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关山》 第一回 一代新人换旧人 时值严冬,大地一片银霜,冷风刺骨,天色灰黯,路旁柳枝光秃秃的,景象是一片肃杀。 在通往南昌一条官道之上,因下着漫天大雪,行人早已绝迹,只有偶而一两声狼嗥狗叫,点缀着这荒野的风景。 在这无边寂寞寒冷的冬天,突有一条灰色人影,自附近武当山中,闪电奔驰而来。 刹那间,那条灰影已来到官道旁一座土地庙旁,连连急咳。 “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紫血,雪地之上,显得分外耀眼。 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张苍老稀古的冷削面孔,加上一双阴森尖锐的双目,令人望而生畏。 只见他踉踉跄跄,走到土地庙旁,似乎已经支持不住,终于坐了下来。 老人坐下之后,立刻闭目盘膝,行功调息,约摸过了顿饭光景,鼻孔之中渐渐冒出一段淡淡白气,这是武功已达绝顶时期,始能产生的现象。 那股淡白之气,渐渐变为红色,老人脸上,肌肉收缩也由慢而快,呼吸加重,双手颤抖。 过了盏光景,老人双目倏睁,射出二股冷电般光芒,鼻孔淡红真气,已变成朱红色,太阳穴忽然鼓涨寸许,面色惨厉,似乎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半响,老人突然长叹一声,朱红色真气即时收回,苍老面上,顿现出无比失望的神色。 他喃喃自语道:“唉!还是不行,想不到‘红魔生’的‘玄龟罡气’果然霸道,如不是我中了‘玉真子’的‘伏魔钉’,加上连夜奔驰使内伤加剧,无论如何,也不会担不起这口真气,但是……唉!难道我‘绝命圣者’,叱咤一世,竟是埋骨在这小小土地庙中不成?” 老人躺在土地庙旁,静静回忆,也许人之将死,对世间一切,都会觉得恋恋不舍。 忽然老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这种痛苦中的笑容,充满了无比的骄傲。 “哼!四条命换一条命,当今四个武林绝顶人物,丧命我手,死也值得了,只是还有五个,继承衣钵的人,为我办完尚未办完之事,为我索回这笔仇恨……” 突然老人双目闪电般望了土地庙一眼,这一望之下,立刻发现土地庙中,睡着一个十四、五岁,衣裳褴褛,形如乞丐的少年。 老人注视了少年半响,心中一动,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身旁。 仔细再一注视少年,不由面露惊喜之色,但刹那间,面上又恢复了冷削神色。 老人双手互搓,暗忖: “此子相貌清秀无比,骨胳神俊,正是练武上乘材料,但不知他心性如何?” 忖罢!忽然单足微挑,将少年踢得一个翻身,醒了过来。 少年睡梦之中被人踢醒,张眼一看,见是一个年老古稀老人,站在身前,微怔之下,不由脱口道;“老公公为何踢我?” “绝命圣者”不由分说,单足挑处,又将少年翻了个大跟斗,一跤倒地。 少年爬起身来,见这老人横蛮无比,不愿再留,立刻走出庙口。 “绝命圣者”那能容他离去,突然一掌发出,平空将少年吸了回来。 少年一愕,“绝命圣者”有心相试,立刻手足齐下,将少年打得体无完肤。 少年静静地忍住,这些年来,他已经尝尽了人们的欺凌,这种殴打在他看来,已是极为平常之事。 他忍着!忍着!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坚毅,似乎世上的一切苦痛,都能忍受一般。 “绝命圣者”缓缓地停下手来,看着少年脸上这种异乎常人的神色,不由暗暗诧异。 终于他停下手,冷削的目光,望着少年,沉声问道:“我这样打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少年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坚定地说道:“我还没有反抗的能力,你叫我怎么反抗呢?” 老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少年,简单的两句话中,竟似了懂得了不少世事的艰辛,说来轻易,但却充满了无比的轻蔑和自嘲。 心中一动,乃又说道:“如果你一味不反抗,被人打死了,又如何是好?” 少年闻言,低头想了一会,说道:“那是我命苦,没有别的办法,只要我能练成武功,自然就能反抗别人的欺侮,但是……” 少年说到这里,不由低下头去,悲哀地笑了一下。 忽想起自己何必同这老人,说这些话,连忙住口不言,抬眼一望面前老人。 只见老人双目忽的一睁,两道光电射而出,正好与少年的目光对个正着,四目交接,少年只觉老人目光如利剑一股,吓得忙低下头,冷冷打了个寒战。 暗想道:“这怪老儿眼光恁地犀利!难道是个身怀武功的人不成?刚才老人一掌发出,自己身躯立被吸回,那一定是一种绝高的武功。” “绝命圣者”这时面上复杂,心事潮涌,面前这少年,不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弟子吗?但自己只有七天活命,只怕他没有这种耐性,辜负了自己临终的无限希望。 突然少年向地一跪,说道:“弟子已看出老公公是位身怀武功之人,求您收留弟子,练成武功,报父母惨死之大仇!” “绝命圣者”微喟一声,道:“只要你答应替我办一件事,我就传你绝世武功。” 少年闻言,大喜道:“弟子答应,无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绝命圣者”突然面露慈笑,道:“你是那里人?何以如此狼狈?” 少年忙恭声道:“弟子越飞,江西临城人,幼年父母遭仇人暗算而亡,只有弟子一人侥幸逃出,天涯角海,寻访名师,以期练成武功,为双亲复仇。” “绝命圣者”点头,越飞何等精灵,见状连忙屈膝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绝命圣者”突然面色一沉,说道:“好!你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徒弟,现在我受伤甚重,只有七天可活,在这七天之中,你能学得多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过了一会,又道:“老夫叱咤江湖,纵横一世,因杀戮甚多,是以人称老夫‘绝命圣者’。” 说到这里,老人脸色骤变,喷出一口紫血,人也摇摇欲倒。 少年眼快,忙扶起师父,只闻老者嘴唇微动,发出极弱声音道:“飞儿!快从我袖中取出一个玉匣,取一粒‘龙涎胆’给我服下。” 少年忙依言自老人袖中取出玉匣,只一打开,就觉一股清香之气,中人欲醉,少年吸进少许,便觉丹田一股热力翻滚,立刻四脚舒适,疼痛全消。 回头一看,老者气息渐重,脸色苍白若纸,连忙从匣内取出一枚核桃大,色呈碧绿色晶莹醒目的丹药,给老人服下,“龙涎胆”入口即化,老人精神一振,猛喝道:“飞儿,快将为师的平躺地上,用棍出力拍打双足脚底,三百六十下,要快。” 飞儿猝听,不觉心头一怔,暗想:“那有人这样治疗法?” 见老人催促,手脚不敢怠慢,找到一根碗来粗细木棍,闭眼就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听师父一声“好了”,这才停手。 过了一会,老人脸上神色稍见缓和,继续说道:“飞儿,为师即将过世,但绝世神功,幸得传人,如你能在最后几天里将我武功完全学会,我就死而无憾矣,三十年前为师在江湖上,能够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的人,几乎屈指可数,当然他们也休想活命!老年之后本思退隐江湖,但武当‘紫阳真人’,峨嵋‘空无大师’及雁荡‘玉真子’,崆峒的‘红魔生’,视我为眼中钉,非制老夫于死地不可,但他们竟没想到我‘绝命圣者’在临死之前,造就了一朵武林奇葩,为我报仇,哈!哈!哈!……” “绝命圣者”说完,眼睛忽现出凌厉的神色,这种眼光包括了骄傲、狠毒,但又有点空虚。 “绝命圣者”一阵狂笑后,见飞儿正以一对迷惑的眼睛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不能再耽误时光,这七天内,越飞是否能完全领悟,那是很难推测的事。 他取出玉匣,交给飞儿,这是他费了十四年之久的时光,用种种异草配制的“龙涎胆”,一共练就五粒,功能疗治百毒,练武人服了一粒,能抵二十年功力,适才他自服一粒,尚有四粒,“绝命圣者”取了一粒,用拇指捏去外壳,命飞儿服下。 然后,把失传达三百年奇门绝技“阴阳神功”坐功口诀,授与飞儿,飞儿确是练武奇才,一点就透,不到三个时辰,已经学会,“绝命圣者”惊叹一声道:“想不到你悟性这般之高,想当年,为师的在山洞中足足练了一昼夜,才摸会了大概,你不到三个时辰就学会了,足见你实为千选良材,不过你且慢高兴。须知武功之道,在于不时勤练,始能登峰造极,不能一日怠惰,知否?” 越冰连忙应是。 此时“龙涎胆”药力已自行开,飞儿只觉“丹田”之内,如有一条灵蛇在翻滚乱窜,混身奇痒,端的难受已极。 “绝命圣者”见状,也不怠慢,命飞儿照“阴阳神功”的坐功行开。 飞儿连忙屈膝盘会,双手环胸合掌,向天猛吸一口真气,按照坐功秘诀展开。 实时只觉腹部奇热难当,胸口奇冷,几乎受不了这阴阳一体的功力侵迫,但他异禀天生,虽觉难受,仍极力忍受。 过了一盏茶光景,那两股奇热,奇冷真气,慢慢互合,此时遍体舒适异常,不由心中暗喜。 正在飘飘欲仙之际,猛觉身后一股劲风击到,其利如刃,大吃一惊,双足用力往上一纵,平空拔起三丈余高,躲过急袭劲风。 回头一看,“绝命圣者”满面笑容,这才知道自己功力大进,大喜过望,连忙叩谢师恩,“绝命圣者”双手一拦道:“你且慢点高兴,这仅初步功夫而已!”又道:“还算不错,你已能做到‘气穴归神’地步,适才你吃的‘龙涎胆’,足抵上你二十年功力。” 说罢,拿出玉匣,命飞儿收下道:“这‘龙涎胆’尚有三粒,希你能珍视它,要知道为师的得之十分不易,现在为师尚有五天寿命,也用不着它,你且收下,还有为师的一把武器‘金腾月戟’,乃前辈异人‘龙沓羽士’所用,为师的无意中发现得来,从未用过,可弥补你功力之不足,但取时勿超过二更天,否则你休想取到手。” 说罢,将本身所有绝技“金桩神指”、“玉缕掌”、“阴阳神功”、“莽牛罡气”、“犁龙手”、“擘月剑”一一传授飞,尤其“阴阳神功”,更加详细说明,更不嫌烦的做给飞儿看。 只见他,外袍一脱,在场上游走一圈,脚步不七不八成孤形略变,双手平置过胸,猛一吸气,银发根根倒竖,右手渐渐血红,掌心般大的地方,晶莹夺目,左掌却白色,白得毫无血色,似有寒气冒出,掌心寸余地方如一颗白色珍珠,闪闪发光。 越飞那里瞧过这惊人神功,不由惊得两眼圆睁,身体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绝命圣者”突然猛喝一声: “飞儿,不可上前!” 说未了,倏的一声长啸,响彻云霄,身体闪电一般转动,夹着“丝丝”无比强劲的掌风,四周几丈见方的大小石块,山崩地裂地倒了下来,碎石如满天飞花,喷起十余丈高,纷纷落下,似乎是一阵狂风暴雨。 飞儿大吃一惊,闪避已来不及,只觉落下的碎石泥粉,忽热忽寒,正如烧热的铁砂,夹着冰雹一般,不由六神无主,暗暗惊心。 “绝命圣者”悠然收起,笑道:“这就是为师行走江湖,未遂敌手的‘阴阳神功’,哼!如不是‘玉真子’那老鬼埋炸药,使我内脏震动受伤,运不起‘阴阳神功’,否则,叫他们一个个尸骨无存,嘿嘿。” 言罢,连连咳嗽,他真力消耗甚多面色不由又渐苍白。 越飞暗道:“师父受伤之余,‘阴阳神功’尚如此利害,如果没有受伤,不知更要厉害几倍。” 第六天深夜,“绝命圣者”一身武功,已经全部授给了越飞,在这六七天中,越飞深觉他和老人的情感,比六七年还长,他暗下决心,誓将恩师仇家一一消灭殆尽,眸子中间,第一次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第七天瞬眼即至,这天,“绝命圣者”脸色苍白,向越飞道:“为师即将逝去,记着,江湖人心险恶,你不杀他,他必杀你,为师即是例子。”又道:“飞儿!靠近我坐下。” 越飞依言坐下,忽觉得“命门”“气海”两穴,一股热流循环全身三十六大穴。通向丹田,打通了任,督二脉。越飞忽觉全身真气,平空增加何止一倍,不由大喜过望。 却见师傅面如红枣,两目已闭,全身骨骼一阵乱响。 越飞大恸,痛泪汩汩而出。 “绝命圣者”微喟一声,一代奇人,就此长息。 虽然世上没有一个人说过他一句好话,可是越飞心坎之中,却深深的怀念着他。 越飞呆呆的低泣一回儿,含泪葬了师父遗体,方才收拾包袱,长啸一声,向西方一掠而去。 大地平静,冷风肃肃,刹时霜雪又掩没了大地。 韶光易逝,漫长的五年过去了,这五年中,江湖上多少奇人怪杰隐去,年青英杰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武功山一座土地庙旁,今晨平空多了一束鲜花,和一堆烧毁的纸灰。 口口口 “括苍山”,这个风景奇绝天下的名山,入夜之后,总有一个年已弱冠,身穿黄衫的俊美书生,徘徊在山脚之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喃喃自语道: “唉!师傅叫我七夕节到‘括苍山’‘日月洞’取金腾月戟兵器,但我……找遍了括苍山,也没有发现像先师提过那模样的山洞,真奇怪,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他计算日期,今天不正是七月七日吗?“嗄!先师不是说过绝对不能挨过二更?否则再也休想找着了。” 言到此,猛一振神,睁开精光迫人的眸子,往山围四周搜索。 忽然他眼光停在东南言山腰凸出来的一块磐石上,毫不迟疑,纵高十丈余,如大鸟临空,半空一转,人已落在磐石之上。 他四处略一观察,半响,他叹了一口气,露出极端失望的样子。 正当他要照原路纵退之际,忽然侧耳倾听,似乎有一种像劲风刮过草水的声音,丝——丝——的,越来越近,一股琉璜味已自传来。 他猛然一愕,一个念头在脑里如闪电般一逝而过。 来不及再思索,身形已自纵往别处,尚未落地,刚才停身的大石突然“轰”的一声爆炸,满天大小碎石,繁星般洒落,堆得山脚之下,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暗自唤了一声“侥幸”幸亏没冒昧行事。突然山腰露出一个小洞,他不由一怔。 但见那洞直径约摸二尺,洞内阴风阵阵袭出,显得此洞深不可测。 少年书生暗吸一口真气,骨骼一阵抖擞,喀……喀……暴响,一个人顿收缩成三尺小孩子一般大小。 少年运起“御肌缩骨功”钻进洞内,又一阵骨胳响声,那少年又回复原态了。洞内高可三丈,宽丈余,四壁光滑,似用大理石砌成一般,洞顶条条钟乳垂直如玉,晶莹光亮,洞天福地,甚是美观,洞中央有一付石像,面目酷似先师,栩栩如生。 少年连忙整衣肃客,叩了三年响头,正四下张望,忽然洞侧传来轧轧……之声,少年书生抬头一瞧,不由一声惊呼。 原来那酷似师父的石像,不知何时隐去,替代的是一个三尺长,六寸半径的铁匣子,少年知道此铁匣内,就是师父成名武器:金腾月戟,忙又恭恭敬敬行了礼,便想打开铁匣。 但四处找了半天,始终找不出一点裂缝把手,不由情急起来,也不考虑,双手运足真力,猛然击下。 又听“轰”的一声大响,震得四壁“嗡嗡”传来回声,铁匣仍然毫无损害。 少年书生暗想道:“这掌何止千斤重力,就是纯钢也会震裂,这铁匣看来毫不起眼,恁地震他不开,我偏不信。” 他微一提气,双掌竟用十成真力击下,又“轰”的一声大响,铁匣乃思师采取南海万年寒铁铸成,再锋利的宝剑也休动他一毫一发,何况掌力? 少年书生将铁匣从他里取出,拂去尘土,在铁匣北面找到一条极细,几乎肉眼也看不清楚的黑线,暗用内力,将黑线一头撕掉,左手用力一拨,铁匣“霍”的一声,顿被打开。 突然金霞万道,电射而出,瞧得少年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它全体通红,约有三尺来长,戟头成碧玉色,闪闪发出碧绿清光,两旁各有倒钩一个,除把手五寸外,戟身锋利当常,寒光暗泛,鳞甲闪闪,好不美观。 少年用劲一舞,鳞甲片片竖立,两倒钩中暗藏金珠一十八颗,腾身并有小孔八处,舞到急处,嘘嘘怪响,好不惊人。 少年将金腾月戟套上皮套,隐去金光,束在身上,正想出洞,忽闻一阵香味随风飘来,不由心中一动。 少年随香寻去,找到洞的尽头,发现一株五尺多高的小树,斜生在洞壁上,干枝呈黄绿色,正长着六、七个碗大的黄色果子,那树枝似容纳不了这果子的重量,枝干弯曲,几乎触到地面。 少年心中一动,摘下一颗就往口里送,但觉这果气味芬芳,汁液甜美,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精神大振,又摘下另外两个揣在怀里,走出洞外,攀缘下山。 口口口 行至山脚,已是薄暮时分,少年一看四周无人,乃展起“凌虚轻功”,人如一缕烟般,向城里飞驰而去。 “括苍山”东六十里“吉龙城”,今天正逢一年一度的赶集日子,大街小巷,人影晃动,显得十分热闹,这时客栈,酒楼,到处挤满了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那一番喧哗景象,确实少见。 “吉龙城”最大酒楼为“归来乡”,传闻名儒柳宗元曾来此一游,并在“归来乡”题了一首词叫“归来”,“归来乡”因而声名大噪,又逢今天热闹的日子,愈发门庭若市,掌柜伙计忙得团团乱转,不可开交。 搂下尽坐些小生意人,老百姓,走江湖的,济济一堂,不时传出大笑之声,乌烟瘴气,杯盘狼藉。 楼上就不同了,尽管下面如何叫嚷,还是一片平静,里面尽是些地方上颇有名气的乡绅、富家、名士、他们爱干净清净,倒不在乎花几个钱。 此时走上一个身穿黄衫弱冠年纪的俊美书生,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神仪内蕴。秀逸夺人,举目翩翩,矫健不群,凤目开合间似有一道寒光,慑人心魂。 他走到窗旁空位上坐下,呼来酒菜,也不讲话,慢慢吃食。 半响,那黄衫书生推开酒杯,凝望窗外江水,似乎甚为感慨,不由吟道:“时难年荒世业空,孤子羁旅奔西东;家园逢仇遭大难,只身流离道路中;弓影暗悲孤飞雁,辞根化作九秋蓬;俯视江水如垂泪,仰望白云犹抛絮;孤鸿振翼唳云端,蛟龙出池飞长空。” 声色悲壮,如裂金石,节拍有力,十分悦耳,书生吟罢,不由微喟一声。 这时楼上又来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贵公子,似乎比那黄衫书生更为俊美潇洒,只见他面色白皙如玉,鼻梁挺直,极为神俊,风目有神,但双眉细长如柳,缺乏黄衫书生那股英挺之气。 他朝四周略一打量,走到靠窗一个空位坐下,无巧不巧正坐在那黄衫书生对面。 只听他一呼唤! “喂!伙计,快把酒菜端来。” 黄衫书生微皱剑眉,暗道:“怎么这般年纪,还是一口气童音。” 心里想,眸子不由向那年青公子望去,正好对方也一抬头,四目对个正着,黄衫书生含笑点头,那年青公子却不知怎的,面颊上立即飞上一片红霞。暗想: “这黄衫书生恁地俊美。” 见书生正不停的瞧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望,心头不由浮上一股异样滋味。 黄衫书生猝见他时,心中暗暗存着惺惺相惜的心里,但见他掉头别顾,心中不禁微愠,想道:“这般公子哥儿,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理他作甚?” 想着,自顾掉头瞧着江水,不再理会那青衣公子。 正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阵粗暴的声音:“狗养的孙子,酒菜还不给老子端来,老子一发脾气,不把你这个烂店捣得稀烂才怪!” 店小二见来人,一上楼就大骂自己,心中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头一抬,骤见来人,吓得他冷汗直冒,嘴巴倏的闭上,连应五、六个“是”字。 黄衣书生正望着江水出神,猛闻来人大吼,剑眉向上一挑,暗道:“这人怎么出口如此下流粗暴,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道:“何必与这般人一般见识,只要人不犯我,天大的事我也不管,先师不是这么说过吗?” 意念闪电掠过脑际,面上又自恢复常态。 楼上进来三个大汉,为首一人,高可七尺,浓目环眼,面目凶狠,衣着虽甚华丽,但掩不了那股粗暴形象,后二人短小精悍,双眼细小,谈笑间露出一口黄牙,十分惹人厌恶,第三个油头粉面,脸孔也较清俊,但两眼约带斜视之态。 楼上原坐着两个“公差”模样的人,一见来人,连忙起身迎道:“烈大爷!黄大爷!焦大爷!近来可好?我们老爷正想念着大爷们呢?” 那被称烈大爷的汉子“哼”的一声道:“托你老爷的福,还算不错,你俩回去带个信,说我烈虎向他老问好,改日再行拜见。” 这两个公差模样的人唯唯诺诺,竟自下楼而去。 那叫烈虎的汉子,环眼望了黄衫书生一眼,突然喝道:“那里来的杂种,不打听老爷爱坐什么地方,还不快滚,当心你脑袋搬……” 黄衫书生一听这汉子骂自己“杂种”,不由心中大怒,正待发作,却见这汉子“搬家”的家还没讲完,就“哇哇”大叫,口里鲜血直冒。 黄衫书生张目急视,猛见那青年贵公子朝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就明白了八分,不由心中暗笑。 那姓烈的汉子见自己话尚未说完,便觉一个黑忽忽的东西极快打来,来不吸闪躲,“卟”的一声,被那团东西打掉两颗门牙。 原来那青衣公子,一来就是恨他出口下流,见他胡言乱语,不由怒不可遏,在桌上取了一根骨头,打掉恶汉两颗门牙。 他自己也不知怎地,自见了黄衫书生,心中就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见这大汉侮辱黄衫书生,就好似侮辱自己一般,骨头掷出后,忽见书生面露笑容,瞧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碰碰”乱跳。 那叫“烈虎”的汉子原来是“吉龙城三霸”之首,平日仗着武功精纯,鱼肉百姓,谁都畏他三分,老百姓暗中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恶虎”,可见他如何为非作歹了,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被打掉两颗门牙,还不知是谁干的,试想他如何不气? 大怒之下,怒睑凶目四下搜索,许多胆小的人,纷纷离座而去,恐怕殃及池鱼,平白遭受灾祸。 刹那间,人已走了大半,只有三两胆量较大的,平日受他恶气,早已不忿,难得今天他碰到煞星,吃了大亏,倒要瞧瞧他如何被惩。 恶虎目光一闪,瞧见青衣公子微微发笑,心中认定,伸手往腰间一摸,滑啦啦取出一条碗来粗细,五尺余长的铜鞭,一声暴吼,奋身扑上。 突然眼前一花“拍”,又挨上一记耳光,脸上热烘烘的现出五个手指印,气得他目眶欲裂,大叫一声,又自扑上。 旁侧跟烈虎一道来的两个大汉,也自摸出兵器,一拥而上。 青衣公子瞟了黄衫书生一眼,清叱一声道:“恶贼!到楼下来,让你瞧瞧本公子的利害。” 言罢,一晃身,人已飞身下楼,身轻似弱,飘飘落在楼前空场上,黄衫书生不由叫一声“好俊的轻功。” 这时,三条灰影在暴叱声中跟着跃楼而下,黄衫书生付过酒资,跟着人群,挤了进去,只听群众窃窃私语:“恶虎今可碰到对头了,这厮平日欺负咱们,老子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另一人忙喝道:“侯老二,你多喝了两杯就胡言乱语,当心烈虎喽罗听到,又被抓去受罪。” 黄衫书生向场中望去,见烈虎与那矮汉子,舞起一团刀光鞭影,猛攻青衣公子,青衣公子手持一柄青光四射宝剑,左拦右遮,纤小身裁,如柳絮般的东飘西落,甚是轻灵美妙。 油头粉面的汉子最是狡猾,一边用下流污秽的话乱骂,一面偷空打暗器,气得那青衣公子柳眉倒竖,牙根紧咬,凤目圆睁,玉面通红,心浮气燥,逐渐落了下风。 青衣公子剑光轻灵,突然向烈虎头顶,一招“穿云入月”,剑未到,人影已至。 烈虎忙用铜鞭往上一封,只听见“呛”的一声,两般兵刃接触,发出一声大响,金星四溅,青色宝剑竟被荡横开去,公子两臂横叉,空门大露,烈虎一见大喜,足进连环,长鞭运足气力,往斜一舞,倏的搂头下击,鞭风犀利已极。 公子似已力尽,喘声连连,想躲闭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猛听烈虎,痛吼一声,长鞭脱手飞起丈余,双手紧蒙两眼,鲜血汩汩从指缝流出。 青衣公子暗叫一声惭愧,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也不说破,叱道:“尔等快滚,今天本公子不为已甚,暂饶你一命,下次再犯到我手里,叫你能逃公道。” 同来的矮子与那油头粉面汉子,闻言狠狠瞪了公子一眼,道:“相好的,别走远,大爷们自会找你算账。” 扶起烈虎,头也不回,急奔遁去。 黄衫书生走了过来,含笑说道:“公子学究天人,武艺不凡,想必得奇人异士亲授,能否告知今师名讳?” 青衣公子闻言忙道:“相公客气了,不便奉告,尚相公见谅。” 黄衫书生见他似有苦衷,也不再追问,淡然一笑道:“在下不过羡慕公子武艺不凡,知道令师必是一位德高艺精的老前辈,心存瞻仰,既然公子另有苦衷,在下也不相强,既然无事,何妨再上楼饮杯水酒,随便叙叙?” 青衣公子闻言,不由“卟嗤”一笑道:“相公怎地如此谦虚,口口声声‘公子’,实在不敢当,我今年十七,似比你稍小,如蒙不弃,就叫我一声‘景玲’老弟就行了。” 说完,两颊忽地飞上一片红晕。 黄衫书生见这位新识贤弟,脸皮如此薄,也自莞尔,只道他初出江湖,不善交际,当下也不在意道:“愚兄越飞,痴长你两岁,就托个大,叫你一声贤弟罗。”接着又隙道:“贤弟!你长得真俊……不知那位姑娘有福,能得贤弟……” 骤见这位贤弟脸若红霞,低颈垂首,羞不可仰,连忙住口。 两人赏观景色,天色渐晚,越飞忽问道:“贤弟!你现住在何处?” 景玲道:“小弟现暂居‘抚临’客栈六号。” 越飞忽的惊叫道:“贤弟,愚兄住在‘抚临’客栈七号,咱们竟住在隔房,真是太巧了,走,走,咱们一同回去,夜半来个‘抵足夜谈’,岂非一大乐事?” 景玲闻言不禁红飞脸颊,抬头瞧越飞说得十分真挚,这才放下心来,越飞也没发现他神情有异,见他半晌不语,连忙问道:“贤弟,你怎么了?”景玲忙应道:“没……什么,适才小弟不过忽然想起一桩事,一时失神,忘了回答。” 越飞“唔”的一声,也不再提了。 口口口 这夜天色朦胧,星儿隐蔽,伸手不见五指,忽然“抚临”客栈,窜出一条黑影,快如鹰隼,只见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眸子,体态轻灵,丝毫不带一点声息。 那人伏在瓦上,似乎在倾听什么,忽见他一长身,双后后推,整个身体如箭般,向前飞出十余丈,这种身手,委实罕见。 那人身形毕直,落在树枝上,树枝虽只有寸来粗细,但黑影落在上面,却不动分毫,足见这人轻功已达“临空换气”的地步。 忽见他双掌朝后一挥,人又纵出十余丈远,这人展开武林绝传轻功“凌虚飞渡”,向前驰奔,刹那眼,消逝不见踪影。 第二天上午,“抚临”客栈,忽有一位衣服华丽,面貌俊美的年青公子匆匆走进来,举手推开七号门房,走了进去,见里面的人还呆在床上,不禁莞尔一笑道:“越飞兄,快起床,小弟告诉你一件事?” 床上躺着一个俊美书生,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朗吟,听了青衣公子呼唤,急忙下床,问道:“什么事,贤弟如此匆忙?” 猝见景玲低垂着头,一付羞窘模样,再看自己,只穿一件内衣,连忙把衣衫穿起,心中暗想道:“这位贤弟面皮也太薄了,动不动就像女儿家一样害羞?” 景玲这才说出一番经过: 原来景玲一早起了床,越飞还没起身,尽自就到街上走走,忽见一群人窃窃私议,忙挤入人群中,只听一人说道:“王五,你说怪不怪,昨天夜里,‘恶虎’家里突来一位侠客,把‘恶虎’那群狐爪狗党。戏耍了一顿,连来人脸都没有看清就被来人击得伤亡大半‘恶虎’被点了死穴,玉面虎出遭了报应,只有‘矮脚狼’逃了个没踪没影,咱们‘吉龙镇’又太平了哈!哈!哈!……。” 另一人接道:“李二狗,你且慢高兴,听‘恶虎’家小厮,小二子说,那‘矮脚狼’是侠客故意放走的,‘矮脚狼’回山必定请恶虎的师父出山寻仇,你想想看,一个‘恶虎’就不得了呢?他师父当然更厉害,听说练成了什么毒掌功夫,今年‘茅山五鼠’那等凶恶人物,去寻他霉气,不料才对拆不到三十招,被他那刚练成的什么毒掌打落万丈深渊,尸骨无存,这次来到咱们‘吉龙城’,咱们休想再过太平日子了。” 那被叫李二狗的不服道:“恶虎的师父这次出山,只找蒙面侠客报杀徒之仇,关咱们屁事?哎!对了!听那小二子说,那蒙面侠客,好像是昨天打瞎‘恶虎’眼睛的公子。” 景玲在旁,暗自惊心想道:“茅山五鼠”何等厉害角色,尚被恶虎之师,不出三十招以一种毒掌打落万丈深渊,可见恶虎师父武功之高,自己决非对手,那恶虎平日敢威作福鱼肉百姓,原来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师父做后台,无怪他飞扬拔扈目中无人了。 又想:“不知那位侠客,路见不平。替百姓除害,而竟把事情拦到自己头上。” 心中有事,闲话再也听不进耳,匆匆走回客栈,忙把这事告诉大哥。 两人说话之际,店小二匆忙奔进房来,颤抖的说道:“公子!不好了,客店四周围了一大堆凶恶的汉子,说要找你讨命,迟了,他们要拆店,求您快点出去吧!” 景玲见店小二那付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事已临头,忙道:“大哥,请你稍等待一会,小弟出去看看。” 说罢,猛一顿足,身形拔起三丈多高,落在墙上,身形一展,又拔高丈余,落在店外空场之上。只见七、八个大汉,气势凶凶的喝问店家,只吓得那店家面色苍白,四肢发抖。 景玲看得心头火起,突然冷笑一声,喝道:“哼!什么人要找公子爷麻烦,尽管出来,威赫百姓,算什么英雄好汉。” 为首一人,年约花甲,但却毫无一点龙钟之态,三角眼隐露凶光,闻言,注视了景玲一会,冷冷说道:“无知小狗,既把老夫徒儿打死,还敢在老夫面前逞狂,老夫如不把你活活剥皮,从此就不叫‘毒掌追魂’。” 景玲闻言猛然一惊,忖道:原来“恶虎”的师父就是那早年横行黔滇一带,五年前传已退隐的“毒掌追魂”,自己师父早年曾与他斗过一次,两人足足打了五百多招,还不分胜负,武功利害,可想而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不觉暗一咬牙,冷笑道:“不叫‘毒掌追魂’,就叫‘毒掌断魂’吧!” 老者闻言,阴笑连连,也不说话,突然脚踏七星步,运力一推,一股劲风杂着一阵腐尸臭味,往景玲胸前疾袭而到。 景玲一听掌风强劲,立知利害,连忙从高丈余,向后急退,动作虽快,奈何劲风无孔不入,景玲已吸进少许腐尸气息。 她只觉头脑胸口一阵闷涨,混身无力,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运功封住不使腐毒流窜入人心脏及全身三十六大穴,一面从怀里取出一颗“青草解毒丹”服下,才稍感清醒。 暗暗吃惊道:“这老儿的‘白骨毒掌’怎地如此利害。” 猛记起先师提过这“白骨毒掌”,乃明末-隐士所创,这隐士在无意中得了一部“白骨毒经”,找了一个隐密的洞穴,苦练了二十年,始告完成。 这隐士由于练成的武功过于歹毒,偏邪,对敌不分正邪,往往无形之中制人死命,致遭各派侠士不满,终于在苍鹰山被各派好捭三十余人围攻,击落万丈深渊,但乃有五、六人中了隐士临死“白骨毒掌”一击,终身残废,可见这“白骨毒掌”的确利害非凡。看情形这“毒掌追魂”只练成四成功力而已,但也不同凡响了。 景玲一退之后,喘息片刻,将身一涌,再次和“毒掌追魂”动上了手。 老人长笑一声,又将“白骨毒掌”发出,立将风生百步,势如倒海排山,夹着毒气扑至,声势威猛绝伦。 景玲一声清叱,手中宝剑,闪出一道青霞,忽上忽下,时左时右,青霞中一条瘦纤身影,上下窜动,端的美妙已极。 老者亦非庸手,只瞧他窜高纵低“白骨毒掌”夹着呼劲风,不时乘隙袭击,双手各抢先机,转眼间,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那道青霞忽而渐渐缓慢。 景玲知对手武功极高,且练有歹毒的“白骨毒掌”,自己万不是敌手,故一上手就展开师门绝技,七十二招“柳叶剑法”,身形飘动,捷似风驰,右手舞起斗大剑圈,猛攻“毒掌追魂。” 初时,景玲仗着轻功高绝,围住“毒掌追魂”团团乱转,使“毒掌追魂”一时之间捉摸不定,“白骨毒掌”连人影都碰不到,渐渐看出景玲这套剑法的妙处。 掌法一变,沉若山岳,掌出脚踏,沉厚有力,景玲顿觉四周党风缓缓缩拢,压力大增,不由大吃一惊。 手中青剑缓了一缓,立觉一丝毒气扑至,想阻挡,已自不及,一时头痛如绞,一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抖颤不停,喉干嘴裂,冷汗如浆而出,四肢软弱,摇摇欲倒。 毒掌追魂,嘿嘿冷笑,连足功力,一掌劈下。 景玲双目一闭,暗叫道:“我命休矣!” 蓦觉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云霄,历久不绝,啸声中,一条黄影,疾如电光一闪而至。 人未到,一股柔和坚韧罡气,立将自己带出十几步远,耳旁闻得“毒掌追魂”一声惨呼,接着劲问“太冲穴”一麻,就不省人事了。 过了几天,江湖上传开了横行西南五省的“毒掌追魂”与他六个徒弟,一日之间,被一个身穿黄衫,面套布的怪客,举手投足间,制于死地。 口口口 大年初一这晚,南昌道上忽有一条黑影飞驰,疾如石火电光,手中还隐隐抱着一团东西,只见他右手夹着一团像人形的东西,左掌朝后一送,身形猛的窜起七、八丈高,隐入树林之中。 夜深人静,行人绝迹,星儿隐入云层,冷风飒飒不绝,树林中忽而转出一声叹气,像幽灵,使人听了毛骨竦然。 这时,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全身上下用黑布裹着,只露出二只亮晶晶的眸子,双手横抱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俊美人儿。 她头巾已失,露出乌油油细发,原来还是一位姑娘,看轮廓,确是个绝色少女,此时她似乎失去了平时的娇媚姿容,只见她玉面苍白,秀目紧合,身子不停的抽搐,好似中了什么歹毒掌力,不胜痛苦之状。 黑衣人双目呆呆紧盯着她的面庞,似乎不胜惊奇,渐浙他移开目光,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贤弟啊!原来你是女扮男装,怪不得你举止与口腔像姑娘家,那厮‘白骨毒掌’,真利害,如不是我拼着略损真力,护住你心神一口真气,否则你早就毒发身亡了,但是这样下去,只能略为延长你的性命,并不能使你痊愈如初啊!唉!怎么办呢?” 突然,左手无意中触及腰间硬鼓鼓的东西,猛然记起一件事,不由大喜过望,连道:“真糊涂,怎么就没想到‘它’呢,害贤弟多受些活罪?” 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匣,倒出一粒,晶莹滑目的“龙涎胆”,塞进她口中。 然后,替她解开“穴道”,盘膝跌坐,将景玲扶在身前平躺着,暗自运起武林绝传秘技,“阴阳神功”。过了一顿饭光景,只见他七孔忽然缓缓冒出一股白气,渐渐由淡而浓,由少而多,不一会,那股白气渐转为红色。树林杂草间也笼罩着一片红光,惊起一群宿鸟,往别处飞去。三百年来绝传的“阴阳神功”,竟在此处显现了。 黑衣人双目紧闭,两手平伸,髻眉皆张,面上肌肉收缩不止,愈来愈快,也越发紧张。 原来他只知“阴阳神功”对敌时,无攻不无,无坚不挫,威力极大,至于是否能疗伤,却连他师父出从没提起。 他冒险以“阴阳神功”为“景玲”疗治内伤,也许是“景玲”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笼激起他的勇气,或许是她那痛苦,憔悴之态,令他慈悯,他终于鼓足最大勇气,冒险尝试。 那股浓厚大红真气,忽而略带紫气,他知时候到了,来不及解开钮扣,一把将景玲的衣衫扯成粉粹,只剩下一件粉红色亵衣,雪白肌肤,隐约可见,玉乳双峰半露,随娇喘起伏频动,阵阵幽香如兰似营,不由他看得呆了一呆,心口乱跳。 正正心头猛跳之际,忽觉丹田有一股热力窜动,不禁大惊,知道一个不慎,就要走火入魔,连忙紧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这才把那股热力压制下去,吓得他冒了一身冷汗,暗叫惭愧。 不敢怠慢,双掌分别按住玉乳两旁,“气海”“将台”两穴,入手细嫩,滑腻异常,猛运足真力,掌心顿时冒出一投大红而略带紫色的真气,侵入体内,通过全身三十六大穴,缓缓将毒气迫出体处。 半响,景玲开口一声娇呼道:“好热呀!” 美目微晖,瞧见自己被一个全身黑衣笼罩的陌生男人,双掌透出一热力,按在自己乳旁,不由羞惊交集,娇喝一声,一掌朝黑衣人胸前拍去。 眼见就要打着,景玲心中一动,就在掌将到又未到仅离胸三寸远的地方,倏然将手向旁滑出。 一见那黑衣人,双掌仍原式不动的按在自己胸口,热力更炽,再见那黑衣人虽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精光四射的眸子,但他累得遍体汗如雨下,连面罩潮显了,知道对方正以本身真力为自己疗伤,不禁暗暗感激。 但自己一身罗衫尽除,只剩粉红亵衣,却又羞恨交加,恨不得觅个地洞钻下去。 她一个姑娘家,守身如玉,平日男人碰她一下都不行,何尝受过人家这般相待?牙齿紧咬,心中一急,不由得细声低泣起来。 黑衣人见她转醒,面颊恢复血色,方长嘘一口气,擦擦汗,面露喜容道:“姑娘!你身中‘白骨毒掌’,虽经在下用‘阴阳神功’与‘龙涎胆’治愈,但血气亏听风甚巨,不宜妄动真气,必须静养七天,始能恢复原来功力。” 那景玲有生以来,连父母都不肯稍示的地方,今日连遭生男人抚摸遍至,虽是情急相救但叫她怎不羞煞,恨煞? 她暗下决定,不是杀掉那黑衣人,然后自尽,就干脆嫁给那黑衣人。 不相识,不知他品貌如何,更自己尚有一个心上人呢? 这个问题使得平日娇叱武林,绿林宵小闻风丧胆的“金针女侠”,哭笑不得,进退两难。 突然她仰天幽幽一叹,瞬间玉容骤变,右掌运足真力,猛然自拍“天灵穴”。 黑衣人面带笑容,正要安慰几句,猛见景玲自拍天灵穴,不由大吃一惊,忙揭面罩,用打暗器手法掷出,休看这块面罩轻飘飘不到一两重,但在这黑衣人手里,却不亚一块石片。“拍”的一声,面罩早已击中景玲右肩“赤台”穴上,景玲只觉右肩一阵酸麻,手臂再也举不起来,抬头一望,当她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惊喜万分,娇亏呼道:“大哥!是你!” 眼泪再也不控制不住,像决堤河水、泪泪流了出来,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遇见亲人一般。 黑衣人面罩一失,露出一张极俊美的脸孔,神仪内蕴,秀逸夺人,正是一别多天的越飞。 景玲猝然瞧见越飞,不知道是悲是喜,含羞低下头来,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越飞微笑道:“贤弟,哦不,该叫你玲妹,你化装真也高明。愚兄被瞒在鼓里,竟一点也没有发觉,若不是今天为你治伤,也许一辈子,愚兄还不知道究竟呢!” 见景玲低头不语,含笑道:“都是愚兄不好,害你平白多受许多活罪,来,来,快把眼泪擦干,罚为兄的背你走路!” 景玲闻言脸生红晕,秀目含情脉脉注视越飞,似有干言万语,要身他倾吐,四目相接,想起刚才之事,不由又羞得娥眉低垂,几乎碰到胸襟。越飞抬头一望天色,东方已渐呈肚白色,知道此刻再不走,等行人一上路,就不方便了,忙道:“玲妹妹,你体力尚未恢复,我背你走好了!” 景玲假装失去了平日大方之态,羞答答地应了一声,但仍未站起身。 越飞这才记起,适才她衣掌被自己情急疗伤时撕得碎衣片片,只剩薄薄一件亵衣,试想她一个大姑娘,如何不羞,暗骂一声糊涂,脱下外衫,给景玲穿上。 然后一把抱住景玲纤腰,运力一纵,人已拔起七、八丈高,展开轻功绝技“凌虚飞渡”,疾若鹰隼,往城内急奔而去。 景玲纤腰被抱,胸口紧贴越飞胸前,不时震动磨擦,她一个姑娘家,那会有过如此遭遇,不由羞得粉颈绯红,心头却又有种异样的感觉。 越飞一阵急驰,来到城内,找了一间店栈,也不理会店伙怀疑神色,放步而入。 越飞将景玲安置在一间房间之内又叫来伙计,命他去买一套衣裳。 景玲就在客店之中,将自己身世,简单说了出来。 原来景玲本名“金玲”,世居云南梧桐,双亲早年行走江湖,博得“苍山双剑”美号,父亲金盖隘,为人正直,好义,自从生下金玲后,动极思静,压倦江湖恩恩怨怨永无了日,遂在梧桐西七十里地一清静之所,隐居下来,悠悠自得,乐也融融。 好景不常,一日路经一片树林,忽闻叱喝与兵刃相击之声。 走近一看,只见三、四个面貌凶恶汉子,围攻一个年已花甲老者,那老者武功高强,但对手身手亦不弱,且人多势众,采取车轮战,老者已呈败状,气得他指着一个年青而面貌邪恶的汉子破口大骂道:“好不要脸的恶贼,老夫在梧桐见你恶迹累累,正想替老百姓除害,不料你这厮假面虚心,口口声声悔改,重新做人,老夫颐念上天好生之德,暂饶你一命,不道你怙恶不悛,居然纠众前来暗算老夫,天良何在?像你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老夫老夫就是死也不瞑目,你等着瞧吧!终有一日,侠义中人会把你碎尸万段。” 那面貌邪恶的年青人,嘿嘿冷笑道:“老鬼!你活得嫌长了,少爷在梧桐一时失手被擒,被你连番欺辱,此仇此恨,山高海深,今天让你瞧瞧少爷手段,给你们这色平日自命侠义中人一点利害尝尝,你就是骂到口干舌焦,少爷也不在乎,嘿嘿。” 说着,长剑加劲猛攻,一旁的金盖隘早瞧得怒火高张,一声大喝,纵身面出。 那面貌邪恶的年青人闻声不禁大吃一惊,一声来人面目竟是绿林黑道闻名丧胆的煞星“苍山双剑”,吓得他头也不回,疾掠数丈,急急逃走。 金盖隘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迳自回家,但第四天夜晚,金盖隘正抱着玲儿戏耍,窗外忽飘来一阵嘿嘿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异常。金盖隘大吃一惊,忙把玲儿放在床上,双后一挥,灯光顿灭,打开窗户,跳落院中。 四处一望,那有半点人影,正想回房,东边大树下忽又传来“嘿嘿”冷笑之声。 大喝一声,展开轻功提纵术,拔起三丈来高,朝大树扑去,人在半空,忽见一条黑影,疾如奔弦强弩,呼呼,往别处窜去,不禁大怒。 展开全力,一阵急迫,两人闪电般奔出十余里,金盖隘忽暗想道:“这厮轻功明明与我不相上下,老是抛不脱似的距离十丈左右,莫非这厮怀有什么鬼计?” 猛然想到自己中了来人调虎离山之计,心中一急,忙收住身形,一转身朝家中飞奔,不一会,已来到家中。 只见妻子一阵历啸嫁叱声,不由大惊。 闪身进来,见自己妻子正与一个身体矮小,骨瘦如柴,双手特长的汉子斗在一块,她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但手中一柄铜剑,却如满天星雨朝矮人猛攻。 旁边立着二人,为首一人年约六旬,蓝布大褂,福字履,头若巴斗,眸子开合精光四射,另一人正是那年青邪恶汉子。 金盖隘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热血沸腾,目眶尽裂,大声喝道:“何方贼子,前来寻事,大爷与你们拼了。” 青铜宝剑猛一抖来,纵起三、四丈高,立时剑气如册,风雷交加,技叶飞扬,朝那打斗中的矮子当头劈下。那矮子猝见一团青光,夹着一条快若疾矢的影子,当头罩下,暗叫不好,想亲已是不及。金剑仍原式劈下。只听一声惨叫,那矮子一条右臂,活生生被金盖隘砍断,痛得他大叫-声,朝后便倒。 旁立老人,两眸倏然寒光暴射,也不见他怎样做势,一跨足,人已闪到矮子身后,伸手自怀中取内金疮药,将矮流血止住,再在他口里塞进一粒丸药。 这才一转身,面若寒霜,冷冷说道:“我‘雪山野叟’三十年前巳不问江湖是非,但却不容有人背后辱骂老夫和伤害老夫之徒,你知罪否?” 金盖隘没料到他竟是三十年前闻名江湖的“雪山野叟”,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忙道:“老前辈明察,弟子并未在背后辱骂……” 话未说完,“雪山野叟”已摇手道:“不必多说!” 金盖隘知道今天之事决不能善罢,久闻“雪山野叟”,生性极为护短怪僻,今一见面,果然不是虚传。 “雪山野叟”道:“现在老夫给你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由你自选。” 金盖隘道:“何是生路?” 雪山野叟道:“尔自断双臂,给老夫叩三个头赔罪!” “死路呢?” “与老夫过招!” 金盖隘听了,怒火上冲,热血沸腾,瞥了妻子一眼,傲然应道:“雪山野叟,我敬你年纪大,叫你一声老前辈,不想你越老愈糊涂,你的宝贝徒弟,在外面为非作歹,你却毫不过问,一味护短,金某虽然不才,倒要见识见识你那绝世武功。” “雪山野叟”怒极狂笑道:“好狂的小辈,老夫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吧!” 言罢,一声历啸,声震长空,双掌一开一合,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身子往下一挫,穿左掌,跟左脚,一攻下盘,一抓颈颚,声势惊人,用招老到。 金盖隘猛的倒退丈余,但“雪山野叟”如蛆附骨,学风又到,金盖隘又退了四五丈远,脱出掌风范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暗一咬牙,又自扑上,展开成名绝技“大抛掌”,拼死抢攻。 老人冷笑一声,双掌加力,展开身形,人如数十条黑膨,在金盖隘四周乱转,眨眼问已递了三十余招。 “雪山野叟”似已不耐。怒嘿一声,突然使用生平绝技“玄天九死子午罡气”,运足真力,朝金益隘一击而至。 一时邪气弥空,罡风劲疾,金盖隘想躲已迟,倒踏“七星步”,全身真力运足,一掌迎上。 但“玄天九死子午罡气”,乃取万年寒冰侵身所得,利害非凡,“雪山野叟”又掌临身,“霍”的吐气开声,金盖隘立觉一股奇大劲风压到,眼前一黑,脸前如被千斤铁锤击中一般,脸骨尽碎,内脏翻动,惨叫一声,身子飞起三丈多高。 惨呼了一声,跌倒在地,气绝而死。 金盖隘妻子一声悲呼,朝“雪山野叟”奔去,青铜剑一阵乱砍,完全一付拼命模样,“雪山野叟”大怒,再次运起“玄天九死子午罡气”,反手一掌,将她震起三丈多高,追随亡夫到地下去了。 此时有一条黑影,偷偷走进金盖隘房间,见床上睡了一个婴儿,忙把他抱起来,双目含泪喃喃道:“金盖隘啊,你救了我一命,夫妇却连遭杀身之祸,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盖隘兄嫂!你们安息吧!我一定把你的女儿教养成人,练成武艺,为你复仇!” 说罢,朝西方拜了三拜,身如一缕轻烟,瞬间隐去不见…… 金玲一口气说到这里,已哭得泪人儿似的,越飞身世与她同样凄惨,顿生同病相怜之感,细细安慰,金玲拭去泪痕,经他一阵好方相慰,这才破涕为笑。 时间已至晌午,客栈前忽来了两个身背长剑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双目炯然,瞧他俩下马的身形,武功身手似乎不弱,他俩走进客栈,大声呼道:“帐房的,快给我俩找一间干净的房子,把马牵去喂,要上好的食料,知道吗?银子是少不了的。” 说完,两人迳朝里面走去,正巧金玲走出来,两人一见,眼都直了,暗道:“老子出道江湖也有十余年了,就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妞儿,这姑娘从那儿来的?恁地这般美丽。” 金玲此刻已复女装,猝见两个中年汉子,失魂落魄的瞧着自己,“哼”了一声,正想发作,那边店小二已传来声音道:“两位爷们,房间小的已整理好了,请爷们过来看看中意不中意?” 两人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互看了一眼,迳朝里面走去,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道:“师弟,这妞儿真美,我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美的姑娘,如能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我孙康,死复何憾?” 另一个被称师弟的道:“师兄,你说得不错,小弟亦有此感,不知她是那方人儿,倒要打听打听,就凭咱们哥俩兄这付身手,难道还得不到她垂青吗?” 那叫师兄的猛一拍大腿喜道:“对,对,师弟你说得真对,我们的身手在武林中亦非泛泛之辈。” 两人咕噜咕噜正谈得口沫四溅.那边房内的越飞,剑眉-挑嘴角隐噙冷削之色。 突然站了起来,一个闪身,纵到两人房间之外,隔窗向内一望。 房内灯火明亮,坐着两个中年汉子,好似正在谈论些什么似的,只听那年纪稍长的道:“师弟,那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真不是东西,瞧他耶骄傲样子,丝毫没有把咱们两上放在眼内,你想气人不气人,咱们若不是奉师父之命往谒,早就翻脸了,就凭他那两手轻功,暗器,妄想称雄武林,得那天下第一的名号?哼!” 被叫师弟的汉子道:“师兄,不是咱们吹牛,只要恩师他人家把那‘玄龟罡气’练成,还不天下第一吗?咱们那时再到雁荡山,大闹一场,出一口恶气怎样?” 两人谈笑间,窗帘忽风自动,桌前灯光突地升高二寸,直把他俩吓得跳了起来,四下一望,又没有半点可疑景象。 其中一人回头一看,身后赫然立着一个黑衣人,大吃一惊,忙跳开二丈多远。 黑衣人冷冰冰笑了一声,两眸露出两道摄人寒光,缓缓向两人迫来。 师兄弟俩人,一时怒在心里,恶向胆边生,同时喝一声,用足全力,四掌齐向黑衣人击到。 只听“碰”的一声大响,灰尘横飞,黑衣人仍然伫立不动。 两人大吃一惊,忽然黑衣人身形一闪,“将台”穴顿被来人点中,倒地昏绝。 黑衣人取出一张白纸写道:“圣者破例,饶尔不死,取耳示儆,速回崆峒告知尔师‘红魔生’,老夫三月之内,必登山拜见,以报前次鹰山厚赐。” 最后题了“绝命圣者”四字,满意的笑了一笑,把纸折好,放在桌上,一晃身飘出窗外不见了。 次日清晨,客栈后房,匆匆走出两个低头面丧的中年汉子,他俩不知何时被人割去双耳,虽用伤药涂上,乃红肿如故,索了马匹,一跃身,跳上马背,朝北方急驰而去。 身穿黄衫,年青俊美的书生,朝那滚滚灰尘,奔驰的两骑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啊!开始了,‘绝命圣者’四个字,又要再次出现在江湖之上了。” 接着他冷笑两声,走进客栈,经过金玲房间时,见她正在收拾包袱,不由“咦”的一声,金玲闻声回头,喜道:“大哥,小妹正想叫你,没想你已起床了,咱们就走吧!” “为什么就走?”越飞不由一愕。 “报仇呀!你昨天不是答应要帮我吗?” 越飞这才明白,笑道:“瞧你,想到报仇,一天也待不得,大清早就要动身,真淘气?” 金玲嫣然一笑,催着越飞去收拾行李,越飞不愿违背她的意思,忙加房迳自收拾去了。 这天午响,河南“泰进”城来了二匹骏奇,坐着一双青年男女,男的身穿黄衫,头带青巾,人如玉树临风,秀逸夺人,女的身穿青色紧身衣服,年约十七、八岁,峨眉蛋脸,美目倩笑,窈窕身材,不胜娇柔。 这两人正是要往大雪山寻仇的越飞和金玲,他俩乘马奔驰了一整天,腹中已饿,找了家酒楼,在窗口旁找到了一个空桌坐下。 越飞刚一坐下,忽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孩童声音:“爷爷,你瞧,前面那位姑娘多美啊!姐姐,你平日老骂我鬼小子,这次你可遇到对手了。” 接着,一声银铃也似的声音叱道:“小黑,你不要乱嚷好不?被人听到了多不好意思,这里又不是咱们家,怎么这样随便?长大了还得了么?爷爷,你也不管一管。” 越飞忍不住一回头,史见身后桌旁坐着三人,右边一个老者,年近古稀,一身蓝布大褂,福字脸,长眉凤目,颜盼含威,正笑眯眯的瞧着他俩孙儿淘气。左边坐着一个十八、九岁千娇百媚的姑娘,正在喝叱那乱嚷的小孩,小孩却与他姐姐完全两样,小脸儿黑又略红,灵活的眸子乱转,一见就知他有一肚子鬼计,正与那少女吵得面红耳赤。 少女忽一抬头,见有人瞧他,面一红,柳眉一挑,顿时嗔态尽失,脸颊隐含红晕,芳心如鹿在撞,暗忖道:“世上还有这般俊美男人!” 在旁的小孩拍手笑道:“嘻嘻,姐姐脸红了,这么大的人也怕人家瞧,羞也不羞”,说罢小手直划睑儿。 少女狠狠瞪他一眼,小孩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只瞧得那老者呵呵大笑,半响才道:“黑儿不可胡闹。” 这可恼了冷眼旁的金玲,只见她,小嘴一撅,白了越飞一眼,把越飞搅得又是一怔。 金玲道:“大哥!我们走吧。” 越飞闻言忙站起身,朝那少女,微微一笑,便跟金玲下楼去了。 越飞走后,他那翩翩风度,却已深深印在少女心坎之上了。 越飞与金玲乘骑,一路风驰电急般狂奔,不消五日,已经抵达大雪山脉。 此时已入冬季,大雪山一片雪花,冷风啸杀,高耸入云的绝峰像一条亮晶的通天柱,直伸入云,如被油漆粉刷过一般,通体雪白光亮,煞是美观。 越飞道:“玲妹妹,那‘雪山野叟’的居处是否在这山峰之上?” 金玲道:“师父曾说过:大雪山共分大小六支山峰,‘雪山野叟’住在第二柱峰,适才咱们经过的那尖削入云的山峰就是第一支,那第二峰,不就是这儿吗?” 越飞道:“既然玲妹妹这般说,大概不会错吧!让愚兄抱你上去,省些时间……。” 说罢一伸手将金玲纤腰搂住,猛一提气,身形拔起八、九丈高,朝那凸出山石一点足,又升起七、八丈高。 雪山第二支叫“冰洁峰”虽不甚高,但它那绝壁危崖却是各山之冠,“雪山野叟”看中了这里,居然在此筑庐隐居。 越飞轻功的确已达炉火纯地步,不消片刻时光已达峰顶。 “冰洁峰”山顶宽十丈余,云雾密布冷风凄凄,片片霜雪,如同白昼,苍松劲后,随风摇晃,好一幅凄凉景象! 越飞不由长啸一声,声如龙吟,历久不绝,震得对面山谷,犹如万马奔腾,隆隆不散。 猛听金玲一声娇叱,迎将上去,此时不远处有一小黑点,疾如流星朝俩人停身之处,飞奔而来。 金玲以为来者就是“雪山野叟”,拔剑迎上,那黑点愈来愈大,刹那间完全现身,却是一双全身金色长毛垂地,尖头宽颊,金睛似火,血盆大口,两只獠牙伸出嘴外,像双大猿猴的怪兽。 原来这双神兽乃是雪山异种,名叫冰狒,力大无穷,两瓜更是坚韧,不畏宝刀,威猛无比。 冰狒怒吼一声,朝金玲猛扑过来,金玲见它扑来,闪开丈余,神狒一个收步不及,两瓜猛插进她身后的崖石之中,那硬如铁石的花岗岩,竟被他插的手抓尽入。 金玲暗自惊心,忖道:“这怪兽怎如此利害!” 暗蓄真力,两眸紧注神狒.只要它一动手,就发招还击。 神狒见自己扑人不着,不由暴吼连声金睛露火,看准对方,再次猛扑上去、 金玲见它又扑上来,忙展开师门绝技七十二招“柳叶剑法”,“平海升霞”,“长鲸吸水”,“楼深境原”,舞起满天剑花,向怪兽劈去。 神兽见来人手中拿的长剑,青光闪闪,似乎也甚畏惧,只见它伸爪当剑,竟用“五行剑法”中的“朝月登峰”“圆城置沓”“镜花日堕”对敌,顿时长爪呼呼,忽左忽右,倏而当剑,倏而变爪,威力竟不下于金玲的“柳叶剑法。” 金玲见它还会武功,更觉吃惊,一个失神,长剑竟被它一把夺去,跟着呼的一声,长爪闪电击来。 金玲大惊失色,一声惊呼犹未出口人已被一股柔和力道,直送起三太余高,避过危险。 神狒见自己正将得手之际,忽被一股坚韧劲力,击得连翻三个跟斗,方稳住身形,不由一愕,见另一生人走来,认定是他,咆哮一声,猛一顿身,朝来人张爪就扑。 越飞见它甚是凶猛,知是灵异怪兽,喝一声道:“畜生敢尔。” 右手一抬,一股柔和轻飘的劲风向神狒击到。 这时,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朝这边飞驰而到,人在半空,已见神狒危机,忙大喝一声:“何方小子!胆想伤害我冰狒,我‘雪山野叟’岂能客你等在此撒野!” 喝声叫,人已来到。双掌一扬,一股极强烈劲风随手而出。 两股真气才一接触,强弱立判“雪山野叟”只觉对方发出的劲力异常柔和,似无力实有力,自己掌风才与它一接触,便消失于无形,不由猛吃一惊。 想退已迟,只觉一股柔而又坚之真气,缓缓迫来,身子直迫得连连倒退六、七步,才拿住桩。 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俊美书生,不由暗暗吃凉,想道:“自己行走江湖亦有几十年,怎么来没听过这个功力奇高的年青书生呢?” 越飞见来人年近古稀,头胪特巨,知他确是“雪山野叟”,暗想道:“江湖道上传闻‘雪山野叟’武功如何利害,哼!闻名不如见面,并不见得有多高明。” 这旁金玲已叱道:“雪山老贼,你还得十五年前的‘苍山双剑’金益隘吗?当年他老人家被你纠众杀害,今天他女儿前来找你,索命报仇,你还是认了命吧!” 说完,凤目圆睁,满脸泪痕,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悲愤已极。 “雪山野叟”闻言猛的一震:暗想道:“当年作这事之时,就觉得不妥,似有预兆,今天果然他女儿来报仇了,看她轮廓极像他父母,定然不假,自己生平就只做错这件事,冤冤相报,岂非天意?” 他暗自叹了口气,继而一想:“事已到此,错也错定了,索性错到底,连好女儿一齐收拾了吧!但那书生,自己似乎非他对手……” 雪山野叟正在犹豫沉思,一阵风掠过,金玲已猛扑过来,剑走轻灵,迅疾无比。 “雪山野叟”冷笑一声,一双肉掌,迎向金玲长剑,顿时斗在一处。 金玲平日没事,直磨着大哥教她绝艺,越飞遂把一套自己学而不用的“劈月剑法”,传给了她,且不时指点,金玲绝顶聪慧,知道大哥一身武功造诣,科超凡入圣,更加用心,不出一月,金玲的功力增进何止一倍? 适才斗那怪兽,一时失手,只因上手心就怯场,不能发挥至大威力,那异兽乃“雪山野叟”化了一番心血收服的千年神狒,全身坚如钢铁,寻常长剑掌力,休想动他一发一毛,它发脾气时,“雪山野叟”也得让它三分,这是金玲失剑之故。 但现在情形不同了,“雪山野叟”是她杀父母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金玲一上手就用全身功力,展开“劈月剑法”,与“雪山野叟”打个了平手。 转眼间,双方各递出五十招“雪山野叟”见“苍山双剑”的女儿如此利害,比起她父母超过何止一倍,不由暗自心惊。 暗想:自己横行关外几十年,未逢对手,今天却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都打不过,如被江湖上传开了去,自己这张脸往何处去放? 双掌一变,使出浸淫五十余年的“玄天九死子午罡气”,只见他面火如红,手臂暴粗一倍,两脚似有千斤重力,走动间陷入土地三寸多深。 越飞见状大惊,忙呼道:“玲妹,不可造次,这是内家气功。” 身形疾如电光一闪,朝俩人奔去。 金玲斗得双目已红,根本没听到越飞在讲些什么话,一会忽见“雪山野叟”招式渐缓,她神智已昏,见状大喜,一声清叱,剑身合一朝“雪山野叟”扑到。“雪山野叟”的“玄天九死子午罡气”正运至顶峰,见她奋身扑到,嘿嘿冷笑两声,运足全力,往前一推,青光顿隐。 越飞人在半空,只听金玲一声惨叫,身形抛起三丈多高,朝那万丈深渊落去! 越飞大喝一声,目眶欲裂,半空一伸手,要抓住金玲身子,但已不及。 只听哗啦啦一声,金玲整个身子,跌落万丈涧谷。 越飞剑目含泪,望着深不见底的幽谷,喃喃自语道:“我的命运,何以如此凄惨?唯一爱我,关心我的人,就这样的离开,难道这就是我越飞的命运吗,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忽然他纵身狂笑,响如洪钟,震得雪山冰峰片片散落,声音中间,包含了无比的悲愤。 半响,猛一转身,寒目紧盯在“雪山野叟”面上,神色之间,狠毒冷酷已极。 他嘿嘿冷笑,那是一种丝毫不带人味的笑声,缓缓走到“雪山野叟”跟前,停住身形。 “雪山野叟”猛一抬头,正与书生眼光对个正着,只觉得书生的眼光,就像两双利剑刺入他的心中,那样的冷削,怨毒。 越飞沉默了一会,冷冷说道:“雪山野叟,你不用咒咀,死在我手里,你是值得的。” “雪山野叟”猛一长身,再次发出“玄天九死子午罡气”,但他连手都未及抬起,就觉胸前似被千斤大锤击中,“砰”然一声死于非命。 当年“苍山双剑”临死前一句恨话,十五年后终于应验了。 他胸骨破碎,血肉模糊,形象可怖,与上次江湖传闻的“毒掌追魂”死状完全一样。 江湖上随即轰动了二件事,一件是大雪山奇人“雪山野叟”,被上次击毙“毒掌追魂”的黄衫怪客,击死在大雪山“冰洁峰”上。 第二件事,崆峒接到“绝命圣者”的警柬,“绝命圣者”五年前就被各派掌门人宣布死讯,想不到事隔五年,“绝命圣者”居然没死,又第二次出世,寻找他昔日仇人霉气。 尤其接到警柬的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更暗暗心惊,“绝命圣者”武功超凡入圣,手黑心辣,自己徒儿此番往雁荡回来,被他认出是自己门人,削掉双耳,传来三月为期,找自己霉气的警柬。 口口口 时间已到了最后一天,约好的帮后不知何故,一个也没到,“红魔生”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不过他还存着万一的想法,原来江湖之上,讲一句话是一句话,尤其名头愈大的人,更是一诺千金,“绝命圣者”既以三月为期,今朝是最后一夕,如他五更前不能赶来自己就能平安无事了。 “红魔生”传令门徒,将崆峒山布置成天罗地网一般,但“红魔生”心里有数,以“绝命圣者”的绝世武功,几个徒子徒孙决对拦不了他。 他唯一的盼望,就是自己约来的好手能及时赶到,或者“绝命圣者”不来,只要能挨过今天,此后也就没事了。 天色渐暗,星星纷纷穿云而去,红魔生的徒儿们,已渐渐露出不耐之色。 “红魔生”忽的抬头望望天色,嘴唇微微嗡动,似乎在埋怨天色过得太慢,面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月至正中中,大地洒满了银白光芒,四周寂静,偶而宿鸟飞起,带起一点声息。 “红魔生”一见月已正中,不由嘘出一口长气,忽然仰天哈哈狂笑,笑声划破寂簌长空,传来隐隐回音。 那知他狂笑中途,倏的停顿,双目突露出极畏惧的神色来。 崆峒派掌门人见月已正中,不由嘘出一口长气,忽然仰天哈哈狂笑,笑声划破寂簌长空,传来隐隐回音不,胸中闷气顿消,那知他狂笑半途,倏而停顿,双目露出极畏惧的光芒,身子往后直退。 原来他狂笑声中,眼角一斜,猛瞧见一团黑影站在他身五尺远地方,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那黑影,全身上下,黑布裹身,只露出两只寒光闪闪的眸子,腰围金色兵器,一动也不动,紧盯住他,只把纵横江湖的崆峒派掌门“红魔生”看得冷气直冒。 想到七年前与玉真子、一神子、紫面真人、空无大师等各派高手十余人在鹰山暗埋硫磺药暗算,把他炸成重伤,又用暗器偷袭,使他功力打了对折,岂料他身中各派高手毒掌与气功不知凡几,犹尚未死,难道他已练成金钢不坏之身吗? 他边想边退,眼见就快到悬崖了,脑中一转,忙道:“‘绝命圣者’,七年前围攻你的不只老夫一人,你却只找老夫一人,难道不怕江湖传言你欺弱畏强吗?” 原来他见相约之人临时毁约,心生怨恨,来了个缓兵之计。 黑衣人两此后寒光一闪,见他情争卖友,不屑的冷笑数声道:“红魔生,你休多言,老夫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你还是瞑目等死吧!” “红魔生”大喝一声,竟将尚未练成的“玄龟罡气”双掌运足全身功力,黑衣人猛推而来,顿时劲风呼呼,隐含雷鸣,邪气弥空,罡风劲疾,砂石飞扬,相互激射,如一股千钧大力朝黑衣人袭到。黑衣人人见来势凶猛,不敢大意,运劲推气,双掌夹丝丝真气朝推来劲风一接。 “轰”一声暴响,砂石飞扬,满天花雨,双方各退丈余,暗自心惊。 “红魔生”暗自喜道:“这‘绝命圣者’大概在鹰山一役受创甚重,一时不能恢复原有功力。 若真是如此,自己只在略施两三高手,就不难制他于死命”。 心虽狂喜,而却不露神色,突展开奇门奇技“金钢段玉指”,人如苍鹰,十指如钩,透出丝丝疾风,把黑衣人包在范围之内。 黑衣人与他互对一掌,也暗暗惊奇,料不以“红魔生”武功造诣竟有如此之深,看来不施展绝技,实难有制胜把握。 两眼一闭,足尖稍登,如同一双毒蚊,只听风声来势,闪避攻敌,双臂连环互搓,一击胸,一攻腹,足亦不停随掌风摆势,甚是怪异,原来他已将“玉缕掌”施展开来。 “红魔生”空练有奇门“金钢段玉指”,在他这套“玉缕掌”之下,顿时转动不灵,心中暗暗叫苦不选。 两人电光石火般直折了一百多招,“红魔生”暗道:“‘绝命圣者’掌法依旧伶俐,但掌势却大为减弱,看来‘绝命圣者’功力大减,已无疑问。” 在暗自庆幸之时,那黑衣人突然一声长啸,响遏行云,声震长空,全身骨骼格格作响,髻眉倒竖,右掌血红,右掌极白,两股又红又白的真气,夹着万钧之力,突朝“红魔生”击到。 “红魔生”见他形状可怖,再度去足“玄龟罡气”,双掌一翻,迎了上去。 第二回 斜风细雨不须归 话尚未完,人已被击得飞出五、六丈外,疾如闪电朝那悬崖岩石上碰去。 只听“卟”的一声,“红魔生”头破脑开,鲜血如泉般的喷起老高,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就此死于非命。 “红魔生”死亡的消息传到江湖上,立刻激起了轩然大波,当初参加围攻之人,都在暗暗心惊。 被认为已经死了的“绝命圣者”,再次出现江湖,从此武林又卷入无边的杀劫。 这天黄昏,河南道上来了一匹高大的骏马,那马全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金鞍铜铃,高大神骏,走动间铃铃作响,甚是悦耳,只见它缓缓的奔驰,得、得的啼声,响个不停。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书生,黄衫青巾,俊美绝伦,轻飘飘骑在马上,大有出尘之概。 他便眉微皱,神情迷惘,望着天上团团白云,忽地面色一整,引声高歌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唱罢,叹息了一声,再次飞马上路。 原来这年青书生,正是大雪山归来的越飞。 自从金玲跌落那万丈深渊之后,他变得消沉,颓丧,终日迷迷糊糊,想起自己与金玲一块时的她那一笑娇羞嗔怒,心中甚为惆怅。 这时,他已到达“立江”城一家小客栈下马,将马交给伙计,迳自进了一间房间,略略运起“阴阳神功”闭目调息。 此时夜色已深,客人纷纷睡去,只有越飞尚自沉思,久久不能入睡。 忽有一种丝丝的细小声音,从远方传来!越飞从沉思中惊醒,一掌挥灭灯火,盘膝而坐,吐气轻微,双耳微微嗡动。展开武林秘技“天听术”。 片刻只听的的两响,似有两个夜行人落地,其中一人嗓子略亚道:“大哥,这妞儿恁地利害,如我不展开‘鼠毒掌’带无法制胜呢?啊!快把解药给我,迟一会,她恐怕活不了啦。咱们这一场辛苦又白费了。” “三弟,你怎这么糊涂,她穴道被点住,解药给她又有何用?真是愈慌愈忙,你先把她穴道解开,再塞进解药,等她转醒,咱们再去找一间隐密之处,快活一阵,哈哈哈。” 越飞略一皱目,忽听“嘤”的一声,大概那女的已经转醒,忽闻那嗓子哑的道:“哎呀!大哥,你看,这妞儿身旧带的颈顶玉佩,不正是那栖霞老鬼的令符吗,这妞儿大概是她女儿吧!栖霞这老儿武功高强,咱们千万惹不得,如被他知道咱们侮辱她女儿,一气之下,咱俩儿不就完蛋了么,大哥,你说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三弟,你怎越来越胆小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任他栖老儿怎么利害,也不能杀他女婿啊,如果他不肯忍住这口气,咱们加星宿海,请咱恩师作中人,那栖霞老儿还敢不从吗?走吧!这妞儿真美,看得我心痒得怪难受的。” 接着“的的”雨下声响,向东方悄奔而去。 越飞忙一转身,推开窗子,身形一纵已跳出窗外,疾追而去。 他蹑到两夜行人之后,毫无一点声息,那两夜行人,犹自不觉,朝东方荒野飞奔,一掠竟有四、五丈远,那左边身较高的夜行人,左手带抱着一团长长影子,大概就是什么栖霞老人的女儿。 两人奔进一座荒庙,顿时不见。 越飞一顿身拔高三丈余,跳在屋瓦之上。 他运起“御肌缩骨功”全身骨骼一阵急抖,偌大的身形已缩成二尺孩子童似的,钻进房内,隐身房梁之上,屏息静观。 只见庙内十八尊罗汉泥像,缺肢断腿,散落一地,陋屋处处蛛网乱结,观世音菩萨位前一块平台,五尺方圆,尚称干净,上面平躺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娇美姑娘,只见她秀眉紧锁,人如木偶般一动不动,似被人点住穴头。 那两夜行人面露狞笑,突然“嘤”的一声,那少女上身已被扯去,露出雪白肌肤,丝毫毕现,只把两人瞧得心猿意马,情欲高涨。眼见这冰清玉洁的少女就要失身于这两夜行人之手。 那旁边越飞看得火起,一声冷笑,毫无声息的落在两人身后。 两人猝听冷笑,同时猛一回头,月色皎洁,四下宿籁。那有半个人影? “撕”的一声少女罗掌尽失,两人同时朝她扑去,人未到,只觉丝的一声,颈后一阵冰冷,两人大吃一惊,纵目四搜,仍是不见人影!那身材高大面目凶恶的夜行人喝道:“三弟,你看到什么没有?他妈的,真气死我也,难道这破庙有鬼不成?” 那个被叫三弟的矮小的阴森的汉子闻言,大喝一声! “他妈的,何方小子敢破坏大爷的好事,识相的别走,让大爷瞧瞧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 话刚讲完,只听身后一声嘿嘿冷笑,接着格格乱响,一个矮小侏儒转眼高大何止一倍。 那高大汉子猛喝一声:“三弟快退,这是‘御肌缩骨功’。” “呛”的一声,左手拔出长剑,望着来人,全神戒备。 史见来人全身黑布裹身,只露出三只神光迫人眸子,口中嘿嘿冷笑,犹如北海冰崖,冷酷尖历,入耳难受十分,两人不由慢慢朝门边倒退。 黑衣人似乎看穿两人鬼计,猛一跨足,人已遮住庙门。 矮小阴森的汉子,暴喝一声,运起“鼠毒掌”疾如流星,朝黑衣人击到,顿时恶臭冲天而志,煞是难闻,旁边高大汉子连忙取出一料朱色丸药,含在口中。 “碰”的一声,双掌尽击在黑衣人身上,只觉一股强劲潜力突的反弹回来,矮小汉子顿被震得身形飞出一丈多余,“叭”的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 高大的夜行人见三弟吃亏,门又被阻住,心中又怒又惧,见黑衣人正背着身体,心中一动,突然举剑猛劈过去! 黑衣人头也不回,忽将左腿猛跨一步,猝伸右手朝长剑一迎,“呛”的一声,大汉长剑竟被黑衣人反手抓住。一声脆响,长剑被黑衣人捏成粉末,散落一地。 高大汉子直冒冷汗,两脚一软跪将下来,说道:“老前辈高抬贵手,小的下次决不敢再……” “哼!”黑衣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下次犯不犯我不管,自动留下双耳走吧!” 两人连忙忍痛割下双耳,也不涂药,迳朝庙外亡命而去。 越飞这才回头,见那少女罗襦尽开,露出雪白玉肌,急一伸手把罗衫益上,在她胸口“命门穴”一拍,只听喀的一声,那少女吐出一口浓谈,缓缓醒来。 越飞只觉她面孔甚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曾在何处遇到过? 少女缓缓醒了过来,美目一闪,“啊”的一声羞惊闪集,不由呜呜哭泣起来。 越飞却不理会,沉声说道:“你这个姑娘怎么搅的?才学会了三招二式,就在江湖上乱闯,我看你还是回山好些,免得下次遇险没人救你!” 少女听得又羞又怒,她从小那里受过这种话语,被人挟到荒庙欲行侮辱,已经委屈十分,现又被救她的人声色严厉的训了一顿,愈想愈气,不由使起小性儿道:“人家学了多少武功要你管什么?” 突觉自己罗襦尽褪,肌肤露出,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心中狂跳。 把头看时,恰好越悄闻言一怔,反个身来,少女顿时看到一个黑衣人,全身全被黑面裹着,露出两只精光四射的眸子,不由心中又是一阵狂跳。 越飞听她使出小性儿,也甚感新奇,想起了金玲使小性儿时那付娇容,竟与这少女一模一样,心中好笑,力说道:“好,好,我索兴好人做到底,送你进城,免得你光着上身走路!” 越飞也不管她神情如何,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奔,少女连挣了两挣,都没挣脱,也不再挣扎了,暗想:“自己全身已被他瞧见,抱一抱又如何呢?” 双手搂住越飞腰身,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人如腾云驾雾,不由暗暗惊道:“这人是人是怪,怎么奔走得这等快速,比自己爷爷还高明几倍有余,但是他为什么面孔不敢给人家看,难道他不是人吗?” 猛一伸手,“撕”的一声,拉掉他罩面黑布,顿现也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 少女一声惊呼道:“是你!” 口口口 越飞料不到这少女如此淘气,心中微惊,那少女已开口道:“你不是那天酒楼的书生么?你的功夫真好,比我爷爷还行,哦!你那位漂亮妹妹呢?他到那里去了。” 越飞见她识得自己,不由甚觉奇怪,脑里一阵搜索,忽然想起她不正是三月前在河南一酒楼上遇见祖孙三人中的那位娇美少女吗?听她问到玲妹妹,双手不由一松。 少女冷不防他双手一松,直把她跌落在地上,一阵寒风袭达,使她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战,一瞧自己罗衫尽开,肌肤犹自露出,只羞得她,双颊红晕满布,忙自匆匆将衣装穿好,却见书生俊脸迷惘若失,怔怔出神,忙问道:“喂!你到底怎样了?我问你那位妹妹呢?怎么不告诉我,让我认识不很好么?” 她在河南第一眼看到越飞那潇洒不群的风度与秀逸夺人的俊美脸庞,芳心中就已深深地印上他的影子,日日遐思。 一晃就是三月,越飞在她心中的地位,丝毫没有受到时间的影响,她猝见到越飞,几乎情不自禁,碍于礼教,不敢表露出来,只用两只秀目,含情默默的瞧着越飞,等他回答。 越飞猛的惊觉,微微叹息一声道;“她在大雪山寻仇时,已被仇人击落万丈探渊,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我了。” 他语气凝重悲哀,失去平时那一种凶恶,狠毒,和怪僻,刹那时他像恢复了善良的人性,但那仅是一刹间的功夫,不会持久的。 少女芳心不由一阵辛酸,她抬起头,美目含情,怜悯的瞧着他,那美目中似乎正在说:“你真可怜,失掉一个关心你的人,但还有我银燕关心你,爱你,难道你知道吗?” 她美目中第一次洋溢情爱的光芒,她觉得他确是一个最理想的伴侣,她亦觉得他可怜。 她眸子露出怜悯神情望着他,一瞬不瞬,这美好的一刹间,实是银燕一生中最丰富的一段回忆。 忽然越飞一抬头,瞧见少女面上怜悯神色,不由一声闷哼,感到一种无言的侮辱。 他考虑半响,终于向少女道:“我要走了,你自己留心吧!江湖上人心险恶,千万大意不得!希望你记着!” 少女迷惘点头,见他要走,不由一急,忙唤道:“且慢,你还没有告诉我姓名!” 越飞一回头,见她满面泪痕,不由一怔,随道:“在下名叫越飞,江湖人称‘绝命圣者’。” 少女闻言,身躯猛的一震,也显不着再问,取下颈顶玉佩,脱手向越飞掷去,口道:“小妹银燕,这双家传玉佩,请你留着纪念,救命之恩日后必定有所报答!” 越飞将玉佩接住,揣在怀里,说道:“姑娘不用客气,我去了。” 银燕怔怔的瞧着越飞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绝命圣者’……啊!越飞大哥,你就是轰动江湖的‘绝命圣者’,怪不得你的武功这般超凡入圣,不过那些掌门人会放过你吗?啊,对了,这事要赶紧让给你知道,否则你危机太大了……” 她想到此,不由大声呼唤:“越飞大哥,快回来。” 对面山谷传来嗡嗡回声,前面早不见越飞人影。 银燕,暗一咬牙,朝越飞去路,疾快飞奔追去…… 越飞别过银燕,一路风掣电驰般奔进城内。 今天“怀南城”却有点异样,街中来往行人,一个个面色凶恶,腰中隐约鼓起,似怀有兵刃,一望就知是些走。江湖的。 越飞经过大街,见气氛有异,似有某种大事,也不加思索,迳自走进一家酒店。 这酒店规模还不算小,连垒间四楼房,平时生意颇也兴隆,但决不会满座,今天却人影晃晃,只见到处挤满不伦不类打扮的江湖客,个个眉皱眼凝,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越飞朗目顾盼,朝仅有的一个空位走去。 越飞一声不响朝位子坐下,叫来酒菜,迳自慢慢吃食。 桌旁坐着三个汉子,粗眉环眼,紫铜色面孔,流露煞气,见有一书生一旁吃食,也不放在心上,只听那个面有刀疤的汉子说道:“二弟,三弟,咱们冲瓢把子,自从被各派掌门连手擒住后,江湖上再没有人领导我们了,二当家,三当家的算什么人物,当年明见总瓢把子失手遭擒,正合他的心意,还他的啥子报仇,嘿,我陆钟自恨学艺不精,否则我早就宰掉他个鬼孙子。” 另外那双耳特大的汉子道:“大哥,总瓢把子当年被‘玉真子’用暗器‘伏魔钉’打中‘天台穴’,据说已经死了,那四当家的,把我们调到此地,倒底有何用意?” 那个叫大哥的汉子口道:“二弟,你不知道,总瓢把子武功已臻化境,那里会死。” 说到这儿忽把声音放低:“听说各派掌门人把他关在‘怀南’城东六十里‘怀城岭’的一座石洞里,四当家的,把我们叫来合力去救总瓢把子出围,本来四当家的,自己也不知情,都是那‘玉真子’的宝贝徒弟酒醉乱性吐露的,二弟,三弟,你且不要向旁人提及,免得四当家的又怪我‘刀疤金枪李七’守不住口。” 越飞听得有趣,暗想他那总瓢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听他们口气似甚为敬仰,我越飞倒要见识见识。 忽然大厅哄动起来,几十个汉子纷纷站起来,适才讲话那三个汉子也不例外,听得有人呼道:“啊!四当家的到了,咱们倒要问个明白,到底葫芦里卖些什么膏药,把我们大伙儿一齐调来,闷得咱们难受死了。” 倏地,那呼叫的汉子住口不言,越飞只见大厅外走进一个中年文生,朗眉星目,面甚俊秀,只是又眉带煞,乃美中不足,全身上下一束雪白衫衣,手拿金色铜骨扇,一摇一摆踱了进来,一付书生姿态,那里像似怀有绝佳武功的人。 他星目四下一望,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忽然他面色微愕,朝越飞走来,四周大汉纷纷避开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他走到越飞面前一停,抱掌拱道:“兄台请了。” 越飞忙拱手回礼,暗想道:“瞧不出这位文生模样的人,就是这般汉子头儿,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道:“瞧兄台一个读书相公,恁地和他们这般江湖中人混在一道呢?” “哦!适才小生走进这店,就瞧见他们大伙儿在这儿,小生找遍酒店也找不出一个空位子,恰巧这儿有个空座,小生就坐在这儿,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文生闻言,瞧书生神情姿态,不像一个会武的人,略放下心,略带歉意说道:“相公休要误会,在下不过见相公相貌神俊,潇洒出尘,心存结识罢了。” 越飞维维诺诺,连声谦虚。 中年文生见他如此,客气了两句,朝左旁走去,接着两个汉子匆匆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番话,只见他立时怒形于色,冷哼一声,点头率众而去。 越飞付了酒帐,缓缓步行至偏僻地方,一顾四下无人,一顿足,左掌朝后一推,拔起老高, 半空一翻身,端的美妙异常,身形疾如闪电朝东方奔驰而去。 越飞一阵风掣电奔,转眼已奔出五十里外,那“怀南岭”已在望了。 他自己不知道,他将要做些什么事,他只直觉,凡是与各派掌门人作对的人,也就是他的友人,凡得罪他自己的人,就是一群坏人,在酒店里听到,那些大汉称总瓢把子的那人,不知如何得罪各派掌门人,失手遭擒于“怀南岭”石洞内。 他边想边走,片刻间,那“怀南岭”已在眼前,光秃秃的,不长一草一木,全岭怪石崎岖,弯曲横张,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大乌龟,岭头一柱巨石,约有十余丈,光滑坚硬,石肚凸出一截,闪闪反光,就像一个鸟头,伸舌吐头,甚是有趣。 他引声长啸,人如电奔闪向“怀南岭”,一路上东张西望,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此时天色渐渐晚了,云雾朦胧,晚霞倒影岭上,一片淡红,怀南岭瞬眼间变成一只火龟。 越飞抬头一望天色,知时候不早了,岭下隐隐传来人声,想是那四当家的带领的那一大批人到了,越飞不愿被发现自己踪迹,忙一挫腰朝旁猛窜,一边用宝刃“金腾月戟”在山石间,一阵猛击,顿时碎石飞扬,那偌大的山石被击尽裂,但毫无一点可寻的疑痕。 越飞迳自思索一会,眼见天色渐暗,暗想道:“这怀南岭,尽是些山石,能把一个人关在里面几年不死,除非是地洞……” 他自言自语的反复思索,蓦地一抬头,眸子射出寒光,朝山腰一声二丈见方的巨石瞥了一眼“地穴”……哼,那洞口可能就在这块巨石之下,再高武功的人,也不能在地洞内推开二丈见方的巨石阻塞,怪不得那总瓢把子一困好几年,尚无法出来。 他越起越对,禁不住朝那块巨石走去,两手一推,巨石不动分毫,再加二成功力推出,只听“喀”的一声,那二丈见方的巨石可兀自摇了一摇。 这回可把这个平日骄傲自负的越飞,气得两眸寒光暴射,只见他全身一阵抖擞,骨骼滑啦啦的暴响,两臂粗大何止一倍,又掌紧贴巨石,嘿的一声闷响,双掌吐气开声,竟用十成功力猛推巨石,“只听”轰的一声暴响,那两丈见方的巨石被一股千钧大力直送出一丈余外,滑溜溜的朝山脚疾滚下去,接着“轰”的大响,把山下平地撞得低陷数尺深,声势好不惊人,原来越飞施展了“莽牛罡气”,立将巨石推落。 巨石一去,顿时各式各样的蛇虫纷纷走避,越飞四下瞧去,半响,他哼了一声,取出“金腾月戟”一阵乱削,泥石横飞,那里有什么洞口?他不由愕住了。 越飞想了半晌,朝“怀南岭”顶峰奔去,顷刻间,人已站在一块乌龟一般的巨石上,一阵晚风拂过,越飞只觉心头一畅,左手摸到那玉佩,蓦的他身子一颤,暗想,那个名叫银燕的少女,好端端的把这块传家玉佩给我做什么? 微风轻拂,他站在山头之上,忽然由银燕想到了金玲,那个他间接使她送命的玲妹妹,心里又觉得惭愧,内疚起来。 蓦的他回头一瞧,眼光一亮,面露喜色,原来这像乌龟嘴巴巨石之上,有两片岩石,遮住一个宽约尺许的小洞,阵阵寒光由内面冒出,使人肌肤悚立,甚是难受。 越飞再一瞧四周,片片岩石,其薄如刃,只容一人通过。 他仔细的朝里面一瞧,只觉阴风凄凄,寒气逼人,洞内黑暗不见五指。 忽的他仰天长吸了一口真气,全身一阵急抖,骨胳“喀喀”暴响,顿时身形平空矮了三尺余,只剩周岁孩童大小,朝洞内一钻,又一阵骨胳响声,他人已进入洞内去了。 越飞尽张目力,只见这洞直如圆桶,丈二直径,弯弯曲曲,不知有多长,洞底随风飘送一股寒气,其冷如霜,越飞武功虽超凡入圣,也不禁难受异常,不由暗暗惊心,暗想那雁荡掌门人也太残酷了,把那个什么黑道总瓢把子关在这儿,过着非人能忍受的痛苦日子。 越飞朝里面缓缓摸索走去,片刻间渐渐现出一丝光线,虽光甚弱,但在越飞这种练有武功的人看来,不啻如一把火炬,他迅速的看清光线来源,原来那一丝光线是从洞顶夹缝内透入的。 越飞越走越不耐烦起来,忽然五丈远地方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接着又有一声幽灵的叹息,起飞心中一动,忙朝发声处奔去。 一至近前,竟见一六尺余宽的纯钢小屋,只留盆大的窗口,内面坐着一个人不像人,怪不像怪的怪物,雪白长发直垂到地,好似一只刺猬。四肢被钢链扣着,钢链顶端带住一团黑黝黝的千斤大锤,怪物稍一移动,便发出“叮当”的响声,但每移动一下,怪物面上就浮上极端痛苦的神色。 在怪物头上,垂着一条细管,直伸入岩石之内,不知有多长,一会,忽的由细管内掉落二颗碗大米饭,怪物忙用手去接,不料手才一动“叮当”之声又自响出,怪人似觉手如刀割,忙一缩手,那两颗米饭直滚出丈余远,怪人喉中直吞口水,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忽闻铁管中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响声,怪物似很熟悉这种声音,忙用嘴迎上,顿时管口流下一些白水,怪物连忙吞下肚子,这才听他长叹一声,垂下头来。 越飞见状,不禁由惊而恨,由恨而怒,走到那盆大窗口,喝道:“里面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关在这里?照实说来,或许我能帮你一个忙,助你出困如何?” 怪物闻声倏地一震,愕了半响,方惊的朝窗口望了一眼,嘴唇一阵颤抖,欲言又止,突然脸色一沉,怪目乱翻,两股寒光电射而出,在越飞胸前转了一圈,说道:“哼!你是什么东西,又使鬼计,休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你们需要的东西,老夫说不给就不给,哼,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只要老夫有朝一日出困,定把你们这批王八孙子碎尸万段!” 怪物说完话,怒极狂笑,声如洪钟,直把地洞震得嗡嗡作响,历久不绝。 越飞道:“老怪物,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越飞有意助你出困,你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怪物猛一抬头,见他说话神情不似虚假,心中微微一动,但仍不动声色,说道:“这样说来,老夫倒要问你一句,你打从那儿进来的?此处天下除‘玉真子’那王八孙子知道以外,别无人知,你且道来给我听听。” 越飞笑道:“我越飞路过怀南城,听闻一些汉子说:他们什么总瓢把子,被各派掌门合手擒住,关在怀南岭,我见此事与我有点关系,在这怀南岭寻了半天,方在峰顶寻到一个小洞,钻了进来。” 越飞说到中途,忽地停住,问道:“老怪物,看情形,你就是那个什么总瓢把子了,我越飞想救你出困,多个帮手,找各派掌门人算帐如何?” “哼!瞧你年纪尚轻,倒满口大言,老夫正是绿林黑道总瓢子,人称和‘血印掌’冯奇。” 说至此,微叹一声,又道:“年青人,老夫就是信任你一次,看你有何办法助我出险?” 越飞展开“御肌缩骨功”,只见他仰天一声长啸,全身一阵子抖擞,骨骼连连暴响,那偌大的身形已缩成三尺孩童似的。朝窗口钻进,接着又一阵骨骼响声,人已恢复原来般大小。 “血印掌”瞧得口呆目张,心中暗暗吃惊,这年青人竟能有武功中最难练的“缩骨功”,其功力可想可知。 越飞进到里面,运起“莽牛罡气”,朝“血印掌”四肢铁链一揉一搓,滑啦,那碗口粗精钢打造的链索如被宝剑切断掉落地上,“血印掌”四肢恢复自由,喜得他哈哈狂笑。 “血印掌”恢复自由,正要拱手致谢。岂料双手再也抬不起来,不由大惊,忙试着再抬。半响,仍然担不起来,气得他又重坐地上,喃喃咀骂,面色惘然。 越飞微微一笑道:“冯奇!你不用咀咒,方才你铁链一失,就大声狂笑,使臂中真气加速进行,你四肢被绑甚久,真气流动缓慢,刚恢复自由,应慢慢调息,那料你妄动真气加速气逆流,看来我还要再费一番功夫,才能使恢复你原有功力。” “血印掌”面带惭愧,也不作声。 越飞暗暗运起“莽牛罡气”,片刻间热气腾腾,鼻孔内小股淡白真气冒出,像一条雪白灵蛇,随着鼻息深长上下窜动,最后又钻进鼻孔内,这样循环一会,越飞双目一睁,精光四射,朝冯奇盯视。 冯奇知道这年青人,用真气为自己打通逆血,暗自感激,也不言语,盘膝而坐,蓦觉“命门”“气海”两穴有一股热力透进,慢慢朝全身运行,过了顿饭时光,只觉两臂内,似有一条蛇兀自钻动。 忽闻越飞一声大喝,声如洪钟。 大喝声中,“血印掌”觉得两肩动作已能自如,不由大喜过望。 越飞调息一会,面颊恢复血色,朝这钢造屋子四下打量一遍,向血印掌道:“冯奇,你若不能施展‘-骨功’,还是难以出困。” 血印掌闻言,不禁面露失望神色,低头不语。 越飞忙道:“且让我试试看,是否能用掌推开这钢室?” 言罢,右掌提力,朝钢室猛推而去,只听“轰”的一声大响,钢板上印上两掌十指手,钢门却分毫不动,越飞运力再推,还是如此。不由暗忖:“这样下去,就是击到精疲力尽,恐还不能移动分毫呢?” “冯奇,快把米饭吃完,让我都你‘缩骨功’,再钻出去便了。” 冯奇闻言,欢呼一声,米饭也不吃了,喜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教我如何?记得昔年我恩师,他老人家说过,只要我练到‘缩骨功’,‘血印掌’威力,就能增一倍有余!” 越飞见他如此兴奋,微微一笑,遂把“御肌缩骨功”秘诀一一传给冯奇。 两人不愁食饮,在钢室一住就是三日,这三日中石洞却再没有另外的人发现,那四当家的大概苦寻不着,兀自带人回去了。 这三日来冯奇暗自惊佩这年人的武功造诣,一反以前自命天下无敌之态,感激之余,暗地里生出对他忠心不渝的念头。 越飞见他“缩骨功”已成,将手一招,展开“缩骨功”钻出钢室,冯奇见状,全身一阵抖擞,骨骼暴响,身子平空矮了两尺余,跟着钻出钢室。 两人摸索着半响,找到洞口,双双展开“缩骨功”钻出洞外。 “血印掌”冯奇猝见天日,不由仰天长吁了一口气,似乎为能重见天日而兴奋,又好似被囚已久,一股怨恨要尽情的发泄。 半响,他一声长啸,突朝越飞当头一拜,说道:“冯奇此一命完全由你所救,在下无可报答,愿意侍公子身旁,望公子应允。” 越飞一怔,见他神色十分诚挚,不好拒绝,乃含笑点头。 冯奇见他点头:心中大喜,再拜之后,缓缓起身,从此二人乃以主仆称呼。 口口口 这天黄昏,怀南一家客店,走进两个人,左边是一个白发如霜,年约七旬的老者,右首一人身穿黄衫,是个面目俊美的书生,只听那老者说道:“小主人,你的计划?何时开始实行?” 少年书生道:“这……你且不要问,反正不会超出一月,你还是赶快调息为要,目前你的功力虽已恢复不少,但被囚甚久,须不时调养,方能恢复十分功力。” 老者维维诺诺,显得极为恭敬。此两人正是越飞和“血印掌”冯奇。 “两位客官,请上内房,小的给爷们打扫打扫!” 再一打量来客,只瞧得他目定口呆,暗想:“世上那有胡须这么长的人?” 两人进房略一调息,“血印掌”似记起一桩什么事情,眉头不由一皱。 越飞见他神情有异,问道:“冯奇,你想起什么事?” 冯奇道:“老夫这次被囚,完全是为了一件绝世珍宝,乃是老夫无意中得来的‘玉雷神套’,不知何时被‘玉真子’那厮知道,找老夫要了几次,老夫就是不答应,不想他竟约了几位掌门高手把老夫合手擒住,想借以叫老夫交出,哼!老夫任他千请百求也不答应,最后他老羞成怒,把老夫关在钢室内折磨,他以为老夫受不了痛苦,会交出‘玉雷神套’,哼……。” 越飞道:“‘玉雷……神套’,是不是一块万年寒冰精气凝结的东西?” 越飞暗暗惊疑,这种神套是武林中人志在必得的宝物,任何武功能套上这玉雷神套必能增加几倍威力。 冯奇道:“对了,小主人,你说得一点不差。” 越飞猛的一震,记起恩师提到,自己所习的“阴阳神功”若能配上“玉雷神套”,那威力不知要增大几倍。 忙问道:“那么,你把‘玉雷神套’,放在什么地方呢?” 忽然,越飞目光一凛,冷笑一声道:“是什么人在外面?” 左手食指一弹,发出一股丝……丝尖锐之声,接着窗外“的”的一响,似有某种东西落地。 “血印掌”冯奇暗叫一声惭愧,跃出窗外,片刻冯奇抱进一个全身黑布裹身的夜行人。 越飞冷笑一声,一步冲上前“嘶”的一把掀开那夜行人面罩,原来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岁,面色狞恶的中年汉子。 越飞“拍”的一声,把他拍开穴道。矮小汉子,吐出一口浓痰,悠悠醒来,抬眼瞧见“血印掌”,鼠目倏的圆睁,忽然他惊呼一声:“总瓢把子!” “血印掌”看清来人,不由也呼道:“啊!是三弟!” 矮小汉子一翻身,落到地上,鼠目在“血印掌”身上转个不停,半晌,才听他道:“总瓢把子,您几时出来的?我早就想总瓢把子武功盖世,这点小难,也难困得住总瓢把子么?” 说罢,摆出一付恭敬模样,把越飞看得直皱剑眉。冯奇笑道:“来,来,来,三弟,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大哥的小主人,以后你要多多向他请教,受益匪浅。” 又向越飞道:“小主人,这是我三弟,人称‘翻天火鸦’董才。” 这叫董才的矮小汉子,才来就吃越飞一亏,心虽怨恨,但见大哥对他十分恭敬,并叫他小主人,知道不是寻常人物,忍着一口恶气,朝越飞拱手道:“小侠,适才鲁莽,请多多包涵。” 越飞“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翻天火鸦”董才碰了一鼻灰,尴尬异常。 还是“血印掌”见情形不对,忙打圆场道:“小主人,请您稍坐,让老夫与他叙叙旧情如何?” 不待越飞开口,忙问董才道:“三弟,近些年来,咱们的基业尚未受损么?” 董才忙如数家珍似的,胡乱说了一大堆话,都是些无关重要的琐事。 越飞已自不耐,慢慢踱出房外,欣赏月夜景色,忽然心里一动,想到:前天在酒楼里那个叫什么“刀疤金枪”李七的汉子不是说他们三当家的有意夺取总瓢子的位子么?瞧这厮一付奸滑神色,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冯奇武功虽高,恐怕也难逃他的暗算…… 忙一顿足跃上房顶,双足一勾,一个倒挂金钟之式朝房内偷窥,看他们究竟谈些什么? 只见董才嘿嘿冷笑数声道:“大哥,你还是说出那宝物地点算了,何必自讨苦吃,你要知道,那星宿海两个老魔也正在虎视耽耽,随时会来插上一手,还有江湖上高手也纷纷闻声前来,那时只怕你武功虽高,也难以应付如此多高手!” 冯奇怒目圆睁,神情极为威猛,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似乎被点中穴道。越飞暗自冷笑一声:果不出所料,这厮太以可恶,今悉不能放他逃生了。 只听冯奇破口骂道:“董才你胆倒真不小,竟敢吃里扒外,暗算老夫,赶快把老夫穴道解开,老夫念结义兄弟之情,饶你一命,等会我那小主人回来,你休想再逃走,哼!董才想不到你受人蛊惑,竟打这东西主意,告诉你,快死了这条心,老夫怎样也不能让你知道的!” 董才阴笑数声道:“冯奇,你休用你那混蛋小主人吓我,等他来,我董才赏你一把‘迷魂蛊粉’,迷失你的本性,只要你不说,那混蛋小子怎知我董才搅什么鬼?嘿嘿。” 冯奇气得七孔生烟,怒极笑道:“董才,老夫与你结义多年,想到你竟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算我冯奇瞎了眼!” 董才怒目一翻道:“嘿!大爷先将你武功废去,看你说不说。” 说着,左手如爪,慢慢伸向冯奇“天残”要穴。 冯奇叹一口气,双目一闭,董才手爪已如闪电朝冯奇“天残”重穴点去,眼见“血印掌”冯奇顷刻就要丧失全身武功。 突闻董才一声厉叫,跳开丈余,右手紧紧抓住左手,鲜血从指间汩汩流出,冯奇闻声睁目,猝见黄影一闪,小主人已停身室内,嘴角隐露冷削,一张玉面,毫无表情,冷冷说道:“董才,暗害义兄,天良丧尽,应分筋错骨而死,念你不知禁律,还是自己动手,随你如何死法?” “翻天火鸦”听得毛骨悚然,自忖难逃一死,倒不如和他拼命,或可幸免。 越飞瞧出他的神色,嘿嘿冷笑声中,十指一弹,立刻发出十股劲风,带着丝丝尖锐刺耳声音,朝董才全身大穴罩下。 董才吓得抱头乱滚,但十指劲风,如蛆附骨,怎的也抛不开,想闪避已迟,只觉全身要穴如被巨锤击中,不由惨叫一声,倒地身死! 越飞瞧地上尸体一眼,解开冯奇穴道,说道:“冯奇,快把这家伙尸体拿出去抛掉。” “血印掌”应了一声,抱起董才尸体迳去外头埋掉。 过了片刻,冯奇已回房内,越飞道:“冯奇,听董才那厮道!连那星宿海二魔也闻声想来混水摸鱼,抢取那‘玉雷神套’,你倒要小心留意才好!”冯奇闻言,乃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血印掌”,出道不久,即闻名江湖,所习“血印掌”力,稀逢敌手,由于他重义气,渐渐被黑道绿林敬佩,而尊为总瓢把子。 一日,在豫境临南三十里,遭仇家暗袭避入一座山洞内,不料那山洞竟藏有暗器机关,一个不慎,几乎埋骨荒山,幸亏他为人机警,武功出众,逃出几道暗器机关,忽然发现一石玉匣,里面存放着一双黑黝黝非金非石的皮套,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见它好玩,一时套在手上,略一抓石,那坚逾金钢的花岗石竟垂而裂,他自己尚不知道这就是“玉雷神套”,每与人对敌时,套在手上,竟能将敌人不管粗重的兵器抓断,遇到宝剑,也休想动他分毫。 江湖上渐渐传开来,终于他的一个同门师兄弟认为奇怪,寻到冯奇,经冯奇一番数说,原来是这双手套在做怪,当时仔细一看这付黑黝黝手套,发觉正是五百年前雁荡一位前辈神尼所留兵器“五雷神套”,不由大惊。 这位神尼早在五百年前物化,当时神尼能称雄武林三十余年,所向无失望,多半靠这“玉雷神套”的威力,想不到五百年后,再次出世。 冯奇闻言大喜,广设筵席酒宴群雄,并施展新近得来的“玉雷神套”威力,只瞧得群雄口张目呆,纷纷向冯奇道贺,这件事传到雁荡掌门人“玉真子”耳里,“玉真子”雄心勃勃,认为本门神物岂可外人持有?亲自下山向冯奇索还宝物,愿出一切代价,不料冯奇一口咬定不给,气得“玉真子”联合各派高手五、六人把冯奇擒住,那知冯奇早知有这么一手,预先已把它藏在昆仑山脚下一个石洞内,“玉真子”百问不出,一怒之下把冯奇关在秘密洞里,加以磨折,想迫他说出珍藏地点,冯奇生性甚强,宁死不屈,致被囚在秘洞中整整五年有余。 冯奇说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突道:“小主人,这宝物觊觎之人太多,小主人身怀绝世武功,正合配带此种神物,我冯奇练成了‘缩骨功’功力已增一倍,也不须这种宝物了,就送给小主人吧!” 越飞见他情意恳切,心中一动,说道:“好吧!我就暂且收下,日后待你有用之时,再还给你!” 口口口 这天清晨,昆仑山脚下的一个小乡村,来了二个外乡客人,一个年已古稀,须发雪白如银,直垂胸前,满面红光,两眼有神,一身火红长衫,极为惹目,走动间步伐沉稳,分明怀有一身武功,另一人却是一位弱冠年纪,面目俊美,身穿黄衫的书生,弱不禁风,手挥纸扇,看样子这年青书生应是老者后辈,但那老者却对他甚是恭敬,不由使人暗暗诧异: 俩人对这般村人的神色姿态,毫不介意,兀自边走边谈,顷刻间俩人已走尽村落,四下一顾,但见无人,猛然一晃身形,疾如两颗流星朝昆仑山脚飞驰。 刹那间,两人已到昆仑山脚,只见那老者一停身,两眼朝那高矗立的山头打量,向书生一点说道:“小主人,那密洞就在这山头的左边,咱们从这边走。” 两人风掣电驰奔纵到了山头,只见山头小道直有七、八条,通往各处,山路蜿蜒像一条长蛇,那书生开口道:“冯奇,这山路有七、八道之多,到底要走那一道呢?” “我记得是第四道,那密洞之上,老夫昔年做了个记号,不怕找不到的。” 两入朝通往左峰的那条特别狭小,仅容又身行走的小道,向前奔驰,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忽地那老者一转身,指着一块三尺见方的大石说道:“小主人,那密洞就在这里了,你看,这石上不正嵌着一块小铁莲子么?” 说着,左掌食指一挑,把那嵌入石块约半寸黄豆大的铁莲子取了出来。 接着运力一推,那大石顿被推往旁边移开二尺,大石才一移开,就露出一个黑黝黝小洞,洞口约有半尺直径大小,只见老者双手一阵乱摸,摸出一个长约五寸,宽四寸的小玉匣来,左手一按机关,“拍”的一声,玉匣打开,内面装着一双绵绵,其薄如纸的乌黑手套。 越飞取出手套,带在手上,软绵绵,也不见有何奇特之处,正想开口问,冯奇手指一指地上大石,越飞已自理会,也不作势,双手朝大石一把抓去。 