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妓失剑》 第一章 神秘竹签涉血案 天近黄昏,夕阳如血。 云台山麓,一条小路曲折蜿蜒,绕山而去。 小路边,山势陡峭,草木丛生。 竹叶飞身背一捆草药,沿着山壁顺势而下。 只见他手牵藤蔓,左跳右越,不一会,他已纵至山脚下。 看天色还早,他便在小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歇下了。 夕阳渐渐被远处的山峦隐没了。 小路边,草丛里不时发出几声秋虫的凄鸣,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却又带来几分神秘的气息。 竹叶飞重新整顿好草药,便起身上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已行至山口。 山外是一片荒芜的草地。 透过微黑的夜幕,还可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子里约莫有一、二十户人家,白墙黑瓦,炊烟袅绕,想来正是做晚饭的时辰了。 竹叶飞来到此地已半月有余了,他到这里来,是为了采集几味较为稀少的草药。 白天他上山,夜晚,就借宿于小村里的一个猎户人家里。 现在,草药已采齐,明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竹叶飞一边走路一边想着。 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山里传来。 竹叶飞回头看时,马已奔出山口。 竹叶飞却只见马奔,不见骑马人,直到马离他身体丈把远时,他才看清,马背上伏有一个黑衣人。 竹叶飞本以为马会从他身旁驰过的,所以,就没让路。 但此刻,那匹马竟是直向他的身体撞来,这时竹叶飞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竹叶飞见势不妙,蓦地抽身而起。 只见他凌空一抓就将那黑衣骑士从马背上提了起来,同时,他已点中了黑衣人的左肩“中府”、右肩“极泉”两处穴道,以防那人向他出手。 竹叶飞将那人放在地上,正想发怒,却见他动也不动,细看之下,却原来是个死人。 竹叶飞怒气顿消,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对!死人怎会骑马呢? 可是地下躺着的的确是个死人呀!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呢?竹叶飞心中不由泛起疑来。 他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死人。 只见这人面色灰黑,像是中毒而死,而刚才竹叶飞抓他时,却觉得他尸身还是软的。 一定刚死不久,竹叶飞想着。 竹叶飞的目光,又转到了他的身上。 当竹叶飞看见死人腰间的剑时,不禁一怔。 这不是柳剑青的“青龙剑”吗?怎么会在此人身上?难道柳剑青也死了? 真的是“青龙剑”! 剑在暮霭中闪着青碧的光芒,青碧的杀气。 剑背上刻有一条青龙。 青碧的光线中,青龙仿佛正在游动着,正要飞出来。 竹叶飞知道:这把剑是柳家祖传下来的,这是一把宝剑,乃古代陨石精炼所铸。 是的,江湖上无人不知这把“青龙剑”。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而又杀人不沾滴血的利剑。 江湖上也无人不知柳剑青的那一招——“游龙钻心”。 至今,江湖上能躲得过这一招的人,能有几个呢? 竹叶飞将剑收起,佩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个人既然能从柳剑青的手里夺过此剑,想必也该是一流高手了,又怎么会死在马上呢? 竹叶飞想到此,又转眼向死人看去。 竹叶飞又发现,在死人的咽喉处有一个小红点,皮肤略微向外凸出来。 于是,竹叶飞伸手把死人翻了个身。 他看到了,在死人后颈的“大椎”穴上,正插有一支暗器。 竹叶飞用手捏住暗器露在外边的尾部,将其慢慢拔了出来,一看,他顿时变了脸色。 这暗器原来是一根长约三寸余,细若竹筷的红竹签。 而刚才,这支竹签却有近三寸长是插在死者的颈子里的,直从“大椎”穴插入,穿过颈骨,刺在死者的咽喉里。 能将如此轻巧之物,又是如此有力地扔出的人,只怕天下不多。 但这个人是谁呢? 他与柳剑青有何关系,又与死者有何仇恨? 竹叶飞想到此处,不由得又向死人看去。 这一看,他却突然后退了数步,面色剧变。 地上哪里还有死人?只是剩下一堆白骨了。 原来,那死人身体上的皮肉衣物,都被从他伤口里流出来的毒血腐烂掉了。 竹叶飞凝视片刻,忽而想起一个人来,于是转身离去。 天又黑了些,但仍看清他远去的背影和佩在他腰间的“青龙剑”,消失在远处的草丛中…… ※※※※※※ 深夜,一弯新月持在天边,月色清冷。 深山里,阴密的山林中,有一间依稀可见的破旧小屋。 小屋的窗口,还亮着灯光。 这里,听不到虫鸣,夜,死一般地沉寂。 竹叶飞在树林中,似灵猫般地向小屋掠去。 他悄然来到小屋的窗前,侧耳听了听。 屋里没有声音。 他又用指尖悄悄地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向里看去。 屋里没有人。 因为此刻,已有一个白须老人正站在他的身体后面,而白须老人,则正是这小屋的主人。 白须老人突然笑道: “哈哈,竹叶飞,你在做什么,几日不见,怎变得这般鬼鬼祟祟的?” 竹叶飞身体一抖,转身一看,正是他要找的神算药师。 为何叫他神算药师? 因为此人本为药师,与竹叶飞乃同道之人,但他却有另一特别之处,就是料事如神。 他故而得了“神算药师”的美名。 竹叶飞道: (此处缺两页) “别处可有吗?” “没有。” “药师哪里来的此毒?” “我自己配的。” “何时所配?” “二十年前。” “药师给过几人?” “两人。” “其中有杀死柳剑青的人吗?” “有。” “他是谁?” 神算药师面色阴沉道:“是……” 突然,竹叶飞挥剑向身后砍去。 一支红竹签落在了地上,断为两截。 竹叶飞又回过头来,准备继续问出杀手的名字。 他却见神算药师僵直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神算药师终于倒了下去,死了。 神算药师的咽喉上,也已插上了一根红竹签。 神算药师并没有算出他今夜便会死去,否则他就不会出来见竹叶飞了。 竹叶飞已走至门外。 夜依旧很黑,死一般的沉寂。 竹叶飞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杀手到底是何人呢?怎么连神算药师也会中其毒手? 难道他不是常人吗?※※※※※※西山镇。 镇的中心有一条宽阔的街市,从南至北贯通全镇。 南街上走来一个人。 他是此刻这条街市的唯一的人。 此人年龄未及而立,身高七尺开外,他面色红润,浓黑的剑眉下衬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目光炯炯。在他的腰际上佩有一把剑,-把特殊的剑。 漆黑的剑鞘上雕有一条青碧色的龙,而龙身正闪亮着青碧夺目的光彩。 来人正是竹叶飞。 时已正午。 竹叶飞左右环视街边的店面,却不见一家开着门,他也没看到街上有一个人。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了?他想着。 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所以他想弄清楚。 往日,这里是一个繁华热闹的街市,可是现在为何一个人也没有呢?他觉得很奇怪。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件奇怪的事情。 街边,有一条小狗蹲在一根木桩边。 竹叶飞走了过来。 小狗像似饿了,见有人来,便爬起身跟在竹叶飞的身后,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轻吟着。 竹叶飞回头看了看,见是一条小花狗,就没撵它走。 竹叶飞继续往前走,孤独地走着,只有一条小花狗摇着尾巴陪伴着他。 清风送来一阵酒菜的香气,竹叶飞顿觉有些饿了。 他又往前走了段路,就看见了一家门正开着的小酒店。 竹叶飞向店里看去,掌柜的正坐在门边的柜子上喝着酒,吃着一碟牛肉。 他见有人走来,大声笑道: “客官,想吃饭吗?里面请。” 竹叶飞向店门走去,没有说话。 掌柜的又道: “敝店小菜多,嘿嘿,客官,包你满意。” 竹吐飞走进亍店里,店堂不大,倒也整洁地放着五、六张桌子。 一个汉子正坐在角落里喝着酒。 此人年岁与竹叶飞差不多大小,浓眉大眼,身高看不出来,因为他坐着,但不会比竹叶飞矮。 他满面绯红,眼睛已有些睁不开,看来是喝醉了。 醉汉见有人来了,便缓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竹叶飞,目光混浊,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醉汉又低着头喝他的酒了。 看过他喝酒的样子,你会以为他从一出生就在喝酒,一直喝到现在,从未停下过。 竹叶飞随便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却背对着醉汉。 因为他不喜欢看这人的样子。 竹叶飞觉得非常饿了,他很想吃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的就行了。 因为夜里,神算药师刚死,他就向这镇走来,一路上他滴水都未曾进过。 掌柜的跟过来,点头笑道: “客官吃些什么?” 竹叶飞道: “一壶酒,菜随你上,快点就是了。” 掌柜的道: “好的,这就上来。” 说着便去了后堂。 醉汉却道: “吃饱了好死!” 竹叶飞知是醉汉,便没理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笑着把酒菜送上来,道: “嘿嘿,客官,请慢用。” 说完,又上柜子喝酒去了。 竹叶飞见送上来的是一壶酒,一个杯子,半只熏鸡和一碟牛肉,也就没说什么。 竹叶飞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刚要喝,却听身后醉汉说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常醉不愿醒……唉,人生苦短,去日已无多……” 但话声却又像是靠着他耳朵说的。 竹叶飞转头一看,醉汉真的已站在了他的身后,这一看,使竹叶飞好生纳闷,他不知醉汉是何时走过来的。 醉汉又走到竹叶飞身侧,接着道: “朋友远道而来,且让在下敬你一杯。” 说着,他便拿着酒葫芦,因为用的时间长了,外表已经变得很亮了。 只看那葫芦轻轻地碰在酒杯上,但不知怎地,酒杯却碎了,从竹叶飞的手中落了下去。 酒淋了竹叶飞一身,又流到地上,浸没了掉在地上的碎瓷片。 竹叶飞不知所措了,因为眼前的人是个醉汉。 却见掌柜的手里握着一根木杖,从柜上跳了过来。 掌柜的怒叱道: “你这个醉鬼,想挨揍吗?” 说着就举杖向着醉汉打来。 他这一杖,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只是为了出气而已,但竹叶飞却看出,他这一杖用的正是内家少林武功,达摩杖法中“当头一棒”的招式。 再看那醉汉,见杖打来也不躲闪,只是直直地抬起眼望着掌柜,似笑非笑,醉眼迷离。 竹叶飞看到醉汉不知招架,再想替他挡住这一杖时,已是错过了时间,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杖已打下。 但不知怎地,杖却打在了葫芦上。 葫芦一点也没坏,杖却断成了两截。 杖头上的一截,正巧弹到桌上,将酒菜打翻,洒得一地都是。 蹲在竹叶飞脚边的小花狗见了食物,立即起身来吃。 但只吃了两口就又蹲下去,倒地死了。 竹叶飞这才知道掌柜的想害他,便怒道: “掌柜的,为何要下毒害我?我与你有何仇恨?” 掌柜的见事已败露,也不答话,拔腿就向门外跑去。 竹叶飞刚要起身追他,却见醉汉用左手在酒葫芦的底部轻轻一拍,一股酒柱如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那酒柱刚好击中了掌柜的后心,却像什么也没碰着一样穿了过去,又飞出了好远,方才落地。 掌柜的一头栽在门外,死了。 屋外骤然响起一阵急蹄声,又渐渐消失了。 醉汉却若无其事一般,缓缓道: “酒中有乐亦有悲,何苦把命酒上赔?” 好一个“酒中有乐亦有悲,何苦把命酒上赔”,原来醉汉是夺命醉鬼罗常醉。 想到此人,竹叶飞不禁动容,而此刻,这人正在他身边。 罗常醉又走回到原处,低头喝起酒来。 竹叶飞走到罗常醉桌前,抱拳道: “昔闻醉客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见,请恕在下失礼,谢谢相救!” 为了说得好听,他把“夺命醉鬼”只说成了“醉客”。 罗常醉看也不看他,只淡淡道: “不必了。” 竹叶飞道: “你为何要杀了他?” 罗常醉道: “因为,他要杀你。” “你何时知道的?” “今晨。” 竹叶飞道: “那你为何不早点杀了他?” 罗常醉道: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们要杀谁。” “他们?” “是的,他们!” “他们是谁?” “阴山五虎。” “这人是谁?” 他用手指了下掌柜的。 “五虎之首笑面虎。” “他们为何要杀我?” “要你的剑。” “他们知道我是谁吗?” “想必知道。” “这里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正是因为他们。” “是他们弄的?” “他们一来,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竹叶飞道:“为何?” 罗常醉道:“镇里人怕他们。” “人呢?” “躲起来了。” 竹叶飞默然。 罗常醉仍在喝酒,头也未抬。 俄顷,竹叶飞又道: “那么,你为何要救我?” 罗常醉道:“因为我也要杀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我是谁?” “你是竹叶飞。” 竹叶飞不禁一怔道: “何时知道的?” “你走进门时。” “如何知道的?” “我闻到一种味道。” 竹叶飞道:“味道?什么味道?” 罗常醉道:“一种特殊的味道。” “到底是何味道?” “草药味。” “原来如此,那么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的剑。” “这剑本不是我的。” “我知道。” “你也想要?” “不想。” “既不要剑,为何还要杀我?” “你杀了人。” “谁?” “柳剑青。” 竹叶飞道:“柳剑青不是我杀的。” 罗常醉道:“是谁杀的?” “不知道。” “不知道?那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从别人手上拿来的。” “什么人?” “死人。” “死人是谁?” “飞天虎谭瑞虎。” “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用暗器杀死的。” “何种暗器?” “一支红竹签,是有毒的。” “竹签是什么样子?” 于是竹叶飞从袖中拿出那支红竹签来,对罗常醉道: “是这样的,你可认得吗?” 罗常醉用手接过红竹签,摇了摇头道: “不认得。”又道: “竹签戳在他哪里?” 竹叶飞道: “咽喉上,从后颈大椎刺入的。” 罗常醉面色微白了些,道: “哦,他死在哪里?” 竹叶飞道: “云台山。” “何时死的?” “昨日天近黑时。” “你还知道什么?” “没有了。” 过了一会,竹叶飞又补充道: “哦,对了,他死时正骑在一匹飞奔的马上。” 罗常醉的脸上,已找不到半点醉意,惊声道: “什么,死了还骑在马上?” 竹叶飞道: “是的。” 罗常醉顿了片刻,道: “既然这样,我便不杀你了,剑你先留着。” 说罢,转身离去。 竹叶飞见他离去后,方才走出店门。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已有三、四家店铺开了门。 竹叶飞已无意吃饭了,迳自向北走去,他在镇边一家偏僻的小店住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才能静下心来想连月来发生的事情。 他越想越发觉得奇怪。 第一,柳剑青是个大名远扬的好人,也没听说过他与谁结过仇,会是何人要杀他呢? 第二,杀他的人若是为了夺剑,那么剑就不该落在飞天虎拘手中,既然不是为剑,又为何要杀他呢?※※※※※※阴山五虎,本是五个无恶不做的恶徒,他们依次是:老大笑面虎、老二飞天虎、老三卧洞虎、老四过山虎和老五看门虎。 这五虎凭着各自的武艺,勾结成帮,骚扰村镇,常常是见人抢人,见物抢物,闹得鸡犬不宁。 普通百姓只要一见他们到来,有的闭门关户,有的四散而逃。 然而,这五虎的武功若与高手相比,又差了一大截,所以,他们只有等到柳剑青出镖时,才敢来西山镇,原因是柳剑青住在这镇上。 他们害怕柳剑青,更怕那一招“游龙钻心”剑,“游龙钻心” 使他们闻风丧胆。 后来,他们觉得应该弄些厉害的兵器来,否则就练不出好武功。 武功不高,就不能称霸江湖。 他们也想称霸江湖,你说好笑不好笑? 因此,他们想到了柳剑青,想要他的“青龙剑”。 那日,过山虎从外探听到柳剑青出镖去了,回来时必经云台山,就急赶了回来。 见四兄弟都在,过山虎便高兴地道: “兄弟们,机会来了。” 笑面虎笑道: “哈哈,你瞎说什么?难道山上来了一个小美人,是吗?” 卧洞虎点头笑道:“嗯,不错,快去把她找来,让我好好玩玩。” 过山虎道: “不要胡说,我说的是柳剑青。” 他这一说,四人皆不禁变了颜色。 卧洞虎道: “什么?柳剑青来了?”说着也想跑。 过山虎赶快接道: “兄弟们莫要怕,此刻他还没来。” 笑面虎又笑起来,指着卧洞虎道: “哈,你跑得真快。” 卧洞虎又转回身来,道: “嘿嘿,来了我好杀他。” 飞天虎粗虎道: “他何时来?” 看门虎颤声道: “是呀。” 过山虎道: “我并未说他要到这里来呀。” 飞天虎道: “那他要到哪里去?” 过山虎道: “他要路过云台山。” 听了这话,四人才安下心来。 于是,五人商量了一个夺剑的计谋。※※※※※※太阳渐渐落山了。 此刻,五虎正藏在云台山的一个山窝里。 笑面虎道: “老四,你探得准吗?” 飞天虎也道: “是呀,柳剑青真会从这里走吗?” 过山虎向小路指了指道: “我保证他会从这里过。” 飞天虎道: “那为何还没有来?” 正说着,只看小路尽头走了一匹奔马。 过山虎指着道: “你们看,他来了。”说着用手一指。 其余的四虎也都已看到了。 笑面虎轻声道: “嘿嘿,柳剑青,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马上骑的正是柳剑青。 柳剑青抬头看看天近黑了,便策马加速,想快点走出山去。 看着柳剑青越来越近,阴山五虎的心个个都拧紧了。 是高兴?是害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他们知道机会来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尽管他们不敢正面与柳剑青交手,但他们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杀柳剑青。 阴山五虎才不懂什么是卑鄙,什么是无耻呢,只要能杀人,他们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 柳剑青更靠近了。 看门虎颤声道: “他会掉进去吗?” 卧洞虎接道: “是呀。” 他们怕柳剑青不掉下陷阱里。 他们更怕柳剑青发现他们。 飞天虎道: “没关系,他定会掉进去的。” 笑面虎道: “嘿嘿,我看也是。”此刻他还笑得出来。 柳剑青与他们只有三、四十丈了,再走几步就该跌进陷阱了。 但是,他的马突然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柳剑青依然坐在马背上。 他的马前已站着一人。 那人披头散发地站在马前,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悲惨,声声凄切,笑声里有怨恨,却更有狂妄。 这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柳剑青看着面前的女人,楞住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认得这个女人。 阴山五虎看到这个女人,也楞住了。 这女人穿着一套褴褛灰白的衣服,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裹着一张消瘦的脸,面色苍白,然而,她脸上的皱纹并不很多。 细细看去,你或许会觉得这曾是一张美丽绝伦的面孔,虽比不上沉鱼落雁,也并非不能闭月羞花。 而此刻,看着这张苍白的脸,你却不能肯定她有多大年纪,你可以说她年过七十,也可以说她三十不到。 那女人道: “柳剑青,你还认得我吗?” 柳剑青仍是楞楞地看着她。 “哈哈……”又是一阵长笑。 笑声停了,女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柳剑青,像怕他逃走似的。 目光狠毒,目光如剑。 柳剑青顿了片刻,才迟疑地道: “你是巫山疯婆?” 女人道: “看来你还听过这名字。” 五虎吓得不由打起颤来。 当然,这名字太狠了,听到这个名字,就等于听到了杀人。 柳剑青道: “你这个疯婆子,找我有何事?” 巫山疯婆道: “杀你!” “我与你无仇,为何要杀我?” “真的无仇吗?” 柳剑青也盯着巫山疯婆的脸看,想着什么。 巫山疯婆道: “柳剑青,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柳剑青像是忽然省悟了什么,已伸手去握他的剑,握他那把杀人无血的“青龙剑”。 巫山疯婆手臂只轻轻一闪,又如根本未动过。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传来。 柳剑青已栽到马下,死了。 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支红竹签。 可是他手里的剑,尚未出鞘。 剑上的青龙,依旧闪着青碧的光芒。 巫山疯婆大笑着消失在黑黝的山影中,比叫嚣声还难听的笑声,也随之消失了。 阴山五虎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也未敢动。 奇怪,巫山疯婆为何也要杀柳剑青?五虎们皆摸不着头脑。 飞天虎到底是个聪明人,见这情景,便道: “兄弟们,你们等着,待我去把剑拿来。” 笑面虎道:“还是等会再去才好。” 飞天虎道:“不行。” “为何不行?” “万一那疯婆再回来把剑拿走,那兄弟我们不是白等了吗?” 笑面虎道:“说的也是,那你去吧,可要小心。” “知道了。” 说着人已飞掠过去。 剩下的四虎仍躲在山窝里看着他。 不知怎地,飞天虎拿到剑后,竟飞身上马,向山口奔去。 等在山窝里的四虎见他跑了,刚要起身去追,却一步也未动。 “哈哈……”笑声又响了起来。 只见疯婆幽灵似地从山林中飘了出来。 她飘得很慢,但却离飞奔的马越来越近了。 只见疯婆手臂轻轻一闪,又向山林飘去。 “哈哈……”笑声消失在山林中。 马已奔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四虎又等了良久,见真的没动静了,才起身向山口追去。 他们一路施展轻功,片刻就追至山口。 此时,竹叶飞恰好转身离去。 “青龙剑”已握在竹叶飞的手里了。 竹叶飞是何等武功?他们哪里还敢再追,只好干瞪眼看着竹叶飞消失在暮霭中。 四虎兄弟走了过来,看着飞天虎的白骨,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笑面虎又笑了起来,用手指着飞天虎的尸骨道: “哈哈,你拿了剑想走?这下子跑不了吧!” 其余三虎随声附和着,道: “是呀……” 过山虎叹道: “真倒楣,本该到手的剑,又没了,害得我白费了一番心思。” 笑面虎道: “算了算了,他死得活该。” 卧洞虎道: “这老二真他娘狡滑,平时倒没看出来。” 看门虎接道: “我看也是。” 笑面虎对过山虎道: “四弟,你看还有法子吗?” 过山虎道: “什么法子?” 笑面虎道: “现在剑不是在竹叶飞手上?” 卧洞虎道: “还要夺剑?” 笑面虎道: “正是。” 看门虎变色道: “啊,这个……” 过山虎道: “让我想想。” 俄顷,过山虎又道: “你们可知道竹叶飞得剑后会去哪里?” 三虎都答: “不知道。” 过山虎又道: “你们可知道柳剑青家住何处?” 卧洞虎抢道: “住西山镇北边,这有谁不知道?” 过山虎道: “竹叶飞可知道柳剑青死了没有?” 卧洞虎道: “当然不知,但也可能猜到他出了事。” 过山虎得意道: “这便是了。” 笑面虎听了半天,见他忽地不说了,急道: “是什么?” 过山虎道: “竹叶飞知道‘青龙剑’是柳剑青的,现在,他捡到这把剑,会不去找柳剑青吗?” 笑面虎道: “那又怎样呢?” 过山虎道: “我有一计,保管再得此剑。” 于是,他们一同去了西山镇,而此刻,竹叶飞正在神算药师处,所以他们比竹叶飞早两个时辰到了西山镇。 人们见他们来了,都躲了起来。 他们叫开了一家小酒店的门,将店家撵了出去,再由笑面虎扮成一个掌柜的,而其余三虎,则躲在后屋里偷听着。那时,他们已准备要毒死竹叶飞了。 可是谁知先进来个醉汉,笑面虎见他是个醉汉,也就没撵他走,谁知最后反而被他杀死了。 躲在后屋的三虎,见老大笑面虎被人打死,赶快骑上马逃走了。 三虎一口气催马跑了五、六十里,方才慢下马来。 卧洞虎道: “真他娘倒楣,剑没弄到,老大也死了。” 过山虎道: “三哥莫要着急,剑总会弄到手的。” 卧洞虎道: “谈何容易,现在剑在竹叶飞手里,而且,还有那该死的‘夺命醉鬼’帮他。” 看门虎道: “是呀,就凭我们三个……” 过山虎默然片刻,眼睛一亮道: “有了。” 二虎同声道: “有什么了?” 过山虎道: “竹叶飞可知道剑是如何到老二手里的?” 二虎却道: “当然不知。” 过山虎道: “竹叶飞可找得到柳剑青?” 二虎又道: “想必是找不到的。” 过山虎道: “找不到柳剑青他会如何?” 二虎则道: “这……”过山虎道: “他可知我们是谁?” 卧洞虎道: “想必也知道了。” 过山虎道: “这就对了。” 看门虎道: “你是说竹叶飞会来找我们?” 过山虎道: “十之八九吧!” 卧洞虎颤声道: “为何要找我们?” 第二章 急中生智杀金龟 过山虎道: “只有我们才知道柳剑青的下落呀,或放他还以为是我们杀了柳剑青哩。” 卧洞虎急道: “这可怎么办呀?” 看门虎颤道: “是呀!” 过山虎道: “你们莫怕,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夺回剑来。” 过山虎说完,便策马向阴山奔去。卧洞虎和看门虎,也策马跟了上来。 小路上烟尘腾起,顷刻,就不见了人影。 ※※※※※※ 竹叶飞早吃完晚饭,好一会才等到天黑,于是,他从窗口向外跳了出去。 他一路施展轻功,沿着屋脊向镇外飞掠而去。 又穿过一片树林,他就看到一幢深宅大院。 大院漆黑一片,里面没有一点灯火,在暗淡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怕。 竹叶飞悄然来到院外,抬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柳府”二字,飞身闪人院内。 院子中央有一块较大的空地,旁边靠墙种有一些花草,前面有一口水井,再过去便是一排宅子,两边各有一间厢房。 竹叶飞刚入院中,就发现花丛中横躺着一个人。 从那人的外衣上一眼看去,就可知是柳家的家丁。 竹叶飞摸摸他,见已没了气,就向宅子掠去。 他到屋前,见门虚掩着,就侧身进去了。 这是一间厅堂,黑暗中可看见两个人躺在地上。 他们的脖子已被割断,也是柳家的佣人。 竹叶飞推开右手靠里的一扇门,一阵香脂气飘了出来,想来此屋应是妇人卧房。 竹叶飞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卧房,地上铺有一层厚绒毯,窗前有一个梳妆台,旁边有一张床。 竹叶飞轻轻撩起帐帘,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柳妻。 他的脖子也被利器割断了,血流到褥子上,已经凝固了。 竹叶飞转身出来,又向别的屋子走去。 最后,他发现屋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但却没有柳剑青的尸体——他当然不知道柳剑青死在陷阱边。 他又进了书房,第二次进来。 书房对门的墙壁上开有一扇窗子,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虽很弱,也可看清里面的东西。 书房的中间,放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窗子两边各放有两个书柜,布置得很整洁。 竹叶飞走到书柜前,用目光向四面搜寻着,他那模样,像似在找着什么东西。 的确,他是在找东西。 他要找的是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 但这东西会是书吗?有那么珍贵的书吗? 有!——“柳氏剑谱”。 竹叶飞想,聪明的人常常会把珍贵的东西放在最普通的地方,这样反而不易失窃。 柳剑青是个聪明的人,这点竹叶飞知道。 所以,竹叶飞想到了书柜。 书柜,不是藏书最好的地方吗?哪个贼敢一本一本慢慢翻找? 竹叶飞像似发现了那本书,伸手取了出来。一看,不是,便又放了回去。 他一本一本地寻找着,看着…… 四个书柜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柳氏剑谱”。 他又走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放有一个白玉雕花的笔筒,里面放有五、六支笔,旁边放有一方砚台,另外放有两本书。 书桌的正面并排有六个抽屉,上下两层,每层各有三个抽屉。 竹叶飞伸手拿起桌上的书,一看是“东周列国志”和“照明文选”,又放下了。 他又走到正面,把抽屉全部打开看了一遍,看见里面全是纸张,又失望地关了起来。竹叶飞有些不知所措了,站在桌子边上。 忽然,他又走到书柜边,把四个书柜都搬得离开了墙壁,在后面寻找起来。 他还是没有找到。 他索性回到桌子旁,坐在了椅子上,四下看看。 这时,他发现笔筒里的毛笔中,有一管像是从未用过的,那管笔的笔尖,仍然像锥子一样,而其余的,全都散了。 他伸手去拿这支笔,想拿下来看看,但却没拿下来,那支笔只被他向外提出一小截。 突然,竹叶飞整个身体掉了下去,虽然他仍坐在椅子上,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竹叶飞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折子,眼前亮了,他发现自己已进入了一个地下大厅。 大厅里长约有十丈,宽约有八丈,高两丈有余,空空的,只在墙角处放有一只柜子。 这大厅,看来就是柳剑青习武的地方了,竹叶飞猜想,剑谱想必是在这个柜子里。 竹叶飞向柜子走去。 果然,他一打开柜门,就看到一个极为精致的木匣子,上面书有“柳氏武功,不可外传”八字。 竹叶飞伸手去拿匣子,但还离匣子有一寸远时,他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在离他手指半寸远的地方,柜子已多了一个洞,是一道亮光打的。 见到这突然的一道光线闪过时,竹叶飞的火折子已向后甩去,甩时还扔出一把东西。 火折子落在地上没有熄灭。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竹叶飞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看不见脸。 火光同时也照亮了竹叶飞扔出的那一把东西,这东西看似奇怪,却也很普通,竟是一把竹叶子。 但竹叶子又为何奇怪呢? 这把竹叶子,不同于一般的竹叶子,因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落在了地上。 只见这一把竹叶子,竟在空中飘飘停停,停停飘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着,怎么也不落地, 那模样,说慢似快,说快似慢。 黑衣人动也不动地站在飞舞的竹叶子后面。 他为何不动呢? 此刻,他已知道前面的人是竹叶飞了,所以,他不能动。 他知道,这正是竹叶飞的飞竹神功。 只要他略微一动,空中这些飘忽不定的竹叶子,就会变得像刀子一样坚硬,并从各自不同的方向上,同时向他射来。 他没有把握能否躲过,或是将竹叶全部击落,所以他站着不动,他要以静制动。 突然,飞舞的竹叶像是找到了目标,倏地一阵向黑衣人飞射而去。 只见黑衣人身前银光一闪——无数道银光,一切便停止了。 竹叶子已全部落在了地上,的确是一般的竹叶子,哪里都找得到。 此刻,大厅里却充满了醇厚的酒香气。 哪来的酒气? 因为黑衣人是罗常醉,而方才闪亮的银光便是酒柱。 竹叶飞已转过脸来道: “原来你是罗常醉!” 罗常醉道: “正是在下,我也未想到你是竹叶飞。” 竹叶飞道: “现在知道了吧?” 罗常醉道: “是的。”又道: “外面的人可是你杀的?” “不是。” “那是谁杀的?” “不知道,我来时他们已死了。” “你也是为剑谱而来?” “不全是。” “还为何事?” “找柳剑青。” “找到没有?” “没有。” 罗常醉走过来,道: “还好,剑谱还在这里。” “是的。” “拿出来看看。” 于是,竹叶飞伸手拿出匣子,打开,两个人全都楞住了。 他俩同时看到的是:在匣子的正中,放有一枝盛开的紫丁香。 紫丁香是谁? 他们认得吗? 他俩又在柳宅找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柳剑青的下落。 于是,罗常醉来到竹叶飞住的小店里,同竹叶飞坐了下来。 罗常醉又拿起酒葫芦喝了两口。 这宝贝葫芦里的酒像是怎么也喝不完似的。 罗常醉道: “你可是想习那‘游龙钻心’?” “不是。” “那你为何要寻剑谱呢?” “我是怕剑谱遗失。” 罗常醉道: “你与柳剑青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觉得此事不该发生在他身上,因此,不愿坐视罢了。” “我也是。” “我已看出,你欲为柳剑青复仇,我却不知你是何原因,你可愿告之于我?” 罗常醉不语,他慢慢将目光移向窗外。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起来,又像是喝醉了酒。 他用混浊的目光看着漆黑深邃的夜空,看着远方那弯残缺的月亮,醉眼迷离……※※※※※※云清清。 月亦明。 月下有楼,楼上有窗,窗口有人,人如月。 楼下有人来。 如月人出。 女人道:“去哪里?” 男人道:“去天边,去一个有花香的地方。” 女人道:“是梦吗?” 男人道:“不是,去的才是梦乡。” 女人上了马车,男人驾车向远方奔去…… 荒郊。 一辆马车从古道上疾驰而来。 车上有一男一女,女的坐在车厢里,男的正在驾车。 女人名叫云清月,男人名叫罗常开。 云清月道: “还要走多远?” 罗常开柔声道: “快了,穿过这片荒地就到。” 马车继续向前奔驰。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停在这荒郊中的古道上。 云清月惊呼道: “出什么事啦,为何停车?” 罗常开没有回答,因为此刻他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只看见马匹跑得好好的,却蓦地蹲了下去。 当他俯首向下看时,不禁大吃一惊。 那匹马的四条腿已被人割去,马正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着。 马的旁边,正站着三个矮人,狞笑着看他,看着马车,看着车厢里的云清月。 目光凶恶,目光也淫荡。 云清月从车厢里看到这三个人时,面色苍白地晕了过去。 罗常开知道,站在眼前的三个矮人正是短腿蛤蟆三兄弟。 蛤蟆已够丑的了,但这短腿蛤蟆三兄弟,却生得比蛤蟆还丑十倍,说他们像蛤蟆,已是给他们贴金了。 不过,他们也有像蛤蟆的地方。 蛤蟆兄弟脸上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的眼睛特别小,但又 是睁得圆周的;他们的嘴长得特别大,一直咧到耳根,每个人 的脸与颈部的皮肤上都长满了一层红红的鸦皮疙瘩。 大蛤蟆身高约莫三尺,但只有一只脚,人称独脚蛤蟆。 二蛤蟆身高三尺不足,只有一条胳臂,人称独臂蛤蟆。 三蛤蟆身高略过三尺,只有一只眼睛,人称独眼蛤蟆。 这短腿蛤蟆兄弟三人,虽然身体上都有缺陷,但武功却也不弱,即使是一流高手碰到他们,也不敢轻易妄为。 独脚蛤蟆手里拿的兵器是一对子母鸳鸯钺;独臂蛤蟆的那只右手里握着一根狼牙棒,锋芒毕露;独眼蛤蟆的手里拿的则是一双峨嵋刺。 罗常开还不知他们想要做什么,正色道: “原来是你们兄弟三人,我与你们素来无仇,为何要挡下我的马车?” 独脚蛤蟆向前跳了一步,只对罗常开“嘿嘿”一笑,又侧身对独臂蛤蟆和独腿蛤蟆阴森道: “嘿嘿,这小子竟说我们挡下了他的马车,你们说,这马车是我们挡下的吗?” 独臂蛤蟆道: “大哥莫要听他胡说,这马车本是自己停下的。” 独眼蛤蟆怪叫道: “这小子欺人太甚!” 独脚蛤蟆又转脸对罗常开阴声道: “听见没有?” 罗常开已气得面色铁青,他真想立刻下车去将这几只蛤蟆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但他却坐着没动,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动,因为车厢里正坐着云清月,如果他自己下车与他们拚命,谁来保护云清月呢? 罗常开这才缓声道: “那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独眼蛤蟆抢着一声尖叫道: “不是我们要干什么,而是你要干什么。” 又转脸看着独脚蛤蟆,得意道: “大哥,你说是吗?” 独脚蛤蟆这回没作声。 独臂蛤蟆却阴声道: “听见了吗?” 罗常开只好照实说来,道: “我只是想从这里过去。”并用目光向前方看了一眼。 独脚蛤蟆点头道: “这就对了。”接着又道: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路是谁的吗?” 罗常开见他这一说,不禁怒火中烧,但他还是压着火气,冷冷道: “怎么,难道这路是你们的?” 独脚蛤蟆道: “一点也不错,这路正是我们的。”接着又道: “过路要给买路钱,我看你这副穷相,想必也是给不起的,算了,不如这样,你把这女人留下,我们放你过去。” 独臂蛤蟆和独眼蛤蟆也附和道: “是极是极!” 云清月刚睁开眼,听了这话,又晕了过去。 罗常开哪里还能再忍得住,只见他飞身下车,同时已向短腿蛤蟆兄弟三人攻出七招。 短腿蛤蟆兄弟见他招式攻出,也没正面相接,竟都顺地一滚,躲了开去,躲得真够快的! 罗常开落地时,已看见蛤蟆来到车旁,跳起来用手摸了一把云清月的脸,口中说道: “哈哈!这脸蛋真美!” 另外两个却已溜到车的另一边。 罗常开脚刚着地,紧接着一招“黑虎拦路”已击出,只听独眼蛤蟆“哎哟!”一声,他尚未缩回的手臂已被击断。 这时,独脚蛤蟆和独臂蛤蟆见三弟受伤,便一同出招杀来。 顿时,只见马车边一片银光闪闪,人影晃动,却分不清一个人来。 打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突然,一人飞了出来,像一件被雨淋湿的衣服一样落在地上,不动了。 这人面部已被打烂,身高约三尺,右手里仍紧握着一根狼牙棒。 是独臂蛤蟆死了。 而那晃动的人影,闪闪的银光还是在不停地围着马车转动,片刻未停。 此时,马车的轮子没有了,车厢落在地上,上面已有了几个大洞。 蓦地,又有一个人被打飞出来,也死了,细看,是那独眼蛤蟆,他的胸口已血肉模糊。 闪动的银光不见了,晃动的人影也已停下。 马车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相隔一丈。 突然,高的仰天倒了下去。 矮的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笑声震撼着苍穹,震颤了大地。 接着,他用仅有的一条腿向马车跳去,那样子,活像一只蛤蟆。 蛤蟆也能吃到天鹅肉吗? 然而,尽管蛤蟆还不知道天鹅肉是什么滋味,但是却很想吃,而且眼看就要吃到嘴了。 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知他是否应该得到报偿? 云清月依然晕睡在车厢里,美丽苍白的脸上,既含着宁静,又带着惊惧。 独脚蛤蟆跳到车前,看见静卧在车厢里的云清月,终于眯起了他睁得圆圆驯、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淫笑——却是挂在耳根处。 慢慢地,他把手向云清月的胸部伸去,仿佛害怕惊醒这个美人似的。 云清月依然静静地睡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此刻,她并不知道正有一邪恶的手向她伸来。但她那熟睡的模样,却又像正等着它的到来。 独脚蛤蟆的手,已感觉到云清月胸部温热的气息。 这时,独脚蛤蟆又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使他停住了他那只即将获得快感的手。 因为,他看见马车前,已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高七尺有五,宽额,颧骨高凸,目光如剑,在他的腰际,挂有一把奇特的剑,剑鞘漆黑,上雕一条青碧色的龙,碧光闪闪,而那条龙,却仿佛正在青碧色的光线中游动着,飞舞着。 此人正是柳剑青。 独脚蛤蟆看到柳剑青正用剑一般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立刻缩回手来,重新握起子母鸳鸯钺。 他认得柳剑青,也听说过柳剑青的“游龙钻心”,但是,至今他还未曾见识过。 今天,既然在这里见到了柳剑青,倒也是件好事,他心里想着。 他也想见识见识那一招“游龙钻心”,他不认为只要见了这一招的人都必死,尽管他身体矮小,又只有一条腿,但他认为自己的武功并不弱。他甚至曾梦到过杀死了柳剑青。 此刻,他更想杀死柳剑青,因为这样,他既可以在江湖中出尽风头,也可以得到车厢里的美人。 柳剑青的目光仍像剑一般逼视着他,并冷冷道: “时辰已到,你自己了结吧!” 独脚蛤蟆仰视着柳剑青,狰狞地笑道: “说得容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柳剑青到底有多大本事。” 说着,已飞身向柳剑青出招。 然而,他错了。 他是杀不了柳剑青的,但他高估了自己。 在他出招的同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出招时,本没有看见柳剑青去握自己的剑,但此刻,他人在空中,却看见了眼前有一把剑。 不!不只是一把剑,到底有多少把剑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他只看到那无数把剑,在自己的眼前摇曳着,渐渐又像毒蛇一般游动起来,他又觉得剑游动得很慢,似乎根本就没有动。 无数把剑,闪着无数道青碧色的光,光芒四射,他觉得这光很美丽,但却刺得他睁不开眼来。 于是,他落在了地上。 剑上没有血,剑已入鞘。 独脚蛤蟆的身上也没有血,却已死了,因为他的心脏已被“游龙”刺破,血没有从伤口流出来,而是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他的血染红了地上的一片枯草。※※※※※※罗常开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正向在床上,眼前是一间布置得很华丽的屋子,一时竟不知所措了。 一层厚厚的床上回忆起以前的事来,他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的。 他想起了马车,想起了云清月。也想起了短腿蛤蟆…… 但是,后来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间屋子里?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他想起身下床,但一动便浑身疼痛起来,而且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只好睡在床上等着,看看有谁会来,他希望早点有人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门被人推开了,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他认出,进来的人是柳家剑法的传人——柳剑青。 于是,他不用考虑,已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柳剑青见他醒了,便轻声道: “醒来就好,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动,你已昏睡了一月有余。” 罗常开道: “感谢柳镖师相救之恩,在下罗常开当终身不忘。” 罗常开又接道: “你杀了独脚蛤蟆吗?” 柳剑青恨恨道: “这几只蛤蟆早就该死了,我怎么能留下他们再去害人?” 罗常开轻声道: “幸亏遇到了柳镖师,不然的话……”。 他停顿片刻,忽而又道: “请问柳镖师可曾见到一个女子?她现在可好?” “哦,你放心,她很好,我已把她送回去了。” 罗常开这才放下心来; 柳剑青道: “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养伤,日后,伤好了再回去找她也不迟。”※※※※※※云清月,月亦明。 月下有楼,楼上有窗,窗口有人。 人如月,如月人歌,歌如莺啼。 渭城朝雨泡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歌人已去。 楼下人如梦。 梦中人已醉。 醉后不愿醒者—— 便是罗常醉。※※※※※※一弯新月挂在天边。 月色清冷。 清冷的月光照着小店。 清冷的月光照着窗里的两个人。 一个如痴,一个如醉。 竹叶飞道:“你再也没见到云清月?” 罗常醉道:“是的。” 两人不语。 停了半晌,竹叶飞又道: “不知何时才能找到那个杀手?” 罗常醉道:“会找到的。” 竹叶飞道:“那么,剑谱呢?” 罗常醉道:“也会找到的。” 竹叶飞道:“你认得紫丁香吗?” 罗常醉道:“不认得。” 竹叶飞道:“可曾听见过此人?” 罗常醉道:“没有。” 竹叶飞道:“那你为何说剑谱会找到的?” 罗常醉依旧道:“剑谱会找到的。”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清冷的月光照在屋里。 屋里坐有两人。 痴的已清,醉的已醒。 竹叶飞道:“明日你要做什么?” 罗常醉道:“离开这里。” 竹叶飞道:“到哪里去?” 罗常醉道:“到有花香的地方去。” 竹叶飞道:“剑谱不找了?” 罗常醉道:“找。” 竹叶飞道:“何时找?” 罗常醉道:“明日。” 竹叶飞不语。 歇了片刻,罗常醉道:“你在想什么?” 竹叶飞一笑,道:“不想什么。” 罗常醉道:“你明日去哪里?” 竹叶飞道:“去阴山。” 罗常醉道:“去阴山找五虎?” 竹叶飞道:“不,是三虎。” 罗常醉道:“还有谁死了?” 竹叶飞道:“飞天虎。” 罗常醉道:“过山虎很狡滑,你可要多加小心。” 竹叶飞道:“多谢相告。” 清冷的月光照在屋里。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 一个如剑,一个闪着银色的光。 ※※※※※※ 星月渐隐。 天刚破晓,竹叶飞已骑在马上。 骏马在镇郊的小道上疾驰着。 竹叶飞的心更急,他不停地策马加鞭。 他想尽快找到那三只虎,只有找到他们,他才能弄清柳剑青的死因。 那天,剑既然会落在飞天虎的手里,那他们就一定知道是谁杀了柳剑青。他心里想着,越想越是着急。 骏马载着竹叶飞如箭一般地向前飞奔着…… 午时,竹叶飞的眼睛已可看见一座山,高大起伏。 这便是阴山了。 但是,山距他依然很远。 竹叶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样远方的阴山,目光如火,像要一口将山吞入腹中似的。 他骑着马走在一块沼泽地边。 午时的阳光从沼泽地的水塘上反射过来,直刺他的眼睛。 但是,他的眼睛仍然是瞪得圆圆的。 突然,竹叶飞跳下了马,只见三道金光靠着马背飞射而去。 竹叶飞已站在地上,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同时,他却看到那飞射而去的三道金光又折回,直向他射来,还发出“嗡嗡”的响声。 这还了得! 竹叶飞闪身躲过,疾眼一望,原来竟是三只金龟子。 这种金龟子可非同一般,它原是生长在沼泽的,是一种比毒蛇更毒十倍的毒虫,只要人畜被它擦破一点皮肤,便会当即死去,更不用说咬上一口了。 那三只金龟子再次折回身来,速度极快地射向竹叶飞。 但竹叶飞发现,这三只金龟子并不像普通虫子咬人那样盲目,那样不分目标。 他发现这三只金龟子,在发射而来的过程中,竟不停地交换着位置,最后,它们竟兵分三路地向自己射来。 而这三路非同小可! 一路直射他右肋的“灵墟”穴,一路直射他前胸的“巨阙” 穴,而另一路,则直射他腹下的“冲门”穴。 他顿时醒悟,这三只金龟子是受人训练的。 的确,这三只金龟子是受人训练过的! 而且,训练这三只金龟子的人也是天下少有的。 这种金龟子本就生性凶猛,见人咬人,见畜咬畜,或者说,它们只要看见会动的东西就去咬。 这人既能把它们捉住,就该是非同一般了,何况还把它们训练得如此进攻有素,这人会是谁呢? 然而,竹叶飞更不知道的是,此刻,这人正在他的身边。 竹叶飞此刻也已顾不了这许多了,只见他手握“青龙”,挥剑如风,一招“白蛇缠身”已经施出! “嗡嗡”声终于停止了。 三道金龙也同时不见了。 地上,是三只没有头的金龟子,爪子还在颤动着的无头金龟子。 突然,“哈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声极为宏亮。 同时,一个满脸污泥的人,从沼泽中探出个头来,他的身体也从沼泽里钻了出来。 说他是钻出来,倒不如说是冒出来的。 因为,他的手脚根本未动,就像被人拧着头发拔出来一样。 竹叶飞吃惊地看着他。 他并不是为那人如何出来而感到吃惊。 他是为那人的衣着吃惊。 因为此刻,那人竟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衣服,纤尘不染。 他人纵身一跃,落在竹叶飞的对面,脸上的泥水均已不见。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接着那人道: “到底不愧是竹叶飞,若是换了他人,早该是个冤死鬼了。” 竹叶飞冷冷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 此人头小如龟,身体极壮,短臂短腿,脚如蒲扇,极像一只缩头缩脑的大龟子。 竹叶飞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连我都不知吗?想来你真是孤陋寡闻了。” 竹叶飞停顿片刻,又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是你的爷爷金龟子金灿。” 竹叶飞愤道:“休得胡说,你这个老金龟子。” 金灿却笑了一笑。 竹叶飞又道:“你为何要挡我的去路?” 金灿道:“杀你!” 竹叶飞道:“你杀得了我吗?” 金灿道:“当然。”接着又道: “即使杀不了你,我也不会让你过去。” 竹叶飞道:“你这岂不是来送死?” 金灿道:“死也值得。” 竹叶飞道:“为何?” 金灿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竹叶飞道:“什么机会?” 金灿道:“夺你的剑。” 竹叶飞道:“你也想要这柄剑?” 金灿道:“是的。” 竹叶飞道:“那你为何还不出手?” 金灿道:“你跑不了。” 竹叶飞道:“为何跑不了?” 金灿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对竹叶飞道: “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他手里爬着满满一把金龟子。 金龟子慢慢地在他手里抓着,不时掉下来几个,又飞回到他的手中去。 竹叶飞道:“这东西是你养的?” 金灿道:“正是。” 金灿看着竹叶飞的眼睛,得意地又道: “你已尝过它们的厉害了吧?” 竹叶飞看着他手里的金龟子,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这东西的确太厉害了,也太多了,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金龟子出现。 竹叶飞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将如此多的金龟子全部杀死。 尽管他有飞叶神功,但施展此功时,他需要用意念,再把内功融入意念去运动竹叶,去射他想到的那一个或几个东西,而此刻,这东西只怕比他那一把竹叶还要多。 他知道,只要多出来的金龟子再加上这只老金龟子一同向他出击的话,他便很危险了。 而此刻,他不能冒这个险,因为—— 第一,杀死柳剑青的凶手还没找到。 第二,“柳氏剑谱”尚未找回。 第三,现在“青龙剑”正在他自己的手里。 所以,他得与老金龟子绕些弯子,想办法智杀他。 竹叶飞停顿片刻,点头道: “是的,这东西真厉害。” 金灿以为竹叶飞真的惧怕他手中的这把东西了,便得意道: “那么,还不快把剑给我!” 竹叶飞道:“现在不行。” 金灿道:“要到何时?” 竹叶飞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满意了,我就给你。” 金灿喜道:“你问吧。” 其实此时,金灿心里正想着:就算我回答得你不满意,你也得要把剑给我。 竹叶飞道:“你可愿告诉我你是如何捉住这些金龟子的?又是如何训养的?” 金灿一听问的是这个,便得意道: “这个简单,我懂它们的语言。” 竹叶飞道:“那你是如何学会它们的语言的呢?” 金灿道:“我天天躲在它们出入的地方听会的。” 竹叶飞道:“它们不咬你吗?” 金灿道:“我躲在水下。” 竹叶飞道:“它们不敢下水吗?” 金灿道:“是的。” 竹叶飞道:“为何?” “因为它们的翅膀不能浸水。” “浸水会怎样?” “浸水就不能飞了。” 竹叶飞停顿片刻,又道: “你听了多长时间学会它们的语言的?” “三十年。” “三十年?” “你不信吗?” “相信。”接着竹叶飞又问道: “你养它们多少年了。” “十二年。” “它们很听你的话吗?” “当然,我叫它们做啥,它们就做啥。” 竹叶飞道:“我不信!” 金灿道:“你真的不信?” “是的。” “那么,我让你开开眼界如何?” “太好了!” “你说要它们去杀什么?” 竹叶飞道:“让我想想。” 他假装出一付思考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正在想着一个诡计。 接着,竹叶飞用手指着天上飞的一只鹰道: “你能让它们去杀了这只鹰吗?” 老金龟子金灿抬头看一眼道: “这个容易。” 然后低头向靠近他手里的那把金龟子,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人听不懂。 “嗡”的一声,无数道金光飞射了出去,向看鹰的方向,瞬地就不见了。 又是“嗡”的一声,无数道金光又射回来,在老金龟子的身边转了两圈,歇在他伸出的右手上。 鹰掉了下来,“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已经死了。 老金龟子金灿得意的笑道: “看到没有,还想试试吗?” 竹叶飞道: “当然。”接着又道: “你再让它们去杀那只蝴蝶给我看。” 老金龟子金灿道: “那更容易了。” “………” 于是,蝴蝶死了,于是—— “去杀野兔。” 野兔死了。 “去杀白鹭。” 白鹭死了。 …………… “去杀鱼。” 鱼死了?不!鱼没有死。 竹叶飞看着呆楞楞的老金龟子,大笑道: “你这个老傻瓜,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我的当呢。” 原来,当竹叶飞看见,只要自己一说去杀什么,那老金龟子便同时在对他那把金龟子说什么,不假思索,于是,他说出了鱼。 然而,鱼是在水下生长的。 当老金龟子想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只见那沼泽塘的水面上,飘着一层金龟子。 它们的翅膀,已经不能再飞了。 金龟子已奄奄一息,只能在水面颤动,等死。 老金龟子金灿气得眼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大意中毒失宝剑 突然,金灿咆哮道: “今天不杀你死不休!” 同时,已出招扑来。 他打的竟是一套龟拳。 刹时他已攻出七招。 再看竹叶飞,竟一招未接,但却躲过了他的招式。 这可把老金龟子给气死了。 不,此刻他可不能死,不夺到剑,他死也不会甘心的。 脚刚触地,他又飞身扑来,一招“龟头出洞”直向竹叶飞的脑袋撞了过来。 竹叶飞竹叶飞竟仍站着动也未动。 直等他撞上来时,竹叶飞才把身体一侧,向后一倒,即刻又站了起来,脚步却一动也未动。 只见那老金龟子一头栽进沼泽泥里。 老金龟子爬起来时,满头满脸是泥水,气得他直咬牙。 但是,他仍不甘心。 他连脸上的泥水都顾不得抹去,就又攻出了十招。 可是竹叶飞还是没有接招,轻轻几跃便躲了过去。 老金龟子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满头泥水,不时地眨着眼睛瞪着竹叶飞。 竹叶飞道:“老金龟子,算了可好?我也不想杀你。” 老金龟子道:“你说什么?你连我招都不敢接。” 竹叶飞道:“谁说我不敢接招?我若是接招的话,你早已死了。” 老金龟子道:“那你又为何不愿杀我呢?” “我看你年岁已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再把你杀了呢?” 老金龟子道:“你真杀得了我吗?” “我若杀你,易如反掌,除非你再找一把金龟子来。” 老金龟子听到他又提起金龟子来,不由转脸向沼泽塘看去, 飘在水面上的金龟子已经不再动了。 老金龟子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四十二年,他花了四十二年才养成这么一把金龟子,那可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啊,而此刻,却连一只活的也不剩了。 即使现在他再找来一把金龟子,他还是要再花十二年的时间才能驯养得听话的。 老金龟子仍在不停地眨着眼睛,泥水伴着泪水从他昏花的眼里流了出来。 此刻,尽管他一点也没受伤,可是他的心,却比刀绞还痛。 竹叶飞见他如此伤心,便转身向马走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因为竹叶飞的前面已没路可走。老金龟子已跃到他的身前。 老金龟子道:“竹叶飞,你不能走!” 竹叶飞道:“为何不让我走?难道你还想要我的剑吗?” 老金龟子顿语片刻,道: “你赔我的金龟子。” 竹叶飞道:“怎么能叫我赔呢?” “是你叫它们去杀鱼的。” “老金龟子,你瞎说了,我既不懂它们的语言,又怎么能叫它们去杀鱼呢?” 老金龟子无语。 竹叶飞道:“老金龟子,告辞了。” 说着便想从老金龟子身边绕过去。 但是,老金龟子脚步一横,又道: “你不能走!” 竹叶飞被他缠得很无奈,但却极有耐心地悠悠道: “还为何不让我走?真想要我的剑?” 老金龟子突然道: “我跟你拚!”同时招式已出。 日已西斜。 竹叶飞看时辰已不早了,心想不能再与他纠缠了。 竹叶飞也出招了,但只出了一招。 只听“噗嗵”一声,老金龟子从空中落下来跌在地上。 但他还没有死,他还瞪着眼睛看着竹叶飞。 竹叶飞实在不想杀死他,所以刚才出招只是点他四处穴道。 老金龟子躺在地上对竹叶飞道: “竹叶飞,你为何不杀了我?” 竹叶飞只是对他一笑道: “因为我不想杀你。”又道: “告辞了,老金龟子。” 竹叶飞飞身上马,向前奔去。 老金龟子嘶声叫道: “竹叶飞,我不会放过你的!” 马已奔出很远,竹叶飞没有听到。 ※※※※※※山,高大陡立;峰,直插云霄,这便是阴山了。 山上,没有路;山-卜,也没有路。 竹叶飞在荒草丛中,抬头看着。 斜射的阳光照在山上,给山壁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艳。 这山太大了,竹叶飞想上去,却不知从何处攀登。 他上不去吗? 不是,不管从何处爬,他都可以上去。 竹叶飞不只是为了爬山而来,他是要找阴山五虎中剩下来的那三只虎。 他不知他们藏在山上的什么地方。 竹叶飞想找到一条捷径,是能见到三处的捷径。 阳光更斜了,金黄色的山壁衬在湛蓝的天空中,恰似一幅优美的图画。 竹叶飞看到,峰顶之上飞出一个东西来,像一只山鹰。 不,不是山鹰,他否定了。 那东西渐渐向下飘来,渐渐大了。 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把黑色的、长方形的伞。 伞下正挂着-物,还很小,会是何物呢? 伞继续向下落着,越来越大。 伞下的东西渐渐大了起来,是个黑色的东西,像个木匣子。 伞仍向下落着。竹叶飞知道那下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伞挂着那东西无声地落在草地上,伞盖在上面。 竹叶飞掀开伞。 一口大棺材正放在竹叶飞的面前。 一个声音道:“竹叶飞,你看这棺材合你的意吗?” 声音很响,像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竹叶飞掀开棺材盖。 棺材里没人。 那声音又道: “你看了觉得如何?” 这回,声音不那么响了,是从山上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声音很远,却也可听清楚。 竹叶飞走到山壁边,脚下已全是石头了。 竹叶飞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是你五爷。” 竹叶飞暗道:“原来是看门虎。”又道: “你敢出来见我吗?” 看门虎道:“我为何要出来见你?” 竹叶飞道:“你不敢,是吗?” 看门虎道:“那么,你可敢上山来?” 竹叶飞道:“我上了去,你可敢出来见我?” 看门虎道:“有何不可?棺材都替你准备好了。” 竹叶飞道:“这棺材,想必你也一样睡得,不是吗?” 竹叶飞话音未落,人已上了山壁。 这里,山壁上没有树根,也没有藤蔓。 山壁上只有石头,光滑的石头。 竹叶飞手如吸盘,急速地向上攀登着。 他常上山采药,什么绝壁没有爬上过? 俄顷,他人已经到了壁腰处。 竹叶飞正抬头往上面看,却见山顶上又有一物落了下来。 这一物可不比刚才,这落下的是一块大的山石。 山石擦着山壁呼啸着直向竹叶飞头上砸来。 竹叶飞即刻躲开,身体己向右掠出一丈,山石擦身而过。 但就在山石将过未过之时,山石上却伸出一把刀来,直向竹叶飞的双臂砍去。 竹叶飞哪里料到,飞落的山石上会伸出一把刀来,再想飞掠已来不及了,但他也不能让人斩去双臂呀,只好缩回双臂。 他这一缩双臂倒也真躲过了一刀,可是他的身体却随着巨石向下落去。 这里可是百丈高山,山腰离地至少也得数十丈高。 竹叶飞若是真的摔了下去,哪里还会有命?怪不得看门虎要将棺材丢下山来。 只见竹叶飞身体一曲,再一展,已是头朝下了,接着他双臂一直,竟像只燕子似的,向下方的山壁斜着飞去,顷刻,他的双手又吸在了山壁上。 此刻,他离地面只有十几丈。 石头已经落在地上,响声轰然。 竹叶飞向下看了一眼,纵身从峭壁上跳了下来。 巨大的山石约有他两个人高。 竹叶飞轻轻一跃,就上了山石。 他四下看着,没见人影。 奇怪,没有人哪来的刀呢? 于是,他又跳下山石,向山石的背面绕去。 他终于找到是什么向他砍一刀。 是什么?难道不是人,不是看门虎吗? 的确不是,要砍他的只是一把刀,是一把装有弹簧的刀。 竹叶飞不禁吃惊起来,到底是阴山五虎,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杀人,他心中想着。 至于这机关是怎么装的,竹叶飞并没有看出来,他只看到一把断为两截的刀,其中还有一截被压在石头下,只露出一点头,而另外一截,靠近刀柄处有一根绳子拴着一段已被撞得扁扁的弹簧,弹簧的另一头被用铁圈固定在石头上。 “竹叶飞,算你命大。” 竹叶飞没有答理他。 夕阳沉入了暮霭,将半边天染得火红。 看门虎又道: “竹叶飞,你还敢上来吗?” “有什么不敢?” “那你再上来呀!” 竹叶飞想,天色已不早了,此刻我若是上得去,再杀了看门虎,天也该黑了,而这山上我未曾去过,在夜里让他们追杀,不如夜晚我去偷袭他们。 于是,竹叶飞道: “大色已晚,我明日再来。” 看门虎一听他讲这活,倒有些急了。 因为他们想要柳剑青的“青龙剑”,而剑现在正挂在竹叶飞的腰间,要是竹叶飞明日不来了呢?他们不就得不到“青龙剑”了吗? 他并不相信竹叶飞会杀死他,因为这里是他们的老巢。 他们认为,在这里,谁也别想杀死他们。 看门虎急道: “明日你若是不来呢?” 竹叶飞道: “我说来就来。” “你不怕我再扔个石头下来吗?” “这有何可怕,你刚才并未砸到我呀!” 直到这时,竹叶飞才看到看门虎。 他正站在山顶上向竹叶飞指手划脚地说什么,人如同蚂蚁一般大小,话声当然听不见。 而刚才他的话声却是通过一个从山顶上一直通到山下的小洞传来的。 山壁的这种小洞很多,因为每个洞与竹叶飞的距离不一样远,所以当看门虎通过不同的洞口对竹叶飞说话时,话声会大小不一样。 竹叶飞已不再看他了,而是向马旁走去。 看门虎仍在向竹叶飞嚷着什么,却一点也听不见了。 竹叶飞骑上马,又向原路返回了。 这会儿,竹叶飞骑在马上,一点儿也不急于赶路了。 竹叶飞悠闲地牵着马缰,慢慢地走着,像是在溜马。 他在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忽儿他像想到了什么,策马飞奔而去。 竹叶飞真的走了吗? 天,终于黑了下来。 这里是后山。 月亮被山体遮住了,山下山下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竹叶飞悄悄来到山下,仰面向上看看。 山,依然陡峭。 但是,这里与山前不同。 陡峭的山壁上树木丛生,藤萝蔓延,不见一点石壁。 从这里山上要比前山容易的多,竹叶飞心里想着,而且是在夜里,更不易被他们发现。 于是,竹叶飞开始向上攀了。 只见他如猿似猴,借着树木藤蔓,悄然而上。 他心里很高兴,就要到山顶了。 他欺骗了看门虎,这下,看门虎不会向他投石头了。 欺骗不一定都是错误.就像对待老金龟子一样,他想着。 他已经攀在到达山顶的最后一棵树上了,山顶与他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一丈多远了,再爬几下便可上去了。 他很兴奋,他就要找到三虎兄弟了,给他们来一个突然袭击。 然而,他错了! 他突然觉得,他在那棵树上越爬越高,可是他与山顶的距离却未变,还是差一丈多远。 当他知道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那棵树竟带着他向山下飘落而去。 山上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又接着道: “竹叶飞;你果然中计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偷袭,所以,我已等你多时了。” 竹叶飞即刻弃树一越,又攀上了另一棵树。 但,这里已是山腰了。 竹叶飞听这个声音陌生,便问道: “你是何人,可是过山虎?” 过山虎道:“正是你四爷。” 竹叶飞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过山虎得意的怪声道: “竹叶飞,你就知道你自己是聪明人,难道除你之外,天下就再没有聪明人了吗?” 