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圣君》 作者的话 起点虐我千百遍,我待起点如初恋。 很想长篇大论,但提笔深思,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我以前认为写手应该是沉默的,但现在我才发现,写手应该是嘶吼的。 所以我要说:求推荐,求收藏,求一切支持。我把心血换作文字,供诸君茶余饭后消遣品味,惟盼诸君尽力支持,莫负我一片诚心斥意。 感激不尽。 请假 这两天家里有喜,11、12号请假两天,13号正常更新,如果能忙里偷闲,或许还能更两章,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天鸣深以为歉。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有票的砸票,没票的收藏点击,若能评论给些建议就更好了。晏泽天鸣诚谢。 《六月十一赋》,与本作无关,选读。 翁源许氏,起自福建汀洲上杭珠玑巷,于明洪武二十四年立基翁山塘背。浮沉数百载,开枝散叶,人丁强盛;豪绅富贾,如林似海。以致本镇以许为尊,子孙以姓为傲与。 塘背之侧,是为阳东。阳东许氏者,合众之心不古矣。惟高祖七子,建七家联祠,后世子孙仍以戚问,不敢忘祖也。 许家有女初长成,披华纱,穿绫罗,戴万禁之戒。何也?是婚矣。今夕何夕焉?六之十一,吾姊嫁期耳! 元日过,忽闻吾姊早觅夫婿,处之二载有余,九百流水日,竟不得耳闻,何其兀哉!五一携见父母,其人性温而实,虽无潘安之貌,却有子禽之德;虽无万贯金珠,亦有进取之志。夫平而无奇,踏实温润,是为民女如意之君也。姊婿同镇别村张氏之郎,同窗所识,知根知底,父母方得心安。 古之婚配嫁娶,当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称其孝与。今风气大开,思潮先进,多以自由恋爱,定终生大事。父母开明豁达,解姊之心,明姊之意,安能阻挠哉?盖双方父母共商婚期,定出嫁之日为六月十一,大婚之日为六月十二也。 吾姊淑良焉,庇弟之树也。少时父工在外,村中泼皮欺弟无兄,打骂孤立,甚犹过矣。姊不忍视,弃姐妹至友,与弟形影相随,如兄如父也。 吾姊顾家焉,母之密友也。日夜电话不离,万语千言滔滔不尽,诉之不绝。弟常羡其情,能道心殇也。 吾姊性躁焉,犹似猛狮也。耐性不足,狂暴有余;事微易怒,徒增烦恼矣。然古语有云: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是以不容他人之缺,必为己之所陋也。 吾姊拙钝焉,不巧心智也。初中肄业,文墨无几;单纯善良,难辨好恶。今交之他手,始为妻妇,恐行为举止,不合婆家之意。新婚伊始,成家之初,恐心性尚幼,弗能持家耳。此父母之忧虑,亦为弟之愁绪也。翻来覆去,难入寐者,正为此耳。 夫大办嫁酒,邀朋唤友,引亲带戚者,乃以风光大嫁,寄父母其不舍也。七家祠叔伯兄弟合聚一堂,磨刀霍霍,烹猪宰羊者,乃以证姊一瞬,托戚友之祝福也。时天色大变,南风簌簌,大雨飘飘,客不敢怪,戚不曾怨,仍诚以祝福之心置此嫁酒者,一因戚友之故,二有盼新人携手白头之望。诚诚如斯,新人应感而就之。 昔小担定亲之时,弟曾赋诗赠与姊婿,曰:不求腾达成龙风,莫忘今日微南风。并解小担寓意以示之,曰:小担者,小担责任、小担承诺、小担拼搏、小担知足、小担踏实、小担如一也哉。值此出嫁之日,吾姊始入张门之际,弟再行忠告,或曰恳请,曰:男儿有容乃大,当胸如浩海,包吾姊之叨絮;容吾姊之不足;理吾姊之忧愁,解吾姊之心殇。互补未足,方成佳话;相敬如宾,方圆此誓耳。 弟者,血亲也。然则明日大婚,竟因命理术学之故,不可送嫁焉。终生之大事,弟者之血亲,缺饮喜酒,此憾何其大哉!惟以此赋表诚挚,惟以此诗祝福矣。 《隐言贺姊吟》,诚望新人牢记。 翠翠岭南,秀丽翁山。 有女盈盈,脉脉其情。 渔舟唱晚,望水粼粼。 灼灼其华,胜之龙鳞。 觅一郎君,颂之其恰。 觅一郎君,耀之其家。 觅一郎君,绽之其霞。 觅一郎君,润之酷夏。 姊谨其誓, 姊谨其誓, 姊谨其誓, 姊谨其誓, 空言何也?姊自思量。 君记初心, 君记初心, 君记初心, 君记初心, 空言何也?君自思量。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仙圣何如?自羡也。 二零一五,六月十一,晴后雨。弟阿牛。 回书友话 本来请了两天假,但因为今天不能去喝姐姐的喜酒,就恢复正常更新了。 刚才一登起点,看见几个书友的评论,因有回复限制不能在评论区里回复,只好在这里选两个回复了。 一位叫鹰狼少校的书友说:这书要是前面少点狗血情结早也火了,继续加油,看好你。 回:首先谢谢你的支持。我个人认为,情节虽有好坏之分,但决定它好坏的关键,是在于看书的人。如果大家的品味高,见识超绝,自然有很多东西难入法眼。比如男主总是接住摔落的女主,并四目相对来回旋转;比如掉落悬崖时,总能被崖壁上的树挂住,或抓到藤条;又比如车祸癌症治不好,婆婆媳妇丈母娘等。 如果大家的品味一般,或者题材和故事非常有吸引力,那么再狗血的情节,也能看的津津有味。说到底,情节本身的好坏是不定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你认为它好它就好,你认为它差,那它说破天也好不到哪去。 一位叫年小乐的书友说:话说都写这么多章了,还不想修炼,还在个小疙瘩里晃悠,节奏太慢了。 回:关于节奏问题,天鸣是根据本书的整体构思来设定的,衡量大局后,才把故事情节定下,如果有不足,那只能是能力问题,毕竟我不是金庸古龙。所以希望大家多多包涵,继续支持,天鸣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大家一段精彩的修仙之旅。 最后腆着脸再说一句:求推荐,求收藏,感激不尽! 第一章 孽缘 楔子 话说世界始于虚无,虚无为无边黑暗,在宇宙诞生之前,鸿钧老祖就已存在。 相传鸿钧收取宇宙中盘旋的三团白气,把他们变成人形,收为弟子,开始说道授法。 这三个弟子就是后世尊称的三清,分为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即通天教主)、和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 三清学成之后,奉师父鸿钧之命,带着开天石斧,来到一颗蔚蓝星球,唤醒了沉睡的巨人盘古。 盘古看见天和地连在一起,让他无法起身直立,便接过开天石斧,劈开了天地。盘古死后,他的眼睛变成太阳和月亮,身体变成三山五岳,血液变成江流河水,头发汗毛变成地上草木... 而盘古的魂魄,却变成了一位人身蛇尾的女子,她捏土造人,让大地有了万物生灵,变得生机勃勃,后来又炼石补青天,后世便尊称她为女娲娘娘。 三清则把鸿钧老祖的道法传播于世,让世人建文明、开教化、知生死、悟大道。是为万仙之尊。 然而有对就有错,有善就有恶,有仙自然就有魔。 鸿钧老祖是正道之祖,大道的代表,和他一同诞生的,还有魔道之祖,也就是魔尊老祖。 魔尊老祖与鸿钧老祖水火不相容,两人实力相当,在三清出现之前就有争斗,后来划银色天河为界,银河以内归鸿钧,以外归魔尊,约定永不相犯。 可魔尊老祖发现银河内的世界精彩纷呈,充满生机,便撕毁约定,越过银河降临人世,大肆传播魔学,让原本纯真的人们不再善良,大地上渐渐出现各种妖魔鬼怪,为害四方。 于是三清率领众仙与魔族开战,双方几番恶战,斗得天翻地覆,山摇海啸,大地烽烟四起,万物生灵涂炭。 后来鸿钧老祖降临人间,合众仙之力,终于将魔尊老祖制服,却无法把他杀死,只能封印在太阳之内,希望永不熄灭的金乌天火,和太阳内的三足神鸟,能把他的无边魔性焚烧干净。 然而大战过后,众仙伤亡惨重,天庭仙员折损大半,鸿钧老祖也是元气大伤,无力再围剿魔族余孽。让魔尊老祖之子魔帝圣君逃出生天,并纠集魔族余孽,企图救出魔尊老祖。 时间流转千万年,人间文明发展迅速,已完成从部落到夏,再从夏到商的转换。殷商末年,武王伐纣,引发封神大战。魔帝圣君趁三清内斗之机,暗中打出通天教的旗号,借通天教主的名号网罗各路妖魔。等到封神大战百年之后,通天教已发展壮大,实力规模和魔尊老祖时比起不差丝毫,于是魔帝圣君竖起旗帜,和天庭宣战,企图一统三界,救回魔尊老祖。 正邪两道大战爆发,战争持续数十年,最后以魔帝圣君战死,仙魔两道再次两败俱伤告终。 天庭数千年恢复的元气付诸一炬,为防患于未然,迅速扩充天庭仙员,玉皇大帝便让三清下凡说道授法,在神州之南的镇元山创立天道门,用五行功法代替传统修仙方式,让修道者先学功法,再悟三千大道,这样就能在修仙的同时,也有能力斩妖除魔。通天教则在三世圣君率领下,占领了北方的万魔山,让教众学习通天功法,希望迅速壮大实力,再战天庭。 在正邪两道休养生息之际,天竺佛教也悄然进入神州,在神州之西的小灵山创立牟音寺,又在中部的神尼山创立婆罗寺。以“普度众生,超越轮回,登上西天极乐世界”为宗旨,发展十分迅速,与天道门并称为正道两大领袖。 但在正与邪,善与恶的灰色地带间,还有一个中立门派,自称清影门,以“天道不仁,真道当立,悬壶济世,粉碎法则,三界真道,自由为上”为主旨,在西海与北海交界处的自由岛,大肆招收弟子,传播“真道论”和“自由学说”,独立于正邪两道之间。...神州中部的婆罗寺以东二百里外,有一座比翼山,山下有一条河,名叫情人河。在那情人河畔,潺潺流水之侧,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名叫连理屋。 连理屋外有一片小菜园,边上有石桌石凳,桌上摆有两碟小菜,两杯清茶。凳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长着一张笑脸,用粗布束着头发,衣服有几处补丁,虽然衣着简陋破旧,目光却温柔的注视着对面的女子。 女子生的眉目如柳,一双丹凤眼微微上翘,眼眸流转间媚态十足,肌肤洁白如霜,微微透着些许红润,与那一头如瀑的秀发形成鲜明对比,更显得楚楚动人。一双玉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轻轻的来回抚摸,显然怀胎多时,快要临盆。 男子满脸爱意,看着女子的小腹,目光中满是期待,不久就要为人父,心情自然是兴奋无比。而在兴奋之中,却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和自责。 这男子名叫施文乐,是天道门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也是掌门清元子的养子。 三清用五行修仙法代替传统修仙方式后,修仙者需要经历金、木、水、火、土、五个阶段,共十三种境界,一般人一生练到水体就算是极限,练到火体就已经相当了得。而施文乐八岁练成金体,十岁突破木体,二十岁已经转为火体,并练成火体的《九阳天火诀》,其天赋异禀令人咋舌,可谓千年不遇的天纵奇才。 然而天意弄人,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就在清元子和天道门上下将他视为骄傲时,他却认识了通天教教主之女,也就是他已怀身孕的妻子——魔柳娟。 施文乐与魔柳娟两情相悦,但碍于正邪之分,门派之别,不论是天道门还是通天教,无不是一片反对之声。但两人早已私定终生,许下三生三世,永结连理的誓言。于是携手私奔,为了躲避正邪两道的追捕,便在这比翼山情人河畔,建了座连理屋,希望在这过上男耕女织,简单宁静的生活。 施文乐握着魔柳娟的手,柔声道:“娟儿,孩子快要出生了,家里粮米所剩不多,听说这两天山上有黑狐貂出没,我想今晚上山看看,希望能抓住黑狐貂,换些银两,给你和孩子买些衣帽补品。” 魔柳娟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面色更加红润,眼眸里都是笑意。只见她朱唇轻启,声音细腻而柔软,细声道:“八哥,虽然我们每天都是粗茶淡饭,但只要有你陪着,便胜过世间荣华。”然后低头抚摸着小腹,稍稍思虑一番,又道:“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小生命来到世上多不容易啊,以后你别再打猎了,动物也是有父母的,今后我织布你耕田,不也一样能生活么。” 施文乐听到这番话,略微有些惊讶,魔柳娟是魔教圣女,体内流淌着魔族血液,骨子里就有无边魔性,杀人作恶是他们的天性。但自从两人相识以来,魔柳娟就从未作过恶,反而越来越善良,越来越有爱心,让施文乐对她的爱意更加浓烈。 尽管如此,可这么细微的善念,仍让作为正道骄傲的施文乐大感讶异,又有些小小的惭愧。不由得握紧魔柳娟的手,笑道:“娟儿,世人都说魔教无良,嗜杀成性,可你刚才的话,足以让每一个正道人士惭愧无地。今生有你相伴,真是我施文乐三世修来的福分。” 魔柳娟苦笑一声,想起人们对通天教的仇视,和自己挥之不去的妖女称号,看着眼前作为正道骄傲的丈夫,一时苦笑不语。 一阵清风拂过,让人倍感惬意,施文乐体贴入微,生怕魔柳娟受凉,赶忙扶着她入屋休息。 比翼山山清水秀,明媚的春光照耀大地,山间百花齐放,蝴蝶蜂儿翩翩起舞,树上鸟儿欢唱,端得是鸟语花香,浪漫醉人。 ... 夜幕降临,漫天的萤火虫代替蝴蝶蜜蜂,在连理屋周围来回飞舞,点点光亮如满天星辰,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花上,鸟儿不知疲倦,仍在径自欢唱,美得令人陶醉。 施文乐听了魔柳娟的话,虽然没有上山狩猎,却独自坐在门口,为三餐温饱而发愁。魔柳娟挺着大肚子,拿了件破旧的大衣给他披上,两人没有说话,只一个眼神对望,便胜却千言万语。 正在他们欣赏屋外景色时,院外突然飞进七道白光,把原本自在飞舞的萤火虫吓的一哄而散,树上的鸟儿停止欢唱,一窝蜂地四散飞走。只见七道白光刷地落地,变成七位身着淡蓝道袍的道士,七人手中各提一剑,目光直视眼前夫妇。 中间一位面容忠厚,留有短须的道士扫了二人一眼,猛然发现魔柳娟小腹高耸,竟然已怀身孕!脸上略有怒容,冷哼一声,开口斥道:“八弟,你和这魔教妖女私定终生,背叛师门出逃在外也就罢了,现在竟有了孩子,你如何对得起天道门和师父对你的栽培!” 施文乐不曾预料,赶忙将魔柳娟护在身后,同样直视院内七人,开口道:“钱大哥,我与娟儿真心相爱,早已约定在这比翼山终老一生,为何你们还要苦苦纠缠?还有,娟儿是我的妻子,不是魔教妖女!” 身着淡蓝道袍的七人不是别人,正是清元子座下得意弟子,在天道门中地位颇高,素来行侠仗义,人称镇元七侠。施文乐是清元子的养子,不在徒弟之列,但与七侠感情颇深,十分要好,便也以兄弟相称。 而这位钱大哥正是清元子大弟子,七侠之首钱忠是也。其他六位分别是:二哥黄孝、三哥徐仁、四哥周义、五哥孙礼、六哥陈智、和七弟赵信。 钱忠听施文乐如此说话,明显有些生气,道:“八弟,这魔教妖女给你吃了什么药,竟如此执迷不悟?也罢,就让我们抓你回去,向师父磕头谢罪!” 施文乐怎能答应,见七侠要动手,往前一步护住魔柳娟,双目一瞪,衣衫无风自动,身上杀气赫然散出,冷声道:“好,既然七位苦苦相逼,那我施文乐就奉陪到底!”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刀剑相向时,只听夜空中一声虎啸,像是要撕破长空,震得人耳根发麻,脑中嗡嗡作响。然后四道青光一闪,落在院内,立即变成四位大汉。 只见左边一人高大魁梧,面容冷峻如坚石,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虽然身着长袍,仍然无法掩盖身上高高隆起的肌肉。旁边那位面如树皮,干干皱皱,头发好像树枝枯叶,高高耸起,看起来丑陋至极。中间那位同样面无表情,但整个人却是硬邦邦的,像是钢铁般竖立在眼前。最后一位满头黄毛,额头上有个显眼的“王”字,两边脸颊还有几撇虎须,看来刚才那一声虎啸,就是他发出来的。 施文乐和镇元七侠转头看去,都吃了一惊,不由得发出声来:“通天教总舵护法!” 不错,这四人正是通天教八大护法中的总舵护法:石通天、老槐妖、弄三刀、虎一啸是也。 四大护法看见魔柳娟有了身孕,也是不由得一怔。只见石通天站出一步,却不理施文乐和镇元七侠,而是对门口的魔柳娟恭声道:“圣女,教主有令,让我们带你回去。” 魔柳娟看着院中众人,原本宁静安详的连理屋变得危机四伏,杀气大盛,不由得暗叹口气。对四大护法说道:“石通天,你回去告诉我爹...不,你回去告诉教主,我已经随我丈夫改姓施,今后不再姓魔!我生是施家的人,死是施家的鬼,永远不会再回通天教接替教主之位,助你们为祸人间!” 施文乐听声十分感动,回头握紧她的手,两人相视无言,眼神却已表明心迹。 石通天看眼施文乐,明白劝说只是浪费口舌,不如直接杀了这小子,便不怕她不回去。想着面色一沉,冷声道:“好,既然你不愿回去,就别怪我让你成为寡妇!” 说着两手一抬,就见他两掌间青光乍现,衣服头发飘然鼓动。然后双手一张,地上的石头泥土被强大力量卷起,在他身前汇聚成一道泥石墙,双手向前猛地一推,那泥石墙好像被巨力推动一般,向着施文乐冲击而去。 施文乐道行高深,自然不惧怕他,手上法诀一引,口中念道:“风神箕伯,化气为风,扬沙折树,瓦碎石崩!” 就见他身后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碎石落叶,吹得众人睁不开眼来。随着他法诀前推,暴风呼啸着向泥石墙吹去,直把墙体拍打的七零八落,石头泥土四下飞散,掉落在地。 “啊?”石通天见状一惊,又不由得大怒起来,骂道:“好你个施文乐,和我石通天较量,竟然只用《天风卷浪》这种粗浅功法,你太目中无人了!” 施文乐收起法诀,暴风也随即停下,冷声道:“《天风卷浪》是我道家粗浅功法,也能破了你的攻势,看来不是我施文乐目中无人,而是你石通天太过无能。” “你...”石通天气急败坏,对身后三人吼道:“一起上!” “好!”老槐妖、弄三刀、虎一啸答应一声,便各自亮出法宝,直向施文乐冲来。 四大护法摆开阵势,施文乐也不甘示弱,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中“刷”地一声便多出把三尺长剑。此剑名曰回香剑,施文乐离开天道门后,把自己的兵器还给了清元子,和魔柳娟一同打造了回香、留香二剑。 回香剑一出,众人只觉得清香四溢,院中和山间的各色鲜花顿时失了光彩,都被回香剑散发的清香掩盖。 四大护法冲到近前,怪叫一声,便和施文乐展开激战。双方各有兵刃,道行也十分高深,一时打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这边打得激烈,镇元七侠在一旁观望,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因为他们清楚施文乐法力深厚,就算打不赢四大护法,也绝不会伤到一根汗毛。 四侠周义性情急躁,见施文乐被牵制住,便想趁此机会拿下魔柳娟,逼他回天道门。于是对钱忠等人低声道:“现在八弟抽不开身,正是拿下妖女的好机会。” 钱忠生来忠厚,又是正道人士,自然不愿趁人之危。正要反对,却听六侠陈智说道:“四哥说的不错,师父让我们带八弟回去,但以我们的功力,想要制服八弟谈何容易,我看就按四哥说的办。”其他几人觉得有理,全都点头赞同。 钱忠无奈,只得说道:“也好,妖女怀了身孕,抓住她就行,千万别伤了八弟的骨肉。” 商量好后,对门口的魔柳娟喝道:“妖女,镇元七侠在此,还不束手就擒!”说完便一起向魔柳娟冲去。 施文乐见七侠动手,生怕妻子受伤,想要抽身来护,但石通天等人实在可恶,一个个亮出兵刃,把他围在中间。施文乐虽然法力高强,但一时也冲不开四人的夹击,只得在心里干着急。 魔柳娟是通天教圣女,道行自然十分高强,但如今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就算能运用法力,也绝不是七侠的对手。眼看七侠冲到近前,无奈之下,也只好勉强迎战。同样不见她如何动作,手中便也多出一把三尺长剑,同样是清香四溢,醉人心脾。正是和施文乐一同打造的留香剑。 周义最先冲至,手中斩电剑突地出鞘,只见电光一闪,刹那间绚烂夺目,亮的让人睁不开眼。一剑直刺魔柳娟咽喉。 魔柳娟已经快要临盆,不敢运用法力,只得提剑格挡,勉强把斩电剑锋芒挑开。不等她喘息,又见二侠黄孝斩雨剑迎面劈来,魔柳娟急忙迈开步子,向身侧移动躲避,剑锋从她身侧落下,险险伤及皮肉! 但在这一闪之间,动作看似轻微,却无意中动了胎气。这时钱忠到了近前,并未发现魔柳娟的异样,一掌打在她肩头。 魔柳娟吃了一掌,整个人向后倒退数步,“砰”地撞在门墙上,手中留香剑掉落在地。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好像腹中胎儿正在踢打蠕动,让她一下叫出声来,两手捂住小腹,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钱忠见状吃了一惊,生怕她有个好歹伤了胎儿,赶忙喝止其余六人,接着手疾,一把将她抱住 正恶战不下的施文乐见状,顿时心头一紧,奋力攻出几招将四人逼开,抽身跃到钱忠身前,从他手里抢过妻子,并狠狠的把他推出数步。对怀中痛得满头大汗的魔柳娟急道:“娟儿,娟儿,你怎么样?” 魔柳娟香汗淋漓,背后衣衫已汗流浃背,感到下身羊水已破,孩子就要出生了。用力抓住施文乐的手,说道:“八...八哥,孩子...孩子要生了...” 施文乐吓了一跳,急忙抱起魔柳娟往屋内跑去,三步并两步冲到房内,把她放在床上。因惊慌而显得手足无措,急道:“娟儿别怕,有我在呢,现在我该怎么做?” 第二章 恶战 “你出去挡住他们,我自己可以应付。”魔柳娟比施文乐头脑精明得多,虽然慌却没有乱。 施文乐点头答应,紧紧握住她的手,嘱咐道:“好,娟儿挺住,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时门外的四大护法想要冲进屋内,镇元七侠害的魔柳娟动了胎气,心里正愧疚不安,哪里还能让他们胡来。便一拥而上,与他们交起手来。 施文乐听见屋外打斗声激烈,再看看妻子痛苦**的神情,心头怒火直涌脑门,登时怒发冲冠,心道:若娟儿和孩子有个好歹,定要叫你们人头落地!轻声对魔柳娟道:“娟儿别怕,等我回来。” 说着,连回香剑也顾不得拿,直接冲出屋外,刚一出来,就看见镇元七侠和四大护法打得正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手法诀一引,口中念道:“万世金乌,不灭天火,通我之力,入我之体,焰!”接着法诀转变成掌,用力猛地前推,掌中“轰”一声喷出两道长龙火焰,把夜空瞬间照亮,直向七侠和四护法冲去。 众人见状大骇,顾不得打斗,纷纷纵身一跃,直接跳出院外,在情人河畔落下脚来,才算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然后齐声惊呼:“九阳天火诀!” 《九阳天火诀》是天道门火体功法,比天风卷浪要高出几个层次,施文乐出来二话不说,就使出这般惊世神功,看来他已经彻底发怒,快要丧失理智。 施文乐喷出两道火龙,却没有打中对方,便也就地一跃,飞到院外的情人河畔。两眼冷冷的盯着七侠和四护法,面色阴沉得可怕,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此时熊熊燃烧的怒火。 钱忠本想抓住魔柳娟逼迫施文乐回去,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心里难免有些歉意,开口道:“八弟,我...”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呼啸,一团黑气伴随着劲风吹来,眨眼便到了近前。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劲风戛然而止,接着黑气一晃,变成一位白发长到腰间,一身黑衣随风飞舞,满脸苍老皱纹的老者。这老者看似来十分苍老,双目中却是精光闪闪,眉毛眼角向上翘起,显得邪气十足。 “魔无道!”施文乐和镇元七侠看清来人模样,一齐惊呼出声。 不错,这老者正是通天教现任教主,魔柳娟的父亲魔无道是也。 众人还在惊讶之中,魔无道转头往连理屋看了一眼,听着屋内传来女儿一声声的哀嚎,脸上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波动。然后回转过头,目光好像两把刀子般打在施文乐脸上,许久才道:“如果你现在跪下叫我一声岳父,或许我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些。” 施文乐虽和魔柳娟两情相悦,但对魔无道却是恨之入骨,自然不会对他磕头求饶。“魔无道,娟儿就要临盆,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带着你的走狗离开,以后孩子或许还能叫你一声外公。” “哈哈哈。”魔无道一阵大笑,嗤道:“今天我不仅要你死,还要那个孽种一起死,如果娟儿还不肯回头,我就连她一块杀!” 施文乐听声一怔,没想到魔无道果真毫无人道,竟连亲生女儿都动了杀念。 “好,既然你不肯放过我们,那我施文乐就是死,也要和你这魔头同归于尽!”话音刚落,就见他提掌蓄力,然后猛地前推,又是两条火焰喷射而出! 魔无道冷哼一声,在原地不躲不闪,当火焰快要喷到眼前时,只见他单手推出一掌,便在身前幻化出一道黑色气状墙,看似来十分轻松。 火焰咆哮着冲击在黑气墙上,却无法把黑墙冲破或是烧化,就这么僵持在空中。火焰兀自燃烧,拼命前冲,黑气墙牢不可破,任两道火焰如何烧灼,也没有丝毫波动。 魔无道仍旧单手作掌,神色看起来轻松无比,满是皱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反观施文乐则是另一幅模样,两掌仍旧前推,掌心不断喷出火焰加强攻势,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神情十分吃力。 镇元七侠暗暗心惊,施文乐法力这般深厚,却在使出全力的情况下,也无法突破魔无道漫不经心的防御,可见这魔无道的功力实在深不可测。 钱忠面露急色,施文乐所用的《九阳天火诀》是引太阳的至阳真气入体,在体内瞬间加温后,再推出掌外形成火焰。也就是说,至阳真气不能在体内运行太久,否则强烈的高温就会灼伤内脏,造成内伤。现在施文乐满头大汗,衣衫都已经湿透了,神情也从吃力变为痛苦,要是再不收功,一定会元气大伤。 想着赶忙劝道:“八弟,魔无道是想消耗你的元气,千万不要上当,快点收功。” 一旁的石通天骂道:“臭道士,人家刚才都要烧死你了,你还犯什么贱多什么嘴!” 钱忠也不理他,见施文乐没有收势的意思,便想和六位师弟一同上前给他续点真气。石通天等人哪能答应,亮出兵器冲了上来,双方又混战成一团。 施文乐面容扭曲,痛苦万状,明显感觉到体内火烧火燎,知道是至阳真气高温剧烈,自己身体抵抗不住,内脏已经被灼伤了。正想收势时,一直漫不经心的魔无道却突然发难,另一只手轻轻一推,原本坚不可摧的黑气墙呼的一声,顶着两道火焰,便向施文乐袭来。 施文乐伤了元气,哪还抵挡得住,见火焰被黑气墙顶了回来,惊得心头一震,急忙化掌作拳,两手向后一拉,两道火焰便闷声不响的熄灭。但灭了火焰,却再无余力躲避迎面而来的黑气墙,被黑气墙重重撞在身上,顿时身子向后飞出数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只觉得气血上涌,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把胸前衣衫染得通红。他想要起身,却发现体内火辣辣般灼痛,四肢也被黑气墙冲击的酥软无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魔无道不依不挠,几步冲到施文乐面前,作势就要一掌取他性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见一道白芒飘然而至,直接冲到魔无道近前,化成一位白胡老者,并朝他心脏打出一掌。 魔无道吃了一惊,急忙抬手接掌,就见两掌相碰,四周猛地轰然炸响,石块泥土碎屑横飞,四下飞溅。魔无道与白胡老者一触即分,都被强大力道震得退了数步。 魔无道和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这白胡老者身着墨绿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和蔼,背后还背着一柄不知名的仙剑。 “清元子!”“义父!”魔无道和施文乐同时惊呼。七侠和四大护法也停下打斗,直直地注视着眼前老者。 这白胡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施文乐的义父,镇元七侠的师父,天道门现任掌门清元子是也。因闭关修炼,所以晚来一步。 清元子先是看眼施文乐,见他重伤在地,脸上闪过一丝关切之色,却又摇头不语。看向魔无道,语气平淡地说道:“老魔头,年轻人犯了错,你也不至于把他打成重伤吧。” “哈哈哈。”魔无道仰头大笑,嘲讽道:“清元子,你义子拐了我女儿,我只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谁知他那么不禁打,三两下就倒地不起了,看来你多年栽培的爱子也不过如此啊。” 清元子也不动怒,仍旧一脸平淡,语气不急不躁道:“你我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何必跟后生小辈一般见识,既然你要打,不如让贫道陪你过几招如何?” 魔无道眼里闪过一丝狂热,满是皱纹的脸上明显兴奋起来,死气沉沉的声音里充满期待:“上次你我交手,还是在七十年前的夹牢会武,如今七十年过去了,我早已等得**难耐,今天就让我再领教领教你清元子的高招。” 话音刚落,就见他脑袋一甩,一头及腰白发飘然而起,眨眼间增长增多,顷刻就已漫天飞舞。怪异的是发根快速变成红色,并且一直蔓延到发梢,瞬间一头白发就变成猩红妖艳的红发,直直地向清元子甩去。 清元子并不慌张,两手法诀一握,口中念道:“正邪不相容,除魔卫天道,出!”只见他背后仙剑“刷”地自行出鞘,霎时金光顿显,万道霞光映照夜空,把众人的脸都照成了金色。然后两手法诀左右一张,再次念道:“一剑化十,十剑如一,分!”那仙剑噌地一分为十,在他头顶五尺处排成一列,对着前方漂浮不落。接着又念口诀:“神机齐出,覆巢破卵,攻!”最后法诀向前一挥,那十把仙剑如有感应,“嗖”一声向前飞去。 此时魔无道的红发也到了近前,十把仙剑迎上红发,像是有人握着剑柄舞动一般,自动左右齐挥,上劈下砍,前抡后扫间,就把漫天飞舞的红发刷刷斩断,丝丝缕缕掉落在地。 可红发断口处却突然喷出猩红鲜血,喷洒在十把仙剑的剑身上,原本势如破竹,威力滔天的仙剑猛然停顿,在空中剧烈抖动几下,又再次飞舞起来,继续挥砍不断生出,好像无穷无尽的红发。但仙剑的威力明显小了不少,挥砍时也显得有些吃力。 魔无道和清元子都是一怔,不由得脱口而出:“神机剑!”“天魔发!” 清元子这柄仙剑名为神机剑,乃天道门三大镇观神兵之一,也是历代掌门相传至宝。神机剑长三尺四寸,剑身宽三寸,通体洁白,两刃锋利无比,削铁断钢如划纸破水,剑柄金黄无剑穗,能斩断世间万物。使用神机剑需要练习《神机决》,用口诀和意念控制十把神机剑进行攻击,威力惊人,一旦被剑刃划伤就会当场毙亡,而且没有可治之法。是道家只传掌门的神兵仙剑,《神机诀》也是只有掌门才能练的御剑功法。 天魔发则是通天教只有教主才能炼的无上功法,把头发瞬间变为无穷无尽的软性钢丝,用以包裹勒杀敌人,而且平常兵器无法将天魔发斩断。即使被斩断,也能迅速再变出,可谓无穷无尽,遮天蔽日。还能将体内天魔血涌上脑门,充满发心,把头发变得血红。一旦头发被斩断,天魔血就会喷洒而出,任何东西沾到天魔血,都会立即化为飞灰,魂魄永不轮回,永远的消失天地之间。所以敌人一般不敢将头发斩断,如果躲避不了,就只有被勒死的份。 神机剑乃仙家神兵,不仅能把天魔发斩断,在沾染到天魔血的情况下,也没有化为飞灰,足见此剑的不凡之处。但这不代表神机剑不会受损,现在已经明显吃力,要是不快些收回,恐怕会损伤得更加严重。 而魔无道的天魔发是把自身血液灌输到头发里,也就是说每断掉一根头发,魔无道就失去一丝天魔血,要是不趁早收功,一定会失血过多,元气大伤。 二人都清楚厉害,不敢和对方硬拼,于是决定同时收势。魔无道脑袋一甩,漫天红发便“嗖”一声缩了回去,眨眼间又变成一头及腰白发。清元子道了声“收”,神机剑也“刷”地回到剑鞘内。 然而二人还不打算收手,魔无道再次发难,大喝一声:“看我吸天珠!”大口一张,竟从嘴里吐出一颗掌心大小的圆珠,此珠通体猩红,散发红色光芒,在他面前漂浮不落。两手张舞,口里念念有词,吸天珠便红芒大放,在夜空中绚烂夺目,分外妖娆。清元子只觉得身边狂风大作,身子不由自主的往那吸天珠靠近,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吸天珠散发强大引力,像是要把他魂魄吸出体外,融入珠内。(注一) 清元子吃了一惊,急忙定住脚步,两手法诀一握,大喊一声:“天钟神罩!”便见他头顶出现一个金色光亮,光亮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气状钟体,把他笼罩在金钟内。这才觉得吸天珠的引力消失减弱,身子也不再往前倾。接着从宽大的袖口内掏出一张金色符咒,先是抛出钟外,然后法诀一握,口中念念有词。就见那金色符咒定在空中,刹那间绽放出万道金光,金光与吸天珠的红芒碰撞交织,交相辉印,纠缠排斥,看似来五彩缤纷,漂亮至极。(注二)(注三) 魔无道眼见吸天珠的强大引力被那金色符咒抵制住,也不甘示弱,把自身魔力灌入吸天珠内,与清元子斗起了内力。 他二人是正邪首领,功力不相上下,现在用法宝为媒,互相拼起了内力,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但两人似乎都不愿示弱,虽然额头汗珠不断滴落,背后衣衫也已汗湿,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重伤在地的施文乐,和一旁观战的镇元七侠及四大护法,都看的目瞪口呆,暗暗心惊。世人都知道正邪领袖功力深厚,但今日见他们斗得僵持不下,还是大为惊叹。 就在清元子和魔无道斗得难分难解,相持不下时,连理屋内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男婴洪亮的哇哇大哭之声响彻内外。 注一:吸天珠,通天教镇教至宝,能吸人魂魄,融入珠内,不断强化珠子的魔力。来历已不可考,一说是魔尊老祖在月亮上发现一块五彩斑斓的玉石,亲自炼就而成。一说是魔尊老祖被封印后,魔帝圣君潜入昆仑山玉虚宫,趁元始天尊闭关之时,偷走一颗天地所生的天元珠,并用自己的魔血融入珠内炼造,再不断灌入无上魔力,硬是将灵珠变成了魔珠。又有一说是一位思凡的天神下界为妖,将王母炼造千年的灵珠偷下凡来,占山称王,三世圣君与其大战三天三夜,才将此珠抢了过来,并把它练成了今天的吸天珠。但不管此珠来历如何,它的惊人威力都是不容置疑的。 注二:天钟神罩,能将空气聚集,化成一个金色钟罩,把自身护住。一旦练成,寻常仙家法宝,魔教兵刃都难以近身,是清元子自创的护体神功,不在五行功法之列。 注三:无上神符(金色符咒),世间最强的符,据说是太上老君画出的第一张符,世上所有的符都由此演变而来,拥有驱退万魔的无上神力,世上仅此一张。 第三章 出世 众人都是一怔,施文乐最先反应过来,知道妻子魔柳娟已经分娩,顿时心中大喜,正想支撑起重伤的身子进屋查看,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天上风云变幻,层层乌云迅速汇聚在比翼山上空,乌云内电闪雷鸣,滚滚惊雷不停咆哮,像是要把人耳膜震破,心胆震碎。道道闪电张牙舞爪,撕裂长空。 原本高挂天际的圆月被乌云吞噬隐没,没了月光照耀,大地一片黑暗,只有雷鸣电闪时发出的绚烂光亮。山间四周嗷嗷狼嚎,阵阵虎啸;地上蛇虫遍地,疯狂爬窜;情人河里鱼虾翻腾,水波不兴的河面激起波涛巨浪,咆哮着拍打岸石;数道天雷当空劈下,直把巨石树木击打得四分五裂,碎沫横飞,更把地面轰出数个大坑,泥土四下喷溅;与此同时,众人更听到地底传出阵阵呜呜啼哭,竟是阴曹地府的冤魂厉鬼狂躁不安,凄厉哀嚎起来! “鬼哭狼嚎,万物躁动,惊现异象,天魔出世!”清元子和魔无道停下斗法,不由得惊呼出声。 “天魔?”施文乐心头一震,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难道他作为正道骄傲,生出的儿子却是惊世天魔? 就在众人呆立原地,震惊的茫然失措时,又听得连理屋内一声女婴啼哭,就见天空中层层乌云再次变幻,瞬间消失不见,那一轮明月冲破黑暗,月光顷刻洒满大地,显得格外明亮。地上狂躁不安的蛇虫鼠蚁全都安静下来,返回各自洞穴;情人河汹涌的河面也回归平静,鱼虾安详的在水里游荡,完全没了刚才的疯狂;地府和山上传来的哭喊戛然而止,比翼山又变得宁静祥和;天上乌云飘散,格外变大的明月把云儿照耀得金光万丈,几朵云儿拼凑在一起,形状看起来竟像是佛祖模样,万道金光从佛首处当头照下,漫天霞光全都照耀在连理屋顶。 “天现祥瑞,佛光照护,难道是菩萨出世?”众人惊得口鼻大张,一时怔在原地出了神。 正当众人茫然不解,云里雾里之时,连理屋内又是一声男婴啼哭,声音比第一位男婴还要洪亮有力,众人以为天上又要出现变化,但抬头四下张望,也没看见有何不同,月亮照出的佛祖霞光没有消失,大地上的万物生灵也无异变,只是那男婴声音洪亮,哇哇哭个不停。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以为这男婴普通无奇之时,突见东方一缕阳光照射而来,众人转头望去,不由得膛目结舌,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只见东方缓缓升起一轮旭日,一点一点从地平面上升起,阳光顷刻照亮大地,山间野鸡齐鸣,预示光明的到来,所有生灵都好像被阳光唤醒。而且这旭日比任何一天都更红更大,阳光也充足明亮,照在身上暖洋舒适。月亮照出的佛祖霞光被强烈的阳光掩盖,再也看不出来,而那轮明月却没有黯然失色,反而更加明亮,与太阳一东一西,守护大地带来光明。比翼山上空更是出现金、木、水、火、土、五星连珠,当真是日月交辉,鸾飞凤舞,景星庆云。 “啊?这...这...日月交辉,天星降世,天星降世啊!”清元子满脸兴奋,激动地声音颤抖,自顾自的惊呼道。 施文乐也是欣喜若狂,喜道:“娟儿给我生了三个孩子,我当父亲了,我当父亲了!”说着就要挣扎起身,进屋去看看妻儿。 魔无道却是一脸阴沉,刚才天魔出世,让他大大地兴奋了一把,谁知后面生的一女一男,却是正道祥瑞。便想把天魔男婴带回通天教,大力培养成接班人,再把那一女一男就地斩杀,否则日后必成心腹大患。想着面色一寒,森然道:“四护法,随我进去抢孩子!”然后纵身一跃,就要冲进屋去。 施文乐正在欣喜之处,突见魔无道起了杀心,还要抢夺自己的孩子,顿时心头大急,虽已身受重伤,仍然用尽最后气力纵身一跃,迎着魔无道冲了上去。 施文乐不受伤都不是魔无道的对手,现在受了重伤,就更加是以卵击石。只见魔无道一手挑开他攻来的一拳,另只手运足魔力,大喝一声猛然打在他面门上。 施文乐结结实实吃了一击,只觉得脑中一懵,体内魂魄好像被一股巨力打散,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便两眼一黑,身子向后倒飞出去,直接飞进连理屋院内,才扑通摔倒在地,当场就已不省人事。 “文乐!”清元子大惊失色,见爱子魂魄被打散,急得声音扭曲,慈祥的面容苍白失色。忙也纵身一跃,眨眼到了魔无道身后,与他再次恶战起来。 这时四大护法也从变化中惊醒,全都迈开步子,往连理屋冲去,想要抢夺天魔男婴,杀掉另外两个孩子。 镇元七侠岂能让他们如愿,赶忙亮出仙剑,挡住他们的去路。然而石通天身手敏捷,在七侠阻拦之前就冲进了连理屋,钱忠大急,赶忙飞身去拦。其余六侠则和三护法战作一团。 连理屋内,魔柳娟一口气产下三胞胎,自然是身体虚弱,在床上动弹不得。好不容易为三个孩子包好小袄子,却见石通天破门而入,上来二话不说,伸手就抢过三个孩子。 “啊!”魔柳娟吃了一惊,眼看骨肉被抢,本来气若游丝,严重透支的身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床上猛地跳起,拼命拍打着眼前的石通天。大声喊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石通天手里抱了三个孩子,急着查看哪个是天魔男婴,既不敢伤了魔柳娟也不敢伤了孩子,在原地任由魔柳娟踢打。 这时钱忠也冲了进来,手里提着斩风剑,喊道:“石妖,放下孩子!”便冲着石通天一剑刺来。 石通天没有防备,竟然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一震,把抱在外侧的天星男婴震得脱手而出,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钱忠见状大急,赶忙收回剑芒,想要上前接住孩子,但距离太远,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眼看天星男婴就要掉落在地,魔柳娟虚弱的身子在母爱支撑下,竟然手疾,一把接住了自己的骨肉。 石通天已顾不得许多,左手抱着天魔男婴,右手抱着菩萨女婴,就地用力一跃,身子凌空而起,冲破连理屋的茅草屋顶,转身往西边方向飞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正与清元子交手的魔无道见他得了手,也顾不得再打,对其余三护法喊道:“走!”便转身往北面飞去,跑的无影无踪。 清元子和六侠心中大急,想追也是来不及了。几步走到施文乐身边,见他印堂发黑,双眼空洞无神,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知道他的三魂七魄被打散了两魂三魄,加上内脏被至阳真气灼伤,已经无法救治了。之所以还没咽气,只是强撑着想看看自己的妻儿。 清元子把施文乐抚养长大,虽然是义子,实际比亲生骨肉还要疼爱,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觉得心头一痛,脚下发软,要不是六侠在后面护住,怕是要摔倒在地。推开六侠的搀扶,蹲身把施文乐抱在怀中,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声音颤抖道:“文乐...文乐...我儿啊...”六侠也是满面哀色,急道:“八弟,八弟...” 施文乐只剩一魂四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瞳孔已经散了神,嘴巴张了张,却发不一丝出声响。 这时魔柳娟抱着天星男婴,在钱忠的搀扶下走出门口,猛然看见丈夫倒地不起,只觉得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呆在原地,泪珠毫无征兆地,就那么一滴滴滑落,滑过她因失去血色显得更加苍白的脸,打湿了怀中嘤嘤啼哭的孩子。 几步的距离,却好像千万步一般,走得无比缓慢。 她推开清元子,第一次把丈夫抱在了怀里,因为以前都是她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她看着他的脸,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的疲倦,她的眼泪晶莹剔透,她的眼里满是悲伤。 她把孩子放在他的面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抱抱自己的骨肉,然而身体里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般,刚刚举起,却无力的瘫软下去。他嘴角翘起一抹弧度,不知是欣慰的笑容,还是苦涩的抽搐。 然后,一魂四魄彻底飘散,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也没来得及为他买过冬的衣帽,两眼一闭,就此撒手人寰。与此同时,东方的旭日瞬间落下,连成珠串的五星也消失不见,明月失去光华,顷刻间暗淡下来,黑暗取代光明,只有凄清的月色洒落大地。 “啊!”哀伤与愤怒,不甘与怨恨,统统涌上心头,魔柳娟仰天长啸,声音歇斯底里,凄厉而绝望,在整个比翼山悠然飘荡,任谁都听得出她的悲愤。 “魔...魔柳娟...”清元子想要给她几句安慰,话到嘴边,却是心头一涩,又咽了下去。 魔柳娟止住哀鸣,登时面色一寒,两眼充满血丝,看起来猩红恐怖,白色素服无风自动,如瀑的长发飘飘扬扬,身上杀机顿显,冷冷地瞪着清元子等人,昔日魔教圣女的煞气又显露无疑。 她心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杀人作恶,只想和心爱的人简单宁静的生活,可这些人却不肯给她机会,偏偏要来打乱她的生活,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孩子,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丈夫。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清元子见她魔性大发,恶性推翻了善念,心中杀念已起,生怕伤了孩子。赶忙劝道:“柳娟,不要冲动,小心孩子!” 孩子?孩子... 魔柳娟像是突然惊醒,低头看了眼怀中哇哇大哭,襁褓中正待哺乳的孩子,他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可爱。他的哭声让她心痛,更让她心碎。 似乎是受了孩子的影响,魔柳娟猩红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清澈,面色虽然不再冰冷,仍旧苍白无比,身上的杀气也消散不见。 魔柳娟看着怀里的孩子,露出个悲凉而又无奈的笑容,眼里有不舍,也有无法表达的疼爱。许久许久,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把孩子递给了清元子,径自躺在施文乐的怀中,像往常一样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熟悉的安全感又涌上心头。用和丈夫一同打造的留香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体内的魔族血液冉冉流出,把地面染成一片血红。 如果因为我有魔族血液,才无法和你在一起,那我愿意流干精血,换取清白之身,在碧海蓝天里,乃至无尽地狱中。 她躺在他的怀里,像往常一样甜甜睡去,但这一次,却是永恒... 清元子抱着嗷嗷待脯的天星男婴,看着地上沉沉睡去,永恒怀抱的痴男怨女,一行老泪黯然落下,叹道:“文乐,你这又是何苦,何苦啊。” 正是:正邪善恶分,鸿钧了道真。 魔尊欲无穷,喜恶恨惧嗔。 又是:英雄美人自风流,奈何世俗横作刀。 有情育得三骄子,无缘话桑采麻膏。 双双与世长辞去,惟盼来生如玉箸。 只恨遗孤谱离歌,此镜难圆憾如涛。 第四章 分散 再说石通天抢了天魔男婴和菩萨女婴往西飞去,一口气飞出百里之外,在双青岭落了下来,想要休息休息,再顺手解决掉菩萨女婴。 正要在原地坐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喝斥:“石妖,放下孩子!” 石通天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望去,只见身后十几步外站着一名光头圆脸,身着黄色僧衣的和尚。这和尚脖间挂着一串大佛珠,手里拄着一根金色禅杖,面容威严而不失正气,颌下白须长到胸前,显然年事已高。 “智敬!”石通天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老和尚法号智敬,是小灵山牟音寺四大高僧之一,素来以降妖除魔,济世度人为己任。常年外出游走,一边讲经说法,一边斩妖屠魔,每隔四年才回牟音寺一次。没想到石通天会在这遇上他。 智敬大师显然对石通天并不陌生,不仅知道他是通天教护法,还知道他是千年石妖。刚才发现天上出现异象,正奇怪之时,就看见石通天抱着两个孩子落了下来,便想现身救下孩子。喝道:“石妖,你不在万魔山伺候魔无道,为何出现在这双青岭?刚才天现异象,可是和你有关?这两个婴儿是谁家的孩子,你抓来作甚?” 智敬大师嫉恶如仇,要不是想弄清楚天上为何出现异象,根本不会和石通天废话,怕是早就动手了。 石通天自然不会说出实情,知道遇上了智敬,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但现在两个孩子在手,若不小心伤了天魔男婴,回到万魔山怕是性命不保。想着便道:“老和尚,天上出什么异象关我何事,我闲来无事游山玩水又关你何事?这两个孩子我是路上捡的,你若是想要,那就给你一个!”话一说完,石通天就抡圆臂膀,狠狠的把菩萨女婴抛起来扔向一边,然后二话不说,身子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智敬吃了一惊,急忙跃起身子,在女婴快要落地的瞬间接住了她。看着石通天逃跑的方向,低低咒骂一句。 智敬不知道女婴的来历,以为是石通天在百姓家抢来的。但双青岭荒山野外的,方圆百里都了无人烟,根本无处寻找孩子的父母。 智敬是个斩妖除魔的行脚僧,终日游走,没有固定居所,自然无法把孩子带在身边。想来想去,只好决定把她送到五百里外的神尼山婆罗寺,交给住持怀慧师太抚养。 想着便对怀中嘤嘤啼哭的女婴说道:“小施主,你能被贫僧救下,也算是与佛有缘,就让贫僧带你皈依我佛,遁入空门吧。” ... 魔柳娟死后,清元子带着天星男婴先一步飞回了天道门,镇元七侠要运施文乐夫妇的尸体回来安葬,所以晚走一步。 天道门在坐落于神州之南的镇元山,镇元山巍峨雄伟,山脉连绵起伏,青山绿水,如诗如画。 镇元山有六座山峰,天道门也分为六个支脉,青龙峰在东、白虎峰在西、朱雀峰在南、玄武锋在北、中间则是天道门总脉破天峰,也是掌门所在之处,各脉由首座统领,以掌门为尊。北面的玄武锋外,还有一座护道峰,负责保护整个天道门的安危。每一座山峰都高耸入云,雄伟不凡。中间的破天峰更是比其他五峰要高出一截,远远看去,好像直穿天际的巨大石柱,把天地连接在一起,端得是破烂壮阔,气势如虹,破天峰之名也由此而来。 清元子一回到破天峰,便把天星男婴交给弟子照料,本想召集各脉首座,把事情告诉他们,但清元子的师弟,主管天道门清规戒律的铁面道人却有不同意见,认为这是破天峰的家丑,不宜向他人外扬。 清元子觉得有理,叹了口气,说道:“三个孩子出生之时,天上各有异象,预示着他们今后必定不同凡响。第一个孩子是天魔异象,又被通天教抢了去,一定会被魔无道培养成接班人,今后怕是会为祸人间啊。第二个孩子有佛祖金光照护,想必是与佛有缘,就算落到了魔无道手里,应该也不会成魔。幸好第三个孩子没被抢走,他是天星之兆,是正道祥瑞,今后留在天道门,只要好好栽培,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铁面道人说道:“既然老大老三一正一邪,以后要是遇见了,该不该让他们相认呢?” 清元子道:“他们是三胞胎,长相必然相同,只要有相遇的一天,就算我们不说,他们迟早也会发现的。不过这是以后的事,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我们能瞒多久是瞒多久,这样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铁面道人暗叹口气,又道:“也好,另外两个孩子被魔教抢走,找也是找不回来了,以后就说文乐夫妇只生了一个孩子,免得让人生疑。既然文乐已死,就请掌门师兄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清元子点头赞同,起身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沉思许久后说道:“虽然这孩子是天星降世,但体内仍然有魔柳娟的魔血,可以说是半正半邪。希望他以后能远离魔端,修道济人,那就叫离修吧。” “施离修?”铁面道人沉吟片刻,眉头皱了皱,说道:“这离字似乎不太好听啊。” 清元子却道:“名字重要的是内涵,要什么好听啊?那就再取个小名吧,就叫...就叫小乐吧。” 铁面道人听后摇了摇头,知道清元子对施文乐的死,表面上虽然平淡镇定,其实心里却是十分痛心不舍的,小乐之名也是为了寄托对施文乐的哀思。起身走到清元子面前,安慰道:“掌门师兄,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顺便吧。” 清元子只是笑了笑,却不说话,转身往门外走去,背影却是那么落寞。 ... 魔无道和虎一啸、弄三刀、老槐妖三护法回到万魔山后不久,石通天也带着天魔男婴回来了。魔无道对这天魔男婴十分喜爱,把他抱在怀里不停逗弄,死气沉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一边逗弄小外孙,一边说道:“石通天,那菩萨女婴你可处理掉了?” 石通天当时顾着逃跑,把女婴扔到一旁,根本没看到智敬大师接住她没有,虽然心里不确定,但还是装作十分肯定的说道:“教主放心,属下飞到双青岭上空,就把她扔了下去,那双青岭荒无人烟,就算摔不死她,也会被毒虫猛兽叼了去。” 魔无道看也不看他,一副心思全在小外孙身上,脸上都要乐出了花,道:“那就好,那女婴有佛光照护,要是不死,对我通天教一定十分不利。可惜那天星男婴落到了清元子手里,以后怕是会成为心腹大患。” 石通天见他没有怀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转移话题,说道:“教主,小少主还没有名字呢,既然是我通天教的小少主,可一定要取个好名字啊。” 魔无道点了点头,轻轻捏着小外孙肉嘟嘟的脸颊,说道:“世人都说我通天教是妖魔邪道,那我就偏要取个正道圣人的名字。”沉吟了片刻,又道:“尧、舜是上古圣贤,被世人尊为五帝之列,我这小外孙是惊世天魔,以后必定能带领通天教一统三界,推翻天道,成为我教的圣主明君,那便叫舜尧吧。” “魔舜尧?好名字,好名字啊。”石通天和其余三护法连连点头称赞,大呼妙绝。 “那天星男婴一定会大有作为,对我通天教必然十分不利,以后舜尧长大了,千万别把身世告诉他,我要借舜尧的手,除掉那天星男婴。” 四护法拱手应道:“教主圣明。” ... 此时智敬大师也抱着菩萨女婴来到了神尼山婆罗寺,见过住持怀慧师太后,便把来意说了一遍。 怀慧师太菩萨心肠,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给女婴取了法号,名曰念寂。 智敬大师与怀慧师太寒暄过后,便告辞离去,几天后走到两百里外的陈家村。眼见日落西山,远处炊烟袅袅,饭香扑鼻而来,肚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便想进村向村民讨些斋饭。可一路走进村去,发现村子里不论是树上,还是门墙上,到处都贴着辟邪黄符。 智敬见多了妖魔鬼怪,看到这幅情景也不奇怪,料想这村子定是进了脏东西。便走到就近一户人家,敲了敲破旧的木门,说道:“施主,贫僧是小灵山牟音寺来的行脚僧,路过此地,本想讨些斋饭,却发现贵村满是黄符,而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人影,可是村里来了鬼怪?” 破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面带惧意的白发老头,见门外是个白须和尚,明显松了口气,说道:“大师啊,您进来说话,进来说话。”便将智敬让进屋里,又关紧了破旧木门。 把智敬带到桌椅前坐下,给他倒了杯清茶,说道:“大师请坐,先喝杯粗茶,斋饭一会儿就好。” 智敬见这老头心肠善良,也顾不得吃饭,问道:“老施主,贫僧一路进村,发现到处是驱鬼符咒,这村里是出了什么事么?” 白发老头也坐了下来,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唉,这说来也怪,前几天呐,村里老王家和老张家的小孙子晚上睡觉,第二天都被吊死在了自家房内,身上穿着女娃娃的碎花裙子,脚上还绑着一对秤砣呢。大家伙都吓坏了,有说是自杀的,有说是被鬼怪撵了,唉,真是造了孽了。” 智敬听声一震,刚拿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脸上凝重了起来,问道:“老施主,这孩子死时,身上除了裙子和秤砣,眉心处是不是有针眼?那裙子上是不是有尿渍?” “哎呀,对啊对啊。”白头老者激动道:“可不是嘛,怪就怪在这里呀。” 智敬又道:“两个孩子是不是七月十五至阴之时出生,而且都是十三岁?” “正是正是,还有啊,这两个孩子下葬之后,晚上老王家和老张家几口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往十三里外的野竹林去了,大家伙拦也没拦住,第二天就没再回来了。几个胆大的小伙子跑去查看,至今也没回来呢,于是大家伙就画了些黄符,希望能驱驱邪气。” 智敬面色凝重,语气肯定道:“老施主,我看这两个孩子的死,并不是鬼怪所为,而是被邪道中人提出魂魄,用来修炼小鬼了。” “啊?”白发老头吓了一跳,面露惊慌道:“那可如何是好啊?既然大师是得道高僧,可要为我们抓住这邪人,还村里一个安宁啊。” 智敬游走四方,为的就是斩妖除魔,为世人消灾去厄,现在遇到这档子事,哪能坐视不管。起身对老者施了一礼,斋饭也顾不上吃,说道:“老施主,贫僧这就去野竹林查探一番,劳烦施主为贫僧留些斋菜,告辞了。”说完便拿起禅杖,径自出门走了。 白头老者想说吃过饭再走,却是没来得及,只好双手合十,说道:“大师小心啊,我等你回来。” 第五章 五鬼幡 野竹林在陈家村以南十三里处,等智敬到了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冷冷的月色洒落下来,视线之内全是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参天绿竹,显得有些诡异凄清。 智敬在竹林内走走停停,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但走了许久,除了竹子还是竹子,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静!静的诡异,静的可怕! “呼...”眼前一道黑影掠过,智敬面色一变,正要说话,那黑影又不见了踪影。 “嗖...”还没等他定下心来,黑影又从他背后飞过,带起一阵冷风,让他脊背发凉。 “孽障,竟敢在老衲面前躲藏,还不快快现身!”智敬把手里的金色禅杖重重柱在地上,嘴里大声喝道。 “哈哈哈,原来是牟音寺的智敬大师,在下失敬了。”一道黑影出现在智敬前方十几步外。 智敬借着月色放眼望去,只见此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头上戴着斗篷,脑袋微微低着,在昏暗的竹林内,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智敬向前一步,喝道:“孽障,你既然知道老衲名号,还不现出真实面目,跪地受伏!陈家村的两个孩子死于炼鬼之术,你究竟是何方妖人,从何处学来的邪术?” “智敬大师不愧为牟音寺四大高僧之一,竟然能看穿我的炼鬼之术。也好,既然老天让你我在这相遇,那我就只好拿你来试试身手了。”黑袍人声音低沉沙哑,有些死气沉沉。 智敬哼了一声,说道:“好,今日就让老衲为民除害,收了你这邪道妖人!”说着左手提掌蓄力,口中大喝一声:“镇魔印!”就见他猛地出掌,掌心处幻化出一只金光佛掌,顿时佛光大现,把幽暗的竹林映照成金色,呼啸着向黑袍人冲去。 黑袍人冷笑一声,哼道:“看我怨灵掌!”说着摆开架势,单掌击出,掌心处祭出一个黑色幽灵,那幽灵只有两三岁的幼童般大小,除了一张大口和两只爪子外,其他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团,让人看不清模样。 只见那幽灵伸出两只鬼爪,嘴里咆哮着迎上金光佛掌,两物相撞,互相化为乌有,产生一道强烈的冲击波浪,迅猛地向四周扩散。只听“咔咔”一阵脆响,四周青竹拦腰折断,数十根参天绿竹轰然倒下,无数碎枝落叶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智敬和黑袍人都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功力这般深厚,都被震得连退数步。 智敬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诧异地道:“怨灵掌?这是什么功法?和炼鬼术有何关系?” 智敬大师虽然是牟音寺得道高僧,但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怨灵掌》,现在突然见到,自然是诧异无比。其实智敬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怨灵掌》从古至今都没有记载过,而是这神秘的黑袍人自己开创的。 《怨灵掌》歹毒异常,简直到了丧尽天良的程度。要练成怨灵掌,就要先有怨灵,于是就要抓无数的百姓,把他们关起来日夜施暴,时刻折磨。在精神和**的双重折磨下,产生极强的怨念,由怨念变为血怨,又从血怨变成毒怨后,再用泯灭人性的方式杀死他们,提出魂魄关在贴满黄符的巨棺内。又用千百种方式折磨这些魂魄,直到魂魄的毒怨强大到一个顶点,冲破巨棺,震碎黄符后,再用粘了尿液的紫符制服他们,将这些怨灵吸入体内,藏在丹田之中,昼夜运用内力强制怨灵绕体运行,直到怨灵不再抵触自身的控制后才算大功告成。 一旦中了怨灵掌,人就会被强大的怨念控制,要么自己的魂魄同样变为怨灵,要么灰飞烟灭,永不超生。黑袍人还没有完全练成《怨灵掌》,他现在打出的怨灵还只是婴童阶段,威力不算太大,等到打出的怨灵有成人大小时,才算修炼完成。但就是这婴童阶段的威力,都足以和牟音寺的上乘功法《镇魔印》互相抵消,平分秋色,由此可见这《怨灵掌》实在歹毒恐怖,厉害非常。但是怨灵掌和炼鬼术并无关联,黑袍人之所以提炼小孩魂魄,还有别的用处。 黑袍人冷哼一声,自然不会和智敬解释什么,森然笑道:“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从你踏进野竹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无法活着出去!” 智敬知道对方功力深厚,但心里也不怕他,眼里反而闪出一丝狂热,说道:“看来今夜你我必有一人要死在这里,既然如此,那就亮出真本事吧!”话音刚落,就见他手中禅杖向上一抛,那金色禅杖飞上空中数丈之处,竟然没有掉落下来。接着两手合十,嘴里低念起咒语,那禅杖霎时金光大方,随着他一声洪亮的“出”,就听禅杖中发出一声龙吟,四条黄色巨龙悍然飞出,在空中围着禅杖来回盘旋,不时一声嘶吼,响彻整个竹林,震得无数枝叶纷纷飞落。 “游龙杖!”黑袍人惊呼一声,低沉的声音里有些微震惊。但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白智敬动了真格,便也不再掩藏。只见他伸手入怀,也不知掏了个什么东西往天上一扔,就见空中红芒一闪,赫然立起一面血红色的旗幡,上书:“我今有命,五鬼来朝”八个黑色大字。(注一) 黑袍人两手握成怪异法诀,口中喊道:“五鬼何在,速速现身!”就见阴风大作,竹上和地上的枝叶漫天飞舞,天上层层乌云变幻,霎时间遮蔽了月亮。伴随着阵阵惊雷,道道闪电,四周传来一声声凄厉啼哭,五道红芒从各处骤然飞至,在那旗幡上幻化成五位红色长袍,披头散发,面色青紫,狰狞恐怖的鬼魂,一个个张牙舞爪,煞气十足。 “五鬼幡!”智敬大惊失色,脸上的镇定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不可置信。“孽障,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五鬼幡?” 黑袍人语气森森,冷道:“去西天问如来吧!”话音刚落,怪异法诀向前一推,喝道:“五鬼听令,杀神灭佛,屠魔戮妖!”就见幡上五鬼齐齐咆哮,一个个呲牙咧嘴,满身煞气的冲向智敬。 智敬此时也顾不得询问,只得将满头疑惑抛向一边,喝道:“四龙听命,斩妖除魔,护卫苍生!”游龙杖上的四条黄龙嘶吼一声,张开龙爪冲向五鬼。 只见五鬼和四龙疾冲而至,一方鬼哭,一方龙吟,还未交手就已经气震寰宇。待到近前,五鬼的鬼爪分别抓住四龙的龙头,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像龙颈咬去,直把四龙咬的嗷嗷嚎叫。四龙则用龙爪钳住五鬼的身子,奋力往外撕扯,想要将其撕成碎片,也把五鬼撕得呜呜啼哭。随着巨龙上下腾飞,四周的青竹一排排折倒,不时还响起砰砰炸响,夜空中电闪雷鸣,无数惊雷当头劈下,轰得整个野竹林都震了三震。 五鬼和四龙在天上缠斗成一团,地面上的黑袍人和智敬也不闲着。那黑袍人脚下生风,几步冲到智敬身前,十指握成利爪,指甲变得又尖又利,一手抓智敬面门,一手直奔胸口,想要把他心脏掏出。 智敬也不躲闪,而是双手合十,大喝一声:“佛光普照!”先是他腹中照射出一道金色佛光,接着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万道璀璨佛光,强烈的好似要把整个野竹林都照成金色,又像是天地间从来都没有过别的颜色,只有这万道佛光才是世间永恒。 黑袍人心头一震,急忙收回两爪,连连退后数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在身边祭出一个圆形的黑色防护罩,把身体笼罩在内,抵御佛光照耀。他深知一旦被佛光照到,不论有多么高强的法力,都会顷刻间化为血水而死。 黑袍人用自身雄厚的内力支撑防护罩,一点点消耗自己的元气,因为他同样知道,智敬的《佛光普照》是依靠经文刺激体内的上乘舍利,让舍利瞬间把自身佛力扩大数倍,再将佛力通过舍利转变为佛光照射出来,只要坚持到经文念完,佛光就会消失,到时便能趁电光火石的瞬间使出致命一击。但前提是黑袍人必须要有深厚到恐怖的功力,才能支撑到智敬念完经文。 智敬两眼紧盯着黑袍人,口中的诵经声洪亮有力,不断将体内的佛力转为佛光,一点点的侵蚀黑袍人的防护罩,额头落下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显然十分吃力。 黑袍人也不轻松,眼看着防护罩渐渐缩小,那强烈耀眼的佛光就要冲破阻隔,像狂风暴雨般打在自己的身上,只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源源不断的输出内力,苦苦支撑着保命的防护罩不破。可智敬的经文却似没有尽头,每一声都深深烙在他心头,让他心惊胆颤,脊背发麻,眼神也由惊慌变成了绝望。 正当黑袍人内力消耗殆尽,就要支撑不住时,眼前快要照到身上的万丈金光突然消失,智敬洪亮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老和尚,你死期到了!”黑袍人从鬼门关折了回来,眼里的绝望瞬间变为狠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趁着智敬佛光消失,腹中的舍利子损耗过度,还来不及反应的空隙一跃而起,眨眼冲到近前,猛地一掌打在智敬胸口。 智敬刚才损耗过度,此刻毫无防备,重重吃了一掌,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撞击,心脏和胸骨被震得轰然破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把身后的一排青竹撞得拦腰折断,扑通栽倒在地。然后喉咙一甜,一口淤血喷射而出。 随着智敬受伤,空中散发金光的游龙杖失去动力,金光暗淡下来,砰地掉落在地。正在天上和五鬼厮斗的四条巨龙失去控制,竟然硬生生的消失不见。 黑袍人元气消耗过多,又用尽最后之力打了智敬一掌,现在只觉得两眼发昏,四肢无力,急忙召回了天上的五鬼,喝道:“杀了他!” 五鬼听令,一个个张牙舞爪,冲到智敬面前疯狂撕咬。智敬已经元气大伤,加上心脏碎裂,已经到了垂死边缘,哪里还有招架之力。躺在地上任由五鬼撕咬,直把他咬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撕得是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扶着竹子喘息的黑袍人,眼里满是懊恼和自责,懊恼自己功力太低,自责自己没有为民除害。 黑袍人并没有受伤,只是损耗过度,休息几日就能恢复正常。看着智敬不成人形的尸体,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炼小鬼来做什么吗?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棺,抽开棺盖后,竟然从里面飘出十几个指节大小的红色幽灵,细看之下还能清楚的看到四肢、身躯、和模糊的五官。然后对五鬼说道:“祭品来了,吃吧!”就见五鬼面露欣喜之色,争先恐后的飘了过来,争抢着吞食这些红色幽灵。 原来黑袍人之所以在陈家村杀害两名十三岁孩童,是要提出他们的魂魄,炼成幽灵小鬼给五鬼做祭品,五鬼吞食小鬼后,就能提升自身的阴气和煞气,助黑袍人为非作歹。 这五鬼分别为童鬼、仇鬼、冤鬼、情鬼、和饿鬼,都是世间最凶猛的厉鬼,生前都受过非人的折磨,死后怨气不散,不愿投胎转世,也不知在世上游荡了多少年,作了多少恶。不知从何时起,这五鬼的阴煞之气渐渐比所有鬼魂都要浓烈百倍,最后连一般的妖魔乃至神佛见了他们都要绕道走,可见这五鬼的厉害和恐怖程度。 后来通天教鬼宗宗主用千年古坟边上长的黑山竹作杆,将万鬼阴魂注入一块红色裹尸布,布上写着“我今有命,五鬼来朝”八个大字,只要祭出这五鬼幡,就能强行召唤出五鬼,供自己驱使。可是早在五百年前,清元子的师父已用莫**力,把五鬼幡烧毁了,鬼宗宗主无法再控制五鬼,便把他们关在了通天教地牢。这黑袍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再次造出了五鬼幡,将这至阴之物召唤出来,今后世间怕是难得安宁了。 正是:枉修舍利身,不敌五鬼恶。徒有菩提心,难度世人厄。灵山问佛祖,缘何分善恶。 注一:游龙杖,据说千万年前,龙母诞下四子,是为四海龙王,龙王兽性未泯,终日游离于山川河岳,四海大地,嗜杀无数生灵。龙母十分不忍,便请南海观音大士将其收服,观音将四海龙王制服后,将其三魂七魄中的第七魄打出,用法力封印在一根普通禅杖上,以后只要驱动禅杖,就能召唤出四海龙王真身,为己所用。后来佛教传入神州,在小灵山创立牟音寺后,观音大士便将游龙杖赠给了首任方丈,传到今时,才落到了智敬大师手里。现在智敬已死,除了观音大士外,已经没人能驱动游龙杖,这稀世法宝也就成了普通禅杖,永远的留在了野竹林。 第六章 广场风波 时光是个淘气的孩子,看似永远长不大,其实眨眼之间,就以悄然溜走。 镇元山破天峰,道观前宽阔的广场上,几名小孩正在追逐打闹,来回嬉戏,孩子的笑声清脆干净,如同广场中央的假山水池,清澈见底。 道观大门外坐着一名七岁男孩,高高的红墙和宽大的红门,显得他小小的身躯更加幼小。小男孩双手托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广场上玩耍的哥哥姐姐们,脸上出现了五岁孩童不该有的落寞。他多想跑过去和他们一起玩,可是他知道,哥哥姐姐们不愿意和他玩。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眼看别人跑跑跳跳,围在水池边泼水抓鱼,朗朗笑声传入耳中,惹得他心痒难耐,哪里还坐得住。 小男孩终于下定决心,起身跑了过去,想要融入伙伴们的行列,和他们一起玩耍。 他走到水池边,却在几步外停下脚步,低着小脑袋,有些害羞又有些请求的说道:“哥哥姐姐,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那几个孩子回转过身,脸上都露出了不屑和嘲讽,一个**岁的孩子走上前来,语气傲慢地道:“哼,我们才不要和你玩呢,以后别再来烦我们,小心我揍你。” 小男孩脸上有些委屈和害怕,脑袋低得更低了,小声道:“可是...为什么呢?” 那个大男孩又道:“因为你是没有爹娘的怪物。”说着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其他几个孩子则是哈哈大笑。 小男孩突然抬起了头,稚嫩的小脸满是愤怒,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哀伤,对比他高出一头的大男孩大声喊道:“不许你说我没有爹娘!” 那大男孩把眼一瞪,回道:“我就说了,你又能怎样?你除了向大人打报告还会什么?” 小男孩仰起头直直地和他对视起来,粉嫩的小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上前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大男孩没有防备,一下摔到了地上,然后爬起身来,嘴里骂道:“你竟敢推我,看我不揍死你!”然后两步跨了上前,两人立即扭打起来。旁边的几个孩子则是拍手叫好,给大男孩加油打气。 小男孩比对方小了几岁,个头也矮了一截,哪里能是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被对方骑在身上,揪着头发拉着耳朵,眼里蓄着泪水,却倔强的没有屈服,更没有落下泪来。 这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大男孩,说道:“钱文成,你又在这以大欺小,小心我告诉太师傅和你爹,让他们打你屁股。”然后俯身把地上的小男孩拉了起来,问道:“小乐,你没事吧?” 这倔强的小男孩正是五年前,被清元子带回破天峰的施文乐之子——施离修,施小乐是也。而那位大男孩,则是镇元七侠之首,钱忠之子钱文成。 钱文成被小女孩推了一跟头,爬起来后却不敢上去对小女孩动手,只在原地骂道:“赵潼,你别拿我爹和太师傅压我,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不敢打你,小心我...” 钱文成话还没说完,叫赵潼的小女孩二话不说,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嘴里回道:“想打架是吗?那就来啊,你以为我怕你啊。”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相把眼一瞪,眼看就要动起手来。施离修却拉着赵潼的衣襟,小声说道:“潼潼姐,算了吧,你打不过他的。” 赵潼虽然是女孩,性子却和男孩一般,小手一甩,说道:“打不过也要打,你越是害怕,他就越是欺负你。”说着又和钱文成推搡起来,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喝斥:“住手!” 几个孩子扭头看去,只见一名慈祥和蔼,鹤骨仙风的白发老者,和一名面容忠厚,留有短须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正是清元子和钱忠。 清元子还未说话,钱忠就已面露怒色,上前一把拉过钱文成,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去,骂道:“你这劣子,又在欺负弟弟妹妹,看我不打死你!” 钱文成哇地哭出了声,两手拼命挣扎,可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钱忠铁钳般的大手。 清元子看看施离修和赵潼,又瞧瞧哭个不停的钱文成,无奈的摇了摇头,摆手制止道:“好了好了,别把孩子打坏了。” 听见师傅说话,钱忠才停下手来,却是瞪了钱文成一眼,脸上满是教子无方的悔恨之色。 清元子走到钱文成身边,替他抹了抹眼泪,却是摇头不语。然后走到施离修和赵潼身边,一手牵住一个,往道观大门去了。 钱忠知道清元子和蔼,不忍责怪自己的儿子,心里自然是十分感激。对其他几个孩子说道:“都散了吧,回去吃饭了。”也拉着钱文成往道观走去,脸上是又爱又恨,怒道:“不准哭了,吃了饭再收拾你。” 破天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广场进入道观的大红门,就是供奉着三清神像的正德大殿,大殿左右有上百间普通弟子房舍,大殿后面是议事堂,用来会客和各脉首座议事之用,议事堂左边是七侠等座下弟子的住所,右边则是清元子、铁面道人等领袖住所,后面还有数百间普通弟子房舍和大饭厅,再后面则是后山花园和悬崖峭壁。 清元子带着施离修和赵潼在自己的住所吃过饭后,便把赵潼支开,带着施离修来到后山花园,在一处石凳上坐下,问道:“乐儿,刚才你为什么要和文成打闹?” 施离修稚嫩的小脸上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低着脑袋答道:“因为他说我是没有爹娘的怪物。” 清元子怔了一下,脸上滑过一丝酸楚,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施离修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没有掉落下来。认真地问道:“爷爷,为什么我没有爹娘,我的爹娘在哪里?” “这...”清元子一直不愿面对的问题又被提了出来,知道施离修已经开始懂事,不能再用不着边际的话来哄骗他,可又不知如何向他诉说,一时无语凝噎,只得暗叹口气。 “孩子,你的父母都是门中精英,七年前遇上了魔教妖人,不幸遇害了。以后你要潜心修道,斩妖除魔,济世度人。” 可七岁的孩子哪能听得懂这番话,又问道:“魔教妖人?什么是魔教妖人?” 清元子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低头想了想,指着地上一只蚂蚁说道:“看见那只蚂蚁了吗,如果是正道人士,看见它就会绕路走,以免踩到它。但要是换作魔教妖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踩死,这就是善与恶的分别,你明白了吗?” 施离修半懂不懂,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上的蚂蚁,若有所思的说道:“踩死蚂蚁的就是坏人,不踩的就是好人...可是遇上了魔教妖人,我该怎么做呢?” “所以你要潜心修道,长大后才能对付魔教妖人,为世间带来安宁。乐儿已经七岁了,是时候开始修炼了。” 施离修从小就看着破天峰弟子们修炼功法,心里早就想学习那些神奇的法术了,听清元子一说,欢喜立即涌上心头,把刚才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兴奋道:“爷爷快教我法术,让我长大后做个有用的人。” 清元子见他高兴起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和蔼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把他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好好好,乐儿当然要做个有用的人,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乐儿也该回房睡觉了,明天爷爷再教你入门的修炼之法。”说着把小孙子抱了起来,往住所去了。 因为清元子每晚都要修炼功法,所以施离修不能和他一起睡,而是和赵潼一起,住在七侠赵信的住所,赵潼正是赵信之女。 赵信的住所只有一间房和一间小客厅,因为无法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所以堂堂的七侠赵信,只能在客厅内又摆了一张床,自己独自在客厅里睡了七年,把房间让给了施离修和赵潼。此时赵信已然睡去,低低的鼾声平缓而有规律,虽然从小听到大,施离修在走过客厅时,还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 谁知刚一推开门,赵潼便从门边跳了出来,还呲牙咧嘴的做出一副鬼脸。施离修却是淡定非常,不仅不蹦不跳,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小声说道:“潼潼姐,我每次晚回来你都这样吓我,我早就有准备了。” 赵潼活泼好动,又天真可爱,见没吓到他,只好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施离修难掩兴奋,当即和小伙伴分享了自己的开心事,喜道:“爷爷说明天要教我修炼的入门之法,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修炼,再也不怕被文成师兄欺负了。”赵潼比施离修大一岁,去年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赵潼把他拉到床上,两人脱了鞋子,便钻进了被窝,只露出两颗小脑袋。赵潼眼睛一眨一眨的说道:“可是钱文成比你大那么多,你修炼了也打不过他的,还是姐姐来保护你吧。” 施离修和赵潼的关系显然很要好,好像和她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刚才爷爷告诉我,我长大了能做有用的人...”“踩了蚂蚁就是坏人,以后我们不要踩蚂蚁...” 两人也不知说了多久,几次说到开心处都要笑出声来,因为害怕把房外的赵信吵醒,便互相捂着小嘴,躲在被窝里咯咯直笑。 窗外的月色照进房内,两个孩子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赵潼一如既往的流着口水,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施离修则是嘴角带笑,满怀着对明天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在七岁孩子的梦里,有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帅气,女的美丽端庄,他们手里各自握着一把散发清香的剑,他们在一座浪漫醉人的山中,那潺潺流水的小河旁,不知名的茅草屋里,互相持剑起舞,身边飞着蝴蝶和萤火虫,旁边有石桌石凳,地上种着瓜果蔬菜,他们笑得很开心、很幸福。听爷爷说,他们是门中精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爹娘... 第七章 哭泣 第二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虽然秋天的早晨有些微凉,破天峰的弟子们还是早早的起了床,在正德大殿做过早课,便开始了一天的修炼。 施离修虽然年纪幼小,但每天也会在正德大殿和弟子们一起做枯燥乏味的功课,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清元子,学习入门之法。 可清元子是一门掌教,早上要忙的事情很多,哪里能分得开身,只好让他先四处玩玩,等到中午休息时才能教他。施离修乖巧懂事,也不缠着清元子,自己回房去了。 因赵潼和所有弟子们都在广场上练功,施离修一人在房中玩耍,虽然有些孤单,但从去年赵潼开始正式修炼起,他就慢慢适应了一个人的寂寞。自己在客厅内爬上爬下,一会儿看看赵信的书画收藏,一会儿在桌上吃些点心茶水,却是百无聊赖,万般寂寞。突然想起昨天清元子和他说的话,便想去后山花园里看看蚂蚁,于是打开房门一路小跑,来到了昨晚的石凳处。 他蹲下身子,地上果然有不少蚂蚁爬来爬去,正看得入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脚,重重的踩在几只小蚂蚁身上,还狠狠的扭了几下。 “啊!”施离修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只见眼前站着两名七八岁的孩子,都是一脸的傲慢与嚣张。踩蚂蚁的正是昨天广场上的钱文成,旁边那个他也认识,是三侠徐仁的儿子,徐武安。 施离修眼见幼小无辜的蚂蚁被踩死,又想起昨天清元子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冲着钱文成喊道:“你踩死了小蚂蚁,你是坏人!” 钱文成满脸不屑,两手叉在胸前,鼻子都要翘上了天,挑衅道:“我就踩了,怎么地?现在我爹和太师傅不在,我看谁来帮你!” 施离修气得小脸通红,把那小拳头一握,也不知是昨天受了赵潼的刺激,还是因为蚂蚁死了而气愤,吼道:“我再也不许你欺负我了!”然后挥起拳头,就往钱文成脸上打去。 钱文成已经修炼三年,虽然还没有功力可言,但也到了聚气境,自然不会把小小的施离修放在眼里。但他并不还击,而是后退一步把这拳让过,接着对身边的徐武安说道:“揍他!” 那徐武安显然很听钱文成的话,立即跨步上前,一腿将施离修踢倒在地,并狠狠的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施离修握紧拳头,眼里满是怨恨,这一次并没有泪水打转,除了恨意还是恨意,但仔细一看,脸上还是有些委屈和惧怕,却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钱文成走了上来,俯身威胁道:“施小乐,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明天我还来揍你!”说完还不忘扒拉一下他的脑袋,带着徐武安趾高气昂的走了。 施离修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直到他们离开视线范围后,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四下横流,手脚在地上胡拍乱蹬,边哭边骂:“坏人,你是坏人!呜呜呜...” 偌大的花园里,一个七岁孩童撕心裂肺的痛哭着,没有人来给他安慰,没有人把他抱在怀中,因为他没有父母,没有... 中午,当清元子面带急色,步履急促的来到花园中时,施离修早已停止哭泣,却仍然坐在地上不愿起身,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还残留着大哭过后的泪痕,让清元子看了,心痛无比。 “乐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是谁欺负你了?”清元子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满面关切的问道。 施离修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刚刚受了委屈,现在见到爷爷,小小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鼻涕又流了下来,哽咽道:“文成师兄踩死了小蚂蚁,还叫武安师兄打我,他是坏人,他是坏人。呜呜呜...” “这...唉...”清元子听声一怔,对钱文成屡次欺负自己的孙儿,心里自然有些恼怒,但钱文成是钱忠之子,在清元子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因为自己的孙儿受了欺负,就大肆惩罚徒弟的儿子。所以钱文成屡教不改,让他颇为头疼,施离修时常受人欺负,更让他心痛不已。 “乐儿,爷爷现在就教你入门之法,只要你用心修炼,早日取得成绩,文成就不会再来欺负你了,明白吗?”清元子这么说,自然不是让他以暴制暴,而是要他强大自我,让别人无法再欺负他。 施离修止住哭声,自己抹了抹眼泪,但脸上还是有些小委屈,说道:“乐儿知道了,乐儿一定会认真修炼的,爷爷快教我吧。” “好,你坐好了,听我说。” 施离修赶忙又擦了擦眼泪,在石凳上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清元子。 “道家修炼,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功法,共分一十三种境界,又统分为凝神炼气、炼气生精、炼精化元、炼元化神、炼神返虚、转虚为实,化有为无六个阶段,只要突破土体虚空境,达到转虚为实,化有为无的阶段,就能羽化成仙,位列仙班。金体功法有入气、聚气、御风、御物、和乘风五层境界,你需要先从最基本的入气境开始修炼,每日都要静心打坐,练习简单的呼吸吐纳,吸取天地灵气,由周身毛孔入体,每日清晨及夜晚各打坐一个时辰。如此快则一年,多则两年,自然就能练成入气境,你明白了吗?” 施离修呆呆的看着清元子,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木讷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听懂没有。 清元子看他这模样,显然是没太听明白,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从明天起,每日清晨做完功课,就去广场上和各位师兄一同练功,现在爷爷传你修炼心法。” “还有心法啊?”刚才那些话施离修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听说还有心法,小脑袋就更是头痛了。 “呵呵。”清元子微微一笑,又把他抱在了怀里,一边往住所走一边笑道:“当然了,每一种法术都是有相应的修炼心法的。”在他耳边小声说出修炼的心法,并嘱咐他修炼时只能在心里默念,不能从嘴里背出等注意事项。 施离修虽然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幸好那套心法不是太长,清元子说了一路,也不知教了多少遍,才算勉强记下。 清元子先带他去吃了饭,才送他回到赵信住所,吩咐他好好休息,再把心法温习一遍,不懂的可以向赵潼和赵信请教云云,便转身往钱忠住所去了。清元子慈祥和蔼,不愿意斥责顽皮的钱文成,只能让钱忠好好管教,不能任由钱文成胡作非为,免得长大后暴戾乖张,桀骜不驯。 施离修进了门,却看见赵潼一脸哀怨,在客厅内扎着马步,小脸上满是汗珠。而赵信则是一脸严肃,手里拿着戒尺,坐在椅上训斥道:“你这小蛮丫头,竟敢和你文成师兄动手,姑娘家家还那么粗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赵信教女无方呢,真是气死我了。”原来昨天赵潼在广场上和钱文成动手的事,赵信今天才知道,他们镇元七侠兄弟感情深厚,自然希望后辈也能和睦相处,谁知小小年纪,才刚刚修炼功法,就开始你争我斗,以后可还了得。于是刚一回来,便罚赵潼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施离修听出了原由,连忙上前说道:“七师伯,你别怪潼潼姐了,要不是我贪玩,文成师兄也不会打我,潼潼姐也不会和他动手,都是我不好,不是潼潼姐的错。” 赵信看着施离修长大,知道他老实心眼好,对他就像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哪里舍得怪他,摸摸他的脑袋道:“傻小子,这不是你的错,文成不该打你,潼潼也不该和文成动手,他们都是哥哥姐姐,应该给你做个正面的好榜样,但他们显然做得一塌糊涂,叫人失望。所以文成该罚,潼潼也该罚,你就回房休息去吧,七师伯给你带了点心,在房里放着呢,去吧。” 施离修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要求和钱文成玩,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所以应该是自己的错。听赵信这一说,不仅没弄明白为何钱文成和赵潼该罚,更不明白为何自己错了还有点心吃。迷糊的抓了抓脑袋,看了赵潼一眼,便径自回房去了。 赵潼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显然扎不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不一会儿就累得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却没有像一般女孩似的大哭打叫。赵信在心里赞赏一句,脸上仍然十分严肃,上前把她抱回房内,见施离修躺下睡了,便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为他们盖好被子,小声嘱咐道:“快睡吧,下午的功课不用做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赵潼一直不发一言,现在严厉的父亲走了,旁边的小弟弟也睡了,这才捂着被子,轻轻啜泣起来,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 谁知施离修并没有睡着,见赵潼顾自流泪,便轻轻拍了拍她,小声安慰道:“潼潼姐,别哭了。” 赵潼吓了一跳,赶忙擦干眼泪,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讶道:“你怎么没睡啊?” 施离修嘿嘿一笑,从被窝里掏出一块小点心,递到赵潼面前,笑道:“虽然七师伯说的话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这糕点你一定会喜欢的。” 赵潼也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一见这精致的糕点,不由得两眼放光,喜道:“百花糕!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是我吃了你怎么办。” 施离修又是一笑,说道:“七师伯准备了两块呢,刚才我吃过一块了,这块是他留给你的。” “真的吗?我爹太好了。”赵潼天真可爱,丝毫不怀疑施离修的话,把刚才受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接过那百花糕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笑道:“嗯,真好吃。” 其实赵信正在气头上,哪里还会给赵潼准备糕点,施离修老实心眼好,想着赵潼为帮自己而受了处罚,便把勾得他馋虫都要出来的百花糕让给了赵潼。现在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在一旁咂吧咂吧嘴,强忍着不让口水掉下来。 第八章 异变 因为赵潼得到赵信准许没有去正德大殿做功课,施离修终于有了一个不孤单的下午。 两人没有休息,一直躲在被窝里说着孩子间的悄悄话,等到客厅里的赵信午休过后,才爬起来活蹦乱跳。 施离修想起中午清元子教的入气境心法,便心痒难耐,忍不住要立刻试试。赵潼算是天资过人,修炼一年,不久前突破了入气境,正往聚气境修炼。所以现在当起了小师傅,让施离修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两手握成法诀,放在大腿上,并且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心法。 道家的五行功法,最重要的就是入气境的修炼,以后每一种功法,几乎都和入气境息息相关,所以这一层境界是必修的基础。修炼者要在清晨晚间,各打坐一个时辰,期间必须心智空明,清心静气,用心去感受天地万物,试着与身边的任何事物沟通融会,让天地灵气由周身毛孔进入体内,达到身心通畅,强身健体的作用。 施离修闭目打坐,默念着心法,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注意力不是被窗外的鸟儿吸引,就是脑中想到别的东西,根本无法感受到天地万物,更别说引灵气入体了。不一会就心烦意乱,失去耐性,对面前的赵潼摇头道:“潼潼姐,我做不到,好难啊。” 赵潼笑了笑,手里拿着个啃过一口的大梨,嘴里囫囵不清的说道:“嗯...我第一次也做不到,慢慢就好了,继续练吧。” 施离修只得又闭上眼睛,再一次尝试起来。这次竟比刚才好了不少,虽然没有感受到天地万物,却好像有一股股气流从皮肤上涌入体内,让他一下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感觉身体从未如此通畅过,空气从未如此清新过,就连思绪、听觉、感官也敏锐了好几倍,能想到以前想不到的事,听到以前听不见的细微声音,体会到以前感受不到的美好事物。 施离修高兴极了,没想到才第二次尝试,就能引天地灵气入体,要是让爷爷和各位伯伯知道了,一定会大大地夸奖自己的。他正兴奋时,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发热,全身的血液像是在翻涌咆哮,不断沸腾,只觉得身体火烧火燎,体内像是有熊熊烈火燃烧,直把他烧得汗流浃背,淋漓不止。 刚才感受到的事物一下消失,刚入体的灵气瞬间消散,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排斥灵气入体,刚才美好的感受现在都无比的厌恶起来。脑海里出现一只脆弱无辜的蚂蚁,他直直地看着那蚂蚁,不再觉得可爱有趣,反倒涌起想要踩死它的强烈想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感受到自己的面目越发狰狞,终于狠狠的抬起脚,把那只小蚂蚁踩成了肉沫... “啊!”施离修大叫一声,一下睁开眼来,但眼里却充满了狠毒之色,脸上满是暴戾之气,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赵潼。 赵潼起初见他汗如雨下,神情痛苦,早就察觉到了不对,现在又见他面目狰狞,像是换了个人似得,急忙放下手里的大梨,问道:“小乐?小乐?你怎么了?” 施离修真是变了一个人,两眼射出一道狠毒精光,像刀子般打在赵潼脸上,猛地从床上跳下,吼道:“我杀了你!”便发疯般朝赵潼冲去。 赵潼又惊又怕,吓得一身冷汗,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转身就跑。施离修已经失去理智,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而且他动作比往日快了数倍,赵潼刚刚跑出住所,就在院内被他追上。伸手一抓她后背衣襟,猛地往回一拉,竟然硬生生把赵潼扯回数步,一下摔在地上。这力气明显不是五岁孩童能有的。然后咆哮一声,又冲了上来。 赵潼哪里见过施离修这副摸样,明显吓坏了,竟然忘了躲闪,就在地上哇地哭出了声,大声喊道:“爹,太师傅,救命啊,救命啊...” 施离修扑到赵潼身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面目扭曲恐怖,吼道:“掐死你,掐死你!”赵潼则拼命挣扎,手脚不停拍打,却始终无法挣脱出来。 眼看赵潼手脚渐渐乏力,意识变得模糊,眼睛快要翻白时,便听一声喝斥:“乐儿,住手!”一名身姿挺拔,眉目俊秀,唇上留有短须的男子冲上前来,一下把施离修拉开,大手钳住施离修的两只小手,把地上的赵潼拉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潼潼,你没事吧?” 赵潼深吸口气,缓了缓后,苍白的小脸才恢复血色,哭着说道:“爹,我没事,小乐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俊秀男子正是七侠赵信,原来赵信爱女心切,中午处罚了赵潼,生怕她身子吃不消,脑子又想不开,在正德大殿做完功课后,便想回来看看她。岂料刚刚走进院内,就撞见这副情景。 此时施离修仍处于发疯状态,两手被赵信抓住,竟用嘴狠狠的撕咬赵信手腕,脚下也不闲着,拼了命的朝他踹去。大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赵信见他这副摸样,也是惊讶无比,正要询问,却见他身子一软,竟然昏了过去。赵信吓了一跳,顾不得再问,急忙抱起他往房里跑去,同时对赵潼说道:“潼潼,快去请太师傅过来。” 赵潼知道事情严重,连忙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 不多久,清元子和铁面道人,以及钱忠、黄孝、徐仁、周义、孙礼、陈智就赶了过来。 清元子进入房内,便二话不说,坐在床边为施离修把了脉,发现他脉象混乱,血液翻腾,浑身炙热无比。不由得紧皱眉头,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信也不明情况,对赵潼问道:“潼潼,乐儿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赵潼仍然心有余悸,如是说道:“刚才小乐在房里修炼入气境,开始没有成功,第二次一下就成功了,然后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还追着要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师父,你看?”镇元七侠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铁面道人却是面色凝重,叹道:“看来掌门师兄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清元子满面忧虑,又有些淡淡的无奈,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孙儿,实在心痛无比。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乐儿虽是天星之命,体内却有魔柳娟的魔血,是半正半邪之体,乐儿心性纯良,一直没有表现出凶恶的一面。但今日修炼我正道之法,刺激了体内的魔血,使他理智大失,隐藏在骨子里的魔性压倒善念,看见任何人都会起杀心。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他年纪小身子弱,承受不住魔性爆发后带来的强烈剧变。” “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乐儿以后不能修炼正道功法了吗?有没有方法可以驱除魔血?”七侠满面惊讶,着急地问道。 清元子解释道:“有是有,但至于行不行,就要看乐儿的造化了。” 天道门虽有六个支脉,也有六个首座,但西面的白虎峰却是例外,不仅不参与天道门的日常事务,也不受掌门调遣,而且白虎峰上下,算上首座无烟真人,也才四个人而已。 自天道门创立千百年来,用五行修仙法羽化成仙之人,总共也才九个而已。其中白虎峰无烟真人在这九人中修为最高,比清元子的师傅南阳子,也就是上任掌门道行还要高深。 据说无烟真人羽化成仙之后,本应在天庭供职,为玉帝效力,但当时天道门发展尚不稳定,多数弟子对修炼之法还是懵懵懂懂,而且通天教时常作乱,清影门和佛教又悄然建立,玉帝为了巩固道家在人间的地位,以及对抗通天妖魔,决定让刚刚成仙的无烟真人镇守白虎峰,一来可以指点弟子修道,二来能威慑通天教,使其不敢大肆作恶,三来也是为了捍卫道家三界主宰之位,不被佛教和清影门抢走。 所以白虎峰在天道六观中地位极高,无烟真人虽是首座之名,实际威望比历任掌门还要高上百倍,神通本领自然不言而喻。清元子虽是一教掌门,但比起这无烟真人,不仅辈分差了一大截,道行修为也是难以望其项背的。