,又有点落寞的叹息。 赵任远是宁心公主的丈夫,也是和苏小魂、俞傲他们并称于三十年前的大侠。 众人在这塞天酒楼内纷纷叹气的同时,门外俄然暴响起一阵马蹄,飙卷的四匹骏马急匆匆在前头窜过。 看人,赫然是洛阳城里的四大公子。 老者的一双眼可不差似的眯了眯,讶道:“四大公子在这个时候上那儿?” 正问着,门口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冲了进来,口里直嚷嚷着道:“魏老爹……有大事了……” 那名抽烟的老者翻了翻眼皮,哼道:“小范子,什么事这么急嚷嚷的?” “洛阳四公子上京城啦……”小范子喘着气,一个胸口起伏不定的叫道:“据说是为了替谈笑的事情洗冤,同时要……要……” 要什么?小范子看了一楼子二、三十个人,不敢说。 那个魏老爹大概也想到事情严重,招了招手,道:“你过来说……” “是……”小范子应了声,三步并做步的到了魏老爹耳畔嘀咕了一句。 刹时,谁都可以看见魏老爹脸色大变,一根烟儿竟自手中脱落,摔碰到地上变成两段。 “果真?” “是呀……这……不是太莽撞了嘛!”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有人可忍不住道:“魏老爹,到底是什么事?” 姓魏的老头子看了问话的人一眼,慢吞吞的坐了下去,老半晌才一大叹道:“洛阳四公子上京城,是要找一个人『说』明白……” 每个人都知道“说”明白的意思。 问题是找谁? “刘瑾!”魏老爹的声音有点儿发抖道:“司礼部主宰,太监首领的刘瑾。” □□ 在塞天酒楼谈论的事,不过是洛阳城里一个小小的写照而已。 几乎你在每一处都可以听到相同的内容。 未了未时,据说王王石王大公子一路由华山山脉里赶了三天三夜冲洛阳城。 沿途只要是挡着他往前走的东西,一律“飞”。 包括四个门派的门主,一十三名武功不错的好手在内,所以王王石现在又有一个外号“挡我者飞”! “姓杜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说王王石在邝宅将军府内的叫声,外头都听得到。 “我也不清楚……”杜三剑似乎憔悴了不少,顿足道:“谁不好惹,怎会惹上大内禁宫最麻烦的那个人的老婆身上?” 和宁心公主作对,就是和赵任远、赵抱天作对! 和赵家父子作对,也就是和苏家两代、俞家两代、大悲师徒、潜龙父子、蜀中唐门作对。 更可怕的事和冷明慧作对。 “天下第一诸葛”冷明慧和他的传人夏侯风扬,这两个人只要眼睛眨一眨,谈笑有十个也不够死! 王王石真的是急了,又跳又叫道:“谈大笨,哥哥我真想杀了你……” 想杀?人早已经死了! 王王石喘了一口气,又道:“听说房藏、东方寒星、宇文磐和欧阳弦响出城上京了,是不是?” 杜三剑苦笑一声道:“据说是如此……” “那你还谁这儿干啥?” “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王王石一哼道:“现在我们也可以走了吧?” “是可以,而且非走不可!”杜三剑眼中有一丝的悲伤,道:“但是我们却非回来不可!” “为什么?”王王石嘶哑叫道:“难道你怕死?难道你只是做做样子?” “不是否!”杜三剑的眼中悲愤有力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王王石的确知道。 “洛阳四公子不是也到京城去!”杜三剑长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只不过是放着一个陷阱等人来踏……” □□ “王爷……你相信他们真的上京?” “嘿,你不相信?”赵古凤的瞳孔收缩着,冷笑自脸上来。 眼前的简一梅也冷笑的望来。 “他们不过是藉这名义去寻宝罢了……”赵古凤大笑道:“哈……有什么宝?哈……不过是死神住的地方而已!” 简一梅也笑了起来,笑得像是一身的骨头都要掉出来似的,娇声道:“不错!房藏那小子昨夜邀聚了宇文磐、东方寒星和欧阳弦响弦响彻夜长谈。嘿……为了谈笑上京。” 简一梅抬首娇笑,串串似风铃却又满怀杀机和讥诮道:“只可惜他们回不来洛阳……” 赵古凤满意的看着窗外,已是申时将尽。 他冷冷一嘿道:“一切进行的顺利极了,都米巴和那个昏君已签定边塞和平条约,贺统时也将在大年初一即刻出京上任……” 简一梅讶道:“不是正月初六?” “不……”赵古凤摇了摇头,嘿笑道:“原订的正月初六是怕进行中有阻挡,如今既然一切布置就绪,自是越早越好……” 他挑眉冷目,又嘿道:“再说利用大年初二中原回娘家的习俗一片混乱中发动六府道绿林起兵,效果更好。” 简一梅双眸一闪,轻哼道:“这事是我爹和你达成的协议!” “不只是如此……”赵古凤大笑道:“而且巨勒可汗也下令指示,都米巴在京城三日内布署旧有的势力已经慢慢结成,随时可以配合……” 简一梅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竟有着一丝恐惧。 六府道上绿林的兵力会不会让他一步步给吃了? 难道爹没考虑到这点? “什么时候攻打四大世家?”简一梅轻轻一叹,如今已是势如骑虎。 目前在气势上虽让赵古凤压过,总是有回本的时候。 重要的是先控制洛阳这座大邑。 赵古凤的眼睛亮了起来,嘿嘿笑道:“明夜!” 明夜,除夕! □□ 韩子冰的心在跳动,望着眼前的花径每一步都相当的沉重。 方才赵古凤交代给他相当大的一项任务。 进攻宇文世家。 这是极大的烦恼。 在赵古凤的手下,他只知道有蒲红叶和谢之。 明夜除夕暗击四大世家的攻击里面,他们两个人也必定参与一份。 但是还会有些什么人? 他摇了摇头,自己身为赵古凤南王府的总管,似乎知道的事情还不够多。 姓赵的是个很小心的人。 上回简一梅和赵古凤设计慕容春风、宇文磐。 幸好自己有所耳闻,让宇文磐躲过了让人利用的阴谋,这回呢? 简一梅这个女人太可怕! 她利用假地图让四大公子调出了洛阳城,却打算在隔夜时就将四大世家灭于手中。 雪下得沉甸甸的。 韩子冰抬眉,让雪花铺在自己的脸上。 是不是这样脑子就可以清醒一点? 宇文磐和房藏、东方寒星、欧阳弦响等人据说在今夜已经到了荣阳城,问题是如何通知他们赵古凤的阴谋? 他当然也接到另外一个消息。 申时将尽的时候,杜三剑和王王石双双赶往京城。 一刹那,洛阳城里根本没有可以阻挡赵古凤的人。 韩子冰推开自己独立于东首的房门,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就在他跨进房间的刹那,那个人正吊在自己这间房的屋檐上,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 奈川美京。 韩子冰并不太喜欢这个扶桑女人。 总觉得一个女人全身包扎紧紧的裹在黑衣里是一件煞风景的事。 尤其连那张脸都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已。 她让他觉得舒服,因为他无法掌握这个来自尹贺谷的忍者真面目。 这会让人睡不安稳。 “有消息没有?”奈川美京的声音还不错,虽然有一点不似中原的腔调,已算够标准的京话。 “有!”韩子冰尽力除去想见她真面目的冲动,淡淡道:“明夜,赵古凤打算一举拔下四大世家……” 奈川美京的表情是什么,看不出来。 不过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道:“他们今夜在荣阳城,我大概赶到……” 韩子冰笑笑,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通知他们快点回头……”他一顿,又道:“最少要宇文家主回来……” 奈川美京点了点头,低着声音道:“好,保重……” 三个字而已,她一道身影已无声无息的滑出了窗外。 好快!原本是黑劲一身的衣袍,刹那却变成了白色融于雪景之中。 也不知她用什么法子变的。 韩子冰轻轻一叹,走到了窗口楞了楞,才算是放心似的嘘一口气,关上了窗牖。 奈川美京这个人一向是他信任的。 最少这几年来她没有出过差错。 韩子冰默默的坐到了桌前,桌上有壶已冰冷的茶水。 这种天气似乎什东西都冷得特别快。 包括体。 窗牖这时又被打开了。 不,不是打开,而是被撞碎,被一具面容姣好的女体撞碎。 韩子冰的心往下沉。 虽然他从来没有看过这张面孔。 不过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张脸就是他一直想看的那个人的真面目。 只可惜,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 门口赵古凤和蒲红叶、谢之跨了进来。 “你真令我失望……”赵古凤摇着头,一叹道:“跟了我这些年,难道本王对你不好?” 韩子冰反而笑道:“不……你对我不错!” 赵古凤双眸一闪,嘿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宇文磐那小子卖命?” “因为他爹救过韩某全家……”韩子冰一叹道:“二十年前你领兵攻打苗疆的时候,记不记得曾经在十万太山那儿大肆烧杀掳掠?” 赵古凤一双浓眉掀了掀,瞪眼道:“韩三清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韩子冰冷冷一笑,扬眉道:“那时我爹无意中知道你是古人放在中原的棋子,你便假借镇讨叛贼之时将十万大山里成千上万的住户斩杀……” 当然,赵古凤的目标是韩三清。 当然他也不能只杀韩家一家。 沙子藏在海滩中最为隐蔽。 同样的在成千上万的杀戮中,多一家韩三清八口人也不会引人注意。 “你当然不会知道宇文世家上一代的主人宇文镜和家父是生死之交……”韩子冰苦笑道:“因为家父不会武功,而宇文镜却是名叱江湖的大人物!” 赵古凤一双眸子闪了又闪,嘿道:“原来宇文镜将你送到塞外随追风老人处学武,而后被赵某发现了买回来?” 韩子冰不否认,笑道:“或许在下还可以告诉你,家师追风老人是中原安排在蒙古的一颗棋子。” 赵古凤的脸色大变,睁目怒哼道:“嘿嘿……原来宇文镜当年也想藉蒙古入主中原的打算?” 韩子冰笑了,有点悲伤。 “前有苏小魂、锺云双、大悲和,后有苏佛儿、单文雪、米小七……”他摇了摇头道: “家师在去年抓世时又见着大舞、柳无生一干人力阻蒙古人的阴谋,早已告知宇文磐此事不可做……” 赵古凤真有耐性,再问道:“为什么?” “中原武林人才辈出,若非中国朝廷自己大乱,外族必然无法用武力攻打!”韩子冰说得慷慨激昂,长笑道:“韩某自知活不过今夜,不过还是劝你赵王爷一句!” 赵古凤在听着。 “好好当个王爷逍遥于天下……”韩子冰淡淡笑道:“就算当上天子不过是龙中凤凰,何用?” □□ 除夕永远是除夕。 千百年来,不论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到了大年除夕这一晚,必然是笑脸常开,嘴上说的尽是好话。 就算是仇人见面了也会表面上打个哈哈。 绵延了千年,这是中国最有人情味的时候。 今年的老天也真帮忙,除夕这天的天气打早儿开始就很好,好到晚上家家户户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是清清朗朗的没落一片云。 这时戍时已有一群群的孩童聚会,笑闹中燃放炮火,光亮和价响的炮腾,喜气油然而生。 赵古凤很满意手中的葡萄酒。 紫色的液体在手掌心温热了后,钻入喉咙特别有味。 空气中不时有着连天响起的爆竹声,更助酒兴。 当面简北泉和简一梅也在笑着。 他们不是在南王府,也不是在慕容世家,而是在神来居大院的庭苑内赏雪。 以及享受稍会儿成功的快意。 “蒲红叶选攻东方世家、谢之进剿欧阳世家……”赵古凤笑道:“宇文世家你猜是谁的份?” 他问简北泉。 简北泉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品着产自金泉寺后头那道金泉的“天味酒”,笑道:“就连日勒可汗也不知赵兄手下有多少人才,在下又怎能猜透?” 他笑了笑,眼眸子一睁道:“不过……应该是个出乎意料的人,是不是?” “不错……”赵古凤大笑道:“唐蓉儿这个人简兄以为如何?” 唐蓉儿? 简一梅讶道:“她也投靠了王爷?” “她不投靠我行吗?”赵古凤冷笑道:“天下已无可容身之处!” 简一梅忽的沉默了片刻,方缓缓道:“邝宅将军府呢?那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忽略了?” 邝寒四是买命庄的大员外,到底还有多少势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古凤在笑,摇头道:“只要邝百流死了,我们最少有十种法让邝字府宅从这世界上消失,不是吗?” 简一梅笑了,她同意。 □□ 蒲红叶突然看到东方寒星和王王石的时候,一张脸着实是难看到了极点。 对付一个东方寒星他或许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王王石那双紧握着的拳头却告诉他,不可能! “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蒲红叶叹气道:“这件事已经没有管道可以漏出去。” “不是我们怎么知道。”东方寒星冷冷道:“而是我们怎么引诱你们来的……” 蒲红叶还有什么话好说? 自己身后那八十名精锐的好手已经躺得差不多。 东方世家流传百年的暗器技法可比自己想像得可怕多了。 他只有叹一口气,轻轻的抽出了剑。 “据说东方世家到了你这一代,暗器的用法已然可以和蜀中唐门相比?”蒲红叶的双眸闪了闪,道:“是不是真的?” 东方寒星不否认,淡淡的声音有如脚下的厚云道:“这里只不过是东方本家的前院,你连内堂的门槛都没踩到一步……” 还没踩踏一步已经是死伤殆尽。 东方寒星的声音很冷道:“所以我保证你一生中永远没有机会跨进去。” 蒲红叶的眼睛亮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机会,如果王王石不出手。 “你要跟我赌?” “有何不可?”东方寒星看了王王石一眼,笑道:“王兄,你以为如何?” “很好!”王王石笑了,咬着牙道:“他拿什么下注?” 这时,蒲红叶的命已经不值钱。 蒲红叶的剑在轻轻颤抖着,满脑子想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用来下注。 忽然他发觉没有。 他不知道赵古凤的手上有那些人,也不知赵古凤和蒙古日勒可汗之间联络的方式。 更不知道六府道上绿林的情况。 这一刹那,他忽然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活命。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东方寒星和王王石也同样知道一件事。 非杀了蒲红叶不可。 唯有这个人死了,除夕夜里才会有更好玩的事。 一串爆竹,震天价地的响着,紧接着又是一串接一串。刹那,满满的塞满洛阳城。 当然也塞满了天下每一个角落。 此刻正是子时,大年初一第一瞬间。 满天满地的爆竹声不断。 欧阳世家同样是充满了硝烟和火光。 只不过他们用的东西会要人命而已。 杜三剑和欧阳弦响看着谢之进倒在雪地中,两个人由叹气而笑了起来,道:“恭喜……” 他们披此抱拳,在血腥告一段落的时刻。 这一年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欧阳弦响看着身后六十名白袍劲装的本家好手,点头笑道:“很好!” 杜三剑也笑了,而且是大笑道:“我相信他们都很好。” 两个女人端了酒出来送到了面前。 杜三剑和欧阳弦响双双一饮而尽。 “赵古凤现在大概也在喝酒……” “很快乐的喝。” “可是我很讨厌那个人!” “所以我们要让他喝得很不开心?” 刹停又起满天盖地的爆竹声响。 “恭喜发财……” 唐蓉儿笑得非常的迷人,她可是坐在屋檐上对着下面的房藏和宇文磐说话道:“赵古凤的人不会来了……” 她摇了摇头,叹气道:“大年初一就杀人,我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房藏淡淡一笑道:“慕容世家那边是谁攻击?”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唐蓉儿摇头笑道:“那位一梅姑娘早已控制得好好何必出手?” 要出手,目标也不过是房藏一个人而已。 宇文磐轻轻冷笑,双眸一闪道:“你杀了赵古凤交给你的人,目的是什么?” “交个朋友……” 朋友常常都是“交易”中的一部份。 “交了朋友以后呢?” “当然是要你们帮个忙……”唐蓉儿笑道:“今晚不要让杜三剑和王王石回到邝宅将军府!” 宇文磐的眼睛亮了,看向房藏。 “我的目标是谈笑……”房藏的声音飘飘渺渺的道:“现在他已经死了。” 唐蓉儿笑道:“所以你答应了?” 现在谁都知道唐蓉儿要进入邝将军府的目的。 邝寒四还有不少潜伏着的力量,她想去。 房藏笑了,笑得很奇怪道:“其实你知道如果你率领赵古凤那些蹩脚三来的结果只有死!” 唐蓉儿的脸变了。 房藏的声音依旧冷淡淡的道:“我虽然不喜欢杜三剑和王王石,更不喜欢邝寒四……不过他们还算是个男人!” 唐蓉儿已经知道房藏的意思。 姓房的很看不起自己。 “我一向不太要杀女人。”房藏的声音更冷道:“可是一个人如果实在不适合于江湖中的规律就得死!” 宇文磐好像也没有反对这句话。 “我的做法只有一点点的不同!”宇文磐的声音好冷,最少让唐蓉儿觉得非常的冰寒道:“当我想杀一个人的时候,一定立刻动手。” 唐蓉儿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男人如此迫切的要杀她? 她只道自己周围多出了八名刀客。 第九个在另外一座屋檐上指挥的是穆刀雁。 “你虽然杀了赵古凤手下四十名杀手……”穆刀雁的眼珠子在闪着道:“但是奈川美京的命比他们值钱得多。” 唐蓉儿的心往下沉。“你们知道是我杀了她?”她嘶哑叫道:“你们在看是不是?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我们会还更多给赵古凤!”宇文磐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可惜你看不到了!” “另外还有一条韩子冰的命!”穆刀雁的声音很冷,道:“就是你告的密,才会死了我们这两位好兄弟……” 唐蓉儿的喉头发苦,一生用计想不到也会落到人家的陷阱里。 她苦笑着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有人说了……”房藏在冷笑。 唐蓉儿一忽儿全明白了道:“是简一梅?是那个贱人告诉你的是不是?她的目的要你们替她除去赵古凤?” “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宇文磐冷冷道:“我只管你曾经做过了什么事!” □□ 在大年初一就逃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唐蓉儿却不得不拚命的出洛阳城去。 因为那儿实在是没有她容身之处。 洛阳四公子容不下她,赵古凤也会杀了她。 尤其邝寒四的杀手群也可能随时在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突然间,一股悲哀爬上了心头。 天下究竟有那里可以让自己容身? 在洛阳城外三里了,方才喘气的回头。 宇文磐的人并没有追来。 为什么? 方才的一战,那八名刀客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宇文磐和房藏就不容忽视。 只要他们两个联手,自己一定看不到日出。 问题是宇文磐和房藏为什么连出手也没有? 俄时,洛阳城冲起了一道烟火。 好亮,好响,在半空中爆开。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杀伐之声由洛阳城里传来。 唐蓉儿苦笑着。 宇文磐和房藏根本不想在今夜杀了自己。 因为他们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毁掉南王府? 如果和自己硬碰硬干上了,可能会折损不少。 所以他们只要自己离开洛阳城。 要让赵古凤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动手。 □□ 赵古凤的脸色很难看。 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而且是从南王府传饮的。 四大世家联手攻打南王府,很惨烈的战斗,结束得也很快。 “波”地一声,赵古凤手上的酒杯应声而碎。 他可以想见,蒲红叶和谢之的命运。 简一梅的表情也不好看。 她原先只不过是漏了韩子冰已暴露身分。 万万没想到四大世家反攻得这么快。 她估计这只是宇文世家和赵古凤之间的事。 两方交战,南王府的胜算大,但也大伤元气。 届时赵古凤的势力一弱,自己便可操纵全局。 这是她的算盘。 绝对没有料到四大世家早有阴谋。 “他们最少准备了三天!”简北泉站起了身子,冷哼道:“要发动这么大的战事和调派这么多的好手相互协,最少在三日以前就准备好了!” 因为四大公子已在一天前出洛阳的。 在他们出洛阳以前最少要有两天的时间布署、调派、分配,以及整合整个计划。 两天间已是太匆促。 赵古凤看简北泉和简一梅往屋内走去,怒哼道:“你们父女俩打算做什么?” “走人……” “走人?” “嘿嘿……不走难道要死在洛阳城里?”简北泉冷笑道:“赵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古凤脸色难看已极,座下的椅子竟陷下三寸。 “赵某还会再回来的!”他忽的起身,神来居大院外已传来兵伐交刃之声,恨恨一挫牙道:“让他们得意一时!” 他猛然跨步,随着简家父女进入一处秘道中。 “布楚天必然将秘道告诉了他们!”简北泉看着秘道里的足印犹新,冷冷咬牙道:“所以我们的谈话全听在他们耳里。” 赵古凤双眉一挑道:“你既然知道有秘道,为何不会早加以防范?” “因为我今晚才告诉这老头子的……”说话的人有浓浓的烟味,正是在塞天酒楼高谈阔论的魏老爹。 魏老爹同时也是南王府府里一名花匠,被赵古凤差遣来神来居大院打理事务。 “魏老头?”赵古凤怒哼道:“是你串通了那四个小子?” “错了,王爷……”魏老爹嘻嘻笑,慢条斯理的道:“你老记不记得谁引我进王府主当杂工的?” 韩子冰! “原来你是宇文磐的棋子?”赵古凤的脸色有够难看道:“那四个小子的人呢?” “在这通道外等你们罗……”魏老爹笑着,忽的往后窜去,边叫笑道:“老夫是来送葬的!” 轰然大响随魏老头的笑声炸开,这条秘道竟被人用火药坍崩落下。 赵古凤心中一寒,洛阳四大公子显然用的是连环计。 简北泉怒骂道:“姓魏的,你故意告诉老夫这条秘道,原来早就设计好了?” 落石飞砂不断的淹没下来,隐约只听得宇文磐冷冷笑道:“死有埋,已经算是够仁慈了!” 好一阵子,眼前的落石才算是尘埃落定。 杜三剑轻轻一叹道:“这是何必?到头来不过是几尺长的埋之处而已……” 他们不愿多看,已自秘道踏出了外头。 顶空是好深好蓝的夜! 整天地里,爆竹炸响依旧不断。 今年应是比较平安的一年吧! 每个人都默默无语的踏在地上往大门口出去。 但是有人深皱着眉头走进。 穆刀雁。 “有事?”宇文磐觉得奇怪。 穆刀雁这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是……”穆刀雁的舌头在发苦道:“方才京师传来的消息,贺统时那老小子早在一个时以前便摸黑出京,赶往边塞接掌邝百流的兵权!” “不是原订在正月初六?”王王石的心往下沉,叫道:“这么说我们还是没有阻止六府道绿林大乱?” 因为命令必然在昨天就已经发出了。 “还有更坏的消息……”穆刀雁苦着一张脸道:“那个贺统时明里是刘瑾的人,暗里却是楚天会西道的地令主。” 布楚天,这些日子太忽略了他! 东方寒星忍不住要问道:“日勒可汗到底是跟赵古凤一伙,还是跟布楚天一伙?” 这问题没有人回答得出来。 杜三剑却有他的看法,道:“布楚天雇用邝寒四杀日勒……” 这是个惊人的消息,只有他和王王石知道。 “唯一的可能是布楚天和日勒麾下最有可能的继承人联结一气!”杜三剑淡淡道:“所以杀了日勒蒙古便成了他的合盟……” 没有人反对这个看法。 欧阳弦响叹一口气道:“邝寒四的人在那?” “应该已经到了横山城……”王王石叹气道:“四天前我从华山回来时,布楚天曾说他到了横山外两百里的延川镇过夜。” 邝寒四到底能不能杀了日勒? “我们还必须杀一个人!”宇文磐皱眉道:“为了阻止蒙古人大举兴兵进入中原,我们必须先阻止贺统时。” 因为姓贺的随时可能倒向刘瑾那一边。 如果他掌了兵权,布楚天只怕也对也无可奈何。 问题是在现在这紧急的情况下,派谁去? “我们都有雄霸中原武林的雄心。”欧阳弦响说得很直接,但是他有另一种心思,不过我们谁也不愿意由蒙古人来统治……“这句话没有人反对。”要联络邝寒四很困难……“欧阳弦响道:“而且在横山城里由他对贺统时下手也诸多不便……” 他考虑到楚天会必然有大批人马在那儿活动。 而且邝寒四的出手只要稍有不慎,立即是满门抄斩。 谁都会想到是邝百流不想交出兵权的缘故。 更会联想到邝百流有着二心。 欧阳弦响的结论是:“我们必须一名真正的杀手在半途中就杀了贺统时。” 除了买命庄大员外邝寒四外,谁能堪? 唐蓉儿? □□ “杜三剑和王王石答应了我的要求?”唐蓉儿笑得宛如是一朵冰雪莲似的道:“愿意让我进入邝将军府?” “不错……”欧阳弦响搂着她,大笑道:“虽然只有两个时辰,应该够了吧?” “当然……”唐蓉儿笑了起来道:“只要他们打开秘道,半个时辰我一定能找到要找的东西……” “很好……”欧阳弦响大笑的亲了一下美人的脸颊,得意道:“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咱们是一伙的……” 唐蓉儿娇嗔的了一下欧阳弦响,笑道:“还不是你家这些宝贝吸引了我!” “哈……要得美人心,当然得有点东西……”欧阳弦响轻抚着唐蓉儿,大笑道:“蓉儿蓉儿……天下那个男人不为你沉醉?” 唐蓉儿嘻嘻一笑,故作娇嗔的推了推他,哼道:“就是你例外……” “为什么?” “还问?欧阳世家家传的三大宝物,你从来不让人家看看……” “哈……急什么?先到邝寒四的宅子里把要拿的东西拿走吧!” □□ 雪,忽的在大年初一天明的时候开始下了。 好冷清,神来居大院没半个人影。 人们平常不会来这里,也不会知道这里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在秘道石堆下的三个人。 赵古凤觉得运气稍微好一点,崩坍的石块竟然叠成了一个可以容身的空间。 简北泉在冷笑道:“只要我们合力,一柱香内一定可以打通一条路来。” 赵古凤冷嘿一笑道:“他们会后悔的……” 说着,和简北泉、简一梅互视一眼,便纷纷拍掌在四下的岩堆。 “砰砰砰”的回响里,他们容易的测出那个位置最容易打通一条出路。 赵古凤自怀里取出了几副软皮套,自己套了一双。 同时交给简家父女,哼道:“这是用黄东山精木根和南海巨鲨皮做成的皮套,一百多年前由丁神爪传下来专门挖地道之物。” 一百五十年前的丁神爪名满武林,特别是他挖地道的本领自今尚未有人能及。 简一梅套上了手,只觉得适合极了,她稍一沉思便立即明白,这套子可以随手掌任意大小缩收。 想当年发明此物的丁神爪果真高人一等,单看此处便可知他何以能领风骚百年,至今无人可及。 赵古凤已是一大掌拍出,一扣、一抓,同时左掌往旁用力一推,刹时纷飞的落尘中,简北泉也出手。 简一梅一叹,两臂一股真力注出,同样一个目标推去,他们的动作都很协调。 这是一场体力和细心的战争。 随时有可能在他们挖出通路以前,上头的石块又崩了下来,连这个空间都塞满。 但是他人却不能不赌。 人类何尝不都是这样子? 只要在百死中有一线生机,必做。 因为谁都想活下去。 □□ 武宗正德四年。 这一年的初二可不像什么往年那般喜气了。 刚开始,各处官府只听说有不少流贼下山打劫,后来事情好像越演变越大。 那些流贼竟然是四下合股,势力也越来越大。 各地官府刚开始还只派官差前往处理,谁知不久后连调派的军队也被人家吃了。 事态已然严重到不是寻常的盗贼事件,而是变成了逆乱的造反,原本苟安的想法可不行了。 这事到了十天以后,也就是正月十二时,各州府道的官府向隔邻的府道借助军队,这才发觉事态大已越乎各地大家想像之外。 竟然在四川、江西、两湖、两广这半壁山洞全有五万以上的叛军流窜。 于是各州府纷纷急函入京请援。 正月二十日,礼部主司刘瑾赫然“奉天承运”,代转皇诏要各州各府自想法子解决。 诏文曰:“各处小贼不足观,朕令各郡太守起部队发民力,十日之内必将乱贼斩首示众……” 十日? 十日一忽儿过了,已是二月初一,各处乱党更乱。 而且彼此间互通信息,转眼已陷下两广、湖南、江西四境,至于四川蜀中和湖北一境则据说有武林人物力阻,尚未完全陷落。 二月七日,告急信函再度纷纷入宫。 是日,武宗命镇守南疆的“镇南大将军”平天江往援,以靖两广之乱。 二月十日平天江回函上奏,表示南疆目下动汤不安,不宜自沿海撤走兵力。 分明是不愿出兵。 武宗脸色大变,下令处死平天江。 谁知三日后平天江率兵叛乱,而任主帅统筹的竟然是“南王爷”赵古凤。 赵古凤没死? □□ 绥德镇距离横山城不过百里之遥,以一日半的马力便可以赶到。 贺统时这个随身带了五千兵马前往边塞接掌兵权。 他当然得知中原目前乱哄哄的情况。 随在军营中的还有那位蒙古的特使都米巴以及颇为倚重的周楼侠。 大队兵马驻扎于绥德镇内外,到了申时将尽时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贺统时遣人去请都米巴到主帅营里备宴挑灯。 “都米巴,你看目前的情势如何?”贺统时大大饮了一口气,笑问道:“刘公公可交代本将随时和你谈论商量着。” 都米巴当下明白,朝左右看看。 这时军营帐内只有周楼侠和另外三名卫士。 “放心!”贺统时低声道:“这些都是本将的心腹……” 都米巴点了点头,大口饮酒征,拭了拭唇道:“我看这情势差不多了,赵古凤和简北泉都已动手联成一气,到时将军只要一开关,我蒙古大举进入便是水到渠成!” 贺统时嘿嘿笑了,一拍掌。 外头迅速进来了两名面貌凶恶的老头子。 都米巴并不认识东郭公彦和姜声咽。 当然更不知道他们原是楚天会西道天令主的手下。 他只讶异这儿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东郭公彦和姜声咽的手中各拿着一包黑布包,里头一滴一滴的渗出了血水。 都米巴脸色一变,哼道:“将军此意是……” 东郭公彦冷笑的一抖布包,“咕噜噜”的里面滚出一颗人头来,正是都米巴随身护卫的人头。 姜声咽那布包也滚落出另一颗人头来。 都米巴脸色惨白,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贺统时冷笑道:“下一个就是你!” 都米巴猛的站起来,斥道:“难道刘瑾的话你不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贺统时冷笑道:“我只可惜没机会摘下他那颗脑袋罢了!” 都米巴真的是难看,道:“你……到底是谁?” 贺统时大笑道:“你问错话了!应该我是那个组织的人才对!” “楚天会?你是布楚天的人?” “没错!”贺统时冷笑道:“现在你死得瞑目了?” □□ 贺统时的五千兵马总共分成五个营队。 绿旗营就是其中之一。 这回随着贺统时到边境的,绿旗营中有两个新来的军官,据说是颇有权力的人安排进来的。 两个人都留着胡子,而且脸儿一张好黑。 总是叫人怎么看也记不太清楚面貌是怎样,反正眉毛、眼睛、头发都是黑的,反倒成了一片暗不易分清楚来。 他们的名字也好玩。 一个说他自己叫黑阿大,另外一个叫黑阿小。 阿大、阿小就这样叫开了。 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人,阿小的声音却是细细的奇怪。 现在黑阿大和黑阿小就蹲在营帐的一角,看着东郭公彦和姜声咽出来,只不过进去两个小包包,出来时姓姜的臂下多挟了个大包包。 “那个都米巴完了……”阿大摇头道:“这回蒙古人更有理由出兵……” 阿小笑着,露出皓洁的贝齿,轻哼道“好啦……我们跟了这么久,你到底打算如何?” “就等今天啦!”阿大笑道:“等姓贺的把那蛮子解决掉,等他在这儿楚天会的接应露面动手。” “动手?你要干什么?” “釜底抽薪罗!”阿大笑道:“反正让这老小子没有办法去接邝大将军的位子便是了……” 这时他们两人已踱出了帐营驻地,晃到绥德镇上。 随目都是营中兵士四处行来晃去。 阿小皱了皱眉道:“方才是有西道天令的余党出现,可是西道地令本身……” “嘿……姓贺的在军营里和他们相见不太好,而且又有刘老的爪牙在……”阿大一哼道:“那个贺老头必然会到镇上来,约了一处会面……” “你真聪明!”阿小笑了起来,双眸似星辰。 “喂!拜托别这样笑,会让人家看出来的……” 两人谈谈笑笑的挑了一家酒楼进入,只见十来张底楼的桌子已近坐满。 黑阿大和几个熟人打招呼便想上楼了。 谁知店小二急着过来道:“兵爷,请坐下面吧!” “耶!上头不做生意?” “不是……是你们的大将军订下了楼上全,请几位江湖英雄聚着,不喜欢人家打扰……” 黑阿大和黑阿小互看了一眼,双双笑道:“既然是主帅订下了的,我们怎么敢争?” 两人很识趣的寻了一桌坐下,点几样酒菜。 果然没多久便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江湖人往楼上而去,又须臾,只见一名清雅绝艳的姑娘走了进来。 刹时,满楼的官兵为之两目一亮。 好美的人儿! 黑阿大和黑阿小却是吃了一惊,双双道:“她怎的来了?” 这女人不是别人是唐蓉儿。 让黑阿大和黑阿小苦脸的是这位大美人那儿不好坐,偏偏跟自己两个同桌。 这下可羡慕嫉妒死那些像饿狗似的兄弟们啦! 唐蓉儿看都没看黑阿大一眼,只是向小二点了几样酒菜,便支头看向门外。 瞧她这样儿,一副等着情郎似的。 一楼子的大官小兵那个不是恨不得她等的情郎? 店小二送上酒菜来,唐大美人动也没动,就是瞧着门口。人人更好奇啦!有谁能让这么一个美女痴痴等? 这时号口处几声笑,可进来了数条人影。 黑阿大明显的看到唐蓉儿双眼一亮,直盯着五人之中的贺统时。 难道这位大杀手的目标是他? 贺统时的身旁跟着周楼侠,另外三个则是武林人一身打扮,想来都是西道地令中人。 唐蓉儿缓缓起身,立即吸引数十双眼光看着。 只瞧她娉婷的走向贺统时面前,一礼道:“小女子拜见贺大将军!” 贺统时似乎一楞,在众目睽睽下,沉声道:“姑娘是……” “暮霭沉沉,寒蝉凄切……” “暮霭沉沉”楚天阔是楚天会的见面辞。 后面那句“寒蝉切”正是这首雨霖铃的首句,代表在会中的阶层都高。 唐大美人一伸左掌玉扎,纤细脂玉的柔指上有着一枚小小的玉戒,戒雕的是一只蝉。 贺统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世侄女,请到上面和老朋友见见面吧!” 唐蓉儿一笑,娇声道:“是……贺世伯,请!” 说着,退后了两步,让出路来。 贺统时大笑,往前一跨就要上楼去,在这同时,唐蓉儿也往前一跨。 右掌翻飞,一把匕首插入贺统时的胸口。 这变化来得太快,周楼侠还来不及反应,身旁这桌的人刹那间动了。 周楼侠只觉全身一阵剧痛涌上,他怒■想托头,却看见楚天会西道地会的另外三人连叫的机会也没有。 他奋力想大吼警告上面的同伴,但唐蓉儿很快的出手,一拍一切硬生生破碎了他的喉咙。 “咯咯”的一串响,声音化成了血浓自口里渗了出来。 这整个出手在弹指间而已,弄得全楼的人愕然讶异,一时间反而不知所措。 唐蓉儿这厢一击出手,立即率领四名乔装官兵的杀手迅速往门外退出。 前后的动一气呵成,又快又狠,的确是一流杀手。 “这个女人真可怕!”黑阿大叹了一口气,在群情哗然中低声道:“我们跟下去吧!” 所有的人全集聚看着贺大将军的伤势,所以没有人注意他俩,翻出了窗,寻个方向迈步便走。 街上四处游晃的官兵犹不知酒楼内发生了大事,三五成群在那儿笑闹着。 黑阿大双目闪了两闪,急急一拉黑阿小便往南面而走,拐过了两条巷子,一路目不转睛的追下。 “你知道他们往那儿走?”