竹叶飞想起了罗常醉提醒的话,心中暗道: “这过山虎的确很聪明,不可小看才是。” 竹叶飞道:“你真的以为我上不去吗?” 过山虎道:“当然,不信你试试看!” 竹叶飞:“我这就上来。” 过山虎道:“且慢。” 竹叶飞道:“为何?” 过山虎道:“这靠近山顶的树,我都从树根锯断了,是用绳子拴着的,只要我一拉绳子,你就得又掉下山去,所以,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在吓唬竹叶飞,但树已锯断看来倒是真的。 竹叶飞道:“不用树我也爬得上去。” 过山虎道:“那你就来吧,我在这上面等着你。” 竹叶飞不再言语,只顾朝上攀去。 这回他不像刚才了,快到山顶时,他突然向山壁上的藤蔓跃去。 可是,他又错了。 藤蔓也是断的。 “哈哈哈哈……”山上又传来一阵大笑。 竹叶飞又回到了山腰上,气得直想跺脚,却又跺不起来。 因为他人是悬空的,脚下自然也是空的。 过山虎又道:“竹叶飞,你不想上来吗?” 竹叶飞又道:“你难不倒我!” 竹叶飞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正犯难呢,如何才能上去呢?得想个法子。 过山虎又道:“那你快上来呀。” 竹叶飞不语了,他要想个法子上去。 良久,竹叶飞道: “过山虎,我此刻不上去了,明日再来。” 说着,人就向山下飘去。 过山虎道:“你又要诡计了,休想骗我。” 竹叶飞道:“不信你就等着吧!” 片刻,过山虎便听到一阵远去的马蹄声。 过山虎真的在山上等了起来。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山下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不来了? 过山虎想着,不行,还得等等。 过山虎又等了三个时辰,山下还是没有动静。 卯时将近,想必竹叶飞真的不会来了,过山虎盘算着,于是,他转身回洞去了。 这回该是他错了。 因为此刻,竹叶飞还躲在靠近山顶的一棵树上呢。 竹叶飞见明的上不去,便想了个法子暗上,于是他便骑马走了。 但他只骑马到山外转了一圈,就又悄悄来到山下,又悄悄地爬了上来,歇在这棵树上。 竹叶飞听过山虎的脚步声去了,就又开始向上攀了。 尽管树根已被锯断,但没有过山虎拉绳子,树是不会掉下去的。 俄顷,竹叶飞已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块平台,再过去一丈远又是一石壁高峰,平台左右长约三四十丈,便渐窄了。 竹叶飞向里走了几步,弯着腰四下看着。 他想找到他们住的山洞,只有找到山洞,才能找到他们。※※※※※※过山虎回到洞里,看见看门虎和卧洞虎还没睡,便道: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觉?” 卧洞虎急道:“你把他摔死了吗?” 看门虎也道:“他死了吗?” 过山虎道:“没有。”又狡辩道: “谁能那么容易把竹叶飞整死呀?” 卧洞虎道:“他走了吗?” 过山虎道:“是的,走了快四个时辰了。” 看门虎道:“他会不会回来呀?” 过山虎道:“不会的,他说明天再来。” 卧洞虎道:“未必吧?或许他会再回来呢!” 看门紧跟道:“是呀是呀!” 过山虎道:“这……” 卧洞虎对看门虎道: “五弟,你再去看看如何?让四弟歇一会。” 看门虎道:“我去?” 过山虎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说着已转身向洞外走去。 过山虎刚走到洞口,就看到一个黑影子映在深暗的天空中,立刻退了回来。 过山虎急道:“不好了!竹叶飞上来了。” 卧洞虎惊道:“什么?上来了!” 看门虎惊慌道:“那可怎么办呢?” 过山虎道:“你们莫怕。”接着又道: “我有法子对付他。” 卧洞虎道:“什么法子?快说说。” 看门虎附和道:“是呀是呀,四哥快说说。” ※※※※※※ 竹叶飞贴着山壁,悄悄向右手的方向走去。 他约莫走了二十步,脚下就没路了。 上面的山壁与下面的山壁连在了一起,直到顶峰。 竹叶飞伸头向外看了看,他果真找到了洞。 沿口离他约有四丈开外,而这段山壁格外平滑,像有人修磨过了,洞口高约一丈有余,顶上有一根粗绳子从里面通出来,直到他头顶处。 洞口里黑乎乎的,一点光线也没有。 竹叶飞倾耳听了听,微弱的呼噜声从洞里传了出来。 想必他们已睡觉了,竹叶飞想着,等会再进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竹叶飞听到呼噜声更大了,于是轻轻一跃抓住了绳子。 不好!他一下就跃进了洞口。 但是,已经迟了。 竹叶飞的手心已经被戳了五六个小洞,血珠浸了出来。 原来,过山虎已在那根绳子上,插了许多小毒针。 过山虎得意地笑道: “哈哈哈哈……竹叶飞,你终于中我的计了。” 洞里有灯亮了。 这洞里岔洞很多,有大有小,在离洞口十丈远处,有一个较阔的地方,长宽各约七、八丈。 此刻,三虎兄弟正坐虎皮褥子上,在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放有不少酒菜。 竹叶飞怒喝道: “无耻小人,我杀了你们。”说着就要飞掠过去,可是却“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卧洞虎狞笑道: “竹叶飞,你已中了我们下的毒,还神气什么?” 看门虎道:“快把剑给我们。” 竹叶飞吃力地站起来,赶紧用手握住了剑。 过山虎道:“把剑给我们,我们就给你解药。” 卧洞虎接道:“否则,你活不过三天。” 竹叶飞仍用手握着剑,站着未动。 他已知道自己中毒了,而且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也知道用什么药解,但他自己没有解药。 卧洞虎说得不假,他确实已活不过三天了——若是没有解药的话。 竹叶飞也知道:这把“青龙剑”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这三人,若是落在他们的手中,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惨死在这把剑下呢。 但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竹叶飞道: “你们告诉我柳剑青是如何死的,我就给你们。” 卧洞虎怪声道: “若是我们不告诉你,你就不给我们了是吗?”说着已向竹叶飞走了过来。 竹叶飞冷声道: “站住!你过来我就杀死你。” 卧洞虎生性胆小,给他一吓,真的停步了。 竹叶飞心想:幸亏他胆子小,给我吓住了,若是他真的走过来,我倒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他不是有飞叶神功吗?怎么会没法子杀了三虎? 此刻,他真气已无,没有真气又如何能施出飞叶神功呢? 所以,竹叶飞-点法子也没有了。 若是他们真的过来夺剑,我该如何是好呢?竹叶飞心里想着。 可是过山虎真的已向他走来…… 过山虎得意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死我。” 竹叶飞又道:“站住!依若再过来,我就毁了这剑!” 过山虎真的顿住了,但只停顿一下,接着又走了过来。 过山虎道:“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法子毁了这把剑。” 过山虎已伸手夺剑了。 就在他要碰到剑,又还未碰到时,手突然停住,只瞪着眼看着竹叶飞。 过山虎死了吗?没有。 那他为何停手呢? 只听过山虎咬牙道: “你他娘的……” 剑已不在竹叶飞的手上了。 剑正在空中,在黑暗的空中。 竹叶飞已把剑向身后扔出去了。 竹叶飞很无奈,也很惭愧,他投有能力再保护这把剑了。 青龙剑已落得无影无踪。 然而,可以想像到,“青龙”仍然在发着青碧的光芒。 仍然可以想像到,在某个黑暗的地方,“青龙”正面对黑暗,发着青碧耀眼的光芒,青碧耀眼的杀气。 剑没有了,可是人还在。 竹叶飞此刻怎么了呢?三虎会对他如何呢? 卧洞虎已退回洞中。 竹叶飞仍然伫立在洞口,一动未动。 他现在已没有能力杀死这帮恶徒,尽管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他们的老巢,找到他们。 竹叶飞怒目圆瞪。 他正在愤杀着他们,不是用剑,而是用剑一般的目光。 然而目光是杀不死人的。 卧洞虎道:“竹叶飞,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竹叶飞道:“不!谁都想活,但我绝不愿像你们这样活着。” 卧洞虎道:“我们怎样啦?你只不过是个药师,也并没有人称你竹大侠,你不也是和我们一样吗?” 竹叶飞怒道:“放屁!谁和你们这帮恶徒一样。” 卧洞虎见他骂人,也不生气,却摇头笑了笑,又道: “算了吧,我看你武功不弱,杀了你也还可惜,不如这样吧,现在这里我是老大,你跟了我,我让你做老二,你看如何?” 过山虎和看门虎同时道: “让他做老二?” 竹叶飞道: “休得做梦!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帮恶徒去杀人放火的。” 卧洞虎道:“既然这样,我暂且不杀你,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说完,只见竹叶飞用手在洞壁上的一盏灯座下轻轻一拧,竹叶飞就不见了。 原来卧洞虎拧的是个机关,而竹叶飞站的那块石头是活动的。 此刻,竹叶飞站的那块地方仍然是好好的。 但竹叶飞的人,却已掉进了一个山洞里。 四面一片漆黑,竹叶飞什么也看不见,但外在的讲话声还能听见,声音是从小洞里传来的。 卧洞虎道:“竹叶飞,你可要好好想想,想通了告诉我,只要你讲话,我就能听到。” 竹叶飞不语。 卧洞虎又道:“竹叶飞,你听到了没有?” 竹叶飞还是不语。 竹叶飞躺在地上,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不想讲话。 卧洞虎对过山虎和看门虎道: “不管他了,反正此刻他死不了,也跑不了,我们还是快些下去找剑才是。” 竹叶飞听得很着急,但却没有办法阻拦他们。 若是他们找到了剑,那么竹叶飞死也不会甘心的。 看门虎对卧洞虎道: “现在就去找,还是等到天亮再去吧!” 他心里想着,即使找到了,也不会给他二人的。 卧洞虎道:“也好。” 过山虎却道: “不行,天亮后若是给人拾走了呢?” 卧洞虎省悟道: “对,还是四弟想得周全,我们赶快去找吧,回来再睡也不迟。” 于是,他们三兄弟便一同下山找剑去了。 也不知他们能否找着。 ※※※※※※自从午后,老金龟子被竹叶飞点了穴道后,他就一直躺在潮湿的沼泽岸边的草地上。 夜色降临了,他还是动弹不得。 蚊虫歇在他的脸上,叮咬着,大吃着。 老金龟子只得瞪着眼,却看也看不到,打也打不起来,想躲,却又躲不掉。 想来想去,全是竹叶飞害苦了他,想到竹叶飞,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早知如此,当初不出来,只放金龟子出来咬竹叶飞就好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最后他想到了报复,对了,一定要找到竹叶飞,即使杀不死他,也要想法子把剑夺过来。 可是何时才能再找到竹叶飞呢? 蚊虫还在叮咬着他。 他觉得有一处被咬得特别痛。 “啪”的一巴掌蚊虫被他打死了,贴在他脸上的,只剩下一小滩血迹。 其余的虫子一哄而敌,逃之夭夭、 咦?怎么能动了?穴道解开了吗? 老金龟子欣喜起来,抬头向阴山望去,他知道竹叶飞是在那里了,他准备这就去找他。 天色很暗,他只看到一个高大的山的黑影子,耸立在远处的夜幕下,依然巍峨。 “竹叶飞,你跑不了,我来找你了。”他心里想着: “杀了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暗暗一提气,真气真的已能提了上来。 他知道,他又可以施展轻功了。 自从午后开始,他就没吃过东西了,他觉得饥肠辘辘,可是他顾不得了,到了阴山再吃吧,他想着。 只见老金龟子飞身向阴山掠去…… 过了约一个时辰,老金龟子已来到阴山脚下。 这里是前山。 东方的天边,已微出现了一点鱼肚白,天快亮了。 老金龟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草地上卧着一个黑黑的东西, 他来到近前,不由得身子一颤。 他看到自己身前,正放着一口大棺材。 难道阴山五虎也想杀我吗?他们已知道我要来了吗?他想着,可是他们为何要杀我呢? 他看见棺材是盖着的,又想探看,却又害怕。 终于,他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揭棺材盖了。 棺材盖被他揭开,而他却瞪直了眼后退了十几步。 棺材里有鬼吗?没有。 那他为何这样害怕呢? 原来,当他揭开棺材盖时,棺材里却站起一个人来。 这人是谁? 只见这人站在棺材里用手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个童子,只有十五、六岁的孩童。 老金龟子指着童子颤声道: “你……你是人是鬼?” 那童子道: “臭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鬼?你仔细看看我像鬼吗?” 老金龟子半信半疑,又道: “那……那你怎么会睡在棺材里?” 童子道: “昨日,我路过这里,天近黑了,见这里有口新棺材,就进去睡了一觉。” 老金龟子见他真的不是鬼,倒也不再害怕了。 老金龟子向前走了两步,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童子道: “别先问我,你把我弄醒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又光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老金龟子道:“我就住在那儿不远处。” 说着并用向身后一指。 童子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金龟子道:“我………” 老金龟子不能说。 他转念一想,顿觉不对,既然你是个孩子,又不是鬼,我还怕你做什么? 于是,老金龟子骂道: “臭小子,你也敢管你金爷爷的事吗?” 童子道:“臭老头,你敢骂人?”又接道: “原来你姓金呀,看你长的样子,倒像个金龟子,说,你是不是叫老金龟子?” 说完他还嘻嘻一笑。 老金龟子怒道:“你敢骂你金爷爷?” 童子笑道:“我就骂你是老金龟子,看你奈何得了我?” 老金龟子吼道:“老子我揍扁了你!” 说着就冲了过来。 老金龟子走到童子面前,甩起一巴掌向童子的脸上打去,他想打童子的耳括子。 童子见他打来,也不躲闪,只是用手轻轻一挡,又一转。 他这一挡,一转可不得了,老金龟子的左脸已挨了他自己的一巴掌。 老金龟子觉得满眼直冒金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气出来的,还是被他自己一巴掌打出来的。 童子却笑着叫道: “妙极,自己打自己,你这个傻老金龟子。” 老金龟子还没想出是怎么回事,一听到童子幸灾乐祸地叫笑,又扑了过来。 这回可不是想打耳括子了,而是真的出招打来。 童子一看他出招了,也不由地停住了笑。 老金龟子一招“龟爪探草”击向童子的颈部,可是却什么也没碰到。 只见老金龟子身形扭曲着跌在了地上,便躺着不动了。 童子杀了他吗? 其实童子并不是真想打他,见他这一招出得太狠了,便闪身一躲,同时已点中了老金龟子的三处穴道。 老金龟子穴道刚解开两个时辰还不到,此刻又被人点中了,气得他直咬牙,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了。 童子直到此刻,才从棺材里跃出来。 童子低头看着老金龟子笑道: “老金龟子,你还想打我吗?” 老金龟子已不光是半边脸红了,他的右半边脸已被气红了。 老金龟子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只瞪眼看着童子,张开嘴道: “你,你……” 童子依然笑道: “我?我怎么哪?是你要上来打我,并不是我要打你的呀。” 老金龟子真的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他不能说话了,而是他已无话可说。 童子又道: “老金龟子,你就在这里歇着吧,躺在这草地上,你会觉得很舒服的。” 童子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老金龟子见自己居然败在一个童子手里,真是惭愧不已。 老金龟子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了。 童子已经走了,可是他还得在这里躺着,等着太阳的燎烤。 他恨竹叶飞,也恨他自己没用。 他本以为有了那把金龟子,就没人不怕他了,但竹叶飞并不怕他。 金龟子死了,他已失去了一切,没人怕他了,就连一个童子,也可以欺辱他。 早知道会如此,就不该来的,或者,吃过了饭再来也好,免得继续饿肚子。 但是,竹叶飞呢?就这么算了吗? 不行,不能这样算了,他想着,是竹叶飞才害得我这样苦的。 若是没有竹叶飞,他那把金龟子是不会死的,他也不会被一个童子弄成这模样。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竹叶飞,要去找他算帐,他继续想着。 真没想到这个老金龟子。自己都被人弄成这种模样了,却还直盘算着要去找人算帐。 三虎兄弟来到山下,直找到天亮,却连个剑的影子也未寻见。 看门虎对卧洞虎道: “三哥,莫非被人捡了去不成?” 其实看门虎很不情愿再找了,他心里想着,反正找到了,也不会落到自己手里的。 卧洞虎道:“未必,此处这么早哪里会有人来。” 过山虎道:“是呀,我看还是再找找。” 卧洞虎道:“或许会落在草丛里,再细心找找。” 看门虎道:“若是再找不到呢?” 卧洞虎道:“找不到就不许回去,非找到不可,” 看门虎傻眼了,只得跟着他们继续找。 这下他倒真地认真找了起来,他也顾不得给不给他了,他只想早些回到洞里去好好地睡一觉。 因为昨晚,他听过山虎说竹叶飞夜里要来,尽管有些不信,可还是吓得一夜未敢合眼。 太阳已渐渐升高了,只是被山体遮住了,这里没有阳光照来,显得阴森森的。 三虎兄弟还在一圈一圈地转着,找着。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顾低头看着脚下。 已看过数十遍的草丛,仍然还是那样,什么新的东西都没有,要说有的话,便是倒下的草更多了。 他们都希望眼前忽儿一亮,忽地看到了“青龙剑”,但,即便是看到的话,也不该是三人同时看到。 而此时,最想看到的,要数看门虎了。 因为他现在太想睡觉了,他的眼睛就快要睁不开了,他想能早些找到,便可早些回洞了。 他眼前已浮现出虎皮褥了,那真是舒适的东西。 咦,怪了,这剑怎么会在虎皮褥子上。 他以为他看花了眼,便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于是,虎皮褥子没有了,但剑还在。 真的,他看到了“青龙剑”! 于是,他喊道: “三哥,四哥,我找到了。” 但是话音刚落,他又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呢? 因为他看到剑动了起来,向他身后绕去。 他跟着剑,转动着身子,又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没错,剑还在移动,而且离他越来越远。 他再往前看,便看到了两条腿,于是,他看到了一个人,是个童子,正背对着他向远处走去。 童子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青龙剑”。 过山虎和看门虎也急跑过来,也已看到了那个正握剑而去的童子。 卧洞虎急喊道:“站住!” 童子却像没听倒似的,理也不理他,仍继续向前走着。 卧洞虎与过山虎同时又是-声大喝道:“站住!” 童子还是不理。 于是,三虎兄弟急奔面去。 俄顷,他们已站在了童子的前面。 可是童子也不看他们,仍低头走着路。 卧洞虎又大声叫道:“站住!” 这下童子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童子不解道:“是叫我吗?” 卧洞虎狠狠道:“不叫你叫谁?” 童子道:“你们莫非认错人了?可是……” 卧洞虎气道:“老子要找的就是你!” 童子迟疑道:“可是我并不认得你们呀。” 卧洞虎道:“他娘的,你敢跟老子顶嘴?” 童子道:“休得骂人!”又道: “我有何事不敢做?” 卧洞虎见童子嘴挺硬,又不知童子底细,心里便有些怕了。 看门虎却道: “你他娘的嘴还挺硬,看我不收拾你才怪!” 看门虎见是个童子,而两个兄弟又在身边,就狠了起来,说着他已向童子走来,还一边卷着衣袖。 过山虎-把拉住他道:“五弟不可鲁莽。” 于是看门虎才又停了下采。 童子刚要开口说话,见过山虎把那人拉住了,也就没再言语,他刚张开的嘴便闭上了。 只见过山虎对童子嘻嘻笑道: “告诉我,你从哪儿来呀?” 童子冷冷道:“用不着你管。” 过山虎又道:“那你愿告我这剑是哪来的?” 童子道:“捡的。” 过山虎道:“何时捡的?” 童子道:“天快亮时。” “在哪儿捡的?” “在那边。” 童子用手向右边的脚下指了指。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剑吗?” “不认得。” “那么你要它做啥?” “玩玩。” “你可知道这剑是我的?” “你胡说!是你的为何会丢在这里?” “是我上山时掉下来的。” “你们到山上去做啥?” “我们住在山上呀。” 童子看看他们,不语了。 过山虎又道:“好了,快把剑给我。” 童子道:“不给!” 过山虎道:“为何不给?” 童子道:“这剑也不是你们的。” 过山虎不禁面色一变,以为有人对童子说过了,便狠狠道: “是谁说的?” 童子道:“我说的。”又道: “看你这模样,我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卧洞虎突然道:“他娘的,你倒挺精。” 又对过山虎和看门虎道:“给我抢!” 童子见他们要抢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三虎兄弟已向童子逼去。 童子见他们越来越近了,突然转头向身后大叫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反正让人听不懂。 只见他身后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三只大老虎来。 三虎兄弟看到来了三只真的虎,吓得转身就跑。 他们哪里还敢要剑?只怕慢了被虎吃掉,片刻间三人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他们睡的虎皮褥子是哪里来的? 原来那是昔日的笑面虎和飞天虎打的,不然他俩就能做老大老二了吗?现在,他俩一死,剩下的三兄弟自然不敢打虎了,便何况同时出来三只老虎呢! 童子见他们跑得没影了,便走到老虎的身边,挨个拍了拍它们的屁股,又摸了摸它们的头,嘴里还说着什么。 三只老虎围着他转了一圈,便向林子跑去,消失在树林中。 童子抬头向山上看了看,于是便向山壁走去。 他要去做什么呢? 第四章 神异奇童小兽精 自从三虎兄弟出去寻剑以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传进洞来。 竹叶飞乏力地卧在黑暗的洞中。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石头上,等待着。 等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至少,他不愿意接受死亡。 他也不愿与“虎”为伍,更耽心他们会找到剑。 他的眼前渐渐亮了些。 亮光,从洞壁上的那些可以传递声音的小洞透进来,却不知如何进来的。 洞里长宽各约一、二丈长,再没有岔洞了,高约一丈,在竹叶飞的头顶处还有一个黑洞,也不知有多高,竹叶飞就是从这里掉进来的。 竹叶飞漫不经心地向左右看了看。 他已无心逃走。 因为,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即使出了洞,也下不了山的。 冰冷的石头浸凉了他半边身子,他想翻个身,可是没能如愿。 又不知过了多久,洞外有响声传来。 竹叶飞只静静地听着。 声音不断地从小洞里传来,像有人在动石桌上的酒菜,但却连一句说话声也没有。 为何只回来一个?看来是卧洞虎,竹叶飞想着。那么剑呢?也一定没找着,其余二人仍在下面找着呢。 咦?这卧洞虎为何一声不吭呢? “砰”的一声,好像是碟扔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又有更响的一阵声音传进来。 奇怪,难道这卧洞虎找不到剑,发神经了不成? 再下来,外面的响声停止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刚才进洞的人,好像也出去了。 竹叶飞觉得有些困了,便闭上了眼睛想睡一会。 他真地睡着,而且还做一个美丽的梦。 他梦见,他走在一块充满阳光的草地上,身边开满了无数枝鲜艳的花朵。 他梦见,在盛开的花丛中,走来一位妙龄女子,一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 女子身穿洁白的衣裙,站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笑眼盈盈。 清风吹动女子的衣裙,一下掀得很高,女子害羞地用手遮了下去。 他走到女子面前,女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抬眼看着他,慢慢地献上来。 他伸手接卞,他看到女子给他的正是“柳氏剑谱”。 他柔声道:“哪里来的?” 女子道:“捡来的。” 于是,女子挽着他,漫步在阳光下,这片开满鲜花的草地上。 他觉得,这里很美,也很香,那香气真是沁人心脾。 女子弯腰摘起一枝花来,含笑递到他的眼前。 他用手接过花,轻轻放到鼻前,轻轻嗅着花里的香气。 他忽地觉得这香气很刺鼻,凉飕飕地直往心里钻。 女子仍在含笑望着他。 他终于认出了他手中拿的花,正是一枝紫丁香。 梦做完了,觉也醒了。 奇怪,为何鼻子里还是凉飕飕的? 他睁眼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一条毒蛇的头,正靠在他的脸前。 蛇的嘴里,不时地吐出信子,直伸向他的鼻孔。 这是一条长五尺有余的蛇,在蛇红袍色的表皮上,生有一圈圈金黄色的花环,非常美丽,但这蛇却是剧毒的,它叫金环蛇。 竹叶飞的身体本能地颤动了一下,却一动也不动不了。 毒蛇缠着他的身体,用碧莹的小眼睛盯着他,不知是善意还是想咬他一口。 忽然,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得竹叶飞睁不开眼睛。 当竹叶飞再次将眼睛睁开时,他看到洞口已被打开了,但是蛇,依旧在他眼前。 洞口来了一个童子,伸头向里看着。 竹叶飞没敢作声,他知道不出声时,蛇不会咬他。 只见那童子纵身一跃,跳了进来。 那条蛇,立刻向童子游去。 童子伸手拿起蛇,缠在自己的腰上。 蛇竟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竹叶飞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童子。 童子看着他,细声问道:“你是谁?” 竹叶飞道:“我是竹叶飞。” 童子道:“你为何躺在这里?” “被人害的。” “是三个人吗?” 竹叶飞惊声道:“你见到了?” “是的。” “那他们人呢?” “跑了。” “为何跑了?” “被我吓跑了。”童子又接道: “我捡了了把剑,他们想夺。” “那剑呢?” 童子从身后取出剑道:“在这。”又道: “是你丢的吗?” 竹叶飞这才看到剑,道:“是的。” 童子道:“你为何把剑丢了?” 竹叶飞道:“他们想抢。” “你打不过他们?” “不是。” “那是为何?” “我中了他们的计。” “什么计?” “我进来时,他们在绳子上插了毒针。”又道: “你没用那绳子进来吗?” “用了。” “没有毒针吗?” “没有啊!” 竹叶飞想想也是,既然三虎出去时要用那根绳子,毒针一定给他们拔下了。 童子又问道:“你为何要到这里来?” 竹叶飞道:“找他们算帐。” 童子不解道:“找他们算帐?算什么帐?” 于是,竹叶飞把发生的事情对童子说了一遍。 童子道:“你现在能出去吗?” “不行,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何种毒?” “知道。” “是何毒?” “是‘三日梦’,中了此毒,人就无力,想要睡觉,昏睡三日,最后在梦中死去。” “你可知道何处有解药吗?” “知道。” “何处有?” “太阳岛。” “是何药?” “七彩鱼。” 童子道:“太阳岛在何处?” “很远,在大海里。” “三天能走到吗?” “走不到。” “那又如何是好?” “我还知道有一种解药。” “是何药?” “解梦草。” “也在很远的地方吗?” “不很远。” “何处?” “乌龙潭。” “几日能走到?” “二日。” 童子道:“那么,我把你弄到外面,一同去找如何?” “只是这种药的药效不好。” “如何不好?” “吃了它,只能解去毒性,让人不死,但是,武功不能恢复。” “一定要吃了‘七彩鱼’才能恢复武功吗?” “是的。” “那么,我们先去找‘解梦草’,然后再去太阳岛找‘七彩鱼’,你看如何?” “这样也好。”竹叶飞又道: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怕乌龙潭的雷震天不肯给。” “他很坏吗?” “不只是坏,简直是个恶魔。” 童子道:“恶魔倒也好办。” “你不怕?” “不怕。”童子又道: “我们先去了再说,你看可好?” “也好。” “来,我先帮你出去。” 竹叶飞向上望了一眼,道:“你真能帮我出去?” 这里距离洞口足有十来丈高。 童子得意道:“没事,就这么点高。” 说完,童子用右臂挟在竹叶飞的腰处,脚尖轻轻一点,他就带着竹叶飞像水底升上来的水泡一样飞了上去,飞得一点也不快。 到了洞口,竹叶飞才看清童子的模样。 童子身材较小,皮肤黝黑,着一身半新的布衫。 那条蛇仍缠在他的腰间。 童子浓眉大眼,倒是难得的英俊少年,只是他的颈口,有两道很大的疤痕,但仍不妨碍他的英俊。 此刻,竹叶飞倒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不知道这童子为何要救他,还要陪他去寻解药。 想到这里,竹叶飞开口问道: “你为何要救我?” 童子道:“因为我看你是好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兽精。” “为何叫这名字?” “我爷爷叫的。” “今年多大了?” 小兽精道:“十六岁了。” “住在何处?” “山里。” “哪个山?” “哪个山都住。” “你没有家吗?” 小兽精道:“没有。” “那你武功跟谁学的?” “我爷爷,还有虎啊!豹啊什么的。” “它们不咬你吗?” “不咬,我从小与它们一块长大的。” “那么你爷爷呢?” “他把我养到三岁就走了。” “以后没来过吗?” “有,一年来四次。”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他住在何处?” “我不知道。” “那么,他如何找到你呢?” 小兽精道:“不管我在何处,他总能找到我。” “还要过多久他会来找你?” “三个月。” “你何时到此处的?” “昨晚。”又道: “哦,对了,夜里还碰到一个人。” “谁?” “一个老头,活像个老金龟子。” 竹叶飞知道是老金龟子,又道: “他对你如何?” “他要打我。” “打着你了?” 小兽精得意道:“他哪里能打得到我。” “那他人呢?” “我把他放在棺材边晒太阳了。” 说着,他俩同时笑了起来。 小兽精道:“我们出去吧。” 竹叶飞道:“好。” 小兽精又挟起竹叶飞,沿洞的绳子到了外边。 到了洞外,他俩都傻眼了,小兽精只好将竹叶飞放到地上。 这千丈高崖,如何下得去呢? 若是小兽精一人,他很容易下得去。 但是,竹叶飞怎么办呢? 挟着竹叶飞下这千丈高崖,他是办不到的。 小兽精急得脸上冒出了汗珠,他抬头看看天上,想找一只大老鹰来帮忙,可是天上什么也没有。 竹叶飞也很着急,看他抬头向天上看,忽地想起法子来了,道: “你可在棺材边见到一个犬黑伞?” 小兽精道:“没有,只有一块大黑布。” 竹叶飞喜道: “正是那个。” 小兽精道:“那是伞吗?” 竹叶飞道:“是的,你去把它拿来如何?” 小兽精忽地像是懂了什么,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去拿来。” 说着,人已攀上山壁上的藤蔓。 ※※※※※※ 晴空,无云。 正午的娇阳,热辣似火。 饥饿已极的老金龟子躺在草地上晒了半天太阳,方才刚能动弹身子。 他从草地上站起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他把手放在眼前,看到手上并无汗水,而是从脸上抹下一层细细的盐水。 他流了太多的汗。 自从太阳出来,他就开始流汗,流出来后,被太阳晒干,尔后再流,又被晒干……直到没有汗水流出来为止。 他又用衣袖擦了几下,才把脸上那层白粉似的盐末抹净。 到哪儿去找竹叶飞呢?算了,还是先弄点吃的去吧,想着他就抬起头,往回路看了一眼。 他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正是小兽精。 小兽精像记不清放棺材的地方了,东张西望地走着。 老金龟子一看是这个臭小子,立刻蹲下身去躲在草丛里。 他不想再遇到这个臭小子了。 至少此刻他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太饥饿了。 他首先得弄些东西吃,以后,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嗯,吃饱肚子再找你们算帐,他盘算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走动着的小兽精。 令他想不到的是,小兽精竟是直朝着他躲身的地方走来的。 这可怎么办呢?老金龟子慌了起来。 小兽精走得更近了。 老金龟子左右看看,没有好藏身的地方了。 忽地,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对了,有法子了。 他悄悄向后退了两步,又在他身体压倒的那块草地上躺下了。 他怕了。 他又渴又饿,已没有劲打架了,他怕再被小兽精点中穴道。 他不想再饿上几个时辰,也不想一直躺在这里晒到太阳落山。 其实,凭武功,他并不比小兽精差。 夜里,他看眼前是个小孩子,所以才被点中了穴道,因为他太看轻小兽精的武功了。 他的失败是他的大意造成的,若是他认真对付小兽精的话,他也未必一下就被点中穴道,也未必一定会败。 小兽精走了过来,见他还躺在地上,不由笑了起来。 小兽精道: “老金龟子,这一觉可睡得舒服吗?” 老金龟子道: “臭小子,你害得我好苦,又来做啥?” 小兽精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打你的。” 老金龟子听了这话,心里才定了下来,他本以为小兽精没事做,又来找他麻烦的,于是,索性躺在地上,心想,你见我穴道还没解开,不会再来点我穴道了吧?若是你真的来点,说不定倒让我先点了你的。 现在,他反而道:“既不是找我的,为何还来?” 小兽精道:“用不着你管。” 老金龟子见他真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烦,就不语了。 小兽精走到棺材边,解下伞上的绳子。 老金龟子看得奇怪,不知这小子要这东西做啥? 小兽精慢慢将伞卷起来,又用绳子捆好,背上身,对老金龟子道: “老金龟子,我若不是有事,只怕你就要睡到天黑了。” 说着转身离去。 老金龟子见他背着与他人一般大小的黑布卷走着,又觉得怪可笑的,真笑了出来。 看着小兽精渐渐走远,老金龟子又不禁犯起疑来,不行,我得偷偷跟着去看看。 小兽精只顾向前走,他没有想到老金龟子的穴道解开了,更没想到老金龟子会在后面跟着他。 走了近一个时辰,到了后山。 小兽精背着大伞,向山上攀去。 老金龟子躲在一丛矮树林里,看着他往上爬。 这臭小子上山去做什么?他不怕五虎兄弟吗? 咦,剑为何在这臭小子身上? 小兽精侧过身形时,老金龟子忽地看见了大伞包挡住了剑。 可是剑又被伞包挡住了。 小兽精已爬了很高。 不行,我得等着他下来,趁现在去找些东西吃也好,老金龟子转眼向树上望去,他想找些野果子吃。 后山的树多,果树也多。 果树上结满了果子,都长得红红的。 老金龟子爬上一棵苹果树,大吃起来。 他太需要吃了,他已有十二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吃着吃着,他看到山顶上飞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小小的,像鹰。 渐渐那东西大了些,他看到一个大黑伞,伞下挂有两个人。 他知道了,原来臭小子背上山的那卷黑布是个伞。 但伞下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伞又大了许多,人也近了许多。 老金龟子终于看清了,他看到竹叶飞也挂在伞下。 老金龟子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 他被这两人害苦了,时刻都想报复,此刻这两人都来了,他却害怕起来。 他已经吃饱了,也能打了,但他不愿与这两人同时过招。 他虽怕他们,他却没溜走,他仍躲在树丛里向上看着,看着他们下来,落在地上。 小兽精将竹叶飞放躺在地上,替他解去身上的绳子。 老金龟子看出竹叶飞不同昨日了,猜出他是中了五虎兄弟的毒,就不再怕了。 小兽精背起竹叶飞向山外走来。 老金龟子悄悄绕到他们前面的一个草丛里,等着他们。 他要报复,也要夺剑,他要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 小兽精背着竹叶飞走着,竹叶飞忽然问道: “方才,你为何上山来的?” 小兽精道:“找你来的。” “你怎知道这山上有人?” “三虎要夺我的剑,说是他们丢的,我问他们为何会将剑丢在此处,他们说他们住在山上,那时,我就猜到山上有人?但并不知道是你。” 竹叶飞道:“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呢?” 小兽精道:“我找到洞了。” “可是洞里并没有人呀?” “我想人可能被藏在洞里,我就在洞里找了圈,没找着,于是我便把他们的酒菜砸了。” “原来是你砸的。” “怎么了?” “我听到了,以为是卧洞虎呢,就没作声。” “你要是说话,我早就找到你了。” “那后来呢?你好像走了。” “对。” “为何又回来呢?” “我出外去找东西了。” 竹叶飞道:“找什么?” 小兽精低头向腰间的蛇一看,道:“喏,这不是吗?” “为何找它来?” “找它帮我找呀,我找不到,让它替我找。” “你能与它说话吗?” “是的。”小兽精又道: “我见它钻进洞里不出来了,就知道它找到你了。” “那你是如何找到洞口的呢?” “山洞里只要是可动的东西,都给我砸了,最后,我见洞壁上有个烛台,就捡了块石头去砸,砸了好几下烛台才坏,却见洞口的地上有块石头移开了,就找到……” “哎哟!”一声,小兽精话还没讲完,人却倒了下去。 竹叶飞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金龟子……”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老金龟子指着小兽精道: “臭小子,你点了我的穴道,这下,我也让你尝尝躺在草地上的滋味。” 老金龟子又指着竹叶飞道: “看你这样子也活不长了,我也不想再找你算帐了。” 小兽精道:“臭老金龟子,你想做啥?快把我穴道解开。” 老金龟子道:“嘿嘿,臭小子,说得容易。”又道: “这下子剑该是我的了。” 竹叶飞怒道:“不准你拿剑!” 老金龟子看着竹叶飞,阴笑道: “我就要拿,你竹叶飞还能奈我何?别做梦啦!” 说着弯腰从小兽精身上拔下剑来。 但他把剑拿在手里,却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看见小兽精系在腰腿上的花腰带,挂到了自己的颈上,还伸出一个头来。 他这才发现那花腰带竟是一条金环蛇。 蛇的头轻轻擦着他的嘴,像正与他亲嘴似的。 竹叶飞道:“老金龟子,你可会与蛇说话?” 老金龟子吓得说不出话来,道:“这,这……” 小兽精躺在地上道:“老金龟子,你想死吗?还不快把我的穴道解开来?” 老金龟子道:“我不敢动,它会咬我。” 小兽精道:“你放心,我不叫它咬,它是不咬人的。” 老金龟子道:“真……真的吗?” 小兽精道:“我不骗你,快替我解开穴道,不然的话,我就真的叫它咬你了。” 老金龟子这才敢动弹。 他很想跑,但又不敢。 他很不愿意替小兽精解穴道,但又不得不解。 小兽精的穴道被他解开了,从地上站起来。 老金龟子道:“这下你可以快点把蛇拿走啦!” 小兽精道:“等会。” “为何要等会?” “把剑给我。” 老金龟子紧紧握着手里的剑。 小兽精道:“不给我吗?” 老金龟子只好慢慢地把剑给了小兽精。 小兽精道:“这样才对。” 老金龟子道:“这下该把蛇拿去了把?” “等会。” “为何还要等会?” 小兽精看看躺在地上的竹叶飞,道:“他中毒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看得出。” “这就好。” 老金龟子道:“好什么?” “他不能动弹,你背着他。” “要我背他,这……” 老金龟子转头看了看竹叶飞。 “不肯背吗?” “那,我背他你便把蛇拿走吗?” “现在不能拿走,免得你又出鬼点子。” “那你何时拿走?” “等我不要你背他时。” “你到何时才不要我背他呢?” “你把他背到乌龙潭,我就不要你背他了。” “啊,那么远呀?” “不肯背吗?” “好好,我背。” 说着,老金龟子真的背起了竹叶飞向前走去。 小兽精笑着轻声道:“这样才是。”便跟了上去。 竹叶飞道:“老金龟子,这下你可成了老乌龟了,我可重吗?” 说着便大笑起来。 老金龟子气道:“休得胡言,你这头猪。” 小兽精跟在后面,笑得更开心了。 ※※※※※※ 三虎兄弟见虎追来,一直往前跑着,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一回头就被老虎吃了。 跑了近一个时辰,过山虎才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见身后没有虎了,才叫道: “兄弟们,莫要跑了,老虎没追来。” 卧洞虎和看门虎听他一说,才停了下来。 卧洞虎喘着粗气道: “这小子,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竟能把虎叫出来。” 看门虎道:“是呀。” 过山虎道:“不行,我们还得回去。” 卧洞虎道:“回去?” 过山虎道:“剑还在他手里,不回去怎行?” 看门虎道:“算了,我看不要了,免得被虎吃了。” 卧洞虎道:“不要了?不行。” 过山虎道:“我们悄悄回去,想法子把剑夺来,你们看如何?” 卧洞虎道:“也好。” 看门虎道:“还是先找些东西吃吧!” 卧洞虎道:“嗯,我也有些饿了。” 于是,三人找了些野果子吃了,又向阴山走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虎离阴山还是很远,只能远远看到山影。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刚才到底跑了多远。 忽然,卧洞虎用手一指,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过山虎和看门虎同时看去。 山顶上,飘下来一个东西,正是小兽精和竹叶飞飞了下来。 过山虎道:“这小子倒会捡东西,又把我的伞捡去玩了。” 卧洞虎道:“未必吧,伞下有两个人。” 看门虎道:“是不是他把竹叶飞救了出来?” 卧洞虎道:“说得也是,不过,他如何找到竹叶飞的呢?” 过山虎道:“不要多说了,还是快去看看。” 说完,三人向前跑去。山越来越高,越来越近了。 过山虎跑在最前面,卧洞虎和看门虎跟着他跑。 忽地过山虎蹲了下来,卧洞虎和看门虎也蹲下了,问道: “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他们就看到老金龟子背着竹叶飞从树丛后走出来了,接着,小兽精也出来了。 卧洞虎道:“这不是老金龟子吗?为何弄成这副模样?” 他认得老金龟子,五虎都认得此人,而且从不敢去惹他。 他们怕他的金龟子,怕送命。 他们常在路上遇到老金龟子,老金龟子也不找他们的麻烦。 看门虎道:“他的金龟子呢?” 过山虎遍:“看来没有了。” 卧洞虎道:“这小子真厉害,能把老金龟子制住。” 看门虎道:“你们看,他脖子有条蛇。” 过山虎道:“我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了这条蛇,老金龟子才变得老实,不敢动了。” 卧洞虎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夺回剑呢?” 看门虎道:“是呀!他一下是虎,一下是蛇的。” 过山虎道:“他们此番出去,想必是找解药去了。”卧洞虎道:“那又如何呢?” 过山虎道:“依我看,我们还是悄悄跟着他们才是,等到了山外,没有虎了,我们再出来,那小子就没法子了。” 看门虎道:“那还有蛇呢?” 卧洞虎道:“是呀,他放蛇咬我们可怎么办?” 过山虎道:“那我们等到他们睡觉了,再动手,你们看可好?” 这次卧洞虎和看门虎都点头了。 接着,三虎就悄悄地,远远地跟着他们,向山外走去……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阴沉下来。 老金龟子背着竹叶飞走了半日,大气直喘。 小兽精像根本没瞧见似的,跟在后面,还叫他快走。 老金龟子道:“我走不动了,还是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走吧。” 小兽精向四周看了看,道: “老金龟子,你看这里可好歇下吗?” 老金龟子道: “再走半个时辰,就有一间破庙,庙里无人,我们在庙里歇一夜如何?” 小兽精道:“也好,但你得快些走才是。” 老金龟子本以为他不会肯的,听他这一说,脚步果真快了许多。 竹叶飞在老金龟子的背上,一直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小兽精见竹叶飞要睡觉,有意找些话与他说,不让他睡觉。 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就看到远远山坡上果然有一间小庙。 走进小庙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小庙里自然很黑。 小兽精在庙里找到一个蜡烛头,点了起来。 这是间土地庙,只有一间屋子,到处都是空空的,只在屋子的背墙上,置有一座小小的神龛。 老金龟子把竹叶飞放在一个石凳上坐下,自己坐在他身旁,用手臂扶着他。 小兽精道:“老金龟子,我出去一下,你可不准乱动,当心蛇咬着你。” 老金龟子低头看了眼挂在脖子上的蛇,道: “我不动就是了,你可要快点回来。” 老金龟子说完,小兽精就出去了。 竹叶飞又睡着了,好像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不一会,小兽精就回来了,也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堆干草。 小兽精把草铺在地上,对老金龟子道: “快把竹大哥放到这上面来。” 老金龟子真的很听话,轻手轻脚地把竹叶飞放在草垫上躺下了。 而后,小兽精和老金龟子也挨着竹叶飞,一里一外地睡下。 很快,他们都睡着了…… 今夜,没有月亮。 没有门的破庙,里外一片漆黑。 与往日不同的地方,只是今夜的庙里多了三个人。 而庙外,也有三个人。 三虎兄弟一直跟着他们来到小庙,等着下手的时机。 从天黑以后,他们已等了两个多时辰。 庙堂里的灯光,早已没了。 此刻,过山虎道:“我看差不多了,他们想必已睡熟,我们可以过去了。” 卧洞虎道:“好。” 说完,三人悄悄向庙门掠去。 黑暗的庙堂里,只可隐约看见三个黑影横躺在地上,眼力再好的人,只怕也难分辨出是何人了。 过山虎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他的是看门虎,卧洞虎则跟在最后。 过山虎侧耳听了听,知他们确已睡熟,一步跃进庙门,同时一掌已壁向地上的人,而在此同时,看门虎也紧跟着他,挥刀向躺在里面的人砍去。 只听“噗!”的一声,又是“当!”的一声,几乎同时响起,接着就再没声音了。 躲在门外的卧洞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仍一动也不动地等着。 过山虎和看门虎仍没有出来。 卧洞虎有些等不及了,想去看看,又不敢进去,正在这时,他看到有个黑影闪出庙门,立刻站起身,但还没站稳,脸上已挨了一掌。 这一掌打得极重,只见卧洞虎的身体被打飞了起来,一下子落入离他身体两丈开外的树丛中去。 卧洞虎头昏眼花,爬起身来只顾朝前跑,也不知身后有没有人追,树丛中的响声就消失了。 小兽精见卧洞虎跑了,也没追他,又回庙里去了。 小兽精又点亮了蜡烛,竹叶飞正睁着眼睛笑着看他。 老金龟子的眼睛仍然闭着,脖子上的蛇还在,只是蛇的颈子处已扁了。 过山虎卧倒在老金龟子的身上,颈口处有一小块伤口,死了。 看门虎倒在墙边,刀在离他身体有七尺远的墙角边,他的脖子已被割开一半,也死了。 竹叶飞道:“小兽精,你没有睡吗?” “睡了,假睡的。” “你知道他们要来?” “当然知道。” “何时知道的?” “一出阴山,我就知道他们跟上了。” “你假装没发现他们是吗?” “是的,我也是故意一直走在你们身后的。” “怕他们害我是吗?” “是的。” “小兽精,你真好。” 竹叶飞这么夸他一句,小兽精的脸竟微微红了,只低头笑了笑。 第五章 暗里施救又赠药 竹叶飞又问道:“你何时学会用剑的?” “五岁。” “也是你爷爷教你的吗?” “是的。” 说到小兽精的爷爷,竹叶飞的脑子里映出一个面孔慈善的老人来,不然的话,怎能教出这样好的一个孩子。 这老人是谁呢?为何连小兽精也不知道? 竹叶飞道:“你没杀了卧洞虎吗?” 小兽精道:“没有。” “为何不杀了他?你应是能杀死他的。” “他并没敢杀我们呀,再说,像他那样胆小的人,以后也必不敢再做坏事了,更不敢来夺剑了。” 又道:“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柳剑青是如何死的了。” “说的也是。”竹叶飞点点头又道: “你为何不抓住他?” “我怕再有人来,就没敢去追他,只好让他跑了。” 小兽精起身,把庙堂里的尸体拖出门外,又回来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小兽精就背着竹叶飞上路了。 老金龟子已不在了,所以只有由他来背竹叶飞了。 小兽精真不愧是个野孩子,背着竹叶飞仍能走得飞快。 到了下午,他们就看到远远的有一个小村镇,竹叶飞说那就是乌龙潭。 阳光,将树影斜射在小路上,也将小兽精和竹叶飞的影子照在小路上,一动一静,动的影子,像人骑在马上似的,向前飞奔。 忽地,小路的正中,又多了一个人影,是静止的。 流动的影子停在了静止的影子的前面。 小兽精只顾低头走路,忽地看到一双粉红色的绣鞋挡在自己前面,这才抬起头来。 挡在他们前面的是个女孩子,年龄十六、七岁,一身红衣。 女子见小兽精抬起头来,也不知为何,竟“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原来白皙的脸上,有一双大大黑黑的眼睛,这一笑,脸上竟泛起一层红晕来,煞是可爱。 小兽精也像从未见过女孩子似的,眼睛竟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子的脸看,像是在笑,又像是没笑,而脸却也红了起来。 女子看着小兽精,也不说话,也不让路,只是笑。 小兽精见她是瞧着自己笑,以为自己衣扣扣错了,低头看看,没错啊,又抬眼看着女子。 竹叶飞睁开眼来,看到这女子笑着看小兽精,也不知为什么,但也没有作声。 良久,女子才道:“你知道我笑什么吗?” 小兽精道:“不知道。” 女子娇声道:“那你猜猜看。” 小兽精忽而笑道:“你瞧我长得俊俏,所以才笑了是吗?” 这下,女子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但她仍站着未动,连头也没低。 小兽精又道:“你说我猜得对吗?” 女子细声道:“不对。” 小兽精又想过去,又不想过去,也不知到底如何办。 女子又道: “你再猜猜?” 小兽精道: “不猜了,我还要赶路呢。” 女子嗔道:“不猜不行,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竹叶飞觉得有趣,竟闭上眼睛,听他们说话。 小兽精道:“你挡着我的去路,还这么对我笑,不害羞吗?” 那女子也不生气,仍笑道: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除了你,并没别人看我呀!” 小兽精给他这一说,倒无话可说。 女子见他不语了,又道: “我见你长得这么小,却背着个大汉子跑,难道不可笑吗?应该他背你才是。” 小兽精这才知她为何而笑看看地上的影子,也觉怪可笑的,竟也笑了起来。 小兽精道:“他有病,不能走了,我才背他走的。” 女子道:“他生什么病?” 小兽精想说又没说,只道: “好了,快让我过去吧!” 说着就向女子身边走,想绕过去。 女子却把脚步一横,又挡住了去路。 这双脚很小巧,绣鞋上是一枝红梅,鞋子给脚塞得饱饱的,极为好看,这样一双脚挡在小兽精的身前,他是不忍心硬闯过去的。 小兽精低头看着这一双小巧可爱的脚,像是品着什么味道,一步也不动了。 女子见他老是盯着自己的脚看,有些害羞了,脸又红了起来,可是脚却仍很倔强,没动。 女子道:“你瞧见了什么?这么样地看?” 小兽精立刻抬起头来,却不知看何处才好。 女子见他这样,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竹叶飞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小兽精背上。 小兽精碰到这么一个女子,实在也没有主意了。 女子又道:“可愿告诉我了吗?” 小兽精一见不告诉她,她就不让过去,一个小女子,打又打不得,羞她她却不怕,只好道: “我告诉你,你就让我过去吗?” 女子道:“包准让你过去。” 小兽精正色道:“他中毒了。” 女子也不笑了,轻声道:“他如何中毒的?” 小兽精道:“被人害的。” 女子道:“中何毒?” 小兽精道:“三日梦。” 女子轻声道:“怪不得呢!” 小兽精道:“你说什么?” 女子道:“你们是到乌龙潭来取解药的,是吗?” 小兽精道:“正是。”又道: “你可让我过去了?” 女子没说话,只把脚缩了回去,于是小兽精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女子见他已过去了,又高声道: “你们可要小心才是,解药不易取到。” 小兽精已跑出好远了。 女子仍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们远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集镇,只因镇边有一湖,名曰乌龙潭,人们便把小镇也叫乌龙潭了。 镇子虽小,可是人并不少。 小兽精来到镇里,已是黄昏。 街上的店铺有的已点起了灯。 小兽精背着竹叶飞,走进一家小客店。 店伙计见来了客人,忙走上来问道: “小公子,可是想住店?” 小兽精道:“我大哥病了,可有清静的屋子吗?” 伙计道:“小店不大,客人也不少,房间都很清静。” 小兽精道:“那就好。” 伙计道:“公子请跟我来。”说着向里走去。 小兽精背着竹叶飞,跟着伙计穿过厅堂,沿着过道走过四扇门,伙计打开了一个屋门道: “你们就住这里可好?这是最里的一间,一定清静得很。” 果真如他所言,这里十分幽静又无什么声音。 小兽精进屋看了看,道: “我们就住这里了,你去忙吧!” 伙计退出屋去,小兽精把竹叶飞放在床上,又把门关上了。 这屋子里有两张床铺,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陈设很简单。 小兽精打开窗户,向外看了看。 外面是一条只容得下一人身体的小巷,对面是一道墙。 竹叶飞的精神已很坏了,又沉沉睡去。 小兽精关好窗户,从屋里出去,带上门就出了旅店。 他要去找雷震天。 竹叶飞已对他说过,雷震天住在镇西,紧靠乌龙潭的一幢大宅院里,而且,潭边也只有他一家,独门独户。 此刻后,小兽精已来到宅前。 院门关着,小兽精把门环敲得很响。 门开了,门里走出一个青脸汉子,冷冷道: “你有何事?” 小兽精道:“我找雷震天。” 大汉怒道:“混小子,这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滚!”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小兽精见门关上,又敲起来,敲得门都晃了。 大汉又走出来,叱道: “你想找死吗?” 小兽精道:“我也是你骂得的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大汉见小兽精嘴挺硬,倒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道: “你认得我家庄主吗?” 小兽精道:“不认得。” 小兽精“不认得”三字刚讲出口,大汉一个耳括子已打过来。 小兽精身子一闪,躲过了,又道: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要打也不想跟你这种下人打。” 大汉见小兽精躲过了他的一巴掌,已知道小兽精不是好对付的了,又道: “那你想跟谁打?” 说着已挥拳打来。 这一拳打得好狠,招式名曰“开山问路”,名符其实,打在小兽精身上,至少也得把他打飞出去。 小兽精见他这招打来,并未急着出招,直到大汉不可变招时,他才抽身飞起,一个跟头翻在大汉身后,同时一拳打在大汉右脸上。 大汉本来一拳脱空,身子已不稳,又挨了小兽精一拳,竟一个踉跄,斜着身子跌倒在地。 小兽精已跃进院门。 顷刻,院里已奔出六个大汉,挥动刀枪围住了小兽精。 小兽精却像没事人一般道: “我不想打你们,快去把雷震天叫来。” 话刚落完,小兽精只觉身后冷风袭来,当即身子一蹲,又一立,同时一招“青龙出水”击出,一人已从他身上飞向外去,跌出了一丈多远,再看,正是开门的青脸汉子。 此时,青脸汉子已爬不起来了,脸也肿了半边。 六个大汉见他伤了兄弟,竟同时出手向小兽精打来。 小兽精又是抽身一跃,飞出大汉圈外,道: “难道你们不知命是好东西吗?若是真的不要,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剑已出鞘。 六个大汉中有两人像是认出了此剑,不敢动手了,而其余四人,真乃亡命之徒,又冲了上来。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个汉子手里的三把刀和一杆枪,已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残刃落了一地。 四个大汉看着手里的半截刀枪,都怔住了。 小兽精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笑了起来。 四个大汉的目光,又一同向小兽精手里的剑望去。 小兽精笑道:“你们这帮混小子,可认得此剑?我若不是手下留情,只怕此刻你们早已是冤鬼了。还不快去叫雷震天来见我?” 四个大汉已不敢再出手了,但也没一人去叫雷震天,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小兽精看。 忽地,那两个刚才没出手的大汉,一个握刀,一个持枪,同时出招向小兽精击来。 小兽精仍想先削断他俩的兵器,煞他们的威风,谁知过了八招,竟一点响声也没发出。 三人都停下手来,对峙着。 其中一个大汉道:“你以为你的剑法很好吗?你只是剑好而已。” 小兽精道:“你认得此剑吗?” 大汉道:“当然认得,此乃柳剑青的‘青龙剑’,不知为何落在你这俗子手里。” 小兽精道:“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吗?” 大汉道:“你连我的枪都未能碰到,何谈杀我?” 小兽精道:“我若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信吗?” 大汉道:“休得狂言,你这个混小子,看我非把你挑了不可。”说着一枪刺来! 这一枪快如闪电,直刺小兽精的心窝。 小兽精见他刺来,身子一斜又一倒,不知怎么竟围着枪转了一圈,又顺着枪滑向大汉,青光一闪,“噗通”一声,大汉的人头已落在地上。 小兽精又已立在原地。 剑脊上的青龙,闪着杀气。 剑上连滴血也没有。 五个大汉脸都白了。 “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小兽精寻声望去,只见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面色红黑,眼睛特大,年龄四十开外,身着锦袍,想来应是雷震天了。 只听那人笑道:“公子好剑法!” 小兽精见他假仁假义,只当没有听见,冷冷道: “你可是雷震天吗?” 那人道:“正是,不知公子是何人?”声音极为宏亮。 小兽精道:“我叫小兽精。” 雷震天哈哈大笑,道:“小兽精,这名字真可爱。” 小兽精道:“有什么好笑?” 雷震天没有答他,却道:“你从哪里来的?” 小兽精道:“哪里都可以来,不是吗?” 雷震天道:“好好,我不与你争,那你找我有何事?” 小兽精道:“我想找你要些东西,或者买你的。” 雷震天道:“不知你想要的东西是何物,请公子说来我听。” 小兽精道:“听说你这里有‘解梦草’,今特来相求。” 雷震天面色微变,道:“哦,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小兽精道:“我大哥中毒了,必须用此草解毒。” 雷震天道:“你大哥是谁?” “竹叶飞。” “他为何中毒?” “被阴山五虎害的。” 雷震天顿了顿,又道:“你这剑是从哪里来的?” “你也认得此剑吗?” “天下谁人不认得?这是‘青龙剑’。” “你可愿意给我‘解梦草’了?” 雷震天又顿了一下,道:“不行。” “为何不给?” “我这里很少,况且我与竹叶飞不认识,为何要给他?” 小兽精见他不肯给,道:“你若不给,我就杀了你。” 雷震天怒道:“毛孩子,口气倒不小!你可知我雷震天是何人吗?” 小兽精道:“知道,你不就是个恶魔头吗?” 雷震天脸都气歪了,喝道:“混小子,你敢骂我?” 小兽精也急了,道:“我还要杀你呢!” 说着,已出招攻出。 雷震天即刻闪身,让过两招。 小兽精见他没接招,也停下手来。 雷震天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不与你打,你若真要解药,明日再来。” 小兽精道:“明日你便给我吗?” “哪有这样的好事?明日拿剑来换,我只让你回去想想。” “我若是不换呢?” “我就不给你解药。” “那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没有解药。” 小兽精听他这一说,倒没法子了。 雷震天见他不说了,又道: “要不这样好了,你打得赢我,我就给你解药,打不赢我,我就不给你,或者你用剑换,你看可好?” 小兽精道:“好!”说着又出招了。 雷震天立刻说道:“且慢!” 小兽精停下手,瞪眼看着雷震天。 雷震天道:“你今日才到此地,先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来。” 小兽精听他一说,也觉得有些累了,道: “好,我明日再来找你。”说罢转身走出院去。 雷震天静静地看着小兽精离去,嘴角上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的确如竹叶飞说的,是个恶魔。 人世上的恶魔很多,种类也很多。 雷震天并非只是个恶魔,而是一个很会动用头脑的恶魔,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如果把雷震天与那些盲目狂妄的恶魔相比,他要比他们高明很多。 他不是不想要“青龙剑”,而是非常想要,但他不愿当着下人的面,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 青面大汉此刻才从地上爬起身来,用手揉着肚子,走上前来,对雷震天道: “庄主,你为何放走他?” 雷震天淡淡一笑道:“为何不放他走呢?” “你没见他杀了豹哥吗?” “看见了。” “那为何不杀了他?”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真没出息。”又道: “他明日还要来的,你急什么?” 青脸汉子不语了,又用手摸着被小兽精打肿的脸来。 其余的汉子也没一个人说话,却都看着雷震天,用目光询问着什么。 雷震天扫视一眼,笑道: “你们放心,小豹子不会白死的。” 说着转身向屋里走去,又自言自语道: “真是一把好剑!” 不知雷震天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也不知他要如何对付小兽精。 这个可怕的恶魔,小兽精能战胜他吗? 小兽精嘿路在小店里买了些食物,回到旅店里。 竹叶飞仍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身子都没动过。 小兽精把食物放在桌上,摇着竹叶飞的肩道: “竹大哥,你醒醒,该吃些东西了。” 竹叶飞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兽精有些急了,又用劲摇了摇,道: “竹大哥,你醒醒。” 竹叶飞睁开眼来,盯着小兽精的脸像看见陌生人一样,道: “你是何人?”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兽精呀!” 竹叶飞痴痴道: “哦,小兽精……”话未说完,又昏睡了过去。 小兽精看着竹叶飞,眼圈红了起来。 算来,竹叶飞中毒已有两日了,若是到明天夜里还没有解药的话,竹叶飞必将死去,小兽精眼里挂着泪珠,轻声道: “竹大哥,是我不好,刚才没能把解药要来。” 可惜的是竹叶飞没能够听到,否则他的眼圈也该红了。 幸亏还有一天,而且雷震天已说好让我明日去找他的,小兽精想着,不管如何,明日是一定要把“解梦草”取来。 但是,倘若真的打不过雷震天,又该怎么办呢?真的要拿剑与他换解药吗? 小兽精虽不是软弱的孩子,但碰到这样棘手的问题,他也是很难解决的。 不行!不管明日如何,拚死也要把解药拿来,拚死也要让竹叶飞大哥活下去,小兽精的头脑一刻也停不下来。 不行,我可不能死,死了怎样救竹大哥呢?死了怎样陪伴竹大哥去太阳岛呢? 但是,如果把剑给了雷震天,他还是不给我解药,我又该怎样办? 小兽精饭也没吃,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 他太疲倦了,应该休息休息了。 自从清晨,竹叶飞就伏在他身上,他只顾赶路,一刻也没停下,晚上还去乌龙潭打了一架,也真吃了不少苦,而且,明天还要和雷震天下比高低。 雷震天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吗?只听这名字,也够吓人的了。 虽说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但也并非是容易的事情。 外面的天已黑了,屋子里也很黑,还是让小兽精好好地睡上一觉,希望他明天回来时带着笑脸。 一道光线从窗口照来,照亮了小兽精俊美的脸庞。 小兽精仍然甜甜地睡着,而外面的天,已是大亮了。 直到巳时,小兽精方才醒来,一看天色不早了,草草吃了昨晚放在桌上的食物,便向雷震天的府上奔去。 片刻,他已扣响了雷震天家院门的门环。 门开了,出来的还是昨天的青脸汉子,现在可以说他是紫脸汉子了,因为他被小兽精打过的半边脸,此刻都紫了。 