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向达摩的一刀》 第 一 章 荆门山在江湖中并不特别。 它不高又不雄峻,更没有什么大门大派建立在这里。 所以每当夕斜没尽之后,这里是一片沈寂的天地。 这一天却有一点点的不同。 天地沉寂依旧,是因为来的这些人脚下没有一丝的声响。 八个武林高手。 六日晚夏,纵使是夜深,犹有着轻轻的温热。 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交谈,是不是因为心情沉重。 秦老天在江湖中有相当的份量,也是个人人竖起大拇指道一句“英雄”的人物。 他望了望山顶,轻轻一声叹息是除了风以外唯一的声音。 今夜要杀赵一胜和他的徒弟是对是错? 秦老天对这个问题没有肯定的答案。 他相信身旁三尺左右的柳危仇也没有把握回答。 对方看过来,轻轻一碰触的目光中,心中俱已明白相互间的心思。 “八卦一形门”的秦老天门主和“地狱盟”的柳危仇是换帖三十年的拜把子,这点江湖中人人皆知。 当然在三十年前,秦老天以二十五岁之龄独闯地狱盟挑战柳危仇少盟主的事,更是江湖中人人乐道不疲的话题。 那时地狱盟的作为,武林中人有着大大的误会。 包括秦老天。 但是他们在泰山之顶激战三天三夜之后,彼此由对方的出手知道是个磊落光明的汉子。 事情有了令人满意的结局,两人结拜于泰山日出之际。当然,这也成了武林中的佳话。 英雄和英雄歃血为兄弟,本来就是令人心情扬奋的事。 但是英雄和英雄联手出击,是不是就代表一定是在行使正义? 英雄不会犯错? 萧轮玉是这八个人中最年轻的。 他只有三十五岁,却是赫赫大名“集剑楼”的主人。 “集剑楼”创于他爹萧满月的手中。 萧轮玉继承了集剑楼,当然也继承了一切的恩怨。 这次行动的召集人武断红对集剑楼有恩。 有恩必报,这是集剑楼的规矩。 就如同“有仇必还”一样,深深烙在楼里每一个人的心中和他们的剑上。 武断红又是怎样一个人? “你以后在江湖中行走一定要记得武断红这个人!”老人躺在床上,新铺的茅草有一股香气伴着每一个字,道:“当今世上人称‘八路英雄’中,就是他非治我们于死地不可!” 魏尘绝很用心听着师父的每一句话。 “更重要的是,你不能恨他为什么非将我们‘大禅一刀门’赶尽杀绝不可……” “因为我们做过很对不起他的事?”魏尘绝轻轻问着。 声音有如承担着不可抗拒的命运,轻却很吃力。 “二十三年前我率人灭了武字世家……”老人的声音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痛苦,心痛让他剧烈的咳起来。 魏尘绝轻轻按了他的几处穴道,让老人缓出一口气。 “一整个世家里两百一十六条人命全死!”老人的脸庞在抽搐着道:“除了那天他抱着前往探视拜把子兄弟的两岁女儿外,无一活口……” 魏尘绝轻叹道:“为什么这么做?” “误信奸言!”老人的眼神又痛苦了起来道:“而且你师父在江湖中一向被视为魔头!” 老人的表情是很深的忏悔。 为了以往太多的错事和血腥吧! 这房间的西壁,神龛中摆着西方三圣的雕像,垂眉慈悲,是在看、在悲悯这老人一生的罪行。 或者是看着已跪破了十四个蒲团的心? “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老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道:“嫉妒是因为别人对你恐惧!” 嫉妒是因为别人对你恐惧?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说这句话。 “如果有一天八路英雄来杀我,除了秦老天、柳危仇和萧轮玉之外。”老人的表情凝重似岳道:“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沈破残必然是怕我们重新领悟出九百八十四年前达摩祖师自西域来意的精髓……” 达摩西来意是什么? 这是禅宗中最重要的公案。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七百年来,本门心法已失,所以才会有二十三年前武字世家的大杀戮!” 嫉妒,是因为别人对你恐惧。 二十三年前,赵一胜是不是也嫉妒过武断红? 武断红停了下来。 “只剩下一盏茶的光景就可以到了。”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 唯一的是浓浓的死亡气息,道:“赵一胜一生作恶多端,虽然在十五年前曾遭大悲和尚和俞傲联手创伤。” 但是有谁能把握他十五年后的成就如何? 或许今夜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八路英雄”剩下不到一半回去。 “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一杀搏击,狙命立毙!” 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绝不能让赵一胜有回手的机会。 安西重轻轻的笑了。一袭墨绿的风袍随着说话的声音很有韵律的波动着道:“武大先生打算如何分配?” 出手的组合往往关系着任务的成败。 武断红早已有了准备。 如果不是他对其他七个人有相当的了解,怎么可能将他们集合起来。 既然集合了这批人,又如何能不清楚他们的武功? “沈兄的枪配合陈兄的暗器最是威力。”武断红的声音有着十分的把握,道:“秦兄的掌则搭以柳兄的剑最为传神……” 武断红的确有过一番剖析。 “至于孤兄的指和安兄的双龙短戟,更是绝杀之技了。” 武断红大笑,眼眸在闪动,语气却更冰冷道:“在下的刀和萧老弟的剑亦能逼得住一方。” 秦老天不得不佩服武断红的搭配妙极了。 每一组合的进攻俱是有长有短,而且搭伴的两人在心法意念上的确有互补互成之处。 看来武断红为了二十三年前的血案着实戮心戮力了相当的心血。 他一叹在心里,武断红的声音又道:“各位如果没有问题,便自分路围向赵一胜住屋四面,以火药炸响为信……” 柳危仇不由得有一丝皱眉。 怎么说八路英雄都是江湖中令人敬佩的汉子。 八人合力狙杀已是不合武林常规。 如今再以火药之力炸杀,复集八人合搏,恐是笑话。 轻轻一咳间,正想说话阻止。 “仇弟,咱们走东面。”秦老天淡淡一笑,自是先迈步伐离去。 柳危仇心下立刻一片茫然。 秦老天阻止他出言,必定另有一番意在。 他追上,两人足足走了十来丈后,方在暗林荫幽处轻轻道:“大哥知道方才小弟心中大不以为然……” “我何尝不是?”秦老天仰首一叹,复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方才你一出声阻止,立刻便结了仇……” 柳危仇轻轻一嘿道:“江湖中谁无恩?谁无仇?” 在那个世界里,恩恩怨怨是纠缠绵延的必然。 就拿两年前的谈笑和简一梅、邝寒四和唐蓉儿,简直叫人无从下定论判定恩怨几分。 秦老天轻轻拍着拜弟的肩头,这是兄长的亲切,也是友谊的一个表现。他一叹道:“终究每个人今夜都是为了卫道除魔,英雄又何必计较于一个‘名’字?” 柳危仇沉默着,十来丈外已隐约可见那间据说是赵一胜所住的木屋。 他停下了步子,是因为一进入十丈后不能再有任何的声响。 现在他是要先确定一件事,道:“大哥真的认为今夜杀赵一胜是对的?” 秦老大的表情很凝重,好似自己跟自己在脑内一番激辩。终于在跨出第一步进入十丈内以前道:“不!赵一胜自从在十五年前大创之后便没有‘为恶’江湖……” 是因为他的武功已废没有能力。 或者是因为在俞傲的刀和大悲和尚的指下顿悟前事之非? 秦老天的结语是:“如果他想死,我们就让他的徒弟活下去……” 赵一胜的徒弟活下去。 那他呢? 秦老天没有再说任何话,一个身子忽然间有若飘在空中般,随风滑向前去。 柳危仇轻轻一叹,当他进入十丈内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 今夜赵一胜只要在那间木屋内,非死不可! 无论他十五年来是否已忏悔向佛。 但是得为二十三年前的事负责!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味!”是老人的敏感,还是因为经验累积成的智慧所作的判断,道:“武断红来了!” 赵一胜的刀早已布满了灰尘。 原先是用象牙做的剑鞘,隐约间也有了一斑一斑的黄蕴,拿在手上有些儿苍凉的感觉。 是年岁的流程,还是因为已经无心而萧索? “今夜之战,为师是不可能活着看见明日的晨曦!”赵一胜笑了起来,无奈而苦涩中却又有一份安慰。 安慰的是他有一个徒弟来继承心法。 大禅一刀门的心法。 刀,发黄象牙鞘的刀已经交到魏尘绝的手上。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赵一胜的每个字都像是由灵魂里发出来似的,道:“活着找到大悲大师,他会教你……” 魏尘绝只听到这里,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杀机。 不!不只一股。 而是澎湃无敌的八股。 躺在床铺上的赵一胜这刹那好像又充满了活力。 在他枕头下还有一把刀,一把普通已极的刀。 他们弹身而出,魏尘绝选择的是东面。 轰然巨响从木屋内炸散开来。 烈焰和硝烟冲天而起,透亮了夜色。 魏尘绝方才觉得背部热烘烘的一阵烫,前方林子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不只是前方,而是四面都有人一步一步的飘至。 八路英雄! 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八路英雄果然找到了这里。 他心中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巧? 巧得彷如师父和命运早已商量好了似的。 从眼前来的已近到三丈内,是秦老天和柳危仇。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秦老天的眼中有一丝赞许道:“资质不错,骨骼气象也不差!” 柳危仇也在笑,轻轻道:“如果他不是赵一胜的徒弟,地狱盟倒是欢迎这样一个好手加入。” 他们从魏尘绝出来的方式和速度已经可以判断出对方有多少的成就。 魏尘绝有些吃惊,不过也稍为放心的是,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杀机并不浓厚。 他甚至大胆的回身去看师父的处境。 赵一胜正在笑,刀鞘插地而刀柄在握扬举。 刀锋在背后的火焰映耀下,有一抹的泓辉在流转。 “你来了。”赵一胜仰首大笑着,正如十五年前的气势凌天,道:“来得好!” 武断红的眼皮跳了跳,冷冷的每个字道:“我来了!” 说着,他也仰首大笑了起来。 笑声如泣似嚎,是无法忘怀的悲恨。 “你好像知道我们今夜会来?”萧轮玉突然问道:“我喜欢在杀一个人以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 这是集剑楼的习惯。 早在萧满月的时代就是如此,所以集剑楼没有错杀过一个人。 五十年来俱是如此。 赵一胜看着武断红身旁这个壮年人,眼中忽然有一股奇怪的神情,道:“我的习惯是,反正出手就是生死,何必计较那么多的废话!” “赵一胜还是赵一胜!”安西重冷冷笑着道:“纵使十五年不见于江湖,口气却一点也没变……” 口气没变,刀呢? 赵一胜的“一刀必胜”是不是锐利依旧? 武断红用的也是刀,人人尊称为“武学一刀,断天红地”的刀。 这把刀听说会吸血的。 原本是皓洁如玉的刀身,如今已是殷红胜雪。 风,倏然吹起。 这股威势甚至连木屋的火焰亦为之翻滚卷飙。 安西重的双戟,孤主令的破天指已自左面而至。 沈破残的枪挑的是中三路,而陈相送的暗器则是上下三路夹击。 他们是自右首而来。 萧轮玉的剑挺出来的时候很快。 快得连声音都追不上。 刹那五个人已罩向赵一胜,大有一狙必杀的决心。 赵一胜呢? 他的刀仍旧高举,等着。 右首的暗器先到,赵一胜倏忽弹身向前。 反手一刀磕向沈破残的枪。 枪挑赵一胜乘势而起腾向了半空,堪堪避过了安西重的戟和孤主令的指。 迎面是萧轮玉刺撞而来的剑。 赵一胜轻轻一嘿里,犹能在半空拗身斜中劈出一刀。 这一刀极巧妙的压住了萧轮玉的剑,藉力弹起翻过了他的头顶到了武断红的面前。 几乎前后的动作是一气呵成。 八路英雄之所以被天下称誉,当然也不是简单的人。 赵一胜方到了武断红身前,背后的五个人已然追击而至,好快! 武断红的双眸一闪,迎头便是一刀砍出。 这一刀挥起满天的红影,毫无空隙的罩向赵一胜。 赵一胜的刀呢? 秦老天彷佛之间似乎又看到了十五年前的赵一胜复活了。 不,比十五年前更可怕的赵一胜。 那只是一柄极为普通的刀,却能冲破满天满目的红影。 简直连思考的机会也没有,已经架在武断红的脖子上。 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并不是因为赵一胜的刀法可怕,而是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这点他们现在都明白。 眼前赵一胜的背最少有十二件暗器,一挺枪、一把剑、两支戟。 外加中了破天指的指力。 天地,刹那间沈寂得令人想大叫。 唯一的声响是风、火焰剥裂木头、咳声。 咳声。 每一咳由赵一胜的喉中出来都会喷出一口血。 “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晓得今夜你们会来?”赵一胜的声音轻淡淡的有如在叙说别人的事道:“因为你得自‘金龙一头’的消息是我给的……” “金龙一头”是一个人的外号。 十几年前和黑龙寨寨主“黑龙一头”并称“天下双龙”。 只不过“黑龙一头”秦大霸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而“金龙一头”叶金龙还活着而已。 武断红的眼皮又在跳了,道:“你有把握今夜可以杀了我,所以漏消息诱武某上山?” “因为你已经没有时日再拖延了!”武断红当然看得出赵一胜已经病得很重。 就算他们今天不来杀他,他也活不到下个月。 六丈外,魏尘绝忽然觉得背后两股杀机刺入。 赵一胜长笑起来道:“你错了!” “是吗?” “赵某人的确是时日不多。”赵一胜冷笑道:“不过却不是为了杀你!” 不是为了杀武断红? 那为什么在躲了十五年之后会自露行踪? 现在谁都知道,只要他不说,天下一定没有人找得到鼎鼎大名的赵一胜躲在这里。 “不是要杀你,是因为……”赵一胜的刀忽然间自手掌中滑落道:“是因为想死在你手里!” 赵一胜的刀堪堪脱离了五指,武断红的刀已经插入了他的心口重穴。 必死无救的心口重穴。 然后他才听到赵一胜的话:“为的是……不让你……抱憾……终生……” 为的是不让你抱憾终生! 赵一胜的体躺下去时,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到底算不算是个英雄人物? 就算不是个礼教中的英雄,最少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柳危仇在轻叹道:“这种人在江湖中已经不常见!” 魏尘绝忽然觉得背后只有风。 只有风,一点杀机也没有。 他当然不知道秦老天和柳危仇曾经说过“如果赵一胜想死,他的徒弟就可以活下去”的话。 但是他明白,清楚的明白现在是可以走的最好时机。 魏尘绝转身,大胆的穿过秦老天和柳危仇之间。 几个步子便消失在他们背后的树林内。 木屋的焰火低沉了下去。 只剩下浓浓的几缕烟。 从烟里六个人走了过来,第一个说话的是沈破残,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杀了那小子?” 他的问话代表六个人的疑问。 而秦老天的回答则代表两个人的意思道:“因为他不该死……” 柳危仇补充了一句道:“因为他的师父已经替自己赎罪,而且放过了武大先生一刀。” 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一个连师父死的时候都不会落泪的人,会是怎样的人?”武断红的眼眸子在闪着道: “这种人以后杀人的时候是不是连眼睛也不会眨一眨?” 魏尘绝的确连泪水一滴也没流。 “或许在我们来以前,赵一胜已经告诉了他一切。”秦老天轻轻一叹道:“而且他早已知道了结局。” 结局是赵一胜想死在武断红手上。 “留着总是后患……”陈相送冷冷的笑道:“两位不想追杀那小子,总不成阻止我们行动吧?” 秦老天和柳危仇的确不方便说什么。 唯一表示意见的是萧轮玉,道:“集剑楼欠武大先生的人情已经还了……” 只不过这句,所以他走。 恩尽仇了人归楼,这是集剑楼的规矩。 萧轮玉走了,秦老天和柳危仇也走了。 剩下的呢?是不是除了仇恨以外还有浓浓的嫉妒? 青峰镇,在武当山之南,粉青河之北。 青峰镇里有三绝,洞庭不换女酒园。 是什么宝贝能让青峰镇的人连洞庭湖七十二寨都不肯相换? 章单衣的“三十六天机园”是青峰镇里最引以为傲的名园。 当然能被苏小魂、大悲和尚列名为天下七大名园之一的地方,绝对有它的特色。 比天机园更让青峰镇里的人骄傲的是,天机园里那一注地下泉水冒出来所酿的酒。 单衣酒除了是用主人的名字命名外,更重要的原因连俞傲、潜龙、赵任远这些内外已臻化境的大侠喝了一壶后,也不得不脱得只剩下一件贴身衣物。 可见这酒有多强劲。 寻常身子弱点儿的,据说闻了酒气就醉。 像天机园、单衣酒之外,还有什么比它们更宝贝的? 有! 那是一个人。 青峰镇方圆百里内,包括武当山山上那些清修的道士们都知道章单衣有个宝贝女儿。 章儿铃。 “章大小姐有多美呢?”一个花甲老头子猛猛的抽了一口烟,徐徐吐了出来,连着声音道:“我吴老头活了七十好几可保证这双眼珠子没见过有这等的美人儿……” 坐在他前面的是十来个年青少年,虽然听过了上百回,可没有一个人觉得腻了。 因为章单衣章大园主从来不让他的女儿抛头露面。 “吴爷爷是怎么见过她一回的?”有一个年轻人兴奋的问道。 但却遭了那个吴老头一翻白眼狠狠的瞪了片刻,才咳着声哼道:“她?‘她’这个字是你用的?” 这个年轻人倒是识相,急急说道:“章大小姐……” 四个字可叫得恭敬极了。 吴老头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也忍不住兴奋起来,道:“那天也算是我吴老头的造化。三年罗!那天傍晚老夫到天机园达着,几个转儿不小心进了内园去……” “然后呢?”七、八个人兴奋问着。 “好巧不巧的一个绣花球儿打来,嘿!老爷爷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倒了下去。” 吴老头笑咧了嘴,呵呵指着额头道:“哪……就是这儿……” 他自己得意起来,又故意在这紧要关头抽了大大一口烟停住了嘴。 果然又引得那堆毛头小子一阵哄托鼓噪了。 “好爷爷,你别卖关子啦!” “是呀!后来怎样了?” 吴老头可是意气飞扬,哼哼哈哈流目四顾了一回。 耶?他忽然发现一张生面孔,什么时候来的? 这里是座茶棚,比较高级的那种。 四面的墙是用栏杆围着,不过从顶棚到地板可都是花钱的桧木搭着。 寻常会来这儿喝茶的都是本地的熟客,外地人倒少有知道这一处建在天机园后头的“章台路茶棚”。 章台路当然也是章家的产业之一。 在青峰镇纵横三十条街道上想见不到章家的产业还真是不可能的事。 吴老头扬了扬眉,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方又温吞吞的道:“这棚子里有外地的生客,不说了。” 随即大伙儿的目光全投向那个扎眼的仁兄身上。 那人看起来好落魄的模样。 衣服不乾不净的,满脸髭髯横生,就连放在桌面上的那柄刀鞘也都发黄斑。 一切看起来都觉得让人既不舒服又觉得很可笑。 “什么家伙!”小伙子中人称虎勇天的壮小子嗤声道:“以为摆了一把刀就可以当混混啦!” “谁说不是?这里可是虎大哥的地盘!”有人和着道。 虎勇天这厢可得意了,猛的威风凛凛站了起来,看似要找那扎眼的生客麻烦。 入口处,有人长笑晃了进来道:“吴老爷,今天的生意不错吧!” 来的是三位道士打扮的武当山道人。 吴老头眼睛可亮了,急急哈腰迎了上前,满是笑着道:“是一云道长哪!今天又下山来采办啦?” 一云道长?武当掌门六位师兄弟中排名第二。 魏尘绝的目光由桌面上斑黄的刀鞘离开,转头看了一眼。 正好一云的目光含笑嘉许迎了过来。 满棚子的人中,他第一眼就盯住这个年轻人。 一个落魄的年轻人有什么好看? 吴老头不是没见过世面,这厢一云和两个徒弟坐下了,便低声问道:“道长认识那个年轻人?” 语气比方才好得多了。 一云道长轻笑摇头,身旁道号“见无”的年轻道士轻轻嘿笑道:“我师父在江湖中是什么地位,怎会认识这种人?” 另旁见寂道士倒是比较忠厚,道:“师弟,师父看他是有理由的……” 一云道长笑了笑,朝吴老头道:“来一壶龙井吧……” 吴老头应了一声,朝伙计叫声:“龙井一壶……” “来啦!”那伙计手脚俐落便端了过来。 刚刚放好在桌上,那端的魏尘绝也淡淡出声道:“伙计,再来一壶茶……” “马上来!”伙计正回身要走。 那个虎勇天可逮着了机会,嘿的一笑道:“你招呼道长,我来送。” 这个虎勇天说着,还真有那么一回事的到柜台后弄来一壶茶,满脸不怀好意的送向前去。 见寂皱了皱眉,看了师父一眼。 一云道长倒像是沉吟了一会儿,笑道:“也好。” 也好?好什么? “这个小混混也该被教训教训,否则以后恶事坏大了。” 吴老头登时明白,马上被教训的将不是那个落魄的汉子,而是虎勇天这个没长眼睛的。 只见虎勇天小霸爷一大步跨到了那名汉子之前,“砰”的好大声,一丢茶壶在桌上,大笑道:“茶来了!” 茶水“哗啦”的溢了出来洒满一桌。 一下子便沿着桌边滴落下去。 虎勇天大笑,魏尘绝的一张脸则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没有! 连一点儿愤怒、惊叫、讶异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虎勇天,看着。 看得虎勇天忽然笑不下去了。 不但笑不下去,而且一张脸变了起来。 那是一种你无法形容的杀气。 这股气势,甚至连桌面上的茶水也为之蒸发。 蒸发,变成白蒙蒙的一片,透出水气的是晶莹透亮的眸子。 有如星辰。 充满无可抗御杀机的星辰。 虎勇天不知道自己在发抖。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裤裆已经透了。 他只觉得恐惧,一种想大声叫出来的恐惧。 忽然间,他全身一轻,耳里听到一句话,道:“这壶茶我没喝,算不算钱?” 问话的是坐着看自己的那个人。 那个看起来落魄,却满眸子讥诮的年轻人。 “不……不算……”虎勇天自己都讶异声音怎会如此的小声又如此的温柔。 “很好!我不喜欢帐算不清楚!”魏尘绝站了起来,丢下一壶茶的茶资,大步走了出去。 沉寂的茶棚,良久之后只听见寂道士轻轻道:“师弟,你现在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看他了吧?” “师兄,师父叫我们先回武当山的目的,是不是和中午遇见那个小子有关?” “你何必操心这个?快赶路吧!” “难道师兄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见无的声音明显的不快道:“我看我们不如折回去,如果师父有事也可以帮个忙……” 见寂瞪了他一眼,哼道:“师弟,难道你想违抗师命?” “我不是!”见无的脖子粗了,嗓门也大了,道:“我只是关心师父而已……” “你们师父有什么要你们担心的?”冷不防他们两个身前有人笑道:“是武当山那位道长的徒弟?” 见寂吓了一跳抬头,只见是位年近六旬的威武汉子,掌中那柄红鞘赛血的刀好刺目。 “前辈是人人敬重的‘八路英雄’中的武大先生?” “小道士有见识!”武断红仰首大笑,捻须道:“两位是……” “晚辈是一云道长的徒弟。”见寂一揖,恭敬着道:“家师常常提起武大先生的英雄事迹……” “原来是一云兄的徒弟。”武断红轻轻一笑道:“令师怎么没有一道回山?” “因为一个年轻人……”见无的口快道:“落魄讨厌模样,还带了一把刀鞘都斑黄的刀……” 武断红的眼睛亮了道:“他在哪里?” “青峰镇!”见无觉得武断红的反应更好奇道:“就在前面十里外的青峰镇!” 武断红走的很快,也有点兴奋。 “师兄,你不觉得武大先生的反应很奇特?” “是有那么一点……” “那个人说不定是个巨寇大盗!”见无的语气兴奋了起来道:“师父教我们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卫道除魔仗义出手是我辈该为之事……” “这个……”见寂也有一点心动了。 “放心吧!就算师父知道也不会怪我们……”见无已经往回走道:“我们可是替天行道呀!” 见寂的心里当然有些觉得不妥。 因为师父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要自己两人先回山。 这其间必然有特别的理由。 只是他这一沉吟,见无又走了老远,唯有叹气,口里呼道:“师弟,等等我一道儿走……” 三十六处天机园在什么时候最美? 有人说是在清晨的时候,它宛如是个深闺中的少女,在迷蒙的雾气里有着无尽的清香耐味。 也有人说是在正午,正是明艳照人的美女,处处可见惊喜的风情。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在薄暮的时候,那有如含怨少妇的神,层层转转的回廊花圃正叙说不尽心意。 可是如果还有人说是在半夜三更,绝对也没有人反对。 章字家宅会燃点上百盏的琉璃灯,那一个人踏入其中都会以为顶上银汉星海倾泻了下来。 加上自北面来的山风,连木头也会发出赞叹。 入夜以后的三十六处天机园,真赛天上仙境。 人们尊敬章单衣大员外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三十六处天机园,你随时可以近来溜转溜转,当然也可以在这里叫壶好茶和三五好友聊聊天。 但是每个人都很识趣。 他们绝对不会到内苑里头去。 像三年前吴老头那种幸运的事只发生过那么一回。 后来有人“故意”走了进去。 结果不是横的抬出来就是用不很好看的姿势爬出来。 也从来没有人认为这是很不合理的事。 现在是有如少妇神的薄暮夕斜时分。 申尽酉起,灯已初点。 反而园里的人少了。 空气中浮着浓浓的饭香味道,晚餐时刻。 近半年来,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平凡的年轻人总会出来个一柱香光景。 偶尔见过的人只知道他是章大爷的远亲,叫什么章金聆的。 人长得不但平凡,简直可以说是难看。 身子是蛮挺拔的,但是在男子中可是矮了些。 自然也有人叹气道:“命哪!那章小子长得这般丑还有机会天天见到章大小姐,我长这么个人模人样却……” 后面是长长的一声叹气。 这一天,章金聆又独自一个在花苑里摇扇漫步。 微皱眉,似乎今天在园里晃着的人多了点。 眼前就有三个面生的家伙嘿嘿的晃了过来。 “公子听说是章单衣的侄子?”说话的是一个眉梢有痣的四旬汉子,口气可冷傲的很。 “眉梢一点痣,血腥双满手?”章金聆居然叫得出对方的名号道:“三位就是梅家的梅风、梅雪、梅雷?” “风雪动天雷”是梅字世家很有名的五名杀手。 “有点见识!”梅雷呵呵笑着,眼珠子可冷道:“先杀了你,我保证章单衣会出来见我们!” “你们怕?”章金聆笑道:“怕进入章府内阁里的机关?” 梅雪沉嘿嘿冷笑道:“小子口利,能省力的事何必卖命充英雄!” 这也是生存的一种法则。 所以梅雪立刻就动手。 又快又疾的右爪探出,五指早已是墨黑在端。 章金聆冷冷挑眉,一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难看了。随手掌中檀木扇已轻飘飘的拍出。 这一手看来平常的很,却是斗然扇骨一长,连点了梅雪右腕直上臂肩六处穴道。 更快! 梅雪大叫一声弹身而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帝王天机七弄魔?”梅风的脸色大变,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口,道:“柳帝王‘帝王绝学’的传人?” “帝王”柳梦狂是两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 在当时他和他儿子柳帝王所受到的尊敬就如同当今世上的苏小魂大侠和他的儿子苏佛儿一样。 他们是武林史中最受人尊崇的几个大侠之一。“帝王天机七弄魔”则是柳梦狂亲手费了四年做成的兵器。 七种变化已含天下所有兵器的特点。 三百年来兵器排名,“天蚕丝”第一。 “帝王天机七弄魔”排名第二。 往下则是“卧刀”排名第三,“凌峰断云刀”排名第四。 人称天下“四大神兵”。 直到两百年后的李北羽所用的鹰翎成为第五为止,前后五百年没有可以取代的。 甚至刀中至尊的蝉翼刀,剑中上宝的红玉双剑亦是。 原因是蝉翼刀和红玉双剑都只是单一的兵器。 而他们却是揉合了各种兵器至上的优点。 章金聆轻轻冷笑着,一张脸上就是那双眸子美得逼人,冷冷发光道:“现在你们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梅风有一肚子的苦水,他伸手拍解着梅雪的穴道。 唯一发觉的是自己无能为力。 “好!我们认栽了!”梅风咬着牙道:“你要如何才肯解开他的穴道?” 章金聆冷冷一笑道:“如果不呢?他半个时辰后就得逆毒攻心而死!” 梅雷的一张脸可大怒叫嚣道:“章小子!你给我听好!今晚梅氏兄弟是来讨回公道的,于情于理没有不对!” “是吗?” “嘿嘿……你去问问章老头,淮河中游的林产是谁的?”梅风愤恨接口道:“梅字家的一半收入靠它,凭什么章单衣硬夺了去!” 章金聆皱了皱眉,嘿道:“有这回事?” “呸!你以为我们老远从稷山城来作什么?”梅雷大吼叫道:“我们会拿自家兄弟的生命开玩笑?” 章金聆有点儿心动,点了点头嘿道:“好!如果此事是真,我会回来解掉你们兄弟的穴道。” 他转身,背后一点空门也没有转身。 梅风和梅雷根本不可能出手。 但是梅动、梅天却有这个机会。 章金聆或许太注意背后那两个人的动静,却忘记“风雪动天雷”一向是同进同出。 右首的花丛后,两道身影出如箭。 他们是拗足了全力一击而出。 因为梅雪的生命就系在他们的身上。 “啪”地一连四响,章金聆的身子往右飞了出去。 重重的跌到一个人的脚下。 魏尘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本来就是塑在那里的石像似的,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五个人。 “你是章字府的人?”梅风怕这厢的事已经引起骚动,想早点解决。 “不是!”魏尘绝淡淡答道:“不过我不想看见他死!” “你想出手?”梅天笑了,看着眼前落魄汉子冷呵呵出声道:“想藉这机会向章单衣谋一份差事?说着的时候和梅动已跨步到了五尺近距。章金聆在下头咬牙撑起上半身,涔涔冷汗道:“好毒!是用了苗疆老字世家的‘追风十六散’!” “没错!”梅动冷恻恻笑道:“如果不想死得太痛苦,最好快点说出穴道的解法……” 章府内阁那端已经有人影踱了出来。 当先是章单衣方正的脸,一飘黑须半尺迎风。 略微矮胖的身子却让人在老远就有强烈的压力。 梅天、梅动已经不出手不行了。 甚至连梅风、梅雷也夹击而上。 他们估计,以梅天、梅动对付这个落魄汉子绰绰有余。当然,梅风、梅雷对章金聆是手到擒来。 计画得很好。 稍微有点奇怪的是,这个落魄汉子手上拿着刀却没有拔出来。 没有拔出来也没有出手。 他退,让梅风、梅雷轻易的挟持了章金聆。 “原来是唬人的……”梅雷得意大笑,对掌握在五指下的章金聆冷冷道:“小子,你惨了!” 梅风心中可不是这么想… 因为梅天、梅动双双出手,竟然让人轻易的避开。 对方大大有余裕出手,为什么不? 章单衣已经到了面前,身旁几个人中有一名道士。 一云道长! “哈哈哈……章老头,咱们又见面了!”梅风扣着章金聆,心中稳定的道:“淮河中游的林产你怎么回答?” 章单衣在微微挑眉,轻哼道:“你们要那几座山头做什么?嘿嘿!不过是干着绿林勾当!” “你不要他的命了?”梅雷怒斥叫道:“姓章的,连自己的侄子都保护不了,传出去江湖是大笑柄!” 章单衣好像不怎么焦急,转头看向离梅氏兄弟五尺距离的落魄汉子盯了片刻,终于一笑道:“你也找老夫?” “是的!” “有何指教?” “问一个人的下落。” “是老夫认识的人?” “是!” 好片刻的沉默,章单衣笑道:“老夫很欣赏你,因为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一云道长也笑道:“在章员外还没出来以前,你让对方不能动章员外的人,但是又能很本分的不争出风头。” 所以当章单衣出来以后,他就撒手不管。 “这种年轻人在江湖中已经不多!”章单衣笑着。 “的确是。”一云道长也笑道:“所以你应该把你知道的事告诉他。” “谢谢!”魏尘绝淡淡道:“可是我从来不欠人家人情。” 所以他必须有所表示。 所以自以为很有名,很凶恶的“风雪动天雷”全都躺了下去。 “好快的刀!”这是章单衣忍不住的讶异。 你相不相信,同样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结果是大大不同的。 连一云道长和章单衣都会称赞的刀,是怎样的刀? “方才的出手只有一刀!”武断红已经会合了陈相送和沈破残、孤主令、安西重。 他的眼睛沉冷,道:“一刀能斩杀梅家五兄弟中的四个,绝对不是普通的刀!” 他们担心什么? 担心有一天这把刀会向自己挥来。 “章单衣和我们都有交情!”安西重轻抚着桌上的两柄短戟,抬头自“章台路茶棚”望了出去,缓缓道:“我想面子不会不卖给我们……” “这小子的智慧不能小看。”陈相送冷冷道:“以我们五人之力竟然追了二十天才抓住行踪……” 八路英雄是何许人物? 魏尘绝竟然能在二十天内让他们四下奔波。 武断红轻轻一哼道:“只怕有人暗中帮着!” 谁? 他们都知道武大先生指的是秦老天和柳危仇。 大家都不好撕破脸。 终究算的是侠义中人。 他们不能让“英雄”这两个字变成笑话。 其实他们的确也是英雄没错。 只不过这回公愤中加入了一点点的私心。 嫉妒! 嫉妒是因为有恐惧。 恐惧是什么? 是怕达摩传到六祖的心法再现? 心法已失,刀且如此。 若是心法复得,刀又如何? “你看到那一刀没有?”见无的声音又兴奋又害怕道:“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闪电!” 见寂不得不承认道:“的确是可怕的一刀。” 他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放心了吧!他对师父不会有恶意的,赶早回山吧!” 见无大大的摇头道:“师兄,你怎么会这般死脑筋?像那个人的刀法如此惊人,如果我们能得他指点一二……” “什么?这可是犯了师门大忌!”见寂脸色大变,猛力摇头道:“再说我们武当的武功和少林并称天下,师长们就曾说过只要循序渐进必可登上乘……” “唉呀!师兄,你的脑袋就是扭不过来。”见无哼哼踱在街道上猛说道:“得高人点拨一二犹胜十年闭门苦练,再说那个人的年纪和我们相差不多,必然有特殊适合我们的法子。” “别说了,快回山吧!”见寂一股劲的往镇外走,边道:“说不定师父已经回程了哩!” 见无肚里急,正搔首抓耳的,忽蓦地肩头被一大巴掌拍下,后头一大声叫道:“两个小兔崽子在这里混什么?” 好大响的话,吓得见无差点脚软跪了下去。 吃力的回头一看,是个老道士全白了头发。 而且那胡子足足有尺半之长,雪白垂胸。 “唉呀!是师叔爷!吓坏小道士了!”见无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捂着鼻子不让对面老道士的酒气薰人。 这老道士正是自称“挤天一老道”的邱乐满。 “挤天”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和老天爷挤一张椅子同坐。 邱乐满年近八旬,正是当今武当掌门一古道长他们七位师兄弟的师叔。 武当上代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宗师。 邱乐满看见无的样子可乐了,直伸着哈气笑道:“小子,师爷的话还没回答呢!” 见寂一看这位师叔爷可头大了,就怕见无说出了口惹出事来,急急抢口道:“没什么事,我和师弟下山来采购下单,正准备回山了,师叔爷要不要一道走?” 邱乐满瞪了他一眼,哼道:“我问你师弟,你插什么口?你这小道士就像你师父一样,做事中规中矩的……” 他转向见无,笑道:“小道士,你说……” 见无看了他师兄一眼,有了靠山大声道:“方才我们看到一个年轻人出刀,好快!” “多快?” “一刀便杀了‘风雪动天雷’……” “什么?小子有没有骗人?” “没有,绝对没有!”见无指了指见寂,道:“师兄和师父也看到了。” “好呀!那小子有种,是个好对手!”邱乐满可乐道:“那小子在那儿下的手?” “三十六处天机园。” “这更有趣了!”邱乐满大笑,一把抓住见无便走,道:“小道士,你陪我去找他比武……” 见寂站在那儿差点哭了出来。 “这……这怎会变成这样?”他自己跟自己说话道:“师父知道了会打死人的……” 苦笑归苦笑,他还是得跟下去。 好歹当着师父的面认错总是安心一些。 “你想要知道大悲大师的行踪?” “是的。” “老夫要知道为什么?”章单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着实好奇道:“谁找大悲大师都一定有相当的理由。” 其实理由只有两个。 不是恩就是怨! “是家师临终前的交代。”魏尘绝看了刀鞘一眼,轻叹道:“无论如何要找到大悲大师问明一段公案……” 公案在江湖中往往和生死仇杀有关的意思。 一云道长对这个人不能不好奇道:“令师是?” 魏尘绝双眉一动,淡淡道:“先师已久不用名号……” 一云道长轻轻笑道:“好,那少侠想问的公案又是……” 魏尘绝看了对方一眼,双眉淡垂,缓缓道:“在下知道道长关心,不过这事关系着本门之事,不便奉告。” 一云道长也是好修为,仰首道:“是贫道失礼了,请少侠见谅!” 魏尘绝的眼中不禁一丝佩服,脱口道:“所谓天下八路英雄,最少有一半不及道长……” 一云道长闻言,脸色一正道:“八路英雄乃是天下武林共敬,少侠日后莫做此言……” “哈哈哈……一云兄何必客气!”武断红大笑自门口进来,长笑道:“道长若非方外之人,八路英雄终必有道长在列。” “是武大先生大驾!”章单衣和一云道长双双立起,抱拳道:“昔年西湖一别,已是三年前之事了!” 武断红回礼道:“兄弟有事相托章兄,未及通报便先闯进来了,请章兄见谅……” “什么话?”章单衣大笑摆手道:“武兄是人人敬重的英雄,倒屣相迎尚且不及……” 武断红点了点头,脸色一沉看向犹是傲然坐着的魏尘绝,轻嘿道:“不知这位魏兄弟和章兄是……” 章单衣一愕,自觉好笑道:“原来这位少侠姓魏,老夫和他是初识……” “那就好!”武断红看向一云道长道:“道长呢?” “亦是初识,”一云道长有着讶异道:“武兄所问是为何?” “他想杀了我。”魏尘绝淡淡坐着道:“不只是他,只怕屋子四下还有安、孤、陈、沈四位‘英雄’!” 章单衣脸色一变,朝武断红抱拳道:“不知武兄是为了何事追杀这位魏少侠?” 武断轻轻一嘿,淡笑道:“二十天前荆门山一事,章兄可曾听闻?” “八路英雄会荆门?”章单衣一捻黑须,看了魏尘绝一眼,方道:“莫非这位公子就是赵门主的徒弟?” 武断红可挑了两下眉。 “公子”、“赵门主”都是尊称。 很显然的是,章单衣并不会帮助自己。 “武兄是记恨二十三年前之事,章某可以了解。”章单衣踱了两步,轻轻一嘿道:“但是赵门主已为之赎罪……” 一云道长亦点了点头道:“那日详细情形贫道亦曾听秦门主和柳盟主提过……” 详细情形指的是赵一胜放了自己一马以及用血赎罪之事了。 武断红脸色一变,冷哼道:“看来两位是不赞同武某等人杀这后患了?” 章单衣看了魏尘绝一眼,轻叹道:“原本是难断的公案,稍早魏少侠又曾救了小……侄一命,所以……”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绝。 武断红冷冷一哼道:“武某见章兄也是英雄,既然如此坚持,他人在贵宅内武某不便动手。” 这意思是出了章府后,章单衣最好别插手。 章单衣淡淡一笑,答道:“武兄不愧有英雄胸怀,小弟佩服!” 因为武断红能顾全章单衣的面子。 武断红的面子就是天大的面子。 这时有人嚷嚷的冲了进来,而且还是一个老道士拖了一个小道士大叫道:“还有我‘挤天一老道’哩……” 来的不是邱乐满是谁? 后头他手掌拉的那个小道士一副差点累死的模样。 一云道长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不得不朝邱乐满一揖拜身道:“一云见过师叔……” “免礼啦!这样拜会折寿的!” 邱乐满提了见无到身前对着魏尘绝,问到:“是不是这小子?” “是!” “是?好,打!” 邱老道说打就打,右手一推见无到旁儿去,他一个七旬近八十的身子可威猛的哩,一大步冲向前。 双拳。 武当派最上乘拳法的“隔山打牛”,好猛! 魏尘绝一向不太喜欢说话。 而且对于向他出手的人有一个原则。 这个人如果该死,杀! 如果不是该死的人,躲! 邱老道的拳势又猛急,几乎是连绵不断,一点空隙也没有。 不只是他的拳法没有空隙,也让对手没有喘气的机会。 这点看在一云的眼里不禁为之目眩神移。 原来本门的拳术可以雄猛精致臻此境界。 魏尘绝在躲,几乎已到了无力回手的时候。 邱乐满显然不太满意,“哇哇”叫道:“小子,你没手是不是?” 更是向前一大步,双拳封住对方所有的生门。 魏尘绝还是没有出手,出手的是武断红。 一泓红影倏忽间隔在邱乐满双拳之前,隔的不仅仅是刀鞘那一宽半尺,而是整片如幕的气机。 拳势已阻,老道则叫道:“小武,你这是干什么?坏了老哥哥的兴头!” 天下有几个人敢当着武断红的面叫小武? 邱乐满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是我的!”武断红苦笑着,但是说得很凝重:“也是八路英雄要的人。” 这厢老道邱“挤天”可是挤皱了眉头垮下了脸,叫道:“什么意思?天下的坏人你们全包了,连这些不好不坏的人给老道一个也不肯?” 武断红轻轻一哼,看向站在墙角的魏尘绝嘿声道:“是男子汉就别躲躲闪闪,光明正大的出来……” 说完,他朝屋中众人一抱拳,便大步跨出门槛要走。 邱乐满这回见得武断红前脚一走,又笑咧了嘴朝魏尘绝道:“小子,咱们的事没完……” 一云道长听了这话,那有不快一步隔在前面陪笑道:“师叔,魏少侠是章大员外的客人怎么好……” 挤天老道眉头一横,嘿的一声咧牙对着章单衣道:“小章,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他自个儿又拍了拍脑袋,哈哈道:“如果只是寻常的客人就当你没看见,他没来过……” 章单衣那会不知道这位“挤天一老道”邱乐满不但是爱武成痴,而且名堂多得很。 单单名号来说,有时自称“邱挤天”、“邱屁道”、“邱长须”,有时癫起来随口又加着“一邱老道”、“挤天一老道”。 甚至有一回踏遍江湖为了找苏小魂等人比武,还自称“邱小魂”、“邱俞敖”、“邱大悲”…… 反正名堂特多,怪事不断是正常的。 章单衣看着眼前这老道那副又急又乐得模样,再看一眼冷肃无语的魏尘绝,竟脱口道: “他不是普通的朋友。” “不是普通的朋友?”邱挤天显然有点狐疑。 不是普通的朋友就是特别的朋友。 既然特别,在江湖中就是指有恩或是有亲的朋友。 “他对章某有恩。”章单衣笑了,而且笑得很奇怪道:“更特别的是他也是儿铃的‘特别朋友’。” 这话学问可大了。 章儿铃就是张大小姐,青峰镇三绝之首的大美人。 特别朋友,尤其是指姑娘家的“特别朋友”,那一切似乎就不必明言了。 邱乐满这厢可一点也不乐了,反手两个巴掌打出。 一个是打飞了靠过来的见无,一个是打自己。 “臭小子害老道丢人,以后搞清楚再说行不行!”他可是打了阵鸡皮疙瘩,急急就窜出窗外走了。 一云道长哈哈一笑道:“师叔就是最怕章兄那位掌上千金了。” 章单衣也大笑了起来。 想着在二十年前儿铃还是五岁小女孩时,有一天她趁着邱挤天睡午觉时把他第一回留下来的胡子剪个参差半光的情景。 从此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邱挤天就怕章大小姐。 魏尘绝缓缓的自墙角踱了过来,问道:“章员外是不是可以告诉在下了?” 一云道长右手一拉见无,先向章单衣和魏尘绝揖道:“孽徒不肖,贫道先将他带回山上管束……” 这话是要告辞,也是避嫌。 章单衣大笑,回礼道:“好!下个月道长再来时千万得到寒舍续饮一盅茶……” 魏尘绝看着一云道长师徒离去,对那位武当道长暗是轻赞。这时章单衣则肃手双双落座。 “大悲大师每回到武当、洞庭一带是会在本庄盘桓数日。”章大员外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道:“不过目前想要知道他的行踪,不如到洛阳城南伊河上的六石寺问一慈大师。” 魏尘绝没有出声,静静等着。 章单衣双眸一亮,眼中有一丝嘉许,道:“现在是七月末夏,初秋之时,大悲大师一向会到六石寺和他师兄论佛谈禅。” 原来高僧一慈大师是大悲和尚的师兄。 魏尘绝起身朝章单衣抱拳道:“谢谢!”于是回身就走,大步往门外而去。 身影转出了厅槛,章单衣背后立刻有一道曼妙已极的妙音轻响道:“爹,你看这个魏公子怎样?” “我看?”章单衣笑道:“恐怕是你看吧!” 他身后的是青峰第一美女章儿铃。 章儿铃躲在屏风后面,轻轻叹道:“是个男人,只不过太冷酷骄傲了一点……” 姑娘家的叹气是很奇怪的情怀。 章单衣怎会不懂? 他大笑,大笑中又有一份顾虑,道:“儿铃,要选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是需要经过许多的试炼,尤其……” 尤其像他们章家有如此庞大的家产和力量。 更重要的也有庞大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在窥视。 “女儿知道。”声音轻幽幽的,转忽娇笑起来道:“但是也该多看看是不是?” “这半年来,你可看了不少人啦!”章单衣讶异的回头,看向背后那一道屏风道:“百多日来多少名门公子到咱们家里走动过?” 他着实有点吃惊,道:“难道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眼?” “名门公子?”姑娘的笑声可顽皮道:“在爹面前是模样一个,论诗谈武全是文武皆通,私底下一个个没个样!” “哈哈哈……看来儿铃的眼光可高了!宋公子怎样?” “宋飞君?人是不错,言行如一……”章儿铃在屏风后嘻嘻一笑道:“女儿是怕以后让他给闷死了。” 反正说了半天,章儿铃就是打算外出江湖一闯。 “行啦!爹也不能每天关着你。”章单衣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道:“不过人在江湖万事小心……” 他一顿,轻“咦”一声又问道:“你对那位魏公子有兴趣?” “没有!”章儿铃娇笑答着,自屏风后探出她那张美天下,却又娇嗔顽皮的面庞来答道:“像他这么骄傲的人,哪个女人受得了?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跟在他后头应该会有很多好戏可以看。”章儿铃还挺聪明的分析道:“最少可以看看那些英雄少年在对付魔头的徒弟是怎么副德行!” 章单衣满意极了。 他相信女儿的武功和智慧。 那些所谓名门公子常常在表面是个人样,到了生死关头又是个模样。 他愿意让女儿真正的自己去看。 看看天下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位少年英雄夺得女儿的心。 目下,魏尘绝的出身和武功无疑是最好的指标。 章单衣看着女儿离去时不禁又有点为那个年轻人担心起来。 八路英雄中的武断红和另外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们调动的武林力量,魏尘绝可以撑到几时。 魏尘绝非见到大悲大师不可。 所以他就必须离开三十六处天机园,离开青峰镇到洛阳城南的六石寺去。 当然,他一跨出天机园后当眼这条出镇的长街已经有不少的人在等着。 他的手就如同步伐一样的坚定,紧紧握着那柄刀。 每一步跨出,四周的杀气便浓了一分。 人在江湖中的路子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前走下去。 因为背后有箭有刀,所以只有往前走。 纵使前面也有剑、也有刀,但是总是要前进。 武断红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这一条本来是非常热闹的长街,此刻竟然变得冷清萧索。 并不是夜的关系。 现在只不过是戌时刚起的时刻。 沉暗暗的,甚至连两边的房舍内一盏灯照也没有。 他们只能彼此藉着巷角那盏风灯和稀落的星光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 这已经够了。 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刀。 武断红忽的一声轻嘿,犹在风灯微光中可见血红的刀泓洒出一片夺目动魄的光彩。 “武学一刀,断天红地”! 武断红能够称为八路英雄之首,绝对有他的道理。 刹那,魏尘绝觉得全身在对方的刀罡之下刺痛。 他不能死,已不能杀狙对方。 唯一的方法就是往右边避。 移身方动,武断红也动,刀势则不变,压下。 魏尘绝举起刀鞘,蓦地一泓刀影迎出,架住。 对方的气机自刀身涌来,他藉力破壁撞入了屋宅内。 沉压压的黑暗中,屋外那盏风灯的微光映出两缕的闪亮,无声无息而来。 是安西重的双戟。 这个人不是不能杀,魏尘绝的刀出,舞一弧曲线倒挂,黑暗中人影交错。 但是背后尾随介入的刀锋让左肩一痛。 武断红方才一刀的余势犹是可惊。 魏尘绝一咬牙,矮身避过自屋梁上挺刺下来的长枪,反手一刀砍向右方。 右方是一蓬陈相送的暗器。 “嗤”的轻响,暗器中有一颗火弹沾上了刀。 整片幽暗里,就自己的行踪暴露无疑。 气机一动,下腹前三尺只觉一股指力透来,魏尘绝轻喝,将刀往地上一插,人则弹身而上。 避过了孤主令的破天指,右掌五指则扣住沈破残的枪往右一送。 “叮!” 武断红的刀砍往沈破残的枪,魏尘绝的人则下窜握刀柄一按一抽,反扫而出。 这手出刀可称得上是经典之作。 刀身没土则火拭去消失。 反扫一刀则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黑暗中一串惊呼,魏尘绝的手腕轻震,似乎是砍伤了对方。 他无暇细看,将反手刀舞出一轮风转逼前迫退了陈相送。随即双足一蹬往南首窗牖而去,临窗前犹倒踢一桌反飞相阻。 “哗啦啦”巨响中,他已破窗而出。 只是左肩上武断红的一刀令人冷汗直流。 第 二 章 每一天太阳还是会从东方升起。 这是没有人怀疑的事。 如果有差别,那就是人世间发生了死亡。 只是有些人看不到而已。 魏尘绝本来以为自己死了,直到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知道你叫魏尘绝,我也知道武断红他们在追杀你!”那张脸笑道:“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回你一次。” 章金聆的话说起来非常的有道理。 魏尘绝的脸上没半点的感激,只有淡淡的几个字道:“你的人情章单衣早就还了!” “耶!他是他,我是我!”章金聆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是他这张脸除了眼眸子外,最好看的部份。 魏尘绝不再说什么,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耳朵也在听。 四周是一间很平凡的木屋。 风声则告诉他这是在山林里? 青峰镇最近的山不是武当山就是房山,看窗外的阳光和天色是辰时左右。 由昨夜至今来看,武当山是到不了,所以是房山内。 “你有很好的习惯。”章金聆摇着那把黑檀扇,自顾自笑着道:“立刻判断出自己是身在何处!” 魏尘绝的表情就如石像,别人的话好似跟他无关。 章金聆挑了挑眉,点头轻嘿道:“看来你师父已经把你训练得动心忍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晃了晃脑袋,负手而起。 三两步踱到了墙角低头看着。 墙角有火炉,火正旺,炉上有锅,锅正热。 一掀盖子,稀粥的饭香一下子涌了出来。 章金聆又看了片刻,好像满意似的盛了两碗,也不知那儿变来的小菜一并放到了桌上。 “想活命就得吃东西!”章金聆笑道:“同不同意?” 武年年那双本来又大又美的眸子,如今通红。 她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 昨夜在青峰镇一战,黑暗中有一个人的刀夺走了她爹的命。 武断红死了! 这是今天在江湖上最轰动的消息。 凶手呢?魏尘绝! 名叱天下的八路英雄竟在一夜间叫一个年轻人瓦解? “不!”孤主令双眉挑动着道:“只要八路英雄还有一个人活着,这笔债一定要讨回来。” 体已经变得僵硬而冰冷。 不相信这是事实,武年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章单衣的心中在叹气,更有一股忧虑。 他是不是看错了人? 昨夜一会魏尘绝,他判定那个年轻人本质不错。 日后在大悲和尚调教下很可能成为大侠人物。 武断红的体在眼前,是不是自己错了? 他更忧虑的是,章儿铃已经尾随在魏尘绝之后。 是不是一件太危险的事? “难道那个年轻人继承了赵一胜的刀法也继承了二十三年前赵一胜的心?”在内厅里,章单衣的语气很忧虑道:“你看,是不是该把儿铃叫回来?” 他问的人是章家庄宅的大总管左双桨。 “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左双桨的声音很慢,却很有力道:“如果她发觉有那个人不该活下去,她会了结那件事。” 章单衣原本也有这个信心。 所以他才会让女儿去闯荡江湖。 但是对方是一个可以一刀毙杀武大先生的人,他又能有多大的信心? 他轻轻一叹,和左双桨踱到了前厅。 武年年已经站了起来,英气逼人,冷肃双眸的面庞泪水已乾。 “各位叔叔伯伯怎么做是各位的事。”她的声音此刻有如她爹活着的时候一样。 没有愤怨、没有悲伤,只有死亡,道:“年年有年年自己的做法。” 说完,她低身抱起武断红的体,大步的走了出去。 顶上,午时。 而双桨找到章金聆的时候,桌面有一碗冰凉的稀饭。 而床铺上则早已没有人影。 “魏尘绝的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章金聆轻轻一叹道:“他是一个要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所以不愿意吃我煮的东西!” 这样的人会是怎么个个性的人?左双桨皱了一下眉,缓缓道:“你知道他去了那里?” “放心!我追得到他的行踪。”章金聆有一点点的讶异道:“难道有了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武断红死了!” 好长的一阵沉默。良久,章金聆才轻轻叹道:“现在只怕柳危仇、秦老天和萧轮玉都不能不出手了!” 八路英雄是义气相结,天下俱知。 武断红如今死在一个人的手上,除非武大先生做的是恶事,否则无论那个凶手是谁,他们都不得不出手。 “你认为他有这个能力杀了武大先生?”章金聆紧紧的皱眉道:“尤其是在那么多高手围杀之下?” “我们只看到事实。”左双桨轻轻道:“并不对过程做任何的猜测……” 他说得很含蓄,但是章金聆懂。 昨夜在黑暗中混乱一战,只要八路英雄中有一个人居心叵测,随时可以暗算武断红而嫁祸给魏尘绝。 但是这是假设之一。 而这个假设若说出去会引起武林大风暴。 特别是出自像章字庄宅这种有力量的世家中人口里。 江湖上有些人闲话一句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章金聆明白,苦笑道:“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以后就很麻烦了。” “简单的事还是可以简单。”左双桨笑道:“因为只要用简单的方法去做就可以了。” 什么是简单的方法? 章金聆明白,那就是杀了魏尘绝。 从房山往东北三十里路就是武当山的范围。 这一片武当山的南城,几乎都是陌陌绵延的稻田。 七月,一梗梗的稻株已是挺拔立地而起,风过小袭,卷起一大片的声音来。 呼吸中也充满了泥土的味道。 泥土的香味是诗人的情怀在感情着。 对于一个刀客,尤其是亡命的刀客,是不是也有这个心?这种感情? 刀客的嗅觉只为的是闻到死亡的味道。 一丈外,魏尘绝闻到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只子纵身弹起,仆击在那儿啃稻根的田鼠,然后“刷”地一响里,半空中搏扑下一头鹰。 鹰的利爪扣住了子的头,一扬翅又掠向半空。 前后不过是转眼而已,演了一出死亡的戏。 这是自然的法则。 为了生存,只有搏杀。 对,这百分之百是自然的规律。 但是,人呢? 人不只是动物,更不是畜牲。 他是有感情、有思考、有智慧、有爱。 刀客也是人,刀客是不是有感情、有爱? 刀客的刀呢?是不是也有感情? 魏尘绝的瞳孔收缩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这一条泥土路上走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谁都会认为是一对祖孙。 一个很老很老的老樵夫,背上背着柴困,他的右手拉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 小孩的身高看起来只有六岁,头低低的看着路,两脚尖不时的踢着石子。 踢着,由六丈外一路踢了过来。 已经近到八尺内了,魏尘绝往北,他们往南。 四尺,三个人的步伐完全没变。 如果这时有第四个人在看,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这条路就算不大,也绝对不小。 最少可以让八个人同时走过交错不会碰到。 偏偏迎面的三个人很奇怪,魏尘绝看起来就像是要从那对“祖孙”手拉手的空隙中穿过去似的。 三步、两步、一步。 魏尘绝真的连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而那对祖孙还真的让迎面来的这个落魄汉子从他们中间过去。 手,还是一样拉着。 魏尘绝的步伐还是没变,一步、两步的越来越远。 那对祖孙呢? 他们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 手还是拉着一起没有分开。 魏尘绝是怎么过去的?这对“祖孙”又是谁。 “好可怕的刀!”秋蝉轻轻叹气道:“老樵鬼童联手竟然不堪一击!” “老樵鬼童”是很高价也很有名的杀手。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变成死人。 死了的杀手和普通人绝对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魏尘绝比我们想像的诡异太多。”夏竹的声音冰冰冷冷的,那一袭绿袍像极了翠碧的竹子色,很合乎他的口气道:“凌空一击、反手一刀,毙双命,狠!” “更可怕的是弹身、腾空、出手、落地的时间。”春阳是个女人,笑起来本来是很漂亮的,就像初春的太阳一样迷人。 现在却有些勉强,有如布满了乌云,道:“这些动作的时间,跟他出手前以及出手后每一步子的时间完全一样。” 那是多快的出手,多稳的自信。 “还有距离也是一样。”提醒这点的是冬酒。 “距离?距离是什么意思?”秋蝉也是个女人,所以有女人的好奇。 “距离就是距离……” 东酒走到“老樵鬼童”的体前,轻轻一叹。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意思了。 那个魏尘绝不论是杀人以前,杀人中,杀人以后,每一个步子的距离完全一样。 冬酒的脸色忽然大变,讶叫道:“连落脚的力道都一样!” 泥土路上每一步的深浅没有半点的不同。 四个人,二男二女最有名的杀手,春阳、夏竹、秋蝉、冬酒的心却是同样的沉重。 沉重中有同样的恐惧。 魏尘绝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道他的自信可以把握到没有感情? 杀人前不会激动,杀人时不会心动,杀人后不会兴奋。 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这把刀到底还是不是属于人世间的? “魏尘绝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魏尘绝的刀是把没有感情的刀。” 这两句话立刻传遍了江湖。 血从左肩不断的渗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三个时辰的那一战花了多少心神,没有人知道。 本来他也不要人家知道有关于他所作所为的任何事。 偏偏就有人推开了木门探头进来说话,道:“你这个人不笨,知道春、夏、秋、冬就在旁边等着出手!” 章金聆得意的跨了进来,啧啧道:“杀老樵鬼童那一刀已经让你费尽了心,却还得辛苦的吓住那四个混蛋!” 他大力的摇了摇头,自怀里取出一瓶药来,叹气道:“他们那知道你那时已经不堪一击!” 章金聆揭开了药瓶,递过去边笑道:“你怕不怕我毒死你?” 魏尘绝看了他一眼,有如那药瓶是不存在,淡淡冷哼中右手五指点了点肩头的穴道。 这里是一处农家的木屋,花了一两银子借住一宿。 他有点奇怪章金聆怎会找得到自己? 更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虽然不赶他走,可是也绝不会受人家的帮助。 刀,还是握在右手中,盘腿打坐调息。 武断红那一刀着实令人吃力。 鸡啼? 魏尘绝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桌上还有几盘小菜和两碗稀饭。 他的眼睛没动,是章金聆由外头跨进来进入他的目光内。 “饭吃不吃随便你!”章金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魏尘绝已经下了床铺,手上握着刀走到了门口。 章金聆在背后轻叹道:“武断红死了!” 武断红死了? 魏尘绝的脚撞到了门槛,“咚”地一声。 “咚”的一声,就好像他的心大大震了一下。 “死在那夜青峰镇你的回手一刀……”章金聆皱眉,晃了晃脑袋道:“以武断红的武功怎么可能死在你手里?” 魏尘绝又开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整个背脊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座山岳似的移动。 章金聆的眼中不由得有几分佩服。 那一天在青峰镇之战,谁都看得出来魏尘绝不愿对武断红出手。 谁也都知道他正为他的师父赎罪。 但是失手杀了武断红后却能如此稳定就大大不简单了。 难道这个人、这把刀真的没有感情? 还是他很有自信武断红不是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没半点儿的良心不安? 他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魏尘绝很少会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特别是在溪边的大岩石。 那表示他正在思考一件很复杂的事。 青峰镇一战,他的思维反覆搜寻着。 上面是沈破残和他的枪,后面是断红的刀。 右边有陈相送的暗器,前方则是孤主令的破天指。 安西重的双戟呢?在自己的左方。 他闭目把过程回想,刀上有火,插入土中,弹身,扣沈破残的枪抵住武断红的刀,转身拔刀反手一记。 沈破残和武断红本身都不会有机会施下暗手,在那刹那是谁出的手?陈相送、孤主令还是安西重? 陈相送独擅暗器,出手必留下痕迹。 孤主令在自己身前,大大的不会有此机会。 那么是最靠近武断红的安西重? 双戟的正面会留下痕迹伤口,戟的柄呢? 安西重如果将柄倒翻一撞,自己那一刀本来不会有巨大的杀伤力,但是武断红那时气机一散很可能毙命。 他对自己一刀的捏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特别是砍中人时绝对有自信是不是会要命。 那夜的反手一刀绝对不会要命。 这么说暗中那个下毒手的就是安西重了。 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只知道沿路上想杀他的人会更多,昨天的“老樵鬼童”就是一例。 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想杀他,但是却不愿背黑锅。 找上门来的,只要是光明正大就算杀了他也不怨,如果是不明不白呢? 魏尘绝看着手上的刀,冷笑! 他忽然发觉有点欣赏萧轮玉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出手以前一定先把事情搞得很清楚。 这个个性很好。 溪河的流水声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魏尘绝还是看着他的刀,却很明显的知道对面有人越过溪流走向自己。 那是个女人,因为空气有香气。 而且是个来杀自己的女人,杀气! 香气和杀气是很迷人很刺激的无形感受。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笨,不会用那种不小心掉在水里挣扎要自己去救的蠢方法。 而是很坚定的走到自己身前五尺的溪流中。 单凭这点,他就很欣赏。 女人在杀人的时候和男人没什么不同。 所以就应该表现出相当的气势来。 他终于将目光自刀鞘上抬起,看向对方。 那是一个很健美的胴体,穿着也非常的好看。 脸充满了英气和冷肃,表现出这个女人很有决心。 “我叫武年年。”女人每个字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道:“武断红的女儿!” 她扬了扬首,冷冷接道:“也就是二十三年前武字本家里唯一没有遭到你师父毒手的后人……” 魏尘绝细心听着。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一定会有很大的麻烦。 这麻烦并不是像举刀搏杀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无可抗御的死亡压力。 “我要跟在你身旁。”武年年冷笑道:“因为我要报仇!一有机会就杀了你……” 魏尘绝能不能拒绝? 他的刀在杀人的时候没有感情。 可是他的心呢? “你可以让她跟着,当然也可以让我在旁儿结伴。”章金聆总会在很奇怪的时候出现,而且说道:“更何况我们要去的地方相同。” 武年年看着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他要去那里?” “正巧我知道。”章金聆笑道:“如果你也想知道,最好是不要走失了。” 魏尘绝站了起来,身后那个章大公子还有话要说,而且还先大大叹了一口气道:“喂! 看你这副落魄样,一脸的胡子理一理行吧?” 说着,还丢了一个包袱向前到了人家的脚跟。 “衣服也买好了,换件好不好?”章大公子笑道:“这么个穷酸样不怕人家笑话!” 魏尘绝并没有停留,他开始一步一步的往武当山走去,他不管后面跟了谁,也不管前面有多少人要杀他。 反正对该出手的人出手。 武当山下果然已经有人在等着。 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卧在一张大桌面上,后面站了四个五旬道人。 一云道长也在其中。 “好小子,你来了!”邱挤天“咚”的一声从桌面上跳起来,踩在桌顶拍手大笑道: “现在是武当山的势力范围,没有人可以阻止‘邱尘绝’我也……” 这老道又改了名啦! 魏尘绝轻轻落目光在刀鞘上,彷佛不见眼前。 邱老道哈的一笑,拍手叫道:“妙极!小子越是不理,老夫越是有兴趣!” 话儿犹转,人忽的冲向前来。 双拳翻滚如长江黄河湃涌而至。 魏尘绝的目光不离刀鞘,人也不动。 “叭叭”两响,邱挤天的一双拳头打到了胸前。 “小子怎么不躲又不回手?”邱老道不愧是武当仅存的上代长老,在拳头贴到对方衣袍上时犹能收回内劲。 “喂!把你昨天杀‘老樵鬼童’的刀法使出来行不行?”邱挤天急了,“啪啪”的打了魏尘绝两巴掌,叫道:“求求你让老夫过过瘾吧!” 有这种事?边打边要胁还带要求人家跟自己动手? 后头的一云、一松、一寒、一波等四人看了是又好笑又无可奈何。 只看得魏尘绝就这样让邱师叔又又打的好一阵。 终于邱挤天大大叹气道:“好吧!小子是看老夫那点不顺眼,连当对手都不屑?” 魏尘绝将目光自刀鞘中移上,盯着邱挤天淡淡道:“因为家师曾受过你救命之恩……” 邱挤天这厢可哭丧着脸,破口大骂道:“好小子,你这岂不是恩将仇报?老夫说你跟我动手,那就是还了恩情!” 话才说完,“叮”的轻轻一响,已经有一抹刀锋架在脖子上,刀还握在魏尘绝的掌中。 好快刀!快得让一云道长讶呼时已经太晚。 邱乐满先是一愕,继而大乐拍手笑道:“好,好!今天是老夫输了,日后动手起来才上劲……” 他还真乐得回身朝四名晚辈叫道:“小子们,没看到贵宾来了!快迎上山去!” 魏尘绝面无表情收刀,忽的手腕一紧让邱乐满扣住了。 只听他咧嘴笑道:“小子,咱们打和了,不过你可别想拒绝我们武当山的招待……” 说着,当先拖了魏尘绝便往山径直冲而上,这回变化直看得大伙儿目瞪口呆。 一云道长苦笑摇头,朝章金聆和武年年道:“两位是不是也要上山?” “当然!”武年年收起掌中的匕首,恶狠狠的朝章金聆一瞪道:“我们以后的事多了!” 章金聆一笑,答道:“可不是?” 方才魏尘绝的手腕被扣,气机全失的瞬间,武年年掌中的薄刀已挺出。 但是章金聆的扇子硬生生挡了下来。 武年年大步跨着随前头武当四子上山时,章金聆自己都有些纳闷。 纳闷自己阻止武年年的出手是对是错? 秦老天和柳危仇早已经在武当山上等着。 他们看见邱乐满这老道一把抓着魏尘绝来的时候,就好像是碰见了好朋友。 “我相信武断红不是你杀的!”柳危仇一向说话很直接,道:“因为我很欣赏你,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 武大先生的死在江湖中会引起很大的公愤,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但是你必须跟我们合作才能洗刷这个黑锅。”秦老天轻轻笑道:“因为我也不想对你出手。” 魏尘绝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感激。 不,是第二次。 方才章金聆救自己时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 他们谈话,那邱老道哇哇叫道:“人是老哥哥的客人,有话以后再问……” 说着,不顾秦老天和柳危仇当面便将魏尘绝拖入了内院后厢去。 秦老天一愕,旋即笑道:“谁说邱老道是糊涂人?” 柳危仇也笑道:“是大智若愚……” 因为紧接着武当七子之中的“云、松、波、寒”和武年年、章金聆已出现在前庭牌门外。 如果武年年看见了他们的交谈会如何想? 传出了江湖又会如何言论? 英雄有时也有不得已的顾忌。 因为英雄也是人,而且是众人注目的人。 秦老天轻轻一叹,武年年已一步到了面前揖拜道:“侄女参见两位叔叔……” 秦老天长笑一声,双手一扶道:“贤侄女何须如此客气大礼?快起!” 柳危仇则点头道:“贤侄女怎的上武当山来了?” “年年是为了仇人。”武年年看了柳危仇一眼,淡淡问道:“两位叔叔可有见着邱道长和魏尘绝?” “魏公子也来了武当山?”秦老天讶异的表情令人不得不信道:“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这两日倒没有碰到过。” 那旁儿的一云道长则笑着道:“我们到里面谈吧!外头顶上太阳正热……” 秦老天呵呵一笑,转向章金聆笑道:“这位大概是半年来传说中章单衣的侄子了?” 章金聆一楞,揖抱拳道:“前辈知遍天下!” 柳危仇嘿的一笑道:“看你也挺顺眼,人丑心倒是挺好,一道进去吧!” 说着,拉了章金聆便先往内厅里去了。 人丑心好?柳危仇什么时候知道章金聆的心好了? 武年年的心一沉,挑了挑眉朝秦老天淡淡问道:“秦叔和柳叔这两天可遇见过章金聆这人?” 秦老天轻轻一笑,看了看武年年答道:“江湖上的事传得很快,并不一定要亲眼看见,贤侄女,你说是不是?” 耳朵有时比眼睛知道的事更多。武年年肚里一哼,脸上却是笑道:“秦叔一句话让晚辈受益菲浅……” 说着,大步自个儿的往内厅而入。 秦老天看着她的背影,和一云道长互视苦笑。 仇恨有时会让一个人走错了路。 路可以走错,但是有些错事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 现在他们暗中帮助魏尘绝是对是错? 武当山最少有二十个高手要杀姓魏的。 他们不会上山来行刺,因为这里是武当,和少林并峙于天下武林的武当。 而且还有八路英雄中的秦老天和柳危仇。 “如果我们看错了人就是做错了事。”秦老天喃喃自语道:“而这个错却足以让武当和八路英雄的威名荡然无存!” 可是他们还是愿意赌一赌。 英雄有很多种,这就是其中之一。 邱挤天抓着魏尘绝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入澡堂。 澡堂早有八名武当弟子待命。 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把这小子洗个像人样!” 第二句呢:“他奶奶的!老夫已经够邋遢了,这毛头小子竟然想来抢第一……” 武当这八名弟子的动作倒是俐落得很。 他们三两下就扒光魏尘绝的衣服只留内裤,又洗头又刮胡子的搞一通。 最后把他抹满了肥皂丢入热水桶内,剩下的就是姓魏的自个儿的事啦! 不过从头到尾他们很尊敬魏尘绝一件事。 虽然他的穴道被制,但是绝对不会把他的刀由他的手掌中拿开。 他们尊敬他,所以他也尊敬他们。 丢入木桶的时候,魏尘绝的穴道已经凭内力气机解开。 事已如此,他当然也洗了个很过瘾的澡。 然后换上一套很好看很舒服的蓝丝绸袍子。 袍子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香味。 武当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袍子?而且还带有一点点的兰花清香。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袍子就是自己在溪畔曾经拒绝过的那件。 章金聆买的那件。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尘绝在他们的印象中是一个很落魄、很没半点儿称得上“好看”两个字的男人。 现在魏尘绝说他是皇亲国戚或是名门公子,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剑眉横挺凤鸾目,俊挺方脸唇迫人,顶上方中垂颈,翩翩摆袖似山岳来。 好风采! 秦老天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原来魏公子本来面目是如此夺人风采。” 这厢连邱挤天都忍不住赞道:“好小子,换了个样!” 魏尘绝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神情。 他坐了下来,象牙刀鞘扣合着刀平平横放在桌前。 对面是武年年和章金聆望着自己。 这刹那他有点儿吃惊,因为这两个人的眼神表达的感觉太过相像。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眼眸怎会如此相同? 这处是武当的会宾厅,两排桌椅当中是掌门大位。 对面相隔约有丈五左右,虽然是这个距离,魏尘绝却可以感受到武年年眼神的复杂和章金聆异样的眼采是相同的。 忽的一声轻响,武当七子自后头出来。 当先便由当今武当掌门一古道长带领了一云、一松、一波、一寒、一飞、一影鱼贯而出。 秦老天和柳危仇大笑而起,武年年、章金聆则执晚辈之礼抱拳。 唯坐着的就是邱老道和魏尘绝。 他的目光仍旧在桌面的刀鞘上,不移不动。 刹时一干两侧相侍的武当三代弟子便大大不满。 一古道长在江湖中的地位人所共仰,敢不以礼。 魏尘绝却是不当一回事。 要他尊敬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有令他尊敬的地方。 否则就算苏小魂、冷明慧当面亦是不理不睬。 一古道长呵呵一笑,一揖道:“诸位请坐。” 众人纷纷落座了,那一云道长等人亦各自寻位坐下。 一古道长也不计较方才魏尘绝失礼,只朝邱老道恭敬道:“师叔喜欢魏公子,原来是有道理的。” 邱乐满可乐了,大笑拍手道:“老道最讨厌那一套礼数,这小子可大大合了胃口。” 一古道长捻须微哂,朝向魏尘绝道:“贫道日来听得几位同门和江湖英雄夸赞魏公子,是以强请上山以睹真容,还望魏公子见谅……” 魏尘绝一双星目抬起,淡淡看了一古道长点了点头,于是又将目光投回刀鞘上。 这举动又令一干武当弟子不满了。 甚至连一飞、一影两位亦大大为之皱眉。 这秦老天见状,先是一长笑引开众人的心神,方才道:“一古道兄的胸襟已容天地,真可谓达到太极至境……” 这话好,刹时众武当弟子俱满脸得色。 终究秦老天的赞声有相当的力量。 一古道长淡淡一笑,摇头道:“秦兄当知魏公子那份心性修养,才真是有悟的境界……” 武年年听得双眉一挑,哼道:“这小子猖狂自是,目中无人,道长这么说未免太过其实……” 说着,冷笑不已。 “武姑娘误解了!”一古道长谦冲和悦淡笑道:“一个人若是能面对天下众生而色不变大难……” 心中有佛,众生皆佛。 无论是王公贵族、贩夫走卒,甚至猪犬鸡鸭且能同一视,同一心,岂不是佛家最上修为? 武年年轻轻一哼,那一古道长又笑接道:“猖狂与悟性其差在于心而已,姑娘不见魏公子双目凝于鞘,彷若天地俱失又似俱在。佛家中‘一沙粒含有须弥’,我道中则有‘大知闲闲’,贫道只怕差魏公子尚多……” 一古道长这席话不但令武当诸子脸色大为相改,就是武年年亦为之哑口难辩。 这厢她一口气哼着,环巡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到魏尘绝身上,重重道:“你们打算对他如何?” “找出真凶!”柳危仇一哼道:“老夫绝不相信武兄是魏公子所杀!” 武年年脸色一变,嘿道:“事实俱在,何须矫饰?只怕叫天下人笑……” “你能肯定?” 这是魏尘绝的第一句话,冷冷的如同他的目光透向武年年,嘴唇一抹讥诮道:“三十六年前苏小魂天下皆说他杀了白大将军,五年前天下传遍苏佛儿杀了骑梦隐……” 后来都证明那是极大的阴谋。 武年年的脸白了。 并不是因为她赞同魏尘绝的话,而是因为愤怒! “你是个男人,为什么自己做的事不敢担下!”说话的语气除了愤怒以外,似乎还多了一点点什么。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章金聆轻轻一哼道:“所以才不愿意平白无故的背黑锅,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章金聆补充的一句话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爹死不瞑目!” 武年年一张娇俏的脸变了好几回,她忽然发觉所有的人好像都是抱着这个想法。 她只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相信他不是凶手?” “因为他信任你!”秦老天轻轻一叹道:“一个凶手怎么可能会让死者的后代跟在身旁!” “更重要的是他师父赵一胜的死。”柳危仇的眼中竟然也有尊敬道:“一个月前荆门山之战,赵一胜绝对有能力杀了你爹……” 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发生。 “我们相信赵门主是为了赎罪……”一云道长缓缓道:“而且把这个担子交给魏公子。” 章金聆冷冷一哼道:“如果三天前你在青峰镇看了那一战,就可以知道你爹爹是怎么逼魏公子,而魏尘绝又如何百般容忍以至于背上吃了你爹一刀!” 魏尘绝也受了伤? “你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杀了武大先生?”章金聆说出所有人的疑问道:“而且是在受重伤之后?” 武年年当然不能回答相信。 因为武大先生的武功天下俱仰。 而且当时屋内又有那么多高手合力狙杀魏尘绝。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什么? 武断红死了是不争的事实。 “谁知道他会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法?”武年年恨声怒斥道:“你们知道他的为人?” “这个我知道。”邱老道终于说道:“而且试过。” 邱挤天两次出手最少证明魏尘绝恩怨分明。 “什么是下流的手法?”章金聆轻轻冷笑道:“五个成名的‘英雄’合杀一个后辈?而且你应该知道这五人中有一个是暗器高手!” 武年年的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凭有据。 特别是姓章的小子最后那一句完全反问了回来。 她拍桌起身,指着魏尘绝叫道:“好!你们相信他,那么你们如何证明他是清白的?” 这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何证明魏尘绝是清白的? “今日贫道邀请诸位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此事。”一古道长看了一巡诸人,缓缓道: “当然,这件事需要魏公子的帮忙……” 所有的目光全看向了魏尘绝。 现在他们每一句话都关系着今后自己的生路和武林间的风暴。 魏尘绝缓缓的站了起来,手中拿刀。 “魏某心领!”这是他留下的一句话。 四个字说完,人也大步的迈出了厅外。 好多的兵器在舞动时,凶手的刀芒永远最暗。 魏尘绝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他由武当山走下来时,他相信那把黑暗的刀已经在等他。 只不过这次是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杀他。 武年年和章金聆跟出来的速度也不慢。 现在方方入夜的酉时,他们走出了武当山。 走出了武当派所能遏阻杀机的能力之外。 “你为什么不说出心目中那个是凶手?”章金聆在后面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难道你真的怕欠下人情?” 蓝色的绸布衫在飘动于眼前,那已是人情。 武年年在冷笑道:“因为凶手是他,怎么说?” “对极了!”沈破残的人和枪同时出现,淡淡笑道:“凶手怎么可能说出自己来?” 章金聆的眼睛亮了,他缓缓道:“是,凶手不会招出自己是凶手,但是却会随便说个最有可能的人的名字!” 他望着沈破残笑道:“沈前辈,你认为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沈破残的脸色冰沉沉的没一丝笑意。 “看在你和章单衣的关系上,最好是回头转上山……”他的额头一阵青筋鼓起,沉冷冷双目道:“死的时候是怪不了任何人!” 章金聆一笑,忽的递扇拍了两拍魏尘绝的左肩,嘻声道:“怎样?这里没啥问题吧!” 魏尘绝的表情背后的人看不到,不过沈破残却有一丝的讶异。 这个人和这个人手上的这把刀,传说是没有感情的。 为什么现在他的眼眸子里有一种类似感激的神情? 沈破残不想考虑这个,他要的是把手中的长枪插入对方的喉咙,对方的心口。 破残枪法是一门很诡异的枪术,它几乎不成枪术。 舞开来的枪花,点点缤纷方满目,忽的快如枯桠突生的奔到了面前。 传说枪术共有一百零八门。 而沈破残的破残枪法简直可以说是东取一招,西用一式,没有渊源,没有宗流。 没有渊源没有宗流而能融成一格才是特别可怕。 你绝对不会想像到他的下一招会突然横扫如大刀,忽的倒转枪头如棍打。 魏尘绝一直在退,退了足足有十步之多。 他发觉一件事,武断红在八路英雄中排名第一,那只是因为他年纪最大的缘故。 沈破残的枪绝对比武断红的刀恐怖。 魏尘绝抽出了刀,足足连砍三手才压下沈破残封喉夺命的枪锐。 “好!”沈破残双眸一闪,揉身欺近,同时两臂抱枪一挑,硬是逼退了魏尘绝一步。 人退,空门在刹那间有了疏漏。 直挺的枪锋贯下,又快又狠。 魏尘绝挑眉,右臂自半空猛挥而下,既沉又稳。 叮! 轰然一响,枪的来势已偏,贴着左腰而滑过。 刀呢? 刀沿枪直上,要斩对方的双手。 沈破残双目一沉,嘿的两声里足下一点而退,脱出了这一刀的罡风之外。 脱出了罡风,却没有脱出了压力。 他退,魏尘绝大步向前,刀势依旧。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速度都很快,很惊人。 但是他们保持的姿势更是令人动魄。 沈破残的枪头在魏尘绝的后腰,魏尘绝的刀锋贴在沈破残的枪上。 现在的情势已经是他们不得不奋足奔驰。 其中只要谁稍慢了,就得重创在对方的兵器下。 势已无可遏止。 武当山下犹有树林,他们由路径直冲窜入林内。 这点对于沈破残来说比较不利。 就像现在,他们身背已经有一棵巨木阻着退路。 武年年追蹑而来,章金聆也追至。 谁都看得出来沈破残已是大大不利。 沈破残大大不利,那是指正常的状况,正常的兵器。 但是沈破残的破残枪却不是正常的兵器。 无声无息的一弹,竟有两片铗子左右一夹,硬是夹住了刀锋。 同时枪又轻轻一震,末端处犹能弹出尺长的斜刃,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向魏尘绝的小腹。 这手变化又狠又绝,几乎容不得对手思考。 沉甸甸的一声,沈破残掌中尺长斜刃已穿透魏尘绝的肚腹,好扎实的一记。 魏尘绝重重的跌在地面上,沈破残倒转枪头就要扎破颈脉。 眼见枪锐已在三寸处,倏忽一抹气机透向心口。 这势来得又快又急,沈破残不得不偏身小移。 只见那击来的丈长竖条刷的合成扇面,由下而上扫开,又硬逼着自己不得不后退三步。 章金聆的动作够快,右手展扇,左臂抱人,在呼吸间已搂着魏尘绝倒翻身窜开。 后头的武年年岂肯让他走脱? 掌中薄刀往半空迫出一弧光泓,“刷”的一响里将章金聆的下劈下一块。 章金聆好身法,没半丝犹豫稍停的奔出了林子,便往武当山直上而返。 武年年冷冷一哼,斥道:“就算逃到了武当派又如何?” 口里斥着,双足一蹬,亦追腾而上,紧蹑不舍。 沈破残望着前后奔回山上的去影,方才喘一口气。 背后有人淡淡嘿道:“好可惜!差一点我们沈英雄就可以名满天下……” 沈破残一挑眉,挑枪回身对着后面的两人冷冷一笑道:“‘流水无情’也来武当山?” “流水无情”是两个人的名字。 江流水和史无情。 两个只有三十出头的汉子,却是绿林道上鼎鼎大名的巨盗。 他们干的买卖不多,一年顶多三、四次。 但是每一次都是非常的庞大。 “我们不能来么?”史无情冷冷笑道:“武大先生是个英雄人物,流水无情也想尽一分心力。” 他边说边笑着,江流水也在笑,笑得好得意道:“也许我们的‘方法’会比你们几个英雄还要有用。” 沈破残的脸却沉了下来,淡缓缓着每一个字道:“由你们替武大先生报仇,那是侮辱了他……” 沈破残的枪挑出,好快就划破眼前这两名大盗巨寇的心口。 “而且以你们的武功更是一件可笑的事。” 江流水和史无情倒在血泊中时才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打的如意算盘的确很可笑。 八路英雄向来只有杀寇伏盗,怎么可能跟他们合作? 更何况为武断红报仇是一件神圣的事! “我不喜欢有一些扎眼的人在我看得到的范围。”孤主令冷冷的说评每一个字道:“我们是要为武大先生报仇,但是该死的人就算你想帮这件事还是该死!” 孤主令说的话是八路英雄的风格。 不论什么情况,绝对不和邪派魔头合作。 “红衣”鬼跳天在邪教中是很有势力的一位。 红衣教的教众遍布大江南北,据说有八万之众。 “你很骄傲!”鬼跳天冷嘿嘿道:“也太固执了一些……” “他并不固执!”陈相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鬼跳天背后那棵高树的枝桠上,淡淡道: “他只是叙说一个想法和做该做的事。” “是吗?嘿嘿……武断红有你们这几个朋友真是可悲。”鬼跳天双手一拍,刹时林子内一阵红色烟雾升起,影蒙闪动里跨出四道模糊的大红袍人影。 “红影四杀的能力绝对可以潜入武当山杀了那小子。”鬼跳天沉嘿嘿一笑道:“怎样? 你们是正派人物不方便上武当派杀人,我们可以替你们做到不方便的事……” 鬼跳天虽然没有说明为什么这般卖力出手,但是陈相送和孤主令都知道,这个人情很大。 大到以后对红衣教无法下手歼除。 孤主令在叹气,也在冷笑道:“我的话只说一遍,可惜你听不懂!” 听不懂就别怪别人没有招呼过你。 特别是那种要命的事。 鬼跳天脸色开始变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在他口中所谓很可怕的“红衣四杀”已经变成了死人。 死在陈相送的“送君天理”暗器下。 鬼跳天呢? 当孤主令的破天指打穿额头眉间一点时,他才明白自己来得有多么可笑和多余。 连孤主令的一招出手都挡不住,凭什么对付能一刀反手就杀了武断红的魏尘绝。 “沈兄方才在前面通报过来……”孤主令挑眉冷笑道:“姓魏的腹部中了他的枪里刀?” “枪里刀?”陈相送的眼睛亮道:“是穿透插过?” “看来是如此。” “武当七子有能力救的活?” “没有。” “没有?那他是不是一定死?” 好长一阵沉默,孤主令才轻轻一叹道:“这倒未必!” 他说着,自己又解释道:“据我所知武当山上近来有一个人在这附近游山玩水,如果他出手……” 陈相送飘到了孤主令身侧,缓缓道:“如果他出手,魏尘绝就有救了?” 孤主令没有否认这个可能。 他一直在想,那个人是不是会出手相救? “我不管,你们这七个小子一定要救活他!”邱挤天跳上了桌子大叫道:“平时叫你们多学一点祖师爷的救人之术不要,就只知道练功,练功……” 他跳到了地面,用力踱了两步,重重一踩嘿道:“死了魏小子岂不是叫老夫以后的日子不好打发?” 一古道长苦笑满脸,缓缓道:“本派的回神金丹只能救得了一口气在,至于丹田重创,天下几乎无可解之法……” “几乎?几乎就表示还有……”邱挤天看了眼前七名道士后辈,哈哈哼哼了一顿道: “是那个兔崽子有法子?” 一古道长和一云、一松等人看了一眼,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一个让邱挤天的眼睛也为之一亮,声音都有了尊敬道:“他的人在那里?” “在武当山上。” “在武当山?这里是不是武当山?” “是。” “那还不快请他来!” “秦大侠和柳大侠已经上路了。”一云道长轻轻道:“一个时辰内就知道他愿不愿意出手相救。” 邱挤天又愁眉苦脸的在踱步了,好一会终于受不了似的嘿道:“我去看那小子!” “叭啦叭啦”的这位“挤天一老道”出去了。 一古道长总算是“嘘”了一口气道:“师叔真是性情中人……” 一飞道长动了动两下筋骨,喘着一口气道:“如果那个人不愿出手相救,不知道会怎样?” 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武断红在江湖上的名声天下共称。 而那个人更是大侠人物。 他会出手相救一个据说杀掉武断红的凶手? 一云觉得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厅的入口处,一名武当弟子急速的走了进来,肃手恭敬道:“禀告掌门及各位长老……” “什么事?” “山门有人求见。”那名武当弟子执礼肃穆道:“是一名自称为夏竹的男子。” 夏竹?一古道长轻轻挑眉,淡淡道:“春阳、夏竹、秋蝉、冬酒一向是共同行动?” “是的。”一影道长答道:“素闻如此。” “如今只有他一个人来,是不是代表另外三个人在暗处?” “一云去会那个夏竹。”一云道长淡淡道:“掌门师兄放心,剩下的春、秋、冬由几位师弟已绰绰有余。” 一古道长点头微哂道:“莫让天下以为武当轻易来去……” 一十二个字,沛然有力。 既不是轻易来去,结果会是怎样? 难道“春夏秋冬”不知道这后果的严重性? 刀,枪里的刀早已拔出来。 伤口也涂上了武当派里最好的外伤药,甚至还服了武当最好的回神金丹三颗。 但是惨白无血的脸色更是吓煞人。 这个魏尘绝是不是没救了? 章金聆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相当的担心一个不相关的人死活。 武年年在冷笑,那双眸子闪动着道:“姓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章金聆就隔在她和魏尘绝所躺的床铺之间,另外还有两名武当弟子在旁看顾。 “魏公子救过他一次。”那两名武当弟子正是见无和见寂。见无想起了三十六处天机园那一幕,嘿声道:“一刀杀了梅字家的‘风雪动天雷’……” 见寂瞪了师弟一言,轻轻道:“师父要我们少说话。” 那厢武年年嘿嘿一笑道:“你们师父有没有说过我爹是怎样的人?” 她问的是见寂。 不但嘴里问,连那双妙眸似乎都温柔了起来,也像有着声音。 “呃!”见寂被这美人看得心慌,支吾期艾道:“是……是个大英雄……” 武年年的表情更温柔道:“既然我爹是个英雄,那么杀他的人是不是大坏蛋?” 说着,眼眶有点红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来。 见寂更是手足无措了,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章金聆却笑道:“对,凶手是大坏蛋,但是却不是这位魏兄!” 见寂一下子如释重担,急道:“对,对!我师父、师伯叔他们不会看错人的……” 武年年一哼,瞪住章金聆满脸煞气道:“你这个丑男人也想当英雄是不是?不会去照照镜子看自己长得那副模样!” 章金聆笑了,没半点恼火道:“人丑并不重要是不是?” “是呀!”窗口探入一对美娇娘的脑袋,笑道:“武林中像公子这么有侠义心肠的人可真不多……” 春阳、秋蝉什么时候到了武当山? 见寂嘿的一声,喝问道:“你们是谁?” “小道士丹田有力哪!”春阳娇笑艳人,忽的一声窜了进来,轻柔的道:“我们是来救魏公子的……” 秋蝉也不知道用什么身法跟了进来并立着,娇声柔浓道:“是呀!道长又何必这么担心,大呼小叫的有损名门大派的风范?” 见寂为人老实,一时愕住话头讪讪的。 那见无的人虽然见识点,却是精灵的一嘿道:“如果是本门的贵客,岂有不由长辈陪同一道来的道理?” 章金聆这刻不由得对见无的反应赞许的一点头,笑道:“不错!她们是‘春夏秋冬’四大杀手中的春阳、秋蝉。” 春阳的脸上笑容可变成春冰道:“你认识我们?” “不但认识,而且有兴趣。”章金聆摇着黑檀扇淡笑道:“是谁雇你们和‘老樵鬼童’出手?” 秋蝉的脸色整个沉了下来道:“这个人好像知道不少不该知道的事。” “而且又太好奇了一点。”春阳叹气道:“像这种人常常不会活得太长命。” 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有时候是很危险的事。 特别是知道杀手的身分、行动之类的。 更重要的,竟然想知道背后的雇主面目。 这表示宁可犯了杀手的大忌一搏。 “你不会有什么机会出手……”秋蝉冷笑道:“因为我们早已经在这屋子内布下了二十六种毒……” “所以你们认为可以手到擒来完成任务?”章金聆的黑檀扇还在摇着道:“如果我说那些毒都是狗屁,你们信不信?” 他说的真有把握。 把握到令春阳和秋蝉迟疑不敢出手。 武年年说道:“你们也同样在我身上下毒?” “没有!”春阳老实答道:“因为我们的目标相同。” 秋蝉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只问完成任务,所以对于我们有帮助的事、人,怎么会去破坏?” “很好!”武年年抽出薄刀,冷笑道:“你们打算如何出手?” “我们两人对付姓章的……”春阳说的很快,道:“你杀了那两个小道士后割断姓魏的喉咙。” 章金聆脸色一沉,瞪着武年年道:“你真的要动手?” “废话!”武年年冷笑道:“我说过,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姓魏的小子!” 春阳和秋蝉放心大胆的出手。 因为武年年是武断红的女儿,父仇不共戴天是天经地义的事。 绝对不会有人怪武年年乘人之危。 她们一动,武年年也动。 动得又快又疾,薄刃挥出时的力量可怕而动魄! 倒下去的不是章金聆,也不是见寂和见无。 而是杀手一界非常有名的春阳和秋蝉。 “为什么?”秋蝉倒在血泊中时几乎不敢置信。 她们犯了杀手一行中最大的忌讳。 信任和把空门卖给人家! “因为我是武断红的女儿!”武年年的声音充满了骄傲,道:“英雄的女儿就算不是英雄也不会做出有辱‘英雄’这两个字的事情……” 邱挤天拍手大笑的走了进来,同时见寂和见无已经昏迷过去。 他随手拍了几下,又弄又的“弄”醒了他们,才朝武年年咧嘴一笑道:“你随时可以来武当山陪老道喝茶聊天。” 武年年淡淡一笑,看了床铺方向一眼,道:“不过我随时还是会杀他……” “那是另外一码子事。”秋乐满乐了起来,大笑道:“这两桩子事不能混为一谈,是不是?” 他们在谈着,章金聆却出奇的沉默。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地上那双体,体上的刀口。 脑子里在想什么? 是死人有那么好看?还是刀口有那么吸引人? 你相信吗?有时候死人“说”出来的事比活人可以告诉你的还多得多。 章金聆到底在想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冬酒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他妈的差劲透了! 当然,谁被武当七子中的五个围在中间心情都不会很好。 可是当他看见春阳和秋蝉的体时,着实为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庆幸不已。 “武当山是清修之地,不想要有女人的体!” 这句话是冬梅被“请”到了山门口和夏竹站在一起时一云说的。 “两位现在可以下山了……” 夏竹和冬酒还能说什么? 他们太低估了武当派的实力。 难道这次的行动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还损失了两条人命? “一飞、一影两位师弟!”一古道长缓缓道:“你们跟下山,查探他们背后的雇主是谁有什么目的?” 放小鱼是为了找出鱼窝的大鱼来。 一古道长不但懂这个道理,更懂得一件事道:“老樵鬼童之后有春、夏、秋、冬,在他们后面呢?” 这次的行动只是障眼法。 最重要的是利用人类想当然耳的推测。 夏竹出现,春阳、秋蝉、冬酒必然同在。 但是这就是全部行动的人手? “他们这回必定在掩护一个人或是一次行动暗中进行。”一古道长淡淡笑道:“那个人必然已经进来,而行动也必然已经开始。” 每个人都以钦佩而尊敬的眼光看着一古师兄。 更听到他有力的下着结论道:“可是我说过,不论是谁,莫让天下以为武当轻易来去!” “你们认为我会救他?”说话的那个人在笑,而且还笑着扭头问他身旁那位独臂的朋友道:“他们怎么会这么想?” 这个独臂只剩下左手,左手紧紧握着刀的人淡淡笑了笑,答道:“因为他们知道你并不笨。” 秦老天笑了,柳危仇也笑了。 天下没几个人敢对“这个人”用这种口气说话。 俞傲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是苏小魂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中的一个。 “哥哥我好像不能不出手?”苏小魂嘻嘻笑道,就算三十五年前在世人脑海中那种神情。 “因为给好朋友说自己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魏尘绝醒来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自己是活着。 但是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震撼气机刺激着他的反应。 这是属于具有殊胜武学成就才会有的反应。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顶尖的高手。 魏尘绝的心大大一震,他感觉得出来房间里的这个人气息和自己相同。 气息相同的意思是都是用刀,用心御刀的人。 谁? 是谁有这么可怕的气势? 他撑起了身子,不顾腹部的剧痛。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只有一只手臂的人。 还有一把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听过他,知道他,甚至心底里钦佩仰慕他。 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喜欢说话,所以透过眼光他用心和这个人对看。 四周是一片的宁静,静得连风声都不存在。 不,风声还是有。 只不过他们的耳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因为他们的心除了对方以外天地俱不存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尘绝才发觉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当他再醒来时,独臂的刀客已经不在。 换成的是一张平凡而憔悴略显的脸。 脸是有点憔悴,眼神却是有着欣慰道:“像你这种人想死还真不简单。”章金聆一笑起来,那两排牙齿好看极了,道:“你知不知道谁救了你?知不知道俞大侠为什么和你对看?” 魏尘绝不知道。 他只是有些讶异救自己的并不是余傲名侠。 “你当真好造化!”章金聆笑得很愉快道:“俞大侠的刀只会杀人,而苏大侠的天蚕丝却只会救人!” 是苏小魂救了自己? 魏尘绝的心热了起来,血也热了起来。 “俞大侠和你对看,是想知道苏大侠是不是救错了人。”章金聆安慰的一笑道:“还好,他的眼睛是有笑意的走出了这房间,而刀却一次也没有离开刀鞘。” 俞傲的刀只要离开刀鞘,一定有死亡。 这是天下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的事。 他没有杀魏尘绝,表示苏小魂没有救错人。 苏小魂没有救错人,表示他一定会找到大悲和尚。 连苏小魂都肯向阎罗王讨命的人,大悲和尚又怎会不见? “谢谢!”魏尘绝说得很简单,简单得由肺腑直接到了口中道:“你们是朋友?” 章金聆在笑,秦老天和柳危仇进来的时候也在笑。 “既然是朋友,那么是不是可以把青峰镇那一战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听?” “伍两”是一个杀手的外号。 当然他出手的代价不止伍两,而是五万两。 五万两的金子不是五万两的银子。 没有人真正知道“伍两”的面目,甚至那是男是女或是一个人一个组合? 人们只知道“伍两”办事绝对可靠安心。 只要他肯接的任务,到目前为止没有令雇主失望的事发生。 见寂正在前厅上和六十三名同门师兄弟练拳。 今天练的是太极十八掌。 见寂的表现似乎比平常好了一点点。 而这一点点超出的境界对他以后在武学造诣上会有突飞猛进的帮助。 今天的督师是一松和一寒,他们心中都有几分惊喜。 “用心潜练终必有成。”一松捻须颔首道:“只要肯发奋苦进,循序而上终会入境……” “师兄所说甚是。”一寒道长一笑,说道:“众弟子休息,见寂出列!” 森然有序中,六十三名弟子全数迅速围成方阵,只见见寂站立到中央朝一松、一寒恭敬揖身道:“见寂候示。” 一松点头一笑道:“方才六十四名弟子中就属你的太极一十八掌打得最好,使一遍让师兄弟们瞧瞧!” “是!” 见寂回答得很嘹亮,舞出的掌势也很有力。 这一趟舞下来便见得成就非凡,和另外六十三名弟子之间的差距胜上一截。 “很好!”一松道长大笑,朝一寒道:“师弟,我看见寂明日便可以参研本门的太极三经……” 太极三经在武当派中已是属于上乘心法,颇具资质者苦练五年后自有小乘境界。 这套经书心法是当年武当祖师张三丰观看三座山头有感悟天地气势所书。 是为武当派成就最上境界的入门心法。 一般弟子资质禀赋中上者,亦非得在派中有十五年以上的苦练方能初探堂奥,而这个见寂十三岁拜入派中,至今也不过十年光景能得此殊荣,是大大不易了。 登时众弟子纷纷鼓掌,在一松道长下令解散后纷纷朝见寂围上恭贺。 “师弟真是后来居上,我们几个师兄要奋力直追了。” “师兄平素寡言,奋力苦练是我们的榜样……” 一连串的道贺中,见无趁空拉了一把见寂到了旁处,嘻嘻笑道:“师兄真是真人不露相,我们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做师弟的也有脸了……” 见寂一笑,淡淡道:“只要师弟苦学,日来成就必然超过师兄……” 见无脸皮一动,眨了眨眼道:“师兄前天被武姑娘的话问得脸红,是不是对武姑娘……” “师弟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我是清修之人岂可有儿女之念?” 见寂正色道:“师弟千万别想到他处去了!” 见寂说着,扭头到了另外一处和几名师兄弟招呼着。 见无却打了个寒颤。 怪! 刚刚练完拳脚,而且顶头太阳正大,怎会打寒颤? 这个人不是见寂师兄! 因为见寂从来不会自称“师兄”。 更重要的是,每回练完拳术之后见寂一定会拉着自己到别处“逼”自己再苦练一遍。 这是他们的秘密,近三年来不断的秘密。 他太了解见寂师兄,虽然方才“那个人”一切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可疑,但是“心” 却不一样。 见寂师兄不是健忘的人,更不是得意忘形的人。 那个人是谁? 见寂师兄又在那里? 见无全身冰冷了起来。 他可以想像到见寂师兄的遭遇,一团怒火由心底升起,怒火飞扬中却还有着恐惧。 有多少人潜入本派中?谁是可以信任的人? 单单是看“见寂”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化术多可怕。 可怕到连自己都无法分辨。 他们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组织? “见无,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一波道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道:“有心事?” 见无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师叔安了安心正想脱口而出,忽的忍住了口,改道:“回禀师叔,见无只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像见寂师兄一样的成就?” 一波笑了笑,颔首道:“难得你有这心,只要能痛下决心苦练必然有成……” “是!多谢师叔教诲。” 一波道长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好,既然你有此心,师叔当然不会因为你是一云二师兄的直授徒弟就藏私。” 他一笑,复道:“其实下代弟子中你最是聪明,只可惜平日贪玩不下苦心,从今夜起晚课酉时后到师叔禅房来,由师叔多教你一些……” “是。”见无恭敬回礼道:“多谢师叔!” 见无一大步子到了魏尘绝的病房。 里头果然武年年和章金聆双双都在。 一个是犹在伺机下手,一个是拼命保护。 “是见无道兄?”章金聆笑道:“有事?” 见无是经过千思万虑才来这里找魏尘绝。 因为整个武当派都可能假冒,只有魏尘绝不可能。 那些人的目标一定是魏尘绝,所以根本用不着假冒。 不用假冒,只要杀了他。 他见过春阳、秋蝉,知道这些杀手的目的。 “我有事想和魏公子私下谈谈……”见无有些儿紧张道:“两位能不能在门外稍候?” 章金聆有些犹豫。 但是魏尘绝的眼神令他放心。 虽然他只恢复了五分伤势,但是见无若有任何的举动,结果一定是这个年轻的道士躺下。 武年年二话不说冷笑的走了出去,章金聆当然也只好跟了出去。 见无上好了门闩,这才到了床铺旁低声道:“魏公子,这件事只有你能信任!” 