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豪侠传》 第一回 满城风云 明世宗嘉靖十二年八月十二正午时分,秋阳余威犹存,一向热闹的北京城,此刻,却是行人甚为稀少。矗立在宣武门内的怀安镖局大铁门外,疾奔来一匹快马。 这时,正是午饭时分,怀安镖局的大铁门,正紧闭着。 快马上坐一位青衣大汉,在铁门外翻身下马,手扣门环,高声问道:“哪位当值。” 铁门内响起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朋友,你早不来,晚不来,这正是午饭时间,劳你驾,过一会再来吧!”青衣人高声说道:“兄弟是提督府来的,公事在身,只好劳驾开门了。” 铁门内探出一个脑袋,目光落在那青衣人身上,只见来人一身青绸子贴身短装,白布袜,青布多耳鞋,白布包边的大草帽,正是提督府的捕快打扮。怀安镖局虽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但对主管京城治安的提督府中捕快,却也不敢怠慢,急急打开铁门,一抱拳,道:“原来是公差大人,小的失礼了。”青衣人从腰里拉下一条白绸子汗巾,一抹脸上的汗珠儿,道:“不敢,不敢,打扰你朋友吃饭,但兄弟奉的急差,没法子,劳你兄台替我通报一声镖局的李总镖头,就说督府总捕张爷有要事……”守门人听得一怔,急急接道: “你老就是名震京殷的督府总捕,八臂神猿张岚张大爷?” 青衣人嗤的一笑,道:“嗬!朋友,你可是捧我捧上天了,你瞧瞧兄弟这份德行,会像督府总捕,兄弟是带了张爷的急信,面呈镖局李总镖头。” 听说是督府总捕的急信,守门人哪敢延误,接过那人马疆绳,一面欠身肃客,把青衣人往客室中让,一面说道:“你老歇着,在下这就给你通报。”转过身子,快步身入大厅。 片刻后,守门人带着个二十三四岁身着天蓝对襟密扣劲装的少年迎了出来,不待那青衣人开口,蓝衣少年已抱拳说道:“兄弟李光杰,家父在大厅候驾。” 青衣人急急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李大公子,小的失敬。” 李光杰连道不敢,抱拳肃客,带着青衣人直入大厅。 只见一个身着海青长衫,长目方脸,身躯高大,胸飘长髯,五旬上下的中年人,端然坐在大厅正中。 李光杰微微一笑,道:“那人就是家父。” 青衣人急行两步,道:“督府捕快王德,叩见李爷。” 青衫中年人一伸手,拦住了王德,笑道:“王爷,你客气了,我李闻天一个平民,怎敢当督府的捕快大人之礼。” 王德借势停住,哈哈一笑,道:“人的名,树的影,你老人家名气响亮,江湖上有谁不知,如不是总捕遣差小的,小的也没有见你老一面的荣耀。”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简,递了过去。李闻天暗自一皱眉头,接过密简,只见上面写道:袖呈怀安镖局,李总镖头闻天新拆,下面署名督府总捕张岚拜启。 看完了封简上的字,李闻天心中暗自打鼓,想不出这封简中写的是什么机密事情,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敬备菲酌,恭候台光。 日期是八月十二日酉时,地点是万春楼,封简里面,竟是一张很普通的请帖,只是在日期之后,加上了“务必赏光”四个字。 李闻天看完之后,挥挥手,笑道:“请上复张爷,就说李某准时赴约。” 那王德显然不知道封简内容是什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道:“李总镖头不写一封回书吗?” 李闻天道:“不用了,见着张爷时,就说我李某人,定去叨扰就是。” 话已说的很明白,王德不便再问,一抱拳,道:“小的告辞。” 李闻天回顾了李光杰,道:“杰儿,代我送王爷一程。” 王德道:“不敢有劳大公子。”转身大步而去。 李闻天赶到万春楼,正是万家灯火的酉时,一个店伙计哈着腰迎上来,道:“你老一个人。” 须知这李闻天乃是久年在江湖上闯荡的人物,怀安镖局,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自非泛泛之辈,督府总捕,快马传书,而且火漆封口,极尽小心,事情自然是不简单,李闻天戴了一顶黑毡帽,低压眉际,掩去了半个脸,要不是黑毡帽盖了半个脸,北京城里大饭庄,谁不认识李闻天李大爷。李闻天一侧头,低声说道:“督府张爷的酒宴,设在何处?” 店伙计似是早已得了吩咐,也压低声音,道:“你老是贵客,小的给你带路。”转过身子,穿堂过院,直行入一座自成格局的跨院中。 李闻天目光微转,已然瞧出这座跨院四周,布了不少暗桩子,想来都是督府中的捕快,心中奇道:“似这等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哪里算是请客呢?”心中念转,人却举步行入了厅中。 李闻天取下掩面毡帽,目光转动,只见厅中已坐有三人。 但身为主人的督府总捕,八臂神猿张岚,却未在场中。 李闻天看清了厅中三人之后,更觉着今日情形非比寻常。 原来,厅中三人,都是京畿附近大有名望的人物,坐在首位的是北极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燕山一雕蓝侗。 紧傍蓝侗身侧而坐的,是北京城里包赌分赃,第一号大土混头儿(流氓头子)。但此人并非浪得虚名的人物,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其党徒众多,遍布京畿,提督府中的捕快,遇上了棘手的案子,大都借助他的力量,其人姓赵双名一绝,外称一手遮天,人如其名,娶了三房妻妾,却是一无所出。另一位独霸一方,单个人坐了一面席位,独目秃头,身着白绸子团花裤褂,一张青渗渗的马脸,怎么看也和他那一身雪白的衣服不协调,原是位独来独往的江洋大盗,姓刁名佩,人称独眼金刚。十年前不知何故,金盆洗手,退出江猢,倒是一心悔过,闭门清修,不再和武林中人来往,隐居德胜门外自置的一座大宅院中,经年是足不出户,那座大宅,题名“忘庐”,以示尽忘昔年之事,但刁大爷的名气太大,他虽然尽力逃避,仍偏偏有江湖同道,路过北京时,总要去探望一番,但都吃了闭门羹,十年以来,往访者逐渐减少,一年中难得有一两个冒冒失失的江湖人氏上门。李闻天看过三位客人,心中暗道:八臂神猿张岚,一席酒,请尽了京畿重地的四大金刚,不知用心何在,心里打着算盘,双手抱拳一揖,道:“三位早到了,兄弟这里给三位见礼。” 这四人出身虽然不同,但就江湖而言,都是各有成就的人物,平时互不往来,但彼此却相识。 三个人对李闻天,倒也不敢失礼,齐齐起身还了一礼。 李闻天缓步行到席前坐了下来,道:“张总捕头把咱自四人请齐,这席酒,只怕是不大好吃。” 蓝侗冷笑一声,道:“我蓝某人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督府衙门大,总捕头权位重,但也不能拿我们完粮纳税的老百姓开心,见着张岚时,我倒问他个明白。”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我赵某人虽和几个兄弟们开几家赌场,但我们可也不偷不抢,人说赌场中杀人不见血,不过那是愿者上钩,兄弟不故说督府中百位捕快,全是吃我赵某人的,但少说点,一年兄弟也要送上个十万八万银子,人说我赵一绝一手遮天,说穿了还是银子打通的关节。” 蓝侗接道:“赵兄,老夫可没存心刺你,你别硬往怀里揽。” 赵一绝笑道:“蓝爷你老言重了,你是老前辈,就算是教训了我赵某人几句,我还不是听着。” 李闻天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发生特殊重大的事情,张岚也不会把咱们四个人全都请来,赵兄耳听八方消息,必然会知晓一些内情。” 赵一绝道:“李兄夸奖了,不过,兄弟倒是听到过一点风声。” 一直未讲话的独目金刚突然向前一探脑袋,独目神光一闪,接道:“什么风声?” 赵一绝道:“刁兄闭门拒客,怎的会也关心江湖中事了?” 刁佩冷冷说道:“兄弟闭户十年,足未出大门一步,但仍被提督府给找了来,当真是一朝入泥淖,终身洗不清了。” 李闻天心中暗笑道:“你独来独往,劫杀商旅,干了几十年,怎用一朝二字?”但他生恐激怒刁佩,未说出口。 蓝侗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请说下去,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一绝道:“十几年来,北京城有什么凤吹草动,兄弟是无所不知,这一次情形有些不同,兄弟所知,也是有限的很,听说是丢了一个人。” 蓝侗道:“北京城方圆百里,人逾百万,失踪了一两个人,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赵一绝道:“这一次事情,口风奇紧,兄弟只听说丢了人啦。” 李闻天道:“失踪的是什么人呢?” 赵一绝摇摇头,道:“如果兄弟知道,张总捕头也不会把诸位都请来了。”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起自门口,道:“四位既想知道,兄弟自是不敢相瞒,失踪的是翰林院一位编修。” 四人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缎子劲装,足登薄底快靴,身佩单刀,年约四十,颚留短须,一脸精干之气的青瘦之人,缓步行了进来。 尽管四人心中有些不满,但仍然都站起了身子,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齐声说道: “张总捕头。” 来人正是名震京畿,黑道上人人敬畏的督府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 张岚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赏光,我这做主人的因事耽误,晚来了一步,这里向诸位谢罪了。”大步行到主位上坐下来,向门外一挥手,道:“叫他们快些送酒上菜。” 门外边,守候着的青衣捕快,应了一声,快步退下。 提督府总捕头请客,万春楼哪敢怠慢,厨房里早已准备妥当,一声催促,立时送上席去。 张岚虽然想放开一些,但却无法掩去那眉头间的重重隐忧。他勉强忍下心中烦恼,举杯敬酒。 倒是燕山一雕蓝侗忍不住,当先说道:“兄弟不懂官场中事,翰林院中大约是有很多位编修,这官位也大不到哪里去,也许他弃职潜逃,这是官场中事,和江湖上无关,你张总捕头,似乎用不着这般忧苦,把我们都召了来。” 张岚道:“我是下帖子请诸位来,向诸位请教,这召来之说,兄弟可是相当不起。”话声一顿,接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编修,正在替当今皇上翻译一篇奇文,文篇未终,人却突然失踪不见。” 赵一绝道:“北京城几条花胡同,有不少好班子,很有几位迷人的姑娘,张爷你找过没有?” 张岚道:“当初之时,在下也这么想,其人既无珍宝奇物,决不致被谋害,不是弃职逃走,就是迷恋于花丛之中,哪知兄弟一查,才觉情形不对。” 赵一绝道:“怎么个不对法?” 张岚道:“其人姓刘,来自三湘,是一位有名的才子,而且兼通天竺奇文,孤身在京,一向守身如玉,从不涉足花丛。” 赵一绝笑道:“愈是不玩的人,一旦涉足其中,那就如鱼得水,不能自拔。” 张岚摇摇头,接道:“那位刘才子,晚饭时还在舍中进餐,举灯夜读,第二天却突然失踪不见。” 蓝侗道:“谋财、劫色,诚有其事,那位刘编修一个大男人,谁会把他偷去呢?”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这倒是一桩怪事,那位刘才子失踪几天了?” 张岚道:“半月之久了。” 赵一绝道:“总捕头都查过些什么地方?” 张岚道:“妓馆酒楼,客栈赌场,百位捕快,全部出动,寻遍了北京方圆数十里,十余日中,不眠不休,但那位刘才子,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一绝道:“我说呢,这十几天中,兄弟常见督府中人,身着便装,混入赌场,东追西问,就是为了找那位刘才子。” 张岚神色凝重他说道:“不错,敝上前日上朝,皇上查问此事,敝上无法交旨,龙颜大怒,把敝上革职留任,限期一月,破去此案,旨下刑部,一月期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不能破去此案,敝上和兄弟,都要拿问刑部治罪。” 这番话,使得李闻天等四人,个个听得面色肃然,觉出了事态严重,非同小可。 张岚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兄弟无能,死不足惜,连累敝上,衷心难安。因此,才约请四位,替兄弟出个中意,助我一臂之力,京畿附近,黑、白两道,除了四位之外,再无别人可找了。” 话说的很客气,但却是外和内刚,肉里带刺,言下之意,无疑把事情套到了四人头上。 独目金刚刁佩闭门自修,已不问江湖中事,感觉中还不怎么严重,但赵一绝和李闻天,却听出张岚话里骨头,其中以赵一绝更为焦急,说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要我们如何帮忙?” 八臂神猿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年来,你赵兄在京城的几处赌场,越开越大,你是财源广进,不少人却为赌倾家荡产,兄弟我不敢对你怎么包庇,但只要不出大事情,提督府对你赵兄,一直是一眼睁来一眼闭,如若提督大人为此罢官,兄弟我为此治罪,再换一位提督、总捕,只怕你赵兄那几家大赌场,难有那么安稳了。”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明白,只要你张大人吩咐,兄弟是无不全力以赴。” 张岚道:“很好,我要你赵兄,动员手下所有的人,替我查查看,这半月来都是哪一路的黑道人物进了北京,你给我详细的列个名单。” 赵一绝道:“成!我这就叫他们去查,三天内准给你张大人一个回音。” 张岚冷然一笑,道:“这要你赵兄多多费心了,如若事情办不出结果,赵兄那几家大赌场,只怕也很难再开下去了。” 赵一绝干笑了两声,道:“兄弟全力以赴,张大人只管放心。” 张岚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道:“李兄,开镖局是正正当当的生意,这些年来,兄弟可从来没有找你李兄的一点碴儿。” 李闻天道:“张大人很照顾,李某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张岚笑道:“李兄能体谅兄弟的苦衷,那就好了。”脸色突然转严肃,接道:“贵局中镖师众多,交游广阔,耳目遍及北六省,希望能给兄弟帮个忙。” 李闻天道:“张大人一句话,李某人愿出动怀安镖局里所有的高手听命。” 张岚道:“兄弟感激不尽。”目光转到刁佩身上,道:“刁兄,你在北京住了很多年,提督府可从来没有传你问过话,而且兄弟也没有把你昔年的事,禀告过提督大人。” 刁佩一抱拳,道:“张大人,这些年,你照顾兄弟,我很明白,我刁佩没有话推辞,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不过,兄弟先声明一件事,这件案子一了,兄弟就不想再在北京停留,我要找一个深山大泽,人迹罕至的地方,以度余年。” 张岚道:“好!如若因刁兄之助破了此案,兄弟给刁兄饯行。” 刁佩道:“咱们一言为定,此案不破,兄弟不离京畿。” 张岚目光转到燕山一雕蓝侗的脸上,道:“蓝老爷子,劳驾你老人家,张某是甚感不安,但情势迫人……” 蓝侗一挥手,打断了张岚之言,道:“这个,我明白,提督府是大衙门,掌理京畿安宁,你不用解说了,要我蓝某人做什么,你吩咐就是。” 张岚淡淡一笑,道:“蓝老爷子,北派太极门,在江湖上是一个极受人敬仰的门派,兄弟虽然委身公门,但也是出身武林,对我武林中同道,一向敬重,非不得已,决不敢惊到你蓝掌门人。这番劳驾你蓝爷,实是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就兄弟所知,刑部尚书,已下令兵马司,飞诏山海关,调回马步精锐,锦衣卫、御林军,都奉到随时出动之命,刘编修无缘无故的失踪,自非普通人物所为,这案子如是不能早破,皇上震怒,天下武林人,都可能身遭池鱼之殃。” 蓝侗道:“我不信,皇上能下降圣谕,杀光天下会武功的人。” 张岚道:“有道是龙威布测,这话很难说,万一下了这道诏旨,贵门距离京师最近,自然是首当锐锋的了。” 蓝侗怔了一怔,道:“张大人说的也许有理。” 赵一绝道:“蓝掌门人,你老德高望重,极受武林同道敬仰,但也是安分守己的清白良民,别说事犯龙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是提督府这个衙门,张总捕的权柄,就可使之生,使之死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劝蓝侗,民不和官斗,北派太极门势力再大,也不能和提督府斗。 蓝侗是一派掌门之才,如何会听不懂赵一绝言外之意,捻髯一笑,道:“对!北派太极门虽然不是吃的公粮,但也不能让匪徒们在卧榻之侧猖狂,老夫愿尽出本门高手,助你张总捕一臂之力。” 张岚哈哈一笑,道:“四位都愿挺身相助,张某人是感激不尽,其实,我可以随便抓一个武林人物,屈打成扰招,施点手脚,以了此案,但我张某,还不是这等人。” 这当儿,突闻一个急促的步履之声,奔了进来,直闯厅堂。 张岚回头看去,只见来人身穿青绸子劲装,足登抓地快靴,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自己第一号得力助手,督府副总捕快,飞刀手于得旺。不禁一皱眉头,道:“得旺,我要你守在提督府,你到此作甚?” 于得旺欠身一礼,道:“属下是奉了提督面愉而来。” 滴溜溜眼核一转,瞧了蓝侗等一眼,住口不言。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得旺,你说下去,这四位都是够义气的好朋友,一言九鼎,都已经答允出手助咱们追查凶手。” 于得旺在腿上半步,右腿半躬,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大爷,得旺这里代总捕谢过诸位。” 这一来,蓝侗和李闻天等四人,不得不起身还了一礼。 张岚道:“得旺,什么事,快说下去。” 于得旺道:“这一科殿试第一名,钦点状元,昨夜回到行馆之后……” 张岚呆了一呆,接道:“昨夜中事,为什么今天才来禀报。” 于得旺道:“回总捕的话,提督府也是适才接得吏部通知,新科状元失踪,要咱们严密查访,如果找到人时,不必张扬,把他送回行馆,自有吏部派人照顾。” 张岚突然出一头大汗,黄豆似是一颗接一颗,由脸上滚落下来,口中却很沉着他说道: “那是说,这消息还未泄漏?” 于得旺道:“丢了新科状元,吏部和咱们提督一样担待不起,他们想找着人就算了,不过,这件事不能拖延,后天就是新科状元挂红游街之日,咱们时间很急促,只有明天一日时间,加上两个夜晚,至迟要后天天未亮交出人去。” 张岚似是逐渐的静了下来,头上的汗水减少,取出手帕,拭了下,道:“大人怎么说?” 于得旺道:“大人没有讲话,只苦笑一下,要属下以最快的方法禀报总捕。” 张岚道:“这几天,他连受御史弹奏,皇上责骂,实也够烦的了,唉!只怪我张某无能……” 于得旺接道:“禀总捕,提督交下了御赐金牌,五城兵马司,十哨人马,悉凭总捕调度。”一面从怀中摸了一面刻有印字的金牌,递了过去。 张岚苦笑一下,道:“提督大人一直对我恩宠有加,破不了这个案子,张某人只有以死谢罪了。”接过金牌,收入怀中,接道:“得旺,这不是你我的事。”目光一掠蓝侗、李闻天等四人,道:“四位有何高见?” 独目金刚刁佩道:“那新科状元的行馆,现在何处?” 于得旺道:“距此不远的吏部宾园。” 刁佩道:“那宾园中是否有防守之人?” 于得旺道:“吏部宾园,从来没有出过事情,而且都是用作招待殿试三鼎甲行馆,里面仆从、下人,倒有十几位长住听差。” 刁佩道:“这消息下人等可曾知晓?” 于得旺道:“听吏部中来人的口气,似乎是知晓的人不多,最多是三五个伺候状元的仆从、女婢知晓。” 刁佩目光转到张岚身上,道:“张兄,那刘编修失踪已久,卧室现场,可能早遭破坏,这位状元郎,失踪不久,现场中可能留有蛛丝马迹,咱们去瞧瞧再说。” 张岚道:“不错,兄弟是乱了章法。”回目一顾,道:“得旺,你带几个人先去,宾园行馆中所有仆从人等,一律留下听候回话。” 于得旺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张岚强举起酒杯,道:“诸位隆情高谊,张某人是感激十分,咱们进点酒食再去。” 蓝侗当先举杯,一饮而尽,道:“事不宜迟,咱们得早些到行馆瞧瞧。” 赵一绝道:“蓝老掌门人说的不错,咱们早一些赶到宾园,就多一分机会,破了此案之后,赵某作东,请诸位痛痛快快的喝一次。” 张岚道:“诸位酒食未进,兄弟如何安心。” 李闻天站起身子,道:“张爷,咱们走了。”当先向外行去。 张岚只好抢先带路,群豪鱼贯随行。 吏部宾园,是一座很广大的宅院,亭台搂阁,花木繁茂,中分三进,那失踪的新科状元,就住在景物最美的桂香轩中。 轩中桂树数十,秋菊百盆,每年此时,桂花飘香,百菊含蕊,置身其间,杂念顿消,想来,吏部这宾园行馆,设计上也下过一番工夫。 于得旺早已带着十二位捕快赶到,封锁了桂香轩四面通路。 大厅中燃烧着四支儿臂粗细的红烛,一片通明,烛光下,只见厅中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张岚行人厅中,于得旺立时迎了上来,道:“这桂香轩有五个听差,都在厅中候询。” 刁佩道:“他们动过床铺、现场没有?” 但见一个中年妇人应道:“老身整过了状元郎的被褥。” 刁佩道:“别的地方呢?” 中年妇人应道:“未曾动过。” 刁佩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多问,独目中神光闪闪,在大厅四周打量。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大人仔细的问问他们,再查看他们的房间。” 张岚点点头,望着第一个人问道:“你在这桂香轩中,是何身份?”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像十分老实,欠身应道:“小的是位厨子。” 张岚道:“你管新科状元的膳食,对那新科状元的生活,定然知晓了。” 那中年厨子应道:“这位新科状元不吃酒,小的给他做的都是饭和菜,昨晚上小的做的是软炸里脊、红烧鸡块……” 张岚一皱眉头,接道:“谁问你菜名了,我问你新科状元的生活情形。” 中年厨子道:“小的只管做菜,昨夜晚饭新科状元还在轩中食用,今晨小的做好了早餐,却不见福儿来取。” 张岚接道:“谁叫福儿?” 一个青衣童子,欠身应道:“我叫福儿,是新科状元的书童。” 张岚道:“你追随新状元多久了?” 青衣童子道:“小的是吏部派来宾园的书童。” 张岚啊了一声,道:“你几时发觉状元失踪了?” 青衣童子道:“今天早晨日上三竿,还不见新状元起身,小的敲门又不闻回应,因此,小的斗胆推门而入……” 张岚接道:“门没有上拴吗?” 青衣堂子道:“没有上拴,小的看室中被褥零乱,似乎是新状元起身的十分急促,小的还道新状元赏花去了,寻遍了整座宾园,不见踪影,小的才觉着情形有些不对,就报了宾园总管,总管就报了吏部。” 张岚道:“那位总管在吗?” 只见一个健壮大汉道:“总管不在,小的是昨夜巡值,这宾园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无什么防守,实则巡更值夜,防守甚严,小的昨夜当值,一夜之中,未闻警兆。” 张岚道:“你认识新状元吗?” 那大汉应道:“小的我责有专司,暗中保护三鼎甲,新状元不认识我们,我们都认识新状元。” 张岚道:“你们有好多人?” 那中年大汉应道:“我们有十二个人,分为日夜两班。” 张岚道:“都会武功吗?” 中年大汉应道:“讲不上武功,但都是身体很健壮的中年汉子,小的已把昨夜中当值的六人集中,听候问话。” 张岚一挥手,道:“你先退下。” 那大汉一欠身,道:“小的们都是吏部中记名巡夜,人人都当了十年以上的差了,小的在守夜室中候命,大人随传随到。”转身而出。 张岚目光转到一个绿衣少女身上,道:“你是干什么的?” 绿衣少女应道:“小婢是侍候新状元的丫头。” 张岚一皱眉头,道:“有厨子、书童、老妈子,还要你这个丫头作甚?” 绿衣少女长的窈窕身材,粉面朱唇,是个十分俊俏的人,听得张岚问话,不禁粉脸一红,垂下头去,半晌答不上话。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侍候何事?” 绿衣少女道:“小婢侍候状元读书、品茶、上香。” 那中年妇人突然接道:“大人,这是吏部对新科状元的一番美意,凡是无眷在京的新科状元,都由吏部请一位美貌女婢侍候。” 妙在那句无眷在京,张岚是何等人物,早已心中了然,微一颔首,道:“我明白了。” 张岚锐利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掠了一阵,挥手说道:“你们都给我坐到壁角去,没有得我允许,不能离开。” 厨师、书童、丫头、老妈子,心中甚感不愿,互相望了一眼,由那书童说道:“大人是……” 张岚接道:“我是京畿提督辖下的总捕,哪里不对了?” 福儿应道:“原来是总捕大人,不过,小的们也是吏部记名的人,大家都是当差的……” 张岚冷笑一声,接道:“你既是当差的,可知丢了新科状元是什么罪名?” 福儿道:“这个么,小的倒是不知。” 张岚道:“那是灭门的大罪,别说你是吏部的记名当差,就是国家正品官员,案子未清之前,也一样待罪。”回目一顾于得旺,道:“得旺,哪一个不听话,敢于妄动一步,先给我掌他二十个嘴巴!” 于得旺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福儿骇的噤若寒蝉,退了两步,躲在那厨师身后。 李闻天低声说道:“张爷,咱们到新状元的卧室中看看,如若这书童和老妈子,都未说假话,新状元是昨天夜里失踪。” 刁佩接道:“最好先问问昨夜中那一个最后离开新状元?” 那绿衣少女一欠身,道:“是小婢。” 赵一绝道:“张爷,要问个清楚。” 张岚微一颔首,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少女道:“小婢叫桂香。” 张岚道:“桂香,你昨夜伺陪新状元,几时离开?” 桂香道:“不到二更。” 赵一绝接道:“在书房分手?” 桂香道:“小婢送新状元进入卧房。”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你没有进去?” 桂香道:“小婢送到门口,就被状元遣了回来。” 赵一绝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新科状元倒也是一位洁身自爱的人了。” 桂香羞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前胸,用极低的声音答道:“小婢不知,一切唯新状元之命是从。” 张岚道:“你跟我们来,”转身行入卧室。 这是一间布置很高雅的卧房,紫缓慢壁,索缎垂帘,紫色宫灯,紫缎被面,房里是一色紫。一个捕快,高举着手中的灯笼,站在卧室门口。 张岚道:“点起那盏宫灯,再拿两支粗烛来,愈亮愈好。” 站在门口的捕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间,捧着两支高燃的巨烛而入,卧房中,陡然光耀如昼。 蓝侗、李闻天、刁佩三个人,五只眼睛,不阵在卧室中搜寻。 赵一绝却一直望着那女婢桂香,似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些什么。 张岚眉头深锁,望着那紫色的宫灯出神,显然,这一连两件大案子,已把这位咸震京畿的名捕给闹的六神无主。 突闻独目金刚刁佩嗯了一声,举步行近窗下,伏下身去,捡起一片泥上。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刁佩小心算翼的掏出了一方白绢,把一片泥上包入帕中。 张岚低声说道:“刁兄,发现了什么?” 刁佩还未及答话,赵一绝已挥手对桂香说道:“你出去吧!有事情,张大人自会派人找你。” 张岚随手掩上了房门,沉声道:“刁兄,那一片……” 刁佩打开绢帕,道:“这卧房之中,打扫的纤尘不染,但却在窗下很显眼的地方,留下了这一片泥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那片泥土,只不过绿豆大小,亏他一只眼睛,竟然看得如此清楚。 蓝侗双目眨动了一下,伸手取过那一片泥土,托在掌心,很仔细的瞧了一阵,又放回原位。 张岚低声问道:“蓝老哥,瞧出了什么?” 蓝侗道:“老朽久居乡野,对泥上还可辩识一二,这块泥土,是黑砂土,而且很坚硬。” 赵一绝伸手一拍脑袋,道:“黑砂上,又十分坚硬,那是说这块泥土,在那人的靴子上沾了很久。” 蓝侗道:“不错,这块黑砂土,沾在靴上很牢,碰上了很硬的东西,跌落了下来。” 张岚道:“那是说有人在半夜之中,进入卧室,掳走了新科状元,留下了这块黑砂土。” 刁佩道:“如果张大人的料断不错,来人的武功十分高明,手脚干净利落,而且十分沉着,毁去了留下的痕迹,才从容而去。” 蓝恫道:“在燕山一处山谷中,有这种黑砂土,黑砂中带有黏汁,所以沾在靴子上,十分坚牢,但那地方距京城,不下百里,那人走了百里以上的路,土还在靴子上,在室中留下这块泥上,似乎是有些不太可能,除非他是坐车而来,或是京城之中,亦有此等砂土混成带有黏性的黑土。” 独眼金刚刁佩道:“十年前,在下常做没有本钱的买卖,依以往“经验,就这桂香轩中形势查看,来人定是由窗口进来。” 张岚伸手一推,但觉窗口紧闭,一皱眉头,道:“刁兄,来人带走了新科状元之后,难道还会重回室中,扣上窗拴,再行出去不成?” 刁佩道:“这一点,兄弟也曾想过,这窗子可能是那老妈子,收拾房间时顺手上了木拴。” 张岚道:“这个不难查出,我去问过。” 刁佩一伸手,拦住张岚,道:“此时此情,最好不要讲出去。”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若能找出一点路道,最好是愈快愈好。” 刁佩道:“咱们还有一日夜的时间,是吗?” 张岚道:“不错,要后天五更之前把他我回来,才不至误了大事。”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闻天,突然开口说道:“新状元似乎是和恩怨名利无关,照兄弟的看法,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张岚道:“什么原因?” 李闻天道:“那位刘编修失踪之后,张大人是否找出了特殊之处?” 张岚道:“他正在翻译一部经文。” 李闻天道:“张大人可知晓那是什么文字?” 张岚道:“天竺文。” 李闻天道:“这位新科状元呢,是否也通晓天竺文?” 张岚道:“这个兄弟倒不知晓。” 李闻天道:“吏部人应该知晓。” 张岚道:“兄弟这就派人去问一下。” 李闻天道:“不用急在一时,只要张大人记在心中,明日求证不迟,如果这位新科状元也是精通天竺文字的人,那就和刘编修失踪一事,有着连锁关系。” 张岚道:“李兄高见……” 赵一绝接道:“李总镖头确是大有见地的高论,眼下咱们最要紧的一件事是找人。” 张岚道:“赵兄说的也是!” 刁佩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急急说道:“张大人,那位刘编修夫踪之后,大人可有些什么特别的措施?” 张岚道:“兄弟手下百名快捕,全部出动,明查暗访。” 刁佩道:“出入九门的车轿呢?” 张岚道:“一律搜查。” 刁佩道:“夜晚之间的巡查如何?” 张岚道:“提督手谕五城兵马司,三哨人马,日夜防守,四城市岗,就兄弟所知,防守十分谨严。” 刁佩道:“如是张大人所言不虚,这位新状元,还可能留在京城之中,那位新状元不会武功,全城森严戒备之下,想把他弄出城去,也不是易事。” 张岚轻轻叹息一声,道:“刁兄说的虽是,但总得有点眉目才能下手,京畿皇城,重臣巨卿众多,总不能挨户搜查吧?” 刁佩独目微闭,沉吟不语。 赵一绝突然一巴掌拍在顶门上,道:“黑砂黏土,京城里倒是有这么一条胡同。” 张岚道:“什么胡同?” 赵一绝摇头,自语道:“不对不对,那地方,不可能啊!” 刁佩道:“赵兄说说也不妨事啊!” 赵一绝尴尬一笑,道:“燕子胡同,是二流娼妓的住区,土墙草屋,兄弟在那里开了一个小分号,有一天到那里看看生意,回头时,碰上了一场小雨,沾了我两靴子黑砂土,火得我再也没到那里去过。” 张岚心神似是已逐渐定了下来,道:“兄弟也听过这个地方,可是从没有去过。” 蓝侗道:“如若那地方真是黑砂黏土胡同,倒是该去看看。” 张岚道:“我要得旺带几个精明的捕快走一趟,搜查一下。” 刁佩冷冷喝道:“慢着,不是兄弟小看你张大人手下的捕快,要他去抓儿个小毛贼,也许还可以派派用场,但对付掳走新状元这等武林高手,那是打草惊蛇,擂鼓捉贼。” 张岚道:“刁兄之意呢?” 刁佩道:“我刁某大半生和公门中人斗智较力,想不到归隐了十年之后,再度出山,竟然帮助你们六扇门中人,和江湖人物为敌。” 这番话不轻不重,听得八臂神猿张岚,只有苦笑的份儿。 倒是那赵一绝,赶着打圆场,哈哈一笑,道:“刁兄,这叫十年风水轮渔转啊!” 张岚虽是四品官衔的京捕头儿,但此刻处境不同,要借刁佩和赵一绝一身武功,不得不忍着点说道:“刁兄,你说了半天,还未说清楚,咱们该怎么办?” 刁佩目光转动,扫掠了蓝侗和李闻天一眼,道:“蓝掌门和李总镖头都是有身份的人,刁某之意,劳赵兄和在下同走一趟。” 张岚点点头,道:“好!两位几时动身?” 刁佩道:“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赵一绝道:“按说这刻时间不对,燕子胡同几家班子,都已经关了门。” 刁佩道:“咱们去瞧瞧风头,顺便抢一点黑砂土回来,给蓝掌门监别一下。” 赵一绝摸摸瘦削的左颊,道:“好吧!赵某人舍命陪刁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敞厅,人影在夜暗中一闪不见。 张岚目睹两人快速的身法,吁一口气,忖道:“刁佩乃江湖上有名大盗,自有过人之外,赵一绝也有这等身手,倒叫人有着意外之感。” 李闻天背着手,行出厅外,仰望满天繁星,不自觉轻轻叹一口气,想到自己一生保镖为业,走南闯北,实也经过了不少风浪,未死于保镖的生涯中,但丢了个新科状元,竟把自己无缘无故的拖下混水,如若那八臂神猿张岚,真的情急诬攀,只怕还要落个抄家灭门的大祸,心里这一急,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自禁一踩脚,自言自语他说道:“早该去问问他啊!” 张岚正急得绕着大厅步动,听得李闻天自言自语,一提气飞身而出,道:“李兄,你说的什么?” 李闻天道:“兄弟想起了一个人,或能指给大人一条明路。” 张岚道:“什么人?” 李问天叹一口气,道:“我瞧还是不说算了。” 张岚急道:“李兄,此事关系重大,兄弟方寸已乱,你还卖的什么关子?” 李闻天:“这个人么,籍藉无名,说出来,只怕你张大人也不肯相信。” 张岚道:“这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一条路,上山下海,兄弟是无不从,快说,是哪位高人?” 李闻天道:“关帝庙前摆相摊的高半仙。” 张岚怔了一怔,道:“兄弟干了几十年京畿总捕,可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李闻天道:“在下如非经历过一件事,别人说给我听,在下也是难以相信。” 张岚啊了一声,道:“那是件什么事情?” 李闻天道:“这话一年多了,我们怀安镖局子接了一趟镖,兄弟适巧去关外未回,犬子不知天高地厚,接下了一件红货珠宝……” 张岚道:“那和高半仙有何关系?” 李闻天道:“红货珠室还未出京城,就被人在镖行里暗中窃走,第三天兄弟赶到家里,镖局子里正闹的天翻地覆……”顿了顿,接道:“怀安镖局做保镖主意,不能不认这笔帐,但一算下来,兄弟就是全部家当卖光,还不够赔人家,那时兄弟急的快要发疯,行经关帝庙,刚好走过那高半仙的卦摊子,当下兄弟也正是六神无主,就随便要高半仙算了一卦……” 张岚截口道:“那一卦很灵吗?” 李闻天道:“灵,简直是灵的有点邪气,他告诉我失物可以找回,而且就在我们镖局子后园一个枯井中,兄弟回家一看,果然在后园枯井中,找回了全部失物。” 张岚道:“有这等事,怎么连一句传言也未听过。” 李闻天道:“兄弟觉着这件事并不光彩,一直未说出去,再说,这等事说出别人也很难相信。” 张岚道:“照李兄的说法,咱们也该去卜他一卜了?” 李闻天道:“在下亲身经历,只是迹近神奇。” 张岚沉吟道:“既有这么一处所在,咱们不妨去见识一下。” 李闻天道:“事近玄虚,张大人最好是别说出去,刚才兄弟在苦思良策,猛然间想起了这档子事,等刁佩和赵一绝回来之后,如是还没有眉目,兄弟倒劝你张大人,不妨去碰碰运气。” 张岚苦笑一笑,道:“好吧,等他们两位回来再说。” 天到五更左右,赵一绝和刁佩转回宾园。 张岚急急迎了上去,道:“两位辛苦了半夜,可曾查出一点眉目?” 赵一绝摇摇头,道:“我和刁兄,走遍了燕子胡同十几家班子,但却未查出一点线索。” 张岚道:“赵兄手下,万把兄弟,京里头有人的地方,大约都有你赵兄的手下……” 赵一绝接道:“这个不劳你张大人吩咐,我已经和刁兄走了几处暗号,要他们连夜出动,全城访查,只要那位新科状元还留在京里,兄弟相信定可找出一点线索来。” 张岚道:“咱们的时间不多。” 赵一绝道:“张大人不用点我,赵某人心里头有数,你既然找上了我赵某人,这件事办不出一点头绪,我赵某人也无法在京里再混下去,我已经招呼他们,明日午时之前,把消息送到宾园中来。” 张岚回头瞧了于得旺一眼,道:“得旺,你回督府一趟,把一些精干的捕快,全给我集中到宾园中来,咱们暂时以这地方作为本营,也便于和吏部中人接头,顺便再禀报提督一声,就说我已约好几位高人帮助,在全力追查之中。” 于得旺一抱拳,道:“属下领命。”转身自去。 第二回 风尘奇人 几人一夜未眠,天亮后,吃了一点东西,就在宾园中坐息一下,于得旺办事得力,卯时光景,已带了三十二位精干捕快集于宾园中待命。 天到正午,赵一绝的属下,十路回报,屯分别报到宾园,但那位新科状元有如入海泥牛,竟是查不出一点消息。 八臂神猿张岚,眼看半日一夜过去,事情全无眉目,限期只余下半日一夜,心中更是焦急,病急乱投医,忍不住说道:“李兄,咱们去卜一卦吧!” 赵一绝奇道:“去卜卦?” 张岚道:“不错,听说关帝庙外,有一位摆摊的高半仙,卜卦很准,咱们去瞧瞧如何?” 赵一绝道:“兄弟倒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卦卜的不错。” 张岚站起身子,道:“李总镖头,咱们走一趟吧!” 赵一绝道:“在下也去瞧瞧,对这些行道中人,在下略有了解,那高半仙是否有一套兄弟自信听他说几句话,就可以料他个八九不离十了。” 张岚道:“好,那就有劳赵兄同行一趟了。” 独目金刚刁深插口接道:“兄弟也去一趟,见识一下那位高半仙。” 张岚笑一笑,道:“咱们去吧,天黑之前,如是还找不出一点眉目,兄弟要先行禀告敝上,历代以来,从没有过的新科状元失踪怪事,必将传扬开去。”口中说话,人却大步向外行去。 几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到了关帝庙前。 这是个杂耍汇集的处所,说书的,唱大鼓的,百艺杂陈。 李闻天轻车熟路,带几个人直到关帝庙旁。 果见一面两尺长短的白布上,写着“高半仙”三个字。 张岚打量了招牌一眼,目光转注到高半仙的身上,只见他年约五旬,两道花白眉毛,留一络稀稀疏疏胡子,身上穿一件破旧蓝长衫,坐在一张矮腿木椅上,大约是看相的生意不好,饿的他一脸莱色,全身上下,除了骨头架子,只怕找不出五斤净肉。 身前一块白油布,说它是白的,其实已变成淡灰色,四角破烂处,各压着半块红砖,上面书的八卦图案,已然颜色脱落的瞧不清楚,油布上摆着一个摇卦用的龟壳,和六枚铜钱,一个裂痕斑斑的竹筒里,放着几十根竹签,一只破砚台,一支用秃的毛笔,旁边一个小葫芦,此外再无陈设,估计那一摊东西,拨拨算盘珠儿,卖不了两钱银子。 张岚似是微感失望,来此时那股碰碰运气的念头,消退了大半,回头望了李闻天一眼,道:“李兄,就是这一位高半仙吗?” 李闻天一声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兄弟确受过这半仙先生的指点,才免倾家荡产之祸。” 张岚无可奈何地道:“咱们既然来了,卜它一卜也好。” 那位高半仙一直在团目养神,似乎根本未听到几人谈话。 李闻天对那位衣着褴楼,面有菜色的高半仙,极是敬重,弯下身子,沉声说道:“高先生,在下打扰一下。” 高半仙开睁眼睛,瞧了一眼,道:“你要卜卦?” 李闻天道:“在下怀安镖局李闻天,年前,承蒙先生一卦,解了我一家荡产之厄,在下感激不尽。” 高半仙摇摇头,道:“我生意虽然不大好,但一年来也卜有百来卦,哪里会记得许多,你不用给我套交情,找我高半仙卜卦,别想少给一分钱,我高半仙的卦摊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兄,吃开口饭的在江湖上属于下九流,卖的是一张嘴和眼色二字,你不能说几句好听话吗?” 高半仙道:“好听,琵琶丝弦好听,没有人给你弹,卜卦就是卜卦,大丈夫问祸不问福,要好听别对面茶馆去,听那王二妞唱段大鼓,不用找我高半仙卜卦了。” 赵一绝一怔,道:“啊,高半仙,你吃了耗子药啦,说话这等冲法。” 高半仙道:“你们找我卜卦的,还是找我抬杠的,我高半仙可没有这份工夫,给你闲磕牙。”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你就算不认识我赵一绝赵老大,总也该听人说过吧!” 高半仙摇摇头,道:“赵一绝,没有听人说过。” 赵一绝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却被李闻天从中劝开,道:“也许这卦摊生意不好,咱们来卜卦,用不着节外生枝。” 高半仙拿起龟壳,放入铜钱,左手中摇了一阵,道:“一卦十文,先付后卜。” 李闻天取出十文钱,放在油布上。 高半仙一松手,六枚铜钱,落在油布上的八卦图案中,凝视了半响,道:“问什么?” 李闻天正待开口,却被张岚抢先说道:“你瞧瞧卦里说我们来此地要问什么?”这是诚心找麻烦的语气,再灵的卦,也无法算出来客人要问什么? 赵一绝心中暗笑,忖道:“这张总捕正憋着一肚子气,这小子一句答错,就有得一顿排头好吃。” 李闻天却听得心里发急,心中暗道:这高半仙解了我倾家荡产之祸,总不能给他找顿苦头来吃,张总捕这等口气,实有些找麻烦的味道,正待开口劝解,却被张岚摇头阻止。 只见高半仙双目凝注在六枚铜钱上,口中念念有词,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卦里疑云重重,有若雾中之花,你们要问的应该是找人,如是我高半仙卦没有卜错,你们十文钱花的不冤,如是卜的不对,我是分文不取。”一面说话,一面动手收起了油布上的铜钱,心中似是顶有把握,赚定了这十文钱一般。 这时,高半仙如若抬头望一眼,定可瞧到张岚的脸上一片惊讶之色,事实上,不只是张岚,赵一绝和刁佩都不禁悚然动容,倒是李闻天脸上平静中微现兴奋之色,似乎是早在他预料之中。 霎时间,张岚对这位衣衫破烂,面带莱色的高半仙,态度大变。 须知这些人,都是善观气色,见风转舵,有着丰富江湖经历的人物,那高半仙一语道破几人来意,顿使几人心头震骇,这位高半仙如不是一位息隐风尘的高人,也是一位精研星卜,胸罗玄机的奇士。 张岚一抱拳,笑道:“神卦,神卦,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对高兄多多失敬。” 高半仙冷冷接道:“我高半仙给人卜卦从来不套交情,想要我少收卦钱,咱们免谈。” 张岚笑道:“卦钱应该付,而且还应重厚酬,你老开价过来,兄弟是无不从命。” 高半仙道:“一卦十文,多一个也不要,少一个也不行,我高半仙卜卦一向是老不欺,少不哄,王公贩夫一样看待。” 张岚道:“是,是,是,高先生是胸怀奇术的高人,自有风骨,兄弟一切遵照规矩,在下等确是要找一个人,还望你老先生指示一条明路。” 高半仙:“卜一卦,只能问一件事,你们刚才已经问过一件事了,现在问什么,还得再卜一卦。” 张岚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道:“高先生,这块碎银子,大约够了吧?” 高半仙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一下,道:“太多了。”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数一数放在油布上,道:“这个找给你的。” 张岚不敢不收,捡起油布上制钱。 高半仙又摇了一卦道:“这次你又问什么?” 张岚道:“兄弟要找一个人,希望能在明天五更之前找到他,不知是否能够如愿?” 高半仙摇摇头,道:“卦象里凶中藏吉,吉中含煞,明天找不到。” 张岚心中一凉,急急说道:“那是找不到了?” 高半仙道:“如是找不到,凶中那会藏吉,人是可以找到,只不过要多几天时间罢了。” 张岚道:“高先生能不能给在下一个日子?”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外象里变化多端,如若是具有非常才慧的人肯帮忙,二十五天后,我要讨你一杯酒喝,如是没有非常才慧的人从中相助,时间还得长些。” 张岚啊了一声,道:“多承指点。” 高半仙嗯了一声,接道:“不过吉中含煞,那是说你们纵然能找到人,也难免要大费一番手脚,这中间带有血光,只怕要有人伤亡。” 张岚道:“先生神卦,实叫人佩服的很,伤亡流血,那是意料中事了。” 赵一绝轻声接道:“高先生,在下想请教一句,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条明路,方向?” 高半仙道:“那还得再卜一卦。” 张岚急急数了十枚制钱放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高半仙又摇了一卦,抬头四顾了一眼,道:“往西北方位找,线索不出十里,说不定就在京城。” 赵一绝道:“高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明教?” 高半仙道:“你是卜封啊!再算下去,还不如我高半仙去给你找人了。”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如是先生真肯帮忙,我是感激不尽。” 高半仙冷冷说道:“我老人家年纪老迈,还想多吃两年安稳饭,这卦里带有血光,我老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帮你们岂不是白送老命。” 赵一绝道:“那么我们再卜一卦如何?” 高半仙道:“卦不过三,再卜下去就不灵了。” 抬头望望赵一绝,接道:“不过我老人家可以送你一相。” 赵一绝道:“在下洗耳恭听。” 高半仙干咳了两声,道:“你的相形肖猴,猴有一副好身手,可惜你相里无子女,这一门至你而绝。”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灵极,灵极,我赵一绝娶了三房妻妾,就是一无所出。” 高半仙冷漠一笑道:“你生就一对好眼睛,能分辨天下人等形色,可惜缺少好心肝,只会看不会想。” 赵一绝愣了一愣,道:“这一点,兄弟还想不明白。” 高半仙道:“多用一点心,或可补拙。”收起卦摊,道:“上午生意不错,连卜了三卦,我老人家该去打酒喝了。”收了招牌,不再理会几人,径自转身而去。 四个人七只眼睛,瞧着那高半仙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赵一绝一手拍在顶门上,道:“好一笔‘画龙点睛’,我老赵啊,当真该多用点心思才成。走!咱们快回宾园,臭丫头,差一点把我瞒过。”一面说话,一面转身疾走。 这番话没头没脑,举动又突如其来,张岚、刁佩、李闻天三个人,都被他闹得莫明所以,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张岚紧行两步,追上赵一绝,道:“赵兄,你说哪个臭丫头?” 赵一绝道:“除了那侍候新状元的桂香,还有那个,哼!这丫头,我第一次瞧到她时,就觉着有些不对,正想不出她怎会混入吏部,派在宾园。” 张岚道:“赵兄认识那位桂香吗?” 赵一绝道:“她根本不叫桂香,是燕子胡同素喜班的小素兰,怪不得我一见她,就觉着有些面善。” 张岚道:“燕子胡同,素喜班中的小素兰,正好和蓝掌门认出的那块黑沙黏土连在一起。” 赵一绝道:“哼!小丫头大约认为我已经忘了她,我见她一次还是三年前,那时候臭丫头还未开怀,刚出道的小清倌,那高先生说的可是真对,我赵某人生成一对好眼睛,瞧它一次,十年难忘,可就是没有一付好脑子,很多人似乎面善,就是记不起在那里见过面。” 李闻天道:“燕子胡同,可不在京城西北方位,那位高半仙,应该改称活神仙,才算名符其实。” 刁佩道:“卜卦卜的准到那等程度,确是近仙道之学,我刁某人走了半辈子江湖,可没有遇上过这等灵的卦卜先生,照兄弟的看法,那位高半仙,决非平庸之人。” 李闻天道:“刁兄,看他一身皮包骨,一张菜色脸,就算是高人,也不过是一位对星卜之学上有着大成的人,大概和武功无关。” 刁佩道:“难说啊!难说。有道是真人不露相。” 赵一绝一心念着桂香,脚步愈行愈快,不大工夫,己到宾园,张岚抢先而行,带头直入桂香轩,只见两个身着五色劲装的精干捕快,来回在厅中走动。 那厨师、老妈子、福儿等,仍然集坐在大厅一角,他们从昨夜被集中在这大厅之上,一直到午时过后未离开过,看守大厅的捕快,执令甚严,送入的茶饭,也限令几人在厅中进食。 行入桂香轩,赵一绝就大声嚷道:“小素兰,你给我滚出来,臭丫头胆敢作怪,往我赵老大眼睛里揉砂子。”一面喝叫,两只眼睛却已开始在厅里四下搜望。 两个当似的捕快,听得直发愣,不知赵一绝叫的什么。 张岚目光一转,已瞧出厨师,书童,老妈子都在,单单不见了丫头桂香,心里已经有些发毛,沉声对两个捕快说:“那个丫头呢?” 两个捕快齐声应道:“在啊!刚刚还见她吃饭。”转目望去,只见那厨师、老妈子和书童福儿,蛰伏厅角,单单不见丫头桂香的影儿。 两个捕快,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开始行动,直奔入状元卧室。 这些都是久办刑案的干练京捕,一发觉桂香失踪,立时想到,这厅中虽有一个后门,但已经封闭,而且还在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唯一能够避开两人目光的逃走之路,就是悄悄溜入状元卧室,越窗而去,两人的判断不错,只是晚了一步,但见卧室中窗门半开,丫头桂香显然已越窗而去。 一个捕快,一跃跳上窗前木案,向窗外扑去,却被随后而入的张岚一把抓了下来,道: “人已经逃走很久了,现在追,还有个屁用。” 两个捕快垂首抱拳,道:“属下无能,愿领责罚。” 张岚冷冷说道:“你们仔细的问问那老妈子、厨师、和书童福儿,然后,把他们送入督府捕房,听我发落。” 两个捕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时,赵一绝、刁佩、李闻天鱼贯行了进来,赵一绝望望那半启的窗门,道:“那丫头跑了?” 张岚道:“跑了。” 赵一绝道:“不要紧,咱们到燕子胡同素喜班去找她。” 刁佩冷冷说道:“赵兄请稍安勿躁,有几件事,咱们要先弄明白。” 赵一绝道:“什么事?” 刁佩道:“赵兄可是已确定那桂香是素喜班的小素兰吗?” 赵一绝道:“绝错不了,兄弟自信没看错她,第一眼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所以兄弟看了她很久。” 刁佩道:“如若她是小素兰,怎会学得了一身武功?”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就想不明白,但兄弟见她之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子。” 刁风道:“那时间,她是否已会武功呢?” 赵一绝道:“十三四岁的毛丫头,兄弟只觉着她长的倒还清秀,未留心她是否学过武功,不过,这不难查出来” 刁佩道:“就目下情形看来,那小素兰不但会武功,而且一身武功还不算太坏,在几位精悍的捕快监视之下,仍然能轻易逃走。”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就兄弟所知,素喜班是燕子胡同的老班子,大概有几十年了,班子姑娘,从无一人会武功,这丫头的武功,是从哪里学得呢?” 李闻天道:“也许那小素兰早已离开了素喜班。” 赵一绝道:“不错,小素兰可能已经离开了素喜班,但就在下所知,这是唯一找寻小素兰的地方,无论如何咱们应该去一趟,也许能在班子里问出一点名堂。” 张岚道:“好!咱们走!兄弟也去一趟。” 赵一绝摇摇头,道:“你张大人这身衣着,就算是普通的人,也能一眼瞧出你是吃公事饭的人物,何况那些王八鸨儿大茶壶,一对眼珠儿,见识过三六九等的人物,他们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如问小素兰,保险他们是三缄其口。” 张岚道:“这么说来,兄弟是不能去了?” 赵一绝道:“李总镖头说的不错,小素兰九成九是已经离开了素喜班,咱们走一趟,是希望能问出小素兰的去处,她在素喜班里蹲了好几年,总有几个好姊妹,咱们是话里套话,暗探口风,你张大人如是要去,先得换套衣服,像素喜班子里那等地方,大概是没人不认识我赵一绝,只要不被他们认出你是提督府的总捕快,跟我一起去,就不会使他们动疑。” 张岚道:“好吧!兄弟去换件衣服。” 独目金刚刁佩冷冷说:“赵兄,我刁某人能不能去?” 赵一绝道:“刁兄这份形貌,和兄弟同往,正是牡丹绿叶,相得益彰,不过,要委屈你……” 刁佩接道:“委屈我什么?” 赵一绝笑道:“北京城里,无人不知我赵一绝交游广阔,三山五岳的好汉,五湖四海的朋友,兄如愿暂时捧捧兄弟的场,一切听从兄弟之命行事就行。” 刁佩冷笑一声,接道:“什么,我听你之命行事,那岂不是作你的保镖吗?”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这番用心,只是未出口而已。” 这时,张岚已换了一件五长衫,头戴蓝缎帽子,手中握着一把檀香木描金摺扇,缓步行了出来。 赵一绝打量了张岚一眼,道:“妙啊!张大人这一装扮,全无公门人的味道,倒像一位大银号中的二掌柜了。” 张岚神情肃然他说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是要去,兄弟觉着应该早些去。” 赵一绝道:“刁兄怎么说?” 刁佩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刁某人这次认啦。” 赵一绝望望天色,道:“咱们慢慢的走,到了燕子胡同,刚好班子开门,太早了亦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我看兄弟不用去了,我回镖局子一趟,二更时分,我再到宾园来候命。” 赵一绝道:“李总镖头,查不出新科状元的下落,事情可不是我赵某一个人担,贵局如是生意大好,最好先退掉几笔,再说你李总镖头,交游广阔,我不信你没有去过班子里,打过茶围,咱们目前是福祸与共,谁也别想闲着。” 李闻天无可奈何的笑一笑,道:“既然赵兄觉着兄弟能派用场,兄弟自是不便推辞。” 张岚眼看赵一绝替自己拖住了刁佩和李闻天不放,落得个闭口不言,几人悄然行出宾园,直奔燕子胡同。 燕子胡同虽不是高等墼子,但素喜班却是这地方最大的一家班子,高大黑漆门外,挑着两盏大纱灯,朱砂写着“素喜班”三个大红字。 这时,天色尚早,两个大纱灯还未点燃,素喜班也刚刚开门,还未上客,院内一片寂静。 大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童,见客人上门,哈腰说道:“四位大爷早啊!” 青衣小龟奴,大约是初来不久,竟然是不认识赵一绝。 赵一绝挥挥手,道:“去给我通报阎二娘一声,就说赵一绝赵大爷,今晚上请两个朋友,给我准备个大房间,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 青衣小童口中啊啊连声,人却站着未动,抬头直打量赵一绝。 刁佩冷哼一声,喝道:“你小子瞧什么,不认识赵大爷,难道没有听你们老板说过,快去给我通报,再愣在这里我挖下你两个眼珠子。” 刁佩长像本已够凶恶,独目神光闪闪,更是威凌逼人,那青衣小童被他一唬,吓得两条腿一软,转身就跑。 赵一绝轻声赞道:“刁兄,这一手很绝。” 刁佩想到以自己昔年在江湖上的盛名,竟然作了赵一绝的保镖,虽然是别有所图,假做假唱,但想一想,心中就觉着窝囊,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赵一绝不再多言,举步向门内行去,一脚跨入门内,只见一个身着翠绿罗裙,翠绿衫,头插珠花的半老徐娘,急急迎了出来,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哪一阵香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赵一绝眯眯眼,笑道:“咱们几年不见,素喜班是越来越发达,盖了不少新房子,你阎二娘可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阎二娘摸摸鬓上的珠花,道:“赵大爷,你还记得我这老婆子,真是难得的很,快请到屋里坐。” 赵一绝一面跟在阎二娘身后走,一面说道:“今儿个,我要在这里请两个朋友,听说你们素喜班里来了几个标致的姑娘。” 阎二娘道:“倒有几个姑娘,长的还算不错,不过你赵大爷眼光太高,只怕你老瞧不上。”口中说话,脚未停步,带几人行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接道:“这是班子里最好的一个房间,赵大爷将就一下罢。” 赵一绝目光转动,只见房里布置的还算雅致,白绫幔壁,四角吊着四盏走马灯,房中摆了一张红漆的八仙桌,四张红漆木椅上,还放着红色绒垫子,一个青衣小婢,捧茶而入。 阎二娘陪着笑,扫掠了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赵大爷的朋友,自然是大有名望的人,我已叫人催姑娘上妆,诸位先请喝杯茶,我再去催她们快一些。” 赵一绝道:“不用慌,我们来的太早一些,叫姑娘慢慢上妆,我们等一会也不要紧,咱们先谈谈。” 阎二娘本待要转身而去,听到赵一绝这样说,又停下来,笑道:“赵大爷既是不急,我就先陪诸位聊聊。”语声一顿,接道:“今儿个你赵大爷来的正好,你不来,明儿个我也要登门拜访。” 赵一绝端起桌上的瓷茶碗,品了一口茶,道:“什么事?” 阎二娘道:“这两天班子里来了两位客人,银子不肯花,脾气却大的很,三句话说不对,出口就骂,动手就打,一连两晚,被他们打伤了四个人。” 张岚嗯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赵一绝重重咳了一声,按道:“是地面上的人呢,还是外路来客?” 张岚心中警觉,立时住口。 阎二娘道:“听口音好像地面上的人,不过,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赵一绝摇头晃脑的嗯了一声,道:“他们现在何处?” 阎二娘道:“两个人干打茶围,掌灯时分来,二更左右走,每次要吃要喝,却不肯多付一文钱,班子生意还好,不给赏钱,也还罢了,出手就打人,实在叫人受不了。” 赵一绝道:“他们打伤的什么人?” 阎二娘道:“两个男伙计,两位姑娘。” 赵一绝道:“今儿个叫我赶上了,算两个小子倒媚。二娘你只管放心,今天晚上他们再来,走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阎二娘道:“赵大爷肯做主,北京城里大概再无人敢来素喜班里闹事。” 谈话之间,布帘启动,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行了进来。 阎二娘叫道:“你们快过来,见见赵大爷,赵大爷是京城里,第一号大人物,只要关照一声,你们两个人就受用不尽了。” 张岚目光转动,只见两个少女,都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的倒秀丽,只是脸上的脂粉厚了一些。 赵一绘望了二女一眼,笑道:“二娘,这两个叫什么名字?” 阎二娘道:“头上插红花的叫小玉兰,鬓带白花的叫作小香兰。” 赵一绝咪着眼,颔首说道:“小玉兰、小香兰,名字不错。”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语音一顿,接道:“二娘,我想起一个人来,不知可否找来坐坐?” 阎二娘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自然也是素喜班中的人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赵一绝道:“还记得,她似乎是叫小素兰。” 阎二娘道:“小素兰?” 赵一绝道:“不错,不错,你这小玉兰、小香兰的一叫,也使我想起小素兰来,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位清倌,时隔很久,只怕已破了身子。”他装作刚刚想起,随口探问,暗里却是极留心那阎二娘的神情。 只听阎二娘轻轻叹息一声,道:“赵大爷还记得小素兰,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赵一绝笑容一敛,道:“怎么来晚了一步?” 阎二娘道:“三个月前,小素兰被人赎身而去,离开了这里。” 赵一绝急急说道:“三个月前?” 阎二娘笑道:“看来赵大爷很惦记她,唉!你怎么会几年不来呢?” 赵一绝镇静一下心神,缓缓说道:“我不过想起来随口问问罢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四五年不见小素兰了吧?唉!丫头倒是愈来愈标致了,已算是我们素喜班中头号红牌姑娘了。” 赵一绝道:“那么,二娘怎么甘心让人为她赎身而去,那不是让人拔走了一棵摇钱树吗?” 阎二娘道:“人说婧子无情,这话还真说的不错,小素兰是我阎二娘一手把她养大捧红,但小丫头一红,立刻变了样,脾气大的骇人,钱没有替我赚回几个,客人倒替我开罪了不少。” 赵一绝道:“班子里有规矩,不听话的姑娘,总难免皮鞭加身之苦,难道那小素兰就不怕打吗?” 阎二娘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姑娘红了,别说打了,骂上两句,她就要寻死赖活,闹的家神难安。” 赵一绝笑一笑,道:“这么说起来,那位小素兰是红的发紫了。” 阎二娘登时眉开眼笑地道:“说起来小素兰,这两年实是红透了半边天,就是脾气太坏了,花钱的大爷,到班子里找乐子,如碰上丫头不高兴,说不定当面就给人一顿排头,说起来,这也是一桩怪事,不少贵公子和大商巨贾,被她骂一个狗血喷头,竟还是笑嘻嘻的不发一句脾气。” 张岚听她尽扯些不相关的事,忍不住说道:“二娘,那位小素兰被什么人量珠聘走?” 阎二娘道:“一位很少来的贵公子,三个多月前吧!他来到素喜班,和小素兰一见钟情,在这里一住七天,以黄金三百两,替小素兰赎身。”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三百两黄金,这人的手笔不小啊!二娘不是又大大的捞了一票。” 阎二娘道:“如是小素兰脾气好一点,三百两黄金用不着她半年赚。” 张岚道:“那位贵公子在这素喜班住了七八天,二娘一定和他很熟识了。” 阎二娘道:“熟识倒是谈不到,因为,那位公子很怪,日夜都守在小素兰的房子里很少出来,偶尔出来,也很少和人说话,有一天遇到老身,竟也视若路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赵一绝道:“有这等事,二娘怎会让他娶走小素兰呢?” 阎二娘道:“如是不让她走,她今天要上吊,明天要吞金,想一想她如是真的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回这三百两黄金?”语声一顿,接道:“赵大爷,你陪几位朋友坐坐,我去招呼一下,姑娘都该上妆接客了。” 张岚突然起身,横跨一步,拦住了阎二娘的守路,笑道:“二娘,在下还有事请教。” 阎二娘对那赵一绝十分畏惧,赵大爷的朋友,自然也不敢开罪,停下脚步笑道:“你大爷贵姓啊?” 张岚淡淡一笑,道:“鄙姓张。” 阎二娘道:“张爷有什么吩咐?” 张岚道:“据在下所知,小素兰还在京里,二娘可知她住在何处?” 阎二娘一理鬓边的散发,道:“哟!我说张大爷,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小素兰未从良,他是素喜班子里的姑娘,你大爷喜欢她,那是她的造化,如今他跟人从良,不论是做大作小,都已是良家妇女,就算她还在京里,我也没有法子找她陪你张大爷玩,张大爷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张岚心中暗道:“这老鸨母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只怕她还要放刁。”心中念转,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二娘只要能说出她住的地方,能不能玩到手,那是张大爷的手段,不用你二娘费心。” 阎二娘怔了一怔,笑道:“张大爷,这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霸占良家妇女,那是砍头的大罪。” 张岚冷笑一声,道:“那是张大爷的事,再说,赵大爷的朋友,纵然闹出事,也有赵大爷替我揽着。” 阎二娘道:“张大爷,你是说玩笑吗?” 张岚道:“大爷我很认真。” 阎二娘回头瞧瞧赵一绝,道:“赵大爷,你这位朋友是……” 赵一绝摸摸鼻梁骨,接道:“我这位朋友,就是脾气犟,二娘如若知晓那小素兰的住处,那就告诉他,出了事,自有我赵某人扛。” 阎二娘摇摇头,道:“说真的,赵大爷,我不知道。” 赵一绝于笑两声,道:“二娘,我不想在素喜班里闹事,但我赵某人请客,不能叫朋友们玩不开心,小素兰在你班子里做了几年,京里有什么亲戚好友,我不信你全不知道。”语声一顿,道:“再说,那小素兰总有一两个手帕至交,也许她们知道。” 阎二娘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吧!张大爷,我去给你问问。但张大爷怎知她还在京里?” 张岚道:“错不了,昨天还有人看到她,只要你二娘肯帮忙,定可问出下落。”一闪身,让开了去路。 阎二娘举步往前走,耳际中,却听到赵一绝哈哈大笑之声,道:“二娘,咱们是黑夜点灯,打铃听声,你要早去早来啊!” 只听阎二娘应道:“我阎二娘有几个胆子,敢打你赵大爷的马虎,问着问不着,就有回音。” 李闻天端起酒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张岚大步行回坐位,端起酒杯,目光却转到赵一绝的身上,道:“赵兄,天已入夜,咱们时间越来越短了,希望你赵兄帮忙,成不成要早些弄个水落石出。” 赵一绝笑道:“张兄放心,兄弟是一定尽力。” 两个陪坐的姑娘,也知道赵大爷手眼通天,人多势大,很想找个机会巴结一下,但两人却一直听不懂人家谈的什么,呆呆的坐着按不上口。 张岚心头沉重形诸于色,干了一杯酒就坐下不再说话。 李闻天虽然很想把场面调理的轻松一下,但一时间,竟也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幸好是不多久阎二娘就去而复来,身边还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的一身红,粉红罗裙,粉红衫,足下穿着一双粉红色缎面绣鞋,柳眉淡扫,薄施脂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玉鼻樱唇,怎么看,也是个美人胎子,比起素喜班别的姑娘,似是鹤立鸡群。 赵一绝、李闻天,连同那心事重重的张岚,都不觉眼中一亮,六道眼光,一齐投注到那红蝴蝶似的少女身上。 阎二娘陪着笑说道:“赵大爷,这是第三代小素喜,也是我们素喜班子里的招牌,小素兰丫头去了之后,素喜班就靠这一块牌子顶着。这模样,小素兰可还得让她三分,不是我阎二娘夸口,北京城里,再想找一个小素喜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找,也得找上老斗天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她来了多久!怎么这样的美人儿,我都未听人说过。” 阎二娘道:“赵大爷你是事多人忙,我就是想找你,可也难得见了,不过,话可说话了回了头,小素喜到这里还不过两个月。” 张岚心中一动,道:“两个月?” 阎二娘道:“是的,两个月,你张大爷见过小素兰,比比看,小素兰能否及得?” 赵一绝举手一招,道:“姑娘,你过来,坐在张大爷身边聊聊。” 小素喜启唇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小的玉牙,姗姗走了过来,傍着张岚身侧坐下。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又转向阎二娘,道:“二娘,桥归桥,路归路,托你打听小素兰住处怎么样了?”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吩咐,我怎敢不办,我已派了两个人,去查那丫头的地方。” 赵一绝道:“这等事,不敢有劳你二娘,只要你说出地名,我自会派人去找。”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张大爷,你真是情有独钟,不知小素兰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见一面竟使张大爷你如痴如狂,别忘了我还在你身边坐着,快坐下陪我喝杯酒,找到了小素兰,我再让位不迟。” 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张岚心里再急也发不出脾气,只好忍住心中的焦虑,说道: “对!在下应该陪姑娘喝一杯。”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小素兰似是有着很好的酒量。自斟了一杯酒;说道:“张爷抬爱,小女子也该奉陪一杯。”轻启樱唇一饮而尽。 赵一绝挥挥手,道:“二娘,班子里正忙的时候,你不用招呼我们了,不过,一有小素兰的下落,二娘要尽快来告诉我们。” 阎二娘:“这个老身知道。” 这位久历风尘的半老徐娘,凭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已经瞧出来情形的不对,这些人不像是来此找乐子的嫖客,口里应着话,人却转身而去。 小素喜扬一扬柳眉儿,笑道:“二娘爱财,为了钱,不知坑害了多少小姑娘,她也许有罪,但她却是个很可怜的人。” 赵一绝笑道:“可怜?她吃的是鸡鸭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那一点可怜了?” 小素喜道:“嗯!赵大爷遇的她很可怜。” 赵一绝道:“姑娘言重了,这是从何说起呢?” 小素喜嫣然一笑,道:“我们的二娘,似是对你赵大爷十分敬畏,当着你面时,打起了精神,还有说有笑,背着你却吓的直打哆嗦,若不是你赵大爷逼的她无路可走,她怎会含着眼泪跪在地上求我。” 赵一绝怔一怔,道:“求你?”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不错,你赵大爷可是觉着有些惊讶?” 赵一绝道:“京城里大大小小数十个班子,赵大爷全去过,却从未听过老鸨跪着求姑娘的事,你小素喜大慨是红的还胜小素兰一筹了。”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你赵大爷在地面上脸大手大,门下人多,武功了得,跺跺脚城门摇晃,一个班子里的老板娘,哪里能禁得住你赵大爷吓唬。” 赵一绝未料到一个小姑娘,竟有着这等见识,听得怔一怔,笑道:“好一个利口姑娘,你对赵大爷的事,似乎是很清楚。” 素喜道:“赵大爷的名头大,北京城里有谁不知道你赵大爷。” 这姑娘利口如刀,不但听得赵一绝直瞪眼睛,连张岚和李闻天也听得怦然心动,不自觉又仔细的打量她几眼,只见她秀眉星目,脸蛋儿白里透红,美而不妖,有一股灵秀之气,怎么看也不像路柳踏花的接客姑娘。 三个人,都是博闻识人,历练有素的人物,眼睛里揉不进一颗砂子,打量罢小素喜,心里头,都有着一种感觉,小素喜不是风尘中人。 六道眼光盯着她,直看的小素喜竟有点面泛羞意,垂下粉颈儿,娇声贺道:“瞧什么? 人家脸上又没有花。” 赵一绝对张岚打了一个眼色,道:“姑娘,你把我赵大爷臭了半天,正经话还未谈一句。” 小素喜道:“赵大爷你说说,什么算正经话?” 赵一绝道:“你姑娘出身来历。” 小素喜捏捏辫梢儿,笑道:“赵大爷,沦落风尘断肠花,还有什么身世好谈,我说了你也不信,咱们还是谈些风月好。”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谈风月可是谈不出好听的话,赵大爷说错了,你可是不能生气。” 小素喜道:“生气!就赁我一个小窑姐儿,敢生你赵大爷的气?” 赵一绝道:“那敢情好,我是粗人说粗活,赵大爷我想住你一宿,不知要多少银子?” 小素喜听得一呆,瞬动了两下眼睛,立时又恢复了镇静之色,笑道:“赵大爷,你说笑了,我是张大爷叫的姑娘,再说,我在喜素班和别的姐妹们有些不同。” 赵一绝道:“敢情你和赵大爷初见小素兰时一般模样,还是一位清倌不成?”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如说我小素喜清清白白,诸位也许不相信,不过,我进入素喜班,做的自愿生意,高兴了我可以来捧茶送酒,如是我不高兴,也可以歇工几天不来,如若我是阎二娘买来的姑娘,她也用不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上这来。” 赵一绝笑一笑,道:“难得啊!你小小年纪,能够向善其事,可真是有些不容易。” 小素喜笑道:“我说归说,信不信要看你赵大爷,反正这地方讲究的是花言巧语,杀人偿命,骗死人却不犯罪。”她能说会道,措词犀利,赵一绝被她几段话,说的想不出回答之言。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好厉害的口齿,不过,姑娘这一次只怕是瞧惜了人,惹的赵大爷火起来,给你个霸王硬上弓,不知你姑娘要如何应付?” 小素喜笑道:“赵大爷是地面上的头号人物,总不会和一个小窑姐闹的面红耳赤,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诸位都是体面人。” 张岚一听便觉情形不对,一个班子里的姑娘,竟把京城里头号土混儿不放在眼中,细看她神态镇静,行若无事,单单这份胆气,就不是常人所有。心里念转,口里却忍不住说道: “姑娘这一回大概是看走了眼,咱们如是讲体面,也不会跑来逛窖子了。” 赵一绝挥挥手,要身边两个姑娘退出去,整个房间,只留下了小素喜一个人,才重重咳了两声,笑道:“我做过不少犯法的事,添一件,也不算多。” 小素喜伸出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儿,笑道:“赵大爷,酒壮色胆,来,我敬办一杯。” 赵一绝拿起面前的酒杯,道:“姑娘貌倾众生,如想洁身自爱,就不该到这等地方来。”突然一翻五指,弹回手中酒杯,五指反扣,一把抓住了小素喜的右手腕脉。 小素喜一颦柳眉儿,娇声说道:“赵大爷,轻一点,再用力就要捏碎我的腕骨了。” 赵一绝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小素喜脸上查看,同时蓄劲五指,只要一发觉对方有反击之力,就扣紧她的脉穴,但觉对方腕上肌肤,娇嫩滑腻,柔若无骨,却是全无内力反击,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但赵大爷不容人在我眼里揉砂子。”暗中加了一成劲力。 小素喜粉脸通红,泛现出痛苦之色,柔声说道:“赵大爷,快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小素喜已经是沦落在风尘中人,就算我心比天高,但却命比纸薄,赵大爷你如一定要贱妾荐身枕席,也该好好商量啊!” 她唱做俱佳,举动言词,无不配合的天衣无缝,任是赵一绝见多识广,心里也拿不稳是怎么回事,缓缓放开了手,道:“小姑娘,我赵某阅人多矣,怎么看,你也不但是风尘中人,咱们打开天府说亮话,你混迹于此,必有作用,小素兰现在何处,希望实话实说,我赵某先说实话,这位张爷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今夜里到此外,为办一件大案子,光棍不挡财路,你姑娘如是肯帮忙,尽管开价过来,咱们也用不着再作伪演戏了。” 小素喜似乎是余痛犹存,摇摇右手腕,长长吁口气,道:“赵大爷想和我谈生意?” 李闻天接道:“不错,和气生财,好聚好散,你姑娘开个价吧!” 小素喜脸上笑容哭敛,粉脸上如罩上一层寒霜,沉吟了一阵,道:“我想先问诸位一句话。” 张岚道:“好!姑娘请说,咱们是知无不言。” 小素喜道:“什么人指点诸位到此,不是贱妾口气托大,凭三位的才智,决想不到找上素喜班来。” 赵一绝道:“关帝庙边的高半仙,一卦把我们卜到了素喜班。” 小素喜道:“哼!狗不改吃屎,果然又是他从中捣乱。” 三个人听得全都一怔,互相望了一眼,赵一绝才开口说道:“姑娘认识高半仙?” 小素喜道:“北京城藏龙卧虎,高半仙也算不得什么,咱们不用谈他了。” 张岚道:“姑娘似乎是早已知晓我等来意了。” 小素喜道:“那只为你们遇着阎二娘,指名要找小素兰,我就是再笨一些也该知道你们是何许人物。” 张岚道:“在下的时间不多,请姑娘早指点我们一条明路,” 小素喜又恢复轻松神态,笑一笑,道:“张大爷,咱们是在谈生意,谈的好,银货两清;谈不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诸位再到素喜班来打茶围。” 三个人都听得啼笑皆非,八臂神猿张岚,更是心头火发,但想一想兹事体大,强忍心中怒火,未发作出来。 赵一绝摇摇手,笑道:“这位是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我们三个的身份,都抖了出来,你姑娘能不能报个真实姓名?” 小素喜道:“自然是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还是先谈生意要紧。” 赵一绝道:“姑娘做的独门生意,我们没办法掂斤计两,你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成交。” 小素喜摇摇头,道:“做成了这票生意,大概我已无法在京畿停留,就算你们给我一座金山,我也没法背着它赶路。” 张岚道:“那你姑娘要什么?” 小素喜目光盯注在赵一绝的脸上,笑道:“这要赵大爷割爱才成。” 赵一绝愣一愣,道:“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收藏有一块墨玉。” 赵一绝如被人突然在前胸打了一拳般,心头一跳,道:“不错,有那么一块玉,姑娘想要?” 小素喜道:“不够,不够。” 赵一绝道:“那你还要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还收藏了一面古铜镜子,镜子后面,雕刻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赵一绝暗里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丫头怎知我收存有这两样物件,右手直抓头皮,道:“姑娘对我赵某人的家当很清楚。”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知道贱妾说对了没有?” 赵一绝道:“也不错,赵某确然收藏有那么一面铜镜。” 小素喜道:“行啦!赵大爷如若肯交出墨玉、铜镜,咱们的生意就算做成了。” 张岚急急说道:“赵兄,找人要紧,赵兄的墨玉、铜镜,日后小弟都负责赔偿。”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不过,得先说清楚。” 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接道:“赵某人交出了墨玉、铜镜,但不知你姑娘换给我们什么?” 小素喜笑一笑,道:“新科状元的下落。” 张岚道:“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 小素喜笑道:“我不能说,一说了,赵大爷怎愿交出墨玉、铜镜?” 赵一绝道:“姑娘,咱们的交易不公平。” 小素喜道:“哪里不对了?” 赵一绝道:“赵某人告诉你,我确然藏了一块墨王、一面铜镜,那铜镜之后,确然雕刻了一龙一凤,我赵某人收存这墨玉、铜镜,已有了不少年代,不知道你姑娘怎会知晓?”他似是自知话离了题,急急接道:“不管你怎么知道这桩隐秘,也不管这两种东西如何珍贵,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给你,赵某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义气,为了朋左,倾家荡产,在所不借,不过,要把东西交出来,你只告诉我们新科状元的下落何在,我们难免太吃亏了。” 小素喜道:“你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交出新科状元,我交出墨玉、铜镜,那才是公平交易。”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赵大爷似乎是有了误会,觉着那新科状元失踪一事和我有关。” 赵一绝道:“不论那新科状元是否和你有关,但咱们做主意必求公允,在下提出的不算过份吧!” 小素喜笑一笑,道:“赵大爷,办不到,我只能告诉你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能不能救出来,那要靠你们的本领。” 八手神猿张岚一听说有了新科状元,恨不能立时间知晓他在何处,急急接道:“姑娘,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需在五更前救出人来。” 小素喜道:“我知道,张大爷,明天就是钦赐御宴的日子,新科状元要挂红游衔,不过,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已经开出了价,生意成不成要看你们了。” 张岚道:“在下愿意作保,找到了新科状元,赵兄定会把墨玉、铜镜交给你姑娘。” 小素喜道:“可惜我不能相信你。” 张岚道:“张某人向来言出必行。” 小素喜摇摇头,接道:“江湖上素多诡诈,公门中人,更是不能相信,贱妾是不见兔子不撤鹰,张大人,你不用多费唇舌。” 张岚脸色一变,道:“姑娘,得撤手时且撒手,不要逼人过甚。” 小素喜伸出玉手,挽起酒壶,笑道:“张大爷,贱妾是班子里的小窑姐,生意论不成,咱们且谈风月,我敬你大人一杯。”玉腕舒展,轻轻在张皮面前酒杯中斟满了酒。 张岚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向小素喜玉腕之上抓去,这一次小素喜似乎有了准备,玉腕一转,迎向张岚五指,张岚去势劲急,收手不住,但闻波的一声,一把锡壶,被张岚五指抓中,壶扁酒溢洒了一桌。 小素喜松开锡壶,玉腕疾缩,笑一笑,道:“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找不到新科状元,大人要如何向贵上交代?”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终于漏了底啦。”口中说话,人却一按桌面,疾如鹰隼的翻过桌面,拦在门口。 张岚也霍然起身,弃去手中锡壶,缓步向小素喜逼了过去。 李闻天双手用力一托,生生把一张木桌和满桌酒肴托了起来,放在身后壁角处。 刹那间、形势大变,三个人分占了三个方位,把小素喜围在中间。 小素喜仍然端坐在木椅上,好整以暇的,从衣襟处拉出来一条粉红绢帕,笑道:“那高半仙要你们到这里来,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吗?” 张岚人已逼近到小素喜身前两尺所在,停下脚步,道:“姑娘,赵兄答应了墨玉、铜镜、张某人担保他不会赖帐,姑娘先请带我们找到了新科状元,不管事情是否牵扯到你姑娘,张某人保你平安离京,如是姑娘不帮忙,说不得咱们只好勉强了。” 小素喜举手理一理鬓边散发,笑道:“张大人,不要唬我,恕我说一句放肆的话,如是我小素喜没有一点道行,也不敢匹马单枪来这里见你张大人。”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有备而来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咽!就算我是有备而来吧!但这些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要紧的是那位新科状元,如若你能在天亮之前,救他出来,对三位有百利无一害,我如是你赵一绝……” 赵一绝接道:“怎么样?” 小索喜道:“早些派人取来了墨玉、铜镜,咱们的交易已经谈成,用不着这诈多费唇舌了。” 张岚逼近了一步,伸手之间,可及小素喜全身大穴要害,但他目睹小素喜那等神色自若的沉着,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一个十几岁的窑子姑娘,面对着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和京里的土混头儿,竟是若无其事一般,如非身怀绝技的人物,焉能如此。”心中念头一转,忍下怒火,冷冷说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知何以竟甘混迹于风尘之中。” 小素喜嫣然一笑,道:“咱们无暇谈论别的事,还是交易要紧。” 这时,李闻天、赵一绝都觉看情形有些不对,小素喜如此镇静,似乎是早已胸有成竹。 赵一绝干咳了两声,道:“阎二娘这老鸨母胆子不小,竟敢把我赵某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你姑娘离此之后,我会找他慢慢的算帐。”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阎二娘是一位很可怜的女人,开这家素喜班,逢人先带三分笑,赚银子赚的够辛苦,素喜班这点生意比不上你赵大爷一号小赌场,说害人,阎二娘比起你赵大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阎二娘如论罪该死,你赵一绝该当何罪?” 赵一绝不怒反笑,仰脸打个哈哈,道:“骂的好哇!赵某人有生之年未听人这么痛快的骂过我。”目光一掠张岚和李闻天,接道:“两位跟小素喜姑娘谈谈,兄弟回去取墨玉、铜镜。”也不待两人答话,一跃出室而去。 赵一绝的举动,大出了两人意料之外,想不到那赵一绝,竟甘忍下这小素喜一顿大骂,张岚皱皱眉头,未多说话,缓步行到门口,若有意若无意的拦住了小素喜的去路。 李闻天却一拱手,道:“赵兄已去取墨玉、铜镜,李某人想借此机会,请教姑娘几件事。” 小素喜道:“你可尽量的问,但我未必会回答你。” 李闻天笑一笑,道:“姑娘已经露了底,大约已不会再在京城里混下去,不知可否把真实姓名身份见告?”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恕难应命,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用不着我自己说了。” 李闻天碰了一个软钉子,淡然一笑,道:“姑娘混入素喜班中,就是为了赵一绝收藏的墨玉、铜镜吗?”这句话问中要害,张岚亦暗中凝神倾听,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连头也未转一下。 小素喜嗯了一声,道:“我到京城里来,确是为赵一绝收存的墨玉、铜镜,但混入素喜班,却和赵一绝的铜镜、墨玉无关,李总镖头如是觉着是我布下了引你们到此的陷阱,那就错了。” 李闻天道:“照姑娘的说法,咱们的会面,是一桩巧合了。” 小素喜道:“自然不算巧合,诸位如不是找高半仙卜了一卦,谅你们也找不到这地方来。” 李闻天道:“这地方,我们昨夜里已经来过,只不过没有见到你姑娘罢了。”语声顿住,良久之后,仍不闻那小素喜回答之言,才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如是在下没有猜错,姑娘混入这素喜班的用心,是在监视那位小素兰了。” 小素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望望李闻天,道:“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闻天心中早有打算,尽量的引诱那小素喜开口,她多说一句话,就可能多泄漏出一点隐秘,当下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姑娘对京里的人物、形势,似是已经摸的很清楚了。”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李大爷,够了,赵一绝轻功不弱,很快就要回来,李大爷最好趁这点时间,养养精神,说不定,等一会,你们还要有一场厮杀。”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李闻天。 李闻天暗自忖道:“这丫头好紧的口风。”一面用心思索,北六省绿林道上,有什么年轻的少女高人。 室中突然间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赵一绝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红漆木盒,行入室中,放于木桌之上,道:“姑娘要的东西,赵某人取来了。” 小素喜缓缓站起身子,行近木桌,伸手去揭盒盖,却被赵一绝一手按住,道:“姑娘带我们去找那新科状元。” 这时,八臂神猿张岚,也行近木桌,和李闻天分站两个方位,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不论怎么移动,都对那小素喜形成包围之势。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赵大爷,我要先看看盒中的东西。” 赵一绝道:“那容易。”左手拿起木盒,退了两步,右手打开盒盖,接道:“姑娘过目。” 张岚、李闻天、小素喜,六道目光,全都投入木盒之中,只见盒中放着一块墨黑的方石和一面铜镜,铜镜上锈痕斑斑,显然年代已久,以张岚和李闻天的阅历,竟然瞧不出那墨玉和铜镜有什么特异之处,回目望去,只见小素喜两道目光,一直投注在那铜镜、墨玉之上,良久之后,才颔首说道:“不错,赵大爷未耍花招。” 赵一绝合上盒盖,道:“姑娘看够了吗?” 小素喜略一怔神,又恢复原先的镇静,笑道:“把墨玉、铜镜交给我,我带你们去找人。” 赵一绝嗯了一声,笑道:“东西在这里,不过,找不到新科状元之前,赵某人不会交给你。” 小素喜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走吧!”走字出口,人已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李闻天、张岚等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紧追在小素喜身后而行。 小素喜对素喜班十分熟悉、穿堂过院,由后门行去,后门外是一条巷子,矮屋茅舍,都是贩夫走卒的住处。 李闻天突然想起了独目金刚刁佩还留在肃喜班中,急急说道:“姑娘止步。” 小素喜回过身子,道:“李总镖头,可是想起了刁佩?” 张岚微微一怔,道:“姑娘知道的可真不少!” 小素喜答非所问他说道:“不用找他了,他已经离开了素喜班。” 李闻天道:“姑娘一直和我们守在一起,又怎知那刁佩离开了这地方?” 小素喜冷冷说道:“他如未离开素喜班,早就会找你们去了。” 张岚等三人觉着她说的话十分有理,但却想不明白原因何在。 赵一绝道:“他可是受了暗算?” 小素喜道:“他作恶多端,杀人越货,就算是死了也是该受的报应。”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们这座勾栏院,倒真的成了藏龙卧虎的地方。” 李闻天接道:“刁兄虽然闭门不和武林同道来往,但就兄弟所见,他一身武功并未放下,就算是武林一流高手,对付他也要费番手脚,咱们怎的竟未听闻一点响声?” 小素喜一颦柳眉儿道:“人家不会把他引诱出素喜班吗?” 张岚嗯了一声,突然一探右手,五指箕张,扣向小素喜的右腕脉门。 他素八臂神猿之称,擒拿手乃是他得意之学,这一招突然发难,更是快如闪电,极难防备。 哪知小素喜右腕一挫,腿未屈膝,脚未抬步,陡的向后退开了三尺,淡淡一笑,说道: “张大人,我劝你留些劲头,等会儿再用吧!” 张岚一把未抓住对方,心头惊然一惊,想那小素喜,必然要回手反击,立时全神戒备哪知小素喜竟然是一笑置之。 小素喜这一闪之势,李闻天、赵一绝,都已瞧出苗头,这位混迹风尘的少女确是一位身负绝技的人物,适才张岚那出手一抓,在相同的情形下,两人就电知无能避开,但那小素喜却能在间不容发中从容避过。 赵一绝生恐张岚恼羞成怒,用事情闹僵,急急接道:“张兄,夜长梦多,咱们先找新科状元要紧。” 张岚尴尬一笑,道:“姑娘好快速的身法。” 小素喜道:“不敢当你张大人的夸奖。”举步向前行去。 此刻,张岚等三人,都已了然情势非比寻常,暗中提气戒备紧追身后。 第三回 夜探王府 藉夜色的掩护,四人的行速甚快,小素喜似是早有成竹,走的尽都是僻街静巷,行约有一顿饭工夫左右,在一处高大的围墙外面停下。 小素喜伸手指指那高大的围墙,低声道:“到了,那新科状元,就在这座宅院中藏匿。” 张岚抬头打量那高大的围墙一眼,不禁心头一震,这虽是后园的围墙,但张岚也瞧出了这是平辽王的宅院,呆了半响,道:“姑娘你可是在说笑话吗?” 小素喜道:“我说的千真万确,谁和你说笑话了。” 张岚脸色一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素喜道:“平辽王府的后花园。” 张岚怔了一怔,道:“平辽王难道会和新科状元的失踪案有关?” 小素喜道:“那不关我的事了,我不愿多管,但那失踪的新科状元在里面,不会有错。”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邪气,邪气,平辽王把新科状元弄到王府里,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一伸手,道:“赵大爷,本来吧!我要走了。” 赵一绝双手抱着木盒,道:“姑娘不用慌,在下既然拿来了,自有割爱之心,不过,咱们说好的是,找到了新科状元……” 小素喜接道:“你可是不信我的话?” 赵一绝道:“赵某人不是不信,而是无法相信。”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敢进去,是吗?” 赵一绝道:“故不敢进去,那要看张大人。不过,在未见到新科状元之前,赵某人不能交出东西。”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咱们谈好的是,我告诉你们新科状元的下落,你交出墨玉、铜镜,对是不对?” 赵一绝道:“赵某人答应姑娘是见人交物,人货两讫。” 小素喜脸色一变,道:“你可是存心想赖?” 赵一绝道:“赵某人混了半辈子江湖一向是言出必践,若是存心想赖,我也不会抱着东西来了。” 李闻天拱拱手,道:“姑娘没有错。” 小素喜接道:“那是赵一绝错了,就该交东西给我。” 李闻天笑道:“赵兄也没有错。” 小素喜道:“你这两句话,不是白说了吗?” 李闻天道:“错的是事前没有讲明白,平辽王府中窝藏了失踪的新科状元,不但张大人和赵兄没有想到,就是区区在下,也觉着事情难信,但在下也相信姑娘决不会无的放矢。” 小素喜道:“李总镖头的意思呢?” 李闻天道:“咱们也不敢劳驾你姑娘帮忙,但总要见过新科状元之面才成。”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道:“你们不敢进去,如何能瞧到他?” 赵一绝道:“姑娘敢进去吗?” 小素喜听赵一绝说她不敢进平辽大府,不由笑道:“你也不用激我,进去就进去,我有什么不敢。”一提气,身子突然飞起,停身在高逾丈二的围墙之上,她终是年纪幼小,口中说着不受人激,但人却有了行动。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兄,咱们进去瞧瞧吧!” 张岚摇头,道:“平辽王府,岂能随便进出,一旦出了事,不但兄弟我这总捕快担待不起,就是敝上提督大人,也一样担待不下来。 赵一绝道:“如是那位新科状元,确实隐身在王府中呢?” 张岚道:“唉!就算要进去,兄弟也得先向敝上说明一下,请其定夺。” 小素喜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由围墙上飘落实地,道:“诸位既是不敢进去,我也不能多等,咱们两便罢!” 赵一绝道:“这么办罢!在下先把墨玉交给姑娘……” 小素道:“铜镜呢?” 赵一绝道,“等我们见到那新科状元之后,再给姑娘铜镜。” 小素喜道:“你们怕平辽王的官大,不敢进入王府找人,错不在我。” 赵一绝接道:“我们并无责怪姑娘之意,只是事情变化的太离谱了,张大人一时无法拿定主意。” 小素喜道:“这与我无关,我只要东西。” 赵一步道:“形势如此,姑娘也只好多等一下了。” 小素喜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失,冷冷他说道:“如若是我不肯等下去呢?” 赵一绝道:“这个嘛,倒叫我老赵为难了。”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虽导女流之辈,但我很讲理,如是你赵大爷不愿讲理,那是逼我动手了。” 赵一绝道:“动手打架,唬不了人,不过,我不愿节外生枝,姑娘你带我们只到平辽王王府外面,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见过那新科状元,怎知他一定在此?” 小素喜道:“我说他人在王府,你们不敢去看,那要我如何证明?” 李闻天道:“如是我敢进去呢?” 小素喜道:“我带你们去找。” 李闻天道:“就此一言为定,我们一看见新科状元,就给姑娘墨玉、铜镜,能不能救出来,那是我们的事了,和你姑娘无关。” 小素喜话出口,人就有些后悔,但已被李闻天用话套住,只好说道:“好吧!我带你去找。” 李闻天回过身低声对张岚说道:“张兄,目下似乎乎只有这一个办法,平辽王虽是官高爵大,但那状元御笔亲点,怎么说,平辽王也不该把他藏入府中。咱们如是真的找到了新科状元,张兄似乎也不必畏惧平辽王的势焰。”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找不到那新科状元呢?” 李闻天道:“找不到咱们悄然退出王府。” 张岚道:“王府中甚多护院巡更,只怕会发觉我们行踪。” 李闻天道:“咱们蒙面而入,小心一些,不要伤人就是。”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道:“素喜姑娘,如是此去找不到新科状元,咱们私人王府,其罪可不轻啊,姑娘准备如何?”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找不到新科状元,我就不要那墨玉、铜镜。” 张岚道:“太便宜了。” 小素喜道:“那你要准备如何?” 张岚道:“找不到新科状元,姑娘你就别再想离开这里,私入王府的罪名,姑娘也要担当一份。”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好吧!到时间再说。” 张岚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包在脸上,赵一绝、李闻天,同时也取出绢帕,包在脸上。 张岚回顾了小素喜一眼,道:“姑娘最好也设法掩去庐山真面目。” 小素喜拉下胸前一条粉红色的汗巾,包在脸上,道:“你们最好别让王府中的护院抓住了。” 赵一绝收好了墨玉、铜镜,道:“姑娘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小素喜不再答话,飞身跃上围墙,她一身粉红色的衣着,虽然在夜暗之中,看上去也特别刺眼。 李闻天、赵一绝各自一提真气飞,上围墙,张岚犹豫了一阵,才飞身而上,凝目望去,只见那围墙下面,是一座广大的花园,夜色里,隐隐可见假山荷池。 小素喜一抬腿飘落实地,赵一绝,李闻天,紧随着跃下围墙,夜风中飘过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赵一绝回头望去,只见张岚站在墙头上出神,心中暗自好笑,忖道: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平日里是何等的威风煞气,想不到一进平辽王府,竟但是进了猫窝的小耗子,所有的威风煞气,全然消耗尽了。 张岚站在围墙上犹豫了良久,才飘身落着实地。 小素喜冷呼一声,道:“你这样磨时间,可是要违约?” 赵一绝笑道:“好姑娘,忍耐一些,墨玉、铜镜还在赵某人的手中。”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在你的手中又怎么样?我可以动手抢。” 赵一绝心想她年纪不大,心机再深,在涵养上总归要差些,加新科状元还未找到,我们先在平辽王府中打了起来,那可是一桩大遗憾事,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墨玉、铜镜,已是姑娘之物,只要一找到新科状元,在下就交出东西。”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要守情约罢了,并非是无法抢得你手中之物。” 赵一绝听得心头动火,暗道:好狂的丫头,你这点年纪,就算你一出娘胎就练武功,又能练得多大火候。他为人阴沉,虽在气怒之中,但仍然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沙沙一笑,道: “见了人在下就交东西,姑娘用不着费事去抢啊!” 小素喜被拿话一套,只好说道:“你们跟着我来。”举步存越花丛而过。 赵一绝看她的行动,似是对这里的形势十分熟悉一般,不禁心头一动,暗道:平辽王府,门禁森严,小素喜这丫头行来却似轻车熟路,决不是第一次来。这么看来,平辽王府中果然有点奇怪了。 突然,小素喜娇躯一探,隐入花丛之中,右手一挥,示意赵一绝等也隐藏起来,这三人都是久历江湖的人物,进得王府,个个都运气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小素喜忽然伏下身子,三人已自警觉,不待小素喜的手势,也已隐入花丛,三人也不过刚刚藏好,耳际间已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赵一绝抬头望去,只见四人隐身处八尺以外,是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 两个身着蓝衣,怀抱雁翎刀的大汉,一前一后的行了过来。 这是王府的巡逻。 直待两人的步履之声消失不闻,小素喜才站起身子,穿过花园,飞身跃上一座屋面。身法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声息。 张岚三人同时提气长身,飞上屋面,只见小素喜正伏在屋脊上,向下瞧着。 这时,已经是二更过后的时分,偌大王府宅院,都己没熄灯就寝,只有五丈外,一个跨院里诱出灯光。 小素喜看了一阵道:“就在那里了,咱们过去瞧瞧吧!” 赵一绝道:“在哪里?” 小素喜指着那灯光诱出之外,道:“那一座跨院,是这座王府主人的书院,现在是新科状元藏身之外。” 赵一绝道:“姑娘对这平辽王府很熟悉呀!” 小素喜道:“不敢当,略知一二罢了。” 赵一绝道:“希望姑娘猜的不错,咱们能够及时找到那新科状元,在下亦可把铜镜、墨玉,交给姑娘。” 小素喜道:“但愿你是真心之言。”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老实说,铜镜、墨玉,在下虽然保存了很久,但确不知它有何大用,姑娘这般重视这两件东西,在下相信,这两件东西都是非常之物。”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咱们不谈那铜镜、墨玉的事,找人要紧。” 赵一绝暗暗付道:这丫头好紧的口风。 只听小素喜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救走那新科状元,因为平辽王的官太大了,你们招惹不起,说完,身形飞跃而起,落在另一座屋面上。 张岚估计她这一跃之势,足足有两丈多远,而且身法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声息,心中暗暗惊道:这丫头的轻功,如此高明,决非江湖上的无名之辈,竟混在风尘之中,不知是什么来路,但见小素喜举手招动,赵一绝、李闻天双双飞跃而过,张岚暗中观察,发觉这轻身工夫,李闻天似乎是比那赵一绝略逊一筹,但两人比起那小素喜来,又似是有了一段距离,心中暗中掂算三人的斤两,人却也随着飞落在丈余之外的屋面上。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低声说道:“张爷,事情有些奇怪。” 张岚道:“奇怪什么?” 