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手》 第一 章 已是冬末了,北风仍打着呼啸旋转着,一点也看不出春天即将来临的气息。 风,吹在人的身上,仿佛千把利刃割着,直冷透骨髓,那等寒冽劲儿,威势咄咄逼人。 山是白的,嶙峋嵯峨的石头也是白的,白得耀眼,白得冷森,触眼所见就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片绝崖峭拔险峻,下临无底深渊,站在崖边,只见云气迷漫,看不到底,看了令人不寒而栗。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径,早已被雪埋盖住,但小径两旁有些并排挺立的苍松,这些巨大的松树枝干伸展盘虬,好像在指引上山的人,路是怎么走的。 天,是阴沉的,但因雪光反映,所以视线仍很明朗,云很低,从远处飞过来一群野雁,排成人字的行列,向南面飞去。 这里是关外的孤伶山。 “飕”的一声,一支羽箭从两边的山拗后面,射了出来,划过长空,那支羽箭正好穿中一只飞雁的头颈。 一声哀鸣,那只飞雁带着羽箭,在空中挣扎,打了几个跟斗,跌落地下。 那支箭划空之声非常劲急,可见发箭之人的腕力非常之强,手法之准,不偏不倚中的,由此可显出此人的功力不错。 东头十余丈外,有四条人影,踏着深厚的皑皑白雪急急忙忙的赶路,一听到箭声,四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凝神四顾。 这四个人,其中一个高瘦,容貌阴鹫冷酷的老者,是“无情手”李士熊,他是“双龙帮”的第一高手,与帮主朱固尊一向平起平坐。 在李士熊左旁的是一个肥肥胖胖,一脸富态相的,为人冷静精明,心机极巧,外号“震天魂”的邱宇,他是“双龙帮”的总管,极具权威。 另外二个人,都正当年壮,一个虎腰熊臂,身高膀阔,高头大马,此人正是“翻云剑”云天鹏,他近日刚接替朱固尊为“双龙帮”的掌门人。 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脸色苍白,不苟言笑,中等身材,人称“回腾剑”的胡辉龙。 在这种层峦叠峰中的绝崖上,风刮起来的威势,非但冷冻,而且能穿透人们肌肤,一阵接一阵的,肆虐的刮着。 还好,四人都是身负绝艺的高手,不把这点寒风苦雪放在心上。 到了斜坡,放眼极目四处搜索,全是参差险恶却又阴冷沉默的山岳,崖的后面也连接着无穷无尽的山峦峰岭,竟找不到射雁的人。 可是——四人的功力都非常精纯,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睁大圆亮的双眼,四下瞧望,机敏中颇见沉静的涵养,到处均是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震天魂”邱宇豪爽的哈哈大笑,内力充足,直震古松树梢上的积雪,应声簌簌抖落,山坳间亦晌起了他豪迈的回声。 另外三人不解其意,纷纷转头望着他,他清越的嗓音响起,道:“射雁的人已经走了,不过雁还在。” 随着他的右手手势,众人看见山坳下,雪里躺着那只伤雁,奄奄一息,尚未断气。 “回腾剑”胡辉龙年纪最轻,资历最浅,跑过去拾了伤雁,羽箭正穿在颈项间。 “震天魂”邱宇左手接住,低头一看羽箭,微微皱眉,略一沉吟,道:“莫非是他?!” “震天魂”邱宇连雁带箭递给“无情手”李士熊,说道:“李兄,你看看,会不会是那小贼?” “无情手”李士熊左手一抬,接了过来,一看羽箭,怒声道:“是了,咱们追了七天七夜,终究被咱们赶到了,他一定还没有走多远。” 说罢,用手一挥,四人一口气又奔出了十数丈远,速度丝毫不因地势、气候而稍减。 赶在前面的“翻云剑”云天鹏,只见他眉头深锁,眼睛怒睁,好似要喷出火来,手按在腰间挂的一柄长剑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们又奔了四五里之后,“无情手”李士熊若有所悟,吼道:“青丫头,怎么还没有到,别走岔了路。” “翻云剑”云天鹏连忙停了脚步,转回头,双手捂着嘴,大声喊叫道:“师妹——你快一点——”山中响起了阵阵回响,但仍没有回答,不知是没有听到,或是置之不理。 “无情手”李士熊叹了一口气,道:“天鹏,你回头去,把青丫头找来,咱们慢慢走等你。” “翻云剑”云天鹏虽然已接了掌门之职,但是“无情手”李士熊,及“震天魂”邱宇都比他大一辈,所以仍直呼他的名字。 云天鹏不答腔,奔出一里许,只见一位黄衣少女,单足跪在雪地里,似在雪地里探寻什么东西,聚精会神,竟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翻云剑”云天鹏走近她,迷惑的问道:“师妹,你在找什么东西?师叔还在耽心你呢!” 那少女立起身来,她的身材窈窕,长得俏生生的,瓜子脸儿,柳叶眉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着一张蜜汁般的小樱桃嘴,甜上加美,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二十岁不到。 她有一股惶恐的表情,看到“翻云剑”云天鹏,就呐呐的道:“我……我在这里检到这个……”“翻云剑”云天鹏走近身去,接了过来,不禁皱皱眉,道:“真是他!” 原来这是一只羽箭,跟刚才他们发现的伤雁上的,完全一模一样,一看即知它的主人是同一个人,上面刻着一个“狄”字。 那少女即是“双龙帮”故帮主的女儿朱青,也就是云天鹏师妹。 朱青的面颊飞起两朵红晕,想说什么,却又怯怯的垂下头去。 “翻云剑”云天鹏冷凄凄的瞄着他的师妹,干笑了两声,道:“咱们追着仇家,个个心焦如焚,师妹倒好雅兴,沿途寻找信物。” 满面的迷惑,朱青两只柔嫩的小手兀自搓揉不停,柔声问道:“信物?什么意思?”“翻云剑”云天鹏深深叹了口气,痴痴的眼光,深深瞧着朱青,只见她玉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眉微垂,一股女儿家羞态,娇滟绝伦,他不忍再责怪,道:“师妹,大敌当前,你慢吞吞的,怎么能追上仇家呢?”朱青怔了一下,畏葸的垂下头来,轻轻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翻云剑”云天鹏用力吸了口气,心中疑惑不解,焦急的问道:“而且什么……师妹。” 朱青嗫嚅了一会,抬起头来,幽幽的道:“我认为……他不可能是凶手。” “翻云剑”云天鹏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冷冷一笑,道:“你倒会替他辩解,难道师父的死,一点也不能唤醒你吗?” 朱青怔了怔,随即嘲讽道:“你不查明事实,一味指责他,我难道不知你是公报私仇,想借刀杀人?” “翻云剑”云天鹏刹时间,眉宇间登时有如罩上了层黑云,喉头颤动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气,语声沙哑艰涩,怒叫道:“我如此千里跋涉,还不是为了报师父的仇,你怎么能如此怪我?” 朱青脸上一红,一双明澄清澈的眼中,泪珠滚来滚去,细声如丝,道:“师兄,我……我不是怪你,我是希望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免得冤枉好人。” “翻云剑”云天鹏抿抿嘴,一肚子不舒服,神色黯然,低沉的道:“反正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就是了。” 朱青那张俏脸儿一红,羞涩的道:“我……我跟他订了亲,他当然在我心上……比你……”“翻云剑”云天鹏怪叫一声,疾问道:“比我怎么样……”朱青一咬牙,带着几分惶惑,顿足高声气道:“当然比你重要!” “翻云剑”云天鹏脖子青筋毕露,恶狠狠的瞪着大眼,气呼呼的,吼道:“从小我心里只有你,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你也……”朱青甜蜜蜜的脸儿,一下子全没了血色,嘴唇蠕动了几次,娇声叫道:“你不要说了,爹爹订的亲,我……我怎么能反对?我一个女孩子难道作得了主吗?师兄,你别再胡说八道了。”“翻云剑”云天鹏若有所思,沉默的没有讲话,他咬了下唇,恨恨的道:“好!等找到那臭小子,我一刀把他宰了,我看他能怎么样?” 朱青微抬起她的粉面,心中千头万绪,委屈的神色溢上双颊,低低的道:“师兄,你不要这样,你对我的好,我一点也不敢忘,只是……”“翻云剑”云天鹏剑眉一皱,叹了口气,正色道:“我不相信那个臭小子,哪一点配得上你? 师父当初怎么会将你许配给他,一定是……”朱青怔了一下,畏葸的垂下头,轻轻的道:“师哥,你别再说了,我都知道。” “翻云剑”云天鹏犹豫了一下,有些腼腆的道:“只要你知道就好,今生除了你,我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师妹你放心!” 朱青伸出柔柔的手一拢秀发,甜甜一笑,走近前,缓缓的道:“师兄别傻,我早晚是人家的媳妇,你当然得再找别家姑娘,别为我耽搁。” “翻云剑”云天鹏火爆的脾气硬是压不住,冷冷的道:“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混小子的。” 朱青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深深的吸口气,嗔道:“你再这样胡说,我就去当尼姑!” 一跺脚,朱青头也不回,往前奔去,“翻云剑”云天鹏忙开步追去,刹时间赶到朱青的身旁,右手拉住了朱青,致歉道:“师妹,你别生气,我发誓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朱青气已大消,但她仍装出一脸不悦,坚决的摇摇头,娇愠道:“再发誓也没有用,反正你就喜欢胡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翻云剑”云天鹏一副尴尬相,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皮,颤声道:“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师妹?” 朱青嫣然一笑,柔柔的道:“好了,我逗你玩的,现在你是掌门人,我怎么敢不理你?那我岂不是大逆不道!” “翻云剑”云天鹏一看朱青已有笑容,心中释然,露齿一笑,道:“看到你笑,我就放心了。” 朱青伸出小巧的舌尖润润嘴唇,露出一股少女特有的娇憨之态,道:“好了,别再胡扯,师叔一定急死了,叫你来找我,你也在此磨蹭。” 朱青转身而走,刚走了几步,“翻云剑”云天鹏忽然抢到她面前,深沉的望着她,心中滴溜溜的打转,他知道师妹脾气,笑道:“你手中的羽箭是打哪儿来的?” 朱青面孔上有一丝淡淡的烦恼,她的目光仿佛有些惆怅,艰涩的道:“我…… 我刚经过,看见地上有只箭,就随手检起来……”“翻云剑”云天鹏冷冷的凝视着朱青,目光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凉意味,道:“你一看是那小子的东西,你立刻把它收藏起来,是不是?” 朱青愣了一下,板起了脸,不给他好脸色看,冷冷的答道:“我怎么知道这只箭是他的?以前我又没有看见他有这种东西,你捻什么酸?” “翻云剑”云天鹏吞了一口唾沫,嗓子有点发沙,怒道:“上面不是明明刻着一个‘狄’字吗?” 朱青脸色,刹时发红又转白,惊觉的眨眨眼,怯生生的道:“我……我真不知道是他的,他的羽箭怎么会掉在这里?” “翻云剑”云天鹏一听朱青左一句他,右一句他,脑海轰的一响,耳鸣眼花,热血突往上冲,心里感到发酸,吼道:“还不是亡命逃跑,不小心掉下来的,让我逮到了,叫他一命偿一命。” 朱青不愿再把气氛弄僵,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玉洁的牙齿,笑靥如花,柔声说道:“师兄,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赶路要紧!” “翻云剑”云天鹏与朱青并肩而行,心中顿时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满脸怒气登时消于无形,只得意兴阑珊的说道:“反正师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朱青耸耸鼻子,又皱皱蛾眉,摇摇头,心中忖道:“爹骤遭不幸,师兄在帮中虽是大弟子,但他心胸终究狭窄些,心性也不够稳定,‘双龙帮’往后的命运,只怕不乐观……”她正想着,她的脚步仍不敢慢下来,两人急奔了一阵,终于追上了“无情手”李士熊等人,“震天魂”邱宇向两人瞟了一眼,不悦的道:“你们究竟发现了什么?耽搁了这公久,好不容易有了敌踪,别叫他又溜掉了。” 两人俱是尴尬的脸上一红,“翻云剑”云天鹏嚅嚅的道:“师妹她……她又发现一只羽箭。” 说罢,把朱青拾得的羽箭递给“震天魂”邱宇,邱宇皮笑肉不笑的,道:“一定是,我们拖延了不少时间,这下别让他跑了,快追!” 他们又奔出数里,前面山势陡峭,道上雪积得厚厚的,极不好走,只得放慢脚步,转过两个山坳,山势险峻,只见山坳边的几株树旁,雪地里有一行足印,笔直上山。“翻云剑”云天鹏双足一点,飞身而起,落在一株大松树上面,先隐好了身形,再举目向四周了望,却不见人影一个。 “回腾剑”胡辉龙叫道:“他们一定往山上逃走了,我们快追上去,免得雪地上的脚印模糊了,又找不到。” “震天魂”邱宇为人较富心机,亦极是精细,眉头一皱道:“这里地势极为险峻,我们别中了他们的埋伏,那可就不妙了。” “翻云剑”云天鹏一想到仇家,就恨得咬牙切齿,在树上叫道:“不管他们设了什么陷阱,咱们今天非逮到那个兔崽子不可。” “震天魂”邱宇一听他说得鲁莽,心中颇为不快,想道:“老帮主也真是的,如此一个粗人,如何担得起掌门人的重担?毛毛躁躁的。” 邱宇心中私自认为他要比云天鹏适合当掌门人,只是此话不好出口,抬头向“无情手”李士熊说道:“李兄,依你看咱们怎么办才好?” “无情手”李士熊不答话,又向四周转着眼珠子瞧了一阵,正色道:“看来那小贼的确逃往山上去了,即使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它一闯。” “震天魂”邱宇见李士熊神情凛然,他又皱皱眉,迷惑的往周遭看了看,嘴里喃喃自语:“嗯!凭咱们五个,难道还怕了那小贼不成?非宰了他不可……” “无情手”李士熊伸手向右一指,面上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从这边绕上去比较好走,亦可以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翻云剑”云天鹏从松树上,轻飘飘的跃下来,抢着说道:“太好了,那咱们快走!”他一马当先,撩起长衣下襟,展开轻功提纵术,往右山坡急奔上去。 眼前两旁尽是怪石嶙峋,树木丛生,非常难走,还好他们轻功不弱,但为了怕敌人发现,亦不敢大咧咧的急爬,利用地形掩蔽,以免被发觉。 五人鱼贯而行,一个紧接着一个,只是后面的朱青体力已渐不继,难免影响了他们的速度。 “无情手”李士熊心想:“别叫青丫头又慢了脚步,今天已拖延了不少时辰了。”于是他挟起朱青,一提气,朱青的身子也轻飘飘的一下子提了起来,足下加劲,飞奔而起,行动疾如奔马,倏忽抢到众人前面。 只听“震天魂”邱宇赞道:“李兄,好俊的身手,小弟佩服!” 他们沿着一条蜿蜒向上的山径,朝前走,可见绵亘的崇山峻岭深入云表,群山的顶上雾气缥渺,不知所终,只见一片白皑皑。 “无情手”李士熊腋下挟个人,行动的速度却比众人伶俐,后面的人亦丝毫不敢怠慢,奔了一阵,方才赶上他。 “震天魂”邱宇人虽然肥胖,但是轻功一施展开来,竟然矫捷若是猿猴,一声不响与李士熊并肩而行,两人私下有较量之意,谁也不肯落后。 “翻云剑”云天鹏现在贵为一帮之主,岂可落人之后?急加快脚步,一冲数丈,但仍在两人身后三四尺之外,始终追赶不上。 “回腾剑”胡辉龙奔跑的速度已慢了下来,这一路上山,比之平地行走更费力数倍,只过了半炷香工夫,不由得心浮气急,头上冒汗。 他伸袖一擦额头汗水,脚步又慢了下来,猛然提气向前冲,这么一冲一缓,内力不济,后劲也不足,心中兀自懊恼。 此时,各人各怀鬼胎,谁都不眼谁,暗自较量起来,不过,很明显的,“无情手”李士熊略比邱宇高明些,因为他还带着朱青。 朱青被李士熊一挟动弹不得,心中老大不情愿,她倒希望追不上前面的人呢! “震天魂”邱宇当下猛吸一口气,施展登萍渡水轻功绝技,在白雪上似乎手足不点地般滑了上去,想把李士熊抛落。但是,“无情手”李士熊总是不疾不徐的,跟着他的左右。 离峰顶只一里有余,“无情手”李士熊放下朱青,道:“峰顶就快到了,大家小心为要!” 话一出口,如箭离弦般疾冲而上,把众人远远抛在后面,瞬间功夫,离峰顶已只数丈,回头望望其它人,一提气,正要冲上,突然矮身一蹲,低声道:“好像有人声,大家把身子放低!” “震天魂”邱宇心中一怔,忖道:“看来李兄的轻功还在我之上,凡事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忽然一跃而起,落在李士熊的身旁,伸手向峰左树林中一指,道:“声音从那边传来的。” 他弯腰低头,轻轻向树丛中走去,当下其他人跟在他的后面,他们藏身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后面,探头向前一望,只见下面有两个人倚在树上休息。 他人还好,“翻云剑”云天鹏一看下面的两人,双目怒睁,骂道:“好小子,看你往哪跑……”他不顾一切就要往下冲,“震天魂”邱宇急忙一把将他拉住,压低嗓子,道:“别冲动,在我们另一边还有人,我们等他们先现身,我们好收渔翁之利。” 他们凝目注视下面的两个人,看来似乎非常疲惫,微闭着眼略事休息。 “无情手”李士熊低声道:“不知那些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 “震天魂”邱宇眉头一皱,担扰的道:“对方来路不明,倒是不可大意,依我猜测,他们可能有四位,咱们大概还应付的过去吧!” “翻云剑”云天鹏豁达的一笑,小声道:“两位师叔,怕什么?凭咱们‘双龙帮’还怕这几个鼠辈吗?杀得他片甲不留。” “震天魂”颇不以为然,暗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双龙帮’要真的一下子交给你,不出一年半载,只怕鸡犬不宁。” “回腾剑”胡辉龙隔了半晌,深沉的道:“两位师叔,咱们这回是为师父报仇,怕什么奸贼小子?一个也不要留下!若是有什么人敢为他们撑腰,就是冲着‘双龙帮’而来的。” “震天魂”邱宇表面上点点头,心中不禁又轻轻骂道:“又一个浑小子,要不是为了自身的颜面,老子管你们去送死。” 他知道“无情手”李士熊是“双龙帮”的第一高手,这种场面,自己不必强出风头,他转头对李士熊低声说道:“依李兄之见,咱们攻是不攻?” “无情手”李士熊明知邱宇平时最爱出风头,如此一问,他焉能不知其意,淡淡的道:“一对一,咱们不怕,就怕暗中那帮人再横加出手,青丫头他们只怕不敌,我们先耐着性子等等吧!”“翻云剑”云天鹏急声道:“万一他们休息够了,跑掉了,那我们……”“震天魂”邱宇狠狠瞪了云天鹏一眼,当下谁也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向下注视。 “无情手”李士熊把手再一挥,四人个个放轻脚步,弯腰从山石后慢慢掩近。 “翻云剑”云天鹏跟在“无情手”李士熊身后,低声叫道:“师叔,无毒不丈夫,咱们何不用毒镖,干了他们父子,若有人想救亦已来不及。” “无情手”李士熊双眼一翻,露出一对白眼,低沉的喝道:“咱们‘双龙帮’在江湖上亦有个名儿,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三滥勾当!” “翻云剑”云天鹏脸色铁青,尴尬的说道:“我……我想……为了为师父报仇,又有何妨?那小子还不是趁师父不备时才下手的!” 朱青压低嗓子,软软的道:“师叔,我们得先问问,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我看他不是那种人,再说他根本没有理由……”“翻云剑”云天鹏皮笑肉不笑,弯弯嘴角,将插在腰带上的匕首拔了出来,递到朱青手里,冷森森的道:“你自己看去,这难道不是那小贼的匕首? 你还维护他?“ 朱青不由得全身微颤,她的嘴唇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她有一肚子的幽怨,满腔的愁悒,凄恻的一笑,幽幽地道:“光凭这匕首,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无情手”李士熊怔忡了一会,硬邦邦道:“匕首狠狠的插在你爹胸膛,不能证明他是凶手,那又证明些什么?” 朱青不再说话,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隐含着矇眬的泪光。 “翻云剑”云天鹏一直在朱青的身旁,双目一直望着她,心头又是喜,又是不忍,但仍不禁大感舒坦,幸灾乐祸。五人在“无情手”李士能领导下,经过细声的商议,他们观望山谷中的动态,都不觉感到有想紧张。“震天魂”邱宇一再冷冷的提醒四人,千万别发出任何声响来,以免打草惊蛇。 蓦然——对面山冈下雪地中,倏而出现了四条人影,如怒矢般,飞纵的扑下来,似乎也早有准备了,四人行动非常整齐一致。 “无情手”李士熊缓缓地道:“他们到底现身了,看来他们也是冲着对方而来,太好了。” 只见四人一现身,八臂齐伸,俱各疾速打出随身暗器,尽向谷中两人射来,事出突然,暗器又多又快,在急袭之下,那两人勉强避开,却显得狼狈不堪! 一阵偷袭之后,双方就如此静静的互相凝视,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无情手”李士熊定眼一看,他认得一个身材矮小的,是“天鹰帮”的总教头郑元平,另一个带刀的是他的师弟廖鹤鸣。 还有一个和尚,看他装扮、长相,想必是“铁头大师”,另外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女人,面生得很,不过,郑元平有一个姘头,人称“燕子刀”刁五娘,应该是她无疑谷中两人本来倚在树上休息,听到声音,本能地举起兵刃,挥手格开暗器,抬头一看,气得吼叫连声,准备迎敌。 两人是一对父子,父亲看上去约莫五旬上下的年岁,形容憔悴枯槁,身穿一袭蓝色夹袍,这夹袍污秽不堪,衬得那张脸上的皱纹更为深刻,他就是人称“酸儒”的仇千重。 他的儿子唤做仇孟狄,身材修长,穿着一袭月白儒衣的年青书生,看来不像个习武之人,倒像是上京求取功名的读书人。 此时,“酸儒”仇千重暴怒如雷,鬓眉俱张的大声怒吼道:“郑元平,你在江湖上亦是有头有脸的,为什么如此不要脸,趁人之危,还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贱勾当,不顾江湖规矩!” 他骂得铿锵有声,郑元平对这番话恍如不闻,哑着嗓子,道:“仇千重,在下等人寻了你们许久,皇天不负若心人,终于在此遇上了。” 仇千重与仇孟狄面面相觑,浑然无所知的样子,仇孟狄阴森森的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们父子什么时候得罪了各位?有劳各位如此大费周章?” 郑元平一跃而前,不动声色,低低的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快把宝剑奉送给在下,或许一场干戈大伙儿可以免了。” 仇千重急怒之下,声若宏钟,高昂的大叫道:“什么宝剑!如果要在兵刃上亲近亲近,别再找他奶奶的什么借口。” 郑元平刹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着对方,生硬的道:“仇千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们不吃你这一套。” 仇孟狄淡漠的扬扬眉毛,幽冷的道:“总教头,不要欺人太甚,别说我们父子身上没什么宝剑,如果有,我们也用不着奉送给你吧!” 郑元平向仇孟狄一指,淡淡的道:“仇公子,在下不但知道你们有一把宝剑,而且就在阁下身上。” 仇孟狄神色一沉,叱道:“郑元平,你休得猖狂!” 那个和尚在一旁,听得心烦,吼道:“别罗嗦,把他们宰了,往身上一搜,不就得了?” 仇千重强按往愤怒,厉声道:“放什么狗屁!妈的,你这铁头和尚有什么能耐,敢在这里放屁!” 话声未毕,铁头大师猛一咬牙,像一抹闪电,猝然扑上,掌影如刃锋漫天,飘忽却又凌厉的攻向“酸儒”仇千重。 随着他的动作,郑元平等三人同时掠进,分别以二对一,刹时锐风激荡,掌劲如潮,身影晃飞似鸣舞长空。 “燕子刀”刁五娘身形灵活,矮身低头,手中短刀唰唰唰接连向仇孟狄急挥。 仇孟狄避过廖鹤鸣的攻势,猛一见刁五娘的短刀,不及细想,身形暴凌的三转九折,奇异的向左急撤开去,堪堪避过。 铁头大师挥着戒刀直劝酸儒”仇千重,仇千重不避反迎,一条铁鞭劈面横打,刀鞭相交,送出无数火花。 郑元平对仇千重显然有所顾忌,一直不敢全力相拚,只乘铁头大师一阵猛打时,仇千重无暇他顾时,他方敢乘隙而入。 仇孟狄越战越勇,对着刁五娘和廖鹤鸣一阵急打猛攻,逼得两人在雪地里连滚带爬,满身都是雪水。 铁头大师在与仇千重一阵硬拚之下,虎口已裂了一个血口,鲜血汩汩而出。 郑元平已被激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手执双刀,大声叫道:“大师且退,让在下会会仇老爷子。” 铁头和尚面孔肌肉紧绷,额头滴汗,神色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和慌乱。 他听到郑元平的叫声,但仇千重的攻势却丝毫不稍减,他即使想退,却像被黏住似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勉强支撑,但觉手臂酸麻。 郑元平跨上一步,极其不耐烦的把铁头大师的身子往后一拉,铁头大师立足不稳,跌出三步,忽觉仇千重的铁鞭劈到,急忙缩头躲闪。 虽然逃过一劫,但已吓出一身冷汗,咬着嘴唇,粗大的喉结在不停的上下颤动,目光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恨。 仇千重深深的吸了口气,静静的望着郑元平,瞳仁的光芒刹时变得如一条百步蛇似的冷酷阴毒。 郑元平倏然大吼一声,身形暴转,奇异的扑击而上,手中双刀快速得似西天的流电,冷酷的投向仇千重的身上。 仇千重冷哼一声,铁鞭横扫过去,鞭刀相交,“当”的一声大响,两人皆退了三步。 仇千重不动神色,猝然就地转了一个半弧,上身轻塌,手中的铁鞭有如一条贯射长空的飞鸿,带着刺耳的啸声戮向对方额心! 郑元平与他数招一过后,已知今日遇到的是极强的劲敌,右手一沉,刀锋锁住敌人鞭身,左刀搂头盖了下来,一招一式相搏。 郑元平欺仇千重年岁较大,身材枯瘦,故他并不急打,想要消耗对方的精力。 仇孟狄以一敌二,形迫势蹙,铁头大师却又加入阵中,他巳居下风,招架多,还手少。 郑元平也瞧出了形势奥妙,只要自己尽力支撑,合廖鹤鸣三人之力,定可杀了仇孟狄,而后,再合四人之力,也可让仇千重丧命。 当下,他只守不攻,双刀守得严密异常,仇千重却是心急如焚,越攻越急。 再拆数十余招,仇千重愈来愈觉气力不加,不住向后退避,郑元平大踏步上前追击,抢上一步挥刀劈下,仇千重就地一滚,但感心惊心跳。 仇孟狄一眼瞥见,情知不妙,但被廖鹤鸣等三人缠住,自顾尚且不暇,哪能分手救人,叫道:“爹,你不要紧吧?” 仇千重听到叫声,哪还顾得开口答话,双手急速挥舞,猛攻向敌人。 仇千重使的是约尺来长的铁鞭,以力大招猛见长,现下因年事已高,加上几日的劳碌奔波,精神甚是疲惫,与郑元平单打独斗,一时之间尚不致于落败,但已相形见绌,隐象环生。 斗到酣处,仇孟狄已披头散发,喘了几口气,甩头想要挥去头发,廖鹤鸣大喝一声:“着!” 大刀随着身形猝然掠进,凶光暴射,在古怪的一个回旋之下,已经劈到仇孟狄的身前。 仇孟狄一边挡住铁头大师的戒刀,一手又阻住刁五娘的“燕子刀”,冷不防,廖鹤鸣的大刀又在此时突然攻至,他大喝一声:?凹坏萌说亩鳎 ?br> “西”字尚在舌央打转,他飞起左腿将廖鹤鸣踢了个跟斗,但,同时,他的左肋上也被铁头大师的戒刀划了一个大刀口子。 片刻之间,雪地上被他伤口流出的鲜血,染得殷红一片,他连退数步。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 章 蓦地———个女子的尖锐叫声响起:“蔼—”这声音含有极端的恐惧和焦虑,自有一种力量,令在场的人,全不自觉的住了手。 仇家父子乘此机会,拚命喘气,只是不知未露面的,是友是敌,却又担心起来。 郑元平蓦然一跺脚,气塞胸膈的大吼道:“是哪条路上的朋友,请现身一见吧!” 有一个冷冷的声音,接上道:“我们是该见见的!” 话声甫落,立即有五条人影如五只飞鸟轻轻的飘落在双方的面前。 这五人就是一直隐身在大石后的“无情手”李士熊等“双龙帮”高手。 刚才的叫声是由朱青发出的,因为她看见未婚夫仇孟狄受创,血流不止,一时心焦如焚,忘了置身何处,竟脱口叫出声。郑元平一见“无情手”李士熊,心中忖道:“这下糟了,仇家父子与‘双龙帮’是亲家,他们如出手相助,只怕讨不了便宜。”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无情手”李士熊及“震天魂” 邱宇拱手道:“两位仁兄请了,阔别多年,两位仁兄别来无恙否?”“无情手” 李士熊对郑元平的为人,一向颇为不齿,冷冷哼一声,竟不理睬。 “震天魂”邱宇为人较奸诈,也懂得利用多种关系,他爽朗的笑笑,对郑元平道:“郑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真是有缘,哈哈哈!”仇孟狄一见他们竟是旧识,心弦为之一紧,急忙轻咳了一声,掩饰的道:“哼!你们也别肉麻兮兮,有什么话就直说,要动手一起上也无妨。” “震天魂”邱宇为人精细,他不知郑元平等人要的是什么宝剑,和声道:“郑兄,你们为了何故,在此动起手来?” 铁头大师是个鲁莽和尚,刚才又被仇千重震伤了虎口,一肚子火,吼道:“咱们的事,休要你们多嘴!” “翻云剑”云天鹏刚才因郑元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贵为一帮之主,如此被冷落,心中已是极其不平衡,现又听铁头大师如此无礼,哪还能按住怒火,“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大声吼道:“臭和尚,你敢无礼!” 举起长剑,身形一晃,蛇一样溜出五尺,长剑如银链盘绕暴卷而上,如一个个张着利嘴的恶魔,毫不容情的,向铁头和尚流泻而去。 郑元平不愿伤了和气,连声叫道:“铁头大师快住手,铁头大师!” 铁头大师斗得兴发,哪里还肯罢手,宛如未闻,一柄戒刀使得如风车似的,直向“翻云剑”云天鹏逼将过去,丝毫不容情。 “震天魂”邱宇心想大敌当前,实不可再树强敌,亦急喝道:“天鹏,不得鲁莽!” “翻云剑”云天鹏自从登上掌门人宝座,极不喜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但对帮中长辈却无法强迫,而今在外人面前,听人直呼其名,心头更是大怒,哪里肯听,长剑舞的更急。 刁五娘见铁头大师不敌,又见不惯“翻云剑”云天鹏咄咄逼人的样子,非常不满,一言不发,挥刀直取云天鹏。 云天鹏出其不意,身子一晃,一跤坐在地下,这一来叫他一帮之主的颜面如何罩得住,大声吼叫,爬起身来,向刁五娘猛扑过去。 朱青因对方刚才伤了仇孟狄,心中亦是不悦,当即挥剑向刁五娘肩头砍去。 四人,就这样一对一打将起来,男对男,女对女,战得难分难解,仇孟狄对朱青甚为关怀,一双眼睛跟着她转啊转的。 刁五娘心性非常残狠,朱青根本不是对手,步步后退,气喘吁吁,娇容酡红。 “无情手”李士熊对“震天魂”邱宇低声道:“咱们不出手,只怕青丫头有失,如此怎么对得起老帮主?” 邱宇点点头,斜眼看仇孟狄,只见他双目紧盯着朱青,看来从始至今,他的眼光始终未曾离开朱青,他冷笑一声,道:“仇家父子该如何?” “无情手”李士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将双方面的人全杀掉! “震天魂”邱宇心道:“李兄,的确无情,心狠手辣,不过,无毒不丈夫,也对!” 但他仍假意对郑元平道:“郑兄,何不将来意告知在下等人,说不定在下能助一臂之力。” 郑元平尚未答话,廖鹤鸣眯着一双小眼,抢先回答道:“阁下与仇家父子有姻亲关系,只怕此话未必真心吧?”“无情手”李士熊冷冷一哼,咬着牙,恨恨的道:“他们也配?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趁帮主不留意时,暗杀他,‘双龙帮’上下与他势不两立,咱们也为杀他们而来。” 郑元平一乍听,窃喜在心,但却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缓缓的说道:“朱帮主遭人暗算了?唉!郑某一直很仰慕帮主的为人,不幸竟遭小人暗算,真是不幸!” “无情手”李士熊冷笑道:“在下替帮主谢过你的抬举,只是不知仇家父子与你们结下什么梁子……”蓦然——李士熊话声未落,一声尖锐叫声响起,打断他的尾音,他转头一瞧,只见朱青被刁五娘逼得招架无力,狼狈不堪! 李士熊如何能忍装双龙帮”的人被如此逼杀,他一声不响,双腿轻轻一跃,一阵急厉的掌风,已斩到刁五娘的头颈,这片掌风锋利得似一把刀,只听到“嗤” 的一声衣帛撕裂暴响,夹着刁五娘的尖叫。 “我命休矣!” 刁五娘是郑元平的姘头,他当然不能坐视自己的女人,横遭杀害,在她的叫声余音还在袅绕未散之际,双刀已擦着“无情手”的面颊斜掠过。 李士熊不愧号称“无情手”,腕力强劲,左手五指不变,右手顺势一推,手掌已伸到敌人胸前,锐利的劲风拂得郑元平似被刀子刮了一样。 郑元平心头急剧的跳了起来,想不到李士熊的功力要比仇千重高明许多,自己太大意了,实不该冒然动手,现在想住手,为时已晚。 “无情手”李士熊从郑元平的双刀挥舞的间隙恰到好处的飘了过去,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再回去苦练几年吧!” 郑元平眼喷怒火,强咬着牙,大叫道:“李士熊,你别自夸大话,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再试试吧!” 郑元平双刀一立,与李士熊又斗了起来,自斜刺里横扫上来,似要生吞他的敌人才显得甘心,他咬着牙,切着齿。 李士熊倏然斜掠,随着对方的刀芒闪电似的打了个转,在郑元平还来不及施展第二个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骇得他倾力后仰。 廖鹤鸣见他师兄的狼狈相,冷沉着面孔,高叫了一声,大刀那么惊煞人的笔直的戮向“无情手”李士熊,威凛无比! “震天魂”邱宇随着廖鹤鸣的身形,亦猛然出手,在廖鹤鸣未碰到李士熊之前,以掌力把他硬推出两步之外,两人接着又斗起来。 当事人仇家父子反而被冷落一旁,仇千重本想趁此机会溜之大吉,但是,仇孟狄见朱青打不过刁五娘,他连忙出手相助。 仇孟狄肋下虽受了伤,并无大碍,尤其他见自己的未婚妻被打得披头散发,花容失色,心中大怒,招招攻得甚是凌厉凶残! 刁五娘一人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心慌,手中“燕子刀”往地上一落,整个身躯倏然左右晃摇了几下,被仇孟狄砍中右肩。 刁五娘大叫一声,吓得两眼全发了直,拚命朝郑元平一边滚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带着四溅的鲜血,被仇孟狄削掉。 郑元平一个大侧身,怪叫道:“小子,你找死!” 他的双刀闪动,不去斗“无情手”李士熊,却向仇孟狄的胸口刺去,一招急似一招,狠辣异常,仇孟狄后跃避开……忽地——从仇孟狄身上掉了一柄剑下来,厚厚的雪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众人眼睛一亮,全都看见,竟然不约而同,返身扑向宝剑。 这些人中,以“无情手”李士熊离得最近,而他的武功也最好,一把抢住宝剑,阴沉着脸骂道:“仇孟狄,你原来为了夺我‘双龙帮’的宝剑,才暗中杀死帮主!不想想,他待你如同亲生,还把青丫头许配给你,你太狠毒了!” 仇孟狄急得顿足,叫道:“胡说,这柄宝剑是岳父他亲手交给我,要我好好保管,怎说是我暗杀岳父?” 他边杀边挥刀猛攻,急切的要夺回宝剑,但是单凭他一人之力,休想成功。 仇千重大叫道:“李士熊,这宝剑是亲家交与小儿的,你别想借机抢夺。” 他一面大声喊叫,一面挥鞭向“无情手”李士熊头顶击去。 郑元平一见宝剑,双目欲夺眶而出,亦欺身攻向李士熊,想抢那宝剑。 瞬间,“无情手”李士熊成了众矢之的,两方人马纷纷攻向于他。 李士熊一跃丈余,纵到“震天魂”邱宇身旁,大声道:“邱贤弟,我们只知那小贼暗算帮主,尚不知他竟敢夺了本帮的至宝,今日我们联手,给他们一个惩戒,叫他们知道‘双龙帮’不是省油的灯!” “震天魂”邱宇点点头,道:“这是当然!” 立即返身来斗郑元平。 李士熊身手不凡,他直取仇千重,仇千重虽然鞭沉力猛,却被他一双空手逼得连连倒退。 刁五娘吃定朱青,虽然右肩挨了一刀,但仍不甘示弱,又与朱青打了起来。 “翻云剑”云天鹏什么都不顾,他眼中盯的是仇孟狄,所以他的利剑就对准仇孟狄而来。 “回腾剑”胡辉龙今天尚未有所表现,此时,一柄长剑,把受了伤的铁头大师给逼住了,始终挣脱不了对方的攻势。只有廖鹤鸣一人没有对手,他一看师兄不是“无情手”的对手,赶忙上前助阵。 如此十一人,就在这一阵白茫茫的雪地里,打起混战来了,只见人影晃处,四处奔窜,兵刃像流星一样舞得满天闪耀,眼花缭乱。 兵刃挥舞着,闪闪似流光冷电,人影交错,形成一幕刀光剑影的战常朱青不是刁五娘对手,施开轻功,疾向西北方向奔去,仇孟狄亦不顾“翻云剑”云天鹏的纠缠,转过身子向朱青追去。 云天鹏愤怒异常,随后赶去,但只追出几步,斜刺里单刀砍到,原来是刁五娘的杰作。 云天鹏醋劲大起,根本没有心思跟刁五娘斗,心中焦躁,连连险招,硬是把她逼退,提剑封门,急急又追向朱青二人。 朱青奔出里许,体力不支,只好停了脚步,见仇孟狄随后追来,似嗔似怒,道:“你还敢追来?我正想杀你为爹爹报仇呢!” 仇孟狄指天立誓,道:“妹子,岳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再猪狗不如,也不可能杀他,那是有人栽赃给我,你一定得相信。”朱青本来不疑心他,如今听他亲口一说,更加无疑,柔声道:“我就是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引你来这里,好说个明白。” 仇孟狄心中一阵温暖,一跃而前,握住朱青的左手,道:“我们快联手对付那些奸贼,有话我们再说。”两人携手转身又奔回战场,却在途中遇上“翻云剑” 云天鹏,见两人手牵手,顿时怒不可遏,喝道:“小子,你纳命来!” 他圆睁双目,提剑照心便刺,仇孟狄只得举刀招架,两人斗了数回,雪地里脚步声杂沓,原来,众人也越打越过来了。 刁五娘一见朱青,如风赶来,骂道:“死丫头,你别跑!” 话声中反手就是一刀,朱青左手挡架,右手回了一剑。仇孟狄实不愿与云天鹏再纠缠下去,一面招架,口中仍大叫:“云兄,咱们该联手对外,先杀了这些贼子,有话好说。”“翻云剑”云天鹏气冲牛斗,厉声叱道:“你就是贼子,害死我恩师,谁跟你联手?我杀了你这小贼!” 因为朱青,仇孟狄、云天鹏、刁五娘往这时跑过来,在那一边拚斗的,都有关心自己的人,唯恐有所闪失,郑元平、廖鹤鸣、仇千重、李士熊,邱宇、铁头大师也先后边打边移阵到这里。 仇千重一听云天鹏骂自己的儿子,高声嚷道:“咱们父子与‘双龙帮’一向友好,今天你敢骂我小儿……”“嗖嗖嗖”向云天鹏疾挥了三鞭,云天鹏挡开二鞭,第三鞭险些避不过,身子向左一闪,铁鞭在右颊上贴面,只要再差一两寸,那就是穿头破脑之祸,可真要向鬼门关报到! 他吓得面没血色,一张面孔苍白如纸,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正要说话,忽听“无情手”李士熊愤怒的叫道:“仇老头,你就会欺压小辈,有本事冲着李某吧!” “酸儒”仇千重已经打得精疲力尽,对李士熊又忌惮三分,但仍狠声道:“老子难道怕了你不成?” 仇千重孤注一掷,铁鞭脱手,对准云天鹏胸口猛掷下去,这一掷劲力疾,相距又近,他想让李士熊手忙脚乱,抢救云天鹏时,自己再伺机下手,反正兵不厌诈,随便伤了谁都好。 “多情手”李士熊正提住气,准备应战,见铁鞭脱手,他嘴角上含着嘲讽的冷笑,知道对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谁知……他张口想叫,身躯业已移动,但眼看着却不是对着自己,都已经来不及了,心头一凉……蓦然——眼看“翻云剑” 云天鹏将要残死在铁鞭之下,空中倏然“嗤”的一声急响,一枚暗器从远处飞来,就在铁鞭离云天鹏不到三寸的地方……“当”的一声,正好打在铁鞭上,把铁鞭荡开,斜斜的落入云天鹏身旁雪地之中。 各人一惊之下,俱皆住了手,齐向暗器来路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年岁的年轻人,混身上下皆是白色的装扮,白的跟雪并无二致,如不留神,即不容易发现他是个人。 如此一位英俊的翩翩白雪公子,一点也不像是习武的人,众人再转头,看看那个声响怪异的暗器,到底是什么东西铸成的。 这个暗器从数十丈外飞来,竟分毫不差的将铁鞭打在一旁,众人一看,都是一震,原来适才所发现的暗器,只是一小片竹片,削得整整齐齐,磨得很光亮。 用竹片做暗器,这在江湖上不但见所未见,闻亦未闻,发暗器者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众人忐忑不安,不知此人是何来路。 “无情手”李士熊一向自视颇高,内力修为也深,今见一小片竹片,从数十丈外弹来,竟能撞开一把八九斤重的铁鞭,那指力更是非同小可。 他在惊愕之下,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 这位年轻人十分斯文的向众人环拱一礼,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着笑意,缓步走来,众人竟然愣住了,一动也不动。 年轻人清雅的笑道:“雪,原是洁白无邪的东西,各位在上面动刀动枪的,实为不雅。” 众人将目光投向来人身上,在各人心中,皆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在胸腹间扩张。 年轻人看看仇千重,后者老脸一热,宛如被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愣窒了一下,呐呐不能出言。 年轻人再把眼光转停在“翻云剑”云天鹏脸上,静静的道:“这位朋友看来根基不错,可惜未能好好栽培,实是可惜。” 云天鹏刹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着对方,心想:“你年纪不过跟我相当,凭什么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生硬的道:“多谢指教,只是不知阁下道行如何?” 这话含有了挑战的火药味,“双龙帮”在场的人,俱皆大惊,“震天魂”邱宇甚为不悦,这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少斤量。 邱宇立即还礼,恭谨的道:“朋友,小侄鲁莽,尚祈见谅!” 年轻人的语声淡淡散散,若无其事的,安闲的道:“好说,请问各位,为了何事,在此地争斗?美景当前,何苦争吵。” 众人互相望了眼,有的深沉不露,有的脸现怒容,这中间“翻云剑”云天鹏最为暴躁,他走上前,手指着仇孟狄大骂道:“这小混蛋,不但偷了本帮的镇帮宝剑,还害死我师父,咱们要为报师仇,要杀了这小子,夺回本帮所属宝剑。” 说着,手中长剑虚劈一剑,剑刃振动,嗡嗡作响,两眼怒睁。 年轻人似乎不把他的行为放在眼里,淡漠的扬扬眉梢,淡淡的道:“贵帮是……”云天鹏非常神气,傲然的道:“敝帮乃‘双龙帮’,是恩师朱固尊所创,现由在下执掌。” 他以为一说出帮名及他师父的名讳,对方一定会很恭敬,谁知这年轻人表情仍无所变化,他心中甚为不满。 朱青毫无察觉的颤抖了一下,面孔上含了无限的怅惆与失落,低低的道:“先父被杀,尚追查不到真凶,所以……”云天鹏不等她说完,已叫了起来,吼道:“什么真凶假凶?师父死在这小贼的匕首下,不是他还有谁?” 仇孟狄本想忍住,但还是咽不这口气,冷笑一声,生硬的道:“因为岳父将青妹许配给我,所以你心中不服,妄加罪名,仇某可不傻。”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打将起来,年轻人眨眨眼,笑道:“两位兄台别吵了,可容在下做个和事佬,双方互让一步,不就没事了?” 云天鹏哼了一声,冷板板的道:“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此乃江湖公理。” 年轻人神色一沉,带着那么一点寒意,嘴角微微抿着,幽冷的道:“在狄某面前,你也配谈江湖公理?” 众人听得“狄某”二字,都吓了一跳,“无情手”李士熊从一开始就怀疑眼前这位白衣青年,是最近三年崛起又消失的“降魔”狄洵。 狄洵出身自江南官宦世家,听说曾得异人传授武艺,出师以后,在短短一年时间,在中原武林声威赫赫,爱打抱不平,武功诡异,令不少宵小鼠辈闻名丧胆,极得正义之士敬佩。 他的出身教养不错,为人彬彬有礼,但是心性却极为高傲,由于他不畏恶势力,在江湖上树敌亦多,想杀他的人实不在少数。 但是,在近一两年,他突然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根本不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样,令人不禁疑心他是否已遭仇家杀害。 原来,他是因父母相继病逝,顿时成了一个孤儿,心灰意冷,对世事不愿多问,所以退隐山林,他一向独往,故没有人知其行踪。 想不到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他又突然出现,一身白衣仿佛天降仙人,不染尘埃。 各人睁大眼睛,望着这位年轻人,心中都是好生诧异,暗道:“这么一位弱不禁风的少年,会是令绿林黑道闻名丧胆的‘降魔’狄洵? 可是由他刚发暗器的功力看来,他身手的确非凡。“云天鹏满脸通红,叫道:“难道我恩师的仇就不报了吗?” 那位叫狄洵的年轻人,眉宇轻轻一掀,两手背负在后,平淡的道:“即使你能报仇,那又如何?令师能再复活吗?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依在下看来,这位朋友不像是大逆不道者。” 仇孟狄唇角微微下垂,颔首道:“这原本就是有人栽赃给我,岳父叫我进房去,将一把短剑交给我,要我好生保管,我才离开不久,岳父就被杀,真的不是我。” “无情手”李士熊眼见狄洵如此本领,如不给他面子,今日决讨不了好,他是个久历江湖之人,当硬则硬,当柔则柔,况且宝剑业已夺回,要杀这小贼,来日方长,于是他和颜悦色地道:“既是狄朋友出面,在下等自当从命。” 云天鹏甚是不服,叫道:“师叔,咱们怎能容这小贼逍遥法外,师父在天之灵,又如何能瞑目?” 仇千重盛怒不止,骂道:“老夫与朱掌门数十年交情,两家又是至亲,我儿有什么理由害他?” 云天鹏不屑的讥讽道:“为了那柄宝剑啊!” 仇千重反讥道:“哼!一把小小宝剑有何价值?你未免太小视我仇家父子了吧!” 廖鹤鸣一时大意,立即接上嘴道:“你知道什么?” 郑元平大吃一惊,心道:“廖师弟也太口无遮拦了,如此大意,今日只怕无法得手,唉!功亏一篑。” 狄洵听出廖鹤鸣话中有话,他却不再问,微微一笑,道:“在下深居寒山,难得今日这么多朋友会聚一起,不如到寒舍奉茶,彼此有什么误会也可摊开来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说罢,轻巧的拂了一下衣袖,就欲往前带路,根本不容众人异议。 郑元平以前听过狄洵的名字,但并不放在心上,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眼看目的不能达到,只好另图他计,却不愿与众人多磨菇,心想还是走的好,他向狄洵微一施礼,说道:“在下等另有要事,不便叨扰,他日有缘,定当专程拜访,失陪了。” 手轻轻一挥,领着他带来的人,返身便走。 “降魔”狄洵淡淡一笑,平淡的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阁下想必是‘天鹰帮’的朋友,郑元平吧!” 郑元平等人立即停了脚步,颇为惊异,对方竟然认识他,而且如此无礼,直呼姓名,他瞪着那双如豆的小眼,宏声道:“兄台好眼力,在下正是!” 说完,转身又走,对狄洵的傲慢态度,耿耿于怀,心中直嘀咕。 “降魔”狄洵并不去阻挡他们,只是冷冷的望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奔出一阵……突然——身形斗然间一晃,随后飘起,只见他飘逸的白衣,在雪地里飘动,片刻之间,众人尚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时,他竟轻轻的落在郑元平等人面前。 他忽然笑了,他朝着郑元平道:“寒舍一直未有嘉宾降临,今日在下兴之所致,方才破例,各位如不赏脸,未免太伤和气了。” 郑元平隐隐觉得,眼前此人显然没有存着“友善”的意味,冷冷的道:“朋友,人各有志,有行动自由,从来也没有人拦得住郑某。” 狄洵澄澈的双目倏然一寒,他冷瑟的道:“卖狂可也得有点真本领才行!” 不待郑元平答话,猝然出手,郑元平方见他的手一动,连眼都来不及瞬一下,右手腕已经被扣住了。 郑元平自出师门以来,从未有过惨败经验,他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一种什么邪门功夫?怎么快得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不可思议!” 他感到半身酸麻,他咬着牙,情急之下,左手一掌迎面往狄洵击去。 狄洵见他左掌击来,亦不躲不闪,借力打力,将他的右手一举,也不知怎么搞的,郑元平伸出一半的手,竟无力的垂下。 狄洵如此轻易的制服了一位武林高手,但他面无喜色,闲闲淡淡道:“在下没有遇过请不动的人,郑朋友想必也无法例外。” 众人一见郑元平的右手,如同被一副铁铐牢牢铐着,身不由主的被狄洵拉着走回,均感惊奇,廖鹤鸣等人亦不敢有所行动,只得跟着走回。 只见狄洵拉着郑元平走到众人面前,然后松了手,笑道:“现在还有没有朋友不想到寒舍奉茶的?” 郑元平双眼全红,心头一紧,却也莫可奈何,有他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有疑惧,也不敢出言相拒,自讨没趣。 狄洵潇洒的拍拍衣裳,一笑,道:“雪虽然美,黏在身上湿湿的,可就不怎么舒服了。” 说罢,呵呵而笑,将适才所有不愉快的事,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狄洵兀自走在前头,众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敢心生二志。 铁头大师及仇孟狄刁五娘皆受了伤,由廖鹤鸣及仇千重朱青分别扶持着,但见雪地里,偶而仍有殷红的血迹,延着东方而去。 行了一里许,转过一个小山坡,地下的白雪积得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困难,但见狄洵在白雪上似乎是不点地般滑了下去。 众人虽然都有武功,但亦感到不易跋涉,各自心中想道:“这位狄洵轻功为何如此了得?他的本领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狄洵似乎知道各人的心意,头也不回,仍是那种闲淡的声音,道:“熟能生巧,在下住在这里,日夜与雪为伍,走起来比各位顺畅些罢了。” “震天魂”邱宇暗自忖道:“这个狄洵从出现至今,第一次表现出他的谦虚,哼!真难得!” 狄洵指着左侧一座耸立的山峰,道:“寒舍就在那座高山脚下,即刻就到。” 众人一望山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山峰奇高无比,宛如一根笔管,竖在群山之中,陡峭异常,气象雄伟,令人赞叹! 狄洵脸上一直漾着笑意,好像游子返乡,兴奋异常,又转过两个山坡,进入一座大松林,那些松林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盘曲,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树枝都走了样。 林中的雪,较之外面少,所以较为好走,这座松林好长,走了约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只听一阵山风吹过,刮得松树枝叶相撞,有似秋潮夜至,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忽感渺小,仰望山峰,更觉惊心动魄。 又转过一个小弯,他们看到了一栋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筑成的小小房舍,屋前屋后,种植着密密的小松树,虽在雪地里,仍显得生气盎然,越发增加了这栋小屋的清幽高逸。 众人皆不敢出声,跟在狄洵后面,轻巧的来到了房舍之前。 狄洵两只眸子清亮如水,转过身,开口道:“寒舍虽然简陋,但在冰天雪地的高山上,如此还差强人意吧!” 一个娇柔舒美的声音,带点童音,自屋内软软的传了出来:“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狄洵眨眨眼,低低的道:“我还带回来一大群朋友呢!” 竹门“呀”然启开,一条俏生生的身影带着一脸笑意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位小女孩,年纪很小,约莫十一二岁,但是长得清丽可人,非常漂亮。 女孩有些惊讶的“噫”了一声:“少爷,你上哪儿了,带回来这么多人?一个、二个……,一共十一个。” 她竟指着众人一个个点下去,显得非常纯真可爱,天真无邪。 狄洵笑笑,引着众人进入屋里,室内,斑竹桌椅衬着壁上的几张竹梅图,着去真是一尘不染,清幽脱俗至极。那小女孩转头对着里面喊道:“姐姐,快出来,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来哦!”众人都觉得尴尬,这小女孩竟把他们当成什么异类一样,呼朋引伴来参观。 狄洵抿抿嘴,笑道:“客人来了,快奉茶呀!真是不懂礼貌!” “噗哧”一声轻笑响声,包含了不少兴奋欢愉,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狄洵,温柔的道:“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好高兴哦!” 众人更是不悦,这小女孩实在过份天真,看到人多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女孩活蹦乱跳的跑过去,才一会儿工夫,她又出来了,双手仍是空的,此时,清丽的脸儿有一抹苍白,神情不似先前活泼。 玉琢似的小鼻微微一皱,大眼睛黯淡了下来,幽幽的道:“少爷,你哪里找来这么多人?怎么都带着兵刃?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也是大家都想问的,这小女孩怎么才进去一下子,整个人迷糊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现在却一脸不耐烦。 不过,这小女孩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表情,都非常漂亮好看,尤其,此时那双大眼睛是如此驯柔,如此甜蜜。狄洵默然微笑,对众人道:“小姑娘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可否请各位把手中兵刃先且放在门外,免得惹她讨厌。” 语气中,对小女孩甚是宠爱,根本不像是主仆关系,倒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大家见小姑娘清新脱俗,自己手握凶器,都自惭形秽,虽然尚有戒心,但也无奈的纷纷把兵刃放在竹门外的屋檐下。 他们像一群无灵魂的傀儡,任人摆布,狄洵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各人都感到窝囊,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放好兵刃,他们转身回到屋内,他们不约而同“氨一声叫了出来。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 章 原来——众人脸色齐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狄洵身边竟然分别站了两位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不仅面貌相像,即使连穿着打扮都如出一辙,实在像得没话说,像得令人不敢相信。 狄洵见众人脸上微有讶色,轻轻的道:“各位大概傻眼了吧,在下到现在,有时候还会搞不清楚呢!” 说罢,自个笑了起来。 众人心道:“天底下相像的人,虽然不少,双胞胎大都很相像,但如眼前两人像得叫人找不出一点异处,实在令人不敢思议。” 其中一个小女孩眨眨眼,调皮的道:“大家坐啊,我给各位沏了上好的茶,天寒,喝杯茶暖和些!” 众人向桌上一望,一方黑漆描金的茶盘,一个个小巧精细的白瓷绘竹茶杯,杯子里热气腾腾,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扩散。 他们虽然住在罕有人迹的高山雪地里,看来对生活的享受亦颇为讲究的。 狄洵迷惑的看了众人一眼,自个儿慢慢坐下,啜了一口茶,赞道:“真香,果真好茶,各位朋友为何如此见外?既来之,则安之!” 狄洵高雅的气质,安祥的笑容,使他俊逸的面庞,看来更加深刻,自有一种威严,各人不自觉的坐了下来,木然的端起茶,像在办一件事,一点也没有轻松、亨受的意味存在。 刚才说话的小女孩,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轻轻一笑,道:“我叫小雯,这是我姐姐叫小郁,我们是不是很像?是不是?”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狄洵将头靠在椅背上,淡散的道:“像,不但像,而且像极了,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姑娘。” 两位小女孩的俏脸同时一红,垂下颈项,语声清细,也不知哪位开口的,羞涩的道:“少爷,你取笑人……”狄洵笑了笑,很低柔的道:“你们两位下去,我跟各位有话说,你们太漂亮了,会叫我们分心的。” 这两名少女一般高矮,身皆穿鹅黄色的衣衫,扎着两根小辫子,上前躬身行礼,对狄洵极其恭敬,然后慢步退出,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窗外,风萧萧的吹拂着,屋内也有股寒冽之气,众人不禁脖子一缩,微微有些抖索。 狄洵那张俊秀明朗得逼人的面庞,此时有一点很难言喻的神情,一个淡淡散散声音,慢慢的飘进众人耳中,道:“在雪地里,筑一座如此的小竹屋,的确有些不相衬,你们到过江南吧!江南很多这种房子的,是不是?我喜欢。” 众人急忙正色,心中各自纳罕:“这人透着古怪,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文人雅士,竟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狄洵又觉得一凛,他端起杯子,大大的啜了一口茶,低沉的道:“我们谈点正事吧!老半天你们没有一个人开过口,咱们把话说清楚吧!” 众人看了狄洵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着,心想道:“这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江湖的恩怨又岂是他人能摆平。” 狄洵脸上微有不悦之色,说道:“各位朋友,应邀到寒舍来,似乎甚为不满,为何一言不发,莫非在下怠慢了?” “震天魂”邱宇掩不住脸上的飞红,他慌忙道:“狄大侠,咱们之间各有恩怨,只怕外人不好插手……”狄洵的双眉微皱,用食指在鼻梁上揉揉,冷冷的一笑,道:“在下已经插手,这待如何?” “翻云剑”云天鹏见狄洵神色极是不恭,心中怒气上冲,心想:“再怎么说,我乃一帮掌门,今天却来受这小子的乌龟气,叫我如何咽得下?” 当即说道:“阁下既然执意插手,是否有把握为本帮老帮主的死,处决真凶?” 错愕了一会,狄洵豁然笑了,道:“那得看在下的意思了。” 他突然出手,在云天鹏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云天鹏只感椅子一震,身子不知何故,猛然向前一弹,他手中正拿着茶杯,这下出其不意,那茶杯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 “无情手”李士熊不愿“双龙帮”在此丢脸,俯身一抄,要把杯子接篆…谁知,却落了空,在他上面有人先将杯子接住,那人就是狄洵。 说也奇怪,明明看狄洵动也不动,而且,众人看俯身的人明明是李士熊,可是等抬起头来一瞧,杯子却在狄洵的手上。 李士熊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有些困窘的,坐立难安。 云天鹏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气又羞,全身发抖,张口结舌的,话都说不出来。 狄洵吁了口气,淡淡的道:“哪一位先告诉在下,‘双龙帮’朱固尊是如何被杀的,好吗?” 他的话一向不容他人说“不”字,对刚才的事亦不放在心上,自行将杯子放在几上。 “震天魂”邱宇世故些,咽了口唾沫,向狄洵道:“仇家父子应本帮帮主之邀,前来本帮,商讨仇公子与青丫头的婚事,谁知就在当天夜里仇公子一离开帮主房间,李兄即发现帮主被杀,胸口插着仇公子常用的匕首……”心腔急剧跳动了起来,仇孟狄紧张的道:“岳父不是我杀的,岳父待我如同亲生,我再禽兽不如,也不可能杀了岳父,这一定有人故意陷害我,我是冤枉的。”云天鹏怒得双目似欲喷火,口里激动的道:“那么匕首如何来的?为什么‘双龙帮’的镇帮宝剑又到了你手里?” 仇孟狄愣了一下,舌头打着结儿道:“我……匕首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宝……宝剑是岳父亲手交给我,要我好生保管,我真是被冤枉的……”云天鹏忽然跳起来,面孔有些扭曲,他失态的指着仇孟狄吼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狄洵略一沉思,道:“这事可能真有蹊跷……”站了起来,他望着李士熊,续道:“李师傅,你是第一个发现帮主被杀的,你在仇孟狄离开多久进房间的,为的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请你详细说明。” 狄洵仿佛是一位办案的官差,一件件细细的追问下去,被问着的人,却也不敢不答。 “无情手”李士熊是武林中有名的尖顶儿高手,如今像个犯人被盘问,语气甚是不敬,心中微感不快,但仍道:“当我到帮主门口,还见到仇孟狄刚离开的背影,一进去帮主已经断气了。” 狄洵眨眨眼,即接口道:“你为什么进入贵帮主房内?” “无情手”李士熊气色非常难看,脸红脖子粗,半晌,才嚅嚅的道:“我与帮主一向以兄弟相称,不须有特殊理由才能进他房间。” 这话听来有些强词夺理,大家只当李士熊在与狄洵赌气,都怕狄洵反脸,只怕大家讨不到好去,不禁有些埋怨李士熊。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让一片寂静笼罩,但在寂静里,却有着不协调存在。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空气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里,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冻得连心口都痛,大家浑身皆不舒服。 小郁悄悄的走出来,为各人换过新茶,热气腾腾,众人才觉得暖和些,望着小郁离去的背影,不禁都感激她的体贴。 好一会儿。 闲散的一笑,狄洵道:“两年前,在下遭遇了一些不如意的事,以为对世事已不感兴趣,就决定隐居在此,想不到今日一见各位,好管闲事的个性,又被引出来了,此事我非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沉默了片刻,仇千重道:“狄大侠愿意鼎力相助,老夫感激不尽,我儿实受了冤屈,‘双龙帮’的人,也太不讲理,不顾情义,沿途追杀我父子,实有失厚道。” “呸”了一声,云天鹏大叫道:“跟你们这种人还谈什么厚道,没有一剑斩了,就算不错了。” 仇孟狄不甘示弱,冷冷的道:“那是你没那个能耐,否则你手下还会留情吗? 哼,光会放马后炮。” 云天鹏哼一声,倔强的道:“既是如此,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现在我们就到外面拚个你死我活。” 朱青有些抖索,她的嘴唇难以抑制的痉挛着,她有一肚子的愁悒,她自己再怎么说总是个女人,眼前两个男人争的就是她,她实在不敢扯下自尊来表明态度,她有些恨,说道:“你们要打就马上出去,再也不要来见我了,免得丢人现眼。” 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隐含着朦胧的泪光,暗中拭去眼角的泪痕。 仇孟狄与云天鹏俱噤声不敢再开口,狄洵如何不知他们三者的微妙关系,淡淡的道:“感情最是磨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说得三人脸红热得不敢抬头,朱青更是把粉颈垂得低低的。 犹豫了一下,狄洵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郑元平等人道:“郑师傅是‘天鹰帮’的人,跟‘双龙帮’什么关系,为什么打了起来?” 郑元平老脸不太自然的样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没什么,在下等人与仇家以前有一点小误会,今日不巧窄路相逢,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狄洵古怪的盯着郑元平,想在他脸上研究出一点什么来,反问道:“哦!真是这样吗?” “狭路相逢?”仇千重怪叫了起来,又道:“他们是为夺我父子的宝剑而来,想要以武力抢夺……”云天鹏忍不住,又大吼道:“你们的宝剑?真不要脸,明明是我‘双龙帮’的宝贝,你们偷了去,还敢说是你们的东西,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情敌相见,份外眼红,仇孟狄又冲着云天鹏而来,辩解的道:“不知道是谁不要脸,早先岳父欲立你为继承人,为什么不把宝剑交给你?还不是见你不足以担当重任,你才厚颜无耻……”李士熊及邱宇心中暗地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掌门人,一听有人骂他,虽然略有损“双龙帮”的颜面,却也偷偷的窃喜着,故不表示任何意见,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安然而坐。 “翻云剑”云天鹏愤怒异常,被对方说中了心事,羞愧难堪,朱固尊早在遇害前三天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却未同时将镇帮宝剑交给他,他虽认定仇孟狄偷走,心中也觉讶异。 狄洵闭上眼,并非在休息,他仔细听各人的争辩,努力从其中找出根源,此时,他正在沉思一个问题,一个关键问题,道:“宝剑呢?可否借在下一观?” 仇孟狄不满的答道:“被李师叔抢走了,在下正想向他讨回呢!” 狄洵不开口,只把目光直直的盯着“无情手”李士熊,等他有所表示。 李士熊极其不愿,费了不少周章才抢回来的,如何能再双手奉送给别人? 万一拿不回来,自己岂不吃了大亏,而且颜面尽失? 狄洵的目光炯炯有神,盯得人心里直发毛,不知怎地,李士熊好似有鬼附体,竟然身不由主,把宝剑抽了出来,递给狄洵。 狄洵朝他古怪的笑笑,道:“这档子事,有些怪异……”他仔细的端祥宝剑一阵后,又缓缓抽出剑锋,只见一阵幽冷透出,寒气森森,有一股精芒叫人不敢逼视,的确是把好剑。 这柄剑长不过一尺,如果用来杀敌之用,稍嫌短了些,当初为什么只铸这么长呢? 狄洵闭闭眼睛,又睁开,目光里,有着深遽的境界,很悠远……他可以深切的感受到,这柄宝剑主要的功用并不是拿来当武器,那为的是什么? 狄洵眨眨眼,眼睛随即一亮,道:“郑师傅,你不远千里,跟踪仇家父子,为的是这柄宝剑,依在下想……你应该知道它的价值何在吧?为什么你们要为它卖命?” 摇摇头,郑元平苍白的一笑,道:“在下等只是听说有一把难得的宝剑,不过为了好奇,不知它还有什么价值。” 狄洵装做未闻,抿唇一笑,把目标转向廖鹤鸣,笑道:“这位朋友,令师兄不知道,你比他高明些,应该知道吧?” 廖鹤鸣为人无甚主见,完全听郑元平的,郑元平不知,他更可能不知道,即使知道,师兄不肯说,他也没胆量说,呐呐的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狄洵似笑非笑,瞧了铁头大师一眼,舐舐嘴唇,散淡的道:“大师想必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言,为守清规,大师一定会实话实说,对不对?” 这话,也是褒,也含有贬,铁头大师涨红了脸,喘息了一阵,却摇头道:“郑施主请贫僧助手,贫僧当时又无多问,所以亦不知何用。” 狄洵竟不看众人,凝视着手中茶杯,半晌,才静静的道:“你们这么多人,杀得难分难解,总该有个人知道为了什么吧!嗯!真的没有人知道?这未免太荒唐了,传出去只怕贻笑大方吧!” 众人俱是无言,只觉满脸臊红。 见众人没有一点反应,狄洵略一沉思,目光不动,低沉的道:“这柄宝剑既是‘双龙帮’的镇帮宝剑,云帮主你当知其来历及用途才是啊!” 云天鹏尴尬得不知所措,暴吼着道:“师父来不及告诉我,就遭这小贼暗算了,我……我怎会知道?” 仇孟狄冷冷的望着他,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小贼?你既不知此宝剑的来历,谁敢确定你真的是‘双龙帮’的掌门人,说不定……”云天鹏向前挪了一下,凶巴巴的吼:“说不定什么?师父将掌门人之位传给我,是经过既定的仪式,每一位‘双龙帮’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们可以问师妹……”眼前有两位“双龙帮”极重要的人物,李士熊及邱宇,云天鹏偏不问,他却要大家问朱青,如此作法,令人如何能服? 当然,这么说,不过为了激怒仇孟狄,由此也可见得他实无领导人的头脑。 狄洵禀性相当聪慧,由各人的语气,表情,他已然看出谁说了实话,谁又说了谎,但他却不动声色,因为其中还有不少问题存在。 云天鹏隔了片刻,又道:“狄大侠,这柄宝剑乃我‘双龙帮’的镇帮之宝,请予赐还。” 狄洵望着对方,平静的道:“人说这是‘双龙帮’的镇帮之宝,你贵为帮主,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上面又无刻字,只怕未必是贵帮的吧!”云天鹏怒目而视,叫道:“难道你想吞下不成?” 狄洵握着宝剑,向前一伸,笑道:“只要你把这柄宝剑的来历,及为什么是贵帮的镇帮之宝,详详细细的说个明白,在下决无留难之理,双手奉还。”云天鹏满脸通红,双手伸了一半,不敢去抢宝剑,又不甘心就此缩回,停在空中,终至丧气的慢慢垂下,懊恼不已。 云天鹏是朱固尊的首徒,一向颇得重视,常在跟前,云天鹏只见朱固尊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的保守宝剑,却从未对他说明宝剑的来历,连叫个什么名字,他亦无从得知。 狄洵不再去看众人的表情,老大不客气的把宝剑收入怀中。 双龙群众,仇家父子,郑元平一干人等俱皆吃了一惊,心想:“原来这小子不怀好意,也想劫夺这柄宝剑,今日只怕难保全身而退了。”众人想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从椅子上跳起,竹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群众将狄洵团团围住,怒目而视,无人开口。 狄洵又恢复原本散漫的表情,在人丛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微笑道:“各位当真要与在下动手?” 郑元平曾败在他的手中,敌意未消,对众人大叫道:“咱们大伙儿一起上,先杀了这小子,咱们自己的事,再慢慢商量。” 群豪因各怀鬼胎,分成三批,一听郑元平的话,不觉同仇敌忾,正要一涌而上,却见狄洵淡淡的一笑,游目四顾道:“如果你们真的在江湖上混过,应当知道‘降魔’狄洵不是可以唬住的。” 他不怒而威,众人竟像中了邪,却没一个人敢抢先发动攻势。 “震天魂”邱宇首先开口道:“狄大侠,咱们只希望你别不顾江湖道义,还是将宝剑还给‘双龙帮’。” 仇千重变色道:“那是我儿的东西,如何还给‘双龙帮’?”狄洵微微一笑,道:“现在即使在下想把宝剑交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不知该交还给哪一位,方是最正确的选择,叫人为难。” 众人相顾愕然,隔了片刻,却又争先抢后的道:“当然给我……”“那是我们的……”“凭实力,拳脚下见真章……”狄洵悠悠哉哉的喝他的茶,似乎这场争吵与他根本无关,他完全置身事外。 郑元平沉着脸道:“咱们今日受这小子摆布也够了,大伙儿应该同心协力,不可自乱阵脚。” 室内,已有些暗了,见不到太阳,想必阳光已偏斜了一大段,快近黄昏了。 轻轻移动一下身子,狄洵喝完一杯茶,望着郑元平,低低的道:“在下私心想把宝剑交给你郑师傅,你……想要吗?”郑元平脸露喜色,心中暗暗窃喜,瞪大眼睛望着狄洵。狄洵面孔上有一丝烦恼,摇摇头道:“只是这些人虎视眈眈,如何是好?” 郑元平露齿一笑,朝狄洵道:“只要你将宝剑交给在下,在下保证决无人可以把它夺走。” “无情手”李士熊突然抢到狄洵面前,一跺脚,怒道:“狄洵,你这什么意思,宝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个姓郑的,你是不是存心跟咱们过不去? 咱们与你又无冤无仇的。“ “震天魂”邱宇心思较细,沉声道:“咱们别中了他的挑拨离间计,他想让咱们自相残杀。”狄洵轻轻吸了口气,低沉的道:“就凭你们在下还用不着如此,收拾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大家都觉有一股恐惧的感觉猛然升了起来,喉中似有鲠物,甚为不快。 刁五娘憋了老半天,满腹的怒气,尖声道:“咱们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怕了这后生小子,咱们何不联手?” 铁头大师这个莽和尚,亦叫道:“把他杀了,不就没事了?” 他代表众人说出了心头之话,只是仍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先动手试试。 平静了一会,狄洵不吭声,突然拍了三下手掌,面色一沉。 众人俱是一凛,忙提高警觉,不知狄洵拍这三下手掌代表何意。 众人静默不语,一齐望着狄洵,忽听竹门“呀”的一声开了,刚才那两位小女孩并肩进来。 这两人眉目如画,极是俊雅,只是此时不同于刚才的是,两人背上都各负了一柄长剑,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他们默默走到狄洵身旁站住了。 众人见到这两位小女孩,方知刚才狄洵的三响击掌声是叫唤两人,但仍感愕然,不知此时唤两人出来为的是什么。 狄洵当下点点头,道:“小雯,有人要杀我,依你看……”右边的小女孩较为活泼,就是小雯,她睫毛长长的,就像两张绒密的帘幕,真好看,笑笑道:“好啊,好久没有见过少爷大展身手,好让我跟姐姐开开眼界。” 左边的小郁不同于她的妹妹,她美丽而娴静,面庞挑不出一点瑕疵,如花的貌美,任何一个小举止都充满了柔婉的仪态,好柔的声音道:“少爷是谁要杀你,为什么?” 狄洵站了起来,安静的问道:“小郁,你怕吗?” 她垂下那两排浓密而微微卷曲的睫毛,悒郁的摇摇头,道:“没有,小郁不怕,只是不喜欢,少爷你是好人,没有人可以杀你的。” 在小郁的心里,有一丝难奈的愁意,在消长着,明白这愁思来自何处,那是这一群面带杀气的人,带给屋子里来的。 一丝浅浅的,却含有寒意的微笑,浮在狄洵唇角,他低沉的道:“在下虽不喜杀人这等血腥恶心的事,但也决不容许有人在我面前放肆,小雯,你说是吗?” 小雯行了一礼,道:“是,少爷。” 这女孩顽皮活跃,但对狄洵却又极其恭敬,看来颇为乖巧,说罢,转身面对众人,道:“小女孩得罪了。” “了”字犹在空中停留,蓦地一挥手,背上剑已握在手上,一条淡淡的黄影箭射向铁头大师,拔剑,攻击,几乎在同一时间。 铁头大师根本不把这小女孩放在眼里,哈哈一笑,道:“女娃儿……”刚吐出三个字,小雯快如闪电般的攻到铁头大师的颈项前,他待要招架,双脚被小雯一勾,登时身不由己的在空中翻了半个跟头,“冬”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在地下摔了一跤。 铁头大师块头不小,小雯不过是个瘦瘦弱弱,未成年的小女孩,才刚出手,就叫铁头大师着了她的道,这一跤摔得太快了。 明眼人已经看出小雯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一条老命早就不保了。 但是,铁头大师却不这么想,适才只是因为太大意,他一着地立即纵起,手一举,才发现戒刀尚留在外边,只好将就摆个架势,想把小雯吓退。 哪知小雯身形又是一纵,众人一愕之下,她又不知怎的,一手又已攀至他的颈中,一扳一勾,铁头大师毫无招架之力,“冬”的又摔了一跤。 第一跤铁头大师尚要自圆其说,是被小雯攻其不备,而这二跤却被摔得更重,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一怒之下,杀心顿起,握起念珠,一跃而起,挟风横劈,要将小雯立劈掌下。 狄洵见他这一招,招数狠毒,即使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以招架,眼见这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要死于非命,忙叫道:“贵妃醉酒!” 小雯脸含微笑,扭摆柳腰,身体左右摇晃,堪堪让过铁头大师这掌。 铁头大师当下腕力一沉,心想非给这个小女孩留个记号不可。 哪知小雯倏忽从他腋下钻过,他一掌削空,正要收招再发,突觉人影一闪,小小的身躯又已纵起,找不到目标攻击。 铁头大师吃过两次苦头,特别小心应付,可是眼看怪招又来,一时实又无法闪避,当即运力于念珠上,手掌向外推出,喝一声。 “着!” 这双掌各用了十成力,小雯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够身上挂彩了。突见人影一闪,小雯忽然不见,但听背后格格一笑,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小雯矮身速转忽左忽右,眼睛一花,头颈又被小雯攀祝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劲向后一仰,存心要将小雯向后甩出去,劲力刚一用出,斗觉颈上小手忽然放开,一惊之下,知道不妙,急忙收劲站直,却已为时不及,结果……铁头大师有了经验,但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小雯一出右脚,在他双脚后跟向前一挑,经这一挑,他大骂:“他奶奶的……”“冬”的一下,仰天一跤,这一跤摔得他脊骨有断裂的痛楚,他咬着牙,一翻身要待站起,腰上却使不出劲,竟又仰跌。 铁头大师痛得站不起来,嘴里却不肯停止,大声嚷嚷的乱骂:“他奶奶的…… 小杂种……臭婊子……”小雯单足一旋,跃起又落下,反手就是两记耳光,打得他两眼昏花。 小雯面泛一层淡淡的红晕,使她看来更是艳丽绝伦,骂道:“老和尚,出家人别不干不净,这是给你一点小教训。”当着这么多人,铁头大师不但摔了三跤,又狠狠挨了二记嘴巴,以他一位大师身份,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来,他一抹唇角血丝,疯了一样想再度扑上——郑元平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大师不得鲁莽!” 喝声中,铁头大师已趴在地上,事实上,他根本无力反击,欲振乏力。 廖鹤鸣抢步上前,伸手扶起铁头大师,让他至一旁休息。 小雯手中虽然握着剑,但她始终没有以剑攻招,完全以她灵活的身手来制敌先机。 刁五娘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到同伙来的人,遭此侮辱,奔出屋内,拾起自己的“燕子刀”,一招“文姬归汉”接二连三的向对方刺去。 狄洵双目半闭半睁,对这场打斗笃定得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郑元平见铁头大师一再失利,今又见刁五娘跃上前去,知道这小女孩年纪虽幼稚,却是极不好斗,只是自己年纪长大数倍,怎好以一敌二?正不知该如何制服这个小女孩,头痛不已。 刁五娘一刀狠似一刀,刀刀都是致命的,却始终奈何不了这个小女孩。 转眼间,斗了数十合,刁五娘半点也沾不到上风,而小雯很明显的已让了步。 郑元平心中越来越焦躁,细看小雯的武术家数,虽陌生得很,但毫无出奇之处,只是小雯或进或退,总是快得令人眼花。 郑元平自忖以自己的功力,不用兵刃,一双肉掌应该可以夺下小雯的兵刃,眼看刁五娘久斗不下,“天鹰帮”的威名大受损害,当即喝道:“小姑娘果然厉害,让在下与你玩几招如何?五娘快退下。” 刁五娘久攻无效,听到郑元平叫唤,答应一声,要待退开,哪知小雯出剑突快,倏忽之间,数次进手招数,刁五娘只得挥刀挡架。 但是小雯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挡开了第一剑,第二剑又不得不挡,十余招瞬间过去,竟尔被缠得不能抽身:廖鹤鸣心想:“师兄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当然不好加入阵势,以二敌一,自己若是上前相助,想必无人会说话。”当下速到外面一把将所有武器皆抱进来,挑出自己的兵刃,挺刀上前,向小雯发招。 他见小雯向刁五娘连续进攻,当即挥刀架开她的一剑,岂知小雯这第二剑出招时,竟是一剑双击,既刺刁五娘,又刺廖鹤鸣眼角,他只得招架,好似帮不了什么忙,连自己也给缠上了。 刁五娘愈斗愈怒,心道:“我们出道甚久,什么高手没有见过,独未碰过如此年幼的对手,今两人联手,还斗不过小小的女娃儿,传言开去,颜面何去?” 想到此处,出手加重,双方越攻越急,倏忽之间,又斗了十数招。 小雯一剑架开刁五娘的刀,突然同时向后跃退三步,娇声嗔道:“少爷,他们怎么两个大人,打起我一个小孩来了?”狄洵微微一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让两位前辈,指导指导你的武学,不很好吗?”他话说的轻松,其实刁五娘及廖鹤鸣,两人可是卯足了劲,要作一场生死之斗,他们行动如风,攻势凌厉,眉头却锁得紧。 小雯格格一笑。道:“既是如此,就请两位多指导了。” 长剑起处,又与两人斗在一起,而招式一下子全又变了,才一会儿已把两人逼至角落,狼狈不堪,只得作困兽之斗。 “震天魂”邱宇为人相当狡诈,阴险,他见有机可乘,捱到郑元平身边,低声道:“郑兄,你手下两员大将看来是胜不了的,你还是自己上去吧!” 郑元平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的盯着场中打斗的情景,那样子,不带一丁点的人味,令人心寒。 他脑中迅速思考着:“他们两人分明已经不是对手,我若出手,恐怕会惹来以多胜少,以大欺小的批评,只是再不出手,他们两人可能会惨败得更难堪。” 郑元平眉梢子动了一下,阴沉的开口,叫道:“让我也来奉陪几招吧!” 勒勒腰带,一纵身,已欺到小雯身边,左指点小雯肩头“巨骨穴,”,右手以大擒拿手径来夺剑,旁人见他身法快捷,出手狠辣,心里都不禁为小雯担心,却见剑光闪动,小雯的剑尖指到了郑元平的后心。 郑元平不好意思立刻使出狠招,他一心夺剑,又想有刁五娘及廖鹤鸣敌住,并未想她会忽施偷袭,只听刁五娘急叫:“小心后面!” 郑元平忙向左一避,却听“嗤”的一声,后襟已被小雯划破了一道口子。 大家心中都是一凛,只见郑元平面红耳赤,压制着愤怒,恨恨的道:“在下要得罪了!” 突然——小雯把长剑往地上一丢……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四 章 郑元平久经大敌,适才这一个挫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气,凛神应战,只是难免恼羞成怒,心中已生了杀机,当下重新进招。 此时,小雯应该更小心应付才是,谁知她竟然小嘴巴一嘟,把长剑用力往地上“锵”一声掷下去,好像跟谁赌气的。 众人俱是一愣,这突来的变化太奇怪了,大家不明就里。 郑元平等人也顿时住了手,不知对方在搞什么玄机,一时全室静了一下来。 小雯哼了一声,失笑道:“少爷,我不玩了,他们越打人越多,而且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吓死人。” 众人顿时一愣,个个面面相觑,各自想道:“他们原本对立,当然是各尽所能,希望打赢,这小女孩怎么童心未泯,还与人玩这种亡命的拚斗;真是太奇怪了。” 刁五娘吁口气,犹有余悸的道:“小丫头,我们是敌人,你如果不打了,别怪我们一刀叫你毙命。” 小雯神色惶惑的转向狄洵,奇怪的道:“少爷!他们怎么这副德性?” 狄洵微微一笑,道:“小雯,你可能忘了,他们要杀我,当做也要杀你呀!” 小雯睁大眼,不信的道:“少爷,你是大大的好人,没人可以杀你,他们也不可能,否则,我先杀了他们。” 摆摆手,狄洵苦着脸道:“可是你现在把剑丢了,又叫说你不打了,我只能等他们跟我动手。” 小雯神色变了变,望了狄洵一眼,点点头,道:“好!” “好”才一出口,突然身形一晃,左脚倏而一勾,在众人尚不解其意时,地上的长剑又回到她的手上,而且摆好了架势。 狄洵有趣的看着她,低低的道:“这一仗打完,我带你们出去玩玩,这里只怕不能再住了。” 小郁不由一惊,没来由的有些心痛,道:“为什么?少爷这里这么好,也没有坏人,平平静静的,多美。”狄洵转头看看她,看得十分仔细,一朵红霞飞上了小郁面颊,她羞涩的道:“少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你为什么这样子看我……”狄洵沉默了一下,道:“你没有错,你的想法跟我太像了,我很高兴,你越来越长大,很好。” 小郁陡的双颊又一次飞红,又羞又怯,手足无措的垂下头去。 郑元平刚才吃了一点亏,颜面尽失,当着这么多人,如何下得了台?现在见狄洵主仆竟不当一回事,独个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极不耐烦,吼道:“小丫头,如果不打,就束手就缚,让大爷给你一点小颜色看看。” 小雯咬咬牙,恨声道:“本姑娘不理你,你还神气!小心了……”小雯身形纵横飞舞,右手长剑直刺郑元平小腹,一下子到了他的身旁。 郑元平心头一震,当下不敢冒进,展开大擒拿功夫,锁、错、闭、分,乘隙想劫夺小雯手中的长刃,但仍沾不到小雯的身。 刁五娘及廖鹤鸣两人亦不敢怠慢,两人轮番出击,牵制敌人不少行动。 郑元平沉喝一声,立桩坐马,双掌毫不留情的出击,掌风有如铁板沉错,呼轰冲激。 小雯如一条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飘移旋走着——狄洵始终半眯着眼,但见场内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锐利目光,心想:“郑元平的一身武功,并非以内学真力悠厚见长,他逞强不敢用兵刃,掌上功夫虽然猛辣,但是,他的弱点却是不易灵活使用,小雯只要以快制慢,当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小雯把目光都集中在郑元平身上,突觉两柄大刀“呼”的擦着她的耳旁掠过,小雯突地一个仰翻,直扑郑元平。 郑元平断叱一声,就近扑去抢那柄长刃,但是,他的手指刚刚还差一线,小雯已蓦然地闪到眼前,一只斜竖的手掌,抹头砍了下来。 郑元平欺她年幼,内力不足,大吼一声,左手仍不死心的去折长剑,果然被他折着,他用力一震,长剑却没有如他原想的那样应声而断。 小雯让过刁五娘一刺之势,让郑元平的手抓有长剑,在她抖腕之下,郑元平的身驱已被他扯着震出三步之外。 郑元平气得脸上全变了形,他在这双肉掌上下了数十年苦功,自信已颇不同寻常,但说也奇怪,在小雯面前竟未占到上风。 “无情手”李士熊心想:“如果郑元平等人讨不到好去,只怕咱们今日亦难全身而返,今日之局,纵然被旁人说个以多胜少,也比落败任人宰割的好。”他的内学真力可说是在场众人中,最为悠厚见长,掌上的功夫可以裂鼎碎石,横拒八马,远在郑元平人等人之上,所以一施展开了果然不同寻常。 他人未抢入圈子,掌风却已袭向小雯胸口,小雯叫道:“好啊!又来了一个。” 横剑回指,点向他的手腕,李士熊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女迎敌之时,好似对手越多她打得越顺手,剑法果已练到了出神入化。” “无情手”李士熊迅速侧跃,避开了这一剑,避开这一剑并不难,但他攻向对方的掌势,却也因此而受挫,威力顿减。 大刀上下翻飞,拳挑掌振,纵横交舞,沾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万端,拈东打西,飞南卷北,而这,竟都伤不了小雯。 又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激战多时,刁五娘及廖鹤鸣已感到有些虚乏,他们尽力忍耐着那逐渐加强的劳累感觉,依旧不停不歇的采取主动,却渐感乏力。 “无情手”李士熊采用了车轮战法,他非常明白,如果一涌而上,不但不能发挥出集体威力,更妨碍了己方的攻击进退。 所以,他让郑元平等人一波一波的轮流上,自己只找空隙时才进攻。 