黑阿小问。 黑阿大点了点头,道:“邝寒四曾经说了几个法子。” 黑阿小嘿道:“喂!你追上了她又如何?” “如何?这女人是大患……”黑阿大苦笑道:“方才那一刀看清楚了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阿大叹气道:“以我们两个人的成就还看不出她最后是击向那个落点,你说这个女人可不可怕?” 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贺统时的武功绝对不差,何况身旁又有四名好手在。 唐蓉儿几乎是在楚天会西道的精锐面前出手一式杀了目标。 对方却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最可怕的是她的判断!”黑阿大觉得自己怎么追入了军营,皱眉继续道:“能在一瞬间由贺老大的抬足判断出最弱的空门,予以必杀一击。” 这是杀手最高的成就。 黑阿小这时讶道:“怎么追回了军营?” 是呀!那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黑阿大脸色一变,道:“她想进入贺统时的帐营内!” □□ 唐蓉儿的确是进入了贺统时的主帅帐。 只不过原先在外头守着的四名卫兵换了人而已。 原先的四个人已经变成了四具体躺在帐内入口,冰冷冷的惨白,唯有血丝鲜红入目。 唐蓉儿的动作很快,以杀手的经验不用多久就找到一本她所要的资料,当然,要拿资料以前有许多机关毒器。 她笑了,笑得很得意,这些玩意儿对她而言一点困难也没有。凭着这本资料,无论和布楚天或是赵古凤都是有力的筹码,甚至洛阳四大公子也会买帐。 那是一本薄薄的簿子,里面记载了楚天会分布在天下各处的势力以及蒙古人那边的关系。 早在年前和布楚天合作时,她就知道有三本这样的本子存在。 布楚天自己一本,贺统时在京城里拥有第二本。 她只知道第三本在神秘的东道天会主手上。 虽然以布楚天手上那本最详实,但是此刻自己掌握中的这本已够让布楚天的脸色难看加十八级。 唐蓉儿笑着将秘册放入怀里,迅速起身就往帐门走去,还有三尺之距,她皱眉停身。 杀气! 自帐外贴传来的杀气。 挑眉,冷笑中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有麻烦。 猛一吸气窜身,往左方一撩刀,破了个洞口。 丝毫无碍的,她窜了出来。 但有个四旬上下留胡黑脸的家伙朝自己在笑。 后头人影一晃,也同样是个黑脸汉子,只是在行走间的姿势稍微有点奇怪。 唐蓉儿冷冷一哼,她认得是方才同桌的那两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对家伙是深藏不露的好手。 “我想你大概是拿了一种满重要的东西……”黑阿大笑道:“是不是可以借我瞧瞧?” 唐蓉儿妩媚一笑,看到四下不时有官兵行走着,轻媚道:“两位官爷,这儿谈话不好吧?” 黑阿大的眼睛好像都直了,嘻呵呵的笑道:“那……就由姑娘挑个地方吧!” □□ 唐蓉儿挑的地方还真不错。 足足离开军营阵地有三里之远,到了无定河西首支统处才停下那双足儿,妩媚一笑道: “两位觉得这儿如何?” 好地方,上头的月儿映下来,明晃晃的满月洒冰如镜的河面,白花花的一片林子半环,若是情侣来这儿就更妙了。 唐蓉儿妙眸一转,财己手下四名杀手没有跟来,想是早就被人摆平。 那四人是邝寒四暗中的势力,身手了得。 而这两名黑汉只用一个就拒倒,可见更难应付。 她有了一番思量,笑得更娇更美道:“两位怎么不说话?” “因为姑娘太美了。”黑阿大笑得差点流下口水,道:“此情此景,有美人在前岂是用话儿的时候!” 不是用话是用什么? 唐大美人娇红了双颊,小顿足一嗔道:“你们……好坏!” 她妙眸一转,浅笑道:“不知两位官爷怎么称呼?” “我叫黑阿大,他叫黑阿小……”黑阿大笑着往前两步,边搓着手十足的色相道:“姑娘……怎称呼?” “小女子姓唐……”大美人还会有点不好意思,垂下了双眸道:“叫蓉儿……” “唉呀!好名字!”黑阿大已经在三步远近了,抚掌笑道:“唐蓉儿……名雅人更雅! 像这么的美人真是一生难得逢几回……” 那个黑阿小可冷冷尖声说话道:“阿大……你可是色不改……” 那话里醋劲儿怎的这般浓? 唐蓉儿轻一皱眉,凝视着眼前两人,娇笑道:“小女子看两位也不是军营中人,不知是来自何处?” 她知道自己方才在酒楼出手时人家没动,所以不该属于楚天会中人。 会不会是刘瑾、赵古凤这边的人? 黑阿大笑了笑,摇头道:“我们一不入帮二不入会,是自个儿走天下的……” 唐蓉儿轻轻一笑,垂眉中看见黑阿大又向前一步。 空门! 她倏然出手,好快! 击的是黑阿大颈下心上的俞府穴。 黑阿大不由得为之轻“咦”一声,只见眼前这个女人掌中匕首来得好奇特,几乎看不真切目标何止。 那一柄刀刃有如浮叶在江,飘晃晃的游移着。 虽是如此,却冒出好一片的气机。 “姑娘忒狠!”黑阿大双掌翻飞,自有奇妙难言的两股气机一托一扫,硬生生隔开对方的刀锋于毫米。 躲是躲过了,却无法反手相击。 唐蓉儿的出手显然比这位黑阿大想得还要快。 瞬时,只见唐蓉儿的右臂像是无骨似的弯挑倒撩。 “一手昆仑派的『暖雨初晴』能变成武当的『天接云涛』,姑娘巧思惊人……”黑阿大闪了又闪,喘一口气道:“不愧曾经是买命庄的大员外!” 唐蓉儿一惊,双目一凝,哼道:“你到底是谁?” 黑阿大笑了笑,欺身上前,猛卷出双拳笑道:“现在换我还你两招试试……” 说着,右拳一击一沉中,已逼退了唐大美人。 紧随左掌一张一啄,神妙难测的五指成鹤嘴状夹住唐蓉儿那匕刃锐尖,一抽。 唐蓉儿只觉得一股气机震来,竟是匕首飞脱入人家掌中玩着。 她娇叱,双袖一卷一拍,恍天外飞云。 三转连生,逼得黑阿大不得退。 退而定,两人互视半晌。 唐大美人妩媚一笑,挽了挽发露出那一藕玉臂来,娇笑道:“英雄好功夫,妾甚钦佩……” 黑阿大又笑开了脸道:“就是嘛!大美人方才如果不动手,咱们以……呃……早可以……” 唐蓉儿媚眼一飘,心中却是打思量着。 这人不知出于何处?一身武学造诣惊人。 若是能利用,或是暗里习得他的武功心法对自己将有莫大助益。 唐蓉儿一生好武,尤其天资异禀可由对方脉搏跳动中多加领会。 如今在绥德镇外遇上了这么个高手,岂能放过? 她脸上可笑得更艳更雅,小嗔唇着道:“如果黑哥哥看得起蓉儿,咱们到那片林子去散散心可好?” “那会不好?”黑阿大的口水都溢到了唇边,笑叫着道:“这良辰美景,不知道可以『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讨厌!”唐大美人又是双颊飞红,晃着身子扭角,话里无限含意道:“这么坏,待会儿我怕你把我吃了!” 黑阿大大笑的靠近过来,鼻息都已相闻。 “大美人怕我吃了?” “谁怕了?”唐蓉儿看了一眼后头的阿小,轻声道:“你那位兄弟怎么办?” “别管他……”黑阿大好像急了起来,搂着美人的腰,催促道:“让他守在外头,咱们好……” 唐大美人又红了脸,螓首轻点,好小好小的声音道:“待会儿黑哥哥可要温柔些……” 她说着的时候,一双柔荑搭上了这黑阿大的肩头。 刹那,她有些讶异的皱眉。 这人的气机运转好像在那儿碰过? 脑袋瓜子才这么想,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觉得全身自腰际一麻,弹指间大赫、四满、中柱、盲俞、商典、石关、阴部、通谷、幽门一路的穴道让人家点了个实在。 唐蓉儿变了脸色,开骂道:“你到底是谁?” “他?”黑阿小叹了一口气走过来。 怪异声音怎么变成女人? “他是一个……”黑阿小猛的摔了黑阿大一个耳光,连胡子都打飞了哩! 黑阿小继续道:“大……色……狼……” 唐蓉儿在叹气了。 眼前那个飞掉胡子的黑阿大不是死了的谈笑是谁? “真是祸害遗千!”唐蓉儿摇头道:“谈大公子怎么可能这样子就叫人斩首在午门!” “当然不会了!”谈笑抚着脸,瞧那尹小月还回原来面目,苦笑道:“你干啥打我?” “问你自己啦……” “我?可是为了公事……” “是吗?”尹小月哼了哼,伸手到唐蓉儿怀里搜出那本簿子,翻了翻。 “你看不懂!”唐蓉儿淡淡道:“这些暗记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的确,尹小月翻了老半天只见是一堆的符号和字,联结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唐蓉儿笑道:“如果你们想知道布楚天的秘密,最好是放了我,大家和和气气的喝一杯,或许我可以说一点给你们知道。” “谢了……”尹小月的声音很冷,冷得令唐蓉儿打了个寒颤道:“我只想把你的衣服扒光了冻在汀里,看看到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女人吃起醋来,真的什么事都会做。 唐蓉儿也是女人,所以她相信。 而且很明显的尹小月已经动手脱了自己第一件外袍另加一件内罩,刹时,好冰冷的风钻入了背脊,打了个冷颤。 一个武功修为好的人,往往凭着内力可以四季只穿一件薄薄的衣服。 但是一个穴道被点的人,不论你内力有多深厚,一点用处也没有。 眼看尹小月又要动手脱自己第三件衣服了,这件一脱就只剩肚兜啦! 唐大美人叫了起来道:“等一下!我这回来刺杀贺统时,可是受了杜三剑、王王石和四大公子之托……” 尹小月的手停了下来。 “真的?” “千真万确!”唐蓉儿喘了一口气,冷颤颤抖着道:“衣服内袋里还有他们六人联筹的委托书和银票。” 尹小月皱了皱眉,看向谈笑。 谈大公子嘿嘿笑道:“拿吧!她做不了怪!如果有毒或什么暗器的,她一定会填命……” 尹小月一哼,便探手入衣服内,一翻一抽。 果然有一帮信函。 她摊开看了一眼,交给谈笑道:“是不是你那两个朋友的字?” 杜知王王石的签名,谈笑闭着眼睛用鼻子也闻得出来。 “没错!是那两个小子的。”谈笑折回了信函,瞅了唐蓉儿一眼,道:“那两个小子去那儿啦?” “上京去了。” “上京?干啥?” “听说你被宁心公主斩首……”唐蓉儿一哼道:“所以大概是要找赵抱天他们出气……” 谈笑吓了一大跳,朝尹小月道:“我们赶到横山城请邝大将军用官道飞鸽传书来得及吧?” 尹小月一叹道:“只有试试了!” 看来他们两个就要走了。 “喂!解开我的穴道呀!”唐大美人呼叫,好生气。 “放心!再过半个时辰会自个儿解开的……”谈笑大笑起来道:“为什么每次我看见你的时候,衣服都穿得这么少?” 这话儿实在,唐蓉儿竟真的羞红了脸。 老实说,她虽然以艳雅天下的媚力去偷学各门各派的武功心法,但是从来没有让男人看过身子,包括邝寒四。 那一回,谈笑拉着她在华山夜奔是例外。 有时在夜半,她回想起来时心中犹有一股羞赧。 她想到自己那时根本用不着脱下肚兜,只需用黑纱碎片就可以达到目的。 是什么心理? 难道是那时的谈笑厚实的胸膛传来的气息?还是他奔走时心跳的声音迷惘了自己? 这时想到谈笑和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一道儿离去,心中竟无端端的酸了起来。 风,卷吹着。 她忽然不觉得冷了。 全身一股热气在奔。 想不到想着一个心为之动的男人,竟然打转了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月,已偏向了西,差不多是丑时了。 唐蓉儿投目在成双离去的足印,忍不住有了醋意。 看那往横山城去的这对足印,好契合。 一咬牙,她非追上他们两人不可。 她奔了起来,全身的气机在流转。 她不晓得找到他们以后会如何?反正就是要看到谈笑那个臭小子才甘心。 是的,我是一个女人。 女人也有女人的执着。 你知不知道当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爱你的时候,天地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挡。 □□ 自宋以来,蒙古车臣汗部对绥境的乌兰察布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两境交界何止千里,再加上大元帝国时的统治,乌兰察布盟自是较为向心于蒙古。 绥境南部的伊克昭盟则和中国较为亲近。 更何况伊克昭盟大王子稷拔勒和中原大侠苏佛儿是八拜之交,关系更不寻常了。 两盟的分界,东起腾梁山、阴山、黄河一线南北相隔。 白霍鄂博是一个大城要塞的名字。 乌兰察布盟最强大的茂明安旗就设于此,西有开令河,东有哈尔红河,北是腮大不速河泊群,南则彦花山。 中央白云鄂博城本身亦有茂明安旗河围拱。 地势上,白云鄂博是龙盘虎踞之处。 此城方圆五百里内不但土地肥沃,青草遍野不及目,而且河中多产金沙。 自来汉人到这儿淘金的为数不少,甚至落地生根者亦大有人在。 当然打从中原记历的正月以来,有大批的蒙古鞑子军移驻到开令河下,彦花山北之事,在当地人而言丝毫没有什么惊愕。 这向来是很正常的。 虽然这回车臣汗部来的人似乎多了一点。 有人估计达二十五万以上,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对劲,终年最少有十万以上的鞑靼军驻防于彦花山,白山间。 白云鄂博大城还是如一般的运作。 汉人依旧在四处淘金,骏马和骡子穿梭于街道,扬起的风尘还吹打着行人和酒馆的布招。 一切都很平常,是的,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安。 除了一个人例外。 邝寒四最少带了五十万两银子到白云鄂博大城。 一个出手,便用十万两银子买下城里最大的酒楼“风天笑地楼”。 那时是正月二十三。 他又用了十万两银子把“风天笑地楼”大大改装了一番,前后也不过是五天的时间就完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时人人称呼为邝财主的邝寒四笑着对白云鄂博城里一些名绅说道:“十万两银子的代价,就是为了黄道吉日开张,这可是我们中原人的习俗。” 开张的日子是二月初一。 果然是好日子,风天笑地楼九十九张桌子都挤满了人,从早到晚川流不息的人潮,进来吃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一句:“好!” 前后十三天,风天笑地楼已经在塞外打出一片天地。 楼里菜式不但多,而且便宜得令人不可思议。 “那简直是赔本的生意嘛!” 虽然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不过当然是乐意来吃着了。 二月十五日,晨! 寅时方尽,邝寒四已经起床。 这一天,远在千里外的横山城应该是贺统时接掌兵权的日子。 他虽然不知道贺统时已经死在唐蓉儿的手下,但是知在三天以前,车臣汗部的日勒可汗已经到了二十五万蒙古所驻守的开令河。 邝寒四笑了,两天以前,日勒果然听闻这座风天笑地楼便是订下二月十五日九十九桌全,整座风天笑地楼用来犒赏各统营千夫长以上的军官。 卯时过半,邝寒四已经站在厨房里亲自监督三十名的师傅做出一等一的菜色来。 日勒的特使也同在这个时候带领了近百名的勇士将风天笑地楼,前前后后都守得固若金汤。 邝寒四认得这人是两天前来订席的都拉奔。 据说他是日勒的侄子,三十五六的年岁,却有一双鹰目显露出精明强悍。 都拉奔的身旁永远有两个人跟着。 一个是高头大马向来只穿短袄露胸的鲁库库,那满胸满膀子的肌肉恍若是钢铁打造般,犹是油然发光。 另外一个则是乾乾瘦瘦的老道士。 一张脸像是风乾的橘子皮,死板板的没半点表情。 背上斜插着一柄古剑好长,差不多跟他的个头一般了。 邝寒四可不敢小觑这个道士。 巴山遗老中,传说在十八、九年前就有一个叫韩元占的老道士和众师弟不合,远赴塞外去了。 “怒剑”韩元占可是沈九醉的师兄。 都拉奔巡视了一回酒楼内外,缓缓的晃到了邝寒四身旁,固立于厨房门口。 怪,这时鲁库库和韩元占竟然没有跟着。 “邝财主……一切准备得怎样?” “放心!”邝寒四笑道:“干时以前,所有的菜一定可以料理好上桌,不会让可汗等一稍片刻。” 都拉奔淡淡一笑,双眸发光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邝寒四依旧看着厨房里的运作,头偏也没偏的淡笑问道:“在下不知道王子所言是……” “布楚天……”都拉奔突然冒出这三个字,仿如雷劈。 邝寒四的表情却是变也没变,朝里头一个师父叫道:“阿三,锅里的炖肉可以拿起来了……” 都拉奔的一双鹰眼一直看着邝寒四,只见对方神色自若的又喊道:“乌布尔、吉里穆快把牛腱上火烤着,对!再刷一些辣油上去……” “布格尔……菜叶要切大块些,把羊肝切得正好可以包起来下水。”邝寒四还是轻松自若,一个人在指挥三十个厨师运作,一切都在掌握中。 都拉奔笑了,笑得很愉快、很满意。 “好!邝大老板,我相信今天的酒宴一定很完满!”都拉奔大笑了起来,用力一拍邝寒四的肩头,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本王欣赏……” 邝寒四轻轻笑道:“这是在下的光荣……” □□ 这天,日勒可汗宴请五百名军官之事早已轰传于白云鄂博城。 午时最少有两万人夹道欲睹日勒可汗的威容。 城塞的西门早已敞开老大。 果真如传言,午时正中,一列千名的骑队缓缓自西面而来,人群发出了欢之声。 邝寒四就在风天笑地楼的顶阁上看着。 这里是最上的第三层,也是他住的地方。 他在笑,看着日勒那一座巨大的马车缓缓被众骑兵拥簇着从西门来。 这时的楼下二层,早坐满受邀的蒙古、绥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已是先在座上恭候着。 甚至茂明安旗的部主也在座。 日勒可汗由一千名的骠悍骑兵护卫而至,看这军容果然是吓人。 金光闪闪的盔甲枪战,顶天并排而竖。 “唏聿聿”的马嘶和悬腰的蒙古弯刀并响。 夹道欢呼和拥簇,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日勒可汗总算是到了风天笑地楼的门口。 邝寒四早已率领四名厨师领班恭候在门口。 他抬眉,日勒可汗由车厢中大步跨了下来。 好威猛的大汉。 那气势在一张方脸飞眉间表露无疑。 一双眼瞳已似闪电的打量仔细在邝寒四身上。 “好!”日勒可汗自喉里迸出的声音有若洪电道:“很好!” 邝寒四抱拳道:“在下邝寒四,可汗请入内品尝!” 日勒昂首阔步,便大迈着往里面去。 刹时,全楼上下二层掌声如雷,纷纷呼喝起来。 日勒双眉掀飞,大笑道:“各位兄弟,今天我们好好畅饮一番……” “好……”五百声巨响,每个人的情绪已经高张,熊熊热烈的看着日勒坐上了二楼的主座。 邝寒四把这座风天笑地楼改得很是精妙。 一,二层间是北阶而上,彼此间都相互一览无遗。 日勒这厢坐下了,满意大笑道:“好!这位邝老板有巧思,赏一杯酒……” 可汗赏酒是莫大的光荣。 邝寒四急步拾阶而上,深深一揖道:“谢可汗恩典……” 于是伸手接过了卫士送来的金樽,大大仰首一口而尽,丝毫没有半点的犹豫。 “有种!”日勒可汗大笑,对着同桌的都拉奔大笑道:“这个汉人不错,有机会给他一点差事!” 都拉奔大笑,朝邝寒四道:“还不快谢恩?” 邝寒四双手高举金樽过顶,单膝跪下道:“小民谢可汗恩典,不过小民另有一项请求……” 日勒可汗一掀眉,嘿道:“什么请求?” “本楼三十名厨房师父为了可汗大驾已奔劳两日两夜……”邝寒四头也没抬,依旧单膝跪着道:“小民斗胆请可汗赐六位领班一樽酒,以示鼓舞之恩……” “哈……好,好!”日勒大笑如雷,拍桌叫好道:“能够时时记住手下的人才是一个好将领,来人……” 于是有四名卫士各自捧着一樽酒递向上楼随跪于邝寒四身旁的四名领班。 那四名领班像是又兴奋又恐惧的连头也不敢抬,只是高举着双手接了过来。 同声朗道:“谢可汗恩典……” 说着,同时仰首一饮而尽,也同时一摔杯向可汗两旁的人。 同时,两人四掌的握住一支桌脚往外一扳。 四人分拉了身前的两支桌脚,那桌面赫然突出两把利锋插向日勒可汗的胸口左右死穴。 日勒可汗怒喝里,弹身而扬,好功夫,避过。 邝寒四却在冷笑。 顶上“哗啦”一个满是倒锐利钩的套索落下,早已是计算好了的一圈一锢于日勒可汗的颈间,死紧! 第十二章 征鸿 好个巨变。 日勒可汗身旁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见刹那后面那一壁里又“铮铮”的冒出森冷罗列的枪戟将日勒和两旁的人隔开。 邝寒四一挑眉,窜身上前便是一刃。 又快又狠的一刃,直插破日勒可汗的心口。 这时,下头数百人齐齐惊呼,纷纷拥上来。 日勒可汗两旁的高手亦窜转了个弯,当先杀至。 邝寒四整修用了十万两可不是白花的。 他猛的一拉那条圈死日勒的绳索,便是下方一掀。 刹那,他和四名“师父”杀手连着日勒所坐的这桌、椅一并掉了下去。 前后的行动也不过是眨眼而已,邝寒四和另外四名杀手已经完成了狙击渺然无归。 那数名日勒身旁的高手纷纷大喝,硬是用斧用刀砸破那处地板,往下落去了。 谁知这些人犹在半空,便碰着绳索之类的事物。 刹时,个个只觉全身上下一阵剧痛。 这秘道还有机关? 其势不止的更引动了火药。 轰然好大一片响,整座风天笑地楼像是炸飞了般,硝火烟雾飞尘崩石一眨眼便罩住了所有的人。 好个邝寒四,都拉奔早经通知知道那儿某个位置是最安全的。 他看眼前这副景象,心中不禁又恐惧又钦佩。 想不到有人用火药真可以计算到如此精准。 整楼里就是自己和韩元占、鲁库库三人站立的位置没受到波及。 都拉奔看着悬吊在那儿的日勒体一眼,暗地里不禁忍不住的欣喜。 日勒无子,而且自己又很受各部族拥戴。 车臣汗部不落入自己掌中还有谁? 他真想开怀大笑,真的好想。 硝烟落石已逐渐的平息,偌大一片楼子里能站得起来的也不过剩下八、九十人。 满目是伤残狼藉,惨不忍睹。 都拉奔的眼眶忽然蓄满了泪水,颤抖的解下日勒可汗的体。 好长一阵子的沉默。 都拉奔倏的虎目横扫,无论受伤没受伤的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悲愤,像熊熊的火焰腾着,烧着。 “是汉人杀了我们敬爱的可汗……”都拉奔怒声高叫道:“是他们让我们的好朋友花明安旗遭到死亡和羞辱……” 有的人都在听。 心中都有一把飞腾的怒火。 “发动全国的兵力,先把那几名凶手抓来五马分……”都拉奔的声音灌入每个人的耳里,道:“然后向中国明朝讨回公道!” “战争,战争!”所有的人全叫了起来。 “战争,把死亡和羞辱还给他们……” “向中国明朝讨回公道……” “为可汗报仇……请都拉奔王子领导我们!” “对,请都拉奔王子领导我们,请都拉奔王子领导我们……” “绝不能让凶手回中原,杀!” □□ “已经是二月十八了!”尹小月望着窗外,淡淡道:“不知道杜三剑和王王石接到消息没有?” “放心!”谈笑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笑道:“只要姓赵的跟他们说这是个计,不会弄出乱子来的……” “最好是如此……”尹小月轻轻一叹,回眸看了谈笑一眼,嗔道:“你还挺悠闲的呢! 不知道邝寒四现在怎样了?” 这点,谈笑可皱起了眉头。 “邝小子一点音讯也没有,倒是令人担心……”他摇了摇头,下了床道:“走吧!去问他爹,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目前那是唯一可以得到线索的地方。 两个人转出了房门,踱往这座总兵府里。 横安城为兵家重地,看这总兵府的墙面就大不同。 那间房屋都是五寸以上的厚度。 至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更不用说了。 邝百流的书房在东厢位置,简而有力。 就如其人,方正的一张脸充满磅浩之气。 谈笑和尹小月堪堪到了门口,邝百流正好拿着两封信函出来,两相照面。 “两位……本将正想找你们!”听声音,有忧。 谈大公子急问道:“是不是出了差错?” “你们那两位朋友还没到京师,可能是沿途被乱贼阻住了!”邝百流摇头一叹道:“至于犬子……” “寒四公子怎么了?” “三天前据说在白云鄂博杀了日勒可汗……”邝百流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天下第一杀手。 “这小子怎么这般莽撞?”邝百流双眉下满是忧虑道:“以他的武功在洛阳城里混混是可以,想不到竟会出塞去干下这档子大事来……” 这厢三个人已进入邝大将军的书房内坐下。 “寒四当时只说要去塞外探探,看蒙古人是不是有所异动……”邝百流仰天一叹道: “如今蒙古全国动员和茂明安旗联手追杀,他如何能逃得出来!” 谈笑稍一欠身,安慰道:“邝兄弟洪福齐天,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唉!这话叫我如何能信?”邝百流摇头道:“在外蛮人的土地上,一个汉人怎么躲藏?” 尹小月忽的问道:“消息是从那儿传来的?” “白云鄂博城……” “白云鄂博离伊克昭盟已是不远……”尹小月赶忙安慰道:“如果邝公子渡过了黄河就没问题了。” 邝百流苦笑的摇头,一叹道:“只有希望如此了。” □□ 谈笑和尹小月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心情都很重。 邝寒四狙杀日勒可汗是对是错,如今已很难讲。 贺统时已死,朝廷火急下诏要邝百流依旧坚守横山城要塞。 如今死了日勒,反而让蒙古人藉口兴兵南下。 更让人恼的是日勒的继承人好毒! “分明这件事是布楚天搞的鬼,也不顾道义要邝寒四赔上一条命!”尹小月怒哼道: “还是那个蒙古人别有居心?” 谈笑踱了两步,忽道:“会不会是蒙古人知道贺统时已死,想抓邝寒四要胁邝大将军?” 这事就更严重了。 尹小月轻轻一叹道:“所以我们必须赶往乌兰察布盟,看能不能救出邝寒四?” 问题是如何找到邝寒四目前的人在那里? “天下只有我知道!”屋檐上,唐蓉儿随手拨掉总兵府侍卫所激射来的飞箭,淡淡道: “只有杀手才能找得到杀手……” 她说的可是实情。 “你有条件?”谈笑看她笑的那副样子,肚子里很清楚会有一堆的麻烦。 “只有一个……” “什么?” “只能两个人去!”唐蓉儿得意的看了一眼尹小月,却朝谈笑用力道:“你跟我!” □□ 黄河,自古便是汉族的发源圣河。 绵延千里自天上来。 从阴山西麓往南看,便可以瞧见这条龙。 邝寒四显然憔悴了不少。 看看身旁四名和自己同生共死狙杀日勒可汗的手下,如今只剩一名叫黄子翁的还在。 十六日的激战,四已去三。 “好个布楚天,好个都拉奔……”邝寒四冷冷哼着,遥望远际的黄河河水道:“所有的协议令是个陷阱!” 黄子翁这时喘着气道:“大员外,难道他们背信?” “不错!”邝寒四长一口气,皱眉道:“原先前五天那个都拉奔犹且守信,暗里照原订计划中的路径让我们走脱……” 但是到了第六天在公中滩时派出了大批兵马围杀。 赫然那个韩元占指挥其间。 邝寒四痛心起来。 那一战,他损失了两名好手。 从此就十日不分昼夜的追杀和逃命。 三天前,沙拉毛林召镇上一役,又折损了一名兄弟。 却也在那时自己百险将死之际,隐约听到有人大喝道:“别杀了那个姓邝的!要活捉……” 那时不及细想,反正是趁着对方一时犹豫得以逃出升天。 不过却印证这三日来,人人对黄子翁下手是欲置之于死地,倒是对自己则有所顾忌。 为什么? 山风一袭,卷起满腹的心事。 今天该是三月初三。 他坐了下来,看了看黄子翁的伤势道:“可挺得住?” “没问题!”黄子翁笑了起来道:“挂一些刀疤回去好向兄弟们炫耀。” 邝寒四有一丝感动,轻喟道:“你们都是好兄弟……” “大员外千万别这么夸我们……”黄子翁笑道:“这几年在买命庄内才真的是活着……” 因为伏魔除奸是件有意义的事。 邝寒四哈哈笑了起来,拍着身旁这位好兄弟的肩头道:“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心思,何惧外蛮?” 这是一种生死间的相知。 黄子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后头有了声响。 这回来的只有韩元占一个人。 “姓邝的,你还不认命!” “认命?”邝寒四笑道:“如果你知道哥哥我是谁,保证你不会说这两个字………” “很好!”韩元占冷吞吞一笑,翻眼看了黄子翁一眼,冷嘿道:“我就先杀了他!” 话完剑出,好快! 别看这老道已是七旬年纪,也别看他瘦小的身子。 “怒剑”之名的确当之无愧。 黄子翁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人家的剑锋已到了脖颈。 “叮”一声脆响,邝寒四一撤描金扇挡住剑锋。 同时一展一拍,硬是拨开了去。 韩元占沉喝一声道:“好!” 人腾起,那柄长剑恍若罩住了他的全身自半空中来。 莫非这已是“人剑合一”最上成就的御剑? 邝寒四一推黄子翁,喝道:“快走!” 一个人拔起,那柄描金扇转瞬划成一圈又一圈的弧。 好一串猛响里,韩元占的剑似是破了邝寒四的出手,剑锋一线直挺向喉头而来,黄子翁大骇。 邝寒四却是一声冷笑,半空拗身。 左掌,一翻一拍。 斗一线闪亮,匕首已插于韩元占的右臂上。 邝寒四不稍有停,坠身一拉黄子翁便往山下而去。 这厢韩元占剑势一顿,抱臂落下,邝寒四和黄子翁已遁逃下山而去。 他冷冷一笑,扬声道:“姓邝的,山下满是十五万雄兵,看你如何逃!” 声音随山风传得老远。 □□ 正如韩元占那个老道士所言。 阴山之下满满一层又一层的军营驻扎。 密密麻麻的几乎不见尽头。 “大员外,方才那一战我差点以为你败了!”黄子翁心悸方道:“那招真是险之极险……” 邝寒四竟然摇了摇头:“我没胜……” “可是分明是你中剑了那老道的右臂……” 这时他们躲在近山脚的一块巨岩后,注视着下方满是蒙古包的军营,边低声交谈着。 黄子翁似乎怕以后没机会似的,一股脑儿的说道:“而且如果你再补上记的话……” 邝寒四苦笑道:“方才韩老道的出手故意慢了一下。” “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他们似乎想活捉……”邝寒四皱了一下眉,看着下头的蒙古军营,叹道:“这绵延数里,如何走法?” 黄子翁亦轻轻一叹道:“怕是蒙古人抓了我们便要攻关入中原了……” 这话使邝寒四一挑眉,嘿道:“原来如此!” “大员外想到了什么?” “中原横山城有变化……” 黄子翁不懂。 “我爹是镇守横山城的主帅,”邝寒四冷笑道:“他们想要活捉我去要胁家父开关……” 黄子翁讶道:“不是传说由贺大将军接手?” “是否有变化我们不知……”邝寒四冷嘿道:“不过这样也好……” 他看向黄子翁,笑道:“你点了我的穴道带我去领功。” “什么?”黄子翁脸色大变,道:“我黄子翁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错了!”邝寒四大笑道:“唯有这个方法我们才能活下去,而且可以……” 可以什么? 邝寒四没有说,黄子翁也没有问。 不过他相信邝寒四的判断不会错。 最少打从自己加入组织到现在,大员外从没错过。 □□ 都拉奔看着黄子翁把邝寒四押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得意的大笑道:“很好!” “都拉奔王子答应在下的事可算数?”黄子翁一推邝寒四给韩元占,问道:“放黄某回中原!” “当然!”都拉奔看着韩元占重新点了邝寒四几处穴道之后,笑道:“杀了你也无益,滚吧!” 黄子翁看了邝寒四一眼,大步的转身掀帐。 方要走出去,外头冷不防两把斧头砍下! 好快! 黄子翁方退,后面鲁库库一个拳头击背。 他惨叫一声奔出了帐外,随即明晃晃的斧头砍入肩,这一刹那天旋地转。 他只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都拉奔的笑声更大了,直震动得帐里空气都充满他的得意。 “大王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随话声,七、八名蒙古军将领踩过黄子翁的体进入帐篷内,斗然看见邝寒四在前。 “凶手!该死!”第一个叫起来的是个年纪最大,名叫雷拉罕的将军道:“拖出去斩……” “慢着!”都拉奔淡笑道:“雷拉罕不可莽撞!” “大王子之话何意?”雷拉罕显然讶异又愤怒道:“日勒可汗就是被这名凶手杀死的,我蒙古人人得而诛之……” “对!”雷拉罕自旁数名将领呼喊了起来道:“杀死他!” 都拉奔冷冷一哼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声音一下子沉默冷肃。 “他在明朝守在横山城邝百流大将军的独生子!”都拉奔大声道:“只要我们以他为要胁,邝百流敢不开关?” 雷拉罕一干人惊异互视,旋即全点了点头。 “这方法不错!”雷拉罕道:“可是可汗的大仇……” “哼哼!你们以为我真的会放了他?” 都拉奔的话立即引起所有人的雄心道:“对!只要我们入关就杀了他为可汗报仇……” “进攻中原……” “恢复我大元王朝……” □□ 杭锦旗是位于毫赖河和大沙漠之间的一个部落。 在伊克昭盟里,这儿可是控制了前往黄河和北部三大河川的要地。 “明天就可以到杭锦旗部了!”唐蓉儿看着身旁并骑的谈笑,娇声道:“在那儿歇一晚补充水分只须再一天便可以到达黄河这岸……” 这时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沙漠的燥热犹未开始。 “真舒服是不是?”唐大美人又笑道:“喂!你别老绷着脸行不行?” “不绷着脸行吗?”谈笑叹气道:“出塞已经二十天啦!天晓得邝小子的人怎么了?” 二月初七。 谈笑喃喃数着日子,真是开心不起来。 眼前,无垠的黄沙一直向前推衍,无穷无尽。 天地间好像就只有这两个活人,两匹活马。 除了这四样有生命的东西外,就剩烈阳、黄沙、热风。 唐蓉儿看他那副样子,笑得像一位开心的小姑娘往前策马奔了数十丈,又跑了回来,笑闹道:“干啥苦着脸呢?跟我在一起不好?” 谈笑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能救出我朋友是最重要的事……” “朋友!”唐蓉儿一叹,不说话了。 这回半晌的沉默,反倒是谈笑讶笑道:“怎了?” “你相不相信这一件事?”唐大美人欲言又止。 “啥事?”谈瞅了她一眼,道:“干啥吞吞吐吐的?” “我……这一辈子……”唐蓉儿又没来由的娇红脸,别向他处,正色道:“只有让你看过身子?” 妈呀!这是什么时候在说这个? 谈笑还未及说半个字,俄然四下沙堆中“哗啦”大响。 竟由沙中冒出三十来名全身黄袍罩身,甚至覆面着只剩下两颗眼珠子外露的强盗。 “这女人不错!”有人大叫。 “杀了那个男的!”另一头也有人叫。 同时三十五把蒙古弯刀击来。 唐蓉儿又气又恼。 姑奶奶我这时候正情话绵绵,偏偏你们这群毛贼挑这节骨眼儿来煞风景! 她的出手可快了。 双腿一夹马肚,便冲杀过去。 右臂一边短刃两尺长,翻飞起落中便有六人被斩杀下马,好快! 谈笑这厢双掌舞动,推拍弹打开已震落了四名汉子下马,同时扬手揭下了面罩。 一看,不由得一楞。 “这些人不是塞外蛮人,是汉人!”谈正叫着,猛可里群刀之中一抹好利的泓光转至,是出自一个骑马的汉子手上。 好快! 好狠! 是谁的刀在舞动时带地下的黄沙也为之卷动? 彭不卷! 不卷刀卷命的彭不卷。 楚天会天下八骑之一的彭不卷。 谈笑大惊弹身而起,坐下骏骑已被斩杀成两段。 好猛的刀! 谈笑人在半空,彭不卷人在马背。 翻身倒扬刀,是彭不卷的刀迎追而上。 而人已踩跨在坐骑的马背上。 这一刀更惊人! 谈笑一叹,出刀。 谈笑出刀,天下无兵。 彭不卷只觉得自己的刀“叮叮叮”地一连三次冲破对方的刀锋,但是每一次后面都还有一把刀。 第四刀呢? 有! 映东方的烈阳一闪,双目来不及眨。 右臂已是一痛一麻,没断。 没断,但是也没力握住任何东西,包括刀。 他知道谈笑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而且百分之百是刀法中最简单的“力劈华山”。 可是在这个人的手里使出来,却变成最可怕的刀法。 他看着谈笑落到黄沙大地上。 掌中的卧刀分成四截一列。 卧刀,并不是你想像的“刀”。 彭不卷败的无话可说。 一向和他搭档的元啼痕呢? 啼痕剑啼痕。 元啼痕的剑在舞动的时候像是婴儿的哭泣。 据说被这把剑砍中时哭声更大。 啼痕,血痕! 唐蓉儿在冷笑,当元啼痕攻出第一十八剑的时候,她掌中的那柄两尺刃破空扫出,飘渺似无。 