赵一绝道:“平辽王府中,似乎是戒备的太松懈了……” 小素喜突然一指按在唇上,示意禁声,赵一绝及时而住,凝目望去,只见那书院中一扇房门,突然大开,一个手执灯笼的青衣人,走在前面,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步履缓慢,但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灯光下张岚看出那紫袍人正是平辽王,不禁心头大震。 赵一绝低声问道:“姑娘认识那穿紫袍的老者吗?” 小素喜道:“他就是平辽玉,你赵大爷在京城里混了几十年,怎么连平辽王也不认识?” 赵一绝笑道:“人家是王爷身份,我赵一绝不过是在江湖上混混的人,彼此身份悬殊,自然是不认识了,姑娘能一眼认出了平辽王,这使得在下十分讶异。” 小素喜道:“有什么好讶异的,我见过他,再见他时自然就记得了。” 赵一绝道:“那是说,姑娘在今夜之前,已经到过平辽王府?” 小素喜道:“你赵大爷问的很奇怪,我如若没有来过平辽玉府,怎能信口开河的带你们来这里找那新科状元。”两人接耳低谈,声晋极微,假那手提灯笼的青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四顾。 赵一绝等几人:都是老江湖,青衣人停下脚步,已自警觉,急急伏在屋面上,闭住了呼吸,那青衣人四下瞧了一阵,又向前行去,穿过了一个圆门不见。 小素喜一挺身,花蝴蝶似的由屋面上飘落到跨院里。 赵一绝一提气,轻飘飘的落在小素喜的身倒,道:“姑娘,那个打灯笼的青衣人,似乎是个会家子。” 小素喜冷冷说道:“是不是会家子,你自己不会看吗?怎么事事都要问我一个女孩子。”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姑娘似乎是火气很大。” 小素喜却似是未曾听闻一样,抬头瞧了天色,突然飞身而起,姓身法奇块,起落之间,已经到了正房的门外。 这座书院,是三合头的房子,两面厢房,环成一座天井,院中红砖铺地,摆满了盆花,夜色中花气阵阵,幽香袭人,两厢中未燃灯火,门窗紧闭,只有正房中选出了灯光,虚掩房门。 小素喜不但身法快速灵巧,而且看上去,似是颇有江湖经验,在手抓住了门环,右手轻轻推开房门探首向里面瞧了一眼,举手对赵一绝一招。 赵一绝轻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什么事?” 小素喜低声说道:“新科状元就坐在那里,可以把铜镜、墨玉给我了。” 赵一绝探首向房里望了一眼,果然瞧到一个二十三四的青衣人端坐在木案前面,案上烧火融融,正在阅读一本羊皮封套的旧书。 这时,张岚和李闻天都缓缓步行了过来,探首向房里窥看。 那青衣人似是看的十分入神,丝毫不知晓室外有人张望。 赵一绝道:“张兄,你认识新科状元吗?” 张岚摇摇头,道:“没有见过,但这人看起来,颇有状元气度,年纪也正相当。” 李闻天道:“张兄该进去问问他。” 赵一绝伸手从怀中取出墨玉、铜镜,道:“张大人问过之后,在下就立刻交出铜镜、墨玉。” 小素喜颦颦柳眉儿,脸上泛现出不悦之色,但她却强自忍下去,未发作出来。 张岚沉吟了一阵,闪身而入,他步履轻巧,直走到那青衣人的身后,那青衣人仍未警觉。 张岚绕过木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可是这一科的新科状元?” 那青衣人脸上闪掠一抹惊讶之色,但不过一瞬之间,重又恢复了镇静,目光转到张岚的身上,缓缓说道:“阁下是何许人?” 张岚目光何等敏锐,眼珠儿转一转,已瞧出那羊皮封套的旧书上果然是一种很怪的文字,只觉那文字曲曲转转,长短不齐,像是图画一般,心中暗道: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天竺文了,口里却应道:“在下乃京畿总捕张岚,奉命寻找这一科新状元的,行落。” 青衣人摇摇头,接道:“你找错人了,在下不是。” 张岚笑接道:“大人,在下自信还有一点眼力,怎么看,你都很像走失的新科状元,你如是不愿做官,那就别来京应试,俗语说官身不由已,既然你考上了状元,题名金榜,那就由不得你。天亮后,就是皇赐御宴,挂红游街的大日子,你老兄躲在这里逍遥自在,却不知急煞了吏部的官吏,和提督府的捕快,在下身为京畿的总捕快,找你老兄的重责大任,自然落在我的肩上,现在,天色不过三更,一切都还来得及,咱们该走了。”他口气之中,软里带硬,而且很详细的亮出了身份。 青衣人道:“平辽王的官威,比你京畿提督府如何?” 张岚淡淡一笑,道:“平辽王位极人臣,但他也不能犯法,我张某人只要有真凭实据,就算龙子龙孙,我也一样办他。你老兄是御茶半点的状元,钦赐圣宴,披红插花,这是国家的典制,平辽王的官位、实在很大,但他也大不过国家的王法。事情如能顺利办成,在下也不能冒犯到平辽王,你兄跟着我回到吏部宾园,这件事就算了结,平辽王还是平辽王,你老兄还是是新科状元,在下还是提督府的总捕快。这是一好三好的办法,状元爷还请三思。” 青衣人脸上泛现出一片异样的神色,沉吟了一阵,道:“张总捕头似乎是已经认定我是这一科的新状元。” 张岚稍一犹豫,道:“有这么点意思,阁下如是硬不认帐,随在下到吏部宾园一行,自然可以找个证明出来。”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不论我是何身份,但我身在平辽王的府中,谅你们也不敢对我无礼。” 张岚队色一沉,道:“你既名上金榜,那就不能为所欲为,你如是硬不买我张某人的面子,说不得即好动强了。” 青衣人道:“你的胆子很大。” 张岚道:“不错,我要先办你一个弃职潜逃的罪名。”一伸手,抓住了那青衣人的右腕脉穴,顺手把那本羊皮封而的;日书,也藏人了怀中。 那青衣人完完全全的不会武功,张岚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扣住了那青衣人的脉门。 青衣人疼的脸色一变,滚下来两颗冷汗珠子。 张岚微微放松五指,道:“大人,你最好别叫,光棍不吃眼前亏,事情闹砸了,说不定我会一掌劈了你。” 青衣人疼苦稍减,转头望向赵一绝、小素喜,说道:“你们来人不少啊!” 张岚道:“状元爷,你最好别说话,闭上眼睛,在下背你出去。” 青衣人向前行了两步,突然停下道:“不对,不对……” 张岚冷冷接道:“你发的什么疯?哪里不对了?” 青衣人道:“京畿提督府中,哪来的女捕快,你们定非提督府中人。” 张岚道:“在下如非提督府中人,即就用不着深更半夜的来这里找你了。” 赵一绝接道:“你如认为我们不是提督府中人,阁下就更该听活一些,免得多吃苦头。” 青衣人怔一怔,道:“你们如非提督府中人,杀了我,我也不去。” 察颜观色,张岚已经认定了他是这一科的新状元,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早些带他回到吏部宾园,了却这一段公案,青衣人一上火,张岚真还是有些为难,想到他是新科的状元,而且明朝就要面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真的大吃苦头。 赵一绝却憋得怒火大起,冷笑一声,道:“你如是硬要和我们泡上,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突然一长腰,出手点去。 他举动突然,来势迅快,张岚想阻止已自不及,急叫道:“赵兄,不能伤他。” 赵一绝一指点中了青衣人的肩窝,笑道:“不管他是不是这科的新状元,或是平辽王府中人,在下也不敢伤他,我只是点了他一处穴道,好方便带他离开。” 张岚扛起了青衣人,道:“好,咱们可以走了。” 小素喜冷笑一声,拦住去路,道:“大爷,你们已经找别人了,墨玉、铜镜,可以交给我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出了王府,再交给如何?” 小素喜道:“不行,我已经让步很多,你们要得寸进尺,那就是存心耍赖。” 李闻天低声说道:“赵兄,给她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一绝奉上木盒,道:“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陪我们到宾园一行如何?” 小素喜接过放置墨玉、铜镜的木盒,道:“你们的条件太多了,恕我不再奉陪。”转身一跃,飞上屋面,喜一次飞跃而起,人已消失不见。 赵一绝,李闻天未料到她说去就去,一眨眼间,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张岚目睹小素喜的快速身法,心中暗自吃惊,低声说道:“咱们也得快些走!”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语声甫落,立时听得一声冷哼,传了过来,道:“只怕诸位走不成了。” 随着语声,书院门外,缓步行人了一个身着长衫,年约四旬,长髯垂胸,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的中年人,凝目望去,只见来人面目冷峻,隐隐间进出一股肃杀之气。 三人为着行动方便,都未带常用的兵刃,张岚和李闻天,各带着一把匕首,赵一绝是两把手叉子。 但张岚背着人,而且他心中对平辽王府中人,一直有着很深的畏具,陡杰见人出现,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 李闻天和赵一绝,原本站在张岚两侧,有张岚停下脚步,立时各自踏前了一步,挡在张岚身前。 赵一绝保手从靴子筒里拔出两把手叉子,道:“阁下来的很巧啊!” 长衫人冷笑一声,答非所问地道:“三位的胆子不小,竟敢来平辽王府中掳人。” 赵一绝道:“阁下在王府中是什么身份。” 长衫人冷肃他说道:“你们很胆大,竟敢反客为主,问起我的身份来了。” 赵一绝道:“在下很怀疑,你朋友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在那位姑娘去了之后,你就及时而至,不是有意的放水,就是早有勾结。” 张岚经过一阵沉思之后,觉出事到临头,怕亦无用,平辽王府中窝藏了失踪的新科状元,挑明了,平辽王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是彼此大杀一阵,闹出人命,反而把事情闹的更麻烦。心中念转,人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在下京畿提督府中总捕快张岚。” 长衫提剑人,耸了耸眉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张总捕头。”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接道:“张捕头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张岚道:“平辽王府。” 长衫人接道:“对!平辽王府,这地方岂是你作捕头的人来的所在?” 张岚淡淡一笑,道:“平辽王官大势大,但他不应该犯法,窝藏新科状元,那是扰乱国家的典制。”抬头看看天色,接道:“我们此刻赶回宾园,新状元还可赶上披红插花,提督府无意和王爷斗气,新状元找了回来,我们也算有了交代,离此之后,我们绝口不提平辽王府一个字,王爷如能高抬贵手,这件事算一笔勾消,” 青衫人为然一笑,道:“好一篇动人的说词,可惜在下不吃这个。” 张岚道:“那你准备如何?” 青衫人面上杀气陡增、冷冷说道:“一条路,死;一条路,束手就缚。” 张岚神情肃然,道:“阁下是诚心把事情扩大,闹的不堪收拾。” 青衫人长剑在空中划起了一圈银光,道:“你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 张岚只觉那划出的光圈,透出一股森寒之气,直通了过来,不禁想起一个人来,顿然心头一寒,右手一松,背在身上的新科状元,也突然跌了下来,摔的砰然一响。 赵一绝两手叉交胸前,横移一步,道:“李兄,你护着张总捕闯出去,兄弟挡他一阵。” 这位土混头儿,倒不是绣花枕头,遇上硬挂子,一样是豪气横生。 青衫长刽缓缓指向了赵一绝,道:“你是什么人?” 赵一绝道:“赵一绝,你老兄如果住过北京,大概听过老赵的名字。” 青衫人道:“土混头儿。” 赵一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下也瞧出了,你朋友是一位已窥上乘剑法的高手,你不信赵某人的话,那就不妨试两招看看,不过……” 青衫人接道:“不过什么?” 赵一绝道:“你朋友在动手之前,应该想想后果,如果咱们动上手,闹出事情,在下也许有一个夜犯王府擅闯私宅的罪名,但平辽王府中,窝藏了钦点状元,平辽王一样是担待不起,你朋友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真不知是给那平辽王增添麻烦,还是给他帮忙?”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这个不劳你姓赵的费心。”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边道:“你也报个名字过来。” 李闻天是何等的老练人物,看那青衫人一个个问名追姓,心中忽的一动,暗暗付道:这人问名追姓,显然是心有顾虑,但看上去,他又不像顾虑官府中势力,不知他忌惮的什么? 心中琢磨,口中说道:“朋友能认出赵兄,想必也认识在下了。”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听口气,阁下也是京畿地方上的混混儿了。” 李闻天冷然一笑,不再答话。 青衫人人一沉吟,道:“三位都已摆明了身份,在下实在瞧不出诸位有什么来头靠山,你们亮兵刃吧,我要三十招内,取三位性命。” 八臂神猿张岚暗中提一口真气,道:“朋友很大的口气,够豪壮也够狂,既敢动手拒捕,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赵一绝接道:“张大人说的不错,发疯不当死,你朋友横的可以,但也该亮亮招子,是骡于是马牵出来溜溜,是小子是女娃抱出来瞧瞧,姓赵的眼晴里不揉砂子,你朋友招牌亮,咱们自会认裁。” 青衫人冷肃的队上,涌现出一片杀气,冷冷说道:“你们想认识区区不难,先瞧瞧我手中之剑,”突然踏前一步,长剑颤动,闪起了一片耀眼的剑花,但剑势并未刺出。 这一招炫耀,使得赵一绝心头为之一震,他虽然无法认出这一招是何名堂,但却感觉那招中,暗藏着强烈的力量,如是青衫人这一剑对自己刺出,必有着惊人的气势。 张岚目睹那青衫人震起的刽花,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失声叫道:“万花剑。” 青衫人冷肃的脸上,泛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道:“想不到啊!京畿地面上,公门中人,还能认出万花剑法。” 张岚脸色大变,缓缓说道:“万花剑法,一向出没在江南地面,想不到,竟会突然到了京里,而且作平辽王府中的护院。” 青衫人笑一笑,道:“你们已知晓遇上了什么人,如再不束手就缚,后果如何,不用区区多说了。” 赵一绝盘踞京畿,对江湖中事,知晓不多,从未听人说过万花剑之名,当下冷哼一声,道:“万花剑法又怎么样?还不是用手拿剑杀人,我不信学会了万花剑后,手中的宝剑会飞,我赵某人就不信这股邪气。” 青衫人长剑陡然指向赵一绝,冷冷他说道:“你可是想试试看?” 赵一绝冷冷说道:“头割下不过碗大的疤,万花剑再厉害,也不过是把人杀死,姓赵的不相信学会了万花剑能够多死几次,你尽管出手,在下认了命,也要接你几剑试试。” 张岚和李闻天都听得力之一怔,暗道:想不到这个上混头儿,一旦遇上了事情,竟然是豪气万丈,视死如归,下九流中,有这等铁铮铮的汉子,实不简单,赵一绝能够出人头地,成了京城里土混总头儿,亦非偶然。 两人心里这么一惭愧,登时胆气一壮,张岚重重咳了两声,道:“万花剑在江南道上诚然有名,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朋友学的万花剑,未必就能把这套剑法练到登峰造极。 再说万花剑法,江湖上也只是传名而已,能不能真的杀死人,还得试试才行。” 赵一绝道:“好!两位给我掠阵,赵某人笨鸟先飞,我要打不过,两位再接我不迟。” 口说话,人却一错步,脚下不丁不八,两柄手叉,左前右后的平在前胸。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小心了。”长剑微微一颤,刺向赵一绝的前胸。 明明是一剑刺来,但剑近前胸时,却幻起了一片耀眼的剑花。 赵一绝道:“果然是花俏剑法。” 前面手叉子向上一挑,在前胸要起了一片银光,后面手叉子,却备而不用,护住前心,但听当的一声,青衣人手中长剑,和赵一绝的手叉子接触在一起。 青衫人剑上的力道甚强,挑开了赵一绝手叉子之后,剑尖寒芒,突然直逞赵一绝的咽喉。 赵一绝护在前心的手叉子,突然振起,一扬之下,及时而至,封开了青衫人的长剑。 这一招,不但看的张岚和李闻天暗中佩服,就是那青衫人,也看的为之一怔,挫腕收剑,退后两步,道:“住手!” 赵一绝虽然把一剑封开,心头却也咚咚乱跳,付道:这小子,剑法果然有点邪门。一剑刺出了无数剑花,瞧的人眼冒金星,抽冷子由那闪起剑花中分出一招实攻,来的又诡奇,又迅速,当真叫人难以防守。 张岚抢着说道:“李兄,一块儿上,咱们联手收拾他,这不是武林中比武定名的事,而是捉拿要犯。” 青衫人冷冷道:“诸位尽管联手而上,不过,我有几句话,问过这位姓赵的,咱们再动手不迟。” 赵一绝道:“要问我的话,只怕要你老兄失望,赵某人是粗人粗话,一向难听。” 青衫人冷哼一声,道:“你刚才那一手叉子挑开了我的长剑,那一招叫什么?”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那一招么,名字叫‘抛石打狗’。” 青衫人怒道:“如此不雅之言,你竟能说出口来。”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赵某人早说过,我是粗人粗话,要想雅,就别问我老赵。” 青衫人无可奈何他说道:“那一招是‘点铁成金’,乃高三先生的手法,你从哪里学得?” 赵一绝道:“我老赵这身武功,学的十行博杂、南短北长,刀剑拳掌。各门各派的武功,老赵都会一点……” 青衫人冷笑一声,接道:“看来你和那高三先中并无源渊。”长剑一振,又向那赵一绝刺出一剑。 万花剑法的奥妙奇幻之处,就在它每攻出一剑时,闪起了很多剑花。 李闻天阅历丰富,在两人动手几招中,己瞧出赵一绝接那青衫人的剑招,十分吃力,随时有伤在那人剑下的可能,身子一侧,欺身而上,口中说道:“我们都是作为护身之用的短兵刀,家伙不顺手,以二攻一,并不为过。” 青衫人长剑一展,冷冷说道:“诸位想联而攻,尽管出手就是,甲不着往脸上擦粉,找个借口交代。”口中答话,手中长剑,闪起了朵朵的剑花,把李闻大也圈入了剑光之中。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李闻天一把匕首,再加上两个丰富的阅历、经验,竭力合作施展,但却无法取得半点红势。 那青衫人的剑势,却是愈来愈见凌厉,剑花重重翻起,把两人圈入了一片耀眼的剑花之中。 李闻天和赵一绝,在青衣人剑花重重迫压之下,都已感觉到今日凶多吉少,难再支持下去,李闻天一面挥动匕首封挡剑势,一面高声说道:“张兄,不用管我和赵兄了,你快些带着人走。” 张岚也觉出形势不利,想不到平辽王府中,竟然会有着这等武林高手,照目下情势看去,自己上去,以三对一,也未必能够占得上风,但要舍弃两人不管,自己带人而去道义上又觉着说不过去,虽听得李闻天呼叫之言,仍然是有些犹豫难决。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急如轮转,封闭那飘花落英般的剑势,在险象环主中回目一顾,张岚仍然站着未动,不禁心头火起,大声叫道:“张总捕头,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张岚左手抱起被点穴道的新科状元,右手横着匕首,说道:“两位兄尽放心,兄弟一离开这里就会带人赶来。”话说完,一提真气,向屋上飞去。 八臂神猿张岚轻功造诣,虽然不错,但他背了一个人,重量不轻,飞身一跃,竟未能落上屋面,但他是经验十分丰富的人,临危不乱,右手一振,投出匕首,五指一探,抓住了屋椽,但闻一阵波轻响、一片椽瓦,应手而碎。 可是张岚却借势换一口气,五指加力,一个翻身,登上了屋面。 但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你这样笨手笨脚的还想逃命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两手分执一对日月双轮的大汉,站在屋脊之上。 张岚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我说呢,这里闹的天翻地覆,怎么只有那一个青衫人出现,原来,他们早已有了很严密的布置。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地喝道:“在下京畿提督府总捕快张岚……” 黑衣人冷冷接道:“所以,不能放你离开此地。” 张岚道:“诸位都面生得很,似是很少在京畿地面出现,”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龟儿子死定了,格老子少和我套交情。” 张岚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了。” 黑衣人接道:“你明白什么?” 张岚道:“你朋友的身份。”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在下从未到过燕赵一带来,你张总捕快十几年来,足未离过京畿地面,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咱们似乎是没有见过。” 张岚道:“但你朋友的口音,和你手中那一对外门兵刀青铜日月轮,告诉了在下,如是在下猜的不错,阁下是川东双杰的老二,天罡手罗平。” 黑衣人脸上突现缓和之色,微微一笑,道:“正是区区,想不到京畿地面上还有知晓在下的人。”语声一顿,突转冷庸,接道:“但咱们兄弟叫川东双煞,你朋友这双杰二字,用的太捧我们兄弟了。” 张岚道:“张某有些不解,诸位和平辽王府的有何渊源?” 天罡手罗平冷然一笑,道:“你身为京畿总捕头,竟然不知很多武林高手,进入了京畿,说出来,实叫人齿冷的很。” 张岚道:“诸位潜伏京畿,隐身于平辽王的府中,在下耳目虽灵,也查不到王府中来,也想不到堂堂正正的皇亲王爷,竟然是劫夺新科状元,破坏国家典制的幕后主犯。” 罗平哼了一声道:“你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张岚淡淡一笑,道:“看情形,诸位是已经有了赶尽杀绝的布置,除了你朋友之外,我想别的方位上,也早已没有埋伏,大概不准留下活口。” 罗平肃然的站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张岚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在下想见见王爷。” 罗平道:“你不配。” 张岚怔了怔,道:“既是如此,在下也把话说在前面,我张某人在提督府干了十几年的总捕头,如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能撑到现在,你们有千条什,我有老主意,如是五更之前,我们不能生离王府,提督府有一百多名捕快,都将云集到王府中,你朋友拦住路,却迟迟不敢动手,大约是也有这一点顾虑,在下话已说明,你朋友可以出手了。” 罗平并未立刻出手,却冷冷他说道:“提督府中捕快,都不过是些酒囊饭袋,我不信他们敢到平辽王府来。”这几句话,说强中含软,显是他们迟迟不肯下手的原因,确然是有此顾虑。 张岚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这点苗头,胆气一壮,道:“在下说的句句真实,你朋友如是做不了主,不妨请示一下王爷。” 罗平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要见王爷,可是相信王爷会被你唬住吗?” 张岚道:“官场中事,和江湖上有些不同,个中利害,平辽王应该比诸位了解。” 罗平略一沉吟,道:“你想见王爷不难,不过,得答应一个条件。” 张岚道:“什么条件?” 罗平道:“放下人,自缚双手。”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太苛了一点吧!就是朝圣面君,也用不着自缚双手。” 罗平道:“这是条件,如是不愿自己动手,在下只好代劳了。”右手青铜轮一抬,点了过来。 张岚匕首疾划而出,想逼开轮势,行那青铜乃是专门锁拿刀剑之类的外二兵刃,张岚手中匕首又短,反被罗平轮势,迫的向后退了一步。 罗平左手青铜轮紧随递了上来,道:“朋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川东双煞手下,从无全身而退的人。” 张岚手中匕首急舞、紧挥,挡开了罗平的两招攻势人已迫的退到了屋檐所在。 罗平冷然一笑,道:“张大人,我瞧你认命吧!何苦要闹得血淋淋时,才肯罢手。”口中说话,左右双轮,却一齐压了过来。 张岚手中匕首,长不过尺,罗平双轮又是专门克制刀剑的外门飞乓刃,再加上他背着一个人,一脚未踏稳,直向下面摔去。 匆急之间,张岚伸手一抓,抓住屋椽,人虽稳住,但背上的新科状元,却掉下跌摔下去。 张岚心中大急,一松手飘落实地。 但见人影一闪,屋椽下幽暗处跃出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蜻蜒点水一般,一个飞跃,接住了由上摔下来的青衫人,又跃入了书房之内。 张岚脚落实地,那人已带着新科状元,隐入书房不见。 目睹此情,张岚才觉出情势不对,敢情这书院暗处、屋上,都已经有了很严密的布置,只不过这些人都未见身置了。 这时,罗平已然由屋面上飞跃而下,双轮一展,道:“张大人是明理识时的人,如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逼在下施展毒手了,你张大人想不到平辽王府中,可以窝藏新科状元,别人也同样的想不到王府中之会杀人。” 张岚道:“在下来此之时,提督府中已有人知晓,区区如若是真的埋骨王府,只怕王爷也不会太平下去。” 罗平怒道:“你儿子不肯听好言相劝,格老子就拿点颜色给你瞧瞧。”双轮齐出,分由左右两上方位攻了过来。 张岚匕首挥动,和罗平斗在一起。 罗平双轮招术奇幻,不过四五招,已迫的张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第四回 神乎其技 再说李闻天和赵一绝,斗万花剑,支撑了十余合,亦闹的险象环生。 只见那青衫人手中长剑,泛起重重剑花,攻势愈来愈是强猛,两个人两把手叉子,一把匕首,被那重起的剑气,圈入中间。 突闻那青衫人喝道:“着。”一剑刺中了李闻天的右臂,衣袖破裂,肌肤开绽,鲜血淋漓而下。 李闻天五指一松,匕首跌落实地。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同时递出,分左右刺了过去。 青衫人冷笑一声,长剑疾起,一声金铁交鸣,封开手叉子,剑等一侧,直点咽喉。 青衫人冷笑一声,陡然欺身而进,长剑左右摇颤,幻出两朵剑花,封开了赵一绝的手叉子,长剑一探,森森寒芒,抵在赵一绝的咽的喉之上。道:“放下兵刃。” 赵一绝一闭眼,道:“老子认输了,你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 青衫人剑芒微颤,在赵一绝的咽喉上,划了一道血口子,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不管你怕不怕死,死了就难再复生。” 但闻当的一声,张岚手中的匕首,也被罗平右手轮逼落在地上,左手轮迫进,逼在张岚的前胸上,道:“阁下可是想尝试一下日月双轮下的死亡滋味。”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喝道:“不要伤害他们。” 罗平和青衫人,同时应了一声,伸手点了赵一绝和张岚的穴道而退。 赵一绝睁眼看去,只见两个纱灯高举,一个身后紫袍,胸垂长髯,气度威重的人,站在五六尺外,心中暗道:这人气度不凡,一派官威,大约是平辽王了。心念转动之间,耳际间已响起了张岚的声音,道:“小人京畿提督府总捕快张岚,见过王爷。” 紫袍人拂髯一笑,道:“常听你们提督大人夸奖你,说你是很能干的人。” 张岚道:“小人惭愧的很。” 紫袍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张岚,这两位,可也是提督府中的捕快吗?” 张岚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应我之邀,为我助拳,任何事都和他们无关,王爷如能放了他……” 紫袍人摆摆手,道:“咱们谈好了,连你也要释放。”一面举步向室中行去。 青衫人用长剑逼住李闻天,左手伸出,也点了李闻天的两处穴道,才跟着紫袍人,行了房中,两个执灯仆从,抢先推开了厅门,引导那紫袍人,在书案后面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左面一张木椅上,坐着那位料科状元,右首坐首一位头戴黑色方巾,身着黑色长衫留着长探的中年人。 骤然看去,那中年人的黑色长衫,很像一件道袍,因为,除了夜行衣着之外,很少人穿着黑色的长衫,那长衫中年,不但衣帽全黑,而且连靴子也是黑的。他穿着一身黑衣,却偏生着一身细皮白肉,灯光下看去,白的有些出奇,一张脸雪也似的白,一双手像晶莹的白玉,白不泛红,给人一种清冷的感受,除了露在外面的头脸和双手之外,全身都隐藏在一片黑色之中,他的衣着是那样简单,但因显明黑白的对映,自成一种奇诡的气势形态,也使人一见之下,鲜明难忘。 黑衣人举起白玉般的右手,微微一挥,道:“解开他们三人的穴道。” 擅用万花剑法的青衫人,和名震绿林的罗平,对那黑衣人似是十分敬畏,恭恭敬敬的一欠身,解开了张岚等三人穴道。 高居首位的平辽王,轻轻咳了一声,道:“看座。” 两个仆从应声搬过三张木椅,放在张岚身后。 赵一绝伸手抹抹劲间的鲜血,笑道:“坐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先坐下。 李闻天随着坐下,张岚却一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平辽王未立时回答张岚的问话,却回目望望那黑衣人。 黑衣人挥挥手,笑道:“你们都退出去。” 罗平和青衫人,当先退出书房,两个仆从也跟着退去,书房中只余下了平辽玉、黑衣人和那位新科状元。 只听平辽王道:“张岚,你心中定然有很多疑问,不过,目下时间宝贵,寸阴如金,咱们先谈谈重要的事。” 张岚心中已有点明白,口中说道:“王爷请说。” 紫袍人淡然一笑,道:“第一件事是你现在是否能够确定我是平辽王。” 这问题,问的是大意外,张岚怔了一怔,道:“在下见过王爷,不过王爷不识得卑职罢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那很好,你既能确定我是平辽王,当知本座在朝中的权势如何了。” 张岚道:“王爷位极人臣,平辽功高,极为当今宠爱。” 紫袍人笑道:“看起来,你对这些了解的很清楚,你如想求前程,跟着本座,比一个小小的京畿提督,总该有出息一些,是吗?” 张岚道:“这个,这个……” 紫袍人接道:“你如愿意追随本座,后天早,我就保你一本,升你个都统干干,独当一面,统率千骑,比你这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应该是神气多了。” 张岚道:“王爷的意思是……” 紫袍人接道:“跟着我做事,你在京里混了这么久,总该听懂本座言中之意了。” 张岚道:“王爷可是要小人放弃追查新科状元的事?” 紫袍人道:“不但要你放弃追查新科状元的事,而且还要你投入本座麾下。” 坐在右侧的黑衣人,轻粒地咳了一声,道:“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死,一条是降……” 黑衣人冷然一笑,道:“降服王爷,必出至诚,不能有一点怀疑之心。” 赵一绝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说了就算,如是我等真的降了阁下,自然不会再有二心,但问题在我们愿不愿降。” 黑衣人道:“如是你不愿降,在下决不相劝,其实,像三位这等身手,降与不降,都属无关紧要,如不是王爷心存好生之德,区区根本就不会和三位浪费唇舌。”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还未答应降服,朋友先谈降服之后的事,未免操之过急了。” 黑衣人望望那紫袍人,一欠身,道:“这三人桀骛不驯,王爷不用为他们多劳心神,交给庇下处置就是。” 紫袍人点头一笑道:“好!除非他们冥顽不化,最好替他们留条生路。” 黑衣人道:“这个在下明白。” 紫袍人站起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张岚暗暗付道:如若平辽王离开此地,我们又将减少几分生存的机会。 那黑衣人似是已从浮动不定的神色上,瞧出了张岚的用心,冷笑一声,道:“张总捕,接区区一掌试试如何?” 张岚一抬头,突觉一股暗劲,直通过来,不禁心头大震,还未来得及运气拒挡,那力道已冲上前胸。 但闻砰的一声,张岚连人带椅子,被那股暗劲撞得翻倒地上。 李闻天、赵一绝霍然站起身子,右手一探,疾向那紫袍人抓去。 但见人影一闪,劲风拂面,那黑衣人疾跃而到,两只白玉般的手掌,左右分出,快速绝论的扣住了赵一绝和李闻天的右腕。 黑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流星,李闻天和赵一绝还未看清楚那黑衣人的来势,两人的腕穴已被扣住。 紫袍人回首一笑,摇摇头,道:“诸位这等浮躁,如何能当得大任。”举步行出书房。 张岚由地下挺身而起,那紫袍人已出室而去。 黑衣人放开了李闻天和赵一绝的腕脉,冷冷说道:“诸位如若再向前行进一步,就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 其实,张岚、李闻天等,都已心中明白,这黑衣人的武功,高过三人甚多,他如是认真的出手,很轻易的可取三人之命。 张岚弹弹身上的灰尘,道:“以朋友的武功,杀我们并非难事,迟迟不肯下手,想来是心中有所顾虑了。”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张总捕,你不用巧言施诈,对阁下这几日的行动,我们一直是十分清楚,你到平辽王府中来,不但贵上不知,就是你那位助手于得旺,也不知你到了平辽王的府中。” 张岚怔了一证,道:“这么说来,诸位是有意的绣我等进入平辽王府了。” 赵一绝道:“素喜班的小婊子,替诸位牵马拉线,把我们送入了虎口,老子能活着出去,非烧了素喜班不可。” 黑衣人嗯了一声,道:“赵一绝,你不用发狠,能不能生离平辽王府,还要看诸位决定。”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接道:“李总镖头,你开设镖局子,更是不能和江湖中人结怨,不是区区夸口,阁下那家镖局子,如是还想开下去,最好和在下订交。” 李闻天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在下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三位都是老江湖了,在下的话,应该不难懂。” 张岚皱皱眉头,道:“事情已经摆明了,阁下也不用躲躲藏藏,有什么话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黑衣人点点头,道:“那很好,咱们坦坦白白的说个明白,也是办法。” 张岚道:“我们洗耳恭听。”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倒出来三粒白色的丹丸,道:“这是三粒毒药,眼下去立可致命。” 赵一绝望着那三粒白色的丹丸,道:“三粒致命的丹药,可是想逼我们服毒而死?”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不论三位是何等模样的英雄人物,也不管三位有些什么打算,但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降,一条是死。” 两道冷森的目光,由三人脸上掠过,接道:“区区不愿下手,杀死诸位,诸位如是决定要死,自己服下药丸,即可如愿以偿。区区告退,诸位也好商量一下。”望了对面坐的新科状元一眼,又道:“咱们走吧!” 青衣人站起身子,当先向外行去,黑衣人亦随身而起,断后保护。 张岚等三人,都知晓这黑衣人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就算三人一齐出手,亦是全无胜算,三人想法如一,所以都坐着未动,目睹那黑衣人行出书房。 黑衣人行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诸位如是决心寻死,就自己服药,如是不想死,那就请在房中等候一阵,一顿饭工夫之后,区区再来听候回音。”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诸位千万不要存逃走之心,那将使体尝到生不生、死不死的痛苦滋味了。”也不待三人答话,转身自去。 张岚叹了口气,道:“两位受此无妄之灾,兄弟极感惭愧。” 李闻天道:“事已至此,张兄也不用作这等无谓的客套了,目下要紧的是咱们要设法逃离此地。” 赵一绝道:“逃得走吗?” 李闻天道:“机会虽然不大,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赵一绝道:“自然是不能袖手等他们来杀,也不能服下药丸自绝,要死咱们就死它一个轰轰烈烈。” 张岚道:“赵兄豪壮得很,说说看咱们要如何一个死法?” 赵一绝道:“我这是上匪法子,要是平常日子,你张兄听到了,只怕要请兄弟到提督府中走走。” 张岚苦笑一下道:“赵兄,此时何时,你还有心情说笑,什么法子,快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赵一绝笑道:“咱们先放把火,烧了他这座书房,然后,合力向外冲,战死此地,也比吞服这这些……” 张岚皱皱盾头,道:“这个,这个……” 赵一绝哈哈一笑,接道:“我知道,老赵的法子你张兄绝对不会赞成。” 张岚道:“不是兄弟不赞成……” 赵一绝快步行近木案,接道:“张兄既然赞成,咱们就立刻动手。”伸手抓住台上的火烛。 张岚急急叫道:“慢来,慢来。” 赵一绝放下手中的火烛,笑道,“又怎么啦?” 张岚低声说道:“兄弟在公门中干了几十年,就经验而论,平辽王似是犯不着赌这一宝,所以到此刻为止,兄弟还是觉着他们不敢杀咱们。” 赵一绝道:“我老赵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就算平辽王没有杀咱们的用心,但情势已逼得他非杀咱们不可,唉!咱们武功不如人,就算被人杀了,那也不算什么。老赵最不服气的,就是小素喜那个丫头,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竟然上了那个十几岁黄毛丫头的当。”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闻天,突然开口说道:“其实那丫头一直带咱们找到平辽王府中来,显然有些可疑,只可惜咱们没有留心罢了。” 赵一如道:“进入平辽王府中,一点阻碍没有,也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老赵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想不到这件事,一直被她送到牢笼中来。” 张岚低声说道:“怎么,赵兄又改变了主意?” “事已至此,咱们如若能生离此地,再找那丫头算帐不迟。” 赵一绝道:“臭丫头不但把咱们送入牢笼之中,而且还骗去了我的墨玉、铜镜。” 突然转头望着李闻天,一拍桌子,接道:“李兄!” 李闻天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这个当咱们从高半仙那里算起,要不是到他那里卜一卦,咱们也不会到素喜班去,这一路下来,咱们都在人家的圈套之中。” 张岚道:“不错,那高半仙也确然有些问想。”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赵兄,目下只要咱们能够想个法子,把消息传出去,平辽王就不敢对咱们施下毒手。” 李闻天摇摇头,道:“两位不用多费心机,平辽王府防守十分森严,咱们生离此地的机会不大。” 赵一绝道:“既然死定了,烧了他这书房,也可稍出一口鸟气。” 李闻天道:“这座书房,全用青砖砌成,你纵然要烧,也引不起大火,就算他们任咱们放火去烧,也不过烧去一些室中的存书。” 赵一绝四下打量了一眼,道:“李兄话是说的不错,但不知李兄有何高见?” 李闻天播摇头,道:“脱身之策么,兄弟还未想到,而且,照兄弟的看法,对方决不会轻易的放走咱们,如是咱们不降服,自然是死定了。”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李兄可是很怕死?” 李闻天摇摇头,道:“不是兄弟怕死,而是我感觉到今夜中所见的事有些奇怪。” 张岚和赵一绝,似乎是都被他用的奇怪二字吸引,同时转过脸去,望着李闻天,问: “奇怪什么?” 李闻天低声说道:“平辽王不但权重位高,极得当今宠爱,而且和当今皇上,还是叔侄至亲,除非他想造反,怎会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岚点点头,道:“李兄这么一提,兄弟也想起来一件事了,不久之前,敝上和在下谈过平辽王,还说他是国之栋梁,当年率军北征,十二年未返京畿,一口气削平北辽诸夷,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但咱们又明明在平辽王的府中,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李闻天道:“两位之中,那一位见过平辽王?” 赵一绝道:“老赵虽然在京里混了几十年,但我见过的官员,算是以张兄最大。” 张岚苦笑一下,道:“兄弟见过,但只是远远目睹,未能仔细瞧过。” 李闻天道:“那么,张兄是否能确定咱们见到的那位紫袍人是真正的平辽王呢?” 张岚道:“就兄弟一眼之下的记忆,那人十分神似。” 李闻天道:“如是找一个长得很像平辽王的人,冒充平辽王,只怕张兄是无法辨认。” 张岚道:“如是有人冒充,又长的极似平辽王,兄弟就无法认出来了。” 李闻天道:“事情怪的就在此处,平辽王位极大臣,功在国家,算他年岁,已近花甲,似乎是没有造反的理由,怎会甘冒大不违,掳来新科状元,这中间只怕是别有原因。”语声一顿,接道:“赵兄虽然在京畿地面上徒众极多,但对武林中事却是知晓不多。” 赵一绝道:“这话不错,除了北京城这方圆数十里外,兄弟未在江湖上走动过。” 李闻天道:“绿林道上的人物,也许张兄比兄弟知道的还多一些。” 张岚道:“提督府中,搜集了很多绿林巨盗的资料,使用的兵刃,暗器,甚至形貌、特征,都有着图形记载,所以兄弟一见之下,就能叫出他们姓名来历,但如讲江湖上的行走经验,兄弟就不如李兄了。” 李闻天笑一笑,道:“张兄客气了。” 张岚道:“兄弟言出衷诚。” 李闻天道:“今夜中咱们所遇的人,包括那位混迹风尘的小素喜在内,都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兄弟常年在江湖上走镖,但也不常见到这等高手,所以,赵兄也不用心里难过,咱们败得应该。” 赵一绝接道:“照李兄的说法,咱们是虽败犹荣了。” 李闻天道:“至少不算太丢人的事。” 赵一绝嗯了声,不再多言。 李闻天接道:“京畿地面上,在张兄十余年的苦心治理之下,算得是十分安静,江湖上的恩怨、纠纷,很少在京里发生,这一次,不但齐集了不少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在京里做案,而且还牵扯到平辽王府。” 赵一绝道:“李兄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目的。” 李闻天道:“兄弟的意思是,咱们既然无法冲出去,那就不如守在这里,坐以待变。” 赵一绝道:“老赵一向最不喜欢听人摆布,坐以待变,比败在那小子的凌厉剑招之下,还要难过。” 李闻天道:“所以,在下劝赵兄忍耐一下,那位高半仙卜的卦象不错,咱们都见了。” 赵一绝接道:“嗨!李兄还在相信那位高半仙……” 李闻天道:“兄弟亲身经验,那高半仙的卦……” 张岚接着:“灵得很,是吗?” 赵一绝道:“他们是一丘之貉,事先早已预谋,那还会不灵吗?” 李闻天摇摇头,道:“刚才兄弟也有这等想法……” 赵一绝接道:“现在怎么变了?” 李闻天道:“兄弟冷静的想了一阵之后,觉着此事和那高半仙并无关系。”沉吟了一阵,接道:“如是赵兄忘性不大,应该还记得那小素喜说过了一句话。” 赵一绝道:“说的什么?” 李闻天道:“咱们提到那高半仙时,那小素喜曾经说过,原来是那老怪物在作祟……”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不错,有这么一句话。” 李闻天道:“小素喜那句话,可证明一件事。” 张岚道:“什么事?” 李闻天道:“证明高半仙不是他们的同路人,至于那小素喜,在下不敢妄作断语,但就在下的看法,这件事也似是一个巧合。” 赵一绝道:“巧合?这个老赵不敢苟同。”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就经过之情而言,但如那小素喜善做,作,不但骗过了兄弟,而且也把赵兄和张兄蒙在鼓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岚皱皱眉,道:“李兄之言,倒也有理,细想咱们在素喜班中经过,小素喜倒是有些不依和这些人早有勾结。” 赵一绝道:“看他们摆下的阵势,分明是咱们一进入平辽王府,就被他们发觉,早已蓄势相待,何以偏偏放走了那位小素喜,才出手拦住了咱们,难道这也是巧合?” 李闻天道:“这自然不是巧合,他们是有意的故走小素喜。” 赵一绝道:“为什么?” 李闻天道:“很难说,也许是那小素有的武功太高强,也许是那小素喜有着很大的背景力量,使得他们不敢动她。” 赵一绝道:“嗨嗨,听起来倒似乎有一点道理。” 李闻天道:“所以,咱们要多多忍耐一些。” 赵一绝道:“李兄,我老赵又要给你拾杠子了。” 李闻天道:“抬什么?” 赵一绝道:“你要咱们忍耐什么?” 李闻天道:“目下情况还未明朗,咱们能忍多久,就忍它多久。” 赵一绝道:“最多是半个时辰,如是他们要杀咱们,难道咱们还忍着被杀不成?” 李闻天道:“他们如是真有杀咱们的用心,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似是用不着这样多费周折了。”目光转到张岚的脸上,接道:“如若是他们有所作为,张兄这京畿总捕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赵一绝道:“这话倒是不错,京畿总捕头,官位虽不大,但却权势不小。”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李兄,老赵听你的了,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闻天道:“兄弟只有一个字,忍,忍到无法再忍时,再作道理。”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那黑衣人缓步而入。 张岚回顾了那黑衣人一眼,指指木案上放的三粒丹丸,道:“咱们不想死,所以,没有眼下毒药。” 黑衣人道:“那很好,诸位如是不愿死,那是愿意降服了。” 张岚道:“降服的事,咱们还得想想。” 黑衣人道:“没有人会想到诸位在平辽王府中,拖延时间对诸位也未必有利。” 赵一绝道:“至少有一个人知道。” 黑衣人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素喜班的小素喜,提督府的捕快,早知道张大人查案子到了素喜班,赵某人手下一般兄弟,也早知道我赵某人的去处,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们找不到小素喜会找到素喜班,早晚会找到平辽王的府中来。” 黑衣人冷冷说道:“鸭子死了嘴巴硬,诸位如真是铁铮铮的汉子,早就该吃下了毒药自绝。” 张岚突然厉声喝道:“住口,咱们不服服毒,但也不服听凭宰割。” 黑衣人道:“这么说来,诸位是还想动手一战了。” 张岚一提气,道:“阁下尽管出手,咱们死于阁下之手,强过服毒自绝。”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好!三位倒也算得是三条汉子,但咱们动手相搏,也该有点彩头,区区再给三位一个机会如何?” 赵一绝道:“说说看,什么机会?” 黑衣人道:“三位联手攻我,以保人二十招为限,二三得六,三位会攻我六十招,在下足不移步,封挡诸位的攻势,如是诸位能把区区逼的移动一下脚步,区区就当场认输。” 赵一绝道:“阁下输了,怎么样?” 黑衣人道:“在下担起担子,拚受王爷一顿责骂,放三位离此,而且让你们带走这一科的新状元。” 李闻天道:“如阁下练有金钟罩等武功,不畏拳脚……” 黑衣人笑一笑,道:“诸位如能击中区区一拳,在下也愿认输。” 张岚道:“丈夫一言。” 黑衣人道:“快马一鞭。不过,诸位如是六十招中未能打中在下,亦未能逼在下移动一下脚步,又将如何?” 赵一绝道:“果真如此,我们认栽就是。” 黑衣人道:“认栽之后呢?” 赵一绝道:“我赵某人任凭处置。” 黑衣人道,“张大人和李总镖头准备如何?” 张岚道:“阁下想要我张某人如何?” 黑衣人道:“要阁下降服王爷。” 张岚淡淡一笑,道:“兹事体大,在下无法立刻答复。” 黑衣人道:“如是三位联手向我攻袭,合攻六十招,既不能逼我移动一下脚步,又不能击中在下一拳一脚,那还有何颜立足江湖,降服更不足以言耻了。” 张岚脸现难色,沉吟不语。 黑衣人目光转到了赵一绝的身上,道:“你先决定,怎么样?” 赵一绝道:“在下说过,任凭处置。” 黑衣人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脸上,道:“李总镖头的意思呢?” 李闻天道:“阁下武功之高,实为在下生平仅见,但如说我们三人联手合攻,阁下又不许还手,六十招不能把你逼的移动一下脚步,那未免有些神乎其说了。” 黑衣人道:“你常年在江湖上走动,见识广博,所言自然有理,既然如此,不知阁下何以不肯赌它一下?” 李闻天道:“在下自然要赌。” 黑衣人道:“彼此的条件,你都听到了?” 李闻天道:“听到了,我们如是真的败了,李某个人愿赁吩咐。” 黑衣人道:“张总捕头,你这两位同伴,都已答应,该当如何,要阁下一言决定了。” 张岚左右回顾,望望李闻天,又瞧瞧赵一绝,道:“两位都答应了?” 赵一绝道:“咱们三人合攻,人家又不还手,六十招不能逼人家移动一步,咱们活在世上,实也无颜见人,明知是刀山油锅,也该跳下去了,不过,话虽如此,我老赵心里可是不信这点邪气。” 张岚道:“好吧!两位都有必胜之心,咱们就赌一下吧!”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三位请出手吧!” 说话之间,赵一绝已和张岚、李闻天等布成了合击之势,大喝一声,一招“直捣黄龙”,攻了过去。 黑衣人右手疾点而出,指向了赵一绝的腕脉要穴。他取位奇准,手指不用点出,赵一绝如是拳势硬向前冲,自己一处穴道要先碰在那黑衣人的手指之上。 李闻天、张岚在赵一绝拳势攻出之后,也随着发动,分由两个方位,攻了过去。 但见那黑衣人双手连探,掌势绝伦的耐住了两人攻势。三人分由三个方位,展开了一轮快攻。一时间掌影纵横,分别向那黑衣人各大要穴攻去。 那黑衣人果有着非常的本领,双手不停的挥转,忽而点穴斩脉,忽然抢制先机,三人一轮猛功,不觉之间,已然各自攻出了十五招。 赵一绝大声喝道:“住手。”当先而退。 张岚、李闻天虽然听得了赵一绝喝叫之言,但因攻势太快,收招不住,各自多攻了一掌,才退了回去。 赵一绝收住了掌势,缓缓说道:“朋友,咱们攻了几招?” 黑衣人道:“阁下攻了十五招,他们二位每人多攻一招,合共四十七招,三位还可以攻一十三招。” 赵一绝点点头,道:“不错,朋友很诚实。”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讲究是言出如山,不得反悔。” 赵一绝道:“阁下不用再拿话点我们,我们心中明白。” 黑衣人道:“明白人好商量,识时务为俊杰,三人请继续出手吧!” 赵一绝淡淡一笑,道:“别说还有十三招,就算我们每人再攻一百招,也是难操胜算。” 黑衣人微微一皱眉头,道:“三位不准备再打下去了?” 赵一绝道:“自然要打,不过我们要商量一个打法。” 黑衣人道:“好!三位尽管商量,但时间不能太长,要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 李闻天突然接口说道:“朋友,在下会过的高人不多,但却听人谈过很多,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之上极为罕见,不知可否把姓名见告?” 黑衣人笑一笑,道:“等三位归降了王爷,咱们就算自己人了,那时,在下不但要奉告自己的姓名,而且还要替三位引见一批朋友。”语声一顿,接道:“三位可以研究一个合攻之法,一盏热茶工夫之后,在下再来。”说完,转身而去。 张岚目送那人去后,转眼望着赵一绝,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咱们三人合手,恐怕也难是此人之敌。” 赵一绝道:“如是要打完六十招,咱们败的应该是心服口服,那只有降服人家一条路了,如是要扯皮,就不能打完这一仗。” 张岚道:“如何一个扯皮之法?” 赵一绝道:“老赵觉着咱们只有两条路走。” 张岚道:“哪两条路?” 赵一绝道:“一条是依约行事,打完六十招,就规规矩矩的投降,一条是吞下毒药,早些死去,免得言而无信,受人讥讽,还要吃足苦头。” 张岚摇摇手,打断了赵一绝的话,接道:“提督大人待我情意很重,我不能背叛他,遇到这等节骨眼上,在下只有一死以报知遇了。至于两位,应该走哪条路,在下倒是不便强行做主,这是生死大事,你们一不吃公粮,二不拿公悼,是非之分,要二位拿主意了。” 张岚伸手取了一粒,托在掌心之上,行近李闻天和赵一绝,道:“我这十余年来,办了不少棘手的案子,想不到却要死到办案之中,这当真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俗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两位本和此事无关,却被在下牵了进来,我现在想通了,咱们无法胜过人家,余下的十三招,也不用再打了。在下就此眼药自绝,他们主要是对付我,我死去之后,两位不妨和他们谈谈,只要他们确信两位不会泄露,说不定会放了两位。” 赵一绝道:“放了我们?张兄的算盘,打的太如意了。” 张岚道:“如是他非杀两位不可,那两位就投降吧!”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这是我们的事了,张兄已经决定死了,用不着再为我等操心。” 张岚苦笑一下,道:“好!两位多多保重,在下先去了。”右手拇、食二指,捏着药丸,向口中投去。 李闻天突然说道:“住手!” 张岚收了药丸道:“什么事?” 李闻天笑道:“张兄不能死。” 张岚道:“情势逼人,在下不死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李闻天道:“如是兄弟料断的不错,咱们三人之中,张兄是主角,也是最重要的人,张兄死了之后,我们只怕也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张岚通:“这话怎么说?”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张兄死去之后,只怕平辽王府中高手,犯不会留下我们的活口。” 张岚道:“这个,不会吧。” 赵一绝道:“李兄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再三逼我们投降,就是想借重你张兄这个京畿总捕的职位,如是你先自绝而死,我和李兄就是愿降,人家也未必会要。” 张岚一皱盾头,道:“这么吧!等他进来时,我先和他谈谈。” 赵一绝双手乱摇,道:“不行。” 张岚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你这么一说,人家定误会我们是贪生怕死之徒了。” 张岚道:“这个,兄弟就作难了。” 赵一绝道:“你不用作难,只管放心去死,我们如是被杀了,会在黄泉路上赶上你,大家结个伴,如是我们不会死,决不会忘记给你烧点纸钱。” 这当儿,那黑衣人突然急步行了进来,道:“三位商最好了没有?” 张岚道:“商量好了。” 黑衣人道:“那很好,希望三位这一番磋商,能够创出一点奇招,击中兄弟一拳半掌的。” 张岚道:“我们改变了主意。” 黑衣人笑道:“那也好,三位准备如何改变?” 张岚道:“在下眼毒自绝。” 黑衣人哦了一声,道:“另外两位呢?” 张岚道:“他们么,希望你放他们离开此地。”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李总镖头和赵兄,太不够义气了,三位同时来此,两位却甘愿拿朋友的死亡以苟全性命,日后,传言于江湖之上,定然不齿两位的为人。” 赵一绝哦了一声,道:“那么,照阁下的意思呢?” 黑衣人,道:“三位一番计议之后,大约是觉着无能取胜,才改变了主意,是吗?”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在下常年守在京畿,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京城附近的几个人物之外,相识的武林人物不多,但我听李总镖头讲,阁下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黑衣人道:“少来迷汤,兄弟不吃这个,咱们还是讲正经事要紧。” 赵一绝道:“不用谈了,张大人是堂堂的京官,他不愿有负上级的爱护、提携,所以,才宁愿早些自绝而死,也算对上级有了一个交代,这一股忠义之气,足可媲美武林中的豪壮牺牲。” 黑衣人正待答话,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天蓝劲装的少年,轻步而入,欠身说道:“弟子有要事禀报。” 黑衣人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劲装少年迟疑了半天,道:“弟子,弟子……” 黑衣人道:“什么话,讲出来就是,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劲装少年受了叱责,欠身应道:“王府外面,发现了夜行人。” 黑衣人神色一变,道:“哪条道上的人?” 劲装少年道:“弟子没有和他们接触。” 黑衣人接道:“现在何处?” 劲装少年道:“徘徊在王府之外,似乎是不敢擅入。” 黑衣人冷冷说道:“也许是过路的人,你先退下。” 劲装少年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张岚突然把捏在手中的药丸,放入袋中,道:“朋友,情势已有了变化,张某人相信他们不是过路人。” 赵一绝道:“如若是过路的人,他们怎会在王府外徘徊不去?” 张岚道:“还是那句老话,在下不愿与王爷作对,你朋友这份身手,武林中极为罕见,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把新状元交在下带回去,设法销案,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不提。” 李闻天想:“平辽王功在国家,官爵极大,京胜提督,也不愿和他作对,你朋友如肯去和王爷商量一下,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黑衣人冷冷说道:“不用商量了,区区就可以做得主意。” 赵一绝道:“那更好不过,交出新科状元,我们立刻退出王府。” 黑衣人突然向前行上一步,右手一翻,快速绝伦的抓住了赵一绝的右腕脉穴。 赵一绝眼看那黑衣人伸手抓来,就是闪避不及,被他一把抓住了右腕脉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忖道:“我赵一绝坐井观天,实不知江湖中竟有着如此的高手。”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举起左掌,冷冷说道:“就算提督府中的一捕快确知你们在平辽王的府中,迟他们也不敢搜索王府。” 张岚冷冷喝道:“住手。”踏前一步,蓄势戒备,接道:“你们如是全然不顾及平辽王的地位,那就只管出手。” 黑衣人道:“你们官府中有一句俗话说,死无对证,区区如是杀了你们三位,毁去尸体,提督府找不出任何证据,又能对王爷如何?” 张岚暗集全身功力,冷冷说道:“京畿总捕在此,岂容尔等行凶。”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好!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 左掌正待劈下,突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掌下留人。” 人影一闪,一个全身劲装的少女,飞跃而入。 张岚等转目望去,只看来人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小素喜,不禁为之一呆。 黑衣人皱皱眉头,道:“是你!”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错,是我。” 黑衣人怒道:“我们已放你离此,为你留下了颜面,去而复返,是何用心?”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我上了当,不得不去而复返。” 黑衣人道:“什么当?” 小素喜道:“赵一绝这人真的很绝,他竟敢骗了我。” 赵一绝怒道:“臭丫头,我哪里骗了你?” 小素喜道:“你给我的那铜镜是假的。” 赵一绝道:“我只有那一面铜镜,如是假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小素喜道:“你瞧瞧,他嘴巴硬的很,不给他一点苦头吃,量他是不肯说实话了。” 黑衣人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已决定取三人之命,人死了之后,铜镜仍在,姑娘尽管到赵府去找。” 小素喜摇摇头,接道:“不行。我后天就要离开这里,赵府中深宅大院,一面小小的铜镜,谁知道他藏在何处。” 黑衣人道:“姑娘之意呢?” 小素喜淡谈一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怕你不肯答允。” 黑衣人道:“说来听听!” 小素喜道:“你要的是命,暂把他交给我,找到铜镜之后,我替你把他宰了就是。”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姑娘说的很轻松啊!” 小素喜道:“本来就是如此,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黑衣人脸上一变,道:“姑娘不可得寸进尺,区区的忍耐,也有一定的限度。” 小素喜冷然一笑,道:“哎哟,你火什么?须知提督府的捕快,和赵一绝的几个得力手下,都已经到了王府外面。他们并非是无的放矢,迟迟不敢进入王府的原因,是被平辽王的官威所阻。但如他们一旦确定了总捕快和赵一绝,确在此地,必会一拥而入。”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在威胁在下吗?” 小素喜道:“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威胁你?我告诉你这些事,只不过不愿把事情闹的太恶化,免得咱们都无法在家里呆下去。”语声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只怕你阁下还不知道,北派太极门也牵入了这场游涡之中,而且,太极门下的人,也已经到了王府外面,只要稍微透出去一点消息,立刻间,就有人进入王府。”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不像是来找东西,倒像是来作说客了。” 小素喜道:“不论你怎么想都成,事情我要说个明白,也算报答你们给我留面子的情意,为了重入王府,害得我换了一身夜行劲服。” 两人交谈之言,张岚、赵一绝等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未插口多言。 张岚暗自盘算道,小素喜地这黑衣人交谈之口气,分明是早已相识,至少双方都了然对方的来历,而且彼此之间,还有些互相畏俱。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区区把赵一绝交给你,希望姑娘能守信约,寻得铜镜之后,把他杀死,至于这位张岚和李闻天,区区要留在这里了。”右手用力,向前一带,赵一绝打了一个踉跄,身不由主的向小素喜撞了过去。 小素喜左手玉腕轻翻,推出一股暗劲,稳住了赵一绝的身子。 就这一瞬之间,黑衣人已双掌并出,分向张岚和李闻天攻了过去。 两人奋起全力,接了一掌,各自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胸口血气翻涌。 黑衣人欺身而上,双手一齐拍出,分击两人大穴要害,显然,准备在一击之下,致两人于死地。 小素喜急急叫道:“杀不得!”右手一起,拍向那黑衣人的背心。她势在意先,掌势先到,话才出口,迫的那黑衣人不得不回手自保,硬把攻出的双掌收了回来。错步转身,迎向小素喜的掌势。 眼看双掌就要接触,小素喜却突然收掌而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阁下是聪明人,用不着我说得太明白了。” 黑衣人脸上一片怒容,但却强自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冷冷说道:“姑娘那一掌,如若是击中在下,也许在下早已死去多时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我那一掌,如不攻向你要害大穴,张岚和李闻天已死于你的掌下,杀人容易,再想要他们复生,那可是困难无比了。” 黑衣人冷冷说道:“姑娘的意思呢?” 小素喜道:“我先和张岚谈谈,再作道理。”举步行近张岚,接道:“阁下是想死,还是想活?” 张岚被那黑衣人一掌震的血气翻动,刚刚喘过一口气,小素喜已逼到了面前,定定神,道:“怎么死,怎么活?” 小素喜道:“想活看,我就替你求个情,带你们离开王府,如是想死,我只带着赵一绝走,你们挡不了人家三招,就可如愿以偿的翘辫子了。” 张岚道:“在下相信,我们如是想活下去,定然还有别的条件。” 小素喜道:“不错,离此之后,忘去了这里事情,不许在人前提起。” 张岚道:“在下也有条件。” 小素喜道,“好吧!你说说看!” 张岚道:“我要带走新科状元。” 小素喜回目望了黑衣人,道:“你都听到了,能不能答应?” 黑衣人道:“在下可以答应,但要你姑娘从中作保。” 小素喜道:“这麻烦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应该有一个时间,我不能老呆在京城里替你作保人。” 黑衣人道:“七天,七天之内,平辽王府不许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事,也不许把今宵发生的事泄漏出去。” 小素喜道:“七天之后呢?” 黑衣人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你姑娘无关了。” 小素喜道:“责任很重大,但时间不长,我愿意冒一次险。” 目光转到张岚身上,道:“你怎么说?” 张岚道:“如若能交出新科状元,在下愿守约定。” 小素喜道:“江湖上虽然险诈重重,但和你官场中有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一诺千金,你如是背弃了承诺,我亦失信于人,那是逼我走极端了。” 张岚道:“这个姑娘可以放心,张某不答应也就算了,答应了,那就是一言为定,决不会失信于姑娘。” 小素喜道:“人家只限七天,实在是宽大得很,你们如是再不能守信约,那就不是人了。” 张岚道:“只要能交出新科状元,让我带走,七天之内,我决不泄漏一字,而且,在下还可以保证七天内,无人打扰王府。”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那很好。”目光转到那黑衣人身上,道:“怎么样?这位张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应当如何,还要阁下早作决定。” 黑衣人道:“冲着你姑娘的面子,就这么办。” 张岚道:“新科状元呢?” 黑衣人道:“交给你一起带走。”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吗?” 黑衣人道:“不错,立刻交你带走。” 张岚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欲言又止。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有一件事,区区必得先说清楚,放三位离开,又让你们带走了新科状元,并非区区怕你们提督府的势力,完全是冲着这位姑娘的情面。” 张岚道:“这个,我们很明白。” 黑衣人道:“你明白就好,诸位可以动身了。” 张岚道:“人呢?” 黑衣人道:“诸位到后园门口处,我们交人给你们带走。” 张岚道:“在下就此别过。”随即大步向前行去。 赵一绝、李闻天,紧随在张岚身后而行,小素喜走在最后。 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给足了你的面子。” 小素喜道:“小妹心中很感激。” 黑衣人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管闲事。” 小素喜道:“好!以后,我尽量不插手你们的事。” 黑衣人道:“希望是姑娘由衷之言。” 小素喜道:“不用逼我作承诺,我自己也不愿找这些麻烦。”边说边加快脚步,追在李闻天身后而去。 张岚等行到后园门口,只见那万花剑挽着那位新科状元,及时而至。 万花剑把人交给了张岚,冷冷说道:“诸位如是运气好,希望以后别碰上在下。” 张岚接着新科状元,道:“至少咱们在七日内不会再见。” 万花剑一闪身,让开了去路,却望着小素喜,道:“姑娘一夜之中,两进两出平辽王府,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好神气啊!好威风啊!”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心中好像有些不服气,是吗?” 万花剑道:“不错。在下心中确然有些不服,希望姑娘能给我一个机会,让在下领教一下姑娘高招。” 小素喜道:“可惜的是你做不了主。” 万花剑道:“错开了今夜,咱们哪里见面哪里算。”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你如是真的希望和我动手打一架,那就要屈驾等到七天之后。” 说时,张岚等已经走出了后园。小素喜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那知万花剑却当了真,冷冷说道:“小丫头,七天后,我在哪里找你?” 小素喜陡然停下身子,回过头来,冷冷说道:“好!七天之后,我在素喜班中候驾,阁下只要写四指宽一个条子,说明会见之地,我自会依约赶到。” 万花剑道:“咱们是死约会……” 小素喜接道:“我知道,不见不散。”转过身子,快步追上了张岚。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今晚上多亏你姑娘相救,要不然,非得送掉我们三条老命不可。” 小素喜笑一笑,道:“赵大爷,拿你的铜镜,墨玉,一点也不冤枉吧。” 赵一绝道:“姑娘这么一提,在下倒想起一件事来,那铜镜只有一面。” 小素喜道:“我知道,你那面铜镜,本来也不是假的嘛!” 赵一绝道:“那么姑娘是……” 小素喜接道:“我是找借口,如是找不到借口,如何能再进入平辽王府。” 张岚道:“这么说来,姑娘二入平辽王府,是专门为了救我们。” 小素喜道:“正是如此。” 张岚拍拍脑袋,道:“姑娘如是想要什么条件,还望你早开出来。” 小素喜道:“你能给我什么条件?” 张岚道:“姑娘只管说,只要张某人能够做到,决不推辞。” 赵一绝道:“张大人这是由衷之言,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小素喜笑道:“谢谢好意,条件么,赵大爷已经付过了。”语声一顿,接道:“诸位事情很多,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一跃,人已消失于暗夜之中。 赵一绝急急叫道:“姑娘……姑娘……” 浓云掩月,夜色凄迷,四野寂寂,哪里还有小素喜的影子。 远处,传来了四声更鼓。 张岚望望天色,道:“不早了,咱们得尽快赶回吏部宾园。”一手抱起新科状元,大步向前奔去。 赵一绝、李闻天紧随身后,一口气赶回吏部,只见于得旺正率着几十个捕快,全身佩挂,等得心焦。一见张岚快步迎了上去。 张岚不待于得旺开口,急急挥手,说道:“快!通知吏部的人,就说找到了新科状元。” 子得旺看三人都挂了彩,赵一绝更是半身是血,心想,他们虽然我回了新科状元,必然经过一番血战,心中甚想知晓经过,但因张岚一叠声的催促,只好专找吏部中人。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兄,那小素喜不是说于大人带着人在王府外……” 张岚道:“那是诈术,逼那黑衣人就范而已。”说完,迈开大步行入厅中。 赵一绝、李闻天行入厨下,用水洗去脸上血迹,敷上药,包好伤处。 张岚却无暇自理,把怀抱的新科状元,放入椅子上,扶他坐好。 这当儿,于得旺已带着一个睡眼惶松,身着蓝袍的吏部官儿,急步行了过来。 那位蓝袍的吏部官儿,跑得直喘气,一脚踏进厅中,目光已落在那新科状元的身上,道:“不错,就是他,就是他。” 张岚心中突然一动,想到自接过这位新科状元,一直未听他说过一句话,急急说道: “老兄,你十年寒窗就是图明日一番荣耀,金榜题名,人生大喜,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啊!?”目光转到那青衣人的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紧闭嘴巴,不禁心中大惊,一伸手,扶住他双肩,道:“状元兄,你可受了内伤?” 青衣人一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道:“我……”只有得一个字,人已经倒在椅子上。 张岚伸手一摸,竟己气绝而逝。 蓝袍官儿急急说道:“张大人,怎么样了?” 张岚黯然应道:“死了。” 蓝袍人呆了一呆,道:“死了。”整整头上的方巾,道:“你们带回来一个死人,要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张岚冷冷说道:“死人,死人还是拿性命拼来的。再说,我们救他回来时他还是好好的活着,谁知道他会突然死去。” 蓝袍人凝目在新科状元脸上瞧了一阵,道:“唉!死了就死了吧,总是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好一些。” 张岚冷冷说道:“人是找回来了,如何回话,是你老兄的事了。” 蓝袍人哈哈一笑,道:“打架拼命的事,在下不行,动动笔杆儿,报他个急症暴毙,是兄弟的拿手好戏,不过要劳动你老兄,想个法子,把尸体移入卧室,以后的文章由兄弟作了!” 张岚招呼两个捕快,把尸体送入卧室,回头对那蓝袍人打个招呼,召来于得旺道:“得旺,你带几个人守这里,看看吏部怎么吩咐,其他的人,叫他们散去回家好好休息两天,过几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于得旺一欠身,道:“属下领命。”轻轻咳了一声,道:“大人,这几天,你日夜奔走,未稍停息,人也够苦了,身子要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张岚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太极门蓝老爷子,还在吗?” 于得旺道:“蓝老爷子似是和人动上了气,进门就蒙头大睡,一直未出来过。” 张岚道:“他是一派掌门人,我们这样对他,实也委曲了他。你到四海客找去要一座幽静的跨院,把他安排好,如是有太极门子弟来,都要他们下榻四海客栈,交代掌柜的,这是我们提督府的贵宾,要他好好招呼,吃、住的帐,都由咱们结算。” 于得旺一欠身,道:“属下都记下了。” 张岚道:“天黑之前,我都在逍遥池,没有急要的事不要找我。”说完,带着李闻天,赵一绝,离开吏部宾园。 第二天,北京城人声沸腾,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新科状元暴毙的事。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事,皇上手偷,三部会查新状元的死因,三府忤作,会同验尸,但官官相护,吏部中人仍然有办法,报一个急症而亡,内外无伤。 新状元的大丧,更是办的热闹,吏部宾园,暂作丧宅,吏部尚书领衔,带着新科举子陪祭、守灵,文武百官吊丧,事情办的很风光,但街头巷尾的谣言,却是愈传愈烈,说是新状元被人谋杀而死,传说纷坛,满城风雨。 吏部宾园,整整的热闹了三天,才算办完了新科状元的丧事。人虽下了葬,但满城的风言风语,却仍未平息,这是一桩从未有过怪事。新科状元金榜题名之后,还未来得及披红游街,就得了急病暴卒京中。 再说张岚带着赵一绝、李闻天,直奔逍摇池,跑浑堂的伙计一看来了京畿提督总捕头,和混混头儿赵大爷,急忙哈着腰迎上来,又打躬又作揖,道:“三位爷大驾光临……” 张岚挥挥手,打断了伙计的话,道:“替我们找一个宽敞的房间,左右前后四邻房,都给我空起来。” 浑堂伙计一叠声应着是,带三人到一座宽敞的房间里,四面邻房,全都拉下了帘子,算是卖了座。 伙计送上三壶茶,张岚才笑一笑,道:“两位受我张某人拖累,这一天过得实在辛苦,咱们先洗个澡,好好的养养神,再仔细研商一番,两位都不是吃粮拿俸的人,兄弟也不愿多拖累两位。” 三人洗了个热水澡,擦背、搓脚,来了个全套。 张岚闭目养神,但怎么也睡不着,回头看赵一绝和李闻天早已鼾声大作。 两人一觉醒来,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刻。 赵一绝重重咳了两声,喝一碗浓茶才说道:“张兄,目下是线路已明,余下的该是咱们怎么下手。好汉一言,快马一鞭,这七日之约,咱一定得守,好在七日时间很快过去,咱们也有准备的工夫,问题是七天之后,你要怎么办,敢不敢明报贵上,调动五城兵马,来一个兵围平辽主府,这虽是乾坤一掷的干法,但咱们只有一条路,如让咱们几个人跟人家暗里比划,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赵一绝的话,接道:“这法子不行。” 赵一绝道:“李兄有何高见?” 李闻天道:“平辽王官太大,别说京畿提督惹他不起,就算是提着脑袋干,调动大军围困王府,但七日时间,也足够大家消灭证据,如是咱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别说提督吃不完兜着走,就是你老赵也别想脱去干系。再说,平辽王府中几个武林人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军兵众多,未必有用,兄弟的看法,这要张兄用点手段,逼北派太极门蓝老掌门出手。” 赵一绝道:“提督府办案子是公事,如是北派太极门出手,照江湖上规短说,就不能再惊动官府。” 李闻天道:“比官势,京畿提督决无法和平辽王比;说武功,如若没有江湖上门派高手参与,但凭张兄手下的捕快,算上你赵兄和兄弟,我们也无法办这件案子。” 张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兄弟已反复想过,先得请示提督大人,再作主意,兄弟不回提督府,是为了尊重江湖道义,咱们答应了那位小素喜姑娘七天内不泄漏这件事,兄弟一定得遵守承诺。”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说起了小素喜,兄弟一直想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来路,就兄弟几十年江湖阅历观察,王府中那位黑衣人,实是一位武林中罕闻罕见的高手,如是单以武功而论,小素喜决非那黑衣人的敌手,但那黑衣人似乎是对那位小素喜处处让步。” 赵一绝道:“是呀!小娘子似乎是大有来头,此后见到她,还真得小心伺候。”皱皱眉头,接道:“还有一点,老赵百思不解,要请教李兄了。” 李闻天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小素喜要的墨玉、铜镜,已经到了手中,为什么她竟去而复返,又救咱们出来呢?” 李闻天道:“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兄弟也想不明白。唯一的可能,是她取了你的墨玉、铜镜,又把我们推入了绝境,心中大为不安,所以,又而来救咱们。” 张岚摇摇头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兄弟觉得,她去了又来,另有内情。” 赵一绝道:“什么内情?” 张岚道:“兄弟推想,他来救咱们,可能是奉命而来!” 赵一绝道:“奉命,奉谁的命?” 张岚道:“这个,兄弟也不明白了。” 赵一绝道:“咱们再到双喜班去打打茶围,顺便看看小素喜。” 张岚道:“好!咱们该去向那小素喜姑娘道声谢。” 赵一绝匆匆穿上了衣服准备动身时,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李兄,你说那位小素喜姑娘,是否还会在素喜班中?” 李闻天道:”这个么,兄弟也无法料断。” 张岚道:“在不在,咱们都该去碰碰运气,还要问问她刁佩的下落。” 赵一绝道:“走!试试看。”三人穿好衣服,离开了逍遥他,直奔素喜班。 阎二娘带着一张笑脸迎出来,道:“什么风吹来了三位大爷?” 赵一绝一抱拳,道:“我们来谢谢二娘。” 阎二娘道:“不敢当,赵大爷今个太捧我了。” 赵一绝笑道:“我们来谢谢二娘,替我们找的好姑娘。” 阎二娘笑道:“诸位今宵来,可是想找小素吗?” 赵一绝道:“不错,二娘一猜就中。” 阎二娘道:“小素喜已料到了三位会来,所以,特别留封信给我,要我交给三位。”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交给了赵一绝。” 赵一绝展开看去,只见上面写道:“诸位欲会贱妾,请教二娘。”几个字写的很客气,但却是捧足了阎二娘的场。 赵一绝看完信,急急一拱手,道:“二娘帮忙!” 阎二娘笑一笑,道:“帮什么忙?” 赵一绝道:“小素喜信上说的明白,我们想见她就请教二娘。” 阎二娘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可是要我带你去她住的地方?” 赵一绝道:“大概是吧!” 阅二娘道:“这丫头真是有心人,今天下午来给我留个信,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瞧瞧,想不到今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赵一绝道:“那就有劳二娘了。” 阎二娘道:“好吧!我去交代一声,就带你们去。”转身进屋,换了一身青布衣服,缓步而出,笑道:“暗们走吧!人家住的是清白宅院,我要换换衣服才成。” 赵一绝道:“二娘要不要坐个车子?”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你太客气,老身我担待不起。” 赵一绝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阎二娘道:“不用了,咱们走吧!”举步带路。 三人随在阎二娘身后,穿过了两条街,转入了一个小巷之中,走到尽头,指着一个红漆大门,道:“小素喜就住在这里。” 赵一绝一欠身,道:“劳二娘叩门。” 二娘行近大门,举手叩动门环,片刻之后,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小丫头,当门而立,欠身一笑道:“二娘。” 阎二娘笑一笑,谊:“我说小娟啊,这三位爷拜访姑娘,劳你驾通报一声。” 小娟打量了张岚等三人一眼,笑道:“二娘也进去坐吧!” 阎二娘道:“不成,班子里刚开始上客,我还得回去照顾生意,不进去了。”也不等小娟答话,回头就走。 小娟退了两步,说道:“三位请通个姓名,我去替三位通报。” 赵一绝道:“在下赵一绝,这两位是张岚、李闻天,专程拜候姑娘。” 小娟道:“三位请稍候片刻。”虚掩双门,转身而去。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低声说道:“想得到吗,班子里一个姑娘,架子大得要京畿总捕头在门口等候。” 张岚笑一笑,道:“京畿地面上江湖行,提起你赵兄,应该比兄弟的名气大得多了。” 谈话之间,木门又开,小娟一欠身,道:“姑娘在客房候驾。” 赵一绝抢先一步,道:“老赵带路。”放步直入。 这是一座小巧的宅院,院子不大,但却种植着不少花草。行过一段小庭院,就是客厅,小素喜早已坐在厅中等候。 这时,她换了一身绿,绿色罗衫,绿色裙,一对莲足,穿着一双绿面白花的绣鞋儿,粉面朱唇,弯弯两道柳眉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雅中自带有一种秀媚劲儿。 赵一绝抱抱拳,道:“打扰姑娘。” 小素喜站起身道:“三位请坐。” 小娟献上香茗,欠身退了出去。 赵一绝轻轻咳一声,道:“姑娘,咱们无事不敢惊扰,张总捕头,想请教姑娘几件事。” 小素喜道:“我先问,新科状元被他们暗施毒手,死在宾园,诸位准备怎么办?” 张岚道:“不管事情如何变化,我们都要守七日之约,所以,在下连提督也未晋见,先来拜会姑娘。” 小素喜道,“那很好,我一直担心你们轻举妄动。”语言一顿,接道:“还有那位独眼金钢刁佩,受了点伤,已经回到他的隐庐。” 赵一绝道:“咱们这番拜访姑娘,一来是问问那位刁佩兄的下落,二是想请教姑娘,对平辽王府中事,我们应该如何?”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应该如何?似乎是不用问我。我小素喜只不过是素喜班中一个小窑姐罢啦!” 赵一绝道:“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在下有眼不识荆山玉,过去有甚么开罪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顶高帽子,送的是恰到好处,小素喜娇媚的脸蛋上,泛起了一片笑意。理理鬓边散发,道:“赵兄太客气啦,咱们会面的场合不同,也难怪你把我视作路柳墙花的小窑姐。” 目光转到张岚的身上,道:“大约你张大人心中很为难,七天之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时机稍纵即逝,何况七日之约,你身负京畿治安大任,深感难以向贵上交代,是吗?” 张岚道:“姑娘说的不错,但我们承姑娘相救,又订下七日不生是非之约,姑娘是保人,咱们绝不能叫你姑娘作难,拼着丢了这京畿总捕的前程,也不能毁去承诺。” 小素喜接道:“难得!做官的人,能守这样的信约倒是很少见到。” 张岚道:“但在下作难的是七天之后怎么办?” 小素喜道:“过了七天,我就卸去了担保的责任,你心想怎么做,就怎么下手,用不着顾虑我。” 张岚道:“在下之意是请姑娘指点指点。” 小素喜嗯了一声,道:“张大人,我不是京保提督,问我如何办,我很难答复。” 赵一绝道:“我等是一片诚心,还望姑娘指点一条明路。”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道:“情面拘人,赵兄这样客气,倒叫我很难自处了。” 李闻天一抱拳,道:“姑娘兰心慧质,如能不吝赐教,可救不少人的性命。” 小素喜沉默良久,道:“张大人,小女子虽没有完善之策,但却奉劝大人几句话。” 张岚道:“姑娘之言,字字金玉,在下洗耳恭听。” 小素喜道:“新科状元虽然死去,但吏部中有不少刀笔凌厉的师爷,官官相护,他们自会设法掩遮,事情不至于牵连到你。” 张岚点点头,道:“姑娘身在江湖,但对官场中事,却是了解很多。” 小素喜道:“再说平辽王府那几个人,不是我小看三位,就算集中你们提督府所有的捕快高手,再加上怀安镖局的镖师,也无法是人家的敌手,若是勉强出手,必然闹一个灰头土脸。” 张岚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装聋作哑,不问此事?” 小素喜道:“官场中有一句名言说,明哲保身,张大人若是不想找麻烦,最好是一眼开一眼闭,不要理会此事。” 张岚道:“姑娘知道,在下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头,身负京畿治安的重任,如若是他们在京畿闹事,在下纵然不想管,只怕也无法不管。”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照我的看法,他们不会再闹事情。” 张岚道:“那么他们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道:“天下读书有成的才子,集于京畿,他们来这里,只不过是想找几个有才气的读书人罢了。” 张岚道:“作用何在呢?” 小素喜道:“张大人涉险王府,几乎丢了性命,难道就瞧不出一点苗头吗?” 张岚道:“瞧倒是瞧出了一点,但不知是否全对。” 小素喜道:“说说看!” 张岚道:“他们似乎在找一种人才,能够了解那种古怪的文字。” 小素喜道:“对,那是天竺文,这等人才,世间不多,只好求才京畿了。” 张岚道:“那文字中有什么隐秘呢?” 小素喜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张岚道:“最使在下不解的,这件事怎会牵扯上平辽王?” 小素喜缓缓站起身子,来回走动,久久不答。 赵一绝道:“姑娘可是有难言之隐?” 小素喜回目望了赵一绝一眼,道:“我是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你们内情。” 张岚听得怔了一怔,付道:这丫头似乎是知道很多事情,实叫人摸不清楚她是何来路。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事情经过是我们亲身经历,人是我们亲自所见,老赵想不出,还有什么内情,我们不知道。”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知道?” 赵一绝道:“张大人是京畿捕头,不能随便说话,其实他心里早已雪亮,问你姑娘,只不过是想求证一下罢了。” 小素喜道:“我说你不知道。” 赵一绝哈哈一笑,豪情横飞地道:“武功方面在下自知不如姑娘,但如说察颜观色,在下相信不会在姑娘之下。” 小素喜道:“那你就说说看?” 赵一绝晃晃脑袋,道:“舌头是软的,头是扁的,在下若说对了,姑娘硬是说不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小素喜被赵丫绝一番说词,激起了好胜之心,道:“好,我先写在手上,你猜过之后,我伸手给你们看看,对不对,一目了然,就无法做假了。” 赵一绝道:“姑娘写吧!” 小素喜伸手取笔,在手上很快的写了几个字。 赵一绝看她举笔一挥而就,似乎是写的很快,想来,字数定然不多。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写了很少几十字。” 小素喜道:“字虽不多,但意义明显,决不能作两面解说。” 赵一绝道:“平辽王想造反,所以,他府中养了很多的武林高手……” 小素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笑声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赵一绝顿一顿,道:“你笑什么?” 小素喜停下笑声,道:“我笑你猜错了。” 赵一绝一愣,道:“猜错了?” 小素喜道:“错的很远,很远。“ 赵一绝伸手拍拍脑袋,道:“姑娘可否伸手给在下瞧瞧?” 小素喜道:“你们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唉!其实也难怪你们,看到了那等情景,除了大智大慧的人,能够洞察细微之外,又有几人能不作如是之观?” 赵一绝道:“想不通,还会有什么别的内情?” 小素喜缓缓伸出左手,张开五指。 张岚、赵一绝等凝目望去,只见小素喜雪白的掌心上,写着:“平辽王含冤难言。” 这七个字不但瞧的赵一绝、李闻天直皱眉头,连张岚也瞧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素喜笑一笑,招招手,女婢小娟应手而至,送上了一条湿毛巾,小素喜接过毛巾,抹去掌中字迹,笑道:“怎么样,诸位都瞧清楚了吧?” 张岚道:“瞧是瞧清楚了,但内中含意,在下却不太了解。” 小素喜摇摇头,道:“唉!你们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为什么连这点头脑也没有呢?” 张岚道:“还得请姑娘指点一下。” 小素喜道:“哼!你们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 张岚道:“自然是真的不知,岂有明知故问之理?” 小素喜道:“唉!你们这样不是逼着要我全部说出来吗?” 张岚道:“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不全部说出来呢?” 赵一绝道:“姑娘,有一句俗话说,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又不肯帮到底呢?” 张岚道:“姑娘对我们这番情意,在下等是感激不尽。” 小素喜嗤的一笑,道:“你们不用感激我,我帮你们的忙,是收了别人的代价。” 赵一绝道:“什么代价?” 小素喜道:“一是你的铜镜、墨玉,二是两招武功。” 李闻天道:“两招武功?” 小素喜道:“是的。两招武功,对我而言,这代价很高了。” 语声一顿,摇摇头,道:“不行,再要说下去,连底子也要抖搂了。” 张岚道:“姑娘的私事,咱们不敢多问,但平辽王的事,希望姑娘能说出一点眉目。” 小素喜道:“我那七个字,已经写的很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用心想想呢?” 张岚道:“如是只瞧了面上,姑娘之意,是说那平辽王含冤不明。” 小素喜道:“不错啊!我不是写的很明白吗?” 赵一绝一掌拍在大腿上,道:“我明白了,他们压迫着平辽王,听他们之命。” 小素喜笑一笑,道:“嗯!终于猜对了。” 赵一绝道:“不过,有一点在下想不通,平辽王权高位重,怎么会受制于人?” 小素喜道:“因为他只有一条命,如是他不想死,只好听命于人了。” 张岚脸上神色连变,似乎是陷入了一种甚深的痛苦之中。 小素喜回目一顾,道:“张大人,你在想什么?” 张岚道:“我在想那平辽王如是受了压迫,不得不听强徒的吩咐,这又将是一桩大大的麻烦事了。” 小素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担心些什么?” 张岚道:“唉!他们如是伤了平辽王府中人,那将又是一个震动京师的大案子了。” 小素喜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据我所知,他们并无伤害平辽王府中人的企图,只要你们不操之过急,遵守七天之约,他们就不至于伤害到平辽王府中人。”语声一顿,接道: “至于平辽王,我想他不敢再自找麻烦,一则这件事说出去,十分丢人,再则他还怕遭到报复。” 张岚道:“但愿姑娘的推断不错,在下也可以减少一些麻烦了” 小素喜道:“你们要问的事,大概已经问完了,我家没有男人招呼诸位,坐久了不大不便。” 赵一绝一抱拳,道:“在下心中还有两件事,要请教姑娘。” 小素喜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答复你。”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姑娘曾经说过,受人之托来帮助我们,不知道这人是谁?” 小素喜道:“恕不奉告。” 赵一绝呵了一声,道:“他又为什么救我们呢?” 小素喜道:“大约是他在放帐。” 赵一绝道:“放帐,放什么帐?” 小素喜道:“就我所知,他放的是高利贷,不到一年,就要滚一个对本对利。” 李闻天接道:“好高的利息,他救了我们三条命,我们要如何还债?” 小素喜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从来不做吃亏的生意。” 张岚道:“在下想不出天下还有什么比人命值钱,至多将来还他一命就是。” 小素喜道:“一条命只怕不成。” 张岚道:“可惜的是一个人只有一条命。” 赵一绝道:“姑娘,收银子放钱,可收高利,放命么,他就亏定了。” 小素喜道:“这话怎么说?” 赵一绝道:“银子钱是越多越好,但命却是越老越贱,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再有数十年,他连本也要亏光,人活七十古来稀,就算他今晚上来收帐,我们也多活了两天。” 小素喜道:“他怎么收回本利,和我无关,但我知他向不做赔钱生意。这次,用两招武功,要我救了你们,对我而言,这票生意赚定了。” 赵一绝道:“姑娘,别忘了,七天之后,你和那万花剑还有一场生死约会,是赔是赚,目下还未见分晓。” 小素喜笑道:“这个,不用你赵大爷费心,我既然敢赌,就有几分必胜的把握。” 张岚道:“在下想再请教姑娘一事。” 小素喜道:“希望你们问的是最后一次。” 张岚道:“姑娘和那黑衣人似是早已相识?” 小素喜道:“我们也是初见,只不过我们彼此之间都知晓来历罢了。” 张岚道:“能使那万花剑听命行事,那人自非平常人物,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 小素喜道:“不错,他算得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 张岚道:“他是谁?” 小素喜摇摇头,道:“这些事,不用问我,你们自己想法子打听罢!”站起身子,接道:“三位来的很久了,我还有事,恕我要下逐客令了。” 张岚等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 小素喜笑道:“三位是否很失望?” 张岚道:“姑娘已然指点我们很多了。” 小素喜举步而行,到门口之处,道:“三位请记着一件事。” 赵一绝道:“什么事?” 小素喜道:“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诸位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赵一绝道:“很难说啊!山不转路转,也许咱们还有碰面的机会。” 小素喜道:“至少不是在这里。”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留步,咱们告别了。”当先抱拳一礼。张岚、李闻天齐齐抱拳,告别而去。小素喜送到大门口处,随手掩上了大门。张岚加快脚步,一口气看走出一里多路,才停下脚步,道:“看来,这位姑娘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 赵一绝道:“话是不错,但她小小年纪,胆敢在班子里混,恐亦非名门正派中人。” 李闻天道:“赵兄所言甚是,不过,她小小年纪,能使那黑衣人那般敬重,应该是很有名气的人,咱们怎么也想不起来。” 赵一绝道:“唉!兄弟一直在京里混,认人不多,李兄走镖江湖,天南地北,无处不去,动动脑筋想想看,也许能想起来。” 要闻天摇摇头,道:“兄弟想不出一点眉目。” 赵绝一似是突然间想起来一件大事,一拍大腿,道:“问他去。” 张岚道:“问谁?” 赵一绝道:“刁佩。江湖上邪门歪道上的人物,大概他都知道。” 张岚道:“对!咱们到隐庐去,顺便探望下下他的伤势。” 赵一绝抢先带路,直奔刁佩居处的隐庐。 第五回 隐世仙侠 独眼金刚闭门思过,不和江湖人物来往,偌大一座宅院,只有一个小厮照顾他的生活。 主仆二人,生活得十分平静,在后院种了一片菜圃,自种自食,虽然未戒肉食,却不杀生,深居简出,一个月也难得出门一次,大门上积尘常满,外面看去,似乎是一座久无人居的宅院。 赵一绝举手扣动门环,足足打了一杯茶工夫,那厚重的大门,上,才突然开启了一个小洞,露出来一对眼珠子,道:“你们找谁?” 赵一绝道:“刁佩。” 那人砰的一声,合上小洞,高声应道:“敝主人不见客。” 赵一绝暗用内力,砰的一声,击在那小洞口处,冷冷说道:“仔细听着,去告诉你们主人,说是张大人和赵一绝、李闻天,非要见他不可,你小子吃了熊心豹胆,也不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一番话连唬带骂,果然把那小子吓住,小洞门重又打开,道:“我去给你们通报,但敝主人见不见,我却不能做主。” 赵一绝道:“告诉他非见不可,就说我们已经知道他回到隐庐,而且还受了伤。” 那守门小厮不再答话,转身而去。 不大工夫,木门大开,一个身着青衣,二十一二的少年,迎了出来,道:“敝主人请诸位宅内叙话。” 赵一绝打量了那青衣人一眼,道:“小伙计,替刁佩守门,应该把招子放亮一点。” 青衣人欠身道:“小的不知诸位身份。” 张岚一挥手,道:“不知者不罪,快给我们带路。” 青衣人关好大门,带几人穿过一重庭院,到了内厅。 这时,已是掌灯的时分,内厅中高烧着一支火烛,刁佩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坐候厅中,张岚等人一进门,目光全投注在刁佩的身上,只见他神色憔悴,一脸疲累神情。 刁佩扶椅而起,还未来得及开口,张岚已连连挥手,道:“刁兄,请坐着,不用起来了。” 青衣人端上三杯香茗后,欠身而退。 刁佩抬拾屁股,又坐了下去,道:“张大人如此吩咐,我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诅一绝瞧了刁佩两眼,道:“刁兄伤得很重?” 刁佩苦笑一下,道:“被人一掌击中后背,伤及内腑,吐了两口鲜血。” 赵一绝道:“什么人打伤了你?” 刁佩道:“说来惭愧得很,兄弟被人打伤,竟然连敌人也未瞧见。” 张岚道:“这么说来,那人是一位高手了。” 刁佩道:“他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工夫,这一掌没有震断我的心脉,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张岚道:“刁兄在何处受伤?” 刁佩道:“素喜班外面,我穿过一道巷口,他躲在暗影处,陡然施袭,一击之下,我就重伤倒地。”语声一顿,接道:“三位怎知在下受伤归来?” 赵一绝道:“咱们听小素喜说的。” 刁佩接道:“那小素喜是素喜班子里的姑娘?” 赵一绝道:“不错。”想到他未在现场,解说起来,定然要大费唇舌,就未再接下去。 张岚道:“刁兄自己摸索回来的吗?” 刁佩道:“被人送回来的。我清醒过来时,人已坐在隐庐门口处。” 张岚道:“这么说来,什么人送刁兄回来,刁兄亦未见到了。” 刁佩道:“不错,兄弟未看清楚。”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兄弟很惭愧,刁兄本已是退休的人,却为了帮张某的忙,重行出山,致落得身受重伤。” 刁佩道:“事情已成过去,张兄也不用引咎,兄弟作恶多端,就算是这一掌把兄弟打死,那也是报应循环。只是兄弟这次出山,未能帮上你张兄一点忙,兄弟倒是极感不安。” 张岚道:“刁兄,言重了。”语声稍顿,接道:“刁兄的伤势如何,是否要找个大夫瞧瞧?” 刁佩道:“不用了,兄弟身边,还存有一点伤药,眼用之后,甚为见效。” 张岚点点头,道:“兄弟来此的用心,只是想探望一下刁兄的伤势,刁兄但请安心养息,从此之后,兄弟不再打扰刁兄了。” 刁佩独目闪光,望了张岚一眼,沉声说道:“张兄,这件案子,不是普通江湖人物所为,能够无声无息的一掌把兄弟打晕过去,当今江湖之上,实也不多,能放手处且放手,免得逼虎跳墙,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张岚道:“多谢关注,兄弟心中已有分寸,只要他们能给我留一步退路就成了。” 赵一绝道:“老刁,看你伤势情形,倒是因祸得福,你死不了,也不会再帮忙,好好休养着,咱们告辞了。” 刁佩道:“恕兄弟重伤在身,不能送客。” 赵一绝道:“你歇着吧!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刁佩道:“不敢再劳请位大驾。”