只见双手抓到之处,碎石飞扬,十指尽没大石之内,“拍”的一声巨响,那三尺见方的大石,裂开两半,越飞大喜,这才相信“玉雷神套”的威力,将玉匣揣在怀里,-招手道:“冯奇,大功告成,走吧,今天让你多喝几杯老酒!” 老者闻言,呵呵大笑,说道:“多谢小主人。” 两人相颐一笑,身形一展,再次奔进村内。 二人来到村中一间最大的酒店,冯奇一入门,就唤道:“喂店家,上好的酒打十斤,牛肉五斤,另外再来点小菜,听到么?” 又朝旁边的年青书生道:“小主人,这里的‘红松酒’,驰名各地,乃是昆仑百年松子所酿,外地想买也买不到,呵,呵,您今天也来两杯吧!” 越飞笑道:“冯奇,你就是老毛病不改,一天到晚打听何处有好酒,什么时候去光顾,总有一天被肚里酒虫咬死,又如何是好?” 两人在一处临窗空位坐下,见窗后坐着一位老全真,长眉酷目,仙风道骨,三楼长髯,无风自动,凤目顾盼含威,头带黄梁冠,一身道袍,真个仙风道骨,一见便知是有道之士。此刻他闷声不响,低头细酌,不时抬头望望天包,面上微露紧张神色。冯奇一抬头,正好瞧到他,不由一愕,面上微露惊讶,接着低声向越飞说道:“小主人,那道人乃是昆仑派掌门人‘神风道人’,此人三十年前与老夫有一面之缘,传闻早已退隐了,不知他今番下山,有何举动,看样子这‘神风道人’已认不出我冯奇了,不过这样甚好,咱们且瞧瞧到底有什么事?” 越飞闻言略一打量,也不言语。 这时“咯登”,“咯登”,楼上又走进一个和尚,肥头胖耳,身体像一团肉球,走动间简直像一团肉球在滚,两目眯成一条线,一件又宽又大黄袍,鼓得老高,此人一出现,只引得酒楼食客纷纷指手划脚,哄声大笑起来,这胖和尚却不在意,四下一搜索,看到“神风道人”,一声冷笑,朝道人走去,边说道:“嘿嘿,想不到老道倒真个如约来到,来来来,咱们好久不见,也得亲近亲近。” 突然扬起蒲扇大手,向道人抓去,道人一长身子,冷笑道:“灵陀,既然来了,何必忙这一时?” 老道刚说完,不料那胖和尚一声不响,十指夹着极大劲风,猝然袭到,老道想避已迟,怒喝一声,正要运起全身功力;来个两败俱伤。 忽然在旁,丝……丝之声大作,两股风声,刺耳锐利,竟穿过胖和尚发出的劲风,朝胖和尚肚皮一截。 只听那圆球似的和尚大叫一声,怒目圆睁,凶光炽炽,朝在旁的越飞打量片刻。哼的一声道:“原来老杂毛还请来高手,嘿,我‘灵陀’倒要见识见识这两位缩颈乌龟。” 越飞闻言,蓦地剑眉一挑,两眸精光暴射,冷冰冰的道:“你就是西藏‘灵陀’吗?” 这一瞬间,越飞经“血印掌”一番述说,已知道“灵陀”来历。 “灵陀”闻言不由一怔,他横行西藏,那有人敢这样问法?心中大怒,喝道:“小狗!你既知佛道号,还不赶快叩头陪罪,佛爷念你年幼无知,也许能饶你一命。” 越飞闻言,目闪寒光,冷冷说道:“灵陀,你出言不逊,冯奇你说,该如何处置?” 那旁的冯奇忙答道:“应分筋错骨而死。” 灵陀此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旁边那叫冯奇的人物,不就是黑道绿林的总瓢把子么?此刻居对这年青后辈如此恭敬,看来此人武功更在冯奇之上无疑。 灵陀想到此处,心中寒气直冒,但又放不下脸。 突然,虎吼一声,双掌运足全力,朝书生猛击过来。 岂料双掌尚未碰到对方衣襟,就觉眼前黑影一晃,那书生已不知纵到何处,大吃一惊,回身已迟。 只听嘿嘿两声冷笑,“天残”重穴,立被截了一下,顿时全身如被千万蚁虫咬住,痛得他面如黄腊,红筋根根凸起,豆大汗珠如雨落下,他忍不住这种惨刑,左掌一场,猛拍“天灵穴。” 终于卡察一声,死于就地,这事发生,不过一瞬。 只口下得酒楼食客,面色苍白,纷纷离去,连那昆仑派掌门人神风道人,也暗暗摇头,怔了半响,才拱手说道:“贫道白飘生,蒙小侠解危,甚是感激,如嫌不弃,请两位随时光临敝派昆仑山,贫道当竭诚招待,不知两位可否告知名讳?” 越飞见他客气,忙道:“小生越飞,久闻昆仑天下名山,心存瞻仰,来此一游,铲除凶暴,小事实不足谢,道长也不太客气了。”又道:“这位是小生好友,姓冯名奇,人称‘血印掌’就是。” 昆仑掌门人白飘生,忽面露惊讶神色道:“哦,原来是你,贫道几乎不认识了,不知冯兄别来无恙否?” 冯奇笑道:“‘神风道人’,你可装得真像,但三十年弹指过去,难怪你已认不出,若不是这位小侠,你冯老弟今世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了。” 白飘生闻言一怔,忙问其故,冯奇说出一番遭遇,只听得“神风道人”怒火冲天,道:“冯兄,那‘玉真子’端的可恶,去年敝派一个弟子和他门下,发生一点小争执,贫道以为大事化小事就行了,只把两人训戒了一番,不必找‘玉真子’理论,那么‘玉真子’听了弟子片面之辞,竟找上昆仑,声言要与贫道决个胜负,恰巧贫道友人铁笛谢振声来访,一瞧情形不对,连忙说好话说歹才罢了,贫道如不是顾及大局,不愿以一点点小事闹得两派变成仇敌,不然他如此欺人,早就放手一拼了,如果冯兄有事,就传个信,贫道一定赶到,一助吾兄!” 冯奇连忙谢了,别了白飘生,会过酒帐,朝南方赶路,不想“神风道人”这一番话,竟埋下了日后血溅荒山的种因。 两人奔驰一天一夜,这时日正当中,十分炎热,越飞一停身道:“冯奇,休息会儿再走吧!。” 两人走进一棵大树,双双躲进林中憩息。 口口口 为道路上,忽然“的”,“的”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虬髯肌肤,体格健壮的汉子,骑了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左边汉子一收缰,骏马长嘶一声,已自停下,另外一个汉子忙也收缰,双双跃下马,擦迭额汗,其中一人道:“老黄,咱们找个树林休息会儿,格老子,天气真热。”来人竟是一口四川腔调。 “你龟儿子就是受不住苦,才跑了十里路,就鬼叫鬼叫!” “老黄,怪来怪去,还是那狗娘养的‘巴山双凤’,那两个小蹄子,害得咱们一跑就是几百里路。” 那个叫老黄的中年汉子,听他说到“巴山双凤”似乎提起了兴趣: “你说说看,‘巴山双凤’是哪个漂亮?那‘绮玉’硬把老子看得心痒痒,难受死了,唉!若不是格老子,我武功不行,早就打死个小子!” “老黄,那小伙听说是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大徒弟,人倒长得俊美,就是格老子贼眉贼眼的,跟在双凤身后,不舍得离开,老子就看不顺眼。” “哼!我黄能若不是师父早死,学艺不满两年,还没点成就,早就找那年青王八较量较量,看他那付骄傲样子,好像雁荡派天下无敌似的,真他妈的,瞧得老子一肚子火。” 那叫黄龙的中年汉子自哀自怨的拍拍脑袋,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道:“喂,你说那‘巴山双凤’为什么和那小子在一道!” “哼,那小子听说‘巴山双凤’与‘绝命圣者’有杀父之仇,就横插一手,说什么志同道合。要共同连手对付‘绝命圣者’,还不是乘机亲近,哼,我黄龙巴不得‘绝命圣者’找上雁荡山,替咱们出一口恶气!” “老黄,你格老子,发什么神经,乱呷那小子干醋,如让那小子听到,又挨一阵觉罪,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两人谈了一会,翻身上马,一挥长鞭,朝前奔驰而去。 越飞噫的一声,暗想:“恩师惹下的仇敌倒不少,他老人家已物化,这付担子我越飞倒要好好干一番,方不负恩师的传授武功之恩。” 忖罢,向冯奇一招手道:“冯奇,走吧!” 不久,两人已抵达大巴山附近一处村镇。 冯奇经几天奔驰,酒瘾大发,一见酒店,不由食指大动,说道:“少主人,咱们找个酒店休息会如何?” 见越飞不反对,忙朝一间酒店走进,人尚未坐这一,先叫一大壶汾酒,咕噜咕噜,喝个一滴不存。 正在这时,忽然近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笑声,十分悦耳,越飞闻声,回头一望。 只见旁桌坐着两个身背长剑,面貌娇美似一对姊妹的十八九岁的姑娘,正用纤手玉指着冯奇,格格娇笑,那个年纪稍长的姑娘一见越飞回头,纤手微拉另位少女,双双止住笑声,低首细语。 越飞见她俩举动甚是天真,不由笑出声来。 两姑娘一听有人笑她,抬头瞪眼,就要叱骂,望见笑自己的竟是个英资飒飒的少年星目剑眉,面如冠玉,正挑着那朗朗星目,瞧着自己这面,不由面生红晕,双双低头,不敢再看;芳心中却一阵子猛眺,脸孔晕得好热。 这时候,酒店又进来一个年约弱冠的俊美少年,匆匆向二女说道:“绮姑娘,你们两位竟在这儿,害我寻了半天,适才我又得了个消息,等会儿告诉你们吧!” 说着,在姑娘旁边会了下来,神情甚为高兴。 两位姑娘一见恶少,美目微皱,似有点厌恶,却不表在面上,说道:“太劳烦师兄了,咱们姊妹敬你一杯水酒,算是略表谢意。” 只喜得那少年,眉笑眼开,心花怒放,连连说道:“没什么,没什么,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怎值两姑娘如此谢意。” 话虽如此说,酒却连干三杯。 这少年虽尚俊美,但两眸不正,滑滴滴的乱转个不停,分明一肚子鬼心,这时,少年似乎注意到越飞举动,他见两位姑娘有意无意美目常朝越飞窥去,心中犯疑,妒火上冲,但在两位姑娘之前,不敢过份表现粗野,冷冷哼了一声,瞪起一双充满仇视眼光狠狠瞪了越飞一眼。 越飞见他神态,不由一怔,沉思了一会,已然理会,微微一笑,呼起冯奇,故意朝两位姑娘一挥手,走出酒店。 两位姑娘见状,身子微微一震,忙低下头,心头猛跳。 少年见状大怒,闷哼一声,气咻咻的奔向越飞,喝道:“何方野小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出门姑娘,少爷倒要教训你。” 越飞闻声,头也不回,朝冯奇道:“冯奇,这个在大街上乱叫的疯狗,你去惩治他一番,叫他瞧瞧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冯奇忙应声“是”朝少年走去,喝道:“好小子,出言不逊,老夫先给点东西尝尝。” 言罢,一闪自己到少年面前,左右开弓。“劈拍”两声,少年脸颊平白多出五个手指印,其出手之重,直把少年打得眼冒金星,耳如雷鸣,半晌才清醒。 不由怒火三千丈,一声虎吼,舞起团团剑花,猝然向冯奇劈来! 那“血印掌”是什么人,岂能让他刺到?身子一展,只见四周数十条灰白影子,绕着少年转个不停,刹那间十招过去。 少年见自己连对方影子都摸不到,只是那旁边少女失色惊呼,呼声未毕,少年手上青铜剑,已被冯奇双掌夹在手中,一动不动,突然冯奇将手一送,少年只举一股大力推来,连身子也拿不住,直退了十余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冯奇哼的一声,朝坐在地下的少年说道:“好小子,瞧你剑法似是‘玉真子’老鬼那一路,快滚回去,告诉‘玉真子’老鬼,说我‘血印掌’一月内上山寻他霉气,今天暂且饶你一命,还装死干吗?” 少年闻言,双目圆睁,呆呆瞧着老者,面色惊讶又带不信,心想,这位师傅的大劲敌,怎地能逃出地洞钢室呢? 实际不容他考虑,缓缓爬起身,朝冯奇狠狠一瞪,再看年轻少女一眼,兀自走了。 那两位少女也怔了半响,暗想这老儿武功真强,恁地却对那书生如此恭敬?越飞微微一笑,道:“冯奇,干得不错,待会赏你五斤好酒!走吧!” 只喜得老者两眼眯成一条缝,哈哈笑道:“谢少主人赏赐!” 俩人边笑边谈,瞬间走个老远。 酒店内两姑娘顿觉若有所失,再也没心情吃食,付过酒资,索了马匹,一跨身朝街东奔驰而去。 俩位姑娘一路驰奔,已抵达“万源城”,突然一个身高八尺,瘦骨干瘪,双目如火的道士,拦住去路。 那年纪稍长的娇呼道:“喂,老道士,快闪开,当心生畜伤着。” 刹那间马已奔到,那老道士兀不避开,摊开有如鬼爪的大手,嘿嘿一阵阴笑,一把将奔驰的马匹震得连连后退,怒声长嘶。 另一位姑娘看得暗暗吃惊,娇喝道:“老道,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干瘪老道闻言,怪目一翻,面色狰狞阴笑数声道:“哦,小娘子,还蛮利口的,贫道候你们多时,还不快下马,随贫道快活去。” 俩女听了,不由大怒,娇叱道:“老杂毛,出口污秽,本姑娘如不把你粉身碎骨,难消心中之恨!” 言罢跃下身,拔出长剑,刷刷刷,朝老道猛攻过去。 老道不慌不忙,骨爪连挥,竟把俩女迫得倒退丈余,一面嘿嘿冷笑道:“‘巴山双凤’不过如此,还是随贫道去,自有受用之处!” 直把俩女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展开“两仪剑法”,就像俩双花蝴蝶,交互横穿,两剑带着丝丝疾风,朝老道全身要害猛刺过去。 老道这番却不敢大意,鬼叫一声,身形暴长,两袖带起呼呼劲风,避招还击,毫无间隙,转眼间双方已互递六、七十招。 忽闻老道又一声鬼。小双掌促增二成威力,顿时飞沙走石,一丈方圆尽是掌力范围。 双凤究竟是女子,力道较弱,先前还勉强以招术之精,扯个平手,肘光一过,就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况且老道又增加二成力,更是手脚忙乱,香汗淋漓。 一个失神,两人同时被老道点中穴道,倒于就地。 老道狰笑连声,一把将两女衣襟撕破,露出一身雪白肌肉。口中嘿嘿笑道:“老道想你们俩个,不止一日了,今天,……” 笑声未完,忽有一股劲风,带着丝丝破空之声朝老道袭到,老道突然闻风声有异,毕竟他身手不凡,猛一震臂,纵起三丈多高,躲过袭来劲风,身一落地,怒喝道:“那个王八羔子胆敢坏我‘蒲扇道人’好事?快滚出来!” 言未了,林中“飒飒”纵落二个人,为首一人身穿黄衫,面目俊美,另一个却须发如银,直垂胸前,相貌威猛。 只听那俊美书生嘿的一声道:“冯奇,你去收拾那恶道,我来救人。” 冯奇应了声,向老道说道:“蒲扇道人,还不快滚,真个想死了不成?” 所谓人要面,树要皮,蒲扇道人,倒底成名多年,那曾被人这样叱喝?不由心中大怒。 只听他嘿嘿阴笑道:“冯奇,你不要妄自尊大,我‘蒲扉道人’怕过谁来了,今番倒要乘机领教你‘血印掌’高招。” 冯奇闻言长眉一挑!冷笑道:“好极!” 言罢欺身上前,双掌如风,猛向老道劈去,老道出不甘示弱,鬼叫一声,斗在一处。 这边越飞已抱起二女,解开穴道。听到二女呼一声,已自醒来,猝见自己被一个年青俊美的男人抱着,不由惊呼一声,跃开老远,兀自打量这年青书生,让起他正是白天在酒店相适的那个书生,不由芳心又是猛跳。 再见自己衣襟尽开,雪白玉肌露出,直羞得她连忙扣紧衣衫,满面红晕,羞人答答地朝书生福了个万福,娇声道:“多蒙相公救助,小女绮霞绮玉这儿有礼了。” 越飞连忙加礼谦逊。 绮霞、绮玉见远方两条灰影,极快的斗在一堆,连面目都看不清,不禁娇声问道:“请问相公,你那同伴老前辈能斗得过这恶道吗?” 越飞笑而不答,朝“血印掌”呼唤道:“冯奇,下重手吧!” 听得血印掌呵呵洪笑两声,回答道:“遵少主人命,小老儿要下重手了。” 言罢,掌式-变,浑身骨骼一阵暴响,身子猛缩了三尺,双掌带起千钧力道,展开绝技“血印掌”顿将老道迫得连连后退。 双凤恨煞这老道,见他不支,正好打落水狗出气,俩人同时一声娇叱,两双长剑如游龙般的上下猛刺而到,只气得老道哇哇大吼! 心浮气燥,一个失神。竟被冯奇“呼”的一掌,击起三丈多高,掉落地里,俩女娇叱一声,两股长剑飒飒刺入恶道心胸,只听“蒲扇道人”一声厉呼,再也爬不起来了。 冯奇朝俩女一笑道:“两位姑娘练的‘两仪剑法’可否见令师名讳?” “巴山双凤”闻言,忙回答道:“老前辈夸奖,晚辈实不敢当!恩师‘梅山神尼’,不知老前辈认识否?” 冯奇闻言,不由呵呵大笑道:“你俩果然是雪勤的弟子,老夫十年前尚与她见了一面,共同剪除‘滇西双魔’。想不到事隔多年,她弟子已出道下山了。” 绮玉说道:“恩师她老人家,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不闻世事了!” 冯奇微喟一声道:“唉,景色依旧,多少故人逝去隐没,时光催人,冯奇老了。”他暗自长叹一声,无限怅惘浮上心头,半晌不语。 两女见老者长叹,面上浮上无限惘怅,知是自己一言,触起老者心事,不禁后悔起来。 冯奇感慨一声,立刻醒觉,笑道:“你们两人,出门在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待办?不妨让我知道。” 绮玉忙道:“先父十年前惨遭‘绝命圣者’杀害,侄女们十年苦练,学得武技,时时刻刻无不以报仇为念,近闻‘绝命圣者’那魔头,出现崆峒山,击毙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侄女俩准备去寻访‘绝命圣者’,报杀父之仇,虽自忖自己不是那魔头对手,但拼了一死也要给他留点损伤,好让各派掌门人剪除他!” 言罢,流波向书生偷窥,芳方暗想:“他如肯帮忙,也许有希望,光瞧‘血印掌’那等人尚对他那付恭敬样子,就瞧出这书生武功,的确是高深莫测。” 不料妙目才朝他脸上一瞬,只吓得她身子猛的一震,连忙低头,不敢再看。芳心碰碰乱跳,不知是惊是忧。 只见越飞转眼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玉面铁青,剑眉微挑,星目之中,射出阵阵寒光,冷削残酷,身形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冯奇猛一回头,见越飞这等神,也觉诧异。 绮霞也瞧到了,尚以为自己妹妹说错了话,暗一拉绮玉衣裳,双双朝越飞福了个万福道:“愚姊妹不好,使相公生气,愚姊妹这儿赔罪了?” 绮玉蹙眉,瞪了越飞一眼,突然面现幽怨,转身就走,越飞心里汕然一动,暗想:“这多么像玲妹妹的眼光啊?” 冯奇见状,不由一愕,忙朝越飞打一个手式,越飞这才如梦初醒,忙一顿身,飒的一响,身形已拔起七、八丈高,半空一弓腰,朝绮玉追了过去,高呼道:“两位请留步,听在下一言!” 说着人已到绮玉身边,只见她,蹙着柳眉,满脸委屈,美目隐约含着两点泪光,虽是楚楚可怜,却更增加她娇媚可人。 越飞不由略带歉意说道:“玉姑娘,请留步,我越飞不好,不知那儿又得罪了你,等会罚我做个东道,请你们喝杯水酒如何。” 绮玉无缘无故受了个委屈,姑娘家小性儿一使,转身就走,此刻见他这一赔罪,气已消了大半。 她面上一红,细声道:“多谢公子,小女子并未生气,公子何几多疑?倒是公子自己生了气,我姊妹在此陪罪了!” 说完,突的晕生了双颊,芳心却一阵甜甜的。 冯奇看得暗暗点首,忖道:“这绮玉小姑娘,长得真是娇美可人,性情又温柔,和少主人正是绝佳一对儿。” 越飞这一刻间,暗自盘算:“这两女跟自己恩师竟有一番仇怨,杀了她俩以除后患吧!不忍下手。眼见此二女人中之凤,一代红颜,比起玲妹妹毫不逊色,为人又孝道,报仇之事,就连自己,还不是与她俩一样,夙夜匪解?但迟早她俩会发觉自己来历,那时又如何是好?” 他暗自盘算,不知应该怎样办才是,神色之间不由隐含忧色。 两女似知“绝命圣者”与这位俊美书生,有点瓜葛,在他面前竟绝口不谈复仇之事。 这时天色已晚,于是两女乘骑,越飞、冯奇展开绝顶轻功,片刻间已达“镇口城”一家客店前,双凤合住一间,越飞与冯奇另住一间,人一多气氛就显得热闹,绮霞、绮玉主要听着冯奇讲些江湖趣事,就是越飞也听得津津有味。 绮玉有意无意,美目流波,尽往越飞面上瞧,绮霞瞧见,连蹙柳眉,面带幽怨,冯奇看了不由暗自发笑。 转眼间过了三日,冯奇已渐露不耐烦神色,朝越飞问道:“少主人,到底什么时候上雁荡山,小老的已等得心焦了。” 越飞闻言,随即目露精光,道:“冯奇,你且去打探一番,回来告诉我,那边情形!” 冯奇遵命,收拾行李,迳自出门而去。 转眼三日又过,越飞还不见冯奇回来,不由心焦。 绮霞可瞧得清清楚楚,见状自告奋勇,说道:“越师兄,让小妹出去瞧瞧,冯老前辈到底往那儿去了。” 见越飞不反对,嫣然一笑,略略整理一会衣装,也自出门而去。 岂料匆匆又过了三日,连绮霞芳踪也无音信,越飞等得心浮气燥,又不敢出门去找,以免两人回来见不到人,心中闷急,竟叫来十斤烈酒,大喝特喝起来。 绮玉看心上人那忖样子,直把这位性情温柔的少女,急得躲在房内,暗暗低泣。 不到半日,十斤烈酒已经下肚,酒气冲天,摇摇欲倒。 忽然他一怔神,耳倾听起来,隔壁房间,传来女子抽泣之声,他愕了半响,嘿的一声踢开房门,只见一个娇美的姑娘,脸上泪痕犹存,正像一朵带雨的梨花,弱不禁风,愈发楚楚可怜。 越飞醉眼惺松,踉跄着走了进去,口中呐呐道:“玉姑……娘……不……要……哭……” 绮玉一见心上人如此模样,知他此刻心情恶劣,不由一阵心酸浮上心头,又怜又爱的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芳心一阵猛跳,这还是她破地第一遭与男人如此亲近过,若非她芳心早已默许,那敢如此? 只听越飞又朦朦胧胧道:“玉……姑娘……真像……玲…妹妹……那可……怜…的玲…妹…妹…哼……” 突然语声一变,似乎这事对他刺激甚深。 “我……要…杀…杀…尽…那…般人……” 绮玉不知他说些什么话,只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叫他那什么玲妹妹,语声甚是亲热,芳心不由冷了半截,呆了一会,黛眉深锁,美目幽怨的看他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玉手微抬,替整理系乱的头发。一面柔声道:“你还是躺一会,小妹给你倒杯水好吗。” 绮玉半晌不见越飞回答,摇摇他的身子,又再说了一遍。 越飞忽然双手一围,紧紧抱着绮玉纤腰,喃喃自语道:“啊……玲妹……妹……不要……离开大哥……” 绮玉又惊又急,羞得满面通红,急忙想解开越飞抱腰双手,无奈越飞双臂像两道铁圈似,紧紧搂住,绮玉出尽全力亦解他不开,心中碰碰跳得好急,不知是羞是喜。 只听越飞喃喃道:“玲……妹……妹……不要离开哥哥……” 话才说完,突然越飞猛一用力站起身子,睁开醉惺惺的眸子,朝绮玉上下打量,再抱住绮玉,朝她脸上一阵儿乱香,只羞得绮玉脸如红霞,美目紧闭,身子微微颤抖,芳心如小鹿在撞。 “玉妹妹,我越飞若有负我之处,决遭……” 绮玉一抬玉手堵着他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幽幽的道:“大哥,你不要赌咒,我……。” 越飞见她如此真情,心里十分感动,一阵轻蜜怜受!绮玉芳心忧结顿开,竟美目含情,凝望这位俊美的未来夫婿出神。 越飞轻轻地拂整绮玉云发,瞧她襦裳尽开,尚未穿着,微微一笑说道:“玉妹妹,小兄真糊涂,忘记拿一件衣衫给你换上。” 说着,忙解开她的行李,取了一件百花叠衣,递给绮玉。 绮玉这才瞧到自己衣衫尽敝,玉体呈裸,羞得她刚退红霞又自浮上,妙目流波,瞥了越飞一眼羞答匆匆穿起衣衫。 越飞见俩人尚未回来,焦急之心双生,毅然说道:“玉妹,咱们去寻他们去,他俩有个三长两短,哼!” 他眸子寒光隐约射出,绮玉芳不由一震。 两人出一城门,一看四下无人,扯了一下绮玉,道:“玉妹,咱们快走。” 言罢,施展轻提纵术,飞驰起来! 两人一阵急奔,已经离了大巴山,到了岗皋城附近,距离雁荡山,已经不远。 两人走到一座林中,忽然越飞眼光一亮眸子紧瞪着大树干上一条红巾。 一晃身,人已纵上树干,伸手一捞,拿起一张纸条落下树来。 越飞下树之后,将那张字条看了半晌,面色倏变! 第三回 一字留警前途艰 越飞纵上树干,伸手一捞,拿起一张纸条落下树来。 越飞下树这后,将那张字条看了半晌,面色倏变。 两人将字条看了一遍。但见那上面写道:“少主人知悉!” “雁荡”玉真子处心极虑,暗没“五毒蛊阵”,利害非凡,并不惜千方百计约请少林高手多人为其羽翼,其中最可虑者“星宿二怪”,并愿以“玉雷神套”为取你性命代价,少主人不可不防。小老此去打探,不幸为“五毒蛊阵”所算,身负重伤,必须于三日内,寻到“凉山香草”,方能有救,时光匆促,不能回“城口”报讯,尚祈宽恕,并盼仔细前程。 最后题了三字:“冯奇留。”- 绮玉虽不知心上人究竟要干什么,但却为他暗自担忧,久闻“星宿二怪”,武功超凡入圣,三十年前来到中原,打遍天下武林高人,从无逢到对手,不料一次不知怎的与“绝命圣者”碰了头,直打了三百多招,方以一招之差败与“绝命圣者”,挟恨回转“星宿海”,这些年来,不知又练了多少歹毒武功,重又赶来中原。 绮玉虽知心上人武功高强,但他年纪青青,武功内力上量也斗不过“星宿二怪”,她性情温柔,想到这里,脸上顿浮上一片担忧焦急神情。 越飞岂会看不出,忙安慰道:“玉妹,你瞧冯奇不是留柬示警,表示他安全吗?你休要胡思乱想,我越飞做事从来没失败过!” 自尊心特强的越飞,虽知“星宿二怪”不是等闲之辈,但却因今番得逢敌手而暗暗高兴。 绮玉见他这么说,也稍觉安心,忽然她心中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大哥,你怎知冯老前辈留下纸柬?” 越飞一笑,道:“玉妹,你看这儿不是有一条红巾吗?这是我俩约定的记号,怎会不知!” 越飞思索一会又道:“绮妹,咱们到浙江去吧!” 俩人也不进城,将马扯个大转弯,越飞顿足起七、八丈高,半空一转身,朝绮玉招手,宛如初现神龙,绮玉看得心花怒放,又惊又喜,这是她首次看到越飞的功夫,到底不凡! 马鞭一挥,双足马刺略夹,一声嘶叫声中,朝越飞飞奔的方向急驰而去。 初至杭州的越飞,迎着春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空气仿佛有他从未吸到的新鲜气息。 绮玉遭受了这么多次变故之后,就更显得温柔体贴了。 她提议先去游湖,这样可能使她俩情意更浓,不过她尚有一个念头,她料定这次去雁荡,不会有好的收场,她的一生中将永远存着与越飞同游西湖的美丽往事,也许这样能增添她生命丰富而有情意的一页。 越飞久已向往江南景色,尤其是西湖的美景,就是没有绮玉这若有深意的提议,自己也会开口的。自然他答应了,绮玉怜惜的望着他笑了一笑。 口口口 湖光山色,掩映半湖莲荷,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涟漪像是一个个美人的酒窝,越飞绮玉漫步堤上,但觉心胸一畅。 这时堤畔柳荫之处,缓缓走来一个手摇长扇,面色古怪的长须老人,白发迷眼,一步二晃,面目表情古怪,瞧不他是何等来历的人,这时远方荡出一双画舫,朱栏绿户,船上人一掀帘子,出来一位中年汉子,恭敬的唤道:“你老现在才来,小的们已恭候多时了,请老爷上船,一览西湖景色,小的即刻令人端出酒菜,孝敬老爷!” 只见那长须老者微一睁眼,发出刺耳的笑声,只听得越飞心中一动,两眸一转。 此刻画舫上又走出四个白绸衣衫,面目秀美婢女衣装的人,婀娜体态,纤细瘦腰,衣裙随风飘舞,竟是四个天使般的婢女。 这时帘子一开,又走出四个粉装玉琢的金衣美童,身子打扮一致,手中却各式捧着琴剑祺书四物,越飞暗自滴咕,瞧不出这老者,竟是个极儒雅的人,渐渐发生了兴趣,一看旁侧绮玉也是一样面呈惊讶之色。 长须老者略一抛袍,也不见他怎样做势,一晃身已自上船,四个美婢连忙端出一双虎皮太师椅,嵌金镶玉,光凭这双椅子的价值就足够给贫穷百姓,一世吃用不尽,老者坐将下去,一动不动,面色冷削,眼珠微向上翻,看来骄气凌人。 这时忽地传来“的的”急促的蹄声,八匹健马飞驰而来,在画舫前倏地下马,身手矫健已极。 越飞暗忖:“江南武林,果然人材济济。” 马上的骑士一色雪白色紧身衣裤,银光闪闪,异常刺眼,下马后却不立即上船,整了整衣衫,竟在画舫前肃立,越飞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一拉绮玉衣角,再悄悄隐身树林后面,注意观看。 片时又奔来四匹健马,在长堤上,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被他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佳。 他们也在画舫前停下,也都下了马,这回骑士身装却一律橙色装备,面目阴森,先前八位白衫骑士,忙恭身施手。 越飞忙拉绮玉将身躯更藏得隐秘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什么秘密帮会,而这帮会里的一切措施,却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少时,长堤“的的”之声又起,夹着银铃轻脆响声,又奔来一匹骏骑,越飞一看知他和先前八人有关,这人身子却穿金色衣衫,那十二个橙白色衣衫的汉子,见这人一来,忙上前恭身为礼,这帮会里似乎以衣裳之色来分别阶级高低,那金色衣衫的只略略举起双手,口中发出滴滴咕咕的语声,越飞连一句也听不懂,越发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何等来头的。 那后来骑士,身形一飘,已下了马,他年纪不大,面貌也甚俊秀,两眸带了一股傲气,显然这年青人武功不弱。 他兀自走到画舫前,略一恭身,从怀中取出——双金色葫芦。双手平举捧上,那长须老者却哼的一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只左手略招,一个美艳婢女走下画舫接过金色小葫芦。 那身穿金色衣衫的年青人,眸孜孜不停闪,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旁越飞却有点惊疑,暗忖这般人,难道不是同道路的么? 那年青人又一阵滴咕,长须老者微一点头,也不言语,左掌一招,他身侧的捧剑小童,捧着那柄古色斑张望长约三尺的长剑,走到年青人面前一递,那年青人连忙接过,略一抽剑,“呛然”一声,金光大闪。 越飞眸子一亮,暗叫“好剑”绮玉却只觉一道茫茫光芒四射,闪闪辉耀,根本就看不出剑身,不由暗吃一惊,揉揉眼睛,暗忖: “这是什么宝剑,恁的如此光芒刺眼。” 那年青人看了半晌,“呛”的又一是龙吟,已合上古剑,手掌挥动,那原先十二位白橙衣衫汉子,忙跨上马,各自一抖缰绳,十三匹骏马朝来路,飞驰而去,晃眼间,已逝去无踪。 画舫上的长须老者,暴声狂笑,右掌一招,那捧金色小葫芦的美艳婢女忙将手中葫芦递给长须老者。 老者一抓塞子,朝外一倒,那金色小葫芦里骨碌碌滚出三个金色青玉,如核桃般大的东西,老者用鼻嗅了一嗅,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哈哈,我‘白发魔’做事向来不吃亏!得了他视如性命的三粒,‘百死继生丸’,才不过将‘金珀’剑借他用上一月,说来说去还是合算,哈哈……。” 忽然他似想到有些疑问,两眸精光暴射: “那‘星宿二怪’借‘金珀’剑有何用处?凭他俩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还能找出第二个对手吗?” 他低首吟哦半晌,忽一抬头道:“开船。” 富丽画舫不渐驶远,流下一条长长的船尾托着水花,翻翻滚滚,十分美观。 绮玉陷入悲哀的思潮里,她亲眼瞧见那叫“白发魔”的长须老者,将一柄稀世宝剑叫“金珀”的交给“星宿二怪”手下,对心上人又加上一重危机,想起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禁悲哀的向越飞道:“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上雁荡山呢?难道雁荡门人有谁和你过不去吗!” 越飞摇头说道:“你不会明白的。” 绮玉心里如被刀割,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越飞见了一惊,忙问道:“玉妹,你那里不舒服。” 绮玉摇头不答,这一瞬间,她暗自决定要与他同赴雁荡,要死也死在-块,渐渐地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凄切的惨笑。 越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事,他只惊疑,这传闻久已逝去的南海异人“白发魔”怎会没死,而突然的现身中土,究竟他又何举动? 两人沿着西子湖长堤一路观望谈笑,不多时日已黄昏,天际红霞片片,迥影湖水,莹如红潮,湖中清水潺潺,宛如万千灵蛇翻动,耀耀闪闪,偶有归来雁子成群结队,飞翱高空,引颈鸣声,越飞心怀顿开,不禁高歌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声未毕,湖中缓缓驰来一双画舫,巧小玲珑,轻灵伶俐,船着一颗金龙头,刻划细腻,栩栩如生,红栏旁侧坐着一个青年公子,俊美脸庞,衣着华丽,头带貂皮薄巾,身背三尺长剑,正摇动手中纸扇,眺望歌声这方,脸上带着微笑,确是浊世公子。 越飞见有船来,将歌声一停,那画舫上突然传来话声: “那位相公好个‘江南好’,字裂金石,实令小生佩服,如蒙不弃,请上陋船,同赏西湖佳景如何?” 越飞听见声音,忙转身,看来人是一个俊美不凡的文雅书生,心生好感,乃答道:“相公,恁地客气,愚兄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一扯绮玉衣襟,纵身跃上画舫。 年轻收生只觉眼前一亮,暗暗称,世上那儿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心中在想,眼角不由瞟了几眼,绮玉脸儿微红,越飞见状微感不悦。 年青书生绝顶聪敏,一见越飞神色有异,忙笑道:“难得两位肯赏脸,小弟甚感荣幸,听阁下口音并非浙江人,是否能告知阁下尊姓大名,不胜伫企?” 越飞绮玉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书生突从怀中取出一块竹牌交给越飞道:“阁下出门之人,前途诸多危险,请收下这个,将来或许有点用处,我们相见有缘,不必推辞-了。” 越飞满怀狐疑,瞧这书生两眸蕴藏紫光,心中一动,取过竹牌,见有二寸见方,上刻八座罗汉,蹲卧不一,栩栩如生,不由暗赞鬼釜神工,见对方似不怀恶意,乃收下揣入怀中,随口谢了一声。 这时远方又驶来一只画舫,船只笼大,亦甚华贵,只见舫上坐着刚才那长须老者,宽大袍袖,临风飘飘,越飞定睛一瞧,见是那位“白发魔”“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朝这边恭敬的呼道:“紫大哥,东西已到手了。” 年青书生闻言,略略一笑,慢吞吞道:“白老弟,辛苦了,‘金珀’宝剑借给他们了么?那东西快拿来给我瞧瞧,这两位朋友,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长须老人到了这边船上,年青书生将双方介绍了,白发魔道:“原来是越朋友,绮姑娘。”左手略扬,金光一闪,那金色小葫芦已落在这旁桌上,但却一动不动,足见他内功已达顶峰状态。 越飞暗自狐疑,忖道:“听恩师提起南海有两位利害人物,一位叫‘白发魔’,另一位叫‘紫晴神’,两人武功极高,且手段毒辣,得罪他的人,饶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俩寻着,加以残害,久闻他俩逝去多年,怎地‘白发魔’却在此现身,‘紫睛神’叱!那‘白发魔’不是叫他‘紫大哥’吗?难道他就是‘紫睛神’?传闻‘紫睛神’已是古稀之年,恁地如此年青!” 越飞想到此,忍不住细细地瞧那书生举动,见他拿起金色小葫芦一倒,三颗金色晶莹,核桃大的药丸已落他手中,书生嗅了半晌,倏的哈哈天长笑,声音洪亮,震得绮玉花容失色,连忙掩住双耳,越飞不由暗一皱眉。 书生洪笑片刻,眸中紫光一闪,说道:“这东西终究被咱们得到了,哼,那臭和尚,看他还有多少能耐?” “白发魔”道:“紫大哥,听他说不出三月就要圆寂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年青书生摇头笑道:“白老弟,你休多言,看你近来变得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怎么回事?” “白发魔”道:“紫大哥,不是这样说,数十年东奔西涉,咱们该息息了吧!” 年青书生道:“白老弟,不是我老哥哥说你几句,二十年的苦等难道把你志气弄消沉了吗? 那和尚与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咱们昔日誓约,就毁于一旦吗?” 白发魔叹息一声,低首不语。 越飞已瞧出这年青公子正是昔日江湖五大魔头之一的“紫晴神”,风闻此人,年已古稀,竟驻颜有术,看起来还似一个少年书生,若不是他双眸紫光闪射,谁也料不到他就是“紫睛神”,听恩师提起这“紫晴神”,每月必伤一年轻美貌的女子,取其极阴之气,以维持其不老之身,瞧他今日神色,莫非对绮玉不怀好意…… 他瞧绮玉一眼,心中暗暗计算,自己虽不会给他俩讨到好处,只是绮玉,功力不高,难免日后遇见有失手之时。 绮玉却糊涂了,望望公子,又瞧瞧长须老者,根本就猜不出他俩的关系何在,一个年近七旬的长须老者竟称呼这年青书生叫大哥,适才那长须老者的武林地位,她是看到了,功夫定会十分高强,那些身手不弱的骑士竟对他异常恭敬,岂料他对这年青书生却似不敢太过勉强的说话,这书生难道比他更要利害不成?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公子,想瞧出一点端倪,那年轻公子却也在瞧着她,四目交接,绮玉只觉这公子除了眸中紫光四闪外,并无半点可疑之处,再瞧越飞,却见他脸色沉重的望着那天际彩云出神。 她出生之年,“白发魔”,“紫睛神”已被人制住,隐没江湖,武林中人皆认为他俩已双双物化,日子一久也渐渐忘怀,不再提起他俩的事迹,是以绮玉根本就不知道,面前俩人竟是昔日五大魔头的“白发魔”,“紫睛神”。 越飞这时在思索着: 这“白发魔”,“紫睛神”武功已登峰造极,听他口气似乎被迫隐入江湖二十年之久,那人是谁呢? 他脑里尽量的将江湖奇人一一的搜索,半晌也找不出有这么一个武功已臻化境的和尚…… 突地他心神一凛: “难道会是他?‘南海痴僧’?传闻此老早已圆寂,怎么这些风闻逝去的人都一个个出现,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当不下百岁了,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师伯呢?” 天色渐晚,越飞一瞧天色,起身拱手道:“阁下盛情,小可永铭五内,此刻却要告辞,改日必再行拜见。” 言罢,与绮玉一整衣衫,拱手下船,年青公子,眸中紫光一闪,噙着微笑,起身抱拳,眸子瞧了绮玉一眼道:“萍水相逢,至是有缘,明日有空,可到‘麒麟楼’相见,此刻恕不相送了。” 越飞绮玉别过书生,沿着长堤缓缓度步,阵阵江风轻抚绮玉云发,轻罗衣衫飘飘,宛如天仙下凡,越飞情不自禁,飞快在绮玉脸颊香了一下,绮玉含羞嗔道:“大哥,我不依你,给人瞧见了,还像话吗?” 绮玉流露无限娇憨之态,哪里像是闻名川中的女豪杰“巴山双凤”? 口口口 夜色已阑,杭州“悦来”客店?“嗖”的一声细响,内面第三重房,窗口倏的窜出一条黑黑的影子,-连几声疾风刮衣之声,那条黑黝黝像鬼魅似的影子平空纵起老高,一点声音也没有,落在“悦来”客店最高一栋重房上,借着月色四周打量少时,便向东边奔去。 倏的那疾奔的影子停了下来,伏在地上好似在听些什么,前面是平静清澄,横无际涯的湖水,潺潺水声,啾啾夜鸟,形成一种天然妙乐。 黑影突的站起来身来,头上黑黝黝的却有两个小孔,寒光四射,接着全身一阵子摇抖,滑啦啦连声发生清脆地响音,那高大的身形渐渐缩小,四肢愈收愈短,不到片刻间,竟变成高不到三尺的瘦小童子,他一顿足“嗖”的跃上旁测一棵树上,卧在那碗口粗细的树干上,一动不动,直像一双等待扑食的狸猫。 过了盏茶时光,朦胧的月光下,飞来一条长衫人影,身法快得特异,一闪间,已到这棵大树之下。 倏地头顶的那棵大树哗啦一阵暴响,几段树枝倏然折断,快逾电光火石,呼的向那条紫色人影击去,劲力却是大的出奇。 那长衫人影噫的一声,身形似箭,向旁侧跃出六丈余远,瞪着略带紫色光影的眸子左右盼顾。 长衫人影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那棵树枝上射出一条黑影,朝东方一闪,隐入林中。 长衫人冷笑一声身形微晃,紫光闪处,快逾电的向那黑影隐入的林中扑去。 长衫人才将落入林中,但见足下金光骤闪,有似一道光幕,长衫人身形悬空,欲起不能,又无法停在空中,但下面似有歹毒埋伏,又不能下去。一急之下,人未落地,一个“飞鸟投林”之势转身向林外落去,身法委实迅快绝伦。 忽地湖中传来惨呼之声,长衫人毛骨竦然,心神大震,这声音是他最熟悉的,他料不到,今晚好似四周都有鬼魅魍魉似的,连白老弟这种人物都遭到毒手。 他俩人行走江湖,同时对敌歼敌,这时不由心如刀割,怒吼一声,展开绝顶轻功,嗖嗖嗖,连换气都来不及,纵到湖畔两条华丽的画舫的对面。 他迫不急待,身形猛地窜起七、八丈高,像临空巨鸟,落在那艘较大的肪上,来不及叩门,破窗而入。 内面的景象,即使他惊呆了。 舱房中桌椅零乱,一条人身垂直吊在半空,尚自摇晃不定,那雪白长须,不知被何人当做绳索,吊在舱房梁上,他右耳已失,鲜血滴滴流落,额角青筋暴露,又痛苦又惊,面上豆大汗珠颗颗洒落地板,嘴巴欲言又说不出话来。 长衫人怒吼一声,俊白的脸颊阵阵发青,两昨紫光电闪,一个箭步,走到老者之旁,朝他左肋一拉。 老者哼的一声苏醒过来。身子痛得直打战。“紫睛神”忙纵上舱梁,替老者解开长须之结,老才这才掉落地上。 “紫睛神”走至桌旁,猛见桌上插着一骷髅小刀,刀刺着一张柬条,取过一看,见上面写着: “紫、白二魔”,“南海痴僧”乃得道高僧,岂可容尔等魔头,横加暗害,取尔右耳以示警惕,迷离尘世,以证道果,若尚不知好歹,老夫随时取尔颈上人头。 “绝命圣者” “紫睛神”阅毕青筋暴露,气极而笑: “哼!好个‘绝命圣者’!竟找到我‘紫睛神’头上,欺人太甚,我倒要瞧瞧你‘绝命圣者’到底有何多大能耐!” 蓦的窗外传来“嘿”的一声阴笑,“紫睛神”大喝一声,身子疾如闪电,扑向窗外,人未到,一股强烈劲风如排山倒海般的袭向窗外来人。 只见滑啦啦声响中,五尺见方的竹帘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横飞老高,“拍拍”掉在水里,“紫睛神”眸中紫光暴射,四周搜索,那还有半个人影? 突地画肪船帚颗金龙头中,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呼的拔起八、九丈高,半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啸声中人影已将落在水面,只见他嘿的一声,两掌猛挥,水花溅起十来丈高,人影已借着这反震之力弹起五、六丈高。 “紫睛神”看得一怔,等到黑影已逝,这才醒觉,冷哼一声道:“谅你‘绝命圣者’武功再高,我‘紫睛神’也要碰你一碰!” 不久,悦来客店前又出现适才那条疾快的人影,片刻功夫,他已纵入第三重房的窗口内,接着,“碰”的一声,那窗被关上了。 风很大,刮得柘树枝叶,片片飞落,寒风已起,群鸦乱飞,大地寂然……。 第二清晨,杭州“武威四海”镖局,门前来了一匹华丽马车,门一开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娇美如花,俩人有说有笑进入镖局。 伙计见来人衣着华丽,举止高贵,忙捧茶待客,一面高呼帐房的快来接洽生意。 内房匆匆走出一个颀长汉子,迎着笑脸,拱手道:“公子光临敝局,必是投镖而来。说起杭州还是敝局信用最好,你们尽可放心,哈哈!” 这帐房才说不到两句,那老套生意经,又搬出来了,公子瞥了他一眼,微笑着道:“哦!这样最好,久闻贵局万无一失,极受称道,敝人心中向往已久,这次敝人有点珠宝,想烦贵避送到‘镇海’,至于货银,立刻就付如何?” 那帐房的听得心花怒放,连连说道:“公子太客气了,但敝局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领袖着大河南北的武林英雄,垂手二十年,真可说得上声名显赫,他是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唯一师弟,那个不开眼的贼子敢动敝局一毛一发?咳,两位尽可放心吧!” 男的剑眉一扬,笑道:“放心,放心,贵镖局大有来头,怪不得从没失过镖。” 这时镖局内房,传出粗豪的笑声,接着走出三个人,为首一人,年约五旬,红面方脸,奕奕有神,步伐稳重,见有人在,乃问道:“帐房的,你和谁在谈话!” 那帐房的颀长汉子一见来人,立刻恭恭敬敬,低声禀道:“总镖头,小的正与这位客人接洽生意。” 金钢掌道:“很好,这位客人要保的什么货物?” 那俊美的年轻人走上一步道:“敝人想保一盒珠宝,愈快愈好,酬金随你们开价如何!” 红面老者笑道:“如此甚好,是否能看看货色才作决定?” 年轻公子从怀中端出一个五寸见方白玉盒,扭开弹簧,里面整放着七、八颗大如核桃,光华刺目,色彩晶莹的宝珠,那者者不由睁大了眼睛,瞧着盒内名贵的宝珠暗忖: 这等大的宝珠,少说一颗也值十万两银子,竟有七、八颗之多,这人大概是什么王孙公子吧!这等生意只要做上一笔,就能舒服的过个年头! 忽又忖道:“不过这等珠宝也最难保,东西小又贵重,极容易惹起江湖一般黑道高手前来掠劫!前途机关甚重,不是一般沉重的银子可比!不做吗?又白白失掉一笔可观的酬金,甚是可惜!” 他犹豫不决,反复盘算着。 年轻公子似已料到他在想起什么,忽说道:“如果贵局愿意存保,敝人可以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作酬劳。” 红面老者心中一凛,暗想:“好家伙,出手就是万把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公子似乎甚为焦急,深怕他不肯答应,只见他急急的说道:“总镖头,杭州只有你们这一家镖局敢保这样的镖货,如果你们赚酬劳不够,我愿意再多出五千两银子如何?” 红面老者忙答道:“公子别误会,就这样吧,敝局明天就动身上‘镇海’,不过却没有十成把握!” 公子闻言一喜,说道:“久闻总镖头‘金钢掌’,打遍大河南北没逢对手,还有谁敢来捋虎须?” 金钢掌内心十分受用,呵呵洪笑连声道:“公子谬赞了,老夫那里有这等本事?哈哈……” 又道:“老夫忘记给公子引见引见。” 他伸手一反映左侧的彪形大汉道:“这位是敝局镖头人称银鞭毛景文。” 那彪形大汉浓眉一扬,微一躬身。 公子也忙拱手,微笑道:“久仰” 金钢掌又指另一个颀长瘦削,面色煞白的汉子道:“这位也是敝局有力镖头,人称‘玉面猿’叶慎轻功登峰造极,杭州可说再找不到第二位了。” 年轻公子抱拳作礼,那“玉面猿”略为一笑,神情骄狂已极,公子微感不悦。 事已办妥,公子道谢一声,说句告辞了,朝那美貌少女略使眼色,踱出镖局,招来马车,两人坐上马车,那马夫长鞭一挥,马车朝南方奔驶,尘土滚滚,少时人马皆沓。 “金钢掌”忽的面色一整,严肃的说道:“毛镖头,叶镖头,这次咱们保的镖不比往常,五寸见方的小盒子装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武林中人那个不起贪心,尤其可能引出平日不肯轻举易动黑道魔头,前来掠劫,这笔镖是很辣手的,我们要慎重处理,稍待叶镖头吩咐他们大伙儿一声,切匆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要咱们这次能成功,个把年头的舒服日子是过定了。” 毛镖头道:“总镖头,这镖趟要送到‘镇海’,沿路到没有什么利害人物,就怕到了那杭州弯叉口的‘蟒蛇岭’一些隐藏的黑道魔头给惊动,这事就难办了,总镖头你说对吗?” 金钢掌道:“那‘蟒蛇岭’的黑白两鬼倒不怎么样,但是,‘金鸡’郭萍、东川三煞,独臂铁陀,比较辣手,我自忖一人对一个尚不至于败给他们,就怕他们连手围攻我们。” “玉面狠”叶慎道:“总镖头,既然明镖危险,咱们何不化装成交商人模样赶路,保趟暗镖!只人几个利害魔头不来,剩下的小毛贼,还不容易对付吗?” 金钢掌拍拍叶慎的肩膀,道:“好吧!这趟事就如此办了!” 次晨,那华贵的年青公子又来了,金钢人马俱齐,见他来到,说: “公子准备好了吧!此刻就动身如何?” 年青公子点头,“金钢掌”又道:“老夫先要求一件事,不知公子答应否?” 年轻公子忙道:“总镖头,这是那里话,只要敝人能办到,定可遵命。” “金钢掌”道:“那休怪老夫直言了,请公子沿路多加忍耐,切忌显露珍宝,否则被黑道眼线盯上了,事情就不能顺利。” 又道:“老夫老实告诉公子知晓,咱们此趟保的是暗镖,大伙儿必须装成商人模样,以避免江湖中黑道魔头闻风前来掠劫,老夫虽非无用之辈,究竟双拳难敌四手,只是委屈公子了。” 年青公子忙道:“总镖头,贵镖局与我们货主是患难共,大家扎在一根线上,谈不上委屈不委屈。在下遵命就是!” 金钢掌谦谢了几句,客气地招呼他坐下,将座上诸人一一为他引见,那年轻化验子自称姓越,单名飞,是个游学士子。 越飞口若悬河,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仿佛知之甚详,而口角生风,令人听而忘疲。 但“金钢掌”公孙项心中却着急得很,只望他快提赶路之事,越飞眼角一转,笑道:“总镖头,是否现在就要动身?” 金钢掌好不容易等他自个儿提起,忙应道:“是的,咱们人马备齐,此刻就走。” 座上群雄霍的站起身,整理衣衫,宽大的商衣于走动间,呼呼飘动,大伙儿俱是江湖上走动的人,那曾这样蹩扭过,十分不舒。 大家鱼贯走出镖局,局外已备齐十四匹快骑,那公子缓缓上马,尚自摇晃不定,真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恁他这付劲儿要跋涉千里,不累死,也被磨死。 群雄私底下暗笑,口头倒不好意思笑他。 “金钢掌”身手矮健异常,反身抓马,刹间安安稳稳坐在马上,喝声中群雄纵身上马,各自拉着缰绳,十四匹快马转入大道,沿着道路朝城西奔驰。 一路上并没有出岔子,偶遇三两凶恶汉子拦路,“金刚掌”是老江湖了,不愿使人知道他的来历,以泄风声,干脆和和气气送些盘费,将这般绿林小贼打发走了。 十四匹马在路道上响出和谐的马蹄,赶到日落,已奔波了百余里路。 “金钢掌”心里慢慢有些不安,凭他的经验与往常走镖情形看来,今朝似乎有点异常,往常向他有几个武功不弱的黑道好手前来盘话,索费,今天遇到的一些尽是下三门的小毛,他直觉到这好似暴风雨前的一阵平静。 十四匹乘骑,沿着官道,日夜兼程,飞掣疾驰,两个昼夜功夫,已离开杭州三晨余里。 杭州弯已可眺望得到,远远只见它一鉴平静,横无际涯。 “金风掌”渐渐紧张起来,就连群雄俱也面色慎重,凝神四周张望,搜索。 骏马奔驶得很快,前方隐约现出一座盘曲小山,这座山生得极怪异,弯弯曲曲,盘旋直上, 山头如一个大头翁,几乎比山腰还来得宽大,沉重的压在上面,看样子只要略一动摇,就要跨下来似的,远远观之,就像一颗巨大蟒头,公子心想:“这座大概就是‘蟒蛇岭’了吧!” 此时道路行了甚众,三三两两,结队而行。 “金钢掌”暗地里招呼一声,十四匹乘骑,突的放缓速度,分散开来,十四匹马,顿时分开成为几班过路的,几方故装陌生,各赶各的路,那年青公子跟在“金钢掌”,身后,嘴角噙着笑意,毫无一点紧张神色。 片刻时光,“蟒蛇岭”已在眼前,前方有一片密密的树林子,树木茂密,枝叶抚疏,众人屏息吞声,勒马缓缓走过,一点声息也没有。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惨叫,“金钢掌”心中一惊,忙勒马回头,只叶慎镖头此舞起一片剑影,左架右拦的挡住一条瘦小的人影。怒叫连声,竟似不敌。 那瘦小的影子上下翻动,极为迅速,还不时发出怪笑,十分刺耳,“金钢掌”大喝一声,人在马上飞起四、五丈高,巨鸟临空朝那条瘦人影扑去,人未到,左掌夹着强烈劲风猛袭那瘦小人影。 瘦小人影自感不敌,全身伏地连滚,脱出掌风圈外,端的灵敏异常,“金钢掌”岂能让他逃出,人才落地,右掌一圈又发出一股劲风,掌风呼呼生响,树枝乱颤,威猛十分。 那小汉子尚未站稳,掌风又到,想避已迟,他情急拼命,身子一挫,双掌霍的外翻,轰的一声暴响,两股真接触个正着,强弱立判。 “金钢掌”连退三步,那瘦小汉子却飞出三丈外,“碰”的跌在地上,半响爬不起身。 叶镖头恨他已极,怒吼一声,连人带剑朝那瘦小人影猛然砸下,这一如是砸到了,不死也伤,那瘦小的人,怪叫一声,说时那时快,突然啸声传来,一条人影,胖大人影袍袖竟不亚于粗大钢棍,直把叶镖头长剑,震飞五、六丈高,落在林中。 胖大人影来势未衰,袍袖如剪,朝叶慎全身要害招呼,“金钢掌”才见此人显身,已知叶慎不失望,忙喝道:“叶兄速退,不可造次!” 人也不怠慢,运足功力猛向那胖大人影击去。 “轰”的一声,碎石飞扬,两人各退三步,那胖大的人景吃了一惊,忙停住身形。 他全身上下像一团大肥肉,高大不及五尺,却头如巴斗,光秃秃的不长一根毛,两眸开合间炯炯有神,一身宽大黄袍,左袖却轻轻飘飘的随风摆动,原来他竟缺少一条臂膀。 这时树林中又奔出许多高矮不一,面色凶悍的汉子,群镖头连忙会合在一道,个个手按兵刃,只要一个不妥,双方就出手拼斗。 半晌,那胖大头陀嘿嘿怪笑道:“我道是谁能接我‘袍袖掌风’,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钢掌’公孙老头,这就难怪了,公孙项,咱且问你一句,我‘独臂铁陀’的拜把子与你们有何怨,硬要制他死命才甘心,嘿嘿,公孙项,咱们平日蟛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镖,咱吃咱的饭,各人留个情面,你要硬拉下脸皮,可怪不得我‘独臂铁陀’心黑手辣啊!” “金钢掌”冷哼一声,沉声道:“‘独臂铁陀’,你先问个明白看看,你拜把子无缘无故伤我数人,是何道理,难道我公孙项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么?”独臂铁陀怪笑-声道:“嘿嘿,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的错了不成?公孙项,别人怕你,我‘独臂铁陀’倒要碰碰你,看你究竟有何惊人功夫,敢伤我义弟。” 言罢,欺身上来,踏中宫,右袍猛然拂来,显然有轻视之意。 “金钢掌”怒哼一声,运掌抵住,两人功力高绝,鹰起兔落,夹着呼呼劲风,刹那间两人互折五十余招,不分胜负。 “金钢掌”打出真火,运起“金刚掌法”,把胖大头陀逼得连连倒退,另外一边各镖头也纷纷拦住那批绿林好手,一时刀光剑影,掌风漫天,一旁的年青公子可惨了,这旁勒马,那旁收缰,忙得不亦乐乎,却始终没挨到流刀,暗器,镖局的人也无暇顾及。 “金钢掌”这时占了优势,那胖大头陀被逼得团团乱转,已感不支,正要招呼扯活。 蓦的一声清啸,宛如凤鸣,啸停人到,来人现身,原来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上生着二片肉瘤,三角怪眼,闪闪发光,走动间怀内钉钉作响,双脚成一字形状,极是怪异诡秘,惹人注目,“金钢掌”与“独臂铁陀”看清来人,各自朝后一纵,喝止拼斗众人,同声道:“原来是郭兄到了!” 来人架可不小,怪目四下转了一圈,慢吞吞的道:“两位兴致可不小,竟在此比划起来了,不怕江湖上人见笑吗?到底有何事情,老夫来评评理。” 年青公子经毛镖头指点,知道来人就是黑道绿林推举为二当家的“金鸡”郭萍,总瓢把子正是“血印掌”冯奇。 自从“血印掌”被“玉真子”纠合武林高手擒住,关进怀南岭石室之后,这“金鸡”郭萍直接取代了血印掌位置,凡是黑道绿林的大小事务,他都要管上一管,渐渐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黑道的总瓢把子了。 “金钢掌”惹不起他,心虽厌恶,究竟他是老江湖,善于见风转舵,闻言,强笑了两声,一五一十说了一番经过。 “独臂铁陀”也将情形说了一遍,这“金鸡”才缓缓的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大家是误是误会了,公孙老弟,你今天怎么这个样子,你瞧,”他用手四下一指,继续道:“你手下人也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什么见不人之事?” “金钢掌”脸色一红,半晌才道:“老兄见笑了,只为小弟接了一笔生意,这样行动较方便些。” “金鸡”郭萍、眼珠儿一转,阴笑道:“公孙老弟,难道是些珍贵的东西不成?竟连你老弟也亲自压阵了?” “金钢掌”暗自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说道:“郭老兄见过的珍宝不知其数,区区这几颗珠子,实在难入老兄法眼。” “金鸡”郭萍,闻言干笑两声,敞声道:“咱老夫还是老毛病不改,喜欢搜集一些珠子一类的东西,老弟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金钢掌”左右为难,呻吟半晌,说道:“郭老兄,恕小弟不能遵命,因为这些东西,乃是受人之托,我公孙项自己作不了主,尚请原谅。” 说罢朝那年青公子一指,表示他就是货主,要看去问他。 年青公子长眉略扬,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年青公子目光一闪,说道:“想阁下就是名闻江湖的二当家‘金鸡’郭老爷吧?” 郭萍骄傲的笑了两声,道:“想不到公子儒林中人也知老夫匪号,不错,老夫正是‘金鸡’郭萍。” 公子接到:“郭大侠艺高无敌,名传四海,小生那能不知,不过小生有点事情要问问郭大侠,请郭大侠略移大驾如何?” 郭萍惊讶望着这位素无相识的年青公子,不知他要说些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趋上前去。 年青公子微微一笑,在他耳旁低低说了片刻,“金鸡”郭萍面色大变,身子微微一颤抖,一时失意怔住了,双眼似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突然他伸手一翻,朝公子胸前推了一掌,那公子叫道:“郭老爷!那珍珠盒子不在敝人身上啊,不相信给你搜看?” 口在说话,身子却刚好避过这一掌,但丝毫不露破绽。 “金鸡”郭萍又惊又佩的望他一眼,拱手低声道:“谢前辈留情,郭萍得罪了。” 说罢,一展身形朝南边疾走而去,刹那间,人影已杳。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他俩搅什么鬼,只觉这事太不寻常。大家怔住在那儿,不言不动,还是那年青公子长笑一声道:“适才那郭大侠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瞧他面子算了吧。” 言罢,手一把独臂铁陀道:“这位英雄,有何意见?” “独臂铁陀”暗叫声惭愧,也不答话,扶起地上的瘦小汉子,喝声中嗖的纵起四五丈高,朝树林中隐去,片刻不见。 “金钢掌”长嘘一口气,面露喜色道:“快走,这关通过了,再没什么危险了。” 群雄忙架起负伤三人,勒马奔驰,难关一过,大伙儿毫无顾虑的有说有唱起来。 “金钢掌”满肚子狐疑,忍不住问道:“公子,适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凭三言两语就把‘金鸡’郭萍那老魔打发了,老夫真是佩服。” 公子含笑不语,“金钢掌”也不勉强,兀自思索。 过了一会,那公子忽问道:“总镖头,所说你是那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师弟吗?‘玉真子’闻名天下,武功高超,学究天人,想总镖头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句话仿佛正搔到“金钢掌”痒处,只喜得他呵呵大笑: “公子过奖了,我公孙项何德何能,敢跟师兄比较,老夫不妨告诉你一桩事,那闻名天下‘绝命圣者’,想公子总有个耳闻吧!” 年青公子身形微微一震,眸子一亮,“金钢掌”突觉他眸光变得犀利异常只道他因闻“绝命圣者”威名而惊骇。 公子似乎很注意的听,“金钢掌”又继续说道:“那‘绝命圣者’不知何时受了点刺激,竟发誓,凡见他的人,休想再活命,自他入江湖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无辜的死在他手中,那时老夫的师兄‘玉真子’正接掌雁荡派,眼见他如此横行无忌,再过些时儿,天下英杰可要尽毁在他毒掌之下,不由义愤填膺,发出各派掌门人请柬,共同商量如何对付‘绝命圣者’,起先各派掌门人心存畏惧,尚不敢入盟,生怕那魔头找到他们头上,几个人意见不合几乎闹翻,最后不而散,不久,这件事不知怎地竟传到那‘绝命圣者’耳里,只气他立刻命人送给我师兄一个骷髅,那骷髅是他对有仇的人所下的标记,不出一日,他必会亲自去了结。” “当时师兄得这骷髅之后,再次邀请各派掌门连手,初时,各派的掌门人还执意不肯合作,那料不到不出两日那‘绝命圣者’的骷髅竟纷纷送到他们山上,这时他们才心甘情愿的合力连盟,暗商对策。” “正在他们计策还没定下之前,那峨嵋派掌门人,‘空无大师’的俗家胞弟,就是那‘巴山双凤’的父亲‘巴山侠客’,不知为何,竟遭‘绝命圣者’毒手,江湖人心恐慌,武林正酝酿着大劫,‘空无大师’气得目眶尽袭,硬要不顾武林规律铲除‘绝命圣者’,师兄本来不肯干这种事,但禁不住他以弃约为胁,终于无奈而答应,‘空无大师’第二天就派人在鹰山暗埋大量琉璜药,并各发一张纸图,除了各派掌门人知晓理藏琉璜的地点,和走避路线外,外人没有一个知道。大家准备妥当之后,柬约‘绝命圣者’鹰山相会,‘绝命圣者’心高气傲,那还会不答应?就……。” “金钢掌”说到此地,忽见公子脸色有异,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原来那主谋用琉璜暗算师父的是峨嵋掌门人‘空无大师’,‘空无大师’竟是绮玉父亲的俗家兄弟,算起来,岂不成了绮玉的伯父,这如何是好?” 他仿佛隐隐看到绮玉那张宜喜的娇容,温柔顺扶的性情,她是那样的值人怜悯,他眼光闪过一丝同情的光芒,也许深藏他心底的良知在激动,他觉得恩师杀死她父亲是不对的,她可怜无辜,他不敢想像以后会变成怎样的结局 阵阵的思潮使他陷入迷茫,他牙齿紧咬嘴皮,愈来愈深,他的脑里正在回忆,“金钢掌”的问声使他惊醒,忙应了一声: “我……正在想一件事。” 他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思潮,可是他脑里不觉又闪出绮玉一双大眼睛,包涵着无限哀愁的瞧着他,他的心如被毒蛇猛咬一般,又酸又麻,他忍不住暗叫道:“都是你师兄,都是你们这批王八蛋,哼!。” 他眸子闪过一丝狠毒光芒。 “金钢掌”一怔,他猜不出这俊美的公子,到底受到什么刺激,竟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他惊讶的看着他,想看出些端倪。 年青公子闷哼一声,勉装出一付笑容,说道:“总镖头,恕我失礼,再说下去吧!” “金钢掌”见他神色瞬眼已复常态,也不介意,洪笑几声继续说道:“那天‘绝命圣者’老早就到鹰山,各派掌门接着也纷纷来到,就是老夫也欲看看这位武林魔星的真面目,跟他们一道参加了那次空前盛举。” 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仿佛他参加此次围剿“绝命圣者”引为生平最光荣的事迹。 “我们这边共去了十几位武林项尖高手,任选一人都足以使武林中人闻名丧胆,那料毒尊两眼翻天,连瞧也不瞧我们一眼,光凭这付胆量,我公孙项可佩服了。” 他翻起在拇指,略一晃动,洋洋自得道:“我那掌门师兄和‘空无大师’都是发起者,不能让各人先失斗志,招呼一声,俩从同时走向‘绝命圣者’,四掌如电,击向‘绝命圣者’。” 但圣者却了利害非凡,只见他东飘西翻,疾如电火,根本快得连影都看不清,各派掌门心虽惊,但事已至此,想扯也扯不开,大家敌气同仇,纷纷取出成名兵器,加入战圈,就连我……他拇指指着自己:也展开多年苦练的“金钢掌”猛攻。这场拼斗差别,真可以说有世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打斗,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样猛烈的打了一天一夜,那“绝命圣者”虽也怪招百出,但一夜一日拼斗使他真气不继,渐呈败状,我们这边却已死伤了六、七人,大家正要把握机会,加力攻举,忽然“绝命圣者”一声长啸,发须根根倒立,两臂暴粗,左掌雪白,右掌却红的怕人,只见他身子渐渐缓慢,脚步走动深深嵌入土地,威猛异常,大家不由停下手来,不知他在弄些什么玄虚,忽然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大呼一声道:“大家速退,这是‘阴阳神功’,抵挡不得!” “各人闻言不由大惊,久闻‘阴阳神功’在五百年前就名噪一时,平日只听过老一辈的人提起,为是天下最利害的内家气功,但就从没瞧过‘阴阳神功’是什么样子,是以各人尽展轻功避得远远的。” “绝命圣者”以为大家不敌逃走,得意之情溢于面表,仰首哈哈傲笑。 这旁我们发动了琉璜火药,一时天崩地裂,砂石横飞,“绝命圣者”太过得意,一时逃避不开,我们正暗自庆幸,这魔头看样子是活不了,大伙儿正要看看这一代魔星也没碰到他的身子,接着传来他的怒吼声音,他身形也愈快,大伙儿为他那种超凡绝世的轻功而看得目呆口张,过了顿饭时光,山石已停止崩裂,那“绝命圣者”却尚未死掉,站在那乱石堆上,略略喘息,众人只见他衣衫到处破裂,却没见到一处伤口,到此众人也真个服这“绝命圣者”,武功造诣,超凡入圣。 “名派掌门瞧他没死,心可寒了,还是我师兄再招呼众人上前猛袭,‘绝命圣者’却似负有内伤,不敢再发那‘阴阳神功’,他身形也渐渐缓慢,师兄再招呼众人上前猛袭,‘绝命圣者’却似负有内伤,不敢再发那‘阴阳神功’,他身形也渐渐缓慢,师兄大喜,呼声加力,取出本门异宝‘伏魔钉’,打中‘绝命圣者’的臂膀,‘绝命圣者’一阵摇晃,身子连中众人强烈掌力,眼见就要倒下来,蓦的西边天空传来一声鹰鸣,铮铮不散,‘绝命圣者’身子猛然一震,两眸突发异光,长啸一声,竟用全力猛袭众人,招式怪异,出掌威猛圩分,众人各自退了一步,‘绝命圣者’,乘机施展他那绝世轻功,突破重围,负伤逃逸,大家认为他再也活不了,也不再搜索,那料到……。” 他脸上露出一层忧虑,顿了半晌,面色稍整,叹息一声,忽改变话题道:“公子,快走吧!咱们落后不少路了呢!” 公子眼光一闪,也不问他从事如何,猛勒马缰,两匹马悄也似的赶上群雄,十四匹马上已有五匹马空了位。被牵着前进。 “昌平”在望,路道渐渐宽阔,“蟒蛇岭”愈离愈远,回首间只能望到凸出来的巨蟒头。 到昌平,“金钢掌”门道精,手腕熟,容容易易找到一间宽大的客店落脚,八个镖头扶着两个伤者住一间,“金钢掌”与公子另住一间,大炙儿兴高采烈点菜叫酒,一时杯酒交集,狼吞虎咽。 吃完,大伙儿尚犹兴未尽要了付骰子,围在一道,赌将起来,年青公子仿佛甚有兴趣,走到跟前观起来,不时下起赌出手豪阔,虽输多赢少,却毫不在意。群雄赌了个夜色已深,一更鼓过,方才回房憩息。 “金钢掌”最是高兴,万五两银子就到手了,这还不算,以后“武威四海”镖局晃子可叫得响了,只见他酒不停杯,喝得面孔像双煮熟了的红蟹一样,不时还劝公子不醉,公子似心怀大开,平日滴酒不沾,竟也连干三大碗,摇摇欲坠,不胜酒力,两人带着七、八分酒意缓缓回房。 口口口 月至正中,夜幕深沉,晚风飒飒飘动,客店东边房内窗口,突然闪出一条黑影,快捷无比,一纵一落之间已隐入“齐人堂”房间之内。 “齐人堂”正躺卧着七、八个汉子,东倒西歪,沉睡不醒。 他走到离汉子床头不到十步,倏然停住身形,慢慢提起手掌,他的眸子闪出毫无人性的残忍神色。 渐渐他手掌已提到腰部,好像一翻掌就要推出,忽然想到什么,身子动了一下,双眼连闪,他的目光较柔合,不似刚者那么犀利可怕,他嘴皮略动,像在考虑。 这时,众人堆中有一个汉子,身子微微颤抖,黑衣人并没有发觉,这汉子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不敢再张开一点,一瞬不瞬的注意那黑人的动作,他的左半背靠床,正支持身体重量,尽不让它响出一丝声音,他屏息静观,心底有数,光凭黑那双炯炯目光,就可看出这人武功已达什么境界了。 汉子紧咬牙根,尽情装出睡意正浓姿态,因为如不是这样,他是极不利的,他知道,只要其中一人醒来而呼出声音,他们这般人,将必难逃毒手。 一盏茶的时光,在这种情形之下,慢的像渡过一年,终于那黑衣人目光渐露柔和,他轻声叹息,慢慢走过众人,到了窗前正要飞身离开。 静躺着的汉子心中狂喜不已,突然木床“吱”的一声,不知谁个翻动身,发出声响,只见那将要离开的黑衣人,闻声“霍”的猛一回头,心底里暗骂: “那个缺德的鬼孙子王八,快死了,还不知道。” 半晌,黑衣人不见动静,闷哼一声,足尖微登,“嗖”的一声,身形毕直纵出窗外,一闪而没。 那汉子方才长嘘一口气,身子活动几下,爬起床,将窗门关上,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脑中回旋刚才那惊险的镜头,余悸犹存。 次晨,“金钢掌”醒来,只见那年青公子,好梦正憩,忽然他惊呼一声,目光紧紧瞪着那衣柜上插着的一把柄望明骷髅的小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异常。 他猛然翻噢下床,一把将那柄奇异匕首拔出来,拿在手里仔细观看,口里喃喃自语道:“绝命……圣者,绝命……圣者……” 他像疯子一般的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四方玉盒子,打开一看,一声惨呼,双目发直,原来盒内装着的珠宝已不翼而飞了。 年青公子被他一连串的惊呼吵醒,张大眼睛发怔,说道:“总镖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大叫。” “金钢掌”惨笑一声道:“公子,镖被偷走了。” 公子闻言一愕,呼道:“总镖头,咱们睡得好好的,怎会有人进来把镖偷走呢?总镖头武功绝顶,难道就没发现吗?” 金钢掌面色一红:摇摇头,惭愧的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盒内镖乃是前天给你提起的‘绝命圣者’下手干的事,‘绝命圣者’武功出神入化,来去无踪,想到不这次却为我‘金钢掌’而来。” 公子“呀”的一声,匆匆说道:“真是那‘绝命圣者’吗?这如何是好?”说罢连连顿足。 金钢掌将骷髅小刀递了过去,惧丧地道:“这把小刀就是他的记号,早闻‘绝命圣者’二次出世,就寻找当年围攻他的仇人,想不到现在竟找到我‘金钢掌’开刀了。” 公子那知道他正为自己生命而担忧,急呼道:“总镖头,那些珍宝……怎么办呢?……” “金钢掌”烦乱已极,闻言暴吼道:“只要‘金钢掌’不死,镖货总会还给你的。” 公子骇了一跳,不敢再说,金钢掌自觉过份赔笑道:“公子休慌,我‘金钢掌’成名多年,说一不二,那笔镖货早晚会原封送还的,你且安心。” 房门忽的一开一个汉子探首道:“总镖头,出了什么事情吗?” 金钢掌怒哼一声道:“保的镖都失掉了,快去叫叶镖头,毛镖头来,我有事要商量!” 片刻,走廊忽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房开了,进来两个汉子,慌张的问道:“总镖头,镖真的被偷走了吗,谁敢在虎头上拔毛?” 金钢掌长叹一声干涩吐出四个字。“绝…命…圣…者…。”叶慎大惊,毛景文更是一跃而起,面色大变,脸上扭曲不停,目光露出畏惧的神色,好似在回忆一桩什么可怕的事,余悸犹存。 金钢掌无可奈何的道:“两位贤弟,你说怎么办,那盒珠宝,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难道咱们辛苦经营起来的镖局就此折炙了吗?” 毛景文想了片刻,说道:“总镖头,恕小弟无礼,小弟想向总镖头请辞,尚乞答应。” 公孙项一怔,道:“毛镖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咱们‘武威四海’镖局下多少功夫,才创晟如今这种地步,难道就为这点挫折就丧心失志了吗?” 毛景文脸色一紧,慎重的道:“总镖头,小弟跟随你多年,难道会是负义忘恩之辈吗?不过……。” 他语气突然中断,目光怔怔的,似在回忆,片刻后他双眉一扬,坚意的说。 “总镖头,实在说小弟也有苦衷.不能再为镖局效力,总镖头的一番厚待诚意,容小弟改日再报。” 说罢,朝金钢掌一拱手,转身走出房间。 公孙项,叶真,茫然瞧着毛镖头走出屋子,也不拦他。 年青公子诡谲的插口道:“总镖头这身绝世武功,一定可以再创一番事业,这般忘恩负义之辈委实太可恨了。” 金钢掌忿忿的道:“‘绝命圣者’欺人太甚,哼!说不定我‘金钢掌’这次事完之后,上雁荡山禀告师兄,再来一次围歼!” 第二天晌午,“金钢掌”垂头丧气带领另外七位镖头又上道了,然而却是往回头走。 两中跋涉,杭州到了,“金钢掌”回到镖局,顿觉气氛有些异样“武威四海”镖局,进进出出都是些面孔陌生而衣着一律橙色的汉子,不由大疑,赶紧勒马下地,那掌柜的忙迎了出来,附在金钢掌耳旁细细说了良久,“金钢掌”立刻面露惊疑之容。 他转身招呼道:“众镖头快下马,咱们镖局来了贵客!” “金钢掌”整整衣衫,带着公子与众镖头,鱼贯走进镖局内。 这时镖局大厅两侧正站着一列约有三十多个橙色衣装的怪异汉子,不言不动,个个俱脸色庄严重。 大厅前平台桌旁的老爷椅上正坐着一个干瘪瘦长五色彩衣的古装老者。 只见他两颊深陷,额骨高耸,两眸寒光隐露,双手五指瘦长,形如鸟爪,长可五寸,雪白如玉,老者不时抚弄他的指甲,显然他甚是喜爱。 这时,一个金色衣状的俊美年轻人附着老者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老者略略点首。 公子心中一动,暗忖: 这个金衣的俊美年轻人,恁的面熟,好似什么地方瞧过。 金钢掌急趋上前,抱拳道:“原来是星宿老前辈驾到,公孙项有失远迎,尚请原谅。” 那金衣年轻人忙跟那老者伊伊呀呀几句,说道:“公孙大侠不必客气,我师父说:烦你派几个人去西湖准备一条画肪,他老人家要观赏西湖景色。” 金钢掌连忙答应,命人去办理。 那老者又说了几句,那金衣人又说: “我师父说你师兄托他老人家传达,中秋之时,务必到雁荡一行。” 金钢掌说声知道。 那金衣人又道:“公孙大侠,如果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老人家答应帮你一个忙,做见面之礼。”“金钢掌”大喜,忙道:“请老兄转他老人家,敝局有一笔镖银,被‘绝命圣者’劫去,不知前辈是否能代为收回?” 金衣人闻言一怔,低低的向那老者讲了几句,那老者突的双眸一翻,寒光暴射,那张老爷椅子微一震。 那老者一阵滴咕,双手连划,雪白的指甲闪闪生光,金灰人道:“我恩师说,他老人家正要找那‘绝命圣者’算算陈年旧帐,公孙大侠是否知道他的行踪?” 公孙项连忙将失镖情形一五一十告诉金衣人听,并取出那柄骷髅小剑,深怕那老者不相信。 老者经过金衣人一阵诉说,又将骷髅小剑看了几眼,点点首,表示不错,又说了几句。 金衣人道:“我师父这把小剑正是‘绝命圣者’之物,将来遇上那魔头,他老人家一定能将所失之物取回。” 那干瘪老人忽的面露惊疑神色,口里唤了一声,金衣人忙趋上前,老者说了半晌,金衣人也是一阵惊讶,他目光炯炯紧望着年青公子,面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忽开口问道:“公孙大侠,这位公子是贵局的人吗?” 金钢掌不知所以,忙道:“他是失镖的货主。” 那干瘪老人一言不响,猝然离座而起,飘至公子身前,左指如电,极快地点向公子喉下的“锁喉穴”。 公子“呀”的惊呼,双手乱挥,身子似站不住脚,一个踉跄,右脚正好踩向老者足上的“软麻穴”,看来来势极缓,但时间却命捏得那么奇妙。又像有意,使老者不得不撤回掌上的力道,避开他这一脚。 这原一刹间的事,别人甚至还沿有看出是怎么回事,公子“呛”的一声,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人倒在椅上,脸色难看已极。 “金钢掌”扶起公子,内心暗怨老者何必向一个弱书生动招,但口中却不敢道出来。 天色已入黄昏,这时走进来一个伙计样的人低声道:“总镖头,酒席办好了,是否可以抬进来?” “金钢掌”忙向那金衣年轻人说了,金衣人朝老人转达意思,老人只微微一点首,口里说了一声,两侧橙色衣裳的汉子纷纷散去。 顿时大厅,密密地放着十来张圆桌、水陆齐陈,热气腾腾,“金刚掌”请老人坐首位,老人也不推辞,略点首,大刺刺的坐将下来,跟着“金钢掌”、金衣人、年青公子按照顺序一一坐下。 金衣人见公子仪表不凡,惺惺相惜,对他生出好感,两人竟高兴地谈了起来,金衣人告诉他: “自己本是中原人,名叫韦风,双亲早亡,恰遇恩师,星宿海二怪的二怪罗子波,学得一身武艺,此次来中原为的是要找那‘绝命圣者’算帐,因为几十年前恩师一个失手输了一招,被他奚落一番,这次恩师练了几种利害武功,重来中原,正是要找‘绝命圣者’一决雌雄。” 金衣人眼角带笑,公子注意静听的神色,使他渐渐对公子发生好感,他毫无隐藏的说出了心事:他说他师伯经过雪山时,恰巧救到一个女孩子,他把那女孩子形容得像天仙一般的美丽、可爱,他表示自己深深的爱上了她,只要她愿意,他付出性命也很高兴。最后他说: “可是那个女孩子,对谁都是冷如冰霜,毫不假以辞色。” 他从没怕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他的恩师以外,但是他像在回忆,脸色淡露怅惘若失的神色。 年青公子露出很同情的他的样子,劝他不必灰心,只要他永远不渝的爱她,总有一天,她会感动的。 金衣人感激的望他一眼,语气一转,渐渐谈到他的英雄事迹,他很得意,除了他恩师以外,他还没遇到一个对手,他表示中原武林并不如他想像般的人材济济,他说得豪兴逸飞,口角生沫,渐渐露出骄傲的本色。 “金钢掌”殷勤的劝酒。老者只微微示意,倨傲的容貌,始终有增无减,“金钢掌”内心虽甚不满,但经过这次挫折,使他对以前唯我独尊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代之而来的却是自卑自弃的感觉,他渐觉武林中比他武功更高的直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他暗怨当初跟恩师学艺之时,不曾下过苦功,那“玉真子”名虽属他的师兄,但武功之高,与自己相差千里,他自艾自怨的怔怔出神。 酒过三巡,老者举杯一饮而尽,嘴角微动,金衣人忙道声: “各位英雄,我恩师要休息了,就此告退。” “金钢掌”还要挽留,那老者只一拂手,表示不愿。 金衣人陪着干瘪老者,大剌剌的离桌而去,“金钢掌”不由暗恨星宿二怪不给他留点面子。 第二天清晨,金钢掌起身,练了一回功,正要回房,忽闻一声怪吼,心里一惊,已听出那声音正是星宿二怪发出来的,不禁大疑,暗忖: “难道星宿二怪出了什么岔子吗?” 他三步并着二步,走到星宿二怪房间,房门一开,忽然他“呀”的一声惊叫…… 眼前的景象,几使他不敢想像,他揉了揉眼睛,证实自己并不是作梦。 面前站着一个瘦长老者,怒目凶睛,瘦小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骷髅小剑,只剩三寸柄把露出外头,毫无一点血丝流出来,老者雪白的指甲不知为何,根根折断,老者的面色灰黄,不住的颤抖,鼻孔风却冒出阵阵淡白浑热的真气,似在运用内功抵挡伤处,对面毕直站着一个金衣装年轻俊美的人,呆如木鸡,不言不动,眼珠儿却溜滴滴乱转,似被点住穴道,眸子流露倔强,又无可奈何的求救的神情。 蓦地那干瘪老者怪叫一声,身形向前迈了两步,反手一把将骷髅小剑从胸口拔出,滴血皆无,老者连哼两声,强忍苦痛,对他是新奇的,他令他惭愧,他虽目空一切,但这事的发生,几乎使他无颜做人。目光一闪,发现他徒弟也被人制住,怒哼一声,一个箭步到金衣人面前,左脚一蹬,金衣人股间被一股猛烈的大力往旁直送,身子像箭般飞出房外,“吧”的跌落硬石之上,痛得他的眦牙裂齿,身子已能活动,他一声不响,避往别处。 他了解师父的怪癖,一不如意,六亲不认,他犹记得星宿海时他的三个师兄惨死的情形,心悸尚存,他知道师父老毛病又来了,几个纵落,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旁“金钢掌”却大惊失色,他料不到星宿海二怪的武功竟能自疗伤处,那伤处并不是平常人所受得住的,他暗自惊服星宿才怪的精纯内功,但他却不敢想像那使星宿二怪受伤的人,直觉令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认定是那“绝命圣者”干的好事。星宿二怪的挫折使他有一种失掉了依靠的感觉。 他默默的沉思:镖局、威名、财宝、性命,都完蛋了,他心中感慨万千,他出神地仰视着那星宿二怪。 恰巧星宿二怪的目光正在瞧他,那是极阴森冰冷的,“金钢掌”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忙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发觉星宿二怪对他似乎不怀好意,好的目光带着一股凶光。 蓦的星宿二怪阴阴哼了一声,身子移动,缓缓向“金钢掌”逼来,眸中凶光闪闪,金钢掌极快地浮上一个念头,他知道一个成名的人最忌被人瞧见他受挫折的情景,那对他以后的名声大有影响,“金钢掌”闯荡江湖多年,他知道星宿二怪是要杀他灭口了。 他不知是应该逃走,还是不走,他有数,星宿二怪的武功,岂能容他安稳的逃去。 蓦地东房间传来“的”一声轻响,似有在走动,星宿二怪一回头,目光旁落,“金钢掌”脑中一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再不避疑,闪腰错步间,掌风飕然,击出二掌,他的武功虽不甚高,但终究是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好汉,数十年的钻研磨练,功力也非同小可。 他明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这二掌更是全力而为,只望一击得中,侥幸成功。 “星宿二怪”是何等人物,就在他掌风方起的一刹那,他“霍”一回头,收回目光,但是身形却仍未挪动半寸。 “金钢掌”掌出如风,一取右胸,一取肋下。 “星宿二怪”微微冷笑,眼看他掌缘已堪堪击中自己的胸膛,猛一吸气,身形如弓,胸腹这处暴缩尺许,这种深堪的内家真气的运用,的确令人慑服! “金钢掌”公孙项,一掌走空,心中大骇,知道自家招术已用老,悬崖勒马,变化招式,却已无此功力了。 “星宿二怪”右臂蓦地如游鱼一般,穿过“金钢掌”的右掌,轻轻击出。 “金钢掌”大骇,努力收回击出的右掌,左掌反挥,去削“星宿二怪”的右臂,脚步倒转,身形后退,却是以进为退,但求保命。 但他算盘打得虽精,却嫌太迟顾一些,他眼前一花,只觉左右琵琶骨上,被人触了一下,两条手臂再也不听使唤,虚软的垂了下来,一双秃甲瘦手,赫然停留自己面门之前半尺处。 “金钢掌”左闪右避,始终脱不出身,那双瘦如鸟爪的手掌,却一直不即不离地停留在他的鼻端之前。 他心胆俱丧,在这濒死之际,许多他许久不曾想过的事,忽然如钱塘之潮涨,涌入他的心头,他一生中干了不少亏心之事,此刻他想来,历历如在目前。 他长叹了一声,突觉得“死”对他说来,是罪有应得的,人之将死,非但其言也善,就连他的心情,也变得善良起来了。 他悄然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死亡的来临。 良久,轻风拂过,一个念头冲出,“我还没有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跃,猛然睁开眼睛,房间内空空荡荡的,“星宿二怪”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惊讶的庆幸自己的命大。 他以拳击掌,觉得自己的两条手臂仍然是真力非常充沛,突然想起方才两臂无力的情景,心中却又暗暗感激,“星宿二怪”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两条手臂,怕早已废了。 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个伙计谈话声,一个较洪亮的道:“小三子,怎么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到一年,都死到那里去了?” 另一个接道:“我看见那个叫‘星宿二怪’的怪老人,一早就带着他们走了,这几天,妈巴子的老蒋,管善食,大概肚皮里进了不少油水吧!” “他妈的,小三子,生来就是一张缺德嘴,我蒋进,才赚了点外水,你就眼红了不成?” “小三子,那个公子大概给你不少钱两了吧!捧一杯茶就是五两子,咱们大伙儿那个不羡慕你小三子走上财运,他妈的我蒋进忙了半天,揩点油也是应该的,你小三子人真没良心,还好意思讲呢?” “唉!老蒋,你不知道,那公子虽给我不少银子,但是……只怪我小三子手气不佳,输了个精光,咦?公子今天怎还没来,我泡了一壶他最爱喝的小龙茶,也快凉了。” “走吧,小三子,别尽打歪主意,还有许多事未干呢?” 金钢掌心里一动,他从公子身上又想到镖银,这件事令人为难十分,星宿二怪走了,直接等于他失去靠山一般,又想到师兄,他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恢复颓丧,他师兄能帮助他多少呢?况且他师兄自己还为“绝命圣者”的小,弄得自顾不暇。 一个念头在他脑问盘旋,他拿不定主意,要干或不干,他想道:“既然自己能用的所学武功来赚钱,当然也叮用武功去赔偿损失‘武威四海’镖局是要继续撑下去的。”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但那并不是快乐的笑容,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 几天过去了,年青公子也一直再没有来镖局,“武威四海”镖局已失去原来的热闹,冷清清的,镖局镖头也辞去不少,伙计的更剩了三两个,无精打采。 叶慎是忠心“金钢掌”的,虽然“武威四海”镖局已濒临破产阶段,他仍不愿离开,他在镖局内四下奔忙,接头生意,而无半点怨言。 不过他觉得总镖头好有点异样,近几天来,常常深夜外出,回局之时,已是四更过后,他见到的只是他那付愁眉苦脸的样子,回想昔日的欢笑,不禁为之恻然。 天黑了,蓦地“武威四海”镖局的东上房内窜出一个黑衣汉子,身手矫健,显然这人轻功不弱,他四下一阵观望,展开身形向镖局外掠去。 这几个动作,已被叶镖头瞧见,他早就注意上了,他不明白“金钢掌”究竟每天每夜去干什么事。 他想去寻这些问题的答案,于是他也跟着纵出了房间。 街的尽头,走来两个更夫,手里还拿着刀,看见叶慎大声喝道:“是谁?” 叶慎一惊,没有回答,那两个更夫走近一看是他,他两人是认识他的,忙道: “叶镖头,这么晚你老怎么还在外面?这两天杭州城发觉巨盗,达官巨贾的家被劫了好多次了,叶镖头要小心呢?” 叶镖头点着谢了谢了,那两个更夫又敲着更走了,叶慎一听,此刻已是三更时分。 他辨别了方向,略一起伏,便窜过两三个屋面,这时候,远方“丝”的一声,一条黑影如闪电般的向东飞奔,那种惊人的速度,就连叶慎那么锐利的目光,都无法看出身形。 叶慎毫不迟疑的一长身,极快地跟踪而至,但他只看见远处人影一闪,便没有了踪迹,他惊忖: “这人的身法好快呀,连那‘星宿二怪’恐也比不上他,他是谁呢?难道他就是那什么巨盗吗?” 忽然,远处又有几条人影奔来,而且还是动着手的,其中还夹杂着厉叱的声音。 他略一考虑,又隐身在屋脊之后,那几条人影身亦不弱,瞬眼便来到近前,叶慎一看,是一个浑身黑衣,连面孔都蒙在黑布后的汉子,在和三个穿着公门衣裳的人动着手。 那黑衣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但身手丝毫不受影响,空着双手,掌影如飞,抵住三件兵刃,一点也未落下风。 三个公差模样的人,一个年纪较长,手使链子枪,身手颇高,另两个手持铁尺,武功平平,但口中却在叱喝着: “相好的束手就擒吧!三天里连劫八家,你也未免太狠心了吧?”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掌掌狠辣,似乎非要将三个公差置之于死地不可,忽地口中厉呢一声:“下去。” 运掌一扬,将一个使铁尺的公差,硬生生的劈到屋上,惨叫一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那手使链子枪的,蓦地一惊,脱口叫道:“你是金钢掌?” 黑衣人冷哼一声,掌风横切那持链子枪的手腕,右掌微闪,向那使铁尺的砍去,砰的一声,那使铁尺的胸口也着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恍了两恍,倒在地上死了。 那手使链子枪的连忙收慑心神,手里链子枪翻飞拨打,勉强抵住掌风,口中喝道: “相好的,你真够交情,我‘神鹰’算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个堂堂总镖头竟会当窃盗,不过栽在你‘金钢掌’手里,我田青总算不冤枉,今天没的说了,兄弟这条命就卖给好的了。” 他边说着,手里可不闲着,掌中链子枪招招致命,显然得过名家传授,但此刻抵敌着黑衣人的凌厉掌风,却居了下风。 叶慎躲在屋脊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惊呆了,心里充满迷惘,他的脸色随着心的激动而变白转青,身子似被毒蛇咬着,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想不透,这个领袖两河武林的镖局首领,也会做起窃盗来了。 这时动着手的两人,眼看便可分生死存亡了,叶慎面临着一个抉择,那就是他是始终隐身不动呢?还是出手,将那叫“神鹰”的公差制住?不过这样一来,他“白猿”叶慎可要蒙上不义之名,良心难安了。 他久久委决不下,到底应该怎样办。 神鹰田青手下已渐不支,额上现出汗珠,但仍在苦撑着,黑衣人身形左转,躲开了他一招“玉女投梭”,右掌横扫“白鹤亮翅”。 “神鹰”田青勉力一躲,却已被指尖扫着左肩,立时觉得痛澈心腑,但他知道这黑衣人被他喝破底细,绝不会留下活口,忍着痛,掌中链子枪“泼风八打”挣扎着使出余力!拼命周旋。 “神鹰”田青混迹公门达三十年,自问两眼不盲,已经绝对对断定了此人必是“金钢掌”公孙项,但“金钢掌”为何连劫巨富,却仍令他猜不透。 黑衣人这时冷笑喝了声道:“好朋友认命吧。” 口音苍老,中气甚足,叶慎一听,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此人不是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还有谁人? 他伸手入怀,取出三粒铁莲子,准备助总镖头一臂之力。 他掌中暗打铁莲,正待发出,却突然听到阴恻恻一声冷笑! 远处人影一闪,先前被他追失了的那条绝快人影,随着笑声而来,他一惊住手,月色之下,只见这人影穿一套漆黑的衣掌,面带骷髅面罩,他脑里极快声搜索到一个影子,他知道此人必定就是纵横武林一甲子,当今天下第一魔头“绝命圣者”了。 他这里心中惊疑不已,那边的两人却已是亡魂丧胆。 书中交待的虽慢,然而这却是一瞬间事,动着手的两人,听得冷笑之声,已是一愕,看到随着笑声而来的人影后,两人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那里还有不认得此人的道理?尤其是最近,各地风闻纷纷出现他的踪迹,对他种种离奇的行动,知这甚详,八十年间,他每次出现江湖,都带来了极大的风波,人人自危。 黑衣人顿时觉得一阵冷气直入心田,再也顾不得“神鹰”田青,拔步就走,他自知绝非“绝命圣者”的对手,一咬牙,拼着数十年辛苦创立的身家不要,想先逃得性命再说。 “神鹰”到底眼光锐利,这黑衣人正是“金钢掌”公孙项。 他重镖被劫.八十万价值的珍珠却是非赔不可,他历年提积,家财虽不少,但是要叫他赔上八十万两银子,却又怎办得到,但是银子不赔,就要自己身败名裂,苦思之下,就走此下策。 “金钢掌”公孙项,情急逃命,他却未想到在“绝命圣者”前面,他又怎能逃得走呢? 他身方跃起,已自觉掌风击来,他浸淫掌力数十年,各家各派的掌力,他心里都有个谱,然此刻他觉着的掌风,却是他前所未见的。 那种掌力是那么的柔和而又坚韧无比,上身热得几乎要烧焦,下半身却冰冻像被放在冰地里。 他久经大敌,虽然不知道这种掌力的奥妙,却知道厉害,猛撤真气,将本是上窜的身形,疾快落了下来,此时他已知道,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他昏沉没的落在瓦面上,看见“绝命圣者”根本也未动,敢情方才的掌风,只是远远劈来,隔着这么远,已便人觉得有此威力,金钢掌心中更是骇然。 那惊惧而立在旁的“神鹰”田青,和屋脊后的“白猿”叶慎,也被他这种匪夷所思的掌力惊得目瞪口呆。 叶慎躲在屋脊里,大气也不敢喘,虽然他武功不弱,但见着这样似人非人似神而玄之人物,当然既惊且惧。 “绝命圣者”一言不发,像是尊石像似的,屹然卓立。 尤其是他那两道锐利而冷峻的目光,却带着些须嘲弄的意味,望着“金钢掌”公孙项,像是在欣赏他在临死的挣扎。 在“绝命圣者”的面前,生命突然变得那么轻蔑,生与死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变得只有一线,而这线界,却又是那么脆弱而急逐的。 这种难堪沉默,的确是令人窒息的。 人们有面临着死亡的时候,有的接受着根本不希冀反抗。 而另一些却是在企图着逃避不成的时候,便奋然去反抗。 在这时候,“金钢掌”面前,也只有这两种抉择,他英雄自居,哪叱江湖多年;当然不甘就此等死,虽然明知无望,但也要一试的。 寂静中,金钢掌,突地一声暴喝,又掌齐出,掌风排山倒海,直取“绝命圣者”。 这一掌自是“金钢掌”毕身功力所聚,掌风虎虎,公孙项浸淫半生的“金钢掌力”,此时全部发挥了威力倒也不容忽视。 “绝命圣者”卓立未移,对这漫天而来的掌风,像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金钢掌公孙项势发难收,变掌闪电般拍来,这一掌若是拍实了,便是铁人也禁受不住的。 “神鹰”眼看直线掌已堪堪击到那人身上,心里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须知“绝命圣者”一来,“神鹰”田青虽知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此刻却对自己有利,他见“绝命圣者”不避不闪,心想: “你就是武功再深,但却怎能抵住这石破天惊的一掌呢?你自持太甚,若然抵受不住,那不但害了你,也害了我了。” 那“金钢掌”觉得自己的掌指,似已碰着了“绝命圣者”的黑漆衣衫,心中大喜,吐气声,掌心外放,竟夹着内家“小天星”的掌力。 他不觉得惊呼道:“阴……阳……神功。” 他明白的时候,已太迟了,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了解这被认为天下第一神功的出奇的地方,但是他却永远无法对人说起来了。 咤叱江湖数十年的“金钢掌”公孙项,就在这徐徐而曼妙的一掌下,丧失了性命。 躲在屋脊后的“白猿”叶慎,全然被这瞬息间所生的一切所惊吓住了。 在旁站着的“神鹰”田青,望着这一切,暗自庆幸“绝命圣者”为他解决了一件他所不能解决的事情,杭州城里连续的无头巨案,此时不但有了着落,而且主犯伏命,藏物也眼看可以取出,自己多日的忧虑悬心,顿时松落了。 屋面上变得异样的静寂,方才的打斗,叱喝,掌风,刃击的声音,现在像冰一样的凝结了,然而,这静寂并不是安详的,在静寂中,令人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悚惧。 尤其当那人冷削而锐利的目光,自远处到他的脸上时,这悚惧的感觉,愈发浓厚了,他极为勉强地将脸上挤出一些笑容。 “绝命圣者”的面容,仍然木然没有一丝表情,夜色里,“神鹰”田青只觉这面容,简直像独自坟墓中走出的幽灵。 “绝命圣者”冷冷说了一句话: “还不走吗?” “神鹰”感激的望了“绝命圣者”一眼,他认为当今世上之人,认为“绝命圣者”好的,可能只有他一人。 闻言,一言不发,背着“金钢掌”公孙项的尸身,纵身而去。 屏息隐身的在屋脊之后的“白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死去的主人有说不出的愧疚,难受中恐惧和不平。 屋面上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绝命圣者”仍停留在屋面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白猿”叶慎只盼望着他快些离去。 半晌,“绝命圣者”一声长笑,掀开骷髅面罩,长吸一口新鲜空气。 “白猿”叶慎这人,一阵猛抖,几乎要跌落地下来,他头脑昏花,全身身如被巨物压身,透不出一丝气息,一种人性本能中潜伏着的惊恐使他几乎要脱口唤出声来……。 第四回 残人怪事祸连天 原来那“绝命圣者”掀起骷髅面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双眉斜飞入鬓,鼻垂如胆,的确一表人材。 “白猿”叶慎却是最熟悉不过这付面庞的了,他惊疑自问:“难道会是他么?听说他至少已有八十来岁,会这么年青吗?” 他神智混乱,月夜里,给他的正是这付脸庞,他呐呐地低语:“他不是那失镖的公子吗?” 他没有胆量唤出来,那公子的绝世武功是他亲眼目睹的。 八十年来天下武林中他还是首次见到“绝命圣者”的真面目,他小心翼翼的,深怕让“绝命圣者”发觉,而把那惊世骇俗般的掌力印到自己身上。 金钢掌惨死,他心中仍忿忿不平,但是现在这种不平观念,渐渐如轻烟般的飘逝,他发现“绝命圣者”的真面目,确是一件大事,将来各派掌门要围歼时还非他不可呢? 他愈想愈高兴,亡友的惨死,远比现在他脑际所想的占的位子小。 他心里喜极,一口真气自提不住,等到他刹间发觉时已不不及,瓦面似被重物一压,“咯”的一声清脆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寂的空间,却传开老远。 绝命圣者,倏的一转身,俊美的面庞仍无半点表情,他锐利的目光,是那么冰冷。 “白猿”叶慎暗叫一声糟。 “绝命圣者”鼻孔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我动手吗?” 他此话一出,白猿叶慎立刻面无人色,浑身起了一阵战粟。 须知凡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心理,那就是:在可以逃生的时候,自然是设法逃生,在自知已无活路的情况下,也就只得认命了。 白猿脑海里思潮翻腾,过了一刻,惨笑道:“前辈既然如此说,晚辈自应遵命,但望前辈人给晚辈两天时间,了却后事,晚辈一定引颈自决,不劳前辈动手。” 绝命圣者冷凄凄笑道:“好极了!” 白猿叶慎,目中隐藏着惊喜,躬身说道:“多谢前辈的成全,晚辈永不敢忘。” 此刻他有了一线生机,又不想死了。 绝命圣者冷然在旁,忽地一伸手,拍在白猿叶慎后颈之上,说道:“念你是一条汉子,三日之内,快准备好后事。” 白猿叶慎全身一麻,这种麻酸的感觉,留在身上久久不散,了惨然一笑,知道自己逃生的希望,又化归泡影,一言不发,纵身而去。 这时远方又奔来一条身影,边奔边四下唤道:“越飞哥,越飞哥,你在那儿!” 声音清脆,宛如银玲,却是一个女子。 绝命圣者一听这人声音,眼珠一转,忙将面罩藏在怀里,应声道:“绮妹,我在这里,干吗这么晚出来!” 那叫绮妹的女子,欢呼一声,加快速度,朝这边奔走过去,人如小鸟,飞般窜入绝命圣者怀内,撒娇道“大哥,我不管,你每天东跑西跑,把我留在房里,好闷人啊。” 绝命圣者,眼中露出感情,脸色也没有了刚才那般冰冷,无情。 他伸手轻揽过绮玉的腰肢,说道:“没有啊!你怎么知道?” 绮玉不依道:“你还要骗人,昨天夜里。” 她脸一红,继续道:“我去你房间,找一件东西,那知你却不在。” 