魏尘绝在听,他可以感受到见无发现了大秘密。 而且是相当可怕的秘密。 第 三 章 好多的兵器在舞动时,凶手的刀芒是最暗的。 那么,握住最暗的刀芒染血时,凶手的心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灯苗已高高的挑起。 武当派的妙法厅里已坐好了该在场的人。 武当七子除了一飞、一影外,由一古掌门当中大位坐列,秦老天、柳危仇、章金聆、武年年。 甚至,飘忽不定的邱挤天也咧嘴冲着主角儿猛笑。 主角,当然是魏尘绝。 因为他在今晚要说出青峰镇那一战的情景。 他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武林中可能的风暴。 “我那一刀挥出时,陈相送在我的右边,孤主令在前。”魏尘绝说得很简单、很清楚,道:“武大先生在背后……” 他的左肩背那一刀已经证明的确如此。 “沈破残在梁上……”魏尘绝的声音沉了沉,道:“安西重和他的双戟在我的左后方……” 秦老天沉声道:“比武大先生还后?” “是!” 柳危仇的声音更低,道:“武大先生那时是用右手挥刀?” “是!” 用右手挥刀,左方必然较少顾及。 更何况坐方的人是和他同一行动,称兄道弟的“好朋友”。 柳危仇问这话的目的是要确定每个细节。 “这么说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安西重?”章金聆看了武年年一眼,缓缓道:“是不是?” “不一定!”魏尘绝很难得分析事情给别人听,但是在他朋友面前他会开口,道:“那时候武大先生的刀架在沈破残的枪上。” 沈破残的枪有机关巧变。 它不但可以夹住刀锋,而且可以抽弹枪里刀。 “最后刹那,我出刀腾身扣枪挡住武大先生一刀。”魏尘绝缓缓沉声道:“从我落身到反手出刀并不太长!” 这刹那,已足够让沈破残按动机关夹住武断红的刀往前一推迎向魏尘绝的刀。 而且,枪上的气机足以让武断红毙命。 邱挤天忽然问道:“有没有第三种可能?譬如陈相送那小子用暗器,或者孤主令用指力按开了沈破残那小子的枪尾机关?” 八路英雄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兵器和武功路数。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章金聆淡淡一笑道:“不过,沈破残沈英雄一定会知道。” 一古道长双眸一闪,轻轻说道:“知道的事不一定会说,是不是?” 每个人都愕住。 如果沈破残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以八路英雄彼此间的认识很可能有意无意间知道对方的秘密。 照魏尘绝分析的情况来看,每个人都有此可能。 只不过安西重和沈破残的可能性最大。 “嘿嘿嘿!你说了半天还是不能改变是你杀了我爹的事实。”武年年冷沉沉的望着魏尘绝,煞目道:“不管怎样,人是死在你的刀下。” 这是魏尘绝所无法反驳的事。 “赵一胜杀光了我全家。”武年年倏忽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接近魏尘绝,甚至明目张胆的将薄刃落于掌中指着对方的脖子,冷笑道:“你又杀了我爹,谁也不能说我报仇是不对的事。” 秦老天看这情势,终究有他江湖风浪的经历,轻轻一咳,说道:“武侄女何须这般急? 报仇之事可以等找出凶手以后再说不迟。” 武年年双眸闪动,昂首笑了起来,声声锥人心骨,道:“找到凶手以后?嘿,找凶手跟我杀了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出来还真塞人口舌。 魏尘绝已经分析出当时的情况,也很明显的让每个人心里有一番计量谁是最可能的凶手。 是呀,这剩下的事是找出真凶,和武年年报父仇是两码子事。 章金聆却能把两码子事变成一回儿事,道:“我们如果想知道为什么凶手想害死武大先生,就得让魏公子活下。” 邱挤天拍手大笑道:“对极了,这话太有道理!” 有道理在那里他并不知道。 反正只要魏尘绝这小子能活着跟他比武就好。 章金聆轻轻一笑,忽的晃到武年年的背后道:“凶手害死你爹的居心叵测,或许事关武林的一场风暴。如今,他最担心的是魏兄是不是知道真正的凶手,为了怕漏身分,必然会三番两次的袭击魏兄灭口。” 一云道长此刻颔首道:“章公子此言甚是有理。” 当中的一古道长忽的抚须道:“武姑娘,你就权且从众人之意,一旦寻出了真凶后再论报仇之事。” 武年年平举着那柄薄刃,双眸闪了几闪,银牙一挫,哼道:“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魏尘绝,如果你敢负责任,就让我一刀杀了你祭拜武家血仇……”……“”放肆!“一直没有出声的一波道长忽的拔身而起,落到武年年身旁,重哼道:“在武当派内岂是让你猖狂之地!” 说着,一柄古松剑亦递出指向武年年凝住。 一波道长这个举动是激昂了一点,众师兄弟看了难免有一丝的惊讶。 登时武年年脸色煞白,恨声道:“老毛子道士,想以大欺小?我偏要杀给你看……” 刃光一转,挥出一泓流晕奔向魏尘绝的喉头。 那一波道长双眸冷沉,揉身挺剑,也老实不客气的劈向武年年的左颈而下。 这两人的动作好快,几乎令众人没有时间惊呼。 章金聆此刻距离最近,一声轻斥里那柄“帝王七巧弄魔扇”已展,化成一排打出似桥。 他的目的是想同时阻止武年年和一波道长。 魏尘绝的想法呢? 师父遗言要他找到大悲和尚,所以他没达到目的以前不想死。 师父要他无论如何不能杀武断红,所以没找到真凶以前他也不甘心死。 刀鞘,象牙黄斑的刀鞘犹在桌上。 刀却已挥出。 好快的一刀,划出美丽而诡异的泓光。 轻轻蒙蒙的有如是情人裹住胴体的薄纱。 这一刀,砍的是一波道长。 因为到了最后的变化,谁都看的出来一波道长刺向武年年的剑忽然转向迫至魏尘绝的眉间。 章金聆已经没有机会变招阻挡。 因为黑檀扇的扇骨已缠住了武年年的刃锋,却意料外的一波道长古松剑转了个向。 转了个估计中可以阻止他刺向武年年的剑路。 在那种情况下,魏尘绝不出手自救还有谁可以相救? 一波道长倒下去的时候是满脸的不信。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动?” 武年年显然也有些吃惊于这个变化:魏尘绝并没有回答“一波道长”的问题,他只是捂着腹部迸开的血口缓缓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出厅外。 他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而他要做的事也已经替武当派做了。 柳危仇掀开“一波道长”那张精巧得令人赞叹的人皮面具时,沉沉哼道:“果然,‘伍两’已经开始行动!” 每个人对“伍两”的了解都不多。 甚至,连基本的资料也没有。 地狱盟是个奇怪的组织,身为盟主的柳危仇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组织,奇怪的人,当然也比较知道一些奇怪的事,说道:“‘伍两’总共有七个人,五名‘变神’作外围刺探第一波攻击,两名‘剪刀’做真正的致命攻击。” 这是他对伍两所知道的一切。 章金聆随着到魏尘绝的房间时,只见那位见无道士正紧张的问着魏尘绝:“怎样?对方是不是出手了?” 魏尘绝可是难得的一笑,看了门口的章金聆一眼,方说道:“没有你早先那席话,可能你再也没机会跟我说了。” 这是一种感谢的方式,他的笑和每一个字都是。 见无道士显然得意又有点害羞的傻笑两声,像是有什么话却又顾忌着门口的章金聆不好说。 魏尘绝没有出声,没有出声表示这个章金聆是真的,而且是个可以听的朋友。 章金聆有一阵感动涌了上来。 他自己可奇怪了,难道魏尘绝的友谊那么令人珍贵? “见寂师兄的事呢?”见无的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的感伤道:“平素他最照顾我了,如果他真的已经死在那些魔头的手中,我一定要报仇!” 章金聆此刻跨入了房内,关上了门扉,转身说道:“除了对方假冒一波道长和见寂道兄之外,你还发现了谁?” 见无摇了摇头,道:“我发现一波师叔是假冒之事完全是凑巧,因为,酉时是他行功的时辰,平时派中弟子不知,只有我和见寂师兄服侍在旁过,所以才晓得的。” 所以,“一波道长”要在酉时教练见无是犯了一件大错。 一件令自己丢掉性命的大错。 “伍两总共有七个人!”章金聆轻轻一叹道:“另外五个人躲在那里?” 他叹气的是,那双最可怕的“剪刀”躲在那里? 章金聆才刚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外“见寂”已经端了一盆水进来,边笑道:“章公子,洗把脸。” 章金聆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谢谢!” 见寂放下了脸盆,肃手站在那儿像是有话。 “还有事?” “呃!我是等着章公子洗完了以后端出去。”见寂的表情十分认真,也很诚恳,道: “公子这两天可忙累了吧?” “是啊!”章金聆将毛巾放入脸盆中揉着,边叹气道:“很久没这般活动筋骨了。” 见寂很了解似的点了点头,一双眼儿就看着章金聆在揉毛巾不用,忍不住问道:“是水太热了?” 章金聆笑了,笑得很奇怪,道:“不是。” “那公子为什么老揉着毛巾不洗脸?” “因为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这盆水里放了那几种毒?” 见寂的脸色大变,双目睁挑,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章金聆笑道:“我只想知道这些毒我能不能受得了?” 章金聆一笑,果真拿了毛巾擦脸。 这回见寂的表情就非常的奇怪了。 天下有这么笨的人? 这盆水里的“七诡破魂”只要沾到了脸部,没有一个呼吸便得全身麻痹,半盏茶内立时断了气息。 “七诡破魂”诡异的地方就是在于它只对脸部七孔渗入时才会发生毒性。 否则,就算你拿来洗澡也不碍事。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被毒杀的人才更不明所以。 章金聆果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窗外,一道掠入的人影冷笑道:“逞英雄的下场就是死!” 这是一个看起来像三十年岁,极为平凡的男子。 他从怀里挑出了一片薄膜,愉快的笑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做他的面具是最传神的!” 因为,七情六欲全数在这个时候表现在脸上。 他把薄膜贴到了章金聆的脸上,对着那双恐惧的眸子大笑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没有一种内功可以逼出‘七诡破魂’?” 见寂这刻也蹲到了章金聆的身旁,轻笑的朝那名男子道:“另外几人的行动怎样?” “蔡字头化妆成一波被识破,死了。”男子低沉的声音冷肃肃道:“陈字头和林字头都已经化成了见字辈的弟子。” 见寂点点头,道:“是那两个?到时别杀错了人。” 他们的化术连自己人也认不出来。 “见齐、见遥……”那男子看了一眼薄膜已经完全贴住了章金聆的脸皮,嘿笑道:“现在,多了个章金聆!” 他伸手轻轻去撕,见寂也从左边轻轻的撕了下来。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小心,也很专注。 所以,当章金聆出手点住他们穴道的时候,他们不是不信,简直是压根儿没想到有这个可能。 “你们很讶异?”章金聆笑道:“以为‘七诡破魂’是天下无可解的毒?” 老实说,他们不但讶异而且是惊骇。 这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不可能! 问题是章金聆怎么会避得过? 武当山的道观后头有一涧落泉。 落泉的名字叫“飞仙”。 据说是祖师张三丰成道飞仙之处。 章金聆很讶异在三更半夜的时候魏尘绝要他来这里的目的。 “伍两里的五‘变神’已经一网打尽!”章金聆愉快的笑道:“难不成你发现了那双‘剪刀’?” 魏尘绝握刀的手紧了一紧,冷冷的盯住对方。 “有什么不对吗?”章金聆的声音有点不自在了起来,道:“难道你以为我是‘剪刀’?” 魏尘绝在冷笑,冷笑中充满了讥诮。 讥诮外呢?似乎有一点点的失望。 “七诡破魂无药可解!”魏尘绝的话很简单,道:“你到底是谁?” “我?”章金聆指着自己的鼻子,嗤笑道:“你这人是病昏了?连我这个救命恩人都忘了?” 魏尘绝的眼皮跳了几跳。 人家的确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是,他又非得揭开对方的真面目不可。 因为他不想陷入一个可能的阴谋中。 谁能把握在江湖上救你的人就是真心的? 谁有能把握朋友不会有那么一日不把刀子插入你的心口? 所以,魏尘绝只有出手。 那把刀好快,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冲声一道奔向章金聆而来。 章金聆“嘿”的一声,黑檀扇划出了一弧飘渺难测的气机,硬是迎了上前。 刷! 清脆的一响犹胜水声大落。 两道人影交错却又急速的反身出招,这回魏尘绝的刀平平扫出,有如千军万马。章金聆长笑一声,扇面斗然化成十一把剑似的刺向魏尘绝。 扇骨共十一支,每一支都已分开,又像是联结绵系。 十一抹气机弥天盖地,好强。 魏尘绝沉嘿一声,人往前大大一步,再一步。 他硬是以刀上罡风逼退章金聆。 章金聆退,一步又一步。 但是,五指控制的十一支扇骨犹在变化寻隙。 倏忽前后,双双已踏入了溪水之中。 落泉已在背,“哗啦”大响里章金聆飘起,人在半空中将扇骨联成一线直透而下。 魏尘绝轻哼一声,蹲身窜前,反手一刀。 这一刀如怒飞斩,又快又疾。 章金聆的扇骨一纵和对方的刀接触了,只觉偌大的气机汤上了手腕。 他轻嘿一声,扇骨刹那换回扇面之状,又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只不过落身时受了对方气机的波动,一时站立不稳。 魏尘绝不放,踏水举刀跨了进前。 章金聆仆于水底似鱼穿的扫向魏尘绝足部。 这刻两人落足处水流已到了胸部,魏尘绝沉嘿的将刀往水里一格,硬是大步向前往深处更推进。 于是,双双且战且走,三丈外已是皆没于水底之中。 水底下,女“帝王七巧弄魔扇”有一个变化是专门适用于水战,大大的有力了。 魏尘绝的刀纵使力道万钧,在水流中则大失威力。 章金聆双眉一挑,寻着了空隙用扇面一挟,制住了对方的刀,同时左掌破水拍向魏尘绝的胸口。 这一记手法本来是无懈可击,他可没料到双手举刀握鞘的魏尘绝忽的双双一放手,右掌扣住自己左掌。 至于左掌则一提自己的右肩往水面冲出。 “哗啦啦”的一大响里,两个人冲出了水底,落到溪畔对看。 对看,凝眸,在月色下。 魏尘绝的手忽然松了,脸也红了。 他是个脸会红的人。 章金聆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清爽爽的好舒服。 尤其这袭初秋的山风抚弄着更是醉人。 刹那,他想到了一件事。 不,是她! 章大员外那位艳绝天下的女儿章儿玲想到了一件事。 魏尘绝利用冲出水面时,水流的阻力脱掉了自己那张又平凡又不起眼的面具。 “你很聪明!”章大美人的声音好听极了,道:“由‘七诡破魂’中知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所以,七诡破魂根本没渗沾到面庞,也没沾入七孔。 当然那种天下无解的毒一点功效也没有。 她轻轻一叹,美得不能再美的眸子有着笑意,道:“而利用水流的阻力脱下我的面具更是高人一筹!” 魏尘绝心里忽然觉得有一丝抱歉。 大美人笑道:“好啦!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身分就是章大员外的女儿章儿铃?” 魏尘绝不得不点了点头。 章儿铃娇笑着把夹在扇里的刀递给魏尘绝,叫道:“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刀也还你了,你是不是该到水底去把那个宝贝的刀鞘拿回来?” 魏尘绝二话不说扭头下水,速度快得好像在躲避什么。 他是在躲避什么? 一个很丑的男人突然变成一个貌艳天下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有人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有人喝茶呛到了。 当然,像邱挤天这种“高人”还放了个大响屁。 “我的大小姐呀!以后别这样吓人行不行?”邱老道的声音真的在发抖。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章大小姐又来剪他的胡子。 武年年的表情忽然间也变得很复杂。 魏尘绝由很落魄的样子摇身一变成很俊貌的男人是一回事。 现在,章金聆由一个平凡的男人变成一个艳绝天下的章儿铃又是一回事。 女人和女人之间本来就很奇妙了。 更何况,一个要杀一个要护! “不管剪刀在不在武当派内……”魏尘绝淡淡的道:“只要我们离开了,他们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所以,他要离去。 找大悲和尚的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只不过这回身旁跟着是由一男一女变成了两个女人。 两个都非常漂亮的女人。 另外,又多了一个年轻的道士。 “我师父答应我跟在你身旁多见见江湖事……”见无笑道:“当然,你如果可能方便愿意的话,教几招!” 魏尘绝忽的一笑了,好像没什么反对。 就是这样,所有的人看着他们四道身影下山。 老半天不见了人影了,邱挤天才叫道:“小道士可以跟,小道士的爷爷我为什么不能?” 他越想越有道理,顾不得众人哄堂大笑,边跳边叫的追了下去:“魏小子,等等我呀! 喂!走慢点……” 秦老天和柳危仇这厢大笑了几声,变是双双朝一古道长道:“一古道兄,我们两人告辞了。” “你们也要走了?”一古道长微哂道:“幸亏两位相告才免了敝派未枉杀好人。” 秦老天淡笑道:“事情才刚开始,以后彼此还要多多通息,除魔伏奸。” “秦兄所言甚是!”一古道长轻一皱眉道:“不知一飞、一影两位师弟追蹑夏竹、冬雨如何了?” 他的担心也是有道理。以一飞、一影的武功和机智,竟会有两天没有音讯。 这代表了什么? 武当山下的路是不是比较好走了? 江湖的路有那一条是好走的? 沈破残的人还在,枪也还在。 只是这回有点不同的是,他已经变成了死人。 人已经是死人,枪呢? 没有人使用的枪岂不是跟废铁一样? 魏尘绝的心往下沉,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比他想像的还可怕得多。 沈破残是死在一把又快又猛的刀下。 刀锋的宽度和角度都跟自己的手法很像。 武年年立即发现了这点,她张脸沉冰到了极点,直瞪着魏尘绝和章儿铃。 “他死的时间差不多有半日。”现在是日正当中的午时,武年年的声音却像寒天的冬夜,道:“昨夜三更,你们两个到飞仙落泉决斗?” 昨夜三更距离现在正好半日。 武年年的双眸闪动着,说道:“那是你们的说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偷自下山来杀了沈先生?” “沈兄死了?”武年年身后林木间晃出来三道人影,每个人的眸光含煞,含悲道:“是魏尘绝下的手?” 孤主令看了看沈破残的体,一张脸深沉又深沉,道:“看来,你真的是非死不可了。” 魏尘绝没有说话,也用不着说。 既然孤主令、沈相送和安西重都已认定了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章儿铃却很不甘心,“人不是魏公子杀的!”她叫道:“因为昨夜三更他和我在飞仙泉决斗……” 章儿铃的话说了一半忽然住口。 因为孤令主的眼光让她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 “谁都知道你一路乔装成章金聆保护姓魏的!”孤主令冷冷道:“谁也相信有可能是你们两个联手杀死了沈破残。” 章儿铃的一张脸变得很难看,就要发作的时候,身旁的见无忽然轻叹道:“章姑娘乔装的事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三位前辈怎么这般快就得到消息了?” 这是一个大漏洞。 孤主令的表情可从来没有这般难看过。 他有什么理由说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 莫非飞仙泉一战他就在附近看着? 如果他在场,那么又岂会不知道魏尘绝是无辜的? 章儿铃的目光一寒,道:“难道你才是凶手?” 孤主令冷笑了起来,身后的安西重则缓缓接口道:“我在武当派中有朋友。” 飞鸽传书的速度当然是快多了。 魏尘绝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中没有半句话。 但是,让安西重的心里一阵不安。 这小子那一笑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武当派中有你的‘朋友’,那么他或他们必然整天注意我们的行踪了。”章儿铃轻轻一笑,却是寒意更盛道:“是不是你知道了我们去飞仙泉,所以杀了沈破残嫁祸?” 安西重的脸色沉了又沉,冷冷大笑道:“老夫今天就凭着这句话,不管你是不是章单衣的女儿也非杀了不可!” 这厢倒是孤主令和陈相送有点犹豫着。 蓦地,林中有人说话:“安大先生昨夜和在下一起论事。”萧轮玉轻拍着剑,淡淡道: “我保证我们整夜在一起。” 萧轮玉的话令人相信。 那么是不是表示魏尘绝和章儿铃更有可能是凶手? 一句话的刹那,魏尘绝的周身涌来了无比的杀机。 这回是无可辩词的要出手了。 见无却还有话说,道:“等一等!萧英雄和安大先生见过几次面?” 萧轮玉一皱眉,冷嘿道:“荆门山上杀赵一胜初见!” “从此以后就是昨夜属第二回了?”见无说得可真快:“难道萧英雄有把握昨夜见到的安西重是真货?” 他摇了摇头,叹道:“连我见了十年的师兄被‘伍两’冒充,当面尚且全派上下没一个认出来。” 章儿铃不得不欣赏这个看起来油头滑嘴的小道士。 平素看他古怪势利,重要的时候倒是精得像鬼。 魏尘绝淡淡的在笑,一直就是这个表情看着安西重。 好像他也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安西重的脸色变了好几回,咬牙道:“安某可以将昨夜和萧兄弟的谈话一字不漏的重复。” 章儿铃却是在笑着,道:“可是杀沈破残的人呢?他是不是有可能化成你们其中的一个下手?” 因为现场很明显没有打斗的痕迹。 除非是熟人、好朋友,否则以沈破残的武功怎会连反手的机会也没有? “你忘记了一件事!”陈相送的两手已扣住了十七八件暗器,道:“现场可以整理,而体的刀法却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 这些人中,只有魏尘绝用刀。 而且,用得这么有魄力。 陈相送弹身出手,孤主令和安西重、伍年年也动。 萧轮玉呢? 魏尘绝在奔逃的时候才明白了一件事。 青峰镇那一战,除了武断红以外其余的人并不真想置自己于死地。 所以,他们在当时保留了相当的几分实力。 但是现在大大不同了。 武断红的死让他们真的打算除掉自己。 加上沈破残的死,更激怒他们非置自己永无翻身之地不可。 他相信,这阵子一直没有动静的陈相送“天理会”、孤主令的“令遍武林”、安西重的“九九大帮”,甚至萧轮玉的“集剑楼”,必然全数出动。 萧轮玉! 他想到了这个名字及这个人时,忍不住会打了个寒颤。 集剑楼的剑比自己想像的可怕太多。 萧轮玉一直在旁边等,等着一个死角出现击出一个必杀的一招。 就是这么一剑,让魏尘绝不得不奋足窜身走脱。 因为,他不想第二次再让萧轮玉有出手的机会。 不想,为的是要想活下去。 当然他之所以放心的走脱是还有一个原因。 邱挤天和秦老天、柳危仇都赶到了那里。 章儿铃和见无绝对不会有危险。 但是,自己却不能留下。 八路英雄为了自己当面兵刃相向,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事。 汉水,在奔逃两天两夜之后终于在眼前。 汉水之旁当然有不少靠打渔维生的人,他们用木头建造的房子很简单,却是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层层比邻的房子相隔有三丈远近洒开成一片。 隐约间自有它的规格和街巷。 每家的门前都有个不大不小的空地,是为了晒网。 当然,酒楼前面是不用的。 “好天酒馆”的名字取得真好。 打渔人家求的就是天天好天嘛! 所以,虽然它并不大,更称不上有什么好酒的酒楼,这间小酒馆却是这村子里的人最爱来的地方。 魏尘绝进来的时候已经不会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 因为,这七八天里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似乎太多了一点。 当然他们也听到一些风声,说是为了缉杀一个大恶人,那个“大恶人”很年轻,只有二十八九左右。 “干啥这么多人杀一个?”有人好奇的问了。 “因为他杀了武林中一个很令人尊敬的人!” “那个人又是谁?” “武断红武大先生!”说话的人眼睛在亮着,神情也激动了起来,道:“现在,最少有五十万两银子悬赏他的人头!” 好贵,五十万两都可以压死人了。 这两天经过村里的人似乎更多了。 难不成那个“大恶人”已经到了附近? 他会做出什么事? 江湖的恩怨似乎和村民的生活混乱成了一片。 每个人每天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件事,由村头谈到村尾,由家里谈到酒馆。 反正五十万两银子的事谈起来乾过瘾也够醉人了。 魏尘绝独自在喝着酒,一口一口的吞下肚里去。 隔旁,最少有三桌是武林道上混的。 “乖乖,这五十万两银子我们‘号东四雄’非要了不可。”最近的这桌,“号东四雄” 的老大庄万物意气勃发的大笑道:“就算没机会抢第一功拿到银子,砍那个姓魏的体一刀也可以出个风头,弄点薄名。” 这些人一大半不是为了名为了利还为啥拼命? “号东四雄是什么东西?”另一桌上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女人冷笑道:“滚回去小界岭吹风……” 庄万物脸色第一个变了,他那三个兄弟柏采青、柳陆、成有寿当然也是一轰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两个女人破口大骂道:“妈的!骚娘们是什么来路敢断大爷的兴头?” “送君天理!”右边那个吃吃笑道:“天理会的‘白玉双娇’不知道是不是太没名了?” 她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叹得好幽怨的样子,却够让雄赳赳的“号东四雄”乖乖的提了屁股二话不说丢下银子走人。 “白玉双娇”的名号有这么可怕? 魏尘绝自顾自的喝酒,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后才站了起身付账。 他的动作很从容不迫,好像周围的事都跟他无关。 “白玉双娇”显然不是这么想。 “这位公子急着走?”贺碧白笑着问道:“若没有急事何不坐下来跟我们两姊妹聊聊?” 魏尘绝还是穿着那件蓝丝绸袍挂,一身英挺。 尤其那张充满坚毅的脸庞更是充满令人心醉的神情。 冷俊的男人有时候是最吸引女人的,不是吗? 魏尘绝没有说话,继续他的步子。 只要他的刀还在手掌中,他的步子一向迈得非常的自信。 男人的自信,岂不是也让女人沉醉的理由之一? 张来玉“咯咯”笑了起来,道:“公子当真那么急?”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一个身影不知怎的就站在了门口,阻住了别人进来。 当然,阻住外面的人进来也阻住了里面的人出去。 “公子是不肯赏脸了?” 魏尘绝的双眸一凝,看着张来玉那张圆胖胖的脸,一个字也没说。 没说的是声音,眼睛却是说明了一切。 “离门口还有三步,三步之内不走就得死!”这是魏尘绝的瞳子说出来的声音。 张来玉的耳朵没听到,心里却是明白。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但明白,而且相信。 现在的情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纵使贺碧白也已采取了行动站到魏尘绝的背后,但是她相信连一点点的帮助也没有。 魏尘绝跨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张来玉的手心在发汗,脚膝盖也有点抖了起来。 她现在可后悔了方才为什么这般无聊,看了英俊的男人就想调侃两句? 如果退呢?是不是丢了“天理会”的脸? 魏尘绝的第三步并没有跨出去。 这绝不是他胆怯或是改变了主意,张来玉由他的目光中明白,他是在看。 看自己背后无声无息站着的那个人。 江湖中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天理会”。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天理会上下九层中有一个总管天理的大总管。 顾人间! 顾人间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种力量的代称。 魏尘绝相信站在张来玉背后这个七旬渔翁打扮的老头子就是顾人间没错。 “这个人的一张脸从来不用改!”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可是,他扮杀猪的时候你绝对不会以为他是杀鸭!” 顾人间此时看来,几乎是生活在这渔村一辈子似的。 谁看了都会这么想。 顾人间那双老眼在发亮,晶莹直透人心似的,道:“你们两个干啥?一个要进一个要出,不会有一个让一让?” 他冲着魏尘绝一笑道:“男人嘛!和女人计较?” 终究,还是不要“天理会”的人让路。 张来玉的胆子好像回来了,头也抬高了一点。 头抬高,脖子就拉长了。 魏尘绝的刀忽然让张大小姐发现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稳稳又冰凉的架着。 顾人间一张老脸还是动也没动,依旧笑道:“干啥?年轻人火气这么大?争个路就要杀人?” 现在,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似乎所有的事都闹僵了。 不!这个时候有人在笑,而且笑得很清朗。 那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很俊朗的年轻人回过身来。 本来他是最早来店里的,而且又背对着大家。 所以没有人看见他的长相。 他站了起来,走到魏尘绝和张来玉之间的右侧。 右侧三步就停了下来。 他知道,只要再往前一寸魏尘绝就会发动攻击。 这是那个举刀的刀客所能容忍的最近范围,宋飞唐赞赏的点了点头,好有自信。 因为,这么短的距离是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什么可能都会发生的意思是,包括自己可能死亡。 “在下杭州宋字家的宋飞唐!”他朗笑的朝魏尘绝道:“我不认识这位兄台,但是,想跟你换个地方喝酒。” 宋飞唐很有名。 甚至连青峰镇的章大员外都想把女儿嫁给他。 章大员外的女儿就是章儿铃。 宋飞唐往门口一跨,朝张来玉后头的顾人间笑道:“顾老,你不会阻止我这点雅兴吧?” “当然!”顾人间一拉着张来玉直直后退,退出了刀锋范围,也退出了门外。 “你怎么连宋大公子的路也敢挡?”顾人间嘿嘿笑道:“杭州十六怀古堂单是那些人名就可以背死你!” 杭州十六怀古堂总计三万两千八百零四人。 “聚丰酒楼”是这村里第二家酒坊。 论规模和格局,这里才真算是有样子的酒楼。 据说,这是“汉水一条龙”温三爷的小小资产。 这儿的老板是个女人,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 温三爷数也数不清的姨太太里,这个据称排第九。 排第九的女人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名字是尤川川。 尤川川的确长得很漂亮,不但漂亮而且有女人味。 双十年华出头一点点,却是有着让男人目不转睛的娇俏,所以,这里的酒是贵了一点,但是来的人还是不少。 因为尤川川每天一开市就往柜台一坐。 喝!这一坐可坐出了大把银子。 男人嘛!有酒可以喝,还有漂亮的女人可以看,谁都有兴头来这一套。 但是,今天尤川川的心情好像没那么好。 这点从她平日一贯笑脸抛媚,今天儿却无精打采,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干啥啦? 尤大老板娘眼睛看着就有气了。 她可不是今早一开市就这样,而且方才,就是在半炷香前的方才那才笑得夸张咧! 原因很简单,打从这间店开张一年来,第一回有让咱们尤美人儿眼睛一亮的俊俏男人上门。 平常来的那些老色鬼看了就想吐。 就是今天,大大不同的是这对男人。 一个轻笑朗爽,一个冷肃迫人。 两个都是令女人忘了自己是谁的男人。 十足十的男人,尤川川有把握这两个一定是绝对绝对的“男人”。 既然有了这么令人兴奋的事,尤大老板娘干啥一脸难看? 说穿了只不过是人家正眼也没瞧瞧,自尊心大大受损罢了。 她越想越看,越看越想就越气。 气到后头反而好奇起来。 这两个家伙打从进门就一直自喝自的闷酒不搭半句话,干啥? 不说话坐在一起喝酒多无趣? 她想起来就不禁皱了眉啦!怪,到底是谁跟谁的后面进来的?而又是谁先坐下另外一个坐上了同桌? 她忘了。 忘了没关系,老板娘有老板娘的本事。 当他们喝第三壶酒时,是由我们尤大美人亲自出了柜台送去的。 喝!这可是破题儿第一遭,立即轰动了。 所有在一楼子里的人眼睛全直了,谁都想看看尤大美人亲自送酒会有什么好戏? 果然,酒是送到了,人也一屁股坐下了椅子上,先是一串娇笑,道:“两位公子,本店的酒不好喝?” 她看了看冷肃的汉子表情动也没动,眼波一转就溜向了那个俊朗的脸上,道:“还是我们的服务不好?” “当然不是!”俊朗的这个果然是会开口,道:“只不过我们在等一个人,在他出现以前不想开口说话!” 尤川川“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像一头老母鸡似的,道:“那公子又为什么跟我开口了?” 说着,还抛了个媚眼。 她可得意,老娘终究是个女人,而且很有味道的女人,这是她自信对方为什么会开口的理由。 “因为我希望你坐在这里!”俊朗的汉子笑得很亲切,道:“最少坐半个时辰!” 那还有什么问题? 尤川川的心都快飞了,又斟酒又娇笑,前后不过半炷香而已,她忽然坐不住了。 不但坐不住,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快哭出来般,整个人看起来最少老了十岁。 这回又是怎的? 没什么,只不过门口有四个人拥簇着一个五旬近六的威猛老人。 四个人都很结实有力,而且充满了剽悍。 那个五旬近六的老人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老。 谁敢说“汉水一条龙”温三爷老? “这个就是我们要等的人。”那个俊朗汉子还用很近的距离贴到尤川川的耳畔说话: “等着杀他!” 尤川川全身冰凉。 连她都不可能知道温三爷的行踪,他们怎么会知道? “不是我们!”冷肃的男人终于开口道:“是你!” 他不出手,因为和温三爷无怨无仇。 “结果不会不一样的。”宋飞唐站了起来,将桌上的雪白沉玉剑抽出了剑鞘,递出。 好快,好快的杀了站在门口的那五个人。 当剑身轻轻滑回剑鞘的时候,名动汉水的“一条龙”温三爷已经和四名得力助手死在自己酒楼的门口。 死的时候,连门口也没能跨入半步,话也没留半句。 第 四 章 魏尘绝独自坐着一艘舟子急速的滑过水面。 这回宋飞唐没有跟他同坐。 “因为汉水上的一条龙死了。”宋飞唐笑道:“当然会有很多虾兵蟹将过来报仇。” 如果宋飞唐同坐在一艘舟子上,一定会麻烦到魏尘绝。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所以,宋飞唐坐着另外一艘舟子隔在三丈外。 过这汉水江面大概得半个时辰,事情要发生也是在这个时候。果然,刚刚好半个时辰的一半,一炷香的刹那。 宋飞唐那艘舟子忽然间就这么沉了,沉得一点踪影也没有。 魏尘绝却出刀,出刀架在撑船的这个年轻人脖子上。 “我保证你还没跳入江水中以前只剩下体!” 魏尘绝的话令人不得不信,所以撑船的只敢动他的双手不断往前去。 脚,可是踏得十分十的实在。 又过了半炷香,船尾忽然有了轻轻的摇摆。 只见我们那位杭州城里名公子一身湿的咧嘴笑着。 “兄弟,你真聪明!”他甩了甩剑鞘上的水珠,大笑道:“这下面的水那么急,游不到对岸就淹死了。” 宋飞唐也不笨,预先留了这艘舟子。 而且,他相信魏尘绝会把舟子看得非常好。 好到一点阻隔也没有的到了对岸。 “总算完成了一件事。”宋飞唐笑着踩上了地面,朝魏尘绝嘿笑道:“你贵姓大名?” “魏尘绝!”魏尘绝回答的很乾脆。 “好!”宋飞唐大笑道:“跟一个比我还有名的人在一起实在是件沾光的事。” 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魏尘绝现在已经是大半天下武林人要缉杀的对象。 或者,是宋飞唐另有目的? 而且这个目的也是要杀魏尘绝? 魏尘绝的表情动也没动,右手握着象牙的刀鞘孤独而专心的自己走着。 他绝不计较身旁有谁跟着,也绝不会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 魏尘绝就是魏尘绝。 魏尘绝的刀就是魏尘绝的刀。 他只计较一件事。 如果有人想杀他,他的刀就脱鞘而出杀了那个人。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血是热的,不肯随便流逝,也不肯随便浪费。 至于别人的血如果想变成冰的,可以试试看。 试试他手中鞘里的刀。 刀,砍出来的血,特别容易变冷。 章儿铃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现在,她和见无也来到了前一天魏尘绝待过的渔村。 只不过现在可冷清多了。 那些江湖人一个个赶回家救火似的冲过江去。 最简单的原因是,魏尘绝这个值五十万两银子的人过了汉水啦! 他们还留在这儿嗑风闲扯蛋? 章儿铃的表情很奇怪的原因是,魏尘绝的身旁竟然冒出了一个人。 一个她爹问她愿不愿意嫁的名门公子。 “宋飞唐好像也很有名?”见无看了她一眼问着。 这个小道士十五六岁,知道的事还真不少,道:“杭州十六怀古堂由宋怀古在三十年前和五位兄弟同创,历经十八次大小战役才有当今一百零六分舵散布于天下。” 章儿铃看他说得得意,轻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多啦!”见无皱了皱鼻子,嘿道:“宋怀古那五个兄弟这三十年来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后来只剩下两个。” 这点章儿铃倒是不知道。 或许是宋怀古的名气太大,所以让人不注意其他的人,另外这两个人是谁? “一个叫闻逍遥,据说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平常就潜身在江湖中,谁也看不出来。” “还有一个呢?” “说了你最好别吓一跳。”见无皱起眉来像极了个小老道,温吞吞道:“就是死在武当山下的沈破残!” 沈破残也是十六怀古堂大堂主宋怀古的“兄弟”? 章儿铃的脸色变了,道:“那……宋飞唐和魏尘绝在一起,会不会……” 见无看了身旁这位大美人一眼,笑道:“章姑娘这么担心魏公子的安危?” “谁说的?”章儿铃哼哼的看着汉水的水面,抱臂在胸,嗔道:“我只是看天下人都误会了他,怕那些‘英雄’做出了大憾事。” “谁做了大憾事啦?”在他们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头子,笑道:“这位俏姑娘可是章单衣的女儿?” 这老头子是明知故问。 否则那有人一猜就中的?章儿铃连头也不回,哼道:“你认错人了!” 倒是见无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伸舌头叫道:“唉呃!是天理会的大总管顾人间老先生哪!” “小道士好见识……”顾人间温吞吞的晃到了章儿铃面前,嘿嘿一笑道:“你们是在等舟子过河?” 章儿铃斜眼睇了他一眼,哼哼两声,道:“你有?” “这有什么困难?”顾人间招了招手,果真有一艘快舟自芦苇里冒了出来,疾快的到了。 “代我向你爹问一声好!”顾人间嘿嘿一笑道:“快上船过江吧!” 章儿铃当然没有理由反对。 纵使她认为这个姓顾的居心别具,不过人家是天理会的大总管当然不会对自己怎样。 如果说有目的,主要的就是藉自己查出魏尘绝的下落。 快舟如箭,奋力的划破汉水的水面。 打激的浪花,纷飘起水珠映日,好晶莹。 章大美人的思绪却是不断涌着,想到了两天前武当山下一战,幸好是秦老天、柳危仇和邱老道赶了来。 孤主令那四个人自然不好对自己怎样,倒是武年年第一个抢先追下,非蹑上魏尘绝不可。 自己和见无则绕了个圈,一路借着武当派在这里的情报网追踪到达汉水畔。 反正这一路往洛阳六石寺便是了。 只要魏尘绝能活着,撑到那里,必然可以相见。 “喂!你是个道士,终年在武当山上怎么认识那么多的武林人物?” 这是章儿铃自愧不如的地方,也是个疑问。 “秘密!”见无笑了笑,道:“不能说出来的。” 章大小解可好奇了,一双妙眸直盯着问:“什么秘密见不得人,听不入耳?”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见无可急了,疾道:“我们武当派一向光明磊落,只不过这是本派里的私事,不能漏出去的。” 那一门那一派没有自己的一点私事? 章儿铃能够了解,所以大笑了起来,道:“看你急的那付模样,好啦,不问就是了!” 见无耸了耸肩,忽的道:“那个宋飞唐好像有去过你家三十六处天机园?你见过没?” “有又怎么样?” “你觉得这位宋公子如何?” “干啥?你要当媒人啊?” 见无嘻嘻笑了,摇了摇头道:“我只怕你章大小姐对他有好感,到时他要杀魏公子时不知如何是好!” 章儿铃心里不由得骂了起来。 这小道士真是人小鬼大,精得很。 她别过脸向前,落眼是对岸将至。 魏尘绝,你现在的处境是怎样? 魏尘绝的处境在谁的眼光来看都是他妈的好极了。 有酒、有女人,还有姿色、舞艺都很是一流的歌妓陪着,你说好不好? 宋飞唐的招待都是一流的。 保证让你舒服极了的一流。 “你不把我当成朋友没关系!”宋飞唐说得振振有辞,道:“但是,我不能不报答你救命之恩。” 因为,汉水上如果不是魏尘绝控制了舟子,宋飞唐的两只脚可能没办法活着踏上结实的土地。 “我想报答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帮助你完成心愿。”宋飞唐笑道:“你一定是要去找一个人或是完成一件事?” 魏尘绝在他说话的那时没有反应,只顾往前走着。 “你如果想快点到达目的地,最好的方法就是接受我的招待。”宋飞唐笑道:“因为,在我住的地方保证没有人会来打扰。” 魏尘绝不是怕事的人,所以这不是他来“凌云山庄”的理由。 可是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还有一个非接受我招待不可的理由。”宋飞唐叹了一口气,道:“沈破残也是十六怀古堂的人,是跟我爹磕过头、歃过血的兄弟。” 为了这点,魏尘绝来了。 “洗清你冤情最好的方法……”赵一胜告诉过他:“那就是跟着来复仇的人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让他由心底里知道你是背了黑锅。 现在,沈破残死了。 十六怀古堂的少堂主亲自和魏尘绝在一起,别人当然就比较用眼睛看变化,而不会用手去行动。 更何况,在满厅歌妓飞舞的时候,武年年冲了进来。 “你说过让我跟在身旁,为什么独自一个跑掉?”武年年的语气很生气,道:“是不是怕我杀了你?” 谁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但是,这句开场白后武大小姐就可以大落落的坐下。 宋飞唐都赶不走的人,凌云山庄里还有谁敢说话? 所以,跳舞的女人依旧跳舞,弹琴的女人还是弹琴。 不说话的魏尘绝还是不说话。 这一切好像很平静,却忽然有人来访。 “禀告少堂主,外头有两名道长要拜访魏公子。” 道长?莫非是武当派的道士? 宋飞唐看了一眼魏尘绝,人家可镇定得依旧喝着桌上的龙井茗茶。 好像不反对? 不反对就请人进来了。 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昂首阔步,大笑的迈进来。 走路的是两个人,进来的却有四个人! 因为,他们的肩头上各扛了一个。 夏竹、冬酒! “真巧啊魏公子!”一飞道长抚须大笑道:“听本派在这地面上的弟子提起你在凌云山庄。” 一影道长也大笑接道:“我们两个追这对兔崽子好不容易终于有了结果。” 他看了宋飞唐和武年年一眼,又复看了那些歌妓一巡,意在不言中。 “你们表现得太好了。”宋飞唐鼓掌着朝那些女人笑道:“下去歇一歇吧,唤你们再出来!” 那些莺莺燕燕走了,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方是轻咳了一声,朝武年年道:“武姑娘,令尊之死和这些杀手有关……” 武年年皱了一下眉,问道:“有什么关连?” “令尊之死,魏公子是被嫁祸的……”一飞道长说着,对趴在地上的夏竹和冬酒踢了踢,嘿道:“这其中关系了一个大阴谋和代号‘死亡’的行动……” 一影道长接口道:“我们查出了……” 查出了什么? 一影道长根本还来不及开口,夏竹和冬酒忽然弹身出手。 薄薄锐利的短刃插没在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的身体内。 好快速犹胜于风,双双又朝门外窜去。 宋飞唐怒喝起身,武年年也跳了起来。 却是,魏尘绝拔刀出手的速度最快。 只见他一个身子由桌子后翻身在半空,直挥刀砍向门口欲出的夏竹、冬酒背后。 他的刀砍向别人的背后,自己的背后呢? 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的剑忽然自下而上的斜里刺出。 夏竹、冬酒也迅雷般的回身搏杀。 魏尘绝根本不管背后,刀势依旧。 依旧的将夏竹和冬酒的手臂砍了下来。 背后的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呢? 宋飞唐就算没办法一招内杀了他们,最少也能挡得下他们刺出的两把剑。 武年年傻住了。 怎么会这样?这两个男人好像早就知道? 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一切的行动是如此的完美,破绽到底在那里? 宋飞唐忽然很愉快的笑道:“你为什么有把握我一定会替你挡下这两剑?” 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的两剑锐利已极,绝对是要命的剑招。 魏尘绝淡淡一笑,终于说了一句话,说道:“因为,你的客人死在凌云山庄很难看。” “好理由!”宋飞唐拍手大笑,忽的双目一凝,道:“如果我也是要你死呢?” 魏尘绝的目光并没有看他。 他是看着一飞道长和一影道长,淡淡道:“那样的结果是,他们两个也会少掉一条手臂!” 好大的自信。 宋飞唐忽然发觉自己那么卖命好像是多余的,他只有叹气的朝“一飞”、“一影”道: “你们最好记得,女人扮男人永远是装不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想起扮成男人的章儿玲。 果然,“一飞”和“一影”逐渐变成了女人。 一对很漂亮的女人。 宋飞唐笑道:“你们大概是‘伍两’中的一双剪刀?” 他的笑忽然变得不怀好意,道:“范影和贝玉笙,杭州十六怀古堂找你们好久了。” 看起来是真的。 这厅堂内忽的就多了十二名看起来有相当扎实功夫的汉子,一个个挺立如标竿。 范影吃吃的笑了起来,脱掉袍底靴面下垫高的皮片,瞅着眼道:“宋公子,还是不要浪费你的生命吧,结大了仇大家以后都不好见面”宋飞唐嘿的一笑,晃了一下,先点住夏竹、冬酒的穴道丢到一头,叫人抬到里面去了,这才说道:“谁有把握自己一定胜?我没有……” 他大笑着,又道:“你们有吗?” 范影和贝玉笙本来是有,而且根本不把这十二名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剑手放在眼里。 现在,宋飞唐的一句话却让她们狐疑起来。 这十二个人从跨出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半点呼吸。 没有呼吸的意思是,一口气在体内流转得极为顺畅。 相同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十二名剑手的内功修为不但精纯,而且正宗一流。 贝玉笙有点儿小皱眉了,道:“宋公子的神情可比嘴巴上有把握得多了!” 宋飞唐还是微笑着,轻轻道:“你们立即可以明白了,不是吗?” 十二把剑出来的时候既整齐又简单。 看起来好像很单调,似乎太规律而少了变化。 范影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是很奇异的感觉,感觉到这十二个人同样一条心一个念头:杀死自己。 真的,她只感觉到十二个人只想对付自己,好像根本与身旁的贝玉笙无关。 所以,她忍不住看了贝玉笙一眼。 贝玉笙的表情也和她一样,那双眸子说明了恐惧。 现在她们终于知道这十二个人的可怕,也想起这十二把剑在江湖中传说很久的一个名称。 十五年前,杭州怀古堂的大堂主宋怀古就曾在天下找到四十三名资质优异而相近的八九岁少年。 传说中描述,宋怀古让这四十三名少年生活在一起,并且共同学武。 据说每年都会去掉一些人,直到了近三年才没有这些年轻人的消息。 所以,人们也忘了有这件事。 大半的人都认为那个计划失败了,因为从来没有过那些年轻人出现在江湖的消息。 消息好的,在三年前犹知道当时只剩下十二个人。 从此以后呢? “一条心的十二把剑”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且祭剑的对象又是大名鼎鼎的“伍两”中的剪刀。 她们有偌大的压力,却不可能不反抗。 老实说,范影和贝玉笙的武功的确好。 挪移的身法,抢攻的战技都是一流的。 但是宋怀古亲自调教的这十二把剑会是简单的货色? 范影和贝玉笙终于倒了下去。 名动天下的两把剪刀断了? “你们只是剪刀的替身。”宋飞唐的声音有一丝惋惜,道:“因为,我们对剪刀下过手的目标身上伤势做过分析,她们两个联手最少可以挡住一百招以上。” 而眼前这对女子不过挡了二十一招而已。 这个“范影”叹气道:“你们的作为太可怕了一点,想不到死人也可以告诉这么多事。” 她笑了笑,看了那十二名剑手一眼,冷笑了起来,道:“宋大堂主训练了十五年的人十二个,还能叫我们挡得下二十一手攻击,嘿嘿!不怎么样。” 宋飞唐大笑了起来,双眸闪动道:“我对他们的要求是‘胜’,慢慢的胜和费尽全力一搏而胜不同。” “范影”和“贝玉笙”的脸色变了。 甚至连魏尘绝似乎都为这句话在深思。 “反正我们的时间很多对不对?”宋飞唐笑道:“刚刚看完了女人跳舞,再看看女人耍剑不是很愉快的事?” 宋飞唐到底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武年年的眼眸中第一回有了奇异的深虑。 这个人可比想像中可怕得多了。 静沉沉的夜里,静沉沉的房间内。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做什么事? 魏尘绝和武年年可是什么事都没做,一个盘腿在床上,一个冷冷负手而立于窗前。 这样有多久了? 武年年好像觉得闷了起来,转身一刃就刺了过去。 这个出手好快,魏尘绝的刀鞘却也挡得不慢。 武年年冷冷一嘿,在尺近距离内瞪着眼道:“我问你,你跟那个宋飞唐是什么关系?” 魏尘绝看了她一眼,刀鞘上一阵力涌震的同时道:“没有关系!” 武年年再度揉身而进,这回换了一个角度一种刀法,结果却还是一样。 “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沈破残是他爹拜把兄弟。” 武年年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第三次出手后直接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道:“宋飞唐这个人你觉得怎样?” 怪! 一个女人怎会和杀父仇人商量这样的事? “你不要误会我把你当成朋友。”武年年把刀子压得低低沉沉,也把声音放得低低有力,道:“我只不过信任你这个人就一事论一事的态度。” 这点就是魏尘绝的原则,也正是他给人家的信任感。 杀人归杀人,找凶手归找凶手。 他不会在杀了人以后假藉找出真凶的名义独自远走高飞。 这种人在江湖中一向很少很少。 所以,也特别令人觉得可以信任。 不管朋友或是敌人。 魏尘绝看着她,刀鞘震出去的力量相同。 不同的是,这回他并没有回答。 武年年冷冷笑着,收回了薄刃入袖。 “你不想说?”她长长吸一口气,嘿嘿道:“好!那我自己去调查。” 说走就走,她一个身法闪出,在窗外花圃中游走一巡,耳目所视,确定没有人在监视。 肚子里一笑中,她揉身上前循着那端阁楼灯火犹明处潜身过去。 近到三丈内,这附近的情势可大大不同了。 阁楼下分明就摆着四个人守着,抱剑而立。 正是方才那十二名剑手之中有他们。 她抬眼,映在窗牖绸纸上看得出宋飞唐的住处最少有三个人。 剪影所现,可以认出最近窗口的这个是宋飞唐的模样,另外两个模糊的人影是谁? 武年年很想去看,所以必须试试怎么穿过那四个人的守卫。 绕一个圈子,不禁叫苦。 后头这端也有四个人在守着,而且很可笑的是自己的背后另外四个则冲着自己直看。 人家早就发觉了,只不过不想说破。 因为武大先生的女儿干这种事是很丢脸的事。 英雄不会去怀疑英雄。 那么,身为英雄的子女去怀疑另一个英雄的子女算什么? 武大小姐觉得很没面子,却连一点点扳回面子的机会也没有。 她只有苦笑的拍拍身上的灰,双手反背,一路很逍遥的晃回了魏尘绝的房内。 然后,她看到一件更好笑的事,宋大公子竟正在里头和魏尘绝喝茶。 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怎么会有两个宋飞唐? 武年年的心往下沉了沉,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有百分之百的肯定,方才在阁楼临走前犹一个回头看见宋飞唐映在窗纸上的剪影。 虽然没有看到面目,但是她绝对肯定是姓宋的没错。 魏尘绝的房里怎么又多出一个宋飞唐来? “宋大公子,你好啊!”武年年口里热眼角冷,坐到两人的中间,淡淡道:“怎么我去溜了一圈你就来了?” 宋飞唐温厚的一笑,满是名家公子的模样,声音斯文极了,道:“再下方才由那四名杀手口中探得一点消息,前来跟魏兄商量。” “喔?是什么消息?” “那名背后的神秘雇主总共雇了四拨人。”宋飞唐嘿的一笑,道:“‘老樵鬼童’、‘春夏秋冬’、‘伍两’是前三起……” 武年年冷冷的看着对方,等着宋飞唐接下去。 “最后是一个叫做‘蝴蝶’的人。” 蝴蝶?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宋飞唐轻轻一笑,瞳子里精光一闪,自又接道:“另外,我也问出了那双剪刀的一点事……” 武年年双眉一挑,看了魏尘绝一眼,不禁肚子里有气。 魏尘绝什么也没惹她,只不过是自己轻啜着茶,这也犯着了她? 她是气这个姓魏的对那些杀手和想害死自己的那名雇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个人到底把自己的命看成什么? “剪刀其实是一男一女,真正的代号是‘阳剪阴刀’。”宋飞唐笑了起来,道:“这点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终于把话都说完了。 武年年正想揭穿有两个宋飞唐的事,看看眼前这小子怎么个表情。 但是,魏尘绝放下了茶盅,终于开口说话,道:“我很欣赏你的胆识,所以这次不打算留你。” “宋飞唐”的表情变了变,有点儿难堪。 不过,他依旧很从容的站起来,点头含笑道:“有你这种对手真是过瘾极了!” 他甚至鞠了一躬,才摆着袖子大步的走出房去。 “你知道他是假的?”武年年有一丝的佩服和一肚子的疑问,道:“他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口气可问了不少事。 “你进来的表情提醒我注意!”魏尘绝看也不看她一眼,在他的眼中,桌面上的刀鞘似乎比同桌的这个美人好看多了,道:“他方才也说了,剪刀是一男一女。” “他是阳剪?”武年年良久才缓嘘一口气出来,道:“好大的胆子!” 她皱了皱眉,忽然又像跟老朋友说话似的问道:“不,在我进来以前你一定就怀疑他是假的宋飞唐对不对?你别骗我,我确定你一定知道。” “谁说我是假的?”门槛处,宋大公子含笑站着:“宋某可是货真价实的。” 武大小姐的瞳子凝了一凝,看了片刻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倒是转头看了一眼魏尘绝后她就知道这个是真的。 为什么? 魏尘绝一样在看着桌面上的刀鞘,动也没动半分。 为什么武年年就认定是真材实料? 是不是眼中的气势不同? 她自己都有点吃惊,怎么能感受到魏尘绝这点细微的变化。 更吃惊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任魏尘绝的判断为自己的判断? 她有点赌气,也有点生气,冲着宋飞唐就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人家是来找魏尘绝的,关她什么事?“因为在下探得一点消息,想来和魏公子商量。” 这句话好熟。 更熟的是,宋飞唐的消息竟然是如出一辙。 现在我们武大小姐完全明白了。 “那个‘阳剪’知道到了最后消息会漏逼出,所以乾脆自己来说了,顺便看看你的反应?” 武年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而你那时候怀疑,是因为他来得太早了?” 杀手的嘴巴都很紧。 想要从他们的舌头里知道一点消息当然得花一点时间,难道魏尘绝连这点时间该多久都估计得出来? 武大小姐忽然发觉自己好笨。 笨得有如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 “难道这些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了?”宋飞唐的眸子在闪,也有点生气,道:“而且是化妆成我的样子来告诉你们?” “对!”武年年简单的回答道:“现在你快去追那个‘阳剪’范影还来得及。” 宋飞唐果然转身扭头就走,每一个步子跨得好大,也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当然,这可事关了杭州一十六怀古堂的大事。 武年年忽然得意的笑起来,并且有一点点撒娇似的对着魏尘绝哼道:“我刚刚说的理由对不对?” 她是指魏尘绝判断那个“阳剪”透露消息太早了一点。 魏尘绝一直没有回答。 他的一双眸子看着刀鞘,就好像看着情人似的。 眨也不眨。 等着等着,我们武大小姐生气起来了。 她蓦地就是一刀扎了出去。 这次又为什么出手?她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 不过,她很明白的一点是,并不完全为了替爹亲报仇。 刀鞘果然又挡在刃锋之前。 魏尘绝站了起来,谁都意料不到的一把拖过了武大小姐闪身到一旁。 两个人贴得好近,她是在他的怀里。 “轰”的脑中一乱,她的鼻里全是他的气息。 她第一回和一个男人贴这么近。 当然,是除了她爹以外。 但是这也是她第一回叫暗器贴着内里衣物这么近。 外袍左侧前后早有了六个洞。 桌椅上可更多了,随便一数也有二十来件。 武年年挣脱了这个男人的手臂,朝窗外怒哼道:“是谁干这种下流的事?” “嘿嘿嘿!小姑娘的脾气忒大了!”窗外一声苍老沉冷冷的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三更,老夫是看了半天没动静,不耐烦了制造一点亲热的机会。” “放你的屁!”武大小姐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会脱口而出这么不雅的话来,道:“你站着别走!” 她可是看也不敢看身旁呼吸可闻的魏尘绝一眼,“刷”的一掠就冲了出去。 可好,这凌云山庄的花苑里最少有三十个全身大红衣袍的汉子,老老少少的盯着自己。 男人穿红衣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但是,一堆男人在三更半夜穿红衣服出现在你眼前时不但是不好笑,而且很诡异。 “红衣教?”武年年嘿嘿冷笑道:“老头子大概是‘红衣大仙’胡北群?” 三十个红衣人当中冷傲站着的,正是武年年问话的目标。 “老夫是胡北群没错。”红衣大仙乾笑好几声,沉嘿道:“算你命不好,老夫是来找宋飞唐那小子却遇上了你。” 这么巧,宋飞唐率领“一条心的十二把剑”去追“阳剪”范影,对头就来了? “杭州十六怀古堂和红衣教争地盘已经势如水火,拿下宋小子是一本万利的事。”胡北群冷冷道:“正巧,八路英雄和十六怀古堂的交情都不错。” 因为他们都是英雄大侠。 更重要的是,沈破残是宋怀古的拜把子兄弟。 武年年的价值呢? “你虽然没有宋小子值钱……”胡北群冷冷的笑道:“但是,武断红的女儿终究有她的份量!” 他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攻击开始。 红衣教的“烈火十九转”和“红衣十翻天”都很有名。 十九个转动的红影不但眩目、诡异,而且强烈的表达了不安、血腥、死亡。 那是“烈火十九转”。 “红衣十翻天”更是可怕,十道红影打旋在半空中,翻滚交错相互借刀持续,一恁眼里满满半空的红云在飘。 这两阵结合产生奇幻的感受,足可让定力稍差的登时逆血攻心,狂张奋贲而瘫痪。 幸好武大小姐的家学很正统。 武断红的“武学一刀,断天红地”有几手功夫就专门是为克制红衣教而创境出来的。 本来嘛!武断红这个名字天生就有与红衣教为敌的感觉。 武断红武大先生的女儿当然也会那么一些些。 武年年的薄刃虽然只有尺长,但是砍出去的威力可一点也不差。 很出乎胡北群的意料,“红衣十翻天”的阵式竟然在人家一刀钳入天璇飞机位的时候就乱了。 虽乱犹有攻击的能力。 十把红森森的鬼爪指罩了下去,同时,“烈火十九转”也疾速的往当中一挟。 十九把鬼爪指合计九十五只利指一层又一层,一叠又一叠,密密麻麻的封住武年年所有可能的退路。 这个情况就好像一个大锅盖住一鼎大锅,硬是要把里面的作料闷滚煮炒一番。 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二十九个相当有默契的好手? 在铜墙铁壁满满的杀机内,如何能冲破一个缺口? 就算勉强,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武大小姐现在可有点后悔方才似乎太强出头了。 胡北群现在当然是乐呵呵的十拿九稳。 虽然他并没有忘掉从屋内出来的这名年轻刀客。 年轻而冷肃的刀客能怎样? 他已挡在魏尘绝的面前,绝对有把握这个人不会去阻挠了背后二十九名弟子的行动。 这是他的把握。 魏尘绝的把握是,只要他想往前走,挡路者死! 魏尘绝的刀破空挥出,胡北群才发觉自己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他倒下,并没有立即死去。 似乎魏尘绝故意讥讽他似的,让他还有一口气看到烈火被浇熄,而翻天则落地。 这是一把怎样的刀? 胡北群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这把刀砍向谁,谁身上的血就变成冷的、凉的了? 如果每一滴人类的血都是热的,那么这把刀就是修罗阎王的冷魂幡。 扫过以后没有气息。 没有气息的血怎么可能不冰冷? “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武年年看着魏尘绝,再看看他放在桌面上的那把刀,接道:“而你的刀跟你的人一样奇怪。” 当一个女人会对一个男人当面说出“奇怪”这两个字的时候,通常是有很“奇怪”的感觉。 “不过,纵使是你救了我一次……”武年年的声音大了起来,好像加强这几个字肯定的力量:“我还是要杀你替我爹报仇。” 魏尘绝当然没有回话。 他觉得现在好极了,坐在一间温暖的房间内,喝着已经冷掉了的茶水,没有血也没有敌人,实在已够满足。 没有敌人? 武年年武大小姐不是敌人? 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刀鞘,却可以感觉到武年年很生气似的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是该睡了。 窗外都已是丑时时分,再不睡便辜负了这一夜。 他抱刀躺在床上,心中却免不了想起一个人。 章儿铃! 魏尘绝像是个会想到女人的人? 他的刀不是没有感情的?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你在想一个女人时,你身上每一滴血都是热烘烘、滚烫烫的。”有一回他师父半开玩笑的边劈柴边道:“那就表示你喜欢上了她。” “啪”的一响,好脆耳的木头被劈成了两半。同样的,这句话也清楚的破入他的脑中留着。 对于男人是这样子,对于女人呢? 武年年可能是忘记脱衣服了。 或者是她压根儿知道自己睡不着。 一个女人明明知道睡不着却又躺到了床上,两眼睁着出神,为了啥? 骗不了自己的,是在想隔壁房里的那个“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 她苦笑着,现在脑海中对这四个字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现在一脑子里所想到的,竟然是方才拉了自己在他弯臂里的呼吸,以及跨入了花苑中一战第二次救了自己。 那个时候,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息好近。 简直契合得有如一对热恋的情人。 仇人变成情人?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 她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一“骨碌”的起身,坐到了铜镜前面,左看看、右瞧瞧了一番,又做出了各种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姿势。 武大小姐都搞不清楚干啥这时候要找出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姿势来? 不行!老半晌后她猛力的一摇头,自己不断的告诉自己,在被这种奇怪的感情冲昏了头以前,必须先咬牙杀掉魏尘绝。 一定要杀! 章儿铃进入凌云山庄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连夜赶路的风尘并没有令她憔悴,发光的眼神看着胡北群和二十九名红衣教弟子的体。 “资料没有错,魏尘绝果然曾经在这里停留。”她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座十六怀古堂的产业内没半个人影? 见无在四下晃了一圈,耸了耸肩道:“没半个人影儿,大概都走光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体也不处理就急匆匆走了? 杭州十六怀古堂一向尊敬死者,绝不至于随便让体随便暴露不管这具体活着的时候是敌人还是朋友。 “我们是要先休息一阵呢?还是直接赶路?”见无看着那些睁大眼的体,打了个寒颤道:“休息最好也换一处。” 章儿铃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色,巳时。 现在和魏尘绝差不多只差两个时辰,只要路线对了在今晚以前一定可以追赶得到。 “我们再赶一天……”她看了见无一眼,笑得有点儿抱歉,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得住?” 见无看眼前这个大美人娇得令人头昏眼花,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儿可呐呐吐不出话来,老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来,苦笑道:“我看你还是换个装扮好不好?不然小道士我和你一路这样走着太惹人注目了。” 章儿铃嘻嘻的一笑,哈哈道:“原来道士六根未净,还会害羞,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那张男人的人皮面具掉在你们武当山飞仙落泉的激流内了。” 见无皱了皱眉,忽的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就扮成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如何?反正只要是男人就行了。” 章儿铃没有意见,而且凌云山庄有不少男人的衣服。 她四下晃着,第一眼就看中那间特别的阁楼。 阁楼内的服饰果然都是高级的货色,特别是一袭鹅黄的衣袍更显得飘逸出尘。 只是太长了那么一点点。 章儿铃溜目一转,又从内柜里找着一条紫绶带系了在腰,并且将腰带处的衣袍往上拉了拉正好的位置。 至于顶上的凤宫发则放了下来,用一块逍遥巾包扎系着,然后取出了个小包包,将里头几个盒子里的油膏、粉末涂在脸上三两回。 喝!那张本来是吹弹可破的粉脸儿刹时变得较为古铜黑亮,眉毛眼角再用眉笔匀了两下,当真是成了个南国翩翩美公子。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换上一双脚下足靴。人家的靴子可大,章大小姐倒是聪明的提了靴子出来。 她是要找见无来换穿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足下的靴子可以合自己穿着,至于自己手上这双是不是对于见无的那双脚太大了,可不是她考虑的范围。 这厢她手上拎着靴子到了花苑内,不禁呆住了。 她数过的三十具体没影了。 死人没影是眼前乾净,怎么连活人也不见了? 见无跑到那儿去了呢? 这会儿她凝气于百脉中,四下巡顾着,一厢房走过一厢房,忽然耳里听到前庭传来笑声。 章儿铃轻嘿一声,窜身欺近,贴着墙沿在树干后看看。 只见是十二名剑手围着两个人在当中喝茶。 其中有一个不是见无小道士是谁? 另外一个呢?章儿铃看得心底不由得“扑通”一声。 宋飞唐一双明亮剔透的眸子望了过来,遥遥抱拳含笑道:“好风采,章大小姐这身打扮可要倾慕天下多少姑娘了。” 章儿铃脸上一红,可是黑里娇俏更是动人,她一丢靴子往前负手跨出,摇摇头道:“可惜还是逃不过宋公子的明眼!” 宋飞唐双眼闪了闪,朗笑道:“那是见无道兄事先说了,否则宋某还真看不出来。” 章儿铃淡淡一笑,坐了下来问道:“据我所知宋公子是和魏公子在一块儿的,怎么不见了魏尘绝的人?” “昨夜三更在下率众去追‘阳剪’范影,直到方才回来。”宋飞唐一笑回着,和章儿铃双双落座后才道:“可能魏兄不愿等在下,已经和武姑娘先走了。” 原来武年年已经早一步追上了魏尘绝。 章儿铃稍一沉吟,倒也相信魏尘绝先离去之言,因为,这是那个人的个性。 谁想跟来都可以,谁跟不上那是你的事。 章儿铃并不想知道昨夜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宋飞唐去追“阳剪”范影的过程怎样。 现在她只想早点追上魏尘绝。 这是什么动机令她如此坚决的要去做这件事? 她不知道,只感觉到的是和见无要跨出凌云山庄大门时,背后宋飞唐那双灼亮的眸子追着看着。 这个小镇要走出来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而这段路已够见无把宋飞唐口里听来的消息略为说了一遍。 “发生了昨夜那些事后,宋飞唐率领‘一条心的十二把剑’追了一夜,仍然让‘阳剪’范影逃掉了。”见无似乎打了个寒颤,道:“真可怕,连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势力对于一个近在咫尺的人都抓不到。” 章儿铃似乎思索着一个问题,忽然道:“我们彼此间留一个暗号如何?” 她是怕彼此教人家乔扮了,弄出大恨事来。 “好呀!”见无乐道:“这种事太刺激了,好像我们两个组成了一个帮派似的……” 他一顿,大笑道:“如果那位师爷在,他最喜欢了。” 见无口中的师爷自是玩耍风尘的邱挤天。 章儿铃一笑,道:“我想到一句绝妙的好切口!” “什么?” “换靴子,你的小!” “好呀!这是我们‘美人道士’帮的切口。” “换靴子……” “你的小……” “不!我是说真的要‘换靴子’!” “什么?”见无看着眼前这位扮成俊俏的黑少年,叫道:“喂!你不会要道士我穿着绣花鞋吧?” “当然你可以不穿。”章儿铃笑得可愉快了,道:“不过,只有光着脚的道士,那有光着脚的名门公子?” 见无苦笑着,一百万个不甘心。 两个人还真蹲了下来,各自脱着脚掌靴子当道换着。 忽然,一阵马蹄响很快的过来。 他们很自然的抬头一看,来的是三匹骏马,却只有一个人。 不,另外还有一双漂亮的靴子,不大不小很合章大小姐的脚。 宋飞唐在马背上笑道:“骑马追的速度比较快是不是?” 这句话是没有人会反对。 章儿铃在上马的时候,隐约觉得魏尘绝现在一定也找到了快骑,正奋力往洛阳赶去。 她忽然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是因为想一个人的缘故? 还是因为身旁含笑睇视的宋飞唐那双眸子? 第 五 章 “魏尘绝忽然失去了踪影?”孤主令紧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三天前不是由凌云山庄往北去?” “是没错!”安西重苦笑道:“问题是不但兄弟的九九大帮找不到他的行踪,连陈兄的天理会、一直在身旁的宋飞唐十六怀古堂也没半点他的消息。” “集剑楼呢?”陈相送苦笑问道:“萧轮玉那边怎么说?” “一无所获!”安西重一百个不甘心,咬牙道:“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多的耳目下消失?” 魏尘绝好像从凌云山庄出来后就消失在空气中似的,这么多的组织连人影也摸不到边。 还有那个武年年也一并消失无踪。 “会不会是红衣教的人下的手?”孤主令踱了两步,双眸在闪着,道:“还是有人在暗中……” 他不好明言,秦老天和柳危仇插手这件事。 “秦兄和柳兄不会做这种事。”陈相送否定道:“终究这是大犯武林禁忌之事。” 你个人可以表示同情,但是却不能因为同情而做出破坏武林上有序的规律。 就算你是一代的大侠也不能。 孤主令沉吟了片刻,忽的站起来道:“他们最后的行踪是刁河下的厚坡城?” 他已往外走去,道:“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个清楚!” 厚坡城忽然间多了好多的人。 不,不止是厚坡城,这方圆百里内的人可多了。 你只要进入这个范围内,随时都可以看见、听见服饰上有不同标记的人说着各种奇怪的见面话。 章儿铃也在这儿待了三天,是她心底的感觉告诉她魏尘绝并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内? 还是因为这里太异常了,正如宋飞唐所说的,全天下各帮各派都没有了魏尘绝的身影? 她可没料到,在第四天的正午她爹和孤主令、安西重、陈相送当面在街上相遇。 章儿铃是独自一个人逛着,而且上了留着两撇胡子,一身布衣的大叔样。 她硬着头皮正面交错而过。 没有发觉?或许是四个人正低声的交谈事情的缘故。 “这城镇下有一条暗流通向刁河,会不会他们从那里遁走了?” “他们”的意思是指魏尘绝和武年年。 章大小姐想到了武年年,不知怎的就满身的不舒服。 “那里有一大片林子,很容易隐遁离去。” “所以,我们必须亲自去那儿查个清楚。” 这些就是章儿铃所听到的谈话。 三句话里,章大员外一句也没说,只是皱眉叹气。 章儿铃错身后五六丈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在街口处爹和另外三人相互抱拳道别,各分两路,孤主令三个是往东向出城的方位。 爹呢?便是往自己方才走出虎风楼的那条街转去。 章儿铃一叹。 爹爹显然知道了自己的行踪,这回来是不是因为担心而带自己回青峰镇? 她的脑袋转想了顷刻,觉得还是要跟孤主令他们出城那片林子看看才是。 至于虎风楼方面,她相信宋飞唐会照顾得很好。 于是匆匆的要跟下去,冷不防背后有人嘿嘿笑道:“老弟,往那儿去?” 章儿铃一回头,便看见了邱挤天和见无在笑着。 “跟孤主令他们出去城外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邱挤天嘿嘿笑道:“那个魏小子的人还在城里,猛往外跑干啥?” “道长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道。”邱挤天猛摇着头道:“知道就用不着找了。” 章儿铃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人还在城里?” “嘿嘿!这有学问的”邱挤天哼哼一笑,道:“因为有一个人在三天内会到厚坡城来……” “谁?” “一个和尚!”邱挤天大笑道:“一个大和尚。” 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怎么会来厚坡城?是谁请他来的? 目的呢? “他奶奶的秦老大和柳危仇,和尚我这把年纪了还要折腾这身老骨头!”大悲和尚的叫声永远是那么洪亮,道:“要不是看在苏小魂和俞傲的屁面子上,谁理那小子?” 这条路是出南召城的官道。 正是距离他们的目的厚坡城三天的路程。 秦老天骑在一骑“踏雪乌驹”上大笑道:“我佛有渡人之心,在说大师镇日打坐论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让血气通畅一下。” “呸!还真的是一举两得咧!”大悲和尚口里骂,眼珠子转,朝右侧的树林努努嘴道: “你们两个谁去应付?” 柳危仇双眼一亮,扬笑道:“大师犹未忘武?” “和尚可想活下去。”大悲和尚哼了两声,看着柳危仇窜身进入树林,这才说道: “喂,你怎么知道那个姓魏的小子要找我?” 秦老天耳里听着树林内杀伐之声,边笑着回答道:“沈破残兄的枪里刀重创了魏公子,后来经由苏大侠以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相救时,发出了呓语中知晓。” 林内战杀之声更急了。 秦老天的脸色不禁有一份不自在,道:“我进去看看。” 说着,一弹身便投入林中。 没窜走个五丈远,只落眼一片空旷处上近三十名的黑劲衣汉子正围杀着柳危仇。 这些人的身手都相当的不错,用的蛇形剑也颇能发挥这门兵器特异的功能。 北端一块巨岩上坐了一名老头子和一名很美的女人。 女人的年纪不大,约莫只有二十六七而已,但是,那张脸的神韵很特别。 秦老天看了几眼,也不禁怦然心动。 这个女人是很美,很美的女人秦老天更见过不少。 但是,从来没有那个女人的神韵有这么多的变化。 一眨边眼而已,她可以是冶艳,可以是清丽,可以充满了野性,也可以楚楚可怜得令人忍不住付出生命来保护她。 这些差别到底为什么可以融合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秦老天的心神差点恍惚了起来,连柳危仇的战事似乎都没有那个女人好看了。 “喂,你傻眼了是不是?”大悲和尚在耳畔的声音有够轻,却轰然的震醒秦老天一张老脸尴尬。 “大师,你也来了?” “嗟!我再不来你那位兄弟就没命了。”大悲和尚哼哼一笑,道:“你去救兄弟,和尚我来对付那个老头子和美人。” 秦老天嘿的一笑,道:“大师禅定修为,我等大大不如了!” 他可以看出,柳危仇也是败在那个美人的一“眼”里。 当他这瞬间有这个想法时,立即明白了这位神秘的女子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神韵特殊? 因为她的眼神。 秦老天长笑中以“狮子吼”震动柳危仇的灵台神智,旋即双掌翻飞拍掉了四个人。 他大步跨到柳危仇身旁笑道:“柳拜弟,女人的眼睛有诗也有刀啊!” 柳危仇一震,手上的剑忽然活了起来。 明明跟方才相同的一记出手,现在却轻易的让两个人躺下。 秦老天大笑,随手又拍飞了几个,朗声道:“虽然我们的修为比大和尚差了一点,终究也苦练过底子的。” 可不是,他们一旦明白对方摄魂之术在于那双妙绝美眸中,自持自定的“灵动”便足以视之无物。 巨岩上的美人吃吃笑了起来,风情自有千万种的朝大悲和尚道:“大师果然经过了这里!” 大悲和尚哼哼嘿嘿一笑,道:“好像是冲着和尚来的?” “不错!”那老头子顶上只剩下稀虚几根银发,冷沉沉道:“老夫孙师道,希望你回去洛阳。” 大悲和尚耸了耸肩,嘿道:“天下路谁都可以走嘛,干啥做只挡路狗?” 孙师道脸色又沉又冷,煞气十足道:“老夫再说一次,不希望你去厚坡城见一个人!” 原来也是为了魏尘绝! 大悲和尚懒得理他,转身朝秦老天和柳危仇招呼道:“还剩下十七八个让他们活着吧,咱们赶紧上路了!” 说完,大袖一摆,便往林外去。 巨岩上,那个孙师道才刚要弹身追杀,但猛不提防的全身一震,“咚”的掉下石底。 “大悲指!”那绝色美女讶叫一声,旋即朝着大悲和尚离去的背影娇笑叫道:“‘蝴蝶’久闻大师的大悲指是天下指力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女人是“蝴蝶”? “蝴蝶”的本姓姓黑,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 蝶衣。 “黑蝶衣”这三个字很少人知道,更没有男人知道。 她发过誓,只对自己所爱的男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且只允许那个人来叫她的名字。 大悲和尚走了,秦老天和柳危仇也走了。 孙师道冷哼哼的由石岩下爬了起来,抬头一看。 这一看他的脸色大变。 “蝴蝶”的手上有一只蝴蝶。 一只又黑又亮,人称为“黑发”的那种珍品蝴蝶。 孙师道很清楚一件事,每当“蝴蝶”那双美得令人眩目的柔荑在把弄这只“黑发”的时候,就表示死亡。 “蝴蝶”的手指忽然停止了玩弄,而“黑发”却活了起来。 它翩翩舞着,在孙师道的顶上盘旋。 好像是块破碎的黑布,好像是一小层黑云,不,更像是死神的风袍一角。 “蝴蝶”的笑声忽然响起,响起在山林间特别清亮出尘。 “任何行动都不能失败!”这是“蝴蝶”对每一个想染指她的男人所说的相同话:“成功了,我的人在那一夜是属于你的。” 如果失败了呢? 孙师道已经没有了半点气息。 黑蝶衣由岩石上又轻叹又含笑的站起,一身黑绸衫在风中舞着,真像是一只乘风而起的大黑蝶。 她的眼睛在亮,她的心在想一个人魏尘绝。 魏尘绝的人到底在那里? 为什么成千上百的人踏遍了厚坡城找不到他的人影? “公子不愿欠人人情,敝派亦是。”这是一封信函上的字句:“是以,为感念公子替一飞、一影两位师弟报仇及稍早在本派时破乔装一波师弟的阴谋,本派特别延请大悲和尚往厚坡城相见于公子……” 最后几个字是:“七日之内大师可由秦大侠、柳大侠护送到达。一古书于武当山。” 夜,第四日的夜。 魏尘绝绝对不会因为这信函上的理由而留下来。 他更不愿有事求见大悲和尚,而让这位连师父都很尊敬的大师来找他。 这是一种不敬。 但是他留下来了,并不是为了等大悲和尚,而是为了武年年身上的毒。 四天前凌云山庄那一战,红衣教全军覆灭。 “烈火十九转”和“红衣十翻天”皆破,只不过那二十九只鬼爪指有毒,而且是无色无息,利用舞动旋转时飞扬在空气中的那种。 更可怕的是这种毒并不是当场发作,往往算你发觉时已经相当的麻烦,也相当的危险。 魏尘绝能解得了这个毒。 而且他是绝对不能丢下武年年不管的人。 不论是因为他师父欠下的血债,或者是他自己杀了武断红,他非得将武年年救活不成。 “桃花六渡”这种毒前后需要六日才能完全清除。 魏尘绝的估计是,最少到了第七日他还能出城去迎接大悲和尚,表达他的尊敬。 “这里是那里?”第四日的夜里,武年年终于由昏迷中醒来,喃喃自问,也同时四下看看。 好重的霉气,冲鼻沉甸甸的令人不舒服极了,而且看到眼前的墙壁,剥落得甚至长了青苔。 阴暗沉沉只有一线火苗的灯焰,有股寒意的明暗大小的晃着。 座下地上的茅草稻儿,又湿又潮的好像牢里。 牢里? 武年年适应了黑暗,瞳孔找到了墙角下盘腿调息的魏尘绝,脱口问道:“我们是在大牢里?” 没有回答,魏尘绝练功调息显然到了要紧的关头。 这是不是一个杀他的好机会? 这个机会还会有吗? 武年年的眼睛在发光,那柄薄刃忽的落在掌中。 “魏尘绝,你太大意了!”她冷笑道:“应该把我的刀拿走。” 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撑了起来。 很慢而很轻,没有半点的声响。 当她的腿往前轻轻一移的时候,碰到了东西。 那是几碟盘子,盘子上有几样小菜,碟子旁是一碗白饭和一双筷子。 饭菜、碟、碗、筷都俱全了,另外呢? 另外还有一张字条。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字条上写着:“放刀取筷、吃饭。” 这简直像是兄长对着妹子在半讲话半命令的口气。 武年年重重一哼,谁理你这个,杀了你再慢慢吃一回不可以?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薄刃嗤裂空气,刺向“仇人”的脖子,好用力。 这么用力是代表决心?魏尘绝已经浑然忘我? 刀尖刹那便顶到了人家肌上,渗出了一滴血珠,但是由心底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不刺下去? 她的眼眸子不断的在闪动着,有一点点薄层的水影? 里头有什么? 有诗? 有刀? 男人的眼眸呢? 魏尘绝看着她,笃定得令人生气。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不会杀下这一刀? 她更生气的是,好像的确是如此。 “我身上的毒还有多久可以治好?”她问。 “两天。” “每天治一次你是不是就得调息一回?”她好像是要确定往后的两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杀他。 魏尘绝只眨了一下眼皮,代表了点头。 她冷嘿一笑,真像笑给自己听,连说话的声音都像,道:“好,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她收回了薄刃,大步的回到方才躺卧的茅草堆上,拿起筷子吃饭。 “这里是那儿?”她边吃边问。 “厚坡城的天字房大牢。” 果然是在牢里,武年年皱起眉道:“为什么来这地方?”她自己解释了起来,道:“你怕他们追杀,所以不敢住在旅店里?” 四天前她突然昏厥了过去,之后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长长嘘一口气里,又强找了个理由来恨他,道:“你不觉得对不起我?为了怕自己被追杀,结果让我住这种地方?” 她越说越生气,丢下了碗筷,怒冲冲的骂道:“我爹是个大英雄,你怎么可以让我住在天字号大牢里?” 她生气着,忽然在怒火中看见魏尘绝的眼眸中有一种属于谅解和悲悯的感觉。 这里面没有嘲笑的意思,却令她更是不舒服。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问道,自己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 对着一块木头说话不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魏尘绝忽然站了起来,轻轻推了一下石壁,一眨眼便没有了人影。 一刹那,这间囚牢里空荡荡的,让人觉得苍凉起来。 武年年更没胃口了,她一踢碗盘,大叫道:“姓魏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骂这么凶的口气,为什么要流泪? “姑娘何须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名中年道士温暖暖的由黑暗中冒了出来,淡笑道: “你可以追下去看看呀!”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心道。 武年年一骨碌的爬起身来,冲向了石壁。 石壁后面是一条秘道。 秘道的底端又是石壁。 武年年按了几按,果然石壁翻开了来。 这层石壁外呢? 她发觉站在一座假山的里面,外头的顶空是夜色正沉,但是,在另一端有不少的火把通明彻亮。 武年年皱了皱眉,闪身往前几个起落窜到了一株树干上下望着。 可真是不少的人。 她结算一回,约莫有六七十之众,一个个赤膊着上身,正卖力的搬石运木,像是在建什么? 武年年这回才注意到好大的屋子,而且建的是一座道观的形样。 由方才那位中年道士来看,这儿可能是武当派的一座分观。 她想着边四下巡目,俄然发觉了魏尘绝也在那些苦力之中,这厢正奋力的扛着木干往另一端走去。 名动天下的魏尘绝在做苦力? 为了什么? 她就蹲在树上足足看了三个时辰,当第一声鸡啼的时候,才见得一名道士拿了小袋银子出来,呼叫道:“发各位今夜的工资了,请按顺序来。” 魏尘绝在卖劳力挣银子? 她忽然觉得好笑,好笑之后开始觉得感动。 武大小姐想起了那些碗筷、盘子,是不是都由魏尘绝这样子挣来给自己吃的? 她更想到这几天每回跟着魏尘绝几乎没有上过馆子。 原来这位令天下惊色的男人身上没半两银子。 她的眸子看着魏尘绝领了一点点的碎银,忽然间又热了起来。 好不争气,怎么又有想哭的感觉? 她跃身下来,好快好快的跑向假山进入秘道内。 秘道后的牢房依旧。 依旧是黑沉沉的、有霉味的、潮湿的。 但是,她忽然觉得这里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不但不令人讨厌,而且有些令人觉得温暖。 石壁轻轻滑动,魏尘绝还是同一个表情回来。 不笑不怒,就好像他压根儿没离开过似的。 武年年到了这时才注意到一件事。 一件令她又吃惊又感动的事。 刀,魏尘绝的刀一直在原处放着,没有带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任? 魏尘绝的眼眸子又在看刀鞘,武年年这个女人的眼眸在看什么呢? 眸子里有诗也有刀。 只不过这回不是看着自己的刀,而是另一个男人的刀。 诗呢?又是谁的诗? 有人说,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看着郎君的神情绝对是大大不同的。 章儿铃看着她爹只有苦笑的份。 “我看你还是回家吧?”章单衣真的是在担心,道:“就算你想历练江湖的事也用不着找魏尘绝,大可自己另外结伴。” “爹是听了孤主令他们三个的话?”章儿铃这厢已恢复了女儿身,一张粉脸有着不悦之色,道:“爹怎么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了?” 章单衣一张老脸可急了,“呀呀”的搓着手,哼道:“真是把你惯坏了,你说,一直跟着那位魏公子干啥?” “他救过女儿的命,爹爹没忘了吧?”章儿铃笑道:“而且,爹爹也曾经跟武大伯提过魏公子是我的‘朋友’。” “那……那只是权宜之计。”章单衣疾声道:“再说,那时武大先生未死,谁都可以同情魏公子是无辜的。” 青峰镇一战之前的情况果然是如此。 在那个时候,谁同情魏尘绝都不会犯忌。 章单衣的双目一凝,嘿笑道:“再说,当时的梅家‘风雪动天雷’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算他们擒住了你,爹爹和左大总管有可轻易的救下你。” 章儿铃知道这是事实。 不过,女人的眸子是让别人看得见的外在的心。 章儿铃这双妙绝水瞳眸有闪耀着光辉,这个神采让章单衣大大吃惊,又担心了起来。 “不!女儿还是要找到魏公子才甘心。”她笑了,连眼睛都在笑,道:“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虽然不讲话,但是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 当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有趣”的时候,多半是对这个男人颇有好感。 章单衣懂,却不愿这件事情发生。 偏偏门口有人还插嘴道:“章姑娘说得有道理极了!”见无晃着脑袋进来,嘻嘻道: “晚辈拜见章大员外,那个魏公子真的是一个有趣极了的人。” 这个小道士一张嘴巴一口气可以同时问好又接话,真够他的伶俐。 章单衣“哼哼”两声,有点儿生气似的,道:“爹不管他是一个多么有趣没趣,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去。” 章大姑娘当然不想,可是嘴里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爹也倏忽出手点了自己的穴道。 “爹……” “说什么也没用,乖乖的跟爹回去!” 这些是昨天章儿铃跟踪孤主令等三人回来以后发生的事。 那夜见无可不是没有想法子要救出章大小姐,只是章大员外特别交代了这楼院的主人宋飞唐好好派人看看。 而且,不时的三回两头前往女儿的房间查看。 现在已经是鸡鸣时分,眼见天就要大亮。 工程,在十二个时辰内不断进行着。 见无在百般无法中只有到这处武当的厚坡城分观来。 负责在这里兴建的,是属于一古掌门的旁支。 一古、一云等武当七子是由上一代掌门了天道长的直授徒弟。 了天的同门师弟还有了星、了江和道号了世的邱乐满三人,至于在厚坡城的这一支则是了江的徒弟。 四年来武当派日益茁壮,于是一古道长便分派旁支师弟到别处建立分观,以便天下间四处有联络之地。 见无和这里负责的三位师叔彼此间也相处过数年,弟子有事前来求援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的确是很棘手的事。”一龙道长皱起了那对浓眉,叹气道:“我们没有理由做这件事。” 一虎道长亦点着头,道:“可不是?章大员外要带他女儿回家是天经地义之举,谁也没理由这么做。” 见无的一张脸快哭出来似的,好一付可怜样,道:“难道三位师叔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龙和一虎两位道长互望了一眼,叹气道:“一豹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办法是有……”一豹道长奇异的笑了笑,道:“不过,有点冒险就是了!” 他一直不说,是有所顾忌?或者是另外有原因? 一龙道长双目一闪,道:“师弟有办法让章大员外‘自动’让章姑娘留下?” “自动”两个字,是表明了不可能劫人。 一豹道长笑了,眼眸在闪动着智慧,道:“师兄难道忘了掌门师兄的交代?” 一古道长交代了什么,见无当然不知道。 不过,他可以看出是一件有利的事。 一龙道长当然清楚一古师兄飞鸽传书中交代要好好照顾魏尘绝,尽可能在大悲大师到达厚坡城以前藏好魏尘绝不被人发现,好让他们见面。 “大师在这两三天之内就可以到达了。”一豹道长大笑道:“所以,只要我们交出一点点保证的话……” 章大员外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保证在三日内可以带你们找到魏公子。”章儿铃笑了,对着一厅里的人临出门上车前道:“你们相不相信?” 安西重第一个叫了起来,道:“他现在到底在那里?” “无可奉告!”章儿铃笑道:“不过,我有把握在三天内让你们看到他。” 陈相送“嘿”的一声,看了孤主令、宋飞唐两人一眼后,方朝章单衣道:“章兄,我看把章小姐留下来该不会有危险吧!” 因为,谁都知道魏尘绝不会杀章儿铃。 而且他们也都知道,是由陈相送等人劝章单衣把女儿带回去。 如今陈相送这么说了,章单衣还有什么话说呢? 他只有轻轻一哼,解了女儿的穴道:“你要记得,三天后别丢章家的脸!” “爹,你放心吧!”章儿铃活动着筋骨,娇笑如铃,道:“三天内女儿一定把魏公子的行踪说出来。” 她笑着,大剌剌的晃了出去。 章单衣只有一劲儿摇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连爹都不管了。”他大大一叹,又咦道:“怪了,她是不是真的知道?” 孤主令淡笑问道:“章兄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不对呀!如果她知道了,昨天为什么还跟着你们去城外的林子?”章单衣皱眉道: “可见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问题是章儿铃一回来后便让章单衣点了穴道。 压根儿没有机会出去查看。 宋飞唐双目一闪,嘿道:“晚辈的人昨晚一夜都看见章姑娘在房内,所以……” 所以,是有人进入房内告诉她这件事。 见无! 宋飞唐轻轻笑了起来,道:“见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从正在兴建武当别观的三位师叔那儿知道的?” 城里有不少十六怀古堂的手下,宋飞唐当然得到消息知道见无曾经去过武当别观。 孤主令他们的手下当然也有所回报。 安西重嘿嘿一笑,双眸闪动着,道:“我们是不是该拜访一下他们?” 他们,指的当然就是一龙、一虎、一豹三位道长。 “真奇怪,是谁漏我们的行踪?”柳危仇皱起了眉,在马背上自言自语道:“快骑前往洛阳邀请大悲大师的事,除了一古掌门人外就是我们知道此事。” 他是指昨天受到“蝴蝶”黑碟衣攻击的事。 秦老天对这件事也相当的疑惑,道:“是啊!难道是飞鸽传书的内容让别人偷瞧了?” 他转向大悲和尚,看了一眼,终究不好开口问。 大悲和尚嘿嘿一笑,说道:“传书是由武当在洛阳的弟子传过来的,至于其中有没有问题就不晓得了。” 秦老天点了点头,叹道:“看来对方是从那边知道消息的。” 因为不论是一古道长或是自己等三人决计不会说出去,唯一的可能,出在洛阳收信的人身上。 秦老天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咱们大悲和尚忽然打了个喷嚏,叹气道:“唉,和尚对女人就是特别敏感。” 女人? 难道又是“蝴蝶”? “嘻嘻!大师不愧是得道高人。”声音由四周的及腰草丛内传来,飘飘荡荡的道:“可惜,今天想要再往前走可是比较困难呢!” 秦老天双目一凝,小缓马冷笑着,风吹动那些长草伏下又弹起,一波接一波的在落眼处自远方而来。 竟然观察寻找不出暗伏杀手们的行藏。 他寻思了一会,嘿声道:“难不成是龙虎山的茅山道或是来自伏桑的伊贺谷忍者?” 大悲和尚这厢儿半闭眼,像是呼吸着空气的夏意又似倾听风中的歌声。 “麝香?”大悲和尚笑道:“是来自扶桑‘风神的子女’。” “风神的子女?”柳危仇双目一凝,沉沉道“难怪听不出呼吸声,大概叫做华达利家族吧?” 一串银铃脆耳的娇笑,充满了魅力,也充满了杀意,道:“三位果然是老江湖,能活到现在真有道理。” 秦老天人在马背上,忽的轻嘿弹身,刹那四下的地面连声暴响,纷纷突出一森罗列的尖锐竹排来。 柳危仇则是闪身向旁,一倏忽没入草丛之中。 这两人搭配妙极,只见秦老天临风点足在竹尖上负手而立,而那柳危仇则两个闪身里已是消没无踪。 至于大悲和尚可稳得很,依旧放马慢进,坐骑之前的竹排纷飞间断打倒下。 这个和尚一身修为果然惊人。 “蝴蝶”的声音又飘飘荡荡传了过来,道:“大和尚,今天无论如何要阻止你了!” 大悲和尚咧嘴一笑,哼哼道:“好久没见过伊贺谷的小忍者啦,出来试试吧!” 那厢在顶上的秦老天双目一巡,忽的嘿声往东南方向便窜了下去,同时扬声大笑,喝道:“昨日大师慈悲饶了你一回,今天可是你自找的了。” 他好快,像是御风而行,贴着草苇上端“刷”的一下移出七丈之远,便拍掌扣了下去。 “嘻”的一声笑里,一道人影有如巨大而轻灵的黑蝴蝶往右边闪去。 秦老天双目一冷,右掌微扬一扫,好猛烈的掌罡气机,破开草丛直迫对方。 “蝴蝶”在这刹那犹是一回头,巧笑一声,道:“秦老天不愧八路英雄中以掌见雄,哈哈哈……” 这笑声里似乎长吸一口气,随这掌风推退更远。 秦老天眼皮一跳,虽讶不乱,大步一跨,足足窜向前三丈,正好和“蝴蝶”平行于左右共进。 这会儿外人看起来以为是两人在比足劲咧,一头儿抢先,一个呼吸间,双双又到了六丈之外。 “蝴蝶”偏头一笑,左臂一翻,忽的是一片蒙蒙罩向秦老天而去。 秦老天一嘿,右掌一拍一压,揉身左掌无声无息的探出。这位“八卦一形门”掌门人自来以掌名动天下,尤其是气势浩然与精妙变化上互融互成,更是众人所倾。 眼前,他右掌出以一形神掌,左掌变以八卦精微,正是欲以一搏而擒对手。 “蝴蝶”嘻的一笑,始料未及的刹身倒翻,往右窜去。 秦老天这对掌出的设计完全是以两人并行共进的变化,未想到“蝴蝶”的变身如此之快,竟能在如此冲力之下说停就停,而且在不及眨目下倒退旁窜。 不过,秦老天就是秦老天,纵使“蝴蝶”变身如此巧妙,左掌一式犹能追上。 几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轻拍落“蝴蝶”的背部。 “蝴蝶”显然也没料到秦老天的变招神妙若是,轻哼一声里忽的再往前一窜,那袭外氅风袍脱身离去。 秦老天这一掌拍下了可大大不妙。 那袭黑色风袍竟然会倒卷,而且里头飞出一只大黑碟盖向了面目来。 “黑发”! 秦老天怒喝,只觉面目上一痛,似乎让这怪蝶刺了一口,却是,右掌来势不竭,依旧破空而出,着实有力的给了“蝴蝶”一记。 柳危仇在长草间窜行,猛可里右臂一振,抽剑砍向一处隆起的小土堆。 “哗啦”一声,那土堆刹那变成了一道身影右滚。 土堆下,待剑锋过后猛可里“呼呼呼”的三枚五星镖旋打了出来。 忍者的五星镖和中原暗器不同处是,在它的回力上相当诡异四下乱走着。 往往一个不留神又从后面袭来,叫人死不瞑目。 柳危仇大步一跨,剑挑前后。 这可是大见宗师经典之作,前剑气机用以斩杀藏于土堆下的忍者杀手,背后剑挑则同时将倒转回来的五星镖全数磕入土中。 柳危仇其势不止,挪身一闪,两转往右又复一扫,便是挑了两条人命。 他的动作快,剑出的速度更快。 几个呼吸起落间,这批忍者杀手宛如俎上肉,叫柳危仇尽情杀得快意。 “嘿嘿嘿!阁下是中原名剑柳危仇?”背后有着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在下大古越江。” 柳危仇背上只觉得一阵刺痛,好强烈的杀机。 “是华达利家族的长老?”柳危仇慢慢调整角度,终于转过了身来面对对方,嘿道: “果然气势大大不同。” 大古越江看起来像是太老而缩乾了身体,一个人轻飘飘的没几两重。 这个老人有什么奇特的? 奇特到令柳危仇的瞳子收缩,连握剑的手也忍不住涔出一层汗气来。 大古越江是“坐”在苇草的草尖,随风飘着起伏。 不愧是“风神的子女”。 除了这个之外? 柳危仇一直看着对方那垂搭眼皮半遮目的瞳子,而注意却全副摆上了他横放在盘腿上的刀。 刀是东瀛扶桑用的那种,斜细而长。 但是,邪异的是“刀”所发出的气氛。 “柳先生不愧是中原的用剑名家。”大古越江笑了起来,每一丝皱纹都像充满了光彩,道:“能感受到这把‘越力’名刀的人,有资格和它一搏。” “越力”,在扶桑是个铸刀的名匠。 而他铸出来的刀,素来被称为妖刀。 这可牵涉到中原和扶桑武学上相异之处。 在中原,武学造诣至上成就时,摘叶可以伤人。 但是在扶桑他们是以刀器为重,极是注重。 而人的刀术修为,不过是在“舞”出它的精华。 你有这个能力修为,“刀”自然可以发挥出它最极顶的杀气来。 所以,反而是以“刀”为主,人为副。 柳危仇瞳子缩了又缩,缓缓道:“据说贵国的刀每吸过一次人血,要控制它的力量就要更大?” “不错,这是我们在武学上不同之处。”大古越江淡淡一笑,弹了一下刀鞘,“嗡嗡” 响着,沉沉道:“它正在兴奋,可以感受到柳大先生的‘力量’。” 风,在这刹那似乎都充满了“越力”名刀传来的“嗡嗡”之声,满满的充塞在天地之间。 好大的压力。 柳危仇的呼吸忽然慢了,慢到把这弥天盖地的刀鸣穿过全身,好像自己放空了般脱出世尘外。 大古越江双眸刹那一翻彻亮,沉声道:“好”“好”字一起,人随之弹跃似风,一卷而至。 真是快,快到这“越力”名刀彷如就是原本扫掠在天地四方似的,没半点空隙的罩了下来。 柳危仇沉沉一嘿,右臂这剑气猛可暴涨。 如果说“越力”名刀是自天上压下来的层浓厚云,那么柳危仇的剑就如同破天而去的疾箭,硬要冲刺挺出。 好快,双双交错,一落一窜间又各自没入草丛中。 长草在动,“刷”的一声,在隔着两丈外两人又各自跃到半空中交错一击,“叮”! 柳危仇落地,左臂有一丝血痕。 不过,他知道对方的右腰也有一道血口。 再度急速移身变位,三两个移里忽的倒翻身一剑,那背底果然大古越江一刀狂飙而至。 闪电般剑光刀影浮动,这回可都是卯足了力,一串响里最少交击了七次之多。 又复是“刷”的一响,双双后退没入长草深丛内。 柳危仇缓缓嘘一口气,和这扶桑老头比剑大大不同于中原的搏杀方式。 在中原而言,两人决斗大半在方圆之内。 但是,扶桑的搏技则在于“动”。 动中产生变化,然后捏准时机奋力一搏,必杀。 中原的剑法则讲求面对面的招法变化,讲求的是精彻之处足以生转出天地义理悟性来。 柳危仇嘿的两转里,直往路道上而去。 果然,身旁一响,大古越江的那把“越力”名刀卷至。 柳危仇一个闪身,再度往前抢进。 平行里,大古越江以忍者独特的螃蟹步紧跟。 而刀锋则不时落来。 柳危仇冷冷挑眉,右臂长剑舞弹,反卷对方。 于是,双双一边横移一边出招。 刀锋剑光所过,纷飞断扬的长草飘满了半天空。 好像叫他们两人理出一条路来似的。 几个呼吸间,双双已上了路面。 柳危仇一笑,剑上施展更见精妙,一刹那便缠住了大古越江,决计不叫他走脱。 这下由扶桑式的决斗转成了中原式的比剑。 大古越江擅长的是扶桑忍者的窜杀之技,如今面对面豁干了起来,可是大大的不利。 加上年纪偌大了,体力上便明显吃亏。 这一战到了第十八剑手,大古越江的刀已被压下。 第十九变化,胜败已分。 长长一叹里,柳危仇的第二十剑招刺入了对方的胸口内。 风,在霎时似乎停凝。 老人的眼神蓦地有一丝笑意,笑意来自大古越江的口中,道:“很好,死而无憾了!” 闭上了眼的时候,掌中的刀缓缓滑落。 插在地面上,微颤。 刀上的邪异气机呢? 老人的血滴下,滴在刀锋上,一线。 柳危仇轻轻一叹,好对手。 好可怕的对手。 他自己知道体内最少有八处的刀气所伤,能站着,是因为不愿意比对方先倒下。 “那个小女人果然聪明。”大悲和尚看着秦老天脸面上的毒和柳危仇呼吸间的变化,叹气道:“现在为了治疗你们两个,最少也得停下一天。” 秦老天苦笑一声,四顾微叹道:“这个女人,雇她的人目的到底在那里?” 武年年再度由昏迷中醒来。 明天自己身上“桃花六渡”的毒就可以解掉。 同样在那一处墙角下,魏尘绝盘腿调息如旧。 十二个时辰后,当她连身上最后一点的毒也解掉时,自己是不是忍心下得了手? 这个问题连自己也没答案,问谁? 父仇不共戴天,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纵使那一刀反手挥出是完全另外有别的阴谋,但是杀人的人杀人的刀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她再度看向魏尘绝。 是什么时候那张英挺的面庞又憔悴而落魄了? 她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觉得吃惊。 身旁果然有着碗盘、筷箸如昨。 等着,等着,对方调完了气睁开双眸如电而来。 “凉了不好吃。” 武年年虽然没有听到这句话,但是可以从眼神中很明显的“看”出来他在说这句话。 她也为这个感觉而恐惧。 似乎越来越能体会到这个男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所表达的意思。 这件事也会令人恐惧? 是。 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是很单纯间彼此爱慕,这是在精神上极美的至高享受。 但是,如果彼此间有着杀父灭族的大仇呢? “恐惧,是由于人类心灵里的嫉忌。”这句话赵一胜曾经对魏尘绝说过。 但是,武年年现在知道的是:“恐惧,是由于惊骇痛苦于爱着不能爱。” 如果这时候武年年的面前有一座铜镜,自己一定也会相当的讶异。 眸子! 女人的眸子是什么? 有刀也有诗。 女人的眸子有刀也有诗,多么凄美。 魏尘绝缓缓的站了起来,同样是不说半句话的往石壁推去,看似又要去“上工”。 武年年心底一跳,忽出声叫道:“且慢……” 魏尘绝果真停顿了一下,不动。 “我现在还是个病人。”武年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太激动,冷冷道:“就这样把我丢下了,你的良心会安?” 魏尘绝吭也不吭半句,一推开暗门,便要走进去。 “就算你不管我生死也可以。”武年年在背后叫道:“但是我这样子出去怎么见人?” 见人?毒解了出去见人有什么关系? “我又脏又臭,连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女孩子家就是爱美,道:“最少你也该带我去好好洗个澡。” 水桶放在土堆上,热腾腾的水气正不断的往上冒。 魏尘绝还真的带她走过秘道来到了武当别观。 望着澡堂里那一大桶热水,她的心中又感动又兴奋,终究是女人,洗澡是一件极为兴奋的事。 感动的是什么? 她不愿去想,怕因为如此反而让自己混乱着。 罗衫早已脱曳,快意而舒适的浸泡在木桶内,让热气侵入每一个毛孔中。 温热在血液中流转,人也变得慵懒舒放开来。 甚至有点轻飘飘的乘云味道。 轻飘飘?不对! 武年年忽然觉得全身不对劲。 怎么会连一丝儿的力气也没有? 这桶子里的热水有问题。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些晚了。 因为,她忽然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由地板下冒出来,对着自己猛笑。 “你……是谁?”武大小姐觉得话说得好吃力。 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却好像是在耳语。 “我是‘阴刀’贝玉笙……”那个女人低下头来,附耳在武年年旁边,小声而且愉快的道:“就是你们口中剪刀一双中的‘阴刀’。” 武年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 几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挣睁一条缝。 她看见这个姓贝的女人左手拿着一套新的,不同颜色的衣服,右手把自己从水里拉出来。 好快的速度穿上了。 “你应该感谢我没让‘阳剪’来做这件事。”贝玉笙轻轻笑道:“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真的,武年年的心里在叹气,如果让男人看见自己赤裸的身子,不如死掉算了。 武年年被摆布的穿好了衣服,这才发觉是男人的衣裳,尚未会意过来,贝玉笙又三两下的在自己的脸上涂插了一番,甚至贴上了胡子。 她明白了,现在自己是变成了“男人”。 贝玉笙好像很得意自己的杰作,随手将武年年往洞里一放,同时很快的脱曳下衣袍来,随着丢入洞内。 她要做什么? 武年年心中大惊,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点住自己的穴道,低笑道:“你好,我是‘阳剪’范影……” 范影笑着,道:“我想,贝玉笙大概已经变成你的样子在洗澡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 唯一的理由,杀魏尘绝! 武年年没有任何机会出声警告,因为范影已经点了她的哑穴,唯一的方法就是眼睁睁的抬头看着上面的变化。 这地板是铺着木条,不知道何时这对‘剪刀’在这儿挖了个洞藏身。 武年年还能呼吸,所以闻得出来新翻泥土的气味。 显然是刚挖不久。 她紧接着想到刚才的情景。 魏尘绝带着自己走出秘道向昨夜见到的那名道人表达了自己要洗澡的意思。 烧热水当然需要一点时间。 而这点时间就是他们行动的时间。 她可以想像到剪刀一双的行动有多快多精密。 他们可以在偷听到消息的瞬间就决定好了行动的方法,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不愧是杀手中最高价码的几个之一。 但是,他们那有时间把土堆运出去? 脑海里正想着,从木条的缝里可以看见木桶内的贝玉笙已经变成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探头,故意惊叫了一声,而且急迫道:“魏尘绝,水里有毒……” 贝玉笙趴了下去的同时,门破裂的声音同时传来。 魏尘绝一直站在门外。 这点武年年知道。 但是,剪刀一双同样也知道。 魏尘绝果然很快的进来,一抬腿就到了木桶前五尺处,凝木看着。 武年年可以感觉到范影手上的尺半斜背刀正稳稳的握着,双眼直盯着上头。 而且,还事先冲着自己一笑。 武大小姐这时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先杀自己的理由。 这是杀手的寂寞。 越是有名气的杀手就越寂寞,因为,他们精心设计的狙杀过程就越不能让人家知道。 所以,他们经常只能自己回味。 自己回味而没有观众,就好像是名伶压箱子绝活在唱时,台下没有观众一样。 这也是一种痛苦。 魏尘绝果然稍稍一停顿后,往前一跨要去扶“武年年”。这一跨,完全落入范影的狙杀范围。 脚掌正好在自己这藏身处的上方。 魏尘绝的手果然伸了出去。 好快。 当魏尘绝的手上有刀时都是特别的快。 然后,武年年只觉得贴身一阵冰凉,上头插下的刀锋正好贴着自己的背脊刺斩了紧贴在身旁的范影。 贝玉笙跳了起来。 速度很快,可惜还是比魏尘绝的刀慢了一点。 刀,架在一个非常细腻柔和的脖子上,冰凉凉的。 “贝玉笙?”魏尘绝淡淡的问。 “是!”贝玉笙轻轻一叹,缓缓抬手越过了刀锋撕下“武年年”的人皮面具,苦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一张脸又凄美又艳丽,这一声苦笑里小皱眉,端的是吸引人极了。 “因为泥土的味道。”魏尘绝淡淡的笑道:“木桶下的土堆新加上去的泥土太新了。” 原来,他们挖出来的泥土就是垫加在下面。 “那……你又如何知道有人躲在下面?”贝玉笙忽然有一丝恐惧,道:“而且确定不会杀错人?” “木板的声音不一样。”魏尘绝难得也会说这么多话。 难道他也是觉得寂寞? “呼吸声也不一样。”他冷冷笑道:“杀手的呼吸在出手前几乎是凝止的,不可能因为担心而急促。” 谁担心你这姓魏的了? 武年年想骂,只可惜哑穴被点住。 她另外讶异的一点是,怎么方才木桶澡水里的毒好像退去了? 以毒攻毒! 她灵光一闪,“桃花六渡”的余毒和澡水里的毒相克,反而是因祸得福。 无奈自己穴道受制,动弹不得。 “不愧是赵一胜的徒弟……”贝玉笙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还是留不下我!” 贝玉笙笑了起来,手指上的人皮面具忽的飞出。 “嗤”的冒烟贴向魏尘绝的肚腹部位。 魏尘绝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只有暴退。 暴退中手上犹且稍一用力,留了一道血口在贝玉笙的脖子上。 很美的脖子,如今多了一道血口。 贝玉笙却还能逃,猛的以背破壁而出。 虽然她的脖子在流血,虽然她全身赤裸。 但是命还是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撞而出,魏尘绝一刀拍掉了那张人皮面具正想追出。 却是硬生生停住了身子。 停住了身子,是因为记起来武年年在下面? 不,而是因为贝玉笙又退了回来。 只不过这回背上多了四个大血口子。 是被一双兵器分别扎出的四个血口。 谁的兵器会留下四个血口洞? 安西重! 安西重的双戟! 除了原先破壁那个洞口外,另外两边壁板忽然又多了两个洞口。 来的不止安西重。 “所有的事今夜必须做一个解决!”孤主令冷冷道:“你说是不是?” 陈相送也大笑道:“魏公子不应该是个逃避事情的人。” 魏尘绝看了他们片刻,忽然明白似的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三个人联手杀害武大先生……”魏尘绝冷冷笑道:“是不是?”他说着,身体转向孤主令。 现在他们站的角度就如同那天在青峰镇一战时那般,面对孤主令,左后方是安西重,而右手边则是陈相送。 只不过现在少了上面的沈破残和正后方的武断红而已,魏尘绝的呼吸突然重了起来,是因为紧张? 孤主令的脸沉了又沉,忽的嘿嘿冷笑道:“是吗?一个人要死以前变得聪明是一件可悲的事。” 因为,再也没有机会让人家知道他的聪明。 地板下方的武年年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方才魏尘绝的话、呼吸。 立刻明白的是,魏尘绝此刻用力的呼吸目的就在盖过自己的呼吸可能产生的声音。 “武大先生在那天刚刚进入暗室时就已经死了!”魏尘绝的声音越来越冷,道:“撞壁入屋,第一个迎来的是你!” 他看了安西重一眼,沉沉道:“我们交错而过,紧接是孤主令的破天指和陈相送的暗器……” 每个人都在听着这件事。 他们也想明白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们本身的成就都比那时候出手好多了。”魏尘绝嘿的一声,道:“如果真是出手,我能活下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他们并未施展全力,为什么? 因为他们真正要杀的人并不是魏尘绝,而是武断红武大先生。 “武大先生的第一刀砍中我的背,第二刀却是会让我扣住沈破残的枪架住?”魏尘绝猛的哈哈大笑,摇头道:“可能吗?难怪我在武当山下和沈破残交手时会以为你们的武功比武大先生都高……” 因为武大先生那一刀是“死人的刀”。 也就是说,安西重已趁机在他背后点了死穴,用自己的手握住武断红的手掌,手掌上的刀砍下。 安西重为什么有机可趁? 因为那时魏尘绝插刀于地跃起,武断红必然目光紧随上望,而他的目前,直接面对的就是孤主令和陈相送。 他们迫住武断红,让安西重由背后出指点死穴。 所以,在那生死关头的刹那只有沈破残的枪在攻击。 以及紧接下来的,是安西重握住武断红的刀挥出。 孤主令和陈相送为了没有破绽,在魏尘绝落身下来拔刀反手时,必须退回原位。 而这个时候,安西重也放掉了武断红的体。 所以,魏尘绝的反手一刀才会击中武断红。 一具体,不论你生前的武功多好,一定是避不开的。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武断红如果活着,怎么可能避不开? “我说过,一个人死前才变得很聪明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孤主令的声音冷到了极点,道:“而且,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运气!” 八路英雄手下曾杀过多少枭雄巨盗。 一个魏尘绝能在这么多人追杀下犹且活着,是大大的不简单。 不,简直可以说是大大的意外。 “我想知道一件事……”魏尘绝缓缓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武断红?” 这的确是问题的核心。 一个真正让人想不透的事情。 八路英雄江湖上向称情感胜兄弟。 “因为他太特别了。”安西重的双眸在闪,闪动中不断寻找魏尘绝的空门,道:“他一个人尚且可以和我们拥有偌大帮派的人并称,而且居于龙头领导。” 如果有一天武断红建立了帮派,谁足以抗衡? 恐惧,是由于别人对你的嫉妒。 “而且他真的有这个计划!”孤主令哼哼道:“你以为她的女儿这三年来在做什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正在组织一个势力。 所以,武当山下之战,武年年会比章儿铃早一步找到了魏尘绝。 若不是有一些情报,如何能掌握得这么快? 魏尘绝一叹,点了点头,又道:“又为什么杀沈破残?” 这个问题让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难道暗中还有某些人在进行阴谋? “你或许不会相信。”陈相送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叹气,道:“那些杀手并不是我们雇来的。” 八路英雄的确不会做这种事。 最少像这种可以十拿九稳成名的机会,怎么可能花银子请杀手来做? 万一传了出去,他们在武林中还有什么面目立足? 问题是,暗中的那个人或是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魏尘绝现在要考虑的是,他必须活下去。 最少要活着见到大悲和尚为止。 三更半夜,武当别观有点静得过分。 “喂,你不是每天都在十二时辰不停的施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违反常理的事,在武林中就代表着死亡的气息。 “刷”的一声,章儿铃轻摇着檀木扇,冷嘿道:“我们进去看看。” 咱们见无小道士在这节骨眼上不硬着头皮是不行了。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踏入大厅中,没人。 厢房呢? 见无对这里的路熟,嘿道:“我知道师叔们在后头有一间开会的秘室。” 见无的动作很快,很快的踏上后头的廊道。 然后,就看到几具武当弟子的体。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他们急步窜前,直窜到匾额上写着“乐天斋”的书房中。 书房乾乾净净的,没半点打斗的迹象。 秘室呢? 见无整个心都像撕裂了似的,狂呼:“师叔!” 一龙、一虎、一豹三位道长的体早已冰冷。 但是,双眼睁得老大,好像不相信会是那个人出手杀了自己似的。 好狠,三条命在刹那毙命。 章儿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是谁出手这么快?让他们三个连回手的机会也没有?” 这种武功太恐怖、太惊人了! 秘室入口,忽然人影一闪,章儿铃心中一动,反手一扇击了出去。 “贤侄女,是我!”安西重脸上有汗,好像被章儿铃这一记出手惊愕了似的左臂一挡。 “刷”的一下,竟是血喷染红了袍子。 这时孤主令和陈相送纷纷由书房门口进来,嘿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章儿铃呐呐了片刻,急朝安西重抱拳施礼道:“晚辈失手,一时不慎弄伤了安叔叔!” 第 六 章 走在回廊,这刻的秋风在夜里已有满深的凉意。 武当别观未完成的工程,在夜月下变成剪影似的,举目望过去,有一大半可以透空看往另一端。 上百把的火烛正亮。 九大大帮、天理会的人马来得很快,处理尸体的动作也很俐落。 俐落得让人惊心。 生命原来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是谁下这个毒手? 见无从廊道的另一端转了过来,在烛火通明中特别有点飘飘忽忽的感觉。是眼神的悲怆太重? 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章儿铃一叹着,安慰道:“见无,你还好吧?” 片刻之后,这名小道士终于苦笑着回答道:“虽然师叔他们是另外一支派,但终究是武当派的人员,看见这么多人在一夜间全数遭了毒手……” 他摇着头,力持镇定着,但是眼眶红通通的有泪影。 四周有不少的人在行动着,但是相当的沉静,那些人是很有训练的帮会中人,每个人在处理尸体时都表现出了适当的沉重和肃穆。 “我爹、宋公子、萧公子和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等正在研究案情和杀手的手法。” 章儿铃拉着见无晃到了另外一角落,安慰着道:“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你放心!” 他们沿着小径走向另外一侧。 见无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大概是方才抱着三位师叔痛哭所湿染了前胸。 “去洗一洗吧,精神也会好一些。”章儿铃说着。 女人,就算在临死前还是要留给人家最美的一面。 水井在澡堂之侧,另外一端则是厨房。 这种道理是为了方便,谁都懂的。 可是为什么原先该有澡堂的地方却消失不见? 见无一脸的讶异,双眸在发光。 他们在这左近内看了一会,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 “这是新盖上去的泥土……”见无蹲下去挖着,露出了下面的木条,声音沉重了起来,道:“为什么这么做?” 澡堂昨夜,不,今天凌晨还在。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要湮没一些证据? “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三位大英雄方才怎么说?”见无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道: “他们比我们两个晚到?” 章儿铃也在沉思,道:“的确是这么说的,你不相信?” “你相信?”见无的眸子一刹那收缩着,道:“要把这澡堂销毁掉,可需要不少的人手。” 在厚坡城内,就数他们三个拥有的力量最多。 “木材……”章儿铃的眼睛在发光,道:“那些木材在那里?” 囗囗仓库半遮掩着,推开门进去便有一层重重的木材味。 这里的通风已经算是做得不差,并没有霉味。 章儿铃和见无看了几眼,他们的心更沉重。 不错:澡堂的那些木料是运到了这儿,更重要的是木板有些显然是受到大力的震动破碎。 可以看出来,如果这些木板是构成澡堂的四壁,必定是有人冲破闯了进去。 忽刹那,他们停下了步子,也停住了目光。 刀痕!刀痕之外还有指力的破口,暗器钉打、戟划。 好深的一道刀痕划过木板,木板激没几点暗器散开,魏尘绝?陈相送?安西重? 孤主令? 见无这刻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道:“你记不记得在书房秘室门口,回手一招伤了安西重的左臂?” 章儿铃点头,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疑问。 “以安大先生的武功可能如此轻易受伤?”见无冷沉下了脸,道:“会不会是他原本就受了伤,而为了掩饰?” 安西重为什么会受伤? 因为魏尘绝的刀! 那么,这表示他们三个早就到了武当别观。 武当别观的龙、虎、豹三位道长不会阻止他们三个杀魏尘绝?这是不合理的。 那么推理的最后是什么? “三位师叔是死在他们三个“大英雄”的手里……”见无的声音很愤怒,却有着自抑下的悲痛,道:“难怪可以在刹那让三位师叔连回手的机会也没有。” 以三对三,一击必杀。 唯有如此,武当的“龙虎豹”才会在惊愕中根本没有机会回手。 魏尘绝的人现在在那里? 他们又赶回了“澡堂”。 澡堂那块泥土地依旧,只是多了个大洞。 而洞里则有一具“阳剪”范帘影的尸体。 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 而且这空间足以躲下两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这问题绝对没有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重要。 范帘影的伤口。 童儿铃忽的探下了身用鼻子嗅着,几回后好像明白了似的站起来。 见无也探身下去嗅着,淡淡的还有一股兰花香味。 他们的眼光交接,彼此的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 武年年! 只有找到武年年才能为揭开这一切的谜底提供有力的证据。 囗囗章儿铃见到父亲时,一厅子内正有不少的人在讨论著事情。 宋飞唐第一个迎过来,笑道:“章姑娘,请你也加入我们的讨论吧!” 章儿铃一抬眼,便认得有好几道的目光投射过来。 她也可以感觉到身旁的见无有些颤抖着。 是愤怒? 正在一阵沉默,忽然有人“哇”的大叫冲了进来,道:“是那一个兔崽子下的手?” 邱挤天这会似乎真动了怒,怪眼一瞪孤主令,呸道:“孤小子,你查出了什么?” 孤主令苦笑一声,回道:“据那些工人们作证,这两天魏尘绝混在他们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魏小子下的手?” 孤主令摇了摇头,道:“三位道长的伤痕并不是死于刀下,而是死于拳力之下。” “我看过了。”邱挤天嘿的一声,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握刀和握拳同样都是力量。”孤主令双眸闪动道:“同样是可以杀人的力量。” “说了半天你还是认定凶手是他?” “不!这只是在下的推测和其中一种看法而已!” “此外呢?还有什么看法?” 回答的是安西重,说道:“围绕在魏尘绝身旁的杀手并不少。”他的左臂已经包扎妥当,左掌五指正一收一放着,像是测断指力恢复了多少,边说道:“也有可能那些杀手知道三位道长……呃,三位道长和魏尘绝有某种关系,为了好下手起见,所以先杀了三位道长。” 邱挤天点了点头,忽的皱眉道:“你怎么受伤了?” “是小女不小心误伤了安兄……”章单衣苦笑摇头道:“唉,老夫管教无方。” 邱挤天看向章儿铃,只见章大小姐淡淡一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武功这么好,回手一记就伤了安大先生。”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似乎是玄机别具。 安西重双眸一闪,像是要说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下。 邱挤天嘿的一声,偏眼看了一下见无,哼道:“小子,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一阵沉默后,见无摇头看着地上,道:“没有!” 囗囗白天,总是会来的。 可是同样的一天开始,却有些人还活着,有些人已经死了。 还有,有些人一样的行踪如谜。 魏尘绝的人在那里? 武年年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到地下秘室中寻找。 魏尘绝果然在这里,只不过脸色惨白泛金。 “你……还好吧?”武大小姐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魏麈绝盘腿调息着,很明显的身上被血液染湿了几处,相互联结成一大片。 而且不时由里面冒出血来。 武大小姐正想伸手点住穴道止血,却是轻轻两字,却依旧冷肃有力:“住手… …” 武年年一愕,看着魏尘绝一颤,那些血口中冒出黑色的液体来。 毒! 他们三个为了杀魏尘绝,不惜在暗器、手指、双戟上下了毒。 好个英雄人物。 武年年双眉挑了两下,负手立起,恨声如火,道:“看来武林中的风暴是要大大卷飙一番了!” 魏尘绝记得孤主令他们之所以要杀武断红的理由。 因为嫉妒。 嫉妒武断红暗中命令武年年培养的势力。 武年年低头看了一眼魏尘绝,眼眸却出现不该有的快慰,是不是因为证明了并非杀父仇人而安心? 她在这刹那忽然觉得充满了活力。 “我出去看看!”武年年笑道:“放心,他们并不晓得我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杀父凶手就是他们三个,不会有事的。” 人家压根儿没有表示担心。 武年年的心情却像是好了不少,回身时还看了一眼魏尘绝放在膝腿上的刀。 刀,刀鞘,象牙的刀鞘似乎更黄了一点。 是不是错觉? 她这时想到的是,这真是一把会让女人哭泣的刀。 一把会让女人哭泣的刀是怎么样的刀? 杀了你所爱的人,你会哭泣。 但是,当这样一把刀救了你的时候,女人一样会流泪,一样会哭泣。 武年年走出去时,自个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把会让人哭泣的刀,它的主人会是怎么个人? 他是不是有感情──对自己? 囗囗大悲和尚远比预定的速度快,三两下便到了厚坡城。 秦老天和柳危仇呢? “我们可以照顾自己。”秦老天说着的时候,还朗笑了两声,道:“所以,大师可以放心策马扬蹄入厚坡城去。” “呸!你们两个不照顾大和尚我了?”大悲和尚做了一会脸,旋即大笑道:“我倒想去看看那小子,为什么苏小魂那小子想救他,而你们也如此卖命的理由。” “我们只是一个“义”字。”柳危仇笑道:“而苏大侠是一个“仁”字。” “真会说话,捧了别人也褒了自己。”大悲和尚哈哈笑道:“那和尚我是什么?” “大师已见性,岂会执着世间毁誉?” “好小子,果然真会说话!”大悲和尚大乐道:“用辞得当极了,和尚我越来越喜欢你们两个了。” 大悲和尚就是这样一路挺马直进。“哗啦啦”的赶到了厚坡城。 当然,如今的情况特殊,他可也戴了硕大笠帽儿盖着他那一颗大光头。 大悲和尚最有名的,除了大悲指外就是大头。 又光又亮的大头,到那儿谁都认得出来。 厚坡城的气氛似乎不太舒服,可不只是因为有太多的武林人物在四下走动所产生的奇异感。 而是每个人的那双招子好像是贼儿眼般,滴溜溜的到处打转。 从进城到现在,最少有十个以上的人盯着自己身上猛瞧,看啥?和尚我头上长花了不成? 我们这个大悲大师可是连赶了一天一夜没喘回两口气,一肚子饿得正冒火。 不过,好歹也算是个有修养的高僧,不理会那些晚辈,便寻个茶楼先吃它一顿饱。 屁股坐下了,要吃要喝的也送了上来,没吃两囗,店小二好像看见爷爷般往门口处猛哈腰招呼着。 “宋公子、章大小姐,你们来啦!” 门口是宋飞唐、章儿铃和见无三人跨入。 这店小二机伶。又补上了一句:“小师父,你也有空出来散散心?” 宋飞唐巡目了一眼这茶楼内,目光落到大悲和尚。 总是一件奇怪的事,在店里吃饭何必戴着大斗笠? 唯一的解释,就是怕人家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类似这种特殊的事情,宋飞唐不能不加以注意。 他轻轻一笑,踱到了大悲和尚的身侧,只见对方埋着头自吃着,理也不理会看来一眼。 好镇定! 宋飞唐笑了,问着每一个字很轻却很有力,道:“阁下面目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啥!厚坡城又不是你家。 大悲和尚头也不抬,用鼻子哼声道:“喂,小子,别让美人站在那儿枯等,这可是罪过!” 宋飞唐一愕,旋即笑道:“多谢阁下提醒,不过,现今城里有一些特殊的事,在下不能不问一声。” “这城是你的?”大悲和尚翻着白眼瞪了他一眼,嘴巴也可厉害了,可以边吃边说着话,道:“嘿!原来是杭州十六怀古堂宋怀古那老小子的儿子,难怪气势逼人。” 宋飞唐的脾气再好也会冒火。 尤其是在章大美人的面前,这个威风万万杀不得。 他嘻嘻一笑,双眸子里却是精光闪动,道:“好!前辈口气忒大,晚辈为了十六怀古堂也不能不出手。” “是吗?”大悲和尚扭头看了见无一眼,咧嘴笑道:“喂,小道士大概是一云中道士的徒弟见无是吧?” 见无闻言一楞,讶异道:“前辈如何知道小道?” 他看了大悲和尚一眼,只觉这人的面庞相当和善庄严,特别是那双眼儿可不时露出调皮的神采。 “大悲大师?”见无惊喜笑叫了起来,道:“是不是你?” 宋飞唐的心往下沉。 这个就是名动天下,和苏小魂并称于世三十年的大悲和尚? 当我们这位宋公子看见斗笠下那颗大光头时,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 章儿玲的眼眶突然热了起来,便是要哽咽呼叫。 但是大悲和尚眼睛快,急忙摇手阻止道:“慢!和尚我最怕姑娘家哭,一哭就吃不下了!” 他说着,可是两手不闲,一嘴猛吞。 三两下,好快的速度卷光了桌上的东西,跑进了肚子。 这才嘘了一口气道:“吃饱了肚子才能干活,走!” “大师,上哪儿?”见无好笑问道。 “见你三位师叔呀,带路吧!” “我师叔……”见无的眼眶一红,道:“死了。” “什么!”大悲和尚差点跳了起来,道:“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死那么早?” 他踱了踱脚,嘿道:“好!没关系,死人可以说的事不会比活人少。” 大悲和尚来到厚坡城的消息立即轰传四处。 当然,在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没一个不想来见上一面的。 这点,除了大悲和尚本身是个很奇特的人物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正在武当别观内验尸。 无论是谁,只要能站在大悲和尚身旁听听结论,绝对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 日后只要跟人家提起,曾经和大悲大师参与过武当派“龙虎豹”命案,必定可以高人一等。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 别说是寻常人等,就连八路英雄中在厚坡城的四人、章单衣、宋飞唐也一律被摒拒在武当别观的门外。 “谁都有嫌疑!”大悲和尚交代的话是:“除了章姑娘和见无以外,谁也不能进来。” 见无是武当派的弟子,章儿铃则是第一眼重要的人证,所以,谁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邱挤天呢? “爷爷我喝老酒去了!”他倒是咧嘴笑开道:“有大悲那老小子在,正好可以落得轻松。” 似乎每个人都对大悲和尚充满了信心。 在这道观里面,大厅上的大悲和尚对自己呢? 尸体供排得好好放在大厅上,四周布满了鲜花。 壁面是一张师祖张三丰的画像。 香烟袅袅升着,静肃中有一股悲凉的感觉。 大悲和尚静静的看了片刻,偏头朝向章儿铃道:“你一定有一番看法?” “是!”章儿铃的回答很快,道:“我知道凶手是谁。” 侧旁,见无的眼眶已经红肿。 “你知道是谁,但是不敢说出来?”大悲和尚淡淡一笑道:“那么,这些人一定是很有名的人!” “这些人”,大悲和尚为什么用复数。 章儿铃眼睛亮了,道:“大师也有这个想法?” “当然!”大悲和尚笑道:“天下间,只有天蚕丝、帝王扇、断云刀可以同时一击而毙这三个高手。” 苏小魂不可能下手,因为,他只救人而不杀人。 章儿铃也不可能下手,更何况她一直跟见无在一起。 另外简单的说,以她的能力尚不足以一击毙杀武当派这三位高手。 “至于凌峰断云刀的第二把机关刀……”大悲和尚轻嘿道:“必然会留下伤口。” 这些可能既然都不存在,那么剩下的就是有许多人同时动手。 而且,这些人是让武当“龙虎豹”足以信任的人。 唯有如此,出手时才能轻易得手。 “你一定还有其他的佐证?” 大悲和尚问完了,他们便来到了仓库。 “那些木料不见了!”章儿铃的脸色一变,却又反脸冷笑道:“这岂不是正证明了一件事?” 下手的人怕泄漏身分,所以暗中处理掉证据。 大悲和尚点了点头,再往“澡堂”的位置。 他蹲下去看的刹那,忽然一个身子拔起。 好快! 几乎是眨眼不及的弹指工夫,我们这位大和尚已经站在一个英肃俊丽的美人面前。 斗然出现,快得让武年年脸上既错愕又羞红。 “和尚好功夫!”武年年脱口道:“莫非是大悲大师?” 秘室内,忽然变得光明而祥和。 不,秘室一点也没有改变,变的是人的心。 你相不相信,有某种人到了一间屋子内,刹时就可以改变整间屋内的气氛? 大悲和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笑着,眼前魏尘绝的表情还是一丁点也没改变。 如果有,就是由心底的深处升到眸子的光彩。 “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虽然做出了这种事……”大悲和尚的声音缓沉沉而有力,道:“但是,他们应该相当后悔吧!” 他看了一眼魏尘绝,问道:“你会杀了他们三个替师父报仇?” “不!”魏尘绝说得很慎重,道:“我不希望杀戮继续。” “你们两个呢?”大悲和尚问的是章儿铃和见无,道:“怎么个想法?” “他们终究为武林出过不少力。”章儿铃缓缓道:“甚至在追杀魏公子时犹不忘锄奸伏魔……” 所以,功可以补过。 “但是他们对武大先生下手,以及武当派三位道长、十数名弟子的账,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章儿铃的看法很客观,见无却不是这么想,道:“大师,这件事晚辈无法作主,只怕本门的掌门人不会就此干休。” “我非杀了他们三个不可。”武年年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道:“杀父之仇,谁也没有理由阻止我。” 这句话的确是谁也无法反驳。 “小姑娘,人性必然是有弱点。”大悲和尚轻嘿嘿一笑,道:“嫉妒是其中一种。” 他顿了顿,悲悯的看了武年年一眼,淡淡道:“赵一胜门主在十五年前败于贫僧和俞傲手下后,便已彻悟修养,深居思过。” 可是,武断红仍旧不计一切的找寻赵一胜的住处。 为的是一刀砍下,毙命复仇。 “武大先生生前一定不快乐吧?”大悲和尚双眸微垂,轻轻说道:“充满仇恨的人,心怎么会静?” 心既不静,又如何会快乐? 大悲和尚的话武年年懂。 虽然懂,但是却无法接受。 “晚辈知道大师慈悲胸怀。”武年年抱拳恭敬一揖,道:“可惜,无论如何父仇不共戴天。” 大悲和尚忽然间沉寂着,看了看眼前的二男二女,半晌之后方朝武年年、章儿铃、见无三人道:“你们三人先回避一下,我和魏施主谈谈。” 他要谈的,自然是赵一胜临终的交代。 这事关系“大禅一刀门”最上心法之秘,他们当然不好留在这里。 看着他们三道人影消失在壁面之后,大悲和尚方是含笑的对魏尘绝道:“你师父遗言交代如何?” “先师要晚辈请益于大师。” “大禅一刀门老衲根本未曾学过,为何向我请益?” 这句反问,魏尘绝不由得一楞,旋即淡笑道:“晚辈相信先师的每句话,也相信大师的每句话。” “哈哈哈!就是这句话垮了大禅一刀门。” 大悲和尚的话令魏尘绝耸然变色,忍不住眼皮一跳,脱口问道:“大师之意,在下不明白。” “贵门是个非常特别的门派。”大悲和尚的眼中有着赞赏,也有着惋惜,道:“天下从来没有一个门户帮派在经历数百年中未出过一个叛门恶徒。” 但是,大禅一刀门却是唯一的大例外。 “禅在心,在自性了悟。”大悲和尚温缓缓道:“佛法可说,佛性皆俱,但是,大悟自性却不是他人可教。” 魏尘绝全身大为震动,骇然道:“大师之意,莫非指我们墨守成规?” “何止墨守成规?”大悲和尚嘿道:“简直是迂腐外相,有刀之术而无刀之法。” 连刀法都没有,又岂有刀心? 心未曾有,又如何勇猛精进得禅悟境界? 既无禅悟,大禅一刀门只剩下空壳子而已。 “更危险的是,心中不见悟则生八风起”大悲和尚仰首重重一叹,通:“忧喜苦乐利衰称讥既有,便免不了嫉妒。” 嫉妒,所以才会有二十三年前赵一胜杀光武字家。 也因嫉妒,八路英雄会自相残杀。 魏尘绝只听得冷汗涔涔,忍不住伏拜道:“请大师教益于晚辈!” “大禅一刀门到了你手上若是还不悟必灭!”大悲和尚轻轻一叹,道:“令师临终前要你问和尚我贵门心法,我如何能知?” 他慈悲的看了魏尘绝一眼,点头道:“须自了悟。便是大禅一刀门的心法。” 魏尘绝双眸闪动,沉吟半晌后方恭敬相问:“如何自性了悟?晚辈未闻佛法。 大师或可提醒。” 大悲和尚可笑了,愉快的道:“大禅一刀门是何时成立的,你可知道?” “晚辈不知!”魏尘绝承认道:“本门经历数百年,其间辗转流屣,只怕天下已无人知。” “和尚我不是人?”大悲和尚瞪眼大笑道:“好啦,我告诉你源流,如何寻回心法,你好生着量。” “是!”魏尘绝只觉得全身一热,血冲百脉,大声道:“晚辈会记住每一个字。” “你这小子怎么又说了这话?”大悲和尚翻着白眼哼道:“听过最好就忘了。” 囗囗东周景王二年,即西元前五四三年释迦牟尼逝世前,将禅宗最上心法以拈花微笑的印证传之于大迦叶尊者。 其后,传至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 般若多罗弟子中,最为欣赏南天竺国国王第三个儿子。并且传承为第二十八祖。 此人即是后来中国禅宗的始祖菩提达摩。 达摩在天竺大悟后,连战六外道,即有相宗、无相宗、定慧宗、戒行宗、无得宗、寂静宗。 六外道在他开示后皆大悟,达摩乃于般若多罗恩师死后六十七年由南海登陆中国。 是时,梁武帝普通八年丁未岁九月二十一日。 十月一日,梁武帝请达摩大师到金陵问佛。 此段公案,是为中国史上最著名的史例。 梁武帝先问:“朕即位以来,造寺、印经、度僧不计其数,有何功德?” 达摩简单四字:“并无功德。” 梁武帝再问:“为何没功德?” “求天保佑的功德,只是福田深植,并非我佛实在功德!” “如何才是真功德?” “洋智空寂的功德,用世俗的方法求,根本求不到。” 梁武帝沉吟良久,方又问:“什么是佛圣的第一深奥佛理?” “没有佛圣!”达摩语破天惊的一句,正是禅宗至上了悟自性最为深邃的义理。 梁武帝不懂,再问道:“没有佛圣,那我天天相对礼拜的佛像是谁?” “不认识!” 囗囗大悲和尚拍了拍他那颗大光头,哈哈笑道:“小子,你可明白达摩祖师爷对话的含意?” 魏尘绝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那一天在武当山和俞傲对坐于房内的情景。 不着半语,却是心台互通中的奇妙感觉。 因为,他们都是学刀的武者。 而且是顶尖中的几个人之一。 魏尘绝轻轻嘘一口气,脸色表情淡然中有一股真诚,道:“或许祖师要启示的是不著文字不执外相。” “知道是知道了一点!”大悲和尚摇头道:“不过,说这些话太像迂腐的儒生,未见性。” 囗囗达摩和梁武帝话不投机,便自去了嵩山少林寺面壁。 直到九年之后方有一名叫神光的和尚参见。 达摩不理,神光为了求法,站在外面恭候,天有大雪,已至及膝盖。 神光求法心切,以刀斩手断臂以明其心,达摩终于收为门下,是为二祖慧可。 而后二祖传予三祖僧璨,再传至四祖道信、五祖弘忍。 当年达摩祖师传法衣、法钵时曾言,两百年后佛禅将会大盛,自是衣、钵不用再传。 弘忍接于道信四祖时,已是一百五十余年。 即是衣钵最后传人当止于六祖之手。 而在那个时候,亦有了一段禅宗里最著名的公案。 当时,弘忍的首座门徒,亦是论讲三十二本经论的教授师神秀上座题辞于壁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此偈,五百名弟子皆曰善。 偏偏目不识丁的惠能另请人书写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 惠能夜半得弘忍付托衣钵,当夜急赶南下。 寺中弟子数日后得知,纷纷怒而追赶。 囗囗大悲和尚双眸深邃,自回忆中拉转回醒,朝眼前魏尘绝嘿声道:“这段六祖南逃之事,你该知道吧?” “是!” “好!”大悲和尚点点头,笑道:“众徒追围六祖惠能之事,后来如何了?” 魏尘绝一愣,旋即淡笑道:“据传那时第一个追上六祖的是一个将军,乃是五祖弘忍的在家弟子……” “后来呢?” “六祖将衣钵放于路上,自己躲入草丛之中。”魏尘绝的声音也忍不住尊敬道:“那位将军数度取举不起,乃知六祖果真是得道高人。是以,高呼请六祖出现,并且跪拜事以师礼。 六祖当面予以论佛,登时点悟了那位将军。” “那位将军姓奚,名永智。”大悲和尚忽的一喝,道:“正是大禅一刀门七百八十四年前创门人奚永明的胞兄!” 这一喝,魏尘绝只觉得全身大大一震,瞠目结舌。 “那位奚永智将军回归故里后,曾将禅宗义理告之以胞弟明白……”大悲和尚缓缓道: “奚永明经过一十八年的苦思坐禅,终于有所彻悟而开创了“大禅一刀门”。” 大禅一刀门的心法,原来就是本源于禅宗顿悟! 难怪大悲和尚说“大禅一刀门”会毁。 原来经过了近八百年的流传,最后只剩下杀人的刀术,而忘却了最重要的心法。 慈悲! 魏尘绝在叹气。 他是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样武器,想起了一种至上的心法。 苏小魂、天蚕丝、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 一个只救人的人、的兵器、的心法。 他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大悲和尚的眼中有了一份嘉许,道:“你明白了?” “是!” “这条路很难走!” 因为,有太多的人要杀他。 “我知道,但是……”魏尘绝轻轻的笑了,看看刀鞘,沉稳稳的每个字:“这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不是吗?” “小子有种!哈哈哈……”大悲和尚这会可是愉快的站了起来,说道:“总算不枉费和尚我千里迢迢的由洛阳赶到这里。” 魏尘绝也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尊敬,道:“大师不知是禅宗第几祖?” “我?”大悲和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笑道:“小子,你是在消遣我?” 这一笑,连魏尘绝也大笑了起来。 魏尘绝是个会大笑的人? 还是因为心境改变了? 人,还是这个样子,这个相貌。 但是心变了,眼睛也会变。 如果你曾经看过魏尘绝冰冷讥诮的眼瞳,你一定会相信他现在的眼睛里充满了热火。 “你打算怎么做?”大悲和尚问。 “去天竺。” “去天竺?”大悲和尚当真吓了一大跳,道:“你疯了?” “没有!”魏尘绝笑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囗囗“我们的事情可能会有漏洞。”安西重皱着眉在说话,道:“澡堂就是其中之一……”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问着自己,也在问别人,道:“那天魏尘绝到澡堂里做什么?” 第二个问题是:“见无一定知道那里有一座澡堂。” 孤主令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道:“澡堂的木料我们已经清理掉,没有了证据,倒是第一个问题……” 那时候他们太急了,根本没有留意这个问题。 “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否则魏尘绝不会闯入澡堂要杀贝玉笙这个女人!” 陈相送的眼瞳中也有了一丝忧虑,道:“会是什么事?” 这时,他们发现门槛内人影一闪,是章儿铃、见无、武年年三个人走过了前庭的廊道。 武年年? 她一直跟着魏尘绝,甚至一道儿失踪。 那么魏尘绝那时冲入澡堂是为了她? “那一夜,我们没有看到人是不是?”陈相送看了丈外的那群人一眼,低声道:“会不会只是我们没看到?” 没看到并不代表着人不在那儿。 孤主令的瞳孔收缩,沉沉道:“如果她知道是我们杀了她爹……” “她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安西重叹了一口气,道:“更重要的,我相信大悲大师已经遇见了魏尘绝。” 因为,方才的三人中并没有大悲和尚。 而且武年年的出现,几乎可以说魏尘绝也已经出现。 怎么做下一步? 他们的眼光互接,俱是相互询问着。 “如果大悲大师相信,天下最少会有十之八九人相信。”陈相送轻轻一叹道:“所以,我主张看大悲大师的意思。” 不相信是最好。 就算相信,他们目前在厚坡城的能力亦足以自保。 萧轮玉和宋飞唐走了过来,招呼道:“三位前辈可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魏尘绝一定还在里面!”孤主令嘿道:“而且,已经和大悲大师见了面。” 宋飞唐双目一闪,淡淡道:“那是不是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 这句话最少有两种可能的含义。 孤主令的双眉一沉,嘿道:“宋公子之意是……” “谁也不知道魏尘绝会用什么手段做出什么事来。”他笑道,耸了耸肩,又道:“所以,我们应该“关心”一下。” 所谓“关心”,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进去里头看一看。 孤主令当然不反对。 所以,八路英雄中的孤主令、安西重、陈相送、萧轮玉等都当先进去了,剩下的人那里还会怠慢? 宋飞唐轻轻笑着,笑里有很奇特的含义。 当然。他知道那些进去的人中,有一个人的肚子也正在笑。 这个世界。除了你设计别人以外,还不一样是有很多人设计你? 宋飞唐嘿的一声,正想跨步进入门槛内。 忽然。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样很特别的东西正在头上飞舞着。 蝴蝶。 蝴蝶本来不是奇怪的东西,但是黑色的大蝶和一个人联想起来的时候就很奇怪了。 “这种黑蝶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宋飞唐缓缓转身,朝左端屋檐下的一个女人笑道: “它叫做“黑发”。” 紧接着一句是:“而你就是它的主人,杀手一界中最奇妙的“蝴蝶”。” “不愧是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少堂主!” 人漂亮,声音更曼妙,宋飞唐好像充满了兴趣,说道:“只可惜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蝴蝶没有名字。” “是,蝴蝶是没有,但是人有!” “蝴蝶只有美丽和死亡!”黑蝶衣笑着,自己接自己的话,道:“好美的感觉,美丽和死亡!” 宋飞唐的脸色变了。 他忽然间觉得呼吸急迫了起来,甚至肿红了脸。 毒,“蝴蝶”下了毒。 她是怎么做到的?双方最少隔了五丈。 囗囗沉寂的廊道,沉寂的风。 这一行十八个人,那一个不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但是,在这刻里他们却小心的调整每一个落步。 好轻的步子,就像风。 微微的有如半凝止的呼吸,是出于内心的宁静和尊敬。 他们没有看到大悲和尚,但是武年年、章儿铃和见无倚桌而坐,啜着龙井的茗茶。 “大师呢?”章单衣对着女儿问话,道:“大悲大师呢?” 回答的却是武年年,她盯着安西重,也盯着孤主令、陈相送,每一个字都很用力。道: “想知道大悲大师的下落?他正和魏尘绝聊得很开心呢!” 安西重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了,道:“在那里?” “天堂与地狱之间。”武年年冷嘿的笑了起来,道:“这个回答你们三个满意了吧?” 见无的手在颤抖,是因为怒火? “武当别观不欢迎外人随意进来。”他看了邱挤天一眼,轻轻道:“师叔爷,您老人家能不能请他们出去?” 邱挤天一愕,旋即大笑,拍手道:“好,好极了!老道我正找不到机会向这些高手讨教,有这个机会好极了!” 他很快的转向身旁的众英雄好汉,哈哈道:“各位,想出手领教的尽可以留下来。” 章单衣脸色一变,朝女儿怒道:“儿铃,爹命令你现在即刻跟我回家。” 章儿铃看了她爹一眼,含笑起身道:“好!女儿正好有些话想跟爹说。” 说完,便大步出了这厅室往外头走出。 章单衣反倒是一愕了,紧追跟出。 这厢安西重朝向武年年,正待说道:“武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不防,邱挤天哈哈大笑,第一个便朝安西重出手。 “妙极了,老道憋了好久的酸骨头终于可以活动一番。”他右掌一翻一扣,同时左拳击向孤主令。 其势不止,双腿连踢,一片幻影往相陈相送而去。 莫看他以一敌三,却是又快又猛,大见宗师风范。 孤主令沉嘿一声,嘿道:“道长,请莫轻举妄动!” 邱挤天难得有这机会,岂会放过? 他一生好武,无奈又公私分明得很。 八路英雄个个人所敬仰,十数年来很不好出手,如今见无弄个名义来,不管合不合理总是个出手讨教的机会。 登时,以一搏三的出手更急了。 安西重像是已忍耐不住,冷喝:“道长执意如此,那就别怪安某人无礼了!” 他出手了,飞龙双戟滚卷似双龙盘天而至。 孤主令的破天指也不差,嗤空裂响声里,自有一阴一阳两道气机,回力端的是诡异无比。 至于陈相送,他的暗器威力当然是天下一绝。 可是,他的“柳叶十三舞风刀”就是江湖中罕见的兵器。 那是十三把系着细丝的暗器,操纵在十指间,有如神仙人物放出的飞刀,奇异又变化莫测。 十三把飞刀怎么由十只手指控制? 食指! 右手的食指竟单独的控制了其中四支最具杀伤力的柳叶舞风刀。 “因为使用暗器的人食指特别精心苦练。”章儿铃忽然又出现在门口,笑道:“三位“英雄”又何必坚持一定要进来?是不是心里不安?” 忽然,打斗停了下来。 孤主令望着章儿铃,沉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武年年冷笑道:“江湖上即将涌起的风暴,你认为该由那些人负责任?” 孤主令脸色一白,看了眼四周那十来名武林人物,忽的发觉少了两个人。 宋飞唐不在。 另外呢?萧轮玉的人去了那里? “你们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孤主令嘿的昂头一笑,扬声道:“孤某一生行事从来不怕不避!” “嘿!那最好。”武年年“刷”的站了起来,冷恻恻道:“你们自称是英雄豪杰,为何杀了我爹?” 这句话可严重了。 人群中发出鹜讶的叹声,波涌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 “嘿!武侄女,你是受了魏麈绝的蛊惑?”安西重厉声道:“还是为了儿女私情忘了杀父大仇?” 武年年双瞳里一片怒火,沉哼出声道:“不!是因为听到你们亲口说出的每一个字。” 她冷笑着,看了一巡前面三个杀父仇人,哈哈道:“你们没想到那时闯入澡堂要杀魏尘绝时我正好在地板下吧?” 见无此刻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他们三人嘶哑怒叫道:“甚至连我三位师叔也是遭了你们的毒手!” 邱挤天真正遇上了事还能冷静处理,道:“小子,你说这话可是要大大负责的。” “晚辈愿意负责!”见无双目通红,干涩叫声道:“这件事有章姑娘可以作证。” 邱挤天看向章儿铃,忽的咦道:“你爹呢?” “他老人家去处理一点事了!”章儿铃轻轻一笑,“刷”的将黑檀扇一张,缓缓道: “我看现在最好的情形就是请各位退出武当别观,静待大悲大师出面。 安西重双眸一阵闪动,终于朝武年年一哼,道:“武侄女,没凭没据的事乱说,不怕伤了你爹的威名?” 他愤怒一转身,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一忽儿,所有的人又跟潮水退尽似的一个不留。 邱挤天这会拍着脑袋瓜子,不明白道:“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了追杀魏公子,所以连三位师叔也一并暗狙!”见无颤抖着,瘦小的身躯虽然有点捱不住这股悲愤,但是双眸却有着坚毅的力量,道:“这种人就是英雄?” 邱挤天脸色大变,看向章儿铃问道:“这事当真?” “虽然不是我们目睹,但是实倩似乎就是如此。” “推测的事不能妄以加罪!”邱挤天并不同意道:“年轻人做事不要太急躁!” “师爷,你难道还不相信?”见无哽咽大叫道:“那么明显的事实……” 邱挤天哼了哼,道:“明显?我只知道宋飞唐和萧轮玉那两个小子日来行踪诡异,甚至从方才进来后就不见了人!” 人不会凭空消失。 应该在的人不在,必然在背后有一些事。 “萧小子我看见他跟着我们进来了,可是怎的不见人影?邱挤天拍了拍脑袋,怪道: “这小子行踪一向诡异,又没跟孤主令他们一道行动。” 章儿铃皱眉一嘿,道:“你们待在这儿,我出去找找。” 囗囗萧轮玉通过秘道,推开了石壁。 大悲和尚更含笑的看着,点了点头道:“集剑楼当今的楼主,萧满月的儿子萧轮玉?” “是!”萧轮玉的神情相当的恭敬,道:“晚辈久仰大师盛名。” 说着话,双眸直盯着大悲和尚。 片刻的沉寂之后,大悲和尚嘿的一笑,猛点头道:“小子还不错!” 萧轮玉似乎也知道大悲和尚何指,淡淡回道:“多谢大师夸赞!” 大悲和尚哈哈一笑,自地上起身掸了掸衣服,边道:“目不游而心已动,能凭着本身的气机在蠡测魏尘绝那小子的位向,这等火候不差!” “魏兄弟似乎已经离去?” “所以,你也可以走了!” 萧轮玉好像受了打击似的全身为之一震,只听那大悲和尚轻轻一笑,摇头道:“那件行动你并不适合。” 什么行动? 萧轮玉显然知道,而且亟想参与,他脱口问道:“为什么?不是需要三个人?” “嘿!和尚我不晓得你是如何知道的。”大悲和尚摇着头,慈悯的看了他一眼,接道: “不过,你和宋飞唐那小子都不适合这件行动。” 萧轮玉和宋飞唐都想参加一个行动? 一个他们只知道叫做“挽袖”的行动。 “难道你们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萧轮玉握剑的手更紧了,青筋一条条的浮着,道: “是谁?” 囗囗宋飞唐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蝴蝶”这个奇异的女人。 不过是一眼的刹那,她好像美极的贵妇。又像清雅绝世的尘外仙子。 当然,眼波流转中更有如同荡妇的神采。 “你到底想将我如何?”宋飞唐淡淡道,充满了讥诮,又道:“杀手不该留下活人!” “不愧是怀古堂的少堂主,够镇定。”蝴蝶笑了起来,声音曼妙得令人沉醉,道:“这点我很欣赏。” 宋飞唐的瞳孔里精光一闪,嘿道:“得美人垂赞,宋某大是荣幸!” “嘻嘻,荣幸又如何?”蝴蝶笑道:“既有此心何不为我做点事?” 这刹那,宋飞唐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似变成了妖女,又诡异又荡人冶艳。 “你想要宋某做什么?” “杀一个人。” “谁?” “魏尘绝!”蝴蝶忽的笑了起来,道:“怎样?做不到?” “我为什接要杀他?”宋飞唐嘿笑一声,淡淡道:“无怨无仇,而且他还是个不错的人!” “你真的认为他不错?”蝴蝶眼中的光采变得很奇怪,道:“既然是不错,为什么和萧轮玉联手要设计他?” 宋飞唐双目一寒,冷哼又冷笑,不说半个字。 “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萧轮玉进入武当别观后想进入秘道内找里头的大悲和尚和魏麈绝?” 宋飞唐这时不得不说话了,道:“你绝对不是独自一个人,你的后面到底有谁?” 蝴蝶的眼睛一亮,轻笑道:“你是想知道我雇主的身分?” 宋飞唐不否认。 他觉得那个神秘的“雇主”太可怕了。 几乎无所不在的掌握住武林的秘密。 “可惜现在是你落在我的手中。”蝴蝶笑道:“你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不怕我反悔?” “怎么会?”蝴蝶笑得好愉快,通:“你身上最少有十七种毒,没有我谁也解不开。” 囗囗章儿铃刚刚到了那座假山的入口,大悲和尚和萧轮玉已经走了出来。 和尚还是那付样子,含笑嘻嘻的。 但是,萧轮玉萧大楼主的表情可大大的不同。 湿透了的衣衫,疲惫的眼神,好像方才经历一场大战似的,全身没一股劲儿。 章儿铃又讶异又好笑,道:“怎的一回事?” 她当然是问大悲和尚。 “没什么事!”大悲和尚可笑得愉快,道:“只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章儿铃“哦”的一声,问了更重要的话,道:“魏公子呢?难道还在里面?” “走了!” “走了?”这句大叫的是武年年。 现在他们全数聚集在武当别观的大厅中。 当然,在武当别观门外的一干人也全部齐集在这儿。 每个人都在等大悲和尚的结论。 “首先,我要说的是,谁都有可能犯错。”大悲和尚缓缓道:“可是错事绝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去。” 这个道理谁都懂。 可是谁都懂的道理不一定谁都会去做。 “杀戮该停止时就停止。”大悲和尚淡淡笑道:“我相信这对谁都有好处。” “是,对活人都有好处!”武年年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道:“但是,对于死的人呢?是不是公平?” 大悲和尚看了过去,武大姑娘的双目通红,恨意在咬紧的牙根中显露无疑。 “赵一胜施主真心悔过了十五年,但是仍旧吃下你爹的一刀。”大悲和尚轻轻一叹,道:“他原本可以杀你爹的。” 武年年不明白大悲和尚为什么这么个说法。 “以死谢罪,是许多方法中的一种。”大悲和尚的声音充满了庄严。道:“如果能像冷大先生那样为武林造福,这才是真正的大悔悟……” 冷大先生冷明慧何尝不曾是英雄? 后来为了一己的私欲而大荡武林风云。 幸好是最后悔悟了,三十数年来成为武林中最令人尊敬的人物。 谁提起,谁听到冷大先生,没有一个不肃然起敬。 就看现刻一厅子里的人,每个表情都充满了钦崇。 “所以,我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大悲和尚看着眼前众人,轻轻一叹道:“好吗?” 好长的沉寂,武年年站了起来,冷冷道:“我没办法回答你!”她的声音还是充满了尊敬,道:“我必须想一想。” 她大步的往门外走出,一路走着直奔到了秘室之内。 没有,已经没有魏尘绝的身影。 他去了那儿? 一封信函静静的躺着,是写给她。 “赴天竺求佛法,是别时。莫叫有恨陪一世,人身难得。怨怨难尽,慈悲千古!” 怨怨难尽,慈悲千古? 信,信纸,在伊人的手中纷碎如粉。 这是什么话? 魏尘绝,你就这样走了? 如果你的人在,或许我会考虑和你在山林间相守一世。 现在,你大大的错了。 只用一张信笺就可以打发一个女人一生中唯一的爱? 她转身,看向墙角。 那里是他每回坐着等自己醒来的地方。 甚至已经有了刀鞘的鞘痕。 女人的心在波动着,忍不住蹲下身去,轻抚着。 抚着,鞘痕。 竟是无语,唯有泪。 这是一把会令女人流泪哭泣的刀。 可是刀的主人呢? 刀会让女人哭泣,可是它自己本身没有感情。 囗囗章单衣的穴道解开后,真是一肚子的气。 女儿竟然对自己下手点了穴道。 而目的呢?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现在对魏尘绝可有点冒起火来,不可原谅。 这位章大员外怒冲冲的由后门进入武当别观的大厅时,该走的人都走光了。 大悲和尚对他咧嘴一笑,继续方才的谈话,道:“魏公子的人,大概是到天竺学佛求经去了。” “什么?”章儿铃猛的站了起来,道:“走了两个时辰,不会太远的。” 看似就要追了出去。 “站住!”章单衣的两眼发白,道:“你这个不肖女打算做什么?” 章儿铃看见她爹这么快就回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苦笑道:“女儿去追他回来。” “追什么?”章单衣冷笑道:“追回来干什么?” 是呀!追回来干什么? “那小子离开中原最好。”章单衣怒声压室,好大响:“他回来只会引起腥风血雨。” 章儿铃脸色惨白,竟是心底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儿铃!”章单衣看女儿这般神色,不忍心一叹,是叹出了爹亲的关爱,道:“找个名门公子嫁了吧!以后少理会江湖的事了。” “不!女儿还不想嫁!”章儿铃看着她爹,坚决的摇头道:“女儿现在过得很好。” “很好?看你这样子叫做好?”章单衣转向大悲和尚嘿道:“大师,请你说句公道话吧!” 大悲和尚可耸肩了,这等家务事和尚也要管,那不如当官去好了。 却是见无在一旁插嘴道:“章姑娘心中爱的人是魏公子,所以要嫁也是他……” “什么?”章单衣脸色大变道:“不准!爹现下就下令你嫁给宋飞唐公子。” 章儿铃脸色一变,急道:“人家还不知道要不要女儿,爹怎么可以擅自作主?” “能以姑娘为妻,是宋某毕生所愿!”宋飞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囗,含笑道:“而且家父亦百般赞同。” 章大员外可得意了,道:“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章儿铃全身一颤,猛力摇头叫道:“不,我不答应。” “什么话?连爹的话也不听了?” “爹,原谅女儿吧?” 章儿铃这话声一落,便窜身往窗外而去。 “儿铃!”章单衣怒叫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远去。 他可真是气得两眼发白。 倒是宋飞唐含笑抱拳道:“章大员外请放心,待晚辈去追她回来。” “好!”章单衣双目炯,嘿道:“自己的未婚妻千万则让她跑了。” “是!”宋飞唐回答的时候,人也溜到了窗外。 大悲和尚嘿的一声,站了起来。 邱挤天双手一拦,叫道:“和尚不跟老道喝几杯就要走了?” “有事吗?” “啥事比老道重要?” “看人!” “看人?看谁?” “去看京师城里的冷大先生。” 邱挤天的眼中有了尊崇和倾敬,道:“冷大先生在京师城?难不成那儿有事?” 谁都知道,冷明慧会出苗强必然是有大事。 而且是令人非常兴奋的大事。 大悲和尚大笑了起来,而且还卖关子道:“的确是大事,因为,他也正在看人。” 怎么那么多“人看人”? 邱挤天并不知道有一个“挽袖”计划在进行。 当然,他也不知道这计划需要三个人去执行。 三个年轻的男人。 “好吧!老道搞不过你。”邱挤天可一点也不乐了,道:“但是,最少你要告诉我你们是在看什么人?” “可惜这点也不能说。”大悲和尚笑道:“只能告诉你,一个是在京师由冷大先生看着,一个在洛阳城由苏小魂那小子在看着。”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在洞庭湖这里的魏尘绝是由俞傲来看,已经通过了。” 这是什么大事,必须劳动这三位大人物出面? 对方必然是非常可怕的人! 大悲和尚走向门口,仍不忘朝章单衣一笑,道:“喂!俞傲看的人不会太差啦!” 章单衣一愕,人家和尚早已经走得没人影了。 老半天他回过神来,闷闷的一颗心。 耳际却忽的传来邱挤天哼叫道:“嘿!见无那小子什么时候走掉的?” 章大员外可没有心情担心别人了。 他只想快点把女儿追回来,好好关在家里,一步也不允许她走出去。 对,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放心。 囗囗有人说,这把刀没有感情。 也有人说,这把刀会让女人哭泣。 拥有这样一把刀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人? 章儿铃还是赶上了魏尘绝。 她的速度很快,但是能这么快赶上也是很令她自己出乎意料之外。 立刻她就明白并不是自己赶上的。 而是魏尘绝根本就有意等她。 她笑了,愉快的道:“今天天气真好。” 是有点秋浓的感觉,好美。 魏尘绝淡然如以往,只是眸子里的光采更为眩耀,道:“是,是一个好天气。” 章大小姐双手负背,踱了两步,绕着魏尘绝一巡,笑道:“而且,你的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魏尘绝并没有否定这句话。 “天气这么好,精神又这么好……”章儿铃的声音既调皮又热切,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往前走一走?” 魏尘绝的眼睛亮了亮,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 甚至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往前走。 现在,连章儿铃都相信他们可以这样一路走到了塞外、大漠、葱岭、天竺。 但是,宋飞唐却有一百个理由要杀魏尘绝和留下章儿铃。 “我们曾经一道走过了几天。”宋飞唐很难得的提了一把剑,叹气道:“那个时候,我真心和你交朋友。” 但是,时间似乎改变了一些事。 “现在我却不得不杀你。”宋飞唐苦笑道,弹剑昂首道:“没有任何理由的杀你!” 不用说明理由,因为剑已经是最好的理由。 而死亡却是最好的说明。 章儿铃在叹气,叹气声中的语音却非常坚定,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 “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我。”宋飞唐的剑轻轻滑出,好美的七点寒星落向魏尘绝,道: “但是,我还是得试一试!” 剑芒一闪一换,七点寒星化成一线直来。 魏尘绝一叹,他早已不想出刀。 但是,为了活命却不能不违背自己的意思。 刀出。 简单的一刀,出! 好快! 剑如流星刀如电。 魏尘绝这一刀显然很出乎宋飞宫的意料之外。 交错的人影相撞而过,“叮”的大响彻耳。 半空有血。 是宋飞唐抱臂而立。 “这不是你的刀!”他大叫道:“我看过你出手,这不是你的刀!” 说完,全身竟是大大一震,而且转黑轰然倒地。 死亡! 章儿铃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他早已中了毒!” 魏尘绝的脸色也在变,第一次变得这么难看。 因为他绝对不想杀宋飞唐。 他已经不想杀任何人。 但是人却死了,死在他的刀下。 “这里面有阴谋!”章儿铃叫了起来,道:“一个很可怕的阴谋正在进行!” 囗囗“魏尘绝杀了宋飞唐?”一个男人沉沉着声音,在笑。 “是!”蝴蝶也在笑,而且是属于那种女人爱一个男人时,为了博得他欢心而做了件让对方高兴的事后所展现的笑意。 “很好!黑蝶衣,我的女人做得很好!”男人大笑了起来,道:“他仍旧往天竺去?” “是!”黑蝶衣真心的高兴着,她只让自己所爱的男人称呼自己的名字,道:“虽然中间有不少的困难,但是三个月来他一点也没改变行程。” “很好,哈哈哈!”男人大笑道:“就算他从天竺回来,也不可能参加冷大先生和苏小魂的“挽袖”计划了!” 什么是“挽袖”计划? 黑蝶衣并不清楚真正的内容。 甚至江湖中只有几个人知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爱她。 “章儿铃呢?她还是跟在魏尘绝的身旁?” “是,一直是!” 神秘的男人沉吟了片刻,淡淡又问道:“武年年呢?” “她……”黑蝶衣一笑,轻轻道:“正在整备断红帮的力量,准备为她爹大举复仇呢!” “嘿!,力量还是太小!”神秘男人笑道:“最少还得再过半年才能对抗那三个家伙的力量,一举歼灭,哈哈哈!” 武断红笑得可真是愉快极了。 没死! 八路英雄之首,天下为之沸腾的武断红竟然没死! 死亡,往往是事情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它开始了仇恨。 同样的,它也开始了阴谋。 “走吧!”武大先生站了起来,大笑道:“长江以北正有好戏可看。” 长江以北,最重要的两个大城。 京师! 洛阳! 京师城里有一个人,是冷大先生在看着一举一动。 洛阳呢?苏小魂大侠那双眼儿也不停的注视吧! 第 七 章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当然同名而不同姓的人更多。 如果你不信,随便在街上抓一个人问问,一百个里面就很可能有一个和你同名,可以试试。 但是和武断红这种名震天下的人同名,而且名气也不见得比他小的人,这可是一件很特殊的例外。 简直是例外中的大例外。 但是真的有一个叫董断红的人存在。 提起董断红,在巨盗巨寇间的名气就如同武断红在八路英雄间的名气一样。 一样的名震天下,人人闻之色变。 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不信邪的人。 李吓天! 李吓天是个年轻人,一个充满英雄气息,却又满是热情和亲切的人。 他的一生就像是为了追捕董断红似的,最少他这五年来最精华的人生只为了一件事,缉捕董断红问斩! 囗囗夜。 有云的夜。 哈啾! 好冷的天。 真他奶奶的,那沉厚甸甸压下的云片简直是跟自己过意不去。 李吓天的肚子在骂,也在叹气! 冰冷的街道,如果还有什么活的东西,大概就只剩下李某某我这个冻得剩下半条命的捕头。 捕头? 捕头不是挺威风的? 屁! 你可以在“大寒”这种鬼捞子天气的三更夜里窝在“闹花楼”的后巷试试看。 人家在里头把酒高笑,左搂右抱,你却得蹲在墙角让抖颤的膝盖一路震上了牙根。 “咯啦咯啦”响着,连骨头都快散开了似的。 威风? 李吓天在苦笑着,让面部的肌肉不至于太僵硬。 他是有一肚子火,这点由着猛搓那一双青筋透玉的厚掌如此用力中看得出来。 董断红! 哥哥我非把你丢入天牢问斩不可! 囗囗阮天步和简笑山是两个很有名的人。 不但有名,而且可怕。 黑龙寨在八年前是武林禁地。 因为那里面有四只龙爪和一个龙头。 谁提起“黑龙一头”秦大霸,谁的手脚就冷冰如冻。 终究掌当六府道绿林的总霸子爷是每个人心头里的梦魇。 直到董断红派出了“六步笑山”。 据说这是江湖上八年来最津津乐道的传说,阮六步和简笑山两个人用轿子抬了一尊十八斤金子打造的大寿桃到秦大霸的寿宴上。 金光闪闪的寿桃放下了,秦大霸得意已极的大笑。 “据说”的结尾是秦大霸笑第三声的时候,阮六步的剑和简笑山的拳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和打碎了太阳穴。 那天道贺的人绝对不少。 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出手的想法。 没有,一点点也没有。 阮六步和简笑山离去大笑时,每个人的心中只想到一个问题,出手必死的事何必由自己来充英雄? “死了的英雄有什么用?”阮六步大笑着,在冰冰冷冷的大寒天里特别的冻人,道: “你大概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 他从闹花楼的后门一出来,就感觉到前面一丈处那个窝在墙角下年轻人的气机。 “这小伙子不错!”简笑山点了点头,眼眸里有一份欣赏道:“大寒三更夜里能耗住两个时辰,武林中已经不太常见。” 能让“六步笑山”同样夸口的人并不多。 李吓天在笑,边笑边站了起来抖掸着一身外氅上的积雪,道:“你们果然还不差,能从积雪中判断出哥哥我在这里有多久了……” 他笑着,眼眸子里充满了顽皮道:“现在你们认为可以走得出多远?” 两边相距,如今只剩仅仅五尺,李吓天可说得认真。 阮六步和简笑山这刹那好像听到一个很荒谬的笑话。 因为太荒谬了,所以阮六步反而慎重起来道:“据我的耳朵告诉我,这十丈内好像没有什么会家子的货色?” 简笑山也一股儿的摇头道:“小兄弟,是不是大寒天蹲太久了,有点儿神智不清?” 李吓天一样的表情,每个字都说得诚恳极了,道:“我保证你们能走的距离只有从这里到天牢这一段……” 阮六步和简笑山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绝对不会是因眼前这个年轻人认真的表情而动容。 绝不是因为他们经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 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京师大城里三年来最有名的人。 “我觉得爹娘取给哥哥这个名字太好了。”李大捕头将阮六步和简笑山重重摔到雪堆里的时候,大笑道:“吓天,哈!连老天爷都会被哥哥我吓坏了脑子,更何况是人?” “李吓天!”阮六步苦着一张脸贴在雪堆中,大大叹一口气道:“这小子就是“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 囗囗一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你当然不会相信像李吓天这种英雄在拿着铲子炒菜时那份汗流满背,手忙脚乱的样子。 但是他们的神情可得意极了。 今天中午炒出来的两盘青菜两盘肉,终于没有焦味。 不但没有点焦味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的香。 这对李吓天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大神气啦!眼儿眉儿都笑了起来,敞开喉头叫道:“文儿,吃饭了!” 文儿的本名叫李全文,李全文是李吓天的儿子。 有儿子当然有妻子,李吓天李大捕头的妻子呢? 李全文从外头跑进屋里来的时候,全身几乎没有一处称得上“干净洁白”。 泥巴由头发一路染到裤脚,连那双布鞋都开了囗,“嗒啦嗒啦”拖着地上响着到了他爹的面前。 “打架了?”李吓天瞅了一眼问。 “嗯!”李全文用力的点了点头,露齿一笑道:“阿牛和阿财他们四个人要去捣鸟窝,我很生气……” 阿牛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孩子,是这一带自称孩子王的顽皮鬼。 李全文却只有八岁。 八岁的小孩子有慈爱的心肠敢挑四个比他大的“恶人”,李吓天满意极了。 “赢了没有?” “当然!”李全文的小脸上充满了光辉道:“爹爹常说“邪不胜正”,爹爹是英雄,文儿也是英雄……” 李吓天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会赢。 打从娘胎开始,自己便花了多少心血用真气奇药来引渡这孩子的天生质骨,又再每一个办案的闲暇费心砥砺的教导搏击之技。 他珍惜每一次和儿子相处的时光。 因为过了今天很可能明日就随时会横死在京城里的某一个角落里。 李全文放下了碗筷,露出稚童的笑容,洋溢道:“吃饱了,爹爹跟文儿一起洗澡。” 李吓天笑了起来,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道:“爹爹不在时,你住在阿姨家是不是也叫阿姨帮你洗。” “没有。”李全文可一付大人样儿,道:“男女授受不亲,私塾里的老先生说的……” 李大捕头可大为满意了。 “只会用武的人是蛮,知文用武的人是侠!” 这是他教儿子最重要的一句话。 囗囗墓前风小寒。 纵使是三月了,斜阳乘风的味道还是有点儿冰凉意。 墓碑是“爱妻何悦珠之墓”。 “姊姊已经过逝三年了!”一道声音轻渺渺的在空气间回荡道:“三年来,每一回你有生死大案要办的时候一定会到她坟前祭拜……” 声音悠悠一叹道:“姊姊真是个幸福的人!” 死的人是幸福的人,活的人呢? 活的人最可悲的一件事,就是完全没有办法和死去的人有比较的机会。 何悦珏望着李吓天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充满了男人的气概,挺直的腰脊有如山岳顶立天地。 是的,这道身影是这一景紫丁香盛开中最美的部份。 小径中随时会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尽头。 站在尽头,何悦珠爱妻的坟前和天地合而为一。 没有任何人,任何生命可以介入其中。 她的心有一点点在轻痛着。 “文儿又要托你看顾一阵子。”李吓天看着墓碑,沉吟了良久后,声音凝重的滞人气息道:“或许……永远……” 何悦珏心神一震,震动了脸色,震动了声音,更震动的心情道:“你会有生命的危险?” 她明知每一次墓坟前的拜祭就是一次的生死关头。 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的凝重。 更没有看过他如此的没有把握。 “不!你一定要回来!”何悦珏激动道:“为了文儿,为了我……姊姊,你一定要活着同来。” 她喘气着,胸口大大的起伏,眼泪,女人最珍贵的珍宝不断溢出,随着哽咽的声音道: “答应我像往常一样,办完了案子以后,拿着酒拿着菜,带我和文儿到姊姊的坟前笑谈你如何把恶人伏法的英雄事!” 她看着他垂然不语,心中更是一抹恐惧道:“你……没有把握?天下有你没有把握能致伏的恶人?” 紫丁香的气息和夕斜的最后一道光晕融合、飘荡。 “是的,这次的对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谁?是谁会让你京城第一名捕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几乎已不把这个男人看做姊夫,而是用一种妻子对丈夫才有的口气在说话。 每一个字都充满着爱慕和信任,道:“没有人可以难倒你!” 是么?李吓天在苦笑。 如果你知道董断红是怎样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三个月前捕获的“六步笑山”显然在天牢里还可以接到董断红的指示。 终于阮六步在昨天充满讥诮的对他说道:“就在初夏的时候,董大先生会来京城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终于要见面了。 问题是见面了以后呢? 每个人都知道董断红不喜欢的人,尤其是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动吃喝。 只要他不想让你活着,连阎罗王想拒收都不行。 “阎罗王的爷爷”就是董断红的外号。 囗囗“紫玉斋”在京城里的名气绝对不小。 虽然它的店面摆了七、八件不怎么起眼的陶器和字画,但是识货的人一眼也估量的出每件最少上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过和里头的“器王房”比起来又差上一大截。 单单是随便放在黑檀桌上那一小玉杯,盈盈高度只有食指长短,咱们李大捕头可一点也不敢轻看了它。 “侯门老顾客也要千两金子!”沈大老板笑嘻嘻的晃了过来,朝眼前这位京师第一名捕笑道:“如果是李爷想要,就依这个价钱让了。” “咱们养不起这玩意儿。”李吓天笑着,直看向这位大老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不过天牢里倒是可以多养一个人没问题。” 沈大老板的脸色还真沉着道:“李爷是来办案的?” 他说着的时候,眼眸子里可是充满讥诮。 谁不知道他沈通天在京城王公将门里是号熟客? 莫说是小小的捕头,就算是御林军统领也得卖脸给面子。 “沈大老板是生意人。”李吓天开始吓人道:“生意人谈的是交易,特别是不赊本的生意对不对?” 他说的时候五根指头不断在玩那一座小小的玉杯。 玉杯在指间翻来滚去,好几回都“差点”摔脱掉下。 沈通天的一颗心也跟着吊上落下的,浑身不自在极了。 “我警告你,京师城里沈某人可有不少的朋友。”沈通天看著姓李的左手又拿起一块玉如意在耍着,声音都有点变道:“我保证他们其中随便一个都可以让你后悔一辈子。” “是吗?” 李大捕头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用尽了全力。 喉咙用尽了全力,手上当然就松啦! “叮!”好轻脆的两响。 沈通天的一张脸好像要哭了出来道:“那龙涎杯一千两金子,百福玉如意三千两价值。 你……一辈子赔不完……” 李吓天笑的可愉快了,道:“既然是一辈子耗上了,多几样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关系,人家沈大老板可大大的有关系。 “你到底想怎样?” “问一个人的行踪。” “谁?” “还会有谁?当然是姓董的家伙……” 囗囗王百茶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得不有几分注意。 百茶庄能撑挣得今天的名气,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十六年来,百茶庄在大江南北能打下一片天地,手下当然有不少的好手。 现在那些好手一个个躺在外面,而这个年轻人却是站着笑嘻嘻走了进来。 你说,王百茶能不谨慎? “这张脸我认得。”说话的是那位山羊胡子一撮,人称“管人一流”的管大事道:“京城名捕李吓天。” “原来只是个小捕头。”王百茶绷紧的脸皮放松了下来道:“李爷不上京城里干事,到我们百茶庄来做啥?” “做啥?你以为哥哥我闲着出来吹风?”他同头看了一眼门外那些哼哼哈哈一地躺的汉子轻笑起来,道:“是那位沈大老板介绍来的……” “沈通天?”王百茶的表情又紧了起来道:“老夫和他素少来往……” “当然不能多啦!”李吓天笑得很可恶,可恶得让王百茶浑身不自在道:“顶多是董断红那小子要犯案时叫你知会沈老头一声而已……” 王百茶这下反倒笑道:“你相信他的话?” “相信!”李吓天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信,道:“因为沈通天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当然不愿意自己的窝叫人家翻掉。” 连窝都翻了那还有本? 没本做什么生意? 咱们李大捕头不过又不小心“碰倒”了六十七件东西而已,沈大老板的嘴巴能闭到什么时候? 王百茶的眼珠子闪了两闪,沉嘿嘿着每一个字道:“你怎么知道沈通天是董大先生的人?难不成三个月前“六步笑山”在闹花楼消失是你下的手?”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省力多了。”李吓天大笑道:“现在我只想知道董断红什么时候来京城,从那一路来?” 管大事的眼睛亮了,忽然间笑道:“你没有把握对不对?没有把握让董大先生入京之后阻止他犯案?” 所以李吓天必须在董断红还没看到京城的城门以前将这个人制伏。 “不错!”李大捕头承认道:“阻止姓董的犯案只有一个法子。”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轻轻笑道:“那就是董小子必须是手镣脚铐的由哥哥我押入天牢问斩!” 王百茶不信李吓天有这个能力。 在他的估计里,天下没超过三个有这个能力。 甚至他乐观的认为,眼前这小小的捕头只要自己伸伸腿挥挥手就得躺下。 王百茶真的这么想。 而且是立刻付诸行动。 拨动挑弹的十指灵活而有力,简洁俐落的出手便知是行家的风范。 甚至到了身前五寸处犹有一个小小的变化,两肘间稍稍一曲一拱,整个角度和方位呈现难以置信的杀机。 李吓天好像被吓了一跳。 王百茶的功夫又好像比自己估计的高出许多。 他手忙脚乱的应付,足足到了第八手才喘一口气。 “小子还不错!”王百茶的嘴角有一丝得意道:“可惜第九手变化你只有躺下的份!” 王百茶揉身上前,两臂以风轮转起。 无声无息中蓦地右掌拍向李大捕头当胸而来。 这一掌神出鬼没,王大庄主简直是他妈的得意极了。 掌是拍实了,人家李吓天却没有躺下去。 不但没躺下,而且还冲着自己一笑。 王百茶的一张脸立刻变得像猪肝似的,刹那间红肿了两倍有余。这当然是我们李大名捕正正反反大巴掌的结果。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手?” 王大庄主不知道。 “因为方才那位管大事在身旁。”李吓天很愉快的吓着对方道:“以你的身手来看,比“六步笑山”那两个老小子还差,而且你自己也知道。” 王百茶真的苦下一张脸道:“那又怎样?” “阮六步和简笑山都不是哥哥我的对手了,更何况是你这位白胖胖养尊处优的大庄主?” 李吓天咧嘴一笑,好像在等什么事儿发生。 两三个呼吸后,这位李大名捕才将双手一松让王百茶重重有力的跌到地板上,对人家叹气道:“所以你的出手是靶子。” 靶子是让人家练习用的。 当然,靶子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让第三个人来鉴定。 鉴定对靶子出手的人殊胜成就如何? 王百茶的一张脸红得变黑,嘶哑的声音是够难听了,道:“你故意让管大事判断错误?” “姓管的在你出手第六招被哥哥我躲过后就晓得败的是你!”李吓天摇了头,叹气道: “但是他认为够了。” 够了,是指管大事已经放心了。 不管最后李吓天在第几手打败的王百茶,他必然不是董断红的对手。 不但不是对手,甚至连一点点的威胁性也没有。 “所以他那个时候就可以走了。”李吓天低头看着,一副很惋惜的样子道:“当然是用飞鸽传书之类的通知董小子,叫他放心大胆到京城来犯案。” “阎罗王的爷爷”显然也是有点忌讳这位“连老天爷也敢吓”的家伙。 所以他先派出“六步笑山”来探路。 “阮六步和简笑山落入哥哥的手中,那个姓董的大概有点不安。”李吓天蹲了下来,凑脸在王大庄主面前嘻嘻笑道:“所以打了个弯儿又泄漏了沈通天那老小子找到你这儿来。” 王百茶终于听到最可怕的结论。 “管大事才是真正明白董断红行踪的人。”李吓天的眼睛在发光道:“你曾经听过由主子打先锋卖命出手的事?” 没有! 自来大当家都是最后出手的。 方才王百茶抢着出手只证明一件事。 管大事的地位比王百茶王大庄主高得多了。 囗囗“爽快赌坊”是那些朝中贵人、公子少爷们常常聚集的地方。 这里一应俱全,美人、醇酒,还有最重要的赌。 管大事绝对相信那个李吓天会追到这里找到他。 他现在已经打算把董大先生的来路行踪告诉这小子,只不过事先要办一点事而已。 唐忆公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爽快赌坊分为内外间,外厅摆了六十六桌台子是一般人财神用的。 里头那八大间可是有学问了。 朝廷的专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听的,所以在内八间出入的人也都不是寻常的角色。 唐忆他爹是有名的“镇南王”唐追潮,坐到了内八间并不曾让人意外。 管大事在各方面都有关系,所以进来内八间也不令人意外。 唯一意外的是,唐忆今天的手气似乎太背了一点。 这点除了欠条字据之外,就数脸色看得最清楚。 原本唐大公子一张俏脸儿算是清爽有神,现在可是通红烧脖子,一双眼儿盯瞪着手上的牌搭,好像是翻白的死鱼眼。 看来这一把又是吃本的手气。 管大事笑着,三两下便拖了唐大公子到后苑亭里。 他聪明,先塞了五万两银票才说道:“唐老弟今天的手气有点不顺?” 唐忆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感觉似乎好了一点道:“亏得管兄现在来照顾,还能挺一阵子。” 他当然知道人家不会把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 更清楚明白送上手的银子数目越大,讲出来的话可是越让人吃力。 “我有两个朋友在三个月前到笼子里窝着。”管大事笑了笑,闲话似的道:“这可要请唐大公子照顾一下。” 唐忆可不笨,五万两的笼子一定很大很重的那种。 “是那一号?” “天字号。”管大事拈捻着那一撮胡子,淡淡笑道:“这个月应该是由“南王爷”当值。” 唐忆的脸色可难看了,五万两银票捏在手中终究是退递过去,道:“天字号的笼子恕兄弟无能为力……” 管大事笑了,而且是笑的很亲切道:“唐老弟别误会了!管某只是要送点药丸给他们“补补身”,顺手的很……” 唐忆的手可没那么坚持了。 只要不是由天牢里放出人来,什么事都好商量。 就算管大事送进去毒药毒死两个人也不碍事。 反正从天牢里出来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刑场。 早死和晚死会有什么差别? 唐大公子觉得这件事一点也不愧对良心,甚至可以说做了件有益阴德的事。 杀魔伏妖本是英雄所为。 “管先生那两位“朋友”如何称呼?”唐忆在说话的时候,手上的银票已经揣入怀中稳当当的贴身藏着。 “阮六步和简笑山。” “是这两个贼头?”唐忆觉得更理所当然了,笑起来的表情不但轻松,还有点讨好的意味道:“他们敢得罪管先生,敢情定借错了胆……” 敢情错了的是唐忆唐大公子。 那天晚上他就把“药丸”渗在菜肴里,第二天早上就传出线林巨寇“六步笑山” 破狱而出的消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唐大公子可是只敢想,不敢讲。 囗囗“你聪明!”李吓天花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管大事这里,是谁也想不到的“丁香窟”。 丁香窟是京城里最廉价的窑子馆;只有苦力贩夫才会来这儿用少许的代价换取一时的“快乐”。 管大事这种身分的人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事都是有关联的。”李吓天翻了翻眼,挥了两下手赶走那些没啥姿色不像女人的窑子们,笑道:“六步笑山到天牢里的目的是要跟一个人取得连系,那个人当然是“天下宝主”江别酒江老头子?” “天下宝主知天下宝”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当今皇上之所以不将他斩首,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在此。 每个月这老小子总会有办法说出那一座山那一窟洞里藏了几件奇珍异宝。 偏偏每一件又令人爱不释手。 这个江别酒也聪明,一套程偷天的“三十六金龙杯”每一回就出那么一只。 到如今已经是两年零三个月还没收集完成。 皇帝老儿被搞得心痒痒的,却又是软硬恩威都无效,反正江老头抱定主意,一个月说一句话。 李吓天最干的是那老小子在天牢里的生活可比自己舒服的多了。 是皇帝老儿关照怕他早死嘛! “董断红这回入京,当然是要表现一下他天下第一盗的本领。”李吓天的眼睛在发光道:“最有可能的一件就是要程偷天的那些金龙杯。” 管大事的表情不变,只不过是抬了抬眉在笑道:“然后呢?” “嘿嘿!能够鉴别金龙杯真伪的只有江别酒这老小子,不过他只要把一些窍门传了出去,沈通天大概也弄得清楚。”李吓天的表情很认真道:“后面的事就更严重了。” 沈通天可以先弄出一套假的来偷天换日。 董断红得手后当然可以轻松的远走他处,隔个三两月后才宣布天下真的金龙杯已经由皇帝老儿的枕边盗走。 接下来的事可要闹大了。 大内禁宫叫人自由来去,不但是天下笑柄,皇帝老儿玩物丧志更是人心大失。 更可怕的是,圣诏必传江老头入殿辨证龙杯真伪。 谁也没把握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江别酒会做出什么事来,尤其当他手中拿着的是由沈通天制造出来的金龙杯。 管大事的眼中有一丝讥诮,声音好冷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沈通天一了百了?” 这是李吓天的苦处,也是他令人尊敬的地方。 因为法律还没判决一个人该死以前,他不能抢在判决以前就杀了那个人。 这是他的原则。 办案的方式有许多“通权达变”,但是杀人例外。 因为生命是永远补偿不了的珍宝。 “你既然不能杀人,怎么会有把握可以从我这里知道董大先生的行踪?”管大事大笑道:“你是不是很笨?” 李吓天竟然在摇头,而且还会笑道:“你相不相信除了杀你以外。我还是有办法让你说出口。” 管大事虽然无论如何到了最后总会说出来,目的当然是要这小子在董断红面前好好吃一顿苦头。 但是他现在倒想知道李大名捕如何“逼”自己说出口来。 管大事笃定道:“你可以试试!” 李吓天试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拳脚并出。 出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墙壁。 就像是要拆房子似的,没两回眨眼已经坍了六面墙,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下去。 忽然管大事从心里爬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李吓天这小子比自己想像的要恐怖太多了。 “你虽然是董断红手下的一号人物,但是董断红的东西还是董断红的。”李吓天拆掉第十面墙后,踏在瓦砾飞尘间晃到了管大事面前,自信的道:“只有这间窑子例外!” 因为这是董断红赐给管大事的封地。 就算董断红来这里狎妓还是得付钱。 “纵使丁香窟是个不入流的地方……”李吓天的每个字果真会吓死人,道:“但是却实实在在是你管大事的东西,所以你一定不肯让它只剩下一片废墟?” 囗囗何悦珏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连女人自己也不明白。 李吓天是她心底深处所爱的男人。 虽然他已经娶了她的姊姊,而且也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这完全不稍减她对他的感情。 三年前的乱蹄中夺走了亲爱姊姊的生命,是不是老天爷可怜她的痴情让她有这个机会来照顾李全文?有这个机会来安慰郎君? 她常常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而觉得罪过。 可是女人的心是什么?她问过自己好多次。 她自己也不明白,真的,完完全全不明白。 就是现在她倚窗望出,后园里郎君来看儿子,一对父子在暮薄夕斜中有无限的温馨。 自己能加入他们之间? “我知道你喜欢你姊夫。”慕容玉楼在身后轻叹道:“但是我会等,等到有一天你回心转意愿意做我们慕容世家的媳妇……” 声音非常的诚恳,诚恳中还是有一丝的妒意。 因为伊人的眸子一恁的投向外面,背对着他。 “多谢公子抬爱。”何悦珏的声音轻淡淡的,回答的有如规矩中的范本,道:“小女子何德何幸!” 她谢的是以慕容世家在朝廷和江湖中的威望,竟然这位未来的主人会如此垂青自己。 很有礼数的回答,却是正式的有如拒绝。 慕容玉楼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他的一双眼眸子盯向了窗外,窗外正和儿子嘻笑的李吓天身上。 “整个京师城里都流传着他要去抓董断红。” 何悦珏仔细听着,因为这是有关李吓天的事。 更因为她不知道董断红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每个人都在下注一件事……”慕容玉楼的声音有一丝的讥诮,冷声道:“李大捕头会在第几招丢了命?” 何悦珏终于回过身来,眼眸和声音中同样有着恐惧道:“那个叫董断红的真的那么可怕?” “你说,一个被称呼做“阎罗王的爷爷”这种人可不可怕?” 何悦珏全身颤抖了起来,忽然间她觉得好冷。 只觉得冷,冷到连慕容玉楼走了,李吓天到了面前还没清醒过来。 “阿姨。”稚童的叫声惊醒了她,道:“你怎么在哭?” 皓腕轻抬,不是拭泪。 而是忘情的抓住身前郎君健壮有力的手臂,问道:“你来的时候说要出京一段时间,是不是去找一个叫董断红的人?” 李吓天有点讶异,也由对方的神情中有一份感动。 “那个人在那里?”她又逼问了一句。 他看着她,良久良久,目光由感动而爱得坚定,坚定如山似岳,道:“不管他在那里,一定曾在该等我的地方等我!” 第 八 章 “管大事的判断错误!”董断红用力的摇着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阮六步和简笑山道: “以那位李大捕头对付你们的功力,应该在几招内制伏王百茶?” “四招!” 这是阮六步和简笑山共同的判断。 “他用几招对付你们?” “十二招。”阮六步的声音有点干涩,道:“两个人总共十二招。” 董断红在笑,笑的很奇特,道:“连管大事都会看错的人,我们是不是要特别小心?” 简笑山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道:“盗爷认为应该是几招?” 盗爷是他们组织中对董断红的尊称。 董大先生是对外人的表明,但是自己人一律用“盗爷”这两个字。 因为董断红对“阎罗王的爷爷”这个外号满意极了。 虽然他的年纪不大,只是三十出头而已。 但是外号所代表的权威,不正是任何一个在江湖中打混的人的梦想? 董断红过人之处是他并不骄傲,更不会冲昏了头。 “一招!”他回答简笑山的问题,道:“只需要一招就够了。” “六步笑山”的脸色为之一变,变的是因为董断红指的不是李吓天打败王百茶要出几手,而是指那小子对付他们。 按说“很可怕”的他们,阮六步和简笑山。 从来没有怀疑过董断红的话,但是这次却有一点点的不服气,道:“那小子真的有这么可怕?” “管大事失踪无影。”董断红冷冷一笑,道:“连天牢里都没有他的信息……” 这表示什么? “我曾经跟他有约,只要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一招内打败了他……”董断红的双眸可冰冷了,道:“除非我能打败那个人,否则他不再替我效命。” 阮六步并不清楚,管大事和董断红之间微妙的关系。 不过他现在明白的是,李吓天不但是一招举手打败了管大事,而且对组织内的秘密似乎也知道不少。 不少到比他们还多。 阮六步突然有被吓到的感觉。 李吓天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为什么还要绕个弯由沈通天、王百茶到管大事? “因为他想知道我去京城的目的。”董断红全身充满了挑战的热血,激扬起来道:“而且我相信他已经知道,这次的目标是程偷天的“三十六金龙杯”……” 简笑山和阮六步终于承认李吓天是个很可怕的人。 不在于这个人的武学殊胜。 而是他的心智。 用智慧杀人绝对比用刀、用剑杀人,可怕的多了。 “你们必须再回到京城去!”董断红轻轻的笑着,满颊的胡须似乎都充满了力量,道: “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告诉那位李大捕头,五月初五本座会经过妙峰山入京。” 阮六步明白,简笑山也明白这么做的意思。 他们的眼中不禁充满了敬佩。 这是一个挑战。 明明白白的告诉李吓天,董断红由西北的妙峰山入京。 当然,妙峰山不只是一处决战的场所。 从妙峰山到京城约三十里路,才是真正斗智、斗力的地方。 谁胜谁负?阮六步和简笑山都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囗囗粗犷的外表、满脸的髯、如鹰隼般的眼神,又有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神采。 结实老茧的十指,充满暴发的力劲。 但是这个被称为“阎罗王的爷爷”的人,也有温柔的时候。 卓夫人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一个非常美的女人,全身充满了让男人毁灭力量的女人。 她正在笑。 笑声如风铃,不但悦耳而且让人飘飘然。 “李吓天是个难得的对手……”卓夫人笑道:“江湖中有资格成为你对手的捕头,似乎没有超过三个?” 她的手正轻轻捏着董断红的肩头,既温柔又恰到好处,一收一放间简直是千年人参液般的令人舒泰极了。 董断红哈哈大笑,又厚又劲充满了“男人”的感觉,“不!不是没有超过三个,而是只有一个。” 他的瞳子在发光,道:“当然!那个人就是李吓天……”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卓夫人好像也被勾引起了兴趣,躺身在董断红的身侧,跟他一样趴在枕头上,问着:“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三十岁,师承不明,二十二岁时由鲁东百香县六扇门发迹。”董断红的声音跟眼睛一样在发亮,道:“三年内,鲁东一带没有半个盗贼……” 卓夫人轻轻笑了,道:“所以那时有一句歌谣“鲁东一吓天,吓破恶人胆”。” “五年前被调派到京城,第一年便破了六件大案……” “的确是不错的家伙,可以和长安柏青天、金陵伊世静媲美……” “第二年又破了京城三大奇案,皇帝老子特别给了面“天下捕头”的金牌。” “天下捕头?这意思是可以在天下各处捕人了?”卓夫人又笑了,道:“看气势好像压过了柏青天和伊世静?” 董断红不能不承认,道:“天下三大名捕中,以这位李吓天李老兄最可怕……” 一个没有师承来历的人,本身就充满了神秘性。 更何况他的智慧似乎比一般大盗巨寇,还要具有犯罪的资质。 “一个捕头和一名大盗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董断红翻了个身,将面朝上盯着罗帐嘿嘿笑着:“所有的行动、计划、计谋、推测、陷阱无一不是靠这个……” 这个是指脑袋里面的东西。 董断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复又朗笑道:“这三年来李吓天所破的任何一个案件,以及下手抓的每一个人,如果将这些行动拿来犯罪,绝对是顶尖好手中的顶尖……” 好一阵长长的沉默。 似乎这间抱云阁内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呼吸声却是充满了压迫的劲气。 “你怕他?”卓夫人终于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来,道:““盗爷”董断红也会怕一个捕头?” “是……”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后,董断红承认道:“人类的恐惧,是由于未知。” “难道他这个人没有弱点?”卓夫人的眼睛在发光,道:“只要是人,一定会有弱点对不对?” 这句话是董断红最常说的一句话。 只要一个人有了弱点,所有的犯罪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进行。 董断红沉吟了片刻,终于又说了一句,道:“没有!五年来,不!八年来从没有办错一件事,也没有过一个弱点。” 卓夫人沉默了,她看着董断红。 像这样一个对手,一个没有弱点的对手,怎么对付?身旁董断红的表情很严肃,但是眼中一样有光。 那是一种充满智慧、讥诮、自信混合成的光辉。 “你有办法是不是?有办法对付他?”卓夫人急切的说道:“我知道,我感觉得出来……” 她用心的问道:“告诉我,你怎么对付他?” “啪”的一响,卓夫人这道娇曼的身躯,重重的跌到了床下,紧接着董断红的声音传来:“我们认识了多久?” “半年又七天……” “我认识一个女人,最久也只不过三个月又两天……”董断红的声音好冷,冷而有力道:“你是例外,所以应该知足……” “是……”卓夫人的声音在发抖,道:“我知道错了。” 因为董断红绝对不是一个得意忘形的人。 更不是一个会讲出他行动计划的人。 这就是他所以会活的长,活的快意奔驰的原因。 “天下盗爷”董断红在短短十几年内会爬到这个位置,一定有他的道理。 十年前,在七个月内连干了九件大案,名震天下;八年前派“六步笑山”挑掉黑龙寨的“黑龙一头”秦大霸。 两年而已,天下几无可相抗的绿林盗界之人。 卓夫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肃手恭敬一福,道:“妾知错……” 她转身,缓缓移出了门槛之外。 走的好慢,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跨出每一步。 她希望,多么希望背后那个男人叫她回去。 没有! 董断红就像死了似的,一双眼眸直瞪着屋顶。 他正在想什么? 不!是在设计,设计一个让李吓天失败的陷阱! 卓夫人走过了回廊,忽然间她又想起一段话。 一段董断红曾经说过的话“人不可能没有弱点,因为弱点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 制造? 董断红一定在制造李吓天的弱点。 卓夫人忽然笑了,笑声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后花园里,在这三月暮春时,有许多的蝴蝶在飞舞。 但是,再怎么纷缤亮丽的蝴蝶,绝对没有一只大黑蝶来的显目摄人。 黑发! 是,这是有着极美名称的蝴蝶,黑发! 囗囗夜,寂静的夜。 有人在笑。 百里照的神情愉快极了,特别是桌上就放着黄玉紫槐马的时候,不笑才奇怪。 “五十万两银子成交……”百里照朝桌子对面的那个人笑道:“订金十万两,现在是尾款四十万两没错吧!” “没错!”宇文仕人淡淡回着:“一点也没错!” 百里照满意的双掌一拍,立即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捧了一叠银票进来,恭敬道:“按照宇文先生的要求,每五万两银子一张票儿,总共是八张大通楼的银票……” 宇文仕人伸手一探一缩,已收入怀中又快又稳。 “为了这对紫槐马,我杀了黄字家四条人命。”他轻轻一嘿,冷笑道:“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你该知道怎么做?” 百里照嘿嘿笑着,双眸闪动,道:“你放心!过个几年后我才会把它们卖出去……” 这对黄玉紫槐马最少值百万两银子。 就算不卖,送出去绝对是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大人情。 连钱都买不到的人情。 “很好!”宇文仕人已到了窗外,声音淡淡的传了进来,道:“跟聪明的人合作,总是省力很多。” 最后这十三个字说完的时候,他窜出,但转眼又退了回来。 不!不是退回来,而是被扔了回来。 已经变成尸体的扔回来。 百里照的睑色难看极了,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有旁的人知道,知道的结果是会闹出大批的人命。 “可惜我已经知道了!”董断红摸着下巴的胡髯,笑道:“你怎会找一个笨蛋去跟我抢我想要的东西?” 他看了宇文仕人的尸体一眼,大大叹一口气的又看了桌上那对黄玉紫槐马,摇头道: “黄武君啊黄武君!旦如果是我下手,你就不曾死了……” 百里照的脸色够白,白的发青中犹能双臂一抱着那对紫槐马,颤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哈哈哈!董某是黑暗执法者。”董断红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虽然我也是干一些盗寇的事,但绝对不会去偷朋友的东西。” “更不会为了偷东西而杀人。” 百里照和黄武君一同是好朋友。 好到黄武君会拿黄玉紫槐马给百里照看,而且还告诉了他一切的防范设施。 像百里照这种人,连阎罗王都不耻。 但是,阎罗王却不能拒收这样一条魂。 因为,出手的人是“阎罗王的爷爷”董断红……… 囗囗卓夫人都有点讶异,董断红还会来抱云阁找她。 这似乎不像传说中董断红做事的风格。 “你没有想到我会来,是不是?” 董断红并没有问这种笨话,他只不过是昂首阔步的进来,一付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坐了下来,道:“我的习惯你都知道了。” 所谓习惯,就是喝铁观音滴两滴波斯的红葡萄酒。 两滴。 不多不少的两滴配在一壶茶里,正好可以似有若无的散发出一种香味来。 卓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有赶快准备。 她知道董断红另一个习惯,必须由他这时的女人亲自来做这件事。 就算是奴婢上百,还是得亲自做。 卓夫人端着滴了葡萄红酒回转入屋时,桌上多了一对黄中带紫的玉马。 玉马膘肥有神,直是栩栩如生,有若将要奔去。 昂首,这刻董断红的神采竟和这对玉马有几分相似。 “黄玉紫槐马。”董断红轻啜着茗茶,笑着好轻,道:“六条人命在一天内从这世界上消失……” 卓夫人用心在听。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董断红最容易激动的时候。 每回他做完一件大案,心情依旧持续在高亢。 在平复以前,绝对不要插话。 因为在这个时候,董断红也在回忆、在感叹、在看透人世间的某些事。 卓夫人有时觉得,这时的董断红简直是一个饱历人世沧桑的大文豪,用全副的精神在领悟。 领悟这段作案过程中,属于人生的某些特质。 特质里面有智慧、刺激、搏斗、欢笑、感动、哭泣,甚至死亡。 但是走过了以后,就是剩下回忆。 “六条命,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该死。”