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如是我们不来,侧要劳动你刁兄,给咱们办后事了。” 刁佩轻轻叹息一声,道:“三位小心一些。” 赵一绝道:“是福不是锅,是祸躲不过。”举步向外行去。 刁佩追到厅口处,低声说道:“张兄,去求教高半仙。” 张岚停下脚步,回头说道:“高半仙?” 刁佩一抱拳,接道:“是的,兄弟不是凭空臆测,但也不是言有所本,我是凭借数十年江湖阅历的推断,觉着那位高半仙是一位非常人物。在下言尽于此,去不去,三位再作商量。”转过身子,缓步退回厅内。 张岚等三人行出隐庐,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高半仙?” 张岚道:“刁佩之言,亦似是有感而发,他年轻时在江湖上到处走动,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自是见闻丰富,对他之言,不能不信。咱们去瞧瞧有益无害。”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接道:“李兄,知晓那高半仙住在何处吗?” 李闻天道:“这个兄弟不知。” 赵一绝道:“这事容易,兄弟要他们查一查。”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就地招来了两个混混儿,吩咐他们几句。 两人躬身应命,急急转身而去,三个人转入一家茶馆里坐候。 赵一绝在京畿地面上确具神通,不大工夫,两个混混儿,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行到赵一绝面前,低言数语,躬身而退。 站起身子,道:“走!咱们找高半仙去。” 这时已经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的时候,三人直奔关帝庙。 庙后面,是一片低屋矮房,麟次栉比,杂乱无章,住的人尽都是贩夫走卒,跑马戏、卖膏药的江湖艺人。 赵一绝当先带路,行到了一座低矮的瓦屋前,叩动门环,道:“半仙在吗?” 木门呀然而开,高半仙当门而立,道:“干什么?” 赵一绝道:“我们想算一卦。” 高半仙砰的关上木门,道:“老夫收了摊,明日再去卦摊上算。” 赵一绝道:“卦金加倍。” 高半仙道:“加十倍也不行,不算就是不算。” 赵一绝道:“好!十倍就十倍,你只要开得出口,咱们无不如数奉上。” 两扇关闭和木门,重又大开,高半仙探出一个脑袋,道:“你刚才说什么?” 赵一绝笑道:“在下说,你老人家只要能开得出口,凡是咱们能够办得到的,无不答应。” 高半仙道:“老夫爱财,取之有道,这可是你愿意的。” 赵一绝道:“不错,是咱们愿意奉致老前辈略表敬意。” 张岚从怀中取出了两片金叶子,道:“这个大约有老前辈相金的十倍以上,敬请笑纳。” 高半仙冷然一笑,道:“这两片金叶子,岂能让老夫破例?” 张岚怔了怔,道:“那么老前辈开个价目出来。” 高半仙不理会张岚,目光却转到赵一绝的身上,道:“你刚才讲了一句什么话?” 赵一绝道:“在下说,只要你老前辈开得出口,在下无不如数奉上。” 高半仙道:“你说说看,你能给老夫些什么?” 赵一绝道:“百两黄金怎么样?” 高半仙道:“老夫卜卦,从来不多收费,这例子不能开,但老夫收了封摊之后,也从来不再为人卜卦。” 赵一绝道:“老前辈不是答应了我们,破例为我们卜一卦吗?” 高半仙道:“不错,老夫是答应了,但那要看你们付的价钱,能不能使老夫破例了。” 赵一绝道:“这么吧!兄弟家里存有几颗明珠,大如猫眼,光泽夺目,兄弟拿出两颗明珠奉上如何?” 高半仙摇摇头,道:“不够,不够。” 赵一绝叹道:“你干脆开个价目出来吧!” 高半仙摇摇头,道:“诚则灵,你们几人心意不够诚,我瞧这个如不用卜了。” 赵一绝道:“老前辈,我们是诚心诚意而来,只是老前辈的心事,我们无法猜中而已。”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老夫生平最不喜愚笨的人,你们三个够愚笨,但念你们还有一片诚心,老夫指点你们一下,不过老夫要先把事情说明白,我只说一次,如是你们还无法了解,那就早些走,别再耽误老夫的睡觉时间。” 赵一绝道:“慢一点,老前辈可否先给我们一个轮廓?” 高半仙道:“看起来还是你最难缠。”语声一顿,道:“好吧!老夫多指教你们一点,我说的自然是指代价而言。” 赵一绝点点头,道:“请说吧!是钱还是名” 高半仙道:“金钱虚名,均难动老夫之心。” 张岚皱皱眉头,道:“老前辈不要名利,难道是要人吗?” 高半仙道:“瞧啊!看起来你这作官的,比起那些混混儿聪明多了。” 张岚茫然说道:“老前辈要什么人?” 高半仙神情肃然的说道:“一个囚犯。” 张岚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晚辈如能办到,必将全力以赴。” 高半仙点点头,道:“那很好,咱们可以谈谈交易。” 高半仙似是早知道三人来访一般,小木屋中,不多不少的摆了四张竹椅子。三人各自落座。 张岚沉声说道:“老前辈要的囚犯,可是在提督府的监牢之中?” 高半仙摇摇头,道:“不是,他关在天牢之中。” 张岚道:“天牢之中,关的都是钦拿的要犯,在下如何能救人?” 赵一绝急急接道:“慢慢商榷,老前辈可否把要救的人,告诉我们?” 高半仙道:“老夫未说出来之前,你们还可以不作交易,离开此地,如是要老夫说出口来,你们就非答应不可了。” 赵一绝笑道:“在下相信,只要张大人能够办到,他一定不会推辞。但如是根本无法办到的事,就算是我们答应了,也是一样无法办到。”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心中如是没有把握,岂肯和你们浪费口舌。但此事亦不容易,你非得全力以赴才有机会,表面上听来,虽是应老夫之请救人,其实,你们是给自己帮忙。” 赵一绝道:“可是老前辈派遣小素喜姑娘,救了我等之命……” 高半仙道:“小丫头那点本领,对你们帮不上忙,至多收一点吓阻作用,如是人家不买帐,小丫头就毫无办法。”话说的很明显,无疑承认了派遣小素喜救助几人。 赵一绝道:“咱们还未谢过老前辈救命之恩。” 张岚却别有所思,接口说道:“老前辈,你说那天牢中之人……” 高半仙接道:“小丫头唬不住了,再说,她就要离开这里,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等他们准备妥当,在京畿做几件大案子,你们固然是吃不完兜着走,何况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容忍的度量,不宰了你们三个,只怕不会罢手。”他旁敲侧击,方法高明,每一句都收到了很大的效用。 张岚道:“老前辈可是说那位皮肤白净,穿着黑衣的人?” 高半仙道:“他生的很怪,看上去细皮白肉,你们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岚道:“晚辈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却知晓甚多江湖人物……” 高半仙道:“但你却不认识他。” 张岚道:“不错,晚辈不认识。” 高半仙道:“不认识更好一些,如是知道认识了,你们会更加多一些恐惧。”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已经说的太多了,咱们还是谈谈正事。” 张岚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高半仙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对天牢中的形势,是否熟悉?” 张岚摇摇头,道:“不很熟悉,但提督府和管理天牢的执事官员互有往来,只要老前辈能够说出一点眉目,在下相信就可以找到。” 高半仙道:“他们住在三号死牢中,一男一女。”凝目思索了一阵,道:“唉!那女的今年四十多岁,男的也该有十九二十岁了。”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两人的年龄何以相差如此之大?” 高半仙道:“他们是母子,自然是相差很大。” 张岚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高半仙道:“那孩子很可怜,三岁那一年,就被关入了天牢,时光匆匆,算起来已过了十七年啦!” 张岚道:“如若是他们母子,真是关了十几年的人犯,而还未处决,兄弟或有办法把他们救出天牢,但不知老前辈是否有一个时限?” 高半仙道:“时间要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五六天内完成。” 张岚道:“五六天的时间,有些太过急促了。” 高半仙道:“这是为你着想,你们七日之约,还余下六天时间,如是逾越此限,对你们大是不利。” 张岚拍拍脑袋,道:“好!在下就去设法,我先去瞧瞧他们。” 高半仙道:“那位妇人,是一位贞德兼具的人物,当今之世,能够比得上她的人,老夫还没有见过,她不愿轻易受人之恩,你见她时候,说话要小心一些。” 张岚道:“好!在下就说受老前辈之命行事。” 高半仙摇摇头,接道:“不成,不能提我的名字。” 张岚道:“这个,要在下对他如何启齿呢?” 高半仙道:“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在刑部弄到一张释放他们母子的公文。” 张岚道:“这个实在很难。” 高半仙道:“如是很容易的事,老夫也不用找你们办了。”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老夫说的是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别的办法也成。老夫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原则,如何能够成事,要你们自己想法子,随机应变了。” 张岚道:“如是在下救出人来,如何能够和老前辈会面?” 高半仙道:“三天之后,老夫在玉泉山下天虚宫中候驾。” 张岚道:“好,不论在下能否办到,都会有消息送给你老人家。” 高半仙道:“记着,老夫只能在那里等你们三天,过了时限,别怪老夫失约。” 张岚心中暗道:你求我们办事,还是这般声色俱厉,当真是情理欠通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连声应是,站起身子,道:“在下等告辞了。”抱拳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张岚、李闻天、赵一绝缓步出门,并肩而去,高半仙砰的一声,关上木门,随手熄去了屋内的灯火。 赵一绝一面加快脚步,一面低声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咱们如是救不出三号死牢囚犯,却将掀起一天惊风骇浪。” 张岚轻轻叹息,道:“我正在想法子。” 赵一绝道:“不是想法子,而是一定要办到,老赵的看法,那穿黑衣服的白脸奸臣,阴险的很,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如是小素喜那丫头一走,高半仙放手不管,这一场风波,只怕要闹一个山崩海啸。” 张岚道:“事情的确很麻烦,不过,在下有点想不明白,高半仙似乎是别有苦衷,也不肯把事情说清楚,这好像作文章,他只肯出一个题目,作好作坏,全要看咱们的了。” 赵一绝道:“这比喻虽然很恰当,但老赵却觉着还不够严重。我觉这是在看病,一眼药下不好,咱们都是在劫难逃的病人,所以,人非得救出来不可。” 张岗点点头,道:“兄弟一定尽力,今夜里我就去晋谒提督,禀告内情。” 赵一绝接道:“什么,你要见提督禀明内情,这可是千万做不得的事情。要知道,这是西洋镜,拆穿了,非砸不可。” 张岚皱皱眉头,道:“如是不禀明提督,兄弟这总捕头的身份,只怕无法进得大牢。” 赵一绝道:“有一句俗话说,银子化成水,流到北京城,不信打不赢官司。” 张岚道:“用钱。” 赵一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 张岚回顾了赵一绝一眼,沉吟不语。 赵一绝道:“你不用发愁,主意既是我老赵出的,银子归我出。赵某人混了几十年,别的没有混到,就是混到了几个钱。” 张岗道:“好吧!兄弟先到刑部去打听一下,看看如何能进入天牢。” 赵一绝道:“好!先用你的办法,不成了再用我老赵的主意。咱们今晚回家,好好的睡它一觉。明天中午时分,咱们在第六顺饭庄碰头,兄弟请两位吃个便饭。” 张岚道:“好!就依赵兄之见。” 赵一绝道:“不过,你明天要起个早去办事,中午咱们碰面的时候,希望你能够有点眉目。” 张岚道:“兄弟也急的很,知会全力以赴,但赵兄也要用点心机才成。” 三人分手,各自归家,当夜中各自都有一番安排。 第六回 计救死囚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岚和李闯天,都如约赶到了六顺饭庄。 赵一绝却已先两人而到,堂倌早已得了吩咐,引两人直入梅花厅。 厅中装设很讲究,一片白,白绫幔壁白缎子桌子,白缎子椅垫。 赵一绝换了一身长袍,长揖迎客。 张岚、李闻天步入厅中,桌子早已摆好了四个冷盘。 赵一绝让客入座,挥手催堂倌上菜,一面低声说道:“张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张岚道:“兄弟今天一早到了刑部,找一位朋友帮忙,这案子年代太久,似乎是已经被人遗忘,朋友答应了给我查查看,明天一早给我回信。” 赵一绝笑一笑,道:“天牢大案,刑部人怕也作不了主意,高半仙分明是武林高人,听他口气,小素喜和那位黑衣人,似乎是都不在他的眼下,他如若邀几个第一等高手劫牢救人,大概不算是一件难事,也该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他舍简就难,偏要咱们去想法子救人,这中间只怕是别有内情,这内情才是关键,十七年的时间够长,一个人经过了十七年后,还忘不了这场旧事,这件事留在他心中定极深刻。兄弟觉着,最重要的一件事,先和他们母子见见面,了解内情,才能下手。” 张岚道:“后是不错,但要进入天牢,探见死牢中的囚犯,事情不简单。”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兄弟已经有了安排,今天下午,咱们就可以进入天牢见人。” 张岚怔了怔,道:“这话当真吗?” 赵一绝道:“千真万确,申时之前,他们派人来这里接我。” 张岚道:“赵兄,看起来,兄弟这京畿总捕是白干了,不如你赵兄多矣!” 赵一绝干笑两声,道:“这叫做一路神仙一路法,讨厌的是你这位总捕头,主管京畿治安,官虽不太大,权却够重,天牢狱卒,只怕也对你有几分畏俱,你不认识人,人家却认识你,见了你的面,事情非砸不可。” 张岚啊了一声,道:“赵兄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老赵在京里混了几十年,办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件事实在够大,赵某人实在想伸手试试,就算不能真的遮天,也要盖住它几颗星星,总不能白让朋友们送给我这个绰号。” 张岚道:“这么说来,兄弟我得要躲一躲,不能去了。” 赵一绝道:“去是能去,不过要委屈你张大人一下。” 张岚道:“愿闻其详。” 赵一绝道:“说穿了,是江湖上下三流的把戏,要你戴一张人皮面具,换上青衣小帽,做兄弟我的跟班,你如是不愿委屈,那只有暂时回府,晚上咱们再见面。” 张岚面现难色,沉吟了良久,道:“好吧!你赵兄为朋友两肋插刀,张某人易容改装又算得什么。”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张兄肯委屈求全,事情就好办多了。”回目一顾李闻天,接道:“李兄也算京里面有脸的人。” 李闻天向赵一绝微笑道:“兄弟是听凭吩咐,要我扮成什么身份,说一句就成。” 赵一绝道:“你是武戏文唱,扮成兄弟的帐房先生,兄弟带来了一点金叶子,等一会由你交给来人,先交一半,我们回来时,再交一半,不过,不能让人瞧出你是李总镖头,委屈你老兄,也要套一个皮面具。” 李闻天道:“这点事,兄弟自信能够办到,不过,面具、衣服,兄弟却是全无准备。” 赵一绝道:“这些事,自然不用两位费心,在下早已准备妥当了。” 两手互击两下,一个青衣小帽的大汉,闪身而入,奉上一个小包袱,又退了出去。 赵一绝接过小包袱,道:‘俩张人皮面具,和两位穿的衣服,都在里面,小心无大差,请两位早一点易容换衫,” 张岚道:“这地方方便吗?” 赵一绝道:“方便的很,六顺饭庄,从掌柜到跑堂的伙计大都是跟兄弟的人,他们决不会泄漏机密,两位只管放心。” 张岚、李闻天打开包袱,里面果然包着两套衣服,和两张人皮面具。 两人各按身份,换过衣服,戴上人皮面具,在赵一绝指点之下,修正好缺点、细节,又商量了应对之法,才开始进用酒饭,酒足饭饱,赵一绝又互击了两掌,招来了一个青衣大汉,送上一个布包的木箱子,悄然而退。 李闻天探首向外面瞧了两眼,笑道:“赵兄,屋中狭小,无处藏人,你带的人手,安排在何处?” 赵一绝道:“兄弟在隔壁多订了两个房间。” 李闻天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语声一顿,接道:“赵兄为什么要订两个房间,难道你带来的人手很多?” 赵一绝道:“就是李兄不问,兄弟也要说明。官场中人,也不全是好东西,兄弟不得不防他们一着,因此,我选了九个精悍的朋友,伪装酒客,如是他们拿了钱撤手走路就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李兄假冒管钱帐,留这里指挥大局,等我和张兄回来,再让他们离开这里。” 又等候约半个时辰左右,果然有两个身穿长衫的汉子,直闯进来。 赵一绝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哪一位是梁兄?” 走在前面一个大汉突然向侧旁一让,第二个却抢前一步,一拱手,道:“兄弟姓梁。” 赵一绝道:“在下赵一绝。” 张岚扮作赵一绝的跟班,肃立在赵一绝的身后,目光微转,打量了两人一眼,只见那闪在旁侧的大汉,粗盾大眼,体态雄伟,似是个练家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高卷着袖管子,那位姓梁的,生的一幅白净面皮,穿一件藏青色长衫,神态倒很文雅。 只见那姓梁的目光左右转动,瞧过房里的形势,才答道:“久闻赵兄的大名,今天有幸一会。” 赵一绝道:“好说,好说,梁兄给兄弟办的事情如何?” 青衫人笑一笑,道:“天牢之中关的都是钦拿要犯,自是和一般的监牢不同。” 赵一绝道:“所以,才劳你梁兄帮忙。” 青衫人嗯了一声,道:“赵兄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赵一绝回目一顾李闻天道:“打开箱子。” 李闻天应声揭开箱盖。 顿时金光耀目,一箱黄澄澄的金叶子。 赵一绝笑道:“十足成色,十足分量,两千两,一个码子不少。” 青衫人道:“你赵兄的信用,咱们是久已闻名。”回目望望那蓝衣大汉,道:“先把箱子送回去。” 赵一绝一伸手,道:“慢着。” 青衫人一笑,道:“怎么,赵兄可是有些舍不得?” 赵一绝道:“梁兄想必早已心中有数,未见人之前,兄弟只能先付一半。” 青衫人道:“另一半呢?” 赵一绝道:“放在六顺饭庄,这留下帐房先生守着,兄弟从天牢回来,立时奉上下一半。” 青衫人道:“赵兄很谨慎啊!” 赵一绝道:“咱们初次交易,不得不小心一些,以后混熟了,一句话就成。” 青衫人低声对那蓝衫人道:“先拿一千两回去,交给黄爷。” 李闻天铺了一块蓝布,取出了一百片金叶子包好。 蓝衫大汉一语不发,提起包裹,大步向外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梁兄,咱们几时动身?” 青衫人哈哈一笑,道:“赵兄对兄弟不大放心,兄弟也不能不谨慎一些。” 赵一绝皱皱眉头,道:“怎么样?” 青衫人道:“兄弟已经打听过了,那三号死牢中,关的是母子两人。” 赵一绝接道:“不错,正是母子两人。” 青衫人道:“他是御史的遗孀,那位御史大人关入天牢之后,三个月就气病而亡。他们是江南杭州府人氏,在家里很少亲眷,所以,探望他们母子的人并不很多。” 赵一绝道:“这似乎无关紧要,反正老赵是化了两千两黄金买来的。探一次监送了两千两黄金,这价钱大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南京到北京,也只有我赵某人会认这个价码。” 青衫人笑一笑,道:“问题也在这里了,赵兄和那位御史夫人,似乎是全然拉不上一点关系,不知何以要去探望那位御史夫人呢?”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梁兄,兄弟化了两千银子,似乎不是来听你梁兄的教训吧!” 青衫入道:“赵兄一定不愿说明详细内情,兄弟也不便多问。”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但不知赵兄要去几个人?” 赵一绝道:“两个。” 青衫人道:“哪两个人,不知可否先让兄弟见见?” 赵一绝拍拍胸膛,道:“就是兄弟在下。” 青衫人道:“还有哪一位?” 绝一绝回目一顾张岚,道:“还有兄弟这位跟班。”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怎么,赵兄是受人之托?” 赵一绝道:“自然是了。” 青衫人道:“赵兄既是受人之托,何以那人不来?” 赵一绝道:“天牢难进,自是人愈少愈好,钱是经兄弟字付,兄弟代表,梁兄自然是可以放心了。” 青衫人淡然一笑,道:“那位托你的人,定然是大有来头,两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字,那人竟一口气答应,自然赵兄也会在中间赚几个了。” 赵一绝道:“梁兄,这不是讲斤两的时候,两千两黄金,你们已经拿走了一千两,既是无法退回,就算你吃亏,也得答应。”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两千两黄金数字不少,可是兄弟我……” 赵一绝接道:“梁兄,怎不早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兄弟今日能顺利进入天牢,另送你梁兄一百两黄金。”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个么,兄弟多谢了。”谈话之间蓝衫大汉,大步行了回来,手中仍然提着一个包袱。 赵一绝望望天色,道:“梁兄,该动身了吧?” 青衫人道:“不错,该走了。”目光转到蓝衣大汉的身上,道:“打开包袱。” 蓝衣人就在地上解开包袱,只见里面包着三套红缎子滚边的蓝色衣服。 青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两位要去,先得换过衣服。” 赵一绝道:“这是什么衣服?” 青衫人道:“天牢中狱卒的制服。” 赵一绝道:“这种制服,连我老赵都没有见过,穿了在街上走,必将引得万人注目。”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赵兄可以放心,饭庄外,有一辆篷车等候,一直拉二位在天牢下车,巷口处,那里自会有人迎接二位。” 赵一绝望望张岚,道:“换衣服吧!” 两人各自取了一套制服迅快的换过,那姓梁的青衫人却捡起另一套狱卒衣服,也以极快的速度换好。 赵一绝抖一抖上下大一寸的衣服,回顾李闻天一眼,道:“你守在这里,等我回来,再付下面的钱。” 李闻天一欠身,道:“东家安心,小的记下了。” 那蓝衣大汉重重咳了一声,道:“在下也要守在这里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对!你们两个互相的盯着吧!” 甩甩大袖子,接道:“梁兄,咱们走吧!” 三人行出门外,果然早有一辆篷车在门外等候,三人登上车,篷车立时向前行去。 车行极快,但仍然走了半时辰才停了下来,姓粱的当先下车,四顾了一眼,才招招手道:“赵兄快下来。” 赵一绝在京里住了几十年,也没有到过这等地方,下了车,只见两边都是青砖砌成的高墙,两道墙壁之间,夹着一条小巷子。 姓梁的站在巷口直招手,使得赵一绝没有工夫打量一下四面的景物。两人进入巷子,篷车立时向前驰去。 姓梁的低声说道:“赵兄,跟着兄弟走,别东张西望,别多说话。” 赵一绝道:“未得你梁兄招呼,咱们装哑巴就是。” 姓梁的微微一笑,放步向前行去,行约丈余,到了一座侧门前面。梁姓汉子,举手在门上轻叩五响,木门呀然而开。三人鱼贯而入,姓梁的带路,直向前面行去。 赵一绝目光转动,偷瞧了两眼,只见两面都是连接房舍,房子很高大,厚门铁窗,建筑的十分坚牢,走廊下,都是身着蓝衣滚边的天牢狱卒,佩着雁翎刀,来回走动。 四面一片静,静的可听到三人走路的脚步声。赵一绝心中暗道:大牢气派,究竟不同,使人有着刁斗森严的感受。 梁姓汉子带两人转了两个弯,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前面,道:“两位站在这里稍候片刻。” 赵一绝点点头,道:“梁兄快一些。” 姓梁的笑一笑,举步登上两层石级,低声和一个佩刀的狱卒交谈数言。 那狱卒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把十五斤左右的大铁锁,推开了厚重的木开。姓梁的一招手,赵一绝和张岚快步向前行去。 暗中打量四周形势,这死牢和适才所见又不相同,只见一幢幢青石砌成的房屋,互不相连,每一幢石屋前,站着一个佩刀狱卒。 姓梁的守在门口,低声说道:“这就是三号死牢,我们替两位安排半个时辰的谈话时间,诸位有什么话,要在时限之内谈完。” 赵一绝道:“半个时辰应该够了。” 姓梁的道:“只有半个时辰,不够也得离开,两位请进吧!” 赵一绝、张岚缓步行入室内,但闻砰的一声,厚重的木门,突然关上。 只见整个石室,有两个房子大小,分隔成内外两间。 屋顶上,一块小小天窗,使得室中景物清晰可见。外间石室中,一条灰色毛毯上,盘膝坐着一个剑眉朗目的少年。 十几年的天牢生活,并未使他有着狼狈之状,长发整的很齐,盘在头上,一袭灰衣,虽然破了几处,但却不见皱纹。 张岚和赵一绝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少年身上,两人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可谓阅人多年,只觉那盘膝而坐的少年,神韵清朗,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神情。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 灰衣少年拾头望了赵一绝一眼,缓缓说道:“狱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赵一绝低声说道:“兄弟不是狱官。” 灰衣少年怔了一怔,道:“不是狱官,你是什么人?” 赵一绝道:“咱们是受了朋友之托,费了极大的气力,混进了天牢中来。” 灰衣少年沉吟了良久,道:“十余年来,从来没有人进来探望过我们母子,我们也没有朋友。” 赵一绝道:“朋友自然是有,不过,你的年纪太轻,记不得罢了” 灰衣少年道:“那么,两位是受了何人所托?” 赵一绝道:“这个么,咳咳,其实说了你也不认识。” 灰衣少年道:“那么两位来此的用心何在?” 赵一绝道:“不知在下等可否和令堂谈谈?” 灰衣少年摇摇头,道:“我母亲不喜和生人见面。” 赵一绝一抱拳,道:“劳驾你朋友,替我们通报一声如何?” 灰衣少年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两位请稍候一下。”站起身子,缓缓向内室行去。 片刻之间,那灰衣少年扶着中年妇人,缓步行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蓝色灰衣土布衣裙,鬓间微现斑白,虽是死牢中的囚犯,但神态之间,仍有着一种高贵气度。 赵一绝一抱拳,道:“夫人。”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目光在赵一绝和张岚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两位不是天牢中的狱官?” 赵一绝道:“我们是专程混入天牢,探望夫人和公子而来。” 中年妇人嗯了一声,道:“天牢中戒备森严,怎容得两位混入?” 赵一绝笑一笑,道:“钱可神通,我们花银子,买通了狱卒,混至此地。” 中年妇人道:“如是老身的记忆不错,我和两位从未见过。” 赵一绝道:“咱们确是第一次拜见夫人。” 中年妇人道:“既是从未晤面,两位为什么要见我们母子?” 赵一绝道:“咱们虽然没有见过夫人,但对夫人的为人却是仰慕的很。” 中年妇人脸色一寒,冷冷说道:“老身虽是犯罪官员之妇,除了当今王法可惩罪老身,其他之人,不能对老身有丝毫轻薄。”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夫人,在下哪里说错了?” 中年妇人道:“咱们素昧生平,你怎么出言无状,对老身道出仰慕二字。”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在下是粗人,咬文嚼字的话说不来,如有词难达意之处,还望夫人、公子勿怪。” 中年妇人脸色稍见缓和,但语气仍甚冷漠他说道:“好!咱们不谈此事,你们是何身份,找我们母子作甚?” 赵一绝说道:“在下做了几笔大生意,此番前来,乃是想设法救夫人和令郎离开天牢。” 中年妇人道:“先夫在世之日,为官清正,虽然身受株连拿问天牢,但老身相信沉冤总有昭雪之日。”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可是尊夫……” 中年妇人接道:“我那丈夫虽然含恨气死在天牢之中,但他的沉冤,仍有清雪之日,还他清白官声。” 赵一绝道:“夫人说的也是。不过,你们母子囚居天牢,在下或可效劳。” 但闻呀然一声,厚重的木门大开,那姓梁的闪身而入。 中年妇人望了那姓梁的一眼,道:“那要如何接我们母子出去?” 赵一绝道:“只要夫人愿离天牢,在下总会想出办法。”回顾了那姓梁的一眼,道: “梁兄,你来的正好,咱们再谈一笔交易。” 姓梁的呆了一呆,道:“赵兄准备和兄弟再谈些什么交易?” 赵一绝道:“兄弟想把王夫人母子救出天牢,不知梁兄是否有办法?” 姓梁的沉吟了一阵,道:“天牢中人,都是钦命囚禁的犯人,这个只怕是有些因难……”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俗语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是赵兄肯用银子铺条路,也许能够走得通。” 赵一绝道:“只要有法子可想,兄弟不怕用银子,梁兄可否开个价码过来?” 姓梁的笑道:“这件事,照兄弟的看法,只有一条妙计,移花接木。王夫人母子,住在天牢十六年,在下记得那时王公子只不过两三岁,如今已是弱冠之年,王夫人也已经两鬓斑白,大约除了天牢中的狱官之外,满朝文武都不会记得王夫人了,这就容易了。” 王夫人接道:“两位不用多费心机了。” 赵一绝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王夫人神情肃然他说道:“我们母子愿离天牢,但我们要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什么移花接木的妙计,恕老身不能领情。” 姓梁的怔了一怔,道:“你们母子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这里?” 王夫人道:“不错,我们要堂堂正正离开这里。” 那姓梁的似是生患要断财路,急急接道:“那要皇上手渝,刑部的堂令才成。” 王夫人道:“正是如此,要我们母子离开天牢,就要皇谕,部令,正正大大的放我们离开此地。” 姓梁的摇摇头,道:“这太难了。” 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王夫人,就在下所知,夫人和令郎都是死罪,因为王大人气死天牢,他的生前同寅,对夫人母子,十分同情,多方掩遮,才拖了十七年。大概是当今皇上,已把此事忘去,就在下任职天牢二十余年所闻所见,从没有判决的死囚一拖十七年的事情。” 王夫人冷冷说道:“如是要杀老身,老身倒极愿追随先夫于九泉之下。” 赵一绝道:“夫人不怕死,但令郎却是无辜之人,再说王家只有这一脉香火,如是含冤而死,那未免太可怜了。”这几句话,大约是击中王夫人心坎,脸上顿然泛现出痛苦之色,缓缓流下来两行老泪,道:“孩子,你想怎么办?” 灰衣少年淡淡他说道:“孩儿悉凭母亲之命。”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神色如常,似乎是生死大事,全不放在心上。 王夫人黯然叹息一声,道:“你爹爹如是还活着,这等事,就用不着为娘费心了。” 那姓梁的打蛇顺棍上,接口说道:“水流千江总归海,你们母子既是决死之犯,自然会有大决之日,好的不能再好,也是个老死天牢的下场。” 王夫人缓缓说道:“两位为什么一定要救我们母子?” 姓梁的道:“救你们两母子的是这位赵兄,在下么,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个配搭罢了。” 王夫人目光转到赵一绝的脸上,缓缓说道:“不论你是何人,但你救我们母子之心,老身十分感激,不过,先夫虽然是蒙受冤枉死去,但他的清白却不容受人茫污,不论你花去了多少银子,我们母子也无法接受你这番好意。” 赵一绝道:“这么吧!夫人免去皇上圣偷,在下到刑部弄个公文,接夫人离此如何?” 王夫人道:“我要刑部堂堂正正的文书,你如是想伪造一份公文,骗我们母子,那就打错了主意。” 赵一绝道:“保证是刑部公文,上面有刑部的堂印,三两天内,在下带人来接夫人,我先告退了。” 抱拳一礼,转身欲去。 王夫人高声说道:“慢着。” 赵一绝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你贵姓啊,为什么一定要救我们母子。”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双名一绝,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夫人道:“什么人托你救我们,可否相告?”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不用追问,到时候他会和夫人见面。”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你在哪个衙门办事?” 赵一绝道:“在下和公门无关,我是个做生意的人。”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你做的什么生意?” 赵一绝怔了怔,忖道:这位王夫人,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正派,端庄的人,如是据实告诉她,我在开赌场,事情非砸不可,不得不说几句谎言骗骗她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 “兄弟开了几家银号,这几年营业委大,赚了不少钱,所以用钱的事,夫人不用担心。”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老身还得想想看,才能决定。” 赵一绝道:“好吧,夫人慢慢地想,不过,在下希望夫人该为令郎想一想,他年轻轻的,又是一脉单传,不能老死天牢。” 王夫人冷冷他说道:“我知道,我会仔细地想,三位请恕老身不送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在下逐客令。 赵一绝道:“夫人保重,在下去了。” 那姓梁的举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木门忽然大开,原来,这死牢木门,除了明锁之多,还有暗锁,里面的人,无法打开。 姓梁的抢先带路,一面低声说道:“赵兄,到兄弟的公事房里坐坐。” 赵一绝道:“好!在下也正要和梁兄谈谈。”语声一顿,接道:“兄弟只知道你姓梁,还不知道台甫怎么称呼?” 姓梁的微微一笑,道:“兄弟叫梁大谋,大小的大,谋略的谋。” 赵一绝道:“梁兄这名字,起的不错啊,狮子大开口的大,谋财害命的谋。” 梁大谋哈哈笑道:“赵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只要是答应了一定办到,我梁大谋的金字招牌,赵兄不妨去打听打听,不过,兄弟是大谋大略的人,不办小事。” 赵一绝笑道:“我还道只有提督府衙门的狱官,收受贿赂,想不到天牢中的狱官胃口更大。”一面说话,一面回顾张岚微笑。 梁大谋道:“这叫做天下乌鸦一般黑。” 谈话之间,人已到了一座青砖砌成的房子前面。梁大谋推门而入,欠身肃客,一面说道:“赵兄请进。” 赵一绝目光转动,只见房中都是木柜,一张红漆的长桌上,放了不少案卷,心中暗值: “这小子似乎是天牢中的师爷,看来倒似是很有点权势的人物。”心中念转,口里却道: “梁兄在天牢中担任什么职务?” 一个青衣童子,捧着木盘奉上了三杯香茗后,又悄然退了出去,而且又顺手带上了房门。 梁大谋笑道:“不瞒你赵兄说,兄弟在天牢中掌理文案、已经十有余年,历经了五任天牢主事,兄弟一直是办理文案事务,老实告诉赵兄,如是兄弟办不通的事,大约别人也很难办通了。” 赵一绝道:“天牢中事,你梁兄大概确有此能,但刑部中事,只怕你老兄无能为力了吧?” 梁大谋道:“兄弟和刑部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和刑部文案主事,十分熟悉。”目注张岚,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笑道:“这一位是兄弟的心腹,兄弟的事,他无所不知,梁兄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梁大谋点点头,道:“赵兄可真的准备要到刑部替他们办个公文吗?” 赵一绝道:“不错。兄弟说出口的话,一定要设法办到。” 梁大谋道:“赵兄准备如何下手?” 赵一绝道:“这一点,兄弟还没有想到,不过,千句归一句,兄弟花钱办事。” 梁大谋笑一笑,道:“花钱也得有路子,要不要兄弟给你谈谈?” 赵一绝道:“梁兄知道,我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梁兄盘算一下,自己能否办到?” 梁大谋道:“今晚上兄弟就给赵兄去问,不过,赵兄准备用多少银子,先给兄弟一个谱儿才成。” 赵一绝望着梁大谋,笑一笑,道:“这方面,兄弟是外行,应该用好多银子,梁兄心里想必早有一把算盘了。” 梁大谋打个哈哈,道:“赵兄,兄弟只能办到买命顶替,走了王夫人母子,还要有另一个王夫人母子进入天牢,一条命多少钱,世无定价,花多花少完全没有准儿。再说上至天牢主事,下到守门的狱卒,上上下下,全都得银子打点,你说,这要花多少钱。另外,还得加一张刑部的公文,这个帐,赵兄也不难算得出来。” 赵一绝沉吟了片刻,道:“梁兄,这种没有谱儿的事,很难算出阶码,干脆你梁兄包了干,刑部公文、两个顶名的男女,都归你梁兄找,不过,这些事,不能让王夫人母子知道。” 梁大谋道:“这方面你放心,只要咱们谈对了价钱,这些事办的完美无缺,只要银子能花到家,连皇上的圣愉也可以买到,赵兄大概心中明白,这种钱没有人能够独个儿吞下。”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知道,梁兄开价钱吧!” 梁大谋道:“赵兄进天牢看看王夫人,化了两千两黄金,这档子事,比进天牢难得多,至少得五千两黄金才成。” 赵一绝虽然有钱,也听得为之一怔,沉吟了片刻,道:“五千两是不是高了一点?” 梁大谋道:“兄弟的算法,已经是很克已了。” 赵一绝咬咬牙,道:“好吧!五千两就五千两,兄弟回去筹措,明天晚上送到六顺大饭庄,梁兄能不能明天放人?” 梁大谋道:“太快了,兄弟算一算,至少得三天时间。” 赵一绝道:“两天怎么样?” 梁大谋道:“兄弟赶着办,至迟三天就是。” 赵一绝略一沉吟,道:“就此一言为定,在下告辞了。” 梁大谋道:“本来兄弟还该和赵兄到六顺饭庄去一趟……” 赵一绝接道:“不用了,兄弟回到饭庄去,立刻交另外一千两黄金。” 梁大谋道:“好!那兄弟就不去了。” 赵一绝带着张岚,行出天牢,门口早有一辆篷车等候。 两人登上车,直入六顺饭庄。 李闻天和那蓝衣大汉,面对面坐在房间里。 赵一绝望望李闻天道:“把黄金交给这位朋友。” 蓝衣大汉伸手提了起来,转身就向外走,一个谢也未说。 赵一绝目睹那蓝衣大汉背影消失,呵呵一笑,道:“官场里要钱的气势,看起来比我们开赌场的还要厉害,我们也要钱,但还得赔上笑脸,让客人输了钱心里舒服,官场里要钱,要的气势雄壮,一脸冷若冰霜的味道。” 张岚伸手取下人皮面具,笑道:“够了,赵兄,兄弟已经听了大半天,你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官场中有贪官污吏,但也有青天大人。”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兄弟硬被他们敲出了七千两黄金,心不痛却也有些肉痛,一下子骂顺了口,忘记你张兄是提督府中的总捕头了。” 张岚道:“赵兄的帮忙,兄弟是感激不尽。” 赵一绝拦住了张岚和话,接道:“不用感激我,好听一点说,那位王大人是个清官,王夫人母子含冤,在天牢住了一十七年,我赵一绝做的坏事太多,实也应该做好事,真实点说,我是拿钱买命,如是万花剑那班人发了狠,要了我的老命,十万八万两黄金,也没有办法买回。” 张岚道:“赵兄倒是一位想得很开的人。” 赵一绝笑道:“财去人安,花银子不是大事,问题是咱们是否能够救出王夫人母子?” 张岚道:“这一点,兄弟也没有把握,不过,我觉着赵兄花银子的法子,应该是最快的办法,可惜的是兄弟不能出面。” 赵一绝道:“这个我知道,你一出面,非招事情给砸了,不过,兄弟担心的是那位梁大谋,是否言过其实,咱们只有几天的时间,如是被他糟塌了,岂不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张岚道:“赵兄请照原计进行,兄弟明天也到刑部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 赵一绝道:“咱们分头办事,明天中午后,在这里碰头,不见不散。” 张岚换过衣服,道:“好!兄弟先走一步了。” 赵一绝道:“慢着,还有一事,请教张兄。” 张岚道:“赵兄吩咐。” 赵一绝道:“张兄是否仔细的瞧过了那位王公子?” 张岚道:“怎么样?” 赵一绝道:“那位王公子有些不对,神清气爽,似乎是一个内功很深厚的人物。” 张岚道:“兄弟亦有此感。” 赵一绝道:“奇怪的是什么人教了他的武功,他三岁进入天牢,一住十七年,那位王夫人,又分明是位不会武功的人,这就叫老赵想不明白了。” 张岚苦笑一下,道:“兄弟也有同感,事情似乎是越来越邪门了,兄弟明天到刑部,一面探问救他们母子离开天牢的事,一面还要有一下十七年前,王御史这件案子的详细内情。”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对!这件事的内情,咱们非得先行问个明白。” 张岚道:“兄弟这里先行告别,明天中午时分,咱们在这里碰面。” 赵一绝道:“张兄千万不要泄漏兄弟托那梁大谋的事情。” 张岚道:“这个我明白。”转身大步而去。 一夜匆勿。第二天一早,赵一绝便赶到了六顺饭庄。李闻天已经在那里等候。两人聊了几句,李闻天刚刚换上了帐房先生的衣服,戴上人皮面具,梁大谋已然急急的赶到。 赵一绝迎上去,抱拳笑道:“梁兄,怎么样?” 梁大谋道:“事情十分顺利,你赵兄的运气好,兄弟也跟着沾了光。” 赵一绝笑道:“梁兄老谋深算,才有此成绩。” 梁大谋道:“不知赵兄筹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一绝道:“什么事?” 梁大谋道:“筹备的黄金。今夜如若能先送上半数,明天咱们就可以领人出来。” 赵一绝:“送上半数,不成问题,兄弟已经叫他们连夜准备。老实说昨夜一宵,购空了两家银号的存金,虽然还数有不足,但已相差无多了。” 梁大谋道:“那好极了。快些叫他们先拿一半来,兄弟带他们先送过去。” 赵一绝笑一笑,道:“梁兄说的好轻松明!如若我交了一半黄金,救不出王家母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等事老赵不干。” 梁大谋皱皱眉头,道:“赵兄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咱们老法子,兄弟一下子筹齐黄金,梁兄带着刑部公文来这里,带着兄弟去见人,去之前,咱们先交一半黄金,带人离开天牢,再交另一半。” 梁大谋道:“赵兄,这两件事有些不同,天牢的事,兄弟能做一半主,这件事牵涉到刑部,老实说,兄弟有些做不了主,那面是不见兔子不撤鹰,赵兄如是不同意先送一半过去,只怕这件事有些为难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梁兄如是无法帮忙,兄弟也不能说你梁兄的二话。” 梁大谋怔一怔,道:“这么办吧!先送一千两黄金过去如何?” 赵一绝道:“好吧!看梁兄的面子。”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你要他们带一千两金子,跟着这位梁兄走。” 李闻天应了一声,转入内室,片刻之后,拿一个大包袱出来。 赵一绝道:“包袱内六十二斤半十足成色的黄金,希望梁兄讲话算数。” 梁大谋拍拍前胸,道:“包在兄弟身上,明天下午,你在这里等,兄弟来这里带你去接人出来。” 赵一绝送到门外,抱拳而别。回到房间,张岚早口在坐,赵一绝道:“张兄来了很久?” 张岚道:“赵兄在谈生意,兄弟不便惊扰,只好先躲了起来。” 赵一绝道:“张兄去过了刑部没有?” 张岚道:“去过了。而且还探听出十七年前王御史一段旧案。” 赵一绝道:“那好极了,张兄快些请说。”话还未完,却突然住口不言。 张岚和李闻天都是警觉性很高的人,赵一绝一住口,立时转向外望去,果见一个身着蓝衫执摺扇的秀美少年,缓步向前行来,而且来势正对着几人停身的房间。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小子们一个个都是饭桶,怎么会放一个人进来?” 说话之间,那蓝衫人已步入房中,而且竟然举步向几人的停身之处行来。 赵一绝怒声喝道:“站住,你小于是不是瞎了眼睛,瞧不到房间里面有人?” 蓝衫少年轻松一笑,道:“瞧到了又怎么样?” 赵一绝道:“喝!你小子是诚心找麻烦了。” 呼的一拳,迎胸劈了过去。 那蓝衫人一闪避开,回手拍出一掌,直击赵一绝右腕。这一掌迅如电闪,再加上赵一绝心存轻敌,料不到看上去文文秀秀的蓝衣少年,竟是位身负绝技的高手。心中警觉,已自无及,眼看手掌就要击中那赵一绝的右腕,却不料那人突然易拍为抓,一把扣住了赵一绝的腕穴。 张岚、李闻天也是大出意料,同时大喝一声,出手攻向那蓝衫少年。 蓝衫人一带赵一绝,身躯半转,挡开了两人的掌势,微微一笑,道:“慢着。” 张岚,李闻天都已听出是女子口音,同时停手。 赵一绝腕穴被握,全身力道顿失,无力还击,但他口还能言,喝道:“原来是个臭丫头。” 蓝衫人取下头上的相公帽,笑道:“不错,是个臭丫头。”她一取相公帽,张岚已经看清楚来的是素喜班的小素喜,不禁一怔,道:“小素喜姑娘。” 蓝衫人微微一笑,道:“是我。” 一面松开了赵一绝腕穴。 赵一绝甩甩手,道:“姑娘,你突然驾临六顺饭庄,定非无因。” 小素喜道:“向三位打听一个人。” 赵一绝道:“姑娘要打听什么,但得知晓,无不奉告。” 小素喜道:“高半仙的下落。” 赵一绝道:“高半仙还在摆卦摊啊!” 小素喜道:“不摆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走的不见人影,因此才来请教三位。”一张岚接道:“高半仙遁世高人,他的形踪,怎会告诉我等?” 小素喜笑一笑,道:“这几日你们鬼鬼祟祟的躲在六顺饭庄,只怕是另有内情吧?” 张岚道:“我们在研究一下,对付平辽王府中几位绿林高手的办法。” 小素喜道:“你们可是准备请大内高手参与此事。” 张岚道:“没有。” 小素喜道:“我瞧到你们混入紫禁城,那又是为了何事?” 赵一绝吃了一惊,心中暗道:原来这丫头早已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心中念转,口中却笑道:“我们是到天牢中探望一位朋友。” 小素喜道:“那张岚为什么也跟了去,而且还改容易装,扮作你的跟班。” 张岚和赵一绝都听得心头乱跳,觉得这位混迹风尘的美丽少女,并非是无意中赶上了这档子事,而是有所为的来到北京,而且心思缜密,经验老到,不但能混迹风尘中装的维妙维肖,而且还能易容改装,暗中监视两人的举动。这些作为、举动,和她的年龄实有些大不相衬,一念及此,顿觉着这位姑娘也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赵一绝尴尬一笑,道:“张兄是公门中人,不便出入天牢,所以只好从容应变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们要探望的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一位故友。”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赵兄有故友囚禁天牢,那定然是大官了,不知可否把姓名见告?” 赵一绝道:“这个,不大方便。” 小素喜道:“好啊!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竟然给我掉起了花枪来,其实,我不用问你们,今天晚上我进入天牢,一查,就不难查个明白出来。再说那位高半仙,你们也不用故作神秘,我只要费些工夫,也不难查出他的下落。哼!他过河拆桥,利用了我之后,就把我丢开不管。” 赵一绝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何妨讲出来,我们或许能够效劳。” 小素喜冷冷地望了三人一眼,道:“我瞧咱们不用再谈了。”转身而去。 赵一绝望着小素喜的背影,高声叫道:“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但那小素喜却连头也未回过一次,直出六顺明饭庄而去。 张岚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丫头含愤而去,只怕对咱们有害无益。” 赵一绝举手一拍,两侧室里,奔出来八个蓝布裤褂的汉子,垂手而立。赵一绝冷冷地扫掠了儿人一眼,道:“你们去加强前后门防守,再要被人大摇大摆的混进来,当心脑袋。” 八个大汉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张兄,目下咱们的处境,似乎八面受风,决无法做到十全十美的境界,我瞧咱们不用想的太多了,分头办事就是。”回顾了李闻天一眼,又道: “我已经托李兄代约几位打手,如若咱们各方都碰了壁,那就只好和他们拼一场了。” 张岚道:“似乎也只有如此了。”轻轻咳了一声,道:“至于王御史的囚入天牢一事,兄弟已托人查看过案由,他是被牵入了一场叛逆案子中。”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叛逆大案。” 张岚道:“他只是被卷入了漩涡,并非主谋人物,而且,主要牵入案中的是一位武林高人,为王御史的好友。” 赵一绝接道:“那人呢?” 张岚道:“死于大内侍卫乱刀之下,照王御史的供词,那人是救驾,但却不为刑部三司相信,所以,打入天牢,成了待决之囚。” 赵一绝怔道:“究竟是不是造反呢?” 张岚道:“在下只看到案由,无法看到详细的案卷,但在下觉着,看到这些已经够了。” 赵一绝道:“梁大谋拿走了千两黄金,临去之际,夸下海口,要咱们明天去带人,不管真假,目下这条路最近,明天再看,如是走不通,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但咱们也不能全无准备,万一梁大谋那小子,真的要来刑部公文,接出他们母子,也让高半仙瞧瞧咱们的苗头,在下要证明一件事,身怀绝世武功,才高八斗的人,不一定是无往不利,件件事情都办得通。” 张岚道:“唉!这件事实在是多亏了赵兄,明天,如是咱们真的能接人出来,兄弟准备通知蓝兄一声,要他带人回去。”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赵兄如不提起,兄弟也不好问,这一下子,要花出去上万的黄金,赵兄能够拿得出吗?”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拿是拿得出来,实在说有些心痛。何如说穿了,还是你张兄帮忙。” 张岚道:“我帮忙?” 赵一绝道:“张兄,这几年网开一面,兄弟几家赌场,才得生意兴隆。” 张岚道:“兄弟告辞了。” 赵一绝道:“好!今晚上咱们不碰面了,明天你要早些来,等那梁大谋的安排,成不成,明天当会有一个决定。” 张岚道:“兄弟改天一早报到。” 赵一绝抱拳说道:“张大人,太客气了。” 张岚挥手还了一礼,转身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兄,你也回去休息一夜,咱们明天一早在这里见面。” 李闻天道:“咱们约请的助拳之人,还在等候回音。”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这么办吧!明天日落之前,咱们再给他作个决定如何?” 李闻天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赵一绝道:“那么李兄多多包涵了。” 李闻天道:“反正咱们三个人,已成了生死同命之局,事情办砸了,三个人谁也逃不过去。兄弟尽力而为。” 第七回 万全一诺 第二天天一亮,赵一绝就赶到了六顺饭庄。 李闻天和张岚都还未到。 赵一绝吩咐几个守在六顺饭庄的属下,道:“你们各守其位,今天的事,不用你们多管,如是听不到我的招呼,不许多管闲事。” 原来,赵一绝除了在六顺饭庄外面,埋有暗桩之外,大部分混入六顺饭庄中人,都扮作了跑堂和厨中下手。 赵一绝刚刚吩咐完事,小素喜一身黑布裤褂,头戴白毡帽,直闯而入。 小素喜虽然改扮成一个小厮模样,赵一绝却一眼瞧了出来,道:“姑娘常常易容改装,必是有所用心了。” 小素喜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赵一绝道:“找我帮忙,那好极了,姑娘吩咐就是。” 小素喜笑一笑,道:“小妹想跟随你进入天牢中一趟。”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你要进入天牢?” 小素喜道:“不错,我跟你进入天牢,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一绝道:“利在何处?” 小素喜道:“我武功很高,万一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赵一绝道:“话是不错,但姑娘去了,只怕是有些不方便。” 小素喜道:“张岚可以扮作你的仆从,为什么我不能扮作你的随身小厮。”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这个,这个……” 小素喜道:“你不用这个那个,我是装龙像龙,扮凤像风,我扮你随身小厮,一切听你吩咐,你叫我打人我就出手,决不使你为难。” 赵一绝道:“问题是天牢中规戒森严,进入天牢,人数有限,只怕不准我带你同往。” 小素喜道:“等他们来了之后,你给他关照一声,成了最好,不成我也不会怪你。” 赵一绝道:“好啊!进入天牢瞧瞧,也可增长一些见识。” 谈话之间,张岚、李闻天先后而至。 赵一绝急急指着小素喜,道:“这位小素喜姑娘,一定要和咱们一起进入天牢,张兄意下如何?” 张岚还未及开口,小素喜已抢行接道:“不论你们是否答应,我是去定了。” 李闻天道:“那地方有什么好玩?在下就不想去,姑娘如想参与此事,何不留在六顺饭庄中,一切交易,都在此地谈。” 小素喜冷然一笑,道:“李总镖头可以改行帮赵一绝管帐,姑娘我可没有这个能耐。”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刻薄,听得李闻天肚里暗骂好一个利口的丫头,脸上发热,默然不语。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年轻轻的说话留点口德,等那位……” 瞥见梁大谋带着一个黑衣汉子,快步直行过来。梁大谋来得这样早,有些出了赵一绝的意料之外,呆了一呆,大步迎了上去,道:“梁兄早啊!” 梁大谋道:“赵兄也来了。好极,好极,兄弟正担心找你不到。” 赵一绝低声道:“刑部公文……” 梁大谋接道:“到手了,如是不到手,兄弟怎会一早来此,咱们屋里谈。” 赵一绝一抱拳肃客,把梁大谋让入室中。 张岚和李闻天早已换过了衣服,连忙退后,肃然而立。 梁大谋目光转动,对着张岚和李闻天微微一颔首,道:“两位早!”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接道:“这位是……” 赵一绝接道:“兄弟的一个书童。” 梁大谋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素喜道:“赵爷叫我小喜儿。” 她粗着声音说话,倒也有几分像男童口音。 梁大谋道:“小喜儿,这名字不错啊!” 赵一绝道:“梁兄,别尽都扯这些不相干的事,咱们几时进入天牢?” 梁大谋道:“现在,兄弟已替诸位准备好了衣服,即刻动身,天不过午时,大概就可以把他们母子接出来了!” 小素喜道:“梁大爷,赵大爷想要我跟着去,不知道梁大爷肯不肯?” 梁大谋笑道:“这个么,这个……” 赵一绝接道:“梁兄,如果是不方便,那就不用他去了。” 梁大谋道:“如是赵兄一定要带他去,兄弟自是可以想想办法。”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如是能不碍事,还望梁兄多多帮忙。” 梁大谋道:“好!兄弟给赵兄想想办法。” 小素喜心里高兴,亲自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赵一绝,道:“大爷你口干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梁大谋双目盯注在小素喜的手上,道:“好一双细嫩的手!” 赵一绝生恐梁大谋多言招祸,小素喜动了怒火,梁大谋固然是有顿苦头好吃,事情也必然闹一个稀里哗啦,接过茶杯,道:“梁兄,我这书童害羞的很。” 小素喜接道:“大爷,不要紧,梁大爷肯答应帮忙,带我进入天牢开开眼界,小的高兴的很,说几句玩笑不要紧。” 赵一绝道:“梁兄的刑部公文,可否先叫兄弟过目一下?” 梁大谋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封套,道:“真真正正的刑部公文,真正的刑部堂印。”双手把羊皮封套交了过去。 赵一绝接过羊皮封套,笑一笑,道:“梁兄,钱能通神,这话果然是不错。” 梁大谋尴尬一笑,道:“赵兄,你先瞧瞧。” 赵一绝接过羊皮封套,拆开看去。只见一张白笺之上,大字案由写道:“奉圣偷,特赦囚犯王张氏母子两人。”下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大半张纸。 赵一绝道:“这些官样文章,兄弟也看不明白,但看样子,大概是不会错了。” 梁大谋道:“公文方面,你赵兄尽管放心,决不会出错的。不过,有一件事,兄弟却要先说明白。” 赵一绝道:“什么事?” 梁大谋道:“王夫人母子出了天牢,再出什么事兄弟可不负责。” 赵一绝怔了怔,道:“会出什么事呢?” 梁大谋道:“这个,兄弟说不出来,但兄弟看过王御史进入天牢的案卷,当年王御史初入天牢之夜,曾有几位蒙面人夜入天牢,准备劫狱,那时,王家一家人,还在大内侍卫的监管之下,立时引起了一声激烈绝伦的恶战,来人个个凶猛,大内侍卫虽有增援,但均被制服。” 张岚突然插口说道:“他们志在劫狱,既然得胜,何以又不救走王御史?” 梁大谋道:“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大内侍卫虽被击败,但对方并未带走王家的人。” 小素喜突然插口说道:“那一定是王大人不同意了。” 梁大谋点点头,伸手捏捏小素喜的脸蛋儿,道:“读过书的人,究竟是有些不同。” 赵一绝吃了一惊,暗道:这小子是惹火上身,只怕有顿苦头好吃。 哪知小素喜淡然一笑,抛给了梁大谋一个媚眼,道:“梁大爷夸奖了。” 梁大谋被笑的骨头一轻,道:“赵兄,你这位书童英俊的连大姑娘也比他不上。”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谈正经的。以后那位御史,在天牢中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梁大谋道:“以后,王御史气病而亡,天牢却未发生事故,但大内中的侍卫老爷,却十分关照玉家遗眷,他们母子,不受处决的原因,一是王御史旧日的故友,从中缓延,二是大内侍卫们暗中照顾。”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个,我就有点明白了。” 张岚望望天色,道:“赵爷,天色不早啦,咱们可以动身了。” 赵一绝耸耸肩,干咳了两声,望着张岚笑一笑,道:“不错。梁兄,咱们该走了。” 梁大谋道:“门外面篷车早已备好,衣服在车上放着,诸位登上车,在车内更衣不迟。” 赵一绝道:“我们能去几个人?” 梁大谋道:“兄弟原准备赵兄去两个,如今加上赵兄的书童,去三个,再也不能多了。” 赵一绝道:“兄弟是否也要安排一下?” 梁大谋道:“不错,你要安排一下,兄弟只能送入禁城。” 赵一绝点点头,道:“那就够了,咱们走吧。” 梁大谋道:“那金子?” 赵一绝道:“早已备好。” 梁大谋道:“现在何处?” 赵一绝道:“粱兄帮兄弟想得很周到,兄弟是投桃报李,黄金已运到了六顺客栈,人出禁城,立时可以付清。” 梁大谋道:“应该要先付才成,但赵兄的信用好,兄弟信得过,咱们走吧!”回顾身后大汉一眼,接道:“你在这里候着,外面留有一辆带篷的马车,赵大爷的人一出天牢,自会派人来通知你点收黄金。” 那黑衣大汉,伸出一大一小两个指头。梁大谋点点头,举步向外行去。 赵一绝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来人说不出我们约定的暗号,丢了命你也不能交出黄金。” 李闻天欠欠身,道:“赵爷放心。” 赵一绝带着张岚、小素喜,紧迫梁大谋身后而行。 梁大谋回首一笑,道:“赵兄很谨慎!” 赵一绝笑道:“彼此,彼此。”行出店门,果见两辆篷车等候店外。 梁大谋带三人直登第一辆车,车中放着两套黄缎子滚边的衣服。 赵一绝笑道:“这衣服好像不是天牢中狱卒穿着的?” 梁大谋道:“锦衣卫的衣服,只有锦衣卫才能从天牢中提人。” 赵一绝笑道:“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梁大谋道:“自然不止,兄弟另外为三位约来了六个真正的锦衣卫中人,兄弟替赵兄准备了两套衣服,如今多了一个人,只好要他们少一个人了。” 赵一绝目光一掠小素喜,道:“梁兄,衣服就在车中换吗?” 梁大谋道:“不错,两个人先穿起来,另外一套,要他们临时脱下来了。” 小素喜抢过一套衣服,道:“反正我的个子小,用不着脱衣服了,把它套在外面就是。”一面说话,一面拿过一套衣服就穿。 赵一绝见小素喜态度异常沉着,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丫头在班子里混过,老练得很,要她露出马脚,似乎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中念转,人却低声对梁大谋道:“梁兄,我们和真的锦衣卫混在一起,那不是留下一条线索吗,日后,翻了案,岂不是多几个指证之人?” 梁大谋笑一笑,道:“这一点,赵兄只管放心,他们到这里来,每人先拿了两百两银子,日后翻了案,他们也不敢指认。” 赵一绝一竖大拇指,道:“看来梁兄的神通,当真是广大的很。” 梁大谋笑一笑,道:“赵兄,牵涉上刑部的大案子,你尽管找兄弟,兄弟我如是办不通,大约再无人能办通了。”谈话之间,篷车已近天牢。 梁大谋当先下车,带三人直入右侧一间瓦舍之中,一切都早经细密的安排,瓦舍中早已坐着六个锦衣卫。 梁大谋低声说道:“诸位还要减少一个人,再脱下一套衣服,” 六个锦衣卫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梁大谋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担忧,不论去不去,都是一样,虽只去五个人,还是照拿六份钱。” 六个锦衣卫,同时站了起来,道:“在下不去。” 梁大谋微微一笑,指着右首一人道:“你不用去。” 那人应了一声,脱下身上的衣服。 梁大谋回顾了张岚一眼,道:“你穿上吧!” 原来赵一绝和小素喜都穿好了锦衣卫的衣服。 张岚欠身一礼,匆匆换上衣服,装出一付卑躬屈膝的样子。 梁大谋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你这位保镖的气度不错,要他充作领班,赵兄要委屈一下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兄弟自知貌不惊人,我走在最后面就是。” 梁大谋道:“这只是摄遮天牢禁卒的耳目,见着王夫人时,还要赵兄出面。” 赵一绝道:“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梁大谋道:“兄弟给诸位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张岚带着五个锦衣卫和赵一绝,小素喜,一行八人,直向前行去。 两旁禁卒,对锦衣卫似是极为恭顺,个个欠身作礼。 张岚带着几人昂首挺胸,大步直行到王夫人母子居留的死牢回房。 一切都有很精密的安排,禁卒早已打开了死牢牢门。 张岚回首望了五个锦衣卫一眼,道:“你们守在门口。”带着赵一绝、小素喜,直入囚房。 王夫人似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手扶在儿子的肩头上,姑在外室观望。 赵一绝抢前了一步,抱拳说道:“夫人,在下幸未辱命,如约而来。” 王夫人神情严肃地接道:“你们冒充锦衣卫,在青天白日之下劫牢。” 赵一绝急急说道:“不,不,除了在下和两个从人之外,都是真的锦衣卫,而且,在下还带了刑部的公文而来。” 王夫人道:“老身很奇怪,你们怎么能取得刑部的公文?” 赵一绝道:“夫人,钱能通神,在下花银子买来了刑部公文,也买了锦衣卫到天牢来,迎释夫人。” 王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先夫如若知晓此事,定然会上本弹劾。唉!可惜他死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接道:“夫人,在下是粗人,有一句说一句,不会说谎,不管刑部公文的来路如何,但却是货真价实,我们的时间不多,夫人可以动身了。” 王夫人沉思了一阵,道:“老身有两个条件,如是诸位答应了,老身可以离此地,如是诸位不肯答应,我们母子只有老死天牢,听凭王法制裁,亦不愿离开此地。” 赵一绝心中暗道:我们花了上万两的黄金,买到刑部公文,救他们母子离此,她倒还有条件,这倒是从未听过的事。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夫人请说,在下等洗耳恭听。” 王夫人道:“第一件是,你救我们离此之后,不许挟恩图报,要我们母子代你效劳。”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在下说过是受人之托,决不会挟恩图报。还有什么条件?” 王夫人道:“第二件是,我母子离开天牢之后,不接受你们任何安排,从此之后,咱们也不用见面了。” 赵一绝道:“好!我们把夫人接出天牢,送往一处清静所在,此后,就不再去打扰夫人。” 那位王公子,一直静静的站着,神情也一直是那样平静,未发一言,似乎是这件事和他完全无关一般。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不用你们代为安排住所,老身自有去处,只要接我们母子离开天牢,余下的事,就不用诸位过问了。” 赵一绝拍拍脑袋,道:“夫人,我们已为你安排了一座清静的住处,您去是不去……” 王夫人接道:“不去,不论那是什么地方,我们母子要自食其力,不用别人帮助。” 赵一绝想到和高半仙之约,接道:“我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夫人先住几天,再走也成。” 王夫人道:“你如不能答允老身之请,我们母子只有心领好意了。”言罢,缓缓转身向内室行去。 赵一绝急急接道:“夫人,留一天成吗?” 工夫人头未回顾,口气冷淡如接道:“不行,一天也不能留。” 赵一绝心中大急,道:“夫人,不留就不留,我们一切遵办,成吗?” 王夫人缓缓回过身子,道:“好,老身不能让孤子再蹈亡夫的覆辙,这一点,要诸位多多原谅。” 一直未开口的小素喜,突然开口说道:“夫人,王大人生前作了什么事?” 王夫人打量了小素喜一眼,大约是看他盾清目秀,俊得可人,淡淡一笑,道:“先夫一生耿介,满朝文武,无不敬佩,但他却和江湖人物,有了往来,招来这拿问天牢之祸。” 赵一绝和张岚同时长长啊了一声,似乎王夫人这句话,才流露出她心中的隐秘。 王夫人神情严肃他说道:“先夫同榜旧友,都是读书的人,他们如是要保救我们母子,只有上本求得圣恩赦放一途,其他方法,必是先夫旧识的朋友,因良心难安,才谋打救我们母子之法,老身对他心怀大恨,所以,必得先问明白不可。” 在锦衣卫的护拥之下,王夫人母子,离开了留居一十七年的天牢。 张岚一直暗中注意那王公子的举动,只见他微启双目,脸上是一片冷漠的神色,扶着母亲,缓步而行,对于两侧的禁卒,望也未望过一下,似乎是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母子两人一般,行到大门口处,赵一绝奉上了刑部公文。 那狱官也早经买通,瞧了一眼,立刻放行。五个真正的锦衣卫,直送几人出了巷口,看几人登上了马车,才转身而回。 赵一绝低声道:“夫人要到哪里?” 王夫人道:“老身到宣武门外。” 赵一绝吩咐车子直放宣武门,一面说道:“在下送夫人一程。” 王夫人道:“我看不用再劳神诸位了。” 小素喜突然接道:“大爷,你忙得很,北京城我很熟,我送夫人到宣武门外就是,再说,车内狭小,挤不下许多人,咱们又都还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势又不能在街上行走。” 赵一绝先是一愣,继而淡淡一笑,道:“小喜儿,你的年纪太轻,这等事叫我如何能够放心,所以,还是你回去算了,这件事,我要亲自走一遭。” 小素喜道:“我年轻幼小,又学过煮饭、洗衣的杂务,如是跟着王夫人去,可以帮助他们做不少事。” 王夫人冷冷说道:“我看不用了,小兄弟你这一片好意,我们心领。” 几人谈着话,篷车却是不停的向前行驶,赵一绝探首向外瞧瞧,只见行人摩肩接踵,正是近午的吃饭时分。 王夫人似是瞧出了赵一绝的用心,缓缓说道:“赵大爷不用急,出了宣武门,我们母子下车。三位坐车回去就是。” 小素喜迅快地脱了身上的衣服,道:“夫人,我陪你们。”他年纪幼小,身着男装,看起来只不过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当着王夫人之面,解衣宽带。 那王夫人心中虽有不悦,却未出言制止。但听完话,却冷冷他说道:“我们母子,生活还无法安排,用不起人。” 小素喜道:“夫人放心,我是志愿为夫人公子效力,不要工钱,而且小的还有一点积蓄。” 王夫人接道:“情意大重了,我们母子担受不起,小哥子,但你这片心意,我们仍然十分感激。” 小素喜心中大急,道:“赵大爷,你帮帮忙嘛。” 赵一绝对小素喜早已感到头疼,想不出这丫头硬要插一脚的用心何在,心头有气,冷冷说道:“我怎么帮你忙,王夫人口气坚决,我瞧是没有希望了。” 小素喜冷冷地望了赵一绝一眼,未再多言。车中,突然间沉默下来。 但觉奔行的篷车,突然间停了下来,车帘外,响起了赶车人的声音,道:“车已到宣武门外。” 王夫人一拉王公子,道:“孩子,扶为娘下车。” 王公子应了一声,掀起车帘,跳下了篷车。 王夫人回顾了赵一绝一服,道:“赵大爷不坚持我们母子的去处,足见心胸坦荡,我们母子自会记着你赵大爷这份恩德。” 她跳下马车,在王公子扶持下缓步而去。 小素喜目睹两人远去,冷笑一声,道:“赵一绝,要你帮个忙,你倒端的架子十足,现在可真弄得成了断线风筝,我瞧你到哪里去找他们母子,一万多两黄金,我瞧你是丢在水里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姑娘说过,装龙像龙,扮凤像凤,你是我的下人书童,我如件件依从了你,岂不要引人疑心。” 小素喜冷冷说道:“很好,但话好听,不一定能说服人家不杀你,钱再多,没有法子买命,今日种因,日后得杀,咱们往后走着瞧。” 赵一绝笑一笑,道:“我又没惹你,王夫人不要你去,我有什么法子?” 小素喜道:“你不帮我忙。” 赵一绝道:“我花了上万两的黄金,买来了不少硬钉子碰,姑娘!想起来,我赵某比你还要窝囊。” 小素喜一跃下车,道:“赵大爷,咱们这曲戏唱完了,我用不着再跟着你跑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啦!” 赵一绝吩咐赶车的,转回六顺饭汪,放下车帘,叹口气道:“张兄,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人,却把咱们兄弟给闹的手足无措,全盘皆输。” 张岚道:“唉!兄弟只想到她不可能接受,既然接受了,至少会答应先到咱们准备好的地方住几天,想不到,她竟然坚持要独行其事。” 赵一绝道:“咱们如何向那高半仙交代呢?” 张岚道:“咱们救出人,至少算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务,高半仙如是不赖帐的人,他该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赵一绝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黄金交给李闻天,请几个高手助拳,至少,咱们可以看上一场大热闹。” 张岚低声说道:“小素喜这丫头行踪诡异,实叫人有些揣测不透……” 谈话之间,篷车已到了六顺饭庄。 两人下了篷车,直入内院,梁大谋早已在等候,迎了上来,道:“赵兄,你这位帐房先生不肯付钱。” 赵一绝挥探手,接道:“不要急,现在付,也还不迟。”大步行入房中,接道:“把金子付给他们。” 李闻天应了一声,打开内室木门,道:“金子都已装好了箱子,梁大人怎么搬?” 梁大谋道:“兄弟外面有马车。” 赵一绝招呼左右,帮助梁大谋搬黄金出去,一面说道:“梁兄,这次生意,做得大家都很有信用,不过你开价高了一些。” 梁大谋哈哈一笑,道:“下一次,赵兄如若再和兄弟谈生意,至少给你打个八折。”笑声中转身而去。 赵一绝目睹梁大谋背影消失,才和张岚换去锦衣卫的衣服,道:“张兄,咱们该去通知高半仙一声才是。” 张岚道:“不错,应该先去见见高半仙。”语声一顿,接道:“兄弟想安排一下,先对小素喜姑娘下手,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赵一绝道:“小素喜武功高强,张兄早已知晓,进入天牢这档干事,又可证明小素喜是一位机智绝伦的人物,她虽小,但机智武功,样样过人,张兄要如何对地下手?” 张岚道:“公门中自有我们很特殊的法子,赵兄不用担心。” 赵一绝道:“张兄,咱们都已是骑上虎背的人,张兄也用不着把我们闷在葫芦里了。” 张岚微微一笑,道:“这方法见不得天日,兄弟很难启齿。” 李闻天道:“张兄可是要用蒙汗药之类的手法。” 张岚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拍拍脑袋,道:“张兄,咱们不要说擒她时的麻烦了,就说咱们很顺利的把她擒住了,张兄又准备如何处置呢?杀了她,还是放了她?” 张岚道:“至少可以迫她说出来历,出身,然后,咱们再想处置她的法子。” 赵一绝摇摇头,道:“这件事不用慌,咱们得从长计议。” 张岚接道:“目下的情势,咱们囫囵吞枣,吃不出一点味道。小素喜、高半仙,胸中都藏着很多很多的隐秘,只是他们不肯说明白,咱们目下是瞎子摸象,摸不出什么东西,迫出小素喜的口供,至少可找出些蛛丝马迹。” 赵一绝道:“咱们先去见过高半仙……” 李闻天重重咳了一声,道:“不用去了,高老前辈神机妙算,早已得到消息来了。” 赵一绝听得一愣,道:“来了?” 抬头看去,只见高半仙身穿蓝布衫,头戴瓜皮帽,正对着几人停身的房间行来。赵一绝心中付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人却大步迎了上去。 只见高半仙大迈一步,陡然间冲到了室门口处,挥挥手,道:“咱们房里谈!” 赵一绝吃了一惊,忖道:好快速的身法。双手一抱拳,道:“高老前辈的事,咱们只做好一半,把王夫人母子迎出了天牢……” 高半仙接道:“他们目下现在何处?” 赵一绝道:“在下等送他们母子到宣武门外。” 高半仙点点头,道:“不容易,你把他们母子接出天牢,已经费了不少心机,不知你赵兄化花了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万两十足成色的黄金。” 高半仙道:“这个,老夫应该补偿。” 赵一绝道:“高老前辈可是要还钱?” 高半仙道:“还钱也可以,不过,老夫觉着,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救命要紧。”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可是说在下的性命,正受着很大的威胁。” 高半仙笑一笑,道:“不止你一个,还有这位张总捕头和李总镖头,三位目下已经是生死同命之局,也都是人家搏杀的目标。” 赵一绝道:“他们和小素喜姑娘约好了七日比剑,现在时限还未到,他们就算要杀我们,似乎也得要过了这个时限才会动手。” 高半仙道:“可惜阴阳剑那班人不这么想,他们准备先对三位下手,杀了你们三个之后,是否还和那小丫头比剑,似乎是已经不关重要了。” 张岚道:“阴阳剑似乎在江湖上很有一些名气。” 高半仙道:“不用似乎,根本就是位很有名气的熬星,以阴阳剑法,驰名江湖,正邪两道中人,提起他都有些头疼,目下平辽王府中一班人,就是以他为首。”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那位阴阳剑长得什么样子?” 高半仙道:“他长得很奇怪,皮肤白的像雪,却喜爱穿着黑衣。”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我们见过。” 高半仙道:“你们应该见过,平辽王府中事件,以他为首。” 张岚一抱拳,道:“老前辈,在下想请教一件事。” 高半仙道:“不用客气,你要问什么,尽管请说。” 张岚道:“老前辈似乎对内情十分清楚,晚辈想请教一下,平辽王是否是这件事的幕后主持人物?” 高半仙道:“平辽王很冤枉,他两位爱姬和子女全部受制,不得不听人家的摆布。” 张岚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事情只要不牵扯上平辽王,办起来就简单得多。” 高半仙道:“阴阳剑这次带来的人,都是江湖上第一等高手,凭几十提督府的捕快,想动他们,那是以卵击石。”语声一顿,接道:“何况,人家还准备先行下手。” 张岚道:“晚辈们自知难为此人之敌手,因此,只好请几个助拳的人。” 高半仙道:“和阴阳剑这等高手动手,北京城只有两方面人手好请。”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脸上接道:“你干镖行,大约知道,北京城中,有一批专门接受麻烦的人,他们自恃有几下子,只要钱够多,什么都敢接,他们似是自知做的事见不得人,所以办事时,都戴着面具,还有一方面,就是大内侍卫营中人了。” 张岚、李闻天都听得为之一怔,两人实在想不到,高半仙对北京城的行情,如此熟悉。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道:“不错。北京城确有这么一批人。” 高半仙道:“你可知道,他们来自何处?” 李闻天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高半仙回顾张岚,道:“你是京畿地区的总捕头,北京城有这么一伙人,你应该明白了。” 张岚道:“晚辈惭愧得很。” 高半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你们要找的,是一路人马。” 张岚吃了一惊道:“也是大内侍卫营中人?” 高半仙道:“除了大内高手之外,北京有这么一大势力,他们如何掩遮得住。” 张岚道:“老前辈说的是,晚辈应该早些想到才是。” 高半仙笑道:“不错,稍微用点心,都会早想到了。” 赵一绝长长吁一口气,道:“高老前辈,你听到了他们准备动手的消息吗?” 高半仙道:“听到了,而且是千真万确。” 赵一绝道:“不知他们准备几时下手?” 高半仙道:“今晚上动手。” 赵一绝道:“这么快?” 高半仙道:“巧的是,你们今天也救出了王氏母子。” 赵一绝道:“老前辈要……” 高半仙接道:“老夫要保护你们,你不用心疼你花的钱多,花钱消灾。” 赵一绝道:“我们三个人,老前辈只是单枪匹马。” 高半仙接道:“所以,你们要答应老夫一件事。” 赵一绝道:“什么事?” 高半仙道:“今晚上开始,你们三位要集中一处。” 李闻天道:“我们家属都在北京。” 高半仙道:“我想那阴阳剑的为人,还不至于下流到伤害老弱妇孺,但为了防患未然,你们还有时间把家属送往别处。” 赵一绝道:“对!小心没有大错,在下立刻差人去办。” 张岚道:“老前辈要我们今晚上集中何处?” 高半仙道:“你们自己选一个地方,自己再约几个助拳的人,老夫不准备正式出面,我隐在暗中保护你们。” 赵一绝笑道:“如是我们挡不住呢?” 高半仙接道:“如若情势必要,老夫只好正面出手。” 赵一绝道:“在下有一座歇夏的庭院,离京城不远,地方幽静,也很广大,一旦动上手,也惊动不了别人。” 高半仙道:“在什么地方?” 赵一绝道:“西直门外,早秋大院。” 高半仙道:“我知道,那地方很理想。” 赵一绝笑道:“当年那地方也是座王侯宅院,不知受了什么株连,落得个副职罢官,气极病亡。子孙不肖,一场豪赌,输去了那座宅院。兄弟看那座宅院,占地甚大,花树繁茂,就把它辟作了歇夏的庄院,但我老赵是粗人,想不出雅名字,觉着到那宅院中很凉快,就取个‘早秋大院’的名字。” 高半仙道:“诸位也要有个安排,免得老夫还来不及出手,三位就被人家宰了。” 赵一绝道:“这个如何布置?” 高半仙道:“很简单,三位约几个京里有权势的亲戚,或是有武功的朋友,摆着酒在花园里吃,最好,那地方有紧邻的一些房子,老夫躲在暗中。” 赵一绝道:“那不难,那里有一座花厅,我们酒摆厅外,老前辈隐在厅中。” 高半仙摇摇头,道:“那不成,太明显了。你们酒摆在厅内,老夫隐在厅外,或是厅内暗影中。” 赵一绝道:“也行,我们一切听老前辈吩咐就是。” 高半仙道:“你们准备请些什么客人?” 张岚道:“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蓝侗,带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 高半仙道:“还有吗?” 张岚道:“就是区区和李总镖头了。” 高半仙道:“刁佩呢?” 张岚道:“刁佩受了伤,在下不忍拉他出来。” 高半仙道:“其人见识广,拉他与会,用处很大。” 张岚道:“但他受伤很重。” 高半仙冷冷道:“不要紧,你写个条子,告诉他非去不可。其人昔年勇猛好胜,想不到五十岁后,竟然变得十分怕事。”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就这样决定了,诸位不用担心,大胆的摆下酒宴,开怀畅饮。” 加快脚步,疾行而去。 张岚望着高半仙消失的背影,道:“这人还满够意思。” 赵一绝笑道:“咱们也对他不错,他留在北京城里,大概就是为了王氏母子,这一番咱们替他完成了心愿,他即成自由之身,要去就去,想留就留。” 哈哈一笑,道:“走!到兄弟那早秋大院去坐坐,老赵今晚请你们吃一桌最丰盛的酒席。” 李闻天道:“常常叨扰赵兄,心中不安,今晚上,这桌酒席,归兄弟请客如何?” 赵一绝道:“不用争,今晚上如若咱们死不了,以后的日子正长,李兄也不用再开镖局子了,和兄弟结个伴,游游天下名山胜水,呆在北京城里几十年,想想看,死了实在很冤枉。” 突闻嗤的一笑道:“想不到啊!赵大爷还是个风雅人物。” 语声柔音细细,一听即知是女子口音。 赵一绝一皱眉头,道:“小素喜,你们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算把我老赵搞昏了头,究竟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但见人影一闪,那小素喜仍穿着男装,跃入室内。 赵一绝皱皱眉头,接道:“大白天,你躲到屋面上,不怕惊动市民。” 小素喜道:“那只怪你赵大爷,眼睛不灵,瞧不出屋面上藏的存人。”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说罢,你这次又要的什么花样?” 小素喜道:“我想问问看,那高半仙和你们谈些什么?” 赵一绝道:“你没有听到吗?” 小素喜究竟是一个小女孩子,有时间事出突然,会急的口不择言,当下说道:“听到了,为什么还要问你?” 赵一绝心里暗笑,道:好啊!嫩姜没有老姜辣,当下脸色一整,道:“这个,姑娘请去问高半仙吧,他交代过我们不能说出去。” 小素喜冷哼一声,道:“你当真不说吗?” 赵一绝摇摇头道:“不说,姑娘就是要动手,在下也不会说出来,不过……” 小索喜接道:“不过什么?” 赵一绝道:“姑娘如若能够见告真实姓名,师承、门派,在下也许会冒险告诉姑娘。” 小素喜道:“冒险告诉我,那是说这件事,十分重大了。” 赵一绝道:“那是自然。如若是普普通通的小事情,在下早就告诉姑娘了。” 小素喜沉吟一阵,道:“我姓黄,红黄蓝白的黄……” 赵一绝接道:“黄姑娘可否见告芳名?” 小素喜道:“我告诉你名字,你就告诉我,你们谈的内情。” 赵一绝道:“可是,姑娘还要说出你出身门派,在下觉着告诉你姑娘不妨事,那才能告诉你。” 小素喜道:“好!我说了你如不说,咱们可没有完的……” 语声一顿,道:“我叫黄小凤。” 赵一绝道:“姑娘的师承门派?” 黄小凤道:“桐柏三凤。够了吧。” 赵一绝自言自语,道:“桐柏三凤,桐柏三凤……” 李闻天却一抱拳,道:“久仰,久仰,桐柏三凤,名满中原,今日有幸一晤。” 黄小凤嫣然一笑,道:“算不得有名气,如是有名气,赵大爷怎会不知道?” 赵一绝道:“在下是土生土长,出了北京城四十里,我就认不出东西南北。” 黄小凤道:“我姓名也说啦,身份也说了,该说高半仙和你们谈些什么了吧?” 赵一绝似是还有些不太相信,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李兄,你知道桐柏三凤?” 李闻天道:“听说过,桐柏三凤,乃中原武林道上大有名望的人物。”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告诉姑娘了,高老前辈替我们安排个饭局。” 黄小凤怔了怔,道:“安排一个饭局,这算是什么机密?” 赵一绝道:“详细内情,在下无法说明,如是姑娘有兴致,到时间去瞧瞧如何?” 黄风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赵一绝道:“今夜初更时分。” 黄小凤道:“什么地方?” 赵一绝道:“早秋大院,地方不知道姑娘是否去过?” 黄小凤道:“我会打听出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赵一绝,我说出了姓名,希望你暂时代我保守隐秘,如是泄漏出去,我会找你三个算帐。” 李闻天一抱拳,急急接道:“我们记下就是,会遵照姑娘所嘱,尽量为姑娘保守隐秘。” 黄小凤一转身,急步而去。 李闻天目睹黄小凤背影消失之后,才缓缓说道:“桐柏三凤,在中原武林道上崛起不久,但名气却大得很,听说是三个美丽的姑娘,每个武功高强,而且手段狠辣,犯在她们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落下个残废之身,能够不惹她们,那是最好不过。” 张岚道:“桐柏三风,属什么门派?” 李闻天道:“不知道。他三姐妹崛起桐柏山,自号三凤,出道不足一年,已然威名遍传中原武林道上。” 张岚道:“奇怪啊!中原距此,遥遥千里,黄小凤何以进入京中?” 李闻天道:“这个,只怕有些原因。听说三风姐妹,很少分开,黄小凤既然在此,只怕其他两凤,也在京里。” 赵一绝道:“那三凤的武功如何?” 李闻天道:“桐柏三凤之名,在下是闻之已久,她们的武功,咱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张岚道:“对!黄小风武功不弱。” 赵一绝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我总把小素喜和黄小凤当作两个人,对!小丫头武功不弱,那两凤想也不是好惹人物,今夜有得热闹看了。” 张岚突然一拱手,道:“我想起了一件要事,得先走一步。” 赵一绝一伸手,抓住了张岚,道:“慢着!我有儿句话,得先说明白。” 张岚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高半仙讲义气,咱们未做到人家要求的条件,但人家却找上门来帮忙,至于小素喜,也算亮了身份,李兄讲的很清楚,桐柏三凤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你就别再动歪心眼,准备施展公门中手法擒人。” 李闻天道:“赵兄说的不错,咱们惹不起阴阳剑和万花剑那班人,也一样的惹不起桐柏三凤。就兄弟所知,桐柏三凤虽然是较晚些崛起江湖,但她比起阴阳剑在江湖上的名气,只大不小。” 张岚微微一笑,道:“两位别误会,事情发展至此,兄弟怎还会做出这等不择手段的事,我要去找蓝侗,要他参加今晚的宴会。” 赵一绝道:“好!兄弟派人去战刁佩,咱们本来唱‘四进士’,现在座成‘三结义’,非要把他拖出来不可。” 张岚笑道:“不成,找刁佩也得兄弟出马,他既能装出那付重伤模样,赵兄派人去,未必能办得,兄弟出马,不怕他不来。” 赵一绝笑一笑,道:“不错,咱们虽然闹得焦头烂额,提督府仍然有提督府的权势。” 张岚笑一笑,道:“太阳下山后,咱们在早秋大院碰头。” 第八回 拔刀暗助 天到掌灯时分,早秋大院中一片灯火通明,赵一绝大摆派头,集合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在早秋大院欢宴宾客。每一个名厨两个拿手菜,单是大菜,就有廿六道,北京王孙公子们请客,也没有这个大派头。 席设花厅,花厅上是张灯结彩,从早秋大院门口处,每隔十步,挑起一对垂苏宫灯,直通花厅,每盏灯下,站着一个黄褂裤的汉子,四五十个打杂的伙计,来回奔走花厅外面,更是灯山灯海,树梢、花丛到处是灯,少说点,也有个两百来盏。灯火辉煌,耀如白昼,花厅外两丈内更是灯光集照之处,落一枚绣花针,大概也可以看清楚。 赵一绝这番布置,固然是在防敌施袭,但用处也在考验一下那高半仙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整个花厅内外,排灯如山,照的是毫发可鉴,他要看高半仙如何能够在灯光明耀如昼,藏在厅中,而不让人发觉。 片刻之后,张岚和蓝侗联袂而来,紧接着,李闻天和刁佩也双双赶到。 赵一绝抱拳肃客,把几人迎入厅中,笑道:“诸位快请入座。” 蓝侗带来了四个身着劲装,身佩长剑的第子,却为赵府管家接侍厅外。 宽敞的大花厅中,只摆了一桌酒席。 刁佩身上仍然包着白布,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刁兄,伤势怎么样了?” 刁佩道:“托天之幸,好转了不少。” 蓝侗四顾了一眼,道:“赵兄,好大的气派。” 赵一绝笑一笑,道:“诸位都是难得请到的客人,肯赏给兄弟面子,兄弟敢不尽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今晚上,兄弟请来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诸位品尝一下,兄弟不敢说太好,但吃完这一席酒,等于吃遍了京里大饭庄。”一面说话,一面让座。 单以武林中的身份而论,蓝侗掌理北派太极门,自属最高,被推举坐了首位,依序是张岚,刁佩、李闻天,赵一绝坐了主人的位置。 蓝侗四下瞧了一下,道:“怎么,还有客人?” 原来,赵一绝的安排,还空了两个位置。 赵一绝道:“有两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来?” 蓝侗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不论什么人,蓝兄也该当首席。”一面说话,一面招呼上菜。 酒菜齐上,片刻间,摆了一桌子。 赵一绝举起酒杯,笑道:“来,兄弟先敬诸位一杯。” 酒过三巡,蓝侗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今晚上这席酒,是兄弟一生中吃过的酒席中最好一席,想来,赵兄定然有什么喜事了?” 赵一绝笑道:“喜事,只要不办丧事,咱们的运气就不错了。” 蓝侗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个么,兄弟也早已想到了。” 赵一绝怪道:“怎么,张大人没先告诉蓝兄吗?” 蓝侗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只告诉兄弟,赵兄今宵要宴请兄弟,要兄弟带几位敝门中武功最好的弟子同行,详细内情,张兄也未说清楚。”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今晚上,有几位江湖高人,要来这里找兄弟的晦气,希望能够凭藉你蓝兄北派太极门的掌门身份,替兄弟镇压、镇压。” 蓝侗道:“赵兄言重了,蓝某人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再说,咱们都是张大人辖下之民,开罪了张大入,兄弟这北派太极门,只怕也无法再开山立府,对于张大人什么吩咐,咱们这安善良民,只有句句听从的份了。”显然,他心中对张岚仍有不满和忌恨。 张岚笑一笑,道:“你是一派掌门,武学大家,如论江湖上的声望,武林中的身份,我张某人这点德行,如何能和你比,但兄弟我目下吃的是公事饭,官身不自由,如是有些地方开罪了你蓝兄,那也是情非得已,还望你老多多担待一下了。” 蓝侗拈须一笑,道:“不敢当,张大人言重了。” 张岚道:“说不定兄弟退休之后,还要投到蓝兄主持的北派太极门下,再练几年剑法。” 蓝侗似是被张岚这几句话恭维得有些晕淘淘的,颔首微笑,道:“张兄干了不少年提督府的总捕头,虽然十分的威风,只怕也开罪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人在台上好过关,一旦退休,只怕难免一些小麻烦,入我们太极门下,兄弟是不敢当,但张兄真的退休了,欢迎你到兄弟蓝家堡住下,纵有江湖人想找点麻烦,也会给兄弟一点面子。” 赵一绝道:“蓝兄,赵某人能不能去住?” 蓝侗道:“诸位都是蓝某人的朋友,自然是欢迎的。” 这时,天已初更过后,菜还不断地在上。 蓝侗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酒足饭饱了。” 赵一绝道:“难有这番聚会,今晚上咱们喝个痛快,最快也要三更以后再散。” 赵一绝吩咐佳肴慢上,几个人边吃边谈起来。 二更时分,早秋大院仍然是一片辉煌灯火,但却仍未见一点动静。 赵一绝暗中留神四周,既未见高半仙出现,亦未见黄小凤前来,心中大感奇怪。忖道: “这花厅内外,布置的灯火辉煌,如是高半仙,黄小凤混到此地,我早应该得到一点消息才对。这两位怎会突然失约不来呢?”对高半仙和黄小凤的失约,赵一绝心头十分震惊,虽然他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神色间,仍然流露出极为不安之情。 蓝侗是何等老练的人物,一眼之间,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有什么不对吗?” 赵一绝干咳了两声,道:“几个约好的朋友,应该来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李闻天道:“赵兄,他们会不会改变了主意?” 赵一绝道:“阴阳剑那班人可能改变主意,但高……” 突闻几声闷哼、呼喝,传了过来,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刁佩道:“他们硬闯进来了。” 但见花厅外面,人影闪动,十数条人影,直向外面奔去。原来,赵一绝早在花厅外面,埋伏了十几个人,一闻动静,立时迎上去。 北派太极门中,四个弟子和赵一绝的手下,有着显然不同的修养,四人一齐起身,一排而立,挡在花厅门口。 强烈的灯光下,忽然间寒光打闪,四个守在花厅门口处的太极门中弟子,一齐拔出了长剑。 赵一绝凝目望示,敢情来人已经到了花厅门外。当先一人,身着黑色长衫,面垂黑纱,一双白玉似的双手,各握着一架带鞘宝剑,左手中的宽剑,长短和一般兵刃相同,右手之剑却短了一半,只有一尺四五寸长。黑衫人的右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背插长剑,白净面皮的人。 赵一绝低声说道:“那一身黑衣面垂黑纱的人,是阴阳剑,右面穿青衫的人,是万花剑。” 蓝侗低声道:“只有两个人吗?” 赵一绝道:“他们一起不上两个,但今晚上来几个,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赵一绝埋伏的人手,全部围拢上来,不下数十个之多。 蓝侗低声说道:“赵兄,招呼你的属下退开,就凭人家这股来势的迅快,上去百二八十个精壮汉子,也是白白送命。” 赵一绝脸一红,高声说道:“你们围上来这多人,是瞧热闹啊,还是来送命,快给我退下去。” 围在花厅外面的数十个人,闻声而退,片刻间散的一个不剩。 蓝侗重重咳了一声,道:“你们四个也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闻声而退,让避两侧。 蓝侗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兄弟北派太极门蓝侗,斗胆作主,两位请入厅中吃杯水酒如何?” 黑衣人缓步行入厅中,道:“原来是太极门的蓝掌门,在下打扰了。”行到席前丈余左右处,停下脚步。 蓝侗笑一笑,道:“朋友既然赶上了,何不入席吃一杯?” 黑衫人道:“不用了,雅意心领就是。” 蓝侗道:“朋友双手执剑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黑衫人道:“赵一绝的神通很大,竟然把蓝掌门推到此地。”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北派太极门,在武林中很受同道敬重,想来,定然不会和公门中人往来了。” 蓝侗回目望望张岚,笑道:“北派太极门,都是安善良民,对官府中人,自然要尊重一些。” 黑衫人道:“蓝掌门弦外之音,可是说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了?” 蓝侗道:“阁下不用误会,蓝某并无此意。” 这时,万花剑仍然站在花厅外面,脸上是一片冷然肃煞之气。 黑衫人冷然一笑,道:“在下不愿和蓝掌门冲突,希望贵派中人,能够置身事外。就算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现有提督府的总捕头在坐,似乎也用不着北派太极门中的高人插手此事。再说,这地方并不是贵派的地盘,在下等河水未犯井水,就江湖戒规而言,在下等并未有开罪贵门之处,蓝掌门如肯赏脸,还望能退出这场是非。” 蓝侗淡淡一笑,道:“朋友的话,骤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但如是仔细的想一想,就大大的不通了。” 黑衫人冷冷说道:“蓝掌门有何高见?” 蓝侗道:“阁下今宵向赵一绝寻仇,事先可曾通知过我们北派太极门。” 黑衫人道:“在下觉着无此必要。” 蓝侗道:“这就是了,阁下如是要说到江湖规矩,似乎是有一个先来后到,在下先来了一步。” 黑衫人冷哼一声,打断了蓝侗之言,道:“蓝掌门用不着多逞口舌之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贵门一定要多管闲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蓝侗脸色一变,道:“朋友!你好大口气。” 黑衫人道:“在下已经把话说明,贵门中不肯退出这场是非,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蓝侗道:“朋友黑纱蒙面,手中却又提了标帜江湖的阴阳双剑,这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黑衫人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用不着掩饰身份,但兄弟觉着对付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即使蒙着眼睛,已然绰有余裕了。”这几句话,狂傲至极,只听得蓝侗怒火上冲,霍然站起身子,道:“朋友太狂了。”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都存心要激出蓝侗的怒火,是以,虽然受那黑衫人甚多的羞辱,但一个个均隐忍不发。 阴阳剑缓缓向右移了两步,道:“赵一绝,阁下可以出来受死了。” 这等指名叫阵,赵一绝如是不敢挺身而出,自是一桩大感羞辱的事,明知非敌,赵一绝也只好站起身子,道:“朋友把我赵某人当作了正点子,赵某是何幸有之。”举步离席,向前行去。 蓝侗左手一掌拍在桌面之上,身子就借那一掌之力,飞了起来,拦在赵一绝的身前,道:“赵兄请归席位,这档事,我们太极门揽下来了。” 赵一绝道:“蓝兄是客人,怎好麻烦。” 蓝侗哈哈一笑,道:“赵兄和人家结的什么梁子,蓝某人可以不管,但北派太极门如此受人藐视,还是未曾有过的事,兄弟吞为拳门人,不能坏了太极门的名声,蓝某先和这位朋友理论一番,赵兄再了断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迟。”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蓝掌门用不着找什么籍口,兄弟这里候教。” 蓝侗点点头,道:“朋友倒是豪气干云。”缓步向黑衫人逼了过去。 守候在厅门两侧的太极门中弟子,突然齐声说道:“掌门人千金之躯,岂可轻易出手,弟子等愿代效劳。” 蓝侗带来的四个弟子,都是门下高手,剑上造诣甚深,当下微一颔首,道:“好!你们小心些。”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齐齐转过身子,散布开去。 但却只有最左面的一人,直逼近黑衫人的身前,长剑一举,道:“在下太极门中文青,领教朋友的高招。” 阴阳剑冷冷说道:“你一个人不行,要他们合手上吧!” 文青微微一怔,道:“朋友好大的口气。” 阴阳剑道:“在下话已说在前面,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了。” 文青右手长剑一颤,指向阴阳剑,口中冷冷说道:“阁下先胜了我手中的兵刃,再行夸口不迟。”突然间,剑势加快,刺向黑衫人的前胸要害。 黑衫人身手突然一个侧转,左手一扬,挡开了文青手中的长剑,右手一探,手中宽剑,突然飞出,但见寒光一闪,划落了文青头顶上一片黑发。 文青吃了一惊,急急收剑而退。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在下已经剑下留情,如是你再不知趣,势非要闹个当场溅血不可了。”一招之间,挡开了文青的攻势,削落了文青头上一片黑发,不但使文青震骇不已,就是蓝侗亦觉着遇上了生平未遇过的劲敌,沉声喝道:“你们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应了一声,向后退开。原来,四人都有自知之明,看那黑衫人出手一剑,已然自知非敌。 蓝侗缓缓抽出背上长剑,道:“阁下这两把剑,长短不同,果然是有着很怪异的招数,双剑未抽出鞘,已可见诡异变化。” 黑衫人道:“赵一绝不过是北京城地面上一个混混儿,在下想不出蓝掌门何以要替他揽下这场是非,不借和我等结仇。” 蓝侗道:“阁下口舌如刀,说话占尽了道理,你朋友私闯人宅,要执剑杀人,别说在下和赵兄还有一点交情,就是素不相识,但叫蓝侗遇上了,也不能不管。” 站在厅门外面,一直未开过口的万花剑,突然说道:“蓝老儿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 阴阳剑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区区要取赵一绝顶上的人头,如若是有人拦阻在下,那就别怪我潭某人手下无情了。”口中说话,人却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去。 