元啼痕绝对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可怕。 对方的刀锋已划开了自己的剑势。 狂飙瞬间到了胸口。 退! 一退,翻飞砍向手腕的二尺刃。 元啼痕沉喝,将剑身倒提横隔,硬生生的接下。 但是这个冲力令他在黄沙上滚了两滚。 彭不卷扬声道:“放箭!” 黄沙中又奔出四十来道人影,人出箭至。 狂猛无俦的激箭全向两人迎来。 谈的坐骑已死。 如今逃命,只有翻身上了唐蓉儿的背后,两人一骑的往前奔逃。 后头,元啼痕喝道:“不能放过!” 刹时,一群马自沙丘后奔出。 滚滚黄沙卷天起,一个个翻上了马背扬蹄。 谈笑这厢在急奔的马背上,不得不抱住伊人的腰,在耳畔道:“喂!我看由哥哥一个下去挡,你先到杭锦旗里等我吧!” 唐蓉儿不肯道:“要走一道走……” 话没说完,轰然数声火药响。 弥天的黄沙遮住双目不见前方。 隐约可见是四下喊杀的一团聚了过来。 中间还夹着辛寒未、赵欲减喝道:“别让他们走脱!” “他奶奶的……”谈笑大骂起来道:“难不成布老头手下的天下八骑全到了不成!” 他开口一骂,刹时就有数十把刀啦、剑啦什么的招呼过来。 谈笑苦笑一声,嘿道:“玩真的!” 右臂一振,那柄卧刀横竖连结如长铁尺。 这在乱阵大有妙用。 只见在这片飞沙中一阵乱舞,凡是中者莫不纷纷满口沙子大叫的摔趴于黄沙中。 谈笑左右看看,正想挑一匹马来骑。 前头的唐蓉儿一个靠得紧紧,道:“我御马你出手,这样配合才真是妙极了!” 这话也有道理。 谈笑左指右打中,竟然还闻得到前头美人的香味儿,不由得好笑道:“你是涂了什么这般香?” 唐蓉儿“咯咯”娇笑道:“是杭州六彩斋的香水呢!特别为旱热时给姑娘用的,好不好闻?” 谈笑在乱军中又击飞了三个,摇头道:“没心情了,快走吧!” 唐蓉儿一笑,策马方出了鏖鏖黄沙,面前斗然一个人自马背上窜来。 右掌五指可用力。 谈笑绝对记得辛寒末在华山一战时,力挫慕容世家十名好手的大力金刚指的威力。 这回可遇上。 旁边那个神秘的赵欲减也揉身而至。 唐蓉儿猛然看见辛寒末击至,右臂一拍一搭,反扣了过去,她可不知道对方在手指上的成就。 谈要阻止已是不及。 他一抖卧刀成直角,一劈于赵欲减逼得对方后退,另一顺转半弧,尽力阻挡辛寒末的进击。 眼前耳里清清楚楚“波”地一响,唐蓉儿全身一震,樱唇喷出一口血来。 谈笑那一弧刀也真阻止了辛寒末的身势。 就那一顿,唐蓉儿的左臂犹能出刃。 这一刀就惊人了。 谈笑闭着睛用听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刀法之一。 那是在华山夜奔时叫这女人偷学的。 而且还唯妙唯肖。 也正是因为同出一源的攻击,辛寒末根本无法抵挡。 唐蓉儿这一刀配合谈笑的出手简直是“完美”两个字。 马蹄踏过,辛寒末翻倒在黄沙中不动。 “那贱人杀了辛兄弟!”赵欲减怒叫,招呼追随而来的彭不卷和元啼痕,喝道:“不能让她活着!” 百蹄再扬,远远看过去,只见最前头是双人一骑狂奔,后头则是七十来骑奔足猛退。 双方一前一后,足足由辰时起奔到午时正中。 谈笑回头看去,后头只剩十来骑犹跟着。 再回头来却惊见唐蓉儿颓然无力的要落下马去。他大吃一惊,左臂用力一抱,急道: “喂!你撑得住吧?” 唐蓉儿凄楚的笑着,血迹不断自唇里出。 “这回我可是真的受伤……”她苦笑强调道:“不……不是骗你……” “妈呀!我知道……”谈笑摇头,右手接过了马,左臂紧搂唐蓉儿道:“你休息,一切有哥哥在……” “我知道……”唐蓉儿的声音有如耳语,低喃喃的道:“我知道,在华山时我就知……” □□ 尹小月一直跟着谈笑留下来的暗号,差了半个时辰距离。 现在她的眼睛像火一般烧了起来。 她也看见彭不卷的刀。 一定是谈笑出手! 尹小月挑眉咬牙,布楚天要阻止谈笑去救邝寒四。 这是结论,也是原因。 所以布楚天派出天下八骑,杀! 尹小月放开了马蹄,心口一股热涌上了眼眶。 她知道这个布楚天的出手一定很重,甚至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任何人去救邝寒四。 因为蒙古的继承人已经发动了战争。 那是谈笑和唐蓉儿离开桃力民镇而自己进入后才听到的消息。 都拉奔已率大军跨过黄河攻下伊克昭盟的达拉特旗,估计明日夜晚就可以进袭杭锦旗。 三十五万鞑子军加上十万的乌兰察布盟军,浩浩荡荡四十五万兵马已往南下。 此刻相距不过两日的路程。 谈笑,你千万别撞了上去! 尹小月的泪滑了出来,顺颊飞出。 她没有时间擦拭。 泪珠晶莹的在半空中映日。 但是还没落地便已化成淡淡的水气。 尹小月策马急奔着、奔着,又看见了一堆体。 其中有一具是辛寒末。 她的心提得更高,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 座下四蹄如飞,女人的心何尝不是呢? 她不断的寻找,寻找谈笑留下的记号。 没有! 没有约定的记号。 尹小月的心更乱了。 不过她知道一个原则,往杭锦旗去。 就算明天到了那儿已经有三十五万鞑子兵。 就算布楚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人送死。 她非去不可!这是女人的执着。 □□ 夜,在垠垠绵天的黄沙大漠中,是冰寒而沉静。 天地间,似乎所有的物事全停止了呼吸。 偶尔一些小动物钻出了沙堆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噗噗”的跑了两步,又钻入了黄沙内。 一忽儿所有的痕迹又被掩盖无踪。 “夜……很美……”唐蓉儿一双眸子半半睁,浅浅笑着,声音却呢喃道:“是不是?” 谈笑望了她一眼,又看看三丈外已经累倒的那匹马,苦笑道:“如果再下来的路程要用走的,可能就美不起来啦……” 唐蓉儿螓首枕在他的臂弯里,淡淡笑道:“难道……你不能让我高兴一次?” 说着的时候,轻咳,血丝渗出。 谈笑皱眉,捏了捏她的脉膊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刚指已有十一成以上的火候,当今天下怕只有少林三大长老有斯境了……” 他看了唐蓉儿一眼。 此刻唐蓉儿的双颊是因为痛苦而充满了血潮,鲜红艳然得惊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子配着清雅绝世的脸庞。 恍若是天下仙子下尘凡,却又受着人世间百般苦。 谈楞楞看了半天,轻叹道:“你的一生何必如此?” 唐蓉儿轻轻笑了,她一直维持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知道今夜应会死在这片黄沙里。 但是是死在郎君的怀里,又有何憾? 她不愿让谈笑看到任何的一丝皱眉,任何一丝因为皱眉而生的皱纹,轻轻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命,不是吗?” 她摇了摇头,又尽力睁开着眼。 虽然瞳子里尽是迷离,但绝对有爱。 “我说的那件事你相信吗?” “什么事?” “有生以来,你是唯一看过我身子的男人。” 好一阵子的沉默,好一阵子、好长。 谈笑终于轻轻一点头道:“我相信。” 唐蓉儿笑了。 笑着闭上了眼,犹有的是眼角两颗晶莹,欲滑未滑。 小映月。 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流泪? 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临时死时会流泪? 厚实的胸膀有着热血,那是熟悉的感觉。 从华山那一夜到大漠这一夜。 未曾 未曾忘记的 感觉! 对一个女人的一生。 唯一的爱! □□ 唐蓉儿死了? 赵欲减、彭不卷、元啼痕默默的看着谈笑将最后一把沙盖在那张清雅绝世的面庞上。 竟忍不住也有一丝叹息。 “她杀了辛寒末……”谈笑缓缓的回过身来,轻轻的道:“辛寒末也杀了她!” 是,杀人和被杀的都死了。 活着的人呢? “我们是不是一定要生死一战?” 这是谈问的唯一一句话。 彭不卷看自己的手,苦笑道:“我的右手已经不能握刀……” 因为右掌的手筋已经在卧刀的气机下震断。 元啼痕也在叹气,看向北方道:“蒙古人已经发兵南下!” 谈笑并不知道这件事。 “明天他们就可以攻下杭锦旗……”元啼痕摇头一笑,弹了一下剑鞘道:“他们要什么?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想回楚天会……”赵欲减的声音飘飘渺渺,道:“我们四个人除非杀了你才能回楚天会……” “因为布大小姐赶我们出来……” “她为什么赶我们出来?因为她练功在无意中练到一种诡异的境界,就算布会主也不一定能制得了她!” “有时她的神智会不清楚。”彭不卷看了一眼谈笑,缓缓道:“经常高叫『谈笑,我好想你』,却一忽儿又怒目大叫『谈笑,我要杀了你』!” 赵欲减一叹道:“有一天她对我们施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功,天下恐怕只有她能解……” “她要我们拿了你的首级去见她。”彭不卷自怀里取出一把短刀,用左手。 “如果我们办不到,毒就永远不能解……”赵欲减的脸在抽搐道:“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感觉……” “那个毒功叫什么名字?”谈笑终于问了。 “锁离愁,连绵无际!”元啼痕苦笑一声道:“好奇特的名字,好美的词!” 锁离愁,连绵无际。宋,韩缜的“凤箫吟”词句。 谈笑轻轻一叹道:天下似乎没有听过这门武学!”“连布大先生也不知道。”彭不卷一叹道:“所以我们只好取下你的头……” “我们告诉你这些,只有一点!”元啼痕轻轻的道:“我们并不想和你为敌,更不想和你生死相见……” 但是这是命! 谈笑明白,所以在他们三人出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很平和,很安详。 没有恨! 没有恨的刀法是不是就弱了? 谈笑记得这一生出刀中曾经有一没有放“心”上去,无心,无心的卧刀会是怎样? 那一次在华山他一刀断五刀。 金镇刀也在其中之一。 今夜是在大漠。 “所有的刀法,最上乘的境界就是『无』,次高的境界就是『忘』!” 这句话是谈笑的师父告诉他的。 忘刀先生那时大笑道:“如果有一天为师练到了『无刀先生』这个名号时,你这小子最少也要到『忘』的境界!” 谈笑这一刀出手。 谈笑出刀。 他此刻无心无恨无痴无怨。 根本只是随手挥了出去,甚至自己都不晓得这一刀是用什么形状?什么刀法? “好!”有人喝采道:“这一刀已不愧是忘刀先生的徒弟……” 布楚天! 赵欲减、元啼痕、彭不卷的手臂上都有血痕。 血,滴入黄沙中。 “会主……”他们恭敬齐称。 布楚天淡笑着,漫步到他们三人身前出手。 十指连挥,刹那最后一掌拍顶门百会死穴。 “哇哇哇”三大口血自三人的口中喷出。 谈笑在看,眼中充满了钦佩。 布楚天的眼中只有关爱,没有一丝的杀机。 他为了他的爱将,可以徒步在大漠内寻找。 只因他找出了解掉女儿毒功的心法。 “会主大恩……”赵欲减要跪下去,布楚天却是一扶。 “你们同我一道出生入死,我们的命是一条……”布楚天朝谈笑看了一眼,淡淡道: “回去横山城吧!三十五万大军不是你能阻止得了……” 能阻止的只有长城。 谈笑虽然明白,还是要问道:“布大先生为什么跟蒙古人合作侵犯我华夏?” 布楚天笑了,笑得很奇特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谈笑这时明白蒙古的入侵。 “世间有太多的事分轻重……”布楚天笑着,意味深长的一句:“很多时候,表相归表相,本质归本质。” 布楚天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忘刀、乘风、悬唐为什么能让布某卧酣于华山?” 这是谈笑最大的一个疑问。 为什么师父他们对同样在华山的楚天会能容忍? □□ 尹小月赶到杭锦旗的时候,正好碰上两军交战。 伊克昭盟的军队穿着黄色战盔。 对面,蒙古和乌兰察布盟的军队则是黑色战甲。 黑压压的两片人潮,一黄一黑的在自己的脚下缠斗。 显然占了优势的黑色兵团正一步一步吃下黄色伊克昭盟的兵马,那是无可阻止的大势。 此刻她站立在一处高矗的沙丘上,对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眼见伊克昭盟已步步被逼,即将退回杭锦旗城镇内。 谈笑是不是在那里面? 尹小月心中着急着这件事。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进旗镇里看一看。 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了一名老道士和四名抱剑的年轻道人。 老道士一双眼儿以鹰,双眉如龙尾腾张,正冷冷的望着自己。 “姑娘是从中原来的?”老道士正是韩元占,他沉沉一笑道:“是来找人的?” 尹小月淡淡笑道:“我找布楚天……” “布楚天”三个字可让对方缓和了不少脸色。 韩元占打量着她,轻哼道:“如何称呼?” “暮霭沉沉,寒蝉凄切!”尹小月记得转得唐蓉儿手上那本贺统时的本子上有一个代号道:“千种风情在东道!” “原来姑娘是楚天会北道天令主宋风情?”韩元占抱拳一笑道:“老道韩元占……” 尹小月脑袋动得快极,立即想起本子里有一句话,脱口道:“可是『甲子天机一道人』?” 甲子,正是六十花甲第一开始的“元”。 天机二字则合于“占”字。 再看这韩元占是道人,便符合了。 尹小月登时便明白了,原来那本秘本内的词句全是代表楚天会在天下各处的人名代号。 韩元占耳里听,心中更信。 “正是老道!”他站到尹小月身旁,往下看了一眼战事,哼笑道:“要不了一柱香,杭锦旗可破!” 的,看眼下情势确实是如此。 尹小月淡淡道:“行了!我们下去吧!” “好!”韩元占一捻颔下长胡,嘿道:“不过布大先生昨夜出去了尚未回来,宋令主可能要稍候……” 尹小月此刻已跨上了马和韩元占并骑,边走边问道:“布大先生昨夜去了那里?” “入大漠去了。” “入大漠?”尹小月讶呼一声。 她想到的是布楚天出马找谈笑。 韩元占似乎有些奇怪她的反应,皱眉道:“有何不妥?” “不!”尹小月淡淡一笑道:“我昨夜就是从那儿来,怎么没有见到会主的踪迹?” 韩元占明白似的一笑,颔首道:“会主是略微偏西南的方向去找赵欲减他们,为他们解毒……” 解毒?这不是更叫人讶异了? 韩元占自个儿解释道:“近两个月来布大小姐不知从那儿学得一门怪异的功,怒起来连布会主都难以压制……” 他一叹,又道:“天下八骑中就有赵、彭、元、辛四人受创。昨夜他们到大漠去取谈笑的首级就是受了布大小姐的胁迫,以为交换毒解……” 尹小月一颗心提了上来,急问道:“后来呢?” “这两天布大先生苦心钻研了以后,终于寻得解法。”韩老道嘿道:“于是立刻赶了出去,想先解去他们四人之毒。” 尹小月轻轻一哼道:“可惜辛寒末已死……” “什么?他死了?” “是的,我来的途中看见了他的体。”尹小月抬头看向前方,蒙古和乌兰察布盟已经控制了全局。 现在她既然知道谈笑在西南方,而布楚天又亲自出马,她如何不想急着去寻。 但是对这个韩元占要用什么话来压住? “道长对近两个月来中原之事可有耳闻?” 韩元占一挑眉道:“宋令主是问六府道绿林和赵古凤之乱?老道略知一二……” 尹小月点了点头,故意皱起眉道:“本座所属的东道已频频受到赵古凤那老贼的破坏,是以急着来向会主请示。” 韩元占脸色一变,点头道:“这件事很严重,的确该早点报知予布大先生,请他裁夺。” 尹小月拍了拍座下,道:“本座既知布大先生在西南方向,顺便去迎接他,好早一步请示了!” 韩元占点点头,沉吟道:“这也好,此事的确不宜迟疑……” 尹小月一笑,抱拳道:“道长请了!” “请!”韩元占回礼,双拳未放,尹小月已拉转马头。 这瞬间的空门,韩元占出手。 好快,刹那连点了尹小月背后一十六处穴道。 “你……做什么?”尹小月怒叫,却看见对方冷笑着。 “老道虽然年已七旬却是两眼不花!”韩元占冷冷一哼道:“尹小月,韩某人可还认得出来,哈……” 尹小月惊怒交集,不过她还够冷静。 背部穴道被制,双腿可还能活动。 最重要的是马头已调了个方向。 猛然她轻叱一挟马肚,那马经此一痛,长嘶发足而奔,转瞬,已扬起好一片风尘往西南而去。 韩元占如何肯放? 当下由他率着另外四名道士纷纷策马追赶。 前后两团风尘都卷得老高,也都很快。 尹小月尽力踢着马肚,背后的蹄响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的眼前她看到数道人影接近过来。 数了数,有四人。 更近了,尹小月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当先的第一个不是布楚天是谁? 身后的韩元占中气灌耳远道:“布大先生……别让这小女人跑了……” 那端布楚天早已清楚的看见是尹小月。 他一笑,负手而立。 当道中一站,正在尹小月奔驰的狂马之前五丈处。 第十三章 洗霜 布楚天傲然负手,眼前快蹄已至身前四尺。 沉嘿一笑里,他右臂微抬,便硬生生扣住马。 “唏聿聿”一长鸣嘶,尹小月只觉得偌大的力量阻止,她穴道被制,双腿是唯一可以活动之处。 可以活动也是可以攻击。 尹小月弹身倒翻。 双腿一剪如双龙相盘,后头的韩元占没料她会来的如此之快,一沉身避过了。 倒是紧追着自己的四名年轻道士,最先的一个便被尹小月给翻马下。 那情况可紧张了。 跟在这名道士之后的那匹骏马不得不高高拉拔起,一串串长嘶中尽力扭开马蹄以免践踏到自己同伴。 尹小月一嘿,用背部重重落在马鞍上一撞,解开方才被韩老道点制的穴道。 同时一个翻身坐上马背,左手扣马,右指连翻三弹,反倒是迫向韩元占背后而来。 这回可是大大出了那个老道士韩元占的意料之外。 他双眉一沉,回身一爪斥道:“小姑娘倒蛮!” 尹小月嘻嘻一笑,掌中五指一并,似河上浮叶以掌背一拱一拍,道:“老道何尝不是不讲理?” 她这手甚是巧妙,出是一掌,气机却有血。 “玄空大四化?”韩元占难免大吃一惊,沉臂闪身才避了。 尹小月早已撒撒马蹄依旧放马而去。 前后不过是两个呼吸须臾。 韩元占楞了楞,耳中只听布楚天朗朗笑起来道:“韩道长,随她去吧!我且先回去看看达拉特旗一战如何?” 韩元占望着西南那一隅极远一小点的背影,重哼道:“这个小女人下回让老夫见了非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说归说,方才还不是拿不下人家。 放狠话的人,往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挂好自己的面子,自古以来不就是如此? 尹小月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来,会是怎样的感受? 谈笑这回真的是笑了。 而且是打从心底升起来的一股笑意。 他很安慰,尤其是唐蓉儿死了以后。 “她真的死了?”尹小月有些不信。 “是的。”谈笑轻轻叹着,风走沙移已经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位置,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刚指着着实实的捱上……” 尹小月沉默了片刻,一双眸子看着谈笑。 有话? 她转为轻轻一叹,只道:“达拉特旗已失守,我们不如转向乌兰木伦河北的东胜城或是河西的郡王旗。” 谈笑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尹小月同一骑上,道:“反正在蒙古人入关以前救出邝寒四就成了……” 尹小月一拍座下扬蹄,淡淡道:“你们俩这一路转战可是够亲蜜的?” 妈呀!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 “喂!那时可是在生死关头哪!”谈笑在后头抱着美人的腰,苦笑叫着道:“逃命都来不及……” “是吗?”尹小月哼着道:“方才我只看见一匹马,是不是也像这般抱着逃命?” 事情是如此。 谈笑在人家后头哈气叫道:“天地良心,哥哥我……” 他急,前面的尹小月可笑了起来,串串娇扬似风铃道:“好啦!人家逗着你的嘛!” 她回过头来,两人可贴着近了。 谈笑“咕噜”的一吞口水,竟然有一点点儿害羞。 尹小月见他脸红,自己那有不红上耳根的。 就这般双双默不着一语,两个人贴着享受这一刻奇妙的情怀,足足奔到了夕斜时分方见得前头有一处绿洲。 苍翠一片,赫然是个不小的林子。 尤其散布开的几泓池水,澄澈的宛如仙境。 两个人此刻本已是口乾舌燥,只差没全身着火,立即一个欢呼,翻下了马,便大口掬水饮起来。 老半晌,一袭凉风吹来,两人全身一阵舒适,肩并着肩望向那夕阳落处。 美! 宁静沉寂的美! 两个人享受这分天地合一的感受,整个心灵飞翔于这一片的美妙境地。 良久,良久,风卷林响,他们俄然惊醒中才发现彼此间不知已是对眸多久。 这回四道眼光可没再相避,他们全心全意的接受对方,也投向对方。 “心若有灵犀一点,千古不笑刹那短!” 尹小月感动着,缓缓垂眉眼。 谈笑此刻的心绪则是澄明灵动,自然而然轻轻点了一下伊人朱唇。 微微接触,刹那如闪电交迸,两人各自一震。 于是红霞飞颊,各自错开了脸。 “咕噜”一响,谈笑笑道:“肚子饿……” 尹小月嗔笑的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不知道那位道士的马鞍里有没有得吃?” 有!不但有,而且还真不少。 谈笑笑嘻嘻的抱出了一大批乾粮,笑道:“这些行军粮最是耐吃,一路用到东胜城是不成问题……” 他在马鞍内摸了一阵,寻出了张地图来。 地图,正是伊克昭盟图。 其中有一条红线划着,主线中又另外分出了几条支线。 “这是他们的进攻图?”尹小月皱眉道:“东胜城和郡王旗是同一时间攻击。” 她指了指两城之间的大红圈,续道:“这个呢?会不会是一支伏兵?先攻东胜,引郡王旗往援而后在中途予以揽截。暗里再主攻郡王旗?” 谈笑点了点头,道:“紧接是南下攻札萨克旗,过大漠直到长城和横山大城对峙……” 横山大城的邝百流正是他们要入关的最大目标。 “蒙古人绕了一大圈,由横山来的目的是为了配合六府道绿林之乱……”谈笑点了点头道:“若硬是从北面攻打,缺少了里应之力便是大难了……” 两个人边吃着乾粮边聊着,倒也是一乐。 “谈哥哥,你看这事如何阻止的好?” “最重要的就是布楚天的态度……” “他?” “姓布的动向很奇特。”谈笑摇了摇头道:“只可惜那本秘册我们不了解。” 尹小月笑着,抽出怀里的秘册道:“楚天会这些东西我可是将它弄明白了。” “真的?”谈笑大喜,笑道:“真有你的聪明!” “误打误撞的!”她笑着道:“例如这句『千种风情在东道』就是指那位神秘的东道天令主宋风情。” “有诗意。”谈笑取在手上看了一会儿,暗自惊异道:“想不到楚天会的势力如此庞大……” 他闭目想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怎的?” “华山……”谈笑点点头道:“我师父等人为什么默许布楚天在华山建立总寨,是另外有一层目的……” 尹小月专心的听着。 “因为布楚天想成为英雄。” “英雄?” “没错!以他自己目前组织的力量已足够引起比绿林六府道和蒙古人联手更大的动乱……”谈笑轻轻一叹道:“但是他要天下接管他,必然暗中会将蒙古鞑子兵这次的行动完全歼除……” 尹小月惊讶道:“所以中原便对他同声共赞?” 谈笑双眸闪动着,用力一点头道:“等到他得了民心以后,再利用刘瑾那老官制造天下的民怨这个机会,好来一个『顺乎人意』起兵造反,自是水到渠成……” 尹小月此刻惊心道:“这人好深的心计,更可怕的是我们目前又不能阻止他?” 鞑靼兵已迫在眼前就要入关,没有布楚天的阻止又如何遏绝? 明知居心叵测,却无力相阻。 不但无力相阻,说不定还要明里暗中相助。 尹小月长长一叹道:“难道就任由他去?” “不!”谈笑长长吸一口气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六府道绿林之乱被破,奸宦刘瑾遭诛……” 刘瑾被诛,的确是斧底抽薪之法。 他们两人谈着,已是明月悬空垂照。 落月无垠的沙海波涌叠层的推向天际。 “好美!”他们方才轻声感叹。 忽的,四周一阵大响,自座下沙堆内冒出十数名全身一袭黄袍的杀手来。 谈笑方挑眉,后头那片林子复又扬嘶马鸣,刹那火把通彻将这方圆半里内照得通明。 当先只见一名高大硕壮的汉子,威风凛凛傲骑于一匹高大黑骏之上朝两人瞪来。 “两位是中原人?”那名颇有王者之范的汉子冷肃道:“从北方的达拉特旗来?” 达拉特旗已经落入都拉奔的手中。 帮助都拉奔入侵伊克绍盟的可有不少中原人。 谈笑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那大汉双眸一闪,仰头大笑道:“好,有种!”他望着谈笑和尹小月片刻,方才沉沉道:“两位真是惊绝天下的一对,堪与我那位拜弟夫妇相媲,可惜呀可惜………” 他双目一睁,自有威风生,道:“一正一邪,大大相差。” 谈笑正想说什么,四周十四名杀手已动。 只见他们揉身上前,掌中弯刀如电闪下。 “好功夫!”谈笑大笑道:“将少林的伏魔杖法用在刀上,原来别有韵味……” 他笑,笑着出手。 尹小月的动作也不慢,飘飞的身影有似凌波洛神。 这对男女一帅一美,出手俐落已极,那名大汉不得不为之皱眉,都拉奔手下有此人才,难怪自己这方差了一大截。 只见在这两人几番曼妙奇异的出手中,自己精心训练的一十四名好手已然躺下九个。 “好!”这王者大汉一喝,人自马背上腾起,双掌拍向谈笑而来。 在此同时亦有两道人影飞起,扬声道:“大王子……他们两人交给陈氏兄弟处理……” 但是穆拔勒的动作太快,似天灵般的巨掌已拍压谈笑的肩头而下。 双掌十指尚有三寸之距,那两股罡风却早已罩住了谈笑的上半身。 好惊人! 谈笑像是早已知道对方的身分,吸气退身,右臂一振一抖间,只见是一泓光彩卷出。 既妙又绝,此刻卧刀如鞭,片片钢片像活了似的震向那名大汉的前身一十六大穴。 大汉猛可吃了一惊,十指展开妙绝无比的小巧之劲,一串指风弹力硬是将来袭的这一怪“刀法”上的钢片稍缓微震。 自己一个身子则讶异停住看向对方。 隔端,陈氏兄弟是一对四旬三、四的壮硕汉子,满脸的胡髯张飞中和尹小月打成一片。 看得出来是尹小月手下留情。 这名被唤作“大王子”的大汉皱了皱眉,沉声道:“二位且住手……” 尹小月一笑,身形奇巧一转让陈氏兄弟扑了个空,便站到谈笑身旁睇笑着。 那厢陈初疑、陈檐响两兄弟则是一楞,双双叫道:“这是那一门的功夫?” 说着,倒也是磊落钦佩的朝尹小月看了一眼,双双站到了那名大汉左右。 “在下穆拔勒……”那名大汉朗声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谈笑笑了起来道:“方才早问了不就没打上这架了?”他大笑道:“哥哥我姓谈……” “谈笑?”穆拔勒双眼一亮道:“阁下是谈笑?” 他看向尹小月又笑道:“姑娘一定是尹小月了?” 姑娘人家被旁人将自己和心上人凑成一对儿,总是高兴的事。 脸色刹时大好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他拜弟告诉他的了!” “他拜弟是谁?” “苏佛儿那小子啦!”谈笑大笑道:“姓苏的他老婆就是跟你最要好的单大美人是也。” “是单文雪姊姊?”尹小月娇笑起来,望看穆拔勒道:“原来你就是那位伊克昭盟的大王子?” “哈……不打不相识!”穆拔勒大笑道:“拜弟曾在飞函告诉小兄有关两位之事,没想到今夜相见于此……” 身旁,陈初疑和陈檐响双双呃“了一声,道:“难怪你们两个身手如此了得,原来中原两位大侠……” “少捧啦!”谈笑耸肩一笑道:“王爷到此可是为刺探军情?” “正是!”穆拔勒皱眉道:“如今蒙古车臣汗部和乌兰察布盟联手三十五万兵马,后头据说又调动五十万支援。” 谈笑吓了一大跳,道:“那可是玩真的了!” 这时众人纷纷坐下,弄着几个营火。 穆拔勒早已叫了随从弄了酒肉来,气势更热烈。 “那五十万兵马来自土谢图汗部。”穆拔勒大口饮酒,皱眉道:“车臣汗部若是攻关成功,便可跟进!” 所以非阻止都拉奔不可。 谈笑把玩着掌中酒杯,缓缓道:“王爷的想法如何?” 穆拔勒嘿声道:“据闻都拉奔已捉到中原横山大城守将邝百流之子,他们绕了一圈不直接由北攻的目的,就是要以此为要胁入关……” 谈笑点头道:“正是此意!” 穆拔勒沉嘿一笑道:“所以他们再来的进击非东胜城便是郡王旗……” 他看了谈笑一眼,接道:“最有可能是声东击西!” “王爷果然非常人!”谈笑取出了地图,笑道:“这里有他们的兵马攻占图,正是此意。” 穆拔勒双眼一亮,点头道:“谈兄弟以为该如何?” 谈笑缓缓“嘘”了一口气,道:“放弃东胜城……” 穆拔勒一楞,旋即落入沉思。 老半晌之后,他才大大饮一口酒,嘘气道:“给他们一个废城?” 火烧东胜城,都拉奔拿下了一点用处也没有。就好像是拿下一块漠地般,何益? “力保郡王旗,都拉奔急着入关,自然不会施力攻打。”尹小月也明白他们的意思,道:“届时自后方倒掩杀而去,让他们无所退路……” 穆拔勒仰天一叹,颔首道:“都拉奔自然不可能大耗兵力和时间跟我们在郡王旗硬拚! 不过……” 他复又一叹道:“东胜城内万千子民……” 谈笑心中一阵感动,这穆拔勒的心胸才是王者之风,他缓缓道:“王爷仁心,不过焦城之策尚能活命万千百姓而且有反攻力歼的机会……” 穆拔勒点点头道:“此理本王亦懂,只怕子民辛苦建立的家业为此付之一炬!” 这话方出,忽的有数十名随身侍卫跪下扬声道:“王爷当以邦国为重,东胜城子民百世以游牧为生,何为计较?” 这些人是来自东胜城的勇士。 穆拔勒双目一闪,道:“你们是东胜城内人人敬重的勇士,果真此心?” “我等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况一屋一城?” “好!”穆拔勒虎的起身道:“我部盟皆能如此,何惧?” 都拉奔接到东胜城的探子回报,不由得大大皱眉。 全城一片焦土。 “好个穆拔勒,原来是个歪种!”他怒拍桌子,哼道:“以为退守郡王旗就可以保住了!” “王爷稍安勿怒!”布楚天缓缓道:“当今之计以入关为重,若是转线攻打郡王旗,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费时……” 都拉奔哼哼的喘了两口气,转向左右亲将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他手下有四名大将,具是战绩彪炳之人。 一名五旬左右,受封为天国将军的里诺奇当先道:“布先生之言有理,可汗宜先进攻长城,待土谢图汗部出兵时再定绥境……” “本将有不同的看法……”另一名四旬左右,乃是乌兰察布盟大将军的百可道:“若不摧毁郡王旗,日后他们绝断后援兵只怕会成大祸……” 这人的心思好深沉。 布楚天一笑道:“百可将军考虑甚是,不过只要我们能破关,中原多的是资源相助,何虑?” 百可掀了掀眉,道:“纵有资源千里,无人何用?” 里诺奇摇头一哼道:“我蒙古军向来天下无敌,再说一入关后土谢图汗部亦立即发兵,届时我们再来前后夹击反而一举歼灭郡王旗,将伊克昭盟入我掌握之中。” 这个里诺奇是蒙古都拉奔的麾下,而百可则是乌兰察布盟的统帅,在见解上自是有其不同。 都拉奔双眉一皱,半晌方才决定道:“本可汗决定先攻打入关,至于郡王旗这边由百可将军飞骑传书,请贵盟另出一兵马于我们之后。” 他沉沉一笑道:“若是穆拔勒识相便罢了,若不知死活要出兵,我们就来两面夹攻,让他不得翻身!” 百可此时皱眉一想,于是施礼道:“可汗真知酌见,末将深为折服……” “哈……好!”都拉奔意图风发道:“传令下去,发兵过东胜城顺乌兰木伦河一举拿下札萨克旗!” 邝寒四身上一丁点儿也找不到昔日洛阳名公子的半丝模样。 一身衣袍有够褴褛,尤其是几乎盖住一半身体的瘀伤紫痕,让人家觉得他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这里是虎刑营,专门随军禁囚重犯之用。 不但是里里外外有近百名的卫侍看守,里头的重犯还是被关于囚车之中。地上则铺压着铁板以防由沙土下来。 当然这座天字帐内只有邝寒四一个人。 都拉奔的旨令是除了他的令牌之外,谁也不能进入其内。 邝寒四冷冷的一翻双眸,不经意的精光一闪。 环顾这帐内明里暗里最少有二十名的兵士,至于外头有多少,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掀,一名平素负责自己三餐的蒙古军官端了盘子进来,沉嘿嘿笑道:“小子,今天你的运气不错!可汗已经攻下了札萨克旗大犒三军,你也有的好吃……” 邝寒四全身穴道被制,倒是不能禁了哑穴。 他冷冷一嘿,淡笑道:“札萨克到北湾庙不过十日路程,好好替你们可汗担心吧!” 这名叫扎力的军官怒声一哼,道:“兔崽子死到临头还嘴硬,嘿嘿……等到破关之后让你看看我蒙古大军怎么个屠城横山……” “是吗?”邝寒四慢慢咀嚼着餐食,淡淡一笑道:“我保证都拉奔无法跨进长城一步! 你信不信?” 他说的肯定,令那名千夫长脸色一变,用力一拍邝寒四怒叫道:“小子,你有什么阴谋?说!” 邝寒四的嘴角一丝鲜血溢出。 他笑道:“原来你对自己的蒙古军也没信心!哈……” 邝寒四正在大笑,忽的帐外传来一片杀伐之声。 扎力脸色大变,嘿道:“原来是早有阴谋!来人……” 一喝令,四下立即涌出十来名兵士。 “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汗有令,谁来劫囚便杀了他!” “是!” 四月初六,夜。伊克昭盟终终在都拉奔率领蒙古联军进入扎萨克旗后发动战争。伊克昭盟兵分三路,由穆拉勒亲率中间一路八万雄兵猛攻,左右两翼分别由大将哈尔山和包格多分率两万兵马夹击。这一战挑在都拉奔进入札萨克旗当夜,正是利用敌人得意忘形心理松懈之时。札萨克旗内原先也埋藏了数百斤的火药和暗伏六百名敢死队,由谈笑和尹小月率领。杀伐声起,火药爆破之声立即翻响天地。谈笑所率领的六百名勇士又着着是蒙古人的服饰,只有在左臂上系了一块红布。一声呐喊里,左冲右突大大扰了蒙古军的士气。他们虽然震天价响的四下攻杀,倒是有一定的路径往西南方向而去。半个时辰的冲杀中,已让都拉奔立在高台上看出了倪,冷冷道:“穆拔勒必然是由西南而来……” 韩元占嘿的一笑,点头道:“想是如此,那些跳梁小丑就凭数百人想引出一条路来?” 都拉奔大笑,高举杯饮酒道:“里诺奇,你率领十万兵马攻杀西南方向,非叫他们片甲不留不可……” “是!”里诺奇迅速下了高台,朝手下万夫长、千夫长令道:“整顿所属,攻打西南向……” 果然不愧是横跨欧、亚、非三大洲帝国之后,旋即浩大威壮的兵马已布置就当。 里诺奇正要下令,顶上忽的跃下一人大叫道:“将军,我随你去杀了那小子………” 里诺奇一看,正是都拉奔得力助手的鲁库库。 他大笑道:“好!”于是右臂一扬,喝令:“冲杀!” 都拉奔在高台上,大笑扬声道:“布大先生,你看我们蒙古军如何?” “骠悍难挡……”布楚天双目一闪,点头道:“这等威势果然是天下无敌……” 正说着,正北一方突然一串大响,映着火光之下从黑暗漠地中掩杀出一大片的刀枪来。 都拉奔双目大睁,猛里一惊道:“穆拔勒的大纛!” 可不是,正前方一面大旗飞扬,上头绣绘着有鹰翅的猛虎不是伊克昭盟大王子穆拔勒的旗帜是谁? 都拉奔心神俱飞,忽的立起哼道:“好个调虎离山!”虎目四闪,冷哼下令:“百可、马塔、德汗……” “末将在!” “你们各领兵五万前往夹击!” “是!” 都拉奔怒哼哼的坐了下来,见着三名大将果然迅速的整顿兵马,没片刻已是步、骑两兵归好分成三路而去。 他从上面望下,在那一里外西南、北方两军相互迎战敌人,好一片杀惨烈。 那穆拔勒这回攻击似是早有预谋,弓箭手、火药手俱分配妥当,双方一接触,便是万箭齐发,硝火冲天。 且看,两军激战了一个时辰,里诺奇那厢十万兵马已占了优势。 北端的三将一十五万兵马亦逐步包围穆拔勒的人马。 “哈……不知死活的小子!”都拉奔大笑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正笑着,布楚天忽的脸色一变,道:“可汗,你且看东方……” 东方?都拉奔转头一看,忍不住一声惊叫。 正东,最少有八万兵马忽的高举火把攻来。 这无声无息的近距,已是半里之内。 他脸色大变,怒眉道:“好,好!原来主力在此!” 就是现在知道了,似乎是晚了一点。 帐外,价天响起的杀伐之声沉压压的淹了进来。 