这一手相当厉害,因为,一个人的力量与精神终究有其极限,筋骨的活动也有一定的高低潮,而且对手不过是个小女孩,内力毕竟有限。 呼呼的大刀掠舞交击,加上掌风如浪,翻翻滚滚,气煞人的却是老沾不上对方一根汗毛,这场令人咋舌的拚斗,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呢?李士熊不禁怀疑小雯是铁铸的? 可是——定眼一看,那水葱似的人儿,好像可以捏出水来,为什么经此长战,攻势仍然如此凌厉? 大厅上刀剑交击,肉掌亦打得呼呼风响,一斗数十回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狄洵见小雯脸现红晕,抽空连伸几次袖口抹汗,只是旁人过于紧张,一时都没有注意,小雯临敌经验太少,又不敢杀人,叫道:“小雯,你歇歇,小郁来替你……”话说者明明是狄洵,可是他话未完,他身旁的小郁已挥剑上前。 “震天魂”邱宇按不住好奇心,喝道:“老夫也来玩玩!” 长剑挡开小郁刺来剑招,左手握掌,直往小郁鼻子击去。 小郁柳眉儿一皱,滑开三步,绕到了邱宇身后,剑法极为精妙,剑术怪异无伦。 “翻云剑”云天鹏一向好胜,刚才为了一只茶杯,吃了瘪,现见两位师叔出手,自己亦起剑冲入圈中,对小郁发动攻势。 云天鹏一面防备小雯出击,一成对付小郁出其不意递来的剑锋,竟尔闹了个手忙脚乱,脸上更加无法,一时面红耳赤。 “回腾剑”胡辉龙功力尚弱,不足以独当一面,现见一大群人打混战,心想不如上前助阵,混水摸鱼,乘隙下手,过过瘾,当下叫道:“师兄,我也上了。” 小雯本想退下来休息,现见加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小天真,斗志又起,竟尔先发制人,与小郁两人并肩作战,敌人愈众,似乎威力愈强。 旁观者除了狄洵外,就只剩朱青及仇家父子,还有一位受了重伤的铁头大师,其余的人全在场内忙得不亦苦哉! 狄洵表面上似乎不关心两位女孩的输赢,其实他把每个人的武功招数全看得一清二楚,目光冷冷凝视着场内,叹息道:“原来在江湖中成名,是如此容易的事,倒是委屈了这两头小丫头。” “无情手”李士熊久斗不下,早已心中焦躁,现又听到狄洵的讽刺,气得脸色发白,狂吼连连,掌风脚影攻的更急。 场内的人,渐渐开始后悔自己骤然加入战场,各自寻思:“我等七个大人,还打不下两个小女孩,今日算是丢足了脸,以后如何做人?” 不禁个个埋怨起铁头大师那个大脓包,如果他不要惨败,何以引得这么多被拖下水,越想越气,个个咬牙切齿的。 两姐妹哪里想到这许多敌手各怀异心,见他们个个面露凶相,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双人出剑更是快速凌厉,威力十足。 “无情手”李士熊微一疏神,只觉一股寒气掠面而过,原来是小郁架开云天鹏、胡辉龙双剑后,抽空向他劈了一剑。 李士熊心中一凛,心想:“反正是没了颜面。” 斜身侧内,单足一勾,已把长剑握在手中,这七人之中,论到武功厉害,原应数他为首。 郑元平一见李士熊把剑握在手上,他像象找到了借口,亦忙空抽起自己的大刀。 现在,所有人全用了兵刃,只听得叮叮当当声响,各使全力拚斗。 李士熊自创的剑法使将开来,众人渐渐退开,使他长剑挥动时更为灵便,他精神一振,自己身旁空了数尺,踏前两步,一招“游龙戏凤”往小郁当头疾劈下去。 他士熊外号“无情手”,是因他平时几乎都以空手赤拳应战,那倒不是他兵刃使不好,而是他很少遇到需要干戈相向的时候。 他背着“双龙帮”第一高手的名衔,江湖上敢明目张胆的招惹他的,还真不多,没想到,今日对两位小女孩,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这一招快捷异常,小郁手中长剑正与郑元平大刀相交,一见剑到,急忙矮身相避,只听“唰”的一声,她的右边小辫子被李士熊的利剑削去一半,掉在地上,乌黑发亮。 两姐妹同时变色,小雯叫声:“姐……”小嘴扁了,似乎就要哭出声来,一声娇叱,一条俏生生的影子倏而飞来,小郁亦配合着跃起,两股冷电吞吐翻腾,快捷如风。 同是女孩子,朱青亦为那一绺乌云感到惋惜,女孩子一向很重视自己的秀发,心想:“师叔,他真是的,干嘛认真?何苦去欺侮人家女孩子……”突然——只见眼前白影晃动,两姐妹交叉移位,叮叮数响,胡辉龙的剑及廖鹤鸣的兵刃已被削断,两人一惊之下,急忙跃出圈子。 小郁本性较为冷静,虽见秀发被削,又心疼又气愤,但她的长剑抡起层层光彩,左右翻飞,上下架拦,静静的道:“我要你赔我头发!” 长剑翻处,又已将云天鹏与刁五娘手中的兵刃削断,别人的兵刃没什么,只是刁五娘的“燕子刀”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谁知在小女孩盛怒之下,就被削成两段,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小郁手中的长剑亦非泛泛之物,乃是雪地里,非常难求的“寒冰铁” 所铸成,千年难求,是砍金切玉,无坚不摧的宝剑。 刁五娘面容惨黯,全无血色,浑身不停地颤抖,像触了电,竟呆住了,在当常小雯闪电般抖出长剑,身形“霍”的一旋,一招“嫦娥奔月”罩向刁五娘。 郑元平的眼全红了,心胆俱裂,吓得魂都出了窍,狂吼道:“五娘,快退— —”刁五娘身形往后倒撤,郑元平长身而入,截向那柄飘浮的长剑——仿佛去捕捉流萤而只捞着流萤的电尾,小雯凌空飞过,刁五娘痛苦的“哼”了一声,打着转子滚倒于地,昏迷不醒。 郑元平心头一紧,目眦皆裂的奔向刁五娘,小雯猛地一转身,已鬼魅般攻向郑元平。 廖鹤鸣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了,他狂叫一声,耸身跃上,在空中,已连挥十掌击泻向小雯。 此时——郑元平悲吼一声,身形暴转,手中大刀笔直戮向小雯胸前。 小雯的身形像蛇一样的扭动,已避开两人的攻势,却未及出招反攻。 小郁长剑“嗡”的一声,斜砍猝挑,改变了小雯窘迫的情况。 廖鹤鸣大刀已断,发出的十掌全被对方的长剑一下子封住,他恨得一咬牙,慌忙收掌跃向一旁——但是,他的动作稍慢一点,“嗤”的一响,左肋被长剑划过,腰中革带连着剑鞘断成数截。 小郁并未乘胜追击,右手长剑,向“无情手”李士熊直攻,这时小郁剑法大异,李士熊又惊又恐,一时摸不清他的剑路,但觉长剑刺过来时寒气迫人,不敢用剑相碰,只得住后退。 小郁恨他削了自己的长发,不理旁人,得理不饶人的,着着进逼。 小雯与小郁背脊靠着背脊,一人将余敌尽数挡过,让小郁与李士熊单打独斗,过了数招,云天鹏等人根本不是两姐妹的对手。 在廖鹤鸣的感觉里,他悲哀的感到自己等人的行动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弹簧扯着,虽能蹦能跳,却老是不能随意进退,老是比敌人慢上一步。 出手换招,对方动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等人出手之前制了先机,宛如自己是一个驼子,和正常的人打架,身上好似带着一块累赘。 这七人之中,只有“云天魂”邱宇情况较好,但他却不愿全身投入,因为他对两姐妹诡异的剑法,实有极大的忌惮。 双方的争斗再度展开,六对二,但是小郁小雯的攻势却是越来越快了,越来越不可捉摸了,他们的攻杀要点大多集中在“无情手”李士熊及郑元平身上,两个人常被逼得手足失措,狼狈不堪。 从两姐妹联手开始,一直到现在,已过半个时辰,而在这时间里,他们转攻两位小女孩,仍被逼得打转外,刁五娘又已受了伤。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顿了,场中人影翻飞纵横着,但没人出声,没有人说话,除了间杂的叱喝甚至连呼息都是那么沉重。 忽然——朱青见李士熊被逼到一屋角,已是无路可退,云天鹏及郑元平又没法迫近,只是绕着圈子游斗,心中焦急异常,朱青不忍见师叔受窘,只得上前救援,长剑一挥,刺向小郁脸颊而来。 小郁只得挥剑自救,因而替李士熊解了一次围,他精神倏而一振,连攻十九招,大吼道:“老夫豁出去了。” 郑元平猛攻十招,云天鹏等人亦连成一体,长斩近劈,远戮短削,游走如飞,邱宇长剑舞得神出鬼没,专门乘隙而攻,但是,现在他们已是完全采取了守势,半点也不敢冒险。 朱青也已加入战斗,只剩仇家父子在一旁观战,仇千重亦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倒是生平第一遭。 仇千重在旁瞧着两姐妹的剑法,心中暗暗称奇,初见时两姐妹与郑元平等人相斗,剑术也平平,但当敌人渐多,两姐妹剑上威力竟相应增加,此时并肩作战,情势更是大变。 小雯长剑连晃,逼得敌对众人手忙脚乱,一转瞬间,刚加入阵中的朱青的兵刃又被削断。 与两姐妹相斗的人之中,就剩郑元平及李士熊、邱宇手中兵刃尚完好无缺,显然两姐妹对他们三人似有些许忌惮。 但也并非他们功夫就非常独到,而是两姐妹尽量不跟他们以硬碰硬。 狄洵哼一声,眨眨眼,淡漠的道:“断剑!” 他的语声,冷冷的在空气中蹦跳,冷沉飘忽的声音,今人毛骨悚然。 于是——李士熊再一次被逼至墙角,背靠墙,负隅力战,只见小郁长剑径刺自己前胸,当不应以一招“双龙抱珠”,他见敌剑高刺,出此招应敌,原本不错,哪知双剑相交,突觉手腕一沉,自己的剑被敌剑直压下去,李士熊心中竟然大喜,想道:“你这丫头片子,剑术虽然精明,但若比腕力岂有我强!” 当下,立即运劲反击,小郁右手剑一缩,再倏地挥出,“当”的一声,他的长剑已被削为两截。 李士熊当下大惊,立即将半截断剑严守自己门户,只守不攻,小心翼翼,脸色难看之极,但他被封闭于屋前,出来不得,徒唤无奈。 “云天魂”邱宇恐怕小郁伤害李士熊,那“双龙帮”才真是栽了,一时情急,长剑猛刺,小郁蹿高跃低,右手长剑倏地展开连绵弧形剑招,将邱宇刺来的招式悉数破解。 李士熊手中兵刃虽断,拳脚上却仍极具功力,只得转以拳脚辅佐来应付,小郁长剑攻势在外圈逼得李士熊团团转,但幸好尚未突施杀手。 明明看见小郁的目标集中在“无情手”李士熊身上,口中仍大叫道:“你还我头发来,还我头发来!” 李士熊苦楚不堪,一来他如何能赔得了长发,二来,自己这张老脸如何可放,大有悔不当初,自己强出头之憾。 就在此时——小郁突然把剑锋一转,对准邱宇手中的长剑,猛力一砍,又听到清脆的一声“当”,邱宇的长剑又很轻易的被削断。 就在刚才狄洵的一声“断剑”喊声下,两名“双龙帮”的高手,手中兵刃就被轻而易举的砍成两截,怎不叫人吃惊。 朱青见两位师叔连连失利,心弦一紧,柳眉儿紧蹙,忙转过来助手。 小雯不待朱青站好身,已宛如一溜西方天际的雷闪,长射而上——仇孟狄在一旁看得真切,吓得冷汗直冒,失声大叫道:“青妹,小心!” 喊声中,如一只鹰隼,悍然扑向小雯,扑腾风声十分强烈,手中兵刃点点生寒。 仇千重为了保护儿子,见儿子冲入战场,心头一震,手执铁鞭亦飞奔而上。 顿时,场内人手又多了起来,只是小雯小郁两姐妹,始终保持一定的上风。 仇千重见眼前情势极是尴尬,但瞧见这两个小女孩武功甚为怪异,按刚才动手过招看来,敌人愈多,其剑术愈强,自己下来应战,但仍然得不到什么好处,心中颇为惊讶。 此时的李士熊已更形狼狈,只见他衣衫破裂,满脸血污,胸前臂上,被小郁长剑划了一条条伤痕,他几次险些儿脱口求饶,终于强行忍耐,小郁仍稚气的叫道:“看你赔不赔我的头发!” 老实说,两位小女孩的体力已经消耗过多,他们不一定能全胜眼前这些敌人,但是,她们却毫无问题的可以全身而退。 突然——一条人影像一头大鸟般展飞于空,那么凶猛而凌厉的朝这边扑落下来。 邱宇挥出两掌猛一旋身,大叫道:“狄洵来了!” 仇千重铁鞭的声音哗啦啦暴响,传来狄洵冷沉飘忽的声音。 “郁、雯,退!” “退”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儿,两位姐妹已轻飘飘的,却快如箭矢似的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两人已退出战圈外。 众人皆想乘她们身后,没反攻之力时,偷袭两姐妹,但连她们衣衫已没沾到,两人已在场外,面庞浮现两片红晕,微微喘着气。 众人略为定神,把狄洵团团围在中间,其实,他们心中都是七上八下的,心想:“他的侍仆犹如此厉害了,狄洵本人更是大伙儿惹不起。” 狄洵似一尊石像般炯然凝注着众人,洒脱得叫人生气,半晌,深沉的道:“你们这么多人,攻杀两位小女孩,还真是不要脸!”仇千重目光一冷,厉声道:“狄洵,你太不讲理了,如果你不加插手,或许这场干戈就可以免了。” 狄洵注视着他,哼了哼,静静的道:“你刚下场,没吃到什么亏,所以你说起来话,声音也就粗了些。” 仇千重神色沉冷,凶暴的道:“老夫只是不懂,此事与你一点瓜葛也没有,你为什么非管不可?” 狄洵往前一步,点点头,道:“我懂了,原本你们父子受了冤枉,我出面,你们就很感激我,但是现在我把宝剑夺了,你们以为我黑吃黑,所以心里极为不满,是不是?” 这些话正好说中仇家父子两人的心事,面上都是一红,仇千重生硬的道:“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拿了宝剑又是为什么。” 狄洵目光内动了一下,沉沉的往左右一瞧,冷冷的道:“因为你们都不知道这柄宝剑的来历,而在下不小心想了起来。”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大多数的人已经被小郁姐妹打得狼狈不堪,神情猥琐,自是不开口得好,仅剩仇家父子衣冠尚整,以仇千重为尊,所以仅听他一人与狄洵对答,此时,他亦愣了半天,始开口道:“是否请你再把事情说明白些,你想起了什么。”狄洵并不急于回答,沉默了片刻,压着嗓子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向是在下做事的方法,如果在下猜想得不错的话,这宝剑是已经失踪了五十多年的‘彩虹珍珠剑’……”一声“氨,几乎不约而同的从众人口中发出,声音中充满了惊奇和兴奋。 仇千重摇摇头,道:“五十年失踪的剑,当时你尚未出世,你又如何能知?” 狄洵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道:“不错,‘彩虹珍珠剑’在下以前并没有见过,只是一把并不适合当武器,而有这么多人你争我夺,不惜以生命换取的,除了这把‘彩虹珍珠剑’外,各位能再想到另一把剑吗?” 他们的确再想不起另一把剑名,但更具讽刺的是,他们之间互相争夺,可是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把剑真正的用途。 一群人傻傻的听着,好半晌,刁五娘轻轻呻吟起来,郑元平忙过去看她。 狄洵转头对小郁道:“快为她敷药,还有那位莽和尚。” 小雯哼了一声,略微犹豫,道:“他如此凶残,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反正死不了,我们那么珍贵的药材,给他们用,不是太可惜了吗?我心疼。” 愣了愣,狄洵平静的一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人家笑咱们小气,这两下子够叫他们受了。” 小雯嘟起嘴,有些着急,道:“谁说我们小气,对好人我一点都不吝惜,刚才我不是还泡茶……”狄洵笑着摇摇头,道:“真是孩子!小郁,你快去!” 小郁很顺从的启门走进内室,脚步声逐渐消逝后,狄洵道:“郑师傅,这些人当中,在下认为你是唯一可能知道这把剑的好处,可否请你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们,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狄洵的个性,很难捉摸,一会儿看他笑得很温文,如沐春风,一下子脸寒起来,不由得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毛,此时,他静静的道:“郑师傅,在下今天如果不能让你说出实话,就算在下白来了人间一遭。” 他话说得平淡,没有高低调,可是自有一股力量令人不敢大意。 郑元平全身一震,忙堆着笑脸,答道:“在……在下,是真的不知道。” 狄洵不理会他的答话,声音冷得能凝冻人们的血,道:“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江湖上能混出一点名气,并不是一件易事,如果你聪明,还是识时务来得好些。” 郑元平疑惑的怔了一下,他在估量目前的局势,半晌,愠怒的道:“在下……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在下……”狄洵似乎已失去耐性,不等得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掌击来,掌势过处,劲风袭体如削,眼前四面八方皆是掌影,威力之宏,无可言喻。 郑元平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还手,甚至连招架也来不及,他只是手足无措的退避。 狄洵蓦地一式“降龙影”,已将他斜斜的劈翻倒在地下。 郑元平在地下一个翻滚,跳起的念头还来不及闪动,狄洵的一只脚已经大咧咧的踩在他的胸口,干笑一声,道:“如果你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朋友?” 郑元平一张紫脸涨成了猪肝之色,豆大的汗珠涔涔淌落,痛苦的道:“你…… 你想怎么样?” 狄洵朝周遭众人打量了一番,竟没人敢挺身而出,他冷冷的道:“我脚上只用了一分力量,如果在下一个不小心稍微加点力,不知后果会如何?” 廖鹤鸣恐怕狄洵真杀了他的师兄,急忙的道:“狄……狄洵,你有什么话就快问,我们尽量回答你就是。” 狄洵哼了哼,收回脚去,道:“很好,你站起来。” 郑元平一跃而起,踉跄了一下,狠狠朝地下吐了口唾沫,低低的破口骂道:“妈的,今天走的什么运?” 狄洵搓搓手道:“郑师傅,你最好规矩点,狄洵可以在须臾之间置你死地……”此时,小郁已经为刁五娘敷好药了,望着躺在地上的铁头大师不知如何是好。 狄洵静静的道:“廖师傅你来吧!白色外敷,红色的内服。”小郁就把药包递给廖鹤鸣,去为铁头大师疗伤,刁五娘已经可以坐起来,可是神情看起来很颓丧,披头散发,憔悴得很。 郑元平见着刁五娘的模样,非常心疼,神色微变,恨声道:“狄洵,今天算栽在你手上了,但是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要宰要割,随你便!” 狄洵笑了笑,道:“郑师傅,据在下所知,你能生存至今,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郑元平冷冷一笑,道:“我郑元平在江湖上混了近二十年,姓狄的,那时你才不过是个娃儿。” 狄洵神色一沉,缓缓地道:“不错,但是——在下也可以让你二十年后重新再来过,你信不信?” 郑元平退后一步,淌着汗,呼吸急促,“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狠话,他就是吐不出来,脸色惨白没一点血色。 狄洵突然极为温和的笑了,那笑却是阳光里游冰碴,和熙中的冷厉,狄洵语调出奇的低柔,走进郑元平身旁,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抢夺‘彩虹珍珠剑’,它有什么秘密?” 郑元平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一言不发,他实在被对方的冷厉吓破了胆。 狄洵哼一声,道:“说!” 郑元平哆嗦了一下,脸色紫中泛青,呐呐不能出言,半晌,始道:“好吧! 我说,据我所知,这柄宝剑,关系着一笔极为可观的宝藏……”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登时脸上变色,有喜,有惊,也有疑惑……狄洵歪着头,叹了口气,道:“什么样的宝藏?” 郑元平略一沉吟,缓缓的道:“据在下所知,这些宝藏堆积如山,随便取上一些,那就一世儿荣华富贵,享用不经…”在场的人,几乎都瞪大了眼睛,暗地咽着口水,脸上浮现贪焚的神色,个个艳羡不已,仿佛那些个宝贝,已经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铁头大师躺在地上,刚上过药,已经接捺不住,沙哑的嗓子道:“那些宝藏在什么地方?” 这一问,问出大家心头的问题,可是限于颜面,没有人发问,铁头大师如此一问,众人俱感兴奋,颇有知音之感。 郑元平摇摇头,道:“在下所知并不多,只知道由这柄宝剑,就可探出宝藏的秘密,其余的,在下就不知了。” 大家心中微感失望,但随即又充满希望,心想只要拥有宝剑,宝藏的秘密终究可以探出的。 “云天魂”邱宇似乎愣了一下,低声道:“这宝剑是我‘双龙帮’的宝物,它的秘密你如何能知,该不会是胡说?” 郑元平粗着嗓子,道:“信不信由你,关我什么事?” 郑元平脸上一片湛然,把实话说出来,心无牵挂,大有泰山可倾此气不竭的意思。 狄洵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半晌,他已看出眼前这名大汉没有刻意说谎,道:“我相信郑师傅说的是实话,不过……,郑师傅,在下最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 郑元平有些疲惫,用手揉揉脸,道:“能说的,在下都说了,有的事在下不能说。”狄洵看他紧闭嘴唇不说话,他已横了心,看他的神态,宁死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狄洵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或许在下还能再猜一次……”郑元平嘴唇有些微的颤抖,他好像有什么秘密,或见不得人的事,深怕别人知道。 狄洵转过身,背对着郑元平,突的,半侧出手,郑元平闪避不及,“吭”的一声闷哼,人已像一堆烂泥般栽倒。众人不解其意,为什么狄洵突然对郑元平出手,大家瞪大眼睛望着狄洵……(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五 章 大家像木鸟似呆住,他们为狄洵的行为愣住了,也为他这种闪电快捷的身法吓住了,就好似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与对方比起来,简直差得十万八千里,他们越发紧张害怕。刁五娘有些着急,她忙道:“你……你为什么……对他下手?你想……你想怎么样?” 狄洵拖了一张破椅坐下,慢慢的道:“在下不愿他插嘴,所以让他休息休息。” 愣了愣,廖鹤鸣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狄洵轻轻摇晃着椅子,安详的道:“我只是有些想法,说给各位做个参考,对或不对,就留各位自己判断了。” 刁五娘跟了郑元平多年,不知他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迷惑的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狄洵站了起来,秀挺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漠的微笑,他平静的道:“我想…… 郑师傅已经知道‘双龙帮’朱帮主被杀之事……“刁五娘“氨了一声,迷惘的摇摇头,道:“不可能,他跟朱固尊一无交情,二无仇隙,他怎么会知道?” “双龙帮”众人心弦俱皆痉挛了一下,“震天魂”邱宇低沉的道:“不知道你此话有什么用意?” 廖鹤鸣警觉的望着狄洵,道:“请你快把话说明白,不要信口雌黄,挑拨我们与‘双龙帮’之间的感情。” 小雯恨声道:“你放肆!敢如此对我家少爷无礼,难道你想把命留在这里?” 狄洵淡淡一笑,看了众人一眼,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各位不要见怪……” 大家看他爱说不说,个个心急如焚,沉默了一会,仇千重道:“请你快说,以便为我儿洗刷冤情,免得受此委屈,有碍我父子声誉。” 朱青忽然有些冲动的想问一句话,她又急忙忍住了,她轻轻的道:“狄公子……”狄洵平静的一笑,道:“普天之下,知道‘彩虹珍珠剑’秘密的,目前大概只有朱固尊朱帮主,而他突然被杀,就在此时,郑师傅率人抢夺此剑,这之间说明了什么?” 朱青敏感的,连她自己都不很知道为什么会颤抖了一下,道:“狄公子,你的意思是我爹是郑元平所杀的,是不是?”浑身突的一颤,刁五娘觉得一股凉气自背脊升起,她惊异的注视着狄洵,好一会儿,她艰涩的道:“你……你为什么要含血喷人?他不可能杀了朱固尊,他……”仇孟狄咬牙,恨声道:“原来是这老混帐,害我背负了不仁不义之名,我今天非杀了这老杂碎不可!” 廖鹤鸣大惊,怕仇孟狄趁人之危,动手伤了他师兄,他站在他师兄前面,紧张的道:“你敢动手,老子跟你拚了?” 仇孟狄“呸”了一声,道:“有何不敢?” 栽倒在地的郑元平急得大汗淋漓,两眼翻白,一点劲也没有。 狄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含有浓厚火药味的现场,有些不太协调,随他们吵去,好半晌,他淡然一笑,顿一顿,道:“各位火气太旺了,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而且在下始终没有说郑元平郑师傅是凶手啊!说他是凶手还太抬举他了。” 郑元平气得浑身发抖,嘴角扭搐得像得羊癫疯,却无法开口。 老半天没有开口的云天鹏,很少像现在沉默了这么久,因为刚才他以一帮之主,被两位小女孩,打得无招架之力,很失面子,故一直不好开口,可是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道:“我师父到底是谁杀的,你快说!” 狄洵搓搓手,安详得不带一丝大气的道:“凶手是谁,在下还不知道,不过在下敢确定,在朱帮主遇害之前,一定见过郑师傅,或者只是郑师傅见过朱帮主……”没有考虑什么,云天鹏迅速的道:“这话什么意思,说来听一听?” 狄洵优雅的一笑,缓缓的道:“如果郑师傅并不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双龙帮’,那么很有可能他看到了朱帮主,而且听到了什么,而朱帮主却不知道有人在暗地偷窥,所以只是郑师傅见着朱帮主……”狄洵话尚未说完,刁五娘低声骂道:“卑劣!狄洵你光凭想象,胡乱编派,而故意点了他的穴,让他不能开口辩解,就任你任意胡说,这是你成名的绝活?” 狄洵一听之下,他气度雍容的瞧着刁五娘,神态自若,并不动怒,有一股子超然脱俗的傲逸之气,他微微一笑,道:“多谢你抬举,‘成名’两字,在下还差得远,如果你另有高见待在下把话说完,你再发表一番,还不迟……”刁五娘似乎一下为狄洵的模样气度所震慑住了,她愣了一下,硬板板的道:“好,我听听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说,不过希望你不要信口开河。” 狄洵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我的想法不太离谱的话,郑师傅本来侵入‘双龙帮’是另有所图,却在不意之间,听到了什么秘密,他才改变主意,决定下手抢夺‘彩虹珍珠剑’,也可以说,郑师傅很可能目睹朱帮主被杀的情形,因为那时他正躲在暗处……”大家立即把目光集中在郑元平身上,只见他气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朱青眼圈儿一红,一摔头走到郑元平前面,她哽咽着道:“你说,到底是谁杀了我爹?是什么人,你快告诉我。”云天鹏断然道:“一定是仇孟狄这小子,对不对?” 仇千重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粗音粗声地的破口骂道:“你奶奶的,活见王八蛋了,无凭无据你硬指我儿是凶手,你什么意思?” 云天鹏“呸”了一声,反骂道:“什么无凭无据?匕首插在胸中还叫无凭无据?难道还要我师父起来指认……”一旁的小雯,听到这里,忍俊不禁,咬唇一笑,天真的道:“你师父不是死了?他怎还会起来指认?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说完,还在一直窃笑,“双龙帮”诸人皆甚不悦,狠狠白她一眼,她才很没有趣的收住笑容亦不甘心的回瞪对方一眼。 “无情手”李士熊打拚时情形非常狼狈,现在看他左脚鞋子脱落,犹未找回,头上本来盘着辫子,被割去了半截,头发散了开来,他一张老脸无处可放,一直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说。 狄洵却突然把目光转向他道:“除了郑师傅外,还有一个人也可能知道凶手,那就是……”顿了顿,又续道:“‘无情手’李士熊!” 这一下子,宛如一记闷雷蓦的响在众人的脑袋上,震得他们耳鸣目眩,呆若木鸡。 “无情手”李士熊闻言后,不由气愤填膺的大吼,他忿然道:“狄洵你在中原武林道上,好歹也算个人物,却说出这么恶劣攀诬的话来。” 狄洵眨眨眼,道:“朋友,在下只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又没有道你是凶手,你盛怒为何?” “无情手”李士熊气得全身抖索,却是毫无方法阻止狄洵再往下说,整张面孔完全扭曲了样。 狄洵不禁哑然失笑,他略显歉然的抱抱拳,平淡的道:“你不用太紧张,有很多事,在下仍然想不通,还须你多指教。” “云天魂”邱宇低沉的道:“狄洵,你并不在场,又没有亲眼目睹,你有何根据?”似乎犹豫了一下,狄洵道:“对于郑师傅可能知道凶手的事,在下刚才已经说了,至于李朋友……”他想了想,再道:“因为他说当仇孟狄一离开帮主的房间不一会儿,他就进来发现帮主被杀,而他却又说不出他进房之意,未免太凑巧了,所以在下认为他必定隐瞒了些什么,各位以为呢?”在场的人皆为狄洵的细心及才智,感到佩服,他光凭几句话,他就能分析出一条道理来,不管对与否,他的能力已够叫人为之折服了。 朱青双手抱拳,感激的道:“多谢狄公子指点,我们都因悲伤过度,大家昏了头,什么也没有想出……”她转头,瞧向李士熊,柔声低道:“师叔,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请你坦白告诉我,别再瞒我。” 云天鹏虽然有些不信,但他一向很听朱青的话,见她信了,他信心也有些动摇,不过他仍持保留态度,温和的道:“师叔,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师父与你情同手足,他含冤而死……”邱宇轻轻抚抚短髭,高声道:“李兄,今天新帮主及青丫头都在场,你该给大家一一交待。” “唉!狄洵你说的很对,老夫不禁要怀疑,你是不是就在现场,否则你为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是亲眼目睹似的……”微微一怔,他又低沉的道:“在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事之前,我想先问问郑元平他又看了些什么?” 廖鹤鸣点点道:“对啊!你快解开我师兄的穴道,听他怎么说,免得冤枉他了。” 狄洵的手指轻轻一点,解了郑元平的哑穴及软麻穴,一笑道:“郑师傅,对不住,现在请你开金口,大家愿闻其详。”郑元平翻着白眼,满面涨得紫红透亮,汗水如注,胸口不断急剧起伏,那模样可真够瞧的,令人有些为他不忍。狄洵拍拍他的肩头,道:“别生气,在下只是怕你不肯让在下把话说完才出此下策,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因为现在始终用‘可能’二字,真相如何,还请你明告!” 郑元平气急败坏的道:“好,你狠,你厉害,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什么,说就说……”话说得很有气魄,但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干脆,想了想,低哑的道:“朱固尊根本不是被人杀害的,他……他是自杀而死的。” 整个木屋里是一片死寂,每张面孔都是那么木纳、震骇,说不出的惊惧…… 所有的人互相觑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写满了无法言喻的疑惑,他们呆呆的站着。 除了郑元平外,还有李士熊,两人表情稍为正常些,狄洵笑了笑,道:“这个答案,倒叫在下大吃一惊,也有些失望。”郑元平瞪他一眼,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呸”了一声,云天鹏好似大梦方醒粗着嗓子吼道:“你妈的见了鬼? 我师父堂堂‘双龙帮’一帮之主,他为什么要自杀?你不要胡说,说不定凶手就是你呢!爸t较癖簧咭r艘豢谒频奶似鹄矗诓辉裱缘穆畹溃骸辈倌愕模醢说埃裁赐嬉舛阏馔分恚闼棠痰男堋暗忆畹盟沉丝冢莺莸勺叛郏骄驳牡溃骸霸谙孪嘈拍忝挥兴祷眩鹑俗匀缓苣牙斫猓愫伪芈谠嗷埃俊? 郑元平咬咬牙,倔强的道:“妈的,老子实话实说,这小子竟敢指我是凶手,太过份了。” 云天鹏不知他的脾气发起来如此暴烈,自己反倒矮了一截,硬着性子道:“不然你说出个理由,我师父他为什么要自杀,有理我就饶你。” 郑元平沙哑的“呸”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盯着云天鹏,愤怒吼道:“他要自杀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说?信不信是你家的事……”狄洵温柔的拍拍郑元平,低沉的道:“别动怒,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看样子,他好像已经完全相信郑元平的话,而且很支持他,不禁叫“双龙帮” 的人,开始暗暗的有些儿担心,怕事情又有变化。狄洵笑了笑,道:“李师傅,该你了!” “无情手”李士熊全身蓦地抽搐了一下,似突地自一个噩梦中惊醒,他用力摇摇那乱发蓬松的脑袋,直直的盯着郑元平,语声存着几分颤抖,道:“郑元平……你……你还见到些什么?听见些什么郑元平吸了口气,哆嗦着道:”我……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说着,郑元平扭转头去,他似乎害怕看见李士熊的眼睛这一下子,连狄洵也迷糊了,他仰起头来,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他只静静的注视着壁顶,他又在沉思些什么问题。 郑元平咬咬下唇,沙哑的道:“我知道的事都说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狄洵犹豫了一下,谨慎的道:“不,有些事可能还需要澄清一下,是不是,李师傅?”李士熊深深的颤栗了,他这话代表着一种什么意义,代表着一种什么程度的暗示? 朱青突然坚强起来,她的语声带着深沉的伤感,但是,却异常的平静,道:“师叔,你是‘双龙帮’的人,你是我爹的好兄弟,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便坦白? 害得大家日夜奔波,追一位无辜的人,为什么,师叔?” 李士熊全身猛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仰头,考虑了一下,轻轻的道:“我……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帮主,对不起‘双龙帮’所有的人……”朱青忽然哽咽一声,道:“师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叔,你说,你快说。”李士熊身形摇晃了一下,他的脸上苍白得吓人,慢慢的,他点点头,闭着双眼,语声坚定得似泰山的矗立,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云天魂”邱宇平视着李士熊,目光里,有一抹幸灾乐祸的冷酷与狠毒,却假惺惺的叹了口气,无限遗憾的低沉道:“李兄,你是‘双龙帮’的第一高手,本帮往后振兴大业还需要你全力以赴,你可得小心自己的言论,别让小人有机可乘。” 李士熊摇摇头,闭着眼没有说话,云天鹏有点紧张,道:“师叔,你……” 朱青悠然而凄恻的语声,抽噎着道:“师叔,你快说,你……你别如此折腾人了,师叔,我求你快说……”李士熊激灵灵的一哆嗦,他颤抖着,像一下子掉在冰窖里,他咬着牙,悲痛的呻吟着:“是我……是我逼死帮主的,是我……是我逼得他自杀的……”所有的人一听此言,不由都抽了一口凉气,朱青也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紧。 仇孟狄想说什么,却闭口无言,仇千重阴沉的笑着,道:“李士熊,亏你还是条汉子,既逼死朱兄弟,却又嫁祸给我儿,那又是什么?” 云天鹏对仇家父子恨意颇浓,此时双目一睁,又咽回了那口怒气,只重重的哼了一声。 邱宇气塞胸膈的大吼:“李兄,你为什么逼死帮主?他对你恩重如山,你如何逼死他……”李士熊难堪的沉吟着,半晌,道:“因为……我要帮主把掌门之职让给我,我认为……我比天鹏更适合这个职位……”云天鹏一听那还得了,狂吼道:“你……这匹夫,你……”气得他口舌打结,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尤其面对自己帮中的长者,他简直昏了头,如果可能,他真想一掌劈死那老家伙。 邱宇不是味道的挺立着,心想:“原来这老小子也打掌门之位的主意,我倒一向忽视他了。” 朱青激动的哭泣起来,他将脸孔深深埋在双掌里,恨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狠,我爹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这样没有一点良心……”狄洵微微闭着眼,望着这场权力斗争下,所产成的悲剧,淡漠的道:“请你把当时的事情再说清楚一点。” 叹了口气,李士熊沉重的道:“早在一个月前,帮主即私下对我道,他个人身体不适,想把帮主之位退让给天鹏,问我意下如何,当然我不便明言,但略为表示不满……”说到这里,云天鹏喝道:“好可恶匹夫……”狄洵冷森森的瞪着他,使他不寒而栗,忙把下面的话收住了。 李士熊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我一直设法暗示帮主,希望他把掌门之位让给我,朱帮主为人我一向佩服,在他麾下,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屈服在一位嘴上无毛的小辈之下,叫我如何能甘心……”云天鹏气得脸色发白,他猛吼连连,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狄洵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的飞射而起,随着他身起,云天鹏已被他点了哑穴及软麻穴,步上刚才郑元平的后尘,躺在地上休息。 狄洵点穴之准,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云天鹏呆在那里不能出言,又羞又急又怒,狄洵有趣的瞧着他,笑笑,道:“你少说两句话,可能少招惹人厌,男人太多话,叫人不耐烦的。” 云天鹏瞪大了眼睛,神色变了变,一张紫脸涨成了猪肝之色。 狄洵淡淡一笑,道:“李师傅,现在可能安静多了,咱们洗耳恭听,请你再继续吧!” 李士熊神色黯了黯,低沉的道:“帮主当时并没有表示什么,可是他依然把帮主之位传给天鹏,我心里当然不能平衡,跟他闹意见,就在他自杀的那一天……”个个默默不语,心头有些战战兢兢的,李士熊心头有数,他可以体会出“双龙帮”在场的人,那种绝端平静中的仇恨,那种安详里的切齿愤怒,脸上所散发出的无形的怨毒。 李士熊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他有些疲倦的道:“我进帮主房里时,见仇孟狄刚出来,帮主脸色不太自然,我因心中有气,不太理睬他,帮主只道他了解我的心意,只是……”说到这里,他才目光盯在邱宇脸上,邱宇立即惊觉起来,他微微苦笑,勉强的道:“帮主说邱贤弟也想当帮主……”邱宇呆呆的站有那里,像木头似的,他意外对方竟然此时也把他扯了出来。 他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他知道此时唯有保持沉默,免得越描越黑。 李士熊摇摇头,似乎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邱宇会反驳一番,他连应对的话都想好了,不料邱宇却默认了这个事实。 李士熊低哑的道:“帮主认为他如把掌门之位传给我,必然引起邱贤弟的不满,而引起争端,把位子传给天鹏,咱们不好明目张胆的与小辈争夺,或许帮中太平些……”他润润嗓子,窒着声音道:“那时我极端气愤,说了几句重话,谁知帮主不吭一声,静静的躺在床上,我才一转身,帮主竟然就此了结终生……” 李士熊的面孔扭曲了一下,痛楚的将双手握在一起,他垂下头,头发披在额前,目光怔忡的注视着遥远的远方。邱宇看着李士熊,冷冷的道:“帮主自杀就你在场,你为什么不抢救,说不定是你下的毒手呢!” 李士熊颤抖着抬起头,努力平静自己,良久,他沙着声音道:“帮主连大气也没有出一声,等我觉得有异,猛一转头,帮主已经断气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像要再一次努力平定自己激荡的心绪,他苦笑道:“为了避免嫌疑,我才说进房时,帮主已去世,他们怀疑仇贤侄,我亦不便表示意见。” 狄洵平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半晌,他缓慢的道:“仇孟狄的匕首又怎么解释呢!” 李士熊摇摇头,沉重的道:“不知道,帮主手中为什么有仇贤侄的匕首,当初我并没注意到。” 狄洵柔和的凝注着仇孟狄,道:“仇兄弟,你的匕首为什么掉的?” 仇孟狄脸孔的肌肉抖索了一下,道:“我……我不知道……”一股冷厉而肃煞的光芒闪动子狄洵的瞳孔,他深刻的道:“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不要忘记,你的嫌疑还存在着。” 仇孟狄舐舐嘴唇,道:“那一晚,我到青妹房间想找她,却看见云天鹏在她房里,两人说说笑笑的,我一时醋劲大起,拔出匕首,想冲过去把……把云天鹏杀了,突然想到岳父叫我,一时匕首没有放好,不知在什么地方掉了,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朱青羞涩的垂下颈项,她不知道那天仇孟狄在房外听见什么了,她跟云天鹏是师兄妹,平常就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本也没什么,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婿看到了,还引发这些事情,她深怕自己未来依靠的人,在心里因此看轻她,好半晌,才怯怯的道:“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没……没有什么……” 仇孟狄虽当时深爱着朱青,此时想来仍觉有气,冷冷的道:“那别人可不作如是想。” 朱青为仇孟狄的语调吓了一跳,惊诧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仇孟狄你以为……”仇孟狄冷辞的道:“我可没说什么,看你自己怎么想。” 朱青的唇角可怕的扭曲了一下,她强制住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冷冷的道:“哼!你别神气,我朱青也不是非嫁你不可,你用不着神气,我才不稀罕。” 仇孟狄又怕两人真的闹翻,感到有些内疚,他润润嘴唇,低低的地道:“不要这样说,青妹,我……”好半晌,朱青幽幽的道:“不用说了,这是我自己命不好……”朱青仿佛忍住了抽噎的声音,她伤心的道:“我没有爹没有娘的,有什么人会真的怜惜我,是我命杯…”淡淡的一笑,狄洵道:“好一对欢喜冤家,如今可以破涕为笑了吧!咱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顿了顿,他又低沉的道:“现在真相可以大白了,朱帮主是自杀,所以凶手是他自己,可是还有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自杀?而且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此言一出,郑元平显得有些紧张,惶急,因为他听见李士熊与朱固尊的一席话,又有关其他,略一犹豫,忽道:“我知道在李……李兄出现之前,另有一人到过朱帮主房间……”朱青面孔动了动,惊惧的道:“什么人?” 郑元平故做镇定的道:“我不认识,一个清癯而神色泠淡的老者,右脸颊上有一条恐怖的鲜红疤痕,他的容貌极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一时也想不出,不过,朱帮主好像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上,对他有些顾忌,一直刻意讨好。” 重重的哼一声,朱青老大不高兴的道:“我爹会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你不要诬蔑我爹的人格。”郑元平真诚的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我为什么要诬蔑朱帮主?” 狄洵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莫非是‘九幽郎君’朱剑魂……”听到这个名字,众人不由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邱宇双目怒睁,直着嗓子道:“朱剑魂?独渺洞的朱剑魂?” 狄洵无声的一笑,平静的道:“不是他,天下莫非还有第二个朱剑魂?” 邱宇因为狄洵平淡的语调吓了一跳,江湖上听到这个人的名讳,没有大惊失色的,狄洵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位,他想狄洵毕竟年轻,武功虽好,却不知厉害,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郑元平低沉的道:“那就是了,如果不是他,还有哪一个人能叫朱帮主如此忌讳的?”狄洵冷静的看着郑元平,道:“郑师傅,你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郑元平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无奈的道:“那人……朱剑魂一来,就说:” 朱固尊你最好把剑交给我,当年的事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朱帮主沉吟了好久,才说:“让我考虑考虑。’那人……朱剑魂回答说:”好,一个月后我再来。 ‘两人就只说了这几句话。“怔了怔,狄洵愣愣的点点头,喃喃的道:“当年的事,当年的事?当年有什么事?当年是哪一年……”仇千重低沉的道:“他们有没有说这柄剑有什么价值?否则,你为什么要抢……”他的语声未已,郑元平的神色忽然凝紧,苦笑一声,道:“朱帮主还说了句,‘大家年纪都大了,争那些宝藏又有什么用呢?’朱剑魂并没有回答,所以我才想得到那柄宝剑。” 狄洵乏味的吁了口气,不感兴趣的道:“容在下问一个可能有伤感情的话,你那时人躲在哪里?为了什么目的?” 郑元平润润嘴唇,沙着嗓子道:“我……我原想到”双龙帮“拿点东西,我……人暂时在床底下……”狄洵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到“双龙帮”偷东西,所以躲在朱固尊房间内的床底下,再伺机下手,想不到却碰到这档子事。 邱宇毫无情感的声音,道:“郑元平,你专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你到底想偷什么东西?” 郑元平不安的搓着手,颤着声音道:“我想得到‘双龙剑’……”邱宇身为“双龙帮”总管,有人闯入,却未能发现,脸上颇觉挂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的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也敢到‘双龙帮’来撒野,想必不想活了……”狄洵抿抿嘴唇,低沉的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吵了,这件事看来该告一个段落了他安详的一笑,轻柔的解了云天鹏的”哑穴“及”软麻穴“,一笑,道:”让你气闷了,抱歉得很,原谅在下点了你的穴,现在又是生龙活虎了。“云天鹏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一肚子火,不知该发向什么人,几乎全屋子里的人,全跟他有了仇恨,狄洵、仇家父子,甚至自己“双龙帮”,还有那两位小姐妹,但他拿人家没办法,只得喃喃低语,骂道:“他奶奶熊,时运不济,龟孙子……”狄洵不悦的压着喉咙,低沉的道:“你还是闭上嘴来得好些!” 幽幽的,朱青道:“我爹难道就这么死了吗?没有凶手吗?为什么?”吁吁的喘息声,云天鹏又忍不住愤怒的大吼:“李士熊逼死师父,仇孟狄那小子是帮凶,故意留下匕首……”狄洵向他平静的摇摇头,镇定的道:“你师父不是李师傅逼死的,关键可能在朱剑魂身上,在下一向好管闲事,现在既然插手,就不会中途罢手……”朱青神色里显露着异常的愤怒,有一股楚楚可怜韵致,美,但有些苍白。 她这时站直了身子,手抚着胸口,急促的道:“如果真是他,我一定要杀了他……”邱宇激动的叫了一声,道:“丫头,你疯了,敢这样说话?” 狄洵忽然笑了,他咧开嘴,轻轻的,却盈溢着强烈的不屑,道:“有何不敢? 邱师傅在江湖上打混了这么久,还比不上小姑娘有胆识。” 邱宇难堪的望着狄洵,艰辛的道:“我……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朱剑魂岂是我们惹得起的?” 他这话,明明是指桑骂槐,“我们”自然也包括了狄洵,狄洵笑了笑,道:“朱帮主自杀的事,在下很有兴趣,这柄宝剑就暂时由在下保管,等真相大白,自然交还给它的真正主人,各位以为如何?” 这把“彩虹珍珠剑”隐藏着一笔庞大的财富,众人岂肯就此罢手,但在狄洵手里,他们想抢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一时他们全静下来,默默的算计着,想把握最后机会夺回宝剑。 仇千重首先打破沉默,做了个苦笑,道:“那是朱兄弟送我儿的……”他的语尾还没有打住,狄洵忽然向他做了个手式,要他安静,微侧着头,静静的像在倾听些什么。众人跟着他的眼睛全紧张了起来,可是偶而风吹过传来的声响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狄洵仍然凝重的倾听着,一动也不动,仇千重一面继续留神,一边低低的嘀咕道:“莫不是不让我再说下去,冰天雪地的有什么人会来……”他的语声未完,狄洵面孔的神色忽然凝紧,他低沉的道:“小郁,小雯,带这些人从外面出去,让他们都下山去……”(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六 章 狄洵看见了仇千重似笑非笑的神色,听他低低叫道:“咱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咱们一走,往后哪儿寻你,我儿的宝剑……”云天鹏喉咙里吼了一声,愤怒的道:“到现在还敢说是你们的?它既是‘双龙帮’镇帮之宝,我是帮主,当然该归我。” 仇千重蜡黄面的孔上浮起一抹气忿的神色,咬着牙,语声自齿缝里迸出:“云天鹏你这小子,不要太猖狂,目无尊长,否则老帮主也不会把宝剑交给了我儿……”经过一夜的折腾,虽然外面还有些暗,但狄洵知道此时天快亮了,他道:“如果你们不快走,只怕会走不了……”大家还是没有听见什么,只当他在唬他们,想骗走宝剑。 狄洵半坐半靠在一张太师椅上,冷冷的道:“富贵于我如浮云,你们大可放心,在下有的只是好奇心,发财的念头却从未有过。”李士熊苦笑一声,道:“老天相信你的为人,只是……”狄洵一面听也讲话,目光一直注视着外面,他迷惑的道:“怪了,他们怎么找来的?莫非我们的脚印还留在雪上……”狄洵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地道:“各位走不走,在下绝不勉强,只是在下的对头不算少,如果殃及各位,恕在下很难周全。” “呸”了一声,云天鹏恨恨的道:“我就不相信……”邱宇朝外面张望着,听了一会,低促的道:“是了,不错,有脚步声断断续续的,有人正从远处朝着木屋而来。” 邱宇是自己人,他的话大家自然肯信,可是他说还很远,那么为什么狄洵已经发现了那么久,大家皆以惊异的眼光望着他。 狄洵回头对众人,轻轻的道:“在下已经决定调查此事,是非曲直,自然会给各位一个明白交待,如果大家还想活着知道在下调查的结果,就随两位小姑娘离开这里。” 小郁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怔怔盯视着狄洵,道:“少爷,这里已经不安定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别狄洵笑了笑,微微耸耸肩,镇定的道:”你跟小雯带他们走,指引他们下山路,然后到那个山洞去,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去找你们,我们就离开这里。“小郁的面庞透着苍白,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她的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小雯看来比她健康,但此时,神色里显露着异常的慌慌张张与焦恐,她道:“我跟姐姐留下来,有什么情况我们可以互相照顾……”狄洵平静的摇摇头,平淡的道:“你们在会让我分心,反而不好,你们快离开,对手马上就到了。” 小郁一张姣好的面庞透得惨白,她喘息着,急促的道:“少爷,从小我们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你,我们要跟你一起……”狄洵点点头,轻轻的道:“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你们不过替我送送客而已,不是吗?你们再不听活,我可要生气喽!” 小郁的眸子里有一股极端痛楚与无奈的苦涩味道,她惶急向眼前的人匆匆一瞥,道:“时间不多了,各位,请立即跟着我们走,小雯,走!”云天鹏微微有些怔忡,冷静的道:“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小雯生气的道:“不走的就留下来好了。” 短暂的,大家都深该凝视着两位小姑娘,邱宇摆手点头道:“好,请先行引路,大家一起走!” 没有再说一句话,小郁、小雯返身进入内室,有一条小小甬道,大家鱼贯的跟在她们后面,迅速的离开了木屋。 等他们的足声消失后,狄洵走至窗前,有一块可以掀开的活动竹盖,他打开一点小空隙,就这样望着外面的动静。 周围一片沉寂,风吹着老松树沙沙的响,拂晓前,空气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里,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冻得连心口都痛。 外面仍然很暗,屋内只有一盏晶莹的灯光,忙了一夜,他也没有注意到底是小郁或小雯,在什么时候点燃的。 天快亮了不是?但仍黑暗得很,难得看清点什么,此时,有一股子出奇的平静与安祥气氛,人,在这段时光原该睡得正甜。 有三条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然后快捷得像一头夜猫般蹿匿在雪堆后。 这三人面孔看不清,却有些古怪与扎眼,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 三人在一表情冷漠的中年人率领之下,正慢慢的向木屋这边走过来。 那中年人回头向他的同伴点点头,快到木屋时,他们不再躲躲藏藏,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来,他是个大块头,走到木屋前,扯开那混浊的嗓子吼了起来,神态倨傲的叫道:“姓狄的,别再他妈的做缩头乌龟,咱们把旧帐结算一下吧!” 这人的声音非常难听,又沉又浊,像一把沙子塞在胸中,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他吼完了,三人并肩站在一起,一副好整以暇的死样子。 狄洵的眉头又轻一皱,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开了竹门,幽灵似地出现在门口。 狄洵的身形甫一出现,刚才发话的大块头,大肚皮收回不少,跋扈的气焰似一下子被寒风吹散了大半,他不由自主的一缩脑袋,令人觉得真的很冷。 狄洵唇角有着一抹怪异的微笑,优雅的一甩身上的白色长衫,以他一贯的那种淡淡闲闲的口气,悠哉悠哉的说道:“杜老三,在下大概让你找苦了吧!” 杜老三的一张肥脸原来就有些褚红色,这时候却有些苍白,两颊的肥肉也绷紧了起来。 狄洵似笑不笑的往前迈了两步,杜老三竟然“噔噔噔”的往后退了三步。 狄洵眨眨眼,轻轻淡淡的道:“你们不远千里而来,大家亲热亲热,你怕我作啥?”杜老三瞪着那双如豆的,标准的乌龟眼,有意无意的掖好袒敞的小纺夹绸短衫,卖着狠道:“狄洵,你他奶奶的狗熊,你狂也狂够了,乌龟也当过了,你废了老三两位把弟,这笔帐也该算算了吧?”狄洵似在回忆,他仰着头,只见昏昏的天,半晌,淡淡的道:“在下健忘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三爷的拜把兄弟?” 杜老三哼了哼,道:“二年前,你在岭南,可曾与二位年约三旬的汉子决斗?” 狄洵不在乎的一笑,道:“大概有吧!在下说过在下健忘得很,尤其这两年忘了不少以前的事。” 杜老三气得混身肥肉直哆嗦,吼道:“你将洪家兄弟,一个断了右脚,一人剁了左脚,现在你倒说得轻松,忘了就能使这笔帐就此化消吗?”狄洵摇摇头,道:“原来是洪家兄弟,我并不想化消,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该死,废了他们,已是手下留情,大发慈悲了。”杜老三双目骤睁,狠狠的道:“慈悲?你可知道,洪家兄弟是我杜老三的左右手?他们跟你一点纠葛沾不上,你横插一手,竟把他们都废了,姓狄的,你太狠了!”狄洵冷冷一笑,沉声道:“他们调戏良家妇女,抢夺路人财物,杀人灭口……,这种种罪行,不够要了他们的狗命吗?杜老三你督促不严,是否也该同罪?” 杜老三双眼圆瞪,神色凄怖,全身发抖,他哆嗦着,指着狄洵道:“好杂碎,你还敢嘴硬,姓狄的,杜老三今天要看你充英雄到什么时候!” 狄洵澄澈的双目倏而一寒,他冷瑟的道:“杜老三,你在岭南一带能闯荡这么多年,也应该掂掂自己的份量,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在‘降龙”狄洵面前还没有你卖狂的份儿!岸爬先鹑绫磺昧艘患兔乒魉频你吨狭艘幌拢拍挪荒苎浴? 一直在他右边有位,没有开过口的方面大耳的白面书生,此人很年轻,一身宝蓝色缎子儒衫,雍容得紧,大约只比狄洵大上几岁,这名年轻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替杜老三,清声开口道:“狄洵,以前听说你很狂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狄洵的眉宇一扬,不置可否的笑笑,平淡的道:“不敢!阁下长得俊,气度好,只要瞧上一眼,就叫人难忘,朋友应该是‘蓝玉山庄’的‘清扬公子’平雁于吧?”这位俊挺的年青人,正是江湖上一代的“清扬公子”平雁于,他大约与狄洵同时出现,但出名的较晚,他一向在四川一带活动,今日不但与岭南的杜老三一块,还千里迢迢的来到关外的孤伶山,会一会青年才堪降龙”狄洵,如此不辞辛苦,亦可看出他会强出头的气概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出道至今,时间只有短短几年,但亦闯出一点名堂来,他因一直没有逢过对手,所以为人亦颇傲慢。 他一听狄洵叫出他的名号,心里相当得意,朗朗一笑,道:“好!狄兄好眼力,虽然久未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消息好像也很了解,佩服!” 狄洵唇角微微上翘,淡淡一笑,他平静的道:“还有这位朋友,恕在下眼拙,一时未能认出是……”在杜老三右边的一位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一身暗灰色的布衣,面色蜡黄,一头斑白的乱发衬着满脸皱纹,他外表看起来好像有玻这老人一听狄洵问他的名字,两条浓黑的倒形眉毛不停的抖索,死眉死眼的朝“降龙” 狄洵打量了一会,语音喑痖的道:“老夫‘阴山鬼’田长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觉荣幸!” 狄洵忽然一笑,点点头,道:“好说,好说,原来阁下就是‘阴山鬼’,在下失礼得很。” “阴山鬼”田长竿用眉梢子斜了狄洵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怎么样?你好像对老夫的名号有什么意见,是不是?”狄洵舐舐嘴唇,淡漠的道:“在下只想阁下一向高傲孤僻,不问世事,怎么和武林中的鼠辈混在一起?” “阴山鬼”田长竿狠厉的盯着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道:“姓狄的,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付出代价的!” 狄洵冷冷的一笑,轻喟了一声,道:“同样的一句话,在下也想告诉你,你说的这句话,代价也不低。” “清扬公子”平雁于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着笑意,他清雅的道:“朋友,嘴皮子再狠有什么用,谁将付出大代价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狄洵轻巧的拂了一下白色衣衫的衣袖,点点头,笑道:“的确,所以如果各位如今有了悔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杜老三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死盯着狄洵,生硬的道:“姓狄的,你话不用说得这么满,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怕你惹不起咱们。” 狄洵仰首沉吟了一会,颔首道:“嗯,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雪,来到寒舍探访在下,如果不让各位带个纪念品回去,那就太怠慢各位了,有失地主之谊。” “阴山鬼”田长竿忽然磔磔的笑了,笑着,眯着眼问道:“姓狄的,你以双掌来对咱们三人,有几分胜算把握?”狄洵嘴角勾了勾道:“没有把握!” “阴山鬼”田长竿点点头,阴毒的笑一笑,懒懒的道:“那你还嘴硬? 只要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或许咱们会留你一条狗命,让你苟延残喘,在人世间多活几年。“狄洵半睁着眼,仍是那么淡淡闲闲的站着,显得如此平静与安祥,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 这样面上看不出特殊表情,在对方眼里,实是极大的侮辱,平雁于邪恶的眨眨眼,道:“狄洵你很镇定,不过,本公子今天会让你失去平日的从容,叫你哀号不已。” 狄洵挤出一丝微笑,那么冷冰的一笑,沉沉的道:“在下言尽于此,最后我只有一句奉告,想要得到胜利,出手要快!” 杜老三愤怒的哼了一声,手腕一闪,掌上已握着一柄两尺长短的“金勾铲”,一双豆眼睁得老大,死死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平静的站着,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他是那么安宁,安宁得令人怀疑是否真有一场血腥的拚斗就要发生了,他太闲淡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一向自认修养极好,现在却一下子笑容消失,消失得那么快,像一只被触怒的猛虎,大声道:“狄洵,待本少爷取下你颈上狗头当皮珠踢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狄洵那么轻轻的迈前一步,道:“各位不要忘记,出手要快,一次不成功,你们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了”字在寒冷的空气中拔了个尖音,一连串的掌影猝然泻向杜老三,快得像流光闪射长空,像一连串的旱雷惊电! 杜老三身形一晃,蛇一样的溜出五尺,他人虽肥,动作倒是非常敏捷,随即怒吼一声,“金勾铲”暴卷而上,如银练盘绕! 但是狄洵的掌影却蓦然蓬散,好像没有一个定点,如一个个张着利牙的恶魔,那么刁钻的从“金勾铲”的间隙飘了过去,紧紧翻飞在杜老三身侧! “阴山鬼‘田长竿冷冷一笑,流泻一样闪去,毫不容情的,连出十三掌十一式。 但是,他明明看见狄洵黄白的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连眼都不及瞬一下,狄洵一阵急厉的掌风,已斩到了他的头颈。 这一片掌来得太奇怪,好像来自虚无,却锋利的似一把刀。所幸“清扬公子” 平雁于猛的一个大侧身,一片掌影擦着狄洵的面颊斜斜掠过,方才了解“阴山鬼” 田长竿的危。 但是——平雁于刚救回了田长竿一会儿,耳朵里却听到嗤的一声,衣帛撕裂暴响,原来他的宝蓝色长衫下襟,被狄洵掌风削去一大截。 平雁于头也不回,双臂后翻,两掌怪异的倒崩而上,却又未沾到狄洵的身。 杜老三愤怒的怪叫:“好龟孙,你老子就不信你这么邪……”杜老三的吼叫声,余音还在空气中袅绕未散,锐利的劲风已拂得他似被刀子刮了一样,痛苦哀号,叫个不停。“阴山鬼”田长竿咬着牙,心头一震,这是一种什么身法?一个人的天赋如何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莫非眼前这个人是个魔鬼? 白色的影子随着“金勾铲”的光芒闪电似的打了个转,杜老三还来不及施展第二招时,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骇得他弃械倾力后仰,却仍然被那突来的掌劲余力硬推出两三步。 “阴山鬼”田长竿强忍着害怕,倏然斜掠,谁知道才刚刚出去一步,又翻倒而回,他根本没有换招的时间,对方实在太快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右手疾翻,一柄闪耀着耀眼色彩的利剑,已像来自九天之外的虹桥,那么惊人的笔直戮向狄洵。 “金勾铲”亦伺机自斜刺里横扫上来,寒森的铲芒,映着杜老三咬着牙,切着齿的凶恶影象,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敌人。 狄洵沉着面孔,双掌交互一拍,整个身驱倏然退后一步,于是,利剑,“金勾铲”双双落了空,他轻描淡写的双掌分左右同时出手,刚刚好,迎上了“阴山鬼”田长竿及杜老三两人的胸膛。 一个是肥胖多肉,一个是干瘦如柴,但是两人承受的压力是一样的。 几乎全在同一个时间,一声“氨,出自两人口中,杜老三吓得两眼全发了直,拚命的朝“清扬公子”平雁于一边滚过去。 “阴山鬼”田长竿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带着四溅的鲜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削掉。 唯一幸免的“清扬公子”平雁于强咬着牙,猝然出掌,连连拍出十七下。 狄洵避开平雁于的攻势,淡淡闲闲的丢给平雁于一句话:“知道退的人,通常比较长命!” “清扬公子”平雁于杀出来性子,拾起“阴山鬼”田长竿的彩剑,缤纷的剑芒不容分神,又呼噜噜的卷到,威猛无伦!狄洵白色的影子一闪,举掌做着短距离的反攻,看去仅是一晃,他却已一连点击了二十一下,硬是敲在平雁于的剑脊上。 平雁于觉得自己握剑的手臂,连连震荡了二十一下,差一点握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用力猛跃向后面,退了五步。 杜老三已从地上站起来,那混浊的语声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道:“咱们并肩再一起上,否则,今天只怕讨不到好,吃不住了……”随着他的吼声,三条人影倏地飞起,像三头凶恶的猛兽扑了过来,彩剑及金勾铲各泛起了一溜溜寒光,狠辣绝伦! 白色人影立即飞快地,没有看清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当当”连声,金勾铲已掉落在地,接着又是一声嗥叫,也紧跟着金勾铲横飞了起来,只是,又无声息的落下来,带着一嘴的血! 落在地上的不是杜老三,而是“阴山鬼”田长竿,在田长竿僵硬的驱体前,两条大汉再猛扑而上,几乎在同一时间,平雁于的彩剑也落下了。 两个人立眼一看,原来狄洵手上多了一项武器,连连击落了杜老三及平雁于的武器,又杀了“阴山鬼”田长竿,老天,这种武器,竟是一把由油纸制作而成的长扇子。 杜老三凄厉的声音狂叫着:“你……你用这种扇子杀了田老?……”狄洵嘴角紧紧闭成一条微微的弧,冷森的道:“杜老三,包涵着点,为了杀鸡儆猴,在下下手可能让你们受惊了。” “清扬公子”平雁于一张面孔苍白如纸,他粗浊的喘息着,手捂着胸膛,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口里急促的道:“狄……狄洵,咱们这梁子是化不开了!” 狄洵慢条斯理的收起他手中的扇子,微一闪眨,淡淡的道:“白雪皑皑,平朋友,你还流着豆珠般的汗,你的内力惊人啊!” 平雁于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沮丧的道:“你……你不要太得意,‘蓝玉山庄’不会……放过你的……”“哇”的吐了一口血,平雁于整个人都瘫了下来,杜老三慌忙的回身抱住他。 狄洵双瞳清澈的望着他们两个,淡淡的一笑,道:“这孤伶山,一向凄冷苍凉,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是热闹了,但是血腥味太浓了。” 杜老三恐怖的睁大了那双如豆的眼睛,瞳孔里流露出无可言喻的畏怯与惊骇,一双眸子不敢有闪眨的瞪视着狄洵。 微微叹了口气,狄洵的语声如来自地狱,那么遥远的响起,道:“杜老三,在下虽然好管闲事,但决不滥杀无辜,江湖上的恩怨本来就难断是非,你最好识相点,在‘降龙’面前,没有你卖狠的份!” 杜老三可怜生生的,喉头颤动了一下,他鼓足一口气,语气却沙哑低涩,道:“狄洵,你狠,你够狠,只要杜老三一口气尚在,就要看看你狠到什么时候……” 狄洵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道:“你还可以再去找帮主,但是他们下场跟‘阴山鬼’不会相差太远。 杜老三强烈的抽搐一下,哑着嗓子,道:“姓狄的,你……你有种,你…… 就等着我……再找人与你……拚斗。” 狄洵哼了一声,淡淡散散的语声,?敲创乓凰亢猓跎牡溃骸澳悴槐赜眉そǎ绻乙∧愕拿阆衷诓豢赡芸冢グ桑〈牌窖阌诶肟业氖酉撸皇窍乱换兀筒恢阌忻挥姓夥菰似恕!?br> 杜老三全身起了一阵痉挛,两只眼睛全发了直,哆嗦着道:“你……你…… 老天,你真的要放了我们……”仍是那么淡淡漠漠的声音,轻悠悠的传向杜老三的耳中,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正是这样想的,下一刻钟,就没有把握了!” 杜老三抱起昏迷中的平雁于,目光一转,暗中一咬牙,正待要走——狄洵奇异的看了杜老三一眼,不知怎么搞的,杜老三竟然后退了一步,他强按住恐惧,厉声道:“狄洵……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你……”狄洵侧转过面孔,冷瑟的声音响起:“杜老三,你还有帮手未到!” 杜老三刹时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盯着狄洵,的确,他尚约了其它的帮手,只是比他们三人慢了些,所以至今未到,他不知狄洵为何知道。 狄洵淡漠的扬扬眉毛,幽冷地道:“杜老三,在下还问你话!” 杜老三想起或许帮主已经来了,可是,他怎么什么也没有见着,但仍然挺起腰杆,生硬的道:“不错,你是不是怕了?” 狄洵神色一沉,淡淡的道:“在下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今天还要看看杜三爷是不是能教会我这个字。” 平雁于慢慢的苏醒过来,瞳孔中升起一阵迷迷茫茫的怅然,他又痛苦的闭上眼,喉结在急促的抖动,微弱的道:“三哥,咱们完了吗……”杜老三痉挛了一下,但没有了声,狄洵双手抱胸,安祥的道:“那只有看你对‘完’这个字的定义是如何了。” 平雁于凄烈却顽悍的笑了笑,呐呐的道:“狄洵,你狂,你狠,你行,本公子今天认栽了……”他咬着牙,抖抖索索的爬起来,他刚刚摇晃的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声不响的扫了个踉跄,像喝醉了酒一样摔倒。 杜老三赶快扶起他,他悲鸣了一声,一摔手,推开杜老三又奋力往上挺了一下,却又瘫痪了似的再度倒下,他努力试了两三步,但依旧没有能爬起来,四肢在不停的痉挛着。 他仆在地上,全身瑟瑟抖索,用嘴巴肯吃着地上的冰雪,双手十指痉挛的抓挖着寒冷的雪,牙齿深深的陷入下唇之内。 平雁于已经失去雍容的气度了,英挺的面孔,已失去往日的光彩,他受的伤,不仅是外表,更严重的是他内心的伤,他的自尊! 杜老三竭力的扶起平雁于,这次他没有拒绝了,杜老三安慰他道:“我们的人就要来了,他杀不了我们,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狄洵将双手背负在后,那么闲闲散散的,冷冷的接上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再一次亲眼目睹惨败的经过,现在就可以走了。” 杜老三气塞胸中,大吼道:“狄洵,你狂也狂足了,乖也要够了,到底让不让我们走,别反反复复……”狄洵,慢吞吞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两位走的?不过走了,就失去一次苦诉的机会罢了!” 杜老三哆嗦着,吃力的道:“好,老子今天栽在你手上,这段教训杜老三记下了。”他扶起平雁于就要走,平雁于喉咙呼噜着,努力翕合着嘴巴,道:“三哥,咱们不走,等会他们来,我要亲眼见狄洵血溅三步……”狄洵站好身子,回头望望那棵风挺立雪中的巨松,喃喃的道:“原来是‘蓝玉山庄’的平贤风,来头不小,只是不知实力如何!” 平雁于目光一亮,提住气道:“我爹来了,中原武林道上就不会有你狄洵立足之处……突然——一个冷涩的,生硬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冷冷的道:“狄洵,你的确无法在武林道上立足了!” 说话间,有四条人影出现在狄洵面前,为首的,是一个神态在憔悴中有一股超然拔俗风度的老者,年约五旬,脚步未停,已惊惶的道:“雁儿,你伤得如何?” 平雁于看他爹一眼,没有说话,杜老三咬咬牙,恨声道:“平庄主,你得除了这小子,为令郎出一口气。”来人正是“蓝玉山庄”庄主“七眨闪”平贤风,也就是平雁于的父亲。 平贤风不是味道的往周遭一看,不由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冷冷的道:“田老归天了?” 杜老三神色黯然,愤怒的道:“承蒙那小子成全……”杜老三还想说什么,“七眨闪”平贤风阴沉的笑笑,道:“哼!今日本庄主倒要见见你狄洵是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在平贤风身旁有三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微微欠身,较高的一位道:“庄主,让咱们教训教训这小子就好了,不用庄主自己动手。” 平贤风目光阴沉,正想回话,狄洵冷森森的挺立着,淡漠的道:“三位是‘三叉鬼影’吧!” 那高瘦汉子的脸上漾着一抹蛇似的笑意,他冷冷的道:“不错,小子你好眼力!”平贤风哼了哼,道:“杜三爷,麻烦你照顾我儿,这小子就交给我,你们退一旁去。” 杜老三扶着平雁于,两人艰辛的挪动身子,闪到较避风的地上,杜老三还算好,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平雁于免于坐在潮湿的雪地。 平贤风右手轻微但有力,弧度极小的一挥,“三叉鬼影”立即将狄洵围在中心。 狄洵搓搓手掌,淡淡的道:“平庄主不下来一起玩玩?” 那高瘦汉子已气塞胸中的大吼:“好杂碎,收拾你还不用弄脏了庄主的手,咱们三个来侍奉你就够了。” 狄洵向双目尽赤的高瘦汉子笑笑,道:“朋友,动手之前,有一句忠告,出手要快,贵府公子身手就是嫌慢了些!” 那高瘦汉子大吼一声,往旁一旋步,一溜青冷冷的光芒已笔直截向狄洵胸前,来到一半,却蓦而抖成三轮光圈,摇晃不定的罩落。 另二人亦分两个方向猛扑上来…… 狄洵微微闪开,双眉一扬,道:“‘三叉鬼影’原来也不过尔尔,在下太高估各位了。”“三叉鬼影”在江湖上亦是响叮当的人物,是“蓝玉山庄”庄主眼前的红人,几时受过人家如此冷讽,焉能不怒! 他们立即挥舞兵刃,再度攻上,高瘦汉子冷厉的道:“狄洵,咱们对上了,看看到底是谁不过尔尔——闪电般一转,狄洵的扇子随着身形狂风暴雨似的急洒骤飞,这阵威猛的还攻,逼得”三叉鬼影“连连退了三步。 狄洵冷冷的道:“对上了?‘三叉鬼影’还差得太远!” “七眨闪”平贤风一见“三叉鬼影”未能占得上风,忽然厉吼一声,一道电似的寒光倏点而来,狄洵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右掌斜竖,急快伸缩,“当”的一声,已硬生生将一根尖利的钢竿震开。 平贤风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以一把薄弱的纸扇震开了自己的钢竿,这当然是说明了对方的内力惊人,灌注在他的扇子上,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 平贤风大吼一声,钢竿不信邪的急刺狂掠,出手之间,就是十一招九式。 “三叉鬼影”的钢刀泛着青光,凶悍的快打长攻,配合着平贤风的沉雄攻势,四个人组合成了一个严密不懈的罗网! 狄洵的身形快捷如风,手中长扇抡起股股劲风,左右翻飞,有冷电吞吐,上下架拦,他在四人合力击下,犹有空闲,静静的道:“平贤风,这一次只怕贵山庄真的就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平贤风哪得空闲答话,乘隙攻得更急猛,令人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五个走马灯似的团团转动着,而在转动中招式如飞,你攻我拒,每次的出手间不容发,每一次的移走里紧凑无隙。 在旁的杜老三及平雁于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兵刃起落,人影晃闪,强劲的锐风带得连地上的白雪都有飞起的倾向。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拚斗,只要一方稍不留神,即有当场毙命的可能。 狄洵流畅无阻的前后纵横攻拒,他击开了两枝大钢刀,淡淡的道:“你们是一起走呢?还是一个个来!” 平贤风一连三招九腿,怒道:“狄洵,你别太狂了,只怕你会死得更惨,到地府去对小鬼狂吧!” 狄洵闭闭嘴唇,挥扇掣开了“三叉鬼影”那高瘦汉子,他斜着身子,猝然对最高的一位,叫道:“还是你先走吧!” 这人心头一跳,他跟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手,大钢刀拚命往回扯带,然而,一股飘浮的掌风已那么不可思议地,宛如自九天之外猛飞而来,快得他连想都来不及想,头颅已从颈项齐飞而出。 只在这一刹,那高瘦汉子急速抖手劈向狄洵,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里,他也惨叫着摔出五尺之外! 平贤风目光一瞥,心胆俱裂的狂吼:“好狂徒,偿命来!” 他的眼全红了,手中钢竿暴落如雨,悍不畏死的冲向敌人,狄洵闪电般抖出长扇,身形“霍”地一旋,目标却是罩向另一人。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七 章 平贤风目光一瞥之下,连伤了自己二员大将,不由险些连肺气炸,他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抖掌猛劈来,将抢救“三叉鬼影”仅剩的一人。 狄洵一翻手中长扇,打落平贤风的钢竿,略一侧身,又躲过另一把钢刀,手腕一震,长扇已飞卷向“三叉鬼影”。那人惊恐的一叫,急速的出手,想挡开长扇——平贤风的钢竿亦同时截向狄洵那只飘浮的掌影,长身而入——仿佛去捕抓流萤而只空捞流萤的电尾,那只孤零零的掌影倏然飞过,那人痛苦的“哼”了一声,打着转子滚倒于地。 平贤风的三员大将无一幸免,心头一紧,目眦皆裂的奔向狄洵,连连劈出十一掌。 狄洵猛一转身,已鬼魅般的闪开。 平贤风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他狂叫一声,耸身跃上,在半空中,已连连挥十招十九腿击泻向欠身而来的狄洵。 结果——眼看着平贤风手中的钢竿已笔直戳向狄洵胸膛,银闪闪的竿身颤动得像个网里的波纹在起伏! 狄洵不惊不慌,似挺立于汹涌的水流中,那么难以相信的硬生生的,猛刹住了急乱的身形右手快得不可言喻的斜砍猝挑。 “噫”的一声,颤抖着呻吟,平贤风的钢竿再被荡起像蛇一样的扭动。 平贤风双目骤睁,自己发出的十招十九腿奈何不了对方,一下子全被封住了,他恨得一咬牙,只得慌忙收掌跃向一旁——狄洵眨眨眼,平淡的道:“平庄主,现在你该知在下所言不假吧!” “吧”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儿,长扇挥得“呼呼”一阵急响,一式“飞龙在天‘已杀到平贤风面前,招式未尽,一抖手腕,突又变招! 在平贤风的感觉里,自己已成了对方手中的傀儡,好像要让自己怎么动就怎么动,自己根本没有自由动的能力。 在出手换招里,对方动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出手之前制了先机,对方好像很了解自己武功招数,老是先等在那儿! 双方的争斗再度展开,如今已成了一对一,狄洵攻势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捉摸,好几次都逼得平贤风手足失措,狼狈不堪! 从他们双方开始拚杀,一直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只过了两炷香工夫,而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三叉鬼影”已全部丧命,而平贤风也被逼得打转。 场中两人翻飞纵横着,但没有人出声,除了间或的叱喝,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沉重。 平贤风猛攻十掌,并且在出手中,将他们平家独创的小巧腾挪之技加入,一根钢竿舞得飞快做冒险。 老实说,平贤风已经战得精疲力尽,但是,他仍不敢拚着使用险招,勉强保持着一点元气,“蓝玉山庄”及“七眨闪”在江湖上都是金字招牌,他必须用血,用汗来保住威信。 于是——他身形掠飞的扑腾风声十分强烈,手中钢竿点点生寒,但是他却极少悍然扑向敌人。 他知道如果再继续打下去,落败的一方必定是自己,所以他钢竿挥得哗啦啦响,口中却道:“你真是‘降魔’狄洵?” 这也是一种战略,平贤风风希望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以便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狄洵注视着他,淡漠的道:“毋庸置疑!” 他的语声冷冷的在空气中蹦跳,半晌,平贤风深沉的道:“你的武功比传说中的高明,我们虽是对立的敌人,本庄主亦是相当佩服!” 狄洵听出他尽扯一些不相干的话,心中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冷涩的一笑,道:“如果平庄主不想打了,在下绝无异议,只是胜负如何,平庄主心里应当有数了。” 平贤风风目光一冷,厉声道:“狄洵,‘蓝玉山庄’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狂的太过份狄洵狂声大笑,突然停止,哼了哼,静静的道:”天下武林,还没有一个名号能够唬得住我‘降魔’狄洵,何况是区区‘蓝玉山庄’。“平贤风风勃然大怒,吼道:“你的狂,只怕今天用错地方了。” 说话中,手中的钢竿挥向对方,大喝一声,扬手又推出十一招! 蛇一样的猝然侧滑,狄洵抖动长扇,砸向猛袭而来的平贤风风,逼得他狼狈跳出。 强烈的劲风呼啸波荡,狄洵平射而出,猛挥双掌,撞击而到! 平贤风风沉喝一声,立桩坐马,双手轮番出击,钢竿呼啸冲激,掌风有如铁板沉雄。 狄洵身形纵横飞舞,心里却在思维如何对付平贤风风,可以速战速决,他一面想着,一条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飘移旋走着……钢竿“呼呼”擦着他的耳旁掠过,狄洵突地一个仰翻,直扑向敌人,平贤风风一架未中,吓得迅速倾力侧跃!狄洵手中长扇竟然脱飞而出,似一把坚硬无比的铁杵,那么笔直的飞泻至平贤风风面前。 平贤风风本来可以避过长扇,但是,他却做了另一个选择,断叱一声,就近扑去抢夺那把扇子,他的目的是要狄洵手中没了工具。 但是——他的手臂刚刚还差一线就能沾上扇子了,隔着那么远的狄洵已蓦然闪到眼前,一只手接住扇柄,一手只斜竖的手掌,抹头吹了下来。 平贤风风大吼一声,头微扬,右手钢竿笔直的刺向对方,左手仍不死心的想去抢那把扇子,手触处,果然被他碰着了,对方用力一握,那扇子却蓦地像一具石头将他震飞二步之外! 站在一旁的杜老三叹了口气,平雁于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步跑出,道:“爹,你不要紧吧!爹……”平贤风风气得脸上全变了形,挥开平雁于,拚命再度扑向狄洵,银色尖锐的钢竿挥舞如风,上手就是一抡急攻快打。 本来,平贤风风跟狄洵没什么纠纷,但他与杜老三是几十年的朋友,而他在江湖上,名气混得比杜老三响,两人情感深厚,这次杜老三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狄洵报仇,平贤风风便一力相助! 杜老三曾希望平贤风风倾全庄之力,以车轮战,人力战来消耗狄洵的体力,但是,平贤风风认为不必,于是只带了得力的助手“三叉鬼影”及自己的儿子前来助阵而已,想不到败得如此凄惨! 眼看“蓝玉山庄”伤亡惨重,在江湖上的威声顿失,叫平贤风风何不又羞又愧,忧愤攻心呢! 两人再次展开拚斗,狄洵长扇上下翻飞,纵横交舞,泼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多端,拈东打西,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平贤风风却节节后退,情况危急! 过了片刻功夫——“嗤”一声清脆的衣帛裂声,平贤风风的衣袖硬是被狄洵扯了下来。 平贤风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茫然的望着地上自己的衣袖……激战多时,他身体已感到有些疲乏,他尽力忍耐着那逐渐加强的劳累感觉,尽量采取被动,只守不攻,但求不败! 冷冷一笑,洒脱的摇动扇子,狄洵道:“平庄主,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就此打住吧!” 平贤风风以他身为“蓝玉山庄”庄主之尊,实在拉不下这张脸,他一摸左边被扯断的衣袖,疯了一样再度扑上——杜老三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平庄主,别冲动!” 喝声中,这位“蓝玉山庄”庄主已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钢竿如云滚风啸,浩然出手,口里仍不甘示弱,威武的道:“小子,你分明找死!” 狄洵漫不经心的一哼,长扇飞舞扫砸,削瘦的身驱倏然一斜,猛的震开了钢竿,猝然扑向平贤风风,平贤风急忙想变招,但距离已经太近了。 他猛的坐身,双掌用力上崩,突然一咬牙,猛的飞身而起。 杜老三睹状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平庄主必输无疑,他急叫道:“平庄主请快住手!” 平贤风风一再受辱,如何能停住,右手钢竿猛挥追斩,狂吼连连,气得脸色发白。 狄洵左右闪晃,一边闪避过去对方的十一招九式,颈也不回,反手倏抖,长扇流星似的向对方飞射,去势是那么快,悲呼起处,平贤风风险险闪过。 狄洵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长扇未落地之前,他又已接祝平贤风风的钢竿闪耀交刺,掌风如浪,翻翻滚滚,气煞人的却是老沾不上敌人的一根汗毛,这场令人咋舌的拚斗,到底要维持多久? 双方暂停了拚斗,平贤风风咬牙吼道:“狄洵,我平贤风风与你誓不两立!” 狄洵眨眨眼,安祥的道:“要说这话之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免得笑掉人家的大牙!” 他说话的口气,永远这样不愠不火,一点也不像是在对敌人说话,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火上加油,恨得牙痒痒。杜老三实不愿他们再打下去,忙跟平雁于跑过来,叹息道:“平庄主,咱们走吧……改天再找他算帐!” 平贤风风黯然侧首,低沉的道:“想不到‘蓝玉山庄’成名十数年,今日败得这么惨重。”