蓝侗长剑一摆,划出了一道银芒剑气,道:“先过了蓝某人这一关。”他功力深厚,挥剑之间的剑气,带起了森森寒意。 阴阳剑被那逼过来的一股剑气,迫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蓝掌门一定要趟浑水吗?” 蓝侗淡然一笑,道:“今晚既然叫蓝某人赶上了这场是非,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阴阳剑突然向后一扬双手,双剑一齐出鞘,一齐向外面飞去。 万花剑一抬手接住了两把剑鞘,反手投向花厅屋面之上。敢情屋面上早也有了阴阳剑等同来之人。 阴阳剑双剑一长一短,交叉举起来平横胸前,道:“蓝掌门可知道在下为何被江湖上朋友们称作阴阳剑吗?” 蓝侗道:“这个,老夫不知。想必是阁下剑法之中,阴阳交错,变化诡异之故。” 阴阳剑道:“蓝掌门就可以明白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蓝侗的前胸。 蓝侗在剑术上,浸淫了数十年,一套太极剑法,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眼看阴阳剑左剑递出,立时辨出不过是一招诱敌的虚招而已,手中一招“寒花吐蕊”闪起三朵剑花,封住对方剑势,但剑并未道出,仍然保持着剑身灵动。 果然,阴阳剑左手之剑,只不过是诱人的招数,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下而上,攻了过来。 蓝侗长啸一声,剑势迅如灵蛇,电射而出,当的一声,震开了阴阳剑的右手短剑,反击三招。 这三剑,都是太极剑法中很凌厉的招数,剑光如寒云盖顶一般,直罩下来。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刁佩,都瞧的暗暗喝彩,忖道:“北派太极门的剑法,果然是非同小可。” 但见阴阳剑双剑并举,左右挥动未闻兵刃相撞之声,竟然把蓝侗的剑招化去。 突然阴阳剑大喝一声,长短双剑,忽然间幻出一片重重的剑影,直攻了过来。 蓝侗长剑展布,洒出一片剑花,阻挡住阴阳剑的攻势。 一阵金铁交呜之后,搏斗中的两人突然分开。 阴阳剑双剑平举,缓缓说道:“蓝掌门,得罪了。” 蓝侗低头一香,只见前胸衣衫之上,被人划破了一道数寸长短的口子。 他乃武学大家身份,衣衫上留下剑痕,自感无颜再战,还剑入鞘,道:“阁下剑招高明,蓝某不敌。”说完话,垂手而立。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虽然个个流现出悲愤之色,但掌门已认败,只好也跟着还剑入鞘,肃然而立。 如若两人这一战,是生死之拼,蓝侗尽可挥剑再战,但如是两人这一战,只是比剑印证,蓝侗衣衫着剑,自是应当认输,但蓝侗竟还剑不愿再战。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张岚、赵一绝等同时为之一怔。 阴阳剑目光凝注蓝侗前身上,道:“蓝掌门赏脸,谭某人十分感激,贵掌门请带门下的弟子离开吧!” 蓝侗回顾了张岗一眼,道:“张大人……” 张岚一抱拳,接道:“蓝兄已尽了心力,在下等感戴莫铭,这本是兄弟和赵兄的事,蓝兄请便吧!” 蓝侗黯然一叹,道:“兄弟惭愧。”举步向外行去。四个太极门中弟子,紧随在掌门人的身后。 赵一绝一撩长衫,取出一把一尺四五寸的短剑,笑道:“张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兄带家伙没有?” 张岚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架铁尺。刁佩、李闻天都撩起长衫,取出了兵刃。 阴阳剑冷然一笑,道:“四位都别想活到天亮。” 赵一绝笑一笑道:“咱们就算要死,也得阁下动动手才成。” 阴阳剑冷冷喝道:“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一绝一按剑柄弹簧,短剑出鞘。灯光下,只见赵一绝手中的短剑寒光夺目,剑身上泛起来七颗金星,就算是不懂宝剑的人,看到那夺眼的锋芒,也能认出这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 阴阳剑怔了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七星宝剑,竟会落在你这个土混儿的手里。”语声一顿,接道:“赵一绝,你怎会持有七星宝剑?”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不高兴告诉你。” 阴阳剑怒道:“这七星宝剑的主人何在?” 赵一绝摇摇头,道:“不知道。就算是在下知道吧,也不会告诉你。” 阴阳剑道:“那很好,我倒要数一数你这个土混头儿,能有得几根硬骨头?” 赵一绝笑一笑,道:“你可以要我老赵的命,但你却无法掏出赵某人的话。” 阴阳剑道:“三招内就要你死在区区的剑下。”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来。 赵一绝一挥七星宝剑,带动起一片寒芒,道:“慢着!” 阴阳剑道:“你如能告诉我这室剑的主人,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赵一绝道:“你如是三招取不了我赵某人的性命?” 阴阳剑淡淡一笑,道:“啊!你想取巧?” 赵一绝道:“三招能取我赵某人的性命,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阴阳剑道:“好!三招之内,我如不能取你性命,在下回头就走。” 赵一绝道:“丈夫一言。” 阴阳剑道:“快马一鞭。小心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赵一绝的前胸。 赵一绝七星宝剑一挥,斜里上撩,横向长剑斩去。 阴阳剑似是很怕赵一绝手中室剑,长剑急急向旁侧让去。突然问长剑一沉一翻,由外门转入内宫,剑势逼住了赵一绝手中宝剑,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赵一绝前胸。这一招变化之奇,配合之快,不但赵一绝震骇不已,觉着已经完了,就是观战的张岚、李闻天、刁佩,亦觉着无法援救,就算三人不计生死直扑上去,也无法救得赵一绝的性命,不禁同声一喊,眼看阴阳剑右手的短剑,就要刺入赵一绝的前胸,阴阳剑右手却突然一顿,五指一松,手中之剑,突然跌落地上。 赵一绝收回七星宝剑,笑一笑,道:“阁下的剑法很高明,但老赵的命大,你两剑并出,不知应该算几招?” 阴阳剑似是受到的惊震极大,心中一直在苦苦思索手中之剑,何以会突然跌摔在地上。 这当儿,如是突然出手攻他一剑,必可把对方伤于剑下。 但闻站在厅外的万花剑高声说道:“潭兄,怎么回事?” 阴阳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右臂,活动了一下,道:“很奇怪。” 左手长剑一探,挑起了地上的短剑,重握手中,冷冷说道:“赵一绝,你用什么暗器?” 赵一绝先是一呆,继而哈哈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阴阳剑冷冷说道:“暗施诡计,岂可久恃。” 赵一绝道:“姓谭的,你如不信,那就再来试过。” 阴阳剑道:“区区正要再试一次。” 右手短剑一抬,指向赵一绝的咽喉。 赵一绝虽然想到了可能是高半仙在暗中相助,打出了一种古怪暗器,使得阴阳剑弃去兵刃,但暗中瞧看,又不见高半仙停身之处,高半仙是否在此,心中亦呆毫无把握。眼看对方右手剑势刺来,立时一挥七星宝剑迎了上去。但闻锵的一声,阴阳剑手中兵刃竟被赵一绝七星宝剑斩作两断。 万花剑大声喝道:“谭兄,七星宝剑锋利无匹,谭兄早已知晓,怎的竟不知小心。” 阴阳剑苦笑一下,弃去右手半截断剑,一抱拳,道:“赵兄高明,在下三招难胜,在下自行遵守诺言,今宵之事,就此完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只知手中这把短剑十分锋利,但却不知他有削铁如泥之利,斩断了对方手中的百炼精钢,赵一绝才知手中持着宝刃。 甚多事端,迂旋脑际,使赵一绝根本未听到阴阳剑说些什么,直待人走到厅门口处,赵一绝才急急说道:“阁下慢走,赵某人不送了。” 万花剑似是想拦住阴阳剑,但闻阴阳剑低言数语,两人立时联袂而去。 刁佩目睹两人去远,才低声说道:“赵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道:“那个王人龟孙子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闻天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咱们多谢援手,强敌已去,还望老前辈现身一见。” 其实,张岚、刁佩心中也都明白,赵一绝手中虽执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也绝非那阴阳剑的敌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帮忙,才使得阴阳剑心受惊骇而去。是以,李闻天这一说,两个人四道目光,随着四下转动,搜寻那暗中出手相助之人。 但见大厅中灯火如昼,除了四个站在厅角照顾客人的伙计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大厅附近,灯火辉煌,明的暗的,不下百只眼睛,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小麻雀飞过来,也是无法逃避开这些人的目光。” 李闻天道:“赵兄之意,可是说这大厅之中,不可能藏的有人了。” 赵一绝道:“李兄,不妨四面瞧瞧,如是厅中有人,他应该藏在何处?” 李闻天抬头四顾,发觉厅上的灯火,布置的十分奇异,不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被灯火照到,而且大厅上正厅的背面,也被交错的灯光照射的十分清楚。 那是说,在赵一绝严饬属下的布置中,整个的大厅中,都被灯火照的很清楚,没有一处暗影,可以供人藏身。 李间天皱皱眉头,道:“这厅中确然是无处藏身,但可能藏身在窗外了。” 赵一绝道:“不管他藏身何处,定然已听到了李兄之言。” 李闻天忽有所悟的,道:“如果他准备现身相见,也用不着咱们请他了。” 赵一绝把七星室剑还入鞘中,道:“来!咱们好好喝几杯,想不到今晚这一关如此容易。” 刁佩两道目光一直盯在赵一绝手中的七星宝剑之上,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这把剑很名贵啊!” 赵一绝笑道:“兄弟只知道这把剑很锋利,但却未料到它竟能削铁如泥。” 刁佩微微一笑,道:“赵兄,可否告诉兄弟这把剑由何处得来?” 赵一绝道:“是一个客人,赌输了钱,把这把剑押在赌场里。” 刁佩道:“不知押了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押了两百两。” 刁佩道:“赵兄,见过了那位押剑的人吗?” 赵一绝点头,道:“见过,是一位中年汉子,刚好兄弟也在场中,见到这把剑,觉着这把剑很锋利,就答应了这票买卖。” 刁佩叹息一声,道:“赵兄,可是觉着这票生意吃了亏吗?” 赵一绝道:“实在说,兄弟当时感觉上吃了点亏,但今夜中一下子削断了阴阳剑手中兵刃,兄弟又觉着沾了光。” 刁佩独目闪光,沉吟了一阵,道:“很多事,想来很神秘,但事实上,却又是简单的很,一个赌客,输了钱,把随身的家伙,押在赌场中,掉头而去……” 赵一绝接道:“那位老兄,似乎是又把押剑的两百两银子输光,才回身而去。” 刁佩道:“赵兄,那人临去之际,可曾说过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他输得一文不名,满头大汗,再无可押之物,才枪恰离去。” 刁佩似是愈听愈感兴趣,问道:“他临去之际,没有说几时来赎回这把剑吗?” 刁佩微微一笑,又接道:“赵兄,眼下觉着这把剑,能值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宝剑锋利到一挥手间能削断百炼精钢,这价码,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 刁佩道:“赵兄心中总该有个数目罢?” 赵一绝笑一笑,道:“三五千两银子应该值了。” 刁佩道:“如是有人出这个数字,赵兄是否会卖?” 赵一绝道:“什么人肯出这么大的价钱?” 刁佩道:“兄弟我,如是赵兄真的原意割爱,兄弟照赵兄的心意,再加一倍,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赵一绝道:“这个么,价钱是够大了……”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接道:“我再加一倍,两万两银子如何?” 这声音一入耳中,张岚等都听得出是女子的口音,而且声音很熟,赵一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手捧木盘的上莱伙计,站在身侧,不禁一皱眉头,道:“是你小子接的口吗?” 上菜伙什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卖东西,难道也要挑肥拣瘦的看人头吗?” 这一次,赵一绝已听出了来人的口音,急急说道:“你是黄姑娘?” 青衣人接道:“正是小妹。赵大爷的眼睛不灵,耳朵倒是满灵光啊!” 赵一绝笑一笑,道:“惭愧得很,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交代一句话。” 黄小风道:“交代什么?” 赵一绝道:“只准大师傅来,不准他们带上菜的伙计。” 黄小凤缓缓把手中木盘,放在桌子上,道:“其实,还有很多的方法,赵兄不准各饭庄带上菜的伙计,一样的难不住人。” 这时,群豪都已知她身份,齐齐站起了身子。 黄小凤挥挥手,自己先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道:“大家坐吧!” 赵一绝道:“姑娘可以除去脸上的药物了。” 黄小凤道:“我看不用了,你们既然已知道了我是谁,似乎是用不着再见我本来的面目了。” 赵一绝已听李闻天谈过桐柏三凤的厉害,不敢勉强她,说道:“刚才,是姑娘暗中援手了?” 黄小凤道:“不敢居功,我混来此地,确有助你之心,但我还未及出手。”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那人是谁呢?” 黄小凤道:“高半仙。除了他能够不着痕迹的帮助你,惊退阴阳剑之外,江湖上还很难找出这样身手的人物。” 赵一绝、张岚都不觉的流目四顾,但见花厅中灯耀如昼,始终瞧不出那高半仙隐在何处。 黄小凤摇摇头,道:“你们不用四下瞧了,他既然来了,总不会片语不留的回头就走。” 这当儿,一个大汉突然急步行入厅中,道:“大哥,一封信。” 赵一绝认出那是自己手下一个得力的兄弟,守在大门口,一皱眉头,道:“谁的信?” 那大汉道:“给大哥的信。” 赵一绝接过信,一挥手,道:“你出去。” 那大汉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赵一绝捧着信,倒来转去,道:“什么人开我老赵的玩笑,明明知道我老赵斗大的字,认不了一担,偏偏写一封信给我。” 黄小凤探道一瞧,只见封套上写道:“函奉赵一绝收启”下面飞龙凤舞的一个高字,大约那高字写的太草,赵一绝瞧了半天,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字。 黄小凤道:“高半仙的信,要不要拆开瞧瞧。” 张岚、李闻天、刁佩都已瞧出信封上写着赵一绝的名字,是以,都未插口。 赵一绝把信交给黄小凤,道:“拆开大家瞧瞧吧!” 黄小凤似是比赵一绝更急于知晓这封信的内情,急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字奉张、赵、李三兄。” 黄小凤急急叫道:“张总捕、李镖头,两位有名号。” 张岚、李闻天同时伸头望去,只见信上写道:“老夫追索内情,始知阴阳剑等亦不过受命行动之人。是则,北京城中,尚有一位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幕后主持其事,其人为谁,老夫还未能察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汝等三人的处境,则更为险恶万分矣!” 看到此信,三个人都不觉为之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黄小凤接道:“三位,还有下文,你们看完了再谈不迟。” 张岚等凝目望去,只见下面写道:“尔等为老夫完成了救人心愿,老夫自有一报,俟查出主持其事的幕后人物,即刻赶来和汝等会晤,那小丫头已改扮作上菜伙计。”写到此处,突然中断,但就文字上看去,似是言未尽意。 黄小凤微微一笑,道:“原来,他已经瞧出了我的身份。”顺手把信还给赵一绝,道: “这封信你收着吧!” 赵一绝看信上没有署名,忍不住说道:“这信后没有署名。” 黄小凤道:“你知道,这信是何人写的吗?” 赵一绝道:“高半仙。” 黄小凤道:“不错啊,你既然知道是什么人写来的,自然是用不着他再署名了。” 赵一绝收好书信,微微一笑,道:“姑娘,现在,我们应该怎样?” 黄小风道:“等高半仙的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一绝笑一笑,想:“听说桐柏三凤很少分离,姑娘两位姐姐,是否也在京中?” 黄小凤道:“你很想知道这件事吗?” 赵一绝道:“如是不想知道,自然是不会问姑娘了。” 黄小风淡淡一笑,道:“桐柏三凤之密,不愿轻易泄漏于人,你如是很想知道,那就要付点代价了。” 赵一绝道:“要钱?” 黄小凤道:“桐柏三凤,还不至于这么市俗气。” 赵一绝道:“那么姑娘要什么?” 黄小凤笑一笑,道:“只怕你不肯割爱。” 赵一绝道:“说说看,说不定老赵一大方,糊糊涂涂的割了爱。” 黄小凤道:“你手中的七星宝剑。”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姑娘!你不觉着太贪心一些吗?我已经送给你墨玉、铜镜,这把七星剑姑娘竟还不放过。” 黄小风道:“墨玉、铜镜,放到了你那里,有如沙中藏珠,对你全无用处。” 赵一绝道:“但这把七星剑,老赵已知晓了他的用处,锋利无匹,切金断玉。” 寅小风道:“我们也不会白白的要你这把七星剑。” 赵一绝道:“姑娘还有交换之物?” 黄小凤道:“老实说,这把剑,我也要不到,我要拿去给我大姐。” 赵一绝道:“但在下和你大姐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黄小凤道:“也正因如此,才要把此剑送给她。我大姐受你之赠,必然会帮助你们,那时,桐柏三凤就可以正式出面,帮你们的忙了。”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让我老赵想一想如何?” 黄小凤道:“好!你慢慢的想吧!不过,我们可能会很快离开北京,你要尽早决定。” 赵一绝道:“明日午时之前,在下会给姑娘一个肯定的答复。”语声一顿,接道:“在下心中亦有两点不解之事,不知可否问问姑娘?” 黄小凤道:“你可以问,但别把我估计的太高了,有很多事,我也一样的回答不出。”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那块墨玉和那面古铜镜,有什么奇异之处?” 黄小凤笑一笑,道:“那面铜镜,上面雕有很多花纹,名贵处在那雕刻的花纹上,至于那块墨玉,乃是世间极少的暖玉,我只知它有很多用处,详细情形么,那得要问我的大姐了。” 赵一绝道:“姑娘说了半天,咱们只能算明了十分之一二。” 黄小凤道:“再详细我就不知道了。”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问一桩姑娘知晓的事。”语声一顿,接道:“桐柏三凤,此番到北京城来,定非无因吧?” 黄小凤道:“找一个人。” 赵一绝道:“北京城有几十万人,姑娘找的什么人?” 黄小凤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我不能告诉你。” 赵一绝奇道:“为什么?” 黄小凤道:“大姐交代过,不能轻易告诉人,不过,我想高半仙可能知道,见着高半仙时,不妨问问他,也许他可以告诉你们,反正别让我说出来,大姐就不会骂我了。” 赵一绝道:“看起来姑娘似乎很怕你那位大姐,是吗?” 黄小凤道:“他是姐姐,我是妹妹,自然怕她了。” 赵一绝道:“黄姑娘,什么事,你都不能做主,我看咱们是很难谈得拢了。” 黄小凤站起身子,道:“你如是决定了要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我可以安排你和我大姐见见面,你有什么要求,对她提出来,如果是不太碍难,我想她一定会答应你。你慢慢想吧,我要先走一步了。” 赵一绝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黄小凤道:“北京城里,这几天风云际会,我要找大姐报告消息。”微微一笑,接道: “赵一绝,你人虽长的难看,一付皮包骨的阴险相,但你为人倒是满不错。” 赵一绝耸耸肩,道:“姑娘夸奖了,所谓人不可貌相,在下是外貌奸诈,内存忠厚。” 黄小风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如能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那就更能表现出你的忠厚了。”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在下已经约略地想过了这件事,这等神兵利器,我赵某人这点武功,不能用它,带着它足以害命。” 黄小凤道:“不错啊!怀壁其罪,赵兄倒是想得很通啊!” 赵一绝道:“所以,我已决定把七星室剑送人。” 黄小凤急急接道:“好啊!赵兄如若先把宝剑送给小妹带给我大姐,她定然十分欢喜,对你赵兄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一绝道:“急也不在一时,在下虽是决定了把宝剑送人,但还未决定送给什么人。” 黄小凤道:“你可是想送给高半仙?” 赵一绝道:“还难说啊!姑娘再稍候两天不迟,在下可以答应姑娘,我要把宝剑送人之时,定会先行告诉姑娘。” 黄小凤道:“你说过明天告诉我决定,是吗?” 赵一绝道:“明天再说吧!” 黄小凤道:“记着,阴阳剑和万花剑,都是用剑的能手,他们已经瞧到了七星宝剑,此剑如是落在他们手中,那就如虎添翼,从此刻起,你要多多小心,别要你还未决定把宝剑送给哪个,却已先为室剑丢了性命。” 赵一绝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黄小凤道:“你要躲好啊!”转身步出花厅而去。 赵一绝目睹黄小凤远去之后,才微微一笑,道:“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贪心得很。” 刁佩道:“赵兄,她说的不错,七星宝剑亮了相,当心你的命,会送在这把剑上。” 赵一绝道:“怪了,这把剑如此不详,你刁兄为什么还要花上万的银子买它。” 刁佩道:“兄弟买剑,是为了送礼,本人还想多活几年。” 赵一绝道:“送礼,送给什么人?” 刁佩道:“说穿了,还不是为咱们找个帮手。” 赵一绝道:“嗬!北京城藏龙卧虎,我赵一绝这些年简直是白混了,说说看他是谁,能当得你刁兄如此厚礼,而且还能帮得上咱们的忙。” 刁佩皱皱眉头,道:“他也是退出江湖的人了,兄弟不想说出来,怕为他添麻烦。” 赵一绝道:“刁兄找他帮我们的忙,难道不是找他麻烦吗?” 刁佩道:“原因在这把剑上了,这把剑太名贵,兄弟相信他可以出一次山,然后,携剑远走,再找一处隐居之地。”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刁兄,准备请他出山做些什么事?” 刁佩道:“要他一举间解决阴阳剑和万花剑。” 赵一绝道:“杀两个人?” 刁佩道:“兄弟相信这把七星宝剑,可以诱惑他答允出山。” 李闻天道:“刁兄,可曾想到了善后吗?” 刁佩道:“事情很明显,杀不杀那姓潭的和万花剑,咱们都别想平安的过下去,但如杀了两人,余下群龙无首,咱们至少有逃走的准备时间,尽快地离开北京城。不过,刚才看到高半仙的来信,兄弟是不得不改变心意。” 赵一绝道:“为什么?” 刁佩道:“阴阳剑和万花剑背后如是还有人主持其事,咱们就算杀了他两人,也是于事无补。” 赵一绝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难题,兄弟就无法处理。” 李闻天道:“什么难题?” 赵一绝道:“咱们是分开呢,还是合在一起等那高半仙呢?” 张岚道:“兄弟要回提督府一趟,但几位最好不要分开。” 刁佩道:“尤其是赵兄,七星室剑露了面,更是危险得很,赵兄不知道如何胜了阴阳剑,但那阴阳剑恐怕会心里明白,如何败在赵兄手中,他心里败得不服气,是一件事,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七星剑定会念念不忘,说不定他今晚上就会来找赵兄。” 赵一绝道:“不错,这方面兄弟得准备一下。” 刁佩四顾了一眼,道:“今晚上如若留住在早秋大院,利弊各占一半。” 李闻天道:“弊在那阴阳剑知道地方。” 刁佩道:“利在高半仙和桐拍三凤都可能心念及此,他们夜间可能及时驰援。” 赵一绝笑一笑,道:“有一句俗语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敌暗我明,躲不胜躲,所以,兄弟想留在这里,我带七十多个兄弟,晚上多设几道埋伏就是。“张岚道:“兄弟手下捕快,有四十名,诸葛匣弩手,专门准备对付武林高手之用。匣弩特制,劲道奇大,一次可十支连发,每人可带两百支钢箭,兄弟回到提督府去,立刻拨十个人过来,守护赵兄。”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稀奇,稀奇!” 张岚愣了一愣,道:“怎么,兄弟说错了?” 赵一绝道:“在下是受宠若惊。千百年来,大约还没有提督府中捕快,派出精锐,保护开赌场的混混头儿吧?” 张岚脸上一热,道:“公事上说,你为官府中出力不少,我们应该保护,私谊上说,你给兄弟我帮忙很大,这些危险,也是为兄弟而起,兄弟怎能坐视不管。”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这番情意,兄弟心领了,但兄弟自己的下手,也是擅用弓箭之人,再说,你们提督府中人,和兄弟这些手下,只伯是不太容易合得来。” 刁佩微微一笑,道:“有道是邪不胜正。张兄真要派上十个捕快来此,只怕反将扰乱了赵兄手下的军心。” 张岚站起身子,道:“兄弟明白了,我先告退一步。” 张岚一抱拳,转身而去。 赵一绝目睹张岚去远,才微微一笑,道:“两位是否要留在早秋大院?” 刁佩道:“兄弟留在这里,但不知李兄如何?” 李闻天道:“兄弟也留这里。” 刁佩道:“好!李兄决心留在这里,咱们得研商个防守办法,凭兄弟的江湖阅历,他们今晚上必有行动。” 赵一绝道:“早秋大院中有一座密室,壁紧室牢,咱们住在那里,重重设防……” 刁佩摇摇头,接道:“不行,这在江湖上有个名堂。” 赵一绝道:“什么名堂?” 刁佩道:“这叫乌龟缩颈,让人家瓮中捉鳖。” 赵一绝干咳两声,道:“刁兄的高见呢?” 刁佩道:“熄去灯火,暗设埋伏,找三个人代咱们住入密室,严加保护,至于咱们三个……”他声音愈说愈低,赵一绝和李闻天却频频点头。 一番计议停当,赵一绝立时传令让人熄去灯火。 灯山灯海的早秋大院,片刻间一片漆黑。 赵一绝、刁佩、李闻天换过衣服,暗藏了兵刃暗器,隐身于丛花之中。 一切都在夜暗中进行布置,不过顿饭工夫,早秋大院中变得一片沉寂。 在刁佩周密设计之下,赵一绝带来的人,都误认三人躲入了密室之中。 第九回 踏雪寻梅 四更过后,五更不到,果然见四个夜行人飞入了早秋大院。四个人影,疾如脱弦弩箭,直扑大院中花厅屋面。这四人虽暗中前来,胆子却很大,似乎是全不把早秋大院的埋伏放在心上。 赵一绝藏身处自己的掩蔽很好,却又视界很阔,借隐隐星光,看清了屋面上四个人影,正是阴阳剑、万花剑和天罡手罗平,都穿着深色的夜行劲装,背插兵刃,另一个却穿着宽大的谈青长袍,脸上戴着一个红色面具。 青袍人四顾了一眼,缓缓说道:“罗平,来明的,找两个人,逼问口供。”口中说话,人却飘身跃落地面。 万花剑、阴阳剑紧随跳下,天罡手罗平口里应道是字,左手却胆大得晃起了火摺子,燃起厅中两盏垂苏宫灯。赵一绝暗暗忖道:好胆大的做法,反宾为主,竟是要明着硬干。 灯光照耀下,也可确然瞧清楚那青袍人脸上的面具。那是一张血红色的面具,套在脸上,看上去极是恐怖。 罗平燃上灯火,高声说道:“赵一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过是个开赌场的土混头儿,我们也不会和你结什么怨,只要你此刻出面,献上七星宝剑,不再参与此事,过去的事,就一笔拉倒。”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用内力送出,静夜中,声音传出了里许之外。 罗平不闻回应之声,冷笑一声,道:“赵一绝,我们知道你没有走,也已经听到了在下的声音,发疯不当死,你要不肯现身,可别怪区区手段毒辣了。”口里说话,眼珠乱转,话说完人却突然跃射而出。 只听一声闷哼,一个蒙在大厅外面花丛内的大汉,已被他捏着后颈,提入花厅。 赵一绝瞧出那大汉,正是赌场中的一个镖客,平常人三五个近身不得,但罗平却像提小鸡似的提入花厅,一把摔在地上,冷冷说道:“休如想不吃苦,想活命,那就乖乖的回答老子的话,说一句谎话,就让你试试川东罗老二的手段。” 也不知罗平用的什么手法,就那么挥手一挥,那大汉似是瘫痪一般的,再也站不起来,以手支地,抬头望着罗平。 但闻那青袍人,道:“赵一绝藏在哪里?” 那大汉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话刚落口,罗平突然飞起一脚,把那大汉身子踢得直向厅外飞去。 罗平紧随着飞身而出,挥手一掌,生生地把那大汉活活劈死在大厅前面,人却借挥掌之力,跃入花丛,又抓住了一个黑衣大汉,回身一跃,又入花厅,他杀人、抓人,来回之间,全无耽误,直似是一个连续的动作一般。 但闻砰的一声,那大汉又被罗平摔在了大厅上和前一个大汉一般,被摔在地上之后,就像是全身突然瘫痪了一般,再也无法站起来,只能抬起头望着罗平。 罗平被称为川东二煞,素以手段狠毒见称,冷笑一声,道:“瞧到你那个伙计没有,你如是不想死,那只有据实回话。” 那大汉点点头,道:“好!我说实话。” 罗平道:“赵一绝躲在哪里?” 那大汉道:“后面……” 突见寒芒一闪,破空而至,正击在那大汉的鬓角,伤中要害,一击毕命。 罗平怒喝道:“什么人?” 但闻厅外花草丛中,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笑道:“我。” 人影一闪,黄小凤飞跃而出,直落在大厅之上,伸手拔出深入那大汉鬓角的子午钉,抹去血迹,收入革囊。 阴阳剑一皱眉头,道:“又是你!” 这时,黄小凤已恢复女装,一身淡青劲服,青帕包头,背插宝剑,足蹬鹿皮小剑靴,最是奇特的,是她背后两肩处,各自鼓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包,不知放的何物。她神态很轻松,缓缓向前面行了两步,笑道:“小妹也来找那赵一绝,想不到咱们又碰了面。” 天罡手罗平似是也知晓黄小凤的身份,是以隐忍未发。 阴阳剑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什么施放暗器伤人?” 黄小凤道:“这个人贪生怕死,出卖主人,死的一点也不可惜。” 青袍人突然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直笑得红色面具微微颤动,全身骨格嗤嗤作响。 黄小凤皱皱眉头不自觉抬头望了那青袍人一眼。只觉那血红面具之后,透出的两道森寒目光,有如两道无形的利剑般直刺过来,不觉间打了一个冷颤。 青袍人停住笑声,目中威芒亦敛,那嗤嗤的骨格作响声,也同时停了下来。但那青袍人却似是陡然间长高了半尺,原本可及脚面的青袍,忽然间上升到膝盖下面。一个森冷的声音,由那血红面具之后,透了出来,道:“女娃儿,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黄小凤已知遇上了武功奇高的魔头,不觉间心生寒意,强自镇定,道:“我们三姐妹,素不分离,我来了,两位姐姐,自然是也在此处。” 青袍人啊了一声,道:“桐柏三凤,轻功倒也有一点成就,竟然瞒过了老夫的耳目。” 黄小凤道:“阁下夸奖了。” 青袍人冷冷说道:“叫你两个姐姐出来!” 黄小凤眨动了一下眼睛,道:“她们要出来,自会现身,用不着我叫她们。”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老夫是何许人吗?” 黄小凤摇摇头道:“不知道。” 青袍人道:“小丫头有眼无珠……”目光转到阴阳剑的脸上,道:“一冲,给我拿下。” 谭一冲低声说道:“咱们犯不着和铁姥姥结仇。”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桐柏铁姥姥,教出这样没有规矩的徒弟,老夫不登门问罪已经算便宜她了,你只管给我出手。” 谭一冲不敢再回言顶嘴,双手一抬,两剑出稍,道:“姑娘亮兵刃吧!”这两把剑一样长短,和平常的兵刃一样。 原来,他一支短剑被赵一绝七星宝剑斩断,一时之间,无法配制,只好随便选一把剑用。 黄小凤虽明知今夜里遇上劲敌,一旦动上了手,决难讨好,但她年轻气盛,势成骑虎,无法下台只好翻身抽出长剑,道:“慢着。” 谭一冲道:“站娘有什么遗言?” 黄小凤道:“鹿死淮手,还不得而知,先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谭一冲道:“那么,姑娘出招吧!” 黄小凤道:“我和万花剑有过比剑之约,今夜中提前履约。” 万花剑眉唰的一声拔出长剑,道:“谭兄,你让一让。” 谭一冲似是不敢做主,回顾那肯袍人等待指示。 青袍人一挥手,道:“好!先让他们偿了比剑之约。” 目光转到万花剑的脸上,接道:“桐柏三风,名非幸致,你要多加小心。” 万花剑道:“属下明白。” 仗剑行近黄小凤,接道:“姑娘小心了。” 话出口,剑势已然发动,点点银芒,直刺上来。 他号称万花剑,剑招花哨得狠,看上去满空剑花,叫人莫可捉摸。 黄小风回手还击,已然迟了一步,只觉对方剑势,有如飘花落英一般,一剑紧过一剑的直逼过来。 一失行机,全陷被动,被逼得节节后退。 万花剑一口气攻出了八招剑势才微一缓。 黄小凤已被迫退了五步,满腔怒气,见有可乘之机,立即展开反攻。 桐柏三凤称雄中原,亦是以剑法快速见称,但见寒芒闪转,展开反击,那万花剑一口气攻出了八剑才一缓剑势,黄小凤却连续攻出了十二剑,才收住剑势。 十二剑快速反击,迫的万花剑大感狼狈,频频退避。 黄小凤收住剑势,冷冷说道:“名满江湖的万花剑,也不过如此而已。” 万花剑大为气怒,厉声喝道:“臭丫头语无伦次,你可敢和老夫决一死战?” 黄小凤冷冷说道:“为什么不敢。” 万花剑挺剑而上道:“那很好,咱们这次动手,如若分不出生死,誓不罢休。” 黄小凤心中暗喜,付道:此人武功,不过尔尔,我和他动手时,不要急欲求胜,就可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了。 黄小凤心中念转,脸色却一片冷漠,道:“难道我怕你了。” 万花剑踏前一步,剑招正待递出,却听得那戴着血红面具的青袍人冷冷喝道:“慢着。” 这一声呼喝,使得递出剑招的万花剑急急收了因去,道:“属下遵命。” 青袍人道:“你不是丫头敌手,还是让一冲出手吧!” 万花剑急急说道:“属下自信可在百招之内胜她。” 青袍人接道:“但咱们没有时间,让你打一百招。” 黄小凤冷冷说道:“你如是自知不敌,那就换阴阳剑上来吧!” 这是火上加油之言,只听得万花剑脸色铁青,全身颤抖,正待挥剑冲上前去,青袍人已冷然喝道:“退下来。” 万花剑虽然剽悍,但对那青袍人却似是十分敬畏,立时收剑而退。 谭一冲双剑出鞘,冲了上来,道:“姑娘小心了。” 几乎不容得黄小凤有一句说话的机会,双剑已然连环攻出。 黄小凤已吃失去先机之苦,这谭一冲武功更是高过万花剑,急急还手,以攻迎攻。 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博斗。 赵一绝隐在花丛暗处,先见黄小凤力斗万花剑,只看的大为赞叹不止,想她小小年纪,剑上造诣如此之鸟,实是愧煞七尺须眉。 哪知局势忽变,万花剑忽然改成了阴阳剑,不禁大吃一惊,暗道:“北派太极门蓝老英雄,是何等的有名人物,但却败在了阴阳剑的手下,黄小凤如德能是那谭一冲的敌手。”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场中已然打的难分敌我,三支长剑闪转飞旋,大厅中幻起了重重剑影,剑来剑往,不觉间已斗了十余回合。 赵一绝眼看那黄小凤剑势如虹,拒挡那谭一冲的攻势,竟然是毫无荒慌之徽,心中大大的赞佩。 双方愈打愈快,剑招变化,也更谁异险恶,黄小凤一支剑运转如轮,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比起阴阳剑谭一冲诡异狠辣的双剑,毫不逊色。 这时,一侧观战的万花剑,脸上原有的愤怒之色,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讶之情。心中暗自庆幸,适才没有出手,就凭黄小凤和谭一冲这数十合的恶斗,自己恐早败在对方的手中。 那青袍人也似是有着意外之感,血红面具后,透出两道森寒目光,盯注在厅中搏斗的两人。 谭一冲极力运剑抢攻,双剑威力大增,剑气如觉波叠浪一般,直压过来,黄小凤逐渐被迫落下风,但她灵活的剑招,变化甚奇,常在极危恶的刹那问,化险为夷,看样子,黄小凤虽处劣势,但仍可支撑一些时间。 赵一绝忽发奇想,暗道,黄小凤手中如有七星宝剑,谭一冲决非其敌,一念心动,伸手摸摸剑柄,忖道:怎么想个法子,把宝剑送入黄小凤的手中。 只听那青袍人一声冷喝,道:“住手!” 谭一冲应声收剑,向后退开了五尺。 黄小凤虽然支持了数十合未败,但已尽了全力,汗水透衣,谭一冲收剑而退,压力顿减,不觉间长长吁一口气。 但见那青袍人,突然向前跨了两步,冷冷说道:“你弃剑就缚,还是要老夫动手?” 黄小凤不知他是何许人物,但心中却明白,这人的武功,决非自己能敌,与其被擒受辱,还不如早些逃走为上。青袍人两道锐利的目光,似能洞察胸腹,黄小凤暗打逃走了主意,那青袍人似已看透了她的心意,冷笑一声,接道:“你不要作逃走的打算,你走不了。 老夫不屑杀你,要问罪,老夫会去找铁姥姥,但你要逃走,说不定老夫会失手取你之命。” 黄小凤嗯了一声,道:“你的口气很大。” 青袍人道:“你可是不信老夫之言?” 黄小凤道:“当今武林之中,武功强过我的人很多,你取下脸上面具,让我瞧瞧,我自然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 青袍人冷哼一声,道:“你一定要见老夫的真面吗?” 黄小凤道:“听你口气托大的很,为什么不敢以真而目见人。” 青袍人道:“老夫可以取下面具,让你瞧瞧。不过,见过老夫真面目之后,你就非死不可,这一点你要想好,愿不愿赌一下?” 黄小凤衡度眼前的形势,知晓那青袍人说的并非虚言,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我不看呢?” 青袍人哈哈一笑,道:“女娃儿就可占这点便宜,如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这样改口。” 黄小凤撇撤小嘴巴,道:“料敌先机,适应变局,并无什么不妥。” 青袍人道:“利口丫头,就算你知机的早,老夫也不会应允放你离此。”语声突转严厉,道:“你自己弃剑呢,还是要老夫动手?” 黄小凤暗暗吸一口气,道:“自然要你动手。”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已平胸举起,摆出了迎敌之势。 青袍人冷冷说道:“女娃儿,小心了,”突然举步一跨,直向黄小凤冲了过来,他形同走路,直撞而上,既不见什么招数,也无戒备,似是大有这一击必然成功的把握。 黄小凤长剑一振,闪起了一道银虹,有如光幕绕体一般,护住了全身上下。 那青袍人忽的举起左手一掌,拍了过去,立时有一股潜力,逼住了黄小凤的剑势,右手紧随左手伸了出去,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轻松松的扣住了黄小凤握剑右腕,微一加力,黄小凤不自主松开五指,弃去了手中长剑。 平淡无奇的出手一击,竟然蕴含着匪夷所思的力量,但场中之人,却没有一人瞧出手法有什么奇奥诡异之处,当真是有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青袍人一出手擒住了黄小凤,右手一带,把黄小凤投向罗平,道:“给我绑了。” 黄小凤左右腕脱开青袍人五指的当儿,应该有一个脱身或反击的机会,但她全无反应,竟被罗平抓住,从怀中取出一段黑色绳索,捆住了双手,黄小凤微闭双目,脸上是一片悲愤和震惊混合神色。 显然,她自知反抗无望,索性听从摆布,但微闭的双目中,却不断的挤出泪水,有如听线的珍珠一般般,滴洒在胸前。 青袍人冷冷说道:“女娃儿你如不想受屈辱,只有据实回答老夫的问话。” 黄小凤双目未睁,口中却冷冷说道:“你准备要如何处置我?” 青袍人道:“不一定,老夫可能一掌劈了你,也可能把你送给他们糟蹋了。” 黄小凤吃了一惊,霍然睁开双目,道:“你敢?” 青袍人冷冷接道:“老夫行事,一向没准儿,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铁姥姥没有告诉你,江湖上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吗?” 黄小凤道:“你既和家师相识,不论你是鬼是怪,都该有些名气,怎能……” 育袍人接道:“住口,老夫已经告诉过你,没有很多时间,片刻之后,就要天亮,老夫已决定在天亮之前离此,你如是不回答老夫的话,我就立刻把你送给万花剑,其人一向喜爱女色,像你这等美艳少女,他决不会放过。” 照黄小凤的为人性格,早就破口大骂,但她心中却已警觉到这个青袍人是一位说得出就能够做得到的人,如是一旦激怒他,他真可能叫人糟蹋了自己清白的身子,万一如此,纵然倾尽西江之水,也是无法洗去今日之羞。一念及此,不觉心中生出了森森的寒意,睁动了一下眼睛,道:“你要我说什么?” 青袍人道:“赵一绝在何处?” 黄小凤道:“你要杀他。” 青袍人哈哈一笑,道:“杀他?老夫是何许人物,杀了他岂不污及了老夫之手。” 黄小凤道:“那你找他做什么?” 青袍人道:“老夫要他手中的七星宝剑。” 黄小凤啊了一声,道:“我说了你也不信,我确实不知他藏在何处。” 青袍人冷冷一笑,沉思片刻,道:“就算他躲过今宵,还有明朝,老夫不相信找不着他。”双目盯注在黄小凤的身上,接道:“老夫要问你一件你知道的事情。” 黄小凤道:“什么事?” 青袍人道:“老夫自信能够辨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只要你说一句,老夫就不再问你第二句后果如何,你要自己揣摩了。” 黄小凤心胆俱裂,但却尽量保持着镇静,道:“你问吧!” 青袍人道:“赵一绝几招江湖把式,就算他手中有七星室剑,也不是谭一冲两合之敌,竟然能削去了谭一冲兵刃,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助他。” 黄小凤道:“当时我也在此,但那人不是我,我也没有这份能耐。” 青袍人点点头,道:“不错。充其量,你和谭一冲在伯仲之间。” 谭一冲道:“姑娘是何等装束,在下等竟未发觉?” 黄小凤心中明白,目下唯一拖延时间的办法,就是在回答对方问题时,多说上几句话,当下说道:“我扮作菜馆里上菜的小工,不但你们没有发觉,就是赵一绝他们也不知道。” 谭一冲道:“很高明,但那暗中施用米粒打穴绝技,又是何人?” 贡小凤道:“这个,我真的不知。” 青袍人厉声喝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黄小风似是已屈服他莫可预测的淫威之下,缓缓应道:“我没有发现他,实在不能确定他是什么人?我只能猜想。” 青袍人道:“好!那你就猜猜看,他是什么人?” 黄小凤道:“高半仙。” 青袍人奇道:“高半仙,高半仙,老夫怎的不知道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黄小凤道:“也许他还有别的名字,但我只知道他叫高半仙,平日在关帝庙前摆个卦摊子。”她说的句句真实,故而说起来理直气壮。 青袍人未立时回话,显然是正在用心推想。 谭一冲道:“姑娘是越说越玄了,一个摆卦摊的,能有多大本领。” 青袍人冷冷说道:“我想那高半仙,只不过是一个称号,另外他定然还有一个名字。” 黄小凤道:“我也这样想,但我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青袍人冷冷说道:“说实话,他叫什么名字?” 黄小凤道:“我真的不知道。” 青袍人冷然一笑,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老夫也不愿在此多留,要麻烦你姑娘跟老夫走一趟了。”回目一顾谭一冲,道:“一冲,留下一句话,告诉赵一绝,如若他们想救黄姑娘的性命,要他带上七星室剑,明日太阳下山之前,在关帝庙大殿后面听蝉亭见面。” 谭一冲一欠身,道:“属下遵命。”立刻动手留字。 青袍人一伸手,抓住了黄小凤的右腕,道:“女娃儿,咱们先走。” 黄小凤身不由主,只好任那青袍人牵着向外行去。谭一冲、万花剑、罗平紧随着两人之后,奔出了大厅,几人去势如箭,转眼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赵一绝目睹这一幕紧张、激烈的搏斗,连气也未喘一口,直待几人去远,才长长吁一口气。拾头东望,天际间已泛现出一片鱼肚山负这时,刁佩已由花丛中飞跃而出,奔入大厅。赵一绝也急急跃入大厅,紧接着李闻天也奔入厅中。 刁佩望望赵一绝手中的宝剑,沉声说道:“赵兄,你听到那青袍人说的话了吗?” 赵一绝道:“字字入耳,听得十分清楚。” 刁佩道:“赵兄准备如何应付?” 赵一绝道:“送去七星宝剑,救回黄姑娘。” 刁佩道:“你知道那身穿青袍,脸戴红面具的,是什么人吗?” 赵一绝摇摇头,道:“兄弟不知道。” 李闻天道:“兄弟好像听人提过这么一位人物,只是时间过久,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刁佩道:“见面阎罗公冶皇。” 赵一绝道:“见面阎罗?” 刁佩接道:“不错。他脸上整日夜套着一个血红的面具,很少有活人见过他真正的面目。” 赵一绝道:“很少有活人见过,难道见过的都是死人不成。” 刁佩道:“见过的都死,所以,他叫见面阎罗。那意思是说,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等于见到阎王爷,非死不可。” 赵一绝道:“啊!是这么回事,倒是名符其实的外号。”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有一点,那见面阎罗也要想一恩,就是黄小凤的师父铁姥姥。” 赵一绝道:“铁姥姥怎么样?” 刁佩道:“一位正邪两道人人头疼的人物,不过,她已退休了多年,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想不到教出了桐柏三凤。” 赵一绝道:“刁兄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但兄弟希望能想出一个救回黄站娘的办法。 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总不能要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代咱们去死。” 刁佩摇摇头道:“兄弟适才谈的是江湖见识,但如要想出救人之策,那就得凭籍智谋,必得要胸有韬略才成。” 赵一如哈哈一笑,道:“老早想过了,除了拿剑换人之外,别的没有法子。” 李闻天道:“就兄弟所知,桐柏三凤一向不会分离行动,黄小凤在这里,她两个姊妹,定然也在北京,怎生想个法子,把此事通知她两位姊姊。” 赵一绝道:“黄小凤不是那青袍人三招之敌,她两个姊姊又有什么法子?” 李闻天道:“就在下所知,桐柏三凤中,以那大凤的武功最强,也以她智谋最多,能够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必会全力施为。” 刁佩道:“对!至少,也可替他们多树几个强敌。”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吧!兄弟下令他们全力找寻,不过,总该说出几个模样才是。” 李闻天道:“这个么,在下就说不出来了。” 赵一绝道:“李兄没有见过桐柏三凤吗?” 李闻天道:“没有见过。不过,以赵兄属下之众,地头之熟,找两个单身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一绝道:“好!兄弟就试试看吧,兄弟这就立刻吩咐他们。”行出室外,招来了埋伏在花丛中的属下,吩咐数语。 十几条大汉,领命而去,匆匆奔出了早秋大院。 刁佩轻咳了一声,道:“赵兄,看情形,见面阎罗公冶皇,也不会去而复返,咱们要在太阳下山时分,找到高半仙,或者是黄小凤两个姊姊。” 只听一声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用找我,老夫就在这里。” 赵一如等回头望去,只见高半仙站在门口,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李闻天道:“老前辈!” 高半仙接道:“不用说了,我都看到了。” 赵一绝道:“黄姑娘被见面阎罗生擒而去,要在下在日落之前,把七星宝剑送往关帝庙后,换取黄姑娘的性命,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高半仙道:“你舍得那把七星剑吗?”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在下有自知之明,凭我这付德行,也不配用这把七星剑,如若能换回黄姑娘的性命,在下倒也不心疼这把剑。” 高半仙道:“这把剑锋利无匹,如若交到那见面阎罗公冶皇的手中,那无疑是如虎添翼,所以,这把剑不能送往关帝庙。” 赵一绝道:“但那黄姑娘的性命……” 高半仙接道:“七星剑不能送去,黄姑娘的性命,咱们另外想法子搭救。”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高半仙缓缓说道:“阁下尽管请说。” 刁佩道:“就在下所知,那见面阎罗,已存了必得之心,取不到七星宝剑,决然不肯善罢甘休。” 高半仙冷冷说道:“你们认为,送去了七星宝剑,那见面阎罗公冶皇就会放了你们吗?” 赵一绝道:“在下不带剑去,先和他们谈好,然后再送上宝剑。” 高半仙道:“宝剑来到手之前,他们会答应你任何条件,一旦交出宝剑,那就立刻会换过一付嘴脸。” 赵一绝道:“公冶皇在江湖上是否很有名气?” 高半仙道:“二十年前名满江湖。” 赵一绝道:“既是大有名气的人,难道会不守信诺?” 高半仙道:“那要看什么事了。像六星宝剑这等大事,他如能守信诺就不叫见面阎罗了。” 赵一绝道:“老前辈的意思,准备如何呢?” 高半仙道:“老夫也正为此事忧虑,直到适才老夫亲眼所见之后,才知晓竟是公冶皇在暗中主持这件事。”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怎么,老前辈似乎是对那见面阎罗公冶皇有些害怕?” 高半仙道:“如若凭真功实学,双方相搏,老夫并不怕他。不过,他已练成了一种奇异之学,老夫自知难以抗衡。” 赵一绝突然想起了适才黄小凤已说出了高半仙,但那公冶皇却是想不出是何许人物,当下说道:“黄小凤已说出了老前辈。” 高半仙接道:“我知道,她只说出高半仙,公冶皇决难从高半仙三个字上,发现老夫是何许人也。” 赵一绝摇摇头叹息道:“北派太极门的蓝掌门,已败在阴阳剑下。”突然想到自己和谭一冲斗剑的事,改口接道:“老前辈是否在场暗助了在下一臂之力?” 高半仙点点头,道:“谭一冲乃非常人物,你纵有七星剑神兵利器,也难是他的敌手。” 赵一绝道:“大厅中灯火如山,光耀似昼,老前辈躲在何处?” 高半仙道:“黄小凤那丫头,能够扮和上菜小斯,难道老夫就不能扮厨师吗?” 赵一绝一拍脑袋,道:“这叫一着错,满盘输,我万般想到了,就是忽略了这厨子一条路。” 高半仙道:“这事情已经过去,你知道了是老夫助你得胜就成,倒是目下你们的处境,极为险恶,不知你们要作何打算?” 赵一艳道:“目下情势,我老赵心里明白,我们与敌人之战,有如螳臂当车,不堪人家一击,一切都要依仗你老前辈了。” 高半仙道:“公冶皇暗中主持此事,确出了老夫意料之外。” 赵一绝接道:“老前辈如是亦无帮助我们之能,那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高半仙道:“你们既有了打算,老夫留此无益,我要去了。”转身向外行去。 李闻天、赵一绝大吃一惊,同时追上前去,拦住了高半仙。 赵一绝道:“我们此刻有如困在大风雪中,饥寒交迫,前不见村,后不见店,你老前辈怎么好意思撒手不管。” 高半灿接道:“风雪寒梅,天气愈冷,梅花愈香,诸位既陷于风雪之中,何不踏雪寻梅?” 赵一绝眨眨眼睛,道:“老前辈说的太文雅了,老赵听不明白。” 高半仙道:“好吧!老夫说明白,我要你们雪中寻炭。” 赵一绝道:“要我们哪里去找?” 高半仙微微一笑,道:“现在时间还早,诸位好好的睡一觉,中午起身,饱餐一顿,等候我的消息。” 赵一绝道:“那黄姑娘的性命,现在捏在人家手中,我们难道坐视不管?” 高半仙道:“瞧不出你这个混混儿,竟然是满好心的。不过,你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用不着替别人担心,再说那丫头太过贪心,又动你七星宝剑的脑筋,要她吃点苦头也好。” 赵一绝道:“还有那位张岚总捕头,也是他们追杀的重要人物,明天,我们躲起来时,是否也要找他同去?”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好,找他一起去,记着,明日午时,你们集中在此,误了时间,可别怪老夫不管你们了。”说着转身行出大厅。 赵一绝望着高半仙的背影,摇摇头,道:“这位老兄,是逢人只讲三分话,叫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闻天道:“赵兄,我瞧咱们不用想这件事了,因为咱们想也想不明白,赵兄派个人去找张岚要紧。” 赵一绝应了一声,行到大厅门口处,召来一个兄弟,吩咐了几句,那大汉点点头,转身而去。赵一绝回后到大厅,低声说道:“刁兄、李兄,现在,咱们该休息一下了。” 中午时分,三人醒了过来,大厅中早已摆好了一桌酒菜。三人浴洗之后,入席对该,片刻之后,张岚匆匆行了进来。 赵一绝站起身子,道:“张兄。” 张岚急急接道:“兄弟还有要事,来给三位打个招呼。” 刁佩道:“怎么,你还要走?” 张岚道:“提督大人被召入宫去,兄弟一定要到提督府中等他回来,看看有些什么吩咐?” 赵一绝道:“这个,当真是一桩为难的事。” 张岚愣一愣,道:“什么事,你说清楚一些如何?” 赵一绝道:“高半仙要我们雪里寻梅,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丢在雪地中。” 张岚道:“怎么,高半仙来过了?” 赵一绝道:“不错,他来过,而且我们还瞧到了一场激烈凶险的高手搏斗。” 张岚接道:“那高半仙的武功如何?” 赵一绝道:“动手的不是高半仙。” 张岚接道:“那又是谁呢?” 赵一绝道:“桐柏黄小凤。对这一战,老赵大大的开了眼界,真正见到了江湖高人动手,剑光轮转,目不暇接,可借的是那山还比这山高,黄小风强过万花剑,却无法封挡那见面阎罗的伸手一抓,竟被人活生生的擒了过去。” 张岚道:“啊!有这等事。”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接口把黄小凤出手被擒的经过,以及那高半仙现身指点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张岚道:“在下不过离开几个时辰,想不到竟发生这许多事情。” 赵一如道:“高半仙随时可能出现,接我们离此,你老兄去不去,悉凭尊便,也许是提督府的总捕头,自有身价,那位见面阎罗不敢找你算帐。” 刁佩道:“高半仙似是有着一整套的布局,现在应该是棋局终结、水落石出的时候,张兄不去,实在是可惜得很。”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高半仙也可能是一个圈套,兄弟如若不去,岂不显得不够义气了么。再说诸位都是被兄弟拖下水的,无论如何,兄弟也得和诸位生死与共。” 赵一绝道:“喝!瞧不出你这作官的还讲义气,难得啊!难得!” 张岚讨了笔墨,即席写了一封简函,道:“赵兄,派个人送到提督府,交给于副总捕头。” 赵一绝遣人刚走,高半仙已飘然而入,望了张岚一眼,道:“你也要去吗?” 张岚道:“张某虽然在提督府中做事,但我不能不讲义气。” 高半仙啊了一声,道:“很难得。”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见面阎罗公冶皇,已在关帝庙排下了不少暗桩,看情形,如是今日下午,你不去赴约,他会全力搜寻你们。” 赵一绝道:“那么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高半仙道:“可以保全你们性命的地方。” 高半仙顿了下,又道:“门口有一辆马车,马车四周都用黑布蒙起,诸位登车之后,不准探出头来瞧看。” 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刁佩,鱼贯随行,走出了早秋大院。 高半仙看看天色,伸手打开垂帘,道:“诸位上车吧!” 张岚等依序登上篷车,果然,这个篷车,四周都用很厚的黑布蒙起,密不透光,无法见到车外景物。 只听高半仙道:“记着,不能探头瞧看,哪个不肯听话,出了事别怪老夫。” 赵一绝自觉这北京城中,地形很熟,只要走一段,能掀开帘子向外瞧一眼,就可记熟这辆篷车的去向,但高半仙这一吓唬,赵一绝倒不敢掀帘向外面瞧看了。但闻轮声辘辘,篷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行去。 张岚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高老前辈,咱们不能分车外瞧看,不知是否可以和您谈谈话?” 高半仙道:“小道崎岖,老夫要全心全意驰车。”话落口,奔行中的篷车,似是又加快了速度。同时,几人亦觉到篷车颠动得十分厉害,似乎是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道上。 篷车中突然静了下来。 表面上四个人都在闭目养神,其实,四个人心中都在盘算着行程、方向。 篷车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突然停了下来。 张岚道:“到了吗?” 高半仙道:“还有一须行程,不过,已经无法行车,要劳动诸位两条腿了。” 张岚一伸手,准备掀开车帘,哪知右手刚出车外,似是被火烧到了一般,立时又缩了回来。 赵一绝道:“怎么回事?” 张岚扬起右手,只见手背上红了一块,轻轻咳了一声,道:“手背上受了一点轻伤。” 只听高半仙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还要委曲诸位一下,老夫送入车中四幅蒙脸的黑布,诸位把面包起来,然后,鱼贯行出车外。” 车帘微微启动,高半仙送入四条蒙面黑布,道:“有一件事老夫要先行说明,你们既然接受了这个条件,那就要严格的遵守,不可妄存投机侥幸之心。需知老夫要你们蒙上眼睛,自然是有它必需的原因,所以顺便提醒一句,不可偷瞧,如是不听老夫劝告,出了事情,别怪老夫无法相助。” 这时,四个人都已经蒙上眼睛,行了出来。 赵一绝道:“高老前辈,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在车上不许我们向外面瞧,下了车又蒙着眼睛赶路,是不是过份了一些。” 高半仙道:“如若有人不愿去了,现在还来得及改变主意。”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刁佩等心中虽然不满,但却又有着强烈的好奇,四人都默然不语,其实,一件普通的事,只要处理的神秘一些,就合引起人强烈的好奇之心。 高半仙道:“四位既无反对之意,想是同意老夫之见了。”语声一顿,接道:“你们互相牵着手,老夫走在最前面,替诸位带路。” 四人都不再答话,伸出手去,互相牵在一起,高半仙当先带路,向前行去。 四人虽然都是身怀武功的人,但却都未有过蒙上眼睛的经验,只觉行来高一脚低一脚,十分不舒服。直待行了十余里,四人才慢慢的习惯。 这一段行程足足二十里以上,而且地上遍生野草,感觉中十分荒凉。 突然间,四人都感到眼前忽然一黑,似乎是进入了屋中,果然,耳际间响起了关门的声音,紧接道,响起了高半仙的声音,道:“各位可以解下脸上的黑布了。” 四个人依言解下脸上的黑布。 赵一绝笑一笑,道:“这是什么地方?”一面转目四顾,只见停身处,正是一所茅舍,房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子,桌上放着一把茶壶,五个茶碗。 高半仙淡然一笑,道:“诸位平日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吃腻了换换粗茶淡饭,倒也是别有风味。”一面说话,一面拿过一个茶碗,倒了一碗茶,当先喝下。接道: “那位口渴了,请自己用茶,这地方没有人伺候,诸位,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了。” 赵一绝倒了一碗茶,一面喝一面说道:“高老前辈,这是什么地方?老前辈把我们带到此地作何打算?” 高半仙道:“带你们到此,用心在救诸位之命,难道诸位心中还在怀疑吗?” 赵一绝道:“咱们如不相信老前辈,自然是不会到此地来了。” 高半仙道:“诸位既然是相信老夫,那就不用多问了。”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我们要住这里好久?” 高半仙道:“三五日而已。” 赵一绝道:“三五日以后呢?” 高半仙道:“三五日之后,那见面阎罗已带谭一冲、万花剑等离开了北京。” 赵一绝道:“他们会不会再来?” 高半仙道:“那就非老夫所能预知了。看他们对那七星剑的贪欲,大约是不会放弃。” 赵一绝道:“照老前辈这说法,你救我们,只是救我们一时之难了。”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诸位只怕不易摆脱这场麻烦了。” 张岚道:“如是后果一佯,老前辈带我们来此,岂不是白费了一场心机。” 高半仙道:“话虽如此,但老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多活一些时间,也许能找出别的求生机会。” 刁佩道:“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老前辈的掌握之中,老前辈如若有什么吩咐,可以告诉我们了。” 高半仙摇摇头,接道:“如是老夫的推断不错,见面阎罗今夜不来,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定会找到此地,如是诸位够胆气的话,那就不妨小心一些瞧瞧热闹。” 赵一绝道:“瞧一瞧热闹还得小心?” 高半仙道:“不错,得小心,记着,此地的主人,最忌别人瞧到他,所以,你们要特别小心,别让他发觉你们在偷瞧。” 张岚道:“北京城郊,有这样一处不能瞧看的神秘所在,在下怎么未听说过。” 高半仙道:“你干了十几年总捕头,不知的事情,还多得很。”重重咳了一声,接道: “好啦!咱们谈到此地为止,老夫就此别过。”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急急说道:“老前辈,咱们不能向外面瞧,自然是不能出去了。” 高半仙道:“这一点似乎是用不着老夫再说一遍吧?” 赵一绝道:“我们四个人吃的、喝的……” 高半仙道:“自会有人按时送上。” 赵一绝道:“要行个方便,难道也在这房里不成?” 高半仙道:“推开屋角一扇门有一个小小的茅坑,足够四位之用了。” 赵一绝道:“老前辈几时再来?” 高半仙道:“快则明天,迟在三天之后,诸位珍重,老夫去了。”掀帘开门而去。 原来,门外还有一条厚厚的布帘子,三面的窗子,也是如此,所以,不见天光透射进来。 赵一绝缓步行到窗前,接道:“兄弟想瞧瞧外面的景物,不知道诸位是否同意?” 刁佩道:“小心一些瞧,不要紧。” 李闻天道:“刁兄,高半仙的话,并非全是恫吓。” 刁佩道:“他说过,我们小心一些,就可以瞧瞧热闹,这话有足够回旋余地。” 赵一绝道:“有道理。老赵先试试,如是真有什么危险,兄弟先挂锐锋。”他口中说的很大方,但举动之间,却仍是小心翼翼地掀开。垂帘外面,是一扇紧闭的窗子。 赵一绝缓缓推开了一点窗缝,眯着一只眼,向外看去。 茅舍外是一片果林,这座茅舍,似是盖在果林中间。 这时,已是初秋季节,秋风中黄叶飘飘。突然,人影一闪,一个身穿五衣,足登草履,卷着两条裤腿的汉子,由眼前行了过去。那人的举动很慢,手中还拿着一条细竹竿儿。目光到处,赵一绝顿然一呆。敢情那蓝衣草履的汉子,双眼上包着一条黑布,虽然相距在两丈开外,但赵一绝仍可看出,那人脸上的裹布很厚。 赵一绝想想自己脸上适才包的黑布,心中恍然而悟,暗道:“原来这些蒙眼的黑布,竟是特制之物。” 蓝衣人不时借堂竹竿探路而行,显然,对这果林的形势,并不熟悉,张岚、李闻天、刁佩,都端坐未动,都陷入沉思之中显然,他们都对此际的形势,有着极深迷惘,个个在用心苦思,希望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赵一绝直待那蓝衣人由视线中消失,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垂帘,百光转动,只见张岚等三人,个个静坐不语,竟无一入探问窗外情景,赵一绝重重咳了一声,道:“高半仙没有骗咱们。” 张岚回头一笑,道:“赵兄,瞧到了计么?” 赵一绝道:“瞧到了一个人。” 刁佩、李闻天都已被赵一绝惊醒过来,齐声问道:“什么样的人?” 赵一绝道:“一个身穿蓝布衣服,蒙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儿,以杖作目,看他走路的神态,似乎是颇有武功基础,但却不习惯盲目行走,看上去有些别扭。” 刁佩道:“赵兄的意思,可是说那人和咱们一般是初次被人蒙上眼睛。” 赵一绝道:“这可证明高半仙没有骗咱们。不过,老赵想不通的是,此地主人为什么不许入睁着眼睛走路,一定蒙住双目,这茅舍外面,不过是一片果林,为什么怕人瞧看?”谈话之间,突闻外面响起了打门的声音。 四个人相互望了一眼,张岚才低声说道:“三位,有道是蛇无头不行,咱们四个人,要推举个头儿,一切事情由他出面应付。” 赵一绝道:“这头儿自然非张岚兄莫属了。” 张岚道:“不成,兄弟的身份不对,我看赵兄最适宜此职。” 李闻天、刁佩齐声说道:“不错,因才适任,赵兄不用推辞了。”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吧!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室外的打门之声,十分紧急,赵一绝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道:“送饭的。” 赵一绝道:“请进来吧!” 木门呀然而开,但随即砰的一声,又关了起来。软帘启动,一个青衣少女,缓步行了进来。灯光下,只见那青衣少女,手中捧着一个木盘,四盘菜两荤两素,一把两斤装的大酒壶,一大盘馒头。 青衣少女一手托着木盘,一手取下脸上所蒙的眼罩子,笑道:“高先生交代过,要好好的款待四位,今天太匆忙,四位将就吃两顿,明天,再大鱼大肉的招待四位。”说着话,把手中木盘放在桌面上。 赵一绝一抱拳,道:“兄弟姓赵。” 青衣少女一欠身,道:“原来是赵先生。” 赵一绝笑一笑,道:“兄弟是粗人,姑娘叫我老赵就是。” 青衣少女笑一笑,未再接言。 赵一绝道:“没酒没饭,咱们还可以饿它几天,但闷在心里的赏重疑问,却是憋的叫人难受,不知姑娘可否替咱们解说一二?”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我在此地,居留不久,知道有限,只怕很难解得你们心中之疑。” 赵一绝道:“这是什么地方,距离京城多远?” 青衣少女道:“这是李子林,距京城有多远,我就不知道了。我到此虽然已经有四年多些,但我没有离开过这片李子林。” 赵一绝道:“好!咱们谈别的,这里的主人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进这李子林的人,都要带上眼罩?” 青衣少女道:“主人姓白,我们都称白老爷子,叫什么,我不知道,至于蒙上眼睛,是这里的规矩,诸位如果长住这里,慢慢就会习惯了。” 赵一绝道:“蒙上眼睛,何异瞎子,住上一辈子我也是不会习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在这里,是何身份?”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很难说的清楚。我应该是学徒,或是算客人,但我却做丫头事情。不过,丫头也罢,客人也罢,学徒也罢,三天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赵一绝道:“姑娘,这地方充满着神秘,尤其是要蒙上眼睛,简直是有些不近情理。” 青衣少女笑一笑,道:“诸位既然觉着这里的规矩很难忍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赵一绝征一怔,道:“我们是被那高半仙带来此地。” 青衣少女道:“高半仙可是强迫诸位到这里?” 赵一绝道:“那倒不是。” 青衣少女道:“这就对了。就我所知,高半仙是一个很和蔼的人,诸位能到此地,只怕还费了他不少心血、口舌,这地方规矩虽怪,但却十分安全,诸位请放心的住下去吧。” 赵一绝轻咳了一声,道:“再过三天,姑娘就要离开此地,不知此后咱们是否能够再见。”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只怕是机会不大,我离开这里之后,就要回江南去,再到北京来的成份极小,除非诸位有暇到江南走动。” 赵一绝道:“姑娘可否留下地址给我们,也许我们会到江南避难,顺便探望姑娘。”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阵,为难他说道:“你们如是真到了江南苏州府,找一位李铁成,就可以打听到我了。” 李闻天接道:“江南小盂尝李铁成李大公子,江湖上人人皆知。” 青衣女笑一笑,道:“你认识他?” 李闻天道:“久闻其名,缘俚一面。” 青衣少女点点头,道:“他很好客,诸位到苏州时,别忘了到李府走走。”戴上眼罩,急步而行。 赵一绝道:“姑娘,如是我们在室内向外面瞧看,是否干犯禁忌?” 青衣少女道:“小心一些,别让此地主人知晓。”答完话,人就离开了茅舍。 李闻天道:“咱们此刻是正在雪中,希望能够早些见梅。”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坐下喝酒。”四人围桌而坐,喝了起来。 酒味纯厚,是很难得喝到的好酒,四个人的酒量都不错,你一杯,我一杯地不觉间把一壶好酒喝完。但四个人也都喝的有了七成醉意。 赵一绝伸伸懒腰,道:“怎么,咱们索性睡一觉如何?”语声甫落,突闻一声鹰叫,传入耳际,刁佩道:“这只鹰鸣声尖厉,必然是一头凶禽。” 紧接道几声猛兽吼叫,传入茅舍。 赵一绝道:“这是什么声音,有些像狗,又有点像虎吼。” 刁佩道:“藏獒,一种凶恶无比的猛大,产于西藏,兄弟当年亲眼瞧到一头藏獒和一头豹子恶斗,结果豹子不支,死于藏獒的利爪之下。” 赵一绝道:“啊!还有狗凶过豹子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刁佩道:“赵兄不信,等着瞧瞧,才知兄弟所言非虚。” 第十回 莫测高深 赵一绝站起身子,行到一处木窗下面,轻轻启开垂帘,向外望去。只见月光满园,已然是入夜很久。奇怪的是,那鹰鸣、狗叫,都完全静止下来。茅舍外,园林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几人停身的茅舍中,本来点有一盏油灯,当赵一如掀开垂帘之时,却为刁佩一掌扑熄了火烛。 赵一绝正待放下垂帘,突闻一声厉喝,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室中的张岚、刁佩、李闻天,闻声起立,取出了随身兵刃。原来,几人虽然蒙着眼睛行了进来,但却允许几人带着兵刃。 张岚急步奔了过来,低声道:“赵兄,瞧到了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没有瞧到什么,也许这里的方向不一对。”语声甫落,但闻一声闷哼,紧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一个人中了掌力,倒摔在地上。 呼的一声吼叫,遥遥传来。吼叫声传入耳际,一条黄毛巨犬,已飞跃而至。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那黄毛巨大,体如小牛,壮如猛虎,前爪伏地,颈毛倒竖,一付作势欲扑的样子,口中不时发出低吼。 封一绝目光转动,回转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直挺地站在月光之下,身着青袍,面具血红,正是见面阎罗公冶皇。 张岚轻轻一扯赵一绝的衣袖,放下垂帘,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见面阎罗公冶皇。” 刁佩道:“在哪里?” 张岚道:“就在这茅舍外面,虽然是敌明我暗,但以那见而阎罗的武功、目光,只要咱们能够见他,就不难被他发现。” 李闻天道:“公冶皇能找到这地方来,其耳目的灵敏,实不得不叫人佩服,如若他已经知道了咱们藏在这茅舍中,咱们又该如何?” 张岚道:“只有合力放手一拼。”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说的是。” 咧的一声,抽出了七星宝剑。 就在几人计议停当之时,突闻一个沙哑的怪嗓门,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子,竟然敢夜闯李子林,全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这人的声音沙中带尖,听起来,当真是怪异的很,是以,四人心中都知晓那人可能就是这李子林中的主人。 但闻公冶皇接道:“原来是瞎仙穆兄,江湖不见仙踪久矣,想不到穆兄竟然隐息在京师附近。”他声音中,自有一股冷肃的味道,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听起来仍然有着一种森冷的感觉。 只听那瞎仙冷笑一声,道:“公冶皇,老夫这李子林的规矩,你知不知道?” 公冶皇道:“规矩,兄弟刚才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时候,兄弟还不知道是穆兄的隐居之地。” 瞎仙道:“你闯过两道埋伏,杀了我两个园丁。” 公冶皇道:“杀死了一个,一个受了重伤,但不知者不罪,穆兄,不能怪兄弟杀人,只怪那两个守卫的人,没有说清楚。” 瞎仙道:“现在你知道了。” 公冶道:“见了穆兄,自然是知道了。” 瞎仙道:“好!那你先把眼睛蒙起来!” 公冶皇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不比你穆兄,蒙起了眼睛,岂不是真的变成了瞎子一般。” 瞎汕道:“如不肯蒙眼睛,那是诚心要犯李子林的规戒,兄弟只好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喂鹰了。” 公冶皇冷笑一声,道:“穆兄可是觉着一定能够把兄弟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吗?” 瞎仙嗯了一声,道:“就算真的挖不出你的眼睛,老夫也要试试。” 公冶皇道:“穆兄,动手相搏的事,生死一发,穆兄的武功高强,兄弟早已知晓,区区为了自保,不得不全力施为,拳脚无眼,如是伤到了穆兄,那将如何?” 瞎仙冷笑一声道:“这车子林中,不只我穆元一人,我也做不了主,也无法对你有什么承诺,你如杀了老夫,你可以减少一些活着走出这李子林的阻力。” 公冶皇心头震动,但他表面上却又不能不保持着镇静,淡然一笑,道:“听穆兄的口气,这座毫不起眼的果林之内,还住有和穆兄身份相似的人物了。” 穆元冷冷说道:“这李子林中,像老夫这等人物,少说点也有五六个之多。” 公冶皇道:“当真如此,兄弟愿意束手就缚,可惜的是兄弟不信。” 瞎仙穆元冷冷说道:“你不信也就罢了,我不服和你抬杠。”声音突转冷漠,道:“你可以亮兵刃了。” 公冶皇道:“兄弟再问一句,这李子林和官府中人有何源渊?” 穆元道:“没有。” 公冶皇道:“那是和北京地面上土混头儿一手遮天赵一绝,有往来了?” 穆元道:“兄弟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冶皇道:“那就不对了,京畿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和开赌场的土混头儿赵一绝,都躲到了穆兄这李子林,难道穆兄一点也不知道吗?” 穆元道:“就是确有其事,但他们能进得此地,自然是和李子林有点关系,再说他们进入这李子林时,定然遵守了这李子林的规戒。” 公冶皇道:“听穆兄的口气,似乎是要替他们撑腰了。” 穆元道:“咱们先谈你不守此地规戒的事。” 公冶皇右手一按腰间刀柄机簧,抖出了一把缅铁软刀,道:“穆兄,可否卖个交情,放兄弟一马,我立刻退步。” 穆元道:“我已经给了你全身而退的机会,但却被你放过。目下,你已经瞧到了这李子林中的景物,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下指明一条生路。” 公冶皇道:“穆兄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穆元道:“挖去双目惩戒你不守此规,斩去舌头,使你无法说出此地中情形,断去双手,使你无法写出这林中情形。” 公冶皇仰天打个哈哈,道:“挖目、断舌、斩去双手,那是生不如死了。” 穆元道:“公冶兄可以出手了。” 公冶皇道:“强宾不压主,这第一招么,还要穆兄先攻。” 穆元道:“好!那么阁下小心了。” 右手一抬,手中的青竹杖儿,当胸点去。 公冶皇右手一抬,手中缅刀,陡然间闪起了一片刀花。 他出刀奇快,一刀正削在穆元的青竹杖上。 但闻波的一声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被公冶皇一刀震开。 隐身在茅舍中的赵一绝看的大感奇怪,暗道:“缅铁软刀,在武林之中,乃是有名的锋利兵刃,怎的竟然削不断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心中有疑,回头对刁佩说道:“刁兄,那位瞎仙手中的竹杖……” 刁佩接道:“瞎仙穆元手中的青竹杖,是武林中有名的一宝,别说公冶皇手中的缅刀,削它不断,就是赵兄的七星剑,也未必能一剑把它削断。” 就在两人讲话的工夫,公冶皇和穆元,已打得难解难分。 青竹杖儿,挥动之间,带起了阵阵的呼啸之声,缅刀闪起了一阵飞旋的刀芒。 张岚等虽然躲在茅舍之中,但也觉得缅刀和青竹杖上,都带着强大的内劲。 刀光、杖影,交错盘旋,月光下,已难见两条人影。 突然间,公冶皇急攻三刀,迫得瞎仙穆元向后退了一步。但公冶皇并未乘势追袭,却借势一跃而起,凭空打了一个转身,斜斜的向外飞去。 瞎仙穆元怒喝一声,双臂一振,直冲而上。 两人腾飞而起,离开了张岚等人的视线。几人无法瞧到两人空中交手精彩一搏,却听得两声嘶喝,先后响起。 忽然间,一个娇甜柔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公冶皇,你走不了。” 那柔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至极,似乎那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一般。只听公冶皇哈哈笑道:“难得啊!想不到千手玉姬莫姑娘也在这里。” 他笑声虽然是十分宏亮,但在张岚这等公门老手耳中听来,那宏亮的声音中,却隐隐问含有畏俱之意。 刁佩突然一闭独目,不停的摇头。 借窗外月光,赵一绝很清楚的看到刁佩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刁兄,怎么回事?” 刁风道:“厉害啊!厉害。” 赵一如道:“厉害什么?” 刁佩道:“千手玉姬莫飞娘。” 赵一绝最喜打破沙锅同到底,接道:“什么厉害?” 刁佩独目神光一闪,道:“赵兄就算没有吃过猎肉,也该见过猎走路啊!那莫飞娘,号称千手玉姬,赵兄想想这四个字,就应该明白了。” 这时,瞎仙穆元预见面阎罗公冶皇,都已经脱离了几人视线,除非几人有胆子打开茅舍木门出去瞧看,就难再见到那等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的搏斗了。外面博斗,已然无法见到,张岚和李闻天,也在不自觉间留心听着赵一绝和刁佩的交谈:这四人之间,刁佩大半生在江湖闯荡,李闻天却常年走镖在外,是以,两人的见识、阅历最为丰富。 李闻天道:“兄弟也听过干手玉姬之名,据说她施用暗器的手法,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刁佩道:“不错,李兄在江湖上走镖多年,想必已见过千玉姬了。”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听人说过。” 刁佩道:“二十年前,兄弟倒是见过她一次。亲眼看到了她施用暗器的手法,那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刹那间满天寒芒,交错飞旅,大如轮月,小如花针,鄂北十三霸,被她一击之下,全都绝命当场。想想看,那是什么样的手法。” 赵一绝道:“想不到啊!这地方,一个荒凉的李子林中,竟然有这等江湖高手。”李闻天道:“看来,那高半仙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把咱们四个送到此地,而且,那些人竟然肯答允让咱们在此住下,这份面子,应该是够大了。” 刁佩道:“瞎仙穆元和千手玉姬,都在此地出现,足证高半仙他们早已相识,只不过,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张岚道:“兄弟觉得,高半仙带咱们来此,只怕不一定全是为了保护咱们。” 赵一绝道:“不错,只是高半仙太厉害,他不明说,但却牵着咱们鼻子,把咱们引上路去,替他办了事,还得对他感激莫名。”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兄弟倒想起了一点路子来。” 赵一绝道:“什么路子?” 张岚道:“我想可能仍然和那王夫人母子有关。” 赵一绝一拍大腿,道:“对啊!高半仙认识这么多武林高手,如是想劫牢救人,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肯如此,叫咱们花金了弄到刑部公文,放那王夫人母子出来,中间自然是大有内情。” 张岚道:“所以,在下才想到,这件事一定牵涉到王夫人母子。” 李闻天道:“但在下想不明白。王夫人母于是官宦人家,怎么会和高半仙这等武林高人搭上关系?” 赵一绝道:“如是咱们能想的明白,那高半仙也不会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了。”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道:“有人来了。” 茅舍中,顿然间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果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四人凝神静听,已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 显然,那一场高手激烈的恶斗,已然分出了胜败、存亡。 步履声在茅舍外静止下来,耳际间响起了沙哑怪异嗓音,道:“屋里有人吗?” 赵一绝道:“有,木门没有上栓。” 李闻天急忙燃火折子,点起灯火。 木门却呀然而开,瞎仙穆元,缓步行了进来。 穆元道:“你们刚才都已经瞧到了。” 这句话问得很奇突,四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答话。 穆元冷然一笑,接道:“见面阎罗公冶皇,深夜到此,诸位可知晓为了什么?” 赵一绝道:“迫踪我等。” 穆元道:“这李子林数年的隐秘,已被你们四人破坏。” 赵一绝道:“阁下说的不错,不过,这仲事不能怪我们,要怪那高半仙。” 瞎仙穆元似是语塞,沉吟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那高半仙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四人的性命。” 赵一绝听他语气缓和,不禁胆气一壮,道:“这话虽是实情,但如高半仙不带我们来此,我们却不会想到此处避难。” 李闻天、刁佩,都知晓那瞎仙在江湖上的凶名,三句话不对,出手就要杀人,是以,都不敢出言招锅。 但赵一绝却是迷迷糊糊的,竟然要据理力争。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那高半仙和你们提过什么没有?” 赵一绝道:“提过很多的规矩,不准我们离开茅舍,也不准我们向外瞧看。” 穆元冷冷接道:“至少,诸位犯了李子林中一大规戒,你们瞧看了老夫和公冶皇的搏斗。” 赵一绝道:“犯了这条规成,该当何罪!” 穆元道:“挖目之罪!”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很重的刑罚。” 穆元道:“不知四人,有几个偷瞧了老夫和人动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只有我老赵一人。” 赵一绝顿了下,又道:“如是你一定要挖下去我的眼睛,那就不如杀了我。” 穆元呆了了呆,道:“你一点也不怕死?” 赵一绝道:“头割了碗大一个疤,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他句句顶撞,颇有豪气干云气概,听得刁佩、李闻天心头震骇不已,以瞎仙穆元的武功,只要一出手,一招就可以取赵一绝的性命。 穆元似是极为气愤,回来在室中走动,显然心头填满了怒火。 室中三人,都替赵一绝担心,但事情却变化的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穆元忽然停下脚步,拱拱手,道:“赵兄!” 赵一绝手中执着七星剑,早已暗中戒备,他虽然明知非敌,但也不愿束手就戮,准备仗宝刃锋利,舍命一拚。 穆元突然改颜相向,赵一绝几乎不敢相信,抱拳一礼,道:“不敢当,你老兄有何指教?” 穆元道:“老夫要和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赵一绝道:“咱们是釜底之鱼、俎上之内,任凭你老兄宰割,这商量二字,不是用的太客气了吗?” 穆元道:“有一王公子,是被诸位救出了天牢?” 赵一绝道:“不错,他们娘两个被兄弟等堂堂正正的请出了天牢。” 穆元道:“那位王夫人,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他口中虽然未言谢,但内心之心,对诸位确实有一份很深厚的感激。” 赵一绝道:“这个,在下不清楚,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穆元道:“我要想麻诸位一趟,请那位王公子到此一行。” 赵一绝道:“你老兄名动江湖,武功卓越,他如敢不来,把他提来就,还用得着我们去请吗?” 穆元道:“在诸位也许不算什么难事,但我们却是束手无策。”轻轻咳了一声,道: “有一件事,老夫想先说明白,我姓穆的已经为了诸位斗了见面罗公冶皇,诸位帮老夫一个忙,咱们就两下扯平。” 赵一绝道:“就是这件事?” 穆元道:“说来说去一句话,请诸位帮个忙,想法子,请那位王公子来此一趟。”赵一绝道:“这件事,不能让那位王公子的妈妈知道?” 穆元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试试看,不过,在我老赵的感觉中,这不是什么大难的事。” 穆元道:“诸位答应了。” 赵一绝道:“在下愿全力以赴,不过,我们既要蒙着眼睛出去,带那王公子来,是否也要蒙着眼睛进来。” 穆元道:“自然不用。”语声一顿,接道:“可是诸位离开此地之时,还要蒙一下眼睛。” 赵一绝道:“这地方僻静的很,如是蒙着眼睛,我们来此,又如何能够找到?” 穆元道:“老夫派人迎接诸位。” 赵一绝道:“在下不知那位王公子母子的住处,还要费一番工夫寻找,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穆元道:“这个不劳诸位费心,我们已知晓他的住处。” 赵一绝道:“这么看起来,那位王公子对诸位似乎是极为重要。” 穆元答非所问的道:“诸位坐息一下,老夫要告退了。” 赵一绝道:“在下想问一点题外文章,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穆元道:“只要不让我大为难,老夫尽量回答。” 赵一绝道:“那位见面阎罗怎么样了?” 穆元道:“已身受重伤……” 赵一绝接道:“带伤而逃?” 穆元道:“进入李子林的人,很难有逃离此地的机会,公冶皇身受重伤后,已被生擒。” 赵一绝道:“让我们四位都去找王公子吗?” 穆元道:“四位之中,只能去两位,我们相信诸位一诺千金,不会一去不返。今夜里三更为限,如是三更过后,还不回来,老夫等只好采取……”他大约不好说得太明白,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接道:“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穆元道:“不错,老夫一生不打诳语,如是两位不回,老夫就先杀了两个留在这里的人,然后,再遣人生擒两位。” 赵一如笑一笑,道:“这一方面,阁下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绝对不会变卦,不过阁下在下手之前,应该先打听清楚,我们如若是逃掉了,阁下再下手不迟。”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们四位商量一下,那两位留下,那两个出去找人,老夫等一会再来。” 赵一绝道:“不用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决定,而且,决定了就要动身。” 回顾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两位去请王公子,兄弟和刁兄留这里。” 张岚道:“不行,对付王夫人,非得你赵兄出马不可,你和李兄去,我和刁兄留在这里。”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两位曾进入天牢中面谒王夫人,最好还是两位同去,兄弟和刁兄留在这里。” 赵一绝道:“这样也好。不过,两位只管放心,兄弟和张兄,不论能否请来王公子,定然会按时转来,和两位生死与共。” 李闻天道:“这一点,兄弟深信不疑。” 赵一绝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和张兄早走一刻,多一刻思虑的时间。” 穆元道:“老夫人一生中最为喜欢干脆的人,我这就叫人替诸位备马。”言罢,转身而去、片刻之后,穆元去而复返,道:“马匹已经备好,不过,格于规矩,诸位还要蒙上眼睛才成。” 赵一绝、张岚伸手取过眼罩子,蒙上双目。 在穆元引导之下,张岚和赵一绝顺利地离开了李子林。行约里许左右,穆元突然停了下来,道:“两位可以取下脸上的面罩了。” 张岚、赵一绝依言取下脸上的面罩,流目四顾,只见四周林木环绕,似是仍然在李子林中。 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往南步,出了果林,就可见到一辆篷车,登上篷车,他们自会送两位到那王公子住的地方。” 出了果林,果然见到了一辆篷车,停在林边,一个士布衣着的车夫,坐在车前。 赵一绝还未来及开口,那车夫已抢先说道:“两位请上车吧!” 张岚点点头,启开车帘,和赵一绝鱼贯登车。 车夫放下垂帘,道:“两位最好不要向车外面瞧看,咱们要闯一道险关。” 赵一绝道:“阁下放心,我们已知晓规矩,不过,我们自己谈谈话,不碍事吧?”那车夫道:“两位尽管谈,只要别打开车帘就行了。”长鞭一扬,篷车向前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声音愈来愈强,听得十分震人。赵一绝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张岚道:“似是黄峰的叫声。” 赵一绝道:“不错,是蜂叫。” 张岚道:“这地方,哪来的这么多黄蜂?” 赵一绝道:“而且,这些黄蜂,怎么会不停的飞动?” 只听那驰车人应道:“这是黄蜂,此刻,我们这篷车四周,都围满黄蜂。不过,这篷车封闭得十分严密,只要两位不打开篷车的封布,那黄蜂就不会飞进来。”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阁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驰车人接道:“主要的,还是两位肯听从在下之言,如是两位不听在下的忠告,只怕两位都已被黄蜂所伤。” 赵一绝道:“阁下不怕蜂咬?” 驰车人哈哈一笑,道:“如是在下不能抗拒蜂毒,早已死在群蜂之下,如何还能和诸位说话。” 张岚道:“把巨蜂养在林中,用以拒挡入林之人,这法子当真是聪明得很。” 驰车人道:“对!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都无法逃过群蜂的袭击。” 嗡嗡声渐渐减少,以至不闻。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耳际间突然响起那驰车人的声音,道:“到了,两位请下车吧!” 车帘启动,日光照人,看街上人来人往,竟然早市已开。 赵一绝、张岚走出篷车,抬头瞧了那驰车人一眼,只见那人存着灰市裤褂,三十四五的年纪,双目中神光湛湛,行家眼中,一看即知是内外兼修的人物。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两位请转入左面第一个巷子里,最后一家,就是王夫人母子的住宅。” 赵一绝点点头,道:“你老兄不去吗?” 灰衣人道:“兄弟把车子停在六和搂后面的车场里,等候两位。” 赵一绝道:“你要等好久?” 灰衣人道:“两位需要好长时间,在下就等好久时间。” 赵一绝道:“好吧!成不成,在下想中午之前,就可以决定了,你老兄停好车,在六和楼上等我们。” 灰衣人笑一笑,道:“好!在下一切听命行事。”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道:“张兄,咱们见着王夫人时,该说些什么?” 张岚苦笑一下,道:“这种事,兄弟也没有经验过,只有见过时随机应变了。”两人边说边走,向左首巷行去。 只觉两侧的房子愈来愈矮,到了巷子底处,只剩了两间草棚茅舍,一堵上墙拦住了去路,已到巷子尽处。 只见右首竹篱之内,一个中年妇人坐在门前,正低着头洗衣服。 张岚低声说道:“那位洗衣服的,就是王夫人。”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位一品夫人,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自食其力,瞧那大木盆衣服之多,决非他们母子二人所有了。” 张岚道:“李子林中一班武林高手,似乎是对这位王夫人特别敬重,而且敬重到不敢求见的程度,这中间,定然有着人所不知的重大隐秘,他们云集于京城附近,暗中保护王夫人母子的安危,扮装成各种不同身份的人物,一等十几年,这是何等重大的牺牲,而且,人数众多,大都是身负绝技、名动江湖的人物。” 赵一绝接道:“不错,这中间确实有点邪门,但那位王夫人,对武林中,却有着深恶痛绝的味道,咱们见她时,也得小心一些才成。” 张岚道:“不论成败,咱们都得试试,进去吧!” 赵一绝当先而行,到了篱门,整整衣衫,高声说道:“王夫人吗?” 王夫人抬头瞧了一眼,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 王夫人道:“篱门未拴,自己进来吧!” 赵一绝推开篱门,和张岚鱼贯而入。 王夫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儿,道:“原来是两位恩人,恕老身未能远迎。” 赵一绝一抱拳,道:“不敢当,我们不速造访,打搅夫人的清静,心中甚感不安。”王夫人道:“寒舍简陋,老身又不留客,两位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吧!” 赵一绝望望那一盆衣服,道:“夫人,这等生活,太清苦了。” 王夫人道:“我们自食其力,也苦的清清白白,老身觉着这生活并无不安。” 赵一绝道:“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找到夫人住处,恳求一事。” 王夫人沉吟了一随,道:“老身不能先行答允,要两位先说出来,老身想一想,才能决定。” 封一如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想请王公子,便餐一叙。” 张岚接道:“夫人如是有便,还望一同赏光。”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要他陪两位一次。不过,小犬在牢中长大,二十年来,很少和外人接触,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只怕会得罪两位。”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放心。”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希望你们能早些送他回来。” 张岚道:“咱们吃完了就回来。” 王夫人点点头,回头叫道:“小玉儿,快出来,两位恩人找你。” 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王公子一身灰布衣服,缓缓行了出来,欠身对王夫人一礼,道:“给母亲见礼。” 王夫人一摆手,道:“不用了,见过两位叔叔。” 王公子转过脸来,两道眼神一掠封一绝和张岚,缓缓说道:“见过两位叔叔。”说时抱拳一礼。 赵一绝急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咱们是高攀王兄论交。” 王公子淡淡一笑,回顾了工夫人一眼,道:“母亲唤出孩儿,有何教训?” 王夫人道:“两位叔叔,想请你出去便饭。” 王公子道:“母亲不去,孩儿怎敢独自享受。” 王夫人笑一笑,道:“去吧!商位叔叔费了不少工夫找上门来,你不去,岂不大拂人好意?” 王公子道:“母亲既如此说,孩儿只有从命了。” 王夫人道:“早去早回。” 王公子一个长揖,道:“孩儿遵命。” 王夫人回顾了张岚,赵一绝一眼,道:“诸位请吧,老身不留客了。” 张岚、赵一绝齐齐一抱拳,道:“我等告别。”带着王公子离了茅舍。 赵一绝道:“王兄,你想到哪里吃?” 王公子摇摇头,道:“在下不知,两位叔叔做主。” 赵一绝道:“咱们是平辈论交,这叔叔二字叫的太客气了。” 王公子道:“家母之命,小生岂敢不听。” 赵一绝道:“老人家的话嘛,听听就算了,用不着认真。” 王公子摇摇头,道:“不行,母亲之言,岂可阳奉阴违?” 张岚道:“咱们到六和楼喝一盅,王兄意下如何?” 王分子道:“晚辈悉凭两位叔叔安排。” 赵一绝放快脚步,当先带路,不过片刻,已到六和楼,六和楼是大饭庄,气派豪华,守门的店小二,是一位眼面很广的人,急急迎了上来,欠身说道:“赵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你老给吹了来。” 赵一绝挥挥手道:“我要楼上靠窗口桌位。” 店小二道:“有!赵爷你请。” 张岚心中暗道:“看起来,赵一绝在这些地方的威风,比我这京畿总捕头还要够瞧。” 这时,距午时还有一段时光,六和楼上的人不多,只有两桌人在赶早酒。 这地方,赵一绝实在够威风,三四个店伙计跟着伺候,抹椅擦桌地替三人安排好位置,完全看赵大爷眼色行事。 王分子出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曲意招呼,不禁微微一笑。 三人落了座,店伙计立时送上香茗,才哈着腰,问道:“赵爷,吃点什么?” 赵一绝道:“配八个下酒的菜,先来三斤状元红。” 王公子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店小二,道:“赵叔叔,你很神气嘛!”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世兄,这些地方,老哥看起来很神气,如是在真枪真刀的所在,老哥我就不成了。” 王公子奇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到了那地方,你世兄比我老赵强的多了。”他有感而发,那王公子如何会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道:“赵叔叔说笑话了,晚辈除了我母亲,就只认识你们两位。” 谈话之间,店伙已陆续送上酒菜。 赵一绝斟满了酒杯,道:“王世兄,咱们要好好的交交,来,干一杯。” 王公子举杯一饮而尽。他宛如一张白纸,对世事全无所知,十七年天牢生活中,母子俩相依为命,除了他生身母亲之外,很少和外人接触。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从未食用过这等山珍海味,吃起来,感觉中十分新鲜。 这王公子并没有浪费十七年的光阴,王夫人本是饱学才女,满腹诗书,十七年王公子尽得所学。十七年,他心无旁骛,读书之外,每日打坐,不觉间,奠定了伐毛洗体的上乘内功。 三人边谈边喝,赵一绝又别有所图,曲意奉承,不觉间熟络了起来。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冷笑,道:“赵兄,很逍遥啊!” 赵一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汉子,坐在临近一桌。那人身佩长剑,神色严肃,正是万花剑。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你!” 万花剑缓缓站起身子,行了过来,冷冷说道:“赵兄,你自愿跟兄弟走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王公子放下酒杯,转眼望着万花剑,缓缓说道:“赵叔叔,这人是谁?” 赵一绝道:“一个朋友……”语声未落,瞥见人影一闪,那青衣驾车人突然急步而至,一把握住了万花剑的右手,道:“老兄啊!找得我好苦啊!走,咱们喝酒去!” 万花剑只觉那人指力强劲,有如铁箍上腕,心知不对,细看来人,又素不相识,一皱眉头,道:“你认错人了。” 灰衣人道:“怎么,你发了财啦,连老朋友也不认了,俗语说的好,衣服要新,朋友要旧,你不认识我,但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不容万花剑再开口,拖着就跑。 万花剑腕脉受制,无能反抗,只好任人拖走。 王公子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问一片茫然,遏:“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笑道:“他们朋友多年不见了,见了面难免要亲热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那佩剑的似乎是不太喜欢他那位老朋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他发了财,不愿多认穷清友了。” 王公子道:“这就不对了。” 赵一绝道:“是啊!江湖险诈,人心不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张岚一直不闻那赵一绝说入正题,心中十分焦急,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两声。 