董断红十指老茧轻轻抚过玉马,温柔的有如情人的吻,道:“或许明天开始又有成千上百的人在找凶手吧!” 他轻轻的叹气,叹气后笑了。 现在卓夫人终于敢开口说话了,道:“听说这是黄武君黄大人的东西?” “不错!”董断红的眼中有了一丝光辉,是赞赏。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是那种既聪明又知道不少该知道事情的女人。 “你下手杀了他,而抢了这对玉马?”卓夫人小心的问着,有点像踏在春料薄冰上的感觉。 “黄武君是死了,玉马也在我手上。”董断红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剩下的就不是我要管的事。” 天下人怎么想是天下人的事。 董断红的原则是,拿该拿的东西,杀该杀的人。 卓夫人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轻轻一叹道:“看来,世人对你可能有很大的误解?” 因为所有的传言,都认为董断红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甚至为了一幅画,可以从行动前的设计就开始杀人,一路杀杀到了东西到手后,连那些想要报仇的人一并杀。 “我看得出来,死的人中只有几个不该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才是你下的手。” 卓夫人的声音很肯定,也有一丝的赞佩,道:“而你是真正的男人,能够面对天下千夫所指,也不吭半句话……” 董断红轻轻笑了起来,笑的有点孤独。 而且有那么一点点苍凉和讥诮,道:“为什么?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的男人、英雄、大侠却比不上一个女人?” 他看了卓夫人一眼,哈哈大笑道:“现在,我想请你把这对黄玉紫槐马送给“红衣顶上的那颗头”邵顶天。” “红衣教的教主邵顶天?”卓夫人吃了一惊,道:“由我去?” “你不愿意?”语气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杀意。 “不!只是他会见我吗?” “怎么不会?”董断红笑了,道:“美人和珍宝,他怎么可能不见?” 她的眼睛看着他,终于在良久的沉寂后,点了点头道:“我愿意,就算是连尸体都抬不出来,我还是要试试……”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董断红哈哈笑道:“黄玉紫槐马总共有八只,你知道目的了吧?” 知道,卓夫人当然知道。 董断红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宝物又送了出去? 唯一的可能,只不过是想拿到更多而已。 卓夫人在忽然间,好像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董断红这个人做事的风格了。 囗囗沈通天这个人出现在卓夫人面前时,她百分之一百的相信这个人是绝对的古玩商人。 只要望一眼他看见这对黄玉紫槐马的样子,发光发亮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是四月的风,正吹着黄河的气息满满在心。 红衣教,竟然它的总坛设在河西北岸的一座洞窟内。 他们两个经过了好多的手续,终于换了一艘快舟由西南的河西驶滑进入。 除了这些以外,山窟内有多少关卡多少机关,她并不知道。 唯一看得出来的是,弯弯曲曲的通道足足走了一炷香,才到达一座大厅山腹里,让千百把的烛火照着。 空空荡荡的大厅,河水激岩的声音隐约可闻。 这里便是红衣教教主会见外人的“红袖相迎殿”? 最少有半个时辰的等待吧,好大的压力就空荡的由四处压迫下来。 暗中有多少人在看,在观察? 卓夫人只觉得鼻心渗出了一层的汗气。 身旁呢? 沈通天的表情似乎也有点不自在。 但是,全身上下他那股属于商人的特质并没有消失。 卓夫人不得不佩服董断红。 竟然真能找出这样一个人出来,让人绝对不曾怀疑他是杀手的人出来。 “两位久候了……”邵顶天缓缓负手,一忽儿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含笑淡语道:“听说你们想买货?” “是!”沈通天立刻恢复了正常,两眼发光着道:“这位卓夫人手上有一对黄玉紫槐马,正好跟教主的另外六只成为完整的八骏……” 邵顶天笑了,看着沈大老板轻声在问道:“阁下便是“紫玉斋”的主人,沈通天?” “是!” “很好!我叫顶天,你是通天……”邵顶天仰首大笑道:“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巧合?” “老夫不管这些!”沈通天本身都有点讶异,红衣教的教主竟是只有四十出头的年岁,他淡淡道着:“沈某一向只管两造交易顺不顺利。” 邵顶天直到现在才将目光看向卓夫人,轻轻一笑着道:“抱云阁的卓夫人?据说这半年来只有一名神秘的男人,才能踏入你的香屋?” 声音说的轻淡淡的,却是有强大的压力在迫近。 看来,这个人能统领这样一个教派,绝对不简单。 “是别的男人付不起他给的那个价钱。”卓夫人的眼角瞄了一下邵顶天,淡淡笑着道: “的确,他的出价让人无法拒绝……” “多少两银子?” “十万两一个月,外带每三个月两件宝物……”卓夫人轻轻笑了,风情万种着道:“恐怕连邵教主也付不起吧?” 邵顶天微微一笑,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嘿道:“这就是他送给你的?” “董断红的出手很大方!” 他已经查出了不少的隐情。 “我可不管那个人是谁!”卓夫人笑着道:“我只看到银子和可以换成大把银子的东西。” 邵顶天点了点头,似乎再问更详细的资料,道:“看来他已经送你第二次了?” “是!第一次的东西是两只杯子……”卓夫人笑道:“虽然不错,但是太小儿科了。” 杯子? 三十六金龙杯? 邵顶天的眼睛在发光发亮,道:“你带来了吗?” “没有!”卓夫人反问道:“杯子有什么了不起?” 邵顶天看向沈大老板,嘿道:“杯子有什么了不起?” “杯子有很多种。”沈通天笑道:“其中有一种是可以送出一个大人情,大到连皇帝老子也会给面子的那种。” 囗囗“邵顶天愿意以另外六只玉马来换两只杯子。”卓夫人看着董断红轻叹着,道: “果然正如所料,你可以得到了。” 董断红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一直望着窗外。 窗外的黄河河面。 “金龙杯总共三十六只……”他在笑,轻轻的笑着道:“皇帝老子有二十七只,我有两只,那个姓邵的有四只。” 卓夫人沉默了下来,另外三只呢? 董断红没说,她也没问。 她只是想知道,道:“你的目的在那四只杯子上?” “你认为要不到吗?”董断红笑着道:“我想邵大教主现在一定全力防范这件事。” 因为卓夫人是董断红的女人。 邵顶天再笨也想的到,董断红的外号叫什么? 囗囗第二度进入红衣教的总坛,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而且,邵顶天也早已备茶含笑的在等待。 黄玉紫槐马已经整齐的放在绒布上。 绒布当然是装在檀香木的盒子,放在桌上。 卓夫人感觉到一切都很正常,唯一特别的是董断红要自己左右各握着一只杯子,捧在指间,走那条弯径直直到了邵顶天的眼前。 邵顶天的眼睛果然在看。 不是看卓夫人,也不看沈通天,而是看着那对玉杯。 “这六只玉马你可以带走了,去换个好价钱……”邵顶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道:“本座说话算话,绝不会为难一点点。” 卓夫人也很干脆,放下了玉杯,拿了那六盒檀木盒转身使要走。 “可是,沈先生请留下!”邵顶天笑了,拿出一张万两的银票子,道:“这是鉴赏费……” 鉴赏费?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往外走出的这炷香内,只要沈通天说出玉杯是假的,自己一定走不出去。 黄河的水声越来越明显,“轰轰”的好大声晌。 她已经走了半炷香的光景,沈通天还没出来。 自己能走得完这条路? 眼前,忽然有一个人坐靠在岩壁突伸的石头上笑着。 是董断红。 “你……来了?” “当然!为了那六只杯子。”董断红淡淡笑道:“在这儿等一等吧!” 等?等什么? 几个呼吸后,沈通天的身影出现。 卓夫人看了后面一眼,再转过来时,忽然吃了一惊。 怎么董断红变成了另外一个沈通天? 她有点明白似的看他们交换成了衣物,然后是董断红大摇大摆的再往里面去。 “董先生就这样子再回去,不怕邵教主看出来?” “当然不怕。” “为什么?” “因为那两只金龙杯是真的……” “那……又怎样?” “我说我手上也有一只。”沈通天笑道:“而且,我相信你会帮我传个口信… …” 口信?当然是人带那只金龙杯来。 “邵顶天当然也有不少的好货色。”沈通天真的笑了起来,道:“所以他也会付出一笔监赏费,留我下来看一看。” 一举两得。 邵顶天的意思是,不但沈通天跑不掉,而且可以清查一下有那些东西是真有那个价值。 “沈通天在,金龙杯一定会到。”沈通天一直在笑着,道:“你知道吗?给那件董大先生穿的衣服上,最少有三个姓邵的留下的记号。” 囗囗董断红连走路的姿势都跟沈通天一模一样。 而且,十足十的商人脸色,道:“三天以后可以到达,不过……沈某希望的是……” “以物易物?” “嘿嘿!谈钱就太俗气了一点。”董断红哈哈道:“这么风雅的事,谈银子交易多煞风景?” 邵顶天在笑,笑的很愉快,道:“那么请沈大老板到聚宝斋监赏一番?” “沈某所愿。”董断红捻须大笑着道:“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邵顶天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桌上六只玉马,淡笑着道:“请!” 通道很长,很曲折。 而且明桩暗哨越来越多。 董断红走的很悠闲,一步跟着一步到了山腹的另外一边。 这是一间不算小的宝物斋,最少望眼也有十个大架子,一格格里都是叫的出名字的极品。 当目,是壁上一幅苏东坡的七尺大画。 “这是假的。”董断红摇头道:“味道虽然有那么一点神似,但是神韵上就差太多了。” “哈哈哈!好眼光,一语破题!”邵顶天随手拿起一件金佛像,轻笑着道:“天竺孔雀王朝的金佛如何?” 董断红看了一眼,淡淡道:“的确是两千年前之物,只不过……” “不过如何?” “并非出自巧匠耶罗米勒巴的手里……”董断红哼道:“看来邵教主的东西比在下的紫玉斋犹差了一点。” 邵顶天大笑着道:“走!邵某让沈兄看真正的好货。” 再转两个弯里,他们终于进入了一间秘室。 这才是真正的“聚宝斋”。 东西不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十二件而已。 邵顶天首先把盛装六只玉杯的槐木盒放妥,旋即回身笑道:“沈兄,你认为如何?” “很好!” “当然!都是真品中的顶尖。” “不!”董断红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个……” 邵顶天双眉一挑,嘿声着道:“那沈兄是何指?” “我是指到了这里,总算没有人监视。”董断红笑道:“当然,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 邵顶天轻轻笑了起来,道:“你大概就是董断红本人?” “有意思!”董断红笑了道:“你是红衣教的教主,而我的名字却叫做断红… …” “所以,我们天生就冲到了?” “可不是?”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老半天之后邵顶天才轻轻叹道:“只要我们干上了,这十二件东西大概永远会消失在世间?” “是,到时谁也控制不住出手……” “而且,赔的都是我?”邵顶天苦笑着道:“最少你已经赚走了六只黄玉紫槐马?” 董断红笑了,道:“你能明白是再好不过了,我相信我们都是懂得欣赏这些宝物、艺术品的人?” 不管是盗、是抢,他们都是大行家。 大行家,自然不忍心让这种艺术极品毁坏。 这点是邵顶天最大的弱点。 他可以在一夜之间,出动千军万马屠城血河。 但是,却不忍心一件精致的艺术在眼前毁坏。 “你可以带走那六只杯子。”邵顶天叹气道:“但是,有一天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我知道,就算是赊帐吧!”董断红大笑道:“因为,已经有太多的人说过了这句话……” 代价会是什么? 死亡! 董断红抱着那装了六只玉杯的槐木盒走出来时,心中一点烦恼也没有。 死一次和死一百次有什么不同? 反正要他的命的人太多了,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笑声,好大的笑声,和着黄河巨响共起! 囗囗阮六步和简笑山的来函很简单,“吓天已知。”下一句是“并致谢谢!” 董断红大笑了起来,随手将信条在火苗上烧成灰。 “这不是阮六步和简笑山的意思。”董断红看着焦黑的信纸,轻笑道:“是李吓天的意思。”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这句话。 字,是阮六步的字;通讯网也是董断红组织里的通讯网。 唯一不同的是,是由李吓天站在旁边笑着看着他们两个人做完这些事。 “你说,像李吓天这种对手是不是很有趣?” 卓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有叹气。 如今已经是四月十五,月正圆。 妙峰山呢?遥遥望出窗外似乎隐约间可以感觉到了。 从现下的照岭城过去,只需要七天左右吧? 董断红停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们还要在两个城镇里做两件案子。”董断红依旧喝着滴有葡萄酒的铁观音,笑着道:“在这里,三天内就必须解决掉吴广天的“有生玉女出浴图”……” 董断红大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要你随行了?” 卓夫人明白,当然明白。 吴广天是个大财主、大色狼,却也是个大画家。 据说他曾经挑选了天下三十位美女,每天观察她们的洗澡。 前后三年,终于完成了那幅“有生玉女出浴图”。 没有一个人否认,只要是看过出浴图的男人,一定会血脉偾张。 虽然敏感的部位,都很巧妙的遮住。但是,但是所有的男人都只有一个想法。 那是情人缓缓自画中投向自己。 “有生”的意思是,那是活的。 对,从来也没有一个男人否认这张画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单纯的一张画而已。 “你要我脱光了衣服,让那头老色狼画?”女人的声音有点哀怨,道:“是不是?” “那就要看你了。”董断红轻轻笑着,道:“女人,应该有本事在没脱衣服以前,就驯服男人。” 卓夫人的脸色刹时一阵青白。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就无法驯服。 “这次的行动比较简单,但是也很困难。” 卓夫人不明白,所以她听的更用心。 “你的工作,就是让吴广天把出浴图给你看……” “然后呢?” “然后?最少有八十七种法子,随便挑一种毁了它。” “毁了它?”卓夫人脸色大变,道:“为什么?” 向来董断红只会偷,只会盗一件珍品,却从来不会去毁掉任何可以流传百世的东西。 “因为,守在吴广天宅子里蹲着的伊世静,绝对想不到你会用这个方法………” 伊世静?天下三大名捕中的“金陵”伊世静来了? 卓夫人轻轻一叹,当她撕了玉女出浴图时,伊世静脸上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另外呢?另外一定还有一个理由是不是?” 卓夫人问着,但是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了。 她的身子一样如同上次般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到墙脚。 耳际是董断红冷淡淡的声音,道:“你如果再聪明一点,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 卓夫人这回爬起来可真是吃力,全身好像快散了似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有点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男人”? 董断红还是在喝他的茶。 喝,每一口都很用心的在品尝。 “给你一次机会。”董断红淡淡道:“事成之后告诉我,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 卓夫人楞住了,真的楞住! 另外一个理由,可以知道?怎么知道? 第 九 章 江别酒的囚房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笑的很好看的年轻人。 “你这间囚房,真他妈的比皇帝老子还享受。”年轻人笑道:“难怪待在这里都不想出去了。” “我本来就是皇帝的老子。”江别酒喝着远在西域以西,据说是金发碧眼的人类所制造出来的一种酒,淡淡道:“因为只有我,他才能凑齐那些杯子。” 年轻人笑了,仔细看了一巡这豪华富丽的天字号“牢房”,叹气道:“天下宝主就是不一样。” 江别酒耸了耸肩,看也不看对方,直接问着:“李吓天李大捕头,你到底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李吓天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冲着对面的江老头猛笑,道:“这个月又出了一只金龙杯,皇帝老子总共有二十八只啦!” “那又怎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姓董的那小子好聪明。”李吓天的话真会让人吓一跳,道:“让皇老子花钱出力,帮他挖出三十六只金龙杯的二十八只来……” 江别酒脸色一沉,嘿道:“小子,你说什么?” “说人话呀!”李吓天大笑道:“幸好我知道了,姓董的手上现在有六只金龙杯……” “那又怎样?” “董断红为什么挑五月入京?”李吓天嘿道:“因为,所有的杯子没出土的全挖了出来。” 江别酒不得不吃惊,忍住激动冷冷回道:“你聪明,是又如何?” “所以他入京以前,一定会再干走在外面最后的两只杯子,对不对?”李吓天大笑道: “在那里?” 江别酒终于明白了,李大捕头是要在那时候抓董断红,唯有这样才能阻止“盗爷”的人京。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你误会了。”李吓天摇头道:“我并不是问在谁的手上,而是问在那里对不对?” 李大捕头又吓了江别酒一大跳,道:“因为,这对金龙杯一定是放在妙峰山西侧的某一处,所以董断红才会从那端入京。” 江别酒真的有点目瞪口呆。 这小子似乎此传说中更可怕一点。 “如果你和董断红合作……”江别酒叹气道:“我真不敢相信,天下有人可以阻止你们“办事”。” “可惜我们不会合作。”李吓天笑着,竟是有一丝惋惜,道:“我们只会想击败对方。” 最少,目前的确是如此。 李吓天嘘了一口气,接着道:“妙峰山不大也不小,所以最好能知道一点清楚的位置,你认为有没有道理?” 有,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江别酒冷冷一哼,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唉!人为什么常常对我说这句话?”李吓天耸了耸肩,站起来便往外走,只是到了门口又回头一笑,道:“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到了后来不全都告诉我了?” 就留下这句话,李大捕头人走了。 什么意思? 江别酒一肚子气,气过以后一肚子疑问。 这小子会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说出来? 不可能! 他告诉自己,不可能。 但是,忍不住的脑海中又浮现那个人可恶的表情,可恶的声音,道:“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到了后来不全部告诉我了?” 囗囗李吓天他家一点也不起眼。 但是底下可有两间牢房。 这可不是私刑的场所,而是皇帝老子特准的。 阮六步和简笑山就挤在一间里面,看着李吓天端着一大锅看起来不会很好吃的炒饭进来。 “别愁眉苦脸,将就点啦!”李吓天耸了耸肩,道:“就算哥哥我技术不好,总是可以吃吧!” 阮六步叹了一口气,边盛着炒饭边道:“喂!下回放多一点作料,成不成?” “放屁啦放。”李吓天叫了起来,道:“哥哥我薪饷养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你们两个咧!” 简笑山有点吃惊,道:“不是用公家的银子买的?” 阮六步也有点感动,道:“难道你从来不捞一点?” “捞什么?” 李吓天反问这一句,阮六步和简笑山都呆住,傻楞了片刻,才双双大叫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 在当时的大明,政治并不会很好。 当然,多少拿一点的人,根本是很正常的事。 “好吧!就算你不捞,也没有人送礼啥的,但是……”阮六步吞了吞口水,疑问道: “总会有一些犯案的奖赏吧?” 简笑山也笑着道:“而且,必定还不少是不是?” 看语气,这两个人还挺关心自己的。 “谢啦!”李吓天吃了一大碗,已经再装第二碗了,边笑道:“奖金是不少,可是怎么来怎么去。” “什么意思?”简笑山真的不懂。 “有些人是因为被我抓到了,所以不得不问斩处死。”李吓天轻轻一叹,道:“可是他们的爹娘、妻子何罪?” 没罪,但很可能饿死或被卖为妓卖为奴。 “所以你把奖金给他们去生活?”阮六步脸色大变,又感动又钦佩道:“你真的是这样做?” 李吓天耸了耸肩,吃着第三碗饭边笑道:“我劝你们多吃少说,饿肚子我可不管……” 一阵沉默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时发出的声音。 沉默,是因为每个人都在想事情? “我想知道一件事。”简笑山放下了碗筷,轻轻问道:“像你这样一个人,必然在江湖上可以成为英雄、大侠。” 他问的是:“可是,为何甘心干一个小捕头的差事?” “因为我要吃饭,还要养孩子。”李吓天说的很简单,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由别人来决定……” 他收拾着碗筷,起身离去时加了一句,道:“法律还没有判决你该死以前,谁可以决定一个人就该死了?” 囗囗“你来了?”何悦珏的脸上又充满了笑意和光辉,道:“很高兴你还是活着走进来。” “谢谢你的高兴!”李吓天叹气道:“像这种说法的人还真不多……” 何悦珏是员的开心在笑,笑着问道:“最近京城内奸像又发生了梅花血案?” 梅花血案,每一回出手的人,都会留下一朵水晶雕成的梅花。 水晶梅花,几乎已经是死神的标志。 “是梅花世家的人。”李吓天皱起了眉头,嘿嘿道:“可惜!这件案子由于牵涉到朝廷内有人被杀,是由大内靖天组的人负责……” 大内靖天组的两品带刀护卫,正是江湖名侠赵抱天。 赵抱天他爹赵任远可是和苏小魂并称的大侠。 而赵抱天赵大人似乎也不差,和苏佛儿、俞灵等人干过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 “是由赵大人负责?”何悦珏皱眉道:“可是我听慕容玉楼说,赵大人这几个月好像中了奇毒,全身的功力一直凝滞不开……” 李吓天一楞,搔了搔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不过,近年来苏佛儿、俞灵、赵抱天、龙入海、小西天他们倒是很少出现江湖。” “会不会这些名侠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李吓天双眉皱得紧紧,道:“而且连大舞、柳无生他们也很少见踪影。”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对了,还有董九紫和云小贝似乎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由江湖上消失了吧?” 为什么这些年轻的名侠,一个个销声匿迹了? 李吓天用力晃了晃脑袋,忽然吃了一惊。 因为,他看见了儿子。 而儿子又是抱在一个人的手臂上“睡觉”。 抱着李全文的是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压低的斗笠下一双眼睛又亮又彻,直看着自己在笑。 “阁下是……”李吓天看到了另外一件令他更吃惊的事。 那就是李全文的手上有一朵花。 一朵用水晶雕制的梅花。 “这是你的儿子吧?”斗笠汉子把李全文交给了李吓天身旁的何悦珏,缓缓接道:“女人抱孩子,我们谈一谈男人的事。” 李吓天笑了,耸了耸肩道:“行,先解开穴道吧!” 那名汉子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李全文,便是一言口不发的随着李吓天到了后花园。 四月十六是初夏的日子。 庭园内到处充满着生机。 “你知道那朵水晶梅花的意义?”来人很直接的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吓天耸肩笑了笑,道:“说来参考啦!” “干下血案的人是梅字世家的梅水晶。”那汉子轻笑道:“我希望这案子由大内转到你手上。” 他轻轻道着:“当然,这要你愿意才行……” 李吓天看了对方一眼,嘻嘻道:“原来是哥哥我方才正在讨论的赵大人?” 这个人就是江湖上的名侠,朝廷二品靖天组统领赵抱天。 “正是哥哥我。”赵抱天取下了斗笠,大笑道:“怎样?这案子你接不接?” 李吓天看着对方,足足有半炷香之久,这才笑道:“赵大人,为什么不自个儿办?” 他大力的摇头道:“看来你并不像中毒……” 赵抱天苦笑了一声,叹气道:“有些事以后你有机会,或许会明白。”他翻眼瞪了李吓天一眼,叫道:“喂!以后别叫我赵大人行不行?好歹你也是钦授的“天下捕头”。” “好吧!赵小子!”李吓天改口的可真快,道:“哥哥是有兴趣办这件事,对方下一个行动是谁?” 赵抱天笑了,将目光透过窗内。 透过窗内看着李全文手上的那朵水晶梅花。 李吓天又吃了一惊,道:“是这里?” “正确极了。” “嘿!看来哥哥我也跟梅字家有仇了?” 赵抱天摇了摇头,叹道:“八路英雄中,排名第一的武断红有个女儿你知不知道?” “武年年?” “对!就是那个小妮子。” “她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位武大小姐远从洞庭湖亲自要来找你……” “什么世界?”李吓天叹气道:“怎么别人比哥哥我还清楚我的事?” 这对天下第一名捕来说,脸上的确很难看。 “武大小姐是要来请你调查一个叫做“蝴蝶”的女人。”赵抱天朗笑道:“好像有人不太愿意的样子?” ““蝴蝶”?”李吓天的眼睛亮了,道:“那位杀手一界中价码一等一的“蝴蝶”?” “就是她。” “有意思。”李吓天嘿嘿笑道:“梅水晶如果直接杀武年年,是不是更简单多了?” “但是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还是不能?” “聪明。”赵抱天笑道:“这案子好像简单多了?” “少来!”李吓天瞪了赵大官人一眼,重重道:“你们大概早已经知道了这点?” 他分析道:“你们一定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武大小姐是来找我,而是从死者中去拉出了共同点,发现他们部曾经跟那个女人接触过?” 至今死亡的七个人中,有王公贵族,也有隐藏于市井的贩夫走卒。 其中还有两个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高手。 “由这个共同点,你们才会去查武年年的动向。”李吓天说的很有道理,道:“因为去年八月,据说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少堂主宋飞唐死于魏尘绝的刀下时,早先中了一种毒。” “然后呢?”赵抱天边笑边问,瞳子里发光。 “那种毒我并不知道是啥?”李吓天耸了耸肩,翻着眼道:“不过,对武大小姐而言,一定很有意义?” 赵抱天不得不有些佩服道:“难怪苏佛儿那小子对你颇有好感,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笑了笑,接着道:“宋飞唐身上的毒不是一种,而是由十七种以上的毒合制成的“龙血鳞”……” 龙血鳞,见血必死。 李吓天挑了块大石和赵抱天双双坐了下来,沉嘿道:“看来,那时的“蝴蝶” 分明是要宋飞唐死了。” 而且是死在魏尘绝的刀下。 “魏尘绝的敌人本来已经不少了。”赵抱天苦笑中竟然有一丝对这素未谋面的人关怀,道:“这下加上十六怀古堂,那可更多了。” 李吓天忽然想笑了起来。 敌人?自己还不是不少? 他忽然间又想到了董断红,这小子也不少咧! 如果把三个人所有的仇人加起来,大概有大半的江湖吧?真他妈的大有趣了。 “看来这件案子,哥哥我不接也不行了,是不是?” “对!方才就说过你是聪明的人。” “接就接吧!不过我可有个要求……”李吓天大笑道:“你必须帮我养两个人。” 囗囗阮六步和简笑山好大的讶异。 干啥?李吓天这小子发啦?还是开窍啦!会去捞一点? 眼前这些菜,真他妈的好到不得了。 “是有别人来养你们啦!”李吓天嘻嘻一笑,拉着儿子到身前朝着讶异的阮六步和简笑山道:“叫伯伯?” “伯伯。”李全文笑叫着,而且还鞠了个躬。 阮六步的筷子差点掉下来,叫道:“喂!你这是干啥?” “没什么,有事办个两天,怕饿死你们,也怕饿死了儿子。”李吓天大笑道:“吃好菜是要付出代价的。” 简笑山的脸都绿了,道:“喂!不会要我们看孩子吧!” “看孩子有什么不好?”李吓天翻了翻白眼,又要吓死人了,道:“不过是说说故事,当当马儿骑……” 他又大笑的加了一句,道:“睡不着就唱唱歌。” 阮六步的脸垮了下来,苦哈哈的吃不下饭了,道:“喂!你不能这样就走呀! 你不怕我们把你的孩子怎样?” “你们是那种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 “你们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对不对?”李吓天笑道:“我相信你们还留在这里的目的,是因为姓董的要你们留下来?”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对李吓天的小孩如何。 现在谁都知道,董断红是要和李吓天好好斗智一回。 绝对,绝对不用卑鄙的手段。 阮六步和简笑山除了叹气之外,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李全文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只见他往前一冲,左右两臂张开,抱着阮六步和简笑山的脖子,大叫道:“伯伯说故事……” 阮六步在苦笑,简笑山也在苦笑。 在江湖上,他们被传说是“很可怕”的人。 但是,在这孩子面前却变成了保姆。 变成大玩具似的保姆。 囗囗典雅而沉静的屋子里,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一夜何悦珏曾经梦想了好久。 就算是有死亡,很值得。 除非李全文住在这里,否则李吓天绝对不会来。 是为了避嫌? “天亮了。”李吓天轻轻的说道:“梅水晶只在夜里杀人,你可以先去睡了… …” “你呢?”何悦珏轻声中有一点娇羞,道:“你不睡?” “我还要去查一件事。”李吓天缓缓的起身,像是有点压制着某种情愫。 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外,却是一忽儿后有人含笑而来,是那位慕容公子。 “我听到了传闻。”慕容玉楼严肃道:“水晶梅花已经放到了这里?” 何悦珏脸色一变,讶异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慕容玉楼温儒一笑,轻轻晃动手上的摇扇,缓声道:“慕容世家也在追踪这件案子咧! 别忘了,七个死者中有一个是家父的歃血兄弟……” 那个叫林玉动的人,的确是和慕容家有密切的关系。 何悦珏还是有疑问,道:“就算是如此,难道是你们看到了那个叫梅水晶的人,将水晶梅花……” “那当然!”慕容玉楼朗声道:“在下不时差人保护你娘,昨天回报说有一名神秘女子,将水晶梅花打入了这屋子内……” 何悦珏脸色一变,旋即一福揖道:“多谢公子照顾,不过小女子希望公子以后别这么费心!” 说完,自是往前一步含笑,道:“公子请!” 慕容玉楼嘿嘿了两声,双瞳子的怒火硬压了下来,道:“好!那本公子不打扰了……” 说完,大大的一转身往门外离去。 何悦珏暗中嘘了一口气,只吓得背脊全是冷汗。 “这小子说谎。” 李吓天的声音吓得何悦珏惊叫一声,半天喘着气。 李大捕头可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因为水晶梅花是文儿拿进来的,并不是被人丢放进来。” 何悦珏抚着胸口,半晌平息嘘缓一口气,点头道:“你看那位慕容公子是何居心?” 忽的,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查事?原来就是查家里?” 李大捕头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呃!原来你骗我那个梅水晶只在夜里下手?”何悦珏忽然间更想到了一件脸红的事。 如果方才慕容玉楼没来,那么自己真的去睡了。 结果呢? 是不是李郎君看着自己宽衣解带? 她的脸红了,用力一扭身自个儿道着:“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去睡了……” 说着,便是往后头厢房而去。 李吓天有点尴尬的笑了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道:“李吓天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谁在大呼小叫? “那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是不是住在这里?” 咱们李大捕头跨出门槛时,只见一名老道扯着大嗓门叫道:“喂!小子是不是你?” “我是李吓天没错。”李大捕头看着这好老的老道人笑道:“道长从何处来?” “从打架来……” 那道人闷叫一声,一双手掌出的可快。 又快又急的拍向李吓天全身六处大穴。 李吓天苦笑一声,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活了七、八十了,还是一天到晚比武的老道。 邱挤天! 他不得不随手回了两招,边苦笑道:“喂!还有更好的对手,你怎么不找?” 邱挤天的手上更紧更快、嘴巴也不慢,道:“谁?” “梅水晶。” “梅水晶?好像听过这个人,很利害?” “对!这个人会来杀我……” “太好了!”邱挤天突然间就停了下来,嘿嘿笑道:“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也许现在……”李吓天说到一半,脸色突然大变。 一提腿转身,便急速的往里面冲去。 何悦珏。 梅水晶是不是已经下手了? 囗囗“小子,别想溜!”邱挤天一路追进了屋、追进了何悦珏的房内。 房间是百分之百属于女人住的房子。 但是,这房间里只有一个捕头一个老道。 女人呢? 床上还有一封很短的信。 “想要佳人,今夜清音寺!” 信笺薄薄在手,还有淡淡的兰花香。 梅水晶是个女人? 李吓天看着邱乐满,叹气道:“好啦!你真的可以大大表现一番了……” 囗囗道士到庙寺里,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同是方外之人,本来没什么奇怪的,邱乐满却满满的有一套他进去会不快乐的理论。 “不!我绝对不进去。”他大叫道:“道士到庙里会倒楣,张三丰祖师会怪我,老子古圣到了瑶池会骂我……” 反正白天在何悦珏的房内说了一大串,原因只有一个──打死也不到庙里。 除了那些话之外,这位邱老道还有别的话:“喂!咱们快去打一架吧!” 什么时候了,还想干一回? “因为、如果、万一……不幸你今晚死了,老道上那儿去找像你这样的好手?” 邱挤天还真乐咧,道:“可以放手去干,却又不会闹人命的对手?” 李吓天趴在清音寺的木梁上,苦笑的摇了两回头。 要不是白天死命的逃逃逃,还真的变成邱挤天的拳靶子,啥事都别干了。 他看了往下方,这清音寺并不大,不过一切倒是挺干净。大雄宝殿上的西方三圣,在烛火和香花中垂眸慈悲。 风轻轻吹着月影,是十六的大圆月。 四周偶而传来的夜籁,美妙的令人不敢相信即将会有一场腥血洒染在这佛门圣地。 李大捕头轻轻一叹,对着西方三圣苦笑一声。 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不是李吓天有意玷辱佛门清静之地,而是他人所迫,有千万得罪之处,以后再做法会消灾减业便是。 他心中正在默念,底下可有了动静。 只见来的是一名大氅披身,且是有头罩盖住了面目一半;这般袅袅进来,隐约可看出是一名女子。 但绝对不是一名什么武林高手。 咱们李大捕头狐疑了,难不成是对方的陷饵? 或者是巧合? 那名女子的面貌由上方看下去,压根儿只能在模糊中看见下巴而已。 下巴,好美的弧线。 咦?好像在那儿见过?李吓天干捕头的天性又活了起来,一肚子在想这女人是谁? 下方那位神秘的女子已经燃好了三灶香,恭敬的插放在香炉上,跪下默祷着。 “但愿我佛慈悲,原谅小女子欺骗之罪……” 欺骗?这女人做了啥事? 李吓天可不是探人隐私的人,但是现在下去显然不是办法,更可恶的是,梅水晶那小子什么主意? 他正叹气,耳里忽然传来:“小女子深爱李吓天……” 什么? 什么?李吓天差点掉了下去,他目瞪口呆的听着下去:“姊夫为人正气磅,而且深爱家姊;原本姊姊数年前死于乱蹄之下,悦珏感伤不已,但是自觉罪恶者,私心竟能以照拂姊夫和全文为喜……” 这厢咱们李大捕头可全明白了。 压根儿没有梅水晶掳走何悦珏之事。 他大大的叹气,自己忙转了一圈原来是白搭。 才想到这儿,忽然间心中也奇妙了起来。 对于妻妹何悦珏被梅水晶所擒,自己心中是怎的个想?和平常人一般处理的态度? 还是另外有一抹自己也不怎么明确的感情? “身为人身,已是上大善果;可叹小女子深为情苦,我佛菩萨取笑悲悯悦珏?” 底下何悦珏幽幽一叹,轻轻三拜后,起身朝座上三圣膜念合掌道:“悦珏向三位佛祖表着心意,望我佛慈祥,今后日日课诵观世音大士“普门品”以减罪孽,并且祈求佛祖威力保佑姊夫平安,顺利破得大案。” 祷祝毕,她又伏身三拜,方是缓缓回身,往寺外踏着月色离去。 李吓天苦笑一声,有几分感动的落身下来。 抬眉,朝西方三圣打了个招呼,道:“还好,今夜没在这儿打架流血玷辱了佛门净地,真是保佑了。” 囗囗从清音寺到住所并不算太长。 几个拐转里,到眼前这条大西王街的后端便是。 屋檐下部是有人蹲着,淡淡冷笑道:“何悦珏?” 谁? 何悦珏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是一名穿着短袄露胸的汉子,只有那十根指头露在月光下清楚可见。 十指,白晰晶莹,比女人的手指还要美上几分。 “在下便是梅水晶。”说话的身影在阴暗的屋檐下不怎么的清楚,声音倒是沉稳有力,字字贯耳道:“今天你那位姊夫大捕头查了一天,看来是你自己演了一出戏?” 何悦珏缓缓嘘了一口气,淡淡道:“是又如何?” “嘿!嘿!一个女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梅水晶好像很了解女人,“除非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对自己有多关心?” 何悦珏似乎是沉吟了片刻,忽的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条路走?” “哈哈哈!果然不是简单的女子。”梅水晶的眼瞳子在暗处里发光,道:“可见你爱那姊夫捕头比自己的命重要几分?可敬可佩!” 一个女人。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在三更夜半的街道上遇见一个要杀自己的杀手,犹能不惊变失色,且还会反问一些事情。 目的,为了协助自己所爱的人调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女人的爱情到了极处,是不是变得不可思议? 变得比生命重要? 还是变得不可理喻? “嗟!真是令人太感动。”梅水晶淡淡从阴暗处道着:“一向独来独往的李吓天为了救你,竟然破题儿第一回会邀请邱挤天那个老道人助拳。哈哈!我也是那时潜到你宅子去时,才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站起来,还是贴着在阴影下,续道:“那时还颇纳闷,是谁假借了梅某的名义掳走了你何二小姐,想不到……” 梅水晶苦笑嘿的一声,道:“捕头和杀手都让你这个小女人给骗昏了头。” 何悦珏脸上一红,旋即笑道:“你也去过清音寺?” 所以一路跟到了这里等着。 “嘿!是又怎么?”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动手?”何悦珏淡淡道:“是在等李吓天的出面抓你?” 她可是冰雪聪明的让梅水晶变色,道:“是不是你背后墙壁内有什么机关?什么人?” 梅水晶的脸正在变,何悦珏又接着道:“所以,只要吓天往你那方向出手攻击,便有可怕的反击?” 她摇了摇头,轻轻道:“连我都想到的事,你以为京师大城里第一名捕会想不到?” 梅水晶的脸色真的变成了十万分的难看。 长长一声叹气后,他的每个字都有死亡的含意,道:“你不相信,我原先并不想杀你?” 因为,杀手,有身价的杀手一向只对目标下手。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处理掉你。”梅水晶缓缓抬起了手,冷冷道:“因为你太聪明了……” “千万不要用暗器!”李大捕头想不出面都不行了,道:“尤其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不是很可笑的事?” “哈哈哈!你终于还是出来了。”梅水晶淡淡道:“不这样怎么能逼你现身?” 他摊开了手掌,五指内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 “很危险喔!李大捕头。”梅水晶讥诮的道着:“如果是以往,不会这么莽撞就出来吧?” 李吓天的脸皮一向很厚。 现在竟然也会为之一红。 红到了耳根,让背后的何悦珏都看的见。 “闲话说完了,办正事行不行?”李吓天嘿道,转了个话题道:“你是为了武大小姐的缘故杀在下?” 梅水晶双目一闪,不得不点着头,道:“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查出根由。” “少捧了,是人家告诉哥哥我的……” 李吓天裂嘴一笑,缓缓道:“为什么要阻止武年年调查“蝴蝶”这个女人的事?” 梅水晶没有回答。 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抽出了一把又细又短的剑。 剑身,犹有上下两锋的锐利剑齿如牙。 “啧!是蛇牙剑,好久不见的兵器。”李吓天耸了耸肩,口里啧啧有声,心里可不当一回事继续道着:“我想,大概那个叫“龙血鳞”的屁东西,并不是叫“蝴蝶”的那个女人所有之物?” 李吓天的第一个结论是:“必定是跟武年年很亲密关系的人才拥有的?” 他的第二个结论是:“武字家在二十四年前只活着两个人,所以那个亲密的人,就是传说中已经死在魏尘绝手下的武断红武大先生?” 梅水晶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异动。 “这些都不是我要知道的事。”他冷冷的道:“我只知道“蝴蝶”要我杀了你……” 这个“蝴蝶”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愿意为她卖命? 李吓天轻轻一叹,耸了耸肩笑了道:“好吧!让你了却心愿,早点办完了事,好早点回去睡觉。” 可不是,天都快亮了。 李大捕头忽的往前窜去,梅水晶冷嘿沉沉出剑。 剑势走的很诡异。 又冷又重的扫向李吓天的下三路。 这是很奇怪的出手。 剑以刺、挑、砍、劈四技为主,很少人用“扫”的方式。 更奇怪的是放弃了上中三路,而专击下三路。 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大捕头上窜。 行!哥哥我就依你的愿。 李吓天窜身向上,“叮当!”一响中,那片一长排的屋檐忽然间就垮了下来。 不!是有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一片四、五十根的铁杆子。 铁杆子联结似网的罩下,一忽儿便将李吓天和梅水晶网入其中。 每一根铁杆子都布满了利刺。 所以李吓天只有往下落去,根本没有机会出手顶住。 梅水晶的剑再出,这回不是刺向李吓天,而是刺向其中一根红色的铁杆。 刹时,这一片数十根的铁杆一缩一收,变成了圆球似的将两个人“包”在里面。 这可好,两人在圆球内相距不过丈径,凭着全是贴身肉搏的小巧工夫。 更不止于此的是,双足落点,李大捕头叹气好大声。 你的脚不能不踩在铁杆尖刺上,因为梅水晶的靴底显然早有准备,一踹一踩后圆球不断滚动着。 这一滚,四面八方好像满满的是刀刃攻击过来。 四面八方,绝对如人家口中的“弥天盖地”而来。 梅水晶双脚控制这个圆球,可是一流一的好技巧。 铁杆和铁杆间虽然有许多空隙。 空隙足以让两足堪堪落地。 但是你必须不断的跳躲杆上的利刺,很费力。 何悦珏心惊胆跳的一路跟着跑。 因为这颗“圆球”咕噜咕噜的一直滚下去。 如果这是杂耍班子表演,那可好看极了。 但是现在是生死大事,可就一点也不好玩。 何二小姐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她只恨自己一点也不会武功,半点忙也帮不上。 但是她又不能大叫。 大叫会引来人群,人群一点帮助也没有。 反而李吓天一世的英名荡尽。 一忽儿间,圆球已滚到十丈远,地下有根人家废弃不用的竹竿。 何悦珏心念一动,急急捡起竹竿。 圆球里,梅水晶一肚子吃惊。 前后自己攻击了二十八手,但是眼前这个李小子还活的好好的。 他挑了挑眉,击出第二十九手,忽然圆球一顿一卡,不动了。 这回好,可是他自个儿一个身子送上前。 而且还很不平衡,歪歪斜斜的百般空门送上前。 如果你坐过船或是游过泳,就会知道这种感觉。 下了船,你的感觉还是一起一落。 出了水,你还是有感觉海波一波一波的打在身上。 现在,梅水晶的姿势完全是为了配合这个铁杆机关球的转动,而狙杀的姿势。 圆球在猛然间停顿了,这个姿势不是变的很可笑? 梅水晶在全身筋骨大痛,落入人家手中时,一双眼瞳子只看到不可思议的一根竹竿。 竹竿由两个洞之间穿过,然后一端搁着树干,另一端搁住壁柱。 就是一根竹竿改变了一切。 梅水晶不得不叹气,道:“别看轻任何以为没有用的棋子……” 因为就算是卒子,只要过了河,一样勇不可挡。 囗囗“李老弟真是不愧天下第一名捕。”赵抱天大笑道:“这么简单在一天内就破了水晶梅花……” “简单个屁!”李吓天叫道:“哥哥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是吗?”赵抱天在笑,笑的很可恶,道:“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着… …” “什么?那竹竿……” “那么好的竹竿怎么会突然出现?”赵抱天用左手打了打自己的右手,笑道:“是右手跟人家“借”来的……” 借? 三更半夜难道叫人起床说:“喂!麻烦你把衣服收一收,竹竿儿借用一下?” 李吓天在叹气,赵大官人可笑的更愉快了,道:“所以哥哥我知道,那时你只要一出手,就可以制伏了姓梅的……” “屁!可以出手我干啥那么吃苦?” “因为你在看人哪!” “看……看什么人?”李吓天有一点点结巴了。 “废话!当然是女人才好看哪!”赵抱天大笑着,笑声充满了庭园内,道:“你想看看那位何二小姐的反应?” “好小子!连清音寺你也……” “我什么都没听到。”赵抱天大笑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男人走了,倒是来了个女人。 女人,羞羞的娇嫣红脸。 “姊夫……请用茶……” 何悦珏的声音好细好小,像耳语似的。 “谢……谢……” 李吓天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沉默! 李吓天这厢啜着一口茶,又啜了一口,第三口。 没片刻下来,一壶茶都叫他一个人喝光。 “呀!对不起!”李大捕头忽然发现一件大事似的叫道:“你泡的茶自己连半滴也没尝到……” 何二小姐脸上一阵绯红,偏过头去了老半天,这才问道:“好喝吗?” “好!好极了。”李大捕头嘿嘿的站了起来,自个儿跟自个儿说着,道:“我……去接全文回来……” 人急匆匆的走了。 干啥?办案也没有这么赶。 何悦珏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脸上又一阵烧热。 囗囗“你可来了。”阮六步大叫道:“快!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回去!” “干啥?”李吓天看了一眼阮六步和简笑山两个“大杀手”。笑道:“有何不妥?” “你教的好儿子。”简笑山苦着一张脸,道:“要我说故事。” “说故事有什么困难?” “是啊!说一些我们在江湖上“风光”的事,并不太难。” “对呀!我也常常说啊!”李吓天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很简单不是吗?” “屁!”阮六步大叫道:“我们认为很“风光”的事,你儿子却有一肚子的道理说教… …” “这个伯伯杀过二十三个人。”李全文指着阮六步哼道:“没有一个是经过县太爷问案情的……” 李全文振振有辞的接道:“而且,还偷了不少东西。” 阮六步大大一叹,道:“快把你儿子带走吧!” 李吓天却是在笑,笑的很愉快,道:“不!” “不?”阮六步和简笑山同时大叫道:“不是破案了?” “你们消息倒灵通的很。”李吓天叹了一口气,接着大笑道:“不过,现在要带你们三个去哪,一定想都想不到。” 简笑山狐疑的看着李吓天,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样准备吓死人了? “嘿嘿!哥哥我是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囗囗“好地方就是有酒喝,有肉吃的地方。”李吓天解释道:“而且,还是豪华的不得了的地方。” 那儿? 阮六步和简笑山都不相信这个李小子发了。 但是,眼前的确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地方。 虽然是在天字牢房内。 “喂!那有人把自己的儿子关在天牢里的道理?”江别酒听完“六步笑山”说明一切经过后,对着走出牢外的李吓天大叫道:“太不人道了。” “什么不人道?”李大捕头可振振有辞,道:“他们三个没手镣没脚铐,随时可以走,而且……” 李吓天笑的可愉快,道:“我儿子一生中还没住过这般好,吃这般样的机会咧!” “你这是假公济私。”江别酒大叫。 “快叫爷爷!”李吓天大乐着。 “爷爷。”李全文飞身抱住了江别酒,好大声叫道:“爷……爷……” 完了! 阮六步和简笑山看到江别酒脸上那付感动的表情时,立刻想到两天前自己也是这样…… 囗囗雪。 寒冻的雪在寒冻的冰上,会不会着火? 人类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 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世间许多事。 但是,一个孤独而骄傲的老人却不是要爱情。 亲情。 稚子的亲情! 江别酒最少有十次以上的机会离开天牢,但是他宁可待在这里面。 因为人世间的险恶比天牢还可怕。 “天下宝主”知道天下宝物所在。 有了天下的宝物却没有亲情有什么用? 如果说李吓天这个人让人家觉得很舒服。 那么,他的儿子可一点也不比老子逊色。 “你认为把文儿放在天牢里好吗?”何悦珏轻轻叹着。 “很好。”李吓天这回可严肃了,道:“他可以学到很多在私垫里学不到的事情,而且很,安全……” 天牢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那些人都做过不少恶事……” “做恶事的人不一定就是坏人。”李吓天淡淡一笑,道:“而且,他们会教他什么是恶事,怎么做成的。” 这是活生生的教导。 以江别酒和“六步笑山”三个人所有的江湖经验加起来,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到。 “除了学习和安全之外呢?你没有别的目的?” “有啊!最少小子在牢里可以学会鉴别珠宝、名画、古董。”李吓天大笑道:“凭这点活儿以后也不会饿死。” 何悦珏跺了跺脚,哼道:“不管!我要把文儿接回来好好教育……” 李吓天轻轻笑了,很有深意道:“有两件事你必须先知道。”他看着她,缓缓道:“第一,我也是这样子学过来的。” 李吓天的来历没有人知道。 何悦珏真个服她姊姊,当年这么勇敢就嫁给了他。 “我相信这种教育是正确的。”李吓天的眼中充满了尊敬,道:“那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想出来的法子。” “因为你知道一切的恶,当你有能力时便知道怎么去防范它。”那个人曾经对李吓天说过:“智慧,其中知道怎么去犯罪……” 知道怎么犯罪,所以才能抓到犯罪的人。 这是一种反面教育,却是最实用的一种。 何悦珏不能不同意,轻轻叹着道:“第二呢?” “江别酒活不了多久。” “所以……” “所以在像他这样一个老人,在孤独的死去以前,是不是可以让他享受一点人间的亲情?” 何悦珏的心中有一份浓浓的感动。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做法是匪夷所思。 但是你不能不承认一点,慈悲! “别夸奖哥哥我!”李吓天大叫着道:“谁叫李某的外号是“连老天能也敢吓” 的李吓天?” 第 十 章 照岭城,吴广天,有生玉女出浴图。 这三个名称好像常常在人们的口中联成一串。 “你上那?” “照岭城,吴广天的那座照岭城。” “呃!就是画“有生玉女出浴图”的那位吴广天?” 这些对话是再正常不过了。 自古以来似乎就如此,那里出了名人有了大事,人们一提起那个地方就会想到。 就好像提到妓院就想到女人般的自然。 现在,这位吴广天吴大财主一颗心可痒着咧! 在回香斋的那个女人,绝对称得上“艳、美、娇、丽”这四个字。 而且更有美人身上最重要的特质,冰。 四月十七。 吴大财主叹了一口气,打从这女人进来到现在也不过是第二天,却难耐的好像过了十几年似的。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女。”吴广天的一个远亲在四月十五夜,笑容好像那颗窗外的大月亮似的说道:“因为我有点事儿远行不方便,不知吴大员外……” “可以,可以!”吴广天一生中从来没有答应的这般干脆俐落过:“这位姑娘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多谢吴员外!”美人轻轻一揖,风情万千道:“小女子姓卓……” “原来是卓姑娘!”吴广天巴不得他那个远亲快走,三两下要账房给了百两银票做“顺风费”。 卓大美人被安排到了这间宅子里贵客专用的茴香斋。 那天夜里,吴大财主可是翻了三个时辰没睡着。 第二天不见我们的大美人出来。 “怎么回事?”大财主问婢女。 “卓姑娘日来劳顿,想过个两日,气色好些后,才拜谢员外……” 还要过“两日”? 四月十六这一天,吴广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 今天,四月十七日一大早,他可不管那么多啦! 挺着那一团有点大出来的肚子,穿上一套最潇洒的宝篮绸衫,当然不忘记戴顶有块大汉的方折帽。 十根胖嘟嘟的手指头,差不多戴满了三十颗戒指。 好一片珠光宝气的进入了茴香斋,直冲着大美人抱拳作揖礼,道:“姑娘的身子不适?” 他这厢闯进来,人家卓姑娘还只是薄衫而已咧! 特别是四月这种夏日,衣物当然不会太多。 这个大美人当然是卓夫人,朱唇轻启曼声醉人,道:“有劳吴哥哥探视,小妹不胜荣幸。” 吴哥哥? 这个大美人叫我吴哥哥? 不是老爷子,也不是吴员外,是吴──哥哥! 吴广天的魂都差点飞了,脱口的第一句话是:“唉!真是后悔,大后悔!” 卓夫人轻轻一笑,抱裘偏头问着道:“吴哥哥后悔啥事?” “唉!人人都夸吴哥哥的画好,特别是“有生玉女出浴图”名动天下…” 说着,脸上大有得意。 好像初会恋爱的小男生在眩耀似的,头抬的老高。 “小女子早有耳闻,吴哥哥的画是天下一绝呢!” “错了。” “错了?” “是吴哥哥我在两天前说看到卓妹妹的姿容后,便觉得那幅画实在是俗不可耐。” 卓夫人轻轻摇着头,好像是柳絮在拂着风一样轻柔,小抬眉,斜眼睇着吴广天道:“我想要梳洗一番了……” 怎么突然转了个话题? 吴广天还搞不清楚,卓大美人娇嗔笑叫着道:“难道你要一直站在那儿看?” 吴广天就算一百个“是”也不能赖着不走。 佳人不可唐突。 今天有个好的开始,千万别自己搞砸了。 这回他走在回廊上的脚步,可跟方才大大的不同。 脚步,充满了自信和愉快。 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呢? 他看看天气,真他妈的!好的不得了。 囗囗吴广天有一间好的不得了的李白斋。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这是李白斋入门后,壁上悬着的两幅词句。 李白好酒自古千传。 所以,李白斋当然是喝酒的地方。 像这种地方,当然只有吴广天好的不得了的朋友才有资格进来。 伊世静并不是吴大财主好的不得了的朋友。 甚至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你的胆子好像大错了地方?”吴广天一肚子好心情被破坏无疑,声音有着很明显的愤怒,道:“今天我不想看见死人……” “是吗?”伊世静笑了起来,道:“可是我却看到一个快要死的人。” 吴广天脸色一变,用力咳了一声。 没有说话。 但是也没有反应。 他又咳了一声,却是换来了对方大剌剌坐在他那张宝贝白桧木椅上的家伙大笑,道: “小心喉头弄哑了……” 这个伊世静还眨眨眼,笑的很奇怪道:“声音哑了,小心美人就听不入耳啦!” 吴大财主一身肥肉乱颤,看着眼前这个干干净净,一付相当书生样的陌生人大声叫道: “你这小子从那儿来的?” “金陵。” “嘿嘿!金陵太守跟吴某可是老朋友……” “是吗?就是你那位老朋友要伊某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你的……” 吴广天一愕,打量了对方片刻,才终于拎了一壶酒两只杯子坐到了对面,嘿道:“贺老头是金陵第一大官,但是贺老头却很相信一个人……” 吴广天斟了酒,咕噜的大口喝下后用手背一擦,嘿道:“你能证明就是那个伊世静?” “咚”!一声响着,一块印石和一封信。 “信是贺太守亲笔写的。”伊世静笑道:“印石嘛,就是伊某我的那颗“遇恶必捕”……” 囗囗“伊世静在半个时辰前,进入了吴广天的广天大居……”报告这件事的,是一个方脸短腿的汉子,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块砖头。 砖头? 越想还越像,平阔的肩头,几乎齐长的指头,方形的大脑袋还梳了一个很特别的四角头发。 更奇怪的是头上戴了一顶四四方方的帽子。 全身上下只要有布的地方就是红色的。 怎么说怎么像是一块热烘烘的砖头。 但是,这个人的姓却是相反,冷字姓。 冷砖头就是他的名字。 董断红看着这个人,在笑道:“你一路由金陵跟到了这里,发觉他的特点没有?” “不喜欢酒、不喜欢赌、不喜欢女人。”冷砖头嘻嘻一笑,用那张二十岁年轻的声音接道:“而且不喜欢钱。” 冷砖头口中的“不喜欢”,就是深痛恶绝的意思。 “像他这么没有情趣的人,活著有什么意思?”董断红大笑着,喝下一口滴有葡萄酒的铁观音,淡淡道:“那么,他的兴趣是什么?” “一种在极西方叫做“淡色狐”的东西……” “淡色狐?”董断红笑了,他知道这玩意儿。 那是产于此西域更西的东西,远在上一个朝代时,就有来自那里一个叫马可勃罗的人带过来的。 那是由长长的纸卷住烟草,一端含在嘴里,一端点火吸着。 据说,在吞云吐雾时会让人家觉得飘飘然。 “这附近可能在百里外的紫荆关守将,齐维天大将军的将军府内有一些?” “是,据说在上个月才由番邦运进来几箱……” “很好,今天晚上以前我要你送到卓夫人的手上。”董断红笑道:“并且教会她怎么抽!” “是!” 冷砖头出去的速度像一阵风。 你很难想像一个腿这么短的人,怎能跑得那么快? 董断红却相信他绝对能办妥自己要求的事。 不管用的是什么方法,在不杀人的情况下一定能达到。 就好像他有把握卓夫人可以毁了那张“有生玉女出浴图”一样,绝对成功。 囗囗卓夫人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怕。 虽然他是那么斯文含笑的看着自己,但是那双招子却比鹰眼还利。 利如刀。 而这把刀却是要割开自己的衣服,看清楚自己身上到底那里长了痣。 “卓姑娘相不相信一句话?”年轻人负手含笑着道:“敌人,特别是很好的对手的敌人,往往是亲密的知己?” 卓夫人不知道对方说这句话的目的。 不过她已经猜出对方就是伊世静。 “金陵”伊世静! 在这前厅里,吴广天竟然没有出现。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息。 卓夫人肚子里开始在骂着董断红,竟然叫她面对这种情况这个人。 但是,她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有淡淡一笑不搭话。 对,不搭话的女人往往是最吸引男人中的一种。 “哈哈哈!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敌人为了击败你,往往会比你的朋友还关心你的一切举止行动。”伊世静似乎话匣子打开了,说了下去:“最重要的,当然是找出对方的弱点……” 找出弱点,致命一击。 “告诉你一个秘密。”伊世静压低了嗓子,声音充满着神秘,道:“我最讨厌闻到一种叫“淡色狐”的烟味。” 好一串长笑扬起,伊世静大摇大摆的走了。 卓夫人到现在还不明白伊世静话中的涵义。 是不是他故意制作了假消息给董断红? 而这个消息必然是跟他提起的“淡色狐”有关。 她还在想着,吴广天满脸春风的进来,整张肥肉脸都像拉开了一倍似的笑着,道:“美极了!卓姑娘,太美了。” “那里,多谢哥哥夸奖!”卓夫人轻轻一福,缓缓看了一下门外,抿嘴笑道:“方才那个年轻人是谁?好有趣,真想交个朋友……” 吴广天一楞,刹时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那个年轻人?” “就是你来之前那个穿鹅黄逸袍的那个书生啊!”卓夫人娇媚一笑,目光犹不肯收回来道:“风度神采都是少见。” 一张猪肝脸立时涨了起来,吴广天一肚子的大气嘿嘿嘿嘿了半天,哼道:“那是一个远房亲戚,来借钱的。” “员的?那以后看不到他了?” “当然,像那种人借了钱,压根儿像死了人一样,翻挖十丈土地也找不到影儿。” 卓夫人轻轻一叹,叹的好惋惜。 却是,女人是水做的,在什么容器就什么样儿,立即便笑了,道:“还是哥哥好,不会一忽儿再也见不到人了。” “哈哈哈!这当然……”吴广天往前一步,鼻孔里早已满满是美人的香味,嘻嘻道: “咱们……找个地方谈心吧!” 卓夫人娇笑了起来,脸颊红通通的。 “谈心嘛?不如让我先瞧一眼天下闻名的“有生玉女出浴图”……” “看画?唉呀!不如看姑娘你……” “什么?”卓夫人戏演的好极了,道:“吴哥哥方才说什么来的?” “呃!我是指不如看姑娘煮茶的手艺?”吴广天改口十足十的老手,道:“像姑娘这般的美人,必然在煮茶上特别香气吧?” 卓夫人娇笑的白了一眼,哼声道:“你又知道了?” 语气神态都是百分之一百的醉死人。 吴广天可是大乐,哈哈大笑着道:“这是吴哥哥慧眼识佳人啊!” 说了半天,那幅画还是没有要拿出的意思。 卓夫人忍不住要担心了,只剩下明天一天而已。 到底是自己先脱了衣服,还是先看到画? 她没有万分之一的把握。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吴广天是只老色狼。 而且是老成精的色狼,利害的很! 囗囗伊世静有两个得力而不属于官府的助手。 夏三脚的轻功对他办案有太大的帮助。 姜孙牙的智谋,则是自称自姜子牙以下第四人。 “这中间出了个诸葛武侯,出了个刘伯温。”他说的最后一个是:“还有冷大先生……” 夏三脚的说法是:“但是,姜孙牙怎么好的计策,都是由我夏三脚的脚跑出来的。” 这个夏三脚和姜孙牙并不太合。 不太合没有关系,只要能对办案有帮助就行。 这是伊世静办事的原则:只要能破案,就用可以用的人。 现在他当然知道“天下捕头”李吓天的目标量董断红。 而这个姓董的的确也是三大名捕最想抓的一个人。 “长安”的柏青天是不是也来了? “那块砖头去了紫荆关……”夏三脚第一个抢先道:“我跟了二十里后,可以确定这件事。” 姜孙牙却是在笑着,道:“早在估计中了。” 夏三脚瞪了他一眼,旋即转向伊世静说道:“倒是那个姓卓的女人不简单……” “嘿”的一声,夏三脚的右手一比,道:“我去做了她?” 他知道伊世静的原则。 只要知道一个人是罪犯,为了阻止他下次再犯罪,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见格杀。 “遇恶必捕”是金陵太守刻给伊世静的汉玉印章。 但是这个“捕”字的意思是,捕杀。 所以金陵的宵小最少,但是民怨最烈。 民怨出自于伊世静的激烈手段,别说是抢掠事端,就算一般小窃贼只要让伊世静碰上了,必定格杀勿论。 甚至有些无心之过或是口舌之争的邻坊闹事,只要伊世静出现,必然就有人要出殡。 重典已近于不合人情。 这回伊世静竟然轻笑的摇头,道:“不!我们还有更大的一条鱼要钓。” 那条鱼自然就是董断红。 姜孙牙看就是副师爷模样的人,四十出头颔下黑须一绺,人中左右两撇八字胡,在那张脸上合适极了。 “依属下之见,不如让我去会会那位卓美人?”姜孙牙淡淡笑着道:“我想吴广天的那座广天大居这般大,外人很少会知道所有的人……” 所以,卓夫人看到姜孙牙根本不知道,他不是吴广天的人。 姜孙牙这么做的目的是:“姓卓的那个女人已经感受到捕头你的压力,所以非及早采取行动不可……” 要采取行动,卓夫人必然会想尽办法探到一些消息。 姜孙牙天生一付管事的模样送上门了,她那里会不设法打探? 伊世静轻轻的一笑,道:“所以,你自己画的“有生玉女出浴图”也画好了?” “是。”姜孙牙大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可是那个女人也没有见过,是不是?” 夏三脚好像有些不甘心让姜孙牙抢了个大功,嘿哼道:“那么在下做什么好?” 他问的是伊世静。 “跟踪。”伊世静笑着回答时,特别可怕。 因为这个时候他肚子里一定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道:“跟踪那个姓卓的女人的去向… …” 囗囗每一天都会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当然也都有太阳落下去的时候。 夜来是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人世间的心。 这一夜里又会发生多少事? 卓夫人第一眼看到姜孙牙的时候,正徐徐吐出一口“淡色狐”的烟雾来。 “在下姜孙牙。”眼前这个中年汉子抱拳揖笑着,道:“身为广天大居的管事,随时听候姑娘的差遣……” 卓夫人轻轻一笑,扬了扬手上的“淡色狐”笑着,道:“姜管事,要不要尝一口试试?” 姜孙牙很有节制的摇头,依旧恭敬道:“小的是负责照顾姑娘的兴致部份,凡是姑娘想外出游山玩水或是在城里那家馆子用食,小的一手打点……” 卓夫人双眼一亮,淡淡的吐出一口烟气,道着:“如果是字画古玩呢?” “那姑娘可问对了人。”姜孙牙笑道:“整个城里的古玩字画,可以入目的全在广天大居内,而负责这部份的……” “就是你?” “是,蒙吴大员外看得起,付予小的如此重任……” 卓夫人轻轻一笑,捺熄了手上的“淡色狐”,从新又从枕头下取出一支。淡淡道:“上火……” 姜孙牙应了一声,急急拿着桌上的灯火移来,让卓夫人深吸点燃了。缓缓的,这女人的香气和烟雾一道冲到自己的面上来。 这般的近距,姜孙牙竟然有点心跳加速,一张老脸也红了红,嘿道:“难怪大员外如此看重姑娘,果然是较那张“有生玉女出浴图”更好上几分。” 口气似乎有点轻佻。 卓夫人妙眸一转,轻笑着道:“姜管事知道那一幅“有生玉女出浴图”在那儿可以见到?” “当然。”姜孙牙挺了挺胸膛,低声道着:“不过特别辟开了一室放着,与众不同。” 卓夫人掀了掀眉,嘻嘻笑着道:“如果我想看呢?” “这个……”姜孙牙有点犹豫似的,道:“员外一般是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允许他人私自览赏。 “我是说我。”卓夫人脸色变得真快,道:“你听得懂吗?” “是。” 姜孙牙的肚子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是百分之一百的慎重,道:“万一有了任何差池…” “怕什么?”卓夫人银铃般的笑了,道:“你和吴哥哥不是都认为,我比那幅出浴图的女人还漂亮?” 她笑的姿势美极了。 特别是“淡色狐”的烟雾,在四周轻荡的有如在云中。 “是……是……”姜孙牙在半晌之后,才由迷醉中醒来似的,急疾应道:“有姑娘的保证,那小的就放心了。” 他说着,便肃手相请。 卓夫人缓缓自床下来,边笑着道:“吴哥哥赴朋友的约去了,少则一个时辰以后才回来,我们可以慢慢的欣赏。” 姜孙牙又是一阵面躁耳红,急急便先走了出去。 门外回廊,空气中飘荡着夜风和花圃里传来的香气。 他长长嘘一口气,心中一股血翻腾不已,逐渐的平缓下来。 好可怕的女人。 一颦一笑真足以毁灭男人。 他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身后卓大美人正睇笑着道:“姜管事,请带路……” 姜孙牙的精神一下子抖擞了起来。 工作是可以让他全心投入的事情。 只要想到任务正在执行,他可以立即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充满自信而冷静的男人。 一前一后,姜孙牙带着卓夫人到了花园另一头的独立木屋前。 他早已调查过,这间书斋是吴广天精心设计建造的书房。 平素,广天大居的人根本不敢来这里。 吴广天也很少来此,因为他认为“这间书房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摆在天地之间的艺术品。” 姜孙牙的肚子在笑,也同样的钦佩。 他的“调查”就是方才用了一些方法,逼了四个婢女和仆役得到的消息。 所以,卓夫人跟着自己出来的一路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疑惑。 囗囗他早已“清理”干净。 至于他钦佩的是,吴广天这老色狼果真有一些才华。 眼前的书斋,谁也不会否认是件精美已极的艺品。 “名画的确该藏于名屋。”卓夫人轻叹道:“单看这间木屋,便知里头是何等事务……” 姜孙牙轻轻一笑,推开了门进入,卓夫人可也不慢,莲步轻移中随即跟了进入。 姜孙牙看了她一眼,指着在壁上的一幅大画,道…“有生玉女出浴图就藏在那画的卷轴里……” 卓夫人点了点头,轻叹着:“藏的好,谁会想到?” 姜孙牙一揖施礼,方是恭敬的扭开那幅画的卷轴,探指进去抽了出来。 果然,里面又有一卷轴在着。 姜孙牙双手奉上,交给了卓夫人边慎重道:“请姑娘小心过目……” 卓夫人微微一点头,接了过来开展看视。 是一幅好画。 画中的女人也美的不得了。 但是,她却摇头一叹,道:“有生玉女出浴图怎么只是这般?看来是姜管事不愿给我看真品了?” 姜孙牙脸色一绿,讶道:“姑娘怎么知道这不是真迹?” 卓夫人轻轻笑着,将画还给了姜孙牙,同时自袖里抽出了支“淡色狐”点燃抽着。 姜孙牙越是隔着烟雾看这个女人笃定,不禁越心慌,又问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我说画中的神韵不对,你相不相信?” 姜孙牙当然不信。 因为,他相信卓夫人根本没看过。 没看过的东西下断语是假的,一定有理由。 “告诉你老实话吧!”卓夫人轻笑了起来,道:“因为你对自己太有自信!” 为什么? “因为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卓夫人又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可惜,我很清楚你就是那个自称姜子牙以下第四人的姜孙牙。” 姜孙牙立刻就知道犯了多大的错。 错在太小看这个女人。 不,错在太小看了董断红。 他一直以为董断红不知道在伊世静身旁有他。 姜孙牙的脑袋转的很快,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夏三脚。 “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和夏三脚的存在!”姜孙牙忽然觉得全身乏力。 是因为卓夫人口中的烟有毒? “除非……”他吃力的道:“有人说了出去……” 卓夫人却是什么也没说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出去。 笑声,却是一串串的随着夜风荡进来。 囗囗“姓姜的,你说话小心一点!”夏三脚显然很愤怒,道:“谁跟那个姓董的贼子是一路?” “如果不是如此,那个姓卓的女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姜孙牙受了那么大的侮辱,显然气火也大,道:“难不成捕头会说出去不成?” 伊世静一直在想这件事。 到底董断红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手下有姜孙牙和夏三脚这回事? 或者是他压根儿不知道,而是卓夫人套出来的? “三脚,今天晚上在天明以前办一件事……” 伊世静想早点结束这件事,道:“杀了那个女人!” 囗囗伊世静在想什么,夏三脚并不知道。 但是,当他到广天大居时,正好吴广天也回来。 这老色狼可是急匆匆的就往人家大美人的房里去。 “卓妹子,今晚可好?”吴广天的称呼顺口极了。 “果然正如吴哥哥所料……”卓夫人轻轻一叹,道:“那个姓伊的又派出他的手下来搔扰……” “真的?” “可不是嘛?还打昏了四个婢女、仆役……” “好,好,好个伊世静……”吴广天啐道:“他是派夏三脚还是姜孙牙来?” 夏三脚这厢在暗里听的不禁冷汗直流。 原来是伊世静说出去的? 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是,事实却是摆在了眼前。 卓夫人这时一叹着回道:“是姓姜的那个恶人,他将我骗往木屋,打算……” 话说了一半,可是停了下来,有点儿脸红。 吴广天这回急了,道:“有没有怎样?” “幸好我鼓足了声音大叫,正好墙外经过了一位英雄查看。见势救了我……” 英雄?男的? 吴广天一哼,道:“那位英雄呢?” “走了。” “走了?”吴广天好像又嘘了一口气,道:“有没有留下姓名?” “没有。”卓夫人一笑着,道:“他只说有事赶往大漠去,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吴广天整张脸轻松了下来,嘴巴却一付很可惜的样子,道:“唉呀!这怎么答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卓夫人一哼,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让人家骗了……” “我?为什么我?” “因为人家想看那幅出浴图,你又推三阻四……”卓夫人这回可是十足的女人,幽幽一叹,道:“真让人怀疑,我在你心中那比得上那画的一角?” 囗囗有的男人说,寒冷冰冰的女人最迷人。 有的男人说,娇笑媚眼的女人最醉人。 当然,也有人会这么说:“小嗔跺脚的女人最是勾魂摄魄。” 但是,所有的男人都同意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美人以一种很幽怨的眼光,很幽怨的语气,说着你一点都不重视他时,这种神态最令人心急气躁,恨不得把一生学来的话全搬出来说个明白。 现在,吴大财主唯一的解释就是拿出“有生玉女出浴图”来。 东方,已近破晓。 暗处里的夏三脚也有他的任务要完成。 他看着吴广天拉着卓夫人那如玉的左掌,大步的往厢房而去。 无论事情是不是伊世静说出去的,先办完了这件事再说。 夏三脚站了起来,正想往前窜去的时候,忽然头顶一阵剧痛。 剧痛,痛昏了过去。 囗囗伊世静觉得泄气极了。 这一场斗智斗力之战,终究是董断红赢了。 而且还很揶揄的把夏三脚送到了住店门口。 “想不到董断红的目的竟然是毁掉那幅“有生玉女出浴图”!”伊世静苦笑一声,道: “我们原先来办案,目的之一不也正是如此?” 所以,当他看见卓夫人当着吴广天的面撕掉出浴图时,心中只觉得快感。 快感,而没有想到出手。 所以在吴广天气昏了过去时,卓夫人走的很轻松。 夏三脚摸着头上的大包,苦笑道:“是谁击昏了我?” “砖头。” “冷砖头?那个有铁头功的冷砖头?” “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姜孙牙也在叹气,道:“你一直以为对他的行踪掌握的很好,知道反而被他跟踪?” 姜孙牙苦笑一声,自顾接道:“我也有错,一直以为百里外的紫荆关才有“淡色狐”这玩意儿。” 所以,董断红为了攻击伊世静的弱点,一定会派人去取。 而在紫荆关那边,早已准备好了千军万马在等。 “谁会料想到,原来姓吴的宅子里本来就有了,何必舍近求远?” 而且,董断红可以轻松的在“淡色狐”内装了迷药。 姜孙牙和夏三脚都是败在自信上。 “这才是董断红要攻击我们的弱点。”伊世静轻轻一叹,道:“自信,利用我们的自信来攻击我们。” 自古人类的优点和缺点是一体的两面,不是吗? 夏三脚却一直不很明白一件事,道:“难道那个冷砖头一直跟踪我们,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名字?” 知道人是一回事,但是姓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件事伊世静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下一句是:“我想,暗中一定有人告诉他……” 这个人会是谁? 伊世静的眼光有一丝恐惧。 无论是谁,绝对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 囗囗“我可不可以问一件事?”卓夫人看着车厢内的董断红,小心翼翼着。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姜孙牙和夏三脚?” “是。” 一阵沉默中,只有车轮在滚过石子的声音响着。 “柏青天告诉我的……” “长安”柏青天? 卓夫人忍不住讶异道:“为什么他要告诉你?” “哈哈哈!因为我很有价值。”董断红的声音充满了讥诮,道:“他可不愿意伊世静早他一步。” 就如同伊世静不愿李吓天早他一步缉获董断红一样。 卓夫人轻轻一叹了,道:“看来这个姓柏的为人府城很深。” “嘿嘿?三大名捕各有特色。”董断红缓缓闭目,一个字一个字道着:“李吓天最仁慈,伊世静最激烈,柏青天最阴沉。” 卓夫人用心记着,目光看着董断红紧闭双目的脸庞。 在脸庞之后,是打开了车窗的路景。 油绿绿的树叶尽全力展开,阳光将它们洗得有如碧玉般的草绿。 偶而一阵飞鸟掠过,有的是和董断红的面向相反而来,有的是相同而前。 看起来好像是许多的急云、急风进入了董断红的体内,又像许多许多急云、急风由他的眼、他的口飞奔出来。 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一个鼓动风云的人。 卓夫人轻轻一叹了,缓声道:“伊世静在暗中看着我撕毁了那张画,他为什么不出手? 而且还让我轻易离去?” “因为他的目标是我。” 董断红从头到尾没出现。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也想毁掉那幅画。” 卓夫人在深思着,为什么伊世静也要毁掉那幅画? “因为那幅画本身就充满了罪恶。”卓夫人发觉到一点,道:“只要是男人看了,难免都会有兽欲?” 伊世静是个激烈的人。 凡是罪恶的事,不管是人、是物、是阴谋,他都一定要毁坏消灭掉。 而卓夫人跟他做了同样的事,伊世静除了眼睁睁看着她走以外,还能怎样? 他总不能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是错的。 所以,伊世静败了。 败在他明明看着卓夫人做一件“犯罪”的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难堪的是,董断红还留下姜孙牙和夏三脚的命。 这可是人情一大个。 伊世静还能怎样? 董断红终于睁开了眼,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不出面?” 因为他也是男人,对出浴图有所戒心的男人。 卓夫人更明白一点是,伊世静的自信。 不,已经有点骄傲的自信。 伊大捕头必定认为只有董断红才配他出手。 所以只要董断红不出面,自己一切的行动就可以很顺利的进行。 董断红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作案,真正的作案,只在于达到目的,不在于是不是自己动手去做。” 现在,她完全明白了这句话。 “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卓夫人问着。 “你猜呢?”董断红的语气已经不止将她看成是他的女人。 而是一个伙伴。 一个亲密的伙伴。 “去见柏青天。”卓夫人笑了,道:“是不是?” 囗囗斋堂镇距离妙峰山只有三天的路程“四月二十二”柏青天看着东来晨曦,笑了道: “董断红应该今天入镇……” “为什么?”问话的是一名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满身肌肉似豹,一袭短袄透露出强悍的气机。 “五月初一他到妙峰山下……”柏青天沉沉道着:“在这里作案最少要五天。” 所以,二十二号入镇,五天以后二十七号出往北上。 三天后,也就是五月初一到妙峰山。 因为,那里会有一个人在等他。 一个董断红认为真正的对手。 柏青天正站在池子旁,一夏池水映着他这张国字脸。 已是四旬近五的年岁,正是男人智慧和体力融合在最成熟的时侯。 小飘的黑须在一身淡蓝的绸袍上扬着。 凤鸾目精光透水,沉甸甸的气势有如一座深不可测的高山。 你绝对不会以为他是个捕头。 不会! 你只会以为他是个王公贵族。 事实上柏青天正是王爷之后,受封为“千里侯”。 一个放弃王侯身份不要,而去当个捕头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长安城的太守尤楼满曾经酒后向好朋友们说道:“柏青天这个人很可怕,因为办案谁敢不卖面子?” 柏青天不是普通的捕头,而是王族身份的捕头。 所以他到了那里,那里的太守、总兵没一个怠慢。 像这种情况下,办起案来是不是简单多了? 柏青天看了一晌儿的池水,这儿可是斋堂大镇总兵林国安的总兵府,这池子果然是够样儿。 一个总兵府的宅子弄得这般美仑美奂,不知道是不是盗用了军饷公款? 他徐徐回身,看着身后这名似豹的抱刀汉子一笑,道:“韦燕雪,去查查今天出入镇的人……” “是!” 韦燕雪转身的时候,背后又传来柏青天轻轻笑着道:“董断红和卓夫人一定不会让你看出来……” 那么,去查镇口出入的人做什么? 韦燕雪立刻明白了该怎么做。 囗囗好大的布条。 布条立在镇门出入的一根竹竿上。 顶天的竹竿,垂下两丈许长的布条,显目的很。 有人挂了这布条,当然是有他的道理。 道理,在布条上面的字。 “欢迎董大先生与卓夫人驾临!” 布条下,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抱刀的韦燕雪。 一辆通行车行的马车徐徐的由镇外进来,直接的踏到了韦燕云的旁边停下。 韦燕雪没动。 他忍住,忍住出刀的冲动。 “我来了!”车厢内,一个男人大笑着道:“承谢柏大捕头的布条?” 话毕,那一袭布条忽的断裂。 断裂数十的碎片,如雪。 如雪般的飞舞在四月二十二日的晨曦中。 韦燕雪不犹得泄气的看着马车扬长而去。 人家根本没有别的妆扮,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入镇。 而且,碎断的布条反开了自己一个玩笑。 但是,一切让韦燕雪最惊心的是,董断红是怎样的人?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 他不知道。 从他的面前经过,而且告诉你我是董断红。 韦燕雪却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跟在这刻以前一模一样,对董断红的了解,没有那么一点点。 囗囗“不!你还是从其中知道不少事情。”柏青天淡淡一笑着,道:“最少,你知道他的武学造诣比你高出一大截?” 韦燕雪的睑在刹时变了好几次。 他想到的是,如果稍早那一指功的气机不是碎断布条,而是攻击自己的结果是什么? “第二,你听到他的声音。”柏青天淡淡一笑,道:“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已经进入本镇城了是不是?” 韦燕雪忽然觉得学到的事情还真不少。 “可是,我还不晓得他的长相。” 他抬眉,却发觉柏青天轻笑的捡起一朵落花,凑在鼻子前缓缓的嗅着。 “清新的梗结处,还有树枝传过来的水液,所以它是刚刚被园丁剪下来不久。” 韦燕雪凝耳肃立在听着。 “如果我想知道这朵花,原来在枝上是长得什么样子,问谁呢?” 问曾经看过的人。 而站在三丈外正修剪的那个园丁,正是最近才看到的目击者。 韦燕雪的瞳子在发光,笑了道:“我记得那辆车子是通行车行的马车。” 所以,只要“请”那位车夫说一下车中人的长相,不是可以捏拿了个七、八分? 囗囗柏青天是“千里侯”。 韦燕雪是千里侯身旁重要的助手。 所以,韦燕雪很容易就“请”来了那位车夫。 车夫的名字叫王阿万,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 韦燕雪的设想也周到,约王阿万的地点是登云茶楼。 他的想法是,王阿万在这种地方此较轻松。 人的心情一轻松,自然而然可以想出多点的消息来。 “差不多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王阿万恭敬的坐在对面,声音还是有点颤抖,道:“满脸的胡髯,像极了开唐的髯客。” 这个叫王阿万的还蛮会叙说一个人的形状,道:“十根手指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好手。” 他的解释是:“十根手指头都长着厚厚的老茧。” 韦燕雪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笑着道:“很好,体形如何?” “六尺上下,差不多和公子爷一般高。”王阿万翻着眼边想边道,心情好像轻松了不少:“呃!好阔的肩头和胸膛,像是一头牛似的……不,当他向你压近的时候,像是一座山岳盖过来。” 韦燕雪双目一闪,嘿道:“你总共替他赶了几天的马车?” “回公子爷的话,四天。” “四天?”韦燕雪笑了,道:“从照岭城到斋堂大镇,不过是两天的车程已足够有余?” “是那位董爷要小的慢走。”说到了这里,王阿万才喝下第一口茶,嘘出一口气道: “而且他和那个女人一道儿,还上长城去游览了一天才回来……” 原来中途还打了个折,到长城看塞外风光去了。 好逍遥的董断红。 韦燕雪却不相信董断红单纯的带卓夫人只是去塞外骑骑马,晃眼一天大漠的风光就回来。 这中间做了什么? 韦燕雪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两天所做的事一定是为了在斋堂大镇里作案。 “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韦燕雪的双目发光,道:“这四天内你听到、看到什么此较特别的事没有?” 这个问题可够王阿万前前后后翻着眼皮子想半天。 终于,他才点点头道:“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 “什么?” “有关斋堂大镇总兵府内有一座云玉观音……”王阿万吞吞吐吐的道:“他… …那位董爷曾经几次对同车的女人提起。” 囗囗“我们到斋堂大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座云玉观音?”卓夫人支着头笑了道:“不是这么单纯吧?” 董断红淡淡的将目光由窗外收了回来,此刻他坐倚在窗槛上──老友客栈二楼的窗槛。 “你是从那一点来判断?” “从那位叫王阿万的车夫最少听过两次这件事。”卓夫人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和十几天前在洛阳抱云斋内的闺房有点不同:“你怎么可能让他听到?” 董断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喃喃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样?” 卓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听。 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问那句:“那里不一样?”的傻问题的时候。 女人的撒娇和讨论事情时该有的严肃,她已经分得出来。 “因为你变得比较有智慧。”董断红看着顶上那片初夏的湛蓝天空,淡笑着:“而智慧是一个女人最迷人的地方。” 卓夫人站了起来,轻轻移动中将螓首靠在这个男人的肩头,呢喃道:“谢谢!” 现在,是她表现女人的时候。 每一种情绪,她已经和董断红契合的非常完美。 几乎她自己都认为是这个男人的一部份。 囗囗“董断红能活到今天,而且每年依旧做出这么多的大案子,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柏青天笑了道:“像他这种人,怎么有可能让一个车夫听到有关云玉观音的事?” 韦燕雪脸色一寒;嘿道:“那么是那个车夫说谎?不然就是董断红假造目标,让我们侦测错方向?” “车夫用不着说谎。”柏青天大笑道:“因为董断红是个大盗,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盗。” 所以他不会用这种小角色常用的拐骗手法。 韦燕雪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他的目的真的是这座云玉观音,而透过车夫向我们宣战?” 云玉观音雪白如云,用一块安南的缅玉塑雕出来的。 摆在鲜红的绒布上,显目极了。 程长寿的额头却是涔涔渗着汗光。 柏青天看了一眼这位总兵,轻轻一笑道:“程总兵,这座云玉观音价值连城啊!” 他的意思是,一个总兵能花多少银子买下来? “这……这是程某人的家传之宝。”程长寿嘿的干笑一声:“柏侯爷别多心了。” “是吗?”柏青天还是在笑,眼瞳子里却是精芒闪动,道:“可惜我对古玩、玉器懂得一点。” 本来王公侯爵世家对这些东西向是有研究。 “这件云玉观音决计不会超过十五年……”柏青天冷冷一笑,脸沉赛霜道:“而且是出自飞狐匠人的手工。” 飞狐匠人据说自大漠来,是当时中原的三大名匠之一。十四年前,忽然间暴毙而死。 韦燕雪脱口道:“难怪其中有一天董断红上长城出塞漠?和这件事情有关……” 程长寿脸色更紧了,急急道:“柏侯爷,别想到别处去了,这……这真的是小的传家之物……” 柏青天淡淡一笑,双目闪着道:“飞狐匠人一生中,总共在中原雕出了八十二件作品为世人所珍藏。” 他一叹,声音好冷道:“但是,八十二件中绝对没有这件云玉观音。” 柏青天右手轻轻抚过这件软玉精品,“啧”的一声道:“我保证他的八十二件作品,绝对没有那一件比得上这座云玉观音万一。” 他的意思是,这座云玉观音是飞狐匠人最高的成就。 而且变成了遗作。 “是不是有人见物心喜谋财害命?”柏青天冷冷笑着:“十四年前你不正是负责安南的总兵?”柏青天的右手由云玉观音离开,轻轻一捻颔下黑须。 这是一种暗示。 韦燕雪立刻照这个暗示出刀。 刀,架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好寒! “不关我的事。”程长寿像见鬼了般的叫起来,道:“这座云玉观音本来是县太爷伍拾枫的……” 囗囗夜,四月二十二,夏夜。 有风! 风轻轻吹动着罗帐,小飘中朦胧床上人影。 “已经一整天了,我们还不行动?”问的是女人的声音。 “不!时侯未到……”回答的是个豪朗的男人。 “是在等人,还是等一件事情的发生?”女人的声音像是在沉吟着:“那天你带我到塞外策马长驱,似乎完全就是为了玩耍而已?” “不好吗?”男人大笑了起来,道:“策马长城,千里扬蹄,快意天地。哈哈哈!人生难得如此舒适!” 囗囗伍拾枫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县太爷。 如果说他是一个私塾的老学究还差不多。 云玉观音摆上了桌子,正淡淡含笑看着世人。 看着伍大县官脸色发白。 “三年……已经掉了三年,怎么会在柏侯爷的手上?”伍拾枫冷汗直流,道:“不会是侯爷取去的吧?” 柏青天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会有这座玉观音?” 他问的很直接、很有力,道:“是杀了飞狐匠人夺来的?” 伍拾枫脸色惨白,颤抖着大叫了起来,道:“不!我没做那件事。” “那么,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是镇外林家庄庄主林百天送给下官……”伍拾枫吞了好几口口水,叹气道:“五年前林家庄发生了一些事,那时本官正好上任……” 所以为了掩盖事情,林百天送了这座观音像贿赂。 柏青天冷嘿嘿一笑,道:“想不到这观音像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 伍拾枫都快站不住了,及膝颤的像打鼓,道:“柏侯爷,下官那时一时糊涂,所以……” “你知不知道程总兵的人在那里?” “知……知道……听说昨天被侯爷关入牢中……” “很好!你能知道最好。”柏青天笑了,道:“他一个人很寂寞,你去陪陪他吧!” 囗囗林家庄出了镇东南,并不太远。 顶上的艳阳晒的泥土路热烘烘的,好像是煎饼的锅子。 “捕头,为什么一直追查这观音像的出处?”韦燕雪不明白,道:“难道这和董断红有关?” 柏青天凝眸着,缓缓道:“因为我们还不知道董断红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路查下去,或许可以解开这个疑点。” 他相信,第一个自飞狐匠人手中取得这座云玉观音的人,一定和姓董的要作的案有密切的关系。 “云玉观音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柏青天淡淡沉笑一声,道:“我和他的斗智早已展开了。” 董断红是攻,柏青天是防。 但是云玉观音在柏青天手上,最少到目前为止董断红一点办法也没有。 柏青天大笑了起来,特别是看到罪犯脸色惨白时的笑声最得意?道:“事隔五年你还活着真好。” 他冷冷道:“林百天,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贵为“千里侯”的捕头?”林百天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但是还有一份异常的填定,道:“有何指教?” “这座云玉观音是你的?五年前送给了伍拾枫?” “不错?” “怎么来的?” “买来的。”林百天咳了两声,淡淡道:“这可不犯法吧?飞狐匠人的晚年一直雕不出精品,要不是老夫出钱资助,他早已饿死荒野……” 柏青天淡淡一笑,立刻改了个话题,道:“买来的东西是不犯法,但是送出去的东西,而且是为了某事……” 贿赂,无论那个朝代都是犯法的。 林百天脸色变了几变,冷嘿道:“五年前有点家丑让伍拾枫那贼官知道了,在威胁下不得已送出……” 事关家丑,似乎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柏青天的身份却是不同,不同于一般捕头。 “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冷,冷冻胜冰,道:“因为这事关一个人和一件大案子。” 他柏青天绝对不愿意输给这个人,董断红。 囗囗“你记不记得伊世静向你说过一句话?”董断红看着窗下走动吵嚷的人群,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敌人,是最亲密的知己。”卓夫人起身,站立到他的身旁,微笑道:“是不是指这句话?” “你能明白这句话的含意?” “是。”卓夫人回答着:“因为一个真正对手的敌人,了解你的一切行止举动,甚至此好朋友还清楚。” 这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朋友竟然没有敌人了解你? “你知道柏青天现在正在做什么?” “守着云玉观音?” “他不是那死守的人。”董断红淡淡一笑,道:“他是属于攻击型的防守。” 柏青天的原则是,在对方出手以前先砍断他所有可能的行动。 “所以他现在一定抱着云玉观音,在追查这座雕像的许多来源和背景。” 董断红的眼中有一份激赏,道:“一年,只要你跟着我在江湖一年,必然可以成为得力的助手。” 卓夫人的脸颊红了起来,眼眸却是一份欣喜,道:“你已经有把握能击败李吓天?” 只要击败李吓天的妙峰山之役,才会有往后的一年。 董断红沉默了,好长好长──“没有!”董断红的眼皮在跳动,声音也是有着从来没有的严肃,道:“如果你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你一定不会问这句话。” 李吓天正在做什么,会令董断红这么担心? “他把儿子送入天牢和江别酒住在一起……” “这……很可怕?” “是。”董断红在叹气,眼眸中却有一丝尊敬,道:“世间只有亲情对一个将死的老人,是最珍贵的宝物。” 卓夫人明白了。 李吓天的儿子会软化江别酒,而那位“天下捕头”必然也可以得知想知道的消息。 “难道你没有办法防止?” 董断红笑了,轻轻的说着每个字:“当你有一天对手越来越少时,便会了解高峰顶上的孤寂。” 在高峰上,恐怕连云、连风都是寂寞的吧? 卓夫人不太能了解,但是她勉强可以体会。 就好像,夜半风寒时,一个人独行。 有一点点苍凉,也有一点点落寞。 看前方,只有黑暗的冷风没有人影。 回首,只有自己拉得老长的影子蹑在后面。 “你相信我有一个可笑的念头?”董断红有点讥诮的笑了,道:“如果,连李吓天都打败不了我,退隐算了。” 卓夫人看着他侧脸的面庞,后端的天空只有一朵云缓缓的浮出翦影而来。 她忽然想起前天入镇时,在车厢内看见飞游的鸟群。 那时她觉得董断红是个呼唤风云的人。 如今呢? 是不是因为落寞的语气,让他看起来有点出尘的味道? 她甚至可以想像到,董断红戴系的方巾,一袭布衣云游四海的模样。 “不,我不要你变成那样。”卓夫人的反应让董断红有点吃惊,也有点感动,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一个和自己对抗,每天都要超过自己的人。” 最困难的敌人,就是昨日的自己,这是卓夫人想说的话。 董断红哈哈大笑了起来,意气风发着:“可能是在房子里待闷了,出去走走吧!” 董断红带着卓夫人一出门,便直接往镇外走。 韦燕雪在冷笑。 果然正如柏青天所估计的,到了第三天已经不能不行动。 而且是往林家庄的方向。 董断红和卓夫人进入了林家庄,半个时辰后韦燕雪又看他们走出来。 那个林百天甚至送到了庄口,百般作揖。 韦燕雪冷笑了,想起了昨天林百天的话。 “那件家丑……唉!怎么说?”林百天急得搔头,支吾着道:“我只有一个不成材的独子,他……有一天酒后乱性,辱污了一名婢女,这……原本不是大事……” 在那个时候,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偏偏隔天好巧的是那丫头的家人来探望,便是一五一十的哭诉着。”林百天摇头叹气道:“那个不肖子在人家的责问下,一口气杀了人家夫妇俩。” 柏青天冷冷的回了一句,道:“一定还有更大的事吧?” 韦燕雪永远记得,昨天林百天那张老脸变绿的模样,道:“这……这……除了送座云玉观音给伍拾枫外,最主要的是请他弄一份证明文件……” “什么文件?” “呃!那对夫妇和丫头都得了急病死亡……” 好狠,连丫头也一并杀了了事。 好一招杀人灭口。 柏青天那时抑制韦燕雪杀人的冲动。 因为他相信姓董的一定会来找这个林老贼。 果如所料,韦燕雪看着董断红和卓夫人往镇里去,冷嘿嘿的找上正要折入宅门内的林百天。 “大庄主,好有礼。”韦燕雪冷笑道:“恐怕我们捕头侯爷都没得这份荣幸。” “不……不……韦爷,你误会了。”林百天急急摇手说明道:“方才那位董爷只是生意上的朋友。” 生意? 韦燕雪双目一寒,道:“很好,我想这个世界上有你这种败类,实在是人类的不幸。” 囗囗柏青天看着韦燕雪,一叹着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谈了什么事?” 韦燕雪双眼皮一跳,咬牙道:“难不成是借刀杀人?” 董断红牢料到他会杀了林百天? “算了!”柏青天摇头道:“像他那种人也早该死了。”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道:“董断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死了林百天对事情会有什么影响? 柏青天忽的脸色一变,嘿道:“燕雪,你快点去查查林百天他儿子现在在那里? 正在做什么?” 这件事非常重要。 韦燕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入夜。 “林百天的儿子叫林照阳,据说在两个月前的春季,殿试中高中榜眼。”韦燕雪轻轻一叹:“官途不可限量,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回到林家庄了。” 好个董断红,设计自己的手下卷入这场血祸中。 “今年的殿试主考官是“平南王”朱维义?” “是。”韦燕雪苦笑着,道:“正是和捕头令尊大人“靖疆王”,常在朝中对立的那个贼臣。” 柏青天哼了哼,嘿道:“姓董的这一手真是一举两得。” 不但免除掉柏青天的威胁,而且反过来弄一个大麻烦给他。 董断红的目的就是这样。 柏青天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不!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看了一眼云玉观音,淡淡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林照阳的问题。” “捕头打算怎么做?” “你认为我们进入六扇门的职责是什么?”柏青天反问着。 “除魔伏奸。”韦燕云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像林照阳这种狠毒的人,为官之后必定是鱼肉乡里的奸官。” 柏青天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姓林的明天什么时候到达?” “午时左右。” 囗囗桌子是很平常的东西。 但是,挡在马路正中央,而且是挡住榜眼新贵的仪马队的桌子,那就很不平常了。 林照阳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桌子上有一座观音像。 云玉观音。 观音慈目微垂,是为人世间的无知悲悯。 观音像的后面,椅子上生了一个人,站着一个人。 坐着的是一个四旬五、六的中年人。 双目,利如鹰! 站着的人呢?好肃杀。 “是谁那么大胆敢挡林榜眼的路?”仪马队中当前那个带头的叫了,好威风道:“快滚!” 韦燕雪看着他,冷飙飙的没两个呼息,那个开口大叫的汉子双目垂了下去。 好可怕!汉子心里打鼓,大概弄错了威风。 “当今天下除了皇上以外……”韦燕雪冷森森道:“还没有人见了“千里侯” 敢说这种话。” 千里侯? 这个中年人就是天下三大名捕中,具有王侯身份的柏青天? 林照阳急急下了轿,恭敬揖身道:“小民林照阳拜见侯爷,小民不知,请侯爷赐罪……” “你是该死!”柏青天冷冷一笑,道:“五年前做了什么事,没忘吧?” 林照阳全身一震,颤声道:“小民不知,请侯爷示告。” “嘿嘿嘿!连你爹都说了三条人命的事,你却推脱不知?”柏青天冷恻侧道:“纵使你是榜眼新贵,也是饶恕不得……” 林照阳嘿的一昂首,朗声道:“侯爷岂可乱予加罪,若是要论小民之罪,就请本县父母官论断!” “你说伍拾枫那小子?”柏青天冷冷笑了,道:“很好!” “不!”林照阳淡淡一笑,回道:“小民奉皇上圣谕,从明天起新任此地县官。” 柏青天脸色真的难看了。 这个姓林的背后那位朱维义,是皇上赐予国姓的重臣。 自己可不能对待伍拾枫那般的对付他。 新官未任,只有在今天先杀了他。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出手? 又不将一干人全数一网击杀。 韦燕雪的脸色也很难看,甚至渗出了冷汗。 事情,比想像的复杂。 林照阳朗笑一声,已重新入轿。 轿起,仪马队便是要目中无人的踏向前来。 柏青天冷冷一哼,挑眉道:“姓林的,这座云玉观音你没有见过?” “没有!”轿内林照阳大笑,道:“那是什么东西,本官不但没见过,也没有兴趣。” 轿子开始动的时候,柏青天身旁突然有人说话,道:“我说过,我想要这座云玉观音。” 声音大小,正好可以让柏青天和韦燕雪听到。 韦燕雪听得出这个声音。 三天前,他在镇城门口时,就从一辆马车内传出来听过。 董断红。 “反正这座观音已经是无主之物,柏大捕头又不能据为己有。”董断红缓缓往前走着,轻笑道:“不如成人之美?” 柏青天好像泄气了似的,对着董断红即将和轿子交错的身影大叫道:“你高兴就拿去!” 一一“最后两只金龙杯,藏在妙峰山西麓第四个山洞和第七个山洞内。”江别酒抚摸着李全文,缓缓的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董断红的对手。” 李吓天笑了,耸着肩转头看向阮六步和简笑山,道:“你们认为呢?” 阮六步没有这么肯定,他苦笑一声道:“董大先生是人中豪杰,你是天下捕头,势均力敌吧?” 简笑山也在轻叹,道:“你们为什么不交个朋友?” “你认为我们可以交朋友?”李吓天淡淡一笑着,道:“据我所知,昨天他又作了件大案,杀了个人。” 案子是,从柏青天手中拿走了云玉观音。 杀的人是谁? 今年殿试新贵,榜眼林照阳。 “你想,我如何跟他做朋友?”