杜老三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平庄主,‘蓝玉山庄’可用之材甚多,今日遭点小挫折,何必灰心?” 平贤风风摇摇头,道:“难道要伤亡到最后一兵一卒才算败吗?我身为庄主,一败涂地还不够吗?” 平雁于蹒跚的走到两人身边,颓唐的道:“爹,事已至此,咱们正应该设计斩除这厮,重振‘蓝玉山庄’的声威才是……”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起来,一会儿痛骂,一会儿叹息,竟没有把狄洵放在眼里,狄洵也无所谓,冷冷的看着他们。 平贤风风脸上的肌肉颤动一下,他非常疲倦,勉强的道:“罢了,技不如人,只怕‘蓝玉山庄’之名将在江湖上消失了……”说到这里,他神色黯了黯,道:“‘蓝玉山庄’一向在四川一带,伫立不摇,只为强出名,画虎不成反类犬,咱们栽了,这一栽,基业就算瓦解了……”杜老三微微苦笑,歉然的道:“平庄主,都是杜老三为你惹的麻烦……”平贤风风拍拍杜老三的肩头,强颜一笑,道:“老兄弟,为何竟出此言,你我本该互相扶持,这原是愚兄份内的事……”平雁于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道:“对了,可以请师父来庄里襄助一臂……”平贤风风脸上首次展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一时湖涂,不错,请……”他察觉狄洵在旁,故打住不往下讲,他有些兴奋的道:“只要有他来,不怕不能除了这厮。” 狄洵默默颔首不语,他似乎并不关心将请什么人来对付他,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好像他跟眼前三个人根本就互不认识似的。 老半天了,狄洵方才笑笑,道:“三位,这是在下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没事的话,就请速回,不过别忘了把‘三叉鬼影’及田长竿的尸体带走,死人总是令人不悦。” 平贤风不似前面那样垂头丧气,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道:“狄洵,今天你不杀我们,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将没有机会了。” 狄洵笑着点点头,道:“或许吧!不过,在在下印象里,好像没有后悔过,如果有这么一天,得个新经验,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平贤风风不再多说,一摆手,三人草草把“三叉鬼影”三人给埋了,杜老三去慌忙回身抱起“阴山鬼”田长竿的尸体,平贤风风扶着他的儿子,又狠狠的瞪着狄洵,迅速的朝来时路逸去。 此际,东方的一抹鱼肚白已微微露出,空气中有着寒气,空气中飘荡着凄清与灰黯,昨夜已成过去,但,昨夜过去的人却也和昨夜一样,永不回来了。 狄洵回到小巧精致的竹屋,心中有些许不舍,但他终于要离开,他个性并不完全适合隐居,他只是在一阵奔波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放松,供他舒适的休息。 所有嘈杂的人声都已离去,只剩他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是需要一点时间,才适应心中所作的决定,因为这里自此不可能再有平静了。 没有家庭的牵绊,他原可以好好闯了一点名堂出来,无奈好管闲事的本性,在江湖上短短的时间里,的确混了个响亮的名号,谁听到“降魔”狄洵天不肃然,但这又代表了什么? 跑江湖就是如此,难以分辨是非,为了芝麻小事就自找麻烦,生生死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只要一离开这里,这样的时候只怕不多了。 他知道小郁小雯在后山的小山洞里,正焦急的等着他前去,但他暂时不想去,他们担一下心,等见到他无羔时,就会破颜而笑了。 他拿了“彩红珍珠剑”,他只是好奇,他认为这柄宝剑一定有一个动听的故事,失踪了五十年,突然又出现,这说明了些什么? 对宝剑他亦不甘寂寞,它要寻找知音,解开它藏有的密秘,而自己很可能他就是这把“彩红珍珠剑”的知音,不是吗? 宝剑犹不可被埋没而没没无闻,更何况是人?一个可以成为英雄的人。 在很久以前,他就听过这把“彩红珍珠剑”之名,至于它本身有什么故事,他却从未听人提过,不过,那没关系,凡事总会有人去做,这件事就由他来做吧! 他要重回武林,他为调查“彩红珍珠剑”的用途,及他的故事,他第六感告诉他,这故事一定动人,一定好听,所以他非常有兴趣。 他缓缓离开竹屋,他已在屋内浏览许久,里面每一样东西,他对他们都有一份极深的感情,但他并不带走任何东西,他是不善被感情纠绊。 他狠起心,面无表情的,点燃火焰,瞬间这幢自己心爱的竹屋已夹杂着劈啪啪的燃烧声,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里。 一片红焰冲天而起,与白皑皑的雪,成了一个极鲜活的对此,刺激人的感官。 火苗子乱蹿乱舞,一些物体已被烧成灰烬。 红彤彤烈焰,映得天空全带着朦朦的暗紫,炎热的空气足能将人逼得窒息,他的仇家不少,有人能找到,其他的人一样能够,而他的钟爱如何能任人糟踏,与其如此,不如让它结束在自己手中,那还干净些! 他嘴角闭成一条微微的弧,他是心疼如此优雅的竹屋毁于烈火,但他决不后悔,从小到大,他还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呢! 这栋原来清雅而脱俗的竹屋,此时已成为一片火海,烈焰飞腾,火花四溅,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烟雾迷漫得令人睁不开眼! 即使在重重仇敌围困之下,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紧张与惶恐,但在这一刹,他内心暗地企盼,火能够烧得慢一点,他还没有完全能够平静。 一阵劈啦的燃烧爆裂声,接着又是一阵听来辛酸的屋宇倒塌声,他感到有一点点的辛酸,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苦涩……燃烧着的竹片顶棚,哗啦啦的倒下,迸飞四射,火苗子飞舞,东方被照得更为明亮,有一片耀目的金霞,今天,将是个好天气! 经久不化的白雪,因为多人的踩踏,一个个脚印仍然清楚可见,就是这些脚印破坏这里的平静安祥,这是福亦是祸。 这幢小巧精致的竹屋,这时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余木干与支离的竹烬仍在冒着青烟,屋前原有几株松树,也被火熏得焦黑,看来令人颓丧! 狄洵靠在松树树干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应该离开了……突然——在山坳的转口,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杂乱加上繁嚣,这说明了来的人不在少数。 狄洵苦笑一下,他没有什么道上的朋友,来的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狄洵找了一个雪堆后,静静的观看来人的行动。 很快——五十多条穿着同一色纯黄的紧身衣,同一打扮的凶悍大汉已训练有素的扑了过来。 他们一接近,已倏然的散开成一个扇形,显示他们做了相当的准备。 这些汉子,一看到一堆废墟,不禁傻了眼,怎么在雪地里会引起火灾? 这五十个人方才布好阵势,接着一个年约四旬,态度雍容,身着一件灰袍,在两名形容威武的大汉的簇拥下踱了进来。 这像领导的灰袍人物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他向四周扫视了一遍,低沉的道:“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小子的居所,莫不有人比咱们先到,他已经被烧死在里面了?” 他的身边的两个人,也似乎愣了,左边一人怔忡了一会,低促的道:“门主,你看雪地上有几滴血,这里的确有人在这里拚杀过了。” 灰袍人望望地上,此时脸上微微透出一片紫红,不悦的道:“古浩、古然,依你们看,狄洵那小子是不是已经让人杀了?” 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就是以心狠手辣而闻名的“昆山二鬼”。 当然,由“昆山二鬼”的出现,就知道,这些人乃是“黄极门”的人,而他们的门主,正是那位居中的灰袍汉子,“虎冥子”项豪!位于项豪左边的是昆山二鬼老大古浩,右边的是他弟弟古然。 古浩想了一会,低低的道:“以狄洵的武功来说,可能……没那么容易…… 所以……”项豪怒目一睁,目光闪射中,他大声道:“哼,本门主就不信他有什么通天本领,别人杀不了他,就由咱们试试!” 说到这里,他转首朝他身旁的人,喝道:“给我搜!” 众人动作一致,微一恭身,五十多名黄衣大汉,正准备搜查现场时……忽然——有一条人影不知何时,以什么身法,竟轻飘飘的飘到众人面前,语声冷冽的道:“久违,项门主!” 项豪惊呼道:“你……你从哪里来……”狄洵闭闭眼,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项门主,你是从何处来呢?” 项豪的脸色迅急往下沉,冷竣的道:“狄洵,不管你怎么躲,上天下地,本门主一样可以把你拉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朝狄洵瞪了一眼,怒道:“哼!你还有胆量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今天你是逃不了了。” 狄洵怪异的瞥了对方一眼,道:“逃?大概项帮主已经忘了,上一回是什么人差一点逃不了。”“虎冥子”项帮主面孔一热,二年前,在往黄河道上的路上,与狄洵起了冲突,自己与他单打独斗,当时差一点就丧命当场,他视为生平莫大奇耻,今天他打听到狄洵的住处,尽出“黄极门”所有菁英,决定一雪前耻,杀了狄洵报仇! 项豪一瞪眼,没有做声,古浩已经憋不住了,大声道:“狄洵,在门主面前,由不得你放肆!” 半侧过身,狄洵悠悠的道:“很抱歉,在下放肆惯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收敛,这位朋友,你当该如何?” 古浩双目怒睁,冷冷的道:“姓狄的,你明知道你放肆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还不知死活!” 狄洵微微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在下更要放肆,以后没了机会,不是很遗憾吗?” 项豪一跺脚,愤怒的道:“古浩别跟他噜苏,退下!” 古浩沉默下来,静静的退到一边,项豪强压住火气,不悦的道:“狄洵,恩怨分明一向是本门主的做法,今天咱们就做个了断吧!” 狄洵眯眯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又淡漠的道:“了断?你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只好以多来替你做个了断,在下无所谓,只是你别说得太满。” 报仇雪恨事关项豪一门之主的声誉威信,如果听任他人随意挑衅而丝毫不知反抗,受人凌辱而忍气吞声,那“黄极门”还有何种凭借在江湖上立足? 可是他明明不是狄洵的对手,叫人左右为难! 狄洵从他的表情,已看清他内心挣扎,他冷涩的一笑,缓缓的道:“项帮主,你不用为难,一起上来,在下还觉得省事些!” 项豪愤怒而急躁,又有些难堪,尴尬的道:“狄洵你别狂妄,本门主这口怨气咽吞不得,无论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狄洵沉着脸,冷冷的道:“很好,话一出口,别到了时候却吞不回去,那彼此就伤感情了。” 项豪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吼道:“给我杀!” 五十多位黄衣大汉,闻声之下,立即纷纷将狄洵围在中心! 目光迅速往四周巡视了一遍,狄洵的语声忽然变得幽冷而至生硬,像是刹那间变了另一个人,道:“窝囊废一群!凭你们这些料不会成气候,项门主‘昆山二鬼’何不一起上……”他的语声尚未完,旁边暴吼一声,一个青脸削腮的黄衣汉子过来,抡起手中的五环大砍刀砸向他的面颊——狄洵带着那么几分毫不在乎的味道,冷然道:“在下倒要看看你有几两重……”他不但身形未动,连脑袋也没有歪一歪,双手一幌,“叮当”一声,五环大砍刀斜着飞到一边,那个汉子跟着一声鬼号,跌了个大马爬! 狄洵手腕一转,扇子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那么飘逸的轻摇着,模样儿大咧咧的,硬板板道:“这种角色也出来见得了人?” 项豪的面孔蓦地长了一大把,铁青得弓罩上一层霜,周围,“黄极门”伙计们围上来,个个刀剑出鞘,弯上弦的德性。 古浩干吼了一声,沉厉的道:“狄洵,你果然是道上的高手,但是一个难敌四拳,别怪咱们不顾江湖道义!” 狄洵双眼闭了又睁,冷涩涩的道:“在下还没有听过贵门什么时候顾过江湖道义,这句话是句废话,多说无益!” 项豪硬吞了一口唾液,脸色顿时黯了黯,他忍着气道:“姓狄的,你欺我太甚!” 狄洵洒脱的笑笑,道:“那就依阁下的意思处理吧!” 项豪心头一震,目光中有一抹阴沉而怨毒的仇意,努力吸了口气,高声道:“一起上!” 立时,有八名黄衣大汉,每人手上的鬼头刀倒提着,神情严肃而紧张,大步行出,纷纷举刀猛砸向狄洵头颈间。 狄洵冷森的道:“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闪而出,长扇一挥,有四柄鬼头刀已飞上半空,他的手掌同时候翻急扫,失去长刃的汉子里有三名已被震倒雪地! 剩下的五名大汉不由心胆俱碎,吓得大叫连声,回首求救,周围立即又有五名黄衣大汉又一波的接应上来,扑向狄洵。 狄洵如鬼魅般掠过,长扇划过一道半弧,“咔嚓”之声不绝,又有二颗人头,带着血肉模糊的颈项飞坠入雪地里。 而那二个无头尸体,却一直又大步奔出了好几步才先后仆倒! 项豪等人全身不住的颤抖,对方的纸扇,竟比一般武器更来得沉稳有力,这是什么道理?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山,纯白的雪,地上有任何一点污秽都是清晰可见,而现在一滴滴鲜血,一具具的尸体,怎不叫人触目惊心! 一个粗哑的嗓子,口音带着恐惧,道:“狄洵……你这么歹毒!钡忆淅湎邢械囊恍Γ溃骸昂撸∥沂撬媸狈澄耷榈模氚踩簧妫捅鹪诘郎匣臁彼挠锷匆眩蝗挥辛焦扇穹缦鞫矗圆钜凰糠肿笥掖铀牧臣章庸? 狄洵的身形如箭般直射而起,像一股风中烟雾,一个无实的幽冥,刚才还在眼前,瞬息间已消失无踪,好像跟本没这个人存在。 紧接着人影闪晃,刀芒赛雪,往来不息的游动着,人声在吼喝,在叱叫,好不紧张。 一个虬髯汉子手执“韦陀杵”,一马当先,破口大骂道:“狄洵,他妈的,龟孙子装狗熊……”他话未说完,一片扇影已蓦然袭来,他脸上、肩上全是血,好不狼狈! 狄洵散散淡淡的一笑,冷冷的道:“这些还不够给你们一个明确的教训吗?” 有一个声音鬼哭狼嗥的大叫道:“兄弟们,加点劲吧……”人声呼叫着,叱喝着,吼喊道,无数闪电的点点寒光,尖啸着自四面八方向他飞射而来! 狄洵身驱如一只巨雕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凌厉的长射而下,十几个黄衣大汉没有看清什么,却已急号着滚倒地下。 他身形如电,来回闪掣飞腾,只有在人们一口气的功夫,“黄极门”伙伴们,已躺下近二十个,热血迸溅散洒,刀剑丢得遍地。 悲号惨叫声响成一片,活像是人间地狱! “虎冥子”项豪心惊肉跳,冷汗直流,今天带来的人都是“黄极门”的硬把子,怎么一碰上狄洵,即如此的不堪一击! 围在周围的“黄极门”人手,还有二三十名,却只敢远远立着呐喊叫骂,没有人愿意再提身向前,只狠起来练着口把式! 狄洵冷漠的面庞上展露着一抹残酷的微笑,他向四周包围着的人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打量着。 项豪自己知道手下人已经失去了斗志,他朝“昆山二鬼”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快捷的跃向狄洵,由他们的身手看来,便知道是高手无疑! 狄洵淡淡的笑笑,冷眼旁观“昆山二鬼”奔移向圈内里来! 两人亦不多说,古浩大吼一声,“韦陀杵”舞起一片重重光彩,带着呼轰劲风,兜头拦击对方,古然亦呐喊一声,雪亮的刀锋朝狄洵身上招呼过来。 狄洵猝然笔直弹射,“当”的一声,手中纸扇竟将古浩的“韦陀杵”硬硬震开。 几乎不分先后,长扇又飞蛇似的盘飞而下,古然亦被逼退了三步! 围立在周遭的人群纷纷重新加入战场,他们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任凭对方武功再好,也难敌“昆山二鬼”的凌厉攻势! 狄洵一声厉叱,凌虚而起,长扇笔直弹飞,一片刺耳的兵器撞击声响得连串,满天的寒光抛闪,狄洵的左掌已斜斩如刀,鲜血溅成一片,把白雪染得耀目无比,叫人震惊。 那么干脆伶俐的劈斩了十个大汉,有的肝脑涂地,有的开肠破肚,五脏内腑,流了一地! 被击飞在空中的兵刃还没有坠落,血肉在溅,哀号声高曳着,一下子,又有四位“黄极门”的属下飞了头! 敌人越多,狄洵的身形更快,动作更绝,更狠,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煞! 古浩简直发了狂,疯狂的吼叫着,丧失心志似追击狄洵的影子,虽亦跟着自己的兄长,但却像一头笨牛在追逐着一只蜂鸟,两人如此凶猛,不但白费力气,而且愚蠢可笑! 现场成为混乱一片,惨号悲呼之声,杂着吼骂与哭喊,兵器丢弃四周,恐惧的朝空气里吹杀,简直是一种失去人性的野兽之斗! 狄洵悠闲而沉默的立着,淡淡的注视着“黄极门”的人疯子般狼奔豕突,好像地上的人,及现场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连! 半空中一声厉叱,一条人影凌虚而下,身形甫落,已大吼一声,叫道:“通通给我退下!” 随着他的叫声,原来已晃动的人影,皆停了下来,“昆山二鬼”也跟在项豪的身旁,古浩恨得咬牙切齿,愤怒的道:“门主,狄洵这小子,不好惹……”古浩体格魁武,满脸精悍,但现在看起来却灰头土脸!他的弟弟古然身材较他高瘦,面孔黝黑,唇上有一撮短髯,神态阴险而狂傲,现在却是一阵白一阵青。项豪看地上一幅凄惨的画面,地上的尸体有数十具,目光迅速往四周巡了一会,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微微怔了一下,急促的道:“算你狠……”狄洵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竹屋余烬,沉沉的道:“你应该知道在下一再退让,只是阁下的部属好像都不怕死似的。” 项豪心头一震,脱口道:“你想荡了我‘黄极门’?” 狄洵淡淡一笑,却是那么森冷,道:“哪位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血腥,如果项帮主能前嫌尽弃,在下欣然同意!” 慢慢退了一步,项豪的面色迅速变化着,本身的力量根本没法跟对方相比,只是自己的面子全失,所属死伤惨重,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如何在武林道上立足? 可是,可是“死”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这场面很僵,实在令人发窘,“黄极门”人多势众,但是却惹不起眼前这位俊逸的年轻人,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狄洵一言不发,他不想乘胜追击,他跟本就不喜欢拚斗,不喜欢杀人! 项豪的脸色十分难看,但是,他尽力的忍耐着,忍耐着……终于,项豪好像了悟什么似的,寒着脸往圈外行,刚走出圈外,他又转回身来,道:“狄洵,你知道我不会就此罢休!” 狄洵哼了哼,淡淡的道:“在下省得!” 项豪紧闭着嘴,用力一挥手,带着他的属下迅速退去。“昆山二鬼”走在最后,临走前,古浩还回头狠狠的盯了狄洵一眼,道:“今天帐,咱们一起记下了!” 闲散的一笑,平静的道:“只怕你想忘,一辈子也忘不了!” 古浩留下冷森的一眼,匆匆走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八 章 这是一片陡斜的山坡,在山坡的背面有一个入口不大的山洞,这山洞极为隐密,如果不是这里一带的人,是不容易发现。 山洞前的一条山道,蜿蜿蜒蜒,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走在上面,必须步步小心。 这时,尚是早晨,周遭是一片寂静,其实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宁静,因为这里冰雪常年不化,连生物都很少了,还会有什么人,有一块巨大而倾斜的白色岩石,斜斜伸出,旁边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石头,刚好掩去了洞口一半,从外面看来,不容易看到山洞。 狄洵坐在洞口的岩石上,懒洋洋,这里没什么阳光,否则,可以想象,斜躺在这里晒太阳,一定是件极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的身边,放着一壶茶,还有些果子,只是狄洵一直没去动他们。 小郁静静的坐在狄洵的附近,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雯则不很安份的来往蹀跺,偶而还自言自语一番,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没有下雪,没有刮风,空气仍有些冷冽,但是有清新的感觉,偶而有几声虫鸣,不过,似乎隔得很遥远,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小雯急躁的走到狄洵身旁蹲下,张着大眼瞧着他,神态之间显然极度不安。 狄洵亦冷静的回看小雯,道:“怎么啦,小雯?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为什么不说呢?” 小雯的面孔动了动,悄悄的道:“少爷,我们为什么不回竹屋,留在山洞里干什么?”狄洵无声的一笑,道:“这个山洞,看你们把它布置的像个家,有吃有喝,哪一点不如小竹屋呢?” 小雯摇摇头,站了起来,一跺脚,道:“不要,我就喜欢我们的竹屋,少爷,你不是也很喜欢我们的竹屋吗?”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狄洵低沉的道:“小雯,咱们永远不回小竹屋了。” 小雯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惊惧的道:“为什么,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你快告诉我……”狄洵仰起头来,瞧着上面,唇角在微微抽动,半晌,他喟然一声,道:“小雯,你会不会怪我,我把竹屋放火烧了,很讶异吧!”小雯的唇角可怕的扭曲,急促的道:“为什么?是你放的火,少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狄洵深刻的凝视着小雯的眼睛,他润润嘴唇,低低的道:“小雯,我们要离开这里,因为这不再安静,不再完全里属于我们了,你懂吗,小雯?” 小雯不吭声,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只知道少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狄洵感到有些内疚,这两个丫头,年纪虽小,却都很能干,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们三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孤伶山”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了两年,这份感情外人自然无法了解。 狄洵沉重的道:“不要伤心,以后我们会再找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们建一幢更似我们江南的房子……”小郁静静的走过来,叹了口气,道:“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想了一会,狄洵冷静的道:“咱们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或许现在有很多人忙着四处找我呢!” 小郁好像哭了,她强忍住了抽咽声,伤心的道:“少爷,我知道老夫人还在世时,你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很多人要找你报仇,我们就住在这里,让他们找不到,不是很好吗?” 狄洵身形微微向前一倾,拍拍小郁的手,轻轻的道:“我不是怕他们,我这样避不见面,他们会以为我怕了他们,他们会笑我,小郁,你愿意别人笑我没有出息吗?”小郁摇摇头,正待说话,小雯接下去,急急的道:“少爷,只要跟你在一起,可以照顾你,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淡淡的一笑,狄洵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平静的道:“嗯!我们不管如何都会在一块儿,不管到哪里,我一定带着你们两个。” 小郁微垂下颈项,好半晌,才怯怯的道:“少爷,我太多话了……”顿了顿,她又担心的道:“我……我实在害怕有人伤了你。” 狄洵无声的一笑,道:“有你们两个武功这么好的保镖保护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两姐妹都笑了,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迷人。 狄洵朝这两位小姑娘优雅的笑笑,静静的道:“要重出江湖,心理上需要做点调整,现在我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个决定了,怎么样,咱们收拾一下,马上动身吧!” 黯然的太息一声,小郁道:“有点可惜,这么安静的地方……”她半侧过面庞,伤感的道:“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这里一切实在太美了……”说到这里,狄洵望着她,故做镇定的道:“小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随时回来这里看看,只是,小竹屋已不存在了,我们也只能回到这山洞了。” 小郁没有说话,眸子里有一层朦胧的光彩,她沉重的低下头,仿佛无尽的伤感牵制着她。 狄洵欠欠身,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再现而大吃一惊,甚至寝食难安。” 三人略微收拾一下,他们三人朝着崎岖的山路走去,头也不回……抛下一切,没有人愿意留下些牵挂与遗憾,他们尽可能抛下这一切。 天空阴阴灰灰的,空气里冷瑟得很,山中没岁月,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这是个什么季节,一年四季都有雪,什么季节又有什么两样呢! 三人渐行渐远,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崎岖,侧过脸,狄洵遥远的望着远山的默影,淡淡的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孤伶山’了……”他们脚下的白雪已被潮湿的泥地所取代,他们已经接近山下了,渐渐的,有草棘,有乱石,他们走在樵径上,杂树间,他们行得很慢。 他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人间”了,他们心中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好奇……小雯的童心较重,她一面走一面玩,不时惊叫她的姐姐看看这个,又叫狄洵看看那个,十足是个小女孩,天真极了。 小雯又到路旁,摘了朵小黄花,兴高采烈的对狄洵道:“少爷,这花多漂亮,你看是我插好看,还是姐姐插好看?” 狄洵看看花,再望望两人,笑笑道:“两人插都好看,可惜只有一朵,要不一人插一朵,一定都很漂亮。” 小雯歪了头,犹豫不定的道:“那给谁好呢?我……不,还是姐姐漂亮,给姐姐好了……”小雯的语尾还没有打住,狄洵忽然以指比唇,嘘了一声,正色道:“有人来了……”小郁小雯凝重的倾听,除了偶而传来的几声鸟鸣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小雯低低的道:“少爷你太紧张了吧!好像没有什么吗……”突然——有一阵断续的,遥远的马蹄声隐约的传来,很远,像这阵蹄声响在云端。 小雯急急回过头,颇有惧心的道:“是了,我这会听到了……”她用食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狄洵微微颔首,低沉的道:“不用惊慌,或许跟我们不认识!” 小郁一动也不动,大约估计了一下,道:“大概有半里远吧!” 眨眨眼,狄洵嘉奖的道:“很好,小郁你进步不少!” 小郁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少爷你教导的好……”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闲闲的道:“假如来的是敌人,你们怕不怕?要怕,我们就避一避。”小郁嘴角蠕动了一下,无奈的道:“跟着少爷,不管遇到什么人,我们都不怕,是不是,小雯?” 狄洵拍拍小郁的肩膀,笑道:“你们真是优秀的女豪杰,很好……”他们静了下来,现在,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冻,有些血腥的味道了。 那似击鼓般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来,那阵阵铁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们心坎上,小郁蹙着眉,浑身不可抑止的轻轻哆嗦着。小雯一双眼睛闪射着极端的异彩,她粉拳紧握,似要握碎什么东西似的。 在斜斜的碎石路上,在左右边的弯折处,扬起了一片尘土,宛如响起旱雷,第一乘骑马已经出现了。狄洵回头做了个手式,低促的道:“咱们闪到路旁,不要无故招惹麻烦!” 说着,他掉转头,就这一下子,已有七八乘铁骑转了过来,听声音,后面还有,大约一共有二十多骑。马上的骑士一律穿着黑色的粗布紧身衣,外面披着同样质地颜色的披风。 每个人俱皆留着一小撮胡子,额间糸着一条跟衣衫同质地的发圈,这些人背后背着一式的兵器——闪闪发亮的大弯刀! 这一行人看去异常扎眼,有一股邪门的味道自他们身上散发着,极不讨人喜欢。 为首者是三个仪表凶悍旷野的人物,一个面黑如锅底,留着一头披肩的长发,年约四旬,一个清瘦而神色阴冷的年青人,腰间糸着斑斓豹皮的带子,另一个,有一条刀疤横过他的右眼,所以右眼有些斜,但好像并没有瞎。这三人之中,以这人的容貌最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似一头野性难驯而又惨怖无比的野兽,叫人不寒而栗。 这一行人,果然有二十多骑,他们奔驰到了狄洵三人的前面约五十尺,留着长发的中年人,忽然高举手臂,整个队伍停了。 他带着疑惑警觉的朝三人上下打量着,又向他左右的两人低声讲了句话,早晨的阳光照耀在这一行骑士身上,炫目耀眼! 为首的三人目光一直注视着狄洵,那个年青人越前而出,他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狄洵皱着眉,望着眼前的人,一面思索,一面低沉的道:“我们只是过路人,各位不必知道。” “呸”了一声,那个年青人恨恨的道:“少爷问你,你敢不说,用如此的口气跟我说话?说,你们是哪一条道上的?” 阳光已强烈了一些,空气在清新里浮着一层燠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淡淡的云彩飘忽着,与山上那种阴阴的天空已完全不一样。 这般晴朗的日子,予人极端愉快及欢欣的感觉,但是,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年青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怡人的气候! 这位黑衣青年冷沉的面容,充满了敌意,这片和煦面爽朗的早晨美好气氛,完全破坏无遗了。 狄洵默默的凝注着这些来意不明的黑衣青年,此刻,却看不出心里有着什么想法。 小雯不安的瞧着狄洵,低声的道:“这人看来好吓人哦……”狄洵安抚的拍拍小雯的背,轻轻的道:“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这个年青人板起面孔,冷沉的语声寒瑟的响起,喝道:“本少爷问你为什么不说?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得的话?” 狄洵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天上飞,地下爬,全由人自由自在,怎么你们要拦路截道?” 年青人沉着脸,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只要你们说明身份,与咱们没有瓜葛,本少爷就放你们过。” 狄洵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闲淡的道:“那阁下为什么不自己先报个万儿来,让在下听听,有没有瓜葛,在下自会分断。” 所青人厉喝音又响了起来,道:“朋友,触怒了本少爷,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好处。”狄洵看了他一眼,安祥的道:“在下生来就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朋友,你看走眼了。” 那年青人似乎一下子为狄洵的模样气度给震慑住了,他愣了一下,又道:“咋们乃‘百会镖局’的人,保了一趟镖经过,阁下是否为此而来?” 狄洵微微一笑,这人实在太嫩了,在镖局做事,担了不少风险,掩人耳目唯恐不及,如何又主动的告诉陌生人,自己保了镖呢! 或许是他见狄洵等不过三人,其中又有两位小女孩,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如此,他这种以貌取人,早晚会吃亏。 不过,更令狄洵吃惊的是,对方保的是什么东西,要动员这么多人,而且个个看来精悍能干,似各身怀绝技,非泛泛之辈。 这些人的装扮更不像平常镖局的镖师,而像绿林里道上的朋友,叫人纳闷。 此时,又有一条人影纵马而来,快捷地奔上狄洵等人的身旁,立在年青人的身边。 狄洵一看,掠来之人正是那右眼上下有明显刀疤的汉子,威风凛凛。 来人含有敌意的瞧着狄洵,又小声与身侧的年青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他转过头来,微微抱拳道:“在下‘百会镖局’‘辣手’陶望安,朋友,敢问高姓?” 狄洵一听之下,不由加了几分敬意,此人虽然丑陋,对自己亦有戒心,但到底见过世面,在未知敌是友之前,尚能以礼相待,比起那个粗莽,目中无人的沉淡年青人,高明多了。 优雅的回了一礼,狄洵安祥的道:“在下姓狄,久闻‘百会镖局’之声威名传遐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陶望安很清淡的一笑,缓缓的道:“不敢!映稹锻20昵嘣睦簧睿嘤械米铮拢 ? 狄洵无所谓的笑笑,道:“无妨的事!” 陶望安略一沉吟,谨慎的道:“本不该如此问,但在下等身负重责,可否知道狄朋友为何等在这里?” 没有考虑,狄洵迅速的道:“陶朋友,你们误会了,在下主仆三人只是路过此地,决没有意在此等候各位的。” 似乎犹豫一下,陶望安终于展露了一丝真挚的笑容,他深沉的道:“在下等冒昧了,我们……我们可能紧张过度了,狄朋友大名是……”狄洵一笑,抱抱拳,平淡的道:“在下狄洵!” “狄洵”两字似两声雷响在陶望安的耳边,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有些张口结舌的道:“狄……狄洵,‘降魔’狄洵?” 狄洵静静一笑,点点头,道:“正是!” 陶望安润了润嘴唇,歉然的抱拳,尊重的道:“狄兄声威远震武林,谁不知道‘降魔’勇冠三江五湖,只是,久未有狄兄消息,这两年狄兄倒是消声若迹了。”狄洵搓搓手,安祥的不带一丝俗气,道:“算不得什么,在下生性随性所至,做事无一定的方向,承不起阁下的谬赏。”陶望安想了想,断然道:“对于狄兄,在下神会已久,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狄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狄洵双手抱拳,真诚的道:“蒙陶兄看待得起,如果在下有效劳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陶望安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是有关咱们这一趟镖……”说到这里,他转首对身旁的“君子仇”范廷低沉的道:“去请总镖头来!” 范廷转头快速的奔回队伍,狄洵见他对中间带头的长发中年人说说指指,那人就是“百会镖局”的总镖头“飞鹰”曹正鹿了。 曹正鹿先是皱皱眉头,接着又深沉着脸,一下子又微露着笑容,很快的,曹正鹿与范廷又驱身飞快来到了狄洵等人面前。 一看到狄洵,立即双手抱拳,感激的道;“狄兄,承你不弃,应允相助‘百会镖局’,上下俱感荣幸,在下‘飞鹰’曹正鹿在此先谢过了!” 狄洵再度抱拳,低沉的道:“总镖头言重,在下区区薄力,只怕帮不了什么大忙,敢闻其详?” 曹正鹿真挚的望着狄洵诚挚的道:“狄兄,萍水相逢,即蒙如此垂助,虽未领受,在下等必将此情永记心中。” 洒脱的一笑,狄洵淡淡的道:“在下有幸效犬马之劳,总镖头再如此客套,在下实在汗颜。” 曹正鹿一动不动注视着狄洵,道:“在下等这一趟镖保的是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是想要这人的道上朋友不少,一路上风险极大,在下或者过于冒昧,但蒙狄兄不弃,助在下顺利的保这趟镖到达目的地。” 通常保的镖,大多都是珍珠宝物之类,保人这倒是头一遭听到。 狄洵兴致颇浓,微微一怔,道:“但不知这个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如此重要,路上会有什么风险?” 曹正鹿略略躬身道:“此人是个神医,叫‘回春翁’,无人知其什么名字,听说这人医术极高,据说他能使一位断气在一个时辰之内的人,再活转过来,可谓神奇之至!” 顿一顿,他又沉声道:“这人退隐多年,现在因‘青藏派’的‘冥子居士’得了怪病,定要‘回春翁’才能医治,但是‘回春翁’为人怪异,绝拒不少求医之人,所以得罪很多道上朋友,他与‘冥子居士’却是莫逆之交,所以才又出现,准备去救治,只是以前因他拒绝医治而死之的亲人、朋友,皆以仇杀他为快,因此,‘青藏派’才请‘百会镖局’保他平安到达目的地。” 狄洵不禁哑然失笑,平淡的道:“青藏派在江湖道上的声威亦算远近知名,为何他们不自己保呢?” 曹正鹿闻言之下,心中更增了三分敬意,“降魔”狄洵不愧是名传大江南北的豪士,机智过人,思路反应奇快。曹正鹿笑了笑,又朝狄洵道:“那是因为‘青藏派’名气太响,在道上目标过大,反而不好,他们当然不怕前来挑衅之人,万一‘回春翁’有个闪失,就坏了大事。” 狄洵淡淡一笑,会意的点点头,低沉的道:“如果这趟镖风险这么大,总镖头为什么不拒绝呢?”曹正鹿有些赧然的一笑,道:“‘青藏派’看上本镖局,‘百会镖局’如何敢拒绝?否则……”他停了一下,脸上微红,难堪的道:“去年本镖局莫名其妙的失了一大笔镖,赔得倾家荡产,这一躺的保费可以使‘百会镖局’重新站起来,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接下了。”狄洵长长一揖,温和的道:“在下冒昧了,在下自当稍尽绵力,如果路上有用得上的地方。” 叹子口气,曹正鹿道:“蒙狄兄如此器重垂助,即令在下好生惭愧。”狄洵心里已做了决定,转头道:“小郁、小雯,见过几位大爷。” 两姐妹急急移近了两步,裣衽施礼道:“小郁小雯见过三位大爷。” 曹正鹿赶快还礼,高声道:“两位小姑娘聪明伶俐,生得一模一样,倒是在下生平仅见!” 小雯眨眼道:“大爷能不能分辨我们两个?我是小雯,她是我姐姐小郁……” 狄洵不禁笑了笑,道:“小雯,在曹总镖头面前,如此无礼,也不怕人家笑话?” 曹正鹿忙道:“不敢!的确分不出,实在太像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两人都一样是最出色的小美人。”两姐妹双颊飞红,睁大眼睛,带着微喜的神色望向曹正鹿。 狄洵又现出他原来淡淡闲闲的神情,道:“总镖头‘回春翁’你们如何安置呢?” 曹正鹿望向狄洵,沉声道:“他与我们的人一样的打扮,杂在一群人中,等我们晚上落脚时,再为两位引见。” 狄洵点点头,道:“那我们即刻起程吧,总镖头?” 曹正鹿对狄洵点点头,转首沉声道:“陶镖师,挪出三匹快马,给狄大侠三人骑坐,吩咐下去,即刻起程。” 陶望安恭谨的答应一声,迅速飞身而去,很快的牵来三匹体毛发亮的骏马,高大英威,一看即知是难得的千里马。 狄洵谢了一声,与小郁、小雯各自翻身上鞍,陶望安也呼哨一声,率着众人,向前行去。 曹正鹿一直与狄洵并肩而行,他伸手拭去额上的汗珠,兴奋的道:“狄兄,实不相瞒,有你同行,在下心里踏实多了。”狄洵笑笑,道:“总镖师谬奖了,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曹正鹿略一沉吟,低声道:“狄兄,再行百里,就到了‘矽风谷’,咱们在那里可以打尖休息,只是在那附近有一个人,咱们不得不防。”狄洵淡淡的道:“此人名号为何?” 曹正鹿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道:“‘乌金板’申一康。”狄洵用手抹抹额角,道:“此名似曾闻及,但亦非特别响亮,总镖头跟他结有梁子?” 曹正鹿嘴巴动了动,似是难以启齿,他窘迫的干咳了两声,道:“有一年,本镖局保了一趟镖,经过‘矽风谷’因有多人抢镖,随行镖师与之发生争斗,却在混乱中,误杀了前来调解的年青人……”狄洵闭闭眼,道:“这名年青人与‘乌金板’申一康又有什么牵连呢?”曹正鹿尴尬的一笑,道:“那个年青人原来是申一康最钟爱的徒弟,而且……据称此人乃一正义之士,倒是咱们理亏了,自此梁子就结下了。” 狄洵点点头,在起伏的马背上想了想,又道:“此事发生后,那申一康难道没有采取报复的行动吗?”曹正鹿苦笑了一下,道:“说来也着实丢人,为了这码事‘百会镖局’可真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那趟镖的镖师回到局里,就尽遭杀害,一个也不存,那些可都是本局优秀资深的镖师,自此本局买卖就一落千丈……”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淡淡的道:“杀人偿命,贵镖局付出代价已是够了,为什么……”曹正鹿叹了口气,道:“走镖真是刀口上舔血,水里来火里去,想在道上平安的来去,凭的可是礼数,对于各路朋友,招呼周待,最忌讳得罪人,坦白说,一个镖局能有几个真正的硬把子?申一康放言出来,只怕‘百会镖局’的人经过他的地盘,格杀勿论!” 狄洵望着两旁缓缓移后的景色,他的思维深入了一个问题,半晌,他慢吞吞的道:“总镖头,以在下看来,贵镖局这行人各个身怀绝技,不是普通的平凡镖师。” 曹正鹿苦笑道:“狄兄果然好眼力,这些人有一大半不是镖局里的人……是在下向‘三义帮,借来的一等高手,此行任务艰巨,非本镖局所能应付的。” 狄洵点点头,安祥的道:“原来如此!总镖头,非是在下冒昧,‘青藏派’为什么会挑上贵镖局呢?像‘圆通’‘威武’……等镖局在道上从未出过事,他们或许都比贵镖局人手更足……”曹正鹿的双眉微结,沉重的道:“在下也不知这是幸或不幸,‘青藏派’认为本局信誉尚好,而名头不是很健,注意的人可能少些,所以这趟镖是相当隐密的。” 狄洵不再说话,此事实在闻所未闻,为了一个人,出动这么多人,担了如此大风险,人多嘴杂,如何能隐密呢? 他对“三义帮”组织并不很了解,不知道曹正鹿跟“三义帮”关系如何,怎么能请出“三义帮”这么高手相助! 但是,“三义帮”是武林黑道上最为歹毒的帮会之一,这是众人皆知,他们不讲江湖规矩,不谈情感道义,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而现在曹正鹿跟“三义帮” 挂勾,这使狄洵十分困扰,多少也带着些为难。 狄洵自出道以来,从未与“三义帮”有过纠葛,所以对他们并不了解,但他耳闻目见,所听到的片段极为不少,他们个个都是狠上加狠,滑上加滑。 名和利,一般人不容易看透,“三义帮”为了利之所至,用的手段阴诡残酷,恐怖至极,或许曹正鹿答允了什么优厚报酬那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性的,只是此话却不好开口直问。 狄洵,道:“刚才提至‘乌金板’申一康,为了息事宁人,贵镖局为何不避开此路,另择行程呢?” 曹正鹿微喟了一声,道:“经过‘矽风谷’是到‘青藏派’最近的捷径,因为时间紧迫,只得闯他一闯。” 狄洵淡然道:“这‘乌金板’申一康有多少手下?贵镖局如今有这么高手相助,畏他为何?” 曹正鹿摇摇头,叹道:“此人一向高傲,不喜与人打交道,功夫却是了得,也就是去年的事,他一个人直捣‘白骨门’,杀得尸横遍地,自此,‘白骨门’在江湖上,算是烟消云散,不再存在了……”狄洵注意到曹正鹿的神态,而且他也明白对方心中想些什么,想说什么,但他不再多言。 静静的,耳朵里响着清脆的蹄声,曹正鹿瞧着狄洵目光中似有所求,似有所言,但是,他嘴唇蠕动了几次,终于又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眉宇之间泛起一层隐隐的,却极为浓重的忧郁。 一行人已走出崎岖的羊肠道,这条窄窄的土路比先前的,宽敞了许多,再过一会,他们就可以走出山区,到平坦的路上了。 狄洵望着曹正鹿被风吹乱的长发,心想道:“这位总镖头,不管怎么说,做的总还是正派生意,如此装束不但惹厌,而且有些扎眼,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各的样。” 目光投注在路前,曹正鹿低沉的道:“咱们这一趟,到了‘矽风谷’能避则避,万一避不过申一康,那……”他十分为难的沉吟了一下,艰涩的道:“这事……唉……实在不好启齿,这事还……还望狄兄……”狄洵侧着脸望着他,道:“在下即允为此事效力,自当全力以赴,总镖头之意,在下知道。” 曹正浩惊喜的睁着眼,有些口吃的道:“狄兄……真是古道热肠……在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对此人……在下颇为忌讳……”狄洵闭闭嘴唇,笑了笑,道:“遇上了再说吧!” 曹正鹿轻轻拍拍马头,忽然沉默下来。 狄洵瞥了对方一眼,低沉的道:“咱们若不在‘矽风谷’打尖,或许即能避过此人……在下之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时候,最好别有风波……曹正鹿将长发往后拂了拂,郁郁的道:“出了‘矽风谷’,就没有打尖休息之处,人马都无法承受这么长远的跋涉,实无其他办法可想,在下也只得冒险。” 狄洵淡淡的道:“该来的就让他来,浪迹江湖,这些风险也是免不掉的。” 徐徐的行走着,一行人已行上坦途大道,道路两侧,都是绿油油的田野,景致赏心悦目。这条路迤逦向前,远远的,可看见一条蜿蜒的河流,在河之边可看见一片高短参差的屋舍。 曹正鹿用手朝远处的那条河一指,道:“沿着那条河走,就可以到‘矽风谷’了。”现在,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渐渐有炎热的味道,不觉令人有一丝渴望想跳到水里去泡一泡,好好洗刷一路的风尘。 一行人,策骑坐马,他们沿着这条长河的堤边进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他们一路直线进入这小集镇的唯一街道上,他们缓缓而行,不惊动附近的农人,尤其他们怪异的装扮,浩大的队伍,的确容易令人侧目。 曹正鹿回望一个汉子道:“已是正午了,这附近可有饭铺?吃饱饭才好赶路。”有一名汉子,策马移近一点,恭身道:“已经有一名弟兄前去吩咐了。” 曹正鹿吁了口长气,嗯了一声,道:“那就好,你在前面引路吧!” 这位汉子恭谨的越过队伍之前,带领一行人,来到一个简陋的短房前停了下来,先行派来“百会镖局”的弟兄立在门外,恭迎曹正鹿等人。 门前的汉子趋前,对曹正鹿道:“这里只有这一家馆子了。” 曹正鹿瞧着狄洵微微一笑,道:“在这穷乡僻野,有一家小店已是不错了,吃个粗饱方是正事……”他又侧身对那名汉子道:“吩咐造饭了没?” “嗯!已经订好了二十多人的饭食,还有马匹的饲料,马上就好。” 这家饭铺连块招牌也没有,简简陋陋,稍高的人还得弯身才得进去,除非来过的人,否则不注意到这家营业中的饭铺,它与寻常农舍,外表无二致。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九 章 这时,从店里迎过来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子,满面堆笑,腰间围了一条围裙,看来颇为忙碌,招呼一行人到店面坐。 这位干瘦的老者,哈哈笑着,道:“各位请进,小店能有各位贵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曹正鹿微微一笑,道:“老丈,多叨扰了,请你快给大家弄好吃的,我们等着赶路了。”老人一面连呼不敢,一面殷勤的迎客入内,里面陈设非常简陋,就些旧旧的短桌短椅,不过收拾得倒很干净。这些人看来虽很粗犷,但他们都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大声叱喝,中规中矩的坐下,小声交谈,不敢造次! 或许曹正鹿一行人有意造成别人的误解,把他们当成商贾吧!只是他们的装扮太扎眼了。 狄洵望望这家饭馆,里面其实不算小,只是一下子挤进了二三十人,难免拥挤一点,桌椅虽旧,但皆擦洗得干净,倒是四面墙有些斑驳,岁月无情的痕迹,历历在目。大家都坐了下来,他们的队伍之中,大概有怎么样的分队,所以显得非常有秩序。 狄洵朝周围看了看,对店里一位正在端茶送水的伙计道:“贵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吧?”这位伙计在老板的叱喝下,忙得团团打转,听得狄洵的话,笑道:“一百多年了,已经传了四代了。” 狄洵颔首笑道:“如此说来,还是间百年老店了,一定很发财吧,看你们红光满面的。” 这名伙计露出他满口黄牙,道:“混口饭吃嘛,仗着各位客家赐赏……”狄洵沉思了一下,低声对曹正鹿道:“总镖头来过这个地方吗?” 曹正鹿下意识的朝狄洵一望,回道:“没有,其他弟兄有的来过,保镖嘛,大江南北,几乎都跑遍了。” 狄洵及小郁、小雯及曹正鹿、陶望安、范廷六人坐在角落的桌子,这里舒适些。 狄洵本来好像还有话说,一眼瞥见提着茶壶的干瘦老者过来,忙住了口,等他为大家倒好茶,堆着笑离开时,狄洵低沉的道:“总镖头,咱们小心一点!” 曹正鹿愣了一下,压着嗓子道:“狄兄,你看出什么……”狄洵一笑道:“没什么,我们随时都留点神,总是好的。”曹正鹿尚未说什么,瞟了干瘦老人一眼,他正满面笑容的走过来,道:“大爷,小姑娘,要吃些什么?” 曹正鹿因为狄洵的话,有了点戒心,淡淡的道:“越快越好,只要能填满肚子的就可以。” 老者恭谨的连声答道:“是,是,是,马上好,马上好……”一面说着,赶快到后面张罗去了,店里还有一名汉子不时给他们送茶递水。 他们一面喝着茶,一面低声交谈。 狄洵沉沉一笑,道:“在下还没见到主角呢!卮何獭悄囊晃唬煞袢迷谙掠胫俊? 曹正鹿一拍额际,带着三分歉然的道:“你看我都忘了……”手一挥,范廷即附耳过来,曹正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说,范廷缓缓点点头,站起来走开。 狄洵知道曹正鹿是让范廷去请“回春翁”,他不好盯着他往那边走,只好跟曹正鹿等人谈笑起来,等着这名怪人出现。 狄洵喝了口水,即见范廷一个人面孔涨红的走过来,在曹正鹿耳边说了几句话。 曹正鹿不悦的瞪了范廷一眼,为难的皱眉,呐呐的道:“狄兄,这怪人……” 狄洵含蓄的一笑,道:“他不肯来会会在下?” 范廷淡然踏前一步,迟疑了一下,慢慢的道:“他……他说……”曹正鹿低叱一声,微怒道:“范廷,不得无礼……”他似乎有些激动的盯着狄洵,眼睛闪耀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狄洵心里浮起一丝隐约的感触,他一点也不感到愠怒,虽然出道至今,从未有人怠慢过他,但这只是个人喜厌不同,他不会太在意。 狄洵轻一摆手,和善的道:“不关范兄的事,即使如此,那就算了,在下不再提起便是,总镖头不必为难。” 曹正鹿有些失望的瞧着狄洵,为难的耸耸肩,苦笑了一下,道:“这人生性孤僻,恃才傲物,心高气狭,加上一身不弱的功夫……他道,他不是来认识朋友……”狄洵脑海中掠过一道闪光,他已大略猜到了“回春翁”对范廷说了些什么话,于是,他平静道:“如果有幸,在下还想见识一下,这位”回春翁“不弱的功夫……“才一会儿,酒饭,鸡鸭鱼肉已经摆齐了一桌,狄洵不觉奇怪的咦了一声,对那名伙计道:“小二哥,灶房里的人手,一下子就整治了如此丰盛的酒菜?” 这名伙计恭谨的一笑,道:“大爷赏光,小店当然得加快点,岂能怠慢了各位贵客。” 狄洵笑笑,道:“你不但手脚快,连嘴舌都伶俐啊!” 枯瘦双手捧着盘子,给各桌分别递上热腾腾的馒头包子,还有其它各色菜肴,令人食指大动。 曹正鹿正与狄洵谈论到一件武林的奇事,话至中途,两人并不急着用餐,其他的人当然不敢比他们先用膳,大家等着曹正鹿的动作。 有人讲话,但声音很低,有一个汉子接过那名伙计的竹箸时,笑道:“小二哥,你是新来的?以前没有见过你……”狄洵耳尖,这几句话,蓦地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耳中,他缓缓垂下目光,而谁也没有察觉,他的目光里在此刻已充满了酷厉之气。 他迅速把目光移向那名伙计,见他腰间糸着一条与掌柜的同样的围裙,穿着一身油腻的衣裳,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伙什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在桌子的空隙间转得团团舞,急忙将盘中菜肴逐件摆到桌上,没有丝毫值得起疑的地方。 或许自己估量错了,或许自己太多疑了,但是,狄洵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比对任何人,或任何人对他,都要来得更甚,他相信自己。这时,这名伙计拿来酒杯,狄洵看他双手粗糙,油污遍布,他的手法十分熟练,忙得一张脸竟是汗珠,但始终带着识业性的讨好笑容。 狄洵半侧着脸:“你是新来的,小二哥?” 他似乎有此迟疑的看了看狄洵,嘴巴翕动了一下,道:“是啊,刚来不久……”狄洵随便挪挪桌上的盘子,忽道:“你的动作不像个新来的……”这人震了震,忙道:“呃!习惯了,习惯了……”一面慌忙的应着,一边急匆匆的就往膳堂后的小通道行去,他刚走了两步,自言自语道:“再为各位贵客多端两壶酒……”狄洵的脸色极快的僵硬了一下,此时,曹正鹿以主人的身分遍斟过酒,举起杯来,笑道:“狄兄,两位小姑娘,恭敬各位一杯,在下先干为敬。”狄洵拿起杯子,眼神里显露出一股古怪而奇异的色彩,他苦于不知如何表示,心头一急,正待出言相阻,曹正鹿已一仰头将杯里黄澄澄的酒液倾口而饮,一滴也不剩。 狄洵不吭声,酒液在他一举手,一仰头之际,完全丝毫不露痕迹的流进了他已松开了的衣袖里,他不能明言,但他可以观察。 小雯微微蹙眉,低声道:“少爷,我不敢喝酒……”狄洵望望她,温柔的道:“你不要喝,你跟小郁都不要喝!” 曹正鹿呵呵一笑,道:“不成,两位姑娘一定要来一杯,来,在下敬两位小姑娘一杯……”那边,走过来一名汉子,躬身道:“总镖头,咱们……”曹正鹿豁然大笑,道:“看我多糊涂,只顾与狄兄说话,都忘了你们了,你们开始用膳吧!” “百会镖局”,虽只是个买卖组织,规矩就跟一般江湖组识并无两致,总镖头宛如是帮会首脑,地位十分崇高,没有两下子怕也治不了这么多高手,狄洵更加佩服眼前的人。狄洵对转身而去的汉子,低沉的道:“日正当中,饮太多酒只怕不宜,各位弟兄多用些饭才是正事。”曹正鹿望着狄洵,见他说这些话时,表情淡漠而生冷,同桌的人正觉得有些茫然,那名汉子微怔之下,迅速的回至自己坐位上。 曹正鹿对狄洵又敬了几次酒,方才举起竹箸用膳,行了大半天,大伙儿都饿了,狼吞虎咽一番,个个俱皆酒足饭饱。 于是——曹正鹿缓缓站起,高声道:“休息片刻,咱们即刻启程……”曹正鹿抹抹额角,摇摇头,慢慢的道:“怎么才吃饱饭,反而觉得四肢无力,头昏……”“啊!”他突然惊叫出声,满脸惶急,面色白中泛青的叫道:“狄兄,这酒菜……”狄洵心中连声叫苦,果然遭了人家的道,他扶住曹正鹿,道:“总镖头,你觉得怎么样?” 曹正鹿甩甩头,没有回答狄洵的话,“百会镖局”的弟兄已经有人不支倒地了。 整个膳堂中一下子只听得桌椅翻倒碰撞之声,还有兵刃落地的乒乓声。 狄洵猛地一拍桌面,沉声道:“小郁、小雯,阻住小二!” 两姐妹在微怔之下,如一阵风似的拐了出去,没有任何迟疑,人影扑飞中只见黄色的衣袂拂舞,待在内室的伙计及枯瘦老人已被捉出去,两人像中了风一样呆站着愣在那儿。 小郁又往里面搜巡了一遍,没有见着其他的人,才回至膳房内。 显而易见的,毒是下在酒里面,因为狄洵及两个姐妹花都没有喝酒,方能幸免! 功夫较差,抵抗力较弱的人,都已倒在地上,有的人虽然勉强支持,却也渐感不继了。 狄洵没有解药,也不知如何是好,见昏迷时并无痛苦之状,想这毒可能只是迷药而已。 没有人哭叫,都是静静倒下,后倒者迷迷的,根本也无法帮助其他的人。 看来“百会镖局”的人,全都喝了酒,狄洵不免有些懊恼,自己心中虽然疑心,但又见不出疑点,只得听其自然,想不到竟真有此结果。 范廷也已缓缓的躺下,小郁、小雯跑过来跑过去,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让他们躺得舒服些,但都无际于事。狄洵扶着曹正鹿,小郁扶着陶望安,小郁吓得粉脸发白,道:“少爷,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狄洵将曹正鹿放好,也将陶安安置好,他知道眼前的事只有一件件的来,千万急不得。 枯瘦老者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白中泛青,他的嘴巴大大张着,一双小眼睛似被定住了一样,连转都不会转了。 那名伙计目光下意识的向狄洵瞥去,不由满脸惶急畏惧。 狄洵看看整个膳堂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除了他们主仆三人外,无一个“百会镖局”的人是站着,或坐着,情况实在不妙。 狄洵冷淡的道:“小郁你到前面,小雯到后面,如果发现任何人,绝不能让他们跑掉。” 两人答应一声,迅速转身,一人奔至门口,一人掠进小通道进入后面。 狄洵朝老人及那个伙计看看,道:“这是两位的杰作,你们很满意吧?” 老者一哆嗦,手中握着一块抹布,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狄洵面色一变,这是一种仇恨与愤怒的表示,一点不错,他不会容许有人在他面前对自己朋友下手,一点也不能! 但是,他很快的恢复本色,平静的一笑,他淡淡的道:“哪一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满面祈求委屈之色,嘴巴一再翕合,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模样儿好生可怜,有意无意的瞥瞥那名伙计。狄洵洒脱的拂拂衣袖,安祥的道:“老丈,不用看他,你只要看着我说话就可以了,是我在问话。” 老者祈求的叫道:“大爷,小的不知道……真的没有……”老者用抹布拭去流在两颊的汗水,手在不停的抖,大大的喘了两口气,嚅嚅的道:“大……大爷……我真的……没有……”狄洵微微一摆手,道:“换这位伙计说说话吧!别尊口也不开一个,怎么样,伙计!” 那名伙计的脸色更青了,他哭兮兮的道:“大……大爷,这些爷们……或许在外……头受了风寒什么的……小的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下……下毒……” 狄洵闲闲的一笑,道:“下毒?下的什么毒,嗯?” 此言一出,这名伙计禁不住神色一变,他咽了一口唾液,艰涩的道:“大…… 大……大……爷,怎么……”狄洵狠狠的瞪着他,怒声道:“好朋友,别在‘降魔’面前要把戏,你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伙计的表情十分难看,犹豫的对狄洵瞥了一眼,颤声的道:“你是……是‘降魔’狄……狄洵?” 狄洵重重一哼,道:“正是,好刁滑的小子,你终于不打自招自己是个江湖中人了!”这伙计仿佛明白了一件什么事似的,几乎不易察觉,怔了一下,他十分清楚目前的形势,只要稍有妄动,只怕自己要成了肉泥了。 他神色一硬,变得十分平静的道:“好,好汉做事好汉当,毒是我下的,我只后悔菜里来不及下,让你逃过了。” 狄洵看看那老头儿,老头儿表情又是想哭,又是惊恐,又是喜悦。 这老头儿苦笑一下,轻轻张开嘴巴,道:“不关我老头子的事,我……”这名伙计转头朝老头儿看了看,似乎咬了咬牙,像是在警告他。 这一举一动,一眼一目,狄洵全看在眼里,他暗暗摇摇头,道:“好朋友,说吧,不要我问你,有什么该说的,你现在自己说吧!” 狄洵眸子里的光彩在微微闪动,尖厉的凝视着对方,那在双目中掠闪的光彩,就仿佛两股隐隐灿流的电光,狠狠的不带一丝情感。他只是目光定定的注视在伙计的脸孔上,气氛宛如僵冻了,隐隐的,弥散着死亡……那伙计仍然没有吭声,狄洵淡淡一笑,道:“如果让我开口问你,你将会尝遍了你想象不到的痛苦滋味!” 那伙计暗一迟疑…… 蓦然——他的左手已猛然一探,握着酒杯一下子全泼向狄洵的面孔,东西甫一丢出,身形一旋,右掌已握着一柄精亮的锋利匕首! 狄洵微一侧身,已避过了那酒液,瘦削的身驱美妙的一斜,几乎没有看见他有任何动作,那伙计已狂叫一声,打个转翻了出去。 有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去,接着又是一口,一大蓬热糊糊的鲜血四溅飘洒。 狄洵闪电般跟着掠进,在那伙计的翻滚之势尚未停止的时候,他的五掌猝然竖劈,一把将他身驱提了起来,他已软绵绵的了。 狄洵厉叱一声:“想活命,你就老实一点,在我面前没有你动手的机会!” 这人手脚,像害了羊痫疯似的抽搐颤抖不停,鼻孔与嘴巴一起出气。 狄洵冷冷一笑,道:“你为什么对我们下毒?谁让你来的?你下的什么毒? 好朋友,你会说实话的,是不是?”这人浑身不停的抽搐抖索着,面孔五官已因这巨大的痛楚而完全扭曲得变了形,他只管一个劲的抖,一个劲的喘气……狄洵一手紧抓着对方衣领,一手指着,冷漠的道:“好朋友,不要嘴硬,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好的还在后头!” 这人满脸的鲜血,他整个形态现出无比的凄厉与惨怖……狄洵咬咬下唇,一抓紧在对方后颈的五指,威胁的道:“朋友,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如果你再不说,在下只怕失去耐性了!” 那人蓦地睁大眼睛,嗓子颤抖得完全变了音的凄惨的吼着:“狄洵,我没有要害你,既然落在你手上,你有种就杀了我,看老子的脖子够不够硬!” 狄洵沉吟了一下,他冷酷的道:“我想挖了你的眼睛!” 这几字像一把把的利剑刺在心上,那人紧闭着眼,呼息急促,胸口急剧的起伏,面孔上布满了斑斑驳驳的血丝血浆,看得出他在死命咬着牙关,狄洵的话,他装成没有听见。 狄洵右手食指一竖,正待向那人的眼眶……一声凄厉的惊叫声响起,那人狂怒的叫道:“狄洵,算你狠,老子华毅算栽了……”狄洵收回食指,冷淡的道:“你叫华毅,哪一个门派的?为什么目的而来?这附近还有多少人?还想用什么手段来暗算我们?你最好快说!”这汉子蓦然“呸”了一声,带着血水的唾液四射,他抽搐着大笑……“狄洵,我不会回答你的话,算我倒楣,本来我不知道还有一个你,否则也不会用这种脓包手法,我认栽了……”恰好这时,地上有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虽有几分骨气,人却笨了些!” 狄洵忽然笑了笑,平淡的道:“兄台睡了个好觉吧!” 有一条人影从旁边的一张桌子底下一跃而上,掠到狄洵的面前,口中叫道:“小子,你的确有两下子,比起这些窝废要强的太多了。” 这人一身黑衣,打扮与“百会镖局”的人没有两样,一蓬鸡窝也似的头发乱七八糟的顶在脑袋上,却生了一双细眯眼,怪里怪气的! 听他说的话,狄洵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不由亮了亮眼睛,端详起这个人。 这人的细眯眼睁了一下,冷涩涩的道:“我跟你一样,一张嘴,两只眼睛,没什么两样,你看我干什么?” 才刚说完,突然厉叱一声,大弯刀偏过刀口就猛斩下来,喝道:“我杀了你这兔崽子!” 狄洵一把将手中的俘虏扯开,大弯刀“咔嚓”的一声,将一条木凳砍成两半,这人一看一刀未着,正待一个回身再斩,狄洵忙道:“兄台,请慢点!” 狄洵又对那伙计冷淡的道:“朋友,在下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你实话实说,在下保证不再动你一根汗毛。” 这伙计强行镇定,怒叫道:“哼!我死了,自会有人来替我报复,你早晚要赔我命的……”暴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人,重重一刀劈在这人的头颅上,骨骼的破裂声清晰传来,这人连“嗯”一声都来不及,头颅被削去一半,直射向墙壁,又“砰”的一声反弹了回来。 狄洵轻喟了一声,左臂用力一抖,在一片“哗啦啦”的破碎声中,这人的尸体冲出了窗外,“砰”的重重落地。一边,那名枯瘦的掌柜,双手蒙着脸,全身不住的抖索,狄洵道:“老丈,这人是谁?你是被逼的?”这老头吓得神魂出窍,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哪时候见到过这等残酷、狠毒、恐怖的场面,他哪还能开口说话呢! 黑衣人兜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在满桌菜肴的溅飞中,他闪身向前,左右开弓的给了这老头十几个耳光,打得老头满嘴的鲜血与牙齿齐喷,一手抓起他的头发,狂怒的道:“你跟他明明同路,你有多少道行,敢在老子面前装哑巴?” 狄洵摇摇头,慢慢的道:“兄台,这名老丈是个老实人,他一定是被逼迫的,你不用?绱硕运 ?br> 黑衣人干咳了一声,沉沉的道:“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他在世,也没什么用。”狄洵淡淡一笑,道:“除恶务尽,可是千万不可伤及无辜,乃是道上的规矩……”此时,膳厅的小通道里,已匆匆奔出一条人影,那是小雯,一见狄洵,已气极败坏的道:“少爷,我在外头搜了许久,没见着什么人,可是,发现了一个老太婆的尸体丢在后面的菜圃里,是被杀的……”在黑衣人手中的老头儿身体一软,悲切的道:“我们老夫妇,与人又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要杀老太婆,为什么……”巨大的泪珠滚滚而下,狄洵知道老年丧偶,突遭横祸,实是人生一大不幸,将他从黑衣人手中拉了过来,同情的道:“他们是谁?我为你们报仇!” 老人双目中闪过一片光彩,他释然的道:“都是些凶神恶煞,怎么知道他们是谁,这是劫数……”话未完,猛地——老人撞向黑衣人手中的大弯刀,一命呜呼! 黑衣人平时必定来得及抢救,但他没有,好像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视若无睹的坐了下来,一动不动,懒洋洋的道:“呃,如此倒省事!” 狄洵沉默的望着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回春翁’,你是个医生,如何见死不救?” 黑衣人骤听之下,不由一拍大腿,很佩服的朝狄洵笑道:“好小子,狄‘降魔’可不是浪得虚名,照子果然是雪亮的!” 洵狄微微摆手,淡淡的道:“比起前辈,在下这两下也没有什么超人之处……”这人果然是神医“回春翁”,他一向自大自狂,难得佩服他人,此时,大笑着迎上前,大拇指一伸,满脸敬仰的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你还是头一个叫我佩服的人,哈哈哈,难得!” 狄洵轻轻拂动衣袖,懒洋洋的,却又那么洒脱,淡谈的道:“过奖了!” “回春翁”润润嘴唇,低沉的道:“小老弟,你对我似乎不太满意?哼,江湖中还没有人敢看轻我……”狄洵含有深意的一笑,道:“在下不敢,只是见前辈对别人的生死如此淡然,不禁有点不服!” “回春翁”红着脸,带着少见的羞涩,道:“老夫一生学医,救过不少人,但也见过不少死人,难得对生死看得平淡,听你如此一说,倒觉得自己太麻木不仁了。” 狄洵颇为欣赏“回春翁”这种坦率的个性,心想:“江湖中传言,‘回春翁’为人古怪,喜怒无常,孤傲不拘,倒有点言过其实,怪是怪了些,还不致于不近人情……”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回春翁”赶上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豁然大笑,道:“你我虽是初识,人之相交,贵在知心,老夫颇有相见恨晚感,怎么样,咱们当个兄弟如何?” 狄洵想了想,对方年纪比我大了一大截,如果结拜,自己已占了便宜,对方又是如此诚恳、热情,怎能拒绝?断然道:“萍水相逢,蒙如此看重,在下实觉宠幸,此情永志于心。” “回春翁”双手乱挥,忙道:“自己兄弟,别说这么俨然,总而言之,一切就是一个‘缘’字。” 狄洵双手抱拳,淡淡一笑,道:“那在下如何称呼?” “回春翁”一仰头,呵呵大笑,道:“人称我‘回春翁’,名字早忘了,你干脆就叫我一声翁兄好了。” 狄洵微微一怔,不禁笑了笑,他略略躬身,温和的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小弟这厢有礼了。”“回春翁”呵呵大笑,道:“狄老弟,你非俗人,何必如此拘泥于礼,大家随和一些!” 两人手握首手,彼此真挚的相望,有一股浩翰而澎湃的情感充实在两人胸膛里,他们有千万句话要说,但是,太多了,在这瞬忽间,任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让一片寂静笼罩,但在寂静里,却有着只能意会的了解与真挚。 半晌——狄洵眨眨眼,淡淡的道:“翁兄,地上的这些朋友,就劳你费心了。”“回春翁”点点头,吩咐小雯、小郁到后头取些水来,四人为昏迷的“百会镖局”的弟兄服了解药,忙了好一会儿,总算大功告成! “回春翁”咬咬牙,道:“搞什么鬼,找这些窝囊废来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 狄洵闭着嘴,故意道:“在下也是好意来保护你的,翁兄却连理都不理,看来这年头,好人难为……”“回春翁”双手乱摇,像要摇掉缠在腕上的两条毒蛇,道:“小老弟,这不能怪我,范廷那小子来说有一位江湖上的大人物要见我,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可一世,呸!我‘回春翁’还吃这一套?” 闲散的一笑,道:“在下还以为翁兄一听小弟贱号甩都不甩呢!倒是范廷没有把话说明白。” “呸”了一声,“回春翁”翻着眼皮子,道:“这小子成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见就叫人打从心眼里不喜欢。” 小雯两双眼睛盯着地上的大汉子,老半天,急道:“唉呀,急死人,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醒来,不是给他们服过药了吗?” “回春翁”哼了一声,道:“不碍事了,我用的药都是很名贵的,下太多了,实在可惜,反正醒得来的。” 狄洵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回春翁”朝他古怪的笑笑,道:“这两位小姑娘是谁呀,水葱似的,真漂亮。”狄洵眨眨眼,道:“小郁,小雯见过…… 翁大爷,她们两个是在下的随身丫鬟,很伶利的。” “回春翁”点点头,眼睛一亮,笑道:“小老弟艳福不浅,老夫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小姑娘……”小雯涨红了脸,惶急的道:“大爷,你爱说笑……”狄洵目光里有一股冷森森的意味,他平静的道:“翁兄,你看这是哪路上的朋友下的手?” “回春翁”哼了一声,道:“依我看,八成是‘洪威党’那群扁毛畜牲玩的把戏。”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安祥的道:“是翁兄与‘洪威党’有过节?” “回春翁”恨声道:“哼!这些狗养的东西,多年前我救过一个自称是‘洪威党’的人,我见他一表人材,满讨人喜欢,因此把他留在身边,谁知他竟是‘洪威党’的叛徒,他们找了很久,才打探出人在我这里,他们派人来要,却又狂傲的很,他们如此蛮横,我如何肯放入……”狄洵思索了片刻,道:“那人现在呢?” “回春翁”沉沉的道:“叫他们给暗杀了,我‘回春翁’岂是如此任人欺压的?在事后,我与‘洪威党’干过五六遭,还宰了他们一个小头目,这些鼠辈就展开狙击的手段,真是卑陋无耻之极……”狄洵平静的道:“看来你的死对头还真不少!” “回春翁”尴尬的一笑,道:“他妈的,天下之大,老夫还看得过去的人还真少,实是没有办法,所以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少惹些麻烦。”狄洵闭闭眼,他领悟了“回春翁”这人为何仇家多的原因了,他喜好随性,看不惯的人和事,他就照自己的意思大闹一场,难怪需要动员这么多人来保护他,这老兄真有意思! 几乎不能察觉,地上的曹正鹿缓缓动弹了一下,狄洵俯下身去,低低的道:“总镖头,没事吧!” 缓缓的,曹正鹿张开双眼,他怔怔的凝视着狄洵,一时好像搞不清楚什么事,怔了半天,又闭闭眼,忽然惊叫:“哎呀!不好!卮何獭薄盎卮何獭闭驹谝慌裕殴值男πΓ溃骸袄戏蚧挂磕惚;つ兀∧闾上吕此酰抑缓檬刈耪展四悖 ? 曹正鹿站起来,红着脸呐呐道:“狄兄,在下躺着的弟兄……他们没事吧……”狄洵摇摇头,道:“都服了解药,大概都快醒了吧!” 曹正鹿闭闭眼,又睁开,目光里,有着无尽的关怀与忧郁,他咽下一口唾液,道:“咱们栽了?” 他的心情,狄洵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摇头,道:“没有,下手的人栽了……”此时,地面上开始有了声音,陆陆续续有人醒过来,大家好像睡了一觉,一时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 章 陶望安一睁开眼,急忙想站起来,却被狄洵一手按住,道:“陶兄,不急……”陶望安掩不住苍白与疲惫,暗哑的道:“多亏狄兄……”狄洵装作未闻,道:“是翁兄的药灵验,否则在下也是一筹莫展,你们先歇歇,再做道理。” 陶望安刚站起,讶异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莫非着了奸人的道?才喝了几口酒就人事不醒了……”“回春翁”一脸不屑,嗤道:“你们身负重任,却爱喝酒,老夫真要靠你们,早就魂归西天了。” “百会镖局”上上下下的人,俱皆一脸尴尬,个个涨红了脸,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由“三义帮”请调而来的高手。 尤其身为“百会镖局”总镖头的曹正鹿,他身经百战,闯荡大江南北,却因太大意,不想一家小小的饭铺会有什么邪门,却栽了个大跟斗,这要传扬出去,自己这张脸往那儿摆?“百会镖局”还做不做生意,只见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回春翁”似笑非笑的,看了曹正鹿一眼,转过头来看看狄洵,但是,狄洵的模样却使他把溜到嘴皮子边缘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狄洵正满脸沉沉,那么古怪又寒瑟的注视着前方,嘴唇闭得像永远拉不开…… “回春翁”悄悄的道:“小老弟,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狄洵正在思索一个问题,目光不动,低沉的道:“翁兄,你认为对咱们下手的家伙如何?” “回春翁”舔舔嘴唇,却摇摇头笑道:“这小子那两下子,只够去卖卖杂耍,拿不出见不得人。” 狄洵凝视着前面,静静的道:“咱们一行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人,对头会只派这么一个人来对付咱们? 那么对方未免有点低能!翁兄,你以为呢?“”回春翁“点点头,冷森森的道:”小老弟,依你看……“狄洵略一沉思,低沉的道:“这附近可能已布满了敌人,因为他们确实盯上了我们了。”稍微迟疑一下,“回春翁”苦笑着点点头,低促的道:“想不到,我‘回春翁’会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连出趟远门,都得不到安全保障!唉!我这是自找麻烦,活该!” “回春翁”用那双黯淡失神的眸子看着狄洵,狄洵了解此人不是怕死,而是为了还有一位老友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半晌,“回春翁”语声喑哑的道:“老夫也不是怕死之辈,只是老朋友还等着见我一面呢……”狄洵一听对方语气如此无奈,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安祥的道:“不会有事的,老兄!” “回春翁”脸上仿佛有一丝疑惑,他略一沉吟,慢慢的道:“还得老弟你义助一臂之力……”曹正鹿巡看“百会镖局”的弟兄后来到狄洵身边,淡淡的道:“还好,弟兄们都没事了,不过这种迷药,本身并没有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回春翁”生硬的接口道:“有什么后果,有我在,你们死不了的,‘青藏派’要我保护你们,可真找对了。” “回春翁”对“百会镖局”的人,似无好感,一再出言相讥,丝毫不给对方台阶下,这叫夹在中间的狄洵颇感为难。 狄洵闲静的一笑,故意道:“有朋友跟咱们开个小玩笑,其实也没什么,请各位兄弟们不用太惊慌!” “回春翁”翻着细迷眼皮子,叫:“老弟,你倒镇定,开个小玩笑?这是玩命的,就有人不知死活!” 曹正鹿难堪的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离开更不是,只有任凭“回春翁”的冷讽热嘲,只是红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狄洵笑笑,打个圆场,道:“瓦罐难离井上破,武林中人,哪有从来不栽跟斗的?能记取教训才是真英雄!” 曹正鹿有些赧然的一笑,道:“惭愧,惭愧!” 狄洵简单把事情经过述说一遍,也说了自己与“回春翁”见面之事。 曹正鹿面孔一热,用手扯扯自己披肩的长发,呐呐的道:“还亏了两位,在下汗颜!” “回春翁”沉默了片刻,道:“老弟,依我之见,此行人多了反而不妙,咱们以为很神秘,对头却已经盯上了,不如咱们改变个方式,别这么多人一起走……”狄洵凝注着“回春翁”,那两颗清澈而澄朗的眸子里,浮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与真挚,一丝浅浅的微笑浮在唇角,低沉的道:“翁兄的看法,与在下不谋而合,这大概就叫默契吧!”接着,狄洵把他跟“回春翁”的想法,简略的跟曹正鹿说一遍,道:“人多,目标反而大,不如由在下代替各位,与翁兄单独前往‘青藏派’也许好些!” 曹正鹿干咳了一声,沉沉的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中人重信诺,狄兄如此一来,叫在下如何昭信天下?” 狄洵目光中闪过一片光彩,道:“总教头,朋友理当相助,就算在下给各位一个见面礼好。” 曹正鹿悲切的道:“狄兄果是赤肝义胆,豪迈磊落,初次相见,在下感激之极,只是……”“回春翁”怪异的瞥了曹正鹿一眼,道:“少罗嗦,该付给你们的,‘青藏派’早已经给了,是老夫不要你们保护的,‘青藏派’怪不到你们头上的,不必假惺惺了。” 曹正鹿忽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郁郁的对狄洵道:“此事若传扬出去,‘百会镖局’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在下……”狄洵沉思了一下,淡淡的道:“总镖头,在下与翁兄非多舌之人,请总镖头放心,此事断不会再由我们两人口中传扬出去,你大可放心,这是为大家着想。” 曹正鹿浓黑的眉毛微结,沉重的道:“狄兄,非在下不自量力,亦非在下不知好歹,只是……”“回春翁”极不耐烦,没好气的道:“你们还得靠我保护,这不是给我麻烦是什么?别再多说,我的心意已定,就我与狄老弟两人走,谁也改变不了。”曹正鹿十分为难的沉吟了一阵,难涩的道:“狄兄,你……”狄洵仰仰头,闭闭嘴唇,道:“在下有一个办法,两全其美,在下还是与翁兄一路前行,总镖头你率领兄弟在后面接应,如此目标不大,彼此又可互相照应,两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回春翁”一拍双手,赞道:“好,好,就这么办,还是老弟脑筋反应快些,就这样决定。” 曹正鹿心想,这倒也不失个好办法,如此对‘青藏派’也好交待,又可免去自己的人再出丑,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当下,他们将路线商量确定,以及连络的办法互相交换意见之后,曹正鹿欣慰的一抱拳,道:“此行固然险阻,在下等全力以殿后,尚请狄兄惠于臂助! 狄洵淡淡一笑,道:“在下与翁兄一见如故,不过与他同行,如此而已,总镖头切勿客套!” 饭馆的门口,匆匆奔进来一名“百会镖局”的弟兄,一见曹正鹿,忙道:“启禀总镖头,弟兄有人发现在河的那一边有人鬼鬼祟祟的,一见咱们的人发现即拚命奔逃,现在范廷兄弟已率人追去,他交待回来向总镖头禀告……曹正鹿哼了一声,道:“这下绝不能让他们活逃,一个也不要留,吩咐下去,即刻随我前往搜敌!” 那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喘了口气,连连点头,结舌的道:“是……是……” 狄洵忙道:“总镖头,别中了敌人的计,由在下及总镖头先行,其他兄弟随后救援!” “回春翁”及陶望安亦接着表示自己也要会会对头。“这样好了,总镖头挑选几位兄弟与咱们同行,其余的人在此守护。” 曹正鹿点点头,神色显然十分焦急,匆忙的道:“陶兄,由你率十五名兄弟在此留守,其余的人随吾等前往。” 陶望安非常不愿,但是总镖头之令又不能不从,只得恭应一声,膳堂中随即人影闪移,步履杂沓,在曹正鹿为首之下,纷纷快步行出门口。 他们一行人在原先报告的弟兄带领下,沿着河流匆匆赶去,在河滨有一大段泥泞地,可以看见泥地上印满了紊乱的足印,一路延展过去。 狄洵猛一提气,人已飘出了六丈之外,他在身形悬空的空儿徐徐吐气,至力竭将落时又猛然再吸气,而就在他这吸吐之间,那条瘦削的身躯,恍若一片羽毛般随风连连闪出三十丈之外! 跟在他身后的“回春翁”有心与他较量,一见他掠出,脱口赞道:“好精湛的轻功!” 他也有如脱弦之矢,起落宛如电掣射掠,迅速赶上了去。 片刻间,他们两人已将身后的一千“百会镖局”兄弟丢落了好远,除了曹正鹿偶而与他们齐肩外,其余的越离越远了。 脚印一路迤逦向前,所以不至走差了方向,却依然不见“君子仇”范延等人的踪迹。 曹正鹿赶上了狄洵,与他并肩齐奔,只见他悄然抹去鼻端沁出的汗珠。 “回春翁”一张面孔露出了愤怒神色,恨声道:“妈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鬼影子?妈的,莫非死光了!”因为有范延等人追敌而去,曹正鹿骤听之下,也不禁紧张起来,他有些惊疑的道:“他们到底跑了多远?范延该不会吃了亏?这小子贪好善功……”狄洵一招手,一跨步行了出去,淡淡的道:“范兄一身功夫,对方想扳倒他,只怕也得费很大的劲,总镖头不必太过忧虑。” 忽然——曹正鹿像是呻吟般叫了一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衣人蜷曲于地,他们都俯卧在地,混身染满了血迹,显然经过一场剧烈的拚斗。 他如此安静的躺在泥砂中,毫不动弹,当然,他那样的趴着,已经说明了一点,此人已经没有生命了,应该说已经失去生命了。 曹正鹿双目似欲喷火,他唇角抽搐着,脚步几乎停了下来。 “回春翁”毫不理会的继续往前奔去,他对别人的生死,一向不是很关心的。 狄洵用力拉着他的手,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仍旧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平静。 曹正鹿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语声自齿缝里迸出,道:“畜生……看我不活剥了你们……”狄洵脚下毫不停顿,道:“总镖头,我们会索回这仇恨的代价,要他们付出多倍的代价!” 曹正鹿紧咬着牙,紧咬着下唇,三人跃过一处沙堆,和几处突出的岸崖。 他们来到一片河床,因河水有些干涸,所以露出一片河床空地,杂草丛生,却被践踏的乱七八糟,痕迹都还是新的。 在空地后面又有一处矮树丛,林树浓密,之间有一条小径。狄洵目光一瞟,冷冷的道:“是了。” “了”字尚在他的舌尖上打转,他人已四肢齐展,有如一头隼鹰般扑向树林里,在这一片随风摇摆的树林里,有几条人影正在跃腾扑搏。 一阵“噗嗤嗤”的践踏泥泞声,压倒了一大把较脆弱的矮丛,一个头束黑带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仆倒在泥水中,胸前犹冒着股股鲜血。 另一边,有一个身穿灰衣的凶悍大汉,他狂吼一声仰倒下来。 范延手中一柄锋利而宽阔的大弯刀,正自一名敌人的小腹中拔出来,还拉着一大段瘰疬的肚肠,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对方来的人不少,除了地上躺有八位外,还有六位身穿杂色衣衫,正与仅存的三位“百会镖局”的弟兄们做殊死之斗。 狄洵不容分说,身形在空中一个美秒的旋转,已在倏落中一脚踢翻了一名瘦小的汉子。 目光一飘,狄洵已看见了范延,正在与一个腰粗膀阔,满面横肉的高大汉子苦战着! 这名汉子,一双眼睛凶光熊熊,神态冷沉,精芒内敛最令人怵目惊心,他满脸的疤,这些丑恶疤痕,说明了他身经百战,而都生存下来了。 这汉子又胖又高,一身功夫又狠又辣,是一双肉掌,出手之间却是狂猛无比,带着一股可以拔山憾岳的阳刚之气! 他的招式变幻得千奇百怪,周遭的树草纷飞,范延被他逼得连躲闪不已,看得出他已是招架不住,只得咬紧牙硬挺! 狄洵一脚踢翻一名汉子之后,淡淡的一笑,身形如鹰隼般扑向那满脸黑洞疤痕的大汉,身形一晃,一招“降魔影”倏出,已自范延手中接过那大汉。 胖大汉子正眼也不瞧狄洵一眼,立即出掌相斗,狄洵“降魔影”再倏出倏收,这汉子轻蔑的随意一转,谁知他穿着的灰蓝色长袍下摆,却“嚓”的一声被削掉了一大块。 这“嚓”的一声,其实非常轻微,尤其在掌风之下,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但对胖大汉子而言,却似是一记闷雷响在他耳边,他全身一震,“霍”的一个大翻身倒仰而出。胖大汉子非常的不甘心,双目狠狠的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离他有五尺之远,他脸上仍是带着他惯有的微笑,道:“朋友,得罪了!” 胖子满脸的横肉动了动,愤怒而疑惑的盯着狄洵,声音如破锣般粗厉得刺耳,吼道:“你是什么人?” 范延仗打输了,心中一口怨气,大大喘了口气,哑着嗓子替狄洵道:“他是来为你送终的!” 这大汉充满轻蔑与不屑的瞥了范延一眼,冷冷的道:“手下败将,口把式还挺硬的,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突然地——空中人影一闪,曹正鹿已经如落叶般掠至一侧,沉稳的道:“伤了没有?” 范延面孔一热,呐呐的道:“没有,还好狄兄来援……”“回春翁”站在泥泞之中,朝对方笑笑,道:“久违了,殷本!” 原来这胖大汉子是“洪威党”的第二把交椅的“黑疤”殷本。 殷本双目一瞪,朝前踏了一步,狄洵淡然一笑,也往前移进了一步,两人距离拉近了。殷本蚯蚓似的青筋暴浮在额角,他脸上冒着的一个个黑洞的疤痕,也骤而变成紫褐色,看上去是那么狰狞与丑怪!冷厉的瞪着狄洵,他沉沉的道:“朋友,你是为”百会镖局“或是‘回春翁’助拳来的?”狄洵目光注视着对方,淡淡的道:“不都一样吗?你叫殷本?” 殷本脸上宛如随便自一头猪的身上撕下一块贴上去一样,令人不悦的道:“敢对我殷老二这样说话的,不会没有来头,小子,报个万儿来!” “回春翁”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殷本,你怎么越长越难看,要不要老夫为你动动手脚?” 殷本本来是冲着“回春翁”来的,但他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狄洵身上,不理会“回春翁”,他双目狠狠一瞪,道:“小子,报个万儿!” 