王公子回头望了张岚一眼,道:“张叔叔你怎么了?” 张岚道:“酒呛着了气管。”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赵一绝心中明白,干笑一声道:“王世兄,咱们吃了午饭之后,出去走走如何?”王公子奇道:“到哪里去?” 赵一绝道:“下午咱们去郊游一番,再送世兄回去。” 王公子怦然心动,二十年来,他从未见到过辽阔的原野,壮丽的山河,但他神色间,却仍然犹豫着,道:“这个,不太好吧!” 赵一绝道:“世兄可是顾忌到令堂挂念?” 王公子道:“家母悬思,晚辈哪还能生游兴。” 赵一绝道:“不要紧,我会派人去通知令堂一声。” 王公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但太阳下山之前,定要送晚辈到家。” 赵一绝道:“这么说,咱们得赶快一些了。” 三人匆匆食过酒饭,下了六和楼。行人停车场外,立时有一个五何左右上布衣裤的老者,迎了上来,道:“舍侄身体不适,叫老汉代他驾车,赵大爷请上车吧!” 赵一绝心中暗道:这么看来,李子林中人物,乃是极有组织的人,驾车人一露相,立时换了个人。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快些把车驶出来!” 那老者欠身一礼,连声应是,片刻之后,驾来了辆黑色篷车。 赵一绝看篷车也换了样子,心中更是惊讶,但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暗暗忖道,人车皆非,如是其中有诈,又将如何是好?那老者似是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为难,急急接道:“李子林的风光很好,一片黄草地,好个萧索秋景。” 赵一绝还未来得及开口,王公子已抢先说道:“好哇!咱们瞧瞧去。” 张岚一抱拳,道:“王世兄请。” 当先举步,跨上篷车。王公子,赵一绝紧随着跨上篷车。 老者放下车帘,扬鞭驰奔了过去。 王公子低声说道:“放下车帘赶路,车子太黑了一些,而且一路上的景色,也是无法瞧到。” 赵一绝高声说道:“如是想看路上的景色,就无法闭帘驰车了。”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车外的反应,只听那驰车老者应道:“大爷说的是,到了城外,就打开车帘,以赏秋色。” 篷车辕轭,不过半个时辰,车已离开了京城,果然,那奔驰的篷车突然一缓,紧接着卷起了车帘。一片阳光,照了进来,车中景物,清晰可见。 王公子探首车外,只见沿途黄叶飘飘,枫叶似火。他自幼在天牢中长大,从未接触到这等大自然的景物,只瞧的悠然神往。 赵一绝和张岚,极担心他在车中间长问短,见他为秋色所迷,正好省去一番唇舌,也装出一付欣赏秋色的模样,一语不发。 这篷车似是特制而成,奔驰在浅山道上,并无很强烈的颠动之感。不知道篷车奔行了多少时间,到了一片密林之前,驰车老者突然放下垂帘,口中却说道:“林中黄蜂甚多,别让它敲着了。” 王公子奇道:“你不怕黄蜂蜜吗?” 赵一绝接道:“他身上涂有药物,再戴上面罩,自然不用怕黄蜂了。” 这时,篷车外面果然响起了嗡嗡之声,似是云集了不少的黄蜂,那声音听来十分骇人。 王公子倾耳听了一阵,道:“赵叔叔,那是黄蜂鸣叫声吗?” 赵一绝道:“成千成万的黄蜂羽翼振动,发出的响声。” 王公子道:“黄蜂螫到人,是否很疼?” 赵一绝道:“一两只蜂,自不足畏,纵然螫到了,也不要紧。但如黄蜂云集到千万只,不论何人,都无法抗拒了。”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可惜,我没有见过黄蜂的样子,很希望瞧瞧它是什么样子?” 但闻驰车人应道:“小的抓了一只黄蜂,等一会给公子瞧瞧。” 王公子道:“那就多谢你啦!” 驰车人应道:“公子言重了。” 赵一绝说道:“王世兄,等一会,咱们见到几位朋友,世兄要……” 王公子接道:“在下悉听赵叔叔的吩当行事。” 赵一绝道:“那很好,很好!” 第十一回 金剑新主 奔驰中的篷车,突然停了下来,垂下的车帘,也被卷起。 阳光下,只见瞎仙穆元高半仙,垂手而立,面对篷车,神色间一片恭敬,在两人身后,排立了二十多个中年汉子。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篷车前面之人,都已取下了蒙眼的罩子。 王公子看的大为奇怪,低声对赵一绝道:“这些人干什么的?” 瞎仙穆元道:“在下等恭迎王公子。” 王公子道:“赵叔叔,这怎么可以,他口大客气了。” 对这等场面,赵一绝也有着十分意外之感,怔了一怔,道:“世兄,咱们下车吧!” 王公子听他答非所间,只好依言下了篷车。 高半仙向前面行了两步,道:“王公子,在下高万成。” 王公子点点头,道:“高先生。” 高万成道:“公子驾临李子林,乃我等十余年的心愿,今日一旦得偿,心中至感欢乐。”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穆元道:“片刻之后,公子就知道了。” 王公子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一绝苦笑了一下,道:“他们说的不错,等一会世兄就知道了。” 穆元一抱拳,道:“公子请。” 瞎仙穆元和高万成转身带路,穿过了一片林木,行到了一座青砖砌的瓦舍前面。 赵一绝和张岚,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王公子的光,也跟着行到了瓦舍门前。高万成,瞎仙穆元,停下脚步分让两侧,齐齐欠身说道:“公子请。”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沉声说道:“赵叔叔,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赵一绝道:“不错啊!” 王公子道:“他们究竟在作什么,晚辈是越来越糊涂了。” 高万成道:“公子身份崇高,人人敬重,但请放心入室。” 王公子仰脸望望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晚辈该回去了,免得家母悬念。” 高万成急急说道:“公子,我们等候十余年,只等今天,公子如若诀绝而去,岂不便我等寒心。” 王公子奇道:“寒心?” 瞎仙穆元接道:“是的,大江南北,千百位武林英雄,都在等待消息,公子不可以等闲视之。” 王公子道:“武林英雄?” 高万成道:“是的。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公子万万不可推拒。” 王公子道:“等我回去请示过母亲之后,再来此地不迟。” 高万成道:“公子先请入室中,拜受过金剑之后,了然了内情,再回去告诉令堂不迟。” 王公子虽然被高万成说的甚感好奇,怦然心动,但仍然摇头说道:“不行,我得先禀明母亲。” 穆元道:“我等费尽心机,安排下今日机会,公子怎可毫不重视?” 王公子道:“我为什么要重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伸手拦住了王公子的去路,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该瞧个明白,世兄坚持不进室内,想必是心中害怕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我不怕。” 赵一绝接道:“不怕,咱们就一起进去。” 一推王公子行入了厅中。目光流转,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外面看来,毫不起眼的一座瓦舍,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豪华。 一色的黄绫幔壁,一张方桌上,铺着黄缎于桌面,黄毡铺地,一眼间,看不到第二种颜色。 但更使张岚和赵一绝惊奇的,还是那厅中桌椅摆设的形势。靠后壁处,黄绫幅着一张神像,但因黄绫遮掩,看不清供的是何神像。那神像之下,有一张单桌,也铺着黄色的级面,桌上放着金色的短剑。 单桌前是一张金交椅,两侧一溜排下来,都是圆形的小凳子,上面全都铺着黄色的垫子。这形势十分明显,能坐在那金交椅上的人,身份都高很多。 高万成和瞎仙,齐齐跟了进来,道:“王公子,那单桌上的金剑,是武林中十分权威的信物,分子先拜金剑。” 王公子道:“一把剑,我为什么要拜它?” 高万成道:“那不是普通的剑,它代表一种很高的身份。” 王公子摇摇头,道:“要在下拜那金剑可以,不过,在下希望你们能说出一个道理,那金剑的珍贵之处何在,非要在下拜它不可。” 穆元道:“你拜过了金剑之后,受了剑令,我们自会把详细的内情,告诉你。” 王公子道:“这话越说越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拜受剑令,我到此地作客,和剑令何关?” 穆元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完全没有对他说过吗?” 赵一绝道:“一是在下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再者各位也没有交代过我先给王公子说明,我们谈好的事,只把王公子带到此地。” 王公子冷笑一声,道:“赵叔叔,你们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圈套,是吗?” 赵一绝道:“王世兄,这算不得圈套。我带你到此地来,并无半点恶意,只不过事先没有说明你是主客罢了。” 王公子冷冷说道:“那你带我来,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 王公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我们等了十几年。” 王公子接道:“如是我一定要走,你们准备怎么样?” 高万成怔住了,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这中间,还有很多原因,但必须公子拜过了金剑之后,我们才能详作说明。” 王公子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不语。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你是否觉着有些奇怪?” 王公子道:“太奇怪了,所以在下不敢轻作任何允诺。”语声一顿,道:“赵叔叔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不知有何高见?” 赵一如道:“高见不敢当,法子倒有一个。” 王公子一抱拳,道:“晚辈请教。” 赵一绝道:“当年关云长封金挂印,坚辞曹营而去,留为后世美谈,如是世兄觉那些内情,都不足以便你留下,自然亦可挂剑而去了。” 王公子道:“不错。” 他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我要如何拜受金剑?” 高万成道:“那金剑乃一代权威之徽,公子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王公子啊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望了那金剑一眼,拜了下去。就在那王公子拜下去的同时,赵一绝突然间觉着有点异样,目光左右转动,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都拜了下去,再往外面看,二十几个黑衣人,也全都跪在地上。 原来,陪着王公子、赵一绝等行入厅中的,只有高万成和穆元两个人。 赵一绝望望张岚,低声道:“张兄,咱们也该拜下去吧!” 张岚道:“对!入境应该随俗。” 赵一绝虽跪了下去,但两道目光,却仍然不停的左右转动。 只见高万成和穆元脸上一片肃穆,虔诚,不禁心中一凛,也收敛起嬉笑之容。这厅中布设的虽然简单,但却给人一种严肃的感受。 王公子依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缓缓站起身子,回过头,道:“我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起身行了过去,低声说道:“取受金剑。”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缓缓伸手去,取过金剑。 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齐齐向前行了两步,拜伏于地,道:“见过门主。” 王公子呆了一呆,道:“什么门主?” 高万成道:“金剑门的门主。” 王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人拿了这把金剑,就成了金剑门门主吗?” 高万成道:“这把金剑,岂是轻易可以拿得的,此剑放在此室,已有十余年之久,一直无人动过,我们等候了这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把金剑交给公子。” 王公子接道:“这金剑和我有关吗?” 高万成道:“如是和公子无关,在下等怎会非要把这柄金剑交给公子不可呢?” 王公子道:“晚辈想不出,这金剑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万成道:“我们奉有一代金剑门主的令谕,指定了王公子继承他的门主之位。” 王公子道:“老前辈说笑话了,上一代金剑门主,是何许人物,在下连姓名也不知道,他又怎会指定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公子太年轻,不知道这段经过,这内情缘起于令尊大人的身上。” 王公子接道:“我爹爹死去了十几年。” 高万成道:“所以,我们也等了十几年,等公子长大成人。”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弦管乐声,飘入耳际。 高万成道:“公子,请坐吧。” 王公子道:“不用客气,咱们站着谈也是一样。”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和八大剑士,都要来拜见门主。” 王公子急急接道:“不成啊,我还未知内情,也未答应任此门主。” 高万成道:“但公子已经取过金剑令,无法再推辞。至于详细内情,侯他们朝拜过门主之后,在下自会给公子说明。” 王公子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稼元道:“公子,为了等候公子接掌掌剑门,我们已设法三延降魔会期,今年势已无法再延,公子快些落座,接受拜见,免得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王公子虽然不知什么是降魔大会,但他却从穆元的神色间,瞧出事情十分严重,怔了一怔,道:“这些事来得太突然了。” 赵一绝大步行了过来,道:“世兄,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坐下,接受过他们的拜见之后,咱们再谈以后的事不迟。” 王公子茫然一笑,缓缓坐在那金交椅上。 高万成紧傍王公子身侧而立,低声说道:“公子,四大护法龙、虎、狮、豹,都是江湖上第一等奇人,见到他们时,公子最好不要多言,露出破绽。” 王公子奇道:“露出什么破绽?” 高万成道:“这金剑门主,乃武林中第一等门户,代表着正义、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暗中觊觎此位,公子福泽深厚,全然不费工夫,就得了这门主之位。你如一言露出马脚,不但使金剑门中的剑士寒心,而且,四大护法亦必因无所附依,星散而去。那时,整个武林必将乱成一盘散沙,再想重聚四大护法,势比登天还难了。” 王公子啊一声,道:“真的这样严重?” 高万成急得顶门上直淌汗珠儿道:“严重得很,公子要千万帮忙。” 王公子道:“我要说些什么,才不会露出马脚?” 高万成道:“公子不用说话,只要点头就成,一切由在下应付。记着,你身份尊高。不论他们行何等大礼,只要拱手还礼就成了。” 王公子看那高万成汗水滴在前胸之上,脸也急得变了颜色,点点头,道:“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高万成道:“公子肯帮忙,那是好极了,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得商量。” 这时,管弦之声,突然顿住。李子林中,恢复一片静寂。 瞎仙穆元行近赵一如和张岚的身侧,低声说道:“两位不是金剑门中人,但你们对本门帮助很大,既然赶上了这场热闹,我们自是不便撵两位出去,但望两位只要看,不要讲话。” 赵一绝道:“我明白,我们是哑巴只瞧不说。” 穆元点点头,缓步退开。 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四大护法,晋谒门主。”高万成道:“门主已然升位,四大护法请进。”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威重的声音,道:“赤须龙严照堂告进。” 王公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袍,赤须垂胸,身材修长的大汉,缓步行入,人一进门,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就投注在王公子的身上。 行到金交椅前,已然把王公子从头到脚后了个清清楚楚。这才一撩紫袍,拜伏于地,道:“严照堂叩见门主。” 王公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门主示意,严护法起身落座。” 严照堂道:“照堂谢座。”站起身子,抱拳一揖,才在左首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高万成仰首叫道:“请林护法晋见门主。”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出山虎林宗,晋见门主。”一个身着灰衣的大汉,快步行了进来,直赴金交椅前,凝目望了金交椅上的王公子片刻,突然,伏身拜了下去。 王公子早已得了高万成的指示,也不还礼,端坐在金交椅上。 林宗拜见过公子之后,站起身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高万成遏:“请常护法晋见门主。” 室外一人,高声应道:“狮王常顺告进。” 一个身着青袍,短须如戟,头如巴斗,目似铜铃的大汉,如疾风一般行了进来。 王公子只觉此人相貌奇特,有着威武逼人的感觉。 狮王常顺,直行到金交椅前,扑身拜了下去。 玉公子冷眼旁观,发觉这三人的礼法,都是一般模样,只是三人性格不同,举动间有快有慢,心中甚是奇怪,也不说话。只轻轻咳了一声,道:“常护法请起。” 常顺站起身道:“多谢门主。”紧傍严照堂身侧坐下。 高万成道:“刘护法晋见门主。” 但闻室外响起一个尖厉的声音,道:“金钱豹刘坤晋见门主。” 王公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短小,骨瘦如柴,一身黑衣的汉子,快步行了进来,拜伏于地。 高万成等他行过大礼之后,说道:“刘护法请起。” 刘坤一挺而起,在出山虎林宗的旁侧坐下。 王公子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人一眼,只觉这四人各具特色,一眼之下,都给人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这就是门主遣命指定的承继人,诸位都已经见过了。” 赤须龙严照堂道:“门主遗命,我等自然遵从。” 出山虎林宗接道:“我等已拜见了门主,此后,自然要听他之命,赴沥蹈火,在所不辞。” 狮王常顺道:“我等已拜见门主,此后自当善尽护法之责,以保护门主安全。” 金钱豹刘坤道:“门主已拜受令剑我等此后如有抗命之举,愿死于本门令剑之下。”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既然都已经同意了门主指定的承继人,足证门主的眼光远大,非同凡响。” 赤须龙严照堂,当先站起身子,紧随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站起,欠身说道:“门主有什么差遣,但请吩咐。” 王公子一脸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急急接道:“新门主还要接见八大剑士,四位护法,请下去休息吧!”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属下等告退。” 王公子点点头,道:“诸位好走。” 严照堂道:“多谢门主。”带着林宗、常顺、刘坤等转身而去。 高万成提高了声音,道:“门主请八剑士晋见。”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八个身材相若,一色黑袍,年纪四十以上的大汉,鱼贯行了进来。 高万成低声说道:“这八大剑士,乃金剑门中的中流砥柱,替金剑门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门主对他们客气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起身说道:“八位不用行礼了。”原来,八大剑士,已然排成了一排,正准备大礼拜见。 那站在左侧为首的黑袍大汉,欠身应道:“门主之命,我等不敢不遵,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王公子道:“诸位请坐吧!” 八大剑士十六道目光,投注在王公子的脸上瞧着。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暗暗付道:这些人不像是来拜见门主,倒是依来仔细的相度我了。 只听高万成说道:“四大护法已然叩见过门主,这是上代门主遗命指定的承继之人。” 八大剑士齐声说道:“我等叩见新门主。”口中说话,人却齐齐拜了下去。 王公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到自己担当这门主的身份,似乎是他们有意的安排,而且,也似乎是在借重自已。 八大剑士行过大礼,自行在两侧落座。 这八人年龄相若,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而且衣看相同,使人看起来,有些无法分辨之感。 其实,八大剑士,都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只不过他们内功精深,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小上十几岁。 坐在左面首位的剑士,站起身子,道:“门主在世之日,费了十年苦心,使天下魔道敛迹,江湖上风平浪静,如若再有十年时间,以门主的才慧智略,必可解决千百年来武林中一直无法解决的黑、白两道上的纷争,可惜,天不假才人以年,门主大愿未偿,竟弃我等而去。”说到此处,语声微顿,目光却盯注在王公子脸上瞧看他的反应。 王公子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左面首位剑士,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新执剑令,事端万千,我等不敢惊扰,半月之后,如得门主宠召,当举以降魔卫道的策略,恭请裁夺。” 王公子点点头,道:“好!半月之后,定当再请诸位,请教大计。” 八大剑上相互望了一望,齐齐站起身子,道:“那么,我等先行告辞了。”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而去。 王公子目睹八大剑士离去之后,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高万成道:“事情还有很多……”目注室外,高声说道:“诸位请各归方位,听候门主新命。” 瞎仙穆元举步行到室门口处,掩上木门。 王公子放下金剑,站起身子,道:“现在,事情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不是想知晓这金剑门的内情吗?” 王公子道:“唉!在下倒是很想听听内情,只可惜,在下没有很多的时间了。” 高万成道:“王公子,你已是金剑门的门主,这些内情,你必须知道,因为这些内情,不但关系着你,而且,和令堂及令尊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道:“我如迟迟不归,家母定然十分悬念,待晚辈回去禀明家母之后,明日再来此地,听老前辈说明内情。”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因为,这李子林四周,有着重重的埋伏,公子很难出去。” 王公子摇摇头,接道:“我不管,在下告辞了。”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纵身一跃,拦住了王公子,道:“公子,请听在下一言。” 王公子道:“我没有时间,如若天黑之前我不能回家里,我母亲一定焦虑异常,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高万成道:“令堂的焦虑,早已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她来了。” 王公子怔了一怔,道:“我母亲不会来。” 高成万道:“我们知道请不到今堂,但令堂如是为了会晤公子,公子请想一想,她会不会来。” 王公子凝目沉思,默不作声。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高先生这样说,大约是不会错了。咱们等两三个时辰,如若见不到今堂,在下再送世兄回去不迟。” 王公子道:“唉!如是咱们到深更半夜回去,我母亲非要责骂我一顿不可。” 赵一绝道:“届时,在下等送世兄回去,令堂如若责骂世兄,我等愿为世兄担待。” 高万成道:“公子留此一两个时辰,在下也可把金剑门中这一段内情,恩怨,很仔细地告诉公子。” 赵一绝道:“对啊!这一段内情定然是精彩万分,曲折动人,不知世兄心意如何,在下是局外人,就有着急于一明内情之心。” 王公子道:“好吧!我再等两个时辰。”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老前辈,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一欠身,道:“公子请坐!在下先要公子见几个人。” 王公子缓缓坐在椅上,接道:“要我见什么人?” 高万成道:“这些人,你虽不认识,但都和你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王公子道:“在我的记忆之中,除了母亲之外,再无相识之人。”回顾了赵一绝和张岚等一眼,接道:“第二个相识的人,就是两位叔叔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走!咱们到后面去,那里已备好酒席,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王公子茫然一笑,道:“赵叔叔,你去不去?” 赵一绝道:“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高万成道:“如是赵兄等有兴,很欢迎两位参加。” 赵一绝道:“在下局外人,如是知晓贵门中的机密太多……” 高万成接道:“两位是金剑门中的贵宾,同时,在下也相信两位会为我们金剑门保守秘密。”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高兄,在下的身份不同,参与贵门中大多的机密,只怕是不太相宜,由赵兄陪同王公子,也就成了。” 高万成点点头,道:“也好,不知赵兄的意下如何?” 赵一如道:“兄弟最好是也不参与。” 王公子道:“赵叔叔最好和我同去。” 高万成道:“赵兄帮了我们很多忙,为什么不肯再帮一次?” 瞎仙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张兄,在下准备了一壶好酒,想和张兄喝一盅,顺便和张兄聊聊。” 高万成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公子,赵兄,咱们后面坐。” 赵一绝一面举步而行,一面高声说道:“张兄,见者刁兄和李兄,代兄弟致意。” 张岚道:“放心,放心,兄弟一定把信带到。”随着瞎仙穆元,离开了大厅。 高半仙带两人行人大厅后一座宽敞的房间。 房里摆设十分简单,几张木椅和一张方桌。 高万成轻击两掌,一个青衣少女应声而入,欠身说道:“高爷有什么吩咐?” 高万成道:“去请王妈和王福来。” 青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青衣少女带了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和一个五十四五岁的布衣老者,行了进来。 那老者和中年妇人,似是对高万成十分敬重,齐齐欠身一扎,道:“高爷找我们。” 高万成指指王公子,道:“两位瞧瞧看,认不认识这位年轻公子。” 中年妇人双目凝神,瞧了了阵,摇摇头道:“高爷,妾身不认识。” 高万成道:“王福,你也瞧瞧看,能不能想出他是谁。” 那布衣老者行了过来,打量了王公子两眼,道:“高爷,似乎是有一点面善。” 高万成道:“对!你们猜猜看他是谁?” 王福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份十分重大的事,啊了一声,道:“有些像老爷。” 中年妇人道:“不错,有些像死去的老爷。”突然流下来两行泪水。 王福的眼睛,也有一些湿润,缓缓说道:“公子,你贵姓啊?” 王公子道:“我姓王。” 王福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爷,这不是少爷吧?” 高万成点点头,道:“我答应过,有一天要你们和少爷见面,今天,兑现我许下的诺言。” 王福扑的一声,跪在地上,道:“老奴叩见少爷。” 那中年妇人也随着跪了下去,凄然说道:“皇天见怜,今天真的见到了少爷。” 王公子急急伸出双手,道:“两位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高万成道:“两位请起来吧!少爷目下还不明内情。” 王福和那中年妇人站起身子,坐在一侧。 王公子回目望着高万成,道:“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这两位都是你们王家最亲近的人,公子不识,令堂定然认识。” 王福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老奴王福,老爷在世之日,老奴是府中的总管。”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那中年妇人起身接道:“小妇人带公子三年之久,直到公子进入了天牢……小妇人……”话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王公子忽然感觉鼻孔一酸,热泪涌出眼眶。举手拭下泪水,接道:“你把我带大?” 中年妇人接道:“是的,公子生下三日之后,就由小妇人代乳。” 王公子道:“那你是我的……” 高万成接道:“奶妈。” 王公子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怎么从未听母亲说过?” 高万成道:“令堂不愿你明白过去,所以,很多事,都未告诉公子。” 王公子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律条,捕下天牢而死?” 王福道:“老爷居官清正,满朝文武,无不敬重,他是被人陷害。” 王公子道:“陷害,什么人陷害的?” 王福正待接言,却被高万成挥手拦阻,道:“公子,先不要急于知晓仇人。” 公子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那爹爹,如是犯了王令、律条,被捕入天牢,也还罢了;如是他被人陷害,我身为人子,岂能不报此仇。”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的孝心可嘉,但个中内情甚多,公子最好了然全部内情,自然知道仇人是谁了。” 王公子道:“什么人要告诉我这些事?” 高万成道:“王福、王妈,还有区区在下都会告诉公子。现在,先让王妈说明一件事,以便证明她的身份。” 王公子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要她说明公子身上一处不为人知的暗记。” 王公子略一沉吟,道:“好!要她说吧。” 王妈举手拭着不停涌出的泪水,一面说道:“公子的小腹、脐下,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紫痣。” 王公子呆了一呆,望着王妈出神。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公子,她说对了吗?” 王公子点点头,对王妈抱拳一揖,道:“见过乳娘。” 王妈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像断线珍珠一般,直流了下来,道:“少爷,不用多礼,老身担待不起。” 一面说话,一面向地上拜去。王公子急急伸手扶起王妈,道:“乳娘似母,怎可行礼,快请坐下。” 高万成重重咳了一声,道:“王福、王妈,你们不用哭了,公子已经认了你们,但等夫人到此面会之后,你们又可以常随夫人身侧。” 不论王公子生性何等沉着,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转望高万成,道:“老前辈可以告诉我详细内情了吗?” 高万成道:“公子的身世,想必已听令堂说过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没有,母亲只告诉我姓王,父亲在朝为官,触怒皇上,拿问天牢,父亲在天牢一气病亡。” 高万成颇感意外,道:“只说了这些吗?” 王公子道:“只说了这些,甚至晚辈的名字,家母也未说过。 高万成道:“天牢十七年,令堂怎么称呼你?” 王公子道:“家母一直叫我小玉儿。” 王妈接道:“你弥月之时,生的白胖如玉,可爱至极,老爷爱不释手,叫你小玉儿,以后小玉儿就成了你的小名。” 王公子苦笑一下,道:“我总该有个名字吧!” 王福道:“老爷已经为少爷取了学名。” 王公子道:“叫什么?” 王福道:“老奴不敢直呼少爷的名字。” 王公子道:“唉!此时何时,此情何情,我不过刚从天牢放出来的囚犯,已不是昔年的贵公子,你直说不妨。” 王福道:“如此老奴就放肆了,老爷替公子取学名宜中。” 王公子点点头,道:“我母亲从未提过这名字。” 高万成道:“令堂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王宜中沉思了一阵,道:“家母还说过两句话,功名富贵难长久,菜根布衣乐其中,要我学耕务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也难怪令堂心灰功名,冷淡富贵。令尊的际遇,给了她很大的创伤,令尊才溢华模,少年得志,官声清廉,朝野同钦。巡抚三省,两年间,平反百宗冤狱,参掉了四府三州十二县正堂,行踪所至,万民笑迎、哭送,号称王青天。任职御史时,又得铁面御史的尊号,三本弹劾奏章,两部尚书罢官。一时间,震动四海,声威所至,弊绝风情。” 王宜中长长吁气,道:“我爹爹有这样好的官声,我身为人子,总不能替父亲丢人。” 赵一绝道:“失敬,失敬,世兄原来是铁面王御史之后。”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惊喜之色,道:“怎么,赵叔叔也知道我爹爹的事吗?” 赵一绝道:“铁面御史,不但官场中人人敬畏,市井之间,也传诵着他的美名,当真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高万成点点头,道:“令尊的大名,不但使朝野并饮,就是荒原山野中的世外高人,和江湖上黑、白两道,也生出了无比的敬佩之心。黑道中人物,有一个共同的默契,那就是不在令尊的管辖、巡抚的区域之中做案,世外高人,白道能手,亦以识得令尊为荣,令尊断案论事铁面无私,但对人却是和蔼异常,礼贤下士,能和他一夕长谈,顿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王宜中道:“可惜,我竟未能对爹爹有着一点记忆。” 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前辈和我爹爹见过面吗?” 高万成道:“不但见过面,而且,和他有过数度长谈,令尊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不但有安邦治国之策,而且兼通佛、道道义,在朝中固为一代名臣,在野亦为一代大儒。” 王宜中道:“听你这样说,晚辈亦为先父的遗美高兴。” 高万成道:“但名大遭忌,树大招风,令尊的盛誉,不但遭到了朝中的奸妄忌恨,而且,亦惹起黑道中一位高手的怒火,一气下山,在令尊辖区之内,半日内做出了三条命案,而且青天白日,闯入令尊的府衙,碎去堂鼓,劈了公案,将十八名当值的衙役,一并点中穴道。” 王宜中接道:“我穆爹没有受伤吗?” 高万成道:“那人本有杀死令尊之心,但令尊适巧查案私访,不在府中,他才碎鼓劈案,点伤十八名衙役而去。” 王宜中道:“府衙之中,难道没有军兵守护吗?” 高万成道:“那位魔头,乃当时黑道中第一高手,别说令尊衙中的军兵,就是一般江湖高手也难拦得住他。” 王宫中道:“以后吧,我爹爹怎么了?” 高万成道:“令尊回府之后,自然是十分震怒,但他亦无良策,单是十八个被伤衙役,穴道就无法解开。”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难道他们都死了?” 高万成道:“没有死,但他们受了很久的活罪,令尊邀请了城中名医,依然是无法解开那些衙役的穴道,直闹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才有一位天下共钦的武林高人赶到,助令尊解开了十八个衙役的穴道。” 王宜中道:“那人是谁?” 高万成脸上泛现出一片诚敬之色,道:“就是上一代金剑门主,也是令尊的金兰兄弟,门主的义父。” 王宜中道:“我的义父。” 高万成道:“不错,你的义父。” 王宜中接道:“我爹爹在朝为官,金剑门主,怎么和我爹爹订交?” 高万成道:“令尊是一代名臣,万民青天,但金剑门主,亦是当代中第一仁侠,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万家生佛及时雨剑神朱仑。” 王福道:“不错,不错,朱爷和老爷结拜的酒席,还是老奴安排的。那时,老爷已作了京官,任职御史,三本参了两部尚书,正值盛名极峰,朱爷特来向老爷致贺,老爷设宴和朱爷对饮赏月,两人论及时弊和民间疾苦,无不感慨万千,酒逢知己,惺惺相借,举杯对月,八拜订交。那一夜,公子刚满三月,突染急恙深夜长哭,朱爷求大人带公子一见,老奴奉命带王妈和公子同至,说也奇怪,朱爷伸手在公子身上摸了两下,公子就哭声顿住。” 王妈道:“那一夜分子正发高烧,但朱爷伸手抚摸过公子两下,公子就热度渐消,熟睡了过去。” 王福道:“老爷说公子和朱爷有缘,即席把公子认在朱爷的膝下。” 王宜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道:“那一次朱门主解救十八衙役之命,初度和令尊订交,而且为令尊生擒那位魔道第一高手,废了他的武功,由令尊当堂定罪,秋后处斩。”长长吁一口气,接道:“那真是轰动江湖的一次法场行刑。行刑之日,万人围睹,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人,几乎是全都赶到,武林中九大门派,有八位掌门人亲自赶来,那一天,朱门主生恐发生教场劫抢人犯的事,尽出金剑门中精锐,四大护法、八大剑士,上上下下,布下了一百多名精锐剑了……” 王宜中听得悠然神往,接道:“老前辈去了吗?” 高万成道:“在下正是奉命暗中保护令尊的人。” 王宜中道:“那一天出了事吗?” 高万成道:“朱门主布署得宜,行刑倒十分顺利,但有谁知道,行刑当日之夜,有四十八个刺客,夜人王府要取令尊颈上人头,但全都被守在王府外面的金剑门高手所阻,四十八人中有四十六个授首,两人负伤而逃。” 王宜中回顾了王福一眼,似在徽询王福之意。 王福却摇摇头,道:“老奴不敢欺骗少爷,这件事老奴是一点也不知晓。” 高万成道:“这件事,王夫人也不知道,全是朱门主一手布成。那时,朱门主和王大人并无深交,所以会暗中相助,全是为了敬慕王大人的为人。” 王福道:“对!他们一文一武,相互倾慕,才有义结金兰之举。” 高万成道:“那时,在下常常追随朱门主行动,也常到贵府,和令尊有过数次晤谈,当真有着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令尊的渊博,确是叫人敬服。古人说学富五车,令尊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接道:“把你所知道朱门主、王大人的事,都告诉你家少爷。” 王福点点头,道:“自从朱爷认了公子之后,每隔三四个月,都到府中一次,留宿三日,才悄然而去。” 王宜中道:“他们都谈些什么?” 王福道:“老爷和朱爷相交,全是心意相投,我们做下人的,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意,十分深厚,但朱爷以后到府中来,却是大半时间陪伴公子。” 王宜中道:“陪我?” 王妈道:“不错,朱爷一到府中,老爷就吩咐下来,把公子送到朱爷的房里,朱爷紧闭房门,直到离开之时,才把分子交给老身。” 王宜中道:“可惜,这些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王福道:“在老奴记忆之中,朱爷在府中最长的一次,留住了一月之久,一月之内,大部分都和公子相处。”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解人事,义父纵然喜爱于我,也不会日夜地抱着我吧!” 高万成道:“朱门主在造就公子。” 王宜中茫然说道:“造就我?” 高万成道:“不错,公子太年轻不晓内情。朱门主为了造就公子,遣派四大护法,遍走深山大泽搜集灵药,公子三个月后,就常服灵丹,用药水洗练筋骨,用于熬药的一叶一花,都是经过了金剑门中的高手大费心力所得。” 王宜中道:“金剑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万成道:“因为你是剑神朱仑金剑门主的义子,也是他选定的承继人。”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足周岁,如何就能决定这等大事,由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那时,朱门主只是培养你,并未决定由你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但目下,为什么一定要我任此门主呢?” 高万成道:“两次大变,促成了目下局势,”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令尊盛名遭妒,被人陷害,牵入了一件阴谋窃国的大案中,被拿问天牢治罪。朱门主亦遭宵子暗算,身负重伤,这时,适巧传来了令尊被株连关入天牢的消息,朱门主心神震动,影响到伤势,后令尊一日伤发身死。他们兄弟,情意深重,想不到竟死于同时。” 王宜中艇然流下后来,缓缓接道:“我义父又是怎么死的呢?” 高万成道:“他受人暗算,内腑先中剧毒,又中十八枚透骨毒针。” 王宜中道:“这等内外交集的重伤,就算是铁铸金刚,也禁受不起,我义父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啊!” 高万成道:“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点内外毒伤,他还承受得住。但他受伤之后,仍受到十二个黑道高手的围攻,剧烈的搏斗之下,使他无法运气调息,以至毒气攻入五脏。” 赵一绝道:“一个人受了毒伤之后仍要遭十二个人的围攻,那些人当真是全然不讲江湖规矩了。”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他们虽有十二人之多,合力围攻朱门主一人,但十二人,没有一个逃过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高兄之意,是……” 高万成接道:“他们十二个人,全都死在了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听的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武功,虽然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在力毙十二个人之后,也遭毒攻内心,晕了过去。” 赵一绝道:“你们都没有人跟着门主吗?” 高万成道:“没有。如是我们有人随同门主,门主也不致身受暗算了。” 赵一绝道:“你们也未免太大意了。” 高万成黯然一叹,道:“赵兄说的是,我们太大意了,但对方存心暗算门主,半年之久,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赵一绝道:“仇人是谁,你们找出来没有?” 高万成道:“十二个围攻之人,都已经死于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那十二个人只是凶手,只怕背后还有主使的人。” 高万成道:“目下,我们已查出点端倪,但等新门主就大位,就可展开求证行动。”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就了金剑门主之位,才可以展开求证行动呢?” 高万成道:“有一句俗话说,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必得公子就了门主之位,才能下令展开行动。”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了半天,还未说出为什么指定要晚辈来担当这门主大任。” 高万成道:“令尊和朱门主是否早有约言,在下不得而知,但朱门主在临死之际,却拼尽余力,写下了一封遗书,指定要你王公子担任金剑门主。” 王宜中道:“你们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我长大成人。” 高万成道:“不错,我们一直等着你,金剑门中人,个个都对朱门主有着无比的敬重,虽然等了十几年,但大家都还能遵守金剑门的规戒,格守朱门主的训论。”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朱门主遗书之中,说明要我们等候公子十七年,等公子过了二十岁,设法把公子接出来,接掌金剑门的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接掌门主呢?” 高万成道:“朱门主为什么写了这么一份遗嘱,在下不知道,但朱门主这样写了,我们只有遵从他的遗志了。朱门主去世之前,遗留有两件东西,要在下转交公子。” 王宜中道:“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公子请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他站起身子,大步而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道:“高先生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王福道:“老奴适才听到的,都是真实之言。” 王宜中漠然平静的脸上,突然间泛起了一阵忧虑之色,两道剑眉,也皱一起。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赵叔叔,想不到人生有这样多烦恼的事。” 赵一绝道:“烦恼,你有什么烦恼?”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有些烦恼了。”说完话,垂下头去,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十二回 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插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插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插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插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插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三回 大智若愚 突然间,几声尖厉的竹哨声划破夜空,传入耳际。 王宜中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又有强敌冲了进来。” 瞎仙穆元身躯一晃,人已到两丈开外,道:“属下瞧瞧来的何许人物。” 高万成道:“目下不可出手杀人。” 穆元道:“留下活口吗?” 高万成道:“最好引他们来此,见过门主,也好问个明白。” 穆元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玉宜中目光转动,只见四大护法和二老,个个神情镇静,似是对来袭强敌,全然未放心上。静夜中传来了几声金铁交鸣,显然,双方已经动上了手。 赵一绝暗暗付道:“这李子林的人,果然都是久经训练的高手,虽然有强敌混人,而且不停地混战,但却人人都能沉得住气,不闻喝叫之声。” 静夜中,只听金铁文啤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有甚多人在不停地恶斗。 耳际间突然响起了瞎仙穆元尖哑的声音,道:“敝门主就在前面,阁下有胆子就去见过。” 声音说得甚高,显是有意让王宜中听到。 王宜中凝目望去,果见两条人影,行了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瞎仙穆元,身后一人,一身青衫,脸上蒙着一条青纱,在夜风中不停地飘动。 瞎仙穆元,行近王宜中身前八尺左右处,停了下来,道:“前明就是前门门主。” 青衣人虽然跟着面纱,但仍可见脸前的白须,显然是个年长老者。 王宜中只见那人身材修长,却无法瞧见到他的面目。 但那青衣老人,两道眼神,却透出青衫,把王宜中打量得十分清楚。 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剑神朱仑,当真的死了么?” 高万成道:“朱门主神功绝世,也许他还在人间。” 青衣老者道:“如是朱仑未死,贵门中何以推举出新的门主?” 高万成道:“敝门中事,不敢劳阁下多间。” 青衣人冷然一笑,道:“贵门中新门主这般年轻,只怕是担当不了什么大事?”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阁下有什么事,说说看。” 青衣老者冷笑道:“金剑门主,在武林中地位十分崇高,希望是一个英雄人物,别要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才好。” 王宜中涉世极浅,对这等极大的轻藐之言,也未感觉到是无可忍耐的羞辱,淡淡一笑,道:“我确然对江湖中事知晓不多,不过,金剑门中,有不少帮助我的高人,阁下有什么事,如能坦诚相告,在下或可相助一臂之力。”这一番话,有些答非所问,完完全全和那青衣老者的讥讽之言,背道而驰,但却表现得坦坦诚诚,一派君子风度。 那青衣老者听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阁下做得主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不一定啊!你先说出来我听听看。” 青衣老者冷冷说道:“贵门中人和提督府的捕快勾结,竟然甘为六扇门中鹰爪子的助手,你身为金剑门的门主,不知是否知晓此事?” 王宜中道:“什么是六扇门中鹰爪子?” 这等江湖术主事,王宜中从未听过,如何能够明白。 瞎仙穆元正要接话,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二老和四大护法,个个闭口不主言,似是要看那王宜中如何应付。 青衣老人气得冷哼一声,道:“你是一门之主,竟连六扇门中鹰爪子这句话也听不明白,是成心跟老夫装糊涂了。” 王宜中道:“我说的句句真实,为什么跟你装糊涂啊?” 青衣老者愣住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诸位,你们这位门主是怎么选出来的,似乎是完全不懂事啊!” 严照常双目一瞪,赤须怒张,似要发作,却被那高万成伸手拦住,低声道:“咱们一切遵照门主之意办理。” 赤须龙长长吁一口气,忍下胸中怒火。 蒿万成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和主宜中距禽甚近,是以,主宜中亦听得清清楚楚。 王宜中确已不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势,本想询问高万成,但听得两人对话之后,只好又忍了下去,硬着头皮对那青衣老者,道:“在下是否懂事,似是和你无关,你有什么事,说明白一点就是。” 青衣老者道:“好吧!贵门中人和京畿提督府中的捕快勾结在一起,伤了我们的人,在下特来向门主讨还一个公道。” 这一下王宜中明白了,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接道:“你准备向我讨取什么公道?” 青衣老者又是听得一愣,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贵门主纵容属下,勾结官府,杀害武林同道,此事如是传扬于江湖上去,只怕对贵门的盛誉,有些不好吧!” 王宜中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好,如是你们做了坏事,人人得而诛之,不论死伤于何人之手,那都是罪有应得。” 这一番话并没有错,错在那青衣老听来却有些不是味道,似乎是对方全不按江湖规矩行事。 那青衣老者虽是口齿伶俐,但遇到了王宜中这等具有极高身份,又全不照江湖规律行事的人,实有些口舌无用之感。沉吟了一阵,道:“和公门中人勾结,乃江湖上的大忌,这一点门主定然是明白了。” 王宜中实是不明白,但也觉着此事不宜再行多问,摇摇头,道:“咱们不谈这个,我先问你几件事?” 青衣老人啊了一声,道:“你要问我什么?” 王宜中道:“第一、你先取下蒙面的青纱,我要看看你的真正面目。第二、你要说出你的身份、姓名,然后,具体说出你的用心,要我们如何还你公道?” 青衣老者道:“在下如是要人瞧我真正面目,也不用青纱蒙面了。” 王宜中一挥手,道:“那很好,你既不愿拿下青纱,咱们不用再谈了,你请便吧!” 青衣老者怔了一怔,道:“老夫既然来了,岂能就此离去。” 王宜中道:“你不走,我下令撵你走!” 青衣老者只觉对方处事,全是随心所欲,全无轨迹可寻,不禁心头冒火,冷冷他说道: “老夫走了数十年江湖,见过不少帮主、掌门,但却没有见过像你们门主这等糊涂人物。”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就算我糊涂吧,咱们不用多谈了。”转身准备离去。 那青衣老者数度出言不逊,四大护法都已怒火填胸,准备出手,但一直为高万成示意所阻,强自忍耐,但人人气愤之色,都已形诸于神色之间。 只有高万成面上带着微笑,似是十分欣赏王宜中这等处事之法。 只听那青衣老者大声喝道:“站着。” 王宜中正待举步,闻言又回头说道:“什么事?” 青衣老者道:“阁下大智若愚,故装糊涂的才智,在于是不得不佩服了,既是口齿上无法说得清楚,说不得在下只好领教门主几招了。” 王宜中道:“动手打架?” 青衣老者道:“不错,动手打架,门主请先出手吧?” 王宜中呆了一呆,双目突然暴射出湛湛神光,直逼在那青衣老者的脸上。 那青衣老者乃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的人,看那王宜中的举动,本不像身负武功的人,但他瞪目一瞧,暴射出的凌厉神光,却又分明是一位内功极端精湛的人物,不禁为之一呆。 那两道湛湛眼神,不但使得青衣老者瞧出了情势不对,就是那四大护法和二老也瞧得力之一呆。 这些人都是内外兼修的第一流高手,一见那两道眼神,都看得出那是有着极为精深内功的人,才有那等逼人的眼神。 忽然间,王宜中敛去了双目中湛湛神光,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我不会武功,无法和你打架。” 青衣老者又是一呆,但他已不敢再行轻视这位年轻人。 他忽然觉着自己一句讥讽之言,竟然说对了,这位王公子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人物,一切似都在故意装作,他明明有一身精深的内功,却故意说出不懂武功的话来。 严照堂突然一抱拳,道:“门主如是不愿亲自出手,随便指命一人,都可以使这位不速之客,现出本来的面目。” 王宜中道:“那么,就由你出手吧!” 严照堂道:“属下遵命。”大步向前行来。 金钗豹刘坤厉声喝道:“杀鸡焉用牛刃,这一阵让给小弟如何?” 也不待严照堂答话,飞身一跃人已跃到严照堂前身前。 严照掌回顾了王宜中了眼,道:“刘坤培命,属下是否要让他一阵。” 王宜中道:“不论你们哪个出手,都是一样。” 严照堂道:“谢门主。”缓步退到王宜中的身后。 金钗豹刘坤真像一头豹子那般灵敏,身形一晃,未看他举脚跨步,瘦小的身形,已窜到那青衣老后的身前。拱拱手,道:“在下刘坤,奉门主之命,领教阁下几手。” 青衣老者道:“金钗豹,金剑门中四大护法之一,身形瘦小,轻功极佳,踏雪无痕,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练成铁爪神功,五指能抓入青石坚壁之中,平常财敌,不功兵刃,遇上劲敌对,才肯动家伙,用的是铁佛手。” 他一口气如数家珍一般,把刘坤的待徽以及施用的兵刃,特殊武功成就,说个清清楚楚,听得全场中人都不禁为之一愕。 尤其是赵一绝和王宜中,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刘坤仰天打个哈哈,道:“想不到啊!你竟对我刘某人如此器重,难为你打听的如此详细,不过,这不足为奇,刘老四在江湖走了几十年,我有些什么成就,用的什么兵刃,在武林之中,已经是不算秘密,重要的是,要看阁下是否能够对付得了。” 青衣老者道:“阁下不信我能对付,那就出手试试。” 金钗豹刘坤冷笑一声,道:“在下正想领教。” 身形一晃,不见他怎么作势用力,人已陡然凌空而起,抓向了那青衣人的前胸。 出手神态,确有凶豹扑人的气势,大约金钱豹的绰号,亦是由此而来了。 青衣老者横闪五尺,想避开对方的抓拿之势。 但刘坤动作迅快,有如灵豹转身一般,一个快步闪身,右手收回,左手探出,仍是抓向青衣人的前胸。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这一招金豹灵爪,果然是名不虚传。”口中说话,人却避开五尺。 刘坤道:“你就试试这一招如何?” 左手收回,右手探出,仍然是抓向那青衣人的前胸。 青衣老者一连闪避五次,刘坤仍然一招不变,左右双手,交错收回。 赵一绝也算得见多识广的人物,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只觉刘坤那攻出的掌势,招招都可以开肚断肠。 那青衣老者左右飞跃,不停的躲避,但刘坤两手文替攻出,屈指如钩,也始终不变招式。 两人搏斗极为快速,但看上去,却又有些滑稽可笑,很像一只凶猛灵活的豹子,在握一只狡猾的老狐。 突闻唰地一声,那青衣老人前胸的衣服,被刘坤指尖扫中,登时划了一两尺长的一个口子。 青衣老人怒喝一声,翻手拍出一记掌力。他含愤出手,掌力奇大,暗劲汹涌,直逼过来。 刘坤大喝一声:“来的好!”右手一推,硬接下对方一记掌势。 但闻砰地一声,双方掌力接实,彼此半斤八两,各自都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掌硬拼,使得双方都为之心中震骇不已,彼此都不肯再存轻视之心。 刘坤定定神冷笑一声,道:“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青衣老人脸上蒙着青纱,别人无法瞧出他的表情如何,只听他缓缓应道:“金剑门中的四大护法,果然非浪得虚名之辈。” 刘坤仰天打个哈哈,道:“你朋友夸奖了,刘老四已经很多年未和人动过手了,今日逢到你朋友这个纤对手,刘老四也可以放开手大打一架了。” 那青衫人淡然说道:“阁下可是觉着一定能够胜我吗?” 刘坤摇摇头,道:“刘老四一生不打妄语,咱们胜负的机会各占一半。” 青衣老人道:“如若咱们一定要分个生死出来,那么就要只限咱们两人动手相搏。” 刘坤哈哈一笑,道:“这个么,阁下可以放心,刘老四既然要和阁下作生死之战,自然用不到别人帮忙。”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目下只有你以门主的身份,才能阻拦这件事情了。” 只听刘坤震耳的怪笑声,传入耳际,道:“朋友,你出手吧!” 青衣人道:“好,刘护法既已存了非打不可之心,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宜中道:“慢一些!” 青衣人借机止步,向后退开三尺。 刘坤却转身抱拳一礼,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宜中道:“我如是不让你们打,你是不是肯听我的话。” 刘坤行了一行,道:“如是门主下令,属下怎敢不遵?” 王宜中道:“好吧!那我就下命不许你们动手。” 刘坤欠身退了三步,道:“属下遵命。” 王宜中目光转到那青衣人,道:“我不许你们打,你是否肯听我的话?” 赵一绝听得暗暗好笑,忖道:对方本是敌人,如何能这样一个问法? 事实上,王宜中这句话,不但使赵一绝听得好笑,而且,问的那位青衣人大大的感到为难。 只见他沉吟了良久,道:“老夫倒是不必听你的话,不过,刘护法的武功,高出了老夫的意料之外,因此,老夫也不愿彼此拼一个生死出来。” 王宫中道:“说了半天,你还是听我的话了。” 青衣老人道:“就算是吧!” 王宜中道:“本来嘛,你们既不相识,自然用不着拼命了。” 青衣人拱拱手,道:“贵门中高手如云,老夫自知无能入林,我这里告辞了。” 高万成道:“门主,咱们金剑门在江湖上,是大有名望的门户,岂能让人随意来去。”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那么,咱们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要问明他来此地的用心何在?” 王宜中回顾那青衣老人一眼,说道:“你都听到了?” 青衣老人道:“听到了。” 王宜中道:“你如自信有能力破围而出,那就只管请步,如是自觉无能破围离此,还请说明来意。” 青衣老人目光转动,只见王宜中身后四大护法,个个蓄势戒备,大有立刻出手之意,心知今日已难善离此地,轻轻咳了一声,道:“看来老夫如不说明来意,很难生离此地了。” 高万成道:“不错,你朋友如是想生离此地,看来只有说明内情一途了。” 青衣老人沉吟不语。 高万成冷冷接道:“武林之中,不少误杀,你朋友大约心中明白,如是你今夜想生离此地,希望你朋友能说个明白出来,如是你朋友连面纱也不取下,身受误杀之后,岂不是冤枉得很。” 青衣老人沉声说道:“如是老夫能够说明来意,老夫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王宜中道:“对啊!说个明白,你就可以离开了。” 高万成道:“还有一件事,你朋友要先取下蒙面青纱。” 青衣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诸位似乎是很想见识一下老夫的真面目了。” 高万成道:“也许我们认识你,阁下既能对我们金剑门中人物这等熟悉,在下不相信不认识阁下。” 青衣老人缓缓伸手取下蒙面黑纱,道:“诸位瞧瞧,是否认识老夫?” 高万成凝目瞧了那老人一眼,突然向前行了一步,抱拳说道:“万兄,你这玩笑开得不小啊!”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们听了半天,就听不出是老夫的声音吗?” 高万成道:“你万兄,精通十余省的方言,随便说一种话,咱们如何能听得清楚。” 青衣老人笑道:“你们藏得如此隐秘,老夫找了足足一年时间,才找到了此地。” 高万成脸上笑容突然敛失,缓缓说道:“万兄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找我们,必然是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青衣老人道:“不错,万某人一向是夜猫子飞进宅,无事我不来。” 高万成深深一个长揖,道:“万兄有何见教,我等洗耳恭听。”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我要先说明一件事,今宵中我是一个人来。” 严照堂道:“那些和我们动手的人呢?” 青衣老人道:“他们大约是来探道的,一共只来了四个人,一个人伤在埋伏之下,一个人混了进来,两个人,大约是还被你们拦在第二道埋伏外面动手,” 高万成道:“多谢万兄指点,敝门主自会有应对之策。” 王宜中既被点明了,不得不想法子处理,回顾了瞎仙穆元一眼,道:“能生擒他们二人,问明内情最好,不能生擒,那就下手格杀。” 瞎仙穆元一欠身,道:“属下领命。”转身一跃,消失于夜暗之中。 王宜中回顾群豪一眼,道:“穆元一人,足可对付来人,咱们到大厅中坐吧!” 言罢,自行举步向前行去,突然之间,他似乎开了一窍,了然自己在金剑门中身份。四大护法,分卫左右。 高万成一抱拳,道:“万兄请。” 青衣老人也不客气,举步随在四大护法的身后。 金剑门中二老,走在最后压阵。 一行人直入大厅,各以身份落坐,两位当似的青衣童子,献上香茗。 高万成抱抱拳,道:“万兄,来的巧极,金剑门的新门主,适于今日就位,万兄及时而来。” 青衣老人哈哈一笑,道:“高老弟难道忘了我万大海,一向被人称作一帆顺凤么,这几十年来,我在江湖上闯南走北,全凭一片好运气。” 高万成笑了一笑,道:“万兄过谦了,那是算无遗策的智略,运气之说,岂可仗恃。” 万大海道:“不管怎么说,人家都这么说我,反正我走了几十年的运,大约是不会错了。” 刘坤突然一抱拳,道:“适才,实不知是你万兄大,驾光临,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万大海道:“刘老弟请坐,是老夫玩笑开过了火,和你刘老弟无关。” 刘坤笑道:“就在下所知,万兄有一个外号,叫做万事通,不知是真是假?” 万大海道:“这万事通的雅号,老夫是愧不敢当,但在下数十年冷眼看江湖,恩怨纠葛,情孽牵缠,知晓的比常人多一些罢了。” 高万成道:“万兄,此番前来,定有高见。就请当教门门主之面,说出高论。” 万大海岳须沉吟,默然不语。 高万应微微一笑,道:“万兄的规矩,在下明白,万兄但请直言,金剑门决不会负你万兄。” 万大海略一沉吟,道:“这件事很重大,不但和贵门有关,牵连所及,恐将波及整个的江湖。” 高万成道:“这件事既是牵到整个武林,万兄是否已通知其他的门派。” 万大海道:“没有,金剑门在武林中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因此,在下先找贵门中人。” 高万成道:“万兄根看得起我们金剑门。” 万大海道:“除了公谊之外,还有私情,朱门主在世之日,对我万某人有过救命之恩。”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武林中对朱门主的死讯,一直是半信半疑,但最近,武林中却似是证实了朱门主的死讯,而且是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高万成道:“想当然耳!朱门主十几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自然难免被人猜疑。”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最不利贵门中的消息,是有几位武林中的大魔头,正准备联手把贵门中人搏杀一部分。” 万大海沉吟了一阵,接道:“就老夫所知,几个联手的老魔头,已经开始行动,今夜之人,就是他们派来的探道属下。” 严照堂道:“万兄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万大海道:“就老夫所知,其中有一位自号枯木老人。” 严照堂接道:“枯木老人,没有听人说过啊!” 万大海道:“就是他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所以,老夫才觉着不对。” 那紫袍老人突然接道:“应了朱门主的遗物之一。” 万大海道:“以万兄在江湖上的经历,想必对那枯木老人知晓一些内情了。” 万大海道:“就在下探听所知,那枯木老人,修习很奇怪的武功,行动时,一直坐着一顶小轿,所以,很难见到他的面目,老夫追踪很久,一直未见过他一次。” 高万成道:“他有什么特殊的武功?” 万大海道:“听说他施用一十二把枯木剑,一个人用了一十二把兵刃,不论他招术如何,但繁杂深奥,可想而知了。” 严照堂道:“除了那枯木老人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 万大海道:“以那枯木老人为首,勾结了南云五霸、雪山双凶,及一部分吃过你们金剑门苦头的绿林大盗,结合成一股浩浩荡荡的雄大实力。” 目光转动,环顾了四周群豪一眼,道:“自然,他们已经侦知了贵门中大部分人手,聚居于此,所以才找上北京。” 严照堂道:“南天五霸,跳梁小丑,不足畏也。” 万大海道:“自然,南天五霸不足对金剑门构成威胁,不过,那位来历不明的枯木老人,却是贵门中一个劲敌,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夫的想法之中,贵门中人才众多,或可有人知晓那枯木老人的来历。” 高万成道:“万兄还有什么见教?” 万大海道:“第二件事是老夫听到的消息,据说金剑门正在江南召集门下,要准备举行降魔大会。”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当今之世,有几个金剑门!” 高万成道:“当分之世,只有咱们一个金剑门。” 王宜中道:“那么江南还有一个金剑门,又是怎么回事呢?” 高万成道:“自然,那是有人冒充咱们金剑门了。” 万大海道:“金剑门在江湖上名气极大,所以才会有人冒充。” 王宜中道:“他冒充咱们金剑门,如是做起坏事来,那还得了。” 高万成道:”所以,要门主做主,如何对付他们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得想一想,看看应该如何?” 万大海站起身子,道:“老夫话已说完,我也应该走了。” 高万成道:“万兄,多谢这番传讯,这个数字如何?”一面说话,一面伸出个大拇指来。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这一次,算庆贺贵门新门主就职的贺礼,老万不收一个字。”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我们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万大海道:“好说,好说,不过,下不为例。”站起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道:“阁下怎么要走了?” 高万成拦住了王宜中道:“这位万兄一向是说走就走,要来就来,门主不用挽留了。” 王宜中啊了一声,未再坚留。 万大海步行极速,片刻之后,人已走得踪影不见。 王宜中目睹万大海背影消失之后,突然闭上双目,沉思不语。 严照堂想启齿说话,却为高万成摇手阻止。 一时之间,大厅中静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王宜中突然睁开双目,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自从朱门主故世之后,金剑门在江湖上突然停止了活动,自是难免要引起很多猜测,目下有很多事情,连续发生,骤看起来,似乎是巧合,其实,这些事,都旱想当然尔,门主乃一门之主,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玉宜中道:“我已经很用心在想了,但很多事一直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乱,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高万成笑道:“门主如是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我,属下自当尽力解答。”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推举我为门主,并非是因为我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全是为了对上一代朱门主的尊重,他是先父八拜之交,又是我的义父,爱屋及乌,才推我作为门主,是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也并非全然如此如若。门主不具有过人的才华,朱门主如何会遗命指定由你担任金剑门的门主,金剑门中,数百位武林精英高手,全都息隐江湖,等你出山。” 王宜中笑一笑,道:“高先生和诸位老前辈,千万不可对我期望太高。” 严照堂道:“我们相信朱门主决不会看错人,门主必可带我们渡过重重难关。” 王宜中道:“我怕自己无能,辜负了我义父的重托,也让诸位失望。”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门主不具有领导金剑门的才能,朱门主不会遗命指定你……”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我无法推拒,非要担当这金剑门主之位不可,就要诸位帮我一个忙。” 高万成道:“金剑门,你为首脑,什么事,只管下令吩咐就是。” 王宜中道:“我要开始专心练习武功,如是金剑门的门主不会一点武功,岂不是要惹人笑话吗?”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有此雅兴,门中二老、四大护法、八大剑土,都是身负绝技的人物,他们对门主决不会藏私,各以绝技传于门主。” 狮王常顺突然开口说道:“高先生,这话从何说起,门主精华内蕴,目中神芒如电,分明是内功已到主高的境界,你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严照堂道:“不错,门主不过几句谦逊之言,高兄怎能认真。”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从未习过武功。” 严照世道:“这么说来,是兄弟看走眼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严兄、常兄,也未看走眼。” 王宜中满脸迷惘,茫然说道:“高先生,好像是两件事不能都对,不是我错了,就是严护法和常护法错了,但我没有错,我说的都是很真实。” 高万成道:“严护法、常护法,都是久走江湖人物,追随朱门主身经百战,自然是不会看走眼了。” 王宜中脸色一整,道:“那是说我说的是谎言了。” 高万成急急说道:“属下不敢。” 王宜中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都说对了,那谁是错的?” 高万成道:“没有人错,只不过,门主的武功和你具有的智慧一样……” 王宜中接道:“这话怎么说?” 高万成道:“门主实已具有极深厚的内功,不过,它潜藏于体能之中,门主未曾发觉罢了,那是一道门,紧紧的封闭着,一旦开启此门,门主当是这世间可数的高手之一。” 王宜中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也觉不出来呢?” 久未开口的赵一绝,突然说道:“高兄说得有些道理。” 王宜中道:“赵叔叔,你把我从天牢中接出来,进入牢中之日,我还是一个不解人事的孩子。那地方,那环境,谁教我练习武功呢?” 赵一绝笑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你有一点异于常人。” 王宜中道,“哪一点?” 赵一绝道:“你那一对眼睛,有如夜中明星,雪里寒风,具有震骇人心的威势。” 王宜中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赵一绝道:“在下进入天牢之时,就被你那一对洞穿人心的眼神吓了一跳。” 王宜中道:“武功一道,难道能与生俱来不成?” 高万成略一沉思,道:“朱门主在世之日,曾经和在下谈论天下大事,感叹一种武功,他无法练成,他楷经两度闭关试验,却无法找到门径。” 严照堂啊了一声,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以朱门主天份之高,仍无法找得门径,世间还有何人能够练成?”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功,必需在混沌未开的时候,开始奠下基础。” 那紫袍老人突然接口说道:“究竟什么武功,连我也未听说过?” 高万成道:“那是因为朱门主也无法料定成败,因为习练那种武功的人,必需具有超人的才慧、体质,所谓混沌未开的时候,那人应该是初生不久,纵有相人之术,也无法看出他的体质,所以,这一门内功,一直就没有人练成过。” 严照堂点点头,道:“门主在世之日,常在王府停留……” 高万成接道:“而且还常常劳动你们四大护法,走遍天下去寻灵药,以补先天不足。” 王宜中已感觉到是在谈他,静静地听着。 只听高万成接道:“最难的是,那武功奠基之后,仍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有成,修习之人,必需僻处幽静之境,胸无他念,心不帝骛。但那正是孩子们喜爱游玩之期,这等境界,说来容易,其实困难无比,也许诸位觉着可以在深山大泽中找个山洞,把他囚起来,不让他接触人间事物,但那很可能行入偏逆之境,毫厘之差,即将成两种结果。” 严照堂接道:“高兄,在下想不通,关入天牢和囚于山洞,有什么不同之处?” 高万成道:“在下本亦不得奥妙,后得朱门主说明,才得知个中一点内情,那种至高的内功,困难之处习练人一直要保平和的心情、单纯生活,而且,要持续不断的修习在十年以上,才能奠定基础,十五年后才能登堂入室,进入大成之境。如是接触人间事物,胸中记述甚多,要把他囚入山洞之内,固然可以使他无法离开,但他心有旁骛,那就无法进入成就之境。” 王宜中突然说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功?” 高万成道:“一元神功。” 王宜中道:“为什么叫一元神功?” 高万成道:“那是说,一个人如若练成了一元神功,先天的体能,即将和内功合为一元,也就是说一呼吸之间,就可以克敌制胜。” 王宜中道:“原来如此。” 出山虎林宗问道:“高兄,你说了半天,言意所指,那是咱们的新门主了。” 高万成道:“不错,诸位心中想是早已明白了。” 瞎仙穆元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狮王常顺道:“穆兄,你明白什么了?” 穆元道:“所以,咱们要把门主放在天牢之中一十七年,就是要他在那种天然的环境之中,修习一元神功。” 高万成道:“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常顺道:“咱们等了十几年,但不知门主是否已经练成了一元神功?”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我可奉告诸位,我没有练成。” 刘坤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因为我一直没有练过。” 高万成道:“门主练成了,至少,你已完成奠基阶段。” 王宜中道:“这个,不大可能吧。” 高万成道:“门主愿否一试身手?”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如何一个试法?” 高万成道:“那一位愿和门主试招。” 狮王常顺一欠身,道,“在下愿和门主试招,只不过心中有些顾忌。” 高万成道:“你顾忌什么?” 狮王常顺道:“门主伤了在下,理所当然,万一在下伤了门主,岂不是大恨大憾的事?” 高万成道:“这个你尽管放心,纵然要你们过招,也是文打。” 常顺道:“何谓文打?” 高万成道:“在下听朱门主说过那一元神功的妙用,常护法请站过来吧!” 常顺大步行了过来,抱拳对王宜中一礼,道:“您要多多担待,在下斗胆和门主试招,只是为了求证门主一元神功,有了几分火候。” 王宜中道:“我从未练过武功,定然是高先生看错了。” 高万成道:“错不错,门主立时就可以证明了。” 转向常顺道:“常护法请站在门主对面。” 常顺依言行了过去,站在王宜中的对面。 高万成取下背上的文昌笔,笑道:“在下这支文昌笔,乃纯钢打成,重有一十二斤,请门主握住笔柄。” 王宜中依言伸手握住笔柄。 高万成回顾了常肩暖一眼道:“常兄请握住笔尖。” 常顺依言握住笔尖。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在天牢中时,是否常常打坐?” 王宜中道:“不错,不知何故,我懂事之后,就常常打坐。” 高万成道:“门主打坐之后,有些什么感觉?,’王宜中道:“全身有一殷热气,四下流动。” 高万成道:“那很好,门主请闭目而立,照你平常打坐一般。” 王宜中道:“我打坐时有几个腹内运动,是否也要一般运用呢?” 高万成道:“对!和你打坐时候一样。” 王宜中依言闭上邓目,照法施用。 高万成低声对常顺说道:“常兄,运集真力,握紧笔尖。” 常顺笑道:“要我和门主夺这支文昌笔吗?” 高万成道:“你只守不攻,运气抗拒门主攻来的力道。” 常顺应了一声,紧握笔尖。 这时,全场中人的目光,都投注左那文昌笔上,看两人的反应。 片刻之后,忽见常顺脸上,泛现盈盈汗水,似乎是极为吃力,文昌笔也开始微微的抖功。 再看王宜中时,脸上一片平静,神情悠闲,行若无事。 高万成道:“常兄,忍耐到某一种极限之后,就不可再强行忍耐。” 就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常顺顶门上的汗水,已如大雨一般,直向下面滚落下来。 全场中人,无不震骇,以常顺的武功,在这短的时间之内,竟然被迫的汗落如雨,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突然间,常顺闷哼一声,放开了手中的文昌笔。整个的身子,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之力一般,身不由主的向后退开了六七步远。 王宜中霍然睁开双目,松开了手中的文昌笔,铁笔落在木桌之上,登时泛起了一阵青烟。 敢情那铁笔,有如在火炉中取出一般,木桌落下一颗笔印。 高万成目光投注那铁笔之上,只见握柄之处,现了几道指痕。 王宜中缓缓站起身子,双目中满是惊奇,盯注在常顺的身上,道:“常护法,你受伤了吗?” 常顺道:“门主内功精深,已到了无坚不摧之境,属下手握金笔之时,不但感觉到门主的强大内力,汹涌而至,同时,笔身亦为门主一元神功,烧的有如炉中炼铁,属下亦感到承受不住。”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常顺道:“属下说的句句真实。” 王宜中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高万成满脸欢愉,道:“恭喜门主!” 王宜中道:“我当真已练成了一元神功?” 高万成道:“门主有多少成就,多少火候,在下不知,但门主至少已奠定了基础,此后,只要不断习练,必将是日有进境。” 王宜中奇道:“如是我真有这样高强的武功,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高万成道:“这大约就是一元神功的奥妙之处,循序渐进,不知不觉中,已经身集大成。”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就算我身集大成,但我不会运用,亦属枉然。” 高万成道,“门主已具备习武重要条件,只是指法上的变化,梢一用心,就可以学得了。” 王宜中道:“我是否立时要开始习武呢?” 高万成道:“这个,不用大急,属下要和二老及四大护法,仔细地研究一下,再决定应该传给门主什么武功。” 王宜中突然想起了母亲,急急说道:“我母亲应该来了吧!”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门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王宜中怔了一怔,接道:“高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呢?” 高万成道:“唉!咱们去的人,晚到了一步,被别人抢先一步,接走了令堂。”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高万成道:“别人先一步接走了王夫人。” 王宜中这一次听清楚了,急急接道:“什么人接走了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八大剑士已然出动了四人,另外十二位神行使者,全部出动,连同那些暗中访查人手,金剑门已然出动四五十号人手,在下相信迟在明晚,早在午时,必可接回令堂,至少可以探听出令堂为何人接走,行向何处。” 王宜中呆住了,一脸木然神情,坐着发愣。 这是他懂事以来,遇上的第一次和他直接有关的事情,天牢十六年,母子们相依为命,骤然间失去了母亲,使得王宜中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等变故。 大厅中突然间静寂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王宜中才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要回去看看。” 高万成道:“事情变化的很意外,所以,属下也措手不及。”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但我想不出,什么人会把我母亲接走?” 高万成道:“属下已经再三推想,太夫人决不会有何危险。” 王宜中道:“希望高先生没有想错。” 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叔叔,送我回家瞧瞧好吗?” 高万成抢先接道:“厅外车已上套,马已备鞍,门主立刻可以动身,不过……” 王宜中接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门主不要为此乱了方寸,此后,门主领导金剑门置身江湖是非之中,遇到的危恶危难,必将逾此十倍。” 王宜中苦笑一下,接道:“我母亲一个女流,和江湖上是非无关,难道别人会找她的麻烦吗?” 高万成道:“江湖狡诈,各种毒辣手段都有人施展。” 王宜中突然提高了声者,道:“是不是因为你们把我接来此地,引出一场纷争。” 高万成道:“未见到令堂之前,谁也无法说明详细内情,但就属下推想跌,此事自然和门主有关,那人用心,不但是要挟门主,整个金剑门都将受到威迫。” 王宜中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急急说道:“高先生,咱们一直守在一起,你如何会得到这件消息。” 高万成道:“属下得到密报时,门主正在处理万大海的事情,属下不敢惊扰。” 王宜中道:“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带我回去瞧瞧再说。” 高万成道:“在下和门主同去。” 王宜中道:“好!咱们走吧。” 他第一次感到焦虑,神色间极是不安。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紧随王宜中身后行出大厅。 果然,大厅外,早已备好了七匹健马,一辆篷车。四大护法也随着行出大厅。 一个青衣童子,快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那匹玉雪追风驹,是门主的坐骑。” 王宜中转头看去,夜色中只见一匹雪也似的高大白马,鞍镫早已备齐。 他目力过人,虽在夜色中,仍然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匹白马,玉鞍金镫,黄丝缰绳,看上去极是华丽。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不会骑马。” 高万成行了过来,淡淡一笑,道:“玉雪追风驹,是一匹通灵神马,门主但请上马不妨。”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可以骑吗?”口中说话,人却缓步走了过去。 高万成轻轻在马身上拍了一掌,道:“灵马选主,门主请上马吧!” 王宜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健马接触,触在马背上的右手,微微抖动,但仍然鼓足勇气,足踏金糊,跃上马背。 他已坐上马鞍、高万成、四大护法,也纷纷跃上马背。 严照堂举手一挥,金钱豹刘坤和狮王常顺,同时一提丝缰,两匹健马,陡然间向前冲出两丈道:“属下等替门主带路。” 高万成微带马头,贴近王宜中低声说道:“门主,门中二老,身份极为尊高,门主要对他们谦虚一些。” 王宜中微微颔首,回身抱拳,道:“二老请回,在下本有很多事要向二老请教,但家母忽然失踪,在下不得不回家探望一番,只好日后再向二老请教了。” 那青衣老者和白发老姐,同时欠身还礼,道:“朱门主意眼识人,遗命为本门指定门主,暗门主才慧、武功,定可使本门重振雄风。” 王宜中叹道:“在下知晓的事物不多,还望二老不吝赐教。” 二老齐声应道:“门主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王宜中道:“二老请回。”一带缰绳,灵马转头向前行去。 常顺、刘坤双骑疾行,超前丈许,分左右开道而行。 严照堂和林宗却落后丈许,随侍马后。 王宜中行了几步,忽然想起了赵一绝,急急回头望去。哪知善体上心的高万成,早已替赵一绝也备了一匹马,两人并骑而行,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 七匹健马,浩浩荡荡,向前奔去。一辆篷车,紧随在健马之后而行。 在常顺、刘坤率领之下,一行人避开了布设的蜂群,直出密林。 快马兼程,奔行如飞,不大工夫已到了北京城外。 这时,天还未亮,城门虽未关鄂,但夺城兵卒,盘查甚严。 狮王常顺勒住健马,回头说道:“此刻咱们如若强行进城,恐怕要引起一番争执,不如等到天亮之后再行进城。” 王宜中道:“我归家心切,诸位请在城外稍候,我先回家瞧瞧。” 赵一绝道:“这几天内,京城里连连发生案子,城门口必然有提督府中的人,在下先去瞧瞧也许我能打个招呼。” 王宜中道:“那就有劳赵叔叔了。” 赵一绝纵身下马,直向城门口行去,片刻之后,转了回来,笑道:“走!咱们进城吧!” 高万成道:“怎么,赵兄已经打点好了么?” 赵一绝笑道:“提督府中,在下打过不少交道,正巧又碰上熟人。” 高万成急急道:“你对他们怎么说?” 赵一绝道:“说是赵某人的朋友,” 高万成沉思了一阵,道:“门主胯下白马,神骏非凡,任何人瞧上一眼,都难忘怀。再说,咱们数马联驰,太过张扬,就算进了城门,但如碰上巡夜的兵丁,也不免一番麻烦。” 王宜中道:“高先主的意思呢?” 高万成道:“最好把健马留在城外,咱们步行而入,此举,也有另外一种好处。” 王宜中道:“什么好处?” 高万成道:“那接走令堂之人,也许还有附近留在暗桩,咱们步行而去,不致打草惊蛇,也许可以捉到几个活的。” 王宜中道:“高先生言之有理,就依先生之见。” 说完当先跃下马背。他经过一阵骑马奔驰之后,似乎是熟练了不少。 王宜中下马之后,四大护法和高万成等一起跃下马背。 王官中道:“马匹交给何人?” 赵一绝道:“交给在下。” 王宜中道:“岂不太麻烦赵叔叔了。” 赵一绝道:“这附近,兄弟有个赌场,我去交代他们,好好的加点草料,派几个人照顾马匹。” 王宜中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了。”当先把缰绳交给了赵一绝。 群豪在高万成率领之下,赶到王宜中寄居的陋巷茅舍。 王宜中目睹房舍,心情大为激动,高呼一声:“母亲!”推开篱门,冲了进去。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紧随着奔了进去。 金钱豹刘坤一提气,疾如鹰朱一般,掠过了王宜中,抢入厅中,伸手一晃,燃起了火折子。 木案放着一盏油灯,刘坤就随手燃起。灯光照耀下,只见一块方玉,押着一张白笺,端端正正的放在木桌上。刘坤不敢妄动,望了那白笺一眼,退后两步。 王宜中奔入小厅,伸手推开方玉,取过白笺,只见上面写道:“书奉王公子宜中阁下: 令堂节励冰霜,在天牢中抚养阁下一成人,母恩深如海,阁下母恩,尤重过常人许多。” 一张白笺,两行草书,只是点到王宜中母子情意,下面既未署名,亦未提到王夫人的下落。 王官中捧着白笺,连读了数遍,两行泪水,滚下双颊,望着那白笺出神。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那白笺上写些什么?” 王宜中黯然一叹,道:“先生自己看吧!” 高万成接过白笺,瞧了一遍,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人只提醒了他们母子之情,却不肯留下姓名,也不肯说明那王夫人的去处,当真是一位极富心计的人物。心中念转,口里却含笑说道:“从这封留书上看,令堂毫无危险,门主也不用过份地悲痛。” 王宜中道:“先生见多识广,可知家母是被何人掳去吗?” 高万成道:“这个,属下一时之间无法了然,不过,看白笺上的字踪,瘦削娟秀,似乎是出于女子的手笔。” 王宜中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高万成道:“就情势而论,令堂还不致离开京城,咱们多派一些暗桩,监视九门,再托赵一绝发动手下,暗中查访,我想不难找出令堂的下落。” 赵一绝挺胸道:“诸位放心,只要他们没有离开北京,在下相信明天之前,定然可以找出他们的落脚地方。” 高万成道:“北京城只有你赵兄有这份能耐,除你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他们连夜离城他去,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高百成道:“如是他们离开了北京城,自非赵兄能力所及,我们也不敢麻烦赵兄。” 高万成道:“在下想派两个人和赵兄同行,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赵一绝乃是老江湖,一点就道,点头说道:“高兄的意思是说……” 高万成疾道:“赵兄已卷入了金剑门这一场恩怨漩涡,目下就是想摆脱,恐怕亦非易事,兄弟觉着,赵兄的安全极为重要,不能有一点大意。” 赵一绝道:“在下明白,高兄觉着应该怎么办,兄弟无不同意。” 高万成微微颔首,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道:“严兄,兄弟想请由四位中,派出两人,和赵兄一起走。” 严照堂道:“好!”目光一掠林宗、刘坤,道:“老二、老四,你们跟着赵兄走。” 林宗、刘坤,应了一声,齐齐说道:“赵兄,咱们几时动身。” 赵一绝道:“现在就走。” 高万成道:“赵兄,中午时分,咱们碰头,何处能和赵兄见面?” 赵一绝道:“兄弟天安赌场候驾,高兄在何处,在下派人接你们。” 高万成道:“不用了,天安赌场很有名,兄弟找得到。” 赵一绝道:“好!在下告辞了。” 林宗、刘坤紧随身后而去。 高万成目睹赵一如离去之后,低声对玉宜中道:“门主不用太过忧虑,如若赵一绝全力帮忙,在下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出太夫人的下落。” 王宜中道:“我担心他们会伤害到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这个门主可以放心,属下可以断言,他们不会伤害到太夫人。”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已经很严密地搜寻过附近,未见对方布有暗桩,此事有些奇怪。” 王宜中道:“他们已经离开此地,自然用不着埋下暗桩了。” 高万成道:“他们劫走太夫人,固然是惊人之举,但咱们如何对付,也是他们很关心的事,所以,在下想一个守株待兔之法。” 王宜中道:“什么叫守株待兔?” 高万成道:“咱们坐守茅舍,以待敌人来此查看,届时,出其不意,生擒他们一两个人,就可以问个明白了。” 高万成道:“严护法、常护法,劳请两位布置一下,最好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要让人瞧出这室中有人。” 严照堂、常顺应了一声,立时动手,掩篱门,半开厅房,熄去烛火。 高万成道:“两位分坐两面屋角,听到什么异声,且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严照堂、常顺打量了一下厅中形势,各自选了一个厅角坐下。 两人选的角度,似是早已经过考虑,严照堂可照顾前面门窗,整个后院、后窗,都在常顺的监视之下。 高万成微一欠身,道:“门主,咱们也在屋角坐下休息吧!” 王宜中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那些人既是无外可寻,咱们也只好在这里休息一下了。” 夜暗消退,天色大亮,金黄色的阳光,洒满了竹篱茅舍。 王宜中思念母亲,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抡目四顾,只见严照堂、高万成以及狮玉常顺,都闭着双目静坐,有如老僧入定。 他第一次尝试到思念母亲的忧苦滋味,只觉着心中一片紊乱,惘惘愁怀,却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第十四回 棋差一着 时将近午,高万成正想起身招呼严照堂等赶往天安赌场的当儿,突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际。 高万成、严照堂同时警觉,睁开双目,相视一笑,立时又收摄心神。 两人都听出了这脚步声,异于常人,正是一个身有武功之人的脚步,但他们无法判定来人是敌是友。 紧接着响起了篱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来人已行入了庭院之中。 这时,王宜中也觉醒过来,霍然睁开双目。 高万成早已有备,立时,摇手示意,不要他发出声音。 严照堂、高万成等坐息之地,都经过了选择,除非来人行人室中,或是由窗门中探进头来,无法瞧到室中之人。 但室内人,却可见前门后窗外的人影活动,不论来的是何等人物,都将先被室中人发现。 隐隐间可听得步履声在厅门外停了下来。 突然间,两扇半掩的厅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身着蓝衫,头带瓜皮小帽,留着两撇八字须,手里提着一根旱烟袋,身体瘦削,年约五十七八岁的老者。 高万成、严照堂、常顺、王宜中,八道目光,冷电一般,投注过去,逼注在那蓝衫人的身上。 那蓝衫老者只觉那逼过来的目光湛湛逼人,不禁微微一怔。 但他一怔之后,立时恢复了镇静,点头一笑,道:“张老爹在吗?” 严照堂举手一挥,狮王常顺突然一跃而起,当真如狮子出洞,迅如流星般砰的一声,掸开了木窗,穿窗而出。断木横飞中,消失了常顺的人影。严照堂就在常顺飞撞向窗外之时,人也站了起来,一拱手,道:“朋友,不用装蒜了,阁下归路已断,不说实话,只有动手一途了。” 蓝衫老者道:“失礼得很,老朽来寻找一位故交,不知诸位在此。” 严照堂冷笑一声,道:“如是你知道,只怕是不会来了。”口中说话,人却向前欺进了一步,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蓝衫老者,倒也沉得住气,轻轻叹一口气,道:“老汉无意闯入,诸位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老汉一条生路。” 严照堂怒道:“赤须龙严照堂,在江湖上走了数十年,几时被人在眼睛里揉过砂子,你朋友用不着做作了。”右手一探,五指半屈半伸,向那蓝衫老者右腕上面扣去。 那蓝衫老者如受惊骇一般,啊了一声,向一侧倒去。步履踉跄地向前胞了四五步,才拿桩站好。他这一倒之势,刚好避过了严照堂那扣来的一掌。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好身法!八卦醉仙步,绝踪江湖很久了。” 严照堂道:“朋友,既会八卦醉仙步法,决非无名小辈,男子汉、大丈夫,似这般藏头露尾,那岂不是留为江湖笑柄。” 那蓝衫老者冷笑一声,道:“诸位一定要见见在下的真面目吗?” 严照堂道:“明来明往,才是英雄丈夫行径。” 蓝衫老者突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须子脱落露出来一张白白的面孔。原来,此人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经过精细的化妆之后,看上去增加了一倍的年龄。 严照堂皱皱眉头,道:“阁下很年轻。” 蓝衫人淡淡一笑,道:“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江湖上威名甚盛,今日在下幸会了。”严照堂道:“朋友夸奖了。” 蓝衫人一抖手中的旱烟袋,竹节脱落,变成一把明亮耀目、细如小指、长约二尺五六、顶端尖利的一把似剑非剑之物。 高万成道:“啊!八音剑。” 严照堂道:“八音剑,似乎也已绝踪江湖数十年了。” 蓝衫人道:“不错,金剑门中果然是人才济济,能在一霎间,认出‘八音剑’的人,实还不多。” 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接道:“阁下见识极广,不知可否见告姓名?” 高万成道:“在下高万成,不知你朋友怎么称呼?” 蓝衫人道:“阁下原来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在下失敬了。” 高万成道:“朋友,还未见告姓名。” 蓝衫人道:“在下未学后进,说出姓名,诸位也不会知道,不说也罢。”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要告辞了,希望诸位能给区区留下一条去路。” 严照堂道:“朋友想走吗?” 蓝衫人道:“不错,希望严兄给在下留条去路。” 严照堂淡淡一笑,道:“朋友,你想的太轻松了,八音剑招术奇异,传言已久,今日阁下如不留下两招,对严某而言,实是一大憾事。” 蓝衫人冷然一笑,道:“严护法不肯替在下留条去路,在下只有放手闯出去了。” 严照堂道:“你朋友只要到这茅舍篱外,在下就不再拦阻了。” 蓝衫人道:“那么得罪了。” 一扬右手,手中的八音剑,一阵闪动,响起了一阵嗡嗡怪鸣之声。 那是一身奇怪的声音,八音混合,听起来十分刺耳。 王宜中听得大感奇怪,不觉之间把目光凝注在八音剑上。 只见那小指粗细的白钢剑上,有着很多细如小米的孔洞。 严照堂踏前半步,脚下不了不八,神色一片凝重,显然,他对这位年轻对手,并无轻视之心。 蓝衫人突然收剑后退,道:“贵门之中,是否以门主的身份最高。” 严照堂冷冷接道:“这还用问么,一门之主,自是最高了。” 蓝衫人道:“那很好,身份以他最高,武功也必然最好了。”在下要和贵门中的门主动手。” 严照堂道:“阁下想的太容易了,一门之主,岂能轻易和人动手。” 蓝衫人接道:“我如向他挑战呢?” 严照堂道:“只有一个办法,先胜了老夫之后,才能和门主动手。” 蓝衫人道:“可以,但不论胜败,在下也不会说明内情,除非你们有办法逼我说出来。” 严照堂道:“好!