她伸出雪白的手臂,食指朝“绝命圣者”额上一点,说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岔子呢?害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你又跑出去,到底干什么啊?” “绝命圣者”目光一闪,说道:“去会一个故友,想不到他竟两夜都没有来,我在这儿等了他两夜,还不见他踪影,真是奇怪。” 他一拉绮玉衣襟道:“快回家吧!小心着凉。” 这两天在杭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首先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镖局子”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竟是独行盗,在镖局后院起出连日来巨宅中所失珍奇财富,达数十尤之巨,镖局封门,“金钢掌”的所有家属,也因此吃了官司。 接着,独力破此巨案,受到上级特加奖赏的两河名捕头神鹰田青,也突的辞去要职销声匿迹,不知到那儿去了。 还有那“武威四海”镖局的叶镖头,也突的暴毙在街上,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他临死前突然说他见过那“绝命圣者”的真面目。 这些都成了杭州城里,街头巷尾,酒楼茶馆中的谈话的资料。 □□□ 这在,杭州城来了个生面客,他残足缺手,右足只剩下一团肉瘤,右手手掌也是一团肉瘤,像一只铁锤,却丝毫不影响他走动的速度。 他天生怪态,鼎大的肚子,摇摇晃晃,生在两足股间,引起路人个个掩口暗笑,手指比划。 他牛皮纸四十来岁,额上却满布了皱纹,毫无血色,像这种奇鬼怪物,在杭州城里尚不多见。 他似跋涉过千山万水,残足上起了阵阵裂痕。 杭州以鱼-茶酒著名,大酒楼城整日热气腾腾,在这种太平世界,却是桌桌满席。 这个四肢残缺的黄面汉子,四下一打量,背着那个已经旧是发黄的包袱,走进酒家。 这年头店小二是势利眼的,远远瞧见这个就满肚子不高兴,瞪着凶眼睛,喝道:“喂!丑花子,天还没黑,来干什么,惹起客人闲话,我可要揍你罗!” 残人一怔,他侧着耳朵,似在倾听那店小二说的话,良久身形一停,摇摇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店小二声势凶凶的朝了面前一站,抡起拳头,恐吓的说道:“丑化子,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 残人目中再次闪出疑光,他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店小二大怒,拳头如雨点击在残人的脸上。 这店小二平日无事,就练上个三招二式,虽不能算是武功,但也不是常人所能抵受得住的。但这个残人脸上挨了几十拳,照理说至少也得面青鼻肿,那料到,他那付黄脸竟丝毫也没变点产,他也露出愤怒的样子,像一个没血没肉的木人,只是他眼色微微透出一种难以解释的光芒,好象是怀疑,又像是不知所以。 店小二心里惊惧不可复加,看不出这残缺不全的丑花子,还懂铁布衫,金钟罩的武功。 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他讨好的要帮那丑花子提起那旧包袱。 久不动声色的残人,忽的脸色猝变,他喉间似吼了一声,店小二伸出来的手,还没摸到那个旧大包袱,已觉一股力量击到,那是柔和而轻飘的,店小二并没有放在心里,岂料那股柔和而无力的飘风才一接触到身体,店小二顿觉全身如被鱼网罩住,一个身子被那股那股忽转强烈的力量送起三丈多高,“吧”的跌下来,头脑昏花,半晌爬不起来。 残人一摆首,走进酒店,那掌拒的适才亲眼看见他这般利害,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愈发不敢招惹,小心翼翼的陪笑脸,找了一个好位子给他坐下,还替他奉了一怀上等香茗。 残人有点受宠若惊,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说了半晌,掌柜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残人绝非恶意的。 这种言话的隔膜,使酒店掌柜的十分为难,他不敢得罪这个神秘的残人,苦着脸一阵手比脚划,残缺怪人半晌才摸出点头绪,他怪叫一声,身子如飞般跑到橱子里,双掌抓着两双才烘好的露鸡,一阵大嚼。 那露鸡才烘好,就是连手摸到,都会发汤,不要说吃了,只瞧得掌柜的身子一阵战栗,想不出世间还有这么一种人。这是忽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道:“喂!掌柜的,露鸡烘好了没有,我可等不及了。” 掌柜的猛的一震,这才想起,这两双露鸡是张大爷叫的莱,怎么忘记了,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惊魂不定。 那张大爷的洪亮声音又传来: “喂,掌柜,你是愈来愈糊涂了,连我张蛟也敢怠慢了!” 掌柜的大惊失色,忙呼道:“张大爷,不是小的故意作难,实在是这处分好没理由,硬要抢着张大爷点的露鸡的,小的再为你做两双……。” 一个庞大的人影飘了过来,怒道:“是那个不睁眼的东西,敢瞧我张蛟不起?” 来人是个高大汉子,衣着华贵,步伐沉雄有力,显然武功不弱。 只见他怒目圆睁,恨瞧着那掌柜的,掌柜的甚是惧怕,全身抖缩缩的指着残人说道: “张大爷,正是这人,他一上来就抢着小的为您老烘的露鸡吃,不是小的故意留难,望张爷饶小的一次。” 张蛟哼了一声,浓眉微扬,细细打量残人一遍。 怪人闻声一抬头,摸摸头,不知他在说什么。 张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一掌虽未用全力,没也至少有五百来斤,他忿怒出手,同考虑过后果,出掌之后正在后悔,那知这残缺的人,被这掌打实了,连动也不动,这种武功,委实足以震惊武林。 他心念一动,左指如闪电般点向他臂躬的“太冲”穴,那残人尚自不觉。 张蛟不由不喜,眼见二指已堪堪点到“太冲”穴上,忽地,残人身上微微一震,张蛟只觉残人“太冲”穴上其滑无比,丝毫着不得力,手指蓦地向旁一滑,他不由大惊失色,猜不透这残人用的是什么功夫。 他悄悄取出一精光闪闪的匕首,剑尖微一颤抖,蓦地剑光错落,向残人的头上疾刺过来。 匕首寒芒闪闪,眼看已扫着残人的右耳,就在这间不窃发的一刹那里,残人肥胖的颈子,倏然向左一扭,剑光点闪而过,张蛟面无人色,收势已迟,突然残人左臂向后一弯,重重击在张蛟的“屈田”穴上。 张蛟只觉一阵麻木,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残人似已吃饱,摸摸肚皮,背起包袱,丢了一个金块,兀自走出酒楼。 掌柜的却惊呆了,他虽不懂武功,但他却看得出来,张大爷是被残人制住了。 “呛”的一声,金属落地,发出声响,他抬眼一看,又是一惊,原来地上有一声约五两重的金块,他一把抓过来揣在怀里。 张蛟如木头人,屹然不动,他“屈田”穴被制。心里却暗暗震惊。杭州城来了这么个怪人,他张蛟是称不起英雄了。 杭州城来了个怪人。渐渐成为江湖上谈笑资料,他武功深不可测,行事也甚离奇,他终日背着那个旧得发黄的包袱,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只要有人好奇,略一动那包袱,他就出手伤人,那个旧包袱,到底装了些什么,像谜一样的令人难以猜测。 他的来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所说的话非中土的言语,没有人知道他是打从那儿来的。 雁荡山玉真子已传下了几道令符,命令门下弟子,尽打听他的来历。去巴结他,用来对付那“绝命圣者”。 “星宿二怪”的挫折,“金钢掌”的惨死,令他自个儿觉到,“绝命圣者”已渐渐向他使出手段了。 这残人怪事,他有个耳闻,他觉得光凭星宿二怪,尚不足以对付“绝命圣者”,这风闻有法术的残人事迹命他惊疑不演,他的武功,如有传闻那般的神化,对付“绝命圣者”,是绰绰有余了,他怀疑残人大概与“东海三仙”有点关系。 “东海三仙”远于百年前已遁迹中原了,这个传闻如神仙般的世外高人,究竟是否还在人间,他不敢料定,在五十年前江湖上似轰过一阵子,说那东海三仙中的“一萍生”,来过中原一次,但那只是神龙一现,令人摸不出真假。 东海三仙如果还没物化,算起来也该有二甲子岁数了,这五十来,却从来没听闻过东海三仙的动静,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也没有一个人能知道,他本身来历也是一个谜。 玉真子这样的猜测,他认为中原武林着实再难找出一个像残人这样武功出神入化的人,他只有将残人与东海三仙拉在一起,至于东海三仙的轶事,他知道的并不多。 至于东海三仙的来历,却有一个传说,百年前,各派为那天下第一招的名头,发生大争执,武林危机渐至,各派精华纷纷丧失在武当山绝顶,比赛的第三天,各派名位已将定好,这时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们怎样上来的,却没有一个人晓得,只见为首一人上年约六十余岁的僧人,身穿日月袍,红光满面,精神矍烁,第二位是个道人,道貌岸然,显然是个有道之士,第三位却是个中年文生,面貌俊美,衣袂飘飘,令人见之而生出尘念。 这三人一到,大家却愕庄了,没有一个认得他们其中一人,负责发柬的武当派,更是个个面面相视,不知道是谁请来的,大家都这手瞧住他三个人,武当派掌门人“金光道人”认为这样不请面来,有失面子,走上前一拱手道:“三位,请了,不知来敝山有何见教?”他拱手时暗运天邪气功,徐徐击向三人,那胖大身穿日月袍的僧人已自发觉,微微笑道:“檀樾太客气了”。也不见他运功抵抗,金光道人的天邪气功,徐徐送到三人面前半尺光景,似乎遇到一种极大的阻力,停留不前,金光道人这才震惊这三人的不凡,忙命人奉茶待客。 三人却不推辞。过了半晌,那胖大的僧人起身说道:“各位施主,请听老衲一言,你们这样争争执执,到底为的什么,还是一个‘名’字,人到末了总归一死,何苦为此引起无端争斗,眼见武林已至绝迹的地步,倘为一个‘名’字纷争不休,未免太过不智,老衲劝各位还是算了吧。” 崆峒派掌门人“雪里青”魏子珍却是不服,眼见天下第一派宝座已堪堪到手,那知来了个老和尚,从中作梗,他心中有气,霍然起身,喝道;“老和尚,休要多言,只要你能赢得我‘雪里青’魏子珍,当必听你所言,否则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事!” 胖大和尚,微微笑道:“施主太认真了,老衲不过奉劝一句,何必动手呢?” 魏子珍不肯,坚持硬逼要动手,胖大僧人无奈,站起身道:“老僧只有舍命陪君子,施主手下留情。” 两人在武当山绝顶打将起来,老僧利害非凡,不出三十招,,将崆峒掌门人魏子珍一支宝剑击落地上,到此时魏子珍才口服心服,一扬风去,危机就这般消弥无形。 武当掌门人知道他是世外高人,忙问他名讳,那老僧笑呵呵笑道:“吾乃东海凌虚子。” 武当掌门人金光道人还要挽留,老僧逊谢几句,与另外二人飘然而去。 从那时起,东海三仙威名远擂,各处慕名前往求艺者,都失意而归,如此许多人竟没有一个受到东海三仙的青睐。 东海三仙远在百余年前建立名声,这百年间偶有几次来到中土,武林都为他那骇人的听闻的武功而震惊,无怪中土出现了个武功莫测的人,不知其来历,“玉真子”会怀疑与东海三仙有关系。 他的门下弟子连日出现于杭州城的为数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个怪异的残人攀上交情,言语不通是一道阻碍,还有那残人生性怪僻,一切事都不闻不问,整天守庄那个旧得发黄的包袱,深怕被人抢走,玉真子派去不少门人,都因一时好奇,去摸那包袱,而遭残人怒揍一顿,渐渐残人在杭州城,引起一般人注意。无论他走到那里,总有一群人跟在身后。 他自己似乎也发觉了,从那天起,除一日三餐不能不出列、充饿以外,整日闭门不出,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住处,许多人试想跟踪他,看他到底住在那里,但他一出城外几个晃身,已失掉他的踪影。 这天晌午这个怪异的残缺怪人,又与往常一样,走到“来兴”酒楼,伙计不等他开口,似乎已知道他要吃些什么,照例送来二双烧鸡,一壶热酒,残人一声不响,埋头吃喝,食客纷纷投以惊疑目光。 这事尽入对面桌子的一个年青俊美的书生眼里,这个书生看来是弱不禁风,但奇特的是那两个眸子,十分锐利。 他的眸子透.出两道寒光,在残人全身上下打量不停,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他起身漫步走过残人的身边,左手指倏地弹了一下,“呼的”一声,一丝锐利破空之声发出,坐食的残人突的身子一震,猛地一抬头,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紧紧打量书生,他的表情很是复杂,像忿怒,又像遇到对手的高兴,他那张满皱纹的脸上起了更多皱纹,就像他的脸上开筑了千万条壕沟,更增加了他的丑容。 忽地他一抬手,一股呼响的风声透出,书生右掌一拂,砰的一声大响,食客们吓了一跳,顿时,百十对眼睛朝这边注视。 书生毫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一丝惊奇的神情,他呆了半刻,眸中杀机隐露。哼的一声十指猛弹,一时丝丝响声大作,残人怪叫一声猛地跳起老高,只听“咚咚”连声,那寸余厚的桌面旧竟似被重铁戳到,破了十个大洞。 残人冉冉落在地上,神情变化不定,他似下定了决心,用酒在桌面乱画一阵,抬头向书生示意。 书生走上前在桌面上细细瞧了一番,面色浮上一层怒意,留一点头。 残人单掌当胸,食指朝天一指,似是一种什么讯号。 书生突地一惊,再细细打量他一番,片刻面上又浮起冷冰之容。 酒楼上几十个客人,面面相视,不知他俩在搅什么鬼,不过各人心理却存着同样一个想法,这残人不是寻常人,那个年青书生也是个大有来历的人。 杭州城东有一座桥梁,叫“乡渡”,长可五丈,全用巨石砌成,伟岸壮观。 此刻桥的左面却屹立着两个人影,一动不动。 这两人使人有个对比的感觉,一个年轻俊美,长身玉立的书生,另一个却是一个衣着褴褛,面貌丑恶,四肢不全的花子模样的人。 但俩人却是一样,凝神结气,面对而立,神情是慎重。 书生眸光紧逼残缺怪人,左掌微提,运功护身,花子模样的残缺怪人,甚是稀奇,一足提起,一掌高举,虽有一足支身,却稳重十分。 终于书生迫不急待,哼的一声,身子疾如电火,在残人四周挥起百道掌影,呼呼轰轰,朝残人全身要害招呼过来。 残缺怪人也不闲着,只见他身子顿时也灵敏起来,在那百道掌影中上翻下腾,左飘右浮,好像牝燕,又比牝燕机巧,那书生疾快的攻势,竟被他招招化解无形。 书生打出真火,清叱一声,身子更加快速度,双掌不时化掌为指,点向残人上下要穴,一时丝丝劲风大作,直如排山倒海。 残人知道利害,就在书生变招的一瞬间,身子蓦短尺余,就像一团肉瘤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时伸拳舒脚猛的还击,两人竟是棋逢对手,顷刻间各折了五百余招尚不分胜败。 书生白玉般的脸也,渐由白而转青,眸中闪出阵阵寒光。 残缺怪人怒叫连天,双上圆睁犹如铜铃。 蓦地书生清啸一声,招式大变,五指如爪,舞起阵阵爪影,忽而击右,忽而攻左。身子如一双临空巨鹰,翅羽利爪,十指互弹,破空之声层出不绝。 残缺怪人渐渐感觉不胜防范,顾上不能顾下,几次险险被抓,吓出一身冷汗,他心念一动,连连攻出五招,踢出三脚,书生被迫,略一后退,他双眼一闭,全身随着来袭风声,闪身发招,丝毫不差,而发招的精确,不下睁开眼睛一般,书生猛烈攻势,竟无法展开。 忽地残人一睁双目,口中急说了几句,书生猝的停手,冷然瞧着他。 残人擦擦汗,脸色露出一惊讶的神色,朝书生隐没的地方看了半晌。 一月时间刹眼流逝,玉真子与“绝命圣者”的约期,只剩两天,这件轰动武林的消息纷纷传到一般江湖人耳里,久慕“绝命圣者”威名的人都一批批到了雁荡山上,就连不懂武功的人,也想瞻仰这位被认为天下第一魔头的庐山真面了。好奇心的驱使,他们不惜千里跋涉,去看看这百年难见的大争斗。 玉真子今天可忙了,各派掌门人纷纷来到,计有武当“紫阳真人”,峨嵋“空无大师”,天山“一神子”等等,还有“星宿二怪”,“茅山神雕”等外来助手,真是群英济济,不下于当年围歼绝命圣者之时。 今天来雁荡山观望的武林中人不下几百位,玉真子一面为自己能跟绝命圣者为敌而显得骄傲,一面口音地佩服绝命圣者在江湖上名气如此之大,令人不惜跋涉千里前来瞻观。 玉真子将助拳客人引到“五毒蛊阵”观望一遍,介绍其妙用威力,众人为之佩服,玉真子暗暗心喜,那“五母蛊阵”是他精心设计者,“血印掌”就因一个不慎而远至五梁山求药,生死未明,他虽不知“血印掌”的下落如何,但近月却没一处传闻“血印掌”出现,他心里认为他多半是活不成了。 “星宿二怪”的大怪罗灵风,甚是激动。几十年前以一招之输,败归星宿海苦练武功,想不到几十年后,绝命圣者还是那般利害,二怪在杭州被挫而归,使他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即找绝命圣者拼个你死我活,还是玉真子作好作歹,劝他不必急于一时。 一月内绝命圣者依约而来,决定将他碎尸万段,罗灵风这才略消怒气。不过星宿二怪生性怪僻,唯我独尊,各派掌门内甚是不悦。慑于他的武功,不敢讲出,私下间暗商议,在他失手之时决定不出手援助,让他自灭,大敌未到,他们就暗地里分出二派倒戈起来,玉真子岂有不知之理,他只有暗暗担忧。 这天是绝命圣者约期的最后一天,慕名而来的人纷纷上山,旭日才出,雁荡山上到处都已挤满了人群,人山人海,不知其数。 雁荡山有峰一百零二,十谷八洞,三十嵬崖,端的是奇景瑰丽,巧夺天工,清静绝伦,这天地显得有点不同,盘曲数百里的奇秀高山,处处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千百双不同的眼睛却不约而同的直望上,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要上来一样。 玉真子门下弟子已遣散各方,引导客人,端茶排酒,忙得不可开交。 时已晌午,群雄纷纷议论,说那绝命圣者,大概不敢来了,他们的猜测亦非无因,因为“玉真子”所邀来助拳之人,个个都是成名已久,武功绝世,百难一见的人,猜想那绝命圣者虽负有绝顶武技,但看到这等大的阵式,也会自觉两拳难敌四手,毁约不来,一时人群蠕动,有的还想离去,但大多数人,抱着就是那魔头不来,也能看到这些平日犹如神龙一现的前辈高手,而认为此行值得,是以大部分人仍然冷静的等候。 玉真子心里紧张不过,知道绝命圣者平日高傲异常,尤其这天下武林中人集聚,更不会露怯断然会来的,他回头朝星宿二怪微微示意,星宿二怪的大怪罗灵风渐渐不耐烦起来。 他站起身,微一舒掌,徐徐朝十步外的一根石柱推去,只听轰的一声,那粗大如桶的石柱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掌,散落地上,一时围观数百人个个面露惊色,报以热烈呼好声,大怪微微一笑。 各派掌门人却是识货的人,各人心里一震,暗暗惊惧,想不到星宿二怪功力臻顶,已达“远步焚石”的地步,内心虽存不屑,但却折服他功力的造诣深湛。 玉真子面露喜色,星宿二怪受人崇敬慑报,就等于直接给他面子,因为星宿二怪是他邀请来的呵! 过一个时辰,玉真子开始怀疑绝命圣者可能已被困在五毒蛊阵里了,来雁荡山观瞻的人,都由他门下弟子由五毒蛊阵的生门接引而来,除了他雁荡门人知道这阵的妙用和破法外,当今武林没有第二人会识得此阵。 他一敲锣钟,雁荡门人弟子纷纷从四方赶来,为数竟不下数十人,个个天庭饱满,雄气纠纠,一付练武佳材。 玉真子严厉的说: “你们辛苦了,有没有人接引到我告诉你们那个面形衣衫的人?” 众弟子同声答道:“禀告掌门人,弟子不曾接引那样的人。” 玉真子放了心,暗忖: “谅你绝命圣者武功再高,也休想头出五毒蛊阵而来赴会。” 天色渐变,黄昏到了,雁荡山黄昏之时最为出色,那将落的阳光,柔合的配亲,山中一片苍绿繁木,犹如千千万万的金果子,闪闪耀,全山庞罩着金黄色彩,奇景瑰丽,天际红霞,犹似眼前,雁群盘旋纷纷来归,雁荡山黄昏之时,堪称一绝。 各方前来观瞻的人,那里曾见过这种佳景,一时摆头四顾嗟叹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玉真子长眉一场,哈哈长笑,大声说道:“‘绝命圣者’那厮,我‘玉真子’料定他是不敢来了。” 东方人群内突然有人冷笑道:“未必见得!” 此言一出,玉真子面色猝变,群雄更是纷纷动容,千百双眼睛顿时集中在东方人群内。 这时东方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面罩黑纱,身材修长的人。 星宿海大怪罗灵风怪哼一声,推桌而起,身子一掠七、八丈,拦在面前。 各派掌门人个个面露紧张之色,各自取出武器,准备拼斗。 那身材修长的蒙面人冷笑数声,两眸锐利如鹰,不理星宿大怪,徐徐说道:“玉真子,一神子、空无老秃过来。” 他的语气似朋一种威严,令人身不由心,一神子、空无大师等人竟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强装出笑容道:“故人一别七年,到又在此重逢,幸甚幸甚!” 他们虽在笑,但笑声却极不自然。 蒙面人微哼道:“好,今天就与你做个重逢的纪念!” 话刚完,身子快如疾风,刹那连击出三招,身法怪异,威力奇猛,玉真子大骇,连退十几步,瞧得群雄一阵惊呼。 一神子暗打个战栗,硬着头皮,展开“红霞掌”加入战圈,玉真子才稍为减轻压力,但是仍守多攻少,不胜吃力。 三人风掣闪电各攻三十余招,空无大师暗捏一把冷汗,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不好意思出手,暗暗为他俩担心。 星宿海大怪罗灵风,虎视眈眈站在一旁,他对绝命圣者是恨极了。 蒙面人两眸寒光暴射,阵阵杀机,夺人心魂。 他掌法怪异,明明攻左,却一变臂朝下一穿,游鱼般的反打击出,防不胜防,玉真子,一神子勉力接招,危险十分,所来观众均目呆口张,绝命圣者确是利害非凡,大家暗为两人捏一把冷汗。 突然绝命圣者清啸一声,十指猛张,丝丝劲风,远远可闻,一神子双臂一圈,发出一股掌风,呼呼轰轰,直如排山倒海,玉真子也施出“伏魔十八掌”掌风劲疾,刮起片片残叶杂石。 但绝命圣者十指弹出的指风,竟不畏猛虺裂掌力,像条灵蛇,丝的穿过掌风,仍朝两人身上要穴击到,玉真子大骇,一声惊呼,足尖一点跃起三丈高,闪过“金桩神指”。 一神子却不知利害,一见蒙面了十指齐张,空门大露,不由大喜“呼”的一掌击向前胸,威猛十足,他掌缘已堪堪触到绝命圣者的衣衫,忽觉丝丝之风有异,穿过自己掌风,朝脸前击来,不由大惊失色,来不及攻敌,努力朝左一闪,饶他风机得快,才免去要穴危险,但臂膀“臂井穴”却如被巨锤击中,一阵麻木,咚咚连倒七、八步,砰的坐倒在地上。 玉真子大惊,真气大减,落下地来,绝命圣者眸光一闪,呼呼极快的击出两掌,眼见玉真子就要丧身绝命圣者掌下,蓦的一声女人惊呼声,绝命圣者突的一震,招式略缓,玉真子乘机滚出数丈,才免于难,但也吓得一身冷汗,暗叫侥幸不迭。 “绝命圣者”眸光突现奇光,怔怔的瞧着西棚里,不言为动,群雄大疑,随着他的目光向西棚瞧去,只见西棚转坐着数十个白,橙两衣衫的汉子,中首坐着干瘪老者,青铁着脸,目射精光,显然内功已达绝顶,老者旁边坐着个红衣年轻姑娘,蛋可杳目,凤眉樱唇,十分美貌,刚才发出惊呼之声的就是她。 此刻只见她脸生红晕,螓首低垂,不胜娇羞,越发显得可人,她旁边坐着一个金色衣衫的俊美年青人,那金衣人似乎甚爱这位姑娘,一直低声说话,姑娘却冷如冰霜,丝毫不假以辞色,金衣人显出一付可怜像,此刻他见众人瞧他,面色一整,星目发光,视众人,神情甚为骄傲,和刚才那付可怜像,判若两人。 金衣人眼光扫过蒙面人,四目交接,金衣人忽的一震,他瞧不出这个恩师大敌,存着什么心,他眸里的奇异光芒,令他猜疑不定,连忙别过头,“绝命圣者”的眸子犀利得令人不敢逼视。 蒙面人微微呻吟: “是你吗?……金……玲,难道……世间还有,跟你面相似……的人么?” 忽地一锐利的劲风推来,离开他三尺光景,他已发觉,只听他哼的一声,收回目光,也不瞧来人,左掌反推掌,“轰”一声,两股真力相遇,蒙面人退了一步,这可令他惊奇了,武林中发掌能使他退一步的人,委实很难找出几个? 蓦地蒙面人一回头,看清来人竟是星宿海大怪罗灵风,不由大怒,身子一飘,丝丝,十指又弹出十股锐利劲风,朝大怪全身罩下,似布下天罗地网,罗灵风知道利害,双臂袍袖乱挥,那丝丝劲风一碰上他袍袖,顿时就消于无形。 群雄们个个动容,暗想:这下可有好的瞧了。 蒙面人的面罩黑纱微皱,骨骼突的格格一阵暴响,他那修长的身形,刹那间矮了一半,像个三尺孩子童似的站在地上,比星宿大怪几乎矮了一半,但星宿大怪,脸色突转慎重,群雄也面面相视,惊讶十分,因这种“御骨缩骨功”,百年前已失传了,个个屏息静,这真是百年难见的拼斗。 两人屹立静待,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须知高手较量,先机最重,只要抢到先机,无疑胜了一半,是以这两个江湖绝顶高手凝神结气,四目交接,谁也不愿先动,恐怕一个有失,以后就难挽回定局,两人面对而立,暗自运功,过了一会,蓦地绝命者一声清啸,声如龙吟,直划云霄,啸声中群雄只见到一条矮小人影,疾如电光火掣,舞起片片掌影,如排山倒海在星宿大怪全身招手,出手有劲,呼呼轰轰,声势惊人,众人不觉大骇,看不出绝命圣者在施什么掌法。 罗灵风面色一凛,这种掌法,几十年前,自己和绝命圣者首先拼斗时瞧他使过,当时自己几乎丧身在这种威猛掌法之下,是以罗灵风一见绝命圣者又使出这套“五缕掌”,更是不敢大意,身子按着八卦顺序直转,见招折招,见式破式,两人顷间打了五十多招,不分胜负。 星宿大怪怒吼暴响,身子暴涨,银须遁然拂动,眼光暴射,两掌推动间,石沙飞扬。 来观众人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武功几乎达到不可能地步的当代两大魔头,正在放几百年前绝传的武功,决斗雁荡山,身子不由随着他俩人的剧烈拼斗渐渐趋上前,自己却丝毫没有知觉。 各派掌门人看得暗自担忧,巴不得星宿大怪赶快击败绝命圣者,解除心上重重威胁。 星宿海二怪的老二罗奇,暗捏三枚“苍桐精壳”暗器,只要大怪一败,立刻出手援救,他不敢保准这场拼斗谁胜谁败,但知道大怪决不会赢得“绝命圣者”。 几十年前他俩远来中原,一年内从无逢到对手,但在他俩志满怀得将要回转星宿海之时,说了-句狂言,道:“中原武林不过如此”,引起“绝命圣者”不满,赶来比试,起先尚一敌一,那绝命圣者确是利害,五百招后二怪一个不慎,各被击中-掌,落败光归,这些回忆永远留在他脑里不会忘却,因此他认为大怪终究是落败的,那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几番想出手合击,但在这种天下武林人聚集的地方,又拉不下这张老脸,一时他可难住了。 两个当代击手在雁荡山转眼间斗了二百余招,两人越打越疾,渐渐远处只瞧见两条极快身影,鹰扑兔纵,蒙面人一黄衫飘飘如天际神仙。 五百招过后,大怪罗灵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绝命圣者却是越打越有劲,只见身形使疾,犹如云雾,双掌劲风轰轰,出手是三式,层出不绝,出手绝伦,大怪勉力接着,但身子已开始摇坠,似不甚压力。一张苍白老脸布满热汗,但他知道在这天下豪杰聚集的地方,一个不敌,一世英名就要付诸流水了,他暗暗咬着牙关,拼着消耗数十年日夜勤练的一口真阳精气,要和绝命圣者周旋到底。 蒙面人眸子一转,似已知道他的意思,冷哼一声,增加三成力,大怪连连后退,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身子被蒙面人犀利的攻势迫得渐渐退到西方一堆巨石旁,大怪眼角微瞥,已知身后已无退处了,不由急怒交加,怒吼一声,拼出余力,展开星宿独门绝技“连环救命八招”一连怪异反攻。蒙面人被迫退了一步,只见大怪突的一脚提起,双掌靠胸,哼的一声推出阵阵淡白之气,那股淡白之气才起群雄已各自嗅到一股极难闻腐尸味,只觉头脑昏涨,几乎呕吐而出,不由大惊,纷纷避得远远的,才感稍好,但是其中不少人昏倒在地,各人这才震惊这门歹毒掌力的利害。 绝命圣者见他双掌推出一股淡白之气,似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哼一声道:“罗灵风,今天你休想再活着回去了。” 语未完,身子暴长,嘿的一声双掌丝丝拍出一股柔和真气,来势虽慢,但星宿大怪那股淡白腐尸之气才遇到柔合真气,顿消减于无表,大怪身子骤然晃然起来,喘气迅速,显然真气不继,绝命圣者双眸精光微闪,一丝狼毒神色浮了上来。 只见他一收柔和真气,腹内一阵雷鸣,倏的推出一掌,这掌和前次的大不相同,前次缓慢异常,这掌却疾快十分,所带的风声强劲已极,大怪见机不妙,百忙击出一掌,就想避开,岂料他身子才一晃动,绝命圣者忽地又推出一掌,这掌比先前一掌更加威猛有力,大怪暗叫不妙,叹息一声,猛向后退。 绝命圣者击出掌风堪堪要袭到大怪身子时,蓦地破空之声大作,接着一条身影极快的飞了过来。 蒙面人眼见大怪已无法抗拒他的掌力,正要将他伤于掌下,忽然一股刺耳风声传来,界时一反手推出一股掌劲,只听叮叮当当,来袭暗器已纷纷被击落地。 一个人影已极快落在他身旁,呼地连环二掌,掌风疾劲竟不下于大怪罗灵风。 绝命圣者怒极而笑,笑声顿隐,带一股肃杀之气。 只见他猛的一转身,哼哼两声,双掌齐出,和来人真气一接,退了一步,来人却拿不住桩,连连倒退四五步才拿住身形,气得吼叫连声。 绝命圣者一瞧竟是星宿海二怪,冷凄凄一笑,猛可击出两掌,二怪罗奇忙一矮身,两掌推出。掌风交接,罗奇迅速倒退,蒙面人得理不饶人,双掌连环交接击出,罗奇一时手忙脚乱。 砰的一声,只听一声惨叫,星宿二怪的罗奇,一个干瘪瘦长的身形,被击后像断线风筝般地飞出,胸骨尽碎,落在巨石之上,头脑开花,血髓喷出,死于非命。 一个星宿老魔就此结束了他一身的恶孽生命。 金衣人目眶尽裂,狂声大吼,拔出长剑飞扑“绝命圣者”。 玉真子大为担心,看样子所请来的助手还是斗不过“绝命圣者”。 身旁的的红衣姑娘对绝命圣者的毒辣,也感到不平和愤怒,她认为生命是宝贵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应该平干白白的死去,她想起刚才还和星宿二怪坐在一起,那料到,他这种绝世武功的人竟会转眼死去,虽然星宿二怪待她很不好,但她总认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他那样的冷酷,不近人情,但她还是逆来顺受的。 她心里开始对绝命圣者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手段感到不满,她若有感触的叹了一口气道:“希望越飞大哥,不要是这种人就好了。” 她对于这些江湖震惊的高人并不感到兴趣,她只期待着能有一天与越飞大哥见到面,就心满意足了。 金衣人的长剑夹着犀利的风声,吞吞吐吐,尽向“绝命圣者”全身要害招呼,他的武功是群雄望尘莫及的,但是在“绝命圣者”面前,就差得太远了,可是绝命圣者对他似别有用心,几次可取他性命,都轻易的放过他,但金衣人却不因此而住手,他脑中弃满了师仇,双眼通红,长剑一招比一招犀利,但绝命圣者根本连动也懒得动一步,他长身玉立,毕直站住,金衣人长剑一到,他的手指便极快的弹向剑身。 他功力非比寻常,金衣人往往眼见一剑就要刺上,但突然“铮”的一声,剑身好似遇到一股极大力量,不由自主的滑过一旁,气得他怒为上冲,神智昏迷,群雄不由为他暗捏一把冷汗,但也惊疑绝命圣者一向杀人如草,今朝怎地对这个年青金衣人如此宽大? 玉真子与各派掌门也觉疑业处处,但是他们为自己生命担忧,再也没有心思管别人的事了。 星宿二怪的大怪真气已竭,正盘膝而坐,眼见二弟惨死,无法出手相助,他城府极深,压住一股怒气,暗地里调息,等真气已复,再和绝命圣者拼个你死我活,为二弟复仇。 金衣人转眼间刺出四五十招,却连人家的影子都不摸不到,气得几乎要吐血。 “绝命圣者”哼了一声,似乎不耐了,一闪身让过金衣人一剑,左指如电,点中金衣人的“将台穴”。 金衣人只觉一阵麻木,一双手再也提不起来,长剑“呛”然一声跌落地上,脑子一阵昏晕,砰地撤倒地上,一动不动。 那红衣美女惊叫声,飞也似的赶来,将金衣人扶起,拍落灰尘,接着她命人取来一碗白清水,用手帕沾湿,放在他头上,半晌,金衣人才缓缓醒来。 蒙面人突的身子一震,眸中露出难以解释的光芒,像嫉妒,又像愤怒。 红衣姑娘见金衣人醒来,柔声叫他去休息,金衣人顿觉心中一阵甜密,连师仇也忘记了。 玉真子机伶伶起了一阵战栗,但面上却硬装毫无所谓的样子。 各派掌门人身子蠕动,集中一道,深怕绝命圣者猝然出手,难以应付。 绝命圣者目光在峨嵋掌门人空无大师身上一打转,冷冷说道:“老和尚,暗埋琉璜药是你的主意吗?” 空无大师平日威严,骄狂,门下弟子畏他如虎,但在“绝命圣者”面前,他可是个可怜虫,嘴唇嗡动,欲言又止。 绝命圣者瞥了红衣姑娘一眼,眸光锐利如鹰,忽的冷哼一声道:“老和尚,你知罪否?” 空无大师一阵抖索,嚅嚅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绝命圣者似记起一件事,放下提起的手掌,冷然道:“老和尚,自断一臂,我绝命圣者从此放过你。” 空无大师一惊,他平日惜身如羽,养尊处优,那曾受过一丝痛苦,现在要他自断一臂,那不比要他命还难过? 空无大师面无人色,他深知“绝命圣者”讲一句是一句,他开始为他的手臂担忧了。 突然群中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道:“少主人,冯奇来了。” 人群中又是阵骚动,大众纷纷投以惊疑的目光,冯奇在黑道闻名多时,不会有人不知道的,许多人都要瞧瞧这位闻名已久的黑道瓢把子是什么长相,有的认识的竟高呼出“总瓢把子……。” 绝命圣者一怔,随着众人目光瞧去,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银发飘飘的威猛老者,喜洋洋却又带着惊疑的朝绝命圣者走来,边说道:“小主人,想不到您已来人,冯奇为你打头阵。” 各派掌门面面相视,全露惊疑之容,猜不透这“绝命圣者”到底与这个黑道瓢把子有什么关系。 绝命圣者一挥手,喝道:“冯奇,没经过允许,不准动手!” 玉真子惴惴不安,暗忖:“一个绝命圣者已难应付了,想不到又跑来个血印掌!”事已到今,只有硬着头皮应付了,他暗暗呻吟,那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但他却又怀疑道:“绝命圣者年纪并不比血印掌小,但是血印掌却叫他少主人,难道此人不是绝命圣者吗?……” 玉真子心存疑虑,面上阴睛不定,蒙面人冷冷道:“玉真子,还要我动手吗?” 此言一出,玉真子猛的一惊,面色微微发白。 红衣姑娘却抗声道:“绝命圣者,你凭什么硬要制人死命?” 蒙面人一怔,木然道:“女孩儿,不准多言!” 冰冷的声音,令人找不出一点人的气息,那像刚从坟墓爬出来的幽灵一般。 红衣姑娘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一种人类潜在恐惧使她不敢再说下去。 绝命圣者目露寒光,朝各派掌门缓缓逼了过去,空无大师心存畏惧,渐渐后退,一神子也不敢试其锋芒,跟着无大师后退,玉真子孤掌难鸣,自知必然一死,大吼道:“一神子、空无大师,你们忘了大家的协议了?” 空无大师、一神子心中一动,但身子却不由自主步步倒退。 “绝命圣者”一晃身,两人只觉黄衫一闪,绝命圣者已纵到两人身后,冷凄凄一声长笑道: “休想打逃走的念头。” 空无大师、一神子各自一惊,同声喝道:“‘绝命圣者’欺人太甚,我与人拼了。” 绝命圣者走进一步,冷哼道:“就凭尔俩?” 话未了,十指如爪,闪电袭至。 蓦地远方传来一声鹤鸣,一双巨大白鹤盘际空间,缓缓落下,只见鹤上坐着一个老和尚,斑斑白发,双目精光四射,满头雪白银须,一袭宽大僧袍,旧得发黄。 空无大师一见来人,不由喜得心花怒放,高声呼道:“师伯!师伯!你来了!” 鹤上老僧垂首问道:“是空无吗?” 声音不大,却历历如在耳旁,众人大惧,“绝命圣者”亦微微动容。 空无大师忙答道:“师伯!您老人家快来助我。” 鹤上老僧“哦”了一声,身子飘飘落下,竟似一点重量也没有。 玉真子、一神子也俱各器出喜色,他们听过空无大师提过,峨嵋派尚存一位前辈古佛,年逾百龄,武功出神入化,整天静坐不出,也从来不问世事,空无大师几次请他出山收拾“绝命圣者”,他都不肯答应,难得今天他们鸿运高照,这位五十年未出峨嵋的“金环古佛”,今天却离山云游,又正好赶上这个危机时候。 绝命圣者眸里突然露出从没有过的神色,像惊奇,又像似有万丈雄心。 玉真子、一神子忙上前施以晚辈之礼。 绝命圣者冷眼旁观,群雄更是雅雀无声,屏息静看。 空无大师指手划脚,向老僧说了半天。 老僧寿眉略扬,指着绝命圣者说道:“你就是龙林么?” 绝命圣者仍然不动,冷冷的打量他。 老僧面色微愠,清笑两声,面色一整道:“我‘金环古佛’五十年前绝迹江湖,不问世事,但是以你之多种行径,却使人不得不起而抗争,今天这场大会,老僧算是管上这件闲事了!” 绝命圣者仰首一声长笑,震得罩谷嗡嗡作响,历外不散。 老僧微露惊容说道:“怪不得你震动江湖,原来有些武学,老僧到要请教两招!” 绝命圣者又是一声长笑,忽向冯奇道:“冯奇,你速去杭州等人,事情完了,我自会寻你。” 血印掌虽放心不下,但不敢丝毫违抗,闻言应了一声“是”,身子一晃数丈,兀自下山去了。 绝命圣者见冯奇走了,心中一宽,冷然道:“老和尚,闲话少说,我绝命圣者奉陪就是。” 金环古佛蓦的长声清笑,声音不大,群雄却觉得耳鼓如被巨锤击中,震得嗡嗡作响,十分难受,胸口闷涨,似要炸裂,老僧笑声未停,群雄连忙掩住耳朵,但人堆中已有不少瘫痪倒地,就是各派掌门人各盘而坐,抵挡这种内功真力发出的笑声。 “绝命圣者”黑纱拂动,眸射精光,仰天长啸,声如龙吟凤鸣,袅袅直破云宵,铮铮朗朗,坚硬有力,笑声啸声渐渐会合,忽高忽低,似乎在游斗一般,良久,蓦地笑声啸声同时停止,老僧面色微红,面目表情甚是特异。 “绝命圣者”胸部逐动,喘气连连,身子略为摇晃,忽然他鼻孔早出一股淡白气色,于空间飞腾跃翻,一闪而没,他伸手舒腿,站定身形,目光逼视老僧。 忽地十指弹动,发出丝丝劲风,身子飞快攻到,老僧袍袖微拂,指风顿灭,绝命圣者掌如幻影,身法怪异,只见他突的翻天倒海,双掌猛挥,就在出掌半途,突双掌为爪,直攻胸前要穴,双足一勾一蹬,连环踢出两腿,这种一手两心武功,令人慑服。 老僧身如闲云野鹤,疾如电火一掣,宽大白袍鼓得涨荡荡的,绝命圣者掌缘才触袍衣,霍的撒招变式,竟自攻不进去,显然老僧内功之高,已臻化境。 绝命圣者,闷哼一声,招式一变,身子往下一捏,穿左掌踢左脚,一攻下盘,一抓颈颚,出招连环,虎虎风声不绝,远处只能瞧见沙雾弥漫中一条黄影,忽闪忽没。 老僧哈哈长笑,须发飘动,袍袖抖得毕直,四周拂动,刹那间,呼啸之声大作,夹着隐隐雷鸣。 蓦地老僧双袍猛挥,绝命圣者拔起五、六丈高,轰的一声,身后巨石尽碎,花啦啦散落一地。 绝命圣者,半空一转身,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黝黝的手套,套在手上,人未落地,左掌已闪电般击向老僧左颈“悬枢”要穴,黑掌影夹着怪犀强风,扑向老僧。 “金环古佛”骤听掌声有异,记起一事,面容微变,袍袖交错拂出真力,岂料那怪犀强风疾怪的冲破他击出掌风,袭向老僧前胸,“金环古佛”心内猛的一震,拔起七、八丈高,但身表已略迟,丝的一响,左臂袍袖裂了个开口,肤肌可见。 各掌门人士大惊失色,尤其是“空无大师”,更是浑身颤抖。 金环古佛,面色一变,须眉怒张,变掌徐徐推出一掌,绝命圣者蹬蹬蹬连退三步,几乎跌倒。 群雄大惊,空无大师这才略为安心,他紧张的拭去冷汗。 绝命圣者一怔,舞起黑黝黝掌影又自攻上,眨眼间彼此交手已有十余合以上。 金环古佛渐渐斗出真火,出掌用上十成功力,“绝命圣者”几乎不敌,不敢试其锋,步步后退不迭。 红衣姑娘欣然暗喜,她恨“绝命圣者”出手太毒,是以他渐生出仇敌之感,她巴不得峨嵋“金环古佛”将他击毙。 金衣人也面露喜色,盼望“金环古佛”能替他报却杀师之仇,群雄更是哄动,不约而同低声叫“好。” “绝命圣者”目光一转,长啸声中招术一变,只见他双掌平伸,眸中红光毕露,左掌白如珍珠,掌心核大地方晶莹夺目,左掌却红如火光,片片热气,蒸蒸而上,他手臂暴粗何止一倍,走动间蹬蹬发出沉重声音,两足尽没入地。 他步步向老僧进逼,目光露出野兽般的光芒,毫无一点人的气息。 各派掌门人见状不约而同惊呼:“阴……阳……神功。” “金环古佛”面色一变,苍老脸上顿现从来不曾有过的神色。 突然他身子一顿,表情严肃异常,变掌合平而立,像尊石像,一动不动,头顶银发中隐隐冒头一丝淡白真气,渐渐越来越浓,老僧面上更是寒青如霜。 玉真子等瞪大眼睛,仔细地瞧着“金环古佛”怎样的应付“绝命圣者”那失传三百年的天下奇功。 “绝命圣者”清啸一声,双掌霍的一翻,一白一红两股真气,像万千巨石殒落般,带着令人刺耳难受的强劲风声,猛袭“金环古佛”。 “金环古佛”全身一阵急颤,头顶白气更浓,蓦地,他一挫腰和脸,双掌徐徐推出,银须飘动,显然吃力非常。 四股掌风亲接,一声震天巨响,古佛连退三步,面色苍白,绝命圣者身子却飞出丈余,但他半空猛打千斤坠,平平稳稳地落在地面,黑纱掀动,两眸露出惊疑之色。 “金环古佛”不等他缓气,徐徐又推出两掌,“绝命圣者”欲罢不能,一声清啸,由声中运足全身功力又是一挡,巨响声中身子又飞出丈余,老僧也倒退四五步,运功调息。“金环古佛”施展了他苦练一甲子的奇门玄技,“金环神功”,来对抗“绝命圣者”的“阴阳神功”,这种“金环神功”最耗真力,出掌之后必须调息一番才能恢复真力,但威力大有,他生平只用过两次,“金环古佛”之名由此而来。 “绝命圣者”虽以“阴阳神功”玄妙无方,但功力较弱,不能尽展其威力,否则“金环神功”虽是奇门绝功,但能不能敌“阴阳神功”,还成问题呢! “绝命圣者”怔了半天,他似乎开始对自己武功怀疑了,他的目光迟缓,好像对“阴阳神功”不能制胜“金环古佛”而失去信心,他记起恩师曾骄傲的说过:“阴阳神功”天下第一神功,从古到今,无人能加抵挡,你要好好的勤练。 他摇摇头,怀疑恩师的话或许过份夸大。 “金环古佛”笑了笑,苍白脸上浮上一片光采。 “绝命圣者”渐渐愤怒起来,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倏的极快飘到“金环古佛”面前,十指如载,疾点古佛全身三十六要穴。 古佛长笑一声,袍袖连拂,避开攻势,渐渐两人身法已达惊人速度,远处只见两点黄、白影子倏起倏落。 星宿大怪罗灵风,突的站起身,舒了舒筋骨,恢复了原有功力。 这一刹间的变化使他觉得何止活了数十年,他觉得中原的奇人怪杰,实在不少,光是面前的金环古佛已使他望尘莫及,他狂态收敛不少,但凡心怒火却是三千丈,师弟死了,这两个怪老儿几十年却相处得极为和洽,无论其中一人走到那里,另外一人也不会离他太远,他觉得形影孤单了,他不好情意的走二人打斗的地方。 “金环古佛”渐渐生出惺惺相惜的心理,这世上是还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觉得此人武功并不逊于自己,只是功力略逊自己一筹,只要再过十几年,大概自己就赢不了他了。 十几年?那不过弹指即瞬,古佛心中好似失掉一样东西,那样失去的东西可能是天下之尊的地位。 “还是不能留他”,古佛暗暗打定主意,虽然他静养修性已逾一甲子,但仍然超不脱“名”之一字。 “金环古佛”这一打定主意,招式愈使愈快,手下毫不留情,他内功惊人,一袭白衣宽袍如被风鼓满,绝命圣者得两掌只一触及僧袍,顿如碰到极大的潜力。缩手不迭,这样一来,绝命圣者心存顾忌,招式就不能使全,往往半途而废,威力不由大减,古佛看准这点,长笑声中,遁招如电,丝毫不容情。 绝命圣者渐觉不支,连连倒退,古佛发加力,只瞧得旁侧群豪及各派掌门,又惊又喜,高声呼叫起来。 渐渐绝命圣者身子已退到悬崖,他尚自不觉,仍在拼力抵挡,悬崖的距离与他越拉越近,最后还剩下不到一丈余远近,群豪暗为他捏一把冷汗。 红衣姑娘舒了一口气,身子也随着两人拼斗,渐不趋前,偌大的雁荡山围满了人,这时却连一丝儿声息也没有。 星宿大怪面露狰笑,紧跟着二人身形,暗聚功力,两掌提至胸间,待要发出。 猛的古佛一挥一拂,两股强烈罡气发出,顿时罡气弥空,飞沙走石,势如排山倒海袭向绝命圣者。 圣者一声清啸,奋力拍了一掌。 星宿大怪阴笑一声,呼呼推出两股冷凄凄的阴气劲风。 群雄惊呼一声,个个面露忿邑,他们虽甚惧畏绝命圣者,日夜以除之为快,但星宿大怪成名多年,竟使出卑劣手法,为武林人所不耻。 四掌纯阴纯阳真气顿时会合一道,夹着万钧威力袭向“绝命圣者”。 绝命圣者猝觉全身如被万钧压力压下,胸口闷涨如焚,同时见到星宿大怪罗灵风如此卑鄙,自知这番难逃一死,不如全力一拼,让仇敌得不到丝毫好处,心念至此眉毛一扬,仰首长啸,直划云宵。 “绝命圣者”似感到这啸声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啸声,他满怀的凶仇恩怨尽化于这一声长啸中,那啸声中夹着一种悲壮,恩仇未了的愤怒,与一种令人难以描素的悲怆,那像是与爱人决别的悲嘶,含着万般的感情,在空中游走,历久不散。 群雄觉得啸声有异,宛如自身的情感壮志尽在这一啸声之中表露出来,有的黯然,无精打彩,有的却雄心万丈,激昂悲壮。 红衣姑娘“啊”后声,突的面色黯淡,似有万缕情思,渐渐迷茫起来,她觉得世上只有“绝命圣者”了解她,顿时她对绝命圣者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觉得这个传闻江湖的老人也是那样的孤独,可怜,她也不禁为之惆怅。 “绝命圣者”长啸过后,全身真力全部运起,左掌平胸缓缓迎着那四股强劲掌风推去,右掌却霍的一翻,呼呼发出一股强劲掌风袭向星宿大怪。 轰声巨响中,绝命圣者如断了线的纸鹄,被那万钧劲风击起三丈多高,那罩面黑纱受不住劲力的刮袭,呼的飞出四、丈远,轻飘飘的落上悬谷。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四方哄动起来,那红衣姑娘娇躯猛的一震,娇喝一声:“越哥哥!”身子极快奔向斗场。 原来绝命圣者面罩一去,顿显出一个俊美绝伦的面孔!看来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余岁。 金环古佛也是一惊,他想不到对手竟是这么年少的一个人,忙运起玄门绝技“归引吸力罡气”,双袍一招,一股吸力发出。 但为时已迟,“绝命圣者”一个身子花拉拉摔落万丈深渊之下。 红衣少女半途一声悲呼,人已昏晕过去。 星宿大怪倒地不起,他受了绝命圣者临死奋力一击,胸骨击断,血气上涌,连吐出几口紫血,那金衣人忙扶他回棚内,给了服下星宿灵药。 玉真子、一神子、空无大师等俱都一惊,那绝命圣者他们是看过了,想不到今天替他赴约的却是-个武功高强的青年人,并非他本人,如此一来“绝命圣者”一怒之下,再来个第二次复仇,事情就不简单了。 来观群人没有一个看过绝命圣者,各自一惊,想不到这闻各天下的武林第一魔头竟是一个俊美年青人,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 金环古佛长叹一声,面色黯淡,银须拂动,一付歉疚的神色,五十年来他第一次破了杀戒,他断送了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高手,他沉思良久,忽的目露精光,面如寒霜的瞧着空无大师。 空无大师一阵抖索,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金环古佛长叹一声,扬手招来白鹤,朝众人略一稽目,跨上巨鹤,白鹤长鸣一声,振翼而去,半空中只听老僧“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众人仰首看时,人影已杳。 红衣少女缓缓醒来,她周身全先半丝气力,目光莹莹,她脸色变得极为憔悴,犹如大病一场,她颤抖的双手,支撑于地,两行泪珠映着晚霞,晶莹透彻,呢喃道:“越飞哥!越飞哥!玲妹妹不想活了,请你稍等片刻,玲妹随你去了。” 她激动的抬起那如莲藕般的玉手,取下发上三寸玉簪,目光怔怔的望着那“绝命圣者”跌落深渊。 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不能挽回她越飞哥哥惨死的代价,越飞哥哥死了,就等于她的灵魂也覆灭了,世上再也找不到能使她快乐东西了。 她自被“雪山野叟”击落雪山死谷,复被星宿二怪巧救,幸免一死,万里迢迢随星宿二怪来到在中原,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想到越飞哥哥,她想到重逢时越飞哥哥将不知有多高兴,这种念头使她对生的祈求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但是她万没想到这个跌落万丈深渊的江湖魔头,竟是她朝夕想念的心上人,如果早知道是他的话,她会原谅他,助他一臂之力,虽然她的武功并不能左右局势。 忽然一个念头浮上脑际,金玲猛一抬头,她的目光沿着人群,终于停在东棚亭内一个盘膝而坐的老人身上,那是星宿二怪的大怪罗灵风。 金玲慢慢爬起身,一种思想支持着她,她的力量突然恢复不止一倍。 金玲动作突然迅速起来,如飞燕般的奔到大怪停身之处,毫不犹豫,拍出二掌。 群众又是一阵大哗,个个面呈惊疑之色,不知这个红衣美女在做什么。 金衣人一声惊呼,他愕住了。 大怪罗灵风身受绝命圣者一掌重伤,气血翻涌,正运起数十年苦修的一口真气勉强压着,却是十分费力,但究竟他武功不凡,练武人有一种敏税的感觉,虽然没有看到,他已惊觉有人向他攻击。 大怪一见来人,不由一怔,原来这人竟是他在大雪山巧救的少女,确令他料想未及。 金铃攻敌不成,暗咬银牙,呼呼,又击出两掌,掌极有力,但门户大露,正犯武林大忌,她却不在意,推掌发劲,形同拼命。 大怪已没有时间考虑,适才两掌他虽不在乎,但身子重创不久,功力大失,竟被她两掌击得一阵摇晃,血气又渐上涌。 是以他再不敢大意,急运巧劲,将来势轻轻化解,但也危险十分。 金衣人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立即出手帮他师伯,但他迷恋金玲已久,深怕此举会引起她恶感,今后就难想一亲芳泽了,师门、美人,令他举棋不定。 各派掌门心中有事,且对这位星宿老怪存着恶感,虽觉事情来得离奇唐突,却没有人起身去助星宿大怪,他们心里认为,难道大名鼎鼎的星宿大怪会裁在一个年纪青青的的女孩子手中吗? 金玲霎眼攻出三十余招,香汗淋漓,但手无间断。 星宿大怪满头大汗,没有事情会比现在这般辣手,他自负名头,不愿求助于人,但心里可恨极了,他眼角瞥到金衣人那举止不定的神色,更使他几乎气得咯血。 金玲手在攻敌,脑里却深深浮上昔日与越飞哥哥一段甜蜜的情景,是以她招式更快,也更有力,她不明白她的功力竟地在这一霎间增加如许。 突然想起越飞曾教她“绝命三招”,那是她千方百求得到的武艺,当时越飞郑重的告诉她:虽然这套掌法只有三招,但威力却大的出奇,不能轻易出手,金玲因此练了三天才稍摸到门径,一时好奇,勤如练习,想不到今天能用上了,但不知威力怎样,用心上人传授的掌式为他报仇,确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金玲心念一动,两掌呼的收回,按照“绝命三招”的把式,左掌一抛,倏的转了一个大圆圈,徐徐朝大怪胸口击去,右掌突的提起,毕直如一根玉柱,并不攻敌。 星宿大怪心里一动,见金玲左掌斜斜袭来,忙单掌一挥,迎向来掌,但就在双掌将要交接的一刹间,金玲左掌突的升高三寸让过大怪一掌,如游鱼般的滑滴滴的穿过大怪手臂,仍然袭向胸口。 大怪一惊,左掌猛撤,左掌疾剪金玲来掌。 金玲毕直右掌突然晃动起来,猛的架住大怪右掌,左掌一翻,仍然原式不动。 大怪突的一震,想不起这是什么怪招,想闪已迟,砰的一声,金玲左掌已印在大怪胸口乳房的“幽门”穴上。 大怪罗灵风全身一阵麻木,“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头脑一阵昏花,向后便倒。 金衣人冷眼旁眼旁观,惊喝一声: “你……你好辣手!”身子如飞赶到。 玉真子也自一震,想不到星宿大怪竟被一个年青女孩击到,也朝两人赶来。 群众个个睁大眼睛,瞧着这红衣的娇美姑娘,想不到她不出五招竟将星宿大怪击倒地上,不禁又爱又佩,纷纷报以掌声,他们不怕星宿报复,二怪罗奇惨死绝命圣者掌下,大怪负伤之余,又被红衣少女击倒在地上。 金衣人又急又怒,他料不到金玲真能把他的师伯击倒,再听到群众的呼好声音,犹如一个巨锤敲在自己的心上一般,他觉得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此次他的师父、师伯来到中原是被毁定了,“星宿二怪”一世英名已付诸东流。 金衣人红着眼,死死瞪住金玲那张娇脸上,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事。 金玲一掌击倒大怪,心情一松,顿时觉得身体沉重起来,她珊珊的走到棚里的一根柱子上旁边,脑际充满替心上人报了仇的骄傲与悲惨情感。 金衣人的眸子使她感到歉意,她知道金衣人是深刻的爱着他的,但是她却不能接受,因为她有了心上人。 越飞死了,她万念皆灰,但是她觉得对不起金衣人,尤其在他救活自己时的殷勤服侍。 口口口 峨嵋山上更是门庭若市,有的是心存敬仰来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峨嵋派竟有这么一个老神仙,可以消弥魔患,天理趋向太平,有的却是存心来此学艺的王孙公子。 可是峨嵋“金环古佛”一律摇着头,谢绝一切邀请,他面上很难觅出一丝笑容,就是有,那也是苦笑,不几天“金环古佛”竟宣布面壁十年,不许峨嵋弟子打扰的命令。 两天后,杭州城内来了一个娇美的异常的姑娘,红衣青巾,足蹬小蛮鞋的她伫立于一个纸告画像之前,默默瞧着那张画像中的书生出神,她的神情是凄惋,像受了无端的委屈,无处倾诉。 在旁道路上响起一阵银铃之声,一匹棕色骏马缓缓奔来,马上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甚是娇美,与那红衣少女可是菊兰并生,不分上下,引得旁侧一些登徒子垂涎三尺,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 只见她一身青色紧身衣装,红衣披风,背插双剑,愈发美得出尘。 突然她“咦”的一声,张大了眼睛,翻身下马,体态轻盈,美妙十分。 红衣少女闻声回头,眸子一亮,暗想这女子真是美艳。 乘骑少女,芳心也是一动,但她似无暇顾及,美目紧注画像中的少年书生,神情极是奇异。 红衣少女注意到了,她惊讶的望着她,心中暗暗称奇:她正是从雁荡而来的金玲姑娘。 青衣少女突的颤抖起来。她脸色苍白,紧咬牙根,似猛受巨创一般的痛苦,妙目紧注画像中人,喃喃道:“那不是越飞大哥么?难道他就是‘绝命圣者’?” 金玲猛的一震,顿时她心里悲哀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她翻腾着。 金玲一阵难过后,她见到这个美貌的姑娘正痛苦的呻吟,她忽然同情她了,虽然她不知道这美貌少女与越飞大哥的关系,但直觉使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寻常的了。 但是同情心远超嫉妒心,金玲走上一步,问道:“你认识越飞大哥吗?” 青色姑娘猛的抬起头,惊疑的瞧着金玲。 金玲难受已极,面前的姑娘竟是如此的美貌,她极力压制激动的感情,说道:“告诉我,你认识他吗?” 青色少女猜不透面前的美丽少女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不错!我认识他!但——” 金玲如被刺了一针,长叹一声,半晌始道:“他……死……了。” 青色少女闻言,身子一阵摇晃,昏晕过去。 金玲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但她却感到比死还难受,越飞的消息对青衣少女影响愈大,就愈显得二人有较深的关系,金玲明白,她这样做无非在试试青衣姑娘与越飞的关系,那料到青衣少女昏晕过去,那已是超出朋友的范围了。 但是金玲忽又一想,越飞大哥已经死了,还争什么呢?她开始对同一命运的青衣姑娘感怜悯。 金玲将她娇躯抱着,翻身上马,骏马沿路疾奔而去。 在一间民房里,金玲向一个善良的百姓讨到一盆水。青衣少女被冷冰浸湿,立刻醒了过来,她怔怔的看着金玲,面目表情凄凉的,无力的说道:“师姊,他……他是怎样死的?” 青衣少女还怀着一缕希望,她祈望那不是真事。 金玲感到欣慰,这位陌生少女亲密的称呼,使她对她生出了好感,闻言说道:“他在雁荡山,被峨嵋‘金环古佛’打落绝谷而死。” 青衣少女急促的问道:“他就是绝命圣者吗?” 金玲也是一惊,但事实摆在眼前,是不能再否认了,于是点点头。 她怜爱的抚着绮玉的秀发,问道:“姑娘,越飞哥是你什么人?” 青衣少女立刻飞上红霞,不胜娇羞的低下头来。 金玲瞧此情形,不由暗叹一口气。 青衣少女微愕,眼珠儿一转,似已知道为何而叹,歉声道:“姊姊,越飞哥已死了,我们却要为他报仇。” 金玲一怔,瞧见青衣少女那持重,坚决的脸色,不由对她这种精神,暗暗起敬,半晌说道: “我们现在可是同一命运的人了,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青衣少女温柔的说道:“我叫绮玉,今年十九岁,姊姊呢?” 金玲道:“我叫金玲,比你大一岁,妹妹怎么和越飞大哥……” 绮玉面色一红,将经过告诉我金玲,说到越飞哥哥如何瞒着她上雁荡山,结果被打落雁荡绝谷,更是泪光莹莹,不胜凄苦。 金玲虽亦有说不出的难受,但事已到此,也只有任其过去了。 两人正在互相诉说,突然一个雄厚的口音传来:“绮玉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绮玉、金玲闻声回间,只见一个胡须全白,直垂地面的老人走了过来,老人满面红光,两眸精光闪闪,显然内功已臻绝项,但他一对雪白长眉却皱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绮玉看清来的不由哦的一声道:“是冯老前辈,越飞他……。” 绮玉强忍辛酸,说到半途再也接不下话了。 老人顿时满面怒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声道:“哼!那王八蛋,我冯奇只要活在世上一天,一定要报这个仇。” 血印掌冯奇气得白须乱飘,双目通红。 金玲目不转睛的瞧着这位闻名已久的黑道总瓢把子,更猜不透他与越飞哥的关系,见他如此忠诚,很是感动,但又十分怀疑。 绮玉发觉到了,忙解释似的告诉她,虽然是简短几句,但这些都是越飞告诉她的,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绮玉为他两人引见,冯奇惊奇她的美艳,认为小主人交的女子毕竟不凡。 尤其使血印掌感到惊疑的就是平日谈笑风生的少主人竟是江湖一代魔头“绝命圣者”,冯奇知道少主人的来历,更增加了对少主的忠诚。 绮玉很为难,情爱、父仇,两者不能得兼,这两种心理炽烈的交战,使她这娇叱川省的“巴山双凤”,迟迟不决,不知应该怎样办,她柳眉紧皱,玉容憔悴。 血印掌冯奇,见多识广,知道绮玉在考虑什么,说道:“绮玉姑娘,你的处境老夫明白,最好暂时搁下恩仇,少主人已死了,咱们先为他报仇吧!” 金玲也帮着说道:“绮玉妹妹,我不信越飞大哥是这种人,他是那么的温雅多情。” 绮玉脸色一红,她想到与越飞一段生活,那是多么甜密的一段日子。 金玲、绮玉,慢慢的都沉忆在悲哀的思潮中了。 冯奇望了二人一眼,开口道:“两位姑娘!咱们走吧!” 绮玉抬起头来,忽问道:“冯老前辈,咱们到那里去啊?” 冯奇面上一阵茫然,半响道:“我也不知该到那里去……反正不能站在这里,对吗?……” 金玲、绮玉二人,闻言也不由沉吟下来,茫茫天下,因着越飞的突然离开,竟使三人变得无所适从了。 于是他们抬起脚步,牵着马,缓缓走出了杭州城。 茫然,每个人都是茫然……他们走在划长莺飞的荒郊,眼睛中间一片空洞。 突然前面树林中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长衫襦巾,面白如玟,眸子中间,闪烁着一道极淡的紫色光芒,来到近前,忽然停下身来,一言不发的望着面有泪痕的绮玉。 绮玉警觉的抬头望了那人一眼,突的芳躯一震,连忙低头别顾。 那人静静的站着,紫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见绮玉低头别顾,突然轻笑一声,走了上来。 第五回 大风来兮各西东 冯奇、金玲、绮玉三人,走出了杭州城。 茫然,每个人都是茫然……他们走在莫长莺飞的荒郊,眼睛中间,一片空洞。 突然前面,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长衫儒巾,面白如玉,眸子中间,闪烁一着一道紫色光芒,来到近前突然停下身来,一言不发的望着面有泪痕的绮玉。 绮玉惊觉的抬头望了那人一眼,突的芳躯一震,连忙低头别顾…… 那人静静站着,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见绮玉低头别颐,突然轻笑一声,走了上来…… 冯奇眉毛一扬,呵呵笑了两声,迎上前去,双手一拱道:“我是冯奇,这位侠客有何请教之处!” 长衫人停顿一下,并不理会冯奇,兀自向绮玉姑娘打着招呼,那挑眉眯眼的模样有如市井无赖,绮玉姑娘一拧腰躲到金玲身后。 冯奇呵呵笑道:“侠客看不起冯奇也罢,却不能调戏良家妇女!” 长衫人有闻又似无闻,微笑着朝绮玉道:“绮玉姑娘,那位小兄弟去那儿啦!” 绮玉不答,长衫人,飘身,迅速神奇的握住她一双臂膀,道:“来!来!来!让我好好的招待你!” 绮玉欲挥不脱,面容一片丹晕,金玲清叱一声,扬手一掌击去,长衫人竟不闪避,“拍”的一声,白玉似的面上浮现淡淡的手印,仍铸笑容道:“姑娘无故打我,还个公道来!” 一把握住金玲手臂,向前一扯,金玲立足不稳,一个跄踉几乎冲道他的胸脯,冯奇浓眉一轩,倏然一掌砌下,掌做爪形,竟以“金龙深爪”的招式攻敌。 长衫人微微一笑,迅疾拧身,顺将绮玉,金玲身躯,带到他适前立足的方位,冯奇掌影夹着一阵浑雄的劲风袭下,两位姑娘暗吃一惊,闭上眼睛,不敢再视,冯奇悬崖勒马,大喝一声收加手掌,气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何不爽快说出来,以朋友武技,用女人做护身牌,不觉羞惭吗!” “哈哈……在下非友非敌,如果你一定要比个上下,在下不会让你失望!” 话未说完,倏忽松开姑娘手臂,掌走偏锋,两掌夹着凌厉威力,一阵疾风似击来,冯奇大怒,嘿的一声,运掌迎上,两掌才一交接,冯奇就觉重力压身,急忙退开三步,长衫人哈哈一笑,重又报住两位姑娘的手臂。 冯奇气道:“朋友是何居心,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主人的家眷,不怕我主人生气……。” “那小伙子吗?” 长衫人轻描淡写的道:“你紧张什么,那小伙子与我颇有交情,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看,那小伙子不正向这边走来……” 冯奇回头凝望,长衫人大喝一声:“你上当了!”双手一使力,身子猛长,带起绮玉,金玲俩姑娘的身躯,飞速得的逸去,像一阵飘风,冯奇又惊又怒,提气赶去,不防树林里飘送一股阴风,刮面而过,随之气劲大减,一跤跌到地上。 在密林里头,大步踱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眼睨了冯奇一眼,淡淡地说道:“且慢追人,先接我一掌再说。” 掌风过处,飞沙走石,冯奇疾带运气,但已不及,登时被他凶猛绝伦的掌风飘进密林离草之中,人已到将昏晕过去。 白发老人右耳已失,但他神情显露的痛苦,并不止失耳而已,重重的叹了一声,自语道:“……大哥做事没有分寸,迟早会落得不幸的后果!” 冯奇隐约听进,但却不知“大哥”是何许人也。 长衫人一路飞纵,一盏茶时候过去,经过一片荒僻的坟墓突然停顿下来,那闪耀着淡淡紫光的眼睛,也露出邪恶的神色凝望着绮玉的脸上。 金玲暗使了个眼色,绮玉会意,却因穴道被制,不能动弹,面上不由上忧容。 半晌,长衫人指着金玲,问道绮玉:“这姑娘跟小兄弟没有关系吧!” 绮玉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她是越飞大哥的妻子!” 长衫人一怔,问道:“你呢,你是他什么人?” 绮玉脸色一红,心念一转,道:“我……也是他的妻子!” 长衫人面色上忽现怒色:“你们都以骗我……” “不信去问越飞大哥好啦!-” “不”他突然大叫道:“你俩其中一位,一定要顺从我……” 绮玉急道:“越大哥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管,他要恨就让他去恨!” 又道:“你们都骗我,难道他有一个妻子还嫌不够吗?你们俩人其中一位,我一定要……” 眼中邪恶之光大生,绮玉、金玲两人芳心暗自一颤。 绮玉心念连转,想起一策,忙道:“喂,只要你放过她,我就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是的,我父仇未报,自己武功已不行,只有借重你了……” “我的武功很好?” “你是我生平有见的武功最高的奇人!” 长衫人面上闪过一片喜色,犹释道:“你可知,要学我的武功,必须须从我一切?” “知道,只要你放过她?” 金玲听出她要以自己的幸福牺牲,去换取自己的终生幸福,心中十分感激,不依的道: “不!妹妹,应由我拜他为师,替越大哥报仇!” 长衫人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俩人菊兰并生,同样美丽,心中暗忖:俩人这中任何一人都行,反正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逐不再多言,静待分晓。 绮玉是使眼色道:“姊姊,不要为我担忧,只要越大哥仇恨能报,这点牺牲又算什么,看,那边有人来了,快去问明方向,找冯前辈吧!” 金玲会意,但有点放心不下绮玉:“妹妹,你不会有……” “姊姊走吧,与其俩人落难,不如一人牺牲了,学成武功为越大哥……” 她泪水荧荧,话不成语。 金玲芳心一恸,道:“好,妹妹自个保重,姊姊等着你的消息!” 身子刚刚站起来,但也不支跌倒,原来他忘记自己穴道受制,绮玉嘟着小嘴道:“喂,我们已经决定了,快解了他的穴道……” 长衫人含笑应允,手掌轻挥,“拍”的一声脆响,金玲已行动自如,含泪说道:“妹妹小心,我去后立刻通告冯老前辈探望你!” 说到“探望你”三字,她暗使眼色,绮玉知道她的意思,强笑道:“姊姊放心,我会努力去学武功的!” 金玲整了整衣裳,朝来人走去,行至半途忽“咦”的一声,和人张目望去,但见人长发披肩,衣襟烂陋,容颜块恶不堪,身体十分臃肿,天生残足缺手,背上前着一个巨型包袱,心中奥一凛,蓦见金玲飞奔上前,大喊道:“救人……救人……” 长衫人心中有气,闭住绮玉穴道,追赶过去。 □□□ 这人听见呼专用,身体一顿,瞪着迟钝的眼睛左右顾盼,却不走前一步,金玲心中一急,提高嗓音再喊,这时长衫人已掠至身旁,怒喝一声,出掌攻击,金玲极力躲避,一面惊慌的向来人招手。 这残缺的人一见有向他招手,连忙莫名其妙的跑了过来。 一雯间金玲已呈败象,长衫人出手毒辣,招招不离金玲要害,他像似狠下心肠,硬要夺取金玲的生命。 来人走到近处,然而金玲却在生死关头了。 长衫人心中忽闪过一丝奇想: “你把这家伙当做救命之人,一定把希望寄托他身上,我一定要毁灭你的希望,然后杀你!” 一念至此,不攻金玲,反袭来者。 来人一怔,忽低吼一声,放下包袱。 低吼之声,十分愤怒,就像经常遇到这种厌恶不平的事情一样。 长衫人一掌击在他肩膀上,只略为晃了晃我,随立站得稳如山岳。 长衫人心中暗吃一惊,手脚却不闲着,倏忽双掌一并,翻掌吐劲,喉头并作狮子吼声。 他心有数,此人能够接他一掌而只晃了晃,必有一身超绝的武功。 这人连受莫名其妙的攻击,脾气也自发作,大吼一声,人如轻燕,穿梭凌厉掌风之中,蓦的一掌按在长衫人手臂上。 长衫人手臂麻木,大吃一惊,连纵出三丈余外,才敢站定身形。 这神奇、奥妙、狠辣的一击,深深印到他的心上,百世难忘。 定了定神,喝道:“你真想跟我作对?” 此言一出,他已有点后悔,这句话岂不将他心中的畏惧表露出来了吗?可是,这残缺的人闻似未闻,气咻咻地追过来。 长衫人大吼一声,暗一咬牙,圈起千点掌花,罩了过去。 残缺怪人宽大袍袖微微一拂,一股清香,飘鼻而入,长衫人万钧力道突一泄而出,全身软瘫无力,脑中闪过个记忆,脸色大变: “道家罡气……喂,怪人你从南海来的!” 怪人一言不发,迎面又是一拂,长衫人胆散,退出四、五丈外,拔脚做便逃,露出空前未有的紧张状态,狼狈异常。 金玲急喊道:“喂!快追他,我的妹妹被他掳去!” 残缺怪人望她一望,正想追赶,忽见她一步一步走进包袱,人了慌张起来,低吼一声,不攻长衫人,反朝她击来。 金玲粉靥一白,惊道:“喂!我不是敌人啊!” 一股清香飘过,柔绵大力纷香而来,金玲抵抗不住,顿被送去三丈多远。他关心绮玉,没由更急。 “喂!我不你的敌人啊,快去拦住他……他跑了……啊……都是你害的……我绮玉妹妹若有三长两短……我不饶你……” 她忧急交加,纵了过去,两掌槌着残缺怪人的胸脯。 残缺怪人莫名所以低吼一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开。 金玲见长衫人挟着绮玉,飞快的逸去,芳心突然恨起他来,恨他见死不救,粉手紧握,“碰”“碰”的击着怪人的胸脯。 怪人嘴唇一裂,心想给她一掌,忽见她美丽的脸上泪水荧荧,滴滴滑落面颊,凄楚可怜,不禁怔怔望着她。 金玲打了一会,不见反应,芳心也是一惊,暗忖: “难道他是铁铸的,不怕人打……” 想起长衫人与他过招的情形,那武功绝高的长衫人竟抵不住他一掌半爪,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忙抚着他被自己打过的地方,问道:“喂,你还痛吗?收我做徒弟好吗?” 残缺怪人目光怔怔望着她,像似根本听不懂他话,疑迟一会,兀自拾起巨大包袱,背到背上,一声不响的走了。 金玲追了过去,才一抬目,便见残缺怪人目中蕴藏着两道泪水,神情至为凄凉,心中一动,道:“喂!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残人不答,姑娘心中一急,不觉又流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残人嘴唇一动,忽仰天凝望朵朵白云,竟似不忍见她流泪。 金玲绝顶聪颖,心想他一定是一个石屋脆弱的奇人,故操着凄凉的声音,哀求道:“收留我好么,只有你传我功夫,我才有报仇的希望,收我做徒弟……收我吧……你愿意见我伤心?……” 残人低吼一声,目光充满寻问的意色望着她,金玲疑想道:“他难道不是中原的人听不懂中原的言语!” 遂把自己要求他收自己为徒弟的意思,用手指比划出来,残人低头沉思,深深的考虑起来,半响他抚着头,表示自己羁泊天涯,人如浮萍,不能多添个累赘。金金十分失望,轻叹一声,想起丧命雁荡山的越飞大哥忠厚多情,却尸骨无存,又不觉泪水洒洒,湿遍胸衣。 残人呆呆看她,神色黯然—— 金玲哭得梨花带雨,她知道残人是个人,为了越飞大哥瞑目九天,只有委屈自己,伪装一下了。 残人迟钝的眸子转为一周,突低下头来,喉咙间低低哼了一声。 金玲知道他感情承受不住了,心中暗喜,索性取出一把银光璨然的匕首,抓住自己的胸脯说道:“你再不答应,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残人似知道他的意思,粗浓眉毛皱得更深,嘴唇轻轻颤动,显示他心情十分沉重,金玲牙齿一咬,手中加上一份劲力,锋利的匕首尖端冒出一丝鲜血,她痛得呻吟起来,残人怔了怔神,突然发狂的叫了一声,抢过匕首,扬手掷得远远的,又掏出一方手绢,替金玲拭去鲜血触目的血迹。 金玲凄然问道:“你答应了吗?” 残人低吼连声,一面努力和点着自己的头。 金玲大喜,得意的微笑下下。 然而,这微笑里都蕴含着无比的辛酸与空洞。 残人想了一会,浓眉一挑,忽的伸出一臂,抓住金玲肩头的“天门”、“巨骨”、“肩井”、“臂膈”要穴,左臂微控已孥往手臂上的“下帘”“沈溜”“偏历”“阳溪”四穴,金玲蓦感一条手臂形中断去似的一阵麻木楚,大吃一惊主,欲挥无力,人已气急得脸色发白。 残人动作迅速,指尖微点,历遍所有空道,金玲才感手臂一楹,正想运力挥脱,又觉手掌一紧,力道大减速。五指尖端的“合谷”“三间”“二间”“商阳”诸穴痛楚难当,不禁呻吟起来。 残人怜惜的望她一眼,低吼一地质局,那捏住四穴的手有关当局劲道何止增加一倍,金玲大叫一声,猛感丹田被一股逆流冲撞着,又痛又酸,又痒又麻,心中暗叫完了! “不好,此人心怀异端,竟欲毁我一生武功!” 一霎间,残人由焦黄变成晕红,豆大流汗泪不住滑落,容颜愈显得恐怖十分,金玲不敢再视,掉过头来,暗流绝望眼泪。 转念一想: “越大哥已死,我又何必活下去,增加许多痛苦的回忆。” 她神志晃忽,虽在痛苦之中,仍浮上凄然苦笑。 越飞英挺秀逸的影子冉冉从西方飞了过来,优美的嘴唇绽开迷人的笑容,金玲呆住了…… 不是么,越大哥正向他微笑哩。 忽地,迎面又飞来一个残脚缺腿的怪物,一掌推开越飞大哥,向她暧昧的笑着,她揉了揉眼睛,那丑陋的恶魔转发已飞到眼前,她不禁惊慌的喊道:“走!走!滚远一点,还我越哥哥来,带我越哥哥来……” 恶魔不走,附身坐上抓起形容憔悴的越大哥,向山谷抛去,并猥亵的招着手,嘻笑道: “来!来!越飞死了,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金玲心裂胆散,血液贲张,狂喊道:“不,你是恶鬼,我要越大哥……还我越大哥来……” 恶麻一晃而折,她凄凉的笑喊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迫着凄凄阴笑,蟋蟀虫泣,她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竟是这样的昏暗无情。 为什么呢……越大哥死了…… 她扑向山谷,纵身跳落,接着沉,沉,沉……轰然大响,她一个身子炸成千万肉块,满天飞舞,激荡……。 她大喊一声,蓦听“呀”的一声,接着扑的一声,人影一晃身边已硬生生躺着一个人。 啊,一场噩恶的梦……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景像大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阴雾世界,竟变成风高气朗和煦当空爽朗世界,她思想立刻从极远的地方拉了回来。 频顾眼前,那鬼恶的残人,不知什么时候,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金玲十分迷惘的是忖首,那活生生的残人,在自己——场噩梦过后,怎变得如此脆弱: “他有一身神乎其神的武功啊!” 可见,眼前的残人,除了眉毛轻策的颤动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甚至他的眼珠子本是人们极灵活的,但是,此刻竟也是滞停在眼眶里,那集中的视线,一动不动笔直的到天空正中的一团白云。 “有人暗算她吗?” 金玲不安的瞬着四周,那空荡荡的荒迹,似乎连一只觅食的鸟兽都没有。 “自己不会是又在作梦吧!” 她极度怀疑自己此刻并非脚踏实地的真正生活在不是虚幻的生活里,更令她怀疑的是她此刻感到自己内力的充沛已非往昔可比,回忆适才的一幕如梦似幻的遭遇,她若有所悟! “他并不是存心害我的,可是助长我的功力,用他自身的精修的内功,贯注在我的体内,以至使他元气大伤……” 想至此,她又有点惭愧,懊悔自己不该在心里在痛斥残人。 “他元气大伤,须要灵药补助,才不会减灭自己的功力!” 金玲很感激他的施予,但摸了摸衣袋,想起自己并没有培气养身的灵药,秀眉又是-皱。 “不知他身上有否?” 她已微微有点紧张,手臂全身搜索,触及那巨大的的包袱,只觉软绵绵一片,但又不似衣裳食物之类,好奇心一起,匆匆解开包袱,包袱大开,首先映进眼帘的是一缕乌黑红腻的头发,他不禁大吃一惊,不敢再看。 “死人……” 暗地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迅速将包袱捆起来,这才长吐一口气。 残人喉间鸣了一声,双手微动,已有转醒的状态。 金玲不敢惊动他,兀自呆在一旁寻思,不知这残缺怪人背着一个死人的尸体到处游走是什么动机。 半晌,残人一坐而起,焦黄的脸上闪过一片生机,望着金玲裂唇一笑,金玲心中虽感激他,但想起包袱内装着的死人尸体,他这一笑,不由潜浮了些恐怖的意味。残人左右望了几眼,将巨大包袱取过身,瞪着寻问也似的眼睛指着包袱向金玲低吼一声。 金玲假装知他的意思,忙装出一付坦然笑容,摇了摇头。 残人长吐一口气,放心的站了起来,示意赶路,金玲低头跟随,心中反疑泛起,却不敢寻问。 这一种秘密,他知道这种秘密跟残人有极大的关系。 日落归山,人倦鸟息,这夜月沉星隐,阴霾满天,两人息在一座破落地荒郊庙里,但见蛛网盘结,石缺墙塌,地上尘土经常未曾有人打扫,厚达寸余,迎着凄凄夜风,松涛声响,但见昧网盘结,石缺墙塌,地上尘土经常未曾有人打扫,厚达寸余,迎着凄凄夜风,松涛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金玲反来覆去,始终静不下心来,那巨大包袱放在他的跟旁,越使她恐怖莫名,悄悄移了开去,这才微感放心。 残人酣然沉睡,呼呼鼻息,宛如雷鸣,金玲如惊弓之鸟,左张右顾,触目鬼影幢幢,杯弓蛇影。 三更过后,人体的倦乏,使他睡意渐逍,猛地打了个盹儿,便昏昏睡去。 远方一声凄厉的鸟啼声传过来,金玲迷迷朦朦的睁开眼睛,正要爬起身来,蓦见火光一闪,便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微睁眼睛,偷偷望去,那残人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燃了半根蜡烛,仔细擦着一柄银芒四射的宝剑。 宝剑越擦越亮,残人的容颜也越得意。 金玲却认为他得意的神色的当中,邪味甚浓,不知是敏感或是直觉,逼令他暗暗忖道: “他想杀我吗,否则夜半爬起来擦剑是何用意,可是,他杀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啊!他的武功,自己岂是望尘莫及……” 心中一定,继而一想: “他包袱里不正装着一个死人的尸体,这人的遭遇难道跟我一样……” 越想越惊,身体更加不敢乱动,深怕一个不巧被残人发现,自己死期就更加接近了。 残人擦了一会,从身上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瓶塞,用旧布塞了进去,然后再用那块沾满黄色水迹的水迹的旧布,擦着剑身。 一个奇迹出现—— 那剑身上经过这一帕含有黄色水渍的旧布擦过之后,那璨斓的银光便突然暗淡下来,不一会,残人擦过剑身两面,那我四射的锋利宝剑,竟变成一双毫无光泽,像一双竹剑似的长剑,即无光华,又不出色,谁见了相信都不会动心。 残人得意的点点头,忽向金玲望来,淡淡烛光下,他那对迟钝的眼睛竟像一道电光似的划过山川大地。 金玲心中一跳,忙闭上眼睛,忽一掌击来。 掌风瞍然,金玲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还好他明知一死难免,索性不理不睬。 “原来是诈术!” 金玲暗喘一口气,但又为他的谨慎态度惑了。 她意味,立刻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出现,于是,半睁着眼,偷空儿望去,身子仍然一动不动,装成昏睡已深的样子。 残人喃喃自语了一会,慢慢解开那巨大的包袱。 金玲心在跳动,他想:那具尸死人尸体立刻就要出现了,不知此人属男,女,仰昌老幼僧侣一类人物。 包袱大开—— 一缕黑发露了出来,残人并不立刻动作,先举起双手,仰空一阵呼啸,呼啸之声凄凉至极,有如嫠妇悲泣,巫峡猜啼,不忍卒听。 这是一段伤心事的陈迹啊—— 金玲听不懂他的话,却在他呼啸声中,听出太多的悲哀情调。 忽地一声细碎的声息传来,残人蓦地扭过头来。 金玲的目光几首与他一致地停留在一个地方,那东半面庙房塌墙的地方,正有一对青碧的眼睛,一瞬不瞬,向这边凝望—— 残人低吼一声,扬声一剑掷去,那双毫无光泽的长剑,迅如奔雷,一闪而没,甚至连金玲眼睛都不来不及眨一下之时,一声凄厉的鸣声已自飘送过来,残人掠了过去,一会儿,金玲他见一手掩住一把剑与一只丧了命的山猫,大步走来,心中不知是惊奇抑是佩服。 “他武功似不在越大哥之下,将来自己为越大哥报仇时,还须借重此人!” 暗地打好念头,残人已原位坐下,把山猫尸体随意一放,兀自伸手进袋,小心翼翼搬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出来。 这女人的脸孔才一出现金玲眼底,立刻引起心底一阵赞叹。 烛光下,只见他眉如春山,颊似温玉,一张小巧玲珑的樱唇,合一个清新挺直的鼻梁,是那么清俗绝尘,鹅蛋形的靥,仍有诗样美丽的韵味,可惜她眼睛是闭着的,否则再配上那一双秋水似的美眸,直不知要风靡多少世上的男子,金玲闭起眼睛,回忆着自己有生以来所见过的少女,但没有一人能及得上她的美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那清丽的超凡的风韵。 再看残人,豆大的泪珠从他那双神光奕奕的眼睛里流出,他的神情是激动而痛心,悲伤而凄凉。 “这两人是多配啊!” 残人的丑陋与这少女的美丽,成为美与丑的之间,强烈的比照。 但是,他源源似的泪水,却使他感到他丑陋的面容,已不在是先前那么丑陋了,若说眼泪是代表人的“人性”,此刻残人不正有他真挚忠厚的人性。 残人放声痛苦,鬼号似的哭声,震撼山岳,破陋塌坍的荒庙里面,金玲觉得地都微微地在震动,半响,残人一收戚容,一手伸入布袋中,摸出许多东西来:有手绢、粉盒、胭脂、画眉之笔…… 接着,他以熟练的技艺替少女化装起来。 经过淡淡化装修饰过后的少女,更显得出奇的美丽,脸上那一层微呈菜色的颜色经过脂粉的涂染,有如两朵丹晕,涌上面颊,那“病态之美”的缺点一失,人也美得如天仙化人一般。 残人十分激动,呆看了一会,竟慢慢俯下身去,用他那温热的嘴唇,轻轻吻在少女美丽的脸颊上。 金玲暗一皱眉,不知怎地,突觉残人不配吻她。 残人轻吻了一下,又想来一下时,俯下的头颈突然停滞下来,残人那付丑恶的面庞,不知何时换成一个绝美的仪表。 修眉朗目,两眉横飞入须,鼻若悬胆,若不是他残脚缺足,天生一付臃肿身材,敢情一表人材,一介浊世俗佳公子。 金玲发现他的秘密,更不敢出声了。 残人吻遍少女每一处美丽的地方后,才收整脸色,小心翼翼的扎起包袱,金玲心想怪不得她每次走近包袱,他都呈出惊慌的神色,原来这里头装着他一个私心爱慕的情人。 “可惜她死了,否则以她的美容,必使平静的武林,掀起一场动乱!” 起码想闭目休息,忽听残人喝了一声:“坐起来!” 一口标准的汉语,金玲大吃一惊,疾忖:“原来他听不懂我的话是骗人的。” 又是一声极其冰冷的喝道:“听不懂吗,坐起来!” 金玲听出这话纯粹为自己所发的,心中大恐,想不到自己行藏已经败露了,为了争取一丝儿希望,她故意打了个哈欠,缓缓坐了起来,张着惺松的眼问道:“是你叫我吗?” 残人冷哼一声: “你还想隐瞒吗?” “隐瞒什么?” 残人冷冰的道:“刚才谅你也看够了!” 金玲大惊失色,心想原来你已知道我在偷看了,为什么还要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心中由惊生恨,暗想: “你到真会愚弄人,叫我白白耽心一夜,原来都是骗人的!”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冲进胸怀,胆量不由一壮,不悦的哼一声,道:“看够了又怎样,要杀便杀,姑娘才不怕你呢!” 残人一怔,道:“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看见这件秘密!” “我不晓得?” 金玲小嘴一嘟,暗想: “要赌气就赌到底,看你又怎么对付我!” “你须要知道吗?” “哼,我才不稀罕呢?” “我想你心里是急切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 残人语气已温和了不少。 “不见得,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何关系,别自往脸上贴金!” “小妮子脾气太倔强了!” 残人一把抓住金玲,正色道:“老实说,你很像她,我才让你看,换了别人,怕不早就死了!” 金玲挥不脱掌握,急得脸色通红: “放心!” “嘿,我未来的妻子,不能对我无礼!” “你说什么?” “你是她的附身,我娶你为妻,就等于跟她重温旧梦一样。” “鬼话!” 第六回 枯井不扬难转意 “他……越大哥被金环古佛击落万丈深渊……” 残人黯然不语,半响怒道:“这样说来,我的愿望不有实现的一天罗!” 金玲摇头道:“非常抱歉,我不该使你失望,但是,我已暗中发誓,此身除了越大哥,绝不再事第二人,否则我横剑自刎,以罪谢丧命探望的越大哥……” “此人我好像见过一面,除了面容稍美以外,别无其他可取之处,姑娘对他牺牲太大了,我替你叫冤!” “你不明了他……” 眼睛一转,道:“我们谈别的事好么?” 残人苦笑一声,颔首道:“也好,但姑娘须要常常考虑自己的终生幸福……” 金玲芳心一震,想了一会,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认为没有‘爱’的生活,过下去比一死差不多好多!你不要再提这些话,我心意已然!” 残人心神一凛,苦笑道:“我会使你改变心意!” 金玲眼光瞬过巨大包袱,心中一动,问道:“她是谁?” “一个北方乡村的少女!” “好一个漂亮的乡下姑娘,我的思想告诉我,你在骗人!” “你如果认定我骗你,我也无言可对!” “好!就算你没骗我,他是怎样死的,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为她的美容而叹息,可惜呢!” “胡说!” 残人神光奕奕的眸子含着责备的神色,望住金玲道:“她并没有死!” 金玲骇了一跳,问道:“你把她装在这布袋里,不怕闷死她吗?” “不会的!” “你为什么把一个活人装在包袱里,你如果不是神经病,便是一个带有虐待狂的人!” “不用乱说好吗,姑娘!” 残人躲开她斥责的眼光,痛苦的道:“我怕她活,她活了也许会离开我……我不能失去她……我的生命是辉煌的,但失去她之后,立刻会黯淡无光……姑娘……相信我的话,我的生命虽也坎坷,但却是丰富的……绚丽的……” “你不很爱他.吗,你们之间不是有一段爱情的生活……” “不,只有一段长长的故事!” 金玲望着他颤动的眉毛,十分不解的道:“能够告诉我一麟半爪……” “可以,但是你必须保密……” 残人突然痛苦的扯着头发,摧残自己的身体。 金玲同情的伸出一臂,支住他摇坠的身体,残人突然一把将她抱住,金玲大惊,正想挣脱,残人已松开双手,瞪着凶狠的眼光,恐骇的说道:“当我知道这件事让第三者知道之后,我决用世上最严酷的刑法处置你……” 金玲芳心一颤,不安的道:“我不会向世上所有的人提起此事!” 残人放心的点点头,道:“为了此事,我永远不能回到师父的身边,看……这一只手臂……一条腿……一个臃肿的身体,怎能跟以前的我相比,相信师父认不出我……朋友认不出我……”他痛苦的说下去:“恐怕我亲生的父母,也再认不出他们的亲生儿子,我是多么丑陋,多么丑陋……” “我相信你以前是一个很英俊的青年!” “你说得对!” 残人面上涌上一朵带着怆然的笑意! “我出生江南大族,家拥千顷良田,父母年过四旬添了我这么一个独子,其爱护关照之情,自不用我多说,养尊处优的我享受一切人难以想像的富足,但我并不因此满足,我自幼好武,我有美丽的远景,我很早就想离开家庭,闯荡江湖,做一个万人敬仰的奇人侠客,十八岁那年,双亲作主,从隔庄娶来一位美丽的少女,我很愤怒,因为她美丽是很美丽,但却不是我幻想的对象,我要一个才貌,武功俱佳的十全十美的少女做我的妻子,于是我离家的心念,更加坚定了!” “有一天,一群快马从我家园子前面驰了过去,那一阵响亮的皮鞭声,使我心中暴开了自幼幻想的美景火花,我瞒了双亲,携带巨金,离开了自幼生长的家园,老实说我很不忍心离开她,但是那一阵响亮的皮鞭声,又激起我的豪情,我终于硬下心肠骑马走了!” “由于我年少多金,出手豪阔,立刻引起了一批无赖之徒觊觎,他们奉我为上宾,并知道我急切须要武功,远从各方召来许多武师……这一段日子我很快乐,再因耳听目染,我懂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并非独居偌大花园,早出晚归的我以前生活中能够知道的事情,我很勤健的练功,这些教我的武师把他们自己的武功形容得如何高绝,如何天下无敌,我心中暗喜,指望着艺成的日子来到,我幻想中的抱负将要大大的伸展一下……” “二个月过得并不算慢,武师们把他最后一手‘压箱底’武技传给我之后,就悄然告辞了,我兴奋之下送了他们许多银子……我发现自己携带出来银子剩下来的并不多了,但我一点也不慌张,因为我有了武功,听他们说,会武功的人到处都是钱,伸手便可取到囊中,我曾经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出奇’的武术,要求试验一下,他们都不反对,这一试之下,我心花怒放,因为我举手投足间就把他们击得连翻跟头,叫饶不迭……” “正当我要到外界一展抱负的时候,他们都挽回我,声言论他们已秘密的筹备了一个帮会,请我主持一切,担当帮主重任,我当时虽不知帮主是什么,却知道这个位置代表最高的地位和权威,于是我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又回家带出一大笔金子……正当我高居帮主之位,洋洋自得的时候,一声青天霹雳把我打下万丈失望的深渊,一个弱小的女人,单人双剑,竟明目张胆的侮辱我,说我主持的帮会不过是妖魔小丑寄生的地方,我非常生气,却被她三招二式,击得重伤过去,多这里开始,我知道我的同伴欺骗了我,他们都是一群诈财的集团,我想报复,但是,凶性暴露的他们,再不是一拳两脚就能把他们击得翻跟斗的时候了,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武功,那些饭桶武师自己只会一招半式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混饭吃的人物,经过这次教训,我恍然大悟,险恶的江湖并不是我一个弱小人物能够立足的地方,我想回去,奈何狂言放在前头,再也拉不下脸皮回去了……” “于是,我在这不容我立足的江湖上遇到了重要挫折,饥饿、冻馁、白眼几乎每一个时刻都向我侵袭着,我容颜憔悴,形体瘦峭,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江南大族的独生贵子,我很想回去,然而自尊心却逼令我忍受这牛马不如的生活煎熬,我曾经想跳河自杀,了却残生,但一个重大的变故却使我生活下去!” 金玲脱口问道:“那是什么呢!” 残人道:“一幅画像,在一个酒店里,我当乞丐要饭时,突然看见一个健壮的武林人手上有着这么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少女,他多么像我心中想像的妻子,我不敢断定世界上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生存着,但是我耳边就听那壮汉说是世上真有此神仙似的少女,他们的动机,不难明了,我很着急,自从见了那幅画像之后,日夜莹绕脑际,挥之不去,但是,我又没有武功去保护她,当时我几乎连三餐都保不住……我恨自己,恨自己命运坎坷……” “有一天,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人们早已安舒的睡觉了,我逐步街道上,麻木的神经并没有因狂风暴寸的侵袭而生出躲避的念头,逛了一会,我拾到了一块重甸甸的银子,这块银子大概是急欲躲避风雨的行人失落了,当时我的遭遇,银子即是生命的泉源,有了它我可以安逸的过一段日子,寻了间酒店,正要解决多日来的贫苦压迫,但是我看到一个比我更可怜的人,他是一个干枯的老头,身子瘦得比竹杆还要瘦,先从他那灰黯的眼色就可以看出他已是多日未曾果腹的人了,他躲在门檐上打盹,微弱的呼吸声已明显的表示他生命危在旦夕……” “人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言一点不错,这时起我整个人生重大的改变了,那奄奄一息的干枯老人竟然是一代奇士,我走了眼,但却因自己一念之慈,获得了新的希望,老人传了我一年功夫,临走之前,向我说了许多惜别的话,使我痛哭中失却神智,直到醒来之时,又是一个清朗的早晨,昨日他老人家的活犹在耳旁,我知道他老人家已算出自己仙逝的日期,向我道别罢了,当我疾疾追去,欲见他一面之时,突然发觉自己功力增加十倍以上……” “可怜的老人,一定拼出自幼苦练到老的精修紫阳,贯注到我的体内,可恨我一年学艺当中,忘寝忘食,竟忘记寻问老人的姓来历……老人死了……我这个不孝徒弟,化去他一年苦心精力,却未有丝毫报答他之处!” “我开始激荡江湖,以我当时的功力,堪称武林一绝,多少人奉仰我,但我忽起以前种种痛苦的遭遇,知道人情淡薄,也就不加理会,做了些锄强扶弱的义事,傲游泽大川……” “一旦……” 残人目光中忽流露奇异的色彩! “我误杀了一个人,他是教会的头目,我对他并没有坏印象,但他被同伴出卖,逼得我非杀死他不可……他临终时曾严厉的问过我一句话:‘你可曾知道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以后,会受到如何的因果报应!’我当时笑着回了一句道:‘你信佛教,相信阳间真有因果存在,我不信任何教,却不信这套,我的信教是估恶教主,即利万民也!’他摇了摇头,卷起衣袖,指着手臂上长着一个巨形毒瘤道:‘你可晓得我为什么不将此足以致命的“毒瘤”割掉!’我当时愕得说不出话来,顷刻又听他说:‘因为我信佛,我相信天地万物有人主宰,我是善良的,我想,救教会中所有濒临死亡罪恶深重的人,因此虽有毒瘤在臂,我不畏惧,佛能明察毫色,让我渡过五十大关,你杀我是错误的’。话说完后,此人便昏死过去,我突然不安起来,这个现象的确在我以前杀过很多坏人时所没有的感觉,我良心曾不安了几天,但是,新的奋斗,终于让我忘记这误杀的错过……” “说一句实在话,我仪表不恶,风度潇洒,武功高绝,曾赢得了不少少女芳心,我却一屑不顾,我心中仅存着那幅画像中的少女倩影,我曾在峨嵋绝峰沾香发誓,此生宁可终生不娶,也不找个不爱的人屈就一下……这时,我已三十多岁了,由于心中记挂的人不见踪迹,加上日夜思虑,神志恍忽,加上日侵月袭,两鬓已有一点白色了……” “我回去过一次,那个只挂名而无其实的‘妻子’已郁郁忧闷而死,我暗流了几滴同情的泪水,但只有怜悯,没有爱意,我并不爱她,她的死只使我两天未曾安眠,我心中只记存着一人……她如果终生碰不到我,我也不娶,父母都很焦急,日夜劝我,我心意已定,烦恼之余,重又激荡江湖!” “一天……” 残人的话气突然由低而拉到最高峰,金玲意味到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由武当山下来,走不到百来里路,天已黑暗下来,经过一条清明小溪,此地风景佳美,明月清风,莲香树吟,黄昏中红霞满天,倒影水中,清波涟漪,无数小鱼戏水耀波,我留恋良久,面对如此天然妙境,竟然不想离去,正解鞋戏水之间,突闻有一声‘仙翁’‘仙翁’之声传来,跟着‘铮琮’一声,传来一声清冷的琴音……” “我好奇之心一起,想看看这黄昏幽境,在这里抚琴自娱的雅人是何许人也,走了二、三百步,在一颗丹枫树下,忽见一个白裳如雪的少女穿的是一件短袖的白裳,迎着习习晚风,白裳飘忽,长发滨乱,如天上仙女下凡!咦,少女即穿的是短袖衣衫,远远望去,肌肤的颜色怎跟雪样白衫一样呢……令人分辩不出……”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不敢惊动她,凭我武功造诣,她是不会发现的,但是,我却不由自主放重了脚步,因为……。我看见她在流泪,一滴一滴掉在古琴上,同时她忧愁的琴声;重重叩住我的心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轻功……” 残人脸上一片惘然: “她发现我了,才一抬头,瞥了我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去,我可呆住了,老天,她竟是我日夜思慕的画像中人,谢天谢地!我终于找着她了……但是一阵冲动过去,我又怯起来,多年来我杀人,放火,铲除一切败类,甚至跟武林顶尖高手舍命的比斗从未生出‘怯’念,我为什么突然懦弱起来,我拍着自己的脑袋,想不出究竟来,后来我悟通了,她的美丽使我不敢接近她……” “我呼喊她,我用世上最美丽的名称呼喊她,她都不理,我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好。于是,我放轻了声音呼喊她,当时我什么都敢承受,甚至她骂我,用世上最痛苦的情加到我身上,我都不怕,只怕她不屑的一瞥……” “她走了……连一瞥都没留下便抱着小琴走了,我抚摸着她走过的地方,这夜,我更不想走了,等她明天再来,但是,我失望了,她没有再来……一天,二天,三天……过了半个月……她还没来……我从清澄的溪水中知道我瘦下去了,瘦了很多,尤其是两颊,更深深凹陷进去……几乎每天食着生鱼等待她再来,生鱼的腥味使我难以入喉,但是每当脑际浮现她仙女一样圣洁美丽的影子,我的勇气及耐苦力量就增加十倍……” “一个月后,我昏睡不醒,突然面颊冰凉凉的,我吃惊的睁开眼睛,却见她微笑的伫立溪旁,清郁的莲香,那乌细的长发……和优美的蝉声,啊,太美丽了,我不想站起来,我怕站起来会损坏这张人世难睹的美丽的图画……” “她两眸凝望遥空,似在出神,我看见她又流泪了,这比杀我还难过,我情不自禁,一挺而起,用颤动的手臂,拥着她的纤腰,啊,我的一生,似乎都为这刻骨铭心的一刻活下去的,我不敢移动,更不敢言语,我怕我的言辞,破坏了一切美影,甚至于她的思想忆念……她用冷清的目光瞧了我一眼,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意全部在一句话中说出来……半响,她开口了,说了一句:‘你瘦了’,是的,我瘦了,为你而瘦,我不抱怨你,但求含有重视的一颦,但我不敢这样讲,只懂忙的否认着:‘不,我没瘦,我……不怕瘦’,她笑了笑,拉开我颤抖的手臂,坐了下来,铮铮弹着琴,我坐在她的身边,不敢说话……一阵数天都是这样的过去……最值得安慰的,她居然两天来一次了……” “有一天,她带一盒饭食,我几乎喜得跳了起来,她一定对我生情了,我至情的态度,使她感动了……” 残人眼花闪耀着生命的火花,无数“青春”的朝气都从他晕红的面颊透露出来,他凝望远方断断续续的讲下去: “这一个月当中,曾经有无数粗暴者觊觎她的美丽,都被我以坚强的耐力牺牲搏斗赶走了,我手臂,脚端,身上各处都有拼斗的伤迹,那时很苦痛的,但是并不觉得,只要她春葱似的手指轻轻一抚,更大的伤创我都能承受,一个美丽的黄昏,她带来了食物,我再控制不住冲动的心情,跪在她的面前,恳求她嫁给我……她摇摇头说等她父亲回来再说,多天过去了,她父亲犹未回来,我实在等待不及了,欲想去找寻她的父亲回来,解决这椿事情,她叹了一声,把她父亲的特征告诉了我……” “啊”残人忽然大叫一声,痛苦的扯着头发。 