所以眼看施离修魔性被唤起,剧烈爆发后昏厥过去,便想前往白虎峰,向前辈无烟真人请教应对之法。 “三师弟,我想去白虎峰一趟,向太师叔请教驱除魔血之法。我走之后,请你代为打理门中事务。” 铁面道人明白轻重,暗叹口气,点头答应道:“师兄放心,师弟一定不负重托。” 清元子吩咐完铁面道人,又对钱忠七人道:“我走后,你们要好好照顾乐儿,如果有什么意外,必须立即飞来报我,明白吗?” 七侠不敢怠慢,齐齐拱手应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交代完门中事宜,清元子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孙儿,慈祥的脸上有焦虑和担忧,也有叹惜和心痛,心道:如果乐儿体内没有魔族血液,那该多好啊,上一代的人错,终究是要孩子来承担啊。 第九章 无烟真人赐法 白虎峰在镇元山之西,虽无破天峰这般高耸入云,气贯长空,却也是仙气袅袅,白雾弥漫。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日落黄昏,那暮日被白虎山峰遮盖一半,似血残阳从山后射出,将半山腰的云雾映照成金红色。远远看去,正是:仙峰浩荡不见底,残阳照映金银台。(改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清元子一路驾雾西去,破天峰到白虎峰山脉相连百里,一路风光秀丽,景色巍峨,他却无闲心欣赏美景,而是眉头紧皱,面露忧色,时刻挂念着昏迷不醒的小孙儿,仿佛他的一呼一吸,都与自己的心绪相连。 等清元子到了白虎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暮日尽落西山,弯月残缺天际,这月色的哀愁,正是清元子的内心写照。 为了表示尊敬,清元子特地在半山腰落了下来,徒步攀登数百级山阶。虽然他道行高深,也已是四百多岁的老人,现在徒步上山,显得十分吃力。 待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登上峰顶,便见眼前一座雄伟大殿赫然出现,此殿红墙黄瓦,高大宽阔,共有上下三层,每层都碧瓦朱甍,飞檐反宇,十分威严华丽。大殿正门高悬大匾,上书:天道大殿。意为天道六观,以此为尊。而在牌匾之下,正门之前,站着一名模样二十出头,身着藏蓝道袍,眉宇间英气十足的年轻人。这人左腰处用一根金色麻绳绑着个紫金色的葫芦,右腰处则挂着个银白色的玉瓶,也不知是何仙家宝贝。 只见这人面露微笑,迎着清元子走了过来,略一拱手,道:“掌门师侄,天色已黑,你不在破天峰管理弟子,为何大驾来此啊?” 这人年纪轻轻,竟管清元子叫师侄,让人听了着实别扭。但他称呼的并没有错,因为此人是无烟真人二弟子,而清元子管无烟真人叫太师叔,辈分比他低了不少,所以他称清元子为师侄也就不奇怪了。 清元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微笑着拱手道:“见过齐默师叔,今夜弟子匆匆前来,是有要事请教太师叔,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可否劳烦师叔引见引见。”清元子几百岁的人了,却能甘愿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自称弟子,可见其心胸宽广,大度非常。 齐默回施一礼,笑道:“师父早已算到师侄会来,现正在洞中等候,请掌门师侄随我来。”说着,便弯腰向后摆手,作出请的姿势,带着清元子往无烟真人居住的洞府去了。 白虎峰虽有雄伟的天道大殿,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建筑,殿内也只是供奉三清神像,和收藏各类道家经文典籍而已。无烟真人与座下三名弟子,皆住在大殿后面的玄光洞中。 由大殿去玄光洞并不远,中间却隔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园林,林内种着各类花草树木,有寻常植物,也有许多不知名的仙家花草,在园内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更为这白虎峰增添一抹浓郁仙气。 清元子刚刚步入园林,还无暇观赏园中景色,便听得一声震耳虎啸,像是阵阵惊涛拍岸,滚滚天雷炸响,声浪由四面八方冲击而来,惊得清元子耳根发麻,心头不由一震。 放眼望去,只见园林中央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中,有个足以容纳上百人的树洞,洞口赫然站着一只白色猛虎!这虎通体银白,浑身黑色斑斓,足有两人多高,三丈多长,十分高大威猛。那虎爪锋利硕大,和常人脑袋一般大小,虎首更是巨大无伦,猛然张嘴之间,似能将人活活生吞。额间王字显眼,配上那灰褐色的凶恶虎目,更显得凶猛威武,霸气十足。 “白虎神兽!”清元子对这大虎并不陌生,现在猛然相视之下,脸上也无一丝惧意,反而满是虔诚和敬畏。(注一) 那白虎双目直视清元子,口中发出阵阵低鸣,也不知是喜是怒。 清元子仰头望着白虎,然后上前一步,说道:“虎尊,弟子是天道门第六代掌教清元子,两百年前弟子来拜访太师叔时,曾与虎尊见过一面,不知虎尊还有无印象?” 白虎听声一怔,止住了阵阵低鸣,一双虎目左右转了一圈,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只见它凶恶的面容渐渐柔和下来,虎目中的凶光也四下消散,点了点巨大的虎首,像是在回应清元子。然后回转过身,慢悠悠的走进树洞中。 清元子见状松了口气,要是白虎对他没有印象,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让他前进寸步的。如果白虎认定他是邪魔歪道,一个虎扑过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齐默微微一笑,道:“白虎峰常年没有外人来访,虎尊闻到生人气息出来查探,要是惊到了掌门师侄,还请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虎尊乃天地神兽,灵性十足,严防外人闯入是应该的,弟子怎敢怪罪?师叔还是快请带路吧。” “掌门师侄所言极是,请随我来。” 没了白虎挡路,在齐默的带领下,清元子很快穿过园林,来到一处崖壁洞口。这洞口高两丈,宽一丈多,四周爬满碧绿藤蔓,看似来稀松平常,却有道道仙气从洞内飘出,让人闻了看了,立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心情也愉悦不少。洞顶刻着几个大字,是为玄光洞。洞前有一座玉色巨石,石上刻着几行诗句,上书:承道鸿钧祖,万载为教尊。不卧云霞玄光里,白虎孤峰镇天元。 清元子看后心道:太师叔德高望重,对天道门贡献颇深,确实担得起这番嘉奖。 “掌门师侄,师父就在洞中等候,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引见了,再会。”齐默对清元子拱手施礼,语气歉然的说道。 清元子赶忙回礼:“无妨,师叔自请去忙,再会。”二人相视一笑,后者这才转身离去。 待齐默走后,清元子整了整衣冠,满面虔诚的踏开步子,进入玄光洞中。 玄光洞从外面看简单平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刚一进入,眼前就出现一条三丈宽的小河,这河清澈见底,河水散发淡淡清香,让人不曾饮下就能感到口中甘甜。洞内并未与外面的江河流通,也不知这河水是从何处来的。 从小河正中的木拱桥走到对岸,是一片宽敞的空地,除了角落处有几张石桌石椅外,再无别的摆设。而空地正前方有一座高台,循着十二级台阶往上看,便见一白袍老者端坐蒲团,呈打坐之姿,老者白发白须,两缕白眉垂到胸前,面色却是红润光泽,看不到一丝皱纹,此刻闭目打坐,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弟子清元子,拜见太师叔。”清元子两百年前来白虎峰拜访过一次,知道眼前这鹤骨仙风的老者,就是白虎峰首座,天道门最有修为的无烟真人。 “说吧,你有何事。”无烟真人早已算到清元子会来,又岂能不知他的来意,尽管如此,还是明知故问的道。 清元子对无烟真人深施一礼,开始娓娓道来:“弟子三十年前收养一子,取名文乐,文乐天纵奇才,修道二十余载,便已转为火体,练成《九阳天火诀》,本来照此发展,再有几年就能参透大道,羽化成仙。怎想命运弄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文乐结识通天教圣女魔柳娟,自此两情相悦,不仅荒废修行,更为了男女之情而背离师门,在比翼山与魔柳娟生下两男一女后,被魔无道抢走长子和二女,只剩三子离修被弟子救下,才幸免魔爪。乐儿生性纯良,又是天星之命,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可惜体内有魔柳娟的魔血,今日修炼我正道功法,刺激魔血唤起魔性,剧变之后昏迷过去。弟子无能,特来恳请太师叔传授驱除魔血之法。” 清元子说起伤心事,只觉得心头涩涩,鼻间一酸,若不是强行忍住,怕是要泪湿衣袖。 无烟真人仍旧面容平淡,睁眼看了清元子一眼,见他眼眶湿润,神情哀伤,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清元子身为一教掌门,修为高深,竟也未断尘俗,未斩七情六欲,真不知是好是坏,是喜是悲啊。 便道:“你我同出一门,共习一道,你既有求于我,我便助你一助。” 清元子听声大喜,一脸哀色尽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拱手施礼道:“弟子谢过太师叔,此恩此德,永不敢忘,请太师叔快快示下。” 无烟真人语气平缓:“血液乃生命之本,心脏尚有摘换之前例,血液却无输出再造之法。因此施离修体内魔血不可驱除,只能抑制。然而魔柳娟身为通天教圣女,又是魔无道之女,其血液并非寻常魔血,而是天魔血。所以要抑制施离修体内的天魔血,平常方法皆不可行,只有天罡气才能与天魔血互相抗衡,两两抵制,你可明白?” “这...”清元子听声一愣,原来施离修体内的是天魔血,怪不得魔性如此强烈,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只有输入天罡气才能抑制天魔血。 目前道家修炼的是五行修仙法,在大战前,玉皇大帝还未让三清改变传统的修仙方式时,修仙者一律是用《天罡变》或《地煞变》来修行。以变化之道,悟天地之道,以变化之法,通成仙之法,只要练成《天罡变》或《地煞变》就能羽化成仙。但变化修仙法比五行修仙法要艰深许多,修炼的时间也长了不少,当时天庭空虚,急着要扩充仙员,玉帝才让三清用五行修仙法代替。 于是现在天道门弟子虽然功力深厚,有高强的法术来降妖除魔,却不懂得变化之法。但《天罡变》和《地煞变》并未就此淘汰,用五行修仙法成仙后,还要在天庭专门修炼变化之法,而天道门各脉首座都有提前修炼的资格,清元子就是天道门中除无烟真人外,变化之法修为最高之人。 可天罡气一旦离体,之前学会的变化之法就无法再施展,也就是说,如果清元子把自己的天罡气输给施离修,那么他一生几百年,对变化之法的修炼,就全都白费了。 清元子为人慈祥和蔼,爱子心切,当年施文乐如此悖逆他,对施文乐的感情都没有减弱半分,反而将这份爱延续到了施离修身上。所以现在得知要用自己的天罡气才能抑制天魔血时,脸上只出现短暂的犹疑,但只瞬息之间,心里就已打定主意,决心要救心爱的小孙儿脱离苦难。 想着面容坚定不移,拱手道:“弟子明白。” 无烟真人又道:“施离修年纪幼小,又无半点功力,无法承受天罡气和天魔血的冲斗,应该教他易身术壮大体格,才能抵抗住身体的剧变,否则正邪两股力量猛然冲击,他必死无疑。” “弟子谨记太师叔嘱咐。” 无烟真人嗯了一声,缓缓闭上双目,道:“既如此,如何抉择自随你便,去吧,去吧。” 清元子做完瞬息间的思想斗争,心中已坚定信念,神情诚挚而坚毅地道:“谢太师叔指点迷津,弟子已有决断,就不打扰太师叔清修了,来日再行拜会,告辞。”说完抬头看了无烟真人一眼,见他闭目摆手,这才深施一礼,转身走出洞去。 了解了抑制魔血的方法,心里又已做出决定,清元子倍感轻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洞外长长地舒了口气,便迈开步子,想徒步下到半山腰,再驾雾而回以示尊敬。 当他经过白虎神兽居住的树洞前时,却见齐默挺拔身姿,在夜风中背手而立,目光直视着他,显然是特地在此等候的。 清元子不明所以,上前问道:“不知师叔在此等候,有何吩咐?” “哈哈,掌门师侄过谦了,我只是辈分比你大,身份地位却是无法比拟的,哪里敢说吩咐呢。”齐默打趣一句,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玉瓶,道:“刚才我说过,师父早已算到你会来,这是他老人家托我交给你的。”说着将白玉瓶递到清元子面前。 清元子伸手接过,见这玉瓶精致小巧,玲珑剔透,还隐隐发出淡淡金光,想必是盛灵丹妙药用的宝瓶。疑惑道:“师叔,请问这瓶里装的是何物,太师叔交给我何用?” “这瓶里装的是易身金丹,服下之后,能让人迅速学会易身之法。你家小孙儿性命迫在眉睫,让他从头开始修炼易身术是不可能的,所以师父便让我把这唯一的易身金丹交给你。” 清元子这才猛然惊觉,原来无烟真人不仅算到他的来意,竟连他会做的决定都已料到,刚才齐默送他到玄光洞后,正是去取易身金丹了。由此可见,这无烟真人果然神通广大,道法雄浑。 “谢太师叔大恩。”清元子将易身金丹放进怀里,转身向玄光洞方向遥遥一拜,再道感谢。 齐默露出标志性的微笑,道:“掌门师侄,小乐儿仍在昏迷之中,你还是抓紧时间,早些回去吧。” “师叔所言极是,告辞。” “再会。” 注一:白虎,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其形似虎而非虎,体白而乌斑,巨大威猛,凶勇好斗,是为西方战神。受玉帝之命,与青龙、朱雀、玄武三神兽镇守天道门,四峰也因四兽而得名。 第十章 逼恶为善 两个时辰后,清元子风尘仆仆的赶回破天峰,连休息都顾不上,便来到赵信住所,推开施离修的房门,见赵信父女、钱忠、黄孝等人正在房内等候,刚刚打理完门中事务的铁面道人也在房内。见清元子回来,赵信等人急忙问道:“师父,有驱除魔血的方法了吗?太祖师叔怎么说的?” 清元子接过赵潼递来的茶,缓缓喝下一口,这才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七侠等人听后还未说话,就见铁面道人惊诧道:“掌门师兄,你是想将自己的天罡气输给乐儿?可是...”话音未落,清元子便摆手制止,笑道:“三师弟,你不用那么震惊,这是唯一能帮助乐儿的方法,我既然是他的爷爷,那么于情于理,我都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唉!”铁面道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七侠虽然还没有修炼变化之法,但也明白失去天罡气意味着什么,得知清元子的想法后,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施离修,一时不知是支持还是反对的好。 清元子微微一笑,摆手道:“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再说,都出去吧。” 钱忠一脸难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脸叹惜的铁面道人拉了出去,其余六侠也不敢多留,带着赵潼走了出去。 等到众人走后,清元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施离修粉嫩的小脸,苦笑道:“乐儿,爷爷现在为你注入天罡气,压制体内的魔血,以后修炼时就不会再受刺激而唤起魔性了。”顿了顿,又道:“乐儿以后一定会成为有用的人,要比你爹更厉害,但不可以走你爹的老路。”说着,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个甘愿为了魔柳娟忤逆自己的施文乐,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一丝酸楚浮现在这个几百岁的老人脸上。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白玉瓶,打开瓶塞后倒出世间唯一的一颗易身金丹,然后把施离修扶起,轻轻地放入他口中。接着闭目运功,两掌放在施离修后背,体内一道道金色气流从掌中输入施离修体内。 施文乐并非是清元子所生,施离修也和他并无血缘关系,可这几百岁的和蔼老人,却能用一生的修为,去帮助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孙儿。如果说清元子对施离修的爱是源自于施文乐,那这份爱也太深沉和厚重了。 正是: 莫道血脉浓,惟有亲情好。 襁褓中忧愁,羁荡时作怅。 一生千万言,心中永埋藏。 谁言子不孝,泪湿面苍苍。 ... 通天教坐落于神州之北的万魔山上,作为三界中邪气最重之地,左有妖统山为屏障,右有百怪山为护卫,前有野鬼坡为门面,后临北海为天然阻隔,击退过无数次正道围剿。有四大长老、八大护法、十二邪宗更是分布各地,总教众多达十万以上,端得是规模庞大,不愧为能和天庭抗礼的第一魔教。 万魔山傲世峰是通天教总舵所在,由教主统领四大长老、总舵护法、及四大邪宗镇守,四宗分别是:妖宗、魔宗、鬼宗、怪宗,其余八大邪宗皆由这四宗分化而来。 今日阳光明媚,原本邪气十足的傲世峰也传来了朗朗笑声,一名与施离修长相一模一样的七岁小男孩欢快的跑着,与一男一女两名小玩伴追逐打闹、跑跑跳跳。这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施离修的三胞胎大哥,天魔男婴魔舜尧是也。 “小云,小涛,快来追我啊,快来啊。”魔舜尧边跑边喊,对身后两名玩伴开心的笑道。 “小尧,你跑的太快了,我们都追不上你。”叫小云的小女孩不开心的喊道。“是啊,不玩赛跑了,我们去看看小白兔吧。”小涛也跟着喊道。 魔舜尧停下脚步,转身跑回小云和小涛面前,露出和施离修一样腼腆可爱的笑容,说道:“好啊好啊,今天还没给小白兔喂萝卜呢。” “那我们去找些胡萝卜吧,不然天就要黑了。”三人说笑着,便手拉手往山下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一名高大魁梧,面容冷峻如冰,一身长袍裹着健硕肌肉的壮汉,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地道:“少主,教主有请。” 魔舜尧停下脚步,仰起小脑袋,对这名壮汉没有一丝惧意,问道:“石叔叔,外公找我有什么事啊?我还要去找胡萝卜喂小白兔呢。” 这壮汉正是总舵护法之首石通天,只见他面无表情,用不可违逆的语气说道:“教主有令,你们三个都要去,马上,立刻!” 魔舜尧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石通天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由得怔了一下,扭头看看身旁的伙伴,小声道:“那...那好吧。” “跟我来。”石通天迈开步子,率先往总舵大堂去了。三个孩子一路小跑,也紧跟着去了。 通天教总舵大堂高大宽敞,除了几根石柱和教主宝座外,再也没有其余的摆设。石柱上各点着一根火把,昏暗的火光无法照亮整个大堂,显得更加阴气森森,诡异非常。 石通天带着魔舜尧三人进入大堂,魔无道早已端坐在教主宝座上,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小兔,苍老的面容布满皱纹,枯瘦见骨的手掌轻轻抚摸白兔,阴沉的双目半闭半合,不知看向何方。 “教主,少主到了。”石通天深施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嗯,舜儿,过来。”魔无道摆了摆手,对魔舜尧说道。 魔舜尧见他手里抱着自己心爱的小白兔,高兴得跑了上去,笑道:“外公,你也喜欢和小白兔玩吗?” “外公有一个比兔子更好玩的游戏,舜儿想玩吗?” “是吗?太好了,我要玩我要玩。”魔舜尧又蹦又跳,兴奋得连连拍手。 魔无道嘴挑阴笑,把怀里的兔子放到地上,幽幽地问道:“在舜儿心里,是兔子重要,还是小云小涛重要?” “当然是小云小涛重要了。”魔舜尧一脸单纯,不假思索的答道。 “很好,既然兔子不重要,那舜儿就把它杀了吧。”魔无道轻描淡写的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锋利的匕首,递到魔舜尧面前。 “什么?”魔舜尧听声一怔,不由得睁大了眼,问道:“为什么要杀了小白兔?” “因为兔子不死,外公就要你的伙伴死,用兔子的命换朋友的命,难道不值得吗?”魔无道话音刚落,就见石通天猛然掐住小云的脖子,直把她掐的面容青紫,喘不过气来。 “啊!”魔舜尧见状一惊,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外公会如此狠毒,不仅逼着他杀死心爱的小白兔,还用小云的性命作威胁。一时呆立原地,茫然无措。 “放开小云,石叔叔放开小云!”他还在发愣之中,一旁的小涛已经反应过来,吓得哭出了声,用力推着如巨石般伫立在眼前的石通天,想要救出自己的朋友。可是任由他如何推扯,石通天都纹丝不动,急得他眼泪鼻涕一涌而下,回头对魔舜尧喊道:“小尧,快救救小云啊,呜呜呜...” 眼看小云被掐得两眼翻白,手脚胡拍乱蹬,快要昏死过去时,魔舜尧才猛然惊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抢过魔无道递来的匕首,狠狠地将小白兔按在地上,就见他手起刀落,血溅五尺,小白兔哀嚎几声,便被刺得血肉模糊,没了动静。 魔舜尧口喘粗气,看着心爱的小白兔流出猩红鲜血,只觉得两眼发黑,脑中一片眩晕,体内的血液像是在沸腾燃烧,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嗜杀念头,不由自主的回想匕首刺进白兔身体时的感觉,发现刀锋入肉的快感,以及亲手扼杀鲜活生命后的恐惧、激动、让他发寒发颤之余,竟还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和愉悦。 魔无道终于露出笑容,对神情复杂的魔舜尧引诱道:“你是不是觉得浑身发热,心中杀念旺盛,恨不得将世间所有人斩杀殆尽?” “是...是...”魔舜尧体内的魔血将心中的魔性唤起,此时已失了理智,脑中全是嗜血的杀念。 “那还等什么?拿起你的匕首,刺穿小云的心脏,那感觉会让你痛快舒畅,久久回味。去吧,去吧,你会爱上鲜血的味道,迷恋利器划破皮肉的快感,以及人们痛苦绝望的神情,去吧孩子,去吧。” “杀?杀...杀!”魔无道的一字一句都像烙印般刻入魔舜尧的脑中,让他越发兴奋,越发疯狂。终于魔性彻底压倒最后一丝善念,猛然间两眼变得血红,面目狰狞扭曲,小手紧紧的攥住沾满血迹的匕首,疯狂的冲下大堂跑到小云面前,对着她的胸口狠狠刺去。 “噗!”小云满脸惊恐,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心中有怨恨、有震惊、更多的仍是不敢置信。她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全身的力气都已快速流失,只有那一抹惊恐永久定格在脸上。 “小尧,你...你杀了小云,你杀了小云!”小涛惊恐万状,手指着魔舜尧不停念道。 魔舜尧心性大丧,已经杀红了眼,刚才刺杀小云,比杀死白兔更有快感,让他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嗜杀的快乐。听见小涛的话音,不用魔无道引诱,自己把眼一瞪,立时杀气顿现,伸手将小涛咽喉锁住,口中大喝一声,凭着魔性爆发带来的巨大力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然硬生生把小涛咽喉掐碎!小涛浑身剧烈抽搐,喉咙里咕噜几声,便倒地气绝而亡。 “好,好小子,不愧是天魔之命,果真魔性十足!哈哈哈。”魔无道仰头大笑,对魔舜尧的表现十分满意,由衷的夸赞道。 “杀,我还要杀!”魔舜尧双目通红,口鼻呼哧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玩伴尸体恶狠狠的说道。、 魔无道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不急,世间生灵千千万,等你长大了,想杀多少就杀多少。”又对石通天道:“带少主回去休息,明天开始修炼我通天功法。” “是,教主。”石通天答应一声,便牵着魔舜尧往外走去。 七年前魔无道抢回天魔男婴,便对其寄予厚望,不仅取名为魔舜尧,更一直把他当做下任教主来培养。可是魔舜尧七年来的种种表现,却不甚合魔无道之意。 魔舜尧与施离修是三胞胎兄弟,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就连性格也如出一撤,都是心性纯良,单纯天真的类型。这无疑是魔无道不能接受的,如果魔舜尧是这种性格,就算是天魔之命,以后长大了恐怕也难以成为三界魔尊。 魔无道乃三界中魔性最强之人,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便在魔舜尧三岁那年,命人下山抓来了小云小涛,让他们一起玩耍。目的就是要等到魔舜尧与他们生出感情,再逼他亲手杀掉他们,如此一来,就能彻底激发他心中的魔性,不用特别修炼,就能一下入魔,从而修炼通天功法。 通天教的功法只有五层境界,分为入魔、成魔、恶魔、万魔、和天魔,即使魔舜尧是天魔之命,也要从最简单的入魔境开始修炼。现在魔舜尧的魔性已被唤起,只要抓四男八女,取其鲜血与自身血液相融合,饮下后就能把自身血液转变为入魔血,但仍然保留天魔血的成分。 魔无道看着魔舜尧幼小的背影,和地上渐渐冰冷的两具尸体,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小瓶,瓶身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着改颜丹三个大字,嘴角挑起森然阴笑。 魔无道深知天星男婴落到清元子手中,一定会受到大力培养,以后说不定比施文乐还要厉害几分,而魔舜尧作为通天教的下任接班人,将来和他一定会有碰面的一天,他们是三胞胎兄弟,长相必然相同,一旦见面自然会怀疑身世,所以既然不愿让他们相认,又不可避免他们相见的话,不如就用改颜丹改变魔舜尧的面部长相,让他们相见而无法相认,从而一正一邪,永久对立。 正是:伤春悲秋,凭栏兴叹。抬指怒苍穹,生我为魔!月下阑珊,浊酒引叹。愤拳捶大地,善恶已莫? 第十一章 修炼 再看神尼山婆罗寺上,菩萨女婴念寂也已长成七岁的小姑娘,粉嫩的小脸和水汪汪的眼眸,秀气的眉毛和尖尖的下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肯定比魔柳娟还要漂亮几分。念寂天生就有菩萨心肠,加上自小在婆罗寺诵经拜佛,耳濡目染下,更是善良乖巧,纯真的让人不忍大声斥责。 此时念寂正在房内翻看佛经典籍,虽然还不太识字,也理解不了经文所说的意思,但书籍里的佛像画十分好看,小念寂看得半懂不懂,还是对这些经文爱不释手。 “念寂师妹,师父叫你去她禅房一见。”一名七八岁的小尼姑跑了进来,用细腻的语气说道。 “念静师姐,师父找我什么事啊?”小念寂合上经文,抬头眨着大眼睛问道。 念静从袖里掏出一串黄琵琶,坐到床边笑道:“不知道呢,不过也不急着去,我刚才在后山摘了琵琶,可甜可好吃了,师妹吃完再去吧。” 小念寂见那琵琶黄灿灿的又大又圆,馋虫一下就被勾出来了,赶紧从床上爬起,刚要伸手去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硬是缩回了手,咽着口水道:“可是师父知道我们偷摘东西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又要受惩罚了,还是算了吧。” 念静却道:“师妹别怕,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再说摘都摘来了,不吃就浪费了。就算师父知道了,那也是我摘的,我一个人受惩罚就行,不关你的事。” “不行,师父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所以就算师父不知道,我们也不能这样做的。”小念寂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 念静听了这番话,先是看看手里的大琵琶,又想想师父平日里的教诲,觉得念寂说的十分有理,点头赞同道:“师妹说的对,那我和你一起去见师父,向她认错吧。” “好啊,我想师父知道了一定不会生气的。”小念寂开心的笑着,下床穿上鞋子,和念静一同去见师父了。 当她们来到怀慧师太禅房时,怀慧师太正在打坐念经,听了偷摘枇杷的事,果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欣慰的夸奖她们一番。然后便把念静支了出去,让念寂留了下来。 “师父,您找弟子有什么吩咐吗?”念寂不明所以,主动问道。 “念寂啊,你过来,把这个戴上。”怀慧师太从怀里掏出一块翠绿玉坠,这玉坠拇指般大,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观音像,散发淡绿光晕,看似来美轮美奂,漂亮极了。 念寂不知此为何物,只觉得这玉坠漂亮得很,戴在脖子上一定很好看。便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欢喜的不得了。问道:“师父,这是什么玉啊?” 怀慧师太面露微笑,身子仍然保持打坐姿态,面容和清元子一般慈祥和蔼,只是语气更加缓慢温润,解释道:“这叫观音妙玉,内部蕴藏着观音菩萨的无量佛力,只要戴在身上,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近身,一旦有危险靠近,就会散发碧绿霞光,以作警示。还有静心清灵,让人保持内心宁静,祛除邪念的作用。” “哇,这块玉这么厉害,为什么要给我戴啊?”念寂听得入了迷,不由得问道。 “不用多问,师父给你了就是你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把这块玉戴在身上,片刻都不能取下,明白吗?”怀慧师太收起笑容,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念寂不过七岁而已,哪里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道:“徒儿明白了,戴在脖子上不摘就是了。” “好,你过来,师父为你戴上。” 怀慧师太作为婆罗寺住持,又是天下第一神尼,修为自然深厚无比,七年前智敬大师把念寂送到神尼山时,就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同,经过七年的抚养和观察,终于明白念寂是菩萨之命,体内却有魔族之血,便想用观音妙玉的佛力,压制她体内暗藏的魔性,好让她一直心怀善念,专心修习佛法,将来能度世间苦厄,修成正果。 只是怀慧师太的一片苦心,是否会成真呢? ... 当施离修醒来时,已是五天之后,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小床上,浑身上下酥软无力,脑中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丹田之中却有一股异样的暖流流动,这暖流由丹田流向全身,融入血肉,渐渐将无力和昏沉的感觉消除干净,反而让身体变得无比通畅,好像积蓄了不少气力。 施离修不知道是天罡气在体内调节,也不去在意,掀开被子刚要起身下地,发现赵信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那低微而有规律的鼾声响起,让他倍感亲切。 赵信修行精深,不仅能眼观六路,更能耳听八方,虽然处于睡梦,听觉依旧灵敏,听见掀被子的轻微声响,就已立即醒来。发现施离修已醒,立时睡意全无,几步跨了过来,喜道:“乐儿,你醒了,快躺下别乱动。” 施离修不记得魔性爆发的事,只知道自己和赵潼修炼入气镜,还成功引灵气入体了,现在却躺在床上,赵信还一脸关切,实在莫名其妙。疑惑道:“七师伯,我怎么睡着了?潼潼姐呢?” 赵信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他,只道:“你小子修炼到一半就睡着了,估计是太困了,一下睡了几天,把你爷爷和师伯们都吓坏了,潼潼去练功了,一会儿就回来。” 施离修天真单纯,听声也不怀疑,喜道:“七师伯,我已经可以引灵气入体了,你看。”说着就要在床上打坐,引气入体给赵信看看。 赵信赶忙制止:“乐儿刚刚醒来,应该好生休息,不宜练功,快停下。”赵信知道施离修是天星之命,又是奇才施文乐之子,必然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对他第二次尝试就能引气入体,也并不奇怪,只是可惜他体内有魔柳娟的魔血。 施离修只好停下动作,道:“可是我现在精神的很,不想在床上呆着,我想去找爷爷和潼潼姐。” “哈哈,乐儿不用出去了,爷爷在这呢。”只听一阵和蔼笑声,便见清元子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身紫衣的赵潼。赵潼人小鬼大,也学着清元子道:“潼潼姐也在这呢。” “爷爷,潼潼姐。”看见清元子和赵潼,施离修顿时喜笑颜开,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迎着清元子跑了过去,扑进那熟悉的怀中。 清元子将自身的天罡气输给施离修,对自身功力和身体并无影响,只是无法再施展变化之法而已,但面容还是隐隐有些憔悴。笑道:“既然乐儿可以引气入体了,那就给爷爷展示展示吧。” 赵信担心他的身体,上前一步道:“师父,乐儿刚刚苏醒,现在不适合练功吧。” “无妨,现在乐儿今非昔比,不打紧的。” 施离修没有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心里急着要向爷爷展示自己的本事,便一步三跳,又跑回床上,急道:“爷爷快看,我要开始了。”说着,便坐得端端正正,两手握成法诀放在大腿上,然后清心闭目,默念修炼心法,用意念和真心去感受身边事物。 不多久,果真有一股股气流在身边汇集,由全身毛孔钻入体内,让他心神舒畅,惬意无比。灵气进入体内后,便能以此为媒,通过气流感受天地万物,他仿佛能听到院内小草发芽的声音,以及房内众人的心跳和呼吸。虽然是闭着眼睛,心里却有一双脱离世俗的灵眸,能看到众人的样子,以及窗外精彩纷呈的世界。好似不用说话,也能与身边一切事物沟通融会,他仿佛听到了桌上茶壶与水杯的对话,窗外大树与落叶的交流,甚至在意念的作用下,还能与地上的蚂蚁虫儿沟通,实在好不奇妙。 “乐儿,乐儿?”施离修还沉浸在身边事物的新奇中,耳边就听到清元子的呼唤之声,这才睁开双眼,恢复心神。 “乐儿果真能引灵气入体了,真是太好了。”赵信拍手称赞,尽管已经得知,但亲眼所见之下,还是颇为惊奇。 “不错是不错,但要注意修炼时间。”原来施离修这一展示,就是一个半时辰,比标准修炼多了半个时辰,清元子这才出声打断。 施离修见爷爷和七师伯对自己大加称赞,心里别提多高兴,喜道:“爷爷,我练成了入气镜,是不是可以开始修炼聚气境了?” 清元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抚须笑道:“嗯,乐儿天资过人,确实能修炼聚气境了,不过今天还是先休息休息,明日再传你聚气境的心法吧。” “是不是学会了聚气境,文成师兄就不会再欺负我了?”施离修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童真的问道。 “修道之人,当以天下苍生安宁为己任,不应心存他念来修炼,想要别人不欺负自己,重要的是比别人有才德,而不是武力上的强弱,乐儿明白吗?”清元子担心施离修曲解教他修炼的初衷,为避免他心态不正,语重心长的说道。 施离修自然是半懂不懂,但心里也有自己的是非标准,知道不能以暴制暴,当以德服人。但这个德是什么,要怎样才算有德,却不是七岁的小孩能明白的了。想着点头答道:“乐儿知道了,谢爷爷教诲。” 清元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好,爷爷还有事要忙,乐儿好好休息,明日再学习心法吧。”说着摸摸他的脑袋,便转身出去了。 赵信这几日守着施离修,一直没睡过好觉,现在见他醒了,心里放松后倍觉疲倦,睡意翻涌上来,眼皮也是重如千斤。对赵潼说道:“潼潼,你留下和乐儿说说话,爹去休息休息。”便也转身出去,径自在房外客厅的床上睡了。 第十二章 后山之危 此时大人们都走了,房内只剩下两个孩子。 赵潼了解了施离修几日前突变的原因,也得知清元子用天罡气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魔血,但清元子和赵信对她多加叮嘱,不能将此事告诉施离修,所以现在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施离修不记得当日的情况,见赵潼呆呆的站着不动,便跳下床来,跑到她面前问道:“潼潼姐,你今天怎么了?” 赵潼对上次差点被施离修掐死还心有余悸,虽然面前的小弟弟已经恢复正常,心中仍有些畏惧,挤出个笑容道:“没事,我没事。” “那我们去后山玩玩吧,七师伯睡着了,别在这吵着他。” “好啊,听说后山的桂花树这两天开了,我还没去看呢。”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提到玩,就把所有不开心都抛到脑后。两人一拍即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走到客厅时,便听到赵信发出熟悉的鼾声,这几天守着施离修,显然是累坏了。 两人轻轻的推门而出,然后一通小跑,说笑着往后山花园去了。 刚到后山,还未看到桂花,鼻中就已闻到飘洒十里的幽香,让人霎时心旷神怡,醉人心脾。两人跑跑跳跳,循着香味来到数十棵桂花树前,只见桂花一簇簇的开满枝头,五颜六色的甚是漂亮。 金桂菊黄,如点点黄金挂满枝头;丹桂橙红,似火似血,分外妖艳;银桂白亮,圣洁得像是一串串霞光闪耀的玉珠。眼前桂花五彩缤纷,各有秋色,叫那文人墨士看了,免不了又要骚歌赋曲,吟诗作对几首。 施离修和赵潼年纪幼小,自然不懂得观花之道,此刻身处花林,沉浸于醉人花香之中,高兴得蹦蹦跳跳,手舞足滔之间,免不了磕磕碰碰,撞落几束绚烂花朵。 赵潼始终是姑娘家,眼见花开满目,清香四溢,便喊叫着要摘下几朵花儿。施离修年幼矮小,为了讨赵潼欢心,竟也攀枝蹬干,硬是爬上枝头,折下一束密集的银桂花枝,走到赵潼面前,像模像样的两手捧花,脸上笑容阳光灿烂,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笑道:“潼潼姐,送给你。” 赵潼小脸微红,使得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看起来漂亮可爱,叫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刚要伸手去接,却听一声叫骂:“施小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折摘桂花,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施离修和赵潼不曾料想,听声吓了一跳,赶忙扭头看去,只见几步外的桂花树后走出两人,这两人比施离修年长几岁,穿着一身蓝色道袍,手里各拿着一只长扫帚。 “文成师兄,武安师兄!”施离修和赵潼看清来人模样,脱口而出道。 来人正是钱文成和徐武安,这两人之所以拿着扫帚出现在这,是因为前几日打了施离修,被钱忠和徐仁处罚在花园内打扫一个月的枯花落叶。两人心存不满的打扫了几天,今日正不情不愿,满腹怨气的打扫时,便听得施离修与赵潼欢笑打闹,于是偷偷藏在树后,等施离修摘花后再出来抓个现形。 施离修见是他们两人,心里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道:“我就摘了一束,地上本来就有很多落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这干什么不用你管,总之你们不经允许,擅自采摘花枝,是破坏树木生长,有违门规的事,我要告诉太师傅,让他惩罚你们!”钱文成面露恶色,大声斥责道。 施离修自己不怕受罚,却不忍让赵潼受罚,便道:“花是我摘的,不关潼潼姐的事,你要告就告我一个人!” “是吗?谁看到了?武安你看到了吗?” 徐武安两手一摊,嘴挑阴笑道:“我看到施小乐和赵潼一起摘的花,还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你!你们说谎!”施离修见他们颠倒黑白,满嘴胡言,气得小脸通红,大声斥道。 钱文成满脸傲慢,嚣张道:“我就说谎了,怎么地?别以为太师傅是你爷爷就不会罚你,只要我把这事说出去,你们一样要扫花园。” 赵潼虽然天真可爱,性子也有刚烈的一面,本来就看他不惯,现在听他说了这许多,早就愤不可言了。咬牙切齿道:“钱文成,你别太过分了,小乐怕你,我可不怕你。” “赵潼,你别对我大呼小叫,要是把我惹恼了,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打就打,谁怕谁啊!”两人说着,便冲上前来,眼看就要撸袖揎拳,大打出手。一旁的徐武安把眼一瞪,和钱文成一起将赵潼围了起来。 施离修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生怕赵潼受伤,赶忙上来把赵潼护在身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瞪着钱文成喊道:“花是我摘的,你不就是想揍我吗,我就站在这让你揍,绝不告诉任何人,行了吧?” 钱文成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哭着向太师傅告状。” 施离修小脸倔强,坚定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但是你打完了我,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能再找我和潼潼姐的麻烦。” “小乐,他会打伤你的,别答应他。”赵潼满脸急色,着急的道。 “没事的,爷爷说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应该从保护潼潼姐做起。”施离修握紧赵潼的手,两眼直视钱文成。 “你这是讨打,武安,揍他!”钱文成喊了一声,便抬手对着施离修一拳打去。 赵潼已经修炼一年,虽然没有钱文成境界高,但也绝不怕他。见他动了手,正要上前为施离修挡下这拳,徐武安却把她两手抓住,并且毫不怜惜的按到地上,将她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施离修眼见钱文成一拳打来,竟然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眼皮也不眨,硬是吃了一拳。钱文成虽然只有八岁,力气却是不小,这一拳打来,施离修的眼眶就黑了一半,整个人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却是不喊不叫,不哭不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束银桂花,两眼死死的瞪着凶恶的钱文成。 钱文成见他倔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声骂道:“叫你犟,叫你告状,叫你和我作对,打死你,打死你!” 钱文成这几天打扫花园,显然积压了不少怒气,现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手脚也没个轻重,一下打的施离修嘴角破裂,鼻青脸肿,就连几个月前刚换的新牙也打断一个。可这七岁的孩子,竟能强忍疼痛和泪水,在一轮轮拳脚猛击下,独自蜷缩着身子,把那束银桂花护在怀中,将委屈和愤恨咽进肚里,只为赵潼不受惩罚,自己以后不再受他们欺负。 赵潼被徐武安按住,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眼见施离修被打的头破血流,急得哭出了声,晶莹泪珠颗颗滑落,在这俏丽的小脸上,颇有梨花带雨之美。哭喊道:“小乐,快跑啊,别让他打你。”又对钱文成骂道:“钱文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这仇我赵潼迟早要报!” 钱文成已经打红了眼,猛然听到这话,怒气更加旺盛,扔下头破血流的施离修,便往赵潼冲来。接着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她头上踹去,嘴里恶狠狠的骂道:“小婊砸,叫你狂,看我踹不死你!” 赵潼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只觉得脑中一懵,两眼金星直冒,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潼潼姐!”施离修心头一震,满面惊骇的喊道:“潼潼姐,你没事吧?潼潼姐...”不顾身上的伤,硬是手脚并用,爬到赵潼面前将她抱在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钱文成见赵潼昏了过去,怒火消散大半,心里明显慌了神,要是赵潼有个好歹,事情可就闹大了。想着看看施离修,又望望徐武安,慌道:“武安,这...这怎么办啊?” 徐武安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心肠恶毒,小小年纪行事却是十分狠辣,心道:既然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现在四下无人,把他们杀了扔下后山悬崖,否则施小乐告诉太师傅,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想着面露狠毒之色,对钱文成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钱文成和徐武安交情深厚,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惊恐道:“武安,你...唉!”钱文成叹了口气,心道:也罢,现在就他们几人在场,到时打死不承认,就是无烟真人也拿他们没办法。想着面色狰狞,狠狠地瞪着哭个不停的施离修,语气却有一丝惊慌,道:“施小乐,赵潼,你们可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和徐武安一起,缓缓走近施离修面前,紧握的拳头因太用力而微微颤抖,额间冷汗滴落,牙齿也不自觉的打着抖索,显然杀人对两个**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艰巨。 施离修抱着赵潼嚎啕大哭,见他们一脸异样的围了过来,感觉到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着阴寒杀气,脊背不由得阵阵发麻,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惊恐的看着眼前二人,慌道:“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赵潼往后挪去。 “别怪我,你们今天不死,我们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钱文成大喊一声,猛地直扑上前,将小小的施离修按在地上,并且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徐武安则就地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对着他的脑袋用力砸了下去。 第十三章 易身杀人离天峰 施离修被钱文成按在地上,脖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面色青紫之际,又见徐武安举着个石块砸下,登时惊得两眼圆睁,嘴里囫囵不清的呀呀大叫,手脚胡拍乱蹬,想要挣脱出来。 可他力气哪有钱文成大,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眼见那石块就要砸下脑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施离修只觉得丹田之内有股暖流窜动,气流瞬间涌向全身,深入他的血肉和骨子里。体内像是积蓄了无穷力量,不断冲击他小小的身躯,感到这股力量快要无法控制,就要在他体内爆炸开时,猛然大叫一声:“啊!”便见声音推动空气,形成强大波浪,将钱文成和徐武安冲击的倒飞而出。 接着施离修身体发生变化,只见他四肢、身躯、脑袋渐渐变大,竟然一下长得跟成年人般大小,将小小的道袍撑得破裂开来!然而这还不算完,仅眨眼之间,他的身体又猛然间增高增大,居然比正常人还要高大数倍! 施离修此刻头脑昏沉,感到体内无比炽热,好像蕴藏着拔山之力无法宣泄,他翻身坐了起来,紧握着和常人脑袋般大小的拳头,不断捶打地面,直把地面打的阵阵发颤,尘土落叶四下飞扬。 “这...”摔在地上的钱文成和徐武安见状,惊得是目瞪口呆,满面骇然。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都被震慑得怔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 施离修体内的强大力量使他内心变得无比狂躁,一股脑的想将这股力量发泄出来。于是不停嘶吼,硕大的拳头不断捶打地面,让人在如雷的吼声里,和地面微微的颤抖中惊恐不已,加上眼前疯狂的庞然大物,更让人头皮发麻,脊背生风,额间冷汗直冒。突然一双巨目瞥见几步外的钱文成二人,脸上神情由狂躁变为暴戾,在看见身边昏迷的赵潼后,又由暴戾变成狂怒,仰天嘶吼一声,便一个跨步上前,抡起一双巨大的铁拳猛砸而下。 钱文成和徐武安吓得心头发颤,浑身哆嗦,眼鼻大张却又说不出话来,一时忘了躲闪。 “噗!”随着两声闷响,只见铁拳砸下,落在钱文成和徐武安小小的身躯上,把他们击打的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强大的力道将地面震得裂开数条缝隙,两人身子扁成一片,五脏六腑、大小肠子混合鲜血流了一地,深深陷进地里,已经看不出人形。 “啊!”施离修看着两个鲜活生命陨落眼前,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惨不忍睹的死状,让他内心兴奋无比,体内的天魔血又开始沸腾燃烧,形成一道道浑浊之气,在体内不停扩散,企图涌上心脏,唤起无边魔性! 可施离修体内有清元子数百年练成的天罡气,哪里能轻易让天魔血得逞所愿。于是天罡气从丹田中大量涌现,迅速流向他各条血管,和各种连接心脏的经脉要道处拦截,与浑浊之气展开拼斗,阻止它侵蚀心脏。 天魔血和天罡气威力强大,不相伯仲,此刻奋力相抗,纠缠排斥之下,自会对施离修的身体大加摧残。幸好现在他的身体变大数倍,足以承受正邪两道真气产生的强烈冲击。饶是如此,他还是浑身剧痛,四肢酸软无力,轰然摔倒在地,一口黑血喷出,便昏了过去。 ... 当施离修醒来时,身体已恢复正常,躺在熟悉的小床上,看着窗外照进来的缕缕阳光,开始回忆后山花园发生的事,脸上渐渐出现惊恐和慌张之色。 “乐儿,你醒了。”赵信推门而入,见施离修已醒,关切的走上前来。 “七师伯,我杀了文成师兄和武安师兄,潼潼姐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施离修吓得坐直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赵信鼻尖一酸,暗叹口气,解释道:“乐儿放心,潼潼只是昏了过去,不碍事的。文成和武安虽然还在昏迷,但脱离了生命危险,相信很快就会醒来的。” “你骗人,我亲手把他们打成了肉沫,怎么会没死呢?”施离修怔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问道。 赵信无奈,道:“七师伯什么时候骗过你?乐儿还是乖乖躺下,再睡一会吧。” 原来当日施离修将钱文成二人打死后,自己也昏了过去,不久就被打扫花园的弟子发现,并通知了清元子和铁面道人。 众人来现场看过情形之后,都是大惊失色,满面骇然。清元子毕竟是一教掌门,急忙让赵信将赵潼和恢复正常的施离修抱回住所,自己则和众人用红布包裹钱文成和徐武安的尸体,送回各自住所,亲自将二人碎裂的身体拼接起来后,先用紫水玉露修复躯体,再趁魂魄离体之前,拿转魂丹给二人服下,这才及时保住他们的性命。(注一)(注二) 然而此事重大,影响极为严重,掌管清规戒律的铁面道人召集众人,在议事堂就此事展开讨论。结果是,不论此事因何而起,双方都有过错之处,现在四个孩子重伤昏迷,宣布惩罚也是治标不治本,干脆将他们分隔开来,将其中一方派到护道峰去,让他们暂时不再见面,等长大后思想成熟了,矛盾自然会迎刃而解。 这个结果看似残酷,却是目前化解他们矛盾的最佳之法,否则照此发展下去,迟早会出大事。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要派其中一方去护道峰,该派谁去呢? 钱忠和徐仁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明白这件事一定是他们挑起的,所以恼怒之余,便言辞激愤的主动请求将他们送去护道峰,以求眼不见心不烦。而清元子乃一教之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能有偏私之嫌。赵潼又是姑娘家,肯定不能离开父亲的怀抱。于是决定在三个男孩中,哪一方先醒,便让哪一方去护道峰。 赵信与施离修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看着他牙牙学语,从爬到走,由走到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虽然对钱文成和徐武安也视如己出,可心里还是偏护施离修多些。所以眼见他先醒了,便动起了偏私之心,想让他呆在房内哪也别去,如果别人不知道他醒了,等到钱文成二人醒来时,他就可以不用离开破天峰了。 “既然他们没死,那让我去看看吧。”施离修不知其中内情,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乐儿哪都不能去,这几天就躺在床上,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装睡别起,明白吗?”赵信一脸认真,神情十分严肃。 施离修不明所以,疑惑道:“七师伯为什么要我装睡不起?爷爷来了也不能起来吗?” “不能,谁都不能!乐儿照做就是,以后再和你解释。七师伯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免得让人生疑,乐儿快躺下睡觉,千万不能起来。” 施离修满头疑惑,但见赵信一脸严肃,也不敢违背,只好乖乖的躺下,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赵信这才满意的走了。 等赵信走了许久,施离修又睁开双眼爬了起来,取下床头放着的新衣裳穿上。他平常穿那件因为身体变大,已经撑成了碎布。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在客厅赵信的床上,看见了仍在昏迷的赵潼。 走到赵潼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见她还有气,这才相信赵信的话。接着又推开大门,悄悄跑了出去,想要去看看钱文成和徐武安。 镇元七侠住在一个院内,距离不是太远,但徐仁住所离得比较近,所以先来到了徐仁住所外。施离修刚要推门而入,便听到房内传来清元子的叹息之声:“唉,幸好弟子发现的及时,否则文成和武安就必死无疑了。” 又听钱忠愤愤道:“哼,这畜生心地不善,自小就喜欢欺负门中师弟,我屡次说教他也不改,死了就死了,免得让我终日心烦。” 又听陈智说道:“诶,大师哥也别这么说,文成就算再坏,那也是你自己的骨血,哪有老子咒儿子死的理儿?” 五侠孙礼也道:“现在也别追究谁对谁错了,子不教终究是父之过,咱们就等着看是谁先醒来吧,一切交由天意决定。” 一直沉默寡言的徐仁也出了声,却是这番说辞:“师父,五弟所言极是,既然已有结论,大家就散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徐仁人如其名,生性仁义,常常舍己为人,这次也不例外。他是想支开众人,为昏迷的徐武安注入真气,使他早些醒来。 清元子和众人都清楚他的为人,一下猜出了他的心思,哪能委屈了他们父子,面露愠色斥责道:“老三,这事交由上天决定,你可别从中作梗,若有一丝不公之处,师父决不饶你!” 房内众人正说着,施离修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钱文成和徐武安没死,便想进去看看,再向爷爷和诸位师伯承认错误。于是推门而入,道:“爷爷,各位师伯,我醒了。” 清元子等人毫无准备,转头看去,见施离修走进房来,眨巴着眼睛一脸歉然,都不由得怔怔出神,呆在原地。 在众人心里,除了清元子和铁面道人没有偏私之心外,镇元七侠个个都希望施离修能够留下,让钱文成和徐武安去护道峰改造改造。可是现在施离修已醒,还自己跑了过来,显然也是天意使然。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早就知情的赵信一脸责备和叹惜,又不敢在师兄弟面前暴露自己早就知情,只得看着施离修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低着头走了出去。其余六侠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声长叹,相继摇头离去,只留清元子和铁面道人怔在原地。 施离修不知内情,见各位师伯这幅模样,疑惑道:“爷爷,师伯们怎么了?为什么看见我都走了?是不是他们不肯原谅我?” 铁面道人见结果已出,也不再逗留,对清元子道:“师兄,这也是天意啊。”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一言不发,径自走了。 清元子看着不明所以的小孙儿,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脸上满是无奈,道:“乐儿,你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爷爷吗?” “乐儿为什么要离开爷爷?是不是我打伤了两位师兄,爷爷就要把乐儿赶下山去?” “不,不是爷爷要把乐儿赶下山,是老天不让乐儿留在爷爷身边,爷爷虽然是一教掌门,终究也是天之臣属,人难斗天啊。” 施离修小小年纪,哪听得懂这番话,但也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破天峰,离开爷爷的怀抱了。顿时眼泪鼻涕一涌而下,几步冲到清元子面前,扑进熟悉的怀里,哭着喊道:“我不要离开爷爷,我不要下山,死老天臭老天,为什么要把我和爷爷分开!” 清元子心头一涩,眼前热雾迷蒙,脸上尽是不舍和自责,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苦笑道:“乐儿听话,爷爷不是要把你赶下山去,是要你送去护道峰学习道法,将来学成一身高强本领,就能和魔教妖人抗争,为世间带来安宁,成为比你爹更有用的人。” “那为什么要去护道峰学,不可以留在爷爷身边学吗?” “每个人总要学着长大,爷爷年纪大了,守得了你一时,守不了你一世啊。这也是个天赐的好机会,能让你提前锻炼,打磨自己的心性。乐儿要记住,不管在哪,都要远离魔端,修道济人。” “可是乐儿舍不得爷爷,舍不得潼潼姐,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舍不得各位师叔伯啊,我不要离开,不要...”施离修眼睛红肿,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哽咽着哭喊道。 清元子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害怕他抬头看到自己流下的老泪。 这一天,施离修哭了很久,直到声音发哑,浑身无力的沉沉睡去。清元子则在施离修床头坐了一夜,仿佛突然之间,这个几百岁的老人又苍老憔悴了不少,叹道:“文乐,若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乐儿在外平安,身心健康啊。” 注一:紫水玉露,天道门八大妙药之一,有治疗千伤万毒之效,只需一滴,就能让人身上的伤立即痊愈,但没有起死回生之效。 注二:转魂丹,天道门四大镇观灵丹之一,人死半个时辰后魂魄才会离体,所以半个时辰内给死者服下此丹,一时三刻便能起死回生,但没有疗伤之效,所以清元子才会用紫水玉露治愈钱文成和徐武安的身体,再用转魂丹让他们枯木回春。 第十四章 万魔血元 再说通天教一面,魔无道逼迫魔舜尧杀死玩伴后,便命石通天下山抓来四男八女,准备取其血液,与魔舜尧鲜血相融合,转为入魔血后,开始学习通天功法。魔舜尧体内虽有天魔血,但那除了能唤起强烈魔性外,再无他用。因为严格说来,这是魔柳娟遗传给他的,并非他自己修来的。 通天教每一层境界,都要转换相应的魔血,入魔境门槛最低,只要四男八女之血即可。值得一说的是,转为入魔血,还不能算作是魔,虽然不再心存善念,起码在杀与不杀的问题上,还能自如的控制,而一旦转为成魔血,那就真成了魔,那时杀人作恶变为本能,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魔无道手捧一碗猩红鲜血,脸上笑容阴森,引诱道:“舜儿,把你的血液滴进来,你将踏出成为惊世天魔的第一步,今后大千世界,都归你所有,三界生灵,都以你尊。来吧孩子,来吧。” 魔舜尧面无表情地站在大堂中央,看着地上流干鲜血的四男八女,及凝固在他们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心里已无一丝怜悯,仿佛他们就是该死,就该成为自己的玩物。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在警示着他,但他已无法听到心底的呐喊,因为魔性捂着了他的耳朵,混淆了他的认知。 石通天递来一把匕首,道:“少主,是时候了。” 他接过匕首,本能地划破手指,鲜血滴入碗中,和四男八女的血液融合交汇,互排互斥,形成一碗墨汁般的黑血。然后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像是吃饭喝水。 黑血进入体内,与自身血液相融合,将一身红血变为黑血,黑血涌上心头,红心顷刻变为黑心,让他浑身一颤,脑中一懵,心底的轻微声音消失不见。预示他已然入魔。 “哈哈哈。”魔无道见状大喜,笑道:“舜儿,你感觉如何?” 魔舜尧双拳紧握,感到身体剧烈变换,眼里看到的事物瞬间变样,之前对世间万物的认知起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身心在入魔血的侵蚀下,九转十八弯的变化着。 “很好,我喜欢这种感觉!”双眼直视魔无道,眸子里精光闪耀,声如坚石地说道。 “那就好,你刚刚转为入魔血,还需要时间调养适应。石通天,快带舜儿回去休息。” “是。”石通天答应一声,便带着魔舜尧离去。 魔无道再次掏出改颜丹看了看,心道:待舜儿适应入魔血后,再给他改头换面不尺。 正想着,便见虎一啸走了进来,拱手道:“禀教主,老鬼求见。” “哦?”魔无道一愣,随即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虎一啸便带着那老鬼进来,可这老鬼实在骇人,竟是一副披着红色裹尸布的森森白骨!这白骨全无血肉,竟也能自如行走,那两个窟窿眼黑洞洞的,也不知能否看得见。但这白骨可是大有来头,正是前文所提到的通天教鬼宗宗主,枯骨老鬼是也。 无人知晓枯骨老鬼的来历,据说魔帝圣君创教之时,他就已经存在,乃世间最强最猛至阴至煞之鬼,起初正是他做出五鬼幡,将五鬼收为己用,可见他的煞气比五鬼还要猛烈百倍。而他今日上山,正是为五鬼而来。 只见他拱手施礼,道:“属下枯骨老鬼,参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威施四海,一统三界,踏碎南天!”因为没有血肉,也无声带,说起话来硬邦邦的,叫人听了极不舒服。 魔无道坐回宝座,摆手道:“免了,不知老鬼突然上山,所为何事啊?”鬼宗驻扎在万魔山前面的野鬼坡,平时不在傲世峰上。 “众所周知,五鬼幡早在五百年前,就已被清元子的师父南阳子所毁,五鬼则被属下关在鬼宗地牢。然而几日前,属下发现五鬼早已不知去向,审问看押小鬼才得知,五鬼在三十多年前就消失不见,那小鬼害怕性命不保,才一直隐瞒不报。” “竟有这等事?”魔无道听声一怔,疑惑道:“五鬼关在地牢,怎会凭空消失?” “属下对此也是大惑不解,但昨日有小鬼来报,说在一处乱葬岗中,看见一位黑袍人祭出五鬼幡,召出了五鬼,并用水晶棺装着十几个幽灵,给五鬼喂食。所以必定是有人重新做出五鬼幡,强行将五鬼召出地牢。”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不得知,但无论如何,都要将五鬼找回来,否则必成大患。” 魔无道点头赞同,这五鬼厉害非常,凶恶至极,如今被别有用心之人收走,通天教便少了一张王牌。若那人是敌非友,反用五鬼对付通天教,必成一大威胁。便道:“好,传我教谕,即日起,十二邪宗各调一千人马,全力打探五鬼下落,誓要找出那黑袍人,并将五鬼幡夺回!” 顿了顿,又道:“你还要打理鬼宗事务,便让虎一啸、弄三刀负责查探。你二人记住,此事重大,一有消息必须火速来报,不得怠慢。” 枯骨老鬼、虎一啸、弄三刀齐声答应:“教主圣明!” 两位护法深施一礼,便转身走了。 枯骨老鬼也要离开,却见老槐妖进来报道:“禀教主,血尸宗、大恶宗护法杨千秋求见。” “杨千秋?他来作甚?”魔无道对这杨千秋似乎并无好感,但还是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老槐妖领着一名高大伟岸,面容俊朗,却浑身浓郁邪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中年人两眼精光频现,打量堂内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魔无道身上,拱手道:“属下杨千秋,参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威施四海,一统三界,踏碎南天。” “杨千秋,你不在血尸、大恶二宗坐镇,跑来万魔山有何要事?”魔无道板着脸,没了和枯骨老鬼说话时的平易近人,语气有些冷漠凌厉,证明他确实不喜欢这个杨千秋。 杨千秋像是早已习惯,两眼直视着他,面色不敬不畏,语气不卑不亢道:“禀教主,属下前几天抓到三魔之一的影魔,特来献与教主,以作炼制万魔血元之用。”(注一) 人尽皆知,通天教旨在一统三界,救回魔尊老祖。而魔尊老祖被鸿钧封印在太阳之内,无边魔性受到禁锢,想要将其救出,就必须炼出万魔血元,才能打破禁锢,唤醒魔尊老祖的无上魔力。只要魔尊老祖重现人间,便是通天教一统三界之日。 所以自魔帝圣君创教之时,就不断抓捕各路邪魔,交由四大长老取出魔血,滴入炼魔炉内炼制万魔血元。因为要集齐一万名邪魔,所以血元的炼制十分艰难,如今千百年过去,只差几名大邪大恶之魔,便能大功告成。而影魔位列三魔之一,魔性自然强大至极,可谓一魔顶十魔,用他来炼制血元,实在再好不过。 魔无道听声一怔,疑惑道:“影魔神出鬼没,你是如何抓住他的?” 杨千秋解释道:“影魔白天可谓无人能敌,但是到了夜晚,太阳下山之后无法照出影子,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可打。属下正是利用这一点,派人跟踪埋伏数月,终于将他抓住。” “既如此,便算你功劳一件,吩咐手下小妖将他带去地牢,交给四大长老吧。”魔无道皮笑肉不笑地夸他一句,便摆了摆手,示意杨千秋出去。 杨千秋却道:“教主,依属下愚见,就算现在杀了影魔,也无法立即炼成万魔血元,不如先将他收为己用,好好利用一番,等血元炼制到了最后关头,再杀他取血不迟。” 魔无道眉头一皱:“你把影魔抓来受死,他还如何愿意为我通天教效力?” “教主有所不知,影魔并不知道抓他来的意图,只要装作招安模样,恩威并用一番,量他在鬼门关前,也不会不知好歹。再说就算不给他实权,也能让他教导少主学习《化影**》。” “化影**?”枯骨老鬼听声一愣,接道:“不错,这化影**乃影魔独门绝学,白天施展起来,可谓天下难敌。如此大好机会,切不可错过呀。” 魔无道却不说话,心里暗自思忖:这杨千秋平日里孤高至极,与自己素来不和,今日无事献殷勤,莫非暗藏祸心?但老鬼所言不假,若舜儿能学会化影**,其中厉害不言而喻。不如先答应了他,以后暗中派人监视影魔,若发现异心,量他在自己眼皮底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便道:“好,那就依杨护法所言,让影魔教舜儿学习化影**。” 杨千秋、枯骨老鬼齐齐拱手,道:“教主圣明。” 从总舵大堂出来,走到傲世峰顶,俯视脚下大地,杨千秋面露阴笑,眼里尽是得意之色,回头看着总舵大堂,重重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第十五章 离别与开始 翌日清晨,天上下起了淅沥小雨,地面湿漉漉的让人厌烦,乌云将太阳笼罩在内,像是个黑色的大气罩,把阳光遮挡得无法露头。灰蒙蒙的天空,总是让人情绪低落,仿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施离修昨晚并未睡好,在梦中反反复复哭了好几次,临近清晨才沉沉睡去。清元子彻夜未眠,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不少,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眼里满是憔悴之色。趁施离修睡着了,向众人吩咐一番,便径自抱着他走出道观大门,撑着把油纸伞,独自驾雾北去。 一路经过巍峨雄伟的玄武锋,抵达护道峰顶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依照清元子的道行,往返千万里只消片刻功夫,之所以放缓速度,只是想和小孙儿多呆一会儿。 护道峰是镇元山门庭,肩负保护整个天道门安危与宁静的重任,在天道六观中人数最多,足有两千之众。护道峰以修炼功法为主,参悟道家真理为次,渐渐成了天道门入门弟子的修炼大营,几乎每个弟子都是在护道峰修炼基础,学成之后,通过门中的十年小试,五十年大试一显身手,表现优异者就能被各脉首座选为观中弟子,开始更为高深的修行。 目前施离修只能引气入体,还没有功法可言,既然不能呆在破天峰,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其他四峰,所以只能来护道峰了。 清元子在峰顶广场落下,广场上正有上千名弟子打坐修习,个个都是一身白袍,象征一张白纸,正待描绘精彩人生。几个不专心的弟子睁眼发现天上落下个白须老头,都是一脸惊奇,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快便将其他专心修炼的弟子吵得睁开眼来。 在广场上修炼的弟子都入门不久,从未见过清元子,现在看他白发白须,举手投足间超凡脱俗,端得是鹤骨仙风,便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大呼天神,跪地膜拜不止。 清元子见状一怔,然后摇头笑笑,解释道:“都起来吧,我不是神仙,我是掌门清元子,快些起来,不要耽误了修行。” 众弟子听是掌门大驾,更加不敢怠慢,虽不再大呼天神,仍跪在地上不愿起身。清元子无奈,只好朝着道观大门走去。 刚迈开步子没走几步,却见道观大门出来一位眉目俊秀,面容英气十足的中年人。此人一身银白道袍,唇上蓄着短须,仍旧无法掩盖身上散发的俊逸气质。 此人刚一出来,便面露愠色,张口斥道:“吵什么,修炼时间因何聒噪,你们...”话未说完,就一眼看见面前的清元子,略微一怔,便拱手施礼道:“万宁见过掌门师兄,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不知掌门师兄大驾来此,有何吩咐?” “呵呵。”清元子干笑一声,道:“万宁师弟,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你护道峰了吗?” “当然可以,整个天道门都是掌门师兄做主,师兄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 “好了,别在这妨碍弟子们修炼了,咱们进去说话。” “请。” “请。” 这个风流倜傥的中年人道号万宁道人,此人可不简单,乃不世出的修道奇才,三十岁突破金乌镜,练成《九阳天火诀》,施文乐尚未出现之前,他便是正道骄傲。 二百多年前掌门大选,他才是众望所归的掌门接班人,奈何世事弄人,天才的命运总是悲剧的。和施文乐一样,万宁道人认识了一位妖娆的罗刹女,甘愿为这女子与师门闹翻,前辈们一怒之下,将罗刹女驱逐出镇元山,并将他关在地牢整整二百年。但他始终不曾后悔,这真情感动了白虎峰的无烟真人,才将其释放出来。 恰逢当时通天教大举作恶,万宁道人独战通天教四大长老,打得两败俱伤,击退了通天教的进攻,算是将功赎罪。清元子早就对这后生晚辈十分佩服,而且若非罗刹女一事,他还不一定能当上掌门,便顺水推舟,让他接替战死的护道峰首座之位。谁知万宁道人用情至深,实在叫人不可思议,时隔二百年,竟还找到了那位罗刹女,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带回护道峰拜堂成亲。因为当初的前辈们成仙的成仙,死去的死去,也没人再阻拦。 于是万宁道人与罗刹女在护道峰厮守二十年,生下爱女小青椒。小青椒五岁那年,罗刹女身患恶疾,不治身亡。万宁道人却真是千古难见的痴情汉,罗刹女死后,竟然建造冰室,把她的尸体冷冻起来,以保尸身不化。并且常常在冰室中望着亡妻尸体呆坐一天,以此缅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所以万宁道人虽比清元子年轻二百岁,但当时的修为已和他不相上下,只是后来关在地牢荒废修行,出来后又顾着花前月下,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乌镜上,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进境,否则依照他的天赋奇才,恐怕修为早就赶超清元子了。而且他在地牢关了二百年,性情也有极大的转变,不仅变得孤僻,更对门中之人暗怀仇视。虽然清元子和他没什么直接的恩怨,但在他看来,却好像是清元子抢了他的掌门之位,所以继任护道峰首座以来,便对清元子及各脉首座心有不满,只是表面上没有挑破而已。 万宁道人将清元子带到偏殿大厅,命弟子上茶后,问道:“掌门师兄突然造访,又怀抱这昏迷孩童,到底有何要事吩咐?” 清元子便将施离修的身世,以及来意细说一遍,然后轻轻泯了口茶,道:“希望万宁师弟能好好照料乐儿,教他修行之余,更重要的还是思想品行的教育,你我相识二百余年,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我就恳求你一次,务必好好照顾我的孙儿。”清元子一脸诚挚,眼中泛着些许泪光。 “噢,原来如此啊。”万宁道人得知施离修的身世后,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你清元子身为一教掌门,竟也有求我的时候。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故作悲叹道:“文乐与我命运相同,结局却要悲惨的多呀。况且掌门师兄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有不应之理。师兄自请放心,今日我便收了这孩子,做我第六个座下弟子,你看如何?” 清元子不知他的真实想法,见他答应下来,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虽然他是一教掌门,但这是私事,万宁道人是完全有权利拒绝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拱手连声道谢,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乐儿已经服下易身金丹,我还没来得及教他易身术的修炼心法,今后就有劳师弟教导教导了。” “托孙重任,万宁不敢有一丝轻怠,师兄宽心便是。”万宁道人也拱手施礼,做出一副十分认真严肃的模样。 “好,趁乐儿还没睡醒,我就先走一步,一切拜托了,告辞。” “师兄慢走,再会。” 清元子走后,万宁道人立即面露阴笑,重重哼了一声,命弟子将施离修抱往房中休息,然后在安宁大殿召集所有弟子,宣布施离修即日起成为他第六名座下弟子。 傍晚,睡了一天的施离修终于醒来,睁开眼睛胡乱看了四周一眼,正想再闭眼眯上一会儿,却又猛然睁开双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就连房间的布局摆设也变了样,床对面的小窗消失不见,使得他无法像往常一样醒来就能看见阳光。虽然现在天还没黑透,但房内没有点燃油灯,还是有些许昏暗。房门的方向东西对调,这让他猛然惊觉,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因为他从未在破天峰见过这种建造方式的房间。 “爷爷、七师伯、潼潼姐、你们在哪里?”施离修心中害怕,坐在床上不敢下地,壮着胆子喊了几声。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暮日残阳照射进来,使得房内总算有了些光亮。 房门被整扇推开,进来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名身穿白色道袍的人。男的约有二十多岁,长着一张笑脸,却没有施文乐的阳光帅气,反倒有几分猥琐意味,身形又瘦又矮,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显得很精明,手里提着个食盒,应该是来送饭的。 那女孩只有十二岁的年纪,却生得柳眉凤目,秀鼻小嘴,皮肤虽不白皙如玉,但也是红润光泽,细腻丝滑。头上用一支银簪绾发,长长亮亮的乌黑秀发披肩而下,柔顺中发香四溢,叫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多闻几下。尽管只有十二岁,但女性的体态已经开始发育,虽然还看不到诱人曲线,却也是苗条高挑,如此美人胚,长大后必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如出水芙蓉,醉人心神。 “哈,小师弟醒了,我以为还睡得跟猪似得呢。”那女孩见施离修醒了,笑着打趣道。那精瘦的男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嘿嘿一笑,也道:“就是,这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还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好,每天吃了睡,睡了玩,开心了笑,不高兴了哭,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遥想我那说者心痛,听者流泪的童年,我就...” “哥哥姐姐,这是哪啊?我爷爷呢?”那精瘦男子话未说完,施离修便忍不住开口打断。 那男子没说完的话又咽了下去,显然很不过瘾,答道:“这是护道峰啊,掌门早就走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呢?你爷爷没跟你说吗?来来来,小师弟快和师兄说一下破天峰都有什么好玩的事。”说着就要在床边坐下,和施离修好好聊聊。 那女孩见他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便一下揪住他的耳朵,用斥责的语气道:“朱算算,你身为三师兄,不好好修行向师弟师妹立个榜样,反而一天到晚东侃西侃没个正形儿,你是不是属核桃的,欠拍啊?” “哎哎哎,痛痛痛。”朱算算连忙讨饶,佯作生气道:“小师妹你怎么又学师父的样子来骂我,下次我可要还手啦。” “护道峰?”施离修完全无视眼前两人的打闹,当听到护道峰三个字后,心中便颤了一下,脑中轰轰作响,叫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原来爷爷还是把我送来了,我终究还是离开了破天峰,和我最熟悉的人和事...” 正是:东风陌,巷雨寒。晨雨灰蒙人戚戚,孤翁倚伞北望去。秋来到,雁过也。缘何送亲须暗度?人生最苦是别离。 第十六章 拜师入门 朱算算是万宁道人三弟子,生**玩,思想幼稚,平时总爱胡说乱侃,自称侃大仙,为人十分机灵。那女孩便是万宁道人之女小青椒,原名万筱筱,生性泼辣,极具刁蛮任性之能事,胆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平常欺负师兄们惯了,发起脾气来连万宁道人都害怕三分,素有万大胆之称。 这两人发现施离修的异样,都想做点什么哄他开心,可前前后后忙活了许久,又是说笑话又是表演节目的,都没能让新来的小师弟展露笑颜,只好悻悻的走了。 这一夜,施离修哪都没去,就呆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膝盖里,除了时不时的掉下几颗泪珠外,再也没有大哭大闹。桌上的饭菜由热变冷,从香到淡,或许这个过程,就是施离修现在的心情写照吧。 第二天,万宁道人在安宁大殿举行收徒仪式,在一众弟子的见证下,施离修面无表情,木讷的向端坐椅上的万宁道人敬茶叩首。 仪式结束后,万宁道人解散一众弟子,只留下几名座下弟子,想让施离修一一认识,今后也方便称呼相处。道:“乐儿,即日起你便是我第六个座下弟子,在你之上还有四位师兄一位师姐,你们各自认识一下,今后要好好相处,和和睦睦。”说着,便向左手边一名高大魁梧,英俊帅气的弟子点了点头。 那弟子会意,站出一步对施离修道:“小师弟,我叫高宁阳,是你的大师兄,负责辅助师父监督弟子们修炼。今后修行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师兄虽然法力低微,见识不多,但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助小师弟的。” 施离修呆呆的看着高大帅气的高宁阳,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万宁道人眉头一皱,暗骂一声没教养,斥道:“乐儿,师兄跟你说话呢,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说见过师兄。”施离修“哦”了一声,才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对高宁阳拱手抱拳,道:“见过大师兄。” “哈哈。”高宁阳性情豪迈大度,哪会在意这些小节,见这小师弟如此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对万宁道人道:“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不打紧的。”后者却把头扭到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声。 接着站在高宁阳身边的二弟子也上前一步,道:“小师弟,我叫郞逸群,是你的二师兄,虽然我修为一般,平时帮不上师父什么忙,但我懂的东西非常多,等几年你长大了,保证你会天天向我请教...” “咳咳。”郞逸群话没说完,高宁阳便轻咳几声,将他的话语打断。 施离修听不懂郞逸群的话,在场众人可都明白着呢,这二师兄郞逸群人如其名,生来好色,平时修行总是偷闲躲静,一有时间就翻看**。而且不仅是看,自己还能画上几幅,他的房间内四面墙壁没有一寸空余,都满满地挂着少儿不宜的香艳画卷。不少弟子对他百般讨好,都是为了进他房中一过眼瘾。 “见过二师兄。”施离修也不在意他说的是什么,拱手施礼道。 接下来便是朱算算和小青椒了,虽然昨天已经认识,朱算算还是在众人面前一通乱侃,直说的天花乱坠,日月暗淡,要不是万宁道人打断,恐怕还能说上几个时辰。小青椒一如既往,说话老气横秋的:“小师弟,你刚来护道峰,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过没事,只要你以后跟着师姐,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施离修对小青椒的印象不错,虽然她脾气泼辣了些,但长得十分漂亮,就像他的潼潼姐似得。第一次露出腼腆的笑容,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姐姐,拱手道:“见过四师姐。” 最后是一名十二岁的男孩,道:“我叫黄书郎,是你的五师兄。”这黄书郎虽然名字好笑,但为人却沉默寡言,十分内向。常常愁眉苦脸,眼神忧郁,是个典型的苦瓜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钱了。不过黄书郎小小年纪,就成了这种性情,和他坎坷的身世不无关联。 “见过五师兄。”虽然他的脸色臭得可以,但施离修也不往心里去,终于看见一个年级差不多的男孩,心里还是有些许高兴的。 敬过拜师茶,认识了五位师兄姐后,施离修就算是真正成了护道峰的一员。万宁道人知道他已经可以引气入体,便说了些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入气镜,明天再开始正式修炼的话,然后招呼众人各自散去,让小青椒带着施离修在护道峰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小青椒一听不用做功课,自然是十分高兴,赶忙拉着施离修跑了出去,兴致勃勃的带着他四处转悠,介绍护道峰的情况。 护道峰的布局基本和破天峰一样,安宁大殿前是修炼广场,两边是弟子房舍,后边是议事堂,议事堂左边是座下弟子住所,右边是万宁道人等长辈住所,再后面又是一大片弟子房舍和饭厅。只是弟子众多,面积更加宽广而已,后山同样栽种着各种花木,但中心处有一座小小的讲武厅,是万宁道人专门用来传授座下弟子道法的场所。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在后山花园的桂花林中坐了下来,施离修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感觉和破天峰相差无几,各位师兄姐也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只是不明白师父为何不给他好脸色。但他也不往心里去,想着以后好好表现,师父自然会喜欢他的。此刻看着小青椒美丽动人,眼前又是花开醉人时,不禁想起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的赵潼,不知她伤势怎样,现在醒了没有。 “小乐,你怎么了?”小青椒见他有些落寞,关切的问道。 “没事,只是想念我的潼潼姐了。” “潼潼姐是谁?” “她是我七师伯的女儿,她对我可好了,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就要从保护潼潼姐做起,可是我从没保护过她,都是她来保护我的。” “小乐还小,以后长大了就能成为有用的人了,从现在起,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潼潼姐吧。” “真的吗?太好了。”施离修终于展露笑颜,兴奋的看着小青椒。 小青椒嘴角挑起一丝绝美的弧线,摸着施离修的脑袋笑道:“不过你以后可要听我的,师姐叫你干嘛就要干嘛,否则我就不当你的潼潼姐了。” “好啊好啊,以后我只听师父和师姐的话。”施离修一脸童真,傻傻的答应下来。 “那你去帮我摘朵桂花吧,我要圣洁的银桂花。” “可擅自采花是违反门规的,如果被人发现了,是要受处罚的。”施离修想起上次和赵潼摘花的事,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害怕。 小青椒人称万大胆,天不怕地不怕的,哪会在乎什么门规戒律,激道:“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竟连摘个花都不敢,胆小鬼!”说着把脸一转,佯作生气。 施离修听声一震,立即站起身来,仰头大声说道:“我不是胆小鬼!” “既然不是,那你就去摘花啊。” “去就去,哼!”施离修果然单纯,被小青椒三言两语就刺激的没了立场,当下怒气冲冲,跑到一颗桂花树前,手脚并用的开始爬树。可护道峰的桂花树比破天峰的要高大许多,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爬上去,却仍然不愿放弃,嘟着小嘴不停攀爬,惹得坐在石凳上的小青椒哈哈大笑。 ... 翌日,清晨的钟声响过,弟子们开始陆续起床洗漱,来到广场上静心打坐,开始一天的修炼。 施离修也不例外,跟着小青椒找了块空地坐下,正要闭目打坐,却见一名二三十岁的弟子走来,面色怪异道:“六师兄,这是我的位子,请你起来一下。”这人比施离修大了两轮,却要叫他六师兄,脸色自然不好看。 施离修“哦”了一声,便要起身让位,可小青椒哪是好惹的主儿,见这家伙没大没小,竟敢和师兄争位子,真是太讨打了。想着也不起身,端坐原地道:“你是哪冒出来的臭泼皮,没看见你四师姐在这吗,居然欺负到六师兄的头上来了,你说你是讨打呢?还是讨打呢?” “我...算了。”那弟子对小青椒的刁蛮是有深刻认知的,见她这么说了,明白要是再不跑,一顿粉拳是少不了的。赶忙对小青椒和施离修道:“四师姐,六师兄,对不住了,这位子你们安心的坐着,我去再找一个。”说着也不等小青椒答应,逃也似的跑了。 “哼,德性。”小青椒哼笑一声,很享受这种人人怕我的感觉。 施离修觉得小青椒有些过分,但看她的样子,只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道了声“谢谢师姐”,便安心的坐下,开始闭目打坐,默念心法,使自己心智空明,轻易就引天地灵气入体,并尝试控制气流在全身上下运行,流通于经脉血肉之间,以此达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虽然他已能引气入体,但这并不代表突破了入气镜,仍然需要长久的时间,日复一日的修炼,才能自然而然的突破入气镜。当然每个人体质资质不同,修炼的速度也不一样,资质好的短则四五个月,慢则一年,差的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五年也不稀奇。奇才如施文乐、万宁道人,当初也苦练了三四个月才突破入气镜。所以尽管施离修体内有天罡气,没有三两个月也是练不成的。 第十七章 师父的刁难 中午,在饭厅吃过午饭后,小青椒抹了抹嘴,对还在埋头苦吃的施离修道:“小师弟,快点吃,吃完了师姐牵你出去遛遛。” 施离修哪听得懂这话的意味,以为小青椒喜欢和他玩呢,便傻傻的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师姐玩了。”说着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 一旁的朱算算笑得前仰后合,道:“小师妹,你怎么说话呢,咋叫牵出去遛遛啊?真是笑死个人了。” 小青椒也乐了,笑道:“还不是跟你学的,美其名曰在枯燥的生活中寻求简单有趣的快乐,说白了不就是瞎侃闹笑话嘛,谁不会呀。” “哈哈,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小师弟呀,真是太坏太欢乐了,颇得我侃大仙的真传呀。” 施离修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大师兄高宁阳可清楚的很,见他们又闹起了笑话,一如既往的训斥道:“瞎说什么,底下还有两个师弟呢,整天为长不尊,怪不得师父老生气。”高宁阳名为大师兄,但护道峰的老前辈们诸事不理,整天关在屋子里钻研道家真法,期盼早日成仙,所以他平日里辅助万宁道人指点弟子们修炼,打理护道峰的日常事宜,算是半个副首座,所有弟子都对他十分敬畏。 两人见他说了话,也不敢再闹,正好施离修吃完了饭,小青椒便拉着他跑了出去。朱算算也想跟去,却被小青椒残忍的拒绝了,只好跑到另一桌去,听二师兄郞逸群和其他弟子们说些春宫趣事。高宁阳习以为常,摇头笑而不语,继续吃饭。那十二岁的五师兄黄书郎一言不发,暗道一声幼稚,放下碗筷回房去了。 施离修被小青椒拉着,一路跑出饭厅,想去后山花园看看花儿。小青椒自打见到施离修,心里就莫名的喜欢,看他那小鼻子小嘴的,那是越看越可爱,恨不得抱起来亲上两口。 可没跑几步,却见万宁道人背着手站在眼前,脸上一副愠色,显然心情不好。 小青椒停了下来,上前问道:“爹,你在这干什么呀,看你这脸臭的,都没个俊秀样儿了。”小青椒刁蛮任性,心高胆大的无所畏惧,不仅对弟子们不尊不敬,连老爹都敢开涮。 “哼,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说说你今天又干什么好事了?”万宁道人十分疼爱小青椒,对她的脾气秉性非常了解,听了这话也不动怒。 “没干什么呀,今天我可乖了,一没打人二没骂架的,我还没找你要表扬,你怎么还问起罪来了?” 万宁道人说她不过,干脆直接道出来意,便把目光投向施离修,用审讯的语气道:“乐儿,今天早上广场修炼,都发生什么事了?” 原以为是师姐犯了错,没想到竟和自己有关,当下仔细回忆一遍,也想不起来做错了什么,便道:“今天做完功课,弟子就和师兄姐们吃饭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呀。” “混账!小小年纪,当着师父的面,竟还撒起谎来了,真是好生大胆!”万宁道人像是早有准备,施离修话音刚落,就立即面露怒色,大声斥责道。 施离修和小青椒不曾料想,见状吓了一跳,忙道:“弟子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师父明示。”“爹,你今天抽的什么风啊,有话直说。”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道:“好,既然你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告诉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有名弟子找你要位子,可你不但不给,反而骂了人家一顿?” “噢,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可弟子并没有骂他,还打算把位子还给他呢。”施离修恍然大悟,照实说道。 “还敢撒谎!”万宁道人大怒,喝道:“人家明明说你骂了他,难不成是为师冤枉你了?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以后我这师父就成透明的了!”说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竟然握着一条两尺长的粗藤条,看样子来时就已做好准备,要打施离修一顿。 小青椒哪能让他如愿,当即张开双手,挡在施离修面前,仰头瞪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呀,小乐才七岁,你不能打他!再说那人是我骂的,和小乐没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吧!” 施离修见万宁道人无缘无故要打自己,一时懵在原地,又见小青椒为自己开脱,心里莫名一暖,拉着她的衣角道:“师姐...” “你这臭丫头,还反了你了,快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块打!”万宁道人真是气坏了,本想教训施离修一顿,不料自己的女儿竟帮着外人说话,简直连鼻子都要气歪了。 饭厅的高宁阳、朱算算等人听见声音,全都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宁阳满头疑惑的上前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师弟师妹犯什么错了?” 万宁道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却不说话。小青椒泼辣的很,见大家都围过来了,便想把事情说道说道,让众人评评理。于是将早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中间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而且一边说,还做出一副委屈无比,楚楚可怜的模样。叫在场众人看了,都觉得小青椒和施离修没什么错,反而是万宁道人因为芝麻小事,硬要打一个七岁的孩子,实在不是一脉首座该有的做派。 高宁阳通情达理,听了事情原委,觉得万宁道人有些过了,便道:“师父,依弟子看来,这事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您为何抓住不放,非要教训小师弟呢?” “是呀,虽说师父是一脉首座,说啥就是啥,可正因如此,师父更要豁达大度呀。”朱算算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上生来爱侃,忍不住掺和两句。其他弟子觉得在理,也跟着起哄,一时众口一词,都向着施离修和小青椒,指责万宁道人的不对。 万宁道人见这情景,不由得恼羞成怒,勃然变色,厉声喝道:“干什么,想造反吗!你们竟敢指责师父的不是,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真是枉费我对你们的苦苦教导,都把嘴给我闭上,谁敢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扎一天的马步!” 众弟子见师父动了怒,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言语。见众人这副摸样,万宁道人重重哼了一声,对小青椒道:“筱筱,还不给我让开。” “我不,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和小乐都没错,你凭什么打我们?大家说是不是啊?”小青椒对上万宁道人的目光,毫不相让地道。众弟子想说是,但碍于师父的威严,又不敢说出口,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思却是明白无疑。 万宁道人知道众怒难犯,若今天真打了他们,恐怕被弟子们议论事小,失了师父威严事大。心中暗暗把这笔账记下,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便不打你们了。但可以不打,却不能不罚,你们两个从现在起,打扫广场三个月,要是胆敢偷懒,便再加一月。” 小青椒哪愿意做打扫卫生的差事,张嘴就要拒绝,却发现施离修拉了拉的她的衣角,道:“师姐,算了吧,不要再惹师父生气了。” 高宁阳、朱算算和一干弟子也劝道:“是啊,小师妹别再固执了,师父已经让步了,你也让让吧。” “哼,扫就扫,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青椒把嘴一嘟,扔下这句话后,拉着施离修走了。 “看什么看,都散了。”万宁道人没能如愿,便对弟子们撒气。 众人不敢多留,连忙四下散开了。高宁阳却在原地不动,待众人走后,方上前说道:“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没看我烦着吗。” “自打小师弟来了,你就没给他好脸色,对其他弟子却不这样,不知小师弟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高宁阳跟了万宁道人几十年,师徒情谊十分深厚,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 “这事和你没关系,做好你分内之事就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万宁道人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道:“以后他的修行事宜由你负责,我可没空教他。”说完也不等高宁阳回话,径自甩袖而去。 高宁阳不知原由,但也不敢再深问,只好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其实万宁道人之所以对施离修诸多刁难,起因还是清元子。 当年万宁道人本是众望所归的掌门接班人,只因爱上了罗刹女,才被关入地牢整整两百年。这两百年来,无数个孤苦昼夜,使得他性情大变,孤僻怪异,加上之后罗刹女的死,更是让他心理扭曲。将对门中前辈们的恨,都转移到了各脉首座和清元子身上,认为要不是清元子,即使自己关了两百年,出来后仍旧是掌门的最佳人选。却不知他并未和清元子交手,胜负还不可知,又怎能断定他一定能当上掌门呢? 可万宁道人已经心理扭曲,对这件事的看法自然与常人不同,于是当清元子来到护道峰,拜托他收下施离修时,便一口答应下来,想要把对清元子的怨恨,都发泄到施离修身上。所以才会无缘无故的给施离修脸色看,又因一件芝麻小事而小题大做,硬要惩罚一个无辜的七岁孩童。 但万宁道人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解解心里的气,并没有真想怎样,如果他心里真有当掌门的念头,只怕早就揭竿而起,弑师夺位了。