我倒要瞧瞧你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全身有得几根硬骨头?” 身子一侧,直欺过去,正待扬掌攻出,突闻王宜中大声喝道:“住手!” 严照堂收掌而退。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阁下一定要找我动手?” 蓝衫人道:“不错,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了金剑门主,必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在下么,很愿领教两招。”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你如是败了,一定要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这个自然。” 王宜中道:“咱们比试什么?” 蓝衫人道,“有人以轻功见长,有人以暗器称雄,不论比什么,那都不够公平,咱们是各展所长,会用刀的用刀,会剑的用剑,阁下请亮兵刃吧!” 王宜中道:“你猜错了,我是问你文打、武打?” 蓝衫人行了一行,道:“何谓文打,何谓武打?” 王宜中道:“文打么,大家打的文明一些,用不着穷凶极恶地拼命。” 蓝衫人道:“武打呢?” 王宜中道:“那就各展所长,乱打一通了。”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阁下既然提起了文打,武打之分,想必对文打有所特长了,在下之意,咱们先文打,后武打,在下领教一下门主的双料绝技。” 王宜中道:“如是有人在文打之中受了伤呢?” 蓝衫人道:“如是区区受伤,自会衡度,是否还有再战之能,如若是门主受伤,无能再战,那就请门主认输。” 王宜中道:“我转了要怎么样?” 他在天牢之中,一住十七年,对人间的事物,了解不多,对胜负之间的荣辱,也没有很深刻的感受,随口说来,轻描淡写。 但那蓝衫人却有着大不相同的感觉,只觉他言来轻松,大有胜负在握之概,不觉之间多望了王宜中两眼,只觉他神色镇静,两目清缴,开阖之间,神采夺人,不禁心头一震,就这一瞬之间,豪气大消,觉着王宜中有着一种博大广阔,开物不容的气势。 涉世不深的王宜中,心中也有他一把算盘,夺笔之争中,胜了林宗,使他感觉到这等比试稍有胜算。他心存必胜之念,所以,表现得十分自然,缓缓伸出于去,道:“把你的八音剑的一端,给我握着。” 蓝衫人不知文打是何情况,迟疑着举起了手中的八音剑。 严照堂和高万成都是提聚功力,严密地成备着,生恐那蓝衫人在举剑之时,陡起歹念,暗施算计。 八音剑锋利的剑尖,闪动着银光,缓缓抵到了王宜中的胸前。 王宜中的心中,从未想到别人会暗算于他,所以全无戒备,神色间也是一片镇静,这份镇静,反使得那蓝衫人增加了不少的畏惧。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比试?” 玉宜中道:“咱们站着不动,看那一个先支持不住。” 蓝衫人奇道:“就这样站着,也不许用力争夺?” 王宜中道:“是的,咱们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蓝衫人道:“这果然是文明至极的打法。”语声甫毕,突然觉着一股强大的暗劲,由八音剑上传了过来,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比内功。”赶忙运气抗拒。 但觉那传过来的暗劲,愈来愈是强大,有如长江大浪一般,滚滚而至。 蓝衫人全力运气,逼出内力,反击过去,希望能易守反攻,把对方攻来的内力退回去。 哪知全力反击之下,受到的压力更力强大,只觉对方的反击之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心神气血,都受到剧烈的震荡。蓝衫人大为震骇,被迫改采守势。 说也奇怪,他改采了守势之后,压力也同时大力减轻,虽然,仍有着强大暗劲,源源攻来,但已不着适才那等惊心动魄,有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 原来,那一元神功,乃武功中至深至奥的一种武功,练到十成火候,能达灵肉合一之地,克敌于一吸一呼之间,遇上的阻力愈大,其压迫之力,也随着增强。 蓝衫人虽然改采守势,减去了不少的压力,但那源源而至的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仍有力难支撑的感觉。这种情形有如筑堤拦洪,时间愈久洪水愈涨,处境危恶,尴尬至极。 抬头看王宜中时,神色平静,行若无事。 严照堂、高万成都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人,目睹两人比试情形,已瞧出那蓝衫人的艰苦处境。 又过片刻,那蓝衫人头上开始滚滚落下黄豆大小的汗珠儿。这时,蓝衫人有如被逼入死角之中,竭力自保,仍觉无法抵抗,完全丧失了反击之力。 又过片刻,突闻那蓝衫人大喝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八音剑柄,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仍然站不稳身躯,一屁股跌生在实地之上。 他似是个极为倔强的人,跌坐在实地之后,立时挣扎欲起,左手支地,撑起身子。就在他将要站起的当儿,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左手一松,又跌在地上。 高万成急步行了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内伤很重,最好能放松四肢、百骸,休息一下。” 蓝衫人仰身而卧,转眼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闭上双目。 高万成低头看去,只见那蓝衫人头上仍然不停的流出汗水,显然,内腑的激荡仍未停息。 王宜中缓缓睁开双目,随手把手中八音剑,丢在木案之上,缓步行了过去,道:“你伤得很重吗?”” 蓝衫人忽然一瞪双目,道:“在下认败就是,门主似乎是用不着再嘲笑区区,”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不到会把你伤得这样厉害,早知如此,咱们也不用比试。” 他说的十分诚挚,任何人都能听得出,那是发自于心底之言。 蓝衫人望望王宜中,又闭上双目。 王宜中伸手掏出袋中的绢帕,拭去那蓝衫人口角间的血迹。回顾了高万成一眼,诚挚地间道:“先生有法子救治么?” 高万成道:“伤在门主神功之下,一般药物是否灵验,在下亦无把握。” 王宜中道:“试试看吧!就算医不好,至少不会有害。”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缓步行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过那蓝衫人吐在地上的鲜血,才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 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金色的丹丸,道:“朋友,服下去,金剑门中的九转保命丹,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倔强的性格。” 蓝衫人突然挣扎而起,道:“你们如是想取我之命,在下此刻,全无反抗之力。” 王宜中道:“没有人要杀你,咱们讲好的,只分出胜负。” 蓝衫人道:“多谢不杀之恩,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道:“慢着。” 蓝衫人回过身子,道:“什么事?” 他想站的稳当一些,但力难从心,仍然伸手扶住了墙壁。 王宜中道:“我们赠药,实出一片真心,你不肯服用,那也罢了。但咱们赌的事情,还算不算?” 蓝衫人大约是受伤不轻,似已忘了适才说些什么,略一沉吟,道:“如是我说过了,自然要算。” 王宜中道:“你说过,你如败了,就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沉思了片刻,道:“不错,我说过这话。” 王宜中道:“那很好,现在你已认败了,但还未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王宜中道:“什么,离开了京城?” 蓝衫人道:“不错,而且,在下还要奉劝一句,贵门中高手如云,如是赶去相救,掳走令堂之人,决非敌手,但他们为了自保,只怕会对令堂不利。” 王宜中说道:“我母亲不会武功,你们为什么要欺侮一个妇人?” 蓝衫人道:“当初也觉着不以为然,但现在,在下感觉着他们算对了。” 高万成道:“朋友口称他们,不知是指何人而言?” 蓝衫人怔一怔,道:“自然是指那些掳走王夫人的人了。” 高万成道:“那是说阁下和他们并非同出一源,至少,也算相交不深的人。” 蓝衫人缓缓说道:“就算是同门的师兄、师弟,也有看法不同之处,阁下不觉着太费心机了吗?” 高万成道:“看阁下气度,武功,均非泛泛,既然受命来此,恐怕不是全为了探看虚实吧?” 蓝衫人道:“那你看在下还有什么身份?” 高万成道:“阁下就算不是贵方特遣而来的谈判专使,至少,也是某一首脑,转达要言的重要人物。” 蓝衫人道:“就算你说对了吧!” 高万应笑一笑,道:“那么,你朋友可以提出条件了。” 蓝衫人摇摇头,道:“在下虽非特遣专使,却是知晓他们用心的人,不过,我瞧,在下还是不要提出的好。” 高万成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他一口一个他们,都在无意之中说出,显然,此人和那些人相识不久,渊源不深。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何不说出来听听,你既非专为谈判而来,自不用为此烦心,出你之口,入我们之耳,咱们能谈就谈,不能谈彼此避开,再等贵方派遣而来的专使。”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他要你们把这位王公子,也就是目下贵门的门主,送到他母亲身侧。”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只有这一个条件吗?” 蓝衫人道:“他们还要贵门中交出上一代门主的遗物。” 高万成镇静的神情,突然间起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他极力想不使它形诸于外,但仍然流出讶然之色。显然,他内心的震骇,已到了无法控制之境。 但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高万成又恢复了镇静。淡淡一笑,道:“阁下的耳目很灵啊!” 蓝衫人道:“好说,好说。” 高万成挥手,道:“你朋友可以去了,目下咱们已谈到实质的事,必须等候贵方的专使到此之后,我们也好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蓝衫人伸展一下双臂,借助手中八音剑,触地而行。 那蓝衫人去远之后,常顺突然大步行入厅中,道:“高兄,为什么要放他离去?” 高万成道:“此人的来历,咱们还未弄清楚,不便杀他,目下咱们金剑门内正有要事待办,也不能把他生擒囚起。” 严照堂道:“什么要事?” 高万成道:“咱们接去门主,不足半日工夫,就被人劫走了王夫人。” 严照堂点点头,接道:“不错,这中间,确然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昨夜之中,咱们才打开了朱门主的遗物瞧看,今天就有人要咱们把遗物交出。” 严照堂接道:“果然是一件紧要大事。” 王宜中道:“我听不出,这些事,比寻找我母亲还重要吗?”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中发生的事,别人如何能够知晓,而且,很快地就传了出去。” 王宜中道:“自然是有人对他们说了。” 高万成道:“那人是我们金剑门中人,可以把一件事传给别人,就可以把十件事告许别人,我们金剑门中,就永无隐秘可言了。”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果然是一件大事。” 常顺道:“什么人这样胆大?” 高万成道:“如若只是泄漏了门主被咱们迎入李子林的秘密,那还可以说是咱们大过大意,使手下人泄漏了秘密,但朱门主遗物之事,也泄漏出来,事情就不简单了。” 严照堂道:“参与验看门主遗物,都是本门中极为重要的人,谁会泄出此密呢?” 高万成道:“问题的严重,也就在此,你们四大护法之外,就是门中二老,区区在下和瞎仙穆元,我们这些人中,又有谁可能是受人买通的奸细呢?” 严照堂似乎也觉着事态严重到惊人的程度,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此事未得水落石出之前,咱们人人都有嫌疑。” 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件事虽然困难,但对金剑门的影响,却是巨大长远,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追查才是。” 高万成道:“我已想得一个办法,但还难预料效用如何。” 放低了声音,接道:“两位还请暂时保守秘密,别把此事泄漏出去。” 常顺皱皱眉头,道:“高兄,什么法子,不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高万成道:“此时此情,兄弟还不便说明。” 严照堂轻轻叹息一声,道:“老三,不用问了,须知真相未白之前,咱们也在嫌疑之中。” 高万成望望天色,道:“咱们和赵一绝相约之时已到,得动身了。”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四人离开茅舍,带上篱门,直奔天安赌场。 赵一绝早已在门口恭候,把四人迎入内院密室。林宗、刘坤,早已在座。小童献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王宜中迫不及待,道:“赵叔叔,可有家母的消息?” 赵一绝道:“打听出一点头绪,但还无法证实,我已派人去查证了,咱们吃过酒饭,大概就可以证实了。” 王宜中道:“在下心急得根,赵叔叔可否先行透露一二?” 赵一绝道:“兄弟一个属下,昨夜之中,发现了令堂寓所左近,停了一顶轿子。” 王宜中道:“赵叔叔怎能确定那顶轿子,和我母亲失踪一事有关?” 赵一绝道,“令堂居住之处,很少有人坐轿子,半夜三更,人轿隐藏夜色之中,自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了。” 高万成接道:“赵兄,适才说查证一下,不知查证什么?” 赵一绝道:“兄弟那位属下,因为心中动疑,就从轿边行过,瞧到了轿杠上有兴记两个字,即说明,此轿是由兴记轿店祖来,兄弟已派人去查,那轿子祖给了什么人,作何用途,双方印证一下,也许就可以找出一点眉目了。” 高万成道:“难为赵兄了。”站起身子,对刘坤举手一招。 金钱豹应手行了过来。 高万成低言数语,刘坤不住地点头,然后,对着王宜中一欠身,掉头而去。 高万成行回原位坐下,道:“赵兄,兄弟还有一事奉托。” 赵一绝道:“赵某人如若能办,必将全力以赴。” 高万成道:“适才我们和人动过了手。”当下,把那蓝衫人的形象、衣着以及手中的乒刃,很仔细说了一遍。 赵一绝不住地点头,道:“高兄之意,是要在下查那人的下落?” 高万成道:“不错,我要知晓他住的客栈、号房、同行几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此几日,几时外出,几时回店。” 赵一绝道:“这事简单,我已把一些得力能干的手下,全都召集到天安赌场来了,我这就去交代他们一声,要他们立刻出动。” 口中说话,人已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重又行回来,孔道:“二十四个人,分十二路出动,多则两个时辰,快则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有回音来了。” 谈话之间,一个青衣小童,行了进来,欠身说道:“到兴记轿行的人,特来覆命。” 赵一绝一招手,道:“叫他进来。” 那小童应声而退,片刻之后,带着一个三十五六的大汉行了进来。 赵一绝道:“问出点头绪没有?” 那大汉一欠身,道:“回赵爷的话,兴记轿行,前天确有人雇了一顶轿子,不过,没有用轿行的轿夫,所以,无法知晓他们的行踪。” 赵一绝皱眉头,道:“我瞧你馒头吃的不少,事情却是办不成一件。” 那大汉一欠身,道:“赵爷,属下虽未能从兴记轿行中间出头绪,但却探听出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连?” 赵一绝道:“你说说看!” 中年大汉道:“提督府有四辆特制的快速马车,可以畅行不受盘问,昨晚上,四辆快速的特制马车,一辆失踪。” 赵一如道:“那马车的去向,你可知晓?” 中年大汉道:“属下已经探听出来。” 赵一绝道:“去了哪里?” 中年大汉道:“昨夜中初更时分,离开了西直门。” 高万成道:“昨夜我们派出了十二路人手,在城外巡查,北京城外所有的道路,都有咱们的埋伏,但他们如是乘了提督府的公事车,那就很难说了。” 王宜中道:“你是说,他们看到了提督府的公事车,不敢多问。” 高万成道:“敢倒是敢,只是他们想不到罢了。” 王宜中黯然叹息一声,道:“高先生,这么说来,咱们是没有法子救我的母亲了。” 高万成道:“只要我们能找到确实的线索,不论他们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追得到他们。” 王宜中道:“一天见不到我母亲之面,我就难以安心。”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找不到老夫人,不但门主不能安心,整个金剑门中人,都无法安下心来。” 王宜中听得甚是感动,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说话。 高万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赵兄,承你诸多帮忙,在下感激不尽,赵兄的盛情,日后金剑门定会报偿,赵兄已经尽了心力,此后的事情,是我们金剑门的事了,赵兄不用卷入江湖恶怨太深。” 赵一绝道:“怎么,你们要离开北京城了?” 高万成道:“是的,天子脚下,不能闹的太厉害。再说侍门营中,还有几个高人,他们已经对我们忍让了很多,金剑门已得门主领导,自然要重振雄风,在江湖上,有一香作为,完成上一代朱门主未竟之志。” 赵一绝叹息一声,道:“这几天来,老赵目睹耳闻的事,比我这数十年听的看的还多,诸位去后,我也要结束赌场,洗手归隐了。” 高万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赵兄有此一念,已然播种善因了。” 赵一绝道:“有一件事,我想请教高兄和门主。” 王宜中道:“赵叔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赵一绝道:“有关张总捕头和刁佩,一个吃的是公门饭,所谓宫身不自由,纵有开罪诸位之处,还望能给我赵某人一个面子;至于刁佩,虽然昔年作恶多端,但他已闭门十余年,未再踏入江湖一步,不知可否把他们放出来。” 高万成笑道:“张岚虽然吃的公门饭,但他为人很持平,也很义气;刁佩乃改过向善之人,这等人物,有了麻烦,咱们金剑门还应该保护他,如何能够加害。” 目光转到赵一绝的脸上,道:“赵兄请放心,至迟明晨,他们就可以回到京城了,有劳赵兄,替敝门转致歉意,就说,我们不能在京里多留,无法面谢相助之情了。” 赵一绝道:“这句话老赵一定转到。” 语声一顿,接道:“不知诸位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我们立刻动身。”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小弟想办上几席酒席,替诸位饯行。” 高万成笑道:“赵兄对我们金剑门的情意,已很深厚,这番盛情,我们心领了。” 回头一欠身,道:“请门主上路。” 王宜中点点头,道:“赵叔叔,咱们就此别过,见过张总捕头和刁老前辈时,代我致意一声,”抱拳一礼,大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和三大护法,紧追在王宜中的身后,护门而行。 赵一绝直送到大门外面。 高万成回身拱手说道:“赵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赵兄请留步。” 赵一绝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诸位好走。” 这时,几人留在城外的马匹,早已为赵一绝派人牵回。 高万成等分别上马,提缰纵骑而去。 第十五回 阴魂不散 赵一绝目睹王宜中一行背影消失,才长长吁一口气,正待转身回府,突闻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赵大爷,你如是还想活着,那就别大惊小怪。” 赵一绝听得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灰衫灰裤,腰束黑色汗带的汉子,牵着一匹马,站在身侧。 看他一身打扮,和自己的属下相同,只是面目陌生,从未见过,不禁一皱眉头,问道: “你是谁?” 那灰衣汉子向前遏进一步,低声说道:“赵大爷,你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知道来者不善这句话。” 这时,距离赵一绝不远外,就站着天安赌场中七八个保镖伙计,赵一绝只要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他们就可以听到。 但赵一绝心中亦明白,这人能改扮混来,而且牵着马,站在身侧甚久,竟然未被发觉,看来绝非简单人物,这数日来,赵一绝不但长了很多见识,而且也使他了解自己一点武功,实不足和江湖上的高人抗拒。 赵一绝皱皱眉头,接道:“你这是吓唬我吗?” 灰衣汉子道:“不是,在下手中,扣着三枚燕尾追魂针,只要我一举手,就可以使赵大爷当场断魂。” 赵一绝道:“你干脆说明白,你的用心何在?” 灰衣大汉表面上,装作十分恭谨,欠身哈腰的,别人瞧到了,分明是一个伙计在回答东主的问话,但他声音低微,别人却又无法听到。 当下父向赵一绝逼近了一步,欠身说道:“赵大爷错了,在下并无向赵大爷勒索之心,只是想和你仔细谈谈。” 赵一绝道:“谈什么?” 灰衣大汉道:“关于金剑门的事。” 赵了绝道:“他们已经走了,金剑门中事,口和在下无关。” 灰衣大汉道:“你赵大爷既然沾上了这香武林恩怨,怎能就这样轻易地脱身,自然,在下知道详细的内情之后,也许你可以摆脱此事。” 赵一绝道:“好吧!咱们在哪里会面,你定一个时间地点。” 灰衣大汉道:“地点就在贵局的天安赌场,现在时刻很好。” 赵一绝道:“那你跟我来吧!” 灰衣大汉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属下遵命。”弃去手中的缰绳,紧随在赵一绝身后行去。 赵一绝固然是被那人唬住,但他内心中,亦有着一份深刻的好奇之念,带他行入密室,掩上房门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灰衣人一扬手,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三枚燕尾追魂针一齐射入壁间一幅仕女图的右眼之中。 三针并列,几乎是紧相触接。 这等手法、准头,实已到暗器手法中的上乘境界。 赵一绝看了一眼,暗道:“幸好刚才未曾冒味招呼属下出来,这等暗器手法,取我老赵之命,实如折技反掌。”当下说道:“阁下很高明。”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赵兄也够聪明,适才只要你招呼一声属下,三枚燕尾追魂针,早已射入你赵兄的眼睛中了。” 赵一绝故作镇静地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谈正经事,金剑门中事和我老赵有何关连?” 灰衣人道:“你赵爷被提督府张总捕头的威势所迫,花了一大笔银子,把那一位关在天牢中的钦命要犯,由牢中救了出来,目下,那位王公子,就是金剑门新任门主,这样说起来,你阁下是否仍然和金剑门无关呢?” 赵一绝道:“就算你说对了,但我非金剑门中人;阁下和金剑门有什么恶怨,尽管拉金剑门中人结算,拉我赵某人,又有何用?” 灰衣人笑一声,道:“如是拉你赵兄,全无作用,咱们不会白白浪费这了时间。”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这么说起来,我老赵目下已是江湖上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了。” 灰衣人道:“江湖上有两个恶名昭著的人,被人称作恶鬼、阴魂的,你赵兄听说过没有?” 赵一绝道:“你就是那位恶鬼?” 灰衣人摇摇头,道:“赵兄猜错了,在下应是那位阴魂。” 赵一绝道:“阴魂不散。” 灰衣人道:“照啊,别要我碰着你,碰上了咱们就没个完,不达在下的目的,誓不罢休。” 赵一绝皱皱眉头,道:“算我倒霉,碰上了你这位阴魂不散,你究竟要在下做什么,可以说出来了。” 只听阴魂不散冷冷他说道:“咱们知道阁下和金剑门交往不深,但你却是金剑门中稀有的贵宾。” 阴魂不散阴森一笑,接道:“昨夜之中,金剑门中有一个聚会,参与的人,都是金剑门中的首脑人物,阁下以宾客身份,竟也蒙邀约在座,参与其事。” 说的有如亲眼瞧到一般,赵一绝不得不点头承认其事,道:“这又怎样?” 阴魂不散道:“现在,你只要据实说明详细内情,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说完了,在下回头就走,不过……” 赵一绝道:“不过怎样?” 阴魂不散道:“不过,不能有一句虚假之言,说一句假话,就可能被在下听出破绽,那时节,咱们就没了没完。” 赵一艳道:“老兄,你这是遥我出卖朋友嘛。” 阴魂不散接道:“朋友,朋友,多少钱一斤,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赵一绝如是好人,也不会开赌场了,目下的情景很简单,你如想讲义气、够朋友,那就只好照付代价出来了。” 赵一绝道:“花钱消灾,我赵某人就是有几个钱,你说,你要多少?” 阴魂不散哈哈一笑,道:“由来恶鬼是无情,我要了钱,还要命。” 赵一绝一生中,遇上过不少的麻烦事情,但大都能凭藉口舌,动以利害解决,但这一次,遇上这位软硬不吃,要钱又要命,蛮不讲理的阴魂不散,顿有着无所适从之感。沉吟了良久,道:“杀一个像我赵一绝这等在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物,对你朋友而言,并无多大的光彩。” 阴魂不散道:“你可以不死的,只要你能说出那夜中所见所闻。” 赵一绝摇摇头,道:“你朋友想错了,我赵一绝如若是真告诉你,我也难得活命。” 阴魂不散冷然一笑,接道:“恶鬼、阴魂一向做事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有一种好处。” 赵一绝道:“什么好处?” 阴魂不散道:“我们说出的话,一是一,二是二,说了算数。” 赵一绝道:“鬼话连篇,叫人如何能信?” 阴魂不散摇摇头,道:“这么看起来,赵兄果然是阳寿已尽,兄弟只好成全你了。” 突然向前踏了一步。 赵一绝抬双掌,摆出一个拒敌的姿势,道:“好!不过,我赵某人也不愿束手待毙,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和你比划几下。” 阴魂不散道:“那很好,如果你赵兄想出手抗拒,在下取你之命,也可心安理得了。” 口中说话,人又向前踏进了一步,缓缓举起右掌。 赵一绝抬眼看去,只见那阴魂不敬的右掌心一片乌黑,简直不像一个人手。 阴魂不散神情平静他说道:“这叫黑煞掌,不知你赵兄听说过没有,你只要被在下打中一掌,不用击中你的要害,十二个时辰之内,也是非死不可。” 但闻砰的一声,紧闭的两扇坚牢木门,突然被人震断木栓,一齐大开。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双目神光炯炯的黑衣人,当门而立。 赵一绝目光一转,见来人正是金剑门中的四大护法之一,金钱豹刘坤,不禁心中大喜。 阴魂不散目光转动,打量了刘坤两眼,道:“阁下是……” 刘坤接道:“在下是捉鬼伏妖的人,你可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冷冷接道:“不错,正是区区,你小子的口气很大啊!” 刘坤道:“你不信咱们试试看,在下是不是吹牛。” 赵一绝道:“刘兄,这小子混入了我的属下之中,也许不只他一个,最好能把他生擒活捉,拷同详情。” 阴魂不散道:“你是金剑门门人?” 刘坤道:“不错。” 阴魂不散道:“你可是人称金钱豹的刘坤?” 刘坤道:“你说对了,我瞧你这条阴魂,今天要归位了。” 阴魂不散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闪起来一抹惊讶之色,虽然不过是一瞬之间,就恢复了镇静,但却无法瞒过赵一绝那一对见多识广的眼睛,当下哈哈一笑,道:“朋友,鬼怕恶人,大约你这位阴魂不散,遇上了收鬼的钟馗了。” 阴魂不散冷冷说道:“赵一如,你别太高兴,在下先收拾了这头豹子,再慢慢地收拾你不迟。” 刘坤冷笑一声,道:“恶鬼,阴魂,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了你,也算替人间除一大害。” 阴魂不散绣缓举起右掌,道:“先接在下一记黑煞掌力试试。”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掌。 刘坤冷笑一声,右手一扬,竟然硬接阴魂不散的掌力。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两人掌势相触。阴魂不散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显然,这一张硬拼之中,阴魂不散吃了亏。 刘坤踏前一步,道:“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五指半屈半伸,罩在阴魂不散的脸上。 阴魂不散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飞起一脚,踢向刘坤。刘坤右手疾沉,右手五指抓向阴魂不散的右腿。 但闻沙的一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大震,木窗碎裂,一条人影,穿窗而去。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那穿窗而去的人,正是阴魂不散。 再看刘坤右手之上抓着一片血肉,鲜血点点,仍然不停地滴落地上。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快的手法,我老赵瞪着眼睛,就没有看出来你们这一招怎么打法。” 刘坤道:“这恶徒狡猾得很,我也未想到,他竟拼着右腿受伤,借左腿之力,冲破木窗而去。” 赵一绝道:“刘兄的武功,果然是高明得很,我虽然不认识那阴魂不散,但看他气势,说话的神情,在江湖上定然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但他却只能和你拚斗一招。” 刘坤弃去手中血肉,道:“恶鬼,阴魂,在武林之中,的确很有名气,如是地方宽大一些,我们至少有数十招严斗。” 赵一绝道:“刘兄怎么会这样巧地赶了回来,如是你晚来一会,就凭那小子打出燕尾追魂针的手法,就不难要我老赵的命。” 刘坤笑一笑,道:“我们那位高兄,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他有此一虑,吩咐兄弟晚走一步,留这里保护赵兄。”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刘坤一抱拳,道:“那阴魂不散吃了这大亏,决不肯善罢干休,而且对方神出鬼没,拥有不少的高手,赵兄得防着点,最好是暂时躲起来一段时间。”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看样子他们已经相中了我,我自然得准备一下,不过,刘兄可以放心,赵某人就算被砸烂了脑袋,我也不会泄漏出金剑门中秘密。” 刘坤道:“赵兄是好朋友,我们金剑门给你招来了这些麻烦,也不能就此撒手不问,见着门主时我替你票报一声,想法子派两个人来,替你保镖。” 赵一绝道:“这个不敢当,生死由命,我老赵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我既和你们金剑门交了朋友,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们金剑门的事。” 刘坤微微一笑,道:“赵兄多多珍重,在下就此别过。” 赵一绝道:“怎么,就要走?” 刘坤道:“今夜里,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人来。” 赵一绝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面,万一赵某人弄到一点什么机密消息,又如何告诉他们?” 刘坤道:“兄弟还是那句老话,赵兄能不管,最好置身事外,至于赵兄和金剑门联络的事,我会转告高兄,想他定会安排。”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吧!我等你消息。” 刘坤道:“兄弟告辞!” 赵一绝道:“北京城里,是否还有要赵某人代为效劳的事?” 刘坤道:“如有借重之处,高先生自会邀请。” 刘坤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赵一绝送走刘坤,立时招呼了八个保镜紧随身侧,一面又指来帐房,吩咐道:“给我清点一下银两数目,送入库中妥为保管。”帐房欠身哈腰地退出去,赵一绝也不再在天安赌场停留,立时却身离去。 且说王宜中等一行人,匆勿追出西直门,行过五里路,就遇上了门中四位剑士。 高万成不行四人开口,抢先问道:“昨夜之中,可有一辆提督府的公事车经过此地?” 左剑士欠身应道:“是的。” 王宜中急急说道:“过去了多少时候?” 左首剑士欠身应道:“大约有两个时辰之久了。” 高万成道:“你们四人传门主之渝,要分别巡行四方的剑士、使者,一齐赶回李子林待命。” 四个刽士应了一声,分头而去。 狮王常顺低声说道:“高先生,为什么不要他们传偷使者、剑士,全力追赶王夫人?” 高万成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那些使者、剑士,不知内情,如是要他们拦劫马车,他们必然会全力出手,情势所迫,说不定会连累到王夫人。” 严照堂道:“高兄说的不错。” 高万成道:“咱们追下去,篷车再快,也跑不过咱们这几匹长程健马。” 王宜中心中焦急,一提缰绳,纵骑疾驰。高万成,严照堂等放马疾追。 五匹快马,有如流星赶月一般,向西飞驰。 高万成一面纵马急行,一面却留神着两侧岔道,是否有马车轮痕。 这一阵放马急赶,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赶了数十里路,除了王宜中胯下坐骑,若无其事之外,所有的马都跑得满身大汗。 这时,直行过一座荒凉的古庙前面,高万成一收缰,低声说道:“门主,休息一下。” 王宜中勒缰停马,道:“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追上他们。” 高万成道:“属下瞧出了两点可疑之处,先黎报门主一声,再者,也好让健马休息一下。” 王宜中瞧瞧坐骑,道:“我的马很好啊!” 高万成道:“门主的坐骑,乃世间神驹,有日行千里的脚程,世间难有几匹良驹能够比得。” 王宜中目光转动,果见另外四匹马,都已是满身大汗。 暗暗吁一口气翻身下马,道:“咱们就在那古庙中休息一下。” 出山虎林宗,接过王宜中的马缀,道:“属下带有干粮,门主是否要进点食物?” 王宜中道:“不用了。”目光转到高万成身上,道:“你有什么可疑之处,请说吧!” 高万成道:“咱们先到那古庙中坐息一下再说。” 王宜中点点头,举步向庙中行去。 这是一座荒凉的古庙,除了大殿尚称完好之处,其他之处,都已经破烂不堪。 林宗牵马入庙,把几匹健马,带入一座破损较轻的厢房中。高万成却带着王宜中、严照堂、常顺等四人进入了大殿之中。 狮玉常顺折了一束树枝,作了一个临时的扫把,扫掉了大殿中地上积尘,道:“门主,请迁就着坐一下吧!” 王宜中坐了下去,道:“高先生,你心中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咱们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劲敌,所以,属下在行走之间,一直十分留心。” 王宜中道:“留心什么?” 高万成道:“留心沿途行过的车轮痕迹。”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这个,在下就没有想到。” 高万成道:“奇怪的是这车轮痕迹,到了这古庙前面,轮痕突然消失。” 严照堂道:“怎么忽然消失了?” 高万成道:“这就是可疑之一。” 常顺道:“他们可能把篷车转了方向?” 严照堂道:“转了方向也应该有车轮痕迹可寻。” 常顺道:“这就有些奇怪了,既无留下痕迹,何以会突然不见?” 高万成道:“一则是他们预想到,此法也只能瞒过一时,咱们终会知道,为了迷惑追兵的耳目,故意地毁去了车轮痕迹。” 王宜中接道:“这倒甚有可能,但高先生心中还有一疑,不知可否见告?” 高万成道:“再则咱们根本就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 王宜中道:“何谓金蝉脱壳?” 高万成道:“他们盗用了提督府的马车,但离开了北京城之后,就把王夫人移往别处。” 王宜中道:“那是说那辆马车是空的了。”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这样想,但目下还无法预料是否确有其事。”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突然间,亮起一道闪光,紧接着雪击隆隆,竟然下起雨来。 点由疏面密,片刻问,大雨倾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个转变,但我无法预料对咱们有害有利。” 王宜中道:“风云雷雨,乃天地间极为自然的现象,难道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影响吗?” 高万成道:“对敌我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王宜中道:“这个么,我就想不明白了。” 高万成道:“小雨之后,车轮行过,痕逊清明,那岂不是留给了咱们很好的追查的线索;但如是雨势过大,路上都是积水,那岂不掩去了车轮的痕迹。” 王宜中道:“唉!说的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在下怎的竟想不明白呢?” 高万成道:“门主在天牢之中,度过了十余年的光阴,对世间的事事物物,见识不多,也正因如此,才使门主练成了武林中人人无法练成的一元神功。” 王宜中道:“我母亲在天牢中,度过了十几年凄凉的岁月,刚出天牢,又被人掳作人质,叫我做儿子的如何能够安得下心呢?”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运气好,我想在这地方,就可以得到太夫人的消息。” 王宜中道:“这地方……” 只听一阵格格污笑之声,传入了耳际,道:“高兄不愧为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料事之能,好生叫小妹佩服。”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二十四五、身着玄色劲装的娇美女子。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玉娘子。”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正是小妹,高兄,咱们久违了。” 王宜中暗暗付道:这女人原来和高先生是熟人。心中忖思,口中却未问出来。 只听高万成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娘子,竟然为人作嫁,做了说客。”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言重了。小妹在江湖上,一向是独来独往,从不听人之命,如若没有厚利,小妹自然是不会为人作嫁了。” 高万成冷冷说道:“玉娘子,我瞧这一次,有些不同?” 玉娘子脸色一变道:“高万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万成道:“在下的看法么,你玉娘子这一次是不能不来。” 玉娘子冰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道:“高兄,看起来,小妹是不能不佩服你了。” 高万成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金剑门对你不薄,希望你能帮一次忙。”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小妹无能为力。” 高万成道:“好吧!你如是无能帮忙,希望你别耍花招,有什么话尽管说,你既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不为难于你。” 玉娘子道:“小妹受人之托,来和贵门谈判。” 高万成道:“你是受命呢,还是受托?” 玉娘子道:“说实话,小妹是受人迫逼而来。” 高万成道:“什么人?” 玉娘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玉娘子,我已经说过了,你别耍花招?” 玉娘子接道:“小妹说的是真实之言。”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除非你玉娘子有一个使人相信的解释,否则,很难使人相信你的话了。” 玉娘子道:“小妹被人在身上下了毒手,迫我出面,和你们金剑门谈判?” 严照堂道:“有这等事!玉姑娘如何会被人下了毒手?” 玉娘子苦笑一下道:“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毒物咬了一口,一条左腿片刻间肿胀了数倍,伤处鲜红,疼痒交作,小妹运功抗拒,仍是无法忍受,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被人制服了。” 严照堂道:“玉姑娘连被何物咬中了也不知吗?” 玉娘子道:“当时,我住在一座客栈之中,门户未动,故而小妹推断那毒物不会太大。” 高万成道:“姑娘又怎会奉人之命,来和我们谈判呢?” 玉娘子道:“我中毒之后,运气和痛苦抗拒,但那痛痒交作之苦,实叫人无法忍耐,终于失声呼叫?”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在我失声呼烧之后,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他有解毒之物,小妹当时在病急乱投医情况下开门放他入室!” 高万成道:“那人是谁?” 玉娘子道:“他脸上戴着一个黑巾,掩住了真正面目。” 高万成接道:“他疗治好了你的伤势?” 玉娘子道:“他给我一粒药丸,又在我伤处涂了一点药水,痛痒立止,红肿即消,但他告诉我,余毒未除,十二个时辰之后,还会发作,要我在店中等上十二个时辰。” 严照堂接道:“姑娘相信这句话吗?” 玉娘子道:“小妹姑妄听之,但也是幸好听了,还不足十二个时辰,伤势又开始红肿痛痒起来,但那人及时而至,赐丹涂药,又治好我的伤势。告诉我,余毒还未净尽,十二个时辰之后,仍然发作,然后,提出条件,要我来和诸位谈几件事,诸位是否答允,我都得赶去给他们回信。” 严照堂道:“那人现在何处?”玉娘子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高万成道:“那人要你和我们谈什么条件,你提出来吧!” 玉娘子道,“高兄,他们要我转告诸位请立刻回程……” 严照堂冷冷接道:“如是我们不回去呢?” 玉娘子道:“唉!小妹受命来此,要讲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给我一个答复,我还要赶回去,给他们回信,顺便取回解药。” 高万成道:“玉娘子,你是久走江湖的人了,当知江湖上的风险,你能相信他们真会给你解药?” 玉娘子道:“我也有些怀疑,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不试一下。” 高万成目光转到玉娘子的身上,道:“玉姑娘的处境,我们十分同情,金剑门愿尽力给你帮忙,不过,敝门门主的母亲,落入别人手中,不但对金剑门的声名大有影响,对敲门主也构成了尊大的威胁,这一点,玉姑娘想过没有?” 玉娘子叹息,道:“想过了,所以,小妹也觉着十分为难。” 高万成道:“那很好,玉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觉着此事应该如何?” 玉娘子道:“反正,他们只叫我传话,你们告诉我,我就原话转告?”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他们还不给玉姑娘解药呢?” 王娘子道:“所以,我要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如是骗了我,我要在毒性未发之前,和他们动手一搏,捞得一个够本,杀他们两个就赚一个?”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云站娘,你一个人实力单薄一些。” 玉娘子道:“你要派人助我。” 高万成道:“如若玉姑娘同意,金剑门愿遣高手助姑娘一臂之力。” 玉娘子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接道:“他们既然在姑娘身上动了手,已算结了梁子,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姑娘这等高手,能要役用你一次,就准备役用你十次,姑娘三思!”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听你说的话,倒也是十分有理?” 高万成道:“在下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姑娘聪慧绝世,间历丰富,当知在下之言并非是臆测之词了?” 高万成道:“姑娘人单势孤,对付强敌,自难免有实力单薄之感,如若敝门遣人相助,和姑娘联手制敌,那情形就有些不一样了。” 玉娘子道:“你必需有很好的谋略,能够使我取得解药,至少要使我感觉到取得解药的机会很大,咱们才能谈到合作。” 高万成道:“那等候和姑娘会面之人,可能仍然是那位蒙面人吧!” 玉娘子道:“他蒙着脸,就算是换了人我也不认识,照推想,大概仍然是他了。” 高万成道:“那咱们只能照推想算计了,不论那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和休会晤之时,离你的毒发之期十分接近,那解药自然在他的身上了?”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如是要我带你们去,只怕见不到那人之面了?” 高万成道:“自然,咱们要有一个精密的设计,在下之意是,姑娘还是独自回去,设法骗取解药,如是解药不能到手……” 玉娘子接道:“不给我解药,我自然不会饶了他。” 高万成道:“对!姑娘和他反脸时,我们再出手相助。” 玉娘子道:“你们怎知我去何处?” 高万成道:“所以,请姑娘把约定蒙面人会晤之地,说了出来,然后,我们自行前去。” 玉娘子沉吟一阵,点点头,道:“好吧!但你要告诉我派什么人去?”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有五个人,可能是一起过去。” 玉娘子略一沉吟,道:“你们去的机密一些,别要人发现。” 高万成道:“就算我们赶到,但如姑娘未和人闹翻,我们也不会出手,我们将尽量克制,不碍姑娘的事。” 玉娘子道:“你如不守信约,我玉娘子只要有一口气,就和你们金剑门没有完的。” 高万成道:“姑娘放心,在下答应的话,决不会有错。” 玉娘子蹲下身子,在地上画出一个形势图来,一面解说道:“这是一座很小的农庄,总共不过三四户人家,东面一座较大的茅舍,就是我和他们约会之处,你要小心行事,别出了事情。” 高万成仔细看过了玉娘子画的形势图,道:“姑娘请吧!在下自会安排,保证不让他们发觉。” 玉娘子点头转身,人如脱弦之箭般奔出两三丈远。 出山虎林宗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女子野性依然。” 高万成笑道:“玉娘子不算好,但也并不太坏,只是任性了一些。”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要立刻动身。” 回目望了常顺一眼,道:“你走在最后,带着马匹同行,如是情势不对,你就自作处置,除了门主那匹马,非要带走不可,其余的马匹或是暂时寄存别处,或者把它们放逐山野,一旦和敌人动上手,马匹对咱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常顺道:“高兄放心。” 高万成目注王宜中一欠身,道:“请门主改装?”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如何改装?”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就这样行去,只怕还不到那座农庄,就被人家发觉了!” 王宜中道:“这里没有衣物药物,如何一个装扮之法?” 高万成笑一笑,道:“属下带的有!” 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几套人皮面具来,说道:“你是一门之主,按理说,不应该让你改装易容,任何场合,都应该让你堂堂正正的出现。不过,此刻的情形不同,只有委屈门主一下了?”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听从高先生的安排就是。” 高万成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分给严照堂等几人。 经过了一番改扮,王宜中、严照堂等全变了样子。 高万成说明了会合之地,几人离开荒庙,直向那农舍奔去。 第十六回 故弄玄虚 且说玉娘子,一口气奔回到和那蒙面人约晤的农舍,那有早已在厅中等候。 玉娘子还未来及开口,那蒙面人已抢先说道:“你会到高万成了吗?” 玉娘子道:“会到了。” 那蒙面人道:“他怎么说?” 玉娘子缓缓伸出手,道:“拿来解药,我再奉告?”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玉娘子,解药未到你手中之前,你的生死仍然在我等的控制之下。” 玉娘子笑一笑,道:“像我玉娘子,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从来未曾受人这等愚弄,我已忍气吞声,替你们办了不少的事。这对我来说,实有着威名大损生不如死之感,你如不先行交出解药,以此作为对我的要挟,那是逼我反击了?” 蒙面人似乎是未料到玉娘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呆了一呆道:玉娘子,此刻离你毒发时刻,已极接近,大约不足一个时辰了。” 玉娘子道:“我知道,但这中间的时间,已够我收拾你了。” 蒙面人道:“那等万虫钻心痒痛交作的痛苦,已超越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能力?” 玉娘子道:“但我不会让它发作。” 蒙面有接道:“没有解药,毒伤非发不可,你已试过一次,难道还要再试?” 玉娘子道:“正因我试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你身上带节解药,我如能杀了你,就可能从你身上取得?” 蒙面人道:“在下早已防到此着?” 玉娘子道:“那也好,我杀你一人够本,杀你们两人我就赚一个,然后,在毒伤发作之时,我会自作了断。” 蒙面人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你可是和金剑门中人勾通了?” 玉娘子平等他说道:“没有。我只是不愿再受你们奴役,给了我解药,我就远离此地,不再卷入人们和金剑门的恩怨之中。” 蒙面人道:“你答应为我们做一件事,还未有结果,就想先要解药。” 玉娘子厉声接道:“我说了,你给不给解药?” 蒙面人道:“给!” 玉娘子道:“好!他们不受威胁,也不肯退步,不过……” 蒙面人接道:“不过什么?” 玉娘子道:“解药交给我,我再告诉你不过什么?” 蒙面人道:“人说玉娘子难缠得很,看起来果然不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了过去,道:“接着。” 玉娘子接过玉瓶托在掌心,道:“很大方?” 蒙面人道:“瓶里有三粒解药,服完断根,快些说,不过什么?” 玉娘子答非所问,道:“如何一个服用之法,每隔几个时辰一粒?” 蒙面人道:“一次服下也好,每隔上一个时辰眼下一粒也好,一样可以断根。” 玉娘子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打开瓶塞,一口气吞下了三粒解药。 蒙面人道:“我们言而有信,答应只要你办这一件事情,决不会要你多做一件事,解药你已服用,说实话,你就可以走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要等一等。” 蒙面人道:“等什么?” 玉娘子道:“等到毒性发作时刻,如是毒性确然不再发作,我再走不迟。” 蒙面人道:“你玉娘子有时间,可惜在下没有时间多等。” 玉娘子道:“事已至此,你朋友也只有委屈一下了?” 蒙面人怒道:“玉娘子,只余下最后一句话了,你为何不肯说出来。” 玉娘子笑一笑,道:“因为,这句话很重要,你非要听不可。” 蒙面人道:“姑娘可是觉着你已服用了解药,须知在下等如若不放过你,今宵之中,你们难逃过那毒虫之口。” 玉娘子脸色一变,双目盯注在那蒙面人的身上,道:“取下你脸上蒙的黑布,我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突然飞身而起,右手疾如闪电,抓向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左手一挥,拍出一掌,挡开玉娘子的右手,人却快速的闪退五尺。 玉娘子堵在大厅门口格格一笑,道:“做贼心虚,你如是不认识我,为什么不敢揭开面纱,让我瞧个明白。” 那蒙面人冷冷说道:“姑娘如再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玉娘子笑道:“很好,你就施展出来,给我瞧瞧吧!” 口中说话,人却欺身而上,双掌齐出抓向那蒙面黑纱。 蒙面人左手横起,一招“拒虎门外”,右手扣向玉娘子的右腕脉门。 玉娘子娇笑一声,道:“这是武当门中拿脉手法,阁下是武当门中弟子了。” 喝声一缩腕出掌,避开了对方攻势,反击一掌。 但闻啪啪两声,四掌接实。玉娘子右手疾起,纤纤玉指,抓向那大汉蒙面黑纱。 莱面大汉右手一招“飞瀑流泉”,推出一股潜力,逼开了玉娘子的掌势,飞起一脚,踢向玉娘子的小腹。 玉娘子左手一沉,封住门户,娇躯半转,右手一引穿云掌,由背后攻了出去。 她身随掌转,手臂也逐渐延长。 这一招攻势极是意外,那大汉骤不及防,左肩中了一掌。 但觉中掌处一阵剧疼,身不由己地一连向后退了五步。 玉娘子格访一笑道:“你朋友取下面纱,让小妹瞧一眼,我就放你离开?” 蒙面大汉一提气稳住身子,道:“玉娘子,你不要欺人过甚。”突然大喝一声,一招,五丁劈山,连人带掌直冲过来。 玉娘子虽然无法瞧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感觉之中,他这一声,正是全力施为,倒也不敢硬挡他的攻势,闪身避开。 那蒙面人双脚突然用力一点,疾如鹰隼一般直向室外冲去。 玉娘子心中大急,娇声叱道:“哪里走!”纵身追扑过去。 只听一个威重的沉喝道:“他走不了。” 砰的一声大震,那蒙面人向外奔导的身子,竟生生被挡了回来。 厅门口处,出现了长衫飘飘的严照堂。 那蒙面人先中了王娘子一掌,再和严照堂堂拼一招,震得内腑气血浮动,一时间不能再发动攻势,静站厅中。 玉娘子疾掠而至,右手一抬,揭下了那毯面人脸上黑纱。只听那蒙面人尖叫一声,举起双手,蒙在脸上。 玉娘子啊了一声,讶然说道:“果然是你。” 严照堂沉声说道:“黄木道长,咱们久违了,还记得我严照堂吗?” 黄木道长放下蒙面双手,突然一翻手,自向天灵穴上击去。 严照堂右手疾出,挡住了黄木道长的掌势,缓缓说道:“道兄,什么事严重到非要道兄寻死不可?” 黄木道长道:“贫道羞对江湖同道,更愧对本门中掌门长老。” 谈话之间,瞥见一个布衣老农,缓缓行了进来。 那老农谈淡一笑,道:“黄木道兄,在下高万成?” 黄木道人怔了一怔,道:“你是高兄。” 高万成道:“不错,但不知黄木道兄是否愿重见告内情?”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贫道知无不言,不过,要请高兄答允贫道一事。” 高万成听黄木道人说要他管应一事,忙说道:“道兄请说。” 黄木道长道:“贫道说明内情之后,让贫道自绝而死。” 高万成道:“什么事这样严重,非要自绝不可?” 黄木道人道:“高兄,不用追问详细内情,你如肯答允贫道,贫道就说明内情,如是不肯答允,只有任凭洛位处置了。”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好吧!道兄如此坚持,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木道长道:“好!你高兄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一诺九鼎,贫道相信得过,如此,高兄请问吧!” 玉娘子突然插口说道:“慢着!”目光转到黄木道人脸上,接道:“黄木道人,你害我吃了无比的痛苦,我可不可以先问?” 黄木道长道:“可以,贫道既然决定说了,自然是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不多,诸位不要期望太高。” 高万成回顾了玉娘子一眼,道:“王姑娘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那么小妹僭越了。” 目光转到黄木道长的脸上,接道:“小妹先请问道兄一句,那解药是真的,假的?” 黄木道长道:“贫道亦是听命于另一个神秘人物,为姑娘迭上解药,是真是假,就非贫道所能断言了。” 玉娘子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受人胁迫而来的了?” 黄木道人苦笑一下,道:“姑娘初陷游涡,即刻觉醒,叫贫道好生羡慕?” 玉娘子叹息一声,道:“小妹如不是遇上了高兄,被他说服,只怕也将长陷于这个漩涡之中了。”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陷入这漩涡之中,有多少时间了?” 黄木道人道:“三个月了吧!”言下不胜黯然。 高万成道:“兄奉何人之命行事?” 黄木道长道:“一个蒙面人,我不知他的身份,也未见他的面貌。在下唯一能够认出来的,就是他的声音。” 高万成道:“道兄受害甚深,难道就不想报此仇吗?” 黄木道长:“唉!贫道被他们在身上刺了七处毒伤,每月替我医好一个,要我替他们效命七月,医好七处毒伤,就放我而去。贫道想到只六月时间,限期一完,就可以摆脱这些控制,人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如是他们一刀把我杀死,也不会做出这等背弃师门戒律的事了。” 高万成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仍是完人,黄木道兄,也不用大过自责了。” 黄木道人神情肃然他说道:“武当派门规森严,贫道实已犯了极大的不赦之罪?” 高万成道:“道兄如若觉着帮助对方,是一种罪恶,此刻反抗对方,自然是一种报复力量了,功可赎罪,心中自得平安。” 黄木道人眼睛一亮,道:“高兄说的有理。”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只管放心,我玉娘子答允你一句话,决不会把今日所见之事说出去。” 黄木道人脸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的笑意,道:“高兄,贫道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帮我一个大忙,也是对武林正义大有助益的事。日后,贵掌门人问起来,道兄也可有一番义正词严的回答之言?” 黄木道人啊了一声,道:“请教高见。” 高万成道:“这中间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道兄如若决心留名千古,不再为身上的毒伤忧虑了。” 黄木道人道:“唉!贫道一时的畏惧,铸成大惜,已然后悔不及,从此之后,再不会为生死所迫了。”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告诉我们他约你会面之外,我们先行设下埋伏生擒于他。”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地方很辽阔,设伏不易。” 高万成道:“道兄说说看,也许在下能想一个办法出来?” 黄木道人道:“距此十里,有一条河流,河不大,但河床极阔,一片白沙,更妙的是,两面都有河水,到那沙滩之前,必需经过一座木桥,木桥狭窄,只容一人行走,那河滩宽有十五丈,滩上寸草不生,如何一个埋伏之法?” 高万成道:“道兄几时和他见面。” 黄木道人道:“太阳下山,晚霞未尽的时分?” 高万成道:“道兄可否划出你们会晤附近的形势?” 黄木道长道:“可以?”蹲在地上,以指作笔,划出那地方的形势。一面划,一面解说。 高万成听完之后,微微一皱眉,道:“这确是一个很难设伏的地方,不过,事在人为,在下尽力试试就是。” 黄木道长站起身子,道:“贫道已经尽吐胸中所知,此后演变如何,贫道实无法控制。” 高万成道:“你已尽了心力,以后的事,自有在下设计。” 黄木道人凄凉一笑,悲壮他说道:“贫道尽力和他周旋,希望诸位能及时赶到,如是情不得已,贫道已决心以身殉道了。” 高万成道:“道长尽量忍耐,在下等先行告辞了。”抱拳一礼,几人转身而去。 黄木道长伸出右手,道:“玉姑娘,还给我蒙面黑纱。” 玉娘子笑一笑,举过蒙面黑纱,道:“道兄,我服的如不是真的解药,再有半个时辰,毒性就要发了?” 黄木道人道:“玉姑娘,贫道据实奉告,你腰的什么,贫道实不知晓,不过,照他们平日的作为上看,大慨是真的对症之药,但是否能根治,贫道就很难预料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道兄和我同病相怜,小妹想助你一臂之力。” 黄木道人道:“你如何助我?” 玉娘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黄木道人道:“不行,他和我相约有言,每次和他会面之时,只能限我一人。” 玉娘子笑道:“有办法,可以使他减少疑心。” 黄木道人道:“请教高见。” 玉娘子道:“你把我捆起来,留有一个活结,只要一拉绳索就可打开,这等瞒天过海之计,或可收效。”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这办法,也许可以收效?” 玉娘子道:“万一高万成无法埋伏,其人精细无比,决不会冒险设伏,小妹和你同行,合咱们两人之力,也许不要金刽门中助手,就可以对付他了。” 黄木道人道:“那岂不太过委屈你吗?” 玉娘子道:“我玉娘子一向被武林同道目为正邪之间的人物,其实我并未作过多少坏事,只是我独来独往,没有门规约束,有时做事难免毒辣一些。” 黄木道人长长吁一日气,道:“好吧!就依姑娘之意。” 玉娘子解下腰带,道:“这个给你,把我捆起来。” 黄木道人接过绳索,打了几个活结,绑在玉娘子双臂之下。表面上看去,捆的纵横交错,其实,只要用力一拉,绳索即开。” 黄木道人捆好之后,道:“姑娘似是对贫道十分相信。” 玉娘子道:“你出身正大门派,自然是可以信得过了。” 黄木道人道:“现在还早,咱们坐息一阵再去。” 黄木道人看看天色,接道:“去早了对咱们有害无益。” 玉娘子道:“好吧!一切听道兄之命。” 两人坐息了一阵,直到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黄木道人才挺身而起,道:“玉姑娘,咱们走吧!”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你牵着索绳一端,免得让他瞧出破绽。”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姑娘很细心。”牵着索绳一端离开了农舍。 两人一齐施展开提纵身法,联抉奔驰。 一路上,低声交谈,研究好了应付那神秘人的说词。 奔行之间,黄木道人突然放缓了脚步,耳际间水声滞源,已到了一河畔木桥前面,说它是一座桥,其实是木桩支撑着一块两尺宽窄的木板一块接一块连成了七八丈长一座木桥。走完木桥,是一座很广宽的沙滩。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露幻起了半云云彩。一个身着青衫的人,面对着夕阳而立,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 玉娘子流目四顾,发觉除了那青衫人之外,四下再无人踪,心中暗道:这地方如此开阔,方圆百丈之内,无处可供人藏身,高万成虽然是智计多端,只怕也无法在这百丈以内设伏。 黄木道人牵着索绳,放缓脚步,缓缓向青衣人行去。青衣人似乎是不知道有人行近,连头也未回一次。 黄木道人虽然是有备而来,但对那青衣人似是仍然有些畏惧,距那青衣人七八尺处,停了下来,道:“金钢门不理劝告之言。” 青衣人们未转过头来,但却打断了黄木道人的话,接道:“你带的什么人?” 黄木道人道:“玉娘子,她不能劝服金剑门,贫道无法处置,特地带她来此。” 青衣人道:“你捆了她?”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捆了她的双臂,因为要带她赶路,所以,未点她的穴道。” 青衣人道:“你不是玉娘子的敌手,如何能够把她擒住?” 黄木道人道:“她心中畏惧毒发之苦,所以,甘愿束手就缚。” 青衣人忽然转过脸来,蒙面黑纱,不停的在夜色中飘动,打量了玉娘子一眼,道:“你甘心束手就缚,实在叫人难信。” 玉娘子道:“我已经绳索加身了,还要如何,你才相信?” 蒙面人目光凝注在玉娘子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虽然已经是绳索加身,但我仍然不相信你是束手就缚。” 玉娘子道:“你亲眼看到的还要怀疑,当真是奸诈多疑的人。” 蒙面人哦了一声,突然出手一本,闪电一般拍向玉娘子。 玉娘子仰身倒卧,就地滚出三尺,避开了一掌。 黄木道人心中暗道:“高万成大约是无法在这等辽阔的沙滩之上设伏,所以知难而退,已非可仗的后援了?” 心中念转,主意暗定,大喝一声,扑向玉娘子,道:“你胆子不小。” 右手疾快地抓住了绳索活结,用力一拉,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环绕在玉娘子身上的绳索,立时散解开去。 玉娘子一跃而起,顺势由足登的鹿皮小蛮靴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娇声笑道:“你朋友怎么不敢见人啊?” 黄木道长伸手拉下蒙面黑纱道:“姑娘说的不错,咱们被黑布蒙了眼睛,看不见外面事物,才甘心为人役用,做那些有害武林正义的事。” 玉娘子目光转到那青衫人的身上,道:“听你适才的口气,似乎是对我玉娘子很熟识,但不知你可否取下面纱来,让我见识一下,也许我们是早已相识的熟人。”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果然,被我料中了。” 语声突转严厉,道:“黄木道人,你身上毒伤,大都未好,胆敢反抗本座,难道不畏那毒伤发作之苦吗?” 黄木道人道:“贫道如若不畏惧那毒伤发作之苦,怎会听你们之命,被你们奴役数月之久?” 蒙面人接道:“既然畏惧毒伤发作之苦,那就悬崖勒马,听从在下之命。” 黄木道人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已经听你数月之命,行动时要黑纱蒙面,做的是见不得天日的事,贫道心中这一股愤怒、窝囊,都早已无法忍耐,今日贫道拼着一死,也要与你一决胜负。” 青衣人突然一撩长衫,取出一对金环,道:“两位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见那对金环,不禁脸色一变,道:“原来是八臂哪吒金小方。”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姑娘能认出在下手中金环,当真是可惜得很。” 玉娘子道:“可惜什么?” 青衣人道:“你如认不出这对金环,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你认了出来。” 玉娘子道:“久闻你飞环能在百步内取人首级,小妹今日要见识一下,不过,小妹也替许可惜。” 金小方道:“你替我可惜什么?” 玉娘子道:“你金小方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却不料竟也甘心为人鹰犬。”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某人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双环一分,突然向玉娘子欺了过去。 玉娘子了然对方的身份之后,知他金环招数精妙无比,不能丝毫大意,匕首挥处,刺了过去。以攻迎攻,不让那金小方抢去先机。 黄木道人撩起黑袍,取出一把折了一半的断剑,大喝一声,挥剑攻去。 金小方冷冷说道:“牛鼻子老道,原来早存叛离之心,竟然敢私藏兵刃。” 原来,黄木道人受伤之后,被收去了兵刃,金小方规定不准携带长剑,如与人动手的遣差,才可带剑。武当门下弟子,都以剑法见称,如若不准带剑,威力就减去了一大半。 但黄木道人自知造诣最深的就是剑上功力,为了自保把一柄利剑由中间截断,藏于身上,因为剑身短了一半,他又穿的长袍,很不容易瞧得出来。 黄木道人一面挥剑抢攻,一面说道:“贫道也听过八臂哪吒之名,在江湖上十分响亮,为什么竟甘心为人奴役,阴谋暗算武林同道,做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事!” 金小方双环一紧,逼开黄木道人手中之剑,逼他退了两步。 玉娘子匕首疾攻,迫的金小方举环封挡,解了黄木道人之危。 黄木道人施展开武当剑法,剑光撒出一片冷芒,重又攻上来,一面接道:“贫道和玉娘子都不愿为人奴役,才倒戈相向,出出胸中一口怨气。金施主何不仿照我等,找那害你之人算帐,出一口怨气。” 他口中说话,手中断剑却是攻势绵密,着着进逼。武当剑法本以阴柔绵密见长,适宜久战,极具弹性,但因黄木道人手中之剑尺寸不够,同样的一套剑法,施展出来,威力就大为减弱。 但玉娘子的匕首,却凶狠毒辣,全是搏命的招术。 金小方双环飞舞,有如轮转,力斗两人,仍然是攻守有致,萧洒自如。 三个人在暮霭夜色中,免起鹊落,交相搏击,打得十分激烈。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大喝,道:“黄木兄,玉姑娘,请退下休息,这人交给我们了。” 玉娘子、黄木道人同时急攻一招,抽身而出,跃退五尺。 黯淡的夜色中,只见龙、虎、狮、豹,四大护法,分站四个方位,缓步向中合拢过来。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刘兄也赶来了。” 金钱豹刘坤嗯了一声,道:“兄弟晚到了一步,等收拾了八臂哪吒金小方之后,兄弟还要向姑娘领教两招。” 原来两人早有心病,刘坤知道她有意讥笑,发作了出来。 玉娘子道:“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金剑门中四大护法的威名,龙、虎、狮、豹合力,天下有几人能够挡得。” 刘坤还待反唇相讥,却闻严照堂沉声喝道:“老四小心。” 就在那警言出口之际,八臂哪吁金小方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西方扑击过来。那正是刘坤守护的方位。 敢情金小方准备在刘坤和玉娘子斗口时,精神分散,能一举破围而出。 刘坤一挥手中铁佛手,撤出一片乌光。但闻当当两声,铁佛手和双环击撞,挡住了金小方外冲之势。 金小方本还有抢先机攻向刘坤之能,但,东、南、北三方压力,同时涌至,迫的他不得不运气、凝神,改采守势。 须知金剑门四大护法的威名,武林中早已是人人皆知,金小方自知难是四人之敌,只希望能够找出一个空隙破围逃命。 四大护法,似是并无伤害金小方的用心,三方压力,同时撤走。仍然把金小方围在中间。 夜色中只见王宜中和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 高万成一挥手,道:“金兄久违了。”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剑门准备是以多取胜?”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你金兄怎么想了。 金小方道:“单打、合击,权限操诸在你,我金某人又能如何?” 高万成道:“我们决定在取你性命之前,先得知晓一件事情。” 金小方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阁下是那神秘组织中的重要人物呢,还是和黄木道兄、玉姑娘一般的被害人?” 金小方接道:“我如是不说呢?” 高万成道:“那要看你能硬到什么程度了,如是金兄真如铁打铜铸,你就一句别答,但我们不会姑息,必将把你刑遇至死。” 全小方道:“好恶毒的手段?” 高万成笑一笑,道:“金兄客气了,我们用刑只求自保,比起你金兄的作为,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语声一顿,接道:“你如是像质木道兄、玉娘子一般的受人利用,此刻,已该是你觉醒之时,就算你身上有着很恶毒的禁制,但发作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应该明白,自己没有逃走的机会。” 金小方摇摇头,道:“我和他们不同,高兄不用白费唇舌了。” 严照堂道:“他既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说了,收拾了他就是。”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行道江湖以来,讲的是非分明,不管人家是否愿意,但咱们得把话说明。” 对着金小方挥挥手,接道:“兄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凭你金兄一句话了?” 金小方四顾了一眼,道:“兄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南方位冲去。 守在正南方的正是出山虎林宗,虎吼一声,劈出一掌。他蓄势而发,这一掌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大的暗劲,直涌过来。 金小方右手金环,一式“画龙点精”,迎向林宗右掌击去。心中暗道:“想你血肉之掌,怎敢和我金环硬碰,只要闪身一让,我就可破围而出。” 忽见刘坤一个悬空翻身,铁佛手有如金豹露爪一般,抓向金小方的脑后。这一招恶毒至极,金小方理应闪身避开才是。哪知金小方竟然早已准备,左手蓄势的金环突然翻空迎去,挡住刘坤的铁佛手。 只见出山虎林宗右手一缩,手背迎向金环。一声金钦交鸣,金环竟被震开。 金小方微微一行,暗道:“难怪他如此沉着,手腕上戴有护铁?” 心念转动之间,刘伸却一个跟斗从头顶掠过,铁佛手也硬和金环对了一招。 这时,金小方的双环,都已被封到门外,林宗右手收回,左拳一伸,当胸击来。这虽是很平常的招数、变化,但却深得快、准二诀。 金小方被形势所迫,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但觉双臂双肩肩窝全都被人拿住,顿觉双臂乏力,无能反击。 耳际间,响起了狮王常顺的声音道:“金小方,你不该如此大意,需知常某的‘锁骨手’,在武林中人人知晓。” 金剑门的四大护法,实有着人所难解的佳妙配合,虎、师、豹合手一招制服了金小方,龙还未及出手。 高万成沉声喝道:“防他咬舌自绝。” 林宗拳到金小方的胸前,适时收回,伸出禽中二指,点了金小方的,“迎香”“兑端” 两穴。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来,举手一把,取下了金小方的蒙面黑纱。 夜色不浓,玉娘子又目力过人,一眼间看清了金小方的面目,不禁失声大叫。 高万成快十行了过来,望了一眼,亦不禁黯然长叹。 林宗目光一转,只见金小方下颚启动,似要说话,但因两处穴道被点,两颚无法配合,唔唔呀呀,说不清楚。当下右手疾出,拍活他两个穴道。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来,凝目望去,只见金小方脸上血痕纵横,都是伤口。想到那下手人的恶毒,不禁咬牙切齿,道:“好恶毒手法。”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都瞧到了。” 高万成道:“瞧到了,敝门主对此,亦深痛恶绝,气愤不已。” 金小方道:“这就是我为他们效命的原因。” 玉娘子道:“金兄,对不住啦,小妹想不到他们会在你脸上下手。”一面把黑纱向金小方脸上蒙去。 金小方摇摇头,道:“你们既然都瞧到了,不用再遮起来啦。” 玉娘子道:“不知是什么人领导的这个神秘组织,其手法之毒,实在叫人为之发指。”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但诸位,要答允我一件事。”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我会尽吐所知,然后,诸位给我一个自作了断的机会。” 黄木道人道:“金兄何苦寻死?” 金小方接道:“我这付样子,要我如何见人?”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虽然是被他们役用,但我内心中对他的怨恨,实是超过你们千百万倍?” 严照堂接道:“你既然恨他们,为什么还甘心受他们所役。” 金小方道:“他们能治好我脸上的创伤,诸位请仔细地瞧瞧,我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玉娘子数一数,道:“五条。” 金小方道:“不错,他们在我脸上划了十二条伤痕,每月替我治好一条,要我听他们役用一年,一年之后,可治好我全部伤痕。” 高万成道:“金兄,相信他们的话吗?” 金小方道:“他们药到伤好,我已被他治好了七条伤痕,不信也得信了。” 高万成道:“在下之意是,一年之后,他们也不会放你。” 金小方道:“那时,我伤痕痊愈,他们不放我,也不成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他们不会疗好你全部伤痕,再设法去控制你。”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这个,兄弟倒未想到。” 高万成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容貌的美丑,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仰不愧天俯不作地,足可自慰了。” 金小言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接道:“欢迎金兄和我等携手合作,共同找出这一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为武林除去大害。金兄已深知受害之苦,但除了金兄之外、武林同道人人自危,此害不除,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害在他们的手中。” 金小方道:“兄弟惭愧,我虽为他们奴役了七月之久,但并不知道首脑是谁。” 黄木道人道:“怎么,金兄和贫道一样,被他们当作牛马来用吗?”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我手下有三个人听我之命行事,你黄木道兄,只是其中之一。” 高万成道:“那两位又是何人呢?” 金小方道:“一个是少林弟子,一个是北派太极门下的弟子。” 高万成道:“金兄手下之人听命,上面和何人联络呢?” 金小方道:“说出来很难叫人相信。”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我们已经领教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厉害,以你金兄来说,虽是受害人,但到现在为止,你金兄只怕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金小方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惭愧得很。” 高万成道:“也因如此,不妨请金兄说明内情,纵然是荒诞不经之言,咱们也不会讥笑金兄。” 金小方道:“唉!当真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事,高兄如若不如此解说,兄弟实在是很难说得出口。” 高万成道:“那必然是十分奇怪的事了。”金小方道:“不错,京城西北四十五里,有一座玄天仙女庙,高兄是否知晓?” 高万成道:“那玄天仙女庙和你金兄有些什么关系?” 金小方道:“那是在下受命之外,我每隔半十月,要到玄天仙女庙中,领受令谕。” 高万成接道:“金兄既然有受命之处,定然有下令之人了?” 金小方道:“说起来惭愧得很,兄弟受命之处,就是那玄天仙女两测的全意,玉女。” 玉娘子道:“怎么,玄天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是活人扮的吗?” 金小方摇摇头,道:“如是活人扮的,在下受命行事,也不足为奇了。但他们不是人,是泥塑的,不过,他们能下令赐药。” 玉娘子接道:“当真是越说越玄了,泥塑的金童玉女,难道也会说话不成?” 金小方道:“他们不用说话。” 玉娘子道:“不说话,如何会传达令谕?” 金小方道:“他们手中握有一张函笺,笺上写有令谕,我照吩咐行事。” 久未开口的高万成叹息一声,道:“果然是好办法,线索至此,完全中断,他们利用两个泥塑的神像,使线索中断,当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突然接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金小方道:“什么事?” 玉宜中道:“他们可以把写好的指示,放在那金童、玉女手中交给你,但那金童、玉女,如何替你医病呢?” 金小方道:“阁下是……”他见王宜中年纪轻轻,不知是何身份,故而问了一声。 高万成接道:“这一位是敝门门主。”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失敬,失敬。”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说起来,这也是一件令人难信的事,他们把一张便笺放在玉女手中,我从玉女手中,取过便笺,他在便笺中说明疗伤的地方。那是一间空着的房子,里面空无一人。” 玉娘子道:“玄得很啊!里面空无一人,如何为你疗伤?” 金小方道:“也许有人,不过,我瞧不到罢了。那房中放了一杯药茶,我喝下之后,就失去神智,然后,他们把我伤势治好,再把我送往别处。” 玉娘子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万成道:“金兄是否还要和他们见面?” 金小方道:“还有三日,三天之后,才该我到玄天仙女庙去,接受指示。” 高万成道:“金兄,现在准备如何?” 全小方道:“我茫然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万成道:“金兄被人毁容,难道不准备报仇吗?” 金小方道:“我很想报仇,但我不知道找什么人报仇?” 高万成道:“金兄如若想要报仇,在下倒可代为筹谋一二策略。” 玉娘子接道:“而且,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金小方道:“你们要帮助我?”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们都已和金剑门中人联手,准备复仇。” 金小方戴好面纱,道:“这个仇自然要报,但不知在下应该如何着手?” 高万成道:“带我们到玄天仙女庙去,见见那能传令偷的金童玉女。” 金小方道:“那只是两个泥塑的神像。” 高万成道:“咱们到仙女庙中瞧瞧,在下相信一定能找出一点原因出来。” 金小方道:“我已经瞧过了,那里面没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当时也许看得不够细心。” 金小方点点头,道:“对!三天后我带你们去瞧瞧。” 高万成道:“我们要你今日前去。” 金小方道:“今日不该我去!” 高万成道:“正因为如此,你可能发现了别的秘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现在,天已入夜,金兄愿否冒险到仙女庙中瞧瞧?” 金小方道:“在下一个人吗?” 玉娘子道:“我陪你去。” 高万成道:“咱们一起去,借夜色掩护,分由四方进入。” 金小方道:“就这么办皿兄弟先进去,你们后面来。”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我们不会距离大远,万一你进大殴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就设法拖延时间,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我们定可赶到,但金兄如能设法划出那仙女庙中的形势,我们就可以方便不少。” 金小方望望天色,道:“天色已经呈了,诸位要仔细些的瞧。” 蹲下身子,用手指很仔细地划出了那仙女庙的形势。他心中对那仙女庙记忆的十分详尽,所以画的十分清楚。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这地方很好混入,咱们动身吧!” 金小方站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砂上,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是否可行?”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在下之意,与其明目张胆地混进去,不如在下也设法偷着进去。” 高万成道:“最好的办法,你还是按照你和他们会见的约定之法进去。”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金兄放心,在下自然会安排好,以最快速的方法,遣人接应金兄。” 金小方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希望兄弟在未死之前,高兄的接应能够适时而至。” 言下之意,似乎是对那神秘组织,仍有着无限的恐惧。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如是因我高某人派遣的人手过晚,而使金兄受到损伤时,兄弟愿担负一切责任,如是金兄挨了一刀,兄弟就也在身上杀它一刀,如是金兄被人杀害了,兄弟替金兄偿命?” 小方笑一笑,道:“如是我这样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低声说道:“咱们也得早些赶路。”王宜中点点头,道: “高先生,咱们这一次能不能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 高万成道:“这个属下无法确定,不过属下相信此香前去仙女庙,定然可以找到一点眉目出来?” 王宜中道:“好,咱们快些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 几人联抉直向仙女庙中奔去。 且说那金小方一口气,奔到仙女庙外,才停下了脚步,暗中换一口气,缓步向庙中行去。 这时,天色已暗,庙中未点灯火,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金小方进入庙中,停下脚步,高声说道:“属下金小方,有要事特来晋见。” 庙中一片黑暗,不闻一点声息。 金小方迟疑了一阵,又缓缓向前行去两步,道:“属下有事,特来请命。” 庙中仍无回应之声。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两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亮起了一片火光。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玄天仙女神像,全面生光,两侧的金童玉女,手中却空无一物。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一步,目光投注在左侧的金童身上,缓缓说道:“老兄,兄弟这一次……”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熄去手中的火折。” 声音阴森,听入耳中,不觉间泛起来一股寒意。 金小方怔了一怔,应手熄去手中的火折子。陡然间,庙中又恢复了黑暗。 金小方熄去了手中的火折子之后,迅速的向前旁倒移开五尺。 金小方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金小方,晋见仙童。”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入耳际,道:“金小方,你好大胆子!” 金小方暗中运气戒备,口中却说道:“属下有要事,不得不赶来请命?” 那冷冷的声音,道:“说,什么事?” 金小方道:“黄木道人和玉娘子,都背叛了属下,因此……” 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传了过来,打断了金小方未完之言。接道:“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就地处死?” 金小方暗作成备,缓缓说道:“玉娘子和黄木道人联手合作,在下一人,不是他们的敌手。” 那阴冷的声音道:“你无能处死背叛的属下,还有何颜到此?” 金小方道,“在下觉着此事十分重大,故而特来禀告。”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去了。” 金小方道:“阁下可是指挥我金某人的上司。” 那阴冷的声音,道:“是又怎样?” 金小方道:“在下受命七月,时间不算太短,图下对我金某人,总该有几分信任吧!” 那阴森的声音微带怒意道:“你说话要留心一些,别忘了身份。” 经过这一阵思索之后,金小方胆子壮了许多,冷冷说道,“咱们素不相识,我说的已经够客气了。” 那阴冷声音似乎是突然消失,不再回答金小方的问话。 金小方凝神倾听良久,不闻一点声音,心中突然生出了畏惧之感,缓缓移动身躯,向外退去。 退到庙门口处,瞥见一条人影,矗立在夜色之中,拦住了去路。 金小方心头一跳,还未及开口,对方已抢先说道:“是金兄么?” 金小方听听辨音,认出是高万成的声音,接道:“正是兄弟。” 高万成低声说道:“我们都已赶到,金兄但管放心。” 金小方道,“我已和他们对上了话,这仙女庙中藏的有人。” 高万成道:“是人就无可畏惧了,金兄放手施为吧!” 金小方点点头,身躯一闪又冲入了庙中。右手一晃,又燃起了火折子。后援赶至,胆气大壮,金小方高举火折子,直行到供 台前面,点起了供台上的长明灯,灯火明亮,照彻了大殿。 只见九天玄女神像,端坐正中,左侧的金童手中,赫然挂着一张白笺。 金小方伸手取下白笺,并未瞧看,人却疾快地向后退了三步冷冷说道:“朋友,你既然隐身在大殿之内,何以不肯现身相见,却借这泥塑的神像传达笺谕,岂不是故弄玄虚吗?” 他一连喝叫了数声,不闻有回答之言。 估算适才那人说话之处,就在玄天仙女神像之后,但金小方就是不敢绕过那金童玉女,行到仙女神像之后,瞧个明白。 展开手中白笺,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四十字,道:“背叛者死”。 金小方撕去了手中的白笺,高声说道:“只怕未必,你朋友是汉子,就该出来相见。” 果然,那阴冷的声音,从仙女神像之后,传了出来,道:“金小方,你的死期已到,明年今宵,就是你的周年忌辰。” 金小方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 尽管他口中十分激怒,但内心之中,却有着很深的畏俱。 那阴冷的声音,不徐不疾他说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折扣,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一个死法。” 他的声音阴森、冷漠中另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蕴藏着强烈的征服力量。 金小方不自觉地随口问道:“怎么一个死法?”说来意态消沉,似是心理已为人怔服。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要放出成千成万的毒蚊,只要你被他们叮上一口,立时毒性发作,消失了抗拒的力道,那无数的毒蚊,都将乘机而上,吸干你身上的血液,全身枯干而死。” 金小方心中很相信他确然具有此等能力,再加上那阴森的语气,顿觉心中泛起一殷寒意,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大殿西侧的角门,突然闪进两条人影。 两人步履极快,片刻之间,人已到了大殴中间,分别站在金小方的两侧。 金小方看出来人,正是高万成和严照堂,不禁胆气一壮,道:“阁下的口气,不觉着太大吗?” 严照堂接道,“在下金剑门中严照堂,你朋友处处后人和我们金剑门中为难,不知是何道理。山不转路转,今晚上在此碰面,希望你朋友能给我一个公道。” 高万应接道:“鬼鬼祟祟,岂是大丈夫的行径,既然彼此已经照了面,阁下也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 三人问了半晌,竟然不闻对方的回答之言。 严照堂冷哼一声,道:“阁下既然不愿露面,那就别怪严某失礼了。” 身子一侧,陡然间欺向那仙女像后。右手同时拍出一拳,一股强大的劲力,直涌过去,掌力到处,尘土模飞。 金小方高声说道:“严兄小心,他们要施放毒蚊。” 严照堂道:“我不信那区区小蚊,真的能伤害到人。” 口中答话,人已欺到那仙女神似之后。但见神像之后,摆着一张木椅,哪里还有人踪。 高万成道:“严护法,不用找了,他已经走了。” 严照堂道:“不错,这神像之下,有一个地道?” 金小方、高万成都疾快绕到神像之后。 凝目望去,只见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洞口,那洞口之上,原本有一个木做的盖子,但那人走的大约十分慌张,盖子没有关好,被严照堂一把提了起来。 那木盖上面,漆的颜色,和神像一般模样,如是那人走时能把木盖关好,倒还不易在片刻之间找出来。 高万成打量了那木盖一眼,缓缓说道:“很好的设计,他们利用这座玄天仙女庙,不知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目。” 严照堂道:“高兄,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这地洞之中,如是设有埋伏,人进里面,就极不易闪避了,不可涉险追人。” 严照堂道:“照高兄的说法,他们是有意的把这座地洞的木门打开了。” 高万成道:“不论他们是否有意,咱们不能不如是推想。” 这时,王宜中带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与黄木道人、玉娘子,齐齐行入殿中。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在庙外可看什么动静?” 玉娘子道:“没有,你们在殴中瞧到了什么?” 高万成道:“一切都在咱们预料之内,暗中有人隐藏在神像之后,不过,咱们未想到他们竟然辟了一条进出的地道。” 玉娘子瞧了那洞口一眼,道:“当年修建仙女庙时,决不会留下这么一条地道,定然是他们自己挖的,照小妹的看法,这地道不会通达很远。” 高万成道:“玉姑娘之言,十分有理。” 玉娘子道:“那为何不迫下去?” 高万成道:“在下思索之后,觉着不值得冒险。” 玉娘子道:“高兄可是棠着他们会在地道中设伏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万一他们在地道中埋伏,在地道内闪转不易,极难躲过暗算。” 玉娘子笑一笑,道:“小妹不怕,我进去瞧瞧看。”一侧身子就要下洞。 高万成伸手一拦,道:“姑娘,咱们不过刚刚和他们接触,在下不希望咱们第一次就有损伤。” 玉娘子道:“金剑门在武林中盛誉卓著,如你高兄这般胆小,如何成得大事。小妹不是你们金剑门中人,用不着听你高兄之命,我非要下去瞧瞧不可。” 金钱豹刘坤接道:“玉娘子,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此,如是非要下去瞧瞧不可,也用不着你玉娘子涉险。” 玉娘子道:“刘兄如是豪气,就请和小妹一起下去如何?” 刘坤道:“好!哪个还怕了不成。” 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就算这地道之中,没有埋伏,你们也来不及了。”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咱们耽误了这么久的工夫,人家早已跑的没了影儿?” 玉娘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如若小妹是金剑门的门主,就要先办你高万成一个涉嫌纵敌之罪。” 高万成笑道:“玉姑娘稍安勿躁,有一句俗话说,欲擒故纵,姑娘定然明白了。” 玉娘子道:“怎么,难道你放了他,是一个计谋?” 高万成道:“不错。故意放了他,让他去搬请援手,咱们才能和他们更高一级人物接触,”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此言听来似是有些道理,不过,小妹还是有些怀疑。” 高万成道:“你怀疑什么?” 玉娘子道:“他可能约请援手赶来,但他也可以不来啊!” 高万成道:“确然如此,但他不来的成份极小。”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玄天仙女庙,是他们一个下达令谕之处,像金兄这等接受令谕之人,只怕为数甚多,所以每人都有一定的时限,在下料想,他们在一时之间,决无法通知所有受命之人,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玉娘子道:“我明白了,如是他们不来,那些受命之人,他们来一个,咱们就生擒一个。” 高万成道:“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也要有一些设计准备的工夫。” 玉娘子道:“看起来,你高兄果然是比我们强一些,要如何准备,只管吩明下来,不过,小妹希望能先打头阵。”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那就请你玉娘子留在这大殿之中。” 目光转到严照堂的脸上,接道:“严兄请率领四大护法,在庙外巡视,如有人进入的女庙时,不用拦阻。” 严照堂点点头,带着林宗等三人向殴外行去。 高万成道:“四位不可离开太远,以便随时援助大殿中人。” 严照堂回头一笑,道:“我知道。” 四条人影闪动,四大护法齐齐消失于黔外夜暗之中。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和金兄,请守护两侧黔门。”两人齐齐颔首。 高万成道:“门主请移驾左侧小室中休息。” 玉娘子道:“你呢?” 高万成道:“在下和门主在小室之中,三位先行选好藏身之处,熄去烛火,如是我料断不错,今夜就有人来。” 金小方、黄木道长打量了一下大殿形势,同时飞身而起,隐身在大殿两侧门后的屋椽上面。 原来,这座仙女庙已经久无香火,大败的正门,一直都关闭着,出入都走的两面侧门。 玉娘子忽地一提真气,抓住了一根横梁,翻身一跃,隐于梁后。 高万成目睹三人隐好身子之后,才引导王宜中行入神像左侧的一座小室之中。 室中有一张木榻,上面虽无铺设,只是光秃秃的木板,但却不见积尘,想是常常有人宿坐之故。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请在室中坐息一下,属下去安排一些事情?” 行出小室,熄去火烛,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不少黑色粉未,洒在仙女神像四周,才重回入小室之中。 第十七回 神出鬼没 夜色幽暗,大殿中更是漆黑一片。 约莫三更过后,大殿外突然响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欧阳文泉告进。” “欧阳文泉”四字,有如铁锤下击一般,敲打在玉娘子、金小方和黄木道人的心上,使几人心中都感受到剧烈的震动。就是小室坐息的高万成,也听得心头震颤不口。 谁也想不到,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太平堡主,竟然也会澄人控制,受人胁迫,听人之命。 金小方一阵惊骇过后,心中突然多了一份平静之感,暗道:如是太平堡主欧阳文泉做了那神秘团的使者,我金小方受了胁迫一事,确然算不得什么了。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行入大殿之中,紧接着亮起了一面火摺子。 火光耀照之下,只见一个身着青袍,头戴方中,胸前长须飘拂,脸色有如童子的修躯中年人,缓步向神像行去。 以欧阳文泉在江湖上的盛誉,使得金小方、玉娘子等,一个个都凝神闭住了呼吸,生恐那呼吸的声息,惊动到这位太平堡主。 一代武林名人的气度,果然非凡,虽然身受控制,但仍步履从容,缓缓行近到神案前,一伸火折子,点亮了神案前的灯光,双目在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身上瞧了一阵,道:“欧阳文泉受命而来,还望仙童赐谕。” 两个泥塑的金童、玉女,仍然是呆呆地站着。 欧阳文泉皱皱眉头,道:“可是在下来的早了一些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行进大殿正中,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往玉娘子藏身的梁上瞧了一阵,疾步行出大败。 这时,神像一侧的小室木门呀然而开,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第一个忍耐不住,飘身而下。道:“高兄,想不到欧阳文泉也会受到这个神秘组织控制。” 高万成道:“看起来,事态确然是有些严重。” 玉娘子道:“高兄,你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想想看,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咱们不要惹他。” 玉娘子道:“他似乎是已经发现了我躲在横梁之上。” 高万成道:“以那欧阳文泉之能,大殿中藏的有人,自然是无法骗得过他了。” 