邝寒四淡淡的瞅了扎力一眼,嘿道:“怎样?你们可汗没法子进关一步吧!” 扎力怒目斥道:“好小子,我先杀了你……” 他亲自抽出佩刀,高高举起。 冷不防顶上一响来不及抬头,头顶一大震,当场叫人用匕首刺穿。 好快,好毒的杀技! 那一干架刀在邝寒四脖子上的众兵士大喝,但手上来不及使力便被来人扬手间以“飞旋夺命针”打穿了喉头。 “咚咚咚”一个个向后仰倒气绝。 弹指间的出手,已是十来条的人命。 邝寒四看向那人,只见全身黑色劲装外罩黑色大氅,连面都包扎在黑布巾之后,让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更特别的是这人全身一点气味也没有,端的是十足十的杀手大行家。 神秘杀手一扬起掌中利刃,便要砍开那囚车铁锁。 邝寒四一叹道:“省了吧!” 那人一震,疑惑的看来。 “回头看看,姓布的站在那儿!” 神秘杀手沉哼回头,果然见着布楚天含笑而立道:“阁下好身手,竟然能在千军万马问出入!” 神秘杀手挑了挑眉,双掌本来已经套有鹿皮套,忽的一扬一弹,立时两团烟雾激射而出。 布楚天脸色一沉道:“万天无命散?好!” 他一飘身,双袖飞拍,足不着地而来。 只见这双滚卷的两袖宛如风轮似,将神秘杀手所激出的毒烟一忽儿震汤往两旁,侵于皮帐上。 “嗤嗤”一串响,尽是腐蚀。 神秘杀手显然为对方沉厚功力所惊,她沉斥喝腾身,于是想往来路欲走。 这一飘身方上,顶处“刷刷”两响,自有一对人影下。 是元啼痕和独臂的彭不卷。 一刀一剑威力不少差于以往。 神秘杀手一吸气,轻弹向北面帐幕而走。 人方撞破了出去,却被两卷飞袖和摧心掌力逼了回来。 紧随冷笑追入的是罗衣和赵欲减。 神秘杀手看向两面帐壁,耳里响着布楚天淡淡道:“最好别打那边的主意,我保证陆恨用毒的能力比你强的多!” 陆恨在华山一战,慕容世家的十名好手连哼也没哼便全变成了体。 布楚天轻轻一笑道:“阁下可以让我们看看真面目了吧?” 神秘杀手显然不愿意。 另外还有人也不愿意,道:“何必强人所难?” 西面帐壁忽然破了个大洞,谈笑探头进来笑道:“人家既然不想,你又何必逼着!” 邝寒四发现,谈笑说话的刹那,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这名神秘杀手轻轻的震了一下。 他没有时间去想,只有对着谈笑道:“喂!硬拚干啥?早早回去睡觉!” 谈笑大笑道:“就是看你这样睡的不舒服,准备了个好地方让你躺看。” 布楚天轻轻一嘿道:“只怕带不走……” 谈笑看了他一眼,皱眉片刻后,道:“方才你要杀那个都拉奔是易如反掌……” 布楚天双目一闪,挑眉道:“又如何?” “你不想让他这么早死是别有目的?” “是吗?”布楚天淡淡一笑道:“谈公子怎么说,便怎么是了。” 谈笑嘿嘿一笑,卧刀已落于掌中。 邝寒四又叫了起来道:“喂!你回去睡了行不行?” 谈笑看了他一眼,皱了两下眉才笑道:“行!” 果真朝神秘杀手招呼道:“走啦!” 这一战到了天明,穆拔勒的人马方才退尽。 都拉奔检视自己的兵马,在一夜间竟减损三万之众。 他不由得怒眉一横道:“好个穆拔勒,非剥你的筋骨不可!” 百可往前一步,沉声道:“可汗,百可以为目前不宜进攻郡王旗,而该以入关为重。” 都拉奔“呃”了一声,沉眉一凝百可道:“数日前你还力主攻打伊克昭盟,为何今日又改?” 百可长吸一口气道:“百可心中只有『战胜』两字,前些日子要攻打郡王旗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昨夜的情况,今日想要挥兵南下,则是已接近成功边缘。” 都拉奔嘿道:“百可将军之言,是穆拔勒不会再暗袭我方了?” “不错!”百可仰首道,“乌兰察布盟在这几日的调兵遣将布置已成,郡王旗就留给我盟军队来应付吧!” 都拉奔大笑,赞道:“好!若是人人能像百可将军如此有进有退,拿捏恰到好处,我军又复何惧之有?” 这个百可倒是不能小觑了。 布楚天沉沉一笑,不由得又多看了对方一眼。 札萨克旗一战,伊克昭盟士气大振。 “多亏谈兄弟出了这招声东击西之计。”穆拔勒大笑,用力一拍谈笑的肩头道:“昨夜一战,最少残敌有三万之众……” 谈笑也笑歪了嘴,朝身旁的大美人眨了眨眼,道:“幸好是尹小月不让须眉率领六百勇士冲杀,才能两次调走都拉奔的人马……” 尹小月娇一笑道:“说这么大声,不怕人家笑?” 谈笑嘻嘻乐着,大笑道:“自己人不吹捧自己人,这算是什么朋友?” 他说得理直气壮,刹时满帐哄堂大笑。 穆拔勒此刻看着他们俩,豪朗道:“今天是我族庆功之日,两位既是心心相许,何不趁此一结连理?” 这话一出又是满帐叫好,佳人脸大红。 于是我们的英雄谈大公子也为之红上了耳根,方才呐呐。 穆拔勒则是喜气洋洋的道:“兄弟,男儿自当豪爽,难不成要女人家开口点头?” 谈笑此刻望向身旁的伊人,只见她早已垂着头,别过脸垂下了眸。 他鼓了鼓勇气,轻声问道:“你看如何是好?” 姑娘没有回音,只是纤纤玉指把玩着桌上的银叉银刀。 谈笑看了穆拔勒一眼,只弄来人家挤眉弄眼的要他继续“说”下去。 “喂!你再不说话,哥哥我可下不了台啦……” “说什么?”尹小月终于轻启朱唇道:“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说的话了?” 声音虽轻,穆拔勒的耳朵可好。 当下大大一笑道:“好吧!两位大侠在伊克昭盟本军帐中成婚,我族莫大光彩……” 随这一大笑,满帐内勇士、首领纷纷立起,拉着谈笑和尹小月坐到了中间。 众人则由穆拔勒带领绕成一圈,围着跳了起来。 同时每个人左右手上都拿着银刀、银匙不断交错在前胸舞着。 谈笑和尹小月看的好玩,不经意两人四眸相对,各自家羞的一垂头。 众人的气氛达到最高潮,由穆拔勒当先把银刀放在谈笑身旁,再将银匙放在尹小月身旁。 如此一个个接着做了。 穆拔勒笑道:“男是英雄,女是好妇……” 众人同和着:“男是英雄,女是好妇……” “雄壮的臂膀,举着勇士的刀……” “雄壮的臂膀,举着勇士的刀……” “温柔的头发,系着男人的心……” “温柔的头发,系着男人的心……” “是共攥翔翔的鹰,是共奔快意的马。” “是共攥翔翔的鹰,是共奔快意的马。” 一声声嘹亮而雄浑的歌声在价响,句句传向了围坐中间的一对男女。 他们互望,眼眸是无比的真诚。 歌声不断。 “让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来……” “让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来……” 歌声传得好远,远在一里外一处沙丘上的人声声入耳,清晰而心痛。 夜,已无声的罩住大地。 眼眸望向远远一里外营火一丛一丛的展,迤逦的彷佛是天上的星辰。 一身黑衣坐没在沙丘夜的背影前,黑氅在风中飘着,打滚着座下的细沙。 是一种孤寂。 “姑娘一个人在此赏月?”后头有人缓缓道:“或是在想人?” 身后的人轻轻一笑亦轻轻一叹的走到这黑衣神秘杀手面前,摇了摇头又道:“其实姑娘未死,那一日老夫已经知道了。” 这人是唐蓉儿? “你怎么看出来的?”果真是唐蓉儿,道:“那时我心脉大创,以武当的沉鹤大法断了一切呼吸气机……” 布楚天轻轻一笑,寻了个位子坐下,淡淡道:“沉鹤大法是一门至深的心法,的确可以没息一切呼吸气机,不过姑娘忘了葬身之处是在沙地!” 他朗笑又道:“沉鹤大法一用,必是将内力逼于背部,所以……” 所以覆身的细沙会稍为陷落。 唐蓉儿一揭面罩,果然露出那张清雅天下的姿容,双眸盯住布楚天,哼道:“你打算如何?” 布楚天竟摇了摇头。仰天一叹道:“你我俱是心中有失之人,布某何须加害于你!” 声音竟有一丝落漠! 唐蓉儿不禁有一丝讶异,脸色却依旧是冷沉沉道:“是吗?以布大先生如此意气风发之人……” 布楚天轻轻一叹,仰首看了一会儿满空的星斗,淡淡苦笑道:“我的心情只有你堪差能领会。” 他一顿,缓缓又接道:“是小女之事……” “布香浓?”唐蓉儿挑了挑眉,嘿道:“你是指她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布楚天点了点头,道:“若是身体上走火入魔老夫倒是有法子解救,就是因为心魔……” 心魔?如何能解? 唯以心!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道:“你我俱是寂寞的人,你是没有朋友可以吐露心事,我则是不能对属下吐露心事……” 因为布楚天在他们的心中是近乎神明之人。 神明应该是无所不能,怎会有烦恼? 这是一个悲哀,一个高高立于顶峰的人的悲哀。 唐蓉儿在这刹那间似乎也能体会出他的感受。 想去年自己由买命庄大庄主之位重重摔下,心情一番更与何人说她转念过一生,忽的冷肃瞪向布楚天,道:“嘿嘿,当时你将我踢出楚天会,可有想到今日?” 布楚天笑了,摇了摇头道:“那日我若要杀你,你又岂能活到今日!” 他看一眼唐蓉儿,缓缓道:“那日若非我逼你走,你当真以为不久后还能活着走出华山?” 唐蓉儿心中一愕,凝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邝寒四是如何知道本会秘密总寨?” “楚天会中有他的人?” 布楚天沉重的点了点头道:“而且当时你身旁也有他的人,这件事是事后才查出来……” 唐蓉儿瞅然变色,道:“不可能!我在邝寒四的秘室中并没有这些人的记载!” “真正的珍珠是藏在深海。”布楚天苦笑道:“告诉你,楚天会那一号杀手是谁?我至今犹未查出……” 唐蓉儿呆呆楞了片刻,方才喃喃道:“看来我还是太低估邝寒四了。” 说着,竟然有一丝悲哀。 两人相处了几年,以自己的心计却无法蠡测这个人。 布楚天悲悯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我们是属于同一种人,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唐蓉儿忽的一笑,盯住布楚天嘿道:“布大先生,你找我除了这些话以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布楚天笑着点了点头道:“姑娘果然是聪明人,如果你能以你的心情想到布某的心情,我们便可谈。” “为了布香浓?” “不错!”布楚天望向南面,缓缓道:“我身在都拉奔的军营中进行此事十足不便,况且以姑娘在杀手搏技上的训练,要找出这个人就容易多了。” 唐蓉儿双目一闪,道:“你是指教布姑娘武功的人?” “不错!香浓的人犹在华山。”布楚天缓缓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教她武功的人正是邝寒四在楚天会的伏子。” 足足好一阵子的长思。 她抬眉望见远端的营火已半熄,只剩些许的一些点缀着。 眼看已和人结成了连理。 她咬牙立起,对着布楚天道:“布大先生,你真懂得用心计,选择此情此景,这个座向角度来激怒我……” “我知道姑娘会答应的。”布楚天轻轻一笑道:“当然,事成之后布某一向知恩图报的作风你是明白……” “谈哥哥,这样做真的没问题?” 唐蓉儿已经远去,沙丘后尹小月飘身出来到了“布楚天”身后。 一转身过来,那个“布楚天”已经变成我们谈笑大公子啦! “我相信她会去华山。”谈笑点头道:“因为如果真的是布楚天,这个要求的回报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动心。” 谈笑当然是例外的一个。 “你为什度要她回塞内?”尹小月轻睨着道:“又为什么知道她就是唐蓉儿?” 后面这句问话可是大大的奇怪。 就是有着女人那一丝丝的娇嗔和醋意。 “身手!”谈笑急着回答道:“由囚禁邝小子的帐营出来时,她一动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我掩护着她退出。”谈笑摇头一叹道:“而她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不知不觉就用上了从哥哥这里偷学去的心法。” 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我为什么要她回去中原……”谈笑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不要她杀邝寒四!” “杀邝寒四?”尹小月讶道:“她不是要救他?” “当然不是!”谈笑轻轻一叹,晃了晃脑袋道:“如果杀了邝寒四便可以接收那小子暗中的那些势力,何乐而不为?” 尹小月望看唐蓉儿消逝的方向,摇头一叹道:“何苦如此?这样一生又有何益!” “或许是每个人不同吧!”谈笑一双眸子望向伊人,轻执手道:“回去了?” 尹小月脸上一红,小垂首,轻点。 战风鼓涌中,或许这刻的情感最是深赂人心吧! 明武宗正德四年,蒙古和乌兰察布盟的联军终于到了北庙湾外里许,正午,都拉奔兵分五路而来。 这一战,伊克昭盟以一万勇兵相抗。 他们用的是昔年得自“天下第一诸葛”冷明慧大先生的“奇门遁甲圆木阵”。 这“奇门遁甲”之术乃是先讲“三奇”乙丙丁,后道“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遁甲则是将元首的“甲”遁于六仪之中。 其方式乃是冬至到夏至为阳遁,夏至到冬至为阴遁,由甲子起六旬,分为阳九局、阴九局。 接着是,列时盘用五子遁并配之以八门,寻找“符首”更替“甲”。 其中变化神妙难言,据说传至孔明手中后,更加以推行,终成运筹帷握之利器。 至于这个圆木阵则是树圆木于滑车上,每九人一组推动之,合计有千干之多,是九千人人。 每一干圆木内复有一人暗藏其间,合计总共万人。 都拉奔早就接到情报知晓北庙湾将以万勇之数和他所率蒙绥联军相抗,当然不放在眼里。 谁知,这一日的交战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三十二万的铁骑兵勇还真陷入了奇异诡门之中,调度上最上的麻烦便是大将的指示无法传予万夫长,万夫长无法传予千夫长。 千支木柱“哗啦啦”的移动着,其间所呈现的变化硬是让都拉奔数十万的兵马格限其中,碍手碍脚的伸长不开。 那些圆木的勇士则恃机攻击,或是一排强弩或是斗然一枪剌出。往往须臾的阵势转换,蒙古兵马便有数百人栽下马来。 都拉奔在高台上望下,只见自己三十二万兵马犹如困于浅滩的蛟龙,动也不得的任人宰割,不禁是心痛心急。 俄然,右首长城那端一声炮响,复见明军十万以上之数如黑压压的潮水涌来。 那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已是冲杀到阵来,更叫这蒙古联军腹背受敌。 都拉奔大急,脱口叫道:“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布楚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错,定是『奇门遁甲圆木阵』……” 都拉奔一愕一喜道:“布大先生认得此阵?” 他看向下头,黄沙飞滚中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明兵出入其间有如探囊取物,而自己的兵士则碍手碍脚,尽叫那些圆木阻隔,不得相通。 方才是蚕食,如今明兵涌到便成了鲸吞。 “布某或者可以试的调动冲出重围反制……” “果真?”都拉奔大喜道:“布大先生请快调派。” 布楚天竟摇了摇头,道:“没有可汗的将令在手,布某如何能指挥三军?” 都拉奔看着情势愈发危急,不由得忧忡忡道:“那要如何是好?” “可汗是不是有家传的贴身宝物?”布楚天双眸一闪道:“或许可以用来调度四大将之用……” 都拉奔此刻那有心思去想其他,指看后头的元帅营道:“那帐内有一袭战甲,里面暗扣中藏有一块玉佩是当年忽必烈大汗所留,我族中人俱知……” 布楚天一笑,对随身手下道:“赵欲减、陆恨,你们两人留在此保护可汗,彭不卷,元啼痕、罗衣三人跟我来。” 随后又朝韩元占和他的四名道士弟子道:“你们五人先各分率一千兵马分成五路夹击明军横山大关,迫使明军回防……” 都拉奔眼中不禁有一份激赏,这汉人调度之方掌握智珠,不徐不缓却是大见将才。 果然见得布楚天等窜下高台纷纷各行其事。 那韩元占率领四名弟子各领亲兵一千奔杀向关隘,同时分两波,一攻关,一则袭明军背后。 果然此举大为奏功,那明军一路抢攻,未料后头乱起,刹那以五千击后军三万之众犹能攻得以小吃大之用。 那些明军将领显然见势不妙,加上弥天风沙中在长城那端的韩元占又扬射烟炮。 这厢望去不见前景,以为蒙古鞑子另有伏兵暗攻关隘,于是拨转五万兵马回援。 都拉奔看得大喜,复见布楚天率领三名手下自帐内奔出,四道人影如飞窜入了圆木阵内。 忽必烈的玉佩果是大见奇效,蒙古诸将在布楚天等人率领之下已是首尾兼顾环成一气。 须臾,自开、休、生三门尽出,反而将明军和北庙湾伊克昭盟兵马围住。 五万回防的明军到了关口,见不过是数千蒙古兵马,心知中计,留下一万且再以四万回攻之时已晚。 战场上布楚天斥令调度,已令留下的五万明军如潮水般回涌。 正是兵败如山倒,一波又一波奔回关塞已是大势难挽。 这时已先一步回关立于城垛上看着的谈笑和尹小月,不禁为布楚天惊人的将才大为折服。 “这人指挥数十万兵马冲杀犹能谈笑自若……”邝百流双眉深皱道:“当真是难见的统军人物……” 望下去,只见是以布楚天为中,左右各排开两百人马横线列展,有三十丈之距。 那布楚天每个命令一下,立时由彭不卷、元啼痕、罗衣飞奔在那一列兵马之后传达出去。 前有兵马相护,后是武林高手传达,快又无误。 双方战了一个时辰,明军已被迫整线往横山关而退。 谈笑再看着下方,韩元占率领四名道士和五千兵马亦是骁勇无比。 他转身朝邝百流道:“邝大将军,请示我夫妻二人令旗统军。” 邝百流沉吟道:“两位英雄心意本将甚为感激。但是这冲锋杀阵之事……” 谈笑朗笑道:“男儿自当以国为重,何计生死!” 邝百流见他神采飞扬,亦大笑道:“好!谈兄弟要多少兵马?” “令旗一支够矣……” 邝百流睑色瞅然而变道:“谈兄弟想凭你们夫妇二人?” “是的。”谈笑意气飞扬道:“大将军放心!” 邝百流双眉一掀,大笑道:“好!” 随手一挥,便有身后侍从递一支高于一人的旗帜来。 邝百流道:“这是统帅旗,交予谈兄弟。” “是!” 谈笑掌旗在手,和尹小月相互一笑,双双自城垛上腾身而下。 人在半空,曼妙两转踢飞了韩元占的兵士抢得坐骑。 立时放蹄长奔。 那动作一气呵成,刹时令城墙上的万千兵士喝声雷动,士气为之大振。 韩元占这厢正攻杀的快活,冷不防城上一阵欢呼,不禁仰首看是怎么一回事。 蓦地一把刀来。 这刀来得又快又奇,他稍不留神要避,谁知已被谈笑创伤翻下马去。 长城上众官兵见谈笑一出手便伤了对方主将,更是欢喝连连,声响云霄。 谈笑没有时间顾着韩元占是否死了,大舞元帅令旗指挥原先万名如今只剩六千的兵马排成阵式。 另端,尹小月挑上了那四个年轻道人,可是要报昔日之仇。 千军万马中,出手又快又狠。 没两个照面,已是有两名道士摔落于乱蹄之中。 那厢的蒙古兵见没了主帅正想退,谈笑则提气大喝,分六千兵马为三路包击。 战场中杀彻响,偏偏谈笑内力雄浑声贯三军传达得至。 立时将这蒙古所存的三千之众尽数击垮。 他不稍停,复率这六千兵马自东翼进攻。 那厢布楚天正调派兵力一波波的包围明军,未料东首谈笑率兵而至,当先将马塔大将的人马冲散打破一个缺口。 于是卧刀飞卷中,斩伤马塔的右胸和坐骑。 马塔坐下骏马大痛,嘶鸣长奔乱窜。 于是所率兵马不成阵形,纷纷溃走。 隔旁的尹小月则自谈笑手中取过元帅令旗快奔坐骑到了西翼,调动一万兵马直冲往布楚天右首那一横线的两百“兵墙”。 这万人势如潮涌,一尺一尺接近,尹小月一马当先先破出一道缺口再斩杀回来。 终于在半柱香时间隔断了布楚天左右两翼。 那罗衣命令传达不至,一个腾身,双袖拍向尹小月。 尹小月长笑道:“战扬上能遇女流,天下大事。” 于是揉身上窜,两人在半空中连对四掌。 那罗衣纵使武学造诣有殊胜成就,如何能和尹小月大自在心观无相波罗蜜神功相比? 再说四掌所激,尹小月正是以“玄空大四化”的幻身气机相震,到了第四掌方才两人结实相对。 那罗衣惊叫一声,重重摔了下去。 明军仰首见这情势不禁士气大振,攻击之力更盛,须臾转战,已对上了西翼主力的德汗。 彭不倦和元啼痕见状,双双奔来硬是挡住了尹小月。同时德汗则整令兵力,全数相抗并恃尹小月的兵马。 那端的谈笑领着六千兵马攻到了中央,挥手调度以明军中央部位的三万兵马形成“剑锋阵”,右翼则成“一字长蛇阵”阻拦对方,逼挤至中央。 至于左翼,则用“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阵”一圈又一圈的硬挤,让尹小月的兵马无后顾之忧。 布楚天这厢看着,朗喝分派左右双翼,分别以“双龙抢珠阵”攻对方左翼的”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阵”,再以“三才阵”分段攻打“一字长蛇阵”。 双方一阵好战,已是到了夜垂深重。 谈笑策马扬蹄,猛可里迎上了正面而来的布楚天。 这回真是王见王,帅见将,两人无暇深思。 于是一个出刀一个出剑交击一回。 中原武林中从来没有人看过布楚天用兵器。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剑上的造诣如何。 谈笑这回可知道了。 卧刀以奇妙难言之势猛迫布楚天之际,谈笑只觉全身火辣辣一痛。 对方的剑忌如无所不在的侵入自己周身六处要穴。 仅此一式,双方显然都大为受创。 布楚天临走前回头一句道:“好刀法!” 此刻已是戌时。 前后这一战五个时辰。 双方死伤总计超过十万兵马。 十万兵马正如所言,血染黄沙红,横遍野陈。 这一天明武宗正德四年,四月二十日。 “啊哈!听说你这小子受伤了?”王大拳头冲进谈笑的卧房时大叫道:“这真是天大的消息。” 杜三剑竟然鼓掌同意道:“真的!好久没听到这类的好消息了……” 什么话?这两个小子来哥哥我能静心养病才有鬼! “喂!你们两个家伙在那儿恶混?”谈笑摇头好气的道:“这一小段路竟走了四个月才到……” “恶混?”王王石和杜三剑两个大叫起来道:“哥哥能活着来看你算是不错的啦!” “怎的?中原真的那么乱?” “大大的乱!”杜三剑苦着脸,看了谈笑和尹小月一眼,摇头道:“这回六府道和赵古凤的兵马真是闹的不像话,若不是河南、四川、陕西这三府挡着,早已攻到长城下啦!” 谈笑可真吓了一跳,道:“这回的情势好像跟以往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这些人并非乌合之众……”杜三剑很用力的叹气道:“那些绿林盗贼皆是经过当年训练,犹不差于官府军队,加上近年来刘瑾那老小子弄得人心大怨,军中士气亦为之低沉难堪……” 谈笑摇头一叹道:“真个是内忧外患!喂!你们到京城去碰上啥事没有?” “半途就折回来了。”王王石嘿嘿笑道:“可惜没有机会见见苏佛儿那几个小子,打个招呼……” “省着力吧!”谈笑指指西面道:“布楚天和他的天下八骑还真可怕……” “说起天下八骑可有话了。”王王石又叫了起来道:“那一对叶叶城和潘说剑竟然左右陪着布大小姐在中原叱吒风云的很……” 尹小月一惊,讶道:“怎么?布香浓离开了华山?” 她想到的是:唐菱儿必然认为有诈。 杜三剑轻轻一叹,苦笑道:“洛阳城内四大公子联合阮、何、苗、耿、魏五世家共同对抗赵古凤和六府道之乱,一时洛阳城左近叫那个小妮子称后当霸……” 尹小月苦笑道:“难不成已经是轰传江湖之事?” “当然!”王王石瞄了谈笑一眼,哼道:“你倒好,躲的远远在这儿享福,累死我们两个……” 享福? “还敢说个『不』字?”杜三剑一副很着火的样子道:“谈小子进洞房也不通知一声,简直让哥哥们没有闹洞房的乐趣嘛!” 这话儿出,尹大美人可双颊飞红,嗔道:“人家谈哥哥病着,你们两个不好好想法子医治,啖这么多话?” 妈呀!顾起自己老公来啦! 杜三剑和王王石没碰过这档子事,只有傻傻楞立。 “呆什么呆?”谈笑叫道:“快用内力气机渡了吧!” 这会儿谈笑一喝,姓杜、王的还真搞不清楚的应声脱衣挽袖,两人二十根指头又敲又捺了起来。 老半晌,这两颗满头大汗的脑袋显然有些吃惊道:“那姓布的剑忌好厉害……” 谈笑一张苦脸哼道:“这老小子内力玄功很诡异,以卧刀心法相抗犹叫他中了六处……” 尹小月看他们谈着,忍不住满腔的忧虑道:“到底是怎样了?解不解的掉?” “解不掉行吗?”王王石瞄了她一眼,哼道:“哥哥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给弟媳妇儿骂!” 尹小月脸上又是一红,顿了顿脚出去啦! 后头是三个臭男人大笑。 不!两个“臭”男人,郎君可是“香”的。 布楚天也有一丝的错愕。 谈笑一刀的威力比自己想像中要严重的多。 陆恨看着布大先生自盘气运行中睁开眼来,不禁有些讶异于这伤创之重,道:“会主,可已治愈?” 布楚天淡淡一颔首,嘿道:“真是不可小觑了他!”一顿,皱眉问道:“罗衣的伤势如何?” 罗衣正是受创于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 “依旧垂危。”陆恨挑眉道:“想不到尹小月的一身成就臻此……” 此时布一掀,赵欲减自外头入帐,朝布楚天恭敬抱拳道:“会主已无大碍?” 布楚天点了点头道:“走!一道过去看看罗骑使的伤势……” 陆恨和赵欲减心中不由得一丝温暖。 布楚天受创方愈之身,便急着属下的安危,这等心意又岂有不铭动五府卖命相随? 三个人前前后后走着,只见这扎营四处不时传来伤兵哀嚎,可想见昨日一战凶猛情景。 “会主……”赵欲减低声的在旁儿问道:“都拉奔身上的密图可有所得?” 布楚天一笑,点点头道:“已取得忽必烈玉佩上那一份,至于他随身那柄宝刀上的密图还需再动脑得来……” 陆恨皱眉接道:“会主何不杀了他取来?” 布楚天摇了摇头,望看前方一列的伤兵抬过,方淡淡道:“这秘图共有四张,我们虽得其三,但是就算拿了第四份,没有口诀亦是不行……” 三个人边走边说着,已到一座大帐前掀了布进入。 里头彭不卷和元啼痕正看顾着罗衣。 另一端里,两名年轻的道士则正照料受重创的韩元占。 布楚天这厢进入,众人纷纷行礼恭立。 他一笑,朝两名道士问道:“你们师父情况如何?” 右首那个看起来机伶些,急回道:“家师突受谈笑那小子攻击,受创跌地后又遭乱蹄所践,如今气若游丝……” 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布楚天轻一皱眉,踱到韩元占卧铺之前,只见这位自己安排在都拉奔左右的得力助手已是气若游丝。 布楚天探手稍按捺韩元占的气脉,不由得大大皱眉道:“谈笑那一击是打中神藏穴……” 神藏穴一滞,护身的任、督二脉气机便为之停顿不运。 随着一摔在乱蹄之中,韩老道能活着也是奇迹。 这厢韩元占苦笑的撑开眼,颤声道:“会主,老道只怕有负所托……” 布楚天沉沉一叹,知道眼前这位爱将已是回天乏术,忍不住脸色一黯,道:“道长有何心愿可以让布某人来做?” 韩元占颤震着脸容,痛苦的摇了摇头,又复点了点头道:“会主,请都拉奔前来一探,老道或许还可以替楚天会做一点事……” 布楚天已明其意,内心不由得一阵威动,道:“道长万勿再生忧劳,好生休息着……” 韩元占坚持摇头道:“会主莫说此言,老道死会有憾!” 布楚天重重一叹,握住韩元占一双枯手道:“布某人着实亏欠道长太多!……” 韩元占安慰的一笑,勉强道:“会主视我等为兄弟,老道早思有所图报,只恨力有所未逮!” 布楚天一叹,向韩元占一名叫董留顾的弟子道:“你去请都拉奔可汗来吧!” “是!”那名董姓弟子急急退身出去了。 这厢布楚天转向罗衣,只见得一脸惨白,情势犹叫韩元占来得危急。 几乎已是半死状态。 布楚天感慨万千,握着贴身的天下八齿中唯一女骑主,见她已然是神魂不守,心中不禁一阵歉疚。 陆恨在一旁侧然,咬牙道:“会主,让属下摸入关内下毒,要姓尹的赔一条命来。” 布楚天摇了摇头道:“此刻非时,仇是必报,只不过时机要选得对……” 赵欲减亦接口道:“陆八弟,此事不宜急!” 陆恨顿足长叹道:“我真是心中不甘,眼睁睁见四姊这般逝去……” 赵欲减和彭不卷、元啼痕等人何尝不是。 布楚天喟然一叹中,那罗衣忽的全身一震,口里大呼道:“痛煞我也……” 仅此一句,登时毙命。 当是,众人为之恻然,陆恨咆哮叫道:“四姊,你放心,八弟誓为你报仇!” 正说间,都拉奔已带着鲁库库急急随那名叫董留顾的年轻道士进入。 朝着布楚天抱拳道:“昨日一战,多谢布大先生鼎力相助,事后军戎缠身未能前来请安……” 布楚天回礼道:“可汗不需客气,自当以军务为重,只是韩道长已是病在重危,亟想见可汗一面。” 都拉奔脸色大变,失声道:“道长重危?怎的布先生不早些通知本人一声?” 他急急步到韩元占床铺之前,握执其手,哽咽道:“道长,为何不早通知都拉奔来探视你?” 韩元占苦笑着,嘶哑道:“可汗当以军事为重……老道是因为将返仙乡……只是心中挂念……” 都拉奔摇头急道:“道长数年襄助本人,都拉奔尚无以为报,如今却是……” 这厢布楚天已然指示元啼痕等人抬了罗衣的首出来。 他相信自己等人不留在那儿比较好。 他更相信韩元占一定会完成最后的一次任务。 一行人在浮遍地的军营中踱过,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伤的感受。 一生从来,如云烟渺渺。 默默无语中,众人到了火葬场。 那熊熊飞天的烈焰腾空,正将一具具的体化成了飞灰,随着大漠的风四散。 木架早已搭好,桐油亦已洒泼。 叹息随火苗跃起、跃起。 终于变成灰尽后唯一的光彩。 布楚天的人员全数在夜半离开了都拉奔的阵营。 都拉奔起来时接到第一个消息让他整个人沉了下去。 怎么会?难道他们对自己的礼遇有所不满? “可汗,我看此事大有古怪!”德汗深皱着眉头道:“或是那里有得罪了?” 都拉奔呐呐一阵,方皱眉道:“不会吧!昨日我前往探视韩道长时尚且好端端的,怎会一夜反脸?” 马塔也狐疑道:“道长说了什么没有?” “他临死前要我将佩刀陪葬。”都拉奔摇了摇头,道:“本王已给了他。” “忽必烈可汗的佩刀?”德汗讶声问道:“他怎么会要那刀?” “是项荣誉吧!”都拉奔也有点儿不安道:“而且他还问了一句话……” 他看了众将一眼,又自接着道:“是有关于佩刀的一首诗歌……” 里诺奇大将正好从外头进帐来,听得都拉奔这一句话,脸色大变道:“忽必烈佩刀的诗歌?那不是传说中宝藏的指引?” 都拉奔脸色一紧,讶道:“我怎的不知此事?” “可汗长年在克鲁伦是以不知。”里诺奇叹气道:“在朔诺音果诺河一带,百年前即流传着忽必烈可汗曾有一笔宝藏是由成吉斯汗铁木真祖先留下来的。秘图分别记绘于两张羊皮纸,一块玉佩、一柄宝刀的刀鞘上……” 他看了都拉奔一眼,接道:“并且随着宝刀的传承留有一首诗歌,其实那是四份地图的指引……” 都拉奔恨恨一顿足,怒道:“前天交战时布楚天取走了玉佩,昨夜又利用韩元占骗走了宝刀和诗歌,看来他早就有另外两份秘图……” 乌兰察布盟的元帅百可此刻皱眉道:“事已如此,悔之无用,还是先看看今日一战怎么打法为重……” 都拉奔呐呐看着帐前四将,叹气转怒,哼道:“好!我们就拖出邝寒四来要胁他爹弃关投降!” 接着,又指指桌上地图道:“马塔和德汗分率五万精兵埋藏于左右两翼,百可、里诺奇亦各带四万精兵拱卫中路,本王则亲率其余四万兵马在中。” 三十二万到北庙的雄兵,前日一役已折十万之众。 “若是邝百流不降,我们便杀他儿子祭血!”都拉奔恶狠狠道:“到时中间三路攻城以诱他们出关,马塔和德汗则趁机掩杀抢入!” 都拉奔的这着棋倒是面面俱顾。 他再吩咐鲁库库道:“你率领千名精选勇士到北端里外处,若是听见杀伐之声,半柱香后抢攀城垣而上。” 鲁库库恭敬道:“是,鲁库库明白,半柱香的时间墙垣上守军会往关门而去,敢死队便好行事。” 都拉奔含笑点头,转向帐前诸将道:“四名大将可有问题?” “可汗圣明……”众人答道:“就依可汗之计进行。” 战鼓再动。 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和尹小月陪着邝百流站上了长城墙垣往下望去,又见黄沙飞滚,万骑兵马森森罗列。 当前有一处两人高的台子立着,上头一根木柱上紧紧系着邝寒四。 左右早有四名刀斧手陪侍。 之前则是都拉奔大剌剌坐着饮酒,朝城墙上这端扬声大笑道:“邝将军,本可汗知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你们中国人最讲传宗接代,若是不想断了香火,唯一之法就是开关投降……” “邝某可以无子不能无国!”邝百流在长城上长喝道:“邝家子孙只有捐国躯,没有怕死生……” 都拉奔大笑,一扬令旗。 刹时,由百可、里诺奇率领的中三路左右两支各四万的雄兵欺向长城下。 都拉奔大笑,高举一支红旗道:“邝百流,你好好回答本可汗,降是不降?” 眼看这红旗一招,不但是蒙古军大攻,而且恐怕邝寒四的一颗脑袋也将随之滚落黄沙。 红旗,耀目。 直眩入邝百流的眼中、心中。 谈笑等人在墙垣上看着,心底也不禁是一紧。 王大拳头嘟嚷道:“谈小子,你来了这么久还没救他出来?” 谈笑苦笑着道:“是他不要哥哥我救的……” “有这回事?”杜三剑双眸一沉,缓缓道:“难不成他另有计划?” 计划? 被五花大绑的邝寒四还能有什么计划? 红旗已划空而下! 刹那,不只是百可和里诺奇各自的四万兵马前攻,就是中央一路都拉奔的兵马亦全力驰前。 浩浩荡荡一十二万兵马像是满天的风云涌向前。 更惊心动魄的是那四名刀斧手已高高举起他们的刀,他们的斧,砸下! 长城上的守军群箭如雨而下。 长城下鞑子怒涛似海湃激。 又是一场血染黄沙大地泛红的战争! 映照的是那一端高台上的血沫飞。 谈笑在看,尹小月、杜三剑、王王石也在看。 看邝寒四在瞬间一缩全身,双掌脱出了绳索之外。 左手一扣斧,挥砍杀双。 右掌一夺刀,挥劈斩对。 高台上血腥刹涌,死的不是邝寒四。 一刀一斧“哗啦啦”的砍下都拉奔的首级。 为了这一刻,打从阴山下投降等到现在。 都拉奔的左右无人,天下有谁可以阻挡买命庄大员外的狙杀行动? 邝寒四快意大笑,自高台落下骑于都拉奔的那匹骏马上,手上提着首级策马快驰。 瞬间,蒙古这一十二万雄兵见景大骇。 心既已骇,如何能战? 邝百流开城,城开兵涌似堆雪。 正是攻守异势。 千里迢迢自蒙古来的鞑子兵,此刻又有何心情杀? 兵败如山倒。 “好小子。哥哥们就知道你行!” “王老弟的信心,邝哥哥我甚感安慰。” “去你的!谁是老弟?”王王石的声音永远最大,道:“快点收抬行囊回中原去吧!” 谈笑此刻正立于长城之上,遥望东方,喃喃道:“是该回去了,六府道的绿林恐怕此蒙古军难应付……” 第十四章 吹梦 六月,洛阳。 睽别了半年,是不是有什么改变? 布香浓很满意现在的成绩。 洛阳四大公子全数到了两湖地面对抗天府道绿林大乱,甚至连阮、何、苗、耿、魏这五个较成气候的世家亦纷纷投入战局之中。 一时,运用楚天会的力量让她在洛阳方圆内百里得以叱吒风云。 而她的总舵所在,也正是昔月楚天会所在的神来居大院。 历经风霜,又归原主? 布香浓望看窗牖外,风吹荷池。 好清爽! 肃立在左右的,是潘说剑和叶叶城。 “这个把月来都没有我爹他们的消息?”她问。 “是!”潘说剑皱眉道:“自从两个月前会主……” “住口!”布香浓斗然回头,冷哼道:“我才是会主!” “是!”潘说剑恭敬回道:“布大先生和赵欲减他们从长城外蒙古军营中无缘无故失踪迄今,江湖中一直没有他们几位的信息。” 布香浓双眸一闪,嘿道:“你不会是知情不报吧?” “属下不敢!”潘说剑急急说道:“甚至查过了天下各分舵亦无任何信息……” 布香浓一哼,转向叶叶城道:“谈杜王和尹小月的行踪?” “他们一行已到了百里外的邙山!”叶叶城回道:“三日之内该可以回到洛阳。” “好,很好!”布香浓阴恻恻笑了,一双手掌赫然隐约的呈现金色道:“我们似乎可以送他们一些『礼物』了!” “是!”叶叶城注视了布香浓那双手掌一眼,淡淡道:“一过邙山,属下已经安排了六处关卡……” 布香浓挥了挥手,点头道:“好,你们下去吧!” 望着叶叶城和潘说剑离去的背影,她迅速的推开二道密门,闪身间已无声无息的消逝于内。 轻渺无觉的滑动里,那密门又再度闭。 “那道密门不知布大小姐何时建启的……”荷花池畔,潘说剑摇头一叹,道:“原先布大先生在时并未有此门道。” 叶叶城苦笑一声,望风曳荷叶动,叹气道:“你我俱受布会主知恩,虽然受这大小姐闲气也得忍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道:“会主早已传函给我们解除毒功的方法,却又不得不在那丫头面前装着!” 