所以他只是心里有气,并非什么大恶之人。 第十八章 井底女尸 施离修和小青椒被罚打扫广场,前者自然不敢有怨气,后者却不一样,不仅心中不服,而且偷工减料,一边扫还一边低声咒骂,发泄心中的不满。 “师姐,我觉得师父好像不喜欢我。”施离修抱着个大扫帚,艰难的扫着地上的灰尘落叶。算上今天,他已经来护道峰十五天了,任劳任怨的扫了广场十几天,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小青椒坐在广场中央的水池边,用扫帚轻轻拍打水面,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十几天来,虽然万宁道人没再挑施离修的刺,可总不给他好脸色,每次见了都黑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叫人看了实在心有不忿,也不知小师弟哪得罪了他。 “没事的,我爹性格就这样,慢慢习惯就好。只要有师姐在,就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你。”尽管不知道原因,还是如此安慰道。 “师姐真好,和潼潼姐一样好,等我长大了,也要保护师姐。”施离修不停的扫着地面,头都不抬一下,也不知他心情是好是坏。 小青椒微微一笑,觉得这小师弟真是乖巧可爱,心里不禁想道:要是娘亲不死,或许现在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弟弟吧。小青椒再刁蛮,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心思还是有柔软细腻的一面,突然想起母亲,一股淡淡的哀愁和思念涌上心头,眼里迷雾朦胧,俏脸上满是委屈和伤感。 施离修发现她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惹她不开心了,赶忙扔下扫帚,上前问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是,我一会儿就好,小乐快点打扫吧,扫完了咱们去后山玩玩。” 施离修也不多想,捡起扫帚又扫了起来,想着自己多干些活,师姐就能少干一些。小青椒缓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拿起在水池里泡的湿漉漉的扫帚,认认真真的打扫起来。 扫完广场,两人去后山玩了会儿,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今天还是跟平常一样,小青椒和朱算算拍桌踢凳,面红耳赤的斗嘴。郞逸群十分好色,但碍着小青椒女孩子家,只能去别桌和普通弟子们聊春宫事。黄书郎独自坐在角落,埋头吃完了饭,一声不吭的走了。高宁阳早早的吃完了,却要坐在饭桌前,看着所有人吃完才能走,因为这是他作为大师兄应尽的责任。 施离修听不懂大人们说话,黄书郎难以接触,小青椒又顾着斗嘴,只能一边吃饭,一边打量饭厅内所有人,希望能听懂那些听不懂的话,认识那些还不认识的人。 饭后,小青椒如往常一样,像大姐姐般牵着施离修回到房内休息,自己也很快回房睡觉去了。可是施离修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东想想西念念,左翻来右覆去,心里想的还是那些人,忧得还是那些事。 他已经能自如的引气入体,照高宁阳的预料,不出三个月就能突破入气镜,只要勤加修炼,相信很快就能突破聚气境。这些天听高宁阳说,天道门有十年小试和五十年大试,六脉都会派优秀弟子参赛,表现优异者能获得进入破天峰修炼的机会。只要成为护道峰的优秀弟子,就有资格前往破天峰参赛。因为清元子与望仙楼的前辈们商量过后,修改了比试时间,本应在去年举行的小试没有举办,施离修自然不知道有这种比试。(注一) 虽然距下一次小试还有十年光阴,可他却有些等不及了,想要尽快修炼,早日成为优秀弟子。于是起床跑了出去,想要找个没人知道,而且四面通风的地方,努力尝试突破。 他推开房门,走出座下弟子大院,在月色下考虑是去后山花园还是广场时,透过对面打开的前辈住所大门,看见万宁道人走到院中的一口水井边,动作熟练的把井盖掀开,然后闷声不响的跳了下去! “师父!”施离修大吃一惊,见师父跳了井,吓得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虽然万宁道人平时对他过于刻薄,但怎么说也是他磕过头的师父,哪能视若无睹。当下顾不得修炼,连忙跑了进去,趴在井沿边正要呼喊,却借着月色照耀,发现井底没有一滴水,井壁上还有一排嵌入壁上的铁登,而且井底也不深,大概两人高左右,重要的是井下并没有万宁道人的身影。 施离修不由一怔,猜想这下面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便耐不住心中好奇,翻身顺着井壁上的铁登爬了下去。下到井底,眼前有条一人多高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他心里发慌,有些小小的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迈开步子,摸索着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幽幽深深,一路左拐右绕,也不知转了几个弯,很快便有些晕晕乎乎,失了方向。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发感到阴冷,好像前面有阵阵寒气幽幽吹来,让他心中发颤,脊背生风。 不知走了多久,在转过一个大弯后,两边墙壁上多了些燃烧的火把,在昏暗的火光下,隐约看见前面有道厚石门。此刻石门大开,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过,而且石室里面烟雾缭绕,阵阵寒气飘荡而出,冻得他浑身哆嗦,牙齿上下打架,不由得紧了紧衣裳,宿成一团。 他走到石门边,却不敢再往里走,而是探着脑袋睁大双眼,透过阵阵寒雾朝里望去。只见这石室不大不小,四面墙壁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冻住,室内摆满大小不一的冰块,寒气正是从这些冰块里发出来的。中间处有一张透明冰床,同样散发出丝丝寒气,床上竟然躺着一具容颜绝美,身形适中,穿着大红新娘服,头戴宝珠金凤冠的女尸! 这女尸虽然死去,但因冰床冷冻,尸身并未腐化,只是本就雪白的皮肤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冰粉,虽然身体僵硬无比,但面貌依旧妖娆,神情呈微笑状,被寒冰永久凝固在脸上,料想她死前一定是幸福安然的。 而冰床上还坐着一人,这人满脸笑意,脸上带着宠溺与不舍,伸手轻抚女尸有些发硬的黑发,眼里满是眷恋和浓浓爱意,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不久就能醒来似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跳入井中的万宁道人,这女尸便是他的妻子,小青椒的母亲,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罗刹女。 只听他柔声笑道:“他娘啊,你说你睡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醒,害的我这些年日思夜盼,东寻西找的寻医访仙,就盼着能有个起死回生的法子,否则人生漫漫,那是何等的孤苦寂寥啊。” 施离修猛然看见这幅场景,登时吓得毛骨悚然,惊恐万状,犹如蜂虿作于怀袖,叫他口鼻大张,头皮发麻,好似心胆俱裂。 “鬼啊!”七岁的孩子哪经得起如此惊吓,当即惊叫出声,扭头便跑。 “谁?”万宁道人听见喊声,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他身子一晃,石室内凭空多出几个虚影,眨眼到了石门处,却不忘扭动墙上机关,关上石门后才追了出去。 施离修真是吓坏了,刚才进来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现在出去却只是眨眼的功夫,没命的跑出通道,攀着铁登一口气爬了上去。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正要大呼大叫时,万宁道人已然从井底一跃而起,在他面前落了下来。 “师...师父,刚才...” “混账!”他话未说完,万宁道人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扇去,直打在施离修脸上,留下个红红的巴掌印,并且嘴角破裂,流出一丝鲜血,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原地转了三圈,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时忘了呼叫,只是捂着小脸,死死的看着大发雷霆的师父。 “谁让你下冰室的?谁告诉你我在下面的?说!”万宁道人自建造井底冰室以来,就没让任何人下去过,就连小青椒也才下过两回,现在这个不懂事的徒弟竟敢擅闯禁地,惊扰了自己爱妻的安宁,真是好不大胆,罪不可恕。 施离修又惊又怕,却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死盯着眼前的师父,略有委屈的答道:“刚才我看见师父跳到井里,就想上去救师父,可是发现井里没水,师父又不见了,这才下去查看的。” “哼,擅作主张,装什么好心,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救!你不经允许,私自闯入禁地,该当何罪!”万宁道人对他本就没有好感,现在抓到机会,也不管他本意如何,便想借题发挥,好好教训他一顿,出出上次未解的气。 “师父对不起,弟子不知道那是禁地,下次再也不敢擅闯了,我不是有意的。”施离修眼角含泪,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如是说道。 “你想就这么算了?哼,哪有这么便宜!自己去找跟藤条来,要跪着去。”万宁道人目露凶光,狞笑着命令道。 “可是,可是...” “啪!”施离修话未说完,又是一耳光狠狠的落在他脸上。 “可是什么,你要是不去,我便把你关进冰窖,让你冻死在里面!” 吃了这一耳光,施离修嘴角的鲜血流的更多了,脸部痛得发麻,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有些懵懵然,显然是被打懵了。可是想到那阴寒的冰窖,和那恐怖骇人的女尸,他就禁不住浑身哆嗦,就是死也不愿意在那多呆一刻,何况是被关死在里面呢。 只好听了万宁道人的话,迫于他的淫威,翻身跪在地上,朝院内角落处的大树跪着走了过去。 他一直低着头,艰难的移动双膝,任凭地面石子磨破膝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的掉落下来,几次都要大哭出声,发泄心里的恐慌和委屈,但都被他强行忍住,把两排小牙咬得嘎吱作响,拳头使劲握着,以至于指甲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脸上时青时红,痛苦自不待言。 尽管施离修才七岁,但也有了羞耻自尊之心,现在忍受着非人般的侮辱,心里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怨恨,这种怨恨从内而外,由上到下,充斥他整个身心。使得体内鲜血燃烧,天魔血被怨念刺激,再一次翻滚沸腾,散发出一道道浑浊之气,迅速往心脏处侵袭。 而丹田内的天罡气受到感应,立即向通往心脏的血管要脉汇聚,将浑浊之气阻挡住,两道气流交汇,产生剧烈碰撞,使得融入血肉里的易身金丹发挥效应,瞬间壮大施离修的身体数倍之多,避免强大力量冲撞之下,将他的身体撕得四分五裂。 “这...”万宁道人不曾料想,见施离修突然变大,犹如巨人般伫立眼前,一时惊得膛目结舌,怔立原地。 “啊!”施离修仍旧跪在地上,身体的剧变让他狂躁不安,向上次一样不停捶打地面,发出阵阵低吼咆哮。感到头脑昏昏沉沉,体内火烧火燎,万分难受,猛然回头一看,见万宁道人站在眼前,心中怒火瞬间爆发。朝他怒吼一声,便站起来一个跨步,直接越到他跟前,接着握紧青筋暴起,硕大无论的拳头,照着他脑门便是一拳。 万宁道人惊诧归惊诧,但作为曾经的正道骄傲,又是一脉首座,哪能这么轻易被震住。当下反应过来,两手法决一引,大喝一声“出”,便见身后“嗖”地飞出一柄七尺长的红色骨杖,在他头顶三尺处漂浮不落。接着默念口诀,那红杖似有灵性,瞬间散出一道亮眼红芒。(注二) 那红芒一经发出,周围便如置身火炉,空气瞬间燃烧,四周树木无端冒起团团烈火,红芒大放,一下照到施离修攻来的巨拳上。他只觉得拳头一阵灼痛,像是在烈火上烧烤一般,皮肉顷刻焦黑,痛不可当,连忙缩回拳头,连连后退几步,闪躲迎面照来的耀眼红芒。 万宁道人虽然想教训他一顿,但并不敢伤了他的性命,见他已经退缩,急忙收回法诀,那红杖光芒瞬间消散,四周炎热感及树木的火焰随之消失。一阵晚风吹过,院内又清凉起来。 施离修被那红芒灼痛拳头,心中的怒火削减下来,加上天罡气已经将浑浊之气压制住,天魔血恢复平静,易身金丹也失去效应,原本壮大数倍的身体眨眼恢复正常。施离修爆发过后,身体虚弱不堪,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万宁道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下打消教训他的念头,急忙抱着他回了房舍。虽说他不怕清元子,但施离修要是真被他害死,不仅难以向门中众人交代,就是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虽然对施离修刻薄了些,可心里也知道是非黑白,只是扭曲的性情使然而已。 注一:望仙楼,位于白虎峰上,乃天道门前辈长老专属住所。这些长老前辈几乎不问世事,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早晚在无烟真人的玄光洞中听经悟道,一心参透三千大道,羽化成仙。如果说降妖除魔是天道门存在的第一意义,那么成仙便是第二宗旨。因为天庭仙员需要补充,才能与通天妖魔抗衡。而点拨弟子们悟道成仙,也是无烟真人留在白虎峰的最大要事。 注二:赤骨杖(红色骨杖),据说是在亡魂之冢(即战场,以后会有介绍)拾得九位天神的右锁骨,和一位女仙左肋骨炼化成灰,洒在玄铁杖上,用莫**力将骨灰融进杖内,再用《九阳天火诀》烧灼锻造而成。此杖好似与十位死去的天神通了灵,足有震动山河之力,因为用金乌之火烧灼过,所以杖内散出的红芒就是太阳的至阳真气。常人靠近十步内,就有皮肤灼烫之感,要是被红芒照到,当即融成血水,灰飞烟灭而死。若非施离修易身之后骨骼筋脉无比强壮,恐怕早就被红芒融成血水了。万宁道人能将这等神兵藏在后背而不伤分毫,足见他道行之高超。 第十九章 成长 第二天,施离修缓缓醒来,见高宁阳、小青椒等师兄姐围坐在桌前,个个都满脸疲态,无精打采,显然是在这守了一夜。 还未说话,脑子里便回想起昨晚的事,井底冰室里恐怖的女尸、师父狰狞丑陋的嘴脸、那两记响亮的耳光、以及自己屈辱地跪在地上的场景,都一一的从脑中浮现起来。吓得他猛地坐起,身上冷汗直冒,表情惊恐中又有些微愤怒。 “小师弟醒了。”众人听见动静,全都围了过来,小青椒关切的问道:“小师弟,快躺下歇着,别乱动。” 施离修四下看了看,见万宁道人不在房内,这才松了口气,被小青椒扶着躺了下去。问道:“师姐,师父呢?” 小青椒答道:“我爹昨晚把你救回房里,前后忙活了一宿,见你没大碍了,便回房休息去了。” “是师父救了我?”施离修不禁茫然,万宁道人昨晚那么凶狠,为何还要救自己呢? 朱算算拉开郞逸群,挤到床前,一脸好奇的问道:“小师弟,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昏倒了呢?而且拳头上还有这么严重的灼伤。来来来,快给师兄说说,我都猜了一晚上了。” 施离修年纪小没城府,听声就要回答,却见高宁阳咳嗽一声,并且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施离修这些天除了小青椒,就数和高宁阳最好,当即闭上了嘴,摇头不语。 小青椒一脸怒容,愤愤道:“哼,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打伤小师弟,看我不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朱算算也附和道:“就是,小师妹好样的,到时师兄一定给你呐喊助阵。”郞逸群轻笑一声,骂道:“你这没出息的,自己不敢动手还是怎么的?” 高宁阳见他们闹了起来,皱眉训道:“说什么呢,小师弟伤还没好,这么快又没正形了,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吵着小师弟休息。” 施离修也不算太笨,看高宁阳的样子,应该是有话想和自己单独说,便道:“是啊,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小青椒等人不知内里,说了几句安心养伤的话,相继出去了。 待他们走后,高宁阳在床边坐下,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你和大师兄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宁阳沉稳老练,昨晚看到施离修拳头上有灼伤时,便猜出是万宁道人的赤骨杖所致,只是不知师父为何对小师弟动手,而且还动用了赤骨杖这等神兵,便一直按捺住心中疑惑。因为一来不能直接询问师父,二来不能贸然让师弟们知道,这才等师父走后,再设法支开小青椒等人,独自询问施离修。 施离修想起昨晚的事,心里即委屈又愤怒,正要开口把实情说出,却见房门一开,万宁道人走了进来,道:“乐儿,身体好点了吗?” “师...师父。”施离修见是万宁道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往床角挪去。 高宁阳看这样子,当即猜出了七八分,生怕他对施离修不利,连忙站起来挡在床前,直视他道:“师父,你有事吗?” “怎么,你翅膀硬了,敢和师父叫板了?” “弟子不敢,只是不想让师父做不该做的事而已。” “放心,为师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杀手,而且我还轮不到你来管教,闪一边去。” 高宁阳听了这话,只好退到一边,心里却是紧张不已,时刻做好出手阻止万宁道人的准备,尽管以他的道行,这完全是自找死路。 万宁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床边坐下,对满脸惊恐的施离修道:“乐儿,昨晚师父突然兴起,在院内舞杖,你无意中看见,并且躲在树后偷望,师父以为是毛贼,无意将你误伤,是吗?” “啊?”施离修原以为他是来害自己的,没想到却说出这一番不着边调的话,正大惑不解时,便见高宁阳使劲点头眨眼,示意他赶快说是。 “哦,是...是这样的。” “呵呵。”万宁道人笑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心里可恨师父?” “不...不恨。”施离修看着反复无常的师父,脸上仍然有些惧怕之色,心里却是满腹疑惑。 “嗯,那就好。这里有颗丹药,服下后不仅能帮助你立即突破入气镜,还能顺带突破聚气境,为了表扬你聪明机警,师父就把它赐给你了,拿着。”万宁道人将一颗白色丹药递到施离修面前,也不等他反应,说了句“好好养伤”便起身走了。 施离修对这一切云里雾里,完全理解不了,把那颗白丹拿在手里,脑子却是懵懵的。看着高宁阳傻傻的问道:“大师兄,师父这是怎么了?” 高宁阳知道万宁道人昨晚打伤施离修,心里早就后悔了,但是既拉不下脸和徒弟道歉,又不能让弟子们知道实情,否则以后师父的威严可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才故意说是误伤了他,只要小师弟守口如瓶,这事就算过去了。而且他把那颗如此厉害的丹药赐给施离修,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了。 呵呵一笑,道:“没事了,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别人问起,照师父刚才教的说就好。这丹药叫破境丹,乃我道家八大妙药之一,功用你也了解了,师父不是什么恶人,这事就忘了吧。” “哦。”施离修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起码知道师父不会来害他了,也就放心下来,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好,那你把这破境丹服了,在床上安心疗养,大师兄累了一宿,就先回去休息了。”摸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房门口时,施离修大声喊了一句:“大师兄,谢谢你。”后者回头一笑,摆摆手关门走了。 正是:痴心怨世,长恨犹犹。环钗徒在人难留。诉情殇,泪横流。少年心奇,一探靡靡。侮身辱志藤条里。巧言色,莫须理。 ....... 接下来的日子,施离修安心养伤,慢慢将这件事淡忘,师兄姐们时常来看他,之间的关系慢慢熟络起来,属于孩子的纯真笑容又回到脸上,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思念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和里面熟悉的人和事。然后落下几颗晶莹泪珠,却再也没有哭出声来,经过冰室女尸一事,他已经开始变得坚强,褪去稚嫩,渐渐长大。 三个月后,施离修伤势痊愈,因为服了破境丹的缘故,自然而然的突破入气、聚气二境。万宁道人为上次的事作出道歉,但心理毕竟是扭曲的,虽然不再故意找茬教训他,可对他仍然没有好感,时常给他脸色看。所以便由高宁阳负责他的修行事宜,当下教了他御风境《止风功》的修炼法门。 御风境的《止风功》是道家一切功法的基础,本身没有伤害力,只是在入气、聚气二境的基础上,先将天地灵气吸入体内,在丹田中汇聚成圆球,绕体运行三十六周,再从掌心推出体外,形成风力的过程而已,但这个过程至关重要,是之后一些强大功法的基础。 两年后,施离修成功推出灵气,掌风吹动树枝落叶,一举练成《止风功》,突破了御风境。至此,施离修历时两年,完成别人四五年的修行,顺利练成金体的入门三境,完成凝神炼气的阶段。 万宁道人虽然不喜欢他,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仿佛在施离修的身上,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当即让厨房的弟子下山采买酒水,庆祝自己收了个修道奇才。 夜晚,当护道峰所有弟子在广场上推杯碰盏,觥筹交错,划拳行令,酒至半酣时,一名白发老者独立暗处,看着灯火下与师兄们玩笑不止的施离修,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似乎这两年来的分离,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师兄,过去和乐儿见上一面吧,这两年来,你无数次在黑暗中守望着他,也该出来见见了。”万宁道人在背后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叹道。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掌门清元子,自从上次一别,清元子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悄然进入施离修的房内,偷偷的看看日思夜想的小孙儿。之所以没有正式露面,是因为害怕他的出现,会让已经从伤心中走出来的施离修再次哭泣。而万宁道人道法高深,对此岂能没有察觉,现在施离修进境惊人,正是高兴之际,便再也忍不住,想要劝清元子去看看他。 清元子这两年将护道峰的一切看在眼里,也知道万宁道人不喜欢施离修的事,却没想到他会来劝自己,心里不禁暗道:此人性情怪异,行事反复无常,幸好没遁入魔道,否则必为正道大患。 想着回过身来,苦笑道:“不是师兄狠心,只是乐儿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现在见他还不是时候,等他再长几年,思想心智成熟些了,再见也不迟。” 万宁道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稍稍点了点头,然后试探道:“乐儿上次受伤,师兄为何不现身问罪?” “哈哈哈。”清元子仰头一笑,道:“万宁师弟多虑了,我既然放心把乐儿交给你,那么是打是骂,就全由你说了算。只是人不能失了人性,如果你对我心有不满,大可将怨恨发在我身上,不必找一个九岁孩子的麻烦。” “掌门师兄言重了,万宁自认性情怪异,上次的事也是我的不对,可是人就有性情,每个人性子不同,不能...” “罢了。”万宁道人话未说完,清元子便摆手打断:“你的往事我心里清楚,但这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道家中人,只要不修行不悟道,便是堕落和罪过。师兄还是那句话,照顾好我的孙儿,好自为之吧。”说完略一拱手,身子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万宁道人袖子一甩,脸上老大的不高兴,冷冷地哼了一声,也没心情去和弟子们喝酒,径自回了住所大院,跳下井底见爱妻罗刹女去了。 第二十章 讲武厅学驱物 施离修和五位师兄们围坐一桌,自从离开破天峰,就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现在甜的辣的,酸的咸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满满摆了一大桌,看得人眼花缭乱,光是看都饱了三分。只见他两手并用,左手拿鸡腿,右手也不知拿个什么翅,一边一口啃得满嘴油光。那小脸红彤彤的,是因刚才朱算算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拉着施离修非要敬他一杯,说今晚能在这狂欢,全托了他的福,众人也都喝高了,任由朱算算灌了他一杯,只是在一旁呵呵傻笑。 施离修从没喝过酒,一杯下肚,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翻江倒海,这才不管不顾,径自拿着鸡腿啃了起来,天真地想要把酒劲压下去。 小青椒也不常喝酒,被师兄们灌了几杯,便本性大发,一脚踩在凳上,一手叉腰一手拍桌,和朱算算面红耳赤的胡说乱侃。但她才几两肉,哪是侃大仙朱算算的对手,见说他不过,竟然冲上来连掐带挠,直打得朱算算连连求饶,逗得师兄弟们哈哈大笑。 郞逸群趁着酒兴壮胆,公然拿出珍藏许久的几幅**,跑到几桌普通弟子跟前,指着图上内容现场解说,直把弟子们惹的面色通红,眼睛瞪的溜圆,盯着图上内容再也移不开眼,那叫一个欢乐过瘾。 黄书郎性情内向,平时总绷着脸不苟言笑,自然受不了这种热闹场面,胡乱吃了几口菜,便跑回房间休息去了。只有大师兄高宁阳最是沉稳,一边眼眸带笑的看着师弟们喝酒划拳,玩笑打闹,一边自斟自饮,自顾自的杯杯下肚,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显然是个千杯海量。此时万宁道人不在场,他便有责任看着众人,避免酒后生事。 施离修终究抵不过酒劲上涌,一时头昏脑涨,四肢乏力,胃里天翻地覆,恶心呕吐感阵阵翻涌,任凭桌上再多美味佳肴,都失了胃口。高宁阳看出他的异样,知道他是有些醉了,摇头笑笑,交代正和小青椒打闹的朱算算看好弟子们,便带着施离修回房去了。 高宁阳在护道峰众弟子中修为最高,已练成水体的落冰境,正往化冰境上修炼。上一届大试中,他以第四名的成绩取得各脉首座的一致赞赏,却拒绝了进入其他四峰的机会,坚持留在护道峰上。用他的话来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古无父弃子之范例,安敢开子弃父之先河。由此可见,这大师兄高宁阳,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豪迈之人。 施离修真是醉了,走路歪歪扭扭,东倒西倒,小脸涨得通红,恶心的感觉一阵阵的涌上心头。可心情却十分愉悦,一路手舞足蹈,说个不停,希望自己长大了能和大师兄一样,高大帅气,沉稳老练。 高宁阳很快就把他送回房间,施离修正在兴奋处,不想这么快睡觉。 此刻躺在床上,兴奋劲过去,酒劲又上来了,虽然一直没有呕吐,可头脑昏沉得着实难受,在床上好一通翻来覆去,才算迷迷糊糊的睡着。在今晚的梦中,他再一次梦到了那浪漫醉人的比翼山,和那座甜蜜温馨的连理屋,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在情人河畔浣衣洗菜,清澈的河水有如镜面,倒映出她的皓齿明眸,如柳眉目。一个帅气的男子笑容灿烂,在院中锄地耕种,太阳晒下他的辛勤汗水,晒不走他的坚毅与伟岸。 而那座处于云端的巍峨峰顶上,有他最思念的爷爷,最亲密的潼潼姐,和许许多多关爱他的师伯师叔们,以及两个凶恶到令人讨厌的大哥哥,他是那么的想念他们,以至于魂牵梦绕,无限思量。 房内,施离修眉头紧皱,沉沉睡去,不时低低啜泣,叫人心伤。窗外,清元子满脸愁容,深深凝视,那种超越血缘的伟大亲情,更是叫人泪落满地。 ...... 第二天,因为喝酒的缘故,几乎所有弟子都起得晚了,有些甚至日上三竿还在蒙头大睡,万宁道人也不生气,干脆就让弟子们休息一日,放松放松。可施离修却早早醒来,跑到高宁阳面前道:“大师兄,我已经突破御风境,快教我御物境的功法吧。” “昨夜师兄弟们饮酒过度,今天酒力未退,师父说休息一日,明天再练吧。” 施离修急着早日成为护道峰的优秀弟子,参加下一届小试,一日功夫都不想浪费,便道:“大师兄,我认为修行应该勤勤奋奋,不能有一日荒废,这样才能练成高强本领,为师门争光,所以恳请大师兄现在传我道法。” “哈哈哈。”高宁阳先是一怔,随后欣慰一笑,道:“好,既然小师弟有此勤勉之心,大师兄又怎能怠惰?你随我去讲武厅,大师兄马上教你。” “谢大师兄成全。”施离修听声一喜,像模像样的拱手施礼。 高宁阳说教便教,当下带着施离修来到后山花园,穿过大片花海,来到中央处的讲武厅外。这讲武厅不大不小,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弟子所用,上层是万宁道人专用。推门而入,便见底层宽阔敞亮,地面用红漆木板铺就,亮的能反射出人影来。但除了角落和中间的几根圆木柱外,再无其余摆设,甚至连个坐的蒲团都没有。 “吱呀,砰!”随着两人进入厅内,大门竟然自动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别怕,讲武厅和寻常楼房不同,是有灵性的宝厅。”高宁阳避免施离修害怕,赶紧解释。(注一) 施离修确实吓了一跳,但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好奇道:“这讲武厅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不同的呀?” “呵呵,以后再和你解释,来,到中间来。”高宁阳将他带到大厅中间,让他就地盘坐,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道:“好了,既然你要开始学习御物,大师兄就和你说说什么是御物境。在御风境的基础上,先引气入体,从掌心推出,以风力为媒驱动物体,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就能帮助自身攻击或防守,这个过程称为御物,明白吗?” “乐儿明白。”施离修瞪大了眼,认认真真的竖起耳朵,生怕落下一字一句。 高宁阳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御物境以六阳功为修炼功法,六阳功和止风功一样,都是道家功法的基础,一个炼气,一个驱物。不过六阳功已经具备伤害力,并且兼备防御性,练成了六阳功,才算真正打下了基础。” 施离修听了这许多,早就迫不及待,心痒难耐了,急道:“请大师兄快教我六阳功的修炼法门。” “六阳功说难也难,说易也不易,分为进攻和防守两层,进攻口诀为:一阳化刀,二阳为剑,三阳转利斧,攻!防御口诀是:四阳变盾,五阳成墙,六阳改金钟,守!如此早晚练习三个时辰,一般三年功夫就能练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施离修用力点着头,信心满满的答应道。 高宁阳站起身来,道:“好,那现在就可以修炼了。”说着走到东墙的一根大圆柱下,转了转柱上的灯盘,就听一阵哐啷声响,厅内竟然凭空变出一张大长桌,桌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短兵刃,墙上还靠着个兵器架子,上面插满各类枪矛长戟。大厅中央竟然长出三棵高大树木,那枝叶茂密地郁郁葱葱,绿得发光发亮,比花园里的花草还要碧绿。然而除了树木外,厅内还多了无数稻草人,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大厅,这些稻草人大小各异,披着颜色不一的衣衫,却都是张牙舞爪,令人一看便知是妖魔形象。 “哇,好神奇啊。”施离修看着突然出现的物件,不由得张嘴惊叹。 “以后你每天早晚都要来这修炼,用止风功推出的风力,驱动桌上的刀剑劈砍这三棵不倒树,什么时候把三棵树砍倒了,就算是练成了进攻层。一旦三棵不倒树倒下,这些稻草人就会变成活生生的妖魔,向你发起进攻,你需要驱动兵器,抵挡它们的攻击。等到你能一次驱动所有长短兵器,抵挡住全部稻草人的猛攻时,就算练成了防御层,完成了六阳功的修炼,突破了御物境。多说无益,大师兄现在为你示范一次,你可要看好了。” 高宁阳话音刚落,也不给施离修反应的时间,便快速抬起右手,对着桌上一柄黑色朴刀推出一掌。就见他掌心喷出一股白色风雾,“呼”一声向朴刀吹去,把朴刀卷到空中。接着五指弯曲,向前轻松一拉,对着眼前三棵不倒树轻轻一挥,朴刀像是有人握住刀把一般,从空中猛然劈下,将中间一棵不倒树由上至下,竖着劈成两半。断木向左右飞去,撞在其余两棵树上,强大的力道直接将两棵树撞的拦腰折断,轰然倒下。 施离修惊得膛目结舌,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叫出声来,遍布大厅的无数稻草人剧烈抖动,四肢一晃之下,竟像活人似的往前一步,张牙舞爪一跃而起,向高宁阳飞驰而来,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高宁阳轻笑一声,脸上满是轻松之色,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轻转了转手腕,那把停在空中的朴刀如有感应,径自左劈右砍,前抡后扫,上挑下刺,刀光连闪之间,就将漫天冲来的稻草人劈砍的四肢飞落,稻草掉落一地,落得个粉身碎骨。 “哇!”施离修满脸惊奇,看着尸骨无存,遍地散落的稻草人,终于惊呼出声,赞道:“好厉害啊。” 高宁阳将朴刀驱回桌上,接着回气收势,笑道:“这只是我道家最粗浅的功法,就让你惊成这样,以后见到绝世神功,还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好了,大师兄不仅言传,还已经身教了,接下来该到你试试了。” 施离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满地“死尸”,和空空如也的大厅,傻傻的问道:“树都倒了,拿什么试啊?” “看见我刚才怎么启动机关了吗,你去圆柱下转转灯盘。” “哦。”施离修应了一声,便跑到东墙的大圆柱下,可是走近才发现,那灯盘足有七尺高,他才九岁,就是踮着脚也够不着。原地跳了半天,尴尬地道:“大师兄,我够不着。” 高宁阳见状笑出了声,摇头走上前去,笑道:“下次记得带张椅子过来,大师兄可不能每天都来帮你转机关。”说着轻松转动灯盘,大厅内又刷刷变出三棵新的不倒树,和无数稻草人。 注一:讲武厅,护道峰特有的宝厅,来历及年代已不可考,只知道是一座专门用来修炼的宝厅,可以变化出各种场景供人修炼,而且能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闻了之后有提升修炼速度之效。但是不能移动,也不能当做兵器法宝使用。 第二十一章 流年飞逝 施离修看着那三棵高大的不倒树,径自深吸口气,学着高宁阳的模样,提掌蓄力,迅速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瞬间运行三十六周后,猛地从掌心推出。便见风雾簌簌,咆哮着冲向桌上的一柄短铁剑,但是风雾吹过,并没有将铁剑卷起,而是直接把桌上所有兵器吹下桌去,当啷掉在地上。 高宁阳也不责怪,即便施离修有天罡气在体,又是千年不出的奇才,也不可能一次尝试成功,否则还要他还教什么呢。笑道:“别灰心,其他兵器就放在地上,把铁剑捡起来再试一次。” “哦。”施离修见一次不成,心中也没有失落之感,马上跑过去将铁剑捡起放在桌上,又跑回高宁阳身边,再一次提掌蓄力,悍然将灵气喷出,可结果仍旧一样,只是这次用力过猛,风雾十分强劲,铁剑被吹得飞了起来,直接插在墙壁上。 “没事,再来。喷出灵气后,要用意念控制铁剑,驱使它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明白吗?”高宁阳也不知从哪找来张椅子,坐得舒舒服服,满脸怡然的说道。 “明白。” 话虽如此,但施离修接下来尝试了十几遍,始终无法用意念控制铁剑,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反反复复的试,原本平整光洁的墙壁都被戳出许多深浅不一的坑了。他多次引气入体,又反复推出体外,对体力消耗极大,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可是他求成心切,尽管疲乏不堪,也不愿轻易喊累,否则如何成为优秀弟子,如何重回破天峰? 又反复练了数十次,仍旧没有一丝进展,因为消耗过度,感到脑袋略微昏沉,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高宁阳,开口问道:“大师兄,你只说用意念控制铁剑,可你也没教我怎么才能用意念控制它呀。” “哈哈哈。”高宁阳似乎期待这个问题很久了,听声笑了出来,道:“这就对了,学习不应该只是听教,更多的是要发现问题,并且学会提问,这样才能学的更快更好。你只练了数十次就发现了问题,还是相当不错的,比你那几个师兄强多了。” 施离修心中一喜,听到大师兄的褒奖,似乎疲乏的身体又有了气力,赶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请大师兄教我怎么用意念控制物体。” 高宁阳也站了起来,在他面前缓缓走动,道:“其实方法很简单,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引气入体的吗?引气入体之后你感觉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施离修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清心静气,使心智空明,用心去感受天地万物,与身边一切事物沟通融会啊。” “很好,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刚才不学以致用,反而还要问我呢?” “噢,大师兄是说,用意念驱物的方法,和引气入体的道理是一样的,都要用心去感受,试着和物体交流,只有心神与它融会了,才能控制并驱动它。”施离修恍然大悟,拍手说道。 高宁阳点了点头,对这个天资过人的小师弟十分赞赏,笑道:“嗯,不错不错,不愧是掌门师伯的孙儿,悟性果然比常人高出许多。” 施离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缅甸的笑道:“乐儿愚昧,是大师兄教得好才对。” “你已经明白了方法,学会六阳功只是时间问题,今后勤奋修炼,争取早日突破。今天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练吧。” “是,大师兄。” ...... 三年后,施离修在讲武厅驱动刀剑,悍然劈断三棵不倒树,又成功抵挡无数稻草人一轮轮的猛攻,一举练成《六阳功》,突破了御物境。接下来的日子,施离修暂停乘风境的修炼,因为他已经打下基础,可以学习《易身术》了。 其实要学《易身术》并不难,只要刻苦钻研,几乎人人都能学会。只是《易身术》分段极多,而且一段比一段难,所以鲜少有人能把它全部学完。 顾名思义,易身术是一种将身体变大或变小的功法,分为两层,第一层变大,第二层变小,每层又分九个阶段,第一阶段能将身体变成两倍大,第二阶段四倍,第三阶段八倍,第四阶段十六倍,以此类推。第二层的变小之法不分阶段,资质好的人在第一层的基础上一通百通,能一下变成蚂蚁大小,资质差的也能变得小拇指般大。身体变得越大,自身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大,但无法促进修为,仅仅是力气和身体变大而已。变小则能蒙骗敌人,多数用以隐藏。但第一层的变大之法阶段越高越难练,一般练到第四阶段就无法再往上突破。 易身术虽不是什么绝世神功,但却要达到火体才能修炼,所以大多数弟子都还不到资格。然而他早已服下易身金丹,根本无需花费精力,也不用达到火体,只要掌握法门,每天照着练一次,想不学会都难。 除了易身术外,施离修还接触到了其他功法,一是《乘风诀》,二是道家七大遁术。 《乘风诀》是道家腾云驾雾的法术,所有道家弟子,想要飞天就要练习,但和其他功法并无联系,不学也没人拦着。乘风诀高深莫测,奥妙无穷,可按念决人的道行高深,展现出不同的威力,金体之人念决,只能脚踏兵器,在低空百里处飞行,而且一个时辰只能飞行百里。木体不须兵器,能腾空八百里,一个时辰疾行千里,但必须双手大张,作雄鹰展翅状,否则会掉下去。而水体以上的人,就没有任何限制,只是道行高深,与飞行的速度快慢而已。 道家七大遁术分为: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以及空遁、气遁。乃元始天尊所创,并不是天道门必修功课,但一般也会要求弟子们学一至两种,以防不时之需。 万宁道人六位座下弟子中,只有施离修没学乘风诀和遁术,所以高宁阳专门把他带到广场,教他乘风诀的口诀心法,又去讲武厅教了金遁三法,然后便忙着打理事务,让他独自修炼。 之所以要高宁阳打理护道峰,是因为前些日子,万宁道人又下山去了。 万宁一生痴情,尽管罗刹女已经死了十几年,但对她的感情依然未减半分,除了小青椒外,唯一的念想就是让罗刹女起死回生,相拥一世。天道门虽有众多灵丹妙药,但罗刹女当时得的是腐心病,心脏彻底腐坏,而且魂魄已散,即使有紫水玉露和转魂丹,也无济于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万宁道人都要下山寻医访仙,希望能找到枯木回春的方法,救回亡妻。 所以万宁道人一走,高宁阳自然成了代理首座。但施离修和多数弟子,甚至小青椒都不知内情,只有高宁阳和几名不问世事,成天关在屋子里参悟大道的前辈们知道。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眨眼又是五年春秋,施离修也因渐渐长大,对小青椒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小青椒比施离修大了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美眸皓齿。那一头乌黑秀发,柔柔顺顺的披肩而下,把肌肤衬托的白净若脂;那身形修长匀称,虽说瘦了些,却也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叫那些个男人看了,不免惊为天人,大呼尤物。 施离修已经长到十七岁,正是年少懵懂,血气方刚之时,常常见到这可人儿的师姐,心里便有异样之感。若与她站的近了,或是有些微肢体接触,体内就像有股无名之火,憋得他脸色涨红,心跳不止。而小青椒性情大大咧咧,加上自小看着他长大,始终把他当作没长大的孩子,平时说话做事,一样牵手搭肩,毫不避讳。可施离修却难受的紧,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说话时吐出的幽兰香气,心里更是猛烈冲撞,面红不已,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她保持距离。 在修炼之余,施离修也从侃大仙朱算算嘴里,得知黄书郎的身世,明白了他为什么性情如此冷漠,叫人难以亲近。 据说黄书郎本是离火城人,父母在当地开了家典当行,虽说不是离火城第一首富,也算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十三年前,黄书郎九岁之时,一伙神秘人上门寻仇,将他全家老少三十余口斩杀殆尽,父亲黄留忠拼死抵抗,独自抱着他逃出城外,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恰逢万宁道人外出寻医访仙,经过离火城外,见其可怜,便答应黄留忠托孤之请,将黄书郎带回护道峰抚养。黄书郎因心怀仇怨,自此性情大变,不仅失去孩子的童真,更是冷漠如冰,再也没人见他笑过。 但众人知道是仇家寻仇,却不知那仇人是谁,又是因何结的怨。只知黄书郎当时身上带着一本《无穷书》,此书蓝皮封面,厚薄适中,可除了书面的三个大字,里面却无半个字句,甚至连插画都不见一幅。可黄书郎却终日捧着这本无字之书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从不让任何人看,更别说是碰了。起初万宁道人再三询问,想要了解《无穷书》有何奥秘,可黄书郎死都不愿吐露半个字,最后也只得随之任之,不再理会。 今年是施离修来护道峰的第十年,意味着十年小试就要举行,各脉首座都忙着挑选观中优秀弟子,去破天峰一展身手,为自己争争脸面。万宁道人一心只想救活亡妻,可也是个爱面子的人,自然也要细心挑选,免得到时被人嘲笑。 天道门的小试对人数要求极为严苛,各脉人数加起来必须是六十四人,可白虎峰的无烟真人除极其重大事件外,几乎不理门中事宜,所以不论大试小试,白虎峰都不会参加。于是破天峰就要出十六人,其他四脉则出十二人。 尽管万宁道人有六个座下弟子,但高宁阳修行精深,不能参加这等小试,郞逸群在同龄人中道行一般,但和施离修等人比起又高出一大截,自然也不适合。他又不愿让施离修参加,所以六个弟子减了三个,必须在普通弟子中挑选九个优异者,这可把他愁坏了。 这一日,万宁道人又因为人选问题而发愁,万般无奈,只得找来六个弟子,在议事堂紧急商量,因为距离小试开始,只有十天时间了。 第二十二章 我要参加小试 (ps:兄弟姐妹们顶起来,快砸票收藏啊!) “这次小试,宁阳和逸群不能参加,能用的只有算算、筱筱和书郎,我护道峰虽有两千弟子,可大多刚刚入门,有些甚至连基础都未打好,如何能与各脉优异者相抗?唉,真是愁死我了。”万宁道人坐在上座,唉声叹气地道。 高宁阳道:“师父,依弟子看来,人数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有没有和别人对抗的实力。三师弟、四师妹和五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要挺进第一轮也非难事,而普通弟子怕是难以通过首轮。不如让小师弟也参加,就算无法拔得头筹,起码比普通弟子要强得多,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呀。” “爹,大师兄言之有理,咱们护道峰本来就是修炼大营,能拿得上台面的只有咱们几个,为何不考虑让小师弟也参加呢?这些年小师弟发奋修炼,进境十分惊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青椒坐在右边首座,一边看着身边的施离修,一边微笑着道。 万宁道人一直不喜欢施离修,这些年没少给他脸色看,之所以不让他参加小试,是不想让他回到破天峰,和清元子相见。要不说这个万宁道人性情怪异,反复无常呢,前几年还劝清元子和施离修见面,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却要横加阻止了。眉头一皱,道:“不成,他刚刚学会乘风诀和金遁三法,连天风卷浪都不会,如何能与各脉优异者相抗?别到时候比试没赢,反倒给我丢人现眼。” 施离修早些日子就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参加,因渐渐长大,心智成熟了些,没有吵着闹着要参与,可今天是确定人选的时候,加上师兄姐帮自己说了话,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于是起身走到堂中,拱手施了一礼,语气诚恳道:“禀师父,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为师门争光之心赤忱,若师父能让弟子参加,弟子必定感恩戴德,穷浑身解数,绝不为师父丢脸。”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穷浑身解数?哼,真是可笑,你拿什么参与?就你那点本事,怕是不消一个回合,就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施离修对他的冷嘲热讽已然习惯,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脸上平静如常,淡淡地道:“师父可以骂我,也可以看不起我,但弟子是诚心诚意的想参加这次比试,希望师父成全。” 小青椒劝道:“爹,您就答应小师弟吧,人家期盼这次机会十年了,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坐在左边的朱算算也道:“是呀,小师弟这十年来苦苦修炼,无非就是想重回破天峰,眼看机会来了,您要是不答应,那可太过分了。照我说呀...” “闭嘴,怎么哪都有你!”万宁道人最烦朱算算那张嘴,现在心情不好,自然是拿他出气。 教训完朱算算,瞥了眼施离修,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想回破天峰是吗?那我就偏偏不让你回,你要是怨恨我,就立马滚下山去,自此脱离天道门!你要是不敢,就给我把嘴闭上,别在这不自量力!” 施离修看了他十年的脸色,唯一的收获就是磨炼了自己的韧性,万宁道人如此说辞,要是换作别人,怕是早就负气出走了。可施离修却微微一笑,两眼直视万宁道人,不卑不亢道:“请师父成全。” 万宁道人见状一怔,随后心头怒火腾腾而起,抬手一拍桌子,起身走到施离修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怒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马上滚出去,今晚别吃饭了!” “请师父成全。”施离修毫不退让,紧盯着眼前的师父,再次说道。 “你是在挑衅我吗?” “弟子不敢,请师父...” “啪!”话未说完,万宁道人抬手便是一耳光,直接打在他脸上,顿时留下个红红的巴掌印。 施离修吃了一掌,却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再次开口道:“请师父成全。” “混账!”万宁道人勃然变色,气得暴跳如雷,手上法诀一握,作势就要爆发雷霆之怒。 高宁阳、小青椒等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拦住,劝道:“师父息怒,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师弟,我爹真生气了,你就别再固执,算了吧。” 他十年来刻苦修炼,日夜期盼的就是这一天,现在机会来临,哪能轻易放弃。坚定道:“我等了十年,也忍了十年,今天师父要是不成全,不如一掌打死我!” “打死你就打死你,我养你十年,就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留着不如死了痛快!”万宁道人真是气坏了,用力甩开高宁阳等人,将桌上一柄铁剑吸入手中,接着抬剑一指,身上杀机顿显,作势就要一剑取他性命。 在这紧急关头,便听议事堂外传来一声大喝:“住手!”只见一道白芒飞进堂内,落地变成一名身穿淡蓝道袍,面容忠厚,留有短须的中年人。这人手提一柄白色仙剑,此剑虽未出鞘,却散发着阵阵微风,使得几步内清凉无比。剑柄处刻有“斩风”二字,毫无疑问,此人正是镇元七侠之首钱忠。 万宁道人见是钱忠,只好将铁剑放下,拱手轻施一礼,道:“不知钱师侄大驾来此,所为何事啊?” 钱忠却不回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施离修,没想到十年不见,当初的小乐儿已经长大成人,那身板虽不魁梧健硕,却也不消瘦柔弱。不高不矮的个头,显得精壮干练,面容不似施文乐般阳光活力,但眉宇间仍旧俊秀无比,英气十足。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配上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眸,更显得英气逼人,俊朗不凡。 “乐儿。”钱忠内心激动,上前一把环住施离修,兴奋道:“没想到乐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师伯都快认不出来了。” 相隔十年,施离修仍旧记得破天峰上的每一个人,如今再次见到大师伯,内心亲切无比,只觉得鼻尖一酸,眼前泪雾笼罩,道:“大师伯...” 钱忠本就十分疼爱施离修,加上钱文成挑起的后山花园一事,心里更是惭愧万分,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十年来日夜思念,现在终于见到,不禁眼眶湿润,声音颤抖道:“乐儿呀,这些年苦了你了。” 施离修强忍泪水,努力挤出个笑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万宁道人重重咳嗽几声,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钱忠深深看眼施离修脸上的巴掌印,努力平复心情,转头看向万宁道人,拱手微施一礼,语气有些愠怒道:“万宁师叔,不知乐儿犯了何事,你竟要动手打他?”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钱师侄有所不知,我这几日为小试人选发愁,刚才正心烦之时,这小子却执意要参加比试,而且态度恶劣,言辞不敬,我一时火气,这才动手打了他。” 钱忠方才在堂外已把情况听清,见他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心中暗骂一声,也不急着拆穿,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师侄此次前来,正是受师父之命,特来助师叔解决人选问题。” “哦?既然如此,那便说来听听。” “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将乐儿托付于你,眨眼已过十年光景,现在小试将近,乐儿也已苦练十年,师父思孙之情断难压抑,便亲自拟信一封,特请万宁师叔卖个情面,让乐儿参加此次小试,好圆爷孙重聚之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到万宁道人面前,又道:“师叔心怀大度,向来助人为乐,应该不会不通人情,冒常人之大不韪吧?” 高宁阳和朱算算连忙劝道:“是啊师父,既然掌门师伯都发话了,您就答应了吧。”“爹,您就别犟了,不要再为难小师弟了嘛。”小青椒拉着万宁道人的胳膊摇了摇,少有的撒起娇来。 万宁道人瞪了施离修和钱忠一眼,却不伸手接信,而是轻拍女儿的手,细声道:“好好好,爹心里有数。”然后在心中思量:如果清元子不出面,自己当然有权不让施离修参加,可现在清元子亲自写信请求,又是七侠之首钱忠送来,要是还不答应,不仅落下违背掌门之命的话柄,还得了个不通人情的恶名。倒不如答应了他,谅他也没能耐出风头。 想着直视施离修,面露阴笑道:“也罢,既然掌门师兄亲自发话,我又岂敢不从。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让你参加。” 施离修毕竟年少,城府还不太深,一听事有转机,立马喜笑颜开,略显激动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弟子也答应。” 万宁道人心中暗笑,道:“你必须挺过前三轮,进入前八名,否则便从破天峰背上荆条,跪着爬回护道峰,你要是不愿意,就休想参加!” “这...”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万宁道人如此恶毒,这般不讲理的刁难弟子,实在叫听者不忿,看者共怒。 “万宁师叔,你休要得寸进尺,无理取闹!我师父尚在,你就如此刁难乐儿,若将来他老人家羽化升天,你岂不是要活吞了乐儿?”钱忠忠厚老实,听见这话难压心头怒火,当即怒声叱道。 高宁阳和朱算算也觉得师父过分了些,忙道:“师父,小师弟尚未练成金体,目前连乘风境的天风卷浪都没学,您如此要求,实在...”二人对万宁道人多有敬畏,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 小青椒却是大胆,当下甩开他的胳膊,怒道:“爹,你太过分了,这摆明就是为难小师弟,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坏,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拉着他的手道:“小师弟,咱们走,不参加就不参加,师姐现在就带你去破天峰,我看谁敢拦着!” 施离修原以为万宁道人良心发现,没想到竟口出刁难之语,心里不免大为火起,把那拳头一握,用力之巨,竟使得两条臂膀微微颤抖起来。双眼死死盯着万宁道人,眼神不再坚毅诚恳,而是怨恨与恼怒,脸上时青时红,足见其怒气之盛。 轻轻摆开小青椒的手,道:“好,我答应你,要是我进了前八名,你又该当如何?” “你要是进了前八名,我就再给你一颗破境丹。”万宁道人对上他冷冷的目光,语气颇为不屑地道。心里想着:就你那点本事,怕是首轮就被人打伤致残了吧。 钱忠和高宁阳等人清楚施离修的能耐,急道:“乐儿,别意气用事,大不了下一届再参加。”“小师弟,你是必输无疑的,还是算了吧。” “不!我记得以前爷爷和我说过,我长大了会成为有用的人,既然要为三界众生降妖除魔,就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气,怎能惧怕这小小的负荆回峰?”说着走到万宁道人面前,伸出右掌道:“君子一言。” 万宁道人见他如此执着,竟然非要往死里去,心里冷哼一声,抬手与他三击掌为誓,道:“驷马难追!” 第三十三章 情窦初开 是夜,施离修辗转反侧,久难入寐。想起今天的事,心里既兴奋又忧虑,喜的是不久便能重回破天峰,见到思念已久的人,忧的是小试上必定强者云集,以自己的本事,想要进入前八名,简直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但他既然敢答应,就势必做好跪着爬回护道峰的准备,因为他实在太想念破天峰上的一切。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人和事,似乎一下明白了很多东西,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万般烦心之下,只好起身穿衣,想要出去透透气。 刚推门而出,还不等走出大院,便见高宁阳房门“吱呀”一开,两人眼神交汇,四目相对之下,都露出个会心笑容。 “小师弟,夜色已深,为何还不休息?”高宁阳走上前来,明知故问道。 施离修苦笑一声,答道:“睡不着,大师兄不是也没睡吗。” 高宁阳呵呵一笑,直奔主题道:“小试将近,你却只有御物境的修为,想要进入前八,实在难如登天。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我还是决定教你乘风境的天风卷浪,你能学多少是多少,起码能增加一分胜算。” “大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师父早有命令,不得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教我修炼乘风境,我不想害大师兄受罚,还是算了吧。” 原来施离修三个月前练成金盾三法,本应立即开始乘风境的修炼,可万宁道人却无端下令,以温习旧法为由,令他暂时不能修炼新的功法,所以他到现在都没学习天风卷浪。 高宁阳却道:“虽然师父有令在先,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刻板遵守无理之命,况且现今情况不同以往,我作为大师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 施离修心中一暖,对高宁阳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可高宁阳越是对他好,他就越不能偷学天风卷浪,否则便是害了关心自己的人。道:“大师兄所言固然无误,可我不能将自己的成败建立在你受罚的基础上,还请大师兄收回成意,别让你我为难。” “唉,也罢,小师弟哪都不错,就是脾气倔了些。”高宁阳清楚他的性子,知道他决定的事难以更改,正如十年前决定参加小试,一直坚持到现在还不曾改变一样。 “大师兄早些休息吧,我想去广场走走。” “也好,快二月阴寒,别待太久。” 辞过高宁阳,施离修推开院落大门,借着月色照耀,循着青石板地面,缓缓地往广场走去。 刚走出道观大门,便见昏暗月色下,广场中央的水池边,坐有一名红衣女子。这女子身形曼妙,长发飘飘,独自倚坐水边,水面倒映出她的俏丽面容,窈窕身姿,却映不出她的感伤愁绪,如露泪珠。 施离修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小青椒回过头来,见小师弟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施离修对小青椒很了解,知道她刁蛮任性,无所畏惧,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十分柔软敏感。她在这里独自啜泣,一定是因为万宁道人惹她生气,想念她娘亲了。便在池子边坐了下来,安慰道:“师姐,别伤心了,师父他性情如此,看开了就好。” “他再怎样,也不能如此刁难你吧,明知道你的修为,竟还开出这样的条件,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要是我娘没死该多好啊。”小青椒说着,眼眶又不禁红润起来。 施离修听声一怔,没想到她在这哭泣,竟是和自己有关,难道在师姐心里,自己也有着一定的分量,足以让她伤心落泪吗? “师姐,我...”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你什么你呀,坐那么远干嘛,快过来让我靠一靠。”在小青椒眼里,他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丝毫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 “啊?这...”可施离修已经十七岁了,不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已和十年前大不一样,听到这话后,不免有些尴尬和羞涩。道:“这不太好吧。” 小青椒不曾多想,见他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似得,干脆自己坐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宽厚有力的肩膀上。 施离修却是身躯一震,心头一紧,身子僵硬的坐着,丝毫不敢动弹。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闻着淡淡的发香,喘息时呼在他脖子上的幽兰香气,更惹得他脸红心跳,身体狂躁炙热。想要说些什么,却像舌头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来。 小青椒在他肩膀上啜泣几声,突然感到些微异样,便抬起头来,疑惑道:“你干嘛呀,怎么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我...我没事,没事。”施离修即紧张又害羞,两眼直视前方,不敢转头和她对视,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清香热气。 小青椒暗道奇怪,只好放开他的胳膊,正要说话间,眼角余光猛然瞥见他双腿间高高鼓起,像是要把裤子撑裂。 “啊!”小青椒惊叫一声,当下面色通红,条件反射地站起,心里“扑通”跳个不停,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虽然她还不曾经历男女之事,但有个好色的二师兄郞逸群,没少听过那档子事。现在看见施离修的物件,这才猛然惊觉,当初年幼可爱,天真单纯的小师弟,竟已长大成人,再也不能牵手搂抱,形如从前了。 “我...那个...我先回去休息了。”小青椒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说完便不管不顾,径自跑了。 “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施离修仍旧坐在水池边,低头看看裆间那话儿,懊恼地小声说道。 ...... 再说婆罗寺一面,当初的小念寂也已长大,出落得如花似玉,明眸皓齿,那如柳眉目遗传了魔柳娟的几分媚态,眼神却清澈似水,干净非常。一顶僧帽盖不住绝代芳容,宽松的淡白僧衣遮不住绰约身姿。语笑嫣然,袅袅婷婷,纯洁如水的气质,含苞待放的年华,正是世人所求之尤物,画中所绘之天仙。 因有观音妙玉护体,加上心性纯良,又身处婆罗神寺,念寂从小到大,一直不曾爆发魔性,天魔血在佛力压制下,始终不曾影响她的身心成长。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拜祖,烧香求佛的大好日子。念寂如往常一般,在殿内诵经礼佛,虔诚朝拜。当年偷摘琵琶的念静走入殿内,对念寂小声说道:“师妹,罗施主又来找你了。” 念寂停下诵经,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兴奋,转头看了怀慧师太一眼,见后者点头示意,才微笑着和念静跑出大殿。 “师妹,那罗施主三天两头的来找你,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别瞎说,罗施主虔诚礼佛,只是来向我请教佛经问题而已。”念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蜜非常,脸上还有些微羞涩,足见这罗施主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不一会儿,念静把她带到一间香客求经的禅房,里面坐着一名二十多岁,长得英俊飘逸,风流倜傥地年轻男子,此人穿着干净朴素,却又不失华贵之处,应该是个讲究的富家子弟。 见念寂进来,起身笑道:“念寂师父,几日不见,我又发现了一些问题,特来向你请教。” 念静十分识趣,借口道:“你们慢慢探讨,我外边还有个香客呢。”便关上房门,掩笑而去。 “坐吧。”念寂示意他坐下,问道:“你哪里不懂呀?” 婆罗寺专门设有香客禅房,供一些诚心拜佛之人在此学经问道,而香客有不懂之处,自然要找寺中僧人求教。自从两年前念寂开始为香客讲经,便认识了这位罗施主。 此人名叫罗如亮,乃神尼山下光明镇一家钱庄的大少爷,罗如亮生性风流,不学无术,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常常与狐朋狗友沉乐于温柔乡中。两年前,偶然随母上山拜佛,巧遇正给香客讲经的念寂,被她美貌吸引,顿觉世间女子,尽是败柳残花,枕边娇喘之人,不过胭脂俗黛,发誓要将念寂娶回家中,日夜温存,方为世间真风流。 奈何念寂身怀佛法,寻常小鬼小妖难以近身,他区区凡夫,断然难以强抢。便借求经礼佛之名,两年来指名道姓要念寂讲经,期间花言巧语,将念寂迷得芳心荡漾,对他渐生好感。 “念寂妹妹,我对你仰慕已久,日思夜想,却不得尺寸在怀,此情压抑心头,叫我好生难受。”罗如亮毫无征兆地抓住念寂的手,两眼满怀深情,语气诚恳而又暧昧地道。 念寂吓了一跳,连忙抽回双手,一下站起身来,慌道:“罗施主,不要这样,请你自重。” 罗如亮忍了两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激动道:“念寂妹妹,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就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双宿双飞好不好?” 念寂玉面一红,用力挣扎道:“罗施主,这是婆罗神寺,在佛祖面前请你注意言行。” 罗如亮多年混迹风月,见她脸色红润,便知她心中定有自己的位置,只是出于姑娘矜持,又在寺庙之中,不敢亵渎神灵而已。想着以退为进,放开她的胳膊,却又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我,是吗?” “我...你想多了。”念寂面色绯红,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有些急促,低着脑袋细声道。 罗如亮乃情场老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退出一步,故作哀伤道:“念寂妹妹,我娘昨天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明日就要拜堂大婚,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今晚我在寺外等你,是去是留,我都尊重你的选择。”然后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念寂从小到大,还不曾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突然被他亲了一口,顿觉浑身一颤,心头一紧,脸上火辣辣地,说不出是何感受,四肢酥酥麻麻,不知是何滋味。听了他的话,怔怔地站在原地,除了心跳狂烈,脑中再无思绪。 夜晚,念寂躺在禅房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和那突然的一吻,开始思考是下山随罗如亮私奔,还是继续留在婆罗寺,报答师父养育之恩。 如果下山离去,就意味着要忤逆师父,触犯清规戒律,自此不再是佛门弟子,辜负师父十七年的教导,也断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如果继续留在婆罗寺,就会失去自己心仪的人,再也无法与他相见,今后人生漫漫,是何等孤苦寂寥?对世间女子来说,是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重要,还是心中的信仰重要?很显然,千千万万像自己这般芳华的女子,都会选择爱情的滋润。为什么自己就要守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佛祖,过如此凄苦的日子呢? 念寂翻来覆去,左思右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起了思凡之心,她要脱离当下,去寻找有色彩的生活。 是的,我不要十年一日,我要五彩缤纷! 她起床穿衣,心里打定主意,来到怀慧师太房外,伸手轻敲房门,道:“师父。” “进。” 念寂轻推房门,见师父端坐床上,正闭目打坐,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来。 “师父,我...我想...” “你可做好决定了?”怀慧师太眼皮也不抬,好像一切都了如指掌,语气平淡地道。 “师父你都知道了?弟子...” “生来无喜,自处于悲,不知欣喜,何了心悲?不知酸甜苦辣,浮华起落,怎能悲喜随风,万物烟云?你既要堕入尘世,又何须过问为师,一切命中自有注定,是去是留,全在悲喜一念,去吧。” 念寂这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两年间,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意一念,都被师父看在眼里。就连自己刚才做的决定,她都早有预料。不禁眼眶湿润,跪地施礼道:“师父,弟子不孝,有负师父多年教导,如果还有来生,弟子一定在你跟前早晚服侍,以报今世之恩。” “佛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此三重境界,你正处于第二重。世间诱惑,蒙蔽你天生慧眼,使你看见不该看见的,遗忘本来存在的。所谓不知苦楚,不惜清甜,你既然命有此劫,所以无须犹疑,径自去罢。” 念寂已被情爱冲昏头脑,难以理解其中奥妙,磕头叩首道:“谢师父成全,弟子去了。”然后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怀慧师太一眼,便转身跑了出去,任由泪珠挥洒风中。 怀慧师太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摇头不语。 第二十四章 负心汉 念寂一路朝寺外跑去,刚推开红木大门,就见门前立着骏马一匹,罗如亮手握着缰绳,靠在马下焦急等待。 “如亮,我来了。”念寂抹干泪痕,上前说道。 罗如亮早已料到她会来,否则也不会大晚上的在这苦等,一把将她抱住,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喜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都急死我啦。” 念寂尚未从悲伤中平复心情,轻轻将他推开,羞道:“我们没名没分,还是自重点好。” 罗如亮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急在这一会儿,笑道:“好,都听妹妹你的。我立即带你回家,向我娘说明一切,把明天的新娘改成你,不就有名分了吗。”说着扶她坐上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两人一马狂奔下山,直往山下的光明镇罗家府邸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抵达罗家大宅,即刻有仆人打开大门,出来牵马。罗如亮扶着念寂下马,着急忙慌地带她进入府内,让女侍带她去早已准备好的房间歇息,自己则吩咐几个仆人准备酒菜。 兜兜绕绕,来到一座装修奢华的房门外,女侍将念寂带入房内,里面早已备好浴桶,几名等候多时的女侍二话不说,便要为她宽衣沐浴。吓得念寂连连推脱,好一番说辞,才将她们打发出去,眼看四下无人,才独自宽衣解带,在洒满花瓣的大浴桶沐浴起来。 不久,念寂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白色素服,有如出水清莲,美丽不可方物。只是头上僧帽不敢摘除,稍稍有些美中不足。 此时罗如亮不知去向,她独自坐在房内,眼睛虽然四下打量,却无心欣赏这里的金碧辉煌。今天发生的一切好似云里梦里,她一时还难以消化。 正当念寂陷入沉思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几名穿着华丽,浓妆艳抹的女子走入房内,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念寂上下打量。其中一人说道:“哟,我当哪家的大小姐呢,原来是个小尼姑呀。”另一人接道:“就是,这死鬼也不知抽什么风,竟然拐个尼姑回来。” 念寂见状一怔,问道:“你们是?” “我们?你这小**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在这装什么傻呢!”“我们都是罗如亮的妻妾,你现在是最小的,今后我们让你坐,你就不能站着,我们让你哭,你就不能笑一声。明白不?” “你们都是他的妻妾?”念寂听声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他说他还没成亲呢,明天的新娘子是我。” “哟,真是笑死个人了,就你这臭尼姑,还想明媒正娶?睡你一晚就知足吧!”“大家都是女人,劝你今晚好好表现,不然恐怕明天就赶你回去敲大钟了。” “你...你们!”念寂又羞又怒,又惊又愤,喊道:“如亮在哪?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老仆端着酒菜,独自走了进来,看见几名大妻小妾都在房内,忙道:“夫人们,快出去吧,一会儿大少爷就要来了。”几名妻妾这才哼了一声,一个个扭着身子走了。 念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老仆,哀求道:“老伯,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罗如亮是不是在骗我?” 那老仆推开她的手,回头往房外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坐了下来,低声道:“我看你戴着僧帽,可是神尼山上的尼姑?” “是的,我是怀慧师太十三弟子,罗如亮说明天要娶我过门,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唉。”老仆叹了口气,道:“小师傅,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佛门信徒,我那儿子不争气,成亲多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还是求了婆罗寺的菩萨才抱上的孙子。既然你是佛门弟子,老朽便不能见死不救。” 念寂见他面色凝重,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问道:“他根本不想娶我,他一直在骗我,是吗?” 老仆压低声音道:“是非对错,都别再追究了,今天就当吃了个教训,趁他还没来,快回寺中去吧。我帮你打开后门,你从后门逃走。” 两人正要起身出去,却听一声断喝:“李老汉,你胡说什么?活腻了不成!” 抬眼望去,正是罗如亮站在门外,一脸怒气地吼道。 李老汉见状,赶忙护住念寂,请求道:“大少爷,看在我为你罗家鞍前马后几十年的份上,就放了这位小师傅吧。” 罗如亮刚才躲在门外听得清楚,这老不死的敢坏自己的好事,哪还有情面可给。本想招呼下人来个霸王硬上弓,又忌惮念寂身怀法术,不敢过于造次。便道:“好,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强求的瓜也甜不到哪去,念寂妹妹,只要你陪我喝一杯,将两年的感情付诸酒里,我便不再纠缠于你。” 念寂终于看清他的丑陋面目,一时悲愤交加,心头五味杂陈,眼里泪珠打转,说不出是何滋味。恨恨道:“罗如亮,你这无耻小人,算我瞎了眼,竟为你悖逆师门,傻傻的跑下山来。” 罗如亮冷哼一声,道:“老子哄了你两年,除了亲了两口,连根毛都没捞着,你自己傻还怨我了?快喝了这酒,马上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念寂听他如此说辞,更是伤透了心,只当眼珠被狗吃了,才会被他蒙骗。恨恨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罗如亮突然放声大笑,得意道:“念寂,你上当了,我已经在酒里下了药,今晚你跑不了了!” 原来罗如亮等了两年,耐心早已耗尽,今日上山以婚事将近为由,蒙骗念寂跟他下山回府,然后在酒里下药,企图今晚就办了念寂,因为明日根本没有婚事。而念寂得知被骗,必然会大发雷霆,以她的法力,罗如亮及府中家丁断然不是对手,便想得手之后,来个杀人灭口,叫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什么?”念寂吃了一惊,当下觉得头晕脑胀,两眼发黑,四肢酸软无力,腹中翻江倒海,要不是李老汉扶着,怕是要摔倒在地。 “罗如亮,你竟然在酒里下药!”念寂惊骇无比,看着自己喜欢了两年的男子,感觉他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李老汉也不曾料想,当即抓起桌上酒壶,用力向罗如亮扔去,趁他躲闪之机,一下扑上前去,紧紧将他抱住,嘴里喊道:“小师傅,快跑,快!” 念寂此时头脑昏沉,法力无法施展,深深看了李老汉一眼,连忙夺门而出,一摇三晃地跑了出去。 罗如亮被李老汉抱住,很快便挣脱开来,想要抽身去追,谁知李老汉又从后面把他抱住,顿时杀心大气,恶念横生,抓着他的头发奋力一扯,将他整个人摔到跟前。然后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眨眼便断气身亡,没了动静。可两手仍旧死死拽着罗如亮的衣角。 念寂逃出房间,一路往大门奔去,早就得到命令的家丁齐齐出动,手里拿着木棒刀剑,从各个角落冲出,对她横追堵截。 念寂浑身乏力,气若游丝,若不是靠低微功力强撑,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见无数家丁将自己团团围住,一时急火攻心,更加激发药性,使她脑中一懵,身子一软,扑通昏倒在地。 在她意识模糊,两眼迷离之际,突见一名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三拳两脚把家丁打得七仰八歪,然后抓住她的胳膊,纵身飞出大院。 “师父...”虽然这人黑衣蒙面,背影却是十分熟悉,念寂低低唤了一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罗如亮跑到大院,见念寂被黑衣人救走,顿时气急败坏,勃然大怒,对着几名家丁一通乱打,大骂几句废物。然后狠狠地说道:“去把李老汉一家抓来,男的为奴,女的为娼,那小孙子扔去喂狗!敢坏我的好事,便叫你家破人亡!” ...... 翌日,念寂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光明镇外的一处小树林中,茂密的枝叶遮住阳光,只留丝丝缕缕透射下来,让她眼睛刺痛,皱了皱眉。 身前有白纸一张,上书:凭心所往,定东西去向,一切自有天命。 “师父...”念寂认出这是怀慧师太的笔迹,说明昨晚救她的人是师父无误。 想到自己忤逆师门,辜负师父多年教养,却被小人蒙骗,至此狼狈境地,真是自作自受,懊悔无地。眼里不禁泪雾朦胧,脸上委屈而又愤恨,心里五味杂陈,怎么都不是个滋味。泪水几次都要决堤而下,却又倔强地忍住,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低低的啜泣。 “既然师父让我随心而去,不如趁此机会,下山寻找父母,解开身世之谜。”念寂早就听怀慧师太说,她是被牟音寺的智敬大师送上神尼山,只要找到智敬大师,一定有办法找到亲生父母的线索。 念寂十七年来,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何没有父母,只是身处婆罗寺,应该四大皆空,了断尘世,这才一直压抑心中念想,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干脆就大胆寻找吧。 想着抹干眼泪,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徒步而去,她知道牟音寺就在西方,只要一直往西,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正是:静思空达芳华里,人心险恶量留离。莫将小挫伤贵体,听天由命非真理。 第二十五章 重回破天峰 几日时光,眨眼便已悄然溜走,好似它从来就不曾存在,当人们反应过来时,只能抓着昨天的尾巴,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 明天就是小试开赛之日,各脉都要在今天赶往破天峰,抽签决定各自对手。万宁道人将弟子们召集在广场,最后确定参赛人选,又命高宁阳和郞逸群留守护道峰,暂掌首座之职,然后率领十二名弟子,往南面破天峰御剑而去。 此次护道峰参赛弟子除朱算算、小青椒、黄书郎和施离修外,还有八名普通弟子。这八名弟子并非两千人中精挑细选出的优异者,而是万宁道人刚才随意点名决定,因为护道峰除座下弟子外,其余的都拿不出台面,既然横竖都是输,也就无需挑选了。 自那夜广场之后,小青椒便有意无意的躲着施离修,这几日两人见面极少,即使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倒不是两人关系生疏了,而是内心实在尴尬,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对方。所以小青椒仗着自己达到木体,一下腾空八百里,张开双臂做雄鹰展翅状,飞快地遨游天际,以此避开施离修。 施离修尚未突破金体,念起乘风诀来,只能在低空百里处踏剑飞行,并且有意无意的放慢速度,因为他同样想要避开小青椒。 一行人横穿天际,除万宁道人背手挺胸,身子自如飞行外,其他人要么展翅而飞,要么御剑缓行,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两百里的距离,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隐约看见那高耸入云,贯穿天际的巍峨山峰。 而在破天峰的四周,正有或零零星星,或成群结队的道家弟子,由四面八方驾雾而来,都是其余峰脉赶来参加比试的。众人睁大眼看得兴起,施离修却无心思欣赏这般壮景,两眼直直地看着高大浩荡的破天峰,脑中幕幕往事浮现,一时感慨万千,不胜唏嘘。 众人在万宁道人带领下,齐齐落在宽阔敞亮的广场上,此时广场站满了人,倒不全是参赛弟子,大多是破天峰弟子受命搭建擂台,以作明日比试之用。 只见以广场中央为圆,东西南北各有一座高大擂台,中间及北面也有一座,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照天道六观的方位所建。每座擂台对应各个支脉,台中央还分别写有:天、龙、虎、雀、武、护,寓意各脉之名。每座擂台下,都有足够的空间供弟子们观望,每座台的正东方,都设有一处判决台,供各脉首座及镇元七侠等人观战,方便判决胜负。(虽然白虎峰不参加,仍设有虎字台。) 此刻广场上挤满了人,虽然都是一身道袍,颜色却有明显区别,破天峰为淡蓝色、青龙峰为灰色、朱雀峰为淡紫色、玄武锋为褐色、护道峰为白色。 施离修跟在朱算算身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不少身穿淡紫道袍的女弟子,好奇地问道:“二师兄,怎么还有女弟子啊?” 朱算算嘿嘿一笑,总算逮到个人和他说话,便把嘴一咧,道:“哈,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朱雀峰的弟子,乃玄静仙姑门下。要说这朱雀峰呀,那可真是不得了,数百名清一色的女弟子,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貌比天仙。各脉不少弟子都想去朱雀峰一睹风光,可这玄静仙姑实在讨厌,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朱雀峰,违者就要废去道行,真是过分。” 施离修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问到底:“为什么玄静仙姑不准别人进入朱雀峰呢?” “这我哪知道,那老太婆几百岁的人了,脾气差的很,可保养得实在不错,那小脸蛋小身段的,和三四十岁的风韵徐娘有的一拼...” 朱算算正说得兴起,便见万宁道人回头瞪了一眼,只好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万宁道人带着众人进入正德大殿,在殿内简单的拜过三清神像,便往后面的议事堂去了。可施离修却发现,正德大殿的三清神像前,各供有一柄长短不一的仙剑。中间那把长二尺八寸,两指宽,透明如晶,剑身内有一条血红经脉,通体散发淡白仙气,剑架前有一块木牌,上刻几行大字:上劈九天,下破大地。分四海之水,开万丈之山。毁天灭地,惟此平天。故此剑是为平天剑也。 左边那把长四尺二寸,剑身宽四寸,通体赤红,犹如火焰,剑柄漆黑如炭,打造材质已不可考。虽然大殿十分宽敞,可此剑却散发着阵阵炙气,让殿内之人不禁额头冒汗,衣衫湿透。木牌上仅刻着惊魔二字,可其强大气场却不逊于平天剑。 右边那把长三尺四寸,剑身宽三寸,通体洁白,两刃锋利无比,剑柄金黄无剑穗。这把剑不用看木牌,施离修也知道是他爷爷清元子的神机剑,只是这神机剑平时都放在清元子房中,今天怎么拿出来供奉了?而且另外的平天、惊魔二剑,之前他在破天峰时从未见过,也不知何时供在这的。 于是追上朱算算,边走边问道:“二师兄,正德大殿为何供着三把剑?” 朱算算解释道:“那可是咱们天道门的三大镇观神兵,右边的神机剑乃历代掌门相传至宝,你应该知道。而平天、惊魔二剑,却当真是了不得的神兵利器。” 施离修好奇道:“怎么个了不得法?” “哼,说出来吓死你,听好啦。”朱算算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相传千百年前,天道门初建之时,门中弟子修炼伊始,还不具备斩妖除魔之能,通天教趁此机会,率各路妖魔大举来犯,企图灭我门于萌芽。三清无奈之下,只得将平天剑供在正德大殿内,因为此剑乃天下第一神剑,有超强的无上灵力,妖魔一旦靠近五百里内,就会被灵力所伤,以致灰飞烟灭。所以千百年来,通天教忌惮我门有平天剑在手,再也不敢来犯。可此剑自从放在这里起,就没人拔出来过,自然也不曾使用过。” “哇,这么厉害?既然没人能拔出来,为什么以前我没看见呢?现在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我哪知道,问你爷爷去。咱再说说那惊魔剑,虽然此剑比平天剑差了些,可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神兵仙剑,据说自创派以来,只有你爷爷的师父南阳子用过一次,因为要用此剑,必须学一种奇怪的御剑功法,而且只有掌门能学,咱们连名字都没资格知道呢。” 施离修听得入了迷,正要再问时,万宁道人又回过头来,斥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这里是破天峰,别给我丢人现眼,快走。” 两人无奈,不敢再多说一句,跟着师父一路往议事堂走去。 施离修故地重游,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而是自己变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进入议事堂大门,堂内早已挤满了人,各脉首座端坐在左右,后面则站着各自带来的参赛弟子,参赛者身上道袍颜色不一,个个都是一脸傲气,抱着手中兵刃互相打量。正中的主座处坐着两名老者,左边那位慈祥和蔼,脸上的皱纹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一身墨绿道袍,显得鹤骨仙风,颇具一教掌门风范。右边那位面容刚毅,不苟言笑,满脸严肃地看着众人。这二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清元子和掌管门规戒律的铁面道人。 在其身后,镇元七侠各佩宝剑,背手挺立于左,双眼打量着堂内众人。右边则站着十几名年轻弟子,都是破天峰此次派出的参赛弟子。 万宁道人迈入大堂,便挂起面具般的假笑,边走边对众人拱手道:“哈哈哈,万宁晚来一步,让各位师兄久等了,恕罪恕罪。” 众首座起身还礼,道:“无妨,快入座吧。” 寒暄一番后,才在右边末位坐下,朱算算等人则在他身后站立。 施离修却在原地定住了脚,两眼直视主座上的清元子,怔怔地出了神。心道:十年了,爷爷似乎又苍老了不少,不知他能否认出自己呢。 清元子十年来常常在暗处守护着他,岂能认不出来?当下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语气激动道:“乐儿,我的乐儿呀,爷爷想你想的好苦啊。” 施离修心头一涩,鼻尖一酸,不由得两眼微红,泪珠打转,扑通跪倒在地,道:“爷爷,乐儿回来了。”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清元子守望他十年,现在终于能说上话,听他叫一声爷爷,心头忽地一软,不禁老泪枞横,哽咽道:“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爷爷对不住你啊。” 施离修已然清楚当年离开的原因,也理解清元子的苦衷,自然不会怨恨他,道:“不,乐儿都明白,爷爷也是不得已,是乐儿让爷爷担忧了。” 清元子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点头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此时镇元七侠也走了上来,个个都是一脸欣喜,道:“乐儿,你可还记得师伯们?” 施离修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笑道:“记得,各位师伯对我多有关爱,乐儿怎敢忘记?请各位师伯受乐儿一拜。”说着提襟跪地,就要磕头叩首。 七侠赶紧将他扶起,责怪道:“乐儿说的哪里话,回来就好,跪什么跪,快起来。” 堂内各首座见此情景都是一怔,满脸疑惑的看了好一会儿,青龙峰首座善川道人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这是?” “哈哈,你看我这老糊涂,顾着和孙儿相见,都把正事忘了。”清元子自责一声,便牵着施离修走到堂中,对众人介绍道:“诸位,这是文乐之子施离修,也是我清元子的孙儿,一直未曾告知诸位,还望多多见谅,莫要怪罪。” 善川道人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文乐之子,怪不得眉宇间英气十足,颇有文乐当年的风范呢。” 朱雀峰首座玄静仙姑瞥了施离修一眼,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淡淡地道:“能有什么不同?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性!” 玄武锋醒世道人将他打量一番,笑道:“模样是不错,可修为却是一般,只怕这次小试,连首轮都难通过吧。”这醒世道人修为高深,仅仅一眼,便将施离修的底细看了个透。 清元子脸上笑容一僵,冷冷地瞪他一眼,略有不悦道:“醒世师弟,比试尚未开始,此番断言未免早了些吧,我劝你还是看好自家弟子,别到时输了比试,还打了自己的脸。” 醒世道人听声一怒,当即把眼一瞪,道:“哼,即使我观中弟子难拔头筹,也会先将你破天峰弟子打下台去垫背。” 善川道人见情势不妙,连忙打着圆场道:“诶,都是同门师兄弟,这矛盾闹了两百多年,就别让后生晚辈看笑话了。” 原来清元子与醒世道人素来不和,两百多年前,掌门大选之时,因万宁道人中途退出,便由清元子和醒世道人一战定乾坤。二人斗了数百合,打的是山摇地动,日月无光,最后清元子以一招的优势,险胜醒世道人,一举夺得掌门宝座。醒世道人心有不甘,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不仅平时不听他号令,反而处处与他作对,想要与他再决高下,夺得掌门之位。 清元子虽然为人和蔼,但醒世道人长久如此,慢慢也对他生出仇怨,尽管再也不曾交过手,矛盾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可两人一见面便争的面红耳赤,心里都巴不得对方早些断气。 善川道人比清元子大了几十岁,素来淡泊明志,讲求宁静致远,参悟大道。不仅无争夺掌门宝座之心,反倒苦苦调停二人矛盾,要不是他一直从中说和,他们二人怕是早就刀兵相见了。 清元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醒世道人,想要拉着施离修往主座去,却见万宁道人摆手制止:“掌门师兄,乐儿乃我护道峰门下,要是站到你破天峰一列去,岂不坏了规矩?” “这...”清元子本想和施离修多亲近亲近,不料万宁道人也来找茬。 施离修微微一笑,道:“爷爷,今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会儿,还是办正事重要。” “好,乐儿真的长大了,不像某些人,既不识趣又不识相。”拍拍他的手,便走回主座坐下。施离修也回到万宁道人身后,和小青椒等人站在一起。 一直不说话的铁面道人站起身来,先向清元子目光征询,见他点头示意,这才开口道:“好了,既然人已到齐,那便闲话少说,抓紧抽签吧。”便见侧门出来四个破天峰弟子,抬着一只大木箱和一张小桌子,走到堂中放下,又退了下去。铁面道人继续说道:“抽签顺序按照东南西北算起,青龙峰先抽,朱雀峰其次,玄武锋第三,护道峰第四,破天峰最后,开始!” 铁面道人雷厉风行,说完便走到小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纸笔,准备登记众弟子抽到的号码,以便两两配对,确认各自对手。 青龙峰弟子在善川道人示意下,有条不紊的逐个排队上前,抽了号后,又到铁面道人处报号。接着朱雀峰的十二名女弟子也上前抽签,朱算算确实没说错,刚才施离修顾着和清元子相认,不曾注意到这十二名紫衣女子,现在一看之下,不免暗呼惊艳。虽然不全是倾城倾国,可也都算得上年轻貌美,青春靓丽。 众女弟子中,有两人最是抢眼,一是玄静仙姑大弟子江龙安,这女子是绝对的冷艳美人,雪霜般的气质,冰冷而靓丽的面容,却有着如火的身材,那双美目寒光闪闪,若是被她瞪上一眼,只怕会脊背生风,头皮发麻,即使六月天也得浑身哆嗦。 二是小弟子听雨,长得甜美可爱,温婉柔弱,笑起来眼睛弯得像天边的月牙,长长的睫毛一闪闪地,虽不娇媚却又能勾人心魄。身形比较娇小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有种小家碧玉之感,叫堂内众弟子看了,都不禁暗起护花之心。而她身上素雅的清纯气质,神态眼眸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又让人不忍伤害,甚至不忍打搅,只想远远地驻足守望。 施离修从小到大,并未接触过多少女人,记忆中的赵潼调皮好动,如男孩般爱玩爱闹,陪了他十年的小青椒刁蛮泼辣,何时有过这般迷人惊艳。一时竟看的呆了,完全从刚才的感伤中走出,不禁脱口赞道:“好美啊。” 旁边的小青椒听到话音,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时心情大跌,浓浓醋意涌上心头,哼道:“美个屁呀,没见过女人嘛!” “呃...”施离修一怔,这还是那晚广场之后,小青椒主动和他说话,没想到却是如此言语。可他早已习惯,也不放在心上,笑道:“虽然她们很漂亮,但我觉得还是师姐更好看。” “哼,骗人。”小青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毕竟女孩都是喜欢听夸奖的生物,尤其是夸奖自己美貌的话。心里这么想,脸上仍旧是一副愠色,没好气的道:“到我们了,快走吧。” 施离修顾着看美人儿,不知不觉玄武锋都已抽完了签,朱算算等人已经上前排队,只剩他和小青椒不曾动身,便连忙跟着师姐上前抽签。 别看他道行不高,运气却是不错,竟然抽了个三号,虽然不知对手是谁,可这意头也是极好的。 等到全部弟子抽完签后,铁面道人好一番整理,才算把首轮的对阵名单整理出来,交给清元子宣读。 清元子先是大致看了一遍,随后站起身来,大声念道:“明日首轮比试名单如下,青龙峰朋楚对阵玄武锋陈家耀,朱雀峰江龙安对阵护道峰张宁,护道峰施离修对阵朱雀峰李毓秀...青龙峰李俊霆对阵破天峰赵潼...” “潼潼姐?”施离修听声一怔,是呀,自己还有个潼潼姐呢。原来她也参加了这次小试,刚才顾着看朱雀峰的两朵金花,竟然把她给忘了。赶忙望向主座,想要在一大堆破天峰弟子中找到赵潼的身影。可左瞧瞧又看看,除了男弟子外,根本就没有赵潼的身影。 正奇怪时,便听清元子道:“以上便是明日对阵名单,大家记好各自对手,明日辰时,在相应擂台开赛。若无异议,就此散了吧。” 各脉首座起身向清元子施礼告辞,然后带着各自弟子走出大堂,在七侠等人带领下,往事先安排的住所去了。只是朱雀峰的李毓秀走过施离修面前时,对他微微点头一笑,因为明日比试,他们两人便是对手。施离修礼貌性的回过一礼,却正巧被小青椒看见,又惹得她醋意大发,满脸的不高兴。 七侠赵信带着护道峰一脉离开议事堂,往后面的弟子房舍走去,安排好各自住所后,赵信拉着施离修出来,看着他好一番打量,笑道:“好小子,几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个头都快比七师伯高了,再过几年,七师伯就要仰着头和你说话了。哈哈哈,好,好啊。” 施离修腼腆地挠了挠头,笑道:“七师伯就别笑话我了,长得高有什么用,修为都不及七师伯的一根指头。” “修道一门,欲速则不达,只要你勤加修炼,终会有超越各位师伯的一天。” “话虽如此,却不知要何年何月。”想起万宁道人的刁难,也不知何时才能修炼乘风境,更别说超越镇元七侠了。心中暗叹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潼潼姐呢?刚才抽签也没看见她。” 