玉娘子道:“如是那欧阳文泉硬要找咱们麻烦,咱们又该如何?” 高万成道:“我想以那欧阳文泉的身份,不会如此。” 玉娘子道:“他已经说过了,立时再来,如是那神秘组织无法传下谕旨,他已发觉了我存身之处,难免他会叫我下来,那时,我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他如招你下来,姑娘就只好下来了。” 玉娘子道:“他如是要问我什么呢?” 高万成道:“姑娘不惹他,但也不用太过怪他了,如是真的闹到不欢局面,自会由我们金剑门出面,接下这件事情。”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姑娘,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似乎对那欧阳文泉却有着很深的畏惧。” 五娘子道:“他对我有过一次相救之恩,”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姑娘请躲上去吧!他可能很快就来了。” 这句话,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玉娘子纵身而起,又跳上了大梁背后。 高万成又举手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藏身处招呼了一下,重又得回小室。 又过约片刻工夫,欧阳文泉果然又行入大殿中来。 他大步直行到供案前面,瞧瞧金童、玉女不见有任何令谕,不禁一皱眉头,陡然转身目注横梁,道:“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自有一股威严之势,玉娘子应声由横梁上飘身而下。 欧阳文泉略一抬头,望了玉娘子一眼,道:“原来是你。” 玉娘子却躬身一礼,道:“见过欧阳堡主。” 欧阳文泉哪了一声,道:“你在此地作甚?” 玉娘子不敢欺骗对方,但也不能全说实话,只好说道:“我们找一个儿。” 欧阳文泉道:“找到没有?” 玉娘子道:“找到了?” 欧阳文泉接道:“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玉娘子道:“大殿中黑暗,我们还未瞧清楚他的面貌,他已经溜了出去?” 欧阳文泉忽然改变话题道:“不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玉娘子道:“不是。” 欧阳文泉道:“姑娘倒是坦白的很。” 玉娘子道:“在堡主面前,小妹怎敢说出一句谎言,” 欧阳文泉突然举手一招,道:“两位隐在侧门后面的人,可以出来了。” 黄木道长、金小方应声而下,飘落实地。 金小方抱拳,黄木道长合掌,齐声说道:“见过堡主。”欧阳文泉望了黄木道长一眼,道:“你是武当门下?” 黄木道长道:“贫道正是武当门下。” 欧阳文泉不待黄木道长把话说完,目光转到金小方的脸上,道:“你是什么人?” 金小方道:“在下金小方。” 欧阳文泉道:“见了我,为什么还不取下面纱。” 金小方道:“在下的脸上有伤,难看得很。” 欧阳文泉道:“取下来。” 金小方无可奈何,后退了一步,取下面纱。 欧阳文泉望了一眼,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金小方道:“被人伤的?” 欧阳文泉道:“走近一些,给老夫瞧瞧。” 金小方依言行了过去。欧阳文泉伸手在金小方伤处摸了一下,道:“脸上肌肉并未死亡,并非不治之伤。” 玉娘子道:“堡主慈悲,何不贩药给金兄治好脸上之伤?” 欧阳文泉道:“只吃药物不行,得老夫亲动手术。”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可惜老夫没有时间?” 语气突然一变,接道:“你们三人,天各一方,怎会走在一起?” 玉娘子望了金小方一眼,道:“这要问金小方了。” 金小方无可奈何他说道:“在下也和欧阳堡主一样。” 欧阳文泉脸泛怒意,冷冷说道:“和老夫一样?” 金小方道:“是的,在下也是受那泥塑的金童玉女之命,黄木道兄,也是在中毒之后,被人控制了他的行动。” 欧阳文泉只觉脸上一热,怒意顿消,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在此作甚?” 金小方道:“讨债。向加害兄弟之人讨债。” 玉娘子道:“这泥塑的金童玉女,只不过被他们借作利用之物,其实,还不都是人在背后捣鬼。” 黄木道人道:“在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地道,不知通向何处,他们就利用那地道行动。” 欧阳文泉啊了一声,道:“你们聊聊吧!老夫有事,先走一步了。”也不待玉娘子等答话,举步向外行去,眨眼间消失在殿外夜暗之中。 小室木门,呀然而启,高万成缓步行了出来。 玉娘子道:“高兄,你如是早出来片刻,就可以留下欧阳堡主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他似乎是有难以言喻的苦衷,只怕是很难留得住他。” 玉娘子道:“想不到太平堡主欧阳文泉,竟也会受命仙女庙中的金童玉女。”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中,有不少雄才大略人物,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竟能使一代怪杰欧阳文泉甘心听命。”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兄,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目下为止,咱们还没有接触过那神秘组织中的人物,但他们能够控制了欧阳文泉,情势就又当别论了。” 玉娘子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咱们把敌人估计的大低了。”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高兄可是又有了别的打算?” 高万成道:“在下已禀报了敲门门主,准备即刻传令,调集敝门中的剑士、高手赶来此地。” 玉娘子道:“目下咱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纵然尽出你们金剑门中的精锐,看来也是无补于事啊!” 高万成道:“话虽不错,但有备无患,如是咱们人手不足,随时可能被他们设计困住,而且,咱们既不知对方是谁,我们也不用笃守信义,敌暗我明,看来只有以众多的人手对付他们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整个大殿四周,如是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人多势众,未必就有着必胜之能,本门中人,素以智谋取胜。” 声音回荡在大殴之中,引得玉娘子等,个个流目四顾,找寻那发话之人。 高万成虽然是早已有备,心中也明白那发话人凭仗深厚的内功,把声音送到远处,重又折了回来。 所以,听起来,才有着满殿回荡的余音,叫人听不出那发话人何在。 但他心中早已有备,事情发展既然在预料之中,自然是沉得住气,当下冷笑一声,道: “在下愿毁去这庙中之物,你朋友可以现身了。”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应道:“你如说出我藏身何处,我就立刻现身和尔等相见。” 这一次高万成十分留心,顺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回目一顾,立时说道:“朋友你躲在仙女神像之内。” 此言一出,玉娘子等所有的目光,都转注在那仙女神像之上。 但闻一阵呵呵大笑之声,传入耳际,仙女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身着青衫,而色枯黄的人来。一现身,立时说道:“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万成打量了那人一眼,道:“你朋友夸奖了。”语声一顿,接道:“阁下戴了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错,本门中人,有一个很特殊的规定,那就是除了和上司会晤之外,不以真面目和人相见。” 高万成道:“阁下既然是戴着面具,终有取下的方法。” 青衫人道:“不错,但那要费很大的手脚。而且,你一旦取下区区面具时,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他已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我们如想是保留活口时,只有任你戴着面具了。” 青衫人道:“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语声一锤,接道:“其实我是何许人,什么身份,似乎是都无关紧要,这对咱们要谈的事,并无帮助。” 高万成道:“和贵门中人接触,有如雾中看花,叫人难辨真假。” 青衫人道:“真假之辨,并非太难:以你高万成的智能,应该是很容易从谈话举动之中,分辨那人是否能做得主。” 高万成目光盯注在那青行人的身上,道:“就能阁下来说吧,高某就无法分辨你是个什么诈的身份,又能做得几分主意。” 青衫人冷冷说道:“如是在下做不得主,也不会出面和你谈判了。”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神秘莫测,真真假假,外人如何能弄得清楚真正面目,今天谈好了,明天你又可以变龄,我们连一个对证之人也是无法找到。” 这当儿,那小室木门突然大开,王宜中缓步行了出来。 青衫人望了玉宜中一眼,道:“这一位,就是贵门新任门主了。” 高万成道:“不错,你们掳掠去的,就是敝门主的令堂。” 王宜中打量那青衫人一眼,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青衫人道:“她很好,也很安全,这一点阁下可以放心,” 王宜中道:“我要如何才能见到我母亲?” 青衫人道:“有两个办法。” 王宜中道:“请教第一个办法。” 青衫人道:“贵门中如若能答允,接受我们的令渝,那是最好不过了。” 王宜中道:“这办法不行,请教第二个办法。” 青衫人道:“王门主和在下同去见令堂。” 王宜中接道:“这个可以,咱们几时动身?” 青衫人道:“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王门主只能远远地看看。” 王宜中接道:“说儿句话也不成吗?” 青衫人道:“说几句话,大概可以,不过你不能接近令堂,这只是证明一下令堂无慈,然后,你再仔细地想想我们提出的条件,三日后给我们答复。” 王宜中沉吟不语,良久之后,高万成却接口说道:“可以,我们去瞧瞧之后,再作商议。”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先要对阁下提出一点警告。” 王宜中道:“什么警告?” 青衫人道:“看到令堂之后,你最好别妄图出手抢救,那很可能招致令堂的生命之危。” 王宜中道:“在下记得了。” 青衫人道:“好,咱们可以动身了,在下替门主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道:“慢一点!” 青衫人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道:“怎么,诸位可是想衡量一下在下的身手吗?” 高万成摇摇头,道:“朋友不用误会,在下只是想请教朋友几件事情。” 青衫人道:“好!你说吧。” 高万成道:“贵门中人,近月以来,似乎是专门和我们金剑门作对,是吗?” 青衫人道:“贵门是武林中第一强大门户,盛名所至,实已掩过了少林武当。” 高万成道:“但我们金剑门已近二十年未在江湖上活动了。” 青衫人道:“不幸的是,本门正准备崛起江湖之时,贵门却亦有重振雄风之心,这就造成了贵我两门中极大的冲突。” 高万成道:“所以,贵门准备先把我们金剑门压制下去。” 育衫人道:“好说,好说,金剑门如若能和本门合作,定可在江湖上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高万成道:“这件事似乎辽言之过早,以后咱们再谈不迟。” 青衫人道:“不错,咱们应该先去看看王夫人。” 玉娘子突然格格大笑起来,她笑的十分凄厉,听得全场中人,都不禁为之一呆。 青衫人一皱眉头,道:“你笑什么?” 玉娘子道:“你们自夸对人性有着重深的认识,但小妹觉着,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青衫人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人是活的,他们随时可以变。” 青衫人道:“不论他们变化多大,都无法逃出我们的掌握。”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现在就想证明给你瞧了。” 青衫人道:“你如何证明?” 玉娘子抬手拔出肩上长剑,道:“你亮兵刃,咱们动手先打一架。” 青衫人似是大感意外,道:“你要和我动手?” 玉娘子道:“不错,我倒要瞧瞧,武功和人性,在生死交关时哪个重要?”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是要和我动手吗?” 玉娘子道:“难道我给你阁下说着玩吗?我已经叫了阵,亮不亮兵刃,那是你的事了。” 王宜中突然踏前一步,挡住了玉娘子,道:“玉姑娘。”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王门主有什么事?” 王宜中道:“此时此刻,两位最好不要动手。” 玉娘子退:“这什么?” 王宜中道:“不能耽误时间,在下要劳动这位朋友,带找去见母母亲。” 玉娘子道:“等他杀了我之后,再带你去如何?”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把握胜他吗?” 玉娘子笑一笑,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觉着他的武功可能会强过我。” 王宜中道:“那你为什么和他动手?” 玉娘子道:“我要让他知道,人性之中,有着光明的一面,那就是大义之所在,视死如归。” 青衫人道:“也许咱们动手之时,姑娘会把我杀死。”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是啊!如是你们在动手之时,你杀死了这位朋友,在下岂不是无法见到母亲了吗?” 玉娘子道:“王门主之意呢?” 王宜中道:“请姑娘暂时退避一下,来日方长,你们以后,还有动手的机会,但我只有一次见母亲的机会。” 玉娘子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道:“高兄,你有何高见?” 高万成道:“在下自然是遵奉我们门主之见。” 玉娘子道:“你们都很自私。” 青衫人道:“这就是人性中一部分,充满看自私贪欲。” 王宜中冷冷说道:“在下去见母亲一面,那是为人子的孝道。” 青衫人道:“不错,这就是善的一面,因为我们捕了王夫人,整个金剑门就如同被捆了手足的人,无法施为。”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很得意啊?” 青衫人道:“诸位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荤的人物,本门中苦研数十年的人性学,施到诸位身上,求得了不少证明,一切发展,都在我们预料之中。” 王宜中剑眉耸扬,俊目放光,一向说话和缓的口气,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道:“阁下且慢得意,目下你们只不过小有成就,金剑门还未开始有还击举动。” 这几句话,说的豪气干云,一反他平时柔和性格。 高万成道:“贵门自呜得意,大约认为已经对人性了解的十分深刻,但你们却无法了解善良人含有着莫可预测的突变。” 突然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老朽的小女如何了?不知老朽是否也能见她一面。”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人,正是欧阳文泉,大殿中这么多高手,竟然无人知晓他何时进入了殿中。 欧阳文泉两道目光盯注在那青衫人的身上,似是在等待着回答。 青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堡主,令媛安全得很。” 欧阳文泉道:“老夫相信你说的不错,不过,在下在未见到小女之前,老夫心中,总难免有些不安。” 青衫人笑一笑,道:“父女天性,欧限堡主对令媛的关心,在下自然明白,不过,此刻,在下要伴王门主去见他的母亲,老堡主求见爱女的事,只好暂时缓一缓了。” 欧阳文泉冷冷说道:“金剑门王门主能见他的母亲,老朽就不能去见小女,这未免有些厚此薄彼吧!” 青衫人道:“世上事,总该有一个先来后到,金剑门比你欧阳堡主早来了许久,而且在下已然答允了王门主。” 欧阳文泉道:“贵门齐人,一向不讲信义之道,答应了也可以重新改变啊!” 王宜中正想出言抗辩,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青衫人冷冷说道:“欧阳堡主,金剑门比你们太平堡的实力如何?” 欧阳文泉道:“很难说啊,金剑门中人,都是江湖上卫道之士,高手众多,我太平堡却是闭关自守,人数虽不及金剑门,但天下任何人也不能轻犯敝堡。”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暂请退下,在下已决定了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不过……” 欧阳文泉接道:“不过什么?” 青衫人道:“不过,在下可以答允欧阳堡主,明晚时分,带堡主去见令媛。” 欧阳文泉道:“如是老夫不肯答允呢?” 青衫人道:“不答允,也得答允。” 欧阳文泉脸色一变,道:“老夫想出一个很公平的办法,来决定阁下先带老朽去探望小女儿,还是先带王门主去见他母亲?” 青衫人道:“什么办法?” 欧阳文泉道:“由金剑门王门主和老朽同时出手,对付阁下,哪一位先擒住阁下,阁下就先带哪一个去。” 青衫人道:“欧阳堡主,你敢拿我作为赌注,不觉得大大胆一些吗?” 欧阳文泉道:“老夫思女心切,顾不得这许多事了。” 青衫人道:“如果我是你欧阳堡主,我会想到爱女的生死,不会出此下策。” 欧阳文泉道:“我已替贵门中做了不少的事,但却一直未见过小女一面,她是生是死,老朽完全不知,如是他被你们害死,老朽不但不会再替贵门效力,而且我要替小女报仇。” 青衫人道:“令媛报好。” 欧阳文泉道:“这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但耳闻为虚,眼见是实,老朽非得亲眼瞧瞧小女才能相信。” 玉娘子突然接口说道:“你们自识对人性了解甚深,不知是否算入了父慈、子孝的天性。”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欧阳堡主,你可以退出去了?” 欧阳文泉道:“老朽还未见小女。” 青衫人道:“明天来此,区区带你去见令她,如是你执迷不悟,在此缠闹不休,那是给令媛找苦吃了。” 欧阳文泉脸上泛现出激愤之色,胸前长须,无风自动,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痛苦。 但慈爱的父女天性,使得欧阳文泉总算忍隐下心中怒火,黯然叹息一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明晚上我再来请命。” 言罢转身而去。 欧阳文泉武功、医道,双绝武林,江湖上人物,对他是又敬又怕,玉娘子等看到他含悲忍怒而去,无人敢开口说话。 青衫人目睹欧阳文泉离去之后,才冷然一声,道:“欧阳堡主在武林的声誉如何?” 高万成道:“望重一时,武林中人,都对他另眼看待。” 青衫人道:“不错,他武功之高,当世之中,无几人能够与他抗争,但他却对在下之命,全然不敢反抗。” 玉娘子道:“他只是为女儿,忍下一口气罢了。但他心中对你的恨怒,实已到了极点。”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们会善待欧阳姑娘,也会要他继续为我们效命。” 语声一顿,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接道:“你是门主之尊,想来,必然带几个属下同行了。” 王宜中道:“不知我能带几人同行?” 青衫人道:“王门主准备带几个人?”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五个人行吗?” 青衫人摇摇头,道:“太多了。” 王宜中道:“三个呢?” 青衫人道:“念你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准许你带两人随行,连你一共三个。”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我带什么人去?” 高万成道:“属下随行,另一个请严护法同去。”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贵门中四大护法既然不能同去,又何必硬把他们拆散,如若你们能够相信小妹,小妹愿意同往。” 高万成笑一笑,道:“此去不是和人动手,谁去都是一样,但不知门主之意如何?” 玉娘子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王门主是否相信贱妾?” 王宜中道:“在下自然相信姑娘。” 玉娘子道:“好!那就成了,咱们动身罢!” 高万成淡谈一笑,道:“姑娘不用急,敝门主既然答应了,那就一言如山,请诸位在此梢候,在下去去就来。” 青衫人道:“贵门中高手如云,想必在仙女庙外,另有埋伏了。” 高万成不理那青衫人,却回顾了玉宜中一眼,说道:“禀告门主,敌人太恶毒,如是咱们还心存仁慈,那就要步步为人所制了。” 王宜中似是还未了然高万成言中之意,问道:“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如着这位朋友,有什么轻举妄动,门主立刻出手博杀。”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明白。” 高万成纵身一跃,飞出大殿。 金小方道:“你朋友原来是人,既然是人,在下就不怕了。我们虽非金剑门中人,但对你朋友,却有着根深的记恨,但贵门中的实力强大,我们不得不借重金剑门的力量对付阁下了。” 玉娘子道:“这等同仇敌汽的人性,不知是否也在你们计算之中?”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大约诸位觉着敝门在这仙女庙中,只有区区一个人。” 玉娘子道:“难道你们还有埋伏?” 青衫人笑一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喝道:“金童玉女何在?” 但闻砰砰两声,仙女两倒的生意,玉女突然暴开,尘土飞扬中,走出一对十二三岁的男女出来。 男着红色劲装,女着绿色紧身衣服,两个人都背着一把宝剑。玉娘子细看两人背上之剑,比一般的剑短了一尺,大约是配合他们年龄和矮小的身材之故。 这变化,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震骇不已,不知道这大殿中是否还有埋伏。 只见那红男、绿女,齐齐行到青衫人的身侧,欠身一礼,说道:“金童、玉女恭候吩咐。” 王宜中仔细瞧去,发觉这一男一女,都长得十分俊俏,男的唇红齿白,女的俏丽污艳,竟然都未戴人皮面具。 青衫人笑一笑,道:“这些人,只见识了本门中的心计智略,还未见识过咱们的武功,你们给他们见识一下。” 左侧金童、右面玉女,齐齐欠身答应,雷然回过身子。 金童右手一抬,拔出宝剑,道:“哪一位愿意赐教?” 黄木道长一侧身,道:“我来?”大步欺了上来。 那红衣童子脸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容,道:“你亮兵刃吧?” 手中短刽一挥,攻了过去。黄木道断剑一扬,暗运内力,硬向短剑之上封去。 那红衣童子油滑得很,而且变招诡异,忽然一沉腕,短剑由直攻变成斜劈,顺着黄木道长的断剑削了下去。 这一招,奇特突出,迫的黄木道长疾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红衣童子一剑迫退了黄木道长,抢得先机,立时欺身攻了上去,剑招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一般,连连攻出。 黄木道长被势所迫,只好完全改采守势,希望能找得一个机会,争回主动,展开反击。 玉娘子眼看那红衣童子剑招,凌厉绝伦,心中大是震骇,忖道:如是黄木道长败在红衣童子之手,那可是一柱大大的丢人事情。 心中念转,高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刮眉疾劈三剑,把黄木道长迫退了两步,停手不攻,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黄木道元手中长剑只余下半截,动手不便。” 红衣童子道:“那又怎么办呢?” 玉娘子道:“把我的兵刃借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红衣童子,剑招虽然凌厉,但为人却是和气得很,微微一笑,道:“好!”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去,道:“道兄武当剑法,向以绵密见长,你手中断剑尺寸不足,发挥不出威力,小妹的长剑供给你。” 黄木道长接过宝剑,道:“多谢姑娘。” 青衣人和那绿衣女童,都静静地站在一侧望着几人,未再接口。似乎是他对那红衣童子,有着很大的信心。 只听那红衣童子喝道:“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 黄木道长道:“好了。” 红衣童子道:“那你小心了?” 右手一挥,长剑横斩过去。 这一次,黄木道长十分小心,不愿让他再占去先机,闪身避开,长剑一招“天外来云” 直点前胸。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一伏身,竟从长剑下面攒了过来,手中剑横斩双腿。 这一招,突如其来,迫得黄木道长又向后退了两步。 红衣童子微微一笑,短剑挥动,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黄木道长手中虽有了完好的长剑,但那红衣童字短剑精妙的攻势,每有制敌先机的变化。 两下文手了二十余招,黄木道长竟然未能攻出一招,连气带急之下,竟然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玉娘子一皱眉头,付道:“这童子剑招奇妙无比,再打下去,不用施下毒手,气也要把黄木道长气死了。 她一向自作主张惯了,心中想到,立刻就付诸行动,当下高声说道:“住手。” 那红衣童子停下短剑,道:“你又有什么事了?” 玉娘子道:“你的剑法,十分精奇,大姐姐我么,想领教你几招。”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心中有些不服气,是吗?” 玉娘子道:“不错,我是有些不服。” 红衣童子道:“这么吧!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皱眉头,道:“小兄弟,你口气不觉着太大一些吗?”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你们上来试试看吧!” 玉娘子伸手检起那黄木道长半截断剑,道:“道兄,咱们联手上吧?” 红衣童子笑一笑道:“小心了?”一剑刺向玉娘子前胸。 玉娘子听剑一扬,横向剑上封去。 黄木道长想到自己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堂子,心中大是不安,迟迟不肯出手。 红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不上呢?”短剑一探,刺向黄木道长。 形势所迫,黄木道长不得不挥剑还击过去。三个人立时打在一起。 那红衣童子短剑挥展,分别攻向两人。 这红衣堂子的剑招十分奇厉,对付黄木道长一个人时占尽了优势,加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玉娘子,仍然是占尽优势。 只见他剑光纵横,左刺右点,仍然是攻多守少。 王宜中看的大是奇怪,暗道:“这红衣童子剑招似乎是十分怪异,含蕴着十分强大的暗劲。” 原来,两人联手打了十几招后,竟然是攻势愈来愈少。 金小方看的心中又气又怕,付道:“这年轻娃儿,看来不过十几岁,如何能练成这等剑法。” 那红衣童子,剑招怪异,奇而不辣,虽然把玉娘子和黄木道长逼的团团乱转,但却一直未伤到两人。 他小小年纪,独斗两个武林高手,仍然绰有余裕,回顾了金小方一眼,道:“他们俩已呈不支之状,阁下如是有兴,何不加入战圈,和他们联手合力。”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要我也出手吗?” 红衣童子道:“不错,要你也加入这场搏斗之中。” 金小方道:“阁下要独斗三人,未免口气太大了一些吧?” 红衣童子道:“我如没有把握,也不会向你挑战了。” 金小方亮出双环,欺身而上。 红衣童子剑势扩展,一眨眼间,把金小方也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三个人两支剑,一对金环,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出那红衣童子的剑光。 王宜中也看得大为震骇,心中暗暗忖道:“这红衣童子的武功,有如浩瀚大海,增加上一两个人,似乎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抬眼一顾场中形势,不禁一呆,王宜中缓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高先生,瞧得出这是什么剑法吗?” 高万成道:“瞧不出来。” 王宜中道:“很奇怪。一个人和他动手时,他剑法具有无上的威力,三个人合力对付他,他亦是这等威势,似乎如浩渤大海一般,全然不放在心上。” 高万成低声说道:“属下瞧不出来这是一套什么剑法。” 王宜中道:“那红衣童子自负得很,自动向人挑战,我担心他等一下会向我挑战。” 高万成道:“这个,这个……” 他还未说完话,那红衣童子已然开了口,道:“哪一位是金剑门主?” 王宜中暗道,找上来了。口中却说道:“在下便是?” 红衣童子道:“我很想领教一下金剑门主的剑法,不知你愿否赐教?” 王宜中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高声说道:“本门中门主之尊,如何能和你动手。” 那站在旁侧的绿衣女袁,突然格格一笑,道:“我呢?” 王宜中道:“你要怎样?” 绿衣玉女道:“想和你打一架,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也不成,我更不能和一个女孩子动手。” 绿衣女童笑一笑,道:“休既是不愿动手,只好由我动手了。” 右手一抬,长剑出鞘,直向王宜中刺了过去。 王宜中本来不会武功,但他眼看那绿衣女童一剑刺来,本能的向旁侧一闪。绿衣女童剑势未老,剑招已变,短剑闪起了两朵剑花,王宜中但见剑光耀目,寒芒闪了两闪,一点寒铁,直通在咽喉之上。原来,绿衣女意的短剑已然逼上了王宜中的咽喉。 高万成心中大力震骇,暗暗付道:这小丫头好快的剑法。但他乃是久走江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心知此刻,如若不能镇静应付,对门主的安危大有影响。所以,他的手触到文昌笔时,又放开了去。 那绿衣女童剑头徽微转动,在王宜中的脸上轻轻掠了一转,又指在了王宜中咽喉之上。 王宜中倒是神色镇静,冷冷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绿衣玉女道:“你可是觉着我不敢?” 王宜中道:“你敢杀我,可是我不怕死。” 绿玄女童淡淡一笑,道:“想不到金剑门主,竟然是这样一位不堪一击的人。” 王宜中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呆在当地,想不出话说。 高万成缓缓向前两步,笑道:“小姑娘,收了宝剑,在下要告诉你两句话。” 绿衣玉女闻言收了宝刽,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敝门主领导金剑二百位以上高手,自是身负绝技的人物,不过,他不愿意出手伤你罢了。” 绿衣玉女笑道:“你说他能伤我?” 高万成道:“不错,他可以伤你,而且只不过举手之劳。” 绿衣玉女道:“我不信。” 高方成一皱眉头,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呢?” 绿衣玉女道:“要他出手试试?” 高万成回顾了王官中一眼,道:“禀告门主,今日之局,已成骑虎之势,门主如不露两手绝技瞧瞧,只怕是无法震服这一对金童、玉女了。” 王宜中心中头茫然不知如何表现出武功,才能震股两人。 高万成目光一掠大殿四周,道:“门主就在这木柱上,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吧!” 王宜中缓步行近木柱,心中却暗暗付道:我要如何出手,方能表现呢? 他希望能从高万成的口中,得到一点指示,但那高万成竟然不再说话。 王宜中心中忖思,人已行到木柱旁边,回头望去,只见高万成一脸肃然之色,默然不语。 王宜中无可奈何,缓缓举起右手,晴运功力,全力拍出一掌。所谓全力拍出一掌,不但是击在木柱上的力量很大,而旦掌内蕴含的内劲,是他所有的功力所聚。 他无法顶想到这一掌击在木柱上状况如何,是以,掌力击中木枕之后,仍然肃立在原地未动。 只听一阵索索轻响,殴上的积尘纷纷落下,那巨大的木柱,仍然屹立无恙。 绿衣玉女望了那木柱一眼,笑道:“就是这样吗?” 高万成道:“姑娘行近那木柱瞧瞧吧!” 绿衣玉女道:“我看没有什么损伤,不过,这人到有一把气力,这等巨柱,能震得尘上纷纷落下。” 心中转念,右手短剑突然伸了出去,点在木柱之上,说也奇怪,短剑一和那木柱接触,那木柱中掌之外,突然化成粉屑,落了下来。 这等外不见伤痕的绝世功力,不但那绿衣女童大为震骇,就是那青衣人也看的为之愕然不已。 高万成缓缓说道:“姑娘觉着如何?” 绿衣玉女撇了撇小嘴巴,道:“的确是很惊人,不过他如若和我比剑法,不一定就能胜得过我。” 高万成道:“他不用和你比剑,只要出手一掌,就可以取你之命。” 绿衣玉女道:“他根本就没有碰触我的机会。” 那青衫人突然大声喝道:“住手。” 那红衣童行正自杀得起劲,听得大喝之声,短剑左震右荡,逼开了三人兵刃,跃出圈外,道:“什么事?” 一眼瞧到那巨大木柱,木屑脱落的情形,不禁一呆。 那青衫人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金剑门的门主,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今一日算开了一次眼界。” 王宜中道:“阁下几时带我去见我母亲?” 青衫人道:“立刻动身。” 转眼望了那红男绿女两位童子一眼,道:“两位回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立刻带王门主会晤王夫人,叫他们安排一下。” 金童,五女齐齐应了一声,还剑入鞘,纵身一跃飞出大殿而去。 玉娘子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那娃儿不知用的什么剑法,含蕴着极强的阴柔之力,使我们攻出的剑势,常常失去准头。”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高万成,但高万成亦不知那剑法出处,只好装着听不见了。 这时,那根粗大的木柱,虽然已停下滚落木屑,但已脱落大半。 没有人知晓,那一段木柱,是否已整个的毁去,无人再敢去触摸。 王宜中表演这一手后,也使那青衫人对他增加了不少敬畏之心,流现于神情之间。 只见他轻轻抱拳一礼,道:“王门主!咱们可以动身了吗?”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咱们几时去。” 高万成道:“回门主的话,咱们立时可以动身了。” 高万成低声对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道:“两位请留此片刻,自会有人过来招呼。” 此情此景之下,黄木道长和金小方,都已是别无选择,似乎是只有听从那高万成的指示一途,留在这里等候,当即点点头应道:“我们等候高兄归来。” 高万成道:“不用等我,我已经替诸位安排好行止。” 金小方一抱拳,道:“多谢高兄。” 第十八回 潜龙在渊 就这讲两句话的工夫,玉娘子、青衫人、王宜中,已然行出了大殿。高万应急急地追了出去,高万成加快脚步,追出了十余丈才追上几人,只见那青衣人的脚步,愈来愈快,但却又不是放腿奔行。 这就是,你如施展轻功,向前狂奔,必将超越那青衫人,那又无法知晓行自何处,如是行的稍慢一些,就无法追得上那青衫人,如要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就要凭藉腿上功夫,不停地向前快走。这等走法,虽有一身轻功,也无法施用得上,所以,人人都必全力施为,以保持着行进之间的相互距离。 那青衫人一直快走不停,足足走出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前面,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四不接村的独立茅舍,围着竹篱,叙植了不少的山花。看上去,有一种雅启清幽,避世独居的清高味道。 高万成快行两步,道:“就是这里吗?” 青衫人还未来得及答话,木门已呀然而开。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少女,当门而立,缓缓说道:“诸位找什么人?” 显然,这青衣少女和青衫人也并非相识之人。 青衫人迅快地行前两步,用身体拦住了群豪的视线,不知作了一个什么手势。 青衣少女立时微微颔首,欠身应道:“婢子恭候吩咐。” 青衫人道:“王门主持来探视王夫人,两个随员同行而来。” 青衣少女道:“夫人很好。” 青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诸位可以请入室内去了。” 王宜中心中最急,当先举步,行入茅舍之中。 高万成、玉娘子紧随着行入室中。 抬头看去,只见那雅致的客室之中,端坐着一位布衣荆钗,态度安详的中年妇人。 王宜中几乎失声叫出了母亲,但话将出口之时,才瞧出那人不是母亲,不禁一呆。那中年妇人缓缓站起身子,道:“阁下是王门主?” 王宜中道:“不错,在下正是王宜中?” 那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阁下要找王夫人吗?” 王宜中道:“正是求见家母。” 中年妇人道:“令堂正在休息,阁下只好等一下了。” 这时,玉娘子、高万成也行入室中,那青衫人和青衣少女,随在两人后行入室中。 王宜中回顾了那青衫人一眼,道:“这位兄台在咱们来此之时,似乎是说家母正在等候,是吗?” 青衫人道:“不错啊!” 王宜中道:“但这位夫人说家母正在休息,要在下坐此等候。” 青衫人道:“你要见令堂,等上一刻又有什么关系?” 高万成神情一变,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希望诸位不是诱我们三人到此入伏。” 中年女人冷冷说道:“阁下是高万成吧,高兄只要瞧瞧这等地方,就应该知道这不是动手所在,但这地方也不允诉别人在此撒野。”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但杀人也不过头落地,夫人得理可以不让人,但也不能把人逼入绝境中去,我们现在要见王夫人,这是我们来此的用心。” 中年妇人造:“王夫人现在此地,可惜的是你高万成不能去见。”高万成道:“我们事先早已谈好。” 青衫人道:“谈好的是只要你们随同来此,但几个人去见工夫人,那就非在下能够做主了。” 王宜中道:“那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见我母亲了。” 中年妇人道:“正是如此。” 王宜中道:“现在可以去么?” 中年妇人道:“你如是不怕吵醒令堂,现在咱们就去。” 王宜中道:“那就有劳带路。” 中年妇人回顾了那青衫人和青衣女子一眼,道:“你们守在这里,好好地陪陪金剑门的高先生,无我之命,不许擅自离开大厅。” 青衫人和那青衣少女齐齐欠身应是。中年妇人带着王宜中向后院行去。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高兄说的不错,形势比人强,不能不忍了,高兄果然是识时务的人杰。” 高万成道:“但在下等既然未了,早已把生死事不放在心上,这一点,希望贵门应该先想清楚。” 青衫人道:“对。如是我们没有充分的准备,也不会请三位来了。” 高万成还待接口,瞥见那中年妇人带着王宜中缓步行了回来。 高万成道:“见过太夫人了?” 王宜中道:“见过了,不过我母亲正在睡觉,在下不想打扰,母亲,故而没有叫醒她老人家。” 高万成道:“那也算见过了你母亲吗?” 王宜中道:“自然不算。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再带我去见母亲一面,可以和母亲谈一会话。” 高万成道:“那是说,咱们还得留在这里住一夜了?” 王宜中道:“看情形也只好如此了。” 高万成把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脸上,缓缓接道:“妇人想要我等留此一宵,不知用心何在?” 他问的单刀直入,反使那中年妇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她亦是久历风浪的人物,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我们并无留诸位在此住下的用心,诸位如是不愿留此,尽可请便。” 高万成道:“苦如你夫人是言出衷诚,那就该叫醒王夫人。”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王夫人睡得很安详,王门主不愿意叫醒她,那也是他为子女的一片孝心!” 高万成道:“果真如此吗?” 中年妇人道:“人在这里,熟睡正甜,难道还会早假的不成?” 高万成道:“很难说,贵门向以诡诈之术为能,王夫人沉睡不醒,极可能有诈。” 王宜中觉心头一震,道:“不错,我应该叫醒母亲才是。” 中年妇人冷冷说:“难道你连自己的母亲也认不出吗?” 王宜中道:“夫人可否再带我去一趟?” 中年妇人对那王宜中似乎是有着很好的耐心,淡淡一笑,道:“王门主,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已经见过了令堂,为什么还要再见一次呢?” 王宜中道:“真金不怕火,如果那位熟睡之人,是我的母亲,你们为什么怕我见她?” 高万成道:“如若那位王夫人是真的,何不请出来一见?”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高万成,你太放肆了。”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这话怎么说?” 中年妇人道:“本来是一桩和和气气的事情,但被你这么疑神疑鬼的一搅,只怕要把一桩好事,搅得天翻地覆了。” 高万成道:“夫人言重了。在下只不过向敝门主提供了一二拙见,似乎是夫人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 中年妇人道:“老身为人,一向清清楚楚,你们这番到此,不知以何人为首,是贵门主王门主呢?还是你高万成?” 高万成道:“自然是敝门主了。” 中年妇人道:“如若是以贵门主做主,那么你高兄就少做主意,一切事,都由老身和王门主商量。不过,照老身的看法,贵门主似乎只是一个木偶,一切都由你高万成在暗中操纵。” 高万成神色肃然他说道:“好恶毒的挑拨之言,不过,敝门主是一位十分圣明的人物,只怕你夫人这挑拨之言,很难收到预期效果。” 王宜中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这位夫人既然要和在下谈判,高先生就不用插口了。”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遵命。”缓步向后退了两步。 王宜中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脸上,缓缓说道:“夫人如何答复在下?” 中年妇人对那高万成神色冷肃,不假词色,但对王宜中却是和蔼异常,微微一笑,道: “王门主要老身答复什么?” 王宜中道:“我希望能立刻再见母亲一面,不知是否可以?” 中年妇人道:“此地虽然是荒野茅舍,但我们准备了美酒佳肴,虽非广厦高楼,但雅室洁净,足可留君一宵,令堂好梦正酣,阁下又何必定要把她叫起来呢?” 王宜中道:“家母被困于此,心中念子甚切,如若知晓我来,急欲一见,再说敝门中事物繁杂只怕也不便在此多留。” 中年妇人摇摇头,笑道:“这一点,只怕要你失望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中年妇人道:“老身不希望惊动到王夫人。” 王宜中道:“这些事似乎应该由在下顾虑,夫人未免想的太多了。” 中年妇人长吁一口气,道:“老身为人,一向不喜和人讨价还价,如是王门主坚持此刻非见令堂不可,咱们就很难谈下去了。” 王宜中道:“如是在下一定要见呢?”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道:“怎么,阁下可是准备动手?” 王宜中接道:“如是别无良策,那也是只有如此了。”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王门主,有一件事,老身想先说明白。”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中年妇人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一旦打起来,只怕会伤到今堂。” 一直很少开口的玉娘子,突然插口说道:“这不是会谈,简直是威胁嘛!”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多口的丫头,给我拿下。” 那站在旁侧的青衣少女应声出手,一把抓了过去,她动作奇快,玉娘子几乎被她一手扣住了腕穴。玉娘子疾退了两步,才避开一击,一翻腕,长剑出鞘,冷冷说道:“姑娘我不愿束手被擒,要动手,咱们就拼个死活出来。” 那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好!一定想打么,就打一个生死出来,不过……” 玉娘子道:“不过什么?” 中年妇人道:“最好是不要别人相助,你们拼个死活。” 如若以玉娘子的生性而言,立刻会应允此事,但她自在大殿中和红衣金童动手一战之后,心中有了很大的警惕,一时间,沉吟不语。 高万成道:“官有官法,行有行规,咱们用不着再标新立异地订出很多规矩来。” 中年妇人道:“阁下既然能说,最好能打才是。” 高万成笑一笑,道:“夫人可是又改变了心窟,想要和在下较一长短吗?” 中年妇人一挥手接道:“如香,你能否抵拒他们两个人?” 如香道:“这个人深藏不露,小婢不知他武功如何。” 中年妇人道:“你敢试试吗?” 如香道:“小婢万死不辞。” 中年妇人道:“好,那你就出手。” 如香应了一声,一个快速翻身,已然抖出一把软剑,一扬腕,软剑直刺高万成的咽喉。 高万成右手一挥,文昌笔闪起一片寒芒,挡开软剑,目光转注到那中年妇人的队上,道:“这等放手一战,大家拼个血染茅舍,固非我卜来此的用心,只怕也非你夫人本意。说的更明白一些,你夫人所受之命,也不是要这样一个结果,敝门主大气磅礴,就算他顾忌到母亲的安危,不肯轻易出手,也不致限制到我们金剑门中人,束手就戮,在下一向不喜作伪矫情,力争一时之气,做出事和愿违的事,还请夫人三思。” 这番话直陈利害,简直说存那中年妇人心中之秘。 果然,那中年妇人沉吟了一阵之后,挥手说道:“如香,你退下去。” 青衣女等应声收了软剑,退在那中年妇人身后。 中年妇人目光转到高万成身上,道:“如若我不完成上命,那只有玉碎一途可循。” 高万成道:“夫人上命如何吩咐?” 中年妇人道:“留诸位在此一宵。” 高万成道:“用心何在?” 中年妇人道:“明日午时之前,敝上有使到此和贵门主作一详谈。” 玉宜中突然插口说道:“谈些什么?” 中年妇人道:“那是整个武林大计,所以,希望诸位能够留此一宵。”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诱我来此,只是一个圈套。” 中年妇人接道:“门主言重了,这谈不上什么圈套,这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 王宜中道:“不论咱要谈什么,我都想要证明一件事。” 中年妇人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刚才我会到之人,是不是我的母亲?” 高万抢先接道:“不是。” 目光转到那中年妇人的险上,接道:“贵门中的易容术,大约是江湖中最高明的易容术了,而且,不是一二人的,而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 中年妇人又目一亮,道:“对!告诉你也不妨事,如是敝门一旦在江湖有所行动,一日之间,能使整个武林为之混乱。” 高万成道:“但贵门又何以迟迟不动呢?” 中年妇人道:“敝门不到有十分地把握时,不会轻本妄动。” 王宜中冷冷说道:“贵门中人太诡诈了,全然不可相信。” 目光一掠高万成道:“先生,咱们不能再受他们的愚弄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其实,王宜中心中毫无主意,但高万成一忖恭谨请示的模样,反而使得王宜中无法不拿个主意出来,只好随口说道:“咱们走吧。” 高万成应了一声,对中年妇人说遏:“前门主乃光明正大之人,贵门中故弄玄虚,已使敝门主难再忍耐了,咱们先行告辞了。”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接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一宵之延,那也不算太久,如是诸位一定要走,老身只好下令拦截了。” 高万成道:“敝门主素来不喜伤人,但如夫人逼他过甚,激起他的杀机,那就难说了。” 中年妇人道:“老身不相信诸位能够平安离此。” 王宜中突然举起右掌,道:“那一位要出手拦阻,先请接我一掌。” 中年妇人道:“老身试试。” 这时,邵青衫中年人突然横身而出,拦住了中年妇人,道:“且慢动手。” 玉宜中冷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大步向外行去。 那中年妇人还想拦阻,却被青衫人拦住,暗施传音之术,道:“他掌势奇异,强猛,你接不下来,不可出手。” 任那王宜中等离开茅舍。 中年妇人目睹王宜中等去远,不禁一皱眉头,道:“他那一点年纪,能有多大成就,你全力拦阻,用心何在?” 青衫中年人道:“救你的性命。”接着详细把仙女庙中之事,说了一遍。 中年妇人怔了一证,道:“金剑门主,真有这等功力吗?” 青衫人道:“区区亲身后历,亲自所见,自是千真万确的事。” 中年妇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倒多亏你的拦阻了。” 青衫人笑一笑,道:“不过,他显然没有江湖阅历,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么高强,所以,他处外都表现出极大的忍耐。”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照老身的看法,他可能顾虑到母亲的安危,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青衫人道:“夫人的推断不错。不过,目下的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佯一个结局,夫人,准备如何安排善后?” 中年妇人神情肃然,缓缓说道:“老身奉命来此之时,并未低估金剑门中的才能,不过,高万成智谋之高,似乎是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好在我们已经有了几个不同的应变计划,虽然这是最坏的一种演变,但也不致于使我手忙脚乱。” 青衫人笑道:“在下事已办妥,也该回去复命。” 中年妇人道:“我们各有要事在身,恕老身不留你了。” 青衫人一抱拳,转身而去。 且说王宜中和高万成、玉娘子等三人,出了茅舍,一路行去,一口气走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处三岔路口,王宜中才停下了脚步,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宜中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的意思呢?” 王宜中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咱们应该到哪里去。” 高万成道:“这些事,似是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门主应该早些学武功了。” 王宜中道:“学武功?” 高万成道:“不错。目下情形已然无法使门主安下心来学习武功,只有利用时间学武功了。” 王宜中道:“武功一道十分深远,如何能够随便学成呢?” 高万成道:“对其他之人而言,确然如此,但对门主,却是大为不同了。” 王宜中道:“哪里不同呢?” 高万成道:“门主早已身具了很深的内功基础,目下只是招式上的变化而已,所以,门主学起来,事半功倍。”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高先生的意思是立时开始学习。” 高万成道:“不错,立时开始,属下有一套拳法,希望先行传给门主。” 王宜中道:“你习了数十年的武功,我要多少时间才能学成?” 玉娘子听他们对答之言,似极认真,心中大是奇怪,暗道:这位王门主分明是一位身负绝技的高人,但听起来,却又似全然不会武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闻高万成道:“以门主目下的成就而言,放眼江湖,能与颌顽的高手,实是屈指可数,属下能够奉献于门主的,也不过是三招两式而已,多则两天,少则一日,就可学得属下压箱底的本领了。”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个,我就听不懂了。” 高万成道:“个中的道理,十分简单,门主已练成了武林中从未有人练成的绝世内功,身手内外,都己具有了上乘武功的灵动性,不论何等奇奥的招木,何等精妙的变化,对门主而言,有如一纸之隔,一点即透。” 王宜中道:“很难叫我相信。” 高万成道:“也许属下无法说得十分清楚,但鹰下决不敢欺骗门主。” 王宜中道:“好吧!江湖上处处凶险,我如不学习一些武功,无能自保,处处要让你们为我担心。” 高万成笑道:“门主说的是,如是你不练成一身精奇的武功,如何能对付那和咱们为敌作对的神秘门户。”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到哪里去?” 高万成道:“找一个地方学习武功。” 王宜中道:“一切都听先生的安排吧!”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 三人在夜色中疾行数里,到了一座小小的寺院之前。 玉娘子正待伸手叩门,却为高万成伸手拦住,道:“这座小寺院中住持,乃在下一位方外至交,咱们越墙而入吧!” 玉娘子应了一声,一提气飞过围墙。 王宜中抬头望望那高过顶门的围墙摇摇头,道:“太高了,我跳不过去。”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试试呢?” 王宜中道:“我不知如何着手。” 高万成道:“提气往上一跃。” 王宜中点点头,一提丹田真气,只觉一股强劲,直向上冲去,双足已离地面起。 高万成一跃而入,无限喜悦,道:“贺喜门主。” 王宜中由空中直落下来,惊魂甫定,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门主不但已具有雄厚无巨的内功基础,而且心灵之中,也有着发挥内功的实用法门,只不过门主自己不知道罢了。招术施展出手克敌,都不出门主意识之内。” 王宜中道:“高先生,我实在一点也不了解。”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很快就会了解,如是属下的推断不错,门主修习的内功中,实已具有了克敌招术的变化,但却有如潜龙在渊,深藏不露,存在于意识之中,一旦启开了意识之门,必将是石破天惊,极短的时刻中,即进入无上妙境。” 王宜中似懂非懂,道:“但愿先生的推论有据。” 高万成道:“属下怎敢信口开河,门主意识中早具有克敌之能,只不过外无引导,门主无法驾驭施用罢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如门主刚才那飞腾之势,正因门主动了飞越那围墙之念,意识中潜藏之能,发挥了作用,那一跃之势,正暗合武功飞腾纵跃的窍诀。”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先生之言,倒也有理,我做梦也想不到能轻轻地飞跃过这么高的围墙。” 高万成道:“但喝下瞧得十分仔细,门主身子腾空之后,却又无法控制行向、速度,那证明了门主还无法驾驭。”沉吟了一阵,接道:“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谈活之间,突闻一声清亮的佛号传来,道:“来者可是高施主吗?” 高万成道:“正是区区在下,负夜惊扰,兄弟深感不安。” 夜暗中传来那清亮声音,道:“出家人不愿再参与江湖中事,西厢之内,已为施主备好宿注之物和暖茶一壶,恕我不出迎了。” 高万成道:“大师请便。” 王宜中道:“说话的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此寺中的住持,乃属下昔年一位老左,厌倦了江湖生涯,削发为僧,他已不愿再招惹江湖是非,所以,未出迎门主。” 王宜中道:“咱们深夜打扰,已属不该,怎的还敢劳动人家。” 忽见火光一闪,西厢房内,亮起一盏灯光。 高万成道:“咱们到房里坐吧!” 行入厢房,一切都如那人所言,床被俱全,且有一壶暖茶。 高万成回顾了玉娘子一眼,道:“小小禅院,房舍不多,要委屈姑娘一下了。” 玉娘子道:“我走南行北,早已习惯于随遇而安。”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这个,不太好吧。” 玉娘子道:“不要紧,我也有几招自鸣得意的剑法,准备奉献给门主。” 高万成道:“这个,这个……” 玉娘子笑一笑,接道:“高兄,小妹觉着,我要传授王门主的剑法,高兄先在旁边瞧瞧如何?” 高万成道:“好吧,玉姑娘有此一片用心,以后我们金剑门定有报答。” 玉娘子笑一笑,伸手争起长剑,道:“小妹在江湖走动的时间久了,见过不少高人,穷学到几招剑法我先练一遍给门主瞧瞧。” 王宜中道:“有劳姑娘了。” 玉娘子举起长剑,当下演出三记剑招,王宜中用心看着。 高万成也看得十分用心,只见那三招剑法变异奇幻,甚具威力,不禁一呆,道:“玉娘子,这是哪一门的剑法。” 玉娘子道:“小妹说过,我是偷学来的,高兄你就不要多问了。” 高万成道:“在下的看法,这剑招不似正大门派的剑法。” 玉娘子道:“高兄好眼光,这是东海青衫客的剑招。小妹曾和他同行三月,全心全意的偷得三招剑法,高兄一定要问,小妹只好直说了。” 高万成道:“无怪剑上有着很浓重的杀气。” 王宜中道:“高先生,可以学吗?” 高万成道:“要学,而且要很用心地学,你要成百家拳剑的高手,才能应付大局,不但要正,而且要邪。” 玉宜中道:“好!我就用心学了。”站起身子,接过玉娘子手中长剑,开始练习起来。 初看玉娘子施展三招剑法时,王宜中觉得十分困难,但自己学习起来,却又并非太难。 只化花了一顿饭的时光,王宜中竟然把三括剑法练熟。 玉娘子大感一宛奇他说道:“王门主好高的才慧啊!” 王宜中道:“为什么?” 玉娘子道:“这三招剑法,我全神贯注学了三个月,才能应用,你好像很快地学熟了?” 王宜中有些茫然他说道:“很快吗?” 玉娘子道:“是的,快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不管一个人具有如何过人的才慧,也无法在这短短的时刻中,学会了这繁杂的剑招,但王门主却学会了。” 王宜中道:“照着姑娘的剑招学下去,在下不过很用心罢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敝门主具有无与伦比的才慧,但姑娘说的也不错,就算敝门主才智再高一些,也无法在这样短促的时间中学会三招剑法。” 语声一顿,接道:“但这中间道理,目前已敞明了。他像一块浑金璞玉,未经雕琢,但他却能在极快速的时间里,智能和武功并进,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玉娘子道:“高兄语含玄机,连小妹也是不太明白。” 高万成笑一笑,道:“玉姑娘虽非本门中人,但经此一阵相处,和本门亦算有极深的源渊,说出来也不要紧。” 玉娘子道:“如若此事是贵门中的高度机密,那就不说也罢。” 高万成道:“算不得什么机密,但如能不让别人知道,自然最好。”略一沉吟,道: “敝门主修练过一种内功,那是一极为高深的内功,非要十年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无法练成。而且,习练之人,要心地莹洁,一尘不染,更不能具有别的内功底子,这就是为什么敝门主在天牢中住了一十六年的原因。” 玉娘子明了一声,似是已经了解,但又紧紧的一皱眉头,道:“高兄,还有一点不解不知可否问问?” 高万成道:“玉姑娘只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玉娘子道:“一个人不论他的内功如何精深,但和智慧应该是两件事情,贵门主学的速度,实有些骇人听闻。照小妹所见,曾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够传授他三月武功。” 高万成道:“这话不错,普天下没有一个人,配作敝门主的师长,因为世间无人能传授他一个月以上的武功。”他淡淡一笑,接道:“至于敝门主习练的武功,是一种广博深奥,包罗万象,习练的过程中,实已涉猎了学习武功的过程,尽管武林中门派纷坛,但武功一道,实有着基本的纲领可循。” 玉娘子道:“高兄这么一解说,小妹有些明白了。” 高万成道:“简明些说,敝门主意识之中,已有了天下武功的总纲,所以不论如何繁杂、奇异的武功,敝门主学习起来,都不过是轻而易举一学就会。” 玉娘子道:“这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事,高兄的宏论,使小妹茅塞大开。”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但第一个传授敝门主剑招的,竟然是你玉姑娘。日后教门主扬名天下,你玉姑娘这份荣耀,足以使人羡慕了。” 玉娘子道:“小妹也这样想,” 高万成目光转到了玉宜中的脸上,道:“门主是否记熟了玉姑娘的三招剑法。” 王宜中道:“好像记熟了。” 高万成道:“门主是否觉着有些困乏呢?” 王宜中道:“好像有些累。” 高万成道:“门主请坐息一下,再练不迟,” 王宜中点点头,闭目而坐。 高万成举手一招,玉娘子缓步行了过来,道:“高兄有什么吩咐?” 高万成低声说道:“从此刻起,姑娘要和在下合作了。” 玉娘子道:“行!高兄只管吩咐,要小妹作什么事?” 高万成道:“姑娘要和在下合作,保护我们门主的安全。” 呼的一声,吹熄灯光,西厢中,突然间黑暗起来。 玉娘子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万成低声说道:“现在,咱们时时小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下算计的敝门中四大护法,应该及时到此,但看来,他们一定遇上了什么麻烦,所以不能如期赶来。” 玉娘子道:“怎么,会有人扰上吗?” 高万成道:“报难说,他们在二更时分,应该赶到,现在,已经三更过后了,他们还未能赶来,所以,在下想他们可能出了事情。” 玉娘子道:”你是说,有人会追来此地。” 高万成道:“也许不会,但咱们不能不小心一些。” 玉娘子道:“好吧,小妹全力以赴,高兄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高万成道:“在下也无法预料到会有些什么变化,但咱们不能不小心应付。” 话未说完,突然住口不言。 玉娘子正待回话,高万成摇手阻止,低声道:“有动静。” 玉娘子凝神听去,不闻任何声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高万成的武功,比我深厚多了。心中念转,耳际间忽听得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玉娘子悄然站起身子,行到门口,探首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身着黑衣大汉,一个背插鬼头刀,一个双手分执着一对伏虎轮。 玉娘子心中晴忖道:这两人联袂而至,停身处相距不过三丈,我竟然未听到两人来此的声息,单凭这份轻功,就足以当第一流高手之称。 两个黑衣人站了一阵,突然转向西厢e 玉娘子吃了一惊,急急缩回头来。 这当儿,突闻一声佛号,传了过来。 两个黑衣人转对西厢的身子,突然又转了回来,面对大殿。 佛号过后,大殿内传出一声叹息,道:“佛门中清净之地,两位施主到此何为?” 两个黑衣人中那手执伏虎双轮的,似是首脑,冷笑一声,道:“咱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师久息隐于此,已和武林绝缘,希望你能真的四大皆空,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佛殿中响起回应之声道:“贫僧已二十年未离此小小禅院一步,两位施主想必早已知晓了。” 执轮大汉道:“希望大师之言,句句真实。” 殿中人道:“两位施主如肯相信贫僧,可以离开此地了。” 执轮大汉道:“可惜咱们奉有严命而来,必得检查一下才行。” 殿中人冷冷说道:“两位当真要搜查吗?” 执轮大汉道:“事非得已,只好请大师原谅了。” 那执轮大汉未立即回答,却低声和身佩鬼头刀的大汉交谈起来。 玉娘子心中暗暗忖道:“听这两人的口气,似乎对这寺院方丈的来历,十分了解。 但闻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大师最好是答允的好。” 殿中人应道:“这个贫僧很难答允。如是此例一开,别人授例而来,要贫僧如何对付?” 执轮大汉冷笑一声道:“大师数十年的清修,如是毁于一旦,岂不是太过可惜吗?” 殿中人应道:“贫僧看破红尘,放下屠刀,遁入空门,但昔年一点固执的脾气,仍未改掉。希望两位施主能给贫僧一点面子。” 执轮大汉道:“咱们已然对大师说明了,动手搜查时,希望你不要拦阻。”转身向西面厢房行去。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袈裟、项间挂着一串佛珠的老僧,陡然问出现在大殿外台阶之上,高声说道:“两位施主留步。” 执轮大汉忽地转过身子,冷冷说道:“一步走错,悔恨无及,大师三思。” 那身着灰色裴浆的老僧,双掌合十,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已经三思过了。” 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看来,大师是准备堂这次浑水了。” 灰衣老僧淡淡一笑,道:“施主错了,老僧不懂施主的意思,这座小小禅院,很多年来,一直平静无波,贫僧也从未离过寺院一步,希望二位施主看在我佛的面上,能够放过贫僧,不要使这座小小禅院,为武林中的恩怨所毁。” 那执轮大汉冷冷说道:“大师,咱们只是要搜查你这座禅院,但决不会伤到贵寺中的僧侣,但如大师硬要把今日之事,大包大揽硬接下来,那就很难说了。” 灰衣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劫数、劫数。” 执轮大汉冷冷说道:“什么劫数不劫数,你如是放手不理此事,那就不是什么劫数;你如是硬想把此事揽了下来,对贵寺而言,那确然是一场大大的劫难了。” 灰衣老僧黯然一叹,道:“在劫难逃,贫僧今宵拚惹一身麻烦,也不能让你们搜查禅院。 口中说话,人却大步向两人行了过去,他赤手空拳,手捏着项间的佛珠,袈裟在夜风中飘荡。 大步行来,颇有勇者无惧之概。 执轮大汉,一扬手中的伏虎轮,全神戒备。 那灰衣僧侣,神色间一片平静,手中仍然捏着佛珠,直遇到两人身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 执轮大汉一扬手中伏虎轮,道:“大师请亮兵刃吧!” 灰衣僧冷笑一声,道:“贫僧并未有心和两位动手。” 执轮大汉奇道:“你不准备和我们动手,如何能阻止我们?” 灰衣老僧道:“你手中拿的什么?” 执轮大汉道:“阁下不用反穿皮袄装羊了,艰道你不认识这是伏虎双轮吗?” 灰衣老僧道:“伏虎双轮,可以杀死人吗?” 执轮大汉道:“不错,大师可要试试?” 灰衣僧人道:“贫僧正是此意,二位如一定要搜这座禅院,那就请先把贫僧杀了。” 执轮大汉道:“杀了你?” 灰衣僧人低呼一声阿弥陀佛,闭上双目,道:“两位出手吧!” 执轮大汉呆了一阵,道:“你一定要死么,须知我等杀一个人,全不放在心上。” 灰衣僧人道:“只有杀死贫僧,你们才有搜索这小小禅院的机会。” 执轮大汉道:“在下的双轮之下,已死过数十人,再增加大师一个,并不算多。” 口中说话,右手钢轮疾快地递了出去、宜击向那灰衣憎人要害。 玉娘子只看的大为恼火,一提气,直向外面冲去丫那知高万成似乎是早已瞧出了玉娘子的心意,右手一仲,挡住了玉娘子去路,施用极为低微的声音,道:“忍住别动。” 只见灰衣和尚一低头,似乎是忽然间动了求生之念,避开了轮势。 但闻那执轮大汉厉喝一声:“好秃驴!” 弃去手中伏虎双轮,蒙着脸疾快地向后退去。 那身背鬼头刀的大汉,大喝一声,右腕一抬,鬼头刀一闪出鞘,直向那灰衣彻人劈了过去。 灰衣僧人一低头,那手执鬼头刀的大汉也突然弃支手中之刀,双手蒙面,尖叫一声,转身飞跃而去。执轮大汉紧随身后,奔了出去。 玉娘子瞧的一脸茫然,低声问道:“高兄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道:“很简单,两个人都受了伤,而且伤在脸上。” 玉娘子还待再问,忽见那灰衣憎转危着西厢,道:“高兄弟,清净禅院,因为你沾惹上一片血腥,世外人也为你开了杀成。虽然故友情深,但贫僧实不愿再沾染江湖恩怨,希望诸位在天亮之前离开此地,别再为贫僧招惹麻烦了。” 高万成道:“你已经惹火上身,悔恨已迟,纵然我们立时离此,你也无法摆脱结下的梁子。” 灰衣僧人冷冷说道:“那是贫僧的事,不劳你费心?”言罢,转身向大殿行去。 高万成道:“大师,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天亮之前,他们必然会率领授手赶来,事为兄弟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金剑门将出面为你架下这次梁子。” 灰衣僧人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敢有劳。”口中说着,人却行入大雄宝殿。 玉娘子道:“这老和尚,脾气坏得很。” 高万成孔道:“压姑娘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玉娘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万成道:“玉姑娘一定知道,江湖上能一转头就伤人的,实在不多。” 玉娘子心中一动,接道:“他可是千手金刚丁杰丁大侠?” 高万成道:“不错。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光头罗汉。” 玉娘子笑一笑道:“小妹出道梢晚,没有见过千手金刚丁大侠,但我对他的盛名,却是敬慕已久。” 高万成道:“想不到啊!他正值盛名高峰,却突然厌倦了红尘,什悔两手血腥,遁入空门。” 玉娘子道:“就小妹所知,丁大侠在江湖上走动之时,嫉恶如仇,杀了不少绿林道上人物,结下的梁子报多,只怕别人不会让他在此安度余年。” 高万成道:“不错啊,我也是这样想法,但他一心向佛,不愿再出江湖,我三度驰函相劝,要他重出江湖,至少应该找个隐密的地方隐居,但他不理。” 玉娘子道:“但我看他刚才一出手,就使两人蒙面而窜,似乎是手段也够辣啊!” 高万成道:“缓和多了,昔年他一出手,对方很少能留下性命。” 玉娘子道:“他伤了对方两人,只怕很难再平平安安的住在这里了。” 高万成道:“希望咱们在此之时,情势遏他出山。” 玉娘子道:“高兄,有一件事,小妹请教一下,不知高兄可否见告?” 高万应道:“什么事?” 玉娘子道:“听说,千手金刚,全身上下,都是暗器,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一丈之内,都无法逃避得过,不知是真是假?” 高万成道:“千真万确,单以暗器而论,他不但在目下江湖上,不作第二人想,就是前推一百年,也无人能和他并驾齐驱。” 玉娘了接道:“他可有弟子?” 高万成道:“没有。” 玉娘子道:“那不是可惜得很么,他一手千奇百怪的暗器手法,如是失传了,可是武林中一大憾事。” 高万成低声说道:“所以希望他被迫出手,只要他再入江湖,以我和他的交情而言,就可以让他把一身施展暗器的绝技,传授出来。” 玉娘子道:“小妹担心,万一对方大批人手赶来施袭,咱们人手单薄,如何能够应付?” 高万成道:“对,未雨铜绿,咱们要先有一番准备。”回顾了王宜中一眼,接道:“敝门主醒来之后,咱们就先离开。” 玉娘子接道:“丢下那丁杰丁大侠,独力抗拒来人?” 高万成徽微一笑,道:“如是咱们出面岂不使丁杰有口难辩。” 玉娘子道:“高兄,这件事,你要仔细的想想,对方不来则已,如是一旦来了,必然会施下毒手,丁大侠孤独无援,很可能遭入毒手。” 高万成道:“我已经想过了。丁杰晚年向佛,迹近迷恋,心志十分坚走,除非遇上了重大的挫折,他决不会脱裴妮,重入江湖。” 玉娘子道:“这样太冒险吧?” 高万成道:“我最了解丁杰,如是真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他自会全力反击,他一身莫可预测的暗器,已判了出神入放之境,就算来人十分厉害,他也有突围之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担心的是他已把一身武功搁下,但刚才看他出手,不但未把武功搁下,而且更为精进了很多。因此,在下并不为他的安危担心。” 玉娘子道:“好吧!你们是金兰之交,对那丁大侠了解自然比小妹多了,咱们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敝门主醒来之后,咱们立刻就走。” 谈话之间,王宜中已清醒了过来。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咱们要离开此地。” 王宜中似是对高万成有着无比的信任,站起身子,道:“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立刻走。” 提起油灯,毁去留下的痕踪,当先向前行去。 王宜中、玉娘子都随在高万成的身后,直出了禅院后门。 高万成我一个隐秘所在,弃去了手中的油灯,道:“玉姑娘,看到那棵大树了吗?” 玉娘子抬头看去,只见一棵大树紧旁掉院的围墙而生,高达四五丈,有一部分枝叶,伸入庙院之中,当下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咱们要躺在树上。” 玉娘子道:“这棵树太高了,小妹这点轻功,无法一跃而上,” 高万成道:“这棵树实在高,不但你玉姑娘无法一跃而上,就是区区也无法一下子跃上去。” 玉娘子道:“好!咱们爬上去,小妹先上。”手足并用爬上大树。 王宜中道:“这棵树,我只怕无法上去。” 高万成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王宜中向上一跃,腾身而起,高万成右手托住王宜中的双足,向上一送,王宜中破空直上,飞起了四丈多高,轻轻抓住枝叶,落在树干之上。 高万成手足井用,极快地爬上大树。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高兄,你对这地方的形势,似是很熟悉。” 高万成道:“丁杰只知道咱们离开了禅陀,却不知咱们藏在此处,他可以和来人理直气壮的交涉了。” 玉娘子道:“咱门隐在暗中,监视全局,并不出手,咱们有自行决定的自由。” 高万成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选择了停身之位。三人隐好身子,向寺中看去。 这棵树高过了禅院中大雄宝殿,三人选择的位置,又十分恰当,寺院中每一处都在三人的目视之下。 这时,天上星光闪烁,居高临下,再加上三人过人的目力,寺院中任何变化,都无法逃过三人目光。 高万成道:“现在距离他们来人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可以借此机会,休息一会了。” 玉娘子、王宜中都依言闭上双目,依靠在树上养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一声厉啸传了过来。 高万成转身看去,只见四个黑衣人,并肩站在大殿前面。 这时,东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色,天已破晓,寺院中的景物,清明可见。 玉娘子望着并肩站在大殿前的四个黑衣人,低声说道:“高兄,认出那四个黑衣人吗?” 高万成仔细瞧了一阵,道:“他们戴有面具,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玉娘子道:“但他无法掩去身上的兵刃,四人都是用罕见的专门兵刃,所以,我一眼就瞧了了他们是谁。” 高万成道:“是什么人?” 王娘子道:“四人是横行在川鄂道的四大凶人,江湖上称他们川东四魔,他们自号四骑士。” 高万成道:“听说过,这四人武功十分高强,武当派曾经派遗七位高手,追剿过他们一次,却被他们破围而出。” 玉娘子道:“不错,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认识他们吗?” 玉娘子道:“在四川唐家一次的宴会之上,和他们见过一次,但他们是否还记得我,小妹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玉姑娘既和他们认识,自然知道他们的武功了。” 玉娘子还未来及答话,站在最左首那黑衣人已高声说道:“龟儿子,快给我滚出来,等我上了火,就烧光你这座寺院。” 只听一声佛号,大雄宝殿内,缓步行出了一个身着淡黄袈裟的僧人,他步履从容,缓缓走到殿前五尺处,停了下来,合掌问道:“四位施主……” 左手大汉一抬手腕,取出一把铁伞,撑了起来道:“你就是这里的住持?” 黄衣僧人道:“不错。” 左首黑衣人道:“你使得一手好暗器。” 黄衣僧人道:“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贫僧的暗器,从不伤害无辜。” 左首黑衣人道:“好大的口气,你认得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黄衣僧人道:“贫僧不识。” 左首黑衣人道:“格老子是专门收拾暗器的人。” 黄衣僧人道:“贫道和四位施主,素昧生平,更无恩怨。” 左首第二十黑衣人接道:“老大,不用和他闲磕牙了,咱们上吧!” 黄衣僧人冷然一笑,道:“出家人不理饥俗恩怨,但也不容别人欺侮。” 左首黑衣人扬声大笑,道:“龟儿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有什么特殊的手法,施出来给老子见识一下。” 黄衣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的自角最好干净一些。” 左首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连性命就快要丢了,还在乎别人骂几句吗?” 黄衣僧人双目神光一闪,重又闭上,不再理会四人。 在首黑衣人怒声喝道:“听说你一身暗器,独步天下,怎么还不出手?” 黄衣僧人闭目而立,恍如未闻。 站在最右边的黑衣人怒声喝道:“老大,这龟儿子装死,我出手把他宰了。” 王宜中等居高临下,把几人对答之言,听得清清楚楚。 玉娘子低声说道:“高兄,听说那丁大侠的脾气暴躁得很,嫉恶如仇,昔年在江湖上走动时,一言不合出手就要杀人,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真。” 高万成摇摇头,道:“过去他虽然如此,但这二十年向佛的生活,使他有了改变。” 但闻那黑衣人道:“老四,不许出手,这老小子手辣得很,咱们不能大意。”他表面上十分暴躁,但骨子里,却是老谋深算。 黄衣僧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衲不愿轻易和人动手,诸位如是要找什么,尽管搜查吧!” 左首尾衣人冷笑一声,道:“你的算盘打错了,那几个朋友,离开此地口然两个时辰,就算你这小寺院里,有上十个人个人,也早已走的没了影儿。” 黄衣僧人道:“这么说来,诸位施主非要贫僧之命不可了?” 左首尾衣人道:“你如不想死,还有一条路走。” 黄衣僧人道:“请教高明。” 左首黑衣人道:“跟我们一起走。” 黄衣僧人道:“到哪里去?” 左首黑衣人道:“那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你只有这两条路,一条是跟我们走,一条是死。” 黄衣僧人道:“贫僧已二十年未离开这座小禅院,而且,贫僧在此剃度出家之时,曾在我佛之前,许下心愿,今生决不离开这寺院一步,诸位强迫贫僧离开,那岂不是要我背弃誓言吗?” 左首黑衣人道:“看来只有如此了。”伞一抖道:“你既不愿跟我们走,看样子又不想自绝一死,只有拼命自保了。” 口中说话,右手一按伞柄机簧,寒芒闪动,数缕银芒,直对那黄衣僧人射了过去。敢情他这把铁伞,既是用来对付暗器,而且本身又满是暗器机关。 黄衣憎人施出铁板桥的工夫,向后一仰,后脑几乎贴地,才险险把那两枚银芒避开,身子一翻,挺身而起,道:“四位施主,不要逼人太甚。” 那排在左首第二名的,早已等得不耐,厉声喝道:“你龟儿子真能磨蹭。” 右手一探腰间,挥撒出一道冷电般的寒芒。 原来,那川东四魔中的老二,用的是把软铁缅刀,松开腰间扣把,扫出一刀。 这一刀去势极快,迫的那黄衣僧人倒退七八尺外,才算把一刀避开。 川东四魔一向合手拒敌,彼此之间,心意相通,有着很严密的默契。老二一刀扫出,老三、老四立时散布开去。 黄衣老僧心中已知晓高万成离开了禅院,所以,涵养也特别好些。 川东四魔两度出手相迫,但那黄衣僧人,均未发作。轻轻叹息一声,道:“诸位施主,希望能给老僧留一步退路。” 四魔之中,以那老二的脾气最为暴急,冷冷说道:“你不必哀求了,杀了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痕,这等苦苦求告,和娘儿们一般,也不怕替男子汉丢脸。” 这几句激起了那黄衣僧人的怒火道:“诸位一定要老僧出手吗?” 川东四魔中老四哈哈一笑,道:“老和尚,发疯不当死,任你舌翻莲花,也躲不过这次劫数。” 黄衣老僧突然冲天大笑三声,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看来我丁杰不是佛门中人!”双臂一抖,身上披的黄色袈裟,突然化成碎片脱落一地。 高万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丁杰是真的火了,这一次脱下袈裟,只怕已决心脱离空门了。” 玉娘子笑道:“江湖中人,就是江湖中人,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 只听那左首黑衣人高声叫道:“你们给我闪开。” 他喝声未绝,场中已起了极大的变化。只见丁杰右手一挥,突然之间,寒芒迸射,数十道寒芒,由他身上散发出来,分向四周射出。 只听一阵低吼闷哼,川东四魔,除了老大手中的铁伞疾出轮转,有如一朵乌云,挡住射来的暗器之外,其余三人,都已中了暗器。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玉娘子看得十分真切,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呼,道:“好手法,果不愧世间第一位暗器能手。” 她失声而叫,以川东四魔耳之灵,应该听得出来,所幸三魔均为暗器所伤,呼唤之声,不绝于耳,掩遮去了玉娘子的呼叫之声。高万成低声道:“玉姑娘,小心一些。” 玉娘子低声道:“小妹见过了不少暗器名家,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奇妙的手法,似乎是他全身都会射出暗器来。” 高万成道:“江湖上称他为一代暗器名家,被誉为前无古人,无后来者的奇才,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玉娘子道:“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凝目望去,日见川东四暗,已经躺下了二十,只余下那左首的执伞大汉,还站在原地未动。 丁杰目光转到那大汉的脸上,冷冷他说道:“阁下还准备动手吗?” 那为首大汉神情肃然,缓缓说道:“你出手吧!” 丁杰道:“如是图下不愿动手,现在你可以走了。” 那黑衣大汉道:“我三个受伤的师弟,可以让我带走吗?” 丁杰道:“可以。” 川东首魔收了铁伞,道:“阁下这份情意,兄弟牢记心中。” 粑一个扛在肩上,两个挟在助下,转身疾奔而去。 丁杰目注那大汉去远,仰天冷笑一声,道:“高万成,你可以出来了。” 玉娘子世了一行,道:“他怎么知道咱们还在此地?” 高万成道:“你那失声一叫,二十年禅定坐息,他的内功进境不少。”口中说话,人却飘然下树,纵身几个飞跃,到了大殿之前,抱拳一礼,道:“丁兄!咱们久违了。” 丁杰冷冷说道:“你是冤魂缠腿,不让我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高万成笑一笑,道:“丁兄,言重了。” 丁杰道:“你在金剑门中很得意吗?” 高万成道:“托丁兄之福,新任门主对小弟信任有加。” 了杰道:“那很好,你亮出文昌笔吧!” 高万成道:“干什么?” 了杰道:“我要见识你文昌笔法,是否比过去更进步了。” 高万成道:“小弟几招笔法,如何能挂得了兄的暗器?” 丁杰道:“你不亮兵刃也行,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高万成道:“丁兄,小弟无不从命。” 丁杰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此之后,不许再和我见面。” 高万成道:“这个么,咱们义结金兰,情同骨肉,丁兄怎能这样决绝。再说,你已经……” 丁杰厉声接道:“不用再说了,咱们不划地绝交,割袍断义,我一辈子不得安静。” 高万成笑一笑道:“丁兄请暂息无名之火,小弟只要说完几句话,如是丁兄不能见容,小弟也只有从命绝交了。” 丁杰的神情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嗯了一声,道:“好!你说吧!” 高万成道:“金剑门息隐近二十年……” 丁杰接道:“那和我无关,我不是金剑门中的人,也用不着,替朱门主报仇。” 第十九回 强敌迭至 这时,王宜中和玉娘子也行了过来。 两人静静地站在高万成的身后。 玉娘子两道清澈的目光,藉初升太阳发出的金色光芒,打量着丁杰。 那是充满着敬佩的目光。 玉娘子在武林中走动了不少的时间,经历了不少的风浪,但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暗器施用到像丁杰这等出神入化的境界。 但那丁杰,却头不转顾,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高万成缓缓说道:“朱门主虽然被害,但金剑门实力并未受损,念念不忘的是为门主复仇,继承朱门主的遗志,使江湖上道长邪消,人间清静。” 丁杰道:“这些事我早知道了。”转过身即欲离去。 高万成急道:“丁兄留步,小弟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奉告。” 丁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口才很好,但你不要想存着说服我的用心。” 高万成道:“丁兄,咱们义结金兰,小弟为人如何,你应早已明白,丁兄一心向佛,小弟虽然思念心切,但我却一直忍耐着未来打扰。” 丁杰接道:“佛门中人,讲究的四大皆空,无我无嗔,无喜无忧。” 高万成道:“但你并没有把一身暗器放下,而且手法、速度也比昔年快速。” 丁杰道:“我昔年结仇太多,不得不防人暗袭,再说我也不屈比技……”他似是自知说溜了嘴,顿然住口不言。 高万成淡然一笑,道:“江湖是非沾惹上,就很难平安罢手。何况,你惹上了目前江湖上最难缠的一个神秘组织。” 最后两句话,大约是引起丁杰的兴趣。啊了一声,道:“最难缠的神秘组织,那是什么组织?” 高万成道:“没有人知道那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是谁,但他们却有办法使很多武林中高手为他们卖命,就小弟记忆,这是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丁杰似是动了强烈的好奇之心,缓缓说道:“诸位请入禅房用茶。”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高万成、王宜中等鱼贯相随,行入方丈室中。 一个年约二十,眉目清秀的青衣人棒着木盘献上香茗。 禅院方丈室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带发的青衣人,实叫人有些不解。玉娘子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人,也瞧的微微一怔。 高万成却打量那青衣少年一眼,道:“这是你承继衣钵的弟子?” 丁杰道:“不错,他不是佛门中人,所以我未让他削发为僧。” 高万成道:“好一付练武的骨格,恐已得丁兄的真传了吧!” 丁杰道:“他七岁入寺,在这里住了一十三年,冲儿见过你高二叔。” 青衣少年一欠身,道:“晚辈周冲见过高二叔。” 撩衫跪倒,欲行大礼。高万成伸手拦阻,道:“不用行大礼,快些起来,我还有要事和你师父商量。” 周冲应了一声,站到丁杰的身后。 丁杰道:“你们金剑门二十年不同江湖中事了,怎会和那神秘组织结怨?” 高万成道:“金剑门休养了近二十年,原因要等一个人。” 丁杰道:“什么人这等重要?” 高万成道:“敝门中的新任门主。” 丁杰目光一掠王宜中,道:“就是这一位吗?” 高万成道:“正是本门朱门主指定的第二代门主。” 丁杰合掌道:“老僧失敬了。” 王宜中道:“不敢当,末学后进,还望高僧指教。” 丁杰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贫僧老朽了。” 玉娘子道:“丁大侠暗器手法,旷古绝今,小妹今日大开了一次眼界。” 丁杰道:“姑娘是……” 玉娘子接道:“小妹玉娘子,出道江湖时,丁大侠已经归隐。” 丁杰点点头,道:“姑娘也是金剑门中人?” 高万成道:“玉姑娘是金剑门的朋友。” 丁杰道:“现在,你们准备如何对付那神秘组织?” 高万成道:“本门已和他们成了难以两立之局,看来只有斗下去了。” 丁杰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人家掳去了敝门主的大夫人,此事是否该认?” 丁杰一怔,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敌人来路不明,而且又无痕迹可寻,却偏又有很多武林高手为他们役用,那些人行事手段恶毒,计划又周密无比。所以,丁兄也要防着他们一些。” 丁杰点点头,道:“多谢指教,不过,我也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万成道:“你吩咐!” 丁杰道:“我这个徒儿,已然尽得我的真传,我已决定向佛,不问汇湖中事。现在,我把这个徒弟,交给你们金剑门。” 高万成接道:“丁兄呢?” 丁杰道:“我要改修苦行,从此之后,云游天下,直到老死为止,你也别再打扰我了。” 高万成叹道:“丁兄,你这……” 丁杰摇摇头,道:“别劝我,我已经决定的事,决不会更改。” 周冲一撩长衫,拜伏于地,道:“师父,弟子要追随身侧,侍候你老人家一辈子。” 丁杰微微一笑,道:“难得你有此一番孝心,也不枉我十几年的教养,为师的已经心如枯井死灰,不愿手沾血腥,卷入江湖恩怨之中。 金剑门是江湖中大门户,二十年前,剑士铁蹄,遍及天下,江湖上宵小敛迹,武林中一度风平浪静。你能人金剑门,为武林正义效力,也不负你一身所学了。” 周冲道:“弟子……” 丁杰冷哼一声,接道:“还不快去拜见门主。” 周冲不敢多言,站起身子,对着高万成拜了下去。 高万成闪身而起,回头对王宜中一抱拳,道:“门主开恩,希望破格把周冲收入金剑门下。” 王宜中道:“我有权如此吗?” 高万成道:“快谢门主。” 周冲转身对王宜中抱拳,道:“谢过门主破格收留。” 周冲心中却是大为不服,暗暗忖道:“他年纪和我相仿,怎的就能当金剑门中的门主。” 王宜中却挥手说道:“不用多礼了,此后大家都在门中,福祸与共。” 丁杰突然站起身子,哈哈一笑,道:“了却此一桩心愿,世间再无我挂虑的事,贫僧去了。”笑声中,跃出禅室。 高万成大声叫道:“丁兄。”周冲疾呼师父,双双追出室外。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丁杰的影子。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周冲,你暂作门主长随,保护门主安全。” 周冲皱皱眉头,低声道:“高二叔,给我个别的事情干好吗?” 高万成道:“不行,金剑门中,规令森严,门主又是权位最重之人,你能作为门主长随,实是万分难得之荣。” 周冲心中虽然有点不愿,但却不敢再借词推托,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王宜中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周冲的神态。 高万成望望天色,道:“川东四魔铩羽而归,他们很可能再遣人手赶来。” 周冲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师父虽然离去,但有属下出手对付他们,也是一样。”口气虽然说得很婉转,但神态之间,却是意气飞扬。 高万成淡然说道:“他们已两次失误,如再遣人来此,必将是第一等的身手人物。” 周冲接道:“晚辈虽然还来到家师那等施用暗器的境界,但自信武林之中,很难有人能躲过我的暗器。” 玉娘子看不惯周冲的骄狂之气,冷冷说道:“小兄弟,天外有天,人后有人,别把嘴说得太满了。” 周冲道:“咱们守在此,强敌也许很快会来,届时,由我一人对付就是。” 语声甫落,王宜中巳一皱眉头,道:“有人来了。” 玉娘子、高万成凝神倾听,果然隐隐可闻到步履之声。那步履声来得很快,眨眼之间,已到大殿外面。 玉娘子低声道:“好快的身法。” 高万成道:“出去会会他们吧!”举步向外行去。 周冲一跨步,抢走前面,道:“属下先会会他们。” 周冲一跃出殿,挥手间,洒出一天寒芒。 两个黑衣佩剑人,已堵住了大殿门口。 但见漫空暗器来势凶猛,迫的他们双双向两侧跃开。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你胸中已熟记了天下武学总纲,不论如何奥妙的变化,都无法逃过你的双目。如遇高手相搏,你稍为留心一些,定可获益不浅。” 王宜中道:“过去,我确然不懂武功,但自从学得玉娘子几招剑法之后,似乎是开了一窍。” 只听一声厉喝,打断了王宜中未完之言。 随着那声大喝,数十点寒芒,突然反向殿中飞来。 周冲吃了一惊,在他的想像之中,暗器决不会被人挡了回来。但他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出现了。 就在他一怔神间,那暗器已然飞近胸前。 高万成急急叫道:“门主发掌。” 王宜中应了一声,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周冲及时一仰身,暗器掠胸而过。 王宜中习练的一元神功,其过程繁杂博深,循序而进,暗中包括了天下武学经纬总纲,一元神功有成之日,也就不自觉中通晓武学经纬总纲。 尽管他还不会武功,但他意识中却记熟了武功变化的基本路数,别人施展出来的招数,他只要瞧上一眼,就似曾相识。 且说那王宜中拍出的一掌,强劲的掌力,击落了大部迎面而来的暗器。 高万成的文昌笔和玉娘子的长剑,同时飞舞起一片寒芒,击落了余下的暗器。 抬头看去,只见大门口处,站着一个青袍人,一眼之下,就可以瞧出那青袍人戴着面具,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周冲挺身跃起,心中暗道:“原来世间还有这等高人,能够使击出的暗器,反飞回来,这位门主的年纪虽然很轻,但他的武功,却强过我很多。”轻视之心,顿然大减。 高万成早巳把周冲的举动,看在眼内,但却不肯说破,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朋友能藉内力使暗器反击过来,足见高明,何以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青袍人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金剑门中的高万成,如若在下推想的不错,你朋友也许认识在下,何必又多此一问。” 玉娘子突然接道:“高兄,这人的声音很熟,可惜小妹一时间想不起他是什么人。” 育袍人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似乎是不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要交出丁杰。” 高万成道:“你能认识丁杰,想必也认识我高某人了。” 青袍人道:“我说过了,咱们是否相识,那都无关紧要。” 高万成道:“可惜的是,丁杰早已离开了此地。” 青袍人两道锐利的目光投注在周冲的身上,道:“这位年轻人是谁?” 高万成道:“丁杰的衣钵弟子,天下除了丁杰之外,又有谁能在一挥手间,发出数十种暗器。” 青袍人道:“好!那我就带他走,丁杰要救他弟子性命,自然会找上门去。” 高万成道:“丁杰如在此地,高某自不敢过问丁大侠的事情。可惜,丁杰他不在此地,高某人就不能不照顾一个晚辈了。” 青袍人道:“这么说来,你要替他撑腰了。” 高万成道:“如若你朋友自信有此能力,那就把在下等一起带走。” 青袍人仰脸大笑三声,道:“好!听说你文昌笔上招数,神妙无此,在下倒要领教一番。” 高万成冷冷说道:“殿中狭小,咱们到外面打吧。” 青袍人冷哼一声,向后退去。 高万成带着玉娘子、王宜中等,联袂行出了大殿。 玉娘子低声说道:“小妹先打头阵如何?” 高万成道:“不用了,你照顾着门主,如若敌势太强时,还要劳动门主出手。” 玉娘子笑一笑,未再多言。 高万成目光转动,只见场中除了那青袍人外,还站着八个黑衣大汉,各自带着兵刃,分布成合围之势。 玉娘子和周冲一左一右,站在王宜中的身侧。 高万成平举手中文昌笔,道:“阁下亮兵刃吧!” 青袍人道:“区区先用空手接你几招再说。” 玉娘子突然高声叫道:“我知道了,他是铁掌碎碑陈通。” 青袍人突然欺身而上,一掌向高万成拍了过去。 知良子又道:“一定是他,除了铁掌碎碑陈通之外,还有何人能够赤手空拳接你高兄的文昌笔?” 就在玉娘子两句话的工夫,青袍人已和高万成过了五招。彼此的动作,都极神速,铁笔肉掌,各极变化之妙。王宜中看的全神贯注,似极神往。 青袍人突然大喝一声:“好笔法。”左手一招“如封似闭”,封住了高万成的笔势,右手一招穿心掌,宜向高万成的前胸。双掌齐出,各具妙用,高万成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青袍人动作迅快,一记得手,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高万成右腕疾缩,人又向后退了两步,金笔疾点,闪起一片寒芒,点向青袍人的前胸。 青袍人右手一挥,横向文昌笔上劈去。他竟然以肉掌对那高万成手中的文昌笔。 高万成心头火起,右手暗加劲力,横里一击,硬向青袍人掌上砸去。掌笔相触,如击败革,青袍人五指一翻,抓住了高万成的文昌笔。 高万成暗运劲力,向后一拉,竟然未能把文昌笔挣脱敌手。 青袍人冷笑一声,左掌一挥,当胸拍去。 高万成的文昌笔在敌手之中,无法挣脱,除了撒手而退之外,只有一个办法硬接对方的掌势。 玉娘子想到那青衣人乃是以掌力见长,高万成和他硬拼掌势,自然是要大为吃亏了。当下一振长剑,准备出手相助。 但她的举动晚了一步,高万成左手扬起,硬接了那青袍人击来的一掌,双掌触接,响起了一声轻震。 高万成只觉接下的不似一片肉掌而似一块坚硬的金石,震得五指若折,腕骨奇疼,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右手紧握的文昌笔,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去。 玉娘子矫叱一声,长剑疾伸,斩向了那青袍人的右腕。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玉娘子,你比高万成的武功如何?”手掌一翻,硬抓住了玉娘子的长剑。 王宜中瞧得吃了一惊,忖道:“这个人怎敢以掌指硬抓那百炼精钢的剑锋。” 只听青衣人喝道:“撒手!”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这当儿,周冲右手一抬,五点寒芒,梅花型飞了过去。 那青袍人双手练成了奇异的武功,不畏刀剑,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却是和常人无异,眼看对方暗器飞来,分取双目、咽喉、前胸,心中大急,一吸气,疾向旁侧闪去。 自顾要紧,闪避暗器时,一下子松开了文昌笔和玉娘子手中之剑。 玉娘子玉腕一沉,剑身下探,挑起了未及落地的文昌笔,接在手中。 周冲一发暗器,逼退了青袍人,立时踏上一步,双手齐挥。这一次发出的都是极为细小的暗器,飞鱼刺、梅花针之类。 月光下,数十道银线闪烁而至。 青衣人一皱眉头,拍出了一掌,人却又向一侧避去。对这等无声无息的歹毒暗器,青衣人亦不敢稍存大意之心。 玉娘子疾快地奔到高万成身侧,低声说道:“高兄,伤的如何?” 高万成道:“不要紧,我还支撑得住。” 玉娘子道:“小妹身上有疗伤丹药。” 高万成道:“不用了。” 举步行近王宜中,沉声接道:“来人武功高强,非得门主出手不可了。” 王宜中道:“我成吗?”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不成,咱们金剑门中,还有何人能够和他对手?” 王宜中如是多疑一些,这句话或将使他心中不悦,但王宜中心窍尚未全开,一切反应,都很直接,只觉高万成这句话十分有理,自己既是一门之主,如是属下非人敌手,自然要亲自出马了。 当即从玉娘子手中取过长剑,缓缓行向那青袍人的身前。 青袍人两道目光,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阵,冷冷说道:“你是金剑门的门主,如是败在我的手中,金剑门都算区区的手下败将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下的人手很多,我败了就是我败了,和别人无关。我不喜和人多费唇舌,你小心了。”长剑一抬,刺了过去。 青袍人右手一挥,反向长剑上抓了过来。 王宜中知他掌指上练有特别的工夫,不畏剑锋。当下一转剑锋,反向青袍人的腕脉穴上削去。 这一剑看上去无什么变化,平凡至极,但却是制机之变,出自王宜中的潜意识中。 