李吓天问道:“前几天,天下知名的“有生玉女出浴图”也毁在他的手上。” 那时,败的是伊世静。 天下三大名捕,几天工夫便落败其二。 这个董断红大大不简单。 李吓天是个有疑问就问的人,道:“伊世静和柏青天当场怎会让你们那位“盗爷”如此随心所欲?” 这小子也知道“盗爷”的称号? 阮大步吓了一跳,却是忍不住回道:“盗爷作案,必然都是令人心服口服,甘愿让他取走……” 他之所以回答,是因为李吓天问。 一个像“天下名捕”这种人物虚心求教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不沾沾自喜闭口不说的。 “我看心服口服是未必。”李吓天皱眉的样子很认真,道:“不过,无力阻止或是不得不的情况下吧?” 简笑山笑了,大概想起以前作的那些案子。 很得意的,简笑山回道:“的确,盗爷有办法让人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走想要的东西。” “这需要智慧。”李吓天笑了道:“而且在刹那透析目标弱点的智慧。” 江别酒重重一咳,嘿道:“我想,董大先生会很喜欢有你这种对手。” 李吓天看了儿子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轻一笑,道:“智慧,总有一天会和另一个敌对的智慧见面。” 每一个人都同意这句话。 囗囗“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董断红淡淡一笑,望着遥远处的妙峰山,沉吟着道: “伊世静和柏青天都太令我失望!” 因为他很轻易的完成想要做的事。 四月二十八,卓夫人喃喃道着:“我们五月初一子时就可以到想到的地方,他呢?” “大概快出发了吧?”董断红抚摸着云玉观音,淡淡道:“最迟今天中午以前,该有所行动。” 今天中午申时由京城出发,在明日二十九号中午可到。 剩下的时间就是做一切的设计和估计。 董断红轻轻笑道:“如果我是他,一定这么做。” “江别酒已经说出了那两只金龙杯的下落?” 董断红笑了,道:“如果江别酒没说,李吓天就不是李吓天。” 他是如此的相信,他的对手有能力能做到这点。 此刻,他们跨骑在骏马之上,徐缓悠闲的往目的去。 轻脆的马蹄响,卓夫人的思绪随着起落。 “我忽然发觉了一件事。”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好像太多人都误解了你?” 董断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放马慢行。 “人们只知道你叫“阎罗王的爷爷”便以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事实上,我杀人从来不眨眼。”董断红大笑道:“而且想要谁的命,连阎罗王都不敢拒收!” 这一切,符合传言。 “但是他们错了。”卓夫人肯定的道:“你只是杀该杀的人,却不会对不该死的人动手。” 董断红讥诮的笑了,道:“你这话说出去,在别人的耳里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为她的男人辩解。” “不!我肯定……” “是吗?”董断红自嘲的笑着,淡淡回道:“那么,我作了那么多的大案,窃偷拐骗那些珍宝艺品,又怎么说?” 囗囗“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人,一直说自己是坏人?”何悦珏轻轻问道:“有这种人吗?” “有!” 李吓天非常肯定的回道:“绝对有这种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想成为英雄。”李吓天的解释是:“英雄,是一个非常累人的辞句。” 如果你是英雄,在人们的面前就必须有英雄的样子。 英雄不能大口豪饮后,随便找个地方小解。 英雄也不能上妓楼、赌坊纵情声色享大乐。 英雄,更不能犯错。 无论是多么鸡毛鸟屎的小事,只要有人知道一定大大的渲染、大大的传开。 好像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怪物,让人家指指点点。 “英雄是很痛苦的名称。”李吓天笑了笑,道:“就以名震天下的八路英雄来说,我想他们都不快乐。” 因为英雄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所以,他们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生活。 甚至没有自己的生命。 何悦珏突然提出一个问题,道:“那么:那位董断红是不是这样子的人呢?” 好问题! 李吓天足足思考了半炷香,才缓缓的回答道:“不知道!” 他缓缓抬头,看着庭园之外的阁檐,阁檐之上的偏西斜阳。 “你什么时候出发?”女人的声音有点急迫的问了。 “再过半个时辰吧!”他回答,缓缓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眸中泛有泪光,轻轻一叹,道:“别替我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说着,就想转身离去。 不!不如说是逃避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 “等一等……吓天……”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在他的面前。以前只有在夜半梦回或是依窗独坐时,呢喃过千百千百次。 “我……我……喜欢你……”她用力的挣脱一切“礼教”上的禁制,大声道:“如果你不回来,我这一生就带着李全文守在你坟墓之旁……” 这件事还是说了出来。 转身的脚步已经凝结在泥土上,是晚风吹起拂动着的衣衫?他轻轻喘着气,有点儿吃力道:“我不能对你说什么……” 李吓天的声音充满了真诚,道:“除了说“谢谢”!” 风,真的起了。 每天接近申时傍晚,初夏的风便自西方来。 西方来的风,有点温煦的柔和,是送来斜阳的余辉? 或者是李吓天走出宅子门口时,忽然的起一个奇特的念头,或者是西方诸佛的慈悲? 囗囗“达摩祖师自西域的来意是什么?”董断红停住了骑蹄,挺直着背脊遥望西垂的斜阳,全身热烘烘的,道:“而他离去时,提着一只鞋子,光脚踩踏大地又是为什么?” 卓夫人用心听着。 每回董断红忽然说出漠不相关的话时,他是完全孤独的。 孤独的有如天空上的鹰,逍遥天地;但是,却是天地中唯一的身影。 “禅的大悟是自性自我的追求,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你,或者是可以教你的事啊!”董断红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和天地融成一体,每一个字宛如是那只鹰孤寂的心声。 “所以,达摩提着一只鞋子回去,留下一只鞋子在棺中,代表着什么?” 卓夫人又看见了这个男人侧脸的翦影。 特别强烈而令人心动。 在落日夕阳的衬托中,恍如那轮红嫣嫣的光芒,正似是恒河沙数诸佛的佛光大轮。 董断红虔诚的模样,是她在这九个月的相识以来,从没有见过的令人心弦悸动。 “棺中的鞋子代表着肉体是一个“我”。”董断红轻轻的道着:“提在手上西归的鞋子,是代表着了悟自性,大彻大悟的“我就是佛”!” 他轻轻的笑了,道:“而提着鞋子的菩提达摩就是渡一切人间世的佛法吧?” 卓夫人忽然发觉,当夕阳落尽有如吞入董断红体内时,好像是天地为之失色。 而自己,自己的双眸中有泪。 一次发自她体内真正的哭泣。 她有点慌乱了起来,是不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 一种从心底回荡出来的声音,不断响起、扩大。 她可以感觉到董断红正要她离开。 她离开,而由他独自面对一生中最冀盼的对手。 而在那一天,五月初一,他是孤独的。 孤独的和另外一个孤独的人,面对面完成一生的梦想。 “不!别叫我走!”她呼叫着,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妙峰山,一起经历这件事……” 董断红轻轻笑了,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拔下这个女人的发钗放入怀里。 良久的沉默后,他用一种极为遥远的声音说着:“去吧!去京城里等我!” “不!”她叫着,大力摇头。 他却依旧接着自己的话,道:“李吓天一定也把那个女人留在京城里,你去找她,跟她交个朋友……” 李吓天的妻子不是死了? “她的名字叫何悦珏,是他妻子的妹妹。”董断红笑了,意气和风云自双眸中来,道: “我真的想过,李吓天和我都是同一种人。” 孤寂而充满智慧。 “就如同我作案一样,所有的计划在我的心中一步一步的推动,没有人可以和我共享、共同承受成败微发间的压力。” 董断红朗笑着,好大声,掉转头向京城方位叫着:“李吓天,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办案的时候永远是孤独的一个人在风云中挺进?哈哈哈!” 囗囗行囊上系着一条鹅黄的丝巾。 轻飘飘的丝巾就如同柳絮似的,满满柔情。 他骑跨在马背上,从下面往上望去,好孤单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除了何悦珏外还有儿子,儿子的身旁是“六步笑山”这两个男人。 “江别酒不愿意从天牢里走出来。”阮六步轻轻一叹着,道:“他要我们转告你一句话……” “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简笑山接了下去:道:“但是,心和心之间可以先试着交朋友。” 李全文忽然问了一句,道:“爹,你为什么不跟那位叔叔交个朋友?” 何悦珏却什么也没说。 那一方丝巾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吧!”李吓天回答儿子的话道:“有一天,也许你宁可失去一个朋友,也不愿意失去一个敌人。” 李全文的确不明白。 但是阮六步和简笑山都明白。 而且明白说这句话时心中的孤寂。 千万年的孤寂,永远是在盖满雪的峰顶。 “爹,你要快点回来呃!”李全文跑向了前,伸手握住爹的厚实手掌,叫着:“我有好多故事说给你听…” 李吓天的眼皮跳了跳,嘘出一口气。 “会的,爹会回来……” 阮六步的眼中在这一刹那忽然充满了尊敬,声音是打从心底浮出来的感情,道:“盗爷这次是选对了对手。” “一个有自信又仁慈的对手。”简笑山轻叹着:“我们不希望盗爷败,也不希望你败… …”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心底的话,永远是最感人肺腑。 李吓天忽然朗笑扬声,将目光看过这四个人。 最后落在何悦珏的眼瞳中,一句:“我一定会回来!” 扬蹄! 挺直的背脊,有如迎向风云的大岳。 蹄声渐去。 人影呢? 人影并不明显的越来越小,而是不断、不断扩大。 不在眸里。 是心! 心中的李吓天越来越巨大,恍若天地般,钦仰! 囗囗“我一定非走不可?”卓夫人的声音嘶哑着,道:“如果我跟着你背后,是不是会杀了我?” “是?” 董断红的回答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 “如果我宁可死呢?” 好惊人的话! “你不能死!”董断红淡淡一笑,道:“因为,你的身上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任务?卓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宝藏!”董断红淡淡说着,“自从我第一次作案以来,所拿取的宝物全部放在一个地方。” 卓夫人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不!我不要知道,因为你一定可以活着回来,自己处理……” “宝藏藏在嵩山的……”董断红一开始决定说某件事,便不会停止,道:“嵩山少林寺之后二十里有一座……” “等一等!”卓夫人嘶哑的叫了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敢告诉我?” 她喘着气,用足了力紧接说着:“我不叫卓夫人,我的外号是“蝴蝶”,杀手一界最有名、最可怕的“蝴蝶”!” 董断红淡淡的看着她,缓缓道:“有一座林子,那里有三间木屋……” “你……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卓夫人的脸色变了,忽然间大哭失声,道:“你早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在洛阳抱云阁九个月前初识,你就知道我的目的?” 目的,就是探听出董断红宝藏所在。 但是她现在又为什么不要了? 因为爱? 她可以不要那些宝藏,但是要这个男人活着。 董断红看着她,好温柔的声音道:“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认为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够了。 他只要确定自己这一点就够了。 “是武断红要我来引诱你……”卓夫人哭泣着,但是不愿意停下话来,道:“他需要一大笔的钱来扩充势力。” 果然和自己同名的武断红没有死! 八路英雄之首的武断红还很有野心的活着。 “但是我爱上了你,真心的……”她哽咽道:“我的名字叫……” 黑蝶衣! 这个女人,只对自己所爱的男人说出这三个字。 也只允许所爱的男人这么叫她。 “你没有别的名字。”董断红轻轻笑了,道:“你还是卓夫人,还是我口中的小卓。” 董断红的马蹄缓缓的向前跨去,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传来,道:“去京城找李吓天的女人……” 卓夫人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是:“你应该知道,她跟你一样是个女人,是个充满忧心焦虑的女人。” 囗囗妙峰山,夜! 沉森森的夜,连风都有点儿凉。 子时。 董断红缓缓的跨下马,注视山腰那一排若隐若现的山洞良久。 良久之后,纵声大笑,道:“李吓天,我来了!” 声音回荡盘旋,直绕惊走一山的飞禽。 “他奶奶的!快上来升火!”有一个人在山腰叫了回来,道:“这儿风大,想煮个茶待客还真麻烦。” 李吓天的下一句是:“喂!顺便带一点枯枝上来,这里的湿气太重,不好燃火……” 囗囗李吓天望着眼前这个抱满枯枝一大捆的髯汉子,裂嘴笑道:“我有铁观音,你的葡萄酒带来了没有?” “怎么会忘了?”董断红笑道:“尤其像你这么好的朋友在,说什么也要变出来。” 火苗在窜。 茶壶里的水正冒着蒸气,一道白烟自口中冲出。 “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拿出了两只杯子。 两只金龙杯。 “听说这玩意见放了水以后,杯底会浮出一条金龙来?”李吓天啧啧道:“你用过没有?” “没有。” “没有?那你拿了那么多干啥?” “好玩嘛!” 两个人大笑着,很愉快。 葡萄酒已经滴入茶水中。 好香。 入夜的雾气从四周的林间升起。 “有点儿像是天上乘风的感觉?”李吓天啜了一口茶,笑道:“啧!好风味,特别香!” 董断红哈哈大笑,长吸一口入喉,点头道:“酒需豪友共饮,茶以逸友最妙,能和李兄同尝于妙峰山,真是大妙之事。” 李吓天呵呵一笑,道:“喝茶的时候,话比我多的人还真少见。” 董断红双目一亮,嘻嘻道:“还有一件你大捕头很有兴趣的事。” “啥?” “武断红没死。” “我相信你的话。”李吓天点点头道:“难怪他的女儿曾打算到京城来找我… …” “干啥?” “可能查她爹的下落吧?”李大捕头皱起了眉来,道:“去年宋飞唐血案,你有什么看法?” “据说魏尘绝出刀以前,就先中了一种叫“龙血麟”的毒。”董断红皱眉道:三年前有一回我到苗疆“办事”时,知道这门毒药极是难炼……” “有什么特别?” “中毒的人一出血必死!” 李吓天点了点头,道:“而且,你还知道只有武断红暗中拥有这种毒药?” 董断红承认道,“那是后来一个叫卓夫人的女人告诉我的……” 卓夫人? 李吓天轻轻一叹,道:“她就是传说中的“蝴蝶”?” “是!”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谈的还真投机。 “喂!董小子,你认为武断红为什么装死?”李吓天可偏头在想了,道:“青峰镇魏尘绝那一刀大大奇怪了……” “所以方才我说过,你这位大捕头一定有兴趣吗?”董断红又啜了一口茶,笑道:“杯底还真的浮现出金龙来。” 李吓天看了一眼,嘻嘻道:“话说多了,这点事反而忘了。” 他耸了耸肩,偏头接道:“很奇怪,武年年和魏尘绝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没有下手报了杀父之仇?” “因为她知道魏尘绝不是凶手。” “那么凶手是谁?莫非是八路英雄中人?”李吓天笑了道:“有意思,英雄中有人想杀人,所以……” “所以有人就假死。”董断红双目一闪,道:“武断红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因为,连女儿都不肯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需要一颗怎样的心? 董断红喝下第四杯茶的时侯,忽然道:“喂!你相不相信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说不定我们想的是同一个。”李吓天玩着手上的杯子,轻轻一叹,道:“达摩回去时为什么提着一只鞋子?” 董断红简直有点不敢置信,道:“你为什么想这个问题?” “风。” “风?” “是。”李大捕头解释着:“那天我要从京城出发时,正是夕阳晚风的时候。” 温柔和煦的风,是不是西方诸佛的微笑。 “所以,你就从这里想到了达摩祖师西来意?” “是,因为风正好由西方来……” 李吓天回答着,也同时间:“你呢?” “我?”董断红苦笑道:“我也是。” “啥?”李吓天真的吓了一跳,道:“不是故意这么说吧?” “屁!”董断红瞪了他一眼,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要我配合你的话。” 李吓天也笑了起来,道:“好吧!什么时候?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跟你同一个时候。”董断红轻轻笑了,道:“而且也是因为看到夕阳要和一个女人分手时……” 李吓天那时也正要和何悦珏分离。 有些事巧合的令人难以置信。 却是,令人更觉得心痛。 他们的确可以成为独一无二的好朋友。 不只是因为智慧。 也不只是因为孤寂。 而是他们的生命中某些呼息很近。 “有一件大事……”李吓天大叫。 “什么事?”董断红问。 “没水了。” 夜,更深了一点点。 第二壶茶又喝了一大半。 “我刚刚在想,如果魏麈绝真的会从天竺学佛平安的回来,江湖中会发生什么事?”李吓天皱眉道:“据说武年年不断扩充断红帮?难道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话题转了过来,董断红好像也充满了兴趣,道:“听说苏小魂大侠曾经救过魏尘绝,他是不会看错人。” “好!我们先假设凶手不是魏尘绝。”李吓天翻着眼,嘿道:“那么就是八路英雄中的那四个人?” “会不会四个人一起下手?”董断红也用起脑力来,道:“第一,武断红绝对不好对付。 第二,除非四个的默契一致,否则很难达到目的。” “他们为什么如此做?”李吓天笑了,道:“据说,你知道伊世静身旁有一个姜孙牙和夏三脚是因为柏青天?” 嫉妒!因为嫉妒,所以柏青天说出了这个秘密。 董断红却是大大叹一口气,道:“你这小子真行,连这种事“六步笑山”也会告诉你… …”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半晌,他才轻轻咳了一声,嘿道:“孤主令他们大概是怕武断红的断红帮坐大,让他们抬不起头来吧?” 李吓天嘻嘻一笑,嘿道:“这可好,武断红趁机装死,然后暗中翦除他们?” 沈破惨死于武当山下就是一例。 而且,不断的有杀手想杀魏尘绝也是一个证明。 “因为天下最想要魏尘绝这条命的就是武断红。”李吓天的结论是:“为了防止武林风暴狂飙,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出武断红。” 武断红出现,武年年的复仇行动就会停止。 武断红出现,孤主令、安西童、陈相送便无所遁形。 而且,所有假藉这个名义要追杀魏尘绝的事,也都可以停止。 这一切最少可以让武林的血祸减少一大半。 第二壶茶终于喝完。 谈话,一种超乎敌人朋友的谈话,是不是该结束了?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李大捕头很慎重的道:“那个姓武的老小子在那里?” 董断红笑了,笑的很愉快:“我可以告诉你线索……” 他看着手中的金龙杯,喝下最后一滴茶,“但是……”董断红的声音大笑着:“这两只杯子我想要!” 第十一章 当你有一个梦,完成了它。 是不是这就是结束了? 不!这绝对指是一个开始! 因为你必须保卫你的梦不被破坏,保卫这个梦依旧环绕在你的四周。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作案的目标你一定会拿得到。”李吓天方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深烙在董断红的脑海里,道:“因为那些人不得不把东西交给你。” “但是我跟他们不同的一点是……”李吓天笑道:“找到武断红和抓到你去问斩是同样重要的事。所以杯子可以给你,但是却不能放你大摇大摆的入京。” 现在董断红怀里就放着那对金龙杯,正在山林内奔走着。 树干在丑时末的冷风和双足旁急速的窜后。 逃! 不,不是逃,而是和李吓天在玩一场斗智斗力的游戏,他要冲下山去,对方则要在他下山以前制住他。 这是一个简单的游戏。 简单到有如官兵抓强盗。 不同的是,这是关系到生死的问题。 一个挪移闪身,董断红掠身进入一挺高拔的叶丛中。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底下已有人影飘来。 李吓天! 董断红免不了有点吃惊。 自己已经换了四种身法,四种很特别的身法。 但是这个天下第一名捕还是蹑紧了。 李吓天在树干下,轻轻笑道:“我相信你在这三丈之内,行!大家来熬吧!” 他可真有自信的坐了下来,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件事情去问“蝴蝶” 就知道武断红的下落?” 李吓天又笑道:“而那位“蝴蝶”卓夫人又正在京城和在下亡妻的妹子在一起,有意思!” 大捕头嘘出一口气,自接着道:“天下也只有你董大盗爷能想到这点吧!” 他捡起一根枯枝,在手指中玩弄着。 千变万化,是不正如他的心情? “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李吓天微笑的自言自语。 董断红却动也不能动。 他相信这李小子的耳朵是一等一的邪。 方才李吓天让自己先走三个呼息,前后半炷香还是叫他追到近尺,可见轻功和耳力一流。 李大捕头又说道:“我想,你爱着那位卓夫人,所以派她去找何悦珏?两个寂寞而忧心的女人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对不对?” 董断红真有点吃惊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是不是人类? 只不过一点小小的现象,推测的事实竟然直达心中。 他在心中叹气,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最好的知己。 “像大盗爷这种人为什么会动感情呢?”李吓天轻轻一叹,接道:“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必然是冰雪聪慧!” 好,好一句断语! 李吓天在树底下嘿的一笑,声音扬向了树梢道:“让这么一个冰雪聪慧的女人去找何二小姐,恐怕除了建立女人之间的情谊外,也表示了一些别的讯息吧?” 寅时起,天地间除了满天的星云更显目外,一切有如沉沉的熟睡着。 李吓天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更低沉幽邃,道:“第一、你要那两个女人知道,无论你我谁胜谁败都不关她们的感情。” 李吓天长长一笑,接下去道:“另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把近十年来所偷得的宝藏集聚秘处告诉了她?” 这句话才真的让董断红讶震。 “因为如果你被我擒住,绝对不会开口告诉我!” 这关系到董断红一生的英明。 人们只会说,是董断红在李吓天的威风下招出来。 “卓夫人也会明白这一点。”李吓天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钦佩道:“我想她一定用了巧妙的方法把那处地点留在何二小姐的屋子里了?” 这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董断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和欣赏。 智慧和智慧总会见面。 见面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的开始。 他的心里轻轻喟叹着,也欣喜愉悦。 梦想收集完成了皇宫外的八只金龙杯。 但是保卫这个梦想却才刚开始。 风,自山林东方来。 无声无息中,他几乎是乘风而起。 彷如是一片云。 一片不再是孤寂的云随风往西反向而去。 不在孤寂,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 李吓天在长笑中拔身而起,道:“我们可要见面了。” 何悦珏打量着前面这个女人,好美! 隔着桌上的灯苗柔和极了,这个叫卓夫人的面庞、曲线简直让身为女人的自己也为之目瞪口呆。 所以由于这个想法升起,心情变得很奇特。 她很担心李吓天和董断红一战的结果,又很欣赏这个美人充满了女人味。 卓夫人在想什么? 她也不时的瞅睇着何悦珏,好个清丽秀雅的女子。 像是空谷里的幽兰吧! 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清香优美,那像自己是脂粉俗气?她轻轻一叹! “姊姊是在担心妙峰山上那一战?”何悦珏问,其实也是问自己的担心。 “不只是为了他们两个……”卓夫人蛾眉轻蹙,女人味极了道:“我也为妹子清雅绝俗而惊叹。” 何悦珏一愕,又细又娇的脸颊一抹嫣红,垂首道:“姊姊说笑了,小妹才为姊姊艳绝天下的姿容自惭形秽……” 两个女人互视了一眼,忽然间彼此笑了起来。 再五个时辰前初见的警戒、猜疑、犹豫、尴尬、沉默,终于在这刹那的一笑中温和了整个气氛。 “已经是寅时了哩!”何悦珏轻轻一笑、一叹,重新换了壶热茶来,腾腾的热气正冒,道:“昨夜酉时姊姊出现在小妹面前时,真是吓了悦珏一跳……” 卓夫人“咯咯”娇笑道:“我到了你家门口,还不是犹豫再三,若是妹子来个闭门羹,姊姊我不知流落到那儿好!” 两个女人都大笑了起来,气氛更热烈了。 “那两位董爷也真是特别的人,竟然会想到请姊姊来小妹这儿陪着。”何悦珏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道:“只怕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吧!” “可不是?”卓夫人自个儿都摇头不信道:“我想妹子可以想像的到他的意思。” 两个女人轻轻啜着茶,沉默了片刻。 何悦珏忽然说了句题外话道:“你知不知道前天申时,董爷要往妙峰山以前想什么?” 大半的男人会想的是即将来的那一战怎么个胜败! “我真无法了解那个男人。”卓夫人轻轻一叹道:“他竟然不关心胜败,脑海里只想着达摩……” “菩提达摩?”何悦珏惊异道:“是不是想着达摩回去时提着一只鞋子?” 卓夫人的脸色变了,声音因为不敢置信而干涩了起来道:“难不成李爷也……” 何悦珏静静点了点头,缓缓“嘘”出一口气。 “好奇怪的男人!”两个女人同时说了,也同时笑了。 “我现在明白董爷的自信在那里!”何悦珏不得不佩服道:“我更可惜他不能和吓天交朋友!” 因为董断红相信李吓天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这点由他们再决战之前所想的事情都异乎常人就可以证明。 “所以他相信我们可以变成好姊妹。”何悦珏在想是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炫目极了的令卓夫人沉醉道:“他的意思是,男人的事归男人,女人的事归女人……” 卓夫人赞赏的点着头,轻笑道:“这件事情是姊姊在往京城的路上,一天一夜后才想出来的。” 她欣赏的道:“而妹子只花了五个时辰……” 何悦珏的双夹一红,用力的摇头道:“那是姊姊整天赶路较少有时间思考。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以董爷那种奇特的男子,若不是姊姊冰雪聪明,怎会倾心相爱?” 卓夫人难得脸颊嫣红发烫,嗔道:“妹子……” “是真的,姊姊是很爱他吧?”何悦珏轻轻一笑道:“只是姊姊本身在这场感情中反而忽略了董爷也是爱着姊姊的……” 卓夫人又高兴又有点疑惑道:“妹妹凭什么如此说着?” 何悦珏的脸忽然也红了起来道:“因为董爷很欣赏吓天。但是他们两个男人间又无法变成朋友……” 所以只有让他们的女人变成姊妹。 何悦珏脸红是因为董断红认为自己是李吓天的女人。 好奇妙的感觉! “另外我想那位董爷一定还有告诉你别的话?” 卓夫人想起了董断红非告诉自己宝藏在何处不可。 这刹那,她全部了解了。 “是,妹子记得一个地点……”卓夫人想了想,忽然又摇了摇头道:“不!胜败未知,稍后再说吧!” 何悦珏很能体谅的点了点头,抬腕轻轻送茶入口,好清闲优雅的动作。 卓夫人“噗哧”一笑,道:“如果那位李爷不爱妹子,那才是令人不敢相信呢!” 何悦珏一口茶差点哽住,片刻后才嘘出一口气,摇摇头道:“小妹不否认爱着姊夫,但是他……” “想念你姊姊?”卓夫人娇笑道:“男人心里爱着你时,有时候身体在逃避,但是眼睛却骗不了人呀!” 眼睛?李吓天的眼睛曾经流露过什么讯息? 她唯一记得的是策马将离去时,他的目光巡过众人留在自己的眸子相对。 那时无语。 无语并不代表一句话也没有从心里说出来。 天! 东方的天空微白。 “他们在看着夕斜时曾经有相同的想法。”卓夫人忽的缓缓道:“那么看着日出时是不是也一样?” 何悦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同样想知道,那两个男人一战的结果究竟如何? 当真,两个人不能变成朋友? 晨曦第一道光投射出来,在一间小木屋顶檐。 董断红无声无息的潜了进去。 木屋内摆设的相当齐全。 米缸内的米尚且有着半满,水桶内还有水。 他笑了,顺手拿起锅子在煮着稀饭。 后门推开,是李吓天进来。 手上抓了两把青菜的李吓天。 董断红吓了一跳,旋即嘻嘻一笑道:“好,第一回合我拿了金龙杯赢了。” 因为有意无意提起了宋飞唐之死,设计魏尘绝一刀的疑惑,到猜测武断红未死。 所以李吓天不得不让出金龙双杯。 “第二回合你赢了!”董断红叹气道:“你早已经设计好路线,而且恰巧该吃早餐时到了这里……” 如果这间屋子布满了机关,董断红可能很难过。 李大捕头哈哈大笑道:“吃饭皇帝大,咱们先饱了肚子。” 可不是? 董断红弄菜的手艺真好,三两下便弄出了四道菜来。 “好吃!”李吓天不得不佩服道:“这点我输你……” 董大盗爷笑道:“你是第一个有机会尝我手艺的人。” “真的?太荣幸了……” “不,是太幸运了!”董断红耸了耸肩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炒出来的菜会是啥么味道!” 他这时总算吃了一口,脸色却变了。 “我好像忘了放盐?” “是的。” “那你还说好吃?” “因为放不放盐是小事。”李吓天苦笑道:“你有没有吃过忘了放盐又烧焦的菜?” “没有。” “所以我说“好吃”。”李吓天真的大口扒着在吃,边含糊不清的道:“如果你有机会吃到我炒的菜,就会明白这句“衷心的赞美”!” 董断红大笑了起来。 似乎自己炒的菜还真的变的好吃起来。 小屋之前是一片空地。 空地和小屋围绕着一圈的树林。 风,五月初二的晨风在吹。 好轻柔的有如情人的手。 李吓天边活动着筋骨,边笑着朝那个髯大汉叫道:“喂!可以了没?” 董对红把着腰,踢踢腿,回话道:“行了!” 这声回答,忽然气氛就大大的不一样。 是眸子。 眸子,两个人的眸子严肃和尊敬。 “请……” 好快,随声音身影动。 弹指而已,李吓天在半空中和董断红已对了六掌。 “过瘾!”董断红大笑,揉身向前,两臂如抱。 李吓天一嘿,一直线对撞了过去。 十指飞弹,似抓如扣。 “抱月飞江”是一手很美很有力的武学绝技。 “弹指秋风”无论名称或是实战一样摄惊人。 指搭上了臂,臂展。 左右一挟一合,往对方李大捕头的太阳穴而来。 李吓天一嘿,十指有如急蚁,一下子“爬”过了左右两臂上的八处穴道,扣住对方的手腕。 手腕一翻微缩向后,董断红的十指倒扣对方腕脉。 李吓天笑了,两臂一挺指化拳探。 现在变成了董断红的十指搭住李吓天的两臂。 指风透骨,但是臂肌如钢。 “叭叭”两声,错了个身,又复各踢出四腿。 平分秋色。 两人同时窜起,四掌一触相击,却又同时往东向山林而去,但四掌依旧互击不已。 两道人影化成一条直线,近是横奔投入山林内。 第一颗树干断,断飞满天的落叶。 人影急穿树梢顶端,叶落更赛大雪大雨。 李吓天忽的一收手,十指扣住树干旋身,以踢击。 董断红沉身,亦贴于同一棵树干。 “好,有材料!”李吓天双腿一夹树干,反身相对。 此刻这棵参天巨木上,两人各用脚、腿挟住身子不坠,但四只手臂却交斗不已。 干木承受不住罡风气机,断! “轰隆隆”大响中,双双在半空中一线横移,对掌少说有三十之多。 旋即,又再另一棵树干上对打。 这回不同的是,穿梭变身于树顶枝桠浓叶中。 好一阵拳脚,李吓天嘿的一声窜于树顶之上。 董断红的拳来,一个巧妙的变化击打他五会穴。 李吓天反身后弹,董断红拳势不变而追。 一前一后,十丈外的李吓天忽的一沉对拳。 轰然一声响,双双坠下。 下头是一流溪河。 看来这里的地形早在李大捕头的观测之中。 水珠如浪。 双双在溪流湍急中立足,载浮载沉里,李大捕头忽的一潜身不见人影。 董断红大笑,千斤坠一重亦沉了下去。 水底下,李吓天正冲着自己一笑。 董断红讶异皱眉,只见四周岩石之后梭出了近百条的绳索结网,将两人网在其中。 董断红心里笑了,好小子有意思极了。 这网有一处妙用,在于两人可以用脚勾住网孔,不至让这激流冲的站立不稳。 另外更重要的是要能配合水势在这张网的范围内搏击对方。 这其中胜败牵涉的,可不只是武技和体力。 智慧! 在这里一战需要绝大的智慧。 最基本的一点是顺流、逆流、隔流的出拳就大大的不同。 也许你以为这一拳直直打出去可以击中某个穴道。 但是溪流的力量却可以改变你的估计。 改变了估计,也改变了胜败。 董断红发觉他更有精神了。 “很多人都去了妙峰山?” “是的,他们想看看李吓天和董断红一战的结果。” “除了这点之外呢?”说话的人眼中有一抹讥诮道:“只怕还有别的目的?” “武大先生认为是……” “千帆过江如鲫,所为何事?”武断红哈哈大笑道:“一名一利而已!” “名利?” “不错!有人不愿意让董断红落入李吓天手中。” “柏青天和伊世静?”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回答的声音更冷道:“董断红知道太多江湖上所谓“大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如果董断红被李吓天制住,在他说出这些秘密以前就要让他死!” 武断红大笑,笑声已充分的赞同这个说法。 “为利呢?”又有一个人在问。 他们是武断红手下的四大金刚。 “董断红是怎样的人?” “大盗,十年来第一大盗……” “我明白了。”另外一个点头道:“他们是想要董断红被擒时,问斩以前先逼问出宝藏的藏处。” 那个武断红最新赏的一个叫做蒲焰的年轻人,第一次开口说道:“这么说,如果李吓天一旦擒住了董断红,立刻和天下为敌?” “很好!”武断红大笑道:“你说李吓天是不是打死也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巳时! 卓夫人看着何悦珏回来的表情,不禁有点吃惊道:“有什么不对?” “是有点不对。”何悦珏轻轻皱着眉道:“听说不少武林人物都往妙峰山去了。” 卓夫人真的吃了一惊,讶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抓董断红?” “也有不少绿林人物。”何悦珏叹气道:“还是为了联手对付“天下捕头”报仇?”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现象。 奇异到已经不合常理。 “他们不会单纯的只是去看李吓天和董断红的一战。”卓夫人分析道:“因为这是武林人的忌讳……” 六扇门在办案的时候,武林中人一向避之则吉。 他们的原则是和官府越少打交道越好。 “连慕容世家的人也派出不少精锐。”何悦珏的脸色绷的好紧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居心?” “哈哈哈……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大美人!”慕容玉楼笑的显然很高兴,道:“两位在讨论什么?” 卓夫人眼眸一闪,淡淡道:“这位是慕容世家的慕容玉楼?” “正是在下!”慕容玉楼轻轻一笑,挥扇的姿势更潇洒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卓夫人见过的男人可多了,嘿的抿嘴轻笑,妙眸一转道:“公子这般唐突的问人,不会吓煞了人?” 她偏过头去,朝向何悦珏眨眼道:“不知妹子认识慕容公子的为人如何?” 这一问,慕容玉楼立即严肃一脸,庄重的很。 何悦珏轻轻淡笑,哼道:“姊姊你看呢?突然冒昧来访……” 卓夫人“咭”的一笑,摇了摇头道:“这种男人不可靠。” “慢着!”慕容玉楼嘿嘿陪笑道:“是有件事儿相告于何姑娘。” “什么事?” “有关于妙峰山之事。”慕容玉楼顿了顿,笑道:“就是这两日有很多人没事儿跑到妙峰山看两位老朋友的事。” 何悦珏脸色一变,问道:“你们慕容世家也去了不少人?” “大家的目的一样嘛!”慕容玉楼可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道:“董断红是天下第一大混蛋,那一个正义之士不想将他刑以正法?” 卓夫人脸色变,嘴上却是轻笑。 “那么……慕容公子怎的不去?” “好问题!”慕容玉楼更得意道:“这两日在下负责调派人马,从妙峰山到京城内分派了五路人马。哈哈哈……只要董断红落入李吓天手里就别想活着入京!” 卓夫人挑一挑眉,哼道:“看来你们这些“正义大侠”同是这般想法?”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嘛!”慕容玉楼笑的更大声道:“自古有道,英雄所见略同!” “呃!那些绿林大盗呢?”何悦珏轻轻哼道:“难道他们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他们怎么可能和我道中人相比?” 慕容玉楼那把右手的扇子摇的更起劲,道:“他们是为了董断红的宝藏!” 谁都知道董盗爷十年得手之物,早堪敌国。 “好一批批有心肠的人物!”卓夫人冷冷一笑哼道:“那些公子口中的“正义之士”果真是为了杀董断红以昭天理?” “姑娘不信?”慕容玉楼的表情有点笑不出来了。 “你会相信?”卓夫人“咯咯”一笑,用力的摇摇头道:“李大捕头带他回京必然问斩,何必劳你们动手!” 慕容玉楼吞了一口口水,干笑两声。 这女人好厉害。 “厉害的女人都是很危险的毒蛇。”慕容玉楼记得他爹曾经郑重的警告道:“特别是那种又艳丽又聪明的女人,轻易的可以毁灭掉男人!” 慕容玉楼现在突然有这种感觉产生。 “如果我猜的没错!”卓夫人冷冷的笑道:“这些到妙峰山的英雄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遮丑!” 卓夫人接下来讲的话让慕容玉楼更心惊胆跳道:“为什么?因为董断红知道不少他们不可告人的私事?” 她可以确定这点。 九个多月的相处,她逐渐明白董断红做事的风格,以及他的原则。 董断红的原则是杀该死的人。 不管你是什么英雄大侠,或是什么巨寇大盗。 只要他知道你“曾经”干下伤天害理的事,而且“现在”仍旧暗中在做着。 阎罗王也阻挡不了董断红的出手。 所以有太多的人误会董断红,包括李吓天在内。 慕容玉楼很没趣的走了。 他大大的叹气,发觉这年头的女人不是冷淡淡就是聪明的令人害怕。 “姊姊,你看我们该如何做比较好?”何悦珏的眉梢充满了忧虑道:“吓天只要擒住董爷,简直是与天下为敌!” 卓夫人瞅了她一眼,轻哼道:“为什么?他大可做个顺水人情杀了董断红……” “不,你错了!” “错了?” “你知道董爷的做人原则,我也知道吓天的做事原则。”何悦珏用力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道:“在法律没判定一个人该死以前,李吓天一定不会让他不活下去!” 这一战足足斗到了日落夕染一片水嫣红,李大捕头和董大盗爷才冒出水面来。 是头顶着网子冒出来,身体可还是在里面。 他们喘着气,水珠从鼻孔、嘴唇不断喷出来。 大力的吸一口气,李吓天嘿的一笑道:“打不打?” “打!”董断红大笑道:“没有人能让董某如此过瘾,咱们好好尽情一番……” 那还有什么问题? 李吓天又潜了下去,董断红也不慢。 水流的冲力再度激荡在两人的身上。 李吓天右脚勾网,左掌五指顺着水流拍出。 水流在变,掌势也在变。 董断红的眼睛睁的老大,光彩耀人。 猛嘿一口气里,董断红全身一松,将背贴于网上。 李吓天皱了皱眉,他可不是改变主意的人。 掌势依旧,一寸一寸的接近。 董断红的双目凝成一线,紧盯着。 已是接触的刹那。 蓦地里一股极大的罡气破水相抗,李吓天这一掌微抬压迫,合成的力量在三寸近距轰然震开。 这回可是硬干硬! 好大的一股气机力四下波震了出去。 李吓天在水流的波动中忽然觉得手上一轻。 手上一轻,脚勾网处也为之一轻。 手上轻是因为董断红的阻挡力突然消失了。 脚上轻呢? 网在方才的震荡力之下已破。 李大捕投叹气了,好个董断红! 他利用自己掌势之力硬是拧破了这张鳌皮网。 接下来可就有大事了。 李吓天斗然少了这层阻力,脚下又没有拉顶之力,自是往前冲去。 董断红在等着。 李吓天的右掌忽然一紧,董断红的左掌扣下来好扎实。 右掌化拳,当头砸下。 这力近是有破水之劲。 李吓天的身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转了半圈,转了半圈飞出狂飙的双腿。 右腿挡住右拳,右腿逼退对方扣住的五指。 “刷刷”两声,又急又快的两道人影自水底破出。 半空中,犹不忘相互出手交击。 眨眼而已,又落于一岸,好够狼狈的互望。 夜! 五月初二的夜。 董断红大笑了起来,隔水的对岸,李吓天也大笑着。 “舒服极了!”董大盗爷大笑道:“今天安排这场水中大战真是精采过瘾!” 他真的诚心道谢道:“不枉我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明天还有更好玩的。”李吓天嘿嘿答道:“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比较重要。” “啥事?” “你过岸来,换哥哥我煮晚饭啦!” “能不能吃?” “不能!”李吓天大叫道:“不吃的是龟孙子!” 董断红心里在想,有时候实在应该当一个龟孙子的好。 李小子的菜简直是“阴谋”。 “我真佩服你吃得下这东西。”董断红苦笑道:“记得放盐也用不着放的这么多……” 李大捕头“咯咯”笑的像一只老猪公,哼道:“有得吃就不错啦!” 可不是,干了一天的“活儿”,还真是饿。 他们吃东西的速度对不比出拳慢。 没喘两口气已经是盘子光亮的用不着洗啦! 饭吃饱,茶也端了上来。 盛装在小瓶子里的葡萄酒更芳香这份闲适。 沉默。 他们慢慢品尝着属于自己的孤寂。 “那是何二小姐给你的?”董断红看着李吓天衣袍襟领内露出来的丝巾,轻笑问道: “女人的感情!” 手指忽然间变的好温柔。 轻轻的捏着一端抽了出来。 今天一战,丝巾贴胸。 温热的感觉? 他抬眼,笑了笑道:“你一定有她的东西?” 发钗已轻轻的在手指间。 丝巾本来有香味,一个女人的香味。 发钗呢? 也应该有它主人的香味吧! “我们好像唐突了佳人?”李吓天笑道:“今天浸了一天的水,香味全走了。” “可是心还在,是不是?” 只要心在,一颗小石子也有无限的情怀。 李吓天笑了,愉快的道:“她们都是有心的人,我们呢?” 董断红仔细的想着,自己的心在那里? “一个有心的人应该是怎样?”董大盗爷沉吟着道:“是不是应该让世人了解?” 他轻轻一叹道:“如果一个冰冷的人有一颗火热的心,是不是不能用他自己的方法表达?” 李大捕头对这个问题显然经过努力的思考,他回答道:“他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表达,但是人是活在人世间,就算不做英雄也用不着做大盗!” 董断红的眼睛亮了,道:“你又怎么知道英雄会变成了大盗?” “因为出手”李吓天说的很诚恳,道:“我绝对相信一件事,当一个人再生死关头时他的出手依旧光明磊……” 他盯住董断红,用力道:“这种人不是英雄我是绝对不信!” 董断红的眼眸子光彩闪过。 更有一抹温暖。 “你的心?”李吓天问道:“可以让我知道?” 他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董断红没有回答。 他一向不回答别人问到他原则的事。 虽然李吓天可能会成为唯一的例外。 虽然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人。 但是他现在不愿意失去这个“敌人”。 不愿意失去这般快意畅爽的一战。 “我回答你的是……”董断红笑道:“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快过!” “别去!” 夜,更深更沉。 在京师城里的某一处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缓缓道:“你们绝对不能出京,更不能上妙峰山!” 说话的是江别酒。 这里是最著名的天牢。 “因为那是男人之间的事。”阮六步解释道:“就算李大捕头和董大先生遇上了你们所说的事……” 他缓缓的啜了一口酒,笑道:“难道他们处理不了?” 简笑山比阮六步还有信心道:“你们将可以看到一件事。” 他大笑道:“李大捕头和董大先生将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天下捕头专抓绿林巨盗。 人间盗爷则专杀伪君子。 何悦珏轻轻叹气道:“可是如果是董爷落在吓天的手里……” “我相信一件事。”江别酒慢吞吞的道:“女人可以担心一个男人的事,但是千万别去干涉他怎么做。” 因为如果这个男人是英雄。 而他的对手也是个英雄,总有一天会彼此认识。 “英雄有许多种。”江别酒说的话有哲理极了,道:“但是英雄的心却是可以彼此呼息相通。” 从天牢到何悦珏的住处并不会很远。 但是已绝对足够让人下手做任何事。 “两位姑娘委屈一点。”站在何悦珏和卓夫人面前的三位蒙面客,当中的那个轻声道: “我们必须“请”你们去一个地方……” 卓夫人笑了,挑着眉问道:“那里?” “妙峰山!”那个蒙面人左右已是一跨,近在三尺之内,道:“我想两位也很想去一趟?” 卓夫人“咯咯”娇笑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讥诮道:“恐怕你们真正要“请” 的是这位何二小姐吧?” 因为她可以用来威胁李吓天。 因为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卓夫人的身分。 男人可悲的想法之一是,以为漂亮的女人就是不堪一击。 说话的蒙面人沉嘿嘿一笑,哼道:“反正你已经遇上了,一道走又何妨?” 他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只黑蝴蝶。 蝴蝶不知道从那里飞出来。 可能是三更夜重,所以没注意到。 对面那个站在何悦珏身旁美艳惊人的大美女轻轻笑道:“不过你大概先明白一件事的好……” “什么事?” “在你想“请”一个人去一个地方以前,很可能先被“请”到另外一个地方… …” 蒙面人冷冷一哼道:“那里?” “下面!”拙夫人指指地下,冷冷笑道:“去吧!” 何悦珏的眼眸里忽然看见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是他们?” 他们,指的是躺在地上的三个蒙面人。 “妹子认识他们?”卓夫人问。 虽然已经变成了死人,但是仍然很清楚的在暗淡的星光下认出来。 “是的。”何悦珏也些不安道:“是慕容世家的人!” 好个慕容玉楼。 卓夫人忽然对着何悦珏道:“我先陪你回天牢去。” “回天牢?做什么?” “因为只有那里最安全。” 这是相当讽刺的一件事情。 竟然躲在天牢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悦珏的脸色一变,紧盯着卓夫人道:“那你呢?难道你想去慕容世家?” “嘿嘿!那位慕容公子太小看人了。”卓夫人冷冷一笑道:“慕容世家又算得了什么?” 她拉着何悦珏往回走,轻轻的声音响在夜空里道:“再说我们以其人之计反制其人之身如何?” 扣住慕容玉楼,慕容世家的人马敢怎样行动? 何悦珏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好方法。 但是是用生命去搏的一个方法。 栈道天险。 在两座断崖之间,老旧悬桥在风中和晨曦里摇晃。 恍如早已不堪岁月,却不屈的着。 “有你的!”董断红不得不惊叹道:“好地方!” 李吓天轻轻一笑,耸了耸肩道:“请!” 请字一起,双双腾身。 两道身影如鹰而起。 但是落足有如絮棉飘地。 这一战,更较昨日惊险。 两个人赌的不只是武学造诣。 更有的是他们的生命。 以及对对方的信任。 出手已不仅仅是胜败之间的问题。 更有的是死亡。 李吓天的手缓缓递了出去,又轻又柔。 董断红却是严肃极了。 双指一并,如剑挺出。 风,转急。 两人相隔有一丈远近,却是随着他们的出手一丈一丈的接近。 接近,悬桥晃动的更见大力。 刹那不及转念,董断红忽的大力一蹬窜前。 来势好快! 好快又好猛! 悬桥大力晃动起来,李吓天很明显的站立不稳。 董断红的双指已到。 李吓天暴喝一声,双足奋力一震,落下。 这点大大出乎董断红的意料之外。 他绝对没想到李吓天会在这个时候断桥。 攻势已不可变。 不可变的往下直去。 李吓天的左手扣住另一边的桥索,又拳“哗啦”的击破桥悬木板而出。 狠狠的一记击中对方的胸部。 同时拳路敏捷顺延而下,又快又有力的到了丹田时已打出了一十六拳之多。 董断红的血已经由口里喷出。 但是并不认输。 右指化掌勉强递出,硬实实的扎了李吓天一记。 左掌可没闲着,一拗拉住李吓天的右臂。 拉住右臂,一则可以防止自己落下,二则阻止对方的攻击。 两道身影随着断桥大力的荡向崖壁。 谁都知道撞上了会很难看。 但是谁也想先打败对方。 董断红还有右掌可以用。 李吓天呢? 竟然在这刹那时他放开了左掌。 左掌对向董断红的右掌,两人扣的好紧。 简直他妈的像极了殉情的情人。 “哗啦”一响,双双摔落湖中。 董断红在叹气了。 早先他以中了一十六路拳,怎么说都比自己击打出去的一掌重多了。 当他从水里浮出来的时候,大笑中第一句话道:“很好!哈哈哈……我败了!” 李吓天已经点住了他八处穴道,勉强的把这个好重的大汉拖上岸来,自个儿差点累的吐血。 “他奶奶的你还能笑!”李大捕头破口大骂道:“哥哥我差点连吃奶的力气也没啦!” 他半倚靠用手撑着坐在地上喘气。 旁儿董大盗爷可是躺着望上头的浮云和断崖猛吐出一口口水来,干涩的道:“哈哈…… 过瘾!” “屁!你这个人有毛病呀!你那一掌再重一点,两个人全淹死了。” 董断红看着他躺到自己身旁,嘿的一笑道:“今天交手虽然短,短到不超过两招……” 根本只有一招见胜负! “但是比昨天过瘾刺激的多了!”董断红依旧哈哈大笑道:“尤其是你放手下坠的那一刹那,董某佩服已极。” 那一刹那,简直是惊魂摄魄。 足足休息了一炷香,李大捕头才能撑起身子来打坐疗伤。 这一调气周天,可又耗掉了一个时辰。 “饿不饿?” 李大捕头笑着问,表情得意极了。 “又是你煮饭?” 董大盗爷的表情一副宁可饿死的样子。 “嘿……抱怨?可是哥哥我服侍你哩!” “谢啦!”董断红大力喘气道:“喂!你下的那十六拳好狠!” “你那一掌还不是一样!”李吓天忽然偏头睇眼道:“怪了!中了一十六拳怎么还能说话?” 李大捕头这十六记重手可是足以断木裂石。 “我内功深厚呀!”董断红哼哼一笑,看着李某某自草丛中拿出一包东西来,叫道: “你可准备的周到!” 可不是,包包里啥样的干粮都有。 只要不是李吓天煮的东西,怎样他都不客气。 李大捕头忽然叹气了。 点了人家穴道,怎么叫人吃法? 最简单的是由自己动手,一人一口接着吃。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董断红盯着李吓天放入口中的干粮,叫道:“自己吃的比较大块!” 李吓天可翻眼瞪了他一眼,扯下一大块塞入对方的嘴巴内,哈声道:“这样可以让你少说一点话了吧!” 董断红嚼的可快,三两下吞了,哈哈道:“我刚刚在想,真是服了你啦!” 突然冒出这一句,李吓天赶快撕下一小片丢入董大盗爷的口里。 “喂!怎么又这么小?” “因为这样你才能赞美我呀!” 董断红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今天这一战你早就设计好了?” 当然,否则谁敢放手! 有怎么会有这包干粮在? “我真正佩服的是昨天那一战时,你的估计!” 董断红的眼睛发光道:“我们曾在旷野交手,可以测出对方的气机运行,紧接着是树林内一战,可以测出轻功和身法变化……” 两个人一口一口轮流吃着。 只听董大盗爷继续道:“至于在水中一战,则是试测呼吸调息之法。” 他大笑道:“全部的过程就是为了今日出手一招!” “你还不是一样?”李吓天叹气道:“如果我不是早知道这下面有一池湖水在,败的是我……” 因为他绝对不敢放手。 而方才董断红只要再出一掌,那个穴道受制的便不是董大盗爷而是李大捕头了。 正午! 好天气,好的有点热。 山风和湖水总算是清凉了不少。 李吓天用了三种手法疗治这位董大盗爷的伤,总算长长的嘘出一口气道:“看来我那十六拳还打的真用力。” 董断红哈哈大笑,答道:“的确,董某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这般让人修理过!” 他们双双笑了起来,在风中有股舒适闲情。 “好轻松!” 他们同时说,也同时讶异互笑。 “哥哥我是说抓到你觉得好轻松。” “是吗?我可不是这么想!” “那你想什么?” “我是觉得能败在你这样一个对手的手上,好像完成了一个不断追求的目标。” 董断红诚恳的道:“我真怕过天下没有一个捕头可以抓得住我!” 李吓天心腔一股感动,轻叹! “其实你应该是一个磊落的好汉。”他真挚的说道:“光明正大的出手,光明正大的格!” 李大捕头的结论是:“今天只要你使一点点的诈,不论是毒药或是暗器,死的是我!” 他们互视着。 眼眸竟是超乎了敌我之外人间世升华的一种友谊。 良久,董断红轻轻笑道:“不过你我之战还没结束呢!” 李吓天有点讶异了。 他对自己点穴的手法可是百分之百的有信心。 董断红轻轻一笑道:“我每次做案成功只想到一句话。” 那话是“结束是开始的开始”。 李吓天用心听着,也用心想着。 忽然他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许多人!” “许多人?” “是的,这座妙峰山内一定来了许多人。” 董断红长长一叹道:“有一些人是想要我说出宝藏藏放的地点。” 李吓天吞了一口口水,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至于另外一些人……”董断红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所谓的英雄大侠们,是不要我还能说话!” 为什么不要董断红说话? 因为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十二章 据说,据那些死了又活过来的人和高僧道士们说,黄泉路又冰又冷。 而且充满了无奈和怨恨。 黄泉路已经是超乎世间所能想像的痛苦。 世间是不是有一条路比它更无奈、更痛苦? 如果你活在以前的某个时代。 而且你又必须押着一名大盗和天下为敌。 你走多远,多远的这条路就是比黄泉还难走的路。 李吓天可以发誓一件事:“我现在完全能了解魏尘绝那小子在去年心里想什么!” 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他想都没想到的冀南三雄。 王书田是冀南三雄的老大。 呵!还真是有老大的架势,这一挡挡在路中央,嘿嘿一笑道:“李爷果然不愧“天下名捕”,将人人视为毒瘤的董断红擒住在手!” “幸运一点罢了!”李吓天笑着,耸肩道:“三位在此有何指教?” 这刻又在寅时,西山一片红霞浮过。 “没什么,只是减少李爷的麻烦!”王书田大笑道:“我想不论是李爷装的没看见,或是想到冀南来玩一趟,总不会反对吧?” “这三个老家伙……”董断红淡淡哼道:“亏心事可做了不少,最少有八个纯洁的少女毁在这三个老色狼的手里……” 王见田在冀南三雄中排名最后。 但是那嗓子可是最大,道:“放屁!你这贼早该死了!” 同时他瞪了李吓天一眼,不悦的道:“李捕头,你怎么没点了他的哑穴?” “用不着嘛!”李吓天笑道:“这条山路难走,有人陪着聊天多好!” 王力田这位二当家冷沉沉一笑,嘿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董小子你是杀不杀?” “不是我决定……”李吓天正色道:“由法律决定!” “放屁!”王见田大叫,第一个动手。 王书田和王力田的速度也不慢。 快的就如同他们搞不清楚怎么躺下去的。 他们趴着喘气,连不可置信的抬头这点力量也没有。 耳里是董断红在叹气道:“连我也打不过的人,你们凭什么!” 李吓天并没有对他们怎样。 不过留下的一句话可叫他们吃力了,道:“如果真的像董大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还会见面!”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李吓天走了十来步便听到后面冀南三雄的惨叫声。 谁下的毒手? “不用回头!”董断红叹道:“一定是姓伊的和他的两名好助手!” 伊世静,三大名捕中最强悍杀机的一个。 “原来伊兄也来了!”李吓天可不觉得好玩。 “恭喜李兄大功告成。”伊世静轻嘿嘿的一笑,冷淡淡的道:“不过这段入京的路才刚开始……” “小心夜暗路滑!”伊世静离去时声音犹在道:“那可是多着人哩!” 人,三个人消失在初夜。 五月初三的夜! “你说的没错,结束只是开始的开始!”李吓天叹气道:“这条可是比黄泉还难走的路!” “狂走人间”是四个人的名字。 “风雪动天雷”是梅字世家中的打手。 那么“狂走人间”则是梅字世家中的杀手。 梅狂那对凶狠的目光可是看清楚他这个人,好冰冷的声音道:“见李吓天,杀!” 董断红呢? 梅狂没讲,梅走、梅间都很明白。 他们最少有四十六种法子逼一个说出本来自以为不会说出来的话来。 董断红的宝藏已经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包括生命! 李吓天果然来了。 “梅字世家的人?”李大捕头轻轻一笑,摇头道:“这号家族的评语可不怎样好!” 董断红也嘻嘻笑道:“恐怕还有旁人!” 没有风。 但是梢头的叶子和四周的草丛却在动。 “啧……这一批人!”董断红大笑的转看李吓天问道:“我们来打个赌,有那些人?” 他又先说道:“大别山的四大天尊!” 李吓天偏头听了听,道:“大概还有苗疆水火别门的卢大门主卢久九。” “另外嘛……”董断红翻着眼皮笑道:“树梢上那个大概是叫做陈蓝谷,苏州名城的剑公子。” 李大捕头道:“我们左后方还有三个人,如果没错的话,就是“阴山里的六只鬼爪”。” 梅狂可有点吃惊了。 自己怎么不知道有那么多人? 可是他立即就知道的确有。 前前后后四周忽然冒出九个人来。 连自己这厢的四个人,总共是十三个人。 十三个绝对是好手的人。 梅狂看了一下四周,皱眉嘿道:“卢大门主,这里就属你最尊,且说要怎的办法?” 他的脑袋转的算是快。 反正责任先推出去再说。 有人反对,是“阴山里的六只鬼爪”最老的那个。 阴幽冷冷嘿道:“老夫说话就不算数了?” 梅狂一嘿,回声道:“那是因为梅字世家没把你们阴山老鬼看在眼里!” 阴寒脸色沉沉,斥喝道“好小子,你狂!” 偌大一个身子飘前,好一双枯黑双手探出。 剑出! 是陈蓝谷挡了下来。 “阴老何必在这个时候动怒?”陈蓝谷笑道:“或许卢门主的意思和你相同。” 阴寒一半被人家的剑气所逼,一半是卢久九一身的毒少惹最好,便冷哼啾啾在鼻孔吐气不说话了。 卢久九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大别山的四大天尊一眼后,方才缓缓道:“卢某今日来的目的是想和董断红谈谈三年前敝派失窃的镇门之宝……” 陈蓝谷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家中传家的三幅东坡先生字画,亦遭这位大盗爷取走……” 梅狂一嘿,冷笑道:“好极了!梅字世家也有话要问。” 阴山的三个老鬼呢? “问话的事,我们没有意见。” 行了,现在就剩下大别山的四大天尊。 后豪凤哈哈长笑,嘿的一声道:“我们四兄弟来的目的很简单……” 后豪虎接着道:“就是杀了姓董的替我们堡主报仇!” 意见好像有点不合了。 李吓天和董断红反而成了局外人似的,看着四大天尊和另外九个人变脸。 梅走啐道:“要杀?那可以,等我们问完了话……” 后豪龙冷冷道:“你配说这话?” 下一个说话的是后豪象道:“不配的人就得死!” 四大天尊的动作很快。 快而且一致。 同进同退。 刹那,以四搏四! “狂走人间”不是简单的角色。 所以他们的手仍然能抬的起来。 但是抬得起来并不代表档的住。 大别山的四名长老退回原位时,这里已经少掉四个可以站的人。 当然也少掉四个说话的人。 一下子,这夜,夜的这片林子。 好安静! 静的每个人都在想方才那四个老头是怎么出手的? “好!”陈蓝谷大笑道:“四位的行动漂亮极了。” 他嘿嘿一笑,表明着意见道:“现在我赞成杀了姓董的那贼子为武林除害……” 卢久九和三个阴山老鬼都有点变脸了。 亏是卢久九见多了风浪,说了句他妈的有道理极了的话道:“不论我们想对董断红怎样,都得先问问李大名捕!” 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 所以九个人全看了过来。 总算是等到主角上场了。 李吓天一叹,缓缓道:“犯人是我的,所以在判官大人没决定他该死以前,我必须不能让他活不下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他如果不想说话,谁也没有权力逼他非说不可!” 这是结论,也同时是动手的时候。 这一战好激烈。 我们董大先生却是边笑边摇头,叹道:“不自量力!” 风,吹过山林。 夜。 更深! 李大捕头喘着气,却站的挺直道:“我不想看到你们遭到别人的毒手,快走吧!” 后豪龙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能挡住他的一击,他和另外三位兄弟以及加上五位高手的一击。 他干涩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每个人都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太可怕了,这双手。 不,那不是一双手。 当李吓天在舞动的时候,简直是千百只手招呼过来。 李大捕头轻轻一笑,看向卢久九嘿道:“以后用毒的时候小心一点好不好?” 卢久九的脸色难看极了。 “三哭回命”是一种很诡异的毒。 中了这种毒的人会流泪三次。 到了第四次再度流出泪水时,天下无药可救。 卢大门主已经在流第二次泪。 李吓天拉着董断红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有人阻挡。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但是当柏青天和韦燕雪的刀出现时,变成了“不能”。 “好!柏兄果然嫉恶如仇!”当韦燕雪杀了最后一刀,伊世静笑着自林中出来。 “看来我们可以合作。”伊世静在笑。 柏青天挑了挑眉,笑道:“伊兄是“金陵”独霸一方的人,柏某长居于“长安”,只怕不熟……” 伊世静大笑道:“可是侯爷的身分不屑和我这等小民相交?” 柏青天大笑了起来,嘿的一声摇头道:“伊兄误会了,在下只是怕你我走一路,难免引起误会……” 伊世静身旁的姜孙牙笑道:“既然侯爷这么说,我们捕头倒是有个法子……” 柏青天看着身前三人半晌,轻嘿道:“人道姜先生是伊兄身旁的智珠,果然脑筋转动的快!” 姜孙牙嘿嘿一笑,直接道:“暂且我们不论上个月董小子怎么知道我和夏三脚的身分……” 柏青天心中一凛,嘿嘿姓姜的果然好心思。 耳里听得姜孙牙淡笑道:“我想侯爷也不愿李吓天长居捕头第一?” 当然! 否则柏青天千里迢迢的由长安来这妙峰山干啥? 柏青天自以府城深沉著称,当下皮笑肉不笑,轻嘿道:“凡是正义之事,柏某无不望其能成!” 他大笑起来,已迈步而走道:“所以世静兄可别太走火入魔了……” 伊世静哈哈一笑,对着那双背影答道:“柏兄你放心,伊某没有家世名累,快活的很……” 片刻,柏青天早已不见人影。 “夏三脚!”伊世静淡淡一哼道:“你根下去……” 跟的是柏青天的行踪。 不过柏青天必然是跟随李吓天。 “姜孙牙!” “属下在!” “你跟我绕另外一条路!”伊世静冷冷一嘿道:“我倒要看看三大名捕各逞心计鹿死谁手……” 姜孙牙的全身突然热了起来。 这一生,可能只有这个机会让他名流千古。 李吓天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正常。 但是当他流出第三次泪时,全身像快要散开了似的。 肌肉骨头都不听话了。 “撑啥英雄?”董大盗爷叹气道:“陈蓝谷的剑气配合卢久九的毒真够看……” 李大捕头苦笑一声道:“你看出来了?” “我还看出来你再流一次泪就死人啦!”董断红啧啧道:“你真能捱,若不是心存仁慈怕杀了他们留着几分,阴山那三个老鬼和四大天尊岂能伤得了你!” 李吓天一叹,耸肩道:“希望他们别遭到伊世静的毒手才好……” “你怎么不阻止他?” “我?”李吓天大大叹一口气道:“三大名捕拥有御赐杀人的权力,只要认为是罪犯,或是出于自卫……” “那你为什么不杀?” “人身难得,何苦相残!” 董断红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但是你付出的代价却是死亡!” 他摇头又道:“为了我这个死囚而死,值得吗?” “当然!”李吓天大笑道:“因为这是我的原则。” 人可以死,原则却不能不守。 董断红实在有点不了解这个人,但却是衷心的佩服道:“行啦!在你流出第四次泪水时我来医好你这屁毒吧!” 李吓天很快就解开他的穴道。 董大先生愕住道:“你怎么考虑也不考虑?不怕我藉机杀了你?或者逃了?” “不!”李吓天笑道:“第一、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第二呢?” “第二,就是方才说过的原则。” 如果李大捕头死了,而董断红的穴道未解。 那么董大盗爷一定活不到看着明天的日出。 甚至很可能活不到半炷香。 董断红不得不感动的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给姓李的吞下。 同时好快出指的连点三十二经脉。 李吓天沉沉的进入调气周天之中。 四周却是有了异动。 “出来吧!”董断红大笑道:“一个刘金刀人称湖南一刀王的名人,暗里却是搞赌场诈赌的骗子……” 刘金刀是个六旬左右的威武老人,双眼冒火好快的提刀来站到了面前。 “嘿嘿……另外一位是韩彩姑?”董断红大笑,起身嘿道:“你是为了宝藏地点而来?” 韩彩姑是个四旬出头的女人。 很诡异的是那顶上的头发插满了各色各形的大小花儿。 缤纷满目,有如彩虹似的。 本来女人插朵花儿更俏。 但是那是指漂亮而年轻的女人。 对于一个又丑又插满了花的女人,你的看法一定半丁点儿也没好兴致。 韩彩姑冷恻恻尖声的叫道:“不错!我来的目的是问你话,不过也要杀人!” “哈哈……好坦白!” “不是杀你!”韩彩姑冷然道:“是姓李的小子!” “他?”董断红看了一眼进入禅定正和剧毒对抗而满头大汗的李吓天,嘿道:“他得罪你了?” “老娘四年前一桩买卖给他坏了!”韩彩姑冷喝道:“姓李的,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他喝,出手的却是刘金刀的刀。 就像是他的名字,果然是把金光闪闪的金刀。 “嘿嘿……开赌场干郎中骗来的钱?”董断红好不客气的将手指递出。 五指,五道气机。 硬生生的将来刀断成了七、八段。 韩彩姑也动了,好快的欺向李吓天。 一顶发上的花朵最少飞出了一半。 眨眼,已到了李吓天身前三寸。 突然有风? 这些花竟然像乘着风似的飘落。 韩彩姑的脸色大变,她不敢相信一件事。 董断红为什么宁可让刘金刀逃走而救李吓天? “他不是你的敌人?” “是!最好的一个。” “但是你救了他?为什么?” “因为像这么好的敌人已经不好找了。” 韩彩姑沉默了半晌,终于又问道:“据说你的外号叫“阎罗王的爷爷”?” “是不少人这般叫着!”董断红大笑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放走了刘金刀?” “是的,因为传说中只要对你不利的人就得死!” 韩彩姑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我不愿意告诉你原因……”董段红淡淡一笑道:“不过这其中包括了许多事。” 因为刘金刀近年来已少做恶。 而且诈赌终究不是大事。 最重要的一点是该死,好像受了李吓天这小子影响,竟然手软了些。 韩彩姑的眼中放出了一丝希望。 从方才的出手,她已很明白绝对走不出人家的一招。 一招。 多可怕的事!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以前。”董断红轻轻道:“走吧!” 韩彩姑离去的好快。 “又是一天的开始……” 可不是?东方有点泛白了。 李吓天好像被热醒的,适刻卯时。 “喂!去弄点水来喝吧?” 啥?使唤起来了? “喂!哥哥我可是病人哩!”李吓天大叫的跳了起来,哼哼道:“算了,我自个儿去找!” 他可没忘记先点了董大盗爷几处穴道,这才一前一后的晃走了。 暗林中,可有不少双招子又讶异又惊心。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玩什么? 大盗保护捕头?太荒谬的笑话吧! 何悦珏总算看到卓夫人回来了。 回到京师城里的天牢。 “姊姊还好吧?”她担心着,看出卓夫人的表情凝重。 卓夫人轻轻嘘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对着一牢里的众人道:“那个慕容吞天好可怕的一个人物!” “慕容吞天?”阮六步嘿道:“你遇上了他?” 简笑山也皱起眉来道:“据说那老小子早在五年前就闭关去了,中间也传出他已死亡的消息……” 李全文这时从江别酒的怀里跑过来,问道:“什么是闭关?” “闭关……”阮六步笑着解释道:“就是躲在一个地方苦练更上一层的武功。” “那江爷爷也是闭关了?” 李全文这一问,大伙儿可笑了起来。 笑,是松懈紧张最好的方法。 卓夫人又恢复了生气,一叹道:“如果不是我走的快,还真会有不小的麻烦!” 慕容吞天这个人物可是大大有名了。 为了事业,到四十之后方娶妻。 慕容玉楼正是他的独子。 如今已是六十八的年岁,只怕更辣更锐! “气势夺人!”卓夫人叹气道:“我只怕会对他们两人不利……” 在李全文的面前,他们都不愿讲出“李吓天”的名字。 这时李小子忽然又问道:“为什么一个人闭关会传出死掉的话呢?” 好问题!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是呀!怪了? 这几年来话都是由慕容世家里传出来的。 而且很有规律的都是五月时。 “会不会是慕容老头每年五月这段时间出关?”江别酒有一个猜测道:“好让想找慕容世家事情的人进去以后就走不出来?” 好狠的心计! 阮六步笑道:“倒是想去看看……” 他有兴趣,简笑山也是。 卓夫人却反对道:“不!那个人最好别惹他……” 阮六步和简笑山不信。 因为他们对付过太多难以应付的人。 这个时候是五月初三正午。 慕容世家的住所很好找。 他们不是用朱红色的大门,而是深玄黑色。 “因为坐干向巽,是属金的干完,当年慕容吞天选黑色的理由是黑为土,土来生金,大旺。” 看来好像是这样。 慕容世家虽然已经派了五路人马去妙峰山,但是一进门后还是人丁兴旺得很。 “这些人可不简单。”阮六步的眼睛闪着道:“一切的行止都有相当的规律在。” 他们是直接由大门口来拜访慕容吞天。 所以可以悠闲的一路走进来,一路看看。 简笑山显然赞同阮六步的看法。 同时也有点担心慕容吞天是不是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可怕一点。 简笑山立即发觉自己错了。 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大厅上的太师椅中坐着一个老人。 一名威猛似龙虎尊相的老人。 “你们找我?”慕容吞天的声音宏亮如洪钟,滚滚在耳。 “是的!”阮六步一笑,抱拳道:“久仪慕容家主的神威,早想拜见!” “哈哈哈……是吗?”慕容吞天很直接道:“是想来杀我?好让妙峰山的董断红免受本家的攻击?” 因为只要他死了,慕容世家必放。 简笑山轻轻笑道:“如果因为如此可以看出贵世家谁有野心想窜慕容公子的领导主位的话,慕容家主更该装死!” 慕容吞天猛的站起来。 “我现在只知道谁该死!”他一指“六步笑山”,喝道:“就是你们两个!” 阮六步和简笑山忽然间双手一扬,往后倒窜。 双手扬起的是黑色的“火雷爆”。 四颗,往四个方向而去。 慕容吞天大喝,两臂一拍一,“轰”的大炸里竟能将四颗火药集成一处。 在如此短暂而如此急劲的出手下能做到这样,想是董大先生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退,背后却已有机关在等着。 “哗啦啦”响起,背后门槛落下了铁栅,同时在大厅中央也落下了一大面连壁。 这只是开始,两壁中各有打旋的飞轮奔来。 先是左右各一,由屋顶上的铁线悬着急转扫至。 旋即又冒出一对、两对…… 只是眨眼工夫,已有了八对一十六面之多。 慕容吞天好整以暇的坐回了那张太师椅上,大口喝酒,大眼看着这一幕。 “你们只有一条路可以活命……” 慕容玉楼从后面晃了出来,大笑道:“那就是说出董断红的缺点!” 缺点,就是可以一击致命的弱点。 阮六步在闪,以划破了两道血口子。 简笑山也尽力在避,他可有比较深的一道。 脚印是血迹。 “嘿嘿,好忠心!不说?”慕容玉楼大笑道:“像你们这种人死了也是应该!” 飞轮转的更快更急! 血珠飞的也更激扬。 “住手!”门口有人大叫道:“住手!” 是何悦珏。 “哼!这女人是谁?”慕容吞天冷哼挑眉。 “爹……”慕容玉楼的脸红了红,道:“是……是孩子……” 慕容吞天瞅了他一眼,可明白了。 “看来是好人家的姑娘?” “是……李名捕亡妻的妹妹……” “呃!何家姑娘?”慕容吞天难得一笑,嘿道:“你想卖着个面子?” 何悦珏叫了起来道:“放了他们,我答应跟你到妙峰山!” 慕容玉楼双目一闪,嘿嘿笑道:“真的?” “是!” “不后悔?” “不!绝不后悔!”说话时是五月初三,未时。 “他奶奶的,前面还不知有多少个家伙!”李大捕头大大喝了一口水,叹气照着水面的映影。 如果他知道从昨天下午何悦珏正乘着马车赶来,心中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董大盗爷还来不及说话,这位“天下捕头”已经大叫道:“哥哥我怎么变的这么狼狈!” 董断红大笑道:“跟我一大脸的胡子不好?” 李吓天可不想那副样子。 想想看一个大捕头是这般德行,人家还以为是绿林大盗哩! 他耸了耸肩,带头当先走着。 这可好,走了半里外这片草丛中多的是人。 死人! 是谁下的手杀了他们? 李吓天忽然间愤怒了! 这一批三十六个人,三十六条命全是慕容世家的人。 董断红显然也有点讶异。 “嘿……这个慕容世家也了这趟浑水?”董断红啧啧嘿道:“是为了宝藏的目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转向李吓天看着,眼睛在询问。 因为慕容世家就在京城内。 京城内的事当然是李吓天比较明白一点。 李大捕头皱眉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是谁杀了他们?” 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出手的人是单纯的跟慕容世家有仇,或者是一个阴谋?” “这是个嫁祸的陷阱!”董断红说的很直接道:“而且目击者现在已经来了。” 可不是,东南方向来了一个人。 一个像樵夫,拄着拐竹竿的老人。 五旬近六十的年岁。 干干瘦瘦的身子,松垮垮的两条裤管在飘动。 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掌腕,细的像是一条蛇。 小小的青竹丝那种蛇。 李吓天看到那跟竹竿碧翠的惊人。 “这个老头子好像叫做“青竹丝里的青竹丝”?” “没错!也可以说是“毒牙里的毒牙”!” “喂!你刚刚为什么认为慕容世家是想要宝藏?” “因为他们没有做过什么恶,也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把柄在我手上。” 四句交谈里,那个老头已经是温吞吞的来到了面前。 “我叫苗童日!”老头干干哑哑的吐出话来,冷冷笑着四下翻了翻眼,用力一嗅道: “嘻嘻,好浓的血腥味!” 李吓天冲着人家一笑,哈哈道:“苗老头,李某正想请你监定这些人是死于何人的手中!” 苗童日双目一睁,精芒四射。 “不是你们下的手?” 你们?怎么会用“你们”? 董断红是被押着点了穴道的囚犯,用“你们”就很奇怪了。 “因为现在谁都想不透你们演这一出戏的目的是什么?”苗童日大笑道:“整座妙峰山的人都知道你不准任何人碰董小子,而且姓董的也拼命救你……” “你不会明白的!”董断红冷冷一哼道:“毒蛇怎么能了解人与人之间的友谊!” “友谊?呸!”苗童日咯咯大笑,乱发飞张,道:“一个大捕头和一个大盗会有情义? 嘿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李吓天哈的一声,摇头道:“那是你太不了解人性!” “你了解?”苗童日踱了两下,望着尸体用竹竿翻着边道:“嘿嘿……人心比鬼更可怕!” 他忽的一抬眼,冷笑道:“你后面跟着柏青天和伊世静,你不会白痴的以为他们是想保护你吧?” 李吓天的确没这么想。 苗童日继续翻弄着尸体,已经看到第八具。 忽然他的脸色大变。 在李大捕头的眼里,只见他全身大震一脸发黑。 不,连竹竿都黑的惊人。 “好狠!”苗童日大叫,一根竹竿危颤颤的指来,嘴角已渗血。 “这是什么毒?”董断红也为之讶叫:“翻动尸体就可以叫人死的不明不白!” 苗童日双目暴睁欲裂,眼角像是挣破了似的不断一缕血丝渗落。 “你……你们……真狠……” 哈!我们? 李吓天跟本来不及解释,这一片草丛中又冒出两个人来,两个看起来很温文儒雅的剑客。 岭东双剑,双剑飞扬了二十年的岭东双剑。 “何必?”童友义轻轻一叹道:“这条蛇是罪该万死!但是慕容世家的人总是同道的朋友……” 童有情也轻轻的摇头道:“李大名捕向称不杀一生一命,是董盗爷下的手?” 董断红看着他们两人,淡淡答道:“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原本是怕李大捕头有什么意外!”童友义轻轻一叹,抚着颔下黑须道:“近日来,妙峰山最近聚集了不少各路好汉,怕是有差池!” 董大盗爷哈哈笑道:“是不是为了三年前在红虹山庄那件事情不安?” 童友义脸色一变,哼道:“红虹山庄一家六口人的命案是我们两兄弟涉嫌最深没错,嘿……童某之所以活到现在正是为了找出凶手!” 李吓天忽的点了点头道:“红虹山庄是件大悬案,一直没有可疑的人,没想到你们在场?” 童友情接口道:“那时我们之所以先脱走一步,是怕遭人误会……” 他长吸一口气,冷嘿道:“岭东双剑一生不愧于天地,总有一天会查个水落石出……” 童友义看了一眼苗童日的尸体,一声哼道:“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杀慕容世家的人?” 说话时,手已扣剑柄。 好稳的手。 好猛的气势。 李吓天在叹气了,怎么又用“你们”? “你们又怎么知道是“我们”下的手?”董断红哈哈大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三年来我一直没对你们下手?” 童友义的脸色变了变。 “你们家传的紫玉五凤雕是艺术极品,董某三度到岭东作案可没有一次目标是你们……” 董断红一嘿,冷笑道:“因为我认为你们可能是误打误撞的碰上了……” 他瞅了一眼满地的尸体,皱眉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他们的死法和红虹山庄那一回六口人命是相同的?” 童友情脸色一变,沉声挑眉道:“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因为我比你们早一步到。” 董断红去那里做什么? “红虹山庄的庄主红拾水表面上是仁义汉子一个,背地里却干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董断红冷笑道:“我相信你们也是觉得有点蛛丝马迹才前往“拜访”?” 现在童友义不得不承认这个董断红的可怕。 似乎知道了太多不应该或是人家以为不可能知道的事。 “姓江的把三、四十年来掳人买卖干下的勾当所赚的银子购买了近百左绸坊,凡是有他设店的城镇,别人就别想做生意。” 董断红冷嘿一声道:“前前后后三百八十九条人命!” 没错! 童友义和童友情就是奇怪着某些城镇上怎的只有一家“水记绸坊”而纳闷。 于是开始了他们的追查。 原本只是兴之所致,后来却发觉了和红拾水大有关联。 “董某去的那一夜是为了一盒箱子。”董大盗爷一扬眉,嘿道:“装满了四大通行的银票。” 董断红向来取物不取财。 这次例外,是因为了什么? “红老头是个俗人。”董断红嘿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只好拿他最宝贝的东西。” “结果呢?” “装了五百万两的银票箱子早已不见踪影。”董断红苦笑道:“结果只有六具尸体!” 有人早了一步。 “出手的人用的是刀,又利又快的刀,霸气十足!”董断红又看了一眼那些尸体,道: “一口气要杀掉三十六条人命,当然需要七、八个以上的人。” 因为血迹方干。 下手的人显然刚刚出手不久。 “这些尸体的刀痕虽然没有三年前红虹山庄那么霸道,不过是出于同源。” 这个意思是可能是那个人训练出来的杀手。 童友义沉着脸,轻轻一嘿道:“你说了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我们向来不用兵器。”董断红大笑道:“第二、有人曾经设计你们,当然也有可能设计我们是不是?” 这点可是谁也不能否认。 李吓天伸了伸懒腰,看着对方一眼笑道:“好啦!你们知不知道苗老头是怎么中毒的?” 童友情早已看了半天,不得不摇头道:“好奇异的毒!只怕比“龙血鳞”还可怕……” 龙血鳞? 李吓天脸色一肃,嘿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童友情的眸子一闪。 “武断红没死,而且暗中扩展势力当然需要大笔的钱财。” 李吓天的话吓了岭东双剑一大跳,双双变脸道:“谁说武大先生没死?” 童友义脸色好阴沉,声音好冷道:“李吓天,童氏兄弟敬你是天下捕头一直好言相向,如今武大先生是我道中令人钦佩的大侠,人死了你还口出讥言……” 童友情轻轻一弹剑,双眉猛挑道:“看来我们是看错了人!” 李大捕头一嘿一哈,哼哼道:“动手是可以奉陪,不过呆子哥哥我可不当……” 童友义缓缓抽出了剑,肃目冷哼道:“说明白!” “我们的右边你们的左边有人在看!”李吓天笑道:“而且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个。” 童友义有点吃惊,倏的一转身朝左手那片林子喝道:“是谁?出来!” 说出来真的出来了。 是八个奇怪的人。 八个都是女人,女人的头发都有点金银色。 而且她们的额头都画了一朵黑玫瑰。 李吓天自己也吃了一惊,讶异叫道:“黑玫瑰?北冥“不归地”的黑玫瑰也来了!” 他大大叹气的瞪了董断红一眼,哼道:“你跑到北冥去惹这些女人干什么?” 北冥在关外之外。 据说是大元蒙古的后代和一种叫做“俄多斯”人的结配后代所住之地。 那么,风雪天地,寒冻惊魂。 “干什么?我只是看看“不归地”是不是真的不归。”董断红大笑道:“结果回来后足足有三个月躺着没办法作案……” “她们真的那么可怕?” “不是她们的可怕,是老天可怕!”董断红苦笑道:“不过怎么可怕也没有那位“黑玫瑰上的蜂后可怕”……” “蜂后希望你回去跟她成亲。”这些女人都很漂亮,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八、九的少妇,道:“否则就算你的尸体也得带回去……” 声音绝不是中原口音,怪怪的好别扭。 童友情讶异好笑道:“那有这回事?” “闯入蜂宫见得蜂后的男人就得帮蜂后生孩子!”那名少妇缓缓而冷肃的道:“蜂后怀孕时这个男人就得死,这是黑玫瑰的天命,谁也不能反抗!” “这是他妈的什么屁理由?”李吓天大叫着,又大大的叹一口气道:“喂!真是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风流个屁!”董断红叫道:“那个蜂后都可以当你妈了!” 哈?这些女人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蜂后竟然是个老太婆? 难怪董断红打死也要“逃”回来。 童友义的问话比较直接道:“这些人是你们杀的?” “不!”那名少妇摇了摇头,好看极了。 “我们不杀中原人,除非你们与我们为敌。”她缓缓的用生硬的口气道:“在我们到达以前就有八个拿刀的男人蒙着面杀了他们……” 李大捕头嘘出一口气,总算脱了嫌疑。 童友义看过来一眼,又转头一哼道:“既然是蒙面,你又怎么知道是男人?” “因为我是女人!” 好一个回答,童友义登时哑口不知如何问起。 “现在好啦!两位去查查那八名杀手?”李吓天大笑道:“然后这八个女人由哥哥我来应付。” 岭东双剑走的真快。 在离去之前,说一句话:“如果武大先生没死,那真是武林之福!” 真的是? 董断红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哼了哼道:“真是不可救药的“侠义中英雄”!” 那八个女人可踱了过来道:“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走了!” “不行!” 回答的是李大捕头,他大力的摇头道:“人是我的!” “你?”少妇睁大了眼睛,“咯咯”娇笑道:“你爱他?呃……中国有一句话叫做…… 断袖……什么的?” 啥?以为哥哥是男人爱男人? “喂!含蓄点行不行?我们中原女人才不像你们化外之地这般没教养!”李吓天一叹,哼道:“我是捕头,他是犯人,所以我必须抓他去牢里……” “什么是“捕头”?”这女人真会问:“是不是专门抓住人家头的职业?” 李吓天可真是没话说了。 反正他简简单单的一句道:“人,不能给你们!” 董断红却是另外有一个问题。 “你们怎么知道到这里来找我?” “你没有口吗?”那名少妇一副很奇怪的样子道:“可以问呀!” 真他奶奶的误打误撞让这个女人碰上。 若是平常,天下有谁知道董大盗爷的下落。 “唉!人倒楣的时候啥怪事都会碰上!” 这是董断红的感叹。 李大捕头大大叹道:“真的!有人为名来找你,有人为利来找你,现在又有人为了老公来找你!” “别全说是我,也有人为了我来找你的!” “谁?” “你那另外两位“同门兄弟”呀!” 同门是指着同是六扇门、衙门。 兄弟便是柏青天和那位伊世静。 他们两个男人在交谈,前面的八个女人可是有模有样的围了上来。 嘿!其中还有先后天八卦的气象。 李吓天吃了一惊,讶道:“这些蛮婆子还真有点学问!” “等一下可更多了!”董大盗爷苦笑道:“保证你吃苦吃的不亦乐乎!” 眼前,八个女人的手上忽然精光闪动。 是一道很美的弧线,半尺长的弯刀。 蒙古弯刀向来以银质镶红宝石最为收藏家所珍爱。 因为它们不但美,而且利。 当用这种弯刀杀人的时候,不但有凄厉的美感,更有的是流转在刀面和柄底下的光芒耀目人心。 八把刀。 八把银彩光辉的刀在八个金发飘扬的美人手上舞动起来。 而且是对着你来。 你会欣赏这幅曼美无比的画面? 还是会惊心动魄的想让这个画面更激烈? 李大捕头向来不近女色。 不管她是中原女子、东瀛姑娘或是西域女人。 在他的眼中只有两件事,合法与非法。 李吓天动了,身子在飘。 姿势绝对不会比这八个金发美女差。 刀,更快! 八个女人都有股香味,玫瑰的香味。 有人说,女人之所以叫男人臣服在裙下,是因为早在两千年前的罗马人发明了香水。 如果这香味有毒,那么男人吸进去的感觉是什么? 金发在艳阳下飞扬。 银刀在夏风中舞动。 香气在死亡前流转。 李吓天在八个美人出手第一回合攻击时便叫她们一个个躺了下去。 “好像不怎样嘛?”李大捕头拍了拍手,冲着董断红一笑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董大盗爷道:“你错了!” “错了?在那里?” “错在她们八个的穴道早已经从小的移位了!” 李吓天发觉今天好像经常被吓一跳。 八道刀锋再起,这回是分成上、中、下三路。 李吓天闪,再闪。 人家的刀进,再进! 一前一后,紧紧逼住不放。 还好这片旷野够大,足足退了二十丈外还有余地。 倒是李吓天皱眉了,怪! 这八个女人的轻功着实好。 不但轻功好,而且动作之够协调,二十丈下来半点偏差漏洞也没有。 没有漏洞空门,就自己设计。 李大捕头记得这句话是很老很老有智慧的人告诉他的。 “无论办案或者搏斗,记住胜败的关键在这里!”那老人指指脑袋,很简单的两个字: “智慧!” 李吓天没有忘记,所以活到现在。 十指深出,忽然间弹了一弹。 弹向当中三路最中央正对的那个女人。 刀锋有点偏。 一点点不到半寸。 李吓天的成就殊胜就在这里。 弹指神功击出,右臂却能在气机流转中拗了个方向。 若是寻常好手,最怕这般反气使劲伤废了手臂。 但李大捕头好像家常便饭。 右臂一沉下,莫大一股压力逼住了下三路,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掌反托,同时压住了上方的两把刀。 李吓天的身子斗然一顿。 一顿,只剩中三路的三把刀。 一把是偏了准头,另外两把一左一右插向肋下。 李大捕头笑了,偏身横进。 两把刀锋贴过前腹后背。 目标还是第一弹指时的那个女人。 这回李大捕头可知道了。 右手一扣人家经脉,气机风雷般的渡入。 遇穴则制。 “点穴分成两种,一种叫外劲点穴,一种是内气点穴!”董断红叹气道:“就好像是武学中的内功、外功之别!” 他看了那八个躺在地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的金发美女一眼,叹道:“我现在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可以夸哥哥的事?” 李大捕头心里一直疼着身上这件全新的绸袍前后各裂开了一条缝。 果然是好利的刀! 董断红大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对自己点穴那么有信心,因为像你方才的出手能这么快达到,天下不超过三个人。” 李吓天一愣,叹气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看出一点点你的师承……”董断红轻轻一笑,眼眸在闪动道:“恐怕不止一个人教你?” 李吓天不得不同意这董小子聪明。 “因为弹指和内气点穴是不同的某些人的专长……” 董断红没有说明。 因为在十丈外可有不少人在看、在听。 他转向那八个女人,笑道:“回去告诉蜂后吧!董某是不可能再到不归地去的……” 董断红的话立刻由那名少妇回了:“你是因为蜂后太老了?”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 “那你可以放心!”少妇轻轻笑道:“因为这次派我们来的是新任的蜂后……” 董断红一口口水还没吞下去,那名少妇又“咯咯”娇笑道:“我保证你看到蜂后后,不会有任何想离开的念头!” 董大盗爷什么女人没见过? 他当然不信,也不愿去证实。 “你劝她最好早点嫁人算了!”董断红一脸的胡髯都在笑道:“否则以后人老珠黄了就可怜……” 他说着,便要跟李大捕头走了。 “你想走?”那名少妇轻轻笑了,嘻嘻道:“妙峰山顶峰后等着。” 什么?蜂后亲自出不归地到中原找丈夫? 少妇瞅了一脸在笑的李吓天嘿道:“这位李“捕头”也很有机会喔!” “我?”李吓天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摇手又陪笑道:“谢了!” 少妇和另外七个女人“咯咯”娇笑道:“打败了我们,只要再通过两关就可以成为蜂后的夫婿人选之中……” 李吓天实在不敢再听下去了,但是人家的声音还是从背后传来道:“记得!在妙峰山山顶,蜂后恭候……” 慕容玉楼的脸色难看极了。 五路人马,妙峰山下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活着。 五月初四,午。 风中充满了不安和死亡。 在他的身旁只有两名慕容世家的长老半挟半护着何悦珏。 按照他原先的估计,自己三个高手加上妙峰山口一百二十四名好手所组成的力量已够踏平这座山。 错了。 错在这山中的人不但个个是好手中的好手。 而且更多是一门一帮的龙头老大。 他们之间有恩有怨,可能一照面是十年不见的老友。 更有可能一见面是不死不散的大仇敌。 妙峰山,风云正起! 第十三章 蒲焰是武断红最看重的“四大金刚”首座。 很年轻,只有二十六、七而已。 年轻又全身充满了活力。 最可怕的是,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当然,武断红会倚托来负责妙峰山之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他轻轻笑着,很悠闲的随着山风走来。 走向慕容玉楼的身前。 “你是谁?”慕容玉楼的瞳孔一缩,冷冷道:“你好像到了不该到的人面前猖狂!” 蒲焰轻轻笑了,看着慕容玉楼就好像是看到一个死人似的,好讥诮! “我叫蒲焰!”他由冷笑转为大笑道:“打算在你们三个男人之间把何二小姐带走!” “小子好大话!”左右护法中,皇甫敌星嘿嘿沉笑道:“你大概不知道慕容世家吐口水也可以淹死你?” “是吗?你叫皇甫敌星是吧?”蒲焰轻轻笑着,看着另外一个老头,嘿道:“这老头是吴取法?” 慕容玉楼忽然间有点不安。 这个叫蒲焰的人似乎太镇定,太有把握。 而且分明是来找事挑麻烦的。 “像这种人一般最少有七、八分以上的把握!”慕容吞天曾经警告过:“谨慎是生存下去最好的法门!” 吴取法可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 他一向只相信自己的链子刀! 当那三十六扣环的链子刀击出去时,是最好的看法。 链头那把钩新月刀更是他说话可以大声的证明。 “死!” 吴取法叫这个字的时候,链子已经“哗啦啦”的飞出。 好快,直挺如枪。 到了三尺近,忽的又柔似柳风。 这手“乾刚入阴”是他成名绝技。 曾经有七个扎手的人物就是死在这一记之下。 蒲焰看起来浮浮躁躁的年轻人。 吴取法估计,这一手出招就可以要命。 蒲焰出手。 刀! 刀不快,却很有力。 硬生生的一击,好悍! 吴取法的心沉了下去,链子刀只剩下链子。 刀呢? 又扁又细又利的新月镰刀已没入泥土内。 蒲焰的名字就如同他的刀,一下子卷了过来。 割断了喉咙,也割断了一条人命! 刀身一下子红嫣如火、如焰。 顶上的艳阳更热了。 慕容玉楼只觉得全身一股躁热由脚底浮了上来。 鲜红的血,鲜红的刀身映入瞳孔。 “本家五路人马是你的人所下的手?”他嘶哑的出声道:“是不是?” 蒲焰轻轻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目光投向皇甫敌星,道:“据说你手上的那柄七星剑得自慕容吞天亲自指点数年?” 皇甫敌星一张老脸倒是有够镇定。 声音依旧沉厚有力道:“争锋必失,骄器必折。” 蒲焰面容淡淡一笑,啐道:“原来也只是个说教的老家伙……” 说着的时候,昂了昂头,一副不将对方看在眼里的样子。 皇甫敌星缓缓的抽出剑来,手指在剑身一弹。 叮! 又脆又响,有如凤翔九霄而去。 拿剑的手很稳。 目光更稳。 蒲焰显然有点吃惊。 这个老家伙在握剑的时候好像完全换了另外一个人。 方才蒲焰听他开口骂人,肚子里就在笑。 会咬人的狗不叫。 斗鸡中的上品绝对是呆楞如木雕。 皇甫敌星忽然傻笑似的望来,一嘿道:“蒲公子,你可以出手了。” 说话可是有礼貌多了。 简直是大家风范。 蒲焰不得不有所警惕小心,目光不禁四下看了一巡。 皇甫敌星的变化太过突然。 简直有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改变。 这点除了修养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信心! 是什么人在这附近让他如此有信心? 慕容玉楼的表情好像也轻松了起来,手上那柄描金扇晃呀晃的,人也笑道:“你怕了?” 蒲焰绝对不是一名笨蛋。 他不会让人家吓退,但也不会落入人家的陷阱中。 “宁可全身而退!”武大先生教过他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因为赌局永远是开着,随时可以去翻本!” 何悦珏很讶异那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忽然转身就走了。 更讶异的是,她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是一个很威猛的老者。 慕容吞天! 女人呢? “姊姊,你怎么……” 眼前,卓夫人在四个人的挟制下苦笑的踱了出来。 “孩儿拜见爹!”慕容玉楼轻轻一叹道:“幸好是爹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发生……” 慕容吞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吴取法的尸体,哼道:“争锋必失,骄器必折。 到临死前还不明白这句话的人没资格安葬入土。” “是!” “别看轻任何一个敌人!”慕容吞天的声音沉厚厚的扬起道:“这是生存下去最重要的原则!” 蒲焰能当机立退,和这点也有共通之处。 慕容玉楼看了卓夫人一眼,皱眉道:“爹,这个女人想对我们不利!” “如果只是对我们不利早就死了。”慕容吞天大笑道:“她之所以能活着,因为对我们有利!” 再天下任何一座城镇的任何一条街道上都可能有穿红衣服的人出现。 所以正常的来说,穿红衣服的人出现在你面前时并不是令人讶异的事。 问题是现在并不是正常的时候。 妙峰山更不是正常的地方。 ““红衣顶上的那颗头”你听过没有?”董断红叹气的问道:“就是红衣教的教主邵顶天。” “名字取的不错。”李吓天笑了起来,指着前面一十五个排开的人中,唯一坐在一张大红槐椅上的中年汉子嘿嘿道:“二十九岁登上教主之位,三十二岁能进洞庭七十二寨,三十八岁在关外长白山脉训练了八千精兵回到中原成立四十个分舵… …” “你知道的可不少!”董断红笑道:“还有呢?” “三年前砍了南疆四骑、小别山双老;两年前独闯雁荡山,连破九关一十七案;去年嘛……” 李大捕头一笑,接道:“潜伏未出,据说是为了练一门“飘红刀法”?” 最后这句,邵顶天的双目猛的一睁,嘿道:“不愧是天下捕头,连这档子你也知道!” “不知道行吗?”李吓天耸耸肩道:“原本打算抓了董小子,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邵顶天哈哈大笑道:“行了!本座如今到了你面前,可以省掉一回子事。” “错了!”林子里有人说道:“是我省掉了麻烦!” 柏青天冷冷的晃了出来。 这里已将由西麓接近山顶,就算近了些顶上的垂日,但是山风却是更凉。 一身衣袍在风中“猎猎”坐响。 柏青天好像是被这涌起的空气送出来似的,一下子便飘到邵顶天的面前。 这股风是为了柏青天现身的气势而起的。 “有点凉了!”李吓天的目光留在山顶的层比高云,轻轻道:“到了仲夏,这山里夜晚常常有急雨……” 柏青天似乎没有别的雅兴,他的眼中只有邵顶天。 “三年前的那件血案是不是你干的?”柏青天直接问道:“南疆四骑四条命葬于孤岭峰!” “没错!” 邵顶天回答的也很干脆道:“你想讨回去?” “那四个人以前是我爹的手下爱将!”柏青天看了李吓天一眼,轻嘿道:“你有意见没有?” 意见,指的是他即将杀邵顶天。 李大捕头叹气道:“柏兄以什么身分出手?” “捕头!”柏青天的眼中有了丝讥诮道:“因为如果我以私人身分出手你会阻止?” “是的!” “所以当六扇门的捕头在执行任务时可以自卫?” “是的。” “那么你们可以走了!” 柏青天的话已经很明白。 这件事他要自己处理。 甚至连手指扣向刀柄的韦燕雪他都制止住道:“这一件事是我个人的事,你只要负责剩下的红衣小鬼……” 邵顶天左右可有十四个可怕的好手。 韦燕雪的眼睛亮了,他喜欢。 喜欢在刺激的情况下搏命。 李吓天想走,但是眼光却留住了步伐。 董断红何尝不是? “红衣顶上的一颗头”邵顶天是个传奇的人物。 柏青天则是传奇中的传奇。 以“千里侯”从事捕快本来就已经够传奇了。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在干捕快的十五年内竟然没有出过手。 不!或许是看到他出手的人全都死了。 在开始的十年,他身旁都有一把刀。 刀的主人叫做周博夫。 周博夫的刀代表柏青天杀掉要杀的人。 五年前,周博夫忽然倦怠了。 于是便由一个叫做韦燕雪的人代替。 五年来,韦燕雪似乎没有让柏青天失望过。 最少到了目前人们还是不知道柏青天的一身武学成就到底如何? 邵顶天显然也是相当的小心。 他的步子很大,一向是目无前物。 当这位红衣教的教主站在柏青天身前时,那十四名杀手立刻绕围了上来。 韦燕雪当然往前大大的跨出,连刀。 “柏青天只要一出手,我们一定可以找出弱点。”林子深处,在树梢上坐了两个人。 伊世静嘿嘿笑道:“对于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弱点,对我们帮助很大。” “是!”姜孙牙答道:“特别是邵顶天并不简单的人物,我们可以看到更多… …” 伊世静想知道柏青天的弱点用意何在? 单纯的只是天下三大名捕中,“长安”柏青天排名在他之前。 十五道红影同时出手,好快! 一片红墙似的压了过来。 不,有一点点不同的是,邵顶天换了位置。 “我说过,他是一个很小心的人。”董断红轻叹道:“所以他想看看柏青天的出手和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 邵顶天的目标是韦燕雪。 刀起。 刀落! 韦燕雪躺了下去,躺在一把刀之下。 刀身本来就有斑斑的红花。 现在更嫣红耀目。 “飘红刀法”用的是飘红刀。 一把镂有十一朵红花的飘红刀,又细又长。 已较寻常所见的刀长上四寸。 柏青天显然很愤怒。 这点由他的眼睛中可以看出来。 邵顶天的眼珠子眨也不眨,贪婪的注视着。 因为等一下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柏青天的出手果然有力,但是简单。 简单到每一掌都是直接的拍出,直接的杀了目标。 前后十四掌而已! 邵顶天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所知道有关柏青天的一切和刚刚完全一样。 除了一丝莫明的恐惧以外,没多一点点。 柏青天终于再一次的面对他,冷冷冰冰的每一个字道:“杀了我的侍卫就像杀了我一样!” 风,吹动那袭儒袍在飘,不! 有点特别。 衣袍鼓动的方向和风的走向相反。 李吓天和董断红互视了一眼,有点明白了。 “原来如此!”伊世静在叶浓之间轻叹道:“原来每一掌都是这么可怕!” 姜孙牙可转了一回念,问道:“刚柔同出?” “是,可怕的人。”伊世静不得不承认道:“能够在一式掌内同出一刚一柔的人并不多。” 不但不多,简直是少的可以用手指头算。 伊世静忽然飘下树底,二话不说的循路走着。 姜孙牙有点吃惊的跟着跑来,讶异道:“捕头,是怎的一回事?” “我们比不过柏青天,不如回去“金陵”过个几年再说吧!” “回去?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伊世静苦笑一声,淡淡道:“只要命在,多的是机会!” 这句话好像有很多人常常说。 因为它着实是一句他妈的有道理极了的话。 “夏三脚呢?”姜孙牙忽然问道:“怎么不见他的人?” 伊世静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树枝间有东西在飘荡。 “东西”是人,死人。 夕阳从他们的背后来,有股凄凉的感觉。 “岭东双剑”伊世静忽然有点不安道:“是谁杀了他们?” 童友义和童友情的尸体罩着强烈的死亡阴影。 伊世静往前走到八尺处,忽然脸色一变停了下步子。 “不能再前进了。” “为什么?” “你记不记得那头青竹丝老小子之死?” 尸体也可以下一种很诡异的毒。 童友义和童友情显然也是死在一种很猛烈的刀法下。 只是这次比那慕容世家的三十六具尸体更悍! 难道是正主儿出手? 伊世静旋倏的回身,忽然越过姜孙牙的肩后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武大先生正含笑的玩弄手上的“断红刀” xxx柏青天和邵顶天一战,几乎决定只再于一手交击。 柏大捕头往前冲,迎向对面砍来一刀。 刀光匹练出霸杀的锐气。 柏青天不避,似乎想以肉身相抗。 刀身已贴住左肩,看似将顺滑断颈。 柏青天喝的一声,左肩微沉,头手一偏一挟。 硬生生的用脖子挟住了对方的刀。 好险的法子。 手出一掌而已。 邵顶天的身子飞了出去。 一口血胜赛身上的红衣。 邵顶天不愧是邵顶天,藉势犹能遁走。 血迹沿绵而去,去的速度好快。 柏青天喘了一口气,一丝血自颈间渗了出来。 李吓天这才往前一步,柏青天一扭头过来,嘿道:“不烦劳你了……” 话声一出,血冒得更急。 他点了点颈脉穴道,又自怀中取出了金创药擦着。 抬眉看了董断红一眼,缓缓道:“你如果活着到京城受斩,那真是祖上积德… …” 为什么忽然冒出这句话? “南疆四骑和我根本没有关系!”柏青天嘿嘿的笑道:“所以你们更不明白我为什么对邵顶夫出手了?” 的确是怪事。 柏青天不是一向不出手的? 他看了一眼韦燕雪,眼中有一份不忍。 “他死的太可惜了!”柏青天轻轻一叹,旋即脸上又泛一丝表情看向董断红哼道:“我阻止顶邵天,是因为李吓天太不了解那个人,如果受了伤便无法保护你!” 什么意思? “我想抓一个人!”柏青天说的很严肃道:“一条比你还大条的鱼!” 谁? 天下还有谁比董断红更让柏青天注视的大目标? “你的意思是要我作饵?”董断红轻嘿嘿的笑道:“是不是?” “没错!” “目标呢?”