青脸汉子看着小兽精,道: “你为何现在才来?” “难道我说过几时来的吗?” “你来得太迟了,我们家庄主出去了。” “你说什么?” 青脸汉子一字字地道:“我们家庄主有事外出了。” “那他几时回来?” “他没说。” “你骗我,他不敢出来是吗?” “你瞎说什么,我打不过你,难道我家庄主也怕你不成?” “他知道我要来,为何还要出去?” “他说好你若是来了,便去潭边的树林中等他。” “那他何时去呢?” “他说办完事就去。” “谅你也不敢骗我,好,我去等他。” 说完,小兽精走到院角处,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又道: “是那个林子吗?” 大汉也没看,淡淡道: “正是,你去吧!”说完将门关了起来。 小兽精进了林子,见林子中有一块空地,便走了过去。 这块空地倒也不小,周围全是树,树林里的地上都长满了杂草,只有这块地上什么也没有,像是经常有人来。 小兽精在空地边的草地上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太阳将树影斜射下来,照在小兽精的身上,小兽精低头看看,影子移动得很慢,很难看出是动的,但他看出来了。因为刚才落在他腿上的树影已移出他的腿有一丈远了。 然而,雷震天还是没有来。 小兽精有些急了,但想想昨日见到的雷震天,也不该是不敢来的人,他也不好再去敲门了。 这雷震天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小兽精仍然耐着性子等他到来,他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站起身来,一下子窜上了树顶。 看着他爬树的样子,你定会觉得他与猴子没有两样。 他刚爬上去,树下的林子里就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是个女子的笑声。 小兽精循声望去,林子中树叶太密,看不见人,只看到一双纤脚,粉色的绣鞋上有一枝梅花。 小兽精急忙下了树来,因为他认得这双鞋子,是昨日挡他路的那个女子的。 那女子仍在笑着看他,也不言语。 小兽精道:“你又笑什么?难道昨日还没笑够吗?” 女子道:“看你爬树像只猴,不可笑吗?” “有什么可笑的?我本来就是与猴学的。” “猴子也会教你吗?” “当然了。” “可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告诉你又何妨?” “那你说呀!” “我叫小兽精。” 女子又笑了起来,竟用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小兽精楞楞道:“有什么可笑的呀?” “怪不得像猴呢,原来你是小兽精呀!”说着女子又笑起来。 “你可不可以不笑了?” 良久,女子才收住了笑。 小兽精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秀芝。” “有姓秀的吗?” “有姓小的吗?” 小兽精被她一问,顿时语塞了。 女子又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等雷震天。” “昨天没找到他吗?” “找到了。” “他没给你解药,是吗?” “是的,他说我若打得过他,就给我。” “你与他约好在这里打的是吗?” “是的。” “那你打得过他吗?他的武功很高的。” 小兽精顿了片刻,道: “我也说不准,反正不打也要不到解药。” 秀芝也不语了。 小兽精看着秀芝,道: “你为何来这里?” 秀芝脸一下红了起来,道: “我……我路过这里。” “你家住这里吗?” “不!” “那住何处?” 秀芝用手向潭边较远处的几间屋子指去,道: “住那边。” 透过树林,小兽精看得不很清楚,但这也不是非看清楚不可的事,只要拿到“解梦草”,他就要离开这里的。 想到“解梦草”,小兽精又想起了雷震天。 于是,小兽精道: “你且回去吧,一会儿雷震天就要来了。” 秀芝见小兽精叫自己走,有些害羞了,道: “我回去了,你可要小心些,不要给他伤着才是。” 说完,慢慢地走开了。 小兽精木然地站着,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秀芝红色的衣衫,映在绿色的草地上,显得格外鲜艳,树枝参差地挡在她的背影前,显出斑驳的彩块,像一群飞舞的彩蝶,轻快地向远处飞去。 小兽精看得如痴如醉,直到看不见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闯入他眼帘的是一块黄袍的土地,他就要在这块土地上与人一拼高低,或许还会见到红色,但那红色并不是如梦的蝴蝶,而是别人,或他自己的鲜血。 太阳已经西沉,林中空旷的土地上已落满了一道道被拉得很长的树影,可是雷震天还没有到来。 他不知道旅店里的竹叶飞此刻该是怎样了,他是否会提早死去呢? 小兽精心急如焚,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是在等人,等着别人的到来,而不是去找人,若是找人,他可以飞快地奔去,但现在,他只能在这里等着,有劲没处使。 小兽精在心里骂着雷震天,但雷震天听不到,虽然他自己也知道雷震天听不到,但还是要骂,骂他这个恶魔。 小兽精又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叫秀芝走的,他觉得她很美丽,也很可爱,若是有她陪着,时间会过得快些。 不,时间不能过得很快,过得越快,竹叶飞越是危险。 但过得慢了,这该死的雷震天却老是不来,他不来就拿不到解药,老等着也太急人了。 小兽精的脑子里翻腾着,他有点受不了了,就又依着棵树坐下,闭起了眼慢慢等。 雷震天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难道这就是他的恶毒之处吗? 没人能够想得到,他会用如此手段对付一个孩子。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于一个即将比武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残酷的,何况接受这种折磨的人,只是个孩子。 空地上的树影没有了,太阳落山了。 小兽精仍背靠着树,闪着眼睛等着。那样子很像已睡着了,但他自己知道他是醒着的,一刻也未曾睡。 树林里的草丛中响起了脚步声,是向近处走来的。 小兽精睁开眼睛,看见来的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笑道:“小公子这一觉睡得可好吗?精神一定养足了是吧?” 小兽精瞪眼道:“雷震天,你为何到现在才来?” 雷震天收住笑,道:“只因事情脱不开身,方才刚刚到家,连门都没进就赶了过来。” 小兽精道:“那你可将‘解梦草’带来了吗?” “没有。” “为何不带来?” “我一定会败给你吗?” “若是你真的败了呢?” “我带你回去拿。” “你若死尸呢?” 雷震天听了这话,面色微变,一瞬又复原了,道: “我若死了,你去我家要,谅他们也不敢不给你了,你说是吗?” “好,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没有了。” “不回家看一眼吗?免得再想看便看不见了。” 雷震天犹豫片刻,脸上真的显出一付将死去的表情,道: “好,那么我回去看看。”又道: “你不急吧?” 小兽精平淡地道:“不急,一天都等下来了,你快些来就是了。” “好,我这就来。” 说罢,雷震天转身离去。 小兽精急叫道:“别忘了把解药带来。” 又道:“省得我费事。” 雷震天像没听到似地走出林子。 小兽精已有一天没吃东西,此刻觉得饿了,却又不敢去买东西吃。 他怕雷震天来了,而他不在,人家再走掉。 小兽精抬头向树上望望,没有找到一棵果树,当然就没有果子吃了。 他只好挨饿,饿着肚子等着雷震天的到来。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雷震天果然来了,身后还跟来四个汉子。 这次雷震天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雷震天笑道:“让公子久等了。” 小兽精道:“不必客气了。” 于是两人走到了空地的中央,相隔有一丈远。 刀,闪着银光,射着寒气。 剑,青珠耀眼,杀气腾腾。 突然,刀不见了,剑也不见了,已化作两道光影,在空中飞舞起来。 没有人影,没有声音,而刀光剑影,却充满了整块林间空地,四个汉子已退到林子里去。 蓦地,两人又现了出来,而位置正好与原来相反。两个人都用锋利的目光,审视着对方。 雷震天道:“你用的哪门的剑法,我怎未曾见过?” “难道凡是天下的剑法你都认得吗?” “你年龄不大,武功挺好,跟谁学的?” “你管得着吗?” “能与我过得了十招的人并不很多,而你与我过了三十招了。” “怎么,你害怕了吗?” “休得狂言。” “若是你不想死还来得及,快把解药拿来。” “混小子,你以为你真能杀得了我吗?” “那你为何停手?” “我不想这么早杀了你,你学来这等武功也不容易。”他又道: “你快把剑给我,我让你活着回去。” 小兽精试探问道: “那‘解梦草’呢?” “你没有赢我,我怎会给你呢?” “让我看看你可带来了。” “没有带来。” “老恶魔,你也耍我!”说着小兽精又出手了。 两人又杀到了一块。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是树影朦胧。 空地上寒光闪闪,风声霍霍。 (此处缺两页) 他也想要“青龙剑”吗? 小兽精的胸部仍急促地起伏着,身体像似不能动了,但剑却握得很紧。 那人没有硬夺,而是从小兽精的身上解下剑鞘,用手拍了拍,像怕小兽精不知他的用意。 小兽精睁着眼睛看着他,尽管屋里很暗,却仍可辨别出人影来。 那人又去拿剑,小兽精懂得了他的意思了,松开了手。 那人把剑插入鞘中,放在了小兽精的褥子下,接着,他又从身上取出个药盒,倒出两粒药丸,放到小兽精的唇边。 小兽精张开口,将药丸吃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去。 那人又转过身来,走到竹叶飞的床边,看了看沉睡中的竹叶飞。 他的眼力可能极好,好像什么都可清楚地看见。 他用力摸了摸竹叶飞的额头,而后又摇了摇竹叶飞,见其不醒,忽地用手指在竹叶飞的腹部戳了一下。 竹叶飞被他一戳,身子立刻抖动了一下。 那人见竹叶飞动了,又从身上莫出个药盒来。 竹叶飞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黑黑的,并没有亮一点。 那人打开药盒,里面只有一粒药丸,晶亮亮的,大如猫眼。 那人轻轻打开竹叶飞的嘴,对着竹叶飞的口中一吹,药丸已滑入竹叶飞的腹中。 竹叶飞的身体又颤动了一下。 那人迅速放下蒙脸布,起身回望了一眼小兽精,跃出了窗户,接着又推合了窗门。 窗子关紧了,已看不见外面的人,想必他已离去。 屋子里躺有两个虚弱的人,还有一把稀世宝剑,今夜还会有人来吗?谁也不知道。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竹叶飞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已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无神,而是亮亮的了。 竹叶飞看了看窗子,发现外面的天已是大亮了,但他并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兽精还在睡着,敲门声并没有惊醒他。 笃!笃!笃!门又响了几下。 竹叶飞坐起身子,道: “是何人?进来。” 门被推开了,小伙计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有两个小碗,是盖着的。 竹叶飞看着他,又道: “你是何人?” 因为竹叶飞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小兽精背着他进来时, 他已失去知觉,所以他要问清楚。 伙计道:“小人是本店的伙计。” 竹叶飞低头思考片刻,道: “哦!知道了。”又道: “你来做什么?” “这是两碗参汤,送给两位公子喝的。” “谁叫你送来的?” “门外来的一位公子。” “他何时来的?” “他早就来了。” “现在是何时?” “天亮才一个时辰。” “他走了吗?” “是的。” “你知道他何时会再来吗?” “不知道。”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丢下五十两银子,叫小人好好服侍两位公子,就走了。” “就这些吗?” “是的,哦,对了,这里还有两粒药丸,他说是要给年龄小的一位公子吃的,说连同昨晚吃的药,再吃这两粒,就没事了。” 竹叶飞听了这话,顿觉不对,怎么,难道小兽精病了吗? 但是竹叶飞不动声色,只是对伙计道: “好了,你去吧!” 伙计把托盘里的两碗汤放到桌上,又拿出个小纸包,用手指着道: “药丸在这里。”说着,放到了桌上,又道: “小人出去了。”便转身出了屋子。 竹叶飞用手揭开碗盖,碗里热气腾腾,看样子,参汤是刚烧好的,他又接着打开纸包,看看,嗅嗅,又放下了。 竹叶飞走到小兽精床边,拍了拍他道: “小兽精,小兽精。” 小兽精忽地醒来,惊喜道: “竹大哥,你好了吗?” 刚要起身,又“哎哟”一声倒下了。 竹叶飞惊声道: “小兽精,你怎么了?” 小兽精却看着竹叶飞笑笑,没有说话。 竹叶飞道: “是雷震天伤了你吗?” 小兽精轻声道: “没事的。” 又对竹叶飞微微一笑,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在笑的同时,正忍受着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 竹叶飞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不语了。 过了片刻,竹叶飞忽地想起了什么,道: “剑呢?” 小兽精用手掀开褥子,道: “在这里。” 小兽精能动了,看样子,那药丸的药效很好,却不知给小兽精吃药丸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又从哪里弄来的“解梦草” 呢?给小兽精吃的又是什么药呢? 竹叶飞看到,剑确实在褥下便放心了。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几时醒的?” 竹叶飞道:“先别管我,你先吃了药才是。” 说着把药丸拿了过来。 小兽精像似要说什么,又没说,只张开嘴吃下了药丸。 竹叶飞又把参汤端来。 小兽精见了后,问道: “这是什么?” “参汤,趁热喝了吧。” 说着,竹叶飞用汤匙喂起小兽精来。 小兽精吃完后,竹叶飞道: “你先睡会吧。” 小兽精没再说话,闭上眼睛睡了。 竹叶飞见小兽精睡后,自己也过去把参汤喝了,而后,他又坐回床上,背靠着墙,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中午,伙计又送来一锅鸡汤,是用乌骨鸡炖的。 晚上,伙计又送来许多酒菜,外加一大碗鸡汤。 竹叶飞吃了,小兽精也吃了些。 然而,那位公子却一直没有再来。 他到底是谁呢?又为何不肯露面呢? 第三天,小兽精一早就起来了,他好像已全好了。 竹叶飞见他起来了,便道: “小兽精,你好了吗?” 小兽精道:“当然好了,不然我怎么起来呢?” “真的一点也不痛了?” “不痛了,我本来就是野孩子,这么一点伤是常有的事,何况还又吃药喝参汤什么的。”又接道: “对了,竹大哥,你可见到那位救我的公子了吗?” 竹叶飞沉脸道:“还没有。” “他一直都没有再来吗?” “没有。” “此地你可有好友?” “没有,有也不会是的,他救的是你。” “可是我从来没来过此地呀。” “那就怪了,这人到底是谁呢?” 停了一会,小兽精又问道: “竹大哥,你可是全好了吗?” “好是好了,就是不能动气。” “那我们赶快去太阳岛才是呀!” “还是再等两日吧。” “为何还再等两日。” “我看你今日刚能下床,还是不要过早受累的好。” “竹大哥,我真的好了,不信我跳给你看。” 说着就跳起身来,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头竟撞到了屋顶上。 于是,两人都大笑起来。 小兽精又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竹叶飞点了点头。 小兽精道:“那我们就走吧?” “还是等两天再走好,况且,那位公子可能会来呢!” 小兽精顿了片刻,收住笑道: “那就等两日吧!” 第六章 催魂信笺紫丁香 这两日过得很慢,就像过了两年似的。 因为他俩一直都在旅店里,连店门都没出。 本来,小兽精想出去转转,可是竹叶飞拦住了他,说怕他遇到雷震天或他家里的人,又生麻烦,小兽精觉得竹叶飞说得有理,也就没有出去了。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小兽精和竹叶飞都坐在窗前,痴痴地,傻傻地向外看着。 窗是开着的,窗外依然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一道墙。 他俩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甚至连墙上有多少块砖都数过了,但现在,可看的仍是这道墙和这条小巷。 他俩都希望这巷子里走来一个人,来到他们的窗前,停下来看看他们,或者笑一笑。 虽然他俩都没见过那人的脸,也没听到过那人说话,但他们都相信,只要那人来了,他们一定会认出来的。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想着,想像着那人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着那人的到来,然而,又一次一次的失望了。 那人一刻都未曾来过,而且这条小巷中,一连几天,竟没有一个人走过。 他们两人都弄不懂,那人既救了他们,又为何不愿见他们呢?难道那人是他们的仇人?这好像不大可能。 既是仇人,或是要剑,或是要杀他们,这两件事在当时都易如反掌,可是他却一件未做。 他俩都知道:若是没有那人的出现,此刻他俩的尸体都该是僵硬的了,所以,他俩才会一连数日苦苦地等着那个神秘的人。 窗外,天渐渐黑了,竹叶飞点亮了灯,小兽精坐着没动。 伙计已把饭送来了,正放在桌子上。 竹叶飞道: “小兽精,吃饭吧,饭菜已凉了。” 小兽精像没听到,坐着未动。 竹叶飞又道:“小兽精,吃饭吧,过后我有话对你说。” 小兽精转过脸来,道:“我们明天就走吗?” “是的。” “再等一天可好?” “不必再等了,此刻他是不会来的。” “为何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想必该是认得我们的,你说是吗?” “那又怎样呢?” “若是他真的想见我们,日后也可找到我们的。” 小兽精省悟道: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我们吃饭吧,明日一早我们就走,你说好吗?” “好。” 说着小兽精坐过来,与竹叶飞一同吃起饭了…… ※※※※※※ 清晨,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稀疏的小树林,照在一条小路上。 小路上,走来两个人,远处,是一个小集镇。 小路上的两人一高一矮,步履轻盈。 小兽精道:“几日能到太阳岛?” 竹叶飞道:“一月左右。” “若是骑马呢?” “也要十五、六日。” “那里很美吗?” “非常美,” “到了那里一定能见到大海吗?” “一定能见到,你没见过大海吗?” “没有。” “想看吗?” “非常想,大海是什么样子?” “非常美,美得我说不出来,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小路拐弯了,他们走到了弯角处,看见小路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便停了下来。 小兽精道:“秀芝,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芝红着脸,笑道:“回家啊!” “这么早,你到哪里去了?”小兽精又问道。 秀芝脸更红了,道:“我……”低下了头,又道: “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吗?” 小兽精脸也有些红了,道:“那也未必。” 竹叶飞站在旁边,又觉不妥,于是悄悄退回路边。 秀芝抬头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现在就走。” “还回来吗?” “不来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太阳岛。” 秀芝低下头去,想着什么。 小兽精静静看着她,等着什么。 秀芝又道:“那日雷震天伤着你了吗?” 小兽精低下头道:“没……没有。” “真的吗?” 小兽精不语,还是低着头。 秀芝看着他,等着。 秀芝又道:“雷震天可厉害呢,怎么会把解药给你的?” 小兽精道:“他没给我。” “那你如何会有呢?” 小兽精脸已通红,仍低着头道: “我被他打伤了,又被人救跑了,是那人给的解药。” “你现在全好了吗?” “好了。” “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人没再找你吗?” “没有。” “那你可想找到那人呢?” “当然想,不然我们早就走了,就为了等他,到今日才走。” 秀芝低头笑了笑,又抬头道: “如果那人要与你们一块走,你们可愿意?” “那要问我竹大哥了。” 竹叶飞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像在赏景。 接着,小兽精又道: “怎么,你认得那人吗?” “不认得,我只是问问而已。” 说着,秀芝又低下头去,用一只脚在地上踏碎了一片枯树叶,靡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我们可要走了。” “路上小心点。” 小兽精又对竹叶飞道: “竹大哥,我们走吧!” 竹叶飞转过身来,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小兽精与竹叶飞向前走去。 秀芝低着头,向镇子走去,走得很慢。 今天,她穿的还是那身红色的衣衫,脚上是一双粉色的绣鞋,上面绣有一枝梅花的绣鞋。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只低头站在那儿。 小兽精与竹叶飞正向前走着,忽地小兽精像想起了一件忘记做的事情一样,急忙停下来,转头向后看去。 他正看见秀芝背对着他,怔怔地站在小路的中央。 突然,小兽精转身向秀芝跑去,秀芝像听到了小兽精的脚步声,也转过脸来,而她刚刚转过脸,小兽精已搂住了她。 秀芝立刻挣脱出来,羞得面色绯红,恨恨道:“你要做什么?” 小兽精却大笑道: “原来那人是你!” 秀芝急道:“是我什么?” 小兽精仍笑着道: “别装了,是你救了我。” 秀芝低下头,俄顷,又抬头道: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救过你?” 小兽精道: “那晚,我虽不能动了,但有知觉,那人抱起我时,我的左手碰到他的颈子,发现他颈后的发根处有一个凸出的小点,可能是个凸出的痣,他把我放上床时,我又一次碰到了那地方,而刚才我摸了你的颈后,正与那天碰到的东西一样,不信你自己摸摸。” 秀芝真的伸手到颈后摸了摸,一句话也不说,又用脚踏起地上的枯树叶来。 “我说得对吗?” 良久,秀芝才道: “算你说对了。” 竹叶飞也走过来了,对秀芝道: “谢谢你救了我们。”, 秀芝轻声道:“不必了。” 小兽精道:“想必去旅店的公子,也是你装扮的了,是吗?” 秀芝点点头。 小兽精又道: “那你为何不来见我们呢?” “我怕雷震天发现你们,所以没去。” “你认得雷震天吗?” “我是他家的女婢。” “那些药你是如何弄到的?” “悄悄拿的。” “那你不怕雷震天发现吗?” “不怕。” “你也不怕雷震……” 话没说完,小兽精停下了,目光直直地望着秀芝身后的路上。 秀芝也转过脸向后看去。 小路上,一骑飞奔而来,马蹄声到,人也到了。 来人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已翻身下马,站到了三人的面前,对秀芝惊道: “你为何也在这里?” 秀芝轻声叫道: “爹,我……”没说下去。 小兽精吃惊地看着秀芝道: “原来他是你爹?” 竹叶飞的脸上也显露出惊奇的表情,没有说话。 雷震天对秀芝道: “你回家去。” 秀芝娇声道:“不嘛!” 雷震天道:“你认得他们?” 秀芝点点头。 雷震天指着小兽精,道: “那晚是你救走了这混小子?” 秀芝低下头,没作声。 雷震天怒道: “那棵荔枝核也是你打的,你……我杀了他们!” 说着已夺路冲向小兽精,同时举掌打来。 秀芝身跃到小兽精前面,还没落地,已被雷震天的手臂扫飞出去,跌在小路边,秀芝的额头流出了血。 雷震天掌没打出,停下了手,吃惊地看着秀芝。 他不能不吃惊,尽管他是个恶魔,但他只有一个女儿,她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把秀芝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没打过她一巴掌,虽然他杀死过许多人,但那只是别人,而不是他的秀芝。 雷震天动也不动地看着秀芝。 秀芝也看着雷震天,冷冷地道: “你若杀了他们,我也不活了。” 血,流到她的面颊,又滴在地上,打着枯树叶,“嗒嗒”地响着。 雷震天走到秀芝身前,柔声道: “秀芝,是爹不好,爹打了你,你没事吧?” 看着他的脸,你再也不会想到他竟能发出这样轻柔的声音来。 接着雷震天又道: “好,爹不杀他们了,你跟爹回家去,可好?” 秀芝道:“不。” 雷震天又道:“那我就杀了他们。” 又转脸瞪了小兽精一眼。 秀芝不再言语了。 雷震天轻轻地抱起秀芝,放在马背上让她坐好,自己也翻身上马,向乌龙潭奔去。 良久,竹叶飞和小兽精才转过身来,对望了一眼,默默地向前走去。 虽然他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心里却是充满了言语,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便可看出来。 小兽精神情恍惚,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竹叶飞目光凝重地看着远方。 他俩都在为秀芝担心,她伤得重吗? 真让人想不通,一个恶魔的女儿,竟会是如此善良的人,而长得又是如此可爱。 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她,小兽精想着,她真美,天下再没有此她更美的女子了。 竹叶飞也想着,难道恶魔的女儿就非得是恶魔吗?那么“近墨者黑”又如何解释呢?不对,不是还有“出污泥而不染” 吗?这两句话简直太矛盾了。 但是雷震天呢?难道他会算了,就此罢休了吗?难道他果真突然变成好人了吗?※※※※※※马停在了门外。 听见马蹄声传来,青脸汉子已把门打开了。 雷震天抱起秀芝,向院门走去。 青脸汉子道: “庄主,你回来了,小姐怎么啦?” 雷震天只“嗯”了一声,跨进院门,走进屋里去。 他一直走到秀芝的房间里,轻轻地把秀芝放到床上,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秀芝。 秀芝顺从地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雷震天,没有责怪他,她额头上的血已不再流了,脸上的血也凝固了。 雷震天用毛巾轻轻擦去秀芝脸上的血迹,轻声道: “秀芝,跌得重吗?” 他知道自己的掌并没打到秀芝,只是挥掌时,膀子碰到了秀芝,所以只问她跌得重不重。 秀芝轻轻地摇摇头,没说话。 雷震天知道她跌得不重,自己也觉得好受多了。 雷震天又道: “你先歇歇吧,爹在这陪你。” 说着坐到了床边,转过头看着秀芝。 秀芝慢慢地闭上眼睛,于是,小兽精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小兽精很有意思,很好玩,见了小兽精,她就很开心,而且,她也觉得小兽精很俊俏,即使他的颈口有一块很大的疤痕,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她喜欢与小兽精这样的男孩子在一块儿,也喜欢他这样的男孩,她觉得小兽精,比她认识的所有的男孩子都强得多,不管是哪一方面。 雷震天见秀芝睡了,又转回了脸看着对面的墙和墙上的窗子。 他的目光已不再有慈爱,而是慢慢变得凶狠起来,是穿过了挡在他眼前的那堵墙。 他弄不懂为什么没有一掌杀死小兽精?也弄不懂秀芝为什么要救那混小子。 想到秀芝,他又挽起衣袖看了看右臂,“曲泽”穴处的紫块已经消退了,尽管秀芝那一击打得很重,以至使他手臂失去力量而不能杀死躺在地上的小兽精,但他还是不会怪罪秀芝的,因为他太爱她了,他可以拿别人出气。 他想想觉得很倒楣,他本以为一定能杀死小兽精的,同时也一定能得到那把剑,可是他算错了,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而至于要他用剑与自己换解药,那只不过是儿戏罢了,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看秀芝。 秀芝已睡熟了。 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混小子,还有那个用他的“解梦草”救活的人。 “青龙剑”确实太好了,往日握在柳剑青的手里,他不敢去夺,他不知自己能否躲过“游龙钻心”,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一定要去,要把“青龙剑”夺过来。 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杀过的人太多了,多的他都记不清为了些什么事情而杀人的。 他想既然已经杀死过很多人,再加两个又何妨呢?雷震天不还一样是雷震天吗? 尽管别人说雷震天是个恶魔,但他自己并不承认,他认为做人就应该如此,难道让人害怕不是好事吗? 再说,就算我是个恶魔,又怎么样呢?他想着。 一阵马蹄声响起,雷震天又骑在了马上。 杀人,是他与生具来的本性,他认为杀人是一种乐趣,而为了某种目的的杀人,他更是不择手段的。 ※※※※※※ 太阳升高了些,已能从山坡上照下来了。 小兽精与竹叶飞走在山坡下的小道上,目光看着远方,那是一条漫长的路。 每个人都有一条目己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选定了,就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永远,只要这条路通向正义。 竹叶飞道:“你觉得她可爱吗?” “嗯。” “你喜欢她吗?” “有点。” “就只有一点吗?” 小兽精脸红了,道:“不止一点。” “我看也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竹叶飞又道:“她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 “我看她是喜欢你的。” 小兽精低头不语,只管走路。 “你可愿娶她吗?” “这……她并没说要嫁我呀!” “若是她说了呢?” 小兽精低头道:“那,那我……,我也不知道。” 竹叶飞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我看出来的。” 小兽精害羞道:“不与你说了。” 竹叶飞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 两人笑着向前走去。 “混小子,给我站住!”一声大喝响若炸雷。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雷震天已飞马而来。 小兽精吃惊道:“你又来做啥?” 雷震天翻身下马道:“混小子,你不知我来做什么?” 小兽精道:“难道秀芝……” “住嘴,你也配叫她秀芝?” “那你还想做什么?” “你死期已到,我来送你去见阎王!” 竹叶飞怒道:“雷震天!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而且,你也得死!” 小兽精推开竹叶飞道:“竹大哥,让我来。”又对雷震天道: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 “现在!”同时雷震天已出招攻来。 小兽精顿然出招迎上,看样子他的伤已全好了。 顿时,小路上少了两个人的实体,幻作光与影的闪烁,风声乍起。 两人已不知打了多少回合,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竹叶飞只好站在边上看着,只因为他的武功还没有恢复。 闪动的光影渐渐向山上飞去,竹叶飞跑得比他们慢得多,渐渐就看不见了。 山并不很高,片刻,他们已打到山顶上来了。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雷震天道:“你这个混小子,伤好得可真快!” “你想不到是吗?” “但我一样可以杀死你!” “真的吗?” “当然,要不是秀芝,你已经是死人了。” “但现在秀芝并不在,你为何还没杀死我呢?” “‘惊雷震天’想必你已尝过了,但尝得太轻了。” “我倒很想再尝尝,看看我会不会死。” “好。” 小兽精手里握着剑,等着他。 “青龙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青光闪闪,更加耀眼。 “看招!”一声大喝,雷震天招已击出。 小兽精一招“太公钓鱼”迎了上去,招未出完,又变了一招“荷上采莲。”直取雷震天的头颅。 但雷震天见小兽精招式已定,又突然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小兽精左腹。 小兽精忽变身形,雷震天一掌眼看落空,一招“惊雷震天” 已击了出来。 小兽精斜着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三丈开外。 雷震天见小兽精已被打倒,仍不罢休,一跃飞身掠起,在空中已举掌向小兽精击去。 “噗!”的一声,雷震天掌已落下! 雷震天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小兽精,“青龙剑”的头,已从他背脊钻出来。 小兽精抽出剑来,剑仍然闪着青碧的光,雷震天的血,是玷污不了“青龙剑”的。 雷震天痉挛的身体歪斜着倒了下去,一滩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污染了山峰上纯净的泥土。 竹叶飞刚刚爬上山来,看到的小兽精,却不同他想像的一样。 小兽精僵直地站在山顶上,握剑的手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空中,仿佛雷震天仍然站在他的眼前。 但此刻,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仇恨,而人,却如同惊鸟一般。 他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只惊愕的眼睛,噙着泪花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应是熟悉的,而此刻,却变得那样陌生。 泪水终于盈出秀芝的眼眶,她额上的血迹依然殷红。 “你!你为何要杀死我爹?” 秀芝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小兽精手里的剑,举了起来,小兽精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 他忘了,他只知道雷震天是恶魔,所以才杀死了他,但他忘了还有个秀芝,他杀死了秀芝,他杀死了秀芝的爹。 恶魔,他是一定要杀的,而秀芝的爹,他又是不该杀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忘记雷震天是秀芝的爹,他又该怎么做? 秀芝举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剑,落在了地上。 这可是“青龙剑”,多少人拚命都想去握起它,而此刻,却落在地上,谁也不去拿了。 秀芝不愿杀他,因为她喜欢他,她救过他的命。 既然她救过他的命,又为何还要杀了他呢?所以她没有杀他。 但此刻,她又该怎么做呢?他杀了自己的爹,视她如命的爹! 竹叶飞怔怔地站着,也不知所措了。 秀芝“噗通”一声,跪在了雷震天的身边痛哭了起来。 雷震天是个恶魔,但对她来说,他不仅不是恶魔,而且是一个非常慈善的父亲。 她恨自己,恨自己来得太迟了。 但她又如何能来得更早呢?她一听到马蹄声响起,便立刻起身追来了。 她知道父亲是追他们来了,她怕发生事情,不管是谁死了,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才追来。 因为只有她在,才可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必然接受现实。 秀芝站起身来停止了哭,冷冷道:“你们走吧!” 小兽精没动。 竹叶飞也没有动。 秀芝突然大声叫道: “你们走!”便又哭了。 竹叶飞走过来,拾起剑,扶着小兽精的肩,向山下走去。 小兽精又回过头来,留恋地看了秀芝一眼。 他早已想好如何杀雷震天了,那晚,他是真的被雷震天打伤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雷震天“惊雷震天”的掌法了。 所以今天,当雷震天打出此掌时,他从手臂上借力,飞了出去,假装又被他打伤了,所以雷震天死了,雷震天中了他的圈套。 如果雷震天不那么凶残,不再击来最后一掌的话,他并不会死的,但他又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因为他毕竟是恶魔。 可以说杀死雷震天的不是小兽精,而是恶魔自己,是他恶魔的本性杀死了他。 山,已变得很小,秀芝也不再能看见了。 他们走了。 他们必须走了,还有更多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地等着他们。※※※※※※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小店,不知名的人。 有人弹琴,琴是琵琶。 小兽精道:“他弹得真好!” 竹叶飞点头道:“是弹得很好!” 弹琴的是个老人,胡须已白。 “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吗?”小兽精问。 “当然知道。” “叫何曲?” “‘十面埋伏’。” “什么意思?” “这是歌颂楚汉战争胜利者刘邦的武曲。” “噢……”小兽精又道: “他为何要向我们弹奏此曲呢?” “向我们?” “你看,他正对着我们弹呢!” “是吗?” 竹叶飞转头看去,看见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这双眼睛正是弹琴的老人的。 竹叶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弹琴。 琴声,抑扬顿挫。 老人的目光,仍然盯着竹叶飞,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小兽精不解地看着老人,也看着竹叶飞。 语言是说明事物的最好东西,他为何不用语言说明呢? ※※※※※※ 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 小兽精与竹叶飞一同坐在桌边吃饭。 “竹大哥,你不记得那天的事吗?” “什么事?” “那个老人对你弹‘十面埋伏’。” “当然记得。”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还不清楚。” “他弹得真好。” “是的。” 一个小男孩走进店来,东瞧西望,像在找着什么人。 竹叶飞看见了小男孩。 小兽精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小男孩向竹叶飞走来。 竹叶飞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小兽精转过脸来。 小男孩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停下来,用一双充满稚气的眸子看着竹叶飞,又看看小兽精。 竹叶飞道:“你有何事?” 小男孩拿出一个信笺递给竹叶飞。 竹口十飞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是给我的吗?” 小男孩点点头。 “是谁叫你给我的?” “外面的人,” “你认得他?” 小男孩摇摇头道:“不认得。”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把这个给那两个有一把剑的人。” “好。”竹叶飞接过信笺,又道: “是哪个人,你还认得吗?” 小男孩垫起脚向窗外望去。 竹叶飞与小兽精也转头向窗外望去。 窗外没有人。 小男孩又向门口跑去,出了门。 他俩把头伸出窗外,左右看看。 门外,只有一个人,一个小男孩。 竹叶飞拆开信笺,看到了一张写有字的纸片,字迹隽永,形如义之体,上面写着: “限你三日,交出‘青龙’,逾期不交,有人杀你。” 看这张纸片,你再也想不到,它竟蕴藏着杀机。 而这张纸,却又是一个稚童送来的。 竹叶飞又探头窗外,稚童已不在了。 纸片没有署名,难道他忘了吗? 竹叶飞又拿起信笺的信封,向桌上倒了倒。 一支紫丁香花,溢着香气,落在了纸片上。 他终于露面了,终于找到了,可是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小兽精问道:“就是他偷走了‘柳氏剑谱’吗?” “正是。” “他很厉害吗?” “不知道,反正他会杀人。” “我也会杀人。” “你与他不同。” “有何不同?” “他杀人不分好坏,而你分。” 小兽精点点头。 竹叶飞又想到了弹琴的老人,想起那曲“十面埋伏”。 看来老人是想提醒我,紫丁香知道剑的下落了,竹叶飞想着,难道他也要给我十面埋伏吗?他有那么多杀手吗? 竹叶飞道:“你可懂那曲‘十面埋伏’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他为何要告诉你呢?” “不知道。” 小兽精轻声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又道: “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竹叶飞叹道:“没有。” 过了半晌,小兽精道: “竹大哥,我们离太阳岛还有多远?” “不很远了。” “那还要几天?” “五天左右。” “能换条路走吗?” “换条什么样的路?” “偏僻些的。” “为何要走偏僻的路?” “不易让他们找到我们呀。” “你怕他们吗?” “不是。” “那是为何呢?” “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竹叶飞不语了。 是的,他们要杀竹叶飞是很容易的,因为他现在没有武功了。 “竹大哥,好吗?” 竹叶飞点点头。 ※※※※※※ 夜幕降了,竹叶飞和小兽精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他们走到了小屋前。 小屋有一扇破门,是开着的,屋里没有人住。 他们走进屋去,屋里空空的,除了他俩,其余什么也没有。 郊外,草是很多的,不一会儿,他俩就抱来一大堆草,铺成一个很大的草褥子。 他俩睡在草褥子上。 月光,从窗口泻进来,刚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两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顶。 小兽精道:“已经三天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是吗?” “或许吧。” 小兽精转脸向窗外看去。 天空挂着半个月亮,正好位于窗户的正中。 小兽精道:“要是圆月就好了。” “你也喜欢圆月吗?” “嗯。” “月亮还会圆的。” “但今天的不圆。” 两人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半个月亮。 小兽精喃喃道:“也不知秀芝现在可好。” “想她了吗?” 小兽精没作声。 “以后还想去找她吗?” “就不知她可愿再见我。” 竹叶飞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这事情太难办了。 忽地,月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小兽精飞身跃到窗前,他又看到了月亮,也看到了月光下的一个人影飞掠远去。 窗台上已多了一物,是一封信笺。 竹叶飞也起来了,问道:“是何人?” 小兽精道:“没看清。” “他来做什么?” 小兽精拿起信笺道:“送信来的。” “让我看看。”说着竹叶飞接过信。 这是一封与上次同样的信笺。 月光下,竹叶飞拆开信,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枝紫丁香,他接着又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三日已到,若不想死,明日走时,留下‘青龙’。” 竹叶飞道:“看来我们躲不掉了。” “那就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可是他们为何不暗中下手呢?” “那是他们怕我们。” “怕我们?”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你此刻没有武功,怕你用飞叶神功杀死他们,你看我说得对吗?” 竹叶飞想了想,道: “或许是吧。”又道: “他们既是怕我们,就更不该告诉我们后,再来杀我们了。” “说的也是,那是为何呢?” “看来紫丁香的杀手也不弱。” 小兽精点点头,又道: “那紫丁香自己为何不来夺剑呢?” 竹叶飞摇摇头道:“不知道。” 紫丁香永远是个神秘的人物,没人知道他…… 竹叶飞一觉醒来,看见窗外的天空,已微微发白了,他转眼看看小兽精,见小兽精睁开了眼睛。 “竹大哥,天快亮了,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好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屋外走去。 凉爽的晨风,吹动了小路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树林里仍是黑黝黝的,阴森森的。 他俩的步子走得很快。 他俩都希望早些到太阳岛,早些取得“七彩鱼”。 蓦地,一个白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挡在他们的前面。 他俩停下了脚步。 小兽精挡在竹叶飞的身前,审视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人,他的身体非常瘦弱,看上去如同是一件空衣服挂在那儿,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整个人即刻就要飘走,他的脸也是清瘦的,如同骷髅,面色惨白,头发散乱。 白衣人道:“你们要走了吗?” 尖细的声音颤抖着,缓慢地发出来,却不知道从他身上的何处发出的,因为他的嘴没有动。 小兽精道:“是的,你是谁?” “告诉你也不妨,我叫追魂半仙。” “不如叫追命鬼才是。” “你愿意叫就叫吧,反正你们要死了。” “真的吗?” “丝毫不假。” “你要杀死我们?” “不错。” “为何要杀我们?” “为剑。” “你想要这把剑?” “不想。” “那是为别人夺的?” “不错。” “他是谁?” “紫丁香。” “紫丁香是何人?” “一个女人。” “她是什么样子?” “很美。” “你为何要替她夺剑?” “我要娶她。” “她愿意嫁你吗?” “有剑她就嫁我。” “原来如此。” “你还有何话要说?” “没了。” “那就把剑给我。” “那可不行。” “你真想死吗!” “你才想死呢!” 小兽精话声未落,追魂半仙已出招攻来,他用的也不知是何种武功,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圆球旋转着伸出无数只手来,击向小兽精。 小兽精挥剑劈向圆球,眼看圆球要劈成两半,忽地圆球又变成了一根白柱,直击小兽精的右肋,小兽精急转身回剑又是一招向上削去,白柱却没了。 小兽精收住了招式,却见追魂半仙已站在树梢上了。 风吹动着他,像一面白色的旗帜,飘舞着。 小兽精道:“你为何逃到树上去了?” “我逃了吗?我只是要让你开开眼界,死了也不冤。” “你还敢与我打吗?” “有何不敢?” “那你下来呀。” “看招!”追魂半仙又攻了下来。 这次他变成了一个半圆,正如这夜的月亮,但在半圆的外面,多出一圈手臂。 小兽精起身迎上,刺剑而出,忽地半圆又变为一个环,向小兽精身体套来,而圆环的中间,已伸出一掌击向小兽精的头部。 若是这一掌击中小兽精的话,他脑袋至少要飞掉半边。 眼见小兽精已无法躲闪,忽地小兽精的身体又往回缩去,同时一剑划出圆环,人落在地上站住了。 圆环伸直后向树林飞去,却落下一根雪白的东西,掉在竹叶飞身边的地上。 竹叶飞低头看到是一截惨白的手臂。 追魂半仙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小兽精笑起来道:“这下你可不能娶紫丁香了。” 竹叶飞也笑起来道:“算他倒楣。” 于是两人又起步向前走去。 竹叶飞道:“原来紫丁香是个女人。” “不知她是何样的人?” “她偷走了剑谱,一定是想习‘游龙钻心’。” “所以才叫他来夺剑的,是吗?” “你以为她真的会嫁给那个追命鬼吗?” “未必。” “那你就该知道她是何种人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天渐渐亮了,两人已走出很远…… 第七章 太阳岛上多艳女 傍晚,路边的小店。 小店只有个草蓬子,一个店家正在蓬子里忙着,外面,露天放着两张桌子,一张坐着两个汉子在喝酒,一张空着。 小兽精和竹叶飞来到桌边坐下。 店家是个老人,瘦瘦的,一眼便知是个老实人。 别人谁愿做这种生意呢?一天能有五个人来这里吃饭就算不错的了,因为这里太偏僻了。 小兽精和竹叶飞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天,也没有碰到一个行人。 店家见到来人,走出蓬子道: “两位是想坐下歇脚,还是吃饭?” 竹叶飞道:“吃饭。” 于是店家用手指着放在柜子上的菜,一一问着他俩可要。 竹叶飞要了三个菜,一壶酒,两碗炒饭。 店家先送上酒菜,又回去炒饭了。 竹叶飞倒了两杯酒,呷了一口,道: “这酒不错,你觉得如何?” 小兽精也喝了一口,道: “酒都是一个味。” 竹叶飞轻轻一笑道: “再多喝几次,你就会分出来了。” 小兽精有些不信,道: “真的吗?” 竹叶飞道:“不骗你……” “他娘的,你为何倒我的酒喝?”一个汉子嚷起来道。 小兽精与竹叶飞转头看去。 嚷的汉子肚大腰圆,满脸横肉,背上插有一把刀。 喝酒的汉子比他瘦得许多,皮肤黑黑的。 瘦汉听他嚷了,并没有理他,还是继续喝酒。 壮汉子见他没说话,就不吵了,又低头喝酒。 俄顷,瘦汉的一杯喝完了,又伸手拿起壮汉的酒壶,想要往自己杯子里倒。 壮汉一把夺过酒壶,怒道: “他娘的,给你倒去一杯了,还想倒呀?” 瘦汉道:“我的喝完了。” “喝完了再买,为什么占我的便宜?” “没钱了,嘿嘿……” “没钱就不要喝了!” 店家见吵架了,立刻过来劝道: “不要吵,不要吵,来,我给你倒一杯算了。” 说着给瘦汉倒了一杯酒。 壮汉不说话了,瞪眼看着瘦汉。 瘦汉看着酒,端起来,又看看店家,道: “嘿嘿,谢了。”又喝起酒来。 店家见不吵了,又回到蓬子里忙了,虽然吃饭的人少,但他的事却并不少。 瘦汉酒喝完了,抬头瞧瞧壮汉,见他正低头喝着,于是一把拿起壮汉的酒壶,对着嘴喝起来。 壮汉见他又抢自己的酒喝,气急了,道: “他娘的,你还敢拿我的酒喝,看我教训你。” 只见壮汉筷子一扔,一拳直捣向对面的瘦汉,谁知瘦汉把头一偏,壮汉一拳落空,身体冲向前去,碰了一脸酒菜。 瘦汉却道:“嘿嘿,你可莫要打人,我打不过你。” 壮汉爬起身来,一把抹去脸上的酒菜,同时已握刀在手。 瘦汉这次像是有些怕了,脚步慢慢向边上挪着。 壮汉道:“看我今天非宰了你这婊子养的不可。” 说着也跟着瘦汉向某桌边挪动身子。 瘦汉嘴挺硬,道:“休想!” 这时瘦汉已挪到竹叶飞与小兽精的侧面。 壮汉道:“看你还嘴硬!” 说着就是一刀劈出。 竹叶飞和小兽精见刀劈来,立刻各自往后让身,瘦汉子也让开来了。 壮汉一刀劈在桌上,桌子被劈成两半,酒菜也没了。 小兽精刚要说话,那壮汉却又提起刀,一刀砍了过来。 小兽精又向后跃了一丈多远,准备与壮汉说理,却见瘦汉如飞般挟着竹叶飞跑。 小兽精知是中计,已挥剑斩去。 大汉见他出剑,看来是认得此剑,并不接招而是转身飞掠而去。 小兽精见他跑了,也跟着追去。 他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不能让竹叶飞被他们逮走。 谁知那两个汉子的轻功都很好,追到一个林子里,就不见人了,这下可急坏小兽精了。 天越来越暗,林子里越来越黑。 小兽精的眼睛睁得也是越来越大了,他一定要找到他们,他一定要找到竹叶飞。 蓦地,树梢上一片风声响起。 小兽精急忙抬头望去,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树梢之上,又挂起了一面白旗,追魂半仙来了。 小兽精道:“是你抓走我竹大哥的吗?” 追魂半仙阴声阴气道: “不错。”仍然挂在树上,没下来。 “你为何又来了?” “要你的剑。” “还想娶紫丁香?” “废话,谁认得什么紫丁香。” “不是你说的吗?” “骗你们的。” “为何要骗我们?” “吓吓你们。” “你怎知道紫丁香能吓住我们?” “外面传说紫丁香杀了柳剑青的一家,盗走了剑谱,所以我想她一定很厉害,就拿她来吓吓你们。” “你没料到我们不怕她是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给你剁去一只手的。” “那些信笺也是你送的吗?” “不错。” “想不到你的鬼点子倒不少。” “不然我怎么是半仙呢?” “你抓竹大哥,不怕他杀了你吗?” “他要能杀我,我怎敢抓他?” “那你怎知他不能杀你呢?” “他像是中了什么毒,没武功了。” “你怎知道的?” “看出来的。” “何时看出的?” “早晨。” “那你又是如何看出的呢?” “告诉你也是无妨,慢慢听着:第一,我一到,你就挡在了他身前护着他;第二,我出‘白蛇套珠’时你是很险的,他却没来帮你;第三,我从他身边逃走时,他站着没动。” “就这些吗?” “还不够吗?” 小兽精暗暗点头,“嗯”了一声,又抬头道: “那你不怕我杀了你?” “有点怕。” “那还不把我竹大哥放回来?” “不行。” “那我就杀了你。” “你追不到我。” “我若是追到你呢?” “我就放他。” “我还要杀你!”说完,小兽精飞身上树。 追魂半仙见小兽精上树追来,并不与他打,而只是向一个方向逃去。 小兽精的轻功像是不如他好,老是追不上他。 追魂半仙一面跑,一面回头看,见小兽精离他远了,还有意放慢些,等等他。 片刻,已出了树林。 月亮已升起来了,虽是半月,倒也明朗。 月光下,远远可见一个村落。 追魂半仙真如鬼影一般,飘飘悠悠地向小村掠去。 这是个怎样的小村呢? 他为何要把小兽精引向小村呢? 小兽精一心要找到竹叶飞,全然不顾地向前追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约莫有数十座房屋,但却没人住。 人呢?人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小兽精追进村子,追魂半仙就不见了。 那里的屋子破烂不堪,有的没门,有的没窗。 小兽小心地向前走着,一间一间地检看着。 他不知他们会对竹叶飞如何,但他们至少是不会杀了他的,因为他们要的是剑。 真想不到,一位一流高手失去武功后,会落到这种地步。 小兽精又来到一间屋子前。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窗也关着。 他刚要推门,忽又把手缩回来,飞起一脚向门踢去。 门倒了,但倒得很奇怪,不是向里倒,而是向小兽精身上压来。 小兽精即刻向后躲闪,而背后却又有一道寒光向他袭来。 这是一把刀在月光下闪出了亮光。 小兽精身子向下一缩,剑已指出向身后,寒光擦着他的头发横向溜过,而门板的上方,又是一团黑影向他飞来。 这黑影是个人,飞起的同时,双拳已向小兽精的前胸击来。 小兽精剑已向后刺出,要收式已来不及了,躲也不好躲了,但也不能睁眼看着被他们打,怎么办呢? 他到底身材较小,变化起来也灵活,只见他忽地抑头向后一窜,竟一头撞在那个刀刚落空的人的肚子上,那人仰面向后倒去,而对面飞来的人,也从小兽精头上飞过,落下时却正好跌在持刀人的身上,小兽精却从他的腿边钻了出来。 小兽精回身一招“燕子衔泥”,击向倒在地上的两人,但却见人已不在原地了。 原来,他俩跌倒后就滚进后面的一扇门里去了。 小兽精一步跃向门口,屋里黑黑一片,对面一扇窗子开着,他心知他俩已跳走了。 四面又是一片寂静,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小兽精跃过那扇窗子,却见追魂半仙又站在那儿等他了。 追魂半仙道:“小兄弟……” 小兽精打断他的话道: “我可不愿与鬼做兄弟。” “好好,我不叫你小兄弟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现在你可愿把剑给我了?” “还不愿。” “那你何事找我呢?” “你把我竹大哥放哪里去了?” “当然在屋子里了。”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谁敢把他怎么样。” “他到底如何?” “好好的,你们把剑给我,我就将他还给你。” “好,你接着。” 说着,小兽精把剑扔了出去。 追魂半仙见他把剑扔出来,跳起去接。 小兽已跟着剑跃起,又握住了剑,同时一剑刺向追魂半仙的胸部,这一剑定然是刺中了。 刺已穿破了他的身子。 奇怪的是,追魂半仙没有死,只见他一个跟斗翻了出去。 “吱”的一声,剑只将他的衣服划开一个大口子。 “好小子,你骗我!” “我还要杀你……” 话未说完,追魂半仙他已出招攻来。 追魂半仙攻出的还是那几招,只是手臂少了一半,但他现在招式的变化加快了,快得看不出形状了。 小兽精瞧见的只是一个闪动的白影向自己飞来了,小兽精一招“孔雀开屏”,舞得密不透风。 飞动的白影零落掉下去,分为四截。 追魂半仙成了真鬼。 小兽精低头看了一眼,又向别的屋子寻去。 他隐隐听见有人说话声,便悄悄掠向那个屋子。 听那声音,是壮汉和溲汉在说话。 壮汉道:“半仙死了,我们怎么办?” 瘦汉道:“没关系。” “可是我们打不过那小子。” “但竹叶飞在我们手里。”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拿人与他换剑。” “哦,对了,别让他跑了。” “没关系,我把他关在村南的草屋里呢。” “你点了他穴道没有?” “当然点了,不然我如何把他弄来?” “这就好了。” 小兽精听到这里,急向村南掠去。 村边上,只有三间屋子。 小兽精知道没人看守竹叶飞,所以很大胆地向屋子边走去。 “竹大哥,竹大哥。” 他一边找一边轻声叫着。 到了第三间屋子门口,他又叫了一声: “竹大哥!” “小兽精,是你吗?我在这里。” 小兽精欣喜地推开房门,但屋里没人。 “竹大哥。”他又叫了一声。 “小兽精,我在这里,屋后。” 小兽精立刻转到屋后。 这里有一间小草屋,与牛棚差不多。 “竹大哥!” “我在这里。”声音正是从小草屋里传来的。 小兽精推开屋门。 屋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小兽精走进门,又道:“竹大哥?” “小兽精,看到我了吗?” 这次他听清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着向里走去。 竹叶飞卧在地上,看着映在门口的黑影越来越近,却无法动手去碰他一下。 终于,小兽精摸到了竹叶飞,于是立刻把他抱出了屋子。 月光下,竹叶飞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竹大哥,他点了你何处穴道?” “点了‘宗鼻’、‘梁邱’、‘伏免’三处。” 小兽精一一给他解开了,道: “竹大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你看可好?” “你又要背我走吗?” “没关系。” 于是,小兽精背起竹叶飞向村外跑去。 “你杀了他们?”竹叶飞问道。 “杀了一个。” “谁?” “追命鬼。” “追魂半仙是他们一伙的?” “正是。” “其余两个呢?” “躲在村东的一个屋子里呢。” “为何躲在那里?” “被我打得不敢出来了。” “他们没走吗?” “他们想拿你与我换剑,我偷听到了,就找你来了。” “你还要去杀他们吗?” “不杀了。” “为何不杀了?” “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也好。” “明日能到太阳岛吗?” “走得快,下午便可到海边。” “太好了。”小兽精已飞奔起来…… ※※※※※※ 阳光、海浪、沙滩。 沙滩是海岛上的沙滩。 海岛名叫太阳岛。 一条小船向海边驶来,船上有三个人。 带着卤味的海风吹来,使人精神爽朗。 两人下了船。 剩下的一人,驾小船往回驶向大海。 沙滩上多了两行脚印,一大一小。 “这岛太美了。” “我没骗你吧?” “当然,竹大哥是不会骗人的。” “那可不一定。”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绿色的小岛。 两人向小岛上绿色的树林走去。 “‘七彩鱼’这里很多吗?” “不很多。” “那他们可愿意给你吗?” “不知道。” “你来过这里吗?” “没来过,只看过大海。” “可知道这里有何人?” “岛主古易阳。” “就他一人?” “不,还有很多人。” “他们很坏吗?” “听说不很……” 话未说完,突见林子里闪出一个人影,道: “何人如此大胆,敢私闯本岛?”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长得也很美丽。 竹叶飞刚要说话,那女子已出招攻来。 小兽精急上前来,还是慢了一点。 女子的一掌已击在竹叶飞的右臂上,竹叶飞被打入树林中去了。 小兽精见这女子如此无理,想打又觉不妥,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女子已变招向他击来。 小兽精见她招式迅猛,没有接招,只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女子见他躲过了,反而扑打得更厉害,但她一连出了十招,也没碰着小兽精。 女子有些急了,看着小兽精,道: “你是何人?” “小兽精。” “这算什么名字。”说着又飞身攻来。 她这一招直击小兽精的面门,虽觉她蛮横,还是不想打她,只等她掌到眼前,突地用手一拨女子掌已落空打出,歪倒了一边。 但小兽精却不知怎地,他的手竟摸在女子的面颊上。 女子气得脸色绯红,道: “你敢欺辱我?” 小兽精道:“是你找我,又怎能说我欺辱你呢?” 女子并不知小兽精是无意碰了她,见他狡辩,又打了过来。 竹叶飞已爬起身来,见女子又打来,想拦住说话,可是刚伸出手来,女子忽变招向他进来。 这下小兽精忍不住了,一招“风摆荷叶”抢前攻出。 女子躲闪不及,被击得退了五、六步,坐在了地上。 “怎么啦……”一阵女子的问话,接着跑来六个姑娘。 说也奇怪,她们的衣裙的色彩各不相同,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的色彩。 紫衣女子坐在在地上不说话,却流出了泪。 那六个女子见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已同时出招攻来。 紫衣女也起身出招。 她们的招式真美! 七个女子,七种色彩,攻出一种色彩烂漫的阵势。 小兽精简直看傻了。 竹叶飞也不动了。 七个女子化作七道飞舞的彩带,红橙黄绿青蓝紫,犹如天上的彩或,变幻着,闪动着。 这简直是美丽的飞天舞。 蓝蓝的天空,翠绿的岛屿,飘动的彩虹。 地上的两个人,如入仙境。 他们真的享受到美了,这醉人的美! 这是太阳岛特有的美,不同寻常的美。 能享受到这种美的人并不多,但享受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为,这不是舞蹈,也不是真正的彩虹。 小兽精倒在了地上,满脸青肿,晕了。 竹叶飞也倒在地上,睁着双眼,已不能看了,他也晕了。 他俩付出了代价,因为他俩享受了太阳岛的“彩虹功”。 幸好,他们还没死。 难道“彩虹功”杀不死人吗? 不! 那他们为何没有死? 因为她不想让他俩死。 她是谁? 古易阳的女儿,古彩艳。 古彩艳身着洁白的衣裙,站在他俩的身边。 他俩此时却不知有一位美丽的佳人,正在看着他俩。 七个彩虹姑娘,已退到后面,等着小姐的吩咐。 古彩艳道:“先把他们抬回去。”说完转身走了。 于是,彩虹姑娘们抬起了他俩,向山上走去。 这是一座很小的山,山上有一排屋子。 古彩艳走在前面,彩虹姑娘们跟在后面。 古彩艳不认得这两个外来人,她不知这两个人是从何处钻出来的。 平时,这个小岛上来人很少,只有她一家人住在这里。 父亲出岛办事去了,现在由她管理岛上的事。 她不知道这几个姑娘今日怎会如此鲁莽,也不问问他们是谁,就打了人家。 但他们又会是何人呢?为何要到这儿来呢? 已到了门口,她进了屋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厅堂,东西放得很少。 彩虹女们把他俩抬进来了,红衣女道: “小姐,把他们放在何处?” “就放在这儿。”她指了下地上的毯子。 彩虹女把他俩放下。 “你们先出去吧!” “小姐,那你……”红衣女道。 “我没关系。” 彩虹女退出屋去。 彩艳看着地上的两人,想着什么。 她看见小兽精劲子上的伤痕了,便走过来,还伸手摸了一下。 奇怪,这人像被什么咬过,可是咬在这里,又是如此厉害,是怎么能够再活下来的呢? 她转脸看竹叶飞。 他是这童子的什么人呢?她想着。 这两人模样都很好看,她喜欢看,她就坐在他俩身边的凳子上,细细看着,反正他俩晕了过去了。 小兽精动了一下,放在身上的膀子滑到地上,没醒。 她这才发现小兽精身上的那把剑。 她觉得这把剑很特别,她看到剑上雕的青龙,虽然她不认得“青龙剑”,但听父亲说过。 她把剑拿起来看,看了半天。 她觉得这剑很美,美得让她爱不释手。 于是,她拿着剑走了,她要收起这把剑…… 竹叶飞渐渐醒了,小兽精的一条小腿压在他腿上,他把腿抽出来,他又转脸看小兽精,见其晕着,就摇摇他。 屋子里就只有他俩,小兽精却睡而不醒。 竹叶飞没有起身,睁着眼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他想到柳剑青,想到神算药师,想到阴山五虎…… 他恨死阴山五虎了,可是自己却无法杀死一虎,现在五虎死了四虎,卧洞虎还活着,是留给他的吗? 他被他们害得很惨,弄得一睁开眼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如果没有他们的毒,他绝不会弄成这样的。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里是太阳岛,他也想起来了那美丽的少女。 他又觉得头晕眩了,不能想,还是不想的好。 他转眼看小兽精,忽地发现剑没了。 剑呢?难道那几个女子是为了抢剑,才跳舞给我们看的? 他伸手去推小兽精。 