狄洵把目光投向远方,平淡的道:“在下‘降魔’狄洵,请多多指教!” “哗啦啦”的退后一大步,殷本一双死鱼眼睛瞪得险些突出了眼眶,他愣愣的瞧着狄洵,好半晌,神色又逐渐阴沉下来,道:“姓狄的,是非只为强出头,你是聪明人,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狄洵扬扬眉毛,平静的道:“在下既已插手,只怕来不及了,这条命只好请你多照顾了。” 他顿了顿,又笑笑道:“不过,有人在我身上得了什么,在下往往会以双倍的代价索回来,你明白吗,朋友?” 殷本很不信任的哼了哼,道:“狄洵,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狄洵摇摇头,闲散的道:“在下跟本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将来或许会吧!不过谁知道呢!” 而这时一声惨叫声恰巧传来,因为那一头,双方的人马又打了起来,这边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个个神色冷板板的。 一旁的曹正鹿暴厉的道:“姓殷的,咱们‘百会镖局’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跟曹某过不去?” 殷本冷冷看了曹正鹿一眼,莫测高深的道:“哼!凭你这种货色还当不了主角,配不上殷老二,我们要的是‘回春翁’这个老匹夫,交出他来,大家就算没这回事。” 狂笑一声,“回春翁”闪电般扑了上去,照面之间就是十一掌二十七腿,隐隐的,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威猛无伦!两人电光石火般互相攻守了十余招,狄洵浅浅的笑道:“殷本,你的手下只怕没有生还的了。” 另一边,一蓬鲜血溅了起来,一个头束金环,身穿白衣的汉子踉跄的奔出几步,又像瘫了似的萎顿下去,他的头后,热血突突直涌! 这名汉子躺的地点离殷本很近,尚可见到他的头部,翻裂着一条很恐怖的伤口,看情形,这个“洪威党”徒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黑疤”殷本面色冷漠,有如未见,仍以他沉猛的招式与“回春翁”往来周旋,掌力彼此绞缠,人影在树丛中掠飞。 “回春翁”在江湖中也是第一流高手,于白山黑水间,提起“回春翁”的万儿来,诅咒他的固然不少,但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赞夸一声“好”的,他的一双肉掌着实挫败了不少武林高手,“回春翁”不仅是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他的武学亦是响叮当的,三个字似三个响雷。 但是,此刻他碰到“洪威党”的殷本,打来却十分吃力,虽然,他勉强在目前稍微占了上风,仍无必胜的把握。瞬息间,双方已经较斗了五十余招。 小郁、小雯跟着十几位“百会镖局”的弟兄已赶了过来,他们用大弯刀劈斩着树草,迅速包抄向三个残余的“洪威党”徒。 殷本一见对方人马救援而来,左右侧晃,借提晃之力连续出击,口中沉沉的道:“咱们后会有期!” “回春翁”有恃无恐,如何肯让他走,奋力缠住他,殷本倾力攻拒,根本无暇撤退,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下场但是,他那张丑陋凶恶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激愤的表情,行动依旧狂悍凌厉! 三名混身洒血的“洪威党”徒眼看自己的头目,无法救助他们,对方人手又多,彼此互视一眼,呼啸一声,亡命般奔向树林深处! 众多的“百会镖局”的弟兄迅速向两侧散开,拚命的追击,形成了一个延展幅度甚大的半圆将敌人包围在圆心里。 “百会镖局”的弟兄大吼连连,阳光之下,只见繁芒流灿滴溜溜如银蛇飞舞,三名“洪威党”徒奔跑中,见对方扬手射出一枚枚钢杆尖梭,蓦然在泥水中弹跳起来,却又哀号摔倒在地。 三人的头上,四肢、背后、都深插着有七八只尖锐的钢梭,他们在地上扑腾,号叫,血染得周遭一片黯紫,他们的性命也快要出窍了……殷本一瞟之下,已经知道自己的手下悲惨的命运,他努力镇定,猝然向“回春翁”施出狠招,一掌紧跟着一掌,在“回春翁”的回转掠闪里,殷本一阵狞声笑道:“人再多,殷老二也不怕!” 狄洵挥挥手,道:“殷本,你应该设法赶快逃命才是,你跟本没有致胜的机会。” 殷本阴恻恻的道:“老子要走,任凭你们想拦也拦不住,姓狄的,你不必替老子操心!” 狄洵悠闲的眨眨眼,笑道:“在下不信,你可以试试!” “回春翁”大吼一声,左右交叉出击,霍霍猛劈,卷起漫天的掌风,那么歹毒的攻法,四周的空气在打着小小的旋转。 殷本上下翻飞,掌出如浪,波波缀连,式式直贯,闪避但不退的拦攻,口中犹大笑道:“‘回春翁’,想不到你一把老骨头了,打起来还够味儿!” “回春翁”不理会他,上身侧仰,在仰身之间,也没有看见他有什么特殊的动作,闪电般出招击向殷本上中下三盘。 “嗖”了一声,殷本蓦地跃起,在虚空中翻滚桶般侧横飘出,双掌同时暴探,在满天的掌风中,两手齐挥,布成一面罗网护往自己! “回春翁”借着转旋正身之力,又是三掌电掣般击向敌人的头、颈、胸三个部位! 半空中,殷本庞大的身躯蓦然抖了一下,他猛一挺身,竟然如一个脱弦的怒矢般,笔直冲上去六丈多远,急退而去。狄洵明知殷本想逃,但他并不急躁,冷眼旁观,淡淡的一笑,叫道:“殷老二,你现在想逃,只怕太迟了,你逃不掉的!”叫声中,狄洵瘦削的身躯,轻飘飘的凌空拔出寻丈,他身形在空中一曲一卷,又倏地舒展,就宛如一只巨鹰冲飞而出! 他在空中一个翻滚,那么美妙及凌厉的扑向急奔的殷本。 殷本面孔已在这刹时变成青紫色,一脸横肉紧绷欲裂,看起来更加丑陋恐怖! 他的一双绿豆眼带着血红,死瞪着狄洵,那么不可置信的神情,极是不甘心。 大侧身,一片银芒匹练似的回斩,满空的树草纷飞,大刀纵横绕舞,寒光似锦带落霞,尚带着隐隐的风雷呼啸之声! 眉扬了一扬,狄洵冷冷一叱,那么狠辣而快速的倏出倏收,似欲挽回千百年来流逝的时光,叫人不敢逼视的。 身形同时再斜掠向右方——殷本大刀左右交挥,霍霍劈砍,卷起漫天的银电精芒,尖利的呼啸自刀刃上溢出,似冤魂的泣号,横着刀,挫腕仰挑,刀身洒出片片精芒。 狄洵淡笑着,上下翻飞,掌出如浪,双方已斗了十余招。 殷本猝然一刀中锋直戳,上身侧仰,扬手吐射出蓝汪汪的多角星芒,闪电飞击向“百会镖局”的弟兄们身上。 随着他的出手,有数名的“百会镖局”的镖师哀号的摔倒,只见满空的飞星并射,殷本口咬弯刀,两手齐挥,十五枚泛着精芒的飞星如银蛇飞舞,已摇曳不定的布成一面多角度的罗网交射卷上! 一声声极为低哑的、呻吟般的哼唧传入狄洵耳中,他连声叫道:“快退!” 狄洵一口气凌空掠出十多丈,目光一扫,“百会镖局”的弟兄已纷纷后退,只有曹正鹿及“回春翁”正企图继续进逼! 狄洵就势一个盘旋,双臂前并,两脚急蹬,瘦削的身躯箭也似的暴穿而出,他的眼睛炯然凝视着五丈之外的殷本。 突然——殷本在飞星过后,右臂一抛,一条约三尺长的布带摔了过来,布带响起一声沉闷的涨裂声,一片白蒙蒙的灰粉似浓雾般笼罩弥漫! 狄洵怕灰粉有毒,而另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此时响起:“不要怕,没有毒,这只是对方的障眼法!” 狄洵掩着口鼻,正在绕过烟雾找寻敌人,但是,在那片灰雾之后,除了随风摇荡的树叶外,哪还有殷本的踪迹! 狄洵静静的倾听着,双目亦在不停的仔细搜视,而远处河水淼淼,霭气沉沉,气氲淡漠,连一影敌人的消息也寻不着了。 “回春翁”疾奔而近,他略微有些喘息的,窒着嗓子叫道:“小老弟,有没有找到?” 狄洵摇摇手,道:“这人太刁滑了,叫人防不胜防。” “回春翁”垂下目光,他吁了口长气,慢吞吞的道:“算他跑得快,下回碰上了,就便宜不了他。”狄洵点点头,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咱们知道他的奸计多,就多防他点!” 曹正鹿气冲冲的跑过来,叫道:“两位,怎么样了?” 狄洵连连摇手道:“叫他给跑了,还好他一时之间,灰粉未下毒,否则顺着风势,只怕咱们的伤亡可就大了。” “回春翁”呵呵笑了起来,欣愉的道:“凭‘洪威党’那几个小子,能下什么毒难倒老夫,怕他作甚!”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是了,在下差点忘了有翁兄在此,怪不得他不下毒,反正也伤不了咱们,不如省省,今天这一仗还多亏了翁兄!”“回春翁”低哑的骂道:“这些小子不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还当‘回春翁’是好惹的!薄盎卮何獭编缰渥牛a狼谐莸呐钭拧5忆崆崤淖潘募缤罚骄捕突旱牡溃骸拔绦郑挥蒙颐窃缤砘嵩倥鐾返模艿昧撕蜕信懿涣嗣淼摹!? “回春翁”望着远方,恨恨的道:“有一天老子非直捣‘洪威党’本部不可!”狄洵搓搓手,没有说话。 那边,范延已大声叫了起来:“总镖头,咱们就这么回去,还是继续留下来搜索敌踪?” 曹正鹿望望狄洵,见后者对他点点头,他扯开喉咙答道:“为战死的弟兄收尸,受伤的赶紧上药,即刻返回饭铺!” 狄洵缓缓向来时路行去,悠然的道:“翁兄,依你看,咱们这一路还会有什么阻拦的,除了‘洪威党’……”“回春翁”怔怔的望着狄洵,低沉的道:“一个‘洪威党’已经够难缠的,天晓得不会有什么鸟,正伺机而动。” 曹正鹿一拂肩上的长发,叹口气道:“ “在下知道还有”乌金板‘申一康很可能也会出面捣乱!啊被卮何獭懊缓闷溃骸袄戏蛴植桓忝峭校昀贤范氖拢忝恰倩犸诰帧孕薪饩觥!? 曹正鹿难堪的朝着狄洵望,狄洵曾答应他同行,便懒懒一笑,道:“在下自有道理!” 三人一路说着话,漫步行向饭馆,“百会镖局”弟兄的尸体已被收走,只留下“洪威党”的十几位尸体静静的躺着。 曹正鹿偕狄洵及“回春翁”进入膳厅之内,小郁、小雯快步行到狄洵的跟前,小雯道:“少爷,你没事吧!” 狄洵拍拍两人的手臂,温和的道:“没事的!” 微微一笑,他又对两人道:“忙了大半天,大伙儿肚子大概都饿了,就麻烦你们两个到灶房找找还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小郁、小雯一叠声的答应着,两人就往后头急去。曹正鹿对范延道:“咱们算半个主人,怎么好让两位小姑娘麻烦,你调几位细心一点的弟兄到后头去,准备弄些可以止饥的东西。”范延连忙恭身为礼,一挥手,领着手下弟兄匆匆奔去。 不多一刻,三位汉子满头大汗用拖盘扛着整盘的咸牛肉,猪耳朵等等出来,另一人也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箩筐,在箩筐里有米饭也有雪白的大馒头。 小郁、小雯将碗箸摆在桌上,小雯道:“少爷,都弄好了,东西不多,大概勉强够吃……如果他们饭量不是很大的话……”狄洵本想责她几句,口没遮拦的,一见她天真无邪的样子,也就闭了口。 曹正鹿向范延看了一眼,道:“吩咐弟兄们即刻进膳,两刻钟后立即起程,不得延误!” 范延答应下去,传言下去,“百会镖局”的弟兄开始肃静而有序的默默吃着。 狄洵把方才的经过大略述完,陶望安一扁嘴,不屑的道:“哼!这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下回碰上了,非和他们来个硬干不可!” 狄洵沉吟了一下,道:“咱们照原定计划,在下与翁兄先行,曹兄与各位弟兄随后来,一有任何情形,再按先前说的法式彼此连系。”曹正鹿想了想,道:“要不要先派几位弟兄……”狄洵舐舐嘴唇,道:“有小郁、小雯够了,别看他们人小,底子可是硬得很!”于是,大家迅速进餐完后,等狄洵等四人走后,在曹正鹿的号令下,“百会镖局”一行人匆匆离开饭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马房里,马匹都在昂首扬蹄,精神饱满的低声嘶吼,看情形,它们也被喂足了料啦! 这条不知名的河蜿蜒流去,河的两旁长满了白头的芦苇,微风一过,带起了一层层细致的波纹,有股淡淡的寒瑟与微微的苍凉。 远山近峦,似是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氲,隐隐的,有着几丝儿凄苦的冷寂。 狄洵停了马,迷着眼打量四周,这是一条窄窄的泥路,前方有一座陡削险恶的石山,孤伶伶的矗立,那座石山如似刀削斧凿的坐在地上,远远看去,活脱就像一把自天上飞斩下来的石斧! 狄洵骑在一匹白马上,身上穿一袭丝光闪闪,柔润光滑的白色长衫,如玉般秀挺的脸,宛如金童下凡。 一双奕奕有神的眼睛,流灿着冷酷煞光与极端沉醉的寒芒,似是两泓邃深无比的潭水,那么不可探测,那么不带一丝情感。 狄洵皱皱眉,轻轻的道:“绕过那座山头就到了‘矽风谷’,不知‘乌金板’申一康是否已经等在那儿了。” “回春翁”不屑的道:“那是‘百会镖局’自个儿跟他的事,咱们理他作啥?”狄洵平静的道:“翁兄你别忘了,你是‘百会镖局’的镖,申一康可是想抢‘百会镖局’的镖。” “回春翁”随意的道:“希望他不要自找麻烦!” 等了一下,狄洵道:“在下并不想与不相干的人动手,不过如果来了,也绝不含糊!” 豁然一笑,“回春翁”领先策马而行,边回头道:“这马休息了老半天了,应该可以跑快些了。”狄洵很快的跟上,没有说话,望着远处石山,低低地道:“咱们人生地不熟,可得小心一点才是!” 咽了口唾液,“回春翁”有些迟疑的道:“老夫为人虽然有些古怪,也不关心他人的死活,可是人不犯我,我绝不犯人,现在为了老朋友的病,我只想赶快到达‘青藏派’。” 狄洵静静的道:“江湖道上的事很难说,即使无冤无仇,一照面,三言两语之下,就大打出手,往往非到一方尽皆歼灭是很难停止的。”“回春翁”颔首道:“小老弟,你出道不过几年,又有一大半时间消声匿迹,可是老夫听说丧在你手的武林名手,两道好汉还真不少……”狄洵淡淡的道:“年青人贪功好胜,皆是如此,在下确实杀了不少人,不过没有一个是冤死的,他们的罪名都足够叫他们死个二三次了。” “回春翁”闯荡江湖数十年,杀的人也不下几百人此时听狄洵几句话,心里不禁有些发了毛,干笑一声,道:“看来,小老弟,是老夫命大,没招惹你,否则只怕现在……”狄洵揉揉面颊,道:“翁兄别此话,在你面前,在下这几手庄稼把式只能吓着外行人玩玩……”“回春翁”连忙摇头道:“别吃你老哥哥的豆腐了,咱们走快一点才是正事。”马匹走在枯草野地里,除了簌簌的草枝擦动声外,其它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一行四人沉默却又迅速的往前行去,那座陡峭壁立的石山已遂渐接近,有几丛半青不黄的树木毫没生气的生长在山石之间,特别有一股阴森沉闷的感觉,那种灰白,似是人骨色调。 狄洵在马背上默默坐着,面孔上一无表情,随着马背的起伏,他的身躯也在微微颤动,清澈的瞳孔里,有一股属于遥远的神采……“回春翁”瞧着他,低沉的道:“小老弟,想什么?” 悚然一笑,狄洵迷蒙的道:“翁兄相不相信直觉?在下直觉得空气很浑确,依在下想,只怕又有场打等着我们了。” “回春翁”奇异的愣了愣,随即笑道:“小老弟,想不到像你这样一位青年,你也相信这玩意儿,靠不住的!” 看了“回春翁”一眼,狄洵缓缓的道:“也许吧!可是这种感觉一来,就很难挥去,直到一切真像大白后,才能释然。” “回春翁”奇怪的道:“这里这么平静,连个鸟儿也没见着,小老弟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洒脱的抛了下衣袖,狄洵轻轻道:“翁兄,感觉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说也说不清的,就当是……一个幻想吧!” 说到这里,狄洵闭闭嘴唇,道:“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事发生,倒让翁兄笑在下是杞人忧天了。” “回春翁”呵呵一笑,道:“还是没事的好!”他们绕过石山,转行向右麓,有一片如翼的灰岩斜斜耸展,似龙破云飞去,在它的阴影笼罩之下,有一座残破的庙宇倚在山脚。 “回春翁”停止了前进,他仔细注视着前面那座颓刹,及他前面一排的虬盘松树。 半晌,他低沉的道:“老弟,你看这座破庙会不会有问题?我意思是会不会有人埋伏?” 狄洵静静的凝视着前面,缓缓的道:“那座破庙没有一点痕迹,应该没有人在附近逗留过,当然,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回春翁”干咳了一声,道:“老弟,你的阅历应该不会比我这个老哥哥丰富吧!怎么你比我精?” 狄洵淡淡一笑,道:“过奖了,在下这么点道行在‘回春翁’面前太微小了。”“回春翁”讪讪一笑,低低地道:“我一向自大惯了,怎么一遇见你,样样不如,连说笑都比不过?甘败下风!” 狄洵眨眨眼,道:“翁兄,你的声威赫赫,凡是道上朋友哪一个不知,过份的谦虚,就不自然了。” “回春翁”面孔一热,道:“老哥哥认输了,马上要过松林了,林树繁密,咱们小心有诈。” 狄洵略一点头,急忙回头招手,小郁、小雯策马而至,狄洵道:“紧跟我走,别慢了脚程。” “回春翁”口里叱喝一声,与狄洵并肩驰马奔去,小郁姐妹亦放马奔去,呼呼的风声从他们耳边拂过,快速而凉快。 越过了古庙前的生满苔藓的羊肠小径,震落了斑驳飞檐上的灰尘,沿着庙前一直奔去,行过一段几已渺不可寻的小小樵道,一条绿带似的狭窄山谷已在眼前,这条山谷裂开于陡削的石壁之间。 狄洵清雅的一笑,道:“这里可能就是‘矽风谷’,咱们今晚就在这歇宿吧!”小雯向四周注视了一遍,惊道:“少爷,这是个山谷,出了山谷,一定有人家,咱们别住这里,怪吓人的。” “回春翁”呵呵一笑,道:“小老弟,别吓坏小姑娘了,咱们两个无所谓,她们两个怎么行?” 狄洵闭闭唇,缓缓地道:“出了‘矽风谷’,说不定‘乌金板’申一康已在等候我们了。” “回春翁”紧张着问道:“这老家伙就住在‘矽风谷’?” 狄洵悠然一笑,道:“他当然不会住在这里,不过一出了山谷,大概就是了。” 小郁很少说话,此时低声道:“少爷,咱们又不跟他打架,有什么关系,这里……我……我不敢睡……”狄洵若有所思的道:“该来的就让他来吧!在下再不听从你们的意思,还以为在下胆小了!” “回春翁”问道:“万一跟老家伙碰上了,咱们有几分胜算?”狄洵垂下眼,心里默默思忖道:“翁兄性情虽然古怪,但不失光明磊落,亦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为救朋友的命,却如此的小心翼翼,珍惜自己的性命,难能可贵……”“回春翁”忽然豁然笑道:“老弟心里莫不笑老哥哥我如此怕死,未做就先怯场?”狄洵优雅的长揖,轻轻的道:“在下佩服翁兄重情份都来不及,如何敢有嘲笑之意,翁兄的心意,在下明白!” “回春翁”嘴巴张了张,一个劲的呵呵笑着,又似得意,又似尴尬,抱拳道:“老弟真是玲珑心。” 狄洵赶忙还礼,谦怀的道:“老哥你过奖了。” 说着,他又回头道:“既然你们不愿在此休息,咱们就即刻赶路,出了山谷,应该会有打尖休息的客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方的天际涌起条条乌龙似的云彩,荡荡的,逐渐聚拢过来,掩满了整个天空,是一副愁煞人的哭脸。 晚风起了,冷得能钻进人们的骨缝子,风里还带着飘飘的雨丝,落得人的心儿沉甸甸的。 他们越行越快,时间就在这么一点点的流过去,风吹得越来越凄冷了,雨还是绵绵的下,有气无力的。他们还未来得及赶出山谷,夜色已经浓得如墨,几步之外,一片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四周极为沉静,除了偶而几个清亮的夜归鸟叫声。 “回春翁”搓搓面孔,道:“月黑风高,凄风苦雨!” 狄洵笑笑,道:“翁兄此时倒像个不得志的诗人,怎么像一位江湖怪客呢!” “回春翁”目光如电般看了狄洵一眼,深沉的道:“你觉得老哥我怪时,我像怪客吗?” 狄洵一怔,淡淡一笑,道:“不怪,但是人是很奇怪的,人云亦去,江湖上人提起翁兄,总以怪客以称呼,在下也就跟着叫,如今一见,倒与传言不符。” “回春翁”呵呵一笑,道:“我自己知道,我在江湖上的风评并不好,而且我有多次见死不救的经验,这对一位医生而言,的确不太有道理,但叫我去救一个我看不顺眼的人,等他好了,我越看越不顺眼,说不定一掌劈死他,既救他又杀他,实在费事,不如不救,随他去!” 狄洵摇摇头,微笑不语,四匹马骑摸黑的在草丛中行进。 黑暗的夜空似在轻轻啜泣,泪水丝丝洒落,冷风在原野上肆无忌惮的吹刮,依着沉闷的蹄声,掩着幢幢的骑影,那么孤寂,那么阴森。 路平时,他们迅速的奔驰着,周遭模糊的景物急快的后退,难走时,他们互相指引,循径而行,这是个凄冷的夜晚! 小雯策骑靠近了狄洵,低声道:“少爷,还有多远,这里好暗……”虽然小郁、小雯都有一身的武功,但是毕竟年纪还小,不过是个孩子,难免胆子小,怕黑,尤其是这些山路上。 狄洵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才出得了山谷,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已经走了很久,很长的一段路了,想必就快到了,有我在,不要怕。” 小雯一手摸心,道:“这里好多树黑漆漆的,咱们的‘孤伶山’都是雪,即使晚上也亮亮的,来到这里好暗,我什么都看不清,好可怕哦!” 后面的小郁急急赶了上来,低声道:“我不敢一个人走,路好黑哦!” 狄洵摇摇头,道:“翁兄,你跟小雯走在前头,我与小郁在后面,这两个小孩要有人陪才行。” “回春翁”愣愣,呐呐的道:“我的样子一向不讨人喜欢,只怕小姑娘不爱和我一起走呢!” 小雯骑在“回春翁”旁道:“才不会呢!我觉得你人很好,怎么不讨人喜欢,我很喜欢啊!” “回春翁”一生没有结亲,看到小雯那么可爱,不禁有些感慨,自己膝下无子,否则,孙女也有这么大了吧!他大口喘了喘,低促的道:“小雯,你嘴巴真甜,以后谁娶到你,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小雯摇摇头,天真的道:“我不要嫁人,我要跟姐姐一辈子侍奉少爷,一天也不要离开少爷。” 狄洵闭闭嘴唇,淡淡的道:“别说孩子话,赶路要紧!”于是,四人奔行得更急促了,似一团团的白雪在灰黑的苍穹上滚动,蹄声宛如响着连串的远雷,以一阵旋风般卷向了山谷口。 约走了两里路,“矽风谷”石碑矗立路旁,他们已看到远远的灯火,有路,有庄院,令人生有一种虚幻的,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回春翁”骑在狄洵的身旁,低沉的道:“这儿有一个小村落,咱们打哪儿借宿?” 狄洵心里另外想着一件事,侧过头来,道:“找找看,或许客栈什么的。” “回春翁”不由心头大大的一跳,忽然变得有些嗫嚅的道:“老弟,这里数一数,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不知道哪一家是‘乌金板’的家,别误闯了才是。” 狄洵平静的道:“那只能看我们的运气了。” 狄洵顿了顿道:“咱们放低声音,在晚上,马蹄声太刺耳,别惊动他人。” 狄洵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座庄院,庄院灯火辉煌明亮,那石砌的屋宇,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森森气氛,偏偏又有股魔力吸引人过去一探究竟。 狄洵微微皱着眉往周遭打量,压着嗓子道:“这里好像没有客栈,还有点棘手。” 目光炯然凝注着前面,好一阵,狄洵断然道:“咱们就去那幢大庄院借宿一宿吧!” 略一迟疑,“回春翁”道:“万一是……”狄洵淡淡一笑,道:“不错,可是换找另一间借宿,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是不是同样有可能是申一康的家呢?反正机会各是一半,是或不是,咱们去看看,再做道理,翁兄你以为呢?” “回春翁”一想有理,连忙点头,狄洵闭闭眼,倏又睁开眼道:“走吧!” 片刻间,他们来到了一条宽约寻丈的拐道之前,拐道入口有片漆黑,拐道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气氛阴森而恐怖。 这片庄院非常之大,围墙怕有两人高,听说“乌金板”申一康为人甚为孤僻,住这样房子倒也合适,只是这么大的地方,如果只住个几个人,未免大空旷冷清了,或许压根就不是住在这里。 为了安全起见,四人找棵大树,马鞍绑好后,四人徒步走向庭院大门。 他们沿着拐道摸进了几步,这时,狄洵听到有一个人声,打了个哈欠,低声嘀咕着:“妈的,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给人家看门,喝西北风……”另一个汉子急急嘘了一声,道:“他妈的,你想找死,今晚风声很紧,说不定现在对方已经到了这里……”原先抱怨的那个大汉,不服气的“呸”了一声,沉着嗓子道:“妈的,咱们犯得着替别人来卖命,申一康不是很高明吗?再找咱们‘洪威党’帮衬什么道理?牛皮人人会吹,我看……”有一个一直没有开过口,大概已憋不住了,低吼道:“黑狗,你有完没完,他奶奶的,为什么不找上面的吵去,光对我们兄弟吵嚷,算是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吵死人了……”这一吼,终于三人都静了下来,那叫黑狗的又很小声的咕哝道:“昨儿个推了一夜的牌七,熬了个通宵,到现在眼也没合过……”刚才吼他的那个汉子,在三人中俨然是个小头目,此时哼了一声,道:“妈的,等到对手来了,看你是不是跟现在一样,话最多最英雄……”这些话其实说得很小声,随着风,一字不漏的飘进狄洵耳中,但是走在后头的三人,大约没听到,他们并没有表示,他咬着牙摇头,天下竟有如此凑巧的事,更想不到的是“乌金板”申一康竟与“洪威党”挂勾,想共同对付他们一干人。 “洪威党”的目标是“回春翁”,而申一康是想找“百会镖局”的霉气,如此一挂勾,两方面谁也不吃亏。 狄洵示意他们停下来脚步,沉思着…… 枯草微微的摇晃着,乌云滚滚自天上浮过,大地,星月无光,一片死寂! 狄洵明知,如果他们不进去,或许今晚的风波就不会有,可是明天呢? 还有在他们后头的曹正鹿等一行人呢?难免会遭殃! 能免就免,但无法避免的,就直接面对他,与其一直被动的迎敌,不如采取主动的方式,或许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多年以来,他无论在待人或处事方面,一向如此,该做的就不要畏惧,当机立断,以最迅速的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 没有再加犹豫,狄洵将三人拉到一个逆风的方向,低声将他听到三人的对话内容告诉“回春翁”等三人,他毅然道:“翁兄,咱们也不是好惹的,不必等他们来找我们,我们去找他们!” “回春翁”却一再搓手,摇头晃脑一脸焦急无奈之色,低促的道:“老弟,你知道我不是怕,我……”狄洵压低了声音,道:“翁兄,这是早晚的事,咱们不做个解决,他们沿路都会与咱们作对,反而影响咱们的行程,长痛不如短痛,你懂吗?” “回春翁”默然无语,一迟疑,低低的道:“想不到事情会如此棘手,既然这样,也只得如此了。” 狄洵闲闲淡淡的一笑,笑容却又在瞬间凝结于唇角眉梢,他冷森的道:“小郁、小雯,你们要记得,这是格杀,不是比武,懂吗?” 二人连忙点头,狄洵微微挥手,腰背一挺,坚定地道:“走!” 毫无声息,“走”字才一出口,人已电射至围墙外的一块大岩石上,他一马当先,身形如飞鸟般一起一落,已进入了大庄院内。 刚才那三人就在围墙内留守,一看有条人影,怵然一惊,大声惶问,道:“哪一个兄弟?” 狄洵并不隐瞒身形,双目冷厉如刀,有如一道流虹般掠过这三名大汉的身上,这三名大汉还没有想到其他,狄洵已猝然出手。 狄洵的右掌已在一晃之下,形同千百柄血刃暴飞,这三颗斗大的头颅里还没有来得及转出念头,已成模糊的一团团,骨碌碌的落下地。 三个尸体的头颈刚刚溅起热血,狄洵已鬼魅一样的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回春翁”等人只跟在狄洵后面,他们知道这时候还用不着他们,狄洵一个人已是够叫这群狗熊大呼吃不消了。 狄洵已经又见着了一处暗哨,他的目光凌厉,好像就跟白天没什么两样,他找目标时,跟本就很容易似的。 这处暗哨上有二个“洪威党”徒,觉得有点风吹草动,情形有点不对,但他们还来不及开口喝问时,狄洵身形猝掠,双掌自下而上倏而骤扬,二人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狄洵头也不回,根本不望地上两人一眼,继续掠去,寻找目标。 “回春翁”等三人在他后头,当他的身躯方起,他们即见到那两名“洪威党” 徒,竟然已肚破肠流的倒做一堆,“回春翁”不得不心惊,这名老弟,仁心宅厚,对待敌人时,却是如此凶狠! “回春翁”三人紧紧跟随,一步也不敢落后,只见狄洵一路杀过去,几处暗哨俱已遭毁,“洪威党”徒死状凄惨的横竖卧成一片……这种情形,一直延续了七八处暗哨,却没有一个大汉能够来得及呼叫,或者来得及反抗,全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就一命呜呼! “洪威党”大批赶来与申一康联手,戒备如此严密,暗哨这么多,显示他们也知道这一二天,狄洵等人会到‘矽风谷’来,只是他们太低估了一个大煞星,那就是——狄洵。 说实在的,“回春翁”一生风里来火里去,别说自己也是一流的高手,他也亲眼见过比他高的对方,什么大风大浪的场面没有见过,但是像狄洵这么一位年青人,出手之快、之狠、之绝、他还是第一遭亲眼目睹,他不禁有些感慨时不我予! 他们又来到一处暗哨,这里有两人守卫,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前面的莫不是睡觉了,老半天没听一个人在嘀咕的……”另一个声音较为沙哑低沉,接口道:“做这个鸟事已够叫人不耐烦的,嘴巴哪有那么大的劲儿,直念个不停……” 他们跟本还不知道前面一连串的骤变,他们仍然没有被惊动,只见随意的走来走去,毫不知情,死神已在召唤他们了……狄洵冷冷一哼,蓦地弹起,双腿猛踢两个敌人,两人一听风声不对,直觉地匆忙抽出挂刀,用力往来声处砍去……“只见他们到底慢了些,在雪亮的挂刀闪晃中,狄洵已经准确无比的踢在那两个大汉的眉心,在一阵当郎声,挂刀坠落,两条大汉一头栽倒! 同时,狄洵已发现离灯火通明的大厅,只是一小段路,不知道还有多少暗哨,他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任何一个环节都可以惊动对方的大匹高手! 目光一扫,已瞥及一个手握银色铁棍的“洪威党”徒,他刚才听到当郎的声响,铁棍挥起,循声而来,狄洵右掌飞快劈出,右脚闪电般的挑向大汉手中的铁棍,大蓬的鲜血自那名大汉的咽喉中溅出。 突然——一片明亮的灯火猛的亮起,这片灯火绚丽而夺目,这片明亮的火焰里,狄洵等四人的身影已被映照得纤毫毕露,无所循形! 有一名“洪威党”徒嘴巴张了张,在恐惧中拼命的吼了起来:“来……来了,他们……来了……”“了”字甫始出口,又一下子噎在他的喉间,这名大汉双手捂胸,满脸痛苦的倒下去,他的胸膛已中了一掌,气闷而亡! 狄洵知道,这一大片灯火,是对方换哨灯火,一大群大汉循次接换下去,火把一多,亮度就高,自己偏不巧碰上这个时候。 另有一名大汉也发现了狄洵,怪叫起来,那声音尖锐而悠长,那声音很奇,又像狼嚎,清亮中带着一股恐惧、凄厉的意味! 离得太远,狄洵一咬牙,手掌一扬倏偏,这名大汉尾音未收,“咔”的声被震飞出去,狄洵的掌势似来自虚无,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名大汉满口鲜血喷出,开口想叫,却已力不从心了。刚才那名大汉尖锐的叫声,是一种暗号,狄洵知道是呼唤同伴的方法,只怕申一康等人已经得到消息,正面冲突已经免不了了。 情况跟着整个转变,一簇簇的火把亮起,杂乱的脚步声四处响起,显示对方的确没有料到今天敌人会突然来击,个个慌乱无比! 狄洵等人恍若不见,继续往上行去,因为火把越来越多,窒人的热度波浪般刹时自空气中传荡开去,有一声声的“呼、呼”的火把燃烧声不断传来。 “回春翁”猛一提气追上了狄洵,他急促的道:“老弟,咱们被发现了……” 狄洵似乎不很在乎,冷漠的道:“早晚要碰上,咱们迎上去!” 狄洵身形倏偏蓦起,就在这一偏一起之间,已将两名迎面而来的大汉分别摔出,一名犹挣扎着要起来,“回春翁”又补了他一掌。 此时,对方的人手已陆续冲了过来,只是仍是过于分散,力量并不足以撼人! “回春翁”可逮到机会了,双掌连连,三四名大汉哀号着跌翻于地,他们从地上的躯体飞身而过,一路打下去。 眼前——已有三十名灰衣大汉并排冲来! 狄洵暴叱一声,威武冷傲,“霍”的抛臂抖手,于是,冲来的大汉已有十名颓然倒地,兵刃掉落之声,宛如一下子推倒了一架瓷器柜子般乱成一片,“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 对方好似不怕死,一把把金刀闪着光芒,呼啸着旋斩而去,去势是如此冷厉而快捷,以致只要金光突闪,宛如将对方砍成肉酱! 狄洵左手一扬一抓,又有两名大汉在回旋中被狄洵抓住,他奋力一抛,二人躯体横飞,震天憾地的摔在地上,大概活不成了。 还有七八名敌人,冲着“回春翁”等三人而来,却在片刻间被三人杀绝,热血与嗥号掺合在一起,此时此地,越觉凄厉! 尚有六名大汉齐齐厉吼,分成六个角度包抄而上,六柄大刀闪泛着寒光斩来,狄洵冷冷一笑,单足突地沾地,手中长扇“呼”的飞出,快得令人们的瞳眼不及暇接,围上来的六名大汉已有五个滚倒在地上,俱是被齐胫切断双足!一扬一挪,出去的长扇又被狄洵把住,他电射而出,长扇很自然的又绕回到他的手上,出手、用手捉捏之准,令人匪夷所思! 一把油纸扇,却削断敌人的双足,那份力量叫人咋舌,连见识丰富的“回春翁”都瞪大着双眼,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剩下的五名大汉不由微微一怔,却又是一刹,五人的面孔彷若同一个号令,面孔极为明显的猛然抽搐,但仍狠着心,咬着牙冲了上来。 斜刺里,小郁冲出,长剑颤着奇秒的点线暴卷来敌,她娇声的道:“你们还配不上与少爷动手!” 五名大汉见小郁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心中稍微放下大石,闷声不响,一把把兵刃泼风打雨般疯狂攻来,金芒带起一溜炫目曳毫回转。 那边,小雯与“回春翁”各已落入敌人的群战中,在对方挥动的兵刃中间纵横攻拒,“回春翁”一双肉掌,所向无敌,发出极大的威力,所至之处,所向披靡,敌人死伤不少! 狄洵闭闭嘴唇,双臂一振,直向大厅掠去,当他的双脚才刚踏出……蓦然— —对面黑暗中传来一阵急风声,无数利矢,有如一群飞蛾猛扑向火的,暴射而来,顿时,满空冷芒闪眨,尖啸破空,好不歹毒! 目光一扫,他人一连串的跟斗,手上的长扇已“呼”的一声,在他身躯截落的同时,旋飞而出,一点点金芒纷纷落地。 他双臂一抖猛伸,整个身体凭空折转,利落之极的稳稳站立于两丈之外,耳边响着铿锵的金属撞击声,而也包含着起落不息的惨吼哀号声。 他的长扇不但挥落不少暗器,又借势反打敌人,他恰到好处的斜斜伸手出去,长扇又自自然然的旋回他的手上! 这幢庞大庄院,气派非凡,只是此时倒成了一座恐怖惨酷的屠宰场,吼声、哀号声,连连不断,颇觉凄厉吓人! 大厅的造形气势雄浑而豪壮,可是,原先里面明灿辉煌的灯火已在狄洵等人忙着应付敌人时,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熄灭,只见一片黑沉! 狄洵睁大眼睛,看到一声巨大的红底黑字匾额,匾额上有着四个斗大的篆体黑字:“洪威震天”! 狄洵心头一震,这四个字表示什么?莫不是这里已成了“洪威党”的机构了? 是一个支部,或是成了总部?那申一康呢?成了“洪威党”的一员,接受号令,还是另有……他不知道以申一康孤僻的个性,如何肯跟“洪威党”挂勾,莫非是太深的仇恨,令他迷了心性,忘了自己的原则? 这些道理,狄洵一时也想不通,也没有空闲多费神,他急快的往大厅潜行而去! 当他刚刚走出几步——在他右边的黑暗里,传出一个冷厉的声音:“好大胆的奸细,你是什么人?” 狄洵霍然转头,他看见在他右首约三十尺之外,有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像貌清癯,留着一把银胡,向他炯然注视。 狄洵冷冷的一笑,道:“在下狄洵!” 那人重重的一哼,语声毫无感情的道:“你是‘降魔’狄洵?” 狄洵淡淡的一笑,语声冷森的道:“不错,在下路过这里,见贵府戒备以待,在下为不让各位失望,只得进来拜访一番。” 那人眉梢子一扬,蓦然大喝:“这里岂是你撒野之处?狄洵你未免太不长眼睛了!” 话甫毕,对方微微侧身,在他侧身的当儿,一柄精莹雪亮的长剑已闪电般戳点向狄洵。 狄洵手中的长扇倏然旋飞,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暴旋而去,迎上对方的长剑! 经过只是眨眼的时间,长扇那么准确的点在对方长剑刃口上,而长扇丝毫未损,“呼”的一转,散飞着冷酷的旋风,似一张魔鬼的利嘴,狠毒的直切向对方的大腿,去势甚急! 蓦地,对方长剑已在极小的幅度里微做着频紧的砍截与敲切,长扇险些被击中,长扇竟然“呼”的一声又旋转飞至主人手上! 对方似是一震,高手对招,分秒不得大意,只这么一眨眼,长扇呼的一下又来到了这人的眼前,太快了,以致眩花了他的眼! 这人大吼一声,尽量表现出他并没有因此惊慌忙乱,脚步飞快的在方圆内游走闪晃,手中长剑抖洒出点点片片的光彩,这些绵绵密密的光彩又将长扇围住,只差一点就能击落长扇! 长扇如一把利剑,旋落狠斩,在连串重重交织的威力之下,又一次震开对方的剑芒,然后绕过一度经促的半弧后返回狄洵手中! 狄洵阴沉的道:“朋友,不错,你的确比前面那些饭桶高明些,你很有两下子。”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已被吓住,自己虽未落败,只是太不可思议了,一把纸扇如何能震开长剑?如何能来去自如?根本就像一个有意识的东西,能攻就攻,不能攻就转回主人手中,这是什么功夫?为什么利剑砍不下一把纸扇,为什么? 狄洵叫道:“小心了,朋友!”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每一个字自他口中吐出,手中纸扇带着利剑似的旋动,于是,空气中刹时充斥着杀气,宛如洒遍了死亡的冷眼。 这名使长剑的人亦不是弱者,眼看纸扇又飘然而至,尖锐的风声在空气中回荡号叫,似是一张绚烂的蒙尸布,糅合着锋利的煞光! 一声宛如呻吟般的吼叫出自这瘦长的人物口中,他挥舞着手中利剑,身形更在快速的躲闪跃腾,迸射的寒光如匹练的环绕,他的身躯则上下翻飞! 剑刃削着空气,而气流仿佛被削成片片,“嗤”“嗤”“嗤”的响着刺耳的裂帛之声,剑势急厉而猛快,每一剑与每一剑之间几乎毫无间隙,贸然一见,似是条条溜溜的光带已凝结成剑幕,一个旋舞流闪不息的,透明精莹的光幕! 狄洵的长扇却倏出倏收,每一出手就如闪射着毒光的魔鬼,凄怖的啸舞着,偏斩斜砍,自不同的方向,碰击对方的长剑! 好几回眼看长剑已要挥断长扇了,长扇却在遭遇碰击后又奇幻的翻斩重来! 如此来来往往,长扇就宛如隐冥中有一个狂笑着的恶神在操纵摆布,显然如此狰狞,如此狠厉,又如此恐怖,而血腥! 连串的撞砸之声,彷若正月的花炮密密响起,火星迸溅四射,时间只是一刹,在金灿灿的辉芒与急风搅合之下,“嗯”的一声闷哼似的,那人发出的呻吟,突然响来,那使长剑的人踉跄跌出。 长扇硬生生的将他震落于地,狄洵将纸扇捏住,猛一挥手,长扇似吸血的冤魂厉鬼般,那么残酷的深深的切入他的躯体,长剑泛着冷光弃置于地,这瘦长的汉子已横尸于地! 狄洵洒脱的收起长扇,风一样的旋至那横倒地下的人,这人的整个面形早已扭曲得走了原样,口中流淌着粘粘的血丝,他仰面躺着,四肢在不住的抽搐,瞳孔的已在扩张。但直愣愣的瞪视着微微俯望向他的狄洵,不敢相信的,嘴巴吃力的翕合……这人跟前面那些人穿着一样的灰衣,只是颜色较深,胸前悬挂一枚金属所制的圆牌,大概是象征着太阳的样子,非常抢眼! 狄洵留心此人胸前的圆牌,他明白此人在“洪威党”的身份必然不低,而且他的身手也不差,但他来不及思索此人的真正身份时,眼里已瞥及人影一晃,紧接着一个悲切的口音号啕响起……“碍…快来人……左长老……被对头撂倒……” 狄洵神色一凛,原来这人竟是“洪威党”的三位长老中的左先木,他在“洪威党” 中的地位极高,他是开山元长之一。 狄洵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他低下头来,沉沉的道:“你不该逞能充数的一人来敌我,即使你的同志能为你索回这笔血帐,对你亦无助益,在下为你的死,感到十分遗憾。” 左先木一口气未断,但他的面孔已成死灰,他瞪着狄洵,喉头一阵比一阵低沉的咕噜着,在一声声“咕咕”的痰音中,猛地身子一挺侧过脸去! 虽然,他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眼睛仍在大大的瞪着,不知是不甘心栽在狄洵这么年轻的敌人手上,或是至死不相信这个事实! 低微的光线下,狄洵有些怔忡的望着此人,他喃喃自语:“朋友,你死的有点冤,但在下敬你是好汉,你安心去吧!” 目光一闪,一阵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在他的四周,已有上百个的灰衣大汉执着亮晃晃的朴刀围近,每张面孔都是那么冷漠,那么生硬,更流露出无尽的仇恨与愤怒! 他一拍手中的长扇,双手合握着扇,望着来人,寒声的道:“在下不想与你们动手,请你们够份量的头目出来,你们的血救不了他的!” 众人似乎没有听到狄洵的话,但他狄洵的唇才合上,这百名灰衣大汉的后方远处,已有两条人影,翩若飞鹤般电掠而来! 同一时间,在另一个方向…… 同样的又有两条人影,翻腾而上,略一张望,朝着狄洵站的地方飞来! 狄洵明白真正的血战就要开始,但他仍镇定自若,对上百名大汉恍若未见,潇洒的拂拂衣袖,手中的长扇握得紧紧的! 突然——自围场边奔过来三条瘦削的人影,这三人是狄洵的同伴,“回春翁”、小郁及小雯,三个人身上沾染了血迹,头发都披散了。 “回春翁”微微喘息着掠到狄洵身侧站住,大大吁了口气。 狄洵望望他,又看看身后的小郁小雯,他有点焦急的道:“伤了?” “回春翁”摇摇头,低促的道:“没有,身上的血都是对头的血,两位小姑娘很勇猛的……”话虽如此,狄洵发现“回春翁”的肩头有一道血口,还好不是很深,微微渗出血水。 狄洵淡漠的道:“你们先喘口气,对方已经摆好架势等着咱们了,咱们可含糊不得。” 小雯怔了怔,道:“少爷,怎么他们人这么多?死不完……”对方的灰衣大汉站好后,又渐渐的,有秩序的散开,成一个扇形的包围形势,而狄洵他们的后面又有一大面墙堵住,也就是说,狄洵想离开,只有从人墙中冲出一途了。从两个方向遥遥掠来四条人影,瞬息间已到眼前,他们齐齐腾身跃过一干“洪威党” 徒的头顶,落到地面,四人七只眸子仿佛喷着火焰般怒视着狄洵等四人,他们之中有一个是独眼龙。 狄洵轻轻气愤抿抿嘴唇,双手背在后面,凝眸平视了片刻,道:“哪一位出来说话?” 对面,“洪威党”四个为首者俱皆冷森而狠毒的盯着狄洵,甚至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 狄洵话一完,其中一个高大雄伟,脸红似火,魁梧而粗壮的大汉往前跨上一步,暴烈的道:“小子,凭你们四个人也敢来此撒野?其他的小鬼呢?”狄洵微微一笑,道:“你是‘洪威党’的‘猛狮’林昌?” 那大汉先是一愣,继之,愤怒的张开他狮般大口吼道:“既然知道你爷爷,你还敢杀了左长老?” 狄洵哼了一声,道:“‘降魔’狄洵还没有碰到过什么不敢,事只有做或不做,没有敢或不敢!” 大汉的狮眼狮鼻狮口,猛地一皱,他粗暴的道:“狄洵?你是狄洵?狄洵也没什么,你爷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都一样!” 一直站在林昌后面的三个大汉,一个面色苍白,目光露着青莹莹、怪异光芒的中年人,神色骤变的连声怪叫道:“狄洵,果然是你,来的好,来的好!” 另一个是神色倨傲,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双目倏睁,阴鸷的冷笑两声,道:“姓狄的,我周老栗要你生死道上走一遭!”没有开口的独眼人睁着一个仅存的右眼冷冷的瞥了狄洵一下,脸上疤痕,轻轻扭动,大步踏前一步,冷森森的道:“在下‘黑鹰’由晋,陪你玩两招!” 在一旁紧张兮兮的小雯,突然格格的笑了起来,“洪威党”个个不悦的瞪了小雯一眼,在这生死关头,有什么好笑,小丫头不知死活! 小雯脸上还留着笑,可爱的道:“少爷,这人好奇怪哦,不但眼睛少了一只,他名字还叫‘油警,怎么不‘加油’,哈哈,真好笑,笑死人了!”由晋暴怒不已,叱道:“死丫头,你不想嫁人了!” 小雯一点也不生气,笑吟吟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嫁人,要你管那么多,该死!” 狄洵轻一摆手,平静的道:“小雯,不得多嘴!” 他一抛衣袖,冷冷的扫视眼前这三个人,镇定的道:“嗯,各位的名号都很响,林昌、周老栗、由晋恕在下眼生,有一位朋友未曾识荆,请这位朋友自己报出贵号大名吧!” 那位脸色苍白的汉子,冷道:“不才‘夺魂’常松!” 四人深沉的站立着不动,冷冷的盯着狄洵四人,眼眨也不眨一下! “猛狮”林昌个性非常暴烈,他望望躺在地上的左先木,怒道:“狄洵,‘洪威党’要找的是‘回春翁’那个老头儿,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 狄洵眉毛一皱,淡淡闲闲的道:“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死也值得,更重要的是看不惯你们阴狠险诈的作风,完全没有江湖正派组织的光明态度。”独眼人由晋挪挪他的眼罩,怒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姓狄的,你别他妈的,大老远跑来这里放臭屁,咱们的恩怨要你多事!” 周老栗接着由晋的谩骂,重重的道:“狄洵,你可想过你为他人助拳的后果? 只怕你会死的比‘回春翁’还要惨!” “回春翁”老半天不哼声,懒得跟他们耍嘴皮子,此时忍不住,讥道:“说大话何难,但是你们那两下子,大概还不够看吧!” 林昌喉中似野兽般嗥吼了一声,他强忍住愤怒,恨声道:“狄洵、‘回春翁’,你们别以为你们很容易的闯过来,你们绝对出不去了。” 狄洵含蓄的一笑,道:“哦?真是这样吗?只有试试才知道结果如何吧!” “夺魂”常松忽然狞恶的冲着狄洵笑了起来,他慢慢逼近,混浊的道:“‘回春翁’自己找个伴,在黄泉道上就不寂寞,我们也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狄洵背过手朝身后的“回春翁”等三人,迅速的打了个手势,要他们小心,就在他收回手的一刹那,他瘦削的身影已暴射而出! 他凌空一个翻转,如刃的掌缘已切到了常松的咽喉!几乎是同一个动作,“回春翁”身形一斜倏旋,在旋转中,双掌搂头盖脸的罩向林昌的顶上! 林昌狂吼的一声,利落之极的滑步闪跃,回身之间,一条三尺长的银棍已握在手中,狂风暴雨般的攻向“回春翁”! 悄无声息的,“黑鹰”由晋亦幽灵般掩上,抖掌便劈至小雯的背脊,两胁后颈!周老栗一的缕花利刀蓦地斜削而出,冷冷的对小郁喝道:“先杀了你再对付姓狄的!” 小郁毫不畏惧,猛迎上来,利剑呼呼连成十招一十一式,有如涌天的乌云,咆哮的海涛,带着波浪般的光彩,滚滚翻荡! 那边——“洪威党”纵然偶而有一人抢上,但在双方高手对招下,不但伤不了敌人,反而常被自己的人,不小心的杀伤,哀声连连! 身形倏然左右摇晃,狄洵刚避过常松的攻击,左掌一闪骤出,偷空飞快的斩了三名灰衣大汉,右手的长扇同时幻化片片点点,神出鬼没的又迎向正面攻来的五名大汉!狄洵冷冷一哼,绝式一招跟着一招的,如闪电般施出! “洪威党”纵有十多名已被狄洵劈倒在地,几十张喉咙叫着,掺合着痛苦、惨厉、与无助,这些恐怖而厉酷的号叫声,令人毛发悚然! 有的突然而进,有人拼命想退,躺在地上的人就遭了殃,一个个大脚踩在身上,不死也伤,有的无缘无故被绊倒,竟被活生生的踩死!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古往今来,很少能坦然面对的,何况这群“洪威党” 徒,他们残暴,短视,眼中只有利与名,他们遇到如此厉害的高手,为了保命,他们东躲西藏,伤害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手。 满空飘舞着如刃的掌影,来去彷若极西的击电火光,却又在眨眼之间归于无迹,快得血淋淋的,狠得暴烈烈的! “猛狮”林昌以他成名二十余年的“裂尸十六招”身法,做着最猛厉的攻击,“回春翁”以一双肉掌却贯注了他数十年苦练的“阴絮功”,周遭游走侧击,双方的拼斗俱如洪鸿掠空,一触即过,瞬息间有毒式的展现,眨眼里生死已过! 常松的内功有着极深的造诣,现在,他力敌狄洵,已经倾上了全力,仍丝毫沾不到对方的衣衫。 没有受伤的“洪威党”徒大约还有六七十位,他们渐渐有了秩序,除了有几位去照应伤者外,其余的人在几位小头目率领之下,蜂涌围上狄洵等四人。 狄洵的长扇一合猛分,再一合猛分,接连施了两次,再一个大旋身,宛如移山倒海般分做不同的方向,由掌而扇全力推出! 在敌人的厉吼闪退中,他一脚踢翻了一名偷袭上来的大汉,左掌自右胁下穿出,另一名大汉亦满口鲜血的倒摔而出! “回春翁”沉喝道:“老弟,人越来越多,不是好事?” 狄洵心中也明白,自己人少要力敌一百多大汉,只怕到后来连最后一滴力量也使不出了,他只得盼望好运道,但愿曹正鹿等人也来到附近。 于是——俯地窜出三丈之外,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晃火摺点燃了,“嗤”的一声轻响,那火箭冲天而出,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洪威党”徒知道这是江湖上通消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又在空中停留这么久,却是极为罕见。 一旁的林昌见状,大吼道:“大家小心,他们后面还有人!” 这的确是狄洵发给曹正鹿等人的讯号,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曹正鹿等人是否看得到,或许他们根本还没有到达“矽风谷”呢! 狄洵身形甫落,后脑有股劲风砸来,他猛一弓身,反手抖出二十掌,如电掠闪中,又有五名“洪威党”徒当场命丧! 常松咬着牙与狄洵拼斗,见对方连伤自己的部下,心惊之下,霍的往后一退,但是,狄洵却如影随形紧逼而上,长扇挥起,犀利无匹的斩砍戮割,毫不放松一步的暴卷而来! 狄洵口中冷笑,道:“你的宝贝只是如此?” 常松是“洪威党”门下第一流的高手,在党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身功夫十分卓越,为人狡猾机智,但此刻却为年青的狄洵逼得招架无力,一时尚无危险,但要胜对方已无啥希望! 他咬着牙,一面倾力与敌人周旋,一面尚得随时防范“回春翁”的暗袭,因为他以前曾暗算过“回春翁”,可能被对方以牙还牙,情形相当窘迫。 狄洵看得十分明白,他奋起神威攻击常松,又偷空劈了不少“洪威党”徒。 林昌像横了心似的拼命缠战,不但险招连连,更有豁出这条老命之慨,“回春翁”艺高胆大,但三五下还无法收拾他。 “回春翁”见狄洵如此高明,不但把敌人逼得步步后退,还撂倒不少大汉,自己对林昌的险招却莫可奈何,除了以毒攻毒,也使绝式之外,好像一时取胜不了,而用绝式,往往得冒几分险! 一声声的惨叫,又有三名高大的“洪威党”徒脑袋被砸得稀烂的摔倒尘埃。 “黑鹰”由晋的吼声清晰传来! “你们这群鼠辈,老子今天不剥了你们的皮,食了你们的肉,老子就不叫由晋……”由晋一人斗小雯这个小女孩,却一点便宜也讨不到,心里又急又怒又羞,又见自己的人惨死无数,心中更恼,一股气出不来,吼一吼,出出气! 狄洵见小雯小郁虽然不至有失,但要取对方的性命只怕不易,曹正鹿等人亦不知看到他的讯号了没,对方的人越打越多,看情形,他得加快速度,先收拾这几个头目要紧! 他蓦地一咬牙,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倒射扑下,常松一声怪叫,双掌同时暴出十一次,阴冷的掌风带着森森的寒瑟悠卷去……狄洵没有躲避常松的攻势,竟笔直的朝对方扑来,当掌风快要扑近他的躯体时,似空中的流云,“呼”的沿着风向倒斩而下,一招接着一式,掌刃如刀,闪电般罩向常松! 常松慌不迭的往后急退,心腔疯狂的一跳,狄洵却暴起追上……而这时—— “猛狮”林昌一见常松危险,抛了“回春翁”,手中银棍以劈山捣石之力,猛挥而来,方才救了常松一命! 可是,狄洵毫不放松,放弃了常松,双手倏然上扬,霍的拳弹而回,行动快得无可言喻,只见一团黑影蓦地射来,林昌沉重的银棍已经砸出,一时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足尖暴旋,身子猛然下坐! 然而,他救了别人,这一回却救不了自己,他的身然才刚下落,狄洵的双掌已闪电般连续五次劈上了他的胸腹! 当林昌坚实的胸腹感到一阵沉闷而巨大的钝击时,狄洵早已随他胁下翻跃出去,快得如若人们瞬间的意念回转! 林昌拿不稳桩的“噔噔噔”退出五步,没忍住喉头的腥甜,一大口鲜血“哇” 的喷了出来,面色刹那间突地变为灰白! 狄洵眼皮子也不撩一下,足尖一沾地“霍”的飞出,在空中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又来追扑常松,山排浪涌的一十七掌连成一串,溜泻向正朝林昌身前掠来的常松,掌风如飚! 常松倏还九掌,身形却又被逼退,怒骂一声;“兔崽子!” 当他再次有所动作时,一大群的“洪威党”徒惊恐呼叫已哗然响起:“林长老死了……”“林长老躺下去了……”声响之大,常松几乎不敢相信,像被一声霹雳轰在脑门上,他愣住了。 狄洵冷冷一笑,掌影如鬼魅般的一闪,已突进敌人中宫,右掌一偏倏翻,直攻对方头颈! 常松悚然大惊,慌忙曲腰低头,双掌横起,如排山倒海般猝迎而出! 狄洵左掌落空,五指一伸,右手长扇又反砍而出,再斜刺里突然兜去,借着双手变式换掌之劲,他的身躯已侧移半尺有余! “咔嚓”一声骨骼的破碎声清晰扬起,又有一名颈骨被生生的斩断! 常松借机往旁一斜,谁知狄洵的右手又回劈到他的后颈,他只得侧斜的身形往前一俯,两只手掌竟还弯曲如勾,笔直的抓向侧旁的敌人小腹。 常松的双肘一拐倏出,狄洵却将他撞得飞起,重重的摔落地下,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没有丝毫犹豫,狄洵瘦削的身形贴着地面“呼”的打了一个横转,长扇翩然飞出,两个人脚又与他们的主人分了家了。 “回春翁”因狄洵接了林昌,所以他将目标转向众多的灰衣大汉,一阵疾打猛攻,十数名大汉,活活被他掌力震死! 周老栗与小郁激战许久,未分胜负,看得狄洵的神勇,一股热血直冲他的脑际,红着眼,一把刀刃缤纷如雪,口中厉啸不停,奋不顾身的步步逼向小郁,招招走险,式式受挫! 小郁个性倔强慧黠,她蹙着柳眉,绝不退让,利剑呼轰翻劈,咬着牙硬挺下来! 这一边,狄洵与“回春翁”两人如虎入羊群,不消几个回合,就撩倒了二三十名“洪威党”徒,悲号惨嗥连成一片,热血迸流溅洒! 有的瞪着眼,有的龇着牙,颤抖的肢体,突突跳动的肚肠,活脱一幅地狱火炼之景! 狄洵一摔头,双臂平伸,回身扑向周老栗,让小郁喘口气。 周老栗瞥见了狄洵的身形,不由惊心动魄,忧愤交集,他心一横,竟不理会狄洵,手中刀刃随着他半旋的身子,那么凶险的猛撞向小郁! 小郁竖起长剑,偏着猛挥而下,右手一挽倏出,竖着斩向敌人胸膛! 经过是如此快速,仿佛方才开始即有了结果,狄洵见状之下,骇然大叫:“小郁,退!” 他的语声甫出,“嗤”的一声轻响,周老栗的刀已透入小郁的胁内,几在同时,小郁的长剑也猛劈上了他的胸膛,两个人分成两个方向倒仰而出! 小郁的身躯砰然倒下,四周等待机会的灰衣大汉即蜂涌而上,锋利的朴刀用时向下斩落! 狄洵隔着尚有两步,盛怒不已,暴翻再进,三名大汉狂号一声,朴刀脱手而飞,俱横尸于地! 小郁咬紧牙关,侧躺着,鼻翅儿在急剧的翕动,左手用力捂着伤口,鲜血却似泉水般自她的五指缝中汩汩而出。半蹲下来,狄洵急促的道:“小郁,你觉得如何?” 呛咳了两声,小郁低弱的道:“少爷,我……我不知道……头好晕……”狄洵霍然转身,有些大汉本想攻进,一见狄洵,本身乱成一团,有几个投机者面色发青的急急往庄院内行去。狄洵扶住小郁,大叫:“翁兄,快来……”叫声中,“回春翁”已见到躺在地上的小郁,猛力挥开缠斗中的对手,长射而起,双腿在空中一展一夹,已落到小郁身前,俯身一看,道:“伤得不轻……”忙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粉为小郁洒在伤口,又在小郁口中塞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再扯破自己的衣袖为小郁把伤口包扎好! 狄洵搓着手,语声里有几分颤抖:“小郁,你没……事吧!小郁……”小郁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弱的道:“我……我…… 好多了,少爷,我……不痛了……”狄洵把目光投向“回春翁”,里面包含了哀求,企盼及关注。 “回春翁”双眉紧皱,道:“我帮她止了血,也服了药,已经没有问题,只是我们如何保护她呢?” 狄洵一言不发,一把扛起小郁,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长射而起,轻轻落在几个大汉的前方,右掌翻飞如电,立即有三名大汉满口鲜血的栽倒! 刚才与小郁一拼生死的周老栗,由几名弟子扶着,想从阵中退出,头也不回的向内行去。 狄洵双眸倏而寒芒暴射,手掌却快得无与伦比的呼然指出,厉怒的道:“周老栗,你必须以血来还!” 有二名“洪威党”徒怪叫一声,已挥起朴刀凶狠的截来,狄洵单掌疾翻,两名大汉在几声砰砰闷响中,喷着鲜血仆倒在地! 周老栗一副傲骨,咬着一口钢牙,暗哑的吼叫着,推开了左右扶着他的两个手下,踉跄扑近,手中利刃劈头盖脸的分取狄洵脖颈小腹! 狄洵身上虽然背个人,但仍来去自如,一见周老栗来势,他运劲于手掌笔直推出,“咚”的一声被震得飞了起来,在空中连连翻了好几滚,嘶声惨叫着,一头撞在地下! 两个大汉猛的一激灵,早已魂飞魄散,回过身来便想逃走,却碰上了“回春翁”,冷叱一声,抖手翻腕,两个大汉闷嗥传来,追随他的头目去了。 没有迟疑,狄洵挑了一颗巨大的树,飞越而上,爬上一条粗大的枝干,把肩上的小郁放下来,小郁脸色惨白,已呈半昏迷状态。 狄洵凄然的叫道:“小郁,你要挺下去,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翁大爷会医好你的伤的,知道吗?” 小郁虚弱的点点头,道:“少爷……我……不要……紧,只是怕一点而已,我……没有关系……”狄洵心头一紧,坚定的道:“小郁,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准睡着了,知道吗?你要睁大眼睛看我痛宰那些鼠辈,知道吗?” 小郁的双手抓着狄洵的双手,轻轻的道:“我……我不能睡觉……吗?少…… 爷……”狄洵低哑的道:“不能,绝对不能,你如果睡了,我会不高兴的,懂吗?” 小郁微弱的呛咳了几声,语音如丝,道:“好……我不睡……少……少爷…… 你快去……帮小雯……”狄洵点点头,拍拍小郁的脸颊,他飞身而下,奔向小雯身旁来。 由晋与小雯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两人都感疲备,却都不敢松懈,仍硬拼对方。 狄洵似一头大鸟般翩然落下,连正眼也不瞧由晋一眼,用力往前一拍,整个身躯似滚桶般倏然弹了起来,直射向由晋! 由晋一看到狄洵,吓得几乎变成了白痴的呆呆站着,他腿像生了根,连逃去也拿不动两只脚了,见对方来势,像是大梦方醒,双掌抖手翻腕,呼然推出! 狄洵目光宛如带着血,那么狠辣的瞪视着由晋,缓缓地,他道:“你们都该死,由晋!” “呼”的飞出纸扇,由晋心慌意乱,来不及躲避,当长扇又飞回狄洵手上时,他已喷着满口的鲜血栽倒,身在地上奄奄一息。 由晋的身躯剧烈的抽搐了几次,他瞪大了眼睛,而眼瞳的光辉,却已散乱而灰暗,这种情景,狄洵已见的太多了,他知道对方距着死亡之限已不是很远了。 喉头“咯”“咯”响了起来,他面孔上浮起了一抹痉挛似的苦笑,低哑的道:“狄……狄洵……你……是人……还是鬼……或者你……是神……”狄洵摇摇头,淡淡的道:“朋友,我是人,一个跟你一样的人!” 由晋的身体又猛的抖了一下,随即整个瘫了下去,寂然不动,那双眼却瞪得圆鼓鼓的,他没有瞑目,就如左先木死时一样的表情! 小雯走过来,道:“少爷,姐她……” 狄洵四周巡视了一下,人竟然都跑光了,哼了哼,道:“没事的,翁大爷呢……”他目光极快的往四周再一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臂疾振,拉着小雯已如一道流光股猛然拔升空中,斜斜飘上巨屋的顶上! 两人在屋顶上往下看,隐约中,可以看出对面屋顶上格斗的两个人,有一个是“回春翁”,与他对手的,看不清,穿着一身紫衣! 狄洵心头不由一动,这么大的一个庄院,后面连着山腰,刚才越打人越多,怎么一下全不见了?申一康以及“洪威党”还有几个厉害的角色一直没有出现,莫非有诈? 抿抿唇,狄洵偕小郁有如一抹淡淡的虹,飘飘的,却又其快至极的掠了过去,隔着尚有数尺,他的掌影已尽至那人的头上! 叱了一声,那紫衫人猝然旋着身闪了过去。 “回春翁”双掌上下半合又倏而收回,口中兴奋的道:“老弟,真有你的,都跑光了,只剩这小子,再收拾了……”话未完,那人左右晃挥,一掌直劝回春翁”,劲力雄浑凛然,有如铁锤! “回春翁”冷喝着,双手同时划出几个小弧,仿佛一个有形的罗网反罩向敌人。 小雯微一滑步,没有出声,手中长剑蓦地使出,于是这位紫衫人在双重压力之下已觉得情形不对,急快收手后撤,紫衫一角已“嚓”一声被小雯手中的长剑削去一大截。 “回春翁”随影般紧跟而上,一口气朝紫衫人劈出三十一掌,双腿没股似的翻飞猛扫,掌势宛如江河缺堤滚滚不息,腿影似擂木重重浮沉上下,这一阵急攻猛打,已将紫衫逼到了屋顶的边缘! “回春翁”轻蔑的哼了一声,剑掠而后,他低沉的道:“下面的都解决了?” 狄洵喝了一声彩,淡淡的道:“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紫衫人又反扑而来,照面之下,在双手的抖抛中散起漫天掌影,层层重重的卷向“回春翁”! 狄洵这时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倒是一个面冠如玉,俊逸挺拔的中年人,不,也算年轻人,大约三十多岁,眉宇间蕴满了傲气! “回春翁”倏然一翻,斗然间,幻成千百,从不同的方向向对方同时出手! 暴烈的掌风充满了天地之间,充满了任何细小的空隙,那么残酷而准确无比的溜泻向敌人! 突然——紫衫人惊呼脱口,倾力跃进,双掌纵横舞起,企图阻挡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小雯在他后头,一连串绵绵密密的攻势传来,其中几乎没有间歇,紫衫人的身躯宛如一片树叶,失去控制的被震飘下屋顶! 砰然一声,紫衫人寂然不动! 狄洵微微一笑,道:“翁兄,你这手功夫确是不凡,够得上列入圣手之流了。” “回春翁”怔了怔,笑了起来,道:“别取笑你老哥哥,比起你这小子,还差一大截呢!?略一沉吟,狄洵有些忧虑的道:”翁兄,我看情况有些不对,‘洪威党’的人极多,只要他采人海战术,咱们再厉害也挺不住,为什么他们全逃了呢?““回春翁”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郁,怎么样?” 狄洵心头一动,淡淡的道:“我先安置她在隐密的地方,免得又受到伤害,等我们办完事再带她走。”他想了想,道:“咱们搜一搜,小心有诈!” 三人纵身掠入黑暗之中,这片沉沉的庄院四周一片寂静,在寂静里,却有着一股隐隐的,令人心颤的凶危气氛存在。 他们身形不停的东奔西掠,目光尖锐的往周遭搜视,但是,除了静默,除了黑暗,这座偌大的庄院,几乎成了一座死城了! 他们来到一座精巧的凉亭,狄洵目光炯然的注视周遭的环境,小雯拼杀时一点也不怕,现在处在黑暗中,却不禁颤抖起来! 狄洵拍拍她的肩膀,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不用害怕,我就在你旁边!” “氨的一声惊叫,小雯脸上变了颜色,狄洵“呼”的转过身来……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穿火一样鲜红的红衫,却蓄着一撮短髭的老人! 那老人一声不响的站在狄洵前面,目光如电,深深凝视着狄洵,狄洵也冷漠的回敬着对方! 狄洵目光如刃,寒气森森的道:“你是谁?” 这名老人缓慢的,沉静的望着狄洵,语声却极其冷厉的道:“苗如僮!”狄洵深沉而怪异的一笑,道:“久仰了,老朋友,‘洪威党’的长老就剩你一人了,一定很寂寞吧!”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狄洵,如果你知道你将陪他们一块去,你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狄洵毫不愠怒的一笑,迷迷双眼,淡漠的道:“或许吧!搏斗场上,谁敢肯定自己是永远的胜利者?但不一定是你,你我机会各一半,不是吗,老朋友,嗯?”苗如僮摸着短髭,镇定如恒,道:“不错,你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可是他们的人血不会白流。” “回春翁”,双目中倏有煞光隐现,冷冷的道:“苗老头,把那些还没有死光的全部叫出来,到了阴曹地府,热闹一些!” 苗如僮轻轻咳了一声,冷硬的道:“‘回春翁’原来你也在场,这位小朋友盖过你的光芒,以致老夫一眼没看出是谁,抱歉得很!” “回春翁”的唇角浮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冷清清的道:“贵派如此大动干戈,倾巢而出,为的不是老夫的命吗?怎么不拿去呢?” 苗如僮气韵飘然的道:“不敢!只是‘回春翁’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为了咱们一名叛徒,犯着你如此为他卖命?”“回春翁”神色倏变,他又强行忍住,淡淡的道:“管都管了,你们有什么把戏就冲着我来好了,眉头绝不皱一下。” 苗如僮冷然道:“你将会遗憾终身!” 狄洵微一抿嘴,含蓄的一笑,道:“你们‘洪威堂’杀人放火,偷掠抢夺,杀人如芥,原也不在乎多我们几个,只是在下等今天已经捞够了本,死而无憾!” 苗如僮鼻孔中哼了一声,阴沉的道:“狄洵,你狂的也够了,如今血战已经展开了,咱们的仇已经结下了,这笔债,‘洪威党’会慢慢跟你算的!”狄洵笑了笑,低声道:“现在不正是时候吗?” 苗如僮阴沉着脸,默默注视了狄洵好一会,冷冷的道:“你在对‘洪威党’挑衅?” 狄洵拱拱手,道:“岂敢?‘洪威党’人多势众,财厚力大,在下区区一介,如何敢撼巨山?如果你们愿意就此罢手,化干戈为玉帛,在下自无反对之理!” 苗如僮咬着牙,连声音都变了,语音自齿缝中迸出,道:“姓狄的,这笔债你要用超死亡的代价来偿还,你记着!” 又看了三人一眼,苗如僮倏忽起身,几乎在他回身的同时,已消失了身影,原来在凉亭的后面,有一个密室。狄洵冲至密室中,封口已闭,见不着人影了! 盎卮何獭卑蛋堤玖丝谄溃骸罢庑┩醢说暗蠡暮埽直凰芰耍 ? 沉吟了片刻,狄洵正待开口,一片喊杀之声已奇快移近! 三人面面相觑,刚才怎么没有听到这些声音?这其中有什么玄虚?又有什么枝节? 狄洵没有再思虑下去,提住一口气速起速落,飞跃向声音来处,“回春翁” 及小雯两人亦紧跟着他的身影,匆匆而去! 在一阵号叫声和兵刃撞击声中,曹正鹿的身影已奔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多名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个个披头散发。 狄洵惊喜的叫了一声,赶忙迎上,曹正鹿一见狄洵,高兴的大叫:“狄兄,你们都没事吧!这一仗真是好打!”狄洵见这位“百会镖局”的总镖头身上血迹斑斑,面孔赤红如火,微微喘息,髻发蓬乱,显然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拼斗! 狄洵笑笑,道:“总镖头,你们怎么打了来?” 曹正鹿咽了口唾沫,迟疑的道:“看到你的讯号,我跟弟兄就急忙赶来,在大门口就被拦住,心里急的很,可是他们人实在多,咱们弟兄拆了十余位……” 说到此,他慨然轻喟一声,狄洵也叹息着,不禁为“百会镖局”感到悲哀,他们身不由己的走到这条玩命的道上,这是为什么? 歇了口气,狄洵道:“‘洪威党’的人都死光了吗?” 曹正鹿摇摇头,微微一怔,道:“他们个个勇猛,也不是好惹的,开始的时候,他们力拼不退,咱们为了赶进来,越攻越急,他们才纷纷溃退,一下子人都不见了……”狄洵细细打量了四周一下,低低地道:“总镖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这里一片沉寂,不见人迹,他们栽了这么多人,他们的高手不该不出来会会咱们……”曹正鹿怔怔的听着,也觉得不对,抬头对“回春翁”道:“前辈你以为如何?” “回春翁”干笑一声,有些犹豫的道:“是不太对劲,老弟,咱们就此离去吧!” 狄洵暗暗叹息一声,淡淡的道:“翁兄,你以为他们会就此罢手吗?你以为苗如僮的出现只跟我们斗斗嘴,评评理?‘洪威党’绝不是如此简单的,还有这里的主人——申一康。” “回春翁”神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进也不是,退出不是,那如何是好?” 狄洵淡漠的一笑,悠悠的道:“看来咱们只有进攻一条路,不过,我们一定要非常小心,一见情况不对,不可恋战,立即撤退,咱们就以此为集中地,各位以为如何?” 曹正鹿苦笑着,道:“也唯有如此了!” 狄洵带领着众人如飞而行,这整个大庄院,里面有三个四合院合成,每一个范围都极广,刚才他们是在第一个四合院内,此时,他们冲向后面的另一个四合院!盎卮何獭鄙硇渭涌欤嗍紫虿1哦牡忆溃骸靶±系埽细绺缌勰懔耍 ? 狄洵俊美无伦的面庞淡淡一笑,低沉的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刻……”他们已来到了庭院的入口,“百会镖局”的兄弟们已经进入里面,杀喊声随即爆起! 狄洵的脸上罩着一片冷漠之色,他低沉的道:“碰上了,我们进!” 他们才踏进一步,整座房子在一片巨大的破裂声中完全坍塌倾颓,紧跟着又是数声震耳的响声传出,有如水银泻地,那么快,那么“呼”的一阵响,整个庄院已全然被奔马般的火焰吞没! 曹正鹿一张脸紫涨有如猪肝,他嘶哑着大叫:“我的弟兄……我的弟兄……” 无声的叹息,狄洵道:“他们的确歹毒!” 曹正鹿捶着胸,顿着脚,狂叫道:“我跟他们拼了……我要救出我的弟兄……”“回春翁”伸手拉住了曹正鹿,冷厉的道:“你想去送死?那不仅仅是硫磺火药,那有毒气,你知不知道?” 曹正鹿青筋暴露,满面油汗,他近似疯狂的吼道:“不管这些,要死,我跟我的兄弟们死在一块儿,你们别拉我……”他的话未完,已有七八名“百会镖局” 的人影踉跄奔出,他们有的脚步浮动,有的身形歪斜,有的身上还带着火……曹正鹿似一头疯虎冲了过去,双目似欲突出眼眶,嘶声大吼:“兄弟们……”“回春翁”迅速的叫道:“他们身上有毒,让我来!” 曹正鹿刚奔出五六步,“回春翁”的身躯已拔空而起,有如一头大鸟纵掠到曹正鹿前面。 蓦然——从那一侧,有一大群呐喊着,直冲而来的灰衣大汉,雪亮的朴刀飞闪出一片刺目的寒光! 狄洵大声叫道:“总镖头,咱们合力抗敌,那些弟兄就交给翁兄去负责了。” 曹正鹿闻言之下,立刻转变方向,破天惊地的大吼一声,双臂振扬,手中弯刀已闪电般翻斩劈戮,眨眼之间,前面首当其冲的大汉,皆不由悚栗而失措的惊叫出声,溅血横尸! 很快的,有数百名身着灰衣的大汉,像潮水般那么凶悍的蜂涌而出,数百柄利刃所组成的刀林剑山,将曹正鹿包围! 他额际青筋暴浮,冲杀似一头发了狂的疯虎,刀光宛如波涛滚滚,霍霍砍斩,惨叫声与钢铁的撞击声响成一片,而热血喷洒如雨,“洪威党”徒纷纷仆倒! 洪威党党徒与先前大不相同,前面的倒了下去,一刹之后,后面的又悍不畏死的紧紧接上,曹正鹿突目咬牙,力拼对手! 他猛一回转,三名大汉被拦腰斩断,鲜血一下子都喷到曹正鹿身上,他一个迅速如电的大旋身,双手挥舞纵横,不断的再进再斩! 忽地——叫喊的人堆中,传出一阵绞肠扯心的怪异笑声,笑声浮在所有杂乱嘈嚣的声音之上,曹正鹿心神骤动,弯刀泼风般倒削而出,他的攻击却落了空! 他双臂倏扬,身体“呼”的拔起三丈,在空中一个翻转,但他却未找出发笑之人,一件寒闪闪的物体已快得无可言喻的来到了他的眼前,已搂头猛砸而下,曹正鹿已看出对方使的是一柄沉重的狼牙棒! 曹正鹿奋起神威,弯刀如雪如浪,上下翻飞,近身相敌的敌人眨眼间已躺下了三位。 后继的仍然拼命攻来,仿佛是一股永无止息的怒潮,刃芒闪闪,锋口破空,夜暗里纵掠着抹抹流光,又是冷厉,又是凶残! 曹正鹿的手臂已有些发麻,但他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黑影闪晃,又有七八柄鬼头刀贴地卷来,他愤怒而暴戾的还击! 在一片炫目的刀芒中,曹正鹿看到使狼牙棒的那人,五矮身材,稍微发福,两眼精芒内敛,那个矮子阴沉的笑笑,尖厉的道:“曹总镖头,咱们与‘回春翁’的恩怨,你横加插手,死有余辜!” 那一边——“回春翁”迅速而熟练的给侥幸奔逃出来的“百会镖局”的弟兄们治了毒,疗了伤,一时尚没大碍,但他们却被近百名灰衣大汉团团围住! 狄洵被四五十名大汉拦住,他已看清眼前的情势,他们分成三处,很可能被个个击破,彼此不能互相救援,非常危险! 因为“回春翁”那边的人较多,移动不易,只有他这边及曹正鹿,尽量设法挪到那里,大家聚在一起,力量集中些,方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狄洵用手摸摸面颊,低声对小雯道:“跟着我,冲到翁大爷那里,知道吗?” 小雯点点头,手握着利剑,准备猝起发难! 在这四十名大汉之中,为首的赫然正是那个仅存的“洪威党”的长老苗如僮! 苗如僮踱了出来,朝狄洵微微一笑,他语声低沉的道:“如果我是你,早夹着尾巴跑了!” 狄洵淡淡地道:“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尾巴!” 苗如僮瞪眼咬牙,恨恨的道:“狄洵,今天不将你五马分尸,剁成肉酱,老子不姓苗了!” 狄洵没有表情的道:“你要改姓,在下不便表示意见!” 苗如僮往前迈了一步,阴森森的道:“眼前的胜败已分明,你难道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你必死无疑!” 在凄厉的杀喊中,在周遭的人影奔掠中,的确,狄洵等人的命运,叫人为他们捏一把冷汗! 狄洵的唇角抽搐了一下,神情镇定的道:“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们能杀了我,只是我不喜欢别人如愿,所以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你看我像临死的人吗?” 苗如僮一拂衣袖,浮起一抹笑容,如此深邃,如此阴诡,如此狠毒,缓缓地道:“你们都不傻,却都做了傻事,这一次的教训教会了你们的下辈子!” 狄洵目光极快的斜瞄了一下,曹正鹿已跟那个矮子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几乎谁也占不上谁的便宜,打的难分难解! “回春翁”等人与包围他们的汉子双方僵着,彼此都在等待机会,伺机而进! 狄洵心想,他应该尽快与曹正鹿与“回春翁”等人会合,方有冲出重围的可能,否则届时如果有任何一个杀不出去,那就功败垂成了。 苗如僮做了个惋惜的表情,道:“老实说,你是个人材,多活几年成就就会更好,可惜啊可惜!” 狄洵忽然古怪的咧唇一笑,道:“真的?谢谢老朋友你的夸奖!” 苗如僮一见狄洵笑容古怪,心头一惊,不由戒备的退了一步,口中轻沉低叱:“杀!” 在“杀”字仍在他口中时,他已双手疾翻,双掌已闪电般暴射而出! 四十名大汉齐齐狂吼出声,个个如出笼之猛虎冲杀上来,显然对付狄洵的这些人,是“洪威党”中的骨干,精锐的人物! 狄洵身形旋飞而起,长扇在手,在一连串“咔嚓”的切斩声中,眨眼间已有八名大汉尸横血溅,他再度旋起,斜刺里,又有两个大汉尖叫一声,长扇“噗嗤” 的戳入他们的胸膛! 五名大汉手上的大砍刀泼风般削来,刀口闪着冷森的光芒,自五个不同的方向,朝狄洵身上的要害招呼! 狄洵一斜一转,左掌一侧蓦飞,分明看他是一掌劈出,五名中倒有三名狂喊着摔出去,另外两具“呱”的一声暴响中,面颊鲜血淋漓的,踉跄退下! 小雯手臂抖颤如浪,她的利剑幻起千道光芒,似溅起如玉的水箭,又快又狠,又急又厉,有两名灰衣大汉满身是血倒栽出去! 苗如僮有如一抹鬼魂般飘然逼来,双掌暴扬,连串的掌影仿佛银河殒落的星群,急厉而强烈的朝狄洵溜泻而下! 狄洵猛吸气,瘦削的身躯徒地拔起,同时在空中翻身,他的双脚就势倏然猛蹴,使执两把大板斧之人在胸骨刺耳的破碎声里,滚倒尘埃! 他身未回,目未视,掌势出手的刹那,又有一名雄壮的大汉重重的摔了出去! 苗如僮一声不响,双掌再出,一招急似一招,绵绵密密,似层层交织的网罗,似缕缕不绝的丝纬,没有一丁点空隙的罩卷而至! 狄洵明澈的眸子里闪射着一片暴烈的火焰,身形宛如一个有形而无实的幽灵,在对方的掌风缀连中抢先一线的飞过,是那么险,又那么不可比拟! 两条人影一合骤分,各自在空中闪电般一个转折,再次相触,狄洵翻腕十四掌抖出,冷漠的道:“你的功夫果然要得!” 苗如僮急速的晃摇,闪避中同时还攻七腿十一掌,他冷冷的道:“你也是个好对手!” 狄洵暴雷般十五掌再度劈出,苗如僮甫一退开,狄洵长长吸了一口气,紧随又追击身后,此时……一声凄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叫声已传入耳中! 目光急转,“回春翁”及“百会镖局”的兄弟此刻已剩六名,在狄洵看见的时候,一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及一名“洪威党”徒同归于尽,彼此的兵刃皆插在对方的身上,两人缓缓倒向地下! 苗如僮一见狄洵分神,他的攻击立即凌厉起来,不屑的道:“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狄洵迅速攻拒中,淡淡的道:“你不心疼自己的手下,死伤的如何惨重?” 苗如僮的脸微微一僵,使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低沉的道:“为了歼灭你们,‘洪威党’不惜牺牲,甚至只剩一兵一卒!” 狄洵连续十三掌进袭中,冷冷一笑,道:“好,只是你们仅剩的一兵一卒中,绝不可能有你存在!” 苗如僮神色骤然寒了下来,他强笑一声,突地一声叱道:“‘洪威党’的弟子,杀!” 狄洵对小雯道:“走!” 身形有如苍穹行云般洒脱,猝然如脱弦的怒矢般激升空中,他拔空的速度是如此快捷与凌厉,没有一个人能拦阻他,二十多位大汉往中间一堵一围,狄洵已带着小雯,飞出了三丈之外! 苗如僮大吼一声,猛一顿足,奋起全力追了上去,后面的大汉也蜂涌紧跟而上! 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只那么一道弧线,狄洵及小雯已来到了“回春翁”等人的小圈子,这时,“百会镖局”只存四人了! “回春翁”越发危急,近百名大汉包围着他,鬼头刀的光芒在他身侧,四周不停挥舞晃闪,他咬着牙倾力相拼,额上青筋暴突,汗水合着鲜血,他已无暇思顾其他,双掌不停的挥舞! 四名披头散发的“百会镖局”的兄弟背靠着背,他们毫不气馁的做着殊死之斗,脚下躺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惨不忍睹! 狄洵凌空的身形有如一朵浮云飞扑而至,四周掠阵的灰衣大汉一见狄洵俱吃惊出声,带头的竟是“黑疤”殷本,殷本一见他,也禁不住微微一愕! 殷本不待他身形落下,蓦然大吼,暴飞空中,手上的一柄大刀已笔直戮出! 狄洵浮在虚空中的身躯忽然一卷倏舒,像极了一条冰龙驭云升腾,他双手齐探,硬是把殷本震出三丈之外,气喘吁吁! 手上长扇带着急风呼啸着飞向四周的灰衣大汉,纸扇如一把锋利的武器,已连伤了二十多名大汉,然后旋飞至他的手中! 狄洵行动如电,双掌齐扬飞斩,劈斩之声连成一串,猝而扑下,未见掌影,未见攻势,十五名大汉又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于地,手上的兵刃失去了主的乱飞周遭,场面非常紊乱! 小雯的剑越舞越快,起初大家见她是个小女孩好欺负,谁知她的攻势凌厉,一般的“洪威党”徒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瞬间,她已将一名灰衣大汉斜肩斩翻,身影突进,又将一名敌人透心穿过! “洪威党”徒见狄洵等人如此神勇,虽然不敢明着溃退,却是往后面闪躲,人一多,心一慌,场面就乱成一片,只见人影跃掠奔移,即使自己的人想冲入去,也为自己的人所阻! 狄洵见自己人越来越少,所到之处,掌如刃,腿如山,有如虎入羊群,凶悍无比,掌出处无不残命,腿到时俱皆断魂! 殷本极想报一箭之仇,紧紧追在狄洵的身后,但是,任他连连出手攻击,却老是差上那么一步! 掌腿交织,如浪如涛,快速得似突起的霹雳,哀叫声起不息,一蓬蓬的热血仿佛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喷洒得点点滴滴,刺入耳目! 惊呼怒叱之声,此起彼落,狂风如雷,狄洵一个大旋身,旋冲向侧,右腿一点猝飞,足尖倏弹,“砰”“砰”的两声闷响,又是两名灰衣大汉俯栽下去! 他一个箭步抢前,两掌划过一道半圆齐出,五名灰衣大汉高大的身躯,已在一片杀猪似的嚎叫中,震出寻丈之外! 在混乱的人群中,苗如僮也倾力想堵住狄洵,但他靠不过去,声音焦急而愤怒的道:“你们这群饭桶,姓狄的在圈子内,你们在外面挤什么?” 仅剩的四名“百会镖局”的兄弟又有一个人缓缓倒下,鲜血似水般突突往外冒涌,他的创口密布,但没有人挽扶他! “回春翁”右肩微微抬让过一刀,一偏身递给狄洵一颗小药丸,低声道:“把它吃了!”狄洵见他分给自己的人,一人一颗药丸,不解其用意,心想大概是补充体力之类,急快的调匀了一口气,把药吞了下去! 有一名大汉险些被小雯的利剑削着,他吐了口唾沫,喘着气叫:“他奶奶的,你这个死丫头,看你狂到几时,我……”小雯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又攻斩了三剑,这名大汉闪躲不及,手上的鬼头刀“锵”一声落在地上,吓得嘴巴抽搐着叫:“你……你……姑奶奶……别……”经过了这一场争斗,小雯对敌人已不再留情,右手猛劈,这名大汉牛叫似的:“哇——”一声,利剑已经穿心而过,一命归天了! 没有任何停滞,狄洵的双臂猝然猛圈,这一伸一圈,四名大汉已横着滚了出去! 他随着抓起一把长剑,右手猛伸,三名敌人个个肚破肠流,捧着肚子跌倒,眨眼之间,包围者已被他杀开了一道缺口! 狄洵一掌再震飞了三个敌人,迎着奔到“回春翁”身边,叫道:“翁兄,跟我来……”两人齐齐往敌人身上招呼,身形如电翻旋,狄洵做着快速而幅度极小的腾挪,他冷厉的道:“领着咱们的兄弟,跟着我杀出去!” 语声未停,他已长射而出,一个盘旋劈翻了五名灰衣大汉! 就在此时,三名被包围的“百会镖局”的兄弟,其中一个背上“呱”的一声被削去了一大片皮肉,他狂叫着冲出,刀落时已将一名敌人的脑袋切去半边,自己也缓缓倒下! 狄洵反掌又击开了一名扑近身的敌人的天灵盖,沉着的道:“小雯,别让对方把我们冲散了!” 有一名扭曲着满是血迹的凄怖面孔,嘶哑的吼叫着,翻刀猛挥,“咔嚓”一声,小雯手中的利剑把他的脑袋砍掉,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小雯自己都吓住了,抖索的急呼:“少……少……爷……”狄洵拉着他跃射而出,口中叫道:“翁兄,快来!” 他的掌风正自一个敌人的头顶间擦过,一蓬粘糊糊的血液溅得他的白色衣衫斑斑点点,那人突着眼,咧着嘴,含糊的道:“是……谁杀……杀了……我……” 狄洵松了拉着小雯的手,双掌狂风般的攻向再度冲来的波波敌人,怒道:“你们活腻了!”大骂一声,飞跃而落,似一个隼鹰,照面之间将围杀过来的敌人,杀倒了一半。 空中人影倏闪,苗如僮阴沉的声音已传入耳中:“姓狄的,今天让你逃去,‘洪威党’就别在江湖中立足了!” 狄洵神色冷沉如故,随着那阴森的语音,苗如僮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挨了过来! 一声狂吼,“回春翁”愤怒的攻向苗如僮,动作快速无伦,旁边的狄洵双掌飞起,震翻了七名灰衣大汉,右手一弹转,有如一片来自九天的血刃,快若电掣般横斩苗如僮!小雯长剑迷幻的连连闪晃,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一口气杀了三名敌人! 一抹满脸水,小雯一张原本秀丽无伦的小脸蛋,已整个被惊怒与疲惫弄得变了形,她不住的喘着气,孱弱的道:“少爷……我手好酸……好累……”狄洵心中甚是不忍,身躯一缩,避过了两柄光闪闪的鬼头刀,低促的道:“小雯,紧跟着我!” 右掌猝然紧急飞劈,二股鲜血喷出自二名灰衣大汉的咽喉,二条高大的身体自不同的方向,打着转子摔了出去。“百会镖局”仅存两名兄弟了,两人身上都带伤,狄洵一手一个扯着他们退了下来! 苗如僮阴魂不散的掩了进来,掌影幽灵也似无声无息的飞来!狄洵在对方滔滔掌影与脚步的纵横交织中,冷叱一声,悄然的掠去! 狄洵突然错步,一拍“回春翁”的肩头,低叱道:“翁兄,跟我来!” 在这瞬间,“百会镖局”的兄弟又损了一名,仅存一名,狄洵一手推他,一手拉着小雯,在一片呐喊声中敌人潮水似的涌来,四个人弹跃已腾空三丈! 四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狄洵已望见了已经到了危急关头的曹正鹿! 如果以一对一,曹正鹿毫无问题可以支持下去,但他的四周敌人悍不畏死的波波涌进,前仆后继,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而他的对手正向他施以凌厉无匹的双掌,这个矮子行动如电,狠辣无比,曹正鹿重汗透衣,秃顶上热气腾腾!狄洵冷沉的道:“咱们再撑一会儿!” “回春翁”奋起全力抗拒着周遭的敌人,他振吭大呼道:“曹正鹿,争气点!” “回春翁”的呼声传入曹正鹿的耳中,他悚然一惊,拉开嗓子叫道:“你们快走!” 狄洵瘦削的身影扑进,身边十多位灰衣大汉纷纷哀嚎着摔跌出去,他冷静的道:“总镖头,咱们一起走!”曹正鹿一见自己有了帮手,大弯刀顿时又有了劲,急攻出二十一刀,叫道:“多杀一个,多捞一点本!” 与曹正鹿对敌的小矮子,一面攻拒如电,一边大笑道:“听说狄洵所向无敌,今日倒要见见你有什么通天本领!” 狄洵身形左右急晃,快如狂风般的猛攻快打,一口气宰了十五名悍勇扑前的敌人,冷森的道:“在下的本领你看着了吧!如何?” 这名矮子狼牙棒涌起如山岳排崩,在呼声的劲风光芒中,已磔磔怪笑道:“狄洵,别人怕你,我‘灵猴’王昆,可不把你放在眼里。” 狄洵浮上一抹毫无表情的笑意,阴沉的道:“你是‘灵猴’王昆?你们有叫猴的,也有狮,还有鹰,怎么尽是一群飞禽走兽,没一个像人的,分明都是畜生!”“灵猴”王昆不是简单人物,武林中人提起他,都会皱眉的,想不到遭狄洵如此戏弄,身影扑进,狂怒的大吼:“就凭这一句话,狄洵你就该死十八次了!” 狄洵平静的一笑,冷冷的道:“猴子,你的斤两少了点!” 他说话中二十掌振扫四周,没有人可以近他的身!狄洵无心恋战,猛然将身躯向里侧一靠,低沉而急促的道:“翁兄,你带领他们出去,由我断后,别贪战!”“回春翁”微微一怔,极为犹豫的道:“老弟,只有你一人……”狄洵澄澈的眸子里涌出一片烈火,额上的汗汁隐现,语声自齿缝里冷冷的迸出:“放心,凭他们奈何不了我,退!” “回春翁”不敢稍有迟疑,由他带头,领着曹正鹿等人杀出重围,狄洵在后头缠住敌人,使他们能够脱离对方的围杀! 狄洵的双掌齐挥,一片惨厉的嚎号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响起,同一时间,“回春翁”等四人已拔空飞起,飞出三丈外! 于是——想追上去的,全被狄洵拦截下来,呐喊声衬合着惊叫,凄怖的惨叫掺着悲嗥,四周的灰衣大汉波浪般倒下了一片。“灵猴”王昆长身突进,裂着嗓子大叫:“狄洵,你走不了的!” 狄洵暴迎而上,狂悍的掌影像缤纷的瑞雪,碎崩的星辰,倒悬的长瀑,缺堤的江河,呼呼轰轰卷涌向欲待跃起堵截的王昆! 狄洵掌势如此猛烈,又如此闪泻不定,王昆支持不住,仰身后掠,恨得破口大骂! 死缠不休的苗如僮又欺身向前,狄洵已狂啸如狼,暴然横空滚进,一片雄浑而又凌厉掌风已隔着寻丈之外分成十六股猛袭猝撞! 怪叫着,苗如僮急忙出手,呼啸的锐劲与凌空而来的掌风相触,在一阵沉闷的波震下,苗如僮已踉跄不稳的退去两步! 苗如僮望见稳如泰山,冷冷含笑的狄洵,一张苍白的面孔刹那时浮起一阵红晕——羞怒交集! 狄洵并没有乘胜追击,双臂骤抖,宛如飞龙腾空,美妙而急速的穿升空中五丈,他头也不回的猝然一个折转,折转中,刚才拾起的利剑,已滴溜溜的施出,飞斩向包围而来的敌头上! 一连串的嗥嚎倏的响起,十几颗斗大的头颅突目咧嘴的飞扬! 他身形甫落,双掌破空呼啸,照面之下,六七名高大的灰衣大汉已腹破肠流的左横右倒! 王昆见状之下,急追猛进,招式更为沉猛狠辣,石破天惊的吼道:“老子不相信今天宰不了你!” 怪叫一声,斜刺里毫光倏闪,狼牙棒已斩到了狄洵的背脊! 狄洵迅速的躲闪翻腾,避过了王昆的狼牙棒,但他迅速的翻腾中,却也发觉前面的“回春翁”等人又被数十名大汉围住! 心头震撼了一下,他尚来不及多想,一个倒纵,已向“回春翁”等人的方向杀去!盎卮何獭比烁t鲋匚В荚静坏饺桑坝直欢昂橥场钡母呤郑谐梢慌啪簿补в“回春翁”双目似欲喷血,他哦了一声,暴烈的低吼:“咱们杀出去!” 语声未落,“回春翁”已“霍”的凌空而起,有如一头巨鹏般兜头扑向为首的苗如僮! 排成一列的大汉齐声吼叫,熟练而利落的涌前围攻,“回春翁”心中叫苦不已,在他想来,今夜只怕突围不易了。 这时——宛如来自九天的神龙,狄洵瘦削的人影已突然长射而至! 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扑向前来的大汉已顿时嗥叫着,滚倒七八名,个个皆是面孔破碎,血肉模糊,叫人惨不忍睹! 清癯的脸庞上显示着乏力的苍白,汗水涔涔,他已体力透支! 狄洵再度暴起猝攻,又有五名敌人头裂尸横,他嘶哑的叫道:“翁兄快走,我来断后!” “回春翁”脑筋尚来不及多想,慌忙大叫道:“老弟……”狄洵猛一蹲身让过急快砍来的大刀,展腰之下抖掌,已削落了两条手臂,血雨纷洒中,他叫道:“咱们走!” 带着曹正鹿等四人,他如鸟儿一样凌空飞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狄洵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他们已呼噜噜的直向山下飞去,自己可以免去后顾之忧! 狄洵知道再战下去,只怕自己很难全身而退,当“回春翁”等四人离开之后,他也打算杀出重围,当他找到小郁藏身的大树上时,他不禁愣住了……大树干上哪里还有小郁的影子,隐约的,他还可看到凝固的血迹留在树上,只是小郁已经不见了。 小郁受了重伤,她断不可能自己离开,“回春翁”等人可以说是匆促的逃离,更不可能带走小郁,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小郁被“洪威党”的人捉走,小郁自小就跟着狄洵,情同手足,他对小郁非常疼爱,见她受伤于心极其不忍,而今如何能忍受她为贼子所擒,况且小郁生性孤傲,不喜凡夫俗子,如何忍受这批粗人? 