金玲听此声呼得离奇,不由问道:“你找不到她父亲吗?” “不是”残人神光奕奕的眸子布上一层血迹! “他父亲被我杀了,就是那个手臂上长着毒瘤的人……” 金玲心中一惊:“你告诉她了么!” “我神志恍忽,终于吐露了真情,她呆住了,并没有哭泣,只默默掉了一天眼泪,天啊,她为什么不哭呢,这无声悲伤比杀我还难受啊……后来,她说我们没有缘份,她要走了……我追了一去,跪在她面前忏悔着,她没有理我,我跪了两天,求她饶恕,她把擦眼泪那块手绢送给我,说道:‘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只有我的眼泪,它代表我们之间的不幸,走吧,让我静静在这里。’说完话,任我怎样求她,她都不睬,只凝视遥天,默默出神,我知道她很伤心……有一群走来,我没留意,但在我发觉这些人已削断了我的臂膀,我目眶尽裂,以全身功力,攻击这些心怀异端的匪徒!” “两个昼夜,我以惊人的毅力苦撑而过,当我杀死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一条腿也因此失去,同时,身上伤痕处处,还中了这批匪徒的断‘命镖’,我昏死过去,不久又醒来,费了千辛万苦驱走了断命镖的毒素,见她还没有走开,依然抚着琴,默默流着眼泪……” “残肢缺足的我已非前几日可比,我配不上她了,我不敢接近她,深怕让她发现我的惨状,三天过去,我仗着师门灵药,尚可支撑下去,她却脸色转黄,摇摇欲坠,似心疫力倦,油尽灯干,我爬过去,喂了她一颗灵药,她冷清的望我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只微皱了下眉毛……” “我要占有她,如果没有她,我生命将黯淡无光,两天的考虑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想,点了她‘迎香’‘未骨’两穴,这样做法,我可以长久依偎她,我明知道这是害人害已的事,但我终于做了……她是我新生命的泉源啊……” 金玲问道:“她呢!” 残人指了指那包袱,道:“就是她,她要死,每一星期,我给她一颗灵药!” 金玲惊道:“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这种作法是不对的,你毁了她一生幸福不说,日后还落了个千秋骂名,我反对你将桎梏加到她的身上,现在解了她的穴道还来得及!” “不行!” “我问你什么叫‘爱’,你这种行动是残忍的行为,能算‘爱’吗!如果你承认你明白爱的真蒂,就尽速放了她!” “不行,此事除了你知道外,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除非你将这个秘密泄露。” 金玲暗打了个寒颤道:“你既然能得到她,适才为何向我求爱!” 残人道:“她知道她的父亲就是我杀的以后,不再爱我了,我要完整的爱,来充实我的生命,你了解我的意思!” “你忘记我们是师徒!” “我没答应你录你啊!” 金玲心中一沉道:“但你牺牲了不少真阳,为我助长我的功力!” “那是一时冲动,你流泪的样子,真像她啊!” “你不愿帮我忙吗!” “帮助总能有代价!” “我当你的说客,说动这少女回心转意!” “不可能,她心坚如铁石!” “铁石遇到无比的雄火也会融化的!” 残人一怔,一颗死去的心,顿时活动起来! “如果不成功呢!” “我尽力为之,一旦人意不如天意,只有向您致谦了!” “不行,如果不成功,我便把你当成她看待!” “我已是人家的妻子了,你怎可念念不忘——” 残人目光一转,陡地伸臂握住姑娘粉臂,向烛光旁一看,忽大笑道:“守宫砂的鲜血尚留在这里,你还想撒慌么?” 金玲大急,道:“可是我已经许人家了呀,你说过没有‘爱’的少女,你一概不顾,我并不爱你啊!” 残人脸色,沉沉道:“有一天,我要使你回心转意。” 东方渐白,旭日初升,飞霞满天,鸟语阵阵,继续传来。 金玲苦笑道:“你要一辈子失望的活,就放手去做吧!” “记着,某一天,你会像她一样!” 说着,残人一指巨大包袱道:“我背着两个包袱,游荡天下!” 这仅是一个明天—— 以后,还有更多的明天呢?这样流芝这段艰苦惊慌的日子。 口口口 二月不过眨眼—— 一个风景清幽的小峡谷里,建筑一排草房,三面环山,远远眺去,群峰山峦,苍穹白云,一片翠绿颜色的松林,迎风摇曳,不觉心旷神怡。 这一排细筑草屋,成为半月形,十央一个五丈方圆的旷场,芳草如茵,空场上仰卧一个青裳少女,明眸皓齿,清丽脱俗,但细毛的蛾眉却笼罩着淡淡的忧虑。 青裳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被长衫客掳挟的绮玉姑娘, 显然地,她比以前丰满多了,雪白的手臂,细腻浑圆,毫无一点疵瑕,有点儿属于少妇型的形状。 如果你曾细看,一定会发现他手臂上圈着一道金环,金环洞口穿着一条细细的银丝,其长无比,一直延长到草屋里而,才看不到它。 毫无疑意的,她被软禁了。 火烈的太阳,向西边偏斜了一点,正好照到她白玉似的脸颊,突然闪过些微光晶,有谁看见她默流愁泪呢? 一会儿功夫,草屋里相继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长衫儒巾,手摇铁扇的英挺中年文生,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俩人看了绮玉一眼,那白发斑斑的老人有点不忍,说道:“大哥,放了他吧,你不见他整天郁郁寡欢,不言不语的,恐要郁悒至重而死呢!何况她已失去你争取的价值!” 中年文生挺锐利的眼睛闪过一丝紫光,道:“不瞒你说,我忽然爱上了她!” 老人吓了一跳,道:“大哥,别开玩笑,这是不可能的,当初你曾经向师父发誓,永远不爱任何一个女人,师父才将武功传给你,你想毁约了吗,师父在天之灵,恐不会饶你!” 中年文生叹了一声,继道:“我曾经克制自己,努力想她的坏处,但是每当夜阑人静,卧床假寐之时,脑中就不自觉俘上她的影子,老弟,我恐要辜负师父的心愿了……” “你应该想想师父的恩惠,他不相言你意志有他老人家那么坚定,于是他老人家答应你可以随时找取发泄的对象,却不许你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啊!” “别唠唠叨叨了,我须要静一下!” 老人叹息一声,走回草房,中年文生疾走两步,道:“绮玉姑娘,想好了没有?” 绮玉秀眉一皱,道:“我不是告诉你么!我已经是越大哥的妻子了,此身交给他之后,就不会另事任何一个男人,你也不能例外……” “你老是越大哥,越大哥的,他真的比我好得多吗?” 中年文生突然暴跳起来,锐利的眼眸布上一层嫉忌的血丝,叫道:“他已经死了,你还念念不忘想他,就忽视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情绪略为平静,一变为恳求的神色,温柔的道:“你该为自己着想啊,虽然你已不是少女了,但我仍然爱你,最低限度我把最后一套不该传给外人的‘雷石掌’都传给了你,你还不明了我的心情么?” 他一手握住姑娘粉臂,道:“剑术方面,你尽得我所学一切,虽然内功稍弱,仍然可以挤上武林一流高手的位置,我这样对待你,你难道真是铁石心肠?” “容我再考虑几天好么,我心里乱得很……” “哼,你推说考虑已超过一个多月了,我知道你用缓兵之计……” 中年文生突然阴森满面,但一会儿又变为和霭的神色,道:“好,再给你一天时间,我实在等不及了,明天再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只有对不起你了,老实说,我一生中视女人如粪土,从没有像这样善待一个女人,你要是有点良心,决不至于这样对待我……” “其实你对我并不好!” 中年文生跳了起来,道:“这话怎说。” “哼,你用金环圈住我的手臂,分明不将我当人看待,能怪我说你不好?” “这是我的苦心啊……” 中年文生像泄了气的皮球,道:“我怕你弃我而去,说起来真惭愧,但这种手段是逼不得已的……你武功已跟我相差不多,尤其是轻功,更是冰寒于水,青出于蓝,如不这样你早就走得没影没踪了,叫我到那里去找你呢。” 又悄声道:“今晚老地方见,我将‘雷石掌’最后三式传给你,就大功告成了,这三式威力至大,是雷石掌的精纯,也可以说雷石掌无这三式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套出类拔萃的掌法,更不能独步武林,称雄一方。” 绮玉心中狂跳,却不让它表现在脸色,频首道:“我一定去,不过……金环圈住我,叫我怎样行动呢!” 中年文士眉毛一皱,想了一会,正色道:“我把它解开就是,这一次我要跟自己赌一下,连穴道也索性不点了,是恩是情,你自己斟量一下,别令我生气!” 绮玉更喜,美眸一转,娇笑道:“别疑神疑鬼的,谁会逃掉……” 这一笑宛如牲丹初绽,百媚俱生,中年文生看得目光一直,竟呆住了,绮玉摧促一声,他才如梦初醒,慌忙解去金环,拍活穴道。 一阵舒畅的感觉悄悄浮上绮玉心头,宛如囚笼人犯,久不见天日,一旦获得自由,那欣喜欢快之情真是难以形容的。 中年文生惆怅的凝望遥空,没有爱的生活已把他磨折得成了一忖徒具肉身的形骸,但他发现自己仍有“人”味,仍有“爱”的时候,他又不敢想像。大量“热情”聚积心头的时候,他年华已逝,回想二三十年前绿鬓朱颜,容光焕发的青春时期,他为何不曾去迨寻“爱”的生活呢? 如今他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仗着精纯的内功或采阴补阳,他的外表虽然停留在旺盛的鼎年时期,可是他的心却已苍老了啊? 他真不敢将事实告诉绮玉,他怕失去绮玉…… 他凝视遥空,委屈的自诉: “为什么等我苍老的时候才发现‘爱’,二、三十年前当年青得成熟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爱,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告诉我啊……” 他眼角有泪水流出,轻轻的滑落面颊,清冷的风拂面而过,秋的萧索把他思想从极远的地方拉了回来,回顾时,绮玉正迷惑的望着他,多少感叹从脑际一一闪过,不禁长叹一声,正要说出心里的话,白影一闪,他的神色立刻又阴森起来: “你要到那里去!” 白发老人手上正捧着一只健壮的鸽子,闻言先不答话,扬手一掷,“咕咕”两声,鸽子振翼飞去,等到那一点白影消失在群峰山峦时,他才裂嘴一笑,道:“召三位师弟来,咱们休息已久,须要大干一场活活筋骨了!” 中年文生眉毛微剔,面色更加阴沉,嘿然道:“很好,‘紫龙令’呢?交给我吧!” 白发老人笑道:“紫龙令在四弟手中,等他来了,大哥再向他拿吧!” 中年文生眉毛挑得更高,冷笑一声道:“二弟,你太胡涂了,紫龙令关系我太大了,你怎可随便交给四弟,万-四弟有拿权之心,叫我做如何打算!” 白发老人仍笑哈哈的道:“大哥忧虑太多了,咱们师兄弟四人那个对你不恭恭敬敬,奉为掌门,怎会生出内奸来!” 中年文生上齿紧紧一咬下唇,道:“二弟你过来,我有话说!” 白发老人笑哈哈的走了过来,中年文生微曲腰做说话状,白发老人忙侧过耳朵,中年文生突然伸出一臂抓住老人右臂“天门”穴上,一手探入老人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面乌黑的小牌来,沉着脸道:“紫龙令明明在你怀中,为何骗我!” 白发老人脸孔一红,仍笑哈哈的道:“大哥怀疑我有夺取掌门位置的企图吗?哈哈,大哥这就错了,师父他老人家临终之时,将此牌交给我,并吩咐我非到五人相聚之时,不能将此牌交给你,师父遗命,小弟怎敢违背,只有扯个慌了……” 中年文生冷冷望他一眼,似要看穿他的心事,过了一会才松开扣住他肩上“天门”重穴的手掌,一言不响,兀自走了开去,绮玉见他嘴唇紧闭,双眸直视,知道他心事重重,也不敢寻问。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这时,暮色四合,群山朦胧,人息鸟倦,园旁种植的夜来香已飘来阵阵浓郁芳馨的香味。 绮玉回房休息一会,今晚,她有个重大的决定,匆匆收拾了一些衣裳细软,然后运功转了一周,等精力充沛时,这才稍宽放心。 轻启窗门,一阵寒风侵了进来,秋意湛沉,他不觉打了个寒颤,蓦见车旁草屋上一条人影比电还快,微微一顿,人已掠出去五、六丈远,恍如夜鹰麾空,一会儿便消逝密林丛中。 她不敢怠慢,微拨窗缘,提气一纵,飒飒两声,竟然拔起四、五丈高,半空中一个“神龙摆尾”毕直窜入密林之内,芳心一阵安慰,经过三个月艰苦的薰陶,她轻功、掌功、剑术已非往昔可比了。 轻拨虬板长草,像一条灵蛇,走出一里多远,此时夜幕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枯林嫩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愈显得鬼影憧幢,泣泣虫声,四处回应,她突然害怕起来,轻喊了声“师父”不见回应,芳心更急。 蓦然,一声鬼啸传来,跟着“拍拍拍”一条黑影掠空而过,她不禁大吃一惊,待看清此物之时,不由哑然失笑! “奇怪,我今天怎么突然害怕起来,把大鸟当成鬼怪,是否心中太紧张了……” 又轻喊了声“师父”,乃然没有回应,心中暗忖: “刚才明明看见掠进树林里面,怎么一会就不见了!这不是老地方吗?难道时间还没到不成!” 森林中央有一个广阔的场地,绮玉行了过去,左右张望,不见师父踪迹,百疑俱生。 目光一转,芳心大喜,那一颗巨大的树木下不正站着一个修长的人,他轻喊了声师父,奔了过去,正想埋怨两句,突然想自己手中还拿了一个包袱,不要被师父看出疑心,慌忙把包袱,掷入密草之中。 树下修长的人一动不动,只张着神光奕奕的眸子向她注视,生似已看出她的心事,她心虚之余,不禁忐忑不安,以为师父看出她的意图了;脚步也减低了速度。 “师父!” 那人一动不动,绮玉暗打了个寒颤,转身就逃,忽听-声沉喝:“站住”,绮玉灵魂几乎骇出了窍,两腿一软,想逃也没力量了,忽然她心头灵光一闪,那人嗓音不像师父啊,她胆子又大了,问道:“你是谁?” 那人目光一扫,两道神光奕奕宛如秋寒的眸子划过山川大地,绮玉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芳心十分凛骇,那人忽叹了一声,道:“长得到不俗,可惜与匪为伍!” 此言一出,绮玉又是一惊,暗想这等天色,这人居然能够看出自己脸形轮廓,可见他内功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当下忙定了定心,问道:“你是谁,夜侵人宅,究竟有何意图!” 修长的人冷冰冰的哼了一声,挽起手走了一圈,然后才慢答答的道:“天下路天下人走,此荒僻山林,你也把它列入‘人宅’,不觉强辞夺理么!” 这人语气冰冷,且狂傲之气甚着,绮玉不知怎地,听了十分不舒服,娇叱道:“你才强辞夺理呢,仗着武功,飞越人家房屋,不还公道来,姑娘绝不与你善罢!” 那人微微一笑,道:“真的吗?世上那有这么利害的女孩子!” 说着,那一只宛如两道电光的眸子也捞了过来,绮玉眼光才与他相触,立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一时竟无法离得开去。 那人哈哈一笑,收转视线,绮玉这才惊觉,不禁暗呸了一声,脸色儿全红了,她心中却感奇怪,他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意思,但那双眼眸中透出的神色却使她起了一阵惆怅—— 那说不出来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呢?他说不出来,心中深处却甚了解。 这种神色不是越大哥经常流露的了么? 然而,她却属于另一个男人啊…… 说不出的空虚,空洞悄悄浮上绮玉心头,地默默流下眼泪。 那人目光又扫了过来,绮玉却不敢与他接触,她怕因此又勾起芳心深虚的隐痛,与长长的相思。 寂寞,难忍的孤寂啊,日后一段漫长的日子…… 突然,那人左右张望了一下,低沉的道:“你找的人来了!” 身子一长,有如夜鹰更敏捷的离开了。 一条修长的影子电奔而来,一只姑娘站在那里,身形也就更快了! “绮玉来了多久!” 语声听来是那么亲切,绮玉失魂落魄的应了一声,那人又道:“咦,绮玉你不高兴吗?” 绮玉忙一整脸色,强笑道:“师父要传我惊世骇俗的武功,我那会不高兴,师父别多心,我等你很久了,快教给我吧!”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眼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奇采,神秘的说:“绮玉,以后别叫我师父了,因为……因为……”他语气突然吱唔起来,半响才道:“对了,你可曾看到有生人来过……” 绮玉心中一动,正想说出,转念一想,还是认为不说为妙! “没有,师父问这做什么!” 中年文生暗透一口气,道:“近来常发现晚上有人影飞堕此间,恐对我们有不利的举动,我已严密的防备了,只要没有就好了!” 绮玉问道:“师父可知这些人的来历?” 中年文士摇摇头,随即眉毛一皱道:“绮玉,你老叫我师父做什么,我不是已说过好几次了!” “那我叫你怎样称呼你呢?” “叫我师兄就行了?” 绮玉心想反正自己今夜决定逃离这里,叫你几句师兄又何妨,遂道:“师兄,天色不早,现在就传我‘雷石掌’最后三招如何?”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这句师兄的称呼,简直比吃了水蜜桃还要甜蜜,笑容才展,又想起一事,不由愁容满面。 “自己年纪太大了啊,她才不过十八、九岁跟自己岂是一对……” 每想到这个问题,他就感到周身四围尽是压迫他的空气。 的确,逝去的年华,如同水流入海中,岂有回头的可能。 青春,在一个过了年岁的老人心中,总是高不可攀的。 “现在开始教你!” 中年文生突然垂头丧气,无精打彩的道:“看着,这是‘飞掌没石’”。 说着,瞄准南面不远一地一块大石头,一掌击去,一面急语道:“疑神,收气,阴阳互补以阳攻阴,以阴灭阳,手骨抖直,用劲伸缩,吐气!”随着中年文生,一声闪电似低吼,那坚硬的石头突然滑啦啦,四分五裂的飞毁一地。绮玉暗一咬舌,道:“师兄,我没听清,再做一遍!” 中年文生照样做了五、六遍,命绮玉照法施为,绮玉一掌击去大石子只晃了晃,并未像心中想像一样的裂开来,倒反被手臂震得发麻,中年文生怜悯的安慰几句,不烦其详的讲说,其中要紧之处,更乘际施展,到云散月开,大地银白如霜之时,绮玉才学会这一式“飞掌没石”。但已香汗淋漓了。 中年文生讲了几句,道:“第二式是‘地掌破云’……” 一言未了,密林丛中突有人大声喝止! “大哥,你怎可将师门独技武功随便传给别人!” 一条白影飞速赶来,原来是白发老人,此时他老脸一片森严,那恭敬神态已不复存在。 中年文生微微一愕,道:“二弟少管闲事!” 白发老人气汹汹的道:“家师临终遗言,师兄已忘记了么?” “叫你少管闲事,你听到没有!” 正想严厉斥责他一顿,微风过处,突觉背部“脊心”“精促”两穴一麻,全身力道尽泄而出,眉毛一扬,厉喝道:“师弟你敢叛我?” 白发老人冷笑道:“这不能怪我,家师遗命凡私传本门独有武技者一律处死,你虽属大师兄也不能例外,还有这女人诱拐欺骗你授他本门独技,也不能活在世上!” 中年文生目此皆尽裂,厉吼道:“你敢动她,一毛一发,我将你撕成两半!” 白发老人冷冷笑道:“师兄沉弱女色太深已破戒律,又将本门武技传与外人,两者皆是死罪,师兄,师弟不能再袒护你了!” 五爪用力,中年文生眸冒金睛,大吼一声,几乎量厥过去。 “精促”“脊心”两穴为人体血、气两脉以气功血或以血功气,纵然华陀再世也难救治,中年文生武功再高,也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这声狮子吼似的大吼,果将白发老人吓了一跳,中年文生抓紧干载难逢时机,身不回,倏地反抛一掌,掌风如剪,显见困兽之斗,力量也是单身精力所聚,白发老人闪避不及,老脸一变,蓦然厉吼一声,不退反进,爪形五指,深深插了过去,正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绮玉被这突来的变故骇呆了,竟忘记了逃去。 电光火石霎那,两声凄厉的惨嚎,划破幽静岑寂长空,白发老人连打了三个跄踉才摇摇欲堕的站着身形,中年文生则狂喷鲜血,扑倒地上。 白发老人眼如铜铃,仰面痛嚎几声,忽向绮玉立身之处扑来,绮玉花容失色,早被他惨厉的面容骇呆了,想逃也使不出力量,白发老人十指其张,如爪似啄,一阵风似压袭过来。 中年文生倏然坐起身来,不如那里来一股力量,忽然冷凄长笑一声,张臂抱住白发老人,顺手掏出那乌黑的牌子,奋力抛给绮玉,大叫道:“绮玉……接住……快……避……” 一掌举起,正要举拍白发老人背梁,一阵昏晕的暗影罩下,竟无力拍下。 白发老人双手扼住他的喉咙,用力一按,中年文生登时咽死过去。 白发老人站起身来,张臂扑来,用那神哭鬼嚎的声音吼道:“还我紫龙令,拿来,拿来……” 绮玉惊慌失措,见他扑来,连忙闪躲,滑啦啦一声,白发老人扑不住绮玉,连人带树摔进草丛里,绮玉芳心纷乱,不知往那一面逃走才是,白发老人厉吼一声,抬起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淋的脸孔,张开猿形粗臂,又自扑抱过来。 绮玉暗一咬牙,击出一掌,不管打没打到白发老人,反身便跑,形如亡命之徒,耳畔厉吼如鬼,她心散胆裂,足下加劲,几乎展尽毕身功力。 不知跑了多久,她自己也迷迷茫茫,只知只要有路便跑,这时,东方已呈鱼肚白色,远方几声清越的鸡呜传来,她才蓦然惊觉,一股累乏睡意猛侵而来,猛打个盹儿,一坐下来便昏睡过去。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她突觉得耳边嗓声异常,连忙睁开眼睛吓然面前围拢一大堆男女老少,奇异的望着他,低头一看,服束裂缝处处,云鬓蓬乱,十分狼狈,怪不得许多人围拢看笑话,且指手划脚的私议着。 众人见她醒了,噪恬了一阵才纷纷散去。 思想昨夜一幕,绮玉余悸尚存,但日后生活,又是一忧虑,忽然一阵眩晕袭上脑际,喉头一甜,吐出不少黄水,他记起幼时老人家的话来,不禁又惊又悲,暗想: “我竟有孩子了,那是越大哥的!可惜他死了,否则他知道以后,不知要多高兴!”想着,豆大泪水滑落面颊,无比的辛酸苦楚浮上心头。 他回忆,回忆越大哥生前一言一动,一喜一怒,他主意要把“他”的孩子教育成这样一个人,女的毅力坚忍伟大的,他慢慢浮现了一朵凄楚的花意。 突然,一连串铁声传来,清亮无比,无论行人,庄稼汉全停止了工作,翘首注视,宽阔的马路上,出现了一群缟衣如雪,打扮朴素的年青少女,各人手上拿着一面三角旗子,绮玉凝眸视去,白布旗上鲜红的写着几个字: “神鹰教消弥天下苦难!” 另一面旗写道:“神鹰教欢迎各方英杰批评指教。” 另一面写着:“加入神鹰教,发扬道义。” 响完沉洪的金锣声冲天而起,这一群缟衣少女有如凌波仙子,走得背影俱逝,绮玉暗忖: “几个月没有在江湖走动,就出现了个‘神鹰教’,看它气派相当之大,教主不是武功盖世,便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了!” 方在猜忖,一阵清脆的蹄声响起,一群快马纷沓而来,马上汉子雄纠纠,气昂昂,身手矫健,身装一色,全是上好丝织布料,阳光底下,白光闪闪,好不威风。 马上骑土手中同样拿着一面白旗,上面写着的尽是赞扬神鹰教的标语,骑士们将旗子高举了会,突然高呼一声“神鹰教万岁”,跟着皮鞭虚空一挥“叭”“叭”暴响,这一群豪情逸飞的汉子纵着高大快马,飞出洪亮的笑声,驰聘而去。 绮玉出神的摸了摸肚子,暗想自己孩子将来能够这样的雄武就好了,越大哥在天之灵有知,必也含笑庇佑。 太阳西下,暮色苍茫—— 大道上蹄声的的,又是一匹神骏的白马侵驰过去,落日的余辉,将天畔映影得多彩而绚丽,这潇洒而挺秀的骑士,也被这秋日的晚霞,映影得更潇洒而挺秀了。 马上骑士落莫的挥着马鞭,他面庞用一张黑纱罩着,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他鼻梁下端却没有让黑纱罩着,人们所能够看到的是紧闭成一道两端下弯的孤线,嘴角上带着的是一些嘲弄,和一些厌倦。 这匹马落莫的来了,又悄然去了。 绮玉和身仰卧树背上,突觉得马上骑士甚为熟悉,脑中闪过一个记忆,他敢断定此人正是那天晚上在荒山树林里令自己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人,他正想出声召唤,但那落莫的骑士已悄然消逝了。 召唤的念头随之而逝—— 她不敢叫他,也许在他忽然回头的时候,他会抵挡不了她神秘而又明亮的眼光。 远处,一阵秋鸦飞起—— 她又深深的惆怅,她心里猜不出自己想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每次来,每次都让自己留下一些惆怅呢? 第七回 五龙五凤斗小侠 是暮秋的寒风—— 苍凉,萧条。 田边庄稼汉唱着山歌,背荷持锄,走向炊烟初升的山角庐屋。 日投西山,群鸦归林。 曲折绵亘的马路穿过山麓,直向无尽期的方向伸延,忽地,团团尘土飞扬而起,那一大群豪情逸飞的白衣汉子去而复返,停顿了一会,高呼“神鹰教万岁”,驰骋而终。 绮玉心细,早已看清这一群豪客又增加了不少形形的人,他们面目各异,但同样有一个特征——那对眼睛神光十分充足。 她很快的想出了结论: “神鹰教真有手腕,倾刻间就物色了一批生力军!” 她又感慨的叹了一声,神鹰教逐渐茁长,他却逐渐的黯淡。 目光一转,她不禁张大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压制自己几乎呼出声来的话语。 道路上,一条修长的影子,低着头疾走着,不知是不是幻影,那人身影十分像他死去的越大哥。 一股新生之气浮上心头,大喜之下,飞掠而去。 那人看了看天色,仍低头走着,黄昏朦胧中绮玉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觉得他眼光棱棱,跟同越飞大哥一模一样,他紧张的几乎窒息,却又不敢出声。 万一他不是越飞大哥怎么办呢? 她又喜又畏的跟住他,那人没有发觉,仍然低头疾走。 走了一段路,他再沉不住气了,好歹也要看个清楚,正待出声招呼时,突闻左旁一声银铃冷笑声传来,清脆悦耳,一个纤巧的影子飞奔而来,远远就向这人打着招呼,绮玉芳心一沉,连忙瞄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上掠去,把自己隐藏得一丝不露。 修长的人目光闪过一丝喜色,走动的速度更快了,两人看了一眼,便紧紧拥抱一堆。 绮玉芳心又是一沉。 不知怎地,就算此人不是越飞大哥,她也会感到不舒服,何况—— 暗摘一枝枯干,抖手打去,此刻她内外武功已挤上武林一流角色,手劲大得出奇,蓦听呀的一声,两人顿时分了开来,那男的回头一盼,目光棱棱在极短的时间里扫过了极大的范围,绮玉斗然一惊,一丝不敢大意,连呼吸已闭上了。 女的低鬟一笑,悄悄语道:“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修长男人俯身拾起那段枯枝,细看了一眼,道;“妹妹,这地方有人躲藏着偷窥我们,这人武功不弱,能用这种轻巧的枯枝毫无声息的打到背上,而不让我发现,一定是用‘聚劲无息’的手法,愚兄自信五丈之内飞花落叶,点微声息都瞒不过我的耳目,此人必在五丈之外,但五丈之外,能够使用‘聚劲无息’手法,愚兄就有点忧虑了,万一是——” 那女的用手封住他的嘴唇,细语道:“哥哥,我们见面叙叙旧话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不过顶多把我们骂一顿,你何必紧张呢!” 男的摇头道:“妹妹,你不知道,他老人家脾气有多坏,我的卧房就在他老人家的客室对面,半夜时候,经常会听他老人家狂歌嚎哭,声如雷鸣,吵得我们一个都睡不着,若不是我们深知他老人家的古怪脾气,准会以为他发神经呢!有时候,他老人家也会三、两天不出门,我们弟兄几个从窗缝里偷看进去,却见他长吁短叹,整天挽着手踱方步,因此我们都敢断定他老人家以前,一定有一段伤心失意的事情,这几天他老人家经常外出未归,而每次归来,脾气总比以前暴燥,我们不能不防——” 语声倏然中顿,他极快的在地上抓了一把石沙,大喝一声,扬手撒去,哗啦啦一阵响声,四周树林被他奇劲手腕的石沙击过,簌簌飘落无数枯枝腐叶。 绮玉大吃一惊,若不是躲避得快,身上不知要中上多少石沙,那遮蔽她身体的树干已深深嵌上几颗碎石,暗地伸了伸舌头,更加小心翼翼的了。 口口口 沉寂了一会,后来的一发武林人,突有一个五矮身材,满头霜发的老人,步出行列,冷冷说道:“老夫便是‘毒龙帮’帮主毒龙神君,此来纯粹是赴贵教神鹰教主之约,不想贵教神鹰教主迟迟未来,想是中途出了事故——” 话声倏然一顿,精光棱棱的眼眸扫了十位少年男女一眼,沉声接道:“老夫自创‘毒龙帮’已逾十载,由于老夫领导无方,十年兴建,不过徒负虚名,想贵教神鹰教主不屑亲来处理,就是这点原因,老夫固然惭愧得很,就是跟随老夫扶筑‘毒龙帮’的弟兄,也蒙上一层羞辱,但——” 话风一转,那最先来的年青人似知他的意思,忙拱手道:“毒龙神君老前辈不要误会,小子等皆受师命,来此恭迎前辈大驾,家师最守信用,恐怕就要到了!”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贵教可曾请来助手?不防请他出来,老夫久未走动江湖,正好乘此机会,认识认识!” 此言一出,不只十位少年男女英杰吃了一惊,就连毒龙神君带来的人也怔了怔,那目光炯炯的年青人脸色一正,道:“家师心胸磊落,说一不二,决不会惊动江湖朋友!” 心中却为毒龙神君的深厚内功修为,惊骇不已,暗地愧汗横流。 毒龙神君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一定是路过的江湖朋友存心坐山观虎斗罗!” 一语双关,那年青人如何不懂他语中含意,俊脸微变,就待反唇相讥,毒龙神君冷冷一笑,突然飘出一掌,掌出方向正是绮玉藏身的那棵大树,绮玉大吃一惊,不想自己藏得紧密,还是让人发现,微吸一口气,虚空一掌迎去。 掌至中途,忽想起此人能够瞧出自己躲藏在此,内外武功一定是顶峰造极,自己如何是人家的对手,但心念划过脑际,想收招已自不及,只好闭目推掌,将生死置之度外。 蓦地—— 一声朗笑挟着一团黑影比电远快,绮玉才觉破空之声刺耳,已只“拍”的一声大响,急忙睁眼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体修长,面罩黑纱的人。 “啊……是他……” 绮玉几乎叫出声来,那人神光奕奕的眼睛倏然向这边扫了一眼,绮玉芳心跳起老高,娇面不觉一晕,蓦听他朗笑道:“毒龙神君武功盖世,今朝亲睹,果然名不虚传,敝人因某些事故,晚来一步,神君宽度大量,不会责怪敝人吧!” 毒龙神君冷冷道:“江湖盛言神鹰教主在短短的时间内,将神鹰教整治得家户俱晓,无人不知,单凭教主风骨神膘,老朽就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能不信传言?” 顿了顿又道:“神鹰教日益强大,数月期间就远远超过‘毒龙帮’,老朽十年经营,不如教主数月整顿,实无地自容,昨接教主邀柬宠召,不知有何指教!” 神鹰教主微微一笑道:“神君谬赞过甚,敝人实不敢当——”忽回头朝那十名英风逼人的少年男女道:“还不快向毒龙前辈持晚辈之礼!” 十人十分听话,闻言谎忙向毒龙神君行礼,风度飘逸,规范有度,显见神鹰教主一般,毒龙神君本来气势汹汹,到了此时不好意思怒颜相向了。 神鹰教主目光轻轻扫过树木,绮玉芳心又是一跳,知道形迹暴露,乘众人见礼之时,飞掠另一棵较远的树上,却不想离开。 神鹰教主道:“不瞒神君,敝人邀约神君来此,正为了武林一件大事!”不等毒龙神君开口,接道:“若然这件事情公布之后,芸芸武林众生,将沦落一场极大的腥血杀劫,敝人成立神鹰教不久,但已精心竭力的防范。” 毒龙神君嘿的一声道:“老夫颇有所闻,是非在天,人力岂能挽回,言归正传,教主约我等来此,是否为了多日前,小徒冒渎贵教神像一事,如果老夫猜忖不错,教主是兴师问罪了!” 神鹰教主淡淡笑道:“神君神眼不差,洞悉一切,敝人除了这件事情要问个清楚外,另有事,欲与神君磋商,不知神君能否接受——” 毒龙神君霜鬓微轩,道:“力量所及,无不效劳。” 神鹰教主沉声道:“两强合并,神君统割之地,面山环水,地势险要至极,正是共展抱负的一大优点!” 毒龙神君微微一颤,暗忖: “神鹰教主果是一代雄枭,崛起武林不到数月便名震天下,如此看来,果然野心勃勃,欲行蚕灭武林各大帮教。” 心中虽惊仍不现于面上,冷笑道:“教主宠爱,老夫深铭五内,不过毒龙帮成立甚久,根深蒂固,帮内主要人皆有成见,教主此意老夫虽不反对,但事关重大,并非老夫一人能够解决得了的。” 神鹰教主目光一转,已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敝人不敢强人所难,神君三思过后,再做决定不迟,放过此事不谈——” 语气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贵门弟子不知细情,侵渎敝教神像,神君是否有个决定!” 毒龙神君脸色一沉,肃然道:“听劣徒口称,此举并非他不知利害,轻易冒犯的,实是贵教门人苦逼所至,老夫本来不信,经劣徒以伤证明,这才有点疑的……” 神鹰教主知他性情甚是护短,不等他说,便淡淡插上一句话,道:“神君对此事,如何处理呢!” 毒龙神君长眉一轩,肃容道:“是非错误由两方发起,自然责任须由双方负担,劣徒已受制裁,严判三年不能离室一步。” 神鹰教主面罩薄纱无风自动,倏然一声深邃的长笑,棱棱神光,划过山川大地! “神鹰教神像至高无上,做人尚不敢搬动,贵徒竟将它毁于粉碎,是何居心。” 毒龙神君仰天狂笑,半响才道;“久闻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此言莫非在教训老夫纵徒之罪!” 长须飘动,又是一声大喝: “冲华出来!” 一群劲装剑客中,走出一人,叩了一个头道:“师父在上,不屑弟子冲华谨听教训!” 毒龙神君严峻满面,哼了一声道:“快向神鹰教主叩头陪罪。” 冲华犹豫了一会,便向神鹰教主跪拜下去,叩了一个响头,神鹰教主微一侧身,竟抱不受托,冲华缓缓站了起来,仍怔怔立在当地,不敢动弹。 毒龙神君冷哼一声道:“冲华,你犯了神鹰教主大忌,知道罪否!” 冲华巍颤颤答道:“弟子知罪!” 毒龙神君长眉一扬,冷冷道:“闭上眼睛!” 冲华目光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望了毒龙神君一眼,依言合上眼睛。 毒龙神君严然道:“劣徒罪深,老夫自当惩罚,教主亲眼看看!” 目光暴射,一个箭步,双掌抽出,只听“拍”、“拍”两声脆响,分别落在冲华重要穴道上,冲华闷吼一声,横尸就地。 毒龙神君冷面铁心,心黑手辣,以“狠”字闻名江湖,此刻见亲手抚养,复传武艺的弟子毙于掌下,心头也感一恻。 他缓慢的道:“神鹰教够了吗?” 神鹰教主缓缓回过头来,用冷峻的声音道:“白龙,灵凤出来!” 五对少年男女群中,漫应了一声,一对少年男女施了一礼,慢慢走到场子中央,同声操着清脆悦耳的声音问道:“师父赐我们死吗!” 神鹰教主沉缓的点了点头。 俩人对望一眼,道:“弟子遵命!” 俩人声音中竟然没有畏意,神鹰教主冷漠的背过身来,俩人一声不响,忽地互点对方胸前死穴,只听扑的一声,一对英风飒飒的少年男女,双双扑到尘泥地上,连一点死前的痛苦呼声都没有。 空气凝聚了,这两人轻描淡写无声无息的死去,比起壮烈悲歌,狂嚎横剑自绝地手脆,又要残忍得多,连毒龙神君这等冷面铁心的人,看了都微微动容,同来的豪杰更不用说了。 绮玉背过身去,不忍再视,心中对神鹰教主的冷酷大起反感。 神鹰教主慢慢反过身子,神光奕奕的目光只极其暂短的停留俩人尸体一下,便朝毒龙神君说道:“俩人恩怨,已做了断,现在敝人要求追还神像被毁的侮辱。” 话声依然平平板板,若无其事,毒龙神君微觉一震,心想神鹰教主能在短短的数月中崛起武林,所向披靡,这是一代怪杰,果然有异平常人的魄力,神像被毁,不要是想吞并毒龙帮的一个借口,遂冷冷道:“教主即有此心,亦非口头言语能够解决,老夫舍命陪君子,死复何患,撒开!” 身后众人惊地退开一丈,寒光涌生,全都撤出兵器,月华如洗,照在这几人脸上,剑上全是一片寒霜,四周的空气为之一聚。 神鹰教主冷冷一哼,大喝一声: “散开,龙凤归队,退后五丈,谁也不能动手!” 闻言,毒龙神君心中微感惭愧,正想喝住众人,蓦想起此神鹰教主崛起武林,日数虽短,声誉却在自己毒龙帮之上,决非偶然的事,索兴糊涂装到底,故做不知,前跨一步,抱拳道:“教主赐招!” 忽见旁侧黑影一闪,接着一个沉洪的口音,说道:“帮主请稍歇片刻,让小弟讨教神鹰教主风鬼武林的不传绝技。” 不等毒龙神君回头,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怒剑飞掌’叶白日领教教主高招,尚望不吝指教!” 毒龙神君长眉微扬,转念一想,自己实无制胜把握,轻易与他对敌,太冒险了,一个不巧,数十年威望英名付诸一旦,遂乘势闪过一边,口道:“叶老弟小心,神鹰教主武功盖世,名不经传!” 怒剑飞掌豪笑一声,微扬手中长剑,道:“能与神鹰教主过掌过招,小弟死甘心。” 神鹰教主面罩微飘,那形成弧线的嘴唇已有不悦的意味,犹豫一会,道:“敝人盛情难却,只有向叶老师讨教了,不过敝人临时匆促,并未携带武器,就以一双手掌与叶老师过招好了。” 怒剑飞掌呵呵笑道:“在下不敢讨教主便宜,即然教主没带武器出来,叶某用双掌讨教一样。” 神鹰教主嘴唇闭得更紧了,显然他认为自己与怒剑飞掌过招,有失身份,但又不便说出,正迟疑问,忽听身后风声飒然,一个少年口音传来: “师父您老人家歇歇,徒弟正想见识毒龙帮职法叶前辈的绝技武功。” 神鹰教主回头一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心想这孩子最是精灵,自己心意被他一看就中,便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胆子太大了,叶老师武功盖世,你年纪轻轻岂是对手。” 顿了顿,话风一转,道:“也好,老师教训你一番,磨磨你的傲气!”身子移退两步,微笑旁观。 怒剑飞掌暗骂一声老孤狸,也自然无不何,强笑道:“久闻神鹰教主下五龙五凤,龙矫凤健,个个英风爽然,灵气所钟,叶某痴长几岁,骨硬筋衰,恐还不是呢,小侠别客气,请发招吧!” 少年也不答话,喝了声“叶前辈小心”,左掌平分八面,点点断断,剑峰撑地,摆出一个极怪的式子,叶白日才觉一疑,猝感劲风袭来,寒光刺肤,忙不迭曲腿,拧腰,一个斜闪,躲避两招。 心中微凛,呼一掌扫去,剑身嗡然,穿梭掌风之中,斜臂过去。 少年右掌一封,长剑倏地卷带,臂肘乘势-撞,竟有-股绝大的力道潜浮其间,怒剑飞掌成名何易,眉毛微皱,便觉少年内力不弱,当下一个大翻身,剑从斜劈攻成直刺,指出如风,劲点“革坎”“章门”“将台”三穴。 姜是老的辣,怒剑飞掌一上手便抓住少年弱点,知道他左面防备稍松,便乘势凌攻,一掌紧接一掌,一剑猛似一剑。 神鹰教主动也不动,他面上被黑纱罩着,看不出神情,但那冷漠的眼眸,始终那么冷漠,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意、动机。 毒龙神君却一丝不露的观查少年步伐和剑掌路数,不时仰天思索,想用那一种破解的方法。 他心思稠密,想从少年掌、剑、步伐的路数看出神鹰教主的武功是属于那一门,那一派的,但他失望得很,有时候少年攻势缓慢到跟学武时,一模一样,每出一掌一腿一剑,都能明白的看出一切,但却不是属于任何一派一家的武学。 神鹰教主来历怪异,自是一个不能透解的谜。 当神鹰教主神光奕奕的眸子扫过他时,他不禁老脸一红,却觉对方并非讥讽之意。 过了一会,喝叱之声大起,两人攻势更渐猛烈,举手投足,莫不掌风虎虎,但毒龙神君却暗地担起心来,不知怎地,他为少年轻描淡写的一个飘身,便能脱出怒剑飞掌的凌厉攻势而焦急。 但显然是外门的奇诡武功啊。 神鹰教主又注视过来,紧闭的嘴角,薄薄地无形中透川许多肃杀的气氛。 那难测的笑意,更使毒龙神君怦然心动,它到底是代表一种胜利,或是代表一种骄傲,这就是很难看得出来的了。 怒剑飞掌渐渐打出真火,心想我一个大帮的职法堂主地位,竟然斗不个你一个毛头小伙子,以后还有什么面皮见人。想着,大喝一声,单掌聚劲,一式“单掌开碑”猛撞而去,长剑刷的一声,直扫下盘。 少年长啸一声,晃肩错步,掌肘齐动,“当”的-声响,身虽退出三、四步外?却没受到一点损伤,毒龙神君看得清楚,那少年晃肩之际已用肘部撞斜剑身,然后再用掌风将斜开长剑击回,怒剑飞掌就等于用自己长剑击自己臂膀,当然不能不先求自保,这一招用得极妙,还好他功力没有怒剑飞掌深厚,否则再乘势加上一掌,怒剑飞掌纵有再高武功也难脱厄了,这个念头本转得极快,当少年再次扑了过来的时候,他已恍然大悟,脱口呼道:“剑用直击,勿用斜劈。” 他想剑用直击方式,少年便不能用掌或肘撞击,然后再加上一掌,少年必难逃出掌劲范围。神鹰教主冷漠的注视过来,淡淡道:“剑用直击,不是良策,若我以左掌代剑,侧身发掌,剑随掌出……” 话没讲完,毒龙神君已羞愧的脸红了,那少年攻敌不忘听话,这时喜呼一声道: “多谢师父指点,徒儿茅塞顿开!” 接着刷刷刷一连三剑攻去,青光闪耀,怒剑飞掌连退三步,才以凌厉掌风封住攻势,但脸已红得像个红枣了。 毒龙神君道:“神鹰教主一方之杰,老夫深感佩服!” 神鹰教主淡淡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出强中手,敝人何才何听敢称一方英杰。” 绮玉见他说话时,神光奕奕的眼光似还透出一丝苍凉的意色、心中一动,暗想:“此人也是个怪物,听人家赞扬非但不喜,反起悲容。” 蓦听“吱”的一声,声音虽小,在她如今的内功修为,却能听得一丝不露,心中吓了一跳,微扬起头,只见枝干盘错的树枝顶端似乎多了一个黑影。 这条黑影飞上树后,便低伏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只张着闪闪发光的眸子向那旁注视。 绮玉不敢惊动他,又怕他发现,便轻轻将身躯移到另一枝树枝上,借着中枢主干,刚好把她娇小的身体挡住,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过了一会,这团黑影突然有了个细微的动作,只听“蟋蟋”作响,绮玉看不清是怎回事。 口口口 蓦地—— 一丝极弱的火花,一晃而逝,绮玉眼利,早已看到这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色泽暗淡的金属筒子。 黑衣人将筒子缓缓举了起来,左手一拨树叶,那握筒的手已伸出树外。 缔玉心中倏然闪过一个意念: “是不是暗器,这人行动诡秘,不要是想偷袭那面的人!” 黑衣人握住筒子的手缓缓向后移挪,像似立刻就要抛掷出去的意思。 绮玉虽不知里面装得是什么暗器,但也晓得它一定是一种十分利害的东西,否则双方相隔那么远,黑衣人会一点都不在乎。 她突然冲动的折断一枯脆干,暗运内力,抖力发出,此次她存心制敌,手劲已用满劲道,只听“飒”的一声,紧跟着黑衣人哎哟一声,一个斛头向树下落去。 那圆筒已脱手飞出,绮玉更不敢怠慢,折断一枝枯干,信手抛去,“噗”的一声,圆筒吃树枝一撞,方向一转,向左面落下。 一片蓝光暴射而起,那千万根像细雨似的发针,四下飞窜,罩满大丈方圆一草一木,声势浩大无比。 惊呼之声划起,神鹰教主仍镇定如常,淡淡道:“大家退下!” 这些都是身负绝高武功的人,蓝针距离他们远,虽气势浩大,如风如雨,却伤害不了他们; 绮玉隐藏树背,耳听丝丝针风,如同鬼啸,芳心凛骇,忙闭两目。 蓦听神鹰教主冷笑道:“毒龙神君,这‘蓝磷毒针’是你们毒龙帮三绝之一,这欲行暗计我们的家伙是不是你指使的,快说!” 一声尖锐的叫声飘送过来! “教主太多疑了,老夫岂……” 语句忽然中断,原来那满身中了无数“蓝磷毒针”的黑衣人跄踉走了过去,气绝身亡。 神鹰教主冷笑一声道:“神君,你该承认有此企图了吧!” 毒龙神君方要驳辩,神鹰教主目光如电扫了他一眼,毒龙神君作贼心虚,不禁退了一步,这一步,神鹰教主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怒道:“大名鼎鼎的毒龙帮主,原来是偷鸡摸狗之辈!” 说着,欺身上前,手臂一长,顿将毒龙神君击退两步,毒龙神君勃然大怒,遥空击出一掌,滑啦啦撒出一对金轮。 红光大射,一对金轮,宛如两轮炙日,带起震耳欲袭的劲风呼啸声,猛然箍去。 神鹰教主朗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肩微垂,腿微曲,已潇洒的欺上毒龙神君门面,错掌一拍一翻,风生百步,沙石弥空。 毒龙神君嘿的一声,翻掌接着“轰”的暴响一声,直退一丈多远,血气为之翻涌不已。 正值惊骇不定的时候,耳边风生飒然,七、八条迅疾的影子擦肩而过,直奔那四对少年男女。 霎时,兵刃交响之声大作,毒龙神君扬声大笑道:“好,要干就干到底,神鹰敦主吃我-掌。” 神鹰教主冷笑两声,人如夜鹰登空,两腿一夹,上身倏然弯转下来,掌如奔雷,一招三式,一式三掌,登时缤纷掌影宛如黄梅之雨。 十招过后,毒龙神君手掌一松,一对金轮已吃敌人摆去,心中凛骇万分,虚飘一掌,撒身后退。 这时,他知道神鹰教主何以在最短的时间,创出一个偌大的威望。 可是一切太迟了,待他心念一动之时,神鹰教主-对神光湛湛的眸子已扫了过来,跟着轻飘飘拂出一掌,毒龙神君却是会家,想退已自不及,激起凶狠个性,大吼一声,奋然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石沙飞扬,神鹰教主朗笑卓立,步伐未动分毫,毒龙神君却如被巨雷击中,惨嚎一声,落荒逃去。 神鹰教主根本不追,他心里奇怪的想道:“这种情况下,死了都觉得羞愧,还有面目回去见人?” 他突然悟通生命在人心里占的地位有多大,目光一转,嘴角又浮上难测的笑意。 回顾一眼,那边刀光剑影正杀得不可开交,不禁大喝一声: “毒龙帮爪牙听着,你们帮主已被我击伤,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你们一命,走吧,别让我生气!” 众人对望一眼,暗打招呼,落荒逃去,口里还留下个场面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见面再结帐吧!” 神鹰教主冷笑一声并不回话,望了地上三具尸体,半响才道:“把你们师兄弟姊妹的尸体抬回去,葬在东楼花园里!” 四对少年男女而上都露出悲伤的神色,有的低首默思,有的偷流眼泪,到了此刻,他们才敢露出自己心中的伤痛。 神鹰教主叹道:“你们回去吧,为师等会才走!” 声音中竟有无比的苍凉。 “并且,今后你们的行动随时要注意一点——”顿了顿接道:“否则师父纵然不责罚你们,也会被江湖侠义歼灭,近几天风闻百年前约束下来的规条又将重演了,许多大派选出的高手,皆是文武超群的人物,一个不慎,即会让他们乘机除去,知道吗?” 众人颔首,背起一对少年男女尸体,疾走而去。 大地,重回复原来的沉寂。 神鹰教主背着手,来回走着,绮玉心细,看见他湛湛神光的眸里有着闪动的泪光,心想: “他倒是一个至性的人,方才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冷冷淡淡,此刻却偷弹泪珠,难怪啊,他是一教之主,威望所击,怎能随意露出心中的哀痛。” 厌恶之心一除,反而同情他了。 过了一会,神鹰教主湛湛神光的眸子向她这边扫来,绮玉心中一跳! “原来他早发现了!” 乍听神鹰教主道:“你可知道这种行为随时随地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绮玉脸孔一热,暗地嘀咕道:“谁要你管,我又不是怕死的人!” 神鹰教主又道:“单身女人走江湖,最容易出毛病,我认得你,正是那天晚上在荒山里见到的女人,承蒙你的帮助,使我们躲过一场危急,我很感谢你,不过,我劝你赶快回去,江湖并不如你想像那般单纯。” 绮玉仍不敢跟他说话,心中却不平的道:“哼,谁不知道江湖险恶,你瞧不起我,我偏要让你瞧瞧颜色!” 抬头看时,神鹰教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一股独寂的寒风扑来,她又振然若失。 □□□ 翌日—— 绮玉漫步“古情”城,迎着和煦晓风,感到一股儿舒畅,连日来的疲累都消逝一空。 古情城人物风华,楼宇高耸,甚是别致。 此地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平凡而快乐,绮玉望着对面客栈前伙计赶车喝叱的爽朗声音,真想平凡的生活,而不愿做一个怀着精堪武技,而终日操劳拔涉,弄刀舞剑的人。 深深的叹息。 一个有孕的女人,她绚丽的青春已经逝去了。 虽然如此,她美丽的姿容,潇洒的动作,却因得四周百十对眼睛望个不停。 她羞涩的低下螓首,目光一转,不由得霍然抬起头来,迎面走来三个特殊的人。 第一豹头虎目,气势昂昂,年约四旬,一袭蓝布大褂迎风飘忽,走动间沉若山岳。 第二人年约三旬,玉面朱唇,剑眉朗目,樱悬一柄长约四尺的长剑,神态卓然不群,朗目精光炯然,英风逼人。 第三人是一个和尚,头显特巨,鼻隆大眼,光凭外表已是十分滑稽,加上故装正经,更令人忍俊不已。 绮玉心不在焉,匆忙的望了三人一眼,低头走了过去,身边忽听一声冷哼,不禁抬起头来,那穿着一袭蓝布大褂,狗头虎目的壮汉正冷眼望她,芳心顿时明白,适才发出冷哼之声必是此人,心想我几时得罪你们了,受你们白眼相待,心有不甘,她自幼养成的娇纵脾气,杏目一瞪,道: “随便侮辱人,你们是那一方好汉,如此不讲理,姑娘倒要见识见识!” 三人讶然回头,那狗头虎目的壮汉哈哈笑道:“姑娘要见识,还谦早一点呢,等我们把方针计算好了之后,有你好瞧的,大街上用不着发威逞强,哈哈……” 绮玉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却觉言辞十分强横,芳心更怒,叱道:“天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不管你们武功多高,姑娘都要碰一碰,看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那叫白兄的壮汉哼的一声道:“此女孤身一人,招摇过市,毫无羞畏之意,步伐身手又不像民家妇女,兄弟料准了是她……” 又道:“明人眼睛不惨沙子,姑娘别横,两天后就有你好瞧的!” 绮玉一生那受这等侮辱,银牙一咬叱道:“你是什么东西,仗着两手功夫,就想欺负单身女人么,今天姑娘决不与你甘休,走,找个地方斗斗,看你有多横。” 说着,领先走去,一张美丽的面容又气得微微发白,见状,那狗头虎目的壮汉反而一怔,自语道:“我真的看错人了,这种行为不啻拦路抢劫行人的土匪,掌门人知道不知要多震怒。” 那和尚忙道:“姑娘留步——” 绮玉回头道:“你们不敢了么,哼哼,刚才为什么又那么凶!” 和尚浓眉微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道:“不瞒姑娘,我们都看错了人,所以才……冒犯之处,这里向你致歉!” 深深施了一礼,绮玉面容稍霁,但一股怒气尚未消尽,不悦的道:“你们难道都没有长眼睛,随便向一个单身女人施强施横,这像一个侠义应有的风度么!” 壮汉脸色一红,道:“认错人之事,江湖常见,道了歉万怨俱消,姑娘何苦一再相责,须知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绮玉冷笑道:“那么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 壮汉微愠,冷冷道:“贼!” 绮玉秀眉一挑,倏地拔出长剑,目光转处,行人都像这边围拢过来,知道大街上不便动武,强压心头怒火,反唇相讥道:“哼,就当我是不折不扣的贼,你们又凭什么抓人,你们是吃官家饭的吗,连你在内……” 绮玉手指指着那秃顶的和尚,心中已料定他三人不是鹰爪,故理直气壮的指斥,一点都不惊慌。 和尚脸孔一红,说不出话来。 壮汉冷笑一声道:“凭什么……嘿嘿,丫头居然敢讲这种话,如果你真是万恶不赦的盗贼,恐还不只是抓人呢。” 绮玉怒道:“凭你那付长样,连贼都不如,还想……” 话未了,突听壮汉大喝一声,喝声洪亮,震耳欲聋,姑娘吃了一惊,暗忖:“此人内功如此深厚,一对一自己尚不是对手,何况他们三人……” 心一虚气就馁了,耳听壮汉极怒笑道:“丫头听着,我们负责清剿天下武林败类,百年来江湖盗匪出没,强枭逞凶,莠多于良,我们正欲一网打尽所有败类,丫头小心自己的行为,若被我等查出有不轨的行为,即将你处死,言尽至此,滚吧!” 绮玉本来吃了一惊,但听到他一句句唤自己丫头,最后又要叫自己滚之后,芳心恼怒至极,吼道:“好个热肠侠义,出口如此低劣,令人发指,侠义身分已失,空口鬼叫什么,姑娘管你是谁都要斗你一斗。” 壮汉冷笑道:“丫头不见真章,谅也不会死心!” 说着,右掌握拳,虚空遥击绮玉,绮玉运掌相抗,“波”的一声,绮玉立跳不稳,退后一步,娇脸一白。 壮汉扬声大笑,又遥空一掌击来,绮玉向左一斜,刷地一剑刺去,青光一闪,剑尖已到胸前,壮汉微自一凛,笑声顿停,肩未晃,人已如行云流水滑出二尺,骈指如戟,疾点绮玉“曲池”“天井”两穴。 这三人正是各大门派的千选良材,武功已臻顶峰,身手之高,自不在话下,短短两招当中,绮玉已觉此人武功比自己想像更高,心中十分凛骇,但已成骑虎难下之式,百忙中横剑自救,足尖轻点,斜斜一闪,指风倏然划破,间不容发,危在千钧,姑娘虽努力避闪,却被他带起的指风扫中,半边手臂都麻卑得抬不起来了。 此时她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武功虽是一流高手,但比起他来又不知相差多少远。 斗志丧失,更呈败状。 壮汉冷笑一声,遥空一掌飘来,看看柔绵无力,临到身来却有如千钧压力,自空而降,密不透风,绮玉腾空而起,脱出掌风范围,心中正在暗叫侥幸,蓦听一声清亮的喝声传来: “白兄勿施毒手。” 只觉身下力道大泄,一个不慎,摔落地面,足踝受震痛彻难当,不禁呻吟出声。 壮汉虎目一直,两道利剪似的神光迫来,令她不敢逼视,耳畔只听冷笑之声连连: “看在你年幼无知,单身孤女面上,饶你一次,如果再不知好歹,一味呈强,嘿——” 要不是她内在如意志坚强,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种孤立无援的悲哀,涌上心头,忍不住暗落两淌泪水。 这一霎间,她突然恨起越飞来了: “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你不知道我被人家欺负么?你……你太狠心了……” 壮汉冷冷望她一眼,迈开阔步,大摇大摆的从她身边走去,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 绮玉又羞又恨,忽地硬起心肠,叫声“看招”,施出单身劲力,一剑刺去。 寒光一闪,壮汉大喝一声:“你找死!” “呀”。 不知谁惊呼出声。 绮玉命在旦夕,但她并不惧怕,她恨越飞,恨越飞撤手而去,给她留下一段饱受欺负侮辱的艰苦日子。 半晌,她悄悄的睁开眼…… “这就是死吗?” 忽见壮汉怒容满面的站在那里,一只粗大的手臂仍然高高举在她头上,一动不动。目光一转,不由惊出声来: “蒙面人……” 壮汉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他一只手臂被一个身材修长的蒙面人握住。 那握住的地方,正是手臂上最重要的一处穴道:“曲池”。 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湛湛神光的眸子,当她看清绮玉的面孔时,不禁颤了一颤。 这极微小的动作,并未让任何人发现,绮玉和任何人一样,只注意唐突怪异的变化,并未注意他的形态。 她只瞧了他眸子一眼,那双锐利的眸子透出难以说明的意味,曾经一度使她芳心怦跳,惊慌。 壮汉同行的和尚与那英俊文生,此刻也紧张的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其实他俩心里有数,动下去也未必会有好处的。 壮汉怔了半刻,突咆哮道:“神鹰教主,本人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鹰教主冷冷道: “当着众人面前欺侮一个弱女子,兄台是否感到对自己侠名有点损害。” 壮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神鹰教主太冤枉人了,是她先向在下攻击的,教主如果不信,可向每一个问问看,在下欺侮她,还是她冒犯在下!” 神鹰教主眼色依然冷漠如故,但当他看到绮玉时,又有一点惊慌,沉声道: “不管怎样,兄台此举足以引起武林中人闲语批评!” 壮汉眉毛一轩,不悦道:“在下做事,一向公正得很,闲语批评并不能影响在下做人,神鹰教主,在下一忍再忍,难道你还不松开你的手掌么!” 神鹰教主平静的道:“兄台命令敝人么!” 壮汉料不到他会来这一句,一时语塞,反给呆住了。 绮玉见他窘态毕露,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无形中对神鹰教主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忽然,她想到一个女人还是须要一个强健的男人保护,不管本身武功多高,因为她生来总是依赖男人的啊。 多么渺茫的思忆啊! 她不禁责备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念头,此刻她罗敷有夫,岂能有这种想法。娇脸一热,愧汗淋漓。 那始终不曾开口的中年文生,英挺的眉毛微微一轩,跨前两步,拱手道:“神鹰教主请了,铁剑白昆乃有头有面的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如此侮辱他,此后叫他如何见人,教主仔细想想,是否过份了点。” 神鹰教主冷漠的瞥他一眼,若毫无其事的说道:“要白兄答应不再伤害此女,敝人当然不敢冒犯罗!” 铁剑白昆,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气冲冲的道:“好,好,我铁剑白昆今天算栽定了,神鹰教主我答应你,但是咱们梁子,从此结定了,你预算个日子吧,咱们痛快的比一场。” 神鹰教主手掌一松,冷冷道:“兄台言重了,敝人草莽之辈,萤火之光,怎能跟皓月相比,兄台还是放过敝人一遭吧。” 铁剑白昆狠狠瞪他一眼,道:“兄弟等此次出山的责任,神鹰教主必有耳闻,不瞒你说,教主的行动,兄弟等考查已久,希望能约束一点——” 语气微顿之后,接道:“兄弟不愿为私事牵涉到公事,这样好了,五日之后,‘璇玑室’见面,兄弟单身只剑讨教阁下高招。” 神鹰教主淡淡颔首,道:“兄台如此说,敝人也不好拒绝,尚能手下留情为幸!” 铁剑白昆连同和尚,文生,恨恨而去。 神鹰教主转过头来,道:“昨天郊野,躲在树枝上救我神鹰教主一难的也是你么!” 绮玉点点头,垂下螓首,心中跳得厉害。 神鹰教主目光闪过一丝惭愧的颜色,一隐而没,说道:“女人家行走江湖不便,就像刚才——” 又望了绮玉一眼,道:“敝人认为你还是回去的好,念在你曾经帮助我神鹰教,敝人给你很多方便,譬如金钱、房子,仆庸之类,安安定定的住下来!” 目光闪过一丝难测的光芒接道:“再者,姑娘如果愿望,神鹰教将给你一个重要的位置,二者随姑娘选择!” 绮玉芳心一跳,抬起目光,但与神鹰教主那灼灼的眼神接触之后,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摇首道:“姑娘坚守家教,虽贫苦无依,也不指望别人施恩,你的好意,姑娘心领,再见——” 说到再见,她两足又像突然绑上一条铁锤,重得抬不起来。 神鹰教主忽道:“敢问姑娘芳名。” 绮玉一怔,深深的犹豫起来。 半响,她才毅然道:“小女贱名绮玉。” “绮玉”两字才一出口,神鹰教主忽然颤了颤,走前一步,但立刻他又凝视遥空,默默出神,绮玉心细,发现他嘴唇似乎嚅嚅的动个不停,像自语,又没有声音,不禁疑惑起来,问道: “教主听过这个名字么?” 神鹰教主忽然缓缓背过身去,慢吞吞的道:“姑娘令尊大人可是‘巴山剑客’。” 绮玉一凛,道:“不错,家父正是巴山剑客,教主认识他老人家么!” 神鹰教主淡淡道:“他老可好!” 绮玉眼眶一红,低头道;“家父已故世了!” 神鹰教主哦了一声,嗓音突然嘶哑起来,只听他梦呓一般的自语着: “是的……是的他老去逝了……不……是的……他老去世了!” 绮玉真像掀开他的黑纱面罩,看看他庐山真面目,可是她又不敢,深怕面罩一去,会破坏她对他存着的良好印象,同时,他那对奇异的眼睛,她也不敢接触啊。 人就是这么奥妙,明明想做的事情,却在心头制造一些阻碍的理由。 停了一会,神鹰教主才道:“令尊大人去世,敝人十分伤痛,愧不能亲睹他老最后一面,这东西姑娘收下吧,如有必须之物,请来敝教,敝人欢迎之至!” 说罢,飘然而去。 那孤独而神秘的修长影子渐渐消逝了,绮玉俯首一看,只见地面上正有一面三角小旗,旗桅是纯金打制的,旗边已滚镶着金边花纹,旗布上正绣着一只黑鹰,鹰爪振翼,栩栩如生,心想大概是黑鹰教的标致,也就仔细收藏怀中。 □□□ 日向西斜,暮风送凉。 爽朗的秋啊! 对面一家客栈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此刻已点烛火,暗红烛光照在无精打彩倚门而立的店小二脸上,神情是那么懒散。 绮玉摸摸悬囊,还有几两碎银,遂向客栈走去,一阵凉风吹过,忽闻一声银铃笑声! “哥哥,师父今天好像心绪很不安静……” 迎面走来一对少年男女,男的玉而朱唇,剑眉星目,女的二八年华,娇艳异常,缟衣如雪,走动间飘飘欲飞,绮玉心里一动,暗忖道:“这俩人可能就是神鹰教五龙五凤之一,不知要去干什么!” 故装观赏西天云霞,暗聚听力,倾听两人谈话,那男的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几天来师父一直这样,听说是各大门派,派出百年一次清剿江湖败类的高手得罪了他……” “哦,我也想起了,那几个家伙自命不凡,走路的时候两眼翻天,好像天下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似的,哥哥,我们瞒着师父斗斗他们好么!” “妹妹想得太天真了,斗起来不但讨不到好处,若被师父知道,嘿,咱们可担不起……” “胆小鬼,我不依你了!” “哈,妹妹你看过师父的脸孔吗?咱们跟他几个月了,就从来不曾见他脱掉面纱,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惹得咱兄弟妹妹猜疑不已,师父真是怪人!” “哥哥,小妹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向别人讲啊!” 白衣少女话声忽然压低了不少,英俊少年眉毛一扬,喜道:“好的,快告诉我,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晤,一定很难看是吗?” 白衣少女白报少年一眼,嘟着小嘴道:“胡说什么,其实——” 半途倏止,那少年急道:“妹妹快说,我等不及了!” 白衣少女掩口一笑,道:“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什么?” 少年脸上涌上又失望又气悔的神情道:“讲了半天,原来妹妹在寻我开心,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少女娇笑一声,刁蛮的瞧他一眼,道:“谁寻你开心,哼,人家话还没讲完,你就做出那个死样子,讨厌,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又是一顿,少年一愕,绮玉也着急了,暗想这白衣少女怎如此调皮,老喜欢吊人家胃口。 白衣少女停了一会,见少年委实急得厉害,这才娇笑着道:“昨天该我奉待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之后,一声不响就睡了,我闲得无事,忽浮起一个怪念头,暗想咱们跟随师父已将近四月了,得他老人家不烦其详的传授武功,使我们由平平凡凡的人,一跃为身负超人武功的人物,我们应该感激他老人家再造之恩,但是他老人家一直神秘连睑孔都不让人看,我想天下那有这种事,做徒弟的不知师父生成什么样子,就是有一天分子了,他老人家除掉面罩,在路上碰头,也会认不出来,于是我蹑手蹑足的走了过去,想偷偷掀开他老人家面罩看看,正当我伸手的时候——” 少年脸色随着话声紧张起来,心想你好大的胆子,师父为人严峻,公私分明,像这种行为,虽属师徒关系也难求得饶恕。 白衣少女星日流波,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低鬓一笑,接道:“忽然我想起师父武功高不可测,就是睡觉之时,也有迥异平常人的敏感,我犹豫半天,还不敢下手,但是,心里老觉得不把这重秘密发现不舒服似的,师父的床在东面,正靠着窗,我想了一会,灵机一动,终于想了一个不会惊动师父,而又能看到他老人家庐山真面目的办法。” “我故意说了声‘天气好热啊,真闷死人啦’走过去把窗子打开,窗外的大风,一阵阵吹进来,我想师父脸上蒙着的黑纱又薄又轻,被风一吹,一定会掀开的,所以我就站在一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瞬不瞬偷偷的看他……啊…” 少年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你看到了,他年纪很大吧!” 白衣少女望着他直笑,摇了摇头,少年又问道:“一定是一个年纪四旬,脸孔长得很丑的成年人!” “不对!” “那么是个面容严峻的中年人?” “不对!” “妹妹,他总不会是个小孩吧,请你别再卖关子好么,换了一个人,他会毫不考虑的揍你!” 白衣少女娇笑一声,忽然一敛笑容,正色说道:“啊,我再也想不到师父是一个年青人,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年青人,鼻子高高的,眉毛长长的,我从来没见到世上有这么挺秀的年青人,虽然我是看到他半边脸形,但是我想另中面一定更出色,更洁白……” 少年吃了一惊,跳了起来: “什么,师父是个年青人!” “不错,本来我也不敢想像,他老人家年纪竟那么青,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怎能否认呢,哥哥,他年纪比你大得不多,武功为什么会那么高?……” 少年沉吟道:“你没看错!” 白衣少女秀眉一扬道: “我怎会看错,哥哥,千万别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这个消息,我会被责罚的啊。” “我会不顾妹妹的困难吗,放一万个心,实在不敢想像,师父竟是……” 绮玉也微自一凛,冥冥中那对神奇的眼睁又扫了过来,不禁芳心怦动,如回鹿撞。 白衣少女望她一眼,悄声道:“哥哥,这女人怎地……” 少年霍然转过来看了一眼,道:“她不会是偷听我们讲话……” 白衣少女道:“不会的,你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调皮笑道:“大概想她的男人……嘻嘻……” 俩人并肩走过,留下少年轻佻的笑声。 绮玉大怒,一个飘身,人已纵了过去,伸臂一拳抓去,俩人并肩走着,一躲不躲,好似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偷袭。 忽地,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传来,绮玉半途撒掌,只见原先那狂傲的壮汉,文生,和尚三人,正举步走进客栈,三人胁下似乎还挟着几样东西。 绮玉恨那壮汉不分皂白,出言侮辱她,心想: “横直闯江湖了,到看看此三人搞什么鬼!” 等三人进去之后,问明店伙,找了一间位于三人房间隔壁的清雅上房,和身假寐。 此时,暮色四合,天际新月冉冉升起,繁星如河。 等了良久,不见隔室有所动静,疲意上升,渐渐睡了过去。 □□□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一阵低沉的笑声把她惊醒过来,抬头一瞧,月色正中,清辉明煌,已是午夜时分。 隔室烛火全明,隐约传来话声,绮玉悄悄伏在墙壁上,只听轻细的话声继续传来: “和尚,你杀的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川中三凶的老大!” “老二,老三呢?” “不知道,大概到别地方去了!” “和尚,咱们今天一共杀了几个败类!” “连负伤的河西双煞算在内,一共十六人了!” 绮玉暗一伸舌,倾听下去。 “唉,为了此事,咱们会惹得满身仇恨血债!” 正是“壮汉”沉洪的嗓音。 “哈哈,这有什么办法,谁叫百年前那些老不死订下的规条,相信这些死于非命的家伙地下有知,也不会怨性咱们的!” “对了,这件事情,兄弟虽听掌门师兄说过,但还不明白其中始末,和尚你知道得多,能否告诉兄弟,免得兄弟执行规条,杀了不少人,还不知是怎回事呢?” “事是这样的,大约一百年前,天下武林动乱异常,雄枭割据,鱼肉百姓,盗匪出没,为害善良,天下绿林道上风纪日坏,莠多于良,不但毫无一点道义可言,而且独做独为,只要武功高,手段狠,心地黑,便是法纪的执行人,此时领导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正走下坡,寺中僧侣武功不凡,外表看去,虽雄壮伟轩,不可轻视,但事实际上只剩下一付形骸外壳而已,于是,一般凶性杰傲的雄枭盗匪看穿了这点,越发胡做非为,毫无忌惮,少林寺碍于外方风声兴论的指责,一度遣派寺中高手下山,但这些人下山不久,便各遭杀劫,没有一个人安然返回少林寺,少林掌门锦空大师魂惊魄散,再不敢派遣弟子下山了,于是江湖血雨腥风,更遍地可见……” “镜空大师忧愤惊惶之余,跳井自尽,一死了之,少林寺自身难保,更无暇照应天下安良之辈了……” “但是少林一派,自千年以来,始终执天下武林之牛耳,岂肯就此罢手,研究结果,知道少林一派为何如此衰颓不兴,完全是由于少林自古流传下来的七十二种绝艺流散失落的原因,此七十二种绝艺散失已久,一丝寻找的线索都没有,众僧面面相觑,气馁心灰……” “正在这种绝望极端的时候,却有一个俗家弟子声言愿意担当这种任务,这年纪青青的俗家弟子,入寺方才三月,是以全寺僧侣中仅有少数人认识他,此人相貌平凡,武功毫无,众僧认为他冲动而言,并未加以理会,叹息而去……” “这少林俗家弟子名叫‘泰元’,相貌虽然平凡,毅力却高得惊人,当夜收拾行囊下山,四处寻访失落的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一个月的艰苦跋涉,毫无所获,不但如此,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当时西北道绿林首脑‘毒蜘蛛’,被斩去一臂……” “旧忧新创,并未使他恢心,乃苦心查访,不眠不休,一日,在河阳道上,勿邂逅一绿裳少女,泰元入寺三月,却修得心如止水,不料见了此绿裳少女后忽生绮念,竟偷蹑跟随其后,此女轻功绝佳,泰元右臂已失,武功又无基础,半月下来,形枯面瘦,心瘁力倦,不支倒地,绿裳少女悯他情痴,遂以内家真阳,助他恢复体力,自己则飘然而去……” “泰元醒来,一见佳人失踪,心中忧急至极,长叹中昏厥过去,从此一病不起,药石无效。” “半月后,绿裳少女重经过此道,见他奄奄一息,芳心十分感动,遂告以自身罗敷有夫,此身已属别人,劝他死去此心,泰元惊愕无比,吐血晕去,待他醒来之时,发现绿裳少女正泪光盈盈的替他净试面上尘土,泰元又是失望又是激动,忍不住尽诉心中爱慕,并表示一死殉情,来世再修鸳鸯,绿裳少女苦加劝慰,谓‘死并非爱慕的表示,徒增加她心中不安而已’泰元顿止死念,要求绿裳少女告诉他其夫姓名,以便日后有个见面的机会,绿裳少女迟迟不答,叹谓‘相逢何比曾相诚’,佛袖而去,泰元见她不愿说出其夫姓名,痛撒长剑,高呼道:‘你若不答,吾将全身精血还与苍天’,绿裳少女大恸,始告其夫为江湖闻名的魔头‘毒蜘蛛’,并劝泰元自顾自体,勿以其一个丧失灵魂的女人为念,并自剪三寸长发赠送泰元,留言‘妾身虽属毒蜘蛛,但心已属汝,妾发尚望保存,以做来世会聚之凭据’云云——” “泰元思起断臂之仇,复又加上夺情之恨,大呼‘天诛地灭者毒蜘蛛为最’,痛下战柬,邀约毒蜘蛛三月之末,丹桂飘香之时,于‘岳阳楼’一决雌雄…” “毒蜘蛛杰傲无匹,眼高过顶,惊怒之余,毒展杀手,以其数十年精修之‘蜘蛛毒功’,将泰元击落台下,并劈去一腿喂狗……” 绮玉听得出神,就是壮汉,文生也久久未曾发声。 “泰元全无武功,仅凭一气之勇,此时,人虽未死,但心腑却尽遭震碎,伤创交加,命在旦夕,毒蜘蛛余怒未息,命人将他身躯抛入杭州‘死亡湖’中。死亡湖水蛇成群,全系天下最毒的‘金蛇’,泰元身躯才落,便遭咬噬……他知觉丧失,反而不觉痛苦,幸好死亡湖水势端急,尤其泰元被抛掷之处,正是死亡湖正中,一股巨大急流,将他卷入涡漩之中,飘流而去,否则他身躯肉体被奇毒‘金蛇’分食而光……” “泰元临死之前,心中仍记挂着绿裳少女的安危,痴情泪水,滂沱如雨,又记起自己任务,心痛如绞,一个昼夜过后,奇迹顿生,泰元迷糊之中,忽发觉自己并未死去,不禁大喜过望,他聪明绝顶,立刻知道自己连遭奇毒,而竟未死去的原因,原来是奇金蛇救他一条性命,蜘蛛与蛇,相属对立,各不相让,但泰元连受二毒交攻,以毒攻毒,反而解去其身中的‘蜘蛛毒功’,大难不死,泰元信佛教中兰因絮果循环的道理,求生之念迭起,觑准机会,攀庄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鼓起全身精力,爬了上去……” “他失去一臂一腿不久,行动自然不能习惯,几番艰苦挣扎,终被他内在坚韧的毅力克服……” “这块凸出水面的石头,全是质地坚固的花岗石,延绵其长,泰元本不曾查觉,日出之时,水势平空减去一、两尺高,泰元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块地方全是礁石,欣喜之下一面打量四周形势,一面匍匐前进……” “两日未经果饥,饥寒交迫,忽见礁石夹缝之处,三、两只巨大鱼虾在水退的时候未及撤退,正跳跃挣扎不死,泰元大难不死,再也顾不了许多,一手抓起一只巨虾张口便噬,鱼虾腥味,生硬艰咽,泰元咬了两口几乎作呕,但他坚忍的毅力毕竟迥异常人,在这种日子里居然能够偷生下去……” “一方面他任务不完,死不能安瞑,一方面心存绿裳少女安危,焦忧的须要知道她的近况,这两种因素使他忍受无比的风险与艰苦,仍然活下去。 他体会到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处境,他忽然想起少林派两百年前一代高僧‘圣罗大师’投湖自尽,那湖正是这‘死亡湖’,不禁疑腹丛生,以圣罗大师的千绝才华与丰隆的声望,放眼芸芸武林众生,到底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他,照理应该引以为毕身荣誉,为何竟无息无声的投湖自尽,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他又发现那质地坚硬的花岗石上,有经过人用刀剑刻的花纹,抚去一层汁泥,那经人用刀剑雕刻的花纹,更明显的呈露眼前,正是-对麒麟,这对麒麟才映入眼帘,他忽然大叫一声不好,原来那两百年前少林高僧‘圣罗大师’行走江湖时,有一个荣誉讳名正是‘麒瞵圣僧’暗想世上那有这等巧的事,这死亡湖金蛇遍生,水势湍急,虽有一身武功,乃免不了被金蛇分尸之难,急水溺毙死之危,除了自己千巧万幸之外,谁还有这种福缘,逃过一死,又想到当今武林上除了‘圣罗大师’有资格被誉‘麒麟’之外,又有谁能与‘圣罗大师’绝代武功才华分庭抗礼,况且‘圣罗大师’两百年前分明跳落此湖,以求自尽,这种种原因再经过详细思虑。只有一条比较可能性,就是‘圣罗大师’并未死去,与自己一样逃过急流金蛇之厄,安然无恙……” “两百年前‘圣罗大师’年龄已在八旬,两百年后,他纵然服下仙芒神果,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那么他雕刻这一幅麒鳞图案又有何种动机在内,泰元暗暗想到,若说少林派一靡不振,颓敝衰败,这圣罗大师应负完全责任,圣罗大师才华盖世,虽然未学尽少林流传七十二种绝艺神技,至少精透大半绝艺,自他投湖自尽之后,身后并无传人,于是少林派七十二种仅有的大半绝艺,也随着他的失踪而绝传了。” “泰元愈想愈气,这圣罗大师荣誉声望虽一直流传至今,但他身为少林门人,却未为少林派尽过一份责任,尤其形成今天这种颓敝不振的态度,全是他一手之过,泰元呆想了一会,扬起手掌朝那麒麟花纹击去,‘拍’的一声,花纹丝毫未损,他却被震得手掌火辣,疼痛难当。” “目光一转,忽见那麒麟花纹中央有一行小字,心中一动,忙附身看去,字迹经过不少岁月的侵蚀已有些脱落,半隐半明的十分难认,只能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少林第三十代弟子。圣罗大师手字’,右旁写着:‘少林绝艺,艺含麒麟阵中,慧者得,愚者失,是福是害,是得是失,惟在念中。’泰元心头怦跳,几欲夺腔而出,但看明那所谓麒麟花纹后,不禁冷了半截,只见花纹曲折,纵横盘错,无数细纹,宛如阡陌农田,散布图中,一眼望去,只像两只麒麟,张平舞爪,昂首伫立,那有半点武功秘术的样子。” 和尚歇了口气,张大了眼睛敝了两人一眼,笑着接道:“这段奇遇谈也谈不完,横直你们是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和尚和蕴去这段习艺的遭遇谋合不谈,且说一年之后,他已怀着一身武功行走江湖了!” 中年文生眉毛微皱,道:“你还没提及,他到底一共学了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几种不传之秘。” 和尚笑道:“十种,那幅图案中也尽记载十二种,泰元天质聪明,也只能学得十种,他怎能比得上少林一代神僧‘圣罗大师’呢!” 中年文生仍皱眉道:“十种怎够……” 和尚大笑着说道:“哈哈,你太少觑咱少林武功了,告诉你咱少林当今掌门方丈‘一空大师’得泰元师祖的传授,才不过习得六种,你当七十二种绝艺是等闲能够到手的么!” 中年文生这才闭口不问。 和尚接道:“泰元师祖怀着一身超凡武功行道江湖,因为他老人家缺少一臂一腿,所以干了几项大事之后,就轰动整个江湖了,这时有头有面的人,都知道少林派出来了这么一个人物……” “他并未将荣誉名利放在眼里,急欲往西北找那绿裳少女,毒蜘蛛眼线众多,这个风声很快的就传进了他的耳里,当下震怒之余,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绿裳少女,幽禁起来,泰元师祖到达毒蜘蛛要塞之后,一声不响,将毒蜘蛛要塞里所有的害人机关设备破坏,声言毒蜘蛛若肯遣散一切组织,改面洗心,便饶了一命,否则便不惜杀一儆百,做天下凶徒败类的榜样……” “毒蜘蛛自知不敌,临逃之时,强迫绿裳少女吞下蜘蛛毒涎,泰元师祖破房而入之时,为时已迟,绿裳少女面色苍白,正咬牙忍受奇毒攻心之苦。” “泰元师祖大惊失色,强以本身真元助其行功,但蜘蛛毒涎霸道无比,绿裳少女一度醒来,却又昏迷过去,后来,绿裳少女不知怎地,忽自咬舌法,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人顿时清醒过来,望了泰元师祖一眼,忽道:‘汝泰元君否,妾长发尚存?’泰元师祖于死亡湖惊险之时,已将绿裳少女送他的长发遗失,一时张口结舌,无以答对……” 绿裳少女忽道:“长发既失,妾亦不愿活了,遂凄然而亡……” “师祖愤不欲生,埋葬绿裳少女之后,在其碑上用金刚指刻着:‘余生为汝,死为汝,汝离余之去,余灵魂已失,不欲再留尘世矣。’” 正想自拍天灵盖而死,忽见一绿裳仙子冉冉飞起,隐入花草丛中,并挥泪道:“君情如海,千金难买,妾虽化为孤鬼游魂,必时刻佑君,君自重,世间无不散之席,何必再让妾负不义之名,妾去矣,并时刻为君祈福。”言罢抛来一束长发,师祖心肝尽碎,失魂落魄,渡黄河,跨秦岭,行脚天涯,每夜必万呼之声,“汝弃吾而去,于心忍否”…… “师祖万念俱灰,终日以幽清山水,消去他满腹情思,一日行至关贼兽忠七杀碑旁,忽见碑上原先‘天用万物以养民,民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底下七个‘杀’字,忽多出两个‘杀’字,当下勃然大怒,心想七杀已甘天怒,这般凶杰的绿林败类竟还嫌七杀不够,平空多加上两个杀字,可见其凶残嗜杀之一切,心念一动,杀机顿生,决以有生之年,除去这般嗜杀的武林败类……” “逢值东海三仙,云游中原,在一尘绝峰上,大笑讥嘲中原武林芸芸众生陷于水深火热的杀劫,却无一人主持正道,中原‘人物何在’,师祖远远闻及,反唇相讥,以绝顶内家千里传音之功呼道:‘尔等只知中原杀风遍野,却不知以身消弥,如此行径,可称“仙呼!”’东海三仙畅笑以对:‘阁下精英之毒蓬勃,一人足矣。’师祖气他们背负仙名,却无仙道之实,遂以激将之法激约道:‘尔等本是中原人士,自幼受中原土地,食物恩赐,一旦武术有所成就,便隐居海外,不畏人责忘本?’东海三仙笑声更烈:‘吾三人明知阁下激将,偏要堕入阁下壳中,好,好,咱四人各分一方,消弥此浩翰杀劫,一年之后,仍在此山会面!’……” “于是一场浩天动乱便在四位仙人手下平荡了,一年之后,四人连袂高山之颠,互叙平乱经过,东海三仙笑道:‘吾等在中原生长,如此以后,是否还欠中原恩债’,师祖笑答道:‘尔等生长中原十戴有余,却只报一年恩惠,依吾看法,犹嫌不足!’东海三仙愕道:‘阁下看法,吾三人何以才能完全不欠中原,点毫恩惠’,师祖笑道:‘三仙身受中原十戴恩赐,必以同等时日取还恩债!’东海三仙愕了半晌才道:‘吾三人不欲久滞巾原,阁下可有妥善之策!’师祖灵机一动,笑道:‘此间动乱虽平荡,但经过若干年代之后,老成凋谢,新起练武之人,难保会记存这次教训,龙生九子,性情各界,良莠不齐,必再兴风作浪,重演恶迹,依吾看法,每过百年,必须大肆清剿一次,才不致使天下百姓蒙受灾害!’” “东海三仙摇头道:‘百年之期遥远,吾等届时能否健在,尚成问题,汝这汝子,可能行不通矣!’师祖摇头道:‘三仙放心,我们四人只须留下一道规条,规定各派掌门百年必派遣一位武功高绝的弟子,下山行道清剿天下败类盗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东海三仙抚额沉思,半晌才道:‘此计不失上策,以吾等声威,相信各派掌门不致拒不受命!’师祖含笑揣入怀中,遂奔走各大门派,以此事相告,凭他们四位德高望重,威显一时的老前辈的言辞,还有谁反对,于是这椿大事就决定下来了,东海三仙飘然而逝,临行之际,对我师祖道:‘吾三人此来中原,虽无所获,幸能结交阁下这样一位朋友,此行可谓无虚矣,希望阁下厌倦江湖之时,有暇来东海一游,吾等欢迎之至’……” 和尚一口气说到此地才歇了一口气,笑道:“白兄你明白我们的任务了吧!” 铁剑白昆意犹未尽,道: “和尚那师祖呢……” 和尚面容一暗,叹道: “投湖而死……” 此言一出,铁剑白昆与中年文生吃了一惊,就是偷听的绮玉也吓了一跳,乍听铁剑白昆问道: “怎么搞的,你们少林高僧,老是……” 话声倏然个止,他似知下面的话,有关少林清誉不能随便讲出。 和尚谙然道:“别谈了,咱们看看此趟收获吧!” 一阵滑啦啦清脆的金属交响声响起,绮玉从墙缝里看进去,只见桌上一片光华,三人围桌而坐,全都张大了眼睛,那铁剑白昆笑吟吟的道: “好家伙,想不到西北双煞竟有这么多珠宝,咱们这种差事倒还不错,啊,这柄宝剑也是上品,和尚咱们怎么分法?” 那中年文生淡淡道: “咱们黑名单上还有几个人……” 和尚眉毛一扬道:“要杀的人多呢,光凭咱这两天调查已有‘朱砂掌方震’‘鼠毒手’‘血拳飞钹’‘银弹郑一平’‘唐门二丑’毒龙帮的‘怒剑飞掌’,‘寒面道人’‘黄河一怪’,还有那贱婢‘红菊仙姑’‘毒心娘子’加上‘奇形剑凌风’一共十一人!” 绮玉暗一吐舌,心想这几人真是刽子手,光凭这几天的调查,就决定杀这么多人,以后还得了么,芳心不觉暗暗冒一缕寒气-那铁剑白昆忽道: “和尚,那神鹰教主八成不是好人,咱们连他也算上如何!” 绮玉大惊,乍听那中年文生道: “这个要慎重考虑一下,此人武功不弱,教势庞大,并无恶迹,要除去岂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尚道: “不忙,不忙,只要白兄势必要拔掉此眼中钉,迟早有机会的!” 第八回 浅水之龙退兵计 和尚含笑道:“不忙,不忙,只要白兄下决心除掉此眼中钉,和尚是义不容辞的,神鹰教主武功虽高,但自古邪不胜正,咱们慢慢商洽再下手不迟。” 铁剑白昆嘿嘿笑道:“两位不反对,兄弟就在黑名单上,划上他的名字了!” 绮玉心中怦动,神经突然紧张起来,不知怎地,她突然关心神鹰教主了,她并非对他有意思,但那对含有磁性的眸子,却使她同见到越飞大哥一样啊,多么奇妙的感情,她思潮倏然间十分活跃,同时她下意识逼迫她将此消息传递给神鹰教主,好做准备。 一直落落寡言的中年英俊文生忽皱眉道:“这--批败类早该诛歼,在下不反对,但是那朱砂掌,人在正邪之间,生平并无恶迹,岂能把他也算上一份呢?” 和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绮玉忽觉此人外表仁慈,道貌岸然,其实内心毒比蛇蝎。 铁剑白昆拿起一块碧绿耀眼,毫无瑕斑的琅珏美玉,仔细观赏一下,笑道:“这块美玉名叫琅珏,出产于阿尔金山,与琥珀、瑕瑜、瑗玉同属人间最珍贵的美玉,不想那绿林凶首西北双凶,竟有这种高雅的嗜好,我想这杀胚不知向那一位受害贾富行劫来的,哈!宝物有德者居之,西北双凶终免不了一死,这块兄弟要下了!俩位是否有异议!” 和尚笑道:“这个和尚不管,且问燕兄,和尚只想要这只穹形匕首!” 和尚手上拿着一把奇形匕首,把弄不已,匕首色泽暗淡,毫无出奇之处,不想此和尚竟不识货,宁弃价值连城的珠宝,要那一把破铜烂铁。 中年文生沉声道:“在下问题还没答覆,铁兄,大师为一派掌门高弟,当不会瞧小弟不起吧!” 铁剑白昆一震,脱口道:“燕兄别怒,既然你如此说,兄弟坚持已见也太不应该,只是……有点可惜罢了!” 中年文生奇道:“有何可惜之处!” 铁剑白昆道:“朱砂掌方震虽名朱砂掌,其实他最得意的并非练就一身那夺破内家金钟罩、铁布衫的朱砂掌,而是奇诡绝伦的七七四十九手‘断魂勾’,断魂勾法并不足畏,但那柄千年精母打造的断魂勾却是武林一宝,兄弟想……” 中年文生冷哼一声,说道:“江湖枭雄宝物多不胜数,白兄何必一定要那把断魂勾,说实在话,朱砂掌方震与在下有点亲戚关系呢!彼此虽从无来往,但上一代却是极要好的兄弟,白兄是否能卖一下一个面子,放过朱砂掌方震?” 铁剑白昆这才恍然,心中暗骂一声臭小子耍滑头,竟耍到我铁剑白昆的头上了,面上却浮上笑容,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燕兄一句话,兄弟岂有违逆之意,请问燕兄,这些珠宝,燕兄看上那一件!” 中年文生毫不思索的道:“匕首!” 和尚一站而起,道:“这匕首和尚已定下来了,燕兄怎……” 中年文生冷冷道:“大师这句活是否太强横了一点,这些宝物,都是咱三人合作得来的,尚未分配,大师岂能先定下来,这么说法,在下是没有资格选择罢!” 和尚一凛,道:“燕兄说得是,本该由燕兄作主,但这把匕首与和尚确有很大的关系啊!燕兄如果能够割爱,成全和尚,和尚有朝一日必有报答之处!” 绮玉暗想:“好啊!你们三人表面上一代侠义,清剿江湖败类,私底下却形同盗匪,坐地分脏,我非把这些卑鄙的事情宣扬出去,看你们三人怎样做人!” 这一霎间,和尚已用最迅速的手法,将那柄匕首收入怀中,手掌一分,眸注对方,一付冷清面孔,就像一言不和,便引动干戈相向似的。 中年文生满面怒容,冷冷哼道:“久闻少林寺雄视江湖,流传的七十二种绝艺更独步武林,举世无匹,在下狂妄至极,愿以双掌一剑讨教少林派精绝武术!” 说罢呼的一掌击来,全室灯光为之一暗,和尚斜斜闪过,扬声笑道:“武当掌法剑术超绝武林,和尚何幸,能够一睹阁下镇山绝招?” 灯光一亮,那铁剑白昆做好做歹,疾走俩人中间,道:“两位同属一路,何苦自动干戈,风声传将出去,咱们还有什么面孔回山,一柄匕首,虽是罕世宝物,但也别伤彼此感情,坐下来,坐下来,咱们共同商量一下,究竟那一方须要此柄匕首比较重要……” 中年文生退了一步,仍冷言冷语的道:“不瞒白兄,这柄‘螵蛸神刀’乃武当故物,失落将近一百余年,敝派曾经一度查访,不得其踪,不想却在西北双凶手上,掌门人为此曾向师祖发过誓愿,不取回‘螵蛸神刀’与你有什么关系……” 铁剑白昆一听此柄匕首名叫“螵蛸神刀”,面上顿闪过一丝异彩,立刻又复常态,笑道: “两位商量好了,兄弟疲倦,想休息一会!” 说着,和身往床上一躺,不理不问,闭目假寐。 和尚道:“我少林派两代师祖为何投湖自尽,其中曲折,燕兄知否!” 中年文生一怔道:“难道为了这柄‘螵蛸神刀’不成!” 和尚叫道:“正是!” 又凄然道:“螵蛸神刀暗藏我少林派两代师祖血泪秘密,和尚为此事,不知得罪多少英雄豪杰,不料终被我发现,天啊!两位师祖无端投湖自尽的秘密,终于有拆穿的一天了,两位师祖在天之灵,不会责怪晚辈无礼的!” 凄容一收,正色道:“此事为我少林绝大秘密,恕不能告诉外人,总而言之,今朝和尚愿以项上一颗头颅,换取此‘螵蛸神刀’,燕兄答应否!” 中年文生见他如此郑重,反而被怔住了,半晌才道:“但‘螵蛸神刀’自古就属武当镇山三宝之一,大师虽有难言之隐,在下不请示掌门师兄,决不能拱手让人,大师知道在下的苦衷否!” 和尚脸色一沉,煞气浮现,两掌紧握,沉声道:“燕兄一定要为难和尚,和尚只有抱歉了!和尚深知燕兄武功超群,谁死谁活,和尚不敢断定,只有凭着天意了,动手吧!” 中午艾生冷冷道:“好,此事不分个胜负,想也不能解决!” 那闭目假寐的铁剑白昆,耳听两人顿刻问便要斗个你死我活,却眼皮也不动一下,恍如未闻,依旧安然憩息,绮玉却发现此人机诈至极,暗想此人适才做好做歹,一听这柄貌不惊人的匕首是螵蛸神刀后,便不理不问,其中一定有鬼计。 俩人同时大喝一声,剑掌齐挥,虎虎风声大作,全室烛光摇曳,几欲熄灭。 铁剑白昆眼睛微张,瞬息紧紧闭上,嘴角浮上一种幸灾乐祸的笑意。 是诡异的啊—— 绮玉突然想到:“不好,赶快去告诉他……他危急重重!” 目光一收,伸手整理一下鬓发,又整好了微皱的衣裳,背上长剑,推开窗子。 □□□ 蓦然—— 长长的清朗笑声,从对面屋梁处传来。 那不正是“他”吗—— 绮玉又惊又喜,她又将看到他了,不知怎地,芳心冥冥浮上一丝喜色。 他,神鹰教主一个奔电也似的身子,一掠而至三人面前,那窗门一动不动,更没有被衣袂带起的劲风摇摆一下。 俩人吃了一惊,登时停住拼斗,目光炯炯望着他。 他,长身玉立,潇洒矫健如故,面上依然罩着一块黑纱。 他淡淡道:“各位请了!” 目光一转,又道:“各位带来的财宝相当惊人嘛!” 绮玉一阵冲动,突然想说出: “不是他们带来的,他们抢来了,神鹰教主不要认为他们是仁慈的侠客!” 但是,她终于平静下来,偷窥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三人面上各自一变,又极快的恢复常态,那铁剑白昆不在装睡了,浅浅斟了一杯酒,道: “欢迎神鹰教主莅临,陋屋不胜光辉,这杯水酒,聊表兄弟心意,请坐,请坐,神鹰教主有所教言,兄弟等自当洗耳恭听!” 神鹰教主淡淡一笑,饮了一口,道:“敝人唐突拜访,想通告各位一句——” 顿了一顿之后,接道:“各位出师吉利,短短数日中间,便为天下百姓除了不少心患害虫,敝人至为佩服,不过各位却没防到被歼灭败类的亲戚家族,已然接手向各位展开报复行动了,敝人见各位一代侠客,天下善良百姓恩人,不愿见各位无所防备,所以特地冒昧来报个消息——” 三人各自一愕,立刻脸色一怔,涌上毫不在乎的笑容拱手道:“神鹰教主如此关怀兄弟,委实令人感激不尽,兄弟武术平凡,全仗一颗见义不平的心,即使一旦遭到不测,也无所怨言,教主盛情,容图后日报答。” 神鹰教主目光扫了三人一下,忽道:“另有一事相告。不知各位能接受否!” 三人笑道:“力之所达,无不接受!” 神鹰教主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冷峻,严肃的道:“各位都是各大名派推举的代表人,荣誉威望所系,不容忽视,敝人本想不提,但不说出总觉如哽在喉,失礼之处,敝人先向各位致歉!” 三人似乎已听出一点端倪,不禁脸色一红,那铁剑白昆长笑一声道:“好说,好说,教主且请说出,兄弟洗耳恭听!” 神鹰教主沉缓的道:“敝人与西北双凶有一面之缘,昔日曾被其兄弟邀请同席一餐,并从双凶洋洋自得的话中透露,知道双凶累积珍宝不在少数,其中最具价值的,乃是一块名叫‘琅珏’的宝玉,价值连城,是前朝皇帝深宫内宛珍藏的宝玉——” 话气倏止,见铁剑白昆脸色微变,不禁低哼一声,道:“敝人虽未亲眼看见,但从双凶口中透露,正与此块美玉一式一样,请问一声,阁下此块宝玉可是双凶秘藏的‘琅珏’?” 铁剑白昆大笑道:“教主眼力过人,这块宝玉正是‘琅珏’,兄弟得自西北双凶手中,一丝不差,不过教主不要误会,兄弟虽乃一介平凡俗夫,却未将世间财宝放在眼里,这些珠宝价值不菲,平常人得到一颗,便能终身衣食无虑,兄弟却未生出贪念,一待任务完成之后,必将这些洗劫而来的不义之财,奉还原主。” 神鹰教主道:“听说双凶珍藏尚不止这些,记得其中还有一把叫‘螵蛸神刀’的匕首,阁下是否有所发现!” 中年文生冷笑道:“螵蛸神刀乃武当故物,就是在下取得,亦不算贪宝,教主这番话,无非疑心在下等有不轨的行为!” 神鹰教主冷冷道:“岂敢,岂敢,敝人本无权过问这些事情,只是各位侠名极难成立,不必为这凡夫俗子眼光一并计较,各位可知道敝人的意思!” 和尚哈哈洪笑道:“神鹰教主果是正义之士,光凭这一番话,就是和尚有贪财之心,也愧不敢贪-了。” 绮玉心中暗骂: “鬼话连篇,讲得到蛮漂亮,谁不知道你们三人朋比为奸,一肚子‘贪’念!” 神鹰教主道:“常言道兰因絮果,必有循环,各位虽是执行任务,为民除害的侠客,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尚望在行动方面,非遇十恶不赦的恶人,还是放宽一点好,听说与各位同一任务的另一拨人,在短短的两日中,已屠杀了将近百人……” 铁剑白昆目射精光一闪,道:“教主慈悲心肠,令人心仪,在下岂有不恭听教言的道理,教主此来之意,纯粹是为这般匪类求情么!” 神鹰教主道:“并非求情,只望各位勿将江湖引起一场混乱就行了!” 铁剑白昆冷冷道:“教主可知自己乃算其中一位否!” 此言一出,神鹰教主果然吃了一惊,绮玉也暗道:“是啊,这样才像一点英雄的行径,我只当你们空负虚言,只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芳心暗透一口气,乍见神鹰教主朗声笑道:“阁下此言当真!敝人也算十恶不赦的败类害虫么!” 铁剑白昆冷笑道:“教主心里有数,何必一定要兄弟说穿!” 神鹰教主毫无怒色,依然心平气和的道:“佩服,佩服,阁下眼光确有独到之处,敝人死之何憾,但临死之前,尚有点不明白,请阁下指出敝人那点不对,别让敝人死后也做糊涂之鬼!” 铁剑白昆冷笑道:“私立妖教,妖言惑众,阁下死有余辜。” 神鹰教主忽仰天朗笑,清越的笑声如鸾凤和鸣:“哈哈,私立妖教,妖言惑众!哈哈,阁下乱下罪名,颠倒黑白,岂是侠义应有的胸襟,敝人未免不太服气——” 铁剑白昆霍地站起身来,阴森森的冷笑道:“老实说,阁下不想死也得死了,有何未了之事请快交代!” 神鹰教主道:“阁下要杀敝人么!哈哈,阁下可知敝人武功乃未荒废!” 语气坚硬至极,分明不把铁剑白昆放在眼里,绮玉巴不得他如此,心想是啊!这三人伪装侠义,其实比谁都可恶,你早该教训教训他们了! 铁剑白昆阴笑道:“恐怕不须要兄弟动手,阁下便撒手归西了!” 神鹰教主目光一转,似知他言下之意,朗笑道:“敝人敬各位一个汉人,所以全然不曾防备,难道以各位在江湖上的崇高侠义声望,会做出什么羞见武林同道的手脚不成!” 铁剑白昆冷冷道:“现在觉悟已来不及了,兄弟已在酒内渗下千年毒药‘胜鹤唾’……” 一言未了,神鹰教主面罩无风自动,倏地引声朗笑,清邃的笑声,令人战傈,但却包含着无比愤慨的成份,绮玉暗流两滴泪水,胸中热血奔腾,咬牙切齿的自语道:“卑鄙的家伙,鬼计暗算人,哼,他若有不测,姑娘拼了一死,也把你们这批伪装好人的小人杀掉!” 神鹰教主道:“铁剑白昆,你太令人失望了,敝人虽是草莽野夫,也不会干这种勾当——” 又道:“敝人早死晚死,横直有这么一天,敝人并未把它放在心中,不过在临死之前,却不能放过你们这些伪装君子的害虫活下去!” 倏地一声悲壮长笑,身躯迅速奔雷,霎眼间掌影缤纷,一连发出三招。 铁剑白昆大惊失色,左避右闪,终于躲过三招,深知自己功力不如他,不敢与之颉颃,跃出一丈远外。 中年文生冷笑一声,宽袖微扬,呼的一声,如同灵蛇投洞,用着惊人的手腕攻出一掌,另外一掌呛朗朗撒出长剑,寒光涌生,当下猛劈而下。 神鹰教主嘴唇闭成一条缝,运功一指弹出,但听“铮”的一声,长剑滑过一旁,然而,他躲过剑却躲不过中年文生奇诡的那一掌,顿时连退三步,面纱习习飘过,紧贴在脸上,柔薄的质料,把他一个脸形的轮廓都衬透出来。 神鹰教主微微一愕,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扫过众人脸上,只听他冷漠的说道:“铁剑白昆你诡计成功了,敝人肝肠已觉有刀在割,过来吧!有何可畏缩的,过来吧!我的生命你不想要么!” 铁剑白昆脸色一变,心想好倔强的人,自己若不跟他拼一拼,真要坏了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名气呢?眼睛微斜,瞟了和尚一眼,和尚会意,两人一涌而上。 小小客房里,顿时桌椅横飞,三人围攻一人,处处占尽上风,,神鹰教主步伐紊乱,似乎已是强弓之末了。 这一来不打紧,顿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吵醒了,于是四面八方传开怒言骂语。 客房内的椅子、桌子、茶几、杯盘一只只地往窗外丢去,一儿会功夫,换来了窗外接二连三掷进来的石块、砖头。 绮玉忍不下去,正想挺身而去,助神鹰教主一臂之力,目光掠处,忽见神鹰教主弹出指风的手法,竟有三分像丧命雁荡绝壑的越飞大哥。 奇异的发现,她产生一个奇异念头,强忍心胸忿怒,静着下来。 神鹰教主饮下一杯毒酒,功力大减,处处受制,步步危急。 铁剑白昆心绪亦是十分纷乱,这一代枭雄无端丧命此后,他将有很大的麻烦。 神鹰教主创教以来,行事光明磊落,甚得好评,他最忧虑的是无法指出他被铲除的理由。 和尚攻出两掌,乘神鹰教主退后两步之时,忽然伸手往怀里一探,白光一闪,和尚狞笑满而。 “我干素兴干到底,咱们不必顾虑以后的事情了,有福共享,有难共当,白兄你说是么?” 铁剑白昆目露凶光,虽未回答,但他攻击手法平空加强三成,算是用行动答覆他的问题了。 神鹰教主一退再退,命在旦夕,但他嘴角始终挂着莫测的笑容。 他忽地偷空看了看天色—— 一轮明月,正冉冉爬至苍穹正中。 笑容徒地消失了,神鹰教主眼睛一转,气纳丹田,长啸出声—— 三人愕了一愕,心中积压有个想法,人都快死了,还发出爽朗的啸声,莫非此人练有不忌毒物之术。 神鹰教主把握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呼呼地弹出两指,踢出两腿,力未用尽,招式未直,便长笑一声,跃窗而出。 几乎同时,绮玉翻过窗门,暗提真气,施展轻功提纵术,暗随其后。 身后风声嗖然,那三人倏地向她发掌侵袭,并暴喝道:“死东西闪开点!” 绮玉大怒,反手一剑挥去。 “呛”的一声脆响,她忽觉手中轻多了。 原来她一柄长剑已吃三人其中的一位用剑削断了。 芳心一凛,回头一瞧,只见那和尚满面狞笑,右手握着那柄“螵蛸神刀”,屹立如山。 绮玉大怒,忽想起一条计策,顿时心平气和,微笑道:“三位大侠可好,姑娘心浮气粗,不知那点得罪你们了!” 三人一愕,委实自己一面太没道理了。 