赵信却是叹了口气,道:“唉,别提那丫头了,人家都说女儿乖巧省心,可她却越大越不听话,现在指不定去哪疯了。” 施离修呵呵一笑,想起赵潼小时候的性子,现在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便道:“七师伯,我想去找爷爷说说话,要是潼潼姐回来了,请叫人和我说一声。” “也好,师父他老人家念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聚聚了。” 第二十六章 改命丹 (ps:今天是端午,也称诗人节,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士都喜欢在今天骚歌赋曲,天鸣不才,也来附庸风雅一番。《感怀屈原》汨罗千载涛依旧,灵均英魂与日长。浪潮卷处龙舟过,惟余离骚时时唱。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 辞过赵信,施离修独自来到清元子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道:“爷爷,是我。” 清元子早已料到他会来,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清元子一脸笑容,拉着他进入房内,在桌前坐下,桌上早已沏好两杯热茶。看着眼前高大壮实,一表人才的孙儿,心里便莫名的欢喜,拉着他的手道:“乐儿,这些年你想爷爷吗?” 施离修心里虽然高兴,但不知为何,真正见到日思夜想的爷爷后,心里反倒没有预料中的激动,或许十年的时间,真的冲淡了一些东西吧。 记忆中慈祥和蔼的爷爷,曾经是他的全部,是他唯一的依靠。现如今,他虽然尚未拥有别的依靠,但爷爷往日光辉耀眼,高大伟岸的形象却不再。他突然发现,原来爷爷的皱纹是这么地深,须发是这么地白,身形略显消瘦,甚至有些微佝偻。他开始不明白,眼前的迟暮老人,为何会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如此疼爱,可正因如此,这花甲老者才更加让他尊敬,更能发自内心的叫一声爷爷。 施离修嘴角带笑,眼中有些微泪光,心里又苦又涩,道:“爷爷,您是我惟一的亲人,叫我怎能不想。” “好,好,有乐儿这句话,爷爷就心满意足了。”清元子眼皮不眨地看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仿佛在施离修的身上,又看到了昔日施文乐的影子,眼前幕幕往事浮现,只在心中无限感叹。“人老了,就喜欢怀旧。” 祖孙俩说了许久,聊了好多藏在心里的话,说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一舒心怀。想起伤心事,便又黯然泪下,一宣愁闷。 也不知谈了多久,直到天色渐黑,清元子才猛然想起些什么,道:“对了,乐儿目前进境如何?明日比试有无信心?” 施离修不想让他担心,不敢把和万宁道人的赌约说出,但以他的修为,也确实不敢在爷爷面前说大话,便道:“乐儿惭愧,目前只突破御物境,学了乘风诀和金盾三法,尚未修炼乘风境。明日的比试,除拼尽全力之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日钱忠从护道峰回来后,就将万宁道人刁难一事告诉清元子,他明知故问,实则是想在比试之前,助他一臂之力。便道:“既然如此,爷爷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输掉比试,护道峰无人敢教你天风卷浪,便由爷爷教你,若万宁道人胆敢寻衅,我必不饶他。” 施离修听声一喜,若由爷爷教导,自然不怕万宁道人找茬,可比试将近,怕是来不及了。忧虑道:“爷爷,现在天色已黑,临时抱佛脚,恐怕无济于事啊。” 清元子却是狡黠一笑:“乐儿放心,爷爷自有办法。”说着起身走到床头一张檀木桌前,打开桌上一只黒木盒,从里面众多的瓶瓶罐罐里,拿出一只白色玉瓶,然后回到桌前坐下,道:“这是改命丹,乃我道家八大妙药之首,服下后不出三刻,即能转变体质。若是金体之人服下,就能转为木体,木体之人服下,就能转为水体,以此类推。同时立即通晓尚未学会的功法,是我道家弟子最想得到的灵丹妙药。”(注一) “改命丹?”施离修一楞,上下打量那白玉瓶一番,也没看出有何稀奇之处,道:“这改命丹和破境丹相比,哪个厉害?” 清元子仰头笑道:“傻小子,破境丹只是突破一层境界,改命丹却能突破一系体质,其中厉害,还需多言吗?” 施离修心中一喜,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喜道:“这么厉害的丹药,爷爷是要给我的?” “真是个傻小子,不给你还能给谁,快服下吧,一会儿我再教你天风卷浪的心法口诀,不需修炼,便能立即融会贯通。”说着将那白玉瓶递了给他。 施离修接过瓶子,拔开红布瓶塞,小小的瓶口内立时飘出一股浓郁馨香,在房内弥漫开来,叫人闻了,煞是清爽。翻过瓶身,将里面金黄耀眼的丹药倒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改命丹除了香味四溢,金光闪闪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心里不禁疑惑,这玩意儿真有那么厉害吗? 但既然是爷爷给的,也就无需怀疑,便把头一仰,将那改命丹扔进嘴里,顿觉口中甘香无穷,阵阵清甜酥爽之感遍布全身,脑中思绪清晰无比,心脏处炙热如火,却没有一丝痛苦,反倒畅快舒坦。全身经络似乎瞬间通畅,皮肉骨骼悄然改换,模样虽然未变,但自身感觉却已不同。体内气血缓缓涌动,丹田之中暖意泛滥,周身毛孔渐渐扩大,一阵阵红色血雾蒸发而出,与外界空气相融交汇。与其同时,新的血液冉冉滋生,源源不断地补充蒸发的旧血,使他的身体从失血的冰凉,又转回阳刚方正。 整个过程只在三刻内完成,施离修却像从头到尾换了个人,真有种脱胎换骨,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感,而且体内似乎积蓄着一股强大力量,正待他去开发。 “乐儿,你感觉如何?”清元子见证了整个过程,眼见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问道。 施离修握握双拳,动动臂膀,感觉十分奇妙,答道:“很好,太奇妙了。” “现在你已转为木体,虽然还不会天风卷浪,实际上却拥有了驾驭它的能力,来,爷爷立即教你心法口诀。”说着在他耳边小声念出天风卷浪的心法口诀。 施离修认真记牢,改命过后的激动渐渐消散,忧虑又上心头,道:“即使学会了天风卷浪,也只是增加一分胜算,想要进入前八名,恐怕还远远不够。” “乐儿无需多虑,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尽力去做,即使未能达到目的,也算不留遗憾。” 施离修大觉有理,点头应道:“爷爷教诲的是,乐儿记住了。” 此时天色已黑,想到清元子年事已高,不敢妨碍他休息,便又聊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从清元子住所出来,对面便是七侠等人房舍大院,看着熟悉的一切,又想起当年的幕幕往事,便想过去看看赵潼在是不在。 正要迈步,却见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淡蓝道袍,看来是破天峰弟子。女的一身粉衣,头上戴着几支珠钗,手里提着块丝绸手绢。待其走到近前,施离修才想起今天在议事堂见过他们,奇怪的是那女子早上本是男装打扮,现在却成女子扮相。 那男子面露怪笑,开口问道:“施小乐,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施离修离开破天峰十年,很多人和事早已忘记,不禁满脸疑惑。 那男子冷哼一声,阴森森的道:“十年前后山花园一事,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当年你一拳把我打成肉沫,若非太师父及时赶到,恐怕我早成地下之鬼了。” 施离修听声一震,惊道:“你是钱文成?” “哼,正是。”钱文成把头一昂,脸上满是不善。 施离修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还对自己心怀仇视,现在半夜来找,想必是来寻仇的。可这女子是谁呢?难道是赵潼不成?想着狐疑道:“这姑娘是?” 那女子轻笑一声,扭着纤细身段上前一步,用细腻而娇媚的声音道:“哎呦,看你说的,当年和这死鬼一起被你打成肉饼的,可不就是人家嘛。” “什...什么?你是徐武安?”施离修心中大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当年助纣为虐,修行比钱文成还高的徐武安,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当下吃了一惊,退后两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施离修看他的样子,不仅容貌有女性的阴柔娇媚,就连身材、声音也都是女性特征,可在他的记忆中,徐武安明明是个男的呀。 徐武安把那白眼一翻,嗔怪道:“死鬼,你要是喜欢男人,人家就是男人,你要是喜欢女人嘛,那人家可就是千娇百媚的绝女子呢。”说着还不忘搔首弄姿,眼眸流光地抛个媚眼。 施离修只觉得脊背发麻,浑身哆嗦,眉头皱成一条缝,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看着眼前不男不女的家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钱文成怒了努嘴,示意徐武安退下,然后面露狠毒之色,说道:“施小乐,以前的仇我可还记着呢,这次小试你可要自求多福,千万别遇上我们,否则...哼!”说完瞪去一眼,不等他回话,便带着徐武安趾高气昂的走了。那徐武安走过施离修面前时,竟还媚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待他们走后良久,施离修才哆嗦一下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难受,胸口恶心的紧,用力擦着被摸过的脸颊,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 施离修当年离开破天峰后,钱文成和徐武安才缓缓醒来,得知他去了护道峰,对他的仇恨不仅未减一分,反而增加不少。因为钱忠和徐仁心中有愧,罚他们先面壁三年,后又打扫茅房七年,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二人心中充满怨气,在成长的道路上,变得越发叛逆狂妄,桀骜不驯。钱文成十六岁那年,与钱忠发生争执,竟然抽剑弑父,险些将毫无防备的钱忠斩伤。徐武安和徐仁本就无父子之情,加上钱文成教唆,更是越长大越怪异,十五岁时,居然挥刀自宫,意欲变为女儿身,终日描眉涂唇,穿红戴绿,打扮地花枝招展,艳丽非常,足见其心理扭曲到何种地步。 钱忠和徐仁堂堂镇元七侠,怎能容忍这两个孽障给自己丢人现眼,万般寒心之下,只得与其断绝关系,再也不曾管教过。二人本欲下山闯荡,但清元子于心不忍,多般劝说下,才算将其留在破天峰,可他们的父子关系,却再也无力挽回。 后来钱文成心地越发阴森,徐武安性格更加扭曲,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竟在后山花园行苟且之事,自此产生断袖之癖,幸亏无人发现,否则钱忠和徐仁非得活劈了他们不可。 正是:十载离别苦,飞花飘入梦。 今日喜重逢,相顾却朦朦。 又是:冤家路窄处,惊起把刀烛。 引弓来相逐,莫问谁人除。 注一:改命丹,道家八大妙药之首,功用上文已有介绍,此处说明天道门仍有三大仙丹,及四大镇观灵丹,后文会有介绍。 第二十七章 再见赵潼,战鼓初起 施离修无端端被这二人恶心一番,当下心情全无,也顾不得去找赵潼,只想赶紧回到住所休息,结束这美好中又带些小糟糕的一天。 不等他走出几步,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重重一拍,登时心头火气,以为是钱文成二人回来找茬,当即面露怒色,转头喝道:“你们这两个腌臜货色,别以为...呃...” 话到一半,猛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位娇小可爱,古灵精怪的蓝衣女子。只见她一头秀发披肩而下,发端用朱钗绾住,前额饱满,眉目如画,眸清似水,肤若凝脂。红艳的朱唇娇艳欲滴,精致的脸庞精灵可爱,十分讨人欢心。 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还不等询问,却见那可爱女子神情大变,张牙舞爪的大声吼道:“施小乐,你要死啊,竟敢在我面前大吼大叫,胆肥了是吧!” “潼潼姐?”施离修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怔怔的脱口而出。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小青椒外,唯一的女性便是赵潼了,而且这女子说话如此彪悍,不是赵潼还能是谁? 赵潼仰起脑袋,一脸不高兴地道:“亏你还记得我呀,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居然还长这么高,不知道我不喜欢仰视别人吗!” 施离修深深地看着她,丝毫不在意她的话,目光炙热深情,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柔声道:“潼潼姐,我好想你。” “什么姐不姐的,别把我叫老了,叫我潼潼就好啦。”赵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男孩般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却多了些古灵精怪,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满着纯真灵气。 “早上议事堂抽签,我怎么没看到你呢?”感到盯着女孩看有些尴尬无礼,便把目光移开。 赵潼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本来我也想去的,可孙梓又被人欺负了,我只好去帮他出头啦。这不,刚刚打完架我就来找你了。” 施离修疑惑道:“孙子?你哪来的孙子?” “哎呀,不是那个孙子啦,他是五师伯孙礼的儿子,之前一直和他娘住在姥姥家,你走了之后才来的。这家伙可胆小了,常常被钱文成他们欺负,要不是我罩着,早就被人打胖了。”赵潼说起得意事,心里兴奋又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看她这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真想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她的小脸,亲亲她的额头。可施离修知道,流年已逝,过往不复,他们再也不能同床而眠,聊心里说不尽的悄悄话了。 笑问道:“既然你没去议事堂,又是怎么抽的签呢?” 不等赵潼回话,便见其身后几步外的树下出来一人,此人身形瘦弱矮小,双目不停乱转,牙尖嘴利,看起来尖嘴猴腮,活像一只大猴子。接着施离修的话茬答道:“当然是我帮她抽的啦。” 施离修见状一愣,问道:“你是?” 那人拱手一笑,道:“大名鼎鼎的孙梓就是我了,幸会幸会。” “噢,你就是那个胆小鬼啊。” “诶,这位兄台说话好不难听,什么叫胆小鬼啊,我这是小心谨慎,有事就闪,保命才能长命。小潼潼你说是不?”孙梓嬉皮笑脸,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有些贼眉鼠眼。 赵潼把手一抬,做出动手之势,唬道:“闭嘴,谁让你跟着我的,小心我揍你!快回去休息,别在这惹我心烦。” 孙梓果然胆小,被赵潼唬得一缩脖,吐着舌头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又对施离修道:“兄弟,她可凶得很,你要小心呀。”说完迈开步子,一溜烟的跑了。 “呵呵。”施离修摇头笑笑,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赵潼没心没肺,当即答道:“不好,你走了之后,我和钱文成他们打了好几次架,要不是孙梓来了,都没人陪我玩了。可我说的他听不懂,他说的我没兴趣,还是觉得你好。” 施离修听到这话,心里莫名一暖,又有些小小的喜悦,笑道:“既然如此,以后潼潼无聊了,或者有话想找别人倾诉,都可以来找我。” “那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嘛。”赵潼单纯天真,任何事都想得很简单,想也不想地道。 施离修却是一窒,道:“是啊,我们是朋友...” ...... 翌日清晨,随着一声锣响,万众期待的小试终于拉开帷幕。 铁面道人如往年一样,在主持台上宣布比赛事宜,无非就是自由发挥,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性命或致残,先下擂者判为败等。 然后清元子上台讲话,道:“诸位,新一届小试今日开赛,多年修炼终到展现之时,此番小试,取前三名入破天峰,得铜甲膏、不老丹、合一草各一样。四至十名各得任意丹一枚,其中优秀者,由各脉首座商定去留。一至十号在天字台等候,十一至二十一号在龙字台等候,以此类堆。若无异议,众弟子抓紧前往各自擂台,比试即刻开始。”(注一) “咣!”又是一声锣响,台下数十名比试弟子纷纷散开,前往各自擂台等候,除参赛者外,各脉都有不少前来观战的弟子。施离修这才明白,原来不参加比试,也是可以来破天峰观战的。但他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不争取参赛者的身份,万宁道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来的。 眨眼功夫,原本挤作一团,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四散开来。施离修抽的是三号,要去天字台等候,便对准备离开的小青椒道:“师姐,你在哪座擂台?一会我比完了去帮你助威。” 那夜广场之后,小青椒意识到小师弟已然不小,经过数日思考,才将心里的尴尬平复下去。可那天在议事堂,发现施离修看着别的女人出神,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生气,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似的。这让她猛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间,小师弟已悄然走进她的心里,但她比他大了整整五岁,无论如何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便在心里默默决定,要和小师弟保持距离,直到他从自己的心里消失为止。 于是一脸漠然,道:“不用了,照顾好你自己吧,别让我们抬着你回去就行。”然后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施离修愣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人潮中,不禁黯然神伤,一脸落寞,心道:师姐这是怎么了,连你也看不起我吗? 正发呆时,昨晚出现的孙梓跑到他面前,笑道:“兄弟,你是在天字台吧,我也在天字台呢,在这发什么愣啊,快走吧,就要开始了。” 施离修回过神来,礼貌性的一笑,问道:“对了,潼潼在哪个台?一会儿比完了,我想去看看她。” “她在龙字台呢,没那么快,咱们快走吧,两个人有个伴呀。” 知道孙梓胆小,应该是人多怕怯,便摇头笑笑,把脑中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开,一门心思放在比试上,随他往天字台去了。 此时天字台围了不少弟子,身上道袍五颜六色,应是来给各自师兄弟呐喊助威的。判决台上坐着三名长者,一是青龙峰首座善川道人,二是三侠徐仁和六侠陈智。 陈智拿着名单逐个点名后,比试立即开始,首先上场的是玄武锋陈家耀和青龙峰朋楚。 醒世道人与清元子不合,素来不在乎门中的大事小事,就连比试也不在乎,派出的都是名不见传的无名小卒,以此表达对清元子的蔑视。所以这陈家耀并不是他的座下弟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而青龙峰的朋楚却是相当了得,乃善川道人座下最小的弟子,也是青龙峰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即使放眼整个天道门,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年仅二十五岁,便已练成木体全境,正待转为水体。而且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配上一柄寒气逼人的魄雪剑,更显得气场强大,英俊倜傥。在朱雀峰众多女弟子中,有不少他的爱慕者。此次小试,他便是呼声最高的夺魁者。 朋楚与陈家耀同时飞身上台,随着一声鼓响,陈家耀拔剑出鞘,振声喝道:“玄武锋陈家耀,持无名之剑,请师兄赐教。” 朋楚背手而立,站在原地直视着他,眼里不乏铮铮傲气,却不拔剑出鞘,只道:“青龙朋楚,请赐教。” 陈家耀眼看他剑都不拔,心里顿时火起,脸上怒形于色,喝道:“看剑!”脚下蹭蹭上前,剑锋直指朋楚咽喉。 朋楚嘴角一扬,脸上尽是轻松之色,待其冲到三步远时,才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掌心处喷出阵阵灵气,在手掌边形成散而不乱的气流,把陈家耀的冲势挡住,那剑锋离他掌心仅三寸远,任凭陈家耀如何发力,都无法向前突破一毫一厘。 陈家耀瞪大双眼,用力动动身子,却是进退不得,颇为尴尬。正气急败坏,束手无策时,便见朋楚五指一弯,接着手臂奋力一振,就听“当啷”一声脆响,手上的三尺长剑竟然拦腰折断!一股强大力道顺着断剑传到手上,只觉得虎口镇痛,臂膀像是遭受电击,登时麻了一半。 手中断剑掉落在地,被震得连退数步,不等他立住身子,朋楚五指一伸,隔空推出一掌,陈家耀便觉胸口像是被巨石撞击,胸腔心脏猛地一紧,整个人向后凌空飞出,直接摔下台去。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看来伤的不轻。 “哗!”台下观战的弟子们惊呼一声,个个都面露惊诧,膛目结舌。 “快,太快了。”“一招,他竟然只用了一招。”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着台上镇定自若的朋楚,不禁阵阵胆寒,心中又敬又怕。 施离修也是吃了一惊,刚才朋楚最先使用的招数是道家的入门基础《止风功》,但止风功应是没有伤害力的,可他却在挡住对方攻势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强大力道,硬生生将铁剑折断,这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足见其功力之深厚。至于那招隔空掌,施离修还不曾见过,不知是何厉害功法。 其实这隔空掌并不是什么功法,只是朋楚功力深厚,内力高强,在止风功的基础上,使风劲与心神合一,以风力为媒,爆发出强大力道后,用意念控制周遭空气,让空气将力道传达到对方身上而已。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做起来同样不易,没有一定的功力是不可能完成的。 施离修不由得点头赞道:“好厉害呀。” 旁边的孙梓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善川道人的得意门生,这次小试,胜者肯定非他莫属了。” 此时朋楚再次背手而立,放眼扫视台下一圈,道声:“承让。”不紧不慢的走下台去。善川道人抚须微笑,看着他满意点头。 “此局朋楚胜!”判决台上的陈智大声宣布,招呼两名弟子将受伤的陈家耀送去医治,然后一敲锣鼓,喊道:“下一局,护道峰张宁对阵朱雀峰江龙安。” 话音刚落,护道峰张宁便已跃跃欲试,当即跳上擂台,对众人拱手施礼,等着对手上台。 江龙安一直静静的在台下观望,眼见朋楚如此了得,不免多看他两眼。随后不慌不忙,缓缓地从台阶处走了上去。 江龙安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冷艳美人,脸上始终寒气森森,背后背着一柄银色仙剑,总是散发出淡淡的漠然感,配上她的冰霜气质,更加让人难以靠近。一身紫衣随风飘荡,柔顺秀发纷纷扬扬,发香被微风吹动,送入台下众人鼻中,只觉得心神皆醉,如沐花河。 “好美呀,果然是个绝女子。”“这可是玄静仙姑的大弟子,朱雀峰两朵金花之首呢,要是能与她**一刻,即使被她一剑劈了也值呀。”台下弟子们窃窃私语,看着冷艳如霜的江龙安,男人的征服欲越加旺盛,但这话只能小声说,要是被她听了去,后果可是不敢想的。 那张宁直勾勾的看着江龙安出神,一时竟然忘了要做什么,只在原地呆立不动。惹得台下弟子们大声谩骂:“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嘛,快打呀!”“就是,不敢打就滚下来,让老子和这美人玩玩儿。” 江龙安听声一怒,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双眸寒光顿显,冷冷地瞪了众人一眼,台下弟子们心头一震,纷纷闭上了嘴。 “姑娘,小心了!”张宁想必是受了言语刺激,当下拔剑出鞘,大喝一声便冲将上前。 江龙安面不改色,眼里仍旧寒光直射,伸手将背后漠然剑悍然抽出,场内顿时霞光万丈,阵阵光芒笼罩擂台,亮的让人睁不开眼。众人只听一声惨叫,接着霞光渐弱,眨眼便已消失不见。 等到众人睁眼一看,都被眼前景象惊得口鼻大张,原来电光火石之间,江龙安在所有人都不曾看到的情况下,已将张宁剑身斩断。张宁整个人摔出擂台,却又完好无损,未受一丝伤害,只在台下怔怔出神,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此局江龙安胜!”直到陈智大声宣布结果,台下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这样赢了?”“老天,幸亏刚才的话她没听到,不然那一剑劈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看着仍旧一眼冷艳的江龙安,再也不敢有何轻薄之言。那柄不知名的仙剑,从出鞘到收鞘,都散发着淡淡的漠然感,无形地影响着人们的心绪,加上江龙安的气质,众人心里都有种冰寒之感。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下一局,朱雀峰李毓秀对阵护道峰施离修。” 注一:铜甲膏,道家八大妙药之一,服下后,能将抗击打能力提升十倍,身体变得像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除非是神兵利器、或者是强**力,否则一般击打都像是挠痒痒。而且这丹药不会有副作用,服下后皮肤反而更加光滑,血肉更加柔软舒畅。男子有焕发光彩之效,女子有驻容保颜之能。 不老丹:八大妙药之一,能使容颜衰老减缓到最慢,让一百岁的人仍然像二十岁般青春勃发,是女弟子最想得到的丹药,没有之一。但不老丹只能减缓衰老,并不能长生不死,比如有五百岁寿命的人,一百岁时像二十岁,二百岁像三十岁,三百岁像四十岁,以此类推。临近生命尽头,自然也会头发花白,面带皱纹,由此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寿命长短。服了不老丹的人,到他有白发,脸上开始出现皱纹时,就代表他已然进入常人的老年期,也就是说阳寿要尽了。 合一草:八大妙药之一,取自身精血浸泡三天,然后分成两半,一半自服,一半熬成药水,浇灌在兵器上,就能让兵器和自己心神相通,合为一体。互相之间存在感应,战斗时威力会扩大一倍。而且此后这件兵器只有自己能用,任何人都无法驱动。 任意丹:同为八大妙药之一,服下后,按照服用人的意愿,可以任意增强身体的某一种属性,比如力量、敏捷、速度、长高、变瘦、变壮等等。或者让身体某一部位发育到极致,比如眼睛更明亮、鼻子更灵敏、肌肉更强壮等等。当然了,要是让好色如郞逸群之流得到,那就... 第二十八章 侥幸的战斗 (ps:我勒个擦,早上醒来犯困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三点半才起床,可是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中间一直没人叫我,我自己也不会醒!立即把今天的第一更送上,请大家见谅见谅。另外,还是求票求收藏啊,天鸣已经可以申请签约,兄弟们把数据顶起来啊!) “到你了兄弟,可要好好表现啊。”孙梓似乎很看好施离修,兴奋地笑道。 “我会的。”施离修应了一声,便纵身一跃,直接飞上台去。而朱雀峰李毓秀早已在台上等候。 “哇,这个也不错,前凸后翘,我喜欢。”“你懂个屁,这类女人最费力,还是江龙安好,有征服欲。”众弟子见李毓秀气场不强,应该不是厉害角色,便大胆地喊出声来。 施离修看着眼前的柔弱女子,心里不免起了保护欲,竟有些不忍下手了。可只在瞬息之间,他便回过神来,暗自嘲道:自己法力低微,连自保都难,居然还怜悯他人,真是好不可笑。 那李毓秀看着高大阴郁的少年,微微一笑,提剑拱手道:“朱雀峰李毓秀,持无名铁剑,请师兄赐教。” 施离修并没有自己的兵器,昨日出发前临时找了把三尺铁剑,算作自己的“神兵利器”。便也握着铁剑,拱手笑道:“在下施离修,持无名铁剑,请师姐赐教。”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台下弟子们一脸的不耐烦,指着施离修大声骂道:“臭小子,你打是不打,见了女人腿软是吧。”“不打就滚下来,别在这碍我眼!” 施离修无奈,只好拔剑出鞘:“恕在下无礼了。”说着脚下生风,疾步上前,却是虚晃一剑。 李毓秀见他手下留情,心中有些微愠怒,后退一步躲过锋芒,“刷”地抽剑出鞘,道:“请师兄全力以赴!”说着舞动剑柄,挽着剑花直刺他心脏。 施离修这才动起真格,提剑将她锋芒挑开,正欲进攻,却见对方步步紧逼,反手又是一剑挥来,横着劈向他脖颈。只好侧身一闪,连退数步,接着定下脚步,全身气力聚于腕,连着挥出三剑,分上中下三路直取她周身要害。 李毓秀急忙提剑作挡,“铛铛”两声将上身两击挑开,正要再护下身,却是为时已晚,三尺铁剑直向她腿部刺去,眼看就要伤及皮肉。 施离修终是心有不忍,猛然一转手腕,剑锋便从她腿侧划过,将裙摆划开一道大口子。 “哇!”台下众人眼前一亮,个个睁大双眼,想要一窥裙底春光。却见她裙下仍然穿有一条白绸裤,将里面春光遮挡的严丝合缝,不由得长吁短叹,大呼可惜。 李毓秀见裙子破了,实在尴尬无比,连忙并拢双腿,两手拉低裙摆,想要遮住春光。瞪着手无足措的施离修,眼里满是怒色。 施离修尴尬极了,本来好意收势,没想到却成了下流无耻之举,面色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慌了手脚,不好意思地道:“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李毓秀又恼又怒,出言打断:“别说了,算我输了!”然后低着脑袋,恨恨地跑下台去。 “此局,施离修胜。”陈智一敲锣鼓,大声喊道。 “这小子就这么赢了,算什么本事!”“就是,换作是我,一招就让他满地找牙!”台下弟子见他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胜出,心里都愤愤不平,脸上老大的不屑。 施离修也觉得胜之不武,本想让她换件衣服再比,却是晚了一步,只好悻悻地走下台去。 孙梓跑了过来,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行啊兄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就是有些...咳咳,不说了,不说了。” 施离修脸色青红相接,十分尴尬,正要说话,又听陈智喊道:“下一局,破天峰孙梓对阵破天峰钱文成。” 陈智心里暗自思忖:这孙梓手气真是背,抽到同脉弟子也就罢了,竟还是与钱文成做对手,他们素来不和,这下可要糟糕了。 孙梓昨天在议事堂就得知对手是钱文成,担心受怕了一晚,该来的还是来了。想着叹了口气,对施离修一脸诚挚地道:“咱们是兄弟不?” 施离修听声一愣,他们昨晚才见面,还谈不上认识,根本没有一点交情,说破天也和兄弟两字搭不上边。但又不忍扫他脸面,只得应和道:“都是同门师兄弟,算是吧。” 孙梓听声一喜,笑道:“那好,既然是兄弟,你立即去帮我打一桶清水,到时看我使了眼色,你就把水泼到上台来,切记!” “这有何用?” “一会儿再和你解释,你快去吧,不然我肯定活不了。” “呃...好吧。”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对自己也没什么利害,便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快步往道观大门跑去,因为厨房才有他要的东西。 得到应允,孙梓长长的舒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说着迈开步子,昂首挺胸的跑上台去,等着死敌钱文成上台。 不多久,钱文成在一堆破天峰弟子簇拥下,气势十足的飞身上台,手里提着一柄红色宝剑,此剑通体血红,散发着淡淡红芒,配上他阴沉面貌,和嘴角的森然冷笑,更显得盛气凌人,煞气十足。提剑一指孙梓,眼里满是不屑与蔑视,傲然道:“小孙子,你可真是幸运,竟然抽到了我,如若不想致残,就立马跪地讨饶,叫两声爷爷万福,我便不与你斗了。” 孙梓来到破天峰,就代替施离修受够了钱文成欺负,而且他天生胆小,从不敢反抗,若非赵潼护着,恐怕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是少不了的,所以心里对钱文成是又怕又恨。现在与他同台相斗,心里早已颤巍巍了,但即使他再没本事,也绝不可能跪地求饶。想着勉强与他对视,底气不足的道:“钱文成,平时我是让着你,还真以为我孙梓好欺负?你尽管放马过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哼,你小子长本事了,今天吃豹子胆了是吧?既然你不肯求饶,就别怪我辣手无情!”说着臂膀一振,将那赤尘剑抖了三抖,接着摆开架势,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冲到近前,一剑直挑孙梓左目。 孙梓不敢大意,当下连退数步,算是堪堪避过锋芒。接着伸手入怀,掏出三张黄符扔过头顶,喝道:“看我折阳术!”话音刚落,那三张黄符“呼”地一声,凭空冒出白烟燃起火苗,三道火光汇聚成一点,渐渐形成耀眼强光。紧接着法诀一握,嘴里念道:“天阳、聚光、照!”便见黄符产生的强光猛然扩大,竟似小太阳般灼人眼目,幻出一道圆形光柱,直向钱文成照射而去。(注一) 钱文成毫无防备,当下反应不及,被那强烈光柱照到双眼,登时双目如有针扎,痛得他泪水横流,忍不住嚎叫一声,连连倒退数步,捂着眼睛左蹦右跳。 孙梓抓住机会,趁他失去战斗力,当即冲上前去,抡起拳头便是一通乱捶,把那短小细瘦的双腿使得飞快,照着钱文成周身要害连蹬带踢,嘴里喊着:“叫你欺负我,打死你,打死你!”大有一副市井流氓斗殴的架势,直把钱文成打的鼻青脸肿,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这孙梓竟用折阳术弄瞎钱文成的眼睛,这下可有得玩了。”“你懂什么,折阳术是最简单的遁术,伤害力平平,钱文成很快就能缓过气来,到时他就死定了。”台下弟子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都是嘴角带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果然,正当孙梓劈头盖脸,拳打脚踢得兴起时,钱文成眼前一亮,双目缓和,视力渐渐恢复。当下怒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孙梓反手便是一剑。 孙梓吃了一惊,吓得就地一蹲,险险躲过此击。而后就地一滚,直接滚出数步开外,看着怒气冲冲,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钱文成,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直娘贼,看我不活劈了你!”听着台下众人的笑声,钱文成又气又怒,手中赤尘剑左右连挥,幻化出两道红色剑芒,分左右两边向孙梓攻去。同时脚下连蹬,再次疾冲上前,借着两道剑芒开路,瞅准他面门大开,一剑直取他咽喉。 孙梓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玉制盾牌,口中喊道:“大!大!大!”玉盾牌如有灵性,瞬间增大数倍,拿在手上和军用盾牌大小无异。那两道剑芒重重地打在牌面,却好似打在钢铁硬石上,如击石之卵般瞬间消散。( 不等喘气,钱文成已冲到近前,赤尘剑与盾牌悍然相撞,发出“叮”一声巨响,剑尖刺在牌面,却无法将其击破,反倒被震得剑身一颤,连退数步。 孙梓尽管挡住一击,但自身功力太弱,也被强大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一头摔倒在地。 “龟孙,你以为有玉锦盾在手,就可以挡住我的攻势吗?”(注二) 钱文成知道这玉锦盾坚不可摧,但孙梓毫无功力可言,因为胆小怕事的性格,自小信仰有事就闪,保命才能长命的道理,入门以来对五行功法全无兴趣,反倒对逃命的七大遁术情有独钟。虽然已经练到水遁,却连基本的六阳功都不会,所以无法驱物,自然也无法激发玉锦盾的潜在威力。 当下冷笑一声,喝道:“看剑!”然后冲将上前,提剑过顶,对着地上的孙梓一通乱砍。 孙梓一边用玉锦盾挡住攻势,一边勉强起身,然后便撒开脚丫,在擂台上东跑西跳,左突右窜,躲避着钱文成的进攻。钱文成则举着赤尘剑,追着他满场乱跑,嘴里不停咒骂,奈何孙梓人小灵活,如猴入丛林,鱼入大海般跑的飞快。好不容易追上,又因有玉锦盾作挡,任他左劈右砍,上挑下刺,都无法伤其分毫,气得他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台下弟子们哈哈大笑,虽然这场比试不像其他擂台一样紧张刺激,但却十分欢乐,看着钱文成气喘吁吁,吹鼻子瞪眼如耍猴般的模样,心里都乐开了花。 饶是如此,孙梓仍旧并不轻松,甚至有些叫苦不迭,因为他功力低微,全靠玉锦盾撑着,即使不被打死,也无法赢得比试。而且钱文成每挥一剑,力量都十分强大,震得他手臂早已酸软无力,当体力耗尽,连盾牌都举不起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现在只能期盼施离修快点带着清水回来,因为这样他才能保命。 注一:折阳术,七大遁术中金遁三法之一,是最简单最易学的遁术,抛起三张黄符燃烧产生光亮,通过咒语将光亮聚集成一个点,并瞬间放大,产生强光,照射敌人的眼睛,使敌人眼睛暂时失明。但威力不大,对法力高深如通天教护法等高手无甚效用。因为要借助阳光,所以必须晴天使用。 注二:玉锦盾,据说是鲁班用一块普通玉料雕琢而成,制成之后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叫人看了好不喜爱,大赞为鬼斧神工之作。鲁班将其放在家中观赏,并让子孙世代相传下去。后来三清说教授法,天道门初创伊始,鲁班后人为表支持,便将这玉锦盾赠与天道门,让其拿去换些银两,以作门中经费。三清为感谢鲁班后人心意,也为纪念鲁班圣祖,便将灵力注入玉中,让它能瞬间变大,作为真正的盾牌使用,而且这玉锦盾十分坚固,一般仙魔兵器皆不可破。清元子深感孙梓性情,担心他不学五行功法,将来有了危险难以自救,便将这玉锦盾传了给他,让他遇到危险时能保全性命。 第二十九章 尘封往事浮水面 再说施离修进入道观大门,穿过正德大殿,便一路小跑,往厨房而去。经过议事堂时,看见钱忠带着两名身穿黄色僧衣,一高一矮的和尚进入大堂,而且面色凝重,脚步匆匆。便起了好奇之心,想要一窥究竟,于是走到议事堂外,伏在门边偷眼观望。 只见钱忠招呼两名和尚坐下,亲自沏了茶,寒暄两句后,清元子便从侧门出来,与二人施了一礼,道:“久闻牟音寺福善方丈二弟子圆庆、三弟子可清师侄慧名,今日一见,果然甚有佛像,不同凡响啊。” 二人站起身来,法号圆庆的矮和尚单手合十,作一佛礼,道:“天道掌门清元师叔大名,小僧也是如雷贯耳,神驰已久,今日得幸相见,实乃我等三世之福。” “哈哈哈。”清元子仰头一笑,摆手道:“圆庆师侄真会说话,请坐请坐。”自己也在主座坐下,顿了一会儿,问道:“不知师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呀?” 圆庆也不婆妈,直奔主题道:“十七年前,我寺四大高僧之一智敬师叔,外出斩妖除魔,游走四方,本应在四年之后,也就是十三年前回寺,可苦等数月,也不见智敬师叔回来。家师终日心神不宁,便派小僧与可清师弟外出寻找,经过十余年寻访,终于在婆罗寺百里之外的陈家村找到师叔下落。据村中一名高寿老者称,十七年前,智敬师叔经过此村,听闻村中有邪人作乱,便往十三里外野竹林除妖,可师叔一去之后,就再也不曾回来。” “哦?竟有这等事?那如今智敬大师身在何处?”清元子大感惊奇。 圆庆叹了口气,又道:“随后小僧与可清师弟前往野竹林查探,发现师叔他老人家已成白骨一副,悍然归西了。” “啊?”清元子吃了一惊,睁大双眼道:“莫非是死在那邪人手下?是何方邪人如此了得,竟能取智敬大师性命?” “说来惭愧,当时师叔已死去十几年,而且陈家村的村民都不知道那邪人是何方妖孽,只听那高寿老者说,当年师叔在他家中询问,曾说起炼鬼之术,断言那邪人迫害村中孩童,是为了提炼小鬼。而且小僧发现,师叔尸骸上,有多处啃咬撕扯痕迹,在尸骸不远处发现的游龙杖上,也有同样的咬痕,家师看过之后,断定不是林中走兽所致。” 钱忠惊道:“难道是那邪人所咬?” “莫非...”清元子一脸震惊,直直地看着圆庆,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错,正是五鬼所为!”圆庆知道清元子见多识广,已然想到,无需再卖关子。 “五鬼?何为五鬼?”钱忠虽然是镇元七侠之首,但也不曾听说过销声匿迹五百年之久的五鬼。 清元子也是惊诧无比,没想到五百年前,自己的师父南阳子用莫**力将五鬼幡烧毁,现在这凶物竟又重现人间了。 坐在椅上缓了口气,解释道:“五鬼乃世间至凶至阴之物,由五种不同厉鬼组合而成,分别是童鬼、仇鬼、冤鬼、情鬼、和饿鬼。五鬼无恶不作,祸害极甚,而且又凶又猛,寻常神佛妖魔见了,都得退避三舍,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鲜少敢与之争锋。后来枯骨老鬼用千年古坟上的黑山竹,和融入万鬼阴魂的裹尸布做成五鬼幡,才算将其制住,并收为己用。只是五鬼幡已被家师所毁,枯骨老鬼将五鬼关入通天教地牢,自此再也不曾出世。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又做出了五鬼幡。” 圆庆点了点头,道:“清元师叔所言极是,可智敬师叔到底是不是被五鬼幡所杀,目前还不能妄下定论,只要借贵派门中一物,便能立即知晓当年实情。” 清元子岂是糊涂之辈,道:“不错,敝派朱雀峰有一灵药,名曰验尸水,只要将此水滴在尸骨上,而后默念咒语,便能与死者通灵,进入死者的记忆中,看到他死前发生的一切。” “清元师叔不愧为一教掌门,果然心如明镜,智慧过人,我等今日前来,正是想借贵派验尸水一用,以此查明当年真相。若发现真是五鬼幡重现人间,我寺必定倾尽全力,誓要找出那邪人,将五鬼幡再次销毁。” “此事重大,若查明真是五鬼幡现世,我天道门必会协助贵寺,一同铲除妖孽,还世间一个安宁。但此时敝派正举行十年一次的小试,还请二位师侄在此多等两天,待比试结束,再容我与各脉首座商议,派门中弟子和你们一同返回牟音寺查验。” 圆庆起身施礼,道:“好,一切听凭清元师叔之意。” 清元子起身对钱忠嘱咐道:“你带二位师侄去客房歇息,找间清净的房间,别让弟子们搅扰二位师侄清净。”又对圆庆二人回了一礼,道:“那便请二位师侄委屈两天,回见。” “回见。”圆庆、可清二人再施一礼,在钱忠带领下,从侧门往后面的房舍走去。 一直躲在门外的施离修把他们的对话听清,心里暗暗吃惊:五鬼幡?这世间竟有这等邪物,难道那五鬼比通天教的妖魔还要厉害吗? 正想着,便听堂内传来清元子的话音:“乐儿,可以进来了。” “啊!”施离修听声一震,原来爷爷早就发现自己藏在门外!想着面露尴尬,低着脑袋走了进去,害怕会因此受到爷爷的责备。 清元子却是一笑,问道:“都听清了?” “听清了,爷爷不要生气,乐儿下次不敢了。”施离修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脑袋乞求爷爷的原谅。 “傻小子,你又不是外人,听了也无妨。只是以后不能再这样偷偷摸摸,要听就光明正大的听,堂堂正正才是男子汉的作派,明白吗?”清元子一扫刚才的阴霾,脸上又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乐儿知道了,谢谢爷爷教诲。” “对了,你不去比试,来这干什么?” “哎呀!”施离修这才想起,和钱文成苦苦相斗的孙梓还等着他救命呢。便也顾不得解释,连自己通过首轮都来不及说,只道:“一会儿再和您解释,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便跑,火急火燎的往厨房狂奔。 等施离修提着一桶清水跑回天字台,挤开众弟子来到台前时,孙梓和钱文成都已累瘫在地,一个拄着赤尘剑呼呼喘气,一个靠着玉锦盾浑身哆嗦,倒不全是害怕,而是他体力透支,四肢酸软所致。 施离修扯嗓喊道:“兄弟,东西带到。” 孙梓循声望去,待看清施离修的模样后,顿时两眼一亮,比见着亲爹还要激动万分。喜道:“你小子可算来了,快,泼上来。” 施离修仍然不清楚这水的用途,但也不多想,当即用足气力,将一桶子清水泼上台去。清水离开木桶,在空中瞬间解体,分成无数个大小水块,洋洋洒洒地落到台上,顿时湿了一地。 “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台下弟子们多数大惑不解,但部分修为较高者,已经猜到了什么。 钱文成见状一怔,当即反应过来,顾不得再休息,立马拖着疲惫的身躯跳了起来,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臭泼皮,胆小如鼠的死混蛋!”然后运足力气,再次提剑冲去。 孙梓却是满脸得意,眼看着钱文成冲来,不紧不慢的骂道:“你这断背鬼还好意思说我不要脸,今天我赢不了,也不让你赢!”说着扔掉玉锦盾,两手法诀一握,口中念道:“流水无形,化我有形,穷则变,变则通,遁!”就见他身子一晃,原地转了三圈,“噗通”一声融入地上的水团里。(注一) 钱文成一剑刺空,气得勃然大怒,看着地上那滩水,颇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当下恼羞成怒,挥剑在那水团里胡戳乱刺,想要把融进水里的孙梓刺上一万个窟窿。 可任凭他如何猛刺,都不见一点回应,那滩水和普通水没什么两样。正当他气急败坏时,几步外的另一滩水里冒出孙梓的脑袋,嘲讽道:“大笨猪,爷爷在这呢,朝这砍啊。”气得钱文成咒骂一声,又提剑往这刺来,可没等剑尖刺入水里,孙梓又“噗通”一声不见了踪影。 台下观看的弟子大呼惊奇之外,还不忘指指点点,哈哈大笑,嘲讽钱文成的愚昧和可笑。施离修没想到胆小如鼠的孙梓还有这等本事,不禁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孙梓在台上无数滩大小不一的水团里跳来转去,钱文成东戳戳西捅捅,始终无法伤他分毫,比试一时陷入僵局。判决台上的陈智和徐仁见状,都笑着摇了摇头,对一直不说话的善川道人请示道:“善川师伯,这场比试已无进行下去的必要,孙梓赢不了钱文成,钱文成无法打败孙梓,要不就当平局处置,让这两人一同淘汰?” 善川道人点头应道:“也好,摊上这么个对手,就算他钱文成倒霉吧。” 陈智答应一声,起身敲锣喊道:“此局无需再比,双方胜负不分,一同淘汰!下一局,护道峰王煜对阵玄武锋郑青。” “哈哈哈。”躲在水团里的孙梓听到话音,立时喜上眉梢,乐得不可开交,冒出脑袋对钱文成做了个鬼脸,道:“叫你平时欺负我,现在傻眼了吧。” “直娘贼,以后没你好日子过!”钱文成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撂下狠话,恨恨的甩袖下台,推开众人气冲冲的走了。 孙梓这才洋洋得意地从水团里显出真身,虽然被淘汰,但能耍弄钱文成一番,又害他一起出局,也算解了心头的一口恶气。满脸笑容的朝众弟子挥了挥手,颇有一副胜者风范,然后跑下台来,走到施离修面前,一把将他搂住,感激道:“兄弟呀,你可是我的亲兄弟呀,要是没你这桶水,我怕是得死在台上了,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施离修嘿嘿一笑,象征性地与他搂了一会儿,便不留痕迹的挣开了,因为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叫人看了实在尴尬。笑道:“孙兄言过了,举手之劳,微不足道。”顿了顿,又道:“对了,潼潼是在龙字台吧,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要是她知道我把钱文成耍了,一定会拍手称快的,走走走,她应该也快开始了。”孙梓此刻心情大好,透支的体力渐渐恢复,拉着施离修便往龙字台跑去。 注一:融水术,七大遁术中水遁的唯一遁法,能将身体融入水中,但要学习龟息功。乃中级遁术,一般弟子如钱文成、朱算算、郞逸群等人还不曾学习,或者学了却没学会。 第三十章 厉害的赵潼 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行,费了半天劲,终于挤到龙字台前。好巧不巧,此时赵潼正与她的对手李俊霆站在台上,两人还未动手,比试应该才刚刚开始。 孙梓正在兴奋处,当即扯脖子喊道:“潼潼,大胆的揍他,刚才钱文成被我淘汰了,你可不能比我差劲啊。” 赵潼听见喊声,转头一看,见施离修也在场,便和他相视一笑。只是她笑靥如花,直把李俊霆和台下弟子们看的眼前一亮,颇有惊为天人之感。 赵潼可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收回目光,直视眼前的李俊霆,用细腻柔软的声音,却万分强硬的语气道:“对面的,来吧,别浪费我时间。” 那李俊霆虽被赵潼美貌吸引,但并未乱了心智,当下拔剑出鞘,颇有风度地道:“姑娘,得罪了。”说着箭步上前,手中长剑连挑带划,在赵潼面前做个虚假动作,接着剑锋一转,以偏锋之势,猛刺她纤细柳腰。 赵潼镇定自若,后退一步躲闪开来,亮出腰间宝剑。此剑二尺八寸,剑身纹有无数颜色各异的花瓣,看起来花花绿绿,十分漂亮,而且剑柄处刻有落花二字。她横剑于前,俏脸一板,道:“落花剑,小心了。”说着莲步速移,迎上前去,一剑直挑对方心脏。(注一) 李俊霆也非善茬,当下凌空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接着头脚倒转,由上至下,猛刺赵潼头顶。 赵潼却不躲不闪,腕部发力,使手中落花剑围圆旋转,因飞快舞动,使得剑影四晃,颜色各异的花瓣从剑身中挣脱出来,在她头顶纷纷扬扬,四下飞舞,看起来华丽炫目。但这落花剑可不是供人观赏的花瓶,那些花瓣在快速飞舞之下,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球,将李俊霆的当头一剑挡住,使他上不去下不来,身子停在半空,丝毫动弹不得。 李俊霆吃了一惊,只得放弃以剑进攻,左手掏出三张黄符,想用折阳术逼停赵潼,赢得宝贵的进攻机会。于是默念口诀,顿时黄符燃起,强光大现,一道灼目光柱当空照下,直射赵潼双目。 赵潼见他抛起黄符,便知不妙,在闭上双眼的同时,瞬间引气入体,绕行三十六周后,猛地从左手掌心喷涌而出,强烈风雾吹散头顶花球,无数花瓣四下纷飞,将那道强光吹得飘然散开。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点点阳光柔柔洒洒,伴随着花瓣翩翩起舞,看起来如梦如幻,岂是一个华美了得。 不等李俊霆反应过来,赵潼脚下一蹬,身子瞬间跃起,一剑刺向他左肋,却不伤及皮肉,而是刺穿衣服,直接将他挑了下来,重重摔在台上。 “好!”“漂亮!”台下弟子们拍手称赞,大呼厉害,对这漂亮了得的女子大加称赞。 孙梓也难掩兴奋,又蹦又跳的拉着身旁弟子喊道:“看哪,那是我姐,那是我姐呀。” 施离修看着台上的赵潼怔怔出神,在无数花瓣和柔光下,她的身影是那么地美丽迷人,那略有些得意的笑容,显得调皮可爱。一如十年之前,后山桂花林中,她让自己摘银桂花时的迷人微笑。虽然间隔十年,但她的笑容,还是如此让人陶醉。 赵潼满脸得意,看着躺在地上面色煞白的对手,傲然道:“自己下台吧,别等着我扔你下去。” 李俊霆脸色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即连滚带爬,捂着脸跑下台去。 “此局,赵潼胜!”负责判决龙字台的是赵信、周义、和玄静仙姑,此时赵信一敲锣鼓,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高声宣布道。 赵潼一脸傲娇,下台来到施离修和孙梓面前,笑道:“怎样,我厉害吧?” “厉害,当然厉害。”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比试完了吗?结果怎样?”赵潼睁大双眼,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等施离修回话,孙梓便迫不及待了:“那还用说嘛,朱雀峰弟子虽然漂亮,但功力不行,我兄弟一招刷刷几剑就收拾了她。别看钱文成平时嚣张跋扈的,一到关键时候就孬了,和我同归于尽啦。” “什么女弟子,有我漂亮吗?什么叫同归于尽啊?”女孩子都听不得别人漂亮,就像男人听不得别人比自己强一样,赵潼老大的不高兴,冲孙梓瞪了一眼。 施离修摇头笑笑,解释道:“当然没潼潼漂亮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同归于尽就是他们一起淘汰了,都没晋级。” 孙梓嘿嘿干笑两声,讨好道:“不错不错,还是我兄弟会说话。”他来破天峰十年,一直受赵潼保护,在他心里,赵潼是朋友、是姐姐、也是他除父亲孙礼外唯一的依赖,所以他对赵潼是又敬又畏,百般依顺。 赵潼奇怪道:“你们怎么成兄弟了?” 施离修看了孙梓一眼,心道:我也迷糊着呢。嘴上却道:“有缘就是兄弟。” 正说着,就见小青椒、朱算算、和黄书郎等护道峰弟子,在万宁道人带领下走了过来。 万宁道人看起来气色不错,料想今日比试成绩可观,当他走到施离修面前时,却突然板起了脸,冷声道:“老六,刚才成绩如何?” 施离修见他一副等着看笑话的嘴脸,心里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当下挺胸抬头,振声答道:“弟子不负师父厚望,已通过首轮比试!” 万宁道人显然没有预料,听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皮笑肉不笑道:“哦,那就好,那就好。”心中却道:哼,今日算你走运,明天晋级的个个都比你强,看你到时腰板还直不直的起! 施离修不用想也能猜出他的心思,但多年来早已习惯,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对小青椒道:“师姐,你比试完了吗?结果如何?” 小青椒因想故意疏远他,便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没好气的道:“当然通过了,能不能别问这些废话。” 施离修听声一窒,见她一脸嫌弃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有些不是滋味,嘴巴张了张,却是哑口无言。 还是朱算算机灵,见气氛不对,赶紧干笑两声,打着圆场道:“小师弟放心吧,咱们四个都过了首轮,后面这些家伙一个都没过,尽管如此,目前成绩还是比较可观的。” 万宁道人瞪了朱算算一眼,斥道:“怎么哪都有你,管好你那张嘴,比胜了更让为师高兴!”说着一甩袖子,对众人道:“走!” 众弟子输了比试,又见师父情绪不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忙跟了上去,随万宁道人返回住所。朱算算尴尬一笑,低声说道:“小师弟,你也快回去吧。”便也迈开步子,跟着走了。 小青椒走过施离修身边时,并没有看他一眼,反而盯着赵潼移不开目光,那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喜是怒,或许是嫉妒,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猜不透,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赵潼从小青椒的眼神里,似乎发现了什么,但那一纵即逝的不悦,与莫名的仇视,是和多年不见的施小乐有关吗? 注一:落花剑,二尺八寸,因剑身上纹有许多各色花瓣,挥舞起来花瓣飞落,故而得名。相传朱雀峰九百年前的首座与当时的掌门相恋,亲自锻造流水剑,送与对方,掌门也打造落花剑相赠,作为两人的定情信物。可惜后来两人缘分尽了,便还剑断情,落花剑归还破天峰,流水剑归还朱雀峰,如今他们的事迹已被世人遗忘,可这两柄剑却流传下来。赵潼看到这剑满是花瓣,十分喜爱,便缠着清元子索要。而流水剑则一直留在朱雀峰,再也没有问世过。 第三十一章 两个女人唱大戏 晚上,清元子安排人手将广场上的六座擂台拆除,腾出地方大摆宴席,一是为今日晋级的弟子祝贺,二是天道六脉难得同聚一堂,以此让大家增进感情。这是礼仪,也是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各脉首座同坐一桌,晋级的三十一名弟子分成三桌,七侠和各脉有分量的弟子坐在一桌,将首座台围在中间。其他淘汰或未参赛的弟子共计两百多桌,足有两千余人,大多是破天峰弟子。 护道峰弟子和赵潼、朋楚、江龙安、听雨、以及其他支脉的两名弟子坐在一起,大多都沉默不语。朱算算是个自来熟,加上十分爱侃,拿着酒杯左敬又敬,这称兄那道弟,不一会儿就面色赤红,酒至半酣。 黄书郎只吃饭不喝酒,很快就吃饱了,但如此重大的场合,不能提前告退,只得安安静静的坐着,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看。 施离修却是尴尬,左边坐着赵潼,右边坐着小青椒,把他夹在中间。和这个说话那个不高兴,和那个聊天这个闹脾气,弄得他左右不是人,只得埋头吃饭,左右不管了。 可赵潼生来调皮爱闹,今日发现小青椒的异样,还被她瞪了一眼,心里老大的不舒服,现在有机会,便动起坏心眼。于是夹起一块鸡肋,递到施离修嘴边,故意用温柔暧昧地语气道:“来来来,乖小乐,姐姐喂你吃东西,小时候你最爱吃鸡肋了,是吧?”说着还不忘挑衅地看小青椒两眼。 施离修见她突然给自己喂东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便拿起碗道:“放这就行,我自己吃。” 赵潼见小青椒有些异样,却装作不管不顾,完全不朝他们看上一眼,哪能如此罢休。媚笑道:“哎呦,小乐不乖哦,小时候都和我睡一张床呢,害什么羞啊?快点张嘴,姐姐喂你。” 施离修无奈,只好张嘴吃下那鸡肋,但咬在嘴里,却有些索然无味。 赵潼仍不罢休,又夹了颗乌梅,笑道:“小乐来,吃个青梅竹马,这名字可有诗意了,是吧,小红椒姑娘?” 小青椒本来脾气就爆,忍了半天也算难为她,可赵潼不仅没完没了,还对她公然挑衅,这可算摸着老虎屁股了。只见小青椒把眼一瞪,哼道:“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不就是个乌梅嘛,也不怕别人听了恶心,吐你一身!” 赵潼见她总算有了反应,更是玩心大起,竟然夹起一只鸡头,道:“小乐,知道这叫什么吗?这是清蒸泼妇嘴,吃了能提升口才,就像你旁边那位小红椒一样。” 小青椒此时已怒不可遏,要是按照以往的作风,恐怕早就一鞭子抽过去,撕烂她的嘴了。可现在是六脉大宴,若坏了宴席,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便强压怒火,夹起一块鸡心,把施离修一把拽过,不由分说地将鸡心塞进他嘴里,道:“这叫丑妇毒心,吃了后丑八怪和恶妇不敢靠近五步内,否则就会经血失调,阴阳颠倒,不得好死。” 施离修无端端被这两人争来抢去,实在有些受宠若惊,怔怔地左顾右盼,嘴里含了不少东西,却不敢往外吐。看她们的样子,要是自己喘个大气,非得来顿粉拳伺候不可。含糊不清地道:“潼潼、师姐,你们干嘛呀,我...” “闭嘴!”赵潼和小青椒齐声打断,互相瞪着美目,看这架势,不撸袖揎拳,大打出手是不可能的。 赵潼毕竟年幼,性子还是冲了些,最先开口道:“小红椒,你要是再瞪我一下,小心我把你那双绿豆眼挖出来!” 小青椒立时大怒,语气强硬的回道:“臭**,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那双王八眼漂亮到哪去了?敢和老娘耍横,奶吃够了吗你!” “死泼妇,你再横一个试试!” “你个含鸟败柳,酒糟娼妇,老娘忍你很久!” 正当两人起身恶语相向,眼看就要掀桌举凳,拳脚相向时,附近几桌的弟子包括首座和七侠等人,都纷纷把目光投来,一个个瞪大了眼,不知发生何事。 施离修见状,连忙将她们拉下,小声道:“你们别闹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大家都看着呢,别惹首座们生气。” 赵潼和小青椒虽然坐下,但还是四目相瞪,电花四溅,火药味十足。赵潼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知道是自己挑衅在先,但依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冷哼道:“今天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明天再收拾你!” 小青椒也毫不相让,冷声道:“老娘随时奉陪,看谁收拾谁!” 虽然两人不再争吵,但气氛仍无一点缓和,还是不停地给施离修碗中夹菜,暗中斗着气。首座们见事情停息,也不打算深究,免得破坏宴席,不一会儿,众人又开始推杯碰盏,热闹起来。 同坐一桌的朋楚、江龙安、听雨一直静静地看着,都发现了其中的门道,但当局者却是糊涂,也不好多说什么。 朋楚乃善川道人最得意的弟子,不仅天赋异禀,道行精深,长得更是风流倜傥,英俊秀气。值此青春年华,正当风流多情之时,与众多佳人同坐,哪能像榆木疙瘩施离修一样无动于衷。 原以为赵潼和小青椒外表俏丽,精致可人,席间多有偷望,可通过这一番吵闹,才发现美人皮囊之下,竟是如此刁蛮泼辣,实在叫他难以消受。便将目光放在同样漂亮的江龙安身上,可这女子太过冷艳,只一个寒眸投来,便让他脊背凉了半截,哪还敢有非分之想。 倒是安安静静,甜美温婉的听雨吸人眼球,只见她身躯柔弱,娇小可人,坐在椅上不发一言,乖乖巧巧,颇有种小家碧玉,邻里小妹的气质。 朋楚直勾勾地看着她,心里有些异样情愫涌动,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充满着浓浓深情,那是越看越喜欢,越望越可人儿。终于忍不住心中悸动,径自倒满酒杯,对听雨举杯敬道:“这位师妹,初次相见,不知芳名贵姓,可否与在下满饮此杯,交个朋友?” 听雨听声一愣,她一直生活在朱雀峰,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和她搭讪,不免脸红心跳,羞涩不已。道:“师兄客气了,可我不会喝酒,恕难奉陪。” 朋楚也不见怪,此般女子,正是含苞待放,单纯烂漫之时,要是会喝酒,还不合他心意呢。笑道:“无妨,姑娘家是不应该喝酒,那能赏脸告知芳名?” “听雨。”她低着脑袋,脸上红彤彤的。 朋楚却是淡定平常,脸上笑容帅气迷人,一排白牙亮的耀眼,举着酒杯轻抿一口,两眼直盯着她,有些玩味地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在下总算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陈素琼少女心性,江龙安可不吃这套,冷冷地瞪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传达一个信息:臭男人,离我师妹远点! 朋楚心头一寒,只得放下酒杯,径自埋头吃饭,不敢再看她们一眼。因为江龙安的眼神与寒冰气势,实在叫人难以抵挡。 ...... 宴会结束后,施离修为避免赵潼和小青椒再起矛盾,便让朱算算将小青椒送回住所,自己则亲自送赵潼回去。怪不得说他是榆木疙瘩呢,送了这个,那个肯定要闹脾气,可他却浑然不觉,任凭小青椒气得面色铁青,硬是带着赵潼走了。 路上,看着一脸得意的赵潼,施离修忍不住问道:“潼潼,你为什么要和我师姐过不去啊?” 赵潼调皮一笑,道:“我乐意,你管我呀?” “可这样我很为难啊,师姐本来脾气就不好,你又这么任性,若不是六脉大宴,她非得教训你不可。”这呆货真是没救了,如此说辞,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赵潼听了这话,立时火冒三丈,停下脚步叉腰骂道:“你说什么?她教训我?要不是...”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施离修反应过来,急忙连声道歉,好一番言语安慰,才算把她稳定下来。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变?为什么要变?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是挺好的。”两人继续前行,月光柔柔洒落,照在这条幽深小道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么多年,你想我吗?” 赵潼突然听到这话,心里好似被什么电了一下,酥酥麻麻地,感觉却很奇妙。脸上不由得泛起潮红,低着脑袋道:“你猜?” “呃...你猜我猜不猜?”施离修先是一愣,随后打趣道。 赵潼也是精灵古怪,很快便反应过来,回道:“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 “好吧。”施离修并非说不过她,只是她不想说,自己也就不必再问。 可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我得到的会是我想要的答案吗?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很快便到了赵潼住所。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赵潼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能再和父亲挤在一个屋檐下,早已独自搬到院中的一间空房。因为姑娘家家,总要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今不如昨,施离修不能毫无顾忌的进入姑娘闺房,便在大院门外停下,道:“潼潼,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比试呢。” 赵潼却是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刚才你那个问题,我...算了,没什么了。”说着推开大门,跑了进去。 施离修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惆怅,但细细一想,又寻不出个根由,只好甩甩脑袋,转身走了。 刚走没几步,前方不远处闪过一道黑影,而且速度极快,只在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施离修心中疑惑,那人黑衣蒙面,应该不是门中弟子,难道是进了贼不成?想着迈开步子,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二章 朋楚戏听雨 一路追到后山花园,在一处茂密幽暗的竹林下,发现有名身穿深褐道袍的白胡老者背手而立,虽然月光昏暗,仍能隐约看清此人面貌,从他眼里射出的阴寒煞气足以得知,此人便是玄武锋首座醒世道人。 在他面前,正站着刚才那位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拱手施礼,道:“回禀首座,都探清楚了,客居大院最角落处,有一间久无人住的空房,那两个和尚就在那里。” “确定是牟音寺来的和尚吗?他们来此所为何事?”醒世道人不急不缓,语气平淡地问道。 那黑衣人又道:“弟子尚未探明他们的来意,但住得如此隐秘,而且整日躲在房中不出来,想必是有要事。” 醒世道人点点头,稍稍沉思片刻,嘱咐道:“你马上回玄武锋,把蛟龙带来,就说我有要事交代,去吧。” “是。”那人答应一声,再次拱手施礼,随后纵身一跃,眨眼就消失不见。醒世道人则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 “和尚?莫非是今天议事堂的圆庆和可清?醒世师叔为何调查他们,蛟龙又是谁?”施离修脑中涌起一连串的疑问,但又毫无头绪,想了想,还是算了。此事和自己毫无关联,目前最重要的,是在比试中完好无损的晋级,这些事情,还轮不到自己去管。 甩甩脑袋,等醒世道人走远之后,才从暗处走出,放慢脚步往住所走去。 回到弟子大院,正要往自己的住所去,却见听雨低着头迎面走来,便想与她打个招呼,道:“听雨师姐,这么晚出来,要去哪啊?” 听雨抬头一看,见是宴会上被两个女孩争来抢去的施离修,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那两个姑娘呢?” 施离修有些不好意思,道:“听雨师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听雨嫣然一笑,看着眼前腼腆的少年,打趣道:“她们好像喜欢你。” “啊?”施离修听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师姐真会说笑。” “信不信由你,榆木疙瘩。”说完轻撩刘海,径自走了。 施离修摇摇头,全当听了个笑话,并未往心里去。 潼潼和师姐,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她们刚才只是任性了些,拿自己斗气而已。 是的,不可能的。 他走到房门边,呆呆的看着对面小青椒的房门,很想进去和她说些什么,但想了又想,还是算了。 ...... 翌日,第二轮比试开锣。 晋级弟子在主持台轮番抽签,因孙梓和钱文成一同淘汰,本应晋级的三十二人变成三十一人,所以在这轮比试中,有一张空白签,抽到的幸运儿能跳过此轮比试。 所有弟子都满怀期待,希望幸运之神降临在自己身上,一个个兴奋地揭开签底,却都是一脸失落,大叹可惜。 施离修自然也想抽到空白签,但他更希望通过公平的角逐,向所有人以及万宁道人证明自己,所以当他抽到八号签时,心里也没有一丝叹惜。 当铁面道人将抽签结果整理出来,向众人宣布后,无不是一片哗然。因为夺魁呼声最高的朋楚,竟抽到柔柔弱弱的听雨;朱算算和黄书郎乃一脉师兄弟,竟在此轮成了对手;钱文成被淘汰,可徐武安还在,施离修实在不幸,抽到多年前的死对头;但最有看点的,还是昨晚已有摩擦的赵潼和小青椒,不知她们两人擂台对战,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一向冷若冰霜的江龙安,今日似乎颇得上天眷顾,那空白签就是被她抽了去。 宣布完对阵名单,清元子照例讲话后,第二轮比试立即开战。 首先是朋楚和听雨,两人登上雀字台,一个英姿伟岸,面容俊朗,挺胸抬头傲立于台,背后魄雪剑寒气森森,端得是气场强大,引人瞩目。一个身姿柔弱,曼妙非常,一身紫衣随风飘荡,秀发微微起伏,俏脸靓丽精致,眼眸流光转动,一柄三尺若水剑在手,更显得静若处子,娟好静秀。引得台下男女参半,观众一片,互有支持呐喊者。 朋楚昨夜宴会,已对听雨生出好感,现在悍然同台,不免多有尴尬。要是赢了她,恐怕会让她记恨自己,由此失去交往机会。要是不胜她,自己输了丢脸不要紧,就怕她以为自己平平无奇,自此不屑一顾。如此想来,今天真是点背,输赢都不对,还真是为难呀。 听雨对朋楚并无好感,当然也不厌恶,所以她不可能手下留情,在某些方面,女人和男人的想法,总是有很大出入的。 想着拔剑出鞘,道:“朋楚师兄,请赐教。”说着疾步上前,手中若水剑雪白银亮,微微抖动下,竟从剑身晃出无数豆大水珠,似雨点般向朋楚击打而去。 朋楚满面轻松,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当水珠将要拍打而至时,突然抬起左手,卷袖一挥,便见那豆大水珠化成水雾,轻飘飘地落到一边。随后笑道:“若水剑固然不凡,可听雨师妹功力还是欠缺了些,可惜啊。” 听雨不料他如此了得,不仅轻松化解一击,竟还知道自己的若水剑。但只稍稍愣神,便又再攻新招,说道:“拔剑吧,请尊重我!”只见她左右连挥,凭空划出个叉形水柱,直向朋楚冲去。而后又连劈带砍,上挑下刺,前轮后扫间,划出无数道凌厉水柱疾攻而去,欲让朋楚防不胜防,以此寻得制敌之机。 朋楚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心存蔑视,便伸手抽出背后魄雪剑,登时寒芒大现,场中气温骤降,配上深秋凉意,剑身散发的丝丝寒气蔓延开来,使得台下弟子不由得脊背一凉,浑身一阵哆嗦。但他却并不出招,只将魄雪剑提到身前,内力通过手臂经络传到手掌,激发剑身蕴藏的惊人威力,丝丝寒气凝聚起来,形成一道雨打不进,风吹不入的寒冰墙。 若水剑的叉形水柱重重击打在寒冰墙上,不仅没有冲破墙体,反倒被寒气瞬间冷冻成冰,粘在墙上动弹不得。紧随其后的无数水柱也相继猛攻而来,如冰雹雨点般噼噼啪啪,在墙面击打开来,却是毫无成效,一同被冻结成冰。 “哇!”“这朋楚真是了得,那把魄雪剑威力真强呀。”台下弟子们惊呼出声,都对朋楚的实力有了进一步认识。 听雨暗道厉害,眼见无法突破那道寒冰墙,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于是抛起若水剑,两手法诀一握,口中念念有词,剑身猛烈颤抖,剑尖处突然喷出一股巨大水柱,好似江河决堤,飞流瀑布,猛然咆哮一声,便以雷霆之势,向朋楚悍然冲去。 朋楚见状一惊,知道她求胜心切,已然动了杀招。不敢再有一丝大意,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又输出一股内力刺激魄雪剑,使剑身散发更多寒气,让冰墙更加寒冷坚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水柱与冰墙相撞,在强大力道冲击之下,冰墙瞬间解体,土崩瓦解般支离破碎,冰块碎屑四下横飞。而那水柱也被反震之力挡住冲势,“哗啦”摔落在地,瞬间道道水流翻涌下台,把台下弟子衣裤打湿,水流更是淹没脚背。 朋楚吃了一惊,没想到外表柔弱的听雨有这般功力,竟能把若水剑的威力激发到这等程度。 不等他展开还击,听雨再次默念口诀,手中法诀向前一引,喝道:“疾!”停留在空中的若水剑如有感应,好似离弦利箭,又像前冲之虎,剑尖刺破空气,呼啸着急冲而来。 “听雨师妹,得罪了!”朋楚面色严肃,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比试,但又不愿伤及心仪的女孩,眼看若水剑就要冲到近前,身子猛然一晃,便在原地凭空消失,那若水剑疾冲而至,扑了个空。 不等听雨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虚影连晃,以蛇形路线瞬间冲到身前,待她定睛一看,便见朋楚一脸歉然,道:“师妹,对不住了。”话音刚落,大手钳住她纤细胳膊,手臂猛然发力,竟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接着大喝一声,悍然抛下台去。 “啊!”听雨吓了一跳,身子受力,止不住地往台下摔去,正当她快落到地上时,一名身穿深褐道袍,苍髯白发,脸上皱纹横生,眼里不见一丝慈祥,反而透着隐隐煞气的老者飘然而至,当空接住听雨,抱着她缓缓下落,平稳地落在台下空地。 “醒世道人!”坐在判决台上的徐仁、陈智脱口而出,怔怔地看去,不知他意欲何为。 这老者正是玄武锋首座醒世道人,只见他放下听雨,面露关切之色道:“孩子,你没事吧?” 听雨站稳脚跟,整了整衣服头发,答道:“我没事。” “那就好。”醒世道人似乎很关心听雨,见她没事,明显松了口气。转头直视台上的朋楚,眼里寒光闪闪,如两把刀子般打在他身上,冷声道:“年轻人,下手要注意分寸,若伤了他人,可没你好果子吃。” 朋楚听见警告,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道:“谢醒世师叔教诲,弟子记住了。” “哼。”醒世道人冷哼一声,转头关切地看了听雨一眼,却又什么都不说,径自转身而去。 “这...”徐仁和陈智见状一怔,都被突然出现的醒世道人弄的云里雾里。而善川道人却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这他娘的也行?”“朋楚这家伙太恐怖了,我看咱们别比了,直接把魁首让给他得了。”台下弟子又惊又骇,个个都瞪大了眼,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无比震惊。 在台下观战的江龙安等朱雀峰弟子上前,语带关切地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听雨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心里难免有些低落和恼怒,道:“没事。” “这家伙太过分了,怎能如此对待小师妹。”“就是,太瞧不起人了。”几名朱雀峰弟子面露怒色,恨恨地道。 朋楚跑下台来,走到听雨面前,脸上写满歉意,道:“听雨师妹,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愿伤害你,所以...” 听雨明白他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有些气愤,没好气地道:“那我谢谢你了,走开。”说着不再理会他,和江龙安等人转身离去。 朋楚望着她的背影,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看着自己的手,骂道:“什么狗屁手气,难道我刚才上茅厕没洗手?” 第三十三章 无穷书 与此同时,西面的虎字台上,朱算算和黄书郎四目相对,脸上都有为难之色,毕竟是一脉手足,如今要同台相斗,着实有些无从下手。 负责此台判决的是铁面道人和孙礼、赵信,见他们久无动作,催促道:“快打吧,后面还有弟子等着呢。” 两人无奈,只得亮出兵刃,可等台下众人看清他们的兵器,却都是哄堂大笑,一片嘲讽。 只见朱算算手里抱着个白色算盘,除了是玉制的外,看不出一丝特别。黄书郎更是奇怪,拿着本平平无奇的蓝皮书,书面写着“无穷书”三个大字。实在叫人无法相信,这两样东西也能算作兵器?(注一) 朱算算嘿嘿一笑,道:“五师弟,尽管来吧,输赢没关系,反正都是咱护道峰的。” 黄书郎面无表情,少有的开口道:“你是师兄,应该你先出招。” “好,五师弟可要小心了。”朱算算话音刚落,便箭步上前,却不用手中的算盘,而是一拳胡乱打去。他并不知道无穷书有什么玄机,以为只是一本毫无价值的无字之书,所以不敢动用他的玉盘神算。 黄书郎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扭头躲过这拳,接着二话不说,抬腿便是一脚踹去。朱算算不曾料想,被踢了个正着,身子往后退出数步,一头摔倒在地,惹得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黄书郎语气不带一丝温度道:“三师兄,动真格吧,拿出你的本事来。” 朱算算爬起身来,笑道:“好吧,那你可要小心了。”说着左手托住算盘,用下珠对准黄书郎,以右手中指拨动算珠,就见算珠从边框上的圆孔穿出,向他飞射而去。 黄书郎不敢怠慢,别看朱算算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这玉盘神算可非凡物,一旦被下珠击中,就会轰然炸响,轻则震伤皮肉,重则断手断脚。若被上珠击中,则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于是抛起手中的无穷书,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法诀一握,喝道:“火!”就见无穷书自动翻开,一页页纸张飘然飞散,“呼”地一声自燃起来,在空中形成一团团火焰,并且迅速聚集,眨眼变成一道烈焰火墙。 那颗算珠悍然冲至,被炎炎炙气烧灼起来,在空中“轰”一声自动炸响,登时火花四溅,绚烂夺目,如夜晚的璀璨烟花,绚丽无比。 “啊?”朱算算吃了一惊,不料那无穷书竟有这等威力,看来这些年还真小瞧五师弟了。但他也非等闲之辈,当下倒转算盘,使上珠对准黄书郎,轻轻拨出一颗上珠,穿出圆孔带着狂风疾射而去。接着又再次倒转算盘,一口气拨出五颗下珠,欲用上珠开路,冲灭火墙,再以下珠震慑黄书郎,以此取得制胜之机。 但见上珠呼啸,携着狂风冲去,与火墙悍然相撞,顿时如惊涛拍岸,似耳边炸雷,产生巨大爆炸,将火墙震得四分五裂。而后狂风吹至,把零星火焰悉数吹灭。紧接着五颗下珠纷沓而来,没了火墙阻挡,直向黄书郎攻去。 黄书郎心头一震,脸上却是淡定如常,当即再念咒语,双手高高举起,随后用力挥下,喝道:“变!”无穷书生出一张巨大纸张,而且又厚又韧,源源不断地从书内涌出,好似无穷无尽。那巨大纸张当头落下,挡在黄书郎身前,正好将五颗下珠挡住。下珠穿入纸内三寸多深,在里面爆炸开来,却无法把它炸碎,只留下五颗拇指大小的圆孔,冒出一缕缕白烟。 “这...”朱算算大吃一惊,不等他反应过来,黄书郎率先发难,只见那纸张自动升起,如白布般向他冲去。朱算算预料不及,正要拨动上珠将其炸碎,却是晚了一步,那纸张飞到近前,绕着他来回旋转,把他身子团团包裹,紧紧围住。而且纸张不断收缩,使得他浑身缩紧,五脏六腑都快挤到一起,心口压迫感强烈,好像被巨蟒缠身,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他们二人毕竟是师兄弟,黄书郎不可能让他受伤,于是法诀一引,那纸张便如蟒蛇甩尾,一下将朱算算抛到半空,甩下台去。 “此局,黄书郎胜!”赵信敲响锣鼓,大声喊道。 坐在中间的醒世道人却是面露讶异,看着那无穷书怔怔出神,心道:此书并非门中宝物,也从未见过有何典籍记载此书,这到底是何宝贝,竟如此奇特? 黄书郎收回法诀,那巨大纸张缩回书中,无穷书掉落下来,被他接在手里,从书面上看,和之前并无两样。他跑下擂台,将地上的朱算算扶起,道:“三师兄,你没事吧。” 朱算算并未受伤,摔下来也只是擦破点皮,之所以躺在地上不起来,是在思考那无穷书的玄奥,平日里未见黄书郎用此书练功,也一直没发现异样,怎么今日比试,就突然如此了得呢? 拔下一根嫩草,含在嘴里悠悠地道:“五师弟,你有秘密!” 黄书郎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消失不见,道:“你想多了。” “不,这书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朱算算仍旧躺在地上,状若洞察秋毫的县太爷。 “随你怎么想。”黄书郎不想和他多说,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而去。 朱算算摇头笑笑,道:“不说拉倒,我迟早会知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心中好奇盖过了淘汰的心情。 ...... 施离修今日被分到护字台,刚才得知对手是徐武安,心里有些惶恐和兴奋,害怕是因徐武安经常帮着钱文成欺负他,而且十年前在后山花园,他还一拳把徐武安打成了肉饼,期待是因为他心里有种复仇的冲动,要不是徐武安和钱文成,他也不会离开破天峰,受尽万宁道人十年的白眼。 在台下等了许久,直到几组弟子比试结束,才听到判决台上的钱忠敲锣喊道:“下一局,破天峰徐武安对阵护道峰施离修。” 听见话音,施离修转头往判决台上看了一眼,不是因为那里有钱师伯,而是万宁道人也在其中。 今天我要在你面前证明,看不起我,是你的错! 缓缓走上擂台,徐武安已在台上等候,只见他一身红色华服,丝料透明,半遮半掩。一头长发乌黑柔顺,脸上看不出一丝男性特征,肤色反倒白而细腻,五官精致非常。颈上光滑纤细,并无喉结,身形修长匀称,胸前应是塞了东西,看起来鼓鼓囊囊。如果不知道他是男人,如此乍一看,还真是美艳曼妙,绰约多姿呢。 看着这么一个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家伙,任谁心里都别扭得紧,施离修皱皱眉头,说道:“徐武安,开始吧。” 徐武安掩嘴一笑,媚态十足,用细腻柔软的声音道:“死鬼,人家现在不叫徐武安啦,人家叫徐娘子。” “叫什么是你的事,快出招吧。”施离修胃部翻涌,倒上来一股酸气,差点没吐他一身。 “咯咯。”徐武安轻笑一声:“那人家就陪你玩玩。”说着丝袖一挥,凭空幻化出一只白色手掌,直向施离修打去。 施离修急忙抽出铁剑抛到空中,欲以六阳功展开攻势,手中法诀一握,嘴里念道:“一阳化刀,二阳为剑,三阳转利斧,攻!”铁剑受到驱使,当即迎着那白掌而去,当头劈下一剑,直把那白掌劈得瞬间消散。 不容他反击,铁剑“嗖”地一声,照着他心脏飞刺而去。徐武安却是一脸轻松,两只丝袖上下挥舞,动作优雅华丽,一只只白掌幻化而出,迎着铁剑打去。 铁剑在施离修控制下,连挑带划,上劈下刺,左右齐扫间,就将无数只白掌砍成烟雾,而后长驱直入,再次向徐武安刺去。 徐武安停止舞动丝袖,当铁剑冲至眼前三寸处时,猛然伸出两指,稳稳的将剑尖夹住。脸上始终带笑,眼里电光大放,直勾勾地看着施离修,笑道:“好玩吗?” 施离修吃了一惊,没想到徐武安修为如此之高,竟比钱文成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看来今天遇见这家伙,怕是难以讨好了。想着再次发力,只要强行控制铁剑突进三寸,就能刺伤这不男不女的家伙。 注一:无穷书,后文会有详述。 第三十四章 火龙对决(一) 可他还是低估了徐武安的实力,只见他两指纹丝不动,轻松地像在夹一根筷子,随后手腕一转,便听“咔嚓”一声,剑尖竟然被他徒手折断。接着纤手一挥,剑尖如飞刀利箭,被他弹射而回。 施离修大吃一惊,眼看剑尖就要刺入身体,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线之际,猛然想起昨晚服用改命丹一事,惊觉自己已经可以使用天风卷浪。当下心头一喜,彷如抓住救命稻草。便胡乱捏个法诀,照着清元子教的口诀念道:“风神箕伯,化气为风,扬沙折树,瓦碎石崩!”便觉周遭无数灵气由毛孔中涌入,在体内瞬间运行三十六周后,全都一股脑汇聚到双臂上。 施离修感到双臂充满力量,仿佛能开千斤之弓,可抗万斤之鼎,但是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把他双臂压迫的又涨又痛,迫不及待地想把它排出体外。便大喝一声,摊开法诀变化成掌,用尽全身气力,将臂中的灵气猛然推出。 只见他掌心如火山喷涌,又似浪潮爆发,瞬间冲出一股白色风雾。这风雾力道刚劲,一经冲出,便以排山倒海之势,把疾刺而来的剑尖吹打得一摇三晃,如纸片般旋转翻滚,飞向一边。 而后毫不停歇,想要使出天风卷浪第二层,再次念道:“风神箕伯,转风为飓,土起浪卷,埋屋断铁!”便见他周遭气流瞬间汇聚,以圆形来回旋转,发出“呼呼”作响的猛烈风声,形成三道龙卷飓风。而且风势猛烈,强大风力吹及四周,将台下的前排弟子吹得连退数步,把擂台的木板地面卷出个大窟窿,无数断木碎屑纷纷扬扬,上下飘飞。 接着后退一步,稍稍蓄力后,又猛地前冲一步,同时两掌用力推出,三道龙卷飓风便怒吼着盘旋前进,一路将擂台木板卷起,留下三道深深的沟痕,直向徐武安冲去。 徐武安不曾料想,虽然知道这是天风卷浪,但能使出如此之强的威力,却着实叫人不可思议。其实施离修能使出如此强劲的威力,一来是得益于改命丹,二来是体内有天罡气助势,所以威力才会比常人高出数倍,当然徐武安等人是不知原由的。 当即收起玩味,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不敢再有一丝怠慢。急忙伸手入怀,掏出一条红色绫绢,这绫绢红艳无比,似乎要滴出血来。喝道:“看我艳血绫!”然后将此物抛上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法诀一引,这艳血绫竟四下张弛扩大,如遮天帆布,一下将龙卷飓风包裹起来,而且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围得密不透风。(注一) 飓风在艳血绫内翻涌咆哮,不断旋转,企图将其吹破,可艳血绫也不知是何材质所造,在如此之强的飓风冲击下,竟能毫发无伤,不掉一丝一线。只是远远看去,飓风在里面左右狂吹,把它吹得鼓鼓囊囊,时而如圆球,时而如长条,可就是吹它不破。不消片刻,因为被包裹住,三道飓风没了气流支撑,风力渐渐缩小,直至如一阵微风,仅能撩动发丝。 施离修惊骇无比,他的天风卷浪比常规威力要强了数倍,而且这是第二层,拼尽全力竟不能伤其分毫,足见这徐武安艳血绫的厉害。 不等他继续使出第三层,徐武安法诀一引,艳血绫泛着波涛,兜头盖脸地朝他遮来。 施离修吓了一跳,那艳血绫遮云蔽日,擂台只有小小一片,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仅眨眼之间,四周就已陷入一片漆黑,因为他已被艳血绫团团裹住! 真是不裹不知道,一裹吓一跳,身处其中,才闻到艳血绫上竟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伸手一摸,感觉粘稠稠的,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血! 他脸色一白,心中一紧,难道这布会吸血不成? 正当他要再次发功,试图冲破艳血绫时,眼前光亮一现,竟是徐武安走了进来。不等他摆开架势,便见徐武安单指抵住嘴唇,低声道:“小乐,别动手。” “你要干什么?”施离修怔了一下,问道。 徐武安媚笑一声,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透出的淫光十分露骨,娇声道:“文成让我杀了你,但我不愿意,今晚你来我房间,我就让你赢得这场比试。” “什么?”施离修听声一震,脑中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头皱成一团,脸上表情纠结而又无语,噎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哈哈哈。”徐武安掩嘴大笑,声音娇媚可人,丝毫听不出一丝男人特性。媚眼流波道:“在这杀了你,我还能活吗?我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今晚不来,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说着纤手一挥,遮天蔽日的艳血绫豁开一角,徐武安故意惨叫一声,身子倒飞而出,一下摔出擂台,只留施离修愣在台上,在阵阵微风中凌乱。 “此局,施离修胜!”钱忠猛敲锣鼓,高喊一声,脸上欣喜溢于言表。 万宁道人却是一脸震惊,且不说施离修是如何学会天风卷浪的,也不论他使出的威力为何如此强劲,刚才徐武安使出艳血绫,这小子分明无力招架,即使不死不伤,也得输掉比试,现在怎么情势大转,反倒是他胜了呢?不由得满脑疑惑,两手撑在桌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低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赢了?”“是啊,这也太奇怪了,难道这小子还藏有什么杀手锏不成?”台下弟子们对这场惊心动魄,紧张刺激的比试意犹未尽,对徐武安摔出擂台都是大大地不解。 施离修呆立台上,直直地看着台下一脸娇媚的徐武安,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头皮阵阵发麻,脊背凉了半截,有些欲哭无泪,心道:死怪物,老子还没答应呢! 注一:艳血绫,徐武安母亲生前所用,相传是九天仙女的腰带,因经常系在仙女身上,日夜吸取仙女的阴柔之气,竟也有了灵性,能无限扩大。并从布中参出猩红鲜血,一旦沾到鲜血,就会有烧灼疼痛之感,如果被艳血绫缠住全身,常人片刻间就会化为一滩血水,真是歹毒非常。那仙女发现艳血绫有此恶毒能力,便扔下东海,请东海龙王用东海之水日夜侵泡,希望能将绫布上的血冲刷干净。不料被龙宫里的内贼偷去,数百年间不知所踪,后被徐武安母亲得到,死前传于徐武安。 第三十五章 万年穿山甲 且说念寂被负心汉罗如亮欺骗,受到怀慧师太指引决定前往牟音寺,寻找智敬大师解开身世之谜。 一路往西走出百里,来到麦云山脚,见天色已黑,周围又荒无人烟,只能在原地找些柴火,准备露宿一宿。 虽然上次的事已经过去多日,但每每想起,念寂还是会黯然泪下,一边痛恨罗如亮禽兽不如,一边又愧对师门育导,常常悲怒交加,独自啜泣。 现在独处荒野,眼见四周漆黑一片,耳听虫鸣鼠叫,不免又感伤心头,泪雾迷蒙。 正暗自怀伤时,颈上戴着的观音妙玉突然闪闪发亮,淡淡绿光散出,预示有危险靠近。 念静慌忙四顾,见不远处的草丛中微微晃动,借着柴火微光,隐约看见一只四肢粗短,尖吻舌长,无齿强爪,而且浑身坚硬鳞甲的野兽。这野兽一经出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蛇虫鼠蚁遍地游窜,枝头鸟儿一哄而散,足见其气场强大。 念寂吃了一惊,两眼怔怔地看着那野兽,她曾在典籍上见过这种野兽,知道它叫穿山甲,本身没有攻击性,以蚁虫为食。但眼前这只穿山甲,却是气场强大,妖气十足,明显与其他飞禽走兽不一样。 念寂正惊恐之际,那穿山甲往前一跃,直接从草丛中跳出,两只小眼盯着她闪闪发光,长长地舌头伸出来卷了卷,好像在看一道美味大餐。 “啊!”念寂吓得失声大叫,当下弹跳而起,靠着树干直视穿山甲,两手握成法诀,随时准备与之一战。 那穿山甲身子后仰,接着猛然前跳,两只尖利前爪直抓念寂心口。念寂正要出手,却见胸前的观音妙玉瞬间发出耀眼霞光,仿佛要把黑夜照成白昼。 穿山甲不曾料想,被那霞光照个正着,顿时如遭电击,身子猛地一颤,向后倒飞而出,一头摔倒在地。 念寂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险情,也是首次认识观音妙玉的威力,见穿山甲飞出数步,霞光又消散不见。知道观音妙玉能保自己的性命,便把它拿在手上,高度警惕的盯着那穿山甲。 穿山甲摔倒在地,竟然无端端变成一个精壮男子,这男子浓眉怒目,嘴大鼻挺,身上披着一层软性鳞甲,也不知是衣服还是自身皮肉。单膝跪在地上直视念寂,用浑厚有力的声音道:“观音妙玉!你是婆罗寺的尼姑?” 念寂听声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知道自己的来历。“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观音妙玉?” 念寂只知道他是穿山甲,却不知他的真实来头。 此人名叫震山雷,乃万年穿山甲修炼成妖,不仅拥有万年道行,还是四妖之一,在这麦云山称王称霸,附近山神土地,牛鬼蛇神无不俯首称臣,可谓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念寂好巧不巧,闯入了震山雷的地界,他闻到生人气息,便想出来饱餐一顿。不料念寂身戴观音妙玉,这可真是棘手。 方才在草丛中没有好生端详,现在借着微弱火光,看见念寂面容姣美,身段曼妙,那双眸子清澈似水,与她对视之下,居然浑身酥软,好似春风拂面,叫人陶醉其中。心道:这女子有观音妙玉在手,杀是杀不得了,不如抓回洞中做压寨夫人,日夜风流的好! 想着狞笑一声,起身说道:“小尼姑,如果你跟我回洞中拜堂,我便饶你一命,否则就算杀不了你,也休想走出麦云山半步!” 念寂本以为要恶战一场,却不料他如此说辞,当下怒形于色,骂道:“你这妖孽想得美,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碰我一根指头。” “哈哈哈。”震山雷仰头大笑,道:“好!好个烈尼姑,我喜欢!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震山雷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说着五指一探,化出尖利兽爪,再次向念寂直扑而去。 念寂心头一震,急忙将观音妙玉往前一送,等到震山雷靠近十步内,顿时又霞光万丈,耀眼夺目,一股脑全照在他身上。 这次震山雷并未后退,而是憋足一口气,强忍周身剧痛,艰难的迎着霞光步步紧逼,但越往前靠,霞光威力就越大,他身上的刺痛感就越强,以至于五官扭曲,鳞甲片片掉落,脸上身上泌出猩红鲜血。 念寂见他这幅模样,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当即提气运功聚于掌,喝道:“金刚伏魔掌!”脚下前冲几步,来到震山雷近前,右手出掌重重打在他心脏处。(注一) 震山雷靠万年法力勉强与观音妙玉抗衡,却难防念寂突然出手,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顿时连退数步,出了霞光照射范围后,才以后脚顶地立住身子。却只是咳嗽两声,摸摸胸口,又看看掉落的几块鳞甲和渗出的鲜血,强笑道:“好你个小尼姑,已经有上千年无人能伤到我了。等着,今天要是不办了你,我震山雷便认你做祖宗!”说完身子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念寂见他离去,仍然有些惊魂未定,要不是这观音妙玉,今晚恐怕不仅丢了性命,还得污了清白之身。想着额间冷汗直下,后背香汗淋漓,不敢在这麦云山多呆一刻,连忙捡了块柴火,往西快步跑去,只有出了麦云山,才算安全无忧。 念寂手持火把,在麦云山一路狂奔,借着微弱火光摸索前行,不时回头张望,害怕震山雷会突然追来。 正当她面色惊慌,惶恐不安之际,胸前的观音妙玉再次发出淡绿光晕,预示危险就在身边! 念寂以为是震山雷追杀而至,却见四周突然火把大亮,数十名男男女女手持棍棒刀叉,将她围在中间,正目露凶光的盯着她。 念寂吃了一惊,讶道:“你们是谁?” 只听一名肥胖大汉说道:“她带着僧帽,就是她了,大家一起上!”“一起上,抓住她!”随着一声令下,数十号人一拥而上,手中兵刃劈头盖脸,就往念寂身上招呼。 观音妙玉再显神通,那耀眼霞光登时绽放,好似旭日冲破乌云阻隔,再次重照大地般,将四周漆黑照的亮堂一片。几名冲在最前的大汉被霞光照到,只觉得浑身刺痛如有针扎,全身上下鲜血横流,哀嚎着摔倒在地,身子剧烈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啊?”其余男女见状,都是满面惊骇,急忙后退几步躲出霞光照射范围,观音妙玉才渐渐恢复平静,可淡绿光晕仍然存在,预示危险尚未消除。 念寂见他们村民打扮,又毫无抵抗之力,猜想应该是附近村落的村民,便道:“你们是人是妖,为什么要抓我?” 那肥胖大汉看着地上几名惨死的同伴,面露惊恐道:“我们是山下的村民,震山雷大王叫我们来抓你,我们要是不答应,他就要血洗全村!我看你是个尼姑,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不如就从了那大王,还我们一个安生吧。” 原来震山雷忌惮念寂有观音妙玉在手,他难以靠近分毫,便威胁山下村民帮他抓捕念寂,否则就要大开杀戒。村民们没有办法,这才上山堵截。 听是震山雷捣的鬼,念寂又惊又怒,没想到这妖怪如此恶毒,竟拿无辜百姓来做肉盾。如此一来,自己若不从他,就是置无辜生灵于不顾,与她自小坚持的信念背道而驰。若是从了他,就要失去清白之身,玷污佛门戒律,死后也无面目朝见佛祖。一时左右为难,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肥胖大汉说道:“女师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不住了!”说着大喝一声,带头冲了上来,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其余村民都是为了自家老幼,尽管知道冲上去是死,但为了家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无一丝犹豫,反倒有几分悲壮。 念寂正在惊愕之际,见他们再次冲来,观音妙玉霞光一现,又将前面几人照成血人,那肥胖大汉哀嚎一声,倒地断气而亡。可其他人却无视同伴的惨状,仍然一股脑的冲来。 看着村民们毅然决然地神情,奋不顾身的气概,念寂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苦修佛法十七年,为的不就是普度众生,造化世人吗?如今世人有难,又是因她而起,她若不舍身就义,那一直坚持的信念,又有何用呢?既然平头百姓能为家中老幼和心中所爱毅然赴死,她为何不能舍弃这身皮囊,解救眼前数十名鲜活生命? 想着用手捂住观音妙玉,让霞光稍稍减弱,高声喊道:“慢着,都别过来,我跟你们走!” 其余村民听见喊声,都急忙停下步伐,连着后退几步,等到霞光消散,所有人脸上都有一丝感激和钦佩。 “哈哈哈。”只听一阵大笑,眼前浊光一闪,震山雷便凭空出现,一脸得意的奸笑道:“小尼姑,我说过没有我震山雷得不到的女人,你要是真有菩萨心肠,就把观音妙玉摘下,不然这里男女老少数十口,一个都活不了!” 念寂怒眼圆睁,恨恨地瞪着他,说道:“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今日我念寂舍身能救这众多生命,也算不枉师父多年教导,有道是身污而心净,心净而身自清。我随你去,但你要答应不再为难这些村民。” 震山雷色心已起,急着和她风流一夜,自然是不会拒绝,便道:“好,我震山雷说到做到,你快把那该死的破玉扔了,随我回洞。” 念寂此时顿悟佛法,内心空明洞达,也不作过多唇舌,当即取下脖上的观音妙玉,拿在手上看了看,甩手扔到一旁。 