狄洵越想越怒,心中又急又怕,他担心小郁有所闪失,又恐她受到凌辱,或伤害。 他回头望见数十名大汉,手执兵刃,吆喝着追向他的方向而来,他猝然从树干上飘落而下。 苗如僮及王昆齐齐追扑而来,外面“黑疤”殷本也带着近百名大汉赶上来。 狄洵目光一硬,他狂厉的叫道:“这群狗贼,你们要付出代价!” 苗如僮满脸狞恶之色,向周遭的“洪威党”徒大吼道:“快给我杀!” 十几名灰衣大汉刀刃急横,粗暴的向狄洵扑来! 这时——王昆、苗如僮、殷本却退出战圈,在五丈之外冷眼旁观。 狄洵此时如甫出铁笼的猛兽,像发了疯似的,聚集了全身的功力,双手猛挥,十一名党徒骤觉腹部一麻,他们的脑子里什么意念都还没有成形前,他们的眸子却已瞥及自己的肚腹已经剖开! 人还挺立于原地,花花绿绿的肚脏已在争先恐后的,朝体外溢了出来! 一片惨厉的鬼哭狼嚎突然暴起,十一名大汉顿时丢弃了兵刃,捂着自己的肚子滚地倒下了,一张张粗悍的面容,只瞬间已变得雪白如纸! 狄洵这怪异的一式,快速的程度,已经使得敌人在受剖的刹那并不觉得痛苦了,但接着下来的痛楚,却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即使像苗如僮如此历经百战的高手,一时间也吓住了,这一招太狠、太快了! 他气得面色发黄,银发竖立,他尖厉的叫道:“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近百名党徒悚然一惊,绕着狄洵打转,却没人敢先上去迎战!苗如僮、殷本、王昆三人分成三个角度扑了进来。狄洵冷漠的一笑,身形突然翻飞,倏而飞向当前的三名强敌! 王昆一看狄洵来势,知道敌人已将全力拚上了,自己人死伤惨重,但今日若不除强敌,往后只怕后患无穷,当即断然道:“兄弟们,咱们今天豁上了!” 殷本已先见识过狄洵的武学,他心中早有戒心,一人他是不敢贸然行动,而今有了党内一等一的高手相助,顿觉踏实多了,应道:“合力除掉这小子!” 苗如僮年纪较大,见识亦广,知道即使合三人之力,不见得能讨到便宜,但弦在弓上,不得不发,惨厉的狂笑道:“大家小心了!” 狄洵右手猛力一挥,于是,三支暗器已破空飞出,仿佛索魂者的泣号,那么准确而又快速,闪电般的分别斩向苗如僮三人。 暗器甫才出手,他的足尖已硬生生的插入地面,瘦削的身躯同时急扑下去,以插入地面的足尖为轴心,“呼”的一个大旋转,旋转中掌缘偏斜如刃,像一座大风车般贴着地面,眨眼就是一个圆华—顿时,只有六名看不清他动作的大汉,嗥叫着滚倒在地,个个面孔破碎,血肉模糊! “呼呼呼”的三声,三支暗器分别袭向带头的三名“洪威党”的高手面前,苗如僮及殷本皆奋力跃起跳出三丈之外,躲过暗器! 王昆竟然没有闪躲,就地一个滚旋而起,“嚓”的一声,暗器已深嵌入他多肉的肩膀之中,此时他方才看清这支暗器不过是片竹片子! 想不到一片薄薄的竹片,竟有如此威力,即使高手亦难闪过,而且杀伤力极强,这是他们众人始料未及的事。 但是,王昆虽然受了伤,他却借滚旋之势,而到了狄洵的身前! 狄洵又连着几手竹片,刚刚出手而敌人已到了眼前,这一着,却是大出他预料之外,料不到对方竟然敢以生命相搏! 狄洵一怔之下,王昆已惨烈的大笑着猛力挥出他的狼牙棒劈斩,好似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同一时间——另一块竹片亦带着强劲的内力,飞到了苗如僮的头上! 苗如僮那张苍白的脸庞浮着一丝阴邪的笑意,突然斜身,一把扯过身边的一名“洪威党”手下,掷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那块竹片如锋利的兵刃,整个嵌进了那名大汉的胸腹! 以竹片为暗器,不但以前在江湖上闻所未闻,只怕未来亦难有人跟进,很可能是空前绝后的暗器,它是狄洵的绝学之一,非到危急情况,他是很少拿出来用,而此刻已真到了那时候了! 狄洵一见王昆的狼牙棒袭来,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双臂倏弹而起,闪电般迎拒上去! 而此刻——苗如僮又悍不顾身的闯进狄洵中宫之内猛挥匕首,袭击他的左胁! 时间只是一刹,几乎分不出先后,“劈啪”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砰”的一声,王昆一个跟斗摔跌出去,而狄洵也跄踉抢出二步! 苗如僮面目狰狞,匕首顶端尖锐的沾着狄洵的血,自狄洵的左大腿拔出! 殷本一见有机可乘,人影一晃,已经闪进,他狠厉的大叫:“这小子受伤了,别让他溜了!” “了”字在舌尖上跳跃,殷本上身猛倾,却又在一倾之时猝然偏斜,宽刃短剑“嗡”的一颤,条条光带仿佛一团大球爆裂后的焰芒,参差不齐,而厉烈无比的刺戳向敌,来势快猛得无可言喻! 殷本为报上次惨败的耻辱,这一招使了全力,非致狄洵于死地不可! 苗如僮毫不迟疑,手中匕首也毒蛇似的挑至,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攻击狄洵,而是挑在他的身后,待他闪躲时,以便以剑得利! 王昆肩头的伤不轻,他已无法再作猛厉的攻击,只在一旁怒目而视,始终盯着狄洵!昂橥场蓖揭患忆芰松耍偈本翊笳瘢12赐苯咏且巡辉儆味罚鍪种露际遣纳恼惺? 狄洵心中十分明白,这一仗如果要取胜,他将必须付出极为庞大的代价,可能是生与死的交换,但不管得到的结果如何,他决定付之一搏,这是关于荣辱与得失的拚斗!两方面的攻势都越来越快,有如噩梦似的飞来,“洪威党”的人个个双目欲喷出火来! 狄洵面无表情,本来睁着的眼睛忽然半瞌,闪射的精芒刹时聚成一线,在他垂下眼帘的同时,瘦削的身躯已蓦然一半蹲,双手齐挥,当即满空的掌影,暴辣的翻飞滚涌,竹片暗器紧跟而出。 他的身形在出招之间,几乎不可察觉的在原地做着快捷至极的闪晃,各式奇招涌现空中,当这些血淋淋的招式还保留着隐约的形态时,后面风云变色的绝招又相拚施展!狂风呼啸着,周遭的碎石飞舞,狄洵半蹲的身形突然挺身,他最为狠毒暴烈的一式“降魔影”也猛狂的一起推出! 天地之间刹时一片朦胧,狂飚风卷,云惨风凄,掌与掌充斥在十丈之内的空间,这已几乎不像一个“人”的力量所能造成的声威! 尖厉的号叫着,利刃般的锐风,仿佛刀子一样激荡标射似五狱崩溃了,似江河泛滥,似海湖倒流,似大地沉沦,简直不能用任何言语去形容!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狄洵一招猛似一招,在先后不足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传出的残酷武功,相汇成了一道巨大骇异的力量,像煞一片无形的劲流漫天罩地的吞噬下来,其声势之浩荡,匪夷所思! 殷本及苗如僮根本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但事已至此,唯为奋力一搏了。 苗如僮的银髯愤张,双目凸突如铃,他的双腕猛力一抖,手中匕首有如铁伞骤然张开,数十道尖锐细长的光芒,在“铮”的一声轻响中暴射而出,闪泛着刺目的蓝莹光华,再与殷本的剑刃光芒互相应合,完全投入了狄洵舞起的掌心劲流之内! 此时在一旁掠阵的“洪威党”徒,像一群听雷的呆鸭,个个钉立不动,其实他们是吓呆了,即使想出手相助,亦找不着空隙。 狄洵染满血迹的白色长袍,与“洪威党”的灰色衣衫飞舞,三对手脚在做着几百人都无法同时做出的动作,双方如闪电般分开,快得令人不及眨眼——殷本刚刚翻射而出,已经也站立不稳的坐到地下,他的一身灰衣支离破碎得成为条条片片,头发散乱的披挂于双肩。 苗如僮几乎是飞了出去的,摔滚在数丈之外,沉重得宛如一块死肉般“轰” 的跌在地下,面孔五官已经抽搐得走了原形。 狄洵有如一尊石塑的魔像般挺立于黑沉沉的氲氤之中,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流露着湛然而浩壮的光辉,面孔上,却依然是一片近乎冷酷的淡漠之色,超脱世俗之外。 狄洵的脸上有着如此漠然的平静,宛如这些痛苦根本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宛如他的知觉已经完全麻木了……其实——他原本雪白的衣袍,自襟之下已破裂得零零挂垂,斑斑的血迹,恐怖的溅满他的全身,匕首、短剑、狼牙棒都十分清晰的在他的肩头、大腿、以及胁下,留下血淋淋的记号,而苗如僮的匕首,更颤巍巍的嵌在他的左肩胛上,深深的……当然他的敌人情况比他更糟数倍,殷本发梢上滴着血滴着汗,一张苍白的面孔,已变得枯黄如蜡,他喘息着,满脸的痛苦,刻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纹路,只近刹时,他已像个命如风中残烛的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衰老无比! 而苗如僮或许比殷本还要更糟一些,他混身上下被鲜血完全湿透,七孔中俱有血丝溢出,肤色转成乌紫,他仰天卧着,寂然不动。 这位“洪威党”极具势力的首脑者,静静的蜷曲着不动,颔下的短髯,被汗水与血浆纠结成一团,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衣角无力的微微飘动,这情景,实在凄凉,叫人不禁哑然! 狄洵离开方才较斗的地方大约有五丈之远,他冷冷的望着他的敌人……如果其他错落站着的“洪威党”徒不全被震慑住,他们应该有机会除去他们第一号的敌人,但是,他们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这三位在他们心目中有如天神般屹立的首领人物,竟在一个时间里全都倒了下来,如此残酷地……他们怔骇的目注着眼前这幕惨剧,这么恐怖,而他们的敌人脸上,却流露着湛然而浩壮的光辉,这一切太不实在了,但又是千真万确的,一时之间,他们直觉天旋地转。 苗如僮暂时已失去感觉,他惊、怕,但并不觉得痛,他只是静静的躺着不动。 殷本没他的幸运,他的伤较苗如僮轻,但那阵阵的痛楚,却叫他有些忍受不住,即使他已用力咬紧牙,默默的承受……他知道自己伤势是如何的沉重,在方才电光石火般的交击中,他已挨了二十掌六腿,像是魔鬼的咀咒,眼睁睁的看着而又无法回避,那场血淋淋的较量,真是沉重的打击!地下,依然有不少“洪威党”的手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来具断肢无头的尸体,这无异是人间炼狱,多恐怖的场面啊! 方才首先发难的王昆,他的肩胛处,有一条尺许长的裂口,裂口之后,更有一条与裂口长度相等的创伤,鲜血汩汩滴溢,一滴滴,一滴滴坠落地下,在他四周地上都是他的血。 但他还算是好的,这伤要不了他的命,不像殷本及苗如僮两人,看起来情况都十分不妙。 有如噩梦初醒的“洪威党”手下,他们围着首领身旁,怔怔的望着仆俯于地的身体……好—阵子——王昆在离狄洵约有五丈之外,凝注着眼前这魔鬼似的敌人许久,他的面色显然非常疲惫而深沉,他肃穆的道:“狄洵,你的确是个厉害的煞手,而且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狄洵的面孔上仍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站在原地,悠悠的道:“如果咱们异地而处,你们会对在下稍存一点恻隐之心吗?你们如果不是心狠手辣,会以如此多的人力,对我展开人海战术吗?” 王昆的双臂软软的微晃着,难涩的吞了口唾沫,沙哑的道:“不错,在刀口上玩命的生活,谁也不会对敌人仁慈,你以寡敌众,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你也必须以血偿还!” 狄洵的眸子里闪泛着一片古怪的神色,冷酷的一笑,他深沉的道;“姓狄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要各位有能耐,在下眉头绝不皱一下。” “灵猴”王昆极为难堪的搐了一下嘴唇,他粗哑的道:“虽然要取你的命,‘洪威党’还得付出一点代价,但是我们决不吝惜,流至最后一滴血,也非取得你的首级不可。” 狄洵忍住了肉体上一阵阵锥骨刺心的痛楚,他缓缓地道:“在我们展开另一次的拚斗前,我希望你们把我的小婢交出来。” 王昆摇摇头,阴沉的道:“咱们生死未定,狄洵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我们不接受。” 狄洵并不动怒,竟然微微的笑了,他道:“王昆,你在江湖上还算是块材料,你们所有的手段可以冲着我来,对一位弱女子下手,难道不怕江湖上的人耻笑?” 王昆不为所动,干涩涩的道:“姓狄的,你现在来跟我们谈什么江湖道义,已经太迟了,只有胜利才是公理。” 狄洵奇异的一笑,道:“对你们这些黑手魅魔,江湖杂碎,唯有武力一途了……”王昆没有表情的摇摇头,缓慢的道:“狄洵,我郑重的警告你,如果你敢轻举妄动,那个漂亮的小丫头,不但会活不了,而且……”他很狡猾的用手抹抹面颊,掩饰他因受伤而略为扭曲的脸,道:“那个小丫头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你知道吗,狄洵?”狄洵往前迈出一步,王昆等人警觉的退了一步,狄洵冷凄的道:“听着,王昆,我也郑重的警告你,她身上有伤,如果你们因延误时间,致使他伤势恶化的话,‘洪威党’将永远在江湖上消失。” 狄洵这段话说得有气无力,但听起来,却有如千斤巨鼎压住人的胸口。 王昆有些急切的道:“姓狄的,我说过,你我之间没有条件可谈,你最好……”狄洵正眼也不瞧对方一眼,冷漠的道:“王昆,你说的不错,我们不是在谈条件,因为你还不够瞧,我是在警告你!” 王昆满脸涨成紫红,叫着:“姓狄的,你不要太嚣张,你还有人质在我们手中,你最好束手就缚……”狄洵嘴角弯了弯,平静的道:“我再说一次,我将她寄在‘洪威党’,请你们帮她疗伤,过些天,我会再登门拜访带走她,那时她最好毫发未损……”王昆面孔煞气暴现,尖厉的吼道:“狄洵,你未免太狂,太不把‘洪威党’放在眼里,天下没有这等便宜的事!” 狄洵干咳了一声,沉沉的道:“我话已经说完了,希望你们全部记在心上,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话中,狄洵已霍然转身,正待离去! 王昆几乎不可察觉的在暗中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在周遭的灰衣大汉早已蓄势待发,此时,齐齐发出一片吼叫,自四面八方不要命的扑了过来,鬼头刀的寒光闪泛生辉。王昆口中同时大叫:“给我杀!” 狄洵闪电般转了过来,一双炯炯的眸子突地杀光涌现,双手急扬,厉叱道:“找死!” 随手抛出满天的暗器,“洪威党”众人刚才已见过狄洵厉害的暗器,闻声之下悚然一惊,扑向前的势子猛地一挫,自己人绊倒不少。 王昆本欲冲向前,但他吃过狄洵发出竹片的苦头,见他故技重施,狼牙棒绕空飞舞,身形同时斜斜跃出,如何还敢追赶,但他仍希望自己的所属不要怕死,面孔的肌肉一硬,咬着牙叫道:“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还想什么?想找死么?” 这些“洪威党”徒进退两难,只得做做样子,极为缓慢的开始移动。 狄洵仰天狂笑一声,双腿一绞倏弹,又有五名党徒哀号着飞摔而去。 紧跟着这五人跌震出去的身体,狄洵已似只展翅的大鸟腾空掠起,在空中略一盘旋,宛如流星闪跃的,快速的飞逝于浓黑之中。 王昆恼羞成怒,对着他的手下暴吼如雷,跺着脚破口大骂道:“饭桶,死屎,你们这一群死人,这么一大群人连一个也对付不了,你们还吃不吃饭……”坐在地上的殷本脸上闪过一丝恐怖的狞笑,他两个眼睛直愣愣的注视着狄洵飘然而掠的方向,突然满口鲜血喷溅出来。 王昆心头大震,急忙奔过来,焦急的道:“老二,你不要紧吧!” 殷本忽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笑声,他直愣愣的双眼一动不动,嘴角还不断的流着血,他用手指着前方,连一句话也来不及发出,就“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下! 在一旁的大汉一向畏惧殷本,今见他颓然倒地,竟又惶乱得不知所措,惊吼的叫了起来,不停有人骇然尖声大叫着:“二头目……不成了……二……”王昆扶起殷本,又急又怒,叫道:“通通给我闭口……”顿时,一大群人立即噤若寒蝉,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王昆自己也乱了方寸,摇晃着殷本的躯体,语音有些颤抖道:“老二……老二……”殷本从此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殷本双眼几乎突出了目眶,映浮着死鱼似的晕彩,显然他死得极不甘心,他死不瞑目,如何能瞑目,就这样走了……王昆冷汗涔涔而下,额上的青筋突突浮跳,像痴了一样愕呆的扶着殷本,不言不动,他的心像被千万双钢针刺痛着。 这短短的一夜,自己的弟兄死伤没数,仿佛已经历过数十个人生了,这每一度的人生,又是何其凄惨,何其匆促啊!彼滩荒艽右蟊镜乃劳鍪率抵行牙词保亩び质且徽稹潜撸钟幸恍〈椤昂橥场钡牟渴簦蝗痪蠼凶牛骸安缓昧恕绯だ弦膊恍辛恕泵恳桓鲎侄纪鹑缫话呀g对谕趵サ男陌嫔希扛鲎侄妓剖且簧道紫煸谒亩撸衷冢傅瓜氯サ氖撬约骸? 王昆沉重的坐到地上,这一夜的浴血激战,就算再过个十辈子,只怕也忘不了。 有一条人影站在王昆面前,恭声道:“禀……”王昆一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他已看见远处正有百条人影如飞赶来,他们奔跃得非常急切,而且慌忙,带头的人已渐渐可以看清了……王昆蜡黄的面孔上浮起一抹凄然带泪的笑,他喃喃自语:“来了……人来了……只是晚了……他们已经晚了一步了……”气氛显然太过于悲凉,冷冽的空气中飘浮着血腥,飘浮着残酷,新的仇恨又在众人心中深深的种下了,只怕再也拔不出了……那百条人影已经奔至王昆面前,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看来孤僻而高傲的修长老者,目光一瞥,咬着牙道:“这……怎么回事…… 对手呢?” 大家都不吭声,这修长老者恶狠狠的朝每个人瞪了一眼,吼道:“你们都哑了?说话呀!” 有一个面色青白的汉子站出来,道:“申大爷,你来的太晚了,狄洵那小子跑了,我们这老者就是原本这座庭院的主人,人称”乌金板“的申一康。 申一康双眼一瞪,怒道:“为什么让他跑了?不是说好一关一关拦住他,消耗他的体力吗?怎么……”哼了一声,王昆坐在地上,恨恨的道:“你自己不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啊,当然是因为拦不住,否则怎么会让他跑了。” 申一康因与“洪威党”的大龙头是结拜兄弟,所以双方这次才联合,想要一举歼灭彼此的对头,却惹来这一场残酷的血战。 申一康为人相当孤傲,难与人相处,尤其他与大龙头插过香,磕过头,所以他在“洪威党”内极受尊重,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人不假辞色,常常不客气的呼来唤去,仗的当然是大龙头的势,这一次对付“回春翁”等人,他俨然是指导者,调派人马,毫不尊重他人,党内的人却敢怒不敢言。 以申一康一人想对付“百会镖局”这么多的高手,是相当棘手的,而“洪威党”大举前来助阵,他却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后面,让别人为他丧命,这一点更令他人不满。 “灵猴”王昆在“洪威党”内的地位亦非常的崇高,连大龙头对他亦客气三分,但是申一康眼中只有大龙头,对他人一向不大理睬,如此血战过后,他方敢出来,而且如此不客气,王昆眼看战友死伤惨重,又见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如何咽得下气? 王昆人本来就长的矮小,此时坐在地上,天色又暗,地上又躺着许多具尸体,以至于申一康甫一出现时,并没有发现他,气呼呼的怪叫,王昆憋了一肚子气,对申一康当然没有好口气。 申一康一听声音,口气,再望望坐在地上的王昆,又好气又好笑,反讥道:“王兄怎么坐在地上,莫非是打的太累了,坐在地上休息呢?” 王昆的脸上涨成一片通红,“呸”了一声,压着嗓子道:“是啊!咱们以真功夫硬拼当然累了,如果做个缩头乌龟就轻松了……”申一康吐了口唾沫,怒道:“王昆,你嘴巴再不干净,老子就不跟你善罢干休。” 王昆哼了一声,戏谑的道:“你唯一的法宝就是去大龙头面前告状,现在就去啊!哼!” 申一康气得混身发抖,但见因他的调教,“洪威党”死伤如此惨重,他不禁矮了一截,所以没有再出口反讥,却小着声音嘀咕:“明明是个矮不隆咚的窝囊废,还他妈的充做大英雄王昆懒得再跟他争辩,一挥手,立刻有两名汉子扶起他,理也不理的,率领着他的属下转身就走,申一康气得咬牙切齿。 看王昆等人走远,恨声道:“王矮子,咱们走着瞧!” 在他身旁的都是“洪威党”的人,见他骂自己的领导之一,个个脸上露出极为不满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吭声。 申一康恨得重重哼了一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不会把地面这些死猪,统统埋了……”大家无可奈何,虽然他不是头儿,却是头儿的结拜兄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懒洋洋的走开,为死去的弟兄们准备善后。 申一康被王昆抢白了一顿,心中越想想气,不服气的道:“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 说完,转头就走,许多人还在背后扮鬼脸,吐舌头,有的还吐了口唾沫,表示他们心里的不悦。 这些人很迅速的抬走地上的尸体,还有几位尚有一口气在,他们也忙着救护,看了这么多凶死的人,心里难免嘀咕,其中有一个长的非常肥壮,一口锐利大钢牙,慢慢的道:“妈的,准是犯了冲,无缘无故的,跑了大老远,赶来这里送死!” 另一个比他稍瘦一点,但比他高,所以看起来更雄武,接口道:“就是说啊,莫名其妙,又没有生意买卖,死的不都是白死,真冤啊!” 另一个个子就小了许多,看起来很严肃,他尖酸苛薄的道:“你们看着别人死,说起话来,倒轻松得很?上面的话谁敢不听,你们罗嗦个什么!” 第二个开口的那位,气呼呼的又道:“怪了,老子自己爱说两句话,碍着你什么屁事了,我操你的妹子……”这个瘦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跺了地上一下,怒道:“妈的,你嘴巴现在吐着什么鸟话,小心老子砸烂了你的狗嘴!” 站在他们附近有一个年纪较大,说话也有份量些,喝了一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有完没完?吵什么?前面的弟兄躺下了一大片,还有等我们救的,你们不动手,动脚,光动嘴皮子,有个屁用!” 这人可能是个小头目,果然,大家不敢再出声,默默的工作着……那一边— —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低声的对他身边的兄弟道:“还好,咱们头儿逮了他们一个小娃儿,否则今天败得可真惨……”他旁边这个竹竿身材的人,回答他道:“也不能说咱们输,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对方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麻脸的打着哈欠道:“说实在的,捉那个小妞儿有什么用,还不是把那个大煞手再引来一次……”竹竿身材的人伸了个懒腰,困困的道:“对呀!那个叫狄洵的小子,武功简直吓死人,他会不会再来救那个女娃儿?” 又有一个粗哑嗓子的加入谈话,道:“一定会,那个女娃儿,听说长得很漂亮,年纪轻轻的,出落的像个小美人儿……”接下来有几个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声响起,又有一个道:“这女娃儿现在被关在哪里?” 麻脸的很神气的道:“这个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她就被关在院子的最后一间……”有一个人很不相信的反驳他,道:“算了吧!你就是谎话太多了,才会一脸的麻子,你怎么会知道?少吹牛了!” 麻脸的下巴一伸,怒道:“我当然知道,信不信由你们,他妈的,说我吹牛? 哼!” 这里拚斗的时间并不算很久,所以场面不算太紊乱,“洪威党”徒七手八脚的,很快的,这里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有发现在此附近,有一个人隐伏于此,一头受伤的猛虎——原来狄洵一直留在附近——狄洵当时虽然掠走,但因还有小郁在敌人手上,所以他放心不下,又偷偷的潜回,想打听一下,以便把小郁一块儿带走。 狄洵一直隐身在一颗树上,伤处他也给自己草草的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痛得刺入了骨,但他仍打起精神注意四周的动静。 申一康及王昆争吵的声音他全听见,而这些大汉的话他也没有遗落,即使得到的消息,不完全正确,但也不没收获。 天渐渐亮,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新鲜,有一层薄薄的晓雾浮沉在远近,迷蒙蒙的,似一片多情的叹息,为这场参与血战的人。 狄洵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殷红的血把他的白袍染得一片黯紫色的痂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有血战等着他……他静静的伏着,四周终于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的声音,没有脚步的声音,甚至连鸟儿的鸣叫,和虫儿的唧吱声也听不见了,或许全都吓跑了,是这么静,静的有些不大自然。 狄洵咬咬牙,轻轻俯跃下来,脚步有些踉跄,他憋着一口气小心的向前移动。 他已断定这附近暂时没有敌人了,但是,他仍然非常谨慎的移动脚步,向这排房子的后面行去。 他知道敌人只是在做着短暂的休息,他必须争取这么一点时间,他已发挥出最大的以寡敌众的精神,他不宜再动真力了。 走着,狄洵一面思潮汹涌,记挂着小郁的安危,但愿她的伤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也希望“洪威党”的人以礼相待,别折辱于她。 当然,他也惦念“回春翁”等人,是否平安的逃出去,想不到“百会镖局” 在这一次战役中全毁了,曹正鹿受的打击一定不校清晨的空气里浮溢刺鼻的血腥味,这气味是这般怪异,却又这么令人心悸。 他已潜伏到了庭院的后面了,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狄洵悚然惊悟,他急忙往一棵树后隐身……他将面颊贴着瘰疠的树皮,冰凉凉的,狄洵凝眸往前探视,有两名灰衣大汉持着一式的“两刃斧”,在一间房门前巡视。 这二个人不十分在意,在附近巡逡了几次,看得出他们的表情在憎恶中还透着几分不耐烦,他们只是在应付公事,做个样儿。 这个时候,谁也会以为大战已经过去了,生还者就是胜利者,有谁会相信此时竟然还有人在暗处活动,企图救回人质呢? 要对付这两个人太容易了,只要狄洵稍有口气在,对付他们就不成问题了。 其中一个汉子掂了掂手上的两刃斧,“呸”了一声,骂道:“死的死,活的都去休息了,他妈的个屁,就咱俩个倒楣,还当什么差?” 另一个也晃晃两刃斧,恨恨的道:“谁说不是,他奶奶的,连那个大黑头都睡觉去了,就……”说到这里,他发现了有如一个幽灵,不,有如一个厉鬼般的狄洵……(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这名吓得手脚发软,怪叫了一声,手上的两刃斧也“当啷”的掉了下来。 另一个大汉出其不意,一见同伴如此,面色也一下子发了青,他急忙转头一看,两刃斧亦“当啷”掉了下来,骇得心腔“扑通、扑通”的跳,慌忙拉着同伴退出去两三步!狄洵面无表情,步履有些蹒跚的行进,他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个呆若木鸡般的大活人,神色沉重的凝视两人!两名灰衣大汉瞪着眼,张着嘴,不知所措的与狄洵对望着……好一阵子——其中一个身体才震了震,嗓子有些发沙,仍逞强的道:“你……你……你是狄……狄洵?“狄洵眉梢子瞟了一眼,平静的道:“既然你们认识在下,也省在下再多费口舌,自我介绍。” 另一名大汉嘴角抽搐了一下,艰涩的道:“你……你又……回来干……什么……难道……你不怕……死吗?” 狄洵笑了笑,道:“朋友,我要是怕了,我还会回来吗?大概你们怕了吧!” 两人双双退后一步,急忙捡起地下的两刃斧,一名壮着胆子大叫:“你…… 你好大……的胆,赶快……束手就缚……咱们狄洵望望着他,低沉的道:”如果你是在威胁,那是找错了对像,我问你们几句话,最好别弄玄机,嗯?“两名大汉不禁一愣,打了个冷颤,其中一个色厉内荏的怪叫道:“你……想活命就快走,咱们兄弟不为难你,你要……”狄洵朝这两名灰衣大汉古怪的一笑,摸摸身上的痛处,道:“朋友,你的嗓门最好放低一点,否则你们跟躺在地上的兄弟不会有两样。” 两人互对望了一眼,觉得狄洵说的有理,一人抖声道:“你……你要问什么?” 狄洵抿抿嘴,疲乏的笑笑,道:“你们捉的姑娘现在人在哪里?” 两人本想回答,但一见狄洵身上的创伤,于是,两人胆量一大,慢慢的朝上靠了过来,个头较大的,对狄洵恶狠狠的道:“你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敢在两位大爷面前大声嚷嚷……”狄洵淡淡的一笑,摇摇头道:“连你们的头目,长老都不是对手了,你们能成什么气候?” 两名大汉一使眼色,正待突起发难——狄洵倏然抖手,那柄长扇“呼”的反弹出去,“咔嚓”一声,三丈之外,有一株小柏树应声齐腰而断,那柄长扇滴溜溜的旋转而回,狄洵右手一伸,仿佛具有灵性,认得主人,又那么恰到好处的回到了他的手上! 以纸扇为武器,而且如此锋利,狄洵这一手卓绝的武功显露,两名大汉一哆嗦,“噔噔噔”连退三步眼睛一下全发了直! 片刻后,狄洵沉沉的道:“只要我的目标稍一改变,你们两个还能好好的站在那里发呆吗?” 这两位仁兄吓得几乎屎尿齐流,半晌开不了口。 狄洵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两个几乎魂飞魄散的敌人,缓慢的道:“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还有一点耐性时,你们最好小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当然,你们如果活够了,那就另当别论!” 两名大汉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豆粒似的汗珠顺额而下,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话来!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他们不想和那棵树同样命运,方才那棵柏树被凌空斩断的情形,使他们连拔腿的力量也没有了。 狄洵混身斑斑的血迹,披散的长发,利刃似的目光,那形容,真是狠毒极了! 他的面色一下子寒了下来,有如一层严霜浮布,却十分暴烈的道:“快说!” 两个人惴惴的互瞧着,嘴巴蠕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之状,狄洵淡淡的道:“看来我只要留下一位,他可能就会听话一点,是不是?” “是”字尚在狄洵的舌尖上留着一丝尾音,两名灰大汉已齐齐一抖索,争先恐后,口沫溅飞的惶然大叫:“在后面那一间……那……那一间……”两人一齐用手指指着一间位在后面,位置比较偏僻的房子。 狄洵血污斑斑的面孔上有一股令人颤抖的冷气,他没有表情的笑了笑,道:“谢谢你们,你们很听话!” 两名灰衣大汉嗫嚅着,神色极为尴尬,较高的那个汉子似是横了心,咬着牙道:“你最好别不自量力,即使你救了那位姑娘,你也一样冲不出去的。” 一双眼睛煞气毕露的盯向那较高的汉子,狄洵淡漠的道:“你真以为你们真的拦得了我?” 他把目光转向较矮的汉子,他道:“你们大龙头及申一康住在哪里?” 那较矮的被狄洵目光盯着,不自觉的感到后颈窝有些发凉,他畏缩的退了一步,祈援似的看着他的同伴,那个头大的汉子嘴巴动了动,他也不敢回答。 狄洵冷冷的道:“你们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朋友,我好像快失去耐性了。” 矮个子的苦着脸,硬起头皮,嗓子干涩的道:“大龙头他……他住在前面院子的左边厢房里,申……一康住在他的隔壁。” 狄洵嘴角撇了撇,道:“好,我的问题就这两个!” 两人顿时如释重荷,急切的齐声道:“那我们可以走了?” 狄洵笑了笑,道:“你们都是识时务的英雄。” 两人暗里大大吁了口气,紧张的形色也松缓了下来,他们互相望着,两人都是一脸活命后的侥幸与尴尬,不好意思马上离开。 狄洵略一沉吟,道:“如果两位走了,在下的行动可能会有些麻烦,只好委屈两位了……”两人互相觑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写满了无告的窘迫,忐忑不安。 狄洵微微一揖,笑道:“得罪了!” 话声中,两个人都觉得腰处突然一麻,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软软倒向地下。 狄洵再一抱拳,道:“在下只是点了两位软麻穴,一个时辰之后自然解开,请稍忍片刻。” 狄洵一步一步艰辛的离去,他走路的模样是如此蹒跚,如此沉重,又是如此疲困与虚脱,好像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将他推退! 两个人躺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看着他走了。 狄洵知道时间不多,不能再犹豫,咬着牙,他忍受着身上火炙一般的痛楚,勉强尽力走着,小郁就在里面等着他前去抢救呢! 他不再多做耽搁,奋力推开门,他自己体力消耗过巨,他也是肉做的,不是生铁铸的,他不愿意再有敌人来阻拦。 他安安静静的启开门,还好,四周没有个人影,一场连着一场的杀伐,此刻还有谁有精力再付出呢?但他仍必须靠运气。 房间里面,是一间黝黯的房间,有一盏晕黄的桐油灯放在桌上,但是天已微亮了,而这个房间的采光并不好,所以才显得阴暗。 房间的角落有一张还不算太坏的大床,在床上面有一个孱弱憔悴的人影—— 小郁。 狄洵痉挛了一下,他强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勉强镇静的道:“小郁,我来了,你……”小郁全身一惊,抽搐了一下,似突地自一个噩梦中惊醒,语声存着过分惊喜后的颤抖:“少爷……是你……”小郁的伤已被治疗过,还好她没有受到什么折磨,狄洵心下好过些,见她形容异常的狼狈与憔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凄恻与无告。 狄洵温柔的拍拍小郁,低沉的道:“没事了,来,我背你,我们快点离开!” 小郁望着他,目光里,有着过度的劳累与疲乏,迟疑的道:“少爷,你…… 身上的伤……”狄洵一言不发,背起了小郁,行出门外,他瞥一下地下躺着的两名灰衣大汉,左右打量着四周,边淡漠的道:“算他们聪明,如果他们敢再伤了你,我会双价索回血债的。” 小郁在他背后,平静的道:“还好,他们还给我换了药……”狄洵血污斑斑的脸上平板而冷酷,他低沉的道:“功过相抵!”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一干虫鸟也被夜来的拚斗所吓窒了,死气沉沉的,没有个人影马迹。 在那一边——已隐隐传来喧腾的人语声,还夹着不断的惊呼大叫……小郁喘了口气,慌张的道:“少爷……他们来了……”狄洵紧了紧背着小郁的左臂,缓缓的道:“放心,我们出得去!” 一阵隐约、沉闷的杂沓之声远远传来。 小郁在狄洵背后,声音幽渺轻细得只有狄洵一个人听得见:“少爷……还是你一个人走吧!” 狄洵全身猛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仰头,却异常平静的道:“小郁,我会尽力带你出去,不管如何,我们决不留在这里。” 刹时,在他们四周出现了数十名大汉,为首的是个大胡子的粗汉。 他们兵刃的光芒闪浮着寒光,再衬着那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越显气氛僵酷而沉重了,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阴森。 大胡子一双眼睛冷得带森,脸上毫无表情,他死死的盯着狄洵,不带一丁点人味。 小郁急剧的抖索着,面色灰白,四肢痉挛,她恐惧极了,她怕拖累狄洵。 大胡子咽了口唾沫,眉梢子动了一下,阴沉的开了口:“姓狄的,想不到你还敢回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狄洵四周看看,平静的道:“你们实在不应该出现,对你们不会有好处的,朋友!”大胡子冷泠一笑,道:“姓狄的,你已离死不远,何必逞强呢?” 抿抿嘴,狄洵低沉的道:“狄洵既然敢再来,岂会怕了你们?依在下以前的惯例,我流一滴血,一定要叫对方流千百倍以上,以做偿还。”大胡子的鼻孔一张,他压制着愤怒,恨恨的道:“你不必太狂妄,姓狄的,‘洪威党’不是你撒野的对像。” 狄洵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一阵隐隐的晕眩,胸口也有些昏闷。 他用力摔摔头,那阵阵的,像一波波的浪涛似的昏晕感更严重了,嗓音已变得有些沙哑:“朋友,你最好让路!” 大胡子冷森的一笑,重重的道:“那只得凭个人的本事了。” 狄洵淡淡闲闲的一笑,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外围走了过去。 大胡子哼了哼,蓦地一挥手,两旁的灰衣大汉闪电般往两侧跃开,把狄洵困在中心。 在对方还未有行动之前,一条淡淡的白影箭似的飞起如箭般的射出重围。 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两名灰衣大汉已狂号着摔出三丈之外。 狄洵又感到眼前一黑,他听风辨位,电光石火般的移位,闪挪着躲过了大胡子的攻击,大肘在他的猝退中捣向一名大汉。 体内那股疲乏与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了,像是一个无形的魔手紧紧抓着他的心脏。 似一道流泻,他纵飞着闪开了一连串的狠辣攻击,在漫天的掌影旋舞里,身形已倏而掠出六丈,但他觉得有些沉重迟滞! 大胡子大吼连连的追上,怒骂道:“是好汉,咱们就拚个生死!” 狄洵一言不发,强制提住一口气,在这股真气的流循回荡里,他似一缕被狂风吹拂的轻烟,那么快捷的飞掠而去,去得无影无踪。 片刻间,他已速起速落,离开了申一康那幢偌大的庄院。 黄豆大的汗珠自额际、鬓角、鼻洼溢出,他强闭着呼吸不敢喘息,他知道,只要一喘,他体内的力道就要消散了。 口腔里又苦又涩,喉头干得似是有一团火在烧,他用力眨着眼,看出去,什么东西都是花眩眩的,仿佛有一层蒙蒙的雾。 背后的小郁声音细得如蚊虫在叫:“少爷……我能走……我下来自己走……” 她一开口说话,狄洵才感觉小郁的体重,像是突然增加了不少。 他背着小郁,软绵绵的,她知道小郁的伤不轻,不可能自己走,不过是体恤自己罢了。 他不能说话,空着的左手拭去汗水,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内外衣衫也被汗水湿透了,黏腻腻的,贴在身上似糊着一层皮。 他艰涩的吞了口唾沫,脚下加上一把劲,却像同时也加上了两串铁锤,是如此沉重,如此困滞,宛如被地面吸着。 为避免“洪威党”的人追来,他只管拣荒芜的庄稼地里行走,地面凸凹不平,加上背上一人的重量,压得他背直不起。 再抹一把额头的汗水,立在原地,休憩了一会,他吃力的往前行去。 他不知道“回春翁”等人朝哪一个方向逃去,别跟他们叉了方向才好。 这样没有目标的走,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那么漫长,那么遥远。 又紧了紧背着的小郁,狄洵拖着重有万钧的脚步,吃力的一步一步移动着。 他只得凭运气,朝着前面一片陵脊走去,陵脊后面,可见隐隐的杂草丛生,是个可藏身的地方,但愿“回春翁”他们也发现到。 狄洵弓着身,过了好久,他终于吁了口气,他已上了陵脊,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他吃力的坐了下来,放下小郁,此时他才仔细看看小郁的伤势,只见好逢乱的长发散披向下,动也不动,已经晕了过去。 小郁闭着眼,嘴唇苍白得吓人,狄洵激动的叫了声:“小郁……”他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杂草里“唰啦”响了一声,一条高大的人影自斜刺里猛扑上来,连吭也不吭,一柄大刀直砍他的脑袋。 狄洵的身形本能的倏然半侧,右手一抖猝截,“当”的一声撞击声里,他的长扇已像蛇信一样,伸缩之下指住了那人的胸膛,他又以身躯护住了小郁。 狄洵抬头一看,忙着喊:“兄弟,是自家人啊!” 那偷袭者原来是“百会镖局”唯一的生还者,看见狄洵,急收回大刀,臊得他脸红脖子粗,窘迫十分的嗫嚅道:“狄大侠,你……草木皆兵……所以……” 手腕一挫,狄洵身上的创伤痛得他直咬牙,喘了口气,道:“他们人呢?” 这大汉朝里一指,呐呐的道:“我们突围,也不知道上哪里去等狄大侠,大半夜见不着,大家都急死了……”狄洵点点头,道:“帮我扶了这位小朋友吧……”那汉子慌忙扶起小郁,三人躬着身,分开浓密的杂草往里走,进去丈把远,见“回春翁”、曹正鹿、小雯坐在地上,神情很疲困。 “回春翁”一听声音,忙睁开眼睛,看见狄洵,拉开他沙哑的嗓门道;“老弟,你回来了,急煞老哥哥我了。” “回春翁”的脸孔此刻显然憔悴不堪,灰白泛着铁青,眼眶微微的潮湿。 狄洵缓缓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孱弱的道:“翁兄,在下不是回来了。” 小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孔上,展现着一片焦急欣喜的神情,抽噎着道:“少爷……小雯以为……”眼泪一串串的掉了下来,哭的像个泪人儿。 狄洵咬着牙,语声坚定的道:“小雯,我回来了,你怎么反而哭,我不是好好的……”曹正鹿平素不甚明显的皱纹,现在看去却这般深刻与密集,宛如就这一夜已使他苍老了三十年,他低低地道:“连累你了,狄兄!” 狄洵睁开了一直半闭着的眼睛,他缓沉地道:“士为知已者死,总镖头千万别再说。” “回春翁”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老弟,你的伤很重,我得先帮你治好再说。”狄洵垂下眼帘,悠然道:“我还挺得住,倒是小郁,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翁兄你先看看。” “回春翁”撕开一块白布为小郁裹伤,心痛的道:“可怜小丫头,这一刀如果偏一些,说不定会要了她的小命,总算是福星高照。” 点点头,狄洵道:“小雯,你来照顾她!” “回春翁”用一块净布为狄洵擦拭污血,大鼻子抽动了一下,道:“老弟,我真服了你了,看你这一身伤,要是别人三条命也不够看,你还背个人,走了这么一大段路,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人。” 闲散的一笑,狄洵故意道:“我是个魔鬼不是人,你最好小心一点。” “回春翁”再撕开一块白布为狄洵包扎伤口,翻着眼皮子叫:“认识你这种魔鬼,值得!” 曹正鹿萎顿得像个大病未愈的痨汉,神情颓唐,叹气道:“任务未完,‘百会镖局’的弟兄全军覆没,还有‘三义门’的朋友,叫在下如何跟他们交待,还得护送……”“回春翁”侧过脸瞪了曹正鹿一眼,嗓子哑生生的道:“放心,老夫死不了的。” 狄洵沉默了一会,低沉的道:“总镖头,陶兄及范兄呢?” 曹正鹿又叹了口气,道:“混战中,我也没有留意,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狄洵咬咬下唇,道:“生死自有天命,或许他们也已逃出去也说不定,总镖头不须太过忧虑。” 曹正鹿怔了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哀切而伤感的道:“只怕难了……” “回春翁”沉重的道:“老弟,现在咱们怎么办?” 狄洵淡淡地道:“依在下的看法,‘洪威党’这次受创极大,他们大约无心再追击我们,我们就此赶路,别再理会他们,一路小心些即可。” “回春翁”怔怔的望着狄洵,好一阵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小老弟,说真的,想想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他妈的!”曹正鹿两眼一翻,愤怒的道:“难道我那些弟兄就这么白白丧命了吗?他们要付出代价。” 狄洵淡漠的笑笑,道:“总镖头,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当今第一要务,是保护翁兄平安到达‘青藏派’,这些债以后再算,千万别误了时间。” 曹正鹿一咬牙,恨恨的道:“可是在下咽不下这口气……”狄洵又淡淡的一笑,道:“别说我们了,就是‘洪威党’及申一康,只怕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往后即使我们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找上来,这笔帐暂且记着。” 曹正鹿戚然道:“狄兄说的是,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回春翁”恨得重重哼了一声,道:“等我治好了老朋友的病之后,看我不回来把他们的骨头一个个拆掉。” 狄洵笑了笑,淡淡的道:“咱们先在此歇息,然后再下山找个住的地方,换件衣衫,即刻赶路。” “回春翁”颔首道:“只是老弟你的伤……”狄洵抿抿嘴,道:“放心,在下挨得住,咱们只要离开‘矽风谷’,或许‘洪威党’的人就不会追上来了。” 各人坐在地上,小郁也醒了,不过疲乏些,大致已无碍了。 狄洵仰望天空,零零落落有几片白云,有些单调,有些空洞,更有些无可言喻的?拍蛊唷?br> 四周的杂草在北风里摇晃抖索,发出阵阵枯涩的挤轧之声,一簇簇,一丛丛的,总是像染了那么几分无奈的凄切与冷清,草端随风摆动着,似在诉说人世间的坎坷与苦痛……曹正鹿心思重重的休息,他的嘴唇焦裂的翻着燥皮,连那双眼也灰涩涩的夹着一层苦郁,他与狄洵并肩坐在一块,越发显得他的衰老。 “回春翁”心中只是念着老友,不知他如何了,这一路上可别再担搁了。 各人各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 狄洵懒懒的收回目光,一笑道:“各位,我们可以启程了吧!” “回春翁”睁大着眼,有些迷惘的瞧着狄洵,关切道:“老弟,你是铁打的,还是钢铸的?我们都还好,你……”狄洵洒然一笑道:“在下对自己很了解,死不了的,咱们越快离开越好,没一个是完好的,再碰到对手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是不是翁兄?” “回春翁”摇摇头,凝重的道:“如果你真的能走,当然最好,但是千万别逞强,这可是玩命的!” 狄洵笑了笑,淡淡的道:“翁兄果然是神医,多亏了你的药,否则在下还真站不起来呢!” 狄洵此言一出,不由把“回春翁”逗得得意的笑了,方才的沉闷气闷也因此而扫除大半。 曹正鹿仍满怀心酸,两眼中无可抑止的浮起了一层泪光,忧伤的道:“此行仰仗狄兄的地方还很多,狄兄你千万得好好保重才是!” 点点头,狄洵道:“多谢总镖头的关切,狄某不会有事的,我们慢慢走吧!” 六个人分开了杂草,缓缓行了出来,他们在荒野走着,十二只眼睛却小心翼翼的随时注意周遭的动静,这里可能还在“洪威党”的监督之内。 各人走着,走着,道路蜿蜒在左侧远处,隐迷于灰苍苍的大地尽头,没有人影马迹,静寂如死,倍增各人心头沉闷的感受。 两座山夹着一片小小的树林,一条水绕着林侧蜿蜒流出,干干净净的小路几条,这里看来实实在在是个好地方,不知叫什么名字。 “百会镖局”那名兄弟道:“总镖头,咱们到哪儿歇去?” 曹正鹿沉吟了一会,道:“这里我也不熟,依地理位置来说,可能已经不属于‘矽风谷’了,咱们再往前走走,过了这片林子,或许有集镇之类的。” 有些困乏的吁了口气,狄洵道:“不知尚有多远方有住宿的客栈?” 曹正鹿往前面张望了一阵,心里略为琢磨了一下,道:“再过十里应该会有市集。” 十里地又是何其难熬,听在狄洵耳中沉甸甸的,一口气挺着的他,便是再艰辛,再难熬,也只好忍痛走下去了……他吃力的走着,犹不时回头,和蔼的对小郁小雯两人道:“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终于——他们走了约十五里路,他们找到了一家客栈,很简陋,但很宁静的地方,他们六人好好吃了一顿,也睡了个舒适的觉。 这里空气鲜美,隐约的高山,几缕云,一片梅林,再加上医术精娴的“回春翁”,狄洵等人的大小伤势痊愈得很快,已能行动如常了。 狄洵喜欢悠闲的坐着,双目迷蒙的眺望着远山,欣赏那股迷幻的美,令人心神儿都在不自觉的微带着几分醉意,他又想起山上的小木屋,只是如今,连个影儿也没迹可寻了。 狄洵已换了一袭新的白袍,白的柔和而尔雅,有闪闪的丝光,衬得他越发唇红齿白,加上他原本具有的书卷气质,使他看起来俊俏飘逸得似神仙中人,不染一丁点人间俗尘。 缓缓的,“回春翁”负手自里面行,看到狄洵,他口气温沉地道:“老弟,今天觉得如何?” 狄洵淡淡一笑,平静的道:“好多了,翁兄的医术令人敬佩!” “回春翁”哈哈一笑,走过来与狄洵并肩坐下,颔首道:“老弟,不是老哥哥我夸你,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你这一身的伤要换了别人,即使有我医治,少说也要个把月,你才三天,竟已痊愈……”狄洵站起身,道:“要不是你,咱们这几个人只怕还有苦头吃呢!”“回春翁”忽然沉默下来,一双眼睛也蒙上了淡淡的愁郁,他遥注着远山,若有所思的轻喟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狄洵知道他的心意,扯了白袍的前襟,道:“翁兄,你是惦挂着青灵居士的病情?” “回春翁”苦笑了一下,道:“是的,老朋友相隔千里,又知他病重,却一路上频遭阻拦,真怕……”顿了顿,“回春翁”又道:“他心里一定也急着要见我。” 狄洵洒脱的一抛衣袖,道:“翁兄心情在下能够体会,救人如救火,咱们即刻动身!” 怔了怔,“回春翁”有些不安的道:“老弟你元气未复,怎好再奔波赶路,我看……不差一天,明天再行。” 狄洵胸有成竹的一笑,道:“此去‘青藏派’,不过几百里路吧!千万不可因在下而担搁了。” 狄洵唤出小雯,要她通知众人,马上准备动身,小郁的伤大致痊愈,精神萎顿些,所以侍奉狄洵的事,完全由小雯一人负责。 曹正鹿严肃的道:“狄兄,我等受的都是皮肉之伤,而你的伤势如此沉重,不宜……”白袍一摆,丝光闪闪,狄洵旋飞而出,人在空中,笑声摇曳而起:“你们追得上在下再说吧!” 由于他的动作与冲动太快,看起来就宛如一溜淡淡的白色烟雾,眨眼之间已飘出了十丈之外。 曹正鹿赞叹的颔首道:“好俊的身法!” 小郁、小雯不敢怠慢,迅速的追随狄洵的背影而去。“回春翁”三人在后头,亦展开轻功,急追前面三人而行。 狄洵提着一口精纯而蓬勃的真气,那么轻巧而又快捷无匹的奔掠飞驰着,于是,后面的五个人便被抛下了……狄洵奔跃中的速度骇人听闻,只见淡淡的一条影子凌虚而过,而那条影子却已到了目力所及之外,惊鸿一瞥,惊鸣已渺。 逐渐的,远远的,前面一片梅树林已映入视线,不知此处是何地名……狄洵双臂一张,身形拔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美妙的转折,人已斜斜落到了十丈之外。 一口气在四肢百骸中呼呼流转,俊美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吃力喘迫的表情,他脚尖沾地,方待再起,一个清朗的喝采声突地传来:“好身法!” “唰”的一声,狄洵待身形就地猝旋,目光瞥处,远方,已看见一个六旬左右,文士打扮的俊雅人物在向自己凝望。此人精神矍铄,体魄强健,鹤发童颜,长成一副长寿之相。 他一身蓝色软缎子夹袍,目如星,眉入鬓,方嘴隆鼻,一副堂皇威武貌! 狄洵停住了去势,双目以他惯有的淡漠神情注视着突然出现的怪客。 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冷冷的看了狄洵一眼,大咧咧的道:“不过二十九岁的年轻人,能有此修为,的确不容易。”狄洵感觉此人相当狂妄,是他出声才拦住了狄洵,可是他的态度却极为高傲,有一丝疑惑自狄洵心头掠过,他道:“陌路之上,相见有如不见,多谢兄台夸奖,在下告辞!”那人神色一沉,冷冷的道:“不报个万儿就走?不怕对老夫太失礼了?” 狄洵眉梢子一扬,表面上却仍然平静如恒的回答他道:“荒野枯林之外,阁下拦路搭讪,问名攀姓所为何来?”那人阴沉的瞧着狄洵,语声冷厉的道:“大胆!庞睦删媲坝心阈〔裼嗟芈穑俊? “九幽郎君”四个字甫始进入狄洵耳中,便仿佛有四记沉雷响了四下,狄洵惊异的道:“‘九幽郎君’朱剑魂?” 带着三分轻蔑意味的一笑,朱剑魂斜睨了一侧的狄洵一眼,低沉的道:“不错!” 狄洵注视着朱剑魂良久,悠然道:“久仰大名,今日得之一见,万幸!” 朱剑魂闻言之下轻蔑的笑了起来,之后随即萧煞的道:“你是谁,敢对老夫这种态度?” 半侧过身,狄洵悠悠的道:“在下姓狄,名洵,有些朋友称我‘降魔’,请多赐教!”朱剑魂入鬓的眉毛一皱,低低地道:“你就是‘降魔’狄洵?”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点点头,狄洵道:“正是在下!” 两人心里都存有一份戒心,“九幽郎君”朱剑魂盛名早扬,白水黑山之间,凡是道上朋友无不让他三分,他俨然是黑道上的总魁! 由于朱剑魂成名极早,久而久之,难免造成他目中无人的个性,而且他心之狠、之辣,恐怕无人能及,据说他从不给对手一见全尸,都是血肉模糊,开肠破肚,或者脑浆四溢! 提起他的大名,只要在道上混过的,没有一个不蹙起眉头,心惊胆跳的! 狄洵则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无人出其右,非但像貌英俊朗润,自然流露着一片无可言喻的恂恂儒雅之气,不管在任何时候,他的神色永远镇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雍容气度,如此胸襟,诚属不易! 如此两位江湖上杰出难得的人才,在心理上难免有较斗之意,谁也不服谁,但也都为对方的气韵超脱而暗地折服。 以朱剑魂在江湖上的声威,他以为只要听到他的名号的,俱应肃然起敬,不料眼前此人,不过客套的表示一下意思,叫他甚为不悦。 朱剑魂心头冒火,但他又强忍了下去,道:“听说你很狂傲?” 狄洵不禁呆了一下,依旧缓和的笑道:“不敢,比起阁下,在下这么一点道行,焉敢狂傲?”朱剑魂算鼻腔里冷冷一哼,尖刻的道:“你最好心口如一,咱们之间或许可以和平解决,免动干戈!” 狄洵暗吃一惊,低沉的道:“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 朱剑魂面色一沉,冷冷的道:“得罪?谅你也不够看!” 这位玩世不恭,飘逸脱尘的狄洵,轻淡淡的笑了笑,尔雅的道:“狄洵年幼,学浅才疏,有数言奉告,若有顶撞干犯之处,尚祈莫予见怪……”顿了顿,狄洵又道:“武林中少有穷一世之间仍能屹立如固的英雄,阁下在江湖上名震遐迩,尚且须自我珍惜,江湖风云变化莫测……”不待狄洵将话说完,朱剑魂已剑眉倒竖,满面寒霜的道:“你在教训我?”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在下年轻识浅,自是难与阁下相提并论,贸然奉言相谏,还请见谅!” 朱剑魂神色更冷,怒道:“江湖中人传言你很骄傲,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你找错了对象!” 狄洵坦然一哂道:“在下本性如此,不需要选对象!” 朱剑魂心头的怒火突然暴升,他红了眼,大叫道:“姓狄的,你大概没有见识过厉害吧!” 狄洵实在不愿跟他多起争执,道:“在下另有要事,办完之后,定当专程至‘独渺洞’拜访阁下!” 朱剑魂厉声吼道:“不必了,现在咱们就把事情解决了,拿来!”狄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他故意装迷糊,缓缓的道:“在下欠了你银子?还是……”朱剑魂额上青筋暴起,他暴厉的道:“姓狄的,你少在老子面前装蒜,‘彩虹珍珠剑’快拿来!” 狄洵背负双手,双眉一挑,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这把剑在我手上,只是你尚未告诉在下,朱固尊他是为何而死的。” 朱剑魂上上下下朝狄洵打量了一阵,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儿,老夫却是横行四海,从不相扰,这次也希望你不要自找麻烦。” 狄洵冷冷一笑,道:“如果在下如此容易把‘彩虹珍珠剑’交给你,你不觉得太便宜了?” 朱剑魂气得一张面孔通红,满头银发倒竖,目注对方,道:“那剑本就是老夫之物,落入朱固尊手中,老夫不过是讨回已物,你竟敢对老夫挑衅,哼,你大概活腻了。”狄洵满不在乎的一笑,道:“如果你能说出此剑的来龙去脉,在下自然双手奉还!”朱剑魂闻言之下,眼珠子斜吊了一下,狠狠的“呸”了一声,吼道:“老夫知道的为什么要对你报告,小子,你太不知好歹了。” 狄洵舐舐嘴唇,缓缓的道:“此事在下既然已插手,断无中途撤手之理,你想如何?” 朱剑魂走前了几步,正待开口说话,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深沉而儒雅的狄洵,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紧张之色溢于眉宇,他本想尽快摆脱朱剑魂,“回春翁”等人到了,只怕事情有变。 洒脱地,狄洵的白袍摆了个优美的角度,他转过身去,“回春翁”等人已到跟前。 朱剑魂带着三分轻蔑的一笑,望了“回春翁”一眼,这一眼却觉得有些面善,他仔细再看,又行了好几步,蓦地脱口大叫:“‘回春翁’!” “回春翁”停了脚步,望望狄洵两人,勉强笑了一下,道:“久违了,朱当家!” 咬咬嘴唇,狄洵压低了嗓门,道:“原来两位是旧识,倒出乎在下预料之外。”“回春翁”以前曾经为朱剑魂疗过伤,但对他的为人并不欣赏,所以平素彼此不来往,此地相逢,纯属巧合!盎卮何獭鄙裆怀粒至12炊严滦θ荩溃骸袄系苣阍趺匆彩兜谜馕淮笥12勰兀俊? 狄洵摇摇头,道:“也是方才识得,朱当家的正与在下闲话家常呢,是不是?” 朱剑魂到底欠了“回春翁”一份情,不管他如何狂傲,在道义,或声誉上,他都得忍让几分,即使“回春翁”并不和颜悦色! 朱剑魂皱了皱眉头,道:“狄洵,‘回春翁’在场,老夫不便与你动手,不过,我们的事总有个办法解决。” 略一沉吟,狄洵道:“在下此时正有要事,事完之后,即使阁下不找我,我也会找你,咱们就约定半个月后‘独渺洞’再见,如何?”朱剑魂颔首道:“好,半个月后,希望你带着东西到‘独渺洞’来,不可食言。” 狄洵微一抱拳,道:“这是自然!” 朱剑魂对其他人视若无睹,仅对“回春翁”略为颔首示意,道:“老夫告辞了!” 他探目向四周打量,不待众人已有所表示,瘦削的身子已怒矢般激射而出,似是一抹流光般飞快超过这片旷地而失去踪影。 曹正鹿长长的吸了口凉气,揉揉眼睛,呐呐的道:“太快了,他的轻功实已登峰造极!” “回春翁”也感慨的道:“这老家伙的确是块料,可惜人在黑道,否则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他把目光移到狄洵脸上,又道:“老弟与他结有怨仇?” 略一犹豫,狄洵道:“那倒不是,只是为了一把‘彩虹珍珠剑’,他找在下要……”狄洵将在“孤伶山”发生的事,大略说给他听,以及自己再度出现江湖的原因。 “回春翁”大大惊异了,思索了一会,他道:“这把‘彩虹珍珠剑’老夫也听过,只是……”怔忡了良久,“回春翁”恍然道:“‘青藏派’的灵子居士知道这把剑,咱们这趟去,可以顺便问他。” 默默一笑,狄洵道:“无巧不成书,那真是太好也,咱们快走吧!”“回春翁”低徐的道:“说真的,老弟,你实在不应该招惹那个老怪物,难缠得很。” 狄洵淡淡的道:“在下生性如此,但属无奈!” 一行人行动更快了,几乎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他们希望最迟在明早能够赶到。 朝“青藏派”的路上——这尽是一望无涯的荒地野郊,难以寻得出一条可以正式称为道路的,但是四处杂草中的蹄洼说明了不久前有许多人打从这里经过。 狄洵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轻喟的道:“好像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回春翁”半侧过面孔,道:“老弟,你在说什么?” 狄洵含蓄的笑了笑,道:“翁兄,你们有没有发觉好像有大批人马从这里经过不久?” “回春翁”有些动容,道;“怎地,老弟,有什么问题吗?” 六人正跃上一片斜坡,平静的掠跃着,前行的狄洵缓缓的道:“翁兄,上回在‘矽风谷”,在下曾有过预感,现在同样的感觉又来了。“吐了吐唾沫,“回春翁”道:“莫非‘青藏派’有了什么变故!” 六个人身形忽起忽落,又速速腾射而出,冲着风,狄洵道;“已经靠近‘青藏派’了,到了就知道。” 他们一面奔掠一面说着话,后面的“百会镖局”的弟兄及小郁、小霎就没有这么大的道行,三个人提着一口气拚命紧紧跟随,半步也不敢落后。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青藏派’的势力范围外缘——“青河镇”。 他们远远望去,前面一片寂静,寂静得有点异常,没有一点声息。 这种寂静,使人感到一种不祥的阴影,使人觉得背梁上有些冷嗖嗖的了。 轻轻吁了口气,狄洵道:“翁兄,依你看……”“回春翁”微微注视了一会,半晌,他道;“的确太安静了,只怕不是好事。” 曹正鹿幽徐的道:“以‘青藏派’的实力,其他的帮派只怕不敢轻易冒犯吧!” 狄洵沉静了一会,谨慎的道:“还是小心点好,你们在这里等我,待我先过去探探虚实!” “回春翁”有些迷惘的道;“咱们与‘青藏派’是友非敌,如此偷偷摸摸的,只怕不宜。” 微微沉吟了一会,狄洵道:“在下只是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翁兄,咱们一天当两天用,急速的奔驰,到了‘青藏派’的范围内,他们不应该至今无人出现。” 端详了片刻,“回春翁”缓缓的道:“老弟你说的是,只是我不敢相信,有谁敢来找‘青藏派’的碴!” 曹正鹿不解的道;“过了青河镇才到‘青藏派’,或许再走近些,就有他们的人了。” 狄洵轻轻的道:“大凡一个在江糊上成名的大帮派,他们之所以成名,自有其道理,但是他们事事无不谨慎小心,所以他们的势力往往很大,否则等敌人进入核心,抵挡起来就有困难了。”愣了一下,曹正鹿道:“狄兄,咱们如何处理是好?” 狄洵平静的道:“由我先潜进去,如果没事最好,要是有事咱们也好再作应变的打算。” “回春翁”忙道:“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该由我去做,怎好再麻烦你……” 狄洵淡雅的道:“翁兄无庸客套,在下义不容辞!” “回春翁”低沉的道:“那么,老夫与你去上一遭!” 曹正鹿皱着眉,道:“这事在下想来,还是在下去的好,或者在下与两位同行……”负着手蹀踱了一会,狄洵一笑道:“事情尚未明朗前,在下只是去查看究竟,人多并无益处,在下去去就回,或许只是在下过份谨慎罢了,两位都留在此,准备应变!” 曹正鹿微微拱手,低沉的,诚挚而感动的道:“狄兄,有劳了!” “回春翁”亦严肃的道:“老弟,你千万小心,一有消息,即刻转回,千万别一人冒险。” 点点头,狄洵探目向四周打量着,好一会,道:“翁兄,总镖头你们先藏身在左侧这片树林里,我去去即来。” 小郁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不瞬眨的睇视着狄洵,轻悄的道:“让小郁陪你走一遭!” 小雯柳条似的眉儿一皱,道:“姐,你伤刚好,要去我陪少爷去。” 狄洵摆摆手,阻止两人欲启的唇,笑笑道;“你们两个都留在此等我回来,知道吗?” 小郁、小雯两人可以说对狄洵温顺到了极点,听狄洵一说,两人点点头。 不待他人有所表示,狄洵瘦削的身子已怒矢般激射而出,眨眼之间已飘出了十丈之外! 白色的影子突地平射而出,在空中连连急速滚动,这种滚动,在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勉强看出,只是瞬息之后,则只见一缕黄蒙蒙的,极为淡渺的形像! 似是一抹流光般飞快超越这片宽荡的旷地,不知道的人断然察觉不出那竟会是一个“人”在移动,太像飘浮在天地间的一片云雾,或是,只是人们视力上的一种错觉罢了。 此时——狄洵已经经过了青河镇,来到“青藏派”的附近。 太阳已快下山了,夕阳的余晖在西天染上一抹嫣红,远近的群山峰峦浮沉在迷迷蒙蒙的灰蓝色暮霭里,有份难言的凄凉。 大地似笼罩着一层失落,空洞抑郁,周遭都是暗沉沉的氲氤,这氲氤弥荡在冬天黄昏的景致里,也弥漫在人们带着幽戚的意识里。 在那凄凉得令人叹息的晚霞之中,以致看起来那轮血红的夕阳也淡涩了…… 凄凄的夕阳映着枯灰的林干,映着白惨惨的枝芽,似抹上了一层泛着紫黯的鲜血,冷栗得好生硬,又起了风,刮得使人心里都在发酸。 狄洵伏在一座楼房的屋脊后,朝四周打量,他的神色显得那般凝重而深遽,眉宇之间,似打着一个无形的结,紧紧的。 表面的神色沉静而淡远,内心里他却十分惊虑与紧张,骨子里的感受与外貌的安祥,恰巧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 在先前他以不敢令人置信的快速掠飞之际,一路上,他已发觉了不少令他忧虑的情形了。 太静了,静得让人误以为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不属于人的。 狄洵又仔细的朝周遭探视,镇里的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镇上应该住有百姓吧,此时一个也看不见,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空气中消失了,这里宛如就是一座空城。 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有,是一种死也似的沉寂,他虽以前没有来过,但他不相信此地原本就如此死寂! 青河镇,约有近千来幢房屋,六条大街横竖相通,即使是条小巷子,也都铺着青石板,好深好长,应该有个热闹的市景才对! 狄洵将神智汇集,心中不由凝惑:“青河镇到底出了什么事?”青藏派“又有哪里不对劲?这里的气氛有点邪异……”咬咬下唇,他更小心的,一寸寸的搜寻着,又暗自付道:“‘青藏派’的人呢?他们千里迢迢的请来‘回春翁’,他们人却上了那儿?” 他闭上眼睛微微澄虑安神了片刻,他决定展开行动了。 陪同“回春翁”前来,不光明正大的进来,却先行探路,如果“青藏派”的人知道,于礼、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是,这一切已经显示“青藏派”内部有了变化,他不能不防。 他仔细的选择目标,到底是从自己藏身的屋脊掀开瓦面溜进去,还是找着门户潜进去好些? 哼了哼,他的身子凌空,双肩宛如风也似的,看着快要落地,在微微的转身之间,又那么美妙而准确的掠了出去,身法高强极了。 狄洵悄然横身翻到对面,他开始逐屋搜视一幢幢的高楼低房,土屋摊棚,甚至一条窄巷,一堵墙壁他都不肯放过。 现在——他攀附着一扇窗槛,利落无比的以左掌贴上了紧闭的窗门。 轻轻的,他大掌往上一提,蕴于掌心的暗劲已那么恰巧的将里面的窗闩吸起。 他四周瞧瞧,确定无人之后,他毫无声息的推窗而入。 这是一间厢房,里面四壁图书,陈设得甚是精雅,狄洵心中寻思:“不知这是什么人的房间,布置得如此高雅,难得主人有此雅兴!” 图书之后就只有一张宽大的床,还有一桌四椅,旁边还生着一个暖烘烘的火炉呢! 如此一间宽敞的卧房,如果只住一人,可能稍嫌冷清些,或许是夫妇两人吧! 狄洵游目一瞥,见罗帐低垂,但仍可看出床上正躺着两位仁兄,全副武装,两柄雪亮的大砍刀,却随意靠在墙角,两人睡的很熟,不时发出震人的鼾声,还打着呼噜。 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忽听东边轻轻的响起一阵步履声响,有人哼着小调往这里来了,此时狄洵尚未打算展开什么动作。 他看清床的后面与墙还有一点小空隙,轻快的一闪,他躲到了大床的后面。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胖子袒胸露腹,头皮刮得青光闪亮,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 此人生像极为滑稽可笑,身材粗壮,却配上一副小鼻小嘴,很不搭调! 他一进屋,先将腰间那柄大砍刀拔出,与其他的两柄摔在一块,因为他动作粗鲁,“锵”的一声极为刺耳,他对睡在床上的两人视若无睹,忽然如杀猪似的高唱着:“呃唷! 可恨哪,你这狐狸精呀,俺的喜礼、喜饼、喜金呀,你却拿去当嫁妆啊!罢馐仔〉鳎势咨跷炙祝由显谡馀执蠛鹤拥纳っ胖校智还值鞯某隼矗椒4炙椎昧钊似鹉澹桓夜5忆孔匀绦Γ婵兹匆颜堑醚煲黄砗姑唤际17恕? 这汉子越唱越有意思,提起桌上的茶壶大大灌了一口茶,又扯开破锣嗓子,怪声怪气的唱道:“小妹妹唷,你生得一身细皮又嫩肉,老哥俺唷,想得心痒腰酸哪!”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靠外边的翻了个身,半睁开一个惺松又疲困的眼睛,眼球还发着赤红,他不耐烦的怒叫道:“闭嘴,我操你的老祖奶奶,老子们好不容易打个盹,你来嚎丧啊?他奶奶的!” 这胖大汉脸上毫无怒色,向对方龇牙一笑,卷着舌头道:“俺哼个小调,关你屁事?你睡你的觉,老子哼老子的小调,哪里碍着你,狗操你的小杂种,他妈的,吵什么吵?” 床上那位仁兄“霍”的坐了起来,怒瞪着一双牛眼,破口大骂道:“胖狐,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干什么?你以为这里是妓院啊!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狗熊一条神气什么?” 叫胖狐的大汉气得目瞪如铃,凶光闪射,嘶吼道:“他娘的,老子哪里得罪你了,什么事你不好干,你在老虎嘴上拈须啊? 我胖狐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好汉没见过,要受你这狗操的小王八蛋的鸟气,你他奶奶的!罢馐保硪桓鎏稍诖采系模脖怀车盟蛔牛逞苹熳堑纳艚械溃骸傲轿焕闲郑砩匣沟玫辈睿忝遣淮蛩闼铱苫瓜氪蚋鲰铮忝谴蠛鹦〗校莞嵌家频袅耍昧耍鸪沉撕貌缓茫俊? 原先那一位,蓦地掀被起身,口沫四溅的叫了起来,吼道:“胖狐,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老子懒得跟你这窝囊废吵了。” 胖狐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了一大截,如何受得了这种气,他猛进一步,满脸蛮横的道:“这小混蛋,敢在俺面前自称老子?你小心我打烂了你那张狗嘴。” 床上的仁兄摆出个架子欲往下冲,另一个人拉着他,劝解他道:“算了,他年纪比你大,说你两句也没什么,算了,算了。” 胖狐双手叉腰,狂妄的大叫道:“算你识相,呵呵,你只配躲在床上,羞人答答的似个未出嫁的大闺女……”床上的仁兄摆脱同伴的手,猛然蹦下了床,凶暴的道:“狗操的胖狐,看我今天不割掉你的烂舌头……”冷笑一声,“砰”的拍一下胸脯,胖狐大摇大摆的上前,暴吼道:“好啊,来啊,看看什么人能把老子胖狐的舌头割掉,来碍…”那人一咬牙,正要往前冲,床上的那位仁兄慌忙爬出来跳下床,拖着那人,不让他向前。 “你不必他妈的装腔作势,你那两下子,回去对你老婆还差不多,拿出来丢人现眼而已,别不害臊,不要脸至极。”那人气不过,又抢步上来,边大吼道:“他奶奶的,你这糟老头……”狄洵负着手从床后转了出来,笑吟吟的道:“各位吵够了吧,在下的耳膜都快震破了,成什么体统?” 这突如其来的奇变,三人正在喝叫怒骂的当儿,骤然见到一位悠闲、安祥的年轻人,操着陌生的口音,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 三人立即停了下来,三双眼睛饱含迷惑与骇异的怔怔望着对方发呆。 狄洵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们大概吵累了吧!想不想再多睡一会儿,在下可以帮你们入眠,如何?” 三人都傻了眼,混身一紧,还没有来得及想到其他,一条淡淡的影子就像闪电一样掠过他们的眼前,有些不知所措……当他们还没有看清楚这淡淡影子的来意时,原在床上的二个人已睡倒在地了。 胖狐满脸通红,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想把袒露的胸腹盖上,无奈衣袍好像小了点! 狄洵微微一挥他雪白的衣袖,面色即时一沉,阴森森的道:“你叫胖狐?” 胖狐全身猛一激灵,宛如噩梦方觉,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场面,尴尬得令人手脚发麻。 狄洵平静的道:“我在问你话呢!” 好半晌,胖狐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堆满笑颜,讨好的道:“你……你这位大哥……你打哪儿来的?” 狄洵上前两步,威愣愣的道:“不要跟我称兄道弟,先自己介绍一下,你是哪个人的手下?” 胖狐心腔儿一阵狂跳,道:“我是胖狐,请问你尊姓大名?打从哪里来的? 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狄洵已怒叱道:“是我问你,你也敢问起我来?大胆!” 搞了半天,胖狐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他的出现用意何在。 狄洵的风范、威仪、气质,早把他震慑住了,又见他如此威风,如是敌,怎么进来?如是友,为什么又不表明身份? 哼了哼,狄洵冷厉的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胖狐一张红脸泛了青白,诚惶诚恐,不敢稍存大意,只怕对方来者不善,道:“我们……我们是‘天鹰帮’的人……”狄洵微微一怔,不觉脱口道:“天鹰帮?” 胖狐揩了把冷汗,忙道:“是、是、是。” 背着手,狄洵又道:“那么‘青藏派’的人呢?” 这人胖狐总算明白,四肢有些抽搐的呆立着,苦着脸,道:“你……你是奸细?” 狄洵冷冷的看着他,寒森森的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你再敢反问我一句……”狄洵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胖狐慌得退了一步,狄洵又道:“杀了你应该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懂吗?” 有一股凉气像一条冰滑滑的蛇体一样顺着胖狐的背脊往上延伸,他不可抑止的颤抖着……狄洵仍然冷沉着面孔道:“快说!” 胖狐先是一怔,他呐呐的道:“他们也在,他们在西边,我们住东边。” 脑子里急忙一转,狄洵又道:“你们来干什么?” 胖狐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角色,上头带我们来,我们就来了。” 狄洵缓缓点头,道:“谁带头的?” 胖狐暗暗松了口气,道:“是总教头郑元平及他的师弟廖……”一摆手,狄洵又道:“除了‘天鹰帮’、‘青藏派’外,还有些什么人在此,由谁带头?” 胖狐满脸的肥肉挤做了一堆,嗫嚅着道:“还有‘双龙帮’云帮主,还有‘洪威党’的西门大龙头,还有那叫申一康,还有一些不入帮会的人,非常多,小的有许多都不认识。” 狄洵剑眉横竖,他实在想不透,到底有什么理由,使得黑白两道的人,一齐汇集在“青藏派”?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天鹰帮”“双龙帮”的人都来了,怎么连“洪威党”也来了,莫非他们要联手……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回春翁”与“青藏派”是友非敌,“青藏派”没有理由跟他的敌人联手,来对付“回春翁”的。 如果是冲着狄洵来的,也不大可能,他原是好意陪同“回春翁”来的,“青藏派”没有理由恩将仇报,所以也不可能。 狄洵搓搓手,沉着声道:“‘青藏派’的掌门人,不是有病在身吗?为什么招待了这么多朋友?” 闻言一愣,胖狐满头雾水的道:“生病?没有啊!他人好好的,咋儿个我当差,他还来巡示,不像有病的人啊!” 心里虽然纳闷,口中却不稍有任何表示,狄洵坐了下来,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一问,不由将胖狐问得一愕,他怔忡的道:“小的不很清楚,少说也有近千人吧!大约不会少于八百人。”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可真不少,贵帮大概倾巢而出了吧?” 胖狐一呆,喃喃的道:“倾巢?倾什么巢?” 笑了笑,狄洵优雅的道:“胖狐你大概念过书吧,嗯?看你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 胖狐不知狄洵是在讽刺他,搓着手,大有受宠若惊的样子,道:“粗人一个……”狄洵冷眼旁观,看得分明,他淡然一笑,道:“为什么人都不见了,一千多人应该很喧哗才是,为什么如此沉静?” 胖狐此时又想起对方是敌人,不是朋友,慌张而恐惧的踉跄退后,“哗啦啦” 一声撞响,四张椅子全被他撞翻了。狄洵冷厉的瞪了胖狐一眼,叱道:“给我站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大约不想跟你的兄弟一样吧!” 胖狐目光落向地下并排卧着的二个人,他们个个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嘴巴微微扭张,除了还剩一口气,隔死也就不远了。 他绝望的呻吟了一下,宛如全身力气一下子全消失了,他软弱的道:“你…… 你不要……杀我……”狄洵寒酷的道:“那你就快说!” 胖狐心头一慌,结结巴巴的道:“他们……他们人都在……地窖里,说这两天有……对头要来,别……打草惊蛇了,要让敌人……没有戒心的进来……“狄洵纵声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座死城如何不让对手起疑?太愚蠢了!那些青河镇的百姓又都上哪里去了?为什么静悄悄的?” 胖狐没有思索的道:“是咱们要他们避开,免得碍手碍脚,听说……是怕百姓收留对手,万一让他们跑了,事情就麻烦了,所以要他们全部暂时离开。” 狄洵点点头,又淡淡的道:“看不出你口齿还挺清晰的,你们又怎么知道对手一定会来呢?” 大大的摇头,胖狐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狄洵紧迫的道:“对手是什么人?他们什么时候到?” 这两句,吓得胖狐猛一哆嗦,苦着脸,道:“小的……小的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大约真的不知道,不过,狄洵心里却隐隐的有一种感觉,他们如此布阵以待,想必要对付的就是自己了。 只是他却想不明白,这一切为的是什么?青灵居士井没有病,他为什么要骗“回春翁”来? 况且“回春翁”是他多年老友,他有什么理由来出卖自己的老朋友呢? 他为什么借调了这么多人?胖狐神情紧张得失了常态,他见狄洵发怔的样子,他身体拚命往后拧,想溜出去。 狄洵面如严霜,冷厉的道:“胖狐,你想干什么?” 胖狐像垂死前的呢喃,结巴的道:“小的……小的……”(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沉吟了一会,狄洵平静的道:“你们人全移到了地窖,那么对手来了,又怎么知道?”胖狐心脏蓦然挛孪了一下,脸色青白的道:“有兄弟轮流值班,不过,他们都在屋内,由窗口往外监视……”猛地,他又急忙捂住了嘴,不敢往下说了。 狄洵搓搓手,笑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胖狐你闯荡江湖数十年,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胖狐闻言之下像一头栽进了浓雾里,他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一下子森酷、冷漠、无情,就一刹那,就变得如此和蔼,满面春风……搓着手,他正待出声,见狄洵冷冷的望着他,他混身一紧,噤若寒蝉,连气也不敢透一口。 狄洵平静的道:“你们进出的话,有什么暗号?有什么禁忌?嗯,胖狐?” 吞了口唾液,胖狐慢慢的道:“有一个暗号,如果当班的就喊‘天双一对’,其他人就叫‘洪青一流’……”狄洵立即又道:“有没有什么禁忌?” 胖狐迟疑了一刹,艰涩的道:“我们奉命不准外出,连自己住的房子也不准踏出一步,如果有事奉派,就在腰部系一块红带子,这样就可以通行。” 微微一笑,狄洵道:“不但暗号有趣,连这个规定也挺有趣的,你的红带子呢?” 胖狐避开了狄洵那两道尖利如刃的目光,哑着嗓子道:“我们都没有,红带子都在‘青藏派’的人那边,他们很少让我们出去,所以没有……”咬咬下唇,狄洵迅速的问:“胖狐,如果你泄露秘密的事,让你们教头知道,你会如何?” 胖狐四肢有些抽搐,吓得哆嗦,道:“格杀不论……”狄洵淡淡的道:“好,那你只有跟我合作一途了,我可以保证决不伤害你,怎么样?” 胖狐双手纠扭着,脑子里立刻想到江湖上许多残忍的事,而“杀人灭口”四个字更像是魔鬼的诅咒,令他颤栗及恐惧。 他见狄洵悠闲的负手,脸上时阴时暗,一种恐怖的意识直上心头,他实在不知道如果拒绝此人,自己会遭到什么处置? 好半晌,他才下决心咬着牙道:“好,我跟你合作,你到底是谁?” 缓缓点头,狄洵优雅的道:“‘降魔’狄洵!” 他咀嚼对方“降魔”两个字,终于,他透悟了,惊骇的脱口道:“你……你是狄……狄洵?” 一切都已明摆在眼前了,以对方的身手,只怕千个万个胖狐也休想占到便宜! 他慌张而恐惧的跄踉退后,把墙角的三把大砍刀“乒乓”的撞坠落于地! 狄洵又变得冷冷的道:“你不必太紧张,胖狐,只要你别玩花样,你可以长命百岁的。” 胖狐吓得连尿都快流出来了,慌忙的道:“不……不敢,小的不敢,小的…… 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狄洵恬淡的一哂,道:“在下还是相信自己比较保险些!” “些”字还在舌尖小打着转,狄洵蓦然右掌倏一伸缩,已在胖狐右臂阴筋连点二次,胖狐只觉一凉,继之一痛……胖狐惊恐逾恒的道:“你……你……你要杀了我?” 胖狐吓得面青唇白,上下牙床捉对发抖。 狄洵冷然一哂,道:“你放心,潜伏在体内的真力,一年半载还不会发作的!” 胖狐怔了一下,立即道:“一年半载以后呢?” 狄洵嘴角一撇,道:“一年之后便会发作,混身抽搐而死,天下之大,除了在下,却无第二个人可以解开此法,这意思你明白吧!胖狐?” 胖狐大惊失色,魂飞魄散的大叫道:“我……我……我知道……知道……” 冷冷一笑,狄洵道:“好,反正命是你的,我的独门手法自己了解得很,想不想活就看你自己了。” 胖狐呆呆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与怆然,冷汗涔涔,他痛苦的道:“我……我怎么跟你合作?” 狄洵平淡的一笑,道:“只要你照我的意思去做,事成之后,我自然为你解穴,你留在此地,等天黑之后,我会再来,需要你做什么,我届时会告诉你。” 顿了顿,他又道:“我走后,你把两位同伴搬至床上,别让别人发现有什么异状,知道吗?” 胖狐不断地点头,狄洵很满意的笑了,像来时一样,有如一阵风似的掠了回去,刹时之间已幻做白影一点,消失在眼前。 狄洵非常谨慎。快速的离开“青藏派”,几乎是一口气运转下来,他已像f而来自九天云层里,那么疾速的回至原来的地方。 他的脚步才刚刚停住,“回春翁”已匆忙自林内奔了出来,不禁大大的埋怨道:“我的狄老弟啊,老母鸡生蛋也用不着这么久啊,大约他们请你大喝大吃一顿才放你走的吧!我们可都饿得前腹贴后背了。” 曹正鹿本也想说几句,但他为狄洵的表情吓住了,忙道:“狄兄,莫非有什么不对?”狄洵不去望曹正鹿,却深刻的注视着“回春翁”,半晌,始徐缓的道:“翁兄,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回春翁”全身一震,瞳孔大睁,良久,他激动的道:“难道他去了?” 狄洵朝向他一望,摇头道:“不是,而是他根本没有病,翁兄,他在骗你,青灵居士并没有玻”不但“回春翁”连退三步,连曹正鹿都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珠。 “回春翁”哇哇大叫道:“老弟,你该不会寻老哥哥开心吧!这么大老远,赶了个把月的路,他……”狄洵知道“回春翁”此刻的心情,庄容道:“翁兄,他不但没有病,而且还布阵以待咱们前去送死……”狄洵当下把自己方才所见所闻的事,一一为各人言明,末了,他又强调:“这已不是在下个人的猜想而已,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不待狄洵把话说完,“回春翁”怪叫了一声,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青灵居士跟我数十年生死交情,我为他千里寻来,他没有理由要杀我,不可能,老弟这一定是误会……”此话幸亏是狄洵说的,要换了别人,“回春翁”早就跟他拚命了,这……这根本就是挑拨离间,搬弄事非,怎么可能? “回春翁”在江湖上打滚数十年,老朋友就只有青灵居士一个,如果他不能信任,天底下还有谁能信任?不,现在有一个狄洵,可是交了新朋友,断不可忘了老朋友的好处,打死他,“回春翁”都不会相信自己唯一的朋友会出卖他。 狄洵颔首道:“翁兄,你的心情在下能够体会,在下有什么理由撒谎呢?” “回春翁”忽然仰天长笑,这声音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呻吟一声,扯起嗓子大叫:“我杀了这个老匹夫,禽兽不如的东西……看我不啃你的肉……”狄洵过去拍拍他的肩头,低促而清晰的对“回春翁”道:“咱们来个先发制人,看他们有什么把戏,敢在咱们面前卖弄!”曹正鹿忙道:“咱们几个只怕……”狄洵笑笑,道:“咱们跟他们斗斗智,既无什么深仇大恨,给他们一点教训即可。” “回春翁”咬牙切齿,冷冷的道:“我倒要当面问问那个老匹夫,他存的什么心?目的何在?” 沉吟了一下,他想到红带子,这对他们即将展开的行动是有困难的,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撑,碰碰运气了。 他不愿再做耽搁,他迅速的道:“小郁、小雯,你将头上的红带子解下来,有没有红丝巾,也拿来。”两人先怔了一下,但也没有问,将扎在头上的红带子解下,长度是够的,就是细了些,此时也只得将就的用。 四条红带子加上两条丝巾,刚好凑了六条,一人一条,狄洵将红带子分给各人,边道:“大家把带子扎在腰间,别让衣服遮住,明显一点的好。” 五人迅速即红带子在腰间扎好,“回春翁”皱着鼻子道:“为什么带这个玩意儿?是不是有什么道理?” 狄洵将他听到的事,再补充给他们五人说了,最后他道:“我们尽量别露出痕迹,万一被发现了,大家别忘了暗号才好。” 望着五个人全准备妥当了,狄洵又道:“敌明我暗,加上天色已黑,对咱们有利些,正可混水摸鱼,不过,他们人数众多,或者有些躲在暗处,咱们不能不防!” 说罢,众人对狄洵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他的意思,狄洵又不放心的道:“你们紧跟着我,别慢了脚步,翁兄,凡事你得克制一点。” “回春翁”无言的垂下头,狄洵猛的双臂后翻,身子已暴射而去,在空中一个转折,就像一颗流星般激掠而去! “回春翁”及曹正鹿低叱一声,呼的分向左右,宛如两抹极西的电闪,一晃之下已跟着狄洵的背影而去。 “百会镖局”仅存的这位镖师,名唤曾雄,也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拚命奔跃追上。 小郁、小雯常年在雪地里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轻功极佳,跟上前面几人,毫无问题,姐妹两人双双飞掠而起。 瞬息里,只见六条人影在沉沉暮色中倏闪倏隐,连连飞越,几乎不像是“人” 在移动,仿佛几点时起时落的飞鸿孤雁! 靠着外缘的几幢楼房,窗户全微微启开,由里面透出晕黄的光芒,每个窗口都有几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的向外面注视着。 但是,天已大黑,加上一片蒙蒙的暮色,显得迷迷漾漾的,好像看到了什么,但又像暮云凄凄里的浮光幻影,分不清是真是幻。 狄洵在前,那淡淡的白影一片,宛如自虚无里飞来,刚刚被发觉即无踪,此时,他已到达,站在胖狐那幢房的墙角。 他轻启木窗,把紧张、待命的胖狐唤了出来,和他站在一起。 “回春翁”及曹正鹿亦自两旁落下,二人全是微微轻喘,为了追上狄洵,他们可是拚了力。 曾雄及小郁、小雯亦来到了十丈外,他们小心翼翼的掠起,在空中倏闪,也到了跟前,只见曾雄汗渍隐隐,大口喘气! 胖狐有些紧张的低声道:“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不对劲了,这附近的我都认识,可以应付过去,别处我就没有办法了。” 狄洵微微一笑,道:“你尽量就是了……”只这句话的功夫……蓦然—— “砰”“砰”“砰”的清脆单音速响了数声,有好几幢房子的木门被撞开,钻出来十多个彪形大汉,他们个个手提大砍刀,凶神恶煞般,飞也似的朝着狄洵等人站着的位子涌了过来。 狄洵以眼示意,胖狐混身略为颤抖,猛一咬牙,横了心,胖狐站在他们的前面,一副天崩下来有他承担的样子。那个围上来的大汉,已看到胖狐,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呸”了一声,叱道:“胖狐你搞什么鬼?