铁剑白昆在灰蒙蒙的月光下,并看不出她就是白天遇到的少女,只觉此女轮廓其娟秀,必定是一位仪貌出色的姑娘,口气和霭了不少! “姑娘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别挡在人家前面,防碍……” 绮玉有心要施缓兵之计,帮助神鹰教主,闻言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娇笑道:“三位真是,姑娘怎知身后有人,况且这条路并不是阳关上的道路,谁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走动!” 铁剑白昆道:“那么请让开一点,在下等有急事要……” 绮玉插口道:“是不是捉人!” 铁剑白昆道:“不错!” 绮玉笑道:“原来是捕快大爷,怎不早说,小女子爷爷从前也是捕快,跟你们一样,整天捉人,忙得要命!” 铁剑白昆不悦道:“走开一点!” 三人擦身而过,绮玉灵机一动,疾奔两步,拦住三人去路,道:“捕快大爷,姑娘有事相求!” “什么事,快说。” “姑娘家里近来常常被一些强盗烦扰,不知您们能不能帮忙把他们赶走!” 铁剑白昆啼笑皆非,道:“我们不是捕快!” “不是刚才您说要捕人,不是捕快,怎能够乱捉人!” “你不懂,少来噜苏。” “可是我知您们一定不是规规矩矩的人。” 铁剑白昆眉毛一挑,微怒道:“这话怎说。” 绮玉故装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姑娘常听爹爹说,规规矩矩的人,一不得夜出游,二不出口伤人,三不惹事生非,四不贪财好色,五不强横欺人,六不……大概乱捕人吧!” 铁剑白昆眉毛一皱道:“姑娘别装神扮鬼了,一个女儿家三更半夜居宿客店,背剑外出,岂是良家闺女行为!你……” 似觉底下的话不好听,说到此倏而住口不言。 绮玉心中愠怒,表面上还笑嘻嘻的道:“你敢这样说我,若被我爹爹听到,嘿!那才有好瞧的呢!” 铁剑白昆听她说到爹爹的时候,口气颇大,好似她爹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似的,忍不住问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绮玉道:“他老人家武功很高,一跳就是十丈,跑起来你们恐怕连影子都看不到!” 顿了顿又道:“他老人家有个讳,叫……” 故意笑了一声道:“不告诉你们了,他老人家最讨厌人家问他的名字,要是被他知道我这样说话,一定狠狠把我骂一顿!” 讲来娓娓动听,生像就有那么回事似的,像铁剑白昆这种阅历丰富,机警超人的人,都信以为真,急忙说道:“姑娘快说来听听,我们决不透一点风声,这里除了你我等人外,谁都不知道,怎会让你爹爹发现呢?” 这一会功夫,绮玉已想好一个名字,故作犹豫状,半响才道:“他老人家叫‘苍龙神鹰’!” “什么!” 铁剑白昆跳起老高,惊道:“你爹爹是沈老前辈。” 绮玉吓了一跳,不想自己随口编了一名字,竟当真有此人存在。 一阵巧合的迷惘,如雾蒙头,她意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巧合的事,竟给怔住了。 铁剑白昆见她半晌不语,以为她害怕被爹爹知道自己随便把他名字告诉陌生人,遂安慰道: “姑娘别愁,咱三人保证不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咦!沈老前辈多年未出江湖,竟不是……看来传闻虚讹,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绮玉道:“托各位的福,他老人家除了脾气更坏了一点外,一切无恙!” 铁剑白昆叹道:“难怪,自古高人多有怪僻,他老人家一代奇人,当然与凡夫俗子不同罢!” 他深信不误。 绮玉随口说出,不料正好说出“苍龙神鹰”的特征,无怪他连最后一丝疑念都不复存了。 昔年,苍龙神鹰以超绝武功,怪僻性格扬名于世,但他不常走动江湖,所以除了一些阅历丰富,来历不小的武林健者,知道世上有这么-位“人物”在外,其余可说寥寥无几。 铁剑白昆叹道:“苍龙神鹰老前辈不但内外家气功精湛,就是轻功已举世难逢敌手,姑娘女儿家,想在内外功。力方面,有着先天的不足,虽以达到最高境界,但轻功一门,姑娘想必有超人的成就,在下等仅耳闻苍龙神鹰神玄的武术,并未亲眼见过,姑娘为一传奇人子女,文武方面超人一等,想不会让我们这些久想一睹苍龙神鹰前辈绝世武功的心愿成空吧!” 绮玉一怔道:“你们想看看我的轻功!” 铁剑白昆含笑造:“正是,尚希姑娘赏脸!” 绮玉犹豫不绝,脑际灵光一闪,道:“好吧!你们既然想看,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看看这是起式!” 绮玉随便做了一个动作,三人同声叹道:“一代奇人的秘技果然迥异常人!” 绮玉暗自好笑,娇喝一声,足尖微点,一个飞跃的式子拔起回四、五丈高。 半空中,心念忽动,暗忖要装就装到底,暗在运劲,左足劲点右足背面,呼的一声,宛如一只大鸟,平空又跃起一丈多高。 身子将落之时,蓦地分开两掌,左右虚空一挥,一个九十度大弯弓,呼的一声疾如快鸟般,平空斜升二丈有余。 她轻功最似擅长,火候深具,加上存心胡乱卖弄,做起来煞有其事,铁剑白昆不禁颔首叹道:“不愧为苍龙神鹰子女,年轻青青,轻功就炉火纯青了!” 绮玉经紫晴传授的轻功,肆意卖弄了一会,向东方逸去。 这正是她逃走的最好机会,她那肯放松。 三人怔怔望着她背影消逝后,才互望一眼,赞叹的点了点头,到此时为止,他们三人还不曾察觉上了个大当呢! 和尚忽道:“不好,咱们尽管看苍龙神鹰女儿表演轻功,竟把那厮给忘了……” 铁剑白昆也跺足道:“真是糊涂,咱们怎么半天没想到,此时他大概已在数里之外了,月黑风高,叫咱们怎样去找……” 中年文生冷笑道:“神鹰教主饮下毒酒,已是致命伤创,加上一路奔波,还能活下去么!” 铁剑白昆一听也是,才浮现笑容。 窗门一关,三人一五一十分起珠宝起来。 最后,和尚与中年文生又打了一架,结果“螵蛸神刀”落在铁剑白昆手中。 他是见证人,主持公道,自然这一时解决不了的“螵蛸神刀”先由他保管。 他狡黠的笑着,望着这互相仇视的俩人,心想:“鹬蚌相争,渔翁如何不会得利呢!” 那旁,绮玉一路奔驰,找寻神鹰教主而去。 这个沉着而又机智的神秘教主,给了她不少鼓励,尤其那对眸子,使她与他对视的霎那里,仿佛重回到了越飞的怀抱里。 失去了的影子,乃有断肠的痴情人…… 一盏茶时光,她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向一棵大树旁的草旁的草丛里扑了过去,沙沙之声,那修长的影子一个跄踉跌倒在草丛里。 此人气喘如牛,绮玉老远就听到了,一股怜惜的感情冲动,疾纵过去,小心翼翼将他伏起来。 神鹰教主刚站起来,一句话没说又坐了下去,绮玉只听到他微弱而模糊的自语道:“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哼……你们不知道……永远不知道……” 绮玉心中一动,倏地腾出一手,去掀他的面纱。 练武人惊觉性最敏,这一霎间,神鹰教主忽然大喝,声:“不准动!” 喝声如雷,绮玉不禁吓了一跳,疾忖道:他难道是装的!一时怔住了。 神鹰教主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她一眼,摇摇摆摆的走了。 绮玉感觉他的眸子已失去了往常的光辉。 她追上前去,道:“要我帮助吗?” “不要!” “你……怎回去!” “别管!” 沉重又零乱的步伐,溅起了团团沙尘。 绮玉欲再发言,目光一转,已觉四周情形不对。 阴森森的荒芜僻野,路的两旁,伫立着百来位目光炯炯的怪客。 这些人一言不响,数百只眼睛紧盯在她脸上,从发现了到现在一直未移动过。 绮玉慌张起来,这百来位怪客,全身劲装打扮,灰蒙蒙月色下,两眸炯然,大阳穴鼓起如愤,中间没有一位看来是个庸手。 若然这些人连手攻击她,她插翅都难飞了。 □□□ 沉默。 森寒恐怖的沉默。 神鹰教主低喝一声“散开”。 蓦地,这一群人,竟十分恭顺的散了开来,围成一个极大的圈子。 绮玉一颗跳跃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目光惊处,那四对英风逼人的少年男女也在其中。 这时,八人相继走来,关怀的问道:“师父受伤了!” 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禁不自情,用手抚了抚他额角,惊唤道:“师父!您头好烫啊!” 神鹰教主伸手摸出一个白玉小瓶,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吞下肚去,然后闭目休息。 八人关怀急忧之色溢于情表,那百来位劲装怪客,亦目光灼灼,露出慌张的样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开口寻问。 神鹰教主微弱的说道:“伏下,听我命令!” 百十位怪客,一律平伏地上。 绮玉见状,恍然大悟,心想,是啊,怪不得刚才自己还以为这些人从地上冒出来的呢? 又想到,奇怪,什么事情令他们这么慎重。 神鹰教主微观天色,道:“现时三更已过,距离时间还有一会,你们到草丛里,听候命令。” 百来位怪客,矫健的纵进草丛里,但听飒飒声响,人数虽多,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隐蔽工作,显见日常训练有素的一般了。 神鹰教主目光落在那位娇小的白衣少女身上,说道:“我的兵器拿来没有?” 白衣少女颔首道:“弟子不敢有丝毫疏忽之处,师父现在要用吗?” 神鹰教主道:“拿来!” 白衣少女恭恭敬敬,捧着一条似鞭非鞭,稀奇怪状的外门兵器,双手递了过来。 神鹰教主方才接过,随手一挥,但听“呼呼”怪中,如啼如泣,一片金黄色闪耀的光华,映目生辉,绮玉不觉退了一步。 神鹰教主像似十分虚弱,这随意一挥,竟被挥出的劲力带着摇摆不已。 白衣少女轻唤道:“师父您受伤了,不必劳神,这里的事情由我们弟子负责办好!” 绮玉见她处处流露超过师徒关系的关怀,心中不知怎地,对她甚是厌恶。 神鹰教主冷峻的说道:“青凤,你老爱管师父的事,是何道理,快同你师兄弟姊妹隐藏起来。” 白衣少女轻叹一声,转身在而去。 她目眶中竟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八人隐去之后,偌大的荒野,只剩下神鹰教主与绮玉两人,神鹰教主道:“你呢!难道要敝人下逐客令!” 绮玉脸色一红,乖巧的纵上一棵茂密的大树上,隐住自己的身体,左手探入怀中,暗扣一把暗器,以防神鹰教主不测时加以护卫。 神鹰教主长吐一口气,盘坐地上,竟然引起吐纳工夫来了。 蓦地,三声亢长啸声同时响起,三条人影,如飞纵来,神鹰教主一挺而起,那嘴角浮上一朵倔强的笑意。 三人霍地停住身形,拱手问道:“阁下是神鹰教主吗?” 神鹰教主冷然道:“敝人正是!” 三人对望一眼,齐声道:“泰北三鞭,如约来到,教主有何见教!” 神鹰教主道:“听说三位曾经跟武当派掌门人‘紫阳真人’有过一段艰难化解的梁子对吗?” 三人脸色微变,当中一位抗声道:“不错,在下三年埋首练武,用意全在报复当下折挫之恨,教主柬传在下,莫非要替‘紫阳真人’绝灭后患。” 神鹰教主长笑道:“敝人意思恰跟三位想像相反,敝人不久之前,跟紫阳真人,亦有一段仇恨,目下想寻觅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对付紫阳真人……” 三人面呈讶色,道:“教主的意思是……” 神鹰教主微微一笑道:“彼此何必说穿,心照不宣就行了。” 三人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问道:“在下等全以教主的意思为意思,教主有何打算,尽管吩咐,在下等无不尊从!” “三位太客气,敝人早有策划,故早有准备,明日紫阳真人必须亲自来敝教,三位届时亦请移驾!”泰山三鞭眉毛一挑,哈哈大笑两声,抱拳道:“却之不恭,在下等就此告辞,明天必去贵教就是!” 三人背影渐渐隐去,神鹰教主吐出一口长气,顿时虚弱的坐下来,重行吐纳功夫。 须臾,突有蹄声传来,神鹰教主一跃而起。 十三匹快马,缓缓行来,马上骑士突见道路中央站着一个修长的人,顿时收缰勒马,大喝道:“呔,什么人妨碍交通,还不快走,不怕死吗?” 神鹰教主朗笑道:“来者是‘十三斗士’。” 闻言,各人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当先一位拱手道:“不知者不罪,想阁下就是名闻天下的神鹰教主了吧!” “不错!” “教主有何见教?” 语言遂渐温和,但那已久养成习惯的粗犷性格,却无时无地不让人觉得这些人的野蛮。 “久闻‘十三斗士’英武无匹,胆力过人,豪气千云,光明磊落,生平最惧面装和善,内底阴恶的小人是么!” “十三斗士”一听有人捧他们,而且这捧他们的人还是鼎鼎大名的江湖怪杰——神鹰教主,那有不高兴的道理,霎时粗旷的笑声冲天而起,划过云霄。 “神鹰教主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兄弟何幸,能一睹风采,哈哈,教主你这个朋友,咱弟兄是交定了,如有要兄弟效劳之处,兄弟是义不容辞了……哈哈哈……” 神鹰教主道:“各位以为雁荡派掌门人玉真子如何?” “十三斗士”止住笑容,各个呈现一片讶容,说道:“玉真子说坏不算坏,说好不算好,生平行事差强人意,咱兄弟总是抱着‘人不犯人,我不犯人’的观念,不知教主问这做什么!” “十三斗士”之中,忽有一人叫道:“呸,玉真子什么东西,兄弟记得两年前独自一人在杭州游乐之时,正碰到老鬼那宝贝徒弟在酒店里瞎说大话,把玉真子形容成天地少有,世间仅存的奇人隐士,兄弟看不过眼,教训他两句,小子打不过,竟将他师父搬出来了……” 以下的话,大概因吃了亏不好意思讲出来,遂住口不言。 那当先一位愕然道:“真有这事,兄弟怎不早说,结果呢,兄弟是否吃了亏!” 那人恨恨道:“玉真子手段低级得很,讲明了二十招之内以一对手掌夺取我的兵器,否则他永世面壁空山,不再下山,那知十八招过去,老鬼见二十招并不足以折辱兄弟,便施雁荡镇山之宝——伏魔钉暗器,将兄弟打伤,兄弟曾责问老鬼,那知老鬼舌花生莲,说他不用兵器,并未包括暗器在内,你说气人不气人!” 当先大汉大叫道:“当真有这种事情,你怎不说,这对咱‘十三斗士’名气有多大的损失你知道么?” 说着,举起长长马鞭,“拍”的一声,把那说话的汉子打得脸上平空添上一道血痕。 绮玉心想这次免不了同室干戈了。 岂料,那人被击,仅望了他一眼,即垂下头来,神情十分沮丧。 神鹰教主道:“玉真子乃出名的老狐狸,外表道貌岸然,但其实私底下善恶不分,黑白颠倒,不知陷害了多少忠良!” 那粗暴的汉子怒叫道:“罢,罢,这老鬼兄弟与他没完了。” 神鹰教主道:“寻他霉气,并非困难韵事,明日玉真子会在敝教出现,届时各位自己找他了当好了。” 粗暴汉子眉毛一扬,喜道:“多谢教主指引,兄弟这里先里先谢意,明日兄弟等只得搔扰教主了!” 神鹰教主道:“那里,那里,各位别太客气,此地敝人枉添地主,若不好好招待,怎对得起各位风尘仆仆,不远千里赶来呢,至于柬请各位,无非想借机一睹天下英杰风仪,无理之处,尚须包涵。” 粗暴汉子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原来教主把咱兄弟叫来,是要请客,哈哈,兄弟口福不浅!” 谢别神鹰教主,十三斗士勒马飞驰而去,这一群豪杰,生性粗犷,毫不受礼节拘束,但听“叭”“叭”清脆皮鞭之声不绝,那噪舌的笑声,喝声,此起彼落,层出不绝。 绮玉口虽不说,心中已知道了大概,知道这神鹰教主正用借刀杀人之计,心虽十分不满,但想起越大哥的仇人也是这些伪君子各派掌门人,是以乐得袖手旁观,不理不问。 神鹰教主两眸观天,忽重重叹一声,自语道:“英雄失去了力量,也只有用诡计了,唉,这些人本该除去,那料到自己会……” 来回踱了两周,已感周身不舒服,忙道:“青凤你来!” 一声娇甜的“是”,跟着一条纤巧身影一掠而来。正是那默默含情的白衣少女。 神鹰教主双眼凝视遥空,低沉的道:“青凤,我传你不少武功了是么?”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多谢师父开恩,格外惠赐不少!” 神鹰教主点头道:“你知道我唤你来有何用意!” 白衣少女摇头道:“弟子愚笨,不知恩师有何差遣!” 神鹰教主道:“以你目前武功,虽谈不上登峰造极,至少也堪堪挤上武林第一流高手的行列……” 白衣少女道:“全是师父的恩惠,师父若不牺牲自己的精修精气,助长弟子功力,恐怕弟子一辈子也挤不上一流的位置。” 神鹰教主道:“你聪慧过人,好好一块浑金璞玉的质料,为师那能误人弟子,暴殄良材,你年纪最小,但在八位师兄姊面前毫不逊色,反而冰寒于水,青出于蓝,为师也是最疼爱你!” 白衣少女清澄的眸子闪过感激的光芒,道:“师父这样护我,不知叫我怎样报答才好!” “这个念头,千万别存心里——” 神鹰教主道:“须知人都是自私的,为师也不例外,当初为师见你骨格、相貌各方面都超人一等,就想把本身武功传给你,为此,我始肯牺牲本身苦修真气,助长你的功力,说实在话,为师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你能发扬我门武学,在芸芸武林中-露头角!” “师父别这样说,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你……” “青凤……” 神鹰教主渐渐不支了,他柔和的唤了一声,白衣少女美眸泪光一闪,疾快的扶住他摇摆的身体,但听他吃力的道:“为师愧不能在有生之年,将全付武功交给你,现在……咳……为师大概不行了,你仔细听着……” 白衣少女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晶莹泪水再也不自主的流落面颊,她安慰的道:“师父,您不是常自傲您的内功精堪无比么!” “不错!” “内功可以疗伤,您怎把放弃了呢!” “这不是伤……青凤,这是毒药,为师一时不慎,中了小人毒手,饮下一杯毒药,现在为师要利用这些残余的时间,将身后一切事情交待给你……” “你听着……” 忽闻白衣少女掩面哭泣,不禁叹息: “有什么好哭,心肠放硬点,像你这样柔弱的女人,纵有一身武功,也没有用处,你的柔弱,会使你无声无息,别哭,师父不喜欢这样子柔软的徒弟。” “坚强点,青凤,告诉为师,你觉得你的师兄姊们,那一个胆子最大!” 白衣少女泣然道:“是不是紫凤师姊!” “好聪明的小妮子!” 神鹰教主爽朗的笑道:“来,为师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么!” 语气十分慈详,就像慈母对待亲生儿女一样,四面虽阴沉沉的,青凤却感到温暖,师父平日冷峻异常,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冷而铁心,青凤猝然听到这亲切慈爱的声音,竟生出无限依恋的感情。 她温柔的道:“师父,现在开始讲!”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她那还能听得入耳,只是敬慕师父甚深,超逾父母,不愿违逆他的意思罢了。 神鹰教主道:“有一天黄昏,师父十分疲倦,昏昏睡去,这天服侍师父正是你那大胆的紫凤姊姊,师父一睡不起,这当中却发生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 顿了顿见青凤出神的听着,似乎很有兴趣,不觉微微-笑,接道:“这件事还是紫凤告诉师父的,原来当师父睡得冥冥茫茫之时,后园窗口忽爬来一条大蛇,这蛇凶猛至极,凡人经过它咬到之处,不出一盏茶时候,就毒死去过,这条毒蛇籍着黄昏之时,悄悄游进了师父的卧房,它像似好几个月没吃东西了,一进来便把师父养的一条卷毛小狗吞下肚子里。……” 侧目见青凤脸色微微发白,不由握着她的手,岂料手心竟是湿湿地,心想,这妮子胆子太小了,武功虽高,也无法担当大的风险,遂讥笑道:“青凤胆子真小,当天若是你服待师父,一定吓晕过去,师父则被大蛇一口吞也肚里去了,死也做个冤枉鬼!” 见青凤赧然垂首,不禁朗笑一声,接道:“大蛇吞了小狗之后,遂朝师父游来,这凶猛的大蛇张望了一会,大概见师父身体太大,不能让它几口就吃下去,于是,它慢慢爬上床来,把身子倦着一堆,伸出一颗大头,先朝师父腿咬来——” “这时,恰逢紫凤那丫头,端茶进来,一见如此情景,忙尖叫一声——” “大蛇一见有人进来,凶性一发,索兴连师父也不吃了,盘缩在床上,吐出长长的舌头,盯住紫凤,紫凤怔了怔,立刻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 “她慢慢走了过去,她不敢拔剑,深怕大蛇惊而走险,先把师父吃了,于是她缓缓趋了过去,坐在床缘上,盯着两只大眼睛,一瞬不瞬与它对视起来!” “这丫头真大胆,两下相距不过二尺,若然大蛇扑过来,她就难逃一死了,但是,大蛇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紫凤颇知蛇性,你愈镇定,它越高深莫测而不敢乱来,愈慌它就胆大了……” “一人一蛇,相持了一会,互不发动攻击,这时师父快醒来了,她很着急,因为师父不知有蛇在旁,只要轻轻一动,大蛇便张口咬噬,所幸师父没动,只先睁开眼睛,紫凤那丫头,不敢乱叫,暗用学而来至火候的‘千里传音’将事态的严重及防范办法,用内功传达过来,她本人则一直不间断的凝视着大蛇,师父起先慌了慌,若不是紫凤故意将头摆了一摆吸引它的注意力,师父就危险了……” “最后,师父也用‘千里传音术’告诉她,叫她准备,师父暗数数字,数到十的时候,紫凤突然一举挥动,师父则利用它这分心之际,蓦地一腿扫去……” 说到此,倏而住口。 青凤耳鬓已微见汗珠,两手亦轻轻颤着,紧张的问题:“结果呢!师父没关系吧!” 神鹰教主大笑道:“如果师父有什么差错,现在还能给你讲故事!” 见她余悸犹存,惊魂莫定,不觉怜惜的抚着她长长的秀发。 青凤温柔的笑道:“紫凤师姊胆量那么大,我真佩服!” “光佩服有什么用,你要向她学习啊,可惜……” 青凤忙问道:“可惜什么!” 神鹰教主黯然道:“可惜为师离死不远,否则为师一定要将你练成一个胆、智、武、文四全的女中豪杰。” 青凤娇脸一黯,泣然道:“我不要做女中豪杰,只要师父不死!” 神鹰教主十分感动,微笑道:“青凤,这不是人力,武功能够挽回的啊,快,笑一笑,为师虽遗憾一直没注意你这个缺点,但希望你在这时候的表现,能让为师高兴一下。” 远方已有恬噪的声音传来,步伐之声大作,沉重而稳健,显示这批来人不在少数。 神鹰教主侧耳倾听,忽道:“青凤,为师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在这一举中,你如果能有良好的表现,为师纵然死去,已无所遗憾的了,青凤,你是为师最喜欢的徒弟,鼓起勇气来吧!” 青凤不解道:“师父,他们是谁!” 神鹰教主微笑道:“你别管,放手去干,别存顾虑之心,这些人都是为害百姓的败类。” 青凤凄然道:“可是,师父你将……” 神鹰教主苦笑道:“你怕死吗!” 青凤摇头道:“我不怕死,只怕师父死……” 神鹰教主长笑道:“为师那容易这么快就死,只少也得亲眼看你扬名江湖之后……这一举……是了……这一举就足够使你成为天下最出色的女侠。” 绮玉离得远,不知他师徒谈的是什么,是他俩越依越近,暗想道:“这那像师徒,简直情侣一样嘛,哼!” 青凤忽道:“师父,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孔吗?不瞒师父,青凤心里常想,师父既然传我们武功,情比父母,为什么要遮住脸孔,真是……” 小妮子似有许多委屈藏在心里没说出来似的,嘟着小嘴又道:“青凤心里常想,师父一定不是长得很难看的人,为什么……” 乍见神鹰教主眸中露出严峻的光芒,小妮子芳心一悚,再不敢说下去了。 只听神鹰教主道:“你怎知师父不是难看的人!” 小妮子怯生生道:“我心里常想,师父……” 忽觉自己泄露心中隐秘,不禁羞红了脸。 月色下,她嫩脸匀红,容光照人,无形之中,流露许多纯洁的美丽。 如果,她仔细打扮一下,也许会引动更多男人的爱恋。 小妮子芳心有个极大的秘密,她二八年华,情窦初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师父。 她一度于夜阑人静,无人扰搔的夜园里,捧着花朵,倾诉芳心深处的爱恋。 世上许多少女怀春不是这样? 她一颗螓首,越埋越深,几乎触及胸腹。 微妙的爱,既神秘又甜蜜,如果可能永远保持的话,她宁可终生不嫁。 神鹰教主凝视她,目光中也是困惑疑迷。 他怀疑青凤曾经看到他的真面孔。 唯有在练功房里,他才取下黑纱面罩。 练功房隐密森严,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他是教主,命令下去,谁敢不从。 他也有秘密。 他也是一个年青人啊。 如今,他门下徒弟,年龄几乎与他相仿,他不敢出示真的面目。 年青人总有一颗活跃的青春心情,他不例外,装“老”的日子使他厌烦,使他枯燥,使他郁闷,他像世上每一个年青人一样须要刺激,须要纵身狂驰,在那雄壮苍凉的青海高原上,广阔冥古的蒙古沙漠里…… 然而,一个错误的念头使他犹豫,那是为什么呢? 他死里逃生,却留下一个比死更痛苦的创痛,昔日,他那英挺秀拔的脸上,如今被大自然遗物刮伤半面。 可恶的半面伤创,使他深深埋藏着那颗与每一个年青人一样“活跃”的心。 他有个极大的错误观念,认为他昔日情侣是完全由于他不凡的仪表而爱慕他,如今他不凡的仪表失去了,那些倾心于他,爱慕他的少女会因此变心…… 茫茫苍穹,把他带进迷乱的思潮里。 抖峭寒意,抹去他唇边的笑意。 现实,现实,可恶的现实生活,为什么永远没有思潮里那无止无休的幻觉绚丽呢。 忽地,青凤惊叫一声。 神鹰教主四顾一周,发觉自己左右前后,俱是满面森严,杀气腾腾的汉子。 但是,奇怪地,青凤眸中振奋的神情,并非被这一大堆虎视眈眈的不速客引起的,他不禁问道:“青凤,你在想什么!” 青凤不言不答,忽地背过身去,悄悄在胸脯内衣里面摘下一块色泽鲜艳的玉牌,揣进神鹰教主的手中,激动的道:“师父……师父……” 她似惊喜过度,连说话都不能连贯的说下去:“师父……它是青凤祖传之宝,能……能够解除一切剧毒恶疾……您快吞下……一会就好了……快……青凤打坏人去……” 她胆量不知怎地,忽然壮大得连自己都不敢相言,微扬手中长剑,居然单身一人向数百凶恶汉子叫起阵来。 神鹰教主见她一脸慎重的样子,也不知为何,俯首看了那玉牌一眼,按照她的提示,将王牌放入口中,立刻,一股热流随液流下腹里。 奇焚在全身经脉走转不已,对面阵阵抖峭的寒流,竟不能减灭他全身的热能。 他只觉眼皮沉重,昏昏地,一阵浓厚睡意袭来,猛打个盹儿,遂仰卧如茵芳草上。 冥冥中,只觉全身血液贲涨,无比的舒畅,在这睡下的时候,深深的体会到。 恬噪、清叱、怒叫、暴喝,以及响亮的兵器相触声,在他耳畔,有如四边轻鸣细叫的哇虫,一丝儿也没法打断他的睡意。 青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着幸福的光采,敌人掌来,她一掌拂去,敌人剑来,她一剑攻出,这时,她思路乃集中在某种幻想里,在这里,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畏”什么叫做“惧”! □□□ 这月黑风高,星隐风寒的荒芜僻野,杀声震天,尸遍原野。 两方舍生忘我,前扑后继的杀红了眼,却不知为何而起,除了两方首脑人物的策划外,这一群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傀儡,操纵者则狂乱的豪笑。 杀,是世上最残忍的行动。 然而,居然有人在这抛颈断臂,鲜血泉喷的中间,获取一种狂死的快感。 这个穿蓝布大褂,体躯修伟的老者,正是以一种自认趣乐闻名江湖的“狂杀一君”,这种趣乐正是残忍的“杀”。 “狂杀一君”,是一个心理变态者,在他幼年的时候,屡遭不幸,对世人的看法,渐渐走向偏激的路向。 乱世之秋,必出妖孽,终于这个看来是人,其实毫无人性的杀君获得了武功,从此,每十年便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屠杀。 从他狂乱的自语中,武林中人才明白这杀君为何十年一定要来一次屠杀的原因。 此人血液里有狂乱的因素,十年之来不大肆屠杀一些人,让他静静从中体会,以从其中得到一些奇妙的感觉,来满足他空洞的心田,他必会狂乱而亡。 狂杀一君今年已是七旬开外的人了。在他生命过程中,二十岁学究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到如今,他已举行五次大屠杀了。 每次大屠杀,非到他带来的“死士”,死得一人不剩的时候,他绝不休止,换句话说,也就是对方倒了八代子霉。 这批死士,并非心甘情愿,做他满足奇妙感受的傀儡,这些人中问参杂了各色各形的人,其中有光明磊落的侠客,有名满乡里的大善人,有显官富贾之后,行宅心忠厚的良民,也有獐头鼠目之徒。 如果您仔细看的话,这些人机械的呼喝,咆哮,狂吼,形同拼命,但是他目光中却有异想不到的泪水。 为什么呢!这些人像似失去了知觉理性的行尸走肉? 狂杀一君有他不凡的手腕! 他从一位上代魔君坐化的地方,得到了一册秘方,这秘方助长了他满足狂乱暴性的发泄。他从册上记载,练成了一种神怪的“药”这种药不管任何人服下之后,都会麻木的跟着他走,既连世上最仁慈的善人,也会因为他一道命令,屠杀所有的善良百姓。 这种神怪的药,十分难练,狂杀一君为了它,在这漫长的十年中,从未有一日间断过,他露天席地而居,饥则挖掘草根而食,忍着千辛万苦的折磨,吃尽世上所有的苦头,为了满足自己怪异感觉而炼制它,说来真没有人会相信,但是,狂杀一君毕竟做了。 他锐利的目光一丝不疏的望着每一个“死士”,这些人腹中,有他十年忍坚负重的心血结晶,岂能轻易错过每一个“杀”的念头。 他抚髯微笑—— 漫长的十年,只有这么一天,是他快乐的日子,是他安逸的日子。 狂吼呼杀之声惭弱,芳草上已有如渠的鲜血,如蚁的尸体。 狂杀一君带来的行尸走肉“死土”,一个个倒下去,临死的霎那,这些人与世上所有的人不同,他们心中在这时是无比畅快的。 狂杀一君选中“神鹰教”,做他满足奇异欲望的对象,是有原因的。 他这次屠杀的目标,本不是“神鹰教”,但是他的目标“毒龙帮”,帮主毒龙神君却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为了此事,他曾经与狂杀一君协商过,毒龙神君要求狂杀一君把目标转向新成立的“神鹰教”,他的条件是不反抗的选出数十个人由狂杀一君处理,这一批无辜的人,丧命在狂杀一君满足的微笑里。 毒龙神君嫉妒神鹰教不是一天了,这个机会他岂肯放过,可是,神鹰教主却是心肠仁慈的首脑,宁死也不愿意让一批无辜人的性命奉献给狂杀一君,于是,他纠集了教中武功最高的教徒,与狂杀一君做一次生与死的博命。 神鹰教这边已相继死了三十多位,狂杀一君那边却超出三倍有余,他一共带来二百多人,现在经过一番厮杀,所余下未死的只剩下八、九十位“死士”了。 绮玉不知狂杀一君底细,见他含笑观战,毫无动于衷,心想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残忍,怎能容他活下去害人。 心念一动,倏地闪过两人,一掌朝狂杀一君击去。 狂杀一君,动也未动,笑容依然未减,只轻描淡写的拂袍袖,绮玉便觉罡气如山,猛袭而来,心中骇然,倒纵三丈多远,不敢轻举妄动了。 狂杀一君全付心神浸渍在厮杀的双方对手中,眼眸直视,一瞬不瞬。 他明白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将要受漫长的十年艰苦日子。 绮玉见他这种态,摸出一把碎银子,登时胆量一壮,一扬手,五缕寒点,脱颖而出,狂杀一君如未观,绮玉大喜过望,摸出一把碎银子,又自聚劲掷出。 这种满天飞花的暗器手法,正是紫晴神传授她的,她一点就通,并且威力还大得惊人。 狂杀一君一动不动,待暗器距离身体不到一尺之时,突然连挥袍袖,那数十点迅疾的碎银子如石沉大海,甚至,连落到什么地方,她都没有看见。 任杀一君,哈哈冷笑一声,飘然向她走来。 绮玉花容失色,那狂杀一君修伟的身躯,仍然不即不离的在她身前三丈之地。 狂杀一君笑容依然未逝,绮玉却发现他眼睛布满了恐怖的血丝。 “女娃儿,你让老夫白错过许多眼福,老夫要将你活活扼死!” 绮玉听得直冒冷汗,忍不住尖叫一声。 狂杀一君粗大的手臂一振,像一头狰狞的恶虎,向她扑来。 蓦地—— 一声洪亮的喝声同时传来! “狂杀一君,你这个大魔头,我们找你好久了!” 密林里走出三个人来,正是那和尚、壮汉、中年文生。 铁剑白昆目光一扫厮杀全场,冷笑道:“狂杀一君作孽太深,纵然有东海三仙来求情,在下也不肯答应了!” 狂杀一君根本就不加以理会,三人眉毛一挑,动了真怒。 铁剑白昆心机较多,哈哈一笑,便皱了过来,一面说道:“狂杀一君,在下未动手之前,觉得十分抱歉,因为这历年一次清剿百年的规定是‘东海三仙’与少林高僧‘泰元大师’订下的,在下等只是奉命执行任务的人。” 狂杀一君理也未理,迳出神的盯着斗场中舍生忘死博斗的众人。 绮玉心下暗想,这些人都是他厌恶的,让他们去火拼,自己座山观虎斗,饱饱眼福,也不负虚惊一场。 铁剑白昆眉毛连挑,狂杀一君旁若无人的神气简直使人难受,连他这等阴沉的人都看不去了。 目光一掠,正想施展毒手,忽见绮玉倦伏一旁,忙阴笑道:“好啊,狂杀一君你真活得不耐烦了,竞连‘苍龙神鹰’的女儿也欺负了。” 此言一出,狂杀一君不再安详了,猝然回过头来,道:“你说什么?” 铁剑白昆冷笑道:“恭喜狂杀一君斗了一个大对头,此女便是‘苍龙神鹰’老前辈的亲生女儿,看你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狂杀一君微一皱眉,道:“苍龙神鹰与老夫并无过节,老夫更不会畏他,小辈你叫什么,哼!你以为苍龙神鹰便能吓倒我么?笑话!” 铁剑白昆冷冷道:“老魔别打肿脸皮充胖子了,索兴让我知道个清楚,苍龙神鹰女儿即然出现,他老虽然怪僻,但爱女如掌上明珠,怎会让她走远,据在下想像,他老大概就在附近!” 一面说一面观察狂杀一君脸色,见他一听苍龙神鹰就在附近之时,一张脸孔顿时变了一变,心想:老魔看你有多狡猾,能够逃得出我五指峰! 又想:“老魔君,苍龙神鹰老前辈一出现,就是你的死日到了,你狂什么,哈哈!相信苍龙神鹰老前辈还未把你放在眼里。” 狂杀一君眼高过顶,杰傲异常,闻言不禁大怒,一个飘身将铁剑白昆震得飞出老远,怒道:“苍龙神鹰是什么东西,徒负虚名,老夫就不相信他能奈何了我,今朝饶你不死,快去搬出你的大靠山‘苍龙神鹰’匹夫吧。” 狂杀一君的奇诡深堪武功,果然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铁剑白昆连人都摸不清,便吃他信手一掌,击得翻了个大跟头,心中一寒,再也不敢出言顶撞,只冷冷笑道:“魔君别狂,一山还有一山高,待会‘苍龙神鹰’老前辈出现之后,就有你的好戏-了!” 三人暴退一丈,运掌护胸,深怕狂杀一君猝然间侵袭过来。 狂杀一君冷笑道:“老实告诉你,老夫还未将‘苍龙神鹰’匹夫放在眼里呢!” 闻言,三人齐将目光投往绮玉身上,绮玉聪明绝顶,那会不知道三人的意思,当下故意气叱一声: “老魔头敢侮辱我爹爹,看你有几条命在!” 身子却不敢冒然行动,所幸三人并未有怀疑的意思。 狂杀一君道:“老夫生平杀人不在少数,视人命如芥草,如果苍龙神鹰匹夫敢来寻寡,只要冤死一条路走!” □□□ 蓦地—— 远方一声极长极细的声音传来! “那个敢骂老夫,活得嫌长了么!” 这两句话声,拖得又细又长,偏偏那么清晰的传人众人耳里,铁剑白昆大喜过望,脱口道: “来了,果然不出所料,苍龙神鹰老前辈就在近处,哈哈,老魔头有苦头吃了!” 绮玉却大惊失色,心想:“糟了,糟了,自己假冒苍龙神鹰女儿,马脚即将被折穿,如果这人果是苍龙神鹰,自己怎办呢!” 心越急,越想不出好计策,须臾间,那又细又长的语声又传来! 每一个人都给我站住,谁敢乱走一步,老夫决不饶他! 东方密林之处,一线白影,比苍隼还快,那带起的衣袂破空之声,远远就可闻及,可见此人奔走的速度如何的快。 狂杀一君老脸大变,竟给怔住了。 他喃喃自语道:“也好,老夫就要看看你武功有多高,江湖传言不见得样样可靠,只要你略逊我一筹,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强劲的劲风方自呼啸而过,众人就觉得眼睛一亮,不知何时,众人面前已多了一个体躯修伟,全身雪白装束的老人。 老人相貌清奇,胡髯雪白,加上体躯高大,一眼望去,有如神仙。 此人现象之后,正眼也不望狂杀一君一眼,迳自大喝一声: “停手!” 喝声铮锵,有如金石交鸣,众人耳膜一阵震动,痛不可当。 斗场百来位厮拼不绝的汉子,闻声纷纷跃开一旁。 老人胡髯若神,不怒自威,只见他一个飘身,不知用什么身法,捷如鬼魅,在广场上绕了一圈,然后拍了下掌道:“躺下!” 那一批狂杀一君带来的“死士”,果然听话,一声不响,就此死去。 老人冷冷道:“这些人活不如死,少叫他们受些活罪,也是一件功德!” 缓缓转过身来,两道神光棱棱的眸子扫了狂杀一君一眼,半晌方道:“你就是狂杀一君么!” 狂杀一君心中恨极,表面上却装做毫无所谓的应道:“不错,匹夫就是苍龙神鹰么!” 老人冷冷道:“你还不配问!” 铁剑白昆忙挤出一付苦脸,迎了上来,拱手道:“老前辈大名,晚辈早有闻及,今能一睹风仪,死也瞑目了!” 苍龙神鹰淡淡道:“你愿意死么!” 铁剑白昆脸孔一热,心中知他僻气古怪,也不敢多言,负手静立一旁,准备看这位奇人如何泡制狂杀一君。 绮玉进退维谷,心肠索兴一横,心想管他的,生死由天,就算被他知道了又怎样,这又不是什么恶不可赦的行为。 心中坦然,也就不以为畏了。 那青凤缓缓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悄语道:“这位姊姊,武功好俊啊,若不是您刚才助我一臂之力,小妹早化为鬼魂了!” 绮玉心中对她并无好感,此女娇柔可怜,处处讨人喜爱,不知怎地,自己对她却生不出爱念。 也许,她适才的举动太刺眼了。 苍龙神鹰冷漠的望了众人一眼,双手一负,举首观天,半晌才缓缓道:“好了,除了曾骂老夫之人不能走外,其余的都可以离开了!” 众人却没一个愿走,大家抱着相同的目的,欲看此一代奇人如何泡制暴虐的狂杀一君。 神鹰教主缓缓苏醒过来,青凤忙不迭疾走过去,用手挽着他。 神鹰教主大病初愈,兀自摇晃不定,也不避嫌,全身倚在青凤身上。 小妮子芳心怦跳,不知是甜是甘,是羞是喜,一见众人灼灼望她,包括师兄师姊在内,不禁羞赧万分,索兴闭起眼睛,静静享受这一生中最难获求,最甜蜜而最暂短的温馨。 神鹰教主那知小妮子心里有那么多奇妙的心事,只觉头脑昏沉,全身虚弱无力,也就将全身重量放在青凤姑娘的身上了。 苍龙神鹰见众人无一有走的神情,不禁微慢道:“你们大家不走,难道都骂过老夫了!” 众人默默不语,苍龙神鹰又道:“好,你们不愿走,稍等想走都走不掉。” 狂杀一君一忍再忍,以他狂傲的个性,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冷笑一声道:“老夫以前只知苍龙神鹰匹夫性情古怪,却不知还有跟老夫一样的嗜好,好极,好极,老夫今后可不愁有人背后只骂我一个人了!” 苍龙神鹰,倏地一眼扫来,两道神光划过山川大地,道: “老夫倒听过世上有过这么一个人,不过你想要与老夫颉颃,那还差得太远呢,老夫看在你晚辈份上,给你一个便宜,这样吧,据闻你狂杀成性,所以被取了个名讳叫狂杀一君,你就把你最得意的‘杀’字,用在老夫身上试试,看看你对‘杀’字到底有几分火侯。” 众人一愕—— 苍龙神鹰竟呼狂杀一君晚辈,以狂杀一君外表看来足足超过七旬,比较起来,苍龙神鹰岂不至少应该在九旬年龄以上了! 铁剑白昆不禁怀疑的望了望绮玉一眼,心想“不对,苍龙神鹰有如此大的年岁,此女不过十八、九岁,怎唤他做爹,难道苍龙神鹰七旬过后,才娶妻生子不成!” 心虽这样想,口头却也不便道出。 绮玉芳心一紧,生像似被他出漏洞似的,全身神经都收缩起来。 第九回 无事不登三宝殿 狂杀一君一听苍龙神鹰如此瞧不起他,脸色顿变得铁青,大喝一声: “老匹夫欺人太甚,老夫与你拼了。” 倏忽拍出一掌,看是轻飘无力,苍龙神鹰却皱了皱眉,凝神而立。 狂杀一君掌未使直,就撤了回来,微带吃惊的口吻道:“老匹夫果然有点门道,且吃老夫第二掌。” 苍龙神鹰冷冷道:“多出点劲。” 一股狂飙平地而起,沙石激射,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各自退后两步。 耳听苍龙神鹰冷冷道:“准备第三掌吧。” 狂杀一君脸色一红,怔了怔道:“老匹夫别狂,第三掌有你好受的。” 绮玉心细,发现苍龙神鹰额角微冒汗珠,心想:“是了,他武功虽然高得骇人,狂杀一君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每个人眼光都向狂杀一君投去,见他凝神内视,拳掌互搓,淡淡白色冒出,随风而逝,心知狂杀一君不顾本身多年苦修,与苍龙神鹰孤注一掷了。 苍龙神鹰含笑而立,意似悠闲,但神光棱棱的眸中却有慎重的神色。 四周静静地。 一轮淡月,与凄凉的星辰闪烁着阴凉的光辉。 蓦地一声厉嗥,破空而起,一点黑影,飒飒飞起。 众我转头望去,心中各自凛然。 苍龙神鹰倏地回头叱道:“出来。” 这一霎间,狂杀一君似乎决定了一件事。 利害闪过脑际,疾快的向旁侧密林掠去。 他身法捷似鬼魅,待众人回过头来之时,都不禁惊呼出声,空旷的草地上,暗淡的月光下,那有狂杀一君的踪迹。 苍龙神鹰也是一怔,愠道:“他会逃走?” 言下之意,以为狂杀一君在江湖的声望,竟会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行为,殊感意外。 铁剑白昆恨狂杀一君狂妄,乘机说道:“狂杀一君这厮平日作恶多端,人神共愤,不料又得罪老前辈,真是万事不足以赎其罪,老前辈且替天行道,将他除去,则天下百姓幸甚!” 苍龙神鹰不悦道:“你少插嘴。” 目光四顾一击,指着神鹰教主道:“你就是新近掘起武林的神鹰教主?” 神鹰教主道:“正是敝人。” 苍龙神鹰冷冷道:“没出息的小辈。” 众人一愕,神鹰教主也呆住了。 苍龙神鹰又道:“我不服气是么?哼,眼看自己部众接二连三被狂杀一君残害,竟悠闲的在旁边看,若是老夫,岂容他嚣张下去。” 侧身指着铁剑白昆等三人道:“你们也小心点,别以个体所有制做坏事,老夫就不知道,哼!” 三人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反抗。 苍龙神鹰顿了顿,又指着青凤姑娘道:“女娃儿胆小如鼠,将来也不能成大器,枉费神鹰教主小辈一番心血。” 青凤娇脸一红,垂一螓首,竟十分委屈似的。 众人口里不说,心里却在想:“这苍龙神鹰一代奇人,武功高不可测,想不竟恁地好管闲事,人家胆小跟他有何关系,硬把人家骂上一顿。” 苍龙神鹰肆意骂了一顿,待自己认为气消之后,才旁若无人的阔步离去。 铁剑白昆忽道:“前辈,您的女儿……” 绮玉芳心大恐,说不出是惊或是慌。 苍龙神鹰看了绮玉一眼,冷冰冰的脸色板得更紧。 绮玉不敢看他,预料一场大难即将来临。 片刻,苍龙神鹰才道:“我的女儿,还不走么。” 绮玉一怔,犹豫不决。 苍龙神鹰长笑道;“回去,老夫找你好久了。” 语气竟温和了不少,绮玉心想怎么搞的,他也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一阵玄迷,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众人满是羡慕的神情,仿佛为自己有这么一位爹爹而羡慕,不禁芳心怦动,鼓足勇气向苍龙神鹰走去。 苍龙神鹰慈笑一声:“乖孩子。” 竟伸手抚着她秀长的头发。 铁剑白昆暗想:“苍龙神鹰果然疼爱他的女儿,幸而自己没得罪她,否则自己就倒霉了。” 遂巴结的道:“前辈千金好俊的轻功,足见将门虎子,毫不虚讹,晚辈钦敬万分……” 苍龙神鹰笑哈哈的道:“是么,老夫并无传给她什么啊!” 铁剑白昆谀笑道:“前辈一代奇人,令千金只消耳听目染,也胜过晚辈十倍有余。” 苍龙神鹰笑道:“乖孩子,你还想玩玩么?” 绮玉茫然点头,苍龙神鹰又柔和的道:“年青总是爱玩,也好,让你多玩几天,等到玩腻再回家也行。” 绮玉茫然道:“回那个家。” 苍龙神鹰笑道:“爹爹差点忘了,十天后爹爹找你便了。” 铁剑白昆暗想苍龙神鹰怪僻孤傲,惟对自己女儿百般爱护,唔,看她神情仿佛甚是怡然,足见苍龙神鹰如何娇纵此女子。 苍龙神鹰取出一块玉符交到绮玉手中,慈祥的道:“乖孩子,江湖上步步危险,寸寸陷井,你要当心一点啊。” 温柔的语气,就像即将分手的父女,频频叮嘱。 这个场面,十分感动人,于是,大家对绮玉另眼看待。 苍龙神鹰阔步而去,直到背影消失,众人才长吐一口气,肆意活动自己筋骨,绮玉怔怔出神,敢情从方才到现在她弄搅不清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苍龙神鹰脾气之古怪,天下闻名,这种事情到不算稀见,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性情罢了。 苍龙神鹰最重外表,只要看得顺眼,一切事情好办,如果看不顺眼,即使自己的女儿平等待遇。 人人对他知之却不甚详,尚自以为绮玉是她亲生女儿,一代奇人的女儿必跟普通人不一样,于是,很多人围拢过来,找她攀谈。 她心里有数,但在外表上,却不让自己的疑迷之情流露出来。 神鹰教主目视遥空,似乎为这事情陷入疑迷的思潮里,迳自发怔寻思。 铁剑白昆瞥见神鹰教主依然安好无损,心中一凛,不禁缓缓向他走去,笑道:“幸会,幸会,神鹰教主也在这里,兄弟等拜见了。” 绮玉凝目视去,铁剑白昆左掌轻轻抖动,状似正在运功,忙不迭娇叱道:“站住。” 铁剑白昆一听绮玉喝叱,忙涌上一付笑容,十分恭敬的道:“姑娘叫的是在下么?” “正是。” 铁剑白昆乃笑哈哈的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绮玉知道自己此刻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不同,也不客气,命命式的道:“这里没你们的水,请别多管。” 这话无疑下逐客令,铁剑白昆道:“姑娘的意思是——” 绮玉冷冷道:“走开,越走越好,姑娘讨厌看见你的面孔。” 铁剑白昆脸色大变,但又无可奈何:“好,在下此刻就走。” 领着和尚,中年文生悻悻而去。 青凤掩口笑道:“啊,他们狼狈的样子真好笑!” 绮玉冷冷道:“有何好笑,哼!幼稚。” 青凤粉脸一红,竟泣然欲泪。 小姑娘好柔的心肠,绮玉忽感不忍,接道:“这三人都是坏人,姑娘当然冷言冷语对待他们。” 青凤低垂不语。 神鹰教主忽叹一声,道:“青凤,别跟那位姊姊呕气。” 青凤道:“师傅,我没跟她呕气,我并不讨厌她啊。” 神鹰教主道:“这才乖,扶我回去吧。” 青凤轻舒手臂,扶住神鹰教主一步步离去。 数百位大战未死的怪客,紧缩随其后,那七位少年男女走在最后面,指手划脚,低声议论私语。 “大哥,青凤好像很关心师父。” “嗯!青凤心肠好,人也最重感情,当然感激师父的爱护罗。” 另一人口气有点妒意:“大哥,我不明白,咱师兄弟姊妹里,师父他老人家惟独疼爱青凤,她那一点比得上咱,胆子小,人又柔又弱,师父想要将教中要务,给她处理呢。” “大哥”说道:“我也不太明白,想是师父怜悯她柔弱,所以特别疼爱她的缘故,再说,青凤人长得最美,心也最细,把师父照顾得无微不至……” “大哥,弟还是不明白,咱弟兄姊妹那个不细心服侍师父,他老人家怎能厚此薄彼呢。” “说话小声点。” 那“大哥”摇头道:“也许师父心里的看法不同,咱们不能怪青凤。” “听说青凤是已故的剑客‘七星穿云’的女儿。” “不错。” “据江湖传言,‘七星穿云’生前公正好义,武功高强,是个没拦遮的血性汉子,其得人心。” “嗯。” “七星穿云路中暴毙,只留下了这么个女儿,孤苦零仃,柔弱可怜,所以师父特别疼爱她。” 绮玉跟随其后,心中对神鹰教主甚是怀疑,因为那对曾令人不能自克感情的眸子,委实太像越飞了。 七人回头张顾一眼,也不阻止她。 苍龙神鹰的女儿,在江湖上所占的份量并不很轻,他们都想借机会攀个交情,于是绮玉参加了他们的行列。 步伐声惊起无数夜枭,拍拍飞起,东方已现鱼肚白色。 左边那少年道:“听说明天教里有个盛天会议,届时各派掌门,天下豪杰受邀而来,咱们可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人现世啊。” “五弟,你怎么老记挂这些,你怕吗?” “笑话,除了师父,师兄之外,小弟怕过谁来,只是从来未曾经过这种场面,有点紧张罢了。” 另一人道:“苍龙神鹰老前辈的千金,你愿凑个趣否?” 绮玉道;“很想,就怕各位不答应。” “这是那里话,凭苍龙神鹰老前辈的名望,明天全场人都要向你注视了。” 这少年似对绮玉甚有好感,途中不时侧首望她,有时目光会闪耀出火一样的热情神采。 “姑娘如不嫌弃,敝兄弟就与你做个朋友。” 绮玉道:“感情难却,姑娘怎敢拒绝。” 少年人脸色浮上一片喜色,眼睛更明亮了。 “我师父叫我‘云龙童子’,你若愿意,也这样称呼我好了。” 绮玉道;“我叫绮玉。” 少年人道;“令尊苍龙神鹰武功盖世,光凭名气就把任杀一君吓跑了,绮玉姑娘是他老人家的千金,必定学得一身超凡入圣的武术吧。” 绮玉道:“惭愧得很,姑娘生性好玩,不肯练功,并无多大成就。” 云龙童子偷觑她一眼,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希望有暇之时,我能得到姑娘一点教益。” 绮玉道:“别把姑娘看得太重,其实姑娘除了懂个一招两式外,一无所长,不如你们跟随神鹰教主,学得一身好技艺。” 云龙童子皱眉道:“我师父武功高不可测,但他老人家却只肯传我们师兄弟千些比较平凡的武功,像那种独门绝艺,我们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学得。” 绮玉安慰道:“皇天不负苦心人,不会的,你们都是他徒弟,早晚会得到他压箱底的绝技。” 云龙童子摇头道:“说实话,有的时候,我……我很不满师父厚此薄彼,私将独门技传给青凤……” 绮玉笑道:“你怎知道的?” 云龙童子愁眉苦脸道:“当然可以猜忖得出啊。” 从一段简短的谈话中,绮玉已然看出云龙童子这个心地坦率,个性执拗的年青人,对他暗生好感,闻言不禁娇,笑道:“你这人疑心太重,光凭猜怎可猜出一切呢。” 云龙童子叹道:“是的,我疑心太重,不过,确有这事呀!” 顿了顿又道:“起初,咱师兄弟姊妹倒看不出来,后来……在一次厮拼中……我们忽然发现青凤身法怪异,竟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功夫,于是,我们开始怀疑师父有偏心的行为了,唉……” 那被唤“大哥”的道:“师弟太噜苏了,这些咱们心中的事,怎好随便告诉别人!” 怎觉话中暴露的意思太多,补上一句道:“这些事不能告诉旁人,尚请姑娘原谅。” 绮玉笑道:“没有什么啊!” 蓦地,一声尖叫,令人毛发栗然。 尖叫之声,出自前方,只见“大哥”脸色微变,匆匆道:“不好,是青凤的声音,我去看看。” 一个掠身,便超过众人,绮玉忙跟随过去。 只见青凤眉紧锁,本是白嫩匀红的面靥一变为苍白痛苦,那欺雪寒霜粉臂正插着一柄骷髅匕首,刀身雪亮,鲜血汩汩从青凤臂上滴下,神鹰教主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以为师傅被害,虎吼一声,奔跑过去。 “师妹,师傅他可受害了。” 青凤惊恐的脸色浮上安慰的笑容,道:“没有,我看见一道白光向他身上飞来,我心里一急,就用自己身子挡去,幸好只中在我手臂上,没伤到师傅。” 大哥心中放落一块大石,迅速地把神鹰教主扶了起来,但见他两眼已闭,头冒冷汗,是伤痛晕过去。 这旁。数十位大汉已拔出兵刃,四处搜查。 “大哥”道:“青凤太伟大了,怪不得师父疼爱你。” 神鹰教主悠悠醒来,睁眼便道:“青凤无恙么。” 怎见青凤臂上尚留着那炳明亮的匕首,道:“快把你师妹臂上的刀拔出来。” “大哥”突出一指,点在青凤“三里穴”上,跟着一握一抽,“雪”的一声细响,寸余伤口鲜血如泉。 青凤银牙紧咬连呻吟也不发出-声。 神鹰教主怜悯的道:“凤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青凤道:“我深知师父大病初愈,无法闪躲,所以……” 神鹰教主默然不语,取过骷髅匕首一看,把柄之处细刻着“灵山病魔”四字,不禁眉头一皱,道:“灵山病魔?此人名字陌生得很,为可要向我下毒手?” 又朝“大哥”道:“你去问问师弟妹们,看看谁得罪了灵山病魔。” 大哥受命而去,神鹰教主取出-盒金粉,替青凤止住血,叹道:“青凤,你为何要做这傻事,万一刀命中身上要命,岂不白丧一命。” 青凤道:“我怕师父受伤。” 神鹰教主道:“师傅常年在刀山剑林中打过滚,岂畏这柄匕首,唉!你手臂本来毫无暇疵的,经此一来,多添了道刀痕……” 青凤毫不可怕自己美臂被损,道:“师傅别说这种话,只要师傅无恙,凤儿就放心了。” 神鹰教主眸里流露一股感激之意,不再说话。 倾刻间,一个汉子匆匆跑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字柬,道:“禀告教主,刺客已逃逸无踪,只留下这张字柬。” 言罢,恭恭敬敬俸了过来,神鹰教主接过一看:“神鹰教主日益猖狂,老夫难以容忍,以匕首一柄暂代警语,若再蔑视天下英雄,骷髅匕首是尔丧命之刀。” 下面属名为“灵山病魔”四字。 神鹰教主沉思道:“奇怪,灵山病魔,吾从未闻及,为何到我头上惹是生非。” 转眼望见青凤鲜血虽止,人却痛得秀眉紧锁,猛的握拳一击,毅然道:“灵山病魔伤吾爱徒,吾岂能与你甘休。” 目光突然间满是怨毒神色,绮玉一凛,暗想:“青凤姑娘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无怪他如此气忿。” “大哥”匆匆奔来,道:“师傅,徒儿问遍师弟妹们,却无一人与那灵山病魔有过过节。” 神鹰教主霍的站立起来,道:“灵山病魔,果然寻寡找碴来的,传令五个堂主,调查此人来历。” “大哥”受命而去。 青凤道:“师傅,我搀你走,免得伤势方愈,便因操劳过度而恶化。” 小妮子满脸至情流露,反使神鹰教主吓了一跳,摇头道:“不……” 一言未出,便是一个跄踉,青凤“啊”的一声,疾快的扶稳他。 绮玉满心不是味儿,掉首而来。 神鹰教主怔怔望着她纤巧的背影,无缘无故的微叹一声。 道路尽头,便是红砖高筑的城门,众人一见目的地将到,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此时,五更已过,清越的鸡鸣,此起彼落,相互回应,这城市的清晨,一切都显得很宁谧。 不多时,一排雄伟的楼宇就在眼前,门前两座石狮,雄踞工右,庭园花香,继续飘来,那淳郁的芳香,沁入心脾。 远远望去,这一排建筑物给人的印象是富丽堂皇,巍峨我壮观。 楼宇铜门大开,一群衣装整齐的壮汉,拱手行出,口称:“教主回来,有失远迎。” 神鹰教主举手回礼,一言不响,步入房内。 数千壮汉,雄纠纠,气昂昂,鱼贯而入。 客厅广阔,粗烛高燃,神鹰教主迳经正中一只太师椅上坐下,靠着椅背,闭目休息。 这些迎接教主回来的壮汉,一见教主神情有异也不敢多问,各自依序就坐,偌大的厅室人群,竟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青凤心肠柔软,时刻记挂师傅伤势,便也移动坐位,靠在神鹰教主旁边,众人投以惊奇的目光,青凤羞得满面通红,幸亏神鹰教主并未命她走开,这一点小妮子芳心深处,颇为安慰。 半晌,神鹰教主犹无动静,众人也不敢发问,怔在椅上,你望我,我望你,各人都莫知所云。 七位少年男女负手立在神鹰教主身后,手握宝剑,默然不语。 青凤芳心忐忑不安,脑际浮上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坐在师傅身边,居高临下,从大门口看进来会不会像一对夫妻?” 小妮子私地里脸又红了,鲜艳照人。 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以后,神鹰教主缓缓睁开眼来,众人看得出来,他目光已明亮多了。 还没开口,眉头暗地一皱,心想:“这念头怎么搞的,竟毫不避嫌的跟自己靠的这么近!” 平日十分疼爱她,又不好命她走开。 青凤微笑道:“师傅好些了吧?” 神鹰教主点点头,他面被黑纱蒙住,众人皆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绮玉虽在众人之中,心里很不自在,因为这百来人中女人少得可怜,只有东旁数位,南边两位,西边一位,北边一位,加上那神鹰教主的女徒,一共不过十数位。 这时,门外又进来五个老者,扯着洪亮的嗓子道:“禀告教主,外面有个残缺怪人与一位美丽少女口称要见您。” 神鹰教主微微-怔,沉声道:“叫他俩进来。” 五人应命而去,不多时引进两人,这两人一出现,不独绮玉愕了愕,就是百来位教徒也微微一怔。 绮玉脱口呼道:“玲姊,你怎么也来此。” 这俩人正是残人与金玲。 金玲一见绮玉,惊呼一声,飞速奔下,两人相拥一块,喜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金玲长吐了口气道:“玉妹,别后一切无恙?” 绮玉道:“只受了一场虚惊,姊姊呢?” “跟你一样。” “他是谁,怎跟你一块!” 绮玉指的正是残人,原来残人自那破庙里出来之后,便除掉面罩,恢复本来俊朗的面孔,难怪绮玉认不出来。 但是,残人身躯臃肿残缺与他俊朗的脸孔成强烈比照,一时诧异的议论声,此起彼落,纷响不绝。 神鹰教主沉声道:“各位静些。”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言,议论之声暂定。 青凤却发现师傅身上微微抖着,芳心暗叫奇怪:“师父武功高,修养深,任何大事,都不会露出惊态,自己从师以来,还没见师傅有今天这种现象,难道这残缺怪人当真有使他害怕的地方。” 她暗自担忧起来,却不知白着急了一番。 残人十分惑人注目,众人口虽不动,眼珠儿却一齐向他瞟过不停,这模样的人,确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教主目光掠过金玲、绮玉两人,突交杂成一种极复杂的神色,半晌,才缓缓问道:“朋友尊姓大名,找敝人又有何见教!” 残人道:“在下久不用名,任凭教主称呼就行,至于在下来意,嗯,说起来还是江湖一句俗语,‘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来讨药。” 神鹰教主一怔,道:“敝人有何灵药闻名于世。” 残人道:“在下讨的是‘心药’。” 神鹰教主不解的道:“何谓心药。” 残人道:“治心病之药,就是心药。” 神鹰教主道:“敝人不但没有此药,甚至没听说过。” 残人微笑道:“久闻教主精通‘心病’之理术,在下登门求救,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神鹰教主道:“朋友言语玄妙,敝人听不懂。” 残人笑容一收,正色道:“听闻教主有治愈‘心病’之方,在下才千里迢迢赶来求救,不想教主敝帚自珍,实令在下失望。” 绮玉道:“朋友听谁说敝人有治‘心病’之能。” 残人道:“不乏人人,最有名头者‘苍龙神鹰’。” 君雄哗然,神鹰教主已微微一愕,道:“是他?奇怪,敝人无此能力,苍龙神鹰一代奇人为何把此事硬往敝人身上推!” 残人道:“以苍龙神鹰名望,想不至于胡言摇人,教主承认了吧?” 神鹰教主沉思良久,乃无所见,便道:“朋友轻信人言,太不可靠,老实说敝人对岐黄星算之术,一窍不通。” 残人脸色倏变,道:“教主在外侠名甚著,竟见死不救,果是闻名不如见面,外方传言虚讹过甚了!”顿了顿接道:“在下不忘教主盛情,就此别过。” 一转身,举开阔步,往门外悻悻而去。 人影一闪,五位老者摊开粗大手掌拦住去路,冷笑道:“朋友有眼不识泰山,神鹰教主威震一方,岂是朋友随意能够侮辱的。” 残人瞠目道:“你待怎地。” 五老同声道:“先向教主赔罪,再走不迟。” 残人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忽地仰面长笑。 声如龙吟,震彻云霄,无比沉痛愤怒皆于一啸之中,众人俱是阅厉丰富,身手不凡的人,闻声色变,心中共同浮上一个念头:“好精湛的内功修为。” 神鹰教主道:“堂主退开,不得待慢客人。” 神鹰教主果有一方枭雄之风,五老闻言,犹不甘心的瞪他一眼,退开两旁,残人转身说道:“教主如此一说,在下却不想走了。” 又道:“神鹰教成立不易,偌大基业皆由苦创出来,教主想是当尽此中艰苦,还望珍惜保存下去。” 神鹰教主目光炯然,朗笑道:“朋友自负武功修为深厚,出言恐吓敝人么!” 语声铿锵,不亚空山雷鸣,显然地,在这段时间里,他已充分的调习恢复原来的功力了。 残人冷冷道:“正是,教主想教训在下!” 神鹰教主朗笑道:“不错!” 霍地站起身来,阔步朝残人走去。 他亦是心高气傲的人,那经得起残人一再刁难。 青凤惊呼道:“师傅,您身体尚未复原啊!” 人已飞掠过来,托住教主袍袖,教主微微一拂,将她震退三步,继续朝残人走去,两下距离愈来愈近,最后只剩一丈多远。 两人神光棱棱的目光,互一接触,便已看出对方的内功修为,于是,俩人凝神内视,把丹田气劲,运至掌上。 倏地人影电闪,紧跟着“轰”的大响,尘扬沙飞,俩人退回原地。 残人微微一凛,道:“神鹰教主果非徒负虚名之辈,再吃我一掌。” 单臂举起,就待拂下,蓦听一声娇嫩的呼声传来:“停住。” 声如银铃,清冷幽柔,众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 嘿,好美的女人—— 一位淡装少女轻启莲步,向俩人走来。 只见她眉似春山,眼似秋水,瑶鼻樱唇,嫩脸红匀,更是那清丽脱俗的风度,看来仙姿慧心,孤高雅洁,一种高贵的美丽,令人不敢正视。 那款款莲步,就像绵绵絮语,秋夜柔风,雪花飘舞,令人陶醉,令人暇思。 神鹰教主退后一步,残人却如泄了气的皮球,发狠不得,垂手而立。 这美丽的少女正是他残手缺足,挖空脑汁心思,获得一颦一笑的美人,如今他应了金玲的要求,把她从包袱里放出来,解了她周身穴道,让她脱离了被桎梏的生活。 淡装少女秋波微转,众人都觉得她在看自己,淡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 她代表了世上所有美丽的一面,春天、流水、甜蜜、温馨。 只听她柔美的声音说着:“多年来,你的脾气还没改幺,你曾说过,我不恨你,你将洗手江湖,永过安宁的日子,你食言了,为什么呢?你总是违背自己誓言……” 残人在她面前温驯得像一只小猫,呐呐道:“我不能忍受,你从不曾感觉,我缺少了很多东西。” 淡装少女清冷的道:“你缺少了很多是么?” 残人吞吞吐吐说道;“你为何只这样回答我,为何从不问我你缺少的是什么?” 俩人一对一答,旁人从言语中根本就听不出什么。 金玲趁着这段时间将淡装少女与残人间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绮玉,绮玉叹不已,是那淡装少女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果是超脱凡尘的仙姝丽人。 金玲并说:“我已从残人那里学了不少武功,但他对我一直神秘莫测,有时一天连授两种掌法,有时几天不跟我讲话,不知他存着什么心思。” 绮玉将自己经过向她诉说一番,金玲叹道:“快快,你已学得他全部武功了,最后呢,他死了么!白发老人又去哪里呢?” 绮玉道:“这就不知道啦,我学得他全部武功,但由先天的不足,在掌功上不能克尽人意,尤其遗憾的‘天雷掌’只学了一招,另两招尚未来得及学,白发老人就偷袭来了。” 金玲暗地一指神鹰教主道:“你怀疑他么!” 绮玉道:“是的,我很想掀开他面罩看看,几日前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心里就有这么个感受,姊姊你说怪不怪。” 金玲细细观察神鹰教主,沉思不语。 那淡装少女道:“我们之间,已经有重重阻碍,势必隔离,你说是么,你说是么。” 这两句“你说是么”,似有万钧压身,逼迫残人不能不废然称“是”。 淡装少女道:“我心爱的琴已碎,爹爹已亡,我们之间情缘也将结束。” 残人苦着脸道:“不,不能结束,你从不替我着想。” 淡装少女幽幽道;“琴碎情断,算了,往后已待成追忆,我们何必太勉强自己的感情呢,走吧……” 说到走吧,凄婉的气氛,笼罩着厅内群豪,各人面目一暗,说不出是何滋味。 青凤悄悄走到神鹰教主身旁,握住他的手问道:“师父没受伤!” 神鹰教主道:“一点没有。” 俩人不再言语。 青凤的心偷偷地跳地,她敏感到这没有言语的刹那,可能是情爱最浓的一刻,是一生中最珍贵的一刻,禁不住发出柔弱的娇喘。 不知谁喃喃念道:“没有你相伴的旅途真难熬……碧绿的原野……你曾说是象征和平与希望的……现在,却显明得那么寂寞而黯淡……远山背后……隐着半面橙红落日……含情脉脉……恰似你投射在我心头……滴满泪水,惜别的眼波,晶莹无缺的月亮……掀开一角蝉翼似的灰云窗帷,露出光华照人的媚脸……像在向我炫耀……唉……月圆……人不圆……” 这又是一个伤心人的心声。 当许多人向他注视的时候,他寞落的走了。 淡装少女幽幽道:“我愿永远安静地躺在故乡如茵草上,让血红的枫叶为我做棺盖,溪畔潺潺流水为我奏着安谧的挽歌。” 众人看见她秋水似明媚的大眼睛,轻轻蒙上一片闪耀的泪光。 当她笑的时候,众人便感到一种青春的活力在跳动,青春的热情在奔流,像初出湖水的荷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当她伤心的时候,人们又感觉这是万木枯萎的冬天,遍地霜雪,一望无际,凄凉哀伤。 不知多少时候—— 残人倏地大喝道:“神鹰教主,你愿不愿意为我替她治好‘心病’。” 众人如梦初醒,抬目望时,佳人不知何踪。 众人心里在想:“多幽美的情调,仿佛回到自己家人的怀抱似的。” 这些人从幼就离开家庭,激荡江湖,在长不完的荆棘道上翻滚、搏命,此时,大家意怀念故乡了。 神鹰教主手掌一推,青凤连退三步,只听他朗笑道:“朋友如此迫人,什么意思,敝人纵会治愈‘心病’,也不答应帮助你。” 残人怒发根根倒立,喃喃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神鹰教主见他一口咬定自己懂得治愈“心病”之术,心中一动,喝道:“先听敝人一言。” 不管残人答应否,接下去说道:“请问朋友,你自称遇见苍龙神鹰,请向他生长何种样子。” 残人愤怒道:“瘦瘦高高,满脸病容。” 群雄都见过苍龙神鹰的真面目,闻言不禁舌噪起来。 神鹰教主心想果然不错,此人中了自己仇敌之计,征示意止住众人喧哗之声,沉声道:“神鹰教下数百人都是见证,请问看看,苍龙神鹰是否生像朋友所称瘦瘦高高地,满脸病容?” 顿了一顿又道:“哼,此人施鬼谋把你欺骗,他利用苍龙神鹰近来忽现江湖的传谣,欲想以反间之计,谋得你我火拼……哼,幸亏敝人我问一句,否则……” 残人迥目四顾,见众人皆露出讥讽的样子,似嘲弄他的无知,不禁大吼一声,奔出门外,一面高声吼道:“好小子,骗得我好惨,看我不把你粉身碎骨。” 神鹰教主灵机一动,道:“五位堂主快追蹑其后,此人口称那瘦长个子,满面病容的人大概就是什么‘灵山病魔’了。” 五人应命而去。 神鹰教主手掌一拍,道:“各就各位,待会受传单邀约的人就要到了。” 众人哄然,各别就座。 神鹰教主高声宣布道:“今天是神鹰教一个重大日子,成败皆在此一举,各位好自为之,勿使我失望。” 众人平举双手高呼一声:“神鹰教万岁,教主万岁。” 声浪极高,神鹰教主含笑点头,十分安慰。 忽地,门外守护侍卫呼喝起来,只见三人从容排众进房,为首一人鹰鼻鹞眼,身躯修伟,长髯垂胸,满脸肃煞之气,望而生畏,身穿天蓝长衫。 在他左侧,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人,一身青绸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但双目神光炯炯,一脸精悍之色。 右面是一个白发白髯,骨瘦如柴,双目如睁如闭的老叟。 神鹰教主一见三人,顿朗笑一声,拱手迎接道:“什么风把塞北三燕吹来的,敝教生辉不少,请坐请坐。” 三人大剌剌坐下,那鹰鼻鹞眼的道:“教主不必客气,老夫等来此,一来为赴教主之约,二来与教主商量一件事,不知教主能够答应否!” 神鹰教主冷笑道:“好说,好说,塞北三燕即来敝教,便算敝教贵客,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 鹰鼻鹞眼之人,微微一笑,道:“教主如此慷慨,老夫多此一问——” 微微一顿,目光流转,眸了青凤姑娘一眼,道:“敢问教主十大高徒之中,是否有一位是‘七星穿云’的女儿。” 青凤娇靥一白,霍地站起身来。 神鹰教主低哼一声道:“青凤别急,为师自有方法应付。”青凤目光莹莹,闪动一片泪光,咬着芳唇道:“多谢师父。” 神鹰教主道:“不瞒三位,敝教确实有一位‘匕星穿云’的女儿,不知三位问这做什么?” 鹰鼻鹞眼之人道:“七星穿云生前与老夫甚有交情他临终时,曾托老夫善待其女,以亲生女儿之情看待,老夫一口承允,却惭愧一直没机会好好抚育,使她白受了不少苦楚,老夫想起来深感不安……” 神鹰教主笑道:“尊驾的意思是带回七星穿云独女,以了七星穿云临终之托。” 塞北三燕老大颔首道:“正是,盼教主赏个薄面。” 神鹰教主道:“三月前,敝人行道江湖,逢值七星穿云负伤与三个蒙面怪客拼斗,敝人心有不平,遂加援助,三个蒙面怪客不敌逃逸,七星穿云已频临垂死边缘,他问明敝人身份之后,便嘱咐一事,请问三位大驾,可知这事是什么?” 塞北三燕怔了怔,对望一眼,同声道:“不知道。” 神鹰教主嘴角浮上一丝难测的笑意,淡淡道:“三位大驾,愿知道其中曲折否?” 塞北三燕眸子一转,透露一丝惊疑之色,那鹰鼻鹞眼的老人沉声道:“且请教主详告一切。” 神鹰教主道:“七星穿云本是血性汉子,一身行事光明磊落,甚得好评,不料在他侠名盛隆之时却做了一件有昧良心的事,这件事也算他无心之过,但却受万人指责,因此他忧愤万分,心恢意冷而落落寡欢——” 转眼见青凤默流眼泪,凄婉至极,不禁低声劝慰道:“青凤别伤心了,为师替你主持一切。” 沉声接道:“这件事想三位必也十分清楚,不用敝人重复多言。” 燕北三燕脱口说道:“是不是那‘良氏’兄弟无辜被杀……” 神鹰教主淡然道:“不错,‘良氏’兄弟以侠肝义胆,热血豪情崛起江湖,他三人武功并不高,人缘却极佳,无论黑白二道,正邪两派,只要义气汉子,都跟他三人有来往,当年提起良氏兄弟,几乎无人不识……” “所谓树大招风,这良氏兄弟在外名气太响,难免遭一些阴谋小人的妒嫉,商洽结果,在一风高月黑的夜里,这些妒嫉他的人,设计了一项鄙卑的‘仙人跳’害他……” “这些人面兽心的小人,知良氏兄弟当夜必经过那一个小村落,于是先由一个卑贱的女人同谋者,发出呼救之声,夜深人静,这呼救声很清晰的传到良氏兄弟耳里,良氏兄弟武功不高,却是侠肝义胆的人,倾听之下,误以为黑道采花盗匪正在凌辱善良妇女,盛怒之下,匆匆寻了过去。” “这些卑鄙小人早已计划,一见良氏兄弟赶来,佯装不敌,落荒逃去,良氏兄弟不知有诈,一见那贱婢全身穴道被制,遂解开贱婢穴道,不料贱婢突起攻击,良氏兄弟仓卒不及防避,被点中手臂麻穴,全身劲力为之尽泄人……” “这时,他弟兄三人才知道自己一个不察,中了小人诡计圈套,但后悔为不及了,那贱人无耻之极,将三人摆好一个欲凌辱她的势子,一面张口呼救……” “无巧不巧,七星穿云经过此地,一听夜半有妇女求救,疑心大起,寻向发声来源,临窗一看,不禁心头火起,他是认得良氏兄弟的,一看这三人侠名卓着,却在这无人的小村落里,做这等坏事,不禁怒火冲天……” “七星穿云生平最恨面装慈善而私下无恶不作的人,心中认定良氏兄弟是这一类的人,一声不响,拔出长剑,便杀了良氏兄弟……” “后来,真相大白,他后悔莫及,痛心异常,遂云游名泽大川,将满怀忧火内疚寄托于大自然环境之中。” “这时,江湖上传出了风声,有三人自称是良氏兄弟的刎颈知友,欲寻七星穿云报杀友之仇,七星穿云本是血性汉子,为了误杀良氏兄弟一事,终日心绪不宁,良心难安,一听有人替良氏兄弟报仇,当下愁怀大开,毫不抵抗的让那自称良氏兄弟知友的三人处制,他一连中了数掌,不但不以为痛楚,反而引声大笑,一腔积压之郁闷,豁然畅开。” “但是,这三人重施杀手,击了他几掌之后,认定他必死无疑,得意之余,遂将自己计谋,与设好的圈套一一告诉他,七星穿云一听这三人竟是计谋的主持者,不禁又是惊疑,又是愤怒,他武功本高,盛怒之下,一股精神力量使他脱出三人包围,玄妙的支持了两个昼夜不死……他要报仇……他要告诉他唯一的女儿……因为他是无辜的……” “一个黄昏,七星穿云终于难以支持下去了,心肠一硬,竟欲跟三位拼命到底,眼看他就要丧命于三人毒手,这个危机万分的时候,敝人来了,仗义击退三人,并从七星穿云口中得知一切,并答允他临终的要求,将他唯一女儿收罗门下,传她武功……” 神鹰教主一口气说到此地,青凤已泣不成声了。 这美丽的少女性情本极柔弱,一听父亲落得如此悲惨下场,更哭得如杜鹃啼血,带雨梨花,楚楚动人,众人脸色随之一暗。 神鹰教主慈爱的抚着她乌细秀发,忽地一抬头,两道棱棱神光,返射塞北三燕脸上,沉声道:“敝人故事到此结束,不知尊驾三人在七星穿云口中得了些什么嘱咐。” 塞北三燕霍地站起身来,道:“七星穿云只嘱咐教主收育他唯一女儿么,有没其他……” 以下的话语似觉不妥,倏而住口不言,脸色各是一片肃穆表情。 神鹰教主冷冷道:“还有的就是报仇的事,这与三位无关,恕敝人不能奉告!” “什么!” 塞北三燕面上浮上一丝惊色,匆匆道:“七星穿云全告诉教主了?” 神鹰教主嘴角难测的笑意顿然浮上,故做惊讶的道:“是的,各位没听七星穿云说过这段离奇的遭遇吗?” 三人怔了怔,废然坐下。 那鹰鼻鹞眼之人默默注视神鹰教主,但神鹰教主以纱蒙面,根本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若有深意的问道:“教主可曾听七星穿云说过,那三个蒙面人是何方俊杰人物!” 神鹰教主倏地长笑一声,笑声之中无形透露许多肃杀之气,三人眉毛一扬,只听他道:“这个……敝人那时心神不宁,没让放在心里,不过……好像是极有一点名望的人……” 三人同时问道:“教主受托为他报仇么……”此言一出,似觉不安,疾快的补上一句道:“如果教主已答应为他洗雪冤情,则老夫等就不用再辛苦追访他的仇人了!” “不错!” 神鹰教主神秘莫测的接道:“七星穿云临终之际曾提起三人,并说三人是他不可多得的知已朋友,今一见面,果非虚言,敢情三位为了他的冤仇,还辛苦跋涉了不少路程。” 三人闭口不言,眉头深深皱起。 显然,神鹰教主一言一行都十分难测,即像好心,又似讥讽,一时之间,分不出他存的何种心思。 神鹰教主又道:“不过,三位别误会,敝人并未答应为他洗冤雪恨,只答应为他教育唯一女儿,传她武功!” 三人插口道:“教主的意思是让七星穿云的女儿去担 当洗雪她爹爹冤仇的责任?” 神鹰教主长笑道:“父仇子报,敝人虽敬佩七星穿云血性汉子,但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当然由他女儿去做了,三位替他担心什么。”三人眉头一皱,似乎以最后一句话听得甚是刺耳,那鹰鼻鹞眼的人眸里煞光一隐而逝,沉吟道:“那三人既然颇有名望,想武功也必十分高强,七星穿云唯一女儿,体质孱弱,纵有教主这等师父,恐也无法完成其父遗志。” “三位说的不错……” 神鹰教主接道:“实不相瞒,敝人为此缘故,曾暗下思忖过,七星穿云独女即为敝人门徒,敝人就不能置身事外,但父仇子报,敝人虽有此心,亦无法横插一足,免得江湖言闲流语允听,这个难题,深搁胸怀,日思夜想,思不出善全之策,最后灵机一动,方想起一个至善方法。” 塞北三燕眉头一扬,齐齐问道:“请教主说来听听。” 神鹰教主先不回答,迳自回身喝道:“苍龙,快来拜见伯父。” 那被称“苍龙”的白衣少年稳步而出,张着炯炯精光的眸子恭身道:“弟子拜见伯父!” 塞北三燕一怔,乍见神鹰教主道:“这位是良氏兄弟的儿子,名叫苍龙,三位以为如何。” 塞北三燕怔怔打量这良氏弟兄的儿子一眼,见他目光炯然,步伐稳健,两旁太阳穴高高鼓起,心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却颔首赞道:“此子精华内敛,神仪暗蕴,年纪不大,内功修为之高,却非易事,想不到良氏弟兄有此后裔,死也瞑目了,若吾弟兄没走眼,此子将来成就之高,必为芸芸武林开放一朵奇葩。” 苍龙又行一礼,口称:“多谢伯父称赞,弟子生性愚笨,无地自容。” 许声之中,却没一丝真挚的感激情感在内。 神鹰教主道:“此子内力深厚,足可弥补七星穿云独女之功力不足,所以敝人放心由这俩七星穿云与良氏弟兄的后裔去干,就是这个道理。” 苍龙默默不语,恭身退回,当他走到青凤身边之时,倏地顿足不走,俩人对望一眼,各自不觉的低下头去。 苍龙闪亮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恨意。 如果旁边有位情场老手的话,他可以看出他目光流露的恨意,不是因上代误会而仇视,而是情场上互相误会的恨意。 苍龙在喉咙间哼了一声,走回原位,与六大门弟并肩站着。 青凤了解他的心情,然而,芳心却受一种奇妙的感情支配,不能自克。 神鹰教主目光犀利,明察秋毫,当然一丝不露的看清俩人瞬间的动作,微微一叹道:“青凤,你又跟苍龙闹蹩扭了。” 青凤羞不可抑,道:“没有!” 神鹰教主挥手道:“去向他解释,你们俩人中间没有什么误会的。” 青凤十分不心甘情愿的退回十大门徒行阵,她却低头不言。 神鹰教主道:“塞北三燕,敝人一番心血总算没白费,此七星穿云与良氏弟兄的后代已遂渐壮大,三位可放心了吧。” 塞北三燕道:“或是七星穿云临终所托,在下毫无不尽,岂不永愧于心。” 青凤、苍龙倏地盯他一眼,目光中各射出一丝怨毒的神色,神鹰教主侧首笑道:“你们解释清楚了么,嗯,这才对,你俩是应该敌气同仇啊。” 俩人本是满怀怒火,忍不住要爆发开来,被他如此一讲,顿时发作不得,垂下头去。 神鹰教主朗笑道:“阁下为友之情可佩,但此二子皆追随敝人多年,三位虽有此心意,恐无法获得二人谅解。” 青凤、苍龙失望下却不平的想:师父光闲聊,为何不与他们反脸呢,难道师父有所苦衷不成。 金玲低语道:“妹妹,你可曾发现神鹰教主不但身体长得像他,就连动作、嗓音也无多大差别!” 绮玉道:“是啊,如果真是他,为何不与我们见面?” 俩人芳心一阵痛楚—— 金玲道:“恐怕我们猜错了。” 绮玉道:“我也这样想,越大哥是至情的人,不会如此薄情,十分之八是看错人了。” 金玲道:“我们找机会,掀开他面罩看一看,如果他真是越飞大哥,我们就不再理他了。” 绮玉颔首称是,俩人心中涌上苦、甜、酸、辣等滋味。 突地,门外一阵喧哗—— 十三个粗犷的汉子阔步进来,这十三人间高矮均匀,就连面孔也差不了多少,刚进来不久,那一股无形中流露的豪犷之气,便传遍每一个角落。 神鹰教主朗笑道;“十三斗士,果然言而有信,敝人有幸与各位合作,真乃生平荣幸之事。” 那十三斗士当先一位,粗浓的眉毛微微一转,抱拳道:“兄弟来迟,尚请教主原谅。” 十三人找定位置,才一坐下,立刻响起一阵滑啦啦声音,众人吃了一惊,仔细见时,才哑然尖笑。 原来十三斗士腰身各扣着一条铜鞭,长达八尺,沉重异常,与地相碰,自然脆响不绝。 神鹰教主笑道:“简陋之地,无物响客,甚觉不安。” 转首一顾,喝道:“司务何在。” 东旁毕直恭立的一群紫衣汉子,同声应道:“敬聆教主吩咐。” 神鹰教主道:“快将陈酒佳肴拿来,不能待慢客人。” 一声洪亮的“是”,十来位紫衣汉子雄纠纠,气昂昂步入内室。 十三斗士点首豪笑道:“教主气派不凡,不愧一方之雄,兄弟算是开了眼界。” 忽见塞北三燕眉毛一轩,不禁洪笑道:“原来塞北三位大驾也在此地,兄弟有眼无珠,唐突之至,哈哈哈!” 塞北三燕见他谈笑间,脸色始终无一丝惊敬之色,不禁微感不悦,冷冷道:“十三斗士名闻天下,老夫三人徒负虚名,共聚一堂,不嫌高攀,实令老夫心铭莫忘。” 十三斗士微微一怔,那为首的汉子微笑道:“塞北三燕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塞北三燕冷冷道:“十三斗士昔年咤叱大江南北之时,塞北三燕尚还默默无闻哩,想不到竟蒙如此看待,何幸如之?” 言下之意,分明以正说反,暗讥十三斗士崛起江湖不久,便日空一切,甚至不把他等老前辈放在眼里。 十三斗士何等人物,岂有听不出之理,各自脸色一沉,站起身来,道:“塞北三燕,屡次出言相讥,是何意思。” 这些人杰傲不顺,心中从就不知何是“畏惧”,只知人负我,我负人,人欺我,我欺人的道理,当然不买塞北三燕的帐了。 塞北三燕老脸倏变,一挺而起,那三燕之首冷笑道:“十三斗士是雄杰之辈,老夫斗胆领教十三位绝技高招。” 言下大有睨视十三斗士,愿以已身对抗十三斗士连手。 十三斗士之首洪笑道:“好,好,塞北三燕自持武功,想是要教训兄弟等了,来,来,来,咱们到外面去。” 神鹰教主不愿同室之中,引动干戈,一见众人怒目相同,不禁朗笑一声道:“各位远来是客,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徒惹江湖上的闲言流语。” 左手一掷,握住一只精钢打制的烛台,暗用内力一捏,刹那“咕咕”连声,那宽达两寸,坚硬无匹的铜烛台,竟吃他以绝顶的内家神功摧毁于无形之中,只见他手微一扬,那铜烛台应手而出,下半边只变成一堆铜碎粉末。 这手神功,放眼天下,能够与之颉颃者,恐还找不出几位。 众人骇然相愿,虽知神鹰教主有意炫露此功,震压群雄,但都为他绝顶神功内力震撼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十三斗士齐道:“教主武功盖世,兄弟等不过一介客人,怎敢冒犯。” 说着,缓缓坐下。 塞北三燕对望一眼,也安静下来。 神鹰教主沉声说道:“这只烛台就可如咱们,处同室之内,不作御敌的准备,反而平戈相对,岂不让敌人拍手称庆。” 十三斗士道:“教主教训得是,兄弟十分惭愧。” 神鹰教主朗笑道:“各位别这样说,其实,敝人也有不是之处,轻易动怒,足见平日修养不够,各位请别见怪。” 这些人见过他神奇武功的表演,对他当然是唯唯诺诺,心悦臣服。 塞北三燕默默不语,目中却露出异样神奇,像似畏惧,又像似嫉妒。 苍龙猝然发现,见三人满面怨毒之意,想起自己爹爹叔叔的惨死,不禁一个虎步窜了过来,右手运劲,扬起老高。 神鹰教主知他的心意,左手微拂,道:“回去。” 苍龙即被一股大力送出三、四步外,禁不住含泪叫道:“师父,您……” 神鹰教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此刻不是动手时候。” 苍龙激动的道:“师父,我不能再忍耐了啊!” 神鹰教主目中神光炯然,傲慢道:“你不肯听话?” 苍龙道:“弟子想……想替父叔报了仇,再任凭师父处罚。” 神鹰教主怔住了,他调教出来的徒弟居然开始违逆自己的意思了。 情感,理智在交突间—— 怎地,一个少女伸出一条玉样洁白的手臂,拉住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师父教养出来的,我们要听话啊。” 苍龙回眸一看,此人正是青凤。 心中九曲百转,暗叹一声道:“师父原谅徒弟无知。” 匆匆退回原位。 神鹰教主侧身一瞧,目光恰好接触青凤那对明亮清冷的大眼睛,不禁微微-惊,他很明显的看出,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中流露出许多爱恋之意。 青凤中惊觉了,羞得满颊皆晕。 忽地,门外匆匆奔来一人,大声道:“报告教主,武当、雁荡掌门率领门下众徒驾到。” 神鹰教主目中神光一现,道:“请他们进来便了。” 说话间,倏在一声洪笑传来:“神鹰教主屡次以柬传邀,却之不恭,老夫来也。” 神鹰教主起身相迎,目光煞光隐隐一现,立刻便消逝了。 “武当、雁荡为当今武林两大门派之一,敝人何幸,能够请来主持武林泰山北斗的掌门人一谈,实是生平荣誉。” 众人目光一亮,只见两个道貌岸然,面目清奇的全真走了进来,左面一位手持云佛,步伐洒脱,飘飘欲仙,正是雁荡掌门玉真子。 神鹰教主腾出左近位子,让给俩人,并吩咐属下端杯送茶,忙个不亦乐乎。 武当掌门,紫阳真人,手抚三绺长髭,顾盼有威,春风满面,频频向注视他的人点头,风度至为潇洒。 俩人身后各站住五位英风逼人,目光炯然的年青人,想是俩位掌门之徒,此刻眼见师父风采夺人,名望盛降,引得群雄不时投以好奇的眼光,心中也觉十分荣誉,神色间惭惭浮上一片傲色。 金玲侧顾绮玉道:“妹妹,这玉真子老道是越大哥的仇人,我们苦学武技,为的是什么,待会非让他吃一点苦头。” 绮玉悄然道:“我也有这个意思,一言为定。” 俩人互相凝视,发出会意的微笑。 神鹰教主把雁荡玉真子,武当紫阳真人向塞北三燕,十三斗士介绍一番,塞北三燕、十三斗士心中怀着一肚子鬼心意,却也不得不在表面上装出倾慕的笑容。 玉真子沉声道:“今番承各位爱戴,足令吾铭心难忘,各位在江湖上都是侠誉极深,极得声望的英雄豪杰,尚望善加保持,必为中原武林发扬光大!” 金玲暗呸道:“鬼话。” 蓦见十三斗士之首,左掌缓缓而动,探入怀中似在摸什么东西,右掌紧张扣钢鞭,大有猝起发难的意思,金玲不禁用肘撞了撞绮玉道:“妹妹,你瞧那十三斗士老大,不正跟咱们一样心思……” 绮玉顺眼望去,娇笑一道:“姊姊,咱们有热闹瞧了。” 金玲皱眉道:“小妮子不知自己有多危机,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谈话间,忽见雁荡掌门人目光灼灼正注视自己,金玲芳心一跳,暗道:“不好,久闻玉真子内功深湛,这几句话,不要让他以‘地听’之术偷听而去。” 再见神鹰教主有意无意向这边投来的一眼,那神光湛湛眼神中微微透出责备的意思,不禁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玉真子低声向身后五位年青门徒,说了一番话,五位年青剑客,大剌剌的走到十三斗土之中坐着,不时左顾右盼,发出冷笑之声。 绮玉惊道:“姊姊,他耳朵真灵……” 蓦见神鹰教主投来责备的一瞥,吓得不敢再讲下去了。 金玲使了个眼色,在绮玉耳畔道:“妹妹,你细眼看看,那神鹰教主欲对玉真子不利呢!” 绮玉顺眼瞟去,不禁芳心怦动。 只见神鹰教主谈笑如故,一只手掌却缓缓提至胸前,与另一只手握着,姿势十分自然,但两手交握之时,却有意无意互相搓着,生像寒冷的老人,互搓着手取暖似的,俩人却看得出那是一种提气的方法。 金玲悄声道:“妹妹,这人十分机警,这个样子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做攻击,你要他双掌一番,玉真子、紫阳真人难逃-死。” 绮玉道:“嗯,他怀着什么鬼胎呢,为什么他也跟越大哥一样,和玉真子、紫人有仇!” 神鹰教主双掌互搓,频频与玉真子谈话,都未下手。 玉真子笑容可掬,像似神鹰教主说中他最高兴让人提及之事,无形中,流露十分高兴的样子。 十三斗士各望了玉真子五大门徒一眼,透出许多不悦的意色。 那十三斗士之首嘿嘿笑道:“各位都是一代奇人徒人,武功想也不凡吧,兄弟很想藉此机会睹一睹名震天下的雁荡派绝技,不知可赏脸否?” 距离最近一位少年,满面傲容,冷冷道:“有何不可,等会……” 十三斗士老大忽笑道:“如此,兄弟要放肆了……” 一言未了,早有准备的翻掌抓去。 这青年与他坐得最近,大意之下,毫无防备,只见手影一闪,眼看手臂一紧,自己一条手臂已吃十三斗之首扣住了。 羞怒之下,反掌抓去。 十三斗士之首洪笑一声,手掌运劲一撞,这少年顿时气劲尽泄,掌至半途便缩了回来。 只听他嘿嘿笑道:“阁下承让了,但太令兄弟失望,雁荡门人听说尽得掌门传授,为何轻易便吃兄弟抓住,难道兄弟生病了……” 此人杰傲至极,方得少利,便出言讥讽。 少年人吃亏在大意之下,不曾防范,现受此人讥讽,不由气得俊脸铁青,浑身打颤,暗聚全身内劲,奋力一挥。 一股大力脱颖而出,十三斗士老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加上十成功劲,但听“拍”的一声,紧跟着一声惨呼倏而划起,原来他吃惊之下使出全力,将这玉真子门徒手臂骨胳给折断了。 饶是他自负镇定,到了此时,也不觉脸色倏变。 群雄愕然相顾,早见十三斗士之首将玉真子门徒惩得惨呼连声。 玉真子长眉微挑,沉声道: “放开!” 声如雷鸣,十三斗士之首心中凛骇,不自觉松开手来,那位年青门徒,一声不响,忽地抽出长剑,一剑劈去。 十三斗士之首心神分散,变起仓卒,要闪也来不及了,但听“折”的一声,鲜血泉喷,左手已吃少年长剑削去。 十三斗霍地站起身来,喝道:“杀人填命,小狗速还公道来。” 玉真子麾下五位门弟也怒目相同,手握剑柄,静立地上。 神鹰教主目光一闪,道:“静下来,静下来……” 玉真子长眉微轩,侧目问道:“这十三位英杰,便是十三斗士么!” 武当掌门紫阳真人道:“贫道五年来,曾见过这般人一面,那时这般人刚出江湖,表现还不错,不想五年之后,竟杰傲得有如盗匪。” 金玲低笑道: “妹妹,好事在后头了。” 玉真子低哼一声,缓步而来。 然而,他走的方向,不是十三斗士,却是金玲。 众人哄然,神鹰教主也一挺而起。 第十回 真情至金石为开 金玲低笑道:“妹妹,好事在后头了。” 玉真子低哼一声,缓步而来。 然而,他走的方向,不是十三斗士,却是金玲。 众人哄然,神鹰教主也一挺而起。 玉真子视着金玲,沉缓有力的说道:“小姑娘,你也来了?” 金玲微退半步,芳唇一咬,抗声道:“不要你管!” 绮玉跨前一步,挡住金玲,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吗?”芳心忐忑不安。 此言一出,十三斗士首先按捺不住,叫道:“好啊,雁荡掌门尊者敢情替星宿一派剑客卖命了?若是如此,敝兄弟斗胆请教雁荡不传之秘!” 玉真子倏然回头,神光湛湛目光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尔等知道么!星宿一派本不足惧,但却有极难惹的靠山,老夫不想中原武林全叫这小女娃断送……” 顿了顿之后,接道:“尔等不明大局,徒以口舌伤人,算是英雄好汉么?” 十三斗士凶气稍敛,但仍不屈服的道:“雁荡掌门尊者,你且说来听听,那难惹的靠山,何许人也,兄弟等就不信中原武林如此脆弱!” 神鹰教主缓缓坐下,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更不知他抱着什么心意,只听他插口道:“敝人也愿意听听此难惹的奇人是谁!” 玉真子目光扫过全室,停留武当掌门人紫阳真人脸上,神色之间,颇为犹豫,武当紫阳真人含笑颔首,玉真子这才简短的道:“昔年‘龙沓羽士’遂出门墙之徒,此人年高八旬,身世如迷,从未听说来过中原,但在星宿,却被奉如神明……” 一言未了,塞北三燕忽插口道:“龙沓羽土不是绝命尊者之师么?听说此一代奇人生平仅收一徒,怎会又多出一个来!” 玉真子微哂道:“老夫早已言明,此人为龙沓羽士遂出门墙之徒!” 塞北三燕相顾一眼,不再言语。 神鹰教主急道:“掌门人的意思是?” 玉真子知道他话问的含意,简短有力的道:“为了维护中原武林及千万百姓安宁,老夫不得不将此人拘留起来,日后那星宿奇人踏入中原,兴师问罪之时,老夫就将祸首交出,免得贻害中原千万无辜之人!” 十三斗士冷笑一声,虽未言语,神色间已有不屑之意。 神鹰教主朗声一笑道:“阁下做得对,不但为了中原武林,而且为了千万百姓的性命,哈哈……” 金玲大吃一惊,急道:“妹妹,他一定不是越飞大哥,否则他不会这样狠心!” 绮玉又是失望,又是焦虑,颤声叫道:“姊姊……” 小妮子芳心一狠,毅然决然道:“你敢伤害我姊姊,先把我杀了再讲!” 玉真子微愕,道:“小姑娘,这非玩笑之事,你莫要太冲动!” 绮玉不言,美眸圆睁,怒视着他,玉真子云拂一挥,一股无形大力袭来,立足不稳,不由连退三步,玉真子呵呵一笑,一掌快如闪电朝金玲扣来。 金玲武功不弱,但猝不及防下,手慌脚乱,就要被他扣拿着了,十三斗士不知是敌气同仇,抑是怜香惜玉,各自大喝一声,冲动的散出十三根沉重的铁鞭。 那些玉真子,紫阳真人带来的英俊少年,也是眉挑眼钉,怒喝声中,拔剑阻拦,一霎间,神鹰教会客大殿乱成一堆。 玉真子五指齐张,已然堪堪触及金玲雪白手脆,忽听闷哼一声,不禁惊得撤回手掌,转首向紫阳真人瞧去。 这一来,情势大变,众人绝将目光投向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安详如故,端坐椅上,一动不动,但心细的人,即能看出,他一张老脸本极红润,此刻已呈苍白之色。 练武之人,内功深杂,极难生病,但若不幸患病,则此病情比平常人尤重尤难医治。紫阳真人一派掌门,内、外武功已臻巅峰.为何突呈此患病的显像? 于是,众人抱着疑惑的心理,转视他身旁的神鹰教主。 神鹰教主站起拱手道:“各位如何这样视着敝人,敝人有所不对之处么?” 众人忙歉然收回目光,玉真子心里突不安起来,他绝顶聪明,不然也就看不出紫阳真人形态有异,可是,异在何处,却又无从得知。 紫阳真人身后的白衣少女,青凤,花容失色,身躯颤抖,一付又惊又恐之容,把众人瞧得心中纳闷已极。 玉真子弯眉耸动,不理金玲,反步回原处,坐将下去,低声问道:“紫阳道兄,何处不安!” 紫阳真人脸上满是汗珠,张口欲言,忽又一颤,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有……贫道……没什么……” 绮玉眼利,匆匆一瞥,忽见神鹰教主扶着椅柄的一手,正巧妙的攀着紫阳真人椅柄,俩人相坐甚近,旁人根本不容易发现,神鹰教主那放在椅柄上的手掌,食、中,两指按在紫阳真人手臂的“三里穴”上。 这是个细微而惊人的发现,小妮子芳心一惊,几乎脱口呼出。 玉真子仍不放心,频频详问,紫阳真人含糊以对,问了半晌,还问不出究竟。 □□□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绮玉才知道紫阳真人要穴被制,不敢说出真象,她惊喜之余,想把此现象告诉金玲,可是,神鹰教主有意无意投来严厉的一瞥,顿使她打消这个念头。 金玲疑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绮玉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神鹰教主又把那严厉的目光投向青凤,可怜的,那柔弱胆怯的少女,惊上加惊,豆大的泪珠几乎滚落。 玉真子百般无奈,冷冷望了金玲一眼,向她踱来。 神鹰教主喝道:“青凤,你身体似有不适,回房休息去吧!” 青凤嗫嚅应了一声,却未走开。 苍龙一个箭步,斜窜过来,朗声道:“师父,您老还不答应吗?”言来愤慨莫名,无限仇恨,怨毒皆在语声之中,神鹰教主沉吟片刻方沉重的颔首道:“去吧,徒儿千万不可大意!”。 苍龙大喜过望,匆匆一拜,向青凤使了个眼色,齐向塞北三燕走去。 众人方自愕然,苍龙、青凤已悲愤的喝叱道:“老贼,当年凭计害我爹爹,叔父,此刻他的孩儿要向你索命了!” 塞北三燕做贼心虚,不待俩人走来,已然撒出兵器,喝道:“小孩子胡说什么,目无尊长,已是犯了禁忌,还不乖乖跪下,让我三人治你破口伤人之罪!” 苍龙、青凤目眶尽裂,怒喝声中,运掌拍出,掌风呼呼,俩人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性命。 青凤不再胆怯了,面对害父仇人,把学究的武功,尽悉施展而出,霎那间,剑光暴长,青芒逼人,塞北三燕心头一凛,忙不迭翻掌拒敌,一时椅桌横飞,众人闪避,大殿中苍龙、青凤以二敌三,杀得天昏地暗,日转星移。 塞北三燕边斗边叫啸着:“神鹏教主,你请咱们来,原来唆使门下后辈与我等作对,此恩此德,当悉数奉还!” 神鹰教主冷笑道:“塞北三燕,大丈夫敢做敢当,方不失英雄本色,尔等明明以阴谋鬼计,害其父老,为人子者,当须报偿父仇,岂能责怪敝人不是!” 塞北三燕咆哮如雷,大发凶性,只把苍龙、青凤迫得节节后退。 神鹰教主不悦道:“塞北三燕尚且抵拼不过,为师岂非白费心血!” 苍龙虎目盈泪,边斗边叫道:“师父,弟子决不使您威名受损!” 脚斜半退,身躯微侧,一套精奥绝伦的掌法顿时施展开来,只见他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明似攻敌,实是后退,明是后退,实是攻敌,一时,抢上先机,一连五掌,呼呼劲锐风声划空而起,塞北三燕凶威立敛,先机一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气得他暴跳如雷,喝叫怒声,震耳欲聋。 神鹰教主目睹门下亲徒,有此成就,心中快慰已极,不由得长笑出声。 然而,在另一面,当他看清青凤攻势微弱,被塞北三燕觑中弱门,群起围袭,以战延战,令得步步进攻,神采飞扬的苍龙不得不放弃进攻,出手营救时,他长笑之声立刻中辍,换了一种严厉的斥责声:“傻瓜,你明知自家功力较弱,为何一定他拼较内功,难道师父没授以精奥的剑法么?” 他急虑之下,口不择言,这也是爱之深,恨之切的缘故。 短短几句话,使得青凤姑娘听着,如闷雷轰耳,说不出是痛是苦,抑是羞愧,一张鹅蛋似面庞,平空布上一片灰白颜色。 银牙一咬,三尺青锋顿化为一团青火,吞吐着向三人劈刺而去。 神鹰教主对她一向万分怜爱,百依百顺,从未严厉苛责过一句,芳心深处,由感激变仰慕,由仰慕生出情爱,这一句“傻瓜”,在她来说,简直比千鞭万棍的责罚还要痛苦难受,当然,世上每一个情人都希望对方赞美自家聪明美慧,她虽是他的门下徒弟,但自从生出情爱后,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了。 塞北三燕功高力厚,却无施展余地,被她不歇的一连串攻击,迫得缓了一缓,经由侧进袭,于是,先机又落入俩人之手。 神鹰教主道:“对,这才不枉费为师心血!” 苍龙听了倒不觉如何,青凤却有如吃了蜜糖,芳心甜蜜之极,-股不知那儿来的力量,立刻充沛身心,举手投足间风声呼呼。 神鹰教主近百位豪杰,未得教主之命,不敢留然行动,但表情亦随着俩人利厉得失而喜,而忧。 紫阳真人如丧家之犬,颓然不语。 十三斗士则惊喜各半,他们对塞北三燕原无好感,有人替他们出气,自是来者不拒。 玉真子已然扣住金玲手脆,但却无立刻行动,微感忧闷的盼顾着他的同伴,紫阳真人。 那一些英俊少年,除了暗防十三斗土猝起发难之外,全都被场中厮杀,搏斗给吸去注意力。 神鹰教主忽道:“青凤,用劈月剑法!” 青凤剑势一扭,忽然由斜变进,一连三剑,雪雪雪,剑尖乱颤,青芒逼人,众人为之忘神的喝起采来。 劈月剑法玄妙无穷,才一施开,苍龙压力大减,原本占尽优势的他,轻松之下,功力更提至十二成,把凶恶的塞北三燕击得鬼啸连天,苏苏自危。 憩斗当儿,青凤左手一掌翻出,一股大力脱颖而出,竟是十分刚猛,塞北三燕老三肩膀一甩,侧退半步,岂料青凤右掌长剑,倏然划下,老三躲避不及,惨嚎一声,死于非命。 一着得利,众人大喝其采,塞北三燕老大,老二目眶尽裂,怒吼一声,奋不顾身,张开强劲臂膀向青凤娇躯抱来。 不知怎地,青凤在这一霎间,神志忽然恍惚起来。 她喃喃自语道:“师父,师父,大家都喝采,怎么只有你不呢?” 神鹰教主大喝道:“青凤小心!” 青凤神志一清,蓦见一片黑影笼罩而下,芳心一怯,竟呆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惊呼声中,青凤身子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惨呼一声,倒飞而起,塞北三燕那肯罢休,足尖劲点,扑掠上去。 神鹰教主龙吟似大喝一声:“住手!” 这时北三燕身形一滞,又不顾苍龙侵袭,双双向青凤抓去。 青凤粉靥苍白,娇躯滚落地上,忽忍住痛楚,挥出一剑。 塞北三燕之中老二,作梦也没想到,青凤重伤之余,仍能挥剑拒敌,吃惊之下,凶性大发,不退反进,巨扇似的手掌连足毕身功力,疾抓而下。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啸划起,接着碰的一声大响,塞北三燕中的老三胸脯喷血,双掌十指,齐没入石墙之内,面貌狰狞如鬼,十分可怖。 他环眼圆睁,眼眸火红,哼的一声,奋力一抽没抽出手指,人已气绝身亡。 老大怔了怔,蓦觉身后风声有异,百忙中来不及回头,反甩一掌。 “碰”的一声,苍龙立足不稳跌出一丈多远,塞北三燕老大则一个跟头,栽出两丈多远,他仓卒之间,未及运功,仅随意推出一掌,那里经得起苍龙双掌交轰,于是他吃了个大亏,当巍颤颤爬起身来时,口中已连喷鲜血。 