他们谈起交易来了道:“还有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给你大内禁宫的地形图!”柏青天看了李大捕头一眼,对着董断红讥诮的道: “如果你能逃出升天,一定想要那二十八只金龙杯?” 这的确是很大的诱惑。 李吓天笑道:“你可真会做生意。” “这桩生意你也会有兴趣。” 柏青天非常有把握的说出三个字道:“武断红!” 夜,随着这三个字来了。 风呢?却是更冷了。 李吓天可是把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方才邵顶天的一刀,自己有七分的把握可以打败他。 但是一定会受伤。 就如同柏青天所说的,自己对姓邵的刀法知道的太少,所以伤势一定更重。 柏青天这句话没有说错。 李大捕头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不!我现在要做的事是送董小子入京,剩下的并不重要。” 柏青天的眼睛一亮,冷嘿道:“难道你不想将那位第一号伪君子绳之于法?” 李吓天笑道:“他犯了罪?” “不是?”柏青天大笑道:“慕容世家上百条人命怎么说……” 话没说完,林子里有人冲了出来。 “不好了!伊捕头遭人狙杀……” 伊世静死了? 刀痕犹新。 林子里唯一的改变是,原先吊着两具尸体。 如今又加上了伊世静和姜孙牙。 一代名捕死的好惨。 李吓天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武断红的刀?” “没错!”董断红苦笑道:“就是那个跟哥哥我同名的人所下的手。” “那么红虹山庄的六条人命……” “也是这位八路英雄之首所干的!”董断红大大叹一口气,苦笑道:“他杀了伊世静有什么好处?” 是呀!他干啥杀伊世静? 这点柏青天也不清楚。 李吓天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唯一的理由是,叫我们非与他为敌不可!” 为了与他为敌,当然就得留在妙峰山中。 但是为什么要他们留下来? 因为一下山就会碰到某一个人。 武断红的目的是董断红的宝藏。 那么是不是山下的那个人有什么可以制住董断红说出宝藏地点的方法? 人! 李吓天脸色一变道:“何悦珏和卓夫人?” “姓武的这么做是因为他还没有布署好?”董断红双眉挑道:“否则大可直接出手了。” 已经有相当充份的时间了,为什么还没布署好? 柏青天更深一层的想道:“是不是出了什么特别的情况,或者出现了特别的人?” 如果是人,一定是大大出乎武断红意料之外的人。 他们在谈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夏三脚。 这个人忽然消失了似的。 “咦!姓夏的人呢?”董断红的眼睛眯着道:“怪事了,怎么他的主子死了而他还活着?” “因为这里是一个陷阱。”李吓天大大叹气道:“是不是武大先生?” 林子深处,轻飘飘的一句话道:“对极了!” 慕容吞天在走的时候很少人敢挡他的路。 无论是白天或是夜晚。 当然也不管是热闹的市街或是荒郊野外。 他这种人走起来就属于帝王气象的那种。 风云在背后随之滚动。 “大概子夜以前可以到达山顶。”皇甫敌星轻轻说道:“由属下先到前面探探,家主在此暂时休歇?” 慕容吞天沉嘿的一声道:“让金金林和江江声陪你一道走!” 金金林是慕容世家一个很神秘的人物。 平常不是重要的时候他从来不出现。 慕容吞天今天会带他来,很明显的看重这趟妙峰山之行。 另外一个江江声是怎样的人? 慕容玉楼只知道每回爹闭关时都是由他陪侍入秘室。 简单的说,他是慕容吞天的近身侍卫。 他们三人的年纪都不小。 最少也有六十岁以上。 卓夫人轻轻一叹道:“这三个可都是老辣的很!” 何悦珏皱了眉,问道:“姊姊,你怎么失手的?” 到了这时,她才有缓一口气说话的机会。 “听说你被带走了赶着去看看……”她看了一眼慕容吞天的背影,眼中忽然充满了恐惧道:“这个人太可怕!” 可怕到“黑发”被他用两根手指一捏粉碎。 “黑发”翅上的毒呢? “小孩子的儿戏!”当时慕容吞天大笑道:“就凭这个也配称是杀手一界中的“蝴蝶”?” 卓夫人的造诣当然不止是靠那只“黑发”。 她的武功更可怕得多。 只可惜在慕容吞天面前并不管用。 何悦珏望着山顶,轻轻一叹道:“走了三天还没走过山顶,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回答的却是慕容吞天。 “你想知道?嘿嘿……除了武断红以外,还有谁可以留住他们?” 卓夫人脸色一变,道:“你知道他没死?” “嘿嘿……他的刀法老夫太熟了!” 慕容吞天仰头长笑道:“而且老夫来妙峰山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姓董的那小子… …” 原先慕容吞天并没有出京的打算。 “我来,是因为原本在京城的武断红也来了。” 卓夫人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我终于明白“敌人是最亲密的知己” 这句话!” 因为慕容吞天对武断红的掌握比她还清楚。 何悦珏不明白的问道:“既然你知道武断红是诈死,为什么不告宣天下?” 慕容吞天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 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 慕容玉楼很讶异道:“爹,难道我们和武断红……” “姓武的在青峰镇诈死后便来找爹共商“大事”。”慕容吞天直接了当的答道:“事关本家和断红帮合作的事。” 他们的合作,必然是惊天动地的事。 “原本的计划是北七省的势力如何合作扩张……”慕容吞天冷笑道:“没想到这个姓武的够狠,暗中吃掉我们不少地盘!” 慕容玉楼转念想了想,有了几分明白道:“北七省中的几股势力、九九帮、天理会,全遍天下正是同为八路英雄的陈相送、孤主令、安西重他们?” 慕容吞天眼中一丝赞许,点了点头道:“以武断红对他们的了解以及报仇的心态,是可以相信合作成功!” 无论是谁,这都是大便宜。 只要谁进行的隐密,成功的机会非常高。 也因为太隐密了,所以慕容吞天只有哑巴吃黄莲。 何悦珏忽然偏头道:“本来合作是有那么大的利益,他又何必反悔倒咬一口?” 这小女人的问话有时聪明的令人吃惊。 慕容吞天显然有些嘉许的看了儿子一眼。 这种聪明的媳妇不错! “你想呢?”他反问。 “会不会是他对那三个人的帮派已经有了相当控制的把握?” 何悦珏又轻轻道:“所以假装这是一个饵!结果每回进攻的计划中慕容世家的人一股股的被消灭?” 然后接收了真空的地盘。 慕容吞天第一回叹气道:“如果你早一点成为我家的媳妇就好了!” 他可是经过了半年的教训才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这个小女人一下子便想通了道理。 慕容吞天冷冷的看向卓夫人,嘿道:“你对姓武的事知道不少吧?” 卓夫人双眉一挑,冷哼道:“他出卖了我!” 因为她跟武断红的关系原本没有人知道。 但是她后来背叛了武断红爱上同名不同姓的董断红。 不爱大侠爱大盗? 在别人眼里可能很好笑吧! 但是卓夫人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慕容吞天看着她,嘿的一笑道:“不错!就在前几天才捎人传来的消息,目的当然是要我杀了你……” 好一招借刀杀人! 只要他杀了卓夫人,和李吓天可没完没了了。 慕容吞天盯着卓夫人嘿笑道:“现在你还不愿说出那个男人的秘密?” 卓夫人笑了,笑声在夜空下好轻脆。 “可惜你问错了人!”卓夫人方方才说出:“因为我并不清楚……” 山路上奔下来三条人影。 三条人影正是出去有近炷香时间的皇甫敌星、金金林和江江声。 而且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一道刀痕。 刀痕的弧线漂亮极了。 自大臂肘间划到了肩头戛然而止。 稍往上,必然可以削下头来。 慕容吞天的脸色大变。 他看得出来,人家不是做不到,而是余劲留滞不发。 否则早已经是三具尸体! “是谁下的手?”他问,好沉的声音。 “不知道!”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旁站了一名女人。” “那男人要我们回来向家主转告一句话。”江江声轻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两位姑娘!” 慕容吞天猛的抬眉上望山顶,冷冷道:“在那里遇上的?” “已近山顶,差不多还有半里路。” “嘿……出手几招?” “一招!” “一招?” “是!”皇甫敌星眼中尽是恐惧道:“一招伤了我们三人!” 慕容玉楼自脚底冰凉上背脊爬到了颈部。 “爹,那个人会是谁?” 慕容吞天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现在知道武断红这老小子为什么这般急着要找上李吓天和董断红。” 原本武断红在京城里布置。 “因为这个人回来了。” “谁?” “一个手上的刀带有天竺国佛法的人!”慕容吞天大笑道:“魏尘绝,你也来了!” 魏尘绝的刀真的有达摩的气息? 一个人的聪明智慧是不会变的。 如果有人在当英雄,当大侠的时候是天下共推崇为首位。 那么当他变成了充满野心的枭雄时,无论对付恶人或是对付英雄的方法都一样的可怕,有效! 李吓天第一件事是解开了董断红的穴道。 “喂!别死的太早,哥哥没办法照顾你……”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 柏青天必须全神贯注四周自落叶间夹杂着的薄刀片。 薄刀片和树叶同一种颜色,所以很难看的出来。 而这种如纸般薄的刀片,一旦落在身上一片是一道血痕。 捱个一、二十道是挺得住。 但是如果捱上了上百道就算大多金身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这刀片上有毒!”李吓天叹气道:“这小子是不是打算折磨我们?用的毒还真够妙,不多不少……” 说话的当儿,手背、腿上已捱了几下。 “那是托哥哥我的福!”董断红苦笑道:“如果不是不想让我早死,大伙儿早就全完了!” 这话可是很有道理。 “屁!”李吓天大大反叫了回去道:“如果没有你这小子,哥哥我也用不着吃这种苦!” 武断红的玩意儿难道只有这么一小样? 不! 树有树叶,当然还有树干。 除了树干,最下端就是树根。 树干开始冒烟,薄薄的一层在飘移着。 毒雾?有一股好轻好轻的香味儿。 “没有毒!”李吓天很讶异道:“没有毒弄这层烟做什么?” “树根”自地底下冒出来的时候,他们总算明白了一点。 柏青天细眼注目,脸色不由得大变。 那不是“树根”,而是成千上万的蚂蚁。 一种大头硕壮的红蚂蚁。 是受了这层烟雾的吸引自地底下涌了出来。 董断红这时总算明白了这层烟雾的味道是甜味。 “上树!” 急慌乱中有人喝叫,三个人大概同时想到了这点,好快的身影,“刷”的一声窜上了顶梢。 树梢当然有人早在等着。 就好像是海边的渔夫等着捕鱼那般,满天的网子罩了下来。 若是在平时,这些网子对他们三人根本是小儿科。 现在却是不同,往上冲的刹那,每个人最少又捱上了十来记的刀片划身。 刀片有毒,他们在运功窜奔时毒转的更快。 快到让人家一股脑的吊挂在树梢上,好像三颗大粽子在那儿飘呀飘的。 五月初四,夜。 连风都好像在嘲笑哥哥我了。 李吓天一张脸苦垮着下来,对面那棵大树上可挂着是四具尸体。 自己这根呢?左边董断红,右边柏青天。 “这个姓武的可真狠!”那些红蚂蚁沿着树干红压压一片爬满拥挤在这棵树干、树枝上。 董断红一叹,接着道:“这一切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活捉……” 前后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 鼎鼎大名的天下两大名捕,第一大盗已落入人家手中。 红头蚂蚁到了绳索系网的悬结前便停止不动。 大概是网绳上涂了某些东西在遏止它们吧! 网子下方,也聚满了一大片。 整层的铺过去,恍若是红毡似,鲜红的惊人。 有人由林间缓缓的走了出来,在轻笑道:“天下名捕、天下盗爷不过是如此!” 董断红大笑着,足下的红蚁纷纷退开一条路来。 “嘿嘿……你得意了?全败在你这个天下英雄的手里?”董断红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名的人觉得好笑。 武断红,八路英雄之首,干的是杀人巨寇的行为。 而自己是天下第一盗爷,反而帮六扇门的捕头办事? 武断红也望过来,轻笑道:“若换成是你,你不得意?” 能在一口气打败这么多有名的人,那简直是江湖中每个人的梦想。 李吓天苦笑了。 不仅仅是因为体内那一点一滴的毒令自己头昏脑胀,更因为压根而没有办法走脱而无奈。 这一大片的红蚁,就算挣脱了网罩落下去也只有死。 武断红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倏的转向董断红道:“你那些宝藏放在那里?” 该问的话还是问了。 董断红轻轻笑着,瞅了对方一眼,道:“说与不说都是死,那不如死的英雄一点!” 眼眸可是好深的讥诮望着武断红,缓缓笑道:“是不是呀?武大先生!” 武断红微微一笑,温煦沉厚的道:“如果你知道那个女人!卓夫人的和一个叫何悦珏的女人落入了慕容吞天的手中,你会怎样?” 董断红一惊,脸色却正常的很,道:“董某一生的女人太多,过了一夜就忘… …” 武断红哈哈大笑,冷哼转脸道:“是吗?那是武某多事了!” 柏青天忽然手指间多了两颗黑沉沉的丸子,冷喝道:“武大先生,你以为柏某没有办法治你?” “响动九霄”是一种火药的名称。 单是听名称,便已知威力如何。 武断红很沉的住气,呵呵笑道:“我早知道你有这些玩意儿,但是又怎样?” 他大笑道:“落叶刀片上的毒已经麻痹了你门的神经,手指、手臂压根儿不听使唤了是不是?” 还真如他所说,现在连握住这两颗“响动九霄”都有点困难。 李吓天在中间,左右看了一眼,苦笑道:“喂!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法宝没有?” 显然是没有。 因为谁的体内都有毒。 都有那种使全身僵硬如石的毒。 唯一剩下可以活动的是脖子以上。 “哥哥先问你一件事。”李吓天看着对面的尸体,忽然想到似的开口叫道:“你毒死青竹丝那老头子用的是什么毒来的?” 武断红看了他一眼,啧啧道:“不愧是天下捕头,连要踏入鬼门关之前还在办案,哈哈哈!” 他得意大笑,扬了扬眉又道:“是从“龙血鳞”提炼出来的一种无味无臭的“烟粉”!” 烟粉? “嘿嘿!只要你一碰到尸体,这种毒就会随着你的呼吸进入体内,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武断红大笑道:“我取了一个名字“美人的眸子”!” 名字真好、真美。 毒起人来也一如美人的眸子那般死的不知不觉。 武断红再度看向董大盗爷一眼,嘿嘿一笑道:“你不愿意说?那好,武某先放了李吓天让你看看这位朋友的死状?” 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大叫道:“慢着!谁你都可以放,就是这个李小子你放不得!” 谁? 武断红一回头便看见一个老道士。 一个挤眉弄眼在笑的老道,名字叫邱挤天的咧嘴呵呵道:“因为老道我跟他之间还有一大场架没干完!” 他翻了翻眼,忽然又看清了还有一个柏青天,大乐道:“喂!听说你是王公贵族下海干捕头是不是?” 柏青天叹了一口气,耸肩道:“怎样?” “如果老道救了你,以后要不要跟我干一架?”邱乐满一副歪了嘴的模样,呵呵笑道: “如何?” 柏青天的眼中在发光,大笑道:“干一架算什么?少说也要打上三天三夜,只要老道活得下去,每年来一次也没问题!” “真的?”邱老道完全没有将武断红放在眼里,又转向董断红瞄了一眼,道:“喂!上刑场前你可能比较有空?” “干架?奉陪!”董断红大笑道:“如果你看到我跟李吓天干了两天两夜,一定会羡慕死的!” “真的?”邱乐满急的又搔头又抓脑,一脚一印子的踹着那些红头巨蚁跨近前,啐道: “小武,这些是好朋友,你就放了他们吧!” 武断红脸色一变,挑眉冷声道:“你为什么不怕这些红头巨蚁?” 是呀!很令人纳闷的事。 邱挤天可得意了,指着那四具尸体笑道:“哪!那四具尸体不是没被蚂蚁咬?” 的确,伊世静他们可是全身好好的。 “那个姓伊的捕头身上有一瓶不知啥东西的液罐子,大概是专门制服各类毒物之用的吧!”他呵呵笑了,又打了个喷嚏道:“所以道爷我就用了。” 想不到今天会败在死人的手上! 空气中忽然浮荡出另外一种气味,是玫瑰的香味? 红头蚂蚁如潮水般的退走。 武断红的表情显然相当的讶异。 “嘿嘿……又是谁来了?” 这儿好像变成了各路英雄的会集之地。 忽然间这片林子冒出许多了人来。 他们三三两两各自聚集一个组合踏着星光出来。 董断红叹了一口气,大声道:“女人!” 女人? 额头上有黑玫瑰的女人们! “各位来自“不归地”?”武断红哈哈大笑,嘿道:“很好!早就想过黑龙江去见识你们一番……” 邱挤天一张兴奋极了的脸,表情丰富极了道:“听说她们的老大叫做“蜂后”?” 一声铜锣鼓响,四个肥壮金发的大胖女人抬了一顶软轿像风似的飘到这一批女人的最前端。 轿子上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女人。 好深的轮廓,好白的肌肤。 这个女人是新任的蜂后? “我叫桑德拉!”轿上的女人一口京片子好听极了,而且别有一番外域口音的婉转风味道:“我们峰后已等两位等的不耐烦了!” 所以才派她们来“请”? 武断红哈哈大笑,仰首负手昂声道:“嘿嘿,小小不毛之地的女王也想和武某一争锋利?” 四周忽然冒出了许多掌刀的汉子。 他们的气势都很沉稳。 平空这般的现身,立即整个气氛都大大的不同。 武断红瞅了李吓天一眼,哈哈道:“方才一战是木、土,现在你有机会看到“金战组” 的威力……” 李大捕头就剩那张嘴巴能动,嘻嘻笑道:“小心点,人家这些女人可行的……” 武断红淡淡一笑,轻嘿道:“不劳李大捕头担心!” 当下那些掌刀的汉子似乎由一个人统领阵式的往前推去,气象磅。 武断红很放心的回过身来看着李吓天,嘿嘿笑道:“死在这种情况很不甘愿?” 李大捕头哈哼叫道:“慢点!你不是要让我看完什么屁“金战组”和那些金发女人的一战?” 武断红哈哈大笑道:“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可不可以?” 猛的一拳重重的击在李吓天的丹田上。 这一拳好重,李大捕头的鼻孔、嘴角都冒出了血。 其势不止了是,身子往后大力撞去,背部“卡”的撞在树干上,有够大力。 这简直像是练拳的沙包嘛! 李吓天被吊在网内又晃了回来。 武断红哈哈大笑,又是一拳出去! “哇!”好大一口血喷了出来,全身骨头都似快散开了似的,简直是虐待。 邱老道呢? 他本来不是要来救李吓天的? “你好!我叫晏痴。”一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笑道:“是武大先生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 “四大什么刚?”邱乐满可一点也不高兴了,眼睁睁看着那端李吓天叫人家打来打去,一肚子好伙道:“滚!” 他的步子可大,大大的向前一跨。 右拳是出的又快又急,完全是硬干的架势。 武当神打? 晏痴双眉一沉,左手扣刀掠出。 是左手刀! 晏痴的刀绝对不像他的名字,好活! 但是那股气劲却正如他的名字那般,又悍又痴。 好像以为人家是站着让他痛宰似的。 邱挤天好一拳出到了一半,缓缓下来。 不,简直像是停止了似的。 太极拳! 武当派中最深成就的“太极浑元”! 晏痴忽然发觉没有落刀的地方。 邱挤天的拳头就在那儿。 在那儿向着自己的心窝。 他承受到拳势罡风上的压力,很想把这只拳头砍断。 刀砍下去的方向的确也是如此。 那他还担什么心?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一刀将落空,而邱老道的拳头将打飞自己。 邱乐满证明了的确是这样。 晏痴的身子飞了起来,重重的跌向软轿上的桑德拉。 娇艳绝美的面庞一丝冷笑,探手一扣一拍将晏痴半个死人变成了真正但不完全的死人。 晏痴的头和身体是分开的。 好狠的女人! 连武断红都回过头来看。 桑德拉正用舌头舐着银质弯刀上的血迹,好妖艳、好诡异。 武断红冷嘿嘿笑道:“杜怨!” “在!”二十四名抱刀汉子中,一个特别修长高出别人一个头的年轻人应声。 他正是带领这一组“合战组”调派的负责人。 “砍下她的脑袋!”武断红冷冷道,好沉怒的声音道:“干脆俐落的一刀!” “是!” 杜怨突然间就动了起来。 真快!好像闪电般投向软轿上的桑德拉。 软轿之前有一十八名黑玫瑰女子护卫。 软轿之下有四名肥胖硕壮的粗女人在保护。 但是杜怨的眼中只有那个叫桑德拉的女人。 一十六名黑玫瑰女子腾身而起,在半空中变成了两道墙。 两道刀墙。 第一道是八把细短的弯刀,银光映星光下闪着。 第二道是八把粗长的弯刀,沉吟而深邃的跨肩。 杜怨先遇上的是后面的八把弯刀,但是贴身来的是前面八把利刃。 桑德拉“咯咯”娇笑着,她对自己一手设计的“两仪八卦刀”非常的有信心。 风吹着她的笑声。 风也吹着她身上的薄纱舞起。 忽然她抬起的头,眼角看见一道刀泓。 刀,砍破了两道墙露出缺口。 杜怨来的速度好像压根儿没变似的,很直接的就让桑德拉的脖子上产生一阵痉挛和剧痛。 然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什么女人也都没了。 除了尸体! 李吓天在看,在叹气! 是一种悲伤的感觉! 人命难道如此的不值? 断红帮的“金战组”都很狠、很悍。 出刀下手的时候,从来不会皱一下眉,眨一下眼。 眼眸有一点湿气。 手指竟然可以轻轻的动了那么一下。 武断红的背朝着自己三人,冷冷转向邱乐满,眸子好寒道:“晏痴本来不会死!” 邱老道看到方才的情景好像有点手软了。 他是一天到晚找人干架没错,可是不杀人哪! “这种场面太残酷了,不好!” 邱老道竟然还能教训武断红道:“小武,以后千万别这么做,会让人家说话… …” 武断红哈哈笑道:“邱老道,我保证以后你看不到了!” “以后看不到”的意思很奇怪。 邱老道似乎还不明白,笑呵呵的点着头道:“我说嘛!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知错能改……” 武断红一步一步的接近邱老道,冷沉沉笑道:“道长一生好武?” 不知什么时候武大先生的掌中多了一把刀。 一把随他下葬过的断红刀。 邱乐满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对,笑的可没刚才那么开心,甚至有点两眼发直的吞口水。 “喂!难道你想跟老道干一架?” 武断红怒笑扬天,哈哈有气道:“好可悲!人往往到了要死的时候才变的聪明!” 笑声中挟着刀风砍出。 “武学一刀,断天红地”是一句流传了很久的话。 武断红的刀砍出去时,令人觉得风云就在刀锋一线上翻动着。 邱挤天一张风干橘子皮似的老脸也苦垮了下来,他好用心的连续换了三种身法。 右拳猛强又击打出一记“探问太极”,才勉强压了下来。 武断红嘿嘿一笑,挑眉道:“好!武当耆者果然不同!” 再跨一步,刀势不滞反卷。 邱挤天翻身,两臂合抱在胸,缓缓半推。 正是利用掌上的罡风似墙,藉刀罡之力反窜。 避开两式一刀,但对方的刀法仍然未戢! 武断红沉嘿一声,脚步再往前半步。 这会双双近在三尺之内。 武断红的刀稍稍一翻,自左肩部位划了下来。 这刀势可猛。 “老道完了!”邱挤天大叫。 “慢着!”李吓天大叫。 “轰”一声之后,许多人惨叫。 武断红不愧是武断刀。 手上这把断红刀硬生生的架在邱挤天的脖子上,真是一豪一米之差便砍了下老道的脑袋来。 武断红冷冷的巡了一眼。 只见杜怨所带领的二十三名刀客,能站着的剩下不到六名。 当他的目光看到柏青天时,两鼓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一根一根的盘结在那儿跳动,好愤怒! “刀片上的毒下的太轻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柏青天嘿嘿道:“对我们三个内力的估计得太低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虽然他们三个只有手腕部位勉强可以施一点力。 但是这对“响动九霄”来说,已经是大大的够了。 武断红的呼吸“咻咻”的喘着,咬牙一瞪道:“嘿嘿……好!你打算怎样?” “不怎样!大家今晚是平手了。”柏青天哈哈大笑道:“以后多的是机会一较高低是不是?” 山顶已是抬眼可见。 邱老道这一路来直摸着脖子,好像有点不敢置信它还连着脑袋和身体似的。 “乖乖!那个武断红可真的是狠!”邱挤天苦笑一声,瞅了李吓天一眼,嘿道:“小子,自个儿保重一点,别让老道到了京城等着只是你的尸体回来。” 李吓天嘻嘻笑着,耸肩道:“你可以放心,李某某命硬的很,要死可不简单!” “那就好,那就好!”邱挤天摆了摆袖子,踏向另外一条岔路,嘿道:“老道转另外一条路翻过山了,不走一路啦!” 大概他觉得跟李吓天走在一起太危险了。 抬腿走了两步,忽然又掉头回来笑道:“喂!董小子、柏小子,你们说过要干架的事没有忘记吧?” “放心!”柏青天缓缓的答道:“在下期待的很!” 董断红也大笑道:“这还会有什么问题!” 邱乐满满意的走了。 对他而言,和天下高手过招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 这种刺激让自己活的更有生命力。 “啧!年轻人真应该多学学老道才是。”他自吹自擂道:“像老道这样一把年纪了还硬朗的赛过小伙子,真是难得呀难得……” 他自己一个人可扮起两角来。 “请问道长为何如此养生有道?” “呵呵……小伙子,多运动,多干架就行了!” “多干架?那……不是会受伤?” “唉!小孩子知道什么?武学一项讲求意、气、静、神,真的高手相搏讲求的是一招出手见胜负,点到为止!” “魏哥哥,那道士好好玩……” 最后这句可不是邱老道自个儿的台词。 荒郊野外,三更半夜忽的冒出这一句来挺吓人的。 魏尘绝忽然轻轻“咦”道:“那人不是邱道长?” 邱乐满一腔惊魂未定,又听见人家叫出了名号,可嘿嘿壮胆叫道:“是那一对狗男女三更半夜到野外来吓老道?” 他睁大了眼睛看去。 只见一身古铜肤色的绝世男女飘到面前来。 邱老道呆楞楞的看着魏尘绝半天,才像是见了鬼似地大叫道:“魏小子是你!” 魏尘绝的手上还是拿刀。 刀鞘还是有点黄斑的象牙鞘。 什么地方好像有点改变了? 邱挤天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才哈哈拍着这个年轻人笑道:“好小子,你现在可和气多了!” “那我呢?” 魏大刀客身旁那位娇艳而健康的女子笑着问道:“道长爷爷认不出我来了?” 邱挤天可是看了又看,老半天后才“啊啊”的指着人家,连声音都发起抖来道:“你就是那个拔老道胡子的章大小姐?” 章儿铃笑的可愉快道:“真好!总算在妙峰山又碰到了熟人!” “又碰到?”邱挤天翻了翻眼,嘿道:“难不成你们已经碰过了武断红那小子?” 武断红也在妙峰山? 章儿铃看了身旁的魏郎君一眼,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你们是碰上了谁?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 章儿铃一股脑的摇头。 又听得邱老道一路念了下去道:“那就是萧轮玉那小子?不是?啊!对了,一定是秦老天和柳危仇?” “别瞎猜了!”章儿铃瞪了一眼,哼道:“是武年年。” “她?她也来了?” 邱挤天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紧张了,急声问道:“她有没有怎样?” “我们没见着面。”魏尘绝淡淡的口气一如以往,只是由以前的冷漠变的比较严肃道: “惊鸿一瞥中错过了。” 邱挤天“嘘”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小妞大概是来找她爹的… …” 他一顿,翻了翻眼皮嘿道:“你们来妙峰山这是非之地做什么?不会是找……” “正是要找李吓天和董断红。”魏尘绝说的好轻淡,却吓了邱老道一大跳,道:“见了面就砍下一刀!” “真希望我们没有挑错路!”李吓天大大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运气背起来似乎什么事都会遇上!” 眼前,喝! 在这妙峰山山顶的排可不比王公贵族的排场差。 鲜花铺成的地面,波斯地毯好像不要钱似的绵延过去。金光闪闪的杯盘器具,在刹那同时点燃的桐油檀木下光亮的很。 “真讲究!”李吓天叹气道:“连那些火炷都是用檀木棍儿。” 香味弥漫令人沉醉又美妙的感觉。 当中,数百朵红玫瑰铺成了一张床台。 床台上一位金发闪闪,肤如凝脂,曼妙动人的女人巧铃似的笑道:“大驾光临,总算是盼到了两位……” 两位? 李吓天和董断红。 柏青天的心里在想:“我来干什么?” 那女子的声音好听悦耳极了,半倚半靠一袭薄纱在风中小飘,更是迷死人。 董断红哈哈大笑,嘿道:“果然比那个老女人可以看的多了。” 蜂后巧嫣一笑,美眸流盼着。 “我叫安琪儿……”她轻轻的道:“呃!在你们中原话就是给人快乐,美丽的仙女!” 看她那身姿容,一百个有九十九个男人会同意。 李吓天是第一百个中的例外。 董断红呢? 他正好是第两百个中的第二个。 柏青天又是怎样? “我只想找到武断红,剩下的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所以他变成第三百个中的第三个。 柏青天大摇大摆的走了。 “蜂后”安琪儿并没有阻止。 因为已经有两个男人让她难以抉择了。 李大捕头真羡慕柏青天说走就可以走,好大一声叹道:“你到底想怎样?” “你们已经过了两关。”一直站在那张花床之畔,一个不起眼的银发老太婆没剩两颗牙的嘿嘿道:“只要再过我手下八女迷魂阵就可以了。” 八女是八个又漂亮又妖艳的女人。 董断红哈哈道:“喂!安琪儿,我是差了一大截啦!” 他看了李吓天一眼,嘻嘻道:“你看,我的穴道被他点住了,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话,陷朋友于两肋插刀? 李吓天急急摇手道:“不行!我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们中原人不是经常三妻四妾?”安琪儿笑起来的声音真是好听。 “而且我们把你带回了“不归地”,绝对不会有人找得到……” 那还得了! 李吓天一肚子不愿意,人家八个大美人可围了上来。 颈后的金发飘呀飘的,别有异国风味。 安琪儿嘻嘻一笑道:“尽量出手杀他们两个……” 因为“蜂后”的男人必须是个勇士。 勇士是不怕死的,而且可以冲破一切的困难。 勇士更可以在千军万马中呼啸斥喝,出入敌人阵营如探囊取物反掌之易。 八女娇喝一声,纷纷围了上来。 看样子还真的是要搏命。 李吓天第一件事是解开董断红的穴道,苦笑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董断红一脸的髯全瞪了过来道:“谁叫你跟着我?” 说的也是。 人是自己抓来的。 一路押回京不准人家杀董断红的也是自己。 当然更不允许人家半途带走人的还是自己。 所以李大捕头没有话说。 不说话就动手。 这八个金发美女的腰都很细。 又细又柔,宛如是蛇般的扭了过来。 而蛇口的毒牙就是她们纤纤玉指上的弯刀。 银亮亮的弯刀,长不过五寸,却是利的很。 这八个女人会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特别的杀着? 李吓天看了董断红一眼,眸在问。 不知道。 皱起的眉头,董大盗爷回答了过来。 不知道的事情试一试就多少有点心得了。 两个男人冲向前。 动作一致,速度一致。 而且出拳的角度也一致。 安琪儿半倚着在床台上娇笑着道:“这两人多像兄弟呀!” 八女各个笑靥赛花,飘身时一袭薄纱忽然间飞了起来。 飞起来并不是向后,而是向前。 斗然八件薄纱有如天幕似的罩下来。 轻飘飘的像是云。 充满迷人的气息和死亡的云。 李大捕头吃惊的是,隔着薄纱竟然看不透? 想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四把弯刀自左边来,目标正是李某某。 另外四把弯刀呢? 无声无息的自右首划向董断红。 对付四个人,尤其是四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是四个前身穿着铁甲盔的女人呢? 不!这攻击的八个和刚刚的八个不同。 拳头打上了钢板,人家的刀却划上了肌肉。 钢板打了拳头会痛。 肌肉被刀子划了可是会流血。 两边算下来都是自己吃亏。 “喂!这些女人怎么不讲理?”李大捕头叹气道:“不是说好了由八女上这一仗?” 董断红瞪眼如牛铃道:“别问我,问她们去!” 那个银发老太婆显然听到了。 “哈哈!笨脑袋!”她得意道:“八女可没说那八个才是对不对?” 也对!真他奶奶的有道理极了! 李大捕头生气道:“好!看哥哥的手段……” 第二次他们再度冲向前。 八名穿着薄纱的女子又迎了过来。 李吓天真奇怪这八个女人脱衣服和穿衣服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八件薄纱再起,如出一辙。 这会可学乖了,他们两个各自沉气停步。 那八名穿铁甲盔的女人果然自左右再现。 只是这回她们都抱臂看着,并没有攻击。 不出手站出来干啥? 更重要的是攻击来自何处? 八把弯刀忽然像是从云里落下来的雨滴般滑了出来。 又多了四道血口子。 “妈呀!” 李大捕头瞪眼叫道:“怎么又换成了这八个?” 银发老太婆“咯咯”笑道:“刀可以杀人,剑也可以杀人,甚至木棍也是一样对不对?” 这话又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可是和眼前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八个可能是八女,那八个也可能是八女并没有错呀!” 这种歪理也算对? 李吓天叫道:“这么说,你也可能是八女之一了?” “当然不是!” “为什么你又不是?” “因为女是指年轻而美艳的女人。”银发老太婆说的时候还袍抛一个媚眼过来,道: “你认为我是吗?” 李大捕头差点昏倒。 他看向董断红,嘿道:“董小子,这会玩真的了。” “成!”董大盗爷看着伤口,有点恼道:“今天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可不是,五月初四一整天里是啥屁运? 东方有点晨曦了。 五月初五了吧!可以改改运啦! 所以倒楣要换人了。 安琪儿在看,看着那两个男人第三度往前冲,忍不住脸上一阵娇喜道:“勇士! 这才是勇士呀!” 李吓天和董断红这会都很认真,而且很快的摆平了对手。 不是八个,也不是十六个。 而是十七个。 当然,第十七个就是那位银发老太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摆平你?” 李吓天把人家由鲜花地上拉了起来,张嘴笑道:“因为我觉得你简直是美的冒泡……” “真的?”银发老婆婆笑道:“我真的很美?” 李吓天腿可软了一半,把人丢给董断红。 “你对她解释……” 忽然轻脆的掌声想起,是那位“蜂后”在鼓掌。 “好极了!你们两个都够资格!”安琪儿娇艳的笑道:“可是只能挑选其中之一。” “可不可以不要?”两个男人同时间。 “不可以。”安琪儿答道:“除非你们想死……” “死”字一出,她一个身子忽然窜前。 好快! “啪啪”的两掌,各自烙撂了李大捕头和董大盗爷一记。 两个男人“蹬蹬蹬”的退了三步。 胸口一阵好烫。 “这女人的武功这么好?”李吓天吃了一惊,瞪着董断红道:“喂!“蜂后” 是不是一向如此?” “我不知道。”董断红苦笑道:“三年前我只是看到前一任的蜂后那般年纪就没命的逃了……” 李吓天看向安琪儿,一肚子疑问道:“喂!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想知道?跟我回不归地去!” 这一去就真的“不归”了。 李吓天皱了皱眉,哼道:“哥哥我可不信打不过你这个金头发的女人!” 他再度向前,笑着出手。 可是不久后,他的笑容就冰冻了起来。 足足对拆了十七招,当他不可置信的退回站到董断红身旁时还喘气的说道:“这女人好可怕!” “我看到了。” “你不去试试?” “可以不?” “不行!” 既然不行何必问第一句? 董断红向前,也是对拆了十七招后退了回来。 “怎样?”李大捕头问。 “很难看!”董大盗爷叹气道:“大概要干了三十招才会制伏的了。” “错了!” 黑暗中突然有人踏着第一道晨曦走过来,缓缓道:“只要你们愿意,其实一招就可以让她躺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拿着象牙刀鞘的男人。 “魏尘绝?”李吓天和董断红的眼睛双双一亮道:“从天竺回来的魏尘绝?” “别忘了还有我……” 章大小姐摇着“帝王七巧弄魔扇”,娇笑道:“方才你们不肯尽全力,是怕我们看出了底?”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 方才当他们摆平了十七个女人时,忽然感觉到两股惊人动魄的气机不断在背后盘绕着。 这是一种压力。 压的你不愿意放手一搏,让后面的人看出了轨迹。 现在既然是魏尘绝和章儿铃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用你们出手了!”章大美人往前很飘逸的走去,站到安琪儿的面前笑道:“你就是“蜂后”?” 安琪儿打量这位一身古铜的女人,只觉得对方不但美,而且英气逼人。 她竟然有点畏缩,点了点头道:“我就是” “很好,我叫章儿铃!”章大小姐笑道:“男人之间还有一点事要解决,能不能请你避一避?” 安琪儿脸色一变,盯了章儿铃半晌。 终于叹了一口气走向一顶满是鲜花的软轿上,下喝令道:“走吧!” 章儿铃看着那轿子抬起,忽然问了一句道:“教你武功的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安琪儿有点讶异,旋即笑道:“你认识她?” 章儿铃轻轻笑道:“也是她教你如何夺得“蜂后”的位子?” 安琪儿的脸色变了,斥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事了。”章儿铃嘻嘻一笑道:“慢走!” 那些金发女人走的真快。 当然连那些金杯金盘和波斯地毯全带走了。 唯一剩下的证明是满地的鲜花和那张好大的玫瑰床台。 章儿铃轻轻一笑,回过身来朝李吓天和董断红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全听见了?” “是呀!” “那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事?” 章儿铃笑道:“就是指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 “啥?”李吓天吓了一跳道:“干啥?” “没什么,只不过魏尘绝想砍你们一刀而已!” 这不是开玩笑吧! 李吓天和董断红的肚子才“咕噜”叫饿,眼睛却已经看见了一把刀落了下来。 刀在晨曦中闪闪发光,简直是像天打下来的雷。 邱挤天睡的可真一点也不快乐。 在树枝上翻了半天才刚刚要睡着,底下传来一阵声音。 “慕容吞天,你最好是把她们交给我!”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冷笑道:“断红帮的十八煞星已经在等着你的点头。” 好悍的口气! 显然是不交人就得交出命来。 邱老道哼哼不爽的睁开了眼,让穿过树叶的阳光刺目眯眼,急急转头过去看。 他这棵树高,勉强可以看到那边的情景。 是那个武年年坐在一个大石上,手指玩着长草在说道:“嘿嘿,老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慕容吞天的声音好沉好冷道:“小姑娘,你看错人了!嘿……老夫一生不受人威胁。” “是吗?”武年年大笑了起来,手上长草一舞。 登时地上“哗啦啦”的十数排上百支锐利竹杆竖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竹杆都在冒着烟。 “这种烟很毒!”武年年轻笑道:“而且竹杆里面放了火药。” 林梢上,不多不少有一十八支带火的箭举着。 武年年满意极了的笑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比较好谈话了?” 慕容吞天一张老脸可真难看。 他自己想走脱并不是问题。 甚至连江江声、金金林、皇甫敌星都有这个能力。 他在沉吟手上的两张王牌。 那是隔着自己这一行十丈后的两名得力助手。 池池映和陆陆山。 “声映山林”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有他们在,一向没有人可以让慕容吞天失去信心。 但是现在有点不同。 他抬眉一皱,这十八支箭分的太散了一点。 池池映和陆陆山可不能一出手同时撂倒。 当然,只要其中有一支火箭燃点上了,只怕慕容玉楼、卓夫人、何悦珏只有丧命的份。 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慕容吞天冷嘿的一声笑道:“你的目的是卓夫人吧?我可以把她给你……” 武年年冷哼一声,嘿嘿笑道:“本座讲话向来是不打折扣!” 竹杆里的烟雾好像是更浓了一点。 何悦珏第一个脸色发金的倒在慕容玉楼的怀里。 慕容公子自己也快站不住了。 慕容吞天冷冷哼道:“好,很好!你打算如何?” “放下人在竹杆里,你们退出妙峰山!” “你!逼人太甚……” “嘿!是两厢情愿的事!” 慕容吞天重重一跺脚,怒声道:“好!只要你日后踏入京城方圆十里内,就别想出去!” 武年年笑了,这一次行动漂亮极了! 她相信可以由卓夫人的口中问出爹的消息来。 “你想的太单纯了!”卓夫人摇头道:“我并不知道武大先生目前的行踪!” 卓夫人的第一句话让武年年安心下来。 “我爹还活着?” “当然!活得好的很。” 武大小姐的眸子露出了异彩,喃喃自语道:“那好,魏公子的冤情可以洗刷了……” “别高兴的太早!”武年年的背后突然有人一哼,紧接着是全身一麻。 邱挤天呵呵笑道:“你老子可在前山害人哪!” 武年年掀了掀眉,嘿道:“我爹在妙峰山里?” “可不是,老道的脖子差点叫他砍了下来……” 武年年一叹道:“邱道长,好歹我们在一年前也曾经是朋友一场!” “你要老道放了你?”邱挤天嘻嘻一笑道:“可以呀!但是在竹杆内那两个女人……” 武年年一叹,喝令道:“除掉竹杆,解了她们的毒!” 于是数道人影下来,好俐落的动作办事。 邱挤天呵呵笑道:“这才对……对……” 对什么? 他的话打住在一半,是因为背后有人用戟放着。 戟,短戟。 太阳穴上还有一根指头指着好有劲。 这么有劲的指头除了安西重外就是孤主令。 陈相送哈哈大笑道:“这可好,三个最有用的女人一网打尽!” 武年年在叹气。 因为她看见了十八名倚重的手下从树上掉下来。 活人不会是这种跌法。 何悦珏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种情景,悲悯的摇了摇头道:“何必如此?” “你会明白的。”孤主令笑着走过来道:“马上就明白!” 李吓天和董断红一直用力的在跑、跑、跑。 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吧! 他们现在正各自靠着一根树干在喘气。 “妈呀!姓魏的那一刀还真砍!” 李大捕头拍着胸口大力的吸了一口气道:“真他奶奶的,好可怕的一刀!” “可不是?”董断红摇了摇头道:“要不是一整天没吃东西,而且又是落叶刀片,又是吊粽子中毒,再加上那些金发美女的前后八下,真想留下来跟他干了!” 和魏尘绝交手一定是很过瘾的事。 李吓天虽然同意,却不太想试。 “我现在只想赶快把你押回京城交了差,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李大捕头一副很可怜的样子道:“再来呢!用力的扑向床上,“砰”的一声,躺下来睡觉。” 说着,肚子又“咕噜”一声。 当真是饿极了。 脑袋才想到,忽然鼻子里就有一阵烤肉的香味。 李吓天和董断红的精神来了。 “我们好像很久没吃肉了。” “别说肉,连东西都没得吃!” “别急!我好像闻到了香味。” “我相信,我也闻到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跟那个人交个朋有友?” “如果人家愿意的话……” 他们说这六句话的时后,已经看到了香喷喷的肉。 当然也看到了魏尘绝和章大美人。 “快点过来吃吧!” 章儿铃笑的好愉快,道:“跑了那么多路一定很饿了。” 不饿的是猪! 李吓天一点也不客气,伸手一大只鸡咬了。 反正现在是豁开了。 被刀砍死也算英雄一条命。 如果是被饿死,传出去那才是大笑话。 肉吃饱了肚子还有酒。 而且是相当好的那种。 李吓天用力嗅了一下鼻子,啜了第一口可是心满意足道:“好啦!姓魏的,现在吃饱了有力气陪你玩了!” 董断红也在摩拳擦掌道:“你打算如何?” 魏尘绝的目光一直看着刀鞘,动也不动。 有些人的习惯是永远不会改的。 “有两个女人落入慕容吞天的手中……”魏尘绝淡淡的道:“可是在半个时辰以前又落入武年年的手上。” 卓夫人和何悦珏? 听话的人“嘘”了一口气,落在武大小姐的手上可是好说话的多了。 “但是立即又由邱道长制住了武年年……” 咦!这不是更好吗? 姓魏的臭小子干啥愁眉苦脸着? “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魏尘绝双目一凝道:“是八路英雄中的孤主令、安西重和陈相送……” 好!真他妈的好玩极了! 李吓天苦着一张脸用力叹道:“干啥?哥哥我只不过是单纯的送一个人入京问斩,怎么会惹出这些人这些事来?” “因为你送的不是普通的人。” 董大盗爷倒是得意的笑道:“有些人一辈子还碰不上这种成名的好事哩!” 李大捕头忽然想起了以前曾经想过的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把他的,董小子的、魏臭小子的仇人全部加起来,那不是有半个武林之多? 现在的情况看,好像是差不多。 章儿铃忽的笑了笑,轻轻道:“吃饱喝足了,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就是反击!” “你们?”李吓天翻眼道:“那你干啥?” “看戏呀!”章儿铃笑道:“不可以吗?” 她看了看李吓天,又看了看董断红。 两个男人都没有出声。 她很满意的笑道:“我想应该如何进行,你们都是很有一套的人物。” “三个和尚没水喝”,你听过这句话没有?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这也是一句很有名的话。 可是如果是三个相当有份量的人物同时要去做一件事,你想他们的计划会是什么? “没计划!”一个很老很老,却是很有智慧的人呵呵笑道:“你认为呢?” “问我?冷大先生的话谁敢说不是?” 冷大先生? 这位武林中人人敬仰如神明的“天下第一诸葛”冷明慧也在妙峰山? 那么坐在他身旁,嘿嘿玩着线丝的人会是谁? 那丝好细。 细到似有若无,但是丝线上的气势可大了,只有天蚕丝才会有这种感觉。 苏小魂? “喂!你们两个都还活着?”有人顶着大光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拍着脑袋道:“真是难得!” 冷大先生轻轻一笑,一身雪白的衣袍更亮了,有如是佛轮般的光辉。 “挽袖行动大概成熟了?” “差不多了吧!”大悲和尚点了点头,哈哈道:“那个小皇帝下诏了?” 冷大先生一笑,心想这和尚真是小看人了。 冷明慧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要不到手? 诏是:“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姑念董断红献出十年“辛劳”所得,且免一死……” 没有计划的计划是什么? 那就是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 反正谁把人救出来谁就是对的。 偏偏就有这种事。 三个人用的方法都是一样。 只不过他们由不同的方向走向孤主令、安西重和陈相送的面前。 “咦?我们又见面了!”李吓天大笑了起来。 董断红也笑道:“真难得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慢着!是你们跟我一样……”魏尘绝的声音永远是淡淡的有如不关己事。 孤主令的瞳孔缩了起来,嘿嘿道:“很好,原来你在这里……” 魏尘绝淡淡的没有表情,却是低下头去看着手上的刀鞘。 好一股霸气已起! 不!不是霸气。 而是一股塞满空气每一个角落的力量。 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孤主令有点吃惊,也笑的有点勉强道:“看来,你到天竺的成就不差?” 魏尘绝的目光不移,声音则缓缓的荡起道:“我们之间,很多事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哈哈哈……”安西重的双戟一挥,晃在三个女人的背后冷冷道:“这三个女人的命你们认为如何?” “很值钱!” 董断红冷冷道:“比你们三个值钱!” 安西重的脸色一变,忽然眼角看到三道人影一动。 董断红就是找他。 魏尘绝当然是对着身前的孤主令就是一刀。 李吓天又叹气了。 为什么每次最麻烦的总是留给哥哥我? 陈相送的暗器很可怕。 但是李大捕头烦恼的是,如果伤了这三个女人一个老道中的任何一个怎么办? 所以他出手的方式不得不大胆,也不得不冒险。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反身,双掌护胸而去。 陈相送的暗器果然惊人。 一蓬散开之后又是一蓬。 第三蓬打出来的是只有一件。 一件他认为可以和唐门的“观音泪”,米字世家的“凤眼”相媲美的“秋水露”。 李大捕头的左臂撑住了第一波暗器挥开。 右臂则对付第二波的暗器。 现在他整个人就像成了大字状的迎向那颗深紫色的“秋水露”。 紫色充满了神秘的感觉。 神秘的死亡气息。 陈相送绝对有把握自己的目标一定没办法触及到自己。 因为李吓天根本就像一个肉靶子。 要变身法,不及!相收手相挡,不及。 那他还能怎样? 除了死! 李吓天竟然在笑。 在三个女人的惊叫,一个老道士的讶叫和一个暗器高手不可相信的情况下笑着。 不,不是笑。 因为没有人的笑容会闭的这么快,这么紧。 紧张的紧! 陈相送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最得意的暗器竟然叫人家用牙齿狠狠的咬住! 然后在不相信的情况下全身一麻。 孤主令也不相信。 不相信魏尘绝的刀会有这么一天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很好!”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道:“孤某总算见识到“大禅一刀”的真正刀法! 身旁传来安西重的叹息声。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的双戟下还敢这么强悍的出拳迎上来。”安大英雄苦笑道: “原来能成为一个大盗爷也不是平凡的人物!” “谢了!”董断红嘻嘻笑道:“你的话太具有鼓励性了。” 事情好像有了圆满的结局,该点穴的点穴,该放的放了。 一切可以好好轻松一口气了?不! “你回来了!”武年年一双妙眸直盯着魏尘绝,轻轻哼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魏尘绝的目光低了下来,一点也不想改变习惯的看着刀鞘。 好久后,才缓缓道:“我已经有妻室的人。” 有妻室?章儿铃! “她在那里?”武年年咬牙道:“怎么不出来?” 章儿铃很快的出来,含笑着。 “有八个多月没见了?”章儿铃轻轻一笑道:“时间过的很快,是不是?” 武大小姐的眼眶红了起来。 嫉妒! 泪水没有滑过脸颊,变成了怒火。 “好!你赢了!”她的声音非常的愤怒道:“但是事情现在才开始……” 她忽然一个转身,简直是闪电般的出手。 没有一个人想到的情况下,一口气连杀了安西重、孤主令和陈相送。 “喂!你疯啦!”李大捕头大叫,却是来不及阻止。 “我疯了又怎样?”武年年桀傲的抬眼,冷冷道:“要不是因为他们“杀”了我爹,在八个月前我为了报仇而没办法去天竺……” 她咬着牙,好恨道:“今天也不是这种局面!” 她指的是魏尘绝和章儿铃。 “怎样?我杀了这些伪君子你不满?” 武年年盯着魏尘绝冷笑。 魏尘绝的目光一点也没离开刀鞘,缓缓道:“一个人做事要看对不对得起良心……” “不用你来教训我!” “他不教训,哥哥我可不能不管!”李吓天道:“李某以捕头的身分将你缉捕入牢……” 一步向前,出手! 武年年一缩而退,对方的手却像无限长似的依旧一寸一寸的接近。 她一退,再退! 李吓天右手五指的压力却是越来越重,已经是在人家的控制下根本无法躲开。 蓦地,有人轻轻一叹道:“放她走吧!” “因为我欠了他们父女的一家子命……” 武年年已经走出十丈之外了。 李大捕头才大大一叹道:“看来以后你可要活的很辛苦了!” “为了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活的辛苦又何妨?”何二小姐的眼睛望来,轻轻道: “是不是?” 李大捕头可尴尬的笑了,支吾了两声。 眼角看见另外一端,董断红和卓夫人无语相望。 “唉!姓董的小子!”李吓天叹气道:“哥哥我越来越不忍心把你送入天牢问斩了!” 董断红心中有一丝感动。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奇妙的。 不是吗? “那就别送吧!” 一个全身雪白衣袍,很老而很有智慧的老人笑着由一个中年儒士打扮的汉子,和一个大光头和尚走了过来。 “而且你想送也不会有人接……”老人愉快的大笑着。 第十四章 “我看这种大麻烦的事应该由董小子来做。”李吓天大大叹了一口气,道:“去找那个金发蛮婆?太可怕了。” 董断红摸着下巴的胡子,嘿嘿道:“怎么会是我?” 他看了魏尘绝一眼,哼哼道:“有关那个“蜂后”的武功可能是出自羽红袖所教的,消息是他老婆的判断,应该由他去。” 现在,他们三个可舒服的坐在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特别设置的贵宾雅室内。 风,真他妈的舒服极了。 李吓天深呼吸一口气,耳里听着魏尘绝淡淡道:“这种牵涉到外邦之事,还是官府里的人去比较好。” 啥? 李大捕头差点岔了气。 那不是指哥哥我? 他用眼睛瞪人,也被人用眼睛瞪着。 瞪李吓天的是董断红,道:“你是怕了?” “笑话!天下有那个女人让李某某怕的?” “就是有!”董断红叹了一口气道:“羽红袖!” 羽红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传说她是第五先生的传人。”冷大先生的话在他们的脑海里回响:“就是三十年前的第五剑胆。” 第五剑胆在霍山一战中独自一人挑败了苏小魂、俞傲、大悲和尚、赵任远、潜龙。 百年来,绝对可称是天下第一高手。 谁也不怀疑。 据说三年前苏佛儿和大舞联手找上了她。 结果怎样是武林中一大谜团。 李吓天也一直不知道结局是什么,唯一清楚的是苏佛儿和大舞还活得好好的把老婆带了回来。 “你们可曾听说过董久紫和云小贝在东海天台山建立了一处山谷基地?” “是!据说专门把罪大恶极的人囚禁其中。” 冷大先生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是:““挽袖行动”就是将董久紫和云小贝救出来。” 五月十五的风,特别令人想睡。 李吓天看看街道,再看看眼前的两个“同事”,苦笑道:“连苏佛儿和大舞也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唉!” 苏佛儿和大舞之所以没办法对羽红袖行动,是因为其中牵涉到了某些特殊的原因。 而董九紫和云小贝这对英雄夫妇更是落入了人家的手中。 冷大先生只好和苏小魂、大悲和尚翻遍全天下找出三个男人来采取行动。 为什么一定要三个男人? 李吓天不明白。 董断红也不明白,道:“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魏尘绝同意道:“显然是三年前的苏佛儿和大舞受到了教训所带回来的讯息!” “聪明!”李大捕头笑道:“所以,我们只好一切都是共同行动。” 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叫安琪儿的那个金发美女。 想要打败羽红袖,可是要先知道不少事不可。 “喂,你的师承到底是谁?”起身的时侯,董断红忍不住问道:“起先我以为是冷大先生亲自教你的。” 因为,李吓天的出手有苏小魂、大悲和尚等人的味道。 那是在妙峰山一路上的观察。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大捕头反问。 “因为你看见冷大先生时我就知道你是第一次见面。” “喂,你这双贼眼可利!” “说真话吧!是谁?” “你的师父又是谁?”李吓天反问道:“我也不知道。” 董断红轻轻笑了,哈哈道:“好吧,那我们就别说了。” “不行!”魏尘绝哼道:“你们既然也出自“大禅一刀门”,怎么能够不让我知道你们的师承?” 正是:“是非只因多开口!” 李吓天可是苦笑了好几回,这才温吞吞的道:“我爹晚娶我娘,不过那时他也不想让人家知道……” 江湖中的恩怨,最怕是牵连到家人。 李吓天脸色忽然变得尊敬起来,道:“家父人称李五指!” 李五指? 董断红肃然起敬道:“真是了不起的大侠!” 魏尘绝有一丝尊敬,道:“当年家师提起李大先生在米字世家帮助米小七,后来在龙咸镖局时又帮助大舞的事,敬佩有加。” 董断红点了点头,忽的缓缓道:“家师东海传人!” “什么?”李吓天和魏尘绝双双大叫道:“那你和董九紫是师兄弟?” “不是!”董断红叹气道:“不只是师兄弟,而是父母同生的兄弟。” 孪生兄弟? “难怪你留着一脸的胡子是为了区别。”李吓天嘿嘿的笑了好几声,道“人家是英雄,你干啥做大盗?” “英雄的方式有很多种是不是?”董断红大笑了起来,道:“有人还不是当捕头来做英雄?” 他们都笑了起来。 笑得很豪爽。 男人有时后是这样子的,当情感产生的时候,嘻笑怒骂反而是一种最亲切的表现。 街道飘着五月的风,带动一股热气。 三个男人转了几转,通过了一间“五华寺”。 五华寺的后面有一棵大榕树。 好高好大,遮了半边天。 榕树左边有一条巷子,可以通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后门。 他们所知道的是,安琪儿那个女人如今住在左手第三间,那座叫做“琼华香居” 的大宅里面。 李吓天在榕树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偏头朝董断红问道:“喂,难道你兄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我们有好几年没联络了。”董断红轻轻一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他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他最想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关入恶人谷中好好的修身养性一番。” “恶人谷”正是天台董九紫所辟的山谷内最险要之地。 专门关的是十恶不赦的巨恶。 “哈哈!那这回你去救他只怕会另眼相看了?” “这样也罢了。”董大盗爷叹气道:“只怕他看着机不可失把哥哥我顺手送了进去。” 魏尘绝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可是很奇怪的,李吓天和董断红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被关进去,我一定救你出来。” 这句话是魏尘绝那淡笑表情的意思。 李吓天忽然发觉魏尘绝这人很奇怪。 话不多,但是每一个表情都可以让人家知道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练成了佛家六大神通之一的“他心通”? “你们真厉害,能找到这儿来。”安琪儿娇笑道:“可惜,你们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一步?” “当然是指我已经找到夫君的事呀!”安琪儿好曼妙的姿势身,朝里头轻轻呼叫道: “蒲哥哥,你出来见见他们吧!” 谁? 蒲焰淡淡而幽雅的晃了出来。 手中的刀鞘闪闪发光。 董断红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经验告诉他,这是一条剧毒的毒蛇。 李吓天干捕头的经验可不比董断红干大盗的经验差,轻嘿道:“我在想你是不是武断红的人?” 蒲焰有点讶异,谨慎了起来,冷冷一笑,道:“这里是我的宅子,你们来做什么?”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绕到了前头看了一圈才进厅的。 不说话的魏尘绝忽然说话了,道:“你很聪明!” 蒲焰一楞,只听魏尘绝缓缓接道:“只用八个人八把刀便可以将慕容世家五路人马砍得一个也不留!” 蒲焰的脸色一变,左手握住刀鞘的力劲似乎更增加了几分,像是欲爆的火药。 魏尘绝在瞪人的时候当然一点也不输人。 差别以往的是,他的左掌依旧很轻很柔,好像只是淡淡的搭在刀鞘,如落如握。 这其中的修为便有所不同。 一厅子里两排的黑玫瑰金发女人闪身出来。 看情况随时要干上一大架似的。 董断红嘿嘿一笑,压根儿不理会别人便朝安琪儿走近。 他一动,自然那十数名侍卫往前挡了过来。 董大盗爷摇了摇头,嘿嘿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找你们“蜂后”谈一点事儿罢了!” 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个举动? 李吓天脑袋一转,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这座厅子屋檐上有人,而且正以某种方式要来对付下头的三人。 董断红是知道了什么,难道上头的人让他这么忌讳? 忌讳到必须不断的动。 从动中变化位置? 李吓天想也不想,立刻以“捕头”的职业反应,“哗啦啦”冲破屋顶飘了上去。 他突然这么一冲,显然吓了上面的人一跳。 人有四个,一个个长相平凡的很。 就像是你在路上经常会碰到的那种王二麻子、林阿四之类的人。 李大捕头当先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有一面铜镜八卦。 铜镜在左手。 右手五指呢?几张黄符在风中飘着挟在指间。 “呃!原来是小茅山的道士!”李吓天嘻嘻一笑,翻着眼瞪人家道:“趴在屋顶上干什么?当贼啊?” 一个满脸麻子,眉头稍上有一道刀疤的嘿嘿冷笑道:“姓李的,有胆量你就往前两步,往左后方一步走去!” 李吓天一向只吓人家的,那会叫人家唬住? “可以,走了又怎样?” “我们“阴山四无道”有一门“夺天大法”,如果你能破了,嘿嘿……”那汉子摆了摆手臂,露出了里袖。 里袖一圈,是差不多一寸宽的红色。 红袖? 羽红袖的人? 李大捕头嘿嘿笑了,活了活筋骨,顺便往下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十几名黑玫瑰金发美人一个个全躺在地上喘气。 董小子有一套。 李大捕头哈哈一笑,说道:“阴山“四无道”听说是和茅山、龙虎山并称的天下三大法术道派,早想领教了。” 这会当真往前了两步。 接着,左脚抬起,看似硬要试试再往左后一步会如何了。 当见眼前这四个汉子的手臂、手腕都显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来。当然,是指拿铜镜八卦的那只左手。 有的放在腰际半隐半现,有的扛在肩上微微倾斜,加上一个放在丹田小腹,直接的映了过来。 那个说话的汉子更是奇怪,半蹲半屈的放在额头。 李大捕头的左脚没有往后踏去。 不踏下去也就罢了,还往前大大一步跨出。 脚都抬出去了,手闲着干啥? 三两下,“劈哩叭啦”一阵,人家四个“四无道”的道人全都摆平了,躺在那儿又气又急。 “喂,李小子,你怎么说话不算话?”那麻脸汉子叫了起来,道:“你也配称“天下捕头”?” “你叫什么名字?”李吓天蹲下来,突然问起人家这么一句来。 “我?”那麻脸汉子看了左右的兄弟一眼,这才回头来,呐呐道:“我姓焦,叫焦帆万。” “好!焦帆万老兄,我告诉你吧!”李吓天嘿嘿呵呵笑道:“教我办案的那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什么话?” “死脑筋办不了大案,不如回家蹲着养猪算了。” 焦帆万没有话讲。 因为,他就是死脑筋的以为李吓天会往左后方踏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四无道”不能和茅山、龙虎山一样的盛名于天下?”李吓天大大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因为,你们要作个法都要搞半天。” 焦帆万承认这一点。 但是,他倒大胆的笑道:“那是因为我们祖师爷当年怕这种符术太可怕了,所以才故意有所限制。” 李吓天嘻嘻道:“那又怎样?” “可是自从四年前羽盟主来了以后,已经陆陆续续的解掉了一些禁制。” “那又怎样?” “最先解掉的是光遁杀技!” 光遁杀技? 李大捕头心念一动,那四面八卦铜镜忽然大大闪亮。 亮! 好亮! 那阵刺人眩目的闪光一起,李吓天连眼皮子都还来不及合,猛可里左右两腰、前胸、额头一阵烫。 登时,全身一软的又由破洞跌了下去。 哥哥完矣! 他的心里还在大叫,猛可里有人伸手扶了一把。 同时,好快的撕下了符纸来。 好一阵清凉透逼全身,那火焚之力刹那无踪了。 “喂,怎么不小心一点?”董断红的声音,道:“真奇怪,你怎么可以活到现在?” 真的,李大捕头自己都有点讶异。 他抬了抬头,顶上的人早已经走了。 “姓董的,你是知道他的厉害,所以叫哥哥上去试着好玩?”李吓天大大的瞪眼,开骂道:“像你这种让朋友两肋插刀的“朋友”,真够意思!” 董断红哈哈笑了,耸肩道:“那么下回由你对付女人,哥哥我去对付那些旁门左道。” 李吓天这厢注意到安琪儿这个大美女不见了。 “人呢?” “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拦下来?” “拦不下来!”董断红瞅了那方才安琪儿坐的地方一眼,叹了大大一口气,道:“你看看地上。” 地上有一排洞口穿透了地毯露着。 机关! “这种波斯长毛地毯一遮一盖,谁会想到?”董断红看了看自己的脚,很安慰的道: “它们还平安无事真是老天保佑了。” 李大捕头回头看了一眼,魏尘绝和蒲焰都不在。 “去了前庭?”李大捕头往外走去了,边皱眉道:“恐怕这间屁屋子里机关不少。” 董断红接口道:“方才那个女人也这么说。” “还说了什么?” “很坦白,她说她就待在这间屋宇内,有办法就破了机关找她出来。” “哎哟!硬是跟我们豁上了。”李大捕头咧嘴笑道:“那还有什么问题?” 前庭,两把刀正互相打量着。 蒲焰显然有几分的兴奋,舔了舔舌头,眼睛在发亮。 “你也看到妙峰山东麓时我和皇甫敌星对峙?” 魏尘绝没有回答。 但是很奇怪的,蒲焰似乎由他的瞳孔读出了意思:“没错!” “所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退走?” 那时,慕容吞天的气势夺人,蒲焰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只要命在,随时都可以翻本。 蒲焰的双目一凝,缓缓道:“在妙峰山上,你是不是一路都跟着我?”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被人在暗中看清楚自己的底细可不好玩。 魏尘绝淡淡一笑,缓缓道:“是刀法吸引了我。” 刀法? 蒲焰明白了他的意思。 魏尘绝上妙峰山本来是要找李吓天和董断红。 但是,他们率领的八名刀客留在尸体上的刀法让魏尘绝想起了一个人。 武断红! 所以他才会一路看着自己是不是和武大先生有关。 “你认出那些刀创,是因为你自己也有一道?”蒲焰的眼眸充满了讥诮,道:“是不是?在左肩长长的一条。” 青峰镇一战,留下了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魏尘绝没有蒲焰想像中的激动。 他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好特殊的笑容。 有一种悲悯和可怜对方的感觉。 忽然间蒲焰觉得好像受到很大的侮辱。 他不要人家来可怜他。 他要用刀来证明,可怜他的人只不过是个白痴。 蒲焰的刀真的像他名字似的,有如一团熊熊的火焰砍了出来。 刀声,相当的愤怒。 刀身,上面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似的扑向魏尘绝。 刀鞘,象牙的刀鞘忽然轻轻一响。 那是刀子离开扣扣时的声音。 黄斑斑的象牙还是象牙。 细腻而充满了祥和,就像是佛法,就像是经唱,就像是虔敬。 就像是水! 水扬向了半天,迎着奔来的怒火。 魏尘绝的表情好奇异。 不,不应该说是奇异。 现在看起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很少人在生死搏杀的时候还会有这种安祥的微笑。” 李吓天点了点头,赞赏道:“看来魏小子真的领悟了“大禅一刀门”的刀法!” 刀和刀交接。 并没有理想中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响大声。 而是空间“嗤”的清淡淡一响。 为什么? 董断红叫道:“好刀法!” 什么是好刀法?什么是真正的“大禅一刀”? 魏尘绝的刀身紧紧贴在蒲焰的刀身上。 但是,他的刀带动着蒲焰的刀落在蒲焰的胸口前。 没有血腥,但是已分出胜负。 “你们三个都很强。”蒲焰长长吸嘘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轻轻自嘲的笑道:“武大先生没有看错你们。” 因为,武断红把他们三个人视为眼中钉。 “你和那个金发蛮婆凑一堆应该有理由吧?”李吓天问。 “是!武大先生也想探知羽红袖的事。” 董断红皱了皱眉,嘿嘿道:“你对那个女人知道多少?” 蒲焰摇了摇头,一叹道:“想要让那个安琪儿说出口来,绝对不简单。” 李大捕头那份职业习惯又上来了,道:“多少以你的聪明可以看出一点点吧?” 像李吓天这种人说出好听的话特别受用。 蒲焰翻了翻眼,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是有一点!” “什么?” “这间屋宇是羽红袖买下来的。”蒲焰缓缓道:“据我所知,在五年前是“集剑楼”萧家在京城暗中的一份产业。” 集剑楼? 那个萧轮玉的人在哪里? 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从头到尾不见他的身影? “八路英雄死了四个。”魏尘绝忽然缓缓的道:“但是,谁到现在还是不会注意萧轮玉的动向。” 这绝不是因为他继承他爹萧满月而不受人重视。 而是他这个人根本很少出现在江湖。 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是因为放心。 放心的认为“八路英雄”之一的萧轮玉不会作恶。 蒲焰孤独的走向了大门口。 方才的一战,心已无所求。 刀客的生命不就是这样? 遇上另外一把刀,在输得心服口服以后就消失了。 身影已在大门外消失。 忽的,他又转了回来,负手在那端沉吟了片刻。 “这座“琼华香居”有一条秘道可以通道两条街外的“痴枫阁”……”蒲焰温吞吞的接道:“在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很可怕的人,控制着安琪儿的行动。” 蒲焰这回真的走了。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 “是,难怪武断红会很倚重他。” 因为,从妙峰山回京也不过八天的时间。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蒲焰这个人已经查出了这么多的事,那真的要有几分能耐。 “现在好像越来越有趣了。”李吓天嘻嘻笑道:“我们是闯机关走秘道呢?还是直接去痴枫阁?” 只有笨蛋才会想要走秘道。 但是,这三个男人好像都很笨。 他们竟然决定走秘道。 “因为我们对羽红袖这个女人了解得太少。”李吓天说出唯一的理由,道:“所以,在跟她碰面以前最好多了解一点。” 他们已经知道羽红袖聪明到可以将“四无道”的符法禁制,一步一步的去掉。 当然,也想知道那个女人对机关布置的手法如何。 “我相信天台山下恶人谷内必然有不少这种玩意儿。”董断红赞成这个观点,道:“先看看总是比较好。” 因为这里是京师。 是他们地盘的京师。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是好照应一些。 魏尘绝没有说话。 他一向就是话少,像极了得道入定的老僧。 “有这种朋友也不错!”李大捕头在进入秘道前回头笑道:“办事爽快的很,用不着废话!” 魏尘绝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却还是淡淡的不带笑声道:“小心头……” 李大捕头已经撞得大叫一声。 “他们走秘道?” “是!” “很好!”武断红轻轻笑道:“让他们去对付羽红袖,我们便有更多的时间来控制那几个家伙的帮派。” 蒲焰懂,所谓“那几个家伙”指的是谁。 “安西重的九九大帮已经差不多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杜怨缓缓而清楚的报告着:“孤主令的“令遍武林”则是羽红袖和我们明争暗夺地盘、人员……” 武断红点了点头,轻嘿道:“楚卧那边进行得怎样?” 楚卧是武断红手下“四大刚”中最不常露面的一个。 他负责的是陈相送的“天理会”? “天理会还有一个顾人间在总掌执事。”杜怨皱眉回道:“而且,他们正打算全力为主复仇。” “天理会”会主陈相送是死在武年年的手上。 但是,他是被李吓天打败点住了穴道,所以才无力反抗。 李吓天是帮凶,武年年是主凶。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也因为是魏尘绝的关系,所以武大小姐才动手杀人。” “所以姓魏的也是他们的目标?” “是!”杜怨淡淡一笑道:“董断红也是!” 因为,天理会需要大笔的钱财和断红帮对抗。 谁都不相信董断红真的把“所有”的财宝全献给皇帝老子。 “嘿嘿嘿!慕容老头那边的动静怎样?” 武断红问的是站在面前的第四个年轻人。 这个叫裔衣的年轻人是代替死在妙峰山的晏痴,成为他手下左右的四大金刚之一。 “慕容吞天调动天下各处分舵,非将武大小姐缉捕在手不可。”裔衣的声音又清亮又干净,没有半点含糊,道:“今天早上在拒马河一带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大概武大小姐的行踪在那左近被他们发觉了。” 武断红轻轻一笑,道:“这是你的看法?” “不!”裔衣一笑,回道:“这只是常情推测,并不是属下的看法。” 裔衣长得挺俊的,神气非凡。 武断红显然对这位从上万名手下挑选出来的年轻人很满意,呵呵笑道:“好! 你的看法呢?” “这只是一个幌子!”裔衣清亮的声音再度扬起,道:“是武大先生设下的幌子,打算让慕容吞天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意思是,慕容世家会死很多人。 武断红的眼睛一亮,嘿笑道:“你从那里判断?” “属下由亲情判断。” 裔衣看了一眼蒲焰、杜怨和楚卧,朗声道:“三位师兄也提供了不少资料给属下。” 手腕不错,让蒲焰他们三人对他不至于嫉妒。 “武大先生必然是最清楚大小姐的行踪。”裔衣笑着:“因为,大小姐手上的力量都是武大先生的。” 武年年的断红帮的确都是武断红所创。 所以,只要武年年动用任何一支,武断红立刻就可以掌握她的行踪。 “如果武大小姐真的在拒马河出现,慕容吞天的调动必然会引起武大先生尽力的防止。”裔衣笑道:“甚至还没出京就在半途截杀。” “说下去。” “可是三位师兄依旧进行自己的事,没有作任何调动。”裔衣轻轻一笑,却是脸色恭敬的神态道:“那么,这次行动一定只是个幌子,而我们就等慕容世家大力往拒马河后才对他们的老家连根拔起。” “很好!”武断红哈哈大笑,道:“有你们四个在,断红帮何事不成?” 是吗? 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秘道。 董断红大力的摇着头,道:“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因为,美丽的背后常常藏着死亡。 而眩目的华丽却又是遮掩死神最好的方法。 这条秘道很宽,宽到可以让他们三个男人同时并肩而行。 两壁悬挂着相当风雅的字画。 山水、鸟兽、花卉、人物一应俱全。 当然,还有不少精致细腻的雕塑品以及异域风味的摆饰。 “这简直是进入宝库看展览嘛!”李吓天叹气道:“也许后世的人会有这类的展示大会什么的。” 董大盗爷也笑了起来,道:“更可能有一间大屋子里面专门摆放这些东西让人们参观咧!” 在那个时代,并没有展览会或是博物馆。 但是,我们这位董大盗爷的心中却有了一个想法,道:“如果哥哥我把偷来的东西全部放在一个地方让天下人参览,那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这个主意不错。”李大捕头承认道:“只怕会引起武林上不小的风波。” 且不管那些东西原来的主人和他们的后人是不是会要回去。 更可能引起一番争夺战。 摆明了的宝藏谁不想分一杯羹? 魏尘绝忽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瞪着前方。 前方有四尊陈列的铁甲人。 这个东西据说是在西域以西,一个叫“欧罗巴洲”的大地方上常常有的东西。 在那里的战士,都是穿着这一身厚盔重甲打仗。 他们甚至连头都罩住,只在眼睛的部位如栏杆般的露出缝来。 “活的!”魏尘绝说了两个字。 硬生生的铁盔怎么会是活的? 当然,唯一的理由是里面有人。 “这个有点棘手!”李大捕头叹气道:“拳头打在那身铁甲上好像会痛。” 他想起了在妙峰山和黑玫瑰八女交手的情形。 “所以这件事交给有刀的人去办。” 董断红连胡子都在笑似的看向魏尘绝。 魏尘绝好像并不反对,眼睛一直看着那左右各两具的铁甲人,不眨不动。 “这个人就是这样!”李吓天笑道:“我越来越了解他了,只要看一件东西就一直看。” 一直看,看到忽然间出刀。 董断红看向左首一幅晃补之的“寒江图”,嘿嘿道:“喂,我们也有事做了!” 寒江图画的是夜月寒江,一艘舟子上坐了两个人正在对酌。 题的辞儿是晃补之的名词“盐角儿”。 “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 李吓天竟然也懂得一点字画,轻轻笑道:“连东坡居士都称赞这位晃无咎的词“横放杰出,曲调难得”,真是有一番特别。” 董断红的眼睛一直盯着画,缓缓道:“你敢不敢掀开画来看看后面?” “干啥?”李吓天当然听到画的后面有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动,苦笑道:“人家不出来,何必硬是要揭底!” 问题是,隐藏的杀机比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更可怕。 羽红袖怎么可能不陪他们玩一玩? 董断红突然向前冲的时候,魏尘绝也正好砍出了第一刀。 好像只有我们李大捕头没有事。 右壁之前有一座大花瓶,好像是出自景德镇。 这瓶子很高,大概有一个半人那么大吧,上面彩绘的是“百人出猎图”。 画中猎的是狐。 秋天猎狐真是有情趣的事。 那是指人而言。 如果是狐呢?它们有什么想法? 李吓天李大捕头一向干的是“猎人”的角色。 所以很少有当狐的感觉。 这个又高又大的花瓶忽然从中间分开来的时候,我们李大捕头总算有了这种感觉。 花瓶里面从下而上有六尊小铜像。 小铜像在机关的弹力下各自有不同的功用。 第一个人像的手一抱,是拉住了李大捕头的脖子。 第二个和第三个是拉住手臂。 最下面的两个则是紧紧“抱住”小腿。 这个羽红袖可是顽皮得很。 六尊小铜像都是光着屁股的小童子。 “哗啦”的一拥上来,好像是儿子奔向老爹的怀抱。 可不是? 李吓天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击中的“五子图”,有亲情极了。 最中间的那一尊孩童铜像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对着我们李大捕头的丹田“啪啪啪”的猛撞,好像以为李吓天是他娘。 而他不想到人间想躲回娘的肚子里似的。 李大捕头想到的第一件令自己安慰的事是,还好自己的腿没有再长个三寸。 不然,打在丹田的这小子岂不打到了……! 他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先教训这六个小子再说。 一股周回气机转起,在全身百脉间震散出来。 好强的气机波动着,“哗啦”一大响。 那五名铜像童子果然被拉出了花瓶之外。 拉出来可没有放“手”。 每一座童子铜像后面都挺着一根铁杆儿。 原本是机括控制的机器。 问题是现在扣在了李大捕头身上,突出这五根铁管你说有多难看,多不方便! 花瓶忽的合合,方是闭紧又“哗啦啦”的倒下来。 李吓天一肚子苦水,现在这样子真他妈的麻烦。 勉勉强强以一个不很好看的姿势避过了,花瓶后面的石壁还有得玩哪! 只落目一看,一块大磁石翻了出来。 行啦,咱们李大捕头叫这磁石一吸,悬在了半壁,两只脚蹬呀蹬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道羽红袖只玩这些? 轻轻的一响,在头顶上滑开了一个洞。 洞上滑下了一条绳索。 平常的绳索也就罢了。 偏偏人家还很有情趣的系了一个蝴蝶结。 没有情趣的是,蝴蝶结是结在一个绳套的下方。 绳套就是一般人用来上吊自杀所结的那种。 好准! 那绳套不偏不倚的套住了李某某的脖子。 “我的妈呀!救命啊!” 李吓天叫得那么大声,董断红不是没听到。 但是,他自己也快要叫救命了。 晃补之的寒江图很好看。 但是如果这么好看的图突然烧起来的时候,一定只觉得很诡异。 一张好好的图怎么会自己燃烧着? 董断红只想知道的是,人家烧这张图的目的是什么? 纸在烧的时候一定有烟。 纸烧完了以后呢? 那一定是剩下焦黑的灰。 灰在飘,在飘的灰会可怕吗? 董断红忽然对羽红袖这个女人佩服极了。 这张“寒江图”必然经过了特殊的药物处理。 灰在飘的时候很轻是正常的事。 但是当灰黏上了衣服、肌肤以后便贴得紧紧的,而且有炙热的感觉,那可不太正常了。 董断红第一个反应当然是用手去掸掉灰。 人家可还有别的事要继续玩。 “刷”的一响里,一排七幅画自上头悬了下来。 而且,又着了火。 什么意思?方才只是小玩而已。 董断红有足够的能力将烧飞的灰在罡气的压制下沉落在地上。 一个人要照顾七幅燃烧的画灰已经是很累人的事了。 “呱”的一声里,壁底露出了一排洞来。 这又是什么游戏? 董大盗爷已经开始有点生气了。 人家在墙下方弄出十来只“老鼠”。 当然这不是真的老鼠,而是手工非常精巧的机关。 每一个洞跑出一只老鼠,总共一十二只。 老鼠雕铸得都相当的有神韵,而且还是乘坐着滑车滚出来的。 董大盗爷的想法是,管它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先出“脚”为强。 他的一双腿可是下了不少工夫。 好快的速度,劈腿般左右各扫向六只“老鼠”。 人家羽红袖就是聪明在这里。 人类的习惯,总以为滑车上的“老鼠”是攻击的重点。 所以,忽略了滑车的重要。 十二只老鼠是各自往左右飞开了。 但是滑车却六台合并成一。 左右各一大台的“哗啦啦”往中央一碰。 这好,变得更大一台。 大到可以让董大盗爷两个都坐得下去。 董断红两腿大张,当然只有往下坐。 这一坐可有事了。 滑车的后面总共系了十二条细线。 好一拉朝里头便往壁上撞去。 董断红当然顾不得那些画了,伸手便往右壁一顶。 没顶到? 人家的石壁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洞,不很大。 董大盗爷座下的滑车通不过,所以撞上了两边。 “车子”撞上了东西,“车子”上的人一定会往前倾。 这是后来有一位西方大科学家发现了“牛顿三大定律”中的“惯性定理”。 董断红身子往前一倾,人家的洞口又合了起来。 多巧,脑袋在洞里面,身体在洞外面。 董断红忽然觉得好笑了。 他记得曾经读过一篇文章描述有关在西域以西的“欧罗巴洲”中有一种处死犯人的方法。 断头台! 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不是很像! 董短断红大大叹了一口气,想到了魏尘绝。 李吓天那小子已经在喊救命了,魏小子呢? 魏尘绝这四刀实在砍得好辛苦。 第一刀下去,一个铁甲人“轰”的倒了。 第二刀,又一个。 当砍完了四刀以后,应该是完成了工作。 他选择的方法是,将刀罡气机震入盔甲内,利用这股力量震倒震昏里面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躲在盔甲里面的人随时可以从盔甲后面的壁洞闪了进去。 四具铁甲忽然间解体,是系扣的机钮受了魏尘绝这一大刀的力量所破坏? 还是另外有阴谋? 散开的铁甲人忽然间在滚动着。 滚动,越来越快,“砰砰砰”的黏在一起。 好巨大的一样“东西”。 四个头、四个身、八只手、八只脚。 斗然一看,好似地狱最底端出来的修罗魔王。 魏尘绝在看、在想。 对方显然故意在铁甲内躲人,好让自己出刀。 四刀砍完以后弄出了个这种怪大块铁来,他们之间的吸力一定是磁石。 方才的四刀,自己所费的力劲已经有不少的折损。 那么,这个怪东西的下一部会是什么? 滚动! 头、手、身、脚吸成一大团的大铁球滚动了起来。 是原先躲在铁甲里面的四人到了巨球后面推动着。 终于,魏尘绝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以自己现在不得喘一口气的内力,万万难以遏止这颗大铁球压了过来。 但是他不能走。 因为,李吓天会被吊死,董断红会被撞死。 只要铁球滚过他们,这是必然的结果。 铁球滚来得好快、好猛。 魏尘绝在叹气,不得不将刀子连鞘咬在牙齿上。 双臂硬是挡住那球后面四人的推力。 这可不是拔河或角力的游戏。 而是会要命的事。 铁球会忽然开了一个洞,然后有人挥剑。 盔甲本身就是空的,所以随时只要开了那边开了这边,就可以钻一个人钻一样兵器出来。 魏尘绝觉得羽红袖在看他们笑话。 他绝对有能力早就杀了他们三个。 但是她不,羽红袖只是找他们在消遣。 甚至是试验他们可以撑多久。 “他们还在秘道里?” 问话的是一个俊美得让女人也嫉妒的年轻儒生。 他负手望着窗外的浮云,淡淡道:“真是令人失望。” “公子怎么会有这种感叹?”安琪儿娇曼的身躯在薄纱下隐约若现,倚偎到了年轻儒生的背后,嗲娇说道:“难道你希望他们通过了秘道?” “当然!”年轻儒生笑了起来,道:“我希望这回冷明慧、苏小魂和大悲和尚选出来的人像个样儿!” 好狂的口气。 但是,说话的声音却令人不得不信他有这个能力。 安琪儿一脸娇笑的看着这个俊美犹胜自己的“男人”,轻轻蹙着眉头在想:“难道是自己不够美,一点也吸引不了这个男人?” 这个叫做什么也不知道的俊美儒生是从总坛来的。 安琪儿只知道他的身分非常高。 高到几乎所有的人全听他的调度。 而所有的人对这个儒生的称呼也一律以“公子”相敬。 安琪儿还在想,儒生忽然问了一句:“几年前羽盟主教你的武功练就了多少?” 安琪儿一楞,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公子”和数年前到“不归地”传授自己武功的人身形有几分神似。 那时是她第一次听到“羽红袖”这三个字和知道这个人。 只是那时的“羽红袖”是蒙着面,不让自己见到了真面目,但是最少她知道“羽红袖” 是个女人。 难道这位“公子”是“羽红袖”所乔装的? 她不敢问出来,只有恭敬的回道:“当年羽盟主夜半传功三个月,我日夜苦练了三年后总算吸收了十之六七。” 俊美儒生轻轻笑了,点头道:“有吗?” 什么意思? “从你的呼吸中可以知道,自从你登上“蜂后”以后就荒废了不少工夫。” 安琪儿脸色惨白,颤声道:“请盟主原谅!” 盟主?安琪儿是心急脱口而出。 俊美儒生脸色平常得很,淡淡一笑道:“我教了你三个月,竟然在八天八夜的相处看不出来?” 安琪儿跪了下去,全身打抖着,一点点娇妖都没剩下,好可怜的语气,道:“是我该死,盟主请原谅!” 羽红袖笑了,淡淡的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肯花三个月的时间教导你武功?” 安琪儿摇晃着那头金发,恭敬回道:“属下不知。” “因为我想证明除了中原人以外,别的地域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学习中原的正宗武学。” 羽红袖淡淡一笑,有些儿惋惜的道:“可惜,你使我太失望了!” 安琪儿那双蓝宝石似的眸子有着一丝惊恐。 “不!盟主,请你别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羽红袖轻轻一叹,摇了摇头道:“你不适合在中原生存,还是带着你的手下回去“不归地”吧!” 安琪儿用力的摇头,嘶哑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中国很美、很温暖,我喜欢这里。” 羽红袖的声音和眼眸一样的冷,道:“连冷明慧和苏小魂对我的话还会畏惧三分,你到大胆!” 安琪儿脸色惨变,全身打颤得比在寒天冻地里还要剧烈。 她看过这个中原女子出手,那简直是“神”才有的力量,而她现在得罪了她。 安琪儿气喘嘘嘘的站起来后退着,一直退到了墙角才颤抖的哀嚎道:“好,好! 我回去,回去“不归地”……” “你可以不用回去。”墙壁忽然滑开,安琪儿往后跌,倒进了洞内。 李吓天在笑着,道:“只要你愿意,而且不作案犯罪,中原随时随地你都可以住下。” 洞口跌进去一个女人,变成三个男人走了出来。 不,还有方才跌进去得那个女人畏缩缩的躲在背后。 羽红袖的眼睛亮了,也几分的满意。 “很好!你们能通过秘道。” “她就是你们要找的羽红袖!”安琪儿在后面叫道:“她是女扮男装!” 羽红袖轻轻的笑道:“你们找我?” 好气度,完全是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 “没错!”李吓天嘿嘿笑道:“因为我们想救两个人。” “董九紫和云小贝?”羽红袖负手缓缓踱了几个方步,笑得好迷人,道:“我希望你们三个不要又让我失望了。” “什么叫做“又”?” “因为上次苏佛儿和大舞只来了两个人。”羽红袖扬眉道:“所以,他们失败了!” 董断红缓缓的踱上前去,微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现在就把你擒下来!” 右臂已沉缓缓的推向前去。 “又是东海传人的武功!”羽红袖叹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比那个董九紫好了一点点。” 她看着那只臂移向前来,点了点头,声音有一丝赞赏,道:“不错,不错!你的实战经验比较丰富,所以舍弃了不少你师父华而不实的部份。” 董断红忽然大喝一声向前,右拳不动。 打出去的是左拳。 好奇特的变化,便是羽红袖也不得不稍后退挫身。 紧接是董大盗爷的右拳一沉,近乎神鬼难测的又逼退了羽红袖一步。 “嘿!”有人沉气出声,是李大捕头和魏尘绝同时出手。 因为他们看见了羽红袖反身的一掌。 这一掌简直是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的角度下穿过了董断红的拳势。 李吓天大步向前,左右掌推出去得好快。 最完美的一点是,这双掌的运作完全配合了董断红,好像他凭空多出了一双手来似的。 魏尘绝一刀当空砍下,动人心弦。 羽红袖不退,左臂舞袖倒卷,右掌化指,无声无息的透向董断红和李吓天。 双剑乾坤指! 这只是传说中在理论上可以达到的成就。 中指、食指一并出干阳罡气。 无名指、小指另并出坤阴柔劲。 董断红和李吓天真是又佩服又震异。 魏尘绝在上面的一刀被羽红袖一卷住,两股气机在空气中激昂。 “嘶嗤”一声,魏尘绝倒飞了出去。 羽红袖则清朗扬笑着飘出了窗口。 好美的姿势,不但美,而且没有半丝空门。 李吓天和董断红轻轻一叹,根本没有出手追击的机会。 这一战,总算没有太丢脸。 因为一截红袖在空中缓缓的飘落入目。 是羽红袖方才一战时被魏尘绝的刀砍下来的。 他们看着,看着红色的袖子正在飘、飘、飘……。 拒马河的水一向很深。 特别是入夏以后,据说连马闻道这水的气息如此的深沉,如此的湍急,也会长嘶不进。 李吓天和董断红、魏尘绝赶到这里时已经是在“痴枫阁”一战后的两天夜里。 “据我所知,羽盟主在拒马河有一处基地。”安琪儿尽力回忆时才勉强提供了一条线索,道:“在一处叫做乱石滩的地方附近。” 乱石滩的乱石很多,简直是数以万计。 比乱石更多的,是及胸以上的苇草,那好像不要钱似的一波又一波的从地里冒出来。 “他奶奶的,那个金发蛮婆真会虐待人。”董断红叹气道:“什么地方不好,报了一个长满这种东西的地方。” 他不喜欢苇草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六年前哥哥我去偷排帮老大手上那颗叫做“汉魂”的戒指时,一路被追杀、追杀、追杀……” 董大盗爷也有很惨的时候! “最后在长江畔的苇草丛内足足躲了五天五夜,每天吃草根过日子,才算活着回去。” 李大捕头哼道:“你以为只有你恨这东西?哥哥我有一次为了追“雪煞”连火君,可是在这草里头蹲了三天三夜,硬是熬到他出来透气。” 魏尘绝好像也不喜欢。 “去年往天竺路途,第一战就是在淮河畔的苇草连天岸里……”他回忆着,眸子有一丝感慨,道:“儿铃在那七天七夜内有四次差点送命!” 章儿铃有四次,他呢? “可能有十次吧!”魏尘绝笑了,好深沉的回忆。 他们都在苇草丛里有过实战的经验。 这是巧合? 或者是故意安排的? 李大捕头讲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最少,不管怎样讨厌我们都活了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而且,比那条秘道好!” 另外两个人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他们会点头,是因为秘道那一战太可怕了一点。 巨大的铁球步步进逼,魏尘绝在剑影之中支撑。 董断红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硬是以下巴撑破了一个洞。 李吓天呢? 他自己都没想到内功这么好,好到可以震断那五根铁杆,才算是七手八脚的把五个铜童子弄了下来。 再来的事可就简单了。 董断红摸了下巴,嘿嘿道:“那个姓羽的女人大概没想到秘道一战反而激发出了我们的潜能?” 他们自己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强。 “或许!”魏尘绝淡淡的道:“这也正是冷大先生挑选我们的理由。” 这句话的鼓励真大。 他们三个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风吹在夜,夜下的芦苇顶着白色的花絮。 虽然和眼睛同高,这厢看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在弹指的刹那,他们三个忽然一起停下了脚步。 眼睛在互视中,闪电般的用眼神完成了对话。 “有人!” “对,而且还不少。” “我们是在他们的背后?” “奇怪,好像目标是别人!” “所以不是羽红袖。” “怎么办?” “站着看戏不好吗?” 没有半点声音,三个人还真的就站在那儿。 半炷香有吧? 前头有轻微极细的声音道:“来了!” “嘿嘿嘿!只要抓住了武年年这个小女人,慕容世家的债就可以连本带利的全要回来。”有人低声说着。 “不错!”第一个汉子接道:“老家主为了这件事可是恨透了武断红那老小子!” “为了什么事?” 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耳后小小声的问道:“慕容老头干啥恨武断红那老小子?” 李大捕头有一个自认为非常“亲切”的表情。 那可是他曾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照镜子才看出来的。 现在,他就以这个表情点了人家的穴道,附在耳际小小声的问着。 右手边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眼角瞄到李大捕头,差点便要叫了起来。 幸好董断红那张难看的脸和魏尘绝那把冰冷的刀叫他把声音吞了回去,温柔得像只小绵羊,说道:“自从去年武断红在青峰镇诈死以后,便和老家主合作有关兼并安西重、孤主令、陈相送他们三个人的帮会……” “可是武断红那老贼暗中却吃掉本家的地盘!”另外一个抢口着,努了努嘴向前方,接道:“慕容老家主气愤不过,加上在妙峰山结下来的仇……” “所以慕容吞天打算擒住武年年一举两得?” 李吓天问的时候,忽然脚下的一根绳子系着一截短木条抖跳了两下。 靠这玩意儿传递消息在这地方倒是不错。 那个横肉汉子压低了嗓子道:“现在的通知是武年年已经在东首方向不到十丈了。” 暗沉沉的夜里,怎么认得出来? 黑夜中除了风,是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草地上走来的声音。 怪的是不止一个人。 “大小姐,请你小心一点,别走这么快。”一个年轻汉子的声音在旷野中飘着:“武大先生就在三里近处了,用不着如此急迫!” “你懂什么?”一名女子哼道:“我跟爹失散了这么久,如果你有点良心就应该能体会。” “是!”那年轻汉子作揖的身影在星光下隐约可以隔着芦苇看见。 “裔衣以后会更加小心!” 裔衣?他是武断红对慕容世家的反间? 李吓天一肚子的奇怪,有件事不太明白。 耳里只听左首的瘦长汉子嘿道:“这个裔衣是我们家主安排在武断红身旁的棋子。” 所以,他故意一路说话,好让慕容世家的人知道正确的方位? 李吓天很纳闷,董断红也纳闷。 魏尘绝更吃惊的道:“那个“武大小姐”根本不是武年年!” 这么说,这个裔衣是反间谍了? 他们三个互望了一眼,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那一双人影已到了三丈内。 猛可里的人影无声的闪动,四周冒出了十二三个人围上。 每个人的剑都在星空下闪闪发着湛深的蓝光。 气势可强得很。 魏尘绝的瞳孔一缩,他看见这些人的行动。 很沉、很稳,每一把剑出去的角度都很有威力。 “咦?那不是我们的人。”横肉汉子吃惊叫道:“他们是谁?” 芦苇的另一端好像也有了异动,只听一声苍老的喝响道:“慕容世家的江江声在这里办事,是那一路的朋友中途打岔?” “哈哈哈!江兄对不起了?”这十三名剑客中有人回道:“小弟是天理会的顾人间,要杀了这个贱人替敝会的会主报仇!” “不能杀了她!”江江声怒喝道:“姓武的贱人本家还有用处!” 他显然宁可撕破了脸,率领慕容世家的好手便冲了向前,挡住顾人间这批十三把剑。 另外一端,黑暗中又有一批人赶了过来,喝道:“江老三,是怎么回事?” “二哥,是天理会的人来断事。” 李吓天这厢看去,点点头低声道:“这老小子叫金金林是不是?” “是!”瘦长的汉子拍了个马屁道:“公子不愧是“天下捕头”,连金老这种我们也少见的人物都知道。” 李吓天瞪了他一眼,哼道:“喂,别以为奉承了两句就可以少判几年的刑啊!” 瘦长汉子不说话了。 他看了过去,只见江江声和金金林正和对方那个顾人间打得不可开交。 飞舞的人影缠结在暗夜中,根本分不清楚。 那是他分不清楚。 人家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可看得明明白白。 “姓顾的这一剑不差!” “可不是?嘿,那个金老头这两拳也不错。” “你看,姓江的这一腿如果再弯一点就可以把顾老头摆平啦!” 他们谈的高兴,可叫身前这两个人大大服气。 可是,他们忽然想到一件事。 裔衣和“武年年”呢? 李吓天好像也想到了这回事。 眼前黑压压的人堆中除了顾人间和江江声、金金林这三个人另外缠斗一起在比较空旷的地方外,剩下两方数十道人影那里看得出来? “如果是武断红的阴谋,那岂不是鹤蚌相争?”董断红挑了挑眉,道:“而且,绝对不止于此。” 魏尘绝的脸色一变,低喝:“火药!” 听到“火药”,三个人立刻没命的飞奔起来。 不只他们三个,另外还挟了两个被他们点住穴道的“幸运鬼”。 魏尘绝说得没错,就在他们卖命回头狂奔的时候,连天轰响的火药烈焰炙烫了半天边。 李吓天只觉得背部好热,忍不住一回头。 这下可是叫惨了。 这一片苇草坡不知什么时候叫人家洒了桐油,烧起来可是又猛又快。 妈呀! 董断红真的恨透了有长芦苇的地方。 怎么每次都是“逃命”的下场? 他们三个足足跑了三里远,这才停下来大力喘气着。 他们回身看去,果真是一片大火。 夏风更助火势。 “好狠!”董断红的一双拳头握紧道:“数十条人命在刹那间已化为灰!” 李吓天却是在低头沉思。 “奇怪!”出声的是魏尘绝。 “什么奇怪?”李吓天问道。 “这件事有可能是武断红干的,也有可能是别人干的。” “谁?” “一个我们都忽略的人!” 魏尘绝缓缓道:“我见过萧轮玉,总觉得刚才那个叫裔衣的年轻人和他有某些神韵相似。” 一阵沉默。 他们忽然发觉到对萧轮玉这个人知道得太少。 少到甚至他有没有兄弟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都看到了?”李大捕头解开了这两名慕容世家的汉子之穴道,哼道:“想长命百岁最好找一处地方耕田去!” 这两个人可是感激得差点哭出来。 “我们唯一能回报的是提供一个消息。”横肉汉子很感激的道:“慕容世家也属于羽红袖“羽令天下”中的一支,去年老家主为了想摆脱她的控制才和武断红联手。” 没想到武断红反吃了一记。 看来慕容吞天这一年并不好过。 这两个人走了,老半天后前头那一片芦苇地依旧在炙热的烧着。 “我看今晚是找不到那个女人了。”李吓天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想不到从京师追了两天,结果是看了场大火。” “不过也算有点收获。” 董断红的眼睛亮了:“慕容吞天!” 京师城就是京师城。 不管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它永远那么热闹。 李大捕头呆呆的看着窗下,这儿坐处可是京城里著名的“龙饮茶楼”。 据说是当今皇上当太子溜出宫时常来之处。 三层建筑,可气派的了。 窗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好轻松的笑声由他们的喉咙里发出来。 “直接去问慕容吞天,这老头子一定会干上了。”李吓天皱起了眉头,沉吟道:“怎么来设计他?” 回到京城已经三天,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天台山的恶人谷是一定要去!”魏尘绝缓缓道:“去了那里也一定会碰上羽红袖。” 他的眸子一直盯着刀鞘,好像可以读出一些秘密似的,眨也不眨的接道:“但是,我相信在那里面我们一点成功的机会也没有。” 说出这种话还真需要勇气。 “我们和她决斗的地方和时间随时都可能是……”魏尘绝长长吸一口气,道:“因为,我相信她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好惊人的结论。 李吓天立刻明白了魏尘绝在想什么。 “反正我们去找慕容老头除了干一架以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对不对?” 董大盗爷也觉得充满了活力,道:“慕容吞天愿意说多少是我们得多少,如果半句话也不吭……” “打完了就走!”李吓天大笑道:“因为,他既然是属于“羽令天下”中的一支,那个小女人一定会去找他!” 然后呢?大家就有戏可以看了。 魏尘绝的瞳孔缩收一线。 他可没想到进入慕容世家看到慕容吞天的同时也看到了萧轮玉。 “我们很久没见了!”萧轮玉淡淡一笑,眸子有光在闪,道:“差不多有九个月了吧?” 魏尘绝轻轻一嘿,缓缓道:“会吗?前几天不是在拒马河畔见过一次?” 慕容吞天的脸色大变,嘿道:“你们也在那里?” 他是指五天前发生大火的那一夜。 李吓天一付捕头的样子又出来要吓人了,道:“而且,我们还知道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萧轮玉的眼睛在闪,轻轻啜了一口茶,听得慕容吞天在问:“什么事?” 声音是硬压下愤怒的沉厚。 “可是我们也有一些想知道的事!”董断红一付精明的生意人模样,道:“做个交易怎样?” 慕容吞天老脸沉了下来,冷嘿道:“你们三个胆量倒够,就这样闯到慕容世家来谈生意!” “不好吗?”李吓天嘻嘻笑道:“反正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更何况我们的目标是你想摆脱的人。” 慕容吞天全身一震。手上青筋好一阵暴突。 良久的压迫气氛后,他才缓缓道:“好!老夫先听听你们的消息够不够格。” “有一个叫裔衣的年轻人据说是你安插在武断红身旁的棋子?” 李吓天的第一句话就吓了慕容吞天差点连茶都吞不下去。 “可惜,你上了一个大大的当!”李捕头笑道:“因为他带了一个假的“武大小姐”。” 空气中,忽然变的好奇怪。 是因为慕容吞天看向萧轮玉的关系。 “这件事,好像是你们知道了武大小姐的“行踪”前往埋伏狙击……”李吓天一叹道: “但是,天理会怎么也会知道?” “天理会的人也会到了那里?”慕容吞天挑眉道:“做什么?” “他们想杀那位“武大小姐”,而你们想捉活的。” 所以两方起了冲突。 冲突在黑夜,在高及头顶的苇草内。 一阵的炸药烈焰,真是绝极了的狠计。 “武断红!”慕容吞天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很清楚的听出来他的愤怒,道:“嘿嘿!这厮好狠!” 他是怒极反笑。 猛可一个长身而起,跨到了萧轮玉的面前,冷冷道:“嘿!你推荐的好兄弟” 萧轮玉倒是镇定得很,淡淡一笑,道:“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不是吗?好好自己想想,不过是羽盟主对你一个小小警告而己!” “集剑楼”也是“羽令天下”的分支之一? 萧轮玉哈哈大笑的站了起来,冷冷朝慕容吞天道:“你敢对我出手?” 慕容吞天不敢。 因为,他唯一的儿子慕容玉楼在羽红袖的手里。 萧轮玉大步的向门口走去。 慕容世家没有一个人敢挡着路。 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半句话。 但是,他的面前忽然有一把刀不让路。 一把不属于慕容世家,也不属于天下任何人的刀。 魏尘绝的刀只属于他自己。 因为,他是“大禅一刀门”唯一的传人。 也是“大禅一刀门”的掌门人。 萧轮玉握剑的手紧紧的扣掌着剑鞘。 他盯着对方的眼神,死紧。 “你想试试?”萧轮玉问。 “你不想试?”魏尘绝淡淡的回答。 一年前在荆门山一战时,萧轮玉的剑也是插在赵一胜背后的兵器之一。 萧轮玉也一直无法忘记,自己第一剑刺出时让赵一胜轻易的架开时那种屈辱的感受。 