今晚你不当班,不去做你的春秋大梦,跑到外面干什么?” 胖狐刚刚近上两步,故意哈哈一笑,却笑的不太自然,扯开嗓子道:“你们干嘛,发现奸细了?一个个像龟孙子,见不得场面的狗熊。” 为首的汉子怔了怔,大吼道:“胖狐你这老混球,你后面那些个家伙是谁,怎么眼生得很!” 胖狐大咧咧的站着,毫不迟疑的道:“你们这几个大眼不识泰山的混球,他们几个都是‘青藏派’的首要人物呢!” 又是一呆,为首的疑惑的道:“他们不是住在西边吗?跑到咱们这东边来干什么?而且……”胖狐不等他说完话,哼了哼,凑近一点,故做神秘的道:“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是来帮咱们搜巡的,算是尽尽地主之谊吧!哈哈哈。” 这一下,为首的给胖狐笑糊涂了道:“怎么上头的人没有通知我们呢?也没什么事干嘛……”胖狐不等他太多思索的时间,又抢住他的话,低声道:“你不知道啊,这两天风声紧得很,上面不得不加派人手,人一忙有些小事就容易疏忽,大概是这样才忘了通知你们。” 重哼了一声,为首的汉子厉声道:“胖狐你搞什么玩艺,我们都不知道,你不当班又怎么知道?” 这问题问得又狠又准,胖狐差点答不出来,润润嘴唇,忙道:“他妈的,老子就倒霉啊,上头见我不当班,闲着没事,要我带他们到处查查,别跟自己的弟兄起了误会,所以我只得带他们转转……”为首的这人也不是小角色,他转眼向胖狐后面的人大叫道:“天双一对!” 曹正鹿大摇大摆的跨步上前,道:“洪青一流!” 为首的面孔上阴暗不定,他这么板着脸注视着曹正鹿! 胖狐一把推开了浓眉大眼的汉子,斜着眼,尖着声音道:“喂!你别他妈的穷咋唬,得罪了主子可不是好玩的事。” 顺着胖狐的话,曹正鹿双目一瞪,不客气的道:“怎么地?到了‘青藏派’哪一点对你们不好啦,要你对我们大呼小叫的?” 这个为首的,是“天鹰帮”的一个小头目,地位要比胖狐高了些,今听对方的口气,气焰不禁挫了大半,他迷惑的看看胖狐。 胖狐又凑上来,狐假虎威,故意道:“金头目,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也不知道是被请来的,还是自个来凑热闹的,你这样招惹人家,只怕说不过去。” 这位金头目,名叫金永才,想想胖狐的话也对,压着嗓子对胖狐道:“说真格的,胖狐我见他们有些怪怪的,你看真的没事吗?” 皱着眉,摇摇头,胖狐道:“有没有事我胖狐可不知道,反正我晓得的事都说给你听了,信不信由你!” 金永才搓着手,他心里信是信了,却又有些担心,万一有事自己可担不起,又道:“胖狐,当头的叫什么名字?” 胖狐故意小心谨慎的道:“我胖狐是个小角色,怎么敢问人家大名,你自个儿问去。” 连着“唉”了两声,金永才心里可为难的很,细声细气的道:“请问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曹正鹿脸一沉,冒火道:“你是什么人?帮主?门主?还是天皇老子?我要向你报告?” 胖狐在一旁数落金永才道:“金头目,你也真是的,看看人家在‘青藏派’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在人家地盘上,你还是少开尊口的好。”金永才喘了口气,道:“胖狐,你也得替我想想,万一上头问起来,我怎么回答?这排头可不好吃哦!” 胖狐翻翻眼睛,没好气的道:“我胖狐现在不正在吃你的排头?” 金永才仍黏黏缠缠的道:“胖狐哥,你行行好……”他还在低促的说着话,后面的曾雄走了上来,满脸焦切的道:“喂,你们说完了没?我们还有事要办,上头还等着咱们回去答话呢!” 曹正鹿背着手,大模大样的道:“胖狐,既然他不肯放行,咱们一起到刘教头那边去,别回西边了,免得说我‘青藏派’的人仗势欺人。”胖狐尚未回答,金永才惶然接道:“怎么会不放行,咱们只是例行公事,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即刻放行!” 一面说,一面将手中大砍刀在空中速挥一个大圆圈,于是,严阵以待的那干“天鹰帮”的大汉立即退回本来的岗位。 窗口的人影也有了移动声,吁气声,以及放下兵器时的碰击声。 一直沉默未曾开言的“回春翁”也适时露了一手,吼道:“你们到底在噜苏什么?不按时回去,掌门人骂谁?还不是咱们倒霉,快走啊!” 胖狐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形态,道:“你老人家千万别见怪,这些浑东西一个个迷糊糊的,看了就叫人生气,咱们马上就走!” 金永才一听,不像话,胖狐竟把自己一起骂进去了,眼前却又吵闹不得,光只恨得连牙根子都在发痒了,但他表面上仍惶然道:“几位大哥大人大量,小的招子欠光,但是职责所在……”曹正鹿眼皮子也不眨,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谁有闲功夫跟你们噜苏? 咱们奔劳了一天,晚上还得巡夜,他妈的,那是人干的?“金永才抱拳躬身,忙道:“各位大哥辛苦了,辛苦了!” “回春翁”不耐烦的一探手,侧脸道:“你们有完没有?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算搞到天亮啊?”曹正鹿也瞪了金永才一眼,道:“好,胖狐快开路,别耗在这里泡磨菇了。”吞了口唾沫,胖狐凑合着道:“开路,开路,现在就走!” 金永才尴尬的站在那里,一面耐不住偷偷瞧着身旁这些难侍候的家伙,心里猛跳,只希望他们赶快走,哪里还敢插话! 于是,胖狐带着狄洵等六个人,大踏步向胖狐住的房间行走,鱼贯入了门内,曹正鹿忙将门儿推上,心头还“扑通”“扑通”的猛跳。 胖狐哭丧着脸,嗓音痛哑的道:“各位大爷,小的这条命就靠各位帮忙了,万一被发现了,小的……”狄洵笑道:“你放心,跟着我们,我狄洵说话算话,不会抛下你的!” “回春翁”疑惑的道:“老弟,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微微一笑,狄洵尔雅的道:“咱们去闯大厅,只要擒住龙头,就不怕他们不弃城投降!” 胖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绝望的道:“我……我怎么办?你们……走了,那我不是死定了?”狄洵探探手,道:“一起走的话,你反而危险,怎生想个办法安置你……”“回春翁”不奈烦的插了进来,道:“你自己先躲起来,等咱们办完事再带你走,不就成了吗?” 胖狐正想答话,狄洵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不要出声。 此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叫声:“胖狐哥,你在不在里头……胖狐……” 这是金永才的声音,叫了一阵之后,见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才转身离开,犹听他喃喃自语:“刚才那几位,后头两个怎么像女的?‘青藏派’什么时候也有女的……”抹了一把冷汗,胖狐这把冷汗却是真的,他悄然对狄洵道:“还好他发现的晚,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曹正鹿走了过来,轻轻的道:“狄兄,咱们得快行动,他们万一发现了怪异往上报,咱们的行踪就泄露了。” 胖狐心惊胆颤的道:“金头目会不会已经……”沉吟了一下,狄洵道:“一时之间应该还不会,时间久了就难说,所以我们要争取时间。” “回春翁”双眼中煞光顿射,狠毒的比了一个斩切的手势:“老子杀得他们跪地求饶!” 用舌尖润润嘴唇,胖狐青白着脸,以肥厚的手掌抹去额上冷汗,干涩的道:“大爷你……你可一定要救我……”“回春翁”冷森的道:“你这种角色,老子还懒得沾手呢!” 狄洵淡淡的道:“胖狐,如果你怕,你就躺到床底下去,办完事我们会来带你走。” 长?ぬ玖丝谄趾鋈坏牡溃骸昂冒桑》凑〉囊丫衙桓忝橇耍惶忝堑挠帜茉趺囱俊?br> 忽然——守在门口的小雯以食指竖在唇中,轻轻的“嘘”了一声,随着她的这声嘘声,狄洵立刻听到了上头急促的步履声! 胖狐形色紧张而畏怯,他呐呐的道:“会不会他们发现我……我叛教欺祖…… 他们……他们又折回来了?” 轻喟一声,狄洵走上来拍拍胖狐的肩头,轻轻的道:“不要害怕,他们只是路过,换班的时间到了,是不是?”正说到这里,脚步声已经远了,狄洵和蔼的道:“我说过没事的!” 胖狐打了个寒颤,虚虚的道:“今晚要如此吓个两三回,我胖狐还有几年寿命好活啊,大爷……”再次拍拍胖狐的肩头,狄洵缓和的道:“天亮之前,我们就会离开,你也会没事的,自己小心点!” 一沉脸,“回春翁”不耐烦的低吼道:“我们大事还没有办,莫不成大家都在这里闲扯谈?他奶奶的!” 狄洵知道“回春翁”此刻的心情,不但心乱如麻,而且怒火攻心,所以走上前去,轻轻的按住了他,平静的道:“咱们走!” 说着,他打了个手式,轻轻将门启开,六个人微微伏身,在无边的漆黑中,就像六头黑豹一样,快捷的闪跃而去! 他们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做为遮掩,压低身子,迅速的闪跃前进。 这时,他们沿着巷墙街檐的地形,来到了一条小巷的转角处,六人凝目朝四周炯炯搜视着,“回春翁”压着嗓子道:“老弟,这里我来过数次,我知道地形,由我来带路。” 略一沉吟,狄洵道:“好,翁兄你走前面,小心些,你们一个一个紧跟着走,我来压阵。” 五个人齐齐点头,“回春翁”身形微微倏起,暗影中有如一溜轻烟,稍一闪动,人已在数丈之外,后面的人都迅速缀上! 在几度奔掠之下,已越过一排矮小栉比的房舍,从这些房舍的顶上望过去,可以看见一座建造得富丽堂皇,高大恢宏的屋子,此刻正有明灿闪亮的灯火映出,好像一头发光的巨兽,雄踞于树林中。 “回春翁”正想回头招呼时,狄洵已尖锐的听到那边有一阵清脆的步履声响传来,他急忙示意前面的人,贴到身后的一堵墙壁上。 他们才刚伏好身,这排房子的尽头已转出两行大汉,小心而仔细的往四周搜视不停,个个都是兵刃在手,看得出来紧张而匆忙。 他们很快的,已走了过去,“回春翁”一干人才想继续行动,又有一队人影快步向这里奔近,他们只得再静待他们过去。 狄洵的反应是快捷而尖锐的,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对手本来化整为零,化明为暗,怎么出现了这么多人在外面搜视? 狄洵一向自负自己的推断,一经认定,就如同是亲眼目睹,这没有什么秘决,凭的只是直觉的感触而推断判定的。 他已经知道大厅的地理位置了,时间非常急促,以至他不愿再浪费时间,他抢到前头,悄声道:“翁兄,由我在前头开路,你们跟着我走!” “回春翁”摇头道:“不……” 狄洵不给“回春翁”再有思虑回旋的余地,他已闪电般的掠了出去。 于是,后面跟着前面的,流星般越过了那一排排房舍,朝着灯火明亮处急去! 狄洵倏然弹跃而起,在半空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又再次往空中拔升,如此速展三次,他那形体已宛似一头大鸟般直凌云中八丈多高,贸然一见,任谁都不敢相信那竟是“人”的身躯! 后头的曾雄不禁捏了把冷汗,他以为狄洵如此飞掠,只怕要露出形迹了。 他的念头还在,果然,有一处暗哨有人影冒出来,仰首上望,满怀疑惑搞不清方才那腾飞在空中的玩意是什么。 他们一共三人全被狄洵引了出来,还弄不清楚空中掠飞的影子是什么,一条黑影已恶魔般凌头压到,“吭”“吭”的闷响声起,三人俱已脑浆四迸,两眼翻白,张口吐舌颓然仆地……只有刹那,这刹那之后,一切俱已静止下来,就似方才的景像只是一场幻影一般! 不过这一场幻影之后,地上已经多了三具尸体,躺在鲜血并溅流溢之中! 可怜这三个人,连一声哼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归阴了! 如此容易就解决一次暗卡,真是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息,事情便立即开始,又立即结束了。 狄洵低声对“回春翁”及曹正鹿道:“有劳两位,还有几处暗卡,咱们一并解决,省得出纰漏!” 两人刚巧也是相同心思,他们摸向了右边的一道卡子,这道卡子也是三个人,曹正鹿冲了过去,大弯刀“呼”的砸进了一个大汉的脑壳。 另一位仁兄却被“回春翁”横着摔出十步之外,肚肠并泄! 剩下的大汉始才惊呼一声,“回春翁”已似一阵风似的将他硬生生震上了半空! 同一时间——狄洵猛扑向隔着最近的一处敌人暗桩,在其中一人目梢子甫一瞥及狄洵的身形,嘴里惶惑高叫道:“奸……”那个“奸”字还没有完全出口时,这位仁兄已闷哼一声,捂着肚子栽倒地下。 不待敌人展开任何动作,狄洵已经闪电般放倒了对方二人,他上身倏旋,双掌如刃,快愈电闪,又有两位大汉已倒仰着摔出了寻丈之外! 在他左前方的那处暗桩上也有三个人,他们好像察觉出情形不对,伸出头来张望,嘀咕道:“老鬼,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这人正感到有一股凉气冒升心底,背后,小雯的长剑已刺倒了一个。 其他两个大汉始才惊呼半声,小郁的利剑已急出猝挑,这两位仁兄连对方是两位小女孩的长相都没有看清,便分朝两个方向仰了出去,淌着满脸满颔的血,死状非常恐怖!盎卮何獭奔鼻械牡溃骸霸趺囱谄搅税桑俊? 咬咬嘴,狄洵徐缓的道:“但愿没有漏网之鱼,否则事情就棘手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回春翁”寒声道:“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它一闯!” 狄洵不再多说,他了解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抚平“回春翁”的心情。 曹正鹿轻轻的道:“咱们继续走吧!” 搓搓手,狄洵望了望天色,轻轻吁了口气,淡淡的道:“我们以寡敌众,一定要谨防敌人各个击破,所以我们要互相掩护。” 不待各人回答,狄洵的身形如流光电闪,已抢先跃出。他们没有发现其他的暗卡,或许“青藏派”以为设有几处已够了,实在太低估他对手的能耐,狄洵心里不由觉得好气,“噗”的一笑。 他们一起隐在一棵大柏树后,狄洵仔细的端详着眼前那幢巨大而深阔的建筑物,真是辉煌气派,倒像个王公诸侯的官邸,狄洵又想起他小时候在江南成长的老家,他十分怀念那座房子。 狄洵对“回春翁”道:“这里就是‘青藏派’的坐镇重心了吧?” 每一个字自“回春翁”牙缝中迸出,恨道:“不错,你看灯火辉煌,那个老匹夫现在一定在里头,我非找他算帐不可!” 狄洵清雅的道:“翁兄,千万别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账我们是一定要算的。” 狄洵又继续下去,这幢巨屋占地有六七百方丈大小,上下两层,在他的四周还有一大片空地,种了不少花草,颇为赏心悦目。 曹正鹿掩了过来,压着嗓子道:“狄兄,这里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只怕不对头,依你看这一点狄洵当然也注意到了,眉宇皱了起来,低沉的道:”他们的防卫一定躲在暗处,如果硬拚咱们一定进不了大门。“轻咳了一声,“回春翁”道:“那咱们怎么进去?”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这座“青藏派”的中心,形势坚固,又占着地利之便,居高临下,如果想要硬攻,别说他们六个人,再多几倍,只怕也是办不到的。 略一沉吟,狄洵道:“老办法,由在下再去探探,说不定会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进去也说不定。” “回春翁”阻止他道:“老弟,这一带你没有我熟,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况且这场麻烦我是主儿,没有理由让你去冒险,说什么也该我去。 微微一笑,狄洵道:“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翁兄,习武之人有很多禁忌,最忌的心烦意乱,你现在正是这种现象,如何能去探险呢?”说得“回春翁”哑口无言,正待他还要出口,曹正鹿抢先道:“由在下去好了,论武功、智慧虽然比不上狄兄,一般的角色还应付得过去!” 狄洵向两人露齿一笑,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两位难道不认为由在下前往最适合吗?” 当然,在六个人之中,不论在哪一方面,都以狄洵最出色,只是两人心里对他都有份感激与歉疚,他实在做的太多了。 “回春翁”及曹正鹿两人互盯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深刻的了悟,此事非狄洵去,只怕也办不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搞糟了呢! 狄洵一笑,道:“你们隐好身,最好不要再开形迹,能避就避,我尽量回来,免得他们发觉异状!” 狄洵不等他们回答,立即伏着身子,迅速蹿跃向前而去。 他已经发现那的楼上四周有回廊相通,这是他的目标所在。 打定主意,他不再犹豫,只是一闪,人已上了五丈高的楼上,他的行动是如此迅捷,黑暗中看去,只是一抹似有似无的浮云罢了。 刚刚落在回廊上,他发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附近的窗缝之后,只是一眨闪就消失了。 他正想展开下一个行动时,又听见轻轻的“嚓嚓”之声,他急忙伏下身来。 就在他左后方的一个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头伸了出来四面张望,低声道:“老五,天都黑了,我刚怎么看见什么在飞,现在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那一个被唤为“老五”的人,人在里头,似乎不为所动,沙哑的道:“看见你的大头鬼了,你管他妈的什么东西在飞,关你屁事?” 先前的那个似乎疑惑了片刻,纳闷的道:“我是担心有奸细混进来,你没见着掌门的,这两天紧张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对头是什么角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老五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他妈的,大顺仔你别像个狗熊好不好? 前头有那么多人防着,别说是人,连个猫狗也进不来,你操个什么心?”原来另一个叫大顺仔,他不服气的道:“话不是这么说,否则上头也不要咱们来把着了,是不是?小心不蚀本。” 老五也把头伸出去,随便望望,骂了一声:“你他妈的,看见什么了?别的兄弟都瞎了,就你看见?”大顺仔恨恨的道:“我只是小心一点而已,我又没有说一定有人,你一大堆的不情愿,他奶奶的,出了事,你负责,还是我?还不是大家一起倒霉。” “也不知道上头多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尽忠负责?这种要命的苦差事,你还当宝?” 这下子,大顺仔可火了,不服气的道:“听你的口气,好像‘青藏派’亏待你了?说这话也不怕脑袋搬家……”老五怒道:“你是老几,敢在这里发什么鸟威?脑袋搬不搬家干你屁事……”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够了没?这里是让你们看守,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有本事敌人来了再说。” 果然,两人立即静了下来,那个大顺仔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游目四顾,在附近巡视起来,一边还煞有介事的抽出腰间的鬼头刀。 老五不耐烦得很,叫道:“你把窗户掩起来好不好?谁让你这么明目张胆的?” 然后,狄洵听到一声轻轻的闭窗声,仅留一点点空隙监视外头。 狄洵稍微站直身,他大致看清这幢巨屋的地形环境,这是一座正方形的楼房,外围有回廊,中间亦有十字型的走道,彼此的连络很方便,也就是说,万一他被一人发现,其他的人很快的会来接应。 站在楼上,极目四周,远山近舍,景色十分幽雅宜人,此刻正值隆冬季节,更有一股子高逸的意味,这里实在不该沾有血腥。 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脚下也不敢怠慢,他已迅速闪至一间房间的门口,看不到有值更守夜的人,里头也没有灯火,漆黑一片。 由对头将所有防范措施完全置于暗处来看,眼前的黑、静都不是件好的预兆,狄洵直觉得四周危机四伏,他不至于笨到闯进去。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青灵居士,及那干魔头人在何处,若聚在一堂共谋议事,或可各自活动,他不是刺客,他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像。 狄洵极度小心的移动着身体,逐渐来到了上下楼房的阶梯旁。 忽然——有一阵沉实的脚步声自楼下传上来,显然有人自下层往上走。 狄洵矮下身体,蹲在长廊的栏基之下,停止不动,静静凝视上来的人。 一会儿,有四个人两两并肩走了上来,楼梯口有两个人朝四人躬身行礼,这四个人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快步往狄洵匿藏之处的另一边的回廊行去,四人都默不出声! 狄洵凝目注视两人行走的步履,他可以确定的是这四人的身手都不错,在这里应该也算个重要的人物,只是狄洵都不认识。“他们四个很快的又转了弯,离开了狄洵的视线范围。 狄洵心中想道:“如果我要到楼下去,这里是唯一的通道,可是此地有人站守,扳倒他们不是难事,可是如此一来,很快的便会被发现……”沉吟了一下,狄洵决定冒一次险,方待起身行动,又响起了轻微的窸.@声,在他的后方走来了二个人,匆匆的从狄洵身旁经过,还好对方目不斜视,而且快步经过,否则狄洵是很容易被发觉的。 狄洵一向细心,他仍然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两人,这两个人是下楼去的,他看得非常专心,他相信如此,可以使他慢些时间被发现。 他移目向四周搜寻,耳朵也努力的留神八方,他确定暂时没有人走动了。 想了一会,狄洵抿抿嘴,慢慢的朝楼梯边靠过去,他脚步轻得即使在身边也不易听见声音。 到了楼梯旁,右掌“唰”的一伸,左边的那人已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对面的仁兄反应也够快,但见人影一闪,张开嘴巴准备大叫,可是连一点声音也还来不及发出,他也遭了同样的命运,僵住了。 狄洵笑了笑,走到两人的中间,只见两人睁着眼,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惊慌,却一点皮条也没有,静静的瞪着狄洵。 狄洵将两人的头颈微微压下,双手紧贴着大腿外侧,一副很恭谨的样子,如果不仔细看,实在不容易看出破绽。狄洵知道能在这里出入的,在派内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这两人恐怕来一人要低一次头,干脆让他们一直低着头省事些,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家来去匆匆的,一时之间不会被发现的。 看他们两人的样子,狄洵不自觉的笑了笑,开始快速的往楼下掠去。 下面的格局跟楼上大同小异,一下楼梯,看见四面都是走道,他暗里吁了口气,楼上既没什么可疑的,楼下就是中心点了。 狄洵四周望了望,他决定往灯火最亮的地方走,这幢房子实在很大,走在里面有一个阴冷的感觉,每遇上窗口、门口,或有任何空隙的地方,他就尽量把身子压至最低,以免被窥见。 当他从一个窗口下面通过时,突然听到一个暴烈的口音在咆哮:“我操他娘的,黑木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老子已经十多个时辰没合眼了,那小子一定还在做他奶奶的春秋梦另一个声音含混的道:”小声点,搞什么鬼?唯恐别人不知道啊?我看就来了吧!跋惹澳侨擞植桓刹痪坏牡吐睿骸八棠谈鲂埽炕馗话嗍保璧木拖窭咸派印绷硪桓錾粲置缓闷牡溃骸昂昧吮鹑铝耍懊嬲谝槭拢蛞槐惶剑恢缓谀荆勖且灿信磐烦粤恕!? 低促的吵嚷了一会,两人都静了下来,狄洵突然学猫叫“喵喵”的两声,又低下身去。 哪一个脾气暴烈的,正有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呸”了一声,怒骂道:“哪个死猫叫什么叫?叫春也不是这么叫法的,吵死了。” 另一个哼了一声,道:“你这人真奇怪,猫叫也碍着你什么鸟事……”正说着,里面猛的一声响,急道:“哪来的猫声,咱们里头没养猫呀!” 两人都觉得不对劲了,狄洵猝然一跃,隐身在天花板的横木上。 两人开了窗,探出头来,仔细的搜寻,狄洵在上头还听到几句话:“咱们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不会有事吧?” “看看比较放心,万一出了纰漏,咱们也都承担不祝”狄洵看到门开了,两人鬼头鬼脑,神经兮兮的在他们负责的范围来回搜寻。 “妈的,刚才明明在叫,怎么现在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这个猫还会化了不成?” “没事了,不要疑神疑鬼,要有什么,前面的人早发现了,咱们招子又不比别人亮,他妈的,这黑木真的还不来?”“咱们别走远了,赶快回到屋子里要紧。” 两人低着头,同时踏进门,还随手把门给关上了。猛一抬头,两人傻眼了,原来狄洵带着笑意挺立在两人面前。 两人直愣愣的瞪着站在房内的狄洵,好半晌,一个才怔忡的道:“你……你是谁?” 狄洵搓搓手,笑吟吟的道:“我代替黑木来换你们班的。” 另一个愣头愣脑的,道:“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位兄弟的手下? 还扎着红带子干什么?” 狄洵慢条斯理的道:“兄弟刚从外头回来,黑木被派到外头去了,所以临时派我来。” 两人互视一眼,一个又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声不响?我们也没有见着你进门啊?” 狄洵淡淡闲闲的一笑,道:“你们真不开窍,给你们留了后路怎么不会走,还一直往前钻。” 其中一个较为机警,一听不是路数,张口结舌的大叫:“你……是……奸…… “他话还没有完,狄洵平静的点点头来回答他,突然飞出一掌,“唰”的一声,那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 他的同伴蓦然像被人捅了一刀,猛的跳了起来,慌忙转身要走,狄洵欣然掠进,右掌一伸,将人像捉小鸡一样的捉了起来。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老兄,如果还想保住一条小命的话,最好不要出声。”狄洵将他捉到躺在地上的那位仁兄前面,看看那张扭曲的面孔,惨白的脸色,唇角淌溢着鲜血。 狄洵一指地上的那人,开口对手中的人道:“他得了头彩,是你的榜样。” 被狄洵捉在手上,那人浑身一哆嗦,颤声道:“你……你是谁?” 狄洵把那人放了下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厉的道:“听着,乖乖给我站好,不要玩花样,我可以在你张口之前把你杀了。” 这话他完全相信,他的同伴已经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证明了。 狄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头目现在在哪里?我指的是所有来此相助的个个重要人物。” 这人蓦然痉挛了一下,嗫嚅道:“在……前厅……商……讨大……计。” 狄洵紧迫的道:“这附近的守卫怎么埋伏的?” 有一股寒气像一条冰滑滑的蛇体顺着背脊往上延伸,他不可抑止的颤抖着…… 狄洵阴恻恻的看了对方一眼,徐缓的道:“在我还没有心烦之前,好好的回答问题,等我出了手,一切都难挽回了。” 一咬牙,那人道:“每一个房间都有人轮流把着,而且……”狄洵毫不放松,又道:“而且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那人哑着嗓子道:“这幢房子的四周围都埋有火药,必要时会全部引爆狄洵心头一跳,表面上却装出十分平静的样子,继续问道:”你们自己人如何逃出火窟呢?“那人苦着脸道:“有……地窖……”顿了顿,他又急道:“可是我不知道秘密通道在哪里,真的……不知道。”狄洵心想:“真狠毒,他们根本不顾及这些弟兄的死活,显然要他们与敌人同归于荆”狄洵冷然一笑,道:“负责引爆的人躲在什么地方?” 那人四肢有些抽搐,惊骇的叫道:“我……我不知道……”狄洵冷冷一哼,道:“你知道我一向没有耐性听别人撒谎,而且非常痛恨别人骗我,说!” 那人一哆嗦,口里仍然强硬的道:“真的不……”狄洵“唉”了一声,道:“虽然我刚才进来时打定主意不杀人,现在可能得改变心意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你不要杀我,而且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说的。” 狄洵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他仍表现得很和气,笑道:“那是当然,在下很讲义气的。” 咬咬下唇,那人道:“从后门出去,有一座假山,里面有个山洞,只要这里一看情形不对,发出暗号,负责的人就会引发火药。”狄洵表示很满意的点点头,朝前移了一步,放低了声音,道:“我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吗?如果这里火药爆炸了,你还能活吗?虽然你帮了我一点忙,我回报的将是更大的。” 那人疑惑的望着狄洵,突然觉得腰间处一麻,整个人软软的倒向地下。 他睁大眼睛忐忑不安的瞪着狄洵。 狄洵笑笑,一抱拳,道:“得罪了,我不过点了你的软麻穴,多谢你的指点,失陪了。” 话声中,他身形倏然掠出,往着后门的方向行去,黑暗中他经过了长长的走道,来到了后门,所谓的后门是与正厅相对而言,因为这幢房子是正方形的,四面都有门,有大门、后门,还有边门。 后门并没有人看守,只有一把大锁锁着,不过他认为外面一定有人看着,他们不可能如此大意,百密一疏的留个漏洞。 他还是决定由此出去,大门一定走不得,两旁的边门情形一定也差不多,所以他还是走这里,直接到假山省事些! 稍为休憩了片刻,狄洵定定神,朝着桃木的门行去,隔着约有五丈远,有人从旁边走了过来,径去开锁,一下子门儿轻轻启开。 一个冷峻的声音自外头响来:“兄弟,到这里来干什么?” 开锁的这人大咧咧的道:“掌门人要招虎头目回大厅议事,我来请他。” 外面另一人又道:“令牌呢!” 里头的人从腰部掏出一个令牌,外面的人一看,就让他出去,门再关起来。 狄洵看明白了,看守的人留在外头,里外都有锁,当听见有门开锁时,外头的人也把门开了,反正只有自己人才有锁,而且要有令牌才能通行。 这一些小杂碎,当然难不倒狄洵,可是他在里头见不到外面有多少人,如果一下子解决不了,引起声响那就不妙了。 他躲在黑暗的转角处,他在等待机会……没有多久功夫,门又被打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后面的一进来,立即把门锁上。 两人朝着狄洵藏匿的地方走来,狄洵确定此处没有人把守时,待两人行到他的身旁……狄洵倏然掠前,双掌一圈倏抖,行来的两个人已齐齐撞上墙,又被猛力弹回来,沉重的摔倒在地,两人俱已闭气了。 毫不稍停,狄洵把两人拖至暗处,三把两把已将一套衣服剥了下来,他穿到自己身上,拍了拍胸襟,再搜出钥匙及令牌,头也不回的,就往木门行去,大摇大摆的开锁。 很快的,里外的锁都开了,门外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汉注视着他,生硬的道:“干什么?” 狄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来换班的。” 那中年汉子打量着狄洵,边道:“换什么班?还没有到时候,你是马尿灌多了,搞迷糊了。 狄洵心头一跳,装出十分不悦的样子,道:“兄弟你还说呢,我也一肚子不高兴,可是上头的话谁能不听呢?” 中年汉子冷然一笑道:“是谁让你来的?你是哪位的手下?” 狄洵毫不思索的道:“虎头目让我来的,他刚进去,说有位兄弟不舒服,让我来替替。” 那人又上下打量狄洵一阵,严肃的道:“你的令牌呢?” 狄洵立即掏出一块木制的令牌,他此时方才看见令牌还写着“准”字,非常有力的。 那汉子伸头望了望,不耐烦的道:“快去,叫换了班的快点进来,一个晚上一大堆人进进出出的,烦死了。” 狄洵心里骂了一声,脸上却堆上笑脸,道:“是,是,你辛苦了!”他赶忙走出去,没走上两步,听到那中年汉子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小白脸,怎么以前没有见过?这几天后面的话因风大就听不见了,狄洵不敢停下脚步,他怕旁边有监视的人,别露了马脚。 后头有假山、花棚、鱼池、水榭,布置得比前面的还要漂亮,他一面走着,一边心中忖思:“青灵居士对于日常生活享受看来十分注重,比起寻常的江湖角色,显然高明些,只怕此人不是好惹的,以他的领导能力看来。” 想着,他努力的看清四周的地理形势,虽然他没有看见守卫的人,但直觉上,他好像感到有数十双眼睛同时盯着他,他不敢怠慢,直往假山里走。 想到假山的入口,他不知里面有无玄机,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人?” 狄洵忙道:“虎头目让我来,他说这两天风声紧,要加强戒备。”说着,有一个大汉从假山里走出来,那人一沉脸,疑惑的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狄洵暗叫不妙,却仍然冷静的道:“我刚从别处调到虎头目手下,今晚才第一次当差呢?”那人歪着头想了想,迷惘的道:“虎头目刚走,怎么也没有交待一声?来了新兄弟我们都不知道。” 狄洵走上一步,低声道:“太忙了,人嘛,谁有那么大的记性,样样小事都记得是不是?” 这中年汉子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他进来,狄洵赶快加了句:“我有令牌,你瞧!” 他把令牌往前一送,那汉子还来不及?矗窨槭匪频囊幌伦印班邸钡囊簧痹诘厣稀?br> 里头的人动也不动一下,只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哼”了一声,骂道:“许克,你是昨晚在你老婆怀里躺太久了是不是,站都站不稳,摔死你这个老王八蛋。” 狄洵搓搓手,慢条斯理的往里走,里面约有两丈宽窄,里头悬着一盏气死风灯,晕黄的灯光映着七八条地上的大汉,宛如待宰的懒猪,那么懒散又那么杂乱,好像一点戒心也没有。 他们有的躺,有的坐,还有的从缝隙里,闭上一眼在张望外头。 他们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因为今晚四周很安静,根本没有事发生。 狄洵背着手,笑道:“真是的,许克真的摔死了,谁告诉他老婆去,来为他收尸。” 有一个躺着的家伙,将双臂枕在脑后,没好气的道:“虎头目才走,你就满嘴……”正说着,他猛的又坐了起来,浑身一哆嗦,却蛮横的吼道:“奸细,来了奸细……”整个山洞中,所有的大汉慌忙站起,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狄洵猝然大旋身,左右开弓,离他最近的两名大汉飞了出去,撞上土壁,沉重的摔倒于地。 他身形如电,凌空暴旋之下,再有两人喷着大口鲜血倒仰出去了。 另一位方才摸起自己的兵器,狄洵已一掌将他整个人腾空震起,脑袋“噗” 的碰在洞顶上,“吭”的一响又摔了下来。 狄洵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两掌一斜猛翻,又有两个滚倒地上。 仅存的一位仁兄张口结舌的叫道:“来……”“人”还未及喊出,狄洵已一脚踢掉了他的半个脑壳!望望洞内中的八具尸体,狄洵长长吁了口气,自语道:“这些火药暂时起不了作用了,不过时间久了,一被发现,还是有麻烦,我得赶快行动。” 他立即又转回头,四周实在太暗,看不到暗卡的人,所以他想还是明来的好。 看门的汉子一见是他,一沉脸,道:“怎么才一来,又有什么事?” 狄洵“唉”了一声,道:“洞里几个弟兄推我回去向虎头目报告,说还有位弟兄不按时换班哪……”对方阴恻恻的看了狄洵一眼,冷道:“这种事等虎头目来了再说,为什么要现在去报告,别私自离开岗位。” 狄洵故意垂下头来,装做难以启齿的模样,道:“大哥,你不知道不来换班的家伙,暴燥性子像火药桶,只有虎头目治得了他,他早该来了,你看,大冷的天,谁愿意替他,让他去睡大头觉……”那人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快去,快去,虎头目人怎么带的?乱七八糟的。” 狄洵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步踏入门内,那汉人忽然又叫道:“要回来快一点,整晚都是你们的人!” 狄洵干笑了两声,回头道:“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大哥你辛苦了。” 狄洵已经换了衣服,所以大模大样的朝大厅的方向行去。 在一个转角处,他看见一个盆景,四周望望,然后抓起一把泥土,往自己脸上抹去,他可不想在此碰到什么熟人了。 他知道仍有许多人在盯着他看,因为他穿的是自己人的衣服,所以没有人出面干涉他! 狄洵听到在他右手边的通道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他一低头,正待加快步伐,那人已发现狄洵,响起一个俏柔的声音:“干什么的?” 原来竟是个女的,狄洵好像以前听过这女孩的声音,他不愿再生枝节,故意假装没有听见,他刚走了两步,那声音变得冷厉,道:“我问你话没听到吗?” 一咬牙,狄洵回过身来,他一瞥此人,心不禁大大的一跳,原来这女孩就是曾到过“孤伶山”的朱青,朱固尊的女儿。 狄洵只希望朱青不要将自己认了出来,否则接下来的麻烦就大了,还好他已将脸抹黑,一时之间她大概不会认出。 朱青娇中带煞的声音又响起:“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前头有事,这里不能随便来吗?” 朱青身上香气一阵扑来,狄洵镇定的望着对方,心中正思索着如何应付! 朱青上下打量着狄洵,一张俏丽的面庞上如罩寒霜,冷冷的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你再不说话我将你当奸细处置!” 狄洵心想:“你是来客,大约主人对你客气点,你就神气起来了。”舐舐嘴唇,忙道:“因为……因为看到姑娘太漂亮了,一时……”朱青笑啐了一声,却显然十分受用,大概还没有女人不爱听这种赞美的话。 朱青一笑道:“你真会说话,咦,你脸为什么黑得这个样,也不洗洗。”狄洵悄然吁了口气,微低下头道:“回姑娘,这几日十分忙碌,在下忙进忙出,一急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有空洗呢!” 朱青眉儿一皱,道:“为什么你的衣服没有沾一点土,脸却脏的那个样子。” 愕了愕,狄洵低低的道:“刚有位兄弟见在下往前面走,知道有事,见在下衣服脏得太不像话,所以跟在下换了穿。” 朱青盯着狄洵,好一阵子,她喃喃的道:“奇怪,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见过你,声音好熟哦!”狄洵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在下在府内进进出出,碰过姑娘,所以姑娘听过小的声音,在下叫……仇无。“朱青咬着下唇笑了笑,道:“仇无?你也姓仇,好奇怪的名字。” 狄洵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仇孟狄,故意跟他同姓,以博得她的好感,尽快摆脱她。 朱青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地方不能乱闯,尤其现在前头正忙着呢!” 狄洵摆出一副惶惑之状,道:“在下不知道,不过现在正有事要禀告,不知道前厅有事……”朱青笑道:“有事你去办,不过千万别到大厅里去,掌门人正在召集各路当家的商讨大事,此刻不便上去禀报各情,先退下吧!” 暗暗一笑,狄洵奉迎的道:“多谢姑娘指点,要不然在下可惨了,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朱青甜腻腻的道:“嘴巴真甜……” 说着,朱青转过身去,柳腰轻摆,摇曳生姿的行向窄廊,那阵淡淡雅雅的清香,就像扑面的微风,自朱青身上散飞出来,柔腻腻的,真个人心儿也在摇荡了……猛吸一口气,见朱青走远,他继续往前厅过去,远远的,他已经听见人声了……狄洵知道在大厅内都是各路的当家,本领当然不差,自己如果太靠近,难保不被发现,他只有隔着远一点窥探,以免行迹败露。 在大厅的外头,有两座一人高的古瓷大花瓶,一边一个,狄洵躲在后面,从前面经过的人,应该不会发现。靠右边的这个。 这时,就是考验狄洵的内力的时候,他要聚精会神,才能听到里头各人的讲话声。 他提一口气,心无二用的屏气凝神,努力辨识各人声音,及说话的内容。 首先狄洵听到的是“洪威党”“灵猴”王昆的声音,道:“不是在下夸大其辞,狄洵这小子武功确实令人畏惧,我跟几个兄弟联手,不仅讨不到便宜还毁了……”后面几个字,大约是王昆转过身去,狄洵没有听见,不过大意他知道的,他笑了笑。 冷冷一哼,又一个声音道:“王兄,人曰一朝遭蛇咬,十载怕草绳,其实狄洵也不见得是什么三头六臂,你大约见着风吹草动也会腿肚子打转……”王昆咬牙切齿,怒道:“申一康,有本事你当时为什么不露面,缩头缩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申一康,冷冷一笑,道:“你不必不服气,这一回我会让你看看,是你本领差,还真的是对手强!” 王昆恨恨的道:“他妈的你……” 申一康立即接口大吼道:“你敢骂我?” 王昆反讥道:“没什么不敢,我……” 突然——一个声音大叫道:“两位不要吵了,敌人就快来了,难不成自己窝里反,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 这人的声音粗哑,但有威严,里面马上静肃下来,狄洵却利用他大叫的声音做掩护,又快速的闪至大厅口,蹲着身,从门缝中往内瞧……(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狄洵看清刚才说话的人,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块头十分高大,眼神凌厉,嘴唇削薄,双目如线,面色木讷深沉,充满了冷酷与寡情之像。 心中冷笑一声,想道:“这人大概就是青灵居士了,好威风!” 又有一个声音,低沉的道:“各位,不是我长他人的威风,各位想想,本党一夜之中死了数百人,轻重伤的还不论,而这些人一大半都是毁在狄洵那小子的手上,这些难道还假得了吗?对于此人,咱们不能不特别注意。” 狄洵看看说话的人,身材亦十分魁梧,肥头大耳,浓眉大眼,这人想必是“洪威党”的大统领,人称“千雪子”的西门立天了。 里面静了静,显然正在思索西门立天的这番话,有的人可能半信半疑,有的吃惊的瞪大眼。 狄洵仔细一瞧,里头坐了二十多人,“洪威党”的西门立天及王昆,还有申一康,“双龙帮”的李士熊、邱宇、云天鹏,“天鹰帮”的郑元平、廖鹤呜、刁五娘,咦,杜老三也来了,还有“蓝玉山庄”的平家父子平贤风及平雁于都来了。 还有几位狄洵不认识,以前没见过的,一时凭长相也想不出来。 狄洵心中奇怪道:“为什么集合了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他们平时有的根本不来往,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携手合作?即使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一定有其他原因,那是什么呢?” 狄洵想着,又往里头一瞧,他又看见仇家父子,还有“太极门”的项豪,几乎所有狄洵想得到人全出现在这里了。 狄洵剑眉紧蹙,事情只怕不简单,别说外头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光是里面的这些人,只怕自己都要吃亏了,即使再加上“回春翁”等人,顶多能多伤几人,助益不大。 重重一哼,西门立天道:“虽然狄洵一身功夫甚好,但是集合咱们众人之力,不怕他什么通天本领,光是累就要把他累死。” 项豪没好气的道:“这小子身手的确非凡,单打独斗,咱们没人能胜,大家合作,我想没有多大因难。” 申一康不屑的道:“看你们把他说得跟神一样,‘百会镖局’那帮人几乎全军覆没,猛虎也难敌猴群,何况他碰见了我们,你们担什么心?” 仇千重迷惘道:“说来说去就只谈到狄洵,那‘回春翁’及曹正鹿也不是好路数。” 沉吟了片刻,青灵居士道:“说真的,‘回春翁’跟老夫数十年的交情,这次把他骗来,我私下亦颇感愧疚,所以希望各位下手时别真伤了他。” 申一康摇头道:“他是咱们的对头,如何能对他仁慈?生死关头谁不全力以赴?掌门人千万不可心存慈悲,否则吃亏可是自己。“青灵居士有些为难,道:” 好吧!不过不要杀死他,江湖上讲的是义气,此事要传出去,‘青藏派’及老夫的声誉全毁于旦夕了。“”震天魂“邱宇奉承的道:”掌门人不必担心,在此的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把这事传扬出去。“狄洵心想:“你们这么多人联合,怕别人知道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传出去呢!” “翻云剑”云天鹏忽然道:“等我们得手以后,我们怎么分配?人这么多,要公平恐怕不容易。” “分配”?他们想得到什么?要分什么?狄洵在心中思索着。 咽了口唾沫,李士熊干涩涩的道:“天鹏,有各位长辈在场,不要多嘴,掌门人自然会秉公处理。” 西门立天道:“我们‘洪威党’只要是‘回春翁’,以及狄洵,其他的并不在乎。” 一直没开口的郑元平故作疑惑的道:“西门兄真是清高,让在下佩服!” 青灵居士看了大家一眼,道:“大敌当前,我们先不谈论这些,各位必须要有准备,等狄洵一行人一入本派,大家立即动手,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平贤风恨恨道:“在下曾吃了他的亏,希望各位仁兄助我出一口怨气!在下感激不尽!” 在场的人纷纷道:“这是自然,平兄不须客套!” “届时大家联手一定可以除掉那小子……”青灵居士一摆手,道:“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千万不可功亏一篑,现在各位请回房休息,一有情况,请各位全力以赴,非达目的决不干休。” 众人慢慢站起来,对青灵居士一拱手,各人往门外走来,狄洵迅速一闪,赶紧避至那个大花瓶后面。 狄洵晓得时间不早了,他闯进来已经耽搁了很久,得赶快出去,再设法应付。 狄洵等大厅内的人都出去后,迅速的退出来,他已稍微知道对方的防卫,出去要比进来时容易些,只要对方被毁的暗卡未发现前,自己是可以很顺利退出的。 狄洵经过窄廊,黑暗中,他东弯西拐的走着,偶而有叱问声,都因见不到影子而不了了之! 此时,他已经离开了屋内,他的身法快如电闪,动似惊鸿,不过,他的运气也奇佳! 很快的他回到了“回春翁”等人的面前! “回春翁”急促的道:“里面怎么样?看你进去大半天,还以为出不来了呢!”微微喘了口气,狄洵将脸上的土抹去,小郁忙过去用手巾帮他擦干净。 狄洵简略把所见及所听的说一遍给他们听,众人一样百思不解,他们的目的何在? 曹正鹿朝四周打量着,边道:“狄兄,如果硬拼,我们不一会儿功夫,只怕被踩成肉酱了。” 小郁低声道:“我们不露面,他们也没有办法,不如咱们一走了之不什么事也没有?” 狄洵面无表情,低沉的道:“不,既然来了,我一定要搞清楚他们对付我们的真正理由。” “回春翁”望着前方,语声如冰:“不错,今晚我一定要看看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狄洵仔细而扼要的把里面的地形详述了一遍,又将自己发现的埋伏一一指出,未了,他又道:“你们跟着我,咱们进去找青灵居士,把事情弄清楚,万一动起手来,名位切记,不可恋战,大家一起冲出重围,不要被冲散,记得了?” 待各人点了头后,狄洵面容上带着微笑,但语声却是出奇的冰冷:“很多人想要我‘降魔’的命,他们也常常以为自己办得到,今夜我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办得到!” 目光隐射着一股寒冽得令人颤悚的气息,狄洵又凝重的道:“我们人少,以极悬殊的比例来对抗这么庞大的一个势力,记得,咱们不许有任何伤亡!” 曹正鹿低声道:“咱们宰他一个是一个,妈的,一想到‘矽风谷’之战,我就恨!” 狄洵摆手道:“别动怒,咱们见机行事,一件一件来。” 只见狄洵身形甫动,人已闪出了老远,后面的不敢怠慢,立即纵身跟着! 狄洵略一打量地形,蓦地再腾空而起,用一口丹田清纯而流畅的真气,催动着身体的掠飞,像是一颗横过苍穹的殒星曳尾,只是眨眼之间,又快捷隐密的重回到巨屋里。他犹豫了片刻,等“回春翁”等人跟上了,他才又行动,好在他知道了里面的布置,所以行动起来,有着事半功倍之效! 现在,他们来到大厅附近,他低声对“回春翁”问道:“翁兄,青灵居士的卧房你知道吧?我却没有发现!”“回春翁”指着大厅的右侧甬道,道:“老匹夫就住在这最后面的一间,他的前面一间有他护卫留守。” 狄洵点点头,道:“好,翁兄这些由我们两个解决,让其他的人留在里头,大家好有个照应!” 他们以十分快捷轻巧的动作,瞬息间,已到了“回春翁”说的护卫的房间。 狄洵要其他的人伏在原地不动,自己与“回春翁”往里走没两步,一声沉喝已暴响而起:“什么人在外头走动!” 两人低下身不动,里头有一阵低微的骚动传了出来,然后开了门,两人把握刹那的时间冲了进去,立即动手制服了里面的两人。 狄洵一招手,曹正鹿领头,四人连忙闪进了房间里面。狄洵疑惑的道:“青灵居士的护卫不该派用这样的小角色,未具有硬功夫!” “回春翁”一看,道:“这两个不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我想那两个人一定在他房里。” 狄洵平静的道:“总镖头,你们暂且留在此,把这两人拖到床上,有人来的话尽可能躲一躲,在我跟翁兄未跟对方对手前,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安苷沟愕阃罚溃骸暗倚郑判模谙虏换崧趁y模 ? 狄洵颔首道:“这次咱们冒了极大的险,每个人都要提高警觉,方能安全过关。” 他转头对“回春翁”道:“翁兄,咱们行动吧!” 长长吸了口气,两人悄悄的摸到青灵居士的卧室外,两人相互一点头,狄洵到了一扇柚木镶金边的花窗之前,他身形一翻,已那般险极却又毫无声息的贴上了窗边,牢牢的。 他运掌于窗闩之部位,掌力透过窗框,里面的插闩已被隔着,窗框震断,轻轻坠落于地! 虽然是极细碎的一响,却已惊动了房中的人,一个叱厉的声音响起:“谁? 什么人?” 狄洵与“回春翁”取得了默契,他一口真气徐徐冒注在四肢百骸,他要一击成功,虽然并不容易,但他非一击成功不可! 门被惊惶的打开,两条人影跳出来,只见狄洵躯体影闪,电火一样,两个人的四只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找对方向,每个人的胸腹间便有如骤遭铁锤猛击,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二条躯体已全然软软的滑倒在地上,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同一时间——“回春翁”已经推窗而入,几乎那门刚被打开,他人已经到了房内了。 借着室中桌上的银灯,“回春翁”可以看见青灵居士惊惧的神态! 青灵居士失去平,在派内的威风气慨,面对老友,他语声颤抖的道:“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重重哼了一声,“回春翁”道:“老朋友听说你病入膏肓,追星逐月的火速赶来探望,想不到原来你病好了!” 青灵居士站在床边,他伸出去的手稍差一丝,才能扯动警讯,狄洵已闪电般掠进房内,手中还提着两具躯体,放在地上。 这一举动,让青灵居士呆住了。而忘了去拉动那一条警讯的丝绳! 青灵居士看看狄洵,抖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狄洵先不回答,他尖锐而迅速的将个卧房环视一遍,陈设非常华贵,称得上是美仑美奂,没有什么埋伏。狄洵点点头,道:“青灵居士,我们只是来跟你谈谈而已,不跟你动手,不愿伤和气!” 青灵居士也是一派的宗师,他之所以如此失态,乃因对“回春翁”怀有一份深切的歉疚感,狄洵也是针对他的弱点,所以才让“回春翁”先进来。 青灵居士强制着内心的惶乱与不安,强硬的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青藏派’岂容你们到此撒野!” 不屑的一扬眉梢,狄洵道:“大掌门,你已亲眼所见我们不在乎你们,否则也不会穿过那些埋伏来到你面前。” “回春翁”低沉而狠厉的道:“青灵,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为了你,我不远千里而来,你竟敢骗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被“回春翁”的威势气焰所震慑,半晌,青灵居士才道:“老朋友,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回春翁”冷冷的道:“为什么?你说!” 毫无情感的,狄洵冷酷的道:“今天你只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就不为难贵派及你们的朋友。” 青灵居士惊恐的望着狄洵,道:“你……你们都知道……”狄洵淡漠的点点头,道:“我们知道的不够,所以才来请教青灵掌门,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唇角微撇着,有一抹残酷与仇恨的阴影浮起,“回春翁”冷森的道:“青灵,你如果再敢对我说一句谎言,别怪我手下无情!” 青灵居士怔了片刻,阴沉的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坦白告诉你们,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回春翁”一听之下,怒火暴升,吼道:“什么骗局?青灵你给我说清楚!” 静静的一笑,青灵居士寡情的道:“如今说来,‘回春翁’你反而是被狄洵这小子连累的……”“回春翁”冷哼一声,强压着怒火,道:“快说,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大丈夫敢做敢当,看老子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如此对我!” 青灵居士已恢复正常,冷冷的道:“本来西门立天跟我说,‘彩虹珍珠剑’在你手中,于是我们设下圈套,诱你到‘青藏派’,至于‘百会镖局’保镖,路上暗算你,都是故布疑阵,主要还是让你来‘青藏派’……”狄洵淡淡的道:“后来你们知道那把剑原来在我手中,刚巧我又与翁兄同路,你们就对我们一起下手?” 目光冷沉的看看狄洵,青灵居士道:“原来你就是‘降魔’狄洵?好风采!” 一挥袍袖,狄洵道:“多谢夸奖!” 青灵居士无谓的一笑,道:“我承认有点对不起‘回春翁’,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可是‘彩虹珍珠剑’实在太吸引人了,我也是情不自禁……”“回春翁”大睁着两只眼睛,厉声道:“你这没情没义的老匹夫,看我今天宰了你,你还……”狄洵按住他,低声道:“先别动怒,翁兄!” 他一笑,对青灵居士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彩虹珍珠剑’来的?” 青灵居士阴沉沉的打量着狄洵好一会,生硬地道:“不完全是,他们大都吃过你的亏,所以联合起来要收拾你,当然又有‘彩虹珍珠剑’,可谓一举两得。” 狄洵冷冷一笑,道:“好一个一举两得,只怕天下没这等便宜事,你们打的是如意算盘。” 青灵居士狠狠的道:“狄洵别狂,这阵不比前阵,我就不相信你能插翅飞走。” 用力“呸”了一口唾沫,“回春翁”愤恨的道:“奶奶的,青灵你实在歹毒的过份,为了一把什么鸟剑你竟然出卖老朋友!” 哼了哼,青灵居士冷冷地道:“坦白告诉你们,让你们做个明白鬼也好,这把‘彩虹珍珠剑’不是普通的剑,他里面关系着一笔庞大的财富,几千人几辈都吃喝不完的财富。” 狄洵看到一个人贪婪的本性,眉梢子一扬,叹口气,道:“在下虽然不是很清高,但一生吃喝也足够了,不想要多余的钱财,如果早知道你想要,我送给你不就没事了?”青灵居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叫道:“你要送我?” “回春翁”怒叫道:“不行,老弟,像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宁可丢掉也不要给他。” 青灵居士嘻嘻一笑,压低了嗓子,道:“何必呢?有好处老朋友不会忘了你的一份的,有福大家享……”狄洵摇摇头,这或许是人性的弱点,总叫人失望。 “回春翁”气得双目怒睁,鼻翅急促的扇动着,他用力一跺脚,厉烈的道:“青灵,你把我‘回春翁’看成什么样的人?钱财我视之如粪土……”冷笑一声,青灵居士哑着声音道:“我是好意,你既然不想要,我也不会勉强你,狄洵,把剑交给我吧!” 狄洵心里有些感触,但他带着两眼的笑意,低低的道:“人都有好奇心,宝剑在我身上这么久,我什么也没发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笔宝藏在什么地方,算是交换条件吧!” 犹豫了一下,青灵居士吐了口气,道:“好,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一样带不出这里的,这把宝剑只要用松子油,在它的剑刃上来来回回的烧,上面会浮出字来,即写着藏宝之处!” 狄洵淡淡一笑,道:“大当家的,如何知道这秘密呢?” 青灵居士面无表情的道:“这个你就不必过问,现在你把剑交出来吧!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狄洵心里有些失望,他平淡的道:“谢谢你的指点,不过在下有一句奉告……”青灵居士寒着脸,冷冷的道:“你想食言?” 狄洵似笑非笑的搓搓手,硬板板的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当家的,你忘了兵不厌诈。”青灵居士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又急又怒的叫道:“你…… 狄洵,这是你成名江湖的作风?” 狄洵抿抿嘴唇,道:“这不也是一种战略,你骗我们来,我们不过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大当家的,我想无伤大雅吧!扒嗔榫邮颗宄宓氐溃““狄洵你卑鄙、无耻……”“回春翁”豪气飞扬地道:“青灵,你不必乱吼,我正式向你挑战,单打独斗,你敢吗?” 青灵居士冷冷一笑,道:“哼!对付你们两个,还用不着我沾手……”“回春翁”简直气昏了头,指着青灵居士,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匹夫,我就知道你是胆小鬼,你没有胆量与我交手……”“回春翁”话还没有说完,青灵居士已狂笑起来,摇摇头:“莽夫一个,成不了大器!” 蹙着眉宇,微微退了两步,狄洵道:“翁兄,咱们走!” “回春翁”气得开始簌簌抖索,厉声道:“我不走,我要宰了这个老匹夫,叫他知道无情无义的下场!” 叹了口气,青灵居士阴沉的道:“只怕你们想走也走不成,只要我一叫,你们插翅也难飞!” “回春翁”踏前一步挑衅的道:“好啊,你叫呀,我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把我怎么样?” 狄洵心里暗暗叫苦,他不假思索,拉起“回春翁”正要往外冲时,外头已经响起了一阵低微的嗥叫:“禀掌门人,是不是有事?” 青灵居士急吼道:“快进来捉刺客!” 狄洵一下子闪到门边,猛然隔着门双掌齐飞,于是,在“哗啦啦”的暴响声中,门扉粉碎,木屑四溅,三名大汉已滚球似的摔滚出去! 他们跌翻的一刹,四周刹时沸腾起来,响起一片惊呼声,叫喊声,叫嚷声,步履杂沓,显然对方已经发现异状了。 狄洵不想缠战,拉着“回春翁”电掠而去。 曹正鹿等人冲了出去,狄洵大叫一声:“放火!” 曹正鹿与曾雄毫不过迟疑,急步回转,拿起桌上的银灯猛力掼向房中锦榻上,“呼”的一声,火舌顿时四蹿,在灯碎油洒中,床榻已立即陷入一片熊熊的烈焰里! 狄洵大叫一声:“走!” 他反身一腿将追来的大汉踢飞出去,正好迎上了二名猛冲而来的大汉,同一时间,他双掌并出,将两人震出数丈之外! 此刻,整个“青藏派”已完全陷入一片匆忙紧张的情态中,黑暗里,刀芒映泛着寒光,低沉的叫问起落不息,好一付如临大敌的架势! 狄洵在前带头,他目光仔细注视着四周的变化,并不夺路冲逸,他们尽量避开。 但是,那些守护者实在太多,很快的,他们的行迹已经被发现了,一阵阵吼叫声紧紧追在他的身后四周,令人心中发毛。 蓦然——从暗处里,一蓬蓝汪汪的利箭正如暴雨罩来,狄洵低喝道:“小心!” 就在利箭落空的一刹,狄洵身形倏然平空一弹,再一猛翻,掌影刃芒般纵横,五名伏在暗处放箭的青衣大汉已惨叫着分成五个方向飞了出去。 由于他必须顾及其他的人,尤其怕“回春翁”恋战,所以他移动的身法,不似平常的快捷,但仍非常潇洒利落! 斜刺里,时常有人抽冷子从横处斩袭,但是,若非在他们刚刚举刀的时候已失去目标,便是尚未及看清目标便被震飞半空。 他们六个对付这种小角色,实在不用费吹灰之力,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于是,那些人自四八方围抄追赶上来,他们惊骂着,更加杂着尖叫悲嗥,情势已开始乱了,失去原来安排好的秩序! 冲杀着,闪奔着,在一蓬蓬的鲜血四溅中,那团团手舞足蹈的人影,活像团团抛起落下的圆球,一片血肉糊糊! 虽然他们这般的横闯直撞,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后面三四位功力不弱的高手,在拼命的追赶他们,已一步步追近。 狄洵望见屋子已出现一片腾腾的火光,火势猛热得一下子便染红了半边天,有无数的人影在惊叫中,奔向了火起的地方,抢着救火! 喧哗声潮水的沸腾着,但是在后面的几位高手依旧紧追不舍……一丝冷酷的笑意浮上了狄洵唇角,奔得更快,他要引这些人到林子里! “回春翁”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他是很想再干一场,但恐连累别人,也只好忍住一口气! 他们奔到了树林边,狄洵在半空中一挺一翻,飘然落地,后面的人也紧跟着落在他的两旁。 后面四个人气呼呼的飞扑而至,在一声招呼下,四个已分成四个角度站定,距离着狄洵六人约在五步之地,双方对峙! 狄洵一看这四个对手,原来都是旧识的,那位死眉死眼的、活像一具僵尸般的、冷醅无情的神色的是“太极门‘的帮主项豪! 另外三位,就是杜老三,以及“昆山双鬼”的古尚、古浩! 项豪唇角略微勾动了一下,阴沉沉的道:“狄洵,你跑的功夫练的不错!” 狄洵微微笑道:“哪里,各位也不差,不过这是保命的方法,各位非勤练不可。” 双目直生生的看着狄洵,项豪又冷冷的道:“新仇旧账,咱们一起算算吧!” 狄洵看了他一眼,笑道:“只来了四位,项门主,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吗?” 项豪的双眼目光一硬,生冷的道:“狄洵,你太狂,狂得太过头了!” 抿抿嘴唇,狄洵安祥的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碰到好角色,也没什么好话可说的!” 项豪忍住怒气,微一招手,阻止了愤然欲动的“昆山双鬼”,冷冰冰的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来闯‘青藏派’?” 狄洵大大方方的点点头,道:“不错,我们不但闯了,而且又出来了,各位好像奈何不了我们。” 项豪寒着脸没有搭腔,杜老三神色愤怒,道:“狄洵,你虽然出了‘青藏派’的大门,并不表示你们可以活着离开!” 露了雪白的牙齿一笑,狄洵道:“杜老三,我们算是有缘的,见了不少次面,你应该知道狄洵不会被唬倒的!” 眉毛微微一动,杜老三涩涩的道:“狄洵,你也狂够了,今晚你休想留下一口气离开青河镇!” 有趣的一笑,狄洵轻蔑的道:“杜老三,平常我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但是我好几次都没有杀你,你不要指望我常常用这种菩萨心肠来对待你!”脸部一下子僵住了,杜老三道:“你有什么狠招尽管使出来,杜老三决不含糊,二十年后也是一条好汉!” 轻轻一拂袍袖,狄洵淡淡的道:“想不到杜老三已经参透了生死关了!那么就让在下来为你超渡吧!” “昆山双鬼”神色愤怒,正想开口说什么,小郁、小雯双双闪出,小郁道:“少爷,让我们来!” 笑了笑,狄洵道:“嗯,小心些,他们可是凶的很!” 曹正鹿及曾雄一见两位小女孩如此勇敢,他们两人也摆出架势,刚巧四对四! 杜老三人较狡诈,己快逾石火般猛进倏翻,入掌有如流星般飞泻向小郁! 然而,当他八掌宛似融成一掌攻来的时候,小郁轻描淡写似的闪出五步之外,同时,他已向杜老三挥出了十二剑十六式! 项豪对着曹正鹿,一翻身,项豪一抹蓝汪汪的寒芒猝闪,他手中多出一柄怪异的利剑来,有如蛇信似的向敌人刺来! 曹正鹿抽出大弯刀,随着他的身形作成一圈圈弧形的闪戮,向对手猛攻! “昆山双鬼”分别与小雯及曾雄斗了起来。 在血刃、掌影纵横里,杜老三不禁有些吃惊的连连跃避躲让,他虽然极力反击,但是,显然他力不从心,不是对手! 小雯的动作快捷如电,逼得古然节节后退,情况亦是狼狈不堪! 只一上手,除了项豪外,其他三人便开始东跳西蹦,招架不迭,虽然没有打输,味道上透着那么几分的不自在。 项豪对曹正鹿毫无问题,但见他们的窘状,面孔上依然没有表情,心肺却几乎气的炸裂! 项豪陀螺似的暴旋六尺,在旋转中,利剑形成一个个圈圈,宛似他身边有千百柄剑密密排合着一波波的刺展一般,怪异而奇幻! 曹正鹿心头一惊,左右倏晃,身子连连退了三步! 项豪利剑闪戮如风呼呼,条条蓝电晶芒交相织网,布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网……带着恐怖死亡气息的网! 狄洵大惊,忙喝道:“快伏下!” 话声中,狄洵已跃入战场,滴溜溜一个跟斗翻了出去,双脚急快的转旋着,猛然回转,双掌自上而下,硬生生的把项豪震出两步,使他的利剑剑刃连连落空,解了曹正鹿的危机! 项豪一咬牙,连环二十一剑在狄洵的身躯一刹那猛攻,却道道刺空,蓝光闪烁中狄洵的双脚已来到了下颔,气得他大吼一声,反退了三步! 狄洵心中暗吃一惊,自己太轻敌,低估了项豪的功夫,他反应之迅捷,心思之狠毒,艺技之精湛乃是江湖上的顶儿尖儿了! 他打定了主意,他要迅速除掉项豪,狄洵单足拄地,一个盘旋飞出七尺,在他有如一个巨轮转动般飞出的一刹,双掌自胁下古怪的倒砍出去! 项豪被狄洵胁下倒翻的两掌逼得一窒,但立即又再扑上! 于是,狄洵有如一团滚动的龙卷风般狂然而猛悍的翻飞纵横! 猛然,狄洵一口气逼在两掌之上,双掌划过一个大弧,由外而内,“呼”的再次迎向项豪,同一时间,他的身躯已做了一个横射,两脚在一闪之下猝踢项豪的下颔……狄洵在项豪未及反攻之前,双臂急浪似的连连翻斩,已经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一片片的掌影滚动掠射,那么密,那么广,那么无可阻止! 在这掌影甫现的瞬息,其凌厉与诡异简直是匪夷所思,纵横飞舞有如喷溅的千百水珠,连项豪这等高手也不禁大大震撼了……项豪在厉叱声中,双目赤红的挥剑凌厉攻到,狄洵大笑一声,双掌闪电般翻飞劈斩,血刃似的掌影翩翩掠射,就像千百个恶魔的丑脸,无数人冤魂的尖泣,满空的魅影在嘲笑! 项豪如大风车般飞起闪了出去,一张素来无情的冷脸,也不由得变得紫中泛红,汗油沾满,他退了五步,方才站稳! 这时,项豪拼上了命,又反攻而上,利剑挥舞得宛如狂风滚云,怒浪惊涛,一层层、一重重,交织着,重叠着,那么愤昂激烈的卷来! 项豪以将多少年来的修为全运用在这次搏战上,如此悍野而狠蛮的攻至! 狄洵双臂的肌肉在急剧的抽搐,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直通到心底,甚至脑袋也有些晕眩! 狄洵在一闪之下,猛地迎向了项豪刺来的剑势,他迎得那么坦然,又那么迅速,以至项豪在愕然中还没有摸清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双方已无可避免的接触上了。 突然——--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项豪的利剑在一闪之下便要刺上了狄洵,他出手快捷,招式诡异,但是,却在甫始刺上的刹那,倏而一滑一震,快得不可思议,项豪似刺向一团空气,一个幽灵,那般的飘渺空虚! 狄洵微退一步,右掌翻飞,十几掌急悍之至的反卷,双掌一抖,分左右猛劈敌人! 项豪孤注一掷,身躯平起,怒矢一样电射直插而进,在一弹之下分斩狄洵的颈项! 狄洵冷冷一笑,未见他作势,身形已“呼”的升高三尺,就在项豪的利剑要触及他颈项的瞬息间,他那瘦削的身子,竟匪夷所思的,猝然在半空中倒掠而起,使顶豪一下子扑空!而这一生中,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次了,就在他方才感到不妙时,狄洵的十掌,有如天外飞来的,一气呵成之下,将他连连震翻出十个跟斗才一头栽跌向地下,脑浆四迸! 狄洵目光毫无表情的扫过项豪怪异扭曲的尸体,半晌,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用衣袖拭去鬓角的汗渍。 这时——另外三组六人之斗,也即将分出胜负,曾雄对古浩,稍微吃力些,但还是占上风,其他两人都把敌人打得无招架之力! 小郁一个奇怪无比的攻击,如烈阳的四射光芒,杜老三在厉叱声中连连后退! 杜老三已在拼命的招架,但仍然有连续十一招穿过了他,猛劈到他的身上! “砰”声清脆的响起,杜老三大股大股的溢着鲜血,打着转子旋出了五步沉重的摔倒于地,却在死命的挣扎呻吟!几乎在同一时间,尖号一声,古然疯狂一样朝小雯冲了过来,又狠又急又快! 小雯倏起长剑,猝然猛挑,“唰,唰,唰”的三响连环扬起,古然的身体连中三剑,浓浓的鲜血暴雨般的洒了出来! 古浩,刚厉的声音异常的愤怒,沙哑的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 冷酷的,狄洵厉声道:“古浩,蝼蚁尚且偷生,想活命就快点滚!”古浩原在倾力攻拒中,咬牙瞋目的狂叫道:“狄洵,你以为我古浩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的主人、我的兄弟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今天我跟你们拼了,纳命来!” 他目光注视着凶狠的古浩,冷漠的道:“古浩,在下等与你无冤,并不想杀你,去吧!要报仇的话,过几年再来!” 古浩已不能说话了,他喉头一阵阵的咕噜着,喘息粗浊而含混,但他竭力侧首看着狄洵! 没有表情的看着他,狄洵沉沉的道:“再次动手,你不会有什么好处,不过都陪上一条命罢了,留住你的命,给你们的人收尸吧!” 古浩想举起手,手臂却瘫了一样抬不起来,两眼无情的望着他的敌人! 微微抖索着,但连移步都似挪不动了! 狄洵等人擦过他的身边,慢慢走过,狄洵又停下来,回头道:“江湖风险,这等血腥的日子,没什么好留恋的,何不退出这个是非圈呢,去吧!” 他们伏在一片树林间,发觉在“青藏派”那边火光通明,人影幢幢,正在往来奔走着,火仍在燃烧,但火势已然弱了下来! 忽然,当狄洵正在沉思时,蓦然有数十条人影从四面八方朝他们的方向奔来,狄洵机警的在他们未发觉时藏好身,迅速闪目四顾……片刻后,一个沙哑的,刚厉的声音异常愤怒的断续传来:“一定在这附近,项门主身上还有体温,刚死不久,大家快给我搜!” 接着是叱喊的吼声,是急促移动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另一个尖尖的口音道:“平庄主,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 原来那个冷冷的,沙哑的语声道:“不可能,他们不会这么顺利溜出去,今天非杀了狄洵这小子不可。” 有一个惶恐的声音应道:“禀两位大爷,小的刚才还看到项门主的侍卫之一古浩往镇外走,垂头丧头气的……”尖嗓子怒叫一声,愤然道:“他妈的,你搞什么鬼,这事为什么不早一点报告呢?现在才说,到哪儿找人!” 平贤风冷漠的道:“田兄,咱们找人要紧,别真的让那小子跑了,以后麻烦就大了。” 尖嗓子愤恨的吼道:“他妈的,你们这些死人,还不快给我搜!找不到你们也别回府了!” 于是,一阵杂乱的翻弄声与移动声微微响起,跟着又是一些人出力时的呼吸声! 狄洵没有看到,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正在四处搜巡他们,有的可能在处理项豪等人的尸体! 沙哑的声音重重一哼,道:“狄洵这小子只要敢露面,今天一笔血债一并向他索回……”“呸”的吐了口唾沫,那尖嗓子又叫道:“这小子要不是如此能躲,他还能活到现在吗?缩头缩尾的……”步履声又响起,渐去渐远,又沉默了一会,那尖嗓子又道:“说来也丢人,咱们这么多人,被弄的天翻地覆,连他们一个也没伤着,便吃他躲藏了起来,这场面实在不太对!”沙哑的声音一定是“蓝玉山庄”的平贤风,没有错,此时竟也悠悠忽忽的道:“真要宰了这小子,咱们付出的代价可能不会太协…”沉思了半晌,狄洵暗示“回春翁”等人留在原地,他们的爪牙四处去搜,现场只有平贤风及那个尖嗓子了,狄洵一人对付起来不会太费事的。 又等了一会,狄洵慢慢的站了出来,冷冷一笑,不屑的道:“久违了,平庄主!” 愕闷了片刻,那个尖嗓子抢在乎贤风回答之前,怪叫了起来,道:“你…… 你是‘降魔’狄洵?” 四周是一片宁静,阴森森的宁静,血淋淋的宁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点点头,狄洵道:“正是区区在下,怎么,不像?” 艰辛的咽了一口唾沫,吃力的道:“你……这么年轻?” 微微一笑,狄洵道:“朋友是以为‘降魔’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满面的络腮胡须?” 平贤风沙哑的声音冷森的一笑道:“姓狄的,今天该是咱们算账的时候了,本庄主说过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狄洵生硬的道:“平庄主看来并不聪明,项豪项门主难道不能给你血的教训?” 平贤风冷笑了一声,他重重的道:“姓狄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一次我们决不善罢干休!” 尖嗓子大声吼道:“狄洵,别人怕你,我洪雄可不把你放在心上,放马过来吧!” 狄洵的面上寒酷得似蒙上一层青霜,他阴沉的道:“洪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听都没有听过,跟我动手,你还差得远!” 咬咬牙,洪雄狠毒的道:“让你见了阎王,听不听过我的名字,那都已无关紧要了!” 目光酷厉的盯着洪雄,缓缓的道:“我实在不愿意多沾血腥,如果你心中有一点点人性,别徒然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丧生!” 平贤风冷冷一笑,寒声道:“狄洵,你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好不歹毒,难道你有人性吗?” 一拂衣袖,扬扬眉梢,狄洵生硬的道:“如果你们不想被杀,那就快滚,在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 蓦地狂笑一声,平贤风大吼道:“洪兄咱们一齐下手,非除了这个狂妄的臭小子不可!”狂风猝闪,狄洵已电射而出,掌影飞射如电,一连串的猛劈而来,他的斩掌来得宛如雷轰曳闪,满空如血刃般的掌影已那么无声无息,无预无兆的突然掠至,其快无匹!平贤风到底武功精湛,反应快捷,他名震天下的绝招已暴展而出! 洪雄左掌倏翻猛挥,六掌分成六个角度暴取扑向狄洵!平贤风暴叱道:“今天一定要取你的狗命!” 狄洵正想再说什么,耳中已听到杀声震天,吼号响成了一片,“青藏派”的人正快速的冲扑上来,他不觉一惊,叫道:“翁兄快带他们离开!” 平贤风目光一横,已不由吃了一惊,原来狄洵的人就躲在附近,急促的道:“拦住他们,我们马上就来了!” “回春翁”冷沉沉的道:“老弟,咱们不痛宰一番,搞的他们鸡飞狗跳,我决对不走!” 狄洵又急又气的道。 “他们人太多,千万别恋战,快走……”“回春翁”坚决而执拗的道:“狄老弟,那你带他们走,我一定要留下来,跟他们好好干一场!” 此刻,那边又传来了平雁于的清嗓子:“快点,他们在那里,爹,我们来了!” 切着齿,“回春翁”狠毒的道:“来的好,你们这些兔鬼子,老子今天不宰了你们,就不混了!” 狄洵连阻止声也来不及了,平贤风已凌空扑到了头顶!在这种紧急迫促的当儿,狄洵已顾不得其他,右掌倏翻猛挥,十五掌分成十五个不同的角度,暴取扑到的平贤风! 他的十五掌刚好迎上了平贤风,这威名煊赫的平贤风似乎已经气疯了,他双目赤红目光如焰,面容扭曲着,有如一头狂猛噬人的野兽! 从“青藏派”一涌而来的大汉,已将狄洵等人困在中心,狄洵苦笑一下,“矽风谷”的惨烈血战在此又要重新来过了。平贤风一见自己的人来了,刹那间勇气百倍,他目眦欲裂,掌影串串交织旋飞,宛如一溜溜闪泻的流星,而流星衔接回旋着,他喉头同时发出了一阵短促而沉闷的“哦——”声! 平贤风的功力是犀利的、凌猛的,更是雄猛而怪异的,与上回交手时,已增进不少! 狄洵瘦削的身形暴旋之下,两臂挥抖如电,看不清他反攻了多少掌,迎拒了多少招,只见翻飞的掌影漫空而起,呼轰推卷而去! 他才缓过手甫始透了口气,甚至势子都还没站稳,有七名执刀大汉乘隙而上,刀掌齐挥,同进劈向了激战中的狄洵! 狄洵的斩掌来得宛如雷轰电闪,就像千万把利刀,一下子从虚无中飞来,绵密,广阔、狠毒,而又其快速无匹!一片哀叫混成了一团,那七名带刀大汉回翻而出,在腥赤的鲜血狂喷中,一张张面孔,变成煞白的了。“回春翁”等人也加入了战圈,一时刀挥着、刀闪着,矢掠着,梭舞着,战况悲壮! 冷森的平贤风道:“这下子,狄洵你死定了!” 一扬眉梢,狄洵淡漠的道:“手下败将,尚敢狂言?” 嗤了一声,平贤风傲然道:“狄洵,此阵不比前阵,你眼睛放亮点!”随着他的语声,一片火热的,强猛如山崩浪涌的气流,便在平贤风的掌力中,呼轰推卷而去。 狄洵身形倏闪,让过了一柄大砍刀,冷冷一笑,道:“平庄主你的身手是进步了,但还不是对手!”一串紧密的、脆亮而急剧的肉掌扑击声倏忽传出,有如一张张魔鬼的丑脸,有如一片片带血的刀刃,旋转着,纵横着自迥异的方位,角度兜迎而上——“哗啦啦”连连崩倒了五名大汉,模糊的血肉蓬溅四射,空气中飞溅,平贤风已踉跄的退出了七步,才站稳身!平贤风面色灰中泛青,双目也暗涩得紧,他髻发披散,唇角溢出腥赤的鲜血,那袭长袍,更是破裂撕开,零乱不堪! 平贤风呛咳了一声,狠毒的道:“小子,你好狠……”狄洵冷冷的看着他,道:“这是一场杀伐,两军对阵,在这时,也就难讲什么仁义了……”话未完,狄洵身子一闪,掌如利刃,溜溜斩射,眨眼间又有五名敌人咽喉割裂,捂着喉头滚倒地下!他左右倏晃,躲过了二柄急砍而来的锋利鬼头刀,两手一翻猛挥,“吭”“吭”“吭”三声暴响连成一串,三名大汉又已头裂血溅,横尸残命! 狄洵不移不动,冷淡的道:“看到了吧,平庄主!这就是血淋淋的杀伐,凭的是真本事!” 忽然——哗然的大叫响自周遭,雪亮刀刃如雨如林般,从四面八方疯狂劈下! 在刃光与刃光的极小空隙里,狄洵极险的穿射而过,同一时间,他一口气反劈二十四掌,这二十四掌分自二十四个不同的方向挥出,却是难分先后,在漫天的掌影飞舞里,宛如二十四名高手齐齐出掌拒敌!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穿闪着,掌势如山崩河缺,呼呼轰轰,“青藏派”的手下们所向披靡,有似风吹麦浪般纷纷仆倒,喷着血,抛着兵器,惨厉的呼号与惊怒的叱喊乱成一片! 目光如刃般酷森森的注视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这群大汉,狄洵冷冷的站着! 平贤风目光中闪射着血一般的烈火,愤恨的,他咬着牙道:“狄洵,你心狠手辣,滥杀无辜!” 狄洵淡漠的道:“那么就请平庄主让无辜的人离开现场,否则在下很难分辨!” 平贤风的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的盯着狄洵。道:“你不觉得自己太残酷了!” 面无表情的一笑,狄洵缓缓的道:“以牙还牙,当别人对我残酷时,我也不会对他仁慈。”平贤风火烈的低吼道:“杀!杀!给我杀!” 他的语声沙哑而刚烈,在粗厉中含着铿锵的钢铁交击声! 三十多位高大的汉子往狄洵奔冲而来,大砍刀“呼”“呼”砍劈,一柄大刀“呼”的贴着他肋边擦过,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狄洵迅即抽出腰间的长扇一抖成一圈弧影,那猝袭的汉子,连连翻了五个跟斗,横摔到簇拥的人们身上!身形倏矮突斜,狄洵手、扇齐颤蓦挥,挡在前面欲退不能的大汉,血肉一面横飞,头颅骨溜溜的抛舞着残肢四落,号呼通过惊恐过度的喉咙,那呼号也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另一边——曹正鹿大弯刀挥斩下来,五六名大汉头飞血涌,仆倒在地…… “回春翁”肉掌一抖,硬生生将三个大汉砸倒,破肉与骨掺在浓白赤红的脑浆血里,溅得他自己混身都是红血小郁一把利剑挥去,刚好通过一名手握尖头锥的青衫大汉胁下,剑尖一直反透出这大汉的咽喉……小雯被十多位大汉围住,她以利剑连穿透了两名敌人青河镇的周围,到处全是一些惨不忍睹的尸体,“青藏派” 出来的大汉红着眼,暴起额上青筋,喷着唾沫在狂喊,利刃挥舞着,寒光闪泛,惨叫与怒吼透过疯狂了似的喉咙那边,几个大汉甫始栽地横尸,这边,更多的角色又旋转着断命,血,一蓬一蓬雨似的迸溅着,看上去,也就特别的吓人与恐怖! 只见白刃挥舞,人进人退,跳跃着,仆翻着,各色各样的衣衫在转动,在旋晃,汗掺着血力映着胆,叱喝衬着怒喊,惨叫配着悲嗥,花花绿绿的肠脏流泻满地,生命竟如此的贱微与不值了! 人在地下滚动,在地上奔跑,一张张不同的、却愤怒仇恨的脸容在旋转…… 狄洵一挥掌,只见漫空中的掌影飞舞,又有五名“天鹰帮”角色哀号着栽倒,五大口热糊糊的鲜血彼此喷到身上,叠压着堆成了一团。 曹正鹿右手的大弯刀闪电似的挥舞劈掠,逼得他的敌人招架狼狈,他一边注意着靠到身边的狄洵,一边低沉的道:“狄兄,我看不是好路数,咱们别巴巴的把命卖给他们了!” 狄洵斜睨了正在拼着命,大汗如浆的“回春翁”一眼,摇摇头,无奈的道:“一时之间,翁兄不会离开的,再撑一会儿,咱们再冲出去!” 曹正鹿连出九刀,呼呼的喘息着,喟了一声:“只有如此了!” 猛地暴雷般叱喝一声,曹正鹿的大弯刀猝翻急劈,十几个欲待围抄上来的大汉,全在刹那间滚跌回翻,兵刃砰然丢摔一地,鲜血喷溅,骨糜纷扬! 低促的,狄洵道:“别与敌人脱离太远,免为所乘!” 小郁,小雯齐答道:“是!” 人越打越多,打得连狄洵心中都有些忐忑难安起来,凭自己在任何时候想冲出去,绝对不是问题,可是其他的人呢? “回春翁”盛怒之下,一定不肯就此离开,一下子,他又放倒了十多名大汉,“回春翁”这份把式,真可称得上雄深精厚了。 曾雄被几十个合围上来的大汉用鬼头刀,逼得手忙脚乱,招架无力,一个不小心,这名“百会镖局”的镖师摔倒在地,甚至尚未跃起,已被那几个大汉分了尸,一命呜呼哀哉! 狄洵面对眼前冷冷一笑,但是,他这笑声尚未收敛,已猛然凝冻了似的噎将回去,当他的目光瞥及曾雄的身影! 狄洵心头猛的一紧,不加考虑的冲天拔起,一掌震翻了挡挡在旁边的“双龙帮”角色,在一片哗啦啦声中,他人已斜着掠至曾雄身边,但是太迟了……四周人影晃动,狄洵未能及时抢救被围住的曾雄,使狄洵心头充满歉疚! 狄洵“呼”的旋出三步,又猛然倒挥三十九掌,厉声道:“你们要偿命!” 他的长扇猛劈,有六七名人物手脚俱已斩断,在地下哀号翻滚,还有三四个他们的同伴亦全身湿透——鲜血浸透了! 蓦然——霹雳似的暴叱传自两旁,三条人影隼鹰似的倏然罩落,四溜飞恍闪动的寒芒急攻而来,攻势未到,又倏忽一变,迅速翻截狄洵可能挪移的位置,这种火候,这种反应,可说是全到了家了! 狄洵在三人兵刃穿射而过,一口气反劈四十八掌,先发制人! 进扑狄洵的那三个人猝然分散,却又在分散的同时倏而紧拢,成三个方向围住了狄洵! 狄洵轻轻挥去长扇,一副洒脱自若的神彩,借以掩住他内心的忧虑及愤怒! 围绕在他身边的四个对手,其中一个,他认得,是“酸儒”仇千重,仇孟秋的父亲! 仇千重一见狄洵,即暴烈的道:“狄洵,你该死!” 狄洵心中不由加了三分怒气,仇家父子在江湖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帮会,一向独来独往,但为人并无特别的劣迹,此次为了“彩虹珍珠剑”内的宝藏,不惜助纣为虐,叫人不齿! 狄洵不移不动,冷淡的道:“以前你是不敢这样对我说话的!” 这几个字后面,已引起四周一片低呼与窃语声,这些尽量抑止住的声音,却只代表了一个很简单的意义:“降魔”果然狂! 仇千重在“狐伶山”时虽未受辱,但那种场面下,他的确胆怯,不敢口出狂言,而今仗着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不免趾高气扬! 仇千重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他将左手的铁鞭,移到右手握着,憋着一口怨气,愤恨的道:“你想以这些人跟我们硬拼?” 狄洵颔首,缓缓的道:“想试一试!” 混身的骨节一阵“咯崩”“咯崩”挫响,仇千重又生硬硬的道:“‘彩虹珍珠剑’还在你身上!?” 面无表情的一笑,淡淡的道:“当然!” 狄洵闲闲的收起一直张开着的长扇,接着又道:“在我身上,难道你也想动手拿去?最好先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再说!” 神色中透出无可掩隐的暴怒与仇恨,仇千重脸孔泛着铁青,他一个字一个字迸自齿缝:“好,狄洵,你等着吧!” 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狄洵踏前一步,表面上仍平静不波的道:“现在就是时候!” “候”字还留着一个尾韵在狄洵的唇边,一片锐风已快得不可言喻的自斜里戮到,好阴毒,好狠辣,是致命的绝招! “唰”的移开一步,就只一步狄洵双掌猛然朝一个方向斜斩,刺来的一溜寒光倏闪之下,又猝而缩回,攻击落了空! 狄洵已看清了那暗袭者是谁,嗯,正是站在右边的一个身着蓝文士袍,生着一张大红脸,一大把黑胡子衬着一双牛眼、塌鼻、厚唇,好一副扮相! 他使的是一把细细窄窄的长剑,闪溜着一抹盈尾的尾芒,在一缩之下又宛如似狂风暴雨般反罩而来,一招狠似一招! 这柄剑,比寻常宝剑窄上一大半,但较长,锋利无匹,尖锐至极,虽然剑身狭窄,但不仅坚硬异常,可削铁石,更有一股其他钢类所没有的柔韧之性,更不容易折断! 这种剑的长处在于狭窄、快速、凌厉,惯于以急攻急取,猝袭猝缩,最是狠毒难防不过,这人所执的就是“蛇身剑”! 这位红髯人急厉的剑势甫起,对面另一位体形修长,面如冠玉的中年人也同时发动,他右掌翻飞,一片如削的劲气倏取狄洵小腹! 仇千重右手的铁鞭一闪之下已撞至狄洵天灵盖三分左近! 三面受敌的狄洵镇定如故,他身子猛然倒仰,贴着地面猝然射向那中年人的位置,掌影暴起翻飞,“嗬”一转,已奇妙无匹的借着对方所带起的劲力直腾空中五尺! 那位面如冠玉的中年人,却身形微晃,鬼魅似的刹时又劈来了十一掌! 狄洵的身形有如一抹极西的电闪,一晃而过、三人的攻势全落空! 仇千重的铁鞭顿时落空,红髯人的“蛇身剑‘也失去了目标,两人在愤怒之下,尖叱一声,如两条长蛇似的电飞而上,寻追敌人! 此时,再见“蛇身剑”,狄洵已然明白了来者是谁,他凌空回旋,回旋中三十二掌狂风般洒落,长扇已迎面迎上,他一边冷笑道:“‘蛇魂’赛阳,这次只怕找错主儿了!” 这位红髯人——“蛇魂”赛阳迅速退后反扑,“蛇身剑”伸缩如电,锋利的剑刃割裂空气,发出“嗤”“嗤”的响声来! 那位中年人的进逼了更深厚与威猛,而仇千重也飘忽不定狠戮急刺着! 在三名一流能手的围攻下,狄洵快速无比的精妙运用轻身腾挪之技,倏上倏下,忽左忽右,有如一片云,一抹风似的回转流环! 一溜烟,在凌刃与凌刃的极小空间里穿射,在劲力与劲力的排挡中游闪,宛如他一直便融合在空气中,那般的腾飞自如! “嗖”“嗖”“唰唰”,有如大力士们一次又一次猛劈出去的刀刃所带起的风声,一听到这些破空的掌声即使是外行人,也立即可以明白被它们碰击在身上所将引起的结果! 一晃间,五十招过去了…… 一下子,一百招又一闪而过了…… 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强者,仇千重的武功猛辣沉雄,浑厚无比,赛阳的一柄“蛇身剑”又滑又阴,狡诈诡异,而那中年人的艺业精湛,千变万化,无可捉摸,都不是好对付的! 如今以三对一,三人哪一个也非易与之辈,哪一个也非省油,阵势较先前狄洵独斗平贤风,或与项豪等人时,更为坚强,狄洵明白,如今之计只可用险式取胜,不宜再拖下去了……对那中年人,狄洵始终想不起是何许人,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对他武功路数亦颇陌生,所以他冷然道:“朋友,报个万儿吧!” 那位面如冠玉的中年人,攻势毫不稍停,一顿抢声道:“‘白玉’黎东川!” 狄洵心中沉吟了一下,却记不起在何处听过这“白玉”黎东川的名号,他冷然道:“没听过,只是个无名小卒!” 双方立即都加快了攻势,两边全是顶尖的人物,出手攻拒换招变式之间俱是快捷如电,往往在一次攻击中便数招齐出! 这百余招的过程也仅是一闪却逝,只有连五分之一炷香时间都不到! 狄洵的出击如行云流水,在一次拦截便多式同展,或者攻出一半又连连变易,或是旋出几尺已再再反扑,奇异的令人咋舌! 