小兽精慢慢睁开眼。 小兽精也觉得这里很陌生。 小兽精转脸看了竹叶飞,道: “竹大哥,我们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 小兽精要起身,可是仍觉得头晕,没起来。 “小兽精,为了我,你可吃苦了。” “竹大哥,没事。” “你不怨我吗?” “当然不。” “为何?” “你为保要去阴山呢?” 竹叶飞不语,他知道小兽精与他一样。 “小兽精,你的剑呢?” 小兽精伸手一摸,没有。 “哎呀,竹大哥,你没拿吗?” “没有。” “可见到谁拿去了吗?” “没见到,我也才醒来。” “那一定是那群女子拿去了。” “或许是。” “竹大哥,我们快去找她们去,这次我可不能再让她们了。” 尽管头还晕,他们还是站起来了,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屋外一个人也没有,彩虹姑娘不知去哪儿了。 他俩又往海边走去。 走到一块碓石后面,他俩又看到了七种色彩。 这次,他俩看到的不是人,而是衣服,放在礁石上的衣服。 “竹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我看见了,他们或许下海洗澡了。” 小兽精看着竹叶飞道: “那我们怎么办?” “很好办,把她们衣服收起来,叫她们拿剑来换。” “好!” 说着,小兽精跃上礁石,一把将衣服抱起,又回来了。 “她们可是洗澡?” “都在海里呢!” 他俩把衣服收在树丛中,爬上了礁石。 映在他们眼前的美景,如梦,如幻。 蔚蓝的天空,金黄的沙滩,湛蓝的大海。 青春的胴体,娇艳的面庞,飘散的青丝。 女子们全然不知有人窥视,仍在戏闹、欢笑、追逐着。 海浪轻拥着她们丰满的胴体,爱抚着她们光滑的肌肤。 七个女子,有如粒洁白的珍珠。 她们张开双臂,扑向大海,承受着它的冲击。 忽地,一个女子看见了他俩,急道: “她妹们,他俩偷了我们的衣服。” 女子们都急躲到水里。 然而,这里是大海,海浪退去,她们身上一点遮挡也没了,又露出身体上的一切。 她们急向水里退,还没走几步,一个海浪打来,又把她们埋在水下面了。 她们来回跑着,羞得面色通红,却不知用手护着何处才好,更是没有说话的机会。 竹叶飞没见过之情景,小兽精更是没有见过,两人的心都是急跳着,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本打算要剑的,也并非为了看她们才爬上礁石的,但看不见她们又如何说话呢?可是此刻,他俩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既然女子们已发现他们,他们也不必躲了,也忘躲了。 最后,女子们伏在了沙滩上,这要算是最好的遮挡方法了。 一女子怒道:“无耻之徒,早知该杀了你们。” 小兽精道:“为何说我们无耻?” “男女有别,为何偷看我们姐妹洗澡?” “没有呀,是你们叫我们来的。” “谁叫你们来了?” “那你们为何拿走我的剑?” “你胡说,谁拿你的剑?” “不是你们拿了,我的剑飞了吗?” 女子相互问问,那女子又道: “我们没人拿。” “就是你们拿了,不还我,你们就这样趴着好了。” “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 “你来杀呀!” 小兽精顽皮起来。 女子想起身,又怕羞,不起身,也不能一直趴着,见两人不走,已有几个羞哭了。 小兽精又道:“把剑还我,我就给你们衣物。” 女子不再答理他了,她们确实不知是谁拿走剑了。 可是彩艳小姐呢?为何还不来? 竹叶飞道:“我看还是算了,真不像是她们拿的。” “不行,还是再等等看。” “你是想多看一会吗?” “竹大哥,你可不要把我看太坏了。”小兽精脸已红了。 “你认为是她们拿走的吗?” “未必。” “那为何还要这样?” “她们刚才害苦了我们,难道你忘了?” “想不到你挺坏的。” “我可不坏,只想让她们多晒会太阳。” 女子们个个把头蒙在手臂上,不知是不是都哭了。 突然,小兽精一把推开竹叶飞,两支飞刀打在礁石上。 两人急回头,都看见了一位更为美丽的女子。 古彩艳正立在他俩的身后,已是怒目圆瞪; 竹叶飞道:“你是何人?” 古彩艳道:“你也配问吗?” 说着起招攻来。 小兽精急出手迎上,但一起身,顿觉头晕目眩,已招架不住。 古彩艳一脚踢在小兽精的腹上。 小兽精身子被她踢飞,重重地撞在礁石上,头撞得更晕了,又跌到了地上。 竹叶飞瞪眼看着石彩艳,已站不起来了。 古彩艳叱道:“无耻小人,我杀了你们。” 说着又向小兽精跃来。 小兽精急摆手道:“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古彩艳停下了手。 “当然有话说。” 古彩艳这才想起还不知他们是何人呢,心想问清楚再杀也不迟,况且,他俩或许是柳剑青的什么人。 于是,古彩艳道:“你是何人?” “小兽精。” 古彩艳没听说过这名字,又问道:“他呢?” “他叫竹叶飞。” “什么?竹叶飞”她知道这名字。 “是的,竹叶飞。”小兽精以为她没听懂。 其实,古彩艳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了,爹爹提起过此人,说他虽为药师,但一身正气,且有飞叶神功等天下一流的武功。 她又看了竹叶飞一眼,觉得奇怪,此人好像武功极差,甚至根本就没有武功,又怎会是竹叶飞呢? “他真是竹叶飞吗?” “当然是真的竹叶飞。” “那他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他中了毒。” “中了何毒?” “阴山五虎的‘三日梦’。” 说到这里,古彩艳知道了,她知道此毒,也相信此人是竹叶飞了。 “你们是想来要‘七彩鱼’的吗?” “正是。” 古彩艳又看到了伏在沙滩上的彩虹女,赤裸着,一动也不动地哭着。 “你们为何要做这等无耻之事?” “我们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 “那是为何?” “她们把我的剑拿走了。” 古彩艳知道为什么了,但剑她并不想还给他们,又道: “一把剑有何了不起,你们却把她们弄成这样。” “这可不是一般的剑。” 古彩艳假装不知,道:“什么剑?” “柳剑青的‘青龙剑’。” 古彩艳心想,幸亏没看错,她又看看小兽精道: “是她们拿的吗?” “或许不是。” “那为何还不把衣服还给她们?” 小兽精无话可说了,此刻打又打不过她,该如何是好呢?剑又给谁拿去了呢?难道落到树丛里去了不成? “怎么,还不愿给?” 小兽精刚要爬起,又倒下了,头晕得厉害。 “我站不起来,头晕。” 古彩艳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些怜爱来,道: “你把衣放在哪里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在那边的树丛里。” 小兽精用手指向树林。 古彩艳走进树林,把衣服抱出来,走到沙滩上去。 彩虹姑娘见古彩艳走过来,都抬走头来,仍流着泪,委曲道: “小姐!” 古彩艳怜悯道: “你们也太大意了,衣服被偷走也不知道?” “小姐,我……” “好了,别说了,快穿上吧!” 古彩艳站在旁边,等着她们穿好衣服,又道: “把那两人抬回去。” 紫衣女子气道: “把他们扔进海算了,何必抬回去了?” “不得无礼,抬回去!” 其余六个女子抬起他俩,紫衣女子未动手,古彩艳也没再说她,转身向山上屋子走去。 六个女子把他俩又抬到厅堂里来了。 红衣女子道: “小姐,还把他们放在这里吗?” “不必了,把他们放在西边的那间屋子去,可不准你们乱来,听见没有?” “是。” 她们只好抬他俩去了西屋,心里虽不快,也没法子。 小兽精却挨个盯着她们的脸看,嘴里还说个不停,道: “你们可真美,看了你们,我也没白长这么大……” 此刻他说的全是好听话,彩虹姑娘们见他长得倒也俊俏,又听了此话,心里好受多了。 西屋里东西不多,原是个卧室,有两张床,但不知是何人住的。 彩虹姑娘把他俩分别放到床上,就出去了。 小兽精想来觉得好玩,第一次抬来被放到地上,而看了她们洗澡,却被放在了床上。 她们洗澡,想到她们洗澡,小兽精眼前又浮现出她们丰满光滑的胴体来,他不禁脸红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光着身子的女人,却一下子见了那么多,他的心里有些承受不了,因为他以前还没有想到过会看见光着身子的女人,也没想去看,但他却无意间看到了。 他又想起了秀芝,她会怎样呢?她的脸很美丽,她的身子也很美丽吗?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秀芝有这种想法,他想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但他的思绪却不听他使唤。 他把秀芝的脸蛋,换个放在了沙滩上赤裸着的彩虹女的身上,思思地品选着,最美的那个一定是他的秀芝。 秀芝是他的吗? 他觉得对不起秀芝,他不应该这样想她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秀芝了,他摆脱不了她。 可是他又怎样才能再见到秀芝呢? 他杀死了秀芝的爹,秀芝把撵走了,以后怎么会再见他呢?即使见他,并且也爱他,又怎能嫁给他呢?杀父仇人,多么可怕的字眼! 古彩艳来了,她对小兽精道: “可好些了吗?” 小兽精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怎么也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又不杀自己了呢? 小兽精道: “还是晕得厉害,你们太阳岛的人练的是什么鬼武功啊?” 古彩艳道:“休得胡言。” 便不再理他。 她转脸去看竹叶飞,越发觉得这张脸英俊了,难道乐声也能使人变样,或是使她自己的眼光变样了? 她本不想来,但她又放心不下,她害怕竹叶飞人从此不再醒来,所以她来了,她希望他能早些醒来,与她说话,她也好看看他。 她忽地发现小兽精在盯着自己看,她有些害羞,却对小兽精道: “你为何老看着我?” 小兽精本是见她看-竹叶飞才看她的,给她一问,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们就在这歇着好了,等他醒了,你来告诉我。” 古彩艳说完话,转身走了。 第八章 如愿尝得七彩鱼 竹叶飞的眼睛尚未睁开,但他的心,他的大脑已开始动了。 他只知道太阳岛有古易阳,有“七彩鱼”,但他不知太阳岛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子。 他没有娶过妻。 他喜爱这些女子,喜欢看她们。 他认为她们很美丽,他只是在欣赏美,纯洁的美。 穿白衣裙的女子是谁? 是古易阳的女儿吗?她真美丽。 可是她为何话也不说,就出手打人? 但他并不怨她,尽管她打伤了他。 他认为被她打,也是值得的,因为她太美了,他还没有被这样美丽的女子碰过。 昏睡中,他听到了她的话声。 她说出来的话不是很好听,但她的声音却非常悦耳,他喜欢听。 他又看到了她,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虽然他只见过她一眼,但他已记住她了,而且记得非常清晰。 那彩虹姑娘呢?她们也很美。 但他觉得她们虽着七彩衣裙,却要比她那身洁白衣裙逊色得多。 当她来时,他虽只看了一眼,但他已很满足了。 如果她早来一步有多好,他就不必再看彩虹姑娘,也不会遭受无礼之嫌了。 他看见她笑了,正对着自己微笑。 她为什么要笑,她拿走了剑?她得意了? 难道她是紫丁香吗? 不,不是。 哪里来的那么多紫丁香? 紫丁香只有一个,昨日遇过一个假的,她一定也不会是真的。 那她为何对我笑呢? 他想问问她,他睁开了眼睛。 眼睛看到的是屋顶,她已不在眼前。 “竹大哥,你醒了吗?” 小兽精已走过来。 “小兽精,你没事吗?” “我睡了睡片刻,现在好了。” “是你把我背到这里来的吗?这是何处?” “不,是她们,这是她们的屋子。” “你知道她是谁了吗?” “哦,我忘问了,对了,她叫我去喊她的。” “谁?” “穿白衣裙的女子。” “喊她做什么?” “她说你醒了,叫我就去喊她来。” “噢……” 小兽精走出门去。 太阳已靠海水上了,很大,很红。 大海像被在太阳烧着了,红了一大片。 这是爱,是热恋的火焰,大海与太阳之恋。 这是一种广博之爱,万物爱中之爱! 小兽精走过两间屋子,就到了厅堂。 古彩艳正和彩虹姑娘们说着话,见小兽精来了,忙道: “他醒来了吗?”并向外走来。 紫衣姑娘见是小兽精,瞪了他一眼。 小兽精先答了古彩艳的话,道: “是的,他醒了。” 说完,却对紫衣姑娘顽皮地一笑。 彩古艳来到西屋。 小兽精也跟了进来。 竹叶飞仍躺在床上,见她来了,道: “在下竹叶飞失礼了,请小姐恕罪。” 古彩艳轻声道:“不必了。” “请问小姐是……” “我叫古彩艳。” “哦……请问古岛主可在家吗?” “我爹出岛办事去了。” “他何时回来了?” “说不定,或许会很快。” “……” “听说你中毒了,是不是为‘七彩鱼’而来?” “正是。” “‘七彩鱼’倒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你现在身体虚弱,吃不得此物,还是先在此岛住几日再吃,你看可好?” 竹叶飞想她说得也是,不住此岛也没处可去,但道: “那就给小姐添麻烦了。” 古彩艳一笑道: “不必客气。”又道: “你们先歇着,回头我叫姑娘送饭来。” 说罢转身离去。 她真想再留下来说些什么,但竹叶飞才醒来,她不愿累着他。 小兽精又回到床旁。 他俩都不急于找剑了。 剑丢在岛上,而岛上没外人来,他二人心想剑丢不了, 她们发现后一定会给他们送来的。 但他们还不知道剑已被古彩艳藏起来了。 他俩现在都觉得古彩艳并不坏,那些姑娘也不坏。 紫衣姑娘送饭来了。 小兽精一见是她,就眨也不眨盯着她的脸看。 紫衣姑娘把碗放在桌上,道: “小姐吩咐,叫你们先把这两碗汤药喝了,再吃饭。” 竹叶飞道:“多谢小姐了。” 他并没说清谢的是哪一位小姐。 紫衣姑娘没说话,对竹叶飞淡淡一笑。 小兽精道:“可愿告诉我你是何人吗?” 紫衣姑娘看着他,心里又想气又不忍,他摸了自己的脸,可是他武功不弱,长想俊俏,倒也蛮讨人喜欢。 紫衣姑娘犹豫片刻道: “小人乃小姐的待女。” “那你叫什么名字?” “海萍。” “那些女子呢?” “和我一样。” “你们用的是何种武功?” “彩虹功,叫彩虹阵也可。” “谁教你们练的?” “古老岛主。” “……” “我可以走了吗?” “好的。” 海萍走出了屋子。 他为何要问我的名字?他摸我的脸,而后对我笑,还盯着我看……他喜欢上我了吗? 但我只是…… “海萍,送去了吗?”古彩艳见她回来了,问道。 海萍从遐思中醒来,回道: “哦,送去了,小姐。” “他俩现在可好?” “都醒着呢。” “你也去歇歇吧。” “是,小姐。”海萍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古彩艳看着她走了,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她会把剑还给他们吗? 窗外,是大海,是天空。 太阳落下去了。 海天一色,天就快黑了。 ※※※※※※ 三天后—— 竹叶飞的伤势已好多了。 小兽精早就好了。 古彩艳每天仍叫人按时送吃的来,有时自己也来看看,但只是片刻就走了。 剑,“青龙剑”还是没踪影。 小兽精已不知找过多少次了,此刻又去找了。 竹叶飞在屋里徘徊,他不知剑会丢在何处。 古彩艳还是没有给他吃“七彩鱼”。 竹叶飞知道,他现在应该是可以吃了。 他转头看看窗外。 火红的太阳,又与大海吻别了。 太阳明日还会升起,可是他的剑呢,明日会找到吗? 还有那个杀死柳剑青的杀手,那个紫丁香,他们出现了,又消失了,何日才能找到呢? 他有些急了,他想早些恢复武功,早些出岛。 尽管古彩艳很美,太阳岛也很美,但他必须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要去杀人! 杀人,很可怕,但并不一定都是邪恶。 罗常醉呢?他找到凶手了吗?找到云清月了吗? 他恨自己,连五虎,不,是三虎,连这三人都斗不过。 但他错在哪儿呢? 他还要去找比他们更凶恶的人,他能杀得了他们吗? 他的武功当属于第一流,他也很机智,他能杀死他们,他坚信自己的能力,但他不能再错了,必须这样。 红衣姑娘来了,对他道: “小姐叫你去。” “叫我到哪里?” “她在屋里等你。” “好。” 红衣姑娘带竹叶飞走到古彩艳的屋前,退下去了。 竹叶飞见门开着,可是没看见古彩艳,不知该不该进去。 他还没进过这屋子。 古彩艳从门边出来,见竹叶飞来了,笑道: “竹公子,快请进。” 竹叶飞进了屋。 屋里陈设得很清爽,里面是一张床,窗口有一张桌子,桌边已放好了两把椅子,还有些古彩艳用的小东西放在一个柜子上。 他俩都坐在椅子上,可以通过窗户看见大海。 “小姐叫我来是……” 古彩艳脸色微红,道: “也没重要的事,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小姐可愿给我‘七彩鱼’?” “当然给你,只是今日吃不成了。” 窗外,天已近晚。 竹叶飞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此鱼要加多味药材烧后,方可食用。 俄顷,竹叶飞道:“那小姐明日可愿给我?” 古彩艳顿了下,道:“吃后你就要走了吗?” “是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古彩艳这才想起,到现在还没问他为何事中毒的,便问道: “不知竹公子为何事中了毒,可愿说与我听吗?” “当然可以。” 天已黑,夜色深。 月亮渐圆了。 明月当空。 月光照着大海,平静而起伏的大海,如梦中影像。 屋里的两人,一男一女,心如大海。 良久,古彩艳道: “早就听爹爹说,竹公子一身正气,今日相见,颇感惭愧。” “哪里,小姐乃女子,不可有如此想法。” 古彩艳见竹叶飞话已说完,可是又不愿他此刻就回屋,她希望与他在一块的时间再长些。 于是,古彩艳转过话题道: “夜晚你可去过海边?” “没有。” “一块出去走走可好?” “好。” 竹叶飞也喜欢与她在一块,他总觉与她在一块的时间太少。 因为,她每次去看他,片刻后就走了。 月欲圆,人也欲圆。 月-光照着大海,照着沙滩,和沙滩上的两个人。 两人的心如大海,潮起潮落,又很朦胧。 “我真愿永远住在这里。” “那就住吧,爹爹是不会反对的。” “可是,我的事还没做完。” “做完了你可愿再来吗?” “一定来。” “真的吗?” “是的。” 潮水将一个东西抛上了沙滩,是一团黑黑的东西。 “你看,那是何物?”古彩艳道。 “好像是个人。” 他俩疾步向前走去。 的确,正是一个人躺在沙滩上,而且是个死人。 竹叶飞拔过那人的脸,他认出了此人。 “你认得这人吗?” “认得。” “他是何人?” “送我们来的船家。” “如何死的?” 话刚问出,她已看到死人上衣的胸部,有一个大口子,像刀刺的。 竹叶飞也看见了。 竹叶飞撕开他的衣服,便露出一道伤口,从后胸穿至前胸。 古彩艳惊道:“不好,岛上来了外人!” “我看也是,可是他的船呢?” 绕过一个礁石,他们在石缝里找到了船。 竹吉飞道:“有人把船藏到此处来,看来是留着出岛时再用的。” “我看也是,想必不是好人,我们去找找。” 两人向前寻去。 ※※※※※※ 午后,小兽精就出门寻剑了。 他又来到那条小路边,在树丛中找着。 他们是在这里被彩虹姑娘们打晕的,他想剑一定会在这路边的树丛中找到。 他用手拔开树,用脚拔开草,一步一步细心地找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起头,见海萍来了。 “可是又在找那把剑?” “正是。” 海萍转身欲去。 “你别走。” “为何不走?” “替我找一会可好?” 小兽精看着海萍,用讨好的目光看着她。 他喜欢这穿一身紫衣裙,又会气会哭的女子。 海萍现在也不再讨厌他了。 她天天给他们送吃的去,他都对她很好,还夸过她。 她喜欢别人说她好,更爱听他说她好。 有时,没事她也去他们的屋里,去和他们说说话,当然主要是与他说话,她喜欢与他在一块。 海萍笑了,点点头。 他俩开始找剑,一边找一边说话。 “一定要找到吗?” “是的。” “为何?” “剑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你可听过柳剑青这个名字?” “好像听岛主说过,还听说他有一把宝剑,好像叫‘青龙剑’,是吗?” “这正是他的‘青龙剑’。” “那为何在你手里?” “……” 太阳落下了,天色暗了下来。 他俩谁也没找到剑。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或许小姐正在找我呢。” “那好,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屋吗?” “我再找片刻。” “那我可先走了。” 海萍离去了。 小兽精又找起来。 难道这剑会长腿跑了吗?他想着。 天黑了。 他还是没找到,也不好再找了,看不见了。 他无意回屋。 海浪扑打着礁石,飞出无数泡沫,也发出轰然的声响。 他向海边走去,想再去看看大海。 他坐在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举目远望,满眼是无边的黑暗。 他心里也很黯然。 剑没有了,是从他手里丢的,尽管竹叶飞不会怨他,但他自己却并不好受,因为他并没有失去武功。 都怪海萍,当时为何不等说清楚就出手打人。 不,也不能都怪她。 古岛主外出了,岛上只有这些女子,她们能不防备吗? 而且,她毕竟也帮自己找剑了。 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但他并不知道,礁石边正有两人悄悄向他这里走来。 这两人正是追魂半仙的同伙,壮的叫屠刚,瘦的叫吴干。 他俩的武功虽不如追魂半仙,,但他俩并不放弃夺得此剑的机会。 自从在路上,他们碰到了竹叶飞与小兽精,看到了剑,他们就想夺了过来。 但他们知道此两人的武功必定不弱,否则剑早就不在他俩手上了,虽然那时他们还不知这两人是谁。 所以他们听追魂半仙的话,用紫丁香来吓吓他俩,想要他俩交出竹来。 但他们失败了,追魂半仙也死了。 那晚当他们去小屋找剑叶飞时,正见到小兽精背着竹叶飞跑了,他们就一路追来,直到竹叶飞与小兽精上了船,他俩只好等船回去。 坐船到了这里,他们要船家等着,船家不愿意,屠刚就从背后刺了他一刀。 此刻他们已看到了小兽精。 屠刚轻声道:“你看,这不正是那小子吗?” 吴乾道:“正是,我们悄悄把他弄了,可好?” 他俩并没发现剑已不在小兽精身上,因为他们只能瞧见他上半身。 他俩悄悄掠向礁石。小兽精正想着心事没发现他们。 因为这岛上没外人,所以他不必时刻都提防着什么。 突然,屠刚飞身跃起,刀光已向小兽精后颈闪去。 这一刀快似猛虎,形若风飞,着实厉害。 直到至脑后,小兽精方才发现,不要说出招相迎,就是躲也很难躲了。 小兽精卧身前窜,但还未动弹,刀已砍至他颈后。 “当!”的一声,一支暗器射来,刀已断为两截。 吴刚不知哪来的暗器,急回头看,小兽精一招“招风贯耳”已击在他的脑袋上。 屠刚一头栽在左面的礁石上,脑浆四溅。 礁石后的吴干见屠刚死了,忙拔腿急奔。 古彩艳云袖轻拂,刀飞出! 吴干一个踉跄,仆倒在沙滩上,鲜血从后胸溢出。 小兽精拾起地上的钢刀,对古彩艳道: “多谢古小姐相救。” 竹叶飞为小兽精捏了一把冷汗,此刻亦对古彩艳道: “小姐飞刀使得真好!” 古彩艳道:“恶徒本应该杀,你们也不必谢我了。” 他们去看了死者。 古彩艳对小兽精道: “此人你可认得?” 小兽精道:“认得,日前逮走过竹大哥。” 古彩艳又对竹叶飞道:“是吗?” 竹叶飞羞涩地点头道:“我武功全无……” 古彩艳道:“他俩与你们有仇吗?” 小兽精抢道:“没有。” “那是为何?” 小兽精道:“他们想夺那把剑。” 古彩艳忽地又低下头去,像似在看地上的死者,又分明不是在看他们。 剑在她手中,她在想什么呢? 片刻后,古彩艳又对小兽精说: “你为何坐在此处?” “我找剑找到天黑,就过来歇歇。” “还是小心才是。” “谢谢小姐提醒。” 三人正要转身走开,小兽精又站住了。 竹叶飞道:“为何还不走?” 小兽精不解道:“你们怎会来这里的?”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小兽精笑道:“不必说了,我可要先走了。” 说着就向山上跑去。 两人看着小兽精跑去,半晌没说出话来。 月欲圆。 月光照着大海,照着沙滩,照着沙滩上的两人。 两人是一男一女,越靠越近。 两人无言地走向山上的屋子。 真的无言吗? 他们自己知道,他俩都抬头望着月亮。 月欲圆。 ※※※※※※ 鱼,养在水池里的鱼,七彩鱼。 它们悠然悠然游动,追逐。 古彩艳怜惜地看着它们,看着这两条鱼。 七彩艳丽,亦如彩虹。 这本是大海里的鱼,但极为稀少,一年能捕到两条就很不错了。 此鱼身体很小,长不及二寸,但它们的身体里却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只要与几味草药炖后,食之即可打通气脉。 它们就要死了,就要被人宰割,但它们并不知道。 它们本是无辜的,却要杀死它们,是人类太残酷了吗? 但竹叶飞需要它们,它们必须死。 只有它们先死了,竹叶飞才能去杀恶人,恶人才会死。 恶人死了,无辜的人才不至遭滩。 古彩艳找来红衣姑娘,让她去杀鱼,杀死这美丽的七彩鱼。 红衣姑娘去了。 古彩艳回到屋里,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再看看剑,“青龙剑”。 她把剑藏在柜子后面的,她伸手拿出来。 剑,精致,美丽,闪着青碧的光,游动的是青碧的龙。 她犹豫了,是否要把它还给竹叶飞呢? 她喜欢竹叶飞,也喜爱这把剑,她想同时得到他与它。 可是他要走了,剑呢?也一定要和他走吗? 她拿不定主意,又把剑放回柜子后,藏好。 红衣姑娘来了,道: “小姐,鱼杀了,现在炖吗?” “是的,炖好了叫海萍送去。” 红衣姑娘走了。 她又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看着沐浴晨光的大海。 她看到海边驶出一条船,船上有一个人,是竹叶飞。 竹叶飞站在船上,正向她招手。 他此刻就走了吗?她眨了下眼睛,竹叶飞没了,海上也没有船。 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走神了…… ※※※※※※ 今日,小兽精没有去寻剑,他与竹叶飞都蹲在屋里。 古彩艳已说过今日要给竹叶飞吃“七彩鱼”,小兽精想看着他吃。 “竹大哥,你说这七彩鱼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它可打通气脉。” “那一吃下去,你就可恢复武功吗?” “不,要过几个时辰后,武功方可恢复。” “那我们明日就可离开这里了,是吗?” “是的,不过剑……” “对,剑还没找到,那怎么办呢?” 他俩都不再说话了。 海萍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砂锅。 小兽精喜道:“海萍,是‘七彩鱼’吗?” “正是,刚炖好的。” “太好了!”小兽精拍手道。 海萍笑嗔道: “喜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 竹叶飞起身接过砂锅道: “真好,过后我当面谢小姐,你与她说一声。” 海萍道:“竹公子慢些吃,不要烫着,我回小姐话去了。” 说罢转身出屋。 小兽精急道: “哎,海萍,在这歇会可好?” 海萍道: “不了,回头我再来。” 竹叶飞掀开锅盖,一种特殊的味道溢出,是草药与鱼在一块炖出的奇特的香味。 “哦,真香!” 小兽精走过来。 竹叶飞笑道: “你可是也想吃些?” 小兽精也笑道:“嘿嘿,还不够我一人吃的呢,竹大哥,还是你吃了吧!” 竹叶飞道:“你真的想要,我也不会给你吃的。” 说着已吃了起来。 小兽精在旁边看着,馋得他口水直往肚里咽,索性出去了。 竹叶飞吃完后,觉得浑身发热。 他很高兴,他知道是药力的作用,他在,心里谢着古彩艳。 只是谢她吗?不,若是能娶到她这样的女子为妻,那该多好! 他向屋外走去,他要去看看古彩艳,和她说些话,当然不只是谢谢她的话。 他来到古彩艳的房前道: “小姐在吗?” “是竹公子吗?快请进。” 古彩艳含笑迎出。 “吃了吗?” “吃了。” “那就好。” “多谢小姐了。” “竹公子打算何日动身?” “明日。” “明日就走吗?” “是的,只是剑还没找到。” 古彩艳一时语塞,俄顷又道: “若是爹爹在家,我也可与你一块去的。” “小姐也想去吗?” 古彩艳脸红了,道: “嗯!”又道: “看来现在去不成了。” 竹叶飞沉声道: “不去也好,恶徒凶残,倒也危险。” “杀了恶徒,还会来吗?” “必定是要来看小姐的。” 良久,古彩艳轻声道: “我等你……再来。” ※※※※※※ 小兽精出了屋,觉得没事可做,又去寻剑了。 寻了有两盏茶的时辰,海萍来了。 海萍微微笑道: “小兽精,你又在寻剑吗” “是呀,不然明日怎么走呢?” “你们明日就走了吗?” “想是这样想的,只是剑……” 海萍又笑笑,说道:“我走了。” “你不帮我再找找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海萍又道:“你明日走时可愿与我说一声?” “好,我去与你说。” “可一定要来,好吗?” 小兽精本低头看着地,一面找剑一面与她说话的,听了此话,抬起头,见她正对自己笑,便道: “你可是有事找我?” 海萍羞道:“嗯。” “好,我一定去。” 海萍像放下了什么心思,高兴地走了。 小兽精又寻起剑来…… 翌日,早晨。 竹叶飞一早就出去练功了。 他此刻气脉已通,可以练功了。 练完功,竹叶飞回屋来,见小兽精正对他开心的笑着。 “小兽精,我武功恢复了,你也很高兴吗?” “嗯,还有高兴的事呢。” “何事?” “你猜猜。” 竹叶飞脱口道: “是剑找到了吗?” “竹大哥真会猜。” 竹叶飞也高兴起来,道: “如何找到的?” “再猜猜。” 竹叶飞思了片刻,道: “这下猜不到了,是落在水里的吗?” “不是。” “那是在何处找到的?” “是别人给我的。” “何人?” “海萍姑娘。” “是她拿了吗?” “不是。” “那是谁拿了?” “古小姐拿了。” 竹叶飞不信,他觉得古彩艳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古彩艳那样子像根本未见过此剑似的。 竹叶飞道:“不许胡说。” “就是她拿的。” “谁说的?” “海萍。” “她如何说的?” “她说昨日她走过小姐房间时,见小姐正把这剑拿在手里看着,那样子像是很喜欢此剑。” “那后来呢?” “她说她看见小姐把剑藏在了柜子后。” “小姐没发现她吗?” “没有。” “她如何把剑给你的呢?” “昨日我寻剑碰到她,她叫我今日要走时去她那里,说 她找我有事。” “你去了?” “不去剑哪里来?” “是你到小姐屋里拿的吗?” “不,是她趁古小姐不在时悄悄拿的。” “小姐现在可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 “那如何与古小姐交代呢?” “没事,不提剑就是了。” “对,既然古小姐装做不知道此剑,见了我们拿着,她也不便说什么,你说可对?” “我也是如此想的,不然就不会拿来了。” “真该谢谢海萍姑娘才是。” “我也谢过她了。” “只是谢谢吗?” “这……”小兽精害羞地笑起来,竹叶飞亦笑了,大笑。 ※※※※※※ 阳光,海浪,沙滩。 船,还是那条船。 船上有两个,竹叶飞与小兽精。 沙滩上站有七个女子,红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绚丽,如彩虹。 水里站有一女子,水淹到膝,身穿洁白的衣裙,是古彩艳。 美丽的太阳岛,美丽的女子们,该告辞了。 因为他俩还有事去做,他俩要去杀人。 挥手依依,情依依。来日如梦,来日不是梦。 ※※※※※※ 正午,锦瑞镇。 此镇与鸟龙潭相隔不远,只有几十里路,但却是个繁华的镇市。 街上,酒楼店铺鳞次栉比,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 人群中央看两个男了与众不同,一眼便知是走江湖的, 他俩正是竹叶飞与小兽精。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装潢华丽的酒楼,“聚福楼”三字辉煌夺目。 这是一家高雅而有气派的地方,到这里来的也都是高雅而有气派的客人。 门口站有两个锦衣大汉,迎送着客人,同时,他们也要阻止一些不够气派的人进门。 而此刻,正有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欲进酒楼,这人显然不够“气派”。 此人面带醉意,满脸胡须,手提着个酒葫芦。 看门的见了此人,站在左面的汉子皱眉道: “你有可事?” 醉汉道:“进去喝酒。” “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我为何不能来。” “你付得起钱吗?” “当然。”醉汉从腰间摸出一把银子来,又道: “这些可够?” 汉子看看银子,又看看他的脸,道: “有钱也不可以进去。” 醉汉眯着眼,道: “为何还不让我进去?” 酒楼门口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小兽精见了前面的许多人,对竹叶飞道: “竹大哥,你看那里出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吧!” 竹叶飞道:“好,去看看。” 说着两人向酒楼走来。 看门汉子抬头看门口围了许多人,对醉汉怒道: “老子就是不让你进,你给我滚!” 另一汉子道: “再不走,老子打断你的腿!” 醉汉像没听到他们的话,把银子放回腰袋里,抬腿就向店里走去。 “他娘的,老子不信你不走,滚!” 同时一个耳括已打向醉汉。 醉汉看也不看他,抬手间酒葫芦已挡在脸前。 “啪!”的一巴掌,那汉子打在葫芦上了。 酒葫芦动也未动,仍抓在醉汉的手里。 那汉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停地甩着手,看来他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手掌的骨头或许已断了。 另一汉子见了,竟从侧面飞起一脚,向醉汉的裆下踢来。 醉汉像没看见似的,抬腿仍欲跨进店门。 此刻他正两腿分开,眼看裆下必遭一脚,若是这一脚踢中,踢得轻醉汉必要跌在地上,而且,一时半刻也必是爬不起来的,踢得重,那他这辈子就甭想再喝酒了,因为他已死了。 当那汉子的脚已碰到醉汉裆下时,忽被一只手抓住了,是醉汉的一只左手。 醉汉随手轻轻一提,那汉子已双脚离地,他又轻轻向后一甩,只见那汉子像枕头一样被甩飞出去,重重地跌在街对面的屋顶上。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甩手的汉子急向店里奔去。 醉汉正欲向店里走,又停下了。 为何停下? 因为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道: “罗兄。”是竹叶飞的声音。 醉汉转过头来。 小兽精不解问道: “竹大哥,你认得此人?” “认得,他就是夺命醉鬼罗常醉。” 罗常醉忽地酒醒了,道: “竹兄,是你?让你见笑了。”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罗常醉见竹叶飞身边还有一个,指着小兽精道: “这位是……” “哦,他叫小兽精,救过我的命。” “救命?你出何事了?” “走,我们坐下来再谈。” 于是三人转身向前走去,他们嫌“聚福楼”谈话不便。 竹叶飞与小兽精到这镇上,尚未吃饱,现在正好与罗常醉一同去吃。 没走几步,就见有一家小酒店。 三人走进店门。 掌柜的见此三人进了店来,不敢怠慢,因为刚才“聚福楼”发生的的事情他看到了,便急忙迎上前来道: “三位客官这边坐。”说着擦净了桌子。 桌子本是干净的,他又擦了一遍。 三人坐下,叫了酒菜,掌柜的很快就送上来了。 于是,三人边吃边谈。 罗常醉还是想知道竹叶飞出何事了,便急着问道: “竹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自从那日去找阴山五虎……” 竹叶飞将经过细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罗常醉又对小兽精道: “你真不简单。” 小兽精谦虚道: “哪里哪里。” 罗常醉道:“那你们这次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竹叶飞道:“我们还要找到卧洞虎才是。” 罗常醉道:“为何还去找他?” 竹叶飞道:“因为他应该知道杀死柳剑青的人,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了,其余四虎都死了。” 罗常醉道:“说的也是。” “你何时来此地的?” “有两日了。” “可在附近见到过卧洞虎吗?” “没有。” 停了片刻,竹叶飞又道: “你可有去找云清月了?” “一直在找。” “没找到吗?” “没有。” “那你可有找紫丁香?” “也一直在找。” “也没找到吗?” “没有。” “可听说过她什么没有?” “听说她武功不弱。” “还有呢?” “有人说她是一个神秘的美女。” “就这些吗?” “是的。” 小兽精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没说话。 说到这里,他俩也停下,喝了口酒。 罗常醉喝的酒,仍是他葫芦里的,总是喝不光的酒。 竹叶飞又道:“你还要去找吗?” “是的,去找。” “打算何时离开此地?” “现在。”说着罗常醉已站起身。 “见了卧洞虎,一定不要放了他。” “好的。”罗常醉又道: “告辞了。”转身出了酒店。 竹叶飞看着他离去。 小兽精道:“他真是个怪人。” 竹叶飞道:“不错,你若是他,也会成为怪人的。” 两人又吃了起来。 第九章 机缘巧合救佳人 说来也巧,此刻卧洞虎也正在此镇,而且他已看见竹叶飞他们来了,并看着他们进了小酒店吃饭。 他为何会在这里呢?原来,自从那日夜里,卧洞虎被小兽精一巴掌打入树丛中逃走以来,第二日,他又回破庙去了一趟。 那时,小兽精已背着竹叶飞离开了。 他来到破庙,见过山虎和看门虎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他就不敢再回阴山的洞里住了。 他知道竹叶飞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怕竹叶飞再回来找他。 于是,他今日在这镇,明日在那集地里乱跑,因为他没有钱,他要活下去,有时也抢些财物什么的。 他也是有武功之人,抢普通百姓的东西倒也容易。 一日,天近晚时,他来到此镇镇郊,想找个地方过夜。 小路上,暮霭沉沉,只有他一个人。 小路的左面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右面是一片桃树林,当然,中秋的桃树上是没有桃子的。 蓦地,从桃树林里走出个女子。 此女子年纪轻轻,面色如桃,身姿出众,倒也是个美人。 这女子正向镇里走去,卧洞虎见了满心欢喜。 他已很久没有玩过女人了,此刻冒出个出色美人来,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卧洞虎悄悄加快脚步,向女子追去。 那女子全无察觉,连头也未曾回过。 纤纤细步,腰肢如柳。 卧洞虎感觉似已搂她在怀里,满脸嘻笑。 终于,他追上了女子,伸出双臂,一下抱住了女子。 销魂之刻,即将到来,他愉悦之极。 但即将销魂之际,魂未出窍—— 卧洞虎却倒在地上看着女子,他已被点了穴道。 女子笑眼盈盈,秀脚却踏在卧洞虎的胸上。 女子冷笑道:“你也想占姑娘奶奶的便宜吗?” 卧洞虎道:“你,你是何人?” “此镇谁人不认得我,你没长眼睛吗?” “真……真的不认得大姐。” “叫姑奶奶!” “噢,姑奶奶,饶了我吧!” “告诉我,你是何人?” “我是卧洞虎,阴山五虎之一。” “那还有四虎呢?” 卧洞虎把事情经过都说与她听了。 女子又道:“没想到只剩下你一个孤魂野鬼,就这个处境,你还想动姑奶奶我的点子,真……” “姑……姑奶奶可愿告诉我,你是何人了吗?” “我是姬娇娘,听过吗?” 卧洞虎脸色苍白,道: “听过,早就听过了。” 姬娇娘乃是锦瑞镇一霸,段得宝之妻。 此夫妇二人奸诈刁蛮,是这里无人不知的。 此刻,姬娇娘道: “此刻,我不想杀人,倒也可放了你。” “谢娇娘,哦不!谢姑奶奶。” “告诉我,你打算去何处?” “没,没去处。” “那你可愿跟我回去吗?” “跟你回去吗?” “你不肯吗?” “肯,肯……只是不知去做什么?” “去为我做事,你看好吗?我管你饭吃。” “谢谢娇姑娘了,我去。” 就这样,卧洞虎住进了这个镇子。 ※※※※※※ 此刻,卧洞虎正急忙跑回段府。 他见了段得宝道: “老爷,你可是也想要那把‘青龙剑’?” 段得宝早就听说过此剑,也知道为何才剩下卧洞虎一人的。 他当然很想得到这把宝剑。 得宝,见宝就想得到,正如他的名字。 他听了此语,惊道: “怎么,你见到此剑了?” “是的,见到了。” “在何处?” “在一个小子手里,这小子与竹叶飞在一块。” “那他们人在何处?” “正在镇上。” “在镇的何处?” “在‘聚福楼’对面不远处的小店里吃饭呢。” “你怎见到他们的?” “方才,我去街上,见一醉汉在‘聚福楼’闹事,便过去看了。” “醉汉是何人?” “罗常醉。” 段得宝不禁动容,道: “哦,他怎会来此地?” “小人也不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竹叶飞来了,立刻躲了起来。” “你跟着他们的吗?” “是的。” “他们就进了小酒店?” “是的,罗常醉也和他们一块去了。” “他们怎会在一起的?” “都是为了柳剑青。” “哦……” 段得宝虽也非等闲之辈,但要同时对付这两人,还是要三思才行的。 “老爷可有法子得剑吗?” “让我想想,你还是去盯着他们才是,莫要让他们跑了。” “这……老爷还是换个人去,莫要让他们发现了我,小人就没命了。” “好,那你叫阿牛去。” 段得宝面色阴沉下来,他在思考。 他会想出何种法子来呢?能得到剑吗? ※※※※※※ 天黑了。 竹叶飞与小兽精两人已在一家小旅店住下。 此刻,两人出了旅店。 街上,店铺里亮着灯火,灯火通明。 前面的小店里走出了一个人,远远地站在街心,盯着这边看。 看他那表情,像是见到了老朋友。 竹叶飞与小兽精正向前走。 小兽精忽地看到了那人,那人正对他笑。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看那人不是卧洞虎吗?” 他正是卧洞虎。 竹叶飞也看到了,道: “一定要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臣洞虎见他俩发现了自己,转头就跑。 街上此刻人尚多,不可施展轻功,他们只好跑着追。 房屋渐渐稀少,行人也少了,已到了镇郊。 卧洞虎拚命地跑着,竹叶飞与小兽精紧追不放。 转过一幢院墙,眼看就要追到卧洞虎了,此刻小兽精离他只有一丈余远。 忽地,卧洞虎钻入院子里去。 这院子的门是开着的,门上没有字,院子里有座小楼,楼上的窗里亮着灯。 竹叶飞与小兽精也追进院子。 卧洞虎不见了,院子里只有竹叶飞和小兽精两人。 寂静的院内,一片黑暗。 他俩悄然掠向小楼。 忽地,楼上传来嘤嘤的哭声,是女子的哭声。 小兽精飞身上楼。 哭声正是从他身边的屋子里发出的。 竹叶飞仍在楼下,他想卧洞虎或许会藏在屋里。 “放我回家嘛!”女子哭道。 “嘿嘿,老子抓了你来,不玩就放你回家,哪来的好事?” 是一个粗壮男子的声音。 “嘶……”像是撕衣服的声音传了出来。 女子大哭。 “哭什么?再哭老子宰了你!”那男子又道: “放心,我会让你快活的。” “求求你,放了我吧!”女子哭道。 “嘶……”又是一声。 小兽精一脚踢去,砰然门开。 屋里灯光很亮。 床上坐有一女子,旁边站有一男子。 女子秀发散乱,面似桃花,满脸泪迹。 她的上衣已被撕碎,丰满的双乳,高耸胸前,全无遮挡。 男子的手里似拿着衣服的碎片。 男子转脸愕然。 女子见有人来,也不遮羞,急道: “求你快救救我!”哭声凄切。 如此恶徒岂能放过,小兽精手握剑柄,怒目圆瞪。 小兽精起步。男子显出恐惧之态。 忽地,男子一把抱起女子,扔了过来,那样子可说是拿那女子砸小兽精。 小兽精身后正是门,而此时正开着,若是小兽精躲过这一击,则女子必摔下楼去跌死,此女子已受如此之辱,怎能再让她死呢? 小兽精急忙伸开双臂,将女子抱住。 可是他错了,他不该接住这女子。 因为这女子掉下楼去,定然是摔不死的,她正是姬娇娘。 小兽精瘫了下去,他的穴道已被姬娇娘点中。 姬娇娘破啼为笑,已将“青龙剑”握在手中了。 小兽精愕然了,他还不明白为何如此。 她并没有去遮挡她胸前丰腴的双乳,却低头对小兽精笑道: “傻小子,敢抱你姑奶奶,抱得快活……” 姬娇娘话没说完,突然停口了。 竹叶飞已跃上楼来。 他本已进了楼下的屋子里,突听楼上响动,便急赶了上来。 姬娇娘刚欲抬手击去,竹叶飞一招“猴搬技”擒住她的手臂,同时已夺剑在手。 姬娇娘飞起一脚踢竹叶飞胯下。 同时,那男子也出招攻来,此男子正是段得宝。 竹叶飞身子一仰,姬娇娘已被甩出楼去,同时一招“黄蜂出巢”,剑已刺向段得宝颈部的“天喉”。 段得宝疾侧让剑。 竹叶飞剑将落落,突然一招“云龙翻身”。 剑,已将段得宝的胸部横向斩成两截。 这一剑变得好快!斩得好快! 段得宝眼睛看着血尚未流出的一只手臂飞了出去,还不知是谁的,他并没觉得痛苦。 将手臂落在地上,他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右臂有,因为他认出了手上的戒指。 但,当他知道时,他已经死了。 竹叶飞回头看楼下,姬娇娘已奔命而去。 竹叶飞走到小兽精身边来。 小兽精此刻却笑着看竹叶飞。 竹叶飞道:“小兽精,为何而笑?” “竹大哥,你真了不起!” 竹叶飞摇头笑道: “看你……她点了你何处穴道?” “‘灵墟’、‘中府’、‘巨阙’……” 竹叶飞一一替他解开。 “竹大哥,找到卧洞虎了吗?” “没有。” “这个该死的卧洞虎,又让他跑了。” “你放心,我们总会抓住他的。” “我想也是。” 竹叶飞逗乐道: “小兽精,你为何也学会中他的计了?” 小兽精笑了起来,道: “和你学的。” 竹叶飞也笑了,大笑。 两人跃下楼去,消失在夜幕中…… ※※※※※※ 早晨。 “杜府”内一片喜气。 “杜府”位于锦瑞镇东,乃一阔绰人家。 此府的主人名叫杜渔利,曾与邻镇雷震天为好友。 杜渔利生性阴毒,常为恶事谋私利,应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今日正值十月初二,乃一吉日。 “杜府”院内,鞭炮声,吹乐声此起彼伏。 如此大庆,杜渔利何喜之有? 竹叶飞与小兽精走在街上,远远就可听见“杜府”内一片喧哗之声。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看那家可像办喜事?” “我看也是。” “我们也去看看可好?” “也好。” 说着,两人向杜府走来。 院内院外,人来人往,喜笑颜开。 小兽精忽拉住女人问道: “大嫂,请问此人家办何喜事?” 女人惊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连杜老爷娶亲你都不知?” “嘿嘿,大嫂,我不是本地人。” “那也就怪不得你了。” 竹叶飞插语道: “这‘杜府’的主人可是杜渔利?” “正是杜老爷。”女人道。 小兽精对竹叶飞道: “竹大哥,你认得此人吗?” 竹叶飞道:“只知道这名字,还听说过他的一些事。” 小兽精看看女人,见女人正抬眼看着院里,便对竹叶飞轻声道: “此人可坏吗?” 竹叶飞道:“坏得很,他与雷震天为一丘之貉。” “那他没娶过亲吗?” “这我就不知了。” 女人接过话头道: “你们不知道的,今日杜老爷娶的是第三房姨太太。” 小兽精今日也不知为何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女人话音刚落,他又问道: “那他娶的女子是何人家的?” “听说是邻镇雷震天的女儿,叫雷秀芝,她人长得可美呢!还是个黄花闺女。” “什么?”小兽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人冲着他道: “傻小子,听不懂我的话吗?” 竹叶飞也很吃惊,他不相信此事会是真的,但女人这样一说,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竹叶飞又问道: “那花轿可抬来了没?” “什么花轿不花轿的,他用得着去抬吗?” “为何不用抬?” “雷震天和杜老有世交,你可知道?” “知道。” “雷震天死后,他家里人都散了,这你可知道?” “这我还不知,不过现在知道了。” “后来,杜老爷就把雷震天的女儿接过来了。” “那雷芝可愿意?” “当然不肯来。” “那她又如何会在这里的呢?” “当初,杜老爷说要认她为干女儿的。” “所以她过来了?” “是的,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不来还去何处?” “那她现在可愿嫁给杜老爷呢?” “现在还谈什么愿意不愿意,人已在他家里了,跑得了吗?” “大嫂,告诉我她到底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她已哭了几天了。” “谢谢你了,大嫂。” 竹叶飞已拉着小兽精走出有十步远了。 小兽精毕竟年岁不大,此刻,他心里虽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不停地伸头向杜府院内看,可是却被竹叶飞拉着,向旅店走去。 他更急了,对竹叶飞嚷道: “竹叶大哥,为何不进去救秀芝?” 竹叶飞一把捂住他的嘴,道: “别急,得回去想个法子。” “难道我们打不过杜……吗?”他知道了,不能让别人听见。 “我想是能打过他的。” “那为何不进去杀了他?” “如果你没杀了他,他就杀了秀芝呢?” 小兽精不说话了。 ※※※※※※ “杜府”内,仍是一片欢天喜地。 杜渔利正在客堂内接待客人。 他身高六尺有余,长相倒也普通,只是眼睛小了些。 他正笑着与一个个客人握手,但他是在笑吗?如果你看了他的脸,你必定会认为他不是在笑,因为他那样笑,不管你怎么看,都会觉得是假的—— 皮笑肉不笑。 然而,他又只会这样笑,他笑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并非普通之流,他也有一身好武艺,就因为他的武艺,雷震天才与他结交的。 但雷震天已死了,他再也不会知道,他自己昔日的好友会逼娶他的爱女去做三姨太太。 杜渔利本就是个好色之人,其实就垂涎秀芝了,只是因为雷震天才不敢妄为,若是把秀芝换到别人家去,那他早就抢来了。 早晨,他要秀芝与他拜天地,秀芝不肯,他索性不拜了。 现在,他可以很放心地接客,他知道秀芝是逃不了的,因为秀芝早就被他捆起来了,况且,他还养了许多家丁,他们也并非吃白饭之人。 的确,竹叶飞说得对,不能硬闯进来,也正如竹叶飞说的,闯进来秀芝必是救不出的,而且她还会死。 本来他就认为自已是得不到秀芝的,现在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说才得到,你若是想抢走她,他会愿意吗?他会与你拚,但不是拚命,当他拚不过你时,他就会杀了秀芝后再逃走,杜渔利就是这种人。 杜渔利正与客人谈笑。 不久他就可入洞房了,他很开心。 ※※※※※※ 旅店里竹叶飞与小兽精正坐在桌子前。 他俩谁也没说话。 他俩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在等着黑夜的到来。 现在是申时一刻,天就快黑了。 他俩也已说好了救出秀芝的办法。 小兽精托腮看着窗外。 窗外是屋顶,和一块灰蒙蒙的天空。 他不知道为何会出这种事情。 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秀芝了。 他喜欢秀芝,爱秀芝,可是别人却逼着秀芝成亲,他不能容忍。 他想,拚命也得把秀芝救出来,他自己的命不就是秀芝给的吗?若是没有秀芝,他早已死了。 但他又担心,若是杜渔利提早入了洞房,又该如何是好呢? 尽管他才知道杜渔利这个人,但他知道,杜渔利这种老恶棍什么事都会做得出。 他很着急,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 竹叶飞抬着看着他,“又急了是不是?” 小兽精没说话,又坐下来。 竹叶飞仍静静地坐着。 难道他不着急吗? 不,他也很急。 但他知道,此刻再急也没用,必须等天黑后才可以去救秀芝。 因为他要的是活着的秀芝,他不能让杜渔利把她杀了。 他也很喜欢秀芝,但仅仅是喜欢。 并不只是因为秀芝救过他的命,他还觉得秀芝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他也认为秀芝很美,但这样美丽的女子绝不可让杜渔利这种人娶为姨太太,去玷污。 即使这个女子不是秀芝,也没救过他的命,他还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因为他是竹叶飞,他是个浑身具有浩然正气的人。 夜,终于降临了。 “杜府”院内,灯火通明,人声吵杂,酒气薰天。 竹叶飞与小兽精已在大院的侧墙外了。 他们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等。 他们必须救出玉洁冰清的秀芝。 他俩飞身跃上院墙,躲在一棵大树后。 院里只有两个人,摇摇摆摆地向大门走去,分明已喝醉了。 院子里有三幢大宅子,靠近门的两幢,屋里灯光很亮,喧闹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而另一幢靠后的宅子,只有两扇窗口有灯光。 他俩悄悄进了院内,顺着院墙向后面的那间宅子掠去。 想必卧房就在那幢宅子内。 他俩来到屋前。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两扇亮灯的窗户相隔有四丈远,中间还开有二扇门,门是虚掩的。 他俩分别摸到两扇窗前。 窗上的纸,看不见里面。 竹叶飞戳开窗纸,刚伸头看,已觉身后寒光袭来。 此人正是杜家的打手,他像早就知道有人要来,而一直等在门里似的。 他这一刀出得煞是快捷,只见人随刀跃,刀随人转,直向竹叶飞的脑后砍来。 那人好像并没发现小兽精,因为竹叶飞是从门那边过来的。 但小兽精却看见他从门中跃出。 小兽精见那人直向竹叶飞跃去,想喊又没敢喊,即使竹叶飞听到他的叫声,那人的刀也该砍上了。 竹叶飞见寒光袭来,急侧跃躲闪,因为他发现得太迟了,已来不及出招了。 这一刀用力真是大!“当!”的一声从窗台上劈下几块砖来。 同时“卟!”的一声,小兽精空中一掌已击中那人的后脑。 那人一头栽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多半是死了。 听到声音,不知从何处钻出十来个人,向这里跑来。 竹叶飞急忙挟起死者,小兽精拾起刀,向屋后掠去。 此刻他们不能硬打,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秀芝,也不知她在何处,杜渔利是否正在看着她? 来人没有发现他们,只在宅前找着什么。 忽地,一人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他发现窗台坏了。 其余的人都走过来,也看到了。 一人道:“是谁砍的?” 有人道:“不知道,没看见。” 另一人道:“我去叫老爷。”说着向前宅跑去。 其余的人又找起来,有人嘴里还道:“奇怪……” 竹叶飞与小兽精已跃上了屋角处的一棵大树,连死者也被他们挟着带上树去。 这棵树是一棵古槐,粗足可三人合抱,树上枝繁叶茂。 这样的树莫说三人躲在上面,就是十人躲在上面,在这夜色下也是难以找到的。 杜渔利已有三分醉意,摇着膀子走了过来。 一人见了道:“老爷来了。” 杜渔利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人道:“小……小人也不知,只听到‘当’的一声就赶来了,却见这窗台上的砖掉了几块。” 杜渔利道:“是何物打的?”说着走过来。 “像,像是刀砍的。” “哦……嗯!”他也看到了。 他伸手摸了下被砍的缺口,转脸:“可找到人没有?” “老……老爷,还没找到。” “废物,再找,一定要找到!” 说完转身进了这幢宅子。家丁们又分散了,但没有走,他们要找人。 小兽精见杜渔利进了宅子,急得满头是汗,看来秀芝定在此屋内了,他想。 竹叶飞也有些蹲不住了,但他并没有下树,只用手挠挠头。 家丁们仍在树下绕转,也有抬头看的,但并没看见他们。 杜渔利已进了屋去。 这屋子可是洞房?秀芝没出事吗?竹叶飞和小兽精都在想着这两个问题。 片刻,杜渔利又出来了。 门口的家丁见他出来,躬身道:“老爷。” “还没找到吗?” “还没有。” “我还有客人要陪,你们可要看好屋子。” “小人知道,老爷。” 杜渔利又向前面的宅子走去。 见杜渔利走了,竹叶飞与小兽精才放下心来。 渐渐的,有几个家丁向院门走去。 但此宅前,仍有三个家丁。 小兽精轻声道: “还剩三个人了,我们下去可好?” 竹叶飞道:“莫急。” “为何?” “先杀了他们再下去。” 只见竹叶飞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来,洒向树下。 原来是一把竹叶子,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一个家丁抬起头,忽地见到树上飘下许多东西,好生纳闷,对其余两人道: “看,这是何物?” 竹叶子仍飘飘悠悠地飞舞着,还没有一片落地。 其余两个家丁,抬头走了过来。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槐叶,所以想看清是何物。 但正当他们都知道是何物时,他们的脸上都现出恐惧之色。 他们欲跑,已来不及了。 只见悠然飞舞的竹叶,忽地分为三路,射向了他们。 利如尖刀的竹地,刺人他们的身体,已不见了影子。 他们都倒在了地上,死了。 血,从他们身体中流出,每人的身体上至少有十余处出血点。 此刻,宅前已没有活人了。 竹叶飞与小兽精跳下树来,那个死人还在树上,他们没带他下来,而又躺在地上的死人拖至屋后,藏了起来。 这次,他们没有再去窗前,而是直接掠进了宅子。 通道里很黑,他们走得很轻,很慢。 他们不知屋里是否还有杜家的人,所以他们得小心才是。 通道岔开了,左右各有一条。 他们先向右手的一边走去,没走几步,就有一扇门。 灯光从门缝里溢出。 小兽精把脸贴在门上,透过门缝向里看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卧房,屋里没人。 他俩又回身向左面的通道走去。 走到门前。 此门一点缝隙也没有,只在门下的地上隐隐透出些灯光,可见屋里有灯。 忽地,门里传出一声抽泣。 小兽精的心抽紧了。 竹叶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黑暗中也可看出。 小兽精轻轻推门,没推开。 竹叶飞伸手摸去,摸到一把锁,小兽精也摸到锁了。 小兽精轻声道:“竹大哥,怎么办?” 竹叶飞亦轻声道:“把剑给我。” 小兽精轻轻抽出剑,放到竹叶飞手中。 竹叶飞握剑在手,把剑尖套入锁扣,手臂一抖,“嚓” 的一声,锁被削断了。 同时,小兽精接住了落下来的锁,轻轻丢在地上。 门,被推开了。 屋里的人果然是秀芝。 这屋子也的确是个洞房,很新的洞房,但屋里并没有喜气。 秀芝正坐在一把红木椅上,可是她坐得并不自在,因为,她的手脚都是用锦带捆住的,而整个人又被捆在椅子上。 秀芝听门开了,忽地转过头来,惊喜道: “小兽精,是你们?” 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她身上穿的并不是新娘子应穿的衣服,也不是她原来穿的红衣裙,而只是一套普通的粉红衣服。 衣服完好,只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又红又肿,是哭的。 小兽精喜道:“秀芝。” 竹叶飞轻声道:“莫要说话,行出去才是。”说着已把锦带割断了。 秀芝刚想站起来,只觉两腿发麻,又坐在了椅子上,是由于捆得过久的原因,她已被捆了好几日,血脉不畅。 小兽精急忙抱起她,向门外走去。 可是刚走两步,他又转身回来了。 因为走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杜渔利的脚步声。 竹叶飞也听见了。 竹叶飞道:“让我来对付她,你准备好抱着秀芝跑。” 此刻,杜渔利已到转弯处,他一眼看到灯光从门里射出,就知道门被打开了,顿生疑心。 突然,他一步跃至门前。 他看到了竹叶飞,也看到了小兽精正抱着秀芝。 他本已酒过三巡,面色通红了,此刻变得红里带青。 杜渔利瞪眼怒道: “你们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竹叶飞悠悠道: “在下竹叶飞,冒然拜访失礼了。” 杜渔利更气了,喝道: “竹叶飞,我与你素无冤仇,你为何抢我的人?” 竹叶飞道:“她是你的吗?” 秀芝亦愤道:“我何时是你的人了?” 杜渔利看看秀芝,又对竹叶飞道: “你们想怎么样?” 竹叶飞道:“把她带走。” 杜渔利吼道:“不行!” 竹叶飞冷冷道:“那你就得死!” 突然,杜渔利出招击来,是对着竹叶飞的。 他用的是虎拳,拳法亦好,真可谓“急如暴风骤如雨,突如晴天霹雳起,变生肘腋虎亦胃,电闪雷鸣任意行”。 然而,他出错拳了,也许是他急昏了头,因为屋子里地方太小,他施展不开身子。 竹叶飞只出了一招,剑已刺入他那如酒桶般的身体。 他倒在了地上,胸部的衣服破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没有血,但他已经死了,血混着酒渣从他肮脏的嘴中喷出来。 小兽精抱着秀芝,与竹叶飞一同掠出了宅子。 十余个家丁正站在宅门前,是刚刚赶来的。 竹叶飞愤然道:“你们的老爷已死了,不想死的都走开。” 家丁们一哄而散。 小兽精抱着秀芝与竹叶飞掠出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旅店,小兽精轻轻地把秀芝放在床上。 秀芝看着他俩,道: “谢谢你们救了我。” 小兽精低头道: “秀芝,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 竹叶飞亦道: “是啊,是我们对不起你。” 秀芝不语。 竹叶飞小兽精也不说话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照着人的影子晃动,其余都是静止的,除了呼吸声,一片寂静。 良久,秀芝缓缓道: “其实,雷震天不是我亲爹。” “什么?”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他们惊奇,他们不能相信,雷震天这样的人会为别人抚养孩子,而且是那样地爱她。 雷秀芝又道:“雷震天没有娶过亲。” 小兽精道:“那你是……” “我是他家里一个女佣的女儿。” “那你爹娘呢?” “我娘一生下我,爹就死了。” “那后来呢?” “我娘就把我带到了他家。” “那你娘呢?” “我四岁时,我娘也病死了。” “那你为何叫他爹呢?” “他见我好玩,喜欢我,就把我留下了,还认了我做女儿。” “原来是这样。” 三人均不言语。 跳动的灯光照着人,人影晃动。 屋子里一片寂静。 夜,已是深夜。 灯光越来越弱,人影越来越淡,越模糊。 竹叶飞起身拔亮了灯火。 晃动的人影,又清晰了。 小兽精抬眼看秀芝。 秀芝的眼睛仍红肿,却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小兽精也笑了。 竹叶飞看着他俩,也会心地笑了。 俄顷,竹叶飞道:“秀芝,你还有亲人吗?” 秀芝收住笑,低头道:“没有了。” 小兽精接过话,道:“那你可有去处吗?” 秀芝道:“也没有。” 小兽精道:“那你怎么办呢?” 秀芝抬眼看着小兽精道:“跟你们走。” 小兽精问道:“跟我们走?你……” 秀芝道:“你们不愿带我走吗?” 小兽精道:“不是。” 秀芝道:“那就是愿意带我走了,可是?” 小兽精道:“也不是。” 看他的表情很严肃,秀芝知道他没在闹在玩。 秀芝不解道:“那你是何意呢?” 小兽精缓缓道:“其实我很愿带你走……” 秀芝急转脸看叶飞,道:“那是竹大哥不愿带我……” 竹叶飞急道:“秀芝,你别急,我可没那意思。” 小兽精亦道:“秀芝,你别急,听我说可好?” 秀芝点点头。 小兽精道:“我想告诉你,我们也是没去处的。” 秀芝道:“那我不管,你们带我走就是了。” 小兽精道:“秀芝,你没出过远门,在外面是很苦的。” 秀芝道:“你可是怕我吃不了苦?” 小兽精点点头。 秀芝也不语了。 她是没有出过远门,杜渔利把她接到此处来,亦可算她出门最远的一次了,还是坐马车来的。 她知道他们过的是终日不定的生活,她不知自己可受得了。 况且,他们两人是男的,而自己却是一个女子。 但不与他们走,自己怎么办呢? 忽地,秀芝抬头道: “吃苦就吃苦。” 小兽精犹豫道: “这……” 秀芝的眼里流出一串泪珠,泣道: “那你们为何救我出来?” 小兽精不知所措了。 他实在不愿再看秀芝哭了,他不忍心再让她哭。 他喜欢看秀芝笑,就是第一次在路上遇着时。 她很美,笑起来更笑,更能讨人喜欢。 他喜欢她,已在内心里爱着她。 他希望她永远也不哭,但此刻,却因自己……她哭了。 竹叶飞怜爱地劝道: “秀芝,你先别哭,让我们想想办法。” 秀芝真的不哭了,但仍不时地抽泣着。 那时,她不知道此人就是竹叶飞,就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但现在,她知道了。 她知道竹叶飞是个好了,也是个聪明人,她相信竹叶飞一定会想出个办法来的。 她已把竹叶飞看成自己的哥哥了,她信任他,既然是哥哥,就该听哥哥的话。 小兽精也看着竹叶飞。 他知道竹叶飞会想出办法的,却不知他能想出何种办法。 当然,他也知道竹叶飞是不会让秀芝与他们一块去找紫丁香的。 尽管秀芝也会武功,但他们是不会拉着她一块去杀人的。 竹叶飞低头思考。 第十章 柳氏剑谱终出现 两个人,两双眼睛看着他,期待着他,他不能辜负他们。 这样好的女孩子,生活本就该是美的,充满欢乐的,那就该让她去个美好的地方。 美好的地方…… 对,有了,太阳岛不正是个美的好的地方吗? 那里一切都是美好的,阳光,海浪,沙滩,欢乐的女子,欢快的笑声,多彩的世界。 竹叶飞蓦地抬头道: “小兽精,你看让秀芝去太阳岛可好?” 小兽精道:“咦!我为何没想到呢?” 秀芝不解道:“太阳岛?太阳岛在何处?” 看她那样子,好像从未听说过此岛。 小兽精急道:“太阳岛在大海里,那地方可美呢!” 秀芝忽地想起了什么,道: “哦,对了,记得你对我说过,就是你们上次要去的地方,是吗?” 小兽精喜道:“正是,秀芝,你可愿去吗?” 秀芝道:“那里有何人?” 小兽精道:“那里有古彩艳小姐,还有彩虹姑娘,还有海……” 说到太阳岛上的人,他又想起了海萍姑娘,刚要说出口,他又嗯了回去。 他不能说。 尽管他与海萍姑娘还没有什么,但他是在对秀芝说话,他不能提出一个特殊的女子来。 秀芝道:“还有什么?” 小兽精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正在这时,竹叶飞忙接道: “还有岛主古易阳。” 竹叶飞笑看着小兽精。 小兽精也看着竹叶飞,又用手挠挠头。 秀芝并没注意到什么,只道: “噢,知道了。”却又愁道: “可是古岛主愿意让我去吗?” 小兽精亦道:“是呀,竹大哥,古岛主可愿让秀芝去呢?” 竹叶飞道:“听说古岛主人很和善,想必会收留秀芝的。” 小兽精对秀芝道: “这下放心了吧?” 秀芝点点头,忽儿又道: “可是我如何去呢?” 小兽精也主没意了,对竹叶飞道: “是呀,竹大哥,秀芝如何去太阳岛呢?” 竹叶飞笑道:“那还不好办吗?” 小兽精急道:“竹大哥,别逗了,快说怎么办?” 竹叶飞道:“你送秀芝去不就得了?” 小兽精迟疑道:“我……送……” 秀芝眼里闪着光看小兽精。 小兽精道:“哎呀,不行不行,秀芝是女子,我怎好送?路又那么远,住也没法住呀。” 秀芝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没说话。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尽管她很希望小兽精能送她去,但当着竹叶飞的面,她又怎好意思强求小兽精送她呢? 其实,只要有小兽精陪着她,不管去那儿,她都是愿意的。 但此刻,她却不能说出来。 竹叶飞对小兽精笑道: “那你是要我送秀芝去了?” 秀芝只装没听见,她知道竹叶飞的意思。 小兽精道:“也不是。” 竹叶飞又道:“那秀芝该如何去呢?你想让她一人去吗?” 秀芝深情地望着小兽精。 