震山雷见状大喜,放声一阵狂笑,生怕她反悔,赶忙箭步上前,将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奸笑着腾空而起,往山顶洞府去了。 念寂在他肩上不挣不扎,看着地面上身子越发细小的村民,脸上苦涩而又欣慰,一行清泪流下,不知是喜是悲。 等到震山雷扛着念寂远去,余下的二三十号村民不约而同的扑通跪地,朝着念寂离去的方向再三顿首,个个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齐声高呼道:“活菩萨,活菩萨呀,我们对不住你啊!” 一名几岁女童捡起地上的观音妙玉,拿到一名中年妇女面前,声音稚嫩地道:“娘,大姐姐的玉。” 那妇女也是痛哭涕零,虽然这玉刚才杀死了她的丈夫,但她却并不感到怨恨,反而无比虔诚的将它拿在手上,放进怀里呜呜啼哭。 注一:金刚伏魔掌,佛门小乘镜功法,乃近身掌法,威力一般。佛门修炼有五层境界,分为入乘、小乘、中乘、上乘、和无相,每练成一层境界,都会在丹田内形成相应舍利,只有形成舍利,才能修炼下一层功法。一般的佛门弟子,最多也就练到小乘境而已,像圆庆、可清等福善方丈座下弟子,也才到中乘而已。但佛门中乘境功法,已经能与道家水体功法相媲美。 第三十六章 血尸宗 再看魔舜尧受魔无道之命,跟随枯骨老鬼出山,前往西方游魂岭的血尸宗与弄三刀、虎一啸等人汇合。 因为通天教功法与道家五行功法本质上的不同,威力效用自然也大不一样,同样是腾云驾雾,施离修等人花费数天时间才飞了千余里,而魔舜尧和枯骨老鬼却在一天之内,从万魔山往西横跨数千里,抵达游魂岭血尸宗。 游魂岭四面环山一面环水,方圆三百里内了无人烟,乃通天教血尸宗驻扎之地,介于牟音寺与婆罗寺之间,各自相距千余里,宗内教宗达两万之多,是通天教布置在此牵制牟音寺的一大据点,下设数十个堂口,分布在两寺之间的数千里大地上,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正邪大战做着战略准备。 血尸宗主黑棺老尸地位与能力虽然不及枯骨老鬼等四大宗主,但在其余宗主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厉害角色。而且此人神秘非常,别说普通教众,就是魔无道都难得见他一面。 魔舜尧和枯骨老鬼在游魂岭平阳顶落下,弄三刀、虎一啸二人便上前相迎,拱手道:“属下参见少主,少主驰骋三界,笑傲正邪!”护法和宗主地位等同,所以他们不需要向枯骨老鬼献媚。 魔舜尧已然入魔,早不是当年心性纯良的孩童了,面容冷峻自若道:“黑棺老尸何在,为何不出来相迎?” “黑棺老尸行踪飘忽不定,属下数月前来到血尸宗,也才见过他两次,前几日突然消失,不知去向。”弄三刀二人恭恭敬敬,如实答道。 魔舜尧俊眉一皱,有些愠怒道:“这老家伙十几年都不来总舵一次,如此狂傲无人,看本少将来如何治他!既然黑棺老尸常常不在,宗内事务都由谁打理?” “老尸不在,血尸宗一切事物,都由护法杨千秋全权打理。” “杨千秋?就是十年前送影魔来教我化影**,不受外公待见那人?” “回禀少主,正是此人。”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出来迎我,难道他没把我这少主放在眼里吗?” 不等弄三刀二人回话,便听一阵大笑,眼前大殿内出来一名高大魁梧,面容俊朗,浑身浓郁邪气的中年人。此人身穿一袭紧身黑衣,后背挂着一件黑色长披风,眉目上扬,黑簪赤发,看起来邪煞无比,气势十足。正是十年前进献影魔的外宗护法,杨千秋是也。 只见杨千秋嘴角带笑,上前微施一礼,道:“属下杨千秋,见过少主。” 魔舜尧却不说话,而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相貌堂堂,有别于其他宗主护法,尽管脸上挂笑,仍然无法掩盖身上浓郁的邪气。而且与他四目对视,心里总有一种沉沉的压迫感,竟然不自觉的往下低头,潜意识里不敢与他逼视。如此强大的气场,魔舜尧只在外公魔无道身上领略过,厉害如枯骨老鬼、石通天乃至其余宗主,都没有如此凌厉气势。 此人不简单,必须小心提防!魔舜尧心中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笑道:“哈哈,杨大护法真是相貌惊人,功力深厚啊,但无论能力如何,也要记住尊卑属次,切不可坏了规矩呀。” 杨千秋知道他是暗指自己没有出来相迎,责怪自己没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嗤笑一声,颇有不屑意味。嘴上却道:“少主说笑了,属下修炼千年,不过是个外宗护法,哪敢对少主有一丝不敬,若少主对属下晚迎一步而恼怒,大可下令处罚,属下心甘情愿听凭处置。” 果然是个老狐狸! 魔舜尧暗骂一声,摆手道:“区区小事,还没到处罚的地步,既然黑棺老尸不在,就请杨大护法带本少入殿吧。” “少主命令就行,用请字岂不折煞了属下?”说着弯腰摆手,道:“恭迎少主入殿。” 魔舜尧深深看他一眼,带着枯骨老鬼等人进入大殿。 和总舵大堂一样,血尸宗大殿同样阴森空旷,除了正上方的宗主宝座外,再也没有其余的摆设。杨千秋请魔舜尧坐上宗主宝座,自己与老鬼等人站在殿下。 不等魔舜尧说话,枯骨老鬼已经迫不及待,问道:“弄三刀,你说福善老僧怀疑智敬秃驴是死于五鬼之手,清元子已派弟子前去牟音寺查探,不知他们现在到了何处?” 弄三刀答道:“据最新探报,圆庆和焦龙甲等人前几日已经离开离火城,现在已到百里之外,预计休息一夜,明天就会经过游魂岭。” 虎一啸接道:“不错,等他们到了游魂岭,就派人一举拿下,抓来审问一番便能得知五鬼幡下落。”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都是抿嘴嗤笑,枯骨老鬼骂道:“愚蠢,现在还不能确定智敬到底是不是死于五鬼之手,而且焦龙甲等人还没去到牟音寺,即使抓来也是一问三不知。我看你人模虎样,脑子却和猪一般愚蠢!” “你!哼!”虎一啸听声一怒,想要开口回嘴,却又忌惮老鬼的凶狠,不敢与之争锋,只好把头一扭,不再说话。 魔舜尧轻笑一声,说道:“老鬼所言不假,咱们暂时按兵不动,等他们去到牟音寺查出真相,返回天道门经过此地时,再设埋伏全部抓来审问,才能得知持有五鬼幡之人是谁。” 众人齐齐拱手,恭声应道:“少主圣明。” “好了,若无异议,就全都退下,各自去忙吧。”魔舜尧第一次来血尸宗,想要好好参观参观。 杨千秋却道:“少主且慢,属下有事相问。” “哦?说来听听。” “十年前属下进献影魔,教少主学习化影**,不知少主学的如何,那影魔可得少主欢心?” 当年影魔留在傲世峰做魔舜尧的师父,朝夕相处,自然关系不错,也渐渐取得魔无道信任,虽然没有提供职权,但在傲世峰也算有一定的地位。按说杨千秋不该问及此事,可他却偏偏发问,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遂道:“谢杨大护法关心,化影**深不可测,难度颇高,本少修炼十年,也才练成第一层而已。影魔既然做了我十年的师父,本少与他相处自然融洽,至于他为何不一起前来,那是教主的安排所致,如果杨大护法有意见,就去找教主说道吧!”说完不再理会,起身甩袖而去。 杨千秋看他这样子,显然是对自己极不待见,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无一丝变化,与众人拱手道:“属下恭送少主。” ...... 且说念寂被震山雷抓往麦云山顶的震雷洞,一把扔到洞内的石床上,两眼淫光大放,狞笑道:“小尼姑,你是要绑着玩,还是站着玩?要在上面还是下面啊?尽管说出来,本大王一定满足你,哈哈哈。” 念寂虽然愿意舍身救人,但不代表她在如此淫威面前还能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尽管没有大喊大叫,脸上仍有惊恐慌张之色,身子缩到床角,没了观音妙玉护体,只能抱着膝盖保护身子,骂道:“震山雷,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你能玷污我的身子,却无法玷污我的心灵,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什么灵魂什么可悲,本大王不懂你那套虚伪的佛理,一会儿让你欲仙欲死,看你还嘴不嘴硬!”说着扑到床上,把念寂按在身下,疯狂暴力的撕扯她的衣衫。那一脸的兴奋,和眼里透出的淫光,与念寂的绝望无助形成鲜明对比。 师父,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天命吗?佛祖,为何普度众生,一定要受这般苦痛? 念寂心如死灰,稍稍挣扎几下,便放弃了抵抗,因为没有观音妙玉,就是一万个她捆在一起,也不是四妖之一的震山雷的对手。 她闭上眼睛,眼中无泪而心中有泪,身上无血而心中滴血,但她并不后悔,用这幅皮囊救得数十生灵,岂不胜造百级浮屠,善莫大焉? 正当震山雷浑身燥热,面色赤红,就要扯下念寂胸前肚兜,一睹那无限春光时,突听一声暴喝:“孽障!休得造次!” 便见洞口出现一名白须老者,此人身穿黄色僧衣,头上烧着十颗戒疤,说明他乃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那面容不怒自威,与当年的智敬大师颇有几分相似。手上握有一只精巧香炉,这香炉三足两耳,上面盖着炉盖,也不知有何妙用。 震山雷听声一震,回头看清来人模样,不免大吃一惊,骇道:“高德法师!” 第三十七章 因果报应 (刚才要上传的时候,不小心把这章删除了,我那个抓狂啊,简直要跳脚了-.--.-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找回来了,表示心脏承受力不好。) 这和尚法号高德法师,此人可谓大有来头,曾是文殊菩萨座下弟子,学法数百年,因犯了清规,被文殊菩萨罚下界来,以一生行善积德弥补罪过。现在是典型的行脚僧,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哪里有苦难就往哪里去,而且心肠慈悲,在正邪两道大有名声。 数月前听闻四妖之一的震山雷在麦云山为害一方,便决定前来将其铲除,刚才在麦云山脚遇到那二三十号村民,听说有位尼姑舍身就义,又在中年妇女身上看到观音妙玉,感到事情重大,便立即飞上山来,正好在念寂失去清白之前喝止震山雷。 高德法师上前一步,开口喝道:“孽障!既然知道老衲名号,还不速速跪地受伏!竟敢危害无辜百姓,强抢佛门弟子,这般罪大恶极,此时不放下屠刀,更待何时!” 震山雷好事被搅,又听他如此说辞,顿时勃然大怒,失去扯下念寂遮羞布一睹双峰的心情,当即起身下床,骂道:“去你娘的放下屠刀,想收服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说着纵身一跃,两手幻化成尖锐利爪,一左一右直取他心口。 高德法师想将震山雷引出洞去,因为此时念寂上身只剩一件红色肚兜,好让她穿上衣服趁机逃命。便道:“此洞太小,随我出去一战!”说着转身一跃,跳出洞去。 震山雷此时愤怒到了极点,只想一心拧下他的脑袋,也不多想,随即追了出去。 念寂趁此机会,连忙穿好衣服,快步离开这恶魔之地,悄悄往山下跑去。 高德法师将震山雷引到洞外空旷处,料想念寂已经走远,这才立住身子,直视身后追来的震山雷,斥道:“孽障,今夜就让老衲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魔!”说着提起手中香炉,动作熟练地揭开炉盖,口中念念有词,喝道:“看我焚香炉!”(注一) 只见焚香炉内青烟袅袅,阵阵飘荡而出,四周顿时陷入烟雾笼罩,香烛气味飘洒扩散,在清风吹动下,全都涌向前面的震山雷。 震山雷眼见青烟袭来,不仅香味呛鼻,更加熏得眼睛泪水直流,叫他睁不开眼,呼不了吸。重重咳嗽几声,连忙后退数步,喝道:“看我散甲神功!”说着摆开架势,双臂奋力一振,就见他周身鳞甲层层脱落,大大小小地在空中漂浮不落。接着再喝一声:“散!”两掌猛推之下,无数锋利鳞甲如冰雹暴雨,又像黑锋集群,一股脑的向高德法师拍打而去。(注二) 高德法师吃了一惊,没想到焚香炉青烟袭击之下,这万年穿山甲还能抵抗得住。要知道焚香炉可非凡物,只要闻到里面散发的香气,即使不死也会废去功力。而道行低微的妖魔闻了,定会当场毙命,魂魄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可这万年穿山甲竟然只是咳嗦几声,还能使出独门绝学散甲神功,可见其道行实在深不可测,无边广大。 当即左掌运力猛然击出,喝道:“无量大海!”便见他掌心幻化出道道流动金光,汇聚起来像是狂风又似骇浪,将冲来的密集鳞甲阻隔开来,与之拼斗内力。(注三) 同时右手仍然端着焚香炉不放,炉内青烟不断散出,浓郁呛鼻的气味大量涌入震山雷鼻中,让他感觉五内俱裂,烟雾在肺内汇聚不散,噎得他无法呼吸,缺氧之感涌上脑门,叫他阵阵眩晕,四肢无力。要不是以万年道行强行抵抗,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可震山雷不愿就此收手,要是不杀了这老和尚,实在难解心头之恨。于是控制鳞甲与高德法师金光斗法之余,突然伸出舌头,延伸得又长又厚,而且舌上满是银白粘液,像是一条白色长鞭般挥舞着打去。 高德法师对震山雷早有耳闻,知道他不仅有散甲神功这等独门绝学,这长舌毒鞭也是看家秘器,一旦被舌上粘液沾到,必会浑身骚痒,止不住地不断抓挠,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命呜呼为止。 想着不敢大意,右脚原地画圆,在旋转之间腿脚瞬间变大,猛地鞭踢而出,喝道:“达摩腿!”右脚变得又粗又壮,长了数倍不止,重重踢在长舌毒鞭上,巨大力道将舌身拦腰折断,顿时断口处血如泉涌,好似江河决堤般喷涌而出。 “啊!”震山雷痛的嘶吼一声,急忙缩回断舌,连着退后几步,捂着嘴巴大声的凄厉哀嚎。那无数鳞甲失去控制,好似落花雨点般摔在地上。 高德法师也不轻松,在长舌毒鞭断掉的同时,也快速收回无量大海之势,左手幻化成刀,悍然劈在腿上,直接将变得又粗又长的右脚斩断。右脚立即变回原来模样,却未减少一毫一寸,而是内部腿骨断裂,不能行动。 仅眨眼之间,高德法师和震山雷便双双负伤,都失去了战斗力。但两人心里都清楚,高德法师的腿脚很快就会痊愈,震山雷的舌头也能快速生长而出。 但高德法师自始至终都未曾放下焚香炉,香烟不断侵袭震山雷的体内神经,原本还能靠万年道行勉强支撑,现在舌头一断伤了元气,就再无能力抵抗了。 只见震山雷不停咳嗽,眼里泪水不断,肺部憋得似乎要爆炸开来,脑部渐渐缺氧,体内功力快速流失。他知道焚香炉已发挥效用,再不逃命迟早会废去一身道行,魂魄灰飞烟灭而死。 恨恨的瞪眼高德法师,用囫囵不清的声音道:“老贼秃,今夜之仇我记下了,来日必定加倍还你!”然后以头撞地,竟然整个人没入地下,遁地而去。(注四) 高德法师心有不甘,要是不趁此机会除掉他,今后一定会更难对付,奈何腿骨已断,短时间内无法行动,满怀不甘地叹了口气,在地上就地打坐,想要尽快恢复元气。 念寂刚才悄悄下山,并非弃高德法师于不顾,而是下山找回观音妙玉,因为这样才能对付震山雷。可刚到半山腰,就遇见徒步登山的几十号村民。原来村民们感激念寂救命之恩,见高德法师去救,觉得有了保障,也想跟来出份绵薄之力。那中年妇女将观音妙玉奉还念寂,念寂生怕高德法师不敌震山雷,便率先赶来相援。 不料刚到洞外,却不见震山雷的踪影,只有高德法师在原地运功打坐。上前问道:“大师,那妖怪何在?” 高德法师睁眼答道:“那孽障法力高强,神鬼难测,老衲勉强与他斗成平手,不慎让他跑了。” 念寂听后有些失落,这等厉害妖怪不除,迟早还会危害一方生灵,说道:“震山雷离开麦云山,这里的百姓是安全了,可其他地方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高德法师却道:“世上妖魔千千万,我等正义之士斩之不绝,杀之不尽,不怕妖魔横行,就怕除妖之路后继无人啊。”顿了顿,又道:“你既然有观音妙玉在手,想必是婆罗寺怀慧师太的徒弟吧?” 念寂作一佛礼,应道:“不错,弟子确实是婆罗寺的尼姑。既然震山雷如此厉害,不如就让弟子随法师一同追铺他,也好为民除害。” 高德法师摇头拒绝:“既然怀慧师太把观音妙玉交给你,你又离寺到此,必定有心中所想所念。除妖固然是好,但佛祖没有指引你去做,你便无须随老衲一同除妖。冥冥中自有天命,凭心所想,从心所愿,你自去罢。” “可是没有观音妙玉,我怕法师...” 话未说完,高德法师便摆手打断,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以念寂目前的佛法,自然难以理解那些奥妙大道,既然高德法师不让她一起去,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就像当初怀慧师太明知自己会被罗如亮蒙骗,还让自己离开婆罗寺一样。 但什么是天命?自己的天命又是什么呢?凭心所想,从心所愿,就一定是自己要的,或者就是正确的吗? 她不懂其中奥义,但她仍然想去牟音寺寻找智敬大师,解开身世之谜。对,这就是我现在要的,也是佛祖指引我去完成的,所以我该不顾一切,去完成心中所想! 明白这一点后,念寂对高德法师跪拜叩首,感激道:“弟子叩谢法师指点迷津,我自去了,法师保重。”抬头见他摆了摆手,这才起身离去,再次向着命中指引的方向前进。 正是:因果循环自有报,缘起缘灭心系道。求佛拜祖为何事?空道! 注一:焚香炉,据说是在天竺名寺如来佛像前烧了五百年的香炉,具有极大佛性,三足两耳,通体镀金,只有手掌大小,用时打开炉盖,口念咒语,就能从炉中飘出浓浓香气,能驱退妖魔,或废去一身道行,魂魄永不超生。本为文殊菩萨所有,高德法师触犯清规罚下界来,才将其传赠给他。 注二:散甲神功,震山雷独门绝学,能将自身鳞甲散出,形成无数甲刺风暴,一旦被刺到非死即伤。 注三:长舌毒鞭,震山雷秘器,有极强的再生能力,被粘液沾到后,无论何人都会奇痒无比,自己将自己抓挠致死。 注四:遁地**,穿山甲独门绝学,虽然天道门的土遁中也有遁地术,却不及震山雷的遁地**高明,以后会有介绍。 第三十八章 查验真相 再说施离修一行八人,离开离火城后,经过几日时间赶路,于五日后下午经过游魂岭上空。因连续疾飞一天,决定落到游魂岭山脚歇息片刻。 刚一下来,焦龙甲、朋楚、江龙安三人面色大变,齐声惊呼:“有妖气!” “啊?”施离修几人道行较低,完全闻不出所谓的妖气是香是臭,忙道:“在哪里?” 朋楚面色凝重,答道:“此地妖气熏天,想必有众多大小妖魔聚集,我们势单力薄不宜久留,趁他们尚未发现,应该尽快离开。” 圆庆、可清二人向四周打量一番,急道:“如果小僧没看错,这应该是通天教血尸宗所在游魂岭,那黑棺老尸和护法杨千秋极难对付,快,快离开此地!” 众人顾不得疲惫之躯,忙又腾空而起,着急忙慌的往西飞去,生怕走晚了会惊动血尸宗。 待他们渐行渐远,魔舜尧、弄三刀、虎一啸三人在众多小妖簇拥下,从远处树林现出真身。魔舜尧道:“他们知道这里是游魂岭,返回天道门时必定不会在此停留,传本少命令,立即抽调一千小妖前往百里之外的宏阳岭驻扎,静候大鱼上钩!” 弄三刀等人齐声答应:“少主圣明!” 逃离游魂岭后,一路无话,施离修等人经过几日跋涉,终于抵达小灵山上空,在牟音寺外落下。 圆庆二人轻敲寺门,出来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圆庆二人是福善方丈座下弟子,在寺中地位颇高,那小和尚赶忙深施一礼,将众人让进寺去。 牟音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规模和破天峰比起不逊分毫,却更加庄严大气,肃穆端庄。可能是佛教和道家理念不同,清规戒律更为严格苛刻,所展现出的氛围也大不一样。在天道门中,气氛还是比较轻松惬意,可以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可牟音寺却有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在庄严佛像前,没有人敢表现出一丝不敬。 进入寺门,大雄宝殿前站着几名红衣袈裟,身宽体胖,高矮各异的年长大师。中间那人白眉长须,个子低矮肥胖,面容敦厚老实,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毫无老态龙钟之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牟音寺现任主持,福善方丈是也。 左边那人法号慧圆,同样须眉皆白,宽厚的身子却有八尺的高度,乍一看,像是巨人般伫立眼前。而且面容憨厚非常,脸上总是带笑,慈眉善目笑口常开,颇有弥勒佛的模样。右边那人法号觉远,身形外貌正常无奇,但头上和慧圆一样,都烧有九颗戒疤,仅比高德法师及福善方丈少了一颗,足见其实力之强。 这三位大师都是牟音寺四大高僧之一,之所以只出现三位,是因排行老三的智敬大师已成骸骨一副,昔日的四大高僧痛缺其一,已不甚完整。 站在三位大师身后的是圆庆二人的师兄弟,分别是大师兄了尘、四师兄悟寂、五师兄高缘、和六师弟宁志。这几人外貌各异,和圆庆二人相同,都是一身黄色僧衣,头上戒疤除大师兄了尘有八颗外,都或六或七,高低不定。 在圆庆二人带领下,施离修等人走到福善方丈近前,齐齐施礼道:“师侄拜见福善师伯,见过各位师叔师兄。” 福善方丈几人回施一礼,笑道:“阿弥陀佛,都是我正派人士,无需多礼,老衲与贵派掌门清元兄神交已久,你们更加不用拘泥。” 施离修等人和他们寒暄几句,便在福善方丈带领下绕过大殿,进入偏殿坐下,江龙安主动步入正题:“福善师伯,既然此行来意已明,就快请出智敬大师遗骸,查明真相吧。” 福善方丈正要答应,却见焦龙甲“哎呀”一声,捂着肚子摔倒在地,面容痛苦不已,**道:“啊!痛死我了,好痛啊。” 众人见状一怔,都是疑惑不解,施离修离他最近,连忙把他扶起,问道:“焦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焦龙甲面色扭曲,满头大汗,全无昔日刚毅风采,说道:“老毛病,没有大碍,扶我去房间歇息,一会儿就好。” 福善方丈反应过来,忙道:“圆庆,快带焦师侄去禅房休息。” “是。”圆庆答应一声,与施离修一左一右,扶着焦龙甲离开偏殿,往后面的禅房而去。 绕过几座偏殿,推开一间普通禅房,施离修和圆庆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此时焦龙甲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不止,显然是疼坏了。抓着施离修的手,对圆庆道:“圆庆师弟,劳烦你了,我想安静地运功自治,留小乐师弟在此陪护便可。” 圆庆也不多想,只道:“也好,有问题随时叫人通知我。”说着作个佛礼,转身走出房去。 施离修见他这幅模样,应该不是小事,问道:“焦师兄,你这是什么毛病?一路上也看出什么问题啊,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焦龙甲艰难的在床上摆出打坐姿势,解释道:“以前和一个妖怪打斗,受伤后留下的,我稍稍运功疗伤,很快就好。你在这坐着别动,千万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否则我会有生命危险。” “这么严重?师兄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施离修听他这般说辞,确实吓得不轻,一脸认真的承诺道。 “好,师兄谢谢你了!”焦龙甲应付一声,便两手握成法诀,闭上眼睛作出运功模样。可他除了摆出姿势外,再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坐在床上像是雕像一座,完全不动弹分毫。 施离修睁大了眼,暗道:既然焦师兄要运功疗伤,怎么变成假人模样了? 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也没看出有何不同,便尝试着轻声唤道:“师兄?师兄?”可是叫了好几声,焦龙甲都没有半点回应。施离修有些惶惶不安,想要伸手推推他,又怕自己的动作惊扰到他运功,只得在房内来回踱步,既不敢离开半步,也不敢擅自惊扰他。 此时福善方丈已和江龙安等人商量完毕,命弟子抬出一副简陋担架,上面躺着一架森森白骨,和一支破旧的金色禅杖。这白骨残缺不全,全身上下有多处断口,按着原样拼凑起来,却是别扭非常。骨头上有许多杂乱无章的咬痕,每个咬痕颜色和损毁程度不一,有黑有红,有紫有青。有些咬出几个牙洞,有些被咬得整根碎裂,可谓触目惊心,惨不忍睹,足以想象智敬大师死状如何凄惨。 众人起身围到骸骨近前,福善方丈双手合十,对智敬遗骸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转头对朋楚等人说道:“各位师侄,这就是老衲师弟智敬的遗骸,从尸骨和这根游龙杖上的痕迹来看,绝不可能是林间走兽所致,寻常妖魔鬼怪也无本事取智敬师弟性命,更不可能在尸骨上留下如此恐怖的痕迹。所以老衲与几位师弟断定就是五鬼所为,你们只需用验尸水通灵,回到十七年前的野竹林,看清持有五鬼幡之人是谁即可。” “好,我等一定尽力而为。”朋楚答应一声,转头对江龙安道:“江师姐,请吧。” 江龙安略一点头,将手中漠然剑递给听雨保管,然后从怀中掏出个蓝色小瓶,在智敬骸骨边就地打坐,轻轻拔出瓶塞,将里面的验尸水在智敬头颅上倒下一半,剩下则倒在自己掌中,稍稍揉搓后,闭目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众人围在一旁,睁大双眼看得全神贯注,生怕落下一个细节。 江龙安默念咒语,也不知念了些什么内容,都是闻所未闻的奇怪语句。不消片刻,正当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就见智敬遗骸突然猛烈颤抖,将碎骨接口震的全部散开,刚才滴到验尸水的头颅散发淡淡幽光,虽然事先知情,众人仍然暗暗吃惊。 骸骨抖动过后,很快就安静下来,可江龙安却是浑身一震,额头汗水横流,禁闭的双眼幽光大放。 众人不知内里,不敢轻易出声,但面面相觑之中,眼神都在互相询问。 此时江龙安已通过骸骨为媒,与智敬亡魂通灵,并深入智敬十七年前的记忆中,找寻他死因的来龙去脉。 她看见一座名叫双青岭的幽暗大山,一名挂着红色长披风之人怀抱两名婴儿,与智敬大师言语对峙。智敬救下一名女婴,送往神尼山婆罗寺,与主持怀慧师太寒暄一番,取名念寂。她看到一座贴满黄符的村落,一名老者向智敬大师诉说村中怪事。她跟随智敬的身影来到野竹林,看见一位身穿黑袍头戴斗篷的神秘人,此人祭出一张血红大幡,上书:我今有命,五鬼来朝! 她还看到五鬼呲牙咧嘴,面目凶恶,与游龙杖召出的四条巨龙厮斗一处。她听到怨灵掌、佛光普照等词汇,在激烈交战后,智敬大师被五鬼残忍地撕扯身体,凄厉地噬咬全身,她清楚的看到智敬眼里深深的不甘。 那黑袍人的身形和声音是那么地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那被斗篷遮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面容,好像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江龙安眉头紧皱,苦苦的在脑中思索。 终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他?” “啊!”江龙安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吓得她娇躯一震,猛地睁开双眼,额头香汗淋漓,后背衣衫湿透,显然是事情的真相大大地出乎意料,才能让冷艳美人江龙安如此失态。 众人见证一惊,福善方丈急忙询问:“江师侄,你看到了什么?” 朋楚、听雨、黄书郎也是一脸急色,问道:“师姐,如何?” 江龙安吓得不轻,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在听雨搀扶下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智敬大师的确是被五鬼所杀,确实有人重新造出了五鬼幡!” 福善方丈对此早就断定,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问道:“可曾看清那邪人是谁?” 江龙安面色惊慌,犹疑不定:“是...是...” 第三十九章 初现端倪 不等她说出名字,突听一声暴喝:“臭**,拿命来!” 就见禁闭的大门破碎,一名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莫**力汇聚于掌,照着江龙安胸口悍然打去! 江龙安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只觉得胸腔好似遭到巨石撞击,又像惊雷轰炸,顿时心脏破碎,五内俱裂。“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而出,幸好福善方丈在身后接住,否则非得撞到墙上不可。 “啊?”众人大吃一惊,对这情况不曾预料,全都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朋楚反应最快,当下抽出魄雪剑,对着那黑衣人连挑两剑,奋力将他逼开数步,以防他再对其他人下杀手。 可那黑衣人身手了得,竟徒手抓住寒冷锋利的魄雪剑,使得朋楚暂失进攻之机。然后手掌无端幻化出一个黑色幽灵,虽然只有双拳大小,却是有鼻子有眼,那利爪尖牙甚是醒目,直向朋楚打去! 朋楚惊骇至极,见那幽灵咆哮而来,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福善方丈放下江龙安,凭空幻出一只金光佛掌,与那黑色幽灵悍然相撞,顿时轰然炸响,两两抵消。强大的爆破力扩散开来,把朋楚和黑衣人震退数步,福善方丈却是岿然不动。 黑衣人吃了一惊,正要再出杀招,却见慧圆大师和觉远大师反应过来,双双摆开架势,就要与福善方丈一同冲来。知道战他们不过,断然不能硬拼,见江龙安被听雨扶着倒在血泊,虽然尚未断气,但两眼光华已失,片刻之间就会一命呜呼。 江龙安一死,就没人知道持有五鬼幡之人是谁,他也就没必要与牟音寺三大高僧殊死相斗。但智敬大师遗骸尚在,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必须将这白骨焚烧干净,才能高枕无忧。 于是提掌蓄力,左右手掌各自幻出黑色幽灵一只,对冲来的三大高僧兜头打去。三大高僧佛法精深,自然不会为其所伤,各自跳开一步避过锋芒。 这正中黑衣人下怀,趁他们躲避的空档,智敬遗骸暴露眼前之机,当下法诀一握,口中念道:“万世金乌,不灭天火,通我之力,入我之体,焰!” 右掌悍然击出,掌心喷出一道赤红火焰,好似火龙咆哮,一下延伸到智敬骸骨上。遗骸“噌”地冒起熊熊烈火,仅瞬息之间,就将整副尸骨烧化成灰!接着左掌打出,口念:“风神箕伯,化气为风,扬沙折树,瓦碎石崩!”掌心吹出一阵强劲风雾,将地上的骨灰吹得纷纷扬扬,四下飘散。 顿时殿内骨灰弥漫,如尘如雾遮挡视线,使得众人双眼模糊,连忙捂着鼻子用袖口扇拍骨灰。黑衣人趁此机会,脚下用力一蹬,身子凌空跃起,冲破头顶的横梁瓦片,消失在天际之中。 朋楚听见声响,意识到黑衣人已经逃走,便想纵身去追,却被福善方丈拉住,慧圆大师和觉远大师说道:“让老衲去!”双双腾空而起,分头追去。 等到骨灰散尽,余下众人急忙围到江龙安身边,放眼一看,都是面色一僵。只见江龙安脸色惨白,胸口深深内凹,心脏和体内脏器悉数碎裂,足见刚才那一掌力道之大。 听雨吓得失声大哭,把地上的江龙安抱在怀里,泣道:“大师姐,大师姐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千万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朋楚和黄书郎也道:“江师姐,你撑着点,我们现在就带你回镇元山医治!” 江龙安平时寒光闪闪的双眸失去光彩,全身经脉寸断,颓然的张着双眼,却是沉重无比,想要开口说话,却好似巨石在喉,艰难无比模糊不清:“怨...怨灵...掌!”话音刚落,脑袋一偏昏死过去。 江龙安看见黑袍人曾用怨灵掌和智敬大师交战,刚才那黑衣人祭出的黑色幽灵,与当年黑袍人的怨灵掌如出一撤,便用尽最后之力,将信息传达出来。 福善方丈急忙将她扶起,一边输出内力为其续命,一边说道:“江师侄五内俱裂,浑身筋脉寸断,就快不行了,敝寺无救命灵药,老衲先为她输些内力续命,你们做好准备,立即带江师侄回天道门救治。” 朋楚不敢怠慢,急忙对黄书郎道:“黄师弟,你快去叫小乐和焦师兄过来,等福善师伯输完内力,立即返回镇元山!” “好。”黄书郎答应一声,马上跑出大殿,寻施离修和焦龙甲去了。 ...... 施离修不知偏殿发生何事,仍在禅房内守着焦龙甲,面色焦急不已,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 正当他手足无措,盯着焦龙甲上下打量时,一直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焦龙甲突然身躯一震,双目猛地睁开,把他吓了一跳。 “焦师兄,你刚才怎么了?为何像假人般丝毫不动,不是说运功疗伤吗?” 焦龙甲微微一笑,从床上起身下地,稍稍活动身子,解释道:“这是我独创的疗伤之法,个中原理你还不能领会,等你修为到了,自然会明白的。” “哦。”施离修若有所思,却又毫不怀疑,点头应道:“焦师兄功力深厚,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正说着,就听房外脚步声急促,黄书郎一把推开房门,开口喊道:“小乐,焦师兄,江师姐受到黑衣人袭击,现在命悬一线,朋楚师兄叫我们速去会合,立即赶回镇元山。” “什么?”施离修听声一震,惊道:“江师姐被人袭击?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焦龙甲也是一脸惊讶,问道:“此话当真?三大高僧在此,何人胆敢如此猖狂?” 黄书郎喘了口气,急道:“咱们边走便说,你们快随我去偏殿,晚了江师姐就性命难保了!” 施离修赶忙应道:“好,我们走!” 等他们离开禅房,跑到偏殿时,福善方丈已为江龙安输完内力,见众人到齐,抹了把额头汗珠,说道:“江师侄负伤过重,所幸她功底较厚,加上老衲佛法续命,应该能撑上两天。你们尽快带她回天道门,只有贵派转魂丹和紫水玉露,才能保其性命。” 朋楚知道江龙安命在旦夕,但如今还有许多疑问未解,说道:“刚才江师姐昏迷之前,曾说出怨灵掌三个字,这怨灵掌先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应该是她在智敬大师记忆中找寻到的,从那黑衣人祭出的幽灵来看,应该就是所谓的怨灵掌无误。也就是说,用五鬼幡杀死智敬大师的邪人,很可能就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福善方丈点头赞同,面露忧虑道:“刚才那黑衣人除怨灵掌外,还使出了天风卷浪和九阳天火诀,如果你的猜测无误,就意味着持有五鬼幡之人,是你们天道门内部的人。而且此人居然能使出九阳天火诀,说明他在天道门中极有地位,绝不是无名之卒。” 听雨仍然抱着江龙安哭成泪人,听声不禁一怔,问道:“如果是我们天道门的人,那会是谁?” 朋楚眉头紧皱,陷入深深沉思,如果说那邪人真是天道门内部的人,会不会就在他们一行六人之中?如果是,最有嫌疑的莫过于焦龙甲,因为几人中只有他才会九阳天火诀。可焦龙甲一开始就恶疾发作,在施离修陪同下离开大殿,若果真是他,只需询问施离修他是否离开过禅房即可。 想着意味深长的看眼焦龙甲,转头对施离修道:“小乐,刚才你和焦师兄去禅房休息,都做了什么?” 施离修知道他是怀疑焦龙甲,虽说焦龙甲疗伤方式怪异,但他一直不曾离开禅房,是自己亲眼目睹不争的事实。回道:“没做什么,我一直守着焦师兄疗伤,没有离开半步,那邪人不可能是焦师兄,你肯定误会了。” 朋楚听他如此说辞,不由得满脑疑惑,如果不是焦龙甲,就说明黑衣人不在他们六人之中,那到底会是谁呢? 焦龙甲见他怀疑自己,顿时面色一变,怒道:“朋楚,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杀死智敬大师,还当着三大高僧的面打伤江师妹吗?” 黄书郎也道:“朋楚师兄,刚才我进到禅房,确实看到焦师兄和小乐在一起,不可能是他。” 朋楚对他一直没有好感,心里自是怀疑,但施离修和黄书郎都为他作证澄清,只得道声抱歉,无奈作罢。 此时追出去的慧圆、觉远两位大师返回偏殿,都是摇头叹气,说道:“那黑衣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我等一出去就没看见他的踪影,分头各自追出数十里,都是一无所获。” 福善方丈低头想了想,说道:“既然暂时无法查出黑衣人是谁,就赶紧送江师侄回贵派救治吧,那黑衣人短时间内不会察觉你们离开本寺,等他再来刺杀江师侄,老衲便设下天罗地网,将他一举拿下,你们才能一路无忧。” 施离修点头赞同,说道:“不错,如今智敬大师遗骸化为灰尘,想要得知真相,只有保住江师姐的性命,待她醒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好,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出发吧。”朋楚答应一声,上前抱起江龙安,与众人向三大高僧道声告辞,便快步走出偏殿,直接在院内御空而起,往南方镇元山原路返回。 就这样,施离修一行人抵达牟音寺,凳子都没坐热,刚刚查出真相,就遭受神秘黑衣人袭击,被迫返回天道门。 第四十章 似曾相识 因为事情紧迫,江龙安生死一线,众人拼尽全力,途中顾不得休息,都把修为施展到淋漓尽致,来时几日的路程,竟然缩短到一天。 尽管如此,施离修、黄书郎、听雨三人功力较低,耗尽体力疾飞一日已是极限。当他们抵达游魂岭百里之外的宏阳岭时,再也支撑不住,若再不休息,随时都有体力枯竭跌落摔死的可能。而焦龙甲也在此时恶疾发作,迫使他们在宏阳岭落下,准备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其实朋楚完全可以扔下施离修等人,率先背着江龙安赶回天道门,以他的玉履凌风靴,几千里路不过是瞬息间的事。之所以不这么做,一是因为施离修和听雨二人法力低微,若他不在身边保护,路上恐会遇到危险。二是他仍然怀疑焦龙甲,若让施离修等人和焦龙甲单独相处,实在放心不下。但如此一来,就是把江龙安的性命扔在脑后,叫他心里愧疚不安。 施离修、听雨、黄书郎三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显然累得不轻,朋楚有意孤立焦龙甲,握着魄雪剑一边照看江龙安,一边与他保持距离。 焦龙甲则捂着肚子嗷嗷**,艰难地原地打坐,运功疗伤。不一会儿,竟又成了雕塑一尊,坐着纹丝不动。 朋楚不禁奇怪,小声问道:“小乐,焦师兄今日在牟音寺,也是如此疗伤的?” 施离修抹抹额头的汗水,应道:“没错,他说这是他独创的疗伤之法,可我还是不明白其中道理。” 朋楚听后暗哼一声,心道:什么狗屁的疗伤之法,其中一定有古怪,此人嫌疑极大,不可不防!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决定轮流守夜,保障众人安全。施离修抢着守上半夜,朋楚拗他不过,只得随他去了。听雨抱着江龙安靠在树下,黄书郎早已沉沉睡去。 施离修强撑疲惫之躯,抬头仰望星空,发现今晚月色暗淡,星星寥寥无几,阴云层层密布,夜风冰冷簌簌,不禁暗自嘀咕:“夜黑风高杀人夜,难道今晚有事发生?” 正想着,突见四周山风大作,树木莎莎作响,枯枝落叶漫天飞舞,一股肃杀之气直袭心头! “不好!”施离修惊呼一声,当即抽出万香剑,把朋楚和听雨等人护在身后,面色紧张无比,两眼圆睁警惕四周。 “呼!”只听头顶上方风声大起,强烈杀气率先袭来,叫他身躯一震,心头一紧。 抬头望去,就见头顶几尺处出现一名黑衣蒙面人,手中抓着一根尖利无比的树枝,直向江龙安兜头刺去! 施离修大吃一惊,连忙提剑上前,将快要刺入江龙安心脏的树枝一剑挑断,同时引气入体,左掌喷出强烈风雾,把空中的黑衣人吹得向上几尺。 但那黑衣人十分了得,在空中一个头脚倒转,便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双目直视施离修,阵阵杀气散出,气势非同一般。 朋楚、黄书郎、听雨三人听见动静,立即睁眼醒来,见那黑衣人立在眼前,全都心头一震,连忙亮出兵刃,喝道:“你到底是谁,快报上名来!” 听雨最是激动,一提若水剑,怒道:“你打伤我大师姐,我跟你拼了!”说着莲步上前,若水剑挽出道道水花,剑锋分上下两路,直取他心腹要害。 黑衣人哪会把她放在眼里,不躲不闪站在原地,大手一把抓住剑刃,作势就要将其折断。 朋楚急忙上前搭救,魄雪剑挥出寒芒两道,先取他左右软肋,剑尖挑中带划,猛攻他咽喉要害。 施离修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由上至下猛刺他天灵盖,欲将其头骨掀翻,脑浆挑出。 黑衣人眼见对方三路夹攻,只奋力一振,口中一声暴喝,全身上下散出阵阵波形气浪,将施离修三人迎面震开,双双摔倒在地。接着瞅准机会,脚下箭步上前,把黄书郎一拳逼开,直向江龙安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放倒施离修四人,只在眨眼之间轻松完成,眼看江龙安就要被他抓住脖子捏碎咽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便听一声喝斥:“住手!” 只见一名高大挺拔,相貌俊朗刚毅,身穿黑色华服,以黑簪绾发,左额几缕刘海长至脸颊,目若朗星浓眉俊眼的少年凌空出现,同时手里扔出一把黑色鬼头刀,向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暗吃一惊,连忙身子一转,旋转着后退数步,将那鬼头刀让过。鬼头刀一击扑空,竟然打了个旋,反飞回少年手中。 那少年落在地上,眼里的煞气与黑衣人相比不逊分毫,不是说他功力盖过黑衣人,而是他天生就有如此气势。因为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通天教少主,魔舜尧是也! 而那鬼头刀被他用力刺入地下,竟然摇身一变,化成一名浑身僵硬,肌肉高耸的魁梧男子,正是四大护法之一的弄三刀。 只见魔舜尧面色如冰,冷眼瞪着那黑衣人,说道:“如果你现在离开,本少可以饶你不死!” 黑衣人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听此狂言顿时一怒,正要出手取他性命,又见他身后红光一闪,出现一名中年男子,此人满脸邪气,不是杨千秋还能是谁。 当日施离修等人在游魂岭发现异常,魔舜尧便抽调一千小妖在宏阳岭埋伏,可一个时辰前得到探报,说江龙安受伤昏迷,智敬遗骸被毁,只有保住江龙安的性命,才能解开五鬼幡在何人之手的谜团。而要救活江龙安,世上除了天道门的转魂丹和紫水玉露外,再无他法。 这就意味着不能再抓他们审问,所以提前将一千小妖撤离,害怕施离修等人受到黑衣人袭击,便独自躲在附近监视。而枯骨老鬼阴气太重,虎一啸妖气过浓,唯恐会被发现,只率能自行隐藏妖气的杨千秋,和没有气味的万年铁精弄三刀留下。魔舜尧本身是人,尚未成魔,所以没有妖气。 本来不想现身,却见这黑衣人厉害非常,竟轻易将施离修等人打倒在地,这才无奈现身,想要保住江龙安的性命。 黑衣人不认识魔舜尧,杨千秋和弄三刀他却了解的很,若只有弄三刀还好说,可有杨千秋在场,就预示他不可能得手,还会有性命之忧。因为杨千秋虽为外宗护法,又是由人成魔,却一直野心勃勃,不仅苦修通天教功法,还集百家所长,正邪两道之精华,自创数套独门神功,可以说除教主魔无道外,杨千秋就是通天教最厉害的角色。 厉害如杨千秋,竟站在这黑服少年身后充当手下,说明此人非同寻常,看来有他们在场,今夜是没有得手的可能了。 想着退后两步,用故意变调的声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说着身子一晃,化成黑气一道,眨眼消失不见。 施离修和朋楚等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这三个神秘人一出现,就将神通广大的黑衣人吓退,可见他们绝非简单角色。将听雨三人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们,开口喝道:“你们是谁?是敌是友?” 魔舜尧心思机敏,知道现在不能表现出敌意,应该假装亲近,取得信任后,再护送他们回天道门才是上策。想着微微一笑,上前说道:“各位不用紧张,在下莫启善,世代隐居大明城,因附近的吴家村有远亲大婚,便赶来参加喜宴。今日喝完喜酒返回大明城,路过此地天色已晚,只得在此露宿一宿,正好遇见你们受人袭击,便现身相救。” “哦,原来是启善兄。”朋楚应和一声,心里仍然高度戒备,看着杨千秋和弄三刀问道:“那这两位兄台是?” “这两位是在下表兄杨秋、马汉三,都是一同前往远亲家喝喜酒的。” 施离修疑惑道:“不知你们是何门何派,竟如此了得,能将那黑衣人吓退。” 魔舜尧笑道:“这位兄弟误会了,在下与两位表兄不属于任何门派,一身粗浅本领只是家传自卫术而已。” “自卫术?哪家哪户有如此了得的自卫术,竟能一出现就吓跑那神通广大的黑衣人!”朋楚疑心较重,又肩负保护施离修等人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魔舜尧见他警惕较高,难以忽悠,决定来个欲擒故纵。于是面色一变,语气冰冷道:“这位兄台好不识相,我等打退强敌,救了你们一命,你却言辞不敬甚是无礼!既如此,那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告辞!”说着就要与杨千秋二人转身离去。 施离修连忙上前拦下,好声说道:“莫兄切勿动怒,在下师兄谨慎惯了,心里并无恶意,你们救了我们一命,我们还未感谢,怎能就此离去呢。”又对朋楚使个眼色,道:“朋楚师兄,你确实有不对之处,快和莫兄赔个不是吧。” 朋楚明白施离修的意思,现在焦龙甲恶疾发作无法动弹,江龙安危在旦夕,他们又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如果黑衣人折回来再次偷袭,恐怕全都得命丧于此。 也罢,既然莫启善三人能震慑黑衣人,而且他们返回大明城正好和己方顺路,不如就借他们的余威庇护,躲过黑衣人的追杀。 想着暗叹口气,拉下脸对魔舜尧道:“启善兄,刚才在下言语过激,如有冲撞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我们回镇元山要经过大明城,不如就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魔舜尧心中暗喜,作出勉为其难的模样,说道:“罢了,既然朋楚兄如此谦恭,若在下耿耿于怀,不免有失男儿气量。就依两位兄台所言,结伴而行吧。” 双方各有目的,经过一番唇舌,终于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围着柴火坐下,互相闲聊起来,而且甚是投机,朗朗笑声不止,完全没了刚才的勾心斗角。 不知为何,施离修看着眼前自称莫启善的少年,心里莫名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他和自己的相貌气质全然不同,可看着他时,却有一股深深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是那么地热烈,竟让他不由得想起,梦中经常出现的那座浪漫大山,清澈小河边上的茅草院里,幸福劳作的快乐男女。 魔舜尧心里也同样奇妙,感觉好像能与施离修心灵相通,似乎他的一意一念,自己都能模糊察觉,甚至感觉他身上流淌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有着同样的躁动,同样的渴望,以及同样的遗憾和无奈。 两人在说笑声中互相凝视,深深看了彼此许久,虽然没有说话,却仿佛能听到对方从心里传达的声音和疑问。 你是谁?为什么让我如此亲切? 第四十一章 狭路相逢拳打泰山 正想着,一直在角落纹丝不动的焦龙甲身子一震,如死尸复活般睁开眼来。 众人都是一怔,施离修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问道:“焦师兄,这次怎么那么久啊?” 焦龙甲强笑一声,解释道:“这次比较严重,时间自然久了些。”嘴上说着,两眼却紧盯魔舜尧和杨千秋三人。 朋楚眉头一皱,坐在原地打量着他,问道:“那焦师兄还有无大碍?” “没事了,老毛病而已。对了,这三位兄弟是?” 魔舜尧和杨千秋嘴角上扬,两眼直视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笑容里充满玩味,说道:“焦兄记性真差,刚刚才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焦龙甲心头一震,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变化,疑惑道:“这位兄弟说话好生奇怪,在下一直运功疗伤,醒来才看见你们,为何说刚刚见过了呢?” 施离修听得一头雾水,笑道:“启善兄误会了,焦师兄在你们没来之时就已运功疗伤,你们见过了他,他却是第一次见你们啊。” “哦。”魔舜尧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施兄弟果然精明,真是一语中的,点醒梦中人呐。”他故意把后面这句语气加重,暗藏话外之音。 施离修少不更事,加上心性单纯,难以理解其中玄机。朋楚却是猛然惊醒,心道:焦龙甲,黑衣人果真是你,藏得可够深啊!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断定,手上并没有证据表明焦龙甲就是黑衣人,因为牟音寺刺杀江龙安,焦龙甲不在场的证据充分十足。而刚才的暗杀中,他一直坐在这未动分毫,这是他和众人有目共睹的。难道他是用了元神出窍,或者分身之术?即便是,也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所以就算朋楚再怎么断定,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都无法拿他怎样。 现在最要紧的,是借助莫启善三人震慑焦龙甲,争取尽早赶回天道门,只要江龙安一醒,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想着哈哈一笑,道:“启善兄确实误会了,焦师兄的独门疗伤之法,在下早有耳闻,实在无可虑之处。” 魔舜尧之前得到消息,听说打伤江龙安的黑衣人使出了天风卷浪和九阳天火诀,证明黑衣人出自天道门无误。本来还不敢断定是焦龙甲,但刚才看见他突然惊醒的样子,便认定他是用了出窍**,先谎称恶疾发作,然后元神出窍离开**,这样就能在刺杀江龙安后,有足够的证据打消众人的怀疑。 但所谓抓奸须在床,抓贼须拿脏,既没有把黑衣人的蒙面巾取下,证明就是焦龙甲,那就不能定他的罪。所以再怎么怀疑,也还只是单方面的猜测。可无论如何,焦龙甲都是最大的嫌疑人,等把江龙安送回镇元山后,一定要设法抓住他,审问五鬼幡下落何在,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于是轻施一礼,语气歉然道:“原来如此,在下愚昧冒犯,还请焦兄莫要见怪。” 焦龙甲也非等闲之辈,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他们之所以不说破,是有着别的目的。就算都已心知肚明,他也不能就此离去,因为江龙安还没死,他必须冒险留下。他知道魔舜尧三人是通天教妖魔,无法进入镇元山五百里内,到了大明城就必须止步,届时施离修等人绝不是他的对手,江龙安还是难逃一死。 想着轻笑一声,摆手道:“无妨,不知者无罪,在下刚才疗伤消耗过大,就不陪各位畅聊了,明天见!” “明天见!” 除施离修云里雾里外,在场众人都已心照不宣,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躺下睡了。 魔舜尧三人紧贴一处,施离修几人围住江龙安,焦龙甲独自靠在几步外的树下,说是睡觉,却暗自紧握兵刃,个个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以便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恶战。 翌日,众人一早醒来,对于昨晚对方没有暗下杀手,都是庆幸非常。 福善大师说江龙安的性命只能维持两日,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赶回天道门。所以众人简单吃过干粮,便御空而起,向南疾飞而去。因为身份败露,焦龙甲也不再以恶疾发作为由拖慢速度,他知道这招已不奏效。 一行人疾驰一日,把本领发挥到极限,可施离修、听雨、黄书郎三人还是吃不消,当下午抵达离火城上空时,被迫在城南一处山林落下歇息。 离火城距大明城不远,按照目前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所以魔舜尧暗下决定,必须在这里亮出真面目,一举擒下焦龙甲,带回血尸宗逼他交出五鬼幡。就算自己的猜测有误,焦龙甲不是黑衣人,起码江龙安已经离大明城不远,进入天道门的保护范围内,就算保住了性命。 焦龙甲心如明镜,已做好随时迎战,或者寻找空隙杀死江龙安的准备。 可还没等魔舜尧下令动手,却见前方突然飞来几只展翅雄鹰,落到地上变成五男一女,正是清影门的姬乐枫、白逸依、以及蒋昊、李青! 另外两人也非寻常角色,都是清影九圣之一,一个是法圣沙千化,此人面目粗犷,光头圆脸,满面的络腮大胡,身穿一件灰色锦服,却是袒胸露乳,看起来张狂粗鲁。此人既然是法圣,说明他是九圣中变化之法最为高深之人,素来不用兵器法宝,喜好变化各种物件战斗。 另一个是棍圣高越,这高越外表平平无奇,可手中那金光灿灿的棍子却着实眨眼,此棍名曰镇海棒,据说重达万斤,能自如的变大变小,凡是被此棍打伤,轻者骨断筋离,重者当场暴毙,甚至连三魂七魄都能一棍打出,真是好不厉害。 上次黄氏宅邸一别,姬乐枫命蒋昊二人查探施离修等人去向,决定夺书之后再返回自由岛的清影门总舵,可白逸依害怕失手,便找来沙千化和高越二人助阵。因为他是九圣之首,二人不敢不从。昨夜得知施离修等人正火急火燎的赶回镇元山,便在此设下埋伏,意欲擒住黄书郎,夺得无穷书。 众人见状一怔,对这突发状况始料不及,黄书郎见是仇人追杀,顿时心头一紧,急忙连退数步,将怀中的无穷书紧紧攥住,脸色凝重目光警惕的盯着他们。 魔舜尧和焦龙甲不曾预料,知道对方不是冲自己而来,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施离修再次见到让他惊为天人的姬乐枫,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兴奋,见她面容一如以往,还是那么地如诗如画,那双明眸似乎暗藏精灵,叫他一经对上,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楞道:“是你。” 姬乐枫对这个破了自己隐月刀攻势的少年记忆犹新,听声微微一笑,那抹弧度似画中绝笔,又像诗中绝唱。道:“怎么,你不想见我吗?” 施离修回过神来,感到自己失了态,当即面色一变,喝道:“胡说,我怎能会想你这邪教妖女!” “哈哈哈。”姬乐枫仰头大笑,笑声豪迈爽朗,飒气凛凛。一双勾魂灵眸落在他身上,说道:“你刚才的神情出卖了你!” 白逸依夺书心切,不想过多言语,当下甩开无穷扇,说道:“小姐,别和他们废话,夺书要紧!”说着轻拍扇面,就见强光大现,扇中飞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空中瞬间增高增大,顷刻化为巍峨壮阔的大山,将太阳遮挡住,把众人盖在阴影之下。正是扇面左处所画的泰山! 施离修、朋楚等人已经见识过无穷扇的厉害,见状也无过多惊奇。倒是魔舜尧膛目结舌,大为震惊。杨千秋见多识广,一见无穷扇便猜出了对方的来头。 白逸依默念咒语,控制那泰山左右移动,山体不断滑落滚石巨木,好似箭雨般嗖嗖落下,欲将众人砸个头破血流。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动作开来,黄书郎和听雨护住江龙安,施离修和朋楚亮出兵刃,双双连跑带跳,想要冲到白逸依近前,将他一剑封喉。焦龙甲却趁此机会,亮出那八尺一寸劈天刀,三步并两步向江龙安冲去,欲趁乱将她一刀毙命。魔舜尧哪能答应,急忙与杨千秋上前搭救。弄三刀则化作黑铁鬼头刀一把,直向白逸依砍去。 于是魔舜尧与焦龙甲之间本要发生的恶战,因为姬乐枫的突然出现,转眼变为一场混战。四路人马看似目的迥异,却又暗含关联。 先说施离修和朋楚冲至,万香剑的清香伴随着魄雪剑的寒气,劈头盖脸攻向白逸依。 白逸依冷笑一声,左手轻拍扇面,再次放出那只讨厌大雕,大雕双翅疾拍,两爪似钳,迎上二人战作一团。任凭施离修和朋楚如何挥舞手中兵刃,将一身本领发挥到极限,无论是挥砍劈刺,还是挑勾点划,都无法伤那大雕分毫,更无法靠近白逸依身子半步。 随后弄三刀化成的鬼头刀赶至,却被沙千化和高越拦下,一个化为凶猛雄狮,一个手持镇海棒,雄狮猛扑上前,利爪撕扯大口噬咬,镇海棒则变得又长又粗,对着鬼头刀兜头便打。 弄三刀以一敌二,虽不至于败下阵来,可也绝不轻松。那镇海棒一旦碰到非死即伤,叫他不敢大意。沙千化前一刻还是雄狮,下一刻就变为惊天巨蟒,一会儿化猴儿一会儿变鹰,又或幻作十八般兵刃,叫他眼花缭乱,措手不及,可谓攻无可攻,防无可防。一时连连叫苦,渐渐败了下风。 朋楚与施离修鏖战大雕,欲将那臭雕骚毛扒光,把白逸依破扇撕烂,可大雕非寻常之物,难以制服。于是朋楚对施离修道:“小乐,我们两人战这大雕不过,大雕也无法伤我分毫,你快去擒下那妖女,逼他们就范!” “好,师兄小心!”施离修暗道聪明,点头答应一声,便在朋楚掩护下,抽身跳出阵来。然后提剑直指姬乐枫,喝道:“妖女,吃我一剑!” 姬乐枫正命蒋昊、李青二人冲向黄书郎,趁乱抢夺无穷书,突见施离修飞身杀来,还口口声声大骂自己妖女。顿时心头一怒,手中隐月刀攻势凌厉,迎上这讨厌的少年,使出千般杀招,欲将其封喉索命。 施离修虽被她美貌吸引,却没有失去理智,手中万香剑杀招频出,招招都直指要害,毫无伶香惜玉之意。姬乐枫实战落了下乘,不断变化成各种长短兵器,或飞禽猛兽,上下翩飞起舞,打得好不精彩。 魔舜尧和杨千秋迎上焦龙甲,两人上下齐攻,各出杀招,把焦龙甲逼得连连后退。焦龙甲本就忌惮杨千秋,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魔舜尧助阵,就更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招架之功都颇为勉强。时不时以九阳天火诀吓退魔舜尧,虽然劈天刀迅猛凌厉,却无法震住杨千秋,眼看对方一脸轻松,手下攻势越发凌厉,自己额头却冷汗横流,每招每式都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伤重身亡。他再也招架不住,奋力以两条火龙逼开对方,然后纵身一跃,逃得无影无踪。 眼看焦龙甲遁逃,魔舜尧和杨千秋见弄三刀式微,当即飞身去助,与沙千化、高越二人奋力相搏。弄三刀暗松口气,有杨千秋在场,就不愁斗他们不过了。见朋楚与那大雕打得正凶,便又化为黑铁鬼头刀,上前去助。 此时蒋昊二人也冲到黄书郎近前,双双变成恶狼一只,狼眼威势逼人,各自嚎叫一声,便以虎扑之势奔涌而来。 黄书郎不敢大意,幸好有听雨在身边助阵,纷纷摆开架势,一个无穷书纸花变火,一个若水剑滴水成雨,与两只恶狼艰难斗法,力战不下。 万年铁精弄三刀可非徒有虚名,刚才独战清影二圣都能招架得住,现在和朋楚配合下,那鬼头刀悍然斩去,直将皮糙肉厚的大雕左翅砍断,痛得大雕哇哇连叫几声,断翅处筋肉裸露,鲜血淋漓。断了一翅后无法飞起,扑通摔落在地,朋楚看准机会,那魄雪剑寒气森森,杀机凛凛,就要一剑挑出雕目! 白逸依见宝雕受伤,顿时心头一痛,连忙默念咒语,手中法诀一引,强行将大雕收回扇中。只见扇面所画大雕双翅断掉其一,伤口渗出丝丝鲜血,将扇面染得血红一片。 眼见法宝损伤,白逸依心头如有针扎,连忙爱惜的用袖口擦拭扇面血迹,然后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朋楚和弄三刀,骂道:“入你娘的狗泼皮,世代为奴的腌臜货,竟敢坏我法宝,都给我拿命来抵!” 说着法诀一引,那泰山停止滑落泥石,竟然轰鸣一声,伴随着隆隆震响,整座当头压了下来! 场内众人打得不可开交,突见空中泰山压顶,全都膛目结舌,惊愕非常。那泰山又大又重,覆盖范围极广,而且下压速度极快,逃是肯定逃不出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众人性命倾于一旦之际,一直和姬乐枫打到泰山覆盖范围外的施离修见状,也吓得面色大骇。急忙逼开姬乐枫,疾步跳入泰山底下,然后默念易身术的咒语,身子蹭蹭变大,瞬间变得七丈多高,如盘古巨人般高举双手,将那压顶泰山托举起来。 那泰山落在手上,施离修只觉得膝盖一弯,虎背一曲,何止是万斤在顶,感觉整个广阔天地都压在身上,叫他浑身肌肉颤抖,双臂青筋暴起,两只小腿陷入地面,脸色憋得通红,就要喘不过气来! 魔舜尧和朋楚等人不曾料想,都没想到功力低微的施离修有如此本领,竟能变大身体,将泰山举在头顶! 姬乐枫也是惊讶不已,除了想不到他有这等能力外,更惊讶的是,他和自己打斗时明明不在泰山覆压范围,即使泰山压下也伤不到他,可他却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把自己置于进退维谷的险境,以保同伴的性命安全。 这少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虽然众人有震惊,有不解,可施离修却全然不顾,艰难地托着那巍峨泰山,看起来惊险异常,可他心里却暗暗欣喜:师父,你看到了吗?我施离修能做常人不能做,敢为常人不敢为!爷爷,你说我要做有用的人,今天乐儿做到了... 正当众人惊骇万分,望着眼前高达数丈,如巨人般的施离修怔怔出神时,他却有些抵抗不住了,眼里遍布血丝,汗水有如雨下,浑身不住的颤抖。泰山左摇右晃,不断加大重力,想要将他压成肉片。 就这么死了吗?不,我还没有修道济人,造福苍生,我不能死,也绝不想死! “啊!”施离修发出巨人的嘶吼,那一声呐喊盖过九天惊雷,胜过猛龙长啸,何止响彻于离火城内外,更加回荡在无垠天际,茫茫三界! 借着呐喊助势,施离修深吸口气,将全身气力聚于顶,双臂稍稍弯曲,然后奋力一振,把那压顶泰山猛地向上推起,接着后退一步,化掌为拳,悍然打在泰山中部,强大力道震碎山体,瞬间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碎成无数大小泥石,直向白逸依和姬乐枫方向拍打而去! “什么!”白逸依惊诧至极,好像要眼珠凸出下巴掉地,何止是一个震惊了得。见无数泥石如雨点般打来,吓得他浑身一颤,急忙喊道:“小姐,小心!”然后身子一晃,化为清风消失不见。 姬乐枫也吓得不轻,当下细想不及,连忙变成细小萤火虫无数,纷纷四散开来。沙千化、高越和蒋昊二人见状,忙也摇身一变,消失而去。 无数泥土石块轰然拍去,砸到地上感觉整个大地都颤了三颤,石块层层堆积,化为小山一座。 待姬乐枫等人消失后,施离修因消耗过度,巨大的身子支撑不住,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缩成正常模样,颓然栽倒在地。 “小乐!”朋楚、听雨和黄书郎惊叫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把他抱在怀里,喊道:“小乐,你没事吧?快醒醒,醒醒啊!” 魔舜尧见他突然昏厥,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的围将上前,急道:“兄弟,兄弟!” 施离修并无大碍,只是耗力过多虚脱而已,在即将昏迷的关口,突然听见一个十分陌生,却又无比亲切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让他意识逐渐恢复,散去的神智又焕发起来。 他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切的脸,最陌生的魔舜尧,神情反倒最为急切,好像倒下的是他自己一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能与你心灵相通? 第四十二章 千秋老鬼 施离修筋疲力乏,虽无大碍,暂时已不能行动。朋楚头脑冷静,想到江龙安还处于昏迷,又怕姬乐枫再回来偷袭,连忙把江龙安抱起,说道:“各位,时间紧迫,趁焦龙甲和姬乐枫不在,咱们快些赶路,只要到了大明城,就再无性命之忧了。” “好!”魔舜尧二话不说,下意识的背起施离修,忘了自己不能进入大明城,对杨千秋二人道:“走!” 众人正要飞身而去,却听一声大喝:“狗泼皮,不将无穷书留下,哪有你们逃命的可能!” 众人大骇,连忙循声望去,见姬乐枫、白逸依等人站在那座小山峰上,一个个面色阴沉,双目冒光,对他们怒目而视。 原来姬乐枫心有不甘,躲过泥石雨后,又率众人折返回来,欲再出杀招,将他们一举歼灭! 朋楚暗吃一惊,回道:“清影狗贼,我天道门从不向世人索取一粒一粟,你等邪魔歪道,也休想夺走我天道门一厘一毫!” 姬乐枫美目一瞪,眸子里精光四射,杀气登时大现,冷道:“我姬乐枫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既然你们不愿意给,那就拿命来填!”说着纤手一挥,喝道:“杀了他们!” “就等你这句话了!”白逸依答应一声,再次摊开无穷书,将正面所画的江河大川对准众人,口中念念有词,喝道:“瀑!” 便见扇中强光大现,哗哗水声响彻耳膜,扇面竟如决堤之口,江河大川之水激射而出,从小山峰上一涌而下,好似九天银河落地,又像惊流瀑布宣泄,团团水流奔涌,激起阵阵波涛骇浪,道道巨浪拍打而下,混合无数滚石圆木,泥土枝叶,如猛虎下山般咆哮而出! “不好!”众人惊呼出声,个个面目惊骇,头皮发麻脊背生风,吓得作鸟兽散,或腾空而起,或向后疾步奔命,都没有抵挡这江河大川的胆量。 朋楚虽然抱着江龙安,可在这危急关头,仍不忘心仪的听雨,把江龙安扛在肩上,一只手解开腰间缠带,奋力扔向听雨,将她团团缠住,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死活,仗着有玉履凌风靴在脚,奋力腾空而起。想到地面将成汪洋一片,不可能有立脚之地,便头也不回,憋足气力往大明城方向飞去。 黄书郎一心只想保住无穷书,刚看到骇浪打来,二话不说转身便跑,可人腿哪快得过翻涌的流水,一个巨浪拍来,将他身子打翻,眨眼就被波涛吞噬到水下,踪影全无。 魔舜尧想要背着施离修逃命,却被弄三刀一把抓住,将施离修扯翻在地,不顾魔舜尧如何挣扎,独自拉着他遁入地下。水流咆哮而来,将施离修身子淹没,卷入波涛内上下翻涌,不断往前推走,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杨千秋却是霸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凭空幻出个黄色的真气护罩,将身子牢牢笼罩在内,任凭惊涛骇浪如何冲击,都无法将那气罩冲破,反而向两侧分流而去。充满邪气的双目直视山峰上的姬乐枫,那一脸的悠然似乎在说:黄毛丫头,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姬乐枫见大水冲淹,一下把对方众人震慑住,逃的逃死的死,唯独这满脸邪气的中年人气定神闲,在地面一片汪洋之中,显得十分扎眼。而他所散发出的气势,仿佛盖过脚下数丈之水,足可冲上云霄,傲视三界众生。如此凌厉气场,世间除了清元子、魔无道、和她的父亲无空子外,不说凤毛麟角,也实在屈指可数。可杨千秋的气势,却不输于各派任何一位掌门。 此人不简单,若不除掉,将来必成清影门大患! 姬乐枫暗自想着,尽管无法伤到杨千秋,起码黄书郎丧身汪洋,无穷书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当然,那托山巨人,拳打泰山的少年施离修,也在自己面前尸骨无存... 棍圣高越见她神色略有失落,疑惑道:“小姐,收回大水就能找到无穷书,你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我...我没事!”姬乐枫暗道失态,连忙甩甩脑袋,将讨厌的施离修从思绪中甩出,美目中又精光闪闪,看着杨千秋喝道:“沙千化、高越、蒋昊、李青,我命你们速将此人打退,以便收回大水,寻找黄书郎尸体!” “属下遵命!”四人恭声答应,作势就要急冲而下,围攻那邪傲不已的杨千秋。 可不等他们动身,却见天空陡然变色,原本的晴空万里转为乌云蔽日,四周阴风大作,风声阵阵呼啸,吹在身上阴寒刺骨,与正常狂风明显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只听一阵僵硬大笑,声音硬邦邦的毫无血肉温度,而且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在回响,叫人分不清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听着恐怖怪笑,吹着冰寒阴风,姬乐枫等人只觉得神经紧绷,全身汗毛直立,惊悚之感蔓延心脑。 “谁?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给本小姐滚出来!”姬乐枫清影门少主可不是白当的,壮着胆子开口震喝。 “呼!嚯!”一阵乌云腾腾而来,停在杨千秋头顶三丈处,阴风吹过,将乌云吹散不少,渐渐显出一副披着红色裹尸布,全身上下无一丝血肉的森森骸骨!正是鬼宗宗主,枯骨老鬼是也! 昨日魔舜尧念及老鬼阴气太重,便让他留在血尸宗平阳顶静候消息,可老鬼等了许久,却不见少主回来。他对魔无道忠心耿耿,自然十分关心少主的安危,便悄悄赶来查探。谁知刚一到场,就见大地汪洋一片,魔舜尧已不见踪影,只有杨千秋傲立水上。 姬乐枫见来人是一副丑陋骸骨,猜想是通天教枯骨老鬼无误,因为世间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具如此厉害的枯骨。 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后美目直视,喝道:“枯骨老鬼,我清影门做事,你通天教最好不要插手,若激起两教交恶,你可担待得起?” 枯骨老鬼冷哼一声,站在乌云上俯视大地,怒道:“你清影门要做什么,我老鬼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家少主被你大水淹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你家少主?”姬乐枫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魔舜尧和杨千秋的来头,听他这一说,才明白那一身黑服,相貌刚毅俊朗的少年是通天教少主。怪不得水上那人气场如此强大,原来也是通天教的人。 骂道:“老鬼,你也不张开臭嘴问问,你家少主是被淹死了还是逃走了,就在这兴师问罪,竟敢冤枉我姬乐枫杀害通天教少主,若是因此坏了两教关系,你有几个骷髅头可掉!” 老鬼不知真相,听声略有迟疑,低头对水上的杨千秋道:“杨千秋,少主何在?” 杨千秋却暗自冷笑一声,脸上做出悲痛状,抬头应道:“老鬼,少主他...唉!” “什么!”枯骨老鬼听声一震,随后直视姬乐枫,虽然脸上没有血肉表情,仍让人感到他所散发的凌厉杀气。骂道:“臭丫头,竟敢骗我枯骨老鬼,我要你们都给我家少主抵命!”说着伸手在怀中一扯,竟在两肋各摘下一根肋骨,喝道:“看我鬼王骨!”然后提骨在前,互相敲击一下,就听清脆骨响,声音化为气状波浪,若隐若现扩散开来,直向姬乐枫等人侵袭而去。(注一) 姬乐枫不料杨千秋睁眼说瞎话,魔舜尧明明和弄三刀逃走,却一口咬定被自己大水淹死。一双美目恨意大起,目光如刀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鬼王骨声波传来,顿觉头脑眩晕,两眼模糊,全身骨骼酥软,好像要融化粉碎! 白逸依早已停止输送大水,猛然听见声波,全身内外也是一阵异常,感觉那声波传入耳中,体内就像进了万千蚂蚁,不断啃噬骨骼,叫人剧痛难当,瘙痒难耐。放眼打量沙千化、高越等人,也都是一脸痛苦。 而道行最低的李青反应最大,不消片刻,便在一阵抽搐和惊恐中,全身上下骨头酥化,身体没了骨骼支撑,顿时变为一滩肉泥,“噗”地瘫倒在地,身体面貌混作一团,却看不到一丝伤口,也不流一点鲜血,就这么无声无息,毫无征兆的死去! “小姐,鬼王骨厉害非常,咱们斗他不过,快走吧!” 姬乐枫已到垂死边缘,气若游丝地应道:“走...走...” 沙千化几人得到应允,当下联手把她架住,白逸依则将地上大水迅速收回扇中,顾不得寻找黄书郎的尸体,化为劲风夺路而去。 汪洋大川消失不见,大地又重新焕发生机,却是狼藉满目,泥石枝叶,鱼虾走兽,放眼望去浮尸一片。 杨千秋仍然立在地上,却是手捂双耳,面色隐隐有些不适,看来鬼王骨的声波能对他产生影响,只是无伤大碍而已。由此可见,枯骨老鬼作为四大教宗的鬼宗宗主,可非徒有虚名。 枯骨老鬼见姬乐枫等人逃走,收回鬼王骨打量四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魔舜尧的尸体。问道:“杨护法,少主死无全尸,回去该如何向教主交代?” 杨千秋心中暗笑,嘴上故作哀色道:“还是先回血尸宗,再细细商量吧。”说完黄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枯骨老鬼确实信以为真,他又怎能料到,教中兄弟竟会无端蒙骗于他呢?驾着脚下乌云,叹息着向血尸宗方向而去。 正是:此刻和风转瞬雨,各怀鬼胎智若愚。 空有少年扛山义,不见患难真情谊。 又是:千秋自有千秋名,老鬼却无老鬼心。 借刀杀人杀谁人,杀人由来被人杀。 注一:鬼王骨,枯骨老鬼自身的两块肋骨,只要互相敲击,就能让听到声音的人骨骼碎裂,化为一滩肉泥而死。老鬼是三界中比五鬼还要至凶至猛之鬼,据说是女娲造人之后,第一个死去的人类,因当时没有阎王地府,老鬼死后四处游荡,在他之后死去的人,魂魄全都被他吞食,渐渐练成一身鬼术,不断增强自身阴气,直到后来有了阴曹地府,人们的魂魄才幸免鬼口。所以枯骨老鬼乃鬼中之王,他的两根肋骨自然就是鬼王之骨。 第四十三章 合捉焦龙甲 且看朋楚肩扛江龙安,手中腰带拉着听雨,换作是别人肯定进退维艰,可他有玉履凌风靴,一切就简单平常了。 玉履凌风靴一跃就是三万七千里,他带着两个人,加上恶战后消耗过大,仍于半个时辰后直接抵达镇元山破天峰,并未在大明城停下歇息。 朋楚刚刚落下,顾不得疲惫的身子,抱着江龙安跑入道观大门,大声喊道:“掌门,掌门师叔,快来救救江师姐!” 在正德大殿做功课的弟子看见这幅模样,全都吓得不轻,个个交相奔走,一时破天峰内乱作一团,弟子们喊声四起:“江师姐受伤昏迷了,快请掌门来救!”而且越传越凶,越喊越离谱:“江师姐伤重不治而亡,快请朱雀峰玄静师叔料理后事!” 此时已到傍晚,镇元七侠在房内休息,听见喊声全都出来查看,正见朋楚抱着江龙安,后面跟着筋疲力尽的听雨迎面而来,赶忙上前问道:“朋楚师弟,这...这是怎么了?江师妹为何身受重伤?”“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回来,其他人呢?为何不见乐儿?乐儿在哪?” 朋楚架不住七侠连珠炮似得询问,任由赵信接过江龙安,喘着粗气道:“说来话长,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活江师姐。” 听雨刚刚经历大难,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哭着乞求道:“各位师兄,求求你们救救我师姐,求求你们...”(镇元七侠是清元子徒弟,清元子和各脉首座同辈,七侠自然也和朋楚等人同辈。施离修是万宁道人弟子,可以叫七侠为师兄,但因为施文乐和七侠是兄弟,所以只能叫师伯。但赵潼、孙梓、钱文成、徐武安几人管清元子叫太师父,所以严格说来,辈分比施离修和朋楚等人低了一级。) 人命关天,七侠也顾不得心中疑窦,赵信抱着江龙安奔向客居,黄孝带朋楚二人去住房歇息,徐仁赶往朱雀峰通知玄静仙姑,周义、孙礼、陈智则前往其余山峰,通知各脉首座前来议事,钱忠亲自跑去清元子住所,请他老人家速来救江龙安性命。 由此可见,镇元七侠虽与江龙安、朋楚等人同辈,但地位和能力却有天壤之别,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不愧于“镇元之称。” 不多久,清元子听说派出去的六位弟子,只有朋楚三人回来,而且江龙安还身受重伤。但他作为一门教尊,心理自然超出常人,顾不得追问孙儿死活,便带上转魂丹和紫水玉露,赶往安置江龙安的客居。 刚一赶到,便见她气息微弱,印堂隐隐发黑,脸上光华全无,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变得暗淡,预示她性命将倾。伸手把脉,感到她脉象混乱,心跳渐平,抬手轻按腹部,竟然凹陷成坑,说明她已五内俱裂。但深厚的道行告诉清元子,江龙安体内有一股强大佛力,在艰难地维持她的生命,若无这道佛力,恐怕早已魂飞魄散,香消玉殒了。 当即拿出紫水玉露,洒在她白皙小腹,用内力将药水渗入身体内部,先以紫水玉露修复损坏的脏器。然后将转魂丹放入她口中,再以内力送入体内,以保魂魄不散。接着把她扶坐起来,两掌放在背后,源源不断的输入自身内力,增强她虚弱不堪的身体,以便有足够的气力吸收药性。 好一番忙活,清元子轻拭额间汗水,将她扶躺在床,然后长舒口气,对钱忠说道:“幸好朋楚师侄回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步,可就无力回天了。” 这时赵信推门而入,说道:“师父,各脉首座都来了,正在议事堂等候,玄静师叔吵着要进来一见,被铁面师叔拦住了。” 清元子吩咐赵信去叫赵潼来照看江龙安,毕竟男女有别,男弟子动作起来多有不便。然后带着钱忠赶往议事堂。 刚到议事堂,就听各脉首座议论纷纷,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此事始料不及。 见清元子进来,全都围将上前,玄静仙姑最是激动,开口问道:“掌门师兄,龙儿性命如何?保住没有?” 清元子答道:“保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能醒,可就难说了。” 玄静仙姑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命保住就好,保住就好...”被几名朱雀峰弟子扶到座位坐下,却有些惊魂未定。 清元子摆手让众首座各自落座,自己与铁面道人坐在上座,对黄孝说道:“老二,去把朋楚师侄和听雨师侄请来,为师有话要问。” “是。”黄孝答应一声,不消多久,便带着休息过后,稍稍恢复体力的朋楚二人回来。 “弟子拜见掌门、铁面师叔,见过各位师叔。”二人拱手环施一礼,语气谦恭的道。 清元子刚才忙着救治江龙安,一直把疑问压在心头,现在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本座派你们一行六人去牟音寺,时间才过了十几天,为何生此剧变,只有你们三人回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朋楚遂将如何在离火城遇见姬乐枫,如何在牟音寺被黑衣人袭击,又是如何在离火城外遭遇埋伏等一系列的事叙述一遍。听雨说到江龙安受伤,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众人仔细听了一遍,都不禁感慨世上因果,想不到沉默寡言的黄书郎,和那本无字之书有如此大的魅力,竟引清影门少主姬乐枫奋力抢夺。 感叹过后,疑窦又上心头,清元子问道:“你说黑衣人打伤江师侄,又在宏阳岭企图暗杀,可知这黑衣人是谁?” 不等朋楚答话,听雨便一指醒世道人,恨恨地道:“那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好徒弟,焦龙甲!” “什么?”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不曾料想,都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醒世道人本欲发怒,可看着听雨,他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脾气,只道:“听雨师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座爱徒焦龙甲一向对天道门忠心耿耿,而且在玄武锋百余年不曾出山,怎会是持有五鬼幡的邪人,还打伤江师侄呢?” 朋楚补充道:“醒世师叔听我慢慢道来,当初在黄氏宅邸遭遇姬乐枫埋伏,焦龙甲一直袖手旁观,置我等死活于不顾,此为第一疑点。刚到牟音寺,他便以恶疾发作为由,让小乐陪他在禅房疗伤,可期间一直纹丝不动,像是元神出窍,此为第二疑点。到达宏阳岭,他又谎称旧疾复发,疗伤时同样处于元神出窍状态,之后黑衣人便来暗杀江师姐,此为第三疑点。最后在离火城外,姬乐枫率三圣抢夺无穷书时,他竟趁乱公然大下杀手,若非莫启善和其表兄杨秋拦下,恐怕江师姐早已命丧九泉。至此已是原形毕露,真相大白,那持有五鬼幡的黑衣人,就是焦龙甲无误!” 朋楚列举三宗疑点,层层揭示焦龙甲的丑陋面目,声音掷地有声,慷锵有力,又有听雨在一旁应和作证,叫人无法不怀疑,不得不细细深思。 玄静仙姑激愤非常,听声坚信不疑,一拍椅子扶手,起身怒指醒世道人,骂道:“你个臭贼道,杀千刀的老糟头,这就是你调教的好徒弟,伤了龙儿是小,祸害世人是大!还不快派人去把焦龙甲抓回来!” 善川道人见她情绪激动,赶忙劝道:“玄静师妹,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醒世道人听朋楚振振有词,众人都将矛头指向自己,脑中快速思索,心里默默盘算,说道:“好,我现在就命人把逆徒焦龙甲抓回来,听凭各位师兄弟处置。”然后起身拱手,就要离去。 却见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此人披头散发,额间环着一根黑布巾,额下浓眉怒目,鼻钩唇薄,脸上有棱有角,身形高大魁梧,背挂一袭黑色长披风,手提一把长柄大刀,不是焦龙甲还能是谁。 “焦龙甲!”众人看清他的模样,齐齐惊呼出声。不料还没派人去抓,他却自己跑回来了,如此突发情况,众人都是一怔。 原来焦龙甲刺杀江龙安失败,被魔舜尧和杨千秋打跑后,便躲在大明城埋伏起来,打算当施离修几人赶回大明城,魔舜尧等人无法靠近时,再出来将他们一举歼灭,好来个杀人灭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施离修几人经过,便想先行回来,向清元子及各脉首座来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反说朋楚等人勾结黑衣人,被他发现后一番恶战,才回来通报。 他算盘打得不错,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白逸依一场大水冲得众人各自逃命,没了施离修和黄书郎,朋楚独自带着身轻如燕的江龙安和听雨,一下便掠过大明城,赶在他前面向众人说出了真相。 焦龙甲不是愚蠢之人,见朋楚先行回来,意识到事情败露,他再无澄清的可能。想着看眼醒世道人,见他暗中使个眼色,便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清元子和各脉首座哪能答应,当下齐齐出动,个个飞身而起,手中法宝兵器亮出,直取焦龙甲周身要害! 先是善川道人单掌一吸,往后猛拉形成强大引力,把前冲的焦龙甲吸回数步。 随后玄静仙姑广寒剑锋芒大现,瞅准他后背大开,以削钢断铁之势直劈而下,欲将其一剑毙命,方解心头之恨。 焦龙甲感到背部传来丝丝寒意,便知不妙,当即回转过身,将劈天刀横在身前,只听“当啷”一声巨响,广寒剑与劈天刀相撞,产生巨大力道,他只觉得虎口震裂,酸麻不已,双膝一曲,险些跪倒在地。 玄静仙姑纵然道行高深,可毕竟已是几百岁的女人,力气哪有焦龙甲大,一下被反弹之力震退数步。 第四十四章 希望与愤恨 不等焦龙甲喘息,万宁道人也提赤骨杖冲到近前,前文已有介绍,赤骨杖是用九位天神的右锁骨,和一位女仙的左肋骨炼化成灰,洒在玄铁杖上,用九阳天火诀烧炼而成,杖内蕴含着太阳的至阳真气,一旦接触物体,就会引发烈焰天火。 赤骨杖未到近前,焦龙甲就已感到杖内炙气腾出,身子似有火烤,烧灼烈烫之感遍布全身。急忙运功聚于掌,在掌心幻出黑色幽灵,二话不说便朝万宁道人打去。 万宁道人还不曾领略过怨灵掌,见状吃了一惊,不敢试其锋芒,连忙头脚倒转,凌空向上翻跃而起,堪堪躲过怨灵袭击。那怨灵一击打空,直向后面的铁面道人冲去。 铁面道人雷厉风行,锐利敢当,自然不会避其锋芒。直接飞身迎上,单掌打出,与那怨灵正面相碰。 只听轰隆炸响,议事堂内连声爆炸,桌椅摆设碎落一地,门窗墙壁窟窿四起,堂内烟尘弥漫不去,足见这掌产生的力量之大。铁面道人后退数步,但并无大碍。 趁着烟尘笼罩,焦龙甲心头大喜,想要趁此机会一逃了之,可他却忘了掌门清元子仍未出手。 小小的焦龙甲,哪能逃出清元子的手心,只在原地站立不动,单掌伸出,和善川道人一样发出超强引力,将正逃跑的焦龙甲牢牢吸住,却只是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并不将他往回拉。然后五指弯曲成爪,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就见焦龙甲大惊失色,身体源源不断地散出黑色与白色不一的真气。 原来清元子是要废掉焦龙甲的功力! 焦龙甲无法挣脱清元子的控制,眼看体内真气就要被吸收殆尽,两百余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之际,一直旁观不动的醒世道人再也按耐不住,趁着堂内烟尘弥漫,众人视线模糊,迅速抢步上前,手中化出一道玄青光柱,如刀剑般在清元子与焦龙甲中间挥砍而下,把清元子发出的引力一击斩断,使他无法再吸出焦龙甲的功力。 而后大喝一声:“孽徒休走,还不跪地受伏!”冲到焦龙甲近前,在他面前虚晃两招,接着“哎呀”一声,装作受伤倒地不起。 焦龙甲知道师父在助他逃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然后转身跑出大堂,直接飞身而去。 清元子知道有人断掉自己的引力,至于此人是谁,他心里也有明确的猜想,但却不动声色,并不向众人揭发。 或许他是爱徒心切,不忍教导两百余年的徒弟就此送命,又或者他还无法相信焦龙甲就是拥有五鬼幡的邪人,一时糊涂而已。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既然都是性情中人,而且相识数百年,也就没必要去追究这小小的护短之心了。 可是,醒世道人真的只是因为救徒心切吗? 等到堂内烟尘散去,焦龙甲早已遁逃无踪,众人大呼可惜,道:“唉!这都让他跑了,以后要抓他可就难了。”“是啊,真想不到黑衣人就是焦龙甲,果然世事难料。” 清元子却不说话,走到醒世道人面前,伸手将他扶起,皮笑肉不笑道:“老弟,看来你是真老了,连徒弟都打不过了。” 醒世道人强笑一声,说道:“活了几百岁,一半身子已入黄土,自然不是年轻人的对手,让掌门师兄见笑了。” “呵呵,人没事就好!”清元子应和一声,不想过多深究。 顿了顿,对七侠等人说道:“徒儿,焦龙甲畏罪潜逃,手上又有五鬼幡,如今东窗事发,一定会变得更加凶狠歹毒。为防止他残害众生,你们立即整装出发,捉拿焦龙甲回来问罪,七月十五要举行七十年一次的夹牢会武,你们有两个月的时间抓他,务必带活口回来。” 镇元七侠站直身子,一脸严肃地拱手应道:“是,弟子必定不辱使命!”然后弯腰深施一礼,道声“师父保重”,便各自回房准备。 镇元七侠乃天道门除各脉首座外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一张超强王牌,平时辅佐清元子处理门中事务,极少外出执行任务,上一次七人同时出动,还是十七年前捉拿施文乐的时候。 七侠走后,清元子终于有时间询问孙儿下落,目光落在朋楚身上,问道:“朋楚师侄,乐儿他...”话未说完,便生生噎住,害怕听到无法承受的回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朋楚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当初清元子对他的警告意犹在耳,可他却在危急时刻,只顾救心仪的女孩,而忘了这位孤苦老人的拳拳嘱托,叫他如何不自责,如何不愧疚。 于是二话不说,扑通跪倒在地,将两只黑靴脱下,双手冒出淡淡光亮,在赤脚上虚抓一把,手中各出现一只透明的玉色靴子,正是他爱不释手的玉履凌风靴。将靴子递到清元子面前,低着脑袋愧疚道:“弟子罪该万死,有愧掌门诚诚之托,自行将法宝奉上,掌门要打要杀,弟子心甘情愿。”虽然他没有直接回答施离修是死是活,但这一番动作和说辞,已经说明一切。 清元子不是糊涂之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得到证实,还是有些站立不住,身子左右一晃,若非善川道人扶住,怕是要摔倒在地。 众首座见状一惊,急忙围将上前,语带关切道:“掌门师兄,生死自有天命,节哀顺变吧。” 清元子面容僵硬,眼中老泪盈眶,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恍惚地自语道:“没了,乐儿就这么没了?”然后抬头望天,泪水打湿衣衫,悲呼道:“文乐,文乐呀,爹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你留下的骨血,爹没脸见你啊。” 不近人情如铁面道人,见状也是黯然神伤,劝道:“师兄务必保重身体,一切以大局为重呀。” 一旁的听雨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掌门师伯不用悲痛,小乐可能没死!” “什么?”清元子正伤心欲绝,突然听此一言,好似溺水遇稻草,暗夜迎曙光,绝望的心绪瞬间又燃起希望,赶忙走到听雨面前,抓住她的胳膊道:“孩子,你说什么?乐儿没死?” 听雨连忙解释:“当时朋楚师兄用腰带缠住我,并未回头看清身后发生的事,弟子却清楚的看到,莫启善抱着昏迷的小乐,准备腾空躲避洪水,而他表兄马汉三也抓住了他,因为朋楚师兄速度太快,之后怎样弟子就看不清了。” 听雨当时只看到魔舜尧准备带施离修逃命,却没看见弄三刀将施离修扯翻在地的一幕,所以认为施离修极有可能没死。尽管她看到的和事实不符,也算给了清元子振作起来的希望。 听她这么一说,清元子果然激动不少,满是泪水的眼里重燃希望,坚信不疑地认定自己的孙儿没死。是的,乐儿是天星之命,不可能轻易丧命的! 想着露出欣慰笑容,很快却又担忧道:“既然乐儿没死,那一定处于昏迷之中,不行,我要立即去离火城找他。” 善川道人和铁面道人连忙将他拦下:“师兄冷静,如果乐儿真的没死,很快就会自己回来。就算他处于昏迷,不是还有莫启善和他表兄在吗,他们一定会把乐儿安全送回来的。” “对对对,你看我,都有些老糊涂了。” 醒世道人眉头一皱,疑声道:“这莫启善、杨秋、马汉三是何许人也?竟能与孽徒焦龙甲匹敌?” 朋楚答道:“弟子对此也有疑惑,他们自称是大明城世代隐居的平民,一身本领都是家传自卫术,之所以会出现在宏阳岭,是因为去远亲家喝喜酒。” “大明城?隐居的平民?”醒世道人更加疑惑,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隐士,而且就在镇元山下的大明城,他们对此居然毫无察觉,这也太过荒诞不经,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遂道:“我看这三人并非简单角色,他们一定是在说谎!” 善川道人点了点头,说道:“暂且不管这莫启善是何来头,既然帮了我们自家弟子,就说明不是邪教中人,对我们没有威胁,便无须过多追查。” 万宁道人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便想问问自己的事:“朋楚师侄,既然小乐还有一丝生存希望,那我五弟子黄书郎如何?现在是生是死?” “这...黄师弟他当时顾着保护无穷书,不慎被洪水淹没,想必尸骨无存了。” 听说自己的弟子死于非命,万宁道人却只表现出小小的悲痛,随后说道:“书郎在我护道峰十余年,一直不曾说过无穷书有何秘密,这清影门少主姬乐枫,到底为何要大动干戈,誓死抢夺无穷书呢?” 玄静仙姑却道:“无穷书不是我天道门之物,既然是黄书郎本家的物件,那此事就与我天道门无关,我们只关心他是死是活,不应该关心那本书有何秘密。” 清元子已经恢复心绪,一教掌门的理智与镇定重回身上,赞同道:“玄静师妹所言极是,我们不能为了无穷书与清影门交恶,只能为了弟子性命向其讨回公道,一切事宜,还是等抓回焦龙甲,清理门户后再说吧。” “是,谨遵掌门师兄之命。” “没什么就散了吧,我想去正德大殿一趟。”清元子想去三清神像前,为孙儿祈祷平安,一如施离修离开之前,他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一样。 “掌门师兄保重身体,我等先行告退。” ...... 且说魔舜尧被弄三刀拉着遁入地面,直向血尸宗游魂岭而去,回到平阳顶大殿后,魔舜尧挣开弄三刀铁一般牢固的大手,怒道:“弄三刀,你为什么要抛下施离修,不让我救他回来?” 弄三刀任何时刻都表情僵硬,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因为他是万年铁精的缘故。说道:“少主,当时情势危急,滔天洪水兜头而来,属下无法带着两个人遁地,所以只能抛下他。” 魔舜尧却道:“那是你的事,我要的是他活命!” 弄三刀略一迟疑,说道:“少主,你变了。” “本少哪变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十年来,你从不未任何人着急,没有任何事能让你如此在乎,施离修是天道门弟子,与我们通天教水火不相容,你竟为了他如此失常,要是让教主知道了...” 听弄三刀这一番话,魔舜尧才猛然惊醒:是呀,我这是怎么了?这不应该是通天教少主的所为,他与我正邪不两立,我为什么这么在乎他? 魔舜尧犹如吃了当头一棒,醒悟过来后,立即又恢复了往日面目,坐在宗主宝座上深深沉思。 片刻,枯骨老鬼和杨千秋进入殿内。 老鬼以为魔舜尧死了,可现在却好端端的坐在眼前,不禁大为疑惑,上前问道:“少主,你没死?” 魔舜尧还未说话,弄三刀却面色一变,抬指怒喝:“大胆老鬼,竟敢咒骂少主,该当何罪!” 老鬼身为鬼宗宗主,哪能让人如此喝骂,作势就要发怒,却见魔舜尧抬手打断,语气平淡道:“老鬼,为何如此发问?” 老鬼瞪眼弄三刀,冷冷地哼了一声,答道:“是杨护法跟我说,少主被大水淹死了,可少主明明毫发无伤,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不知杨护法作何解释啊?”一双窟窿眼对上杨千秋,语气明显不善。 魔舜尧不禁满脸疑惑,看着殿下的杨千秋,语带不满道:“杨大护法,你明知道本少安全逃离,为何要蒙骗老鬼?你是何居心?” 杨千秋心中不屑,嘴上却道:“属下罪该万死,当时洪水奔涌而来,属下自顾不暇,并未看清少主是生是死,待到保住自身,再寻少主身影时,看见四周汪洋一片,才以为少主溺水而亡了。” “哈哈哈。”魔舜尧仰头一阵大笑,叱道:“以你杨大护法的本领,竟会被那洪水冲得自顾不暇?你当本少是三岁小孩,还是愚蠢智障?” 枯骨老鬼见风使舵,想要借魔舜尧之手,趁机除掉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遂高声震喝:“杨千秋,你谎称少主溺亡,诓我与姬乐枫交恶,难道是想借刀杀人,把我老鬼当刀使吗?今日不将动机说出,来日看我禀明教主,再亲手取你狗命!” 弄三刀对杨千秋也无好感,再次抬指喝道:“说!” 杨千秋见他们咄咄逼人,以众欺寡,非要定他一条罪名出来,心里也不生气,因为他不是想借老鬼之手除掉姬乐枫,而是想让姬乐枫除掉老鬼!却不料老鬼法宝犀利,计划落了空。 面对魔舜尧三人的喝问,杨千秋满是不屑,开始还恭恭敬敬,现在却挺胸抬头,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刀冷冷地看着魔舜尧,一字一顿道:“我杨千秋句句属实,若少主心存芥蒂,大可禀明教主,若教主下令斩我头颅,我自当伸长脑袋,任少主取了这项上人头。”顿了顿,又道:“既然江龙安回了天道门,无法抓她来审问,此事已暂告一段落,少主若无其他吩咐,就此打道回府,恕属下不远送了!”然后身子一转,甩袖大步而去。 “杨千秋,你竟敢藐视少主,你意欲何为,居心何在!”枯骨老鬼和弄三刀见他这般狂傲,气得目眦尽裂,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喝骂。 魔舜尧也气得不轻,但他毕竟是一教少主,比属下要镇定的多,心里暗暗咒骂,手里抓着宝座把手,猛地发力一按,竟将整个扶手掰断下来。心中暗道:杨千秋,你给我记住了,待我大权在握,登上教主宝座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死无全尸之时! 老鬼和弄三刀齐声拱手,道:“少主,只要你一句话,属下立即提他人头来见!” 魔舜尧知道杨千秋法力高强,老鬼二人恐怕只能和他战个平手,加上这里是血尸宗,周围都是他杨千秋的人马,真要翻了脸,手下小妖还不一定听谁的。只能先忍下这口气,等回了傲世峰,再参他一本! 想着站起身来,对弄三刀说道:“去通知虎一啸,立即随我返回傲世峰,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 第四十五章 大难不死可有后福 再说姬乐枫等人不敌鬼王骨,扔下化作肉泥的李青,收了滔天洪水后狼狈遁去,一路逃回候宝山庄。 刚一回来,姬乐枫就在两名侍女搀扶下,在黄稠软榻上坐下,立即运功疗伤,调理筋脉骨骼。三圣和蒋昊则在地上坐着,自顾自的疗理身体,好一番忙活,众人才感到身体恢复了些,周身骨骼硬朗不少,疼痛之感也消失不见。 “他娘的杨千秋,竟敢公然冤枉我们,害我们差点死在枯骨老鬼手里,这口恶气不出,真他娘的窝囊!”沙千化外表粗犷,性子也鲁莽不已,伤势刚好,就破口大骂起来。 “杨千秋此人不简单,以后必须加倍提防,今日不仅没抢到无穷书,还死了十三门神之一的李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逸依万分不甘,两次交手都快要成功,可煮熟的鸭子一次次飞走,叫他怎能不恨。 姬乐枫疗好身子,容光焕发不少,精神也好了起来,说道:“急什么,黄书郎已成死尸一具,还怕无穷书飞了不成,等那老鬼和杨千秋走了,咱们再回去找黄书郎的尸体。” 棍圣高越愤愤道:“可如此一来,实在太过窝囊!” 白逸依却道:“成大事者,怎能拘泥于小节,应当...”话未说完,手中的无穷扇突然一阵抖动,好像有股力量在里面张弛,企图撑开扇子! 白逸依吃了一惊,连忙将无穷书甩手张开,便见扇面所画的江河大川内,散发出淡淡的微弱霞光,而光芒发出点,竟是个指节大小的黑块。定睛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黑块是个人形,虽然看不清面貌,可头颅四肢却隐隐可见。 “何方妖物!”白逸依不知内里,当下大喝一声,左手猛拍扇面,将那黑块奋力打出。 只见扇中强光一现,黑块脱离扇面,落到地上变成一位身形精壮干练,穿着白色道袍,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十足,俊朗不可逼视的少年。 众人看清他的模样,不是今日力扛泰山的巨人施离修还能是谁? 原来当时施离修被大水淹没,冲力把他推到一根浮木上,虽呛水过多,仍勉强保住了呼吸。因无穷扇里的水是天河之水,当白逸依念咒收水时,刺激了他体内的天罡气,天罡气与大水产生相吸性质,将施离修重新吸入水中,并一道收回扇内。 而天罡气感应到施离修溺在水里,自动为他闭塞口鼻,不断在肺部来回盘旋,充当空气保他性命。维持了大半天,终于坚持不住,自动冲撞扇身,使得无穷书剧烈颤抖,白逸依这才将其放出,救了他一命。 众人见是施离修,都不免大感惊奇,不明白他是如何进入扇内,又是如何存活这么久的。可这少年能把身体变成巨人,将泰山一拳打碎,再稀奇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甚奇怪了。 姬乐枫走下堂来,见他浑身湿透,头发嗒嗒滴水,胸腹却在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有呼吸,尚未丧命。 法圣沙千化正愁找不到人泄愤,见这巨人小子出现,当即凶相毕露,就要上前掐断他的脖子。 正在此时,门外一只秃鹰飞来,落到地上化为青衣男子一名,正是上次无空子派来给姬乐枫送信的信使。 沙千化停下动作,恶狠狠地道:“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那信使吓了一跳,连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小的不敢,请法圣恕罪。”后者却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姬乐枫聪明伶俐,料想是无空子又来了信函,短短十几日连送两封信件,看来这次非回去不可了。直接伸手说道:“拿来!” 果不其然,那信使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递给她后,便又转身化作秃鹰而去。 姬乐枫拆开信封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十万火急,见信速回,不得有误! “十万火急?难道门中有事发生?” 白逸依接过信函一看,见上面什么也没说,但这已经是无空子第二次来信,如果再有延误,姬乐枫自然不会受罚,可他身为九圣之首,竟带着小姐违抗掌门之命,恐怕讨不了好。为难道:“小姐,掌门说见信速回,但黄书郎尸体还没找到,你看是不是...”他想说找到无穷书后再回去,但细细一想,却不敢再开这个口。 姬乐枫稍稍思虑一番,分析道:“我爹急着叫我回去,肯定有他的原因,黄书郎尸体也不知冲到哪去了,没个三五日怕是找不出来,我们不能耽误这么多时间。可就这么放弃,又实在太过可惜。” 高越一指施离修,阴笑道:“小姐,为何不让这小子帮我们去找?” “他?”姬乐枫听声一愣,眼珠转了转,便明白了高越的意思。点头赞同道:“好,弄醒他。” “是。”高越答应一声,蹲下身子一拳打在施离修凸起的腹部,他顿时身子一颤,“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积水。高越又连续击打几拳,施离修则不断口吐积水,直到凸起的小腹变平,地上已经湿了一片。 “咳咳。”吐出最后一口积水,施离修重重咳嗦几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缓缓睁开双眼。 见眼前站着几名大汉,自己躺在一座富丽大堂,那几人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羔羊。