他理智仿佛清醒了一些,希望一失,怯念并升咆哮道:“神鹰教主,这笔仇帐,暂挂你头上,他日本人有所成就,必在全部讨回,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本人要走了!” 苍龙大喝道:“就走就走,岂有那么容易的事!” 说着,奋扑而上,同时,绮玉众人四散围了开来。 神鹰教主大声道:“放他走,苍龙.你师妹伤重,快取出本门护心神丹救她,不宜耽搁!” 苍龙还要再言,神鹰教主目中已露不悦之色,不敢反抗,狠狠瞥了塞北三燕老大一眼,照理青凤去了。 塞北三燕老大狼狈异常,愤愤而去。 绮玉斜了金玲一眼,一个箭步,出掌一反手,劲点玉真子“期门穴”。 玉真子云拂一扫,绮玉抵抗不住,退开一旁。 她银牙一咬,撒出长剑,指着玉真子奋然道:“老鬼,你再不放开,我就不管你是谁了?” 玉真子冷然道:“小姑娘,你屡次侵犯老夫,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可不能胡来,一旦老夫发怒,你可受不了!” 神鹰教主冷冷投来一瞥,道:“小姑娘太可恶了!” 玉真子一怔,望他之时,神鹰教主已掉头别顾。 青凤美眸紧闭,气若游丝,嘴角边血丝汩汩流出,苍龙细心为她拭去,无限惆怅涌上心怀,不禁低低一叹。 神鹰教主冷冷硬插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反把绮玉心绪平静下来,她孤疑的想道:“此人忽友忽敌,搞不清是怎回事?玉真子虽制住金玲姊姊,同样的紫阳真人已被他暗中制服,反正大家心中有鬼,都走不了脱不开去,自己何不静待事机演变才动手呢?也许那时金玲姊姊……” 忖未了,忽听神鹰教主怜悯的道:“她伤得重否?” 苍龙忙恭身答道:“师父放心,塞北三燕那厮,武功虽高,毕竟修练的不是禅门正宗内功,表面看来声势万钧,劈山裂谷,其实一口紫精真气尚未练至纯厚顶峰,是以青凤妹妹内肺完好,仅被他震得气血翻涌,弟子仔细查看一遍,无所大碍,只消师父以绝顶内家真气为她医疗,可就不妨事了!” 神鹰教主轻吐一口气,目光瞬过青凤,又疾快的扫了绮玉一眼道:“令尊武功盖世,名满天下,希望姑娘好目约束,别坏了令尊名头!” 绮玉微愕,她冰雪聪慧,听出神鹰教主语中不无恶意,但又无从去想。正觉错愕间,玉真子已问道:“请问 教主,这位姑娘爹爹何许人也!” 原来他也觉得绮玉来头不少,否则小小年纪,一介女流,竟挤身这群粗犷壮汉之中,毫不带一丝怯意? 神鹰教主淡淡道:“苍龙神鹰!” “苍龙神鹰……”玉真子吓了一跳,再望绮玉时,绮玉已发现他眼中对自己提高了几分看法。 的确,人的名,树的影,玉真子见识多广,脑中对苍龙神鹰这前辈奇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年单掌伏九魔,一剑诛四凶,何等威猛,自忖之下,自觉无能与苍龙神鹰颉颃,又怕他寻恤寻到自己头上,遂放是金玲的手臂,并道:“小姑娘!这是你的运气,你与她情如姊妹,有所危难,想那苍龙神鹰也必看在自己儿女面上,救你脱险,老夫用不着为难你了!” 金玲弄不清是怎回事,绮玉已知道神鹰教主这何提起苍龙神鹰名头的用意,芳心深处,觉得此人机警灵巧之极,也不便点破,牵着姊姊手掌,退开一旁。 金玲手掌湿凉,绮玉颇有感觉,问道:“金姊姊,您被他伤了?” 金玲悄悄道:“妹妹,我一点伤也没有,只觉有点害怕!” 绮玉怔神道:“您已脱厄了,害怕什么?”金玲幽幽道:“不是这个,我发现那神鹰教主一举一动,甚至嗓音、眼睛太像越飞大哥了,如果苍天有眼,他安然无恙,为何不认我俩姊妹呢?他一定变心了!” “变心了?”绮玉忽然冲动的牵着她的手向门外就走! “姊姊,咱们一辈子也别理他,为了他,我们吃了多少苦头,遇了多少灾难,幸亏都有惊无险,得保性命,不想没良心的他要……要变心……” 说着,委屈的眼泪如繁星似的滑落面颊,金玲触景伤情,也愤恨的道:“妹妹,你说得对,我们再也别理他……” 俩人清丽绝俗,娇花似的脸上,都有一层怒恨之色。 忽然,绮玉止住脚步,道:“姊姊,我们为何不胡乱闹他一场出出气!” 小妮子万分委屈下,对这神鹰教主已恨入骨髓。 金玲闻言一怔,她是很有理智的很冷静的少女,然而,牵涉情爱涡漩里,那理智冷静却不复存在,坚决的颔首道:“也许,叫他知道咱姊妹再不爱他了!” 俩人才一转身,目光瞟处,神鹰教主急忙别过头去,佯装不知,姑娘绝顶聪明,同时悄语道:“他偷看我们呢!” 可是,俩人心意已定,金玲首先怨恨的道:“妹妹,我们去撕下他的面罩,让他庐山真面目暴露大众眼里,日后再难弄鬼!” 绮玉轻哼一声,道:“姊姊,我也有这个意思!” 俩人相偕朝神鹰教主走去,俩人四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神鹰教主,神鹰教主似匆促,似惊慌的移开视线,佯做不见。 这时,玉真子脑中忽闪过一个意念,疾忖道:“这神鹰教主不唯来历不明,且行事怪异,方才他门下爱徒明明屡次堪遭杀身之厄,却不见他出手营救,眸中虽流露惊慌不定神色,并未就此离座,一直与紫阳道友并肩而坐,紫阳道友无故生出异态,莫非其中有所隐情!” 他为人阴惊,城府极深,又十分聪敏,乘神神鹰教主不备之时,赶忙向紫阳真人使了个眼色。 紫阳真人嘴皮颤抖,欲言又止,可是那一双转动不停的眼眸,与玉真子交视之时,双方似乎因此沟通了心意,玉真子脸色微变,又极快地恢复正常,洪亮一声,缓步踱去,沉声道:“紫阳道兄,老夫忽想起一事,把终南山带来的玉牌,可在道兄身上?” 紫阳道兄微怔,随即会意的点了点头,玉真子笑道:“好极,好极,老夫尚且以为不翼而飞了呢!” 俩人一对一答,像是闲极聊天,但语中含意却恁地深远。 神鹰教主何等机警,一见玉真子有意无意地向他走去,已然暗中提高警觉。 玉真子愈行愈近,就在距离神鹰教主,紫阳真人不到三尺之时,忽地停顿下来,伸出手掌,含笑说道:“紫阳道兄,玉牌可否交给老夫?” 紫阳真人微微颔首,人未答语,手脚更无动作,玉真子笑容一收,忽地一掌斜斜飘了过去,疾如闪电,猛向神鹰教主袭去。 变生肘腋,在场众人莫不大吃一惊,金玲、绮玉已自停顿下来。 电光火石的霎那,神鹰教主忽冷笑一声,身躯一挺,巧妙的借势斜滑一步,玉真子凌厉一掌带着威猛劲风“碰”的一声,击在紫阳真人身上。 众人又是一声惊喝,玉真子都怔住了,眼见紫阳真人口喷鲜血,目光如火,不禁猛喝道:“神鹰教主阴谋逞险,暗害紫阳真人是何居心?” 话才说完,紫阳真人已碰的一声,扑伏地上。 三位英俊少年惨叫一声师父,奋扑过去,其中两人,手持三尺青锋,一声不响朝玉真子没命的劈去。 玉真子大怒,喝道:“紫阳真人被神鹰教主暗算,不去找他报仇,反攻老夫,尔等都疯了么!”俩位英俊少年满面愤容,挥剑劈去,同声叱道:“你还狡辩,我俩分明看见一掌将恩师击倒地上。” 玉真子气极欲狂,闪开两步,目光掠处,神鹰教主安详的站在一旁,意似好整以暇,不由洪钟似大喝一声,扬起云佛,佛退俩人,单刀直入,一柄云拂带起呼呼风声,向神鹰教主胸前“要穴”袭去。 神鹰教主并不与他拼斗,跳尖轻点,人已如壮燕般掠出三丈多远,身形未落,已然冷笑道:“雁荡掌门,你无故击倒紫阳真人,并将责任往敝人身上套,难道天下英雄都看不出来么?” 眼角示意,十三斗士具有一斗玉真子之心,此时,各自冷笑一声道:“玉真子,不是敝兄弟冒犯你,实在你杀害紫阳真人太过狠心,兄弟亲眼目睹,过意不去……” 玉真子长笑一声道:“尔等有意与老夫一斗么?” 十三斗士跄琅琅撒出沉重铁鞭,异口同声道:“正是!” 玉真子一拂拂退俩位英俊少年道:“青儿、明儿,这俩小辈,不明事理,胡做乱为,给我拿下!” 俩个衣着青装,英气逼人的少年应声掠去,长剑一架,硬将紫阳真入门下俩徒接了下来,于是剑花缤纷,叮叮当当,各展胸中所学,厮杀一团。 神鹰教近百高手,不由教主下令,已然四处分散,虎视眈眈,监禁一旁,玉真子不是傻瓜,极快的一瞥,已知自己身入重围,不过,他十分迷惑,不知何时跟这位怪杰结下冤仇。 十三斗士狞笑一声,为首一位道:“玉真子,往年兄弟们承蒙您老照顾,感激已极,此刻当悉数报答,免得藏在心中难过得很。”玉真子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然而他眼高过顶,并不将它放在心上,云拂一直,“当”的一声,卷在十三斗士老大长鞭身上,用刀一送,十三斗土老大猛感一股大力硬生托去,立足不稳,向前一冲。 玉真子嘴角泛着冷笑,借势一拂,直取十三斗士老大“幽风”要穴,疾逾闪电,十三斗士老大先机尽逝,仓卒间来不及闪转,几乎被他云佛佛中,幸好,兄弟铁鞭劲撒,挡了开去,才免了一死,饶是如此,也不禁吓出了身 冷汗。 羞愧交加,暴吼一声,铁鞭呼呼舞成一团黑光,狂风暴雨般还以颜色。 玉真子名不虚传,冷笑一声,身形乍展,恍如一只蝴,周旋穿梭十三斗士凌厉掌风鞭影之中,不时骈指如战,乘虚劲点十三斗士全身要穴,眨眼间,叮当之声大作,夹着雷样喝叱之声,玉真子以一敌十三竟毫无怯色,反而一招紧似一招,一掌紧赛一掌,气得十三斗士怒叫冲天。 神鹰教主门下弟子静静伫观,脸上都布着一片迷茫之色,各人心中对师父挑拨一甘人厮杀拼斗大是不解。 苍龙匆匆向神鹰教主走去,悄声道:“师父,青凤梦呓不已,不时呼您,大……” 神鹰教主矍然道:“你说什么!” 苍龙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然而神色间却掩不住一股愁苦惆怅之情。 神鹰教主神光湛湛的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道:“你将她扶进房内,为师稍待就来!” 苍龙应了一声,扶起青凤,缓步而去,神鹰教主疾快的瞟了金玲、绮玉一眼,面罩微动,低叹一声,挽着手臂,转身走向内室。 金玲清叱道:“站住!” 神鹰教主回头,恍然道:“有何贵干!”言来十分不耐。 金玲拖着绮玉一个箭步,疾窜过去,一面叱道:“要走先把面罩取下,让姑娘过目,否则……” 神鹰教主淡然道:“否则怎样!” 不知怎地,金玲芳心恨他入骨,一声不响,双掌疾速攻出,同时绮玉也不闲着,娇叱一声,扬起长剑,一连三招。 神鹰教主退了一步,并不拒敌,身形一扭,巧妙的避过两掌三剑。 金玲银牙一咬,美眸之中恨意一闪,提足真气,呼呼击去—— 这两掌威猛异常势如排山倒海,是她单身功力所聚,并非前两掌可比,神鹰教主顿了一顿,一掌扫出,迎将上去。 双方凌厉大力,即将碰上,神鹰教主忽地撤回头掌,硬生生的一个铁板桥姿势,双足钉地,身躯一仰,几触地面。 两股劲风呼啸而过,神鹰教主避闪正面,却避不开斜面,被一小股掌风震得晃了一晃,绮玉乘机疾快的抓住他面罩。 神鹰教主果然名不虚传,就在绮玉手掌距离面孔不到三寸之时,忽地闷哼一声,足尖钉地,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像庞大陀螺,用惊人的速度避过一抓。 绮玉芳心恨极,心想好啊,看我不将面罩抓下才怪哩!她轻功极高,有心施为,如蛆附身,神鹰教主身形未 定,她玲珑娇躯已飞扑而下,神鹰教主心头微凛,连退数步,沉声道:“姑娘再不知进退,休怪敝人要对不起苍龙神鹰了!” 语声冷漠已极,绮玉气得粉脸大变,咬牙切齿的叱道;“谁领你的情,姑娘才不要他管呢!” 金玲双掌一错,衣香飘处,一个纤巧的身影已掠至神鹰教主面前,一声不响两股极大掌劲脱颖而出。 绮玉长剑一收,施展紫晴神传授“雷石掌”最末三招之中,一、二两招,狂雨电苞似击去。 神鹰教主目光一闪,恨情被她精奥的掌力招式怔住了,他似乎极力思索什么,身体顿时迁滞下来。 四掌几乎击中他身体时,他才惊觉,百忙飘身后退,大声道:“喂,这掌法是你爹爹苍龙神鹰教你的吗?” 绮玉哼道:“不是!” 神鹰教主身躯一颤,又道:“那么谁教你的?” 绮玉冷笑道:“告诉你,一个年青男人教我的!”小妮子确定他就是越飞,以为他变心了,故意气他一下。 神鹰教主忽大声道:“什么?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天下男人何其之多,难道他没名没姓吗?” 绮玉恨道:“就是没名没姓,人家肯教姑娘,姑娘肯学难道不行么?” 神鹰教主目射神光,扫了绮玉一眼,棱棱逼人的眼神似乎带了很多的愤怒。 忽地,他颓丧的垂下头来,呐呐自语道:“是啊,人家肯教她,她自家肯学,我凭什么管她,男女感情本是渺茫不可思议的,见异思迁,人之常情,我凭什么……” “算了,算了……”他脸孔罩着黑纱,人们无法看清他的神情,然而以他此刻沮丧的自语,聪明的人,当可想像面罩后面,他的脸孔是一片死灰颜色:“谁肯为了一个无家无业的江湖浪荡子,奉献他,一生宝贵青春,光阴,宴终人散,自己何苦多加烦恼……” 他顿然若丧,自个挽着手臂,轻慢的踱着。 大殿内厮杀喝叱,兵刃相碰之声震耳欲聋,风云色变,然而却丝毫没惊动他幽暗的沉思。 金玲、绮玉停手瞧着他,不知他为何忽然作此神态。 这边玉真子云拂一扫,叮当连声,十三斗士被他以内家真力贯注的手腕云拂,拂退数步,玉真子冷笑一声,忽地反手一拂击向神鹰教主。 神鹰教主低首沉思,竟未发现强敌施击,眼见那内家真力贯注的云拂带着呼呼风声,灵蛇也似疾快的就要占他的身体,众人不禁暗为他捏一把冷汗。 绮玉眼快,忽一剑斜攻而去。 叮当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老远,玉真子狞笑一声,欺身进前,又是一拂。 众人惊呼声中,神鹰教主似蓦然清醒过来,不及抵抗,一条左臂倏然迎上。 “碰”的一声,他闷哼一声,翻了跟斗。 玉真子得势不让,长笑一声,扬起云拂,举手就是三招,招招连贯,云拂未直,一股狂飙狂扫而去。 神鹰教主再度闷哼一声,缓缓爬了起来,他疾快的扬起右掌,奇怪的,那一只浑白的手掌,倾刻之间,竟呈血红之色,映影他一身长衫火光闪闪。 玉真子大大的怔了怔,停止攻击。 他似像起什么可怕的事,惊叫一声,连退数步。 玉真子等人见了神鹰教主手掌晶红的颜色也给惊的叫出声来,可见这一着决非偶然,内心一定有着惊人的历史,众人很快的感受到了,虽不言,心中已紧张得上下怦跳。 绮玉张口欲呼,却被金玲制止。 大家一瞬不瞬的望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那雁荡掌门玉真子惊慌之态,令人发笑,可是,却没一人笑出声来。 神鹰教主炯炯目光投在玉真子脸上,沉缓有力的道:“掌门人,你该知道敝人是谁了吧!” 可怜的,玉真子平日威风凛凛,一呼百应,不可一世,此刻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消逝了,仿佛惊恐过度,只知往后直退,那一只曾经屈服十三斗士的云拂,也掉落地上。 神鹰教主头顶,面罩之外,隐约红光闪闪,这确是奇迹,但众人已经看出,这怪异的象征,将是一种惊世骇俗的掌功即将施出。 若大的殿堂,风云集会,却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玉真子门下弟子目睹师父如此狼狈,说不出是惊是恐,只感脚步沉重,寸步难移。 神鹰教主血红手掌轻轻一挥,不见如何风声发出,玉真子已仆倒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叫呻吟,呼吸都没有了。 一代雄威者就此死于非命,当众人神志清醒时,玉真子门下徒儿已不知去向,想是夺门逃逸而去了。 殿内神鹰教主手掌红光已隐,正来回踱着,从那沉重,缓慢的踱走脚步中,显示他心中沉重如石。 他时而喃喃自语,像似发痴。 众人都不明白,他的头儿一神鹰教主为何突然地有了重重心事。 十三斗士抱拳一礼,退出大殿,这些粗犷的壮土明知不宜耽搁下去,步出外间,便将玉真子的死讯散布给每一个武林中人知晓。 神鹰教主一只左臂,仿佛转动不灵,无力的垂下,众人心里都有数,适才地不曾防范之下硬对了玉真子威猛的一拂,可能就是这重重的一拂,使他的手臂受了严重的伤害。 苍龙悄悄走近他身旁,将要说些什么似的,神鹰教主忽暴燥的将他推开,并厉声叱退众人。 众人见他生气,不敢做声,默默走散,倾刻间,大殿之内冷清清地,只剩下金玲、绮玉与他三人。 金玲用肘轻撞绮玉,绮玉会意,呐呐道:“越大哥……” 神鹰教主目光如剪,逼迫得她不敢说下去,他暗中流露痛苦的神色,冷峻的道:“姑娘别认错人,敝人不姓越,更不敢担当大哥两字!” 两位美丽的少女,脑中只觉轰地一声,摇摇欲堕。 金玲定了定神,呼首幽幽道:“越哥哥,你不用再隐瞒我们了,为了寻找你,我们都尝尽了苦头,尤其是绮玉妹妹,她几乎……” 以下的话,再说不下去,瞬间似有物塞住,只幽怨的哽咽着。 神鹰教主视同未睹,漠然道:“敝人并不姓越,姑娘请退!”此言无疑下逐客命。 绮玉哀伤的流下两行情泪恨语道:“好,好,越大哥你变心了,我俩就死在你眼前!” 说着俩人同时抽出长剑,向颈间抹去。 神鹰教主忽大声道:“告诉你们,我不配得到你俩的爱,你们也不值得为我而死!” 俩人停止自刎颤声道:“越哥哥,你承认了,啊,为什么要这样讲,难道我俩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么!”语声中悲切万分,俩人哭得杜鹃啼血,如同带雨梨花,楚楚动人,像这样慈慧热情的仙姝丽人,谁见都认为越飞是铁石心肠的人? 他有点感动,但终被一股潜意志士出的错误念头压制住了,大声说道:“你们太傻了,世上那个男人不比我强,何苦自误青春……” 顿了一顿,冷然说道:“我不过一个流浪江湖的浪子,行踪飘摇,居无定处,那点合上了你们的理想,去啊,去啊,去寻找授你们武的男人呀!” 俩人哭得更悲切了,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生像凝结成一团,压在周围,也压在他的身上。 神鹰教主沉痛的仰天长叹,然后毅然说道:“我必须辜负你们的爱护我的好意,我自知失去一切,不配接受你们的爱,这次见面,你们依然美丽如花,有途似锦,我……我不过是一个不能信托的浪子,自出娘胎便失去双亲,此后,我决不爱任何一个女人,我将以有生之年常伴宝剑,甚至到死为止……” 金玲颤声呼道:“越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啊……” 她清晰地感到越飞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以及一种奇异的动人心弦的表情,这表情……啊,她记得以前见过,在初逢遇之时,她暗中迅速的投他一瞥,她便感到他心里有深沉的悲哀,超出世上一切平凡的男人。 她心中的嗔恨惭消,那是因为越飞谈的,不大理瞅她的态度而引起,可是他那种深沉的悲哀,使得这个冰雪聪明的女郎,明白了他乃是生出错误的自卑感,而不是冷落她。 但她仍凄凉的想道:“他如果仍不理我,安慰我,那么我就离开他,离开得越远越好,到那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也不要再见到他……” 越飞依然默默不响,但他逐渐软弱下来,起初他完全溺淹在自卑之海中,因此他不顾多言,更不愿解释。 但如今他有点回心转意,心想她虽然看不起自己,不愿和自己厮混去,但为了昔日一番情意,他何妨说几句感谢的话? 于是,他毅然掀开面罩,那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庞一边已被擦伤,呈现出黑青颜色,他不理俩人如何惊叫,抚着那黑青色的半边脸颊,干咳一声,清理一下嗓子,然后开口说话:“这是我掉落万丈深渊时,不慎被凸出石头擦伤的!” 这时,他满怀着自卑感,顿了顿欲行再言,可是,刚刚说了一个“你”字,心中情绪突然大大变化,本想诚恳地向她道谢的话,一变而为酸溜溜,有点刺激的话。 “谢谢你们还关心我……”,“但我可不值得你们关心,我不过是江湖流浪的孤儿罢了!”他故意强调自己坎坷的生世,叫他们知难而退。 金玲玉容失色,惨然地,深深地凝瞥他一眼,她觉得自己满腔热泪,要夺眶而出。但她勉强忍住,拉着绮玉转身放步就走。 越飞有点愤怒地把眼光移到窗外遥远的青山,不愿意再看见她俩的背影,他时时叹息一声,心中悲哀的想道:“我失去了往日英挺的容貌,她们当然不敢跟一个丑陋难看的男人厮混下去……金玲、绮玉……永远别了……” 金玲、绮玉脑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地只顾向前走,一心一意要远远地离开那个薄情的,冷硬心肠的男人。 □□□ 步出门外,赵飞情不自禁,倚门遥视。 情绪激动得太剧烈,以致使他俩不大能控制自己,沿着荒野的市郊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走着。 她俩心中有着共同悲哀的思念:“越哥哥竟把自己看成这样的女人,以为自己爱恋他的容貌,他对自己了解得竟是这样渺小而可怜……” 越飞的眼光跟随着她俩纤巧苗条的背影,忽然想道:“怎地她俩走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似怀着上乘武功的人,哎,你的脚提高一点啊——” 他差点儿叫了出来,因为金玲、绮玉正走到一块凸出的石头前,那方石头高约两尺,可是她们却照旧的脚底贴地样向前走去。 只见金玲一脚踢在石上,立刻跌倒,绮玉吃她一托,也跌倒地上,俩人雪白手臂、腿脚,全被尖削的石头划破了,个个流出鲜血。 越飞脑中轰的一声,呆呆想道:“她俩怎么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和我离开而感十分痛苦,怎会连石头也躲不开?……” 俩人跌倒山路上,忽似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就在草地上互拥着放声大哭起来,越飞心头大震,疾扑过去,悲切的哭声传进他的耳中,使得无比的心酸。 眨眼之间,已纵到俩人身旁,蹲低身躯,伸手轻板着两人肩头。 两位美丽的少女,情有所钟,想不到越飞会来理她,惊喜了一下,便更加悲哀地哭泣了。 越飞心乱如麻,脑中一连闪过几个念头:“她俩难道还爱着自己,瞧她心不守舍,仿佛甚是失望,哀痛、多日来,她俩可是尝遍了苦楚,自己能忍心不顾她们?……” “也许她俩见我面貌丑陋,失望之余,以致?……” 他实在不敢想像,故意峻声问道:“你们很失望不是?我已告诉你们了,我不配得到你们的爱……” 绮玉芳心大怒,暗一咬牙,挺起身来,狂奔而去,那柄长剑遗落地上,也不要了。 越飞脑中又是轰然一声,喃喃道:“是的……是的,她们很失望,我有自知之明!” 金玲突恨声道:“你知道什么,胡言乱语的,把她气走了!” 越飞一惊,呐呐道:“难道……难道你们还爱我,我那分的丑陋!” 金玲一挺而起,毫不顾臂上、腿上伤势,大声道:“是的,你难看,你丑陋……” 越飞忙惊恐的掩住耳朵,狂叫道:“不要说了,走吧,走吧,你们的情人等候你们太久了,要让他焦虑吗!” 金玲花容失色,大声道:“越飞,我了解你了,你认为男女的情爱,只在外表,这样说来你当初心里一点也没爱我的诚意,你完全为了满足内心的自卑……” 越飞拼命扯着间发,大声叫道:“你说什么,我何曾没全心全意的爱你!” 金玲芳心一甜,仍大声道:“可是,你一直把我们当做爱慕你外貌的女人!你脸虽受擦伤,失去往日的美好,然而你活着无恙,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曾想到我夜夜梦中为你而哭,为你而……”一言未了,人已委屈得大哭起来,泪水所断线珍珠,尽数抛落。 越飞死水也似的心池,渐渐涟漪着感的波纹,双手轻板她的肩头,不知是激动抑是痛悔,手臂竟颤抖起来。 他欠她没有对他的动作,便用双手搭在她左右臂膀上,轻轻一抱,她一半身抱起来,然后自己也坐了下去,再把她搬到怀中。 “唉,金玲妹妹,请你不要哭,你把我心都哭碎了——”他硬咽地说,鼻子一酸,也流下眼泪。 他本来解释一下,顺便问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但是这些话从何说起?尤其是话到口边,便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想法不大合理!两个人都陷入静寂中,只有金玲的抽咽声,不时打破了这令人迷惘的岑寂…… 越飞默想一会,又生出考验她是否真爱自己,于是附在她耳边道:“我们到客店去,我要跟你细谈一会好吗?” 金玲幽道:“好的,到客店去谈心,比较没有人打扰!” 不久之后,他们已处身在客店上房,越飞躺在床上。用手抚遮着那半边青黑的面颊,金玲则默默坐在-旁。 她似有千言万语,但见了越飞后,又无从说起。 多么悲哀,思念,回忆,愁伤在见了他时,也告消逝去了。 越飞存心试她对自己是否真心,有点轻狂的抚摸她的面颊,故意做出庸俗的姿态,轻薄着她,其实,暗中,他却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 金玲是个清白的少女,有着少女的持拘谨与情弱羞涩,然而在越飞面前却柔驯得如羔羊。 过了一会,目睹她月容花貌,千娇百媚,鼻闻他凉郁的少女芳香,他不唯只是试探了,而且有些须要她温柔的慰藉。 于是,他鼓起勇气,伸手抱住她的纤腰,用力一拔,金玲立不住脚,一个玲珑的娇躯向前一倒,正好被越飞抱个满怀,面面相贴。 她忽然惊慌地闭住星眸,忍住了尖叫冲动,驯如羔羊般,连挥也不挥一下。 越飞鼻孔又吸进了不少处子芳香,他神志为之迷糊起来。 他半清半混的轻狂拥吻佳人,金玲武功本来已列入高手之林,但在这时,却软弹得比普通女孩子更为无力。 她脑子已一片混沌,十分的纷乱,但她早已下了决心,准备任由越飞怎样,她不反抗,她想:“他没有爱的枯燥生活已经渡过很久了,自己默属于他,早晚是他的人,何必违拂他的意思!” 带着一半自我安慰,一半怜悯的心理,不加拒绝肆意的轻薄。 男人强有力的手掌,好像带着一股电流。抚摸温存着她矫体,使得她颤栗不已,最隐密的心弦,也一齐动了。 她忽感窒息,但那并不难受,相反地,越飞温润的嘴唇,喷水也似的呼吸,使她浑然忘我。 越飞暗中惊喜不已,金玲待他的一片真情与温柔,确不似做作的,他错误的观念也改变过来。 于是,他真情激荡,冲动的解开她的胸衣钮扣。 金玲轻微的挣扎一下,却被越飞野蛮的用温热嘴唇封住她的樱桃小口,轰的一声,她迷糊地,颤抖地失去一切抵拒力。 她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赤裸,就像刚降临人世的那种光景,那强壮有力的手掌在她花裸开的胸上抚过,使她为之热血沸腾,张口从呻。 越飞忽想到绮玉,于是,他狂乱麻漳了的灵魂,迅速的收了回来,疾速替金玲掩上胸裳,开口欲言,却听金玲低泣起来。哭声方自入耳,他突然弹丸般的蹦跳起来,慌张无措的道:“你后悔了是不?你心里仍然有鬼!” 他痛苦的大叫一声,推开房门,撤足狂奔。 他太不明白少女的心情了,为了自尊,持或是欣慰,高兴都会哭泣出声,他以为金玲经不起考验,暴露她不再爱他的隐情,于是,他自卑感重然笼罩着身心,受了刺激,一路狂奔回教。 □□□ 经过大殿,穿入内室,却有三个英俊少年横挡去路,喝道:“什么人胡乱闹人,本教不怕责罚么?” 他怔了一怔,沉声道:“苍龙、白龙、乌龙你们发疯了么?” 最初三人已听出他口音像师父,但见他脸上面罩已除,不敢冒然认定,是以出口发问,语声中已无适才那股恶意。 越飞理智一清,微一抚颊,恍然道:“徒儿退开,这付面貌,便是你等希望一睹的为师庐山真面目!” 经他如此一说,三人困惑之色除去,换上一付惊愕神情,各自恭身一礼,退开一旁,越飞问道:“青凤无恙否?” 他强自按捺心中的沉痛,冷静的寻问,然而,旁观者清,三人都听出师父语声有着颤抖,怔了一怔,那中间一位叫“白龙”的英俊少年忙道:“她……她”他似乎有所困难,深深吸一口气,放胆说了下去:“她神志昏迷睡梦之中一直呼唤师父老人家……” 越飞剑眉一皱忽不敢去见青凤。 他后悔不已,悔不该忘记套上面罩,以致让自己自卑的不敢去探视她。 转念一想,青凤为自己徒儿,有何可畏惧的,此念生起,他坦然多了,那一股奇异的畏念,徒然间消逝无存。 他沉隐的步入房中,房角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位二八年华,容貌美丽的少女。 她清澄的大眼睛紧紧闭上,一张嫩白脸孔,经常树着的红润丹青已失,变得十分苍白。 他坐下床缘,轻抚着她乌细的长发,心中十分惘帐,这个他怜爱的少女竟偷偷爱上身为师父的他,并且毫无忌惮的经常流露神色之间,他深为担心,师徒之间是决对不容许有这种出轨的感情存在。 蓦然一声尖叫,把他思想打断,青凤美丽白嫩的脸上,露出恐怖的样子,呻吟的呼道:“师父,师父,你别走啊!你不理睬我吗?你……” 青凤的口中咿唔作声,伸出双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越飞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柔荑,只见她舒服的呻一口大气,安然地继续沉睡! 四下十分寂静,除了秋风吹过桐叶的声音外,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过了一会,青凤又尖叫着喊他,越飞面上颜色为之一变,安然紧张的回顾一周,生怕门下弟子发现。 他手被她握得很紧,换了寻常的人,恐怕掌骨已被捏碎,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带忐忑不安的心情瞧着房门,他终于挣脱了她的手掌,疾步而去将房掩好,加上门栓,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他心底也甚爱这娇小美慧,楚楚可怜的青凤,碍于伦理传统,不敢逾越超过,只将爱意深感心里。 他狠狠打断迷乱的思潮,运功聚气,为她疗伤。 他呼吸渐急,脸孔渐白,青凤却慢慢的好转。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青凤呼吸正常,美丽的面靥上已有红润之色,他忙举步离开,不敢躯搁下去。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青凤忽然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然后坐了起来。 当她发现房中有个陌生男人,她羞怯的用被护身,急问道:“你是谁,到我房中做什!” 越飞又陷于考虑中,片刻,他到底说了:“青凤,你不是时常想一睹师父庐山真面目吗,此刻你所看到的,便是为师的脸孔!” 青凤张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困惑的瞧着他,仿佛此身是否仍在梦乡里。越飞悲哀的转过身去,心想;“她一定又惊愕,又失望,在她幻想中,也许把自己想像成一个俊美潇洒的人!”他突然恨起那块擦伤他脸孔的石块,要是可能的话,他将把它一掌击成粉末。 暗下,他又有点庆幸,这一来,绝了青凤幻梦,自家也许少受些矛盾的苦楚。 他强掩心中波动,慈祥的笑道:“青凤,你觉得好一点么?” 青凤清澄的眼睛片刻未移的凝睇着他,忽惊喜的呼了一声,跃身下床,小鸟般投进他的怀里,撒娇似天真的问道:“师父,您为了我掀开面罩吗?” 小妮子心思纯洁,越飞本想说不是,但语到唇边,又不好让她失望,逐道:“早晚要让你们看到,不如为师采取主动……”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原来青凤小姑娘已伸出玉臂,抱着他的腰身。 他定了定神,推开她的手臂,并将她抱上床,替她盖取被褥,笑道:“你内伤初愈,不宜走动,好好休养一会!” 青凤笑盈盈的道:“师父,您也坐下吧,我们谈天好么!” 她发现师父年纪不大,是以感到亲近得多,把那二层“师”“徒”的距离缩短不少。 越飞犹豫一会,道:“好吧,但你不许乱动!” 青凤一听“好”字,芳心已十分满足,当然依他的话,倚着床栏不动,娇笑道:“师父,您医好我的伤么?” :越飞微微颔首,避开她的眼睛,道:“幸亏塞北三燕,内力不纯,未伤及你内腑,否则你再也没法见师父的面了!” 青凤忽关心的道:“师父,您脸怎那么苍白,是不是为了医疗我内伤,耗神过巨!” 越飞道:“这点算得了什么,只要你伤好了,为师就高兴啦!” 青凤欣慰的笑了笑,忽一颦黛眉,噫的一声道:“师父,您好像心事重重嘛!” 越飞一惊,道:“你怎知道?” 青凤羞怯的道:“我见师父眉宇带愁,笑时十分勉强……所以……” 小妮子心窍灵巧,明察秋毫,越飞不得不承认自己怀有心事,不过他立刻编了个谎言,瞒应过去。 青凤冰雪聪明,那里看不出来,当下故做不知,道:“师父,您有没有妻子!” 说着,忽觉此言太过直挡,不禁羞得满颊涌上红霞,低垂下螓首。 越飞一怔,道:“问这个做什,为师从不曾想到这方面,你小小年纪却想到了!” 沉默了一会,青凤抬起娇脸,忽幽幽道:“万一塞北三燕把我打死,师父,您会不会替我报仇。” 越飞道:“当然会。” 青凤抿嘴一笑,秋水似清澄的大眼睛闪过奇异的神来,越飞是过来人,那有看不出来之理,心头微震,忙不迭掉首他视。 青凤整理一下云鬓,不解的道:“师父,我常听人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大不孝中无后为大,您怎不曾想到娶妻生子!” 越飞慌了一慌,干咳一声,定住心绪,带着教训的口吻道:“青凤,你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些问题……”目睹青凤深垂蛾眉,羞不可仰,不忍再加责备,心中已暗自防范着。 半晌,青凤抗声道:“师父老说我小小年纪,究竟我有多少呀!” 越飞几乎笑出声来,道:“你虽不算小了,但在师父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 青凤有点不悦,嘟着小嘴,娇嗔道:“哼,师父也不过二十出头……”仗着师父怜爱,娇嗔佯怒,凡是女儿家会的,她都用上了! 越飞啼笑皆非,道:“练功人不拘年岁,达者为师,我虽年青,但名份上你们仍然须称唤我一声师父!” 青凤嘟嘴娇嗔道:“我如果另拜师祖为师,不是就变成您的师妹了吗?” 越飞忙道:“可惜师祖不在人世,你一辈子不是要称我师父!” 他自觉威严俱失,但在她面前,也不敢娇揉做作,名份上一师一徒,然而谈笑间都甚随和。 青凤有点生气,轻捶被褥,道:“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辈份比您高的人,只要有,那么有一天您要提防我呼您一声,师兄!” 说时满脸坚毅之色,越飞被她纯真的动作逗得忍悛不已,忧虑一失,朗笑道:“嘿,好大的志气,看来,这个师父做不长久了!” “当然!”青凤娇笑出声,露出一排编贝似洁白整齐的牙齿,道:“那时,看您好意思拉长了脸,硬做老气横秋之态!”她也忘了眼前年青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内伤初愈,心绪格外开朗,想到什么就说出口来,一面还扮了个“老气横秋”的样子,引得越飞发笑不已。 他心中也有个感觉,此女仿佛代表美丽的春天,接近了她,随处可发现和煦的阳光明媚的春景,到处鸟语花香,跟她一起,方能令人找到童年时的欢畅,毫无抱谨的笑态。 青凤拍着手欢呼道:“好啊,师父无话说了……”她竟以胜利者自居。 越飞触情伤情,忆起初与金玲邂逅时的快乐,同甘同苦的一些日子,何等美妙,那料到这仅蕾花一现,不禁悠长的叹情一声。 青凤微愕,问道:“师父您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想以前的事情!” “可以告诉我吗?” “往事如烟,提徒从增伤愁!” “哼,师父老将人家当小孩看待,难道我不能替您解去伤愁吗?”小姑娘美丽的脸上微微发红,并有不悦之色。 “我想走了!”越飞剑眉深皱,站起身来,迳向向外走去。 青凤呼叫两声,越飞兀自不觉,她以为师父不理她了,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滑落面颊,她赌气用被子蒙住头,偷偷在里面哭着。 她非常不满,呢喃着自语道:“师父太不近人情了,聊聊以前的事情也不行了,哼……以后再不依你了……”兀自委屈的向被褥倾诉一番,昏昏睡去。 越飞走出门外,回眸一瞧,青凤已蒙上被子,再不犹豫,吩咐门下了两句,踏上街市。 他服装朴素,面带忧伤,走入一家酒客,埋首低酌,此地人品最杂,三教九流,枯燥异常,然而没有一个人发现这落魄的平青剑客就是一代怪杰——神鹰教主。 有人窃窃私议,语声飘传越飞耳里,不由为之一震。 原来他们谈的都是行踪怪异,来历不明的残缺怪人与那冷艳近,冠绝人寰的淡装少女。 在神鹰教客堂里,这俩人一直做出人迷惑的事情,尤其那淡装少女几乎将他的丰采尽数夺去。 酒足饭饱,怀着一颗残缺的心情,沿着山道慢踱着。 清凉的山风,时时吹拂着衣衫,生出习习响,仲春的凉爽竟也难带走他的郁悒,他埋首低行,宛如一只垂头丧气的瘦马。 他承认人是善变的动物,金玲、绮玉不是变心了,自从见到他昔日英挺面貌失去之后…… 他想:“我为何多寻烦恼,售后纵然民有的朋友都离我而去,我仍然是一忠心不阿的宝剑,它能让我身心有着寄托的地方!” 他紧握着剑柄,心中有了一丝温暖,索兴抹去而上薄粉,自语道:“丑陋并不是可耻的,我居心正直,行事忠仁,仍然有许多爱护我,关心我……” 走了一程又一程,他的脚步声很有节奏的飘忽岑寂的山林间。 蓦然一声轻吟打断他的思潮,已惊走两只鸟儿。 他内功精湛,十丈之内冰花落叶,休想瞒得过他的耳目,微微一顿,即斜掠而去,这是一片浓密的山林,荒草茂生,长达三尺,怪石幽隐,寸步难行,他侧耳倾听,拨开树枝密草,只见五丈余外地方四条修伟的身影,毕直的站着,此刻发现草树摇动,齐将神光炯炯的眸子投了过来。 越飞好奇心起,再向前走了两丈。 这时,他视线能够清晰的投在四人面上,其中一个他认识的,残缺怪人外,尚有三个丑恶的陌生剑客。 这一位陌生剑客,各有一个惊人的特征,便是红鼻子,青牙齿,黑耳朵,三人年纪超过五旬,却无半点老色,相反地,盼顾间灵敏已极。 越飞发现了,残缺怪人的踪迹,联想到那冷艳迫人、冠绝人寰的淡装少女,目光掠处,蓦见怪人身下正蜷伏着一位秀长头发,艳体纤巧的少女,虽然找不到她的面孔,然而,她必是那淡装少女无疑。 越飞感到困惑,不知四人在此作什。 怪人哼道:“朋友,此地没你管闲事的余地,是知趣的,自行退去,史本人下逐客令!” 越飞除去黑纱面罩,恢复庐山面目,是以他不认识,简短而凶恶的驱逐他。 越飞再度打量那三位陌生剑客一眼,觉各人目光如电,气沉神凝,知道三人各有一身出类拔萃武功,也不敢大意。拱手笑道:“尊驾别错会,在下闻声而来,并非故寻麻烦……” 话没说完,怪人已不耐地挥着手,没好气的驱逐道:“去,去,闲话少说,走你的路吧!” 越飞脸色微变,但仍沉住气,微微一礼,转身就走 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心中虽疑,也不愿多生事端。 忽然,他吃惊的回过头来,神色间孤疑不止。 原来,当他转身的霎那,目光一闪,忽然看见怪人一只独臂正搭在淡装少女芳肩上,食中二指,扣住淡装少女的肩上穴道,他对淡装少女颇有好感,至少他认为她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此刻见她有难,便顾不得自找麻烦了。 那怪人目光电射,喝道:“朋友尚且痴迷不醒,不自离去,难道欲惹火焚身!”言辞咄咄逼人,凶恶已极,越飞朗声长笑了一声,道:“尊驾说话咄咄逼人,在下难以容忍,本想离去,也不由得改变心意,赖着不走了!” 怪人怒道:“那是你自讨若吃,怪不得本人心黑手辣!” 那三位陌生剑客也齐声说道:“朋友跟自己生命做对,可笑可愚……” 越飞剑眉一扬,笑道:“罢,罢,在下斗胆向四位高人讨教武功!” 此言一出,不独怪人怒火冲天,那三位陌生剑客也自微愕,嘿嘿冷笑道:“朋友,你太狂了,如果你知道我等何许人也,谅你也敢再多说第二句闲话,夹了尾巴就逃!” 越飞心中有气,哂然道:“这样就来,阁下自负名响亮,不可一世罗!” 四人不言,忽有一娇软柔美的声音传来:“好心的侠客,快别理会他们,自行走开吧!” 怪人怒叱道:“好,好,你不但不理我,反而跟作对,你太残忍了……” 淡装少女冷冷道:“你才残忍呢,新手杀害我爹爹不说,还处处监视着我!哼……” 怪人眉头连挑,终于忍住不发,朝三人示意道:“你我的事,待会解决,此刻请你们先将此人宰掉!” 三人同声道:“希望你尊重诺言,别弄鬼计,须知我等不是愚蠢的人。” 双方甚有嫌隙,越飞不禁怔了一怔,忖道:“怎么搞的,看来他们并非同一路数,怎同处密林之内,难道有什么神秘不成!”好奇心想,更不敢走了,朗声笑道:“说实在话,在下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适才阁下出口驱逐,毫无礼貌,已犯在下禁忌,复有发现阁下欺侮一个弱女人,更是侠义中人所不容……”想起金玲、绮玉变心,离已而去,一种莫名的怨恨涌汹而出,忽暴燥起来,接道:“同时不瞒各位,在下虽平凡之极,还未将各位放在眼前!” 他这样说,一方气众人出口不逊,五方满怀怨恨之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须要借着厮杀拼斗,心情发泄出来。 三人大变,那三位陌生剑客怪叫道:“反了,反了,世上竟还有人敢在兄弟面前放肆!” 鬼叫着,目射凶光朝越飞步步进逼过来。 那红鼻子的怪客,首先喝道:“兄弟稍待,这等蠢人,我一人打发足够了!” 越飞怒道:“最好三人同上,在下没时间跟你们纠缠!”他气三人过于轻蔑于他,也引动孤傲个性,还以颜色。 那柔美悦耳宛如银铃的少女口音又再传来:“喂,好心的侠客,你犯不着白送性命,快走啊!” 语声中带着惊人的意味,足见此女心地仁慈,不忍有人为她丧命,越飞朗笑大声,无限愤怒,积压怨情,皆散发笑声中,直薄云表,历历回音不绝,震得众人头皮发炸,惊得手脚顿停。 多少日子的抑郁,使他的暴燥的脾气如一桶火油,稍经点引,便狂烈的烧起来,不能自克。 三人哦的一声,脱口道:“原来朋友也是高人奇士,兄弟倒走眼了!” 残人手掌一拍,一声脆响,淡装少女一声不响昏昏地睡去,敢情身上穴道被他制住。 残人怪叫一声,道:“各位请退,此人让本人来料理!” 越飞曾与他斗过,深知他内功修为已臻顶峰,见状微斜半步,抱拳道:“再好不过,希望阁下手下不必留情,看看是否能奈何在下?” 残人一声不响,双手握拳,猛然一翻,一股狂飙,脱颖而出,势如排海,掌未到四处长草全然连根拔起,四散飘飞,好不惊人。 越飞微目一哼,身躯沉稳,不动分寸,倏地一指纤出。 一缕尖锐指风疾刻而去,竟然穿过为的掌风,举直向残人胸前要穴点去,残人嘿的一声,撒身后退。 他怔了一会,似乎在思想什么。 众人看得出来,他脸色呈现的奇异表情并非为越飞的惊人指招吃惊,而是在思想一件他久久未忘的事。 他盯越飞一眼,忽然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嘿,咱们又碰上了!” 再不敢大意,右掌方出,左掌又是连连挥出三招。 越飞笑道:“阁下记性不恶,眼力尖锐,仅凭一指,竟就认为在下,哈哈,咱们老相好,见面之下,何妨多斗两招!” 那神奇、诡异的指风又摇摇着旋风似的穿过残人威猛掌风。 这一手指法如此强劲奇妙,旁边三人,为之一凛,对望一眼,眼中神色都有一丝惊惧之色。 第十一回 艳惊群客侠踪现 残人怒火冲天,认出越飞之后,挥掌击来。 使人人鹤起兔落,掌指如电,倾刻之间,四招晃过。 那一旁张口结舌的陌生丑剑客,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对望一眼,各人都会心的点点头,皱起眉毛。 淡装少女睡穴被制,昏沉沉的睡去,对外界发生忘死的搏斗,毫不所觉。 百忙中,越飞打量一眼,习惯性在她的处境,心中疾忖:“感情一事,丝毫不能吆喝,既然她不愿跟残人和好如初,自己本着侠义心肠,似乎应助她一臂之力。” 不料,他这一分心,立被残人乘虚攻击,先机顿失。 红鼻子脱口道:“朋友快把握时机,乘胜追击!” 残人闷哼一声,不但不乘胜退敌,反而一收手掌,简短有力的道:“咱们别斗了!” 越飞急忙收住身形,朗声问道:“为什么?” 残人冷笑道:“这三个家伙想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越飞绝顶聪明,思想一遍,立刻想通四人复杂的情势,朗笑一声道:“你们谁也别异想天开,此女有她的自由,凭什么占有她?……”三人眉毛一扬,厉声道:“朋友说话客气点,谁?……” 一言未了,残人已冷喝道:“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别装蒜了!” 越飞怒道:“阁下出口伤人,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你一身出类拔卒的武功!” 残人敝声大笑道:“好极,好极,一山不容二虎,咱们见个真章。” 俩人倏然一合,轰的一响,各对一掌,分了开来。 越飞疾忖:“这厮武功奇高,内力深厚,神鬼不测,不出阴阳神功,恐难以取胜!心念即定突仰天长笑,借着高空入云的笑声,提起阴神功。” 残人何尝不凛然忖道:“此人内功精堪,掌法神奥,自家若不拼着损耗本身一口精修真气与他周旋,恐斗个三、四百招,尚不能分出上下!” 他凝神内视,默运真气,贯注独臂之内。 俩人宛如两尊石像,伫立如山,互相运起本身最神奥的内家罡气,以作全力一搏,争取胜负。片刻,越飞满面红光,那一双手掌更晶红得发亮,残人周身乱颤,隐约传出格格骨骼作响之声,一张白嫩的脸孔,青得吓人,不用说,俩人已各将本身真气提至顶点。 三人忙退开一旁,心中暗想:“不好,俩人欲做生死 一拼,自己莫要无辜遭到波及!” 红鼻子低声道:“四弟你去打点她!” 那青色牙齿的剑客点了点头,飞掠而去。 蓦地,越飞大喝一声,电般扑向残人。残人低吼一声,双掌一错,兀自迎了上去,三人则同时闭上眼睛。 轰的一声暴响,震耳欲聋,飞沙走石中残人怪叫连连,飞出三丈多远,一跤跌倒地上,口喷鲜血,爬不起来。 越飞衣袂飘忽,呼呼作响,一连退出四五步远,虽未倒地,但脸色苍白,目光发直,似乎受伤不轻。 三人同时,欢啸一声,扑向淡装少女。 残人叹了一声,连头也垂触泥地上了,越飞目光直视,怔怔站着,一动不动。红鼻子得意的怪笑道:“哈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死胚,谁叫你们争一口气,倒八代子霉!”说着伏下身体,伸手轻抚淡衣少女面颊,啧啧称赞道:“嘿,白又嫩敢情吹弹即破,咱弟兄艳福不浅……” 可是,三人又不时,抬起头打量越飞,得意中尚隐有惊恐之色。 红鼻子怪笑道:“四弟,你打发他见阎王去,免得咱们见了不舒服。” 那被叫四弟的青牙剑客,应了一声,并未照他的话去做,红鼻子一怔,催促道:“快,快,别呆在这里,我不会独自吞掉她!” 青牙剑客仍然未动,丑面闪过一丝异样色采,吞吞吐吐的道;“三哥,自古一女只事一夫,咱们共有三个,怎样处理法!” 那黑耳剑客也附合着道:“是呀,三哥,怎样处理法,你说,你说!” 红鼻子微一怔神,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俩问这些做么?先解决他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免得他以缓过气来,咱们可十分危险了!” 一面用手抚摸淡装少女乌细如云的秀发,以及那嫩白晶莹的粉颈,竟是爱不择手。 青牙剑客面有不悦之色,低哼一声,道:“三哥,你这不显得太不公平了,尚未处理妥当,就取起乐来!” 黑耳剑客道:“四哥言之有理,三哥此举有欠公平!” 红鼻子脸孔一变,神光湛湛的眸子盯了俩人一眼,大声道:“怎么啦,你俩好像要跟我做对!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青牙剑客瞟了淡装少女一眼,慢吞吞的道:“小弟不敢,只求三哥公平些!” 红鼻子气得大叫道:“公平,公平,你俩懂得什么,只知公平,不顾危险,我真要给你们气死了!” 黑耳剑客脸色一板,道:“三哥,我俩年岁比你轻,习武比你晚,尊称你一声三哥,但你独自一人想剥削小弟们的利益,我俩实在不能坐视下去!” 言下无疑表明,红鼻子若不适当处理这件事,他俩不惜反目为敌。 红鼻子勃然大怒,骂道:“反了,反了,你俩狗养的……” 话没说完,青牙剑客冷笑一声,左掌如电,“拍”的一声拍住了红鼻子肩上要穴,黑耳剑客附身抱起淡装少女,道:“四哥,咱们走吧!” 红鼻子目眶尽裂,怒火冲天,奈何要穴被制,发用不得。 青牙剑客冷笑道:“三哥,这只怪你,谁叫你太不公平!” 跟着黑耳剑客身后,大步踏去。 他似想起什么,问道:“五弟,咱们先上那儿去?” 黑耳剑客道:“随便那里都行,天下之大,什么地方不能去?二哥既然有令,咱们不防就先找他去!看看他有什么事情!” 青牙剑客道:“三哥呢?他穴道自动解开之后,寻着咱们,会不会……?” 黑耳剑客凛然道:“是呀,咱们怎么办呢?” 青牙剑客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他有欠公平,怪不得咱们呀!” 黑耳剑客点点头笑道:“对,到时候再说,反正咱们这样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待会见着二哥后,请他做主,相信三哥再横,也没话好讲了!” 青牙剑客抚额沉吟道:“我想……” 黑耳剑客极快的插口道:“四哥想什么?” 青牙剑客道:“女人只有一个,再怎么不能同时事应俩人,天下女人遍地都是,以咱们的武功上那儿找不到?五弟能否割爱,把她让给小兄,小兄绝对负责再找一位美丽的姑娘给你!你意下如何?” 黑耳剑客怔了一怔,十分不情愿的道:“四哥,她太美丽了,我舍不得呀!” 青牙剑客闻言,脸色立刻沉下,但瞬息间又恢复常态,微笑道:“你即然舍不得,愚兄也不好勉强,走吧!” 黑耳剑客放心的一笑,转身走去,一面说道:“四哥,你要原谅小弟,像他这样的美少女,天下任何人见了都舍不得离开她,但小弟倒没独占之意,愿与四哥共同享受她的美丽!” 俩人已走到越飞身旁,越飞目光直视,一直站着,毫无所觉,青牙剑客阴笑一声,不怀好意的望他一眼,道:“五弟,此人怎样打发?” 黑耳剑客转过身来,目光恰与青牙剑客眼睛相遇,一霎间,瞧见他满面阴色,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不由心头一震,本能的退了一步。 青牙剑客比他更快,乘他错愕的霎那里,一掌拍出,黑耳剑客大叫一声,吃他一指点中“幽风穴”,两膝一软,跪将下来。 青牙剑客伸手提过淡装少女,嘿嘿笑道:“五弟,你委屈一点吧,刚才好意劝你,你却毫不接受,不能怪我心黑手辣吧!” 黑耳剑客倒地不起,口虽不能言语,心中却恨他入骨。 青牙剑客阴冷的斜了越飞一眼,阴笑道:“你也不能活!” 呼地,一掌拍去,出手极重,且又觑准他胸前死穴。 眼见越飞就要丧生在他恶毒的掌力下,电光火掣一霎,他突地哼了一声,这一哼使得青牙剑客尖叫一声,惶恐的撤回手掌,呆呆地瞧着他。 越飞眸子开始转动了,但身体仍一动不动。 不知怎地,青牙剑客竟被一种潜意志的恐惧,骇得呆立当头,一双手掌,再也拍不出去。相恃一会,越飞手掌颤动,忽上下挥着,渐渐地他全身灵活自如了,青牙剑客忽地警觉,万分的悔恨自己放过杀他的机会,此刻一切太迟了,猛虎已苏醒,他冷汗直流,惊慌失措。 果然不出所料,越飞冷哼一声,一只手臂如同灵蛇一般,又疾又滑的向他攻来。青牙剑客痛责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一掌迎上。 两掌堪堪就碰上,青牙剑客忽自觉不敌的撤掌后退,疾速的打量一周,找寻可退之路。 越飞的武功何等神奥,平时他全力以搏,尚且抵抗不住,何况此刻分心找寻退路,于是,越飞绝秘的“金椿神指”轻易的拍中他的穴道,伸臂将淡装少女夺了过来,青牙剑客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由俩人手上得到淡衣少女,那知道倾刻间芳泽未沾,就被越飞轻易地夺了去,只气得他脸孔发白,混身颤抖,一跤摔倒地上,昏昏晕厥过去。 淡装少女经过四个人一番勾心斗角,一手换一手,最后落在存心忠厚的越飞手里,这也是她运佳,避去不少危难。 越飞拍活她的睡穴,将她轻放在地上,背过身去,道:“姑娘,你再没有危险?” 他不想让这冷艳迫人,举世难见的美人瞧到他脸孔,他有着很浓厚的自卑感。虽然此刻他武功举世难敌,但这种缺陷却使他心灵比谁都脆弱。 淡装少女悠悠一叹,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那明如秋水的大眼睛已然睁开。 她似乎为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一下,抚额思想一下,才想通了一点,朝背着她的越飞福了一福,轻轻说道:“多谢侠客仗义解救我,永世不忘!” 声音清脆甜美,如同黄莺出谷,乳燕归巢,随着轻柔清风飘进越飞耳里,他怔了一怔,暗叹道:“自古红颜命薄,像她这样十全十美的仙女,世上往那儿去找,偏被一些恶人纠缠着,可悲复可叹!” 于是,他沉声道:“此地不可多留,姑娘自行离去吧!” 淡装少女轻柔的道:“大侠尊姓大名?” 越飞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但仗义助人,救人危难是在下应做的事,切勿存报答之心,恕在下不将贱名告之!” 淡装少女道:“大侠不说,我也不敢勉强!” 越飞道:“此地离城市尚有三里多路,姑娘单身一人,又是女人,难免有所不便,姑娘是否在下护送一程?” 淡装少女道:“不敢劳驾大侠,我自己会小心的!” 越飞微微一怔,心想:“好个倔强的少女!” 他也不愿劝阻,道:“如此甚好,姑娘前途珍重,再见了!”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走了一程,忽听淡装少女尖叫道:“蛇,蛇……” 心中一惊,连忙施展轻功飞掠而来,星眸疾快一扫,只见淡装少女身前有一条长及一丈,五花斑纹的毒蛇,口吐火信,向她蠕蠕游去,那昂首作态,嘘嘘怪叫之声,十分难听,淡装少女花容失色,惊悸过度,反而呆立当头,她娇躯颤抖,恐怖的望着它,几乎晕厥过去。 越飞大喝一声,飞鸟似拔起三丈,飞泻而下,足未着地,双掌已推出一股大力,只听碰的一声,那条凶恶毒蛇,被击出老远,不停的翻来覆去,未几,又盘做一团,嘘嘘怒叫,模样狰狞可布至极。 淡装少女颤个不停,柔荑遮眼,不敢看它。 大凡女人,最怕蛇,淡装少女曾几何时,遇到这等可怕的毒蛇攻击,只吓得说不出话。 越飞见它未死,心中微愠,左掌用力一击,轰的一声,那凶恶毒蛇吱的一声,一颗三角怪头,已被越飞猛掌风震裂,紫血从伤口流出,本来狰狞可怕的它,头颅破裂,紫血横流,也更加难看了。 蛇性最长,这条五花斑纹的凶恶毒蛇,虽已毙命,但那柔滑的身子尚不停的在摇动呢。 越飞只感十分恶心,几乎连中午吃下的酒菜都要呕出来,忙移开视线,投向那蔚蓝美丽的天空。 淡装少女定了定神,确定毒蛇已被越飞击毙,才放下心来。 于是,她吹弹即破的娇靥,又恢复原来那熟透苹果似的颜色,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轻柔叱道:“又劳动了大侠,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妙目流波,瞬过越飞脸孔,突地“呀”了一声。 越飞一惊,四周扫了一眼,见并无异状,不由用眼睛望她。 忽然,他似明白她为何呀然出声,顿时,心如刀割,满面痛苦的用手抚着那一边呈现乌青之色的脸颊。 他心灵的隐痛,又被勾动,脸色连变几次。 淡装少女冰雪聪慧,从他的神情中得知一切,她十分不安的道:“对不起,我使你生气,你能原谅我么?” 越飞望了望她一眼,心想:“她是世上最美丽的人,自己却是最丑陋的人,有何面目跟她面面相对!” 他十分自卑,想了一会,突然无故的恼恨起来。一声不响,掉头就走。 淡装少女怔了一下,道:“大侠不原谅我么?” 越飞大声道:“我不配记你的恨!” 淡装少女一点也不生气,婉然道:“大侠是否愿意送我一程?” 越飞道:“你自己走吧!” 言毕,大步离去,暗地里,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半途,他忽然想道:“她孤身一人,人地生疏,美若天仙,却毫无武功保护,天生弱质,难免遭一些歹徒窥视,自己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忘去侠义之人,应有的本份啊!” 越想越觉自己不该以私人的喜乐怨恨,辜负侠义之人本分,逐忍住怒气,转身返回。 不一会,他已看见淡装少女缓缓吃力的走着,那长草乱石,似乎令她行动十分艰难,不胜负荷,越飞油然升出同情之心,怒意略消,招呼道:“姑娘小心,我来助你!” 淡装少女微微错愕,一见是他,婉然笑道:“你肯送我了?” 越飞不答,飞掠过来,他绝顶轻功,这长草乱石,岂能阻搁得了,两个起落,已然跃至少女跟前。 他低声道:“小心”,一手握住淡装少女玉臂,足尖一点,将姑娘带离地面,姑娘连忙闭起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耳畔风声呼呼,淡装少女感觉自己有如腾云驾雾,不住上下,只惊得芳心怦怦乱跳。 须臾,耳听越飞一声“好了”,足已触地面,忙睁眼一看,自己处身之地竟是一条狭窄的山路,曲曲折折,延展老长,虽也不太平坦,但总比杂林里长草乱石,好行得多。 她忙说了声“谢谢”,岂料越飞理也不理,兀自走在前头。 望着他挺秀而均匀的背影,淡装少女暗叹一声,知道他自卑感十分之重,也不多言,跟着他向山下走去。 清风拂面,清凉爽朗,令人心旷神怡。淡装少女一面行走,一面观赏四周的景色,绚丽多采,倒也忘记了身上疲倦。 俩人沉默走着,谁也没闲搭一句,淡装少女每想开口,叫他也跟自己一样沿途观赏风景,但话到唇边,看到他脸色阴沉,心事重重,忙自咽了下去。 她芳心中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多的自卑感,照理说来,以他百世难见的武功,足可掩遮这个缺陷,但他却至始至终,落落寡欢。 她在心中下了个定语!他不是有过一段伤心的历史,便是特别注重表面的人。 思忖间,俩人已步下山了,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宏伟的城楼,袅袅升空的炊烟,越飞说了一声“再见”大步离开。 他说话了,但仅那么简短的两字,使得淡装少女怔了一怔,连回答都来不及,他已走得老远了。 她轻轻一叹,一掠散乱鬓发,向城市走去。 □□□ 这时,暮色四合,天色突然阴暗下来,天空满布着乌云,阵阵寒风刮面而过,似乎立刻就将有一场大雨来临。 淡装少女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空虚,人海茫茫,天地虽大,却是她一个远离故乡,举目无亲的单身弱女所难生存下去的。 她微颦黛眉,绝代芳容上轻轻浮上为今后一段日子的忧虑。 幽幽一叹,迷茫的在街道上缓缓踱着。 立刻,她的美容,引起了来往行人的注目,一条路还未走尽,身后已跟了一大群人。 这不是一种烦恼,淡装少女有点怨恨自己为何长得如此美丽,害得她一直过着动荡的生活,为何不像世上一些平凡的少女,平凡,安宁而又幸福的度过一生? 两者相较,她宁愿做一个平凡的村姑。 自她踏进此城之后,这本来安安宁宁,和和平平的城市突然陷入混乱叫嚣的局势里。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到一刻全城的人都知道本城来了这么一个美绝人寰的仙女。 淡装少女深颦黛眉,那耳后可厌的恬噪,使她清醒的头脑也混乱了。 跟着她的人也愈来愈多,纷纷指手划脚的不知议论什么,吵得淡装少女芳心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种情形下,她突然希望有一个男人陪伴着她,保护她,但转念想起那一些所经历到,亲眼看见的男人对她的图谋,不轨的心机,她才浮上的念头,立刻就被一连串可怕的回忆打消。 她默默想道:“如果有一个侠客,对我决对没有存半点不轨心机,那怕他是世界上最丑怪,最难看的人,自己都愿接受他的友谊,接受他的护卫!” 此念一起,她不自觉的想起那原本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而不幸被擦伤一半的落魄剑客。 那优雅忧郁气质,怪异的脾气,沉默寡言的个性,高深莫测的武功。 如果不存邪念,护伴着自己,不是很好!有他在此,也许身后那一群讨厌的人,再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吵闹,叫嚣,议论了,同时更没有敢当做他的面,打自己坏主意。 她正自个低着螓首,胡思乱想,蓦听身后有人惊呼出口! “宁家公子……” 一匹快马,飞速而来,马上骑士,骑术娴熟,十分巧妙的躲开一些人,尽管惊呼之声,此起彼落,但却有惊无险,没伤着一个人。 淡装少女为他骑术之精练惊讶了一下,秋火似大眼睛好奇的见他操纵高大骏马,如同海中孤舟,十分灵活,暗中佩服的一笑。 那骑在马上的宁家公子好一付出色的相貌,英风飒然,不愧人间的美男子,此时,见姑娘一瞬不瞬的瞧他,微微一愕,立刻笑着朝她点头打招呼:“姑娘您好!” 淡装少女粉面一热,急忙垂下螓首。 宁家公子纵马缓驰过来,一面目不转睛,吃惊的打量着她,仿佛为她绝世美容大大震撼了一下。 他匆忙的整了一下衣衫,跳下马来,向淡装少女身后一群人大声喝道:“各位请回去,这样跟着一位姑娘,叫叫嚷嚷,太不像话!” 宁家公子说话甚有效果,那一大群人虽满面不情愿之色,但都不敢逆施而行,纷纷散去。 淡装少女暗地惊讶的想道:“他一定是本城很有势力名望的人!” 宁家公子喝散众人之后,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道:“请怒在下冒昧,姑娘美若天仙,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定然十分不便,不知姑娘有此感觉?” 淡装少女没理他,自顾走自己的路,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宁家公子毫不再意,微微一笑,道:“姑娘请别生气,在下说的都是实话,就像方才,那一群人又吵又闹的跟住姑娘,姑娘不说,心里也十分不悦,像这种事,经常发现,唉,单身女人,实在太不方便了,……” 宁家公子摇了摇头又道:“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愿意负责姑娘在本城之内,决不致第二次发现这种事情!不知姑娘愿接受在下好意!” 说着,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淡装少女再也无法沉默不理,淡然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打算劳动大驾……” 宁家公子怔了一怔,随即说道:“瞧姑娘面有累乏之色,敢情是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何不找一家酒店休息,休息,免得累坏了身体,以后不好赶路了……” 指着对面一家洒店,连声摧促道:“走,走,姑娘别太操劳,累伤您千金之体,可不是开玩笑……” 言来处处替她着想,这种好意,使涉世未深的她,实难板起脸孔拒绝,同时,她也感到饥饿,大半日来,未进点米滴水,经他这一提,不觉饥肠辘辘,十分难禁。 宁家公子绝顶聪明,善观脸色,不由更频频善意的摧促了。 于是,在这半温语强迫,半自动之下,走进了那家酒店。 宁家公子满面春风,潇洒的跟含笑向他打招呼的酒店掌柜点了点头,找了一处最好的地方,恭身请淡装少女坐下,淡装少女涉世未深,不知如何是好,只迷茫的听着他的话去做。 这家酒店,桌桌满坐,淡装少女坐的地方,还是认识宁家公子的酒客,看他的面子,特意让了出来的。 偌大的酒店,近日客人,经她亮相之下,立刻鸦雀无声,吃惊的注视着。大家眼光充满着羡慕宁家公子的艳福,宁家公子那里看不出来,心中欣喜欲狂,却不将它露在面上。 他潇洒的,温文有礼的跟熟悉的客人频频打着招呼,风头十足,这近百酒客中竟有一半以上的人认识他,淡装少女芳心也甚为惊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她已肯定了宁家公子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她深埋着螓首,一半是惊慌不安,一半是避免众人的眼光。 宁家公微笑道:“在下宁怀远,宠蒙姑娘赏光,认为毕身光荣。” 于是,淡装少女知道他的名字宁怀远,她冰雪聪明,立刻知道宁怀远此言的用意,芳心忐忑,坐立不安,果然不出所料,宁家公字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淡装少女面颊涌上一朵红云,愈显得美丽照人,容光焕发。 她考虑是否将自己名字告诉他,此刻,她脑中混乱,不能自制。 突然—— 一个满面虬须汉子,醉意熏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手拿一双酒杯,盛满了酒,哈哈豪笑道:“来,咱们为宁家公子干一杯!” 说着,仰面饮尽,宁怀远讪讪然偷视淡装少女王一眼,淡装少女玉面微诧,说不出是惊,抑是羞,只看得他一呆。 不少人跟随虬须汉子,豪笑着饮了一杯酒。 虬须汉子大声道:“为那美丽如仙的姑娘干一杯,兄弟一生行走江湖,从没遇见过这等美丽的姑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他打了个呃,用手按桌,支庄自己摇晃不已的身体,喃喃接道:“宁公子艳福不浅,若是兄弟,也……” 宁怀远脸忽然一沉,挺身站起喝道:“你醉了,别再胡说下去……” 虬须汉子喝醉了酒,不但不承认,停了一下又道:“我醉什么,公子才醉了,那姑娘的美色能令人不喝酒也醉……” 宁怀远脸色一变,喝道:“叫你别乱说,你没听到!” 众人本笑不绝口,一见宁公子动了真怒,立刻住口不笑。 虬须汉子指手划脚,又想说话,宁怀远轻哼了一声,极快的朝他肩膀一拍,道:“姑娘冰清玉洁绝代美慧,千金之体,岂容你随口批评!” 那虬须汉子身体雄伟,腰大十围,竟吃不住他轻描淡写的一拍,立刻站立不住,重重坐倒椅上。 宁怀远又斥责了他两句,才回归原位,朝淡装少女陪着不是。 于是,酒店内经他露了一手武功之后,皆不再言笑,埋首低酌,谁也不敢步虬须汉子后尘。 突然—— 东旁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个子,冷笑一声,站起说道:“宁家公子也太不人道了,动则毙人性命,兄弟第一个看不顺眼!” 此言一出,不独宁怀远吃了一惊,众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朝他投去,看看这大庭广众之下敢出言顶撞宁家公子的是何许人也。 一霎间,大家怔住了,这瘦小的人面目陌生,从未见过,敢情是来自他城的异乡人。 于是,众人心中这样解释:“难怪,异乡人人地生疏,当然不明白宁家公子的身份!是以敢出言顶撞宁家公子!”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里,看那异乡人如何应付宁家公子精堪的武功。 宁怀远心中疾忖:“他怎知道自己暗中将虬须汉子击毙?” 他下意识自然的提高一分惊觉,因为此人能一眼看破他暗中的掌力,武功之高,阅历之丰,自不比寻常。 淡装少女颦眉暗道:“男人凑在一块,老喜欢动手动唧,吵吵闹闹,真是没办法!” 那瘦小的人,青黄色脸孔板得更青更黄,没有一丝血色,冷笑一声道:“宁家公子,在下冒犯了你,你不想教训在下一番?” 言来十分轻蔑,聪明的人听出他嘲笑宁家公子胆怯。 嘿,此人是什么来路的,众人愕愕的对望一眼,暗中嘀咕不已。 宁怀远朗笑一声,挺身站起,面含冷峻煞机走向瘦小身躯的人。 淡装少女忽道:“我要走了!” 宁怀远一惊,连忙坐回位子,连声劝阻,一面朝那人道:“朋友,你既与在下结下怨隙,迟早有见真章的机会,此刻怒不能奉陪!” 此语一出,众人不禁哄动起来,因为它不蒂明显的表示自己,宁愿暗吞恶气,不与他立刻反目为敌。 曾几何时,众人见他如此忍气吞声的接受陌生人之顶撞而不顾,不禁满脑子奇怪的猜疑,思忖: 最后,大家肯定,宁家公子的反常,与那美绝人寰的淡装少女有关。 淡装少女说走就走,一整衣裳,站起身来道:“多谢你的好意,再见了!” 宁怀远十分沮丧,苦着脸道:“在下无知,得罪了您,心中万分不安,但望姑娘原谅,并留下一谈!” 淡装少女轻摇着头,表示不接受,宁怀远百般无奈,愤怒的盯了那人一眼,那人哼了一声,轻蔑的转过头去,十分看不起他的样子。 若在平时,宁怀远那里容忍得下,但此时却出奇的软弱,装做没见,把胸中怒气强按捺庄。 他心中冷笑道:“嘿,你别以为我怕你,等会自有你丢脸出丑的时候,哼……” 一面朝淡装少女道:“姑娘还执意要走,在下不敢强留,但望姑娘别反对在下相送一程!”少女淡然道:“你高兴送,我也不好拒绝!” 宁怀远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啊,难道她讥笑自己自作多情不成? 想了一遍,甚感难受,但不敢表在面上,朗笑道:“姑娘绝世美慧,在下能送一程,毕竟是光荣的事情!”目光掠处,那瘦小的人嘴皮高高翘起,一付轻蔑,不屑的神态,只气得他俊脸变色,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叱道:“朋友,明人眼里不参沙粒,你一再犯在下,难道以为在下无能制你!”声如金石交鸣,震得四壁嗡嗡回音。 那瘦小的人,毫不动容,依然冷冷笑道:“宁公子说的什么话,在下一声不响,何曾一再冒犯,难道……”故意顿了一顿,扫了众人一眼接道:“难道在下连看你的一眼权利都没有?” 宁怀远气极欲狂,面上闪过一丝煞气,大声道:“过来,在下让你知道天外有天!” 瘦小的人缓慢的站了起来,行了两步,涎着脸无赖的道:“宁公子生气了,在下可担当不起,还望宁公子手下留情,放过我一条性命!” 宁怀远一声不响,倏然欺身上前,呼呼击出两拳,那人惊叫一声,滑出三步,避过两掌,大声嚷道:“不好,我这病鬼,今天要葬身此处,唉,我不愿做异乡之鬼呀!” 众人忙退开一旁,霎那间,酒店之内腾出一个丈余方圆的地方,宁怀远冷笑道:“朋友果是会家。难怪敢一再奚落在下!” 长衫退去,双掌一错,夹带尖锐破空之声,疾如电闪,一连攻出四掌,踢出三腿,毫不容对方有喘息的余地。 瘦小的人一个瘦弱身躯,宛如风抛柳枝,左右晃过,极具巧妙的避过宁怀远一连串凌厉的攻击,宁怀远心头微凛,剑眉上剔,冷笑道:“好功夫,好功夫,但仅凭这点,举手投足,那是自找苦吃。” 说罢掌风呼呼,拳影闪闪,如同黄梅之雨,缤纷罩向那瘦小身材的人的全身要害之处,渐渐使出了一身真实高超的武功。 瘦小汉子再不大意,口中喝叫一声,两枝枯瘦手掌上下飞舞,十分灵活,举手投足,力劲充足,虎虎有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此人外表干枯瘦弱,其貌不扬,交起手来却如生龙活虎,丝毫不让英伟有力的宁公子。 俩人一交手,便互折了十招,宁怀远百忙瞟去一眼,只见美绝人寰,清丽出尘的淡装少女也停足伫观,秋水似清冷的大眼睛,隐约带着一些笑意,不知怎地,他忽觉血脉愤张,精神大振,一口气挥出五掌,将敌人击得左挡右闪,退后三、四步远。 瘦小的汉子也大喝一声,劲展奇诡武功,抢尽先机。 蓦地,天空轰隆隆传来雷鸣之声,跟着布满多云的苍穹,连连闪着森白的电光,淡装少女吃了一惊,忽听有人大叫道:“不好,大雨来了,咱们快回家,迟了又做落汤鸡……” 叫嚷之声未歇,轰隆隆雷声又飘进耳里,外面已哗啦啦下起大雨。 一时,人走兽避,街上乱成一团。 敢情这场大雨几月来最大的一次,天空倾盆泻下的雨水,颗颗竟有黄豆般大小,敲击着房顶,窗门,地面之上咚咚有声。 宁家公子微感错愕,但立刻又似想起什么,星眸之中闪过喜悦,兴奋交炽的神采,愈发显得俊美丰神。 不少路人,行客为了躲避这场大雨,飞奔进店,于是,这间原本已拥挤不堪,舌噪异常的酒店,也更显得沸腾嘈杂,乌烟獐气了。 淡装少女深颦黛眉,轻咬芳唇,不知怎样才好。 宁怀远疾瞟了姑娘一眼,朝瘦小异乡酒客朗声喝道:“朋友武功不弱,若在下没猜错,朋友必是峨嵋门人!” 瘦小的人闻此言后,心头一震,道:“闲话少说,咱们尚未分出胜负呢!” 揉身上前,左右两掌飞速击来,宁怀远冷笑一声,疾快的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铜牌,上刻四柄宝剑,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大声道:“你是峨嵋那一剑门人?” 瘦小的酒客,目光掠处,看清他握着的铜牌,忽然惊叫一声,巍颤颤的跪下来。 这个变挂,使得在场众人惊奇的喧嚷起来。瘦小汉子,铁青的脸孔浮上惶恐神色,不住的道:“铜牌使者息怒,弟子知罪了,甘受任何责罚!” 宁怀远哼了一声,追问道:“你是那一剑门下弟子!” 瘦小汉子不敢隐瞒,慌忙道:“银剑!” 宁怀远点点头道:“看在三师兄的面子,饶你一次!” 顿了顿,又道:“你就是银剑的衣钵传人‘病行者’么?” 瘦小汉子道:“弟子正是病行者魏呈!” 又似想起什么,问道:“您可是峨嵋唯一俗家长辈六师叔!” 宁怀远道:“银剑没有告诉你,我的事情?” 病行者魏呈摇头道:“弟子只知峨嵋有一俗家长辈,名列第六,却不知就是您老?适才诸多冒犯?万乞原谅!” 敢情这宁怀远年纪不大,辈份却极尊高,除了掌门空无大师,及镇山四剑外,就数论到他了。 于是,洒店内一场龙虎干戈,就此平息,病行者魏呈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应宁怀远之邀,与淡装少女同坐一桌。 窗外,隆隆雷声,闪闪白光,打成一片,令人悚栗,那怒吼的阴风,倾盆大雨,哗啦啦侵袭大地,仿佛欲将宇宙吞噬下去。 酒店内高悬的腊烛被窗外飘进的阵阵阴森寒风,吹得左右摇曳,众人面上都有一层忧色,看样子这场罕有的大雨,不但没有丝毫停歇的现象,反而变本加厉,随时倍加利害。 淡装少女离窗最近,早被那阴风袭得遍体生寒,不住哆嗦,宁怀远却与大众不同,酒店内近百客人,无不忧容满面,唯独他眉开眼花,满面笑意。 为了搏得佳人欢心,他毫不考虑,将自己披风卸下,反替她披了上去。 淡装少女仅仅颦了一下黛眉,并未拒绝,她衣裳单薄,不得不接受陌生男人的好意。 病行者魏呈低头饮酒,满面不安的尴尬神情,想是为适才之事,荣绕脑中,犹未能忘去。 宁怀远笑道:“三师兄银剑可好?” 病行者连忙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家师……一向很好……多谢师叔问候!” 一霎间前舍身忘死搏斗的俩人,互知对方身份之后,顿显得可愚可笑,尤其是病行者,那刁钻古怪的猴子脾气,再使不出来。 淡装少女心暗地后悔的忖道:“如果自己早些时候走,这场雨阻不了自己,也不会这样尴尬的停滞店内?” 但早走,走到那里去呢?人海茫茫,举目无亲,她立刻想到,不禁为自家撇蹇的命运叹了一声。 她又发现自己不怀一文,分两银子没有的孤身姑娘,行走江湖最是困难,同时,若不是宁家公子迷恋,仰慕她的绝世美容,请她上酒店一述,借机巴结,她还真要饿肚子,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暗中为之失笑。 倏地,雷声大作,白森森的电光,闪闪而过,外界风狂雨暴阴风怒号,宛如万马奔腾,好不骇人,淡装少女面靥发白,本能地向宁怀远移近。 她遍体生香、这才依近,更是芳香扑鼻,宁怀远心头一震,全身血脉为之愤张。忘神的伸手轻抚着她的腰肢,不胜爱怜的道:“姑娘别怕!” 淡装少女细腰被他揽住,芳心害怕,兀自未觉,宁怀远自当她有所意思,暗下心花怒放,又惊又喜。 酒店内高悬烛光,剧烈的摇曳几下,忽然熄灭。 众人喊了一声,整个酒店顿时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白森森电光,一道一道划破山川大地,瞬息间,雷声大作,震耳欲袭,令人可怖。 淡装少女呀的一声,身子惊得一侧,一张粉脸几乎触及宁家公子脸孔,宁怀远情怀大开,突然无限激动的用力一抱,淡装少女嘤的一声,几乎倒在他怀里,芳心一急,奋力一挣,挣脱了宁怀远温柔的爱抚。 黑暗中,淡装少女羞急得几乎要哭,狠狠盯了宁怀远一眼,宁怀远脸孔l虽难看清,但那一双闪闪发光的星眸,却散发出灼人的热情,淡装少女身躯不由一颤。 掌柜的七手八脚,终于点燃了蜡烛,全室又复光明,宁怀远脸孔发红,汕讪然不是味道,淡装少女脸孔板得铁青,引起一些人暗中猜疑不已。 这时,酒店门外突然有人碰碰的敲门。 店家自语道:“再来可不得了啦,酒店都要被挤垮……”言下十分厌烦,虽然生意要紧,但究竟此刻情形不同,小小酒室已拥挤不堪,那能接二连三的客人进来。 可是,他毕竟不能置之不理,百般无奈的叹息着开门。 一个全身已被大雨淋湿了的落魄剑客走了进来,店家不耐烦的道:“对不起,敝店已没有坐位了!” 落魄剑客衣着朴素,腰系长剑,眉宇间忧色重重,只低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了。 他似乎十分怕众人瞧清他的脸孔,微微侧过身去,但是,进门的霎那,众人的眸子已然在他面上打了个转,此刻互望着耸耸肩,口虽不言,却有会心的笑意。 难怪,他脸孔一半白嫩如玉,一半却乌青一片。 他正是落落寡欢的越飞。 过了一会,众人不再笑他,反而被他那流露独特超人的气质慑住了,纷纷为他婉惜的叹了一声。 凡是人都有同情心,众酒客眼见他忧容满面,至始至终,有一种看得出来而说不出来的郁抑愁苦,激使众人不忍再存讥笑之心。 他抖了抖身上雨水,深沉的朝伙计道:“烦你给我打两斤白干来……” 众人心中暗叫一声:落魄的外乡人当真可怜,那白干酒质又粗劣又便宜,谁都不愿喝它…… 其实,越飞并非穷困,他是须要这种凶烈的酒消解胸中间燥,众人凭衣观人,只当他穷困所至。 店家最不喜欢这种客人,两斤白干,足令不善饮酒的人大醉,但消磨时间之长,得取利润之小,却超出其他酒类。 他一手握杯,一手握着酒壶,斟满了一杯,仰面干下。不一会,他脸上已经发红了。 酒店内酒客们都抱着好奇之心,望着这沉默寡言的外乡人,此地外乡人,本就稀少,况且他无形中流露的独特气质,确使大家感到新鲜。 但宁怀远,淡装少女,病行者却不曾注意到,他们三人为自己尴尬的事情,尚未处理妥当,那有心思闲着看人。 淡装少女芳心怒道:“他再取侵犯自己,势必给他一个难堪,叫他于大众眼前出丑!” 宁圩远暗想:“她不知道对我有意否?不管如何,如果自己此生娶不到她,就再没面目见人!” 病行者忖道:“打来打去,打到自家人身上,不知这年青的六师叔会不会记恨在心?……” 三人都没说话,怔怔想着心事。 这会儿功夫,越飞将两斤白干饮下肚子,一张脸孔涨得通红,步伐也有点轻浮紊乱。他有了一丝醉意。 他沉闷的心情,似乎被两斤白干冲散,眉宇间忧色仍在,却未先前那么浓厚,他望了窗外一眼,那被大自然摧残着的景情与室内的平静安祥,恰成对比,令人感到门外室内形成了两个世界。 怒吼的阴风,湿凉的从门缝飘袭进来,袭吹他身上,呼呼有声,倍增一种凄清的气氛,众人思及家中儿女,神情为之暗淡下来。 他目光忽停留距离他不远的虬须汉子身上,转了一转然后淡淡的道:“他已经死了!” 众人吃了一惊,只见虬须汉子依靠椅背,双眼紧闭,似已沉睡过去,但不知怎地,众人却十分信任他的话,纷纷将寻问的目光投向宁怀远,即惊奇又不解。 宁怀远耳目灵敏,早有所闻,心头不由微生凛然。 越飞跟着众人的眼睛,向他望去,他知道此人不外是杀人凶手。 忽然,他看到宁怀远身边的淡装少女,微生讶意,同时,淡装少女也发现了他,俩人的目光不期然的对上了。 越飞定了定神,向她走去。 他从怀中掏出不少银子,轻放桌上,道:“在下忽想起姑娘单身行走江湖,没有银子,万分不便,所以特意找寻着你,希望能解决姑娘日后生活问题。” 淡装少女冰雪聪明,口虽不言,却从他神色里看出他为此事找寻自己,不知奔行了多少路途。 她确缺乏银子,也不拒绝,点头收下。 宁怀远怔了一下,问道:“姑娘认识他?” 淡装少女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向越飞投以感激的一瞥,宁怀远看到,俊脸变了一下。 越飞道:“在下没有牵挂了,就此告辞!” 与上次一样,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淡装少女只觉得有一句话必须说出口,便道:“大侠请停一下,请问你专为此事,冒着大风大雨到处找寻我么?” 越飞一怔,也不隐瞒,道:“这没有什么,在下只想做好人做到底!”短短说了两句,付了酒钱,推门而出,众人连声称怪,淡装少女张首往窗外一望,只见他沿道飞奔,毫不顾风吹雨袭,黛眉不禁轻颦。 宁怀远道:“他是谁?” 淡装少女淡然道:“我不清楚!” 宁怀远追问道:“你怎样认识他的?” 姑娘道:“他曾救我一命呀!” 宁怀远闭口不言,星眸直视,不知在想什么。 蓦地,叩门之声又起,接着一个洪亮的嗓音问道:“掌柜的,我家公子可在里面!”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宁怀远。宁怀远剑眉一扬,十分喜悦。 那店伙闻此嗓音,脸上那股不耐烦的神色,忽然消逝一空,赶忙启开店门,拱手笑道:“大爷请坐,宁大公子正在敝店!” 一个年约五旬,豹头虎目的雄壮老者走了进来,张着那炯炯有光的眸子回顾了一周,然后停留宁怀远脸上,道:“公子!可以回去了吗?” 忽然他目光一直,打量了淡装少女一眼,道:“公子,她……” 宁怀远极快的摆手制止,道:“别管!车子在外面吗?” 雄壮老者面上惊讶之色未退,翘起大姆指,哈哈一笑道:“在,在,咱们快回去,省得老爷等得心焦!” 宁怀远柔声问道:“姑娘一同走好么?” 淡装少女一怔,问道:“到那儿去呀!” “寒舍!”宁怀远万分希异的凝视着她红润的嫩脸,道:“家父十分好客,尤其是不俗的客人,姑娘仙姿慧心,百世难见,若被老人家瞧着了,一定会以为天仙下凡,赞不绝口!” 淡装少女摇首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没做客的习惯,你自己回吧!” 宁怀远哀求道:“说实在的,姑娘,你单身一人,总不能住宿客栈呀,本城宵小歹徒,不知凡几,若发现姑娘这么一个人,一定会欺侮于你……” 一瞟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风雨,接道:“尤其今夜,这场风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姑娘放心在这儿呆下去,在下纯粹是好意,姑娘千万别误会,在下对您不怀好意……” 淡装少女也了解自己的处境,经不起他温语善言的劝告,芳心顿时动摇起来,经过再三思忖,终于答应了,她想:“反正明天一早就走,在他家里过一夜有什么关系!” 宁怀远欣喜欲狂,在一阵羡慕的叹息中与数十双惊讶的目光下,借同病行者一起步入门外停着的华丽马车。 车夫挥鞭喝叱,马车飞驰而去。 留下的,众人迷茫的脸色,惊叹的私语,怅惘若失的心绪。 清朗的早晨,和气春风,旭日东升,清嫩的草木被昨夜大雨冲洗一清,到处绿青可赏。 明媚的朝日,万道金霞,斜映“孤独岭”上一对游山玩水的青年男女,衣袂飘舞,笑语如珠,愈显得清丽出尘,如此一幅美丽图画,大自然美景,却不是庸俗的雕刻家,能够刻绘画得出来的。 这一男一女正是宁家公子与淡装少女。 经过一番融洽的谈笑,俩人距离似乎接近了些,淡装少女对他不再冷言冷语。 宁怀远满面春风,频频指道孤独岭最高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庙宇笑道:“这万人庙,您已参观过,并认为不错,还有一处地方,你没去过,说来比万人庙还要好玩呢!” 淡装少女轻语道:“那好玩的地方也在此岭?” 宁怀远道:“一点没错,本城好玩的地方仅只两处,而这两处都在孤独岭上,怒我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让你自家去发现它的优美在什么地方!” 淡装少女忽轻叹道:“我不想去了!”一面独自走出一旁,倚靠一块清洁光亮的石壁上,衣裳飞舞,美人,石壁形成一幅美丽出尘的图画。 宁怀远心跟了去,不解的道:“姑娘是气我卖关子,不将此处好玩的地方告诉您?” 淡装少女摇摇头,道:“我很累!”轻轻合上眼睑。 一霎间,宁怀远突然十分的冲动,禁不住疾走一步,握住淡装少女玉臂,频频问道:“我……替你槌槌背好么……我娘累了,我都替她槌背,不一会,她就说不累了……我能……” 淡装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望着他,美丽绝伦的脸上薄浮一层怒色,吓得宁怀远心头一震,连忙松手赔罪。 他不明白自家为何如此胆怯,心中疾忖:“奇怪,我在枪林刀山之中尚不觉害怕,此刻仅被她一眼,就看得惊慌失措?”他困惑的摇了一下头。 淡装少女秋水似明媚的大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一下,忽问道:“你老实说,你心中对我有存着不善之念吗?” 宁怀远吃了一惊,慌忙道:“没有,没有,我怎敢存不善于姑娘之念!” 淡装少女又道:“你在骗人!” “骗人?”宁怀远呐呐反覆念了一声,目光与她清冷的大眼睛遇个正着,一霎间,他突然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心事被她清冷的大眼睛看穿。 淡装少女又重复追问一句:“你是不是骗人,快说呀!” 宁怀远俊脸通红,急得流了一身冷汗。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莫非有所深意。提起勇气,大胆的说道:“不错,我自从逢遇姑娘之后,心中确生万分仰慕之情,但那决非是不善的!我知道我的感情全部付了出去,但望姑娘体谅……” 话未说完,淡装少女已沉着脸,道:“你把你心中藏着的预谋鬼计统统说出来好了!” 宁怀远大惊失色,喃喃道:“姑娘,你生气了,我真刻死……” 淡装少女冷冷道:“我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吧,我不再跟你说话了!” 宁怀远走了两步,苦着脸道:“我实在不知那点得罪姑娘,姑娘叫我走,我就走,但我须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要不是老觉得十分难受……” 淡装少女道:“你说吧!说完就走!” 宁怀远脸色一变,惨然道:“姑娘,我有不是之处,那怕你斥责,痛骂,甚至于打我,但不能对我这样冷淡呀!” “老实说,我不愿跟面带忠实,而内心险恶的男人在一起!” “您的意思是指责我内心险恶?” “嗯!” “姑娘,您误会我了,我只仰慕姑娘,并无存不轨之心啊!” “我不管,我无须要人仰慕!” 宁怀远又羞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咬着牙自语道:“我不能失去了,失去了她我日后生活将黯淡无光……” 回顾四周,树林密生,飞鸟低翔,山脚下炊烟袅袅,孤独岭上那有半个人影,于是,他胆量一壮,道:“姑娘,你肯接受我的感情!” “我听不懂!”淡装少女索性连眼睛也闭上,微风拂过,那清丽绝俗的美丽面孔仿佛在宁怀远眼前微笑,飞掠而去,一股处子幽香扑入鼻孔,他长吸了一吐,脑里混乱了一下。 他灼灼注视她那吹弹即破的脸颊,全身充满热情。 他又紧张的打量四周,像小偷一样惶恐不安。 须臾,这短短的一刻使他如同渡过长年一般。 他热血澎湃,不能自克,极快的将她抱入怀中,大声道:“你不能冷淡我,不能弃我不顾……” 淡装少女尖叫一声,用力掴着他的面颊,宁怀远脑海混乱,大声笑道:“很好,你如此责罚我比冷淡漠视我好多了!” 他冲动的收缩手臂,全身触电似颤了一下,血液迅速流动,不能自克的用温热的嘴唇亲她额上一下。 淡装少女娇呼道:“放开我,否则我大声呼唤了!” 宁怀远朗笑道:“孤独岭如果经常有人走动,也不叫孤独岭了!” 他又亲了她面颊一下,一颗跳动的心,几乎跳出口腔,如果可能的话,他愿获得她的真情而死于牡丹花下。 他激动,兴奋的情绪几乎不能用文字来表达,他感到胸中扬声立万的雄图,咤叱风云的壮志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唯有独得她,才不枉过此生。这种念头很快的产生占有她的野心,极快思忖一下,又觉不妥。 “如果她因之恨而自尽……” 那可怕的不幸景象似乎在眼前跳动。一日大为矛盾。 蓦地—— 他狂乱的当儿,感觉肩旁被人轻轻拍着,练武人特有的灵敏反应,使她一霎间当机立断,歇止绮念,闪开一旁。 面前的人,正是他昨夜在酒店里看到的落魄剑客。 淡装少女惊叫一声:“是你!” 仅是这么一句,却使又惊又怒的宁怀远生出强烈的嫉妒,恨透了他。 落魄剑客微笑道:“感情是慢慢建立的,不能这样粗野!”言来平平淡淡,似好意劝告,又似带着点教训的口气,宁怀远怔了一怔,摸不出他的心意,也就闭口不言。 越飞的目光在淡装少女美丽的脸上停了一下,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当他转瞬看见她发上插着的一双黄金打造的发针,笑容顿时收敛,走前一步,伸手取下,抛出老远,然后简短的道:“这东西有损你的美丽,最好别戴!”淡装少女微微一愕,笑道:“这是他坚持叫我戴上的,我本来不愿意,但不好拒绝他,只有……”越飞道:“这东西看来有点俗气,戴上去不但不增加你的美丽,反而损害你的美丽!” 一旁宁怀远见淡装少女朝他微笑,早已生气不过,再见他取下自己的赠礼,随手抛开,心中大愤,忍不住声喝道:“你懂什么?这是全城最好一家银楼精心打造出来的发针……” 越飞道:“她一定要戴,在下决不会阻止的,且听她的意思好了!” 淡装少女道:“我不愿戴!”言来轻松,毫不将它放在心上。 宁怀远俊脸大变,气得牙齿都咬出声来。 他心中愤愤不平的想道:“这人那点赢过自己,她竟对他有说有笑,真气死人!” 越飞拱了拱手,简短的道:“打扰了两人清幽,在下在此致歉,再见了!” 淡装少女急道:“大侠,送我下山好么!” 越飞向宁怀远指了一指,道:“由他送吧!” 淡装少女笑容一收,默不作声。 宁怀远立意在淡装少女面前,重重羞辱他一番,便大声道:“朋友慢走,在下斗胆请教高招,尚望不吝指教!” 越飞慢慢转过身来,平淡的道:“兄台肝火太旺,在下与你似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何苦伤了彼此和气……” 宁怀远以为他胆怯,冷笑一声道:“朋友既被称为大侠,武功必有过人之处,武林中人彼此印证武学研究武技,也是常事,为何一定要限定彼此有深仇大敌者才能比斗!” 越飞道:“兄台说的不错,但在下还是认为不斗较好,大家同是朋友,有何不能谅解的地方?” 宁怀远冷笑道:“朋友太使人失望了,敞归自珍,究竟不是大度!” 越飞见他苦逼不休,脸色也是一沉,指着淡装少女道:“在下若不是看在这位姑娘是兄台的朋友面上,岂肯一走了之,兄台逼人太甚,莫怪在下无礼!” 淡装少女娇笑道:“你是看我的面子,容忍不斗吗?” 越飞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不悦的瞧了宁家公子一眼。 淡装少女道:“我有什么面子?你们要斗是你们自己的事,为何扯到我头上来!” 宁怀远朗声大笑道:“姑娘说得极是,这位朋友,请放马过来,彼印证一下,才不致辜负咱们两度碰面之缘!” 他表面有说有笑,其实心中恨极了他,暗中决定,非重大羞辱他一番不可。 淡装少女忽插口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宁怀远脸色一变,道:“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淡装少女微微一笑道:“他的武功,我已见过,远在你之上,我看你俩不必多费力气了!” 这活出在别人口中犹罢,出在她口中,情形可大不相同,宁怀远最爱面子,只气得全身颤抖,大声道:“好,你也袒护他,我非见见他有什么出奇的武功不可!” 越飞感到不悦,向美丽少女道:“你为什么要多给我找麻烦?” 语声十分温和,但其中已有责怪之意。 淡装少女绝世美人的脸上突浮上一丝歉意,不安的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越飞淡然道:“那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早习惯了这种生活。” 美丽少女为之一怔,那“我早习惯这种生活”,似平包含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如今他厌倦了,眉宇间那抑郁之色更浓。 他道:“兄台非斗不可,请赶快赐招,在下尚要赶路!” 淡装少女深自颦着秀眉想道:“唉,真是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做什么事情!” 的确,这落魄剑客救过数次危难,而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悄然无声,无怪她芳心有所狐疑。 宁怀远冷笑道:“是掌是剑,由朋友自行选择!” 越飞道:“兄台选择吧,在下一切奉陪。” 宁怀远也不客气,沉声道:“天下武林中人都知峨嵋以剑出名,但在下为求公平,偏择掌与朋友较量!朋友也不用推辞,孤独岭上你我留取一段佳闻,也是好事。” 越飞道了声“好”。 极快脱去长衫,却见淡装少女娉婷走来,含笑道:“我替你拿着!” 心头微震,不觉有点奇怪。但当下也不好拒绝,由她自去。 宁怀远目睹俩人如此亲昵,妒意一起,煞气顿生,冷哼了一声,抱拳道:“朋友请赐招!” 第十二回 强敌环伺铁胆人 心怀妒念,欺身上来,踏中宫,左手一圈,右掌猛然拂来,开招第一式,就表现轻视的心意。 越飞暗自衡量他的掌劲,明知不避不闪硬接下来,也不致伤害自己,但为了顾着他的面子,移动脚步,向旁滑出三尺,抛肩卸下,一面赞道:“兄台内功深厚,武技超凡,不愧一流高手!” 宁怀远私心窃喜,疾瞟淡装少女一眼,见她粉靥并无赞意,不由脸色一沉,揉身再进,左右双掌,分别推出一股疾劲。 越飞心想:自己与他无仇无恨,倒要让他一着才行,故意大喝一声,举掌迎上,两掌相接,碰的一声大响,各向后退了一步。 他又想到:“他与自己为敌,不外为了争取淡装少女,自己对女人已大失所望,何不助成他的好事。” 使出一个平凡的招式,用三成功劲攻去。 宁怀远冷笑一声,一连攻出三拳,四掌,六腿,但见拳影纵横,掌花紊乱,缤缤纷纷,又疾又猛,隐隐夹着风雷之声,只把越飞攻的节节后退,招架乏力。 幸亏,他仗着轻功,猿猴似东腾西挪,始免于难。 转眼间十招已过,外表看去,宁怀远占尽优势,举手投足,呼呼劲气,逼得越飞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越飞暗自满意的一笑,知道自己逼真逼象的表演,不但瞒过了旁观的淡装少女,也瞒过了跟他对掌的宁家公子。 他在情场上灰心已极,虽有美绝人寰的少女旁观,仍不愿得到她的垂青,左右两掌,顿了一顿,觑准宁怀远左让之势,才疾快的攻出,他掌风凌厉刚猛,但宁怀远却已脱离有效范围,只是有惊无险。 可笑宁怀远懵然不知,冷冷笑了一下,想道:“此人武功不过耳耳,奇怪她却硬把他形容成天上少有,地下罕见!” 连气上掌,增加二成劲力,一招“泰山压顶”,朝越飞头顶劈下,左手半曲半伸,倏地往前一送,劲风呼呼,破空而起。 这是硬撞硬打的招式,越飞如何看不出来,不由微皱眉毛,疾忖道:“他好似怀着深仇大敌,急欲跟自己一决雌雄嘛!” 他深知凭自己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只消数个照面,便能将他击败,但却故装愤怒的样子,奋力迎上,其实暗中消去了不少掌劲。 碰的一声,宁怀远纹风不动,稳若泰山,嘴角噙着轻蔑的冷笑,越飞退出三步,身躯左摇右晃,几乎栽倒地上。 百忙中瞟去一眼,只见淡装少女目注遥空,芳唇紧闭,不知在想什么,对这面搏斗,视如无睹,不禁失望的想道:“自己装了老半天,岂料她毫不注意,可惜白费了不少力气!” 宁怀远面有得色,然而,当他看到淡装少女这种神态时,笑容顿时收敛,万分失望的问道:“姑娘,你怎么啦拉!” 淡装少女半晌才道:“我有什么不对?你怎么啦?” 她巧妙的反问一句,顿时把宁怀远问住了,结结巴巴答不出话,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十分尴尬。 他以为自己心思,被她看穿,羞得低下头去。 越飞忙利用她注视这边的机会,飘退一丈,拱手笑道:“兄台武功盖世,名不虚传,自己深知再斗下去,无非自讨苦吃,与其如此,不如认输告退!” 宁怀远闻言,俊脸一抬,那股傲色,又浮上脸庞。 他匆匆瞥了淡装少女一眼,仿佛自己费劲得来的胜利成果,全是为了她一人。 淡装少女道:“大侠,你以为瞒过了我吗?” 宁怀远一怔,不知她语中含意,越飞听了,心中有虚,忙拱手道声:“再见”,转身大步离开。 淡装少女忽道:“慢走!” 一见越飞回头,忙将手中人寄存的外衫,扬了一扬,道:“你的衣裳不要了吗?” 越飞微微一笑,取过衣裳,正要说声“谢谢”,目光掠处,淡装少女清冷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那呈现乌青之色的脸颊,心中不由的愤怒起来,一声不响,转过身来,大步向山下走去。 淡装少女微微一怔,呼道:“大侠止步!我有话说!” 越飞十分不耐烦的再度回到她的身边,只听她悄语道:“你救我好几次了,我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越飞淡然道:“我没有救你也不愿接受你的谢意,我只怀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淡装少女婉然一笑,轻轻说道:“你能不能送我下山?” 她美丽的脸上,有着希异的表情,越飞知道她怕单身一人,受宁怀远不轨的欺负。正想答应,脑中忽闪过绮玉,金玲当初爱他的情景,而如今她俩都变心了,一霎间,他突恨起世上所有的女人,摇头道:“你是知道的,我很忙,找他送去不是一样,他武功比我高,足够保护你不受任何入侵害!” 此言一出,淡装少女美丽如同春花的脸孔,立刻一板,不悦的道:“是的,你忙,你忙……” 她又似想起什么,轻轻一叹,婉然道:“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该埋怨你的,你不愿送我下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走吧。……” 言虽叫他走,却无叫他走的样子,越飞道:“如果你还有什么须要帮忙的事情,我都乐意帮助你,但必须除了送你以外……” 淡装少女道:“我不再接受你任何好意了!” 越飞只怔了怔,掉头就走。 淡装少女脸色忽然变了一变,甚出意外,她以为他不会走的,但他毕竟走了,而且一点依恋的神色都没有。 她轻轻哼了一声,向那呆呆站着的宁家公子招了招手,道:“喂,你送我一程好么?” 说着,并投以十分抚媚的一笑,宁怀远受宠若惊,连称:“当然,当然,我一直认为能给姑娘服务,是莫大光荣的事!” 淡装少女大反以前冷冰之态,轻语巧笑,声如珠落玉盘,荡人情怀。 越飞了被她清脆柔美的笑声依恋了一会,可是,当他想起淡装少女盈盈注视他那一边乌青的脸颊时,这依恋不舍之情,立刻消失,郁抑而坚定的移动脚步。 淡装少女忽然提高笑声,向宁怀远说道:“我猜他自卑感十分重,你以为如何!” 宁怀远毫不考虑的附和道:“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样!” 朗笑一声,又道:“并且,我还看出,他在你的面前,始终局促不安,也许您绝世美容,使他自形惭秽,不敢多加停留……” 话声一字一句的飘进越飞耳里,一霎间,他像被重物击中,一个跄踉,跌撞数步。…… 宁怀远高声笑意,还要再说下去,淡装少女已及时阻止,道:“别说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好!” 宁怀远斜瞟一眼,见她秀眉颦着,脸孔紧紧绷庄,蕴带薄薄怒意,吓得暗伸舌头,不敢再说下去。 他心中却奇怪而不平的叫道:“你自己明明引我说这种话,我说了,你却生气,唉,女人的心,真是深远莫测……” 越飞低头走着,心中却如被大海里翻滚的波涛,一浪接一浪的撞击,他几乎听见自己悲哀的嘶叫:“她讥笑我丑,她讥笑我丑……” 可是,我真丑啊! 