小兽精两面为难,只好道: “好,我送秀芝去。” 秀芝笑了,笑得很开心。 其实,小兽精又何尝不愿送她呢?只是不好意思罢了,若是没有竹叶飞在场,或许他早就带着秀芝走了,不过,男女多有不便,这倒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是一个正直的少年,他爱秀芝,但爱得很纯洁,他还没有想到要与秀芝发生更深一层的关系。 一个男人如果真正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他就会觉得他的女人很美,即使那女人一点也不美,或者可以说丑,他也一样认为她是美丽的,而且他对那女人身上未知的东西,必会想像成人世间最最美好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希望。 小兽精是男人,因此小兽精也是如此。 屋里又静了下来。 此刻已不是需要再多的语言,语言已在他们的心里…… ※※※※※※ 夜,更深了。 旅店的屋子里,灯光仍然亮着。 跳动的灯光,仍然投射出晃动的人影。 小兽精把剑捧在手上,看着竹叶飞。 剑,“青龙剑”,剑鞘上的龙仍然闪着青碧的光,仍然游动着。 “竹大哥,剑交给你。” 竹叶飞接过剑,捧在手上看着。 这剑太美了,也太惹眼。 他知道必须接过此剑了。 这把剑佩在身上,太危险了,他不能让小兽精带着秀芝在路上,遭人追杀。 而他自己却不怕,他正要找追杀他的人呢。 他要用这把剑去杀人,杀那些杀人的人,杀那些想夺此剑的人。 他收起剑,对小兽精道: “明日就送秀芝去吗?” “我想明日就去。” “秀芝愿意?为何不让她歇几日再去?” “我已与她说好了。” “那也好。” 小兽精又道:“竹大哥,我还想回来找你。” “你是说把秀芝送到太阳岛,再回来吗?” “是的。” “你为何要回来找我?” “我想和你一块去杀紫丁香。” “也好,可是你到何处找我呢?” “嗯……” “我看这样……” “怎样?”话没说完,却被小兽精打断了。 “我给你留下暗记,你顺着暗记找我可好?” “当然好了。” 于是,竹叶飞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暗记图样,道: “你可要记住这东西,否则就找不到我了。” 小兽精认真地看看,道:“这很好记。” 秀芝也伸头看,道:“这画的是个何物?” 她显然不认得此物。 小兽精故作神秘道:“看了就是了,可不能说与你听,否则让人听去就麻烦了。” 秀芝笑了。 竹叶飞也笑了。 小兽精瞧着两人盯着自己笑,也不由得笑了。 三人大笑。 ※※※※※※ 郊外,旷野。 远处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天色阴沉,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走近了。 这两人正是小兽精与秀芝。 秀芝道:“天要下雨了,附近可有村镇吗?” 小兽精道:“再走两个时辰可到前面那山,山上有寺院可住。” 秀芝道:“离太阳岛还很远吗?” “是的。” “还有多远?” “还要走十日左右。” 两人不语,向前走着。 忽地,前方尘士飞扬,尘土中有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秀芝惊声道:“小兽精,你看前面有人来了!” 他俩已有半日没见到人影了。 小兽精抬头看去,果真见到人了,一人一骑。 秀芝又道:“看他,为何跑得那样急?” 小兽精道:“他或许有什么急事,要快些赶路。” 秀芝道:“嗯,或许是吧!” 说着说着,那人离他们已很近了,至多只有四五十丈远。 可是就在此时,那人突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马,却仍飞奔而去。 小兽精道:“不好,看这人像是受伤了。” 秀芝道:“我看也是。” 远远看着那人卧在地上,抬起头向前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秀芝道:“我们去看看可好?” 小兽精道:“好。” 于是,两人跑了过去。 俄顷,他俩已站在了那人的身边。 秀芝道“你看,他身上有一把刀。” 小兽精道:“嗯,看见了。” 这是一把短刀,并不是佩在他身上,而是插在他背上的。 那人一动也不动地卧在地上。 小兽精见他刚才抬过头,便叫道: “喂,你怎么了?” 那人还是没动,也没说话。 秀芝道:“他或许死了。” 小兽精道:“未必,刚才他还动了呢!”又对那人 “喂,你还活着吗?” 那人仍然未动。 小兽精弯腰拍拍他,见其不动,又摸摸他的脉。 秀芝道:“可是死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死了。” 小兽精伸手从他背后拔出刀,看看。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短刀,刀上没有标记,只有那人的血。 看样子是飞掷而出,刺中此人的。 秀芝道:“你可认得这刀吗?” 看来她是不认得此刀是谁的。 小兽精摇头道:“不认得,没见过。” “把他翻过来。” 小兽精翻过来那人。 那人双目紧闭,年岁未到而立,相貌不特别,衣着也很一般。 秀芝道:“你可认得此人吗?” “不认得,你也不会认得的,是吗?” 秀芝“嗯”了一声。 “那别人为何要杀他呢?” 小兽精轻声道,他知道秀芝不能够回答出来。 秀芝道:“看看他身上可有什么?” 她只管出主意,却让小兽精摆弄死人。 小兽精在死人身上摸着,忽道: “这里好像有个东西。” 此刻,他的手正放在死人的胸部。 “快拿出来看看。” 小兽精手伸进死人的衣服里,片刻就拿出个布包来。 此布包是扁的,长约九寸,宽约六寸,厚不及半寸,是红色的。 小兽精把布包拿在手里,却不打开。 秀芝道:“打开看看是何物?” 小兽精诡秘地一笑,道:“不急。” “为何?” “此人想必是为此物而死的,你说是吗?” “那又怎样?” “那此物一定是个宝贝,你说是吗?” “我想也是。” “那你猜猜看,这是何物?” 秀芝看看这个布包,想着。 这包里装的是何物呢? 想必不会是金银等物,银票也没这么大……她想不出。 小兽精仍笑道:“可猜出来了?” 秀艾红脸道:“猜不出,快打开看看。” 红布很大,小兽精解了半天,才将布全解开。 于是他俩都看见了此物。 他俩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点笑容也没了。 “‘柳氏剑谱’!”小兽精脱口而出。 不错,布包里裹的正是“柳氏剑谱”。 “柳氏剑谱”不是给紫丁香盗走了吗?又怎会在此人身上? 此人又是谁呢? 难道他杀了紫丁香,夺过了剑谱? 那他又是被何人追杀的呢? 小兽精又低头看着死人,但还是不认得他。 “快看,有人来了!”秀芝惊呼道。 小兽精急忙抬头看。 远方又是尘土飞扬,骏马飞奔,像是不止一骑。 秀芝道:“是不是追此人的?” “我看也像。” “那我们怎么办?” 小兽精往四处看看,没处可藏身。 小兽精对秀芝道: “别急,等他们来了再说,看看他们是何人。” “那他们若是要剑谱呢?” “要也不给。”小兽精说着把剑谱连同布包揣进了衣服里。 “与他们打吗?” 小兽精眼睛看着奔马,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 “你怕吗?” 秀芝道:“有什么可怕的?” 转眼,来人已到近前,一共三人。 三人勒住马,坐在马上打量着小兽精与秀芝,同时也看到了地上的死人。 小兽精与秀芝的眼睛也盯着此三人。 其中一虬髯大汉对他俩道: “你们是何人?” 小兽精道:“过路的。” 虬髯大汉对另一人道: “下去看看。”走到死人身边,用手在他身上摸了会,又一把撕开了死者的衣服。 他什么也没找到,对虬髯大汉道: “东西不在了。” 虬髯大汉又把目光转向小兽精和秀芝,目光里已含有恶意。 小兽精道:“你们要找何物?” 虬髯大汉咬牙道:“小子,别装蒜!” 小兽精故作不解道:“我何时装蒜了?” 虬髯大汉喝道:“还装蒜,快把东西拿出来,饶你不死!” 小兽精道:“我拿你什么东西哪?” 秀芝亦道:“是呀,他拿你什么哪?” 虬髯大汉道:“小丫头,闭嘴!”又对小兽精道: “把你衣服里揣的东西拿出来。” 小兽精低头,这才发现胸前鼓鼓的,是刚才揣得太快了, 只把布揉成团放进去弄成的。 秀芝转脸,也看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虬髯大汉又道:“快点拿出来!” 小兽精无奈,道:“好,给你。”说着伸手把布团掏了出来。 站在马下的那人即刻过来接去。 但,当他打开布团时,却发现被小兽精愚弄了,因为布团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人对虬髯大汉道: “东西不在这里面。” 其实,虬髯大汉自己也看到了。 虬髯大汉又对小兽精道: “还有东西呢?” 秀芝也转脸看小兽精。 小兽精道:“还有什么?” 虬髯大汉道:“这布包里的东西。” “没有啊,我拿的就只是这块布。” “你从哪拿的这块布?” “从那地上。”小兽精用手指着死人的身边道。 虬髯大汉叱道:“胡说!”又对那人道: 另一人也从马上下来了。 忽地,小兽精道:“且慢!” 三人本已走来,此刻都停下了脚步。 虬髯大汉道:“那你自己拿出来吧!” 小兽精果真从怀里掏出剑谱,道: “你们要的可是此物?” 秀芝不解地看着小兽精,没说话。 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剑谱上,眨也不眨。 虬髯大汉道:“正是此物,快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说着向前走来。 小兽精道:“且慢!” 虬髯大汉又停下了,道:“你还想做什么?” 小兽精道:“此物可是你的吗?” 虬髯大汉怒叱道:“混帐,你想死吗?”说着又向前走来。 小兽精等他走到面前伸手来拿时,忽地轻轻向后一跃,人已离他一丈多远。 秀芝亦急向后跃去。 虬髯大汉刚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眼睛却吃惊地看着小兽精。 他先前没想到这小子会武功,此刻才发现,而且见他一跃,已知其武功不弱。 他又转眼看秀芝,目光仍是惊奇的样子。 其他俩人也有些吃惊,但比他要好得多。 小兽精与秀芝又站着不动了,但此刻,小兽精已把剑谱重新揣入怀中了。 虬髯大汉怔怔地看着小兽精,道: “你是何人?” 小兽精道:“告诉你,你也不会认得。” 虬髯大汉又道:“你且说与我听。” 小兽精徐徐道:“好吧,告诉你,我叫小兽精,你可曾听过?” 虬髯大汉想了想,确实不曾听过,于是目光又变是凶狠起来,道: “小子,你是从何处来的?” 小兽精道: “我从何处来,与你有关系吗?” 虬髯大汉喝道: “你真想死啊?快把剑谱给我!” 小兽精道:“说得容易,你自己来拿呀!” 虬髯大汉道:“好,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又对旁边两人道: “给我上!”说着,已飞身跃来。 其余两人亦出招攻来。 小兽精见虬髯大汉招已攻来,并未躲闪,只等他招式已定,知其不可变招时,忽地瞄着他左肋漏洞一掌击去。 这一掌应是一击必中的,可是谁知那大汉忽地招式变了,这是小兽精再也想不到的。 小兽精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了。 只见虬髯大汉左臂一架,同时一掌已击在小兽精的右臂上。 小兽精被打得飞出两丈开外,但却仍站在地上。 只这一招,小兽精已知自己敌不过此人了。 但剑谱是否给他呢? “不,不能给!” 那又该如何呢?况且他还带着秀芝。 秀芝已跑到他身边,道: “小兽精,你没事吧!” 小兽精道:“没事。” 他的确没事,这一掌是绝对伤不了他的,因为他的内功很好。 三个汉子又停了下来。 虬髯大汉道:“现在你可愿给我了?” 小兽精道:“你既打了我,还叫我给你,有这样的好事吗?” “那你的意思是不给了?” “我不给你又如何?” “那我就杀了你!”虬髯大汉又指着秀芝道: “连她一块杀。” 小兽精转眼看看秀芝。 他害怕秀芝吃亏,尽管他知道秀芝有武功,但并不知她的武功到底如何,他没有见过秀芝出手。 秀芝见小兽精看自己,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深浅。 雷震天的武功非一般人所能及,而他对如此喜爱的女儿,教出来的功夫又怎会差呢? 秀芝对小兽精点点头。 她这一点头,就意味着非打开可了,小兽精已心中有数。 虬髯大汉又道:“你想好了没有?” 小兽精笑道:“想好了。” “可愿给我吗?” “不给。” “小子,你……” 小兽精与秀芝已同时出招攻去。 小兽精对着虬髯大汉,秀芝则攻向另两个汉子。 虬髯大汉见小兽精攻来,并未出招相接,而是将身子一缩,向侧滚了出去。 小兽精一招击空,再转头寻人,却不见虬髯大汉,正在这时,秀芝已施出一个暗器,直向小兽精身后打去。 小兽精急回头,同时听到“当!”的一声,一把飞刀已贴在小兽精的背上,正好被秀芝的暗器横着打飞,刀尖已把小兽精的衣服割开一个口子。 而此时,虬髯大汉正在小兽精的身后三丈开外,那把飞刀,正是他掷出的。 秀芝的情况也变得危险极了,因为她发暗器救小兽精,已耽误了时间,那两个汉子分从左右两路,已同时出招击向了她。 小兽精急掠而去,同时一掌击向左边汉子的面门。 左面汉子见势不好,急忙去招架小兽精的掌,但却被秀芝一掌击在颈部。 秀芝的掌可非同一般,她这一掌正是雷震天的“惊雷震天”掌,虽然她只练到六成,但那人的颈子必已断了。 而在秀芝一掌击出的同时,另一汉子已有一拳直击秀芝的后脑。 他这一拳可不简单,乃是大鹏拳的一招“山海震颤”,秀芝若是被他此招击中,脑壳必被打成稀烂。 小兽精此刻人在秀芝身前,伸手亦不及那人,人在空中,更不能出招攻击他了。 而秀芝呢,掌已击出尚未收回,不要说招架或变招反击,就是连躲闪也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小兽精急中生智,一把抓住秀芝已击出的掌,用力一带。 秀芝的身体猛地向前窜出,躲过了那汉子的一拳。 而小兽精却得力于秀芝,身体向前飞窜,正好到了那汉子的上方。 此刻,那汉子正脱力前倾,被小兽精一脚踢在心口。 这一脚踢得太重太实了,使得踢人的小兽精自己也把握不住身体的落势,仰着向后弹出。 那汉子挨了这一脚,也是必死无疑了。 然而,小兽精身子尚未落地,已被从身后飞掠而来的虬髯大汉一掌击中,于是,小兽精的身体又向前飞了出去。 小兽精斜着身子跌在地上,滚了起来。 秀芝急扑过去,但她人还未到,小兽精已跃身而起,又站了起来。 原来,虬髯大汉的一掌击在他的后肩上。 而那两个汉子,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虬髯大汉也已站定,怒目瞪视着他俩。 双方对峙。 虬髯大汉道:“你们两个武功倒还不错,既躲过了我一刀,还打死了我的人。” 小兽精道:“这算不得什么。” 虬髯大汉接道:“但你们打不死我。” 小兽精道:“未必吧?” 虬髯大汉道:“我说话是从不打折扣的。” 小兽精道:“真的吗?” 虬髯大汉道:“那还有假?看你年小无知,我不想杀你,快把剑谱拿来,我放过你们。” 小兽精道:“你口气倒不小,那两人不也想杀我们的吗?” 虬髯大汉咬牙道:“小子,你也不看看我是何人,他们也可与我相比?” 小兽精转眼看秀芝,似乎在问她可认得此人。 秀芝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小兽精道:“那你是何人?” 虬髯大汉道:“你小子可听过杨无刀吗?” 小兽精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少,此名字他当然未曾听过。 小兽精又看秀芝。 此刻,秀芝的脸色已白了。 她知道这个名字,是听爹爹说着。 她现在都有些不信刚才那把飞刀是自己打落的。 杨无刀虽无刀,但却有飞刀。 他杀人,若是一刀不死,就绝不会再用第二刀去杀这个人。 但能躲得过他这一刀的人,确是少而又少的。 正如方才,若不是秀芝相救,只怕小兽精已是死人了。 另外,此人武功亦很高强。 小兽精见秀芝那样子,道: “你知道此名字?” 秀芝点点头。 小兽精已不必再问什么了,秀芝从未走过江湖,连她都知道的人,武功想必是很不一般的。 但他并不知道,最大的危险他已躲过了。 杨无刀对秀芝道: “丫头,既然你知道,还不快叫他把剑谱拿给我?” 秀芝看着小兽精,并没说话,那意思是让他拿主意。 小兽精道:“既然你姓杨,你此剑普必不是你的,我又为何一定要给你呢?” 杨无刀道:“你小子胆子倒真不小,此刻还敢与我顶嘴。” 小兽精道:“我有何事不敢做?” 杨无刀怒道:“小子,我杀了你,看你还能做什么!” 说着出招攻来,是对着小兽精的。 小兽精也出招迎上。 两人的招式出得都非常快,人已变成无形的影子。 秀芝此刻没出手,仍站在那里。 因为她无法出手,两人打得太快了。 秀芝见他俩打到身边,就向旁边跃出一、二丈,这样她离马却越来越近了。 小兽精的招式,出得显然比杨无刀慢些,因为在瞬间的停顿时,总可看见他是退着打的。 忽地,小兽精飞掠而出,看来他刚躲过杨无刀的一招。 正在这时,秀芝已骑马奔来,道: “小兽精,快上来。” 但小兽精脚刚着地,杨无刀已挡在了马前。 小兽精怔怔地看着杨无刀,他实在打不过他。 杨无刀怒视着小兽精道: “嗯,你想跑了是吗?” 小兽精不语。 他的确想跑,打不过他还与他打,那不是送死吗?他才不呆呢。 杨无刀道: “把剑谱给我,我放你走。” 小兽精仍不语。 杨无刀又道: “小子,你哑巴啦!” 小兽精还是不语。 杨无刀急了,怒吼道: “我杀了你!” 又出招攻来。 小兽精像是真地呆了,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秀芝骑在马上,脸都吓白了,叫道: “小兽……”话未说完,又停住了。 因为杨无刀已挨了小兽精一掌,人斜着飞了出去。 原来,小兽精是有意气急了杨无刀,又等他出招攻来,直到他掌离自己还有七寸时,才突然躲身前并击出一掌。 他这一掌出得太快了,若是慢那么一点点,杨无刀就会把他打倒,或许打死了,因为杨无刀那一掌太重了。 小兽精刚才若先是躲闪,也必是躲不掉的,因为当他的掌击在杨无刀的身上时,杨无刀的掌已碰到他的胸口的衣服了。 他刚才如同参加了场赌博,而赌的却是自己的命,因为他一掌是打不死杨无刀的,他这一掌击得太突然,但力量不够大。 秀芝又骑马奔来,小兽精飞身上马。 杨无刀已翻身站定,但他已来不及挡住马了。 秀芝与小兽精同骑一马,飞奔而去,只可惜是落荒而逃。 杨无刀也骑在马上,向前急迫而去。 一时,旷野上骏马疾奔,烟尘四起。 片刻,人马已无了踪影,旷野上只剩飞扬的尘土,一片混沌。 ※※※※※※ 夜晚,无名小镇。 竹叶飞走在小巷里,只他一人,孤独地走着。 他本来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已习惯了孤独。 夜已深,小巷里没有灯火。 他喜欢这样静谧的小巷和巷里的黑暗。 他走得很慢。 他觉得有点疲倦了,是他的内心里感觉到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紫丁香还没有出现。 既然她盗走了剑谱,那么她就该来夺剑,可是为什么没有来呢? 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到何处去找紫丁香,又到何处去找那个使用红竹签的凶手呢?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小巷尽头。 远处传来一阵琴声,琴是瑟琶。 琴声飘渺,琴声空灵。 他向着发出琴声的方向走去。 琴声在指引他,琴声在呼唤他。 这空灵的琴声,使他的大脑也变得空寂了,他忘了流血,忘记了杀人。 他本并不想杀人,是别人逼他去杀人的,他要杀逼他杀人的人。 此刻,他已不再去想这些,他的整个身心都已融进了琴声。 琴声已不再缥缈。 这琴声是他熟悉的曲子,是那位目光睿智的老者对他弹过的曲子,是“十面埋伏”。 难道此刻弹琴的人又是那位老者吗? 难道又要有人来杀他了吗? 看来,他还是躲避不了血腥味的困扰。 又要杀人了,这琴声就预示着杀人。 鲜血,也将流出。 流出的血,是别人的?抑或是他的? 他看见了琴师。 黑暗中的古亭上,坐着一位老者,胡须已白。 老者用闪亮的眼睛看着他,紧紧地盯,深深地看着。 琴声不断,琴声“铮铮”,琴声空灵。 一曲弹罢,琴声师携琴而起,转身即起。 竹叶飞道: “大师留步!” 琴师已无。 环顾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天空月无。 竹叶飞思绪又起,踽踽而行着…… 正午,小酒店。 竹叶飞正在吃饭。 店堂里连他在内,也只有四、五个人。 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低头嘱着。 竹叶飞又想到了昨夜,想到了琴师和他那曲“十面埋伏”。 她,紫丁香,何时会来呢? 他在等着她,已等了很久。 臣洞虎又逃到何处去了呢? 他要找他,他必须找到卧洞虎。 饭已吃完了,竹叶飞走出店门。 街上,没有人了,空空如也。 竹叶飞抬头看看。 天上,没有太阳,天色阴晦。 他知道该有事情要发生了。 刚才,他进店时,街上还有人来往的,为何只吃了一顿饭,人就全走光了呢? 他起步向街上走去。 对面,远处走来两个人,两个持刀的人。 竹叶飞停了下来。 两人也停下了。 竹叶飞用尖锐的目光审视着两人。 他不认得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两人挡在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也看着他,和他的剑,凶狠的目光游动着。 竹叶飞道: “你们是何人?” 一人道: “与你无关。” “想做何事?” “杀你!” 刀光颤动,刀光森森。 竹叶飞冷冷道: “就你们两个?” “还不够吗?” “为何要杀我?” “要你的剑。” “我若是杀了你们呢?” “你不杀,我们也得死。” “为何?” “没有剑,我们就得死。” “谁会杀你们?” “紫丁香。” “紫丁香是何人?” “只要我们知道就行了,你不必知道。” “我若是一定要知道呢?” “你不可能知道。” “我若要杀了你们,你们也不说是吗?” “是的。” “那你们若是夺了剑给她,她会给你们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没有。” “你们若是不给她剑呢?” “不能不给。” “为何?” “她会杀了我们。” “你们逃不了吗?” “逃不了。” “你们躲起来,她能找到吗?” “躲不了。” “为何,难道她正在此处?” “正是。” “那她为何不出来杀我?” “有我们就够了。” “如果你们被我杀了,她可会出来?” “我回答不了,你去问她。” “我到何处问她?” “不过,现在你已没必要问她了。” “为何?” “因为你已经快死了。” “真的吗?” “真的。” “你们知道我是何人吗?” “当然知道。” “那你们说,我是何人?” “你是竹叶飞。” “你们何时知道的?” “早就知道。” “紫丁香也知道此剑在我手上吗?” “是的。” “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还不出手?” “等你的话说完。” “若是我跑了呢?” “你跑不了。” “为什么?” “我们能追到你。” “若是你们没追到呢?” “那还会有人去杀你的。” “是何人?” “不知道。” “会是紫丁香吗?” “想必不是。” “好,你们动手吧!” “你的话说完了?” “说完了。” 刹时,街上闪起一片刀光剑影。 这两个刀手可真是天下难找,刀法施绝了。 刀光如风,左右上下刀刀逼人,又是滴水不漏。 然而,他们打得却是很苦,因为他们的刀并非宝刀,他们的刀不能碰剑,“青龙剑”。 若是换了别人,或是一般人持有此剑,只怕早已葬命刀下。 但竹叶飞可不是一般之人。 刀如风,剑无影,但却没有发出一声“叮当!” 忽地,三人又站立街上。 竹叶飞的衣服已有多处被割,但没有伤了肌肤,没有流血。 竹叶飞已是怒目瞪视他俩,但从他的目光中,已可看见惊讶之色。 他的确很吃惊。 他没有想到这两人能与自己过这么多招,而刀剑竟未相碰,并且自己的衣服还被割破了。 到现在,他也想不出紫丁香是从何处把这两人找来的。 持刀的两人,用更为凶很的目光怒射着竹叶飞。 他们听过“竹叶飞”这个名字,但从未领教过他。 他们本以为竹叶飞只有那一招“飞叶神功”,却没有想到他的剑法也这样好。 他们本想在他施展“飞叶视功”前,就把了杀死的。 他们低估了竹叶飞。 在他们凶狠的目光中,却含有更多吃惊的神色。 竹叶飞冷冷道:“我还没有死,是吗?” 一个人道:“你就要死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 “与你无关。” “你们走吧。” “为什么?” “你们把紫丁香叫出来。” “紫丁香是不会出来的。” “你们去叫叫看,或许她会来呢。” “不行!” “为何不行?” “我们必须杀你,现在就杀。” “我在这里等你们,她若是真的不来,你们再来杀我,不也行吗?” “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我们只有这一个机会。” “为何只有这一个机会?” “因为紫丁香只给我们这一个机会,此刻若是杀不了你,我们就得死。” “那你们是见不到紫丁香了。” “不,杀了你,我们就能见到她。” “你们杀不了我的。” “能,一定能杀死你!” “那就出招吧!” 刀光又起,剑光又生。 青银交错,依然只有风声。 青色的是剑,银色的是刀。 忽地,街上多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犹如一片蓝的云,飘了过来,但光毕竟是光,不是云,因为光比云快得多。 那为何又说这蓝光像云呢? 因为这光太像云了这是一片光,平稳而急速地飞来。 刀光不闪了,剑光也没有了。 刀,两把刀都落在地上。 第十一章 神秘老道身份谜 剑,仍握在竹叶飞的手中。 竹叶飞站在街心。 两个刀手倒在地上,每人的额头上都多出一个洞,鲜血从洞里流了出来,流到了街面的地上。 一道蓝光飞射而来! 蓝光消失了。 蓝光化作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是一位身着蓝裙的年轻女子,美貌若仙。 竹叶飞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他没想到她会来。 他认识这个女子,但却不愿见她,尽管她美丽无比,姿色非凡。 女子笑看竹叶飞,笑得妩媚,笑里含深情。 她一心爱着这个男子,但却得不到他的爱。 她正是蓝月宫宫主李茜。 李茜宫主道:“他们为何要杀你?” 竹叶飞冷冷道:“我并没要你来帮我。” 李茜宫主道:“多日不见,你为何还对我这样?” “因为我不喜欢见到你。” “你觉得我丑吗?”李茜宫主咬着嘴唇道。 竹叶飞语气缓了些,道: “不,你很美,真的很美。” 李茜宫主低头不语。 只要能听到一句他的夸奖,她就会感到很大的满足。 竹叶飞道:“你为何到此地来了?” 李茜宫主抬头道:“我只是路过这里。” 忽地,她看见了竹叶飞手中的剑,不解地问道: “你何时买了剑?” 竹叶飞扬了扬剑道: “你看这剑用钱能买得到?” 竹叶飞话没说完,李茜宫主又道: “咦!这不是柳剑青的剑吗?怎么会到了你这里的?” “柳剑青死了,你没听说吗?” “听说了,但这剑……” “我是从阴山五虎手上夺来的。” “哦……” “你可知道是何人杀了柳剑青吗?” “不知道。” “那你可曾听过紫丁香?” “好像听过,听说紫丁香杀了柳剑青的家人,还盗走了‘柳氏剑谱’,有这回事吗?” 竹叶飞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 李茜宫主嗔道: “你又是要管闲事了,是吗?” 竹叶飞怒道: “这能叫做闲事吗?” 李茜宫主眼圈都红了,低头不语。 她太爱这个男人了,她不愿他发火,她愿意承受。 竹叶飞见她那样了,自己又觉得过意不去,尽管他不爱这个女人,但他不愿让她太伤心。 因为她对竹叶飞太好了,虽然她对别人,有时可以说是很毒辣的,但只要见了竹叶飞,她就与原来人她判若两人。 也正是因为她对别人的毒辣,竹叶飞才不愿爱她的,而且也不愿接受她的爱。 她,不止一次救过竹叶飞,也救过竹叶飞的命。 她,既是个残酷的女人,又是竹叶飞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拚命地爱着竹叶飞。 竹叶飞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躲着她,但还是常遇见她。 竹叶飞毕竟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虽然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但至少也会把她当作普通女子看待。 竹叶飞看着李茜宫主,轻声道: “好了,不说了,我也要走了。” 李茜宫主抬起脸来看他,她的眼里已噙着泪水了。 李茜宫主凄凄道:“你要去何处?” 竹叶飞道:“浪迹天涯,我没有家。” “不想有个家吗?” “想,很想。” “那我等你。” “没必要了。” 竹叶飞转身走去。 李茜宫主木然伫立在街心,痴情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泪水,顺着她秀美的面颊滑落,滴到地上,混在斑斑血迹之间。 街上,只有两个死人陪伴着她。 天,依旧阴晦,要下雨了。 竹叶飞拐过一条街。 他走得很慢。 他已有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女人了,甚至把她忘了。 可是今天,她偏偏又出现了,还为他杀了两个人。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想发生的事老是不发生,而不想发生的事却说来就来。 他不再去想这些,也不再想与她有关的事,他该想别的事了。 紫丁香终于出现了,尽管出现的不是她本人,但她已派人来了,而且一定还会有人来的。 杀人,流血,并不可怕。 他一点也不怕,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充满血腥味的生活。 他等待着,这种等待可以说是盼望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紫丁香,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神秘的女人,也一定要杀了她。 他仍是慢慢地走着。 小兽精与秀芝此刻该走到何处了?他们现在可好吗? 天,下雨了,会淋到他们吗?他想着。 ※※※※※※ 小兽精与秀芝骑在马上,向前急速地飞奔。 杨无刀仍在拍马紧迫着,只落后三、四十文。 幸亏小兽精与秀芝的身材都比较小,马跑得不很吃力,否则只怕杨无刀早已追上他们了。 此刻,他们已到了一座高山之前。 山下,有一条路直向山上伸去。 山体起伏,道路蜿蜒,坡度不大。 杨无刀亦催马上山。 杨无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短了些,只有二十来丈了。 秀芝骑在前面,回头道: “他快追上了,怎么办?” 小兽精道:“不要回头,让马快跑就是了。” “可是马再也跑不快了,若是他真地追上来呢?” “那……那……”小兽精道。 小兽精已有些不敢与杨无刀打了。 就在这时,秀芝眼前忽地一黑,她的视线被挡住了。 原来,不知从何处冒出个老道士来,竟坐在了马头上。 而那马却全无感觉,头仍动弹自如,偏偏那道士一点重量也没有似的。 小兽精也看到了,甚感惊奇。 那道士不看秀芝,却盯着小兽精笑个不停。 秀芝刚要说话,小兽精已抢先道: “你是何人?快些下去。” 道士笑道:“你先莫问我是何人。” “那你想做什么?” “我瞧你们一男一女骑马飞奔,上来看看罢了。” “有何好看的?快些下去!” “你俩可是私奔是不是?” 秀芝脸一下红了,红得厉害。 他问得突然,小兽精也不知如何回答。 道士又道:“我说对了是不是?” 马越追越紧。 小兽精急了,道: “臭道士,休得胡说。快下去!” 道士却笑了笑,道: “我怎会胡说?我胡说又怎会有人追你?” 小兽精看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坐在秀芝身后,要歪过头才能看见他,莫说把他打下去了,就是伸手摸也摸不着他。 秀芝亦急了,道: “你快些下去,那人追上来,我们就没命了。”道土悠悠道: “哦,那他为何追你们?” 小兽精又道: “你快些下去,他就要追上了。” 道士慢慢道: “你先告诉我,他为何追你,我再下去也不迟,你说可是?” 他们俩越急,那道士说话却越慢。 小兽精道:“那我说出来,你可要下去哦?” 道士道:“我想下去时,自然会下去的。” 小兽精道:“那我就不必告诉你了。” 小兽精无奈,道:“好,我告诉你。” 道士笑道:“嘿嘿,我听着呢,你可要说清楚些,说不清楚不算敌,你还要重说,知道吗?” 他话不但说得慢,还拖音,小兽精想插嘴却插不上,只好一直等他把话说完。 小兽精道:“好,我告诉你,他要抢我的东西,你可听清楚了?” 道土点头道:“听清了,可不知他要抢你什么东西,你可愿说与我听?” 小兽精看着这个道士,也不知他是如何用意,说了他若来抢怎么办?不说,他却又不下去。 道士又道:“你是不愿说与我听了,可是?” 小兽精道:“我怕你也来抢。” 道土怪声道:“哟,那一定是个宝贝东西了,我更要听听,你得快说才是。” 小兽精道:“你保证不抢吗?” 道士道:“那我得看过这宝贝是何物后,再说了。” 秀芝气得瞪眼看着道士。 道土却当马上只有小兽精一人,看也不看她。 小兽精直直地看着道土,不说话了。 这道士既能如此上了马来,坐在马头上,那么,他的那身功夫,还不知高到何种地步呢。 小兽精想,他若真地来抢,我是拚命抢不过他的。 道士见他不语,又道: “我看你这样子,只怕是不想说出这宝贝东西是何物了,可是?” 此时,杨无刀的马与他们的马只隔二、三丈远了。 小兽精岔话道: “你快些下去,他就要追上我们了。” 道士道:“你说与我听,我保证他追不到你。” 小兽精不信,道:“真的吗?” 道士笑笑,道:“本道人从不说假话。” 小兽精道:“好,那我告诉你,你可听清楚了。” 道士道:“我听着呢?你说吧!” 小兽精道:“那是柳氏……” 小兽精话未说完,只见道土双手往座下一伸,抓住了马的两只耳朵,蓦地,马就飞了起来,在树顶上跑着,像似马也有了轻功。 道士见小兽精不说了,又道:“快说,再不说,我就让马掉下去了。” 此刻,马已飞得好高,急速地向山顶飞去,而杨无刀与他的马,已看不见了。 秀芝的脸一下子吓得苍白。 小兽精急道:“是‘柳氏剑谱’。” 话音刚落,道士已没了。 他与秀芝仍坐在马上,而马,却已停在了山顶上。 小兽精道:“奇怪,他人呢?” 秀芝道:“没看见,我一眨眼,他就没了。” 说完,秀芝转过脸来。 他她的脸刚转过来,就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小兽精的头顶上,道: “你……” 小兽精即刻抬头。 头上是天空,本应是很明亮的。 但此刻,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瞬地,他看到了一只鞋底,但他刚看出时,眼前又成了天空。 原来,道土刚才站在他头顶上的,可是他却全然不知。 道土已从他头顶上跃到了地上,正笑着看他。 小兽精气道:“臭道士,你为何要站在我头上?” 道土道:“我何时站在你头上哪?” “刚才。” “你休要胡说。” “我何时胡说了?” “现在。” “难道你没站在我头上吗?” “正是。” “臭道士你为何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怎会是我这道士呢?” “那你为何不承认站在我头上呢?” “我本来就未站在你头上,若是我真站在你头上,你怎会不知道呢?” 是呀,小兽精的确一点也没感觉到头上有东西。 被道士这一问,小兽精没话说了。 道士仍然笑道,道: “我可是个讲道理之人是不是?” 小兽精只好点头。 道士又道:“你可愿把那剑谱给我看看?” 小兽精道:“你为何要看?” “我救了你的命,你还不愿给我看看?” “我若是把剑谱给了他,也就不用你救命了。” “那你是说也不愿给我了,可是?” “正是。” “可是我只说要看看呀!” “为何不行?” “你若是不给我了,我又如何是好?” 道土点头道:“你说得也对,若真的很好,我必是不会还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看了。” 道士摇头道:“不看就不看吧,若是你再出事,那我可就不管你了,你可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了,不要你救就是了。” 道士摇头道:“好好,那我可要走了。”说着转身欲去。 小兽精急道:“等等!” “怎么,你愿意给我看了是不是?” “不是。” “那为何叫我等等?” “你把我们丢在这里就走了啊?” “怎么,难道你们连路都不会走?要我背你们吗?”又指着秀芝道: “但她是女子,我怎好背呢?” 秀芝插嘴嗔道:“谁要你背我啦!” 道士怪声道:“就是背他一个,也不行啊,怎能把你一个女子留在山顶上呢?不行不行!” 小兽精道:“我何时要你背我们啦?”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里也没下山的路,我们从何处下山呢?” 当然,小兽精并不是为他自己找路,而是为了秀芝,像这样的山,他在这里过上一年也不会有事的,他本就是个野孩子,但秀芝却不是。 道士忽地笑道:“原来你想叫我给你们开一条下山去的路,可是?” “我何时叫你开路了,我叫你为我们指引一条路。” “难道我会变吗?用手一指就能指出来一条路不成?” “我又没说你会变。” “这里没有路,你不是看见了,还要我如何指呢?” “那你可知道我们刚才走的路在何处?” “当然是在山下了。” “我问你在哪个方向?” 道士一脸愁态,道:“我记不清了。” 小兽精被他气得不知说什么了。 秀芝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坐在马上看着这个怪道士。 道士见他俩都不说话了,便道: “这下我可以真走了吧?”说着又要走。 小兽精又急道:“你莫要走。” 道士身子刚动,又停了下来,摇头笑道: “你还让不让我走?” “不让。” “你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 “那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这……我只是想问问,你要去何处?” “到我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是何处?” “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你就走了吗?” “为何不能走?在路上我会想好的。” “那我若是给你看了剑谱,你可愿带我们下山?” “这位是可以的。” “那你先把我们带下去,我就给你看。” “这话真当吗?” “当真。” “到时你可莫耍赖,否则我再把你们送上来。” “保证不赖。” “好,我带你们下去。” 道土身子一闪,又坐在了马头上,道: “你们可要坐好了,莫要掉下马去,听见了没?” “听见了。” 说完,道士一提马耳,马当即又飞了起来。 小兽精道:“你用的是什么功夫?” “那可不能告诉你。” “为何不能告诉我?” “告诉你会让你学去了。” “这功夫这么好学吗?” “当然,一学就会。” “那……” 小兽精话未说完,马已停了下来,仍停在那条山道上。 杨无刀已不知到何处去了,不在山道上,或许是被树挡住了,看不见而已。 道士仍坐在马头上,没下来。 秀芝道:“马已停下了,你为何还不下去?” “此刻我不能下去。” “你怕我们跑了吗?” “跑倒是跑不了的。” “那你为何还不下去?” “我还要把你们送上山顶呢。” “为何还要把我们送上去?” 道士指着小兽精道:“他还没给我剑谱看呢。” 小兽精道:“不行,此刻我不能让你看。” “为何此刻不让我看?” “若是我给你看了,你又把我们送上山,我又如何是好呢?” “那我下去你可愿让我看?” “也不行。” “为何不行?” “你下去后,一闪身可就又上来了。” “那你何时给我看呢?” “让我想……” 忽地,一阵马蹄传来,可是还没看见人。 小兽精知道是杨无刀又找来了,忙急道: “你先把那个追我的人送上山去,我就给你看。” “这可是你说的。” 杨无刀已飞马奔来。 小兽精果真听话,瞬间飞掠过去,已坐在了杨无刀的马头上。 杨无刀的马即刻飞了起来,向山顶掠去。 小兽精猛地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 马,箭一般地向山下奔去。 方才,杨完刀转过弯道,一眼看见小兽精的马又回来了,便喜上心头,心想这下他可跑不了了。 但马还离小兽精甚远,忽地道士飞身过来,坐在了他的马头上,把他的视线全挡住了。 杨无刀恼怒顿生。 先前,他本已眼见就要追上小兽精,却被这道士把小兽精的马弄飞了,飞得连影子都找不到。 而此刻,眼见又要追上小兽精,可是这道士却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弄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只顾往前看,到此时还不知自己的马正开始向上飞掠呢。 杨无刀怒视着道士,而道士却正对他笑。 杨无刀怒喝:“臭道士,你想做什么?” 道士却悠然笑道:“给你溜溜马。” 而后又笑道:“你可莫要乱动,掉下去你会死的。” “掉下去?……” 杨无刀低头看,不禁变了颜色。 道士又道:“我说的可对?” “杨无刀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道士笑道:‘嘿嘿,送你上山顶。’ ‘你为何要送我上山顶?’ ‘是那个童子叫我送你上山顶去的。’ ‘你为何要听他的话?’ ‘他说我把你送上山顶,就给我看剑谱。’ 杨无刀一顿,道:‘你也想要剑谱?’ ‘那可不一定,我只说要看看。’ 马早已停在山顶了。 两人只顾说话,竟忘了到底要做什么事了。 忽地,道士道:‘哦,已到了山顶了,我可要回去了。’说罢身向山下飞掠而去。 杨无刀道:‘你跑不了!’同时一把飞刀击向道士的后心。 道士身后竟像长了眼,连头也未回,一伸手把飞刀接住了。这时他正站在一棵树顶上。 道士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色道: ‘就你这刀也想杀人吗?’至少还得回家再练四十年,方可与我交手。”说着把刀又扔了回来。 “叮当!”一声,刀落在了地上。 杨无刀的表情由恼怒变为吃惊,又变得恐惧了。 他想像不出天底下会有这样的高手。 能躲过他这一刀的人,已寥寥无几了,可是这道士非但能躲,而且连看也没看就接住了。 道士已向山下飞掠而去。 杨无刀拾起刀,这是他第一次拾起自己掷出的刀。 他的刀都是很普通的刀,每掷出去,他就不要了,因为他有很多这种刀。 普通的刀不值钱,而且,刀上沾着死人的血,要它岂不太腥? 杨无刀亦起身向山下飞掠而去。 马,仍在山顶上,他不要了。 山坡上杂草丛生,树木茂盛。 杨无刀穿梭于丛林间,恰似猛虎下山。 片刻,他已回到了山道上。 山道上已是空无一人,连那道士也不知上那里去了。 山上无路,想必他们向山下逃了,,道士也必是追他们去了,想到这里,杨无刀便顺着山道向前掠去…… ※※※※※※ 马不停蹄。 直到天色微黑,小兽精与秀芝才看到一个村子。 秀芝道:“今晚我们在这村里可好?” “好。” “他们可会追来吗?” “想必追不来的。” 说话间,马已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却也有小店可住。 小店只有几间屋子,店门前有一个凉蓬,下面有几张桌椅。 小兽精与秀芝拴好马,向店里走去。 两个坐在凉蓬下喝酒的瘦汉,看见秀芝,眼睛都直了。 秀芝没注意他们,小兽精像似也没看见。 他俩走进店堂,伙计立即迎上前来,笑对小兽精道: “少爷与这位小姐可是住店吗?” “正是。” “那你们住一间房还是两间呢?” 小兽精一时语塞,只道:“这……” 这偏僻的小村不如镇子,若住两间房,小兽精不放心秀芝,若住一间房,这一男一女秀芝愿意吗? 小兽精转脸看秀芝,是看她的意思。 秀芝脸羞得通红,但却低头“哧哧”地笑着。 伙计道:“少爷可想好了吗?” 小兽精道:“可有两张床的房间?” “这倒是没有,不过,有一张大床,你可要?” 秀芝仍没说话,也不笑了,只低头站着。 小兽精也觉得脸热起来。 一张大床的房间?他与秀芝,不行不行。 小兽精又道:“可有靠邻的两间房吗?” “这倒是有的。” “这就好,就租两间吧!” “少爷小姐请与我来。” 说完,伙计带他俩到房间去。 来到房前,伙计打开屋门道: “少爷可满意吗?” 这两间屋子的确是紧靠着的,中间只有一道木板墙。 小兽精道:“可以。” 伙计又道:“二位可吃饭?” “要,你先去吧,我们过后就来。” 伙计走了。 小兽精与秀芝一同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靠墙放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没有别的东西,门对面有一扇小窗。 他们又走进另一间屋子里。 这一间屋子与刚才那间一样,放有相同的东西,只是方位相反。 小兽精看看秀芝。 秀芝对他笑了笑。 小兽精道:“饿了吗?” 秀芝点点头。 小兽精道:“那我们就去吃饭,可好?” 秀芝又点点头。 于是,二人走出了屋子,吃饭去了…… 天已黑透了。 二人吃罢饭回来,伙计已把屋里的灯点上了。 二人进了一间屋子。 秀芝看着小兽精道:“你可是要把剑谱送给竹大哥?” “嘘!轻些,别让人听了去。” 秀芝声道:“是不是?” “是的。” “那何时去呢?” “这……还是先送你去太阳岛才是。” “拿出来让我看看可好?” “那可不行。” “门关着呢,没人看见了的。” “万一有人偷看呢?” “那好,我不看就是了。” 小兽精笑道:“秀芝,你真是个乖女孩。” 秀芝亦笑了,嗔道:“去,不与你说了。” 两人只是坐在床边,都不说话了。 良久,秀芝幽幽道:“小兽精,你可喜欢我吗?”说着脸已羞红了。 “当然喜欢啦!” “你不是骗我吧?” “真的,不骗你。” 忽地,秀芝抬起脸来,看着小兽精,眼里闪着亮光。 此刻,她已是面色绯红,艳似桃花。 小兽精也看着她,看着她深情的眸子,看着她骄丽醉人的 脸蛋,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 秀芝喃喃道:“亲我一下可好?” 小兽精刚要去亲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未亲到就把头缩了回来,大声道: “哎呀,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不行……” “秀芝,你怎么啦!”“没怎么呀!” “那你为何不愿亲我?” “这……” “我知道了,你是骗我的。” “我何时骗你了?” “刚才。” “刚才?刚才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的。” “没错,我是喜欢你呀!” “你既喜欢我,为何不愿亲我?” “我没说不愿亲你呀!” “那你为何不亲我?” “不行,现在不行。” “那要等到何时?” “这……等你到了太阳岛。” “真的吗?” “真的。” 秀芝又低下头去,不言语了,但她并非不高兴,而是想着什么心事,或许她正想象着太阳岛,小兽精亲她的感觉呢。 小兽精怜爱地看着她,轻声道: “秀芝,天不早了,该睡觉了。” “嗯。” “你就睡在这屋里,可好?” 秀芝点点头。 “有事叫我,听见吗?” “嗯。” 小兽精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秀芝抬头看他,直到小兽精拐过去,才起身把门拴起来。 秀芝又在床边坐了良久,才吹熄了灯,睡觉了。 夜,很黑,没有月亮。 小店周围一片黑暗。 两人很瘦,如鬼魔般向小店掠去。 罪恶的事情常常是在黑夜中产生的,现在,是否又要有罪恶的事情发生呢? 已是午夜,他们想做什么呢? 两人已到了小店,是小店的后面,两人悄悄摸到一扇窗户前,停下了。 一人轻轻戳开窗纸,伸手向里看着。 另一人悄声道:“可在里面?” “看不清,好像在里面。” “不管是不是,先进去再说。” “好。” 那人轻轻拔动窗栓,可是没拔动,他又一拔,“嗒”的一声,窗栓拔开了。 两人立即蹲了下去。 窗栓响了,他们怕把里面人惊醒。 两人侧耳听着。 屋里没有动静,只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想必屋里的人,没有被惊醒。 于是,两人又站起身来,轻轻拉开窗门。 这次,一点声响也没发出。 瞬间,两人已潜入了屋子。 秀芝睡在床上,只觉身上忽地被东西戳了几下,立即惊醒了。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黑暗中,有两个黑影正站在床前。 她立即想起身,却无法动弹。 她知道那两人已点了她的穴道。 对,小兽精不是说有事叫他的吗? 她张开嘴,却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因为她的哑穴也被那两人点了。 此刻,已有一人把她抱起来。 秀芝失望了,甚至是绝望。 她不知这两人是何人,也不知他们要把她弄到何处去。 她只知道,这两人绝不会是好人。 她被他们抱走了,小兽精能找到吗? 她喜欢小兽精,也知道小兽精喜欢她了,尽管小兽精刚才没有亲她。 她相信小兽精一定会亲她的,而且还会娶她为妻。 可是现在,她就要走了,要离开小兽精了,尽管是被别人抱走的,尽管她并不愿意去,但,她必然要走了。 走了,连招呼也不打,小兽精会原谅她吗?她不知道。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无声无息。 秀芝的泪水流了出来。 她恨自己睡得太沉了。 这不是在家里,在家里睡得再沉也没关系,但在这里就不同了。 小兽精,你为何不醒,为何还不来救我,难道你与我睡得一样沉吗?她想着,绝望地想着。 是的,此刻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兽精了,也只有小兽精才会来救她。 空手的人已跃出窗台,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抱着秀芝的人,也起身向窗外跃去。 然而,当这人一出了窗子,就发觉不对头。 先跃出去的人不见了。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此刻,他人在空中,却发现自己抱在手中的女子也没了。 人呢? 他一落地,便知道了。 他并没有站住,而是倒在了地上。 他看见窗边的墙上贴着一人,而那人的手里却抱着他从屋里抱出去的女子。 小兽精跃到地上,看着秀芝。 尽管夜很黑,在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可以看清的。 他看到秀芝笑了,满脸泪水的秀芝,笑了,笑得很美,很甜,很关心。 小兽精回到屋里,把秀芝放到自己的床上,又去点亮了灯。 秀芝仍笑看着他,张开嘴,却没说出话。 兽精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兽精走到床前,俯身给秀芝解开穴道。 忽地,秀芝一把抱住他,樱唇已紧紧贴在他脸上。 小兽精心里一阵悸动,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从没经历过。 他没有挣脱,也没有推开秀芝,他已无法动弹了。 秀芝慢慢地放开他轻声道: “小兽精,你真好。” 小兽精面色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秀芝又道: “吓死我了,你为何不早些过去?” “我怕他们伤着你。” “我还以为你没醒呢,你何时知道他们来的?” “我听到窗户响了,就起来了。” “窗户响了?我怎么没听到?” “你若真地听到,我也不必去救你了,不是吗?” 秀芝嗔道:“你真坏!” 小兽精没说话,却对秀芝做了个鬼脸。 秀芝又道:“哦,对了,那两个人呢?” “睡在外面呢,不到明日午时,他们是起不来的。” “可知道他们是何人?” “我们进店时,你可看见有两个喝酒的瘦汉?” “没有。” “就是那两人。” “你怎知道的?” “进店时,我就见他们直盯着你看。” “你注意他们了?” “嗯,我假装没看见。” “那时你就知道他们要来抓我吗?” “我想他们或许会来的。” “所以,你睡觉时就小心了是不?” “我根本没睡着。” “那你为何不早些对我说?” “我怕吓着你,况且,他们若是不来呢?” “……那你刚才为何不杀了他们?” “他们没伤着你,我何必要杀了他们?” “可是他们是坏人!” 小兽精看着秀芝,忽笑道: “那你现在去杀了他们,反正他们此刻是动不了了。” “去你的,我才不去呢。” “那为何一定要我杀他们?” 秀芝也笑了,道:“那就算了。” 片刻,小兽精道:“离天亮还早呢,你再睡会。” “那你呢?” “我看着你睡。” “那可不行,你也要睡。” “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我如何睡呢?” “那我回屋睡去。” “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 “若是再有人来抓你呢?” “那……那我俩睡在一块。” 小兽精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俩睡在一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行不行,这算什么?” 秀芝气道:“你……我也没说要你在做什么。” 顿了会,小兽精道: “那好,我把那边的褥了抱过来。”说着去抱褥子了。 转眼,他又回来了,道: “门还拴着呢。”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小兽精把褥子抱来,刚要往地上放,秀芝叫住了他,道: “咦,你这是做什么?” 小兽精道:“你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上,不也好吗?” 秀芝冷脸道:“不行,要不我也不睡了。” “可是这床太小了,两人不好睡嘛。” “挤挤嘛。” 小兽精看芝真的生气了,只好道: “那,那你可不准再乱来了,听清了没?” 秀芝又笑了,道: “我保证不乱来了,你快上来呀!” 于是,小兽精便和衣上了床。 床,不大,两人也不大。 两人挤在床上,一男一女。 他们能睡着吗? 但愿他俩今夜还能做个美梦。 小兽精又起身把灯吹熄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 但他们的心里却是明亮的。 第十二章 拦截频频为宝剑 天,亮了。 他们真的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迟才醒来。 两人急急吃罢早饭,便上路了。 马,还是昨日抢来的,伙计已帮他们喂过了。 天气转好了,太阳已升得很高。 骑在马上,他俩的脸,也像这天气一般明朗。 秀芝仍坐在前面。 秀芝道:“那剑谱可带上了吗?” 小兽精摸了摸道:“在这呢,我一直没拿出来。” “在就好,我怕你弄丢了。” “怎么会呢?”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村口。 路边,是一排浓密的大树,风吹叶动,哗然作响。 马行至树下,阳光被树叶挡住了,阴风吹得人只觉凉飕飕的。 忽地,树上闪下一黑影,挡在了马前,细看,正是昨日的道士,此刻,他又坐在了马头上。 道士仍乐呵呵地看着小兽精。 小兽精见道士又来了,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臭道士,你又来做什么?” 道士也不答他话,却道: “你这童子,自己进店住了舒服,害得我在这树上睡了一夜。” “是我害你的吗?” “当然啦!” “我何时叫你上树了?” “树是我自己上的,可是剑谱你还没让我看呢,是不是?” “你还没忘记剑谱呀?” “当然没忘,我还要看呢,又怎能忘记?” “其实这剑谱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为何不让我看?” “看倒是愿意给你看的,只怕你看了后悔,所以我才没让你看。” “说的也是,想来这剑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莫要我看了真地后悔起来,你说是不是?” “正是。”道土说不要看,便真地不要看了,却仍坐在马头上不下去。 小兽精道:“你既不看剑谱了,为何还不下去?” “不行,此刻我还不能下去。” “为何不能下去?” “我等了你二夜,你得陪我玩玩才是,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并没要你等我呀!” “你原先说好要给我看剑谱,所以我才等你的,不等到你我又如何能够看到剑谱呢?” 小兽精听他又提到剑谱了,怕他又说要看,那就没办法了,再说,他坐在马头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不撵他下去了。 小兽精道:“好好,那我就陪你玩玩,不过,有什么好玩的呢?” 道士笑道:“这就是了,我自有玩法,你可要马跑得快些?” “不要了,你可不要吓着秀芝。” 道士指着秀芝道:“你可是说这小女子名叫秀芝是不是?” “是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兽精。” 道士大笑道:“哈哈,这名字真好玩。” “有什么好笑的?”小兽精又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莫要问我,你叫我道士就行了,若叫我臭道士,我也不会打你的。” 小兽精与秀芝都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看来这道士不坏,他俩都这样想。 道士见他俩笑了,又道: “不过,我倒要问问你……”用手指着秀芝道: “她是你什么人?” 他这一问,两人都不笑了。 道土却笑起来,道:“快说呀!” 这该如何回答是好呢?小兽精急了,骂道:“臭道士,用不着你管。” 道士却笑得更开心了,道:“好好,我不问就是。” 见道士那样地笑,他俩虽是害羞,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片刻,道士又道:“可愿告诉我,你俩要去何处?” 小兽精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说呀!” “说就说,我们要去太阳岛。” “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把秀芝送去。” “送她去做何事?” 小兽精被他问烦了,道:“你还有完没完?” 道士笑道:“当然没完了。” “没完我也不说了。” “那你不愿陪我玩了吗?” “有点。” “那我可要走了。” “早走早好,你这样挡在前面,我们连路都看不见了。” “你是真的叫我走是不是?” “当然是真的了。” “不过此刻我还是不能走的。” “为何不能走?” “我怕你会想我。” “去你的!臭道士,谁会想你。” “真的不想我?” “快走吧!烦死人了。” “既是这样,那我也只好走了。” “当然……” 小兽精话未说完,道土已不见了。 小兽精回头看看,也没有,自语道: “臭道土,要把你撵走可真不容易。” 秀芝道:“我觉得这道土蛮有意思的。” 小兽精道:“是吗?” “其实他坐在马上,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可是?” “是不错,可是我怕他再要剑谱。” “你这童子,难道我道士说话不算数吗?该让我刮鼻子才是。”道土的声音,在小兽精头上传来。 小兽精急抬头看,正好被道士刮了鼻子。 原来道士又站在他头顶上了。 “臭道士,你说走了,为何还要跑到我头上来?” “我这就走了不是?”说着道士已掠了出去。 小兽精回头看时,道士已离他们很远了。 秀芝却回头笑道:“你上他当了。” 小兽精不悦地道:“上当就上当。”说着却也笑起来。 两人愉快地骑在马上,向远处奔去…… 郊外,岔路口。 路边的树下放有一张桌子,三个汉子坐在桌边喝酒聊天,不时转眼向路上望望。 路上无人。 午时的太阳照着大地,这条远无尽头的路,如同一条细长的带子,舒展在旷野上的草木间。 片刻,远方的道路上扬起了一阵尘土,一匹快马疾奔而来。 三个汉子放下酒杯,走到了道路的中央。 马,近了些。 马上坐有两人,一男一女。 三个汉子叉腰站开,并成一排封住了道路。 马已到了岔路口。 马上的两人,正是小兽精与秀芝。 秀芝见人挡住了道路,只好勒住马。 三个汉子仍挡在路上,马停在他样前面。 小兽精与秀芝看着这三个汉子,觉得都是没见过的人。 小兽精问道:“你们是何人?” 站在中间的一个汉子道:“与你无关。” “为何要挡我的去路?” “不挡着,你不就跑了吗?” “你们找我有何事?” “当然有事了。” “何事?快说,我还要赶路呢?” “你急什么?我们等你等了半天了,哪能才见面就让你走呢?” “你们是等我的?” “当然是等你的了。” “可是我并不认得你们呀?” “那没关系,我们认得你就行了。” “你们认得我?” “当然认得。” “那你说我们是何人?” “你们是何人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找你要一样东西。” (此处缺两页) 站着。 汉子要比小兽精高出一个头来。 小兽精只好仰脸看着他们,但脸上全无畏惧之色。 一汉子道:“你给不给?” “不……” 小兽精只说出一个“不”字,汉子的一拳已向他面门击来。 这一拳击得好突然! 小兽精正欲歪头躲闪,旁边汉子的一拳也已击出。 这两拳击来,若尽一般人,必是躲不过去,不要说被打死,至少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两眼昏花。 但小兽精毕竟是小兽精,他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小野人。 他身材比一般人小,但也比一般人灵活。 只见小兽精往后一仰,已双手着地,同时,两个汉子拳已击空,身子前倾。 这下可给小兽精抓住机会了,此刻他已仰头看见汉子前倾了。 小兽精倒也真想得出打人的法子,竟用朝天的双脚分别向两个汉子的裆下蹬去。 这两脚蹬的着实,竟把两个汉子蹬飞起来。 两个汉子跌在地上,用手捂着裆下痛苦地呻吟着,已是站不起来,只在地上打滚。 可是小兽精却仍倒立在地上,用脚蹬着空中,仰头向后看着,笑着,此刻,他好快乐! 秀芝也远远骑在马上,捂嘴笑了起来。 而那个站着的汉子,脸都气歪了,对两个汉子怒叱道: “他娘的,你俩真没用!” 两个汉子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仍在地上翻滚着。 忽地,那汉子飞身向小兽精出招攻来。 小兽精正倒立着,那汉子的一脚已踢向他的腰际。 这一脚若是踢上去,那小兽精的身体,想必是可以从腰处向后折叠起来了。 小兽精见他踢来,竟用双手向前爬了起来,爬得竟比那汉子跃的还快。 汉子招式落空,又停下了,瞪眼看着小兽精。 小兽精却仰头对他笑笑,身体还是倒立着。 忽地,路上又有一骑飞驰而来。 坐在马上的秀芝不笑了。小兽精也跃身站起来了,此刻他不敢不站起身了。 来人正是杨无刀。 杨无刀已跳下马来,看着卧在地上的两人,又看看站着的汉子,叱道: “废物,连他都治不了。” 杨无刀怒视小兽精,道: “看你今天还往何处跑!” 小兽精怔怔地看着他,道: “原来他们是你找来的?” “我要找几个人有何难?周围的路口都有我的人。” “原来如此。” “快把东西给我!” “我为何要给你?” “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昨天就要杀我了,但我不是还活着吗?” “若不是那个臭道士,我早就把你宰了。” “那你为何不杀了那臭道士呢?” 杨无刀被他说得没话回了,大喝道:“混帐!” 小兽精知道打不过他,而且此刻想跑也必是跑不掉的,又道: “哼!你只有打我的本事。” 杨无刀见他软了,又道:“我也不想打你,你快把东西给我。” “不行,此刻不能给你。” “那你何时给我?” “等我上马后再给你。” “不行!” 为何不行? “你小子挺精的,又想跑了不成?” “那我若是给你了,你又要杀我,我不就吃亏了吗?” “只要你给我,我必不杀你。” “真的吗?” “我说到做到!” “我不信。” “你!”杨无刀被他气得说不话来,又道: “你若再不给,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我只好给你了。”说着伸手入怀掏出剑谱。 “小兽精,不能给他!”秀芝喊着跳下马来。 杨无刀怒道:“丫头,少废话!” 秀芝跑到小兽精身边站住了。 小兽精看看秀芝。 秀芝又道:“不能给他。” 小兽精道:“不给他我们也走不了,不如给他算了。”说着伸出拿剑谱的手。 杨无刀道:“这才对。”说着过来接剑谱。 可是杨无刀刚伸出手,小兽精已缩回手来,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点他的穴道。 杨无刀何许人也?穴道怎会那么容易让人点着的。 只见杨无刀已伸出的手忽地一侧,已把小兽精的手挡开了,看那样子,他像是早有防备了似的。 同时,杨无刀已出招向小兽精击来。 秀芝见状,急出招相接。 于是三人打了起来。 而那三个汉子,此刻躺着的两已躲到路边,另一人也退了回去,只看着他们打。 忽地,秀芝接连后退数步,一下坐在了地上。 小兽精急跃过来,一把拉起秀芝,同时,杨无刀已跃身而来,一掌劈向小兽精的后背。 小兽精掠身避让,同时也把秀芝抱开了。 杨无刀一招落空,招未使尽又已变招击来。 小兽精躲过他的掌,同时出掌躲藏春胸部击出。 但杨无刀身形一变,让过了小兽精的掌,却不知又从何处伸出一手来,一把抓住小兽精身前的秀芝右肩,将她甩飞出去。 说来也巧,秀芝被他扔出后,竟直向路边的三个汉子飞去。 三个汉子此刻已来不及躲闪,眼看秀芝就要栽到他们身上,那个未被打到的汉子伸手一抓接住了秀芝,但却同时点了秀芝的穴道。 秀芝被他扔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小兽精见状,欲飞身去救,可是杨无刀已挡在他的前面。 小兽精急得双眼发红。 可是杨无刀,却笑了起来,道:“快给我!” 小兽精大声道:“就是不给!” “你真的不给吗?” “你想怎样?” “我把这丫头带走。” “带她去何处?” “那是我的事情。” “你不该带她走。” “为何?” “剑谱是我拿的,也不是她拿的,你为何带她走呢?” “那我不管,你不给我,我就带她走。” “若是我真的不给你,你带她走了也还是没有剑谱呀!” “你会真的不给吗?” “为何不会?” “你舍得我带走她吗?” 小兽精怠了,叫道:“你!你算什么汉子,有本事找我,抢一个女子算什么?” 杨无刀得意道:“我就要抢她,你又怎样?” “我与你拚了!”说着小兽精又攻出。 杨无刀见他攻来,出招相迎,可是却发现小兽精出的只是虚招。 小兽精身子一晃,躲过他并向秀芝跃去。 但他身子刚跃起,杨无刀的一掌已击在他的右腿上。 小兽精一下子跌在地上,这时,杨无刀已飞身过来,把他的穴道也给点上了。 小兽精看着杨无刀,竟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这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竟也是这般诡计多端。 杨无刀俯脸笑看着小兽精,道: “这下你可愿给我了?” “不给!” “你还能跑掉不成?” “跑不掉也不给!” “你还嘴硬!” “嘴硬又怎么样?” “我杀你!” “迟早你都要杀我的,我知道。” “混帐,我说过要杀你了吗?” “那你是说不杀我了?” “看来你还是怕死的。” “难道你不怕死?” “当然!” “那你敢把我的穴道解开吗?” “你小子又想耍诡计了,是吧?” “你不敢!” “谁说我不敢了?” “那你把我穴道解开呀。” “等我拿出剑谱再说。”说着弯下腰来。 “住手!” “别叫!再叫我杀了……” 他的手伸入了小兽精的衣服里,或许已碰到了剑谱,却没把剑谱拿出来,而且话只说了半句就停下了。 怎么了?难道是小兽精杀了他? 不是,此刻小兽精仍不能动。 杨无刀倒在了小兽精身旁,没有死,却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什么了呢? “你怎么来了?”是小兽精的声音。 “你怎不叫我臭道士了?”