潘说勉何尝不是苦笑道:“会主要我们留在这丫头身侧,一则是保护她,二则是监督着,也是莫可奈何。” 他们俱摇头一叹,多想飙骑于黄沙大地上和众兄弟同生共死。 “四妹和五弟已同尹小月和唐蓉儿一战而死。”叶叶城皱起了眉道:“这个仇是非报不可了,陆八弟亦暗中来了洛阳!” 陆恨来了浴阳? “你何时得知?” “一个时辰前他跟我联络时方知。”叶叶城说道:“他中途脱离会主掘宝之事前来,目的可想而知。为了杀尹小月和唐蓉儿。”尹小月行踪已知,唐蓉儿呢?””目前下落不明。 “叶叶城似乎担心着:“那个女人很可怕,不但有一身惊人的杀技,就是天资上而言竟然可以由对方的脉动中揣摩出心法来,真惊人。” 潘说剑苦笑了片刻,耸肩道:“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查出是谁在暗中传授大小姐武功……” 他苦笑道:“半年,你我竟然毫无所获。” 叶叶城一嘿,道:“不过,他一定是在密洞内对不对?这是我们知道的第一件事。” “另外,我们还知道大小姐施展毒功时双掌会泛出金黄的光彩……”叶叶城沉沉道: “天下有那一门武功臻比?” 这种既邪异又另开蹊径速成的武功并不多。 “莫非那个人还没死?”潘说剑脸色大变道:“一个已经死了两回又能活过来的人?” “谁知道?”叶叶城打从心里一阵寒道:“苏佛儿十年来犹未能解开的秘密,天下又有几个人能知道?” 这是实话。 苏佛儿想知道的秘密,就是苏小魂大侠想知道的事。 而苏小魂想知道的事必然会去问一个人。 一个号称“天下第一诸葛”的大智慧者。 连这个人都不知道了,还有谁会知道? 滚滚龙涎香的烟气回绕盘旋在空气的四周。 肃穆! 肃穆而冷寒的气氛在这间地下密室中徘转。 布香浓的骄纵在这人面前完全收摄。 她恭敬的拜倒,口里称呼道:“师父,弟子前来请安!” “很好!”一身黑袍罩着那人,幽冥深邃的坐在墙沿下的暗处。 看不出长相,也看不出年岁。 约莫可以由声音中知道是六旬的年纪:“这两个月来为师在外头转了一趟,你在洛阳似乎又有些进展?” “是!承蒙师父倾囊相授的武学,徒弟已打出一片天下。”布香浓恭敬回道:“只是,怕到时不是谈杜王或四大公子的对手。” 这是必然会遇上的事。 洛阳的人,终有一天会回到洛阳。 轻轻的一哼。来自那人的喉中,道:“你先演练给我瞧瞧。着你的成就到如何?” “是!” 布香浓站了起来,双臂一扬一振,忽的一袭衣衫打瓢拍响,旋转飞舞几个胯身,不但手,掌上呈现了金粉之色,就是五指上亦微微有量气绕动。 抖袖,“刷”的一道深痕在壁上。 壁上原已有六十八道的摔痕,只是这个更深。 “好!小有成就!”那个坐在暗处的神秘客显然大为激贺,道:“七个月能练到这等火候,太不容易……” 布香浓急急拜倒,道:“是师父调教之功……” “哈哈哈……”那神秘黑袍客大笑道:“为师曾经多方苦思是否能另辟一条蹊径大大减少学武的年限,以今日观之,约莫一年之内便有殊胜!” 他缓缓站起,踱出了暗处。 烛光穿烟。现身的是个六旬左右黑须瓢额的汉子。 论气势,大有王者之风。 “去年你我在华山相见也算有缘……”神秘黑袍客淡笑道:“记得否?” “香浓不敢忘!” 那一夜,布香浓悲叹自己武功不如人,仰首于华山深山内愤叫。 未料却惊动了此人。 也不知怎的,两人打了一架后这人竟然收了她为徒。 匆匆七个月,自己浸学于这奇异的武学之中,连传授予自己这心法的师父称呼亦未曾问及。 方想至此,神秘黑袍客似已发觉。 “你是想知为师之名?” “是!”布香浓有些惊骇于师父如何知道,却也坦诚道:“天下岂有徒儿不知师父称呼的?” 黑袍客仰首大笑,声音在密室内回绕道:“为师之名就用向十年吧!” 就用?看来不是真名。 但是“向十年”似乎是别有一层深意。 布香浓缓缓立起,站立于向十年之侧,说道:“师父这两个月在江湖中行走可有些什么事?” 向十年一笑,一身透露着邪气。 但奇怪的是,看着布香浓的眼神则充满慈祥,道:“为师这同是到桃源别处提炼七彩圣果为大还丹,用来助你……” 布香浓大讶道:“果真有桃源别处?” “哈!怎会没有?”向十年大笑道:“远在十年前为师取得桃源仙福处的圣果秘子,早已尽心栽培……” “可是,据说圣果成熟需要一甲子六十年光阴。” “不错,那是正常情况!”向十年傲然得意道:“十年方可成。只不过那灵树只能采一回叶子就得枯萎。” 是揠苗助长? 向十年踱了两步,轻轻一嘿道:“为师总共提炼了十三颗大还丹,至于其余的果子则任它长落,日后方可再结新株。” 布香浓见向十年如此照颇自己,不由得感激莫名,道:“师父对徒儿太好了………” “哈哈哈……香浓,何必作此言?”向十年愉快的轻拍她的肩头道:“为师一生就只有你这一个徒弟,怎能不爱护呢?” 他取出一尊朱红檀木瓶,有些儿感叹似的道:“那夜在华山一见,为师见你资骨特异,绝非一般练究它门武功。” 所谓因缘以及因材施教,这点至为重要。 “你爹虽是一代武学宗师成就,但是他那门武学并不适合你……”向十年将朱瓶递给布香浓,续道:“这瓶内有六颗大还丹,这四天每日一服自可增强你某些以往不能达到的成就,所剩约两颗,留下以后急用吧!” 布香浓大大感动,忍不住伏倒哽咽道:“师父对弟子犹胜家父……” “不能这么说!”向十年摇了摇头。道:“只不过你的资骨特异,就算是你爹也看不出来罢了。”他一顿,淡淡又道:“就算看得出来,除了为师这门武学之外也别无它法。” 过了邙山,洛阳城越来越近。 夜,风吹星动,入目好一番风情。 但是这座名为昌黎的小镇颇为热闹。 镇在山下,六月的风自然清凉。 更是,这里家家户户有前庭,入夜后纷纷摆桌端椅出来,品茗谈天。 “昌黎小镇风雅夜”,自来是洛阳城里才子们避暑的好去处。 谈笑显然也极欣赏这个地方。 他高高兴兴的啜饮邙山泉水泡煮的龙井冬茶,朝着一桌子的好朋友宣布道:“哥哥我明年要做爹了!” “什么?”王王石果然是第一个叫起来,若了看杜三剑,若了看邝寒四,最后看向尹小月,摇头道:“那小子这么行?” 尹大美人可红着脸,少妇的风韵以及将为人母的情愫更是美了。 她轻嗔瞪着谈笑,半带笑道:“说那么快做啥?” “大大庆祝呀!”杜三剑一举杯,笑道:“这档子事不给我们几个孩子的伯伯知道怎么行?” “叔叔!”谈笑纠正道:“别让小孩子学错了。” 邝寒四可也是笑了起来。斟了茶自饮着,边道:“咱们就先给他取个名字吧!” “叫谈论怎样?”王大拳头建议道:“日后跟他爹一样嘻皮笑脸,必然是天下谈论的目标。” “有点学问,不过太强烈啦!”杜三剑另外有意见,道:“不如叫谈事,到时成了大侠谁有事都会来找谈事谈一下。” 他们三个乐了,触然有灵感似的,皆叫道:“谈一下!这个名字好!” 好什么个屁! 谈笑“哗啦”哼着:“取点有水准的名字好不好?” “谈水准?” “谈风度?” “谈学问?” 又是一箩筐的怪名字出来。 谈大公子只差没昏过去,望向尹小月苦着脸道:“我怎么会有这么没水准的朋友?” 每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朋友就是有这点好处,天下间最平凡的事到了他们口里都变得有趣极了。 一直到寒烟三翁出现以前他们都笑得很快乐。 昌黎小镇的房舍是一间隔着一间毗邻而建。 也就是说,每家的庭园其实只有用竹篱隔开而已。 他们现在坐着的这间木屋,是邝家的资产之一。 寒烟三翁这三个老头子破了竹围跨进来时,很明显的就是一种挑战。 “冷冽雾中有我师!”尹小月轻轻吟着她在楚天会秘本上所见的词,叹气道:“来的是寒烟三翁!” 寒烟三翁每个人都知道。 不知道的是,他们竟然是列名在楚天会里。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尹小月一叹道:“那本秘册设非见到了人出现,一时间还搞不清楚何指?” 杜三剑看着那三个成品字状围来的老头,摇头晃脑道:“是不是布香浓那丫头要你们来的?” “老夫杀人只认令牌出手。”破天翁冷嘿道:“反正你们该死在昌黎就不该走的出去!” “是吗?”杜三剑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道:“我不相信。” 他不但不信,而且退对王王石道:“帮哥哥斟杯茶。” “干啥?” “打完了架会口渴啊!” 玩剑杜说得理直气壮,接着也很理直气壮的站起。 然后,又很理直气壮的出手。 剑,刹那变化了三种结合,幻出了三种剑芒。 王王石看也没看的斟好了茶,就见着一只手伸来,手的主人又很理气直壮的坐下来啜了一口。 “好茶!”杜三剑笑道:“只可惜那三个老头子没这闲情雅兴来品!” 布香浓的脸色实在很难看。 她当然知道叶叶城和潘说剑设下的六道关卡阻不住谈笑他们到洛阳来。 但是,绝对没想到不堪一击至此。 姓谈的好像是卯上了。 从第一波攻击在昌黎开始。 他们五个人便昼夜不分的赶向洛阳。 一天一夜,连破楚天会六关。 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因为,这里面最少有两起攻击的人是很神秘的。 “为什么谈笑一照面就知道他们是楚天会的人?” “因为他已经看出本会秘本上的暗号!”叶叶城叹气道:“恐怕除了会……布大先生所知的特殊几个之外,他们也全数都知道了。” 布香浓脸色可伙难看了,道:“他们人在那里?” “将军府?” “什么?”布大小姐吓了一跳,道:“已经到洛阳城了?” “是!”潘说剑一叹道:“那是一炷香以前……” “现在呢?人还在将军府?” “不!去了游云楼!”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布香浓皱眉道:“简一梅又不在那儿!” “游云楼是赵古凤的产业!”叶叶城苦笑道:“蔡布相这回大概要倒楣了!” 蔡布相的确很倒楣。 当有人用刀、用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尤其王大拳头的那双拳头往桌上一擂,嗓门里叫的比打雷还响三签。 签?签什么? 蔡布相前面有一张字据。 字据是他要把游云楼让给谈笑作为贺礼。 贺他奶奶的老婆肚子里有孩子!蔡布相肚子里骂,手却不得不拿着笔,盖了印画押。 谈笑他们做事可俐落得很。 早上“拿”了游云楼,当天下午便卖给了京城里的一位大商。 五十万两银票,算是大贱卖。 这一叠银票出手的也快,到了晚上据说已透过不同的管道送到两湖地面。 正是,用赵古凤的错来打赵古凤这老小子。 至于赵古凤在浴阳的主爷府是早就上了封条。 邝寒四真有一套,硬是能摸出一个地窖将赵古凤藏在里面的金银珠宝挖了出来。 这回最少有一百万两。 又是用赵古凤的钱来打赵古凤这老小子。 “这老小子老奸巨滑,一定不会用自己的银子来开战!”邝寒四分析道:“所以,一定是藏在二个大家都认为不可能的地方。” 这话,如果传到赵古凤的耳里会怎样? “他们不过来了一天一夜便把赵古凤的枪挖掉!”潘说剑不得不服气的道:“真有勇气。” 这么做是很危险的事。 因为,洛阳城里有太多隐藏的势力。 谁太明目张胆,随时有可能叫人家联手摆平。 谈杜王不怕,邝寒四和尹小月也不怕。 似乎他们五个抱定要把洛阳城吃下的决心。 布香浓可真怒了! 谈小子不但娶了尹小月,而且还有孩子。 他们来洛阳显然是要挖自己这几个月来所建立的努力。 反正早已势不两立了。 “我们是不是要发动攻击?”潘说剑问着。 “不!”布香浓硬生生忍下来道:“再过两天,你们先布署!” 她忍,是因为今天是第三天吃大还丹。 没想到,人家这时找上了门来。 谈笑在神来居大院的门口笑道:“布大小姐,这么久不见了,何不出来会会老朋友?” 布香浓脸色大变,“呼”的站起来,怒道:“走!” 她大步迈出,自有一股威风在。 叶叶城和潘说剑一叹,不得不跟出去。 门口,果然是那五个要翻了洛阳的家伙。 全在! 布香浓瞪着谈笑,又看了看尹小月,心头百般的复杂,道:“谈笑,你还能活着回来……” “布大小姐,你不是等哥哥回来?”谈大公子不改嘻笑的本色,道:“我怎会让你失望?” 布香浓脸色煞白。 但是,心思犹能镇定。 终究七个多月来的磨练,已大不同于以往。 “你的目的是要挑掉本姑娘在洛阳城的势力?”布香浓长吸一口气,已恢复了冷静,说道:“可以,三天后洛阳城外六石寺一战,如何?” 谈笑反而为之一愕。 眼前这位布香浓已和以往有大大不同。 全身的气度风范,亦沛然有劲。 只见布香浓转向尹小月冷冷道:“尹小月,去年一战在木石寺我可还记得……” “哦?你是想讨回去?” “不错!三日后一战你敢不敢去?” “当然!”尹小月淡笑道:“有何不敢?” 这刹那,谈笑竟有一股不安! 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 布香浓仰首大笑,看向谈笑的眼神很奇特。 “我和尹小月一战后,你们四个男人是一个一个来,还是四个一起来?”口气似乎必胜之意。 “笑话,尹大姑娘一战后你还能站着,哥哥我就认输!”王王石叫道:“根本用不着我们四个动手。” “真的?”布香浓双眸发亮,她再度追问了一句道:“三日后一战,无论结果怎样你们都不出手?” 好惊人的压迫感,刹那盖向谈杜王和邝寒四。 布香浓的自信,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奇怪了!”杜三剑皱紧了眉头,晃着脑袋道:“那小妞似乎太有把握!” “可不是?”王王石也叫道:“我看不太对。” 谈笑看了他们一眼,苦笑说道:“如果知道她的师门来历就比较好办了。” 问题是有约在先,他们五个谁也不能动。 邝寒四也有一丝不安,道:“需不需要我派人去调查一下?”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 除了邝宅里的一名老园丁。 这里头只有邝寒四知道他的身分,但是可以想见这老头子是相当有分量的人。 最少他可以在众人讨论的时候大剌剌的进来插口,道:“洛阳左近三日内可以赶到的人全都不在了……” 不在,一个意思是死! 另外的一个意思是,让人家调走了。 邝寒四脸色一变,道:“怎么回事?” “唐蓉儿早在十天前就全数调往别处!”那老园丁苦着一张脸,道:“她留下我是要转告谈公子,在大漠上骗走她的事会记得。” 果然是有了麻烦。 尹小月轻轻一叹道:“你们用不着担心,我相信还能应付得了。” “各位要应付什么?”门口突然有人大笑道:“是不是我们两个来得非常的巧?谁?皇甫悦广和易骑天。一生从来没有离开陕境的黄槐紫晶剑以及大方阔剑赫然出现在洛阳。”两位前辈出了陕境?“谈笑大笑道:“是不是陕境已无英雄用武之地?” 杜三剑这时望着眼前这对陕北、西大侠,抱拳唱喏了,道:“晚辈素闻两位前辈剑法自创,绵延不息……” 皇甫悦广大笑道:“公子是人称『三剑在手,自有千变』的杜公子?” 易骑天亦大笑道:“好!我剑道中后继有人。” “两位来得好极了!”王王石大笑道:“现下就有一档子事要去查一查。” “有事?”皇甫悦东兴头来了,道:“有关那方面?” “查一个人的师门……” “连你们也看不出来?”易骑天讶道:“谁?” “布香浓!” 布香浓,布楚天的女儿! 易骑天大为兴奋,道:“不是她老子教的?” “不!另有他人!”谈笑皱眉道:“用的是一种没听过的毒功……” “叫啥?” “锁离愁,连绵无尽!” 皇甫悦广和易骑天进入神来居大院的方法很简单。 向来,他们做事光明正大。 所以是从门口冲进去。 “乾坤大凡式”和“风雷一十三击”可以挡住的人很少,一直到了内院中方遇上叶叶城和潘说剑挡在前面。 “两位前辈是谁?” “皇甫悦广!” “易骑天!” 叶叶城的心沉了一沉,挑眉道:“本会西道就是让你们两个挑掉的?” “正确极了!”易骑天大笑,双掌一举阔剑,道:“看来你也是用剑的好手?” 叶叶城双瞳一缩,轻叹道:“看来是不能不战了?” “能!”皇甫悦广笑道:“除非是布楚天的女儿现身!” 潘说剑看了对方的黄槐紫晶剑一眼,淡淡道:“那就得先过了在下的这把剑再说……” “好!”这一字同出。 是四个人同喝,四把剑同挥。 双双对对刹那弹身在回廊内接近。 两把剑对两把剑在空气中激汤。 “叮!”好一大响同时暴起。 已是,交错换身。 这四把剑,俱已发挥了至上的成就。 潘说剑和叶叶城倒下去。 这一战,已伙快意平生。 虽然,他们死在对方的剑下。 但是过瘾极了。 “这两个年轻人不简单!” “是,如果再过五年可能躺下去的是我们!”一顿,又道:“你受伤了?” “两处?你呢?” “一样!” 布香浓全身一阵火热。 是那大还丹在体内烘托起内力。 但是,冷不防一股寒风带着两道人影来。 “这个小姑娘大概就是布楚天的女儿……”皇甫悦广淡淡的看向幽暗的那壁面下的向十年,道:“阁下是她师父吧?” “正是!” “如何称呼?” “向十年!” 皇甫悦广皱了皱眉,道:“江湖中好像没这个人?” “有没有并不重要!”向十年走出了黑暗,一袭黑袍轻晃着,道:“重要的是,能活下去对不对?” 他走出了黑暗,走入了烛光中。 易骑天在见到他真面目的第一眼,惊叫道:“是你!” 他大骇,几乎不敢置信。 同时他也明示了那句话的含意。 “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这是什么可怕的掌力? 谈笑只觉得全身一股怒气在飞滚。 也有是,一股悲伤! 眼前皇甫悦广和易骑天的体叫人家用棺木送了回来。 清晰的是,他们的胸前一个金色的手印。 邪异而耀目。 这到底是什么掌力? 邝寒四忽的惊叫道:“难道他还没死?” 谈笑双目一凝,沉声道:“如果他真的未死,似乎比传说中的更可怕……” “是!”杜三剑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人,道:“每回他死一次,武学成就上好像又更进了一层。” 连王王石都承认道:“我的拳头可能比不上他的掌。” 他们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尹小月在去年以前没在江湖中走动过。 所以,她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听过修罗大帝这个人没有?”谈笑真的是苦笑,道:“又称做一神蛊主………” “冷人麟?尹小月讶道:“后来化名为骑梦隐再度袭卷江湖。” 那是十年前的事。 传说,他练成最高成就的“清音神功”。 传说,他的武学渊源和苏小魂大侠同样是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密神功。 传说,十三年前死过一次,心脉全断,而且,十年前复出后又“死”了一次。 十年来,连“天下第一诸葛”冷明慧大先生都无法肯定他是不是死了? 现在,棺木上有四个字。 “向十年赠”。 这回他又有了另外一个名字。 向十年! 尹小月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面对这样诡异的人的徒弟,会是怎样? 她忽然变得很没有把握。 沉默,老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老园丁又晃了进来,淡淡道:“神来居大院现在是烈焰冲天!” 向十年和布香浓走了。 这也是一个很明白的表示,六石寺一战之前,不见。 谈笑长长吸一口气,淡淡道:“这一战可能会很辛苦,但是……” 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光彩,道:“有谁知道胜负?” 是的,天下没有绝对的事。 月华轻披,自窗外来。 佳人倚靠在郎君的臂膀上,默默良久。 “大自在心观无相波罗密神功和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密神功一战,可能是先人在创造时没想到的事……”尹小月轻轻道:“因缘,有时很奇妙!” 谈笑爱怜的抚着娇妻的背,轻轻说道:“我师父曾经说过,苏小魂大侠和苏佛儿大侠之所以有那般成就,是因为心中有佛!” 心中有佛,则生慈悲。 慈悲,正是天地无可比拟的大力。 谈笑缓缓说道:“所以,十二年前一战,苏佛儿战胜阴人麟!” 尹小月闭目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那一日我们在京城里遇见了他和单姊姊,可以感受出来。” 单文云的武功是直传自六代祖。 谈笑又缓缓说道:“卧刀心法据闻远由达摩祖师开始心证而下,过了数百年后已逐渐失去了原意……” 尹小月一愕,道:“不是有你师父忘刀先生相承?” “不及十之一二……”谈笑摇头道:“卧刀最上精义如今我们早在三百年前就失去了!” 他摇头一叹道:“最主要的是『大自在心观无相』的本心没有抓住,所以和同源的『大势至般若无相』有了天渊之别……” 尹小月一愕,抬头盯着郎君,讶道:“谈哥哥的意思是……” “我们继承了外在的刀法和一些『境界』……”谈笑诚恳的看看尹小月,用力道:“而你无意中发现的玄空大四化反而是比较精纯正统的心法。” 尹小月冰雪聪明,刹那就明白了,说道:“你是要把卧刀心法和搏技招法传给我?” “不行吗?”谈笑可笑了,道:“夫妻本来就不分,再说,这两日的时间我们相互钻研。我也可以从你那儿多揣摩一些境界。” 尹小月心中一股热。 谈笑口中虽然这般说,其实还在于全力相授。 自来,江湖中门户极严。 纵使是兄弟、妻子,若非本门亦不相授武学。 这在当时是天经地义的事。 尹小月当然知道自己武学一技中最缺乏的,就是各种搏斗的技巧、手法。 玄空大四化只适合于硬搏之用,根本无招可言。 谈笑长笑中起身,轻抬伊人的脸庞,笑道:“我想,家师很高兴有尹妹妹这样传人!” 尹小月从花园中缓缓的要晃入屋内。 昨夜,谈笑连说带比的将卧刀出刀的妙诀演练了一回,那真是奇妙的绝技。 每一招都是清清楚楚的击来。 却又偏偏闪躲不过。 他的每一式划空而出时,总会随着自己的气机而动,如影随形,刹那加身。这早,她足足在花苑里独自思索了三个时辰。 顶上已是正午。 尹小月恍然中已有所领略“卧刀”之妙,妙于不在“刀”上,而在于用心使出“刀法” 来。 卧刀,就是“不是刀”的意思。 方是有所领悟了要跨上回廊,杜三剑英看迎面,道:“小月妹子,哥哥有些事儿想和你讨论……”边说,杜三剑又边往花苑里走去。 尹小月在愕然中跟下,问道:“什么事这般急?” 杜三剑笑着。又故意皱起了眉头道:“我爹曾经传授了我六剑击法,却是不甚明白……” 尹小月心中一阵感动,还待阻止。 人家杜三剑可是以指代剑比划了起来。 刹那,就那一根指头便呈气象万千,转眼而过。 “这六式你认为怎样?” “妙绝!” “可是有问题!”杜三剑还真认真,比着第一式道:“这一剑由曲池发动转升五海冲虎口,叫做『单凤朝阳』,问题是,手腕为何要把转往外?” 手腕稍转,奥妙尽现。 尹小月如何不知这位玩剑杜是假借研讨,其实是暗里传授搏技之术。 而且,就如谈笑同样,所授尽是精华。 这一厢她随看比划领略,足足到了申时方蠡测这六剑变化之钥。 而且,隐约间和谈笑所授的一脉相连。 转念间已是明白。 忘刀、乘风、悬唐相交数十年,自然互证武学。 所以,彼此间有着无可言喻的脉脉相系。 谈笑先授,是因为本源相同于大自在心观无相。 杜三剑接传,则是按于谈笑所授赓续。 王王石是不是也会来教自己? “喂!吃东西了……”亭子上有人大叫道:“晚啦!”果真是王王石是也。 杜三剑大笑,朝尹小月道:“哥哥找谈小子下棋去了,你吃着给王老弟面子吧!” 尹小月一阵感动,移身到了亭子。 那王大拳头还真弄了一堆吃的来。 一斟了茶便道:“你看我这只拳头又大又粗对不对?” 尹小月一愕,抿嘴笑道:“是啊!” 忽的,只见王王石的执壶右掌一松,那五指在壶面上跑来跑去,偏偏茶壶没有往下掉。 好巧劲! “真正的拳……”王玉石第一次这么认真,道:“不是用蛮力!” “今天过得怎样?”谈笑可笑得很愉快。 同样是夜,只不过和昨夜差了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整整一天。 但是,已有大大的不同。 “你那些朋友真好!”尹小月在郎君的臂膀上,温柔万千道:“你更好!” 谈笑的眼中有了光彩,道:“他们的话会不会多了点?” “不会。”尹小月认真的回道:“每一句都刚刚好。” “你都记住了他们的话?” “是!而且可以用了。” “真的?” “是!” 谈笑愉快的笑道:“很好,不算太笨!” 伊人可嗔道:“什么意思?” “因为,以前我们在互相说话的时候总共用了一个时辰。” “每个人一个时辰?” “不!三个人共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便相互学会了另外两人的武功精髓。 尹小月不得不佩服道:“难怪武林中称呼你们是『玉石双拳杜三剑,谈笑天下人俱知』!” 因为,他们的实力不止是武功卓绝。 更因为他们都非常的聪明。 聪明到一出手便可以揣摩对方的武功,而且看出漏洞空门。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木石寺!”谈笑说着。 “明天就去?”尹小月讶道:“不是还有两天?” “两天已经很短了!”谈大公子轻轻道:“特别是两天的时间内就要在我佛面前忘掉一些执着。” 尹小月有些明白了。 谈杜王教她招法,却要她不据派其中。 招术是死的。 人的心才是活的。 谈笑在笑着,道:“所以,现在你还不能睡觉!” 为什么? 尹小月正要问,窗外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因为这是我家!”邝寒四叫道:“做客人的都招待客人了,做主人的怎能不招待?” 木石寺还是木石寺。 它是建立在伊河上六块巨石的名嗣寺,经年的江河上矗立,那河荡之声则如同是西方梵音。 睽别一年,依旧佛香清宁。 尹小月盘坐在养心室,两日内不得离开一步。 供桌上三尊佛像,是西方三圣。 垂眉,是无限慈悲。 自前夜以来便不曾稍睡。 而且,一天一夜内还学了刀、剑、拳、杀四种江湖中视为秘珍的武技。 累,已爬上了眼眸。 好困。 她的全身骨骼因为耗费太多的心血而酥软。 这是一场抗争。 她要反覆的推敲那些招法奥妙,又要清静灵台让心境领略其中。 更重要的,是跟心焦力瘁搏斗。 这是最为痛苦的战争。 而为了两日后之战,却非如此不可。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 蓦地脑后生风。 好惊人的杀机涌来。 本来已是疲惫不堪的身骨,刹那在死亡的威胁下全力弹起。 弹起,反击! 来人一闪而走,只见是一道黑影,淡淡无踪。 尹小月皱了皱眉,又复重新回座盘腿。 反正一击不成,对方还会再来。 这回心中有了惊凛,整个身子又像充满了活力。 如是,好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日是夜,又斗然一抹杀机而来。 这回出手的人和第一回那人不同。 相同的是,可怕骇人的杀机。 尹小月斥喝弹身,双袖飞卷。 那人亦是全身黑劲装,曼妙一转一窜,又自门外抢了出去。 她想追,但是答应了郎君不出半步。 只好再度坐了下去,肚子却是“咕噜”一响。 敢情是饿了。 这念头升起最是可怕。 偏偏人家知道似的,由两名小沙弥端了吃食进入,合十一揖道:“阿弥陀佛!施主已一日未进食了,请用!” 一日?原来已过了一日!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像江湖中从来就没有慕容春风这个人似的。 就如同消失的慕容世家,慕容春风有如以前的一个记忆而已。 在这个夜里,他大步的跨出了后花园的那间柴房仓库,大步的跨出了原本是属于他的慕容世家门口。 他记得那些人。 那些给他许多羞辱的人。 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尹小月、邝寒四,一个一个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划过,房藏、赵古凤、简一梅、布香浓、布楚天、欧阳弦响、东方寒星、宇文磐。 这些人全是他要杀的目标。 回剑大胜心法,让慕容春风重新又有了活力。 一种杀人快意的活力。 他首先找到了游云楼,却是换了主人。 再往邝宅将军府和另外几个世家,所有的人全不在。 而所有的回答几乎一样:“到两湖去剿盗。” 天下究竟衮生了什么事? 他站在神来居大院废墟之前,呆然的想着。 天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总不会在半年内改朝换代了吧? 正想着,看见另外一个人冷冷的望来。 陆恨! 他记得在华山一战中,曾经在弹指间杀了自己世家中十位好手的陆恨。 “杀!” 这是慕容春风吼出来的唯一一个字。 也是陆恨听到的最后一个字。 据说第二天看见挂在洛阳城墙上陆恨体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死得好惊骇。 是什么让他觉得如此恐怖? 是不是凶手的武功? 可惜叶叶城和潘说剑已经死了。 不然他们一定觉得很悲哀。 因为陆恨是来杀人的。 来杀尹小月。 怎么会料到连出手也没有就让另外一个人杀了! 这是不是人类的悲哀之一? 本来认为很可怕、很有力量的人,但是在命运中来不及施展威风就这样灭亡。 宇文世家的蜈蚣不也是这样? “最重要的,是要能活下去!”这是向十年的名言。 第三次攻击。 尹小月在半空灵状态中感受到这人的杀机。 好快好猛。 这绝对是杀手大行家才会有的气势。 她拚命一击,威力足以让对方吃惊倒窜,好快。 尹小月的五指堪堪拍到对方的胸前,但是仍叫那人一吸气缩遁而走。 缩骨地行? 这是一门很奇异的功夫,几已失传。 是谁三番两次的要杀自己? 方是想着,背后窗牖一破,这次的来人更可怕。 几乎是无可预测的杀着自背后来。 飘飘渺渺的不见其落。 尹小月大骇,震异中一背放空,两袖倒拍如不见有人在背后暗袭,只像是在舞。 “啪!”好大一响。 对方的攻势被阻,她迅速回身。 这回出手的人不但没逃,而且还站在那儿笑。 有谁的笑容比得上他? 她娇嗔,投奔入郎君的怀里,道:“好坏!” 谈笑轻拍伊人的背,温柔道:“累了你了!” 螓首轻摇道:“不,学了很多。” “不多怎縻行!”王王石在门口大叫道:“明天一大早就要玩命了!” 明天? 原来已经过了两日。 她娇羞的由郎君怀中站回了身子,笑道:“是你们几位逼由来的成果。” 杜三剑大笑道:“怎样?不错吧!” 邝寒四也乐道:“哥哥差点就惨了!” 第三次攻击的是他。 “各位施主不惨!”一慈大师晃在门口,温吞吞道:“那扇窗户才真的惨!” “他赔!”每个人都指向谈笑道:“是他弄破的!” 日子总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在过。 当东方晨曦再度升起,又是一天的开始。 这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周围有特别的事。 尹小月和布香浓一战。 布香浓是一个人来的。 她很笃定,笃定自己可以轻易的杀掉尹小月。 而且,谈笑他们又因为有约在先不能动手。 四颗大还丹的威力已让她全身热烘烘的一股气机在百骸内流转。 这是一股出手的冲动。 她必须赶快找个人来发、消化。 今天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当她到了六石寺前的岸上时,尹小月已经在那儿临河负手。 “很好!”布香浓大笑了起来,双掌泛金粉,说道:“今天我保证你死得很乾脆!” “是吗?”尹大美人浅浅一笑,摇头道:“你师父教你的这门毒功不是无药可解!” 布香浓有一丝讶异道:“你知道?” “一神蛊主取自金龙蛊所练成的毒功自十年前就有漏洞!”尹小月一叹道:“而且是极大的缺点。” 布香浓心头一震,挑眉斥道:“谁说我师父是一神蛊主?” “你不知道么?”尹小月摇了摇头,道:“若是没练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来调和,单练这门毒功的下场就是会弄到后来走火入魔。” 布香浓心中大震,她可知道练蛊的下场。 一个控制不好,不但面目全非,甚至可能死于非命。 她又惊又怒着,耳畔却传来风响。 风,夹着轻渺渺的声音。是向十年,说道:“大还丹足矣!” 布香浓一震,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大笑道:“哈哈哈……尹小月,你不知道我服了大还丹吧?” “大还丹?”六石寺前河岩上的谈笑等人惊讶道:“难道真有桃源别处不成?” 此刻,布香浓已逼近尹小月,狞笑道:“认命吧?” 倏忽,窜身欺前,两泓金影随臂前探。 尹小月腾身,玄空大四化刹那幻身为四。 布香浓沉沉一嘿,挪身连连四掌。 前三掌俱打碎了幻影,只是第四掌叫尹小月瓢闪而过,她怎会让对方走顺? 拗身,再落掌追至,好快的出手。 眼看布香浓的金彩双掌已将拍落在尹小月的身上。 但是冷不防的,尹小月右袖一扫,似刀劈出。 这一着出招妙绝,硬生生的拍击在布香浓左臂上,震飞了对方。 尹小月一叱,矮身一窜中左掌五指一扣成拳。 猛然一拳扭转打撞及布香浓的胸口。 一劈,是谈笑的刀法。 一拳,便是王大拳头的拳术了。 布香浓登时翻了好几个滚,却又弹身而起冷嘿着。 此刻,只见她披头散发有如罗刹。 双目通红中闪现一抹诡异的光彩。 谈笑这厢看了,忍不住讶叫道:“小心!这是毒功返走,会变得残暴而神智不清!” 那布香浓仰首怪笑,杰杰道:“怎样?我吃了大还丹你的内力也伤不了我,哈哈哈……” 她再窜前,出手诡异凶猛,似狼兽扑击。 尹小月心下吃惊,方才玄空大四化和一劈、一拳犹且伤不了她,不知该如何方好? 无奈中只有闪躲。 倏忽间只见布香浓堂上金气更浓,划空而过时赫然“嗤嗤”有声。 尹小月全力挪闪,就算拳打在布香浓身上,亦如同泥牛人海,全然对方不会当一回事。 一炷香时间,尹小月已陷入危机之中,凶险无比。 “刷”的一响,已见两片衣条抓飞。 尹小月沉住气尽力以挪闪相避。 谈笑等人何尝不急。 只是三番两次想出手相助,却听得布香浓高叫道:“你们敢出手吗?哈哈哈!言而无信!” 便此,又三番两次忍了下来。 尹小月斗见布香浓双掌又到了面前。 她沉喝,右指以剑之势连点而出,同时左掌亦神妙难言的一切于布香浓颈上。 但是,连点穴也制止不了。 她只觉得布香浓身上有如罩满了罡气,自她体内反激回来。 尹小月一震,摔跌在地。 布香浓大笑,腾身在半空全力拍下。 这刹那,天下无救。 尹小月一双眸子在这最后的瞬间不是闭起来,也不是望着拍来的双掌。 而是看向谈笑。 相隔七八丈外的谈笑。 眸中,尽说乎生意。 谈笑大为心痛,冲前。 方是窜前三丈,眼前斗变。 布香浓下坠的杀势猛然大震,惨叫。 只见她全身在半空中扭曲。像是痛苦不已。 刹那,她重重的跌落。 谈笑惊骇的望去,只见布香浓全身泛起一片金彩,扭转震跳的在地上翻滚。 好诡异! 更凄厉的是她的叫声。 走火入魔! 风中传来轻轻的叹息,道:“失败了!唉!还是不可能以数个月的时间来代替二十年的功力……” “阁下好狠?”尹小月站了起来,由谈笑扶看,怒道:“竟然以活人来做实验!” “怪得了我吗?”向十年的声音在风中飘荡,逐渐远去,道:“是她要求我的……” 天地,一刹那沉静无声。 无声! 布香浓呢? 他们一回身,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臭味。 墓,洒下了最后一把土。 碑,是“布香浓之墓”五个字。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尹小月轻叹,有着女人的伤感,道:“何必呢?” 谈笑轻轻一拍伊人,淡淡道:“人生自来名利生死所系,如果那点正义能守住,便不枉!” 王王石也大声说道:“有道理极了,做人就是要对得起一点良心。” 杜三剑接口道:“我们没有错,也没有杀她……” “她是死在自己的手上……”邝寒四肯定的道:“如果不是为了杀你太过得意,一时乱了身心,也不会有这结果。” 没这结果会是什么结果? 死的是尹小月。 轻轻的叹息,随着风往南走。 “现在,我们真的要去两湖地域看看了……”谈笑抬头看了看将暮的天色,悠悠道: “江南是什縻情景了?” 谁知道呢? 数十万的绿林乱民所过,会是如何? 而历久不息,是因为有人怨啊! 这半年来,洛阳联合的九大世家伤亡惨重。 设非由各帮派和九大世家联手,官兵军队早就被绿林之乱击溃。 宇文磐直接向两湖的总兵建言,赵古凤由他们负责,至于绿林之乱则由他们以江湖的方式解决。 九大世家也都知道,这场战后的暗里有米字世家、锺字世家调动十万人暗助其间。 否则,三十万人压来也压死光光。 “我们必须将洞庭湖拿下来!”房藏皱眉看看地图道:“如此方可以阻隔两湖之间的绿林联成一气。” 问题是怎么个拿法? 