他无法忍受这种刺骨的讥讽嘲笑,十分狼狈的撒开脚步,向山下狂奔而去。 耳听宁怀远幸灾乐祸的大笑:“他跑了,他多么狼狈,哈哈……” 淡装少女忽感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她悔不该用话去刺伤他的自尊心,是的,他一再助她,并解救她于危难之际,他是她的恩人。 目睹他自尊心被猛烈打击的狼狈行态,她突然万分的不安,她默思着这落魄而郁抑的年青人给她的恩惠,忽觉自己太过卑鄙。 同时,她又感觉自己眼光有所偏差,那是接近庸俗的。 她暗暗自语道:“我多么不该把善恶的观点,放在表面上啊!” “我嘲笑他,奚落他,一定是气他不肯送我下山……”她希望立刻取得他的饶絮,但他孤独的影子,已消失于山脚下一片苍绿的颜色的密林里。 于是,她敏感的忖道:“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可能一生一世,再不愿见自己的面了……” 沿途,宁怀远发现她粉脸阴晴不定,也不敢多言,怕她不悦之下撵走自己。 他为搏得佳人欢心,想了片刻,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道:“我们闲道无事,何不赏游一下,天下风景胜地!” 淡装少女不反对,也不赞成,任由他作主,她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来安排日后的生活—— 宁怀远见她不表示反对,十分欣慰,回家之后,匆匆收拾了一会,雇了一辆马车,向南直下他俩足迹所至,不知羡煞多少人。 淡装少女出奇的美丽,百世难见,俩人走在一起,轻语巧笑,不知有多少人投以赞美,羡慕,嫉妒的眼光。 宁怀远原是好出风头的人,沿途见众人如此,自家何尝看不出来,不由私心雀跃,暗忖道:“自己若能得她芳心,死而无憾。” 他频频赞美她,但淡装少女总是无动于衷,半晌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宁怀远喜悦之余,亦感到恐惧,怕她一天离他而去。 他本想用强,逼迫她顺从自己,但仔细考虑下,怕占有她的身体,失去她的芳心,始终犹豫不定,迟迟不敢下手。 马车经潼州,一路下行,此地风清气朗,鸟语花香,草木焕发,一片青春朝气。 宁怀远有千言万语闷在心里,想说出来又不敢。 马车辗地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在“福临”郊外道路上响着,车身并不颠波,俩人默然无语,却有点单调。 多日来,宁怀远心中想起了许多,积压下来,终于容纳不下,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放胆叫道:“姑娘……” 以下的话,不知怎地,喉咙如有物堵塞,竟说不出来。 淡装少女时时小心地防着他,她冰雪聪明,秋水似的大眼睛转了一下,也知他心里头的事,故意不加理会,掀开窗帘,遥赏四周景色。 她答非所问的道:“你看,那遥远的青山,苍苍绿绿,像波浪一样,多么美丽……” 宁怀远暗跺了跺足,一双剑眉皱成一线。 她又感慨道:“我如果能生活在上面,该是多好的事,每天迎着轻风,在和谒的阳光下,向……” 她本想说“向天空飞翔的鸟儿招手”,但话未说完, 就倏然住口,清澈的大眼睛张得又大又圆,像似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熟悉的背影。 前头不到五丈的地方,有一个人低头行着,那人衣服朴素,腰系一口长剑,柄上蓝穗随风飘忽,他却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他孤独的走着,马车经过他的身边,竟一无所觉,于是,淡装少女很快的看到那料想中一双紧皱的眉毛。 她又看到他脸上的特征,脱口呼道:“大侠,是你呀!” 那孤独的人吃了一惊,抬头一瞧,于是,他目光毕直的落在淡装少女清丽绝俗的脸上。 一霎间,他似乎惊讶了一下,但立刻的又低下头去,莫落地向旁边闪开,避开她的注视。 淡装少女急道:“大侠……”过多的内疚,歉意,使她有许多早巳想好的话,都无法说出,仅称呼了一声。 马车不停的向前驰着,他的身影被抛后了很远。 但是,她耳畔似乎听到他寥寥说了一句:“你不用解释了,感谢你发现我时,还不以为羞耻的招呼我一声……” 宁怀远早看到了他,俊脸一变,大声催促车夫赶车,马车加快了速度,淡装少女呼唤一声,那柔美的声音,他已听不见了。她板起脸孔,责骂了宁怀远几句,但当她想起越飞不理睬她时,一股强烈的自尊压迫,她不想再责备下去。 她知道越飞为何避开了她,甚至不理睬她,然而,错事已经做下,后悔是来不及的。 许久,宁怀远暗吐一口气,脸色也因此红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惧怕她起来,他斜瞟了她一眼,强笑道:“这世界未免太狭窄了点,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他!” 淡装少女轻哼了一声,清冷的注视他,生像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使得宁怀远暗暗不安起来。 “你好像很怕他嘛!” “笑话……”宁怀远才说了声“笑话”,忽然体会出她话中含意的深遂,不由俊面变色,干笑两声,闭口不言。 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只有硬受淡装少女冷言讥剌不答。 马车一路甫行,毫不停顿,经过了两个城市。 宁怀远忽然紧张起来,他阅历丰富,见多识广,而且心思机密,已然发现有人远远盯着梢。 这盯梢的尽管一再更换,或扮赶路的商客,或装身有急务的差使,但都是些身手矫健,目光犀利的人。 练武的人,常在无形中流露其特有的气息,宁怀远看得出这些人步法稳沉,眸光犀利,称上一流高手,不禁为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她一路平安的自信心动摇起来。 这些人有意无意的跟着,当宁怀远注他时,他又装出漠不相关之容,视若未睹,在相交路口,停步不走,认真的辨别方向,但是,愈是如此,在见多识广的宁怀远看来,就越觉得可怕,因为这些人分明经过一番训练出来的,不是普通小盗毛贼之流人物。 他后悔自己匆促赶路,没多准备几个高手护伴。 他也知自己强龙难斗地头蛇,陷入虎口之内,但他绝不灰心,企图以双掌一剑,与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周旋到底。 他想:“如果她肯嫁自己,自己纵使不敌身死,九泉之下也暝目了!” 为了避免美梦破碎,好事多磨,他诚恳地向淡装少女说道:“我想问您一声,不知您能给我个肯定的答覆!” 淡装少女道:“什么事?”宁怀远大胆的问道:“您认为我的人如何?”相处了多日,他克制自己,安分守已,不敢侵犯她一毛一发,是以胸有成竹,敢如此寻问。 淡装少女避开了他热情的目光注视,淡淡道:“我看不出来!” 宁怀远失望得如同陷入万丈深渊,怔了一会,真挚的道:“你如果肯嫁我,决使你永生幸福!” 这是实话,在他心中隐藏了许久,至今才敢说出。 “我从不曾想到这方面,怒不能答覆你!” 她带着少女的羞涩,低头反问道:“你带我出来散心,也是有目的的吗?” 宁怀远红着脸,讪讪然道:“我……不能忍受,我自知失去了你,将无法生活下去……你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肯定的答覆!” 淡装少女不悦的板起面孔,道:“我们别谈这个行么?” 又道:“我已想好了办法,你若再逼我,我就咬舌自尽——” 宁怀远吃了一惊,不敢再问下去,他焦急不安的掀开窗帘,朝车后打量一眼,只见两个生意人大模大样的谈笑着,跟着自己的车子,他暗惊一声:“哼,你俩别以为我不知道,真的安份守己的生意人不识武功,岂能始终跟我这辆疾驰的马车,保持不即不离的速度。” 他激动的伸手握着少女的柔荑,道:“你可知我们已陷入虎口了?” 淡装少女极力挣了一下,终被她挣脱,她冷冷道:“你武功不是很好吗?” 宁怀远苦笑遮:“好又有什么用,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我可没有把握保证不出意外!” 淡装少女有点惊慌,朝窗外探了两眼,连呼吸也显得急促了些,正是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载怕井绳。 瞬息时间过去,她又镇定下来,道:“我可没要你保证啊,这事我可不管,反正我的命运,是注定坎坷多难的,一会儿被这个操纵,一会儿又被那个侠持,不同的感觉,只是有点生疏,而不是惊慌!” 她美丽的脸上浮上厌倦的神色,顿了顿接道:“其实,落在谁手里都是一样,你们无非想占有我,欺侮我,你们之间的争执、搏斗,跟我有何关系,我只是个被争夺的目标……” 她愈说愈气,忽嘤嘤哭出声来,若断若续的哭声,柔婉得令人荡气回肠。 宁怀远十分惭愧,他思忖自己,的确有存占有她之心,但是,他又舍不得放开,她的美丽,是任何人都身不由已,明知故犯的。 他再度打量车外一眼,果见四、五个身影,飞掠追踪着,他吃了一惊,暗想:“刚才俩人,现在就变成五人,再下去也许……” 他实在不敢想像,脑中忽闪过一丝灵光! “自己怎如此笨,此刻不一一铲除,待愈聚愈多之时,想除也除不掉了!” 蓦地,车夫大叫一声,跟着马车极不正常的停了下来,车轮吱吱作响,仿佛停得太突然的缘故。 淡装少女娇躯一倾,几乎倒在他怀中,处子幽香扑鼻而入,令人心醉神驰,可是,宁怀远却无心享受,大声道:“喂,赶车的,你怎么啦?” 那赶车的车夫,颤着声音叫道:“相好的,报个万儿吧!” 言来盛气凌人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宁怀远在佳人面前可丢不起这个脸,怒极而笑道;“在下一个江湖无名小卒,如此回答,朋友满意了吗?” 红鼻子嘿然冷笑,先不回答,对道那青牙剑客道:“兄弟,你认为满意不满意?” 俩人一搭一挡,只把宁家公子气得鼻孔生烟,但他反而沉下心来,疾忖道:“此人如此狂妄,若不自持过甚,决不敢这样,自己试试他看,到底有何惊人技艺!” 他沉声说道:“朋友无故冒犯在下,在下虽然无才之极,也斗胆向朋友讨个公道!” 红鼻子道:“兄弟正想请朋友交出那妞儿呢——”说着,手掌电般拍出,宁怀远猝不及防,几乎被他击中,大怒之下,立刻挥出两掌,还以颜色。 红鼻子轻轻一让,便躲过他凌厉两掌,怪叫一声,呼呼踢出两腿,把宁怀远迫退三步道:“这就是公道。” 宁怀远心知遇到劲敌,不敢大意,提起八成内劲,一掌推去。 红鼻子微哂道:“原来朋友还是个会家!” 轻蔑的翘起嘴唇扬掌迎上。 “碰”的一声,红鼻子向后退了一步,大喝道:“小子真还有一手!” 宁怀远动连退三步,心头大震,暗想:“这人内功修为已达顶峰,江湖上怎不听有他存在?” 红鼻子傲笑连连,揉身上前,俩人短兵相接,碰碰打做一团。 十招过后,红鼻子忽卖了个破绽,跳退一丈,大声道:“四弟,前车可鉴,切莫再覆辄,惹得同门师兄弟,几乎反目为敌!” 那青牙剑客已独自走到马车旁边上,闻言之后,立刻高声道:“三哥放心,只要大家公平,小弟不会做那傻事!” 红鼻子敞声大笑,扑上前去,又与宁怀远战做一团。 宁怀远明知佳人立刻落敌手,奈何心有余,力不足,气得星眸喷火,鼻孔生烟,耳听佳人尖叫声起,却无救助之能。 于是,一个疏忽下,“凤尾穴”麻了一麻,便栽倒地上。 红鼻子冷笑道:“二十招还没过呢——” 青牙剑客忽奇叫道:“三哥,这美丽妞儿身体都有香味,真的百世难见……” 红鼻子道:“合该咱兄弟有此艳福!这妞儿集灵秀于一身,难得之极!咱兄弟能占有她的美丽,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他轻挑贪婪的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佳人那张吹弹即破的嫩脸,赞不绝口。 黑耳剑客脸色一沉,叫道:“三哥,你又犯老毛病了!” 红鼻子一眼望去,是他满面愤容,心头也是一凛,暗想:“这妞儿当真有使我们师兄弟反目的魅力,自己须好生提防,免得不愉快的旧事重新演上。” 淡装少女不再抵抗,暗中却委屈万分的流落清澈的眼泪,少女生得美丽,本是幸福的象征,但过份的美丽,也会遭到异想不到的灾难。 青牙剑客问道:“要不要点她的穴道!” 红鼻子摇头道:“不必了,她不会飞掉的!” 三人早计划好了,那黑耳剑客,折断三根青草,握在掌中,道:“咱们现在就决定如何?” 红鼻子见他一付迫不及待的神情,似乎不答应就反脸成仇,忙道:“当然!”为了避免同门内斗,心虽不悦,也只有屈就一点了。 黑耳剑客道:“三哥,你先抽吧!” 红鼻子忽十分的紧张起来,再三选择,直到黑耳剑客丑脸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他才在他掌中抽出一根青草。 跟着,青牙剑客同样兢兢业业的抽了一根,余下一根青草,算是属于黑耳剑客的,这一霎间,虽都没有说话,大家沉默下来,但心中却跳得甚是厉害。 仿佛立刻将决定一件大事似的,而这件大事,对各人又是十分的重要。 三人目光炯炯,互相注视。那握着一根青草的手掌亦微微的颤个不停。 三人武功奇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为了此事,却露出空前未有的紧张与不安。 面面相对,那青牙剑客忽忍耐不住,大声叫道:“大家拿出来比吧!” 三人互望一眼,战战兢兢摊开手掌,掌中正放着一根青草。 三人疾快的视着对方掌上青草的长短,与自己的青草,暗比一下,霎那间,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 红鼻子眉毛紧皱,一脸沮丧神情,但却掩不住怀疑的神色,目光炯炯,鹰视着黑耳剑客,嘴唇颤动,欲言又止。 青牙剑客脸色铁青,毫无半点血色,紧咬的嘴皮,几乎流出鲜血,面上阴晴不定,狐疑的凝视着黑耳剑客。 黑耳剑客却与俩人不同,极度兴奋下,全身都轻轻抖个不定,那粗浓的眉毛扬起老高,一张丑脸喜悦得发红,他情不自禁的凝视着淡装少女唾涎顺着嘴角,一滴滴流个不定。 半晌,他的灵魂才似从极远的地方收了回来,匆匆说道:“三哥,四哥,这是大家商定下来的公平办法,小弟运气好只有先来了!”言下甚怕俩人出尔反尔,是以先用话套住。 红鼻子半晌才板起丑脸,沉声道:“我相信你就是!” 黑耳剑客正忘神的想抚佳人嫩脸一下,闻此言后,极快的收回手掌,叫道:“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小弟做怪?……” 红鼻子道:“我没这意思,你别生误会!” 一面缓慢的走了开去,但他口虽这样说,面上却有怀疑的神色,黑耳剑客脸色往下一沉,欲言又止,最后,忍住不发。 青牙剑客忽道:“五弟,我猜你用极快的手法,换了一根预先准备好的长草……” 黑耳剑客脸色一变,大声道“四哥,你不信就搜吧,小弟岂是这种下三流的货色!” 青牙剑客鹰视着他,冷笑道:“现在搜有什么用,怪来怪去,只怪我当时大意了点……”言下无疑指责黑耳剑客有所舞弊之处。 黑耳剑客目光闪过一丝凶光,大声说道:“四哥,小弟一向尊敬你,尤其这事是经过大家同意后决定的,如果你言而无信,怎能使小弟再尊听你的话呢!” 很明显地,他表示出,为了自己的权利,不惜反睑为敌。 青牙剑客阴沉沉的道:“五弟,我并未肯定你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向我生这么大的气!” 黑耳剑客道:“小弟不是生四哥的气,小弟想表白自己公正无私,是以激动之下:说话大声了点……” 青牙剑客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为难你了!” 说着,转身向红鼻子走去,俩人相对一视,都有沮丧的苦色。 黑耳剑客心中暗喜:“嘿,一场风波,好不容易给平息下来,自己且享受一下温柔滋味!” 一手托住佳人下巴,嘿嘿笑道:“美丽的妞儿,兄弟要做你的丈夫了!” 淡装少女闭睁不言,泪水早已湿透了胸衫。 她暗咬着舌头,悲哀的忖道:“世上的人都以为我美丽无双,赞美我,羡慕我,其实,我只是个苦命的女子 ……唉,死了算了……” 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流下两行清泪,看来,楚楚动人,谁见犹怜,黑耳剑客那等凶狠的人也为之一软,温和的道:“美丽的姑娘,我实在不想让你再受我师兄的凌辱,但是,大家言之在先,我又不好反对……” 忽然,车旁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露出一双神光湛湛的眸子,接着,一双紧皱着的眉毛,半边乌青之色的脸颊,渐渐伸出枝叶之外。 他正是越飞。 此刻,他脑中也涌着思潮,十分的混乱,他喃喃自语道:“我应该再救她一次吗?” 他又想道:“像上次一样,救了她,非但没得到一言半句的谢意,反而深深的刺痛我,啊,我一生也忘不了那时的狼狈……” 黑耳剑客说了一阵。得不着反应,浓眉一挑,立刻:降她拥入怀里,这一霎间,红鼻子,青牙剑客脸上都有愤怒的神色,但是,终于按捺下去。 红舁子低声道:“我真不能忍耐,这家伙十分可恶,居然以师弟的身份占先,你呢?” 青牙剑客道:“我也这样想,但谁叫咱们运气不好……” 俩人沉默下来,眼巴巴见佳人被师弟占个先去,百般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他视—— 躲藏大树上的越飞脑中思想更混乱了! “自己身为侠义之人,应该公私分明,不记私怨的救她才对,为何老是迟迟不决!难道自己真恨她入骨?自己心胸真如此之窄?……” 一阵轻风吹过,他理志清醒了一下,自个重重拍了下脑袋。 淡装少女芳心默念着:“别了,可爱又可恶的世界,我无法再忍受的活下去了……” 暗咬舌头,准备自尽。 越飞不敢大喝,飞掠下树。 黑耳剑客尚不知强敌环伺,嘻皮笑脸的动手动脚,一下抚佳人蛋脸儿,一下摸摸她秀长的头发,像个市井无赖登徒子,那似怀着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的人物。 红鼻子,青牙剑客也未发现越飞,俩人心中有气,绷紧丑脸,愈走愈远。 越飞走到他跟前,可笑他色迷心窍,兀自不查。 淡装少女更不知晓,她正准备一死保全洁白,清丽的面靥充满着凄苦的愁色。她轻轻颤着,她从不知“死”是何种滋味,芳心虽异常坚定,也免不了有些紧张。 越飞轻拍着黑耳剑客的肩膀,像上次拍宁家公子一样,不缓不忙的。 黑耳剑客头也不回,不悦的道:“兄弟,骑马也没有那么快呀!” 越飞道:“朋友,你欺负她也够了,还不松手!”手掌加劲,攀住他的肩膀,猛地向外一拉,黑耳剑客立足不稳,“叭”的倒出老远。 但他惊怒交加的打量越飞时,他的脸色大大变了一下,色心息灭,大声道:“兄弟快来……” 越飞故意跨前两步,扬起铁掌,作劈下之状,只把天不怕,寸也不怕的黑耳剑客吓得面无人色拔足便逃,连淡装少女也不顾了。 红鼻子、青牙剑客丑脸也自变色,微怔之下,同时浮上幸灾乐祸神色,跟着黑耳剑客转身逃去。 三人亲眼见过越飞玄妙无比的内家罡气,知道打下去,三对一也不是对手。于是,乘机吐一口恶气,偕同青牙剑客边逃边说道:“四弟,咱俩总算舒服了点,这家伙白忙了一阵,扑个空,哈哈……” 越飞目睹三人甚怕自己,也感到莫名的欣慰,他在情场上失意,但在武功上毕竟弥补了回来。 可是,当他转身之际,那欣慰的心情,立刻消失不见。 他摆脱她秋水似大眼睛的注视。扭头他视。 淡装少女刚从虎口里逃出危难,芳心喜悦,无法形容。 她轻轻说道:“你又救我一次……” 越飞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刻插口道:“你别误会,我并不想救你,我只是打击自己的敌人而已!” 淡装少女道:“这又有什么分别呢,你赶走了他们,就是救我啊!” 越飞忽然生气起来大声说道:“我要你知道,我赶走他们,决不是存心救你的,若换了别人欺负你,我会袖手不管的!” 淡装少女见他说话的时候,双手紧紧握着,并轻轻颤抖,心知他十分生气,不由歉然道:“前几天,我无知出言伤害了你,心中一直不安,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么?” 越飞忽狂笑道:“我越某人何许人也,敢不自量力,妄图天下最美的小姐道歉……”见淡装少女黛眉皱起,面上浮现愁婉之色,心中一喜,接着:“老实说,越某不配接受你的道歉,越某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 淡装少女忽生气的娇叱道:“你讥笑我是不?” 越飞又狂笑出声,清越的笑声划破云表,惊起一群倦鸟,半响才止住笑声,说道:“我已说过,我深知自己的份量……不配……” 淡装少女疾走两步,一掌掴去,越飞一怔,不及避开,顿被她一掌掴中,“拍”的一声脆响,睑颊上平空添上五个指印。 淡装少女掴了他一记耳光之后,忽然怔住了,惊奇的问着自己,为何对他生这么大的气。 她慌张的望着他,呐呐道:“我……我太对不起了……” 越飞抚着脸颊;潮笑道:“你真是奇怪的人呀!我好端端的时候,你肆然讥笑我,讽刺我,说我丑,不敢在你面前多停留一会,但是,等我自形惭秽,自觉的避免不跟你说一句讨好的话时,你又掴我耳光,你存心要我怎样呀?小姐,你可是希望我死了,好让你快活?……”顿了一顿之后,惨笑着接道:“你不用抱歉,你的歉语,我早听厌了,不是我故意如此说,我实在感到不耐烦……” 淡装少女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润嫩脸,忽然变得极为惨白,越飞硬着心肠,继续说道:“过去的事,你可以忘掉,不必再存感激之心,我受不起……你口口声声对不起,但却一度使我痛心……” 淡装少女忽嘤嘤哭泣起来,似有无限委屈。 越飞冷冷望她一眼,道:“你不用假惺惺,谁知道你心里怎样咀咒我!” 他愤愤转过身去,继续赶路。 淡装少女忽止住委屈的哭声,道:“我们用车子送你一程好么,不管你心里怎样骂我、恨我,我必须报答你屡次救难之恩!” 越飞道:“我必须辜负你的好意,我天生劳苦之命,坐不起你的马车!”目光一转,啊的一声又道:“看在武林同派份上,我要助宁家公子一次,但决不是因为你……” 虚空推出一掌,解开宁怀远“凤尾穴”,匆匆赶路。 宁怀远十分惭愧,在佳人面前丢脸,实在不是好消受的滋味。 淡装少女忽然板着脸道:“拦住他,否则我不再理你了!” 宁怀远愕道:“要不要把他杀死!” 他为了博取佳人欢心,不惜杀害救命恩人。 淡装少女摇头道:“把他绑起来就好了!” 宁怀远领命而去,身未到越飞倏然回头,瞠目喝道:“兄台请少管闲事,免得大家不愉快!” 两道电光投在宁怀远脸上,他大吃一惊,疾忖道:“看他眸中神光湛湛,利如刀剪,为何在孤独岭上,失手败给自己?” 心中惊奇,究竟不敢违逆佳人的意思,沉声道:“朋友,这可不能怪在下,在下身不由已!” 越飞冷笑道:“兄台沉溺美色,痴迷不醒,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默运真气,单掌遥空击去,宁怀远连退三步,不禁大惊失色,喑叫道:“不好,这厮分明怀着一身超凡武功,自己决不是对手!” 正值犹豫不决的时候,淡装少女不悦的摧促道:“喂,你怕他吗?” 宁怀远突然愤怒莫名,恶虎似的朝越飞扑去,越飞再不客气,一掌直劈过去,宁怀远只觉身被重物击中,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淡装少女铁青着脸色,叫道:“你真没用呀!” 越飞哼了一声朗声道:“他伤了,你是他的同伴,一点同情的感情都没有,算他倒霉,谁叫他沉迷于你的美色!” 淡装少女呼道:“你好,你骂我,你也欺负我了……” 眼皮一红,登时流落两滴晶莹的泪水。 越飞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认为我欺侮你,就算我欺负你好了!”说罢,不再耽搁,疾奔而去。 两天后,他在星州城一家酒肆里喝酒。 隐约的,一丝舒畅的感觉,充满四肢百骸,他脚步了有点站不稳,原来他喝下三斤多陈年老酒。 在一阵粗犷的笑语里,他断续听到那些江湖汉子的秘密:“老沙,咱们帮主的少爷要成亲了吗!” “不错!” “听说她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嗯!” “老沙,这是喜,你怎么满面忧容!” “老弟,你有所不知,峨嵋派空无老秃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呀?” “这跟咱们帮主少爷的喜事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那天下最美丽的少女是咱们帮主少爷硬抢过来的!” “我还是不懂,老沙,咱们多年老朋友了,别卖关子好吗?” “傻瓜,那天下最美丽的姑娘是峨嵋派掌门空无老秃的师弟的心上人,咱们帮主少爷硬从他手上夺了过来,不将引起一场大战?” “哦,竟有这会事!”那人惊愕的道:“帮主的意思呢?他表示怎样处理这件事!” “老弟,咱们帮主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生平是护短,这场大战,恐避免不了呢!” “老沙,帮主有把握击败那峨嵋掌门,空无老秃?” “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沙……”这人话声忽然中止,越飞本能的望去,只见一个白发长须的和尚,满面怒容的站在那俩个说话的壮汉身旁。 这老和尚,他最熟悉不过,正是峨嵋掌门,空无大师。 心头微凛,疾忖道:“天下怎有这种巧事,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明查秋毫,早知俩说话的壮汉被空无大师制住穴道。敢情俩人口口声声称他老秃,愤怒之下,遥空点住他俩穴道略施薄惩。 空无大师与他师父“绝命尊者”有暗害之仇,为人徒者,当然不能置之罔闻,想不到他在此地出现,微微一怔之后,立刻生出报仇之念。 可是,他又思忖道:“空无老秃在此现迹,一定有所图谋,自己何不见个真象后,动手杀他!”一面低头饮酒,暗查动静。 空无大师轻哼一声,走出酒店向北疾行而去。 越飞匆匆付了酒资,远远跟在空无大师身后,俩人一前一后,低头疾行,倾刻间步过城门。 这时,空无大师忽拍了拍手掌,跟着道旁树林里头闪出四个道人,朝他行了一礼,笑道“师兄,此刻就动身?” 空无大师颔首道:“不错!” 五人展开轻功,飞掠赶路。 越飞暗想:“久闻峨嵋四剑,武功超凡,这四个道士大概就是峨嵋,金、银、铜、铁四剑了吧!” 想着,也不怠慢,施开绝世轻功,悄悄追蹑五人身后,五人心中有事,急欲赶路,兀自未发现有人跟踪。 一顿饭时间过去,忽听空无大师喝道:“到了”,四人立刻停了脚步,空无大师打量一下天色,沉缓的道:“毒龙帮主立刻就要到了,咱们峨嵋成败在此一击,各位师弟千万谨慎!” 越飞忙隐藏一颗大树背后,暗想:“我道是谁?原来是毒龙帮主,这厮心黑手辣,杀人无数,自己正好把握机会一一除去!” 空无大师又煞虑的打量天色,越飞看出他有紧张的神态,暗中一笑,忖道:“毒龙帮主,一身武功,不比等闲,尤其那歹毒的毒龙气功,更是厉害无比,无怪空无老秃心中不安了!” 蓦然—— 远处长啸之声划起,刚劲有力,跟着嗖,嗖,嗖,十数条身影,极快的飘纵而来,身法之灵敏,轻巧,堪称一流之选,越飞暗道:“嘿,毒龙老怪,竟带来一大批帮中好手,敢情有好戏看了!” 思忖间,为首一位已自站稳身体,正是五短身材,鹰鼻鸡眼,满面凶光的毒龙帮帮主。只听他敞声大笑道:“好好,峨嵋剑客果是信人,老夫得会高人,何等光荣!” 空无大师合掌道;“帮主如约赶来,显见帮主还看得起老衲,老衲行将就木,将以短短在世之日,报答帮主一番盛情!” 毒龙帮主浓眉一扬,笑道:“好说,老夫正想答谢大师呢!” 顾盼间,十数名毒龙帮好手,已分别站定身体,目光炯炯地注视峨嵋四剑,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峨嵋四剑凝神默立,暗中调匀本身真气,准备大干一场。 毒龙神君确是一代雄枭,虽强敌环伺,局势紧张,面上却丝毫未露一点紧张之色,沉声说道:“老夫有一件事想与大师商量,不知大师能否答应?” 空无大师道:“帮主且说来听听,老衲力能所及,决不使帮主失望!” 毒龙神君道:“如果大师息事宁人,让犬子连其所欲,则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老夫不但保证今后毒龙一帮永远不犯峨嵋中人一毫一发,并且还准备大礼物答谢,大师认为如何,战与不战,全凭大师一言!” 空无大师道:“帮王,不瞒你说,老衲对此事,始终感到疑惑,出事之因,全是贵帮引起,为何要说战与不战,全凭老衲一言,照理应说,战与不战。全凭帮主一言才对,不知帮主认为老衲这话对么?” 毒龙神君浓眉一扬,长笑一声道:“大师说得不错,老夫承认祸事全系犬子引起,但有一事,老夫必须奉告……” 顿了一顿之后,忽问道:“大师以为少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否能够勉强得了!” 空无大师怔了一怔道:“老衲并未经过此中之事,但也知感情一面,最难勉强!” 越飞奇想道:“毒龙老怪,怎扯到这上头来了!” 心中有疑,忙倾听下去。 毒龙神君哈哈一笑,又问道:“即然如此,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不相投和,决难结合是不?” 空无大师点点头,忍不住问道:“帮主此言,令人费解,能否直当道出!” 毒龙神君笑道:“当然,当然!” 故出神秘道:“大师可知令师弟与那少女甚不投缘?” 空无大师摇摇头,表示不知,但神色间似乎隐约知道点细故。 毒龙神君道:“令师弟与那姑娘甚不投缘,所以犬子大胆敢闯出此祸!” 空无大师道:“话虽如此,是不成理由的!” 毒龙神君微笑道:“大师且听下文,自从犬子与她相处片刻后,彼此极为和洽,各方面都甚投缘,于是,那姑娘便不顾令师弟了,说来,这只是一场误会,男女之间感情不能勉强,大师深知,那姑娘既然愿意与犬子相处,自然不说犬子抢夺,大师体解这点,当不会认为老夫有意冒犯吧!” 空无大师沉吟起来,片刻才道:“这是实话吗!……”言下无疑表示斗念已动摇了。 毒龙神君笑道:“老夫从来不会说谎过,大师不信,可向令师弟详问一切,当知此事其中内情!” 空无大师道:“老纳师弟呢,贵帮是否……” 毒龙神君见事有起色,自然不原多结强敌,忙道:“令师弟自从随伴姑娘离开他之后,就不知下落,不过昨日据老父手下报告,令师弟会一再向敝帮挑战……” “当然”他有点讨好似的笑道:“凭大师在武林上的身份,老夫决不致对他怎样,老夫会下令,命令手下所有的人,不能为难令师弟,等候大师亲自来处理……” 空无大师再生气也不能发作出来,颔首道:“好吧,老内把这件事弄个清楚,然后再做决定!” 毒龙神君道:“大师修养超人一等,老夫十分佩服!” 空无大师合什一体,道:“帮主太客气了,老纳就此告辞!” 领着四个人,反峰疾奔而去,一场风潮,就此平息下来。 越飞暗呸一声,感慨的自语道:“这就是女人……” 毒龙神君喜容满面,领从而去。 他愤慨的自语,忘记自己师仇未报,自责的搜索时,空无大师已不知去向,不由重重拍了一下脑袋。 奔行了一会,正想休息,目光掠处,前头阴暗的道路上,正有一个衣着华贵,腰系长剑的人,低头踽踽行着,这人背影十分熟眼,他仔细看了一下,不禁脱口呼道:“宁家公子!” 那人闻声止步,无精打彩的回过头来,正是峨嵋掌门空无大师最末一位师弟,宁怀远。 他眼圈发黑,一张俊的脸孔,呈现十分憔悴与黠淡的神色。 一个朝气勃勃,年青有为的少年人,几天工夫就变成一个饱经尤患,神情莫落的伤心客,“情”这一字,左右人的力量之在,可想而知。 他淡淡道:“是你——” 苦笑一声,继续踽踽而行。 越飞暗忖自己,所遭受的打击与他十分相近,他本是个极富于感情的至性中人,见他如此,前嫌尽逝,反而同情他起来。 他疾行追了上去,开口就说:“朋友,像她这种女人,你不值得为她伤心!” 宁怀远没好气的道:“你知道什么!” 越飞并不生气,继续安尉道:“朋友,咱们也不祗一次碰面了,站在朋友立场,我奉劝一句,为了她移情别恋而伤心,是傻子的举动。” 宁怀远剑眉一煞,道:“你怎知她移情别恋!” 越飞笑道:“从你的神色中,不很明显地告诉我了么?” 宁怀远怔了一怔,叹思道:“你有所不知,她完全是被动的,可恨的那……”他右手握拳,重重伸着左掌,恨恨道:“可恨的那厮,仗着人多,把她掳走!” 越飞见他疾迷不醒,触动自家伤心之事,大声道:“朋友,你还不明白女人,像我就吃了她的苦头,弄得精神恍惚,一靡不振,是聪明的,看开一点,别沉溺太深,担误了自己似锦的前程!” 宁怀远被他厉声喝叱,吃了一惊,见他一脸开怀的表情,忽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呼道:“朋友,我不能自拔了啊!”说着无限的痛苦的扯着头发。 越飞拍着他的肩膀,道:“回头是岸,从速忘记她!” “她是我一生中遇到最完美的少女,我忘不了她!” “你太痴情,须知我们男人并非全为了女人而生存啊!” “唉,你不了解了。我爹爹初次摧促我成亲,我都没答应,因为我理想太高找不到合意对象,好不容易遇见她……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少女,我无论如何要得到她……” 他十分抱歉的道:“朋友,她在我心中所占的份量,是无比的庞大,为了她,我不惜昧着良心攻击你,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恐惧而沉痛的啊!” 越飞安慰道:“你可以放心,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看待!” “朋友,你的宏度大量使我深深感动,但是,我很惭愧,也很抱歉,我将辜负你的好意,为了她奋斗下去。” “你为她而奋斗,我非常怀疑,你竟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我承认,朋友,换着是你,恐怕你也不克自拔!” “不会的,有时候我的理智会克服一切的困难!” “包括情爱方面吗?”宁怀远有些怀疑的问道。 “当然!”越飞沉声道:“它只是人生的点缀,并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志向!” “朋友,我很抱歉我否认你的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敢自诩是英雄,但却无法勘破此关!” “那是你个人的看法,你若明白了人生的真帝,你会勘破此关!” “朋友!”宁怀远还因直而真挚地道:“为了不使咱们刚建立的友情破怀,请你别说这话!” “我必须说。”越飞诚恳的道:“一支在大海里飘荡不定的孤舟,急切的需要援助,你缺乏帮助你系岸勒马的朋友,是以,一直沉溺不醒……” “朋友,你的意思是……”宁怀远忽然软弱下来,不解的注视着他,越飞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朗声大笑道:“我就是诚意帮助你的朋友!” 宁怀远怔了一下,俊脸上忽浮上感激的笑容,似解非解的道:“你有办法改变我沉溺已深的心?……” 越飞大笑道:“有,有,我们喝酒去,酒能消愁,我们大醉之后,尽情的欢乐一下,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 俩人手掌交握,莫名其妙的豪笑着—— 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酒店里,传出了两人劝酒豪笑之声,人逢知己千杯少,俩人手不离怀,倾刻间喝得大醉,脸孔像煮了的缎子一样,摇摇摆摆步出酒店,沿路纵声大笑,形如疯子。 越飞自从情场失意之后,便爱上了酒,不想这里又遇到个伤心人,几句话点穿之后,便交了一位酒友。 沿路,不知引得多少人注目,但他俩却视同未观,疯狂如故。 忽然,宁怀远笑了,那一双醉眼,炯炯射出凶光。 越飞大声道:“朋友,你太扫兴了……” 摇晃着伸手举着他的肩膀,宁怀无用力抛开,炯炯望着一对少男少女。 越飞摇了摇头,举眸望去,心中也感一惊,只见那少年剑眉星目,鼻若丝胆,十分俊美,可惜的带着点脂粉气,说话时,柔柔弱弱,生像风吹就倒。 那美绝人寰的少女,俩人都认识,想不到冤家路狭,在这里又碰上了淡装少女,越飞人醉,心却不醉,疾忖道:“不好,自己费了一大番工夫才将他说服,此刻忧伤未复,新患来到,见了她后,情不自禁,岂不白花了自己一番心血!” 有心借着酒意,板着脸孔,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走,难道要用赶的……” 那俊美的少年,像似毒龙神君的宝贝儿子,闻此言后,剑眉立刻一挑,低声朝淡装少女亲热的道:“妹妹别怕,我去教训他……” 宁怀远大喝道:“小子,咱们之间仇恨比天还高,比海还深,这次决不容你安逸逃过!” 淡装少女道:“别去!” 几乎同时,越飞疾走上前,用力把宁怀远拉退,大声道:“你到底存心跟我交朋友不?” 宁怀远怔了一怔神,又像失去灵魂似的,张着怒恨的眸子,向俊美少年走去。 越飞不能忍耐,伸手点住他的穴道,然后指着淡装少女道:“你惹下的麻烦已够多了,我十分痛恨你的为人……” 他身体摇晃了几下,极力支持住,接道:“你靠美色,迷惑了他,最后,你又抛弃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天下男人都是没有出息的,你……快走……我实在忍不住要骂你……” 淡装少女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滑落面颊。 俊美少年愤怒的问道:“他是谁,咦,你就让他白骂了吗?我替你出气好么?” 越飞借着酒意,指着他又道:“你也小心一点,日后难免步他后应,被她厌倦了,一脚撵开!” 俊美少年怒火冲天,碍着淡装少女阻止,不敢轻举妄动,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如此侮辱我妹妹……” “你妹妹!”越飞见淡装少女低下螓首,心中更怒,“本来,我想重重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但我不愿见你为她牺牲,你自个当心点就是,此女有如火种,别色迷心窍,若火烧身!” 俊美公子更生气了,两道剑眉挑起老高,又是震怒,又是不解的望着淡装少女,频频问道:“他是什么人,你说啊!” 淡装少女道:“他是我救命恩人,由他骂好了,我欠他许多恩情,只得如此!……” 俊美公子指责越飞大声道:“喂,你这人太过卑鄙,以恩惠做要挟,肆意辱骂人,若不是她心肠好,你可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经此一来,四旁早围满了好奇的群众,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位,指手划脚,议论纷纷,咕噪异常。 越飞道:“好极,你不听良言,就等着瞧吧!” 抱着宁怀远,不屑的瞥了淡装少女一眼,转身就走。 耳畔,忽听淡装少女的自语道:“其实,落在谁手上都是一样啊,你肆意骂我,如果一且知道我不幸的遭遇后,你又作何想法?” 越飞一怔,目光掠处,正好与她莹莹泪眼对个正着,那灵魂的窗子透露多少的委屈,幸酸与凄苦啊—— 美人流泪之时,更有一种柔质的美态,楚楚动人,倍增无媚,一霎间,越飞似乎有了一层了解,但他这些微的了解,与他心中的沉痛比较起来,是多么的渺小而细微啊。 他疾忖道;“这是不可能的,若然她对他无意,岂肯任他‘妹妹’,‘妹妹’的叫!” 可是耳边的自语声又道:“难道天下没有一个了解我的人,男人的心肠是这样的硬,这样的残酷,他们不知一个单身弱女人,怎样在这险恶的世界生存下去,他们的眼光放在表面,只如恨!恨,残酷的恨一个柔弱无力的苦命女人……” 越飞不平的疾忖道:“你能怪我,你自己做出令人生恨的事情啊……” 尽管心中如此反驳,但却感到十分惭愧,他仿佛看到一字一泪的说下去。可是,当他发现那俊美公子目光灼灼向他怒视着,他立刻认为同情她是自己莫大的耻辱,匆匆排众而去。 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他将宁怀远轻放草地之上,拍活他的穴道,不等他开口说话,便道:“你如果认为我是个可交的朋友,请别说出使我失望的话!” 宁怀远果然不说话,然后,却默默的流着泪。 英雄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宁怀远真的遇到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伤心事,越飞暗中想道:“你不再说话,不代表承认自己是他的知己!” 于是,重感情的他,又行动起来。 他仔细问道:“你真的那么爱她!” 宁怀远苦笑道:“为了不使你的失望,我只有克制自己了!” 越飞更坚决了毅然道:“好,我就把他抢回来!”匆匆而去。 不久,他已发现俩人踪迹,奔将过去,一掌击退俊美公子,挟着淡装少女反身就跑,身后,那俊美公子怒喝声如雷,却赶不上他,一会儿,就被抛后老远。 他沿途问着她:“你觉得奇怪吧,我忽然抢起你来了。” 淡装少女一点也不惊慌,淡然道:“我一直被人抢来夺去,早就习惯了!” 越飞道:“你认为这是一种光荣?这足够是可向人夸耀的事呀!” 淡装少女道:“我从没这样想,我厌倦,但又无可奈何。” 越飞道:“你一直被人抢来夺去么!” 淡装少女道:“谁武功高,谁就得着我,我那像人……我像货物一样,随那些人的心意,肆意欺辱……”言来柔婉动人,不胜委屈。 越飞忽生了个奇想,道:“如果我的武功比任何人高,我岂不也能得到你……” 淡装少女惊讶了一下,秋水也似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他心里想着的事。 越飞强烈的自卑感又升了起来,他仿佛看见淡装少女笑似的注视他,尤其那一边显得很可怕的脸颊。 他突然十分愤怒而矛盾的嘲笑着她:“但,我却不稀罕!” 淡装少女长长睫毛眨了几下,那美丽的脸上又出现了晶莹的眼珠,一滴滴落地上,她泣然道:“是的,你不稀罕,你有一颗比铁还硬的心肠!” 越飞莫名其妙的高兴和大声着,然而,他耳畔却似有一种声音在咕噪着:“越飞,你说慌,你只是太自卑,你会不稀罕她?笑话。” 他极力装出高兴的样了,道:“你猜,我要把你带到那里去!” 淡装少女幽幽一叹,道:“我是货品,你爱怎样就怎样!” 越飞一怔,心强装出笑容,道:“我要把你送到我的朋友身边,他十分爱你,他的名字是宁怀远!……” 淡装少女脸色忽然蹦得紧紧的,冷冷道:“你几时开始替他卖力!” 越飞大声道:“什么卖力,这是帮助,你别侮辱我!” 他已忘记宁怀远是他仇人的师弟,他是光明磊落的血性男人,本着“父仇不累子”的格言,视宁怀远如手足。 淡装少女冷冷道:“你很会帮助人是不是?” “是又怎样?” “我替你失望,我始终以为你是个公正无私的好人。” “多谢你的夸奖,其实,我只是伪装好人。” 他莫名的生气道:“我把你交给他,至少,获得感激的——!” “哼,你真伟大!” “多谢你嘉赞!”越飞再说一声,心中却十分难受! “为了朋友出力,总比为女人出力好得多!” 淡装少女沉着脸蛋不再说话。 越飞识笑道:“我真为你可惜,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找来找去,没有找到一个适当的对象!” 淡装少女娇声叱道:“你为我应有是不?你……你……真是好人……” 第十三回 色不迷人人自迷 越飞挟着淡装少女施展轻功提纵之术,倾刻间,就和宁怀远会面了。 他轻轻把她放落地上,笑道:“姑娘,你要感谢我呢!” 淡装少女翘首观天,理也不理他,宁怀远迫不急待,人还没走近她,就频频数着想念之情。 越飞感到挺不是味道的,走近一旁,坐在石头上,双手支颐,沉思淡装少女说过的一句话:“落在谁手里都是-样,你们争来夺去,还是为了欺辱我!” 并且,尚有一句令他吃惊的话:“我像货品一样,谁武功高,我属谁的……” 他心里想:“若论武功,自己虽不能称做天下无敌,至少目前尚难觅到一个对手,照她这样说,她岂不是属于自己的……” 他情不自禁瞟去一眼,只见宁怀远一付可怜像,频频向她劝说,她却漠然如故,视如未观,宁怀远激动的几乎落泪,说不尽的软弱,仿佛自家性命操纵她手里,生死决定在她一言一行。 他暗叹一声,想道:“自己始终不信女人有左右男人的魅力,现在该相信了!” 他匆匆投去一眼,目光掠处,见淡装少女别过头去,美丽的面容上浮上引起红晕,不禁暗忖:“她原来偷看我啊!” 想起孤巅山上,她清冷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半边鸟青的脸颊,隐约透出些嘲笑之色,他自卑感作崇,脸色不禁一变,暗自怒想道:“嘿,你屡次想嘲笑我,以为天下女人都跟你同样心思,我必须做一点给你看看!” 他望也不望她一眼,朝宁怀远说道:“兄弟,我很抱歉,我想离开你,办一件事情!” 宁怀远道:“朋友,你生气了吗?”他以为自己把全付心神放在佳人身上,把他冷落了,引起他不满所致。 越飞道:“你别误会,我决不生你的气,几天后事情办好,我仍然与你作伴。” 淡装少女道:“希望你永远办不好事情!”言下大有十分不愿再见他的面,宁怀远苦笑一声,望着越飞,目光有代她致歉意,求他饶恕之意。 越飞暗道:“能,能,惹了你算我倒霉,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朝宁怀远拱了拱手,转身飞掠而去。 离开俩人后,一路飞掠如鸟,日夜兼程,两天后已回到神鹰教本部了。 才踏进客厅,就有一对身穿白衣,相貌英俊的少年男女跪了下去,又惊又喜的道:“徒儿迎接师父大驾!” 越飞道:“青凤无恙否?” 俩人闻言,面色有忧,道:“自从师父离开之后,她内伤痊好,但却生病了!” 越飞心间一震,凛然想道:“这小丫头痴迷不醒,可难对付呢!”一面沉声问道:“她呢?” 俩人道:“睡在师父卧房里!” 越飞道:“你们知道规矩吗,怎随便让她睡在我房里!” 俩人战战兢兢的道:“青凤说,师父回来,便能医好她的的病了!”俩人似有苦衷,答非所问。越飞再问道:“有人照料她么?” 俩人道:“青凤不愿任何人服待,她说只有师父才能医好她的病,师父永远不回来,她宁愿不服汤药的病死!多天下来,她转转呻吟床侧,病情日重,眼见……幸好师父及时回来,否则弟子不知怎样办才好呢!” 越飞吃了一惊,表面却装出平淡之容,不悦的道:“傻瓜,我没回来,你们就死不救了吗?” 俩人慌道:“弟子们一再试过,但她什么都不答应……” 越飞哼了一声;疾走入房,那扇门本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推开来,目光瞟处,自己床上,正睡着一个少女,长发零乱的垂散脸上,胸上,虽看不清她的脸孔,料想她必是苍白着脸。 她似乎沉睡过去,越飞走向前去,兀自未觉。 越飞伸手拂开她乌细的秀发,见她苹果似红润的脸上,一片苍白,瘦了不少,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他轻轻扶着她白嫩的蛋脸儿,心中甚是怅然。 她秀眉深锁着,芒唇紧咬,显见睡前有一段痛苦的挣扎。 越飞轻轻摇了她几下,青凤慢慢睁开星眸。 她看见越飞向她微笑,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娇躯一侧,又闭眸睡去, 越飞道:“青凤,你醒了么?” 青凤忽然一怔,讶然回过身来,星眸张得又圆又大,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半响才道:“真的是师父吗?您回来了。” 越飞极力装出高兴的样子道:“事情办好就得回来,我岂舍得离开你!” 青凤耳畔似乎有一种声音,接接连连的响着:“我岂舍得离开你!我岂舍得离开你你,我岂舍得。” 她暗想道:“但是,你毕竟离开我了呀,走时也不告诉我一声,师父,你口是心非啊!” 霎那间,病中的痛苦,痛苦的相思,相思的委屈,全涌进胸怀,她硬起心肠,咬紧银牙,向内一侧,不再理他。 越飞道:“青凤,你生师父的气么?” 青凤暗嘟着小嘴道:“不敢,弟子身体不适,恕不能起身叩问金安!” 越飞-怔,叹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会,我要走了!” 青凤道:“您走吧,恕青凤无法相送!” 越飞暗道:“奇怪,自己也没得罪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 拉开房门,一步跨出,青凤忍耐不住,颤声呼道:“师父,您真的走吗?” 越飞一愕,茫然道:“当然。” 青凤大眼睛眨了几下,忽流落雨串晶莹的泪珠,大声娇道:“您走,您走,我痛死算了。” 越飞呆了一呆,怜惜之情油然而升,走了过去,坐在床侧,轻抚着她秀长的黑发,道:“青凤你不要骗我,你一定生师父的气!” 想了一下,始终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她,继续道:“如果,师父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直说出来,千万不可折磨自己,唉,师父实在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 青凤道:“您没错,您没错,错的是我啊,病死活该!” 她弱质天生,生病之下,显得更柔弱不堪,说了几句话便喘息不已。 越飞爱怜道:“别孩子气了,先把病养好再说!” 青凤道:“不!” 越飞茫然问道:“你愿意生病?” 青凤道:“当然!”又补充一句:“师父口是心非,口口声声舍不得离开我,等我睡去的时候,却一声不响,出门远行!……” 越飞道:“我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呀!” 青凤轻轻哼了一声,嗔道:“师父骗人,就算您真有所重事,给我请一声也来得及呀,那知一声不响,一去数日,不见踪迹。” “若是为了这事而令你不满,师父愿向你道歉!”越飞道:“不过,师父必须补充一句,师父决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见青凤脸上不悦之色消去,便道:“师父这次回教,还是跟你道别呢!师父近来很忙,可能不会回来!” 青凤忽握着他的手哀求道:“师父,我跟您一块去好么?” 越飞摇头道:“你身有重病,不宜远行!” 青凤道:“我没有病,不信您看……”匆匆起身,下床走了一周,娇笑道:“怎样,我能一同去吗?” 越飞未答话,青凤忽一个跄踉,向前扶伏而下,越飞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将她扶住,责备道:“青凤!你明明身有重病,不好好休息,反而要带着病身跟我出门远行,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师父万万不能答应。” 抱着她娇躯,轻放床上,青凤忽嘤嘤哭泣起来,凄然道:“师父若不答应,我就病死给你看!” 越飞闻言,心中一凛,厉声道:“青凤,你再不听话,师父要生气啦!” 青凤幽怨的道:“师父,您明明能医好我的病啊,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越飞道:“不错,我能医好你的病,但大病初痊,身体虚之,却经不起远行。” 青凤大眼一转,哭声一敛,道:“那么,师父医我的病吧!” 言下不再有哀求越飞带她出门之意,越飞心中微喜,忙运内家真气,贯注双掌,导入她的体内,半响,青凤额角生汗,娇喘频频,脸上渐渐有红色。 越飞道:“内家真气,虽能治痊百病,但初痊一两日内,行动不便,最好要以适当的休息,否则病情非但未减轻,反而加重。” 青凤像死了心一样,苦笑道:“我知道。” 越飞嘱咐道:“我走后,你要勤练武功,以期日后在江湖上扬眉吐气!” 青凤道:“师父放心!” 轻轻躺下,任越飞替她盖上被褥,转瞬间,柔顺得出奇,越飞大意之下,也未发现,小姑娘嘴角扑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他整了衣衫,道:“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有时间回来看你,并考考你的武功,看我离开的一段日子,你的功力,是否有了进展。” 青凤娇笑道:“一定有进展的!” 越飞微微一笑,道:“你若常常这样听话,师父就更喜欢你了!” 青凤依依不舍的道:“师父现在就走?” 脸上却无丝变的表情,越飞兀自未觉,想到自己立刻不将别离,也感到惆怅,道:“师父不想再耽搁了!” 道声“再见”,转声步出房屋。 他本想带着青凤,气气淡装少女,好叫她别太过轻视自己,但是,经此一来,反而不想劳动青凤了,因她大病初痊,不宜远行,越飞怜她体弱多病,只好忍住这口恶气,飘然而去。 □□□ 这里是荒僻的郊野,碎石道上,还算平坦,越飞缓步其中,心中却思忖今后要做的事。 报仇! 脑子里连闪过仇人狰狞的笑容,除了崆峒红魔生,武当紫阳真人,应荡玉真子已死于自己掌下之外,尚有峨嵋空无大师存在,空无大师跟绮玉有所关系,但一直迟迟不敢下手,如今绮玉变心而去,他就一无忧患。 忽然,他直觉得身后有人跟随着,他内功深厚,十丈之内,飞花落叶也休想瞒过他耳目,听出那追踪的脚步甚为轻盈,知道此人轻功不弱。 他虽人久未踏入江湖,涉入江湖是非了,心虽惊奇,也未放在心上,故装不知,继续赶路,暗中却思忖那追踪的人。 “金玲,绮玉,不可能……俩人早已变心,岂愿长久追随自己,宁怀远,淡装少女也不可能,他俩正乐不思蜀呢……” “会不会是毒龙神君。” 他惊讶了一下,随即又笑自己多疑:“此路非自己所有,难免有来往行人呀!” 他隐约知道那追踪者,始终跟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也不落后,为了证实一下,故意加快脚步,他默听着,那脚步也快了不少,但仍十分轻盈,若非自己内功精堪,尚还真不容易发现呢! 他仍然努力往好处想,觉得此事甚是神秘,便也不愿回头查看。 走了一会,前面现出两条道路,于是,他想出一计,任意选择一条路,疾步前进,那身后果然有人辍着不放。 心中微微一凛,但并不因此死心,故意停顿一下,抬头观天,作思索伏,身后那脚步声已消逝了,跟着一阵轻微沙沙之声,似乎隐入草树丛中。 他暗中讥笑道:“不长眼的贼子,什么人不好跟,偏跟上自己,算你倒霉!” 他转过身来,眼不斜视,仍然踽踽退回两路交叉之口,向另一条路前进。 过了一会,身后果继续飘来那跟踪人的脚步声,这时那脚步声更轻盈细微了,仿佛那人也提高一层警惕之心,距离他远了一些,但内功深厚的越飞,仍然可以明确的听出来。 他好奇心大起,反而不想追究了,佯装不知,向前疾走,心中想探知此人跟踪自己的动机与原因。 漫长的旅途,孤独寂寞,越飞深深体会到,此刻,他想借着此事,打发这无聊的寂寞,反正他武功绝高,不是等闲的人能够损伤一毫一发的。 走了一程,他忽然不耐起来,因为那人始终跟踪着,不即不离,更没做出反常的事来,他的寂寞无聊,依然原封不动啊。 他正想加速脚步,然后出具不意的回过头来,瞧瞧跟踪者何许人也,这时,身后突“噗”的一声,仿佛那人被石绊倒,跌倒地上,他不禁暗叫奇怪:“此人步伐轻盈,轻功不弱,岂会跌跤!” 他大感不解,以为那人开始展开他的计谋了呢。 他心念微动,也不停着,立意装着不闻,瞧他有何鬼计,但走了一会,不但不见那人所行动,反而连那跟踪的轻盈脚步发出的声音都没有了,他倾听一下,依然如故,只听四周风吹草木沙沙响声,十分单调。 “莫非那人知机而退,放弃跟踪。” 他想着,暗打定心念:“但我却不放他,非查个明白,叫他知道越飞不是好惹的人!” 遂回头疾步走去,一面四下搜索。 “难道他会飞不成!” 寻了半天,甚至找到交叉路口,兀自不见那人踪迹,不由疑迷交加,蓦地,左近长草取中飘来一声细微的呻吟,他暗拍脑门,几乎大笑出声:“是了,此人躲在草堆里,自己当然找不到!” 那呻吟之声再度飘来,似乎伤势大发,越飞不敢怠慢,足尖一点,拔起三丈来高,如同一支大鸟,向呻吟声源寻去。 忽地,他怔住了,当他目光敝见跟踪着玲珑的娇躯时,他脸色不禁一变,脱口呼道:“是你,青凤!” 跟踪者正是青凤,卧房里越飞拒绝她的要求,她就生出一计,决定先瞒着他,然后偷偷跟踪他,到时候被他发现,越飞也无话可说了,小姑娘主意打得很好,奈何大病初痊,身虚体弱,经不起远行,沿路虽一再忍耐,但力劲有限,不得不放弃跟踪。 此时,引动病情,不胜痛苦,只是她蜷伏草丛之中,一手撑地,白嫩的脸上滴滴豆大的汗珠,娇娇吁吁,十分惹人爱怜。 她不安的瞟了越飞一眼,低下螓首,长长的秀发,立刻飘散肩胸各处,越飞看得出小妮子极度不安的神情,却隐约含着喜悦的笑意。 他本想严厉责问她几句,话到唇边,又感不忍的咽了下去,他暗自盘算此地距离神鹰教本部路程,不下三十多 里,要想命令她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他百般无奈的叹道:“青凤,你不麻烦师父了!” 私下对她不屈不挠,抱着病体,一气奔行数十里路,追踪自己的决心感到佩服与喜爱。 青凤浅浅一笑,嘟着小嘴撒娇道:“师父还有办法撵走我吗?” 言来十分得意,那两只醉人的酒淌更显得深不见底了,越飞道:“你执意要受风霜侵袭之苦,师父还有什么办法呢?” 青凤巧笑一声,道:“有师父在,我永远不会受苦,我要是累了,师父可背着我走啊!” 她的娇憨天真,惹得越飞不好意思再板起脸孔,微微一笑,做了个无可奈何之状。 青凤见他笑了,胆子更大。娇笑道:“师父好坏,刚才明明发现身后有人,却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一会儿看看天,一会打量方向,谁知道您心里怀着什么鬼胎,不明白您的人以为您是傻瓜,其实您精得要死。” 越飞忍笑不已,取笑道:“你才是鬼灵精呢!居然连师父的心思都看出来了!” 青凤嗔道:“师父自己鬼灵精,还说人呢。” 忽觉自己这样说师父,有点以下犯上,忙住口不言,娇容上却浮上两朵丹晕。 越飞毫不为忤,道:“我们赶路吧!” 青凤站了起来,走了不到五步,娇躯就摇晃起来,越飞眉毛一皱,伸手扶住她,青凤在不得已而又心甘情愿之下,羞红了脸,依向师父。 越飞手掌触及她纤细柔滑的腰肢,心神也是一荡,他不禁警惕着自己:“不好,小妮子已是成熟的少女了。” 是的,青凤已是成熟的美丽少女了,他此刻才发觉,暗地里连叫不妙,他知道孤男寡女相处一起,日久必生情愫,尤其青凤常有意无意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她是情场过来人,当不难了解。 一阵轻风,飘然而起,一股处子幽香及秀长的细发,飘到他面上,越飞用手拂开,心中却怦跳不已。 他明白自己心跳的原因,青凤成熟的少女风韵,美丽的一唱一笑已能勾动他的情怀,尤其那健美丰满的躯体,更令他生出遐思想入非非。 他想把她推开,免得自己心志迷乱,但听闻她娇娇频频,目视她力乏之状,又硬不下心来。 俩人半依半偎的走了一段路,越飞已觉得可怕了,他思及自己的身份,眉毛不禁深深皱起。 青凤娇笑道;“师父,我有个心事,你能猜吗?” 越飞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猜出你的心里事。” 青凤嗔道:“师父装笨,我不依你?” 越飞道:“我何会装笨,你不要把师父看得太精好么?” 青凤蹼嗤一笑,道:“我告诉您好啦!”她神秘的一笑,接着:“我要找一个师父的长辈,投在他门下,以后,我们就以平辈论交了!” 越飞听得心间一震,暗道:“自己心灰意冷,再不想涉及儿女私情,瞧她一字一行,分明对自己有着深意,这如何是好!” 青凤却不知他心中的忧患,摇了他手臂一下,又道:“师父,现在我尽量多叫您师父,等到有一天,我的心愿完成,你想做师父也做不成啦!” 越飞暗叹道:“都是自己不好,太宠爱了她,使她娇纵惯了,大胆把自己认做心上人……” 目睹她天真可爱,也不想喝止,任她乱说。 青凤似想起什么,笑容敛止,忧患的问道:“师父,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投在你长辈门下学艺,你会不会去探望我?” 越飞心绪不定,漫应道:“会的!” 青凤浅浅一笑,明亮的大眼睛内耀喜悦的神采,凝视越飞一眼,突把全身依在他身上,娇喘道:“师父,我很累啊!” 吐气如阑,似射非射,越飞心湖荡漾,脑中浮现金玲,绮玉一音一貌,一击一笑,那时,他确是天下最快乐的人。 “如今……”他极不愿提到“如今”,那单调的两个字眼,常使他愁患凄苦,愤恨极端。 青凤见师父没有反应,芳心一甜,索与攀着他的肩膀,闭上易眸,娇唤道:“师父,您抱着我走好么?” 越飞不忍拒绝,答道:“说你多添我的麻烦,你还不承认,真淘气!” 反臂揽住青凤细腰,把她抱了起来,沿路飞驰。 青凤像个小孩似的,一会儿看着天空数着朵朵白云,一会儿,望着他娇笑,百媚俱生,越飞尽量把眼睛注视远方,不敢与她美丽迷人脸孔接触,饶是如此,那抱着姑娘成熟的躯体的手臂还微微颤抖着呢? 青凤伸出白嫩细腻的柔夷,轻扶着他那乌青一片的脸颊,好奇的轻声语道:“师父,您这是擦伤的,还是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越飞心中一痛,表面上不得不装漠不关心之态,淡淡应道:“擦伤的!” 青凤却不知他有一段伤心的往事,黯然道:“多可惜呀!” 她似想起什么,又道:“师父,您以前一定很好看,现在擦伤了,您的心里悲伤不?” 越飞淡然道:“我从不悲伤。” 然而,声中却因激动而颤抖,青凤兀自未觉,更没有看见越飞铁青着脸,爱怜的抚着他那乌青脸颊,说道:“是的,师父很坚强,要是我早哭出声来……” 顿了一顿之后,又道:“师父,您要放心啊,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因为你脸孔擦伤,不再好看了,而不跟你来往,但我却跟往常一样……” 这些话,虽无头无尾,更令人猜不透心中真意,但青凤却觉得非说不可,话没说完,已羞不可仰。 她似乎认为自己暴露太多的心事了,少女的矜持,使她不安。 越飞伤痛的想着! “你说得没错,就因为如此,许多人弃我而去……” 不知是激动,抑或是感激,他把青凤抱紧了一点,问道:“青凤,此言当真!” 青凤点点头,不解的道:“师父啊!我从不会骗人!我真心和你好的!” “真心和我好?”越飞反覆思索这“好”字是代表,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抑是因同情而生怜悯。 青凤看出越飞心事重重,似在追究思索自己语中含意,芳心一虚,丹晕涌生,羞涩的将一颗螓首埋进他怀里。 越飞自语道:“她如果同情我,怜悯我而说出此话,我决不接受,我是男子,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弃我而去,我也不接受他的怜悯!” 青凤听不真切,奇道:“师父,您说什么呀,我没听到!” “我说!”越飞脑子一清,忙扯到别的方向去:“这条路老走不完,不知什么时候,能落足城市客栈之中!不然,我们今晚可要饱餐霜露了!” 青凤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还没尝过露天而卧,席地而居的滋味,当一下不是很有意思”言罢,娇憨的一笑。 越飞道:“天真的小姑娘啊!这不是好受的!” 青凤闻言,忽然微颦黛眉,问道:“师父,您老称我小姑娘,我真的小么?” 越飞道:“在师父面前,你永远算不上大人!” 青凤娇嗔道:“如果我老了呢!那时您还称呼我小姑娘吗?” 越飞一怔,道:“那时,我可能死了!” 青凤大眼眼一张,美丽的脸上显出害怕的神色,道:“师父,我们别谈这个,听起来好怕人啊!” 越飞星眸在她红独资兴办的嫩脸上打了个转,笑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凡人总有老死的一天,所差的是死时快乐不快乐!像我,死时也许会觉得自己枉活一生……” “不要这样说呀!”青凤明澈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泪光,埋怨道:“您怎么老说悲伤的话,我听了心里好难爱……” 一股幽香扑入鼻孔,越飞目睹青凤幽怨之状,忽然不能自克的低下头,在她粉面上亲了一下。 青凤震撼了一下,粉面忽然发白,跟着娇躯不住的颤抖,越飞觉得自己太胡乱了,正后悔不迭时,突感肩膀一紧,转头望去,原来是青凤的一支柔夷引起的,她紧紧抓着,轻轻抖个不停,敢情受了极大的惊骇。 他脸孔一热,呐呐无语,不知应该怎样向她解释才是! 这时,四周出奇的静寂,越飞隐约可以听到她心房剧烈的怦跳声,心知青凤过度紧张惊骇所致,心中大感怜惜,想好一番话,正待启唇解说,青凤忽娇喊一声“师父”,迅速地将头深深埋进他胸怀里,嘤嘤低哭出声。 越飞听出她哭声不悲反喜,又觉一荡,但那内疚的思想,内过脑际之时,一些情丝避想立刻被冲散了。 他轻抚着她的肩膀,说了许多抱歉的话。 青凤依然轻哭着,一点反应也没有,越飞十分忧患,不知她听到没有,更要紧还是能不能原谅他。 他暗想到:“可怕的事已降临了,自己当时已料定了,为什么不迅速下个决心,偏偏放松防范,惹火焚身!” 后悔已然太迟,他此刻不安的等待,等候问答或接受青凤一切问话与责备,这都是免不了的。 女人的哭泣,眼泪常代表许多的感情,或悲,或喜,或乐,越飞当然不知道,呆呆的站着,静候她的指责。 那知—— 青凤抬起莹莹泪眼,见他一脸不安之色,非但没指责,反而颜浅笑,两只深不见底的酒淌又露了出来,风情万千,娇柔妩媚。 她漫声问道:“我想问您一句话,我爹爹‘七星穿云’在武林中所占的地位怎样?” 越飞一怔,毫不考虑道:“你爹爹七星穿云,为人公正好义,公正无私,在武林上甚有名望,是个没遮拦的血性汉子,为师十分佩服他!” 青凤高兴的笑了笑问道:“我爹爹跟您——师父,在江湖上,谁的名气大?” 越飞如雾蒙间,不如他内心的意思,便道:“为师出道江湖不久,名气当然不及你爹爹!” 青凤更高兴了,美丽的脸孔有点发红,她又手握手,半响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如果七星穿云他的女儿愿嫁你为妻,您是否会感到她配不上您!” 越飞才恍然大悟,但却怔神的答不出话来,他明白青凤故意拐弯抹角问了半天的动机。 青凤追问道:“您说呀!您会认为她配不上您?” 越飞红着脸道:“当然不会,但……我们情形不同,身份悬殊,决不可能成为夫妻!” 青凤黛眉一皱,想了一会,忽欣喜的笑道:“你难道不会想法子,只要您把我遂门墙,不承认我是您的徒儿,不就解决了!” 越飞疾忖道:“嘿!好聪明的小姑娘,居然想到这种办法,此法虽有失严肃,但除此以外没有比这更完善的了!” 他被青凤天真的个性,娇憨的巧语,美丽的笑容,迷人的风韵,勾动情怀,于是,他被锁的感情,重解了开来,死来复然,一双星眸已闪耀热情的神采注视着她。 这似说话的眸子,早把心中的意思,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青凤催促道:“您怎不说话啦!” 越飞定了定心,低下头去,想在她耳畔说一两句中听的话,青凤去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要亲自己,芳躯微微一颤,星眸轻轻合上,不但不避,反而怀着忐忑的心情迎了上去。 见状,越飞一怔,疾忖道:她怎样了,手上亦感觉她颤动不已,一霎间,香泽袭入,见她温馨的樱唇,缓缓迎上,心中一荡,感情奔放,将错就错,鼓起勇气,亲了上去—— 四片温热嘴唇接触的霎那,俩人如触中电流,震动一下,更迷醉的的互拥着对方的身体,青凤芳幽密,不必再隐藏了,粉臂勾着越飞的脖子,越飞听到她芳心剧烈跳动的声音,青凤也感觉他强有力的臂膀愈收愈紧。 这刻骨铭心的霎那,大家都浑然忘我,只觉大地在旋转,满脑子里充满对方柔情蜜意的笑语。 这是美丽的春天啊,耳畔似乎有啁啾的鸟语,轻柔的清风,醉人的花香。 青凤多日相思,全在这一刻间,得偿心愿,越飞觉得她成熟了,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全身散发诱人的香泽。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越飞离开她醉人的香唇,像情人一样注视她,小姑娘脸孔发热,忙把头埋进他怀里。 越飞看到她美丽的脸上有着诱人的笑意,暗自迷茫的想着:“人真是感情的动物,相处久了,想克制也抑制不住……” 他又打量她身体一眼,眼前丰满的躯体,窈窈的身段,那是不懂世故的小女孩。 分明是怀春少女,他喃喃自语道:“是的,她成熟了,她成熟了,再不是小孩了,否则自己怎被她迷诱的浑然忘我!” 青凤头不敢抬起,温柔的道:“什么事呀?” 越飞故意严厉的说道:“从今天起,你犯教规,我决定将你遂出门墙,永生不承认你是我的徒弟或神鹰教中的一份子!” 青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好狠心啊,我也不承认你是我师父,看谁利害!” 越飞笑道:“小姑娘真淘气!” 青凤忽然抬起头来,道:“我不准你再叫我小姑娘了!我早已长大,懂了也不少事情!” 越飞微笑道:“好凶啊,不知那个倒霉的男人娶了你!要一辈子受你的管制。” 青凤生气的拍了他一下,嗔道:“那倒霉的男人就是你!” 越飞道:“你怎么知道?” 青凤小嘴一嘟,又再拍了他胸脯一下,娇嗔道:“你再取笑我,我发誓一辈子不理你!” 越飞暗伸舌间,不敢再学。 俩人轻怜密爱,忘记远行疲乏,风霜之苦。 越飞情怀大开,顿把往昔不愉快的回忆抛诸脑后,见她娇憨可爱,温柔依人,不禁笑不止口。 青凤得其所受,芳心所慰无限,暗将一缕情丝紧札越飞身上,沿路细心照料,处处流露女性的温柔媚妩。 走了一程又一程,两天后,一个风雨欲来的黄昏,越飞身在荒野,正感焦急忧秋的时候,忽发现淡装少女的身影,心中一震,几乎脱口叫出。 淡装少女的未发现他,兀自目注遥空,神情漠然,越飞见惯了他这种神态,也不以为怪。 “宁怀远呢!” 目光回搜,忽见十丈外,一人面西而坐,垂首深思,越飞虽看不清他的脸孔,但也觉得他孤独得可怜。 回顾自己与青凤有说有笑,珍爱不逾,他却独坐沉思,落落寡欢,相形之下,实在天壤之别,暗中不禁为之脆腕! 他知这一切都是淡装少女冷落所致,心中对她更不原谅,暗想:“女人确可爱可怕,宁怀远陷入悲哀的单变苦痛中,正是可怕之一面……” 越飞道:“就是她呀,不过她脸孔美丽,心却不美丽!” 他见友人如此丧气,遂把一股恨念,投到她的身上,言罢并轻蔑的哼了一声。 这一哼,倒把淡装少女惊动,两颗宝石似明亮清冷的大眼睛,顿往这边注视过来,当她第一眼发现越飞之后,樱唇微张,想要说话,但第二眼看到依偎在他身边的青凤后,她芳唇立刻闭上,神色间浮上淡淡的一丝讶意。 青凤冰雪聪明,不解的问道:“她认识你吗?” 越飞毫不隐瞒,点了点头,表示认识,但他有心补充一句! “我十分看不起她!” 他故意将话声提得很高,是以淡装少女能够一字不漏的听入耳里,一霎间,她脸色变了数次。 越飞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他立意气气她,如今,他真的气到她了,并且达到自己的心愿。 他为了要让淡装少女知道,自己虽然长得难看,但决不是遭世上少女遗弃的人,故意将青凤拥入怀里,温柔的在她耳畔低语道:“青凤,我们气气她,你快抱住我!” 青凤茫然不解,但也不愿拒绝,遂依言温柔的抱着他。 小姑娘第一次在生人面前,表露自己跟一个旁人的亲热动作,面容心慌下,不禁羞红了脸。 她的美丽,足使越飞扬眉吐气,百忙中,偷视一眼,果见淡装少女生气的别过头去,心中一阵舒畅,笑话道:“谢谢你了,青凤!” 青凤不解的寻问;“我们这样做,她就生气了?为什么呢?你为何又要气她?” 一阵串的寻问,委实不是一字半句能解答得出的,越飞支唔以对,口口声声说她得罪自己。 青凤更迷茫了,问道:“她得罪你,跟我们亲热动作又有什么关系!” 越飞答不出来,只是扯慌道:“她曾骂过我-句话,说我是天下最可怕的人,世上任何女人见了我都会吓得跑开,所以我故意要眼你做个亲热的动作气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做这种无聊的动作,只知心须这样做,心中才觉得舒服似的。 青凤会意的笑了笑,道:“你真占怪,亏你想出这种气她的办法!” 越飞向宁怀远望去,只见他沉思如故,从刚才到现在,还未发现自己来到,足见他心事重重,非-言两语点化得开,暗叹一声,也不招呼,免得他见到自己跟青凤的亲热举动后,感慨自身,更加伤心。 他的直觉告诉他,宁怀远瘦了不少,一眼就看出,几天工夫,把他一个少年英雄折磨的如此悲惨,足见“情”之一字,误人之大,实难料想。 越飞想立刻走开,免得惊动宁怀远,多年麻烦,但当淡装少女冷淡的投一瞥时,他又不想这样单调的离开,故意亲热的朝向青凤道:“妹妹,我们要走了!” 青凤温柔的一笑,暗道:“走就走,有什么好请的!” 越飞伸手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抱在身上,青凤极其自然地用臂勾住他的颈子,减轻他的负担,越飞心中一喜,笑道:“妹妹你真可爱呀!” 青凤芳心一甜,那迷人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淡装少女早已别过头去,越飞有点失望!“她没看到吗?” 走了数步,越飞突发觉不对,惊疑的望了宁怀远孤独的背影一眼,疾忖道:“他肩膀也窄了不少,不对,不对,人若是瘦了,骨骼仍在,怎会连肩膀也窄小了?” 这一个发现,顿时恢复以往冷静的头脑,再度仔细的打量他一眼,忽觉他不像宁怀远,无论身材高矮,躯体大小,都与宁怀远有所差别! “那么他是谁呢?” 他暗想道:“以她绝世美容,争夺之人,层不出穷,宁怀远武功并不算太好,难免有所不测……” 青凤娇嗔道:“你怎么不走啦?” 原来她也生出防范之心,深怕越飞停留下来,为淡装少女绝世美色所诱。 越飞道:“你别摧促,我发现一件怪事……” 一面把青凤放下,就迳自走向那孤独坐着的那个怪客。 两人相距十丈,倾刻间便接近了他,越飞每走一步,就会肯定此人不是宁家公子,等到他走到与他相距不到-丈时,他已忍不住喝山声来! “喂,你是谁?” 那人动了一动,似乎在沉思之中被惊醒过来,倏然回过头来,两道炯炯目光,直逼过来,越飞心头一震,脱口道:“原来你是毒龙神君之子!” 青凤慌道:“哥哥,你别惹事啊!” 越飞脸色一沉,厉声问道:“他呢!宁怀远到那里去了,朋友,你把他怎样了?快据实说出!” 毒龙神君之子冷冷道:“死了!” “死了!” 越飞脸色为之一变,大声喝道:“那是你干的吗?” 俊美年青公子冷笑一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越飞眸射凶光,恨声道:“是你干的,在下就杀你,以命填命,报友之仇,不是,则在下会寻找那杀害他的人论理!” 俊美公子朗笑一声,沉声道:“朋友在此,话未免显得太狂妄了点,不瞒你说,那小子正是在下杀的,你有本事,就来取我颈上人头,空说狠话,有何用处!” 此人平时带着浓厚的脂粉气,发起怒来,可像一支凶猛的野兽,令人不敢侵犯。但越飞何许人也,那会被他凶厉之色所动,一听好友是他杀害的,胸中一口怒气,再按捺不下,大喝一声,扬掌劈去,刚劲得足可开山裂石。 俊美公子大吃一惊,身形暴退,越飞一掌劈下,“碰”的一声,那颗大石吃他刚猛的掌力击中,顿被劈下一大片,散落一地。 青凤娇呼道:“哥哥,算了吧!” 淡装少女也注视着两人,但眸中却无吃惊之色,像似早已见惯这种场面似的。 俊美公子百忙怕了下手掌,大声招道:“来人!” 此声才出,那乱石堆里嗖嗖显出四条身影,快如闪电,向越飞击去,出手之刚猛,甚称一流好手。 越飞来不及攻击俊美公子,先求自保,双掌一错,呼呼两股狂飙,脱颖而出,那四个高大威武的汉子怔了一怔,招呼道:“兄弟留神,点子硬呢!”四人默运真气,反掌击出。 “轰” 一声大响,强弱立判,越飞屹立如山,一动不动,四人却咚咚咚连退三步。 越飞心中有恨,出手毫不容情,这些威武的汉子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但若与他相比,便差上十万八千里了。 俊美公子一旁见了,俊脸一变,对他绝世武功感到惊心。 青凤本来十分不安,但看清越飞大发神威,击退四人时,她就欣慰的微笑了,暗语道:“自已白担心了,他武功高强,这些人岂是对手!” 淡装少女也若有感触的自语道:“原来孤独巅上,败于宁怀远之手,看来,他的武功还在自己想像之上呢!” 果然不出所料,不出十招,那四个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汉子不支倒下,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青凤拍手叫道:“你真利害啊,一下子就把他们打倒!” 淡装少女不悦的望她一眼,心想,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好像他真的天下无敌! 俊美公子大惊失色,一声不响,反身就逃,连淡衣少女也不要了,越飞怒哼一声,喝一声“你往哪里逃!” 遥遥飘出一掌。 这一掌看来平平淡淡,轻轻飘飘,毫不起眼,但一霎那间,俊美公子却惨厉的叫了一声,飞出三丈多远,口喷鲜血,死于非命。 淡装少女自语道:“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口气连杀五人……” 青凤离她很近,听得清楚,不禁嘟着小嘴道:“谁要你批评我哥哥!” 淡装少女淡淡一笑,走了开去。 越飞突然十分恨她,心想:“宁怀远若不是为了她,岂会死于敌手,可恨她连一点怀念,同情之心都没有!” 心中想着,立意折辱她一番,便扬声大喝道:“站住!”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青凤芳心一跳,呼道:“你要做什么?” 越飞道:“你别管!” 淡装少女回转身来,冷冷注视着他.一问也不问,对他似乎感到甚不耐烦。 青凤委屈的低下头去,泣然欲泪。 越飞严厉的道:“宁怀远无故被杀,你不能置身事外多少要负一点责任!” 淡装少女冷眼瞧着他,仍然不言不语,就像不屑跟他说话似的,越飞由恨成怒,大声道:“今天我非处罚你不可,叫天下荡妇,有个警惕!” 淡装少女仍一声不响,胆孔平平板着,只有在越飞称地“荡妇”之时,微微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冷漠之态。 越飞见她如此,心中更怒,大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哼,你要知道,我对你无意,任何处罚你的事都做得出来,现在,我却令你闭上眼睛!” 淡装少女毫不理睬,清冷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更没有闭上,越飞怒哼一声,道:“也好,你要张着眼睛死,在下也不反对!”说到“死”时,故意提高语声,他炯炯注视她,想在她面上得到一些惊瞿可笑的表情,论理,他失败了,淡装少女不独没露出惊悸之色,反而微微笑着,仿佛“死”对她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越飞失败之后,气怒交加,心意一变,暗忖道:“她即然不怕死,可见死字对她并不是残酷的刑罚,哼,我偏不让你安逸的死去,我要用暗法子让你痛苦……” 疾想一会,终于想了个办法,但碍于青凤在旁,不好敞开,便招呼道:“青凤过来!” 青凤嘟着嘴慢慢走了过来,越飞见她面有泪痕,不禁惊讶的问道:“谁得罪你了?” 青凤泣然道:“你!” “我?”越飞迷缝不解,问道:“我何会得罪了你?” 青凤道:“你大声叫我别管……” 越飞恍然大悟,心想小姑娘心思真多,仅为了这一点点便流泪,真是不好对付。把她拥入怀中,一半安慰,一半做给淡装少女看的亲了她一下,柔声道:“你别生气好么?我不是有意的啊!” 不待青凤回话,便把她挟在臂下,朝淡装少女冷冷说道:“你曾说过,谁的武功最高,谁就是你命运的主宰,现在,我击败所有敌人,你应该顺从我!” 言毕,猿臂一伸,毫无遇到抗拒的把她轻盈的娇驱揽住,一臂挟着一人,施展轻功,飞速赶进城里。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到,越飞忙找了间客栈,订了三间客房,各住一间。 □□□ 不一会,雷电交加,险风怒吼,倾盆大雨开始展开他暴动,侵袭着大地,越飞暗叫一声侥幸。 他又忙着劝青凤睡觉,并替她盖上被子,等她睡着之后,才帮她熄灯关门,向淡装少女住的一间客房走去。 淡装少女早点燃烛火,越飞放轻脚步,走近窗外,向内一瞧,只见淡装少女漠然凝视窗外倾盆大雨,嘴角挂着一丝凄苦的笑意。 他立意想羞辱她一番,但此刻见了她凄苦的神态,心肠再也硬不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脑中忽浮上宁怀远惨死那历不甘之状,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宁朋友,你安息吧,我知道你死不瞑目,我决定重重折辱她一番,为你吐一口气,也为死于她美色诱惑之下的男人吐一口恶气!” 一霎间,他满脑中蕴藏着仇恨的意念,铁青着脸叩着房门。 房内立刻传出淡装少女冷冰冰的声音! “进来!” 他信手一推,那房门竟然虚掩的,应手而开,目光瞟处,只见淡装少女一脸冷漠注视着他,方才那嘴角挂着的凄苦笑容已隐逝不见。 越飞避开她的注视,心想:“哼,这样最好,你那凄苦愁色会一度打消我折辱你的动机,现在你冷冰冰对我,反而帮助我清除对你生出的怜惜之念!”顺手将门关上。 淡装少女冷冷道:“你可是打算来处罚我?” 越飞哼的一声,冷言以对:“正是!” 他喷慨的道:“为了他友惨死,我不能置如罔闻,更不能放纵继续去迷惑人,迷诱人!” 烛光下,淡装少女秋水似的大眼睛,明皓如月,越飞说话时,尤其说到“狠”的地方,更不敢注视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定力有限,险风暴雨下,孤男寡女,独守一室,他必为她绝世美色所惑,而步以往那些人的后路。 淡装少女道:“你认为我的蛊惑,迷诱他们吗?” 越飞冷冷道:“当然,若不是因为你水性扬花,朝三暮四,他们会争风吃醋,不惜丧失自己性命的争宠夺受,取得你的欢心?” 淡装少女脸色微微一变,努力平静心绪,淡然道:“如果你认定我是那种放荡的女人,你就下手处罚好了,我决不反抗!” 越飞冷笑道:“我当然认为你是那种荡的女人啊!”又补充一句,讥笑道:“说得好听,你不反抗,任我处罚,其实,你就是打算要反抗,恐也反抗不了吧!” 淡装少女不理他的奚落,把明亮的星眸投向窗外暴雨险风,淡淡道:“你疏忽了我会自尽,它是间接有力的反抗,你明白吗?” 越飞一怔,暗道:“是啊,这真是自己担忧的事情,万一她咬舌自尽,只痛苦一会而死,自己岂不达不成重折辱她的目的地!” 他恐吓的道:“哼,你想死也没那么简单,你知道我武功不弱,但在将要寻死之前,我会点住你的穴道,那时,我将用练武人都无法忍受的分筋错骨手法,叫你痛苦三天而死……” 淡装少女微微一颤,随即平谈的道:“落在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里,我有什么话可说的!”言下无疑透露自己自己已被他恐吓住了。 越飞冷冷道:“如果你乖乖的接受我的处罚,就要饶你一命!” 淡装少女道:“你处罚吧,要我生,要我死,全凭你的意思!” 越飞道:“那么等着瞧好了!” 说着忽张开手臂,把她娇躯搂住,肆意用嘴在她美丽的脸上亲吻着,并轻佻的抚摸着她。 淡装少女大惊失色,想不到他这样的欺负自己,再镇定也镇定不下心来,惊叫一声,奋身全力挣扎着。 然而,越飞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得更紧,甚至令她透不过气来,她脑海混乱,百情俱生几乎晕厥过去。 越飞肆意欺辱她,在亲她粉面的霎那,她几乎不能自克,弄假成真,于是他暗咬着牙,一面在心中叫道:“越飞你是一条汉子,进行你处罚她行动时,千万不可生出绮念!” 于是,他虽肆意温存着世上最美丽的少女,但心中都无半丝绮念,他像进行了一件艰距的工作,深皱剑眉,目射神光,那有半点情爱之色。 他为了加深她被愚弄的痛苦,在她耳畔频频冷笑道:“荡妇,荡妇,你即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何做些惊态,你难道感到这样还不满意?” 淡装少女全身剧烈的颤抖,美丽的面容上,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顺脸而落,她何会将越飞挖苦她的话,听到耳里,她正受到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刑罚。 过了一会,越飞认为够了,才放松她,他怕她因此自寻短见,伸出手指,片刻不离的停留她腰间要穴三寸之地,只要她一生短见,立刻就制住她的穴道,他要亲眼看她痛苦欲绝的神情。 淡装少女苍白着脸,怔怔站在那里,越飞听不到她的哭声,却见到她的泪不停的流下,比哭还难过的两清泪。 她呆呆站了一会,突然像灵魂被收了回来似的,扑倒床上,痛苦的哽咽起来,由这悲哀的哽咽,越飞再不觉得她是坚强的少女了。 他怜惜而抱歉的望着她起伏不停的胸脯,打从心里生出不忍的自责感。 然而,当他想到宁怀远的惨死时,他又朝她轻蔑的一声冷笑,嘲笑道:“你觉得这是羞耻吗?哈哈,当你把一些男人强来夺去的时候,你不觉得?我记得那时你毫无动于衷,这有那些人为你惨死的人,你更没为他们婉惜,你为何要哭,怎不说‘我全不在乎’呀!” 淡装少女芳心破碎,悲不自胜,越飞硬下心肠,继续嘲笑她道:“我承认你美丽,世上难觅,但我敢自信,你展尽全身,狐媚狂态,恐也休想蛊惑了我或打动我的心……” 他又道:“以前,我见你孤单一人,弱质天生,好意助你,岂料你竟利用男人的弱点,使他们互相内拼,达成你自诩自傲的目地,老实告诉你,你完全错了,女人不只是外貌长得美丽就算美丽,主要还是在内心的修养……” 终于,淡装少女答话了,用那万分凄苦的声音道:“你太卑鄙,我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你啊!” 像自语,又像呻吟,越飞心间一阵,忽感自己这种作法,太过卑鄙,见她哭得如同泪人儿,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他鼓不起勇气反驳她,或讥讽她两句,理志清醒之余,前后思一遍,不禁大声叫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声音洪亮,传达老远,幸夸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交杂的吼声将它掩没,则这一叫,不惊动客栈里所有的客人才怪哩! 眼前宁怀远满面鲜血,惨厉万分的影子又在跳动,那是鼓励他欺辱淡装少女的胆量来源,现在,他怒恨的挥了开去,大声道:“宁怀远,你可以瞑目了,别再来纠缠我啊!” 立刻那凶厉的影子逝去了,眼前,一个满面泪痕,不胜凄苦的绝世美人儿哽咽着,张着泪光莹莹的大眼眼注视他,他万分内疚的举手乱挥,岂料,那幅景像依然存在,屏未被他挥开。 片刻,淡装少女忽然站了起来,越飞以为羞愤之余想自尽而死,忙暗地指着她腰间穴道。 岂料,淡装少女却无自尽的企图,自个从怀中取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擦去脸上晶莹的泪珠。 越飞很想深致歉意,但当他看见她美丽面上一片平静时,他又不好示弱。 淡装少女眼皮有点红,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她的美丽,她象往常一样,冷冰冰的像一株冬梅。 无形中,她流露一种高不可攀交的人面对而立,与她面面相觑,他下意识认为它是一种侮辱。 淡装少女道:“我不再感激你了,以前你助我,救我,与今天你欺辱我相抵过去,我没欠你什么了……” 越飞道:“你本来就没欠我什么!” 淡装少女道:“明天我要离开你,你会拒绝吗?”言下竟像征求他的意见,越飞发现她眼睛中有一种难以猜测的坚定光芒,心头微微一凛,也未放在心上,答道:“你有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你的行动!” 淡装少女道:“你说话要算话的!” 越飞一怔,毫不考虑的道:“当然!” 淡装少女道:“你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肆意欺负弱女子?” 越飞脸孔一红,道:“随称怎样说好了!” 他想:“反正错事已做下了,想后悔已来不及!”淡装少女道:“明天起,我要去很多地方,我的目的是找寻一位武功比你更高的侠客!” 越飞暗自体会她言中之意,忽长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以牙还牙,寻人折辱我是不是?也罢,等待你的佳音!” 淡装少女清丽秀逸的脸上没有半丝神色,淡然道:“请走吧!” 越飞转身就走,行至门旁之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要找人折辱我,我没话说,但愿你一路顺利,早日完成心愿。” 淡装少女道:“你不必假猩猩了,我将亲眼看你被杀之后,投江自尽!” 越飞暗自一惊,表面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昂然道: “你如不反对的话,我可以指点你一条明路,因为我的武功不是等闲的人能够接得下的!” 淡装少女道:“你自信太大,终有失败的一日。” 越飞道:“你若不听我指点,恐一辈子也休想找得到折辱我的人!” 淡装少女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偏不接受!” 越飞有点生气,道:“那么等着瞧好了!” 淡装少女道:“你别骄傲,我决定用我的美色找人制服你!” 闻言,越飞忽莫名的愤怒起来,大声道:“有一天,我将毁去你蛊惑人的美容!” 淡装少女道:“我不在乎,也许……也许……”她语声忽降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也许那天我已不在人世了。” 越飞仅听她说“我不在乎!” 脸色立刻一变,无比愤怒的骂了一声“无耻荡妇”铁青着脸,气冲冲推门而出。 □□□ 闪闪电光,隆隆雷声弥漫了苍穹,暴雨险风更使大地变色,客栈内灯光全灭,客人全都睡去,仅有少数触景思乡的外乡客人在叹息,斗室内一盏烛火闪闪欲熄,培增凄凉。 越飞经过青凤房间,忽听青凤在床上幽幽叹息,忙不迭叩着房门,道:“你醒了吗?” 青凤喜悦的道:“我睡不着,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 越飞怜惜她胆怯体弱,天生弱质,便柔声道:“快点休息,明天尚要赶路,我怕你精神不好,明天走不动,所以叫你……” 话没说完,门房已呀的打开,青凤微颤着娇躯,偎了上来,不安的道:“房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尽是那可怕的雷声,闪电……” 越飞无意中触了她柔夷一下,心中微惊,关怀的道:“快进去,别着凉,你看你冷得这个样子,早晚要生病的!” 青凤还想说活,越飞已伸手将她抱着,步入房里,将她放在床上,细心替她拉上被子。 青凤却坐了起来,伸出雪白玉臂,揽住他颈子不放,娇声道:“你别走好吗?我很害怕!” 越飞将她拥入怀里,感觉她娇躯冷得不住颤抖,不禁爱怜道:“你真不听话,叫你盖上被子,你偏不……” 青凤娇笑道:“盖被有什么用,我仍然害怕啊,尤其那雷声,真像要吃人似的……” 越飞微笑道:“你这么淘气,谁敢吃你!” 青凤嫩脸一红,张着水汪汪柔媚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无限柔情,皆在无声之中,越飞最不能忍爱她体内的幽香,一股一股飘进鼻里,心怀为之荡漾。 他把她抱紧一点,青凤一声不响,自动的投怀送抱,霎那间,越飞血液加快循环。 情怀大开,暗叹一声,不能自克的亲着她的面颊。 房内灯光全灭,十分幽暗,是似俩人轻怜蜜爱,互相温存的动作,都不必愿意被人窥去。 青凤芳心默许,极不愿放过这爱抚的机会,将温馨的芳唇慢慢迎了上去,并轻轻合上双眸。 越飞难抵挡她醉心的香泽诱惑,不觉吻了上去。 俩人颤动一下,互相紧拥着对方,浑然忘我。 谁说这不是刻骨铭心的一霎—— 青凤娇喘频频,红热着脸,幸夸房内幽暗,别人看不到,否则她真的要羞死了,但她芳心泞处却无限的快感。如饮蜜酿。 越飞情火复燃,防丝崩溃,拥吻娇美的青凤,以往伤心的回忆,全然忘去,这正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非娘不娶,非君不嫁。 俩人沉渍爱的漩涡,口虽不言,心中却有互珍对方感情的意念。 香舌浅吐,小姑娘被越飞吻了两次,已不觉惊骇,暗中体会爱的温柔,爱的快慰,爱的幸福。 渐渐地,由坐吻成卧吻,青凤尽量将玲珑窈窕的娇躯蜷伏越飞强而有力的臂里,怀里。接受他的爱抚。 越飞渐感不足,但努力克制绮念,不使情欲滥汜,因为他始终用纯洁的爱去爱她,不敢侵犯她的身体。 第十四回 情到浓时反转薄 越飞不想侵犯以前的爱徒,现在的弱妹,轻轻亲了她粉颊一下,道:“妹妹,我要告辞了,你请记住一句话‘来日方长’。” 青凤还要不依,但听了“来日方长”四字,芳心一甜,娇憨的笑道:“当然啊,你我还有五、六十年活命的机会……” 说罢,刁变的拍了越飞一记,钻进被褥里。 越飞大声笑了两声,步出房门,顺手把门关上。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见隔室淡装少女的哭泣声,但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不去探望她,独自入房休息。 曙光自窗户透入房间,清朗的早晨,一切显得和平而宁静。 越飞嗽洗完备,身后忽传来一阵银玲似的笑语:“哥,你起得比我还早呀!怎不喊我一声呢?” 一位二八年华,青春美艳的少女婷婷行来,正是青凤,越飞忙道:“你先别怪我,我是不忍惊醒你的好梦!见你睡得像小孩子一样,就是叫你也叫不醒!” 青凤嗔道:“什么好梦坏梦,你不在我身边,我那有好梦!” 越飞高兴的大笑起来,一支手指在她嫩白的粉颊上划了一下,道:“大姑娘不知羞,人家都在看你啦!” 青凤回头一瞧,果见三两客人,停步不走,煞有其事的注视她,美丽的脸孔立刻飞涌两朵红晕,狠狠盯了越飞一眼,低声嗔道:“你自己才不知羞呢!在人家面前,好意思摸我的脸。”说着,本能的回眸一看,见那几个客人依然不走,小妮子芳心一生气,樱嘴嘟得更高了。 越飞微使眼色,青凤会意,一撑腰肢,走进自己的房间,“碰”的一声把门关得紧紧的,那几个房客才哈哈大笑,走了开去,越飞忙隔窗望去,只见青凤坐在床上,满脸不高兴的嘟着小嘴望着鞋尖,心知她讨厌这些客人大惊小怪的样子。 正想推门,忽想起淡装少女,忙朝她房间走去,悄悄的从窗户望进去,但见被褥整齐叠着,白幛高悬,佳人踪影已杳。 “嘿,不告而别!”他心细眼利,目光掠处,已见桌上一支茶杯下压着一张白纸字柬,心中一跳,忙推门进房,取来一看,白纸上泪痕斑斑,犹未干去,显然不久以前,淡装少女含泪写的。 绢秀的字体十分工整,但细心看下去,就觉得有点紊乱,想像中,淡装少女写此柬时,心情一定万分的激动。 他感到莫名的心酸,一字一句的读下去,满是恨话,洋洋数百字,谓他有负侠义,不愿廉耻,用猩猩的手段,欺侮她一个单身弱女人,并强调自誓以有生之年,为了报复他的欺轻,牺牲一切,以美色蛊惑世上能担挡此任务的能人。 越飞愈看心中愈是不安,他自忖武功盖世,不畏强敌,但这心灵中的愧疚,却不是盖世武功能够解决的。 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基本中一句恨话上,那是:“我走了,为了躲避你可憎的面孔、虽然我深知自己近期水土不服而生病,但是,我努力挣扎,我将比平时走得更快,你的狰笑声一直在我脑里萦绕,我不能忘记,永生忘不去的,也许,我孱弱的身体,支持不到找到那为我主持正义的能人,那是我的命运,你可以高兴的狂笑,甚至用世上最恶毒的话,咒咀我,但我不愿这些,我会努力不懈,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 越飞眼睛有些潮湿,想到她的处境,她的委屈,她不幸的遭遇及坎坷的身世,引起了极度悲哀的感怀。 另一方面,他心有无比的愤怒,他含泪的恨语道:“你找吧,当你成功时,你自己已面目全非了……” 对于淡装少女,他始是爱恨交炽的,自卑感的驱使,他不敢爱她,自卑感的压迫,他莫名的恨她。 他也有神秘的惆怅,想不出自己为何常生欺辱她的念头。 他拭去泪水,走进青凤房内,努力平静心绪,说道:“我们可以赶路了!” 青凤问道:“你打算上那儿去呢?” 越飞道:“不一定!”青凤撒娇道:“难道你不能肯定的告诉我一些?” 越飞忽然暴燥起来,大声道:“别再问好不好!” 青凤怔了一怔,尚未说话,越飞已不耐烦的拖着她,起出客栈,路上,青凤柔声问道:“你有很多心事是不?咦!那位姐姐呢?” 越飞脸色立刻一板,道:“以后不准你再称呼她姐姐,她早已走了!” 青凤见他生气,也不敢招惹他,暗地里不平的忖道:“叫她一声姐姐不行,干吗那样凶……” 走了一会,越飞止步问道:“青凤,你容许我杀一个女人吗?” 青凤芳心一怔,听他语声好似恳求自己,不由忙问道:“你要杀人,自己不会决定,问我干什么!” 越飞道:“这女人是……是个好人,我不能杀她,但我无法忍耐啊!” 青凤一惊,坚决的道:“既然对方是好人,我不允许你杀害她!” 越飞叹了一声,垂下头去,落莫的道:“我们继续走吧,别谈这个子!” 青凤问道:“那女人是谁?”忽似想到什么,疾快补上一句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女人就是她?”她本想说“姐姐”,但语到唇边,记起越飞嘱咐时,忙改成“她”,深怕越飞生气。 越飞道:“正是她,我十分恨她!” 他说得那么坚决,把青凤吓了一跳,侧首望去,不知何时,他面颊上已有两行清泪,表情也十分痛苦,那两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忙惊问道:“她长得美丽动人,温柔大方,处处流露纯洁的气质,你如何要恨她!” 越飞脸色一变,大声道:“你再为她辩护,我就……”忽觉自己发怒无辜的青凤太不应该,忙将下面难听的话收了回去,改道:“难道她凭了天生丽质,绝世美色,我就不能恨她么?青凤请你千万别多问下去,我很烦,说不定会在无意中出言伤害你……” 青凤婉然一笑道:“我使你烦恼,是十分不对,你骂我不要紧,我仍然追随着你……”顿了一顿之后,温柔的接道:“我会说过一句话,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你,离你而去,我依然在你身边,我仅希望你有事不要瞒我!你认为我的要求过份吗?” 越飞十分感动的道:“不,但我不会以为这要求是过份的,事情是这样的,她……”提起淡装少女,心中千言万语想说,但都不知从何地方说起,长叹一声,道:“青凤,这事我说不出来,只知自己十分恨她!你要原谅我的苦衷……” 青凤婉然笑道:“只要你心里不存隐瞒我之念就好了,不说也没关系!” 越飞忽揽住她的细腰,真挚的道:“青凤,我认为你比她美丽,你不必否认,她美丽只是外表,你的美丽却包括内心,我由衷的感激你,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妻子,青凤,这都不是假话,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青凤轻轻合上星蛑,美丽的脸容有点发红,像熟透了的苹果,鲜艳欲滴,温柔妩媚,她虽不知越飞为何莫名其妙的要她相信这话,但情人的赞美,却如蜜糖,入耳霎那,身心的感受,远比一切动听而甜蜜。 