道士声音。 “就是要叫!” “那你叫呀。” 小兽精顿了下道:“你从何处冒出来的?” “当然是从树上啊。” “那你何时来的?” “你们没到我就来了。” “那你为何不早些下来帮我?” “我是来帮你的吗?”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看你们打架呀!” “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罗,瞧,你躺在地上可好看了不是?” “那……你愿意看吧!” “不行,我还是等会来看你,莫让那小女子老躺在地上了,你说是不是?” “那边三个汉子呢?” “和你一样躺在地上呢!”道士又道: “你等着,我过后就来。” 道士走到秀芝身前。 秀芝见了道士,笑了起来。 道士道:“你可要我替你解开穴道吗?” 秀芝喜道:“当然要了。” 他连问都没再问,就替秀芝解开了穴道。 秀芝慢慢爬起,道:“谢谢你了。” “不必不必。”说着道土又回到小兽精身边。 小兽精喜道:“你为秀芝解穴道了?” 道士却冷脸道:“那是我的事,你说是不是?” 小兽精吼道:“不……是!”笑了起来。 道土也笑起来,道:“不是就不是吧!” “你不替我解穴道吗?” “不急。” “为何不急?” “让你陪我玩玩。” “解开我再陪你玩,可好?” “不行!” “为何不行?” “解开你又跑了,我和谁玩?” 秀芝也过来了。 小兽精见秀芝来了,急道: “秀芝,快把我穴道解开。” 秀芝俯身要为小兽精解穴道,道士一把拦住了她,道: “莫急莫急!” 秀芝不解道:“为何不急?” “我要他陪我玩玩呢!” 听了这话,秀芝真地不给小兽精解穴道了,而且还笑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这道士不坏了,所以她想,迟早道士总会把小兽精的穴道士解开的。 再说,道士救了我们,他要玩就让他玩玩吧。 秀芝又站起身,笑看着他俩。 小兽精见秀芝不替他解穴道了,又道: “秀芝,你不替我解啦?” 秀芝指着道士笑道: “他不让我解。” “他不让你解,你就不解了吗?” “当然了,不然他再点了我的穴道怎么办?” 道士笑道:“你这女子倒也聪明,这话不假。”又对小兽精道: “你说是不是?” 杨无刀躺在旁边见他们说笑,气得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此刻是不会有人替他解开穴道了。 小兽精对道士道:“那你打算何时替我解开穴道?” “我何时说过要替你解开穴道哪?” “你!臭道士!” “你还敢骂我?” “为何不敢?” “说的也是,那你就骂吧,反正又不是我睡在地上,你说是不是?” 小兽精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见道士笑,秀芝也笑,自己也想笑,但又笑不出,此刻他真是哭笑不得。 道士又道:“你为何不骂我了?” “我想骂就骂,与你何干?” “那你何时想骂呢?” “等我能站起来时。” “还是想要我替你解穴道呀?” 小兽精不语了。 “你说话呀。” 小兽精还是不语。 “怎么?你真的生气了是不是?” 小兽精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可是他刚闭上眼睛,就觉得身上被戳了几下,是道士为他解开穴道。 道士道:“我可不想看你真的生气。” 小兽精立刻站起身,对道士笑道: “臭道士!” “你这童子,真不讲道理。” “我何时不讲道理了?” “我为你解开穴道,你不谢我,反倒骂我。” “刚才不是说好,等我站起身时再骂你的吗?你道士说话算数,我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呀?你说是不是?”说着小兽精笑了起来。 “你这童子……” 三人都笑起来,开怀大笑。 过了片刻,小兽精又道: “你为何要救我们?” “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想知道了。” “还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怕你知道会后悔。” “不会的,你说吧!” “真的不后悔?” “真的。” “那我可要说了?” “你说吧!快说!” “因为我喜欢你。” “谁要你道士喜欢我。” “这不,后悔了是不?” “好好,谢谢你喜欢我可好?” “这还差不多。” 道士起步向马那边走去。 小兽精急道:“哎!那是我们的马,你去做什么?” “走啊!” “到何处去?” “与你们一块走。” “与我们一块走?” “当然啦,我送你们走不好吗?” “谁要你送我们走?” “你不要我送吗?” “不要。” “为何不要?” “你挡在前面,我们连路都看不到。” “那我不挡在前面,你就能看见路了吗?” “那当然了。” “你既能看见路,为何会躺在路上呢?” “你……” 秀芝悄悄对小兽精道: “就让他与我们一同走,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小兽精转头看着秀芝。 秀芝对他一笑。 这一笑的力量可是无穷大的。 小兽精只好道:“那好吧,就让你陪我们走吧!” 道士笑道:“这才是,否则你们只怕走到明年也到不了,你说是不是?” 忽地,小兽精指着杨无刀骑来的马道: “那你骑那匹马去,可好?” “不行。” “为何不行?” “只有我坐在你们马上,你们的马才跑得快,若是我骑那匹马,你们就追不上我了。” “那你骑慢些不就是了?” “不行。” “又为何不行?” “我一骑上马,这马就跑不慢了。” “那,就只好让你再坐在前面了。” 小兽精与秀芝上了马。 小兽精见道土仍站在马边不动,道: “你还上不上来?” “此刻我不能上去。” “那何时才能上来?” “要等马跑起来,我才能上去。” “为什么呢?” “此刻若是我一上去,马就会飞了,岂不是把你们弄掉下去,你说是不是?” “也好,那你就等会上来吧!” 小兽精催马跑起来,道土果真又上来了,他仍坐在马头上! 秀芝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她觉得这道士太有意思了。 马已飞奔起来。 道士却道:“这样跑,要跑到哪一天,太慢了。” 秀芝道:“你怕坐时间长了累吗?” “这样坐一年,我也不会累的。” “那你为何要嫌马跑得慢?” “我想让你们的马跑得快些。” “又要飞吗?” “你们可要坐好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 只见那道士用手爪着马鬃,轻轻一提,又道: “跑快了不是?” 道士的话音刚落,马载着他们三人,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路上,却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小巷,寂寥的小巷。 竹叶飞慢步走着。天上下着雨,雨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依然走得很慢,但步履却很坚定。 他抬头看去,看到了阴暗的天空,和纷纷落下的雨滴。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和梦中的那个女子,那枝散着凉气的紫丁香花。 邪恶与美丽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呢?他不懂。 他喜爱美丽的东西,他不愿意去破坏美丽,但这美丽若蕴藏着邪恶,那么,他必会毫不犹豫地去摧毁它,或者是她,虽然他自己有可能伴着这美丽一同毁灭,他也在所不惜。 他痛恨这种使人心颤的美丽。 他加快了脚步。 他已隐隐看见了这邪恶而美丽的花朵,但,这花的枝叶太多,他看不清晰。 他要先斩掉这些枝叶。 他相信一定能找到这朵花,并把它摘下来,放在泥泞的雨地里,用脚踏碎。 穿过小巷,他又走进了一个树林。 有人正在树林中等着他。 他知道,这些人正如那花树的枝叶。 近几日,天天都有这样的枝叶被他用剑斩去。 但他刚斩过,即刻又会长出新的来,总是斩不完,总是看不清花,那朵邪恶而美丽的花。 他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枝叶,还要斩多久? 只要有,他就去斩。 此刻,林子里的人已向他走过来。 他站在那里等着那人。 走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冷冷地看着那人。 那人也站住了,站在他的前面看着他。 那人问道:“你就是竹叶飞?” “是的。” “你来得很准时。” “没有必要不准时。” “不错。” “你是何人?” “杜七剑。” “你就是杜七剑?” “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吗?” “你也是为紫丁香杀我的?” “不错。” “像你这样的人,为何要替她做事?” “这是我的事。” “你也怕她吗?” “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来?” “别人叫我来的。” “不是紫丁香吗?” “叫我来的人认得紫丁香。” “你不认得紫丁香?” “不认得。” “那叫你来的又是何人?” “这是我的事。” “你为何要替她卖命?” “卖命?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 “当然。” “用你的飞叶神功?” “你怕它吗?”杜七剑道:“我正想领教。” “你认为你能躲得过?” “我为何要躲?” “那是说你要击落叶子?” “是的。” 竹叶飞问道:“你用什么击落它?” “用我的剑。” “你的剑,七星剑?” “正是。” “的确,你的飞剑术也很有名。” 杜七剑逼进一步问道:“你怕了吗?” “怕你的飞剑术?” “还有死。” “怕死我就不来了。” “但你来也是送死。” “是吗?” 杜七剑又退了一步,和缓着说道: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但我必须得到剑。” “这我知道,若是你不来夺剑,我也不必杀你。” “我们不必争吵,今天必死一人,稍后就知道了。” “我想也是。” “但我不懂你为何要守着这把剑。” “为了杀死来夺剑的人,为了杀死杀人的人,为了正义。” “正义?” “对,正义,你不懂吗?” “不懂,我觉得你很可笑,正义可以给你什么好处呢?” “你不配谈论正义。” “但我知道,你会为正义丧命。” “是吗?那你动手吧。” “别急。” “为什么?” “我已说过,我要领教你的飞叶神功。” “等你领教,你就死了。” “那你就把你的功夫施展出来吧。” “你不想先动手吗?” “若是我先动手,你就死了,我会失望的。” “你想怎样?” “我先让你施出飞叶神功,若是你杀不死我,你就不准再动手了,等我杀你!” “你是想打赌?” “是的,你看如何?” “你那么有把握赢吗?” “当然,因为我有七把剑,是会飞的剑。” “好,我与你赌!” “快动手吧!你死定了。” 此刻,杜七剑的手中已亮出七把短剑,剑长不及二尺。 竹叶飞凝视着这七把剑,深深吸了口气。 他知道,若是杜七剑击落了他的竹叶,他就必丧命于这些剑下,因为既已约定不可再次出手,他绝不会违约的。 竹叶飞用沉重的于,掏出一把竹叶。 他将手慢慢地抬起来,很慢很慢。 他抓竹叶的手,终于松开了。 一把竹叶飞了出来,纷纷扬扬,飘忽不定。 杜七剑的剑已离开了他握剑的手,但此刻剑还没有去击竹叶,他也是个守规矩的人。 剑,忽而上下跌翻,忽而左右横飞,已看不出是剑了。 竹叶飞的眼前,也只有飘的动的竹叶和飞舞的剑光。 杜七剑用剑光把他自己罩了起来,密不透风。 竹叶仍在飘散,仍在飞舞。 竹叶飞的目光,紧紧盯着剑光。 他要找出杜七剑的漏洞,他必须击中杜七剑。 第十三章 蓝月宫主咎自取 此刻,飞舞的剑中,时有一把穿射出来,在竹叶飞面前擦身而过,但剑光仍然紧密。 忽地,竹叶子飞射而去,射向了飞舞的密不透风的剑光。 顿时,一阵如同铁器的碰撞声骤然响起。 片刻,飞射而去的竹叶已零散地飘落下来,落向剑光周围的地上。 剑光仍在闪动,同时已向竹叶飞闪来,继而已是飞射而来。 竹叶飞一动也不动地站立着,等着这七把利剑来刺穿他,因为已经说好了,他不可以再动。 然而,就在剑光离他身子只有半尺远时,剑光变成了剑,看起来很真切的剑。 剑纷然落地,七把。 杜七剑瞪眼看着竹叶飞。 竹叶飞冷冷地凝视着他,凝视着面前这个狂妄的死人。 杜七剑死了吗? 是的。 那他为何还能站着?还能看? 杜七剑的眼睛已失去了光泽,但仍瞪得大大的。 他太吃惊了,他认为自己已把飞叶全部击落了,他一点疼痛也没感觉到,他的心脏上却已刺入了一片竹叶。 刺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所以他发剑来刺站着不动的竹叶飞。 然而,剑射出的同时,他的心脏停了下来,不跳了,他却不知怎么回事,所以他瞪大了眼睛。 终于,他知道了,知道自己被竹叶飞射中了,只被一片竹叶射中。 但这一片竹叶却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闭上眼睛,死了。 鲜血从杜七剑的脸口流了出来。 杜七剑僵直地倒了直去,倒在了一片零碎的竹叶间。 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一片完整的竹叶子。 竹叶飞看着杜七剑,也看着落在地上的七把剑,他知道,这七把剑中的每一把,都曾杀死过人。 现在,这七把剑已不会再去杀人了。 竹叶飞转过身,忽地发现面前又有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她为何又来了。 她,正是蓝月宫宫主李茜。 李茜宫主深情地看着他,道: “你又杀了一人?” 竹叶飞冷冷道:“是的。” “你不能对我好点吗?” “已经很好了。” “知道紫丁香了吗?” 竹叶飞摇摇头,道:“还不知道。” “想知道吗?” 竹叶飞吃惊道:“怎么,你知道?” “是的。” “她是何人?”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在何处?” “在我宫里。” “为何会在你宫里?” “我抓住了她,不然我怎会知道你在此处?” “是她杀了柳剑青的家人吗?” “她说是的。” “那么,那本‘柳氏剑谱’也在她身上-?” “是的。” “你准备把她怎样?” “那要看你了。” “你是说……?” “我是为了你才抓她的。” “那你是要把她交给我了,是吗?” “是的,你看好吧?” “当然好了,我一定要看看她是何人。” “那你可愿去我宫里呢?” 竹叶飞停顿片刻,道:“好,我与你去。” 他还从未去过蓝月宫,所以还要想想,尽管他不爱这个女子,但他还是极想见到紫丁香。 于是,两人一同走出林子。 李茜宫主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她终于同竹叶飞走到一起了,虽然她从未触摸过竹叶飞,但她相信一定有机会得到他的。 竹叶飞又道:“你几时抓到她的?” “刚抓到不久。” “在何处抓到的?” “在她与杜七剑谈话的古寺里。” “杜七剑说不认得她,怎么又会与她谈话呢?” “她是带着一个人皮面具见杜七剑的。” “原来如此。” “天快黑了,我们快点走可好?” “那就快些走吧。” 说完,两人加快了脚步。 因为蓝月宫在镇中,街上人多,不可施展轻功,她俩虽走得快,还是走到天黑了,才来到蓝月宫的院门前。 半开的门边站有一个女子,见李茜宫主来了,立即推开门,道: “宫主回来了。” 李茜宫主道:“是的,把门关好。” 两人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一幢高大的宅子,前面是花园。 李茜宫主道:“我就在屋里关着呢。” 竹叶飞道:“我跟你去就是了。” 李茜宫主带着竹叶飞进了宅子。 这是一幢有很多房间的宅子,中间有一条通道,两边有很多屋门,有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很华丽的陈设。 通道里不时走过一两个侍女,进出屋子忙招呼着。 李茜宫主带着竹叶飞向通道的深处走去,侍女们躬身让开路。 拐过一个弯,是一扇门,门关着,李茜宫主推开门,道: “就要到了。” 竹叶飞点点头,又跟她向前走去。 前面又有一扇门,门前站着一个侍女。 他俩来到门前。 侍女打开门,道:“宫主。” 李茜宫主道:“竹公子,请进。” 竹叶飞进了屋子,李茜宫主也进去了。 竹叶飞一进屋子,就嗅到一股很浓的香气,而且发现进的是一间卧室。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的人。 竹叶飞觉得奇怪,不知她为何带他来卧室。 竹叶飞转脸不解地看着李茜宫主。 李茜宫主却笑看着他。 忽地,竹叶飞发现自己上当了,但他已没有办法了。 因为他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他知道是那香气所致。 竹叶飞倒在地上。 李茜宫主仍笑看着他,道: “竹公子,你怎么啦?” 竹叶飞气道:“你,你为何要骗我?” 李茜宫主不叫答,却道: “竹公子,你病了吗?我应该把你放到床上才是。” 李茜宫主真地抱起竹叶飞,把他放到了床上。 竹叶飞一点也不能动了。 李茜宫主又道:“这下可好点了吗?” 竹叶飞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我一直没做到的事。” “是何事?” “我想得到你的人,你懂吗?” “就为了这个你才把我骗来?” “当然不全是为了这个。” “还为什么?” “我还要得到你的剑。” “你也要此剑?” “当然要。” “因为你得到了剑谱?” “是的。” “那紫丁香呢?” 李茜宫主笑道:“你看我可美吗?” “很美。” “我可是女人?” “原来你是就紫丁香?” “不,我是李茜宫主。” “那么,谁是紫丁香?” “从来就没有紫丁香这个人。” “那么,是你亲自去盗剑谱的?” “难道我不可以吗?” “那你为何要留下一枝紫丁香呢?” “因为我当时不知何人得到了剑。” “你的意思是……” “不管得剑的是何人,他都会去寻剑谱,你说可是?” “想必是的。” “当他们发现了紫丁香后会怎样呢?” “会去找叫紫丁香的人。” “得剑人四处找紫丁香时,我就可以发现他,而他却不可能知道我是留下紫丁香的人,可对?” “对,你真聪明。” “但我没想到得剑人会是你。” “很意外是吗?” “是的。” “也是你找人来杀我的?” “是的。” “那你为何又杀了他们?” “这是很复杂的问题。” “你慢慢说好了。” “因为我想得到剑,但我不能出面夺剑,只好派人去夺剑。” “还有呢?” “我喜欢你,所以我又杀了他们,得到你的好感,再说……” “再说下去。” “我怕他们杀了你,所以我杀了他们,同时,你更不会怀疑就是我叫他们去杀你的。” “你真会做事!” “当然。” “我且问你,若是有人知道了你就是紫丁香,而又有很多人要来夺剑谱,你不是麻烦很多吗?” “我早就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 “当我第一次发现持剑的人时,就不会再有人来找紫丁香了。” “为什么?” “因为我复制了几本假剑谱,让人带到了江湖上,让人们去争、去抢,就没人再去找紫丁香了,你说可对?” “既是假的,那么,别人会抢吗?” “当然会抢。” “为何?” “因为那与真的一样,不练功是发现不了。” “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完善。” “难道不应该把事情做得好些吗?” 竹叶飞仍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李茜宫主坐在床边,笑脸看他。 他再没想到她就是紫丁香。 他找紫丁香找了很久,现在找到了却不能动了。 李茜宫主已从他身上解下了剑,此刻正对他温柔的微笑,这是出自她心底的微笑,笑得很美。 但竹叶飞却不想看她,不想看这张美丽的笑脸。 李茜宫主道:“你为何不喜欢我?” 竹叶飞冷冷道:“你永远不会明白。” “但我是非常爱你的。” “这我知道。” 李茜宫主伸手握住了竹叶飞的手。 竹叶飞想挣脱,但已不可能了。 现在,他只有让李茜宫主做她喜爱做的事了。 她的手很美,很柔软,正轻轻地揉动着竹叶飞的手。 一阵手的接触,她已有一种愉悦的快感在心中产生了,她的面色变得绯红。 她终于触到竹叶飞的皮肤了,虽仅仅是手,但对她来说,也是向往已久的了。 竹叶飞气愤已极,怒道:“放手!” 李茜宫主吃了一惊,握他的手松开了。 竹叶飞道:“你还想把我怎样?” “那要看你了。” “什么意思?” “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而且,我并不想杀了你。” “但我会杀你的。” “你可是在说梦话?” 竹叶飞不语了。 此刻,他已不可能杀死李茜宫主了,这一点已很明显,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茜宫主仍笑看着他,但她的笑中已多了些冷意,她的脸也变得微微发白了。 李茜宫主的武功是很高强的,即使竹叶飞没有被她的迷香熏倒,她也未必打不过他。 她与他从未交过手,因为她不愿意与他交手,而竹叶飞也没有机会与她交手。 她现在虽有些生气了,但她的心里却是愉快的,她终于把竹叶飞弄来了,而且此刻竹叶飞正躺在她的床上。 屋子里仍充满了迷香,她喜欢这种香气,她一点也不怕迷香把她熏倒,因为迷香是她的,她有解药,她吃过了才带竹叶飞来的。 现在她可以随意处置竹叶飞,但她是绝不会杀了他的,正如她自己说的。 她一心想得到竹叶飞,而且要得到他的心,要他用心来爱她。 她本不愿这样做的,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她做了一件她计划了很久的事,而且成功了。 竹叶飞跑不了了,她得到了他的人,但他的心呢?她能得到吗? 李茜宫主缓声道:“你还是想想再说,可好?” 竹叶飞冷冷道:“没有必要了。” “为何没有必要?” “我永远也不会答应你的。” “那我就永远把你关在这里。” “只怕你做不到。” “是吗?” “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 “若是你真地想逃走,那我就只好杀了你。” “那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现在我不会杀你的。” “那以后你就没有机会杀我了。” “你又在说梦话了吗?” “梦有时此现实美好得多。” “你说得对,但那毕竟是梦。” 李茜宫主也想起了她自己做过的许多梦。 她不止一次地梦见竹叶飞,梦见他对她做了一切,只要是男人能做的事情。 她也梦见过“青龙剑”和她自己施出的“游龙钻心”。 最后,她总是睁开迷惘的眼睛,回忆梦中的好事。 她不愿意老是被美梦困扰,她要得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她做出了为实现梦想而做的许多事情。 现在,她的梦想实现了,所以,她可以取笑别人了,取笑他们尚未实现的梦想。 “咚咚!”有人敲门。 李茜宫主站起身,道:“进来。”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道:“宫主,你要吃饭了吗?” 李茜宫主转身向门外走去,剑也给她带走了。 侍女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竹地飞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只能看见屋顶。 他也有半天没吃饭。也觉得饿了。 他知道她不会让他挨饿的,她会叫人送饭来的,或是她自己来,但他躺着不能动,如何吃饭呢? 尽管此刻他已知道她就是紫丁香,但他还是要吃饭的,他不想这么早就死去,除非她杀了他。 他要等待机会,等到他能站起来。 他既已决定要杀死紫丁香,那么,不管紫丁香是何人,也不管她对自己有多好,他都不会放过她的。 门又开了,这次没有敲门。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是个年轻的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正是刚才竹叶飞进来时站在门边看门的女子。 她走到竹叶飞身边,静静地看着生叶飞。 竹叶飞也看到了她,看到了她并不美丽的脸。 竹叶飞问道:“你是何人?” “宫里的侍女。” “没有名字吗?” “有。” “叫何名字?” “翠姑。” “你来有何事?” 翠姑顿了顿,想说话却又没说。 “是她叫你来的吗?” 翠姑摇摇头。 竹叶飞看着她,有些不解了。 忽地,翠姑问道:“你是被我们宫主抓来的吗?” 竹叶飞道:“嗯,是她骗我来的。” “她为何要骗你来,你可愿告诉我吗?” “她要夺我的剑,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永远把我关在这里。” 翠姑顿了一下,道:“那你愿意被她关在这里吗?” 竹叶飞想摇头,头却没动,只好道:“当然不愿意。” “你想逃出去?” “是的。” “外面是什么样子?” “你没出去过吗?” 翠姑点点头。 竹叶飞道:“为何没出去过?” “宫主不让我们出去,说谁出去谁就得死。” “所以你没敢出去?” “是的。” “你可想出去吗?” 翠姑转身向门看了一眼,又走过去把门拴上。 竹叶飞看着她的脸不在眼前了,本以为她走了,她的脸又重新出现了,而且笑了,虽然这张脸不美丽,笑起来却好看多了。 翠姑轻声道:“你可愿帮我逃出去吗?” “我一点都动不了,如何帮你?” “若是你能起身,可愿帮我吗?” 竹叶飞这才发现她也在这充满迷香的屋子里,却一点事也没有,想来她应是有解药的。 竹叶飞道:“你可是有解药吗?” 翠姑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 翠姑伸手从袖里摸出个纸包,又把纸包打开,里面有两粒药丸。 翠姑拿出药丸送到竹叶飞嘴边,竹叶飞吃了。 忽地,竹叶飞发现她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没了,而且伤口还很新。 竹叶飞不解地问道:“你的手怎么弄成这样的?” 刚吃下药,竹叶飞还不能动,仍躺在床上。 翠姑低下头,道:“宫主剁掉的。” 说着哭了起来。 “为何事?” “那日,我为她送茶来,不小心将本子弄翻了,茶水溅在了她的衣服上,她就……” 翠姑哭得说不下去了。 “快别哭了,一会她来了就不好办了。” “此刻她不会来。” “为什么?她吃饭很慢吗?” “她没去吃饭。” “那去何处了?” “我看她拿着剑走了,再说,此刻是她练功的时间。” “哦,是这样。” 竹叶飞已能动了,他从床上下来了,对翠姑道: “谢谢你。” 翠姑道:“你觉得好了吗?” “好……”话未说完,竹叶飞又觉得不对了。 他暗自提气却没提上来,他知道气脉还未畅通。 翠姑像是知道了,问道:“可是气脉不通?” 竹叶飞点头道:“正是。” “这种迷香就是如此,只有先吃药才可没事。” “那我的气脉需要多久才可通呢?是否还有药吃?” “要过四个时辰即可自通,没有药可吃了。” 竹叶悄急了,他又不能施展武功了。 翠姑又道:“其实,我不给你药吃,你过三个时辰也是可以动的,但气脉也不通,而且要更长的时间才可自通。” “怪不得你们宫主会如此放心呢,一点也不怕我跑掉。” 听了这话,翠姑有些急了,道: “那你是说跑不掉了,是吗?” “我只是说眼下跑不掉。” 翠姑低下头,又要哭了。 竹叶飞又道:“别急,你可会武功吗?” 翠姑摇摇头,没说话。 竹叶飞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两人都没武功,又如何逃得出去呢? 忽地,竹叶飞又想起了什么,道: “你知道现在宫中还有些什么人?” “宫里只有十来个侍女。” “那她们可会武功?” “也是不会的,只是……” “只是什么,说下去。” “看门的两个,是会武功的。” “她们会让人出去吗?” “没有宫主的允许,谁也不能出去,除非死了。” 翠姑抬头看着竹叶飞,她期待着他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竹叶飞又想到了李茜宫主,想到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只有先逃出去,等气脉通了,才可再来杀她。 他就要有机会杀她了,这已不是梦,因为他相信自己能逃出去。 竹叶飞又道:“你能找一条人少的路出这宅子吗?” 翠姑道:“有的,可以从一个房间的窗户跳到院中的花园里。” “那你带我走,可好?” “好是好,但出不了院门又怎么办呢?” “先别管那许多了,否则宫主回来就不好办了。” 翠姑忽地身子一抖,看来她很怕听到宫主这两个字。 “你怎么啦?” 翠姑道:“没事,我们走。” 翠姑拉开门,向外看看,见外面没人,道:“快些走,没人。” 竹叶飞立刻与她出了门。 门外是那条通过,前面有一扇门,竹叶飞就是从那扇门进来的。 翠姑没带他向那扇门走,而是向左手的一扇门拐了进去。 这里仍是一条通道,但没有灯,很黑。 他俩用手摸着墙往前走,摸到第二扇门时,翠姑把门推开了。 于是两人进了门。 这是一间放有杂物的屋子,门对面有一扇窗子,尚可隐隐看见。 他俩用手摸着身前的东西,慢慢向窗前靠去,尽管他俩都想走快些,但又都不敢走快,因为他们要逃跑,不能弄出声音。 终于,他俩都到了窗前。 竹叶飞轻轻拉开窗门,便看见大院里的花园,紧靠窗子还栽有几棵大树。 天空没有月亮,外面很暗,一切都看不清楚,只可看见些模糊的影子。 他俩悄悄爬出窗口,进了花园里。 院子的大门已远远可见,门边是院墙,院墙很高,没法爬上去。 他俩又走近了些,蹲在花丛里,向大门看着。 此刻,只有一个女子站在门边。 竹叶飞悄声道:“想办法从门出去可好?” “好的。” “你不是说有两人看门吗?怎会只有一个?” “另一个或许进宅子了。”翠姑又道: “只要我们出了门,她们就没法子了。” “宫主也不让她们出去吗?” “是的。” 听了这话,竹叶飞从身上脱下一件衣服来。 翠姑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竹叶飞一笑,道:“片刻你就会知道了。” 只见他把衣服放在地上,又轻轻拔了些花草塞进衣服里,弄成了半截假人。 竹叶飞把半截假人拿到靠近院墙的花丛处,又把它用一根棍子插在地上,才又悄悄走回来。 竹叶飞道:“用这个把她引过来。” 翠姑点点头,她已经看懂了。 “只要她到了假人处,我们立即向门外跑,知道了吗?” 翠姑又点点头。 竹叶飞用手在地上挖出一团泥,揉成一个大大的泥团,用力一扔。 “噗!”的个声,泥团落在了假人边。 站在门边的女子即刻听见了,她转过脸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她并不知道那是个假人,只以为是从墙上跳下来的。 她向假人处跑过来。 在她跑动的同时,竹叶飞与翠姑已悄悄跑到了大门处,竹叶飞迅速打开门,两人便冲出门去。 但刚出门没几步,翠姑忽地倒了下去,竹叶飞立即抱起她,向远处跑去。 原来,她俩刚跑出门,看门的女子就发现了他们,同时打出两个暗器来,暗器射中了翠姑。 竹叶飞当时并不知道,现在他觉得有些不对头了,他发现被抱着的翠姑既不说话,也不动。 竹叶飞跑到一个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他放下翠姑,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有很多血,是翠姑背后流出的血。 翠姑已经死了,安详地死了。 她仅仅为了逃出那幢宅子,却被杀死了。 竹叶飞又重新抱起她,他要把她送到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去,让她永远不再靠近那幢宅子。 夜已深,他抱着翠姑走在无边的黑是里,走向镇外。 天亮了。 郊外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身边是一座新坟。 竹叶飞又回望了一眼翠姑的坟,转身向镇里走去。 他的气脉已经通了,他又可以去找李茜宫主了。 他走得飞快,他要立刻就找到她。 片刻,他已入了镇子。 街上,已有些店铺开了门。 他想起自己有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便向一家店铺走去。 这是一家很小的面食店。 店家见有客人来了,起身将他迎进去。 很快,他又出来了,他只吃了一碗面。 清晨的太阳已出来了,照在街上以及来往行人的身上,也照在他的身上。 他觉得这阳光照得人很舒服,他已好几天没见到太阳了。 他需要这能使他精神焕发的阳光。 有时他也喜欢下雨的天气,那是在他心情郁闷时,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已知道紫丁香,他不必再去苦苦寻找了,他很快就会杀了她。 他一定能杀了她吗? 一定能,这是他的想法。 穿过一条巷子,再拐过弯就可看到蓝月宫了。 他已走到了巷子中。 终于,他穿过了巷子,他已看到蓝月宫了,但他却忽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蓝月宫的大门开着,看门的女子已倒在地上。 难道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他很奇怪,他离开这里才一夜,这一夜能发生什么事呢? 他又起步向蓝月宫走去。 到了门前,他看到看门的女子是被刀割断了脖子而死的,地上有一大片已凝固的血。 他进了大门。 院中的树木与花草已倒下许多,都是被刃器砍断的。 难道他跑了后,李茜宫主发疯了? 他绕过花园,走到宅子门前,却见门已倒下了。 他抬眼向门里望去,正看到两个侍女倒在血泊中。 他进了门,向里面走去。 这里仍是他昨日走过的通道,但与昨日不同的是,通道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而且,地上躺有很多侍女,都死了。 他沿着通道,一间屋子也不放过地边走边看,他要找到李茜宫主。 他已走到昨日进过的那扇门边,还没有看到李茜宫主。 只剩下里面那间卧室了,难道她正在睡觉吗?他想着,同时推开门向里走去。 此刻,他走得很谨慎,他害怕再中了李茜宫主的什么计谋。 这次来,绝不能再倒下去了,他这样想着,因为这里的人都死了,不会再有第二个翠姑了。 幸好,他还没有嗅到那种香味。 他已走到了卧房门前。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发现里面没有动静,于是,他又伸手推开了门。 他没敢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向里看着。 这次,他没有嗅到那种香味,一点也没闻到。 奇怪,这门关着,迷香气味是如何散尽的呢?他想不透。 终于,他起步进了屋门。 屋里的东西没有动过,仍与昨日一样。 床上是空的,没有人。 李茜宫主不在屋内。 他又出了屋子,向别处找去。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也越弄不懂这里发生的事情。 难道昨日李茜宫主回来,见他逃走,就把这里的人都杀了后,便离开这里了吗? 他站在通道中四处打量着,寻找着。 难道李茜宫主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吗?他不知道。 忽地,他又走动起来,他想起了她昨日去练功,那就该有个练功的地方,他要找到这个地方。 他又顺着通道向回走去。 当他出了通道中的那扇门时,他发现门边的墙上有一道很隐秘的细缝,是一扇门的形状。 他用手推了推,没推动。 他知道这里应是她练功的地方了,但又如何把门打开呢? 忽地,他发现身边的那扇门上有两个把手,是叠起来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间隙。 他把手伸进间隙中,将里面的一层按了进去。 果然,他找到机关了。 墙上的门缓缓退了进去,他眼前又多了一条通道。 他松开手等了片刻,见门没有再关上,便走进去。 通道不很长,尽头是一扇门。 他走到尽头的那扇门前,推开门,便看到了一个大厅。 他走进了大厅。 他立刻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堂,里面没有摆放什么物件,也没有窗子,墙上点有几盏灯,灯是点燃着的。 李茜宫主正在厅里,但是睡在地上。 竹叶飞走到李茜宫主的身边,低头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和地上的血迹。 此刻,她的脸色已是苍白了,眼睛也是闭上的,但她还没有死,因为她的身体还微微起伏,可见得仍在呼吸。 李茜宫主知道了又有人来了,但并不知道来的是何人,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此刻她还能看到竹叶飞,她感很幸福,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尽管她把他骗了来。 这里出了一件她没想到的事,连她自己也快死了。 竹叶飞不解地看着她,道:“出什么事了?” 李茜宫主吃惊地看着竹叶飞,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你离开这里了?” “是的。” “何时离开的?” “昨晚你走后不久。” 李茜宫主道:“你是如何出去的?”她觉得很奇怪。 “怎么,你一直没回去吗?” “是的,我一直都在这里。” “那么,有谁来过这里呢?” “很多人,我只认得一个。” “他是何人?” “琵琶山庄的邱飞羽。” “何时来的?” “我进来两个时辰后。”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趁我练功时伤了我,还把剑和剑谱都抢走了。” “他们如何知道这两种东西都在你手里的呢?” “我也不清楚。” “那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 “不知道,或许是侍女说的。” 竹叶飞沉思不语。 “外面可好吗?” “人都死光了,只剩你一个还活着。” “你不必这样说,我知道我也活不过今日了。” “所以,我也不必杀你了。” “你是要来杀我的吗?” “正是。” 李茜宫主勉强笑道:“我让你失望了。” “当然,不过,我一直都很让你失望。” “是的,但现在你没让我失望。” “为何?”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本来就应该是你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因为你打算一定要杀了我的,是吗?” 竹叶飞点点头。 “你要走了吗?” “是的。” “去何处?” “去找邱飞羽他们。” “为我报仇吗?” “不是。” “那是……” “去夺回剑和剑谱。” “为何还要夺回它们?” “我不能让他们用这把剑去乱杀无辜。” 李茜不无讽刺地道:“还是要去管闲事?” “废话,你临死也说不出好话来。” 李茜宫主不再说话了。她的眼睛又重新合上,看来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 她的身体渐渐停止了起伏,她不再呼吸了。 竹叶飞静静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枝即将枯萎的花。 花虽美丽,但枯萎后就不能保持美了。 她死了,她也不会再美丽了,更不能再去杀人了。 竹叶飞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第十四章 宝剑秘笈重获得 已是午后,斜阳照着一座小小的山庄,山色一片金黄。 这里便是琵琶山庄了。 竹叶飞站在山下,抬头向山上看着,他走了两日才到这里,他要来找邱飞羽,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回剑和剑谱。 茂密的山林中,隐隐露出一片宅子,这宅子便是邱飞羽的住所了。 竹叶飞起步向山上走去。 山道很平坦,是用石块铺成的,一直通向那片宅子。 片刻,竹叶飞已走到宅前。 邱飞羽本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武功不很高强,但轻功极好,竹叶飞很了解此人,所以,他可以直接来找他,而且,他准备从宅门进去。 但有一点令竹叶飞有点想不通,他不知道邱飞羽如何敢去蓝月宫的,而且还是去抢剑和剑谱。 竹叶飞伸手去敲宅门,但还未敲响,但听到一声大叫突然从宅里传出来。 竹叶飞很吃惊,他不知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但这叫声可以让人感觉到叫喊的人是极为痛苦的。 竹叶飞立刻转身绕向宅后,他不能再从大门进去了。 宅子里的叫声不停地传出来,转而又成为呻吟声。 竹叶飞刚到宅后,便听到山下响起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竹叶飞起身跃上宅顶,一眼就看到这四合院中倒着的几个人,和地上流淌的血。 他飞身跳人院中,听见呻吟声是从一间屋子里发出来的,便向那间屋子走去。 竹叶飞推开屋门,便看到了邱飞羽。 邱飞羽正倒在地上呻吟着,他的双臂和双腿已被利器砍了下来,横在他身体的旁边。 邱飞羽看到竹叶飞,不禁一怔。 竹叶飞也怔住了,并不是看到邱飞羽的惨相而吃惊,他看到了另外一件东西。 竹叶飞伸手拿起这东西看着。 他拿起的是一张人的脸,是假的脸,是人皮面具。 他认得这个面具。 面具是一个老者的脸,上面还有白色的胡须,正是那个神秘琴师的脸。 他知道了,原来那个弹“十面埋伏”的琴师是人化装的,但那人是谁呢?是邱飞羽吗? 邱飞羽仍在呻吟。 竹叶道:“你还能说话吗?” 邱飞羽颤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是何人把你弄成这样?” “断魂谷的李金刀与苗铁爪带来的一帮人。” “他们才走吗?” “是的。”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怕我再去找他们。” “是你去蓝月宫杀人并夺剑与剑谱的吗?” “是他们逼我去的。” “他们与你一同去的?” “是的。” “那剑和剑谱呢?” “被他们抢走了。” “这个面具是你的?” “是的。” “那么,那个琴师也是你化装的?” “是的。” “你为何要化装琴师?” “他们逼我盯着你的。” “你很早就盯着我了?” “从第一次给你弹琴前三日就盯上你了。” “可是你只出现过两次,又如何一直盯着我的呢?” “我还有别的面具。” “那时你为什么不来抢剑呢?” “剑在你手里,我不敢抢,再说他们也不给我抢。” “那他们为何不来抢呢?” “因为没有发现紫丁香。” “什么意思?” “他们知道你在找紫丁香。” “还有呢?” 邱飞羽道:“若是过早地抢了剑,那他们就要自己去找紫丁香了,既麻烦也危险。” 竹叶飞道:“你对我弹琴,像是在提醒有人要杀我,你为何要这样做呢?” “若是你被别人杀了,事情就断了,所以提醒你杀掉那些人。” “你如何知道有人要杀我的呢?” “因为我一直盯着你,他们找到你的同时,我就发现了他们,他们要来杀你,我就可事先知道了。” “你也盯他们?” “是的。” “那晚我去蓝月宫时,你也盯着我吗?” “是的。” “那你又如何知道剑谱会在蓝月宫的呢?” “我一直躲在门外,直到你带着一个女子跑出来,而那时,你的剑却不在身上了,我就知道你被蓝月宫主夺去了剑。” “这也不能说明剑谱就在她那里呀?” “很多人都说紫丁香是个美丽的女人,来夺剑的美女只有她一个,那她就必是紫丁香了,你说我想得对吗?” “你倒是很聪明。” “所以我就带他们去了蓝月宫。” “可是你没想到他们会把你弄成这样是吗?” “我若不为他们做事,他们也要杀我的。” 竹叶飞转身,道: “告辞了。”说完欲走。 “等等。” “你有何事?” “告诉我,你怎知道我去蓝月宫的?” “李茜宫主说的。” “她没死吗?” “我去时还没死。” “现在死了?” “是的。” 邱飞羽又呻吟起来,不再说话了。 竹叶飞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他不必要怜悯这种人,更没必要去救他了。 下了山来,竹叶飞又转身向山庄望去,他觉得这里也很美丽,但就要没有活人了。 山边停有几匹马,想来应是邱飞羽的,但他已不再能骑马了。 竹叶飞牵过一匹马,骑上后,策马向远处奔去; 他要去断魂谷,他能斗得过李金刀与苗铁爪吗?这两人可是既恶毒又奸诈的。 ※※※※※※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一带远山,依稀可见高大起伏的山体。 山外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里的一道峡谷。 这个峡谷,便是人们所说的断魂谷了。 通常,是没有人敢进入这道峡谷的,因为谁都知道这峡谷里住有一些杀人的恶徒,只要有人进去,定是活不了的。 而在这些恶徒中,李金刀与苗铁爪又是格外凶恶之人。 此刻,竹叶飞正骑马向断魂谷走去。 他早就想杀掉这些恶徒了,但一直没能如愿,这次他必不会放过他们了。 当然,他也深知李金刀与苗铁爪的厉害,但他不怕他们,他不怕任何一个恶徒。 马,已进了断魂谷。 竹叶飞左右看着两面的山壁,仍策马向前。 山谷很深远,迷雾中看不到尽头。 忽的,一只巨大的山鹰从迷雾中飞来,急速冲向竹叶飞。 竹叶飞发现时,鹰离地只有两丈远了,尖而弯曲的鹰喙正向他的面孔袭来。 竹叶飞立即翻身下马,却见鹰一头撞在马脑上,尖利的鹰喙已插人马头里。 顷刻马就倒地死了。 而那只巨鹰已再次飞起,并又向竹叶飞袭来。 看着这只凶残的巨鹰袭来,竹叶飞静静地等着,他得先杀了鹰才可向前走。 鹰越飞越近,又转为直冲而来,应喙已对准了竹叶飞的眼睛。 竹叶飞直等到鹰离自己半尺远时,忽地将头一偏,同时一拳击了出去,正打在巨鹰的颈根部。 巨鹰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竹叶飞低头看着鹰,见其颈子已断,便又起步向前。 但他仅迈出一步,忽地抽身而起,同时已有无数支暗器擦着他的脚底飞射而去。 暗器是从两面的山壁上发来的。 竹叶飞落在地上,左右看去,却不见一人。 他不知前面还会有多少杀人的机关,但他既已进来,就决不会再退回去了。 竹叶飞施展轻功,向峡谷深处飞掠而去。 片刻后,他看到一间木屋。 他走到木屋前,停下脚步。 木屋门开着,里面坐的有两个汉子,正在说着什么。 竹叶飞看到了木屋里的人,正要与他们说话,却见一把飞刀已从一汉子的手中飞出,射向自己。 这种玩意他见得多了,手一伸已把飞刀接住。 汉子见他接住了飞刀,都走出门来。 一人道:“你是何人?” 竹叶飞道:“竹叶飞。” “你有何事?” “我要找李金刀和苗铁爪。” “你也配找他们吗?”说着两人走上前来。 “你们想做什么?” “杀你!” 说话的汉子已一拳击来,直捣竹叶飞的左胸。 竹叶飞左手一挡,已将其中一拳架住,同时右手的飞刀已刺入汉子的脸中。 另一个汉子见状拔腿向前跑去,逃了。 竹叶飞放倒死人,即刻向前追去。 但他刚追两步,就见那汉子向前面一块凸出的巨石后一钻,人就不见了。 竹叶飞在这块石头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 忽地,一人从石顶上跳了下来,同时一狂击向竹叶飞的头顶。 竹叶飞根本没想到从巨石顶上会跳下一个人来,眼见竹叶飞脑袋就要开花了,却见他身子往后一跃,连颈都抬起来看这人一眼,就已躲过了这一锤。 跳下来的人正是刚才跑掉的汉子。 汉子见一锤落空,就地一滚,又抡锤打向竹叶飞的双腿。 竹叶飞倏然跃起,双脚同时踢在那汉子的双肩上。 汉子被竹叶飞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就势双向前跑去。 待竹叶飞落地后,汉子已跑出十余丈远。 竹叶飞见他跑得不远,飞身一跃,便超在汉子的前面,但落地却又不见汉子的人影了。 峭壁峡谷,他能躲到何处去呢?竹叶飞想着,又四处看去。 “轰!”的一声,一堆石块从山壁上落下来,正砸向竹叶飞。 竹叶飞起身跃向后面的山壁,可是等他将要碰到山壁时,这边的山上又是一声巨响,也落下一堆石块来。 两堆石块呼啸而下,如雨点般砸向竹叶飞,但这些石块却比雨点大得多,最小的也有人头大。 只要竹叶飞被一块石头砸中,那么剩下的石块必将他砸得稀烂,且将他埋在谷底。 只见竹叶飞身形一层,同时一脚蹬在首先落下的一石块上,身子顿时如箭一般飞射出去。 石块落下来了,落在了谷底,没有一块碰到他。 竹叶飞也落地了,站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大堆石块和周围的山壁。 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汉子。 那汉子必是躲起身不敢出来了,他想,不必与他浪费时间了。 于是,他又向前走去。 雾气已经散尽了,但太阳光照不进来,峡谷里阴森森的。 竹叶飞沿着峡谷又走了半个时辰,山谷渐渐开阔起来,前面也可看见山壁了,山壁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洞。 片刻,他就走到了山谷的尽头。 这里是个山窝,宽约数十丈,三面都是山壁,山壁不很高,但也有几百丈。 竹叶飞站在山窝正中,抬头向山上看着。 忽地,山壁上的一个洞口站出一个人来,接着又出来一个。 其中一人身体极壮,脸色红黑,手里握着一把金色单刀。 另一人身体瘦了许多,脸色微黑,握着一支鹰爪样的东西。 两人站在离地有五十丈高的洞口向下看着,他们定是发现竹叶飞了。 此时,竹叶飞也看见了他们,想必这两人就是李金刀与苗铁爪,他想着。 于是,竹叶飞大声道:“你们可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持金刀的汉子道:“我正是你家祖宗李金刀。” 另一个人道:“我正是你家爷爷苗铁爪。” 李金刀又道:“你是何人?” 竹叶飞道:“我乃竹叶飞,尔等可认得吗?” 李金刀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孙子,你来有何事?” “可是你们杀了蓝月宫的人?” “正是,你想做什么?” “柳剑青的剑与剑谱可是给你们二人抢来了?” “是的,你也想要吗?”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李金刀对苗铁爪道:“哈哈,他竟敢追到这里来。” 苗铁爪对竹叶飞道:“你可是来送死的吗?” 竹叶飞道:“我是来请你们两个去见阎王的。” 李金刀道:“休要胡说,你如何能杀了我们?” 竹叶飞道:“你们可敢下来吗?” 苗铁爪道:“为何不敢,你等着,片刻后我就把你的心抓出来。” 说完后,两个又回到了洞里。 竹叶飞仍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他知道了俩就要下来了,但不知他们会从何处下来。 俄顷,李金刀和苗铁爪二人又从一个离地人有三、四丈高的洞里出来了,但只站在洞口,没有下来。 李金刀叫道:“竹叶飞,你可敢过来吗?” 竹叶飞道:“有何不敢?” 苗铁爪道:“那你过来呀!” 竹叶飞抬头看着他们道: “我就来。”说着向山壁走去。 竹叶飞刚到山壁下,山上的十几个洞里,同时抛出许多石块砸了下来。 竹叶飞当即后掠,退了出去。 石块落了一地。 李金刀与苗铁爪站在洞口哈哈大笑起来。 竹叶飞愤然道:“你们有何本事,可敢下来与我打吗?” 李金刀道:“还用得着我们与你打吗?”说着拍了三掌。 掌声刚落,就见山上的洞里走出许多人来。 李金刀对那些人叫道: “给我下去剁了他!” 瞬间,离地近的洞口就跳出二、三十个大汉来,他们手里拿着刀枪棒锤等物,蜂涌而来。 竹叶飞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他并非害怕他们,他只是想不到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些人的武功一点也不高,要对付几个倒很容易,但人太多了就不好办了,因为,就算他们不动地让你挨个砍头,你也得砍上几十刀,莫说他们要与你打了。 然而竹叶飞总是有法子的,此刻他又掏出一手竹叶子来。 他认为这样杀死面前的人再好不过,自己不必费多大力气,而且杀得也快,即便是漏掉几个,再花三招两式也就可以杀光了。 竹叶飞已在空中飘摆起来,上下翻动着。 可是这群汉子却像没见到似的,仍向竹叶飞冲来。 瞬地,空中的竹叶子不见了,变成了无数道光影四射而去。 汉子们倒下了,没有一个还能跑,还能站立。 竹叶飞冷冷地看着他们,以及地上散乱的兵器。 李金刀与苗铁爪仍站在洞口,他们也看到了,看到每个汉子的心口都流出了鲜血,看到汉子们都死了。 但他们脸上并没有畏惧之色,他俩正在笑着。 李金刀拍起手来,这次他不是喊人了,而是在鼓掌。 竹叶飞听到掌声,抬起头向上看去。 李金刀笑道:“竹叶飞,我今天总算见到你的飞叶神功了,真是太棒了!” 苗铁爪也笑道:“告诉我,你是如何练出来的?” 虽然他俩还在笑,但这并不说明他俩不怕竹叶飞的飞叶神功,其实他俩的心里是很恐惧的,只是装出不屑一顾而已。 竹叶飞也笑道:“你二人可想也来尝尝吗?” 看着他俩手里的金刀与铁爪,竹叶飞的心也是抽紧的,他深知此物的厉害,他必须小心才是。 李金刀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竹叶飞道:“那你们就下来与我一战。” 李金刀转脸看着苗铁爪,道:“下去吗?” 苗铁爪道:“下去。” 于是二人纵身跃下山来。 竹叶飞等着他们过来,瞪眼看着他们。 二人站在竹叶飞对面,也瞪视着竹叶飞。 李金刀道:“为何还不施出你的那把破叶子?” 竹叶飞道:“杀你们两人,用不着此物。” 李金刀怒道:“你出口狂言,看我斩下你的头颅!”说着出招攻来。 苗铁爪见李金刀攻出,也出招攻来。 金色的刀,黑色的爪,带着风声向竹叶飞击来! 竹叶飞即刻出招迎上。 瞬间,三人都已不见,只剩下一片风声,光影与短暂出现的人影。 李金刀与苗瓜的武功也很高强,此刻竹叶飞手无兵器,他们现是所气盛。 忽地,光影中飞出两个人来,翻身落地,是李金刀与竹叶飞。 苗铁爪也停下招式则目看着两人。 此刻,竹叶飞的左肩头已是鲜血淋漓,是被铁爪抓破的。 李金刀捂着胸口慎慎地站着,怒视着竹叶飞,看他那样子,定是被竹叶飞击中一掌所致。 李金刀喘息道:“竹叶飞,我定要杀死你!” 竹叶飞一笑,道:“你还能出招吗?” 李金刀喝道:“有何不能,看刀!”说着又出招攻来。 他这一招使出的是“白虎出林”,招式极为迅猛,直较竹叶飞的上身。 竹叶飞见刀劈来,身子一蹲,又向前一窜,一招“大蟒翻身”,双掌已击向李金刀的腿部。 李金刀忽地招式一变,金刀直斩竹叶飞的双臂。 他这一招变得既快又准,眼见竹叶飞的双臂难保了,但见竹叶飞手腕一转,竟用左手握住了刀背。 刀顿时定住了,定在竹叶飞的右臂上一寸远处不动了。 此刻,竹叶飞的身体仍在空中,而且正向前窜,竟把刀也推向前去,割向李金刀的腿部。 苗铁爪见状,当即飞爪喙来。 他这一爪打得好狠,直抓竹叶飞的心窝,他像是算住了这一击,竹叶飞定是无法招架了。 竹叶飞见势不妙,手借刀力,推刀跃出,躲过了这一爪。 苗铁爪甚感意外,收势不及,竟一爪击在自己的脚旁,险些伤了自己。 李金刀却跌坐在地上,他的右腿已被他自己的刀割开一个口子。 竹叶飞落地后,刚要翻身站起,却听脑后风声已到,即刻顺地一滚,翻出一丈开外。 苗铁爪又是一招落空,招式未尽,人已再次跃向竹叶飞。 竹叶飞正欲起身,又见他击来,于是双臂一使劲,推开地面,身体倒窜而上。 苗铁爪见他倒着上窜,招式一变,铁爪直抓竹叶飞的裆下。 这怎么了得!竹叶飞那里能让他抓到,这一爪要是抓上, 还有命吗? 眼见铁爪就要抓到竹叶飞了,却见竹叶飞身子一曲,让过了铁爪,同时一脚踢下来,正踢在苗铁爪的肩后。 苗铁爪一个踉跄栽向前去。 竹叶飞落下地来,却见苗铁爪与李金刀拚命向洞里跑去。 竹叶飞没有立即追他们,而是抬头细细看着山势。 他不知道这里还有何机关没有,既想杀了他们,就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山壁上只有黑洞洞的洞口,二人没再出来。 竹叶飞走近山壁,抬头叫道: “你们二人为何躲了起来,可敢再出来吗?” “竹叶飞,你敢进洞来吗?” 苗铁爪的声音从洞里传了出来,却不知他躲在那里洞里喊的。 “有何不敢?” 竹叶飞说着飞身跃向一洞。 这次洞里没有再扔出石块来。 竹叶飞已站在洞口,看着洞里没人,又起步向里走去。 洞里并不很黑,可以看清里面的东西。 竹叶飞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岔洞向上通去,上面有一根粗绳子挂下来。 竹叶飞抓住绳子向上爬去,片刻,他又进了另一个洞。 这个洞也有一个洞口通向山壁,而且上面也有岔洞,同样有一根绳子垂下来。 到了这里,竹叶飞就知道了,想必上面的洞都有岔洞,且有绳子连着,便于他们上下。 但他们两人会躲在哪个洞里呢? 李金刀与苗铁爪二人此刻已回到他们的老窝里。 这是山壁最上面的一个洞,洞里吃的、用的都有,还有床褥。 此刻,他俩已顾不上这许多东西了。 李金刀已找来一块布条把割破的腿缠上。 苗铁爪只觉半边肩膀疼痛得很,手臂都快不能动了。 “青龙剑”与“柳氏剑谱”都放在他俩身旁的褥子上,自从他俩将这两样东西抢来后,就一直把它们放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他们害怕把这两物收起来后,就会找不到了。 李金刀又伸手拿起了剑。 苗铁爪道:“你拿它做什么?” “拿着看看。” 他的确是拿着看看,他太想要这剑了,如今终于到手了,他能不看吗?他恨不得一直握在手里呢。 苗铁爪又道:“你快想想办法,他若上来怎么办?” “洞口我堵上了,一时他是找不到这里的。” 苗铁爪转头看去,果然见一块石块盖在了向下的岔洞上,而且绳子也被提了上来,圈在石块旁边。 李金刀道:“奇怪,他如何知道这两样东西被我们弄来了?” “对呀,我也想不出他为何知道的。” “莫非是那该死的邱飞羽说的?” “早知如此,当把他杀了才是。” “对,早知道我多给他一刀就好了。” 片刻,李金刀又道: “这个该死的竹叶飞果真厉害。” “是的我也没想到。” “幸亏他没给咱们吃竹叶子。” “我看那竹叶子未必杀得了咱们。” “你怎知道?” “若是真能杀了咱们,那他为何不用?而且还是空手与我们打。” “说得也对。” 李金刀转头向洞外看看。 苗铁爪道:“看什么?你怕他从洞口进来吗?” “不是,今天天气好,照得洞里很亮。” 苗铁爪也向洞外看去。 洞口外面是一块蓝蓝的晴空,太阳已升向高处,看不见了。 忽地,苗铁爪又道:“还是不对。” “有何不对?” “他是如何找到邱飞羽的呢?” “当然是到琵琶山庄了。” “我说的是,他为何要找邱飞羽?” “当然是去寻剑与剑谱的。” “这我知道,他又怎知道剑与剑谱在邱飞羽处呢?” “咦,这就怪了。” “你可在蓝月宫留下活口了吗?” “没有啊,你不是也动手的吗?” “这就奇怪了。” “嘿嘿,那天可让小子们过瘾了。” “又有何用,一下子就给竹叶飞杀光了。” 李金刀又摸了摸手中的“青龙剑”,道: “嘿嘿,等我们练成了柳剑青的‘游龙钻心’,看竹叶飞还能如何。” “你别胡想了,此刻要想法子把竹叶飞赶走才是。” “你不想杀他了?” “你能杀得了他吗?” “这……说的也是,那就想法子把他赶走好了。” 于是二人都不说话了,都在想着法子。 正当这时,突然洞口站出一个人来。 二人同时看去,正看到竹叶飞站在洞口。 原来,竹叶飞一个洞一个洞地往上爬,最后爬进一个洞时,见同处去了。 他抬头看到一个向上去的岔洞,而且可看见亮光从细缝中射进来,可是没有绳子,便知他俩将岔洞堵上了。 于是,竹叶飞从洞口出来,沿着山壁爬到了他俩所在的洞里。 此刻,竹叶飞一进洞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同时,也看到了剑与剑谱。 李金刀与苗铁爪见竹叶飞进了洞来,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但他们并坐着未动。 李金刀倒也灵活,瞬间已把盖在洞口的石块移开了。 苗铁爪更是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下了洞去。 竹叶飞见他们要跑,急向洞口追来。 李金刀见竹叶飞冲来,也忙向洞下跳去,但却被吊在了洞口,因为他手里已握着“青龙剑”,而此刻,竹叶飞也抓住了剑。 李金刀本以为已能下洞逃走,忽地觉得身子一顿,人停在了空中,抬头一看,方知如何,即刻松开了握剑的手跳了下去。 他顾不得剑了,只知道逃命要紧。 现在,剑终于又回到了竹叶飞的手中,而且剑谱正在褥子上。 竹叶飞并没急于追赶他们,而是走到褥子边,拿起剑谱揣入怀中,才下洞追去。 洞里再也没有李金刀与苗铁爪的人影了。 竹叶飞一直找到山壁下,出了洞来,才远远瞧见他俩向山谷外逃去。 于是,竹叶飞也向谷外追去。 但,他俩毕竟离竹叶飞太远片刻就出了山谷。 又过了片刻,竹叶飞也来到了谷口。 他跃上一块石头,向远处望去。 山坡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清风吹动着他的衣裤,也吹干了他肩头的血。 凝固的血迹将他的衣服贴在了皮肤上,他这才感到疼痛。 他用手摸了摸受伤的左肩头,已是硬硬的一块了。 他跳下石块,向回路走去。 虽然他今日没能杀了他们,但他已夺回了剑和剑谱,这已是不小的收获了。 总会有机会杀了他们的,他想着。 此刻,他要回去了,还有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李茜宫主死了,邱飞羽也该是死了,还有许多人也死了,都是为了这把剑与这本剑谱,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要为此送命。 紫丁香的谜终于揭开了,而那个用红竹签的人又是谁呢?他想着,他要去找这个人。 但若要找到这个人,必须先找到卧洞虎,因为只有卧洞虎才知道杀害柳剑青的人。 那么,卧洞虎又在何处呢? ※※※※※※ 那晚,自从卧洞虎将竹叶飞与小兽精引到那幢宅院里后,卧洞虎就从一个准备好的墙洞里钻出院外了。 卧洞虎躲在洞外向院里看着。 此刻,他已是一身冷汗,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看到小兽精上了楼后,他又满心欢喜起来,心想,这下段得宝必可将剑夺过来了。 但,正当他高兴之时,忽见竹叶飞也跃上楼去,他又慌了起来,一心希望段得宝与姬娇娘趁早溜掉才是。 然而,事情并不与他希望的一样。 片刻,他就看到楼上飞下个人来,仔细一看,正是姬娇娘。 于是他立刻跑去把姬娇娘抱出洞来。 姬娇娘没有被摔死,但若要她自己跑那可就跑不掉了,因为她的腰已被摔得直不起来了。 此刻,姬娇娘见卧洞虎救了她,倒也有些感激卧洞虎了。 卧洞虎没有把姬娇娘放下来,而是用双臂紧紧地搂着她。 他喜欢这个美人,而且早就想得到她了。 他低头看着姬娇娘美丽的脸蛋,看着她浑圆的两臂和她丰满而诱人的乳房,心中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姬娇娘抬眼看着卧洞虎,竟微微笑了起来。 尽管这里很黑,但卧洞虎已清楚地看到她笑了。 卧洞虎松开一只搂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胸前,轻揉着她那醉人的酥胸。 姬娇娘忽地一把打开他的手,道:“这地方也是你摸得的吗?” 卧洞虎被她一打,吓得忙缩回手来。 但他缩回来的手并非不再碰她了,而是又搂住了她,搂得比刚才更紧了。 让人搂在怀里,姬娇娘也觉得挺舒服的,竟又对卧洞虎甜甜笑了起来。 笑的种类很多,但她这种笑,让人猜不出她的意思。 卧洞虎看着她的笑脸,觉得莫名其妙。 但不管怎样,他都是喜欢这张脸的,他太爱美色了。 楼上又有了响动。 他们两人都转过脸向院里望去。 竹叶飞已和小兽精出了屋子,跃下楼来。 这一男一女见竹叶飞与小兽精没再过来找自己,刚刚抽紧的心又松了下来。 姬娇娘道:“还不快上去看看老爷怎样了?” 卧洞虎道:“好,我就去。”说着要把姬娇娘放下来。 姬娇娘急道:“把我也抱上去。” 卧洞虎犹豫道:“这……若是被老爷看见,怕……” 姬娇娘道:“没事,快上去好了。” 于是,卧洞虎抱着姬娇娘进了屋子,从楼梯上了楼来。 两人一进屋子,都傻了眼。 段得宝的身体已断为两截,倒在地上的血泊中,墙角处还有一只他的手臂。 姬娇娘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卧洞虎见她哭得伤心,忙柔声劝道: “娇娘,你别这样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其实此刻他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段得宝死了,这怀里的姬娇娘以后还不是他的? 姬娇娘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仍是哭个不停。 卧洞虎索性抱着她出了屋子。 卧洞虎怜有爱地看姬娇娘,又道: “他已是死人了,哭也哭不活的。” 姬娇娘听了这话,顿住哭,抽泣道: “他死了,我以后怎么办?” 他这话正问到卧洞虎心里去了。 卧洞虎急道:“娇娘,你别怕,以后我来照顾你,你可愿意?” 其实娇娘此刻也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只是不好直说而已,听卧洞虎说出来了,她心里便高兴起来。 她并非是很爱段得宝的,所以她不必为他守着自己。 男人,对她来说,只要有就行了。 现在,她将变成卧洞虎的女人了,若有一朝,卧洞虎死了,她也一样不会为他流多少眼泪的。 她可以再去寻个男人。 她就是这种女人,无情的女人。 然而,她的外表却是美丽的,她可以很容易的找到男人。 喜爱美色,是多数男人的特点,也可以说,是特定时候的弱点。 此刻,她还不能将她的心思全都告诉卧洞虎,她深知如何更能讨得男人的喜欢。 姬娇娘娇声道:“你真的愿意照顾我吗?” 看着怀中的美人,紧触着她柔软的身体,听到她的话说得如此中意,卧洞虎已是得意忘形了。 此刻,他倒感谢起竹叶飞与小兽精了。 若不是有他两人,只怕自己一辈子也得不到姬娇娘了。 他庆幸他们杀了段得宝。 他已想像出做老爷的滋味了,他就要做段府的老爷了。 他也想到了卧房,想到了卧房里只有他与姬娇娘,他与她同睡在一张床上。 床上,只有他与这个怀中的美人,该是多么美妙,多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他尽情地畅想着那种美妙得使人愉快的感觉。 “怎么?你不愿意照顾我了吗?” 姬娇娘见他半晌没说话,又问了他一句。 卧洞虎这才想起了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呢,急忙连声道: “愿意,娇娘,我怎会不愿意呢?我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姬娇娘已不再哭了,而是笑看着卧洞虎。 此刻,她的脸上连泪痕都找不到了。 卧洞虎低头看着她,脸上嘻嘻地笑着。 姬娇娘轻轻合上了她美丽的双眼,享受着卧洞虎有力的搂抱。 此刻,她觉得很幸福。 她就要换个男人了,她喜欢这种新的感觉。 卧洞虎慢慢俯下头去,把他厚厚的嘴唇贴在了她绯红的桃腮和她的红唇上,紧紧地揉动着。 他的心如同飞出的身体,整个人顿觉飘了起来,摇摇欲坠,却总也坠不下来。 良久,卧洞虎才又抬起头来,但目光仍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像似怕这张美丽的脸飞掉一样。 姬娇娘也娇媚地笑看着卧洞虎,痴痴地看着。 姬娇娘道:“为何还不带我离开这里?我讨厌死人。” 卧洞虎这才想起屋里的死人,转头看了一眼,见地上的血已凝固了,段得宝的残体已变得灰白。 卧洞虎的身体不由得一颤。 姬娇娘也被他抖动了,她裸露的双乳也在胸前晃动起来。 姬娇娘柔声道:“你怎么了?” 卧洞虎忙转过头来,道:“没……没什么。” “那为何还不走?” 卧洞虎道:“走,这就走。” 可是他的双腿却像僵了一样,良久才迈开步子向楼下走去。 夜色已深。 黑夜中,卧洞虎抱着姬娇娘入了“洞房”。 于是,卧洞虎便成了段府的主人。 一日,卧洞虎带着姬娇娘走出段府,向街市而去。 自从那晚二人入了“洞房”,他俩就再也没出过段府的大门。 他俩不是不想出来,而是不敢出来。 他俩怕出段府,怕再遇见竹叶飞。 那晚,他俩侥幸逃了命,若再遇见竹叶飞,就怕难逃了。 这日,他俩实在闷不住了,所以才走了出来,到外面散散心。 片刻,他俩就到了大街。 街,依然是那条街,依然有很多的店铺和很多来往的行人。 卧洞虎缩头缩脑地走着,不时东张西望。 姬娇娘看着他那模样,笑道:“你怎如此胆小?” 