一侧,忽然扬起了一声大吼:“老弟,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狄兄,你应付得了吗?” 一听声音,原来是“回春翁”及曹正鹿,他们看见狄洵在独拼独斗,有些憋不下去了,心理替他着急,急吼的询问他……狄洵闪电般翻飞掠舞着,一面掌出如风,一面还留心小郁、小雯,他又猛然倒挥了二十一掌,“呼”地逼退敌人,叫道:“我尽够了!” 仇千重的铁鞭飞快的一连五次擦着狄洵头顶掠过,狞厉的大吼道:“姓狄的,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 赛阳亦迅速攻上,在蛇身剑炫荡中,他冷森森的笑道:“看你狠到几时!” 急速的六个旋转飞闪而出,在这六个又快又猛的旋转里,黎东川已连连攻出十二掌,但却一掌也没有击中目标! 只见掌力空洞震撞于地面,泥沙飞扬,“砰砰”之声不断不绝……狄洵狂笑着暴迎而上,他长扇“呼呼”翻劈而至,右掌雷轰电闪的,分成十个角度同时罩下,快得分不出先后,分不出左右,就是那么一股脑儿,一口气的呼轰而来! 仇千重狂吼着,再度扑去,边大吼道:“狄洵,还不献出宝剑!” 两侧,赛阳及黎东川也怒叱连声,自两边分别挺进,寒剑如带,掌风如浪,猝然猛袭! 狄洵早已估量出对方的实力,他明白持久的鏖战对他有害无利,但他更晓得要迅速了结这场火并所须付出的代价——血与肉! 如今,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咬牙,他身形蓦然暴侧,他侧转的势子是如此快猛,几乎是在这种急切的冲刺中是不可能的……黎东川的掌风猝然落空,右边仇千重的铁鞭却擦过狄洵的肩头,“嗤”的一声,溅起了一溜鲜血,赛阳的蛇身剑也猛地在狄洵的小腿划了一道寸深的血沟,剑身“嗡”地猛颤——就在此刻,黎东川的掌风又扫来,狄洵右手一抖狠翻,“砰”的一声闷响,黎东川的身躯已滴溜溜的翻摔出寻丈之外! 而当黎东川的身子,刚摔出的一刹,狄洵已骤然抬腿,右掌闪电般抹过了正在慌忙拘剑的赛阳头颈,他那青筋怒涨的头颈……黎东川的身体沉重的落在地上,赛阳也全身痉挛着仆倒,两腿乱蹬,双手紧捂喉咙,在他捂着喉咙的十指指缝中,正有大量鲜血狂涌……人影倏合倏分,狄洵已掠出五步,一个小旋回正面对着仇千重,狄洵目注面色青白,喘息急促的敌人,微笑着,道:“这一下,如何?” 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闪泛着瓷光的牙齿有如野兽噬人前的炫耀与示威! 狄洵的双目目光如剪,人缓缓的环扫着四周,四周包围的“青藏派”及各帮派的手下们,不由难以自禁地惊恐后退……一步一步的,几乎有些麻木的后退,这其中还包括了仇千重……冷凛凛的,狄洵道:“仇千重,就只剩你一个了,宝剑在我身上,来取吧!” 仇千重一愣之下,倏然大吼道:“上,一齐上,把他们都宰了!” 接着仇千重的语尾,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叫嚷的声音,像是沸腾了一般的人潮汹涌着,各帮派的人手都有,一齐涌进! 狄洵暗里不禁长长太息,他一面担忧与敌人混战的同伴,一面在预测经过这场血战,又不知有多少人命要赔上去! 江湖上的日子,也实在太险恶太辛酸,他有时迷惑自己为何要再现身江湖…… 在无数声喊叫里,五条粗大的人影猛虎般扑了过来,另有一条银链子同时“哗啦啦”的翻飞暴卷,悍不顾身的击来! 狄洵及时而动,身形掠处,三名大汉已刀抛人跌,血溅五步! 又有七把鬼头刀也同时罩来,冷笑一声,狄洵再度暴起,鬼头刀被震得四散横甩,七名失刀的汉子怪叫连声,捧着破裂流血的虎口跄踉后退! 狄洵长扇挥起,五名蓝衣汉子仰翻倒地,咽喉间鲜血狂喷! 微微一笑,道:“你们头儿不出面,光叫你们出来送死,你们以为值得吗?” 这话果然灵验,这些久经战阵的汉子大大一惊,他们不知道自己拼战的目的,他们没有一个溅血沥胆的好原因! 想想他们晓得是自己所属的帮派头儿们要他们如此,这些粗犷的汉子们不知为了什么而战,为了别人拼老命未免有些不值! 狄洵看准了他们心理上的弱点,再逼进一步,冷漠的道:“你们上头的人关心你们的生死吗?他们为什么还不露面?” 他们越听心中越觉窝囊,越觉得惊疑,越想越不上算,在这边退边战的情势中,缠斗间也就失去了拼搏的干劲与勇气,一波波的更撤得狼狈快速了,即使撞倒了友帮的人亦不关心!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有些不退的,狄洵冷冷一笑,长扇再度猛挥,又有十三名敌人打着转子往四周摔出,浓稠的血滴一圈圈一圈圈的扬洒开去,映成了一圈一圈猩红刺目的朱弧,好不吓人! “回春翁”与曹正鹿那种突目切齿,狂猛野悍之状,直似凶神下凡,煞星落世,十分惊人! 在“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中,小郁、小雯长发披拂,横冲直闯,不让须眉! 狄洵游刃有余的搏战着四周簇拥着的三十多个敌人,他腾挪如飞,闪掠似电,每在起落之间俱皆伤人残命,死伤无数! 狂吼一声,仇千重奋力激战,铁鞭闪缩如电,精芒旋舞,快逾石火般攻向了狄洵! 身形连连旋挪,掌影纵横如山,狄洵严肃的冷然笑道:“仇千重,你太不聪明了!” 横弹而起,狄洵抖手长扇连出十一招泻向仇千重,双腿后翻,已把五名挥刀砍来的黑衣大汉蹴出六步之外! 汗水如浆,湿透了仇千重的重衣,他喘息着,惊怒着,倾以全力搏斗狄洵! 狄洵在回转奔移之下全能杀敌宰口,人数众多的“青藏派”方面的每个角色都不自禁的心惊胆颤,他们表面上是围攻着狄洵等五个人,但实则完全被对方所拘制了……这一边——曹正鹿的大弯刀挥展如风,疾速的盘舞着车轮般的大小圈弧,忽而横扫,忽而直捣,银闪闪的光芒跳跃连串的匹练,包围着他的二十多大汉任是团团乱转,窜走攻袭,却仍被逼得左支右绌! “回春翁”一双肉掌,倏而斜劈,倏而猛砸,在他周围的大汉一被打中,不是脑破浆溢,就是瘸腿歪斜,狈狼不堪! 在狄洵十步外,小郁的长剑有如长蛇般“呼”“呼”飞舞,像长掠夜空的星尾,像奇异闪曳的光弧,使敌人难越雷池一步! 小雯的攻势如奔腾的流水,也像呼号不停的狂飙,有二十来个壮实的大汉力拼着她,但这二十多个汉子,除了刀刃胡乱挥砍,身形苍惶躲闪之外,甚至连碰击小雯的长剑一下也都不敢轻试! 仇千重的铁鞭刺戮闪射,卷缠纵横,却摸不准狄洵的位置,击不中对方的衣袂,他像是在攻扑着一条有形无实的影子! 一柄大砍刀“呼”的擦过狄洵肋边,刚刚擦过,狄洵左肘一沉猛翻,“当” 的一声使刀之人已丢了兵刃,同时,他的下颔已被狄洵的长扇劈中,在热血喷溅中,一片血脸模糊,不支倒地! 又有五把家伙尚隔着狄洵前胸寸许,亦在他的左掌微闪之下,震得那五个挺刀刺来的大汉,分做左右不同的方向翻了出去! 仇千重的目光被狄洵在这种急速的转移下,晕花了,空有千钧力,万斤力,全然使不上地方那么虚蒙蒙的,淡渺渺的……就在此际——六条人影自“青藏派” 大门那边狂奔而来,他们奔行的迅速快逾流鸿,只是眨眼之间,已到了狄洵等人的近前! 狄洵斜睨了一眼,逼近的六个人竟全部认得,其中两人是“天鹰帮”的总教教头刘元平及刁五娘,另外一位身着黄纹士狍,头札同色文士巾,面容俊伟的是仇千重之子仇孟狄! 一人高胖如桶,头大手长的赫然是那个莽和尚铁头大师,剩下的两位则是“蓝玉山庄”的平家父子,平贤风及平雁于! 哈!平贤风想必是在不敌的情况下,奔回“青藏派”再找来人手,合力对付狄洵等人! 一见援兵赶到,仇千重不由精神立振,他拼命支撑,狂厉攻击! 仇孟狄飞快奔来,一面喘息一面大叫道:“爹,你不要紧吧!快退下来休息!” 其他五个人方始散开,见状之下,不禁吃了一惊,地面的尸体竟如此之多! 急飞又落,大旋身,又有五名大汉狂叫着摔出,狄洵长扇一沉倏扬,又硬生生的将仇千重逼出了三步,他大笑道:“各位朋友,好久不见,在下狄洵在此向各位请安了!”众人闻言之下,随即齐齐冷笑,刘元平仔细的看着狄洵,缓缓的道:“狄洵,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碰上了!” 狂声大笑,狄洵二十一掌翩翩掠舞,人仰马翻下,他狂然的道:“这种场面相见有些伤感,对各位而言,只怕是祸非福!” 仇孟狄低促的道:“咱们别跟他多扯,先下手要紧!” 仇千重冷汗如雨,他大声吼道:“大家快联手,宰了这小子!” 大吼一声,仇孟狄首先抢入战圈,长剑流灿着眩目的寒光,狂风暴雨般扑向了狄洵! 刁五娘尖叫一声,手中的兵器倏抖猛罩,想起自己被毁的“燕子刀”,又气又恨的加入攻击! 刘元平悄无声息的摸向曹正鹿而去,铁头大师则对上了“回春翁”,平家父子却冷森森的飘出战圈,想拾渔翁之利! 剑眉斜竖,狄洵寒着脸,在闪过仇千重的十一鞭之后猛翻双掌又同时逼退了仇孟狄,他又飞起一腿蹴滚了两名大汉! 偏身斜举,又一口气迫得刁五娘手忙脚乱的躲了过去,冷酷的,狄洵厉声道:“翁兄、曹兄,先宰了他们的主子,越快越好,开手杀!” 仇千重又紧逼而上,他的铁鞭急速卷掠,边粗声叫道:“姓狄的,今天你们别想活着出去!” 身形倏弹猛扑,抖手三十三招将仇家父子与刁五娘再度拒退,同时还缀上了六条小角色的性命! 在一片惨呼号中,狄洵冷然道:“那要看各位的能耐了!” 语音未完,狄洵的暴凌攻击便一大蓬,长扇展开一大片的泻斩而出,有如碎山齐崩,万石飞溅,豪烈而雄浑无比! 仇千重等一干好手,再加上手下的爪牙们,在人数上占足了优势,可是狄洵却越战越勇,使他们连一丁点便宜也挨不上! 那种手足无措,仓惶挪闪的狼狈像,连他们自己看了,都觉得不是味儿…… 狄洵吸足一口气,“冬冬”的铁掌加上长扇,击肉声里又加入惨厉的号嗥,九个黑衣大汉宛如得了“失心疯”般打着转子纷纷朝外摔倒! 冷冷一笑,狄洵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倏进倏出,已伸手在“燕子刀”刁五娘的肩头上连拍了三记! 刁五娘惊慌的竭力跃开,回头拒敌,却看见正有三名大汉满口鲜血的倒仰而出,狄洵离她竟有五尺之远,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仇家父子同时自两个不同的方向刺来,狄洵微一蹲身,让过两人的兵刃,双手伸缩如电,急抓铁鞭,他的动作是如此快捷,以至挥鞭的仇千重不由大吃一惊,忙乱的抽鞭后跃! 仇孟狄乘机长剑暴击狄洵双腿,锋利的剑身划破空气,激起“嗤”“嗤”的轻响,狄询哼了一声,身形骤斜,人已横移三步! 周遭的情势十分混乱,兵刃碰撞声中,“青藏派”结盟的各帮各派的人们在四处奔跑号叫,多少人被掀上了半空,血洒着,肉撕着,那么不值的喷向四面,那么凄惨的溅贴向左右……狄洵心中明白,他们不能再缠战下去,看情形,“青藏派”一下会倾巢而出,他必须带着“回春翁”等人突围出去! 双掌立推猛劈,在狂飙暴卷中,狄洵身形平起,他怒矢似的先向仇孟狄冲去! 仇孟狄暴叱一声,倏然侧旋,但是,狄洵却在冲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反朝仇千重猝斩! 他的动作快逾电闪,狠辣无伦,仇千重待要躲避却已不及,在刹那间,他双目怒瞪,牙齿齐挫,不退反进,铁鞭微偏突刺,左掌兜头力劈,同一时间,双腿也飞踢而出! 平贤风父子闷声不响,乘机鬼魅似的掩上,兵刃有似两条银蛇般迅速切向狄洵的背脊! 狄洵俊俏的面容上浮着一抹冷酷的,古怪的微笑,他“唰‘的侧身,而就在这快如闪电的侧身之间,他左肩的伤口却突然箭似的喷出一股血水来……只听得“噗”的一声,这股血水喷出来的势子又快又急,已完全不偏不差的冲溅到挺剑刺来的“清扬公子”平雁于的面孔上——于是,平雁于猛一窒滞撑腿收势,跟着他的长剑全在瞬息间落空! 狄洵不容对方再有另一次机会,他的右手一翻而起,他的长扇已出,平雁于已闷吭一声斜撞出去!同时,平贤风的兵刃也恰于此处擦过他的双肋边掠过,却未能伤及狄洵!平贤风无心再战,扶着自己的儿子,迅速的奔离现场!仇千重父子面色已突然大变,仇千重双目骇睁,呻吟了一声,方待再攻,狄洵的长扇已雷殛般在他胸前,一弹倏缩! 胸骨的碎裂声清晰而刺耳的扬起,仇千重的身子摇晃着倒退,大口大口的鲜血狂喷,双手紧握的铁鞭无力的垂落下……仇孟狄心头一紧,大惊失色,狂喊道:“爹……”仇千重的面色灰败如死,嘴巴也在急速的张合着,却没有一点声息…… 仇孟狄蓦地长号一声,他没有冲上来为他的父亲报仇,疯虎似抱起他父亲的躯体反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瞬息不见! 狄洵双掌连飞,呼呼轰轰的强烈劲力将舍命攻来的刁五娘被逼得发鬓披散,步履踉跄! 那边,曹正鹿正在激斗着刘元平,以及四周进退不息的“青藏派”的汉子们! 狄洵猝然斜掠横阻,迅速出招,刁五娘宛如罩在一片狂悍的旋风中一样,失去控制的乱翻乱晃着,根本连把持住都不容易了! 而这时——狄洵已瞥及刘元平在曹正鹿的背后偷袭,而曹正鹿浑然不知,大吼一声,狄洵急道:“总镖头,留心背后!” 曹正鹿现在已是汗透重衣,气喘吁吁,地下,又多了十多具敌人的尸体,他那柄大弯刀沾满了血迹肉糜,但是,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痛如尖刀刺骨,再加上刘元平的功力卓绝,出手如风,应对起来就越发感到吃力,而危险时起! 狄洵的急叱声始传入曹正鹿的耳中,他已觉得有一股锐风由后暴袭而来,狂吼着,曹正鹿的大弯刀微沉猛挥,但一下子扫空……刘元平已在一闪之下,连环九掌,波浪似的急戮而至! 狄洵已奋力追上,他冷哼一声,四十二掌分成四十二个不同的方向角度飞泻刘元平,双腿凌空猝扫,五名扑上来的大汉哀号着自丢刀捂胸,被横捣了出去,惨嗥着摔跌! 刘元平咬着牙,切着齿,面色如铁,他恍似不觉背后的如刃掌风,闷着头照原势猛劈曹正鹿! 此际,几乎只差一线,刁五娘也抢步而上,手中的兵刃“呼”的力斩曹正鹿! 动作是快速无匹的,是一气呵成的,而高手相斗,急取的往往就是那一线之机,曹正鹿刚才一击未着,面色已大变……狄洵争得热血沸腾,五内如焚,猝然斜掠横阻,暴吼道:“曹兄快卧倒!” 狄洵那个“倒”字还在舌尖上打着转子,刘元平已连连悬空飞出,就在这一刹之间,他的双掌已重重的拍在曹正鹿的胸中! 曹正鹿的面孔是可怖而狰狞的,他的嘴巴冒着带有气泡的血沫,在一个歪斜下,手中的大弯刀奋力挥击,“当”“当”“当”的连串震响中,连着将刁五娘的刀子荡开三次! 可是,此时,一名大汉自后掩上,锋利的大砍刀却在寒光映闪里,进他的背后,深入得甚至连刀尖都自前胸突了出来! 一条人影凌空扑落,抖掌猛斩,那个大汉的脑袋已“噗”的一声被击成粉碎,血肉暴溅中,这条白色的人影已恶魔般来到了刘元平身前! 那人正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狄洵!刘元平大吃一惊之下,腾空飞起,双方的接触是快得不可言喻的,他的身子还腾起不到三尺,浓稠稠的血随着他身形的翻滚而洒滴于地,他四肢无力的在地上抽搐着,点点血迹,使他看起来有如一个血人! 刁五娘惊叫一声,短刀闪泛着冷森森的青芒当头砍来,狄洵却不躲不让,他左掌及长扇又准又狠的自两边猛往内合,短刀在两股压力之下,划破了狄洵左掌心,但只划破了掌心寸许之后,便有如被铁钳夹稳了一般,丝毫不能再动了! 刁五娘用力猛抽他的兵刃,在一抽再抽的同时,狄洵的右脚已在弹抡之下,猛然将刁五娘踢飞出十步,这一脚,正好踢在他的腰部上! 狄洵大叫一声:“翁兄,快救曹兄!” “回春翁”无暇回答,抽空抛出一小瓶药,狄洵飞身接住,瓶上细细写着:“续命金丸!” 正在狄洵喂曹正鹿药丸时,另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惨叫已传入狄洵耳际,狄洵急速寻视,在丈许之外,小郁的长剑被三名大汉缠上,另外,有五名大汉在用他们的利刀猛砍着小郁的背脊! 小郁虽然左右闪晃,但刀过处仍见衣碎皮卷,一条条的刀痕,有如一条条深刻的沟渠,纵横交布,小郁细嫩的肌肤怎堪如此摧残! 狄洵这一看之下,连眼全变成赤红了,他狂吼如啸,声似裂帛,一头疯虎似的冲了上去,两名大汉横刀来阻,隔着尚有三步,已在狄洵雷轰电劈也似的暴凌掌之下,被震得急速翻滚而出! 一柄鬼头刀“唰”的砍向狄洵后头,来势又急又快,狄洵去势不变,反手猝斩,“叮当”一声,那柄鬼头刀已吃硬生生的震断,断落的刀锋“呼”的回闪,一下插进了挥刀暗袭人的胸膛! 来到小郁的身侧,狄洵的攻势突起如巨瀑倒泻,江河决堤,似满空的血刃翻舞,眨眼间,那五名猛砍小郁的汉子,已完全失去了头颅! 五颗尚在咬牙切齿的脑袋蓦然腾上了半空,五股热血怒喷如箭,而失去脑袋的身体却自然在狄洵凌厉的掌刃中跌滚撞击,五具无头尸身上刹时皮肉翻卷,血肉四溅,惨不忍睹! 站在小郁身边,狄洵强忍着心头的悲痛,他喑哑着嗓子道:“小郁,不碍事吧!” 小郁已不能说话,但他竭力侧首看着狄洵,一次又一次将嘴唇咧成微笑之状,她要狄洵知道她心中并无遗憾狄洵望着小郁那张惨白的小脸,涩翳的眼睛,泛紫的嘴巴,望着那淋漓的鲜血,不禁难过异常,这位温柔善良、娴静的小女孩,难道真的就如此去了,去的这般凄凉……小郁全身一哆嗦,那悠远而凄恻的语声抽噎着,颤声道:“少爷……我……本来想……侍奉你……一辈子……”狄洵机激灵灵的一颤抖,像一下子掉在冰窖里,他咬着牙,悲痛的道:“别说话,小郁,你会好起来的!” 小郁忽然哽咽一声,却异常平静的道:“少爷……我要告诉你……一句话……”狄洵忙道:“什么话,小郁,你说!” 一阵阵急促的呼吸,还有冰凉的泪水,小郁轻轻的道:“我……我一直想…… 想赶快……长大……然后嫁给你……少爷……”狄洵身形摇晃了一下,他的嘴唇苍白得吓人,慢慢的,他点点头,语声坚定得似泰山的矗立,道:“小郁,我会娶你,我一定会娶你!” 小郁脸上有了笑意,她将脸孔深深埋在狄洵的胸窝里……那些漫长的夜晚,在凄风苦雨的山上,他们一起度过,他们寂寞,但欢愉的日子,那么美好,而今,又为了什么,使他们分离呢……狄洵搂着小郁,这位硬汉觉得鼻腔有些发涩,他忍住了自己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轻轻的道:“小郁,你等着,我要娶你……”狄洵此时有一种深切而镂骨的感触,这种感触是永难忘怀,他孤独的过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一位冰清无瑕的女孩亲口说嫁给他,他已证明了世上的确有一个超越生死界的至高之爱……幽幽的,狄洵道:“小郁,我永远跟你在一起,心灵上我不会有一日没有你的存在……”不管他再说什么,他怀中的人儿已寂然不动,悄然无声了……狄洵摔摔头,猛然回身,在他周遭,数十名残存的大汉正颤栗的包围着他,鬼头刀高举着,刀芒如雪,但刀却全在不可抑止的轻抖着,反映出那一张张惊惧的面容……刁五娘重新爬起,她手中的兵刃无力的执着,那张俏丽的脸庞苍白如纸,她喘息着,目光里,有掩隐不住的畏怯与惊骇! 狄洵抱起小郁,撕裂自己的白袍,将小郁绑在背上,徐缓地踱进一步,他目注着往后倒退的刁五娘,淡漠的道:“你不是我对手,走吧!” 数十名包围狄洵的大汉,无人敢动,这包围的阵势,变得恁般软弱与可悯了! 刁五娘看见刘元平的死状,嘴角痉挛了一下,孱弱的道:“你杀了他,你要偿命!”没有表情的看着她,狄洵沉沉的道:“你的命不比他硬,刁五娘,是我给你留一条生路,别不知趣!” 顿了顿,狄洵又道:“地上躺了这么多人,再多你一个,原也不费事,你不会有机会的……”刁五娘没有回答,她再也忍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扑簌簌顺颊滴落,微微抖索着! 狄洵从她的身边擦过,穿过了一个个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大汉们中间! 此时——“回春翁”及小雯犹被困在人群中,两人奋力支撑,气喘吁吁,看来还不知道小郁及曹正鹿的死讯,唉!这场战!狄洵电也似的倏起倏落,飞快的奔到两人身边,低沉的道:“翁兄,咱们走!小雯,跟着走!” “回春翁”已打得气空力尽,如今不走,只怕得把命留下来,他一看到狄洵身后背着小郁,已知大事不妙,凄然道:“小郁……”狄洵摇摇头,接下了围攻“回春翁”的人,“回春翁”拉着小雯,两条人影倏起,瞬间飞出了十多丈,从人群头顶飞过……突然——当狄洵暗里吁了口气,正也想纵身离开,一声大叫,将他吓住了……当他转首一望,差点昏了过去,原来,“回春翁”及小雯两人被一个大网给网上了,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了。 狄洵脑子不及细想,立即飞身而来,连连踢翻了数十名阻拦的大汉……他来到了两人身侧,正有五十多位大汉围在网前,将双方隔住,狄洵想举起手劈开这些人,救出被网住的“回春翁”及小雯……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响起,随即一个低沉暴烈的声音道:“狄洵,你还不束手就缚?” 狄洵抬头一看,在三丈之个,青灵居士及邱宇等一干人,全朝着狄洵瞪视,他们的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仇恨与愤恨! 狄洵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一面要了解四周的状况,一面还得准备在每一个可能的时间里暴起发难,以最快速度救出他们! 青灵居士毫无笑意的一笑,缓慢而悠闲的摸摸长髯,宏声道:“如果想要‘回春翁’的命,你就乖乖的束手就缚!” 云天鹏非常得意,紧跟着扯开嗓子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 狄洵暗里叹息着,他徐缓的道:“你们比在下想象的高明,一步走错全盘皆输,你们高明? ?br> 云天鹏打了个哈哈,暴烈的道:“你终于认输了!” 狄洵冷冷一笑,道:“你不必得意的太早,胜负还未定呢!” 平贤风怒道:“在这个关头上,你还嘴硬?仅你一人,成得了什么气候,你认命吧!” 不屑的一扬脸,狄洵道:“平贤风逃命的时候倒是很快,怪不得有空在这里说大话!” 平贤风一股心火倏然上升,但他强力压制住了,一咬牙,他又冷森森的道:“姓狄的,老子今天要报我儿子一掌之仇,你……狄洵大咧咧的道:”他命真大,两次都叫他活过来了,不过不会有第三次了,平庄主!扒嗔榫邮堪谑肿柚沽伺鹑灸浚a狼谐莸钠较头纾嫒绾牡溃骸暗忆勖翘柑柑跫绾危俊? 狄洵面上毫无表情的侧首看了青灵居士一眼,略微颔了颔首,冷冷的道:“说说看,要怎么谈?” 青灵居士转首望着“震天魂”邱宇,邱宇点点头,大声道:“第一点,你交出‘彩虹珍珠剑’……”狄洵尚未回答,邱宇又道:“对天下人昭示,你狄洵无脸再出现江湖,永远退隐至死不复出!” 狄洵冷冷的道:“还有第三点?” 邱宇气焰凌人的大声再道:“不错,你自废武功,或自毁双足……”沉着脸,狄洵嘲弄的一笑,道:“还有没有,请阁下一口气说完,好让在下琢磨!”平贤风巨眼暴突,一片精芒倏射中,他狠厉的大声吼道:“姓狄的,你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否则他们两个只有死路一条!” 一旁的青灵居士,悠闲的一笑,语声浑厚而有力的道:“不错,狄洵你没有第二条可以选择了,如果你还要他们的命的话!” 深沉的一笑,狄洵道:“青灵居士,‘回春翁’为了救你而来,你这么做不觉得太残忍了?” 青灵居士一挥袍袖,淡漠的道:“经过这一次战后,已没有仁义可言,我们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条件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迟疑着,狄洵的神色俱极凝重,在沉重中,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黯然……青灵居士又启声道:“狄洵,如果你不依条件行事,我们会先杀了他们两个,但也不会放过你的!” 狄洵的面孔上浮着难以言喻的悲怆,他面对着从未有的难题,他徐徐的道:“青灵居士,你明白如果你杀了他们两个,你们一个也别想活……”青灵居士浓眉微轩,残忍的道:“姓狄的,老夫不接受你的威肋,如果你想亲见他们断头丧命,老夫可以成全你,你要知道,老夫所属,足够将你剁成肉酱!” 顿了顿,他对网内的“回春翁”笑道:“老朋友,人生美好的事物还多,我想你不会甘心就此西归吧!” “回春翁”沙哑而撕裂般的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含着泪咽,含着羞辱与不甘,更含有无比的激昂,他厉烈的道:“老弟你快走……不要管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是我连累你……我对不起你跟小雯……下辈子再报答你们吧……” 三名大汉暴喝连声,出掌猛力砸砍“回春翁”的背脊,“砰”“砰”的沉闷声击肉声清晰的传了出来,宛似一声声的全碰在狄洵的心上! 双目血红,狄洵沥胆摧肝的狂吼道:“你们不要命的小杂碎!” 狄洵身材倏起,青灵居士及邱宇、平贤风立即起身拦住,但那三名大汉却已丧命在狄洵手上! 青灵居士微微挥手,以人墙挡住狄洵,迅速将“回春翁”两人带离狄洵十丈远的地上,仍用网将他们紧紧捆住!不怀好意的一笑,青灵居士道:“如果再拖下去,他们不过多吃一点苦头而已,别僵持了!” 狄洵抬起头,不带感情的道:“青灵,在我们谈判的时间里,请你阻止你的手下,别用这种狠毒手段来虐杀他们,否则我们的谈判会破裂的!”青灵居士颔首道:“可以,老夫答应你的请求!” 吁了一口气,狄洵淡漠的道:“不是请求,是条件,谈判前的条件!” 青灵居士对一侧的邱宇道:“邱兄,麻烦你传达老夫的口喻,好好善侍咱们的人质!” 邱宇点头答应,大声的道:“听着,别对两位俘虏下手,掌门人有令!” 就在这时,十丈外的“回春翁”怒睁着一双眼睛,声嘶力竭的吼道:“老弟,老哥哥已经拖累了……别让这些豺狼虎豹再控制你……”有青灵居士的命令,看守他的大汉,虽然生气,但也不敢动手! 小雯面容惨白,冷汗如雨,她翕合着嘴唇,颤声叫道:“少爷,你快走…… 快带着姐姐走……你不要管我们……“狄洵的脸色在惨白中又泛了青,宛似害有大病般站立不稳,几乎晕了过去,微微摇晃着,喃喃的道:”带着小郁……带着小郁……“背后的小郁已渐渐僵硬,好像一下子增加了数倍的重量,压得狄洵站不稳……青灵居士深沉不露笑了一声,他重重的道:“狄洵,既然你一时下不了决心,老夫给个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过了时,就算你要答应条件,老夫也要杀了他们!”“回春翁”扯开喉咙,泣血般狂叫道:“老弟……你如果答应他们,老哥哥……死了也不会……瞑目……”鬓发凌乱,小雯死死的盯着狄洵,语声包含了刺骨的哀苦:“少爷……小雯求你……求你快走……”狄洵几乎要受不了这毒蛇啮心的精神酷刑,艰涩的唾了口唾沫,面色呈现可怕的惨白与灰黯,沉默了片刻,狄洵苍凉的道:“我答应你们的第一个条件,交出‘彩虹珍珠剑’,你们放了他们!” 狄洵心已裂,肠已断,热血沸腾,他要永远记下来,镌在脑海中,心田里,他冷着脸,他要用鲜血报偿,以性命抵债! 青灵居士不禁面色微变,他双目寒光隐射,森酷的叫道:“狄洵,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失败一方只有接受条件!” 在远处,“回春翁”的语声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迸出:“青灵,你这天打雷劈的狗贼,老子做了鬼,也决不放过你!” 语声含着强制的哽咽,豪烈而悲愤的传送了过来,字字入耳,句句清晰,所有在场的人全听得明明白白,人人为之动容! 青灵居士面上表情,依然不变,口里急促的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邱兄、李兄两位如果听到狄洵说一个‘不’字,立即斩了两名人质,所有的兄弟严守于此,决不可让对方活着离开!” 铁头大师极不耐烦的叫道:“将狄洵一起砍了,还跟他谈什么鸟屁条件?麻烦死了!” 重重一哼,狄洵道:“青灵,你们抓了我两个人,但并不表示你们赢,你知道,‘降魔’狄洵一向不接受威胁!” 平贤风怒吼道:“你不接受的话,你们三条人命就留在此地,莫怪咱们心狠手辣!” 狄洵嘶哑的仰天狂笑,他沙着声音大叫道:“平贤风,我可以交出宝剑,但不接受任何条件,没有任何妥协!” 狄洵已说了“不”字,可是邱宇及李士熊却不敢真的杀了“回春翁”及小雯,毕竟他们对狄洵还存着莫大的畏惧! 青灵居士首次在他深沉威猛的面庞上露出了愤怒与忧虑之色,虽仅只有那个一丁点,但却也足够了,他肃然的道:“各位仁兄以为如何?” 云天鹏厉喝道:“把他们砍了!” 双目光芒似火,平贤风大吼道:“对,先砍了那两个,再来对付这小子,不相信他会飞天遁地!” 嗤了一声,狄洵傲然道:“平贤风,你为什么不上来试试,我知道你没那个胆识!” 踏进了一步,平贤风愤怒的道:“本庄主决不含糊,要将你碎尸万段,挖你的心肝……”一拂衣袖,狄洵淡漠的道:“胆小如鼠,你敢吗?” 切着齿,平贤风狠毒的道:“不要激我,你未免自视过高,连自己的人都救不了,别打如意算盘!” 一扬眉梢,狄洵生硬的道:“平贤风,在下比你还看重自己,畏首畏尾的,有点像一庄之主的声威吧!” 冷森的青灵居士道:“平庄主,别跟他如此逞口舌之利……”冷冷的,狄洵道:“平贤风也只配他的口把式,手下功夫如何见得了人!” 平贤风暴叱道:“臭小子,死期到了,你还口硬,今天不杀了你,老子就改姓!” 平贤风眸子里,射出了带着血也似的仇恨目光,他怨毒的盯着狄洵! 青灵居士冷沉沉的道:“不要妄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咱们东西比人更重要!” 平贤风回首一望青灵居士,急促的道:“难道咱们眼看着这狄洵如此狂妄,目中无人吗?本庄主咽不下这口气!” 邱宇在旁边,语声冷森的道:“平庄主放心,不过让他多活些时候罢了!” 嘴唇轻启,狄洵淡藐的道:“大话谁都会说,有本事的放马过来,我狄洵决不会含糊!”。 双方就如此僵持着……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青灵居士一双浓眉紧紧拧在一起,他沉重的道:“狄洵,你果真不要‘回春翁’及那小女孩的命了?”在青灵居士的立场来说,再起战火,只有徒增己方的伤亡人数,以对方的实力来说,只怕要伤不是件易事!至于杀了“回春翁”,他一时之间也下不了决心,毕竟他数十年的老朋友了! 狄洵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青灵居士等人低声的窃语……此举,狄洵固然冒了极大的险,不过,他知道对方要的是“彩虹珍珠剑”,“回春翁”及小雯他们并不是真的很想要! 云天鹏不悦的道:“这小子已成了瓮中之鳖,咱们集合这么多人,难道怕了他不成?” 邱宇瞪了他一眼,道:“有这么多前辈在场,他们自有打算,你不要多嘴。” 面孔一热,云天鹏甚为不快,自己贵为“双龙帮”帮主,老遭人喝叫,尊严何在? 他非常气愤邱宇倚老卖老! 淡涩涩的一笑,李士熊哑声道:“各位,狄洵这小子的武功,老夫是亲眼所见,的确不容忽视……”顿了顿,他又道:“合众人之力,当然不怕他,只是伤亡的人数只怕不在少数!” 青灵居士脸上浮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他低沉的道:“老实说,咱们目的只在宝剑,可是放了这小子,不亦纵虎归山,以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这一点是叫老夫头痛的原因!” 想了一会,邱宇有些尴尬的道:“各位,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让一步,叫他交出宝剑,然后保证从此不再来犯,如何?” 放低了声音,青灵居士有些忧虑的道:“这小子相当难缠,只怕他不肯答应,咱们反而落居下风!” 平贤风急道:“难道他真的不怕我们宰了他两个同伴?我们不如来个杀鸡儆猴!” 摇摇手,李士熊徐徐的道:“人在我们手上,狄洵难免有些顾忌,要真杀了他们,只会弄巧成拙,对咱们反而不利,以老夫之见,此法不可用!” 平贤风焦急的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大家快想个法子呀!” 沉默片刻,青灵居士道:“老夫看,不如依了那小子,咱们得了宝藏,再设法来对付他,今日就放他一马!” 闻言之下,众人皆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下不了决心! 双目一瞪,铁头大师咆哮道:“你们怎么搞的?杀就杀怕什么,杀了他再拿宝剑,以绝后患!” 邱宇火了,他重重的一哼,咬着牙道:“你懂什么?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哑吧,你主子死了,你也得会看脸色!” 铁头大师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萎顿下来,他默默垂着头,一言不发。 邱宇也沉静了片刻,然后他对青灵居士低声道:“此事还得你老作最后的决定,咱们别拖太久,免得被那小子看低了……”微微颔首,青灵居士大声道:“狄洵,你也知道咱们的目的在于‘彩虹珍珠剑’,只要你交出来,我就放人,不过……”狄洵徐缓的道:“不过什么,大当家的?” 沉默了一下,青灵居士道:“你必须保证对今天之事不再提起,又就是不能再采取任何行动!” 狄洵没有表情的道:“你是怕我报复?” 哼了一声,青灵居士愠道:“咱们怕你也就不敢安排这场血战了,老夫是不愿再伤及无辜,为了和气而出此言!” 狄洵冷森的道:“多少血多少命,他们的鲜血是白洒的?命是白抛的?他们为什么要这等惨烈的牺牲?为了什么?为了你们的私心,为了你的贪婪……”青灵居士咆哮道:“狄洵,你还敢大言不惭,这些人是什么人杀的?不是你沾满血腥的手?” 连连摇头,狄洵道:“怎么,我说错了?是谁让他们没有目的的冤死?谁是欠债的主儿……”鼻孔中重重一哼,平贤风狠酷的道:“狄洵,你不必为自己的血腥手段寻找借口,根本洗刷不了你的罪行!” “罪行?”狄洵舐舐嘴唇,淡淡的道:“凭你平贤风也配定我的罪行?冤有头,债有主,狄洵的本性——恩怨分明!” 平贤风的一张面容在白中泛着紫红,他咬牙切齿的道:“狄洵,老子今生与你誓不两立!” 狄洵用力点头,道:“不错,我狄洵实在也不喜欢与你并生于世,你早些归阴的好!” 双目突暴,平贤风愤怒的道:“狄洵,你这不知死活,狂妄的家伙,老子不杀了你……”鼻孔中冷冷一哼,狄洵冷森而寡情的道:“所有的血债,我‘降魔’狄洵一定会来要回,你们等着!” 青灵居士一愣之下,寒着脸,阴沉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狄洵冷漠得不带一丝表情的道:“你马上会知道的!” 猛一急闪,狄洵已在他们稍一疏忽间电射而出,人在空中猛叫道:“好好善待我的朋友,狄洵还会再来的,届时有账再算!” 他一掠身,快得不可思议的倏然穿逝,就像一抹来自极西的流电,甫始飞来,即已消失向虚无! 青灵居士的肌肉紧绷,右手用力一挥,大声吼道:“快给我追!” 愤怒的暴叱一声,平贤风又急又气的道:“狄洵是好汉,你就不要跑——” “青藏派”所属个个奋不顾身,出手截袭,但是除了刮起一层石屑砂粉之外,却连人家一点衣巾也沾不上,早不见了敌人! 青灵居士到底是武功精湛,反应快捷,这就一刹,他已追出了五丈多远。 在追赶中,青灵居士暴叱道:“给我回来,狄洵——”话声中,他的双掌已暴展而出,掌影飞射如电,一连串的猛劈而去,如影随形般紧紧跟在狄洵那淡淡的身形之后! 狄洵回首,淡淡的道:“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青灵,你记下了!” 狄洵身后还背负尸体,可是,青灵居士还是没有追上! 一眨眼间,狄洵已跑了老远,有不知就里的“青藏派”的大汉拦在前头,刀掌齐挥,同时劈向了狄洵! 冷冷一笑,狄洵双掌齐出,手掌来得宛如雷轰电闪,满空如血刃般的掌影已那么无声无息,无预无兆的突然掠至,就像千万把利刃,一下子从虚无中飞来,惨忍,广阔,狠毒,而又其快无比比! 一片哀叫混响成了一团,五名大汉已回翻而出,腥红的鲜血狂喷而出,一张张青虚的面孔,在刹那间,变成了雪白的了……狄洵冷森的一笑,像一双箭矢似的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遥遥落在七丈之外,再起再掠,已经杳然无踪! 后面的平贤风气急败坏,咬牙吼道:“快追!快追!” 平贤风及云天鹏等人急跃追去,青灵居士废然止步,叹息道:“不必追,咱们不可能追上他的……”邱宇低沉的道:“青灵掌门,如此纵虎归山,怕对咱们可是极为不利!”青灵居士摇摇头,道:“他的轻功,你也亲眼目睹,咱们有谁能够追上?即使追上了,又能如何?” 李士熊沉默了片刻,道:“人既走了,懊恼已没有用,咱们请快设法来对付他……”青灵居士神色黯了黯,摆手道:“事已至此,唯有如此了,吾等正该计议如何斩草这厮,夺取宝剑!” 那边,仇千重蹒跚的行了过来,哑着嗓子道:“想不到这小子一身修为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青灵居士关切的道:“仇兄,伤的重不重?” 仇千重微微苦笑,勉强的道:“这条老命真的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不过,要完全痊愈,只怕得费时三五个月。” 青灵居士强颜一笑,道:“仇兄,身子甚是硬朗,想必会很快的康复,你就安心疗伤吧!” 一干“青藏派”的手下正在忙着救护死伤,人多嘴杂起来! 有一名着青色长袍的大汉,来到青灵居士的面前,颓丧的道:“启禀掌门,弟兄共损了三百六十三名,受伤的不计其数,本派共有……”青灵居士一摆手,缓缓的道:“别说了,妥善照顾那些受伤的兄弟要紧,死的也好好把他们埋了!” 李士熊望着夜色,而夜色浓得似墨,四更天了,在拂晓前总是最黑暗的,他叹了口气道:“流了这么多血,人、剑都未能得手……”青灵居士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他有些疲倦的道:“吩咐下去,加强戒备,分批巡视四周,大家警觉些,一有情况立即飞报……”说到这里,他摇摇头,道:“平庄主,狄洵这厮的手段,刚才你也领教过了,说句真心话,他是有名的煞星,见着他千万别冲动,凭咱们以一对一,只怕罩不住人家,大家须聚集应付才好!”平贤风默默颔首不语,心头有些颤惊惊的,他自己有数,狄洵只怕放他不过。 他可以想象出狄洵的手段,栽于他手上的江湖同道不知凡几,在外头闯世面的朋友,很少愿意正面招惹他的,自己一再和他缠上了,要脱手只怕也无法置身事外了!青灵居士拍拍他的肩头,道:“咱们合力也不见得就怕了他!” 平贤风微微苦笑,勉强的道:“请青灵掌门你多费心,多担待了!” 青灵居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平侄儿的伤如何?重不重?狄洵下的手可真狠毒!”平贤风忙道:“没有伤到要害,不过,内腑大约多少受了点波荡,现在好多了……”青灵居士点点头,缓缓地道:“那就好,本派有上好的肉伤药,调养几天,应该就可以没事了!” 邱宇脸上首次露出一丝微笑,道:“咱们擒住了‘回春翁’,对狄洵不无牵制作用,投鼠忌器!” 青灵居士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欣慰的道:“擒住他算是今晚血战的一点成绩,这个老骨头脾气还硬的很,老夫有点不敢面对他!” 邱宇笑笑,道:“青灵掌门,双方对敌,根本没有仁恕可讲,没有怜悯存在,你也太仁厚了!” 青灵居士笑着点头,道:“是啊,如今跟他那还有什么情份可讲,老夫一时太糊涂!” 李士熊缓缓的道:“虽然咱们握有两条人质,但以诡计多端的狄洵,咱们也要小心提防,千万不能轻敌!” 众人皆点头称是,青灵居士又交待了手下几句,与各人道别,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此际,空气中有着寒意,空中飘荡着冷清与灰黯,昨夜已成过去,东方的一抹鱼肚白已微微露出,天快亮了! 离青河镇约有五十多里处的一片出坡上。 这是一片地形起伏的丘陵,只有一条小径,似有似无的,小径隐隐约约的往前延伸着,弯曲的延伸着,一下转进小倾的斜面,一下又突爬在光亮的丘野,放眼看去,就像是一条懒懒的长蛇! 在一地较平坦的路旁,有一个小小的新起的土堆,插着一块不经任何修葺改造的木牌,上面简单有力的写着:“吾妻小郁之墓狄洵刻”墓前有一个人,呆呆的站着,双手低垂,那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了……狄洵心弦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凝视着木牌上的字,慢慢的道:“小郁,你好好的睡,等我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再来接你……”唇角微微痉挛,他又伤感的道:“你流的血,必须要索之以血,我不会坐视你白白牺牲,我会为你报仇的……”狄洵一下子想到曹正鹿,想到被捉的“回春翁”及小雯,及时,他再也憋不住了,仰起头来,他大声的对天喊道:“我一定要报仇,报仇……”他的心好痛,如果不是为了小郁被杀,他或许可以救出曹正鹿,他吃了“回春翁”的续命金丹,可是自己一时却未能先救出他……幽幽叹了气,狄洵喃喃道:“曹兄,希望你原谅在下,在那种混乱情况下,在下只有一双手……”对于“回春翁”及小雯他反而放心些,他晓得,青灵居士把他当人质,不至于伤害到他们,他们的安全可以不用太挂虑! 仇恨永远是越结越深的,但是,恩怨必须分明,江湖上,报复为解决夙怨的唯一方法,损的命,一定要索之以命,没有通融余地! 狄洵的个性倔强,孤傲、凛烈而又沉默,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令他改变,他要铲除他们! 沉沉吁了口气,狄洵掏出“彩虹珍珠剑”,这把掀起轩然大波,惹出多少血腥的祸首,他愣愣望着它,不禁轻喟了一声! 财富乃身外之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参不透这一层?为他流血流汗,甚至连命都赔上了,值得吗?没有命,财富有什么用? 狄洵拿了这柄剑,一点也不是为了它其中的宝藏,他只是好奇,在几年前,他就听过这把“彩虹珍珠剑”,却没有人可以说明它的来源! 为了一时好奇心,狄洵再出江湖,一连串的事故,一次又一次的战役,地不禁要问问自己错了吗?还是他们错了? 苦笑一笑,或许双方都错了吧!他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青藏派”方面固然折了无数的兄弟,自己却损了一位挚友,一位心爱的小女孩! 年轻气盛,狄洵绝不着轻自己,也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如今,他面对小郁的坟墓,他却不能不有歉然的感受,是自己连累了她! 小郁还那么年轻,那么纯洁,却为了自己而断送了宝贵的生命,狄洵如何安心?如何不愧疚?如何不痛恨那群邪恶之人? 是的,他们都该死,他们自私自利,个个邪恶阴毒,赋性暴戾凶顽,他们狼狈为奸,已经罔顾了江湖道义,黑白不分,铲除他们,也是为天下万民除害,为江湖道义伸理!狄洵叹了口气,脑中浮现了在“青藏派”的那干人的嘴脸,他恨得咬牙切齿,凶光暴射,他突然想起“洪威党”的那个家伙始终没出现,他们实在太狡猾,太奸诈了! 淡漠而冷酷的一笑,自语道:“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狄洵刚才路过一个油铺时,已买了些松子油,此时,他起了起来,拿着火把,在“彩虹珍珠剑”上来回燃烧……慢慢的,剑身上有了变化——有了黑黑的点,逐渐的浮现,但还看不出有什么东西!狄洵继续不断往烧热,但见那剑身中间越来越黑,但宝剑其他地方不管火怎么烧,却是丝毫不变,狄洵不禁啧啧称奇! 有了——剑身赫然写着:“‘独渺洞’后。……”狄洵目光凝视,喃喃低语:“‘独渺洞’后?‘独渺洞’后,……”他再用火在宝剑四周继续燃烧,却没有其他的字或图形之类了! 他仔细端详着,他又发现在“独渺洞”三个字的下面一点点,还有几个黑点,好像是个记号,像块石头,又像是一棵树! 阴沉沉一笑,狄洵道:“是了,那个‘九幽郎君”朱剑魂一心想要这把剑,而他又住在这剑身上所指的’独渺洞‘,他一定知道宝藏就在附近,却一直苦寻不着……“冷冷一哼,狄洵喃喃的道:“我就跟你们凑凑热闹!” 丝毫没有笑意的一笑,狄洵冷漠的想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道之人,都该遭到报应!” 狄洵收回“彩虹珍珠剑”,他展开自己的武器——长扇,上面赫然写着:如意扇! 如意扇?果真如意?狄洵望了望,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苦涩! 他一直习惯只用双手应敌,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时候他才用如意扇,他的敌人没有人看到扇上的三个字,因为那些人大都死了,即使没有死,在狄洵迅如闪电的出手下,根本看不清! 周边是一片寂静,狄洵靠在一块竖立的岩石上,懒洋洋的眯着眼,他在休息,而休息则是为了走更远的路,做更多的事……空气非常清新,偶而有几声鸟鸣,狄洵总会想起“孤伶山”上的那幢小木屋,那么静谧,那么精致,如今已成一片废墟! 狄洵冷思的望着天空,过了一会,他慢慢的自语道:“江湖的确风险很大,可是种种刺激感偏偏如此吸引人,叫人情不自禁的走上这条路……”他垂下头,目光怔怔的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不动,若非小郁及曹正鹿离他远去,他不会如此难以承受这种打击,或说是侮辱! 深深的吸了口气,狄洵颤抖着抬起头,努力平静着自己激荡的心绪! 一股冷厉而萧然的光芒闪过狄洵的瞳孔,他深刻的低道:“小郁、曹兄,你们英灵跟着我,我一定为你们索回血债!” 狄洵牵动了一下唇角,他怨毒的道:“是时候了!” 话声中,狄洵的身子凌空,双肩却宛如风也似的,看着快要落地,在微微转身之间,又那么美妙而准确的自两株松树之中掠了出去,这身法高妙极了。 狄洵轻飘飘的跃掠出林,宽大的白衣乘风舞起,就似一只驾云而去的白鹤! 他的速度快捷得仿佛横过天隙的一枚流星,刚刚瞥及却已失却踪影。 衣袂飞舞着,一条身影越过荒地四野,沟渠,陵丘,如此流畅而洒脱的奔掠在天地之间,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但大地的长度却似在冥冥中收缩了! 这五十多里的路程,只是片刻,他已经望见了远处青河镇明亮的灯火! 狄洵的剑眉一扬,沉声道:“你们不会想到我如此短的时间又转回来吧!好戏就要上场了!” “青藏派”的屋舍栉比,任是远望去,也是那么广大深沉,高耸的庄墙将这片屋宇围住,灯火明灭着,似无数眼睛在眨闪,那么幽森森的,冷漠漠的,带着一股子狠辣辣的味道。 狄洵的行动更快了,几乎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甚至连一点疾飞的痕迹也看不出,他早已过去了! 他奔掠之间更形小心,此刻,已进入了“青藏派”的禁地! 狄洵游过五处明哨,避过八处暗卡,让了二次巡行的队伍,现在,“青藏派” 的巨大的门已赫然在眼前,那么宏伟的! 八盏气死风灯高高吊着,十二名青衣大汉分左右卓立,大砍刀映着灯光闪眨寒光,一队队巡行着往来不绝,守卫比上次更森严! 狄洵丹田气急往下压,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的凌虚飞入“青藏派”,那情状,就像一条突闪又熄的冷电,快得令人不及眨眼! 狄洵甫始飞入,他并没有落地,有如一头大鸟一样斜扑上了一颗植在右侧的大松树上! 他面对着一条大麻石道,路面直通向一幢巨大屋宇,那幢屋宇实在是庞大,一对狰狞的石虎坐立两侧,更见气象森严! 那幢巨屋的后面,隐约可见楼阁连绵,房舍栉比,再向四周扫视,则是黑黝黝的茂密树丛了! 十名大汉迷迷惑惑的张眼四顾,一个生着斗鸡眼的咂了咂嘴巴,怪道:“明明听到了衣衫的飘动声,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发现……”另一个大胖子,鬼头刀一垂,懒懒的道:“说你疑神疑鬼,你偏不信,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像见了鬼,再这样下去,那个狄洵不用来打,你他妈的就变成了疯子啦!” 斗鸡眼也叹了口气,道:“他妈的,你还以为我喜欢这样穷紧张?还不是为了保住吃饭的家伙!” 有一个矮个子的大汉眼睛一翻,道:“他妈的,人家就一个人,咱们一大群,却叫人家吓破了胆,说来还真窝囊!” 斗鸡眼悻悻的道:“可不是吗,还好人家是一个,要像咱们一大群,咱们还用着混吗?” 那个大胖子一咬牙,道:“像狄洵那样的人材,百年难得有一个,如果一大堆,还有什么稀罕的?” 斗鸡睛朝天上望了望,叹口气,道:“这年头,想混口饭吃,是越来越难了……”他们在下面发着牢骚,树上的狄洵已乘着这个空隙,将周遭的情形大略摸清了,借着大树的阴影,狄洵轻滑而又快捷的向前闪进! 在离开最后一棵柏树时,狄洵已猛的直蹿而上,有如一抹掠过夜空的闪电,刚刚映现,却已失却踪影。 狄洵瘦削的身形凌空一转,已平平的贴到这幢巨屋的石柱的尽头! 他在石柱上贴得那么紧,那么自然,就像是一条巨大的壁虎一样! 这幢巨屋的栗木镶着金色锥凸的大门半掩着,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狄洵附贴在石柱顶端的身躯蓦然滑下,却在滑到一半的当儿,翻然平平射进了那两扇半掩的巨门之内! 狄洵身形方才掠进,双臂倏振,人已“呼”的直飞上厅顶,厅顶是用一色灰白木条钉布成的格子顶板,亦极华丽。 狄洵看清大厅内的环境发现一扇窗,长长的吸了口气,他轻巧得有如一头野猫般自壁顶往下出溜,溜到了窗口,他小心的挑开栓口,略一偏身,已悄然无声息的潜了出去。 狄洵四周找寻目标,而一条人影已随后掠过来,那个快法,就有似一头夜鹰! 狄洵双目微合,左掌高胸竖起,这时,他已看清来人赫然是一身灰衣,而且,手提大砍刀! 唇角轻蔑的一撇,来人已隔着自己附攀的窗槛尚有寻丈,狄洵已毫无声息的抖掌飞击! 掌影宛如一串流星,快得不能用肉眼辨明,那么凌厉的溜飞而去,因为去势太急,以至于空气中也响起了连串的“嗤”“嗤”之声! 来人未曾料到,吃惊之下左手倏然右挥,但已来不及了,“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狄洵将他拖在暗处,身形凌空腾起,在窗槛上略一踮脚,又宛如流星曳空般,扑向后面那排连绵的楼台亭阁而去! “青藏派”的屋宇建造得密集而紧凑,那栉比相连的房屋却排列极为整齐有致,条条洁净的小路四通八达,整个建筑范围十分宽宏,宛如一个自成范畴的小镇! 狄洵隐在一株合抱之粗的古松后面,他看着无数的大汉自不同的方向汇集向前面的大厅,个个行动快速,沉静老练,显然在平时受过了极好的调教磨练…… 他转过身,迅速再向右侧那幢巨屋行去,在避过了五处暗卡之后,他终于来到这幢像四方形的巨屋之前,他冷冷一笑! 巨屋门前有两只火把,斜插在铁筒里,油脂在火花的劈啪声中不住的向下流离,十名大汉分左右挺立不动,带着股子沉沉郁闷气息……周遭没有一丁点声音,除了夜风吹拂着松林的呼啸外,简直沉静得令人有些窒息了! 这附近看看,就以这幢巨屋看来最有可疑之处,除了大厅外,以这里最隐密,而警戒却最严,这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狄洵故意将衣衫擦过树枝,发出窸.@的声音来,果然隔着大门尚有寻丈之远,十人中的两个已并肩走出,同时将右手举起,一人喝道:“什么人?” 狄洵站在树干,见两人到了身边,淡淡一笑,猝然飞跃,只见他凌空一个急转,对方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俱已重重的翻跌于地! 狄洵将他身上的青衣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双手一拍,步履坚定而有力的往巨屋的大门前走近!有一位大汉咂咂嘴,道:“妈的,我操,大王,你见着什么狗熊了?去了老半天!”狄洵笑道:“没有狗熊,只有死人!” 黑暗中,那大汉看不清狄洵的脸,疑惑的道:“大王,你他妈的,晃了一下,连声音都变了,什么人,这两天折了不少兄弟,大家心时都毛毛的,你别死人死人的挂在嘴上!” 另有位瘦子,面无表情的勾勾嘴角,道:“说死人你就心里发毛?真上了战场,你他妈的不吓得尿屎齐流!” 狄洵淡淡的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来了奸细了……”两名青衣大汉互望了一眼,那个瘦子又道:“什么奸细,在那里?该不会是那个大煞手狄洵吧!”狄洵古怪的笑笑,道:“就是他,你真会猜!” 瘦子寒着脸摇摇头,冷冷地道:“大王,你别乱开玩笑,大夥儿都在戒奋中,你开什么鸟屁玩笑!” 狄洵从容不迫地道:“在下这个玩笑开大了!” 这个“了”尚在舌尖打转,狄洵已猝然回斜,左掌一弹倏挥,其快如电,那瘦子连让出一步都来不及,“砰”的一声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另一位退了半步,惊道:“大王,你疯了啦……”狄洵的右手倏然将这名大汉劈得鲜血狂喷……几乎同一时间,狄洵身形凌空暴旋中一掌砸倒五人,剩下三名大汉惊叫出声,两个反扑狄洵,一人飞快的奔向大门之前……雪亮的鬼头刀砍向狄洵天灵,狄洵却连眼皮都不撩,身形微晃倏射,他的双腿分别踢向两人身上,两个大汉哀号号的摔落于地! 奔向大门前的汉子,一双手指刚触到红白吊环,想去拉铃,狄洵的右掌有如魔鬼的咀咒,那么狠毒地倏斩倏扬,一颗头大的头颅那么利落的骨碌碌滚在地上,尚不待热血标起,这具庞大的无头尸体已被狄洵一脚踢出数丈之外! 从他开始动手发难到结束,只是眨几次眼睛的时间,九具尸体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寂静的模样,宛如他们原先便是这么躺着的! 狄洵似笑非笑的搓搓手,然后开始重重的擂门,叫道:“开门哪──”擂门的声音在这么寂静的夜里显得刺耳惊心,没有擂上几下,那木门已缓缓启开! 有个声音在里头响起:“干嘛!不知道这里是禁地?鬼打架似的大惊小怪的,找死?” 自半启的门缝中,一个三角脸的才露露面,狄洵右手并指如戟,闪电般戳在那人的“喉头穴”上! 那张三角型的面孔方才抽搐了一下,狄洵已将他拖出随手摔向后面! 狄洵偏身挤了进去,将门再锁上,里面燃着四盏气死风灯,四名大汉坐在木桌之前掷骰子,聚精会神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后面来了一只虎,一只会吃人的虎,而且是最凶猛的! 狄洵硬板板地道:“你们不是在值班吗,怎么赌起博来了?” 四个人围在一堆,不知是哪一个开的口,道:“妈的,别打官腔,查监就查监,一天到晚来个几十个,谁真的认真?” 狄洵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派你们这些饭桶赌鬼来守,难保不出漏子的!” 有个汉子刚掷完骰子,抬起目光瞧向狄洵,却不由微微一怔,道:“你是哪一门的弟兄,眼生的很!” 狄洵眨眨眼,道:“就凭你们还不够格跟我称兄道弟,连你们头儿都不配!” 另一个大汉,顾不得掷了,“霍”地抬起,怒冲冲地道:“你是谁?你……” 有一个突然大惊,急叫道:“你……你……奸细……你是狄……狄洵……!”狄洵尔雅的一笑,道:“你很有眼光,或许这样会救你一命的!” 话甫毕,狄洵双手微圈,轻收轻吐,一股丝丝的无形劲力将对方“吁”得向前,道:“你站开!” “砰”的一掌向右,“咔嚓”的一声,一名大汉胸前骨骼破裂声清晰传来! 另两个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狄洵已捷如豹般扑闪了上去,身形暴旋,双掌在旋转中翻飞,那两位仁兄已经遭着连摔连弹,重重摔向石墙之上,滚侧着双双尸横地下!唯一活着的汉子,顿时瘫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求道:“狄……狄大爷,饶……饶命!” 狄洵眉梢一扬,狠厉的道:“你看到了,在下很少对敌人仁慈的,你不过幸运一点罢了!” 这汉子“扑通”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般哀呼:“英雄饶命……饶命……” 狄洵的面色寒酷得似蒙上一层青霜,阴沉的道:“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我的朋友,快说关在哪里?”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那汉子跪在地下,抖抖索索的道:“是,是,他们关在这里!” 冷沉的,狄洵生硬的道:“石室的门怎么开?快打开,听着,别玩花样,你不会有什么机会的!” 艰辛的咽了一口唾沫,吃力的道:“不敢……小的不敢……”略一沉吟,狄洵冷冷的道:“里面有没有机关?” 喘了一口气,那汉子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狄洵莫测高深的一笑,道:“最好没有,否则吃亏的不见得是在下我,快点打开,别拖延时间!” 这汉子嗫嚅的道:“是……是……小的就开……小的就开……”那汉子用手摸着墙壁,在一块暗色的壁上,轻轻往里一拍,有一块小小的石钮,没有犹豫,他按了下去。 有一块约在三尺长的右壁蓦然翻转开来,狄洵淡淡一笑,笑声未完,“呼” “呼”几手,七八柄鬼头刀已兜头盖顶的砍了下来! 狄洵就地一个回旋,右腿狂风般猝扫倏收,眼前人影连闪,惊叫惨号连串,七八个大汉已全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冷酷的一笑,他身形极快的晃走,双手倏然伸缩,就是一眨眼,那位开启石门的汉子已被他倒扯回来,那汉子正准备溜走! 狄洵一下子把他拖起来,一拖起来,便是重重的两记耳光! 这汉子满目金星暴射,唇角流着血,面颊也肿涨着,可怜兮兮的道:“英雄……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目光酷厉的盯着摇尾乞怜的角色,直盯得他全身哆嗦,手足无措,狄洵才道:“说实话,里面还有什么?如果你再敢说一句谎话,我叫你不得好死!” 一股寒气泛自这大汉的心底,又迅速慢布他的全身,他呐呐的道:“没有…… 没有机关……”提心吊胆的偷瞥了一眼,这人又道:“没有机关,可是有人看守……你的朋友被点了穴……所以没有机关……”左手一探,“啪”的又是一记耳光,狄洵切齿道:“你说的是实话?” 急剧的抖索着,大汉一张面孔已发了青,他唇角抽搐着,道:“小的……说的全……是实……英雄……小的……不敢骗你……狄洵生硬的道:“好,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决不为难你!” 像忘了面颊上的痛苦,大汉哀呼央告:“大爷……你老……行行好……小的……带你过去……命就保不住了……”冷峻的,狄洵道:“不带我过去,你的命更保不住!” 怔了怔,汉子呆呆的思索着,半晌,才嗫嚅的道:“好,大爷,小的……带你去……但是求大爷……保住小的……一条命!袄锩媸且惶跬u溃艹ぃ⊥酚幸患涫遥坷锏乒庖褂朽性尤松? 两人来到石室之外,有一扇厚木门半掩着,里面有热闹的喧哗声传来:“妈的,轮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轮到,窝在里面舒服一个粗嗓子笑了笑,乐道:” 可不是,在外面跑,里里外外,可没把双腿给跑掉了!啊迸蕖傲艘簧幸桓龅统恋纳艉鹊溃骸北鹛靡馔危垂芊溉耍鞘裁春貌钍拢砍隽绥18源岚峒业模“粗嗓子豁然大笑,道:“糟老头儿,你就爱穷紧张,这座黑地狱比皇帝老兄的大内监牢还来得坚固,关几个鸟人,有什么好紧张的!”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你们这些小混球,难道忘了对手的厉害了?说不定哪天摸了来……”一阵哄笑淹没了这声音,一个人叫道:“得了吧!糟老头,像你这把年纪的,早该告老还乡啦,胆小如鼠……”带领狄洵的这汉子将门推开,狄洵看到窄窄的石室共有十个汉子,围坐在一张石桌周缘,壁顶垂悬着巨大的桐油灯,闪耀着白光,看情形,这石室十分温暖,当然敌过外头凄凉的冷风! 两人推门而入,一个面朝门口坐着满脸麻子的汉子,他愣了一下,道:“王远,你不在外头,进来干什么?他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原来带狄洵带来的汉子叫王远,他有些尴尬的笑笑,道:“这位兄弟…… 他……”一个大块头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怎么了?叫舌头打结了?你值一次外头的班,怎么,就不情愿啦!” 秃头汉子也道:“王远,私自擅离岗位,脑袋是会搬家的!”狄洵搓搓手,道:“你们别尽跟他说话,有事问我就可以了。”刹时,整个石室里的人都怔在哪里,十双眼睛迷惑的瞪视狄洵! 有位大胡子随即像被蛇咬一口似的跳了起来,大声道:“妈的,王远……你出卖我们……“话未完,所有的人神色一变,恐惧的抽出身边的家伙急急跳往一旁! 大胡子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你……你不想活着出去了?” 狄洵笑了笑,道:“我只想要我的朋友,只要你们别动手,你们还可能长命百岁!” 悄悄的,那个秃头汉子趁着狄洵说话的当儿,他伸手向嵌在石壁的桐油灯旁的一个小把手……他的手就快触到了,就在他指尖稍差一发的时候,影子一晃,他的头颅已“咔嚓”一声被断落下,鲜红的血还不断从缺口喷出! 此刻才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呼啸声,斩落他脑袋的,竟是狄洵手中的如意扇! 斗大的脑袋飞出去后,人整个身躯也斜摔了出去,颈口碗大的疤还不断的喷出血来! 有一声号叫出自大胡子的口中,他拿起鬼头刀便劈向狄洵,可怜他连一个式子还没有来得及使出,狄洵的如意扇已斜飞削去他一半的头颅! 窄窄的石室,躺了两具尸体,洒有大量的在鲜血,两颗脑袋在他们的脚下,他们个个全身哆嗦着,愣呆呆的对望着……整个石室一片死寂,每张面孔都是那么木讷,震骇,说不出的颤栗……围在石桌旁的八个人互相觑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写满了无告的窘迫与犹豫的惊恐,他们手拿着兵器,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狄洵笑了笑道:“地下的两颗脑袋已经代替了在下的意思了,我只要我的朋友,姓狄的不会加害你们!” 有一个惊恐的颤声道:“你……你是狄洵?” 点点头,狄洵道:“正是,很讶异吧!在下这么快又回到贵宝地来,实在念念不忘各位的恩惠!” 八个人忐忑不安的齐齐对望了一眼,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 微微一揖,狄洵笑道:“有劳哪一个识时务的英雄,带我的朋友们出来!” 八个人再互望一眼,蓦然争先恐后的抢着道:“我去,我去……”一个比一个快,他们在石桌下一按,后面一个石墙缓缓启开,里面黑压压的一片! 狄洵心头一紧,表面镇定的道:“各位英雄,千万小心,别伤了我的朋友,我的脾气可不太好!” 这次八个人似乎答得更快了,嘈杂的道:“绝对不会……咱们会小心的…… 不会弄伤的……”话声中,八个人一齐涌进了内室,里面,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小石室,从外头看进去,好像空无一物,亦见不着人影! 很快的,八个人抬出了三个副躯体,狄洵一惊,怎会有三个人呢! 狄洵忙检视一遍,原来那第三个人赫然是那个曾帮过他忙的胖狐,因为自顾不暇,一直没有想起他,狄洵感到十分歉然! “回春翁”怔怔的注视着他,像隔着一层雾,目光里,有着过度劳累与疲乏,也有一些遥远的陌生!小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孔上,展现着一片令人心疼的迷惘,她形容狼狈而憔悴! 狄洵知道他们被点了穴,神智不太清楚,他勉强镇定的道:“翁兄,小雯,我来了!” 说着,在两人身上轻轻一拍,两人全身蓦地搐了一下,似突地自一个噩梦中惊醒,“回春翁”语声存着过份惊喜后的颤抖:“老弟,你来了……真的是你来了………”小雯忽然哽咽一声,叫道:“少爷……”狄洵温柔的拍拍她的肩头,低沉的道:“没事了,咱们就出去!” 狄洵又为胖狐解开穴道,淡淡的道:“抱歉了,胖狐让你受委屈了,在下一时疏忽,你不生气吧!” 胖狐全身哆嗦着道:“大爷……你可要吓死小的……我一直等你们……我不承认就承认……才能活到现在……“王远僵硬的道:“大爷……我怎么办?” 八人亦静静的等待狄洵的发落,略一沉吟,他淡淡的道:“为了免得你们其中一个被指为叛党,在下将点各位软麻穴,不痛不痒,一个时辰之后将可自解,各位以为如何?”神色都松缓了下来,他们放心了,个个都是一脸活命后的侥幸与尴尬! 狄洵一动,每个人突然觉得一麻,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都软软倒向地下! 狄洵转头对一旁惊惧的王远道:“你最先倒在外头,这样才可免引起别人的怀疑,是不是?” “回春翁”沙哑的“呸”了声,愤怒的吼道:“对这群狗东西,那么客气,干什么?” 沉吟了一会,狄洵对胖狐道:“胖狐,如果你愿意跟我们走,我们会带着你,只是我们随时有危险,假如你想再留下来,在下可以给你一样东西,让你将功折罪!” 胖狐犹豫了一下,谨慎的道:“什么东西?” 狄洵笑笑,安详的道:“只要你把这样东西交上去,不但可以免去通敌的罪名,还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可以升级!” 胖狐眼一亮,喜道:“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就留下来,我……我在这里会习惯的!” 狄洵点点头,拿出“彩虹珍珠剑”递给胖狐,低沉的道:“你只要将这宝剑呈上去,说是在下救人时,不小心遗落的,你就能保命了!” 胖狐望着剑,实在不太相信,半晌,道:“这……”狄洵笑了笑,道:“别小看它,为了它,不知伤亡了多少人命,你们主子为的就是这把剑!” “回春翁”激动的叫了一声,道:“老弟,你疯啦!” 狄洵目光平视着“回春翁”,摇摇头道:“咱们出去再说,胖狐你仍还在石室,他们很快会放你出去的……”顿了顿,狄洵又道:“不用担心在场的人会泄密,每个人都想保住自己的命,放心吧,王远,你跟我们出去!” 胖狐忐忑难安,咬咬下唇,横了心,道:“好,我胖狐就再冒一次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狄洵站了起来,道:“小雯你能走吗?” 小雯点点头,低声道: 狄洵转过头,又道:“翁兄,你呢?你看起来很疲惫,自己能否走动?” “回春翁”硬着性子道:“当然可以,我还可以再打一个大仗……”四个人行出石门之外,看到躺到地面,寂然不动的大汉,狄洵道:“王远,你跟他们躺一起,你的命可以保住了。”说着,他也不等王远表示意见,一出手,王远混身一颤,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四人迅速离开石室,来到树林外,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辉映得三人双目一炫,前面,已静静的围立着无数的大汉! 他们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中闪浮着寒光,再衬着那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更显得气氛僵酷而沉重──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阴森! 为首的,赫然正是“洪威党”的大龙头“千雷子”西门立天! 围在西门立天身侧,则是“青藏派”此次的结盟帮派的手下,约有百余人! 西门立天一双眼睛冷的带血,脸上毫无表情,他死死的盯着静立在前的狄洵,那情景,冷森得不带一点人味!狄洵低头轻声道:“翁兄,小雯,咱们别跟他们缠战!” 受过一次沉痛的教训,“回春翁”焉敢托大,随即点点头。 眉梢子动了一下,西门立天阴沉的开了口:“姓狄的,你今天走不了了!” 狄洵平静的站着,淡然的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场面,道:“在下想走的话,至今还没有人拦得住!” 冷冷一笑,西门立天道:“不要过于自大,狄洵,老夫亲自出马,就是要你来得去不得!” 抿抿嘴,狄洵低沉的道:“到了‘洪威党’,在下要走,也没有人可以奈何,何况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西门立天的鼻孔一张,他压制着愤怒,恨恨的道:“姓狄的,你欺我太甚,‘洪威党’几百条人命,你如何偿还?” 狄洵淡淡的一笑,不屑的道:“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西门立天蓦地大喝一声,怒叫道:“狄洵你这狂徒,今天如果不杀了人,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异日江湖上还有我‘洪威党’寸土立足之地吗?你该死!” 狄洵忽然怪异的笑笑,道:“想杀我的人很多,比你高明的,更不在少数,在下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一声冷哼,王昆出现在西门立天身侧,转朝狄洵,阴恻恻的道:“狄洵,你只要拿出宝剑,咱们的账还可以缓一缓。”淡淡闲闲的一笑,狄洵道:“原来是手下败将,难道你已经忘了当时的狼狈像了,遗憾!”王昆额上浮突着暴出的青筋,他的语声自牙缝迸了出来:“姓狄的,你欺我太甚,只要你落入我手,非将你碎尸万段,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狄洵笑笑,道:“你心里明白,不会有那么一天,不是吗?”西门立天冷森的一笑,道:“先别得意,人算不如天算,姓狄的,狗急跳墙,人急了可会不择手段!” 说完,蓦地一挥手,在他身侧的大汉闪电般往两侧跃开,每个人的手上都执着一具两尺长的银筒,里面装的若非火药,定是毒气瘴雾一类! 狄洵心里微微一笑,他低低地道:“翁兄你跟小雯先走!” “回春翁”嘴角略一抽搐,叫道:“不,老弟,咱们一起拼出去!” 狄洵笑笑,道:“翁兄,咱们来个以毒攻毒,你忘了在‘矽风谷’时,你多给我一样东西?一直没有时候,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回春翁”猛然想起,在“矽风谷”时力战“洪威党”徒,他怕狄洵殿后有失,交给他一盒自己的研制毒粉,但狄洵一直没有用它。 西门立天率众手执毒品,火药之类,对方如此卑鄙,何必再跟他们谈什么道义! “回春翁”点点头,拉着小雯冷不防地,如怒矢般飞射而去! 西门立天显然没料到“回春翁”会先跪走,一愣之下大喝道:“别让他们跑了!” 狄洵拦在前面,又露出他那凡事都不在呼的劲儿,淡淡的道:“你们要的人不是我吗!我人还在这里。” 话声甫住,一条淡淡的白影箭似的射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了一连串“砰砰”的震响,一团团的火焰,带着溅散飞舞的火星,那么迅速的来到那条白影身前! 此刻,飞舞的火焰,划过条条碧绿的曳尾,迸浮着一片碧莹莹的绿芒! 狄洵在须臾连出二十三式,同时有五名大汉已狂号着摔出三丈之处! 极其急速地,狄洵“呼噜噜”旋了五丈,在他旋转中,又有十多名大汉翻跌仆摔,没有一个人可以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成串的肉掌击声爆连,五名大汉俱皆闷哼一声,分朝五个方向落下,每张面孔都是一片死白! 西门立天狂骂的冲上来,双掌狂风骤起般攻向他的敌人,口中大叫道:“不准让他走了,否则你们也不要活了!” 狄洵闻言,他一个旋身蹿了出去,抛肩挥手,一个半尺长的木盒子已“呼” 的直飞向后面追来的西门立天等人! 木盒清脆的破裂声遥遥传来,顷刻之间,一阵惊慌的呼号乱成一片的自后响起:“哇,痛死我了……”“啊!这是什么东西,又痛又痒……”“唷,我眼睛看不到……”“妈的,你别撞我碍…”狄洵哼了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臂疾振,人如一道流光般倏然拔升空中,似一缕被狂风吹推的轻烟,那么快捷的飞掠而去,去得无影无踪! 惊呼惨号的吼声乱得心烦,西门立天大吼连声的猛追,怒骂着:“饭桶,全部是饭桶!” 远远的,狄洵还听到西门立天跳脚怒吼的声音,片刻间,他已连起连落,把青河镇的人声,灯火,嘈杂全抛向脑后了! 他沿着山上的小径走,不知道“回春翁”及小雯人在哪里,他慢慢走,留神两人的行踪! 在一片隐隐的黑雾里,狄洵徐缓的在崎岖多弯的栈道上往前进,四周,除了寂寥,听不见鸟鸣,听不见兽嘘,连昆虫的细吟也没有! 忽然──狄洵停住了脚,缓缓的,眯着眼,聚集目力朝四周张望,一会儿,阴沉沉的一笑,道:“出来吧,朋友!” 在一片疏树林之后,闪出两条人影,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回春翁”的大鼻子抽动一下,道:“老弟,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那些家伙又追来了。”狄洵洒逸的笑笑,道:“倒成了惊弓之鸟了,在下也以为是对手呢!你们的伤怎么样?” “回春翁”带着苦涩的笑,道:“老弟,别忘了我的本行,这一点皮肉之伤,难得了我吗?” 狄洵温柔的望着小雯,关切的道:“小雯,这些日子来,连累你了……”美丽而清澈的眸子,里内浮动着莹莹波光,小雯垂下目光,怜生生的道:“少爷,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很怕以后见不到你狄洵轻轻一笑,道:”不会的,不管我到了哪里,一定都带着你,你放心好了!捌婀值目醋诺忆■┑溃骸敖憬隳兀≡趺疵挥锌吹剿遣皇鞘苌肆耍俊蔽1015行┒端鳎忆胙频牡溃骸靶■阋崆俊倍倭硕伲忆谱派ぷ佑值溃骸八懒恕彼孀耪庖簧八懒恕保■┹肴欢端髁艘幌拢僖部酥撇蛔∽约海簧惭手欣崴峥舳觥盎卮何獭币泊糇x耍丝蹋料19。笃裁桓叶嗤敢豢冢氲揭桓瞿敲赐昝赖呐3鼓敲茨昵帷■┤砑甘忠被玖耍忆牖持校艚舻穆г诨忱铮■┌颜鼋壳盥裨诘忆刍忱铮睦嵯衩嗝嘞赣辍闹芗啪玻奚尴5募啪玻挥行■┣恳种沟牡推季谩忆■┑男惴3耆坏牡溃骸靶■∮糇吡耍僭趺瓷诵模不夭焕戳耍颐腔嵊涝都堑盟模 ? 淌着泪的脸蛋儿抬起来,抽噎着点头,哀怨的道:“姐那么好,她怎么会死……怎么会?” 狄洵深沉的道:“血债血还,我们会叫小郁瞑目九泉!” “回春翁”轻轻拍拍狄洵的肩头,哑着嗓子道:“老弟,为了我,伤了小郁……我……我一辈子心里过意不去!” 狄洵放开怀中的小雯,他一张俏俊的脸容漾起一?┕獠桑现康牡溃骸拔绦郑虮鹫饷此担皇悄愕拇恚┯型罚兄鳎鍪撞换嵋恢卞幸5模 ?br> 皮肉不动的一张牙,“回春翁”道:“哼,这群该死的狗杂碎,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决不能看他们为非作歹!” 苦笑了一下,狄洵道:“只是势单力薄,倒真吃了点亏!” 点点头,“回春翁”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弟,你为什么把‘彩虹珍珠剑’白白的给了那些禽兽!” 既简明又干脆,前后只是几句话,狄洵把“彩虹珍珠剑”上的字,及他的计划,叙述得一清二楚,末了,他道:“我们去等着他们到了‘独渺洞’,再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仇恨!” “回春翁”有些了悟了,又道:“他们到了‘独渺洞’还不是一大群,咱们一样只有三个人啊!” 润润嘴,狄洵道:“为了一批宝藏,他们不惜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牺牲那么多人,可见得他们贪婪之心,而今前去寻宝,知道的人越少,分的越多,你想,他们还会再多带一些不相干的人马吗?” “回春翁”点点头,道:“嗯!老弟,你说的有理,到了‘独渺洞’看老子不宰了那个青黄老秃儿!” 抿唇一笑,狄洵道:“翁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乃江湖规矩,这一次咱们放手去拼!” 一抹残酷的笑意浮上了“回春翁”的面容上,他嗯了一声,道:“对那些狗杂碎,难道还用得着仁慈吗?” 两人激昂的研讨着复仇之道,默默地,小雯脸上充满了悒郁与忧虑,她低徐的道:“少爷,我们真的要去!” 狄洵凝视着小雯,慢慢的道:“你怕吗,小雯?” 唇角微微痉挛,小雯感伤的道:“不是,少爷,这些日子来,我们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我……我手有点软了……”沉默了片刻,狄洵低沉的道:“小郁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这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否则公理何在?如果你害怕……你别去双眸波光又闪,小雯忧愁的道:”只要跟少爷在一起,不管到哪里小雯都不会害怕,只是我好想姐……“狄洵的心弦微微颤了一下,温柔的道:“难为你了,毕竟你还协…”幽幽叹了口气,小雯道:“我无所谓,我不怕苦,也不怕……”有些怔愕的摇摇头,“回春翁”低声道:“少了小郁,老弟,对小雯咱们可得千万小心,不能再有错失!” 狄洵怅然若失的道:“不会了,不管有任何情况,我决不会让小雯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强颜一笑,小雯幽幽的道:“少爷,翁大爷你们忘了,我武功也不错,你们看每一回我不是都没有一点损伤……”调侃的打了个哈哈,“回春翁”道:“好,好,小雯,你可得打保票,保证你自己毫发未损,否则我就不让你去!” 点点头,小受可爱的笑道:“翁大爷,你要不要先数数我有多少头发?回来后,再看看是不是少了?” 一怔之下,“回春翁”哈哈一笑,道:“不必数了,三千烦脑丝,你的秀发就是三千根,对不对?” 小雯也跟着笑了起来,狄洵一个人愣在一旁,一言不发! “回春翁”严肃道:“老弟,想到什么事,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话就说出来!” 俊挺而清瘦的面容上浮起一抹默然,摇摇头,狄洵沉沉的道:“曹兄不幸罹难,我们连尸首也来不及为他收拾,唉,‘百合镖局’从此消失在江湖上了!” 以前,“回春翁”不甚看得起曹正鹿,后来一经相处,颇喜他的侠义本性,加上与自己一路上并肩作战,对他有了好感,想不到如今天人相隔了! “回春翁”亦感伤的道:“他也是条汉子,可惜,英年早逝!” 狄洵平静的道:“这笔账,咱们一并记下了,‘独渺洞’之行,一起要回!” 略一沉吟,“回春翁”道:“说真的,老弟,你与那”九幽郎君“朱剑魂之约,我有点担心!” 微微一笑,狄洵道:“翁兄,怕我不是他的对手,叫他给吃了,是不是?” 一怔之下,“回春翁”豪烈的道:“你这小子的个性,老哥我还不知道?越强的敌人你越有兴趣!” 狄洵严肃的道:“正是!” 呵了口热气,“回春翁”道:“这老小子的名气大得厉害,不比你差,相当棘手,当今武林只要听见‘九幽郎君’而不皱眉头的,找不出几个来……”淡漠而冷酷的一笑,道:“不错朱剑魂的确是块料,我也不想结下他这个强敌,如果他讲理一点,大家可以平安无事,否则,我也不会含糊于他!” “回春翁”冷笑一声:“对,怕他做啥?大不了赔上这条老命,他不见得占得了便宜!” 狄洵寒森森的道:“如今‘彩虹珍珠剑’已不在我身上,一场热闹是免不了的!” 大声喝彩,“回春翁”道:“咱们搞他个夭翻地覆,我老早就想收山了,这一下子,热热闹闹,在江湖上留个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八蛋眨愿龆笮ζ鹄矗忆叛灾拢残Φ溃骸倍杂诿谙虏惶戎裕降歉#“喘了一声,“回春翁”道:“你这小子倒会说大话,如今在江湖上,哪个人的名头比你响,却在这里假猩猩,说风凉话,我再混它个几十年也追不上你!” 微微一笑,狄洵道:“翁兄,在下不过告诉你本身的想法而已,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回春翁”正要说话,小雯却道:“少爷,咱们得找个地方住下来才对,荒郊野外的,就这样耗下去?” “回春翁”一拍后脑,叫道:“小雯不提还忘了呢!我以为咱们正在什么舒适的屋子里喝茶聊天呢!” 此时,狄洵也觉到有些凉意,轻轻呼了口气,徐缓的道:“咱们往北走,到‘独渺洞’是同方向,再过去不到十里,我知道有个小镇,咱们今晚就到那儿过夜,其实……天也快亮了!” 哈哈一笑,“回春翁”道:“看,咱们两个大男人如此粗心,害小姑娘跟我们受罪,怪不得两人到现在还打光棍,事出有因啊!”淡淡的,狄洵带着诙谐口吻,道:“翁兄这话何意?该不是老来俏,翁兄此时动了凡心了吧!” 一张脸红彤彤的,“回春翁”忙道:“胡扯,胡扯,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棺材都进了大半,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淡淡一笑,狄洵道:“翁兄,太客气了,现在正值春秋盛年,说什么老呢!” 怪叫了一声,“回春翁”道:“不跟你这小子鬼扯了,倒是你,老弟,像你这么一位英俊而不荏弱,儒雅而不轻佻的美男子,多少年青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对象,什么时候请老哥哥我喝喜酒?有了家,你的生活就会安定!” 狄洵心头一震,他想起小郁,一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感情,低沉的道:“翁兄,别谈这些伤感的事!” “回春翁”迷惑的道:“成婚是好事,伤什么感?老弟,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说什么,狄洵又把话咽回去,小郁还那么小,就走了,什么都没有就结束,怎么对别人提起? “喂”了一声,“回春翁”笑道:“你怎么了,想什么?” 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咱们上路吧!”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在一个山洼之中,有一条山道,穿过这个山道,可以看到了一片密集的房舍! 这是距“独渺”十余里的典山集! 三条人影慢慢走来,此刻,暮霭已经缓缓升起,夕阳欲坠,西天一片酡红,自道路的背后向前望去,可以看见三条人影,不疾不徐向前行之——他们三人的身上,都染上一抹晚霞,有那么一丝儿凄清的感觉。 三人静静走着,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一些遥远的过往,以及一些未临的将来! 他们想一些与此行有关的,或是无关的,那些凄凄怨怨的怅惆,铁铮铮的狠毒,轻轻的聚合在他们心头,却又悠悠的飘忽过去……真的在思维些什么吗?好像又说不出来,不在想什么吗?心腔子里又老是鼓鼓荡荡的! 良久…… “回春翁”有些憋不住了,他龇了龇牙,道:“老弟,你心里想些什么?” 淡然一笑,狄洵道:“没有什么好想的,随便找些东西填填自己的脑子罢了!” 摇摇那满头乱发,“回春翁”道:“怪了,我也是,老弟,你对那笔宝藏有什么看法?”狄洵徐缓的道:“对于宝藏本身并无兴趣,倒是对它的来源感到好奇!”“回春翁”懒懒的道:“说真格的,虽然我不想大富大贵,不过看了那么多人为它卖命,我实在忍不住想看看那些宝物,老弟,你不会笑我吧!” 低沉沉的,狄洵道:“翁兄说的什么话,人性嘛,君子取之有道即可,是不是?” 小雯侧首问道:“少爷,还有多远!” 狄洵望望前方,朝前面右边一指:“过了那座山顶,就已经不远了。” 小雯看看白白的山头,兴奋的拍手大叫:“少爷,那儿有雪,有雪,就像咱们以前住的地方,那儿有雪……”小雯说到这里,突然静了下来,狄洵知道她想起小郁,想起家,想起他们三人共同的生活,他何尝不想呢?但是想又有什么用呢? 狄洵慢慢的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小雯。” “回春翁”略带怅惆的看了狄洵一眼,喃喃的道:“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迷,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狄洵淡淡一笑,道:“没什么,随便谈谈!” “回春翁”用舌尖舐舐上唇,道:“天黑了,老弟,咱们直接上去,还是等明天再走?”狄洵沉吟了一下,小雯却抢着道:“我们直接上去,我好久没有摸到雪了,好不好,少爷?”狄洵颔首道:“我跟朱剑魂约的的日期是后天,咱们今晚上山,在山上呆一天,说不定青灵居士那干人也来了!” 一听到青灵居士,“回春翁”的火气就上来了,怨毒而暴烈的道:“他妈的,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奴才的奴才,个个全长了只狼心狗肺,挖出来俱是黑忽忽的一团,连他妈的一点心窍也找不着,我操……”他突然醒悟有小雯在场,连忙住了口,有些腼腆,但神情仍气愤不平! 狄洵清雅的一笑,徐徐的道:“不要紧,老兄,咱们很快可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 狄洵甚了解“回春翁”的为人,他一旦认清的朋友就是生死之交,如今青灵居士如此待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三人早就准备好了干粮,简单的用过之后,他们走过了典山集这个小镇,直住他们的目标——“独渺洞”前行。 渐渐的,他们已进了山区,山上的夜更显得冷清、寂静,只因为有雪所以并不觉得暗! 他们踏着皑皑白雪,一步一个脚印,小雯兴奋得像在温暖地带第一次见到雪的小孩,高兴的来回奔跃,狄洵及“回春翁”也受了她的感染,有一份喜悦感! 这茫茫山坡上一片雪白,四下并无路,更有一种“前古无人,后无来者”的悠悠感受! 眼见离峰顶只有两三里路途,狄洵笑道:“翁兄,目的地就快到了,咱们并不急,今夜何不在此歇歇,过了山峰那边风雪可能比较大!” “回春翁”笑道:“山上的情况还是你比较了解,看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他们找了一处较为藏密的山洞,小雯有块布巾,铺下来,三人就席地而坐。 “回春翁”忽然道:“老弟,你看我们是直接去会会青灵那般人,还要先见朱剑魂?” 隔了片刻,狄洵淡淡的道:“咱们还是先去找朱剑魂,有约在先,不可爽约!”“回春翁”道:“万一让那干人得手了,他们下山去,咱们不是心机白费了吗?” 狄洵尔雅的一笑,道:“你放心,这笔宝藏如果真如传说中那么多,一定非常隐密,想找到,也不是容易的事,要不然朱剑魂也不会选择这里居住,可见他至今仍找不到,这尽够他们忙的!”“回春翁”轻叫道:“那最好,那些宝贝宁愿永远埋在地下,也不甘心给那伙人得到!” 忽然——狄洵端正坐姿,冷冷的道:“有人!” 稍停,“回春翁”也颔首道:“好像正朝我们的方向来,只有一个人?” 眯着眼一龇牙,“回春翁”又道:“这冰天雪地,有谁这么雅应来赏雪?还独自一人!”狄洵目注声响的来处,低沉的道:“此人身手非凡,不是等闲之辈,咱们别轻举妄动!”嗤了一声,“回春翁”道:“或许有志一同也说不定呢!” 狄洵站了起来,目光不变,低沉的道:“翁兄,那人到了……” “回春翁”一龇大牙,轻叫道:“这么快?……”他随着狄洵的目光望去,可不是,正有一个人大步往这边行来,年约六旬,体魄修长,面孔上的五官出奇的尖刻冷锐。 黑暗中,只见他身着蓝白衣衫,有一股特异的深沉冷凛之气,他的神态中,隐隐透着不可言传的狠厉,双目的光芒中,含蕴着威猛! 只要一见,就会使每一个目睹者兴起忐忑颤栗的感觉,这是镇定。残酷、智慧而又倔强的那一类型的人,在芸芸众生中并不多见! 再走近一看,他身上的蓝色长袍,闪亮如波,简单挽起以发冠相束,目光冷漠的逐渐接近,“回春翁”差一点脱口叫出来……以他这种打扮形态,狄洵一眼就认出,“回春翁”却大吃一惊,这人赫然是——“九幽郎君”朱剑魂!低低嘀咕了一声,“回春翁”骂道:“这老家伙来干什么?” 朱剑魂看到“回春翁”微微点头,眼皮子也不向狄洵撩一下,语声冷傲的道:“你们来得好快!” 点点头,狄洵无畏的道:“与前辈之约,不敢怠慢!” 斜斜睨了一下,道:“东西带来了?” 狄洵简单的道:“没有。” “朱剑魂神色突变,他踏前一步,厉声喝道:”连我朱剑魂的东西你也敢耍,莫非活得不耐烦了!啊痹谙掠肽阒嘉此以谙乱泊游创鹩惆讯鹘桓悖“朱剑魂勃然大怒道:“我要的东西,从来还没有人敢不给我,你算什么东西?” 狄洵重重一哼,阴沉的道:“这剑原来在朱固尊手上,你为什么不去拿?等落到我手上,你才出来要!” 朱剑魂冷冷的向狄洵上下打量了一阵,生硬的道:“坦白告诉你,这宝剑本来就是我的,朱固尊不过拿去保管而已!” 狄洵淡淡的道:“那么说出个道理来,在下绝非不明理之人,如果宝剑真是你的,在下决不私吞!” 朱剑魂冷酷的盯着他,毫不带丁点感情的道:“别人或许看你是条汉子,我可不在乎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狄洵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既是如此,大家算扯平了,你不用跟在下说什么,在下也没有必要交出宝剑!” 朱剑魂亦禁握剑柄气得逆血反涌,五内生烟,吼着大叫:“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从今天起,江湖上再也没有你这号人物了。” “回春翁”在一旁懒洋洋的道:“朱剑魂,你未太不讲理了,东西又不是你的,你逼着人家要,这是哪一条理?” 寒着脸,朱剑魂萧瑟的道:“‘回春翁’,我欠你份情,决不跟你为难,但是那宝剑确是我的!” “回春翁”激动的道:“那你就告诉我们又有何妨?该是你的东西,我们不会要的!” 朱剑魂的五官因为过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但他随即平静下来,道:“好,我就告诉你,好叫你们死了心!” 朱剑魂把眼光望向远处,悠悠的道:“这把‘彩虹珍珠剑’在五十三年前恩师将它交给我,从此就成了‘双龙帮’的镇帮之宝……”狄洵优雅的一笑,道:“此话怎讲?” 朱剑魂沉声道:“其实‘双龙帮’是我所创,后来才交给朱固尊掌理的……” 狄洵与“回春翁”面面相觑,这话太令人意外了!朱剑魂不理两人,又道:“我与朱固尊是至交好友,我非常尊敬恩师,所以将帮主交给朱固尊时,要他以‘彩虹珍珠剑’为镇帮之宝,不得以任何理由改变,剑在帮在,剑失帮亡,永远传下去!”怔了怔,狄洵疑惑的道:“你为何要退出‘双龙帮’,又为何要拿回这把剑?”