她忍不住要温柔的依偎他,然后道:“哥,你不用说,我也相信你啊!”但她没有说,因为前途道上,一个高大僧人缓步而来。 □□□ 这僧人长像,端的奇特,光那一对巨大而下垂的耳轮,就不是世上轻易能看见的。 青凤一阵凛然,一瞬不瞬注视他,越飞也觉得此僧生像绝俗,一种无形流露的威严,连他这自负绝高的少年英杰都不禁为之动容。 僧人身高八尺,两眸如电,微微一瞬,便像能看透世俗一切做作,越飞、青凤本是互相依偎,都不禁分了开来。 只见他隆鼻丰颐,肌臂如玉,白中秀红,年过八旬,却无一条龙钟老态,走动间,步伐沉稳,如移华山,越飞暗喝一声道:“这老僧显然不是凡人,照他行态,只怕是一个世上罕见的得道高僧!”心生敬仰,见是愈走愈近,忙拱手一礼。 僧人嫩白如玉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颔首说道:“小友居心忠直,正气浮于眉宇,肯精华内敛,深藏不露,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实是世上难见之正人君子,老僧踏入中原,能遇小友这等人材,于心足矣!” 越飞听他不是中原之人,心中微凛,忙施了一礼,问道:“前辈夸奖,晚悲问心有愧,斗敢请教前辈圣称。” 僧人微微一笑,湛湛神光的眸子划过山川大地,道:“小友如此自谦,可见平日为人一般,老僧不敢敝帚自珍,愿以真实名称奉告,老僧身居南海,罕入中原,有人背地替老僧取了个外号叫‘南海圣僧’不知小友有所耳闻乎?” 越飞闻言,心头大大的震撼了一下,疾忖道:“原来此僧就是名震宇内,与师父齐名的‘南海圣僧’,怪不得自己初次见他.便觉得相貌平奇特,不是凡人……”忙恭身说道:“前辈原米是‘南海圣僧’,晚辈今朝何幸,能一睹仙缘……”转眼见青凤呆呆站着,竟似不知面前的僧人便是大名鼎鼎,威震宇内的奇人“南海圣僧”,忙不迭拉着她的衣缘,示意她行后辈之礼。 青凤冰雪聪明,见越飞如此,立刻明白“南海圣僧”是大有来头的前辈奇人,忙乖巧的福了一福,口称:“晚辈青凤,拜见你老人家!” 南海圣僧也不拒绝,微笑看着,等她行礼完毕,才慈祥的笑道:“小姑娘秀外慧中,心穷灵巧,不可多得,老僧与你甚是有缘……” 越飞会意,忙向青凤道:“还不快叩谢他老人家!” 青凤不知南海圣僧口称与她有缘是何意思,但闻越飞此言后,福至心灵,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道:“多谢你老人家的夸赞,晚辈这里拜谢!” 南海圣僧微微一笑,朝越飞道:“小友与她,可会订下私盟?” 越飞一怔,一张脸孔涨得火红,说不出话来。 南海圣僧又道:“小友能暂忍分离之苦,这小姑娘灵气外溢,与老僧甚是有缘!” 越飞恍然大悟,心知南海圣僧无故的问此的动机,心中大喜,忙道:“能,能,晚辈获知她有如此福缘,高兴都来不及呢1” 一面朝青凤道:“南海圣僧老前辈是我师伯,也是我唯一师门尊长,他老人家要收录你做徒弟,还不从速叩谢!” 青凤怔了一怔,问道:“老前辈,你肯收下我吗?” 南海圣僧讶然瞧了越飞一眼,笑道:“老僧自知与你是有缘份,不可避免,自然肯收你为徒!” 青凤忽犹豫起来,问道:“老前辈,你是否带我去南海,然后传我武功!” 南海圣僧微笑着点头问道:“你忍得下分离之苦?” 青凤面有难色,望望越飞,又瞧瞧南海圣僧,脑海混乱,不知如何是好,越飞深知良机一去,欲求无期,忙催促道:“凤妹,他老人家盖世武功,世上的人,梦寐废食,都难求得,你怎能光恋私情,失去千载难逢的机会!”顿了一顿,接道:“他老人家是我师门尊良,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也许,也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青凤疾忖道:“是啊,越哥哥此言不无道理,反正来日方长,等艺成离师之时,返回中原寻他,那时,永久不会离开了!”遂道:“哥,你别急,我心中为此快乐得忘记说话了!”匆匆向南海圣僧叩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青凤这里有礼了!” 南海圣僧笑道;“徒儿放心,此别最多一年半载,届时,为师遣你离山,你俩仍有重聚之刚”话虽如此说,但当他目睹青凤泪光莹莹注视越飞,欲言又止时,这得道高僧也不禁为他俩即将他离两地的情侣那惆怅迷惘的神态而感动了。 越飞强笑道:“凤妹,你好自保重,这不是悲哀的分离,你以前会许下心愿,现在你终于得偿心愿,你应该比以前更快乐……” 青凤婉然笑道:“是的,哥,当你行走江湖,孤寂无聊的时候,请回忆一下我们往昔的欢笑,我想,这对你是有用的!” 南海圣僧道:“小友,你自称老僧为你师门尊长,想来令师定与老僧有所交谊,是否能告之老僧令师名称?” 越飞道:“家师‘绝命尊者’,临终之时,曾提及与老前辈一段交谊。” 南海圣僧神光湛湛的眸子忽仰视苍穷的白云,悠悠叹道:“是了,你是龙麟之徒,难怪与老僧有些关系……” 越飞道:“晚辈应该称呼你老人家师伯,这是家师临终时的交代!” 南海圣僧脸色一黯,道:“龙麟真是这样交代过?” 越飞道:“晚辈不敢欺骗师伯!” 南海圣僧闭口不言,目光再度注视苍空,脸上动了几下,似在回忆什么。半响他无限感慨自语道:“龙麟一直没忘掉我,龙麟是好人,我误会了他……” 越飞不敢插口,他发现跟师父“绝命尊者”似有一段极其深厚的友情,而这交情因某种误会断绝了,现在,南海圣僧听了他的话后,消除了这层误会,然而,绝命尊者已做古人,挽回已是太迟了些…… 南海圣僧是个得道高僧,涵养高深,定力沉静,七情六欲休想打动他,但这段陈年的交情,继而复合,他也不禁感到怆然。 只听南海圣僧缓慢的自语道:“是的,龙麟有对青年人之偏激,对世俗看法偏差了点,但我童年与他友谊甚厚,不设法矫正,断然拂袖而去,也有过失之处,罢,罢,龙麟丧命,我应负责,自该终生面壁,以咎其责……” 南海圣僧定力深厚,一霎那便定住心神,将无限怅惘怆然的感情压下,慈祥的笑道:“龙麟有你这样的徒弟,死也暝目,尚盼好自为之,忽使龙麟于九泉之下失望!” 越飞恭身道:“师伯教言,永铭不忘。” 南海圣憎颔道赞道:“老僧老眼不差,甚感安慰……”顿子一顿接道:“自古郎才女貌为幸福配偶,你心情忠厚,不可多得,但面下却有点瑕疵,老僧看得出,这半边乌青非出生即有,为了你俩长久的幸福,老僧且为故人之徒做一善事!” 青凤大喜过望,娇唤道;“师父,你老人家真有这能力?……”话才说完,她又十分后悔,因为这一番话无疑表明不信任师父。 南海圣僧毫不为忤,仍然慈祥的笑道:“为师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越飞心头狂跳,这事他原本不敢企求,甚至做梦也没想到,岂料,竟是来得不费工夫,南海圣僧一口答应下来,他深知南海圣僧威望名声,没有十成把握,决不出言答允,极度兴奋下,又感慌悚不安。 南海圣僧从怀中取出白玉瓶,瓶上雕刻无数花草树木,栩栩如生,只听他微笑道:“这是南海珍贵的药品,名叫‘避毒生肌’,无论擦伤,跌伤,摔伤,一经服下,伤患尽除,并且连伤口痊后的疤痕都不复存在,你不必道谢,龙麟与我交情深厚,非寻常之人可比!” 越飞接过白玉瓶,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南海圣僧道:“一年后,你俩仍在此地相会,届时,凤儿武功有所进展,你俩本是天生一对,但你须注意,最好别在她习艺期间,前往探候,免得分心,促使武功停滞不进,你有此把握否?” 越飞毅然道:“有!” 南海圣僧笑道:“孩子有此自信,再好不过,此刻老僧不想再停留中原,有些锁事,须麻烦你了!”越飞见他含笑注视自己,似乎有话交代,忙道:“师伯尽量交代,晚辈决为您办到!” 南海圣僧微微一笑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不过凭龙麟那身武功,与老僧相差无几,老僧见你神光内蕴,气沉神稳,可以尽得龙麟衣体,此事成功的希望甚大!” 越飞问道:“师伯,此事须用武功解决?” 南海圣僧道:“不一定,这完全得观人而定!” 越飞道:“请师伯祥细道来!” 南海圣僧道:“老僧艺居南海已久,寸心不动,原以有生之年证道,求得正果,为了避免本门武功失传,曾收录一子为徒,此子天质聪敏,悟性惊人,数年之间,便习得老僧大半武功,不知老僧纵容过甚,抑或是此子天性吉傲,暗自蕴酿出走的念头,老僧百般阻歇,但他阳奉阴连,终于在—天夜晚,老僧练气之时,自行下山……” “老夫发现之时,四处寻访,学徒已偷渡中原,学徒得老僧大半武功,如果纯粹用于正途还无所谓,就怕他受不了大千世界不良的诱惑,沦入岐途,与恶同流,以他一身武功,势必给中原武林添上一番浩劫,老僧不愿清白受祟,更不忍见中原武林因之引起血雨腥风,遂离南海,踏入中原……” “一月查访,所幸学徒藏敛锋芒,无所恶迹,但老僧仍不放心,怕他久而久之,疏忽其拘束行动之心,为害武林,然而南海日有‘朝番之会’,老僧身为主持之人,无法分身顾及,正值急忧之时,幸遇小友,此难无疑刃而解……” 越飞看出南海圣僧对自己期望甚高,便毅然道:“师伯千万放心,弟子誓必追寻着那师兄,劝他早日返回南海,勿停滞中原,与恶徒为伍!” 南海圣僧笑道:“如此,老僧可以放心回南海了!” 越飞想起一事,赶忙问道:“师伯,那师兄的绰号是——” 南海圣僧赞道:“你心思果然细密,老僧几乎忘了!”顿了顿之后,接道:“在南海时,一般人呼他‘飘逸剑客’,但来中原之后,不知他会改换称呼否?但他的特征老僧可告诉你,免得日后寻访麻烦!” 越飞笑道:“那师兄即有‘飘逸剑客’美号,想像他人长像必俊美挺秀无疑!师伯,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南海圣僧颔首道:“学徒长像不恶,在南海素有美男子之称,俊美固然是他的特殊地方,但中原俊美潇洒人物不知几凡,很难从中觅寻到他,他最明显的特征是右眉心上有一颗朱砂痣,碰面之下,即能辨认出来!” 越飞道:“晚辈自当紧记心中,有此线索,这事容易多了!” 南海圣僧道:“时光无多,‘朝番之会’在即,恕老僧无法多留片刻!”说着,朝青凤微使眼色,青凤会意,匆匆走近越飞。 四目对视,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离愁,惆怅。越飞强笑道:“风妹,你自己‘珍重’,千万听南海圣僧老人家的话!” 青凤颔首道:“哥,当我寂寞的时候,我会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你!” 越飞紧握着她的玉臂,道:“我也会的,我将在宝剑上记着你的名字,当我拔出宝剑,面对强敌之时,你的笑容会使我鼓足勇气!”说着,眼泪顺腮而下,他尽量掩饰,不让青凤看见…… 青凤哽咽道:“哥,你别劝,让我在离别时记下,你的一言一笑!” 越飞笑道:“凤妹,我也这样想,一年之后,我们仍在此地见面!” 青凤幽幽道:“哥,你笑得很勉强啊,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愿一年后,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形要离开的时候?你也这样的微笑给我看……” 越飞听出她语中含意正是“盼君情常存,莫负痴心人”,心头恻然,泪光盈眶,视线都模糊了,他叮咛道:“凤妹,一年不很长,再见面时,你已大成,我衷心为汝祈福!”俩人默默注视,灵魂的窗子,将彼此的灵魂接合一块。 南海圣僧笑道:“徒儿,可以上路了!” 两双颤抖的手臂,渐渐的离开,终于脱开了对方的手掌,小姑娘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情郎,轻风吹散了她的秀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恼恨的拂开,这短短一刻,比轻怜蜜爱的温存还要刻骨铭心。 远远的,南海圣僧招呼道:“小友,有期一日你厌倦江湖生涯之时,老僧在南海‘灵泉山顶’等侯光临!”言来如此诚恳,若不是身有重任,越飞真想投进他的怀抱。 情的泪眼,默送对方,在视力范围以外,冥冥中仍觉对方在注视自己。 越飞孤独了,他沙哑的唱着民间的“离谣”,怀念他的情侣。 越飞负着南海圣僧交代的任务,硬起心肠,掉头就走,从此他似在江湖流浪,飘荡不定,日行千里,历遍名山大泽,广川豪地,他一丝不怠的追寻着“飘逸剑客”,但那飘逸剑客却如狡兔之窝,始终不让他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因此,他渐渐不耐烦起来,思起一口答应南海圣僧的事,如今愧汗淋漓,自信心开始动摇。 半月后,一家热哄哄的酒肆里,出现越飞,他眉间有微有愁患之色,埋首低酌,暗思忖决定今后跋涉的路途方向。 他那擦伤的半边脸颊,已渐渐脱去外皮,恢复以往洁白,如玉的肌色,“避毒生肌”的神效在一月至二月之间,是以虽没完全恢复之貌,但这一点已使越飞感到十分满意——那地方痛痒难受,如蚊叮吮,越飞尝过千辛万苦,岂将这些小痛放在心里。 耳畔豪笑猜拳,相互劝酒,异常舌噪,越飞剑眉微皱,就想起身离开,耳畔忽听有人低声谈论! “兄弟,美剑客愈来愈厉害了,前两天毒龙帮主‘毒龙神君’被他一掌击毙,遣众徒之后,又有几个凶恶的魔关头在不知不觉中吃他点中死穴而死……” 越飞闻言,心中一惊,疾想毒龙神君卓绝之武功,自己有数,怎会被人一掌击毙,那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反而不想走了,耐住性儿,倾听下去。 “兄弟,美剑客行事乖张,全凭一念,武功盖世,来历如迷,只怕从此武林无安宁之日了!” “此人行踪飘忽,十分神秘,只怕目前武当掌门人紫阳道人,雁荡掌门人真子之死也是他干的,看样子他欲剪除异己,达其野心……” “还有……”此人语没说完,忽大叫一声! “兄弟你看,他……他……就是!” 越飞吃惊的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窗外人行道上,有一条身影,一飘而逝,引起沿路百姓阵阵诧异之色。 越飞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孔,但见他轻功卓绝,一掠七、八丈远,心头为之大震,疾忖道:“此人轻功竟不在自己之下,若心怀异端,倒是可患的劲敌!” 好奇心躯使,付过酒帐,施展轻功,向他奔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不一会,拐了两个弯,忽见一大堆人喧喧嚷嚷围了个圈子,指手划角的谈论不休,暗地犯疑,越过一看,目光掠处,顿时一呆。 那群众围绕的中央,平躺着三具尸体,睁眼裂嘴七孔流血,死状十分恐怖,这三人各有一特征,红鼻子,青牙齿,黑耳朵。 越飞曾与三人有几面几缘,深知三人武功绝高,且同流合污,为武林罕见的魔头,但他们的死,却令人惊奇。 越飞问着身边一位观众,那人惊悸的说道:“他的……一个十分漂亮的青年人!腰间系着一柄长剑,刚才……才碰着面就一掌一个把三人打死……” 越飞大吃一惊,那一掌一个的对象是武功卓绝的魔头,可不是平常之人,是于他震动非小,继问道:“那年青剑客呢?” 那人犹有余悸的道:“他吗!打死了人之后,就像鸟一样的飞向城外去了……” 越飞明白这人眼中的“飞”就是武林中人罕见的卓绝轻功,心头一跳,暗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想不到自己仅耽搁了一下,红鼻子、青牙齿、黑耳朵三个厉害魔头便做了古人,此人武功,可想而知。 他环顾四周,那有那人踪迹,于是怀着怔仲的心情回到客栈。 客栈小二见他回来,立刻走了过来,道:“客官,适才有个漂亮的年青人找你不着,留下字柬,吩咐小的转交给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交给越飞。 “一个漂亮的年青人?嘿,他竟找到自己头上了!”越飞暗喝一声,表面也不顾现出疑容。伸手取过字条,送了店小二一两银子,疾步回房。 那字柬写着几行工整的小字,刚劲有力:“台端外出未归,在下不顾停留,留柬示意,台端身手不凡,不可多得,但行书乖张,有负侠义,决假在下之手,为天下受难之人申冤!” 近日在下有事末了,无缘拜识台端,颔讨高招,但五日之后,在下斗邀约台端于“骷髅山顶”,一块雌雄。台端自负不凡,见此柬后,必生愤念,届时台端有意折辱在下,亦是反掌之易!恕不多言。匆此 致候大安 索恨者留 阅毕,越飞喃喃自语道:“一定是他,哼,他有意邀约自己一块雌雄,再好不过!”此人留言狂傲,目中无人,激起他愤意,决在五日之后,单身赴“骷髅山顶”之约,以本身武功与他一较上下! 他认定“毒龙神君”“红鼻剑客师兄弟”都是此人杀害的,但这人邀他决斗的动机却令他疑腹丛生,想也想不出究竟。 此人短短几日间,连毙武林绝顶高手于举手投足之间,本身内功修为可想而知,然而越飞并不顾畏,他也不是轻易放过的人,虽知强敌临头,神色间安祥如故,不露畏色。 他暗想,这人用“索恨者”的名义,邀约自己一较上下,想他必与自己有所仇怨,但回想前后,自己似乎没得罪这样的人? 五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暗自决定先上峨嵋报仇,因敌手武功高深莫测,他尚无把握肯定自己是否能赢他,免得夜长梦多,师仇欲报无期。 他知道自己步步接近危急,光“索恨者”神秘莫测的武功不说,就是南海圣僧的徒弟,飘逸书生,也不是好应付的。 他匆匆赶回神鹰教部,把多日不曾动用的外门兵器“金滕月战”取出,“金滕月战”昔年奇人龙沓习士所遗,威力强大,非同小可,兵器在手,胆量大增,疾步向峨嵋山赶去。 □□□ 岂料,才经过两城,便觉情形不对,一个看来毫不起眼的中年人步步相随,目露仇意。 他十分迷惘,因这人他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对他有瓜葛纠纷了,可是,那中年人仍对着他冷笑连连,脸上满是仇色。 越飞忍耐不住,回身问道:“朋友可是寻仇来的!” “不错!”那中年人直挡的说道:“本人就是想找你麻烦!” 越飞奇道:“在下从没得罪朋友呀?怎的气势汹汹寻在下霉气。” “哼!”那人撇着嘴,轻蔑的道:“你何不说怕?这样讲比较爽快!” 越飞大感不悦,强自按捺,朗声一笑道:“朋友要找在下麻烦,何不把事由道出,在下自负有头有面的人物,岂是畏首畏脑之辈!” 中年人鄙夷的冷笑道:“很好,本就告诉你,本人虽对你一无恩怨纠纷,更无沾亲带故,但本人朋友都与你有极大的仇恨,势必杀你,心绪才会平定!” 越飞一怔,问道:“那人是谁?” 中年人道:“你何必故装不知!干了坏事,因果循环,总有报应的一天呀!” 越飞道:“在下确实不知!如朋友不愿说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咱们不妨手下见真章,分个胜负。” 中年人敞声大笑道:“本人索与让你死也做个明白鬼,那人便是一位美绝人世的姑娘!” 越飞一怔,疾忖:“竟是她,想不到她真的恨自己入骨,可惜她寻着这么个饭桶,想报仇也没有希望……”心中五味翻滚,不禁长笑道:“原来是她,哈哈!在下死也明白了!” 中年人轻蔑的道:“朋友有负侠义,欺辱单身弱女,天理不容,本人抛了性命也得为她报仇!”言来十分坚决,百难动摇。 越飞问道:“朋友,让在下在死前,多知道一些好么?” 中年人道:“也好,反正你就要死,让你多知道一点也不要紧!” 越飞问道:“她给你什么好处,我是说她即然求你替他也报仇,多少也有一点报酬,那报酬是什么,可否告之在下?” 中年人怔了一怔,摇头道:“是义勇为之心,人人都有,本人并不贪图她的报酬!” 越飞道:“那么,她一定用美色,用她美丽的容貌蛊惑你?” 中年人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兄弟岂是好色的人!”话虽如此说,但一张脸孔已涨得血红,显然他做贼心虚,在神色间露了行藏。 越飞凭貌观色,早知他脸红的原因,心中大恨,继续问道:“她怎样牺牲色相,蛊诱你与我为敌,你说,你说!” 他一连说了两声“你说”,大有命令这式,中年人愕然道:“你问这做什么?就算她用美色蛊诱我,与你何关,你是将死的人,这般哆嗦,本人真不想听下去!” 越飞大声道:“她一定把身体交给你了,对不?”言来声色俱厉,那一双湛湛的眸子,喷出火样的凶芒,逼得中年汉子连退两步,心神骇然。 他鼓足勇气,大喝道:“你说话好听点,明人眼里不渗沙子,本人早知你不是好来路的!” 越飞忽想道,“我怎地如此恼恨?为她而生气是不值得的啊!”他平息一下心绪,语声也减低不少。 “朋友,我猜她为了杀我解恨,一定把洁白之身交给了你,对么?”说着,目光仍灼灼的注视对方,心身起了莫名的紧张,恐慌。 中年人学过几手武功,见识多广,从越飞逼人的眼神已看出自家非其对手,但矢已上弦,不得不发,只有硬着头皮,沉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本人恕不奉告!” 越飞忽然暴燥起来,一双手臂疾如闪电,抓住中年人的肩膀,微一使力,中年人惊怔了交加,痛得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心中甚是恨他,明知自己不说,就将遭遇,仍硬撑下去,大声道:“朋友,要杀便杀,本人决不皱眉,但要兄弟说出一句话,那可是难比登天。” 越飞道:“她一定做了,为了杀我,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不知怎地,他忽然恨中年人入骨,手掌使劲,中年汉子痛叫一声,几乎昏晕过去。 他咬牙切齿,咒咀不休! “大爷武功不如你,要杀要宰,任凭尊意,便要凌辱大爷,那可是绝子绝孙的勾当,大爷誓死不从!” 越飞大叫道:“王八蛋,你为她不值!” 中年汉子恨恨道:“什么不值,大爷见义勇为,助她雪耻,比起你来,不知好上几倍,别看大爷武功不高,人就不争气,哼,他妈的,大爷还没有欺辱过单身弱女子……” 越飞怒气冲天,“劈拍”打了他两个耳光,用力一掷,把他掷出三丈多远,拍达一声,跌个屁股朝天,满口泥沙。 他喷怒的骂道:“王八蛋,你得了人家的身体,却如此不争气,我真为她叫屈,快滚,快滚,过了一刻,我要你脑袋搬家……” 中年人一声不响,爬起来就走,连一句场面话也来不及交代了。正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越飞目见他一拐一摆的狼狈像,恨极而自语道:“你呀,真是个大傻瓜,牺牲了一切,弄来这么个不中用的饭桶……” 他非但不同情她的遭遇,反而恨她入骨,他嘲笑的自语道:“你该死心了吧,哈,你真是个命贱人贱的荡妇,你以为你的目地会达成?哼,你失败,有一天见了你的面,我将大大的侮辱你一顿……” 他重重的呸了一声,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继续赶路。 他心常常不安,露天睡眠的时候,眼前尽是淡装少女凄苦的容貌,她默默流着泪水,在寒冷的气候下,那两行清泪,凝洁成冰,僵硬的挂在面颊,他仿佛听见遥远的呼声,一遍又一遍的哭喊道:“越飞,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当他清醒的时候,他依恋的回忆了下他与她初次邂逅的情形,但是,到了他想到“她已牺牲了一切,用色相蛊惑人与他为敌”时,他立刻轻蔑的冷笑道:“你恨吧,我永远健在,如日月在苍空,苍林在古山——” 他更不同情的是:“你可以凭美色找个像样的人啊,那知你千方百计却弄来个饭桶,那饭桶吃不住我一掌,你怎的如此低贱,看中了他!” 于是,他生气的不再想她,将一份恋情,寄向遥远的南海,那美丽温柔的青凤姑娘—— 两日的行程,峨嵋山早已在望,他抚了抚腰的兵器“金滕月战”,准备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拼斗。 沿着山路,疾步踱着,四周山水风光妩媚,美丽如画,他却一顾不顾。他并不怕峨嵋掌门空无大师,他认为空无大师抵挡不住他凌历的二十招,他忧患的是那峨嵋仅存的上代奇人“金环古佛”,他清楚的回忆起雁荡山上,金环古佛将他打入万丈深渊的武功,那不是他凭本身武功能够胜任的。 他挺了挺胸,暗道:“我何不先杀了空无大师再说,等金环古佛闻声出来时,空无大师已做古人,自己师仇了结,纵然不幸丧命,也无所牵挂!” 计策订好,加快脚程,奔掠上山。 一座金碧耀煌的大殿首先映入眼廉,气派之大,越飞不禁为之动容,大殿前一双铜鼎高达两丈,不下千斤,鼎内香烟袅袅,冉冉升空,此刻晚霞满天,映峨嵋山峰,显得那么挺秀而壮丽。 越飞举目望去,奇怪的,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偶而钟鸣,嘹亮深良的浮荡空际外,空荡荡地,这名垂千古的峨嵋圣地竟出奇的单调。 他忍不住扬声叫道:“空无大师在否?请出来一谈!” 清越的声音历历不绝,大殿却不见有人出来,越飞呼出声时,深感鲁莽,不要因此警动了金环古佛,报仇未成,就含恨而终,但半响不见有人回应,心绪立刻平静下来。 暗自警想道:“不要是自己踪迹暴露,空无大师有所图谋,故意避不出面,行其鬼计!”思至此,忽疑神疑鬼起来,四周仔细顾盼一周。 等了一会,情绪不宁,忍不住再呼喊一声:“空无大师,难道你死了!” 声震长空,他有心施为,只惊起一群倦乌。 蓦地—— 大殿之内忽飘来铿锵的语声:“不错,空无已死!” 越飞闻声,大吃一惊,自语道:“不行,管他是谁?自己也要跟他碰一碰!”气沉神凝,提丹田之气,大声呼道:“你是金环古佛吗?请出来一谈!” 大殿铿锵的语声又飘送而来:“不错,老僧正是金环古佛,小友是否来索取师门仇怨?” 越飞坚决的道:“正是!” 大殿内金环古佛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空无已死,汝师门之恨就此了结,请下山吧!” 越飞道:“不行,在下尚未得知空无大师为何而死!” 金环古佛长长一叹,道:“日前‘南海圣僧’道友,来此与老僧交谈甚久,老僧明白令师死因,即命空无自行兵解,唉,小友,令师一命抵红魔生,紫阳道人,玉真子及空无四人足矣!汝还嫌不够么?” 越飞道:“口说无凭,空无大师尸体在下未见,怎能相信!” 金环古佛又叹了一声道:“罢了,小友即有此意,老僧不能拒绝,铁剑,你且将空无灵棺,送他过目!”语声才毕,大殿内缓缓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道人,双手抱着一具棺材,面有凄色,越飞走近一看,棺材裹白布掩体正是杀师仇人——空无大师,他点了点头,修长身躯的道人立刻走回大殿。 金环古佛又道:“小友,汝可以离去了!” 越飞沉声说道:“可以就可以,但在下与你这怨,尚未解决,想乘此机会,一并了结!”话未说完,殿内金环古佛已苦笑接道:“小友执意报昔日一掌之仇?” 越飞朗声道:“不错!”一面凝视内视,默运神功,充分实双掌。 金环古佛道:“不瞒小友,老僧为此错事,决定面壁十年参修,以咎其罪,老僧无话可说,小友如不肯罢休,只有以身精血对邪魔竞斗!” 越飞愕道:“此言何意!” 金环古佛道:“老僧多年修行,却因一时犯气之戒,误伤小友,此刻小友若一定不肯放过,老僧只有忍走火入魔之险,以肉身接汝内家罡气!” 越飞问道:“汝可利用此绝好时机,毁老僧肉身!” 越飞毅然道:“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等你坐关期满,我再上峨嵋领教便了!”说罢疾走下山。 一阵轻风飘过,那金环古佛铿锵的语音又传扬过来:“小友,剑道即是人道,汝自紧记,老僧误动一时之气,后悔莫及,以十年面壁,澄心修性,不无过咎之意,小友若存有仇必报之念,将剑道流于邪门,就大错特错,不管小友日后是否索恨峨嵋,老僧整重嘱咐一句‘练剑易,修心难!’小友有绝世武术,要永久留名,还须以‘仁’恕人,方才蹈于误途。”越飞一惊,提声呼道:“古佛此言,是叫在下放过你我之间仇怨?” 金环古佛的语声,众遥远的地方飘来:“善哉,善哉,回头是岸,小友灵性已生,以‘仁’恕人,不日即将得百姓爱戴。” 越飞似解非解,仇念一消,犹豫道:“让我考虑,考虑!” 金环古佛道:“自古正义公理为一,考虑一辞,修道人谓之‘不坚,心不坚邪魔外生,百难摆脱,南海道友与老僧交谈良久,深知不坚为害人之大,小友善自处世,勿蹈恶流!’ 越飞颓然自语道:‘你对,你对,空无大师即死,恩怨了了,自己何必逼人太甚!’善心一动,灵台生静,提声呼道:‘古佛修养高深,善心点化,在下自愧弗如,这里告辞!’ 他说完此话,身心忽感觉无比的轻松,像放落一块巨大重石似的,一溜烟飞掠下山,绕了两圈,便寻着道路。 越飞下山之后,就忙着寻找‘飘逸剑客’,劝他返回南海。五日邀斗之期渐近,尚无一点头绪,越飞不禁忧愁的皱住剑眉。 偷个空儿,抽出‘金滕月战’神器,擦拭了一番,却发现一椿怪事—— 前头道上,风沙大作,团团灰土直朝这边滚来,这并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大自然造成的,却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扭作一团,跌在地上,边滚边打,出掌零乱,只要是对方,眼不看拳头已出,甚至有时俩老张牙乱咬,神态可笑。 这两个老头已昏乱,喘息如牛,舍身忘死的扭打,那凶猛的缠性比任何武林中的拼斗都来得惊人。 越飞忙收好兵器,奔了过去,道:‘别打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怎吃得消!’ 俩人充耳不闻,依然纠缠一堆,边打边滚,那撕裂的衣衫,及脸上层层灰垢显示俩老不知打了多久,滚了多少路。 越飞有点好笑,但见俩从非制对方死命的打法,他笑也笑不出来了,一掌抓住一人,向外一分,毫不费力的分了开来。 越飞暗想:‘俩老武功不高,拼性却如此惊人!’ 这两个长须老人,年龄已高过七旬,但肌躯的颜色却未因年龄老迈而衰败,仔细一看,竟是洁白如玉,越飞暗中一凛。 俩人大大的喘了一下,又忘命的扭做一团,乱打起来。 越飞目光掠处,心头双是一震,俩老躯修伟,面貌清奇,虽满布脑后,但轮廓清楚的辩明得出。 不一会,就在越飞发愕的时候,俩人周身伤痕,又泪泪流出鲜血,敞在地上,十分刺眼。 越飞仔细打量一下,那伤痕不下百处,从破裂的衣衫内泪泪流出,俩人不知打了多久时辰,全身衣衫尽为鲜血所浸,已然变成个血人。 越飞暗叹道:‘纵然劝止他俩,恐也回生乏术!’ 不忍见他俩再斯拼下去,大喝一声,重把俩人分开。 在左边一个长须老人,神志混乱,一声不响,举掌朝他击来,越飞不想闪避,但目光触及老人手掌时,却不由大大的震憾了一下,一霎间,他已看清此老手掌掌心寸余地方,晶莹如玉,几可透视手背!” “那是代表一种内家功力修为已臻巅峰状态的特征呀!”他惊得呆住了,但老人手掌落在他胸上,却觉得一点劲道也没有,他更迷惑了,疾忖道:“难道他生成就是这个样了!仅是一种巧合而已。……” 他思忖不定的时候,俩老又扭做一团,并张牙咬着对方—— 越飞又明显的看清另外一个老人,右掌掌心同样有个特征,但那特征却与左边的这老人过然相反,左旁老人掌心晶莹如玉,他掌心却血红如火,寸余地方,红光闪闪,越飞然疾忖道:“决不是巧合的,这两老分明有一身高深莫测,如同汪洋大海的内功!”但他俩为何做如此可笑的打法? “也许,俩人内功不分轩轾,斗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双方力尽神倦,又不愿罢休所致……” 他想那一段效量的时间,一定是空前未有漫长—— 如此断定,他反而不敢去拉了,俩老气喘如牛,胡乱扯着对方的头发,长须,眼光迟纯,昏昏欲睡,但始终没松手。 “这真是一场闻所未闻的拼斗!”越飞目睹俩人舍生忘死的扭斗,生出无限的感触,他想:“有一天我也会如此……” 忽然,那掌心血红的老人沙哑的叫道:“苍龙神鹰,咱俩死……死定了……” 闻言;越飞大惊失色,疾目打量,那须发零乱,满面污垢的,正是一代奇人苍龙神鹰,先前越飞大意这下没看出来,此刻分辨之下,呼吸为之停止,他呆愕愕的望着这位奇人,在这里竟威严全失,狼狈得像丧家之犬,奄奄欲毙。 苍龙神鹰也沙哑的叫道:“星宿老魔,你别以为中原无制你之人,哈哈……”他狂乱的笑声,使人意味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 回想目前,他与“狂杀一君”的一场比斗,何等惊心动魄,那无声的威服在场所有豪杰,包括越飞在内,但这里只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越飞不敢再想下去,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那星宿老魔无疑就是玉真子所提,被星宿奉为神明的奇人。 这昔年龙杳习士的叛徒,一身武功,尽得龙杳习士传授,神鬼莫测,现在,跟苍龙神鹰两败俱伤,奄奄待毙,可见两虎争斗,必无好的收场。 越飞不解的是俩人因何引动干戈,想像中,那原因必是一件大事,否则俩人如此争斗,足可破武林厮杀拼斗凶猛的史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能导致的。 道上染满了两位奇人的鲜血,越飞心知俩人必死,遂不忍的别过头去,那中原奇人苍龙神鹰嘶吼道:“老怪,你想毁我女儿,此生此世,可办不到了!” 越飞心头一跳,恍然大悟,疾忖:“原来为了这个,唉,苍龙神鹰性情果然古怪,但他爱女的感情却令人敬重!” 转念一想,不禁哎呀出声:“星宿奇人欲毁的女人分明是金玲嘛,苍龙神鹰与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怎为她作这大的牺牲?” 此时,他十分怨恨金玲,心道:“若不为了这贼女人,苍龙神鹰会落得这悲哀的下场,哼,贼女人应该毙命于星宿奇人掌下才对呀,苍龙神鹰老前辈,您怎为她……” 忖未了,星宿奇人忽大叫一声,仰面躺下,从此再不动弹了。 苍龙神鹰吃力的缓缓拔出那插入他两眸的手指,指上沾满血桨的血液,他却一看不看,嘶哑的狂笑道:“星宿老魔,老夫终于胜了你!哈哈……三昼夜的比斗,你仍输老夫一着……” 说着,噗通一声,气尽力绝,栽倒地上。 越飞连忙跪下,将他扶在身上,探了探他异息,进少出多,立将去逝,不由忙摇着他修伟的身体说:“老前辈,您有何未了之事,快说,晚悲替您办好!” 苍龙神鹰缓缓睁开眸子,他似乎清醒了一下,迟纯的望了越飞一眼,吃力的说道:“没……有……就是有……你也办不到……” 越飞毅然道:“前辈,请信任我,我会办到的!” 苍龙神鹰摇了摇头,提气道:“男女之间的感情,你有办法勉强去做?” 越飞一怔,暗想:“糟了,什么事都好办,唯独这事困难!”他是情场过来人,深知男女之间感情难以左右,不由颓然垂下头去。 苍龙神鹰继续说道:“我那干女儿被情人所弃,整天闷闷不乐,落落寡欢,你若寻着她那情人,可代表夫教训他一顿!” 越飞点头道:“晚辈遵命,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苍龙神鹰道:“他姓越……”话说一半,目光触及越飞那半边乌青的脸颊,老脸立刻一变,越飞暗叫不好! “糟透了,他干女儿是绮玉!” 果然不出所料,苍龙神鹰怔了怔神,一掌打去,“拍”的一声脆响,劲力虽甚弱微,越飞却羞红了脸,只听他振作精神大声骂道:“小子,冤家路窄,想不到老夫说的那混蛋,就是你,好,好,老夫自认倒霉,此刻无能治你,若在三天前,你就有苦吃了!” 越飞红着脸道:“老前辈您别错会,是她弃我,不是晚辈弃她!” 苍龙神鹰道:“你别想骗老夫,哼,绮玉那小妮子早将一切告诉了老夫,在老夫未死之前,若然听不到你亲口说自愿与他破镜重圆的话,我……我就……”一口气提不上来,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摇摇欲堕。 越飞苦着脸暗想:“绮玉分明弃我而去,却说我弃她,可恨已极,但若不答应,苍龙神鹰死不瞑目,这如何是好?” 苍龙神鹰闭目休息了一会,努力振作一下,大声问道:“混蛋,你答应不答应,快说,快说,老夫死前,要探探你的心意,到底如何?” 越飞被迫无奈!只有点头道:“前辈息怒,晚辈答应与她言归和好!” 苍龙神鹰眼皮垂下,口道:“真的吗?小伙子,老夫死前不容许人欺瞒!” 越飞道:“您老放心,晚辈决不敢食言!” 他心中暗叫苦不迭,苍龙神鹰长长吸了一口气,头一垂,双腿一直,顿时气绝身亡,一代奇人,就如此经过一场怪诞的拼斗而死。 他性情古怪,一生行事乖张,不料死时,也是这般怪诞。 越飞含泪,默默哀掉。 他仔细埋葬两位奇人的尸体后,继续赶路,经过这场波动,他似乎了解了一些,但当他想起自己许下的诺言时,他的眉毛又深深地皱住了。 在漫无目境的旅途上,他仔细的忖道:“我必须奚落她一番,然后实行诺言,若然她真的不曾变心,我可以待她好一点,否则,同床异梦,言行分岐,她也不见得比自己快乐到那里去!” □□□ 走进城,决定先找一间客店住下再讲,岂料,脚才踏进店门,那店伙已满面笑容的递上一张字条,并道:“客官,您可是姓越?” 说话时,一瞬不瞬注视着越飞那乌青一片的半边脸色,越飞瞧惯了这种眼光,也不以为忤,点头道:“不错!” 一面接过那字柬,只见上面短短写着数行小字:朋友: 五日之初,切莫忘记,两日后“骷髅山顶”,候汝侠纵。 索恨者留。 越飞气恼异常,愤愤想道:“难道我会逃掉不成,你如此紧逼不休,目中无人,届时非给你点颜色看看!”顺手赏了店伙一两银子,问道:“那留柬的人生像如何?走了多久!” 店小二巴结的媚笑道:“那留柬的人长得很漂亮,刚走不久!” 越飞心中一动,再问道:“你可看清,他朝那方走的!” 店小二道:“北方!” 越飞再赏了一两银子,嘱咐道:“好好照顾我的房间,别让生人进去!” 说完,转身向北方疾走而去,店小二眉开眼花,双手颤抖的捧着那二两赏银,口中喃喃道:“肥羊!肥羊!” 他无形惊喜的道:“只要我好好巴结,更肥的还在后头呢!” 越飞四下打量一下,见路人稀少,忙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向北方疾追而去,“哼,索恨者的狂语,使我不能忍耐下去,管他约定几天比斗,找着了他,非跟他分个上下不可!” 忽然,迎面飞掠来一人,快如疾风,低头奔驰,眼也未抬一下,眼见就要与越飞相撞,幸好越飞及时发觉,才避免此无妄这灾。 那人从他肩膀擦过,忽收式停下,大骂道:“不长眼睛的狗,差点撞着老子!” 越飞怒道:“朋友说话好听点,若非在下及时闪开,只怕朋友收式不住,撞着在下,是非一眼能看出,何必出口伤人!” 那轻功卓绝的人,一双炯炯眸子充满挑雾的意味紧紧盯着他,大声乱骂道:“格老子你吃了虎心态胆,敢跟老子顶口!”言来一口浓厚四川土音,粗燥下流,只听得越飞怒火上冲,鼻孔生烟。 由此,他忽然想起几日前那无故寻自己麻烦的中年汉子,与此人硬不讲理态度一模一样,心中一凉,暗想:“难道他也是她找来的‘能人’?她又牺牲了一次。”一股莫名的妒愤之意,涌上心头,大声反问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说假说,你无故挑导在下,莫非是她指使的!” 这操着浓厚四川土音的壮士敞笑道:“格老子,你招子竟是雪亮!” 此言无疑表明自己正是淡装少女指使寻仇来的,越飞脸孔一变,怒道:“那贱人一定又用色相迷惑了你,是吗?” 壮士浓眉一轩,粗狂的笑道:“凶儿子,你再说她一句不是,老子立刻就宰了你!” 越飞冷笑道:“你试试看——” 一个抢步,电闪般扬掌如下。 壮士脸色微变,疾步后退,越飞一掌落空,左掌倏然劈下,掌风嗖然,其利如剪。 壮士心头一震,呼呼推出两掌,越飞立意擒住这人,那容他有喘息的机会,左掌未直,右掌灵蛇般伸出,并前进一步,嗖嗖嗖,在一连串攻击下,扣住壮手腕,壮士挣扎不脱,红着脸破口大骂:“凶儿子,要杀便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找你索命!” 越飞暗恨道:“她一定又牺牲出卖灵魂了,一定的……”他心中虽如此肯定,但又不能自克的大声问道:“告诉我,她给你什么好处,叫你替她卖命!” 手掌加劲,壮士痛呼一声,豆大汁珠,滚滚而落,可是,他闭口不言,只睁大眼睛见他怒视。 越飞怨毒的道:“我再问一声,你若不说,休怪我要用分经错脉手法,令你痛苦三天而死!”说罢,故装嘿然冷笑,加重恐吓。 闻言,那四川壮士厉声说道:“格老子你用分经错脉手法,兄弟皱皱眉,不算河朔一带好汉——” 越飞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放松手掌,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须代我传报一声,我近日内决寻着她,打她一顿!” 壮士怒视他一眼,匆匆而去。 越飞仰天大叫道:“荡妇,荡妇,你为何老找这些不中用的家伙为你出面。” 他踽踽在道上缓踱着,早已打消追寻那“索恨者”的念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生出替她叫屈的念间。 “一旦……”他自语道:“她真的寻着武功比自己还高的人,自己应该怎样来安排复杂的情绪,是喜,是苦,是悲?是乐?” 他怎样一一排除心中的不安! “等到那‘能人’出现时,她已是个没有灵魂的低贱淫娃,那‘能者’武功高,眼光必也不低,再不会因她而卖命,因她而跟自己作对!” 回到客栈之后,店小二满面媚笑的走过来,道:“客官,你刚走不久,就有四个大汉声势汹汹来找你,小的说你出去,四人立刻说要等你回来,与你解决一件事情,小的恐怕他们对你不利,便推说你有事远行,近一两日无法回来,四人听了小的这遍谎言后,才死心的离去,要不是……” 越飞知道他的意思,摸出五两银子赏他,道:“你帮了我不少忙,这些银子,当你酬谢,你收下用吧!” “收下用吧”还没出口,店小二已把银子接了过去,于是,那媚笑之态更令人生厌了。 越飞回到房间后,气得牙齿紧咬,格格生响,他一遍又一遍的骂道:“贱女人,贱女人,下次见着你时,不只是打你一顿就算了!”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日上天竿,光照面时,他才清醒,清洗完毕,继续赶路。 问明“骷髅山”去处,疾掠而去。 路上,他忽发现俩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不远前头,两位身材窈窕,低头疾行的少女,他本能的扶了扶面颊,发现伤皮脱落,乌青之色,早已除去,于是,他胆量随之增加一倍。 “我一定要奚落她俩一番。” 觑准行人罕绝的大好时机,张口呼道:“金玲、绮玉!” 那俩少女正是他以前变心了的金玲、绮玉。 此刻,俩人闻声止步,回眸一瞥,一霎间,越飞看清俩女美丽的脸上都有惊讶的神色,他暗中满意的一笑,厚着脸皮道:“你俩上那儿呀!” 绮玉秀眉一扬,像似不能忍耐的作势欲奔过来,但却被金玲伸手抓住,板着脸孔冷冷说道:“玉妹,我们继续赶路,别再理他!” 绮玉十分不甘愿,但又无法可想,一拧腰,俩人手牵手向前疾行,并高声谈笑,声如银玲,但是,越飞看不见俩人脸上已垂挂着无数泪珠。 他怒想道:“天下女人都不是好货,我非奚落她俩一番不可!” 暗压怒气,厚着脸皮笑着招呼道:“两位妹妹,怎么不理我呢,我有什么不对,愿向你俩道歉!”他委屈的把话说完,便等俩人转身回头,那时,他立意要出言奚落她两见异思,不守妇道。 然而,两人却未如他理想的回心转意,绮玉微微一顿,越飞心花怒放,可是又疾快被金玲牵着疾行。越飞希望成了泡影,恨恨骂道:“别装假,我要亲眼看你们出丑。” 疾步上前,握住金玲玉臂,热情的道:“妹妹,你们好意思不理我!害得我想得好苦!” 金玲手臂一挣,冷冷道:“请放尊重点,否则姑娘要高声叫救人了!” 越飞微愕,厚颜问道:“玲妹妹,你俩都不爱我了吗?” 金玲冷冷道:“当然!” 越飞再问一声:“为什么呢?” 金玲道:“老实说以前你脸孔被毁的时候,我俩都爱你,现在却不,你恢复了原貌,我俩失去了洗刷自己冤枉的机会,决长伴青灯,永远避开你!” 越飞心头一震,侧目望去,姑娘泪痕未干,神情凄然,决非装做得出的,不禁给怔住了。那奚落她俩的念头,不复存在。 但他仍不完全相信,暗道:“你别想假装正经来骗我,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一面探试性的说道:“你俩既然不理我,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绮玉惊道:“姐姐!” 金玲毫不动容,仍冷板板的道:“你死关我们什么事,其实,你凭着本身绝世武功,俊美容貌,大可再找几个漂亮的女伴,死了不觉可惜?” 第十五回 海枯石烂到永远 越飞暗想:“你俩别想假装正经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一面试探性的说道:“你既然不理我,我也无兴致活下去了!” 绮玉听他说得凄惨,不禁摇着金玲的手臂,道:“姐姐,他想死啦,你答应他吧!” 金玲毫不动容,冷冷道:“你死不死与我们有何相关,其实,你凭本身绝世武功,漂亮容貌,潇洒风度,大可再找几个美丽的女伴,死了不觉得可惜?”说着,牵了绮玉手臂,疾步而去,瞧也不瞧他一眼。 越飞存心想奚落他俩一顿,不料心愿未成,反被他俩奚落了,顿时一脸尴尬之色,硬着头皮,招呼道:“慢走!” 金玲头也不回,冷笑道:“你再纠缠不休,别怪姑娘高声呼人相助!” 越飞怒道:“你以为我找不到女伴吗?哼,我偏去找几个给你看看!” 言罢,重重再哼了一声,反身奔去。 绮玉惊道:“姐姐,他十分生气,怎么办!” 金玲忍不住回头痴痴瞧着越飞愈去愈远的背影,喃喃轻细的自语道:“他竟没有一丝依恋?……”悠悠叹了一声,含泪朝绮玉道:“妹妹,他心里早没我们俩人,我们遁入空门算了!” 绮玉泣然道;“他会再找我们吗?” 金玲凄凉的回答道:“我不知道,若然万一他知错而来,我俩就答应和好如初,但这希望是十分渺茫的,我们走吧!” 越飞边奔边想道:“可恨的丫头,我非找几个比你美丽的少女,在你们面前情热的羞辱你们!” 蓦的,一阵洪亮喝叱之声传来,不远之处,两条在阴影鹰起免落,十分凶猛的打斗,其中一人,身体壮伟,年约六旬,须胡如雪,长过胸脯,越飞认得他是“血印掌冯奇”,无限惊喜的感情涌上胸怀,颤声高呼道:“冯奇别慌,我来也!” 足尖一点,人如飞燕,拔也五丈来高,却又比飞燕灵巧的飞泄而下,双掌一错,两股劲风脱颖而出,那与血印掌冯奇对敌的是一个修长身材的瘦老人,颧骨高耸,鹰鼻鹆眼,盼顾间精光闪闪,此刻被越飞一掌迫退,老脸一变,也自愤愤收住博斗的势子,历声叱道:“那里来的小辈,活得不耐烦了吗!” 血印掌冯奇也没料到越飞大难不死,在此现身,他惊讶了一会,显得很是激动。越飞问道:“冯奇,此老是谁!” 血印掌冯奇道:“涎山病魔。” 越飞脸色微变,果见此老一脸病容,佝偻着身体,走动间尚有点摇晃,不禁大声问道:“涎山病魔,你可曾受人唆使,与神鹰教教主对敌,屡次暗算于他!” 涎山病魔闻言,目光暴射,盯了越飞一眼,再无病态,强硬的哼了一声,道:“神鹰教主目中无人,妄自尊大,老夫看不顺眼,早想找他一较上下,你这小子难道是他门下徒弟不成?如此没礼貌的盘问老夫,可知那是死罪一条!” 越飞怒道:“涎山病魔,你无故伤我门下女徒,可得还个公道来!”一面朝血印掌冯奇道:“你且请退开,这老魔让我打发掉!” 涎山病魔冷笑道:“这就是公道!” 说着,揉身欺上,手掌一错,呼呼击出两掌,掌风刚猛,飘起漫天飞沙。 越飞提起八成功劲,一掌迎去,轰然大响,涎山病魔闷哼一声,退出三步,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他大喝道:“小子,你今天别想活着回去了!” 左掌一扬,“嗤”的一声,一道白光,闪电般飞速的向越飞击来,越飞握拳一翻,白光半途落地,“铮”的现出原形,正是一柄明亮锋别的骷髅匕首。 越飞想起青凤因保护自己,被这骷髅小刀刺中的痛苦神情,大怒之下,运足十成功劲,长啸一声,猛击过去,涎山病魔运掌抵挡,只觉一股大力压下,真气震动,惨叫一声,被击出三丈多远,跌了个四脚朝天,眼青鼻重,头昏脑眩。 越飞一个箭步,大喝道:“杀人填命,涎山病魔你为害武林已久,在下决不容你再活下去!”一指倏然点出,涎山病魔来不及闪避,“上星”死穴,吃他点中,立刻惨吼一声,死于非命。 越飞问冯奇道:“别后一切无恙否?” 冯奇道:“托您的福!”越飞道:“我们走吧!” 血印掌冯奇黯然道:“小主人,恕我不能跟您了!” 越飞一怔,奇道:“你有什么重要事!” 冯奇道:“我立刻须赶上金玲,绮玉两位姑娘,恕无法分身,跟随着你!”言下婉转拒绝了与越飞同行。 越飞更疑,问道:“你要跟那俩个贱女人走?冯奇,你全然不顾我俩的交情,叛我而去吗?” 冯奇垂下头去,道:“起初我跟您,是因为您有义气,侠肝义胆,令人敬仰,现在,抛弃往昔情人,再无‘义气’,老夫千不该逆您意思,但您要原谅老夫苦衷,我冯奇为义而生,不义之事,虽与您有深厚的交情,也不得不含恨离开!” 越飞脸色一沉,道:“冯奇,你认为我对她俩不义!” 冯奇道:“你抛弃了她俩,是不应该的事!” 越飞哼道:“冯奇,你要弄清楚,倒底是我抛弃他们,还是她们见异思迁,遣弃了我……” 冯奇道:“我弄得很清楚,自从您雁荡遇难之后,我一直跟着俩位姑娘!”言下无疑以婉转的方式,表示越飞“抛弃她俩”,越飞万难想到,众离亲叛,连血印掌冯奇都离他而去,不禁大声喝道:“冯奇,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你的行动要受我的约束!” 冯奇苦笑道:“不错,我冯奇受您救命之恩,自为您仆役,但小主人您是以义服人,不瞒你说,老夫所以不畏惧耻笑跟随着您,全是感到您义薄云天,口直心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如今,你却……” 顿了一顿之后,接道:“再说,玉真子、紫阳道人、红魔生、空无大师一一死去,您大仇已报,留我这无用之人在您身边无多大用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丝毫无益于您,避免您心怀不悦,倒不如老夫忍痛离您,小主人您说是么?” 说着,含泪注视越飞,越飞暗叹一声,道:“冯奇,你认为我负义遗弃她俩,你就走吧!” 冯奇恭身一礼,强忍感情,道:“小主人,等您回心转意之时,老夫仍甘愿受您差使,现在恕不能多加耽搁,再见了……” 言罢,反峰奔去,越飞大声呼道:“冯奇‘小主人’三字从此取消,你既误会于我,我不再是你小主人了!” 血印掌回答道:“小的领命!” 这句话说得十分坚决,仿佛心中所存的误会,早已根深蒂固,无法变动,越飞暗叹道:“罢,罢,从离亲逆,纷纷以各种方式离我而去,自己尚有什么话好说!”埋葬了涎山病魔,单身一剑,飘然而去。 □□□ 晚上,他睡在“骷髅山”一座阴暗的石洞里,湿凉的露水,在他面上,布下一层晶莹的水珠。 这时,他真是心灰意冷,万分俱灰——他把全付精神集中方思索那神秘怪异的“索恨者”身上,他究竟是谁,为何狂言邀斗自己? 这一些都是令他眩迷的问题。 他又想到淡装少女,为了报复,也许她牺牲了自己,但他没有同情,反而嘿嘿冷笑,暗讥讽着她,因为她牺牲所得来的代价太可怜了,那一些饭桶,吃不住他一拳一掌就瘫痪倒下。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妒恨的骂她:“哼,她怎算牺牲,也天性淫荡,水性杨花,这种事情,正是她所企盼的……” 月沉星隐,人倦乌息,骷髅山原本就凄清阴凉,此刻风吹草动,沙沙作响,更如同地狱鬼域。 突然,丝丝之声大响,劲厉刺耳,越飞吓了一跳,以为荒山虺蛇猛兽,夜出觅食,向他侵击来了。 目光急掠,借着淡淡光线几洞外搜查,只见四、五条身影,飞速掠来,那精堪的轻功,如鸟飞翔,江湖上并不多见,这时候,荒僻的骷髅山凄清静寂,突来这么多轻功卓绝的人物,实是令人费解的怪事。 他不想惊动来人,静静在幽暗的石洞内,打量过去。 一会儿工夫,石洞外不远一声无石无草的平坦圭地,已由四方聚集了十来人,这些劲装怪客,步法稳健,月光炯然,显示他们必是大有来头的角色。 越飞暗自算了一下,共有十四人之多,此刻十四个武林怪客,坐成一个大圈子,搬来许多干枝枯草,就在中央打亮了火焰点燃了火。 于是,火光熊熊,四周景物清晰的看进眼里,越飞先朝十四人逐个打量,但都觉十分陌生,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十四人炯炯目光紧盯着火心,沉默不言,脸色阴沉,煞气隐露。越飞正在奇怪,那左旁一位瘦小怪客,像似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大声招呼道:“把人带上来!” 此人身躯瘦小,其貌不扬,说起话来,真气之充足,却吓了越飞一跳,这一句话,早已传偏骷髅山各个角落,一会儿东方嗖嗖嗖双窜出三条身影,轻功不弱,倾刻间便沉稳的站在众人中央,手臂下都挟着一人。 两批怪客,连同三个被挟持者,共达二十人之数,若在平常这算不了什么,但在孤僻幽静的骷髅山深夜,必竟不能同日而语。 越飞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三个被挟持的人,正是血印掌冯奇,金玲,绮玉三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不由斗然一惊,几乎因此败露行藏。 那瘦小怪客摆了摆手,三个劲装汉子分别把冯奇,金玲,绮玉放在地上,三人毫无知觉,似都被点中穴道。 越飞惊忖道:“放过金玲,绮玉不说,只凭这血印掌冯奇一身卓绝武功,被奉为黑道飘把子,武功之高,不难测忖,不料竟被这些来历不明的怪客制住,可见这些人的武功,手腕,并非普通江湖道人能比!” 那瘦小怪客仿佛是众人之首,众人静坐着,目注火心,沉默不语,他却倨傲的站起,并取下腰系一支红色葫,拔去口塞,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大喝特喝,一付酒鬼作风,看得越飞十分厌恶。 等他认为喝够了之后,才安逸的把葫放回原处,抹了抹嘴,指着身旁一个高大个子的怪客说道:“这件事是主人再三交代的,非同小可,咱们不能胡行乱为,你看了才下手的吗?” 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我想错不了的!” 瘦小怪客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不能断定,快把当时情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那人点头道:“自从主人交代这件事情之后,兄弟就日夜不息,小心谨慎的跟在他身后,这小子警觉异常高,兄弟不敢明目张胆跟踪,遂化装成一个做买卖的生意人,特地雇了一辆车子,远远缀着,只要他一回头,兄弟就立刻放下窗廉,缩回头去……”说到这里,见瘦小怪客,含笑点首,似有称赞之意,心中一高兴,不由笑着接道:“今天下午……”他指着地上毫无知觉的金玲、绮玉说道:“那小子发现她俩踪迹之后,惊讶了一下,立刻上前打招呼,三人交谈甚久,神色间都十分的熟悉,于是兄弟认定她俩跟那小子必有深厚的关系,等了一会,见那小子愤愤而去,仿佛双方吵了一架,便利用这个机会,乘她俩不觉之时,用迷香……” 他脸孔红了一下,望了大众一眼,尴尬的道:“双掌不敌四手,兄弟只有一人,为了任务,不能不用此手段……” 瘦小怪客微笑道:“没关系,为了任务,你的作法很对!” 高大汉子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道:“兄弟用迷香迷失她俩神志,将她俩搬上车子,便匆匆继续跟踪下去,不久,那小子又发现此人与一瘦长个子的病鬼打斗……” 他指着血印掌冯奇道:“那小子一上去,不由分说,便将那病老头击毙,并跟他谈了很多,岂料,双方又不欢而散,兄弟等他走后,重施故技,用迷香迷失他的神志……” 瘦小怪客拍了一下手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做了一件有益于主人的事,将来主人论功行赏下来,必少不了你的一份!” 高大汉子喜道:“谢谢您的提拔,兄弟没齿不忘!” 越飞已知道,此人口中透露的“那小子”,正是自己,但是,使他惊奇的是他并没有得罪这些人,这些人为何暗谋于他,尤其那指众人行动的“主人”,更不知是何许人也—— 他惊怒交加,强自按捺怒气,继续窥视下去。 瘦小怪客沉声说道:“今晚主人说不定亲自驾到,但在主人驾临之前,咱们必做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来咱们盘问这三人,调查那小子身份、来历,给主人心里有个谱儿,日后要剪除他,也简单多了!” 解下腰丝红色葫,拔开瓶塞,朝三人脸上,头上一阵乱渍,眼皮未睁,瘦小怪客已用迅不及掩耳的身法,制住了手臂“三里”要穴,待三人分别醒来发觉自己被制之时,欲挣扎已无能力,耳听瘦小怪客冷笑连连,目睹他飞扬拔扈,却发作不得。 瘦小怪客冷冷喝道:“三人听着,尔等已落入我手,生死伤残凭我一言,请自个忖测,选善从良,对我寻问,不得虚伪塘塞,否则……”他细眉一剔,嘿嘿冷笑数声,一霎那脸孔忽布满煞机凶厉之色。 接着,他沉着脸色问道:“尔等三人多日行踪,我已探测清楚,现在我问一声,你们跟那姓越的小子有何关系!” 血印掌沉默不言,只鄙夷的望他一眼。 他自负黑道瓢把子,岂肯低声下气于这些武林汉子。 瘦小怪客炯炯目光闪过一丝凶厉之色,冷笑道:“这位朋友是聋子吗?” 血印掌冯奇自负甚高,闻言勃然大怒,喝道:“不长眼的小辈,你不打听打听,老夫是何许人,岂能容你这般无礼。” 瘦小怪客怔了一怔,冷道道:“杀才,本人只知不纵者用力,却不管你何方俊杰,同时——” 顿了顿之后,轻蔑的接道:“就算你德高望重,为武林佼佼之士,但与吾主人比起来,可是皓月与秋萤,差上十万八千里!” 越飞暗自判断,思索,却想不起此人口中的“主人”是何方神圣,眼见冯奇受辱,几乎挺身而出,但一旁金玲,绮玉又使他深深考虑,他不想再见她俩人,他鄙夷自己对她俩付出的感情。 冯奇狂笑道:“要杀便杀,要剁便剁,让你等小辈知道黑道瓢把子血印掌冯奇不是简简单单的人物!” 他自报名讳,却不见众有所惊色,暗下也为众人有所持仗而为的态度惊讶了一下,瘦小怪客敝声笑道:“不错,血印掌冯奇在江湖上,还算个角色,但是,光凭这点名望,要在本人面前充字卖号,可算我瞎了眼!” 冯奇哼了一声,不言不语,他认定跟这般人讲情说理,都是没有用的,反正他此刻的遭遇正如浅水之龙,离山之虎,只有任曲人摆布了。 瘦小怪客喝了一口酒,“噗”的喷贱冯奇脸上,凶恨的骂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心黑手辣,现在先放过你,等会有你好瞧的!” 冯奇气极而笑,怒道:“小辈,老夫刀山剑林,经过生死场面不知几凡,大不了一死,你用此挟老夫,未免太幼稚一点!” 瘦小怪客目光炯炯,扫了他一眼,毫不加理会,转朝金玲说道:“姑娘,为了你生命各方面的安全,请据实说出!” 金玲淡然道:“你要我说什么?” “越小子的身份来历,及他此后的踪迹!” 瘦小怪客恐吓的道:“你老实说出来,本人不但保证恢复你的自由,不准任何人侵犯你,并给予贵重的酬劳赏金!否则,你跟他一样,受极残酷的刑责而死!” 金玲道:“那姓越的,我跟他一点都没关系,他的事情,我一慨不知,你问我也不会问出什么!” 越飞暗呸一声,由她一片言语中更断定她已变心,他愤恨的想道:“为了生命安全,你跟我当然没有关系,哼,你如此贪生怕死,我决不救你,让你受他们残酷的摆弄而死!” 瘦小怪客冷冷一笑,道:“姑娘,本人交代过,不能私自隐瞒,难道你没听到,难道你甘愿让人把你花容月貌毁去!” 此人说话凶狠,强凌俱备,简短而有务,容貌是女人第一性命,非同小可,金玲虽倔强不屈,娇躯已隐隐颤抖起来。 瘦小怪客又道:“姑娘容貌美丽,国色天香,一世受用不尽,若被人用刀一块一块削去,可是极其遗憾的事情!尤其那被割去肉皮的地方,凹凸不平,剑痕斑斑,比起厉鬼,犹有过之……” 金玲忽大叫道:“你……你别再说下去……我……”她娇喘吁吁,美丽的脸孔已微微发白,体躯颤个不住,显得那么惊恐畏怯。 越飞心想:活该这是报应,你们应得的报应,我已决定,除了冯奇以外,谁也不救,让你俩自生自灭,受惨绝人寰的虐待。 瘦小怪客见金玲面有难色,心中得意,脸色更凶厉可布,说道:“姓越的小子,枉负侠义,禽兽不如,吾等极为鄙视,姑娘犯不着牺牲自己,掩护于他,老实说,吾等对此人势在必得,不惜用残酷的手段……” 绮玉惊道:“姐姐,我们……” 金玲摇头不言,瘦小怪客再道:“为了保存姑娘一生幸福,安乐,本人敢保证,只消片言短语,道出他的来历,身世,即获自由,并受吾等盛大的欢迎,否则以姑娘花容月貌,若用利刀摧残,定比毒蛇恶兽还要恐怖!” 冯奇哼道:“小辈,如此行径,岂是人所能为,尔等分明枉披衣冠,心同污浊,鄙卑得吓人,老夫若不是被尔鬼计暗算,定够尔等恶魔化为灰尽。” 瘦小怪客勃然火怒,一个箭步,窜至冯奇跟前,提起枯瘦手掌,“劈拍”两下,重重打了冯奇两个耳光,然后厉声恐骇道:“杀才,你身入虎穴,尚敢侮骂吾等,待会叫你好看!” 冯奇冷笑道:“小辈,老夫等着就是!”言来从从容容,毫无畏色,果然不愧一方枭雄,瘦小怪客老羞成怒,大喝一声,又打了他两记耳光。 这两记耳光,全系重手法,血印掌不能闪躲,全部承受下来,顿时躯体摇晃,须胡乱飘,“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大声笑道:“小辈,你叫老夫死,老夫毫不在意,若想胡乱侮辱老夫,可是天诛地灭的鄙卑行为!” 瘦小怪客脸色铁青,伸出手指,点住他胸前的“幽风穴”,冯奇脑头一眩,立刻昏迷躺下。 瘦小怪客低骂两句,从腰间抽出一支明亮晃晃的锋利匕首,在金玲面前晃了一下,沉声说道:“姑娘,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说与不说,做个决定,本人迫不得已,使用最后手段……”故意折断一根树皮,那刀削着,削过之处,枝叶簌簌而落,好不锋利。 绮玉提心吊胆,知自己等如入虎口之羔羊,任凭他人宰割,战战兢兢问道:“姐姐,你答应他吗?” 金玲道:“答应,我答应了!” 她激动的握住粉拳,眼眸闪耀着无比坚定的光芒,瘦小怪客喜上眉梢,匆匆收起匕首,微笑道:“见机行事,不愧聪灵之人,姑娘,本人保证说出之后,你等就是自由之身!” 金玲轻哼了一声,忽大叫道:“我说,我说,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我原以一死,保全他的机密,这样答覆够了没有……”她重复的说道:“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应该保守他的秘密,你下手吧,我早已看穿,美丽与丑还不是那回事,你想用此强迫我就范,比登天还难!” 越飞怔了怔,心里的变化,作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愧疚而激动的自语道:“是的,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她,她心里始终只有我一人啊,这话是最好的证明,这里人倦鸟息,孤僻幽静,行人难至,她不必要做作,更不必要隐瞒呵——” 当她发觉真象之后,恨她的意思,变为内疚,惭愧,恨不得立觅一地投锁了进去,永远不出来,永远不敢与她见面。 爱,恨一念,原在一线,转变很快,他恨她入骨,但发觉并非她的错,而是自己误会人家时,他迫切渴求获得她的谅解,他爱她之心更深了一层。 瘦小怪客怔住半响,瘦削的脸色,一连串急变,最后,她愤怒的吼道:“贱人,你作弄本人,作弄得很妙,很新奇,但本人也要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你,那残酷的刑罚,决在你意料之外!” 围火而坐的十一个怪客,纷纷挺身站起,炯炯目光中闪耀凶残的光芒,表示出这些人并不懂得,怜香惜玉。 瘦小怪客再度抽出那炳匕首,放在熊熊烈火上烤着,渐渐,那明亮的刀身,由白色变成暗红色,由暗红色,变成大红之色,一支匕首,像个火棒,红通通的只消一触及肉身,便会被它烫熟。 他气咻咻的用匕首指着金玲,厉声道:“大胆丫头,本人今天若问不出你一言半句,此后决不叫‘葫芦鬼王’!” 金玲忽然镇定异常,视死如扫,娇叱道:“恶魔,今天姑娘若受不住皮肉之苦,吐露我丈夫一言半字,此后我也不算他的爱妻!” “爱妻?” 越飞脸色微白,一阵心酸,呐呐在心中喊叫道:“金玲,你常在我不在之时,这样安慰自己吗!啊,我多可恨,多傻,竟刺伤了你的感情,原谅我吧,我自知夸负你的地方,不胜枚举。” 他一挺而起,大步踏出洞外。 他铁青着脸,步步向那群来历不明的怪客逼进,并嘿嘿冷笑道:“各位,俗语曰:‘阎王要你三更死,决不留到五更天’,你们何其倒霉,撞在我手里!” 众人吃了一惊,愕然向他打量,“葫芦鬼王”比较沉着,发现情形不对,立刻大声喝道:“兄弟小心,此人行动诡异,决不是好来路的!” 越飞大声笑道:“葫芦鬼王,你说得不错,但想避一死,已是大不可能的事!” 葫芦鬼王怒道:“朋友,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我……” 话没说完,手臂急扬,一缕红光,电射而至,连眼皮也未及眨一下,那烧红的匕首,已带起一缕尖锐破空之声,劲袭而来。 越飞手掌向外一挥,红光顿灭,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掌,便击落了葫芦鬼玉疾劲暗器,只把众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急张口大叫道:“兄弟,此人正是那姓越的!” “真的!”葫芦鬼王脸色微变,大大的惊讶了一下,随即他扬声大笑,掩饰了自己的窘态,厉声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投,越小子,活该你今天煞星高照,假借本人之手,收回你的露魂!” 越飞望了金玲一眼,金玲正错愕的注视他,四目相视,越飞愧疚的低下头去,金玲美脸上浮上淡淡红晕,她心里讪讪想道:“怎么这么巧,他也来了,刚才我说的话,他不知听到没有!” 她忽然不安起来,一颗螓首,早已羞急的埋在绮玉怀里,像似一椿对自己甚是耻辱的秘密被人揭穿一样。 葫芦鬼王倏欺身直上,闪电般拍出两掌。越飞暗一估量,这两掌力道竟在千斤之上,心头微辱,不敢怠慢,翻掌抵上。 “碰”的一声,“葫芦鬼王,你已成纲中之鱼,能挣扎吗?”说着,呼呼划出三指,指风刺耳,点点黑影,缤纷错落,真的神奇奥秒,诡异莫测,这套指法,正是他攻无不克的内家绝技“金椿神指”。 葫芦鬼王大惊失色,顾此失彼,彷徨无策,猝然间吃他的“金椿神指”奥妙所困,来不及闪避,“嗤”的一声,衣裂皮破,血流泪泪,他再顾不了面子了,虚晃一招,暴退一丈,大声招呼道:“兄弟们,这小子泼辣得紧,咱们快合力残灭他,主人闻知,必有重赏。”弓矢上弦,不发不成,众人也硬着头皮,一拥而上。 霎那间,刀光闪闪,掌风呼呼,全朝越飞身上招呼。这些怪客身手不凡,合十七人之力,虽未困住越飞,但越飞想出手伤其中任何一人,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博斗了数十回合,越飞已暗自警惕:“不好,若然这般长此下去,自己虽不致被击毙命,但也活活累死了。” 边打边想,忽想个妙策,乘众人攻势稍缓之时,大喝一声,奋力迫退左旁三人,一个箭步,疾快的拂解了血印掌冯奇的穴道。 血印掌穴道一解,霍地挺身站起,感激的道:“谢谢主人解危!” 越飞感情忽莫名的行动起来,淡淡笑道:“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了,你亲口说过,请别改变心意!” 冯奇一愕,惭愧的道:“小主人,冯奇一时冲动,使您生气,甚觉对您惭愧,希望您别改变挂念这点,待退敌之后,冯奇再向您道歉。” “不必了”,越飞击退欺上二敌,苦笑道:“我深知自己无德无能,担当不起你的主人,请以后别如此称呼我,免得我心里不知!” 冯奇叹了一声,再不多言,匆匆加入战团,施展他本身绝技,以排山倒海的威势,帮助越飞打击十七怪客。经此一来,葫芦鬼王方面顿感不支,越飞身手堪称举世罕逢之材,加上凶猛如虎的黑道瓢把子血印掌冯奇,仗多为胜的优势已渐失去,葫芦鬼王忽地纵退一丈,大呼道:“放蜈蚣,快!” 闻言,众人齐喝一声,剑掌齐飞凌厉绝伦,全以硬打硬拼,不要命的招法向越飞,冯奇逼去,越飞退后一步,冯奇却连退一丈,气得怒啸入云,须发乱飘,好不吓人。众人略占优势,立刻用疾快的手法,从怀中取出一支黑色铁匣。 十七支铁匣长短相同,大小相若,取出之后,打了开来,匣内“飒”的跳出一支巨大的蜈蚣,长及一尺,全身五花斑纹,狰狞可布,落地之后,张口一叫,即向越飞,冯奇爬去,行速疾快,霎那间已越近俩人身前。 金玲、绮玉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同时跃上一颗巨大青石上,颤巍巍瞧着越飞,冯奇俩人,眉宇间忧愁之色重重。 越飞大喝一声,声如金石交鸣,只见他腹鸣如牛,双臂劲抖,“滑啦啦”推出一股劲猛大力,狂飙似向蜈蚣群扫去。 巨大蜈蚣跳跃老高,掌风过处,身首异处,此血喷浅,腥臭呕人。 越飞连环交轰,每次发掌,腹内必牛鸣一声,掌风刚猛,如同排山倒海,怒海澎浪,巨大蜈蚣虽狰狞可怕,凶猛绝伦。却经不起他内家修为至高的“莽牛气功”袭击,倾刻间死去七、八支、剩余地仍猛扑不休,继续纠缠两人。 冯奇也照样施展内家掌功,震毙六、七只蜈蚣,地下爬着的不伤即残,攻势已缓慢下来,这些蜈蚣平日受过训练,见敌人凶猛难欺,也自畏惧不前,葫芦鬼王冷哼一声叫道:“放蛇!” 众人喝叱声中,群起攻击,同时左足一跺,裤脚管下,连续窜出几条丑恶毒蛇,昂首嘘声,带起一股腥风向俩人涨去。 平凡女子,最怕蛇虫,金玲、绮玉也不例外,惊惶得互抓对方,心跳怦怦。 越飞道:“葫芦鬼王,这就是你等最后绝技吗?” 葫芦鬼王冷笑不言,撮唇一啸,声如削竹,刺耳难听,数千毒蛇听闻啸声之后,高嘘一声,群扑越飞,越飞也不怠慢,双掌连环,连续拍出,掌风嗖然,其利如剪,遇上不伤即死,毫无过融余地。 血印掌冯奇怒道:“尔等群攻不达,竟以畜牲袭人,如此穷凶极恶,休怪老夫施展‘血印掌’了!”说着身子-挫,骨骼急抖,“格格”作响,满头须发根根倒竖,如同刺猬,手掌一扬,便听到一丝急劲的提气风声,瞧气魄,威猛惊人。 他缓慢走着,“咚咚”有声,每行一步,地上即陷下 三寸脚印,乍眼看去,冯奇走过之地,如梅花错落,整齐巧妙——“血印掌”是他仗以成名的绝技,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他这一喝破,立刻把众人惊得顿了顿,威势大灭。 冯奇沉缓的朝越飞道:“主人,您那方好生料理,冯奇决以血印掌与他们拼了!” 双掌一提,霍地向外翻去,口中吐气开声,“嘿”的闷喝一声,两股狂飙,疾扫而去,掌未到,满天败叶已飞飘众人一脸一头皆是。 越飞默然不语,暗自提起“莽牛真气”,配合冯奇血印掌,劲袭敌人,一时掌风大作,俩人手足所及,十七条怪客纷纷暴退,乱成一团,跟着,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十七人之中,早有七、八个人来不及闪躲,被击毙命。 骷髅山一向沉静如死,此刻却杀气震天。 □□□ 熊熊烈火闪耀下,越飞“莽牛气功”大展神威,一气击伤六、七位怪客,占尽优势,剩四、五人拼命挣扎,形势垂危,自顾不暇。 冯奇血印掌一经展开,不倒不休,那四、五个仅剩怪客,早吃他威猛掌劲,震得气血翻滕,摇摇欲坠。 越飞觑中一个空挡,一掌扣住葫芦鬼王手腕,使劲一托,葫芦鬼王立足不稳,碰跌个黄狗吃屎,尼股朝天,满脸泥土。 越飞一脚跺在他胸脯要穴上,冷笑问道:“葫芦鬼王,越某与你无仇无怨,却心怀异端,屡次计算越某,今天叫你还个公道!” 葫芦鬼王破口大骂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葫芦鬼王非贪生怕死之人,小子弄清楚点!” 越飞冷笑道:“我问你,谁唆使尔与我为敌?” 葫芦鬼王闭眸不答,越飞再道:“说出来,让你逃生,越某不会失言,否则你将受三日痛苦而死!” 葫芦鬼王倏然睁开凶芒闪闪的眸子,厉声道:“小子,你别得意,我死了,主人得知之后,迟早会为兄弟们报仇,那时,你将可怜得像被踢的狗!” 越飞道:“你们主人是谁,难道他没名讳,见不得人!” 葫芦鬼王大声道:“小子,你可以把我杀了,但要这样辱骂我主人,我可要骂你祖宗三代!” 越飞压制愤怒之情,冷笑道:“你主人真有这么大的魄力,叫你等甘心为他而死?” 葫芦鬼王恨声道:“就是!” 他再补充一句,挖苦道:“你嫉妒了是不?” 越飞平淡的道:“你们这批恶人穷凶极恶,为非作歹,在下不会嫉妒的!” 葫芦鬼王怒叫道:“小子,成者是王,败者为寇,我葫芦鬼王今天不幸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话说,我认命 了,但我主人会心中奖赞我,为我复仇。死等于生,我死前一点没有后悔……” 说到此,他的话声,忽然低弱下来,喃喃朝天自语道:“主人啊,我死前一点没有后悔,我是心甘情愿的,您在遥远的地方,听到您忠实的仆人为您赴死吗……” 他落泪,神色间并未因大难临头而惊慌,脸上一片详和,他目注遥远,像在等待,等待那“主人”的回话。 自古义气汉子,多属屠狗辈,这些人虽穷凶极毒,如虎似豹,但对他幕后主持一切的主子,却忠正不阿,义气冲天。 越飞有点不忍杀他,冷笑道:“葫芦鬼王,这是何苦,你主人见死不教,迟迟不来,你值得为他牺牲一切?” “胡说!”葫芦鬼王大声道:“我主人身有急事,无法分身来此,你别看低他的为人……”临死之前,他竟替为他而死的主子辩护,可见他心中对他主子存着的忠念,已根深蒂固,难加变改了。 越飞问不出究竟,冷然道:“你坚决不说,休怪在下真下手了!” 葫芦鬼王放声大笑道:“不用你费力,不用你费力……”他紧闭两眸,用力咬断舌头,泪泪鲜血从嘴唇流出时,他已魂魄扫阴了。 葫芦鬼王死了,当越飞发现他咬舌自绝时,心中为他的义气大大感动了一下,四周亦静寂了,冯奇抱着一具一具尸体,埋葬去了。 绮玉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惊忧参半的呼道:“越大哥……”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都说不出来,仅只叫了一声。 金玲责备道:“妹妹,你为何这样称呼他,他跟我们毫无关系!”她淡然朝他福了一福,冷冷说道:“多谢大侠救命,小女子永生不忘。” 越飞本想道歉,但无从说起,正感窘困之时,见她如此作法,忽暴燥的说道:“你们不必谢我,是的,我跟你们毫无关系,我不愿接受你们的谢意!” 金玲淡然道:“原则上,你救我俩一命,我俩应向你道谢一声,现在我已谢过了,心中再没什么顾虑了!随你怎么说都可以!” 绮玉急道:“姐姐,我们为什么要长久隐瞒下去,我……”金珍挥手打断她的话语,说道:“妹妹,你还没谢他救命之恩呢!” 越飞沉声道:“我必要救你们一次,并非为着谢言,我知道你们表面作谢状,其实心中并无存谢意,何心劳神作态,多此一举!” 绮玉道:“姐姐,我忍受不了,我们不必隐瞒,增加大家的痛苦,我知道你的心里也很伤心,他也是的,为何要为了一点误会,长此纠缠下去,永无澄清之日!” 金玲道:“妹妹你错了,我只想削发为尼,永不再入凡俗人间!”说此话时,平平淡淡,毫不动心,但是,那一双明澈的大眼眼却不由的潮湿了。 越飞忽行动的走前两步,握住她的玉臂,大声道:“如果你俩心里真还存着我的话,我比谁都了解,你们可在附近村落住下,等我大难不死,安然返回之时,再向你俩道歉。” 绮玉惊道:“你是说,近日你将有大难临头?” 越飞道:“是的!” 金玲道:“任何人不能助你吗?” 越飞道:“是的!” 他忽觉金玲温柔了许多,尤其那句问话里更蕴藏着无限关注的情意,一霎那间,他眼中阴影消失了,一种力量鼓足着他,终于放胆的说道:“以前种种,我们不去理他,我相信你们没错,错的是我!这里,我向你俩道歉,不知你们是否接受!” 绮玉又忧又喜,道:“越哥哥,你想我们会计较它吗?” 越飞羞愧交加,无地自容,一张俊脸涨得火红,呐呐道:“是的,是的,你们宏量大度,不会计较这些,我又错了!” 他转身就走,实在无颜多呆下去,他道:“你们在附近村落等我……” 绮玉呼道:“你要保重啊,我……我已有了……”以下的话,羞怯得不敢说出,越飞怔了一怔,见她娇羞不胜,不由动了好奇之心,问道:“你有了什么?” 绮玉低头不言,金玲咬着芳唇,道:“她有了孩子!” “孩子!”越飞心头一震,思想疾快的回想那客栈的一夜,他酒醉下情欲高涨,肆意侵犯了她,他惊喜又愧疚的道:“啊,玉妹,你好生照顾自己,为了将来,你要忍耐一切!” 他不敢料定,明日骷髅山与那武功高不可测的“索恨者”一搏是生是死,所以,叮咛至最后一句,透露了许多悲哀,他眼睛已潮湿得看不清路向。 绮玉急叫道:“越哥哥,你小呀,前面有石头!” 越飞闻声止步,果见一尺之外,一颗大石挡住去路,可笑他竟全然不觉,若非绮玉点醒,几乎栽个大跟斗。 他强按胸中辛酸,“玉妹,孩子,他一定会很快的长大,像他娘一样,具有仁慈的心肠,聪明的脑筋,活泼的个性……” 绮玉幽伤的道:“他应该像爹……” 越飞思路迷惘,暗下咬牙,远远离开三人,沿路,他流了许多眼泪,暗想:“我一定要胜,胜了我有孩子,有温柔的妻子,有幸福的一切……我不能失败啊!” 风吹劲草,沙沙生响,他生命突然充实了不少,专心为明日生死搏斗而思忖策划。 □□□ 清晨,旭日东升,天气和畅,骷髅山上,直壁插云,戏松古柏,矮枫高丹,乍眼望去,景物清奇,如一幅图画。 这是主峰最平坦的地方,十丈方圆,虽林木繁茂,劲草养生,怪石嶙峋,但比起别峰,就显得平柔多了。越飞目光灼灼打量天色,他已等了一个时刻,心情焦虑,甚不耐烦。 忽然,东方狭窄山路,出现两条身影,衣袂飘飘,潇酒出丽。他左掌握拳,重重拍在右掌上,紧张而兴奋的自语道:“来了,索恨者终于来了,我多月未遇对手,心中已然发斗,正好乘此机会,一吐杀气!” 那两条身影,缓缓走来,愈走愈近,越飞已分辨出那穿红衣的是女人,白衫的是男人,索恨者十九不出是那雪白长衫的男人,他心里虽然紧张,但表面上一直浮着安祥的微笑。 渐渐地,双方距离只剩下八丈多远了,越飞打量这一男一女敌人,忽地惊怔的叫道:“哦,原来是你!” 他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少女身上,只见她长发披肩,清丽绝俗,瑶鼻樱唇,面如牡丹,说不尽的娇美媚妩,一身大红装束,薄如纱单,罩着一个诱人汤魂的胴体,迎风招展,窈窈动人,继毫半露,最可贵的是美而不俗,艳而不妖,一眼望去,直如仙女下凡,一种圣洁的美慧,在这清奇的山峰上,显得更为特出。 她,正是他所熟悉的淡装少女,见了她,他有说不尽的愤恨,离开了她。他有许多非言所能够形容的惆怅。 他急忙打量她身旁的男人一眼,只见他英伟俊美,修眉朗目,一身雪白衣裳,十分干净,点毫不染,潇洒出庄,如同玉树雄风,面上浮现的淡淡笑容,是那样的高贵,骄傲,令人望而止步,不敢生面高攀之念。 如此一对金童玉女,若出江湖,不尽收羡慕,赞佩的眼色才怪哩!他生出强烈的妒意。 他嘲笑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哼,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呀,为何做此傻态,让他俩见了好笑!” 他尽量收住心神,抬头望天,装出比他们更高,骄傲的样子。 红装少女怔了一下,那清亮得如雨颗实石的大眼睛,微微瞥了他一眼,道:“朋友贵姓?” 越飞故意装做没听见的样子,面背而立。 红装少女有点委屈,道:“哥哥,你问他吧!” 越飞恨恨地心中骂道;“好不知耻的荡妇,左一声哥哥,打一声哥哥,叫得多么亲热!哼,你离我而去,短短几日工夫,就称呼一个陌生男人哥哥,好像这世上只有你俩存在似的!” 他一遍一遍的辱骂她荡妇,淫娃,贱女人,然而,当他与她面对面,看清她脸上无形中流露出的圣洁光辉时,他又骂不下去。 这高贵,严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无时无刻不流露在外面。 俊美潇洒的年青俊杰,目光一扫,越飞心中不由震撼了一下,疾忖:“好锋利的眸光,只怕他内功修为已达水火不侵之境。” 他淡然道:“请教朋友高姓大名!” 言来温文尔雅,十足像个书生,不带半点练武人的火气,越飞委实佩服他,但奇妙的感情作弄,这佩服之心,一闪而逝,忽然极度的嫉妒他,恨他。 他冷冷地道:“敝姓越,草字飞,正是应兄台之邀而来!” 潇洒剑客怔了一下,道:“姓越的朋友,在下曾目睹过,对他印象深刻,好像不是朋友!” 越飞道:“这是什么意思,兄台邀约在下于骷髅山一决雌雄并算好差事,难道在下有冒名顶替的行为!” 俊美白衫剑客平和的笑了一笑道:“阁下别误会,在下纯粹是好意,既然阁下就是越某人,一较胜负,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事!” 此人传柬字句十分狂妄骄傲,但见面之下,却恁地温文有礼,一言一行,莫不是仁厚的君子作风,越飞心中有气,倒不好意思一下子就发出来。 红装少女道:“他可能是的,我已看清他的轮廓,与那姓越的十分相似,也许,他左颊乌青的伤势已痊!” 俊美剑客平和的笑道:“如此再好不过,免得误伤无辜之人,于心不安!” 红装少女瞥了越飞一眼,轻轻笑道:“哥哥,你有把握赢他吗?” 俊美剑客还未答话,越飞已被她这一声亲昵的称呼 “哥哥”,激起满怀怒火,走前两步,朝年青剑客拱手说道:“在下能与她说两句话么?” 俊美剑客含笑道:“你请!” 越飞道声“谢谢”,望了红装少女一眼,正想说:“你运气很好,请来这么位高手,”语到唇边,情绪上忽起了个极大的变化,一改为酸溜溜的道;“十分抱歉,我作了你许多爪牙,但我想你不会在意,因为你的美色,可以请遍天下年青高手,为你效命至终……”。 俊美剑客听此言后,不悦的插口道:“阁下仪表不凡,潇洒出庄,如此挖苦人,可是不对的!” 越飞暗中哼了一声,道:“这些话若算挖苦之言,在下情愿挖苦别人!” 俊美剑客道:“阁下的意思是不屑挖苦于她?”言来平平淡淡,本可借此生气,下手击他便但他却不,面上的表情,十分奇异,令人感到高深莫测。 越飞道:“在下说的全是实话,有朝一日,当她厌倦你时,就是你体会出其中三昧的时候了!”眼见年青剑客俊脸微变,剑眉斜剔,正想继续讥讽几句,忽见他剔起的右眉眉心生了一颗朱砂痣,想起“南海圣僧”的交代,心中怦跳,道:“不过兄台不必担忧,以兄台身为‘南海圣僧’老前辈的门徒‘飘逸剑客’看来,普天下能与你颉顽抗斗的人并不多见,是以,近几年来,你尽可高枕无忧!” 年青剑客不悦之色,忽变为极度的惊讶,匆匆说道:“朋友何以知道在下的身世来历,以及师承?……” 越飞笑道:“打听呀?” 又道:“难道兄台只准自己差人打听在下身世,来历,就不容在下打听你的身世,来历,以及师承何人么?” 飘逸剑客果然脸色又是一变,问道:“这样说来,阁下已经把葫芦鬼王……”话说一半,就住口不言,仔细打量越飞神色,一双剑眉微微皱着,似乎暗在担忧葫芦鬼王的遭遇。 越飞故做歉容,道:“对不起,葫芦鬼王屡次暗算在下,已被在下于不得之情形下,动手除去,兄台若想为他报仇,可把这件仇帐,挂在越某头上,待会一并解决!” 飘逸剑客脸色一谙,轻细的自语道:“唉,他竟死了,他为了任务的等于为了我而丧命……”他抬起神光湛湛的眸子扫了越飞一眼,极力压制情绪,平淡的说道:“当然,阁下杀我手下,必须以命填命,安抚我于下于九泉之下!” 越飞无所谓的道:“飘逸剑客,这是恨事,我们暂且不谈,先来聊聊开心的事情,免得待会比斗之下,双方必有一死,想谈也没机会了!” 飘逸剑客微一颔首,淡然道:“阁下有此雅兴,在下不好拒绝,你先说吧,我们先谈哪些?俩人生死在即,竟惹无其事的谈笑风声,光凭这份静定的胆量,非普通江湖道人所能比拟的了。” 越飞忽指着红装少女道:“我们先谈她好吗?” 飘逸剑客一怔,奇道:“她有什么好谈的!” 越飞道:“我们即刻就将分判生死,但光解决生死问题,未免显得太单调一点,何不以她作赌注,生者获得她,死者……” 飘逸剑客摇头打断他的语言,说道:“她不是样品,岂能做我们生死决斗的赌注!” “差不多吧!”越飞揶揄的朝红装少女瞅了一眼道:“你仔细看看,假若你不幸落败,她归谁所有?当然,我们之间比斗,并非普通武林人可比,一经交手,非死即残,那时,试想你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吗?” 飘逸剑客沉吟道:“在下看得出,朋友为我生平未见之劲敌!双方生死,由天决定,但以她作赌注,未免太不人道,有失英雄本色!”说着,他默默含情的向红装少女注视一眼,并讨好的说道:“妹妹,我想你不会接受这无礼的要求!” 红装少女道:“我接受!” 飘逸剑客吃了一惊,急问道:“为什么?” 红装少女指着越飞道:“他从不把我当人看,我以前不是曾经告诉你了么?” 飘逸剑客放心的喘了一口气,他明白红装少女语中含蓄对他的恨意,并非一言两语,能化解得开的。他可以不必担忧的去思想一切他所不敢想像的失望。 于是,他安慰的道:“妹妹,愚兄对你的遭遇,一直记在脑里,不敢忘记,你放心吧,如果你尚还感到不安,就回想一下愚兄所说过的话!” 红装少女极快的道:“你肯定的说过,决以有生之年保护我,并制他于死地!” 飘逸剑客笑道:“还有呢!” 红装少女轻轻眨了一眼那长长的睫毛,道:“你会向我保证,三十回合之内不折辱他一顿,就不算胜利……” 越飞听得俊脸一变,耳听飘逸剑客朗声笑着赞道:“妹妹果然不愧人间奇女子,不独艳冠天下,就是聪明才智也非平常女人可并,你的记性真好,愚兄十分佩服,哈哈,他可真要气坏了!” 俩人轻谈巧笑,只把越飞气得目光暴射,半晌作声不得。 飘逸剑客又道:“妹妹,他也是个高傲的年青剑客,曾几何时;听到这种话,无怪他脸色铁青,倾刻间变成一忖骇人的凶相!” 红装少女巧笑道:“哥哥,你要小心呀!” “放心!”飘逸剑客仍安祥而潇洒的道:“愚兄的保证,比铁石还要坚固可靠,相信他施展毕生所学,也抵不住愚兄三十个照面!” 红装少女嘟着小嘴,佯嗔道:“别太骄傲,哼,当初遇见你时,亲切近人,那知不出几日,就恢复了昔日目中无人的狂傲性格!” 飘逸剑客道:“妹妹,您不是授意我气他么,这正是最好的气人方法啊!” 红装少女嗔道:“我知道了,噜噜嗦嗦,真烦死人!” 飘逸剑客笑道:“好,好,愚兄不再说了,那天带你上南海,叫你相信,愚兄并不是好说话的男人……” 红装少女斜瞥越飞一眼,问道:“南海好玩么?” 飘逸剑客道:“有花,有树,有鸟,有海,有山,有……” 红装少女摆手道:“人家只问你南海好玩不?你就说上大套,真是个长舌男人!” 飘逸剑客道:“妹妹,您的小性子,愚兄真受不了,这也不是,那也不好……”他似想起什么,自言自语的道:“啊,我知道了,敢情您等得不耐烦了?” 他跨前一步,嘴角笑意未退,声音也冷漠了不少:“姓越的,你也别生气了,总之,我们之间,势如水火,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快撒出兵器,让她了偿心愿!” 越飞冷笑道:“是的,让她了偿心愿,你故意气我,也是为她了偿心愿,老实说,我一再忍耐不发,并不是怕你,实是因为你与我师门有密切的关系,认真论起来,我还须称呼你一声师兄!” 飘逸剑客愕然道:“今师何人!” 越飞道:“绝命尊者!” 闻言飘逸剑客初时剑眉一缕,面有难色,最后,忽似想通什么,朗声大笑道:“今师绝命尊者早已与家师绝缘断情,岂与在下发生关系,哈哈,越朋友你过虑了,咱们就算同门弟兄,但此事已至此,恐怕也无挽回的余地!” “好!”越飞愤然道:“你这般绝情绝义,迷溺女色,不顾师门情谊,越某对你也没什么好谦让的,放马过来,让苍天做我们生死的主宰!” 飘逸剑客道:“用掌用剑,任凭阁下选择!在下不管与谁比斗,决定公平示人!” 越飞道:“随便!” 飘逸剑客像似一点也未将他放在眼里,仗着“南海圣僧”一代奇人悉心传授,有恃无恐,朗笑着朝红装少女问道:“妹妹,你说好了!” 红装少女瞥了越飞一眼,坚决的道:“用兵器解决较好!” 越飞惨然一笑,道:“你真是个蛇歇心肠,一个女人,动者想法杀人,用心之残酷,比较凶恶魔徒毫不逊色,反而冰寒于水,青出于蓝,哼,谁叫偏偏有人甘为奴役,逞你凶心,若越某侥幸不死,誓取你颈上人头!” 飘逸剑客冷然喝道:“姓越的,少逞口舌之利,须知刀剑无眼,你时时刻刻有性命之虑!” 越飞不理他的喝叱,指着他大声道:“还有你,枉负‘南海圣僧’一番心血,为虎作伥,‘南海圣僧’老前辈他乡有知,必严惩你欺师灭祖的浩天大罪!” 飘逸剑客胸府极深,此刻,也自按捺不住,呛然拔出长剑,那柄长及四尺的宝剑,寒光闪闪,泛人股肤,剑同一泓如水,非是凡品,他用劲一拦,只听“嗡”的一声,剑花乱颤,威势逼人,光只这试剑的一个细小动作,已是天下武林难出其右的困难问题了—— 越飞不敢怠慢,恨恨斜瞥了红装少女一眼,反手抽出 神兵兵器“金滕月战”但见霞光暴射,周围一丈方圆,全是金滕月战火红的映影。 飘逸剑客心头微震,冷笑一声道:“兵器倒是不错,不知运用得当否?”言来显然有轻视越飞武功不如兵器神奥,越飞沉声道:“废话少说,请吧!” 飘逸剑客冷然道:“你先——” 越飞手抱金滕月战,灼灼注视对方,脚步一抛,大喝一声“好”,一片霞光,倏然朝飘逸剑客当头压下,飘逸剑客哼的一声,左肩微斜,手中长剑,突毕直的穿破霞光,带着一缕寒光,朝越飞胸前刺去。 “当”的一声大响,青光,霞光顿灭,俩人分开而立,剑眉都高高挑起,不怒而灭—— 高手比斗,原决定于霎那间,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俩人一触即散,心中普遍有了个概况认识,飘逸剑客轻视之态已失,低沉有力的说道:“果是绝命尊者高徒,在下先前尚以为宵小之徒,假冒他的门人呢!” 越飞疾忖道:飘逸剑客不愧一代圣僧门徒,气定天获,神凝丹田,举手投足,皆有一股潜力,防不胜防,若不小心抵拒,恐怖难逃一死。 红装少女退出老远,但越飞尚能清晰的看清她的脸色,见她星眸紧注,凤眉带忧,脾气突然暴燥起来。 “她关心情郎,忧心忡忡,自己倘若不敌,也得拼出最后一口精修之气,与飘逸剑客同归于尽,叫她痛苦一辈子!” 此刻,他心念一定,视死如归,反而沉下心来,把全付精神集中于思忖破解敌人的攻势,还以颜色。 飘逸剑客不耐的暴叱一声,纵离地面,半空缩足伸臂,左掌右剑,呼呼矗矗,推出三掌,攻出五剑。 沙石激射,灰沙弥漫,越飞倏然清啸一声,跃身而起,左掌聚劲一翻,吐气开声,迎将上去,右掌金滕月战舞起斗大霞光,闪闪耀耀,电般奔向飘逸剑客全身要害,出手毫不留情,又准又疾,自他出道以来,与人全力交手,此次还算空前未有—— 红装少女以袖罗掩面,忽尖叫道:“别打了,我怕啊!” 越飞闻言,心头一震,疾忖道:“你怕我死,还是怕他死呢?……” 他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哼,一定是他,自己凭什么叫她担心……”他怒恨,失望的思忖着,身手登时顿了顿。 高手比招,那能分心,越飞身手一顿,已无形使飘逸剑客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意要毙他于掌下,以博佳人青睐,那肯听从她的话,右掌加劲,嗦嗦嗦,一连五剑,如同黄梅之雨,罩遍越飞前后退路—— 连环五剑正是“南海圣僧”苦心领悟的绝技,以南海圣僧绝顶武功,天纵才华,连环五剑尚耗去他五年参修,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越飞闪避不及,无限怨毒仇恨之情,顿时泄露出来, 大声喝道:“都是我这贱人,无故分我心神,你手段真毒,我作鬼都不饶你!” 把握千分之一机会,胡乱向左一闪。 “嗤”的一声,他突觉痛楚万分,一个跄踉,跌撞而出,飘逸剑客冷笑一声,连人带剑,舞起一片寒光,电般劲猛的罩下。 红装少女一霎间似了解了什么,忽扬声大呼道:“喂,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始终没把我放在心里面吗?” 飘逸剑客煞机已起,那肯失掉这个机会,闻言,一顿不顿,晃如未闻,一片青光涌起,刺骨寒意,已逼使越飞战栗了一下,他鼓足余力,翻掌击出,飘逸剑客攻势微停,他已借机掠出三丈多远。 他不明白,这一道并不算太利害的剑伤,为何使他痛苦欲绝,功劲大减,百忙中,反手一摸,只觉被飘逸剑客宝剑划过之处,曲曲折折,竟不是普通剑势直划的模样,对飘逸剑客独特的剑法,及伤人的怪态,大大的震撼了一下。 红装少女大呼道:“停,停,飘逸剑客,你不听我话么!”她粉容发白,显然气极而致,飘逸剑客充耳不闻,手臂劲抖,宝剑嗡然作响,他身体如大鸟一般,扑向越飞,越飞惊觉之性极高,但飘逸剑客的独特剑伤,却使他无招架之力,雷光火掣的霎那,他明白自己并非技低落败,而是听了红装少女的呼唤,分散了心神。他大声喝道:“若不是我听你的话,分散心神而落下风,岂是飘逸剑客能伤,哼,你很高兴,尤其你的羞辱将有十倍的偿还,你何苦惺惺作态,令人厌恶!” 飘逸剑客宝剑飞劈而上,越飞怒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飘逸剑客忽停止一切攻击,退了十步,冷冷说道:“反正你是死定了,看在绝命尊者面上,留你个全尸!”说话时,他傲笑连连,脾睨作态,一付胜利者自居,瞧得越飞大生反感。 飘逸剑客道:“我差点忘记剑上涂有毒药,不过,幸夸如此,否则你身首异处,死也保不住一具全尸!现在,你可安心瞑目了,我剑上涂着的毒药,天下除了我怀有能解的灵药外,任凭华陀再世,扁鹊重生,恐也回生乏术!一个时刻过后,你毒性发作,就……”他忽不安的瞧了红装少女一眼,见她默默出神,粉容绷得紧紧,也自凛然。 红装少女在想:“他为何在生死关头,尚不自觉的听从自己,难道他心中真的……”她脑海里回忆着他几日来对她的仇态,若非嫉妒她与别人来往,他与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为何要屡次为难她? 于是,她激动的向他走去,并抚着他背部剑伤,问道:“你痛吗?”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在面对面时,都怯弱的说不出来,她直觉他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在初次邂逅的荒山,她就敏感的发觉了,那时,她芳心深处,就闪动着一个神秘的影子,从来,他不辞劳苦,一遍又一遍的救助她时,那神秘的影子已扩大十数倍,她常清晰的分析 红装少女道:“你为什么要瞒我,我知道你仇恨我跟任何男人来往……” 越飞一把抓住她雪白手臂,正想将她拉开,目光掠处,忽见红装少女一颗“守宫砂”分明的呈现玉臂之上,一时,他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全身乏力,那鄙视,轻蔑,不屑之情,一变为惭愧,内疾与不安,他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我又错了,我为何老误会别人,无故仇视她……甚至用世上最恶毒的话侮辱她……”他长喘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必须向您道歉,我一再误会你,认为你是世上最贱的女人,现在我知道了,我很不安,我想这时向你致歉,还算不晚,总算苍天有眼,叫我临死之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红装少女道:“如果你死,我也不想活下去!” “为什么呢?”越飞鼓足余力,努力端祥她美艳迫人的脸孔,以及那清冷如宝石似流转迷人的大眼,他仿佛得到什么启示,大声叫道:“你……你心里也跟我一样,存着……”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红装少女冰雪聪明,美眸一转,已知他语中的含意,羞涩的低下螓首,幽幽道:“有一个时期,我承认十分恨你,但是,我总记挂着你,希望神出鬼没,像从前一样,暗中跟踪着我,因为……那使我觉得安全得多!” 四目对视,俩人在这一霎间,仿佛都了解了对方,越飞兴奋得忘记自己已是垂死的人,他不敢想像的事,终于实现,而来得那么突然,他激动的握着她温热的柔夷,呐呐说道:“我也承认!”他暗哼了一声,提起勇气说道:“我骂你,恨你,甚至存杀害你之念,其实都是……”他放低声音,讪讪然接道:“我妒嫉你跟那些男人来往,同时,我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蕴藏在心中,每见你跟那些男人有说有笑之时,都忍不住要发脾气……” 红装少女婉然一笑,道:“你不会再发脾气了!”说着,情不自禁,依偎过去,越飞鼓足勇气,伸手揽住她蛇样柔滑的腰肢,俩人如触电般颤了一下,越飞突大声说道:“我将死了,但我含笑而终,死得轻松,你好生保重,要照料自己,我在九泉之下,时进为你祈福!” 他闪动着潮湿的眼睛,含笑道:“妹妹,我这样称呼你,我安祥而满足的死去,比活在世上,还要快乐,你能为我笑一笑,或者叫我……” 红装少女凄婉的笑了笑,低着螓首,凄苦而激动的呼唤他哥哥,越飞心花怒放,闭目说道:“妹妹!”他语声有点颤抖,显然这样称呼是他作梦也没料到的,“我是这样死的,你好生看看,等我的朋友将来之时你告诉她,我死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叫你妹妹!” 飘逸剑客脸色大变,忽地大声喝道:“喂,你……” 感情是不可勉强的,他清楚的听见俩人的一举一动,一问一答,像阔别多年的情侣,是那么和洽而动人的时,他星眸中喷出火样光芒。 他反复自语道:“我打败了他,击毙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原是心高气傲的人,暗地硬下心肠,大声道:“姓越的,这是你的运气,你将不将,你将幸福的过日子……” 他感触的仰天长叹,伸手入怀,抛下一包药粉,接道:“这是治毒灵药,表面上我是胜利的人,其实,我失败得很惨……”他讥嘲自己的笑了笑,转身而去。 红装少女大喜过望,匆匆拾起解药,温柔的替他敷上,有如百依百顺的贤慧妻子,越飞望着她美丽的侧面,感动得几乎落泪。 他勉强提起丹田真气,说道:“师兄,不管你心中如何恨我,我必须这样称呼你,南海圣僧老人家几日曾来中原寻访你,他老人家十分怀念你……” 飘逸剑客一怔,寞落的道:“我也很怀念他老人家……” 长叹一声,无精打彩的道:“我想通了,中原不是我迷滞的地方,我要回去了,回到他老人家的怀抱,多谢你的传柬,日后再见!” 越飞道:“他老人家新收一女徒,名叫青凤,请时加照顾!” 飘逸剑客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妹妹!” “亲生胞妹吗?” “不是!” 飘逸剑客微微停顿一下,道:“我佩服你!” 越飞一愕,还想说话,他身影已消失苍林里。 越飞精神振作了一下,转向红装少女望去,平和的阳光映影下,她真像一尊无比美丽的玉石雕像,那大大的眼睛,清澄似水,长长的睫毛温柔赛猫,挺直的鼻梁清新绝俗,小巧的樱唇温馨芳香,这一切一切,莫不是上苍得意的杰作,他只觉得一阵眩迷,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 红装少女没有挣扎,任他而去,轻轻眨动了下睫毛,羞赧怯弱的合下星眸,越飞望着怀中仙女,那是经过无比风浪,挣扎而得的感情,他万分的珍惜它,忍不住低头亲着她的樱唇。 刻骨铭心的一刻,双方都领悟了人生的真谛。 望着新升的初阳,四周花香鸟语,象征美丽的春天,已降临人间,她幽幽偎依着他,淡淡红晕涌上粉容,像熟透了的苹果。 “哥哥……” 她温情亲呢的说道:“无论你有三妻四妾,我都不在意,只望您好好对待我……” “我会的!” 越飞感动的道:“我知道你屡遭变动,早已厌烦游荡江湖,像我一样,迫切须要一个温暖的家庭!” 红装少女幸福的笑了,道:“我会遵照妇女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她羞赧万分,蕴酿许久的心语,终于说了出来。 越飞道:“会有一天,我们的孩子生出来了,我要骄傲的告诉他说:‘小淘气,你娘是世上最美丽温柔的女人,安静点!’” 红装少女温柔一笑,俩人温馨甜密的拥抱着,直到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