洛阳九大世家是由四大公子所属外加阮金童、何池镜、苗灰儿、耿落落、魏风尘这五大世家而来。 半年之战里已经折损甚钜,远超出他们所想。 况且,如今人人俱知洞庭湖七十二寨是由总舵主简一梅和简北泉坐镇之处。 那儿前后百里方圆内少说也有十万兵马。 房藏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破了洞庭湖,杀简一梅和简北泉,这回的绿林之乱便可解除……” 他挑眉重哼,又道:“谁愿和我同去?” 同去送死? “嘿嘿!我是没问题!”宇文磐冷冷道:“这样耗着我早已不耐烦了!” 这时已是七月中旬,这等热天也着实令人难过。 “好!有宇文兄同去!”房藏环顿四下,嘿道:“此外可还有那位?” 没有人应声,有的只是彼此间你看来我望去。 好一阵沉默,猛可里一声:“大家好!”王王石第一个探头进房,大笑道:“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有,当然有! 如果没有的话不是太无聊了? “你这张大嘴巴,逞英雄、爱表现!”一路上,王王石给人家念得差点一头撞死算了。 不仅他走在往洞庭湖的路上,就是谈笑、杜三剑、邝寒四、尹小月也一道上路。 本来,所有的男人都不要身怀六甲的尹小月同来。 “可以!只要谁可以胜了我,……”尹小月可拉开了架式,冷哼道:“我便不去。” 谁敢跟一个怀孕的妇人动手? 那说她是“好朋友”的老婆,就算毫发无伤的胜了传出去以后也别在江湖混了。 再说“和孕妇打上一场会倒楣十年”的这句话谁都知道。 所以,尹大美人笑着跟来了,而且是坐大车内。 “还不满三个月嘛!”尹小月朝郎君笑道:“何必苦着一张脸?” 谈笑跟着马车晃呀晃,苦笑道:“就怕这一路难走,到了洞庭湖时就有六个月啦!” 尹大美人一笑,红着脸道:“那有什么不好?让孩子在动乱中生下来。以后长大了才成材。” 谈大公子可不敢这么想。 一切能平安就谢天谢地啦! 当然,他也知道美人的内心情怀,为的是怕他这一路凶险,此后不能相见。 所以,就算死也要“全家”死在一块儿。 车厢忽的一顿,便是停了下来,谈笑皱眉的拉开布,探头问道:“啥事了?” 外头,四个男人骑在马上,另一个王王石则驾马车。 “前面有流民逃难!”邝寒四皱眉道:“只怕前头的村庄有战事……” 果然,嚷哄哄的人群中有人朝他们道:“别过去啦!那些流匪正在十里前抢掠哩!” 杜三剑高声问道:“那个方向?” “西南!”哄乱中,有人回答着。 宇文磐这厢冷眉一肃,嘿道:“你们先往东南走,明日在长江畔的张家湾见面。” 说着,一策马便往西南之向而去。 单看他的背影,已可见怒火烧身。 房藏一嘿,道:“我陪他去!”接着转向谈笑道:“你我一战未了,别忘了!” “好!”谈笑大笑道:“整了洞庭湖那些家伙,总会给你机会!” 房藏长笑一声,紧随宇文磐而去。 “好汉子!”杜三剑点头有一丝赞许,道:“公私分明!” 他们略改了方向,在专照河和唐河之间走着,往张家湾方向而下。 只望着左右那河面上各有数十艘悬看绿旗,中间绣一个“简”字迎风破浪下行着。 “这些就是前数日房藏所说的『过排』河匪了!”杜三剑双眸一闪道:“能够将排帮这一股的势力拿下来绝不简单。” 邝寒四冷哼道:“不知是由谁统军?” 双眸一闪间,好像已看到一名死人。 王王石回头大笑道:“不急,到了前头镇上一问就知。” 果然,十来丈外已见得有一村庄。 他们这厢不徐不缓的进入,满目所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好萧索! 一张“好客酒坊”的布旗正孤单单悬在风里飘着。 那里,也是唯一传出哭叫声的地方。 有谁敢如此猖狂? 王王石拗那十根手指“咯卡咯卡”响,嘿道:“随时都会有欠揍的人出现。” 可不是! 这一行停到了好客酒坊,便见得里面二十来个打赤膊的汉子在那儿大口饮酒,大声呼喝赌钱看。 杜三剑的衣服看起来像公子哥儿。 邝寒四更像,一身丝绸好看极了。 一刹那,满楼的人都不相信有这么好的运气。 特别是那些赌输了的家伙,更是食指大动,来了这几头肥羊正好赚一点本。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车厢里还会出来一双看起来更有“财路”的男女。 尤其那个美人,只差没让他们眼珠子掉下来。 没有,眼珠子没掉下来。 因为他们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对拳头。 王王石的拳头。 那些赌输钱的都挤到最前面,所以也最早躺下去。 一种惨痛的情况下躺下去。 王王石的速度真快,特别是他的拳头打得兴起时,保证不管你今天赌输了多少成了多少。 结果一样,二十六条汉子全趴在泥土上喘气。 王大拳头拍了拍手,当中一坐,大喝道:“老板,拿酒来!” 这儿那还有老板? 有,地上有二十多个。 杜三剑在笑,笑着看这些家伙的动作还真俐落。 谈笑和尹小月坐下时,啥东西都有了。 邝寒四挥了挥衣服,伸手抓起一个冲着着人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家伙显然吓傻了,一股脑的摇头。 “公子我叫邝寒四!”邝大少爷嘿嘿道:“他们叫谈杜王以及一个叫尹小月的大美人!””“大美人“三个字特别用力,尹大小姐果然笑了起来。那汉子和躺了一屋内的”好汉“们齐齐怪叫一声。原来是他们!只怪自己方才没到外头洒泡尿什么的,也好少挨两拳。” 我问话向来只问一次,而且答得要快,要让我满意!“邝寒四双目一冷,道:“河面上由谁负责?” 他突然问得好快,那汉子立刻不假思考,脱口道:“『飞江不留』]刘全要……” “人在那里?” “专照河上唯一挂看两面旗帜的那艘快舟上。”咚!“好大一声,邝寒四松手”放“下了那汉子,朝所有人问一句道:“他什么时候来?” “每日申时!” 所有的声音,回答得又快又有力。 因为,谁都知道买命庄的大庄主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刘全要觉得他爹帮他取这个名字好极了。 的确,纵横在长江上二十年的日子里,只要是他盯上的商船还没有要不到的事。 “飞江不留”这四个字就更令他满意了。 那是十六年前他参加“七蛟盗”这个集团时打下的名号。 当时他只有二十五岁,在“七蛟盗”中排名最后。 但也是至今唯一还活着的人。 刘全要大步的在泥土路上,够威风的了。 后头近百名的大汉簇拥看,头也不禁抬得更高了些。 人嘛,一向就是这样子。 当每个人都以你的意思为意思时,免不了就自以为是神气起来。 所以,当刘全要看见有人大剌剌的摆了一张桌椅挡在马路中央吃喝的时候,心情坏透了。 刘全要心情坏的时候就会有人遭殃。 尤其这条街上那张桌子,只有一个人在那儿。 可怜的家伙。 谈笑握着酒杯从上头望下去。 “这个姓刘的小子应该死十次!”谈笑轻啜一口掌中杯里的茅台,摇了摇头道:“只是杀人总是造了业……” 下头,刘全要已经走到邝寒四的面前。 “这回邝小子不会杀他的。”杜三剑笑道:“因为姓刘的活看对我们多少有点帮助。” 的确,要由长江进入洞庭湖有刘全要这种人在是方便多了。 屋檐的另外那端,王王石的一颗脑袋露在外头,正朝下面张望着。 尹小月看了好笑,娇声道:“看他一付恨不得快点动手的样子。” 谈笑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王小子就是这样,拳头放久了就会痒。” 可不是,王王石在上头瞧着瞧着。 只见刘全要一脚飞邝寒四身前的桌子,大骂道:“小子,你是打那儿混出来的,敢在这儿挡爷爷的路?” “我?”邝寒四的脸上笑着,声音却是很冷,道:“买命庄出身……” “买命庄?”刘全要的声音有点软了,道:“不知阁下贵姓大名?” “邝寒四!” 寒四公子回答得很快,很随口淡淡而出的样子。 刘全要的表情可糟透了。 买命庄的大员外,桌子是千万踢不得的。 刹那,他那张黑脸发紫,声音也有点颤了,道:“不知邝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我没找你!”邝寒四站了起来,道:“是你找我!” 真的,方才的事谁都有眼睛。 刘全要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可是一咬牙,反正事情都豁上了,还要怎的? 出拳,是右拳。 左掌打出的是分水峨嵋剌。 这手拳刺并出是刘全要的绝技之一。 而且,还有个很好听、很诗意的名字,“双桨来时”。 邝寒四笑了。 笑得让刘大盗心里发毛。 买命庄大员外的出手,一点也谈不上绝技不绝技。 更没有什么好听的名称。 反正右掌切出,拍碎了刘大盗的手腕,左拳便上,“格”的一响,碎裂的骨头声是来自姓邝的身上。 刘大盗身后那百名大汉可叫了起来。 他们街上前来,并不是以为自己的武功比邝寒四好,而是认为自己的人比较多。 以百压一,吐口水也淹死对方。 王王石不乐啦! 他最喜欢一个人去浑几十个人的事。 这种架打起来最英雄了。 他从上头跳下来,脚还没着地就已经躺下了七八个。 一时,心里升起个好玩的念头。 这一百个龟孙子全部躺下去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两脚完全不着地? 越想越好玩,干上了。 于是,在谈笑的眼中就只看见王大拳头一付很“曼妙”的样子,从这个人的肩头飞到另外一个人的肩头。 舞动的身姿,舞动的拳头。 当他喝第二杯酒时,那百名的大汉已经摆平了。 当然,邝寒四也问了一些该问的话。 “从汉水到邝湖转长江逆流而上到洞庭湖要多久?” “邝爷要去洞庭湖?”刘全要龇牙咧嘴,忍着痛道:“不如在潜江城里下船更快些。” “哦!是吗?”邝寒四笑道:“只怕从潜江到岳阳之间有十万兵马在那儿哩!” 刘全要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道:“邝爷,你就饶了我吧!刘某只负责唐河这一带的水域,汉水部份是勉强可以送你们一程……” “汉水是那个家伙负责的?” “莫井梧!”刘全要的表情紧绷绷的,道:“人称『汉水一条龙』的莫井梧!” “汉水一条虫?”王王石晃了过来,嘻嘻哈哈道:“哥哥我去剥了他的皮!” 刘全要回头一眼,若了看自己那一百名“好汉”的惨状,不由得有两分信,道:“阁下是……” “你干这行的人面怎么如此不熟?”王王石怪叫道:“哥哥姓王,叫王石!” 王王石? 王石双拳的王石? 刘全要这厢才发觉了屋檐上还有二男一女。 难不成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谈笑、杜三剑和尹小月? “你……你们不是在大漠塞外?” “这又是什么屁消息?”王王石摇头道:“早不知回来多久了!” 刘大盗的表情抽了好几下,终于大大叹一口气道:“我劝你们还是走旱路的好!” “为什么?” “为什么?”刘全要叫了起来,道:“因为姓莫的有五万的水师在汉水、长江上活动……” 他苦笑着,又道:“如果你们在汉水七天过得『不愉快』,刘某人大概会更惨!” 更惨,应该指的是“死”。 邝寒四和王王石都笑了。 一个怕死的人,往往可以做很多事。 有些甚至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张家湾是个大村。 这里是汉水相当重要的集散地,自古以来南北的货物以及东西材货的交运,均促成这个地方的繁荣。 像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是六府道绿林的要地。 可是,这里却维持着繁华平静。因为莫井梧。 张家湾并不是全部姓张,姓莫的反而是这里的望族。 更重要的,这里是“汉水上的一条龙”莫井梧的家乡。 所以,不会有人来动这地方的脑筋。房藏和宇文磐却是例外。 当谈杜王和尹小月“请”刘全要一道到张家湾时,房藏和宇文磐已经住在莫井梧那间“大汉名府”内。 邝寒四笑了,愉快的道:“事情好像办完了?” “这是一定的!”房藏淡淡的笑道:“不过是一两千人的小头目,不费吹灰之力。” 可不是,连楚天会西道的天令主在自己的总寨内连吭也没吭一声的叫人取下首级,那些流匪又算什么? 王王石叹道:“不过,你们住到了这儿似乎太大胆一点。” “怎么会?”宇文磐大笑道:“我们要顺汉水而下,早晚要碰上姓莫的是不是?” 既然是,不如等着他来送一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杜三剑看了一眼刘全要,摇头道:“刘兄弟,你好似没什么用处了!” 没有用处就是“死”。 刘全要脸色大变,只觉得舌头和膝盖一道儿打颤,疾声道:“慢点!你们还用得着我。” 谈笑瞅了他一眼,嘿道:“还有什么用?” “对付莫井梧……” “哦!你能对付他?”不是我能对付!“刘全要这回可豁出去了,道:“而是我知道他的弱点……” 他喘了一口气,加强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怠!” “这小子有学问。”王王石大笑道:“我有点喜欢他了。” 第十五章 空晚 莫井梧的消息接得很快。 在张家湾的本家宅子内有几个人“占领”。 是他们不长眼,还是故意找麻烦的? 莫井梧实在有点不相信这节骨眼上有人敢找他这条“汉水上的龙”的麻烦。 不过,事实发生了以后他反而冷笑。 这几个人一定不简单。 说不定还是谈杜王或四大公子中的几个。 张家湾已在望。 接到消息的第二天他就赶了回来。 而且还是出谷城里柳春楼小桃红姑娘的怀里赶回来。 “现在莫井梧在谷城柳春楼里享受!”刘全要昨天对看谈笑他们道:“如果在明天中午以前赶回了张家湾,那表示他非常愤怒。” 非常愤怒就容易犯错。 “当他愤怒的时候,总是会去先找一个相好的平熄怒火。”刘全要一叹,道:“所以有四次能够死里逃生!” 这次呢? 莫井梧这回找的是张家湾西的翠峰阁。 翠峰阁只是一间绿色的木屋,里面住着林寡妇。 单是张家湾一地,莫井梧就有三个相好的女人。 所以,谈笑他们分成三个地方守候。 偏偏就是上上签,谈大公子和尹大美人来守翠峰阁。 莫井梧“办事”的时候一向不要部下跟在旁边。 所以,他带来的汉水五蛟全都站在那间绿色的木屋之外。 他对这五个人有信心。 最少,没有人可以在一个出手全部处理掉他们。 但是他没想到有人出卖他。 所以也没想到翠峰阁内没有笑脸迎人的林寡妇。 反倒是有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冷女人在。 莫井梧虽然有点吃惊。 不过他的表情绝对不是愤怒。 谁看到一个大美人独自倚窗而坐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特别是男人,像莫井梧这种的男人。 “林寡妇上那儿去了?”他问得很温柔。 “进村里了。” “进村去?干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尹小月看着眼前这个五旬左右的汉子,哼道:“你是谁?怎么可以擅自闯入?” 莫井梧笑着,又听大美人怒斥道:“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表姊的朋友是很有势力的人?” 莫井梧更好笑了,道:“是那位?” “汉水上的一条龙?”尹小月一付得意洋洋的样子道:“怎样,怕了吧?” 这女人是林寡妇的表妹? 她是的确有一个住在京城的亲戚。 “姑娘是打那儿来的?”莫井梧又往前了一步。 “站住!”尹小月口里叫得大声,身子好像有点儿缩了起来,道:“我爹是在京城里当官的,你别乱来……” 莫井梧笑了,很符合。 他更乐的是,这女人很标致,而且楚楚动人。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尹小月睁大了眼睛摇摇头,模样又娇又俏。 “我就是『汉水上的一条龙』!”莫井梧的心中竟然有一丝骄傲,道:“也就是你表姊的好朋友!” “骗人!” “什么?你不信?”莫井梧好笑道:“要怎样证明你才相信?” 尹小月做戏可是一流的。 只见她皱眉摇头了半天,才忽的一笑道:“有了,我表姊说你的背上有刺青,是双龙抢珠图。” 莫井梧乐歪了在听着。 “所以,除非你脱下上衣来给我看!” “这还有什么问题?”莫井梧早已按捺不住,曳下外袍,边褪着上衣边问道:“姑娘,你怎么称呼?” “尹小月!” “什么?” “尹小月!”尹大美人拍出两掌,就在莫井梧两只手脱下上衣不方便的时候。 又快又急的两掌。 莫井梧的反应够快,猛然吸一口气窜退。 同时,一身的气机护住前胸挡住这两掌。 他没想到的是,人家大美人只是比了一下而已。 真正出手的是无声无息站在后面的一个家伙。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回谈笑学他的口气问。 “谈笑?” “聪明!” 莫井梧叹了一口气,这算那门子聪明?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问道:“是谁出卖了我?” 这句话可真的是说得咬牙切齿。 简一梅倚窗而望。 已经是七月天了,这一战打得正火热。 她摇了摇头,脑海中俄然的浮现谈笑那张脸。 莫井梧在暗中已传来消息。 谈笑一行人正挟持他由汉水而下。 也等得够久了。 她一叹,潜江到岳阳之间有自己的十万兵马,他要来的目的是什么? 杀自己? 简一梅苦笑一声,正回身来简北泉已兴冲冲的进来。 “谈杜王、尹小月、邝寒四、房藏、宇文磐都在汉水上。”他兴奋看道:“这一回他们简直是羊入虎口!” 简一梅的反应出奇的冷淡道:“让他们来岳阳……” “什么?放着大好的机会在水面上不杀他们?”简北泉看了女儿一眼,嘿嘿道:“你是在想那小子?” 这是一种感情的力量。 就算是敌对的两方还是下不了手。 “活捉比狙杀有用!”简一梅淡淡道:“最少,北面洛阳几个世家会分崩瓦解。” 简北泉看了女儿一眼,沉声道:“一梅,这件事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我已经决定了。”简一梅淡淡道:“而且,还打算派人到潜江城里去迎接。” 简北泉当然另外有想法。 活擒固然比死人有用,但是风险却是很大。 他边走着在回廓上边思考这个问题。 杀了这几个人的效果也自然会造成各大世家的分崩瓦解。 因为,这是人性中的贪婪。 房藏、宇文磐一死,其余的人必然立即想接收他们留下的势力。 简北泉大笑着,他当然知道女儿心中还挂记着一个人,但是他更挂记的是如何成功。 这一战巳是非胜不可。 任何有利的机会都要加以运用。 回廊外,花苑中有一个人负手赏花。 简北泉笑了,这个人是不轻易出手。 因为,他一直觉得能死在自己剑下的必须是个人物。 老西秦就是这样一个人。 近一百五十年基业的老字世家中,就以这个老西秦在年轻一代成就最好。 老字世家的当家主老赢就曾经说过:“十年后,本家领风骚的非老西秦莫属!” 老赢的话没有人不信。 因为他老赢。 “有几个人你可能有兴趣!”简北泉晃到那年轻人背后,淡淡说道:“而且,其中有一个你又非杀不可。” “是吗?”老西秦的眸子在冷笑。 杀不杀人由他决定,凭什么说自己非杀不可。 “因为你喜欢一梅。”简北泉笑道:“而你也听过一个叫谈笑的人……” 老西秦的瞳子缩收冷肃,道:“他在那里?” “三天后到潜江城……”简北泉笑道:“汉水之畔的潜江城!” 老西秦的瞳子更冷了,道:“可是岳阳到潜江要十天……” “我知道!”简北泉笑得更愉快了,道:“可是,我保证他们七天后会到白露湖和洞庭湖之间的监利城!” 老西秦淡淡一笑,再度负手赏花。 他到监利城不过是三天的时间。 如果乘舟走洞庭湖甚至只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最好能让他们快点到……”老西秦淡淡对花说道:“我不太喜欢把事情拖太久。” 简北泉大笑,畅快极了。 虽然六府道绿林听命于女儿,但是他绝对有办法把最重要的一些人玩弄在手掌上。 老西秦是其中之一。 史天舞也是其中之一。 在一间金黑交错涂饰的木屋内,简北泉找到了史天舞。 他是沈九醉的师弟。 当然也是韩元古的师弟。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韩元占和沈九醉的死!”简北泉讲得很直接,道:“当然,你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史天舞当然知道。 昔年巴山三杰中,一道一醉一儒并称于世。 虽然大师兄韩元占怒走塞外,终究是同门情谊有着十数年。 而当年最照顾他的就是那位大师兄。 死在塞外,因谈笑而死的大师兄韩元占。 史天舞足足喘了一阵子气,方睁着大眼重哼,道:“他们来了?” “还没到,不过很近了。” 史天舞点了点头,又哼道:“可是洞庭湖的调度……” 洞庭湖七十二寨正是由他负责。 “这件事用不着担心!”简北泉笑道:“我自然会命人暂时代理。” “好!”史天舞立身,自墙角土拉出一把长枪,冷哼道:“人呢?他们现在在那里?” 潜江城,果然是大城。 谈笑从舟舫上下来,拍了拍莫井梧的肩头笑道:“老莫,亏你暗中放出了消息。” 莫井梧一张黑脸发紫,哑哑道:“什……么?” “少来啦!”王王石叫道:“你以为我们六个男人一个女人十四颗眼珠子是假的?” “你们早就知道了?” “就是故意让你有个机会表现表现……”尹小月娇笑道:“我相信,今天晚上就会有一梅姑娘的人来迎接。” 迎接? 这可有两种意思。 “我想她大概会相当有礼的请我们到岳阳城去。”杜三剑很有把握的道:“这样不但可以掌握我们的行踪,而且好下手的多。” 莫井梧的脸色真够难看的。 简一梅回传的消息的确是这样,而且沿路上的细节都安排好了。 “我们今夜睡那?”谈笑大笑道:“应该早弄好了吧?” 把酒客栈。 好名字,谈笑看了这名号就乐了,道:“取这名字的人真有学问。” “是莫爷取的!”一同被带来的刘全要巴结道:“莫爷可是中过了秀才……” “真的?”邝寒四又点了莫井梧的几处穴道,笑道:“那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莫井梧的脸色真是难看到家了。 刘全要这小子出卖了自己,竟然还有脸来拍马屁。 偏偏又拍到马腿上。 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跨入把酒客栈内,当下便有两名小二迎上来道:“诸位客官住店?” “客套别说了。”莫井梧一肚子火道:“他们都知道啦!” 那两名店小二也乖巧,三两下便带了人打理好一切。 这厢房藏和宇文磐晃了过来,有他们的看法,道:“我们分路走,有明有暗。” “没问题!”谈笑嘻嘻笑道:“我跟小月带着一条虫在这儿等。你们两个先走到监利城里见。” 王王石也笑道:“人家的目标是你,哥哥我和杜三剑也走另外一路了,当然带看姓刘的一道儿陪着。” 邝大公子嘿嘿道:“我呢?” “你自己有事,是不是?”谈笑淡淡笑道:“那位唐蓉儿大概已经知道大漠被我骗了同来,正跟在我们的后头。” 邝寒四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你也以为我们的招子是假的?”王王石叹气道:“那些水贼里有你的手下是不是?” 邝寒四苦笑一声,只有点头。 这两天传来的消息,唐蓉儿的确在自己这一行之后。 “所以,你最好留在后面先会会那位大美人。”王王石叹气道:“你说好不好?” 怎会不好? 这段恩怨也早该解决了。 这一屋子里的人,只有两张脸色是很难看的。 莫井梧和刘全要。 突然间他们发觉这几个人太可怕了。 “现在我们只要三匹马就够了!”谈笑对看前面站定的大汉笑道:“而且不是明天早上出发,而是现在。” 那名大汉的脸显然很难看。 他完全没有接到其他的人离开的消息。 但是,当谈大公子站起来往门外走的时候他能干啥? 动手? 打死他也不敢。 尹小月笑了,朝莫井梧道:“老莫,走啦!” 老莫?这女人跟她老公一样也叫老子老莫? 莫井梧发觉自己一张脸怎么老是发紫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背上了。 把酒客栈外面的马背上。 莫井梧实在是一肚子的火,他可要不顾一切争回面子。 马蹄已迈,城门在望。 忽的,自街道两旁飞出三十来条倒钩索。 来得好快,好像天网似的。 而且有力。 但是断掉的时候更漂亮。 所有人的眼珠子还来不及眨,忽然就看到绳索前面的倒钩一个个插在泥土上。 他们记忆所及,不过是谈笑的右臂挥了一挥。 然后是一排光亮在半空中划了一圈。 再来大家就知道结果了。 结果虽然知道,事情还是要做下去。 纷飞的人影中,有六把剑,四把分水刺击向谈笑。 这个配合不错,力道够、角度好。 谈笑的卧刀却更好了那一点光。 这回的“刀”好像是一支树枝似的,突然横生的迎了过去。 很奇怪的“刀法”,却是很有用的结果。 剑断了,分水刺也掉了。 莫井梧却想利用这个机会翻身。 他一挟马肚,死命的往前冲去。 尹小月却不愿看到这个结果成真。 弹身! 最少有六个人挡在前面,而且用的都是重兵器。 兵器重而有威力。 只是碰不到人家衣角的兵器是一点屁用也没有。 莫井梧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人家尹大美人的匕首已架在颈肉上挑了挑。 “你相不相信我会杀人?” 莫井梧相信。 所以,他叹气下令道:“你们都退下!” 这是他的命令。 但是,暗中有一个人接到的是简北泉另外的指令。 狙杀他们在潜江城,不得出半步。 箭,像下雨般一点也不认人的招呼来。 莫井梧脸色大变,喝道:“你们……” 话儿只说一半,全身便是一股剧痛。 谈笑和尹小月脸色大变中双双跃上了屋檐。 “嘿!事情好像有点变化。” 一句话,屋檐下最少有七八个人破瓦冲上来。 谈笑和尹小月却是往下落。 下头,这间厅内还有四五个人抬头看看变化。 斗然他们下来了,可是应变不及。 谈笑的出手自己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好。 等着那七八个人又下来时,这店内早已全叫那双男女摆平了。 “刚刚的出手漂不漂亮?” “这时侯你还有心情夸奖自己?” “随时随地鼓励自己一下嘛!” 谈笑边窜奔着,边笑道:“来,亲一个!” 什么话? 尹大美人瞪了郎君一眼,忽然肚子一阵反胃。 她的脸色突变,谈笑吃了一惊。 这是女人怀孕时经常有的现象。 他伸手抱住伊人,关心道:“我带你,别使力动了胎气。” 尹小月心中一股温暖,伏在郎君的手臂弯里浅笑道:“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怎么会?”谈大公子笑道:“我在想方才的出手是因为你在才那么有威力。” 前面“哗啦”的又冒出三个人来。 三个拿链子刀的家伙。 “少安慰我了。”尹大美人可不管前面的人,依旧在郎君的怀里笑道:“是你自己的武功有进境!” “绝不是!”谈笑说得很认真,顺手摆平了那三个看起来很悍的家伙,笑道:“是为了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表现嘛,所以……” 尹小月心中又是一热,眼眶都模糊了起来。 女人最感动的就是让人家疼,让人家哄,让人家爱的感觉。 自古以来没变过。 她抬头看看,嘿!咱们的谈大公子可真是神勇。 几乎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 从方才的屋檐上到城门,最少也有二十来丈。 沿路最少也有七八十个人分批挡着。 挡着,却是挡不住。 没几个眨眼,谈笑已抱着自己冲出了城门。 而且,还有兴致的对后头大笑道:“来呀,来呀!” 这个人! 尹小月又好气又好笑,轻轻了一下郎君,道:“好了,可以放我下来啦!” “那怎么行?”谈笑大笑着:“美人在抱岂可不好好享受一番!” 尹大美人娇哼一声,脸庞一阵光彩,就让谈笑这样抱着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处湖畔,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这儿是白露湖的北端数十个小湖中的一个。 风晚吹水,沿岸的垂柳忒是迷人。 “累不累?”伊人问。 “真畅快!”谈笑大笑道:“过瘾极了!” 他们互视一笑,双双看了个地方美妙,坐下靠倚着。 “事情好像有点变化!”尹小月当先道:“似乎另外有人下令,非让我们死于岳阳城之前?” 谈大公子沉吟了半晌,点头道:“不错,而且只有一个人有可能这么做。” “不会是简一梅?” “不是,是简北泉!” 在六府道绿林中只有简北泉敢独自下令。 “对付简一梅是简单多了。”谈笑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可是简北泉那老头子就麻烦得很。” “为什么?” “心智和武功!”谈笑严肃的道:“他这个人可以用诈在那么多高手之前装死,绝对有一番极精密的心思。”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而且,我相信刘瑾的秘密只有简北泉能用某种方法将他暴露。” 那是一门很深的玄功。 练武的人就算自己可以练成,要帮别人打通奇门经脉,则是另外一门大学问了。 尹小月皱起双眉,道:“这么说,简一梅她祖父的功夫是传给了简北泉?” 谈笑随手折下一段柳叶,在手上玩弄着。 “我们在华山曾经见过简一梅施展过轻功。”他叹了一大口气,缓缓道:“如果她的武功是简北泉教的,那老头子不是太可怕?” 尹小月偏了偏头,明白了谈笑话中的含意。 她瞪了一下郎君,轻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绿林六府道的势力是掌握在简一梅手上,她可能感情用事?” 女人一旦对你感情用事就好办事了。 谈笑乾笑一声,耸肩不语。 尹小月轻轻一笑道:“所以,你怕简北泉暗中夺了女儿的权,这段路可就难走了?” 方才在潜江城已经证明了这点。 谈笑活了活动肩骨,拉着娘子起身道:“咱们去找一处地方吃东西吧!” 尹大美人笑着,娇嗔道:“你怎么不回答?” “唉!这当头你怎的问这些来?” “人家想知道呀!” 谈笑看了看这女人,苦笑道:“是啦!” “是就好了。”尹小月一笑,边走边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简北泉很难看。” “什么法子?” “我往回走!”尹小月笑道:“绕另外一个圈子去岳阳城,你就可以单枪匹马去会那个简一梅。” 她的分析:“如果是你一个人主动要见简一梅,我想她各地的手下都会接到特别的指令……” 这时由简一梅发出的指令,必定阻止简北泉暗中另外的指示。 终究,简一梅才是正主儿。 谈笑竟然摇头。 “这个主意不好?”尹小月讶异道。 “是不好!”谈笑爱怜的看了她一眼,用心的道:“因为,我不愿你离开我的身边。” 尹小月的心口又是一热。 就好像前面那个木屋内发出的烛光,充满了温暖。 “查出他们的行踪了?”问话的声音很有威严。 “是!”回答的人叫白满飘,道:“属下已经查知他们在一处湖畔的木屋内。” “那里住的是什么人?”说话的人缓缓自垂后走了出来,是一名五十六七的方脸黑须汉子。 全身不断散发看一股凌厉之气。 在六府道的绿林中,神太岁所统领的山头最多。 而神太岁的武功据说也是最好的一个。 早是总护法一职该由他来担任。 只不过他一生做事的原则喜欢独来独往,宁可在自己山寨地盘呼风唤雨。 像他这样的人在组织中本来是大忌。 偏是他的忠心绝对没有人怀疑。 “赤胆”是别人对他最尊崇的称呼。 白满飘不敢正视眼前凌迫逼人的神太岁,垂下了头说道:“那里每年到六七月时会有一对夫妻前来住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平凡的一对夫妻,差不多五十七八左右。” 神太岁挑了挑眉,淡哼道:“他们来是有目的的?” “是!据属下派人调查的结果,听说他们有一对朋友埋葬在那附近……”白满飘庆幸自己调查的够清楚,道:“原先是葬在洞庭湖那边,后来不知为了什么迁到了白露湖北端。” 神太岁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那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家?” “没有。” “没有?”神太岁的双眸闪了闪道:“那他们吃什么?” 住两个月,要吃的东西还真不少。 白满飘的额头冒出了汗,吞了吞口水道:“据在下所知,他们的米粮还是由本城里豪记米店一次送足两个月份。至于菜类,则是自己在屋子后头弄了个菜圃。” 神太岁一挑眉道:“他们不吃肉?” “是……”白满飘回答得一点把握也没有。 神太岁淡淡一笑,道:“你不觉得奇怪?菜绝对没有一种下去就长出来的道理。” 而且又不见有人送肉去。 那么,难道是他们只吃白米? 这个细节神太岁认为很重要。 他之所以能在六府道中独占鳌头,就是因为注意到这些细节。 “最简单的一个方法。”神太岁简单的下令道:“不留活口!” 他之所以下这个命令,那是因为对自己的手下有信心。 谈笑和尹小月固然很难应付。 但是,“鬼匠”吴不知的机关暗器却更可怕。 “这对老夫老妻真不错!”谈笑偏头向尹小月笑道:“吃这些菜可以活到现在。” 桌上,的确只有青菜六盘。 在他们面前,正是一对五旬近六的夫妻在笑着。 老头的颔下留了黑须,一张平凡的脸上看得出淡泊的神色,只是不时露出促狭顽皮的表情。另外最特别的是在于一双手,乾燥而有力,皮肤顺理得不像他的年纪。 至于那位妇人,绝对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女,双目有神。 谈笑这般说笑,那对老夫妻倒是不怒,反而笑道:“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我们平素吃肉太多,所以得一阵子吃吃菜,清清血。” 那美妇人看了尹小月一眼,含笑道:“尤其是女人家,怀了身孕更不要吃肉的好。” 尹小月红着脸,羞道:“大婶看得出来?” “我有一个儿子,儿子娶了媳妇又生了一对孙儿,怎会不知道?”那妇人笑道:“再说我的朋友们生的又不少。” 谈笑大笑了,哈哈道:“难不成大婶每个都去看过,成了接生婆?” 那妇人也笑了起来,道:“这辈子还没人这样称呼过我。” 旁儿,那位穿一袭灰袍的老汉子也笑道:“两位是武林中人吧?” “是啊!”谈笑眯着眼,看了一眼灰袍老汉道:“大叔方才不间,怎的现在忽然说了?” “因为有人来了。”灰袍老汉笑道:“大概是来寻仇的。” 谈笑竟然还有心情谈笑,道:“你的还是我的?” “大概是你的吧!”那老汉大笑道:“大伯已二三十年没有仇人了!” 谈笑也觉得有趣了。 这人不自称自己是“大叔”而称“大伯”,那岂不是和自己老称“哥哥”同一个意思! 他笑着道:“大叔好耳力,人在十丈外便可以听得见。” 灰袍老汉一笑,朝尹小月看了一眼,说道:“两位如何称呼?” “谈笑就是我。”谈大公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然后又轻轻一拍尹小月,道:“我的妻子,尹小月。” “原来是你们!”那妇人含笑睇视道:“听说过!” 尹小月这厢只觉得这妇人亲切,她自幼失怙,不由得升起一股情愫来,道:“大婶怎的称呼?” 妇人和老汉互望一眼,那灰袍老头站了起来,朝谈笑招呼道:“已经到了一丈内,让女人休息,我们去打发他们。” 谈笑嘻嘻一笑,瞅了人家一眼道:“来的可不少,大概有十七八个,你能捱多少?” “来了十九个!”灰袍老汉纠正道:“第一波八个,第二波八个,第三波两个,最后还有一个坐在十五丈外的树梢上。” 谈笑这回真是吓了一大跳。 眼前这灰袍汉子是谁? 看他气定神闲,刹那间双眸一闪。威光逼人。 几乎是惊心动魄的眼神。 门,已开。 尹小月和妇人双双搬了椅子坐在门檐下看看谈笑和灰袍老汉升到迎面来的八人面前。 “这八个人是小货色!”灰袍老汉一捻须笑道:“是虎头山的八文虎牙,一招可以料理掉吧?” “一招?你开什么玩笑?”谈笑大大摇头道:“就算三十年前名满天下的苏小魂大侠也做不到!”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灰袍老汉摇了摇头,道:“年轻人怎么如此没志气?” 一句话震撼谈笑。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 谈大公子一笑,一抖腕中卧刀成鞭,便是大笑要向前去。 