而几名大汉的身后,正站着那位让他惊为天人,却又视作妖女的绝美女子姬乐枫。 这才猛然意识到自身的处境,朋楚、莫启善等人不知去向,只有他自己陷入魔爪! 连忙伸手摸向腰间,想要拔出万香剑,与他们斗个死活。可腰间空空如也,万香剑已不知所踪! 高越一脸阴笑,摇了摇手里拿着的三尺无穗剑,笑道:“小子,你是在找个吗?” 施离修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抢,喊道:“还给我!”想要站起身来,但先前扛山之时消耗过度,后来又在水里淹了这么久,哪还提得出一丝气力。 姬乐枫急着返回自由岛,没心思和他浪费时间,将手伸到白逸依面前,后者会意,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放在她手心。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蹲下,把瓶中的青色药丸倒出,用力捏着他的嘴角,将那药丸塞进他嘴里,手掌轻托下巴,强迫他将药丸咽下。 施离修毫无反抗之力,心里惊恐不已,骂道:“妖女,你给吃了我什么?” 姬乐枫也不生气,反而嘴角一挑,说道:“这叫十日化脓丸,乃我清影门独创奇药,服下十日之后,就会化为脓水而死,专为克制你们道家转魂丹和紫水玉露研制,没有我清影门的解药,就是玉帝如来三清仙尊,都束手无策!” “什么?”施离修听声大骇,没想到这妖女如此恶毒,抓了自己不一刀杀掉,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方式对付自己。看来美人皮囊之下,也不见得有多秀美亮丽。 眼睛死死的瞪着姬乐枫,面色惊恐过后,尽是不甘与愤恨,骂道:“妖女,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为何如此恶毒,空有一副好皮囊!” 姬乐枫听他这话的意思,虽然是在骂自己,实际却是夸她美貌出尘。于是也不动怒,起身背手俯视着他,说道:“本小姐没工夫和你闲扯,你服了十日化脓丸,想要解药的话,就马上去找黄书郎的尸体,拿到无穷书后,立即来自由岛上的清影崖,我便饶你不死。” 原来这妖女想让自己帮他抢夺五师兄的无穷书!哼,简直痴心妄想! 把头一扭,开口否决道:“想让我出卖师兄,做你们的走狗?别白日做梦了,就算我施离修化作脓水,永不超生,也决不会背叛师门,和你们一样下流无耻!” 沙千化见他性命将倾,还敢口出污言,如此不屈不挠,必然不是听话的主。便道:“小姐,这小子狂得很,干脆让我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 姬乐枫摆手制止,说道:“不必,如果他不听话,十日后就必死无疑,不用在这耽误时间,回清影崖要紧。”又对蒋昊道:“把他扔出去,是生是死,由他选择。” “是。”蒋昊答应一声,两手抓起施离修,像抓小鸡似得提在手上,大步往门外走去。 施离修恨恨的看着姬乐枫,那张如画娇容,是那么地诱人心神,叫人陶醉。可美目明眸中,却是精光四射,显得精明透顶,心机歹毒。难道世上美人都如此蛇蝎心肠,或者恶毒女子都如此惊尘绝艳吗? “扑通!”蒋昊打开候宝山庄的大门,将他一把扔在地上,恶狠狠道:“小子,你可得千万记住,你只有十日时间!”然后将他的万香剑扔到地上,“嘎嘣”关上大门,任由他自生自灭。 不多久,施离修就见山庄内飞出五道身影,直向西北方而去。他怔怔地看着中间那道靓丽背影,心里有怨恨,有失落,还有一些莫名情绪,叫他五味杂陈,难说滋味。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任人欺负的施小乐,看了万宁道人十年的脸色,让他变得坚韧不拔,曲折不挠。从清元子的教诲中明白七尺男儿,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大师兄高宁阳身上,学会了豪迈爽朗,知道什么是忠孝仁义。所以他不可能为了苟全性命,而出卖师兄,去换取活命的解药。 既然十日化脓丸如此厉害,回了天道门也无药可解,那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省的死在爷爷面前,让他老家心神重创。可不回天道门,自己还能去哪呢?难道要横尸荒野,落得个死全葬身之地的下场? 罢了,正所谓生来无欢,死又何苦,既然生来悲痛,未曾有过幸福欢笑,又何必在乎死时如何凄惨。 “在生命最后的十天,我该何去何从,又该做些什么?”施离修躺在候宝山庄门外,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和黄昏前不太刺眼的旭日,第一次有此感慨。 世界那么大,我该去看看。收拾心情,甩开愁绪,忘却所有,尽享当下。这个世界很美,我不能留下什么,但我可以记住什么。 将死之人,总是有万千感慨,仿佛一瞬之间,就将世间所有杂念抛开,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般虚无缥缈。可这顿悟来得太迟,否则世人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施离修此刻看空一切,竟然躺在地上悠然自得,随手拔出一根嫩草,咬在嘴里品味自然芬芳。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地舒服惬意,微风掠过发梢,带来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怡人,可惜眼前的种种美好,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 是呀,十七岁的少年,如早晨骄阳,年华正茂,确实可惜啊。 你说浊酒饮罢,话麻桑下。 后来醉露真言,伤我半夏。 你说孤月幽梦,念我正恰。 后来问柳沾花,绿我归家。 你说铭心刻骨,此情不假。 后来流连风月,画原狂驾。 (本想为本章题诗,却被主角遭遇勾起往事,就把以前写的这首不伦不类,无名无题的诗或词贴出来吧。我去哭一会儿,下章再见。) 第四十六章 宿命的邂逅 且说魔舜尧与杨千秋翻脸后,将各宗调来寻找五鬼幡的小妖遣回各部,独自率枯骨老鬼、弄三刀、虎一啸返回万魔山。 刚离开游魂岭不久,魔舜尧越想越气,对杨千秋越发恼怒怨恨,心中魔性大起,索性在三百里外的双青岭落下,想要寻个活物“玩玩”。 而他不知道的是,双青岭不仅了无人烟,还是十七年前,石通天遇上智敬大师,抛弃念寂的地方。 魔舜尧满腹怒气,命弄三刀和虎一啸分头行动,为他找些猎物耍耍,自己则与枯骨老鬼坐在原地,大骂杨千秋目中无人,居心叵测。 二人正骂的激愤处,突听一声娇弱呐喊:“救命啊,救命啊...” 就见一名面容姣美,身形曼妙的少女快步跑来,这少女头发极短,像是刚刚留发还俗的尼姑。而她神情慌张,美眸惊恐,不停的回头张望,应该是正遭仇家追杀。 枯骨老鬼见活物来了,便要上前将她拿下,送给少主泄心中之愤。魔舜尧却摆手将他拦住,道:“既然她后面有强人追杀,又何必去为难个弱女子,强者杀强者,不是更有趣吗?” 老鬼一向以教主和少主唯命是从,点头答应一声,就要上去救下那少女,再把后面追杀之人擒住。可魔舜尧又摆手道:“慢着,这女子是个小尼姑,应该没见过什么阵仗,你这幅样子出去,也不怕把人吓死?你先行隐藏,看我指示再出来。” “好,少主小心。” 那慌张逃命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刚从麦云山出来的念寂,追杀她的人自然就是震山雷。 当日高德法师与震山雷一番恶战,双双负伤,念寂听了法师的话,遵从心中的意愿继续前往牟音寺,高德法师疗伤过后,独自去追杀震山雷。可震山雷作为四妖之一,来无影去无踪,高德法师并未追上他。恢复元气的震山雷心有不甘,同样找不到高德法师的去向,便一路向西,企图抓住念寂,拿她解心头之恨。 双青岭距麦云山只有几十里的路程,念寂徒步而行,今天早上刚到双青岭,震山雷就尾随而来,幸好有观音妙玉护体,才没有落入魔爪。可震山雷抓不到念寂,却不依不挠,一直跟在她十步之外,希望找出破解观音妙玉的方法。 念寂开始也不怕他,拿着观音妙玉向他靠近,可他却反向后退。两人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如此僵持一天,念寂又累又饿,而且内有三急却无法解手,只能拼命往前跑,想要甩开这讨人厌的万年穿山甲。 正跑着,眼前树后突然闪出一位高大俊朗的黑服少年,念寂刹不住脚,一头扑进他怀里。只觉得此人胸膛宽阔,双臂孔武有力,倒在他怀里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且十分温暖。 念寂本也不矮,个子还算高挑,可和这少年比起,却是矮了一头,显得有些娇小玲珑,小鸟依人。 抬头见他面容刚毅,眉宇间英武不凡,那双如星朗目炯炯有神,深邃中带着些忧郁,忧郁里又暗藏邪傲,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正气,当真风流倜谠,英俊好年华。单单这迷人星目,就足以倾倒万千少女。 稍稍怔愕片刻,念寂反应过来,慌忙将他推开,连着后退两步,惊道:“你...你是谁?是人是妖?” 原来她看不出自己是魔,哈哈,有意思。 魔舜尧心中暗笑,见她美颜秀目,肤白如脂,身形曼妙可人,虽然头发短寸,却无法抹杀那绝代芳容,脸上惊恐交加,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心伤。 世间竟有这般绝女子,居然还是个尼姑,真是妙哉,美哉啊。 面对如此佳人,魔舜尧十七少年,哪还会动半点杀心,一双眼睛看着她怔怔出神,拱手答道:“本少...哦不,在下莫启善,乃大明城人,因寻探远亲到得此地,若失礼惊扰了姑娘,还望多多见谅。” 念寂见他在自己十步之内,胸前的观音妙玉却未发出霞光,说明此人并无恶意。 正要说话,却听身后风声大起,震山雷飞身而来,落到念寂十几步处,高声大笑道:“哈哈哈,小尼姑,片刻不见,就找了个小白脸做帮手,难道自己死还不够,非要拉上别人不成?” 念寂吓了一跳,紧紧握着胸前的观音妙玉,转身怒道:“穿山甲,你有完没完?你抓又抓不到我,一直跟着我干嘛,难道要跟我一辈子吗?” 震山雷冷哼一声,狞笑道:“怪就怪你爹娘给你生了副好皮囊,我说过不办了你,就叫你祖宗,所以你一日不把身子给我,就一天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哈哈哈。”莫启善突然仰头一笑,讥讽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向一位女师父索要清白,而且得不到手,还撒起泼来,真是亏你爹娘给你生了个把儿,令人发笑啊。” 震山雷听声大怒,脸上颜色顿变,身上透出凛凛杀气,抬指怒喝:“入你娘的狗泼皮,你是哪冒出来的大头蒜,竟敢在本大王面前现眼?也不怕我把你拧成绳,缠在腰间勒裤头!” 莫启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只是眼神冰冷如刀,腾腾杀气顿现,冷声道:“如果你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万福,我便饶你不死。” “呵。”震山雷真是气笑了,他身为四妖之一,不说寻常,就是大罗金仙见了也得绕路走,这小子算哪根葱,口气如此之大,真是初生牛犊,不知所畏! 冷笑道:“有意思,本大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出此狂言!”说着摆开架势,就要疾步上前。可转头一想,却又猛地停下,对念寂喝道:“小尼姑,这是我和这小子的私事,你快闪开!” 念寂不知这个自称莫启善的少年是谁,却清楚震山雷有多了得,生怕他断了性命,忙道:“施主,他是冲我来的,和你无关。你快走,他伤不了我。” 莫启善悠然一笑,把念寂轻轻拉到身后,说道:“在下素来行侠仗义,最看不惯他人欺凌妇女,自小也练过些拳脚,对付这小小妖怪,还不成问题。”话音刚落,便主动迈开步子,以疾风之势,奔虎之威,率先拉开恶战。 只见他凌空而起,手上魔决一握,口中念道:“众神为阳,血魔为阴,阳不化阴,阴可噬阳!”用魔力震破手指,体内入魔血喷出,在空中快速画出个血红魔字,手掌轻轻一推,那魔字便朝震山雷迎头打去。 “诛神咒!”震山雷吃了一惊,莫启善所用功法他清楚的很,乃通天教入魔境基础功法诛神咒是也。主要以自身入魔血画出魔字,一旦沾上此血,就会浑身溃烂而死。原来这小子是通天教的人,怪不得口气如此之大。可他不知道的是,莫启善虽处于入魔境,但体内仍有强烈的天魔血成分,所以诛神咒一经使出,威力便比常规高出数倍。 但震山雷何等了得,岂会将他放在眼里,当下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当那魔字就要迎面拍来时,突然抬袖一挥,形成一阵刚劲强风,直接把那魔字吹散。入魔血散了一地,全都洒在地上,花草沾到血液,顿时枯萎凋谢,溃烂腐化。 笑道:“原来是通天教的朋友,可惜你年纪太轻,道行太浅,入不得本大王法眼。若你现在离开,我还能看在你家主子魔无道的面上,放你一条狗命。” 莫启善不料他如此厉害,竟能轻易化解自己的诛神咒,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但他刚才和念寂说他是大明城的百姓,此时决不能承认是通天教的人。便道:“不错,在下确实知晓一些通天教功法的皮毛,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自卫术,我并非魔教中人,也不认识什么魔无道。” 震山雷也不怀疑,不管他到底是何许人,总之敢挡自己的道,就是魔无道来了,也不买他的帐。脸上阴沉下来,双目杀气顿显,冷道:“既然不是通天教的人,那就把脖子伸直喽,准备受死吧!” 话音刚落,便脚下生风,快步上前,十指幻化成爪,左取面门,右抓心脏,欲将他一招毙命。 莫启善暗吃一惊,忙将十指紧曲成爪,指甲变得又尖又利。口中喝道:“看我索魂爪!”体内魔血翻涌而起,经由手臂血管涌上手指,尖利指甲充满魔血,迎上震山雷,和他战作一团。 索魂爪与诛神咒同出一辙,都是以入魔血沾染,让敌人全身溃烂而死,只不过是近身功法,也就是拳脚功夫。 震山雷的利爪属于穿山甲原有,除了锋利强健外再无稀奇之处,可震山雷乃万年穿山甲,还是四妖之一,就算一只手也能把莫启善打的团团转。所以眼见对方血爪迅猛凌厉,抓中带挠,挠里暗划,又或连勾挂刺,都面不改色,轻松非常。 反观莫启善则吃力不已,自己连番猛攻,都无法形成有效伤害,最可气的是,震山雷始终面露不屑,招式简单稀松,一直守而不攻,嘲讽之意不言自喻。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恼怒,心中又急又气,手上攻势越发迅猛,却是杂乱无章,自败阵脚。 一旁的念寂见他急火攻心,败象已现,生怕他稍不留神伤及性命,连忙上前一步,说道:“莫施主,你快停下,你打不过他的,他伤害不了我,你快走吧。” 念寂虽然是出于好心,但这话在莫启善听来却是变了味,犹如一记响亮耳光打在脸上,让他又羞又怒,脸面全无。便道:“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不惧生亦不怕死,若见死不救,枉为七尺男儿躯,却是生不如死!”这话说得漂亮,但并不是莫启善的真心话,试想一个魔教少主,心情不顺便杀人取乐的主儿,哪有这般觉悟? 应付完念寂,莫启善决定不再与震山雷纠缠,否则恐怕小命难保。遂偷偷望向左边隐蔽处,悄悄使了个颜色,然后假装体力透支,连着到退数步。 便见左面树后红影一闪,枯骨老鬼飞身而出,手中鬼王骨直袭震山雷面门。 震山雷看清来人模样,顿时心头一紧,骇道:“枯骨老鬼!” 第四十七章 天雷何意 容不得他细想,那鬼王骨已挂着阴风打到眼前,急忙提臂作挡,只听“噗”一声闷响,鬼王骨重重打在震山雷小臂,顿时臂膀发麻,又酥又痛,手骨好似有万千蚁虫噬咬,酸软无力,剧痛难当。 连忙退出数步,右手幻出耀眼光亮,在受伤的左臂处由上至下抚摸一遍,才觉得蚂蚁啃咬之感散去,说明骨内毒性逼出。但依然酥麻无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两眼紧盯着枯骨老鬼,脸上神情凝重,心中高度紧张,骂道:“你个遭瘟的臭老鬼,不在通天教伺候你家主子,为何突然偷袭,加害于我?你和这小子是什么关系,为何救他?” 枯骨老鬼正要说话,却听身后的莫启善道:“你这妖怪可别胡说,我不认识这骸骨,和他更没有半点关系,又不是我让他救的,别给我找人情债还!” 老鬼略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少主是不想让那尼姑知道他是魔教中人,便道:“震山雷,我老鬼不是为救这小子而来,而是专门来找你讨教讨教的。你作为四妖之一,三界闻名,实在好不威风,今日我便要消消你的气焰,让你好好记住,凡是魔道中人,都要对我通天教唯命是从!” 震山雷先是一怔,然后仰头大笑,道:“老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自四大名妖问世以来,你通天教就一直想收我们入教,可千百年过去,四妖还是四妖,一样名震三界,逍遥快活,而通天教却原地踏步,一事无成,救出魔尊老祖的口号喊了几千年,也不见一丝进展,你们有何本事收我这尊大佛?” 老鬼见他话中带刺,满是嘲讽鄙夷之意,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小小穿山甲,竟敢语出不敬,辱我通天教,今日不取你狗命,我愤难平!” 说着就要敲击鬼王骨,把他骨头敲软,化作肉泥而死。可转绪一想,又怕伤及少主性命,只得放弃敲击,脚下疾步上前,将鬼王骨当作短棒,上抡天灵盖,下扫小腿部,欲争取时间让莫启善快些离开,好施展鬼王骨的威力。 震山雷左臂酥麻,只能吐出长舌毒鞭迎战,希望用唾液里的剧毒让这该死的老鬼浑身瘙痒而死。可他却暗暗怀疑,自己舌上的唾液对骨头有效吗? 莫启善知道他碍了老鬼的手,忙拉着念寂说道:“姑娘,这老鬼和妖怪打得正凶,我们趁此机会快点逃走,让他们狗咬狗去。” 念寂见老鬼是魔教中人,又不是为救自己而来,自然不会管他,应道:“好,我们快走。” 任由小手被莫启善牵着,快步往后狂奔,跑出一段距离后,或许是慌张所致,又或被男子牵住有些羞涩不安,竟没看到莫启善对身旁树后隐藏的弄三刀、虎一啸暗使眼色,示意他们去支援老鬼。 等到他们跑的无影无踪,确认听不到声音后,枯骨老鬼冷哼一声,骂道:“震山雷,你死期到了!”将鬼王骨提到胸前,重重地连敲三下,顿时清脆骨声大起,发出气形声波,波浪刚劲迅猛,以一浪盖一浪,一波胜一波之势,迅速向震山雷扩散而去。 震山雷眼见波浪袭来,耳听骨声铃铃,脑中不及细想,体内骨骼便起了反应。只觉蚂蚁噬咬之感遍布全身,大小骨块软而酥麻,钻心剧痛直涌脑门,让他心头震颤。 急忙提掌运功,用深厚内力绕体运行,希望能护住骨骼抵挡骨声侵袭。正艰难支撑,勉强阻挡之时,突见弄三刀、虎一啸飞身而来,前者化作鬼头刀一把,被后者握在手中,虎借刀势,刀助虎威,对着震山雷脑门猛然劈下。 震山雷抵挡鬼王骨本就吃力,见这刀来势汹汹,好像要开山分水,劈流断瀑,顿时骇意丛生,连忙收功后退。那鬼头刀一击劈空,在虎一啸蛮力下,竟直接砍在地上,将地面砍出一道长十尺,深七尺的巨大沟口,四周则砰砰炸响,树木花草倒落一地。 不等震山雷反应,老鬼看准时机纵身上前,手中鬼王骨一路攻腹一路击心,趁他来不及防守之时,将鬼王骨内的噬骨剧毒打入体内,毒素进入身体,顷刻钻入骨内,迅速发挥噬骨效用。 震山雷飞身而出,扑通摔倒在地,见他们三人联手,自己又负了伤,不可能再是他们的对手,便把眼一瞪,目光怨恨阴毒,不甘道:“老鬼,今天算你厉害,我震山雷自认倒霉,待我疗好了伤,必和你通天教算算这笔账!”话音刚落,也不等对方回话,便一头扎进土里,用看家本领遁地**狼狈逃窜。 “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杀不了你,下次再杀不迟!”老鬼收回鬼王骨,语气硬邦邦的道。 虎一啸将手中鬼头刀拄在地上,随即变回弄三刀真身,说道:“老鬼,这家伙已走,咱们还是快去找回少主,早点返回万魔山吧。” 老鬼点头答应,循着莫启善和念寂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莫启善已拉着念寂跑到山脚,因体力不支,便在原地坐下歇息。 双青岭常年荒芜,各色花草树木无数,枝繁叶茂招蜂引蝶,自然也遮云蔽日,两人靠坐树下,一阵山风吹来,将汗水和疲乏尽根拂去,只留花草清香,怡人景色,感觉舒适不已。 可对莫启善来说,山间美景皆如尘渣,斗艳百花尽是残柳,世间迷人心窍,大善大美者,莫过于眼前身穿白色素服,发短指寸,却灵眸善目,面若桃红的念寂。 不知为何,当他凝眸与她对视时,心中竟有如施离修一样的亲切,只是这种感觉较为平淡,不至于心灵相通,有血脉相连之感。但这仍让他大惑不解,之前和施离修就够奇怪了,怎么今天遇见个小尼姑,还是如此亲切呢? 可这并未打消他对念寂的好感,一双俊目盯着她上下打量,心中溢美惊叹之意溢于言表,暗道:如此绝女子,若能嫁我为妻,当真权势名利皆如粪土,不如调琴弄月,风流温存来的痛快。 “轰隆!嘭!”正想着,天空不见一层乌云,不出一道闪电,甚至不起一股狂风,就毫无征兆的响起震耳雷鸣,天雷咆哮而下,将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劈得枝断叶散,粗大树干粉碎成屑,纷纷燃烧起火,仿佛是在传达上天的雷霆之怒。 “啊!”念寂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地上弹起,下意识的扑进莫启善怀里,脑袋靠在他宽厚胸膛,感觉温暖而又安全。 莫启善也不曾料想,见状同是一惊,本以为是震山雷杀来,可放眼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天雷是我刚才的想法引起?难道老天如此洞察秋毫,知道正邪不两立,不想让我祸害他正道尼姑? 莫启善不知道他和念寂的血脉关系,自然不明白对自己的亲妹妹出此等下流念想,不仅有违人伦遭世人唾骂,更会惹怒天公,来个天打雷劈。 但他是通天教少主,不仅不归老天爷统管,还要想方设法斗天斗地,只要推翻这天庭,那我便是天,我就是地,三界之中无我不敢为,也无我不能为! 想着邪念横生,欲无遮无盖,当着老天爷的面办了这小尼姑,便伸手搂着念寂的纤细柳腰,正要抬起她的下巴,吻上那香艳欲滴的娇嫩红唇时,突然转念一想:即使现在得到了这尼姑,那又能证明什么?除了一个好色无耻的名声外,还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再说这尼姑美丽动人,刚才自己还爱慕有加,怎能为了一时之气,做出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呢? 想着神情犹疑不定,眼珠左右转转,终是打消了心中邪念,搂着念寂柳腰的手也放了下去,轻轻将她推开,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念寂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非真的害怕打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后退两步,低着脑袋道:“莫施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启善微微一笑,看着她慌乱无辜的样子,当真可爱极了,面对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绝女子,又有多少男人能忍得住诱惑? “姑娘不必拘谨,男人的胸膛就是给女人依靠的。”顿了顿,又道:“刚才在下已将姓名来历相告,尚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赐告在下?” “我是神尼山婆罗寺怀慧师太的弟子,我叫念寂。”见他谦恭有礼,外表端正刚毅,还冒死把自己从震山雷的魔爪中救出,认定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心善之人。 “念寂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免得再遇危险。不知念寂姑娘此行何去?”莫启善担心老鬼等人追来,到时要么在念寂面前暴露身份,要么杀掉念寂,强行带自己回去,但不论哪种都是他现在不愿看到的,因为他已被念寂深深吸引,他要留在她身边。 是的,我要留在你身边... 念寂不知他内心所想,答道:“我想去牟音寺,向智敬大师询问身世之谜,找出父母所在。” “牟音寺的智敬大师?”莫启善听声一愣,疑惑道:“智敬大师十七年前已经死于非命,就在婆罗寺两百里外的陈家村野竹林,念寂姑娘不知道吗?” “什么?智敬大师死了?”念寂心头一震,美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惊道:“怎么会这样?是何人所为?如果智敬大师死了,那我就永远无法找到亲生父母了。” 看她一脸着急和震惊,应该并不知道个中真相,想要解释一番,可时间紧迫,现在老鬼等人怕是已经打退震山雷,正往这找来。便道:“念寂姑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若震山雷或那老鬼杀来,咱们可就危险了。还是离开此地后,我再向你详细解释吧。” 念寂震惊归震惊,但尚未乱了方寸,点头道:“好,好...” 莫启善牵住她的手,料想老鬼找不到自己,肯定认为自己先回了万魔山,而万魔山在北,所以不能往北去。既然念寂已经没必要去牟音寺,不如先把她送回婆罗寺,免得再遇到那万年穿山甲。于是迈开步子,拉着念寂往东跑去,扎进一片茂密树林,隐没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不多久,枯骨老鬼和弄三刀二人追到,见四下无人,果然猜想他是杀掉念寂后,自己回了万魔山,又或看那尼姑漂亮,直接把她抓回去当少夫人了。为防万一,三人还是分头简单寻找一遍,确认少主已经离开双青岭后,才放心地驾雾北去。 正是:前人因果后人偿,此心此念终是殇。 孽缘若起天断肠,灭情灭欲隐世昌。 第四十八章 马凉六怪 施离修服下十日化脓丸后,感到生还无望,便看开一切,想用生命最后的十天游历山水,看看这个美好而险恶的世界。从候宝山庄出来,一路往离火城南而去,不是想拿黄书郎的无穷书换解药,而是想为他收尸入土,也算不枉师兄弟一场。 来到城南山林的打斗现场,在一片狼藉中左找右探,上瞅下望,也没看见黄书郎的尸体,心中不禁疑惑:当时自己意识模糊,将要昏倒时,明明看见五师兄被大水淹没,现在尸身全无,莫非是被毒虫猛兽叼了去?还是他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死? 不论如何,既然找不到他的尸体,那说明还是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就算他死了,自己找也不找到,也没必要再找了。 生死有命,我不出卖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明白这一点,施离修也不郁闷难过,在原地堆上一堆黄土,立上一块小墓牌,上书:天道弟子惠兄黄氏书郎之墓。然后鞠几个躬,便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没有明确的方向和地点,信步游走离开离火城境界,朝着日出的方向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东走,正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久,会在哪里永远停留一样。 他一直漫无目的的朝东游走,抛开心中的人和事,弃掉伤愁别绪,努力使自己融入到身边的景色风光里。三日的时光,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他不愿停下,也不愿回眸一顾,不想看走过的路,更不想回忆之前种种。 是的,我要一直往前,朝着日出的方向。 可夜幕降临,独自蜷缩于山间老林时,他又不免感伤泪下,噫呜流涕。 三天了,我只剩下七天的命,为什么我要哭,难道我还未空明透彻吗? 月暗日明,曙光驱走黑暗,山间野鸡齐鸣,万物渐渐苏醒,新的一天如时到来。 施离修深吸新鲜空气,品味泥土芬芳,享受清风沐浴,体味晨露滋润,他心情好极了。 是的,我心情好极了。 重拾行装,振奋精神,他昂首挺胸,再次向着初升的骄阳而去。可是这一天,他却遇到了麻烦,也迎来了新的转机。 穿过一片树林,越过一座山头,眼前赫然出现一座荒凉大山。为何说此山荒凉?因为举目四望,竟无一棵半株花草,连枯木树干都不见一根,整座山光秃秃的覆盖一层严霜薄雪,当真荒凉无比,别说了无人迹,就是蛇虫鼠蚁都难见踪影。 施离修暗自奇怪,此时已到五月时分,虽不如六月酷暑,但也是烈日炎炎,骄阳高照,可此山却赫然覆盖着皑皑白雪,当真奇异非常,难以思议。见前方百步外有一界碑,便上前细看,只见上面刻着几行大字:马凉仙山,六怪福地。生人勿近,死灵莫入。速走!速走! “马凉六怪,仙山福地?还生灵不进?小爷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你是妖是怪?”对着界碑啐了一口,呸道:“不让我进,我偏要进,有种出来吃了我!”然后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踏入马凉山境界。 马凉山一片光秃,没有树木遮挡,放眼望去视野开阔,满目冰霜,无风又无浪,也不见有什么妖窝怪洞,但山岭起伏曲折,高高低低兜兜绕绕,说不定在哪个山头或转角后,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施离修在里面走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正以为那界碑是多事者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时,四周突然山风瑟瑟,将地上薄雪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打在身上冰凉凉的。 不等他反应,头顶上空赫然出现一名肥胖男子,此人光头圆脸,大腹便便,身形肥胖宽矮,五官单个挑出来都显得忠厚老实,但组合在一起却是凶狠恶煞,满脸横肉。大手抓住他的脑袋,猛地按到地上,呈双膝跪地之姿,然后翻个跟头,落到地上。 施离修大吃一惊,想要起身抽剑,可那光头男人眼疾手快,左手五指一曲,把万香剑隔空吸到手中,接着抬起胖脚架在施离修肩膀上,压得他无法起身。 施离修挣扎几下,感到对方胖腿沉重无比,让他难以动弹,再说兵器被夺,以自己的道行肯定打他不过。便道:“你是人是妖?抓我作甚?” 那胖男人冷哼一声,凶恶道:“我是谁?我不就是你二爷楚大用咯!你是哪来的狗泼皮,没读书不识字,看不见山脚的界碑吗?” “哦,原来你就是六怪呀。” “你傻啊,六怪当然是六个了,我一个人怎么能称为六怪呢?笨蛋!” 施离修心中暗骂,嘴上却道:“那其他五怪在哪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现在是我审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快说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闯入我马凉山?” “我是谁不重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抓了我,想拿我怎么样啊。” “小子,不是我想拿你怎么样就拿你怎么样,我得禀报大哥之后才能拿你怎么样,要是我现在拿你怎么样,而大哥不想拿你怎么样,那他就会拿我怎么样了,你明不明白啊?死蠢!” “哦,那就是说你现在不敢杀我咯?” “当然了,我们马凉六怪是有原则有纪律的嘛,哪像其他山头那些没脑子的王八蛋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施离修怪叫一声,突然抱住楚大用压在自己肩上的胖腿,狠狠的张嘴咬去,直把他咬得咿咿呀呀蹦蹦跳跳,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算挣脱出来。 不等他缓气,施离修迅速从地上站起,飞身上前将他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拳脚并用,连抓带挠,骂道:“死胖子,敢让小爷跪你,看我打不死你!” 楚大用本事比施离修强了数倍,挨了几拳便回过神来,当下胖手一挥,直接把他抡下身去。然后翻身坐到他身上,不用动手,光是自身重量就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骂道:“你个小崽子,吃熊心豹子胆了是吧,连你二爷楚大用都敢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两手掐住他的脖子,想要将其断喉取命。 施离修四肢胡乱拍打,奋力挣扎都无济于事,脸色通红的道:“楚胖子,你刚才不是说要禀报大哥才能拿我怎么样吗?现在杀了我可就没原则没纪律了。” “对啊,我不能因为你一条狗命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好,就先留你一时半会儿,快随我去见大哥!”话音刚落,大手钳住施离修,像抓小鸡似得把他拎在手里,不管他如何挣扎,硬是提着他御空走了。 施离修被他抓着飞在半空,起初还挣扎几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反正七天后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任由他抓着自己飞向未知的险境。 不消片刻,施离修正闭目养神之际,突然感到楚大用落了下来,并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地上。 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宽敞洞穴,这洞没什么稀奇,甚至还有些寒碜,但洞内一切家居摆设齐全,显得干干净净,淳朴素雅,怎么看都不像是妖怪洞穴。 洞内除了楚大用外,还有三男一女,分别站在洞主宝座两侧,而宝座上坐着六怪之首——王中天。此人披头散发,穿貂戴绒,脸上略有皱纹,却是冷眉恶目,面容不怒自威,确实有大哥之像。 左边两人一个身形健硕,肌肉高耸,相貌和焦龙甲相似,一样霸气冷峻,而且手里都提着一把长柄大刀。另一个则消瘦矮小,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如鬼魂般毫无生气,配上一袭黑衣,更显得神秘阴森。正是老五小刑天、老六夜游魂。 右边的一对男女中,男的是老四流风玉,穿着白衣身形适中,五官精致俊美,肤色洁白亮眼,看起来风度翩翩,俊逸不凡。女的是老三媚三娘,生得妩媚动人,身段丰盈,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虽不再青春靓丽,仍然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风味。 施离修猜想他们就是马凉六怪无误,而宝座上那人应该是楚大用口中的大哥,也就是现在决定自己生死的人。于是也不说话,两眼紧盯着他,看他究竟要拿自己怎么样。 王中天打量这少年一番,语气平淡道:“老二,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楚大用答道:“大哥,这小子似乎不识字,那么大个界碑放着也看不见,傻愣愣的闯进来送死,还他娘的咬我,你快下令让我宰了他!” 王中天正要答应,却见楚大用手里提着把古香古色的剑,问道:“这剑是他的?” 楚大用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他的剑,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不错,想必他也有些道行。” 老四流风玉性情风流,看这剑褐鞘黑柄,长约三尺,隐隐透着些俊逸之气,便道:“此剑典雅漂亮,请大哥赏给我做随身配饰。” “破剑一把,要就拿去。” “谢大哥成全。”流风玉倒是彬彬有礼,谢过王中天,又对施离修道:“小兄弟,以后这把剑就是我的了,可以告诉我剑名吗?” 施离修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不要爷爷送的万香剑,听声面色一变,两眼死盯着他,怒道:“你可以杀我,但不能夺我的剑!你说这是你的剑,却要问我叫剑名,真是好不可笑。” 流风玉在六怪中最是温和,见状并不动怒,楚大用却是两眼一瞪,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真是胆肥的很,我现在就用你的剑杀了你,看你还狂不狂的起来!”“唰”一声抽出万香剑,就要取他性命。 谁知剑一出鞘,顿时清香四溢,莫名的香气充斥洞内飘入鼻中,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颅脑微醉,感觉好不愉悦。 不等众人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媚三娘神情恍惚,从醉人清香中回过神来,而后面露惊讶,媚眼直视施离修,惊道:“这是回香剑的香味,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把剑?” 王中天等人也是一楞,说道:“不错,当年施文乐所用的回香剑确实是这种清香,可剑的外貌并不一样。快说,你到底是谁?”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施文乐在外遇见魔柳娟后,双双坠入爱河,并铸造回香、留香二剑定三世之情,然后各回师门说明一切。而施文乐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这座马凉山,当时六怪刚刚在此落脚,媚三娘见施文乐阳光帅气,英俊不凡,对他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可施文乐对她并无好感,反倒厌恶非常,六怪联手与其鏖战数百合,打的是旗鼓相当,筋疲力尽,终究让施文乐逃了出去。 媚三娘自此日夜思念,期间也遇见过不少男人,可在她心里都无法与施文乐相比,如今二十年过去,她依然清楚的记得施文乐的阳光笑容,和他那把叫人沉醉的剑。 今日再次闻到这魂牵梦绕的香味,往事浮上心头,二十年的思念翻涌起来,叫她五味杂陈,难说滋味。 几步走到施离修面前,一把将他拉起,面色有些期待又有些乞求,急道:“你是谁?文乐在哪?我的文乐在哪?” 第四十九章 拜堂成亲 施离修并不知道父母的往事,只知道父亲叫施文乐,是正道骄傲,自己出生时和母亲一起死在通天教妖魔手中,其他的一无所知。见这半老徐娘认识父亲,似乎还有过一段往事,许久不曾发作的思亲之痛涌上心头,神情暗淡下来,说道:“我叫施离修,施文乐是我父亲,他十七年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文乐死了?我的文乐怎么会死呢?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比你更希望他没死。”施离修神情失落,透出几分掩不住的哀伤。 媚三娘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思念二十年的郎君,竟然早就死了,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自己却毫不知情,一直傻傻的期盼再次相遇。 “他是怎么死的?你娘是谁?” “爷爷说父亲是死在通天妖魔手里,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是的,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通天教!”媚三娘震惊过后,悲伤一扫而空,心脑皆被愤怒充斥,娇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扎进肉里都不知觉,脸上暴戾之气显露无疑,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通天教,竟敢杀我如意郎君,我媚三娘与你势不两立!” 王中天、楚大用、流风玉、小刑天、夜游魂五人与其相处半生,自然是同仇敌忾,纷纷拿起桌上酒杯,奋力摔碎在地,齐声吼道:“势不两立!” 施离修看他们这副模样,不禁疑惑道:“你们...是要帮我报仇吗?” 楚大用却把眼一瞪,吼道:“报你个死人头啊,我们帮三娘报仇,关你屁事,死一边去!” 施离修暗骂一声,嘴上却道:“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说着就要迈开步子,悄悄离去。 老六夜游魂却把他拉了回来,重新按到地上,骂道:“你小子还挺滑头,在我们六怪面前玩心眼,省省吧你!” 待媚三娘情绪稍稍稳定,王中天不失时宜的道:“三娘,既然施文乐已死,你也别再挂念着他,通天教势力强劲,教众达十万以上,咱们斗它不过。” 流风玉也道:“不错,口号喊了就行了,没必要真拿鸡蛋碰石头。” 媚三娘平复心绪,竟嫣然一笑,说道:“那是自然,那死鬼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老娘又何必为他拼命。” “你们!”施离修见状一怔,没想到他们刚才还气势逼人振振有词,这才眨眼功夫说变脸就变脸,心道:这六个家伙还真是奇怪,怪不得叫六怪呢。 夜游魂本事平平,是六怪中最弱的一个,可头脑却最为机灵聪慧,鬼点子是最多的。眼珠转转,又想到了一个鬼主意,奸笑道:“三娘,既然你得不到施文乐,现在他儿子在手,不如...” “噢,妙啊,妙啊。”流风玉和小刑天明白他的意思,纷纷露出阴笑,眼睛直往施离修裤裆里瞅。 施离修不明所以,见他们突然一脸奸笑,心里莫名一紧,慌道:“你们要干什么?要杀就杀要砍就砍,别动什么歪主意啊!” 楚大用心直口快,做事都讲个原则,想明白夜游魂的意思后,用力推了他一把,骂道:“去你娘的狗泼皮,说什么呢,难道得不到老子,就要拉儿子上床吗?那我们三娘成什么人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夜游魂不敢与他动手,只得回嘴道:“睡他儿子怎么了?反正他们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血,睡哪个不是睡?二哥你就是迂腐,我都懒得说你了。” 什么?他们想让媚三娘和自己... 施离修总算听明白了,虽说那媚三娘中年面貌,长得丰盈妩媚,眼珠勾魂摄魄,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总的来说狠狠心还能接受,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得不到老子就睡儿子,疯了吧你! 急忙挣扎起身,又惊又恐道:“你们这几个死怪物,能不能正常点?”又对媚三娘道:“大姐,你看上的是我爹,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媚三娘本来还在犹豫,听他这一说,顿时怒火横生,一脸阴笑道:“我对不起他?那他对得起我吗?你今天既然送上门来,以后就别想再离开,乖乖的养身体,夜夜伺候老娘,否则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大用还是不同意这种做法,劝道:“三娘,你这是干嘛呀,这可太没原则了...” 不等他说完,老大王中天抬手打断:“老二,省省你的原则吧,就算不让这小子和三娘成亲,他也不能活着离开,谁让他命不好呢。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准备准备,让三娘和他拜堂成亲。”说完对夜游魂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施离修带下去看管。 施离修被拉着往外走,一直奋力挣扎,骂道:“你们这群死怪物,疯婆子,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别做这种无耻的事!” “啊!!!” 在一阵叫骂声中,夜游魂把他扔进一间牢洞内,可关上牢门后,夜游魂却不急着走,而是蹲了下来,满脸奸笑道:“小子,看你十七八的年纪,有那方面的经验吗?明天你和三娘拜了堂,可就是我姐夫了,既然要成一家人了,我可得好好奉劝你几句。” 施离修停下叫骂,问道:“劝我什么?”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三娘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以你这小身板俩月就被她吸空了,所以开头尽情享受,往后就要多找借口学会拒绝,否则你这狂劲迟早会被她消磨干净。” “不对啊,明明是你出主意让我跟她成亲的,你应该巴不得我死才对,怎么还劝上我了?再说她狼不狼虎不虎你怎么知道?” “唉!”夜游魂却是叹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前方,目光忧郁道:“想当年,我也是个精壮魁梧的狂少年,谁知后来遇到了三娘,我就...唉!现如今,只能望女空流泪,伤怀落一地呀。” “噢,原来你这肺痨样是被媚三娘吸的呀。所以你让我跟她成亲,又教我学会拒绝,是想我帮你做长期的替死鬼?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一定会尽情的享受几天,但几天过后可就...” “怎么地?难道你这么大个只能撑几天吗?莫非你那玩意不行?” “小爷不行?小爷不行你他娘是哪来的?滚一边去,爷要养精蓄锐,明天提枪上马!”施离修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骂他会怎样,更不怕死前**,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个女人不成?在地上躺下,身子朝内不再理他。 夜游魂自讨没趣,也不怪他狂傲不羁,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如果是软的,那遭罪的不还是自己吗?唉,看来这次失算了。 马凉六怪,不怪就不能称为怪,本来既然要强行和施离修成亲,就自个儿弄点酒肉磕头洞房就完事了,可王中天五人一商量,想着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三娘成亲不能马虎了呀,便连夜广发喜帖,硬是把附近的山神土地、猴精树怪、大魔小鬼、和一些心术不正的江湖术士请来参宴。 于是第二天整座马凉山空前热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房子里住的、洞穴里睡的都往六怪达隆洞赶,把小小的达隆洞挤得满满当当,那是人声鼎沸,怪叫连天,别说热闹非凡,简直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六怪早早的把洞穴布置喜庆,摆了满满十几桌酒宴,妖、魔、鬼、怪、人、神、仙混合一处,都推杯碰盏,觥筹交错,毫无一丝违和感。 在众人簇拥下,媚三娘拉住施离修走进洞内,别看媚三娘人到中年,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花容月貌,那媚眼勾魂摄魄,配上傲人身段,当真引人遐思,想入非非。 施离修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场,原以为就是简单拜个堂,然后日日风流安心等待七天后翘辫子,不料这六个家伙这么能折腾,竟然找了一大帮人,这要传出去说天道门弟子和妖怪成亲,还夜夜纵欲过度而死,那可丢尽师门的脸了。 所以现在一百个不情愿写在脸上,连走路都要媚三娘强行拉着,拜堂叩头的过程还是夜游魂把他按到地上,用武力逼迫才完成。这也让众人清楚的知道,他是被迫而非自愿,不至于落人话柄。 本想着拜完天地,就能送入洞房,好好整整这个媚三娘了,可六怪确实能折腾,硬是要施离修和媚三娘挨桌给客人们敬酒。也就是这一敬,敬出了个生死转机。 六怪或许是高兴过头了,又或昨夜喜帖发的太多,竟然没有核对今天来喝喜酒的客人,此时在一堆猴精树怪中,正坐着一名身姿潇洒,俊朗不羁的中年人。 此人一身灰衣,头发不整,几缕刘海遮挡眉目,有些微青色胡茬,目光忧郁,身上散发着一股忧伤气质,仿佛他的一切,都是悲伤的。背后挎着一柄三尺二寸的长剑,虽然用粗布条包裹住,仍难以掩盖剑身发出的强大气势。 当施离修和媚三娘敬到他这桌时,中年人斜眼打量施离修一番,突然开口道:“你是天道门的人?” 施离修听声一愣,看看身边的媚三娘,接道:“是,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衣服是天道门弟子道袍,严格说来是护道峰制服。” 施离修低头一看,这才猛然想起,当日被大水冲走后,行李包袱都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换过衣服。正要问问此人是谁,却见媚三娘一脸不善,审问道:“你是谁?我们好像没有请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此时王中天、楚大用等人也发现异常,都围了过来。 那人却不答话,而是扫视六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小刑天身上,嘴角挑起个俊朗笑容,问道:“兄弟,看你披头散发的,头发应该很不错,可以给我一根吗?” “啊?”众人听声都是一怔,这人好不奇怪,哪有初次见面就问人要头发的,而且还是问男人要。 小刑天还未说话,楚大用便扯着嗓子骂道:“你是哪来的狗泼皮,爷爷请你来了吗?还要头发?啐你口唾沫要不要?” “哈哈哈。”百八十号客人仰头大笑,指手画脚道:“就是,哪来的傻子,真他娘的扫兴。”“倒是说你要不要啊。” 那人轻笑一声,无视一脸横肉的楚大用,仍然对着小刑天道:“那就依楚兄所言,请这兄弟给我来口唾沫吧。” 小刑天倒是乐了,看着这傻子笑道:“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不过有个性,我喜欢!既然你要唾沫,那老子就偏给你头发,接着!”从头上扯下发丝一根,甩手扔了过去。 第五十章 神奇的无影变 中年人嘴角露笑,左手接住那发丝,同时右手也扯下自己一根头发,然后两手合掌,将两根发丝压在掌心快速摩擦两下,口中喝道:“变!”就见光芒大现,竟活生生变成小刑天的模样! 不等众人反应,中年人疾步上前抓住小刑天,拉着他在原地来回旋转,速度快捷无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待他们停止旋转,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个个都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刑天直发愣。楚大用呆道:“这他娘的哪个是真的?” 左边那名小刑天一脸焦急,对众人道:“大哥二哥,我是真的,他是假的,快杀了他!” 另一名小刑天也道:“胡说,大哥我才是真的,他是变成了我的模样,故意让你们分不清楚。” 王中天毕竟是大哥,一生见多识广,当即就猜出了中年人的来历。如果是其他门派的人,即使变化功法了得,也绝不会用这种方法,世上以变化之法傲立于世的,唯有清影门一派,清影门没有战斗功法,所以此人才会故意变成小刑天来迷惑大家。 前文已有介绍,清影门《无影变》举世无双,第一层能变万物,但可以被识破。第二层能变万物,虽然可以被识破,但在第一层的基础上,还能拥有被变化者的功力,前提是必须得到被变化者的毛发、血液、贴身衣饰、指甲、唾液等属于被变化者的东西才行。 而刚才中年人故意向小刑天要了头发,说明他用的是第二层,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了小刑天的全部本领!但要命的是,六怪没有能识破他的方法!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中天暗呼头疼,一时束手无策,看着两个小刑天卖力向众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心里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左边的小刑天看来是急得不行,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骂道:“自入你娘的狗泼皮,竟敢变成爷爷的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扬起拳头,照着对方面门一拳打去。 右边的小刑天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人居然同时一痛,不论是被打者还是打人者,脸上都出现青紫一块! “什么!”众人惊骇无比,原来无影变这么厉害,一旦变成他人模样,竟然真的与对方合为一体,我死你就死,我痛你就痛! 照这么看来,似乎右边的小刑天是假的了,可不等众人说话,右边的小刑天突然大骂一声,道:“直娘贼,变了老子的模样还敢打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就是狗养的!”说着也抡起拳头,重重打在对方肋部。 “哎呀!”不出所料,两人怪叫一声,肋部都是一痛,捂着软肋蹲了下来,异口同声道:“怎么会这样?” 众人这才感到脊梁发寒,头皮发麻,原来不管是变化者还是被变化者,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一体,不论谁死谁伤,另一个都会感同身受。也就是说要杀死假刑天,就必须要杀死真刑天! “大哥,现在怎么办?怎么分清哪个是真的五弟啊?”楚大用、流风玉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都把目光投向王中天。 王中天却是叹了口气,道:“分清了也没用,他自己不变回真身,我们就算知道哪个是假的,也奈何他不得,除非把五弟的性命搭进去。” “这...那可如何是好哇?”楚大用咋咋呼呼,急得满面通红,对百十号猴精树怪道:“看什么看,你们谁有好法子快说出来,要是我五弟有个不测,二爷我全剐了你们!” “啊?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呀。”百十号妖魔鬼怪吓了一跳,齐齐跪倒在地,连磕带叩又哭又喊。 施离修见这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鄙夷他们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同时,又对马凉六怪的实力有了进一步认识。来参加喜宴的除了妖魔鬼怪,还有山神土地,人精小仙,个个都比自己强,却都对这六怪唯命是从,随便一吼就吓破了胆,可见六怪本领之强,神通之广。 一直不说话的媚三娘见他无端发笑,以为他是幸灾乐祸,顿时媚眼一瞪,怒道:“笑什么笑,等此人现了原形,老娘再好好“伺候伺候”你!” 施离修吓的一缩脖,吐吐舌头不敢说话,夜夜风流的事想想就行了,真要和这媚三娘同房,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正当六怪手足无措,看着真假小刑天发傻发愣时,右边的小刑天突然站起,接着媚三娘话茬道:“我看你是无法伺候他了,因为这小子我要带走。” “是他,他是假的!”楚大用听他如此说辞,立即分出了真假,作势就要上前取他性命。 王中天、流风玉等人连忙把他拦住,道:“猪脑子,刚才说的都忙忘了?” 楚大用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假刑天主动露出了身份,可他并没有变回真身,杀了他真刑天一样要死。便停下动作,狠狠瞪着对方。 王中天知道己方已经没有话语权,现在只想把这尊大佛送走,免得在这让自己丢人现眼。便道:“清影门的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突然来我达隆洞闹这一出,究竟想做什么?” 假刑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施离修身上,说道:“不为什么,你把他放了,我自然会走。” 王中天略微一怔,疑惑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他?” “不行吗?难道你想我再要求些什么?” “不想不想!”王中天连连摆手,心中又喜又怕,道:“这小子就是个床上玩物,不要也罢,你尽管带他离开。” 媚三娘听说要把自己的夫君放走,哪能甘愿,说道:“大哥,我...” 话未说完,王中天就抬手打断:“住口,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明天我给你找多少男人都行,这个不能要了。” 眼见如意郎君就要被人生生抢走,大哥又动了脾气,媚三娘是又气又恨,却又不敢顶撞大哥,只得哼叫一声,扭头而去。 夜游魂十分机灵,媚三娘一走便把施离修拉了过来,一把推到假刑天面前,骂道:“滚滚滚,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施离修虽然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不明白这一切因何发生,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天道门的人?可听王中天说此人是清影门的人,清影门刚刚害得自己只剩七天命,现在又冒出来救他一把,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不知是谢是恨的好。 假刑天也不啰嗦,对王中天道声“后会无期”,便抓着施离修的胳膊快步离开,头也不回的走出洞去。 六怪想追不敢追,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恨得直咬牙。 流风玉道:“大哥,难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楚大用也扯脖子囔道:“这个脸面不找回来,以后咱们马凉六怪还怎么混?大哥快下令,我马上去杀了他。” 王中天冷哼一声,恨恨的道:“杀是一定要杀,但得等他变回真身再说。老四,你去暗中跟踪他们,一旦他变回真身,就立马回来禀报。老六,你去看看三娘,安慰安慰她。” “啊?又要我去“安慰”三娘?大哥,你看我这身子骨,我...” 楚大用推他一把,骂道:“没用的软条子,有这好事还叫苦,三娘要是看得上我,还轮得到你这肺痨鬼!快滚!”教训完夜游魂,楚大用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大哥,那我呢?” 王中天现在哪有心思和他说笑,冷道:“老实呆着!”说完甩袖而去,不再理会他们。 小刑天认为是自己擅自给了头发,才坏了今天的事,感到脸上无光,便拿百十号客人撒气,对身边几人连踢带打,吼道:“都给老子滚,别在这碍我眼,谁滚慢了要谁的命!” “啊?五爷饶命,快跑快跑。”百十号人吓得不轻,来不及给其他大爷道别,便连滚带爬的跑出洞去。原本热热闹闹的达隆洞经过这一出闹剧,又变得冷冷清清,只剩满桌的酒肉狼藉,和洞内的喜庆装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假。 施离修被假刑天拉出洞外,后者便两指冒光,对着施离修轻轻一点,口中念了个“变”,就把他变成馒头一只揣在怀里,然后纵身一跃,火速飞走。(清影门不会飞天之法,来去都靠变成其他物件,因为此时中年人有了小刑天的全部本领,才能飞身而起。) 第五十一章 剑圣封天 假刑天飞出马凉山境界,料想六怪不会追来,便在百里外的一处竹林落下,把变成馒头的施离修握在手上,变回真身。 “你是清影门的人?为什么要救我?”施离修活动下筋骨,开口问道。 假刑天身子一晃,旋即变回真身,还是那么头发不整,青茬满面,也还是那么潇洒不羁,眼神忧郁。 “我想救便救,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我们天道门虽然和清影门没有交恶,但也好不到哪去,你知道我是天道门的人还救我,肯定是有理由的。” 中年人原地坐了下来,拔出一根嫩草叼在嘴里,淡淡地道:“我任性,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见他淡然中又带些桀骜不羁,施离修大感迷惑,心道:原以为六怪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这家伙更怪。也罢,既然冒险救了自己,肯定没有恶意,暂且耗着,看他究竟想怎样。 于是原地躺下,也拔根嫩草叼在嘴里,双手垫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虎口脱险之人应有的模样。 中年人见他居然比自己还要淡然,沉默僵持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护道峰都是刚入门的弟子,看你年纪轻轻,没有惊人的本领,却有过人的胆识,依照万宁的性子,怎么会调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呢?” 施离修听声一怔,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打过几架,谈不上认识。” “啊?”施离修更是惊奇,坐起身来直视着他,颇感兴趣道:“你还和我师父打过架?” “一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提也罢。”忆起往事,中年人双眼写满忧伤,从腰间取下个酒葫芦,拔开瓶塞径自喝了几口,然后递到施离修面前:“来一口?” “不用了,我不会喝酒。”施离修连连摆手,但看着他喝酒时豪放不羁的动作,沧桑帅气的面容,以及满是忧郁的眼神,才明白喝酒也非一无是处,起码能变得很有男人味。于是改变想法,伸手接过,笑道:“舍命陪君子。”仰头“咕咚”几声,大口喝下肚去。顿觉喉咙火辣辣般灼痛,胃里火烧火燎,全身发热难耐,重重咳嗦几声。 “哈哈哈。”看着他难受痛苦的模样,中年人仰头大笑,可不知道为何,他的笑声一样充满忧伤。“男人无须不成汉,无酒不逍遥,你应该练练酒量,否则枉费人间走一遭。” 施离修也觉得自己有些差劲,嘿嘿干笑两声,算是掩饰尴尬。然后问道:“对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号呢。”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冒昧,这中年人刚刚救了自己,又比自己大那么多,肯定要先自我介绍才不失礼节。便道:“我叫施离修,小名小乐,是万宁道人六弟子,也是天道掌门清元子的孙儿。” “哦?你是清元子的孙儿?”中年人显然没有预料,有些小小的惊讶。 “是的,不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他干孙子。” “那就是说,你是施文乐的儿子?” “正是,难道你也和我父亲打过架?” “这倒没有,我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在皇城之巅把酒言欢,吟星赏月相见恨晚,大醉一别后,至今未曾再会,孤独之时,颇为想念啊。”顿了顿,又道:“对了,令尊现今可好?为何任由你落入六怪手里,也不来搭救?” 听他这话,显然不知道施文乐已死,施离修本想问问他关于父亲的事,现在也不必再问了。说道:“听爷爷说,在我出生之时,父母亲就被通天妖魔残忍杀害了,我除了知道父亲的名字外,其他一无所知,甚至连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文乐兄死了?”中年人不曾预料,听声吃了一惊,脸上神色微变,本想开口询问,又听施离修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忍住惊奇,免得揭他伤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节哀顺变吧。来,喝酒。” 施离修也谈不上有多悲痛,因为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悲痛,只是偶尔想起,会忍不住黯然泪下,苦苦思念而已。 是的,我早已习惯。 接过酒葫芦,仰头大口豪饮,长长呼出口气,道声:“痛快!”平复心绪,想起刚才本要问对方姓名,没想到却三言两语扯出了伤心事,便道:“这位大哥,不对,这位叔父,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中年人呵呵一笑:“虽然我比你父亲大了一百岁,也曾经称兄道弟,但我还是不喜欢你叫我叔父。”顿了顿,面色稍正,语气正经道:“在下清影九圣排行第二,剑圣封天是也,人送外号酒半仙,又称长空居士。” “剑圣封天?”施离修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虽然知道他是清影门的人,却不料他竟是和文圣白逸依、法圣沙千化、棍圣高越同一级别的清影九圣,还是排在第二,仅次于白逸依之后。 封天眉毛一挑:“怎么?不像吗?” 施离修定下心来,重新将他打量一番,见他除了气质忧郁不羁,和背上那柄缠着麻布的长剑外,再也没有特别之处,和白逸依、沙千化等人比起大不相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清影九圣之一。干笑道:“和白逸依等人比起确实不像,但你比他们更加平易近人,心肠好。” 封天却是一脸疑惑,奇道:“你认识白逸依?” 施离修叹了口气,遂将在离火城初次遇见姬乐枫,再到城外被他们偷袭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姬乐枫给他吃下十日化脓丸,逼他带无穷书去自由岛换解药一事,以及自己不肯背叛师兄,独自朝东前行,落入六怪手里的经过全盘托出。最后叹道:“想不到姬乐枫生的那么出尘绝艳,心地却如此阴毒狠辣。” 封天仔细听了一遍,不觉得姬乐枫歹毒,倒是白逸依死性不改,当年无穷扇传到他手里,就一直想找到无穷书激发无穷扇的威力,并得到书里暗藏的绝世神功,这么多年来,在门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十三年前白逸依屠灭黄书郎全家一事,他也有所耳闻,本以为黄家血脉已断,无穷书自此销声匿迹,没想到黄书郎竟被万宁道人所救,又恰好在查探智敬大师死亡真相时,被姬乐枫等人遇见。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想施离修仇视姬乐枫,解释道:“小姐她也是迫不得已,掌门无空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清影门又是掌门世袭制,所以小姐迟早要接替掌门之位。如果她不武装自己,就会断送祖宗创下的基业。一个正当芳华的妙龄女子,自小就不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憧憬应有的美好,而要肩负壮大门派的重任,这又岂是她所愿意,所能选择的?” 其实施离修内心深处也不怎么怨恨姬乐枫,哪怕她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也只是嘴上说说发泄怒气。他怎么舍得怨恨她呢? 是呀,我怎么舍得怨恨你呢... 苦笑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既然她是清影门小姐,而我偏偏生于正道,还有何恨与不恨,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封天欣慰一笑,说道:“你能看的这么淡然,也不枉是文乐兄的骨血。咱们还是喝酒吧,这些烦心事都附在酒里,一会儿开闸放水,抛到九霄云外去。”说着仰头豪饮几口,又把酒葫芦递给施离修。 施离修此时浑身发热,刚才的酒力上涌,不觉心脑微醉,飘飘然然甚是痛快。当即又接过葫芦,大口下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封叔父,哦不,封大哥,你既然是清影剑圣,为何不在清影门效力?又是怎么跑到马凉山达隆洞去的?” 封天暗叹口气,本不想再说往事,但既然有缘和施文乐之子相遇,而且交谈甚欢,干脆就一说到底,再诉心殇吧。 拿过葫芦喝了几口,抬头仰望天际,娓娓说道:“八十年前,我刚刚取得剑圣称号不久,一次外出游历,偶遇朱雀峰数名弟子,其中有一位正当妙龄的七弟子江淼淼,宛如出水清莲,美丽不可方物。我们一见倾心,暗托锦书互下誓言,谁知她那几个师姐因为我是清影门的人,而勒令我们分开,还把她软禁在客栈不许我们见面。当时我年少轻狂,一怒之下将她们全部杀死,和淼淼流连山水,风花雪月。后来玄静仙姑找到我们,我不是那老妖婆的对手,若非淼淼苦苦哀求,我早已死在她剑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淼淼被带走而无能为力,可那时她已怀身孕,老妖婆强行让她堕胎,不许她再离开朱雀峰半步。我则天天饮酒度日,消极颓废,不再以自己是清影剑圣为荣,连年东走西逛,荒废修行。今日恰好走到马凉山,葫芦里的酒空了,听说六怪举办喜宴,便去蹭酒喝,不想却遇到了你。” 施离修听得入了神,追问道:“玄静仙姑带走了淼淼,那后来呢?” “淼淼堕胎以后,被老妖婆软禁了三十六年,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正如我不知道她流过多少泪,心碎过几次。三十六年后,或许是淼淼想通了,又或是老妖婆于心不忍,她终于重获自由,却改头换面,如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失去了甜美可爱,和单纯善良。柔美的笑容永远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雪严霜,寒气凛凛。之后她曾偷偷托人给我送过书信,除了让我忘了她,还说她已经不叫淼淼。” “那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们是龙年相遇相爱,孩子又是堕死于龙年,她同样是龙年重获新生,而且希望我平安健康,死去的孩子安然投胎,自己安于现状不再动情,所以改名江龙安。” “什么!江师姐?”施离修听声一震,膛目结舌满面骇然,不敢相信地道:“你说的是江龙安江师姐?可她不是玄静仙姑七弟子,而是大弟子啊!”施离修惊讶极了,无法相信冷若冰霜的江龙安竟有这么凄惨的过去,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江师姐的性格才这么冰冷的? 封天解释道:“当时她排行第七,我杀了她六名师姐后,自然就是大师姐了。”顿了顿,反问道:“怎么,你和淼淼很熟吗?” 施离修眉头紧皱,伸手挠挠脑袋,还是有些无法置信,说道:“不是很熟,依照江师姐的性子,任何人都无法和她熟络起来。” “她现在在哪?过得好吗?”尽管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封天还是很在乎江龙安,如若不然,鼎鼎大名的剑圣封天,怎么会是今日的忧伤酒汉? 你为我忍受苦痛,饱经折磨,我为你心碎至今,颓然一世。 刚才施离修道出被姬乐枫偷袭的经过时,并没有提及江龙安,所以封天并不知道她受伤之事。施离修生怕封天担忧,但又不忍隐瞒江龙安的消息,毕竟封天日日期盼的,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犹豫道:“江师姐她...她...” 封天何许人也,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意识到不妙,急道:“淼淼怎么了?快说!” “江师姐在牟音寺与智敬大师亡魂通灵后,被焦龙甲突然打伤,伤重昏迷了,如果朋楚师兄及时把她带回天道门医治,还有生还的希望,否则...”施离修本来不相信黑衣人就是焦龙甲,直到离火城外焦龙甲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江龙安,他才相信朋楚的推断。 “什么!淼淼伤重昏迷了?你怎么不早说!”封天又急又怒,惊骇不已,焦急之色写满俊脸,当即起身说道:“不行,我要去天道门,我要见淼淼!” 施离修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住,阻止道:“封大哥不要冲动,你和我们有门派之别,加上过往之事,要是擅自闯去,恐怕不仅见不到江师姐,还会触怒玄静仙姑,惹来杀身之祸啊!” 封天理智大失,吼道:“淼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老妖婆害我们分离八十年,今时不同往日,她嘴里要是敢蹦个不字,老子不活剐了她,就把脑袋砍下当夜壶!” 正是:黄昏无限好,美在意蕴巧。 情海磨志骄,坏在引人笑。 西风吹人冷,东雨落闺寒。 醒后叹黄昏,曾经醉情海。 第五十二章 力斗六怪 正当封天用力挣扎,施离修快要拉他不住时,突听天空飘来一声狞笑:“你这夜壶我们要定了!” 就见眼前黄芒一闪,赫然出现五男一女,不是马凉六怪还能是谁! 施离修和封天都是一惊,本以为六怪不会追来,才变回真身在这休息,现在没了小刑天的本领,要独自迎战与三魔、四妖、五鬼、齐名的六怪,可非轻松之事。∑, “封大哥,现在怎么办?”施离修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战力低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封天双拳恐怕难敌众手。 “我正愁无处泄愤,就拿他们的血,来灭我心头之火!”封天倒是狂傲不羁,似乎全然不把六怪放在眼里。 王中天哼笑一声,冷道:“封大哥?难道你就是清影剑圣,酒半仙封长空?”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号,那就滚得远远的,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哈哈哈,封天啊封天,枉你一世英名,竟也如此糊涂,我马凉六怪何许人也,是会怕你的主儿吗?” 楚大用也道:“没错,若非你挑衅在先,我们也不愿与你交恶,但做人就得讲个原则,你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要是连个屁都不放,今后还怎么混!” 刚才在达隆洞时,封天之所以变成小刑天的模样,就是不愿和六怪正面交锋,但此时心头火起杀心大盛,已经顾不得许多,冷声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夜游魂怪叫一声:“好,一起上!”楚大用却一把将他扯下,骂道:“咱们六个打他一个,传出去也不怕遭人耻笑?做人要讲原则的嘛!一个个来,我先上!”说着纵身一跃,直接跳到封天近前,瞅准他面门大开,一拳悍然打去。 封天见这拳来势汹汹,将施离修一把推开,然后脑袋一偏,堪堪避过拳锋。不等反击,又见楚大用脚下踮起,对着他小腹狠狠踹去。封天也不慌张,脚下发力轻轻跃起,右手顺势搭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呈倒立之姿。同时左手一挥,照着他肥脸一掌扇去,顿时“啪”地一声,留下个红色巴掌印。 楚大用没想到自己才出两招,就被封天轻松甩了一巴掌,感觉受到了侮辱,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是痛的而是臊的。肥手在脑门上一扫,企图将封天扫下地来。 谁知封天借着他脑门做支撑,身子灵活得很,右手抬起左手落下,始终按着楚大用的脑袋不放,并时不时扇他一掌,看起来滑稽可笑,颇有些耍猴模样。 楚大用吃了几掌,有些气急败坏,深深倒吸口气,丹田之内真气迸发,身子一振一声大喝,散出强大气浪,才算将封天震落下来。但并未对封天造成伤害,在空中打个旋便泰然落地。 接着伸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个金色小笼,笼内雕有三虎七狮十只金像。怒声喝道:“看我狮虎笼!”轻轻拉开笼门,也不念咒施法,那三虎七狮金光一闪,顿时如龙点睛,全都跳出笼去,落在地上变成高大威猛,凶狠霸气的活物。(注一) “上!”随着楚大用一声令下,三虎七狮嘶吼一声,对着封天咆哮而起,悍然冲去。 旁边的施离修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大喊:“封大哥,小心啊!” 封天吃了一惊,见这三虎七狮牙尖嘴利,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甚是骇人,要是与其肉搏,恐怕不消片刻,就会被撕成肉片。想着灵机一动,身子一晃变成长牙猛象一只,对着三虎七狮长啸一声,声音震耳穿膜,回荡整个竹林。 那三虎七狮一见这长牙猛象,又听得刺耳呼啸,果然胆颤不已,齐齐停住冲势,止步不前。 楚大用气得不行,骂道:“没用的东西,上去咬他啊,今天不把他咬死,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三虎七狮也是有灵性的物件,听楚大用出言恐吓,确实吓得不轻,只好仰天嘶吼一声,壮着胆子纵身扑去。三虎咬住象脖,七狮撕扯象身,把猛象团团围住,或尖牙撕咬,或利爪狂划,任凭猛象周身上下皮糙肉厚,仍然留下无数道血淋淋的口子。可这对封天本身并无伤害,受伤的只是猛象,而非他本人,这就是无影变最神奇之处,也是清影门能以变化之法傲视正邪两道的关键所在。 猛象全身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俨然变成了一只血象。但仍然凶悍不已,用力一抖身子,就把三虎七狮统统抖落,而后大啸一声,两只坚硬硕大的象腿前踮,重重踩在其中一只吊睛大虎背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吊睛大虎脊背断裂,身子彷如一堆肉泥瘫倒在地,口中凄厉哀鸣一声,便不再动弹。 猛象前脚踩倒一只,后腿一蹬,又将后面一头正欲扑来的鬃毛雄狮踹个正着,那强劲有力的象腿撞在雄狮脑门,直把它踢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向后飞出数步,倒地不起。 其余狮虎吓得不轻,都连连退出几步,不敢再和猛象交锋。 楚大用见状又惊又怒,满面骇然,没想到自己的宝物竟不敌封天的小小变化,若猛象受伤就等于封天受伤,那还能咬牙与之一战,可现在伤了一虎一狮,封天却是完好无损,实在得不偿失。想着强忍恼怒,将狮虎笼高举过顶,喝道:“回来!”便见金光大现,两虎六狮被强光吸入笼内,又变回雕塑模样。受伤的一狮一虎也被吸回原位,但看起来已无方才的凶狠煞气,显然伤的不轻。 楚大用把眼一瞪,脸上又青又红,骂道:“遭瘟的酒疯子,要是我的宝物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打退三虎七狮,猛象一跺地面,摇身变回封天本尊,果然一如以往,连根汗毛都不少。冷笑道:“楚大用,就你这点斤两,也想和我斗?省省吧你!” 楚大用恼羞成怒,正要再出杀招,却听小刑天说道:“二哥息怒,让我来!”说着伸手虚抓,掌中赫然出现一把长柄大刀,此刀盘龙画凤,红柄白刃,全长七尺六,重约三千八,可他拿在手上却轻如无物,实力可见一斑。 封天见状面色一僵,惊道:“刑天刃!” 相传上古时期,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于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而舞。(详见《山海经·海外西经》) 而刑天之干即为盾,戚即为斧,干戚本在刑天之手,后来有一隐世高人,取刑天干戚熔炼锻造成长柄大刀一把,是为刑天刃。刑天刃与焦龙甲的劈天刀相比,等级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自问世之初,就是不外传的神兵利器,一直在那高人手中,也不知小刑天是如何得到这等宝物的。 小刑天冷哼一声,说道:“封天,你竟敢变成我的样子,搅乱三娘的婚礼,害我们马凉六怪闹了笑话,今天不取你头颅,难泄我愤!” 封天知道小刑天战力强悍,不敢大意,仍然一脸狂傲,说道:“想取我头颅的人千千万,你算老几?” “算你娘!”小刑天大骂一声,脚下蹭蹭上前,手中刑天刃由上至下,以力劈华山之势,对着他脑门猛然劈下。 封天双目精光四射,隐隐有些狂热色彩,伸手抓住背上剑柄,“刷”地一声抽将出来,喝道:“来得好!”横剑于顶蛮力作挡,只听“当啷”一声巨响,刑天刃与无名仙剑悍然相撞,产生千斤力道,巨力化为白色气浪,如水波般扩散开来,把周遭绿竹拦腰折断,轰然倒塌。地面砰砰炸响,竹叶泥土碎屑横飞,纷纷扬扬笼遭周围。 封天被强大力道压得两腿一弯,险些跪倒在地,只觉得虎口震裂,鲜血流满剑柄,整只臂膀又酸又麻,痛不可当。但仍然咬紧牙根,低吼一声猛地发力,双臂向前一推,把小刑天震得连退数步,差点站立不住扑倒在地。 二人立住身子,心中都是一惊,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眼睛死死盯住对方,眼角流波间似有电光闪动,杀气腾腾而出。 “沸冰剑!”小刑天瞄了一眼封天手中宝剑,面色凝重地道。 沸冰剑乃清影门四大神兵之首,长三尺二寸,重三百六十五斤,一面呈血红色,可发出极热高温的沸水,熔化能力不比万宁道人的赤骨杖差一丝半毫。另一面呈冰白色,可发出极冰寒气,冰冻能力比朋楚魄雪剑还要高出数个档次。而且锋利至极,可谓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封天正是凭此剑获得剑圣名号,也是凭此剑无惧于天下。 封天面色如霜,傲然道:“刑天刃驰名三界,不知遇到我沸冰仙剑,还能不能展现威力?” “废话少说,休逞口舌之快,与我兵器上见真章!”说着跃身上前,手中刑天刃光华大放,连挥两道青芒攻腹开路,而后刀口一转,直刺封天心脏。 封天不敢大意,见那两道青芒呼啸而来,左手法诀一握,在右手腕用力一拍,就见沸冰剑一抖,剑身颤了三颤,极冰一面的寒气随即激发出来。便见寒气大盛,周遭气温骤降,场中寒雾弥漫,将袭来的两道青芒瞬间冷冻成冰,在空中冷却停住。一阵寒风掠过,冰块四下碎裂,青芒也随之不见踪影。四周竹干枝叶,都盖上一层厚厚坚冰,足见沸冰剑寒气之盛。 可这并未让小刑天停下攻势,刑天刃刺破严寒,不受寒气一丝伤害,仍向封天心脏刺来。 封天却是不躲不闪,眼看刑天刃将要刺入皮肉之际,突然身子一晃,变成一人高的黑色大猩猩,手里却依然握着沸冰剑。 “噗!”刑天刃势不可挡,锋利刀刃尽根没入猩猩心脏,刀尖从其后背穿出,还明显挂着些碎小肉沫。 但小刑天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颜色大变惊恐不已,因为他杀的是猩猩,不是封天! 就在这瞬息之间,大猩猩怒目圆睁,手中沸冰剑闪电般举起,如灵蛇吐信朝小刑天咽喉刺去! 小刑天惊骇至极,下意识地把头一偏,剑锋贴着他脖侧掠过,划出一道细小口子,顿时皮肉外翻,血溅三尺。饶是如此,仍未割断他动脉血管,只是沸冰剑贴在皮肉上,感觉冰火两重天,滋味难受至极。立马低头避开剑锋,将刑天刃从猩猩身上抽出,连着倒退数步,然后捂着脖子,抬眼怒视变回本尊的封天。 刚才刑天刃划出两道青芒之时,封天以为自己必败无疑,没想到极冰寒气竟能冻住青芒,说明小刑天并未掌握使用刑天刃的正确方法,无法施展出干戚所蕴藏的战神威力。也就是说,这把惊世神兵被小刑天拿在手里,除了锋利无比外,再无特别之处。 说道:“你根本无法使出刑天刃应有的威力,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这把刀的?” 小刑天将内力运到掌中,化出青幽玄光,在受伤的脖侧轻轻一抹,伤口旋即愈合。骂道:“去你娘的酒疯子,多管闲事的狗泼皮!今天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说着抖索刀刃,又踏步冲了上去。 王中天等人看得真切,都是面色凝重,一改方才狂傲之气。先前楚大用三虎七狮被封天无影变震慑,不能算作是败,也不能说封天比楚大用战力强悍。可小刑天是六怪中近战能力最强的一位,都险些被封天一剑封喉,足见剑圣之称并非空穴来风,封天确实有一定的近战能力。加上那把清影门四大神兵之首的沸冰剑,战力可见一斑。 流风玉说道:“大哥,要不咱们一起上,否则恐怕不是这酒半疯的对手。” 夜游魂也道:“不错,就算五哥能和他打个平手,也擒不住他,倒不如一拥而上,全抓回去给三娘暖被褥。” 王中天暗觉有理,料想楚大用要反对,抢在他开口前狠狠地瞪他一眼,说道:“强敌在前,原则暂且放下,随我上!”说着纵身一跃,率先飞到封天近前,两掌虚空连推,顿时掌中黑气大盛,团团片片向封天拍打而去。后者正与小刑天恶战不下,仍有余力躲闪跳跃,只见黑气撞击地面,直接轰出数个大坑,竹叶泥土纷纷扬扬,漫天散落。 流风玉、夜游魂不敢怠慢,也紧随其后冲将上去,各出法宝杀招恶战封天。楚大用在原则与现实面前挣扎一番,还是选择了一直坚持的原则,就在原地不动分毫,静静地看着场中战局。 媚三娘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施离修身上,刚才他大喊让封天小心,就有上去抓他回洞的冲动,现在封天被四怪围攻,施离修又没有兵器在手,正好将他擒住,逼迫封天束手就擒。 想着阴笑一声,低头看眼一直握在手中的万香剑,心道:文乐,我的文乐,我来了! 第五十三章 万香剑显神威 施离修在一旁观战,见五怪围着封天战作一团,手中法宝兵器连番猛攻,逼得封天不断变化,却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正要上前帮忙,突见媚三娘翻身跃来,手里还提着自己的万香剑。心道:这疯婆子不知功力如何,且夺回万香剑再说。 想着迎上前去,说道:“媚三娘,你还想我和你成亲吗?” 媚三娘不料他会如此发问,道:“怎么,你想通了?” “把剑还给我,我就回去和你成亲。” “你当我傻吗?” “难道不是?” “伶牙俐齿,倒是比文乐机灵多了。” “你给是不给?” “不给又如何?你咬我?” “我不咬狗。” “狗不咬人?” “你是人?” “你!”媚三娘被他噎得一窒,气得粉脸微红,媚眼中毒光顿显,怔了好一会儿,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好意思,我喜欢你。” 施离修暗暗打个激灵,虽然媚三娘也还有几分姿色,但她毕竟和自己的父亲有过渊源,而且看起来是三四十岁的模样,实际上恐怕已有几百岁了,说不定比爷爷还要老呢。被这样一个女人表白,可不是十七岁的少年能受得了的。 可现在夺剑要紧,暂且顺着她的话说吧。“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应该把剑还给我。” 媚三娘却是轻笑一声,说道:“就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能把剑给你,你越讨厌我,我就越开心。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不论是爱是恨。” 施离修眉头一皱,暗道好个名不虚传的马凉六怪,果真是怪得不行。面色一正,眼中杀机顿显,悄悄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迅速运行三十六周,再将灵气聚于掌,最后问道:“你到底给不给?” “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还给你。”媚三娘洋洋得意,全然没发现施离修的动作。 “看我天风卷浪!”施离修大喝一声,奋力推出两掌,便见掌心处白色风雾大现,气势强劲地卷起枯枝落叶,呼啸着朝媚三娘拍打而去。 媚三娘不曾料想,被呼啸狂风吹个正着,竹枝落叶打了一身,只得挥袖护住双目,凭借自身高强功力,硬是在原地岿然不动。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被吹飞了。 可施离修的目的并不是吹飞她,而是要夺剑。于是趁她护住双眼的瞬间,脚下一蹬跃然上前,一把抓住她手中的万香剑,同时毫不怜惜地朝她胸口打去一拳,逼得她连退两步。 媚三娘以为他要和自己拼命,加上一直以来都轻视了他的身手,此刻施离修猛然出手,仅电光火石之间就把万香剑夺走。倒不是说媚三娘功力不行,而是她根本毫无防备。媚眼瞬间凶光毕露,面色寒了下来,说道:“施离修,如果你现在跪下认错,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施离修夺得万香剑,哪还会畏惧于她,当下抽剑出鞘,却不进攻,而是放眼整个战局,高声喊道:“看我万香剑!”口中默念咒语,左手两指霞光顿显,于剑身处从上至下抚扫一遍,空气中顿时弥漫淡淡清香,随着微风拂来,一股股馨香钻入鼻中,使场中众人心脑皆醉,愉悦不已。 六怪和封天停下动作,神情怡然地大口呼吸清香,眼睛半睁半合,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已中了小幽草的毒。 当日施离修六人下山之时就有介绍,万香剑是用回香、留香二剑融合锻造而成,小幽草根本没有味道,混入馨香中以内力激发,能使人不知不觉中毒,会暂时丧失功力,并且四肢酸软,不能动弹。 施离修自得到万香剑,就不曾激发过小幽草的毒,刚才情急之下猛然想起,才会奋力夺剑。 六怪和封天还沉浸在醉人清香中,顿觉四肢酥麻,柔软无力,全都瘫倒在地。 王中天毕竟是六怪之首,一下就从馨香中惊醒,感到体内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尝试提掌运功,却是于事无补。骇道:“小幽草!” 封天虽然也失去功力,却长长松了口气,若施离修不来这一手,他恐怕迟早得死在对方围攻之下。喜道:“施兄弟,这正是大好机会,快杀了他们。” 楚大用虽未参战,却也不幸中招,嚷道:“小子,做人要讲原则呀,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就算了,要是再杀了我们,可不是正道人士应有的做派啊。” 夜游魂也道:“不错,你带着封天离开,这事一笔勾销,以后见了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施离修暗觉有理,清元子曾经告诫他,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使用小幽草是保命的无奈之举,但趁人之危狠下杀手,就有失正道风范了。可是和妖魔邪道谈道义,有这个必要吗? 封天见他迟迟不动手,料想他和施文乐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可能会做这么卑鄙的事。便也不再劝他,急道:“小乐,不杀就不杀,趁药效尚未消失,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好。”施离修答应一声,抛开这个两难的抉择,立即上前扶起封天,迅速往东离去。却听得媚三娘在后面大喊:“施离修,你逃不出我的掌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施离修暗骂该死,干脆直接背起封天,纵身一跃,艰难逃去。 ...... 一口气飞出百余里,已经是夕阳过后,天色黑沉。施离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座小村庄落了下来,见不远处有户人家,却不进去歇脚,而是在旁边的牛棚躲了起来。 “刚才你不杀六怪,我可以理解,但你放着好好的房屋不进,为何非要躲到牛棚里?”封天四肢无力,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堆湿草上,闻着熏天粪味,看着两头惊恐地大黑牛问道。 施离修探着脑袋向外张望,楞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难道你觉得我是在跟牛说话?”封天翻个白眼,虽然认识不久,但已对他的性情有了足够的了解。 施离修也不知是单纯还是单蠢,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看着牛呢?” “!!!” 跟牛说话都比跟你交流强!封天暗自嘀咕一声,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等你恢复功力就可以了。” “要多久?” “不知道,我猜起码要三个时辰。” “!!!” 沉默了一会儿,施离修还在警惕四周,封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说你被迫服下十日化脓丸,现在多少天了?” 施离修神色一黯,答道:“四天。” “那就是说,你只剩六天命了。” “是的,不过没关系,人各有命。” “你我这么有缘,我又和你父亲有过一醉之交,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等我恢复功力,就带你去找解药。” 施离修却是连连摆手,拒绝道:“封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绝不会拿无穷书去换解药的,生死有命,随他去吧。” “哈哈哈。”封天仰头一笑,暗道一声有意思,说道:“傻小子,我又没说去找姬乐枫拿解药,要什么无穷书啊。” “可是不找姬乐枫,谁还有解药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十日化脓丸乃我清影门奇药,而清影门所有灵丹妙药,都归九圣排行第八的药圣管理,只要找到药圣,不就有解药了嘛。” “说得轻巧,清影门在自由岛,自由岛离这十万八千里,就算我有命赶过去,药圣也不可能给我解药,因为姬乐枫已经先一步回了清影门。还有,你不去镇元山找江师姐了吗?” “你说的不错,但药圣几个月前就离开清影门,说是去找黑狐貂,作什么灵丹药材了。而黑狐貂一直藏在婆罗寺以东二百里的比翼山中,如果不出所料,药圣一定就在比翼山附近。至于去镇元山一事,你之前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替你解毒来的实在。” “比翼山?”听到这个名字,施离修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以前从未听说,但脑中却自然而然地想起幼时经常梦到的那座美丽大山。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说道:“就算我们能在六天内找到药圣,可他也不一定会给我解药啊。” 封天嘴角一挑,胸有成竹道:“放心,天下之大,最听我话的,就是这个药圣了。别说是颗小小的解药,就是要他把脑袋砍下来,都不带眨眼的。” “啊?”施离修一愣,疑惑道:“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封天有些洋洋得意,但还是卖起了关子。施离修不敢奢望封天说的是真的,既然比翼山让自己如此熟悉,干脆就趁生命最后的几天,去看看让自己魂牵梦绕十七年的地方。如果比翼山真是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自己葬身在那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 无影气 三个时辰眨眼便过,期间二人饿得肚皮打鼓,施离修还第一次腆着脸去向村民们讨了些饭食,可坐在臭气哄哄的牛棚里,胃口却消了大半。£∝, 封天功力如时恢复,无力感也随之消失,走出牛棚抖擞精神,剑圣封长空的不羁风采又重回身上。狠狠地吸了口新鲜口气,叹道:“我这辈子再也不吃牛了!” 施离修急着去比翼山,既想拿解药,更想看看那是不是父母生活过的地方。说道:“封大哥,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不急。”封天把施离修拉到一旁,离那讨厌的牛棚远远地,说道:“这里也不知是何地界,等我们找到路再赶过去,恐怕来不及了。干脆我给你输道真气,用来延续你的时日。” “真气?什么真气?” “当然是无影气啦,有了这道真气,就算不能清除你体内的毒性,也能为你续一个月的命。” “哇,这么厉害?” “那是,我清影门无影变名震三界,而且修炼极难,常人一生也只能学个第一层,你能得到我封天的真气,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然如此,就请封大哥发功吧,在下先行拜谢了。”施离修万分感激,当下对他拱手作揖,深深一拜。 “你若当我是兄弟,就无需拘礼,如要见外,自随你便。”封天豪爽汉子,比大师兄高宁阳还要洒脱几分,哪里看得惯这般世俗礼节。 施离修无奈一笑,只得站直身子,说道:“好吧,大恩不言谢,大哥请!” 二人互视一笑,在原处就地坐下,施离修闭目背向封天,封天则提掌运功,道道黄色真气从他掌心冒出,源源不断地送入前者体内。 按照封天设想,无影气一经摄入,施离修就会霎时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体内气血通畅,五脏活力大增,十日化脓丸的毒性应被控制在腹部,停止四下扩散。可此时施离修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无影气刚刚钻入体内,就感觉浑身一震,五脏一紧,虽不至于疼痛欲裂,却是难受非常。 脸上神情微微扭曲,额间大汗淋漓,衣衫已经内外湿透,丹田中似有一股强大力量排斥无影气进入,在五脏六腑来回穿梭缠绕,与无影气进行排斥互抗。不消片刻,又感觉浑身血液翻涌咆哮,像是在沸腾燃烧,一股股钻心邪气从血管散出,汇聚成一阵强劲的浑浊之气,迅速与前两道真气纠缠一处,交相撕扯,互排互斥。 “啊!噗!”施离修惊叫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神色痛苦不堪,捂着心腹躺倒在地,前后翻滚,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施兄弟?”封天这才发现异常,赶紧回功收势,将他扶坐起来,急道:“小乐,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施离修体内有天罡气和天魔血,刚才无影气一进体内,天罡气首先起了反应,奋力排斥无影气进入。随后天魔血趁机发力,形成浑浊之气,企图借助无影气来消灭天罡气,以达到吞噬心脏,唤起施离修无边魔性之目的。 三道真气性质不一,哪能共存于一人之体,相遇之下自行角斗,一方克一方,一方又救一方,虽未如从前一样理智大丧,如疯如狂,仍把他折磨得五内欲裂,痛不可当。 施离修起初并没有顾忌到这一层,现在猛然想起,却是悔之晚矣,忙道:“封大哥,别管我,我怕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你快走!” 封天不知内里,但也清楚是自己的无影气闯的祸,有些自责道:“施兄弟,你别着急,快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施离修已经有过三次这样的经验,心里知道该怎么处理,此刻虽然痛苦却不慌张,说道:“立即带我去无人地带,不然会伤了无辜村民,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兄弟忍住!”封天顾不得询问原因,当下两指黄光一现,对他脑门一点,喝道:“变!”施离修瞬间变成匕首一把,被他拿在手上。随后摇身一晃,化作展翅大鹏疾飞而去。 眨眼之间,大鹏在就近一座山头落下,变回本尊后,立即将匕首扔出,随即变回施离修真身。 不等他说话,施离修当即默念易身术咒语,身子顷刻变得又高又大,甚至比上次力举泰山时还要大数倍有余,百丈山峰在他面前矮得只到腰间,仿佛伸手一抓,就能把天上云霞采下一朵。 “啊~~吼~~” 巨人嘶吼是震撼的,同样也是恐怖至极的,若非封天变成坚石一块,只怕耳膜心窝都要被震碎成渣了。看着眼前仿如盘古再世的巨人,封天羁傲一生,第一次被深深震慑,这种震撼和惊恐不是缘于表象,而是来自内心深处,来自最彻底的骨子里。 “我的个亲娘啊,要变成这样,得修炼多少年啊!” 施离修不停嘶吼,却努力控制思绪,使自己不去破坏一草一木,希望通过喊叫的方式将天魔血的浊气发泄出来,只要天魔血一平息,自己的痛苦和危险就会减少大半,天罡气和无影气就算不能共存一体,但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可喊叫的方式显然效率太低,天魔血还在不断制造浑浊之气,天罡气又因无影气而分散力量,无法有效的把它镇压下去,于是施离修越发狂躁,理智临近丧失边缘,手脚不自觉的挥舞踢打,直把山峰推倒,树木拔起,巨石泥土漫天飞舞。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若还在刚才的小村庄里,不知要砸死多少百姓。 封天看了许久,猜想是无影气和道家功法不属一门,互相排斥所致,但为何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应,却是不得而知了。无论如何,暂且教他无影变的心法口诀,先把无影气平息下来再说。 想着变为雄鹰一只,冒险飞到施离修近前,却遭他大掌横扇,险些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躲过左右两击,艰难地飞到他耳边停下,说道:“施兄弟,我教你无影变的心法口诀,用来控制无影气。”然后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此心法洋洋数千字,就不细细论述了。 施离修虽不太聪明,记忆力还是相当不错,在如此特殊情况下,还能一字不落的牢记下来。 而后口中默念:“闪电之豹,四肢须傍地;大江之鱼,无尾无进退;掠空之鹰,有翅无羽枉为禽。我欲瞬驰百里,苦无豹速;我欲入海遨游,苦无鱼尾;我欲腾云千里,有臂而无羽。无影老祖,赐我神力,千变万化,无所不及...” 随着心法逐层吟诵,体内的无影气渐渐安静,不再与天罡气互相纠缠,反而在心法控制下,与天罡气一道前后夹击浑浊之气,眨眼肃清五脏残余,扼杀血管源泉。