一直忘不了,足足一年了! “这完全只是你跟我之间的一战?” “没错。” “生跟死谁也不怨谁?” “当然!” “很好!” “请!” 魏尘绝的话一定比对方少。 这好像是他的特色之一。 萧轮玉的剑飘了出来。 飘? 因为,从拔剑到递出简直是无声无息的。 剑光,在夏日下闪闪流动。 剑气,比轻柔的风还要柔。 是已经接近归璞返真的境界了? “如果再过十年,他一定比他爹萧满月当年最盛的时候犹胜几分!” 在这场决斗过后不久,羽红袖曾经感叹道:“只可惜他糟蹋了自己的天份!” 因为,面对着萧轮玉的剑是一把刀。 一把绝对不是普通的刀握在一个绝不普通的人手上。 “魏小子这一刀真是开天裂地的经典之作。”李吓天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说萧轮玉的剑如拂过长江的风,那么姓魏的这一刀就像砍断江面的电!” 董断红看着魏尘绝拔刀、挥出、破入剑光,叹气道:“如果魏尘绝早一步有这等刀法,那一天姓羽的女人可没那么好看的走了。” 魏尘绝并没有杀萧轮玉。 因为“大禅一刀门”一刀刀法的最高境界是止杀! 佛禅只会救渡人,又怎么会杀人? “我什么也不会说,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别想叫我吐出一个字来。” “我不会问你!” 魏尘绝的话还是少。 但是,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一战!”一句早说好了的话。 “喂,姓魏的,那个萧轮玉出剑时你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一定要知道?” “非知道不可!因为我们都想知道你怎么砍出那一刀的?” “如果达摩站在刀前!” “什么?” “佛来杀佛,魔来杀魔!”魏尘绝只有面对他们两个时话才会多那么一点点,道:“这是禅宗最上境界成就佛证。” 所以,就算达摩祖师站在刀前,照样一刀砍下。 砍向达摩的一刀! 这一刀并不是真的用力去砍。 而是用心,用心里提升出来至上的智慧。 街道还是街道。 可是在不同的心情下走着也变得大大的不同。 “慕容老头可说了不少事。” “当然,他已经骑虎难下,而且为了救他的儿子。” 慕容玉楼很可能已经被送往恶人谷的半路。 李吓天皱起了眉头,道:“真搞不清楚为什么非要三个臭男人才能对付那个女人?” “喂,跟我们做朋友不好是不是?”董大盗爷瞪了一眼,道:“吃吃喝喝都比你以前自个儿炒的菜好多了。” 五月初二在妙峰山吃李大捕头那一顿,咱们董大盗爷可谓“终生难忘”。 难忘这个教训。 “我就是吃了你做的饭以后才知道你怎么可能是“天下捕头”的原因。”董断红大笑道:“因为,那个犯人只要吃了一顿你李大捕头炒的菜,那有不招的。” 李吓天也笑呵呵的,心情显然好多了,道:“魏小子好像还没有福气尝到。” “那是我的造化!” 魏尘绝竟然也会说笑! 当他们再回到“龙饮茶楼”最上头那层时,已经是午时过后,一片暖洋洋的夏日午后。 他们三个就住在这里,真是妙计。 因为这里除了三张床以外,就是一张茶桌、三张椅子。 什么也没有,空空旷旷的,干架很方便。 而且夜晚无论是谁来了都很难躲藏。 “龙饮茶楼”的主人会答应这件事,而且很高兴的答应,当然是有理由的。 皇帝老子随手一块牌子就够他抱着七天七夜睡不着觉了。 “我们现在有了恶人谷的地图,总算笃定了一些。”李大捕头沉吟道:“至于这一路上羽红袖的基地、分舵也知道了不少。” 知道以后,自然进攻避守都方便得多。 魏尘绝嘿嘿笑道:“最好那里头有些可以看的东西。” 可以看的“东西”? “喂,别偷!”李吓天叫道:“哥哥可是捕头!” “捕头有什么用?”董断红笑道:“拿家里的东西也犯法?” 是啊,恶人谷是董九紫的。 而董九紫又是董断红的兄弟,亲生同胞同生的兄弟。 魏尘绝却是在皱眉沉吟道:“这三天来为什么羽红袖没动静?难道以为我们非去恶人谷会她不可?” 李吓天的眉头挑得老高了,道:“当年苏佛儿和大舞两个为什么非去羽红袖的老巢不可?” 据说他们的老婆叫人家“请”了去。 想到这个“据说”,这三个男人开始不安了。 他们真是大笨蛋,在外头团团转。 结果呢? 人家很可能摸上了老家在挖墙根啦! 清静本来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如果太过于清静而变得安静无声,那可不妙了。 因为三个女人住在一间屋子内,而且三个人又好像姊妹,怎么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没有声音,只有桌上的一封信。 信纸的纸质很好。 纸上的字不但娟秀,而且相当的成一家风范。 “请君三人一游天台,谈禅论佛,人生大乐也!” 信纸的后头盖了一个章印。 印是一个人像画。 全部是黑线白描出一个婉约美丽的女子。 女子的手上执握着翎羽靠小臂飘垂着。 唯一的色彩,红。 红色的袖子。 “羽令天下”! 这个章印正是羽红袖震憾天下的印章。 羽令天下,莫敢不遵。 第十五章 武断红得意自太师椅上起身,踱到了窗囗。 这座“太公雅筑”是建立在鄱阳湖水上。 栉比鳞次共有九间,其中相联是以一道九曲桥横架到了岸上。 好有一番情趣。 武大先生嘿嘿望看湖面笑道:“如今,天理会我们已经掌握住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孤主令的“令遍武林”这个组织。” 武断红大笑的回身,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道:“现在,慕容吞天和他的主力也尾随你到了鄱阳湖。” 武年年现在全部懂了。 自己是一颗棋子。 一颗可以毁掉慕容世家的棋子。 “怪了,那老头子不在杭州来到西凌镇干啥?”李吓天的声音在七月初秋下特别有精神。 在他们三个人的身前,有一个全身雪白衣袍的老人,一头银发白髯,正淡笑的望来。 干燥而巨大的手掌,透著有力的气势。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 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宋怀古,他的手没有人敢轻视。 因为这双手控制的剑会让你永远爬不起来。 魏尘绝的孔在收缩。 因为他的一刀杀了宋怀古的儿子宋飞唐。 董断红的瞳孔也在收缩。 谁也都知道,宋飞唐在挨魏尘绝那一刀以前,已经中了卓夫人所下的毒。 而卓夫人现在又是他的女人。 好像只有我们李大捕头不干这回事? 宋怀古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回头一笑后又缓缓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在打什么算计? 右旁的和记药内有两人踱了出来,冲着他们招呼道:“三位,请进来谈谈!” 秦老天和柳危仇。 嘿,看来西凌镇可来了不少人哪! 魏尘绝以前欠过他们人情,第一个不犹豫的就往里面走。 董断红一向到那儿都不介意。 至于李吓天大捕头,有吃有喝就可以了。 所以,两前三后的从人家药门囗进入,转到了后堂三两拐,后头的气派可大大不同了。 单单是这座庭园的气势便可知花了多少银子。 “这里是八卦一形门的大分舵?”李吓天笑了笑,道:“听说负责鄱阳湖一带的地域,舵主叫布飞的是不是?” 秦老天呵呵笑了,朝柳危仇道:“柳弟,你说这位“天下捕头”绝对不可小看了,这厢已经明白啦!” 李吓天嘻嘻笑了,回道:“没办法,以前为了抓董小子,不得不有所研究。” 柳危仇好笑的看了董断红一眼,哈哈道:“难道这间药子里有什么值得你下手的?” “虎风三宝丸!”董断红大笑道:“这道秘方可是非常诱惑人的……” 他紧接着摇了摇头,道:“可是,董某不会来偷。” “为什么?”秦老天好奇道:“他们可防不了你!” 董断红淡淡一笑,道:“因为秦门主仁义薄天,而这里的布飞又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董大盗爷偷窃只是他为了除奸这个目的的幌子。 秦老天哈哈大笑中,一拍魏尘绝的肩头道:“你有这两个朋友,我们可以放心多了!” 魏尘绝有一丝感动。 八路英雄中虽然有过那么多人偏离了本质。 但是,还是有人依旧站在自己的原则上。 茶,端上。 末夏初秋的风吹来阵阵的花香和幽雅舒适。 这是花园里的一座亭子,君子亭。 “西凌镇内情势很微妙!”秦老天啜着茶,当先道:“据老夫所知,武断红和羽红袖将会在鄱阳湖域左近一战!” 李大捕头可叹气了,道:“那岂不是又要死很多人!” “的确!而且,杭州十六怀古堂和慕容世家也可能在混战中加入一脚。”柳危仇皱紧了眉头,道:“你们当然已经知道慕容吞天恨透了武断红。” 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一件事而已。 “宋怀古来的目的呢?”董断红淡淡的问道。 秦老天看了魏尘绝一眼,才缓缓道:“别的目的不说,最少就是为他儿子报仇。” 这件事便牵涉到了卓夫人和魏尘绝。 而卓夫人现在在羽红袖手上是一件事。 卓夫人是董断红的情人,又是一件事。 另外,卓夫人当年是奉武断红之命,再加一件事。 “宋老头自己想以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力量对付那么多人?”李大捕头叹气道:“这老小子可真有勇气!” 风在吹着,一片落花飘荡的自亭外斜斜落到桌上。 花,黄色的木棉花,依旧鲜黄亮目。 秦老天伸手轻捏,挟在于指间看着,一双眸子闪跳,半晌之后终于道:“你认为他没这个能力?” 李吓天嘿的一声,道:“杭州十六怀古堂就算十六堂的人多,人家可也不少咧!” 柳危仇苦笑了两下,淡淡道:“宋怀古这个人,数十年来江湖中知道他底细的人,据说只有当年和他共同创业的十五名兄弟和他的儿子。” 十五名兄弟自从沈破残死后只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闻逍遥。 宋飞唐则早在去年死在魏尘绝的一刀之下。 “但是,这二十年来我们都知道一件事。”柳危仇说得很慎重,道:“只要宋怀古出手,到现在还没有一次失败的记录。” 这点连董断红都不得不赞成。 “杭州十六怀古堂历经多少战役风云而仍旧笑傲江湖!”董大盗爷的眼中有一丝佩服道:“因为有宋怀古这个人在。” “特别是这三年。”李吓天不是不明白,道:“十六怀古堂锐意革新,据说在奇门机关之学已凌驾于蜀中唐门之上。” 花苑的入囗,缓缓踱来一名三十五六的粗壮汉子。 一身的肌肉,可没有人忽略了他那双精芒闪动的眸子。 布飞。 “宋怀古这回带了文波的人来。”布飞恭敬的说道:“据说其中有三种机关暗器是最新研制成的。” 十六怀古堂之所以在实战会有那么好的成果,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宋怀古打破了一般机关布置的观念。 “机关不能死死的放在一间屋子内。”宋怀古最有名的一句话是:“机关必须是活的,可以随时在任何地方、任何的时候运用,这才能战无不克!” 魏尘绝淡淡的笑了,眼珠子一直盯着刀鞘。 是在跟刀鞘说话? 或者是跟刀鞘里的刀说话? “机关暗器还是死的。”他缓缓的低着头道:“因为没有人动用的机关是不会自己有生命行动。” 李吓天大笑了起来,道:“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他哈哈道:“宋怀古这回不知道带来了多少人?” 布飞得到秦老天的指示后,回道:“四十三个,每七个人一组,但是另外有一个神秘的人。” 奏老天一嘿,道:“你查不出来?” “是!”布飞低下了头,承认道:“这个把月内那个人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宋怀古由杭州城里出来后的第六天。” “第二次呢?” “今天早上。”布飞皱眉道:“可是很奇怪,翻遍了西凌大镇,就是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布飞的说法,表示他连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 “他这两次出现都是穿着黑色大氅罩头披风。”布飞苫笑道:“据属下所知,羽红袖也极注意这个人。” 李吓天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羽红袖的落脚处?” “是。”布飞笑道:“就隔着一条街的晓风大院。” 囗囗羽红袖出现在章儿铃她们三个面前时,空气几乎是凝止的。 这世间有这么美的女子? 何悦珏轻轻一叹道:“羽姊真美!” 一串娇铃悦耳的笑声令人舒服极了。 “三位姊怎么了?”羽红袖轻轻移身自门囗进来,抬眉看了一眼夕斜洒湖嫣红,轻笑道:“怎的?三位姊妹今天查了本座多少事?” 章儿铃苦笑一声,淡淡道:“羽姑娘教导属下有方,怎的套了一日也没结果。” “何必问我的属下?”羽红袖轻笑道:“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这是一个又简单又确实的方法。 但却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方法。 “因为,人的心中常常划分为敌、我。”羽红袖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卓夫人的妙眸一闪,问道:“这么说,你和李爷、董爷、魏爷他们三个不是敌人了?” 羽红袖含笑的坐下,轻轻道:“在某些方面是。” 她们不太懂。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说法。 江湖中,一向敌人和朋友分得很清楚。 “我跟他们三个没仇没恨的是不是?”羽红袖轻轻一笑,昂首道:“问题是有一个人… ……不,有一些人却非请他们三个来跟我为敌不可。” 所以,敌人的部份是敌人。 不是敌人的部份不是敌人。 章儿铃明白了她的想法,笑道:“那你为什么抓了我们三个人?因为你不愿意败给冷大先- 生?” 羽红袖笑了,点头道:“不错!冷大先生很忌讳本座重出武林,所以在两三年前就曾指使过苏佛儿和大舞到关外挑战过。” 卓夫人却有不同意的看法,道:“可是,当时是你先抓了他们两人的妻子。” 特别是大舞,新婚之夜丢了妻子,一点儿“好处”都没享受到。 “家师曾经说过一句话。”羽红袖笑着,眼眸却是精光闪动,通:“反正要变成敌人,多握住一张牌有何不好?” 何悦珏着着这个大美人,忽然问道:“难道不能在真正成为敌人以前就变成了朋友?” 静! 好一阵子沉静。 何二小姐不是武林中人。 所以,她说出了武林中人不会做的事。 但是这也是武林中人没有想到的一个想法。 “以牙还牙”是原则。 “先下手为强”是方法。 他们只知道谁对自己不利,就先出手解决掉那个人。 至于江湖中由敌人变成朋友的事不是没有。 当年的苏小魂和冷大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今年的李吓天和董断红又是一个好例子。 但是,这之间必须经过许多事。 也必须两个人间经过许多了解。 “几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羽红袖认真思考了一会,轻笑了起来,道:“或许以后我会试试着。” 她看了一眼眼前三个女人,淡淡道:“你们想知道我停留在西凌镇的目的?” 没有人否认,她们的确想知道。 “这里是我跟武大先生决斗的场所。”羽红袖笑道:“而且,还有慕容世家、杭州十六怀古堂。” 章儿铃挑了挑眉,笑道:“恐怕不止?” 羽红袖有一丝讶异,微笑一问:“你怎的看法?” “萧轮玉的集剑楼必然也有不少人在?”章儿铃轻轻一笑,说道:“而紧盯着他的秦老天和柳危仇必然也会出现。” 羽红袖不得不另眼相看,笑道:“人称青峰镇有三宝,我想如果人家以为指的是姑娘的美貌,那就错了。” 她大笑道:“因为,真正的宝物是章大小姐的智慧!” 羽红袖屈指在算着,边道:“这六年来章字家之所以能在武林中扩展势力,这般扎实,和你的策画有关吧?” 章儿铃晃着黑檀扇,微哂道:“羽姑娘是想到了什么?” “当然!”羽红袖着着那柄黑檀扇,笑道:“据说这是从两百年前“帝王”柳梦狂所传下的“帝王天机七弄魔”?” “是!” “你是故意被我擒住的?”羽红袖笑道:“就跟当年的单文雪一样,故意落入我手中,好来一个里应外合?” 章儿铃并不知道单文雪曾经做过相同的事。 但是她的确是这么个想法。 “单大小姐失败了?”章儿铃只想知道是不是这样。 “是!”羽红袖笑道:“因为,她解不开我所下的穴道禁制。” 章儿铃的脸色一变,她一直以为已经暗中解开了对方所点的六处奇经外脉。 “当年她也以为是如此!”羽红袖轻轻一叹,道:“可惜你们都错了。” 章大小姐暗中提气周身,那六处分明已经解开的奇经外脉不知何时又封上。 怎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我下的手法在一个时辰后又会重新禁制这几处穴道。”羽红袖轻轻叹道: “天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解。” 甚至两百年来天下第一高手的柳梦狂“帝王经学”也无能为力。 章儿铃叹气了。 有人曾经说过,如果第五剑胆生在两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可能就不是柳梦狂,也不是他的儿子柳帝王。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 明白冷大先生为什么怕这个女人出现在江湖。 羽红袖缓缓起身,望着窗外的入夜天空,轻轻道:“今,你们必须换个地方。” “因为他们要来?”卓夫人的眼瞳子一亮,道:“因为李吓天他们三个人已经查到了这里?” “那是因为我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羽红袖轻笑道:“而且,来的人不止他们三个。” 囗囗“武年年那个贱人往晓风大院走去。” 慕容吞天冷笑道:“去了多久?” “半炷香光景。”池池映冷嘿道:“她的后面跟着萧轮玉和集剑楼的四把剑。” “武断红呢?”慕容吞天可没忘了这个人,道:“他一定藏在镇里的某一个角落。” “属下猜测他是在镇外湖上的“太公雅筑”。”陆陆山恭敬的回道:“因为武年年是从镇外西南而来。” 慕容吞天轻嘿冷笑,全身骨骼好一阵响。 “姓武的曾经设计过我们一次。”慕容吞天哈哈大笑,道:“现在这笔债我们可以讨回来了。” “家主的意思是……” “武断红和羽红袖互争天理会的地盘,在西凌镇会有一场大战。”慕容吞天双眸冷沉沉的,好阴森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太公雅筑挑那老小子。” 皇甫敌星皱起了眉头,问道:“家主,太公雅筑不过是武断红的一处住所,毁之无用。” “哈哈哈!谁说要毁了它?”慕容吞天冷冷笑道:“武年年这次现身,必然后头跟了武断红的人,而我们就到鄱阳湖下面去等他回来。” 他的估计是,武断红今夜一战回来后已是元气大伤。 那时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问题是武断红回得来吗? “别轻看他!”慕容吞天说得很严肃,道:“二十几年来他可以几番死里逃生,而且建立了断红帮,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转向皇甫敌星,一嘿道:“敌星,你去晓风大院查查,有机会就救出玉楼来。” 慕容玉楼在无声无息中落入羽红袖之中,是一件令慕容世家觉得非常懊恼的事。 当然,谁也没想到萧轮玉会是羽红袖的人。 顶着“八路英雄”的招牌要对慕容玉楼下手,实在太容易了。 人,往往被一个人的“名气”所迷惑。 皇甫敌星才刚刚站起来,门上忽然友人含笑负手而立。 是一个银发白胡的老人,正睇着房内众人。 谁可以将慕容吞天所在的地方明桩暗卡视若无物? “宋怀古!”慕容吞天的眼睛亮了亮,嘿道:“老宋,想不到你也来了!” “可不是?”宋怀古轻轻一笑,说道:“而且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儿子!” 一个是为了活着的儿子。 一个是为了死去的儿子。 “这么说,我们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我赞成!”宋怀古大笑道:“所以,我来了。” 囗囗“真奇怪!”李吓天站在街头的暗处,皱眉道:“布飞那小子凭什么知道羽红袖这女人的住处?” 因为别说他查不出来,就算情报网遍布天下的董断红也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全身方方正正得像一块砖头的人戴了顶红帽子晃了过来。 “禀告盗爷!”冷砖头不但人如其名,而且声音更像砖头似的硬邦邦,道:“那位武年年晓风大院外头待了有一炷香之久,终于进去了。” “她的后面跟了那些人?”董断红相信事情绝不单纯。 “萧轮玉之外,断红帮的杜怨、楚卧各带了人手。” 有意思了,董断红一哼,嘿道:“还有呢?” 黑暗中又晃来一个像竹竿似的汉子,忽的一窜进入暗巷,朝董断红抱拳道:“属下阿万拜见盗爷!” “行了,你着到什么?” “宋怀古去找慕容吞天。”阿万很快的说道:“之后,慕容吞天便往镇外西南方向而去。” 董断红点了点头,顶上屋檐滑下了一个人,背贴着墙,双拳恭敬朝董断红一抱,道: “宋怀古出了慕容吞天那处后,回到“百升客栈”,分派手下分成六拨散走。” 这个人的外号是“蜘蛛”。 蜘蛛,一种很平凡的小动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起人来可是会要命的。 “等到六拨人都走了以后宋怀古才出来。”蜘蛛接着说道:“他是往这座晓风大院而来。” 羽红袖的晓风大院就在他们现在站着的暗巷之前三丈近处。 这里是那幢屋宇的西侧。 “你说奇怪不奇怪?”李吓天嘿道:“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了羽大小姐的住处?” 每个人都会想到,这当然是羽红袖的目的。 蚌相争,渔翁得利? 或者是全聚在一起,来个一网打尽? 这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大捕头可要吓羽红袖了,道:“我想,我们是不是要给那个小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囗囗魏尘绝在黑夜中缓缓飘身走着一炷香以前武年年走过的那条进入晓风大院的路径,肚子里在笑着。 他觉得李吓天这个人很有趣。 不但有趣,而且是一个脑筋动得很快的家伙。 “反正天下的事分分合合。”李大捕头方才说:“所以,姓羽的小妞要“合” 一大堆人,我们就偏偏“分”!” 李吓天口中的“分”,是三个人各自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习惯行动。 魏尘绝做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当他落身过这道墙后就开始迈着大步往厢房里直走。 他为什么挑这条路走? 因为,他相信武年年到现在还藏着在观察,或者可以说是正在作饵,而那条大鱼还没张口要吞下去。 魏尘绝的想法是,事情能快点解决就快点解决。 最好能赶得上平常睡觉的时候。 他这样做,第一个最吃惊的当然是萧轮玉。 因为,魏绝大剌剌的站到了树下,没说半个字的朝顶上猛瞧。 简直是瞧得他一肚子火。 “这个世界真是小啊!”萧轮玉温吞吞的“横着走下来”,边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所谓“横着走下来”的意思是,脚踏在树干上,一个身子挺如突出的枝桠“滑” 到地面上。 就凭这一手轻功和千斤坠的能耐,方才董断红手下的那个“蜘蛛”已经差了一截。 魏尘绝的身后忽然又冒出了四个人。 四个手上拿剑,集剑楼的人。 魏尘绝的目光缓缓垂落,又盯着刀鞘不言不动。 萧轮玉则轻轻笑了,说话的声音也好轻,道:“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经常盯着刀鞘不眨不动?” 他看了魏尘绝如岳凝止的身躯一眼,缓缓接道:“一直到现在和你面对上了,我终于明白这回事。” “是为什么?”萧轮玉的背后忽然有一个女人在问:“我一直也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武年年竟然不顾暴露身藏的屋檐暗处,笑嘻嘻的跳了下来,偏头问道:“我很想知道。” 萧轮玉什么手势也没做。 立刻,那四把剑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力似的如潮水般往前一涌,四四方正的围隔魏尘绝和萧轮玉之间。 “因为,那把刀鞘里有他的梦。”萧轮玉的眼中充满了讥诮,道:“我可以猜想得到,从小赵一胜就一直抚摸这柄刀鞘告诉他,长大以后要藉着刀鞘里面的刀变成一个大英雄,一个大侠……” “哈哈哈!可惜,赵一胜自己本身却是个大恶人。”萧轮玉眼中的讥诮正深了,接道: “所以,这是一个有悲伤色彩的梦!” 梦,常常有悲伤的颜色。 谁不是? 不管你是英雄梦、大官梦、爱情梦,或者是统治武林乃至统治天下的梦,能完成的有几个? 而那些不能完成的梦,岂不是画满了悲伤的颜色? “那你的梦是什么?”武年年冷笑的问道:“难道没有悲伤?还是你已经得到了?” 萧轮玉的脸上有一股奇异的变化。 甚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武年年的这句话太重了? “你的梦是羽红袖。”魏绝说得很慢、很有力,道:“可惜,我的梦纵使遥不可及却有那么一点希望。” 萧轮玉的梦呢? 是不是早已经破碎了? 既然已经破碎了的梦,却仍然舍不得离去。 这是不是更可悲? 萧轮玉忽然大叫一声,出手一剑便挺向魏尘绝。 他似乎忘了集剑楼里四把最可怕的剑已经锁住了魏尘绝。 他也似乎忘了今夜所有的行动是经过细密的策划。 精密到就算李吓天、董断红也在场仍然可以掌握。 萧轮玉的心中只想到一件事。 谁在他破碎的梦上划上一笔更深悲伤的颜色。 谁就得死! 集剑楼那四把剑果然凌厉无比。 因为,这四个人最少有三十年以上共同浸淫于同一个想法,同一种剑术上。 魏尘绝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是,现在多出了一个萧轮玉,他却有把握的多了。 “四个人合成的一把剑,绝对比五把分开的剑可怕得多。”赵一胜曾经再三教诲着: “所以,牢不可破的剑阵就不要去破,而且让它多出一把会产生漏洞的剑!” 赵一胜的话真有道理。 最少,他可挨过人世间南南北北各式各样的兵器。 魏绝觉得怀念他师父最好的方法,就是运用师父教的东西,打败那些想对自己不利的人。 魏尘绝的刀和一年前已经显然的不同。 萧轮玉忽然间发现了这个事实。 紧接着,他立即想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 集剑楼精心设计了三十年的四象剑阵,有了不可弥补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空门,又让变得不一样的对面那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萧轮玉是百分之一百的不甘心。 原本集剑楼的四把剑一定可以处理掉对面执刀冷漠的这个人。 十拿十稳的事,结果是坏在自己的手上。 三十年的心血,怎么吞得下这囗气? 他更恐惧的是一件事,羽红袖的计划。 贴着脖子的刀锋一线忽然传来一股奇妙的震力。 温煦煦、暖烘烘的令人想睡下去。 不行,不能躺下去,萧轮玉大声的叫了起来:“不可以!” 他是被自己的叫声吓醒的? 天地似乎在起伏,起伏中还有一点点的眩转。 荒野。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荒野,远处还有山林沉沉的静默在黑夜下。 然后,他的耳朵听到马蹄声,也听到那四把剑中的老大在叹气,道:“家主,我们败了,回去集剑楼吧!” 囗囗武年年一直盯着眼前的魏尘绝,有半盏茶吧!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她轻轻一叹,昂了昂首,道:“你说,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 魏尘绝又垂下了眉,眉下有刀鞘。 “每个人都有梦。”他回答道:“在我的梦里,绝对不能对你和武大先生动手。” 因为,他的梦中背负了一部份他师父赵一胜的罪。 “但是……”魏尘绝抬起头,也抬起了脚,每一步跨出的韵律和他的声音一样用心,道:“我的梦却只能有一个女人。” 武年年不用问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她。 所以她恨! 恨章儿铃活在世上。 更恨魏尘绝寡视自己的一番情爱。 魏尘绝在她三尺之近走过。 走过,向着屋宇而去。 这个男人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是为了救那个章儿铃的女人。 却连一眼也不瞧一个叫武年年的女人孤独的望着他。 她宁可死! 与其这样过一生,她宁可死。 “魏尘绝!”她大叫。 大叫中抽出匕首往脖子上一划。 魏尘绝回首,是因为武年年的血喷到了他的脖子。 囗囗杜怨和楚卧根本连出手相救的机会也没有。 武年年那一身娇曼的躯体在血花嫣红的挥酒中躺了下去。 扬起了一点尘? 魏尘绝的呼吸在那片刻是停止了? 目光第一回不是落在刀鞘上不动,而是落在一个梦中充满了悲伤颜色的女人尸体上。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没救。 魏尘绝也知道,知道还是返过身来走到伊人的尸体前面,缓缓的蹲下。 为什么?他问着自己,看着尸体。 是问自己?或者是问尸体? 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好孤独。 除了良心在问良心,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尸体的另外那端,忽然间出现了两双脚。 两双脚之后,还有更多的脚。 他抬眉,杜怨和楚卧的表情是他一子都忘不了的。 “你杀了她!” “虽然你没有出手,但是你还是杀了她。” “因为,大小姐是为你而死的。” 所以,无论新仇旧恨他们都要不计一切的杀了魏尘绝,这是命运,谁也无法违逆的命运。 魏尘绝突然抱着武年年的尸体站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屋子里面冲。 囗囗董断红就是董断红。 既然他有一个叫做“天下盗爷”的外号,还有一个叫做“阎罗王的爷爷”的称号,他的方法当然不一样。 进去这道围墙后面的晓风大院是目的。 那么方法就不会只有一种。 董大盗爷采取的方式相当简单。 蜘蛛、阿万和冷砖头很快的由正门囗冲进去。 一路上,最少撂倒了八处暗桩。 然后,黑夜中不知打那儿冒出了四名很美的姑娘,她们捧着波斯长毛地毯一推。 直直的滚到了正厅之前,好让董大盗爷的气派完全表露无疑。 正厅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里头早已是烛火通明。 董大先生可是架势十足,负手缓踱的到了门前。 那冷砖头便是一股脑的往前一撞。 “哗啦”好一大响,两块结实的门板硬是叫他给撞飞。 厅里面有人,佳人。 羽红袖抬眉一笑,足够让天下所有的男人为之一醉。 冷砖头也不例外。 所以,他是第一个倒下,倒在从门槛上打下来的拐杖之下。 “都庞岭上的那头虎”辛走臣最有名的是手上握着的九节虎尾拐。 九节虎尾拐又沉又重,全部是精钢打造。 但是,拐头上那一排虎牙才是致命的威力所在。 冷砖头的头再硬,如今也有了九个血洞直冒着血。 阿万倾身向前,右拳打辛走臣这头虎,左臂抱冷砖头这个人。 但是,门板的两端却有四个人在等。 四个早已拿好八卦铜镜和黄符纸的人。 阴山“四无道”。 董断红却笑了。 他身旁的四个女人可不是花瓶。 别看着这四个大美人都是双十年华又娇又俏,人家可打从一生下来就是在龙虎山混着的。 龙虎山的法术和茅山的茅山术并称天下二大。 现在是四个对四个。 四个相当好看的女人对四个不怎么样的男人。 有人说,柔能克刚。 就算柔克不了刚,最少“乾坤调合”。 所以,当“四无道”带头的焦帆万觉得不太对的时候,忽然脖子上好紧一阵勒住。 不是说过了么,蜘蛛是很平常的小动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了一囗就不得了。 辛走臣的原则是,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所以,在生死关头中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好疾快的回身,一拐子打出。 这一拐是威力无穷,阿万的拳却是活的。 拳头不过是稍微抬了抬,顺着九节虎尾拐“轰”的打中这头都庞岭上的猛虎胸囗。 手臂会比拐杖长? 不,是冷砖头的头顶着拐杖偏了偏向外。 辛走臣之所以避不开阿万这一拳,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冷砖头闪身在前时遮住了目光。 遮住了目光,也遮住了判断。 辛走臣飞向羽红袖的同时,四名“四无道”的道友们也躺了下去。 干净俐落的一战,结束得很快。 羽红袖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有资格进来?” 她的顶上壁面,有好大一块的匾额。 “聚英堂”三个字是用纯金打光嵌上去的。 红烛焰灯之下,闪闪发光。 董断红才刚刚冷笑,便看见一道人影撞破了西面的墙壁冲了进来。 后面,杜怨和楚卧最少带了二十个人高高举刀追人。 董断红注意到,魏尘绝的手臂中抱着一个女人。 一个死了的女人。 武年年! 囗囗李大捕头干啥去了? 当他进入晓风大院后,立刻知道那些花草、树木、屋檐下可躲了不少高手。 这些虽然和他有点关系,但是没有比肚子饿来得重要。 吃饭皇帝大嘛! 所以,这位“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第一件事就是摸到了厨房,三两下撂倒了里面的人,大吃啦! 窗外,最少有七双招子在盯着。 七双?李大捕头可笑了,是不是宋怀古那老小子的手下正在布置啥门子机关? 门板儿推开,果然是姓宋的在笑着走进来。 “小兄弟,咱们第二次见面了?” “可不是?”李吓天笑着丢了个大馒头过去,嘴巴可是吃着不停,模糊道:“尝一个吧,味道不错!” 宋怀古呵呵一笑,果真吃了起来。 那李吓天拉了两张木圆椅儿,脚上一勾一放,便大剌剌的和宋大堂主对坐着。 “姓魏的和姓董的是不是你的朋友?”宋怀古大囗一咬馒头,脸上嘻嘻笑着,好像话家常,道:“李大捕头很有名,也很聪明,老夫可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李吓天当然明白这句话。 卓夫人不过是董断红的女人,宋怀古就要他的命。 如果他李某是董断红和魏尘绝的朋友,又怎么可能吃饱了肚子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吓天大大的叹了一囗气,吞下最后一点馒头皮,嘿嘿笑道:“他们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一回事,但是,你那宝贝儿子有没有做错事又是一桩子事。” 宋怀古也笑了,缓缓道:“宋家的人是宋家的事,可是宋家死了人,那就是有了大事了。” 李大捕头是不能说那时候宋飞唐该死。 但是,朋友的事如今遇上了,更不能闭着眼睛道不知,这算不算一种英雄的行为? “我们是朋友,你知道,我也知道。”李吓天瞥了一眼窗外,轻轻笑道:“现在,礼貌一点的说法是,久闻杭州十六怀古堂的机关暗器名震天下,李某早想领教。” 宋怀古哈哈大笑,点头道:“你知不知道老夫为何在这儿和你闲聊?” “因为你是英雄嘛!”李吓天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而哥哥我好像名声也不错。” 英雄怎么好对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捕头出手? 除非这个捕头说出了“切磋”、“领教”之类的话。 宋怀古的眼睛一亮,颔首道:“李大捕头果然正如老夫方才所说,是个聪明人。” 话才说完,人忽的退出了屋外。 宋怀古退出,进来的可是七种暗器。 不,不是暗器,而是七种组成奇形怪状的钢架。 每一座钢架上又缠绕了弹簧、钢片之类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不好玩的是,这七座钢架一并,已经围住了三面。 除了我们李大捕头背后那一座炉灶壁之外,封得可真是死死满满,李吓天又叹了一口气。 这囗气叹得可真长,还没完人家已经来了。 右首“刷”的两面钢片飞出,同时最少有八根钢管一挟钢片,好像手臂似的转动起来,“轰轰轰”的吵死人了。 两面钢片占的面积不小,硬是逼着我们李大捕头往左方退去。 左方,当然是玩同样的一套。 李吓天唯一的退路是跳上了炉灶,这可是对方的目的,当下,正对面那一“钢壁”一大块往前一突。 这一突也够巧妙,正好把左右四面飞旋的钢板卡住,钢管结合成左二右二正一约五面钢面压来。 李吓天有点奇怪。 自己可以往后破墙而出是一条路。 最少,往上冲破屋顶也是一条路。 对方似乎就要逼自己这么做。 想念方动,那五面冷森森的钢板可是到了身前三寸。 他能怎样?除了被逼出以外难道以一双肉拳硬干? 李大捕头选择破壁而出。 他总觉得往上冲,第一个探出脑袋是很不保险的事。 墙是破了,破了一个大洞。 李大捕头却惨了。 外面人家早就罩了一张好大好细好多钓子的网。 方才这五面钢板吵得要命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张网洒下来的时候没有声音。 宋怀古早就打算捉活的。 最少活的李吓天在手上是一张牌。 李某某又发现了一件事,网中有网。 这个意思是,倒钩是系在外层比较粗一点的绳子上。 而这些绳子的后端又绵绵密密的系在细小的缅铁线网。 所以,当他一挣扎时,外层有倒钩的网罩住了自己全身满满,而外面另外有一张网牵扯控制着里头这张网的伸缩。 他奶奶的,十六怀古堂连弄个网都这么麻烦。 “李兄弟对这张天地擒仙网觉得如何?”宋怀古的声音有一抹得意,虽然脸色的表情淡淡的,但是充满着的是自信,道:“天地双重,绝对无法走脱。” 李吓天不能不承认这鬼捞子网有它的优点。 因为,如果只有一层,大可以用内力一搏。 甚至可以震昏那些执扣网的家伙。 现在却有了大麻烦。 第一层网以及第二层网之间的结构对于内力的气机震动,有很大的消阻能力。 更重要的是,两层网一缠,那可是举步维艰了。 李大捕头看着宋怀古,自己肚子问着自己的脑袋:“哥哥我连老天爷都敢吓了,难道吓不了这老小子?” 李吓天突然做了一个连宋怀古也吓一大跳的事。 往前冲。 带着里外两层网往前冲。 前面不是有五叶锋利赛刃猛打旋的钢片? 这是险到极点的事。 钢片几乎是贴着衣服下的肌肤旋转,一串接一串“叮叮叮”的脆响,可比新年的爆竹响得多了。 李吓天张开的手臂和挺着的前胸两层网片叫这五面钢片绞断。 不仅如此,那些网线缠上了钢片,“格喀格喀”的几下全部停摆了。 真是险,一毫之差就会要命。 李吓天的脚下猛然一顿,好用力间原本是想借这冲力直撞,往前硬推倒这屁机关,给他一个骨牌连串倒。 谁也没想到,这一双大脚用力踹了,人也随之掉下。 怎么回事? 原来在炉灶下面还有一条秘道。 那炉灶座一翻一盖,可让李大捕头结实的掉下。 李吓天不愧是干捕头出身的,人在半空中已溜眼看清楚了,好明亮的一条通道。 而且,地板、壁上还都是用云南大理石打光铺成。 这个姓羽的女人住的可真讲究。 他看清楚了这通道的情况,通道里的人也看清楚了他,登时,不客气的又六样兵器招呼过来。 打架的事好办多了。 李吓天可从来没有笑得这么愉快。 只见我们这位六扇门的李爷左一拳右一脚的摆平了来人,人剌剌的往里头去。 囗囗何悦珏忽然看见李大捕头出现在面前时,几乎不敢相信。 郎君拍掸衣袍的灰尘含笑进来。 “各位好!”李吓天打了个招呼,边喘了一囗气道:“这条路也不过十来丈远,怎么放了那么多人?” 只是那些人现在全都躺在地上“睡觉”而已。 何悦珏第一个关心道:“你……有没有受伤?” “这怎么可能?”咱们李大捕头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新衣服,满合身的。 想来大概是躺着睡觉那些人中其中一个的。 因为在厨房那一战,他的衣服几乎是不能看了。 不但不能看,而且碰上了姑娘人家还会脸红。 卓夫人疾声问道:“他们两个人呢?” “姓董、姓魏的?”李吓天哼哼两声,道:“好得很,大概正在吃雪里糕喝龙井茶。” 章儿铃轻轻摇着黑檀扇,笑道:“听说你对点穴的手法已经可以达到气机内制的成就了?” 李大捕头咧嘴一笑,嘿嘿道:“大概可以!” “那就好!”章儿铃笑道:“你可以伸个手替我们解开穴道?” 李大捕头竟然面有难色,轻轻道:“据说那个姓羽的女人手法非常怪异?” “是很奇特!”章儿铃承认道:“就算是用内力气机冲开了,一个时辰以后还是又封闭了回来。” 李吓天吞了一囗口水,叹道:“那我能怎样?” 章儿铃娇笑了起来,缓缓道:“你知道单大小姐以前也被羽红袖点过穴道?” “是!” “你也知道,像这种奇异的事单大小姐回来以后一定会找一个人询问?” “冷大先生?” “你想,冷大先生会有想不出解法的事情?” 优点和缺点同时存在。 方才的一战,李吓天就是利用对方的优点变成缺点。 现在章大小姐提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观念。 “只要你依样画葫芦,在我们穴道内动一点手法。”章儿铃笑道:“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产生一股气机和羽红袖所下的手法相抗消失,不就得了?” 李吓天明白这个想法。 “可是,一生一世都这个样子不太好吧?” “当然不好!”章儿铃轻轻笑道:“冷大先生有把握,只要过了几天后,那几处穴道适应了以后,自然可以吸收这两股气机。” 章儿铃笑得更愉快的是:“而且,这几处穴道以后对抗别人的制穴手法有很大的承受力。” 李吓天可吓了一跳。 这岂不是变成了另外一门武学? 章儿铃也不知道,不过,许多练功的手法不就如此? 身体上某一部位不断接受重击,久了以后那部位对于外来的力量便产生了强大的承受能力。 李大捕头觉得不该再聊天了,说不定董断红和魏尘绝现在正惨兮兮的等着自己咧! 囗囗武年年的尸体静静的摆在地上。 好长一阵的沉默。 沉默如死! “似乎发生了很多的意外!”羽红袖轻轻一叹,道:“武姑娘死了,萧轮玉退走回去集剑楼。” 她着了魏尘绝和董断红一眼,淡淡道:“而且,你们三个人又各自用自己的方法进来?” 李吓天的人呢? 羽红袖竟然有点担心。 今夜整个计划似乎太低估了这三个人。 杜怨冷冷挑眉,竹竿似的一个人盯住魏尘绝冷笑道:“很早以前我就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有多可怕。” 他的右掌紧紧扣住刀柄,呼吸以已停止。 “现在,让我看看!” 杜怨每一个字都说得好用力,就像他的刀和刀上的变化。 六个字,六种变化。 每一丝的移动,都是为了杀死魏尘绝而下。 蓦地,楚卧的刀也划了出来。 那简直是无声无息的由杜怨的背后配合翦出。 杜怨完成了最后一个变化,一个有空门的变化。 但是,当楚卧的刀由他的左后肋砍出时,一点点空门也没有了。 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董断红的眼中都有一丝惊叹。 跟自己同名的武断红是怎样的人? 而这个人又握有怎样的刀? 看眼前,杜怨和楚卧的出刀已是惊人骇震。 如果是武断红当面呢? 魏尘绝出刀。 刀,是在半闭目的情况下砍了出去。 “大禅一刀门”真正的刀法是什么? 为什么连武断红也会嫉妒? 刀出,单刀迎向奔面而来的双刀。 魏尘绝好猛的一刀砍出,到了半途突然“飘”了起来。 飘? “叮叮”两响方才入耳,有人暴退。 暴退的是两个人,两个睁大了眼瞳子不敢置信的人。 方才合搏的那一手出刀几乎已是宗师的经典之作。 虽然是两个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但确真确实的是完美至极的双刀合击。 魏尘绝凭什么以一把刀打败他们? “刀到了“无心”便自然产生“灵动”。”在天竺有一个老和尚曾经告诉过魏尘绝道: “无心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既是如此,又如何使出那么样的一刀?”在南天竺的艳阳下,魏尘绝虚心的问着。 “呃!有一种感觉是接近的”老和尚笑道:“那就是忘却了生死的“心死”。” 心死? 魏尘绝在半闭目垂眉时他的确是心死了。 因为,整个眸子中只剩下武年年的尸体。 而他又曾发过誓,绝不能让武家父女死在自己的手上,甚至也不能为自己而死。 没有人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羽红袖也不得不惊叹道:“传说“大禅一刀门”最上境界就是佛来杀佛,魔来斩魔,今夜见识了。” 杜怨的脸色一阵惨白,二话不说的抱了武年年的尸体就往外走。 他走,楚卧也走。 一刹那,断红帮的几人几乎像是没来过似的全消失无影。风,只有初秋的风仍在。 从后头那端,厨房的位置,好像由风送来了一阵阵的“轰轰”之响。 羽红袖很镇定的喝着几上的茶,朝魏尘绝和董断红轻轻一笑道:“两位何必站着?坐下来聊聊不好?” 这女人的声音简直好听得不得了。 董断红大剌剌的坐下了,同时他身后的阿万、蜘蛛和冷砖头忽的就由房间里消失。 董大先生有一个原则。 卒子对卒子,将碰帅。 羽红袖的人不出现,他们就不会待在这里。 剩下的四个女人身手也很俐落,一下子就把该搬该抬的人全部处理掉。 她们也走了。 “龙虎山上有黄鹤四仙子。”羽红袖轻轻一笑,淡淡道:“大概就是她们四个了?” 董断红笑而不答。 魏尘绝仍然站着,低着眉,看刀鞘。 刀鞘好像有染上了武年年的血珠。 风中那一阵阵机关的轰传响停止了,一下子变得好沉寂,沉寂中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你猜是宋怀古赢了,还是那位大捕头胜了?” 羽红袖巧笑的问着,显然已有自己的答案。 “当然是我们那位朋友赢了。”董断红大笑道:“连我都会败在他的手上,宋怀古这老小子又算什么?” 正厅门囗,有人冷冷一哼。 说人人到,宋怀古嘿嘿一笑,盯着魏尘绝的背,越过了这个男人的背看瞪住羽红袖。 “如果不是你在厨房炉灶下有秘道,李小子能走得了?”宋怀古在端详羽红袖的表倩,哈哈大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三个女人就在秘道下面!” 羽红袖笑得好轻,好悦耳,道:“我相信以李吓天的身手,用不着多久就可以见到她们三个。” 章儿铃她们果然是藏在这屋宇里。 董断红更安慰的是,李小子找到了她们。 羽红袖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惋惜,道:“但是,就算他把她们救出来有用吗?”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董断红决定不想那么多,他要的是擒下羽红袖。 “宋大堂主,你打算如何?”董断红盯住宋怀古,淡淡问道:“是先了了我们的事,还是先对付这个女人?” 宋怀古嘿嘿的笑了,身后和两边的窗口各自冒出了七个人来。 七三二十一,二十一个手上各拿着一个锦盒的汉子。 盒子有大有小,甚至还有木箱半个人大。 “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原则是……”宋怀古的双手一拍,冷冷道:“绝不与敌人联手,一杀具毙!” 那双掌一拍中,三组人手已经开始了动作。 话说完的时候,所有的动作也全部完成。 魏尘绝的右手还是组成大大小小许多约六角格,乍看之下有点像是蜂巢般,好大一面。 每个格子的底端各有一面铜镜,人影映了上去成为千千百百,单是看了就眼花目乱。 “这是本堂最新研究成功的“蜂巢百变炮”。”宋怀古一抚胡髯,大笑道:“董大盗爷背后的那一具叫做“一竿风月”。” “一竿风月”,不记得是那位宋朝大词家的词了。 董断红回眸看了一眼,却忍不住对这玩意儿名字取得这么切合而佩服。 一支铁杆竖起,上头有一盘大钢盘如满月。 钢盘上系着上百条的缅铁线,随着钢盘疾速的旋转下,一股奇异的风力将那些缅铁线以千奇百怪的姿势舞动着。 董断红看清楚的是,那精钢圆盘打造得极为巧妙。 乍看之下是圆滑一面,却是有突有陷本身是不规则形状的构造。 这圆盘走出七面拼成的,就好像是七巧图。 “真是大发明!”羽红袖一双妙眸闪着,点头赞道:“每一片之间的结构计算得刚刚好,巧妙得令那些缅铁线不至于纠缠打结。” 宋怀古哈哈大笑,立即他身后的七个人一步跨成,排开站到了他身前一并成墙。 成墙不是人,而是机关。 那是一大片黑幕,黑幕上唯妙唯肖的画了人头。 不,应该说是黑幕上的人是穿黑衣袍,所以看不出来。 黑衣袍就如这七个人所穿的一样,往黑幕前一站,压根儿分不出谁是画中人谁是真人。 黑幕越拉越长,越长越高,一下子便将这座厅堂隔开。 黑幕拉到了底端两壁,继续沿伸。 一下子间,便占满了三处壁面。 黑幕后面,宋怀古轻轻在笑着,道:“这叫做“魔影”,三位马上就可以试着玩玩看本堂最新研究的成果。” “魔影”看起来好像很简单。 董断红可不相信这一切就只是这样而已。 脑子里还在转念思考着,背后那“一竿风月”已至。 “嗤嗤”猛响里,上百条的缅铁线已经罩下。 对面魏尘绝右首的“蜂巢百变”也动了。 一整座的蜂巢往前挤推向魏尘绝而至。 来的声势好惊人,而且每一格蜂巢铜镜都在变化。 上下左右,斜横出入间简直是一种迷魂大法。 刀出! 魏尘绝奋臂一转,好快的一刀砍下。 当中便直落着三面铜镜而破。 “哗啦”、“叮当”金铁交击中,那三面铜镜竟然是活动的。 这一刀砍下,不过是叫它们翻了个转。 不同的是,翻转的同时三道类似冲天炮竹的玩意儿喷奔当面而来。 魏尘绝躲得很快,闪身方过了,那炮竹已炸。 炸开的炮竹散扩成一层的火膜。 好焰烈! “哈哈哈!这些炮竹都是经过设计。”宋怀古的笑声在空气间回荡道:“它们一旦受到气机牵引,立刻爆炸。” 那岂不是叫人站着白挨? 羽红袖都有点儿佩服十六怀古堂能弄出这些玩意儿来。 忽然,左右破空一响,数道黑影夹杀而至。 黑影的背后,还拉着长长的黑幕。 羽红袖淡淡一笑,左右双袖飞卷,“啪啪”的将来击的人身撞震。 出乎她的意料是,打到的竟像是破革败絮! 前面一波的“人影”是假人。 真正的利刃在第二波狂飙而至。 羽红袖神色不动,连眉也没皱那么一下,闪电般的第二手一缩再出。 这可是快得大出那些人的意料之外。 惨呼声起,有人跌到黑幕之后消失,但是不变的,却是那“假人”依旧往前挤来。 羽红袖稍一飘身离椅向前,“哗啦啦”的原先坐处的桌椅已叫左右四具假人震撞粉碎。 羽红袖终于明白“魔影”可怕的地方。 “魔影”本身并不是布,而是一种近似缅铁的坚韧物质,在这幕的某些地方被划成一条一条的细丝。 所以,杀手可以自由的进出。 或许你看到“画中人”,突然从后面真的穿出一个人和一把匕首来。 但是还有更可怕的,是那四具“铜人”。 铜人的身上有许多巧妙控制的地方,它们可以和真人交换运用,你永远没有办法分清楚是画中人?真人?铜人? 是一种压力。 一种恐惧的压力。 羽红袖皱了皱眉,轻轻笑道:“杀一个高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杀了自己!” 因为,精神崩溃是由于一个人承受不了恐惧的压力。 宋怀古显然深得其中之妙。 就看看魏尘绝,面对的“蜂巢百变炮”不也同是? 董断红呢? 击打下来的精钢盘忽然间“分”成七片。 七片罩成的方圆绝对让董断红“陷”在百丝阵中。 最可怕的是,董大先生根本无法出手。 只要董断红一碰到这些锐利飞旋的缅铁线,手碰手断,脚触脚飞。 越是细小的东西,击中在某一点上的力量越大。 这个道理在那时就已经懂了近千年。 所以,中国的武术中有“鹤啄拳”,将全身的力量贯于一点上打击对方,往往登时重创。 后来,在数百年后的世界大战里也有人在黑夜中放气球到夜空中,下面垂着铁丝线。 当飞机飞过去时,机翼会被这些气球下的铁丝线割断,一夜间损失大半。 董大盗爷忽然觉得一肚子气。 宋怀古有如在玩弄他似的,压根儿不施展最后一击。 那老小于有什么目的? 羽红袖也在等待,对方的攻击并没有想像中全力而出,难道宋大堂主别有一番算计? 看向魏尘绝,似乎这才是宋怀古的目的。 “蜂巢百变炮”一步紧迫一步的逼向魏尘绝。 现在,无论魏尘绝是不是出刀,那奇异的火炮都罩向他猛轰着。 火在四周飞腾,羽红袖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宋怀古是在阻止自己和董断红救魏麈绝。 不,准确的说法是,自己手上的“人情册”和董断红的“宝藏”是宋怀古想要的东西。 魏尘绝忽然往前一大跨步,人跨步之后抬腿而起。 铜镜在翻,翻动间有如梯子的间格,让他一路而上。 随即是,炮竹受了气机牵引响炸开来。 好快,简直就是连珠炮似,又如同火龙升天般,一直炸到了最上层。 火焰四下奔散,也冲入了“蜂巢”的后面。 魏尘绝再度出刀。 这一刀从最上面砍下。 好猛好有力,硬是将这座蜂巢砍成两半。 就有如一座好大的屏风被人家从中间拆开似的,“轰”然的往两边倒下。 倒下时,露出了后面的那七个人。 魏尘绝这一刀可怕,就可怕在那七个人也倒下。 “他们并没有死!”魏尘绝的声音有一丝悲悯,道:“只是,如果做个平常人会过得比较平安。” 一阵沉默,宋怀古缓缓的声音传来道:“你杀了我最亲近的人,这件事我永远记得!” 还有谁比儿子更亲近的? “所以,我也会杀你的朋友、你的女人,让你尝受我心中同样的痛苦。” 魏尘绝很少有朋友。 几乎是到了最近才有董断红和李吓天。 宋怀古指的是,他随时可以杀了董大盗爷。 黑影在流窜,数道起落间魏尘绝的位置已经改了。 改到距离董断红最远的那个角落。 宋怀古长笑的声音中有一丝冷酷,道:“我保证你这位朋友会在你面前变成肉酱。” 飞旋的七片钢板往中间集合。 或许,当它们变成“圆月”时就是要命的时候。 魏尘绝的手扣住刀柄,凝神在望着。 望的并不是董断红,而是羽红袖。 说话的却是董大盗爷,道:“喂,别想跟那个女人合作,难道你不相信哥哥我?” 方才魏尘绝罩在“蜂巢百变炮”之下他还安心得很,知道姓魏的一定可以砍掉那玩意儿。 魏麈绝凭什么不相信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魏尘绝的声音就是这般的冷淡,冷淡得有如对一颗石头在说话。 “我只是在防备这个女人对你出手。”魏尘绝接道:“因为,你冲出来的时候一定攻击她。” 董断红一愣,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羽红袖一定也知道。 所以,羽大美人一定也在挑时机出手。 董断红忽的弹身而起。 七片钢板正形成一座钟似的往中间缩紧,董断红这一弹身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在人跳窜的刹那,他的衣袍弹飞得更快。 缅铁飞线缠裂飞斩了衣服,衣服在粉碎乱飞。 董断红的双手十指早已扣住衣袍的下摆。 衣袍变成上百条的裂布,在他手中忽然间变得有如铁条般的坚硬。 钢板舞动着缅铁丝旋转,董断红手中的布条也在旋转,而且转得更快。 圆月钢板是经过极巧妙的设计,巧妙到不会有一丝的差错。 它们之间产生的迥力甚至可以“吞”入武林高手所激出的气机。 但是,充满气机的布条并不是无形之物。 飞丝受到强力的带动,开始一捆一捆的缠卷着。 董断红忽然一松刀,钢板的旋力好强的将他“丢”向羽红袖。 这速度配合董断红的速度,已超出人类体能之外。 魏尘绝也在同时一步大跨砍出。 在这两人的威力之下,有谁可以躲得过? 宋怀古忽然间大大的后悔了。 他下令手下不要动,静看眼前的变化。 直到这三道人影交错,忽然间躺下的是十六怀古堂的人以及“魔影”“哗啦” 一声被扯掉滑落,他才明白了人家演一出好戏。 宋怀古的脸色一阵青,好怒道:“嘿嘿!原来你们谈了那几句就是说着要联手!” 羽红袖轻轻一笑了,娇艳绝伦的笑意涌上眸子,说道:“我们也是在赌,对不对?” 当然,方才只要其中一个有异心,必然会有死人。 但是他们凭什么相信对方? “因为我们之间的一战是光明磊落斗力斗智的一战!”董断红哈哈大笑道:“像方才我们的出手,彼此间已看出对方如果这一手击向自己的胜败如何。” 这也是很奇异的一种战斗。 宋怀古这才想到方才为什么羽红袖的出手很特别。 好像前后受人攻击似的多用了一记废招。 宋怀古挑着眉,嘿嘿冷笑两声,盯着魏尘绝,道:“我们的事还没完!” “我知道。” “所以,现在我和你单独一战!” 魏尘绝并不反对,窗囗却有人探头进来,大叫道:“不可以,现在绝对不可以!” 是谁在插花? 李大捕头笑嘻嘻的踢破了墙,带了三个女人进来,笑着像一头猪,道:“因为,你宋大堂主跟他一战以前得先还哥哥我方才的那笔债。” 打架也有抢着要的? 宋怀古看到卓夫人的时候,整双眼瞳子都红了起来。 “喂,别吓人行不行?”李吓天摇手道:“杀你儿子的不是魏小子,也不是卓大小姐,是那个武断红。” 宋怀古冷冷一笑,全身骨骼在响着。 “你当然知道“龙血鳞”是武断红交给卓夫人下了宋飞唐你那宝贝儿子的身上。” 李大捕头这会像是成了县太爷,嘿嘿的在办案,道:“你知道,所以有另外一组人由闻逍遥带着,配合慕容吞天那老头子往“太公雅筑”干掉武大先生?” 宋怀古皱了一下眉,这小子怎么知道这回事? 答案在皇甫敌星身上。 章儿铃拎进来一个人,往地上一丢,笑道:“可是,如果宋大堂主知道慕容吞天那老匹夫的阴谋,我保证你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慕容吞天另外有什么阴谋? “武断红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李吓天的话可吓了宋怀古一大跳:“因为,他已经知道闻逍遥去找他了。” 只知道闻逍遥? 这意思是“不知道慕容吞天”? “那事当然是慕容老头子传出去的消息。”李吓天嘻嘻一笑,又嘿嘿道:“慕容吞天这家伙倒能屈能伸,全部人马一撤,往怀玉山去了。” 怀玉山,在鄱阳湖之东两百里。 羽红袖冷哼,接囗道:“他想救他儿子?” 原来慕容玉楼被囚在怀玉山。 “这是目的之一。”李吓天嘻嘻笑道:“另外还有一点我们宋大堂主应该知道,怀玉山对贵堂有多重要?” 宋怀古脸色骤变,全身骨骼暴响,清脆可闻。 他一个大步向前,右臂一伸一抓间已经把半坐的皇甫敌星扣在手里,怒目大声道:“慕容吞天怎縻会知道怀玉山的秘密?” 皇甫敌星早中了李大捕头点穴的禁制,这时一双眼眸除了恐惧还有什么? 宋怀古却似乎看出了一点异样。 那是在经验过许多人生风云后培养出来的智慧。 皇甫敌星的眼瞳子里有否认。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受,宋怀古当下一放手皇甫敌星,嘿嘿朝李吓天冷视着,问道: “姓李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知道怀玉山的事了?” 李吓天可讶异了,事清怎么变得不是自己所计算的那般顺利?这其中不应该会有漏洞才是。 他大大叹一口气,反问一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经验!”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已是最好的答覆。 李大捕头接受这点几乎不算解释的解释,叹了又叹,终于道:“这几年来天下最少有近十名最好的工匠失踪,我爹对这件事很关心。” 所以,李吓天就暗中调查了。 “哦!令尊又是那一位高人?”宋怀古有点讶异。 因为,一般武林人物是不会注意到这回事。 就算是唐门,他们也只注意自己的门派内手艺高手。 李大捕头一笑,眼中有着尊敬,道:“家父李五指!” 李五指? 五指走遍千古,可以模仿出任何笔迹的李五指? 宋怀古沉重的点了点头,嘿道:“天下也只有他会注意到这回事。” “原先哥哥我知道了是宋大堂主“请”他们到怀玉山住着也就算了。”李大捕头耸耸肩道:“因为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名声在江湖中并不差。” 一向确是如此。 十六怀古堂近十年来真为江湖做了不少令人称道的好事,这点是谁也无法否定的事实。 宋怀古点了点头,负手昂首哼道:“那么,老夫和慕容吞天联手对付武断红的事,你有意见了?” “没有。”李吓天苦笑一脸,看了一眼魏尘绝,方道:“只是,对付我朋友的事有点不愿意而已!” “哈哈哈!杀子之仇岂能放过?” “别笑得太早,你以为羽红袖押着慕容玉楼到怀玉山住下是没事儿的?” 李吓天一句话让宋怀古盯向羽红袖。 这位“羽令天下”的大美人轻轻笑了,缓缓道:“好个大捕头,反应可真快!” 她所谓的“反应”,是指李吓天也是方才才知道慕容玉楼被押到怀玉山,而立即有了联想。 咱们李大捕头嘿嘿干笑两声,朝向宋怀古道:“宋大堂主,我看咱们就好好说着先对付这婆娘。你呢,去怀玉山稳着,我们则把这女人留下来。” 宋怀古似乎在打量眼前的情势。 “宋前辈,小女子有一言……”章儿铃缓缓往前踱步,含笑说道:“去年魏尘绝回手一刀砍向令公子时,小女子也在场。” 宋怀古嘿嘿一哼,重声道:“章儿铃,你爹和老夫有过数面之缘,老夫劝你要自爱。” “多谢前辈指教!”章大美人轻轻一笑,缓缓道:“不过,那时宋飞唐兄是硬逼着魏绝非出刀不可。” “不错!”卓夫人接声道:“宋飞唐是中了“黑发”蝶粉上的迷药,但是,后来的下以及使用摄魂大法都是武断红一手所为。” “呸!”宋怀古怒目瞪着卓夫人,斥道:“在老夫面前你这女人也有说话的余地!” 卓夫人淡淡一笑,笑意中有一抹悲伤,道:“是!小女子的确不配和宋大堂主说话…” 她的双眸一扫,昂首缓嘘着气,又道:“可是,当年宋大公子不辨是非黑白,和八路英雄追杀魏公子又是如何说?” 这是一段没完没了的公案。 魏尘绝因为是赵一胜的徒弟就该死? 那么,如今人人敬重的冷大先生不是更该死! 魏尘绝为了自卫,那一刀砍出绝对没有错。 宋怀古可以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武林中很多事不是只有“道理”。 除了道理以外还有“人情”。 父报子仇是天经地义的“人情”。 宋怀古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凉如嚎,说话的声音则像是由地冥里冒出来般的冷肃,道:“怀玉山的事的确关系着十六怀古堂的存亡,所以找走。” 他盯着魏尘绝冷冷说着每一个字:“但是,我一定会找你,这点我们都知道。” 魏尘绝不否认,淡淡的回答道:“很清楚!” 宋怀古二话不说,所有的人一忽儿全部消失。 连带他们那些机关暗器一并儿搬走。 李吓天叹了一囗气,解开皇甫敌星的穴道,一句话:“想长命百岁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处地方耕田去。” 皇甫敌星什么话也没说的走了。 一切,好像又平静了下来。 “你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羽红袖轻轻叹道:“想不到她们三个的穴道竟然有另外一种手法可以解开!” 羽红袖说完的时候,人忽然间不见了。 不见了,是因为这厅堂下有秘道随时可以走脱。 “冷明慧这次找来的人好像不差。”羽红袖的声音仍在,而且还笑道:“哈哈哈!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请这三位姊妹同行了!” 董断红忽然跳起来,朝东首的墙壁轰然一击。 壁内有人影一闪,随着一股气机涌了出来,硬逼退了董断红。 “你想走?”董断红看着壁里夹缝中的羽红袖,嘿嘿笑道:“今夜你可事事都大不如意了!” 羽红袖轻轻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忘了有你董大盗爷在,这点机关秘道算什么?” 说着,人又往下一沉,好快。 董断红往前一大步,扣下。 羽红袖轻笑扬声,飞袖一卷一拍,大有学问。 董大盗爷只觉得有一股气机拖着自己往下同落,他讶异中双足一插陷地,左拳一记猛出。 另一道飞袖拍来,袖头如拳对撞。 “啪”的清脆响动,董断红一个人翻了两身方才站定。 隐约的,羽红袖自窗外笑着传声道:“董大盗爷果然拳头重得很,你我想较量等到怀玉山上吧!” 怀玉山? 李吓天吃了一惊,叫道:“喂,那女人是不是要追杀宋怀古?” 不管是不是,他们可不能让她如意来走随便。 第十六章 武断红一直没有出现在晓风大院。 天下有什么事比他独霸武林的野心更重要? 有,只有一件事。 武年年。 尸体已冷,冷如今夜的风。 风,却没有他的眼瞳、他的心那么冷。 他有梦。 梦想有一天成为武林中叱喝风云的第一人。 但是,今夜的梦变了。 梦,已画上满满悲伤的颜色。 这里是一片松林,武年年的尸体放在落铺着满地的松针上,脖子的血囗已经凝结,暗红的一线。 站立了多久? 武断红是让晨曦第一道光芒刺惊了眼眸才回过神来。 这一夜里,又不知落下了多少的松针遮盖在爱女的身上,似乎很多吧! 在武大先生的眼里,除了武年年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外,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事物。 天色,越来越亮了些。 武断红竟然在这个时刻想起了九百多年前的一个人。 自西域东来的菩提达摩。 他是看着武年年想到了魏尘绝。 想到了魏尘绝就想到了赵一胜想到了“大禅一刀门”。 然后,想到了达摩。 达摩开禅宗之始,论禅不着语言文字。 武断红的身旁有杜怨、楚卧和蒲焰。 他们都不知道这位武大先生心里在想什么。 最大的悲伤比最大的快乐还会令人想到佛。 就好像一个正在得意成功的人不会去算命,而去算命的几乎都是潦倒埋怨的人一样。 天色更亮了些。 “通知留在“太公雅筑”的裔衣。”武断红的声音有沉沉的叹息,道:“我们回去断红总舵。” “是!”杜怨应声回座,眼中和另外在旁的蒲陷、楚卧一样的讶异。 他不明白为什么武大先生突然在最后一步时撤退。 蒲陷和楚卧也不明白。 他们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武大先生的悲伤。 但是,武大先生不应该是被悲伤击倒的人。 他们不懂,因为他们不知道武断红在这一夜里心路挣扎和旁徨了多么痛苦。 连自己的女儿都会利用而害死的人,夺得了天下又有何用?武断红想着,问着自己的一句话是,这是上天的惩罚? 惩罚一个本来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却变成野心枭雄,违反天意的天怒? 这一刹那,他忽然也可以感受到宋怀古的心情。 宋怀古死掉唯一的独子宋飞唐时在想什么? 囗囗慕容吞天有点讶异武断红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卯时,杜怨带着八名刀手自东北出现。 消息立刻像湖水上的微波传开。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慕容吞天冷冷的声音在湖面上荡开:“顶上太公雅筑中只剩下裔衣和几个刀客,杜怨一进入后我们就攻击。” 他的估计是,杜怨是先头探子。 只要上头这间太公雅筑内没有任何事故发生,杜怨一定会发出信号让武断红安心的回来。 信号一出,也同时是攻击的时候。 慕容吞天唯一担心的是,皇甫敌星怎么还没回来? “慕容门主,敝堂兄弟们已做好准备。” 闻逍遥看起来就像是方外中人,一飘黑须在晨风中特别的有出尘雅意。 谈笑的眼眸闪着深邃难测的光芒,就如似他的声音深沉无测:“杜怨一发出信号,本堂的兄弟立刻可以破开七个洞,接下来由你们窜上!” 慕容吞天看着杜怨已到十来丈外,满意的点点头,一嘿:“行,就这么办!” 风起,水波在移。 所有的人头忽然间就像随着波流带走般的消失。 囗囗杜怨绝对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 当他带领八名手下踩进“太公雅筑”第三间房时,裔衣笑着在问:“武大先生安好?” “是!”杜怨点了点头,道:“武大先生没事……” 话说一半,裔衣突然出手。 好快、好猛的重手,杜怨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的出手会高出自己这么多。 杜怨倒了下去,他身后的八名刀客也躺下。 因为,他们的背后各有一把刀砍在他们的脖子上。 “发出黄色冲天信号!”裔衣冷冷笑道:“我要看看武断红踏上这座屋宇时被火药炸成碎片的样子。” 裔衣显然得意极了,负手出了门槛,站在九曲桥上看着属下把信号弹激炸在半空中。 黄色的烟雾散开,就像鹤羽般优美的在天空扩散。 “嘿嘿嘿!武断红到死也想不到这是死亡的烟雾!”裔衣得意的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到。 所以,水下的慕容吞天、池池映和陆陆山也没听到。 裔衣想不到的是,“死亡的烟雾”指的竟是他自己而不是武断红。 突然间当裔衣回身进入房里的时候,地板上多了好几囗破洞。 破洞里面出现了好几个人和好几样兵器。 以裔衣的身手,平常的杀手可能自讨苦吃。 但是,像慕容吞天这种人猛然一记击来,背后又有陆陆山和池池映。 裔衣唯一的感觉,他倒下去时就倒在方才刚刚死在自己手上杜怨的尸体上。 这一个扣着一个的行动,是不是变得很可笑? 慕容吞天不知道,当天看着最后跃土来的闻逍遥和他那七名手下时,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间外头有人在高声大叫道:“家主,前面那片树林里挂了一幅大布亡” 慕容吞天一大步子跨出,就看见那布上的字。 “怀玉山上玉楼居”。 七个字,慕容吞天和闻逍遥的表情一样沉重。 一个是为了儿子。 另外一个呢?杭州十六怀古堂的生死。 囗囗“那三个女人去通知慕容老头大概不会出事吧?”李吓天是在问魏尘绝。 因为那个小行动可是由章儿铃负责。 魏尘绝难得笑了笑,挟着马肚边疾驰边回道:“单打独斗,有几个人有把握能胜得过“帝王绝学”的传人?” 这句话是员的。 章儿铃一身殊胜成就如何,至今还是一个谜。 两天前当我们李大捕头以内力气机制穴的手法点在章大小姐的身上,多少知道了一点。 这女人干起架来一定让天下十之九九的男人躺下。 “你这种成就也会被羽红袖所擒?”李大捕头那时很讶异的问了这一句。 “想被擒还不简单?”这是章儿铃的回答。 “好吧!你的意思是故意被擒的了?”李吓天追问了一句:“那你得到什么消息?” “天台山恶人谷在羽红袖的策划下已大大的变了样。”那时章儿铃语重心长的道:“隐约知道的是,其中有六个村庄是羽红袖经营建造的。” “这可真要命!”李吓天奋力策马扬蹄,边对身旁的董断红叹道:“那六个村庄摆明了是吞人的嘛!” 董大盗爷嘿嘿笑了,哼道:“那个我倒是不担心,谁碰上来谁倒楣。” “那你担心什么?” “为什么我们追了两天两夜,羽红袖的行踪越来越难掌握?”董断红可皱起了眉头,道:“更担心武断红在打什么主意?” 武年年死了,武断红竟然随着消失在江湖。 半空一阵振翅响,李吓天招手抓住了鸽子,有信函。得到的飞鸽传书是,太公雅筑死了两个很重要的人,裔衣和杜怨。 “杜怨是死在裔衣的手上。”秦老天在传书上写着:“而裔衣则死在慕容吞天的手上。” 真是杀人者人恒杀之。 秦老天末了一句话是:“慕容世家和闻逍遥已往怀玉山而去。” “看来章大小姐有够聪明了!”李吓天笑着把信纸递给了魏尘绝,嘿道:“只是不知道那儿两天前发生了啥事?” 信函交到董断红手中看完后,忽然就变成粉末随风飞散。 蹄响更急,往东。 “裔衣是羽红袖的人,所以他杀了杜怨。”董断红皱眉道:“慕容吞天以为裔衣是武断红的人,所以杀了裔衣。” 这个推论是可以成立的。 “但是,武断红为什么没有回太公雅筑?”李吓天自己想着又自己回答:“我们会以为杜怨是先头探子先回去太公雅筑看看有没有变化?” 显然裔衣也是这么想,所以杀了杜怨发出信号等武断红回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慕容吞天出手。”李大捕头嘿嘿一笑,偏头在马背上想着:“可是还是想不通武断红为什么没现身跟慕容吞天做个了断?” 他们都知道武断红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也许他根本就到了别处。”魏尘绝忽然出声道:“而杜怨回去太公雅筑只是通知裔衣会合的地点。” 这就对了,真是太出乎意料的变化。 问题是武断红为什么突然撤走? “因为武年年死了?”李吓天说出这个看法时,他们已经进入德兴大城的城门。 囗口德兴大城和景德镇、怀玉山各距离八十里左右。 不近不远,是安乐河下游最大的城镇。 景德镇的磁器和怀玉山的玉石在这里满目可见。 董断红一马当先,带着两个“朋友”便到了天马客栈。 这客栈在德兴城里可是一等一的字号。 寻常商贾还花不起这钱,住上一晚要三十两银子。 “自家的,别客气!” “自家的?” “对,老板就是董某某。” 董断红大笑的进入“老板”的睡房,呵!有气派。 那可不是一间房,而是一座别有洞天的阁居。 它巧妙的由假山、奇石、涌泉隔出另外一片天地。 三间雅致极了的独立木屋,散发出不浓不淡的木香味儿。更特殊的是用竹藤架成的回廊,上面布长满了万年春,下面每块石上则放置着景德镇的精美磁具。 踏入其中,临在风里古意舒发心胸。 “你这老小子真会享受!”李大捕头叹气道:“连皇帝老小也没你这般乐趣。” 董断红嘻嘻一笑,努了努嘴道:“三间房儿随意挑。” 李大捕头向来不计较,冲着右边一间就进去了。 一双眼睛还没看完,门囗可有美人轻轻说道:“公子,小婢端了脸盆请公子梳洗。” 李吓天一回头,人家果然一双柔荑捧着热腾腾的水盆儿站在门囗等着。 享受得好像太好了一点? 李大捕头自认为第二个优点,就是人家乐意自己奉陪有何不可? 当然,不能违反他的原则。 水盆摆下,毛巾在水中浮着。 李吓天看了看这个美人一眼,嘻嘻一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贱妾水香。”那女人垂下了头,轻咬唇回道:“是董爷派来服侍公子在这儿的起居。” 李吓天笑得更愉快了,道:“你们董爷对朋友可真够意思。” “因为公子是英雄。”水香往前小跨一步,双颊飞红,轻声道:“水香能服侍公子是水香的宠幸!” 李吓天哈哈两下笑,却皱起了眉头。 “公子有何不妥?” “我怕!” “公子怕什么?”水香的表情有一点点不自在了。 “我怕这毛巾底下有什么怪东西。”李大捕头的左手一直放在水盆的边沿,嘻嘻笑道: “你说有没有?” 眼前娇柔无力的水香姑娘忽然泼辣了起来。 那双看起来不胜柔腻的柔荑忽然间也变得可怕。 特别是十根原本是青葱般的玉指,扣抓向前的时候已经惨绿绿的不像女人的手。 不,不止不像女人的手,简直不像人手。 那是一双会要命的鬼手。 李吓天要摆平这样一个人并不太困难。 但是,他叹气的是羽红袖分明在取笑董断红。 水香已经趴在地上喘气,全身的骨头就像已经散开了似的,她的眼角看见李大捕头走了出去。 门外,魏尘绝和董断红也同时走出来。 谁都没有董大盗爷的脸色难看。 “很好!”在树梢上有人拍手轻笑,羽红袖显然又高兴又满意,道:“你们处理的速度够快,当成我的对手。” 她看向董断红,嘻嘻笑着随枝桠起伏着,道:“这是回报你在晓风大院时打破了我一面墙壁。 那是两天前,羽红袖在秘道中,董断红硬是击破了壁面跟她对手两次。 “我只不过让你尝尝家里叫人家来去一回的滋味。”羽红袖的笑声已到五丈外,犹飘来一句:“你们追得够快,那个宋老头就住在两条街外的高云酒楼,特此奉告。” 戏弄人嘛,要你这女人告诉我们? 李吓天捕头的威风全没得有用上。 羽红袖这般指道出来,分明是一个挑战。 现在是正午午时。 今夜过完以前,她会找上宋怀古。 “喂,这回可是在你的地盘上办事啦!”李大捕头一瞪董断红,大叫道:“输了可去大了脸。” 囗囗董断红对高云酒楼也很熟。 因为天马、高云两家是在德兴城里竞争最激烈的大客栈。 比住费贵,也比装璜布置看谁称得上第一。 所以,德兴城里的人都说如果有一天高云酒楼的老板碰上天马客栈的老板,一定相互用金子砸对方。 高云酒楼的老板姓刘,人家都叫他刘二爷。 为什么是二爷而不是大爷? 没有人知道,反正就是这样叫顺口了。 董断红现在就坐在刘二爷平常坐的位子上。 刘二爷呢?他可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谁会想到高云酒楼的大爷老板就是天马客栈的老板? 除了这位刘二爷外,连天马客栈的掌柜也不知情。 “我要派三个人到楼里来工作。”董断红淡淡说着:“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服侍宋怀古和他的那些手下。” “是!”刘二爷回答得很简单,也问得很简单:“人是什么时候到?” “现在!” 董断红才说完,阿万、蜘蛛、冷砖头已经站在门囗。 “宋怀古住在那一房?” “他包下了九福院。”刘二爷恭敬的回道:“大半的事都是由他们自己动手。” 董断红嘿的一声,哼问道:“他们什么时候住进?” “昨天夜里。” “什么时候走?” “院房订到明天早上。” 董断红眼睛一亮,嘿道:“那么,他们是在等人了?” “属下不愿妄加猜测。” “很好!”董断红笑道:“很好!” 囗囗魏尘绝是直接找上宋怀古。 他一跨入九福院内,立刻叫五组人三十五个围封死紧,一直等到宋怀古阴沉着脸出来。 “你是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 “随时奉陪!”魏尘绝淡淡回道:“不过,另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宋怀古打量了片刻,终于问道:“什么事?” “羽红袖今晚会来找你。” “嘿嘿!你怎么知道?” 魏尘绝没有回答。 但是他的眼睛让宋怀古知道他确实知道。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还有,我不想你被杀。” 宋大堂主的脸色变了,另外三十五张脸也变了。 “因为你们随身的机关几乎全灭。”魏尘绝虽然说得很轻很淡,但是很诚恳:“你知道这是事实!” 宋怀古眯起了眼,又一次打量这个杀了自己儿子的年轻人,良久以后才冷冷道:“你的话说完了?” “宋大堂主或许可以在羽红袖的手下走脱。”魏尘绝淡然依旧:“但是这三十五位兄弟可能全部埋尸在此!” 好耸动的话。 这回宋怀古竟然没有愤怒。 江湖上传言宋怀古一向视自己的手下如同手足。 他可以不考虑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打算属下的死活。 “你从昨夜进住以后到今晨没走……”魏尘绝显然也问到了这个逍息,他缓缓的道: “原因只有一个──等闻逍遥!” 闻逍遥来可以增加不少实力。 如果再配合上慕容世家便更好。 宋怀古是个谨慎的人。 他一定考虑到自己的人手力量不足以和羽红袖相抗。 魏尘绝淡淡一笑,说道:“谁都不知道羽红袖会不会在闻逍遥来以前就发动攻击对不对?” 囗囗李大捕头进入德兴城的衙门时心里在想着,三个人分开各自用各自的方法办事对付羽红袖到底好不好? 衙门内早已经恭立了大小捕快,连那位县太爷也三并做两步的迎了出来。 “李爷的大驾,小官未知,真是……” 李吓天可有点担当不起,虽然自己是御赐“天下捕头”,半具有监察御史的身分,倒也不能太压人家县太爷顶上,捕头总是小一级嘛! “大人别客气,李某只是想找这里的捕头商量事儿。” 县太爷可松气了,回身一叫:“黄捕头,李爷有请!” 登下,两旁的捕快中跨出了一人来。 “在下黄开青,请李爷赐教!”这汉子一脸方正,很有那股样子。 李吓天满意的笑了,哈哈道:“黄兄,咱们喝茶去!” “天下捕头”的邀请又岂有不去之理? 几个大步晃出来,这个黄开青便带了李大捕头到一处算是古色古香的茶楼里坐下了。 人家店小二一看黄捕头来了,而这位德兴城的捕头大爷又对那个同来的年轻人有礼得很,他岂有不识相? 招呼都省了,几个店小二服务得可真是周到。 一忽儿,上好的铁观音、瓜子、小点全摆上了桌。 李吓天嘻嘻笑道:“黄捕头平日教导他们有方呀!” 黄开青脸上一红,嘿嘿陪笑道:“是城里的人勤快。” 李吓天翻眼看了他一下,啜了啜茶,只闻一股香气在喉头里打转,留而不散。 “好茶!”李大捕头赞道:“每天喝这种茶的人办起事来一定特别有精神!” 黄开青吞了一囗囗水,有一点儿颤抖的喝下他第一口定了定心神,这才问道:“有什么小的可以效劳?” “办一件假案子。” 李吓天的轻松,黄某某可是脸色大变。 “栽脏?” “什么话?你以为哥哥我是这样子爬上去的?” “不……不……”黄开青一颗头摇得像啥似的,急急道:“是小的失言,请李爷指示!” 李吓天轻轻一笑,嘿道:“我希望你今天入夜的时候带人到高云酒楼一趟。” 黄开青用心听着,猛点头。 “随便弄个理由……”李吓天好像想起了那鸡飞狗跳的情景,乐道:“反正对一个叫宋怀古和他手下住的地方特别加以查探。” “是!”黄开青松了一口气,笑道:“李爷放心,这件事在下和兄弟们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囗囗羽红袖站在西梵寺的檐顶上,让晚风吹着。 抬头,一弯月正小挂在东。 她是在等人? 或者只是纯粹在欣赏,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你又回来看老衲了?”一道温煦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是个很老的老和尚。 瘦干的身子像是禁不住风吹。 禁不住风吹所以才能“飘”上了屋顶? 晚课的木鱼声正从大雄宝殿那端传来,一声声。 入耳、入心。 老和尚坐到了羽红袖的对面,爱惜慈悲的看着这名女子。 女子很美,但是在老和尚的心中早无色欲。 所以,羽红袖在他眼中只是浮浮众生之一。 不同的是除了出家人的慈悲外,对她特别有一份的关切。 “恩人近日来可好?” 羽红袖说得很恭敬:“红袖久未拜见……” 老和尚轻轻一笑,缓缓道:“心有即见,不要执着。” “是!”羽红袖回答着,叹息道:“红袖幼时三岁冰冻于风雪中,若不是恩人相救何有今日?” 老和尚慈祥的轻轻笑了,看了羽红袖一眼,道:“那时还有你同胞的亲弟,是叫羽公子吧?” “是!” “这几年来你还对他不满?” 那是一段往事。 羽公子和羽红袖后来有机缘同时被第五剑胆收入门下,羽红袖骢颖智慧较高而获第五先生倾囊相授。 未料,羽公子怀恨暗中下毒手。 曾有一年时间,羽红袖被封于关外冰雪绝谷中。 “世间是非多少?”老和尚昂首对月长嘘道:“莫让五毒焚自性,失了最大佛性禅境” 红袖看了眼前这位慈祥的高僧一眼,轻轻应道:“只是人身在红尘,常常有很多不得已。”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轻轻含笑摇头,道:“看来今夜你的心神不宁,莫非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不!”羽大令主恭敬的说道:“红袖来看恩人,只为的是薄尽一点心意。” 她说着,自袖中取出银票,道:“是香油钱。” “哈哈!何须瞒我?”老和尚大大的一摇头,叹气道:“老衲见过多少红尘是非,怎会看不出来?” 这一句话后,他慈祥的抚着羽红袖的头,轻轻道:“红袖,别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是!”羽红袖的声音哽咽道:“红袖会记住恩人的话。”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轻轻又道:“今晚那里都别去,就待在这里听寺里的和尚念经吧?” 羽红袖抬起了头,一时间竟是无法回答。 “方才初见你背影,斗气腾腾。”老和尚像真是了悟了人性,道:“想是今晚会和人交手?” “是!”羽红袖照实回答道:“与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宋怀玉和另外三个人斗智、斗力。” 老和尚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些人和这些名字都没有意义,就如同释迦牟尼佛对达摩没有意义一样。” 羽红袖有点不明白。 “禅在心,在自性中。”老和尚笑道:“所以,世间众生在和尚眼中、心中相同。” 羽红袖明白了大半,但是还有执着。 “可是我不能不和那三个人一战。”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一定要阻止我在江湖中行走。”羽红袖叹气道:“他们怕我是第五先生的弟子会危害武林。” “你会吗?”老和尚反问。 羽红袖刹然愕住。 名利在身时谁知道会变成怎样? 就以武断红尚且不能自持,更何况他人? 她长长嘘了一囗气,好久以后才终于开口。 “恩人的话或许有道理。”羽红袖诚恳的道:“今夜,我的确是该在这里听经。” 老和尚很愉快的笑了,达摩谈佛是不带文字、语言目的。 囗囗董断红一向很少到佛寺去。 今晚却有点不同。 因为在这一夜里短短约五个时辰,很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升阳晨曦。 和羽红袖一战,压力比自己想像的还重。 他之所以走到西梵寺,是因为距离最近。 人还在寺外,一声唱呗佛号已清静了不少心烦。 他想上个香,求佛祖保佑。 不是保佑自己,董断红跨入了殿内,恭敬的燃香平举在额眉间,默祷道:“我佛有灵,请护佑卓夫人平安。” 他的心念在转动:“她的一生太多的坎坷,若是我不幸在今夜一战中丧亡,请大慈大悲的佛祖保佑她不受世间无情的攻击。” 一阵虔诚静默后,他上前在香炉插妥了香。 香,三炷,随着百十香火一道升烟。 董断红觉得轻松宽慰了不少。 这是一种心灵平静后奇妙的感觉吧! 信步之间,已踱向了后殿。 这儿可较前殿又清静了不少,望出窗牖,小悬月。 他笑了,想起那一天在妙峰山上和李吓天大战后两人趴在河边仰首望云的满天星斗。 是多久没抬眉看看夜空了? 他想着,跨步出殿,停步,抬眉。 眼眸凝住,凝在一个身影。 羽红袖! 羽红袖一双妙眸正也望下来看着他。 没有任何的声音,除了佛颂梵呗。 好久。 是不是两个人都不想破坏这时清静? 风吹着,有点凉,是更深的夜了? 戊时了吧! 董断红缓缓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羽红袖没有动,是身体还没动。 心却早已叹气。 有时候“命”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人奇妙了! 囗囗黄开青大捕头大呼大叫的冲进高云酒楼时,还真十足的有那么一回事。 “有人看见皇榜钦犯尤三这厮溜进了这儿!”黄开青的嗓门可大,道:“现在,这里已被捕快团团围住,所有的人不得外出。” 末了,狠狠的加上一句:“否则格杀勿论。” 呀!可真凶了。 董断红本来有些皱眉的由顶上望下去,一待发觉这捕头几乎是率人马全力搜索九福院时可笑了。 那些捕快中,有一个挺眼熟的,不是李某某那小子? 只见一窝人拥进了九福院,好一阵翻箱倒柜,弄了一炷香光景才又轰然的退出来。 董断红在笑着,进去九个怎么只出来八个? 李吓天那小子干啥这般费事? 董断红想笑的时候,忽然看见西侧墙外人影一闪。 是不是羽红袖? 黑暗中只见那人影好快的速度,三两转里不见了人。 董断红嘿的一笑,方想起身。 忽然,东侧墙外又见一条人影窜入。 不只一条,紧接又是一对人影,总共有三。 热闹了,董大盗爷好想大笑,天下有那个小贼敢在“盗爷”的面前卖弄? 他等着,等着黄开青一窝人大剌剌的走了,这才走入秘道。 董断红对自家的秘道当然很熟。 几步几转里已经到了九福院的下方。 上头可听着宋怀古淡淡正说道:“朋友来了何不进?” “嘿嘿!宋怀古,你认得邵某?” 邵某?董断红在壁道中推开小口一看,邵顶天! “红衣顶上的那颗头”邵顶天在妙峰山一战后便没了消息,这刻来找宋怀古干啥? “邵大教主!”宋怀古一付不屑的样子,道:“有何指教?” “嘿嘿!做一笔交易。” “是吗?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宋怀古顶回去个干净俐落:“邵教主可以走了。” “哈哈哈!宋大堂主的脾气不小。”邵顶天显然没有想走的意思,道:“天下谁都知道魏尘绝杀了你儿子。” 宋怀古一皱眉,冷冷笑道:“邵顶天,老夫说话不二,你大概想走也走不了了。” 登时,无声无息闪出两组一十四人来。 邵顶天脸色可稳着得很,哈哈笑道:“邵某的红衣教可以帮你杀了那个姓魏的,但是………” 宋怀古冷峭的眼神看着对方,他根本懒得回答。 右手一挽长须,立即那两组人动了。 虽然这次六组机关中已经毁损了五组。 但是,十六怀古堂的人手下功夫都很好。 不但很好,而且他们各自有随身的机关贴臂。 杭州十六怀古堂成功绝对有他的道理。 当面的邵顶天嘿的冷哼,大袖一挥,拍碎木窗。 这是暗号。 三道火红的人影自另外一端急速的窜入。 好快的罩向宋怀古,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红衣教在江湖中是一股黑暗的势力。 近百年来他们不常在武林中出现,往往他们的踪影和行动更添加了神秘性。 一年来的“红衣”鬼跳天和“红衣大仙”胡比群死亡的事件,总算让武林中人稍微知道了一些红衣教的信息,红衣教不只是一个教。 红衣教分为中通天、北冥地、南河水、东闹火、西吞金五个教别。 他们的统称是“火神之子”,大教主据说远在西域以西的阿拉伯地域。 中原的这一支,便是称为“东闹火”的东教。 每一位教主的手下则有“”、“大仙”、“鬼尊”、“修罗”、“天王” 五名大将。 宋怀古背后出手的三人,正是“红衣鬼尊”应地声、“红衣修罗”祁剐、“红衣天王” 仇死。 邵顶天今夜精锐尽出,想来是大大有目的。 应地声是从上三路出手,相当扎实的扣向宋怀古的双肩,好有力,仇死击出的方向是下三路,一双腿飞剪中迫气十足。 真正的攻击手则是中间三路的祁剐。 他那双右爪探出时,真让人家相信可以穿过背脊由前肚探出来。 这种攻击的方式,压根儿是搏命,那里有商量余地? 宋怀古冷冷笑了,身子往前一大步跨到邵顶天面前,几乎是同时,他的右拳撞向对方。 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弟子也动了,十四个汉子同时往后半转,二十八条手臂齐探。 手掌撞出去的拳风很有力。 手臂上贴着的暗器机关更有力。 那是一片片带刺的钢片,每七片钢片瞬间凑成一面盾牌。 盾牌是长短不同的刺钩。 两组人两面盾牌,挡住了应地声和仇死。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一双肉拳去砸钢钉干傻事,所以“红衣鬼尊”和“红衣天王” 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宋怀古的拳很猛,倏然间逼得邵顶天只有偏身闪过。 邵顶天身影一闪,宋怀古的拳势不变。 拳势不变,只是转了个身。 十足十吻合的撞上祁剐的爪。 好脆又好干净的一响,祁剐只听到自己的两臂同时碎骨的声音,整个人便趴了下去。 宋怀古嘿嘿一笑,左右双拳一扬,各自对着应地声和仇死招呼下去。 邵顶天当然不想让宋大堂主得意,立刻窜前出手。 一跨步,邵顶天立即明白了十六怀古堂之所以能在江湖中立足的原因。 两面钢刺的盾牌就在同时转身,左右像是有一条线在拉扯牵系着似的往自己挤来。 这种配合几乎是变成了宋怀古背后的两只手。 邵顶天只不过是稍一犹豫,耳里已经听到手下两名爱将惨呼之声。 举手投足间,宋怀古就击毙了红衣教三大长老高手。 邵顶天忽然一丝恐惧爬上了眼眶。 盾牌分开。 宋怀古在开缝间负手含笑而立,冷淡淡道:“我说过,你想走也不好走了是不是?” 邵顶天一额的汗水涔涔滴下,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联手杀了魏尘绝?” “想知道原因?”宋怀古冷冷笑道:“第一,红衣教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宋怀古冷冷接道:“第二,魏尘绝这个人并没有错,所以只有我有资格杀他!” 魏尘绝没有错,天下谁也没有理由杀他。 宋怀古除外,因为他的儿子死在魏尘绝的手上。 “更重要的一点,你跟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宋怀古盯着邵顶天,冷嘿嘿道:“不过是想窃取本堂的随身机关,好让你明年参加“火神之子”大会时夺得总教主的地位?” 邵顶天得了这庞大组织的领导权以后会怎样? 宋怀古可以想像这老小子将会兴兵作乱的情景。 所以,邵顶天今夜来这里根本是自投罗网。 “我相信死了一个你这样的败类对中原武林有大大的好处。”宋怀古冷冷的道:“十六怀古堂很高兴做这件事!” 董断红在秘道中看着,看着邵顶天躺下去时一脸的悔恨和讶异。 宋怀古的武功比他想像高得太多了。 董断红一颗心不由得也紧跳着,我们是不是人错估了这位开创杭州一十六怀古堂的宋怀古? 邵顶天一行四个人的尸体很俐落的被处理掉。 这间屋子内除了那道破碎的木窗外,几乎像是没发生过事情一样。 董断红轻轻叹了一口气,江湖事不就是如此。 每天都有事情在发生,每天也都有人死亡。 但是一个人的死亡似乎太容易了一些? 容易到连蛛丝马迹也没有得留下。 他摸了摸满颊的胡,想着自己如果今夜战死,会留下什么?才自个儿摇着头,那屋里又有了动静。 是一阵淡淡似有若无的香味。 “你果然来了!”宋怀古看着那一面破裂的木窗,朝外头轻淡冷哼:“我早也知道你会在怀玉山以前找到我。” 一串轻笑,绝世美艳的羽红袖缓缓飘入了屋内,负手对峙着宋怀古令人不敢仰视的尊霸之气一下于塞满。 宋怀古看着她,厚实稳定的有如一棵千年巨木。 早经不知多少年的风雨。 “你很忌讳我们现在正研究的东西是不是?”宋怀古哈哈大笑道:“偏偏那个机关又是你的同胞兄弟羽公子费尽心血所设计的。” 羽红袖的表情十足十的沉稳,几乎是个不见喜怒的人,她冷淡淡的回道:“羽公子设计出什么对付我?” 她看着宋怀古,挑眉哼道:“只怕十六怀古堂完成了那件“飞唐笑天”的目的不在于我而是蜀中唐门。” “飞唐笑天”取的是宋飞唐的名字。 同时,也是针对唐门而设计的名称和暗器。 “十六怀古堂一直在蜀中唐门之下,你很不甘心?”羽红袖淡淡冷笑着,眼中充满了讥诮:“因为你们一直制造不出像“观音泪”这种独尊天下的暗器。” 宋怀古一张老脸沉了又笑,半晌恢复平淡无情的面容,嘿嘿道:“那么你想破坏怀玉山里本堂的机关场又是什么目的?” 羽红袖伸起皓腕轻拢着垂发,笑道:“你不明白吗?羽公子身上还有半本的“人情册”,那可是他从我这里盗走的。” 人情册是记载了许多人的秘密和人情债。 早在三十年前,武林中欠过第五剑胆人情的人无可胜数,而这些人情在世世代代中都必须还清一次。 人情册上的人死了,就由他的后代、他的徒弟来还。 可以不可以不还? 据说曾经有人想赖掉。 唯一的结果是,第二天那个人就死了。 而且是死在自己最擅长的武功之下。 所以江湖中又有一个传言:“第五先生学究天人,所有受过他帮助的人武功心法只要一天就被第五先生贯通。” 甚至比当事人还要多少几分殊胜成就。 许多人也都记得,三年前“九禽门”的九禽舞天掌是江湖中一样不传的绝学。 但是,忽然间在短短的七天内,最少有六七十个人耍起九禽舞天掌都有模有样,比“九禽门”里学了十年的弟子还好。 这件事经过调查后,传闻是羽红袖在“九禽门”门主商碧血拒绝她的要求还情后将“九禽门”的武功写在一张纸上传授出去。 那张纸上写的方法甚至连商碧血都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达到苦练三十年的成果。” 当时的冷大先生就曾叹气的道:“所以,商碧血可以说是活活的被羽红袖气死的。” “九禽门”一门上百人,也就在一夜间崩溃。 像这样一本上下两卷的人情册,别说是半本一卷,就算只有其中的几张也是很可怕的事。 羽红袖的声音继续冷冷的说道:“你甘冒与我为敌而暗中藏躲羽公子的目的,不也是为了那半本“人情册”?” 宋大堂主目光一阵闪动,哈哈大笑道:“宋某一生行事光明正大,怀古堂的天下是老夫和十五位兄弟浴血打下的天下。” “嘿嘿!刚开始的时候是没错。”羽红袖冷冷笑道:“可是自从三年前你在关外所扩展的势力难道是凭自己的双拳打出来的?” 关外,是羽红袖的大本营。 任何人只要一扩展势力出关,她立刻就知道,而且会加以阻止,这是人之常情。 偏偏羽红公子最想击败的人就是羽红袖。 因为嫉妒。 嫉妒第五剑胆对羽红袖倾力相授。 在嫉妒中羽公子也产生了恐惧。 自己是兄长却在妹子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恐惧天下人的流言流语。 所以,击败羽红袖变成了他一生的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跟苏佛儿、大舞合作,也可以跟宋怀古合作。 一切的话似乎都已经讲完了,宋怀古忽然想到一件事:“羽红袖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她绝对不是说给自己听。 而是说给暗中在观看的人听着。 李吓天忽然之间从一个大木箱内走了出来,边活动着筋骨边叫道:“妈呀!蹲窝了半天,骨头都快散了。” 李小子冒出来得可突然,宋怀古倒是没料到。 宋大堂主原先讲好的人是魏尘绝,魏尘绝的刀就在木梁上凝聚看一击必杀的力量。 羽红袖看着李大捕头,轻轻笑道:“在里面可真辛苦!” “谁说不是?”李吓天翻了翻眼,突然瞪着这个大美人,问了一句题外话:“喂,你人长得这么标致干啥不找个婆家嫁了?” 什么话?这种时候冒出这一句差点让梁上的魏尘绝跌下,秘道里的董断红摔出。 “有什么不对吗?”李吓天看着羽红袖那脸表情,一付很无辜的样子,大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羽大美人楞了一会,这才娇笑起来,缓缓道:“承谢李大捕头关心了,不过天下英雄虽多,却没一个红袖看得上眼的。” “这个不好!”李吓天的话题越扯越远了:“女人家就是找一门厚实可靠的夫家,可不一定要什么英雄大侠名门公子不可。” 羽红袖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也搭上了话:“那好,就请李大捕头推荐一位吧!” 宋怀古简直一肚子气。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子? 李吓天分明是出来搞局乱事的嘛! “嘿嘿!羽大小姐今夜到访的目的不曾是为了相亲吧?”宋怀古冷冷插着话:“老夫也不惯打哈哈。” 羽红袖刹时脸色一正,淡淡的瞅了李吓天一眼,嘿道:“行了,你方才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一定要有目的?”李吓天叹了一口气,自个儿接道:“我只是想从你说话时的呼吸中找出攻击的弱点。” “找出来没有?” “没有。” “没有你还是要打?” “当然!” 李吓天这两个字说完的同时,三个人刹然出手。 李大捕头和宋大堂主抢先出拳,羽红袖出招在后却控制在先,双袖飞动间已压下了前右四拳的来势。 刀光闪! 魏尘绝在猛然吐气的瞬间挥砍一刀下来。 石破天惊的一刀。 羽红袖尽全身之力滑开,右掌五指忽的探出袖口拍落宋怀古的左肩,气机一吐。 同时借力拗身,尽力后退中堪堪避过魏尘绝的一刀。 刀上罡风猛刺入肌肉,隐隐作痛。 董断红破壁。 羽红袖退过来,董大盗爷好猛的双拳往对方腰际打下,可是沉重得很。 双拳可落实了,羽红袖的腰却能一折,神鬼莫测的一腿将董断红前胸结实一脚踢了回去秘道内。 两袖旋打,右袖逼魏尘绝半空倒窜,左袖一拍宋怀古的颈部拉飞。 李吓天可是捏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的双拳打出。 羽红袖窜身向上,李大捕头几乎平行的跟上。 电光石火的刹那,李吓天的双掌击中羽红袖的腹部。 那端宋怀古双掌一扣,便扣住了羽红袖的左袖,全身气机贯注其中,硬是要锁住这位羽大令主。 “嘿!”羽红袖轻哼一声,飞袖倒卷,一拍李吓天的背部,同时身势再起平贴于顶,忽的在半空中三转。 这三转可大有学问,只让宋怀古双掌好一阵炙热,全身气机像是被带动了般,五脏一阵沸腾。 魏尘绝冷喝砍刀扬起,直挥向羽红袖。 这一刀和方才不同的是没有杀气。 没有杀气的刀法会是怎样的刀? 羽红袖的眼睛忽然有一丝惊讶。 因为她的胖子可以看见刀正一寸一寸的接近。 很快的接近。 但是她的心却感受不到。 甚至连刀卷动时扬起的风都没有涌动起空气。 羽红袖真的吃惊了。 这是一把没有声音的刀? 就像“达摩谈禅没有声音”一样的寂静。 寂静并不代表死沉沉,而是充满了天地宇宙的活。 何时何处何事何物都是──,且很有大威力。 “大禅一刀门真正的刀法!”羽红袖不得不有着赞佩,一身躯体在屋顶贴壁开始转动了起来。 转得好快,有如风轮般弹指间最少转了有四十之数。 刀停了。 停在一种奇异的回旋之力外,偏开。 “卡!”好一响里,瓦石、木粉齐飞。 魏尘绝的一刀已尽,羽红袖却双掌犹有力打。 董断红可不会叫这个女人如意,大喝中身影犹胜赛过声,硬是弹跳在半空接下这双重掌。 “哗啦啦”一大响,羽红袖被打飞出了屋顶外。 董断红的身子落下,李吓天则紧迫击破屋顶而出。 李大捕头的人方出去,屋顶又多了一个破洞,羽红袖抢住这个时机倒窜回来,双袖抡掼宋怀古。 千钧一发,魏尘绝喝声再出刀。 这一刀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少了“灵动”的刀,就算威力再猛又如何? 羽红袖嘿的左右双袖一折后打阻住了魏尘绝和董断红,同时又是神秘莫测的出腿攻向宋怀古前胸。 宋怀古方才内力气机大乱,如今才缓过气来如何能挡?羽红袖的腿已踹到了前胸,猛然里宋怀古一嘿纳气于丹田。 羽红袖的腿踹实了,宋怀古往后一翻,却犹能倒挂双腿踢中羽红袖的背。 宋怀古不愧是杭州一十六怀古堂的堂主。 这一记“风铃双悬”硬是奇妙难测。 羽红袖这下被踢实了,连那位落回屋内的李大捕头都乐观的相信这女人要落到自己的手上。 谁都会这么想。 董断红和魏尘绝也不例外,更何况宋怀古自己! 羽红袖竟然笑了。 宋怀古的双腿是踢到背,但是腿上所奔放的内力却导入自己的双臂中,大力的自背后收回往前一拍一扣。 好速度! 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他们三个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人家羽大令主已扣着宋怀古破壁而出。 好快,一下子两道人影就叫黑暗吞没,无影无踪。 真他奶奶的,好快! 第十七章 “这回可是败的很惨。”董断红叹气叹的好用力,道:“董某一生中,还没有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这般玩过……”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一点。”李吓天不得不佩服,摇看头道:“从头到尾就只有魏小子那一刀威胁到她……” 他偏头看向魏尘绝,嘿道:“不过好像没办法每一刀都这么漂亮!” 魏尘绝苦笑了一声,望着天马客栈这一处别院的花圃。几朵玫瑰栽种在一座奇岩上。 奇岩是褐色,有一份古雅的趣味。 玫瑰鲜红的花瓣迎着阳光,迎着晨风。 他默默的走过去,站在玫瑰株前面看着。 一只小甲虫在梗上爬过。 爬的很慢,一步一步的往上去。 在人类的眼中看来,它是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往上。 六只脚抓钓的很结实,好让自己不往下掉。 同时,避开梗上的尖刺。 这座褐色奇岩的塞缝里,正爬出了一只蜘蛛。 蜘蛛的动作就快多了。 虽然体形比那只小甲虫还小,但是几个移动间已经爬到了甲虫的背后。 魏尘绝忽然感受到了杀气。 这个小畜牲想吃掉甲虫? 果然,只见得那蜘蛛快速的爬到甲虫的背后,在尾端咬了一口,甲虫好像痛了。 魏尘绝很讶异自己似乎可以感受到甲虫的痛苦。 蜘蛛又很快的爬过甲虫,到了它的头顶上咬下。 风在吹,甲虫和蜘蛛一起往下掉。 不,是甲虫往下掉,蜘蛛则由脚尾吐出丝随风飘晃着,慢慢的落到了岩石面上。 甲虫翻倒着在那儿挣扎,蜘蛛则在甲虫的周围绕着。 是在等自己的猎物死亡吧? “你得到了什么启示?”董断红和李吓天不知何时也站在旁边看着,道:“是从甲虫得到启示,还是从蜘蛛得到启示?” “或者,是从它们两者之间有了感想?” 一阵沉默的时侯,甲虫已经停止了挣扎。 蜘蛛犹不放心的四周绕了两圈,这才一口一口吃了。 “玫瑰很美。”魏尘绝终于缓缓道:“很美的东西都会保护自己的美不被别的事物破坏。” 所以玫瑰的梗有刺。 “但是,爬的很慢的甲虫和爬的很快的蜘蛛并不怕梗上的刺:…”魏尘绝轻轻的接道: “因为,它们的目的不在伤害玫瑰……” 李吓天的表情像是在沉思,声音也像是在沉思后缓缓说出来有智慧的话:“羽红袖就像是这些玫瑰一样?” 魏尘绝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只是蜘蛛或是甲虫……”李吓天的眼睛亮了,道:“那么我们就不会被玫瑰的刺所刺伤。” 董断红也笑了道:“怀玉山就是玫瑰的梗,满满都是刺的梗,我们的手很容易被刺伤。” “所以我们不要去怀玉山……” “我们直接去天台山恶人谷。” “羽红袖变得跟在我们后面追。”李吓天笑了,道:“等她回到了恶人谷时,那个地方已经变成我们的玫瑰梗?” 然后呢? 羽红袖就是甲虫,而他们三个则是蜘蛛。 七月初十,天气似乎清朗舒服多了。 □□怀玉山的玉和山林一向是中原名胜。 它最特别的是,弯延深幽的小径,几转几折以后俄然出现眼前别有洞天。 羽红袖很轻易的就调动了十名高手,带着宋怀古上山。 在这座山里有一处人称“鬼冥洞”的地方,羽红袖见到了锁囚慕容玉楼的四名手下和慕容公子。 她估算以十四个高手加上自己,已够破掉十六怀古堂建立在这里的机关建造堂。 羽红袖把慕容玉楼留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禀告令主,方才山底传来的消息……”这个“鬼冥洞”负责统率的岳寻恭敬报告着: “慕容吞天的人和闻逍遥的人已经开始上山……” 羽红袖淡淡的一点头,嘿道:“他们第一件事情必定到怀古堂的机关场去。” 她顿了顿,看了岳寻一眼,问道:“李吓天一干人呢?” “没有接获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羽红袖的眼眸在闪,冷嘿道:“在山下你安排了多少人?” “四十六个。” “每一条进山的路都没有漏掉?” “是!包括后山都派了人……” 羽红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好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嘿嘿!有意思……” 岳寻不太懂羽红袖的话中意思。 但是他不敢问。 一向只有羽大令主能问话、能下命令。 “慕容玉楼的事做的如何?” 岩壁上,这位京城名公子正双手、双脚被梏在铁锁内,羽红袖对他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回禀令主。”岳寻谨慎的回答着:“他到现在一直没有透露慕容吞天这一阵子练功时,做了什么改变……” 羽红袖嘿嘿一笑,淡寒寒的道:“你应该知道慕容世家的武功,在这几年内已有了很的蜕变?” “是!” “你也知道慕容吞天必须死在自己的武功下?” “是!” 这是“人情册”上的规矩。 也是维持“人情册”和“羽令天下”威信的原则。 慕容吞天这几年来不断闭门苦练,主要的目的就是摆脱以往慕容世家的武学心法,另辟一宗。 这是摆脱羽红袖控制最好的法子。 “我不愿意失败……”羽红袖的声音很冷,道:“而且我也给了你不少时间。” “是……”岳寻的额头在渗汗,每个人都感受到极大的压迫力。 有点类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半晌之后,羽红袖才轻轻的笑了,道:“看在你忠心耿耿跟了我三年的份上,这回教你一件事……” “是!” 岳寻回答时松了一口气,另外十三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奇怪?一洞里的气氛似乎变好了不少。 “将内力气机由小谷穴注入,走百藏、神龙、明灯、转上肩井过穴堂直冲百会穴……” 羽红袖淡淡说着:“如果力劲拿捏的适当,你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 如果控制不好呢? 