卧洞虎道:“得留神才是,莫要再碰到竹叶飞了。” “都这么些日子了,哪里还能遇见他。” “那可不一定。” 姬娇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又笑道: “那你回去,我一个人在街上逛逛。” 卧洞虎急道:“那可不行。” “为何?” “若是你一人遇见他,更不得了。” “那你就莫要偷偷摸摸的了。” 卧洞虎看了姬娇娘一眼,道: “若不是你硬拉我出来,我定是不出来的。” 姬娇娘动情地看着卧洞虎道: “好吧,那我就不说你了。” 说完,两人又向前走去。 来去匆匆的行人,在这拥挤的街上吃力地走着。 不远处,一个老人挑着一担菜,走在这街上,不时地说道: “让一让,别弄到身上。” 菜是装在萝筐里的,很新鲜,上面还沾着许多潮湿的泥土。 很快,他就走到了卧洞虎和姬娇娘的身边。 老人仍边走边吆喝道: “让开些,别弄脏了衣服。” 姬娇娘见了,侧身让他过去。 卧洞虎仍东张西望,根本未听见老人的吆喝。 此刻,他正要转身与姬娇娘说话,斜着一步跨了过来,却正好撞在老人身后的那筐菜上。 老人以为已可过去了,仍向前走着。 “吱”的一声。 卧洞虎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不仅脏了,而且还被刮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 姬娇娘也已看到,脸上已有气愤之色。 卧洞虎转回头,见老人仍在向前走,不禁怒上心头。 他这种人哪里容得下如此之事,即便是别人当即赔礼,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卧洞虎怒蝎道:“站住!” 对面走来的两个童子不禁吃了一惊。 而老人像没听到,继续走他的路,不断地吆喝道:“让开!” 一童子道:“是叫我们吗?” 卧洞虎怒骂道:“他妈的,谁叫你,滚!” 两个童子吓得转头跑了。 卧洞虎推开行人,向老人追去。 姬娇娘也跟着他跑过去。 没跑几步,卧洞虎就追上了老人,一把拉住老人的担子,用力往后一拉。 老人正吆喝着,哪里想到有人会拉他的担子,竟一下子被拉得坐在了地上。 担子里的菜也翻到了地上。 老人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卧洞虎。 卧洞虎怒视着老人,喝道: “你想跑了不成?” 老人更是莫名其妙了,道: “我做了何事啦?” 卧洞虎吧道:“你这老东西,还与我装蒜?” 姬娇娘亦喝道: “老不死的,你看你把他衣服弄的。” 她用手指了下卧洞虎衣服的破处。 老人这才明白了什么,仍坐在地上,道: “这是我弄的吗?” 见人吵架,已有很多行人围了过来。 卧洞虎道:“老东西,你还敢赖?” 说着竟一脚踢在老人身上。 老人被他踢得趴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道:“你怎么打人哪!” 卧洞虎道:“老子打人又怎么样?” 姬娇娘亦喝道:“是谁敢管姑奶奶的闲事?” 人群中无人言语了,只愤愤地看着。 谁都知道姬娇娘的厉害,没人敢惹她。 老人慢慢地又爬坐起来,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他二人。 此刻,他已相信那衣服是自己弄坏的了,他看到了上面还沾有自己菜上的泥土。 他看着卧洞虎的衣服,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衣服,他是买不起的,如何赔得了呢?即使卖几十担菜的钱,也买不到一件如此贵的衣服,何况还要养家糊口呢! 想到这里,老人的手已颤抖起来。 卧洞虎仍然狠狠地瞪着老人,道: “老东西,你看怎么办?” 老人颤声道:“老爷,小人给你赔不是了。” 姬娇娘尖声道:“什么,赔不起就算了?” 卧洞虎接道:“就是!” 老人呆呆看着他们,道:“那你想怎样?” 卧洞虎道:“我要你赔我一件!” 老人不语了,他实在赔不起。 卧洞虎又骂道:“老东西,你想装死吗?” 姬娇娘愤愤道:“老不死的,你说话呀!” 老人缓缓道:“老爷,你就饶了小人吧,小人赔不起。” 姬娇娘道:“赔不起也要赔。” 老人道:“那你要我拿什么赔呢?” 姬娇娘喝道:“拿你的命!” 听了这话,老人抖抖索索地爬起身来,躬身作揖,道: “千万使不得,求两位大人饶了小人吧!” “放屁!”说着姬娇娘竟一拳打向老人的面门。 老人见她出手打来,竟被吓呆了,动也不动地站着。 也该这老人倒楣,什么人不好碰,偏偏碰到他两人,看来只好赔上一条命了。 姬娇娘这一拳出力好大,她想一拳打死这老东西算了。 在此处杀人,她已不是第一回了,谁也不敢管她。 “砰!”的一声,一拳打了下去。 第十五章 过街老鼠皆喊打 但老人没有倒下,仍站着动也未动,目光里却充满了惊异之色。 姬娇娘的手像似已断了,用另一只手扶着。 她的眼睛也瞪大了,吃惊地看着一个东西。 她的眼前此刻已多了一个酒葫芦,挡在老人的面前。 她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这个葫芦怎会如此结实,如此坚硬,简直与铁做的差不多。 她也不知这葫芦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她竟一拳打在了这个葫芦上。 卧洞虎也瞪大了眼睛,他也同样看到了葫芦。 姬娇娘顺着抓着葫芦的手慢慢转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一张长满胡须的脸。 这是一张醉汉的脸。 她不认得这张脸,也从未见过。 但卧洞虎却认得这张脸,而且知道这正是罗常醉的脸。 此刻,罗常醉正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姬娇娘的脸。 他醉意的目光已变成愤刀的目光了。 他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也觉得她的脸上美丽的,但他却想像不出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恶毒。 本来罗常醉已离开此镇了。 但他在别处一直没发现紫丁香的下落,同样他也没找到其他要找的那些人。 今日,他又来到了此镇。 他总是离不开酒。 刚才,他正在一家酒店里喝酒,看着街上许多人把路堵起来了,猜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出了酒店,向人群走来。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这女人的骂声。 他知道要出人命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而正当这时,姬娇娘的拳已击向老人。 他飞身从人头上跃了进来,同时酒葫芦已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姬娇娘哪里有他的招式快,所以拳砂打在他的酒葫芦上。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不吃惊,也没有一个人不是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罗常醉的。 因为,他们没人知道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半晌,人群中才发出一阵哗然声。 而在此同时,罗常醉也看到了站在姬娇娘身边的卧洞虎。 这人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吗? 罗常醉伸手欲抓卧洞虎。 姬娇娘被他用葫芦挡住拳后,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此刻她出招击向罗常醉的肋下。 罗常醉见她击来,即刻缩回刚伸出的手,架住了她的拳,同时,握在右手中的葫芦已击在姬娇娘的心窝上。 姬娇娘被打飞出了人群。 而卧洞虎却拔腿跑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刚想用酒柱打他,一想要抓活的,又急忙收住葫芦向前追去。 姬娇娘跌在地上,已是七窍出,死了。 围观的人群见她死了,有的人竟拍起手来连声道好。 挑担的老人还没来及谢罗常醉,就见他已去追卧洞虎了。 此刻,他仍楞楞地站着,看着向前跑去的罗常醉。 街上人多,罗常醉不能施展轻功,一时还没追上卧洞虎。 而卧洞虎对此地却是很熟悉的,不是朝人多的地方跑就是朝小巷里钻,一心想甩掉罗常醉。 他知道,若是被他追上,定要没命了。 卧洞虎一直向前跑着,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会被罗常醉一把抓住。 他跑了多少条巷子自己也记不清了。 现在,他正跑到一个小巷的拐弯处,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向段府走去。 他不停地喘息着,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终于,又捡回了一命,他想着。 他又有些得意起来,心想,你们就是抓不到我。 他知道,罗常醉绝不可能知道自己住在段府。 所以,他敢回段府。 此刻,他还不知道姬娇娘怎样了,他根本没想到她已死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姬娇娘那迷人的笑脸,她正坐在屋里等着他呢,等着他与她亲热。 这么多日子,他俩天天缠在一块,他觉得很幸福。 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只要她愿意与他亲热,他就满足了。 他的生活已经少不了她了。 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破洞,又想起了挑担的老人。 这个老东西,今天倒让他捡了便宜,他想着。 他又想到了今天只怪姬娇娘硬拖他出来散心,若是不出去,该有多好,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 他又抬起头向身后看看。 巷子里依然没有人。 走过一条巷子,他的心跳已慢了许多。 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姬娇娘,那是她与他正在床上的事,想到这里,他又不怨姬娇娘拖他出来了。 生活中多些刺激不是更有趣味?他想着。 再走过两条巷子就可到段府了。 此刻,他已走进了前一条巷子里…… 今日,罗常醉终于又见到了卧洞虎。 他一面追一面想着,一定要追到他,绝不能让他溜掉。 他看见卧洞虎朝一条小巷跑去,便加快了脚步。 俄顷,他已追到巷口。 抬眼望去,巷中已空无一人。 他又向前跑了一段,却再也没见到卧洞虎的人影了。 他觉得很扫兴。 于是,他又转回身,几巷口走去。 卧洞虎如何会在这镇上的?他想着。 片刻,他又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行人依然很多。 他抬起头,注意地看着每一个人的面孔。 说不定卧洞虎会混在人群里,他想着。 但,街上的人群中却没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对了,卧洞虎不是与那女人在一块的吗?他与那女人有何关系呢?为何与她在一块呢? 他抬头向刚才出事的地方看去。 围观的人群仍站在远处的街上,议论着什么。 他想,应该去看看才是,说不定还能问出卧洞虎的下落来。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向人群走去。 片刻,他就又回到了这里。 姬娇娘仍然躺在地上,没有人去管她。 血,从此鼻等处流出来,已经凝固了,像几条紫黑的虫爬在她脸上似的。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布着血迹的脸,再也没有人能想像出这曾是一张美丽迷人的脸。 挑担老人还没有走,正在拾着打翻在地上的菜。 老人见一只腿走到自己的身前,停了下来,忙抬头向上看去。 罗常醉正亲切地看着老人,眼中已全无醉意。 老人又起向恩人作揖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罗常醉急忙扶住老人的手臂,轻声道: “老人家,快别这样。” 老人看着面前的恩人,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刚才围观的人,见罗常醉又回来了,便有几人走了过来。 罗常醉对老人道:“老人家,你可认得他们吗?” 老人道:“不认得,不然我也不会从他们身边走了。” 罗常醉又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这镇上的人吗?” 老人摇头不语。 提到他们,老人不免心有余悸,又哆嗦起来。 罗常醉轻声道:“老人家,你别怕了,没事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到罗常醉的身前停下。 罗常醉抬头一看,见是个读书人正看着自己。 罗常醉对那人道:“你有事吗?” 读书人道:“你与我来可好?” 罗常醉见他一脸为难之色,不知他有何事,想来与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点头。 那读书人带着罗常醉来到一条小巷里,又转头左右看看,见小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时,才道: “你可是要打听那两人吗?” 罗常醉见他如此胆小,差点笑出来,但听他这一说,便忍住笑问道: “你知道他两人吗?” 读书人点点头,又转脸向巷口看看。 罗常醉道:“你很怕他们吗?” 读书人道:“他们太坏了,我能不怕吗?” “那你知道他俩可是住在此镇?” “正是住在此镇。” “住在镇里何处?” “他俩是段府里的人。” 罗常醉不解道:“哪个段府?” 那读书人又转头看看巷口,用手一指,道: “就是那边,出了巷子一拐弯就到了,主人段得宝,前些日子刚刚死。” “那卧洞虎是段府的什么人?” 读书人不解道:“什么卧洞虎?” 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那里知道卧洞虎这名字。 罗常醉见他一问,又道: “刚才与那女人在一起的汉子是段府的什么人?” “哦,原来是段府的家丁,好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今日为何与这恶婆子一块出来了。” “那卧洞虎是住在段府了是吗?” “是的。” “好,多谢你了。”说完,罗常醉就走了。 “哎,你等等!”读书人又叫住罗常醉。 罗常醉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有事吗?” “你可是要去找他?” 罗常醉点点头道:“正是。” 读书人道:“那你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可好?” 罗常醉一笑,道:“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读书人嘿嘿一笑道:“这就是了。”说完转身向街上走去。 罗常醉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此处的巷里无人,他脚步走得飞快。 片刻工夫,他就走出了巷子。 巷外是一条宽些的街道,街旁有很多宅院。 他站在巷口,抬眼向路旁的宅院看当看到第三家时,他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一个大院,也看到了院门上的“段府”二字。 他起步向段府走去,走得兴冲冲的。 这个卧洞虎,我看你还能往何处跑,他想着。 段府的门是关着的,红色的大门,高大的院墙,是这条街上很气派的一户人家。他来到门前,用手扣响了门环。 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用力敲了几下,敲得很响。 片刻,门开了,只开了条缝。 一个汉子探出头来,道:“你找何人?” 罗常醉醉道:“卧洞虎可是住这里?” 汉子道:“是的,你有何事?” 罗常醉瞪了汉子一眼,道:“当然有事。” 汉子道:“他外去了,还没回来。” 罗常醉道:“那我进去等他。”说着伸手推门。 汉子见状,急道:“等等,你是他何人?”说着已用力低住门。 罗常醉怒道:“少废话,快些让我进去。” 汉子见罗常醉这般无礼,便知这人此来必无好事,就不想让他进来。 于是,汉子暴喝道:“滚!小心我砸断你的腿!”说着就猛力关门。 罗常醉哪能忍受他的谩骂,此刻脸已涨得通红。 只见他用力一推,“砰!”的一声,门已撞在那汉子脑门上。 汉子一下被撞得向后飞去,跌到一丈开外,一动也不动了,他已被撞得晕死过去。 段家里的人见状,都吓得躲进了屋子,一个也不敢出来。 罗常醉却像没事似的,走进了院门,接着,他又转身把门关上,并拴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幢很大的宅子,宅前是一块大大的空地。 罗常醉将倒在地上的汉子拎了起来,放到了院墙边,而后,坐在了门边的一块石头上喝起酒来。 这下,只要卧洞虎回来,定是逃不了了。 此刻,他变得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门又敲了起来。 罗常醉站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卧洞虎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前。 罗常醉侧过身子拉开了门闩,又用门挡住自己将门拉开了。 卧洞虎见门开了,举步走人院中。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已在段府里等他了,所以,他都没有转头看一眼是谁开的门。 他一心想到即刻就要见到姬娇娘了。 他快步向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很响,是关门的声音。 “他娘的,不能轻……”卧洞虎转头骂道。 但他话并没有说完,他不敢再骂了。 罗常醉已站在他的眼前,怒目瞪视着他。 卧洞虎脸上有肌肉已颤抖起来,怔怔地看着罗常醉, 他太吃惊了,他不知道罗常醉怎么会在段府中等他的,他太怕这个酒鬼了,看到他,他自己就会想起那日笑面虎的死。 笑面虎的武功要比他卧洞虎强得多多,而笑面虎那么轻易地被他打死了。 此刻,卧洞虎那里还敢与他动手? 卧洞虎斜眼向院里看看,他又想跑了。 但在此处,若想跑掉已是不可能了,只要他一起步,还不给酒柱打死才怪呢,他想着。 他并不知道罗常醉此刻是不会杀死他的。 但他也确实跑不了,罗常醉此刻与他站得如此近,只要罗常醉不想让他动,那么他就动也不敢动。 罗常醉冷冷道: “你可是又想跑了?” 卧洞虎慢慢转过身来,道: “不……不敢了。”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颤抖起来,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似乎已撑不住他那肥壮的身子。 忽地,卧洞虎“噗通!”一声跪在了罗常醉的身前,连声道:“罗爷爷,饶命……” 罗常醉看着他如此无赖,更是气愤,又瞪圆了眼。 卧洞虎见罗常醉瞪眼,又连忙磕起头来,头撞在地上“咚咚”直响,口中仍不停地求饶着。 罗常醉叱道:“住口!” 卧洞虎又是一抖,而后停了下来,抬头恐惧地看着罗常醉,如见了阎王爷。 罗常醉道:“我问你话,你要老实说来,我就饶你一命,你可听见了没有?” 卧洞虎见有机会活命了,连忙点头道: “是是,罗爷爷只管问好了,我保证一定说。” “那你可听好了。” “是……我听着呢。” “我且问你,柳剑青是如何死的?” “是……是巫山疯婆杀的。” “巫山疯婆?巫山疯婆怎会来杀柳剑青?” “小,小人绝没有骗你。” “那柳剑青的剑又怎会在我竹叶飞兄弟手里?” 卧洞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害怕说出五虎欲杀柳剑青。 罗常醉又要杀他。 卧洞虎道:“这……”没说下去。 罗常醉又是一瞪眼,喝道:“快说!” 卧洞虎见不说不行了,只好将那日欲杀柳剑青又遇巫山疯婆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罗常醉气愤地暗道: “好个巫山疯婆,我罗常醉绝不会放过你!” 卧洞虎颤声道:“小,小人可以走了吗?” 罗常醉喝道:“走?你想往何处走?” “你,你不是说饶了小人吗?” 罗常醉一字字道:“命可以饶你,但我绝不会让你再去在人。” 卧洞虎听了这话,心想说了还是要倒楣,倒不如当初不说了。 他又拌眼向旁边看看,忽地拔腿就跑,心想还是趁早溜掉才是,反正这事情你已知道了,也不会追着我不放了。 罗常醉见他跑了,真地不再追他了。 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就放了卧洞虎的。 此刻,他手里的酒葫芦口已对准了跑向屋去的卧洞虎。 瞬地,已有两道酒柱射向了卧洞虎。 卧洞虎以为真地能溜掉了,他已跑到了屋子门口,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正当这时,他忽觉双肩一麻,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卧洞虎的双臂无力地挂了下来。 卧洞虎已不顾一切地钻进了屋里。 看着卧洞虎进了屋去,罗常醉转过身来,打开门出去段府。 他终于弄清了杀害柳剑青的凶手。 柳剑青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他要去为他报仇了。 ※※※※※※ 黄昏。 镇郊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一个步书履坚定的人。 他的腰际佩有一把剑,剑鞘上雕有一条青龙,青龙闪着青碧色的寒光。 路边是一片桃园和一座小山。 桃园里的桃树上已没有桃子,但枝叶却很浓密。 他正抬头看着前方,但已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人家。 他正是竹叶飞,他又向锦瑞镇走来。 竹叶飞自从出了断魂谷后,就向此镇赶来。 剑和剑谱,他都已找回来了。 此刻,他要来找一个人,他要找卧洞虎。 他本不打算再来此镇的,但他想起了那晚卧洞虎的圈套,他认为卧洞虎既能在此镇里设圈套,那卧洞虎就必认得此镇里的人,还可能住在这里,所以,他又来了。 他左肩的伤已好了许多,也不痛了,他采了草药敷上,已有两日了。 见天快黑了,他又加快了脚步…… 镇里的街上,灯火通明。 竹叶飞走在街上,不时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但他走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此刻,他正走过一家酒店,顿觉肚子饿了。 他想起已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酒店的门窗里向外溢出诱人的酒菜香气。 竹叶飞转身走入店里。 是一家小酒店,但此刻,店堂里喝酒的人并不少。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兴奋地说着什么。 店家见又来了客人,急迎上前来,陪笑道: “客官,可是要吃饭?小店的酒菜都是不错的,价钱也便宜。” 竹叶飞看看店家,点头道:“吃饭。” “请,这边坐。” 店家把他带向一张空桌。 竹叶飞在桌前坐下。 “客官吃些什么?” “一壶酒,半斤牛肉,两碗炒饭。” “好,这就给你送来。”说着店家转身去了。 竹叶飞等着酒菜,转头看着别人,也听着别人说话。 旁边靠他不远的桌上,正坐着两个喝酒的人。 其中一个人是读书人,另一个是位老人。 两人正在谈着话,老人道: “听说段府出事了,你可知道吗?” 读书人淡淡一笑,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人又道: “听说是个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的人闹的,是吗?” 读书人得意地点头道: “不错,正是他。” 听了这话,竹叶飞立刻想到了罗常醉,但罗常醉怎会又来 此镇呢?他想着。 店家把酒菜送来了,道: “客官,请慢用。” 竹叶飞转头过来道:“好。” 店家又道:“还要什么吗?” 竹叶飞笑道:“这就够了。” 店家又对竹叶飞一笑,转身去了。 竹叶飞又侧耳听起他二人的谈话…… “你可见过那个醉汉吗?” “当然见过,前些日子,他也在聚福楼闹过事。”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打段府的人?” “他是为了找段府的一个家丁。” “哪一个?” “前些日子新来的一个。” “哦,就是那个恶鬼。” “你知道了?” “可是那醉汉为何要找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醉汉好像认得他,还说什么‘卧洞虎’,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竹叶飞端起酒菜,向他二人的桌子走去。 二人仍在谈着话,没见竹叶飞过来,直到竹叶飞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他二人才停下谈话。 两人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冷着脸看他。 竹叶飞对他们一笑,道: “没事,你们谈,我认得那个醉汉。” 读书人道:“你认得醉汉?” 竹叶飞道:“他是我好友。” 读书人叹道:“那就没事了。” 老人笑道:“嘿嘿,我们怕你认得段府的人呢。” 竹叶飞道:“你们说的那醉汉是何时来的?” 老人看着读书人。 读书人道:“今日午后。” 竹叶飞道:“他可是走了吗?” 读书人道:“好像是走了。” “你刚才说醉汉提到‘卧洞虎’了,可是?” “是他说的。” “你还说醉汉去找段府的家丁了,是吗?” “是的。” 竹叶飞知道了,想必是这卧洞虎已做了段府的家丁。 于是,竹叶飞又道: “你可愿告诉我这段府在何处?” 读书人放低声音道: “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可好?”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读书人用手指着路道: “顺着这条街走,到了一个较宽的巷子往右拐进去,再走片刻就可到了。” “好,多谢你了。” 说完,竹叶飞大口吃起饭来。 读书人见状,又道: “你可是也要去找他吗?” 嘴里塞满了饭,说不出话来,竹叶飞对他点点头。 读书人见竹叶飞无心与他谈话,又与老人说了起来。 竹叶飞只顾吃饭,也不再听他们谈什么了。 片刻后,他已出了店门。 他顺着读书人指的路向段府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来到了段府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院里的粉火很亮,也有很多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竹叶飞叩响了门环。 门立刻开了,一个汉子站在门里道: “你有何事?” 竹叶飞道:“找人。” “你找何人?” “不久前到你家来的家丁。” “他走了。” “走了?到何处去了?” “不知道。” “那他何时回来?” “不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了?” “他已害死了两个人,我家老太太叫我们把他撵走了。” “既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说完,竹叶飞转过身,离开了段府。 这里的街道,没有店面,没有灯火,只有一黑暗。 竹叶飞慢步走在这黑暗的街上,刚亮起的心境又变得黯淡了。 他刚打听到卧洞虎的下落,此刻又没有了。 他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卧洞虎。 卧洞虎是否已离开此镇了呢?他想着。 他又起步向街市走去。 他准备先在这镇上住一夜,他要去找一家旅店。 但愿卧洞虎还没有离开此镇,但愿明日还能找到他。 第二天一早,竹叶飞就出了旅店。 街上的店铺,有许多都已开门了。 竹叶飞早早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饭,又来到了街上。 他仍在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他希望能看到一张卧洞虎的脸。 此刻,街上的行人还不很多。 竹叶飞走到一条巷口,无意地向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巷子里围了许多人。 这里又出什么事了吗?这么大清早的。 于是,他走进了巷子。 远远地他就听到人群里的说话声,声音虽吵杂,但也可听清。 一女人道: “是呀!看你这回还能怎样!” 一男人道: “打,打死算了,他打过我儿子。” 一女人骂道: “他欺辱过我家闺女。” 又一人道: “用脚踢他!” 竹叶飞急步向人群走去。 他想看看这个众人共愤的是何人,他也恨这种人。 他来到人群的外面,伸头向里看去。 人群中间,卧洞虎正坐在地上,已是满脸血迹。 四、五条腿,四、五只脚正在奋力地踢着他。 卧洞虎的双臂一动也不动地挂在肩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呻吟,只呆呆地抬头看着愤怒的人们。 他知道说话与呻吟都是无济于事,人们不会放过他的。 昨日,罗常醉走后,他见姬娇娘没有回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后来,有人来说姬娇娘死了。 他也听到了,他很痛苦,他的心要比他的双肩痛得多。 他为姬娇娘伤心,但更使他伤心的却是自己,段府没有人再会留下他了,因为只有姬娇娘愿意留他在段家。 姬娇娘被家丁抬回了段府,接着他就被赶出来了。 他出来时,天已快黑了。 于是,他找到一个无人的宅子里过了一夜。 他本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这倒楣的锦瑞镇的,他早就知道人们不会饶过他。 可是今早,他出了宅子还没走几步,就被人们抓住了。 他后悔了,后悔昨日夜里没走。 但昨夜,他也实在走不了,他太痛苦了,一步也不想多走。 忽地,他的目光不再呆滞了,而是变得恐惧起来。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目光如剑的眼睛,这是竹叶飞的眼睛。 他看到了竹叶飞,被他害过的,害得差点送命的人。 他知道被这些人打,他不至于被打死,人们出出气也就算了,但竹叶飞却与他们不同,他害怕竹叶飞会杀了他。 此刻,他已被吓得颤抖起来。 他想跑,可是这么多的人围着他,踢他,他能跑掉吗? 再说,他的腿已被人踢得很痛了,站又站不起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竹叶飞不要杀他。 他太怕死了,已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死亡。 他在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朝一日他还会好起来的。 到那时,你们还不乖乖地任我发落?他想着。而且,他还会找到像姬娇娘这样美丽,这样讨人欢心,这样刺激能令人兴奋而又使人愉快的女人。 但,他却忘了,他的双臂永远也不能听他的大脑指挥了,他忘了他的双臂已是残废了。 或许他还不知道它们会残废,他以为它们还会长好,他等待着。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此刻,他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因为竹叶飞已挤进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 人们看来竹叶飞身上佩着剑,看到竹叶飞怒目瞪视着卧洞虎,便停下手脚,也不再叫骂了。 他们已可以想到竹叶飞对他的仇恨。 卧洞虎抬着失神的眼睛看着竹叶飞,身体仍在颤抖。 竹叶飞狠狠道:“卧洞虎,我真想一剑刺死你!” 他握剑的手也在颤抖,因为握得太紧了,也因为气愤。 此刻,竹叶飞不能杀他,但不杀他又无法解去心头之恨。 卧洞虎听了这话,已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伏在竹叶飞的脚前,口中连连道: “小人知罪,请竹大爷饶命……” 竹叶飞喝道: “快说!可是你们勾结别人杀了柳剑青?” “不……不是……的。” “那是何人杀的?” “是……是巫山疯婆。” “你说的可是实话?” “若有半句假话,你就杀了我好了。” “那么,我再问你,罗常醉可找到你了没有?” “找到了,小人的双臂就是他打断的。” “你也对他说过了,是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 “小人对他说了。” “他一知道就走了吗?” “是的。” 竹叶飞问完了话,又瞪了一眼卧洞虎。 卧洞虎立即低下头去,道: “竹大爷,你就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竹叶飞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 人们立刻围在竹叶飞身前,众人皆喊道: “杀了他……为何放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竹叶飞对众人道: “他是该死,但是杀了他,倒反而便宜他了,你们说可对?” 有人道:“说得也是。” 于是,人们让开了路。 竹叶飞穿过人群,走了出来,走向镇外。 他要去巫山了,他要去找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他绝不能饶了她! ※※※※※※ 郊外。 偏僻的小路。 小路上走着两个人。 两人一壮一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铁爪。 这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自从那日,竹叶飞去了断魂谷后,他俩就再也没敢回去。 他们知道竹叶飞已离开了断魂谷,但他俩怕他再次去找他们,怕被他杀了。 他们很丧气。 他们花了几十天的时间才弄来的剑与剑谱,没想到都被竹叶飞夺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们又都很恼火。 但,事实已证明,他俩加起来都不是竹叶飞的对手,所以,他俩对竹叶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到现在也想不通,竹叶飞是如何知道那两样东西被他俩抢来的,而且,他们更不敢相信竹叶飞竟然敢闯进他们的断魂谷,他们本以为躲进了谷里就没事了呢。 他们在外面东游西逛,已有好几日了,此刻,他们已是身无分文。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小路的尽头。 他们希望路上会走出个人来。 他们需要钱,需要银子,只要有人来了,他们就可以抢了。 他们已抢了很多次,但抢的却是穷鬼,他们没捞到几个钱。 路上,还是投有人来,还是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再向前,就有镇子了。 他们不敢到镇里抢,他们怕遇到比他俩更厉害的人,像竹叶飞这样的人。 太阳照着他们,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地移动。 两人的脸上已被晒得冒出了油来,闪着亮光。 忽地,李金刀兴奋起来,用手推了推摇摇欲睡的苗铁爪,道: “喂,你看,有人来了。” 苗铁爪转头一看,小路上果然走来了一个人。 苗铁爪也高兴起来,道: “但愿这小子不是穷鬼。” 李金刀道:“你看他不像穷鬼。” 苗铁爪道:“你怎知道的?” 节金刀用手指着远处的人道: “你看他穿着的衣裳,是穷人穿的吗?” 苗铁爪一把打下他的手道: “莫要把他吓跑了。” 李金刀嘿嘿一笑道: “我高兴极了。” 苗铁爪道:“今天可要好好捞一把了。”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片刻后,苗铁爪又道: “我们还是躲在草里吧!” 李金刀道:“你真怕他见了我们就不敢过来了吗?” 苗铁爪道:“万一他不来,不就糟了吗?” 李金刀道:“好,那就听你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后退去,趴在了一块半人高的草丛里。 小路上走来的人,渐渐近了些。 此人身着锦袍,看上去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是不知他为何一人行此小路,而且也不骑马。 时值午后,天色尚早,他并不像是急于赶路,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左右看上一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辰,他才走到李金刀与苗铁爪藏身处的路上。 他正歪头看着路的另一边。 路边的草丛上,正有两只蝴蝶,追逐地飞着。 他向路边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捉这两只蝴蝶。 “站住!” 这是李金刀的一声大喝。 那人吓得全身一抖,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 李金刀持刀站在他的左边,面色凶狠地看着他。 苗铁爪握着铁爪,站在他的右边,脸上带着阴笑,握铁爪 的手正在摇动着。 那人呐呐道:“你们有何事?” 李金刀狠狠道:“当然有事。” 苗铁爪阴声笑道:“嘿嘿,找你有一点小事。” 那人慌了,道:“有何事你们就快说吧!” 李金刀道:“把钱交出来!” 苗铁爪又“嘿嘿”一声,仍在摇动着他手里那把漆黑的铁爪。 那人退了两步道:“钱?” 又用手捂住了腰带。 李金刀又喝道:“快交出来,不然老子宰了你。” 苗铁爪怪声道:“听见了没有?” 那人又退了数步,道:“钱,钱……” 忽地转身就跑。 李金刀吼道:“他娘的,看你能跑得了!” 说着起步追去。 而苗铁爪已飞身跃去,口中道: “看你能跑到那里去!” 同时,一爪已喙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那里能跑得过他们? 苗铁爪的铁爪更不是吃素的。 只听那人“啊!”的一声,便一头栽在地上。 苗铁爪拽出铁爪,口中道: “嘿嘿,这下你不跑了吧?” 漆黑的铁爪已不再是黑色的了。 铁爪撕下了那人衣服上的一块布,也带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金刀笑道:“你这爪子可真好看!” 那人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首。 血,从他背上的肉窟洞里向外涌出,如泉水一般。 李金刀放下刀,从那人身上解下腰袋。 苗铁爪道:“有多少?” “嘿嘿,足有三十两。” “我这一抓看来倒是没白抓。” “你看,我没说错,这小子有钱,是吧?” 两人拿了钱后,扬长而去。 第十六章 终得识破伪君子 夕阳西下。 火红的太阳照着荒野和荒野里的一条小路。 小路上有一滩殷红的血迹,血映残阳,分外凄惨。 血迹的前面,一个人伏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去。 他抬头看着前方,看着将要落下的太阳,和太阳下远无尽头的路。 没爬几步,他又信了下来。 血,又从他背后的洞里流了出来。 他的衣服,已被血浸染得辨不出本色来了。 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在移动,在向近处移来,渐渐地成了一个人影。 人影渐渐变大渐渐清晰了,已可看出是个男人,男人的腰间佩有一把剑。 黑色的剑鞘照在夕阳下,闪着亮点。 伏在地上的人,正抬头看着这走来的人,和他那把剑上夺目的亮点。 终于他看清了闪亮的不是小点,而是一条闪着青色光芒的龙。 竹叶飞正走在这条小路上。 远远他就瞧见了地上伏着二个人,他加快了脚步。 于是,他看到了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也看到了血,他身上的和地上的。 竹叶飞停下脚步,站在那人的身前,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那人也抬头看着竹叶飞,目光中充满乞求与期待。 竹叶飞轻声道: “你可是遇到不幸的事了?” 那人点点头。 “是什么事?可愿告诉我吗?” “有人打伤了我,还抢走了我的钱。” “你认得打你的人吗?” 那人摇摇头。 “那人本与你无仇,他只是为了抢钱才打你的,是吗?” 那人点点头,道:“是的。” “打你的人是什么样子?” “有两个人。” “两个长得什么样的人?” “一个是壮汉,一个是瘦汉。” “他们还有何特点吗?” “他们,一个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竹叶飞就接道: “还有一个拿着一把黑色铁爪是吗?” 那人吃惊地道: “你,你认得他们?” 他的脸上已出现了恐惧之色。 他不知竹叶飞是不是他们一伙的,他怕竹叶飞是他们一伙的。 竹叶飞已看透他的心思,道: “我是认得他们,不过你别怕,我不是他们一伙的。” 那人又安下心来,道:“那你是……” “我正想杀他们呢!” 听了这话,那人想对竹叶飞笑,可是终因痛苦,他脸上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竹叶飞又道:“你何时遇见他们的?” “午后。” “可知道他们去何处了?” 那人吃力地用手指向身后,道: “往那边走的。” 竹叶飞在那人的身边蹲下,细看着他背上的伤口,道: “可是那个铁爪抓的?”其实他已猜出了。 那人点点头。 竹叶飞轻声道:“你放心,这伤还能治好。” 那人有点不信他的话,或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 “真的能治好吗?”那人瞪大眼问道。 “真的,我不骗你。” 那人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次奇怪的表情。 竹叶飞又道:“你住在何处?” 那人道:“永平镇。” “我送你回去,可好?” 那人点点头,眼中流出泪来。 竹叶飞轻轻把他抱起,向永平镇走去。 他的脚步走得即轻又快。 他得把此人先送回去,然后,他想再顺路找找李金刀与苗铁爪,他早就想杀他们了。 片刻后,他已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红霞满天…… 第二天晨,永平镇。 永平镇是一个大镇,镇里有许多条热闹的街市。 中街是镇里最繁华的街市。 此刻,中街上的店铺都开了门,街上行走着许多人。 在行人的中间,有两个特别的人,人们走到他们前面,都远远地避开,或是绕道而走。 这两人,一壮一瘦,一个手里握一把金色单刀,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铁爪。 他们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他们怎么也在此镇呢? 原来,昨日他们抢到钱后,本没打算来此镇,所以,他们走时是背向此镇的。 他们在野外转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好的去处。 天近黑时,他们还没有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于是,他俩想到了此镇,也就向此镇走来了。 那时,天已黑了,他们在旅店里歇了一夜。 他们手里有钱了,到镇里过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此刻,他俩在一家水果铺前停下脚步。 货架上放有许多新鲜的水果,叫人见了就想吃。 店铺里坐着一位老太太,看着摊子。 他们两人眼前盯着水果,还还吃到,嘴倒是先动了起来。 老太太见有人来了,便起身道: “两位大哥,可是想要买些吗?” 苗铁爪阴笑道:“嘿嘿,是想要点。” 李金刀道:“这橘子可真不错。”说着用手拿起一个。 老太太见他拿橘子,又道: “是想要橘子?” 李金刀道:“不错。” 老太太道:“要多少?” 李金刀道:“拿最大的袋子装一装。” 于是,老太太拿出一个油纸袋,为他二人装橘子。 苗铁爪见袋子快装满时,道: “等等,我看看可够了。” 说伸手把袋子接了过来。 老太太看着了道:“可够了吗?” 李金刀已将先拿起的橘子剥开,放人嘴里去了,用听不清楚的话道: “够!够了,这橘子蛮好吃的,我们走!” 老太太急道:“还没秤呢!” 苗铁爪阴笑道:“嘿嘿,不用秤了。” “那钱怎么算?” 苗铁爪道:“你不是问我们要多少的吗?” 他把“要”字说得特别重,意思是说:“是你给我的”。 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道: “你……” 李金刀眼一瞪,道: “老不死的,当心我砸了你的铺子。” 说罢两人转身就走。, 老太太摇头叹气,却连骂他们一声也不敢。 两人刚走没几步,李金刀忽地一把抓住苗铁爪向后拉去。 苗铁爪被他一拉,手里的那包橘子掉下地去,橘子滚得满街都是。 苗铁爪气道:“你干什么?” 说着人已被他拉人一个窄巷。 李金刀压低声音道:“做什么,救你的命!” 苗铁爪迟疑道:“救我命?” 李金刀偏头向街前看看,道:“你看那边何人来了?” 苗铁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抖了一下。 何人会使他们如此害怕? 当然是竹叶飞。 此刻,竹叶飞正走在这街上,向近处走来。 昨日,他救了那个公子,并把他送回家,他就来到此镇。 那公子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竹叶飞为他开了药方,叫他的家人拿了药来,而后又为他敷了药,并配好了吃的药。 见那公子没事了,竹叶飞起身告辞。 但那家主人硬留他在家里住几日。 竹叶飞见天色太晚,也就没有推辞,不过,只答应住一夜。 今早,天一亮竹叶飞就要走,而那家主人又拖着他,要他吃了早饭再走,否则就不让他走。 人情礼仪,不便推辞,竹叶飞只好在他家里吃了早饭,直到此时方才出了那人的家门。 他并不知李金刀与苗铁爪也来了此镇,只想早日赶到巫山,正快步地走着。 躲在巷里的二人,见他没发现自己,倒也放心多了。 片刻,竹叶飞已走得看不见了。 于是,李金刀与苗铁爪又出了巷子。 苗铁爪惊奇道:“他怎么会也来这里?” 李金刀摇头道:“不知道。” 他俩已无心逛街了,向着与竹叶飞相反的方向走去。 苗铁爪一把抓住李金刀,道:“莫要走了。” 李金刀吃了一惊,道:“又看见谁了?” 苗铁爪道:“不是。” “那为何叫我不要走?” “我还想夺回剑来。” “什么?你不要命了?” “当然要命。” “他会杀了我们的,我可不敢再去找他了。” “没关系,我保管他杀不了我们。” “怎么?你可是有法子了?” 苗铁爪神秘地点点头。 李金刀不解道:“你有何法子了?快说说。” “我得去弄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 “你先别问。”苗铁爪又道: “这样吧,你先去追上他。” “我不敢,莫让他杀了我。” “你莫让他发现,他又如何杀你呢?” 李金刀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快去!” 李金刀急转身跑去,刚跑几步,又回来了。 苗铁爪刚欲起步,走又被李金刀一把抓去。 这回他没有再吃惊,回头道: “怎么,还是不敢去?” “不是!” “那你为何还不去?” “我去了,你何时来?” “一会就来。” “那你如何找到我呢?” 苗铁爪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道: “哎哟,我差点忘掉了。”又道: “你给我留下路标可好?” 李金刀道:“我正想说这个呢。” 接着,两人轻声说好了路标,才分头而去。 ※※※※※※ 正午,烈日当头。 虽是秋阳,依然火辣。 烈日下是一条郊外的小路。 竹叶飞正是走在这条小路上。 远远可见一个村子。 竹叶飞已走了半日,此刻已是汗流浃背。 他抬头向前看看,看着那个村子。 他觉得口渴了,很渴。 他想,到了村里,就会有水喝了。 于是,他脚步迈得更快了。 穿过一片杏树林,他看到村口的路边,有一间小屋。 屋角上飘着一面褪了色的锦旗,上面有一个斗大的“茶”字。 他心里欢喜起来,他知道那是个小茶庄。 茶庄里还会没有水喝吗?他想着。 片刻,他已到了茶庄门前。 这是一家极极为简陋的小茶庄。 茶庄只有一间屋子,门窗都开着,屋子也很破旧。 店堂里放有三张桌子,两张桌子已坐了人。 店家是个瘦瘦的老人,但却挺有精神。 竹叶飞跨步进入门里。 老人抬眼看看他的脸,又转眼向他身上看去,接着,目光盯着一处不动了。 竹叶飞心中疑惑,便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上。 于是,他立刻明白了老人看的何处。 老人的目光正盯着他的剑看。 竹叶飞又抬起头来。 这时,老人已走了过来,道: “可是要喝茶?”话声很冷淡。 竹叶飞道:“是来喝茶的。” “那就请这边坐吧!”老人把他带到空桌前。 竹叶飞坐下,转身打量了一下别的茶客。 前面的桌旁,坐着一个汉子,一眼便知是生意人。 右斜方的桌旁,坐着两个人,正在轻声谈着什么。 这两人中,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官人。 书生长得比官人瘦了许多,读书人嘛,用脑子,瘦是正常的。 老人并没立刻去拿茶,而是又看起剑来,道: “这剑真好看。” 竹叶飞笑道:“老人家,快些上茶来,我还要赶路呢。” 老人惊道:“哦,我只顾看剑了。”又道: “月儿,上茶来。” “这就来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很清确,也很悦耳。 老人又回到他的破柜前,坐下了。 他手里也拿着一只茶杯,喝着茶。 片刻,从屋后的小篷里走出一个女子来,是送茶来的。 女子身穿布裙,但却可看出身材极好。 她的年龄约莫二十出头,脸色白皙,眉清目秀。 像她这样的女子,若是稍添脂粉,必是倾城倾国的美人, 即使此刻,也算是天下不多见的美人了。 竹叶飞看着她,目光都不忍移开。 他爱美,他也喜欢看美丽的东西。 同样,他也喜爱看美丽的女子。 他只是在欣赏,欣赏美丽,而绝投有一丝邪念。 终于,他不是极力地把目光移开了。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他不愿遭人嫌疑。 女子用一双小巧美丽的玉手,轻轻将茶放在竹叶飞的桌前。 女子看着竹叶飞,淡淡一笑,道: “请慢用。”说罢转身回了屋后的篷里。 竹叶飞觉得很愉快。 尽管他很清楚,女子只是对他礼貌的一笑。但,这种礼待是不易碰到的,有几个茶庄里能有这样的女子端茶呢? 老人像是根本没看见,喝着茶,只不时地转眼瞟上一眼剑,竹叶飞身上的“青龙剑”。 难道他认得此剑吗?为何老看着? 喝茶的生意人站起身,像是要走。 老人放下茶杯道:“客官,请慢走。” 生意人转身,点点头,而后走出店去。 老人又端起杯子,喝茶。 竹叶飞也低头喝起茶来。 店堂里只有那两个人在耳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这老人倒也真是幸福,能有这么美丽的女儿天天陪着,竹叶飞一边喝茶一边想着。 他希望这女子再次出来,好再看看她。 他又转头向屋外看看。 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点失望,他本是希望能看见人的,而且是来喝茶的,这样,那女子就会送茶来,他就可以看见她了。 可是一直等于他喝完了茶,那女子并没有再出来。 老人仍在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竹叶飞站起身,茶喝完了,他不能老坐在这里。 老人见他要走了,又用与刚才同样的语句道: “客官,请慢走。” 竹叶飞把钱放在桌上,道:“多谢了。”转身向屋外走去。 可当他走到那两人的桌边时,那个书生打着手势说话,一不小心,把茶杯弄翻了。 竹叶飞停下脚步,无可奈何地看着书生。 因为茶水已洒了他一身。 官人道:“看你怎会这么大意?” 书生急忙起身,连悦不是道:“对不起,我没注意。”说着过来为竹叶飞掸身上的茶水。 老人也已向这边看来。 竹叶飞正想叫他不必掸了,但却又没说出口。 他觉得此刻不该说此话了。 因为,当书生的手一触到他的身上,他就觉得他们不是无意将茶水打翻的,而是有意的。 他的身体一阵麻木,人已瘫倒在地上。 书生点了他的穴道。 老人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他们。 官人也站起身,笑看着竹叶飞。 竹叶飞瞪视着他们两人道: “你们是何人?” 书生笑道: “你不认得吗?” 官人道: “不过,我们倒是认得你的,你是竹叶飞,可对?” 竹叶飞又道: “你们找我有何事?” 官人道: “是的,你可想得出吗?” 竹叶飞大声道: “到底什么事?” 书生道: “嘿嘿,我们想要你的命。” 官人喝道: “听到了没有?” 竹叶飞怒道: “无耻!你们到底是何人?” 官人转头问书生道: “可要告诉他?” 书生道: “他死到临头了,告诉他也无妨。” 官人又转过脸对竹叶飞道: “你把眼睛睁大点看看。” 于是,两人用手在耳边捏住脸皮,慢慢地掀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竹叶飞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不由悔恨不已。 这两人正是李金刀与苗铁爪。 书生是苗铁爪假扮的,官人是李金刀假扮的。 苗铁爪洋洋得意的道: “竹叶飞,你可还记得我吗?” 李金刀狠声道:“还有我!” 此刻,老人的目光也紧紧盯着他二人的脸,并没有吃惊的表情,老人像在审视着他二人。 竹叶飞叱道:“我早该杀了你们!” 苗铁爪怪声道:“但我们并没死,可是?” 李金刀道:“休得胡说,看大爷今天杀了你!” 竹叶飞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金刀俯身从他身上解下剑,道: “你若是不来抢这个,不就死不了了吗?” 苗铁爪道:“嘿嘿,这剑太讨人喜欢了,是不是?” 竹叶飞叱道:“无耻狂徒,你们迟早得死!” “老子让你现在就死!” 说着,李金刀拔出剑来,一剑刺向竹叶飞的胸膛。 竹叶飞睁着愤怒的眼睛看着他丑恶的脸,也看着刺向自己的剑,“青龙剑”。 “啊!”的一声。 店堂里鲜血飞溅,还有茶水。 一道从老人嘴中喷射而来的茶水,混在了鲜血中。 鲜血,是苗铁爪的,而不是竹叶飞的。 喊叫声,却又是从李金刀的口中发出来的。 原来,正当李金刀的一剑刺下时,只听“噗!”的一声,一道茶水已从老人的嘴中喷射而出。 茶水正打在李金刀的胸口上。 李金刀发出一声比茶水喷出响得多的大叫声,同时,他的人已被打得飞了起来。 李金刀飞起时,剑并未脱手,因为他握得太紧了。剑,跟着他的身体飞了起来,正好将站在他右边的苗铁爪的脑袋,削掉了一半。 他握剑的手又撞在窗边的墙上,剑才掉了下来。 而他的人却已从窗口飞到屋外去了,定然是死了。 苗铁爪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了。 此刻,竹地飞正惊奇地看着老人。 老人,却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死人。 剑鞘,已横在了苗铁爪身边的地上。 而剑,却剁在了靠窗的桌子上,站立着。 剑上依然没有血迹,青龙依然闪上青碧的寒光,青碧的杀气。 听到响女子从屋后走了进来。 但她刚进门,她的脸就变得苍白,像是见到了极度恐惧的东西。 地只跨进门里一步,就一动也不动地定住了。 接着,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斜着向下倒去。 她被吓晕了。 瞬间,老人已将她托住,在她身体离地面还有一尺时,老人的手挡在了她的身下。 看到这个情景,竹叶飞更为惊奇了。 他发现,女子倒下时,老人还不知道,更有甚者,竟没看到老人是如何将女子托住的。 他只看到老人的位置变了,根本没有看见老人何时动过。 就凭老人喷出的这一口茶,以及他的这一动作,已足可证明这位老人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人物了。 但这位老人是谁呢?他为何要在这里开茶店呢? 老人已将女子抱走进了屋后的篷子。 竹叶飞仍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此刻,他并不急着站起,他在等着老人,他很想与老人谈谈。 他知道老人会为他穴道的,但他更希望先将那位女子照顾好。 他希望她好,他怕她还会出什么问题。 过了片刻,老人果然出来。 老人来到竹叶飞面前,低下颤亲切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竹叶飞也抬眼看着老人,目光中充满崇敬之意。 老人俯身为竹叶飞解开穴道;又把他扶站起来,道: “你就是竹叶飞吗?” 竹叶飞抱拳道:“在下竹叶飞,谢谢前辈相救之恩。” 老人笑道:“不必客气,请坐下歇歇。” 竹叶飞移了一张凳子,在柜前坐下。 老人坐在了柜子旁。 老人道:“他俩是何人?” “是断魂谷的李金刀与苗铁爪。” 老人惊道:“哦,原来是他们。” “前辈认得他们?” 老人摇摇头,道:“只是听过。”又道: “这两人死有余辜。” 竹叶飞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老人道:“柳作法青是他们害死的吗?” “前辈也知道柳剑青死了?” “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死因。” “柳剑青是被巫山疯婆杀害的。” 老人奇道:“怎么?巫山疯婆杀了柳剑青?” “是的。” “那这剑怎会在你手里?” “哦,对了,我把剑拾起来。” 说着竹叶飞去拾剑,又道: “我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 “是他们两人吗?” “不是。” 老人不解地看着竹叶飞。 竹叶飞见老人没听懂,便道: “前辈,说来话长,我还是从头说与你听吧!” 老人点点头,道:“我很想知道。” 于是,竹叶飞又从头说起来…… 听完后,老人呐内道: “原来如此。”又道:“但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竹叶飞一笑道:“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又道: “对了,还没请教前辈的大名呢。” 老人道:“我叫萧正刚。” 老人说得很轻,但竹叶飞听得却一点也不觉得轻。 “萧正刚”这个名字,天下谁人不知? 萧正刚独步江湖数十年,行侠仗义,天下谁人不晓? (此处缺两页) “倒是听说过此人,怎么,这孩子是他的人吗?” 竹叶飞沉声道:“罗常醉就因找不到她,才常醉不醒的。” 萧正刚疑道:“真有此事?” 竹叶飞点点头。 萧正刚道:“你可知道罗常醉此刻人在何处?” “他必定也是去了巫山。” “也是找巫山疯婆去了?” 竹叶飞道:“是的。” 萧正刚自语道:“若是此刻能见到他,就好了。” 两人都不再言语了。 良久,竹叶飞道:“前辈是如何遇见她的;可否说与我听听?” 萧正刚点点头,神情凝重地向窗外的天空望去。 窗外,是一片碧蓝的天空。 他记得,五年前的一天,天空也是如此的碧蓝。 竹叶飞静静地看着萧正刚,看着这位老人深邃的眼睛。 ※※※※※※ 晴空无云,骄阳高照。 碧蓝的天空下,是一带远山。 一条小路通向山间。 小路上,一骑飞奔。 骑手正是年近化甲的萧正刚。 行路赶了个早,此刻,他已是口干舌燥。 汗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亮光。 他抬头看着远方,看着渐渐移近的山峦。 他很想喝水,他知道山里有一池明湖,是泉水湖。 到了那里,他就可以喝到水了。 片刻,他就进了山里。 他看见了湖,看见了清澈的湖水。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窝。 山崖下,是一潭平静的湖水。 湖水映着山崖,映着蓝天,碧蓝的天空。 湖边,是一片葱郁的绿草地。 下了马,踏着绒绒的草地,他走向湖边。 他用手捧起湖水,大口地喝着沁人心脾的泉水。 水,又顺着他的指缝落人湖中,激圈圈涟漪。 忽地,他停下了手,动也不动地盯着湖面看。 波动的湖水,将山崖的倒影摇动起来,产生一种极富韵律的美。 但他,并不是在欣赏这美丽的倒影。 他看见,水中摇动的山崖上,多出一个东西,多出一个移动的白影,像是人的影子。 于是,他抬起头,向山崖顶部看去。 山崖上真地走来一个人,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洁白衣裙的女子。 山崖并不很高,只有十几丈。 女子低着头,在山崖上慢步走着,走向山崖的边缘。 风,吹动了她散乱的发丝,已挡住她的脸,风也起撩了她破碎的衣裙。 她全然不顾,仍向前走着。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她的前面已没有路了,是空的,再跨一步,她就将掉下山崖。 她仍低着头,向下看着,看着山崖下平静的湖水,和映在水中的山崖,还有山崖上的她自己的脸。 她的脸很美,但却挂满泪水。 她失神地看着水中那个女子一双失神的眼睛。 她痴痴地看着,看最后一眼。 但也没有看到湖中已有一个老人正向山崖游去。 她不想看了,什么也不想看了,她不愿再见到这世上的一切。 她的身子飘了起来,飘在空中,坠向崖底的湖中。 她闭上眼,尽情地享受这种新奇的感觉。 她等待着,等待即将到来的一个巨大的冲击,对她身体的冲击。 她知道,当她感觉到这种冲击的同时,她就不再会有感觉了,永远也没有。 但令她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得到这种感觉。她没有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冲击。 良久,她睁开了眼睛。 她吃惊了,她的眼前是一张老人的脸,慈父般亲切的脸。 萧正刚托着她,又游回岸边,而后,轻轻地把她放在了绒草上。 女子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萧正刚。 萧正刚怜爱地看着看着这个美丽的欲寻短见的女子。 忽地,女子哭了起来,哭得很悲切。 女子哭道:“你为何要救我?我不想……” 萧正刚慈祥地看着她,道: “孩子,你没有必要这样。” 女子凄声道:“我再也不想活了。” 萧正刚道:“你遇到了何事?可愿告诉我吗?” 女子不语,痛哭了起来…… ※※※※※※ 萧正刚的眼睛,仍然看着窗外那块碧蓝的天空。 萧正刚缓缓道:“就这样,我把她带了回来。” 竹叶飞道:“后来,你又认了她做女儿?” 萧正刚缓缓地点点头。 静静的屋子里坐有两人,两人都不言语。 苗铁爪的尸体还倒在地上,血已凝固了。 良久,竹叶飞道:“我还是先把死人弄出去,不要再吓着她。”说着起身去搬死人。 萧正刚道:“这就有劳你了,我再去看看她。” 说完,起身进了屋后的篷子。 俄顷,竹叶飞已将屋里打扫干净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萧正刚又进屋来,道:“你可想与她说些什么吗?” 竹叶飞道:“她现在可好了?” 萧正刚道:“好了,你与我一同来。” 于是,竹叶飞跟着萧正刚进了里屋。 屋子里放了有些用的东西和一张床,靠里有一道布帘,云清月睡在布帘里的另一张床上。 此刻,云清月已坐在床边。 萧正刚与竹叶飞分别在床前的两张凳子上坐下。 云清月的脸色已好看了许多。 萧正刚对云清月道:“竹大侠想与你谈谈。” 竹叶飞笑着点点头。 云清月淡淡一笑,道:“好的。” 竹叶飞道:“我想与你说些事,不知你晓不晓得。” 云清月道:“你说吧,我听就是了。” 竹叶飞道:“你可知道一个叫罗常开的人吗?” 云清月不禁一怔,惊声道:“怎么,他还活着?” 竹叶飞道:“你以为他死了吗?” 云清月黯然道:“是的。” 萧正刚道:“他原来叫罗常开吗?” 竹叶飞道:“是的。” 云清月道:“你可是认得他?” 竹叶飞道:“才认识不久。” 云清月道:“他现在可好吗?” 竹叶飞道:“他很好,就是……” 云清月道:“为何不说了?告诉我可好,他如何了?” 竹叶飞道:“就是每天不停地喝酒,他的名字也从罗常开变成罗常醉了。” 云清月黯然。 萧正刚坐在旁边,凝神地听着他二人的谈话。 竹叶飞又缓缓道: “五年来,他一直都在找你,就因为找不到你,他才借酒消愁的。” 泪珠,从云清月的眼里缓缓流了出来。 她哭了,无声地哭了。 因为罗常醉找不到她,她哭了。 她以为罗常开早就死了,她没想到他变成了罗常醉,而且还一直在找着她。 还因为许多别的事情,她才哭。 她又想起了那件发生在五年前的,令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于是,她说了,哭中的诉说…… ※※※※※※ 屋子,一间布置华丽的卧室。 卧室的窗帘紧闭,屋里点着灯。 灯光,照亮了屋里的东西,照亮了床和睡在床上的人。 床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正看着晕睡在床上的人,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在等待着她醒来,一直这样地等待。 终于,他看到女子微微动了一下,他很高兴,他知道她就要醒了。 又过了片刻,女子慢慢睁开了眼。 于是,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和一个正看着她的陌生男人。 女子缓缓道:“你是何人?” 男人一笑,道:“我是柳剑青。” 女子道:“是你救了我吗?” 柳剑青点点头,道:“正是。” 女子不语,像在回想着那件发生在荒郊野外的事情,那件把她吓晕过去的事。 柳剑青笑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云清月。”柳剑青道:“这名字真好,与你的人一样美。” 云清月淡淡一笑,欲起身下床。 柳剑青急忙扶住她,道:“你才醒,莫要急莫起来。” 云清月问:“这是何处?” 柳剑青笑道:“这是我的家里,你就放心休息好了。” 顿了片刻,云清月道:“那三个矮人呢?全死了吗?” 柳剑青道:“都死了,我杀了他们。” 云清月又道:“那你可见到另一个男子了?他可好?” 柳剑青神情凝重,顿了片刻,沉声道:“见到了。” 云清月道:“他人呢?” 柳剑青摆摆手,惨然道:“你不要再问了。” 云清月急道:“快告诉我,他到底怎么啦?” 柳剑青不语。 云清月惨然道;“难道他,他……” 柳剑青点点头。 云清月又晕了过去。 柳剑青仍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晕睡过去的云清月,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睡在他家里的美人,他的嘴角已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觉得她太美了。 他喜欢美人,只要是美丽的女人,他都想得到。 现在,他也想得到她。 他不能告诉她真相,说罗常开还很好地活着,若这样说,他怕他就得不到她了。 