天魔血无法以一敌二,顿时威势大减,在天敌天罡气的作用下,渐渐平息下来。浑身翻涌的鲜血不再沸腾,狂躁不安之感荡然无存,天罡气感知无影气受施离修驱使,也不再与其拼斗,双方聚于丹田之内,各自安居一角,一切随之重回平静。 风浪平息,施离修痛苦消失,实现自修习易身术以来,首次变身后安然重回本尊,在易身心法控制下,身子一点点的缩小,直至一如以往。 封天长松口气,赶紧上前询问:“施兄弟,你没事吧?” 施离修此刻除了声音沙哑,浑身冷汗外,并无一丝异样,自己低头打量一番,说道:“我没事了,多亏封大哥及时传授无影变心法口诀,否则我恐怕连六天都活不了了。” “唉。”封天叹了口气,无影变作为清影门绝学,本来是绝不能传于外人的,就连门中普通弟子,也有诸多资格限制,刚才一时情急,现在想来竟不知是对是错。但事已至此,也无需徒增烦恼。说道:“即以兄弟相称,就没有见死不救的理,不过你要答应我,无影变的心法口诀万万不能传给第二人,否则就是陷兄弟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境地。” 这关乎到门派绝密,施离修自然明白利害,封天不惜为救他的命而背叛师门,他也绝不会恩将仇报,让封天遭人唾骂。想着面色一正,严肃道:“封大哥自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我泄露半个字句,当死无葬生之地,生无安身立脚之处!”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过你真的没事了吗?”封天眼睁睁目睹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现在他却安然无恙,不咳不喘的立在眼前,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施离修挠头一笑,答道:“我真的没事,此番状况算上今天已有四次,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没有昏迷。” “四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影气一进体内,你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说来话长,还要从十年前我首次修炼说起,那时...” 施离修想起往事和故人,不禁心神恍惚,仿佛一切都如昨日,仍然历历在目。赵潼和小青椒被关在房里,现在也不知出来没有,爷爷肯定以为自己死了,应该会伤心欲绝吧?师父一直不待见自己,此刻是为自己惋惜难过,还是暗中偷笑?从去破天峰参加小试,就没有再见过大师兄高宁阳,想来也有几分挂念。 “我不知道我的血液为何如此奇怪,第一次爆发时我还小,许多细节都记不住了,爷爷和师伯们什么都不对我说,后来我猜测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毒,或者生了什么病,但我觉得都不对,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因为施离修不知道魔柳娟是谁,自然也不清楚他体内有天魔血的事,但他已经习惯并懂得如何面对,这才是清元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就是说你体内有天罡气,血液里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因为无影气分散了天罡气的灵力,才让那股力量重新发作,然后无影气和天罡气一同合力,才把它镇压下去,重要的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封天听了半天,才算勉强理解出重点,叹道:“这不仅神奇,更让人费解呀。” “有什么好费解的,命运如此,无可奈何的事多如牛毛。对了,我现在有了无影气,就能多活一个月了吗?” “按理说应当如此,但你这么异于常人,我怕不会如愿,要么根本无效,要么直接根治毒性。” “既然如此,那还是快走吧,我想在死之前看一眼比翼山,是不是我梦中向往的地方。” “好吧,走!”二人说着,当下就迈开步子,往东而去。因施离修刚刚变身消耗不小,只能暂时舍弃飞天之法。 此刻的施离修和封天二人,并不知道无影气和天罡气共存一体将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更不知这是福是祸,直到不久之后,他才惊奇地发现其中奥妙。 第五十五章 偶遇法师 再说莫启善和念寂避开老鬼等人,从双青岭一路往东而去,想要返回神尼山婆罗寺。起初二人还驾雾腾空,后来莫启善想延长和念寂在一起的时间,便找出各种理由坚持步行。念寂功力不高,飞起来十分吃力,不多想便答应了。 几日后,午间休息时,念寂曾问道:“莫施主,当日震山雷说你用的是魔教功法,可你又不是魔教中人,难道你祖上和魔教有联系吗?” 莫启善身为通天教少主,岂能被一个小尼姑问住,答道:“祖上是不是魔教中人我不清楚,总之我不是,我父亲不是,我爷爷也不是。在我七岁之时,家父就开始传授我自卫术,并时刻告诫不可伤人,不可以此谋生云云。如果我真是魔教中人,你胸前的观音妙玉早就起反应了。还有,你我年龄相差无几,我也从未给他人施舍过什么,今后别叫我施主了,就叫我莫大哥吧。” 念寂果然单纯,似乎从未想过怀疑别人的话,也从未考虑过为何世上有“骗”这个字,所以当即相信了他的话。又道:“好吧,莫大哥,既然你姓莫,为什么名字偏偏叫启善?你是要开启心中的善念,还是不要开启心中的善念?” “这...”这个问题可算把莫启善问住了,当初施离修等人在宏阳岭被焦龙甲偷袭,他率杨千秋和弄三刀出来阻止,因不能暴露身份,情急之下才取了这个名字。可那瞬息之间的念头,会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正如念寂所问,如果是,那他到底是要开启善念,还是不要开启善念呢?或许他心里有肯定的答案,又或许他本身就模糊不清。 是啊,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名字是家父所取,可家父早些年就仙逝了,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何寓意。”干笑一声,终是模糊带过。 “就算是令尊所取,那你心里也应有自己判断啊。”念寂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仍旧追问。 “念寂姑娘,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等我有了答案再说吧。对了,你既然是怀慧师太的弟子,为何不六大皆空,摒弃尘缘,反而要下山寻找父母呢?”搪塞过后,莫启善赶紧转移话题。 如此一问,又勾起了念寂的心殇痛处,想到自己不惜背叛师门,决心随罗如亮双宿双飞,最后却落得险些丧命,遭人玷污的下场,心里便不自觉的涌起丝丝愤恨和愧疚,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泪花泛滥,乍一看恍如泉涌,楚楚动人。叫莫启善看了,不禁心中一痛,暗道多嘴。 “我以为他是爱我的,所以我不顾一起,放下所有,最后我错了,错的很彻底...”虽然难过,但念寂还是把如何认识罗如亮,如何拜别师门,如何险些惨遭毒手,又是如何被师父救下等一系列的事说出。当说到怀慧师太把她救到光明镇外,却不把她带回婆罗寺,反而让她去寻找亲生父母时,愧疚和痛苦之情更甚,竟下意识的靠在莫启善肩头,止不住地啜泣。 莫启善听了许久,早就对那可恶的罗如亮怒不可遏,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恨不得把一口白牙咬碎,恨恨道:“好一个罗如亮,不将你扒皮抽筋,扬灰挫骨,我便枉为男儿汉!” 顺手搂住念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里却无一丝邪念,反而心疼地安慰道:“念寂姑娘,你也无需为这般无耻泼皮伤心难过,他配不上你的眼泪。怀慧师太只是让你去了断尘缘,并不是赶你出寺,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又何必苦苦纠结?再说你也是受害者,错都在那罗如亮身上,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来折磨自己的心灵呢?” 念寂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臂膀孔武有力、他的胸膛宽阔温暖、他的气息阳刚苍劲、他的话语抚人心殇。 是啊,为那种人落泪,值得吗?可一段痛彻心扉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就是抚平的,时间才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它可以使你忘记,或者仍然记得,却淡漠如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念寂玉面泛红,配上那双泪眼婆裟的大眼睛,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赶忙挣开莫启善的怀抱,连连退后两步,低着脑袋羞涩道:“对不起,哭湿你的衣服了。” 念寂从怀里挣开,莫启善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好像心爱的东西离自己而去,内心仿佛被掏空了似得。干笑道:“没事,你不哭了就好。”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我们快点赶路吧。”念寂本要说谢谢你的怀抱,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口。 莫启善多聪明,稍一思虑便猜到大概,一扫刚才的失落,嘴挑微笑道:“好,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泪痕未干,面带羞意;一个容光焕发,如拂春风,尽管不再言语,可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世界。 走了好一会儿,前方山道拐角处突然出来个和尚,此人白须黄衣,头烧十颗戒疤,面容不怒自威,手持一只精巧的三足两耳小香炉,面色却是煞白无血色,身子消瘦虚弱,走路一步三晃,有些摇摇欲坠。 “高德法师!”念寂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开口唤道。 当日高德法师让念寂凭心所想,从心所愿后,便独自寻找震山雷,结果前文已有介绍,可现在却为何一副受伤模样,还是从东边而来? 念寂急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法师,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念寂?”高德法师见状一怔,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遇到念寂,想要说话,却没来由的咳嗦几声,脸上神色痛苦不堪,竟咳出一口殷红鲜血。 念寂看他伤得不轻,连忙扶着他就地坐下,细心地轻拍后背,减缓他咳嗦的痛苦。急道:“法师,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伤的?” 高德法师吐出淤血,感觉呼吸顺畅许多,深深吸了几口气,答道:“是震山雷。” “震山雷?前几日我还在双青岭见过他,你是在哪遇见他的?” 后面的莫启善也跟了上来,说道:“不错,当日震山雷和通天教的枯骨老鬼交手,之后又有几名通天妖魔助阵,就算老鬼杀不死他,也应该能让他身受重伤。为何短短几日,他就将你打伤?双青岭在西边,为何你却从东边来?” “此时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高德法师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当日麦云山一别,老衲疗好伤后,便独自寻找震山雷踪影,可四下一番好找,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唤出附近山神土地,让他们发现震山雷下落便来告我。前日光明镇前的百花岭土地托人传来消息,说震山雷打跑百花岭的妖大王,强迫手下小妖为己所用,并勒令附近山神土地、鬼怪游魂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欲来个守株待兔,等你自投罗网。老衲喜出望外,当即前去和他一战,本来打的难分秋色,不相上下,不料附近鬼怪游魂、以及百十号小妖受其蛊惑,老衲不堪围攻,败阵退走时,又遭震山雷全力一掌,若非拼死冲杀,怕是性命难保了。” 当日枯骨老鬼确实重伤震山雷,但这万年穿山甲岂是平庸之辈,躲到无人处疗养两天,便又康复如常。 “原来如此。”念寂恍然大悟,钦佩高德法师誓死与邪魔抗争的高尚信念之余,又不禁暗暗唾骂震山雷的无耻下流,自己与他无仇无怨,不过是闯入麦云山被他发现,竟一直苦苦纠缠至今,叫人怎么不恨。又道:“百花岭离此地仍有百余里,法师既然受了重伤,为何不找个地方疗养,而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呢?” 高德法师苦笑一声,说道:“震山雷占据百花岭,就是要等你回去自投罗网,老衲身为佛门弟子,既已得知此事,岂有坐视之理?便一路向西,希望能追上你的脚步,将此事告知于你,在他离开之前,万万不可回去。” 原来法师不惜伤重之身,冒死行走百余里,就是要将情况告诉自己,让自己免入魔爪。如此看来,高德之称确实名副其实,此份高尚情操,甚至比之师父怀慧师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寂心中感动,见他痛苦虚弱的样子,眼前不禁蒙起一层泪雾,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莫启善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念寂姑娘,高德法师佛法无量,不会有大碍的,你放心吧。” 直到此时,高德法师才认真打量起这位英俊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不对之处,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心里暗暗警戒,认定他绝不是善茬。 这倒不是说高德法师老眼昏花,认不出莫启善其实是通天教少主魔舜尧,只因魔舜尧尚未成魔,而处于入魔阶段之人是没有妖气的,本来尚未成魔之人,绝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但魔舜尧是天魔之命,体内又有天魔血作祟,散发的气场不比老鬼等万魔境之人逊色分毫,才会让目光犀利的高德法师察觉不对。 高德法师面色渐渐凝重,目光深邃而精光四射,本想开口喝问,又顾忌自己有伤在身,若是交起手来,恐不是对手。再说观音妙玉没有半点反应,说明此人并无恶意,看样子他和念寂似乎很要好,竟有自然而然的肢体动作。也罢,暂且观察观察,免得冤枉好人。 想着目光一转,语气别有意味地道:“念寂啊,你的观音妙玉可在颈上?” 念寂抹抹湿润的眼角,答道:“在呢,法师有什么指示吗?” “没什么,老衲只是随便问问,不过这宝物你可千万不能取下,如果他人问你要,断断不能给。”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莫启善一眼,期间意味不言而喻。 念寂单纯无邪,自十年前怀慧师太将此玉交给她,就一直遵从师父吩咐不曾取下,如今又有高德法师叮嘱,就更加不敢疏忽大意了。郑重地点头答应,说道:“弟子谨遵法师之命,人在玉在,玉毁则人亡。” 第五十六章 混乱的庭院 念寂不明白高德法师话中的意思,一旁的莫启善却听出了意味,清楚这老和尚并非寻常秃驴,恐怕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只是碍于有伤在身,不敢挑明而已。+◆,若果真如此,那他只要一句话,念寂便会站到他一边,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就是魔教妖人,那自己和念寂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想着挤出个牵强笑容,两眼直视高德法师,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道:“不知法师所说的‘他人’暗指何人?” “年轻人,你何必多此一问?” “恐怕是法师多此一想吧?” “哈哈哈。”高德法师不能断定他是不是魔教妖人,却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报以大笑,不再言语。 念寂不知内里,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和法师开个玩笑而已。”莫启善也有顾忌之处,稍稍思虑一番,便道:“念寂姑娘,既然震山雷在百花岭守候,咱们就不能再从那返回婆罗寺,不如往南绕行,再从东面回去吧。” “也好,只是法师现在身受重伤,我想先找个地方让法师休养几天,再一起上路。” “没这个必要吧,高德法师并非常人,这等小伤不足挂齿,再说时间紧迫,要是让震山雷打探到我们的下落,再想回去可就难了。你说是吗,高德法师!” 高德法师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留在念寂身边,这倒也无妨,反正念寂有宝玉护体,无人可伤其身,而且自己有伤在身,跟着也是个累赘,不如让念寂早些回去,脱离危险来的实在。笑道:“不错,这位施主所言极是,老衲自行疗养几日便可康复,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念寂哪能放心让他一人留下,正要说话,却见他摆手闭目,不再言语。莫启善则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往南而去。念寂暗道奇怪,只得回头说声:“法师保重,有缘再见。” 高德法师目送他们离开,摇头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 再看破天峰一面,当初小试之时,赵潼与小青椒一场大战,虽然打得不分胜负,却从比试演变成生死相搏,不仅双双取消比试资格,禁闭数日后,更被罚打扫全观半年。 赵潼调皮爱闹,从小到大没少受罚,这次虽不服但也无怨言,反正还有个作陪的。 小青椒泼辣蛮横,自小只有她欺负人,哪有别人欺负她的理儿。可自打来了破天峰,遇到这个和她一样刁蛮的赵潼后,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过,不仅取消了比试资格,还要留在破天峰扫半年的地。叫她心里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幸好万宁道人考虑周全,生怕宝贝女儿独自留下会不适,便让大师兄高宁阳前来保驾护航,以免受人欺负。又让三师兄朱算算留下陪她说话解闷,以免孤单寂寞。 一日,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只是盛夏骄阳**,无风时天地好似大蒸炉,烤得人们汗如雨下,衣似水洗。起风时热浪迎面扑来如蒸汽拂面,使得浑身炙热躁动。 正是这般艳阳之下,晒得热浪四漫的客居大院内,赵潼和小青椒正各持扫帚,挥汗如雨地打扫庭院。 赵潼虽也心烦,但看见小青椒满腹怨气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凉爽,暗自偷笑一会儿,调皮的毛病犯起,便想捉弄她一下。于是捡起石子,对准小青椒负责区域内的大树扔去,这一手看似寻常,实则内附刚强寸劲,只听一阵“莎莎”声响,树枝猛晃几下,便落下无数枝叶。把小青椒刚扫干净的地面弄得狼藉一片,然后心中暗笑,装作若无其事。 小青椒本就积压了不少怨气,近一个月来没少和赵潼斗嘴打闹,现在天气炙热,心情已然烦躁不堪,又见她如此挑衅,登时怒火中烧,气涌脑门。将扫帚一扔,上前狠推她一把,骂道:“你这臭骚包,老娘忍你很久了,再挑战老娘的忍耐极限,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老娘也要扒了你的骚皮!” 赵潼没想到她能发现自己的动作,更不料她会如此暴怒,但也不示弱,当下站起身来,反推她一把,骂道:“你这男人婆红椒怪,跟谁称老娘呢?我看你老几岁尊老爱幼才让着你,不然早拿把菜刀,把你当黄瓜拍了。” “黄瓜?哼,你知道黄瓜是干什么用的吗?说我老,我看你小得毛都没长齐吧!”小青椒自小听多了二师兄郞逸群的荤段子,出口便犀利的紧。 “哟,我还以为男人婆小红椒只知道挥鞭摇铃铛,原来枕头底下还藏了床器啊。难道你**得连黄瓜都不放过了吗?”赵潼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托孙梓的福,对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了解些许。 小青椒听她如此说辞,要是不明内里的人听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呢。当下把眼一瞪,叉腰大骂:“那你就很纯洁吗?我看你整天一副**样,指不定带多少人进过闺房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赵潼本想发怒,但细细一想,却又抿嘴一笑,激道:“就算我不纯洁,也比你这没人要的男人婆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小乐,但很遗憾,小乐喜欢的是我,你不过是个夜夜发春没人陪的红椒怪而已!” “放屁,老娘喜不喜欢小乐关你屁事,凭什么说小乐喜欢的是你,知道害臊和不要脸怎么写吗?臭骚包!” “如果你不喜欢小乐,为何一直跟我作对,你分明就是在吃醋,不然我和小乐亲密,你大可视若无睹。从得知小乐生死未仆后,你整天魂不守舍,忧心忡忡,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是啊,老娘就是喜欢施小乐,你打我呀?”小青椒被气得不轻,盛怒之下脱口而出,终于将真心话道出,此刻两眼紧盯赵潼,口鼻呼哧喘气,虽然有些后悔,但说出真心话的感觉确实很好。 赵潼刚才不发怒,就是想用激将法套出她的真心话,现在目的达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哼笑道:“好你个红椒怪,竟然暗恋比自己小五岁的同门师弟,我这就告诉所有人,等小乐回来了,有你尴尬的。” “臭骚包,你敢对外透露半个字句,我万筱筱不和你同归于尽,就是**养的!”小青椒知道上当,暗骂多嘴,这下被抓了把柄,心里后悔极了,脸上神情怒到无以复加,如果空气可以引燃,恐怕周遭弥漫的火药味,早把赵潼呛死千万个来回了。 “同归于尽?你以为拿个破铃铛就是我的对手了吗?上次没打完,我早就想再教训教训你了!” “死贱人,看我撕烂你的嘴!”小青椒大骂一声,当即从腰间抽出红椒鞭,习惯性地抽打地面,扬起阵阵灰尘落叶,作势就要上前与她斗个死活。后者也亮出落花剑,一副以死相拼,绝不退让的架势。 眼看她们就要大打出手,重演当日的小试对决时,一旁的客居房门突然打开,出来个长相甜美温婉,身材娇小柔弱,有小家碧玉清纯素雅之气质,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女子,喝止道:“够了,你们都住手!” 二人听声一怔,双双停下动作扭头看去,这女子不是听雨还能是谁?齐声怒道:“你当你谁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们了?” 听雨和她们不熟,但自小试以来,尤其是那晚六脉大宴目睹她们明争暗斗后,便对她们的性子有了深刻了解,知道这二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只得调整语气,说道:“二位师姐,你们怎么吵为谁吵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是客居大院,里面还住着昏迷不醒的大师姐呢,请你们别打扰她养伤好吗?” 小青椒已然怒不可遏,仿佛现在一切的人和事都在跟她作对,包括眼前一脸恳求的听雨。当即回道:“我打扰她休息?她昏迷不醒能听见吗?我还嫌你妨碍我拼命呢,你怎么不闪一边去啊!” 赵潼对江龙安和听雨无甚好感,当日朋楚带着江龙安回来,赵信就莫名其妙的让赵潼照顾她,赵潼哪是照顾人的命,所以早对她们厌恶不已,说道:“红椒怪说的没错,况且如果我们能帮你吵醒她,不是更好吗?进去凉快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听雨一向温顺乖巧,哪受得了如此蛮横之人,气得眉毛一蹙,道:“你...你们蛮不讲理!” 经听雨这么一闹,二人都不自觉的把矛头转向她,哼道:“姐姐就不讲理了怎么地?你哭啊,你有本事趴地上打滚儿啊。” “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掌门师伯!”听雨果然乖巧,被两个坏姐姐一气,竟然急得眼泪直下,满腹委屈的往院外跑去。 可没跑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朋楚撞见,这段日子以来,朋楚对听雨有情意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突见心爱女孩哭成泪人,心中不觉一痛,连忙拉住她道:“听雨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听雨满脸委屈,转头一指赵潼和小青椒,说道:“就是她们,我让她们不要吵到大师姐养伤,却成我妨碍她们决斗了,居然还出言辱骂我。” 朋楚见是蛮横二人组,不禁暗道麻烦,这二位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彪悍,自己恐怕应付不来。但意中人受了委屈,哪有不出头的道理,只得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上前说道:“二位师妹,刚才听雨...” “滚!”不等他说完,赵潼和小青椒便齐声大喝,直把他吓得连退两步,看起来滑稽可笑,比之听雨还要狼狈。 立定身子,朋楚暗道要遭,这两个奇女子脾气太大,自己肯定说她们不过,可动手又显得很没风度,一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好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正在此时,院外走进两位身穿护道峰白色道服,和一名破天峰淡蓝道服的男子。 前面两人一个高大伟岸,面容豪爽俊朗,眉宇间正气凛凛。一个长着一张笑脸,但身子又矮又瘦,眼神还有几分猥琐,神色中又透着些许机灵,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高宁阳和朱算算。另一个尖耳猴腮,也是身形瘦弱,眼睛还滴溜乱转,看起来猴精猴精的,正是常遭钱文成欺负的孙梓是也。 朱算算喜爱热闹,见院内几人闹得正欢,赶紧笑嘻嘻的跑到小青椒面前,一如以往地八卦道:“嘿嘿嘿,小师妹,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快和师兄说说。” 孙梓的性格和朱算算有得一拼,从他和钱文成那场比试来看,似乎还要更贱一些。于是也凑到赵潼近前,眉飞色舞道:“小潼潼,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能不能把精彩瞬间重演一遍呀?” 赵潼和小青椒翻个白眼,齐声吼道:“我想杀了她,你们要帮忙吗?” “啊?”朱算算和孙梓吓了一跳,赶忙跳开几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你们忙,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 高宁阳沉着冷静,一见这幅情景,便猜了个大概,对小青椒道:“小师妹,不可胡闹,快扫净庭院,随我回去。” 可小青椒正在气头上,大师兄的话已经不起作用,回道:“我不,今天这臭骚包不和我道歉,老娘跟她没完!” 赵潼哪能示弱,同样强硬道:“今天不让你这红椒怪吃点苦头,姐姐我也决不罢休!” 听雨见她们又吵了起来,急得连拽朋楚衣襟,道:“朋楚师兄,你看他们,还让不让大师姐安心养伤了!” 朋楚无奈,只得再次说道:“两位师妹,算我怕了你们,这院子不用你们扫了,我自己会扫。你们出去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如何?” “你也真是烦得可以,在我们动手前,就先把你轰出去!”说着二人联手,一个挥鞭一个持剑,便向朋楚攻去。 朋楚知道她们身手不俗,不敢大意,当即亮出看家神兵魄雪剑,与其交起手来。 高宁阳生怕小青椒受伤,也怕半年之期未到,又闯下更严重的大祸,只得飞身上前,一边出手阻止他们打斗,一边劝道:“师弟师妹,听我一句劝,都冷静冷静,快住手!” 一旁的孙梓尽管胆小懦弱,可眼见从小保护自己的赵潼独自奋战,气血登时上涌,仿佛打了鸡血,不顾自身功力低微,硬是上前助阵,喊道:“我可菜得很,都小心着点,杀了我可是要负责的呀!” 朱算算不仅爱看热闹,更爱凑热闹,放声大笑几下,便也上前去助。却非帮高宁阳阻止战局,而是帮着小青椒围攻朋楚。 温顺如听雨,见朋楚遭人围攻,心中大急,忙也抽剑来助,说道:“朋楚师兄,我来帮你。” 于是赵潼扔石子的调皮举动,由此演变成三脉弟子大混战,但有高宁阳从中制止,朋楚又不敢和她们玩真的,这场混战也就无可说之处了。结果无非就是筋疲力尽后,引来清元子和铁面道人的严处。 而一旁的客居内,昏迷不醒的江龙安房里,正有可能会改变今后一切的事情发生。 第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客居内,江龙安正安然躺在榻上,一身白色丝绸睡服,将诱人身形衬托得凹凸有致,可惜盖上一层大红被褥,把无限春光遮掩大半,可胸前的高高隆起,却不是外物所能抹煞的。 当日朋楚拼死将她带回的及时,清元子好一番忙活才算保住性命,如今已无性命之忧,被震碎的五脏六腑也恢复活力,脸上气色红润许多,昔日冷艳美人的冰霜气质渐渐浮现,说明她不久便能醒来。 房外朋楚等人的打斗声仍在回荡,突然一道黑浊之气由打开的窗户飘入,落到地上登时变为身穿黑袍,头戴斗篷之人,这身影与气场,和焦龙甲化作的黑衣人大不相同,焦龙甲只是煞气逼人,而眼前此人却能让人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没错,是恐惧! 这黑袍人低垂着头,长而宽大的斗篷将整个脸面挡住,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目。几步走到江龙安榻前,伸出苍老而布满老茧的手,把江龙安右眼皮翻开,直视她寒光不再的眼眸,用低沉沙哑,死气沉沉的声音道:“江龙安,江龙安,醒醒,快醒醒。” 昏迷中的江龙安觉得有股强劲不可抗的意念通过右眼钻入脑中,瞬间控制她中枢神经,强行给大脑灌入意识,迫使本该昏睡养伤的脑神经与周身器官苏醒,恢复正常功用。 于是江龙安浑身如遭电击,猛地颤抖几下,便缓缓睁开迷蒙睡眼,阴煞之气十足的黑袍人映入眼帘,稍稍迟疑后,才吓得瞳孔放大,一下从榻上坐起,汗毛竖立,张嘴就要大喊,可不管她如何用力喊叫,口中竟发不出一丝声响! “你的大脑已被我用意念控制,不经我的允许,你是发不出声音的。不过你可以在心里默念想说的话。” 黑袍人声音依旧死气沉沉,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可这句话却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被意念强行灌入脑海里。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交流,是不想被房外的朋楚等人察觉。 江龙安震惊无比,又骇又怕,因为眼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智敬大师记忆里看到的持有五鬼幡的黑袍人。而江龙安当时已经从他的身形声音,被斗篷遮住若隐若现的脸,以及其他蛛丝马迹作出分析,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了初步判断,所以这黑袍人出现在此,一定是来杀人灭口的!可现在被意念控制想跑跑不了,想动动不得,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但江龙安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女子,稍稍恐慌过后,便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镇定,心中默念:“你是天道门的人?” “是的,可惜你没机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了。” “我昏迷时,隐约听到朋楚说你的真面目是焦龙甲,但他们都错了,是吗?” “你很聪明,我猜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不,如果现在杀了你,那帮蠢货就会意识到焦龙甲只是个替死鬼,因为他现在出逃在外,不可能回来杀你。” “如果你不杀我,难道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说出去?” “怕,我当然怕,所以我今日就是来让你忘掉这一切,并且牢牢记住,凶手是焦龙甲,不是我。” “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帮你蒙骗世人!” “你认为我能用意念控制你的大脑,就不能强行改变你的记忆吗?” 江龙安心头一震,吃了好大一惊,可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无论如何,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了。不如先拖延时间,希望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之前,能有人进来相救。便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智敬大师?怨灵掌是你自己所创,还是从别处学的?五鬼现在何处?你做出这种种事情,究竟有何目的?” 黑袍人冷哼一声,如实答道:“智敬秃驴是自己找死,这个你已在他的记忆中得知,无需我再重复。怨灵掌举世无双,乃我花费半生心血所创,现已练成第七层,再有两层便可大功告成。五鬼到处觅食,我也不知道它们在哪,但只要我扬幡召唤,就能在瞬息之间将其召来。至于目的,不久的将来你自会知道。” 江龙安并不想知道这些答案,因为即使知道了,一会儿也得全部遗忘,所以此刻努力寻找问题,想要再次发问。 可黑袍人却道:“想不到问题了吗?如果你要拖延时间,大可直接开口,我多留你片刻就是。”他已然控制江龙安心脑,又岂能不察她的一意一念。 不等江龙安惊讶,又道:“游戏结束,你很快就会醒来,提前谢谢你帮我隐瞒身份,迷惑世人!” “不要!”江龙安默念一声,就见眼前两道黑芒直视而来,从双眼钻入脑中,融入各处神经要脉,将原有的记忆洗劫一空,新的记忆灌入脑海,随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房外的打斗早已结束,朋楚和听雨筋疲力尽的在桌前坐下,赵潼、小青椒等人也已离去,显然刚才那场打斗并无伤亡,只是大家都累得不轻。 “咳咳。” “大师姐,你终于醒了。”听见咳嗽,听雨精神为之一振,急忙跑到床前,扶着江龙安靠坐床头,眼睛湿润道:“大师姐,你可算醒了,这些日子吓死我了。” 朋楚也走了过来,说道:“不只是听雨,门中上下的前辈晚辈都很担忧你的安危。” 江龙安咳嗦过后,脑中开始涌现被黑袍人灌输的记忆,所幸只是把黑袍人真实身份的记忆改成焦龙甲,并非全线崩盘。说道:“焦龙甲就是杀死智敬大师的凶手,你们抓到他了吗?”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被他逃走了,不过七侠已经去追铺了,相信很快就能把他抓回来。”朋楚二人不知内里,以为当日江龙安看到的就是焦龙甲,而且现在江龙安都这么说,就更是断定无疑。 “江师侄醒了,怎么不派人通知本座?”清元子与铁面道人踏声步入房内,欣喜而道。 江龙安见是两位师伯进来,就要下榻施礼。清元子摆手道:“师侄伤重初愈,无须拘礼,快快躺下。” “谢掌门师伯,不知师伯是如何得知凶手是焦龙甲的?” “这还要归功于朋楚师侄,或者说是焦龙甲自行暴露,并非本座发现。” 铁面道人说道:“虽然如今真相大白,但还请江师侄把当日见到的情景细叙一遍,看看有无重要线索,用以了解五鬼幡。” 江龙安的记忆被篡改,果然如黑袍人所料,不知不觉便帮助真凶隐藏身份。说道:“当日弟子与智敬大师亡魂通灵,真真切切看清黑袍人就是焦龙甲,至于和五鬼幡有关的线索,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清元子笑道:“无妨,本座七徒已外出缉拿,昨日传来消息,说在东海附近发现焦龙甲踪迹,正展开围捕计划,不久便能将其抓回,师侄只管安心养伤,一切事宜,本座与各脉首座自会料理。” “如此便好,怨灵掌凶残毒辣,一日不除焦龙甲,就会有无数百姓成为他掌中怨灵。” 提到怨灵掌,铁面道人可是感触深深,当日议事堂合捉焦龙甲,他就硬接了此掌,虽未造成伤害,可其中威力却是强悍至极,想来仍心有余悸。说道:“此事说来也怪,焦龙甲的功力在同辈弟子中虽属前茅,但还不足以创立如此神功,智敬大师乃牟音寺四大高僧之一,功力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怎会不是焦龙甲的对手呢?这个疑惑我已经困扰许久,既然江师侄已经证实,也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清元子暗觉有理,其实他对这件事一直抱有诸多疑窦,只是当日焦龙甲东窗事发,主动畏罪潜逃,才断定凶手是他无误。但经铁面道人这一说,种种疑问又浮上心头。 细作思量,说道:“此事确实疑点颇多,自事发伊始,本座便有许多不解。其一,五鬼乃世间除枯骨老鬼外至阴至煞之物,以焦龙甲的功力,即使做出了五鬼幡,恐怕也无法控制它们。其二,即使焦龙甲能控制五鬼,为何从牟音寺刺杀江师侄,到议事堂畏罪脱逃,都不曾祭出五鬼幡召唤五鬼?其三,按照醒世师弟所言,焦龙甲应在玄武锋百年不曾出山,又如何能在十七年前杀死智敬大师?加上刚才三师弟的疑惑,此事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朋楚听声不禁愣神,说道:“可焦龙甲三次刺杀江师姐,事发后畏罪潜逃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黑袍人不是他,又为何做出这种种事端?” 清元子点头赞同:“正因如此,所以这件事才更加扑朔迷离了。” “掌门师兄,你看那是什么!”众人正各自思虑,铁面道人突然看见窗户木框凸起的钉帽上,赫然挂着一条黑色布巾! 第五十八章 特大丑闻 众人急忙上前细看,发现这黑布巾撕口崭新,而且材质不是寻常黑布,而是类似于披风袍衣的丝质软布,说明刚才有身穿黑色丝袍之人来过! 清元子思绪飞快运转,迅速分析思考种种可能,问道:“江师侄,刚才可有人来过房内?” 江龙安不假思索道:“没有啊,弟子一醒来就看见朋楚和听雨,并未见过其他人。~,” “朋楚师侄,你们可有发现异常?” 朋楚略一怔神,犹豫要不要把打斗一事说出,又怕引起众人不必要的猜忌,只得如实说道:“禀掌门,一个时辰前,赵潼、小青椒两位师妹在院内吵闹,听雨担心搅扰江师姐休息,与之交涉无果,高宁阳、孙梓等人到后,便动起了手。我们进房坐下不久,江师姐就醒了,至于有没有人进来过,弟子并未察觉。” 本以为朋楚二人能提供些蛛丝马迹,没想到他们竟趁长辈不在,与同门师兄弟大打出手,把如此重大的发现漏过,实在好不可恶。当下面色一变,喝道:“大胆!本座让你们留在破天峰,是要你们照顾江师侄,不是让你们与同门争斗的!” 朋楚、听雨二人吓了一跳,低着脑袋喏喏道:“弟子知错,请掌门责罚。” 江龙安忙道:“掌门师伯,他们二人也是为了我着想,不是故意要惹事的,如果要罚,请把弟子并处在内。” 清元子满心满脑都是疑团,哪有功夫处罚他们,摆手道:“这事先记着,等忙过这阵再说。”顿了顿,又道:“江师侄,你确定当日看到的黑袍人确为焦龙甲无误?” 江龙安肯定道:“不会错的,我看到智敬大师把那人斗篷扯下,那张脸就是焦龙甲。” 铁面道人却直接开口否定:“不可能,昨日七侠刚刚传报,说正在东海围捕焦龙甲,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脱七侠的追捕。而且他身份败露,根本没必要再回来杀人灭口,就算刚才来的真是他,又怎会什么都不做就走?所以这黑丝巾的主人,一定另有其人。” 这个清元子刚才已经想到,听三师弟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暗挑拇指,大为赞赏。“三师弟所言极是,如果我所料无误,依照目前种种疑团可以断定,刚才来的黑袍人才是持有五鬼幡的真凶,焦龙甲只是个帮他卖命的替罪羊。而他来此的目的,应是篡改江师侄的记忆,以便继续用焦龙甲掩饰真面目,因为如果他杀死江师侄,我们就能得出真凶另有其人的结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颗凸起的铁钉,便把他的周详计划暴露无遗。” 铁面道人接道:“所以这一切的疑团就解开了,焦龙甲受黑袍人之命,不惜公然刺杀得知真相的江师侄,为的就是掩盖黑袍人的真实面纱,而他的怨灵掌是黑袍人所教,才让我们一开始就误以为焦龙甲是真凶,其实焦龙甲在整件事中的作用,起初是杀手,后来是替死鬼,只因他没有杀死江师侄,逼得黑袍人不得不现身灭口。又因他逃亡在外,只能以篡改记忆的方式掩盖真相,孰料冥冥中自有天意,一条遗留的黑丝巾便道出了整个阴谋。” 江龙安听的云里雾里,自己明明记得真凶是焦龙甲,难道真如两位师伯所说,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倘若如此,那黑袍人的真面目是谁呢? “两位师伯,若真如你们所言,那凶手究竟是谁?” 朋楚和听雨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推翻,都是震惊无比,忙道:“是啊,那凶手是谁呢?” 虽已推理出真相,但黑袍人究竟是谁,却还不能妄下结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能进入破天峰,说明他同为天道门中人。而天道门中,和焦龙甲关系匪浅,又比他功力高深,足以创出怨灵掌和控制五鬼幡之人,似乎只有醒世道人了。 没错,只有醒世道人才能让焦龙甲言听计从,甘愿卖命。可证据呢?难道一条黑丝巾就足以证明醒世道人是真凶了吗?不,这还远远不够,要解开他的真实面纱,还要更多直接有力的证据,所以尽管清元子心中已有答案,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倘若推测有误,冤枉了醒世道人,造成天道门内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着对铁面道人悄悄使个眼色,道:“黑袍人是谁还不能确定,但今天的一切言论,你们必须守口如瓶,若向外透漏半句,本座可不轻饶!” 江龙安、朋楚、听雨三人互视一眼,知道此事重大,断断不可儿戏,便一脸郑重,严肃道:“弟子谨遵掌门嘱咐,如有违背,愿遭万箭穿心之苦,万蚁噬骨之痛!” 正是:揭开迷雾层层扰,呼出真相步步难。 英明神武是清元,诡计多端提醒世。 天道空明主无为,恶贯满盈为哪般。 水落石出真凶现,彰彰在目假灵出。 ...... 从客居出来,清元子脸色青红不定,难看至极。铁面道人明白他心中所想,问道:“掌门师兄,你认为黑袍人真是他吗?” “他一直与我不和,想当掌门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也不奇怪,但证据不足,还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先装作若无其事,观察些时日再说。” “也好,目前唯一能揭发他真面目的办法,只有抓到焦龙甲,逼他供出一切。” “所以安心等待,祈祷忠儿他们早日回来吧。” “报!”正说着,一名年轻弟子步履匆忙的跑来,神情紧张道:“禀掌门、太师叔,出事了,出大事了!” 铁面道人眉头一皱:“慌什么,有事慢慢说。” “文成师兄和武安师兄在房中行断袖之事,被管事道长发现,可他们不但不慌张,反而继续**,对管事道长大加谩骂。管事道长不敢处罚他们,只好请掌门前去处理。” “什么?竟有这等事?”清元子和铁面道人听声一震,惊得膛目结舌,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弟子怎敢蒙骗掌门?管事道长已经暴跳如雷,两位师兄还在继续,若再不制止,恐怕管事道长就要对他们动武了。” “这两个孽障!走,去看看!”清元子一直不喜欢钱文成和徐武安,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平时对他们也不刻薄,没想到在这种当口,竟还生出如此丑闻,真是外公死儿,没救(舅)了! 当清元子和铁面道人赶至钱文成房间时,徐武安正赤身**的躺在床上,摆出一个撩人欲火的姿势,露出全身雪白细滑的肌肤,以及丰满傲人的双峰。按说他自宫之后,即便没了男性特征,也不可能长出女人**,可他下体却...(抱歉,此处请自行脑补)一双淫光闪闪的媚眼紧盯着面红耳赤的管事道长,嘴里哼哼哈哈**不止。 钱文成则拦住管事道长,缠着不让他离开,管事道长顾忌他们是七侠之子,不敢与之动手。此刻想打打不得,想走走不了,只好别过头去,气得面色青紫,就要到发狂边缘。 “孽障,你们好大的单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当着长辈之面行此猪狗不及之事!”清元子推门而入,猛然见此场景,也是惊得面色赤红,心头怒火滕然而起,少有的抬指怒骂。 管事道长见掌门到来,终于松了口气,一把推开钱文成,上前略施一礼,道:“掌门,弟子无能,管不了这两个畜生,这里就交由掌门处理,弟子先走了。”说完不等回话,便甩袖大步而去。 钱文成和徐武安见是掌门和铁面道人,却未表现出一丝惊慌,徐武安仍旧**在床,只是姿势稍稍收敛了些。钱文成本也一丝不挂,处于对两位长者的敬畏,下意识的捡起衣物胡乱套上。两人互视一眼,心中思绪快速交换,却无一言半语。 铁面道人见他们如此面不改色,先是愣了会儿神,随后勃然大怒,开口喝斥:“孽畜,做了这等无耻之事,竟还如此漠无其事,你们可知何为羞,何为耻?还不穿戴整齐,跪地受罚!” 钱文成却是轻笑一声,满脸无谓地道:“穿戴整齐?跪地受罚?哈哈哈,床上躺着个香艳美人,你们就不想多看两眼?要不让武安陪你们风流一夜,这事就算了吧。” 徐武安捂嘴媚笑一声,娇嗔道:“讨厌,人家会害羞的。” “你们!你们...你们!”清元子本以为自己一来,他们即使不跪下认错,起码也会自惭形愧,无地自容,可他们却着实不知廉耻,竟还陈燕燕侮辱长者,真是无法无天,不知所畏! 当下气得瞋目切齿,疾言厉色道:“孽障,你们这两个猪狗牲畜,反骨逆子,今天本座不清理门户,我天道威严何在,世间纲常伦理何在!”说着提掌运力,就要上前取其性命。 铁面道人虽怒,但为人沉着冷静,在盛怒之下,仍能保持一丝理智。赶忙将清元子拦下,劝道:“掌门师兄息怒,这两个孽徒虽罪不可恕,但到底也是堂堂七侠之子,现今老大老三奔波在外,此时杀了他们如何向其父交代?不如等老大老三回来,再定生死予夺。” 清元子暗道有理,只得强压怒火,正要命人将他们带去看押,却见钱文成嘴角一挑,轻蔑道:“怎么,不敢杀我吗?我看也别关押了,我和武安早就跟钱忠、徐仁脱离了父子关系,就算他们回来,也无资格处罚我们。不如就让我们自此下山,今后不再是你天道弟子,生死荣辱,都与你镇元山无关!” 徐武安也道:“就是,我们早就想离开天道门独自闯荡了,要不是你拦着,我们指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干脆就如文成所说,今后老死不相干。而我们不是天道弟子,这事也就不会丢你们的脸面,若你们强行挽留,不觉得自掉身价吗?” “什么?”清元子本已怒气渐消,听此一言,登时气得毛发倒竖,怒比雷霆。把那双拳一握,五指关节嘎嘎作响,浑身上下微微颤抖,足见他怒火之盛,心中思绪万千,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铁面道人所言无误,如今钱忠、徐仁在外,若擅杀其子,就算他二人不怨恨自己,自己良心上也不过去。况且他们已决心脱离天道门,又做出了这等丑事,无论于公于私,都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再说他二人和孙儿小乐素来不和,走了也能避免十年前后山花园的惨剧重演,既然如此,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走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后,清元子怒气平复不少,语气淡然道:“好,既然你们心意已决,便径自去吧,出了道观大门,今生今世,天道门便与你二人恩断义绝!若你等胆敢兴风作浪,为祸世人,凡我正道人士,虽远必诛!” 正是:惨绿愁红怜我身,苦风凄雨哀我遇。 纲常伦理作狗屁,杀尽千夫斗天地。 第五十九章 尔虞我诈 钱文成和徐武安对视一眼,都是嘴挑奸笑,前者说道:“放心,日后再见,必让你们刮目相看!”说完放声大笑,取来锦衣披在**的徐武安身上,相拥狂笑而去。↖, 清元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心里突然有些惶恐不安,又有些难以言说的自责,总觉得他们这一走,会在不久的将来,为天道门地阿莱不可估量的劫难。而这一切的发生,仿佛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因为自己不仅是掌门,更是祖辈,毕竟子不教,是为父之过。 可除却一声叹息,老人已无他法。 铁面道人也是暗叹口气,拍拍清元子的肩膀,安慰道:“人各有命,一切自有天定,随他去吧。” 清元子默然不语,呆立许久,也不知是在思念,还是在思考什么,感到今日事多伤神,正要回去休息片刻,却见一名弟子前来禀报,道:“掌门,玄武锋醒世首座求见,现已在议事堂相候。” “醒世道人?”清元子听声一震,没想到刚把黑袍人真面目指向他,竟然这么快就来求见,莫非他已经意识到身份败露,要以刀兵相向?或许他不知铁钉刮下黑丝巾,只是来探探江龙安记忆篡改后表现如何,不论是哪种,目前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着摆手打发走来报的弟子,对铁面道人低声道:“三师弟,醒世那厮不知所来何事,你立即召几名观中精锐弟子,悄悄埋伏在议事堂四周,若有异样,我便摔杯为号,你等则蜂拥而出,将其一举拿下。” 铁面道人面露担忧之色,说道:“掌门师兄一人独会醒世老贼,若真到图穷匕见之时,恐有不测啊。” “放心,就算我宝刀已老,不复当年,但他也比我年轻不了几岁,各难奈何,有何可惧。” “也好,师兄务必小心,一切听凭杯号行事。” ...... 半个时辰后,议事堂。 “哈哈哈,醒世师弟不在玄武锋清修,大驾来此,有何贵干啊?”清元子从侧门出来,便拱手施礼,笑容满面,全无一丝异样情绪。 醒世道人不明所以,也挤出个虚假笑容:“呵呵,掌门师兄今日容光满面,似乎心情大好啊。” 醒世道人并非独自而来,在其身后,还有两名身着玄武锋褐色道袍的男子。一个名叫吴虎臣,乃醒世道人二弟子,长得青面獠牙,甚是凶悍,与焦龙甲一样,都是披头散发,额间用黑布巾束着,少了些焦龙甲的凌厉霸气,却更为凶神恶煞,看起来难以讨好。一个名为张豹中,是醒世道人三弟子,生的獐头鼠目,难看至极,一双小眼睛黑不溜秋,却又反出道道精光。发型不知是三人特定,还是碰巧如此,一样是披头散发,以黑布巾束额。 清元子见他带来两个不常露面的徒弟,心中暗暗警备,嘴上却道:“那是自然,人活一世,知足方能常乐,若一直野心勃勃,恐怕夜来忽梦,也是刀光剑影,血泪无数,你说是吗?醒世师弟!” 听出清元子似有话外之意,醒世道人心头一震,脸上闪过些许惊慌,但速度极快,任凭清元子眼皮不眨的盯着,都未能察觉。哈哈一笑:“掌门师兄所言极是,不愧为一教掌门,觉悟就是比常人高得多,师弟受教了。” 清元子不动声色,想要看看他所来何意,便摆手招呼他到旁座坐下,吴虎臣和张豹中则在其身后站立,又命弟子端来茶水,笑道:“不知师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轻轻抿了口茶,却不把茶杯放回桌上,而是缓缓以杯盖吹磨,随时都能摔杯施号,引出伏兵。 醒世道人不知内里,丝毫没有半点怀疑,叹口气道:“唉,当日爆出逆徒焦龙甲刺杀江师侄,又是持有五鬼幡的邪人后,我确实难以置信,在师兄捉拿他时,还暗中出手助他脱逃,师兄英明神武,此事想必早就知晓了。后来我回到玄武锋,终日心神不宁,担心因为自己一时私念,使得焦龙甲危害更多生灵,于是寝食难安,下定决心要亲自外出抓捕孽徒,在师兄面前以门规处死,以正视听,以抵我罪,望师兄准我出行缉捕。” 听他要下山捉拿焦龙甲,清元子不禁奇怪,如果自己所料无误,他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的话,那捉拿焦龙甲一定是想兔死狗烹,杀人灭口,一面身份被其揭发。既然如此,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派人暗中跟随他下山,等找到焦龙甲,只需看他动手时是杀还是抓,就足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黑袍人。 想着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故作叹息道:“焦龙甲本为师弟最得意的高徒,不料竟有这等丑陋面目,既是清理门户,自然须由师弟亲自出马较为合适,愚兄七徒传来消息,说焦龙甲正在东海附近出没,事不宜迟,就请师弟迅速动身,以免夜长梦多。” 醒世道人似乎没料到清元子会答应,稍一愣神,随即拱手说道:“好,谢掌门师兄成全,醒世必将孽徒生擒而回,告辞。” “不送。” 两人互施一礼,道声保重,醒世道人便带着吴虎臣和张豹中转身走出大堂,直接子啊门后飞身而起,眨眼便消失在广阔蓝天里。 清元子则开口喊道:“三师弟,出来吧。” 便见堂内数道白光一晃,嗖地落到地上,化为十几名身穿淡蓝道袍的弟子,为首一人正是铁面道人。 “三师弟,你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跟踪他们。” “不,醒世瞬息间往来千万里,你追不上了,而且门中事务繁多,你不能走。” “那怎么办,七侠外出,各脉首座又在身边,还有何人能担此任?” “有,朋楚!” “朋楚?对啊,他有玉履凌风靴,一跃便是三万七千里,哪怕醒世老贼多跑几个时辰也能追上,我就这找他去。”当日议事堂合捉焦龙甲失败后,朋楚曾脱下玉履凌风靴请求责罚,清元子心灰意冷,并未对他有何惩处,玉履凌风靴也就一直在朋楚脚上。 “好,不过千万嘱咐他不可跟得太近,若被发现失去判别机会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师兄烦心,我去了。”铁面道人不敢怠慢,当华夏身子前冲,堂内虚影连闪,只见其影不见其形。 “你们也退下吧。”清元子望着醒世道人离去的方向,一时心头万千感概,惆怅不已。 真的是你吗?为什么,难道权势和地位真的如此重要,让你数百年修行都难以看破?还是你心中有恨,无法清心净性?如果是,那你在恨什么,又因何而恨?是因为我吗? ...... 钱文成和徐武安闹出断袖丑闻后,当即收拾行装,头也不回的出了道观大门,一路跑到镇元山下的大明城,在城门口回望远处巍峨大山,看着那六座高耸入云,彷如擎天之柱的六脉山峰,心中不禁暗道:别了,今生永不再见,再见必以刀兵向!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常人即使心中有恨,多少也会眷恋不舍,可这二人倒是迥异,双双仰头闭目,张开双臂作展翅状,深吸着新鲜空气,一脸的轻松自得,仿如刚刚逃出牢笼的雏鹰,正雄心万丈的期待翱翔天际。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每个少年都有自己的狂傲不羁,岁月终会磨平你的菱角,冲淡你的锐气,让你在四十不惑,六十花甲之年,忆起半生种种,只能报以一声叹息。因为,成熟豁达之人是不会后悔的。千百年来,亿万狂少年,莫不如此循环。 引回正题,按说钱文成和徐武安要脱离天道门,只需悄悄背起行囊,径自下山远去便可。何必非得闹出一场断袖丑闻,险些让清元子一掌打死呢?而且从他们被发现后的种种表现来看,此事并非偶然,而是有意使之。 要理清这个问题,还须回到一个月前,施离修等人在议事堂受命下山,突遭刺杀说起。 众所周知,当日小试对决之时,徐武安故意输给施离修让其献身,而施离修却未遂他愿,才会有徐武安假扮黑衣人当众行刺,被醒世道人抓住现形一事。今日断袖丑闻,正是那日埋下的引线。 醒世道人抓住徐武安的把柄,威胁他听命于己,徐武安为了保命,只能屈于淫威之下,钱文成和他有真情实意,自然会同舟共济。所以醒世道人回到议事堂,谎称黑衣刺客逃脱,此事便不了了之。 此后二人一直惶恐度日,随时等候醒世道人调遣,昨日突然收到密令,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断袖之事,一是为了找借口下山,二是要气气清元子。但这并非醒世道人真正目的,他是想让钱文成二人下山寻找黄书郎的尸体,将那本神秘的无穷书带回。因为从黄书郎小试上初次使用无穷书起,他就对这本无字之书起了兴趣,后来得知黄书郎在离火城外丧命,便想趁机夺取此书,看看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然而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他们寻找施离修的下落,若听雨所言不假,施离修真的没死,那找到他后可杀可关,无论哪种,都能对清元子造成重大打击。 但钱文成二人并不清楚醒世道人的真面目,以为他做这一切,是想报复清元子,以解当年争夺掌门之位时的惜败之仇。 可二人接到密令,商量过后决定,若无穷书真藏有惊天秘密,便据为己用,才不会傻乎乎的交给醒世道人。而寻找施离修一事,他们也不想遵从指令,决定一经找到,便大下杀手,以报多年恩怨。所以醒世道人让他们下山实在失策,清元子骂得不无道理,这二人确为反骨逆贼。 “文成,我们终于自由了,只要找到无穷书,杀了施离修,咱们就隐居山林,潜心钻研无穷书的秘密,到时逍遥快活,夜夜风流,岂不痛快?” “不,若无穷书真有绝世神功,等我们练成之后,不将天道门乃至三界上下搅个天翻地覆,如何对得起太师父和父亲教导之恩!” “但人家不想打打杀杀,只想和你风花雪月,温存一世。” “我是男人,听我的!” “好吧,只要你不负我,即使刀山火海,天打雷劈,我都随你去。” “施离修生死不定,黄书郎却已命丧江海,先去离火城寻书,再来报仇雪恨!” 第六十章 兄妹相逢 再说施离修得到无影气以及心法口诀后,便和封天一道前往比翼山,一是寻找药圣求取十日化脓丸的解药,二是看看比翼山是不是梦中父母厮守之地。√∟, 起初二人还腾云驾雾,可封天没飞几里路就要喝酒,不可能变成雄鹰飞几下又变回真身喝酒,再说指不定下一刻施离修就死了,又或者十日化脓丸的毒已解,不论哪种,都没必要再赶时间,所以也就一直步行而去。 半个月后,二人抵达比翼山下,见此山山脉连绵,树木郁郁葱葱,地上花草遍地,五颜六色争相斗艳,放眼望去,彷如一幅美丽醉人的水墨画卷。而百花齐放所散发的阵阵清香,又为这画卷平添几分生气。耳边虫鸣鸟叫,或高声唱和,或清脆悦耳,像是在为这水墨画卷自然谱曲。 施离修怔怔地看着眼前景象,不敢十分断定这就是他魂牵梦绕之地,但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脑中却又无一丝印象。一时思绪复杂,不能言语。 封天将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畅饮下肚,也对这比翼山景色大为赞叹,问道:“施兄弟,这可是你梦中出现之地?” “不知道,我记得山中应该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座茅草屋,可这里除了花花草草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敢断定。”施离修眼皮不眨地打量四周,寻找着情人河与连理屋所在。 封天说道:“比翼山地貌广阔,山脉连着几座山头,说不定你要找的地方在别的山头,咱们可以一边寻找药圣,一边找那小河小屋。” 施离修回过神来,暂时把感性放到一边,保住性命才是首要。“大哥说的不错,可这比翼山这么大,咱们到哪找药圣去啊?” “黑狐貂昼伏夜出,喜爱在阴暗潮湿的洞穴居住,而且爱吃蝙蝠双翼,所以找个有蝙蝠的洞穴蹲守,等到晚上黑狐貂出来觅食,药圣自然就会出现。” “也好,目下已近黄昏,咱们分头行动,不管找到与否,今晚子时之前在此会合。” 商量好后,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出发。 施离修顺着山道往左走出十几里,翻过一座山头,便见山下有条潺潺流水、清澈见底的小河,河中鱼虾畅快遨游,两岸青草碧绿一片,不正是自己常常梦到的那条美丽小河吗?可举目四顾,河边并无任何建筑,完全没有连理屋的影子。 尽管如此,施离修还是大大地兴奋了一把,连跑带跳的奔下山去,趴在岸边打量四周,用手掌舀起些许河水,跐溜几口喝下肚去,只觉得口中甘甜无比,喉嗓滋润非常,道声“畅快”,便翻转个身,在岸边青草上躺下休息。 鼻中呼吸着泥草芬芳,耳听自然乐章,眼见残阳如血,星辰渐显,微风拂过发梢,怎是一个惬意了得。 怡然之余,心头又不免涌起诸多疑惑:难道当年父母就是在此缠绵厮守,生下我后,又是在这被通天妖魔所杀?可爷爷为何一直隐瞒不告,父母坟墓现在何处? 当年清元子抱着施离修先行离去,镇元七侠运送施文乐夫妇遗体返回天道门后,便悄悄葬在后山崖壁中,别说施离修,就是各脉首座及其余弟子都不知晓。值得一说的是天道六脉的后山崖壁,其实是天道门的弟子坟墓,一整扇崖面多达数千个崖洞,每个崖洞都是一处天然坟墓,但只有负有声名地位的弟子才能在此安葬。此处后文会有介绍。 见到这条蜿蜒小河,施离修已经十分肯定,这比翼山就是梦中父母相守之地,至于方才疑惑,他从小到大迷茫至今,已然无甚紧要。 “既然找到了小河,那顺着小河往下走,一定能找到那座茅草屋,说不定父母坟地就在那里。”打定主意,将寻找药圣的念头抛到脑后,起身循着小河往下游而去。 可他又不禁暗想:要是茅草屋在上游,那不是走冤枉路了吗? 似乎这次上天并没有和他开玩笑,随着小河走出二十余里,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简陋、不大不小、全用稻草搭成的小屋。 施离修却看着那茅草屋膛目结舌,移不开眼,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昏暗月色照得大地迷蒙一片,可那茅草屋却透出点点灯火,说明里面有人居住! “怎么会有灯火?难道爹娘没死,一直住在这里吗?”施离修满面震惊,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因为有个小庭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爹,娘,是你们吗?”施离修愣了许久,才算反应过来,接着迈开步子,百步的距离眨眼便至,在庭院小门外放眼张望,却见里面木门紧闭,只能看见柔和灯火。 推开庭院小门,见院内有张小石桌,围着几张小石凳,边上有块小菜地,此情此景,完全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可此时菜地却是一片荒芜,还有些许老旧的打斗痕迹,不像是有人久居之地。 施离修更是奇怪,若这茅草屋真的久无人住,那是何人点灯在内? 想着抬手轻敲门面,唤道:“有人吗?” 片刻,破旧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由内拉开,只见一名俊朗刚毅,目若朗星,身穿黑色华服,以黑簪绾发,额前几缕刘海长至脸颊,眉宇间忧郁邪傲的高大少年立在眼前。 “莫启善!”看清此人模样,施离修更惊得口鼻大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错,此人就是魔舜尧假扮的莫启善! 当日莫启善与念寂偶遇高德法师,得知震山雷在百花岭守株待兔后,便改道南行,欲绕过百花岭由南面转回神尼山。但神尼山南面是一大片悬崖峻岭,地下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江,而且此地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无数,其中凶险,别说是念寂和魔舜尧,就是各派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轻易进入。所以二人决定转向东面,借道神尼山二百里外的比翼山。 今日晌午刚刚到达,见比翼山景色优美,浪漫醉人,加之长途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又正好看见久无人住的连理屋,便决定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行赶路。谁知正准备熄灯睡觉,就听到了施离修的敲门声。 “施离修,怎么是你?我以为你死了呢。”那日离火城外与姬乐枫一战,莫启善本想抱着昏迷的施离修逃命,却被弄三刀制止,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不料现在竟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再次见到莫名亲切的莫启善,施离修也是惊讶无比,这才想起当日大水来时,是莫启善抱住自己,又因马汉三横加阻止,才致使自己落到姬乐枫手里,被迫服下十日化脓丸。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杨秋和那该死的马汉三呢? 问道:“启善兄,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喝完亲戚喜酒要回大明城吗?” “这...”莫启善一时语塞,心绪一转,笑道:“说来话长,快,进来说话。”摆手把施离修让进屋内,又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两眼,确定他还有无同伴。 施离修一进屋内,便见桌前坐着一名面容姣美,身段曼妙,玉肤洁白如脂,眼眸清澈如水,五官精致艳丽,气质脱尘出俗的绝美女子。可这女子的头发却只长到玉颈,似乎是刚刚留发还俗的尼姑。但这并不能抹煞她的绝代芳容,那如画香颜,比之姬乐枫不逊分毫,气质更是大相径庭,一纯一精,都有别样之美,难分高低。 施离修与念寂四目相对,都是怔怔出神,眼中有惊讶,有不解,心头有疑惑,更有那股莫名的亲切感。 莫启善曾被魔无道强迫服下改颜丹,致使相貌完全更改,所以和施离修根本不像。虽然念寂并未服用药物,龙凤胎的相似程度也不太高,但两人对视之下,仍觉得对方与自己有几分神似之处。可世间撞脸现象千千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奇怪的还是那股莫名的亲切感。 施离修本以为和莫启善才有这种感觉,没想到遇见个陌生尼姑,居然也会如此。念寂先前邂逅莫启善,就觉得十分奇怪了,不料眼前少年,不止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内心亲切感同样强烈。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不愧为三胞胎龙凤胎。 “施离修。”“念寂。”愣了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多大了?”“你多大了?” “十七。”“十七。” “呃...”两人愕然,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莫启善关好木门,听见两人对话,也是不由一愣,生怕他们暗生情愫,把自己晾到一边,忙道:“施兄弟,当日一别,不知你后来如何了,今日又是怎么来到这比翼山的?”招呼他坐下,自己颇有心机地坐到中间,将他和念寂隔开。 施离修苦笑一声,遂将被姬乐枫强迫服下十日化脓丸后一系列的事说出,却把封天输送无影气及心法口诀一段隐瞒,苦涩道:“剧毒未解,也不知还能活几天,但有生之日能与启善兄再见,也算幸事一桩。” 莫启善不料弄三刀一个阻止动作,竟让施离修有如此意外经历,暗骂弄三刀之余,心中又不免暗暗自责,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好施离修,才会让他命运大变。可转绪一想,又不禁愕然,自己是通天教少主,他是天道弟子,两人一正一邪,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可自己却对他的生死如此在乎,真不知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第六十一章 子商女 “既然施兄弟中了剧毒,为何十日已过,却不毒发呢?”莫启善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开,颇感好奇地道。 施离修自然不会把实情道出,干笑一声,搪塞道:“这事说来也怪,本来十日之期到后,我已备好棺材墓碑,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死期到来,后来偶遇清影剑圣封天封大哥,与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来寻找药圣求取解药,不料在此重遇兄台,想来真是有缘。” 莫启善聪明绝顶,比之姬乐枫不逊分毫,从他语气动作便猜出有所隐瞒,况且十日化脓丸乃清影门特制奇药,施离修若无外力相助,怎能到期而不死呢?既然他有意不说,也就不便过问,可不久前刚与清影门大打出手,封天为何还要帮助施离修呢? 正疑惑间,就听施离修问道:“对了,当日一别,启善兄不回大明城,为何与这位姑娘出现在此?还未请教这位姑娘芳姓大名?” 莫启善眼珠一转,解释道:“当日马汉三将兄弟你扯翻在地,带着我径自逃命,脱离危险后,我斥责他见死不救,愧于兄弟扛山救命之恩,谁知马汉三不服训斥,与我大打出手,一气之下,便分道扬镳了。而杨秋留下抵挡大水,至今不知所踪。后来我独自东进,偶遇念寂姑娘,得知她乃神尼山怀慧师太高徒,又逢四妖之一的震山雷纠缠,便决定护送她绕路返回婆罗寺。” “哦。”施离修恍然大悟,感叹一场大水,不仅冲得己方作鸟兽散,更害得莫启善三兄弟分道扬镳之余,又对念寂遭震山雷纠缠一事起了兴趣,说道:“原来念寂姑娘是怀慧师太高徒,道佛是一家,算起来你我也能以师姐弟相称,在下万宁道人六弟子施离修,见过念寂师姐。”起身抱拳拱手,诚然施礼。 念寂微微一笑,对这个与莫启善气质迥异的少年颇有好感,也起身作一佛礼,笑道:“你我年龄相当,谁先入门还不可知,怎能自称师弟,妄自菲薄呢?你我今日得遇何其有缘,又同为正道人士,而且相见甚是亲切,不如就称我一声姐姐,今后得知师门辈分,再称长幼好了。” “也好,在下小名小乐,门中师兄姐都以此叫唤,念寂姐姐今后以此相称便可。不知姐姐因何离开婆罗寺,而遭震山雷纠缠呢?” 念寂叹了口气,沉默许久,还是将往事娓娓道出,只是这段日子经历多了,时间长了,再忆起伤心过往,除了报以一声苦笑,再也不会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常言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可我却有些怀疑,什么是天意?天意究竟正不正确?如今智敬大师已死,我寻找生父生母的希望破灭,不知回寺是否也是佛祖牵引,或者回寺是对是错。” “原来念寂姐姐下山是要寻找智敬大师解开身世之谜,当年杀死智敬大师的邪人就是焦龙甲,或许找到焦龙甲,便能获得一些蛛丝马迹。可焦龙甲功力过人,又有五鬼幡在手,现在身份败露,恐怕早就躲到天涯海角去了。”施离修还不知道清元子已将怀疑对象转为醒世道人,仍然认定焦龙甲就是黑袍人。 念寂听此一言,立即又燃起了希望,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暂且不回婆罗寺了,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焦龙甲的下落,完成佛祖指引,和我心中所想。” 莫启善眉头一皱,若念寂不回婆罗寺,就势必要跟随施离修,而他身为通天教少主,不可能长期在外,必须尽早将念寂送回神尼山,一来可避免她再遭震山雷追杀,二来也能防止她和施离修日久生情。因为从他们言语神情来看,都有着与自己一样的亲切之感。 遂道:“不可,念寂你听我说,焦龙甲此时东窗事发,天大地大何处去寻?而且震山雷到处打探你的消息,若不尽早回寺,恐有不测。再说天道门已派人马追铺焦龙甲,只需静待结果,等天道门抓到了他,再去镇元山审问便可,何须冒险劳心劳力的去找呢?” 施离修也觉得在理,赞同道:“启善兄所言不错,焦龙甲凶恶,又有震山雷纠缠,念寂姐姐确实应该先行回寺,待我找到药圣解了剧毒,必回天道门等候,一有焦龙甲的消息,一定立即通知念寂姐姐。” 念寂沉思片刻,无奈道:“好吧,那就有劳小乐了。”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不是要寻找药圣吗,现在天色黑透,怎么还不快点行动?” 施离修暗骂糊涂,笑道:“不错,此时黑狐貂应该已经出来觅食,不知封大哥找到药圣没有。” 莫启善还是很关心施离修安危的,忙道:“事不宜迟,我和念寂一同随你寻找药圣。” “好,有劳二位了。”三人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却听院外一声呼唤:“施兄弟,你在哪啊?” “封大哥?”听出是封天的声音,施离修精神为之一振,急忙拉开木门跑了出去,莫启善和念寂则紧随其后。 刚一出来,便见封天满脸无奈的被一名黑衣女子抓住胳膊,这女子相貌平平无奇,身形适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特别之处,但腰间却系着一只五颜六色,幽光暗放的丝绸锦袋。 “封大哥,你怎么了,这姑娘是?”施离修见他虽被抓住,却不像被敌人擒拿,更像是眷侣搂抱,那女子面色绯红地靠在封天肩上,封天则一脸苦笑,任她动作。 “介绍一下,这就是清影药圣,子商女。这是施离修,来找你拿解药的。”封天为双方介绍一遍,想要挣脱怀抱,却被子商女更用力地抓着。 子商女乃清影九圣中唯一的女性,据说是商纣后裔,封神大战后,一心想报复大周,恢复殷商天下。便逃到清影门总舵自由岛,拜祖师无影子为师,因专修药理一门,服了无数灵丹妙药,千百年来青丝不老,容颜不变。岁月流逝,渐渐放弃恢复殷商王朝之心,后来封天进入清影门,对其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可封天对她一直若即若离,并无情愫。 方才封天和施离修分手之后,往右走出一二十里,就遇见刚刚抓住黑狐貂的子商女。子商女猛然看见意中人,那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顾黑狐貂趁机逃窜,死活抓住封天不让他走,任他一路说道,硬是抓住不放。封天只好带着她东走西逛,寻找施离修去向。 施离修没想到药圣竟是个女的,看起来还和封天关系不浅,呵呵干笑两声,拱手施礼道:“药圣前辈,在下施离修,前些日子不幸中了十日化脓丸的毒,恳请前辈将解药赐予在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听见话音,子商女才算从封天怀里回过神来,动作收敛了些,立即板起面容,问道:“你是怎么中的毒?多少时日了?” “晚辈得罪了贵派少主姬乐枫,所以...”顾忌子商女和姬乐枫乃从属关系,生怕她会拒绝,后面的话不敢再说。 子商女打量他一番,见他穿着护道峰白色道服,想必和姬乐枫的矛盾不小。便道:“你是天道门的人?究竟和我家小姐有何恩怨?” “这...晚辈...”施离修不知如何作答,神情犹疑不定,只得将目光放在封天身上。 封天明白他的顾虑,眼珠一转,笑道:“商女,施兄弟是我朋友,曾共赴患难,乃生死之交,至于他和小姐的恩怨大可不理,只要不泄露出去,谁知道是你给的解药呢。” 子商女虽对封天痴心一片,但也未失理智,摇头道:“不行,我是药圣,十日化脓丸的解药除了小姐和掌门外,只有我身上才有,要是他不死,小姐一定会有所察觉,我不能冒这个险。” 封天暗道麻烦,先前对施离修吹得天花乱坠,要是今天拿不到解药,那可丢人丢到家了。想着面色一变,用力甩开她的手,语气不悦道:“子商女,你不是说要好好对我,与我花前月下的吗?今天不过问你拿个解药,你就推三阻四,百般不愿,既如此,以后休想与我封天再有交集。” 子商女吓了一跳,不料封天如此看重施离修,竟为了他与自己翻脸。虽说姬乐枫是清影少主,可封天才是自己日夜思慕之人,其间轻重不言而喻。忙道:“封郎,不要啊,我不能没有你啊。”轻轻抓住封天衣袖扯了扯,苦苦哀求。 后者却把衣袖一挥,干脆别过身去,不再理她。 莫启善和念寂见状,旁敲侧击道:“药圣前辈,你看封前辈如此决绝,不如就从了他吧,此事天知地知,我等一定保守秘密,绝不泄露半句。” 施离修也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是哑口无言。 子商女无奈,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谁让你封长空吃定我了呢,解药拿去!”解开腰间花花绿绿的锦袋,掏出个黑色小瓶,却只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在手,递与施离修。 施离修伸手接过,拿在手上稍作端详,便仰头一口下肚,而后单膝跪地,诚挚道:“前辈救命大恩,施离修永生难忘,他日若有需求,晚辈万死不辞。” 子商女将锦袋系回腰间,把他扶将起来,直视他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欠我一条命。” 后者面色郑重,诚然道:“晚辈不止欠前辈一条命,更欠封大哥一个人情。” 封天回转过身,摆手道:“诶,施兄弟说哪的话,既是兄弟,何必如此见外,空将情义疏远。”顿了顿,目光落在莫启善与念寂身上,问道:“对了,这两位是?” “这位兄台姓莫名启善,乃大明城世代隐居的高人之后,这位姐姐法号念寂,乃神尼山怀慧师太座下弟子。”施离修再道糊涂,指着二人一一介绍。 莫启善与念寂一同拱手,施礼道:“见过二位前辈。” “呵呵,我清影门一向半正半邪,世人对我等毁誉参半,正邪两道人士与我清影门若即若离,前辈之称,实在不敢当啊。” 子商女想着给了解药,封天就得好好陪陪自己,正要说话,突见夜空掠来一只凶悍秃鹫,落到地上化为一名青衣男子,胸口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字,表明他是清影门的人。 第六十二章 义结金兰 只见那青衣男子掏出一封信函,跪地拱手道:“启禀二圣,小的奉掌门之命,送来密函一封,请二圣过目。∮,” 封天见状一怔,伸手将那信函接过,却不急着看信,而是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信使答道:“属下知道药圣外出寻找黑狐貂,听闻黑狐貂藏在比翼山,便来碰碰运气,属下并不知道剑圣也在此地。”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同样的密函递给封天,说明掌门无空子并非单找一人,而是清影九圣全都有份。 封天再次接过信函,摆手道:“算你聪明,走吧。” “是。”那信使答应一声,旋即又变为凶悍秃鹫,腾空飞去。 和子商女一人一封拆开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苍劲大字:十万火急,见信速回,不得有误! “这...”封天与子商女互视一眼,都没有将信中内容说出,因为在场的除了施离修和念寂外,还有不知底细的莫启善。但两人师出一门,又相识多年,默契自然十足,一个眼神便明了对方心意。 封天收回信件,对施离修歉然道:“兄弟,明日门中有同辈大婚,让我们回去参宴,清影门据此数千里,一刻功夫都耽搁不得,我们必须立即动身。就此与兄弟别过,他日有缘再见,必定痛饮三天三夜。” 施离修早将封天视为生死兄弟,没想到自己剧毒刚解,就要与兄弟分离,再见时也不知要何年何月。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心里十分不舍,嘴上却道:“无妨,同辈大婚岂能缺席,封大哥自请去吧,你我如此有缘,必有重逢之日。” “好,兄弟保重,有缘再会!”封天拱手抱拳,就要转身离去。 施离修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唤道:“大哥留步,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封天呵呵一笑,抬手朝他肩膀捶去一拳,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说与我听。” “你我同历生死,患难与共,又相见恨晚,甚是有缘,不如就结为异姓兄弟,今后也好有个挂念,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哈哈哈,实不相瞒,我早有此意,就怕兄弟你嫌我年逾过百,加上门派之别不肯同意,才一直压抑不提。既然兄弟也有此番想法,那我还有何顾虑,愿与兄弟八拜为交,结为金兰契友!” 施离修听声大喜,封天堂堂清影剑圣,行事光明磊落,豪爽不羁,能与如此真男儿结为异姓兄弟,也算三世之福啊。正要跪拜,又想起边上还有莫启善和念寂二人,遂道:“启善兄,念寂姐姐,你们可愿与我们一同结拜,义结金兰?” 莫启善听声一怔,他是堂堂的通天教少主,接手通天教成为教主是迟早的事,他们正邪有别,本就站在两个对立的极端立场,现在还能以莫启善的身份蒙骗一阵,将来魔舜尧的身份一经公开,和他们见了面不拼得你死我活就算万幸,更别说做什么异姓兄弟了。 但他内心分明是向往的,他关心施离修的生死,曾为他的安危大骂弄三刀,在紧急关头下意识的要救他于将死,而且那股莫名的亲切感好似与生俱来,让他无法以魔舜尧的身份面对施离修和念寂。 因为,他害怕失去他们。 既然迟早会以刀兵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苦涩一笑,摇头道:“不了,我莫家世有祖训,不经长辈允许,不能随意婚配嫁娶,更不得与他人结拜为兄弟,莫某惭愧,诚谢施兄弟盛情邀请。” 施离修听声一窒,脸上失落之情难掩,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没事,祖训不可违,不打紧的。”又将目光看向念寂,问道:“念寂姐姐,你意下如何?” 念寂也有些犹豫,施离修是天道门弟子,与他结拜自然无妨,可封天所在的清影门半正半邪,恐有不妥之处。而且自己与他素未平生,初次谋面,不知根不知底,擅自结拜太过随便。再说佛门弟子应六大皆空,不能行此世俗尘事,但自己现在留了头发,自被罗如亮骗下山起,有意无意间破戒颇多,还能算是佛门弟子吗? 正犹豫间,却听莫启善劝道:“念寂,施兄弟一片盛情,而且封大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和他们结拜百利而无一害,快答应了吧。” 莫启善之所以劝念寂与他们结拜,实则是想为念寂找个靠山。自相识以来,他就对念寂暗生情愫,由最初的喜欢逐渐转为爱,而爱是什么? 爱是给予。 所以他不忍念寂孤苦无依,想让施离修和封天做她坚实的靠盾,因为莫启善终会逝去,魔舜尧终须回归。他不能以魔舜尧的身份照顾念寂,只能找个天使如施离修来照顾她。可他又害怕施离修和念寂走到一起,那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自然就是结拜了。 念寂这段日子颇得莫启善照顾,对他的话总是不加怀疑,既然连莫大哥都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尼姑,和封天比起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既已经破戒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了。 便道:“也好,承蒙小乐和封大哥看得起,念寂哪敢有不愿之意。” 封天仰头一笑,爽朗笑声豪放不羁,赞道:“妙哉,想不到我封天百岁酒鬼,还有幸和如此貌美的女子义结金兰,真是三生之幸,八世之福啊,哈哈哈。” 施离修也高兴不已,笑道:“好,话不多说,那便青天为鉴,日月为证,就此结拜吧。” 于是三人提襟跪地,封天大手一挥,在眼前凭空变出祭台一张,桌上香烛烟炉、酒肉杯碗一应俱全,三人互视一眼,同时抬掌举誓,异口同声道:“苍天为鉴,日月为证,我封长空、我念寂、我施离修、今日相见如故,结为金兰兄弟,生生世世,万载春秋,永为福祸相依之好,永为患难与共之亲,生死相依,灾痛相随,有违此誓,天人共诛。” 宣完山盟之誓,三人互相跪拜,深深拜足八次后,封天伸手虚抓一把,掌中便多出一柄锋利匕首,径自划破左掌,将鲜血流入桌上酒碗,然后把匕首递给念寂。念寂正要划破手掌,却见莫启善面露急色道:“念寂,你姑娘家家不可自伤玉体,轻划手指便可。”见封天与施离修点头默许,念寂才转划手指,将鲜血滴入碗中。 施离修却不含糊,一把割破掌心,大把鲜血融入酒内,而后举碗笑道:“大哥,二姐,三弟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全然不顾血腥刺鼻,以及掌心剧痛。 封天和念寂紧随其后,道声:“永为兄弟。”也仰头喝干下肚,只是念寂上一次喝酒还是在罗如亮府中喝的诀别酒,现在混了鲜血,只觉得喉中火辣腥臭,难受的紧。 “啪!”摔碎酒碗,便算礼成,三人双手紧握,彼此唤声:“大哥,二姐,三弟!”相视大笑,兴奋之情难以压抑。 子商女看了许久,她之所以不参与结拜,是因为结拜之后,就不能再对封天抱有幻想。现在看完整个过程,忍不住道:“封郎,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三人笑声戛然而止,刚刚成为兄弟,还不曾畅谈心怀就要分离,实在好不遗憾。 封天起身扶起二人,脸上遗憾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小妹,三弟,大哥先行去了,为免再会无期,明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在白帝皇城豪义楼再会,不见不散如何?” 施离修自无异议,点头答应道:“届时即便千山万水,兄弟也当如时赴会。” 念寂也道:“就算佛门清规阻碍,小妹也会如期而候。” “好,弟妹保重,就此别过。”封天拱手深施一礼,便与子商女化为清风扶摇而去。 施离修和念寂同样还礼,道声:“大哥保重。” 送走封天,二人仍如置身梦幻,半个时辰前,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能与大名鼎鼎的剑圣封天结为兄弟,三人各为一派弟子,其中疯狂不言自喻。但他们都无后悔之意,此刻内心反而激荡澎湃,久难平静。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孤儿,现在突然有了指天为誓的兄弟,心情自是奇妙不已。然而他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亲生大哥就在旁边,本就是同父同母的三胞胎兄妹,又结哪门子的拜呢? 真是命运弄人,世事难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们同聚一处,你却不知道我们是血肉至亲。 念寂有了依靠,莫启善很开心,由内而外的开心,之前少有,以后也很难再有的开心。他把这种开心定义为爱,虽然有违人伦,但他却是真心实意。 施离修自见到念寂起,就很想叫她一声姐姐,现在终于有了名义,虽然根本不需要这层名义。 念寂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尽管这次下山没找到生父生母,却遇到了一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莫大哥,以及两个可视作亲人的结拜兄弟。 第六十三章 原来是你 把祭台上的酒肉收拾一番,三人进入连理屋内,在桌前挑灯坐下,推杯碰盏连饮几杯,说说笑笑好不痛快。△↗, 谈笑间,莫启善问道:“施兄弟,你身上的毒已解,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施离修今日心情甚好,径自饮下一杯,笑道:“既然现在性命无忧,我肯定要回天道门面见爷爷,免得他老人家担心,顺便看看江师姐伤势如何,再想办法通知大哥,好让他安心。” “爷爷?”莫启善听声一愣,好奇道:“不知令祖是哪位高人,可否告知在下?”莫启善还不知道施离修是清元子的孙儿,正如他不知道眼前男女,是他失散多年的同胞弟妹一样。 施离修心性纯良,对他人少有防范意识,当即答道:“实不相瞒,小弟爷爷就是当今天道掌教清元子,不过我和爷爷并无血缘关系,我父亲只是他养子而已。” “什么!”莫启善听声一震,惊得口鼻大张,瞳孔放大,一下从凳上弹起,诧道:“你是清元子的孙儿?此话当真?你是不是在骗我?” 施离修见他如此模样,不禁一头雾水,茫然道:“启善兄,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假,再说我们曾经共赴患难,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莫启善仍然满脸的不可置信,追问道:“清元子有几个孙子?是不是就你一个?” “是啊,爷爷他老人家潜心修道,一生未娶,只收养了我父亲一子,而我父亲又只生了我一个,所以爷爷自然只有我一个孙子了。”施离修有些莫名其妙,挠头问道:“启善兄,你为何如此反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一旁的念寂也是糊里糊涂,上前问道:“莫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三弟说错话了?” “是你,原来是你,怎么会是你呢....”莫启善连退两步,靠在墙上一脸震惊,神色慌乱复杂,自言自语的摇着脑袋,有些六神无主。 莫启善从小在通天教长大,接受着魔无道的天魔式教育,从小就被灌输这样一个认知:天道掌门清元子的孙子是天星降世,也是你的天敌,你要勤修功法,武装心脑,将来遇到天星死敌,必须将他抽筋挫骨,枭首戮尸,否则你就无法立足于三界,不能接管通天教,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成为魔道千古未有之罪人! 这种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观念早已深深烙入莫启善心脑之中,本以为施离修只是天道门寻常弟子,与自己生来有缘而已,没想到竟是天定死敌,水火不容之克星!他之前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施离修七岁就去了护道峰,在门中一直行为低调,连各脉首座都是小试之日才得知,魔无道和他自然一无所知。 震惊过后,莫启善思绪快速运转,思考着现在的应对之策。但想来想去,无非就是杀与不杀的选择。 如果现在挑明身份,以自己的功力,还是有把握置施离修于死地的,但如此一来,刚与他结拜的念寂必然会恨自己入骨。莫启善早把念寂看作今生无二的意中人,好不容易才取得信任,关系由远及近,若因杀施离修而与念寂闹翻,实在得不偿失。 可如果不趁此机会杀了他,等他回了天道门,自己魔舜尧的身份败露后,再想下手可就难了。按照外公魔无道所说,施离修与自己不可共存于世,若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将来必成大憾。 怎么办,杀还是不杀呢? “启善兄,你到底怎么了?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让我帮帮你啊。” 施离修倒是单纯,他只知道父母死于通天妖魔之手,从未听说自己是什么天星之命,还有个水火不容的死敌云云。见莫启善突然如此,认定他藏了心事,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 念寂虽不曾表达出对莫启善的爱意,心里却很关心他,急道:“莫大哥,你有事就说啊,我们都很担心你。” 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对念寂挤出个笑容,然后直视施离修,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语气生硬道:“我没事,不好意思让你们紧张了,我要出去冷静冷静。”拉开破旧木门,快步走了出去。 念寂想要去追,却被施离修拦下:“姐姐,启善兄一定是有心事,可他不想说,我们也别逼他,就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你说他到底怎么了,一听说你是清元子的孙儿就这么大反应,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之处。”念寂担忧之余,困惑也浮上心头。 施离修倒没往心里去,说道:“启善兄背景不明,家传功夫又这么厉害,有秘密也不奇怪,就随他去吧,咱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 “也好,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二人重新坐下,后者笑道:“姐姐有话请说。” “我给你个信物,等你回到镇元山,有了焦龙甲消息后,就派人拿这个信物来婆罗寺找我,如果到时我不在婆罗寺,就能以此为凭证,面见我师父怀慧师太。”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普通小玉坠。 施离修接过端详一会儿,便顺手放入怀里,却在怀中摸到一个物件,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条绢丝手帕。 这手帕做工精致细腻,因采用双面针绣之故,正反都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肖像,而那女子眼眸顾盼间寒光闪烁,倾人城国之容冷如腊月冰霜,虽是绢上所绣,仍有一股寒流簌簌而出,叫人直视之下,不免心头一冷,难以逼视。 “江师姐?”施离修看清那女子模样,不禁脱口而出,大惑不解。 这女子肖像不是别人,正是封天醉心一生的江龙安是也。 原来刚才封天将要离去,本想把这手帕交给施离修,让他转交江龙安之手,又因子商女在场,不好说话。只得趁八拜起身之时,悄悄把这手帕放入他怀中。 “江师姐的手帕怎么会在我身上啊?” “一定是大哥偷偷给你的,他想让你代为转交江龙安师姐。”刚才喝酒闲聊之时,念寂已经得知封天与江龙安的往事,自然一猜便透。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呢?” “傻弟弟,你没看到药圣对大哥的情意吗?如果大哥当着她的面把这手帕拿出来,肯定会伤人心的嘛。” “诶,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施离修呵呵一笑,对这个聪明的二姐十分喜欢,正要说话,又见手帕上绣有几行小字,正欲细看,却听念寂阻止道:“三弟,这是大哥给江师姐的,我们还是不要看的好,你快把它收起来,回去就转交给江师姐吧。” “也好,偷看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谢姐姐教诲了。”收回绢丝手帕,又道:“启善兄还不回来,究竟去了哪呢?” “是啊,我也很担心他。” “姐姐,你这么紧张启善兄,是不是喜欢他呀?” “哪有啊,你别乱说,小心我教训你。”念寂面色一红,证明施离修一语中的。 “还说不是,你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等启善兄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施离修和念寂在一起,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弟弟的角色,对姐姐既想欺负,又想保护,这种感觉和赵潼比起更轻松,和小青椒比起更快乐,好像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也不是什么结拜姐弟,而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亲姐弟一样。 念寂也感觉和眼前少年没什么隔阂,除了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现在更多了几分母性和保护欲,就像全天下所有姐姐对弟弟的感觉一样,既疼爱包容,又特想管教管教。 羞道:“你敢说我就告诉大哥,让他教训你。” “哈哈,大哥已经跑出千里之外了,明年中秋节才会再见,现在才五月十九,我才不怕呢。” “哼,你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小木门吱呀一开,莫启善不适时宜的走了进来。 施离修见他回来,神色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悦,显然出去冷静的效果不是太好。便想将念寂喜欢他的事说出,好让他高兴高兴。“启善兄,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话未说完,就见莫启善摆手打断,面无表情道:“不用了,我很困,早点歇息吧。”不等回话,径自走入房内,把二人晾在一边。 施离修挠挠脑袋,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我爷爷是清元子,有必要这么不开心吗?” 念寂眉头微蹙,说道:“或许他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吧,总之不关我们的事,别多想了。” “好吧,很晚了,姐姐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睡吧,盛夏夜晚的山风很凉,你可别踢被子啊。” 连理屋除了小厅外,只有两间卧房,因为当初施文乐夫妇只打算生一胎,自此隐居比翼山,不再与他人交际。所以现在念寂睡一间,施离修只能和莫启善同挤一间。 第六十四章 又见五鬼幡 半夜山风微凉,月色凄惨暗淡,窗外虫鸣蛙叫,正是:野花香阵沁比翼,萤火烂漫绕连理。△¢,如此浪漫醉人之景,连理屋内,却是杀气横生,险象暗伏。 施离修劝说无果,早早入睡,两个大男人不便共枕一床,想到莫启善心情不佳,便径自打个地铺,虽说寒碜了些,但也乐得自在。此刻酣睡正香,全然没在意房中气压骤变。 莫启善并未入睡,在惨淡月色下独坐床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的施离修,思绪千折百转,身上时而煞气凛凛,阴寒无比,时而又柔和下来,满是彷徨无奈。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足见他内心何其纠结。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除了害怕和念寂关系闹翻外,其实莫启善心中也是拒绝杀他的,但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或者说,为什么自己偏偏是魔呢?又或者说,自己明明是魔,现在死敌就在眼前,动动手指就能取他性命,又为何如此犹豫不定呢? 是啊,这他娘的是为什么呢? 当初在双青岭摆脱老鬼等人之际,莫启善曾对念寂动过恶念,后来晴空霹雳,惊雷直下,打消了邪念,才会有和念寂相处的这段难忘时光,并体会到此前未有之快乐。那么是否不杀施离修,他也会从中获得别样的快乐呢?这种快乐,和消灭死敌,壮大通天教比起,究竟值不值得? 看着地上少年酣睡无害的面容,莫启善终是长叹口气,暗道:罢了,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次暂且放他一马,明天天一亮,就立即送念寂回婆罗寺,下次再见时,便亮明身份,以刀兵向。如此一来,既保住了和念寂的关系,也算对得起这小子和自己的良心。只是,我真的有良心吗? 翌日,旭日东升,天色放晴,施离修还在睡梦之中,便被念寂叫醒,听闻她和莫启善要立即动身,返回神尼山时,神志瞬间清醒,道:“姐姐,不如我也一起送你回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念寂却道:“不了,三弟剧毒已解,离开天道门这么久了都没消息,清元师伯一定很担心,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再说你还有大哥给江师姐的手帕呢。” 施离修无奈,只得作罢,稍作洗漱,便与念寂走出小屋,莫启善早已收好行囊在院外等候。 “施兄弟,天下无席不散,我们也到分手的时候了,今日就此拜别,他日再见之时,请...请务必保重。”莫启善苦涩一笑,向施离修深作一礼。 “启善兄,虽然我不知道昨天你怎么了,但日后再见,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小弟一定义不容辞。” 