百会穴道冲气机而上,登时毙命。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方法。 但是岳寻却不能不一试。 最少他知道,如果试成功了还有活命的机会。 □□闻逍遥并不大愿意让外人知道十六怀古堂机关场的位置,因为这关系到十六怀古堂的存亡。 他现在却不得不带着慕容吞天和慕容世家的人去。 羽红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在大家都是“朋友”的前题下,不能不为目前做某些牺牲。 十六怀古堂的机关场有一个名称“偷天堂”。 偷天堂的意思是,从老天那里偷来神妙难测的机关制造法,的确,这里每次制造出来的机关都很神妙。 它们的威力已有凌驾蜀中唐门之势。 陆陆山觉得心中有一股兴奋。 终于可以见到十六怀古堂最神秘的地方,那无疑是武林生涯中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池池映的心情也很激动。 除了因为可以见到十六怀古堂的机关场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身为慕容世家的一份子,光荣的参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和羽红袖正面交手,几乎已成了武林中人的梦魇,但也是他们的梦想。 如果不是很有份量的人物,怎么配和羽红袖动手? 这一路上,几十个人的脚步声都很轻。 “这些人都是好手。”池池映的心中有了几分自信,道:“就算羽红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么多人。” 池池映如此的相信着。 然后,他随着众人拐过这后一道林径的转弯,眼前下方的山谷景象让他呆住了。 “不愧是十六怀古堂。”慕容吞天的声音也有一丝讶异,道:“在这种地方能凿出这么多的山洞。” 对面那谷壁上,最少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洞口。 怀古堂的“偷天堂”是在那一个里面? 挑中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 “这里是唯一的入口。”闻逍遥淡淡的朝慕容吞天道:“如果慕容兄不介意的话……” 闻逍遥说的很委婉。 慕容吞天却已明白,他当然不方便指出那个洞口才是真正的机关场,带到了这里已经是极限。 “好说。”慕容吞天呵呵大笑着:“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羽红袖那女人来作一番了结……” □□羽红袖听完了“钉眼”这个探子的报告,淡淡笑了道:“现在我们知道了十六怀古堂机关场的位置……” 她看了众人一眼,嘿声冷笑道:“如果硬攻的话,恐怕走不到那一百个洞口以前就躺下一半了。” 每个人互望了一眼,他们也没有多少的把握。 宋怀古的肚子里却是大大的后悔。 原来羽红袖这女人并不知道确实的位置。 闻逍遥来,正是替她带路。 羽红袖的声音再度响起:“对方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单刀赴会,顶多再加上看管慕容玉楼的人……” 所以羽红袖的决定是:“就由我们五个押着宋怀古和慕容玉楼从正面去。” 她对钉眼淡淡说着,道:“你知道如何走到后壁去?” “是,属下知道怎么绕到后面……” “很好,需要多久时间?” “三个特辰。”钉眼回答着:“今日西时太阳下山时,一定可以到达……” 羽红袖点了点头,转看向宋怀古道:“你记不记得方才我教了他们一种,可以让人说实话的方法?” 宋怀古的脸色大变,嘶哑哼道:“老夫宁可死也不愿意说出到底那一个洞才是真正的“偷天堂”……” □□钉眼很准时的带着另外九名伙伴到达那处山崖时,心胸充满了强烈的快感。 他相信怀玉山这一战在日后的武林中,必然大大为人所称道。 以十个人击破十六怀古堂的机关重地,这件事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 羽红袖放心的把任务交给他们,是不是相信他们一定能成功?羽红袖相信的事就没有人会怀疑。 钉眼手脚并用,以壁虎功开始往下爬。 身旁的每一个人,动作都很俐落而且有力。 没有人特别快,也没有人特别慢。 黑暗已经罩住了这片山谷,一切都静得醉人。 “第三排第五个洞口。”宋怀古模糊着神智时,口语不清的道着:“那里就是“愉天堂”的入口……” 钉眼笑了,他们都很容易的到达这里,也很顺利的摆平了洞口的四名守卫。 洞道深邃的往里头没入黑暗之中。 钉眼着了每个人一眼,有两三个已经额头渗汗。 是因为兴奋? 钉眼也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大方而轻巧的往洞内窜入。 十道人影维持着一步的距离,十来丈了还没有半丝的声音,钉眼的心情更好了,如果不是知道后面有人,还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呢? 又窜了十丈左拐右弯的通道,隐约间可以听到铁槌敲打的声音,“轰轰”的一大片模模糊糊传入耳中。 钉眼笑了,回头低声道:“真是顺利……” 他才说完这几个字,忽然间楞住! 人呢? 后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有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文士,正负手站在背后丈外含笑看来。 笑,是充满了讥诮。 “你……你是谁?” 钉眼的声音都结巴了起来,几乎是费尽了力才说出来似的猛喘气。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那中年文士笑了笑,又自个儿摇头道:“不!应该是问“你们”是谁?” “他……们呢?” “你的那些同伴,死了。” “死了?”钉眼的声音近乎是哀嚎,全身打颤了起来,道:“是你杀了他们?” “这个不重要。”中年文士轻轻笑了,道:“重要的是,这条通道有一个名称你知不知道?” 钉眼当然不知道。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中年文士笑的更愉快了,道:“就是用我的名字称呼的“逍遥黄泉路”。” 逍遥黄泉路?这个人是闻逍遥? 钉眼大叫了起来,道:“你才是真正的闻逍遥?” “当然!”闻逍遥温柔的笑了,道:“像这么重要的地方,没有我守着岂不是什么蟑螂、老鼠都进来了?” 这回,钉眼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方才还很奇怪怀古堂对这么重要的地方,防备怎会如此轻忽,现在可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忽然间他觉得一阵胃酸涌上了喉头,好痛苦! □□羽红袖向来很有自信。 可是她今晚好像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她同样的以为和慕容吞天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怀古堂和宋怀古仅存的闻逍遥。 所以,她没料到岳寻他们四个会背叛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如果我知道闻逍遥一直就在怀玉山中,我会用别的方法才采取行动……” 因为,她相信如果是别人不太可能逼得岳寻等人背叛自己,但是闻逍遥就不同了。 在很多年前,江湖中传说闻逍遥约五根手指很有力量,也很温柔。 温柔的在你穴道上用了某种方法,可以让你变的生不如死! 也就是这样,怀古堂的天下可以急速的扩充。 不用杀人,而可以用人。 谁拥有这样一只温柔的手,谁不就是掌握了力量? “你是故意被擒的?”羽红袖看着对自己冷笑的宋怀古,淡淡道:“好让我自投罗网?” 羽大令主的四周,最少围了上百人。 而且,十六怀古堂的暗器、机关早就准备妥当。 “可惜!你最聪明的一次行动却是死亡。” 宋怀古大笑着道:“不过,能死在这么多种机关之下,也算是武林中的一项记录。” 慕容吞天早就解开了儿子的穴道,朗声大笑道:“宋兄,在下可欠了你一次大人情……” 宋怀古哈哈大笑着,回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我今夜狙杀了这妖女,明日可是在江湖称雄一、二了……” 慕容吞天难得诚恳道:“慕容世家敬十六怀古堂为首。” “哈哈哈!好说,你我何必分彼此!”宋怀古得意已极,盯着羽红袖冷冷嘿道:“可惜!对王先生的绝技从此失传于江湖……” “会吗?”羽红袖挽了挽发梢,轻笑着:“只要我还能动,天下又有谁可以留得下我?” 慕容吞天双眉一掀,冷嘿道:“老夫倒想试试……” 羽红袖轻轻笑了,看着慕容王楼一眼,又看了岳寻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在“鬼冥洞”早就串通好了?” “不错!”慕容玉楼阴沉沉道:“我所说的那些有关家父武学心法的话,全数是假的……” 羽红袖轻轻的一阵笑了,摇着头道:“你以为我想听?” 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玉楼和岳寻的脸色同样变了。 “如果我不能由你们慕容世家原本的心法中,推断出演变以后的成就如何,又怎能算是第五先生的传人?” 风,好凉! 岳寻只觉得胃里一阵酸痛。 汗竟不知在何时流了两颊好湿。 “所以,你一信口胡说我就知道了。”羽红袖轻轻的笑着,很悦耳的笑声,但是在别人的耳中却不舒服极了。 “那……你为什么还……”岳寻吞着口水,颤着声道:“还要来……这里?”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的“偷天堂”位置。”羽红袖看着前面山谷中,那第三排中间的洞口在笑,“是的,我确定那个洞口里面就是“偷天堂”。” 这个消息的代价是,十条人命! 羽红袖看着宋怀古,忽然间笑的更奇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毁掉这座“偷天堂”?” 宋怀古的确不太明白。 杭州一十六怀古堂和羽红袖并没有什么过节! “为什么?”宋大堂主忍不住问了。 “因为“人情册”有很多别人欠我们的人情,也有我们欠别人的人情……”羽红袖叹道“家师就曾欠过唐门上一代主人人情……” 所以,她要毁掉“偷天堂”就还唐门的人情。 “你更想不到一件事!”羽红神轻轻笑着,有一抹悲悯的意味,道:“钉眼身上的火药足以炸掉半座山……” 死士! 钉眼执行的是死士的行动。 “轰”然巨响! 宋怀古的心往下大大大大的沉落。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羽红袖一点都没有夸张。 火药的声音,已经证明可以炸掉半座山。 更令他心痛的是,那山洞内藏存了不少的炸药桐油。 一声接一声,好像是不断证明十六怀古堂的噩运。 每一声都是丧钟在响。 宋怀古在狂怒中不顾一切的出手,好恨?好怨! □□天台山南端最大的一个城镇就叫做天台城。 天台城左边的始丰溪向来以“藏春酒”最为著名。 在那里的人,每每在初春的时候便将一坛一罐的酒埋在溪流底下,在长达半年的山溪保温后,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再打捞土来。 时人称之为“留春”。 这时那些瓦坛在长达六个月至八个月的泥水里浸润后,尚末开坛即闻到扑鼻的香味。 这酒香夹有泥土和山林的气息,特别的清雅。 每年到了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总会听到类似的话。 “这味道我知道,是桧木陈年香……” “唉呀!你闻闻,这不是茉莉香味儿是啥?” “呵!这罐是上酒……”一定会有人用力嗅着,边大声叫嚷着:“君子香哪!” 君子香就是竹子的香味。 一般在“藏春酒”中就属被题做“君子香”的最名贵,而且这罐酒的主人也大大面上有光。 “他们说只有有德的人,老天才会特别赐给君子香……”董断红哈哈大笑的看了李大捕头一眼,道:“不过,今年有你这个“老天爷也敢吓”的大捕头在,恐怕没有君子香这回事?” “这你可以大大的放心。”李吓天骑在马背上,看着河畔那些忙碌的人潮,笑着道: “老天爷知道哥哥我好品名酒,不敢没有……” 说着的时候,人群中暴出一大响喝采来。 登时,便听得有人大叫道:“马家今年酿的十七罐酒,全部是君子香……” 这一叫便似巨浪般传了出去,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往前后涌开。 同时,则是一波接一波的人涌过来闻着、叫着。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发亮。 他们的笑容就是笑容。 那只是很单纯的快乐,绝对没有半点的矫情。 “这里的人还是很纯朴……”董断红似乎有些感叹,又有一些安慰,自个儿点了点头,朝魏尘绝和李吓天忽的一笑道:“怎样?待会儿尝尝君子香的“藏春名酒”?” 李大捕头的眼睛可亮了,道:“那个姓马的你熟?” “熟?开什么玩笑,马家可是董爷我的产业……” “啥?”李吓天怪叫道:“你算是“有德”的人?” 魏尘绝竟然也补了一句,道:“怪谁?老天爷被你吓傻了眼。” 董断红大笑了起来,他的心情真是好透了。 当然,人群之中也有人在冷笑着。 蒲焰! 武断红手下第一爱将的蒲焰到天台城做什么? 难道是断红帮的人来了? 距离蒲焰六丈外有一个人排开众人,挤了过来。 “他们来了。”这人是楚卧,“终于来了。” “想不到他们三个此羽红袖来得还快……”涌焰冷冷一笑,嘿道“不过,无论是谁先到的结果都一样。” 楚卧也在冷笑着:“董断红这回到马家大院可要后悔了,嘿嘿!在那里可有许多道“菜”等他……” 蒲焰显然很同意。 “许多人不知道断红帮的实力在那里……”蒲焰的声音逐渐被人潮吵杂的声音盖下。 “连那个羽红袖……如果知道……已被我们……” 声音和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钻动的人潮里了。 然后,某一处又暴出了大笑大叫,“君子香”三个字又是一波一波的传荡、传荡… □□马家大院的总管叫做马快意。 年岁不大,约莫四十出头而已! 这马家大院在天台城里算是有相当的名气,特别是他们牧场养出来的跑马,更是人人赞好。 至于马家大院是因为总管姓马,所以有这个名字,或者是养马出名而被人称呼,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天台城里的人习惯口边的一句话就是:“一张嘴巴不打架,说惯了就好。” 所以没有人会去计较那些。 久了以后,人们甚至忘了马快意只是一名总管,直将他当起马家大院的主人啦! “啪”好沉厚的一响,响在马家大院的贵宾房里。 紧接着是,好清雅的酒香味,简直像是有风似的吹进每个人的鼻孔,冲到了脑门。 这风,谁都会说是竹林吹来的风。 然后下面会加上一个赞叹:“好!” 只有李吓天跟人家不一样,道:“真他奶奶的!好透顶。” 字说的不少,喝下去的速度也够快。 咱们魏尘绝喝第一口的时候,李大捕头已经干了三杯。 姓董的主人可垮下了脸来啦,道:“喔!省省点……” “干啥?你不是有十来坛?” “十来坛?东送西送,亲坊邻居手下朋友加起来也只剩得这一坛而已。” “真的只有一坛?”问的人是魏尘绝。 “当然!” “那还客气什么?”魏大名刀忽然就加快了速度,简直让李某某望尘莫及。 董断红一愕中大笑了起来,道:“好啊!来比酒量!” 他们都是豪爽汉子,绝不会在喝酒的时候客气。 马快意一直恭候在旁边,看着、想着。 想着半个月前,一个叫蒲焰的年轻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说的话:“如果你想活下去,最好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 蒲焰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他杀了董断红跟他一道带回来的两个朋友。 “你当然知道身上最少中了九种毒……”另外一个叫楚卧的人冷笑着道:“所以,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马快意只有点头的份。 “当然,事成之后我们会给你解药的。”蒲焰那时笑的可愉快,道:“然后嘛! 以后互不相识,你也可以当你真正马家大院的主人……” “真正”马家大院的主人? 马快意的眼睛亮了,道:“你们的意思是除了这座大院外,连牧场也是我的?” “当然!”浦焰给了他绝对的保证。 马快意轻轻嘘了一口气,偏头往左侧的壁面看去。 这面墙壁之外有三个房间,房间过去是西花苑。 西花苑的后头有一座假山和一口喷泉。 后面呢?那儿有一间小木屋,平常是用来放材的。 现在在那里面却有两个人。 蒲焰和楚卧。 □□蒲焰躺在木柴堆里,双手枕着后脑望着屋顶,他笑了道:“董断红在中毒的时候,不知道想些什么?” “可能什么也没想吧?”楚卧是坐着,一双腿高高的跷起,道:““三声无奈” 这种毒第一个麻痹的就是大脑……” “嘿嘿!他绝对不会想到,毒是下在那里……”楚卧自己又接着道了:“是涂在坛子上。” 他们都大笑了起来。 因为隔着西花苑和三间房外的那间贵宾房内,早在半炷香以前就传来“砰”的一声,拍开泥盖的大响。 ““三声无奈”是武大先生最近体会制造出来的奇毒……”浦焰的眼中有一份敬佩,道“当它受到震动飞扬起来的时候,你只会以为是灰尘……” “而且任何一种内力、嗅觉和经验都不会探测出那种毒来。” 楚卧显然对这次的行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想打赌,他们能不能活到喝完那罐酒?” 蒲焰大笑着,哈哈道:“不可能!“三声无奈”平常人只能活着喘三口气的时间,就算他们三个内力再好,顶多挣扎半炷香而已。” “所以我们可以去看着,那间房里是不是有四具尸体?” 四具,包括马快意。 蒲焰一咕噜的站了起来,嘿嘿笑道:“这边完事后,我们赶回恶人谷去。” “赶回?”蒲焰的用词很奇怪。 莫非天台山的恶人谷已经不是羽红袖掌握了? 楚卧大步的迈向前,拉开了门扉,大笑着:“今天真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可不是吗? 七月二十五,已开始进入了中秋。 风从东方的海而来,清凉的予人想沉睡。 蒲焰看着这一季的阳光,心情又比刚刚好上两分。 □□一种不可事先知道,而且又奇毒无比的毒,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是不是一定会死?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肯定的。 唯一的例外会是什么? 楚卧一大脚踹飞了贵宾房的门板。 门板飞断出去的同时,楚卧的魂也飞了。 蒲焰觉得有点不妙,不管他是想出声询问或者是想拔刀自卫,总之在背后被人家用拳头猛打了七处重穴后,唯一的结果就是躺下去。 楚卧觉得自己跌摔的时候真是痛,身旁那双蒲焰的眼眸却只剩下恐惧。 一种很接近死亡的恐惧。 “怎么可能?”楚卧翻眼看着上面的董断红,嘶哑叫道:“中了“三声无奈”,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不相信?”是李吓天从门外凑过来,脸在笑着道:“那个什么屁无奈是一种很可怕的毒?” 蒲焰望着这个自己背后七处穴道的人,叹气点头。 “而且,它根本是用内力和智慧都无法查觉的。” 蒲焰和楚卧又双双的点头。 “所以,你们就安心的认为,这种毒只要我们中了,而且又没有你们身上的解药,一定会死?” 蒲焰和楚卧的确是这么想。 “可惜你们忘了还有一个可能……”马快意从隔壁房里踱出来,温吞吞的道:“我可以死,但是绝不能让董大先生伤了一根寒毛。” 这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绝对中的唯一例外。 因为人家根本没有中毒。 浦焰真是大大的叹气了。 “这次行动我失败的一点话讲也没有。”他承认道:“因为人性中除了死亡以外,还有义和情……” 他着向马快意的手掌,苦笑着。 这双手原先是很有力的涂上毒粉;但是,它们却变成充满悲壮的豪情。 手,有力也有情。 因为人性本来就是这样! □□“想不到恶人谷已经落入武断红那老小子的手中。”李吓天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这下子情况可复杂了。” 如果硬攻恶人谷,好像变成了跟羽红袖联手。 问题是不攻行吗? 董九紫可是董断红孪生的兄弟。 再说,董九紫和云小贝都是名重武林的大侠。 他们这对夫妇如果不是由董断红来救,只怕面上会相当的不好看吧? “武断红倒真厉害……” 董大盗爷叹了一口气,偏头看了魏尘绝一眼,嘿道:“喂!你还是不会对他出刀?” “是!” 魏尘绝回答的很简单,却是很有力。 一个字,却让人相信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李大捕头摇头晃脑了一阵,忽然想到,“咱们还是以救出董九紫和云小贝为首要。” 他的意思是:“因为,这也是一场和羽红袖的比试。” 董断红赞成这个看法。 “羽红袖如果知道她经营的恶人谷,被人家如法泡制的拿去了,一定非夺回来不可……” 他更乐了的是,“在天马客栈那女人通知过我们一次,现在是不是换我们通知她了?” 李吓天大笑着,拍掌叫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都乐了,觉得眼前的天台山可比想像中“好玩”了十来倍。 当然,也是凶险了十来倍。 □□羽红袖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十五天以前在怀玉山一战,面对着宋怀古、慕容吞天尚且足以应付。 可怕的是,杭州十六怀古堂的机关。 而且,交战的地点还是他们制造机关的重地。 十六怀古堂有十六种极为霸道的机关。 她还真的有点庆幸可以负着小伤而退。 当然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陆陆山和池池映可能要躺两个月才能爬起来。 慕容吞天至少要休息个七、八天。 至于十六怀古堂的大堂主,羽红袖在马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宋怀古比自己想像中还可怕一点。 她想不透的是,宋飞唐那么蹩脚,他老子怎么会有如此殊胜成就? 在背后差两个时辰一直追自已的人,就是宋怀古,马蹄快奔! 羽红袖看见天台城,看见天台城后面的天台山时,总算安心了一点。 现在,是让宋怀古吃大苦头的时候了。 急蹄快奔,闯过了城门,好快的速度到达“百里居”这间大院的后面。 羽大令主微微调了一下气,飘身下马。 登时,便有人迎了出来。 有人迎出来,原本是一件令人快慰高兴的事,为什么羽红袖的脸色变了?而且非常的难看。 前端,是三个男人嘻嘻笑笑的走来。 三个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羽大美人,好呀?”李吓天干捕快久了,嗓门特大号,道:“你在怀玉山那一战可真有名……” 羽红袖轻轻笑了,嘿道:“你们三个陈仓暗渡也是很不差嘛!” 她边说可是边调气周身,全心准备。 别看眼前大家一付老朋友的样子,随时会有一场生死别离的戏码搬上。 “别那么紧张!” 董断红淡淡一笑,道:“我们今天可不想找事烦自已。” “呃?三位今儿个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羽红袖当然不信,道:“还是黄鼠狼拜年?” “都不是。” “不是?那是有事指教了?” “聪明,来回报半个多月前,你大美人在天马客栈“透露”消息的那个人情… …” 李大捕头的话让羽红袖脸色一变,挑眉不语。 “以大令主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恶人谷当家作主的不是羽红袖这号人物了?” 羽红袖双眸冷闪,嘿道:“是武断红?” “唉!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聪明?”李吓天叹了一口气,耸肩道:“完全正确!” 好一阵子沉默了,羽红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眉的着着眼前约三人,缓缓道:“我们之间的竞赛还没完?” “当然!”李大捕头大笑的回答。 “就算有了小小的变化。”董断红补充道:“你跟我们之间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人是不是?” “这话真有道理。”羽红袖忽然一笑,眨了眨眼道“好啦!你们可以离开我家了没?” 第十九章山的歌声是一种哭泣宋怀古踏入天台城,立即接获手下的报告。 在这座城镇的东南有一座“百里居”的地方。 两个时辰以前,羽红袖就是在那里下马。 宋大堂主有点讶异的是,李吓天、董断红和魏尘绝也在那里出现,经过一阵交谈后他们并没有动手。 至于交谈的内容,则因为距离太远而不知道。 “他们三个就是这样离开?”宋怀古问。 “是!”探子回答的是:“他们回到了马家大院。” 这位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大堂主连马鞍都没有离开,立即一调转马头,直接到了马家大院来。 而且是策马直进到大厅,犹傲然在马背上冷哼着喝道:“你们三个见过了羽红袖?” “半点儿没错!”李吓天一样大的嗓门回答。 “为什么没对她出手?” “因为不是时候。” 宋怀古冷冷笑了,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 “你们三个有谁病了?” “没有。” “有谁受了伤?” “这个也没有。” “羽红袖的元气和伤势你们都看得出来?” “是看得出来。” “那么……”宋怀古冷冷笑了,道:“还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动手更好的时机?” “只有一个。”董断红缓缓道:“破了恶人谷!” 宋怀古一楞,他可不笨。 “恶人谷已经不在羽红袖的掌握中?”宋大堂主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 那女人还能往那里跑?” 李吓天可是用力叹气了,嘿道:“恶人谷如今掌握在武断红的手里……” 宋怀古双眉一挑,嘿嘿道:“我不管是谁掌握了恶人谷,对老夫来说,杀了那贱人为数百的兄弟偿命是最重要的事。” “这点我们可以了解。”董断红轻轻一叹,摇头道:“但是从羽红袖踏入天台城开始,绝对不容易杀了她。” 因为羽红袖在天台城必然布下了几着得力的棋子。 而这几个人不但武功高强,必然也是骁勇善战。 “天台城是天台山之南最大的城镇。”李吓天缓缓道:“你想,以她近年来经营恶人谷的努力,天台城内难道不会有可怕的高手守着?” 这是谁都可以猜想得到的事。 就算羽红袖在怀玉山而言,随时可以招出十名好手为她效命,这点在天台城就更不用说了。 董断红轻轻一咳,轻声道:“宋大堂主你也该知道,方才在“百里居”我们为什么没有动手的埋由?” 因为,四周有惊人的杀气。 如果在两个时辰前当场硬干,他们知道一定留不下羽红袖。 不如弄个好法子,到天台山里做个了结。 顺便可以对付武断红,来个一举两得。 宋怀古显然听不进这种看着法。 马头一转,丢下的话是:“杀了那女人,我会再来找你们了结我们之间的事… …” 就像来的时候,急轰轰的蹄声响了出去,一转弯后逐渐的远去、远去,终至消失。 “要不要跟去?”有人问。 “不用吧?”有人叹着气回答道:“我想,羽红袖早就不在那座“百里居”之内了……” □□宋怀古简直是目中无人的冲入“百里居”这座大院内。 没人。 从大门口一路冲到了后花园,就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羽红袖,出来!”宋怀古一肚子火,道:“出来!”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宋大堂主的青筋在太阳穴大力的跳动着,目眶早已赤红,十根指头捏成一双拳头,简直可以打死一头牛。 也不知是伫立在马背上多久了,终于在风中有一丝轻轻的叹息。 好轻。 叹息声中还挟着女人的话儿:“你不该来的……” 羽红袖。 “哈哈哈!出来吧!”宋怀古一顶银发怒飞,睁目大喝着:“装神弄鬼的算是什么江湖人物?” “你不该来的。” 羽红袖又重复了一句,缓缓的由两个人扛着轿子上说话:“因为,来了这里你再也出不去了。” 抬轿子的是两个瘦小的汉子,扛在肩上一副吃力不起的样子。 软轿的左右,又有着四名奇形异状的人。 宋怀古的心头一震,这四个人他可认得。 “抱月独饮”是他们总和的称号。 抱剑、月刀、独钩、饮拳绝对是四个大有名的高手。 而且,这四个人的名声也不怎么坏。 “你们甘愿为虎作伥?”宋怀古怒斥的时候,似乎连那一垂白须也飞张了起来,道: “江湖义理何存?” “他们欠我人情。” 羽红神轻淡淡的一拍掌,登时“抱月独饮”围住了宋怀古和他座下的那匹骏马。 “这半个月来你一路追杀,元气也损失了不少?”羽红袖淡淡笑着道:“我相信现在以他们四个对付你,最少是平手。” 宋怀古打量了一眼,嘿嘿一笑着道:“就凭他们四个,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饮拳忽然歪歪斜斜的几步进退,出乎宋怀古意料之外的,一拳打中了马肚。 轻绵绵的一拳,那座下骏马竟然悲嘶一声扬蹄。 宋怀古皱眉翻身下来,蓦的一刀砍至。 这刀芒飞旋,有如风轮圆月。 宋大堂主沉嘿一声,抽剑一挑中三式变化逼退了对方,脑后门,抱剑的剑则有如情人般倚偎过来。 沉身,移步。 宋怀古舞出一片剑光,不但压下了对方的来势,而且百险中犹能刺出两剑,挑飞了抱剑的一截衣角。 独钩则大力的挥落下来。 湛蓝森森的弯钩充满了追杀之力。 宋怀古不得不往后稍退,这一退,饮拳再度斜里欺近,双拳如棉飘落。 抱剑和月刀也捏在这个时机大步向前挤来。 四个人,四记重杀手。 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宋怀古的生命挤出体外。 他们有七分的把握,最少可以重创宋大堂主。 这点,连宋怀古自己都这么想。 他有点后悔自己错估了两件事。 第一,是半个月来的奔波追杀,果然已大折元气,否则以他的一身修为大可以怒剑斩敌。 第二点更要命。 “抱月独饮”似乎已经不是以前的“抱月独饮”。 他们四个人和一年以前的造诣大大的不同。 这时候,宋怀古才突然想到有关羽红袖的传说。 一个很神奇的传说。 “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武功,到了羽红袖的手里,很奇怪的可以变化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威力。” 宋怀古想到这句话时,只有叹气。 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有一把刀多出来。 刀来的很快,很有力。 而且,几乎是轻灵的同时吸住另外的一把刀、一把剑、一把钩和逼退一双拳头。 宋怀古原本也可以做到这样,如果他元气不伤的话。 魏尘绝垂着眉站在身旁。 这个杀死自己儿子的人,正全神的看着刀鞘,不眨不动,像是一座大岳。 宋怀古忽然有一种想跟他交朋友的冲动。 软轿上面,羽红袖沉默了片刻。 终于,她的声音随着天台山来的风声一道传了过来,道:“你们可以走了!如果想见面,天台山里多的是机会。” 这次,宋怀古是第一个大步转身就走。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这个城里。 因为,他杀不了羽红袖。 更因为,他无法杀魏尘绝。 宋怀古相信自己是是非分明的人。 他怎么能够对一个救了自己的人出手? 杭州十六怀古堂仍在,只不过损失了一处基地。 他知道,自己的肩上还有更重的任务去做。 □□“蒲焰和楚卧他们失败了?” “是。” “羽红袖的人呢?” “也到了天台城。”这次回答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的名字很特别,就叫做“容易记”。 容易记的确是个容易记的名字,她杀人的方法也令人容易记。 你只要看到一个江湖人的尸体,在他的额头上没有眉毛,那就是容易记这个女人下的手。 “不认识我容易记,你奶奶而敢动手的人,真是有眼无珠。”容大姑奶奶就曾这么说过:“可是,挖掉死人的眼睛太残酷了,不是女人家该做的事。” 所以,她选择了剃掉了眉毛。 反正死人的眼珠子是闭着的,剃掉眉毛反而更威风。 “连人都敢杀了,挖掉眼珠子算什么残忍?”有一次,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子笑着问过。 可是第二天,他就变成了一具没眼珠子的尸体。 据说,这是容易记的老公郝困难下的手。 “我最讨厌随便对女人问一些不礼貌的话。”郝困难每次杀人后,总是会说上这一句: “特别是对我老婆……” 郝困难现在也站在武断红前面,恭敬道着:“今午一战,宋怀古本来该死在“抱月独饮”的手上,但是姓魏的出刀救了他……” 武断红嘿嘿冷笑着,道:“宋怀古回去了?” “是。” 这次应话的声音好慢,温吞吞的像是每个字都仿如生孩子般才能挤出来,道:“宋怀古已经离开天台城西走……” 这个说话很慢的人,也有一个怪名字。 曾慢。 可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因为曾慢出手的时侯一点都不慢,而且快的让你讶异自已为什么出手“真慢”。 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一直默不出声的人。 这个叫“吴声”的人,武断红特别欣赏。 因为,暗器要练到像他那样无声无息的打入敌人的身体后,目标才一脸讶异的死去,是很不简单的事。 这四个人是武断红早就安排进入恶人谷的棋子。 他早想夺下恶人谷,利用谷中的恶人扩大势力。 千万没料到让羽红袖早了一步。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如今恶人谷不也在掌握? 而且更有趣的是,羽红袖在这里的经营好极了。 若不是有内应,这座山谷几乎无法进攻。 武断红大笑着,嘿嘿道:“我想,他们现在准备动身了?” 恶人谷的顶峰,天台山正顶着半轮明月。 月,只有半圆。 是不是如同生死一般,各占了一半? 武断红不用想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属于胜利的那一半。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李大捕头双臂枕着头,躺在屋檐脊上跷着腿说话,道: “你们同不同意?” “只有半圆那点好?”董断红在旁侧哼声。 “蒙胧半遮面嘛!真是的,不会欣赏……” “呔!像半颗鸡蛋,欣赏个屁?” 李大捕头瞪了对方一眼,嘿道:“喂!人道“秋天是诗情画意的薄纱”有点儿修养成不成?” “对极了。”忽然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轻笑着。 魏尘绝是第一个跳起来的人,因为这个声音只属于一个女人才会有的,羽红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羽大美人缓步飘着自对面的屋檐上来,凌虚在空中犹较嫦娥仙子更胜几分。 她低唱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怕冷?”李大捕头裂嘴笑道:“那就下来吧!” 羽红袖轻轻一笑,自他们上空飘滑过。 一绢丝巾落了下来。 丝巾原本雪白,上头却有字有图。 “这是恶人谷的布置图。”声音随身影缓缓消失,一声娇笑,“一战胜败,彼此都知道是不是公平一点?” 这是她的原则,也是她的自负。 好个女人。 “武断红那小子要头痛了。”李吓天嘿嘿一笑:“那老小子一定以为我们今夜就上天台山……” 他们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 “明天大早吃完了饭以后,魏小子骑马往天台山去。”李吓天嘻嘻笑着,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极了,道:“可是到了山脚下再折回来……” “这时我们两个已经不在城里了。”董断红哈哈大笑,看了李吓天手中的丝巾一眼,嘿道:“而且,一个由东出城,一个由西向走。” “天台山有一座山神庙,我们在那儿会面。”李大捕头嘿嘿哼道:“然后,从恶人谷的后面爬上山……” 他扬了扬丝巾,指着一处写着“庄院”两个字的地方,道:“魏小子也到这里来会合,先解决这一处地方……” 一直没说话的魏尘绝忽然道:“你想羽红袖会用什么方法攻进去?” 好问题,李大捕头和董大盗爷一时楞住。 羽红袖只有一个人,会有什么一个人的方法? 李吓天想了十七遍以后,终于大大叹了一口气。 “你想到了?”董断红苦笑道:“她给我们这丝巾的目的,是不是想叫我们先帮她攻下,好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唉!那个女人太聪明了。” “聪明又怎么?好歹我们三个也不笨。” 可不是?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现在。”李大捕头苦笑着,道:“我们有别的办法没?” □□“他们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武断红负手皱眉着,他站在岩石上看着一片好高好青蓝的天,沉吟道:“今天早上到中午就一直待在赌馆里?” “是!”郝困难一张四十年岁的脸,好像揪成了一团,同道:“城里传来的消息的确如此。” 正午的艳阳,虽然是人秋了,犹是有股热气。 山风磨过树梢发出宛如歌唱的声音。 武断红却觉得像是一阵阵的哭泣。 或许不久后,当这里染满了血真的是变成哭嚎声吧! “帮主,你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容易记好像忍不住一肚子等待的怒火,嘿道:“让我们夫妇两人下山……” “不!”武断红淡淡一笑,哼着:“诱我们出山,然后才进攻入谷正是他们的目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曾慢缓缓的出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着:“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董九紫和云小贝弄出来……” 他又加了一句:“只要能逼他们说出禁制的解法,谁来都不怕。” 武断红很同意这点。 董九紫和云小贝是唯一知道,如何打破恶人谷最深的那座山洞禁制的人。 在那座叫做“仙魔之境”的山洞内,最少囚了六个非常可怕的人物。 据说连董九紫和云小贝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些人是被东海传人和苏小魂大侠在二、三十年前所擒捕的武林悍盗。”武断红当先领着众人经过一片奇石耸立的怪阵,边叹气道:“可惜!羽红袖困锁董九紫和云小贝的石洞,我们一样解不开……” 目前他们所走的这耸石怪阵也是羽红袖所布置的禁制之一,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阻止别人接近董九紫夫妇。 武断红曾经花了九天的时间,才解开这阵式之谜。 但是,对于后头的那间石洞秘室,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山洞之前,有一顶千斤钢板阻挡着入洞。 山洞之前,排列了许多截竖起的断木。 有高有低,却是轻忽不得。 一步踏错,阵势发动的后果是不堪设想。 武断红相信只要通过了这阵式,必然有机括可以开启那道千斤钢门。 本来,钢门的目的是在防止里面的人出来。 而眼前这座断木阵才是阻止人家进入。 “帮主。”容易记看着那断木怪阵,皱眉道:“恶人谷总共一十八囚恶洞,我们已放出了其中的十五个,另外两个洞内不愿和我们合作的不计,如今只剩那个“仙魔之境”……难道一定要他们不可?” 武断红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着:“别以为跟我们合作的那十五个洞,近百名恶人都是心向我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功力若无一、两年的调息,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好手而已……” 郝困难看了眼前一片断木,急道:“帮主,别管破不破阵了,一把火烧了它… …” 武断红轻轻一笑,哼道:“这阵可万万用不得此法!” “为什么?” “上面的断木一烧,下半截犹在土中,不但失去了进出之法,而且凝聚的威力在瞬间爆发,恐怕非人力所能负担。” 他嘘一口气,冷冷道:“这就是羽红袖布阵的可怕之处。” 一向不讲话的吴声忽然往前一步,弹指。 几枚穿心钉无声无息的投入阵中。 这速度绝对够快。 但是,让武断红也变脸的是,这阵中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吸力,硬生生的把那几枚穿心钉吸入土中。 无影无踪。 “这是为什么?”容易记讶叫道:“没听过有这种阵!” “奇门遁甲隐含其中。” “奇门遁甲?” “三奇,乙、丙、丁;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武断红眉头皱的更紧了,道:“这阵配合阴阳九局在跑,诡异无比。” 他望了四名手下一眼,淡淡问道:“方才吴声将暗器打入阵中时,你们没觉得天空一暗,寒风小起?” 有,方才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在阵外犹且如此,更何况在阵中?”武断红冷哼一声,道“想不到竟被姓羽的女人阻断在此!” □□从早赌到晚上的感觉是什么? 如果是赌徒,那一定乐不可支吧? 但是,如果连续这样子窝在赌坊里四天四夜,而且又是不赌的人,心中在想什么? 八月初一,有人忍不住了。 “李大捕头,你这法子好像不成了?”董断红叹气道:“这场子是哥哥我的没错,招待当然也是一流……” 他用力摇了摇头,叫道:“可是老这般待着,简直是浪费生命嘛!” “我同意。”魏尘绝也忍不住开口道:“武断红是个聪明人,他可以逍遥的在山谷里等着……” 看来,这诱虎出山的计策是大失败了。 “你们急什么?”李大捕头翻眼怪叫道:“羽红袖那女人还不是每天在百里居织布!” 她也是在耗着等自己这边先采取行动? “不对!”董断红的眼睛亮了,道:“她织布是另外有目的……” 这时,他们在赌坊的二楼,望出窗外可以看见天空。 天空好篮。 好蓝的天空上布满了一点又一点的风筝。 “她想飞下去?”李吓天也想到了这点。 羽红袖是在做一个可以载人的风筝,从山峰上飞下山谷,直攻心藏地带。 到时,自己三人一进攻,便可以转移大半的注意力以方便她行事。 “她可聪明了。”李吓天嘿嘿道:“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每次都是李大捕头问,然后由自己出点子告诉自己。 “羽红袖可以想到从天上飞下去……”李吓天嘿声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地底下爬进去?” 凿出一条地道不成? “当然不能用这么笨的方法!”李吓天一下子精神来了,嘻嘻笑道:“反正你们跟哥哥我走就对啦!” 对个屁! 跟这李小子搞了四天四夜,还不是啥也没做? 董断红肚子在骂,魏尘绝肚子也在骂。 不过还是抬着腿跟这位李某某,人称“天下捕头”的李吓天大爷出了赌房。 无论如何,离开这种地方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三个人一路唏哩哗啦的走着,李某某先带他们到了一家纸店去口当然,这回在半路就把扎眼的人先摆平。 扎眼的人是指武断红的探子和羽红袖的手下。 李小子到纸店里干啥? “老板,用纸糊出跟我们三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纸人来。”李吓天要董断红丢下银子后便走。 “喂!你们这城里谁画的画相最好?” “东井街那里有一个很不错。”董断红才说完,忽然哎呀的一声,瞪着李吓天叫道: “你爹不是李五指?” 李五指摩画的功夫,同是天下第一。 “对了,你早说哥哥我不就是了?” 第二步,就是去弄了一堆颜料来。 事情可还没完。 只见我们李大捕头又带着两个一肚子疑惑的朋友到棺材店去,好小的声音拉着老板到一旁道:“那位董爷你认不认识?” “不认得。” “很好。”李大捕头的手掌忽然多出了一块金光闪闪,而且有一条龙图的牌子来,又低声道:“这是皇帝老子给的东西,你认不认得?” “原来是御台大人……”那棺材店老板差点要跪下了。 “别急!”李吓天收回了牌子,嘿声道:“现在,哥哥我有一件任务要交代你做……” “是,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李吓天大笑道:“只要你做三副棺材而已。” 这个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董断缸被“量”身体高矮长短时,真他妈的一肚子火。 □□恶人谷前面走来了一队出殡的队伍。 是城里那一位名绅死了,怎会有这么多人? 嘿!看着棺木,三具。 “奇了?”距离谷口最近的一处庄院入口,那个叫段普的汉子睇眼皱眉道:“难不成有瘟疫,一次死了三个人?” 身旁同站这时辰岗的甘友亮哼着鼻子嘿道:“如果这些人想进入谷内,那是自寻死路” 庄院的后面就是入谷的山峡。 这条十五丈长的峡谷,最少可以埋下一百条人命。 眼前,出殡的队伍果然逐步靠近。 “喂!你们干什么?”段普吼的可大声。 大到让一整庄院的人都可以听到。 “出殡哪!你没看见?”队伍中一个老头子应道。 “出殡?往这里走干啥?” “受人之托……” “什么?是那个家伙托你们来哭丧?叫他出来!” 老头子可一脸的为难了,指着棺木道:“怎么叫法?” 段普看他手指的方向,不由得一楞。 是啊!如果真叫出死人来,那岂不是变成僵尸了? 想到这儿,他可打了个寒颤。 这时,后头有人沉沉的出声着:“什么事?” 来人,一付就是当家作主的人物。 嘿!后头还有十来名护院武师保卫着咧! “庄主,他们说是受了死人之托,想入谷安葬。”段普这时勇气可回来了些,还哼了一句:“简直不知死活。” 那个被称呼庄主的汉子,是个五旬左右阴瞿脸的家伙。 在断红帮里“刑堂的那双手”喻书弦可是很可怕的一号人物。 “很好!”喻书弦往前踱去,一直走到了棺木之前。 三具红棺一并的排着。 “打开!” “打开?”那老头子可很不以为然了,嘿道:“喂!小子,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喻书弦可不是跟他们说话。 而是命令后面的人。 一闪眼,登时有三个人往前一跨,六拳齐下便听得“噗、噗、噗”的声音,低沉沉的响起。 那是他们用内力将钉在棺板上的铁钉倒震出来。 就这一手,数十个送丧的人“哇”的一声大叫,一下子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哗啦”三声,三具棺盖全推开了来。 喻书弦不过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大变。 棺木内躺着的不是魏尘绝、李吓天、董断红? 而且,三具“尸体”的下面还放了石块。 喻大刑堂主定了定神,看清楚了那些“尸体”其实是用纸糊成的。 画师的手艺可真是一流一的好。 喻书弦冷冷一笑,棺中加上石块的目的是为了增加重量,好让人以为真的是里头有死人。 可是,他们送纸扎的人进入谷中的目的是什么? 喻书弦不太明白,他伸手拿起了纸人。 做的的确精巧极了,捧在手上几如无物。 他可以确定这纸人里面没有藏东西。 “将这三具棺木抬入庄内!”喻书弦冷笑着,缓缓道“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喻书弦大步的回身就走。 他觉得这事还是要通知一下武大先生的。 反正谨慎的做一件事是绝对没错的。 这也就是他活到现在的理由。 武断红对于喻书弦传回来的消息,在沉思着。 三具棺木,三具纸人。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武断红冷冷一笑,嘿道“容易记,你传令出去要喻书弦将那三具棺木烧了。” “帮主不看一眼?”容易记讶声道:“或许里面有名堂?” “哈哈哈?无论什么东西什么名堂,一把火烧了还能作什么怪?” 这句话的确有道理。 容易记正想往外走出,这座董九紫取名“大悟厅”的厅口,可急匆匆的跑入一道人影来。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 俊眉英目,全身一股爽俐的风采。 武断红笑了,对这个年轻人相当的欣赏。 原晚离是他尽力培养,以便日后接替以前蒲焰位置的好手,特别是这个年经人出身于“狼窝”这个神秘的地方,在气度和智慧上都已有相当的风范。 “禀告帮主,谷前喻堂主第二封飞鸽传书到。” “上面怎么说?” “毒!那棺内有毒。”原晚离清朗的回着:“喻堂主曾经摸触过刍像,中了对方的计……” 武断红双目一闪,冷嘿嘿道:“喻堂主对毒的研究相当深入,也会着了别人的陷阱?” 曾慢这时温吞吞的说着了:“帮主,让我们到谷外守住庄院,交换喻书弦和那三具棺木进来……” 武断红垂眉沉吟了片刻,一嘿着:“不!我们出谷去!” “出谷?”郝困难讶声道:“难道那三座棺木还有别的古怪不成?” 武断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对方两路人马在这几天来还没有照过面,但是一切的战争早已开始。 每一步,谁都不能踏错。 武断红有把握李吓天他们送来的这三具棺木必然大有古怪,说不定棺底的夹层还有人躺着? 武大帮主要出谷的消息,一下子便传开了出去。 一整座山谷的气氛,忽然间好像凝肃了起来。 人影在窜动着,明桩暗卡在原晚离的调派下,很巧妙的增加。 但是,外表着起来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武断红这一路走着,显然相当满意原晚离的能力。 “谷内的事暂时交给你。”武断红丢下一句话:“任何一个想混进来的人,在我回来以前都只能变成尸体。” “是!” 原晚离的眼瞳子在发光,回答的很有力,很有精神。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荣幸。 他就肃立在秋阳下,在风中看着武断红带领吴声、曾慢、容易记、郝困难离去。 这山谷纵长一里,中间布置散落了树林、山石和阵势,高低起伏间很容易躲人,很容易设不暗卡。 原晚离一直站着。 等到郝困难的身影在第四个拐弯消失后,他才轻轻笑了,今天的天气实在很好呀! 他抬头望了望一际无云的蓝穹,缓缓开始四下踱着。 在一盏茶的功夫里,这位原晚离巡视过六道明桩,也暗中侦试了四道暗卡。 一切的情况好像都相当令人满意。 原晚离拐一了一个弯,晃入了一片林子里。 林子外围有一道溪流,是从地泉冒出来的吧? 溪流畔有几块灰土色的岩石散置着,别小看,这可是一个有威力会要命的阵式。 最简单的一点是,正午这种艳阳天下,这些石块所围成的范围内,竟是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可不是正常的现象。 “你来了?”有人轻经笑了,温厚而威严的声音,通:“李吓天他们进行的如何?” 烟雾之间,一道身影缓缓由巨石之后踱了出来。 “侯爷。”原晚离一步子向前,恭敬揖身轻声道:“武断红此刻率领手下“四极凶杀” 出谷……” “呃?”这个被称呼为侯爷的,不是以贵族王侯身份亲入六扇门,成为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长安”柏青天是谁?他冷冷笑了。 “武断红为什么出谷?” “因为李吓天送来了三具棺木……” “棺木内有很吸引人的东西?” “是!有他们三个的刍像……,”原晚离恭敬的说道:“而且还是抹了毒。” “连喻书弦也会中毒的毒?” “是!” 柏青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眸在闪着,道:“很奇怪的事是不是?以喻书弦对毒的研究之深,竟然也会着了人家的道儿?” “侯爷的意思是?” “喻书弦是不是真中了毒?”柏青天淡淡一笑,嘿道:“或者是被人家逼迫,不得不如此?” 原晚离点了点头,边问着:“侯爷,有关于解开囚禁董九紫和云小贝之前断木奇门阵之事如何了?” “嘿嘿!羽红袖果然有一套!”柏青天哼着,扬了扬眉道:“武断红他有什么进展没有?” “这几天已经可以过一半的阵地。”原晚离禀实回道:“据他说,在两日之内就可以找出契机枢纽所在。” 柏青天双眸一阵闪动,哈哈道:“那是棋逢对手了?” “侯爷的意思是……” “今夜我再观察那阵式变化,两天之内大概也可以推断出开、休、生这三条活路来。” 原晚离欣喜中仍旧有一份恭敬,揖身道:“属下预祝侯爷早一步揭破断木奇阵之谜,以便将武断红擒捕……” 柏青天嘿嘿的笑了。 原晚离已经离去,这个年轻人着实不错。 早在五年前他就曾派他进入“狼窝”里,破了不少案子。 这次擒捕武断红是他柏青天一生最大的职志。 两个月前在妙峰山上,柏青天就曾对李吓天说过:“你擒你的董断红,我抓我的武断红两个月来,柏青天没有一天放松过。 他也曾追到了“太公雅筑”,可惜没有机会下手。 谁也没有想到,武断红会因为女儿的死改变了主意。 在七月半个月里,武断红竟然坐守在武年年的坟前,是父女至情的流露吧? 柏青天坐到了溪畔,回想着武断红这个月来的行事。 事有巧缘,武断红看上了原晚离。 而且大大加以重用。 他藉由这点,柏青天知道了武断红进攻恶人谷的计划,同一天,在大乱中他混入了恶人谷内。 武断红可以防止任何人侵入恶人谷,怎么会想到早就有人待在恶人谷里等他了? 柏青天笑了起来,断木奇门阵是一决胜败之处。 如果自己能早一步窥破阵势奥妙躲入其中,武断红进来的结果就是手到擒来。 柏大捕头相信,这两天内就知道胜负,一定。 □□三具棺木整齐的放在大厅上。 喻书弦的脸色就像应该放在棺材里的死人似的,难看极了。 武断红含笑的踱到他身前,看了一眼。 “你并没有中毒?” “是!” “那么,是有人威胁你发出第二封飞鸽传书?” “是。”喻书弦叹了一口气,道:“李吓天他们躲在棺木下的夹层,突然以某种奇异的手法制住了我的穴道。” 武断红淡淡一笑,嘿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下场?” 通常,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死。 “属下知道如果是别人逼迫的话,只有死一条路。” 喻书弦轻轻笑了,道:“可是,如果是李吓天、董断红和魏尘绝他们三个人出的手,帮主反而会要属下这么做。” 武断红也笑了,笑的很愉快的出手。 三点落指间,喻书弦大大一震后嘘了一口气。 方才着了李吓天的道儿一肚子气憋着,如今穴道被解开,总算可以大干一场。 “他们的人呢?”武断红淡淡笑问着:“是不是在屋子内,随时准备出手?” 武大先生虽然问着,四周并没有杀气。 “不!”喻书弦摇着头道:“他们走了。” “走了?”郝困难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样子搞半天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武断红在等待喻书弦的回答。 “李吓天那小子说他们回去城里了。”喻书弦显然也觉得奇怪,道:“既是如此,何必白忙一场?” 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武断红觉得有一股凉意爬上了背脊,因为对这件事情想不透? 李吓天他们这么做一定有目的。 而这个目的现在已经超乎自己所能判断的范围之外。 “开棺!” 武断红低喝道:“我倒想着着,还有什么怪事?” 立时,早先在庄院门口守着的段晋、甘友亮和四名兄弟,两人一盖的拉拔开来。 上回开棺盖没事,这次可古怪了。 这厢一开,那三具棺盖早已安装了打火石。 “刷”的一声,打火石点燃了满棺的桐油。 这一刹那间“轰”然烧开来,这火势可猛了。 武断红更惊怒的是,这三具棺木竟然是活动的,而且底下装了机关。 也就是说,棺木忽然间散开。 散开以后置于棺底的弹簧机括,将那些一颗一颗烧着桐油的石头四下弹射、撞烧。 不消忽儿,这一座庄院已经是火苗四起,弥天盖地的燃烧着,这一阵乱,谁也分不清楚情况。 刹时,一庄院里的人全往外冲。 “哥哥我的心肠算是不错了。”李吓天在暗中看着,叹气道:“如果里面安了火药,那一个逃的出来?” 董大盗爷都不得不佩服的道:“这招计的确是好的不得了,以后咱们多多“合作”,一定大发利市。” “呸!李某某可是捕头咧!”李吓天哼哼叫了,旋即拿起一张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 笑道:“多亏宋怀古那老小子,送了十六怀古堂的机关和人皮面具……” 面具,可是相当的难看。 难看的有如是被人烤了一半脸似的。 李大捕头把过头去看着董断红和魏尘绝,他们的“脸”也不怎么像人样儿。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烈焰正炽的庄院,是有些不忍吧? “这好大的火,一定会烧伤了人。”李吓天喃喃道:“受伤的人一定会送到谷内去医疗……” 而他们随便就可以找到三个家伙,将他们击昏,然后穿上他们烧焦的衣服混入谷内。 羽红袖从天上飞,他们就从地下走。 李大捕头觉得这招计是好极了,唯一不忍的是,这场大火会烧掉多少生灵? 这时,他竟然有一点点自责起来。 □□武断红急速的赶回谷内,第一件宣布的事情就是:“清查谷内所有的地方!” 原晚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从谷外那阵浓烟大火可以猜到个梗概。 很显然那阵火是李吓天、魏尘绝、董断红设计的。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外是趁乱混入。 原晚离一边调派谷中防卫和搜查,一边在想着两件事。 第一,李吓天他们会“直接”的闯入? 这并不是不可能,而是这中间许多关卡,可不是那么的容易就可以一一混过。 第二,他耽心的是柏青天藏躲的地点会不会泄露? 负责侦察搜巡的,可不止他一个。 巴福人、田特、孔学才是和自己同样被培养成继蒲焰之后的“四大金刚”。 武断红显然很恼怒谷外那场大火。 甚至派出了容易记、郝困难配合自己四人,各自带领了四十名好手一步一步推展搜巡。 原晚离叹了一口气,将四十名手下分成十组,每组四个人呈一面扇形的在山林岩石间翻索。 远处那端,有不少人用担架抬着受伤的人,进入一排木屋中接受治疗。 呼痛之声,夹着山风里有如哭泣。 他嘘了一口气,昂首让天台山独特有檀香味的风吹着。 又是一天夕斜。 西垂在山的落日,暖烘烘的令人心情温暖着。 几点黑影画过了斜阳,是归巢的鸟儿平添空中的热闹?红霞自远天展开来,一段一段像扇子般的展开,真会让人家误以为天神用它在煽起晚风呢! 原晚离摇了摇头,转目看见东北方向已经有一颗明亮、银白的星星在发光着。 是太白金星吧? 他笑了笑,一阵风起。 风擦过树梢摩娑出一起的声浪来,如歌! 木屋那端有人痛嚎的嘶叫着,和在风里。 天地忽然就这样暗了,也凉了起来。 他拉了拉衣领,今天日落的好像特别快? 原晚离站到一个巨岩上,看着手下们纷纷折了回来,所有的回报是同一个答案“没发现人影……” 他点了点头,想着,李吓天他们会躲在那里? 风,山风是歌声,也如似哭泣。 原晚离的眼睛忽然亮了。 他看向了木屋,木屋内外那些受伤的人。 笑意爬上了眼眶。 还有什么方法比人家“请”你进来更容易? 还有什么地方比那木屋内更安全? 第十八章 羽红袖爬到山谷上时,淡淡的笑意滑在眼眸中。 冷明慧这次找来的这三个人,果然还不错。 她当然一清二楚李吓天他们怎么进入恶人谷的。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对手,不是很令人振奋她笑着,缓缓转身对身后的“抱月独饮”道: “明天晚上你们才“飞”下去,在断木奇阵里会合……” “是!”他们回答的都很有力。 羽红袖满意的笑了,缓缓道:“这次行动的目标是断红帮的人,遇上了魏尘绝、董断红、李吓天他们三个能避就避,别跟他们交手!” 因为那三个人是羽红袖的目标。 他们都懂,懂得这其实是二十年第五先生和冷大先生之间战争的延续。 羽红袖拉开了包袱内的长布。 长布是经过某些东西浸泡过,可以增加浮力。 这方大布的前后两边各有一根竹杆绑系着,可以方便手掌来掌握、控制。 布色,沉黑黑的有如今天的夜。 羽红袖淡淡一笑中,抱布快步往前一冲,坠下。 “抱月独饮”中没有人惊呼。 但是他们的眼皮都为之震跳一下。 就算知道这是绝对的安全,心头还是会忍不住一震吧?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羽红袖的身躯急速下坠了十来丈,“哗”的一声才将那布面张开。 果然,下坠之势大大的减缓。 风吹着,一股浮力顶住布面缓缓的飘落;远远的看去,还真以为是一架断了线的风筝坠下来。 羽红袖看准了下头的情势,双手控制着飘落的方向。 相当令人满意的结果,是落在断木奇阵之前的耸石怪阵中。 她笑了笑,几个闪身使要出阵,俄然,看见断木奇阵之前武断红带领着吴声等人伫立而望。 “谷中查不到董断红他们的身影?”武大先生冷嘿嘿道:“你们忘了那些地方?” “六组人全翻遍了各处……”容易记皱眉道着:“他们的回报都是相同的答案。” 她顿了顿,低沉着声道:“不过,靠东南那片林子有点古怪……” 武断红着了她一眼,只听容易记继续道着:“在林子外和地泉涌出的溪流之间,有人放了些大石头,像是阵法……” “那里是谁负责的?” “是巴福人。”郝困难接口道着:“他通知我去看看,属下试过几次,只觉得进入其中后,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 武断红嘿嘿笑了,哼道:“你们夫妇俩先率人守着那片林子,待本座堪破这阵势后再过去……” 容易记欣喜叫着,道:“帮主可以破阵了?” “嗯!今夜应当可以做到。”武断红嘿嘿一笑,傲然道:“羽红袖也没有什么惊天之能……” 好大话的武断红。 羽红袖在这端奇石阵内冷哼着,只见郝困难和容易记夫妇走了过来,是要到那片林子守着了。 羽红袖肚子里冷笑两声,武断红这老小子太过自负,难道真以为第五先生的传人是省油的灯? 她忽然一闪身,含笑的站到容易记和郝困难的面前。 “你……”容易记尖叫了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并不重要是不是?”羽红袖冷冷笑了,道:“重要的是,你们马上就要“出去”!” 出去? 武断红的一张脸变成了紫色。 他是着见郝困难和容易记“出来”。 尸体像垃圾般的被人家由奇石怪阵里“扔”出来。 “嘿嘿!是羽姑娘大驾回来?”武断红哈哈大笑,扬声道:“可惜!你将被困在自己的阵势之中!” 他双掌一拍,登时尖声和曾慢双窜往前。 武断红当然也是个心虑思密的人。 他也想过,羽红袖如果有一天回来的话,必然会经过奇石阵、断木阵到洞前看着黄九紫和云小贝。 既然这件事是会发生,那么就是一个可以当作陷阱的地方。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改变阵势。 吴声和曾慢“啪、啪、啪”的各出三掌。 只见两滚巨石“哗啦啦”的滚入阵内。 捏拿的力劲巧妙极了,正是原先设计的坤、艮两位。 这两个位置属土,这奇石阵亦属土。 两颗巨石以“土”之气“比和”带动整座阵的运转,当下便听得轰然大响,刹那奇石怪阵内一片黑云惨惨飞砂走石。 武断红哈哈大笑,自是又回身看着眼前的断木奇阵。 时间不断的过去,断木阵内也随着不断变化。 有一个时辰之久吧?武断红笑了。 “原来如此?嘿嘿!”他哼着,往前大步的跨入阵中,只见刹时那些断木变成了凌天之高,望不过对面。 武断红冷笑着,几步斜走,再往前三步。 这时,已经过了一半之距。 他笑着,默默又等了一刻,这才又着准了生门踏入。 这后半段可是用着后天八卦! 以前他一直摸猜不透的原因,就在于这断木奇门阵,其实是两个阵。 前头,用的是先天八卦阴阳配合奇门遁甲。 后面,则是后天八卦外加以金、木、水、火、土五种遁术。 其中还暗暗含有龙遁、风遁、银遁三异术。 武断红捏着一锭银子,三两重正。 扬手往东方兑位掷去。 正如他所料,东方兑位属“金”位,以银遁之术配合五行遁法,而金之数字为三,所以挑选三两重银。 “轰”的一声大响,东方果然平坦出一条路来。 武断红哈哈大笑中,昂首阔步而入。 这次速度可快了许多,几乎是遇遁则破,随手适意的很,直是到了最后一关“龙遁”之前。 时辰未到,他昂首看了看天色,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长长一口气纳入丹田,盘腿坐了下来。 “持气勿乱。”武断红一生中很重视这句话,“越是在成功之前,就越需小心谨慎。” 因为太多人败在最后成功伸手可及之前。 □□李大捕头总觉得,暗中有一双招子直对着自己笑。 真的! 这种感觉怪讨厌的,有点像是背上的芒刺。 终于,那双眼珠子的主人笑着走了过来,而且蹲在旁边轻轻的说话:“我叫原晚离……” 李大捕头翻眼瞪了他一眼,一付喉咙被烧伤的样子,哑哑唔唔了半天,加上比手划脚了一阵。 可是,没半个字儿。 原晚离笑了笑,看着一眼屋内十来个伤患,轻轻嘿道:“这里今晚由巴福人守着,另外还有田特和孔学才他们两个也不时会进来……” 这小子讲这些的意思是什么? “你那另外两个朋友在隔壁的屋里,不方便联络吧?”原晚离嘻嘻笑了道:“要不要把你搬过去?” 李吓天可差一点就要动手啦! 他睁大了眼睛瞪人家,嘿道:“小子是那一路的?” “同路。” “同路?”李吓天笑了道:“也是六扇门的人?” “是。”原晚离嘻嘻一笑,嘿道:“是柏侯爷的手下。” 柏青天。 这小子果然紧随着武断红不放,有耐力。 “好啦!想个法子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送我们三个出去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原晚离笑道:“今晚,只要有死人就由在下负责埋葬。” 李大捕头叹了一口气,唉声道:“反正今天已经死过一次了,再加上一次又何妨?” “可不是?”原晚离他笑了,道:“但是,干万别死第三次哪!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 废话! 李吓天也知道所谓的“第三次”就是真的死了。 □□董断红从土里爬出来时,第一次觉得风吹在脸上,原来是这么一件快活的事。 李吓天这小子真想打断他的狗腿,咱们董大盗爷一肚子火的扯下了人皮面具,摸了摸脸。 旁儿,“咚、咚”的各自爬出了一个人来。 这里走山谷的边缘,阴惨惨的绝壁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埋了“活人”,这情景真会吓死人。 “好不好玩?”李大捕头扯下了人皮面具在笑着道:“这才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算了。”董断红哼道:“下回搞不好,你又想出个躲到毛坑里的屁法子来… …” 李吓天可笑的愉快了,一咕噜的爬起来;魏尘绝则反手在左肩后取出了刀。 象牙的刀鞘,在月色下有一股沉甸甸的气势。 很好,每个人的气色好像都不错。 “我记得那座奇石怪阵在西北方向十来丈处?”李吓天边拐着一个弯儿大步走着边道: “不知道那位羽大姑娘现在做到那一步了?” 这是他们最坦心的问题。 无论如何,不能败在羽红袖的手下。 所以他们的动作要快,而且要一路“招呼”那些明桩暗卡的“朋友们”。 夜,更深了一点,奇石怪阵已在眼前。 “喂!好像不对?”董断红皱眉了,道:“这阵有变。” 李吓天同意,道:“原先似乎不该这种气势。” 因为阵势从外面看进去,应该是平淡无奇的一堆石头而已,绝对不像现在这般阴风惨惨。 显然有人用了某种方法,让这阵势不停的运行。”魏尘绝缓缓道:“就算到最后破坏了这阵也不顾……” 阵势就像是一具机器。 日夜不止休的运作,很快就会玉石俱焚。 “羽红袖不会干这种事。”李吓天缓缓道:“因为这是她的心血建造……” “所以,一定是武断红搞出来的?” “对!更大胆的假设是,羽大小姐在阵内……” 也唯有这样,当这阵在玉石俱焚时,里面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杀羽红袖,武断红毁了一个阵又算什么? “这阵属土。”魏尘绝冷冷一哼,道:“所以武断红必然是在坤、艮位上放置了引动的气机……” “你有法子破?”李大捕头瞅了他一眼。 “是有。” 魏尘绝很显然的矛盾着:“可是,我不能做出对武大先生不利的事……” 因为,他已经欠下太多。 不管是恩师赵一胜在上一代所欠的,或者是他欠了武年年,他都不愿意再加重心中的不安。 李吓天可以谅解。 因为他们是朋友,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魏尘绝低垂着眉,刀鞘,刀鞘入目在心。 他想起在天竺时和一名僧侣的对谈。 “大师,恩爱怨恨的人到了面前,如何是好?” “用眼睛着。”那位僧侣笑着,慈祥的道:“但是,眼睛看到的事物是会变的。” 那时,他们漫步在天竺最有名的恒河之畔。 晚风吹着一波接一波人潮笑叫声。 人和牛羊一道浸泡在恒河的河水内洗澡、玩耍。 顶上是褚红的天空,落眼四下好大的气派。 僧侣停下了步子,淡淡笑着道:“只有用心去看的事物才是永恒不变的……” 他轻叹了一声,接着道:“从历史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人生的道理,懂吗?” “是。”魏尘绝那时的回答是:“可是怎么用心看?” 僧侣微哂着,忽然偏头道:“据说你们中国的达摩尊者相都是怒目横眉?” “是。” “呵、呵……可是达摩尊者应该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呢?” “他笑过?” “人的一生谁没笑过?”僧侣说了一句很有智慧的话:“人之所以会不笑,是因为长大了,受了名利困心啊!童稚的笑声永远是最真纯、最快乐的……” 是! 大彻大悟的人就如同童稚一般的真纯。 所以达摩祖师一定也常常在笑。 魏尘绝忽然一大步往东跨去,抽刀插地。 “金为土泄。”魏尘绝对着李吓天和董断红缓声道着:“可是,能支撑的时间只有一盏茶……” 在这盏茶内,他们必须通过这奇石怪阵不可。 魏尘绝收刀回鞘,当先开步进入阵中。 赵一胜以前叱吒江湖,对奇门阵法一项研究极深。 李吓天和董断红当然也懂。 但是,羽红袖所布的阵又岂是一眨眼可破的? 魏尘绝自己也没十分的把握,勉强走了十之八九,忽然一阵“轰”然大响,立刻天摇地动了起来。 三个人左顾右盼的正想找一条路脱遁,猛可里一道娇曼的身影自右侧飘来,轻笑道: “还你们一次人情……” 是羽红袖。 当下,三个男人便紧跟着这位羽大令主亦步亦趋,三两个转折,已是脱身出了奇门怪阵之外。 人才出来,后头一阵老大震响,那奇石怪阵“轰”然一声碎石乱飞,其势犹较狂风暴雨烈。 偏偏怪的是,这弥天碎石只在阵中范围内激撞。 “阵解!”羽红袖轻轻一叹:“这就是阵解!” 道家中对死亡有很多种说法。 死于刀兵中叫做“兵解”、死于火中叫做“火解”。 眼前这种“阵的死亡”,便是“阵解”了。 他们看了片刻,方是回身过来;地上,挺挺躺着四具尸体,羽红袖皱起了眉头。 吴声和曾慢是死在谁的手里? 李大捕头看了一眼就叹气啦! “柏青天也进阵去了?”他苦笑的看了魏尘绝、董断红一眼,最后将目光转向羽红袖,嘿道:“他的目标是武断红那老小子,我们各玩各的……” 羽红袖可明白的很,嘻嘻一笑道:“行啊,各人找各人的目标……” 她说完,便是窜身投入断木奇门阵内。 李吓天和董断红双双一喝,纷纷抢入;这厢魏尘绝楞了一下,心中涌起了好大的一阵感动。 断木奇门阵的布置和结构当然比奇石怪阵可怕的多。 现在李吓天和董断红窜走在里面好像没什么阻碍,显然多少可以掌握住这奇门怪阵的奥妙。 魏尘绝轻轻有着笑意,举步跨了进去。 他们方才为什么在奇石怪阵外假装不懂? 因为,他们让魏尘绝来决定。 三个人的心必须是一致的,这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虽然可以有许多不同的做法,但是,心! 心绝对不能不同。 魏尘绝插刀破阵的同时,他们三个人的心是完美无瑕的契合一体。 而这个心,正是他们能否打败羽红袖最重要的一点。 “往这儿走!”李大捕头忽的从旁边转了出来,嘿道:“事情可能比自已想像的还好玩……” 发生了什么意外? □□羽红袖可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千斤钢门已被打开,但是进入石洞的路似乎比想像中困难了许多。 “谁会想到董九紫和云小贝竟然会在洞内布阵?”李大捕头叹气着:“而且,至少有七、八个之多……” 洞口,第一道奇门阵已破,大概是武断红所为吧? 进入了两三丈后,又遇上一处。 同样是被人破了,遗迹犹新。 再往下几丈,情况可不好玩了。 “这洞内四通八达,不过最后都可以到达最里面的腹地……”羽红袖嘻嘻一笑:“我们只好各自赌运气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在那一条秘道上碰到什么人或是什么阵,这完全是靠运气和自己的能力来决定。 “董九紫和云小贝被囚在腹地内……”羽红袖临走前淡淡说着:“但是,这一年多以来他们能冲破某些部位,我所下的穴道禁制并不值得奇怪……” 羽红袖挑的是东边那条通道窜入。 “事情变化的可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董断红一行只好往西路走着,边道:“本来多出个柏青天就算了,现在连囚在里面的董九紫和云小贝也玩在一块儿。” “可不是?”他们走到一处三岔通道时,李大捕头苦笑着:“而且恩恩怨怨的,谁找谁都搞不清楚了……” 董九紫和云小贝一定会找羽红袖报仇。 武断红则要找董九紫和云小贝,追他们说出“仙魔之境”的秘密。 武断红的后面有柏青天跟着,是搏命的事。 至于自已三人和羽红袖、武断红之间就更复杂了。 魏尘绝看着三岔通道,缓声问着:“一道走?各别走?” 一阵子的沉默。 “我们每次好像都是各人用各人的方法,是不是?”李吓天嘘着一口气,向当中那条踏了进去,大笑道:“希望能在腹地看到你们……” 董断红哈哈朗笑,回道:“李小子,到时希望你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一“活人”。” 他扭头朝魏尘绝一笑,嘻嘻道:“记得马家大院的君子香还没喝完哪!” 魏尘绝笑了,对这两个朋友很感动。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每一个步子都很有力的往左侧的通道进入。 通道内,会有什么? 董断红皱眉看着,他已经进入七丈之距,又有两条岔路,左青龙有白虎,选择青龙边算了。 通道内,越来越幽森阴暗。 蓦地,空气中有一股微妙的波动。 是有人来袭? 董断红沉嘿一喝,双拳翻飞而出。 “啪”、“啪”,好结实的两记。 对方绝对是男人的拳头。 不是李吓天,更不是魏尘绝。 “谁?”董大盗爷沉喝着。 “嘿嘿!原来是董大先生……”柏大捕头在黑暗中扬笑着:“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交手!” 气机涌着,两人闷不吭声的又干了四拳。 “好拳法。”柏青天嘿嘿笑着:“见识了。” “彼此、彼此。”董断红轻轻一哼:“今天你我各有目的,想了结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来日再做……” “可以。”柏青天哼着:“柏某一定会找你……” 衣衫滑动着,看他便是要往里头去了。 忽然,通道内蓦地一大股气机当面往董断红而来。 那端,柏青天的背部也是一紧。 “呔!好卑鄙!”柏青天怒斥道:“董断红,亏你也是一号人物……” 这厢,董大盗爷同时叫道:“姓柏的,难道你天下三大名捕是这样得来的?” 双双喝着,各自出拳对抗这气机。 “轰轰”的声音在响,混杂成一大片声浪。 设非他们的耳力好,还真听不懂对方的言语。 刹时,两人俱为一楞! “谁?”柏青天怒道:“谁在暗中捣鬼?” “嘿,嘿,柏青天……”说话的人每个字都好慢、好慢:“你以为我曾慢和吴声已经死了吗……” 什么?这两个家伙也进来凑热闹? 董断红寻声往前一大跨,出拳便打。 落拳处,却是空荡荡的另一个岔口。 这些通道简直就像蜘蛛网似的,随时会冒出一个岔路来,看来方才柏青天也是从这里进来的? 我往前走。”柏青天的脸色虽然看不见,但是声音可以感觉到一股怒气:“你往那儿都可以,但是为了避免误会,最好别站的太近……” 董断红也不想跟这个人太“近”。笑话,以后人家如果说“天下盗爷”的朋友都是天下名捕那还混啥? 大步跨着,脚下的石头被踹得“咕噜、咕噜”四下乱飞。 李大捕头的脚好像除了走路以外,怕太无聊似的。 每一步往前,必然最少有一颗石子往前飞去。 无聊? 开玩笑,通道这么暗,不来点“投石问路”怎么成? 再说这里七弯八拐的,什么时候会碰上了岩壁,谁也没有把握!所以,石头的回声是最好的判断。 干啥不用火折子? 不要命啦!那岂不是摆明说着“我是李某某,要下手的人快来喔!”他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幸好这山洞的设计巧妙异常。 壁顶上放有小小的铜镜,大概是经过好几折之后,可以将外面的光隐隐约约的引进来吧! 就是借助这一点点光,勉强可以看得丈内景物。 至于丈许之外,就得靠这些小石子了。 李大捕头才想着,又是一颗石子飞出“探路”。 “嘟”,好怪异的声音。 是飞出去的石子碎了。 妈呀!暗中打出暗器的人是谁?简直没半点声音。 命大。要不是这石子飞的恰恰好,那……那些屁东西岂不是全打在哥哥我的身上了? 李吓天忽然间的动作变得非常敏捷,非常轻巧。 他几乎听不到这暗器是由那一个角度打过来,这一刹那唯一能凭藉的就是“动”! 不断的动,不断的变化位置。 这是唯一可以避免那个叫“吴声”的小子施杀的暗器。 当然,我们的李大捕头不会像猴子似的乱跳。 他在听,听暗器打到地上、壁上的声音。然后很巧妙的一寸一寸接近那个王八羔子。 对吴声来讲,李吓天这种目标真是扎手。 换了别人早就摆平在地上连哼也没得一句。 “连老天爷都敢吓”的李吓天好像不同。 最少,第一次出手时正好撞上那颗石子就可以知道他的命有多好。 不但命好,而且轻功又是一等一的超级好。 吴声越来越抓不住李大捕头的落点,他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因为,可以感觉到的是有一股气机越来越近。 越近越悍! 忽然,左前方黑影一闪,扑来! 吴声闷喝在肚里,两臂最少弄出去了三十七、八件暗器,有大有小的,全招呼在那黑影上。 然后,一口气还没嘘出,背后已经是好大一紧。 “干啥?打不到人就对衣服出气?”李吓天在笑着。 两个人站这么近,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很真切。 “你老哥叫吴声是不是?”李大捕头可如数家珍了:“三年前在江湖中排名前十三大恶第七?” 名捕不愧是名捕,说下来就是一大串了:“前前后后十八年里干了三十九件血案,一百七十二条人命,其中包括点苍派、少林派、飞凤派、河东康字家、阴山车记号大户、六剑君子……妈呀!真行哪?” 吴声还是半个字儿没说,是不是哑吧?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哑吧。”李吓天的五根指头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回力。 这气机来的好突然,猛的一撞吴声的笑腰穴。 就算再会忍的人,除非是哑吧;笑腰穴突然被这么一点,那一个不开口大笑的? 吴声当然也不例外。 “行了,你会开口啦!”李大捕头嘻嘻一笑,问了:“你跟那个曾慢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回魂啦?” 吴声瞪过来一眼,哼道:“柏青天那两记重手杀不了我们,哼哼!原先是想等他进入断木奇门阵后,才和武大先生前后夹杀……” 原来,柏青天已早一步躲在奇石怪阵内。 柏青天闯出阵后,下手重击以为杀了曾慢和吴声。 “可是,你们又紧接着出来……”吴声冷笑着:“若不是那时我们两个内力有损,不敢冒然行动,当场就出手了。” 李大捕头可庆幸了。 那时四个人俱回头在着奇石怪阵的“阵解”。 以吴声的“无声”暗器,真会要命! “还好老天有眼。”李吓天笑的好愉快,点了人家的穴道,当然包括哑吧,拖到了一旁放着。 “哥哥我探险去了,你好好待着。” 李吓天嘻嘻一笑,大步迈了没两丈远;忽然四下一阵晃动,好像有巨石滚来。 干!怎么这般倒楣,踏入了阵势之中? 魏尘绝闯过了九宫奇阵,方才嘘一口气。 蓦地,顶上一响,好惊人的烈风之声击来。 刀! 是谁的刀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威力? 魏尘绝的刀出,半空中清脆的一响,火花弹跳。 那一点点的光,他们看清楚了对方。 武断红! 竟然是由自己碰上最不愿意碰到的人。 、“真要命!”武断红冷冷的笑了:“姓魏的,我们所有的帐在这种地方解决,倒是天意最好的安排,哈哈哈……” 武断红的笑声在四壁中激荡着。 一声叠一声的回音,犹胜于春潮的湃涌。 这种感觉,沉黑幽暗中的狂笑,像是地狱,或许这里真的是最好解决的场所。 “你知道年年为你死了。”武断红的声音好冷:“而武字世家上百条的人命,也死在你师父的手里……” 魏尘绝当然知道。 “你有理由杀我。”一声叹息,幽幽自心中来。“但是,你本来是人人敬重的英雄,为何变了?” “你问我?”武断红狂笑了起来,忽的一刀砍下。 这刀来的更快,一倏忽便罩住魏尘绝全身。 好强悍的迫力,逼得魏尘绝不得不贴身到右侧壁面闪过,武断红怒哼,半旋身带动刀势扫来。 魏尘绝提气,窜上了八尺,整个人贴上了壁顶。 紧接着,出手一刀割下。 “好!”武断红大喝,仰身一刀砍迎,立即全身一翻也上了壁顶,振臂间又是一刀逼去。 魏尘绝退,不!应该说是倒着走往洞内,他的刀已尽全力在防御。 武断红进,右掌扣着壁顶的凸石靠手臂之力顶着身躯往前。 右手,出刀如电。 双双之间,已几乎全凭着意念攻防。 在这幽深黑暗的洞道里,除了刀风和杀气,眼睛能看得及死亡扑来? 魏尘绝觉得对方的刀越来越沉重。 如果只是守下去,终必难逃死亡的邀约。 可是,他能对武断红出刀? 武大先生的一刀砍下,已经逼压住了魏尘绝的变化。 “死!”武断红大喝! 左手向前一抓突石,刀势一砍。 突然间有了空门。 以武断红的造诣,不应该出现这种错误才对。 可是,他却为什么让魏尘绝能喘一口气,遁入通道内? 武断红捏紧着左手五指间的“断口”,双脚因为愤怒而陷下了地面一寸有余。 断石! 最后那一刀砍出时,支撑在左掌的突石竟然断裂。 难道这真的是命? □□羽红袖对通道相当的熟悉。 所以,她的速度应该是最快的才对。 她却摇头苦笑了,好个董九紫、云小贝。 他们竟然也知道她对通道熟悉,更知道那一条路可以最快的到达腹地。 所以,在这条路上所布下的奇门异阵也特别多。 “真是欲速则不达……”羽大美人轻轻一叹着,又感受到身前空气中的不寻常的压力。 这又是一个奇门阵。 羽红袖打亮了火折子,对着眼前的阵势看了一眼,立即便熄掉了它。 这一眼,已经全部深烙在她的脑海里。 她往前横斜一步踩出,是右脚。 左脚尚未来得及往前一踏,忽的背后剑刺。 这剑来的好快,完全不像出剑人的名字。 曾慢在出剑的时候,实在应该叫做曾“很快”。 羽红袖不得不急踏着左脚跟入。 却是,曾慢不管前面有没有阵,剑通人追下。 羽红袖出袖飞卷,好快交错中曾慢躺了下去。 但是,羽大令主的步伐也踏偏了那么一步。 这一步错,东侧半面壁“哗啦啦”的倒下来。 羽红袖没有时间思考,立即迎着崩壁冲去。 她宁可硬撞硬闯,却不愿意往西壁躲闪。 为什么? 西壁紧接着顶上一大崩的巨石落下,轰然震人耳膜。 羽红袖真庆幸自己选择对了。 方才如果心念一错,真是尸骨无存。 她轻叹了一口气,飞尘稍定中忽然眼前有人打亮了火折子照来,嘿! 真他奶奶的,哥哥我怎会碰上这个女人? 李吓天李大捕头本来被困入阵中叫苦连天,也不知怎的他的西壁突然崩坍,然后呢? 然后好像有一股女人的香味。 不管了,先打亮了火折子再说,这一亮,可好! 在这种经历大死之后,一道幽静的通道内,忽然你眼前出现一个比仙女还美的女人。 如果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怎样想? 更何况这个大美人的衣服有点儿撕裂、破碎。 李吓天第一个动作是,大叫一声熄掉火折子。 第二个动作呢? 迈足奋力的往洞内窜去。 干啥?他不是正常的男人? 不!我们李大捕头绝对百分之百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他要跑,跑是为了抢得胜利。 这位李大公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在羽红袖之前见到董九紫和云小贝。 这回还真顺利,一阵快奔中竟是眼前一亮。 腹地秘密。 李吓天冲出来的同时,羽红袖也由旁边的洞口出来。 另外那端,董断红和魏尘绝也差不多时候探出头。 “好极了,看到光线真好。”这里,最少有十把火烛在燃着,董大盗爷嘘了一口气,对坐在正中一圆柱上的兄弟董九紫和嫂子云小贝笑道:“好久不见了。” 董九紫现在一脸髯,简直跟董断红一模一样,淡淡笑了:“想不到你会到恶人谷来,是改过向善了?” 董九紫可没忘记把这位兄弟带回谷内面壁二十年。 “改过是不可能。”董断红哈哈大笑:“因为兄弟我恨本没有做错事。” 他看了魏尘绝一眼,忽然觉得他脸色不怎的好。 “遇上武断红了?”董断红皱眉嘿道:“人呢?” 魏尘绝回头看了一眼,踱到了腹地中央那柱下面,摇了摇头道“他本来是追杀着我,不知……” 话说了一半,脸色忽然变了。 李大捕头和董大盗爷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连一向神色自若的羽红袖也大大的变脸。 “那老小子出洞去了……”柏青天咳着血,蹒跚的走进来,摇头道:“关了千斤钢门,我……阻止不住……” 好!他奶奶的好过了头! 第二一章砍向达摩的一刀“能不能揭破“仙魔之境”的禁制已经不重要了。” 武大先生哈哈大笑着,“因为那些可以威胁我的人,都会从江湖上消失。” 武断红的确可以开怀大笑。 原晚离的肚子在叹气着,这千斤门岂是可以从里面开启的?就算有十倍的人在,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田特。”武断红负手淡淡下令:“毁掉开关!” 毁掉开关? 原晚离心中大震,这样岂不是连进去也没机会? 田特的兵器是狼牙棒。 百斤重的兵器加上双臂运气全力抡掼下去,“轰”! 那壁上的机括枢钮刹时纷碎成粉。 原晚离的心冷了。 现在,世间没有一种力量可以救出里面的人。 绝对没有。 就算以数百斤的火药来炸,立刻会发生山崩。 结果,恐怕连骨头也凑不齐。 风,画过山野而来,是一种哭泣? 原晚离有一股冲动,想一步向前刺杀武断红。 最少,可以祭拜柏青天的英魂。 忍,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现在绝对没有机会,武断红全身处于亢奋中。 他身上散发的高昂斗志,此刻任何一个对他出手的人,只会躺死在地上。 那是一股气,霸王般的气势。 人影开始移动着,笑声在山谷中扬着。 武断红走了过来,用力一拍原晚离的肩头,大笑着:“好好干,天下是我们的……” 看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是吗? 不是吗? □□石柱的上面有一口气窗。 气窗是用七条铁杆隔着,又粗又大的铁杆。 李吓天望了半天,叹气了:“那些铁条好像太粗了点?” 羽红袖淡淡一哼,道:“一年多以前我曾试过,这些铁条是焊接在钢板上,不可能震开。” 她就是确定过不可能,所以才安心的将董九紫和云小贝关在这里。 真是作法自毙,怎会料到有换成自己的一日。 董九紫何尝也不是这样? 这座山洞本来是用来关恶人的,结果自已住了一年多,世间的事未免太难料。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里还有不少食物……”李大捕头笑了:“简直可以让我们吃上半个月……” 云小贝淡淡一哼,盯着羽红袖道:“算她有点人性,每三个月补充一次,免得我们夫妇俩饿死……” 羽红袖也暗自庆幸,这回出谷以前特别多放了干粮,那时怕的是自己来不及回谷。 想不到,竟然可以用来救自己。 可是,半个月以后呢? 李大捕头边啃着干粮,边嘿声道:“喂!这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出路?” 废话,否则董九紫和云小贝待在这里快两年了干啥? “好!反正大家都得死,也没啥好计较了是不是?” 这句话似乎得到每个人的认可。 好长一段沉默后,李大捕头朝羽红袖道:“既然是这样,你解开他们的穴道吧!” 他们,指的就是董九紫和云小贝。 “要死,也让人家死的快活一点。”李大捕头嘿道:“你反对吗?” 羽红袖的确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看了董九紫和云小贝一眼,飞身上了石柱,伸手连点中数道白气透出。 片刻之后,董九紫全身一震,嘘出一口气来。 身旁,云小贝也缓嘘一口气。 他们俩互视一眼,忽然双双大喝。 大喝中攻向羽红袖。 那是积了近两年的怨气,俱在这厢出手中暴发。 羽红袖一哼!闪电般一转飞袖卷出。 董九紫和云小贝长年受制,一时间如何能应变过来? 双双在羽红袖的飞袖下翻跌落石柱之下。 董断红和魏尘绝双双一窜,各自扶住了他们两人。 “没什么好气了。”董断红扶着胞兄,轻轻一叹:“反正现在杀了她,和十五天之后大伙儿一道死了不一样?” 董九紫嘿嘿一笑,看向了靠在壁端盘腿调气的柏青天,道着:“柏兄,想不到数年不见,如今相遇此境?” 柏青天缓回了一口气,仰首看了一眼铁条气窗,外头是好一片秋高气爽的天气咧! “可不是?”柏青天站了起来,体内一股气机流转已无大碍了,方是淡淡一笑:“董兄的心境如何?” 董九紫嘿嘿一笑,瞪了羽红袖一眼,道:“董某只想杀了这妖女为武林除害… …” 羽红袖哼哼冷笑,飘身下来昂首道:“本座那里不对了?嘿嘿嘿!三年前可是你们正义之士千方百计和我为难……” 她嘘着一口气,挑眉道:“冷明慧、苏小魂、大悲和尚、俞傲、还有你师父东海传人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止我出现于江湖?” “因为我师父是第五先生?” 羽红袖伸手一指魏尘绝,嘿道:“他师父也是鼎鼎大名的赵一胜,你们为什么是他的朋友?” 羽红袖瞪着李吓天,嘿声问道:“董断红人称“盗爷”,为什么又是你李大捕头的朋友?” “因为他们并没有错。李吓天缓缓而严肃回答着:“董断红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该死人,而魏尘绝每一次出刀,都是为了防卫…” 他看着羽红袖,淡淡的接道:“但是你不同,这三年来你每次出现江湖,必然是囚掳江湖中的侠士或他们的亲人。” 羽红袖冷冷一哼,看着李吓天反问:“可是死在我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是你口中的大侠、英雄……” 眼前的董九紫和云山贝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年前我可以杀了苏佛儿和大舞……”羽红袖挑眉道:“两个月前你们三个在拾枫阁的秘道中也可以死过一次。” 她扬声一嘿,道:“可是,你们都还活着!” 是好长的一阵沉默吧! 云小贝终于开口问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天意吧?”羽红袖轻轻一叹:“因为我是第五先生的传人,所以不能不和冷大先生、苏小魂大侠对抗……” 她环视了一下众人,哼道:“但是我们之间是斗智、斗力却不是杀人。我囚禁你们是有一个目的,想知道东海传人的武功心法……” 董九紫一嘿,哼着:“你知道了多少?” “再半个月内我一定可以完全清楚。”羽红袖轻轻笑了起来:“可惜!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她那娇艳天下的脸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无奈。 有点类似,出师未捷身先死。 董九紫忽然盯着董断红问话:“你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个人?” “没有!”回答的是魏尘绝,每一个字都是由肺俯出来:“我相信他。” 董九紫没有看过这个人。 当他被羽红袖囚禁时,荆门山事件还没有发生。 但是,他却相信这个人的话。 看来这间秘室内除了羽红袖以外,没有人该受这囚禁之罪。 更没有人该死。 “我相信你方才说的话。”董九紫是对着羽红袖在说:“但是,出去以后我们之间的事才开始。” 出去?董九紫可以有方法出去? 羽红袖眼睛一亮,淡淡的笑了:“当然才刚开始,如果真能出去,我们还有几十年好斗李大捕头跳了起来,哈哈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待了快两年,不是白待的……” 问题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 董九紫抬头,望着铁杆气窗,笑了。 “这些铁杆不是人力可以打断的,是不是?” “所以,要用除了人力以外的方法?” “你想到了?” “没有。”李大捕头苦笑问道:“是啥东西?” “盐!”柏青天叫了起来:“盐。” 盐?盐可以弄破这些铁杆? 盐有碱性,会让铁生锈。 这个叫做“金属氧化效应”,是后世物理学家的基本知识,虽然那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可以? 但是,他们知道“可以”。 羽红袖笑了,道:“想不到这两年来我送进来的盐,都让你们混合在水里,擦铁杆蚀了这些铁条……” 近两年的时间,再硬的铁条也会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董九紫一叹,道:“原本估计这两天就可以完成了,我们夫妇便能出去,你们来了可容易的多……” 因为,他的估计是以自己穴道半受禁制下施展功力。 如今对李吓天而言,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武断红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天台城时,简直是不可一世。 他第一件事就是铲平了马家大院。 按着,大举进入“百里居”,很快的就将“抱月独饮”四个人摆平在地上。 “我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武断红冷冷笑道:“羽红袖在关外的大本营,雪琼山庄的位置。” 抱剑哈哈大笑了起来,蓦地脸色一寒,斥道:“武断红,你凭那一点问我们? 哈哈哈!” 他大笑,忽的全身一震,竟是咬碎牙中毒药而死。 这人好悲列的个性。 武断红眼见月刀、独钩、饮拳也要如法泡制,闪电的一挥手。 立时,巴福人、田特、孔学才俱往前点住了他们的哑喉穴,让这三人的下额脱开无力咬下。 武断红一皱眉,沉声闲着原晚离:“你为什么没动?” “因为只剩活着一个人,比较会说出不敢说的话……”原晚离缓缓道着:“这是人性中很矛盾的一点。” 不错!人往往在只有自己一个还活着时,会说出大家都不敢说的秘密。 因为,死人不会骂自己背叛朋友。 武断红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你有把握让他们说出来?” 原晚离显然考虑了相当的深远,终于点头道:“属下可能需要三日才能有结果。” “很好!”武断红哈哈大笑,道:“三天以后,你给我答案!” 随即双目一冷:“如果三天内办不到,杀了他们!” □□天台城几乎变成是武断红的城池。 李大捕头看着城门入口那些武断红的手下,叹气道:“我着你那座马家大院很惨了……” 他是跟着董断红说话。 董大盗爷的双拳捏紧,望着数丈外出入城内的关卡,冷冷哼道:“放心!我会讨回来的……” 在他们身旁,除了当然有魏尘绝外,羽红袖和柏青天也在这片林子内看着。 董九紫和云小贝没来。 因为他们整顿完恶人谷后,会出谷向羽红袖挑战。 反正大家只要有命在,以后多的是机会对上。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去我不管!”羽红袖淡淡一笑,盯着李吓天他们三个哼道:“我们之间的事没完?” “是没完。”李吓天笑了:“现在的目标是武断红!” “很好!” 羽红袖说了这两个字,转身就走。 柏青天也嘿嘿的笑了,道:“我们说好了,各人有各人的目标对不对?” “是没错。” 李大捕头一叹,看着这个同行道:“只不过……” “你反悔了?” “不是!只不过我们的目标变成了同一个人。” “嘿嘿!很好!”柏青天大步的离去,边哼着传来:“那我倒要看着谁先得手……” 好啦!女人走了,男人也走了。 李吓天看了看左右两个朋友,问道:“怎么办?” “我现在只想一件事,喝茶!” 董大盗爷笑着,道:“我知道那条丰溪旁有一座茶馆,简直是好的不得了,想不想去尝尝?” “傍溪品茗,人生大乐也。”李吓天大笑道:“不去的是乌龟。” 至于另外一位魏朋友,他一向是没害的事不能不做。 所以,不久后他们都坐到了这间取名叫做“吞溪亭”的茶楼来。 “名字取得好。”李吓天啜了一口铁观音,大笑道:“加了两滴葡萄酒的铁观音更好。” 这座“吞溪亭”当然也是董断红的产业之一。 天台城是他的老家,在这里随时有董某某的产业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我想,今晚咱们进城时就躺在茶车里?” 董断红的建议,没有人反对。 反正棺材都躺过了,那里会怕窝在茶叶里? “这一车茶叶是送到百里居。”董断红淡淡的道:“也就是现在武断红那老小子住的地方……” 李吓天可佩服了。 方才只见店小二放茶水时,手指头动了几下。 想不到所有的消息就已经传达完成。 魏尘绝却似乎太沉默了。 沉默中有着矛盾和挣扎。 董断红和李吓天都没有打扰他。 因为,一个人的心结只能由一个人的心去解。 “武断红由我出手……”魏尘绝将目光投在刀鞘上,缓缓道“无论是生是死,由我出手……” 这是一个令人很为难的请求。 如果魏尘绝想以死谢罪。 或者,最后一刀砍不下去,反而被武断红杀了。 他们能坐视不理? 魏尘绝抬起了头,很用力的再说一次:“由我出手!” □□地牢里,原晚离看着眼前的月刀、独钩、饮拳。 “你们或许不知道天台山恶人谷发生了什么事……”原晚离眼眶一热,声音有点变了“但是,有很多人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地牢是在花园一角的下方。 所以,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 月刀他们三个口中的毒药早已经被拔掉,所以也解开了哑穴。 “我们想的到……”月刀叹着气:“否则武断红怎么敢在天台城里如此的猖狂?” 他边说边打量着原晚离。 这个武断红的人,表现的感情似乎有点特别? “我比你们更想杀那个姓武的老小子。” 原晚离看着他们,缓缓道:“因为我是柏青天侯爷的手下,和韦燕雪并称的“青天双卫”……” 月刀他们仔细听着。 “所以,我希望你们胡扯一个地点骗武断红……”原晚离诚恳的道:“我会告诉武断红,那个地方必须由你们三个带路……” 原晚离所用的理由是,他们每个人只知道其中一段秘路怎么走,所以不得不带他们在身旁。 “当然!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下手。” 原晚离的结论相当有理。 背后却有人冷冷笑了:“原来你是姓柏的奸细……” 原晚离大惊中回头,只见巴福人和田特正冷冷的望来。 巴福人的剑和田特的狼牙棒并不好对付。 原晚离粗心的是,他们只要其中一个能够走脱,所有的计划不但失败,而且会赔上一条命。 “死”他是不怕! 他只恨没有机会替柏青天报仇。 巴福人已经准备往上走了,边冷笑着“武大先生一定希望下来时,只看到你的尸体。” 他大笑,已然闪身而出。 同时,田特的狠牙棒也轰然的击了下来。 原晚离大喝中,挪身以一双肉拳相搏。 在这种地方,狼牙棒并不一定比拳头有利。 更何况原晚离跟随柏青天这几年里,着实学了不少。 田特在第七手攻击时躺了下去。 原晚离急忙用钥匙开了牢门,同时解了月刀他们三人的穴道。 “一切看命吧?”原晚离叹着气。 他已经打算好即刻将来的生死厮杀。 奇怪的是,月刀的眼睛亮了。 独钩笑了,而饮拳则叫了一句:“令主……” 令主? 原晚离几乎不敢置信,羽红袖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背后。 而且,在她后面的地上还趴着一个不动的人。 巴福人! “你……你……”原晚离结结巴巴的说着下面的话:“我……我……捕头…… 他是不是……也……” “柏青天?”羽红袖笑了,淡淡道:“他大概也在这庄院的某个角落,准备下手了…” □□武断红对于原晚离那么快就得到答案,满意极了。 “他们三个人呢?” “就站在听外。”原晚离恭敬的回道,立即向外喝道:“带进来…:” 人是很快的被押了进来,原晚离他站到了一旁。 一旁,是站在孔学才的身旁。这时门外忽然有人进来禀报:“帮主,城外“吞溪亭”的茶叶送到了……” “哈哈哈!好!”武断红大笑道:“据闻他们的茶叶就属天台山下五百里方圆内第一,叫人泡来……” 才说着,人家竟将茶叶推车送了进厅。 而且,一口气进来了三车。 武断红脸色一变,冷喝:“好大胆,拿下!” 他的命令是下给原晚离和孔学才。 孔学才没动。 因为,原晚离的手指头点了他好几处穴道。 武断红脸色大变的起身,同时茶叶车内也有三个男人嘻嘻笑着的爬了出来。 “你好!” 李吓天一付吓死人的样子做鬼脸道:“真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武断红真是不敢置信,他们怎么出来的? 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还是你们早来了一步……” 厅外,有一道很美妙的声音随着美人进来,轻轻叹了:“所以,这次姓武的让你先动手柏青天呢? 他是从武断红的后面冷冷的踱了出来。 “她答应,我可没说好。” 这柏小子也来了。 李吓天这回可要套交情啦!咳了又咳,道:“柏某某,咱们先看着别人出手好不好?” 别人?柏青天皱了皱眉,李吓天不出手? 谁? 他才想着,便看见了一把刀。 当魏尘绝举起他的刀时,所有的人目光都忍不住会看了过去。 或许,这是一名真正的刀客才会拥有的特质吧? 董大盗爷也晃了过来,半带阻挡的说了,道:“喂!你不觉得这是刀对刀之间的战争?” 所以,用拳头的人大可不必插花。 柏青天能说什么? 李吓天这小子和董断红这强盗摆明了不让自己插手。 最少,大伙儿曾经共历生死,何必撕破脸? 他唯一的一句话是,很大声的叫道:“怎么没有人泡茶?” 真的,怎么没有人泡茶? □□武断红喝下最后一口茶的时候,忽然间他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刀客。 不!是刀法宗师的气度。 他的眼睛闪着光辉,那是一种豪气干云时,男人的眼中才会看到的一种光彩。 他扣刀,虎然起身,大步走到了厅正中央。 彷如,是一座山岳。 彷如,回到了以前扬蹄江湖的英雄。 现在的武断红不是那个野心枭雄的武断红。 也不是满腔恨火的武断红。 他也不想当“八路英雄”中的武断红。 他现在只是一名刀客。 一名面对刀法上同样殊胜成就的刀客。 □□魏尘绝的目光由刀鞘离开时,充满了坚决。 “我并不懂你们中国的武功。”恒河畔,那个僧侣笑着说话:“所以,你来追寻什么达摩尊者心法的“大禅一刀”,是来错了地方……” 这话,是他刚到天竺时听到的。 七个月后,当他要回来时,最后一次恒河畔的散步。 “你没有“学”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位僧侣依旧是笑着:“但是,你看到了自己的智慧、自己的慈悲。在佛门中,智慧和慈悲是两项最好的兵器……” 因为,只有智慧和慈悲可以感化任何人、任何事。 魏尘绝大步走出来时,他相信他已经懂得这个意思。 达摩在前,一刀砍下。 砍向达摩的一刀,必须用智慧和仁慈。 因为,所有的外相都是魔,不管是达摩、圣人、巨盗、乞丐都有佛性,佛性是需要智慧和慈悲来引渡。 所以苏小魂是大侠,因为天蚕丝只救人不杀人。 魏尘绝完全明白了这个道理。 □□两把刀忽然间就出现在每一双眼瞳孔里。 好快! 交错飞舞着,已超过眼眸所能追寻的速度。 武断红的刀有如发怒的天神,正将巨雷闪电一遭又一道劈打在人世间。 魏尘绝的刀呢? 是一片浩瀚的大地,无垠无际的承受者。 有时,又像是洋洋连天的大海,接受四面八方来的河流。 更有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错觉。 错觉是,刀,拿刀的手,控制手的人,是一个入定的老僧。 老僧的心中只有佛,只有慈悲,只有了悟。 老僧可以接受任何人世间的侮辱、诋毁、赞誉、膜拜。但是,这些并没有差别。 “忧喜苦乐利衰称讥”这人世间八种“毒”已经不再老僧的心中,也不在魏尘绝的刀法中。 最后一击! 武断红的刀架在了魏尘绝的脖子上。 汗,满满的淌在武断红的脸颊、手心、背脊。 但是,被刀架住脖子有一丝血渗出来的人,却是沉着的有如石像。 是一尊慈目低垂的观音佛像。 “我输了。” 武断红的刀插入了地面,却是笑的很愉快:“完完全全输了。” 他大笑了起来:“大禅一刀,果然天下无双!” 武断红的笑声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那种快意淋漓的感情,闻者动容。 他大步的走向李吓天,笑着:“走吧!” 走?是要去京师的天牢。 柏青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姓武的干啥不跟自己去长安,就偏偏要跟姓李的去京师? 这好像不太公平了吧? 不过,事情有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很令人满意了。 不是吗? 八月的秋风真舒服。 “你已不欠武家什么”武断红诚恳的道:“昨天一战,你最少有七次的机会杀我……” 可是魏尘绝没有这样做。 因为,砍向达摩的一刀是慈悲,而不是死亡。 柏青天哈哈两声,有点不高兴的往长安那方向去。 “李小子,以后咱们还有的较量。”这是怕大捕头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羽红袖则是往关外去。 “这次还是平手……”她笑起来简直美透了,轻抿着嘴,淡淡道:“当然,下次见面时你们可能会流出第一滴血!” 武林第一滴血,会是他们三个中谁的身上流出? 董断红看着她离去,哈哈大笑着:“真是个奇女子。” 他转向魏尘绝,问话:“那儿走?” “废话!当然是京师。”李大捕头抢着回答:“难道你“敢”不去?” 他们都“不敢不”,因为京师城的某一座屋子内有三个女人。 三个很漂亮,但是凶起来很悍的女人。 “那还不快走?”叫出来的竟然是武断红:“据说,京师的天牢里住了一个叫江别酒的老头子?” “你想干啥?”李吓天大叫了起来。 然后,是笑声高高的扬起。 扬起,在八月属于秋的风中。 真好,今天的天气真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