但,他又不能杀了罗常开。 因为,他有很好的名声,谁不知道柳剑青是个真正的大好人? 他想让更多的人说她他,感激他,为他宣扬,也为他做事。 这样,他就永远是个好人,即使有个人说他坏话,众人也不会轻易地相信的,尽管那人说的是事实。 虽然,此刻罗常开也正晕睡在他的家里,他可以很容易地杀了他,杀了罗常开,但,这毕竟是一件冒险的事,至少他这样认为。 因为,他已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失误过,他不能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他害怕再次失误。 此刻,他正用贪婪的眼睛盯着云清月。 他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他想着…… 屋子里,云清月坐在床边,拉泣着。 此刻,她已不能再哭了,她哭得太厉害,已哭不出来了。 罗常开死了,她最心爱的人死了,她的梦幻破灭了,她怎能不伤心呢?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罗常开还活着,柳剑青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门,开了。 她抬头看去。 柳剑青走了起来。 云清月看到柳剑青,凄然一笑。 此刻,她并不想笑,但想到他救了她,而且她正在他的家里,她认为自己应该对他笑,是对他的感激,当然,笑只能代表感激的一种表达。 柳剑青也笑了,是发自他内心的笑,但,他这种笑却是奸笑。 她对他笑了,他知道,他就要得到她了,他很开心。 云清月谢道:“柳镖师,谢谢你救了我,这些日子我给你添麻烦了。” 柳剑青笑道:“哪里哪里。” 云清月道:“我想告辞了。” 柳剑青惊声道:“告辞?你要去何处?” 云清月道:“回富宏酒楼。” 柳剑青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云清月道:“我是那里的歌女。” 柳剑青道:“你没有家吗?” 云清月缓缓地摇摇头。 柳剑青道: “其实,你可以不必再回去的。” 云清月抬起眼,不解地看着柳剑青。 柳剑青接道: “你就住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云清月道: “这怎么可以,我也不能老是……” 柳剑青嘿嘿笑道: “我,我还是一个人,你,你就……” 云清月愤然看着柳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柳剑青竟会说出如此之言。 但,置身此处,她不能发怒,更不能骂他。 事到如今,她只有走,而且必须马上走。 她要离开他,她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柳剑青见她不语,又道:“这又有何不好呢?” 云清月冷冷道:“你不必说了,我即刻就走。”说着站起身来。 柳剑青急拦住他,道:“哎哎,你别急可好?” 云清月停住脚步,看着。 柳剑青道:“外面天就要黑了,你一个女子如何走得?” 他这话说的倒的确是真的,云清月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的确就要黑了。 柳剑青又道:“既是这样,我也不留你了,不过你还是先在此处住一夜,明日早上再走,你看可好?” 云清月怔怔地站着,有点不知所措了。 柳剑青缓声道:“你也不必为难,就算我刚才没说好了,你先歇着吧!”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云清月见他走了,又回到床边坐下。 明日一早就走,一定走,她想着…… 第十七章 巫山疯妇身世凄 夜,深夜。 屋子里一片漆黑。 云清月睡在床上,睡得很沉。 她太累了,因为悲痛,她哭的时间太长,哭累了。 熟睡中,她还不时地抽泣一下。 安静的屋子中,她的抽泣声显得很响。 但她自己却听不到,晕睡在另一间屋子里的罗常开更不能听到。 今夜,她是该好好睡一觉了,她已有好几夜没睡好了,而且,明日她就要走了,要走很远的路。 酒楼,富宠酒楼,她很不愿回去,但她又必须回去,她很无奈。 歌女,她再也不想做歌女了,可是命运还是要让她去做歌女。 她很愿意唱歌,但只为一个人唱,只唱给一个人听。 然而,如今那个人却不在了,罗常开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了。 此刻,睡梦中的她,又在唱歌了。 她梦见了罗常开。 她飘荡在空中,看着站在地上的罗常开,罗常开也抬头看着她。 她很想下去,但她怎么也下不去。 一阵无情的飓风,把她吹向远处,吹向天边。 看着渐渐远去的罗常开,她含泪为他唱了最后一支歌: 春山烟欲收, 天淡星稀小。 残月脸边明, 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 情未了, 回首犹重道: 记得缘罗裙, 处处怜芳草。 黑暗中,门无声地开了。 一个人悄悄走进屋里。 此人双眼闪着亮光,闪着欲火,如同魔鬼一般,向床前移去。 他,正是柳剑青。 他发誓过一定要得到她,他不能就让她这样走了。 忽地,他如恶狼般向床上扑去,扑向了睡梦中的云清月。 云清月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淫邪闪亮的眼睛。 她想抵抗,却动不了。 她想喊叫,却叫不出声音。 她只能瞪视着这条恶狼,但泪水却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什么也不能看见。 她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她洁净的身体。 柳剑青疯狂地发泄着他邪恶的欲火,玷污着她。 她只能无声忍受着,忍受这莫大的耻辱。 天明,柳剑青已不在屋里了。 她从窗口跳了出去,逃出了这个魔窟。 她痛恨自己,痛恨一切,但,失去的已不再会回来。 她拚命地跑着,跑向了那个高高的山崖…… ※※※※※※ 云清月不再哭了,但泪水,仍不断地从她眼里流出。 萧正刚已气得浑身颤抖,他是第一次听她讲这个她亲身经历的故事。 竹叶飞狠狠道:“想不到柳剑青竟是这等无耻之徒。” 萧正刚接道:“他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云清月惊道:“他死了吗?” 竹叶飞道:“是的,他被巫山疯婆杀了。” 云清月亦狠狠道:“死得好!” 萧正刚道:“巫山疯婆可是与他也有什么仇恨?” 竹叶飞摇摇头。 三人不语。 忽地,竹叶飞惊声道:“糟了!” 萧正刚急道:“何事糟了?” 竹叶飞道:“罗常醉已去找巫山疯婆了,若是巫山疯婆真地与柳剑青有仇……” 萧正刚道:“就是没有仇,她杀了柳剑青也是应该的。” 竹叶飞道:“可是罗常醉此刻定是不会饶了她的。” 萧正刚道:“对呀,那就不能让他俩打了,谁伤了都不好。” 云清月急道:“这,这可怎么是好?” 萧正刚道:“好,你先去,我会带月儿去找你们的。” 于是,竹叶飞起身告辞,离开了小茶庄。 长路漫漫,远无尽头。 竹叶飞疾步如飞。 他想追上罗常醉,他不能让他与巫山疯婆先打起来。 去巫山的路还很远,他想,他会追上罗常醉的。 忽地,他身后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竹叶飞回头看去,是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远远地,马上的人就向他招手了。 他停下了脚步,等着。 马上的人大声喊道:“竹大哥!” 在此同时,竹叶飞也看清了,马上的人正是小兽精。 俄顷,马已到了近前。 竹叶飞喜道:“小兽精,是你来了。” 小兽精道:“竹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竹叶飞道:“一路上可好吗?” 小兽精道:“待会再说,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竹叶飞道:“是什么东西?” 小兽精道:“看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小兽精跳下马来,从怀中取出一本“柳氏剑谱”。 小兽精道:“你看,我找到了‘柳氏剑谱’。” 竹叶飞笑道:“你从何处找来的?”说着接过剑谱。 小兽精道:“从一个死人身上找来的。” 竹叶飞道:“你上当了,这本是假的。” 小兽精吃惊道:“假的?你没骗我吗?” 竹叶飞道:“我何时骗过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真的“柳氏剑谱”,又道: “这才是真的呢。” 小兽精把两本剑谱都接过来,翻开看看。 竹叶飞笑看着他。 片刻,小兽精道:“不是一样吗?怎么会有两本?” 竹叶飞道:“我看看。”说着接过剑谱。 他翻开看看,忽地用手指着一处道: “你看这里可是一样?” 小兽精一看,果然发现两本书上写的运气方法不一致。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竹叶飞道:“当然是从紫丁香手里弄来的。” 小兽精惊道:“你找到紫丁香了?” 竹叶飞点点头。 小兽精又道:“如何找到的?” 竹叶飞道:“这样吧,我们还是快些赶路,一边走一边说可好?” 小兽精不解道:“快些赶路?又要去何处?” 竹叶飞道:“去巫山。” 小兽精道:“去巫山做什么?” 竹叶飞道:“你别急,一会你就会知道。”又道: “快些走吧!” 小兽精道:“那我们俩就共骑一匹马吧!” 竹叶飞道:“就怕马驮不动我们两人。” 小兽精道:“没事,等马真的累了,我们再下来走。” 竹叶飞道:“也好。” 于是两人都上了马,催马向前奔去。 小兽精坐在前面,转头道: “快与我说,你是如何找到紫丁香的,她到底是何人?” 于是,竹叶飞仔细地对他说了一遍…… 听完后,小兽精道:“真没想到这事会如此复杂。” 竹叶飞道:“是呀,不过总算弄清楚了。” 小兽精道:“但愿罗常醉不要与疯婆打起来。” 竹叶飞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叫你快走。” 坐在马上,两人都不说话了。 马,依然飞奔着。 两人的心,隋都很激动,也都很着急。 激动的是他俩久别重逢。 着急的是在他们还没有到达巫山。 他俩都在想,若是一下能飞到巫山,该多好。 过了片刻,竹叶飞道:“她们可好吗?” 小兽精道:“谁?” 竹叶飞道:“当然是秀芝她们了。” 小兽精笑道:“还有古小姐,可是?” 竹叶飞笑道:“休要胡说。” 小兽精笑而不讲。 竹叶飞道:“怎么,不愿告诉我吗?” 小兽精道:“我怎会不告诉你呢!” ※※※※※※ 西斜的阳光下,是一片金色的海滩。 海边,停有一条船。 站在海岸上,可以看到大海中,有一座绿色的岛屿。 岛屿离此并不遥远。 忽地,光影一闪,海滩上已多出一匹马来。 马上坐有三个人,二男一女。 此三人正是小兽精与透芝,还有坐在马头上的道士。 道士笑道:“你们看,这么快就到了是不是?” 秀芝笑着点点头,道:“对面就是太阳岛吗?” 小兽精道:“正是。” 道士道:“你们去吧,我可要走了。” 秀芝道:“多谢你了。” 道士笑道:“嗯,我挺喜欢别人谢我的。” 小兽精道:“那你去何处?” 道士笑道:“当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了。” 小兽精道:“以后,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道土点点头,指着小兽精笑道: “你看,我说你会想我的,说对了不是?” 小兽精道:“去你的,臭……”他没把话全说出来。 秀芝见他俩又斗嘴了,不由笑了起来。 道士道:“你又想骂我了,为何不骂?” 小兽精笑道:“我一骂你,你就开心了,我不骂你了,不让你开心。” 道士道:“你这童子,果真变好了。” 小兽精像是没听懂道士的话,不知如何回答了。 道士道:“天不早了,你们还是快些走吧,我也要走了。” 说完,忽地从马头上一闪,人就没了,却又留下一句话,道: “我想见你时,就会来看你的。对了,你爷爷认得我。” 这回,道士没再站在小兽精的头上,而是真地走了。 小兽精却转头找寻着他。 秀芝回头笑道:“莫耍找他了,我们走吧!” 小兽精回过头,道;“好,这就走。” 于是,二人下马,上了海边的船。 船,载着他们,驶向了太阳岛。 夕阳染红了大涨,大海映红了岛屿。 岛上,林间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是海萍姑娘。 海萍正走着,忽地看到小路拐弯处走出一个人,不由得一阵心喜。 她看到小兽精来了。 海萍惊喜道:“小兽精,你怎么来……” 话没说完,她又看见秀芝了,便停下了话。 这女子是何人?她为何与小兽精一道来了太阳岛?她不知道,她也很惊奇。 难道他们俩……? 她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她的脸红了起来。 秀芝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一身紫衣的女子,她也听一这女子说话了,话没说完。 此刻,她看到这女子怔怔地站着,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兽精见到海萍也是一阵心喜。 他刚想说话,却海萍话没说完,自己到嘴边的话也没说。 他从未到过,到太阳岛来会遇见这种尴尬的情景。 海会如何想呢? 秀芝又会如何想呢? 他如何对她们说呢? 尽管他对海萍并没有那种意思,但海萍对他却不同了。 他不愿意让海萍失望,令她难过,但他又如何能做到这点吗? 此刻,他把秀芝送来了,但海萍和秀芝能相处得好吗? 小兽精的身体也定住不动了。 海萍淡淡一笑,道:“小兽精,这位姑娘是何人?” 小兽精对她微笑道:“哦,她叫秀芝,我是送她到这里来住的。” 海萍又对秀芝笑道:“我叫海萍。” 秀芝对她点点头,甜甜一笑。 小兽精道:“古小姐可在吗?” 海萍道:“就在屋里,我带你们去见她好了。” 于是,三人向屋子走去。 路上,谁都没再说话。 他们都在低头走着,都在想着什么。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片刻后,三人已走到屋前。 海萍先进了屋子,小兽精和秀芝站在屋外等着。 俄顷,古彩艳走了出来,笑道: “小兽精,你来了吗?你们为何不直接进来,快进来。” 小兽精与秀芝,跟着古小姐进了屋去。 三人坐在了客堂里。 海萍为他们分别沏上茶,就退出去了。 古彩艳笑看着秀芝,道:“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小兽精接道:“她叫秀芝,我想让她留在这里,你看可好?” 古彩艳道:“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喜欢她了。” 秀芝被她说得脸红起来。 古彩艳又对小兽精道:“你不留在这里吗?” 小兽精道:“不了,我还要去找竹大哥。” 古彩艳急道:“他现在好吗?” 小兽精道:“很好。” 古彩艳微微低下头去。 她好久没见着他了,她很想见他。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身影来。 她的脸,也变得红了起来。 小兽精看出了她的心思,良久才道:“古岛主还没有回来吗?” 古彩艳忽地感到自己失神了,有些不好意思,脸更红了。 古彩艳道:“还没有。”又道: “今晚你就不必走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也好。” 月光下,海萍独自漫步在沙滩。 她一直盼望着再次见到小兽精,可是今天见到后,她反而不开心了。 过去,她从未觉得过孤独,但今天,她感觉到孤独了,她忽地觉得自己很孤独。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 她嫌待在屋里太闷了,她想来看看大海,看看这无垠的广阔的大海。 她想,大海会驱散她的孤独感。 月光朦胧,月光下的她,也很朦胧。 朦胧中,沙滩上又多了一个人,正向她走来。 她抬头看去,是小兽精来了。 海萍悠悠道:“小兽精,你来这里做什么?”小兽精道:“我是来找你的。” 海萍迟疑道:“找我?” 小兽精道:“我找你好一会了。” 海萍道:“有何事?” 小兽精缓缓道:“海萍,我知道你今天不高兴了。” 海萍道:“谁说的,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小兽精道:“你别装,你这样,谁看不出……” 海萍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小兽精道:“我想与你说说秀芝的事情。” 海萍缓缓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于是,小兽精对她说了关于他与秀芝的一切事情。 海萍看着大海,听着,直到他说完。 良久,海萍道:“她真可怜。”又道: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小兽精默默地看着大海,他觉得海萍,也很像这广阔的大海。 海萍又道:“小姐知道了吗?” 小兽精道:“知道了,我与她说过了。” 两人都不语。 月光照着在海,照着沙滩和慢步走在沙滩上的两个人。 月色朦胧。 良久,小兽精缓缓道:“海萍,你怨我吗?” 海萍道:“为何要怨你?” 小兽精道:“我……” 海萍一笑,道:“我叫你哥哥,你可愿意?” 小兽精温和地看着海萍,又点点头,轻声道: “海萍,你真讨人喜欢。” 海萍笑了,开心地笑了。 月色朦胧。 朦胧的月光照着沙滩,照着大海,照着两个人。 两个人的目光看着大海。 大海宽阔,大海无垠…… ※※※※※※ 马,仍旧不停地向前飞奔。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可放必了吧?” 竹叶飞道:“当然放心了。” 小兽精道:“竹大哥,你可想念古小姐呢?” 竹叶飞笑道:“你说呢?” 小兽精笑道:“我看,你一定很想她,是不是?” 竹叶飞笑道:“小兽精,我发现你长大了许多。” 小兽精道:“为何这样说我?” 竹叶飞道:“因为你学会做许多事了,而且,也懂得很多事了。” 顿了片刻,小兽精又道:“竹大哥,你打算何时再去太阳岛?” 竹叶飞道:“到了巫山再说,你看可好?” 小兽精道:“我当然听你的了。”又道: “现在我们离巫山还有多远?” 竹叶飞道:“还有……” 突然,一道寒光刺向竹叶飞的后心。 竹叶飞猛然转臂身后,手里握住了一个东西。 竹叶飞转回手一看,是一把飞刀,很普通的飞刀。 此刻,恨尖上已沾了血。 因为这刀飞来得太快了,刀尖已微微刺入了竹叶飞的身体。 竹叶飞回头看去。 路上,已有一人骑马追来。 小兽精转头,也看到了此人,他正是杨无刀。 杨无刀眼里闪着凶狠的光,看着他俩,也看着竹叶飞身上的“青龙剑”。 原先,他是坐在路边的树林里歇着的。 忽地,小路上一匹飞马疾而过。 他定神一看,看到了竹叶飞身上的“青龙剑”。 于是,他就紧迫而来。 他并不知道马上坐的是何人,他不认得竹叶飞,尽管他认得小兽精,他看不见小兽精,因为他被竹叶飞挡住了。 他本想一刀杀了佩剑的人,这样,他就可以夺得剑了。 但他没想到他的刀已被人接住,他很吃惊。 然而,不管佩剑的是何人,他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夺得“青龙剑”。 小兽精对竹叶飞道:“此人是杨无刀。” 竹叶飞道:“我已知道是他了。” 小兽精道:“你可是认出这把刀了?” 竹叶飞道:“还有他掷刀的手法。” 小兽精道:“我们怎么办?” 竹叶飞道:“不理他,莫要停马。” 但两个人骑一匹马,总是要比一个人骑一匹马跑得慢。 俄顷,杨无刀的马已追上来,两马之距已不足一丈。 突然,杨无刀从马背上飞跃而出,同吐出招贞竹叶飞背后击来。 竹叶飞早有防备,发觉背后冷风袭来,即刻抱起小兽精,弃马跃出,躲了过去。 杨无刀一招落空,双手一推马前,人已落了下来。 此刻,三人都已站在地上。 竹叶飞冷冷看着杨无刀,道: “杨无刀,你为何也萌生歹念?” 杨无刀已看到了站在竹叶飞身边的小兽精,此刻,竹叶飞叫出他的名字,他并不吃惊。 见到小兽精,他倒有些心喜了,剑和剑谱都在了,他这样想。 杨无刀对竹叶飞道:“你是何人?” 竹叶飞道:“我是竹叶飞。” 杨无刀道:“原来是你,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掷飞刀了。” 竹叶飞道:“你的刀很厉害,我差点没接住。” 杨无刀道:“但是,你接住了。” 竹叶飞道:“你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杨无刀道:“你以为我会走吗?” 竹叶飞道:“那你想怎样?” 杨无刀道:“你以为你接住我的刀,我就怕你了吗?” 竹叶飞道:“你还是不死心?” 杨无刀道:“废话,看招!”说着又出招攻来。 瞬间,杨无刀已出了七招。 竹叶飞没有用剑,但却出了九招。 竹叶飞的招式出得比他快。 此刻,两人又停下手来。 杨无刀怔怔地看着竹叶飞道:“你为何不出剑?” 竹叶飞道:“我不想杀你。” 杨无刀猛然转身,向自己的马走去。 竹叶飞道:“等等。” 杨无刀回头,道:“你还有何事?” 竹叶飞掏出一本剑谱,扔了过去。 杨无刀立刻捡起来,却看着竹叶飞。 竹叶飞道:“这就是你曾夺过的剑谱,是假的。” 杨无刀翻开剑谱看了片刻,忽地将剑谱撕得粉碎,扔了出去。 竹叶飞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小兽精一直在旁边呆看着,此刻也笑了起来。 杨无刀抱拳道:“告辞了。”说完骑马而去。 看着他走远了,竹叶飞与小兽精相视一笑,转身向前走去。 他们没有再骑马,但却步履如飞。 片刻后,他们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 早晨。 阳光穿过薄薄的雾层,照在一座山上。 山,并不高大,也没有悬崖绝壁。 山上生有许多树,树叶已落了一半。 这山就是巫山。 没人愿意来这里,因为,人们都知道此山上有一个疯女人,她的武功很高强,人人称她为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并不是很早就有的,她只在十年前才出现。 她是怎么来巫山的,没人知道。 她练的是何种武功也没有人知道。 她是一个神秘的疯女人。 此刻,山林间走来一个人,是个汉子。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地还喝上一口。 他正是罗常醉。 自从那日找到卧洞虎后,他就向这里赶来。 他没有与竹叶飞走同一条路,没有见到过路边的那个茶庄。 他还不知道柳剑青的真面目。 他就要找到巫山疯婆了。 他要杀了巫山疯婆,他要为柳剑青报仇。 但他并没有把握杀死巫山疯婆。 他已义无所顾,他想,就算他自己被巫山疯婆杀了,那么,他也是无愧于柳剑青的。 山林丛密,他巡视着,走着。 既然有人上了巫山,那么,疯婆就一定会出来的。 疯婆从不让人上山,因为这是她的山,是巫山。 疯婆并非一直都疯,有时,她的神智也是清醒的,但,人们永远都说她是疯子,是巫山疯婆。 疯婆并没有杀过多少人,但人们都怕她,都躲着她。 谁不怕一个有如此武功的疯子呢? 出了树林,罗常醉走到了一块荒地上。 他抬头向山上看去,发现自己已爬到山腰上了。 前面不远处,又是一片山林子。 他继续向山上爬去。 突然,“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是女人的笑声,是巫山疯婆的大笑声。 笑声狂妄,笑声奇特。 罗常醉顿住脚步,向林间看去。 山林间什么也没有。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是从背后传来的。 罗常醉转过头,用搜寻着身后的山林。 林间,还是什么也没有。 罗常醉以为自己没听清笑声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只好站在那里等着。 他想,疯婆一定还会笑的。 但是,过了半晌,已不再有笑声传来。 罗常醉又起步向山上走去,但只迈出一步,他就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笑声又传来了,是从身后传来的,他听得很清楚。 他转回身。 “哈哈哈哈……”笑声又传来了,依然在他身后。 他又转回身。 他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此刻,巫山疯婆的笑声已不断传来,但方向却是飘忽不定的。 山林间,前后左右都响起了疯婆的大笑声。 放肆的笑声充满了敌意,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 但罗常醉并没有被这可怕的笑声吓倒,他一点也不怕。 罗常醉镇定自如地站在那里,用他那如剑的,充满怒火的 目光搜视着山林。 突然,罗常醉大声吼道: “疯婆,你出来!” 吼声响彻山林,吼声压住了笑声。 笑声停止了,巫山疯婆不笑了。 山林里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一切都静止下来,但这种静止却更能让人觉得恐怖。 罗常醉也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前方的山林,听着周围的动静。 “哈哈哈哈……” 突然又有一阵笑声传来,从罗常醉的背后传来。 在笑声传来的同时,罗常醉猛然传过身,向发出笑声的地方看去。 这次,他看到了巫山疯婆。 巫山疯婆并没有立刻躲起来,而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罗常醉的身后,此刻,待他转过身,她自然已是站在他的身前了。 巫山疯婆不笑了,正冷冷地看着罗常醉。 罗常醉怒目瞪视着她,瞪视着这个眼前的疯子、恶婆。 罗常醉冷冷道:“疯婆,可是你杀了柳剑青?” “哈哈哈哈……”巫山疯婆又是一阵大笑,接着道: “原来你是为那个恶棍来的。” 罗常醉道:“休得胡言,可是你杀了他?” 疯婆道:“正是。” 罗常醉狠狠道:“既是这样,那我定要杀了你这个疯子!” “哈哈哈哈……”又一阵狂妄的笑声。 巫山疯婆道:“你也敢来杀我,看我先杀了你!” 突然,疯婆的身体离地而起,直飞了起来,同时已出招攻向罗常醉。 巫山疯婆的招式看上去很慢,但却又十分迅急、凶猛,瞬间,她已攻至罗常醉的身前。 罗常醉动也不动地等着她,直到见她招式不能再变时,突然射出三道酒柱,打向巫山疯婆身体的三处漏洞。 这三处漏洞可非一般,正是“阳明经”上的三处要穴。 而罗常醉打出的又是何等酒柱,酒柱胜于利剑。 巫山疯婆此刻在空中,招式已定,此刻打向她漏洞处的酒柱,岂有不中之理? 眼见巫山疯婆必将死于这三道酒柱之下,然而,却见她云袖一拂,酒柱竟偏射而去,一滴酒也没碰到她。 罗常醉见没打中她,刚要出招迎去,巫山疯婆的招式已击来。 罗常醉只觉手腕一麻,他手里的葫芦飞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右腕已挨了巫山疯婆的一掌,但他却不知道巫山疯婆是用何种掌法击到他的。 正在这时,巫山疯婆已再次出招击来。 罗常醉当即出招迎上。 这两人的武功本都是当世一流的,瞬时之间,已打得天旋地转,树动山摇。 三十招出完,罗常醉已觉得双臂又麻又痛,力不从心了。 但他没有停手,他拚死也要与她打。 他心里很急,但越急越是被打。 忽地,罗常醉又发现巫山疯婆的肋下有处漏洞,一招“金蚌吐珠”晃过巫山疯婆的招式,接着一招“叶底藏花”直击巫山疯婆的右肋。 他想,这一招定可击中,所以顷注了全力。 可是当他招式击出,将要击到巫山疯婆时,自己的身体忽地向后飞了起来,同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他又被巫山疯婆击了一掌,却仍然不知巫山疯婆是如何出掌的。 罗常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巫山疯婆也停下手,冷冷地看着罗常醉。 罗常醉忍能站起身,瞪视着巫山疯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山疯婆又是一阵狂笑。 罗常醉一声大喝:“看你如何再笑!”同时出招攻来。 巫山疯婆急忙出招迎上,笑声顿止。 巫山疯婆变成了一道灰白色的光带,急速地飞舞着。 罗常醉则是一条深色的影子,飞快地闪动着。 黑影与白带飞旋着,撞击着。 风声响动,树叶飘落,山林震颤。 正在这时,山上又来了两个人,正是竹叶飞与小兽精。 此刻,他们已掠到树林边了。 他俩都看到罗常醉与巫山疯婆正在交手。 小兽精急道:“竹大哥,这可怎么办?” 竹叶飞跃出林子,大声道:“住手,你们别……” 他话没说完却停了下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异之色。 小兽精刚跃出林子一步,就顿住不动了。 他们都看到罗常醉已被打倒在地了。 “哈哈哈哈……” 巫山疯婆又是一阵大笑。 但她又忽地收住了笑,她看到了竹叶飞与小兽精。 巫山疯婆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二人,冷冷道: “又来了两个,看我把你们一起杀了!” 竹叶飞摆手道:“等……” 他话刚出口,巫山疯婆已出招攻来。 竹叶飞见她击来,并不想与她打,只想躲过,但此刻,看着巫山疯婆迅急奇变的招式击来,他都不知如何能躲得过了。 但竹叶飞也不能动也不动地睁着眼看她杀了自己,就在巫山疯婆招式击来之时,竹叶飞也出招迎上了。 他并不想杀了巫山疯婆,只是为了不让她击到自己才出招的。 然而,巫山疯婆并不知他是这样想的。 此刻,就算他对巫山疯婆说了自己的意思,巫山疯婆会停手吗?她毕竟是个疯子。 只是阻挡不攻,总是要吃苦的,五十招下来,竹叶飞已被巫山疯婆击中了三掌。 但竹叶飞仍然没有进攻。 小兽精急了,愤然出招迎上。 他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想先把巫山疯婆击停手,或者把她击倒后,再与她说话。 可是就在他刚出手迎上时,竹叶飞又被巫山疯婆连击五掌。 竹叶飞被打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小兽精已攻出三招,但一招也没击到巫山疯婆。 此时,巫山疯婆已出招向小兽精击来。 小兽精再次出招迎上。 然而,小兽精的武功到底弱些,打了二十招后,他就只能招架,而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巫山疯婆却越打越猛,招招狠毒,式式逼人。 突然,巫山疯婆的双掌同时击中了小兽精的双肩。 小兽精被打得急退数步,倚在了一棵树上。 巫山疯婆已飞身而来,一掌直击向小兽精的胸前。 小兽精刚欲出手挡架,顿觉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的手臂也未能抬起。 小兽精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巫山疯婆击向自己的双掌,他未曾出招,躲闪已来不及了。 巫山疯婆的这一掌打下,定然要穿入他的胸中了。 但,就在巫山疯婆掌要击下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手,而她的手,已碰到了小兽精的衣服了。 她为何要停手呢? 小兽精动也不动地看着巫山疯婆的那张削瘦而苍白的脸。 巫山疯婆也怔怔地看着小兽精,眼里充满了惊异之色。 她没有再笑了,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像是想说话,却又因激动而说不出来的样子。 小兽精也感觉到巫山疯婆放在他胸前的手,也在颤抖。 他不知道巫山疯婆想做什么,他静静地等着,没说话。 他的目光已不再是愤怒的,而像在询问着什么。 突然,巫山疯婆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小兽精的衣服。 “吱!”的一声,小兽精的衣服被她撕开了。 小兽精仍然没有动,仍然不解地看着她。 巫山疯婆的目光称向小兽精露出来的上半个身体,移向小兽精的肚皮上,定在了某一个地方。 小兽精低头看了下,知道了她正看着自己上腹部的一块胎记。 她抖动得更厉害了,浑身都抖动起来。 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俄顷,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目光又转向小兽精的颈部,看着那道很大的疤痕。 巫山疯婆颤声道: “这是真的吗?怎么会呢?” 她又用手摸了摸那道疤痕,颤抖地摸着。 接着,她的眼睛又看到了小兽精的脸上,仔细地看着。 巫山疯婆喃喃道:“浩儿,你没死吗?” 小兽精更不解了,她怎么会叫自己浩儿呢? 但,若是没有父母,又有他这个野孩子呢? 难道她真是他的母亲吗? 巫山疯婆又道:“你今年可是快有十七岁了?” 小兽精点点头。 巫山疯婆道:“那就没错了。” 小兽精道:“我是你的儿子吗?” 巫山疯婆突然大哭道: “浩儿,娘对不起你……你可是要来杀我的吗?你杀吧,我不会再动手的。” 小兽精急道:“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巫山疯婆大哭不已。 罗常醉并没有被打死,此刻,竹叶飞与他都能站起身了,而且已向这边走来。 只听罗常醉狠狠道:“原来柳剑青竟是这等无耻之徒。” 看来竹叶飞已对他说过柳剑青的事了。 听到他这句话,巫山疯婆顿住了哭,转头看向他二人。 罗常醉对巫山疯婆道: “请恕在下冒犯,我罗常醉给你赔不是了。” 此刻,巫山疯婆一点也不疯了,已是一个正常人了。 巫山疯婆道:“不必了。”又对竹叶飞道: “你可是竹叶飞?” 竹叶飞道:“我正是竹叶飞。” 巫山疯婆点点头。 竹叶飞道:“你可有名字吗?” 巫山疯婆凄然道: “有,我叫秋婉君,已有十六年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竹叶飞道:“我们已知道柳剑青是个恶徒了,你与他有仇恨吗?” 秋婉君重重地点点头,道: “他这个恶棍,我找了近五年才找到他。” 秋婉君的眼中充满愤怒,仿佛又看到了柳剑青。 她永远忘不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 终于,她说出了那件令她痛心疾首的事。 第十八章 拨云见日皆欢喜 郊外,一条小路通向山边。 在小路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有几户稀落的人家。 天近晚时,小路上走来一人。 此人年岁二十五、六,长相一般,衣着也很普通。 他的名字叫许志宏,正是秋婉君的丈夫。 他手里拎着许多东西,像是刚从集市上买的。 想着家里的妻子正在等他回去,还有吃奶的浩儿,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他走进了一片树林。 穿过这片树林,再走不远,他就可以到家了。 但此刻,他停下了脚步。 树林里正站着二个人,持刀挡在他的身前。 那人正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 刀,在他刀里发着寒光。 许志宏看着那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刘坚。” 许志宏不禁一惊。 他听说过此人,知道他是个快刀杀手,但却不知他今日为何要来找自己。 刘坚冷冷道:“许志宏可是你?” 许志宏点头道:“正是。” 刘坚道:“那就对了。” 话音刚落,刘坚的刀已到了许志宏的胸前。 许志宏哪里是他的对手,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他只好急忙闪身,想躲过这一刀。 刘坚的刀,已刺入他的身体。 但,就在刘坚的刀刺入许志宏的身体约半寸时,突然一道青光闪过,他的刀停住了。 刘坚的一支握刀的手臂已脱离了他的身体,是被利器斩断的。 鲜血,从他半截手臂里喷射而出。 刘坚瞪着吃惊的眼睛看着身旁那个斩断他手臂的人。 忽地又是一道青光,刘坚嘴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仍瞪眼看着那个人。 蓦地,刘坚的身体瘫倒下去,死了。 因为他的心脏已被刺破了,是“青龙剑”刺的。 血,又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许志宏也吃惊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目光中更带着有感激之情。 此刻,他还不认得此人。 他的胸口也正流着血,但伤得并不严重。 刘坚的刀,还有那只握刀的手臂,落在了他的身前。 站在许志宏眼前的人,正是柳剑青。 从相貌看,他的年岁将近而立。 柳剑青正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倒在地上的死者。 许志宏抱拳道:“感谢相救之恩。” 柳剑青转过脸,轻声道:“不必了。”又道: “这个狂徒,我早就想杀了他,直到今日方才找到。” 许志宏道:“请教恩人大名?” 柳剑青笑道:“我叫柳剑青。” 许志宏惊声道:“你就是柳剑青?久仰久仰。” 柳剑青道:“他因何要杀你?” 许志宏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 柳剑青道:“那你为何到此处来?” 许志宏道:“在下许志宏,家就住在附近。” 柳剑青道:“是准备回来家?” 许志宏点点头,又道:“在下想请恩人到寒舍一坐,不知恩人意下如何?” 柳剑青微笑道:“也好,此刻我也无事。”又道: “不过你也不必叫我恩人了,还是叫我柳兄吧,你看可好?” 许志宏喜道:“当然好了。”又道: “柳兄,你随我来。” 柳剑青道:“好!” 于是二人向前走去。 穿过树林,他们就可看见山边的一座小院落。 许志友用手指着道:“那便是在下的家了。” 柳剑青道:“住在此处倒也清静。” 片刻,两人到了小院门口。 许志宏敲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女子含笑道:“你回来了。” 许志宏点点头,道:“这位是柳剑青。” 女子对柳剑青笑道:“请进来。” 许志宏又对柳剑青道:“她是我妻子,叫秋婉君。” 柳剑青对她笑笑。 忽地,秋婉君看到许志宏胸口有血,惊声道: “志宏,你怎么了,哪里来的血?” 许志宏道:“没什么,多亏柳兄救了我。”又道: “快谢谢恩人。” 秋婉君行礼道:“多谢恩人。” 柳剑青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一点小事,不必这样。” 许志宏道:“柳兄,请进屋去。” 于是,三人走进了屋。 屋子里东西不多,是一间小厅,里面只放有一张几子,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 许志宏指着桌边的一张椅子道:“柳兄请坐。” 柳剑青笑道:“好好,你也坐。” 两人都坐下了。 秋婉君沏好茶,笑道:“请恩人喝茶。” 柳剑青摆手笑道:“不必叫我恩人了,他叫我柳兄,你就叫我柳大哥好了。” 许志宏道:“很好,婉君,你现在就叫他一声。” 秋婉君淡淡一笑,道:“柳大哥。” 忽地,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 秋婉君道:“柳大哥,你先坐坐,我去看一下孩子。” 柳剑青道:“好,你快去,莫让孩子哭坏了。” 于是,秋婉君去了里屋。 从此以后,柳剑青与许志宏成了好友。 柳剑青的住处离许志宏家不远,就在附近的一个镇里。 柳剑青没事就到他家来做客,有时天天来,不到半月,他已与这家人很熟了。 但,就在半个月后,又出了一件怪事…… 屋子里,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饭菜。 秋婉君坐在桌边,等着许志宏回来吃饭。 屋子里很安静,浩儿已睡着了。 屋子外面,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就快黑了。 秋婉君不时地转眼向院门看去一看。 她不知许志宏为何到此刻还没回来,她希望他能早些回来,而且,他也应该回来了。 正在这时,院门敲响了。 秋婉君兴奋地向院门跑去,一定是志宏回来了,她想。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不是许志宏,而是柳剑青。 秋婉君道:“哟,是柳大哥来了,我以为是志宏回来了呢!” 柳剑青道:“怎么,志宏还没回来吗?” 秋婉君点点头,道:“还没有。”又道: “柳大哥,你进屋等会吧,等一下他定会回来的。” 柳剑青道:“也好。”说着跨进院门。 到了屋里,秋婉君给柳剑青沏上茶,陪他坐在桌边,等着许志宏。 天渐渐地黑了。 柳剑青已喝了两盏茶,许志宏还是没回来。 秋婉君有些急了,道:“怎么会到此刻还不回来呢?” 柳剑青道:“他可会遇到什么事吗?” 听他一说,秋婉君想起了上回的事,更是急了,道: “这可怎么是好呢?” 柳剑青轻声道:“你莫着急,这样吧,我替你去外面找找。” 秋婉君道:“那就让柳大哥费心了。” 柳剑青道:“哪里哪里,没什么。”又道: “我这就去了。”说着柳剑青走出屋去。 秋婉君又坐回桌边,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门外,柳剑青大声道: “婉君,不好了。” 秋婉君急向屋外跑去,刚到院门口,柳剑青已站在了门前。 柳剑青正背着许志宏。 秋婉君急叫道:“志宏!志宏!” 许志宏没有出声。 秋婉君又问柳剑青道:“志宏怎么了?” 柳剑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进屋再说吧!” 进了屋里,柳剑青把许志宏放在了地上。 此刻,许志宏已是双目紧闭,面色灰紫。 秋婉君吃惊地看着他,身体颤抖起来。 她伸手摸去,已感到他觉得冰凉。 许志宏已经死了。 柳剑青缓缓道:“是在那片树林里找到他的。” 秋婉君强忍着悲痛,道:“他是怎么死的?” 柳剑青道:“我也不知道,我去时,见他已躺在地上了。” 秋婉君又转眼看许志宏。 柳剑青也下蹲下身,在死者的身上查看着。 忽地,秋婉君伸手扒开许志宏的衣领,于是她找到了许志宏的死因。 许志宏的咽喉处,有一个像红豆样的东西。 柳剑青也看到了那东西,惊道:“啊!这是何物?” 柳剑青只是看着,并没伸手去拿这东西。 秋婉君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那东西,觉得是一个硬物,像是钉在许志宏颈里的,于是,她用手捏住那东西,把它拔了出来,便直瞪瞪地看着此物不动了。 她拔出来的是一支红竹签。 她不知道是何人用红竹签杀了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别人为何而杀他,更不知为何要用红竹签杀他。 终于,她抑制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柳剑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秋婉君忽地伏在死者身上,叫喊着,推动着许志宏的身体。 血,污黑的血从志志宏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秋婉君没有看到,仍然在哭推着他。 忽地,柳剑青一把抱起了秋婉群,向后退了两步。 秋婉君哭道:“你不要抱我,不要……” 柳剑青道:“婉君,你看看再哭,睁开眼看看!” 突然,秋婉君顿住了哭,一点哭声也没有了。 她瞪大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许志宏。 此刻,她的面色苍白,不是悲伤,而是恐惧所致。 她看到那污黑的血,正在腐烂着许志宏的身体。 许志宏的颈部与胸部,只剩下骨头了。 污血,仍在流着,仍在继续腐烂着他。 秋婉君动也不动地倚在柳剑青的怀里,她不知道动了。 柳剑青狠狠道:“这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找到他后,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片刻后,许志宏的尸体就烂光了,连衣物也烂了,地上,只剩下一块许志宏的血骨。 此事过后,柳剑青为秋婉君办了许志宏的丧事,又出钱买棺材,并将许志宏埋了。 秋婉君很感激柳剑青。 而柳剑青则更是常来看秋婉君了。 他还常常送些物品和银两来,秋婉君推谢,他硬是让她收下。 但柳剑青对秋婉君也并非只舍不取,过了段日子后,他就对秋婉君隐隐地表示相求之心了。 秋婉君也觉得他很好,但亡夫尸骨未寒,她还是保持着理智的,并未与获剑青、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柳剑青对秋婉君表明了心事。 秋婉君也没有执意推辞,但要柳剑青等过了许志宏的祭日,再与他成婚。 然而不久后,又发生一件令她想不到的事情。 天色近晚时,秋婉君正抱着浩儿喂奶。 看着浩儿长得越来越像许志宏,秋婉君又有些心酸了,她又想起了亡夫。 此时,浩儿还不满一岁。 忽地,浩儿笑了一下。 看到孩子笑,她的心里好受多了。 她又想到了柳剑青,若不是有他,她与孩子又如何能活下去呢? 相处时间长了,她也觉得柳剑青不在,家里就像少了一个人,仿佛柳剑青本就是在她的家里生活的。 她觉得自己会常常想起他。 她觉得柳剑青的为人很好,她喜欢这样的人,也愿意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 她真地喜欢上柳剑青了。 “咚、咚、咚!”院门敲响了。 她急忙去开门,她以为柳剑青又来了。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男子,她不认得。 此人年龄三十左右,身材瘦小,看上去是个老实人。 那人站在门外,像怕见着什么似的,不时向身后看上一眼。 秋婉君道:“你找何人?” 那人道:“你先莫问,让我进去可好?” 秋婉君道:“你有事吗?” 那人点点头,不时向后看看。 秋婉君见他如此,就先让他进了院里。 那人立刻转身关了院门。 秋婉君不解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有何事?” 那人道:“你可是许志宏的妻子?” 秋婉君点点头,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叫李玉奇,是前面李村的人。”又道: “我想与你说些事情。” 秋婉君道:“什么事,你就说吧!” 李玉奇道:“那个柳剑青可是常来你家?” 秋婉君点点头,道:“是的,你想找他吗?” 李玉奇道:“不是找他。”又道: “他对你很好,可是?” 秋婉君点点头:“不错,怎么了?” 李玉奇道:“他可是想与你……” 秋婉君怒道:“你就只为此事来的,快走吧!” 李玉奇急道:“你别急,我想告诉你,他不是好人。” 秋婉君道:“休得胡说,你快走吧!” 李玉奇道:“若是你不想知道你丈夫的死因,我也就只好走了。” 秋婉君迟疑道:“你真的知道我丈夫的死因吗?” 李玉奇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 秋婉君道:“那你快说给我听。” 李玉奇道:“我怕你不信,又会撵我走。” 秋婉君道:“我不撵你走了,你说就是了。” 李玉奇道:“是柳剑青为了得到你而杀了你丈夫的。” 秋婉君不禁一惊,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玉奇道:“我看见的。” 秋婉君道:“你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 李玉奇道:“我常见他到你家来,怕你真的上了他的当,才急巴巴地赶来告诉你的。” 秋婉君觉得他说得有理,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但只凭这几句话还不够,于是又道: “告诉我,你是如何看见的。” 于是李玉奇将事实告诉了她…… 夜晚,有月。 月光下,有一幢宅院。 这宅院正是快刀杀手刘坚的家。 突然,一个黑影从院墙上跃进了院里。 此人正是李玉奇。 日前,刘坚杀了他的兄弟,他想为兄复仇,但又知道自己不是刘坚的对手,于是,想趁夜里来暗杀刘坚。 宅子的一个窗口有灯光照出的人影,很像刘坚。 李玉奇悄悄向窗口掠去。 到了窗前,忽听有人说话,是两个人在说话。 他没敢急着动手,只是躲在暗处听着,心想,等刘坚睡下后再动手。 刘坚道:“柳镖师,杀一个人就只给三千两,你不觉得少了些吗?” 李玉奇听到是柳镖师让刘坚去杀人,吃了一惊。 他也听人说过柳镖师不少好话,想不到他会借刀杀人。 于是,他听得更认真了,他想知道柳剑青要杀何人。 柳剑青道:“让你杀这个人并不费事,我出的钱已不少了。” 刘坚道:“不行,少于五千两,我不干。” 顿了片刻,柳剑青道:“好,那就五千两,不过时间与地点由我择定。” 刘坚道:“好,你说吧!” 柳剑青道:“明日就去,在山边的林子里,黄昏时他会从那儿走过的。” 刘坚道:“我不认得那里。” 柳剑青道:“那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刘坚道:“好,现在就去。” 听到这里,李玉奇急忙离开屋子,向院墙掠去。 接着,他又躲在院门外的不远处,等着他二人。 片刻后,柳剑青与刘坚出了院门,向那片林子走去。 李玉奇一直暗中跟着他们,去了那片林子。 后来,刘坚并没回家,而是与柳剑青一同去了别处,于是,李玉奇便没机会得手,只好自己回家了。 他没听到柳剑青要刘坚杀何人,所以他很想知道。 第二天,他早早就去了那片林子里,躲了起来。 但他刚到不久,就看到柳剑青也来了,而且也躲了起来。 接着,刘坚也来了。 尽管他很想杀刘坚,但柳剑青在,他不敢动手,只好等着,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半个时辰,许志宏来了。 李玉奇不认得许志宏,也不知柳剑青为何要杀他,这时,刘坚已挡在许志宏的身前了。 但就在刘坚杀许志宏的同时,他又看到柳剑青把刘坚也杀了,并且救下了许志宏。 李玉奇觉得此事很奇怪。 此刻,他就猜出了此事是柳剑青设下的圈套。 但,他想不出柳剑青为何要设这个圈套。 看见柳剑青要去许志宏家,他也悄悄跟了去。 于是,他认得了许志宏的家,并且也见到了出来开门的许妻,美若天仙的秋婉君。 李玉奇倒也是个聪明人,见到这些后,他已大致猜出了柳剑青设此圈套的用意了。 他想,柳剑青定是想找这个机会认识许志宏,这样,他就可以去许志宏的家,从而认识许妻。 柳剑青定是偶然见到了美丽无比的秋婉君,遂产生占有之心。 李玉奇也是个正直的人,他看不下柳剑青做这种勾当,想揭穿他,但又没有证据。 此刻与许志宏或其妻说了,他们会相信吗?他想着。 再说,若是他们不信,又让柳剑青知道后,柳剑青或许还会杀了自己,这样不仅事没做成,还会加自己的命也得赔上。 于是,他开始跟踪起柳剑青的行迹。 一日夜晚,柳剑青出门,向郊外走去。 他这次的方向,不像是要到许志宏的家。 李玉奇又在暗中盯上了他。 好在柳剑青不认得李玉奇,这样,李玉奇盯梢他倒也容易得多。 不久,柳剑青就走到一个山里。 山上的树林里,有一间小屋! 屋子的窗口,可以见到灯光。 柳剑青来到小屋门前,敲响了门。 屋里有人道:“来人可是柳剑青?” 柳剑青道:“正是。”又道: “药师知道我要来了?” 门开了,出来一个老者,道: “你来找我,我怎会不知道。” 此老者正是神算药师。 柳剑青与神算药师进了屋去,李玉奇悄悄来到窗前。 李玉奇悄悄在窗纸上戮了一个洞,这样,他既能听见,又能看见。 难道神算药师算不到他也来了吗? 不!若是他想算的话,必能算到,而此刻,他正与柳剑青说话,也就没时间算,没有那份心思了。 天底下一天要发生许多事情,他并非每件事都算,否则他就算不过来了,因为算事需要时间,而一天的时间并不够他算一日内所发生的事情。 神算药师道:“你可是来要毒的?” 柳剑青点点头,道:“正是。” 神算药师道:“你想要何种毒?” 柳剑青道:“把你这里最毒的药给我一些。” 神算药师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道: “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这瓶子里就是。” 神算药师可真是个精明的人,他早就算出柳剑青的心事了,他知道,若是不给柳剑青毒药的话,柳剑青定会杀了他。 当然,他也不敢骗柳剑青,只给假药,因为若是这样,柳剑青发现后,一样会杀了他。 此刻,他给了柳剑青毒药,既能保住了性命,还让柳剑青欠了他一份情。 柳剑青接过瓶子,道: “此乃何毒?” 神算药师道: “此药是我五年前配成的,既没起名字,也没有给过别人,你是第一个用此毒药的人。” 柳剑青道:“此药毒性可大吗?” 神算药师道:“你放心好了,没有比此毒更毒的药了。” 听了此话,柳剑青的嘴角挂起一丝奸笑。 柳剑青道:“那就多谢药师了。” 神算药师道:“谢倒不必了,你只要莫说出我来就行了。” 柳剑青笑道:“你放心,没人会知道的。” 神算药师道:“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柳剑青将药瓶放入袖中,抱拳道: “那我就告辞了。” 神算药师道:“你可要小心,千万莫要将此药碰到皮肉的破处。”又道: “好,你去吧!” 柳剑青转身出了屋子,回去了。 李玉奇也跟着他,离开了神算药师的屋子。 此刻,他更觉得奇怪了,柳剑青找神算药师要如此厉害的毒药做何用呢? 第二天,快到黄昏时,柳剑青出了家门。 李玉奇又跟上了他。 这次柳剑青是向着许志宏家走来的,但,当他走到山前的那片林子里时,他却停下不走了。 李玉奇远远地看着他,悄悄地溜进林子里躲了起来。 现在,柳剑青已是随时都可以到许志宏家了,可是今日他为何停在此处呢?李玉奇想着。 此刻,柳剑青在林子里慢步走着,走到林边,又转回头,再到林边再回头,他来回地走着。 当他约莫走了十趟的时候,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他持有的笑,他看到许志宏了。 许志宏正向林子里走来。 远远的,许志宏就招道: “柳兄,是等我的吗?” 柳剑青道: “正是。” 许志宏跑了过来,笑道: “为何不去家里等我?” 柳剑青道: “这里不是一样吗?” 两人已走到了一块。 许志宏道: “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剑青点头道: “嗯,有点。” 许志宏道: “何事?” 柳剑青道: “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 许志宏喜道: “又让你费心了,是什么东西,快让我瞧瞧。” 柳剑青道: “这就给你瞧。” 说着柳剑青从衣袖里取出一物。 此物正是那根红竹签。 林子里很暗,许志宏离得远,没看清,于是,他伸头想靠近些看,脖子便伸得很长。 他根本没想到他看的东西,竟会要了他的命。 在他伸头的同时,柳剑青也把手向他面前送去,但就在许志宏刚看清楚的同时,柳剑青拿红竹签的手猛烈地刺了一下。 许志宏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已瞪大眼睛死去。 红竹签已被柳剑青刺入他的咽喉里。 许志宏的身体倒了下去,倒在柳剑青的脚前。 柳剑青面带微笑,伸手将许志宏的眼睛抹闭上了。 柳剑青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林子里一人都没有,就抱起许志宏的尸体,藏在了林子深处。 他拍了拍手,抬头向许志宏的家里走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被李玉奇看到了。 天已黑下来了。 屋里灯光从开着的门射出来,照亮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浩儿已在秋婉君的怀里睡着了。 秋婉君的泪水夺眶而出,滴在浩儿的脸上,她抬头轻轻抹去。 此刻,她已不能不相信李玉奇的话了。 她再也没想到柳剑青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许志宏死得太冤了,令她悲痛到极点。 但,秋婉君是个坚强的女子,尽管她很痛苦,但她能强忍着,使自己镇静地与李玉奇谈话。 李玉奇的眼里射着愤怒的光,是对柳剑青的愤怒。 李玉奇接着道: “后来,我发现他更是常来你家了,而你却也对他很好,我想,我定是中了他的计了。” 秋婉君狠狠道: “他这个恶魔,我一点也没想到会是他。” 李玉奇道: “往后,你可要小心他了!” 秋婉君点点头,又道: “我不会就如此饶了他的。” 李玉奇道: “我看你定是打不过他的,你可莫要胡来。” 秋婉君缓缓地点点头,一边想着什么。 李玉奇道: “那我就走了。” 秋婉君道: “多谢你将此事告诉我。” 李玉奇道: “你可莫要让他知道了,不然,他定会杀人的。” 说完李玉奇去开院门。 秋婉君道: “不会让他……”话没说完已停下了。 李玉奇已把院门打开。 秋婉君的身体不由抖动了一下。 柳剑青正站在门外怒视着李玉奇。 李玉奇已面无血色。 忽地,一道青光已闪向李玉奇的胸前,是“青龙剑”闪出的青光。 李玉奇仰天倒了下去。 剑,仍握在柳剑青的手上。 柳剑青恼怒地瞪视着李玉奇的尸体,良久,才收起剑,转眼看向院里的秋婉君。 秋婉君亦冷冷地看着柳剑青。 柳剑青轻声道: “婉君,你信他的话吗?” 秋婉君道: “你都听见了?” 柳剑青沉声道: “是的,我听见了。”又转头看着死者道: “不然,我也不会杀他。” 秋婉君道:“你既杀了他,我更相信他的话了。” 橹剑青大声道:“不!我是不能容忍他诽谤我,才杀了他的。” 秋婉君愤然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 突然,柳剑青急步跨进院里,一把扶住秋婉君的双肩,道: “好,你不信,的确,他说的是事实,但我是因为太喜欢你,才如此做的。” 秋婉君冷声笑道:“喜欢我?你怎认识我的?” 柳剑青道:“那日我偶然从此处经过,正巧见她从门里出来。” 秋婉君突然大笑道:“哈哈,偶然,哈哈哈哈……” 秋婉君大笑不止。 柳剑青撼动着秋婉君的双肩,大声道: “婉君,你怎么啦?” 熟睡的浩儿被吵醒了,在秋婉君的怀里大哭起来。 秋婉君猛地挣脱开柳剑青的手,抱着浩儿向院门外走去。 柳剑青也跟着她出了院门。 秋婉君一面走,一面笑道: “偶然,哈哈哈哈……” 柳剑青又追上她,从背后抓住她的双肩,道: “婉君,你到底怎么了?” 秋婉君又挣开他,向山里跑去。 秋婉君的笑声与浩儿的哭声,打破了山野的寂静。 笑声凄凉,哭声悲惨。 柳剑青仍然大叫道:“婉君,婉君……”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婉君向山里跑去,追着她。 他不能就这样让她跑了,他要追上她。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要有得到她的机会,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此刻,这个机会已经不存在了。 但他仍不甘心,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他太爱她了,因为她太美了。 他认为爱,就要占有,于是,他想得到她,想占有她,为了做到这点,他绞尽了脑汁。 山上长满了杂草,也长有许多树。 秋婉君抱着浩儿,自然是跑不过柳剑青的。 没跑多远,柳剑青又一把抱住了她。 秋婉君的大笑仍没有停下,浩儿的哭也没停。 柳剑青摇晃着秋婉君,道: “你停下,你不要笑了可好?” 秋婉君无动于衷。 柳剑青急道:“婉君,难道你疯了吗?” 秋婉君仍在笑,仍没有回他的话。 柳剑青并没认为她已疯了,他以为她受刺激太大,过后,还是会好起来的。 他想把她弄回屋去,想让她冷静下来。 于是,柳剑青将秋婉君的身体抱起来。 秋婉君想再次挣脱,但没能挣脱出来。 柳剑青已开始往回走了。 她跑不了了,她就要属于他的了,他想。 然而,他刹了。 浩儿仍在哭,在摇动着两只小手。 或许是浩儿提醒了她,抑或是别的原因,秋婉君忽地在浩儿的颈部狠狠地咬了一口。 浩儿的哭声嘎然而止。 柳剑青顿住了脚步,吃惊地看着抱在手中的母子二人。 月色清寒,月光照着山野,也照着山野里的人。 借着月光,柳剑青看到了鲜血,既有浩儿的鲜血,还有秋婉君嘴上的鲜血。 秋婉君又大笑起来。 浩儿一动也不动了。 忽地,秋婉君挣出柳剑青的手臂,抛下了怀中的浩儿,大笑着向山野的深处跑去。 浩儿就这样被她扔了,扔在了山里的草丛里。 柳剑青怔怔地看着她跑去,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直到她跑得不再看得见,跑得无影无踪为止。 然而,她凄惨的笑声仍在山里回荡着,山野里回荡的是一个疯女人的笑声。 柳剑青没去看落在草丛里的浩儿,只是转身走了。 他要回镇里去了,他仍然拥有他的好名声。 清寒的月光照着山里。 清寒的月光照着草丛里一个不知死活的孩子…… ※※※※※※ 晌午的最光直射着山林。 阳光,也照着山林边的人,和他们脸上的泪珠。 泪珠闪亮,泪珠晶莹。 这是既悲痛又喜悦的泪珠,但更多的是喜悦,是幸福。 小兽精已扑到了秋婉君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正是秋婉君的浩儿,他相信她的话,尽管他知道自己颈口的伤疤是秋婉君留下的,但他并不怨她。 他很开心,他终于找到了母亲。 秋婉君也紧紧地搂着小兽精,搂着她的浩儿。 她笑了,是出自心底的笑,无声的笑。 她再也不必发出那种狂妄的、凄惨的大笑声了。 竹叶飞与罗常醉更是百感闪集,也微笑地看着他们。 竹叶飞对秋婉君道: “你真的疯了吗?” 秋婉君道: “那时我并没有疯。” 竹叶飞道: “你是假装疯的?” 秋婉君道: “是的。” 罗常醉道: “你为何要装疯?凭你的武功……” 秋婉君道: “那时我的武功是很差的,若是我不装疯,柳剑青必会逼迫我从他,而我如果不从他,那他又必会杀了我,事已到此,我定是不愿从他的,但我又不能被他杀了,因为我死了,就不能再报仇了,所以我只好假装疯了。” 秋婉君又看小兽精道: “其实,我当时并不想咬浩儿的,但怕他不相信我疯了,我才咬了浩儿。” 竹叶飞道:“你是真的想咬死孩子吗?” 秋婉君道:“不是,我只狠狠地咬了他的皮肤,可是浩儿突然不哭了,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死了。” 罗常醉道:“那你为何不把孩子抱走而扔了他呢?” 秋婉君道:“扔了孩子更能使柳剑青相信我是真的疯了。” 竹叶飞道:“我也相信了。” 秋婉君惨然一笑,道: “我是有意把浩儿扔向草丛里的,这样摔得不重。” 罗常醉道:“你是想让柳剑青把孩子抱走?” 秋婉君道:“不是,他那种人是不会收养一个孩子的。” 竹叶飞道:“那你是想自己再回来找孩子的?” 秋婉君道:“是的。” 罗常醉急道:“你可去找了?” 秋婉君道:“去了,可是……” 罗常醉道:“孩子不见了吗?” 秋婉君点点头。 罗常醉道:“既然柳剑青没有抱走孩子,那孩子怎会不见了呢?” 秋婉君道:“我回去得太迟了。”又道: “我想,或许是让别人抱去了。” 罗常醉道:“那你几时回去的?” 秋婉君道:“快天明时,我才找到那地方。” 罗常醉道:“你可是跑迷路了?” 秋婉君道:“是的。” 罗常醉道:“那你没有再到别处找吗?” 秋婉君道:“找了,不但没找到,还常常遇到色鬼,想…… 我又只好装起疯来,倒把那些人吓跑了。”又道: “就这样,后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竹叶飞道:“那你的武功是如何练成的呢?” 秋婉君道:“一日,我在山上走时,突然滑进了草丛中的一个洞里,于是找到了一个秘密的山洞,洞壁上画着些练功图……” 罗常醉插嘴道:“是什么武功?” 秋婉君道:“我也不知道。”又道: “后来,我就照着那些图练起了武功。” 罗常醉道:“那洞在何处?” 秋婉君道:“就在此山下面。”又道: “刚才,我就是在洞里发现有人上山才出来的。” 罗常醉点点头道:“难怪我听到四向都是笑声呢!”又道: “你一直都在练功夫?” 秋婉君道: “是的,不过到今日方才以八成。” 竹叶飞道: “你用在红竹签上的毒也是神算药师给的?” 秋婉君道: “是的。” 竹叶飞道: “他不知道你要杀他吗?” 秋婉君道: “或许知道。” 竹叶飞道: “那他怎么敢见你?” 秋婉君道: “他没有见我。” 竹叶飞道: “那他是如何给你毒的?” 秋婉君道: “我找到他的住处时,他不在,毒药用一个小瓷瓶装好放在桌上的。” 竹叶飞道: “看来他算好你要去找他,就躲起来了,怕你要到毒后杀了他。” 秋婉君道: “或许是这样的。” 竹叶飞笑道: “你差点把我也杀了。” 秋婉君道: “我并不是要杀你。”又道: “那晚我若不向你射一竹签,神算药师或许死不了。” 竹叶飞点头道: “说得也是。” 罗常醉道: “你怎会找了五年才找到柳剑青的呢?” 秋婉君道: “他迁了住所。”又道: “那日我偶然得知了他的行踪,才去杀了他。” 罗常醉点点头。 小兽精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在旁边听着,倒也真像个乖孩子。 竹叶飞走到小兽精的面前,将“青龙剑”与“柳氏剑谱”捧在手上,递给小兽精。 小兽精迟疑地看着竹叶飞,问道: “竹大哥……” 竹叶飞轻声道:“拿着。” 小兽精用双手缓缓接过剑与剑谱。 竹叶飞道:“你已知道如何使用这把剑了。” 小兽精重重地点点头。 忽地,罗常醉快步向前走去。 他的酒葫芦仍在地上,他是去捡酒葫芦的吗? 不!他永远也不会再去捡那个酒葫芦了,他不会再需要整日与酒作伴了。 他看到了云清月,他终于见到她了。 山林间,萧正刚与云清月正向此处走来。 云清月也看到罗常醉了,起步向他跑去。 两人跑到了近前,相隔半臂,都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她也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 但,他们的眼睛在说话,他们的心在动。 无声的语言,无形的动作,在此刻,胜过一切语言,一切动作。 终于,他们拥在了一块,紧紧地拥着。 谁也不愿把他们分开,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了…… ※※※※※※ 最光,海浪,沙滩,美丽的太阳岛。 满岛鲜花,满岛美酒,满岛飘香。 彩虹姑娘们穿着七彩的衣裙,翩翩起舞,美若仙姑。 古易阳岛主举着酒杯对萧正刚笑道: “萧兄,你我已多日不见,今日相见必当一醉方休!” 萧正刚道:“好,一醉方休,干!” 二位老人举杯痛饮。 云清月看着罗常醉轻声道: “这里的花真多!” 罗常醉笑道:“这里的酒也香。” 云清月道:“莫要再喝醉了。” 罗常醉道:“见了你,我喝再多的酒也醉不了。” 二人相视一笑,依依深情眼中流。 古彩艳深情地看着竹叶飞,缓缓道: “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吗?” 竹叶飞点头道:“怎会不记得呢?” 古彩艳道:“那你说,是怎么样的月亮?” 竹叶飞贴近古彩艳的耳朵,轻声道: “月欲圆,那晚的月亮一直在我心里。” 古彩艳会心地笑了。 秀芝悠悠地对小兽精道: “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小曾精道:“什么话?” 秀芝嗔道:“你不记得了吗?” 小兽精为难道: “此处如此多人,我如何好,好……” 秋婉君微微笑道: “浩儿,你们说什么,我怎听不懂?” 小兽精红着脸道: “娘,没说什么。” 秀芝的脸也变得绯红。 秋婉君笑而不语,她已明白了。 “小兽精!” 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见一须眉老者,脚踩一朵白云,向岛上飘来。 “爷爷!” 小兽精跑向老人的怀抱。 原来,小兽精的爷爷竟是个仙人! 谁也不会再问小兽精是如何长大的了。 此外,在“神仙”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道士。 “臭道士!”小兽精望着他,欢喜地骂道。 在一阵哄笑声中,太阳岛上洋溢了一片浓烈的温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