朱剑魂看看狄洵等三人,又道:“我的妻子反对我组织帮派,力劝我放弃,但我执意不肯,我妻是贤慧之人,见我沉迷,她只得全力帮我,凡事起头难,等帮务已渐上道时,我妻竟积劳成疾,撤手西归……”说到这里,这位当代英豪,也不禁感伤起来,气氛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朱剑魂继续道:“为此,我灰心丧志,所以才决心把‘双龙帮’交予我的兄弟朱固尊!” “回春翁”点点头,急切的道:“你现在……”朱剑魂突然颇为不悦,道:“你们只要知道那把剑是我的,交还给我就可以了,其余的事,你们别管!” 狄洵严肃的道:“你既将剑交给‘双龙帮’为镇帮之物,你如今又要取回,这不自相矛盾吗?” 朱剑魂脸色极为难看,有些强辞夺理的道:“朱固尊以下没一个成材的,我将宝剑拿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狄洵一笑,道:“恐怕不是吧,因为它其中关系着一大批财富,是不是?” 朱剑魂清瘦的脸孔泛起一股暴怒的火焰,厉声道:“狄洵,你怎么知道?” 狄洵淡淡的道:“那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批财富因何而来,当初你为什么不知道?” 朱剑魂双目倏然怒瞪,额角青筋根根暴起,狂厉吼道:“我不须要告诉你!” 狄洵冷沉的一笑,道:“那在下也不须要告诉剑在何处!” “回春翁”焦灼的道:“大家别吵,朱剑魂,我们没有恶意,也不想得到那些东西,你直说无妨!” 一咬牙,朱剑魂道:“好,我现在不想跟你动手,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狄洵!” 狄洵深沉的道:“那下回咱们再说吧!” 沉吟了片刻,朱剑魂道:“好吧,我就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那些宝物原来在先师在世之时,是与几位师叔伯进入皇宫大内偷来的,后来因朝延查缉得紧,他们只得把它埋起来,此事轰动许久,师叔伯一个个去世,先师年岁一大,对以前的行为亦感厌倦,所以决定让那些东西永埋地下……”平静的笑笑,狄洵道:“后来你怎么知道了,为什么不遵照令师的心愿呢?” 略一沉吟,朱剑魂道:“先师知道我把宝剑把给了朱固尊,先是一惊,让我把他唤了去,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却让我给偷听到了。” “回春翁”频频点头,道:“你师父为什么要告诉朱固尊,而不直接告诉你呢?” 朱剑魂有些尴尬,道:“或许他知道我会掘宝吧!” 缓缓的,狄洵肃穆的道:“说真格的,在下自信眼光不差,不管江湖中人如何批评你,但是以在下看,你不像个爱财之人,冒昧的很、你为什么要掘宝?” 朱剑魂的表情十分奇怪,他低徐地道:“为了给我之妻建一座城堡,生前她一直希望自己住在一座很漂亮的城堡里,她生前我无能为力,她死后我既知有这些珠宝,我自然全力以赴!” 狄洵将目光投注在朱剑魂脸上,见他回味过往的日子,表情中有股奇妙的异彩,狄洵内心深深受到感动,不管他为人如何,倒也是个有情的人。 “回春翁”摇摇头,道:“如果你师父什么都不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人知道这种秘密了?” 朱剑魂沉吟了片刻,道:“我也不懂先师为什么要告诉朱固尊,不过他倒是叮咛了朱固尊,千万别去动它,这一点朱固尊倒是真的做到了。”狄洵平和的道:“大凡一个人心中存有这么大的秘密,他会急于与他人分担,或许他相信朱固尊的为人,把事情告诉他,一吐为快吧!”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狄洵又道:“既然‘彩虹珍珠剑’是‘双龙帮’的镇帮之宝,朱固尊为什么没有交给云天鹏,反而交给仇孟狄,这一点不太合理吧!” 朱剑魂与“回春翁”互觑一眼,“回春翁”摇摇头道:“或许他不喜欢云天鹏这个人吧!” 朱剑魂也有些奇怪的道:“本来‘彩虹珍珠剑’不应该传给外人的,朱固尊这么做什么意思?” 狄洵打打嘴,低声道:“女婿是半子,或许朱固尊有私心,希望将来仇孟狄接掌‘双龙帮’。” “回春翁”笑道:“管他那么多,反正朱固尊已经死了,他的真实用意,真是天晓得!” 朱剑魂迷惘的道:“如此一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掌门人呢?朱固尊这一着太奇怪了。” 淡淡的,狄洵道:“在下有一个猜测……”“回春翁”连忙道:“老弟你想到什么?” 狄洵一抛衣袖,儒雅的道:“或许朱固尊根本不想再有‘双龙帮’的存在,只是朱剑魂尚在,帮非他所创,他不可解散,又逢帮内多人争夺宝座,所以他故意来这么一下,让‘双龙帮’在自然中消失!” 朱剑魂寒森的道:“果真如此,朱固尊也太过分了,我三番两次向他要回宝剑,他总是以先师为朱挡箭牌,不肯交出来,反而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狄洵低沉的道:“不过他也是为了遵照令师的意思,况且你已经知道这把剑的秘密,而仇孟狄并不知道,他也不让你知道宝剑现在何处,或许就可保住那一笔财富了。” “回春翁”颔首道:“嗯,老弟说的是,想不到朱老头儿还挺有头脑的,可是他为什么自杀呢?”略一沉吟,狄洵道:““这一点在下也想不透。” 朱剑魂又回复原本傲然的神色,道:“那是因为如果他不把宝剑交出来,不如就以死谢罪!” 狄洵叹了一口气,沉重的道:“如此说来,朱固尊将宝剑交给仇孟狄可能有另一种用意!” 重重一哼,朱剑魂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面露微笑,狄洵道:“你别介意,依在下的看法,很可能朱固尊怕在他死后,你继续找‘双龙帮’的人出气,倒不如悄悄的给了别人,让你也寻不着!” 点点头,朱剑魂不屑的道:“算他知趣,不过,我非要回‘彩虹珍珠剑’不可,不管他落在何地,狄洵你说,宝剑呢?不在你身上又在哪儿?”平静得像一座不动的山岳,狄洵缓缓的道:“我已经将它交给了青灵居士了!” 朱剑魂狠狠瞪了狄洵一眼,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明知我想要那把剑!” 缓缓的,狄洵道:“青灵居士他们也向在下要了,可是在下事前并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 暴叱一声,朱剑魂瞋目道:“你竟然不给我,反而给了他,你分明故意跟我作对!”唇角露了一丝笑意,狄洵道:“你不是知道宝藏就在‘独渺洞’吗?否则你也不会选择这里居住,是不是?” 朱剑魂的目光冷森而酷厉,冷冷的道:“不错,我知道是在这附近,可是我费了十几年时间仍然找不到这些宝藏的所在地,所以才须要那把宝剑,你……” 狄洵微微颔首:“这一点在下自然懂得,不过在下已经看到剑上的字,只不过写着‘独渺洞后’四个字而已,并无其他,不过怔了怔,朱剑魂迷惑道:”不过什么?“目光里闪耀着一片清澄的光彩,狄洵看了朱剑魂一眼,他又道:“在这四个字旁边有几个黑点,好像……好像是山,又像是树……”沉默片刻,狄洵续道:“你在此居住,地形较熟,你可想得起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 朱剑魂垂下头来,一言不发的默默沉思着,良久没有任何表示……叹了口气,朱剑魂沉缓的道:“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却什么可疑地点也瞧不出,真是邪门!” 面容上忽然露出湛湛神情,狄洵沉声道:“在下想,青云居士他们一行人一定可以找出可疑之处来!” 朱剑魂忙道:“为什么?” 狄洵清晰的道:“你在这里住得太久,其实有什么较特别的地方,你天天看,一定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对一个初次来到这里的人或许他就会觉得有点特异……” 微微一笑,狄洵又道:“而且他们人又多,大家集思广益,既知在此,要找出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猛的打了个寒噤,朱剑魂沉重的道:“你是说许多人知道此事,会有很多人为此而来‘独渺洞’?” 狄洵面露微笑,沉缓的道:“每个听到这件事的人,一定都想分杯羹,人之常情。”朱剑魂的面色涨得通红,脖子的青筋暴起,他瞪着眼,咬着牙,厉吼道:“狄洵,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也想得到那些宝物?”狄洵毫无表情的道:“在下对于身外之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好奇罢了。” 蓦地喝叫一声,朱剑魂暴烈的道:“好,姓狄的,你说你为了好奇心,可是你如此一来,我几十年的心血都要被你毁了,你……你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朱剑魂开始了缓缓的移动,他一步一步的,有如山移岳震,那么坚定,沉重,威猛而雄悍的逼向沉稳挺立的狄洵! 一侧“回春翁”激动的大叫:“你们两位别动手啊!” 这两位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无论在声威上,在所学上各方面、都可以相提并论,两人如果动起手来,只怕两败俱伤! 原本就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冷了,寒冷得似冻结了一样,存着无比的慑窒感! 低促的,“回春翁”道:“老弟,别跟他动手吧!” 没有作声,狄洵冷冷的注视着他的对手,现在,他早已全神戒备,以应付朱剑魂那必然是异常冷厉狂悍的一击……缓缓的,缓缓的,朱剑魂一步步的走近了,紧张的气氛已钻进在场?娜说男牡琢恕■┚宓慕粑兆抛约旱男》廴窖垡欢欢目醋帕饺恕鍪至恕侵挚旆ㄊ遣豢伤家榈模旖;昝髅骰垢糇诺忆杏姓尚碓叮患硇我换危艺埔训搅说忆纳砬埃比∷难屎恚?br> 狄洵蓦然一缩,如意扇飞旋手中,刹时速撩了二十一次! 朱剑魂一击未着,心中一惊,一探手,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又细又长的匕首,这匕首映着雪光,通体莹蓝透亮,锋利无比,一股寒气隐隐成形! 朱剑魂不移不动,“呼”的斜刺出去,“当”一声震响中火花四溅,两人倏而分开二丈多! 朱剑魂满含愤恨与疑惧的瞪着狄洵,老天,他不敢相信对手用的是一把扇子! 狄洵一身所学,曾令天下多少高手异人闻之丧胆,但面对朱剑魂时,他一点也没有自大,对手的内力,武功都是绝顶的! 怪叫着,“回春翁”吼道:“小心哪,老弟!” 朱剑魂身形微闪,手中匕首已天河圈月般划出一道晶莹浑厚的光带,发出凄厉如啸的破空之声,像云影罩合星辰般那么又急又狂猛的犯掠骤追! 狄洵吸足一口气,人在空中飞闪,每在他一晃动,如电也似的锋利剑梢会在眨眼间紧跟着他的躯体擦过,险得不容一发! 狄洵倏上倏下,倏左倏右的翻飞腾跃着,他的如意扇挥起如乌龙出海,又似乌云层重,一片雄浑而暴烈的“呼呼”劲气中回绕纵横! 好几次朱剑魂的匕首与如意扇擦撞而过,只是两人都不敢以硬碰硬,因为高手过招,以内力相拼,不但危险而且容易造成两人皆伤! 狄洵身形沾地,绝不稍迟,他略一闪晃,倏然向左扑去! 朱剑魂长啸入云,倏然扑到,匕首正在一片蓝光中暴折而入!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现在,经过这一刻短促而惊险的较斗,已证实剑魂与狄洵两人在江湖上称霸,武林中称雄,绝非浪得虚名! 一声狂叫,朱剑魂斜斜冲来,他的匕首倏抖之下,光芒已飞快的电射狄洵,势子之快急,也是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怵然心惊! 狄洵重重一哼,足尖一旋,如意扇轻吟而起,长江大河般倒泻向朱剑魂,快得像一溜烟,一阵风,人还隔着老远,才一动,就已到了眼前。 猛挫腕,飞出的如意扇倏然而回,“咔嚓”一声嵌削了一大片山壁的雪,几乎不分先后,朱剑魂已闪身急追,带着强劲的千钧之力,与狄洵的漫天扇影硬拼起来,倏合倏分! 由两人所使的武器,便可以证明了一点,只要武学到了某一境界,并不一定要用什么特殊厉害的兵刃,狄洵的如意扇,朱剑魂的匕首,都是极寻常的东西,但在两人手中使来,却宛如有神助般的凌厉! “回春翁”目光有些急切意味的注视着狄洵与朱剑魂之战! 只见朱剑魂的匕首挥闪狂浪排空,群山并压,在一层层,一重重,一片片,一条条的灿光蓝芒中,丝丝如刃,锐风有如千百厉鬼齐啸! 狄洵的如意扇仍然纵横如风,旋舞有如雷霆之威,回绕四周,那么猛悍法,令人一见,就会兴起一种似颖困而出的感觉……朱剑魂的匕首在劈刺飞旋中已形成了一面密密的光幕,如此浑厚,如此深沉,又如此犀利,这面光幕便好像一只硕大无朋的透明碗罩着狄洵! 狄洵的身形,在一片蓝海中冲刺翻飞,有如一条强有力的黑龙在穿掠,在擦撞……两人一来一往,谁也讨不到便宜,“回春翁”的惶恐焦灼是可以想见,他皱结着眉毛,板着脸,脸上的纹褶深深陷进,甚至连他呼吸的声音也是那般沉重。 略一犹豫,小雯低声道:“翁大爷,那个人的武功好吓人哦,以前我没有看过有人能跟少爷打成平手的!” “回春翁”哼了一声,道:“这老不死的家伙果然有几下子,还好是狄老弟,要换了别人,只一招,怕不被剥成肉酱了。” 心头“呼”的一跳,小雯神色中有无比的恐惧与关切,道:“翁大爷,我少爷……”沉沉的吁了口气,“回春翁”怔神不安的道:“还有得打,一时之间尚难分高低!” 两人目光又转回激斗场面上去,“回春翁”恨恨的道:“要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医活那老小子时,一把毒药叫他没戏唱了……”话声未完,狄洵的身形有如一抹流光,那么惊人至极的一闪,一晃,就在他一闪一晃之间,已闪过倏来的匕首,又连出了三十一招! 朱剑魂神色愤激,双目如火,他暴叱道:“好狄洵,今天我与你周旋到底了!” 狄洵形态冷森,生硬的道:“在下绝不含糊!” 朱剑魂额上青筋暴起,双目怒瞪如铃,挥舞着他锋利的匕首,把全身功夫全用上了,顿时只见蓝光闪灿交织飞舞,锐风撕裂空气,发出啸声如虎! “呼呼”震响中,朱剑魂冷厉的道:“今天是生死斗,狄洵,你别存有侥幸,谁输谁就认命!”狄洵闪电般斜斜略退,倏弹犯翻,二十一招十一腿同时还攻,他冷冷的道:“只要你有兴致,在下一定奉陪到底!” “呼”的避过朱剑魂的连出十一刀,狄洵一口气劈出三十招,他接着道:“只怕你也讨不到好!” 他们俱属拼命,招招狠毒,式式精奇,谁也不为谁留余地,谁也不让谁略有转圜,在这种以命搏命的击斗里,毫也无巧可取,丁点亦无机可乘,全是凭真功夫,硬本领! 五十招过去了——朱剑魂切着齿,扬出十五溜蓝芒飞泄而上,像是要一不子将强敌戳为千疮百孔! 狄洵毫不犹豫,他蓦然横跃,就在那十五道连成一排的蓝芒急速掠来的一刹,他瘦削的身躯已横着翻滚迎上,巧的不能再巧,险得不能再险,匕首擦掠着他的身体的上下闪过,而只是眨眼之间,他已来到了朱剑魂的头顶! 朱剑魂一惊失手,他的反应相当快,他就顺着挥刀的余劲,拼命往旁冲射,就在朱剑魂才冲出几步的距离,狄洵刚从他头顶掠过! 厉吼如雷,朱剑魂立即转身,匕首挥展如风起重涌也似,滚滚荡荡的迎面攻来! 朱剑魂一身本事精湛浑厚,又稳又辣,这一舞将开来,但见刀光如雪,刀影似挟着排山倒海之威,决堤江河之势,气象雄悍至极! 刀刃一片一片的流斩滚劈,劲风一溜一溜的纵横射掠,他的武学可说是深厚、纯熟无比! 在这刀影移动之中,狄洵的身形有如一股轻烟,一抹幽灵,飘忽而又迅捷如电的翻飞穿走,每每在千钧一发里做着匪夷所思的挪移,在生死一线内做着宛如暴雷般的攻击! 于是——在寻常武林人物只能相较十数招的空间时间里,狄洵与朱剑魂已如同江河直泄般,彼此攻拒了三四十招! 在他们这惊天动地的快斩猛杀中,一旁的“回春翁”及小雯,惊得张口结舌! 在朱剑魂呼轰扬起的连环十七招里,狄洵如意扇回击了十九招,倏然闪退,刀光与扇影在劲风中相触,震烈出密密的“噗”“噗”声响! 两人已激斗了二百招以上,两人全身汗出如浆,喘息声远至丈外也依旧可闻,狄洵的头发披散下来,而朱剑魂面孔上的表情,更是狞厉悍野得吓人! 朱剑魂手上的匕首挥展如骤雨千条万点,如浮云鬼魅轻游,如怨浪排山倒海,如雷电猛击力劈,剑势之快,简直已达难以思议的地步了! 狄洵如意扇翻飞纵横,起如乌龙腾云,落似黑流入水,内掠仿佛鬼爪魔臂,轰砸直如六丁降杵,威力威烈,气势猛悍! 朱剑魂身不转,目不移,反手二十一刀倒斩狄洵而来,去势的快捷狠辣,堪称一绝! “呼”“呼”“呼”连滚三旋,狄洵蓦然拔高七尺,在方始跃升中,又猛而扑回,扬手如意扇挥劈,大斜身,右掌再出,又是二十一掌,这前后出招之快,就像数十个人同时现身攻击一样,劲气激荡,力道迫铁,有如无数枚铁锤在空中强烈的泻射飞穿,暴猛无比! 一掌落空,朱剑魂立刻侧走,狄洵的掌力刮起了满天积雪,而积雪又在半空旋舞撞击,发出“嗤嗤”乱响! 两人分开二丈远,面面相……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大大的喘了口气,朱剑魂道:“以前我是太低估你了!” 狄洵淡淡的一笑,道:“还过得去吧?” 朱剑魂斜眼瞄了瞄狄洵,他唱了一声,道:“如果让你再练至我这把年纪,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则未必!” 狄洵沉重的道:“你一生所学,在下由衷敬佩,在下无心与你为敌……”眼球子一翻,朱剑魂道:“既然已经动上手了,再说废话已经无益了!”狄洵挥挥扇子,淡淡的道:“在一不是在求和,只是认为为了一件小事,大伤和气,根本不必要!” 朱剑魂那线条冷硬。轮廓鲜明的面容,僵木紧板得没有一丝表情,冷然道:“你说的倒轻松,一件小事?可知我费了多少的时间、血力,你却让很多人来与我抢夺,还说是一件小事?” 狄洵深切的道:“令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愿意你如此为钱财而卖命!现在你即使有了足够的钱,造了一座美仑美奂的城堡,令夫人也回不来了……”朱剑魂双目充血,叱道:“想教训我?你还差得远!” 朱剑魂话声甫住,他紧握着他的匕首,施展着天龙云卷,又向狄洵突袭而来! 慢慢的蓝色寒光,由四面八方飞旋纵横,再向四面八方消敛隐失,如此周而复始,波波不绝! 宛如在手上的,不是寻常的匕首,似是天神手中的法杖,那么不可思议的呼风唤雨,摇撼生威,变出千奇百怪的景象,幻起超出物体功能以外的效力,之玄、之怪、之奇……狄洵双目不瞬,眸瞳深处,闪射着一片紫中带红的煞光,以一把如意扇,两只铁似的飞腿,在那强敌电光石火般的犀利劈刺里有如一抹,掠来的毫光,在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空隙中穿射,在险恶到不能再险恶的情势下翻飞! 他聚集了所有的注意力,他的掌势宛如雷神的霹雳,连串连串的前泻猛斩,力震山岳,又似漫空的血刃飞舞——如恶意的咀咒! 狄洵仿佛已变成了一个千臂之煞,在他双眼的倏然猛睁在他的双眼倏然猛睁下,那等狂悍慑人,有一股子不可理喻的邪厉冷酷……就这样,他们各自以本身的毕生功力相较,各自以本身往昔所学相拚,每一出手,俱皆狠毒无比,每一招式,更足残暴骇人! 瞬间,一百招又过去了…… 三百招,三百五十招,四百招过去了……狄洵与朱剑魂的厮斗仍然在继续着,他们彼此相当,全都是瞬息万变,难以预测的,更是诡异而幻迷的! 其进行的快速令人目瞪口呆,那种繁复而浩大的拚搏手段,竟全是电内般一弯又挺,甫逝又至,令人不敢置信! 在一般武林人物交手时所需要的十倍以上的时间里,他们已做完了这些连连夺命以及保身的过程,层叠着,接连着……在这个空旷的雪地里,除了那正在倾力玩命的两个人以外,就只有“回春翁”及小雯孤伶伶的站在一边,除了他们,四周全是一片空荡荡的,冷清清的,除了雪,还是雪……狄洵与朱剑魂又延续了二百多招,如今,两个人全疲惫了,但越是如此,就越发接近了生死即决的关头,因为,他们正在进行着的是,没有退一步可能的杀伐啊! 狄洵的如意扇加上他的斩掌,两者并齐,齐出并旋,朱剑魂则以他的匕首温力以抵! 空气全在他们的攻拒过程中呼啸激厉,而积雪被劲风拂起,飘舞飘飞在他们四周,缤缤纷纷,异常悦目,像是千万朵雪花自九天降落。! 这时——朱剑魂的匕首,闪出数道炫目迷魂的晶莹蓝光,尖锐的划起了大小不同的千弧万圈,密密层层的罩杀过去,每一次出手之间,剑刃与剑刃连接之间,可渭毫无宽隙,而移锋的威力所及,非仅全在他的实际接触之上,它所带出的劲风,亦同样可以伤人死命,其狠绝,已达超凡人圣之境! 没有犹豫,狄洵就在敌人的刀雨刃风罩到之时,闪电也似的展开了旋转,绕着对方出手下,威力范围之外的一线旋转! 狄洵十分明白,由人力难行的一切动态过程,将不可能永无停顿,更不可能永无间隙,它一定有破绽,有疏忽,也有喘息的时候! 在那种狂风暴雨也似的斩戳掠舞,一口气施尽之后,朱剑魂微一斜身,匕首其快无比的扬空而起,闪过一道刺眼的蓝辉,然后……几乎就看不出有任何变换似的,改成另一种上下飞旋的势子再度冲落———切都在狄洵的预料中——就在朱剑魂的匕首扫空,改势换招的一刹那,仅仅是中间,这一个用肉眼极难察觉的一刹那,小小的空隙,狄洵的身形已幻成一抹白光猝进倏退,快得就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就仿佛他原本便仍在现在的位置,未曾移动过一样! 而朱剑魂的匕首,也宛如欲追四千万条已逝的流光,“嗖嗖”地,自狄洵身体幻成的白色影象上掠过,那么疾速的。 “回春翁”吞着口水,心腔子猛的一震,他失惊惊道:“连我现在都替老弟捏把冷汗……”小雯抑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神色灰白,喃喃的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雪地上——两条人影,已然分明,蓝袍的朱剑魂在左侧,与雪一样的狄洵挺立于右,两个人的两张脸,全是惨白得和地下的积雪没有两样。 他们就这样,机警散乱,混身汗透,就直僵僵的站着,麻木了似的相凝注着对方。 空气中似已冻凝,没有一点声音出自他们两人口中,惨白的脸,如浆的汗以及跳动的唇角,浮突的筋脉,良久……“血——”小雯一声惨叫,“回春翁”才发现在两人脚下的白雪,各有一滴滴的猩红鲜血,慢慢溅掉,洁白的雪地上,印着点点滴滴鲜艳的血迹,古怪的令人怵目惊心,看上去是那等残忍酷厉……时间慢慢的过去,半晌……朱剑魂慢慢的蹲下去,他蹲下的势子十分缓慢,眸子森冷又微现速茫,终于——在一声龙吟也似的的呻吟中,朱剑魂倒卧地下!像窒息的呆了一下,小雯蓦地跳了起来,又叫又笑,道:“少爷,你赢了,少爷……” “回春翁”没有吭气,与小雯先后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狄洵,满脸的惊悸焦灼之色,“回春翁”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道:“老弟,你……你碍事吗?” 艰辛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痛哑的道:“我……还好,翁兄……看看他吧!” 出于意料之外,“回春翁”道:“要救他?” 微微点头,狄洵沙哑的道:“我们无冤无仇,拚杀战场上没有仁恕可言,而今一切已过去了,不要真毁了他……”“回春翁”三不管的先上前检视狄洵的伤口,他脸上变色道:“好险哇!老弟,你背后这一刀,伤口深可见骨,只要再深半分,你便不死,这一辈子也要终身残废,永不要再想挺腰杆子了,好险……” 小雯抚着心口道:“吓死了,少爷,那个人真的好厉害,我差点吓死了,恨不得下去帮你……”顿时,如释垂负,狄洵道:“朱剑魂真的厉害,他是我碰到过的最强硬的对手,侥幸……“回春翁”咋舌道:“总算不幸中之大幸,老弟,我可为你捏了好几把冷汗!” 狄洵看着“回春翁”的额际,果然还漓着冷汗,他淡淡一笑,道:“让你操心了!” 喘息一下,他又道:“翁兄,你还是先去看看朱剑魂吧,他伤的比我重!” 朝地吐了口唾味,“回春翁”道:“敌友总要有个先后,先治好你的,再看他的伤也不迟,放心,他死不了的!” 打了个激灵,小雯目光移向僵卧地下,双目仍然半阖半睁的朱剑魂,他的面上神色依旧是那股冷漠,那般深邃又那么森酸……他静静的躺在那儿,丝毫不带挣扎或扭曲的异态,连一点痛苦怒恨不甘的表情都找不到,就好像他根本不觉得身上那些创伤的痛苦。 他是那般淡漠,又那般沉默,削薄的唇角,似乎还隐隐带着一抹无奈,使人觉得这件恐惨的后果与他没有关连一样……呐呐的,小雯道:“他……他那么静悄悄的,比死人……还要怕人,好宁静……”吸了口气,狄洵道:“不知道朱剑魂的伤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回春翁”摇摇头,低声的道:“老弟,别小看我,在武功上,我比不过你,在医术这一行上,我不是自夸,我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哦!”狄洵颔首道:“天下武林,谁不知道‘回春翁’的医术是如何的精湛,堪称天下第一,在下失言,在此赔罪了。” “回春翁”很满意的笑笑,自身上掏出他随身携带的刀创药及绵布,半跪在狄洵背后为他敷药治伤,低哑的道:“白生生的脊椎骨上还黏着碎肉血丝,老弟,你的命真大!”微微点头,狄洵低哑的道:“所以别人想要我的命,总是拿不去,我才能活到现在!” 小雯忙过去为狄洵理理乱发,重新为他整理衣装,以前都是小郁在做的,小雯较生疏,一不小心碰了伤口,狄洵不由抽搐了一下,咬一咬下唇,“回春翁” 忙道:“小姑娘,小心点!” 小雯伤感的道:“我没有姐姐的温柔……”叹息一声,狄洵道:“小郁的确非常温柔,小雯,你跟她一样好,在我心中,真的!” 苦笑一下,小雯道:“谢谢少爷,以前姐姐做的事,我会慢慢学,我一个人一样可以侍奉你!” 狄洵颔首道:“你跟小郁都是难得的女孩,我很幸运!” 猛然一惊,“回春翁”检视朱剑魂的伤势时,发现在他的左胸中有一只鲜明的手印,深深嵌进了朱剑魂的肌肤,嵌进去的位置,偏了一些,否则真会要了他的一条老命呢!盎卮何獭编牡溃骸笆悄憷闲侄愕目欤故俏业艹鍪滞崃俗纪罚r朔趾辆投宰剂诵脑嗔恕彼档秸饫铮6幼胖旖;昴前蚕榈模忠平窍拭鞯拿婵祝∫⊥匪档溃骸澳慊拐嬗兄郑坏阋部床怀鼍艘怀【於氐霓斩泛蟮模芰苏饷粗氐纳恕钡忆舶阉哪抗庖频街旖;昴橇街徽抛诺拿h豁由希缃窨慈ィ侨绱说拇舭澹嗔梗凰葡惹暗募饫胪荩桓鋈酥挥醒劬Σ换崴导倩埃饣耙坏阋膊淮恚? 闭闭眼,狄洵道:“朱剑魂是个英雄,他中了我一掌之后,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之外的深沉而平静,没有一般人的恐惧、苦痛,以及沮咒,我敬他!” 怔了怔,“回春翁”道:“这是你要救他的原因?” 咬咬嘴唇,狄洵悠悠的道:“这是原因之一,再者我们之间又没有仇恨,我不愿多沾血腥!” “回春翁”望望他,沉沉的道:“今天败的如果是你,只怕他不会那么仁慈的对你,他的风评并不好,人非常残狠……”狄洵轻轻的道:“我听说过了,不过,这一次或许会给他一个教训也说不定……”停歇了一下,狄洵又道:“我那一掌也够叫他躺上几个月了。” “回春翁”低沉的道:“老弟,你真是宅心仁厚,不像别人所说的那么残酷不忍!” 沉默了好一会,狄洵伤感的道:“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朱剑魂费了毕生的心血,只怕等他伤好之后,什么也没有了。” 轻喟了一声,“回春翁”道:“这是人的观念,以及江湖血腥日子积累起来的终极结果……”苦涩的一笑,狄洵徐缓的道:“朱剑魂算是所有强敌中,最特殊最辣手的一个了……”“回春翁”一面加紧为朱剑魂裹伤,迅急毛毛的叫道:“咱们在这里磨姑,青灵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到宝藏了?”沉沉的,狄洵道:“放心,跑不了他们的!” “回春翁”叫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狄洵淡淡的道:“积雪遍野,追踪最是容易不过,而且,他们人多,问题也就多,有得争执的!” 迅将朱剑魂各处为如意扇所伤的伤口包札好了,一切包札舒齐后,又马上在他嘴上塞了一颗药丸,一边嘀咕道:“这下子死不了你这个老家伙了!” 朱剑魂仍然不言不语,半死了一样,任由“回春翁”在他身上上药! 狄洵搓搓手,目光望看四周,低声的道:“天快亮了,咱他可以开始行动了……”小雯关切的道:“少爷,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伤口那么深,会不会……”狄洵一笑,道:“放心,这么一点伤,难得倒我?要杀人,也要能被杀,不是吗?” “回春翁”连连在口中“啧”了两声,赞道:“老弟,你真罩得住!” 淡淡一笑,道:“夸奖了,咱们将朱剑魂移到隐密的地方,现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咽了口唾沫,道:“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如此善待自己敌人的,老弟,你的心会有好报的!” 狄洵低下声来,道:“栽在我手上的人还少吗?我还想什么行善,翁兄你说差了!” 摇摇头,“回春翁”道:“只要杀的是该杀的就没有错了!” 咧嘴一笑,狄洵道:“咱们别在这里耗着,我们该去找青灵他们结结旧账了!” “回春翁”接着道:“对!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的,咱们快走,别让他们得手!” 小雯扶着狄洵走了几步,狄洵入鬓的双眉微舒,笑道:“小雯,你看我需要人扶吗?” 小雯也跟着笑了,道:“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把少爷照顾得像姐姐一样的无微不至!” 哈哈一笑,“回春翁”道:“得了,在江湖中闯荡的人,哪还需要人照顾? 要不他也活不到现在!” 狄洵微微哂道:“翁兄你就别取笑小雯,她原本是一番好意,咱们过去搜搜吧!” 他们三个人表面上谈笑自若,丝毫未流露出任何事情,他们尽力掩饰自己的心情,这乃是他们异于常人的精神克制力的表现! 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好汉之所以为好汉,连小雯的表现都令人竖起大姆指,赞声:“好!” 他们在一番搜寻之后,终于——“少爷,你看……”随着小雯的食指望过去,狄洵看到了一群杂乱的脚印子! 狄洵颔首道:“是了,我们跟着雪印子追过去。” 吁了口气,“回春翁”道:“这下子,看他们今天还能逃到什么地方!”他们三个人开始追踪那些凌乱的脚印,沿路追踪前去!盎卮何獭被鹌逄斓淖炖锕距啵骸昂玫模也伲腔拐婊崤埽妨死习胩欤鐾醢烁嶙右裁挥屑拧彼淙挥薪庞∽樱嵌嗌僖捕牡阍似蛭庑┙庞〔坏杪叶一贡枷虿煌姆较颉? 他们尽可能找那些多而深的脚印,凭运气追踪青灵等人! 吐了口唾沫,“回春翁”目光四扫,怪叫道:“妈的,这些龟孙子还真能跑!” 小雯亦跟着观察,道:“会不会我们找错了方向,少爷?” 狄洵有些吃力的抬头向四周打量,半晌,他有些疲乏的道:“他们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寻宝,不会躲起来,咱们只要沿路,一定可以找得到!”小雯看看狄洵,有些不忍的道:“少爷你真的不要紧,我看你好像很累!” 平静的一笑,狄洵道:“有翁兄的药,断气的人都可以起死回生,何况我这么点伤!” 小雯愕然道:“真的?” 狄洵笑笑,道:“要不,他怎么叫‘回春翁’啊!” “回春翁”老脸一红,讪讪的道:“老弟,这是江湖上人在胡乱给我取的外号,你别拿来取笑我……”一抿嘴,狄洵道:“结果翁兄舍不得放,连本名都给忘了,一直都用这个响亮的外号……”眉毛倏竖,“回春翁”怪叫道:“反了,反了,连老弟你都给我抬杠起来,好,好,待我想起本名,再也不用‘回春翁’三个字了,气死我了!”“回春翁”又“呸”了一声:“天下道理都给你说尽了,我……我服了,随你怎么说都怎么,我辩不过你!” 小雯笑得很迷人,娇声道:“翁大爷,你好有趣,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会忘了?”嘿嘿一笑,“回春翁”:“想忘的事就别再想它,这是我的优点,其实…… 我是故意忘了!” 微微皱眉,小雯道:“我搞不懂!” 哧哧笑了,狄洵道:“他那人你要搞得懂,你就是天才,他如果那么容易懂,也不会叫他怪医了。” 贼兮兮的窃笑了一下,“回春翁”道:“老弟想不到你也知道我叫怪医,不过,认识你之后,一点也不怪了,看我整天笑嘻嘻,想想这段时间比我以前十年合起来,笑的都还要多……”豁然笑了起来,狄洵道:“在下还不知道在下竟有如此魔力,常笑可以永葆翁兄青春不老!” “回春翁”开颜笑道:“跟年轻人在一起,我也觉得年轻多了!” 小雯同意的道:“我觉得翁大爷你很年轻,一点不像比我们年长呢!”狄洵先找着块平坦的石块坐下,连上面积雪也不扫除,挺着背脊,淡淡的笑着道:“咱们歇歇,留点力气对付敌人!” 呵了口气在手上,“回春翁”道:“老弟,说真格的,你还能挺得住吗?千万别逞强,如果……”转动了下颈子,狄洵笑道:“自己了解的很,光是嘴硬是没有什么用,找到青灵之后,你就知道在下挺不挺得住,要不要打赌,我比你还硬朗……”狄洵的笑容是深沉又幽默的,好像他没有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他是那么平静,那么闲散,周身浮漾着一种极微的淡漠韵息……小雯及“回春翁”不再出声,沉默了下来,他们全微合上眼,养神假寐! 半晌——狄洵苍白的面庞,宛似笼在一层古怪而迷蒙的氲氤中……“回春翁” 小心翼翼的伸了个懒腰,怕吵了狄洵,低声道:“我们会不会追不上他们?” 小雯摇摇头,一副无知的样子,狄洵睁开眼眼,低沉的道:“我们这就走!” “回春翁”盯着狄洵的面色,道:“如果你累了,咱们多休息会也不要紧,我不是要赶着你走……”狄洵笑了笑,道:“放心,我好的很,快走吧!” 三人开始朝乱石坡上攀升,这片乱石坡的倾斜角度相当大,高低不平,岩石的形状,又千奇百怪,难以驻足,山石滑溜溜的,踏上去,就越发吃力了……三个人费劲的向上爬着,最怕一堆堆尖锐的石块叠积在一起,尽量找着较为平整的岩石垫脚! 他们不运用轻功提纵术,那是一种须要消耗大量体力与需要激烈波震肌肤的动作,他们还得留点体力去应付,可能追擒到的敌人! 狄洵领先朝石坡上攀升,他攀升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回春翁”及小雯紧紧跟随,没有多少,他们已来到这片乱石坡的坡顶! “回春翁”嘀咕着道:“妈的,那些王八羔子都躲哪儿去了?我操,这一大片地方,上哪儿去找!” 石坡后面,连接了一座莽莽峻山的山脚,那座深郁阴沉的大山之后,则又是连绵不绝的层峦群峰! 坡顶上,没有人迹,甚至一棵枯树都难寻,除了岩石,就是白雪,空空荡荡的! 像一只泄了气的球,“回春翁”破口大骂:“我操你们这些狗养的二妹子,脚印明明朝着这里来,怎么他妈的就是找不到……”狄洵的双目冷厉如刃般的仔细向四周搜视了几遍,沉思了片刻,他道:“他们不可能守在坡顶,不过居高临下,我们仔细留心一下四周!” 哼了哼,“回春翁”火大的道:“费了吃奶的力气,追到这里,除了追着片山石之外,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狄洵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平静的道:“小雯,累了吧,要不要歇歇?” 小雯摇摇头,甜甜的道:“不累!” “回春翁”幸幸的道:“老弟你……!你还想歇?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狄洵慢条斯理的道:“我说过,他们是在寻宝,不是在逃命,所以我们不用追的太快,等他们找到,我们刚好赶到,不是更好吗?”不服气的,“回春翁” 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你知道人家一定按你的意思做,万一想错了?” 一拂衣袖,狄洵道:“错不了!” “回春翁”揶揄的阴笑出声,道:“老弟,你智慧、判断力一向高人一等,这一次只怕要错了!” 狄洵淡淡的道:“事实上,我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了。” 大大的吃了一惊,“回春翁”不禁心头一跳,问道:“在哪里,我……”笑了笑,狄洵道:“翁兄,你答应我先别冲动,我们静观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双目倏亮,“回春翁”道:“只要找得到他们,我都听你的!” 点点头,狄洵牵着小雯,道:“来!”狄洵带头,来到一块巨大而倾斜的岩石前,岩石的四周堆砌着数十块大小不等,形状迥异的的石头,形成了一圈不太规则的墙,正好可以居高临下! 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狄洵道:“我们来看一场好戏!” 三人躲在里面,刚好可以挡住外人的视线,探身向前望去,只见下面刀剑闪光,有十多个人,他们手持兵刃,紧张兮兮的! “回春翁”轻声道:“果然是青灵这群王八羔子!” 小雯也轻声的道:“他们在干什么?” 狄洵淡然的道:“或许他们已经找到线索,发现宝藏就在那附近,他们正在寻觅中!” 他们三人沉默下来,屏气凝神,注意下面青灵居士等人的变化! 下面的人站在崖边东张西望,束手无策,忽见一个女子,赫然是朱固尊的女儿朱青,叫道:“你们看,这个石头的样子跟刀上的异点是不是有些像?” 青灵居士抽出“彩虹珍珠剑”细细的看,面有喜色的道:“是有一点像,咱们仔细找找!” 一大群人神情严肃的四处找寻可能藏宝的地方,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却丝毫没有收获,廖鹤鸣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块大圆形巨岩上,道:“妈的,搞了一整天,连个什么地点都摸不清,寻个什么宝?” 申一康为人最为险诈,又骄傲,当即答道:“不耐烦的人可以回去!咱们多一人,少一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廖鹤鸣虽然气恼,但他的师兄刘元平已死,自己势单力薄,只得忍气吞声! 云天鹏脾气暴烈,又急着找到宝藏,看廖鹤鸣坐着不动,骂道:“大家都忙着,你却坐着不动,找到宝藏时,你不要分了,是不是?” 廖鹤鸣比云天鹏年纪大,看他如此指责自己,当下大叫道:“老子也是忙了一整天了,才坐下来,你小子嚷什么嚷?” 云天鹏仗着“双龙帮”人多,自己又贵为掌门,怕他作甚,手掌突然一翻,探手抓住廖鹤鸣的衣襟,左手正待要发——青灵居士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厉声道:“咱们是来寻宝的,你们要打架,就滚远一点。”廖鹤鸣见云天鹏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才一放,一口唾沫吐了过去,喝道:“不长眼的东西!” 云天鹏没有料到廖鹤鸣这一着,一口唾沫,正吐在他的鼻尖上,他大怒之下,右脚飞出,踢中廖鹤鸣的右小腹,同时双手击中对方胸中! 廖鹤鸣身子一震,立即还手,右手还了一拳,“呼”的一声,打在云天鹏脸上! 因为人多,地方窄,根本没有闪躲的空间,所以两人一来一往,几乎都击中对方,只听得两人吆喝怒骂,夹着砰砰之声,两人拳打足踢,招招都击中对方,到最后扭成一团,滚在地下! 众人甚是厌烦,懒得理会他们,心想:“都打死了,还少两人分宝藏呢!” 忽听朱青高声叫道:“师兄,不要打,我们寻宝要紧!”云天鹏哪里听得进,又听仇孟狄冷笑道:“牛一辈子改不了性子!” 两人一怔,云天鹏知道仇孟狄的在说他,放了廖鹤鸣,又来寻仇孟狄,差点又要打起来,邱宇越看越觉不象话,自己的掌门人如此丢脸,喝道:“天鹏,还不住手!” 云天鹏一听自己师叔的声音,只得停住,只见他眼青鼻肿,呼呼喘气,双手握拳,对仇孟狄怒目相视!刁五娘忽然叫道:“你们大家看!” 在刚才廖鹤鸣坐的大圆岩旁还有块略小的石头,两块石头中间有一点空隙,从四面看去还不觉得有什么,如果站在上面由上往下看,就好像是两扇紧闭的石门一般!众人虽然各怀鬼胎,但宝藏在望,竟然大家同心协力,群豪之中以青灵居士为首,他略一沉,道:“咱们试试打开这两块石头!” 铁头大师在一旁,道:“别白费力气了,我看……”他话未完,大家齐齐把目光转向他,不怀好意的瞪了他一眼! 申一康为了表现自己的内力,走上前去,运气聚力一推,巨岩文丝不动,不禁颜面有些挂不住,再用力上推,还是不动! 西门立天与他是朋友,不忍看他出窘,道:“王兄弟,你去帮帮忙!” 王昆极不愿意,但大龙头的命令不敢不从,心中暗想道:“等我推开了,看你脸往哪儿摆?” 他运了十足力,与申一康配合,猛然一推,岩石还是不动,两人甚是难堪! 西门立天对青灵居士道:“掌门的,你看如何是好?” 青灵居士对邱宇独独倚重,认为他最有智计,他转头对邱宇道:“邱兄,有没有办法推开?” 邱宇只有在青灵居士面前最觉被重视,他仔细的在两块巨石周围看了看,道:“雪冰终年不化,如果把冰化了,或许可以打开也说不定!” 西门立天亦觉有理,道:“邱兄说的对,我们用火把冰雪融化了,再试试看!”青灵居士点点头,大家合力,拿出火折子,找来些柴枝点火,慢慢的两块巨石附近的雪都为水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有人持火把,有人用力推巨石,大家通力合作,一会儿,那巨岩晃了几晃,众人大喜,手上再加把劲,那岩石一个大晃动“扑通扑通”,竟滑下了崖底! “蔼—” 众人齐声叫了出来,那么大一块岩石掉下去,总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可是半天也没有听到岩石着地之声,由此可见这谷底之深了,如果是人掉下去,只怕粉身碎骨,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大家呆了一会,忙回来看看岩石掉下后,留下来的缺口,见有个小洞口,他们已隐隐觉得宝藏就在这里面了,个个面露向往之色! 迫不急待,急想往里走,廖鹤鸣离洞口最近,动作最快,一马当先抢进去,申一康右手一扬,一块乌金板激飞而出,正中他的膝盖,廖鹤鸣差一点跪下去,申一康大踏步上前,也不等青灵居士和西门立天,自己先进去,后面的人也都涌了进去! 里面是个非常大的洞穴,他们沿着洞内的甬道往前走,里头有一块巨石挡住,申一康道:“这里没有冰雪封住,咱们合力把石门打开!” 他们许多人不喜欢申一康,如今为了得宝,大家前嫌尽弃,前面的几个人合力,在青灵居士一句:“起!” 他们把一道厚约二尺,高有六尺,宽有四尺的大石门给移开了。 忽然———阵金光照射,人人眼花缭乱,全身不由因惊叹而微微颤抖,他们个个凝神屏气,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他们发现了石室内绚丽的五色光彩的来源! 原来——这一间石室,四面墙竟然是嵌上了无数的金砖银块,洞顶还垂挂着一串串菱形的多角状透明水晶,洞顶的四个角落还嵌有四枚大如鹅卵,光辉闪耀的宝石。 地上更堆满了闪烁着异彩的宝石、黄金、珍珠、玛脑……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零乱的堆在地下,珠光宝气,形成了一片人间最难见到的奇异景色! 人类贪焚的本性,使大家的双眸有些花亮迷蒙,各人眼望金银珠宝,心脏几欲脱腔而出,全身不住的颤抖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笔多么令人动心的财富,一股出奇的兴奋,在大家体内燃烧,一时间洞中寂静无声。 突然之间——欢呼之声大作,大家纷纷扑到那些珍贵的珠宝堆上面,大家又惊又喜的,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把玩着这些宝物,别说这么多,只要他们一人随手抓一把,一辈子就可以吃喝享用不尽,他们爱不释手,细细的挑看着! 仇孟狄抓起一串珍珠项链,讨好道:“青妹,这个你挂上,一定很漂亮!” 云天鹏忍耐不住,讥道:“谁要你献殷勤,借花献佛!” 仇孟狄大声叫道:“青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献殷勤,干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云天鹏怒道:“狗杂种,你别想娶我师妹,你……”仇千重吼道:“臭小子,你骂什么人狗杂种,你才是狗娘养的三八羔子……”李士熊见自己的掌门人受辱,不甘示弱,亦加入骂阵,喝道:“仇千重,你嘴巴放干净,天鹏是我老帮主一手带大的,你休要出口伤人……”四人的怒骂声大响,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他们讲些什么,可是任何一方都不愿先住口,只有继续骂下去! 青灵居士连连喝了几声,可是夹杂在吵闹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好一阵子,他们叫声才稍停歇,铁头和尚很不高兴的道:“他妈的,耳膜都被你们震破了,要吵到外面吵去。”李士熊向来看不起“天鹰帮”,铁头大师虽然不是帮里的人,却是郑元平找来的助手,他怒吼道:“臭和尚,你最好少开口,否则老夫一掌叫你铁头开花。” 铁头大师一怔,随即怒道:“奶奶的,你们吵个没完,就不许别人讲话,你是什么东西!” 刁五娘也道:“你们‘双龙帮’未免仗势欺人,咱们总教头虽然不在,你们也要留点分寸!” 李士熊狠狠的道:“你这贱人,叫嚣什么……”云天鹏与廖鹤鸣纷纷又加入阵中,立即又一嘲双龙帮”对“天鹰帮”的激烈舌战,吵得叫人几乎要受不了! 又听不懂他们在叫些什么! 铁头和尚见吵不过人家,提起戒刀,直奔李士熊而来!西门立天挡在他身前,怒气倏升,道:“你们这些没有大脑的猪,要打要吵,统统给我出去!”李士熊在江湖上,声望亦不弱,一听人家骂他猪,冷冷的道:“西门当家,你说什么人是猪?” 其实大家对李士熊还蛮尊敬的,西门立天指的是那些小辈,不想也把李士熊骂进去,他又不肯认错,一时恼羞成怒,道:“难道不是,光会吵……”双眉横竖,李士熊冷厉的道:“你试试——”右掌虚扬,左手一伸,拉向西门立天的手腕,西门立天一晃,立即反攻上来,两人竟打了起来! 王昆见有人对大龙头无礼,暴跳不已,正待上前助手,云天鹏拦住,骂道:“不要脸!” 两人也对起阵来了,青灵居士是带领的人,一看太不像话,拦住西门立天再动手,喝道:“通通住手,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青灵居士算是个主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只得给他留点颜面,双方四个人只好住手,但于心不甘的互相瞪视! 云天鹏骂了一声:“操你奶奶个熊!” 王昆回敬他一句:“我操你家二妹子!” 青灵居士怕双方又要打起来,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云、王两人才低下头去! 申一康向众人横目而顾,道:“这些珠宝咱们如何搬运得出去?” 廖鹤鸣道:“搬了出去,咱们如何分配?” 众人一听问题又有了,各自低头沉思,云天鹏昂首道:“如何分配?还不是看各人本领,能搬出去多少算多少,分配什么?” 大家当然知道他是仗着他们“双龙帮”人来了最多,最为有力,当然是希望如此,而且他又是掌门,代表帮里的意见! 申一康自然不愿意,他自己一个人,如此一来,他最吃亏,阴森森的道:“这是什么道理?要分配才合理,自然以各个单位为主,咱们共五个单位,分成五份……”王昆对他的意见第一个不同意,道:“你一个人算一个单位,这么多珠宝也不怕压死你?”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了起来,青灵居士也拿不定主意,依云天鹏的意见,自己一个人不就吃了很大的亏?如果依了申一康,那申一康实在太占便宜了。 西门立天道:“依我之见,如果一个人拿了这么多珠宝,一生也用不完,不如以各人所属的帮派人数多寡来做决定,各位以为如何?” 邱宇脸色一沉,在“天鹰帮”、“双龙帮”、“洪威党”、“青藏派”之中,人数以西门立天的“洪威党”为最多,虽然在“矽风谷”时折了不少人,但是他的成员仍然非常多,如此一分,他们占便宜了。 议论纷纷,根本没个结论,刁五娘及朱青两个女人,不理会他们,双手直取珍宝,挑了最名贵的,不住的塞入自己的衣囊,愈取得多,愈是心热! 吵闹中,青灵居士、西门立天、申一康目光转到四下金银珠宝,又见两个女人的行动,自己也连忙捧了一把在手,不禁个个哈哈大笑! 于是,大家怕别人多取了,顾不得争吵,也一个个去拿珠宝,手中的金珠发出奇幻夺目的光彩,众人一见,胸口热血上涌,大家都忘了吵架。 这时——有一个宛自天外飞来的声音,沉沉的落入众人的耳中:“见者有份!” 大家几乎不约而同,惊呼一声,他们因为乐昏了头,竟然没有发现石门口站有三个人! “氨的一声,大家又叫了起来,眼睛为这些珠宝炫得晕花,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三个人,赫然是狄洵、“回春翁”及小雯! 申一康不容狄洵说话,右手一扬,一串乌金板激飞而出,数十块,分打狄洵三人的要害,这是他苦练数十年的绝技,也曾伤了不少武林高手! 狄洵冷笑一声,踏前一步,但见他双手衣袖倏地挥出,已将数十块乌金板尽行打落,一阵“答答”急响,如落冰雹,乌金板打落在珠宝上面! 申一康一生所学,尽在这上面,如今时势紧迫,立施杀手,用的力道,自是十足功力,却未能伤了敌人,全遭击落,如何不惊? 申一康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忙倒跃,退在西门立天身后,生怕狄洵一怒,对他下手,全身禁不住发抖! 狄洵笑吟吟的道:“在下将‘彩虹珍珠剑’送给大家,怎么要来取宝,也不与在下通告一声呢?” 石洞内十几个人抬头向他惊悚的注视,他们的模样是惶恐的,震骇的,还夹杂着一些儿不敢相信的迷惘与怔愕……他们已慌乱失措的互相挤进,又舍不得离开那堆珍珠宝物,就在那么小的空间里拥挤着,看上去,实在可怜,这一群贪财之人! 狄洵的脸色有些苍白,苍白中,有一抹深青,但是,他的神态却是那么冷酷,那么威猛,那么剽悍,又那么雄浑! 没有人回答狄洵的话,狄洵望着这些可悲的人,缓缓地道:“太凑巧了,在下路过此地,又与各位相逢,各位能不说,咱们真有缘吗?” 如果在别处相逢,青灵居士这么多人,一定不会表示出畏怯,可是现在看到了这些财富,谁都不想死,他们都想好好享受后半辈子! 十几个人的表情全都是那么恐惧,在恐惧中含着萧瑟,在震骇里掺着畏缩…… 咬牙切齿的狂吼一声,“回春翁”骂道:“青灵,别他奶奶再装蒜了,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挖了你的心,看看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出来,龟孙子!”这时,他们心中都有个想法,既然“回春翁”单挑青灵居士,大家希望他出面了断,别连累了大家才好,个个把目光望向青灵居士! 抹了一把虚汗,青灵居士暴哮怒吼道:“‘回春翁’,你不必逞威风,有事咱们改日再谈,现在没空睬你!” 面孔扭曲着,“回春翁”大叫道:“老子不耐烦了,今天就做个了断,快给我滚出来,像个男子汉!” 冷冷一哼,狄洵道:“各位好朋友,咱们翁兄要的是青灵居士一个人,如果你们不把他交出来,无疑摆明了跟我们过不去,一场打又免不了。” 大家对狄洵颇有戒心,又听他这番话,更希望青灵居士一肩承下来! 青灵居士何尝不知大家的心意,可是如今他跟大家一样的心儿——舍不得死! 沉着脸,青灵居士道:“不要逼人太甚,‘回春翁’,过了今天,以后咱们一是一,绝不含糊!” 有如狼嗥般大声大叫起来,“回春翁”“呸”了一声,阴毒的道:“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谈,老子怎么待你?你如何待我?还不给我滚出来!” 虽然有点难堪,但青灵居士有恃无恐,只要自己不出来,对方也奈何不了他,如果对方冲过来,有其他人挡着,大不了再打一场混乱! “回春翁”不停的叫骂,青灵居士只是置之不理,众人都觉得尴尬! 闲散散的,狄洵道:“在下再说一遍,青灵你出来,与翁兄作个了断!”青灵居士恍若未闻,不作任何表示! 狄洵低头一看,但见珍珠、翡翠、宝石各种样的珍物,一弯腰抄起了一把珠宝,托在左手掌心,生硬的道:“出不出来,青灵?” 青灵居士扬起嗓子道:“今日无暇奉陪!” 狄洵不再多说,右手食指一弹,立即有一颗玛脑弹向青灵居士,那么准确的,青灵居士亦是一位高人,却未能躲过! 一颗才至,紧接着宝石、猫儿眼、珍珠、黄金……,各种珍物,一颗颗如雨滴般住青灵居士身上飞去,打得他剧痛难当! 青灵居士吓得纵高蹿低,竭力闪避,但是狄洵好像知道他欲躲至何处,在他来到前,好像这些珍宝比他先到,在那儿等他似的! 狄洵食指不住弹动,不管青灵居士如何闪躲,珍宝飞到,每一个准头都是不偏不倚,刚巧打在他身上,痛得他大叫……他偶而躲到别人身后,想借人当挡箭牌,谁也不愿被连累,纷纷闪开,说也奇怪,洞中人数有十几位,别人武功比青灵居士差的都躲得过,就他一人闪避不及,使他又惊又急。 青灵居士狼狈不堪,见洞中一干人,竟无一人出来解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越看越惊,忙缩在洞角,个个贴身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吓得心惊血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别说替人解围了。 青灵的处境越来越险,初时还能在山洞内四处奔跃,后来膝盖、足踝连中了几下,倒在地下,站也站不起来,在地下滚来滚去,哀声连连! 照这种情况看来,如果狄洵要他的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他故意避开青灵居士的要害,要让“回春翁”亲手收拾他! 青灵高声号叫,叫得凄惨,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求饶,但是痛得他无暇说话! 平静的,狄洵道:“青灵,你出不出来?” 其实,出不出来都一样,因为众人已跟他划分了界线,没有人敢吭声! 他们一群人寒悚的拥挤着,有一股浓厚的悲楚在他们心中浮漾,他们眸子里有一股至极的哀凉迷蒙,都是为了这些该死的珠宝! 在“回春翁”的狠毒嘲骂下,他们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人抗辩! “回春翁”不屑的道:“青灵,你再不出来,别怪我手下无情……”青灵居士躺在地上,虽然狄洵已停了手,但他仍站不起来,口里也不吭声! 再也按捺不装回春翁”,一挫身就往前猛扑,站在青灵居士面前,喝道:“不要装死了,那几个玩艺要不了你的命的,青灵你给我起来!” 青灵一脸痛苦的表情,轻轻的呻吟,“回春翁”叫道:“你装死,我成全你!” “噗”——几乎连呻吟一声都来不及,这位“青藏派”的首领,已经躺在地上,断了气,猩红的血掺杂着白黏黏的脑浆迸溅! “回春翁”这狠酷的一击,已把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住了,青灵居士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人物,却连反抗都没有的便丧了命! 眼梢子淡淡的扫过那具尸身,与尸身四周斑斑的红白之物,咬着牙,切着齿,他一个字一个字迸自唇缝,恨恨的道:“畜生,看你还能猖狂!” 只这下子,把他们的气焰给压制住了,没有人敢表示意见! 微微仰头,狄洵毫无表情的道:“有没有人要替他出面的?” 众人像一群凄惶绝望的失群孤雁,几乎在此迷糊的愣愣的看着情况的演变…… 大家看见青灵居士面目狰狞,脸上筋肉抽搐,异常可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刁五娘及朱青一见这样的死人,都差一点惊呼出来,身子一软,还好旁边有人抵住! 狄洵淡淡地,自左向右逐一望过去,眼光射到谁的脸上,谁就不自禁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洞中寂静无声! 双眉一扬,狄洵冷厉的道:“平贤风与平雁于父子呢?” 他们却未料到,狄洵有此一问,隔了良久,西门立天才道:“平雁于伤重,所以……”狄洵阴森森的道:“翁兄的事情解决了,该轮到在下了……”大家心头俱是一紧,不知这位大煞星下一步要对什么人下手。 闲散散的,狄洵道:“各位,你们以前认为在下来做什么,为了宝藏?太可笑了,我首先要‘天鹰帮’人的命!” 刁五娘、廖鹤鸣及铁头大师大惊失色,一横心,刁五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冷冷一笑,狄洵道:“是你们的人杀了曹正鹿,我为他索命来的?”他们三人简直连胆都吓破了,混身哆嗦,半晌,廖鹤鸣,道:“杀他的是我师兄,可是他已经死了,干我们什么事?”狄洵冷凛而寡情的道:“他死了,由你们来顶……”顿了一下,厉声道:“出来!”狄洵目光的煞厉简直就像两把利刃,看得三人脸上发青,狄洵再道:“请你们自己出来!” 谁也看不出狄洵竟会在说着话的当儿,便突然动手,当他口中那个“来”字还跳跃在舌尖之上,隔着他十几步远的铁头大师已蓦然尖嚎,甚至连手中的家伙还来不及举起,已被闪电般扑去的狄洵,暴探二十一掌,震得在地下摔了一大跤,寂然不动! 刁五娘骇然惊道:“狄洵,你要赶尽杀绝?” 狄洵淡淡的道:“除恶务尽!” 一蓬旋闪的掌影,有如九天之上的群星崩落,挟着无可言喻的尖锐劲力猛罩而来,刁五娘及廖鹤鸣不及还手,仓惶拚命侧跃! 这时,“回春翁”与小雯的攻势也齐齐发动,阻止了刁五娘、廖鹤鸣的去路! 刁五娘及廖鹤鸣两人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被逼得东窜西跳,狼狈不堪,两人团团打转,左支右绌! 冷冷一笑,狄洵身形暴折向左,他双臂轻舒猝合,两掌并竖如削,以难以想象的快速飞劈向另一边的刁五娘,刁五娘脸蛋儿煞白的,退出去了好几步,狄洵阴沉又冷硬的道:“小雯,这女人交给你了!” 说话中,狄洵的三十掌已血刃漫天般将廖鹤鸣逼至墙角! 小雯的长剑满天飞舞,如风似的暴攻花容惨惨的刁五娘! “回春翁”大吼一声,蓦然将全身大旋了一个半圆,在旋转的同时,右掌又快又狠又准的向廖鹤鸣迎面扑了过去! “哇……” 凄厉的号叫,就像在杀猪一样,弓腰曲背后被震出十步之外,连手上的大刀也抛了老远,在满口的鲜血标喷中,他已断了气! 精疲力竭的刁五娘再也抵挡不住,她心神恍惚震骇之下后退的脚步没有踏稳,猛的一坐,小雯的长剑已飞快的袭来,刁五娘尖叫一声,小雯的长剑已当胸穿过刁五娘的身体! 在场的人,没有人出手相助,他们不但焦惶到了极点,简直因为这些过度的刺激与惊骇而弄得有些麻木了,他们无法移动,无法呐喊,他们唯一能做的,仅仅是由脸色间流露出来他们的感受了! 一片短暂的沉寂笼罩在石洞内! 狄洵在闪闪的精光冷凛映射下,他踏前一下,毫无表情的道:“血债血还,这就是仇恨!” 闭着眼,狄洵冷漠的再道:“像你们这种不仁不义之徒,没有余地可留,我本来应该亲手杀了你们……”他们不由惊恐得瞪大眼睛,有几个人的身躯也无可抑止的在籁籁而抖,他们的面容惨白,他们的唇角快速的抽搐……隔了良久…… 狄洵冷冷一笑,深沉的道:“好!既然各位如此贪爱这些宝物,你们就留下来吧!”说着,牵着小雯,偕同“回春翁”转身便出!他们呆住了,他们万万想不到狄洵就这样放过他们,狄洵一向心狠的很! 但听他们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们神色稍解,大大松了口气,有人又赶紧俯身去检拾自己喜欢的珠宝,忘了身旁躺了四具尸体! 出到洞口,“回春翁”窒了窒,道:“老弟,我们真的要这样放过他们?” 深沉的,狄洵道:“小雯,他们指使手下,杀了小郁,我们要不要放过他们?” 小雯这一次表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不!” 狄洵点点头:“我们是不能放过他们!”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在狄洵口中,却带着那么冷酷而凛烈的浩大力量,好像他不是仅仅表示着自己的心意,而代表神在说话! 语声由他嘴唇里连连串成一个意义出来,其中却已含了慑人的力量,宛似只要他一说出口,即已等于铁的事实!盎卮何獭辈唤獾溃骸翱墒窃勖恰被拔赐辏翘缴蕉蠢锩娴恼成骸八璧模闱牢业母陕铩薄八玫木褪撬模滥憷醋拧薄澳隳媚敲炊喔墒裁矗克懒舜撞睦锇彼且丫烁詹爬锩娴难瘸∶妫彰恼乐楸Γ薏坏米约憾嗌街皇郑啻父龃樱慌卤鹑四玫谋茸约憾啵? 狄洵冷酷的笑笑,道:“让他们永远伴着宝物吧!” 三人随即合力挪动洞口另一块巨石,稳稳的把洞口埋住! 山洞里的人,突然听到一阵郁闷的轧轧之声,起初不很在意,转念之间,邱宇大叫:“狄洵将咱们的洞口堵死了!” “快,快,快去阻止他们……” “糟了……” 他们个个惊得脸如土色,情急之下,争先恐后的拥出,但是一块巨石堵住洞口,洞口处又窄,众人无法合力,大家你推我拉,就是推不动岩石,里面哭喊惊叫,好不凄惨!盎卮何獭毙σ饕鞯牡溃骸袄系埽阏庖徽懈呙鳎环烟蟮牧ζ煌蚓。 钡忆恢每煞竦囊恍Γ溃骸拔绦郑颐亲急钙舫贪桑 ? 轻轻地又幽怨的小雯开口道:“咱们替姐姐报仇了……”表情沉重的看着小雯,狄洵缓缓的道:“小郁一定一直跟着我们,我相信她看到这一切,她会瞑目的。” 疲乏的吁了口气,狄洵续道:“等我们有了新家,再把小郁的尸体带回去,她要永远跟着我们!” 龇龇牙,“回春翁”道:“老弟,你的家有没有我老翁的份?” 狄洵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少了你,在下也会觉得寂寞的,是不是小雯?” 他们离开了乱石坡,一路走下山去,因为狄洵的伤,他们走的很慢……小雯转首看着狄洵,狄洵脸色上正透露了无可掩隐的虚脱与疲倦,那是一种灰白的神色,衬得狄洵的两眼亦是如此凄黯……小雯关切的道:“少爷,你不要紧吧!” 狄洵苦涩的笑笑,道:“只要没有人再来找麻烦,就不要紧了!” “回春翁”担忧的道:“老弟,我看咱们先找地方歇上一阵,然后找三匹马来代步……”狄洵苦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说实在的,只要我精神一松懈,只怕会倒下来!” 正色的,“回春翁”道:“你的创伤对别人来说,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老弟你都撑下来了,你的勇气叫人敬佩!” 狄洵深沉的一笑,道:“过奖了,咬得住牙而已!” 小雯细声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怔了怔,狄洵沙沙的道:“咱们慢慢走,等我养好了伤,找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住下来……”小雯轻轻的道:“我好想念以前那幢小木屋!” 深深一哂,道:“小雯,你跟着我,有很多东西会失去,别再去想念已经失去的,咱们会有新的,不一定更好,至少是一种改变!”哈哈一笑,“回春翁” 嘲弄的道:“咱们狄老弟是一付喜新厌旧的心肠!” 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狄洵道:“有些东西是新的好,有的则是旧的可贵,比如——朋友!” 眉头一吊,“回春翁”吼道:“那也不也见得,像青灵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狄洵一下子窒住了,好一阵,他深沉的道:“翁兄,过去的事,别太放在心上,他根本不能算是朋友,就当你从没有认识这个人!” “回春翁”一咬牙,道:“也只有如此了!” 略一沉吟,狄洵道:“翁兄,那个平贤风为人极阴诈,这一次寻宝,放了这么大好机会,他怎么会没来?” “回春翁”一咬牙,道:“他们那一群妖魔鬼怪,尔虞我诈,谁都怕吃了亏,少一个人分,自是好的,天晓得,那家伙死哪儿去了……”他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突的道:“你问起他,干什么?” 狄洵深沉的道:“他向我挑衅几次,我想再会会他……”嘿嘿一笑,“回春翁”道:“看来这者小子命不长了,让老弟看上的人,早死早投胎……”眨眨眼,狄洵道:“也说不定,如果他躲的好,说不定咱们一直寻不着呢!不过,这种机会太少了!” 小雯淡淡一笑,道:“少爷,我们可以看到小镇了,真的,我……又饿又累……”嘿嘿一笑,“回春翁”道:“小雯,何止你,其实我肚子里早闹了空城计啦,咱们好好吃一顿!” 狄洵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们真可以说,了无牵挂了,消遥它几天,让身心都松弛一下!” 气温寒冷得使人的血液都冻凝了,加上一阵一阵的北风削肉似的刮着,那股子萧煞劲可就更甭提了,四下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呵了口气,“回春翁”嘀咕道:“刚才在山上不觉得冷,怎么反而下了山,天气这般冷法?” 狄洵用手搓着手,道:“因为在山上时,心中有事便忘了冷,现在事情解决了,精神一松,就觉得冷!” 这条镇上唯一的街道一片冷清,到处都是厚薄不均的皑皑积雪,窗前廊缘,更垂挂着一根根,参差不齐的冰溜子,晶莹透明得亮晃晃的,就好像在哪里倒挂着一把把利刃……扛了个哆嗦,小雯道:“这座镇上,怎么连个人也没有,冷清清的,好奇怪哦!” 舐舐嘴唇,“回春翁”道:“大雪天,谁像咱们发了疯往外跑,躲在家里围炉取暖,不比什么都来得舒服!” 小雯看了狄洵一眼,道:“少爷,咱们到哪里求宿!” “回春翁”呐呐的道:“快啊!我他妈的快冻僵了,你们……怎么好像不怎么冷?” 小雯笑笑,道:“以前我们住在山上时,比这里还冷呢!我们习惯了,所以不觉得很冷。” 呵了口气,狄洵道:“说不冷是骗人的,不过,像翁兄缩成那样,好像…… 太夸张了!” “回春翁”瞟了狄洵一眼,道:“这冷还骗得了人?你以为装的?我又不神经病,没事……”“有了!”“回春翁”突然大叫,随着他的手势,狄洵看见在街角处有一幢土瓦大砖房,相当高大宽宏,招牌斗大的写着:“五福客栈”一扬眉梢子,狄洵道:“我们是该歇歇了!” “回春翁”点点道:“可不是嘛,妈的,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好好喝一顿,每天心中压着一大堆鸟屁事,现在终于全部他妈的都过去了。” 小雯开怀的道:“像看到家一样的高兴!” 狄洵转头对她深沉的一笑!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三人迫不及待的来到门前,发现门是关着的!盎卮何獭贝筮诌值睦奁鹈爬矗惶芭榕椤钡囊徽竺拖臁习胩欤患锩娴娜死纯牛盎卮何獭逼闷瓶诼畹溃骸奥璧模锩娴娜硕妓拦饬恕甭钭牛钭牛庞腥寺掏痰淖岳锩姘慰邈牛挪乓豢盎卮何獭奔闯辶私ィ? 里面的人神色有些慌张惊悸,他急忙阻止“回春翁”往里走,结巴的道:“大……大爷,小店这两天……不做生意,请大爷们……往别家投宿去……” “回春翁”勃然大怒:“大雪天,你们不做生意,叫我们往哪儿投宿去?叫我们冻死在外头?” 狄洵平静的道:“小二哥,你们镇上好像只你们一家客栈,为什么不做生意?” 这名小二面黄肌瘦,一身穿着甚是邋遢,蓬头垢脸的,此时,忙乱的道:“大爷,对不住得很,实在……小店这两天实在不方便,否则哪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道理……”“回春翁”不理会他的解说,吼道:“我们又冷、又饿、又累,你们不做生意,就算做点好事,收留我们一晚,积点阴德,下辈子投好的人家出世,不好吗?” 这小二惊惶的道:“大爷说的是,可是……小店因为有事……所以……”狄洵朝前踏进一步,道:“小二哥,我们实在很需要体息,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就行个好,我们加倍奉酬,如何?” 小二摇摇头,道:“实在不行,大爷……你都多包涵……”“回春翁”大吼一声,骂道:“好说歹说都不行,揍你一顿,看你……”狄洵拉装回春翁”,对他摇摇头,狄洵道:“小二哥,看你满脸的惊悸,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 小二的脸色大变,他哆嗦的道:“没有事,大爷……大爷……你们请快走…… 别在这里逗留……这里……”这一下,“回春翁”不禁怒火顿生,不容分说,猛然用力推开小二,吼道:“大爷今天非住下来不可,我看你用什么把我撵走,哼……没见过这样的客栈,有客人上门,竟然不做生意,我偏要住!” 小二吓得面色大变,跑上前拉装回春翁”,低声道:“大爷……你行行好,大爷……”“呸”一声,“回春翁”不等小二说完,大咧咧的就往里面走! 那个小二可怜兮兮的,拦装回春翁”灰头土脸的央求道:“小店……真的不做生意……你来了也不能好侍候……”“去你妈的熊!”“回春翁”牛眼一翻,摇身而进,吼道:“我得了瘟疫?看你吓成那个样子,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见小二这种表现,狄洵知道这家客栈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上前低沉的道:“小二哥,如果有事你不必招呼我们,让我们歇歇脚,房钱我照付,这样好不好?” 小二哭丧着脸,道:“不…!不行……这位大爷…!你是好人,请你……! 请这位大爷……不要进去……”狄洵苦笑着摇头,君子不强人所难,他实在不好再多说,当即道:“翁兄,我看……”“回春翁”不理会狄洵,再度发声叱骂:“小子,你再敢说一个‘不’字,老子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小二经过“回春翁”火辣辣的恫吓,混身抖索,五官齐颤,涕泗滂沱的喊:“大爷……小的求你……小的给你磕头……小的求你……”说着,说着,小二真跪了下来,对“回春翁”猛磕头,这下子“回春翁”反而愣住了,好半天,才一把拉起来他道:“别来这一套,老子今天非住下来不可!” 狄洵双目冷电似的投射向这位邋遢的小二,淡淡的道:“能不能请你们的掌柜出来说话?” 小二抹着泪,哭着道:“掌……掌柜的不在……请大爷……回……回去……” 踏前一步,狄洵拍拍小二的肩头,道:“小二哥,你放心,我们是好人,如果有什么事,你坦白告诉我,我们一定尽量帮你,你不要害怕,有话就直说!”擤了把鼻涕,小二道:“没……什么,小店现在……只有我一个……所以不方便……” 哼,哼,“回春翁”目若利剪,像是能直透对方心里,平板的道:“妈的,我们已经说过,不用你招呼,我们自己来,你还噜苏,小心我连店都拆了!” 小二一激灵,吓的不敢说话! 狄洵觉得这间店,透着古怪,神色倏沉,他不带感情的道:“小二,莫非你们店里做什么不法的勾当,怕我们撞见,拆穿了!” 小二双腿一曲,“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涕泪纵横的,一下求“回春翁”,一下又转向狄洵,呼天抢地的哭着:“大爷……你们就饶了小的……小的实在…… 实在有……苦衷……““回春翁”暴烈的喊问:“什么苦衷?” 小二一下子窒住了,他支支吾吾的哼了老半天,没能讲出个道理来,又惊又急,直窘得脸红脖子粗,冷汗涔!狄洵淡淡的道:“小二哥,大冷的天,你怎么一身汗?” 小二只是一个劲的哆嗦着,眼泪鼻涕加上口涎,全流得把脸弄得一塌糊涂! 冷冷一哼,“回春翁”恶狠狠的道:“老子偏不走,你就一直跪下去,不要起来好了,我们自己来!” 小雯看小二眼泪鼻涕猛流,一副可怜相,有些不忍,悄声道:“少爷,咱们不要为难他好了!” “回春翁”眼珠子一翻,大吼一声,道:“小雯,你要知道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打尖住宿,难不成我们在大风雪中……”那小二突然见了鬼似的尖嚎一声,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大爷,小姑娘,你……你们……行行好……赶快走……” 狄洵冷道:“即使要我们走,小二哥你也不必这样声嘶力竭的嚎叫!” “回春翁”在一旁听着,正要说话,他见狄洵目光突然定住了,吃了一惊,他回过头,正有一个人站在哪里,狠辣辣的瞪视他们! “回春翁”一看对方那副样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正想开口骂人,却突然又把嘴里的邪门儿咽了回来,因为,这人他认识! 这人长得肥大雄壮,似头巨象的站着,有一个硕大无朋的肚皮,那汉子又粗又哑的嗓子,大咧咧的对他们吆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叫嚷?也不把招子放亮一点”回春翁“不由勃然大怒,因为他已看清了这人是谁,对方却还没有看出来,他踏前了一步龇牙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呵呵,胖子你八成活的不耐烦,敢对你爷这样说话?“那汉子刚要还以颜色,但觉得对方的声音好熟悉,不禁大感意外的愣了愣,他疑惑的看着”回春翁“,再一看狄洵,吓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大……大爷……小的一时……一时招子不亮……大爷大人大量……““回春翁”哈哈一笑,道:“这还差不多,看你神气活现的,老子真以为你升了天呢!” 狄洵优雅的一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胖狐你发了?” 那胖大汉子——就是“青藏派”的胖狐,他听狄洵的话有讥诮之意,便陪笑道:“大爷,你……你别生气,小的一时眼花,大人大量,不记小的过。” “回春翁”两眼微翻,皮笑肉不动的道:“想想咱们还被关在一起过,现在你在里头,却不让我们进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胖狐,我以前倒看扁你了!” “回春翁”之词戏谑,嬉笑怒骂兼而有之,表面是捧,骨子里是骂,胖狐明明觉得不是味道,却发作不得,笑道:“大爷,你说笑了!” 哧哧一笑,“回春翁”道:“这家客栈,是你占了?” 微微躬身,胖狐贼兮兮的一笑,道:“小的哪有这天大的本事……”“回春翁”阴沉沉的道:“这要什么本事?” 猛然面色大变,胖狐全身一震,两颊的肥肉也一起抽紧,颤生生的,小心翼翼的道:“小的失言,小的……”狄洵皱眉,冷硬的道:“我们到底能不能住下来,胖狐?” 胖狐抽了口冷气,更加小心了,颤声道:“大爷你说笑了,小二,小二,还愣在哪里,干什么?快准备酒菜!” 小二莫名其妙的,不明白这位凶巴巴的煞星,一下子变得这么和气,他不敢怠慢,忙往内室走进来,心里难忘还难安! 胖狐忙着侍候狄洵三人坐下来休息,与刚出现时,完全判若两人,不过,狄洵并不陌生,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副模样! 古怪的一笑,狄洵道:“老朋友,你现在应该解释一下这里的事情了吧!” 擤了把鼻涕,胖狐带着哭腔道:“两位大爷,是这样子,我……我不想再留在‘青藏派’,所以……”狄洵不耐烦的道:“你们为什么不准人家做生意,太不讲理了吧!”胖狐慌忙点头,续道:“其实小的是跟平贤风平庄主父子出来的……”大大出了狄洵及“回春翁”的意料,胖狐怎么跟平贤风在一起,愣了一愣,狄洵道:“快把话说清楚!” 胖狐道:“因为平庄主父子都受了伤,小的陪他们要回”蓝玉山庄“,他们在这里养伤,怕别人知道,所以才让客栈不要做生意……”无动于衷的看看胖狐,狄洵又道:“你把话一次讲清楚,简单扼要的讲,不要多说废话!”连连点头,胖狐道:“在‘青藏派’时,我把那把什么剑的,交给掌门人后,不知什么事,平庄主与那个什么申一康的大打出手,平庄主受了伤,平公子那天也……”狄洵点点头,平雁于那天也被自己人打伤了,可能不轻,胖狐再道:“他们父子都受了伤,拿到那把剑后,掌门人跟几位当家隔天高高兴兴离开‘青河镇’,平庄主碰到小的,要小的陪他们回”蓝玉山庄“,路过此地,公子伤势加重,要留下来养伤,他不要闲杂人出入,才要小二关起门来……”狄洵道:“小二为什么怕成那样子,您们对他怎么样?”摇摇头,胖狐忙道:“没……没有,平庄主押了他们的掌柜的,说如果不听话就杀了他,不过,没有对他怎么样!” 狄洵无动于衷的道:“可否请平家父子出来一见!” 沮丧的,胖狐道:“大爷,你该不会……”狄洵皱眉,冷硬的道:“姓狄的,绝不落井下石,想跟他谈谈,说不定翁兄还能帮他疗伤呢!” 胖狐还没有回答,甬道尽头,在众人耳后,一扇门忽然“咔啦”轻响之下,已悄然启开,一个冷漠而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劳费心了!” 狄洵似笑非笑的端详着正走过来的平贤风,他走的很艰苦,但又很笃定! 狄洵平静的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平庄主,在下给你请安!”打了个哆嗦,平贤风一张脸泛了白,嘴巴发苦,连舌头也不灵光了。 呵了口热气,狄洵又道:“听说平庄主有伤在身,在下决不会趁人之危,你放心好了!” 平贤风咬着牙,然后道:“本庄主不在乎,如果你要下手,就请吧,平某眉头决不皱一下!” “回春翁”贼兮兮的一笑,道:“平庄主好气魄,不过生命是无价的,你不要太逞强了!” 摇摇头,平贤风道:“本庄主遭人暗算,落至今日模样,什么都看开了!” 狄洵面如秋霜,毫无感情的道:“在下说过不动手,就是不动手,就不必激我,来日方长!” 愣了一愣,蓦然打个寒栗,平贤风竟然落下泪来,叫道:“你一掌把我杀了倒也省事。” 平贤风如此表现,狄洵迷惑的道:“平庄主,你我之间虽然结有粱子,今日暂且不动手,你不如将你受伤之事,说给我们听听!” “回春翁”哈哈大笑,道:“平庄主你不过受了点小伤,为什么如此消沉,我如果动了忍心,一帖药,包叫你内外伤全好,有话你说吧!”酸酸鼻子,平贤风忧伤的道:“我的伤不要紧,我儿却……已经奄奄一息了……”狄洵冷冷的道:“在下伤得他如此重?” 沮丧的,平贤风道:“不是,是那个申一康,我做梦也想不到这王八蛋竟然无情无义,可恶可恨到这等地步,下回让我碰着了,非要他的老命不可!” 狄洵先不点破申一康被埋在石洞里的事,淡淡的道:“申一康怎么啦?” 平贤风伤心的道:“唉!那一天,青灵掌门集合我们说要到‘独渺洞’寻宝,大家兴高采烈了一阵后,各自回房准备,申一康那老贼来我房里,要我将‘蓝玉山庄’让给他,说他的基业被狄洵毁了,我当然不肯,天下岂有这种道理,他竟趁我不备,对昏迷中的我儿下手,我一惊打了起来,谁知不是他对手,被他打伤了,隔天他们浩浩荡荡的出发,谁也没有理会我们……”喘口气,平贤风又道:“我终于觉悟到‘青藏派’终非久留之地,等他们走后,我带着我儿,又领了胖狐,回到山庄后,让他当总管,三人走到这里,我儿伤重,无法再走,我们只得住下……”哧哧怪笑,“回春翁”道:“原来你们窝里反了!” 狄洵在沉思着,考虑着,平贤风是自己的仇家,可是他如今的境遇够叫人同情的,在这种悲凉的情形下,要怎么办比较合理?老实说,确实叫人难以定夺…… 平贤风又缓缓的道:“我们身在‘青藏派’,受了这种耻辱,青灵那个伪君子恍若未闻,装聋作哑,要不是我儿伤重,我早跟他们拚了,如果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这时——狄洵终于下了快心,他望着平贤风,语声坚硬的道:”平庄主,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医治平公子要紧!捌较头缦渤鐾猓蹲派ぷ咏校骸澳恪忆阋任叶俊? 冷冷一哂,狄洵道:“我没有此能耐……!” 挥手阻止了平贤风再说话,狄洵又道:“翁兄,这事麻烦你了……”略一沉吟,“回春翁”犹豫的道:“好吧!你既然有此度量,我也不好太小气,胖狐,你带我去看看吧!” 胖狐连声答应,带着“回春翁”往内室里进去!狄洵淡淡的道:“平庄主不怕翁兄暗害令公子?” 平贤风闻言之下,不但没有紧张的表情,反而定下心来,缓缓的道:“如果你想杀我们,如今一动手,我们连个招架之力也没有,你们不必费那么大的劲,而且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把一双眼缓缓闭上,片刻后又霍然睁开,狄洵双目中光彩如电也似的投注在平贤风脸上,断然道:“救令公子是一回事,咱们的恩怨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后冤家狭路相逢时,平庄主,你自己可得小心了,在下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平贤风感动的道:“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仁心仁德,以后我再不敢和你动手,下次相逢,要宰要剐,任凭你处置,平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淡淡的,狄洵道:“罢了!” 狄洵徐缓的又道:“你的仇家申一康以及青灵永远不会再让你碰上了。”抖着嗓子,平贤风道:“真的?!” 狄洵冷然道:“他们爱财,我就让他们永远跟那些宝藏在一块子。”平贤风约略可以想出事情的大概,苦笑一声,悻悻的道:“恶有恶报……”呵了口热气,狄洵友善的看着他,以一种老朋友讲话的声调道:“平庄主,这一次希望给你一个教训,交友要谨慎,不要误入歧途……”混身一震,平贤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了,他傻子一样呆哪里,好久,迷惘的道:“我以前错了……错的太离谱……”狄洵深沉的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平贤风被感动的热泪盈眶,情绪激荡,语不成声的道:“狄洵……!你真是人个君子,好汉……今生平某愿为做牛做马……”狄洵平静的道:“罢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就是好事一桩了!”“回春翁”走了出来,笑道:平庄主,你儿子死不了,让胖狐去抓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捌较头缬质枪笆郑质亲饕荆Ф魍蛐还盎卮何獭保溃骸岸魍僭欤朗烙型 ? “回春翁”吁了口气,道:“得了,得了,医治你儿子,我可是冲着狄老弟的面子,要谢,就谢他好了!” 平贤风感激的,道:“两位的大恩大德,”蓝玉山庄“上下没齿难忘,在此先谢过!” 这时,小二已用一个竹盘将酒菜端上,摆好后,他哈着腰,道:“各位大爷请用,大爷们一定饿了……”狄洵等人来了,解除了客栈的窘境,所以心下感激,做起来也就特别用心,“回春翁”手一挥,小二躬着身退了下平贤风为各人面前斟了酒,举杯道:“本庄敬各位一杯,聊表心中的歉疚及谢意!”三人仰首尽了杯底酒,只有小雯不喝,平贤风再为各人注满,道:“再敬各位第二杯,让平某有重新为人的机会,平某先干为敬!” 于是,在三人又干了,平贤风长长吁了一口气,舐着唇道:“平某以前糊涂,冒犯了两位,承蒙……”“回春翁”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嚼着,边唔唔地道:“算了,算了,就这些干什么?重要的是以后好好做人才是!” 狄洵笑笑啜了口酒,缓缓地道:“平庄主,以前的事就别再提起,在下敬你,算是庆贺我们前嫌尽弃!” 平贤风连声道:“不敢,不敢!” “狄洵笑着道:”小雯,没人招呼你,你就自己来吧!啊盎卮何獭毖氏铝丝谥械氖澄铮偷溃骸靶■诮献叨y貌痪行〗冢罂槌匀猓罂诤染疲缆酰憧础贝蟠蠛攘艘豢诰疲盎卮何獭痹薜溃骸昂镁啤钡忆πΓ溃骸拔绦郑■┦歉雠19樱嫦竽隳侵殖韵啵拐业玫狡偶遥俊? 小雯粉脸一红,忙低下头去,细声道:“我要一辈子侍奉少爷……”放下竹筷,狄洵淡淡的道:“别说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后有了如意郎君,跟他过一辈子才是正事!” 平贤风看到小雯眉清目秀,玉琢似的伶巧鼻子,殷红的小嘴,配在那瓜子脸上,美极了,肤色白嫩莹细如凝脂,心下非常喜欢,寻思:“如果雁于能够娶到这么一位媳妇,那呆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 只是,他们才刚化敌为友,小雯年纪又轻,不好提出,不过,这事,平贤风记下了! “回春翁”擦擦唇角的酒渍,“啧”了一声,满意的道:“这些天,就这一顿饭吃的最舒服!” 狄洵轻轻的吁了口气,低缓的道:“这些日了以来,腥风血雨的,的确够叫人心烦的,难得有清心的一天!” 平贤风微一拱手,道:“两位大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随平某至‘蓝玉山庄’,盘桓一段日子,好让平某尽一点心力,还有这位小姑娘,三位以为如何?” 静静的,狄洵道:“在下生性不喜拘束,到了贵山庄平添庄主麻烦,你的心意,在下心领就是了。” 平贤风诚挚的道:“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请三位务必赏光,平某非常诚意的……”狄洵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坦率的道:“在下多谢平庄主的美意,只要往后有机会,在下等一定专程拜谒……”哈哈一笑,“回春翁”也宏声道:“说实在的,平庄主,你看起来还不太讨厌,我们是朋友,将来有空一定去叨扰一番!” 叹息一声,平贤风道:“既是如此,平某不敢勉强,希望以后三位到‘蓝玉山庄’逗留几日,大家多亲近……”狄洵忙道:“这是自然!” 平贤风感喟的道:“平某三生有幸,能与三位化敌为友,骤然又是分别,衷心之内,太也怅然!” 急忙打了个哈哈,“回春翁”道:“大家都是横马挎刀的须眉男儿,如此黏缠不清,像个娘们……”狄洵低沉的道:“山高水长,后会必能有期!” 四人悠闲的用过饭,大家相见恨晚闲话家常,真是酒逢知已千杯少!耙股盍耍绾粜ィ菔鞲芍u诙端髯拧嗟渖郊锎Φ囊黄跻爸小? 平贤风及平雁于、胖狐与狄洵等三人要分手,大家依依不舍的……狄洵微微点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平庄主,咱们告辞了!捌较头缬行┩囱频模骸本凵4掖摇扒啃σ簧窖阌诘溃骸暗掖笙溃郧懊胺钢Γ骨肽惆庇趿丝谄忆⊥罚骸按咏褚院螅僖膊灰嵋郧暗氖拢梦颐堑挠岩甏酉衷诳迹 ? 怔神了一会,平雁于颔首道:“你大人大量,在下望尘莫及!” 微喟一声,“回春翁”道:“走了,走了,以后还会见面的,这么婆婆妈妈的,象话吗?” 彼此拱拱手,互道“珍重”,狄洵等三人转身向前行去,才走了几步,胖狐叫道:“狄大爷……”胖大的身躯,追了上来,焦急的道:“狄大爷,你在小的身上做了手脚,还没有帮小的解开呢!” 狄洵笑一笑,道:“对不起,在下是骗你的,其实没有点你什么穴,你放心!” 胖狐脸色有些僵木,狄洵徐缓的道:“你或许会有受骗的感觉,但是,在下是真心不想伤你的……”狄洵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到了‘蓝玉山庄’好好干,咱们后会有期了!”怔了怔,胖狐随即笑道:“是,小的谢过大爷,再会了!” 狄洵等三人沿路悠闲的谈笑着,无忧无虑,他们来到一座山前。 仰望高山雄伟壮丽,有如一个擎天巨人,别有一股浩然之气! 双眼凝注,狄洵低喃道:“山水灵秀,不知这山叫什么名字?” “回春翁”一只小眼左溜右看,半晌,道:“这山怎么也没有竖个牌子,如此秀丽,世人皆不识,太可惜了!” 狄洵清雅的一笑,道:“人们识不识,对它又有何益识?不增其灵秀;不识,不减其妩媚!” 他们由一条宽敞的大道,直达山脚,登山之路隐遮于一片树林中,小雯道:“少爷,我们到哪儿?入山吗?” 狄洵平静的道:“我们去灵幽一番,如果有好的地方,不妨造个小大屋,我们快乐的住进去!” 他们自两块笼大高耸的巨岩中穿过,开始环绕着山势盘旋而上,四周景色秀丽,或有修竹摇晃,或有古杉泼翠,或临百丈深渊,或见怪石嶙峋,令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偶尔间,尚可闻到清越的猿啼鹤唳,空气鲜咧,意境超逸,确是人间福地也! “回春翁”啧啧称道:“乖乖,这里还真漂亮,我真不想离开了……”狄洵沉思了一下,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离开了!” 小雯叫道:“少爷,我们要住下来?” 狄洵淡然一哂:“这里环境如此优美,住下来不是很好吗?小雯你喜不喜欢?” 小雯点点头,幽幽的道:“很喜欢,不过……这里没有雪,也少了姐姐,否则就更好了。” 他们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走,渐渐接近一片密密的林子,狄洵苍白的一笑:“咱们找个好地方,然后接小郁过来,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狄洵脚步慢了下来,踏着枯黄的落叶,沙沙地,抹去了脸上的汗水道:“翁兄,你看这个地方好不好?” 林中的枝叶,将阳光剪碎,似圆圆片片的小精灵投之于地下,闪闪眨眨的! 四周寂静,树梢子被山风吹得摇晃,哗哗响个不停,“回春翁”神秘的一瞥,道:“好是好,可是老弟你正值青壮,常年躲在深山里,岂不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狄洵抿唇一笑,又拭拭汗,长长吁了口气,淡淡的道:“我已经娶了小郁!” “真的?”小雯一声惊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春翁”呵呵一笑,道:“你真爱开玩笑,老弟……”摇摇头,狄洵苍白的一笑,当下把小郁去世时的事说给他们听,二人皆感叹起来……山腰之上,有道匹练似的飞瀑挂落,云务迷漫,恰巧在若隐若现的半山中,有一块空出的山崖是翠绿之色,刚好处在瀑布垂溅成的溪流上面! 狄洵抬头上望,神色间不一股极端的宁静与安祥,他低沉的道:“就是这里了……”“回春翁”禁不住咂咂嘴,大大的赞道:“太美了,好,就是这里……” 小雯舐舐嘴唇,静静的道:“这里很诗意,姐姐一定喜欢,姐姐……少爷,我能不能叫你……姐夫……”怔了怔,狄洵抿嘴一笑,道:“当然可以!” 小雯嘻嘻一笑,道:“姐……姐夫,咱们在这里造一间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木屋,弄个小桥,前后种满了花……”想了一下,愉悦的道:“太棒了,好美,好美,少……姐夫,我们快一点动手,我都等不及了……”“回春翁”嘿嘿一笑道:“是啊,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狄洵闲闲欣赏四周的景致,有薄薄的氲氤在林木间浮沉,没有人工的垦植,一切都美得那么自然……狄洵凝视远山,静静的道:“在石壁之侧,筑一座小巧的木屋,壁间有泉水流下,小屋外,围以雅致的栏干……”三人静静的站着,皆在勾画未来“家”的形象,站在这里能摇望远近的奇峰秀峦,可以伸手触摸飘浮的云雾,这像住在天上! 他们讨论房屋的形式、造型、走向,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在狄洵的心里,他也在找一个地方,给小郁造个家,一个属于灵性女孩居住的家……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