念寂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为施离修整了整衣发妆容,笑道:“三弟,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人上路要多加小心,如果有空的话,就来婆罗寺找我,姐姐随时欢迎你来。”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把事情处理完,一定会去找你和大哥的。”虽然才见面一天,施离修却感觉和念寂相识已久,心中不舍之情难抑,想来也有几分难过。遂把目光投向莫启善,郑重道:“启善兄,我姐姐就交由你护送了,请务必好好照顾,小弟感激不尽。” “好,兄弟放心,话不多说,就此别过,保重。”莫启善心绪复杂,只得拱手施礼,快些离去。 “弟弟保重。”“姐姐保重。”姐弟俩互作一揖,相望许久,缓缓而去。 比翼山在东,离神尼山足足二百里,需要从西面小道出山,接着渡河西行,方能返回婆罗寺。 施离修在原地凝望,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不舍的转入连理屋内。取回万香剑,仔细把连理屋内内外外打量一番,想要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而后轻轻关上木门,一步三回头的往南而去。 ...... 且看醒世道人取得清元子准许,率领二弟子吴虎臣、三弟子张豹中往东海而去,朋楚则受命跟踪他们,看看醒世道人对焦龙甲究竟是杀是抓,由此判断他到底是不是万恶的黑袍人。 朋楚仗着脚下有玉履凌风靴,一跃便是三万七千里,不多久便追上醒世道人,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被发现。 到达东海后,吴虎臣、张豹中分头寻找,醒世道人则在海岸礁石上等候。不多久,张豹中来报,说在西面五十里外的岩石群上发现焦龙甲踪影,吴虎臣正与他恶斗一处。 醒世道人随即赶到岩石群,朋楚也悄悄紧随其后。 刚一到场,便见焦龙甲与吴虎臣打得正欢,后者本就是师弟,加上前者修为精深,虽然打得有声有色,甚是精彩,却渐渐露出败象,终被一掌击中心口,吐血倒地。 朋楚远远躲在岩石之后,眼见醒世道人抬指怒喝:“孽徒,本座苦心教导你修行二百年,你却心生邪戾,为非作歹,造出五鬼幡祸害世人,如此大逆不道,狼心狗肺,今日便将你绳之以法,抓回天道门受死!” 张豹中和受伤的吴虎臣附和道:“大胆焦龙甲,师父在此,还不跪地受伏!” “哈哈哈。”焦龙甲披头散发,在海风吹拂下飘飘扬扬,衣衫径自鼓动,笑声狂傲不羁。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凶相毕露,骂道:“老东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今时不同往日,就你这把老骨头,也想抓我回去?能敌过我的怨灵掌再说吧!” “怨灵掌?我道家从未有此等歹毒功法,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哼,想知道吗?先吃我一掌!”焦龙甲话音刚落,便两掌一抬,强行将藏于丹田之内的怨灵运到两臂,然后双掌悍然前推,便从掌心各祭出一个浑身白袍,两爪强健,牙尖嘴利,足有成人大小的白色怨灵,这怨灵咿咿呀呀,凄厉吼叫,猛地向醒世道人咆哮而去。 醒世道人状似吓了一跳,喊道:“小心!”便上前一步,手上法诀一握,口中念道:“九天之雨,四海之水,落!” 就见风云变色,雷敏电闪间,头顶当空处落下一道巨大瀑布,宛如九天银河落地,以奔雷赛虎之势,全都一股脑地落在那直冲而来的怨灵身上。强大无论的冲击力直把怨灵脊梁打断,压得它停下冲势,重重摔在礁石之上。 可天降瀑布并未减弱,千斤万吨之力砸落,将那怨灵身子冲碎,瞬间四分五裂,化为白色飞灰四下飘散,永不超生。 焦龙甲见状冷哼一声,道:“怒海诀!”(注一) 怒海诀乃道家木体怒海境所属功法,威力不大不小,修炼却是不易,全视个人资质而论。是普通弟子修炼的一道分水岭,资质好的花个二三十年,差的一生都要止步于此,但练成怒海诀,不说横走天下无所畏惧,起码也能勉强步入高手之列,保命逃跑是不在话下的。 原本怒海诀威力并没有这么大,但经由醒世道人打出,自然有滔天之力,这道理和施离修的天风卷浪、以及乘风诀效力不一是同样的。 不等焦龙甲反应,又见醒世道人右手一指海面,同样念出“九天之雨,四海之水”后,悍然挥臂指向焦龙甲,喝道:“冲!”就见无风无浪的海面突然浪潮咆哮,海水翻涌而起,卷成道道惊涛骇浪,顺着手指方向,朝焦龙甲劈头盖脸拍打而去。 后者大惊失色,却并不慌乱,手中法诀一引,念道:“万世金乌,不灭天火,通我之力,入我之体,焰!”瞬间吸太阳的至阳真气入体,在体内高速运行顷刻加温,而后两掌推出,掌心各喷出两条凶猛火龙。 火龙咆哮而去,与那滔天巨浪猛然相撞,竟然交碰而不灭,火龙抵住巨浪冲势,强烈高温将些许海水烧灼挥发,变为水雾四下飘散。巨浪浇灭点点火焰,但焦龙甲持续发功,使得火焰一直沸腾咆哮,翻涌不灭。然而焦龙甲并不敢长时间发功,否则至阳真气就会灼伤内脏,步当年施文乐的后尘。 “孽徒,就你这点功夫也想跟我斗?再不收功,小心自燃而死!”从这话的意思上看,醒世道人确实不想杀死焦龙甲,而是要活捉他。 “哼,老不死的,内功拼不过你,但你也别高兴!”焦龙甲暴喝一声,两掌一曲,回掌收势,火龙顺势而消。醒世道人则衣袖一挥,滔天巨浪霎时撤回海中,扑通巨响,激起千层浪。 醒世道人一脸肃杀,喝道:“畜生,你已经败于我手,还不自缚双手,随我回天道门谢罪!” “哈哈哈。”焦龙甲仰天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要是你能敌得过我手中法宝,再出狂言不迟!”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个黑乎乎的物件往天上一抛,登时变大变长,有杆有布。 那竹竿整根漆黑,通体无枝无节,长约丈二,顶端挂着一袭血红裹尸布,此布比之枯骨老鬼穿在身上的裹尸布还要阴煞数倍,正面赫然写着“我今有命,五鬼来朝”八个黑色大字,正是十七年前杀死智敬大师,枯骨老鬼大力寻找,引发一切事端的邪煞之物——五鬼幡! 注一:怒海诀,道家木体功法,能召唤九天之雨,使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侵泄而下,又或调集附近河流江海之水为己所用,浪潮咆哮,冲毁万物。但怒海境修炼十分困难,除非有神机草相辅,否则资质好的也要二三十年,资质差的一生都要止步于此。分三层,威力各有不同。 第六十五章 再起迷雾 “什么?五鬼幡!”醒世道人见状大骇,吓得连退两步,脸上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盯着那五鬼幡移不开眼。☆→,吴虎臣、张豹中二人也是惊骇不已,只觉得心脏剧跳,呼吸急促,试问驰名三界,可召唤大罗金仙都不敢招惹的五鬼之物,此刻猛然立在眼前,那压迫感与来自骨子里的恐惧,岂是凡人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不止场中三人如此,躲在远处岩石之后的朋楚也是目瞪口呆,虽然躲在暗处,又离得较远,仍能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感迎面涌来,若非肩负重任,早就失声大叫了。 “畜生,原来五鬼幡真在你手里,你果然是杀死智敬大师的邪人!”醒世道人惊骇过后,面色青紫地开口震喝。 焦龙甲又是一阵大笑,狞声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受死吧!”两手握成怪异法诀,口中喝道:“五鬼何在,速速现身!” “轰隆!”只听天空万雷咆哮,层层乌云变幻,瞬间遮天蔽日,大地阴寒一片,乌云内道道闪电当空闪烁,阵阵惊雷震天嘶吼,四周阴风大作,磅礴大雨宣泄而下,呼呼簌簌,潇潇旋旋,使得海面波涛拍岸,无数鱼虾翻滚跳跃,暴躁难安。 “呜呜呜~~~呜呜呜~~~”四周传来一阵鬼哭哀啼之声,凄厉得使人毛骨悚然,惨绝得让人胆寒心颤。高人如醒世道人,听声也是浑身一颤,心中发毛,不自觉地与两位徒弟紧贴一处,防备四周。 瞬息眨眼之间,便见四面八方飞来红芒五道,围着旗幡化为五名披头散发,青面獠牙,浑身白色长袍,阴煞不可逼视,凶恶难以言状,丑陋无以复加,恐怖不可名状的凄厉阴魂,个个都张牙舞爪,眼冒毒光地瞪着醒世道人。 “啊?五...五鬼...”惊悚之感直涌脑门,醒世道人颜色大变,方寸顿乱。惊道:“你这逆徒,畜生,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老不死的,念你教导我二百年,若你跪下求饶,我还能放你一条狗命!” “你这畜生休要辱我,我醒世道人今天就是死,也要为三界众生除掉你这魔头!”说着推开吴虎臣二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双臂一震,便见两掌冒出阵阵寒气,紧接着全身都变为冰寒一片,血肉僵硬煞白至极,别说吴虎臣二人,就是远处的朋楚,都能感到脊背一寒,冷气扑面而来。 焦龙甲略微一怔,随即轻蔑道:“两极玄冰掌!哼,任你穷浑身解数,也不是我五鬼幡的对手!”(注一) “好,就让我杀鬼斩狗,替天行道!”说着一跃而起,却不往焦龙甲攻去,而是把矛头对准五鬼。 “五鬼听令,杀神灭佛,屠魔戮妖!”随着焦龙甲一声令下,幡上五鬼齐齐咆哮,个个张牙舞爪,迅猛而出。 醒世道人与五鬼在空中相碰,照着眼前童鬼便是一掌,童鬼躲闪不及胸口中招,登时寒气蔓延,将它身子冷冻成冰。可不等醒世道人趁势将它拍碎,童鬼便径自一震,全身冰块悉数碎落,不仅毫发无伤,反而更加面目狰狞,一爪直袭对方咽喉。 醒世道人暗吃一惊,只得侧身躲避,堪堪躲过一击后,又见情鬼两爪一推,竟凭空打出一道激光闪电。醒世道人暗道来得好,便单掌一推,掌心悍然喷出一道至寒真气,其冰力之强,竟直接把劈来的闪电冻结成冰!然后二话不说,左手抓着“冰电”作剑,朝左侧冤鬼脖颈扫去。可冤鬼身躯恍如铜墙铁壁,被那“冰电”猛然击打,不仅不伤分毫,反而把“冰电”震断,接着一爪猛抓心口,醒世道人始料不及,胸口被抓了个正着,爪子深入体内,仅差毫厘便能伤及心脏。 “啊!”醒世道人痛叫一声,当即以右掌喷出寒气,又把冤鬼冻成冰棒,而后看准仇鬼面门大开,手中“冰电”猛然甩去,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冰电”刺入仇鬼左目,由其后脑穿出。可这仇鬼却不喊不叫,脸上甚至无一丝表情,两手向前一伸,顿时双臂变长变大,狠狠掐住醒世道人咽喉。 醒世道人被掐的面色铁青,若非全身绷紧,一口气堵在喉头,非得被掐碎咽喉不可。当即默念九阳天火诀的心法口诀,体内至寒真气转为至阳真气,血肉也从僵硬煞白变为血红火热,顺势嘴巴一张,竟从口中喷出一道赤焰火龙,直把颈上鬼爪烧得焦黑如炭,迫使仇鬼缩回两爪,却并未造成实际伤害。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实则快如瞬息,电光火石就已完成,说明醒世道人败得迅速,在这五鬼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也从侧面反映了五鬼之厉,怪不得鬼王枯骨老鬼如此紧张重视。 趁着火龙相逼,五鬼稍作退缩的空档,醒世道人抽身后退,吴虎臣、张豹中急忙来扶,慌道:“师父,你怎样,没事吧?”“这五鬼太厉害了,咱们斗它不过,还是快跑吧。” 醒世道人胸口被撕开一道血口子,此时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甚是恐怖,身子从至寒到至阳的瞬间转换致使元气大伤,断难再与五鬼相抗。说道:“这五鬼打不死杀不灭,我等血肉之躯如何能敌,保命要紧,快走!” 张豹中答应一声,说道:“二师兄,你保护师父先走,我来拖延片刻!”说着亮出一柄黑白相接的索魂枪,喝道:“焦龙甲,我跟你拼了!哇呀呀!”朝着焦龙甲冲去,却被五鬼拦下,战作一团。 吴虎臣则背起醒世道人,往南腾空而去,醒世道人竟也不管张豹中死活,不知是自私保命,还是认为张豹中有能力在五鬼利爪下活命。 “哈哈哈。”焦龙甲一阵狂傲大笑,昔日不可一世的师父在他手中仓皇落败,竟丢下徒弟狼狈逃窜,叫他怎么不笑。见张豹中与五鬼厮斗一处,冷道:“张豹中,你最好跪地讨饶,否则休怪我不念昔日同门之情。” 张豹中修为比焦龙甲稍次,如何能是五鬼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撕扯得浑身是伤,成血人一个。可此人着实彪悍,饶是如此,手中索魂枪仍然杀招连出,不屈不挠。骂道:“去你娘的同门之情,我张豹中今日不死,来日必取你狗头,就算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我让你狂!”焦龙甲狰狞满面,喝令道:“五鬼,将他碎尸万段,渣都不剩!” 远处的朋楚目睹了整个过程,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一直听闻五鬼是世间除枯骨老鬼外至阴至煞之鬼,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居然连醒世道人都不是对手。可这五鬼如此凶悍,以焦龙甲的功力怎能控制它们呢?难道只要有了五鬼幡,不论功力高低,都能号令五鬼吗?可这逻辑根本不通啊,如果不是以自身功力压制,再借助旗幡震慑的话,那就必须在旗幡上施咒才能控制五鬼,而非几句口诀就能行事。可真正的五鬼幡早在五百年前,就被祖师南阳子烧毁了,焦龙甲这个不过是新造品而已,他又哪来的咒语呢? 可无论如何,现在五鬼幡确实在焦龙甲手里,醒世道人也确实是抓捕不成,反被焦龙甲所伤,这么一来,醒世道人的嫌疑就自然消除了,清元子和铁面道人的推理虽然合情合理,但在事实面前,都被自然而然的推翻。 “醒世师叔嫌疑洗清,绕了一圈,真凶还是焦龙甲!”朋楚亲眼所见,再也无需过多疑惑,不想再看五鬼残忍的杀害张豹中,以免暴露行踪。便悄悄退走,趁焦龙甲不注意,纵身一跃而起,追着醒世道人而去。 一路追出数百里,才看见吴虎臣背着醒世道人落到一个偏僻小镇,并找了间客栈歇息。趁吴虎臣外出采买药草之机,朋楚也在这间客栈开了间房,实时监视醒世道人的一举一动。尽管真相已定,朋楚仍然不能现身,否则被醒世道人知道清元子派人跟踪他,难免横生事端。而留下悄悄跟随,就能在紧急关头,出来助他一助,免得师叔横死异乡。 注一:两极玄冰掌,道家水体落冰境功法,与九阳天火诀一阴一阳,正好相反,但威力比九阳天火诀差了许多,吸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用内力瞬间降温至最低点,可直接作近战功法近身拼斗,也能按照天风卷浪的原理,从掌心喷出寒气。因为是靠自身内力把灵气降温,所以功力越深厚,寒气的温度就越低,威力自然就越强,更有甚者,甚至能一掌将一川之水冷冻成冰。而醒世道人贵为一脉首座,功力之深自然无需多言,尽管如此,他喷出的寒气还是无法将五鬼冻住,足见这五鬼实在匪夷所思,恐怖至极。 第六十六章 惊天阴谋 再说姬乐枫离火城外夺书失败,喂施离修服下十日化脓丸后,便率文圣白逸依、法圣沙千化、棍圣高越、及十三门神之一的蒋昊返回清影门。 启程三天便回到西海与北海交界处的自由岛——清影门总舵清影崖。 原以为父亲无空子连发两道信函,声称十万火急,门中必有急事发生,可回来之后,门中一切如常,根本无风无浪。 便在清影大殿面见无空子,道:“爹啊,门中根本无事,你干嘛急着让人家回来啊?” 无空子端坐掌门宝座,看起来中年模样,年龄应该和镇元七侠、焦龙甲等人相当。同是一教掌门,却无清元子的温润和蔼,反倒和醒世道人一样,有几分阴沉煞气。可细看之下,又有魔无道和杨千秋的邪傲霸气,双目精光闪烁,深邃难测,叫人无法分辨他是何种样人。 这无空子可不简单,自掌教以来,在他的治理下,清影门空前壮大,教众虽然只有两千余人,却不断参与正邪之战,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并且野心勃勃,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祖师无影子“天道不仁,真道当立,悬壶济世,粉碎法则,三界真道,自由为上”的遗志。不断策划阴谋,挑起正邪之战,欲渔翁得利,消灭正邪两道一统人间,而后直指天庭,打上凌霄宝殿,推翻天庭后,建立一个自由平等、无拘无束、没有统治、没有痛苦、人人都能享受极乐的世界。 在他的思潮灌输下,清影门教众信仰坚定,恪守教义,共同朝着同一目标前进,无空子也成为继无影子之后,最有功绩和威望的掌教。姬乐枫就是在他的教导下,把完成祖师遗志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才会抢夺无穷书,欲找出里面的绝世神功,让清影门摆脱没有战斗功法的短板,从而提升战斗力,希望早日消灭正邪两道。 只是,清影门向往建立的世界,真是世人所需要的吗? 无空子再厉害,面对宝贝女儿也成了寻常父亲,脸上洋溢着慈爱的微笑,语气柔和道:“枫儿,知女莫若父,要是不以急事相催,你这丫头能这么快回来吗?” “爹啊,你真是过分,人家废了好大的功夫,眼看就要夺得无穷书了,现在都被你搅黄了,我不管,你赔我无穷书啊。”姬乐枫跑到无空子面前,坐在教主宝座的把手上,抓着他的胳膊娇嗔道。 无空子无奈笑笑,只得投降:“枫儿乖,无穷书以后再找也不迟,虽然爹这次找你回来没有急事,但却有关乎我清影门兴衰胜败的大事。” “兴衰胜败?”姬乐枫听声一怔,忙道:“什么大事啊?” “不急,这事五月二十一日会在大殿与秘客商议,现在才五月初,爹这么早找你回来,除了要和你提前商量之外,更想让你多陪陪爹。”无空子拉着姬乐枫的手,像天底下每一个父亲一样,满脸的宠溺与慈爱。 姬乐枫自十四岁后,这几年一直参与门中事务,成了无空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渐渐失去了小棉袄应有的温暖,见父亲两鬓已经隐隐发白,脸上皱纹若隐若现,不免心中一涩,道:“枫儿也很想念爹,现在离五月二十一还有半个月,这段日子枫儿哪都不去,就陪在爹身边了。” 时光匆匆如流水,姬乐枫每天陪着无空子聊天说话,享受天伦之乐之余,也得知了无空子所说的大事是何所指。震惊过后,又用自己的聪明头脑,将计划越加完善。闲暇之时,也会暗自挂念那天道少年施离修,却不知是担心他生死与否,还是无穷书找到没有。 当十日之期到后,苦苦等待的施离修仍未到来,姬乐枫认定他已经毒发身亡,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失落和难过,整天都魂不守舍,六神无主,不知是为施离修死了而伤心,还是没能得到无穷书而难过。 五月二十日,清影门突然热闹起来,门中弟子上上下下忙作一团,做好准备迎接共商大事的秘客到来,白逸依等三圣亲自率领一队迎接仪仗在岛岸相候,足见这秘客的分量之重。 而五月十九日晚在比翼山疾飞一夜的封天、子商女也适时赶回,清影九圣中五圣汇集,仍有四圣未到,后文会有介绍。 封天和子商女见此阵仗,都是一头雾水,带着疑惑来到清影大殿面见掌门和姬乐枫,却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被派去岛岸一同迎接秘客。 姬乐枫和无空子在大殿等候多时,正午钟声一过,就见棍圣高越快步进来禀报:“禀掌门、小姐,秘客已经抵达,正在殿外等候。”目光却看向姬乐枫,有些欲言又止。 姬乐枫不知他眼神何意,正要发问,就听无空子道:“快请。” “是。”高越答应一声,脸上略有几分难色。片刻,在清影五圣簇拥下,殿外进来两名一高一矮,衣服一黑一红的中年人。 左边那人一袭黑衣长披风,身形高大魁梧,眉目上扬,黑簪赤发,面容俊朗,浑身浓郁邪气。右边那人一身大红锦褂,身形较为矮小,却是面色煞白,双目阴光闪闪,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看清来人模样,不等无空子说话,姬乐枫便猛然站起,目光落到左边那人身上,惊道:“杨千秋!竟然是你!” 不错,来人正是通天教血尸、大恶二宗护法,刚与魔舜尧闹翻的杨千秋是也。另一人则是十年前杨千秋进献魔无道,教魔舜尧化影**,三魔之一的影魔。 姬乐枫震惊过后,怒气涌上心头,这杨千秋半月前在离火城外,坏了她夺书的好事,还唆使枯骨老鬼与她动手,不仅害死了李青,更害得她几人险些全部丧命。没想到自己不去寻仇,他反倒找上门来了。 当即开口怒喝:“杨千秋,原来我爹说的秘客就是你,上次害我差点丢掉性命,居然还敢与我清影门合作,今天不给个说法,休想活着离开!”姬乐枫只知道大事的计划,并不知道秘客是谁。 白逸依、高越、沙千化三人刚在岛岸看见杨千秋,就有动手之意,因顾忌他是掌门秘客才没有发作,现在见小姐表明态度,当即摆开架势,喝道:“不错,好你个杨千秋,坏我等好事在先,借刀杀人在后,还有胆子来我清影崖,今天便叫你有来无回!” “哈哈哈。”杨千秋却是仰头大笑,似乎全然不把清影三圣放在眼里,目光落到无空子身上,问道:“无空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无空子并未听姬乐枫提过此事,不知他们有何恩怨,便摆手示意三圣收回动作,起身走下堂来,笑道:“杨兄切勿见怪,不知小女与杨兄有何过节,可否说来一听?” 不等杨千秋说话,姬乐枫便恨恨道:“爹,当日在离火城外,就是他坏了我夺书计划,又无缘无故唆使老鬼加害我们,若非我们跑得快,早成一滩肉泥了。” “哦?杨兄,这个你作何解释啊?”无空子话似质问,脸上却始终带笑,毕竟杨千秋是来和他商议大事的,不能因小小过节而得罪了他。 杨千秋略一拱手,笑道:“杨某当时并不知道这丫头是无空兄之女,否则就算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伤贵千金分毫啊。其中误会,杨某在此拱手作揖,给令爱赔罪了。” 姬乐枫险些被他害死,哪是三两句话就能消气的,哼道:“三两句话就想算了?那我捅你一刀,再向你说句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白逸依三圣也道:“就是,我们还死了十三门神之一的李青,这笔账可没那么容易了结!” 无空子见情势未有好转,担心坏了大事,斥道:“你们三个掺和什么,退下!”又对杨千秋呵呵一笑,拱手道:“杨兄,小女和属下不识大体,若有得罪,还请杨兄莫要见怪。” 杨千秋却是不以为意,道:“既然他们对此事耿耿于怀,那就依令爱所言,杨某敞开心腹,受令爱一刀,此事便算了结,如何?”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姬乐枫聪明绝顶,自然知道杨千秋功力雄浑,自己一刀根本杀不死他,但解解气也算不错。便伸手虚抓,独属兵刃隐月刀赫然在掌。 无空子也知道她伤不了杨千秋,只是唯恐有损关系,斥道:“枫儿,不得胡闹,快退下。” 杨千秋摆手制止,满面轻松道:“无妨,陪小辈玩玩,也算趣事一桩。”张开双臂,挺胸抬头直视姬乐枫,笑道:“来吧。” 姬乐枫也不客气,道声“小心”,便莲步快走,身子前探,隐月刀破空而出,“噗嗤”一声刺入杨千秋心脏,刀尖从其后心穿出,刃上还挂着些许肉沫,鲜血顺着血槽嘀嗒滑落,可杨千秋却是一脸邪笑,别说吃痛,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姬乐枫早有预料,见状也不奇怪,哼道:“不好玩,真没意思。”说着就要拔出隐月刀。 可杨千秋却一把握住刀身,脸上邪笑越加浓郁:“不好玩是吗?那这样呢?”边说边手下发力,将刀身由左至右旋转一圈,又上下移动三寸有余,直搅得心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伤口惨不忍睹。 “啊?这...”白逸依等人见状一惊,都知道杨千秋功力深厚,挨小辈姬乐枫一刀并不稀奇,可他如此做法,不仅显示了自己神鬼莫测的实力,更无声地告诉场中众人:最好别惹我生气! 姬乐枫精明机灵,哪能看不出他的意思,但也只是冷哼一声,一把抽出隐月刀,不再理他。 无空子见气氛尴尬,只得干笑两声,道:“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今后谁也别再提,杨兄衣服脏了,就先去客房换洗吧,在下已经备好酒席,一会儿便为杨兄接风洗尘。” 杨千秋全然不顾模糊一片的心脏,脸上面不改色,拱手道:“那就有劳无空兄了,一会儿见。” “呵呵,一会儿见。” 沙千化、高越带着杨千秋和影魔前往客房后,白逸依面色凝重道:“掌门,杨千秋是通天教护法,咱们和他有何大事共商?不如一会儿在酒中下毒,乘其不备,一刀宰了他。” 无空子先是瞪他一眼,想到他不知内情,也不见怪,只道:“杨千秋此时至关重要,我清影门若想壮大,必须得到他的帮助,至于为何,等明天另一秘客抵达,自会揭晓。”说着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又回头对姬乐枫嘱咐道:“枫儿,你与他的恩怨已经过去,不能再刁难杨兄,否则别怪爹处罚你。”摇头叹了口气,大步离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姬乐枫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再去为难杨千秋,免得坏了大事。 一直不说话的封天看了许久,虽不清楚无空子和杨千秋要商量什么大事,但心里也隐隐有所猜测,听说还有一个秘客,便道:“小姐,不知另一个秘客是何许人也?” 子商女也道:“杨千秋这么厉害,想必另一个和他分量不相上下。” 姬乐枫知道大事的计划,也了解另一人出自何处,但具体是谁,却还不得而知。说道:“明天自会知晓,不该问的不要问。” 第六十七章 惊天阴谋(二) 沙千化、高越带着杨千秋和影魔前往客房后,白逸依面色凝重道:“掌门,杨千秋是通天教护法,咱们和他有何大事共商?不如一会儿在酒中下毒,乘其不备,一刀宰了他。” 无空子先是瞪他一眼,想到他不知内情,也不见怪,只道:“杨千秋此时至关重要,我清影门想要壮大,必须得到他的帮助,至于为何,等明天另一秘客抵达,自会揭晓。”说着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又回头对姬乐枫嘱咐道:“枫儿,你和他的恩怨已经过去,不能再刁难杨兄,否则别怪爹处罚你。”摇头叹了口气,大步离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姬乐枫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再为难杨千秋,免得坏了大事。 一直不说话的封天看了许久,虽不清楚无空子和杨千秋要商量什么大事,但心里也隐隐有所猜测,听说还有一个秘客,便道:“小姐,不知另一个秘客是何许人也?” 子商女也道:“杨千秋这么厉害,想必另一个和他分量不相上下。” 姬乐枫知道大事的计划,也了解另一人出自何处,但具体是谁,却还不得而知。说道:“明天就知道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 杨千秋和影魔在高越二人带领下,来到一间奢华客房,打发走二圣,便径自换了衣服,稍稍闭目调息,仅眨眼之间,心脏伤口便痊愈如初。 同在桌前坐下,影魔气得一拍桌面,骂道:“姬乐枫这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明知伤不了杨护法,还非要把你衣服弄脏,真是好不可恶。” 杨千秋轻笑一声,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道:“这丫头机灵聪慧,是个做大事的女中豪杰,若我所料无误,她已经知晓我们来此的目的,刚才那一出,只是借报仇出气之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目的是想让我们知道,谁才是这次大事的策划领导者。” “哦,怪不得她不顾与我们的合作关系,原来暗地里又耍了心眼。”影魔恍然大悟,渐渐认识到姬乐枫的厉害之处。正要说话,却见杨千秋抬手制止,道:“清影二圣为何偷偷摸摸,想听就进来光明正大的听,我杨千秋必定备好酒水,与二圣共饮。” “呼...嚯...”只听门外一阵风响,偷听的高越、沙千化形迹败露,狼狈遁走。 影魔这才知道二圣一直未走,顿时大怒,作势就要起身去追,又被杨千秋拦住,只得说道:“杨护法,这不是咱们的地盘,说话做事多有不便,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杨千秋径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道:“怕什么,现在我们是清影门的合作盟友,明天就要共商大事,还怕遭人谋害不成?” 影魔道:“不知明天杨护法和无空子究竟有何大事相商,非要连在下也一起叫来。” 原来影魔也不知道杨千秋的大事是什么,他本该在万魔山教魔舜尧修炼化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还要从杨千秋此人说起。 众所周知,杨千秋一直不得魔无道重用,两人面和心不合,从血尸宗平阳顶上公然冒犯魔舜尧来看,杨千秋是想借少主暗指教主,轻蔑挑衅之意暴露无遗,证明他和魔无道的矛盾随时可能爆发,而且一发就会不可收拾。前文已有介绍,杨千秋野心勃勃,除苦修通天功法外,还自创数套惊世神功,道行仅次于魔无道。并且一直暗中谋划,企图举兵谋逆,篡夺教主之位,只要得到教主信物吸天珠,再服下用来解救魔尊老祖的万魔血元,到时功力剧增,别说道佛掌教,就是三清仙尊,如来大佛,都不是他的对手。 魔无道正是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才会一直对他大加排挤,厌恶非常。但碍于他是血尸、大恶二宗护法,而这二宗虽为外宗,但人数极多,且对杨千秋忠心耿耿,大有奉他为第二教主之心,若悍然与杨千秋翻脸,必会引起二宗哗变,到时通天教大乱,就会给道佛两家可乘之机,所以魔无道一直隐忍不发,更加助长了杨千秋的嚣张气焰。 十年前,杨千秋与影魔相识,二人臭味相投,后者决定助前者篡夺主位,便假借进献影魔炼制万魔血元为由,再以传授魔舜尧化影**为借口,将影魔安插进傲世峰内部,以此取得魔无道祖孙二人信任,以便他日图穷匕见之时,能里应外合,给魔无道致命一击。 但以杨千秋旗下二宗的力量,别说对抗妖宗、魔宗、鬼宗、怪宗这四大教宗,就是其余六大外部邪宗,都难以对付,更别提篡夺教主之位了。直到两年前,他认识了参与此次大计的另一秘客,狼子野心才有了实现的希望。 在那秘客献计之后,杨千秋立即着手谋逆之事,那秘客则联系无空子,声称只要助杨千秋夺得教主之位,便双双联手,一同铲除道佛两家,事成之后,清影门没了道佛两家的抵御,就能入主神州,走出小小的自由岛,发展壮大指日可待。无空子完成祖师遗志心切,当即与那秘客及杨千秋秘密谋面,初步商议过后,决定在七十年一次的正邪两道夹牢会武之际,趁机制造事端,挑起正邪大战,再来个渔翁坐利。 今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夹牢会武就要召开,现在已是五月,便提前再次谋划,共商行动事宜。而影魔是打入傲世峰的一柄利刃,杨千秋自然要带他一同前来相商。 “我盼望多年的心愿,不久将要实现...”杨千秋遂把计划告知影魔,一边说着,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彷如教主宝座就在眼前,只等他往上一坐,号令全教。 影魔听得频频点头,不禁连称妙绝,拍手称赞,道:“如此一来,夺位指日可待啊杨护法,不,应该是杨大教主才对,哈哈哈。” “一刻不将魔无道狗头取下,我便一刻不得安宁,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对了,另一个秘客是谁啊?此人是何来头,帮助我们有何目的?” “明天自会知道,其他的你无需多问,一切听我指令行事就好。” “是,杨大教主。” ...... 与此同时,姬乐枫闺房。 “禀小姐,杨千秋、影魔二人回房之后,说了两句小姐的坏话,我们...我们就被他发现了。”高越、沙千化弓腰施礼,对黄稠软榻上的姬乐枫如实禀报。 “杨千秋此人深不可测,发现也不奇怪,你们退下吧。” “是。”二人答应一声,往后退走几步,才敢推门而出,以示恭敬。 “小姐,杨千秋到底要和掌门商量什么,另一秘客又是何许人也?”白逸依颇得姬乐枫信任,这一点是其余八圣望尘莫及的,不仅因为他是九圣之首,主要是他长得温文尔雅,比之沙千化等老粗看着顺心,而且头脑聪明,能跟得上姬乐枫的思路。 现在房中就他们二人,姬乐枫也不打算瞒他,反正明天密谋之时,五圣都会到场。便将大事计划从头到尾细说一遍,唯独漏了另一秘客的身份,因为除了无空子和杨千秋,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那秘客来自天道门。 “天道门?”白逸依听声一怔,疑惑道:“此人既然是正派人士,为何又跟我们合作,难道和杨千秋一样,都是想篡夺掌门之位?” “行动计划中,那天道秘客会在关键时刻,给天道门致命一击,如果不是为了权势,就是为了复仇。不管他目的如何,总之事成之后,道佛两家一并消亡,再也没人阻止我清影门入主神州大地,到时发展壮大,再转头对付通天教,把杨千秋一道铲除,人间就是我清影门的天下,那么直指天庭,打上凌霄宝殿也就不远了。” “话虽如此,可属下担心事成之后,杨千秋会立即调转矛头,翻脸不认人啊。” “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而且杨千秋刚刚夺位,立基不稳,短时间内不敢有大动作,光是平定其他邪宗起事就够他忙的了,等他把通天教治理的上下一心,我清影门早就在神州大地打下根基,要铲除他简直易如反掌。” “即便如此,那天道秘客呢?他帮我们消灭天道门,又当哪门子的掌门,难道他还别有所求?” “这个我也不明白,总之当掌门是不太可能,如果不是为了报仇,肯定还有别的要求。” “小姐,你猜这人会是谁呢?” “你知道的够多了,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第六十八章 惊天阴谋(三) 翌日,清影门上下忙作一团,除了准备酒宴外,就是疏散所有弟子到山下,把整个清影崖围起来,各个岛岸,海上要道都有专人把守,以防外人进来窃密。︾, 十三门神在门中地位仅次于九圣,仍没有资格参与议事,只能在大殿外镇守四面,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李青死后,姬乐枫又选了一人加入十三门神之列,但也只是充个人数而已,实在没什么好介绍的。 白逸依则带领封天等四圣在岛岸等候,准备迎接另一个秘客到来。 姬乐枫与无空子、杨千秋、影魔早早地在大殿坐定,只等那秘客抵达。 前文已有介绍,清影门除九圣和门神外,还有三大巨子。这三大巨子可不简单,主要负责辅佐掌门治理门中事务,掌门所作的决定,都要事先与三大巨子商量后才能下发,如果掌门行事昏庸,或者掌教期间无所作为,三大巨子有权废黜掌门之职,由其后代继任或暂掌教务。所以三大巨子地位极高,连掌门都要敬他们三分。 清影门建立以来,掌门换了好几任,巨子却才换了三任。现任的三大巨子之首,哀度巨子是前任掌门的师兄,比无空子辈分要高出一级。长相慈眉善目,鹤发苍苍,性情与世无争,淡泊明志,颇有些无烟真人的道骨仙风。 其二是孤影巨子,乃前任掌门师弟,须发皆白,仍然身躯健硕,走路大步流星,一点都没有老者的羸弱之态。虽然名叫孤影,性格却十分外向,时常朗声大笑,喜爱广结高朋,是最期望完成祖师遗志的人。 其三是鸿阳巨子,辈分小了一级,是无空子大师兄,性情与孤影巨子相似,却比前者多了几分沉着,少了些冲动,是一切都以完成祖师遗志为重的顽固分子,积极帮助无空子策划阴谋,从不使用任何兵器法宝,专用变化之法杀人于无形,早已练成无影变第三层,乃清影门少有之高手。 此刻三大巨子端坐上座,分列无空子左右,可谓平起平坐。无空子一脸敬畏,与其低声交谈,不敢有不敬之处。姬乐枫则坐于右侧下座,与左侧的杨千秋、影魔二人目光交碰,气氛略有沉重。 “禀掌门,秘客已经赶到,正在殿外等候。”高越进来深施一礼,恭敬报道。 “请。”无空子端正坐姿,摆手说道。 “是。”片刻,快步出去的高越又在其余四圣陪同下,带着一名身穿黑袍,头戴斗篷之人进来。 只见此人衣着打扮,和持有五鬼幡的黑袍人如出一辙,身后衣摆还有个不新不旧的破口,跟江龙安房里留下的黑丝巾完全吻合。而黑袍人的身份已被证明是焦龙甲,难道此人就是焦龙甲吗?可焦龙甲昨天才在东海与醒世道人恶战,怎么这么快就跑自由岛来了?而且他身份败露,何必再穿黑袍装神弄鬼呢?如果此人不是焦龙甲,又是谁打扮成这样掩人耳目?姬乐枫说另一秘客来自天道门,那天道门除了焦龙甲,还有谁如此包藏祸心? 而这黑袍人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十二名清一色黑衣长披风,披头散发,用黑布巾环着前额的手下。只是前面四人手提长剑,后面八人则手持长刀。可细看他们的面貌长相,不免叫人大吃一惊。原来这十二人长相全都一模一样,不论是眼睛、鼻子、嘴巴、眉毛等重要部位,甚至连眼神、气场都如出一撤,清一色的僵硬森然,木讷中透着隐隐煞气,叫人看后心中发毛,惧意滕然而起。 这十二人并非一母同胞,之间毫无血缘关系,之所以长相一样,是因黑袍人从小就给他们服用特制药物所致,强行把他们身体构造得完全相同,又用邪术使他们灵魂交融,心灵相通,成为活死人。活死人不会笑,不会哭,也感觉不到疼痛,只对黑袍人唯命是从。 十二名活死人各有名号,又分为两个组合,提剑的四人称为天罡,从大到小分别是:无生、无老、无病、无死。至于如何区分,就要看他们脖颈左侧有几颗痣,无生一颗,无老两颗,以此类推。后面八名持刀的活死人则称为地煞,分别是: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无爱、无恨、无情、无仇。区分地煞的方法也是看他们脖颈有几颗痣,不过地煞是在右侧脖颈。 十二人合称天罡地煞,天罡专修《天罡剑法》,可一起布《四一剑阵》。地煞专修《地煞刀法》,能一起布《八杀刀阵》。但天罡地煞组合一处,就能布出《无名剑阵》,威力惊人,不论是攻是守,都算得上天下数一数二之阵。 可这天罡地煞如此了得,如果眼前这个黑袍人真是焦龙甲,他有这个能力训练如此厉害的活死人吗? 无空子和杨千秋早就知道有天罡地煞,见状也不奇怪,姬乐枫、三大巨子、五圣等人虽然惊奇,但也不敢多问。 无空子等人随即起身相迎,拱手笑道:“黑兄,两年前一别,近来无恙吧?” “哈哈哈。”那黑袍人仰头一笑,用故意变调而显得僵硬低沉的声音道:“承蒙无空兄和杨兄挂怀,在下常常期盼与二位贤兄再会,今日一见,果然英姿依旧,不减当年啊。” 二人同是一笑,无空子道:“据闻黑兄身份险些败露,不知处理得如何了?” 杨千秋笑道:“黑兄足智多谋,想必略施小计,就把世人骗过了。” 黑袍人哼笑一声,道:“放心,此事无须二位担忧,总之到时我仍能在关键时刻,助二位一举铲除天道门。” 什么!铲除天道门? 一旁的封天听声一震,神情略有惊讶,难道这次密谋的大事,就是和通天教一起进攻天道门?这黑袍人是谁,什么叫险些败露身份?什么又叫略施小计,就把世人骗过? 封天虽惊,但方寸未乱,因为天道门存亡跟他并无关系,只是怕江龙安会有危险而已。既然他们要商量大计,不如偷偷听着,等密谋结束,再去天道门报信,一来能免除一场浩劫,而来能救心爱之人于危难。打定主意,便不动声色的净耳观听。 三人寒暄一番,无空子招呼黑袍人和杨千秋在左侧座下,自己和三大巨子及姬乐枫坐回原位,五圣则分站大殿各个角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或不可预料的一切。殿外十三门神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将大殿包围,众弟子还在山下,整个清影崖死寂一片,空无一人,以此保证这次密会的绝密性。 坐定之后,无空子开始步入正题,道:“这次你我影道魔三方联手,目的就是要借正邪两道夹牢会武之机,从中挑起事端,引发正邪大战,趁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之际,杨兄便率旗下血尸、大恶二宗揭竿而起,与我清影门内外夹击,里应外合将魔无道铲除。与此同时,黑兄则在道佛联军内部作乱,杀清元子一个措手不及,待大局一定,便整顿内外,休养过后,再西进牟音寺,把福善老僧一并杀掉。事成之后,我清影门入主神州大地,杨兄为通天教无上魔尊,黑兄所提要求,也会随之实现。” 原来他们是想引起正邪大战,从而各取利益,那黑袍人的要求是什么呢?角落处的封天震惊之余,疑惑又上心头。 杨千秋说道:“但这只是我们两年前的初步计划,当中有许多不成熟之处,今日需要在此基础上,把计划商议得尽善尽美。” 黑袍人则道:“不错,原计划风险太大,凭我一人之力,即使出其不意,也难以对道佛大军造成有力伤害,若有不冒风险,就能一次铲除大部人马的方法,才能称为天衣无缝。” 无空子笑道:“这个二位自请放心,日前我与小女商量过后,已经制定从事发到事成的周详计划,下面就请小女为二位细说行动计划。”说着看向姬乐枫,满脸的宠爱与自豪。 姬乐枫站起身来,俏丽容颜自信满满,眼神坚定不移,面对杨千秋和神秘的黑袍人,仍不卑不亢,全无一丝惧意,颇有些未来掌门的风范。 稍作思虑,开口道:“既然要挑起正邪大战,就必须有个强有力的理由,迫使他们非打不可,而且是你死我活,不可共存的地步。” “哦?不知小姐有何妙计,能让他们必打无疑呢?”杨千秋知道姬乐枫不简单,但也不相信一个黄毛丫头能想出什么高招。 黑袍人尚不了解姬乐枫,见状并不言语,可坐在无空子身边的孤影巨子却道:“枫儿,姑娘家家参与此等大事也就算了,若你所说的计策不好,还是快快退下吧。” 鸿阳巨子笑道:“孤影师叔此言差矣,枫儿一向聪慧过人,精明绝顶,既然早已和掌门师弟商量过,一定会有妙计的。” 哀度巨子却不出声,他早已淡泊明志,尽管还未看破红尘,思想境界也算高绝,对完成祖师遗志早就没了激情,更不会关心这次计划目的,之所以出席,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无空子摆手笑道:“无妨,枫儿大胆的说,没用的话再行商议也行。”眼角余光瞄了眼孤影巨子,那微妙的眼神表明,他对孤影巨子有很多不满。 第六十四章 惊天阴谋(四) 姬乐枫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夹牢会武是在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于夹牢山的战场,也就是亡魂之冢举行,魔无道和清元子会亲自率领弟子前去比试,由牟音寺在夹牢山设的小音寺主持,如果我们那时前往神尼山,将婆罗寺数百尼姑杀个精光,只留一个活口去牟音寺报信,说是通天妖魔灭的婆罗寺,那福善老僧一定会派人找清元子回来,同去婆罗寺查探,最后在人证和事实面前,必会组成道佛联军攻打万魔山,彻底剿灭通天教。△,” 灭掉婆罗寺?此言一出,封天大惊失色,在一旁瞪大了眼,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哼,说得轻巧,我旗下大恶宗恰恰镇守夹牢山,大会之时根本无法调动,血尸宗虽然人多,但大多是小妖,我又要一同去参加大会,如何能尽灭婆罗寺数百尼姑,和号称天下第一神尼的怀慧师太?”杨千秋一口否定,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小丫头根本没有妙计。 不等他出奚落嘲笑之言,又听姬乐枫道:“我可没说让你去灭婆罗寺,这么简单的小事,哪敢劳烦杨大教主尊驾啊?当然是我清影门代劳了,不过在此之前,要请杨大教主为我们提供些必要的条件。” 杨千秋听声一楞,不解道:“什么条件?” “当然是你通天教十二邪宗,八大护法及四大长老的毛发、衣饰等个人物件了。” “哦,原来你是想用无影变装成我们的样子,拥有我们的法力后,再用我们的身份去灭婆罗寺啊。”杨千秋恍然大悟,暗道妙绝之余,又不免对姬乐枫心生戒备,这女子实在太过聪明,不得不防。 姬乐枫得意一笑,道:“只要我们用你通天教的身份,必能轻而易举的灭掉婆罗寺,到时留个目击者去牟音寺报信,不愁福善老僧不信。” “好,此事我尽力而为,不过枯骨老鬼等四大教宗宗主与我交情不好,恐怕难以得手。四大长老一直躲在傲世峰地宫炼制万魔血元,根本无法接近他们。至于护法和其他宗主,除个别之外,大多都没问题。” “很好,七月十二就要行动,你必须提前几天给我送来,这个时间我可是经过细细推算的,决不能有半点差池。” “姬小姐放心吧,杨某一定如时送上。” 黑袍人听后也暗觉精妙,这个由头着实强而有力,福善和清元子得知后,一定会组成道佛联军攻打万魔山,只要他们一打起来,大事就算成功了一半。想着连连点头,拍手称赞道:“妙啊妙啊,如此一来,就不怕他们不上当,只是我到时如何对道佛联军造成致命一击呢?杨兄才二宗人马,就算与你清影门内外夹击,恐怕也难以同时灭掉道佛魔三家大军啊。” 姬乐枫却是自信满满,迈步来回走了几步,笑道:“既然硬拼不行,当然是要智取了,我清影门有一奇药,名曰废功败血散,服下后六个时辰之内,就会强行驱散体内真气,然后侵蚀遏制血液源泉,片刻之间将人一身功力废去。到时你们二人分别给道佛联军及魔无道势力下药,只要头领一除,还怕手下喽啰不肯归顺吗?” “好,好啊,好一个杀人嫁祸,暗中下毒,里应外合呀。高,实在是高啊。”刚才否定姬乐枫的孤影巨子听完连连称奇,早知姬乐枫头脑聪慧,没想到对这些阴谋诡计也如此精通。 无空子暗自瞪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嘴上却道:“孤影师叔过奖了,这种小聪明有什么好惊奇的,是吧,师叔?” “呃...”孤影巨子听声一窒,察觉到无空子的话外之音,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鸿阳巨子悄悄制止,只得干笑一声,将嘴边的话咽下。 姬乐枫并不在意这些小节,只要有朝一日,自己为清影门立下不朽功业,就不怕孤影巨子再以女儿身轻视自己。说道:“爹,三位巨子,枫儿说完了。” “好。”无空子满意一笑,起身对杨千秋和黑袍人道:“杨兄,黑兄,刚才小女已将行动计划说出,若无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七月十二屠灭婆罗寺,待正邪两道打的两败俱伤之时,便是你我大功告成之日。” 杨千秋和黑袍人对这计划都赞叹不已,哪还有异议,当即起身拱手,道:“好,就这么定了。” “来啊,把废功败血散拿上来。”无空子大手一挥,颇有些豪迈气势。 殿内只有五圣可供驱使,而五圣中只有白逸依事先知情,所以白逸依拱手答应,随即走到殿中,无穷扇在五指间打个旋,朝地面一点,就听“呼”一声响,地面凭空变出两只白色面粉袋,都装的鼓囊囊,全是所谓的废功败血散。 “这么多?”杨千秋二人见状一愣,有些出乎意料。 无空子解释道:“道佛魔大军人多如蚁,自然需要一定的量,你们一人一袋,到时伺机而动。” “好,那就谢谢无空兄赐药了。”二人各命影魔、无生抱起一袋,然后拱手施礼,笑道:“既然计划已定,那我等先行告辞,一切依计划行事。” “我已命人备好酒席,为黑兄接风洗尘,请畅饮过后,再走不迟。” “也好,那就谢无空兄款待了。” 一旁的封天见他们终于商量完,心里早就迫不及待要出岛报信,便上前两步,拱手道:“禀掌门,属下突感不适,既然议事结束,可否容属下先行告退,回房休息片刻?” “哈哈哈。”无空子却仰头大笑,许久方止,道:“封天啊封天,亏你还是清影剑圣,长空居士,你的那点小算盘,能瞒得过我吗?” “什么?”封天听声一震,暗道不好,忙道:“属下不知掌门何意,请明示。” “哼,你前两天在比翼山跟天道门弟子施离修,以及婆罗寺的小尼姑念寂义结金兰的事,真当本座不知道吗?” “啊?这...”封天大骇,吓得连退两步,满脸的不可置信。无空子是怎么知道的?是那个信使告的密,还是...急道:“掌门,我...” 话未说完,无空子便摆手打断,喝道:“还想狡辩!你根本没有不适,是想去天道门和婆罗寺通风报信,坏我大事!说,你是何居心!”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只有拼死冲出去,才能向二妹和三弟报信。想着二话不说,摇身一晃变为迅猛劲风,就要夺门而去。 可无空子作为一教掌门,又岂是无能之辈,当下大手一挥,喝道:“看我遮天蓝玉盖!”袖口飞出个蓝色物件,形如手掌大小的锅盖,通体晶莹剔透,采用上等蓝玉制成,散发淡淡的蔚蓝光亮,看起来美轮美奂,十分精美。(注一) 遮天蓝玉盖一经离手,就瞬间变大,顷刻将封天变成的劲风笼罩,然后兜头压下,把劲风压到地面困在盖内。封天变回真身,知道这法宝的厉害,自己根本无力逃脱,只得恨恨的一捶盖壁,长叹口气。 “哼,不自量力!”无空子五指一曲,那遮天蓝玉盖随即变回手掌大小,被他吸回掌中。然后扔给白逸依,说道:“暂且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白逸依答应一声,便拿着遮天蓝玉盖走了出去。 子商女见封天被擒,脸上并无一丝异样,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似的。二话不说,也跟着白逸依走了。 “哈哈哈,素闻清影门法宝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叫人赞服惊叹啊。”杨千秋二人还是第一次见识遮天蓝玉盖的厉害,想不到竟能眨眼之间,就把剑圣封天一举擒下。 无空子略有得意,听声颇为受用,抚须笑道:“二位过奖,在下雕虫小技,岂能入得了二位的法眼?还是快去痛饮两杯,再来畅谈不迟。请。” “请。” 众人说笑着前后走出大殿,只有姬乐枫一人不曾挪步,刚才听到封天和天道门弟子施离修结拜为兄弟,就怔怔地出了神。心中暗道:这个施离修是他吗?不可能啊,他明明服了十日化脓丸,不可能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活过十天。难道是重名吗?等等,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生死,明明是我给他吃的毒药,怎么却关心起他来了?不,我关心的是无穷书,决不是他,决不! 注一:遮天蓝玉盖,手掌大小的玉制锅盖,晶莹剔透,散发淡淡的蔚蓝光芒,看似来美轮美奂,十分精美。使用时抛上空中,口念咒语,遮天蓝玉盖就能瞬间变大,将敌人盖在其中,任敌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将盖子打破,而且这盖子能无限变大,或无限变小,最大可以覆盖方圆千里,最小能变到肉眼看不见。这盖子本身没有杀伤力,只是将人困在里面出不来,让人自然的饿死渴死,或者空气稀缺而闷死。变小能不断压迫被困住的人,将人活生生挤成肉碎。 第六十五章 情为何物 封天困在遮天蓝玉盖内,被白逸依放出来后,扔入一间脏臭牢房,笑道:“封长空,封大剑圣,想不到你一生豪迈不羁,到头来却要遭牢狱束缚,真是可悲可叹啊。【,” 白逸依和封天关系不好不坏,嘲讽两句也无恶意,可现在封天心急如焚,烦躁不已,猛然听此一言,顿时勃然变色,抬指怒喝:“白逸依,你这卑鄙小人居然落井下石,算什么九圣之首!” “不错,我确实是卑鄙小人,那又如何?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可你呢?瞧瞧你这德性,真是枉为剑圣之称。” “你...”封天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当下计上心来,怒气消减不少,说道:“白逸依,你我无冤无仇,如果你放我出去,我就把你最想要的东西给你。” “我最想要的东西?难道无穷书在你手里?”白逸依面色一正,两眼直视封天,看来这个无穷书确实对他诱惑不小。 “无穷书不在我身上,但我知道在哪。” “在哪?” “你已经知道我和施离修是结拜兄弟了,当日施离修从候宝山庄出来,就在离火城南找到了黄书郎的尸体,因为他不想出卖师兄,又怕你们回来寻找,就一直把无穷书带在身上,不过他前两天已经离开了比翼山,只有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白逸依大手一伸,手臂迅速变长,穿过牢房栅栏狠狠抓着封天领口,急道:“快说!” “哈哈哈,想知道?放我走呗。”其实封天的话纯属扯淡,聪明人一听就能发现其中破绽,白逸依也非蠢人,只是夺书心切,昏了头脑而已。封天正是抓住了这点,才撒谎企图脱身。 可白逸依还保有一点理性,当即重重掐住他的脖子,喝道:“要是放了你,等掌门怪罪下来,我有几个脑袋可掉?你最好快说出施离修的下落,否则我立即送你去见阎王!” 封天却破罐破摔,把眼一闭,道:“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施离修的下落,永远别想得到无穷书,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狗泼皮,竟敢威胁我!”白逸依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脸上青红不定,看来思想斗争十分激烈。 正当白逸依左右为难,头昏脑涨时,姬乐枫就和子商女走了进来,后者上前一推白逸依,骂道:“臭文圣,快放手,要是伤了封郎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子商女作为九圣中唯一的女性,还是颇得其余八圣爱护的,白逸依不敢和她动粗,但也不愿轻易放手。为难道:“商女,我...” 话未说完,姬乐枫就出言打断:“文圣,放开他,无穷书根本不在施离修身上,他是骗你的。” “什么?骗我?” “施离修重情重义,就算真去找了黄书郎的尸体,拿到了无穷书,也不可能带在身上到处走,一定会回天道门交给清元子保管。而他不回天道门,就说明身上并没有无穷书。如果我没猜错,他要么把无穷书和黄书郎一起埋了,要么根本没去找黄书郎。” “哈哈哈。”封天听后不禁大笑出声,再次对姬乐枫的聪明有了进一步认识,赞道:“小姐果然精明过人,聪慧无比,属下佩服,佩服。” 听他这一说,白逸依才终于相信自己被骗,当下恼羞成怒,叱道:“好你个酒疯子,居然敢骗我,看我取你狗命!”手下猛地发力,作势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还不等子商女制止,姬乐枫却率先开口道:“文圣,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叫你放开他!” “我...唉!”白逸依无奈,只得缩回双手,恨恨离去。 封天咳嗦两声,摸摸生痛的脖颈,问道:“我和正道人士义结金兰,还想出去通风泄密,小姐为什么不杀我?” 姬乐枫转过身子,不去看他,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说好说,问吧。” “你的结拜兄弟施离修吃了十日化脓丸,为什么过了十天还不死?” “哦?他吃了十日化脓丸吗?我不知道啊。”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吗?你和施离修在比翼山结拜,你昨天又和子商女一起回来,说明子商女和你们一起在比翼山呆过,也就是说,是子商女把解药给了施离修!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火城和比翼山相距上千里,施离修中毒在五月初,解毒却在五月十九,中间这十几天都和你在一起,你是如何让他撑过十天不死的?” “聪明,聪明!”封天暗暗吃惊,这姬乐枫的头脑,何止是一个聪明了得,居然只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把整件事的关键所在摸索出来,看来清影门有此女统领,想不壮大都难。 “不错,是我救了他,至于用了什么方法,大小姐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出来的。”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那小子中不中毒,都不会听我的话。我只想知道十日化脓丸有何漏洞,再好好改制而已,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好好在这呆着,等大事一定,自然会放你出来。”说着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封天这才松了口气,面对如此精明的女子,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子商女见牢内只剩他们二人,忙道:“封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封天却把脸一绷,怒形于色道:“哼,我还死不了!就算死了,那也是拜你所赐!” “封郎,我...” “是你把我和小乐跟念寂结拜的事告诉掌门的,是不是?” “是。” “为什么?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这么对我,还有脸说爱我,难道在你心里,爱就是害吗?” “封郎,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清影崖,永远不离开我...”子商女心头一涩,眼中泪雾迷蒙,看着封天有委屈,有愧疚,有恼怒,也有些深深的无奈。 原来子商女用情至深,昨日刚刚回来,就偷偷把封天结拜一事告诉无空子,企图以门派之别为由,让无空子把封天留在清影崖,这样就能和他朝夕相处,双宿双飞了。而无空子得知后,决定先不动声色,等密谋结束,封天得知大计内容时,看他如何表现再说。谁知今日密会一结束,封天就借口身体不适回房休息,无空子断定他是想飞离自由岛,去向施离修和念寂报密,才会将他一举擒下,关入大牢。 “封郎,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江淼淼早就不是当年的江淼淼了,而我子商女一直是如当年一样爱你的子商女,为什么我的心你看不见,为什么!”多年压抑的情感涌上心头,子商女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以致声嘶力竭,凄然质问。 “商女,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这么做,却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大错,如果我不把消息传出去,到时道佛两家与通天教开战,必会生灵涂炭,满地狼烟。” “不,我才不管谁得天下,谁指江山,也不关心有多少无辜生灵会因此而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难道这有错吗?有错吗!” “一段建立在血腥和冷酷上的爱情,还能得到幸福吗?商女,你醒醒吧,我...我爱的不是你!” “我知道,都快一百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爱的是谁!可你爱谁是我能改变的吗,我爱不爱你又是我能选择的吗?你这个偷心贼,大坏蛋,住在我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却看不到我心里的伤痕,听不到我心碎的声音!” “商女,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你又是何苦呢?江淼淼已经死了,你宁愿守着冷冰冰的江龙安,也不愿回头看看我这颗赤城的心,你又是何苦呢!” 子商女情绪爆发,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在封天面前痛哭过,这仅有的一次,却是如此的撕心裂肺,痛不可当。泪水流了满面,把不算漂亮的脸庞打湿,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眼泪,仿佛一辈子的泪水,都在今天掉出来了。 “我...唉...”封天确实有负于她,子商女对他的好和痴情,不比他对江龙安少半分,正因曾经痛彻心扉,才不想让子商女也尝试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所以几十年来,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尽管她比自己大了近一千岁。 一个女人为你哭,为你笑,即使你不伤害她,只要你没给她应有的幸福,都算一种伤害,一种负心。 “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嫌我老,嫌我不漂亮,不过你放心,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我可以得不到心爱的人,但我不可以失去尊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免得让你关爱的无辜生灵遭受战火!” 泪水,在奔跑中横流,止不住的滑落,眼睛很痛,可是心更痛。哭吧,哭够了,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封天唯有仰天长叹,暗骂自己一声混蛋,道:“几十年了,是我对不起你...” 第六十六章 朝阳城 再说施离修在比翼山与莫启善、念寂分手后,便独自一人南下返回天道门,此时剧毒已解,心情开朗不少,一路步行而去,欣赏沿途风光。¥f,来到朝阳城时,已经是五月三十一日。 朝阳城离镇元山不远,再翻几座山头,就能看见六脉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此地不在镇元山五百里安全线内,虽然时常有各路妖魔精怪作乱,其繁华昌隆之象仍不减分毫。 此时正当正午,艳阳高照而下,炎炎热气烤得城内热浪冲天,晒得黎明百姓汗如雨下,可街道两侧,巷头巷尾处,尽是商贩叫卖,行人如潮之象。施离修下山后在离火城和大明城开了眼界,见到这幅热闹繁荣的场面,也是大为赞叹,感慨神州文明之盛,百姓生活丰富之多彩。 “如此大好江山,黎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强民富之神州,岂能让通天妖魔为非作乱,肆虐人世。爷爷让我远离魔端,修道济人,为的就是保护三界众生,维持这番欣欣向荣之象。” 站在城门街口,施离修突然有此感慨,所谓心系众生,济世度人,正亦如此。 感到腹内空虚,阵阵打鼓,便想找间酒家,毕竟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正要迈步,却听远处包子铺骂声大起,迅速围了许多行人百姓。施离修大感好奇,也跑上前去凑个热闹。 刚挤到近前,就见一名肥头大耳的包子铺铺主手持擀面杖,对地上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又打又骂,道:“你个死要饭的,没钱就去街上要,竟敢偷我包子吃,看我打不死你!”说着擀面杖连抡带劈,对着那男子一通乱打。 那男子既不躲闪,也不吭声,似乎对频频落下的擀面杖无动于衷,两手各拿一个肉包子,趴在地上拼了命的往嘴里塞,看来饿得不轻。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破,仍能清楚地辨别颜色款式,那件全身污泥、破口无数的白色大褂,背后与前胸位置清晰的写着一个醒目的“护”字,正是护道峰弟子的白色道服。 “是我护道峰弟子?”施离修见状一怔,尽管认出服装,可那男子被打的侧躺在地,蓬乱的头发挡住面目,根本看不出他是谁。 “住手!”施离修推开眼前两名百姓,上前一把抓住那肥胖铺主凶狠的擀面杖,说道:“这是我天...这是我师兄,他偷你的包子我会结账,别再打他了”他本想说是天道门弟子,又怕世人听说天道门弟子偷人东西,会有辱师门。掏出两个仅剩的铜板交给铺主,算是付账。 那铺主哼了一声,恶狠狠道:“别以为拿把剑我就怕你,昨天我还撞见鬼了呢,就算阎王老子吃我包子不给钱,我也照打不误!”然后哄散围观百姓,不再理会他们。 施离修赶忙扶起地上男子,问道:“这位师兄,你没事吧?” 那男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抬头与施离修四目相对,只见他眼神阴郁,不算俊朗的脸庞面无表情,虽然满脸泥垢,仍无法掩饰他的冷漠气质。天道门弟子中,性情如此冷漠之人,除了黄书郎还能有谁? “五师兄!你没死?”看清此人模样后,施离修不禁口鼻大张,惊奇之意写满双目,冲口而出道。 不错,此人就是一个月前离火城南大战,被大水淹没的黄书郎。至于他为何没死,又如何出现在此,稍后自会详述。 黄书郎见是施离修,也有些大出意料,奇道:“六师弟,你怎么在这?” “我...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两人随即离开包子铺,就近找了家酒馆坐下,点了几碟小菜,两壶小酒,却忘了仅有的两个铜板已经给出,现在两人都身无分文。 “五师兄,那天你明明被大水淹了,我后来回去找你也没找到,还给你立了座坟呢。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天道门,反而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此呢?” “哦,原来那座坟墓是你立的啊。” 黄书郎恍然大悟,随后又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当日大水滔天,我一心保护无穷书,顾着自己逃命,谁知反被大水淹没。被冲进一条小河,顺着小河漂了数十里,醒来已是半个月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小渔村里,是打渔的渔民救了我。之后在那渔村休养了几天,便回去离火城南找你们,可你们早已不见踪影,只看到一座写着我名字的坟墓。正当我迷惑不解时,钱文成和徐武安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要抢夺无穷书,我只好奋死抵挡,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无穷书突然威力大增,虽然打不过他二人,但逃命也不成问题。他二人左右堵截,不让我回镇元山,我无奈之下往东方逃窜,一路和他们打打停停,弄的浑身狼藉,昨天逃到朝阳城躲了一夜,因为身上没钱,只好出来偷几个包子吃,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当时怎么也找不到你。”施离修听后感同身受,也跟着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说钱文成和徐武安要抢你的无穷书,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无穷书怎么突然就威力大增了呢?” “这个我也奇怪,钱文成二人本应在破天峰修炼,我和他们素无瓜葛,他们也不知道无穷书的秘密,突然拼死抢夺,一定是受人指使。难道他们和清影门暗中勾结不成?至于无穷书为何威力大增,我还不是很清楚。”黄书郎确实不知道钱文成二人抢书的因由,也不明白无穷书因何转变,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施离修。 其实无穷书威力大增的原因很简单,当日无穷扇发出滔天大水,这水并非凡物,乃九天天河之水,加上无穷扇里的万物都是由无穷书转移过去的,所以无穷书受到天河之水侵泡,水里隐含的仙气刺激无穷书,两种相同属性碰撞交汇,才使其威力有所提升。但这些不是现在的黄书郎所能知道的。 “无论如何,总之无穷书还在你手里就算万幸,至于钱文成二人是否勾结清影门,我们也不用妄下定论,只要返回天道门,把事情告诉掌门和各脉首座,一定会有答案的。不过你来朝阳城时,他们有没有追来?” “他们夺书心切,早就在朝阳城到处找我了,只是我昨晚藏得隐蔽没被发现而已,不过今天实在饿得发昏,只好出来偷点东西填饱肚子,若不是顾及师门声名,我又岂会任由那铺主暴打而不还手。” 当日施离修六人下山时,主要盘缠都在江龙安和朋楚身上,黄书郎根本没有一分钱。施离修则有一袋清元子偷偷给的银两,只是当日被大水冲走,只剩几个铜板而已。 “哎呀,糟了!”施离修惊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一会儿酒菜上了,该如何结账啊。当下摸遍全身,也找不出一银半两,苦笑道:“这下坏了,看来我们两个要一起被店家暴打了。” 黄书郎无奈摇头,道:“怕什么,我们早就服了铜甲膏,除了神兵利器,寻常百姓的刀剑根本伤不了我们,只要能填饱肚子,当一回无赖也无妨。” 施离修生性纯良忠厚,对吃霸王餐还是很排斥的,正要说话,却听酒馆外传来一声哼笑:“没钱结账的话我们来帮你,不过要把无穷书留下!” 二人听声一震,齐刷刷转头望去,只见酒馆门口站着两男一女,男的蔫坏女的娇媚,不是钱文成和徐武安还能是谁? “是你们!”施离修二人当即站起身来,一个握着万香剑柄,一个伸手入怀抓着无穷书,随时准备与其一斗。 钱文成见施离修也在场,不禁放声大笑,他们下山的目的一是夺书,二是杀施离修,现在他二人就在眼前,正好一网打尽。道:“施离修,你果然没死,不过遇到了我们,定叫你活不过一时三刻!” 施离修和钱文成二人恩怨已久,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徐武安道行了得,恐怕不是对手。唯有尽量拖延时间,期待转机出现,说道:“钱文成,你们不在破天峰呆着,是不是私自下的山?是谁让你们来抢无穷书的?” 钱文成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这么多问,阎王老子一定知道,你去地府问吧!”说着转头看向徐武安:“娘子,杀了他们!” 徐武安媚眼流波,微微点了下头,随即直视施离修,阴声阴气道:“施小乐,上次我让你赢得比试,你却不守承诺,议事堂杀不死你,今天又落到我手里,看来天意要你死于我手啊。” 施离修听说上次议事堂遇刺是他干的,倒也不奇怪,当日清元子询问时,他心里就有了明确的答案,只是没有证据不敢乱说而已。“果然是你这个死怪物,就算我打不过你,也要溅你一身血!” “好,那老娘就尝尝你的血是什么滋味!”话音刚落,徐武安娇容骤变,杀气腾腾而出,猛地原地一跃,一双白嫩玉爪直取施离修咽喉。 钱文成也“刷”地一声抽出赤尘剑,手腕一抖,挥出两道剑芒猛攻黄书郎,欲将其一分为二。吓得酒馆内的食客纷纷奔命,店家小二哆嗦着躲到桌下,只有几个胆大者在门口观望。 第六十七章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施离修知道徐武安的厉害,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拔出万香剑,酒馆内顿时清香四溢,醉人心脾。…≦,照着他玉爪一剑挑去,欲将其手腕斩下,断腕而死。 可徐武安何等了得,顺势两指一钳,就把万香剑牢牢夹住,然后落下地来,另一只手衣袖横扫,便在施离修脸上甩去一掌。笑道:“我的小乐儿,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施离修脸上火辣辣的,留下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渗出点点鲜血。把眼一瞪,喝道:“做梦!”左手法诀一握,就要默念咒语,激发小幽草让他们暂失功力。 当日清元子给施离修万香剑时,钱文成就在远处偷听到其中厉害,并且早将消息告知徐武安。现在徐武安已有防备,不等他念出咒语,再次一挥衣袖,从袖口射出一条红色绫布,瞬间紧紧缠住施离修脖颈,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施离修知道这红色绫布叫艳血绫,上次比试,徐武安就是用艳血绫破了他的天风卷浪。此刻大惊失色,闻着艳血绫传来的阵阵腥臭,顿时惊骇交加,慌忙之下伸手入怀,竟然摸到三张遗忘许久的黄符。 当即掏出三张黄符扔过头顶,喝道:“看我折阳术!”话音刚落,那三张黄符“呼”地一声,凭空冒出白烟燃起火苗,三道火光汇聚成一点,渐渐形成耀眼强光。紧接着法诀一握,嘴里念道:“天阳、聚光、照!”便见黄符产生的强光猛然扩大,竟似小太阳般灼人眼目,幻出一道圆形光柱,直向徐武安照射而去。(注一) 徐武安毫无防备,当下反应不及,被那强烈光柱照到双眼,登时双目如有针扎,痛得他泪水横流,忍不住惊叫一声,连连倒退数步,捂着眼睛左蹦右跳。 徐武安虽然眼睛受伤无法视物,但折阳术杀伤力不强,加上他功力较深,片刻就能恢复正常。施离修深知这一点,当即抓住时机,抡剑往他肩膀刺去,只想生擒他,而不想伤其性命。 正所谓破船还有三分钉,徐武安视力丧失,但听觉和功力还在,突听眼前剑风大起,便知不妙,当下抬手往左一扯,缠在施离修颈上的艳血绫受力,直把他拉得一个趔趄,身子一翻扑倒在地。 施离修暗道要遭,不将这艳血绫取下,徐武安就能以此感知自己的方位,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便抓住颈上艳血绫,举剑猛地劈下,可这艳血绫连天风卷浪都冲不破,又岂是万香剑所能斩断的,连着劈了好几下,也不见一丝断口。只得拼命往他身上靠,手中剑锋连挑带刺,前抡后扫,猛攻他周身要害。 徐武安则不断后退,一边拉扯艳血绫,一边躲闪攻势,只要挺到视力恢复,一招就能将施离修大卸八块! 而钱文成以赤尘剑挥出两道剑芒攻向黄书郎,后者立刻抛出无穷书,两手法诀一引,口中咒语默念,就见无穷书强光一闪,凭空自动摊开,无数纸张纷纷散出,燃烧后汇集成一道火墙,将那两道剑芒挡下。剑芒一经火烤,登时“呼”地一声,化为飞灰消失在空气之中。 钱文成在离火城南得悉无穷书的厉害,此刻没了徐武安相助,要独自对战黄书郎,心里虽有发慌,仍旧壮着胆子提剑冲去。运足气力猛刺那火墙,却被火墙牢牢挡住,赤尘剑进退不得,被烈火烧得剑身通红,微微抖动。钱文成无奈,只得咬紧牙关,左手猛拍右臂,企图蓄力冲破火墙,一剑将对方封喉索命。 黄书郎本身功力不高,只是无穷书威力大增,能与之匹敌而已。此刻钱文成运起内力斗势,黄书郎暗暗叫苦,无穷书再厉害,也得以自身功力驾驭,而他内力根本比不上钱文成,若与他拼斗内力,一定会被消耗致死。 想着急忙转变法诀,换念另一咒语,就见火墙“呼”地消失,赤尘剑没了阻碍,立即以奔雷赛虎之势猛刺而来。无穷书突然在黄书郎身前落下三张巨大纸张,又厚又硬,又坚又韧,彷如铜墙铁壁般将赤尘剑挡下。而后纸张如蛇身盘旋,一下把赤尘剑卷入纸内,并来个蟒蛇摆尾,重重抽打在钱文成身上。 钱文成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吃了一击,身子后仰而出,重重撞在墙上,把墙面砸出个大窟窿后,才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只觉得浑身剧痛,肋部两根骨头寸断,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昏死过去。 “文成!”和施离修纠缠不下的徐武安听到声响,顿时心头大急,喊道:“文成,你怎么样?” 施离修见钱文成吐血不起,以为他当场暴毙,便道:“他死了!” “什么?”徐武安听声一震,身子顿时一垮,因眼睛看不见,两手胡乱摸索,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失声泣道:“文成,夫君,你在哪?你在哪啊?” 徐武安如此怪物,听见钱文成死讯竟也痛哭流涕,可见他二人虽然行为举止怪异,却互有真情实意,胜过世间虚情假意千千万万。可黄书郎冷漠之人,并不为其所动,冷道:“他已经被我大卸八块,尸骨无存了!” “你们杀我夫君,你们竟敢杀我夫君!”徐武安又惊又怒,脸上青红不定,疾言厉色道:“我要你们偿命,还我文成,还我文成!”说着衣衫头发无风自动,飘飘扬扬杀机大起,将艳血绫从施离修颈上收回,而后扔过头顶,法诀握咒语念,那艳血绫“嗖嗖”变大,又长又宽宛如一条红色血河,直接把施离修和黄书郎笼罩在内。 施离修二人只觉四周忽然一暗,就已被艳血绫团团笼罩,有了上次的经验,施离修并不怎么惊慌,倒是黄书郎大惊失色,抱着无穷书紧贴施离修后背,生怕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施离修知道艳血绫的厉害,并不打算强行逃脱,而是扯嗓大喊:“徐武安,钱文成没死!他没死!” 黄书郎也赶忙应道:“不错,我是骗你的,他只是昏迷而已,要是不快点救治,一定会伤重不治的!” 徐武安已经失了理智,脸上娇媚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阴寒煞气,怒道:“死到临头还想骗我,今天不将你们勒成人干,我徐武安誓不罢休!”抬袖一挥,喝道:“收!”艳血绫如有感应,迅速交汇收缩,欲将二人活活勒死。 施离修大骇,上次用天风卷浪第二层都无法将其冲破,眼见艳血绫快速紧缩,就要把他们团团缠住之际,只能使出天风卷浪第三层,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于是法诀一握,口中喝道:“风神箕伯,赐我天风,百步之内,夷为平地!”周遭空气顷刻聚集,迅猛狂暴的来回旋转,眨眼生成七道龙卷狂风,直吹得黄书郎左摇右晃,若非及时抱住施离修,非得卷入狂风内不可。 随着法诀一引,七道龙卷狂风呼啸嘶吼,势如万马奔腾,声如惊涛拍岸,迅如离弦利箭,猛如滔天巨浪,从七个不同方向咆哮着冲击而去。直把紧缩的艳血绫吹得层层崩开,原本细小的空间一下宽敞起来,鼻中腥臭的鲜血味道也淡了不少。可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一片黑暗,说明艳血绫尚未冲破,他们还身处绫布之中。 施离修无奈,只得继续发功,维持七道狂风不散。但这极其耗损内力,他道行本就不高,现在持续发功,不一会儿就额头冒汗,脊背发凉。 而徐武安也在此时恢复视力,只见艳血绫形状不停变换,时而如圆球,时而四角外张,又或冒出数个巨大圆球,断定是施离修的天风卷浪作祟。可他并不急着发力杀死他们,而是双目四顾,寻找钱文成“大卸八块的尸体”。 却见身后墙下赫然躺着夫君的完整躯体,上前一探鼻息,发现他仍有呼吸,只是昏迷而已。这才惊觉上当,心中欣喜不已,喜极而泣道:“文成,原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艳血绫内的施离修快要支撑不住,艰难喊道:“你夫君没死,快放了我们!” 回头一望,喜悦之情登时被愤怒掩盖,厉声喝道:“哼,你们这两个狗泼皮竟敢诓我,不取你等性命,难消我愤!”说着放下钱文成,手中衣袖连挥,化出道道白芒飘入艳血绫中。 艳血绫得到内力补充,威势重新焕发,再次迅猛收缩,可谓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下把七道龙卷狂风扑灭,猛地缠在施离修二人身上。 施离修大惊失色,暗想这下死定了,听着黄书郎痛苦惨叫,体内骨骼肌肉紧缩的吱吱声,当真是绝望至极,再无抵抗之力。 “小乐,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命?”黄书郎身体渐渐变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到一起。 第六十八章 无影变 “还能有什么办法,等死吧。↖,”其实施离修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保命,就是用易身术的变小之法,瞬间把身体变成蝼蚁大小,以此保住性命。但如此一来,黄书郎就要独自承受艳血绫压迫产生的千钧之力,以他的修为,没了自己分担压力,一定会立即被勒成肉干。施离修乃重情重义,宅心仁厚之人,不可能为保性命,而将师兄推入绝境独自活命。 或许这样做很傻,但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十年的同门情义。爷爷要我成为有用的人,既想修道济人,普度众生,又岂能见死不理,苟全性命呢? 黄书郎大仇未报,夺取无穷扇的心愿未了,哪能甘愿就此丧命,叹道:“要是我们能像清影门的人一样,可以变东变西就好了。” “清影门?变东变西?”施离修听声一震,彷如当头一棒,又如醍醐灌顶,大梦方醒。自语道:“对啊,清影门,无影变!” 当日施离修与封天从六怪眼皮底下逃走后,封天曾给他输入无影气抵抗毒性续命,与天罡气碰撞发生异变后,又将无影变心法口诀告诉了他,并且已能自如控制体内的无影气。既然如此,那何不尝试施展无影变,看看能否如封天等九圣一样,随心所欲的千变万化。 想明白这一点后,施离修绝望的心情又重燃希望,当即闭目运气,艰难地握个法诀,迅速使心智空明,注意力高度集中,心里默念:闪电之豹,四肢须傍地;大江之鱼,无尾无进退;掠空之鹰,有翅无羽枉为禽。我欲瞬驰百里,苦无豹速;我欲入海遨游,苦无鱼尾;我欲腾云千里,有臂而无羽。无影老祖,赐我神力,千变万化,无所不及... 咒语毕,双目睁,精光四射,瑞气蒸腾。口中大喝:“变!”就见“咻”地一声,施离修身子霞光一现,竟然凭空消失,快速在地上缩成一点,细小如蝼蚁,渺茫如灰尘,若不定睛细看,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没了施离修分担,千钧之力全都落到黄书郎身上,但不等他发出惨叫,地上的施离修便抬指一点,两指射出微光一道,打在黄书郎身上后,立刻将其身子变小,和他一样如蝼蚁般立在地面。 外面的徐武安毫不知情,突见艳血绫猛地一紧,没了二人身子支撑,一下掉落在地。徐武安大喜,以为他二人被勒成血水而死了,当下上前一掀绫布,欲把艳血绫收回袖内。却见地上空空如也,并无血迹,施离修二人好似凭空消失,四顾不见。 不等他惊讶出声,就听施离修一声暴喝:“死怪物,拿命来!” 徐武安吓得娇躯一颤,慌忙举目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正要说话,地面突然强光一现,挂着凛冽劲风,透着冷冷杀气,直向他左肩射去。 徐武安大惊失色,急忙定睛细看,才发现那强光是万香剑锋所发出的寒芒!可此时躲闪已然来不及,只觉左肩一痛,好似被奔腾骏马迎头撞击,又像遭千斤巨石当空砸下,身子受力向后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墙上,才又摔落在地。顿觉肩部剧痛难当,又麻又软,低头一看,才发现肩胛骨处赫然留下一个圆珠大小的窟窿,断骨口骨刺森森,皮肉模糊,鲜血淋漓,实在好不骇人。 但徐武安却是不喊不叫,翻身单膝跪地,右掌运气微光闪烁,在肩部快速点了几下,虽然不能痊愈,也算将鲜血止住。然后抬眼细看,发现地面有两个微小如蝼蚁的人形,不是那两个该死的狗泼皮还能是谁! “你们...你们怎么会变化?难道是天罡变?”前文已有交代,三清用五行修仙法替代变化修仙法后,天罡变与地煞变只有各脉掌门,和极少数优秀弟子才能修炼。又因不是成仙的必修之法,天道门上下并不怎么重视,厉害如清元子,穷毕生之力,也才学了天罡三十六变中的二十七变而已。其余首座虽也有修习地煞七十二变的,但都无法与清元子比拟。 此前早就知道施离修懂得火体功法中的易身术,若他施展变小之法也不奇怪,可黄书郎是如何变成这副摸样的?难道易身术还有让他人也易身的能力? 施离修偷袭成功,心中兴奋不已,本来大可将其一剑封喉,又念及他是三师伯徐仁之子,这才留他一命。听见问话只是哈哈一笑,自然不会将实情告诉他。在地上旋转着变回正常大小,又抬指一点黄书郎,也将他变回原样。 “徐武安,你已经受了重伤,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只要你和钱文成今后不再找我麻烦,我就放你们走。” “哈哈哈。”徐武安听声一阵大笑,颇为不屑道:“你以为我受了伤,就杀不了你吗?” “那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衣袖一挥,将艳血绫抛到半空,单手握一法诀,随着咒语声起,那艳血绫四角一张,平平整整停在空中。血红的绫布内泌出点点鲜血,仅眨眼之间,就如红云落雨,鲜血一颗颗像雨珠般拍打而下。 施离修吃了一惊,艳血绫的厉害他早已知晓,要是被布内鲜血沾到身体,一定会融成血水而死。但今时不同往日,只略一惊讶,便有了应对之法。 当下默念无影变咒语,将体内无影气提到指尖,猛地一点黄书郎,喝道:“变!”就见黄书郎身子一晃,竟无端变成圆形铁球一只,顺势轱辘转到墙角,避开血雨攻势。保护好黄书郎,施离修也摇身一变,化为八尺长枪一柄,直向徐武安破空刺去。 可那血雨落在长枪枪身上,使得枪身精铁迅速溶解,瞬息之间就把整支枪化为酸水。施离修无奈,只得又变为阔口大斧一柄,继续向徐武安猛劈而去。可不等冲出血雨淋打范围,就又惨遭融化。只好化为盘旋强风一阵,向上猛吹不停落雨的艳血绫。 艳血绫四平八稳的泌着鲜血,突遭强风一吹,顿时缩成一团,重重撞在楼顶大梁上。大梁沾到鲜血,登时融为木屑,纷纷扬扬洒满酒馆内外。没了大梁支撑,楼顶横梁瓦片瞬间散架,哗啦一声直摔而下。 徐武安见状惊骇交加,可左肩受了重伤,导致一身功力大受限制,连自己都无法跳出酒馆躲避瓦木,更别说救昏倒在地的钱文成了。 眼见漫天瓦木劈头盖脸宣泄而下,就要将他们砸得头破血流,活活掩埋时,施离修变成的强风突然四下一吹,变成一张巨大铁桌,将徐武安、钱文成、以及黄书郎变成的圆铁球罩在桌底。与此同时,无数横梁瓦片一股脑砸在桌面,顿时灰尘漫天,碎屑瓦砾横飞。 徐武安原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料施离修竟出手相救,一时坐在桌底,不知滋味。 施离修从桌底板探出个头,神情痛苦的喊道:“死怪物,不想死的话就收回你的艳血绫,我快支撑不住了!” 徐武安这才猛然惊醒,发现艳血绫被压在瓦砾之下,实打实的贴着桌面,鲜血已将桌面溶解大半,些许瓦砾正透过窟窿滑落下来。当即再念咒语,迅速让艳血绫停止泌出鲜血,然后右手一扯,将法宝收回袖内。 没了艳血绫威胁,施离修旋即桌角一登,将桌面无数横梁瓦片抖落在地,摇身变回原形。挥手扇扇刺鼻烟尘,抬指将墙角的圆铁球变回黄书郎真身,说道:“五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黄书郎咳嗦两声,掩鼻一指徐武安二人,说道:“小乐,这正是大好机会,快出手杀了他们!” 施离修摇头否定:“不行,尽管他们作恶多端,又对你大下杀手,可他们始终是我师伯之子,就算要杀,也要禀明二位师伯和掌门才行。” 徐武安二人要抢夺无穷书,对黄书郎构成极大威胁,哪能轻易放他们走,说道:“小乐,可是...” “五师兄,我们乃正道人士,应心怀仁慈,以万物生灵为重,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若乘人之危狠下杀手,那我们和邪魔歪道有何两样?” “你!唉!”黄书郎见他面色郑重,根本不容反对,加上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一定不管不顾,铲除威胁再说。不甘道:“好吧,随你处置。” 施离修不知黄书郎坚持杀他们的真实用意,听声微微一笑,走到徐武安面前,说道:“武安师兄,这次我不杀你们,也请你们不要再找我麻烦,也不要再打无穷书的主意。” 徐武安见他以德报怨,人格好不伟大,心中多少有些惭愧,但看看昏迷的钱文成,又将仅有的一丝愧意甩到脑后,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艳血绫弹射而出,缠在钱文成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腾空跃起,消失不见。 眼看他二人离去,施离修和黄书郎心中却想法各异,一个为救了两条生命而欣喜,一个为跑了敌人而暗恼。可见同出一门,共习一道之人,其心其性,也大不相同。 第六十九章 镇元七侠显神通 放走徐武安二人,施离修见酒馆成废墟一片,心中颇为愧疚,正要找店家商议赔偿事宜,却见没了瓦片无遮无盖的楼顶猛然掠过一道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施离修只听风声一响,再欲看时,已经不见踪影。 可不等他发出疑惑,又见七道蓝影当空飞过,其中一人用浑厚敦实的声音道:“焦龙甲,你跑不了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又有一人道:“大家加把力,今天一定要抓住焦龙甲这邪逆!” “焦龙甲?”施离修听声一震,原来开头那道黑影是焦龙甲!而从后面那七道蓝影的身形和声音判断,应该是镇元七侠无误。 不错,开头说话者正是钱忠,另一个则是赵信。镇元七侠一个月前受清元子之命,外出捉拿逆徒焦龙甲回镇元山绳之以法,起初在东海打探到他的消息,与他打打停停,一路追踪到此。 不及细想,施离修赶忙对黄书郎说道:“五师兄,是焦龙甲和我七位师伯,你先留在这里和店家协商,我追去看个究竟。”话音刚落,也不等后者答应,便一跃而起,径自去了。 焦龙甲和镇元七侠都已练到火体,施展起乘风诀来,那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绝非突破金体,尚未修炼木体的施离修所能追赶的。一路追出百余里,也不见他们半个人影,只得拼尽全力,直追到日落黄昏,弯月当空,才在一处悬崖绝顶上发现踪迹。 悄悄在远处巨石后落下,睁眼观察前方情形。只见镇元七侠各提一剑,以半圆形站位,把焦龙甲围在悬崖边上。焦龙甲一脸疲态,微微喘着粗气,骂道:“你们这七个跟屁虫,追了我大半个月,抓又抓不到,打又打不赢,还死跟着我干什么!” 站在中间的钱忠走出一步,哼道:“焦龙甲,你这正道败类,竟敢造出五鬼幡为祸世人,就算我镇元七子粉身碎骨,也誓要替天行道,造福苍生!” “哈哈哈。”焦龙甲却是仰头大笑,满是鄙夷不屑,嗤道:“好一个替天行道,造福苍生!你们追了我大半个月,实在烦不可耐,今天就跟你们做个了断,省的吃不好睡不香,不能为祸世人,涂炭生灵!” 四侠周义性情暴躁,嫉恶如仇,听他如此言语立时一怒,喝道:“大胆邪魔,在我镇元七子面前,还敢出此邪妄之言,竟无一丝愧悔之心!” 五侠孙礼说道:“不错,枉你在天道门修行二百年,却成了这幅邪魔样,也不知醒世师叔怎么教的!” 二侠黄孝也道:“还跟他废话什么,速将其生擒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钱忠点头应道:“好,动手!”其余六人答应一声,齐齐抽剑出鞘,纵身一跃,从七个不同方位,猛攻他周身七个不同要害。 焦龙甲大笑一声“来得好”,手中虚抓一把,八尺一寸劈天刀赫然在手,挥舞着迎上前去,“铛铛”两下便化解迎头几剑攻势。不等反击,钱忠、黄孝、徐仁划出三道剑芒,分上中下三路而攻。剑芒气势逼人,耀眼灼目,若是寻常人等,恐怕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有束手就死的份。可焦龙甲何许人也,劈天刀左右连挥,便分出三道刀锋迎头打去。 剑芒与刀锋悍然相撞,千钧之力交碰一处,顿如双雷互击,产生强大巨力,散出耀眼强光,只见光波四射扩散而开,轰轰炸响烟尘弥漫,场面紧张刺激,激烈慑人。而交战双方却毫发无损,各自稳如泰山,仍然剑影四晃,刀锋连闪,真是乒乒乓乓,咣咣铛铛,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直把施离修看得目瞪口呆,大呼妙绝,心中暗忖:七位师伯平日助爷爷打理天道门事务,只在指导弟子修炼时展示一二,今日一见,果然不愧为镇元之称。而焦龙甲之厉,此前早有体会,没想到在七侠围攻之下,还能不露败象,与之平分秋色。若自己要达到如此修为,依万宁道人对自己的刻薄来看,真不知要何年何月。 施离修看得入迷,场内也打得激烈,其实七侠单个修为并不及焦龙甲,但七人联合,却隐隐有压倒之势。可鏖战许久,也仅仅打得焦龙甲险象环生,心惊肉跳而已,能不能生擒他,还是个未知数。 六侠陈智头脑机警,见久战不下,终非良策。便道:“各位师兄,这败类功力太高,我等一时半刻制他不住,应该速速布阵。” 钱忠挡下劈天刀一击,抽身退出两步,点头道:“好,各位师弟,快归位布阵!” “是!”六人答应一声,纷纷攻出数招,暂时将焦龙甲逼退,而后各站七个不同方位,分别是:钱忠东方震位、黄孝南方离位、徐仁西方兑位、周义北方坎位、孙礼东南巽位、陈智西南坤位、赵信西北乾位,惟留东北艮位空档。但这空档只是故意露出的缺口,明眼人都不会从此处破阵,因为此处空档,恰恰是攻势袭来最猛之地。 七人分位而站,手中仙剑光芒各异,把焦龙甲围在正中,互相走位流转,交换迅速,动作快而流畅,招式外乱而内稳,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叫人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七人更是交换着凭空跃起,在阵型上方以剑气编织成一张密集的剑气网,牢牢把焦龙甲困在阵内,让他逃无可逃。 “七星天道阵!”焦龙甲大吃一惊,还在举目四顾,寻找破绽之际,七侠已经各归站位。(注一) 钱忠斩风剑引起狂风呼啸,飕飕簌簌,口中念道:“风寒彻骨走沙石!” 二侠黄孝斩雨剑使得夜空冷雨飘飘,磅礴暴骤,念道:“雨打严霜没马蹄!” 三侠徐仁斩雷剑激得夜空天雷咆哮,雷奔云谲,念道:“雷鸣当空显天威!” 四侠周义斩电剑引得乌云压顶,电光闪烁摄人心魄,念道:“电落四野劈十恶!” 五侠孙礼斩火剑把地面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燎势逼人,念道:“火有正邪须分明!” 六侠陈智斩气剑将周遭空气疏散开来,阵内空气疏移到七人面前,使得阵中空气稀薄,念道:“气为命源养生灵!” 七侠赵信斩冰剑使方圆数里气温骤降,寒至骨髓,念道:“冰入五内冻四海!” 最后七人同念:“风雨雷电火气冰,出!” 顿时七把仙剑威势大起,各异剑芒飘然而出,却不射向焦龙甲,而是在他身边乱而不散的来回盘旋,兜兜绕绕,叫他慌不能顾,重此失彼,以此麻痹意识,让他精神高度紧张。 紧接着阵内突然狂风簌簌,卷起地上泥土,使得四周烟尘漫漫,不能视物,更吹得焦龙甲左摇右晃,站立不住,却又避无可避,防无可防。随后磅礴大雨穿过剑气网倾泻而下,豆大雨滴打在身上,竟如钢珠入体,剧痛难当。接着雷鸣阵阵,当空落下,直把地面轰出数个大坑,焦龙甲左闪右跳,虽未被轰得粉身碎骨,却是胆战心惊,被泥土溅得灰头土脸。再是闪电烁烁,经络大亮如树根利爪,焦龙甲防备不及,闪电击中劈天刀,再由劈天刀传入掌中,登时浑身一颤两臂焦黑,急忙扔掉兵器,却是全身冒烟通体酥软,意识渐渐模糊。 然后烈火蔓延而来,一时浓烟大冒,呛鼻激泪,背后长披风沾到火苗,立即引火烧身,若非焦龙甲迅速将其脱下,非得葬身火海不成。浓烟本就刺鼻,加上斩气剑将空气疏散殆尽,焦龙甲更是粗喘连连,肺中缺氧致使脑中一懵,两眼发黑,昏昏沉沉就要晕死在地。最后入骨寒气迎面扑来,只觉头皮一麻,脊背一凉,全身肤色瞬间刷白,冒出阵阵寒烟,体内脏器血液冻结停止运转,意识终于一顿,心脏骤停,扑通摔倒在地。 但七种各异剑芒仍然盘绕左右,阵内风吹、雨打、雷轰、电劈、火烧、气疏、冰寒还在继续。七侠见他已然昏迷,生怕其命丧当场,急忙各道一声“收”,七剑收回鞘内,阵中攻势顿消,头顶剑气网也化为虚影不见,悬崖绝顶眨眼恢复原来宁静,除了地上昏死的焦龙甲,和几个惊雷轰出的大坑外,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 施离修目睹了整个过程,此刻惊得膛目结舌,口鼻大张,一脸的不可置信,骇道:“七星天道阵?好厉害,好厉害啊...” 七侠收回阵型,周义最是兴奋,朝地上的焦龙甲啐了一口,哼道:“你这邪妄败类,不是说我镇元七子斗你不过吗?真是目中无人,不知所畏!” 钱忠说道:“各位师弟,既然邪魔焦龙甲已经捉拿当场,应立即将他扭送回镇元山,交由师父他老人家发落。” 陈智笑道:“这回我镇元七子时隔十七年再次出山,将焦龙甲擒拿归案,总算不枉师父苦苦栽培,和这镇元之称啊。” 赵信说道:“这次过后,我们七兄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次出马了。” 钱忠却道:“若你我出马就预示门中有变,那我宁愿从今往后,再也无用武之地。好了,闲话少说,快把带焦龙甲回山吧。” “是。”六侠答应一声,就要上前捆绑焦龙甲,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各位师伯...” 七人听声一愣,齐齐回头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精壮干练,眉宇间正气凛凛,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双目明亮坚毅,浑身英气十足,俊朗不凡的少年,正眼眶红润的看着他们。 “乐儿?” 注一:七星天道阵,清元子自上一次夹牢会武后,苦心钻研数十年所创的绝妙阵法,以七个不同站位和剑芒来回穿梭,麻痹敌人意识,再用剑气编织出白色大网,配上七把属性不同的仙剑,网内妖魔会遭风吹、雨打、雷轰、电劈、火烧、气疏、冰寒的折磨,威力极大,乃天道门数一数二的精妙阵法。目前只有镇元七侠才会。 第七十章 重逢 镇元七侠见是施离修,脸上都是一怔,随即笑颜逐开,纷纷上前将他围住,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一番,这才抓着他的胳膊,欣喜道:“是乐儿,真的是乐儿,乐儿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赵信和施离修感情最好,此刻眼中泪光微泛,说道:“乐儿,你既然没死,怎么不回天道门?真是让我们想得好苦啊,师父他老人家茶饭不思,也不知憔悴了多少。●⌒,” 陈智最是冷静,分析道:“乐儿没死又不回天道门,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由,不论如何,总之活着就好。” 钱忠问道:“对了,乐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施离修听着声声问候,看着张张面容,一丝久违的被关爱感浮上心头,只觉心中一暖,鼻尖一酸,泪珠来回打转,却又凝噎不能语。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心绪,遂将离火城南一役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却遵守与封天之约,把无影变一事暗自隐瞒。最后叹道:“希望文成师兄和武安师兄经此一役,能有所转变吧。” 众人听后感叹施离修坎坷遭遇之余,更多的是对钱文成和徐武安的愤慨,没想到他们和施离修的旧仇未解,又盯上了黄书郎的无穷书,真是屡教不改,无可救药。 钱忠生性忠厚,一听此事顿时大怒,恨恨道:“文成这个逆子,当年害乐儿离开破天峰,平日里又忤逆师祖,冲撞生父,若非师父他老人家劝解,我早就想手刃此逆子,免得将来闯下弥天大祸!今日不知为何跑下山来,竟公然对乐儿大下杀手,真是胆大包天,不杀不快!” 徐仁也道:“不错,武安这畜生性情怪异,弄得不男不女,单凭这一点,就不为世人所容,加上今日之事,确实罪无可恕!” 施离修清楚两位师伯的性子,不想他们父子不合血肉残杀,忙道:“两位师伯,文成师兄和武安师兄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孩子,就算他们犯了滔天大罪,你们也不能对他们喊打喊杀。我觉得他们本性不坏,只是平日里缺少关爱,导致性情扭曲,行事怪异而已。只要各位师伯今后耐心教导,及时指正,他们一定会有转变的一天。” 钱忠却是重哼一声:“乐儿,你不必为他们说话,世间千万家庭,无数青俊皆身心健康,阳光善良,有多少像他们这般邪恶丑陋?我看他们就是生性如此,改无可改了。” 徐仁接道:“古来大仁大义者,除却慈悲之心,还应有大义灭亲之胸怀,这两个逆子如此行径,实在教无可教,无须再教。” 施离修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陈智生怕气氛尴尬,急忙打断道:“乐儿,这事不用你操心,各位师伯自会处理,再说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压阵,你就别多想了。书郎还在酒馆,身上又没银两,咱们还是快带焦龙甲去和他会合,再一同返回镇元山吧。” “好吧,一切听凭各位师伯之意。”施离修无奈,只得拱手答应。 于是众人找来绳索,把昏死的焦龙甲重重紧缚,合力扛着驾雾而起,望朝阳城酒馆去了。 ...... 且说莫启善与念寂辞过施离修后,便一路往西面小道走出比翼山脉,虽然昼夜兼程,但在莫启善的有意拖延下,也才走了百余里。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一眼望去,真是地阔天高,无边无际。恰逢二人走到青云山脚,此山风景怡人,树木葱葱,山花烂漫。山下有条蜿蜒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两旁有一排桃树,树上花果粉红,娇艳欲滴。放眼望去,真是如诗如画,浪漫不已。 念寂姑娘家家,见此美景自是芳心大悦,跑到树下揽花一闻,只觉花香入体,心脑皆醉,嘴角挑起一抹绝美弧线,赛过这排灿烂桃花千万倍。笑道:“好美啊。” 莫启善却是看痴了,接道:“确实很美...” 念寂正要与他细说赏花之道,却见他盯着自己看得两眼发直,完全没看桃花一眼。这才意识到此美非彼美,不觉面色泛红,美眸低顾,又羞煞桃花千万。 莫启善艰难地从“美景”中转回心绪,这才意识到些许不对,奇道:“桃花三月开,现已是六月,这花怎么还不谢?而且桃树沿着小溪呈一字排开,显然是人为种植,这山原始无人烟,究竟是何人所种呢?” 念寂单纯无邪,没那么多提防心眼,回道:“应该是山中猎户所种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整天东想西想啦。” “那倒也是。”莫启善微微一笑,遂将此疑惑抛开,在溪边打了点水,和念寂在桃树下盘膝而坐,一边品味甘甜溪水,一边欣赏醉人美景,欢声细语,天南地北畅谈古今,实在好不欢乐。 这些日子以来,莫启善对念寂是越发喜爱,仿佛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以及一哀一乐,都深深的牵扯着自己的心绪,从未如此渴望让一个人快乐,也从未如此害怕他人会伤心难过,不自觉的在乎她的情绪,铭记和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因为他知道,当正邪矛盾显现,这一切的美好,都只能存在于回忆。 念寂有了上次罗如亮的教训,再也不敢轻易对他人动情,尽管情之所至,非凡心所能抵挡,但她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绪,毕竟伤疤虽好,痛感依然清晰。所以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强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但很快就能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了。一切都是虚无烟云,尘俗蒙蔽了我的眼睛,所以我迷茫彷徨,忘了山本是山,水本是水。 可此山非彼山,此水非彼水,若以彼度此,不又是另一困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