背后,灰袍老汉温吞吞道:“先以鞭击,二化为长尺刀,三转作大阔横刀,这那算是一招?” 谈笑的腿软了一下,讶异得讲不出话道:“你……怎……么知道?” 他忽然觉得,这个老汉如果是敌人就太可怕了。 “看手指、看步伐就知道了嘛!”那老汉笑看,寻了块木干竖起来坐看,边道:“就用一招试试!” 谈大公子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听这老头子的话。 他大大一叹,掌中卧刀已经变化成一柄又细又长的刀,只是在厚度上叠了好几层。 灰袍老汉一笑,道:“好!” 尹小月这厢看看,忍不住又问美妇人道:“大婶,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中尽是慈祥,道:“我没有女儿,就认你为义女吧!” 尹小月斗然被这么一说,刹那心中好一股热涌上了眼眶,猛点着头。 忽的,又想道:“我还不知义母怎么称呼,那怎么可以?” “你现在就叫我娘便成了!” 尹小月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名字并不重要了,当时脱口呼道:“娘!” 同这字的刹那,谈笑出刀。 这一刀好稳,稳而不快。 有如破一切风浪的山岳,全然无可挡者。 一刀,破八虎。 那八个人抱臂而退的时候,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真的。 就算虎头山的八虎牙的八把刀不是谈笑的对手。 最少也可以挡上二十招。 为什么连一招也挡不住? 十五丈外,树梢上的那个人显然也有点吃惊。 他神太岁的瞳子凌射到灰袍老汉身上。 很明显,是这人的话激出谈笑的潜能。 潜能,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他看看,看看第二波每个人手上的机关盒。 笑了。 他有信心,对于吴不知手艺的信念。 “这八个人还是用一招解决吧!” 谈笑又听到这句要命的话,忍不住叫道:“我的妈呀!你知不知道他们手上拿看是什么?” “什么?” “是『鬼匠』”吴不知的暗器机关盒!”“那又怎样?“灰袍老汉挑了挑眉,又嘻嘻一笑,抚须道:“兵器就是兵器,飞叶可以杀人不差于利剑!” 谈笑又是一震。 是啊,兵器就是兵器,又怎样? 他朝飞袍老人做了个鬼脸,道:“再逼下去我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二了!” “第二?你怕输谁?” “当然是苏小魂!” 谈笑说这六个字的时候,眼前的八个人突然出手。 很快,快的是机关盒里的暗器。 谈笑一拗身,堪堪避过了,又骇然看见那在每人手上的方盒“轰”的一声冒出“伞” 来。 这“伞面”是用精钢缅铁做的,一经开展后便是旋转,大小的变幻着。更惊人的,是伞面上不时喷出烟雾啦、冒出利刃啦、偶尔发出个暗器的等等。 在他谈大公子而言,前面这些伞面几乎就是刀枪不入的护罩,如何攻击? 又是一波暗器来。 他翻身躲过,也看看自己背后的情景。 那些暗器自己躲过,全射向了后头。 他瞄眼中只见那位妇人的手指一抬一捏,也不知怎的值一排排的打在地板儿上,好整齐。 再看那老汉,就也不动的叫那些暗器在身前七尺便纷纷坠落。 我的妈呀,这些是什么功夫? 谈大公子没有时间想,弹身而起。 便是,那八面伞盖齐齐举来,往这当中挤压而至。 谈笑猛可里一坠,好快。 更快的是那柄卧刀。 刀已是如鞭划圆一扫,扫的位置恰好是丹田气穴。 伞落。 落地。 因为,拿伞的八个人全部都站不住了。 “好!”灰袍老汉笑道:“这招真是好得不得了!” 谈大公子竟然还能回头一笑。咧着嘴道:“老婆在看,不好怎么行?” 尹小月听了娇嗔道:“别贫嘴了,好好应付吧!” 可不是,最后这两人的模样可怪了。 只见他们的前胸挂了最少有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袋子。 每个袋子里各冒出一颗昂首吐信的蛇头来。 谈笑曾经和“红骷髅黑道士”交过手。 可是,也没这般的邪异呀! 他还没吞完口水,灰袍老汉又嘻嘻一笑道:“怎样?一招解决了吧?” 谈笑真的是大苦着脸,还没回头,脑门顶上一响,只见一道人影由十五丈外的树梢上窜来。 一忽儿便到了老汉的面前冷笑立着。 “哈!这位是虎头山的神太岁啦!”谈大公子这回幸灾乐祸极了,道:“一招解决了吧!” 灰袍老汉嘻的一笑,道:“没问题?” 神太岁这个人他可是听过了不下一百回。 每一次出手,管你是那一门那一派的都非躺下不可。 特别是他的武功很怪,怪到江湖中没有人见过。 “你知不知道苏小魂大侠曾经说过这小子的武功是独创一格的?”谈笑叫杰:“叫做什么『手印变天十六式』?” “知道!”灰袍老汉笑着,转向神太岁道:“你相不相信我一抬手你就得躺下去?” 神太岁当然不信。 天下应该没有这样的人。 “阁下如何称呼?”神太岁淡淡问道:“这十年来江湖中似乎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灰袍老汉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道:“急什么?先看看那谈小子能不能一刀摆平你那两个货色?” 神太岁脸色一沉,竟然开始相信谈笑有这个能力。 他回头,三道人影动。 先动的是那两个掌上套着铁爪,满胸蛇头的手下。 他们一动,数十条蛇无不尽力前探张口随至。 好诡异! 谈笑沉嘿一声,掌中的卧刀赫然变成“圆盘”。 只不过这圆盘构成的每一片钉片锋刃俱是外翻。 他窜身向前。 将迈的刹那,圆盘旋转了起来。 阵阵气机自圆盘每一片刃锋上涌出。 直逼的是,那些蛇头大为受迫倒窜。 蛇既已没,掌中圆盘自竖而横,如扇一扫。 “叭叭”两响。 果然,那两个人躺了下去。 灰袍老汉鼓起掌来。 就是后面的尹小月和妇人亦鼓掌叫好。 “不简单!”老汉点头称许道:“气魄和时机都捏拿得恰到好处。” 他大笑道:“待会儿请你喝茶!” “谢了!”谈笑喘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笑道:“现在,好像是换你了!” 林子里有烟雾来。 随着烟雾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潮。 说不得有近千名之众。 神太岁挑眉一嘿,道:“就算你神勇盖世,也不可能一回内杀光一千人。” 这是真的。 天下不可能有人杀了九百九十九人以后还站着。 因为血腥是可怕的厌武症。 你杀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很潇洒。 杀十个人可能很快意。 但是,杀了一百人以后你就麻木了。 当你杀第两百人时,我保证你会反胃。 那么,人类的精神状况能杀一千人? 不可能! 神太岁在退,已退出了三丈、四丈、五丈。 他大笑道:“方才你不出手是你错了,哈哈哈,准备死吧!” 灰袍老汉嘿的一笑,淡淡道:“我说过,只要我抬手你就会躺下,相信吗?” 这回不但神太岁不相信,谈笑更是压根儿不信。 人已经到了七丈外,怎么可能? 更何况对方是叱吒独霸的神太岁! 灰袍老汉大笑,起身,拍手。 电光石火! 真的是“电光石火”可以略为形容。 一道光华。 光华细如丝,自人家的袖中来。 自袖中的手腕来。 天蚕丝? 谈笑看看神太岁倒下去时大叫了起来:“苏小魂大侠!” 这个灰袍老汉就是苏小魂。 那美妇人呢? 锺玉双。 红玉双剑的锺玉双。 风,轻轻的带走了黑夜。 晨曦第一道阳光轻轻的洒在大地上。 “我一生无憾!”神太岁临走前的一句话是:“能败在苏小魂的手下,又复何求?” 是的,这是许多武林人的梦想。 和苏小魂一战。 神太岁走了,也带走了他的人。 天亮的时候,六府道的绿林兵马少了十万之钜。 “我保证洞庭湖方圆二百里内只剩下不到五千人!”神太岁说得很诚恳,道:“这是我所能做的一件事。” 人,随着雾消失无踪。 茶,已端上了桌。 七月的风,晨风,凉爽有劲。 “我说过要请你喝茶的……”苏小魂笑道:“这是来自海外蓬莱仙岛的茶叶。” 蓬莱仙岛的茶叶一律是贡品。 入口,清香甘醇已极。 谈笑不禁眉开眼笑,叫好道:“这茶叶特别,好极了!” 尹小月也轻啜了一口,点头道:“果然好,犹胜于普洱、铁观音、龙井……”她一笑,接问道:“不知这茶叶可有名称?” “乌龙!”苏小魂笑道:“蓬莱岛上的人称之为乌龙茶。” 锺玉双亦缓缓道:“是产于那岛中部的山腰中,终年受着云气薰染,特别出尘。” 尹小月不禁大为向往,笑道:“不知何年何日可往一行?” “明年我们会去。”锺玉双笑道:“到时你可以抱着孩子一道儿去。” 尹小月脸上一红,娇声道:“娘取笑人家!” 娘? 谈大公子茶喝了一半给呛得大红脸。半晌才拍着胸口道:“啥?啥?你刚才说啥?” “我老婆认你老婆做女儿啦!”苏小魂大笑,笑得一点也不像大侠的样子,道:“你说好不好玩?” “那我岂不是要叫你爹了?” 谈笑大大苦笑一声,还能说啥? 锺大女侠可有话了。道:“我女儿怀了身孕,不适合跟你到处跑着。” 妈呀!护起短来了。 尹小月笑着,觉得好温馨。 “再说,六府道绿林如今在洞庭湖的势力大挫,北面的世家联军可以很快的下来。” 所以,用不着那么卖命了。 锺女侠的意思是:“我带小月回锺家绝地。” 谈笑那敢说个“不”字。 他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道:“你们平常不是住这儿?” “不!”苏小魂轻轻一叹道:“我们每年来,是为了向两个可敬的朋友致意。” 房子的左侧有一坯土。 土上有碑,硬是:“冷知静和唐羽仙夫妇之墓”。 唐羽仙不屈而死于洞庭湖畔。 冷知静背负京十八千里转战求药。 这是三十年前最让武林热血愤扬的一段事迹。 至今,武林人提起至交时,最深的友谊都用四个字:“冷京之交”。 冷京之交,一个可以负友转战千里。 一个可以因友死站立痛嚎传千里,亦立毙。 谈笑的心热了起来,在坟前肃立良久。 “小心一些!” “我知道,事情办完后我会很快的找你。” 一阵沉默。 风轻敲着纸窗,如歌。 “你想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其实叫谈谈不错。” “谈谈?”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是你那些好朋友取的名字!” “给他们一点面子吧!”他大笑道:“再说这个名字好听又好记,很容易成名的。” 在这木屋约五里外,也有一对男女在谈着。 只是他们的谈话充满了生死杀机。 “你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邝寒四的声音很冷。 冷中有一丝叹息,道:“所以,我不得不杀你!” “是吗?”唐蓉儿轻笑道:“我不认为我有错。” 一昂首,她冷冷回道:“争夺天下难道是男人的专利?” 邝寒四淡淡的挑眉,道:“你想争天下?可以,能杀得了我就有资格!” 唐蓉儿冷然一嘿,沉沉道:“的确,我们是该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杀手!” 倏然,双双腾身,在半空中交错一击。 平分秋色。 两个人足方沾地,俱平行两线的投向东侧的林子去。 这一刻,辰时。 太阳的光线犹在东方。 东方,是在邝寒四的右首边,唐蓉儿的左首。 两人一窜入林子后,同一个速度各自抓了一把石子闪身到树干后。 邝寒四提气以壁虎功爬上了顶端,左指弹出四颗石子。 石子,同一个方向不同的距离。 好像有人不断往那个位置去。 果然,另外一端的草丛也有了动静,自后头往自己所扔的方向而去。 邝寒四凝目,忽的冷冷一笑。 刹那变化了两个身法,移到靠近东向的树梢注视着。 唐蓉儿必然也是用投石问路的方法。 他冷笑,将石子弹向另外一株树干上的枝桠,借反弹之力落人草丛中。 果然,一声娇叱,一蓬暗器激向了那树枝内。 纷飞的落叶还没落定,邝寒四已选好了目标。 他急速的移动,一忽儿已到方才发射暗语那处的后头,果然,草丛中有一袭衣袍的背影。 邝寒四正要动,猛然心中觉得一股杀气。 尽全力挪身,反手一刃。 这次出手双方都极为惊险,近似贴身肉搏。 两个人的刀刃匕首交集,掌和掌互拍。 一扣,五指! 刹那架住的短刃各自施力着,而掌上五指亦各自运起内力相激。 一转,原本在下的邝寒四翻身在上,但是人还未坐稳又叫唐蓉儿翻了过去。 于是两人翻滚看,其间更是巧变刃、指之力。 几番要刺杀对方,偏偏彼此间就是能在千钧一发时躲了过去。 邝寒四沉沉一嘿,在唐蓉儿翻身在上时,猛然地一脚弓而起。 唐蓉儿腹部一痛,急得往旁一翻。 那五指在邝寒四掌中,自然扣住不放,便是要下刃。 谁知,唐蓉儿翻落之处是一道斜坡,她用力一拉。 连带将邝寒四一并拉下了长坡直滚。 斜坡之下,是一泓湖水。 这厢两人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便双双落人其中。 “哗啦”的一阵冰寒,两入各自窜游着寻找躲避处。 邝寒四忍住一口气,瞅见唐蓉儿的位置,潜身自后头而去。 唐蓉儿冷冷一笑,闪身进入石丛之中。 于是,两人有如大鱼似的在石丛间窜来游去。 这石丛奇形怪状,而且有不少的洞口。 邝寒四正蹑随唐蓉儿背后,忽的不见了身影。 他心中一凛,左面的水波一动,匕首击来。 邝寒四要躲已是不及,左掌探出。 以掌迎刃,穿! 但同时他一递刃身自另外一个石洞过,亦刺入唐蓉儿的左肩上。 又是平分秋色。 这时两人俱为之一痛松手,同时一口气也憋得难过,于是,一蹬腿双双冲上了水面。 只不过邝寒四的刀刃在唐蓉儿臂上,而唐蓉儿的匕首在邝寒四掌上。 他们双双一蹬,叉再度潜了下去。 情势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在水下一战。 谁想游回岸上,谁的下半身便落人人家的掌握中。 湖水泛红。 红的是血水。 邝寒四拔出了匕首,他相信唐蓉儿也拔出了短刃。 极目在石丛内望看,前头人影一闪。 他急速窜前,只见唐蓉儿一臂殷血浮上正瞪看自己。 沉嘿在肚,他冲向前,同时已脱下了袍子卷在手掌上。 这有两个用处。 第一,可以阻血。 第二,最重要的是可以为盾。 一件沾湿的衣服,利刀往往无法砍破。 唐蓉儿似乎也想到了这点。 她脱下了上衣缠在手臂上,同时拉两袖于左掌握着。 这双袖正也是她的盾牌。 双双的速度相同,互瞪。 邝寒四忽然觉得很好笑。 唐蓉儿也觉得很好笑。 他们的一切步骤、杀技,几乎是同一个模子。 好笑归好笑,生死还是要分。 双双蹬腿窜前,如水中疾箭。 匕首和短刀,已刹那间接近、接近。 唐蓉儿的手腕忽的一偏,她并不刺邝寒四。 而是用短刃架住邝寒四的来刃。 同时,左臂一举一圈,将拉在手掌和眉头问的外袍衣袖勒住邝寒四的脖子。 紧接是回身一刃要插下。 谁知,邝寒四这冲力太大,带动了六七尺之距。 就此距离,蓦地这湖底的一股暗流卷动。 好快! 邝寒四和唐蓉儿根本来不及想便叫这大自然的威力双双卷转向湖底而去,天旋地转中,邝寒四只觉得自己全身逐渐空荡、空荡,有如浮在云端似的。 耳中是轰然不尽的水流力激。 老西秦的眼睛在发亮。 眼前的这两人虽然不是谈笑,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是好对手。 一个是穿短袄的汉子,昂首阔步,目中无人的走看。 另外一个,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心”。 很用心,充满了剽悍难言的力量。 奇怪的是,昂首阔步和一步步很用心慢慢走的速度是一样的。 老西秦的瞳子在收缩,有几分的讶异。 这个人的步伐,这个人的身姿,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双手臂,都很像也本家传说中的一个人。 老鬼! 老鬼先人的无首刀斩才会有这种步伐,这种姿势。 这个人是房藏? 传说中房藏继承了老鬼先人的刀法。 老西秦的眼皮在跳动。 非杀了这个人不可。 不只是因为对方是个好手,更因为他学了老字世家的人没有福气学到的东西。 想到就做,一向是老西秦的习惯。 他很讨厌那些不乾不脆的设计、等待时机。 对他而言,一出手,生死两分最爽快。 所以,人在半空便大喝道:“房藏,我找的是你!” 他光明正大的指名,也同时表示另外一个人不要插手。 宇文磐明白,所以他没有动。 老西秦用的也是刀,而且是双刀。 就算老鬼用双刀一样,只不过他的刀必须握在手上。 房藏抬头的速度很慢。 偏偏来得及在对方砍到自己以前看清楚来势。 俄然两明晃刀闪。 刀闪,而自房藏的背后。 无臂刀斩! 四刀在半空中交撞,刹那老西秦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的是,为什么房藏走起路来必须那么“用心”。 第十六章 倚楼 房藏奔出来的双刀,让老西秦刹那间领悟到一件事。 全心全意。 房藏一定会全心全意无时无刻的在揣摩、领会老鬼先人创出“无臂刀斩”的心态。 所以他时时忘记自己有手。 为了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他必须不断的将气机回转于背后衣袍内的双刀上。 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份。 是活的。 老鬼的刀法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房藏的刀显然也到了这个境界。 所以他走的很“用心”,用全付心神在协调刀和身体密切合一。 这种有生命的刀,会是怎样的刀? 老西秦忽然间不再觉得有“根”。 因为刀法是死的,而能让活的只有心。 一个人的心。 老西秦的两臂上传来剧痛,是房藏那两把刀的压力,撞击自己掌中的双刀所传来的创痛。 他忽然笑了。 是一种尊敬、钦佩下的喜悦快意。 或许这个心情产生的力量吧!疼痛轻缓了不少,而且还让他有能力反击。 他以手中的双刀为轴,身子倒翻以双腿背跟踢向房藏的后脑。 这个变化很快,也很有力。 却是房藏的刀与众不同。 不同在于那柄下系着子。 子可以长,可以短。 房藏的刀斗然一伸,是子放出夹卷住老西秦的双腕,同时两刃刀锋越过了对方的肩头,架在脖子上盘了两盘。 房藏转身,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住了老西秦的脚踝。 双刀还在老西秦的脖子上盘飞着,真叫人担心什么时候力道不足了,一当儿砸下来会闹出人命。 老西秦却放心的很。 因为气机由房藏的背顺灌于上在控制。 这时看他们两个,倒有点在表演特技似的,一个握着另外的一个脚踝立起,而且上面那个的头顶,还有两把刀在飞旋着,煞是好看。 “你是谁?” “老西秦。” “老字世家中人?” “不错!” 房藏一松手的同时,“哗啦啦!”的响音中,那两把盘空的刀忽然间就这样消失了。 老西秦的眼中有一丝佩服,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比刀了?” 房藏的确知道。 因为自己用的是人家世家中人创出来的武功。 “不过我还是很安慰,老鬼先人的刀法由你承传……”老西秦离去时,很诚恳的道: “因为你很有心。” 房藏看看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像是哽塞住热烘烘的什么似的。 这是一种情谊。 一种本来就是家中的秘珍,有一天发觉更适合某人时,送给了对方的情谊。 他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份的亲切。 房藏长长吐出一口气,宇文磐向前并肩而立。 “监利城好像有了一些变化……”宇文磐沉着眉,在他的瞳子里看出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一丝的光彩。 是一种欣喜。 “这里应该是六府道绿林的重镇!”房藏也皱起了眉头,缓缓道:“现在似乎看不到那些人物……” 一刹那间,满山满谷的绿林枭汉好像都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来的早啊!”他们的背后有人大笑着道:“我告诉你们是怎么个事情………” 房藏头也不回就知道后面那小子是谁。 只是他的耳朵揭醒他一件怪事。 尹小月的人呢? “被人家带走了。”谈笑看着店小二端上来的酒菜,毫不客气的大口吃喝起来。 这儿是监利城最有名的“四重天望湖醉楼”。 从最顶的四层望眺,长江、洞庭绵系缠缍恻有如情人。 “被人带走?”宇文磐和房藏的心跳了一下,道:“有谁有这能力,能在你们两人之前带走人?” 他们的话说的很诚恳,也有相当的尊敬。 “一对夫妇。”谈笑大笑道:“一对五旬近六的夫妇。” 看这小子笑的这么乐,尹小月绝对不是被“强迫”。 而会让谈笑和尹小月心甘情愿分开的人,必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一对夫妇? “是他们?”房藏的脸色一变,道:“苏大侠和锺大侠?” “聪明透了!”谈大公子的话说到一半,道:“就是他们折服了神太岁退兵………” 字儿没说完,下头忽的传来一声长笑,有人道:“杜三剑,王王石,谈笑那小子的人在那里?” 谈笑这三人坐在最高层上,往下望去了便见得一名五旬左右的儒士汉子,手中握着一把红缨枪,正挡在杜某某和王某某面前。 “喂!你打那儿冒出来的?”王王石皱眉叫着,道:“哥哥我还正找那小子问话呢?” 旁儿,杜三剑忽的一抱拳笑道:“你大概就是巴山遗老中一道、一醉、一儒中那位『红楼天舞枪』的史天舞了?” “有眼光!”史天舞嘿的一笑,冷哼道:“老夫不找你们,我只要谈笑颈上那颗脑袋。” “我也希望你去把那小子的头采下来……”杜三剑苦笑道:“不过,他既然不在就拿我的充数吧!” 史天舞双眸一挑,冷嘿一声道:“可以!” 还当真的说干就干了。 提在右掌的红缨枪好快,几乎是不及眨眼就到了面前。 杜三剑吓了一大跳,挪身方闪着,却是对方的枪头一沉,无声无息的一个变化里斜里挑起。 偌大的杜三剑一个身子便叫史天舞这神鬼莫测的一枪挑中左肋,“哗啦!”一大响,摔进了四重天望湖醉楼的底层内入。 上头的谈笑大吃一惊,坐椅下一阵内力连破。 竟是连人带椅自第四层甘下,“哗啦哗啦”的穿过弟三层、第二层直落到第一层至。 门外史天舞弥天乱点的枪头,彷如神秘难测的阎罗,满满罩住王王石的周身。 这柄红缨枪掌握在史天舞手上,有如活了似。 “二十年来第一人!”潜龙曾经说过史天舞的枪法,道:“这项几乎被遗忘的兵器,他奶奶的就是姓史的让它活了。” 王王石记得这句话。 而且现在就在吃这个苦头。 他的拳如钢铁,这是绝对有自信的事。 问题是眼前这个史天舞的枪头,却是专门出破钢板铁片的锥子。 夹带破来的锐利罡气,咱们王大公子都不得不怀疑史老小子的武功是不是比韩元占、沈九醉还好。 史天舞的武功的确比他们好。 只是他一向缺乏信心。 沈九醉名动江湖,韩元古才学惊人。 在自己之前的两位师兄令他产生压力。 产生压力也产生自卑。 设非昔年一枪连挑“南海三绝”证明自己还不差,他还真的不敢在江湖中行走。 王王石显然勉强靠着软甲胄硬挨了几下。 对方枪头上的冲力已逐渐控制他的步法。 史天舞大喝,一排枪影再下。 蓦底,惹恼了我们王大拳头。 他大步往前一跨,左拳一屈一拗硬是挑了个好时机,贯抡住枪头旁侧一偏。 同时右拳闪出,好快! 这回则是击打枪身。 更快的是王大公子用独门的八卦迷踪步迅速移前,双拳落下如雨。 每一拳打的是人家的枪儿上。 长枪的好处是,长。 长,所以人家不容易近身相搏。 但是长也有缺点。 只要人家欺近了范围之内,那可大大不便。 亏王大公子想到这点,他每一拳可抡的实在。 他是不得不这般卖力,枪上的气机力劲大的很,王王石的拳头必需压住。 压住才能让史天舞没有再出枪的机会。 两人之距已到了两尺之近。 猛可里史天舞一退。 退,并不带枪走。 而是自枪之后,抽出一柄又细又利的半尺长刃。 光影一闪,刃尖已顶插向王王石的喉结。 这一记出手才见真杀着。 哥哥我死矣! 王王石大叫一声,只觉喉头上一震。 一震一晌! 是杜三剑的剑身摆在那儿。 “玩剑是我的事!”杜三剑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是不是该哥哥我表现了?” 简一梅的脸色简直是难看到家。 神太岁抽走了十万兵马。 刹那整个两湖交界处全空,洛阳九世家、米字世家、锺字世家的联军已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侵而入。 老西秦南走回苗疆,连史天舞也在监利城负创返回巴山去了。 前后数日的时间,几乎可以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 “你是我的爹亲……”简一梅的声音很冷,道:“但是却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 简北泉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们还有几十万的兵马。”他沉沉一哼,道:“何况赵古凤那边也有近十万的精兵。” “他这个人能信任?”简一梅冷冷一笑,踱了两步方道着:“只怕姓赵的趁我们一时慌乱,吸收了两广、江西的势力……” 简北泉一嘿,挑眉着道:“他敢?哈……我们手下又不是没有可用之将,在蜀中有程渡江、贺孤山带领八万兵马。两广、江西亦有江还、张木叶、周河影领着九万好汉,就算此城洞庭也尚有五千兵马,左右则有晏一弄、褚青门在,足以称雄天下……” 简一梅轻轻一笑,声音却是冷,道:“你是我的爹亲尚且想争权夺利,别人就不会?” 简北泉脸色大变,挑眉冷肃,道:“丫头,你忘了是谁辛苦摭芷你?竟敢跟我这般说话?” “哈哈哈……你的心里有数!”简一梅挑眉沉声道:“你并不是我的亲生爹,是不是?” “你……” “当年娘怀了我时,是你逼死了另外一个人?”简一梅淡淡一笑,冷眸刹动,道:“你绝对没有想到,弄巧成拙老太爷竟把大旗飞龙令传给了我?” 简北泉脸色变了好几回,方是冷嘿嘿笑了,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 “赵古凤!” “他?” “没想到?”简一梅轻轻一叹,道:“或许你更想知道,你用力最勤,最想拉拢的江还、强木叶、周河影他们三人和兵马已被姓赵的吸收走了。” 简北泉全身一颤,咬牙恨声怒叫道:“没有错,我是恨,恨老太爷为什么在大会上,众人之前把大旗飞龙令传给了你……” 他喘了一口气,盯着简一梅哼声道:“只怪当年我太爱你娘了,而让你这个贱丫头生了下来……” “是吗?”简一梅的眼中充满了悲哀,看着简北泉道:“不是吧!当年在你们几个堂兄弟中,老太爷并不是最欣赏你。” 声音悠悠怨怨道:“而且你也知道老太爷最喜欢我娘,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她,目的呢……” 简一梅一举掌中的“大旗飞龙令”玉佩,沉嘿道:“就是为了它!” 简北泉的心往下沉。 现在他可知道赵古凤这个人的可怕! 挑在一个时机,一个永无翻身机会的时机,向简一梅提起了往事。 因为自己下了命令给神太岁、老西秦和史天舞。 而偏偏他们全都失败。 在这个不可饶恕的大错里,他简北泉于公于私都没有反驳的余力。 赵古凤好个阴狠人物。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简北泉可以感觉到这间厅房的四周,已有不少的人在等待着。 等待简一梅的命令! “你为什么会相信赵古凤那老匹夫的话?”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简一梅的回答让简北泉如受电击,道:“我本来并不确信,只不过你肯定了这件事而已……” 简北泉还能说什么? 长安名邑。 天下前五名的大城名邑中,长安无疑是其中之一。 岳阳城东南的长安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谈笑一踏入城门就可以感觉到那份欣喜。 是由每个人的心中、眼中感受出来。 长安的小阳楼也选在今天从新开张,络绎的人潮不时把气氛热烘烘着。 街上又有小童在嬉戏着。 “真好!”谈大公子笑道:“这就是人生!” 杜三剑嘻嘻一笑,道:“早闻长安城里,以小阳楼的涮羊肉配白亳升龙酒最是够瘾,可怕人太多。” “会吗?”宇文磐难得一笑,道:“对老板来说永远会有位子……” “你!你是老板?”王王石叫道:“这么有钱?” 宇文磐轻轻一嘿,还真的带他们进去,真的有一个位子,而且是最好的位子。 满满早有坐了二十来张桌子,乱哄哄的气氛和着涮羊肉的香味儿在流落。 “过瘾!”王王石一口白毫升龙下肚,叫道:“这酒着实是过瘾极了!” 宇文磐轻轻一哼着,道:“这酒很贵,谁付钱还不知道……” “什么话?”杜三剑叫道:“不是你请客?” “我有说吗?”宇文磐反问一句。 没有! 杜三剑忍不住问房藏道:“你们在一起是谁出钱?” “各付各的。”房藏回答的很乾脆,道:“因为我们都不想欠对方人情……” 因为以后随时可能兵刃相见。 谈笑大笑了,嘻嘻道:“这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交朋友的方式。 有些人认为你吃我喝,一顿又一顿的请是朋友。 但是有些人平素守着自己的原则,却在生死关头时会替你卖命。 感情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东西。 一名看起来相当机伶的店小二,快步走了过来,他自袖中抽出了张信函给宇文磐。 神神秘秘的,脸色却是一丝的奇特。 宇文磐摊展,落眼后是片刻的沉默。 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氛很奇怪。 近似一种极大的讶异。 短短的信笺在手中化成了粉末,他站了起来。 “我去找一个老朋友。”宇文磐淡淡道着:“如果明天早上以前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到岳阳城去吧!” 说走就走,宇文磐头也不回的转出店门外去。 “这小子溜得快。”王王石叫道:“待会儿付账谁来负责?”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王王石在开玩笑。 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点担心,宇文磐的那位“老朋友”恐怕是阎罗王。 房藏也站了起来,他淡淡的只有一句话,道:“我记起来一件事,宇文磐前几天欠了我半两银子还没还……” 谈笑在笑着,道:“半两银子不少,千万别让他溜了。” 房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们也还有约……” “我知道。”谈笑大笑道:“你用不着每天提醒我!” 房藏不再说话,转身跨出了第一步。 却是那名机伶的店小二果然机伶,道:“客倌,茅房在后头……” “我不是要去茅房……” “那很抱歉。”店小二一笑,又复一叹,道:“我们店老板宇文公子有交代,你们几位好不要跟着他……” “最好不要”是客气话。 房藏当然知道这个店小二只要一挥手就摆平了。 但是他更清楚,只要宇文磐真的有心阻止,自己绝对追踪不了他的行迹。 方转念,门口排队的人群中忽的传来一串串惊呼。 便见一名狼狈的汉子街了进来。 简北泉。 谈笑猛的起立,有些讶异道:“这老小子怎会这样?” 门口已有人高声叫喝,道:“里面的人如果还想活命,最好在还没有吐气之前冲出来……” 喝声未完就有一支箭来。 箭上有火,火烧炸药。 “轰”的一响,直震得桌裂椅碎,满屋内盘杯四飞。 “他奶奶的!哥哥我吃一顿也有人看不惯?”王王石是一肚子火,看着蜂涌冲挤出去的人潮大骂,道:“是那个龟孙子在外面?” 他的声音大,但是近百人的惨叫声更大。 “劈哩叭啦”的一阵,这屋内连店小二也走光了。 谈笑又笑了起来,因为除了他们谈、杜、王之外,就是简北泉这满身创伤的老小子在。 房藏呢? 不知道能不能追蹑的到宇文磐去“讨回半两银子”? “喂!简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王石简直他们的好奇极了。 看出窗外,那一圈圈的人不是人府道绿林中人,是谁? 窝里反? “嘿!嘿!那贱人……”简北泉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道:“简一梅,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能拿半分半毫……” 怪! 这对父女可真是怪! “我们不是父女。”简北泉双目布满血丝,声音和表情一样狰狞,道:“那贱人是个杂种……” “好啦!好啦!”谈笑看了外头一眼,朝简北泉哼道:“说话这么难听干啥?没水准……” 简北泉大大喘了一口气,正待说着话。 外头,一身宝蓝丝袍披身的褚青明已经没有耐性,挥手间自有一排强弩划空而疾! 杜三剑皱眉道:“哥哥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扰……” 王王石也有同感。 他们冲向前。 杜三剑的剑真灵活。 一挑一拍间,那一排的焰火炸药、飞箭已倒激出去。 “轰”声连晌,炸的是外头。王王石则是冲出了门外去。 冲出门外,双拳飞舞的又漂亮又乾脆。 而且是记记落实有力。 褚青门在看,看着第十四个手下躺下去时才说话,道:“你就是王王石?” “不错!”王大拳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正是哥哥。” 褚青门笑了,点了点头道:“很好!能够打败史天舞的人大概不会太差……” 听口气,这小子好像很行的样子? 旁端一排排的强弩依旧激射入屋。 当然里面的杜三剑也同样的一排排的挑了出来。 轰炸在王王石和褚青门的四周碎翻着泥土。 以及沙尘中的杀气! 王王石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髯盖鬓的硕壮汉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道:“破天大雷一青门?你是褚青门?” “你想到了?”褚青门笑着,笑声盖过了四周翻扬炸飞的沙土,轰然出手。 “破天大雷一青门,青门双指碎万拳。” 许久以前,传说有一个人,一个用剑的高手。 “帝王”柳梦狂称他为天下十剑之一。 他有很多名称和外号。 “阿师大剑”公孙子兵是江湖中一个令人敬仰的名字。 宗师天下,剑走十方。 公孙子兵的十力阔剑是武林一百五十八年来真正的儒家真剑。 然后到了第三代,另外有一个传人将“阿师大剑”的剑法变成了“剑指”。 剑指是食指和中指合并所激出的气机。 六十二年前初创。 创立剑指的先人在经过一十七年惨痛的教训后,终于在四十五年前九月一个秋天的日子里,有了殊胜成就。 “破天大雷”是这个剑指的名字。 而可怕的,是它的威力。 王王石的双拳击出。 拳,罡风卷动,挟动无与伦比的威力。 但是面对而来的“破天大雷”会是怎样的武功? 一种可以碎掉万拳的剑指,是不是可以碎掉王王石的双拳? 所有的人都在看这一幕。 谈笑除外。 他正专心听着简北泉有些疯乱似的梦呓,道:“贱人,哈哈哈!贱人,嘿……赵古凤你也被骗了,哈……” 猛的一头,简北泉抓住谈笑的手臂,双眼涣散,道:“你想知道那个秘密对不对?哈哈哈……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不,我不能让那贱人得意。” 他猛摇着头,忽的闭目念了一串,道:“然谷,涌泉破照海;大钟,水泉冲石关…… 嘻……宾阴谷……” 简北泉大大一震,睁目暴叫道:“你要害我,要害我!” 谈笑皱了皱眉,哼道:“谁要害你?” “你……你是刘瑾那贼的杀手对不对?”简北泉又狂乱了起来,道:“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这个秘密,哈哈哈……” 原来方才那些穴道名称,是事关于刘瑾的秘密。 而这件事只有这老头子知道。 唉!真不能死了他。 简北泉喘了好几口气,垂颓着头,片刻了才又缓缓抬起夹,他看着谈笑,老半天。 忽的冷冷一笑,道:“谈笑……” “我的妈呀!这么久你才认出来?” 简北泉苦笑,长长一叹,彻闭目吐气着,道:“简一梅的武功太可怕了……” “你不是她的对手?”对手?“简北泉仰首大笑,道:“哈哈哈!我们全被骗了上全被骗了!”他猛一瞪眼道:“包括赵古凤。” 谈笑注意听着每一句话。 “这个女人的武功很阴毒,不是我们能想像的……”简北泉全身一股颤,道:“只要中了她的毒掌,就会不由自主的狂乱……” 难不成跟布香浓一样? 又是修罗大常,如今化名向十年前的阴谋? “你说赵古凤也被骗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不是姓赵的武功。”简北泉的眼神又在散涣,喃喃着道:“姓赵的只这被她利用来练功的靶子……哈哈哈!宾阴谷走商典,一破大赫横骨还真元……” 简北泉说到这里,忽的弹身而起,一掌拍向谈笑大叫道:“你们全部该死!” 斗然这一掌,好重! 谈笑猝不及防中,全力闪躲。 只受得左臂一剧痛,勉强以真元内力护住。 眼前简北泉则乱舞着两臂冲了出去。 真是疯了。 简北泉这一冲正好遇上王王石的拳和褚青门的指相撞! 剑指真的有如是一把剑。 “嗤”!好刺耳的波动裂声,褚青门的指力已穿破王王石双拳的罡气,一波波绵延的气机震到了软甲胄上。 褚青门的左右双指俱递,卡住王王石半丝毫不能动。 一动,剑指穿心! 王王石的双拳十指紧扣,却是已有一股痛来。 这痛要逼得他张开拳头。 拳头一松,无可救! 已是生死关头,汗珠遮住了双瞳一片模糊。 他可以看到近在眼前的褚青门。一样不好受。 姓褚的也是满头大汗。 因为剑指是将内力气机化为一线激出。 最伤元气。 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到后来反而因元气大耗而残废。 现在已经是比耐力的时候。 证松手谁就得死! 他们不敢松手。也没有人敢接近。 因为王王石和褚青门的内力波汤间,死的很可能是第三个人。 没有人敢,但是疯子却敢。 简北泉一身的造诣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本来当一个人疯狂的时候,潜能是最高的提升。 他撞向前,蹒嗔的步伐一向王王石,一下向褚青门,这是一个赌! 一个生与死下注下押的赌! 他撞上谁,谁就得死。 王王石后来回忆道:“大概是哥哥我那时对着他一笑,把他吓的撞向了褚青门那小子吧?” 所以日后“王石一笑”也成为一句成语。 这成语的意思是,用无赖的方法活下去。 数百年之后,一直和“好死不如赖活”同样有名。 宇文磐的瞳孔一直在收缩。 有点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不但活了下来。 而且昂立冷肃更胜以往。 谁? 谁能让宇文磐心中忍不住一阵颤? 他的前面摆了三颗头颅,悬在一个人的腰际上晃着。 乾了,有如拳头般的大小,是叫人用药水浸泡过。 但是宇文磐绝对可以认得出来。 这三颗头颅正常活着的时候,名字是魏风尘、阮金童、何池镜。 慕容春风冷笑,有如死神在得意着。 “洛阳九大世家都该死!”他拍了拍腰带上挂着的头颅,冷嘿嘿道:“可惜!一时间没机会找欧阳弦晌、东方寒星、耿落落、苗灰儿这几个人下手……” 宇文磐眯起了双眼,冷冷道:“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们。” 他们四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周围是数以万计的兵队。 但是魏风尘、阮金童和何镜池则负责后援。 “只要人活着,机会很多。”慕容春风冷冷笑了道:“不是吗?” 宇文磐沉嘿嘿两声,点了点头道:“可惜!你就要死了。” “哈哈哈!宇文磐你有没有弄错?”慕容春风狂笑,双目闪着诡异的光彩,道:“你以为还能活着走回去?” 回剑大胜心法是一门奇怪的武学。 有些类似修罗大常,每回复生后又更强了内力般。 慕容春风飘起,飘的美妙已极。 在半空,忽的一折而下。 宇文磐双目一冷,他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武功一样,反正败了就是死! 他窜身高拔,迎上。 好快!两人在半空中一拍六掌。 每一掌是拗足了内力击打。 双双翻向右侧的林梢上。 是八月的秋风,轻动着林间一片歌。 慕容春风双肘一拱,半旋身的撞向宇文磐而至。 这招式好猛,简直是贴身肉搏。 宇文磐冷笑,四大公子中以“好战第一”成名,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他双掌平胸,猛斥往前一搭,搭住对方的双肘。 便是力劲四射,落叶如雨。 两人的身子有如双叶风轮,一路由这般的树顶卷到那端的梢头。 越旋越快! 每过一点足处,落叶必是狂乱飞射。 立时一片林子中飞鸟与扬弃风起,盖了半天高。 这是诡异的一战。 比的不只是两人贴身的短打巧劲,更有内力气机的碰撞,是大大不合情理的”旋”转。 旋转的内力激汤最易冲入脑门。 轻者残废,重老立毙! 房藏这厢看着犹觉得惊心动魄。 更何况交手的两人? 已是目暮,又斜渐尽。 宇文磐忽的双足一点枝头时,双掌一拍倒坠往下。 慕容春风岂肯放过了? 人在上前树干间如飞人般,抽出那柄描金扇拍打着。 他已封住一切来路,宇文磐只有在下面任凭宰割的份。 “哈哈哈!你在下面是你的失策。”慕容春风大笑,他本来就以轻功卓绝于洛阳,冷冷哼着:“你是兔,我是鹰……” 实情的确是这样。 宇文磐最少已经受了三记血痕。 他飞窜在树林间,宛如逃命。 上头,往往冷不防的慕容春风会一记打下。 宇文磐明知如此下去非死不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房藏已经忍不住要出手。 忽的,他眼前一暗。 日尽夜来。 夜来,林荫之下是一片的幽暗墨黑。 但是慕容春风在上,他的背后是天色。 天色犹有星光、月光。 淡淡的身影已够让宇文磐出手。 出手,这可是真重。 慕容春风狂吼中重重摔落! “好战第一”这四个字,房藏立即明白含意。 好战,绝对不是蛮干。 而是经过大脑的判断,忍一时。 却在刹那,一而中。 房藏忽然想起古时候一个故事。 有一队人出远途,众人俱不愿担米。 就是只有一个被众人讥为呆子的家伙,担了这个重担。 谁知日日吃粮,担日日轻。 后世便以“先见之明”的成语用之。 宇文磐这一战岂不也是如此? “你来了?”宇文磐的声音淡淡如家常便饭。 “我来了。” “不是不要你们跟着?”宇文磐的表情不好看。 人家在看他是一回事,违反了自己的决定又是一回事,房藏笑了。 “我本来也不想来,却是想到了一件事不能不来……” “什么事?” “你还欠我半两银子!” 两人瞪了半天,忽然双双暴笑了起来。 笑声,传在林中回汤。 三丈外慕容春风趴在地上喘气! 他不甘,但是这是事实。 宇文磐和房藏已一步一步走近。 由三丈而两丈而一丈而五尺。 五尺不过是两步而已。 两步却足以改变了许多事。 一声衣掠长飘,慕容春风只觉眼前一暗身子一轻。 然后有如乘风御气而行。 不论是谁,这个人救了自己。 他只看到这人的衣袍,全黑! 神秘深邃的黑! 房藏和宇文磐没有追。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可怕到他整个背部完全没有空门。” 他们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出手后的结果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道黑袍身影巳消没在林中深处,早和夜融为一体。 “他会是谁?” 一阵沉默,两人忽的轻呀一声,是那个人? 那个人,死了两回又复生的人。 有人称他为修罗大帝,有人称他为一神叠主。 当然阴人麟、骑梦隐都曾是他的名字。 “喂!你那个老朋友怎样?” “走了……” “走了?怎个走法?” 走的方式很多,其中有一种叫“死”! “被一个人带走,你们称他现在的名字叫向十年……” 岳阳城已然在望,每个人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那个不死的老小子果然是跟简一梅一伙的! 王王石忍不住了,道:“好啦!那个老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 “慕容春风。” “什么?”谈笑讶道:“他还有能力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宇文磐苦笑一声,淡淡道:“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出乎意料的,是不是?” 的确是! 眼前就有一桩很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 岳阳城平静的很! 简一梅早已率众远走于两广、江西。 八月的风好像有点嘲笑他们似的,五个人呆呆的立马在城门口,挡得人家进出不方便极了。 “看来连城都不必进了,调转马头看能不能追上?” 估计是差了一天的行程。 对方有五千兵马,总是会慢一些。 “不追能怎样?”王王石叹气道:“命啊!” 这时候房藏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道:“邝寒四呢?” 是啊!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的邝寒四呢? 自潜江城后便不再见到琮影,难道败于唐菱儿之手? “不可能!”谈笑稍可安慰的想法是:“否则唐菱儿早就现身对我下手了。” 好,问题是邝寒四为什么不露面? 邝寒四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无力。 好长一阵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终于耳朵逐渐听出了水波的声音、落叶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地鼠的跑动声,以及五丈外一只母鸟在小鸟的声音。 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因为死人不会有杀手的反应。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旁边有人类呼吸的声音。 勉强扭转着脖子,调头一看。 看见一双眸子正望着自己。 是唐蓉儿的眼眸! 她也没死。 平分秋色。 他忽然间好想笑。 人要笑的时候肚皮会抽动,却是这一轻微的动又痛得难过,所以他是又痛又想笑。 笑了会痛,痛了就更觉得好笑。 他这辈子可没有笑的如此“痛苦”、“痛快”过! 唐蓉儿也忍不住好笑,两个人就这样像傻瓜似的笑了半天,忽然又一沉脸。 “你笑什么?”唐蓉儿冷冷的问。 “没什么,只觉得好笑。”他一顿,反问道:“你又笑什么?” 唐蓉儿一楞,淡淡道:“我还是会杀你!” “彼此,彼此。”邝寒四淡淡一声,却又苦笑道:“但是现在老天可能活活把我们先饿死!” 这是实情,唐蓉儿全身一阵刺痛,根本动也没得力气使劲,苦苦一笑着,不言不语。 只有风,七月的秋风初起! 好长的一阵沉默了,邝寒四忽的缓缓自言自语。 “其实你的资质比我好。”他一叹,道:“我学了十年的杀技,你却三年就可以和我平分秋色……” 唐大美人冷冷一哼,道:“那是因为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会天下的武学不可。” “为什么?”他问。 她沉默了许久,也许可能觉得太无聊了吧!也许是因为生死已变得不分了,终于道: “因为我要证明给他们看!” “他们是谁?” “蜀中唐门?” “唐门?你是唐门中人?”邝寒四有些讶异。 “不算是。”唐蓉儿的眼中忽然有悲哀,也有愤怒道:“因为我伯父是叫他们逐出了门户,所以他们不接纳我。” 邝寒四可以感受到一点。 唐蓉儿绝对是以自己是唐门的一份子为荣。 但是上一代的错误让她没有这个机会。 她的伯父会是谁? 近三十年来唐门很少有放逐门下中人的事。 尤其是唐雷由唐笑之后接掌唐门之后,日益兴盛。 加上苏小魂、大悲和尚、俞傲一干人的壮助。 唐门已是一大门派,足以和中原八大门派并称。 唐蓉儿沉吟了片刻,方道出声:“唐远……” 唐远?邝寒四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人。 三十年前唐门发生了剧变,也正是老字世家和唐门之间战斗最惨烈的时候。 唐门全族受制,幸好是苏小魂孤身闯入,救了唐门的老祖宗,并且领会了观音泪第三十三种回力。 当时唐门中的内奸就是唐远。 事发之后,唐远同代的另外两位兄弟也被逐出唐门。 这件事江湖并没有人知道。 “我爹叫唐风。”唐蓉儿轻轻一叹道:“在我十岁的时候,突然不告而别……而我娘也在三年后死了。” 邝寒四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愫,他轻叹道:“如果你早说了,我帮助你便是了。” “帮我?”唐蓉儿冷冷笑着,道:“我的一生就学会一件最重要的事,无论什么情况下,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邝寒四不同意,道:“以前我也是这样想……” 但是他遇上了谈笑,也遇上了杜三剑和王王石。 “人类的感情就是真正生存下去的力量。”他道着:“或许你从来没有领略过吧!” 没有吗? 唐蓉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她还是“邱满满”的身份时,眼前这个邝寒四对自己的诸般好。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感动的时候。 甚至在现在这种生死关头,邝寒四还会说出“如果你早说了,我帮助你便是。”的话来。 她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邝寒四好像也知道了什么?淡淡一笑道:“时间过的好快!” 唐大美人点了点头,不语。 好快!转瞬间已是三、四年的事了。 “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吧!”邝寒四轻轻的笑了,道:“夜总是此较冷一些……” 真的!夜来的无声无息。 八月的风也特别的凉,凉意人心。 又饥又冻接近死亡的感觉是什么? 邝寒四又觉得很好笑了。 杀手竟然不是死于刀剑,而是饿死、冻死? 不是一伴很可笑的事? 脑袋方想着,忽然耳里是“哗啦啦”的一声。 有这种事,竟然是一条鱼自水中弹出,落到自己嘴旁跳跃着。 邝寒四想也不想,便张口咬住。 杀手的第一条规则是“忍”,忍着一击而中之前的烦燥、饥冻、折磨。 就如同他杀都拉奉可汗之前一样。 第二条规则呢?活下去,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活下去就吃。 纵使已经是全身乏力了,牙齿却还有力量。 这是人类全身最有力的一部份。 邝寒四眼前的鱼尾已经不动了,所以眼光也看得见唐蓉儿,看见唐蓉儿的眼神。 那是一种想活下去的眼神,邝寒四的嘴还咬着鱼,眼睛却一直看着唐蓉儿。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不断的翻动、冲击。 终于,一叹在肚子里。 全力以赴! 这是一段艰苦的路程,比他以往所做的任何事都要艰苦困难的多。 以前他只是要杀人,千里迢迢的去杀人。 现在却是要救人。 而救的人只离自己短短的一尺不足。 困难吗? 不困难吗? 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以颚部顶住地面沙石上,然后借由脖颈的力量,拖动全身向前一寸。 你知不知道脖子颚下伸缩只有一寸? 你有没有试过用颚部拖动全身移动? 尤其是你全身重创,你可能会痛死,你可能没有第二条鱼来活命?你可能在敌人吃下鱼后,有元气杀你? 在这么多可能里,包括你的颚下叫砂石刺穿着,流出已所剩无几的血液。 那一段红迹拉长一线,是悲壮? 唐蓉儿自从十三岁亲娘死后,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真的!这一生从十三岁开始就没有滴过一滴眼泪。 很不争气的,这种感觉竟然爬上了眼眶。 爬上了眼眶,滑下了面颊。 模模糊糊中,邝寒四嘴上的鱼已“递”到自己的唇边。 送来的不只是“食物”而已。 绝不是! 风,七月的秋风可以做证。 送来的,是人类情操最高贵的││爱。 什么是爱? 欲其生、欲其死? 真正的爱是什么?什么是真正的爱?在很久很久以前,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两千一百二十三年前,有一名圣者诞生。 那名圣者说出了两个字:慈悲! 慈悲,后来也成了那个宗教千百年来追随的目标。 唐蓉儿不得不感谢佛祖。 这世界真有如此奇妙的事?就当她吃完了那条鱼时,自水中又跳出了一条鱼来让邝寒四吃。 一连八日,单是吃这鱼竟是元气大复。 邝寒四几乎不相信这个奇迹。 他一叹!望着天上的浮云,是八月了吧? “以前,很多劫以前……”他缓缓道:“当释迦牟尼自别的世界发愿来娑婆世界的时候,有一次是化身为免子……” 唐蓉儿在听,很专心的听。 当她还是“邱满满”时。就经常听邝寒四说很多故事,只是以前说的是武林中的血腥。 而今天,她听的是一个圣者的成道历程。 “在寒冬时,有个猎人又饥又冻在森林中昏迷。”邝寒四的声音飘飘渺渺中有一份浓浓的敬意,道:“狐狸去捡了柴、山猫弄了火种夹让那猎人取援,兔子呢?” 兔子认为自已没有别的力,但是它可以让猎人免于挨饿,于是跳入火坑中,牺牲自己来让猎人吃。 那猎人就是后来佛教的最大护法帝释天所化身。 注:帝释天是远荏释迦牟尼之前的古佛,在古印度中被称为“吠佗”。 “吠佗”的教义全记载在最古老的“吠佗”经内,后来流传到西亚,变成了他们信奉天主教的“上帝”。 “上帝”的希伯来语和古梵语中的“吠佗”相同。 后来耶苏曾经有十数年的时间。在圣经中没有记载,却是在印度的佛经内有所记载。 并且有图画。 耶苏在印度时,是极受尊崇的一名尊者。 当然!在那个时代邝寒四并不知道这些。 他知道的是“是不是上天给我们一次忏悔的机会?” 唐蓉儿大为感动,忽的一翻身抱住邝寒四哭泣,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竟是可以动? 可以动,动的不再是杀肉搏。 而是,爱! 足足追了四天四夜,终于看见住扎在九岭山西麓的军营。 如果让简一梅翻过了山岭,便是大大难了。 “他们明日就上山……”谈笑一叹着,道:“无论如何要截下她,才能遏阻蜀中六府道绿林的人万军。” 蜀申一战,折换双方人马数以万计。 唐门这回可损失了不少人。 “赵古凤阵营中有一半是简一梅的人。”杜三剑点头道着:“只要擒住简一梅,并且以大旗飞龙令为要胁,绿林人马一撤,姓赵的便撑不了多久。” 房藏立马凝目,淡淡道着:“如今之计,我们趁夜混入其中,找那个女人。” 谈笑忽然笑了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混入。” 因为简一梅在游云楼内已委身于他。 那场招亲大会天下有目共睹。 宇文磐大笑道:“妙!房兄就直接登门去找,我们则趁乱时混入其中,以便行事。” 看来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王王石笑道:“我真想看着那个女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房藏轻轻一笑,他另外还有一个建议,道:“不如谈笑跟我一道进入?” 每个人都听着他的解释道:“不论是她真的对谈兄弟有意思,或者想看我们比武,都一定会出面。” “决斗?”谈大公子叫了起来,道:“喂!还没到时侯吧?” 房藏大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要命,不过……” 不过为了逼真,多少还是要用一些儿力。 谈笑苦着一张脸,很委屈的道:“能不能换一点别的提议?” “不能!”这是每个人的回答。 谈笑还能说什么?顶上是末时时分。 “我和房藏留在这边。谈笑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三个从另外一头由山上下来,比较好混入……” 简一梅穿着颇为俊挺,那是适合战斗的服装。 这帐蓬用除了左右手晏一弄之外,赫然该在赵古凤阵营内的帐木叶、金镇和四名高丽刀客也在。 “王爷知会我们先来护驾。”金镇淡淡道着:“一梅姑娘只要过了九岭山会合王爷,谈、杜、王他们便莫可奈何……” 简一梅轻轻一哼,道:“赵王爷为什么不亲自来?” 金镇看了她一眼,忽的长笑一声。 简一梅脸色深沉,重哼着道:“你笑什?” “在下笑王爷真的是知道一梅姑娘……不!王爷夫人的心意。”金镇淡淡回道:“今夜王爷的确是要翻岭过来相会……” 赵古凤今夜来访? “王爷本来是想给令主一个喜。”张木叶含笑道:“不过他有交代,如果令主生气,我等就快说了免得遭令主的责骂……” 简一梅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好!就派你去迎接吧!”她转向侍卫下令着道: “备酒席……” “是!”张木叶和那名亲兵双双出了帐外。 他挑了匹马,仰首看看天色。 申时将尽。 又是一日夕斜,张木叶轻轻一笑,双腿挟痛马肚而奔,须臾使出了后营往山上而去。 估计赵古凤应该在一个时辰后和自己相会于伏虎岭,眼见日暮将尽,便是策马更急。 他急,偏偏有人要让他慢。 张木叶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武功如此不济? 好歹自个儿也是绿林上响叮当的一号人物,怎会在人家的拳头下“咕咚”一声就跌下马来? “哥哥我叫王王石……” 王大拳头大笑道:“以后你看见了这双拳头就小心点!” 还有以后? 张木叶放心了点,最少可以活过今日。 “如果你肯乖乖回答我想知道的事……”宇文磐的表情和声音都表现出很可能没有以后,道:“我保证你可以活到八、九十岁。” 张木叶的脸变了。 洛阳四公子中这位“好战第一”的宇文磐是怎样的人,他听太多了。 所以很快的、很主动的抢先道:“一个多时辰后,赵古凤会经过伏虎岭到这里会见一梅令主……” “不错?回答的不错。” “还有,在一梅令主的营阵中,现在除了晏一升以外就是王爷派去的金镇和四名高丽刀客。” “这个回答更好,可以活到六、七十岁了。” “不是说八、九十?” “你还没回答赵古凤身旁会有谁跟来……” 张木叶苦着脸,委屈道:“这……我怎会知道?” “饶了这小子一次吧!”杜三剑笑着,点了他几处穴道,哈哈道:“想长命百岁的话,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张木叶还能说什么? 看天色,被已全然罩下。 简一梅几乎不敢相信营口传来的消息。 谈笑和房藏求见。 而且房藏还很理直气壮的大骂卫侍,道:“听好!你们令主可是我房某人的女人……” 这件事的确是天下俱知。 房藏来也就罢了,谈笑呢? 她淡淡一笑,想着赵古凤再过不久也要来时的好戏。 她推开了帐垂,由金镇等人护着到了营口。 果是谈笑和房藏各占一方,中间相距了有七尺远。 “你们找我?”梅姑娘的声音又如同在游云楼时那般,娇腻不已。 “不错!”房藏嘿的一声,道:“大半年了不回家,难道你忘了身份?” 简一梅轻轻一哼,嘿道:“身份?现在你们两个的生死?操在我的手上。” 四周早已围上了满满的绿林好汉。 一个个提刀露胸,好不威武。 “你们?”谈笑大大摇头,道:“哥哥我可不是踉他一路。” “是吗?那你来做什么?” “赴约!”谈大公子笑的很可恶,道:“哥哥我老婆在生孩子,说是纳个二房,她不会反对。” 他还强调了一句,道:“男人嘛!总是会有一些需求……” 简一梅的脸色变了两变,忽的娇媚一笑,道:“尹小月肯?” “你怕她?” 谈笑这句反问的三个字可重了。 简一梅脸色好生难看,足足瞪了眼前这两个男人半晌,方是一嘿笑了道:“好!我命人架高台,两位请……” 高台,正架。 酒,已先入口。 桌子有三,中间的是简一梅,后面有四名高丽刀客,左是晏一弄,右是金镇护着如金汤。 左右前方的桌椅,相对坐的是谈笑和房藏。 简一梅此刻不禁半信半疑。 因为房藏,房藏的气势已大大不同。 那是一种决斗前的肃杀,谁都可以感受到。 在他的椅下,砂石无风而动。 难道是真的决斗? 简一梅忍不住看向谈笑的反应。 谈笑右掌五指的酒杯在冒气。 气走出酒蒸发而升。 看清楚详细,可以察觉谈笑的手腕逐渐透明似的光滑起来,这是玄功中一种至上的内力修为。 简一梅本来是抱苍看戏的心情。 看的是,谈笑和房藏如何演这一出骗二岁小孩子的戏。 眼前却又大大的不像。 因为气势不同,他们的表情都非常认真。 认真在即刻要出刀的那一刹那鹫天动地。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担心的是谈笑! 谈笑能不能挡住房藏的无臂刀斩? 她轻轻一叹在心里,怎么在这个时候会心乱? 就算是被骗,被谈笑骗,方才那句“二房”两字也是心甘情愿啊!猛可是眼前两人飙风而起。 他们一立,金镇和晏一弄的表情就为之一紧。 谈笑瞅了金镇一眼,淡淡道:“华山一败,你是永远没有机会报仇了……” 因为和房藏一战,败就是死! 如果胜了呢?简一梅就是他的女人,金镇绝不敢动手。 谈笑大笑出声,金镇的右手却青筋暴突。 那是他的耻辱! 在中原的第一战就败给了谈笑。 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看人家长笑上了高台。 风,在卷。 谈笑和房藏已相互凝目而立。 赵古凤远远望着山下的军营,嘴角一丝笑意。 一梅是个女人,十足十的女人。 虽然她“嫁”了他,但是有一个条件。 除非位居九五,否则碰也不能碰! 赵古凤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王爷府内多的是美女,却是偏偏心系着这个女人。 他的身旁尾随左右的是“红蝶一双”。 后复有八百精兵相护。 火把将山林照的通彻光明,他喜欢这种感觉。 类似把白天变成夜晚,把夜晚变成白天的感觉,这表示着权力,权力足以改变一些事的快意! 山下美人的军营已是越来越近,一柱香可以到吧!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确是一件爽快得意的事。 他笑,可有人笑的比他还大声。 不但大声,还有话儿交谈,道:“那老小子自以为是谁呀!长得那么丑还笑这般大小声?” “没办法,丑人多作怪嘛!” 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宇文磐也接上了一句,道:“人老了有时会脑袋不清楚,原谅他吧!” 赵古凤的脸色大变,“哗啦啦”一大片一大片的树叶落下。 落下的不是箭、不是刀、不是剑,落树叶干啥? 叶子还会生出雾气? 不!是叶子落到火把上,烧出一种白气的雾气。 赵古凤脸色巨变,冷喝道:“是宇文世家的十步醉?” “对极了!”王王石第一个落下来,看看那八百壮丁全躺着,拍手道:“大有效!” “当然!”宇文磐有一丝骄傲,道:“这可是独家秘方。” 眼前犹能站着的就是“红蝶一双”和赵古凤。 “怎么对付好?”杜三剑在问,自己也回答着,道:“那两个老头子我来,姓赵的给你们一双去对付。” “可以!” 王王石和宇文磐说话的速度一样快。 出拳,谁也没有慢了谁! 高台一双人影。 良久凝眸,却是养散在瞬间。 谈笑手腕上的两环干机环已落,落成两柄普通已极的刀,他高高负身扬起。 房藏沉喝一声,亦拔身而起。 所有的目光贬也不眨的看着变化。 接近,好快的速度。 谈笑一长笑里,左右双刀舞出眩丽妙绝的刀。 好美!彷如来自天外飞虹。 房藏呢?双刀亦出。 无声无息,一自背出,一出自腰。 简一梅的双眸紧紧看着,她的心也在起伏波动。 甚至在两方交接的刹那,轻轻“呀”了一声。 高台上武学的殊胜,全在那一刹那表现无疑。 谈笑的右刀转动似光轮。硬是缠住了房藏的铁。 左刀呢? 左刀横劈直迫自腰间中三路来的如电疾势。 “叮!叮!”两晌同时,右刀已压住房藏出的刀锋。正待右臂一扯带动对方。 同时,左刀倒卷。却是他忘了一件事。 房藏的手。 好沉的一晌,重重的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谈笑吃了那一记之后,摔在高台上的声音。 左手上的那把刀,则高高的飞起插落到地面上。 谈笑败了。 败了,死了?简一梅倏的站立而起,眼见房藏得意的跃了下来,大笑道:“你还是我的女人……” “杀!”简一梅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愤怒。 晏一弄是第一个出剑!又疾又狠! “一弄剑走洗三命”。 晏一弄的剑在绿林中素称一绝,向来是诡异霸道。 金镇和四名刀客也不慢。 因为他们要在赵古凤来以前把事情摆平。 简一梅的心在痛,由眼眶中模糊了起来。 她提气飘身而起。高台上,人目第一眼的是,谈笑口中的血迹。 房藏那两掌谁都看得出来极重! 简直可以打死一头小牛。 她呆然的看了半晌,愤怒回头向下叫道:“活捉他!我要将他凌迟至死,哀嚎十里……” 简一梅的话让很多人放心。 金镇和晏一弄本来是怕谈笑有诈。 所以不时将注意力放到高台上,以便随时支援。 而简一梅的下令,最少证明谈笑已经去了半条命。 更何况他的刀已落在下面。 问题是谈笑可是有两把刀? 简一梅向前,缓缓低身下去握住谈笑的脉搏。 脉搏正常得很。 不正常的是自己的脸色。 谈大公子嘻嘻一笑的坐了起来,将刀子架到大美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叹着,道:“你会怪我?” 大美人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怪我?” “因为是你……”她幽幽道着:“被你骗,我心甘情愿。” 谈大公子在苦笑,又是一叹,道:“何必?” 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不对,又补充了一句,道:“你何必做这种事?一战八、九月,死伤无数生灵?” 她轻轻笑了,有股忧愁道:“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爱,产生的折磨快意吧?” 他沉默,她亦沉默! 半晌之后,她自怀中掏出了大旗飞龙令夹,给他! “你早该要了它。”她说道:“不过,现在还不晚……” 他有一丝愧咎,握着她的手早已没有任何恶意。 她也不挣脱,默默高于世间之上,尽浸于夜色星空。 “以前我在游云楼最高层时,常常独自一人独望……”她看向星穹,有泪滑下,道: “很渴望有一个人能陪我。” 谈笑用心在听。 听一个女人最真诚的话。 “你相信吗?”她轻轻一叹,道:“是不是世间有这种感情?当我见了你第一面,便以你的妻子自居?在心底……永远……” “红蝶一双”可比要剑杜想像要麻烦多了。 这两个老家伙可以说是一个人。 心意相同,出手相同。 更可怕的是,拾情赴现在加起来总共有二十条。 杜三剑尽全力所能对抗,一把剑已变化无数的组合,却是仍然挡不住对方。 他已被一步步的逼退。 旁边王王石和宇文磐也是心惊胆跳。 赵古凤比他们想像的都要可怕! 四只拳头对付人家一双拳竟然吃力? 王王石贲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所以他打!一拳又一拳的打! 宇文磐当然也忍不下这口气。 宇文世家的威名不能放在自己的手上。 四拳飞打如雨下,却是赵古凤每一记回手都是又沉又重,没半丝毫的客气。 “啪!啪!”又一串对击,王王石和宇文磐竟然大为震动而后退。 一退,赵古凤长笑而进。 又是两拳,设非树干挡住了,只怕两人就得一路翻滚下去。 王王石大叫一声,借干木之力反弹上前。 宇文磐亦窜身自顶上猛掼而下。 赵古凤大笑,身子一旋一转间斥喝道:“找死!” “轰”然一声,三道人影刹分,各自胸口大起大伏。 旁边杜三剑长挥的一剑,破红蝶一双的胸口各一道血痕。 但是相同的,他全身上下最少中了七条“红丝线”。 这一战死的很可能是杜三剑、王王石和宇文磐。 赵古凤大笑了起来,道:“我有把握在十招内全杀了你们!” 这已经是客气的估计。 顶多他们只能再挡得住五招而已。 赵古凤一步向前,双拳已成十字在胸前凝聚。 眼看这一出及拳,最少有一个要丧命! 山腰中,随风来的是上百的箭。 箭来的又快又猛,赵古凤暴身而退。 他骇然见着山林中,数以百计的火把和强弩射来。 谈笑。 谈笑的身旁还有房藏。 和这两个人同立着的,正是那位朝思暮想的简一梅。 “好贱人!”赵古凤双目暴睁,道:“好!好贱人!” “你才贱!”王王石骂了回去,道:“人家还懂得弃暗投明,你知道个屁!” 赵古凤大大一喝!倏的转身腾空上马。 好快!根本连提气的机会也没有,人家早已到了三丈之外。 谈笑一嘿!顺手拉了一匹马来,那房藏亦跃上了马背,双双斥声里已是扬蹄追下。 九岭山绝不能让赵古凤过去。 一周,千军万马中如何去找人? 前后三骑飞滚,直彻晌着一夜山林鸟惊。 便是双追一逃中,个把时辰后已是过了伏虎岭而下。 谈笑心中大急,却是眼前那赵古凤座下神骑好快! 距离已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赵古凤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狼狈。 他几乎是冲进主帅蓬内的。 他知道,简一梅的指令随时会到,阵营中的六府道绿林会立刻造反。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杀江还和局河影。 六府道绿林由他们两人统颌,他有相当的把握,只要杀了他们那九万兵马便归自己掌握。 便是对着帐内两名亲卫,头也不回的下令道:“传令下去!要江还和局河影速来相见……” 他双掌按在桌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是要把今夜的窝囊气吐掉。 忽的,他觉得有一点点不对。 那两名亲卫并没有应声,更没有离去。 而是到了自己的背后。 背后,扎得好深的剧痛! 他暴怒弹身,双拳犹能击出。 可惜!后面这两个出手的人,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高的多。 如果单打独斗,不!就算两个一起上,他也有把握杀了他们。 但是在暗杀的手法上,有谁能跟买命庄的大庄主两代相比? 邝寒四轻轻一笑,朝唐大美人道:“又是平分秋色?” 明武宗正德四年的大府道之乱,终于在十月时全部平靖,但是任务末了。 “宫廷中还有刘瑾那贼子在……” “放心!他逃不了的。”谈笑嘻嘻一笑,道:“现在哥哥在想是先到锺家绝地等老婆生孩子呢,还是先到京城去?” 房藏嘿嘿一笑,道:“我们有约……” “慢!”谈大公子笑着,道:“事没完,方才不是有人说还有刘老贼?” 洞庭湖的秋风让人心怡爽快极了。 房藏却是声音够冷,道:“现在就得一战!” 他可是说的很认真。 认真到每个人都傻住。 快蹄扬,扬卷风尘到这洞庭湖畔往这群人来。 紧接后面各处,纷纷有人骑快马赶到。 这些人有的是世家中人、有的是绿林中人、也有的是买命庄的人。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是“鸽子”。 专门通报江湖中的大事给主人知道。 谈、杜、王三人讶道:“什么事?这么急?” 每个人都在问,一阵沉默。 便同时,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由这些“鸽子”的口中传晌出来! 一句,只有一句,却是武林中的大事。 “忘刀先生决斗俞傲……” 什么? 东西两大名刀终于会面? 地点是? 京师! 十月的风,吹起洞庭湖一波波不尽。 似乎有点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