那是一招平中蕴奇的招数。 青袍人也许是太大意,也许这一招来的太过突然,想闪避已自无及。冷森森的剑锋,划中了青袍人的脉穴。立时筋断血流,右手残废。 青袍人的五指抓住了长剑,但他右腕筋断,已经无法运气自保。 原本坚逾精钢的掌指,完全恢复成了血肉之躯。 王宜中剑锋一转,惨叫声中,青袍人右手五指完全被利锋绞断。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招的变化、玉娘子大声叫道:“剑气!” 一个人如若能练到剑气的境界,也就进入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乘剑道,就是枯木、飞叶,在他手中,亦将有无坚不摧之能。 青袍人悚然惊退,转身飞奔而去。 周冲大喝一声,挥手摇肩,数一种暗器一齐飞了出去。惨叫声中,又有三个黑衣人被暗器击伤。 兵败如山倒,来人大遭伤亡之下,战志全无,呼啸一声,疾奔而去。 一时间,杀气弥漫的战场,又恢复了平静,青袍人落在地上的五个手指,仍然不停的颤动。 王宜中望望那落在地上的手指,轻轻叹息一声,缓缓把长剑交还到玉娘子的手中,道: “高先生,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咱们要利用这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机会,什么机会?” 高万成道:“门主杀伤那青袍人,必然会招来对方更多的高手报复。” 王宜中道:“那算什么机会?” 高万成道:“门主利用这一段时间,在这里习练武功,等敌人找上门时,也可以用他求证你武功上的成就。” 王宜中道:“那是说咱们要留在这里了。” 高万成道:“不错。”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 高万成道:“现在时光,每一刻对门主都十分重要。” 一切都按照高万成的安排,几人都留在庙中。高万成、玉娘子、周冲,各以绝技,传授给王宜中。 天到日落时分,三人都已感觉到无艺可传。 王宜中像一个浩瀚的大海,似乎是无物不容的大海。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门主的成就,比我们预想的进步更快,现在咱们应该吃点东西了。” 原来,几人都在练习武功,竟然把吃饭的事都已忘去。 玉娘子低声说道:“很奇怪啊!怎么不见有人来呢?” 高万成道:“他们已无可遣之人,至少,他们已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遣派出比那青袍人更强的高手。” 玉娘子道:“这么说来,他们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会来,而且一旦再来,必将是更难对付的人。” 王宜中道:“此刻,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等下去。” 玉娘子道:“高兄为什么要选择这一处在等他们呢?” 高万成道:“分散敌人实力,使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玉娘子道:“小妹愚笨,仍然不明所以。” 高万成道:“他们隐身幕后,故弄玄虚,奴役别人为他们办事,表面上瞧去,十分神秘,但中间不能有一点阻碍,一旦有了些变化,他们整个计划都受到了阻碍,必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够调整过来。” 玉娘子接道:“我有一点明白了,你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高万成道:“不错。我要在此和他们先来一次小规模的决战,如能因此查出他们的首脑,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能,也将使他们大受损失,咱们由被动争到主动。” 玉娘子道:“但我们的人手太少。” 高万成道:“本门中四大护法,午后不到,日落之前,一定可以赶到此地。再传本门门主之谕,召集本门中一些剑士到此,如能一鼓作气,瓦解那个神秘组织,也算挽救了武林中一次大劫。” 太阳下山之前,龙、虎,狮、豹四大护法,都如约而至。 高万成未问四人办的事情如何,立刻要四人开始传授王宜中武功。 龙、虎、狮、豹各具有一身上乘的武功,尤以赤须龙严照堂的一身成就,实已到了极上乘的境界。 四人一开始传授王宜中武功,心中立时感觉到大大的震惊。原来,四人发觉那王宜中学会了几招武功之后,必然会另外变出一两招来,正是几人梦寐所求的变化。 四大护法,固然把一身武功都传授给王宜中,但在授受过程之中,四人反而也获得了极大的进益。 三日时光,四大护法已然倾尽所学,再无可授之技。 这日午后,高万成道:“今夜之中,如再不见有人找来此地,咱们也要动身了。” 玉娘子话题一转,道:“高兄,贵门主大约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才智之士,任何武功,他不但一学就会,而且能够学得十分通达。” 高万成道:“玉姑娘,十七年的时间,何等悠长,我们等了十七年,岂能是白等的吗?” 两人谈话之间,赤须龙严照堂大步行了进来,道:“高兄,门主已尽得我们四人武功,适才我们四人联手和他过招,他亦用我们传授的武功对手,看是否已能够运用纯熟。” 高万成道:“好!我们留在这里的心愿已完,今天休息一夜,明天动身。” 严照堂道:“这一次,咱们行向何处?” 高万成道:“咱们这次和敌人冲突,一切都由对方主动,现在,咱们应该找他们了。” 严照堂道:“先生的高见甚是,不过,我们奉命在仙女庙中守候,不见敌踪出现,赶往王夫人被囚之处,也扑了空,他们似乎隐蔽起来,只怕不易找到。”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他们组织本就神秘,隐于暗处,稍微受到挫折,立刻潜隐,这正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现在,咱们要设法找出他们。” 严照堂接道:“先生可是胸有成竹了吗?” 高万成道:“敌暗我明,咱们无法找出敌人,但咱们的一举一动,却全在敌人的监视之下,如若咱们保护着门主,决无法逃避过敌人的耳目,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开门主走单,目下门主武功,足以自保,咱们可以放下一大心事。” 严照堂神情肃然,沉吟了一阵,道:“话是不错,不过门主身份尊贵,又全无江湖经验,有你高兄随行,我们可以放心,让他单独行动,那就太过冒险了。朱门主盖代英才,机智、武功,双绝人间,但他也难免受人暗算,前车之鉴,在下不主张冒险。” 高万成道:“咱们利用本门中的暗记,用作连络,和门主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随时可追踪而至。” 严照堂摇头说道:“危险得很,此事还得从长计划。” 高万成道:“严兄,你们这几日都和门主在一起习练功夫,门主武功如何,你严兄心里早该有数了。” 严照堂道:“朱门主用尽了心机,培育出第二代门主,那确是天纵奇才,世所罕见。但江湖诡诈,防不胜防,单凭武功实不足保本身的安全。” 高万成道:“严兄,你既知我掌本门令符,应该听我的命令,对吗?” 严照堂道:“门主身份,高过本门令符,他的安危,自非高兄掌管的令符所能左右!” 两人各执己见,一时间形成了相持不下之局。 这时,王宜中适巧练过武功,行入室中。看两人面色肃穆,似有争执,立时说道:“什么事啊?” 高万成道:“严兄,这件事咱们不用争执了,提供门主裁决如何?” 严照堂道:“可以,不过,要允许我畅所欲言。” 王宜中第一次遇到了内部形成的争执,但他这些日子中,灵智大开,已具有处事之能,和初离天牢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当下说道:“好!你说出来听听,什么事?” 高万成仔细的说明了计划之后,又道:“如不能诱敌上钩,时机稍纵即逝。如是敌人潜隐远扬,咱们再想追寻敌踪,必将大费周折。而且,门主足可独立应付变化,此计虽有行险成份,但实则无险可言。” 王宜中说:“很有道理。” 严照堂一欠身道:“禀门主,属下还有下情未达。” 王宜中道:“你请说。” 严照堂道:“门主身份,何等尊荣,岂可用来作饵,此为一不可。再说江湖宵小,手段卑下,下毒伏击,无所不为,门主武功虽高,但却全无江湖阅历,此为二不可。门主遇上了什么凶险,固然我们四个护法无颜见本门兄弟,就是你高兄也不见得光彩,退一步讲,就算门主有能保着身体平安,但他只要遇上一点羞辱,咱们金剑门就算栽了一个筋斗。此为三不可。”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严兄说的有理。” 严照堂道:“高兄如若觉着兄弟说的有理,那是同意兄弟的意见了。” 高万成道:“有一句俗话说,百炼成钢,上代门主尽了心机,咱们等了十六年,使门主练成了世无其匹的武功,如是不让他磨砺锋芒,岂不有负朱门主一番苦心。” 高万成微微一笑,又道:“除非咱们别有良策找出那神秘组织中人,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使对方上钩。” 严照堂似是被高万成说服,沉吟了一阵,道:“以高兄的才慧,难道就别无良策了吗?” 高万成道:“如是兄弟能够想出别的办法,也用不着和严兄争论了。” 严照堂道:“好吧!看看门主的意见如何?”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我可以胜任,我倒希望试试自己是否有独自应变的能力。” 严照堂道:“高兄,咱们保护门主,不能距离太远,宁可让敌人发觉,也不能相距的太远。” 高万成道:“严兄同意了兄弟的意见,最好让兄弟安排。” 严照堂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高万成详细的说出了计划,分派了各人的工作,而且告诉了王宜中连络的暗记。 一切事安排妥当,王宜中单独离开了禅院。第二起离开禅院的是四大护法,高万成、玉娘子和周冲最后离开。 王宜中仍然是长衫飘飘,赤手空拳,独自行在官道上。 他心中虽然有着很充分的准备,但想到母亲的安危,心中的忧苦,不觉间流现于神色之间,紧皱着两条剑眉。 这时,已是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 王宜中虽然已得高万成甚多的指点,但究非本身的历练,未发觉就在他离开禅院不久,就有一个身穿土布裤褂,头戴草笠,足登布鞋,农夫打扮的人,暗中盯上。 王宜中全无所觉,独自顾官道而行。太阳下山时,到了一个市镇之上。 第二十回 将计就计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小镇,两侧的客栈、饭庄已经挑出了灯笼。 王宜中目光左右转动,找了一家最大饭庄行了进去。店小二行了过来,道:“客官一个人吗?” 原来,王宜中文质彬彬,身穿长衫,配着那俊美的面貌,似是一位书生,但也像一位贵公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独自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王宜中点点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店小二啊了声,道:“大爷吃点什么?” 王宜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馆子里吃过饭,沉吟了一阵,道:“配四个菜,来一盘牛肉。” 店小二道:“大爷不吃点酒吗?” 王宜中道:“我不用酒。”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菜和牛肉都送了上来。 王宜中慢慢的食用,一面目光转动,四面环顾,希望瞧出高万成等是否已改扮赶到。 小镇饭庄,虽然是最大的一家,也不过有十几个座位,此刻已有十几个人在吃饭。 王宜中仔细地打量了每一个人,但却都不认识。 这当儿,突然有一个身着翠绿衣裙的少女,急步行了进来,四顾一眼,直向王宜中的座位行去。 王宜中看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长得十分娇媚,脸上却满是惊慌之色。 他心目中早已得高万成甚多指点,一面暗作戒备,双目却盯注在那位绿衣少女的脸上。 绿衣少女行到王宜中身前四五尺处,停了下来,道:“公子请救救小女子。”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救你?” 绿衣少女点点头,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疾快地冲了进来。 那大双手中执着一条皮鞭卷了过来。鞭势如电,正缠在绿衣少女的玉颈之上。 那大汉一挫腕,绿衣少女整个身躯被带了过去。 王宜中事先已得指点,想到这可能是敌人的圈套,故而一直未有所行动。 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那大汉一把抓住绿衣少女之后,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心中暗道:“这是真的抓人,那大汉凶恶无比,我岂能坐视不管?” 心念转动,突然觉着左腿膝盖处微微一痛,本能的挥掌拍去,只见一个奇大的绿色长腿怪虫,应手而落。 王宜中呆子一呆,捡起来,放在木案之上,仔细看去,只见那怪虫形如蚂蚁,但却比一般蚂蚁大上十余倍,已被王宜中一掌把头颅拍碎。 就在这一阵工夫,王宜中整个左腿就麻木起来,不禁心中大骇,急急扶着木案站起,一条左腿,整个已失去作用。 情势的变化,完全出了高万成的预计,王宜中顿然感觉到无所依凭。 这当儿,突然有一个肩背药箱,身着黑衣,手摇串铃的走方郎中,缓步行入店中。 那郎中目光一掠王宜中,大吃一惊,道:“阁下中了毒。” 王宜中已然本能的运气封住了右腿穴道,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我中了毒。” 那走方郎中哦了一声,道:“阁下中毒很深,如若不早些施救,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宜中伸手指着木案上的长腿蚂蚁道:“我被这个毒虫咬了一口。” 黑衣郎中放下药箱,瞧了那巨大的长腿蚂蚁一眼,道:“这是产在苗疆的毒蚁,而且是最毒的一种,腿长行速,恶毒无比。如是被它咬中一口,多则十二个时辰,少则六个时辰,奇毒攻心而死。不论如何硬朗的身子,也无法抗过十二个时辰。” 王宜中茫然说道:“这蚂蚁产于苗疆,怎会突然在此地出现?” 黑衣郎中道:“这毒蚁虽然利害,却决不会由苗疆自行跑到这里,定然是有人带它来此,故意暗算你阁下。” 王宜中奇道:“故意暗算我?定然是她了!” 黑衣郎中道:“什么人?” 王宜中道:“那位绿衣姑娘。” 黑衣郎中道:“人呢?” 王宜中道:“逃走了。” 黑衣郎中摇摇头,道:“看你阁下,不像走江湖的人,怎会和人结仇?” 王宜中道:“我和她无怨无仇啊。” 黑衣郎中突然站起身子,行到一张木案前面,高声说道:“伙计,给我两盘小菜,一碗面。”不再理会王宜中。 玉宜中皱皱眉头,道:“大夫,你能够疗治我的毒伤么?” 黑衣郎中道:“也许有法子,不过没有把握。”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小二,这地方,哪里有大夫?”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不用找大夫了,这是摆好的圈套。” 王宜中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似是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面目平凡陌生,从不相识,不禁一皱眉头。 那生意人一只手,已然搭在了黑衣郎中的左肩之上,所以,那黑衣郎中一直没有动过。 因为他已感觉那搭在肩上的掌势,力道十分强大。 王宜中茫然地望着那生意人,道:“你是……” 那生意人接道:“属下高万成。” 黑衣郎中哈哈一笑,道,“高兄,贵门主的毒伤很重,如不能及时施救,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高万成冷笑一声,道:“你朋友如是不想死,那就赶快取出解药。” 黑衣郎中道:“古往今来,从未见过把刀架在大夫的颈子上,迫人看病。” 高万成道:“朋友,敝门主伤势很重,在下的心情不好,惹火了我,吃亏的是你朋友。” 黑衣郎中道:“放开手,我拿解毒的药物给你。” 高万成道:“你最好不要多耍花招,你现在有一只左手可用。用左手足可以打开药箱,取出解药。”一面五指加力,扣紧了那黑衣郎中的肩井穴。 黑衣郎中冷冷说道:“高万成,你如若伤害到我,贵门主要陪在下殉葬。” 高万成道:“这箱子里如有解药,我高某人自信能够认得出来。” 王宜中没有抗毒的经验,听两人谈话,心中感慨万端,想到这江湖上的诡诈,果然是凶险得很。一念仁慈,就可能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心念转动之间,不觉间松了一口气。那毒性强烈无比,就在他松一口气时,毒气乘势而上,霎时间,脸色大变,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 高万成心中大急,但又不敢说出口来,暗中加力,指尖透入了那黑衣郎中的肩头之内。 那黑衣郎中一面运气抗拒,一面伸出左手,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玉瓶,道:“解药在这里,拿过去。” 高万成接过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了一粒解药,道:“朋友,先吃下一粒。” 黑衣郎中一张口,吞下了一粒药物。 高万成见黑衣即中吞了一粒药丸,缓缓说道:“阁下带着成药而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黑衣郎中道:“我说实话,这玉瓶中的药物,只是一种治标的药物,也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之后,只能暂时堵住那毒蚁的毒性发作,却无法阻止那毒性蔓延。”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服了这药物之后,是否还有解救之法?” 黑衣郎中道:“有,不过,那不是在下所能为的。”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只见他脸上泛起一片蒙蒙青气。 暗暗叹息一声,道:“门主,快服下一粒药物。” 王宜中应了一声,接过一粒药,吞了下去。 这是对症下药,只是药力不够和别含奇毒,但对那毒蚁之毒,却是很快的见效。 王宜中服下之后,霎时间,脸上的青气就退了下去。 高万成看那玉瓶中,还有四粒药物,缓缓把玉瓶交给了王宜中,道:“门主收着。” 王宜中本已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但服下那药物之后,立时头脑清醒。 高万成一面和那黑衣郎中谈话,一面右手仍然不停的加力,五个手指已然深入那黑衣郎中肉内半寸,鲜血由黑袍中流了出来。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万先生,放开他。”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不是他谋算我的。” 高万成道:“他们是一伙的,对敌人一分仁慈,对咱们就多一分伤害。” 王宜中道:“我知道。对这句话我体会得很深刻,但你还是要放了他。” 高万成道:“门主的气度,在下是佩服得很。” 一松手,放开了那黑衣郎中的右肩。 那黑衣郎中缓缓站起身子,望了王宜中一眼,轻叹一声,道:“金剑门主的风度,果然与众不同。” 高万成道:“阁下能保住这条命,全是我们门主气度过人,还不谢过。” 黑衣郎中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 王宜中道:“高先生,别要他谢我,我们彼此为敌,他想法子陷害我,那也是情理之常。” 黑衣郎中听得怔了怔,道;“在下阅人多矣,却从未见过像你王门主这等气度,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你去吧!” 黑衣郎中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道:“王门主,这玉瓶中共有九粒药物,每三日服用一粒,三九二十七天……” 高万成伸手去取药瓶,那黑衣郎中却突然缩回手去,接道:“我要亲手交给王门主。” 高万成冷笑一声道:“人心难测,在下要先行看过。” 王宜中摇摇头,伸手接过玉瓶,道:“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不用检查了。” 黑衣郎中道:“王门主这般相信在下,在下感到荣幸得很。”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道:“朋友好走,王某人不送了。” 黑衣郎中一躬身,道:“不敢有劳。”提起药箱,大步向外行去。 那黑衣郎中刚刚行出大门,突然惨叫一声,又转入店中。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郎中前胸之上,正插着一把飞刀,飞刀把柄之上,飘着一条白绫,上面写着“叛逆者死”四个大红字。 高万成一把抓住黑衣郎中,道:“你受了伤?”伸手去拔他前胸的飞刀。 黑衣郎中急急说道:“不要动我,刀上有奇毒,离身即死。” 高万成手已抓住刀柄,却不敢拔出。 那黑衣郎中苦笑一下,道:“扶找到王门主的身侧,我有话对他说。” 其实,王宜中早已行了过来,忙道:“我在这里。” 黑衣郎中道:“刀上毒性至烈,我已无法看到三尺外的景物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我已经到了将要死亡的时刻,我想趁还有一口元气未散,让把我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高万成道:“你朋友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黑衣郎中长叹一声,道:“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准备对付整个江湖。金剑门,是他们首先要对付的门派。” 高万成道:“这个,我们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黑衣郎中道:“我也是被他们役用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但是我,整个江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知道他们是谁。” 高万成道:“你朋友又是何许人呢?” 黑衣郎中道:“在下王培。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人役用,变作了走方郎中。” 高万成道:“原来是王神医,在下失敬了。适才,在下十分莽撞,开罪之处,还望王神医多多原谅。” 王培苦笑一下,道:“贵门主服下我九粒药物之后,可保三个月内,毒伤不会发作。不过,三个月后,在下就不敢保证。你们有三个月的时间找寻出一种药物,救治贵门主的毒伤。如是三个月内,你们仍然无法找到解毒药物,那就只好为贵门主办理后事了。”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神医,当真无法可想吗?” 王培道:“能救贵门主的人,只有一个……” 话到此处,似乎无法继续,突然闭上了嘴巴。 高万成大吃一惊,道:“王神医、王神医……” 伸手摸去,王培气息已绝。 高万成望了店小二一眼,道:“此地有卖棺材的店吗?” 店小二急急应道:“有,有,” 高万成拿出一锭黄金,放在木案上道:“这锭黄金用来掩埋这具尸体,你要小心为之。” 店小二连连躬身,道:“小的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咱们走吧!”大步向外行去。 王宜中紧随身后,行出了店门。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现在,咱们要到哪里去?”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严照堂说的对,我不该让你冒险,我什么都防到了,就是没有防到他们会施放毒虫,就这一着失算,酿成了今日的惨局。” 王宜中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目下也不便说出去。何况那王神医临死之际,要我们寻找药物,那是说世间还有解药可寻了。” 高万成心中懊恼,叹道:“连王神医也开不出的药方子,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解去你身中之毒?” 王宜中道:“有人能配制这些药物出来,自然会有人解得。” 高万成道:“可惜,他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人是谁,就已经气绝而逝。” 突然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说道:“有人能配制出这种药。就有人能够解得,对!解铃还是系解铃人。”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门主,世间有一处地方,有解毒之药。” 王宜中道:“什么地方?”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之中。” 王宜中道:“可是,咱们到那里去找呢?” 高万成奇道:“不用找,要他们带你去。” 王宜中奇道:“带我去?” 高万成道:“不错,带你去!我想他们对付金剑门,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你。只要你装作毒发,他们就会带你去。” 王宜中道:“不错。” 高万成接道:“可是,决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王宜中微微一笑:“我已经中了毒,至多还能再活三个月,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是死定了。” 高万成似是对自己估算的错误,有着极大惭愧,仰脸望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有了这一次教训,在下实不敢再请门主涉险了。” 王宜中道:“我记得有一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万成道:“身入虎穴,也可能使人受伤。” 王宜中道:“高先生,这一次恐怕由不得你拿主意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他初度听得王宜中坚持己见,心中喜忧参半。 王宜中道:“我只能活三个月,生死由命,这件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有一个地方,可以医治我的毒伤,为什么不去冒险试试。我活着如是对金剑门很重要,我自然不便轻言一死。” 高万成道:“可是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替我设计一下,我如何才能被他们发觉?” 高方成道:“如是属下的推想不错,我们用不着作什么设计,他们早已在暗中监视咱们了。”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一股很奇异的表情,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回顾了一眼,道:“不错。只不过他们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咱们没有法子瞧出来。” 王宜中道:“如是先生说对了,咱们可能在人监视之下,我不能无缘无故的躺下去啊。” 高万成道:“咱们得做作一番,我扶你赶路。” 两人相扶奔行,一面低声计议着对付敌人的策略。 高万成发觉到王宜中已渐成熟,成熟得出于他意料之外。 原来,他本具有上乘的才慧,只是和人间事物接触的太少,一旦接触,又处在险难危恶之中,这就使王宜中极快的学会了用脑思索。 奔行一段路之后,高万成背起了王宜中走。 又行十余里,到了一座土岗下小庙前面。小庙紧傍着一个广大的水池。 王宜中低声道:“这地方很好,把我放下来吧!” 高万成道:“门主小心,千万记着,多和我们连络。” 低头行入了小庙,放下了王宜中,急步而去。 王宜中在庙中等了一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动静,心中暗暗忖道:要糟,如是高先生想错了,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难道我永远等候在这里不成? 他已和高万成研究好了很多方法,心中念转,缓缓向外爬去。 此刻装作毒性发作,爬出了小庙,并在小庙中留下了暗记。 深秋初冬的天气,水池边的青草,已泛现萎枯前的黄淡。王宜中爬过青草,爬向水际。 水中倒映出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左面臂弯里,挂着一个竹篮,脸上却泛现出轻淡的笑意。 因为她紧靠着小庙背后的山墙而立,所以,王宜中先从水中发现她倒映的人影。 王宜中双手按地,挣扎而起,望了那中年妇人一眼道:“什么人?”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回娘家的。” 右手伸入竹篮子里,抓出了一条金色的小蛇,极快速的投向王宜中。 高万成和王宜中设想了十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却未想到,对方会抓出一条金色的小蛇,作为试验之法。 玉宜中几乎要挣扎而起,挥掌劈蛇,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那金色小蛇极快地缠在王宜中右腕上,昂首吐出红色的蛇信,伸缩在王宜中的手臂之上。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测验,任何人都无法忍受、控制那激动的情绪。 但王宜中深厚的内功,使他有着过人的耐受力,望着那缠在手腕上的金色小蛇,默然不语。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这是天下最毒的三种毒蛇之一,名叫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上一口,大象、猛虎也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死亡。”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已被那长腿毒蚁咬伤,毒性已经发作,很快地就要死了,就算是再被你毒蛇咬伤,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你碰上了我,就不会死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中年妇人道:“因为,我要疗治好你的毒伤,不过……”突然住口不言。 王宣中接道:“我还不想死,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就是。” 中年妇人道:“那很好,你如是不想死,那就好谈了。” 王宜中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是人呢。” 中年妇人道:“第一,我治好你的毒伤之后,你要听我之命。” 王宜中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听你之命了。” 中年妇人道:“第二,这条金线蛇永远缠在你手腕之上,你如是不听我的话,随时可以咬你一口。” 王宜中道:“那是说我永远在你的控制之下了。” 中年妇人道:“不错,永远听我的话。” 王宜中叹道:“如是每刻都有一条蛇缠在手腕之上,那就生不如死了。” 中年妇人道:“这是条件,你如是不肯答应,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宜中道:“这样吧!每天睡觉的时候,要这条毒蛇离开我的手腕。” 中年妇人嗤的一笑,道:“好吧!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王宜中道:“我身上毒性发作,行动不便,如何能跟你走?” 中年妇人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道:“张开嘴巴!” 王宜中依言张开嘴巴,那中年妇人屈指一弹,一粒药丸,直飞入王宜中的口内。 中年妇人合上瓶盖,藏入怀中,笑道:“吞下去,就可以解去那长脚蚂蚁的毒性,不过要记住一件事,你手腕上还缠着一条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一口,那就麻烦大了。除非我在你的身边,否则,无法施救。” 王宜中道:“你的药物,真的那样灵吗?” 中年妇人道:“灵不灵服下便知。” 王宜中本来把那位丹丸含于舌下,听完这话,口中才应道:“果然很灵,在下已经觉着好多了。” 中年妇人道:“好!你现在站起来,咱们要赶路了。” 王宜中紧跟在那中年妇人身后,不时低头望望缠在手腕上的金线蛇。 那中年妇人行约两三里路,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这点年纪,就当了金剑门的门主,想来你这一身武功,定然一分高强了。” 玉宜中道:“在下这点武功么,登不得大雅之堂。”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啊,你这点年纪,就学得如此滑头。” 王宜中道:“客气,客气,在下说几句谦虚之言,不过表示一下礼貌罢了。” 中年妇人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接道:“这么说来,你的武功很高强了。” 王宜中初度和这些人物接触,言词之间,还有些词不达意,沉吟了一阵,道:“我的武功,不算顶好,但也不能算坏。” 又行约五六里路,到了一座枣林旁边。中年妇人打了一个呼哨,枣林中行出了一辆马车,赶车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红光,手执长鞭,但神情却很冷漠。明明瞧到了王宜中和那中年妇人,但他连头也未转一次。 马车驰在两人身前,突然停了下来。 那中年妇人对那赶车老者,似是十分敬重,一欠身道:“老爷子,小妇人幸未辱命,带来了金剑门的王门主。” 白髯老者目不转顾,头未回望,冷冷淡淡说道:“要他上车吧!” 中年妇人一手掀起车帘,口中却冷冷说道:“记着,你腕上还有一条金线蛇,只要我一声呼号,它会咬你一口。”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知道。”举步登上马车。 车上的布置,十分豪华,鹅黄色的毡垫子,鹅黄色的幔帐,一阵阵清雅的香气,扑入鼻中。 那中年妇人正待举步登车,那白髯老者却突然出手拉下垂帘,道:“你坐在外面吧。” 话说完,篷车突然快速如箭,向前奔驰而去。 外面是黑色的厚布,但车内的布置,却是讲究得很,越是看的仔细,越是发觉每一个地方,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王宜中暗暗忖道:这篷车的主人,定然是很有身份的人物。他坐在车上,伸展了一下双臂,坐的更安适一些。 篷车快速,但行的又十分平稳,显然这篷车不但经过特殊的设计,而且那牵引篷车的健马,也是特别选的良驹。华丽篷车中,唯一不调和的事情,就是王宜中手腕上缠了一条金线蛇。 不知道行走了多远的路程,也不知过于多少时间,篷车突然停了下来。 篷车外响起那中年妇人声音,道:“王门主,你可以下来了。” 王宜中缓缓下了马车,转身望去,那赶车的老人,早已不见,那中年妇人,却独自站在篷车前面。 这是一座高大的宅院,两扇木门早已大开。 王宜中还未及打量四面的景物,那中年妇人已开口说道:“进去吧。” 王宜中举步进门,木门立刻关上。 一个青衣少年,迎了上来,道:“小的给门主带路。” 穿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门前。青衣少年垂手立在门外,高声说道:“上禀燕姑娘,金剑门的王门主驾到。” 王宜中探首向门内一望,只见花木掩映着一座青石砌成的小鱼池,好一个幽雅的所在。 忽然间香风扑面,一个全身绿衣,绿的像翠玉一般美丽少女,骤然而至。笑一笑,道: “这地方好看吗?” 王宜中道:“很雅致。”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露出来两个深深的酒窝,道:“希望王门主很满意这里。”玉手一挥,对那青衣少年道:“王门主交给我了,你去吧!” 青衣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绿衣少女目光又转到王宜中的身上笑道:“室中已替王门主备好了精致酒菜,你一路行来,大约有些饿了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有些糊涂了。” 绿衣少女道:“哪里湖涂了。” 王宜中道:“这不像对待敌人的样子,似乎是你们对我太优厚了。” 绿衣少女道:“王门主是贵宾,婢子们奉令谕,竭诚侍候。” 王宜中怔了一怔,暗道:“原来这也是当不得家的人,自称婢子,那是丫头的身份了。”心中念转,口中却笑道:“这么说来,你不是此地的主人了。” 绿衣少女道:“王门主,何必要小婢说得那么清楚呢,我只是丫头的身份。”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你们的主人呢?” 绿衣少女道:“主人不在,特命小婢妥为照顾王门主,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 王宜中道:“妥为照顾,这话说的太客气了。为什么不说是把我囚在这里?”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王门主,你一定很饿了,吃点东西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好!姑娘是不是要陪我吃一点?” 绿衣少女道:“婢子奉的令谕是一切唯门主之命是从,门主要婢子陪着吃饭,婢子有受宠若惊之感。” 王宜中道:“咱们吃饭去吧!” 绿衣少女转身带路,进入一座雅室之中。 雅室内一张方桌之上,早已摆好了佳肴美味。 绿衣少女先替王宜中拂拭一下锦墩,笑道:“王门主请坐。”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王宜中确然有些饥饿,举筷进了两口食用之物,但那缠在手腕上的金线蛇,在王宜中右手举动之中,不停地昂首吐信,几乎要碰到了王宜中的鼻子。 绿衣少女看的心中作呕,食难下咽,再看王宜中时,却是若无其事,照样吃喝。不禁叹息一声,道:“王门主,你怕不怕手中缠的毒蛇?” 玉宜中笑一笑道:“怕!但我有什么法子?” 绿衣少女一直望着玉宜中,看他吃完饭,立时奉上香茗。 王宜中道:“在下想休息一下。” 绿衣少女道:“我家主人早已为门主备下了休息的房间,小婢带路。” 王宜中在那绿衣少女带路之下,行入了一间卧室之中。房中纱帐锦被,布置的很豪华。 绿衣少女急行两步,拉起纱帐道:“王门主,可要我伺候你沐浴更衣?” 王宜中一举右手,道:“带着这一条蛇吗?” 绿衣少女歉然一笑,道:“王门主,婢子实无相助之能,希望你不要生气。” 王宜中一挥手,道:“你去吧!贵主人回来时再来叫我。” 绿衣少女一欠身退了出去。 王宜中和衣躺在床上,只觉幽香淡淡,扑入鼻中,香气不浓,但却有中人欲醉的感觉。 不知何时,蒙蒙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见室中红烛高烧,满室通明。 一个长发披肩,身着白衣的少女,坐在锦墩之上,正在看书。 王宜中缓缓坐了起来,步下绣榻。 那长发白衣少女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说道:“你醒了。”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长发白衣少女,道:“这里的主人,你坐的椅,睡的床的都是我的。” 王宜中道:“很难见到你啊!” 白衣少女一直未转过头来,口中却应道:“你坐下,咱们谈谈。” 王宜中道:“对!我也要和你谈谈。” 白衣少女似乎是有意不让王宜中看到她真正的面目,侧身一转,一直背对王宜中。 王宜中在一锦墩上坐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何以不肯以面目对人?” 白衣女格格一笑,道:“你很想瞧瞧我,是吗?” 王宜中道:“那倒不是,在下觉得彼此交谈,应该以真正的面目相见。” 白衣女声音突转冷漠,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个可以做主的人,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是。” 王宜中道:“好,在下要首先请教一件事。” 白衣女道:“什么事,你说吧。” 王宜中道:“你们把我带到此地用心何在?” 白衣女道:“请你到此,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王宜中道:“请恕在下愚笨,不知姑娘所指是何事?” 白衣女道:“金剑门息隐了十七年,不早不晚地在我们准备出道江湖时,你们金剑门却又要在江湖上活动了。” 王宜中道:“江湖之大,兼蓄并容,咱们彼此活动,似乎是用不着冲突。” 白衣女道:“你错了。” 王宜中道:“什么错了?” 白衣女道:“一句话可说完,本门在江湖露面时,不希望金剑门重出江湖。” 王宜中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你们给我退回李子林去,等一年之后,再出江湖活动。” 王宜中道:“这个么,在下无法立刻答允姑娘。” 白衣女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王宜中道:“姑娘必须给我一点时间,让在下和门中长老商量一下。” 白衣女道:“你是一门之主,应该有权决定,是否答允,立刻回话。” 王宜中道:“这一点,在下不能立刻做主。” 白衣女道:“这么说来,我只好把你囚禁起来了。”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你们已经把我囚起来了。” 白衣女道:“现在还没有,你现在还是我们的贵宾。但如是一旦闹翻了,那就有得你的苦头吃了。” 王宜中道:“还要把我怎么样?” 白衣女道:“把你关在水牢里,终日不见天日,每日三餐,只给你一口饭吃,饿你三个月再说。” 王宜中心中暗道:饿上三个月,岂不要把我饿死了么?心中念转,不觉失声说道:“那不要饿死我么?” 白衣女嗤的一笑,道:“对!我要把你活活饿死。” 王宜中道:“那又何苦,你要那玩蛇的妇人,下一道令谕,咬我一口,我不就死了吗?” 白衣女道:“如是只想要你死,事情简单得很,我们用不着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了。” 王宜中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地方好像是一个宅院,难道会有水牢?” 白衣女冷笑一声,道:“你好像很喜欢坐牢?” 王宜中道:“非也,非也。但在下既无反抗之力,只好听你之命了。” 白衣女道:“你可以再想想,是否要一定坐牢。” 王宜中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言而有信,我不能答允你的事情,自然是不应该欺骗你。” 白衣女道:“你如何才能够决定?” 王宜中道:“我要和人商量一下。” 白衣女道:“金剑门有数百人之多,难道你要找他们开个会么?”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那倒不用,在下至少要和一个人商量一下。” 自衣女道:“什么人?” 王宜中道:“高万成。” 白衣女道:“如是我把他找来,你们是否很快就可以决定了?” 王宜中道:“你带在下来,似是很容易,但如要带高先生来,只怕就不会那样简单了。” 白衣少女道:“我带给你看看。”提高了声音,接道:“带王门主去见高万成。” 只见那绿衣少女快步行了进来。 白衣少女道:“带这位王门主去见高万成。”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王门主请走吧。” 白衣少女缓缓说道:“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谈够,记着不许派人偷听。” 绿衣少女道:“小婢记下了。”口中答话,人已行出了雅室。 王宜中随在绿衣少女身后,穿过一段花圃小径,到了另一座小室前面。 室中灯光隐隐,木门紧闭。 绿衣少女举手推开木门,缓缓说道:“王门主请进去吧。” 王宜中举步入室,果见高万成盘膝坐在地上,似是正在运气调息。 那白衣少女说出高万成在此一事,王宜中心里一直不太相信。 骤然见到了高万成后,内心中大为震惊。呆了一呆道:“你真的来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在下特地来奉陪门主。” 王宜中双目转到高万成的右腕之上,道:“你手腕上没有毒蛇吗?” 高万成道:“没有,他们对付人的方法很多,在下被另一种方法擒到此地。” 王宜中啊了一声,扬扬手腕,道:“他们说这条蛇恶毒的很,咬一口就可以致命,不许我妄动。” 高万成道:“他们说的不错,这条蛇确实恶毒的很,咬一口必死无疑。” 王宜中突然哈哈一笑,道:“高先生,你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被人带到此地?” 高万成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一半是他们迫我到此,一半也是我有意来此。” 王宜中道:“你见过这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吗?” 高万成道:“没有见过。” 王宜中道:“我见过了。” 高万成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宜中道:“女的!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穿着一身白衣。”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她是多大年纪?” 王宜中道:“我没有瞧到过她的面目。” 高万成道:“你和她谈了很久的话,难道就没有望她一眼吗?” 王宜中道:“她背对着我。” 高万成道:“声音呢?” 王宜中道:“声音很娇脆。” 高万成道:“她都和你谈些什么事?” 王宜中道:“她要咱们金剑门中所有的人,都退回李子林去,不许在江湖上走动。” 高万成道:“门主答应了?” 王宜中道:“没有答应。我告诉她,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才能作决定。” 高万成道:“她怎么说?” 王宜中道:“想不到的是他们竟把你也请到此地来了。” 高万成道:“如是你不答应,她可曾说过如何处置你?” 王宜中道:“要把我下入水牢之中,饿我三个月。” 高万成道:“门主作何打算呢?” 王宜中道:“我就是没有主意,所以才找你商量,意外的是这样快就见到了你。” 高万成闭上双目,道:“这件事要精打细算,属下要仔细地想想。” 王宜中道:“好吧!你慢慢地想,我要出去瞧瞧。”站起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举步行出室外,绕室行了一周,重又回来,笑道:“她们还守信用。” 高万成道:“什么人守信用?” 王宜中道:“那位白衣姑娘曾经下令,不许她的属下偷听,果然不见有人偷听。”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可以谈些正经事了。”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不知在下可否见见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王宜中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一会,她一定派人来此,带我去见她,我可以和她提提此事。” 王宜中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道:“你怎么坐着不动?” 高万成道:“我两条腿被他们动了手脚,双足不能着地。”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他们斩断了你的双腿?” 高万成道:“没有,只是点了我双腿关节穴道。”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我替你解开。” 高方成道:“是一种很特殊的手法,只怕你不大可能解开。” 只听室外传人绿衣女婢的声音,道:“王门主,小婢有事求见。” 王宜中道,“好,你进来吧!” 木门呀然,绿衣少女快步行了进来。 绿衣少女道:“我家主人要小婢告诉你一件事,她不能多等你了,你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决定是否答应她的条件,如是不能答应,那就请两位自绝一死。” 王宜中脸色一变,道:“请你转告她,我们金剑门的事,用不着贵主人代为操心,应该如何本门中自会决定。” 绿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你生气了?” 王宜中道:“嗯!生气了又怎么样?贵主人管的太多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一个时辰之后,你再来听回信吧!不过,在下还要姑娘奉告你那主人一句,如若我们一定要死的时候,我们不会甘心束手待毙。” 女缓缓说道:“好!王门主的话,小婢定当据实转告我家主人。” 王宜中道:“你可以去了。” 绿衣少女笑一笑,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王宜中举起右手,望着那缠在腕上的金线蛇,缓缓说道:“他们说这条蛇,鳞甲坚牢,刀剑斩它不断,我心里有些不信。” 高万成笑道:“他们说的不错,这金线蛇,大约是世间第一毒蛇了。” 王宜中道:“我用手捏住它的头,把它由手腕上取下来,然后,投向远处,不知是否可以?” 高万成双目神凝,盯注在那金线蛇口中瞧了一阵,道:“这条蛇虽小,但口中的毒牙却是很长,如若手中拿一件超过这毒牙长度之物,就不怕这条毒蛇了。” 王宜中道:“不错啊!我想了这么久就没有想出这个办法。” 高万成伸手撕下一块袍角,缠在手上,道:“属下代门主抓住蛇头。”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门主要多多小心。” 又撕下一块袍角,缠在手上。 王宜中暗中运气,突然伸手一把抓了过去。他出手速度极快,紧紧地扣住了蛇头。但觉手腕上一紧,那金线蛇突然收紧蛇身,如一道铁箍般,愈收愈紧。 王宜中一面运气抗拒,一面紧握蛇头。 高万成道:“听说金线蛇身,可避刀剑,门主要多多小心。” 王宜中道:“好厉害的蛇,我全力运气抗拒,它仍然愈收愈紧。” 高万成探手入怀,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道:“属下试试。” 金线蛇蛇尾的收缩,转动,使得王宜中一直无法解下腕上毒蛇。 高万成暗中运气,贯注在匕首之上,刺在蛇身上。 那蛇鳞果然是坚牢无比,锋利的匕首,竟然无法刺入蛇身。 金线蛇极度用力之下,全身的鳞甲片片倒立而起。 高万成心中一动,收回匕首,拔开蛇鳞,刺入了蛇身之上。 话虽如此,仍花了足足一刻工夫,才把金线蛇割作两断。 王宜中左手一挥,把手中紧握的蛇头,投掷出去。 金线蛇虽然被斩作两断,但仍未死去,王宜中投掷出手,蛇头正落在一张木案之上。蛇口一张,咬在一角木案上,四颗长长的毒牙,深入了木案之中。 王宜中摇摇头,道:“好厉害的毒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当务之急,就是咱们要设法离开此地,至少,咱们不能束手待毙。”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如果咱们向外闯,还不如等待变化的好。”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可是别有打算吗?”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门主能够想的这样深切,足见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似是告诉过我一句话,处境愈是恶劣烦杂,愈是要镇静处理。” 高万成道:“对!所以,门主要镇静下来。” 王宜中点点头,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第二十一回 神功却敌 一个时辰后,室门口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王宜中霍然睁开双目,挺身而起,凝目望去,只见那绿衣少女,当先而入。 王宜中道:“贵主人没有来吗?” 绿衣少女道:“来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不进来?” 绿衣少女道:“她在门外,等侯门主的决定。” 王宜中扬扬手腕道:“先让姑娘瞧一件事。” 绿衣少女道:“你解下了腕上的金线蛇。” 王宜中道:“不错。” 绿衣少女道:“敝主人的耳目,灵敏得很,阁下用不着这样大的声音。 王宜中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绿衣少女道:“适才小婢已经转告了敝主人的令谕,不知门主作何决定?” 王宜中道:“你作不了主,在下要贵主人当面来谈。” 绿衣少女道:“我说过敝主人在门外,她会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如若她应该答话时,她自会接口。” 王宜中缓缓道:“在下对贵主人的答复是,在下不会束手就戮,也不会横剑自绝,要使在下死亡,只有一个办法。” 绿衣少女道:“什么办法?” 王宜中道:“贵主人动手杀死我。” 绿衣少女笑一笑,未立刻接口。 她似是等待主人答话,但良久之后,仍不闻有人接口,才缓缓说道:“杀你难道一定要敝上动手吗?” 王宜中道:“贵上不出手,不知哪一个有胆子敢出手杀我。” 绿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不知王门主的感觉如何?” 王宜中道:“姑娘不妨出手试试。” 绿衣少女还未及答话,突见白芒一闪,飞入室中,绿衣少女挥手一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王宜中笑一笑,举步行了过来。 绿衣少女举手一挥,闪起了一片寒芒,道:“你准备空手接我长剑?” 王宜中道:“姑娘只管出手。” 高万成高声说道:“门主,咱们处境险恶,不可太过大意。” 王宜中直逼到那绿衣少女身前,道:“你出手吧!” 绿衣少女道:“好吧!你小心了。” 突然一扬剑,刺了过去,明明是一把剑,就在她一扬手间,幻出了三道剑芒。 王宜中双目圆睁,望着那刺来的剑势,直待剑势将要近身时,才突然一伸右手,五指联弹而出。 五指并用,弹出了四缕指风。 绿衣少女只觉手中的长剑,被几股强大的暗劲反逼回来,几乎脱手而出,心中大为震骇,疾快地向后退了三步,道:“你用的什么武功?”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说过,你不是我的敌手,你可以回去了。要你家主人过来会我。” 绿衣少女不得不相信王宜中的话了,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轻轻叹息一声,道: “姑娘,小婢无能,难以挡人一招。” 只听室外传入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他用的‘弹指神通’,而且能弹出四道指风,你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了。” 王宜中心中暗道:原来这出手一击,名字叫“弹指神通”。 但闻那绿衣少女道:“小婢应该退出去吗?” 室外人冷冷说道:“你既不是人家的敌手,还不退出来,站在那里等死吗?” 绿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出室。 王宜中回身行到高万成的身前,道:“高先生,我背着你赶路。”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用急,在这地方和她动手,应该是最好的地方。” 王宜中道:“好!我去向她挑战。” 高万成道:“门主,不要慌,咱们先计议一下。”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如是那白衣姑娘现身,你能够认出来吗?” 王宜中道:“很难说,我没有见过她的面目,不知是否能够认出她来。” 高万成道:“如若门主能够生擒了她,咱们就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了。” 王宜中道:“我试试看吧!” 高万成道:“门主适才施用的弹指神通,不知几时学得?”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没有人教过我。只是我觉着她那一剑,来势太猛,而且剑花朵朵,叫人无法明白她刺向何处,就想起这个方法。”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那是说,这弹指神通,早已默记在门主的心中了。” 王宜中道:“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心中一急,就用了出来。其实,我用以逼开她手中长剑时,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像这样的武功,门主的心中记的很多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记有多少,也不知道能用出多少。但我如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想时,脑际中反而变成了一片空白,如若有一种必然的形势逼迫着我,也许我能够想出来对付的办法。不过……” 高万成点头微笑,道:“不过什么?” 王宜中道:“不过,自从随同诸位学习过几招武功之后,我似乎是有了一些感觉,开启了一道闭塞的门。” 高万成道:“那好极了,金剑门振兴有望,朱门主的冤仇,也可以昭雪了。”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不见得吧!”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听姑娘的口音,看姑娘的身材,决不会超过二十岁,不知何以要打扮的这般老态龙钟。”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垂,满腔皱纹的老妪。她手中执着两柄长剑,缓缓逼了近来。 王宜中道:“你是不是燕姑娘的主人?” 白衣女道:“是!你可是觉着很失望,是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是失望,而是觉着有些意外。” 白衣女道:“意外什么?” 王宜中道:“你不应该这么老,也不该这么怪。” 白衣女道:“但我老了,也生的这么怪。” 左手一扬,一把长剑,投掷了过来,道:“接住兵刃。” 王宜中并未伸手去接,却一闪身避了开去。高万成伸手接住兵刃,缓缓交到王宜中的手中。 王宜中接过长剑,道:“多谢姑娘。”急急改口接道:“多谢老夫人赐剑。” 白衣女道:“给你一把剑,咱们在这里一决生死。” 王宜中道:“你究竟是谁?” 白衣女道:“杀了我之后,你就可以见到我的真面目。” 一举长剑,突然向王宜中刺了过去。她剑势来得不快,但却有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而且剑势笼罩了王宜中全身十几处大穴。 王宜中还未瞧出什么,但高万成却瞧的大吃一惊,高声说道:“好恶毒的剑法,门主小心。” 王宜中并未为高万成的叫声震动,神色间仍然是一片平静,双目圆睁,盯注在那白衣女的剑上。 那白衣女的长剑去势很慢,而且愈接近王宜中愈慢。闪动的剑芒,距离王宜中前胸只余下尺许左右。 但王宜中仍然静静地站着不动。 任何人在这等情势之下,都会举剑封架,但王宜中一直静静地不动,长剑平在胸前,不肯推出。 两个人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白衣女冷冷说道:“你怎么不出手封挡?” 王宜中道:“在下看不出你手中之剑,攻向何处?” 两人又相持了一阵,白衣女突然冷哼一声,收了宝剑,转身一跃,飞向室外。 王宜中也收了宝剑,摇摇头,道:“这丫头厉害得很。” 高万成道:“门主感觉到她的剑招很精奥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她的剑招很奇怪,至少在气势上,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使人感觉到稍一疏忽,就可能被她取去了性命。” 高万成道:“那她何以又不肯对门主下手呢?” 王宜中道:“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 高万成道:“如若那位女子当时出了手,门主是否会感到要伤在她的剑下。” 王宜中道:“在气势上,她的剑招虽如洪流狂涛,但我自信能够拒挡住她的攻势。” 高万成道:“这就是那位女子突然自己退走的原因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属下瞧得很仔细,门主的剑势,有如铜墙铁壁,是以那位白衣女子在数度准备出手而又无法出手之下,只好放弃了攻击,转身而去。” 王宜中道:“我想的不如你透澈,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高万成笑道:“在强大的压迫感下,门主的心智之门,已然开启,潜藏于意识中的武功,正自源源而出,只可惜……” 王宜中接道:“可惜什么?” 高万成道:“可惜门主还未能掌握到主动,潜藏于意识中的深博武功,无法用于攻敌求胜。” 工宜中似懂非懂的啊了一声,道:“我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全明白你言中之意。”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说道:“就属下所见,你每经一次磨难,你深藏于意识中的武功,就沛然成长,助你解决危难。但必然在形势逼迫之下,才能发挥,无法主动地施展出来,克敌制胜。” 王宜中道:“高先生,现在似乎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至少我们应该试试看,能否闯得出去。” 高万成道:“我们来此的用心,最重要的固然是治好你的毒伤,但还有一件重要事,那就是找出这一个神秘组织一些内情,以便于追查他们的来路。” 王宜中道:“但如是咱们被人杀害而死,只怕是永远也无法查出内情了。” 高万成道:“如是我们一定要走,而且又有走的本领,她们必将全力对付咱们,对么?”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不错,咱们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暂时留在这里,至少咱们没有冲离此地的企图前,她们还不会立刻施下毒手。” 王宜中若有所悟地道:“先生似乎是早已经胸有成竹。” 高万成笑道:“我已经留下了暗记,我相信他们会很快找到此地。” 王宜中道:“里应外合。” 高万成道:“恭喜门主已具有领导金剑门的才慧。” 突闻一阵沉雷般的怒吼,传了过来。 高万成道:“赤须龙严照堂。” 王宜中道:“咱们冲出去迎接他们。” 高万成摇摇头,道:“属下不能行动,但事不宜迟,门主请去迎接他们。” 王宜中道:“可是……我去了,那一个保护先生呢?” 高万成道:“属下的双腿虽然已不能行动,但我武功还未全失,我如能捞他们一个就够本了,门主快去吧。如若那白衣女子的武功,果如门主所言,四大护法,只怕也无法和她抗拒。” 工宜中略一沉吟,道:“先生保重,我会很快的回来。” 王宜中快步奔了出去,他匆匆急行之间,提气奔行,竟然不觉间飞了起来,越过一重屋脊,顿见火把高烧,光焰照耀之下,四大护法并肩而立,正和那白衣女执剑对峙。 那是一座很宽敞的院落,周围躺着十余具尸体。王宜中一眼之下,已瞧出那些尸体不是金剑门中人。显然,那些人都是被四大护法所杀。 但场中形势,却是对四大护法极为不利。那白衣女执剑而立时,剑尖指着四大护法的停身之处。 四大护法有两个人亮出了兵刃,但四个人却紧紧地守在一起。只见四人的紧张神色,已可瞧出了四个人心中都有着很深的畏惧。 突然间严照堂大喝一声,劈出了两掌,两股强厉的掌风直撞过去。 那白衣女长剑摆了一摆,阵阵剑气,由剑芒上涌了出来。 严照堂那强厉的掌风,竟被那涌出的剑气逼失于无形之中。 严照堂劈出了两掌之后,疾快的退后了五步。 白衣女缓缓向前逼进了两步,手中的长剑左右摇摆,但却一直未出手攻向四人。 但龙、虎、狮、豹四大护法,却已个个脸色大变,顶门上滚落下滴滴汗珠。 原来,白衣女的剑势,使得四大护法,都有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觉那白衣女的剑势,只要一出手,就可以很容易的刺中自己。 诡异的剑势,构成了一种强大无比的压力,使得四大护法斗志渐消,气势渐弱。 王宜中已瞧出情形不对,再要让双方对峙下去,四大护法很可能要伤在那白衣的剑下。 心中念转,大喝一声,道:“你们闪开。”纵身一跃,飞落场中。 严照堂急声喝道:“门主小心。” 王宜中挡在了四人前面,道:“不用担心。” 白衣女突然又向前行进两步,剑势如风摆柳絮,摇摆不定。 王宜中左右双手齐齐弹出,指风破空,分袭那白衣女身上八处大穴。 他指风攻袭的方位,分布得很散,逼得那白衣女倒退三步。 王宜中逼退了白衣女,伸手拔出了长剑,冷冷说道:“姑娘,咱们应该一决生死了。” 火光下,只见那白衣女一双白玉般的手掌,和脸上交错的皱纹,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不同。 王宜中冷冷说道:“姑娘是否敢和在下决战,希望能说一声。” 白衣女冷笑一声道:“我早该要那条金线蛇把你咬死。”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现在太晚了。” 白衣女道:“好吧!你一定想和我分个生死,咱们今夜就作个了断,你先行出手吧!” 王宜中道:“姑娘先请。” 白衣女长剑伸出,摇摆不定的剑身,缓缓向王宜中刺了过去。 这等缓慢的剑势,别说想刺中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也不会被剑势刺中。 但在那久历江湖,身经百战的四大护法的眼中,却是震骇莫名。四人都已算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却从未见过那等剑势。 四个人都有着同一个感觉,觉着那白衣女刺出的剑势,笼罩着十几个方位,剑势刺来,必中无疑。 四个人全神贯注在那白衣女的剑尖之上,脑际间却泛起剑尖刺入王宜中前胸的景像,鲜血流出的惨状。 就在四人心头震骇莫名的当儿,突见一道寒芒绕身而起。剑光如幕,王宜中全身都陷入一片白芒之中。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际。双剑接触,白衣女突然间向后退了五步。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四人先入为主之念,觉着王宜中非要伤在那白衣女的剑下不可。 但定神再看,王宜中横剑而立,威风凛凛。严照堂等的惊叫顿然间改变成欢呼之声。 白衣女缓缓垂下长剑,道:“王宜中,该你动手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咱们无怨无仇,何必一定要打个死活出来。我只想要你明白,你的剑术,并非是无人可破,只要你把在下母亲交出来,金剑门并无一定要与贵派为敌之心。” 白衣女嗯了一声,道:“很大的度量。但此事并非我一个人能做得主。”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么,姑娘也不是首脑人物?” 白衣女淡淡一笑,突然改过话题,道:“你不是很想见见我的真面目吗?” 王宜中道:“不错。” 白衣女道:“我以真面目和你相见,谈谈咱们合作的事。” 王宜中道:“合作什么?” 白衣女道:“既然称为合作,自然是对双方都有好处。” 王宜中道:“好吧!姑娘请说。” 白衣女道:“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你带着门下护法,去救了贵门中的军师,然后咱们再谈。” 王宜中道:“在哪里谈?” 白衣女道:“到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举手一挥,道:“燕儿,咱们走吧。”走字出口,人踪顿杳。 直到此刻,严照堂等才如梦初醒一般,齐齐行了过去,道:“拜见门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诸位不要多礼,咱们看高先生去。”举步带路而行。 几人行入了厅中,只见高万成仍然端坐在原地,脸上带有微微的笑意。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去,道:“高先生。” 高万成缓缓站起身子,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宜中面上泛现出惊疑之色,道:“高先生好了吗?”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事情变化得越来越奇怪了,她们自动解开了我的穴道。” 王宜中道:“什么人?” 高万成道:“那位穿白衣的姑娘。” 王宜中道:“她告诉你些什么?” 高万成道:“她不要和我谈,她说她已经告诉了门主。” 王宜中道:“她告诉我要和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高万成道:“合作些什么事?” 王宜中道:“合作些什么事,在下也不明白。不过,她要我先和先生商量一下,然后,再和她们谈。” 高万成点了点头,道:“事情变化的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突闻一阵步履之声,四个身着青衣的少女,在那绿衣姑娘燕儿带领之下,缓步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木盘。 绿衣少女加快脚步,行到王宜中身前,道:“敝主人特命属下奉上食用之物,希望诸位先行进餐,然后,敝主人再行奉邀诸位商谈大事。” 王宜中还未来及讲话,高万成立刻接口说道:“放下吧!” 绿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敝上吩咐,如若诸位对我们送来的食物,不能放心食用,小婢就每一样食用一口给你们看看。”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高万成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绿衣少女下令四个女婢,放下手中的木盘,手中拿着一双木筷,每样食用了一口。四个女婢,放下了食用之物而去。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诸位可以放心食用了。” 高万成望了那些食用之物一眼,只觉色色精美,都是很可口美肴。当下说道:“如是诸位腹中饥饿,可以吃点东西了。” 王宜中、四大护法。连高万成在内,都有些饥饿,立刻大吃起来。几人腹中既饿,菜肴又极精美,片刻之间吃个点滴不剩。 几人不过刚刚吃完,四个青衣少女,鱼贯行了进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杯香茗。 四个青衣少女也不说话,放下茶杯而去。 高万成端起茶杯,凝目望去,只见杯中水色碧绿,一股淡淡的青香,扑入鼻中。 王宜中低声说道:“先生,可以喝吗?” 高万成道:“看上去不似有毒,但还是不喝的好。” 王宜中道:“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他要和咱们谈些什么。” 高万成接道:“等一会咱们就可以明白了。” 王宜中道:“高先生,我想他们可能有些什么事求咱们,所以,才忽然间对咱们这样好。” 高万成道:“不论他们谈什么,门主最好不要立刻答应。” 王宜中道:“等先生决定。” 高万成道:“决定还是要门主决定,属下只是提供意见。” 王宜中还未来及答话,绿衣少女已快步行了进来,道:“敝主人请诸位内厅议事。” 王宜中已逐渐地适应了酬应对答,一挥手,道:“有劳姑娘带路。”绿衣少女望了那白玉杯一眼,道:“可惜了我家主人这些千年松子汁,诸位竟然都未享用。”随手取过一杯,一饮而尽。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千年松子汁很珍贵吗?” 绿衣少女笑道:“对一个中毒之人而言,有着很强除毒之效。” 王宜中暗道:“可惜!可惜!” 绿衣人带几人到了一座敞厅门外,停下脚步,道:“这地方,小婢不能进去,诸位请吧!” 王宜中啊了一声,正待举步而入,突闻高万成低声喝道:“慢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属下先进。” 一侧身,越过了王宜中,推门而入。 厅中烛光辉耀,端坐着一个美艳绝伦的白衣少女。 那是人间从未见过的绝色,高万成不喜女色,亦不禁看的一呆。白衣女轻启樱唇,发出一声清脆的娇笑,道:“高先生请坐啊!” 那嫣然一笑,有如春风浴体,有着使人迷失的力量。 高万成怔了一怔,忘记了门外的王宜中和四大护法,连声应道:“坐、坐、坐。” 自行在一座锦墩上坐下。 白衣女轻声说道:“高先生,瞧瞧那边。” 高万成啊了一声,转目望去。只见一张大方桌上,放着一堆珍珠,宝光泛动,不下百颗之多。 颗颗珍珠,都算得稀世之宝,以高万成的见识之多,也不禁看的心头一动。道:“好大的明珠!” 白衣女笑一笑道:“如若一颗明珠,能值一万两银子,拥有这百颗明珠,可算得富可敌国了。” 高万成笑道:“不错,不错。” 只听厅外传人王宜中的声音,道:“高先生,我们可进来吗?” 高万成急急起身应道:“门主请进。” 王宜中带着四大护法,鱼贯而入。 王宜中阅人不多,只感觉到那白衣少女好看的很,悦目赏心,很想多看她几眼。 四大护法,却是看的个个心头怦然。 白衣少女娇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万两银子的偿格,不算轻吧!” 王宜中道:“在下等不懂姑娘言中之意,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白衣女道:“事情很明显,只要堵位答应贱妾一件事情,这百颗明珠,都为诸位所有了。” 王宜中道:“这就叫合作吗?” 白衣女笑一笑,道:“王门主,贵门真的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高万成经过这一阵缓冲之后逐渐的镇静下来,冷冷接道:“姑娘说说看吧!” 白衣女道:“如若贵门真肯和我们合作,咱们就联合双方的力量,对付他们,如是不愿和我们合作,我们愿送诸位百颗明珠,请诸位为我们办一件事。” 高万成道:“什么事?” 白衣女道:“杀一个人!” 高万成道:“杀一个人,能收千万两银子,算得是贵重之命,但不知那一个人是否该杀?” 白衣女道:“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果然是言之有物,如若那是世人都觉着该杀的人,我们也用不着化上千万两的银子,请人杀他了。 高万成双目下垂,不敢逼视白衣女,口中却缓缓说道:“这么说来,那人是不该杀的了。” 白衣女道:“这要看是什么人的看法。” 王宜中道:“最重要的是,姑娘先请说出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诸位要答应了,我才能说。” 高万成道:“百颗明珠的价值,诚然很高。不过,它不能买到好人的命。再说,姑娘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如若姑娘无法杀死的人,就算是再加上百颗明珠,也是无人能够办到。” 白衣女道:“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很高呢?” 高万成道:“适才姑娘在厅外和敝门主动手,在下已经见识过了。” 白衣女摇摇头道:“那不是我。” 高万成抬头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急急垂下头去,道:“因为那时间,姑娘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白衣女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王直中道:“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是我姐姐。”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那人真的不是你?” 白衣女道:“真的不是我。” 高万成道:“我们可以认错,但贵门中的燕姑娘,大概不会认错吧。” 白衣女笑道:“你们该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进来。” 高万成道:“因为她认识姑娘。” 白衣女笑一笑,道:“不认识,敝门中有一个规戒。” 高万成接道:“不许属下见到你们的真正面目。” 白衣女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你是一门之主,不管高万成才慧如何高绝,事情总要你来决定。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知王门主的意下如何?” 王宜中道:“现在只要姑娘说明一件事情,本门就立刻可以决定。” 白衣女道:“说明什么” 王宜中道:“那人是谁?” 白衣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一定要说清楚吗?” 王宜中道:“不错。一定要说清楚那人是谁。” 白衣女道:“看起来、我非要加注不可了。” 王宜个道:“姑娘要准备加些什么” 白衣女道:“我!够不够?” 王宜中茫然说道:“你?” 白衣少女道:“对啦!加我一个人,只要你肯答应,我就以身布舍,做你的妾婢。” 王宜中的脸上,仍是一片茫然,缓缓说道:“做我的妾婢?” 白衣女接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王宜中道:“你长得很好看,不过,我不能因为你好看,就要帮你杀人。” 白衣女脸色一变,目光缓缓在高万成和四大护法的脸上扫过,道:“你们呢?哪一个肯答应。” 高万成不敢和她目光相对,垂下头去,道:“有一件事,不知道姑娘想到了没有?” 白衣女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姑娘令姐的剑招,已到了至上之境,如若是令姐无能杀死的人,唯一能够胜他的人,只有敝门主一个,如果他不答应,我们答应了也是无用。” 白衣女道:“还有一件事,贱妾也想先行说明。” 王宜中道:“我们洗耳恭听。” 白衣女道:“答应了人财两得,不答应,诸位只怕都很难离开此地。” 王宜中笑一笑,道:“姑娘威胁我们吗?” 白衣女道:“不知道王门主是否相信贱妾的话。”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这位姑娘的话,是真是假?” 高万成道:“是真的。不过,属下相信门主有应付之能。” 王宜中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突然站起身子道:“姑娘,咱们的谈判,应该结束了,抱歉的是我们未能使你姑娘如愿。” 白衣少女霍然站起身子,还未来及将有所行动,寒光一闪,王宜中已然长剑出鞘,森森寒芒,逼到那白衣少女的前胸之上。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姑娘,最好别动,在下很可能失手杀死你。” 白衣女娇美的脸上,泛现出一片黯然之色,道:“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失败。”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败,我们也没有胜,咱们不分胜败。” 白衣女道:“我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王宜中笑一笑,道:“姑娘觉着自己败了,实叫人想不明白。” 白衣女道:“他们骗了我。” 她笑起来,有如百花盛放,动人心弦;但此刻幽幽言来,又别有一番风情,紧锁的黛眉,满脸的凄伤,能使铁石之人,亦为之怦然心动。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生出不忍之心,几乎要出言相劝王宜中放下手中长剑。 正是哭笑两皆媚,各极动人处。 王宜中似有无比的定力,并未收回长剑,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是谁,骗了你什么?” 白衣女声声如诉地说道:“她们说这世上的男人,都会为我效力,都会为我拼命,但你却一点也不怜惜。”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也不会杀你。” 语声一顿,接道:“高先生,咱们走吧!”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缓缓站起了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几人的步法,都十分沉重,似乎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很重的心事。 王宜中目睹几人出了大厅,淡淡一笑道:“姑娘保重了。” 白衣女突然哇的一声,扑向王宜中的剑上。 王宜中迅快如电的还剑人鞘,大步行出厅门。 白衣女伏案大哭,声传厅外。 只见高万成和四大护法,呆呆地站在厅外,脸上是一片哀痛之色,一种泫然欲泣的神情。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你们哭什么?” 出山虎林宗本是粗豪之人,此刻却突然怜香惜玉起来,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位姑娘很可怜。”言罢,热泪夺眶而出。 他这一哭,狮王常顺和金钱豹刘坤,连同高万成,似是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一般,个个涕泪横流。 只有赤须龙严照堂,还能忍着未哭出声,也还能控制着较清醒的神志,当下伸手抓住了林宗。常顺,放腿向外奔去。 王宜中左右双手伸出,抓住了高万成和刘坤,紧追身后而行。 六个人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在一片荒野中停了下来。这时,已是日出时分,晨风拂面,顿使人神智一清。 林宗、常顺、刘坤等长长吁一口气,想到适才涕泪横流之事,大感羞愧,林宗一掌拍在身旁一株枣树之上,大声喝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号称出山虎,练有金砂掌功,那一掌竟然深印树身之内半寸多深,留一下个完好的掌痕。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林兄不用为适才的事情羞惭,那是一种魔功。” 刘坤急急接道:“什么魔功?” 高万成道:“那白衣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是魔功。” 刘坤道:“啊!原来那是一种魔功,无怪咱们都被她迷惑了,玩弄于哭笑之中。” 高万成道:“门主身具一元神功,可以抗拒,所以未受迷乱,严兄的内功,较咱们深厚一些,所以尚能自制。”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虽然受了蛊惑,但还未完全迷失本性。” 常顺拍拍头皮,道:“大丈夫,男子汉,被她弄得又是鼻涕又是泪,还不算完全迷失本性,要是完全迷失了还要闹出什么样的丑态?想到这件事,就使人觉着窝囊,要是被传到江湖上去,真不知还有何颜见人?”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道:“咱们没有完全迷失本性,只不过出一次丑,如是完全迷失了,那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刘坤接道:“那是说还要严重了。” 高万成道:“不错。还要严重数十百倍。” 严照堂道:“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高万成道:“咱们会在白衣女魔功诱惑之下,完全迷失,她再居间一挑拔,咱们很可能就合力出手,围攻门主,诸位想想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门主纵然有手下留情之心,咱们却是神志迷失,难以自禁,个个都全力施为。以四位的功力,如是联手迫攻,不是门主为我们所伤,就是伤在门主手下。” 严照堂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相信高兄的话,那是一种魔功,我自信这份定力,足可以履刀山、走剑林,不为所动,但竟然无法忍受她那一笑。” 高万成道:“那位练成魔功的白衣美女,是否就是和诸位动手的人?” 严照堂、林宗等四大护法,面面相觑,答不上一句话来。 高万成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道:“门主的看法呢?”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声音有一点像。” 高万成道:“那位和诸位动手的白衣姑娘,剑术十分高强,但她仍然无法胜过门主。” 王宜中道:“你是说……” 高万成接道:“不论她是姐妹两人,还是一个人改扮而成,或是两个漠不相关的人,但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们都不是门主的敌手。” 王宜中道:“但我也不未必能够胜过她们。” 高万成道:“你能!你已开启了灵智之门,目前唯一缺乏的是抢攻之能,但这不要紧,只要稍微习练一下,就可以胜任了。” 严照堂道:“可惜的是,咱们目前还没有摸清楚他们来路。” 高万成道:“他们是刚刚倔起江湖的一个组织,除了几个首脑人物之外,来不及收罗门下弟子。所以,只好就地取材利用江湖上现有的人物。因为他们需才迫切,所以,不分门派,不分正邪,只要武功到了一定的限度,那就罗致门下。他们用的方法更是极尽恶毒,先用毒物伤害那人,然后再送上解药,以便迫使对人听从令谕。” 严照堂道:“那是说这些人中,都是善于役用种种毒物的人。” 高万成道:“咱们只能说他们之中,有一个善于役使毒物的人。” 刘坤突然说道:“高兄,那位白衣姑娘,是不是他们之中的首脑人物?” 高万成道:“听她的口气,应该是首脑中的人物之一,至少,也是个极主要的人物,但还不是决定大计的人。” 王宜中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听得?” 高万成道:“属下从他们零星的交谈之中,听出一个大概,然后再行综合归纳,思索出一个轮廓来,门主听到的,就是属下思索出的一个结论。” 王宜中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不论这个神秘组织如何发展,但第一个要对付的是咱们金剑门,拖延时间,对他们更是有利。” 王宜中道:“高先生的意思呢?” 高万成道:“属下只能出主意,但大计还要门主决定。” 王宜中道:“我?” 高万成道:“是的,门主是否决定要杀掉她?” 王宜中道:“那位白衣姑娘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错,如是能杀了她,第一可引出他们的全部首脑,第二,可以减去咱们一个劲敌。” 常顺道:“对!那小妖女能把人整个忽哭忽笑,留着她,实是一大祸害。” 王宜中道:“高先生,你们都不能和她照面,要如何才能杀她?”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有此决心,属下自然有所安排。” 王宜中目光转动,缓缓由高万成等脸上扫过,道:“诸位觉着如何?” 严照堂道:“属下觉着,如是将来非和咱们为敌不可,那就不如先行下手了。” 王宜中笑一笑,目注高万成道:“你可以说出办法了。” 高万成道:“属下设法把她诱到一处绝地,门主下手除她。”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有把握诱她出来吗?” 高万成道:“属下有把握诱她出来,但属下担心的是门主下不了手。” 王宜中道:“第一,我是否有杀她之能,日下还不知道;第二,是否一定得杀死她,如若只伤了她,可不可以?” 高万成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么不下手,如若下手,就要取她之命,而且门主已具有杀死她的能力。” 王宜中道:“如若我杀死了那白衣姑娘,她们会如何对待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这个,自然要先把夫人救出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咱们既已找到了敌人,自然要全力施为。属下已代门主传偷,召来了四大剑士,备率二十剑手,今日不到,明日定然可以赶到了。” 王宜中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和咱们会合?” 高万成道:“距此地不远的刘家庄,那里也是咱们一处隐秘的藏身之地。”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高先生,咱们要到那里会合?” 高万成道:“回到刘家庄去。属下已经要瞎仙穆元通知一帆风顺万大海,如若时间赶的巧,他也可能在今天赶到。” 王宜中道:“那万大海不是咱们金剑门中人吧?” 高万成道:“不是,其人号称一帆顺风,耳目之灵,天下再无人能够及得。” 王宜中道:“找他做什么?” 高万成道:“问问那白衣姑娘的底细,属下虽然已隐约推断出一些内情,还是不太清楚。” 王宜中担心母亲的安危,沉吟了一阵道:“救我母亲的事,先生准备几时行动?” 高万成道:“等四大剑士赶到,见过万大海后,立刻行动。” 王宜中道:“为什么要见到万大海之后,才能行动呢?” 高万成道:“因为目下咱们还不知道令堂现在何处。” 王宜中道:“万大海知道吗?” 高万成道:“那万大海是数百年来,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位奇怪人物,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收集到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门幕详情,只要咱们出的价钱合适,能从万大海那里买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 王宜中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是的。那万大海实有着通天的手眼,凡他卖出的消息,事后证明,从没有一次错过。” 严照堂突然接道:“那万大海的本领,固然使人敬服。但有一点,不知高兄是否想到,我们可以买到别人的内情,别人只要肯出价钱,一样能买到我们金剑门的消息。” 高万成道:“不错,若干年前,兄弟也有此想。觉着其人以出卖江湖各门派的内情为业,应该是一位大奸巨恶之徒,留他在世,实在无益。” 严照堂接道:“高兄和何人谈过这件事?” 高万成道:“和先门主。” 严照堂道:“先门主怎么说?” 高万成道:“先门主说,那万大海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他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是一位身负绝技的人,而且,他出卖各种内情,表面上不分正邪有钱就行。其实,他内心之中有一道很严厉的界限,如是绿林枭雄出价购买什么内情,他不是借故刁难,就是出卖一些不为大害的内情,其中还加上他编造的谎言,隐隐含劝阻之意。” 严照堂道:“这么说来,倒是兄弟误会他的为人了。” 高万成道笑一笑,道:“误会他的为人,又何止你严兄一个,江湖上甚多大门派,都误会他的为人,但这数十年间,又有什么人能奈何他?” 严照堂道:“他号称一帆顺风,自然不是专靠运气了。” 高万成道:“万大海神出鬼没,也许他早已经到了刘家庄,兄弟带路。”当即向前行去。 第二十二回 巧破毒计 数十里的行程,在几人的脚程下,极是快速,不到中午,已进了刘家庄。 这一处金剑门经营的暗舵,表面上看去,毫无起眼之处,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农舍,但进入大门内,才发觉出有别于一般农舍。 它连绵数十丈,直到进了二门,才看到花圃遍地,一条红砖铺成的小道直通大厅。 一个身着土布长衫的老者,早已恭候在二门之内。 高万成闪身一侧,目注王宜中道:“这就是本门中新任门主。” 布衣老者一膝着地,双手抱拳,道:“属下庄田,叩见门主。” 王宜中一挥手,道:“你快起来。” 庄田站起身,哈着腰退了两步,才直起身子,道:“门主请入厅中待茶。” 王宜中已慢慢习惯了自己的身份,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两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女婢垂手站在门侧。 王宜中刚刚落座,两个女婢已手捧木盘而至。 第一个女婢木盘上放着湿过水的面巾、清茶,第二个女婢木盘上,却放着切好的水果。 两个女婢放下清茶水果,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四大护法、庄田等,微微一笑,道:“你们坐啊!” 高万成、四大护法、庄田,依序入坐,两个女婢又分别献上面巾香茗。 庄田擦擦脸,笑道:“属下奉命潜隐于此,经营这一片田庄,一切都遵照令谕行事,未和武林中往来,现有明细帐目,请门主过目。” 王宜中一挥手,道:“不用看帐了。” 高万成道:“你经营有成,门主日后自有奖赏,金剑门新门主领导,已决心重出江湖,但一有行动,就难免有人作梗。目下你经营的这片庄院,可能已在人监视之下,因此你不用再顾虑暴露身份了。”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都记下了。” 高万成道:“替我们准备几间静室,我们要休息一下。” 庄田道:“早已备好。” 他带几人行入了一所幽静的跨院之中。 群豪各别行入房中坐息。 天到掌灯时分,群豪都从坐息中清醒过来。庄田早已在内厅中摆好了酒席,恭候门主。 高万成、四大护法,护拥着王宜中行入内厅时,庄田早已恭候厅内。 王宜中大步行入上位,坐了下来。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庄田,有否发现可疑之处?” 语声甫落,一个庄丁急急奔入内厅,道:“禀庄主,有人求见高爷。” 庄田微微一怔,道:“人在何处?” 那庄丁应道:“庄院门外。” 庄田道:“来人什么样子?” 庄丁应道:“黑色士布裤褂,一个种田的庄稼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快些请他进来,一定是万大海到了。”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道:“不用请,兄弟已经进来了。” 随着笑声,一个身着土布裤褂的大汉,快步行入厅中。 高万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那庄丁只瞧得怔了一怔,道:“你怎么进来的?”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走进来的。” 那庄丁满脸迷惘之色,庄田冷哼一声,道:“没有人拦阻你吗?”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你们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所以没有拦阻我。” 高万成急急说道:“这位万兄是受我之邀而来。” 庄田呆了一呆,退到一侧。 高万成一抱拳道:“万兄谢坐。”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兄弟被人拦了一下,所以晚到了半个时辰。唉!如是再晚一会,连晚饭也赶不上了。” 一面说话,一面自行坐了客位。 王宜中已从高万成的口中,知晓了这万大海之能,当下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万兄!” 万大海急急还了一礼,接道:“不敢当,不敢当。” 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道:“为了路上方便,兄弟不得不改扮一下,门主不要见笑。”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无可厚非。万兄请坐吧!” 万大海道:“在下谢坐。”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万兄一路辛苦。” 万大海欠身还礼,道:“咱们坐下谈吧。”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高兄急惊风般把兄弟找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高万成道:“想和万兄谈票生意。” 万大海道:“好事,高兄请说,什么生意?” 高万成道:“酒菜快凉了,咱们吃过再谈。” 几人举杯互敬一杯,接道就吃喝起来。几人心中都有事,一顿饭匆匆用毕。 女婢献上香茗后,高万成招来庄田吩咐道:“要他们都退下去,未闻呼唤,不准入厅。”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喝退厅中女婢,低声问道:“属下想不通,他怎么会走了进来。” 高万成笑道:“你们如是能拦阻他,他也不会被人称作一帆顺风了。” 庄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悄然退出敞厅。”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怎么样,现在可以谈谈生意吧?” 高万成道:“本门中想买一件消息,万兄可愿接下这票生意?” 万大海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意么兄弟自然要做,但这要看看兄弟能否接得下?” 高万成道:“万兄,怎的学的谦虚起来了。” 万大海道:“做生意讲究赔赚,兄弟不能不打下算盘。”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在下就直说出来了。”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一位白衣姑娘,率领着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处处和敝门作对,兄弟想摸摸那些人的底子。” 万大海道:“他们出身隐秘,现在为止,江湖上知晓他们的人还不很多。不过……” 高万成笑一笑,接道:“不过,你万兄知道,是吗?” 万大海大笑道:”兄弟这-帆顺风的绰号,岂是让人白叫的吗?” 高万成道:“好!万兄开个价吧。”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很难启齿,兄弟和贵门中先门主交情不错,谈到银子,未免有些俗气了。” 高万成道:“这是万兄的规矩,敝门主和我等都会理解。” 万大海道:“好吧!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兄弟少收几个就是。” 说完活,伸出一个指头。 高万成微微一笑,双目盯在万大海的脸上,瞧了良久,道:“一万两黄金?”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好吧!就是万两黄金,老实说,这一票生意,兄弟还要赔几个。” 严照堂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一万两黄金,他还说赔钱,这人也真够撤了。 只听万大海哈哈一笑。道:“严兄,你哼什么?可觉着这一万两黄金,花的太冤枉么?” 严照堂冷冷说道:“可惜的很,兄弟不能做主,不便插言。” 万大海道:“如你严兄能够做主好?” 高万成不停的暗中示意,阻止严照堂,但严照堂却故作不知,冷冷说道:“如是兄弟能够做主,咱们很难做成这笔生意。” 万大海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绝。 王宜中心中暗道:糟了,严照堂这几句话,只怕要激怒于他,看来,这票生意,只怕是做不成了,但一万两黄金,数字不小,不知金剑门中是否能付出这么多黄金。 心念转动之间,万大海突然停下了大笑之声,道:“好吧,冲着你严护法,兄弟多赔几个,减一半如何?” 这变化大出场中人的意料之外,听得王宜中为之一呆。 林宗哈哈一笑,道:“万兄,你这价钱,好大的虚头。” 万大海笑一笑,道:“林兄有什么高见?” 林宗道:“没有什么,兄弟只是觉着你能减一半,大约是还可以再减了。” 万大海道:“可以,林兄说说看,你的意思如何。” 林宗道:“咱们金剑门,行侠仗义,从不聚敛财富。” 万大海笑一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钱也不算坏事情啊。” 林宗道:“兄弟的意思很简单,咱们金剑门穷得很,五千两黄金,一样付不出来。”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咱们金剑门,不能打家劫舍。昔年在江湖走动时,还可以取一点贪官污吏的银子用用,十七年未在江湖走动,全靠门下经营的农场、果园、维持门中开销,五千两黄金,在你万兄的眼中,也许不值什么,但在我们金剑门中,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在下作你们金剑门这笔生意,贴钱是贴定了。” 高万成道:“多谢万兄。” 万大海微微一怔,继而大笑道:“好吧!兄弟好人做到底,不但不要钱,再送贵门一万两银子,成么?” 王百中道:“这个,不好意思吧!” 万大海说送就送,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银票,笑道:“王门主,你就不用客气了,收下这些银票,万某人还有话说。” 王宜中满验尴尬之色,道:“这个……” 高万成道:“门主请收下吧!如是门主不收,只怕万兄心中不悦。” 王宜中只好伸手接过,道:“这笔钱,算我们金剑门中暂借阁下的,日后,金剑门有钱了,再行奉还。” 万大海脸色一正,道:“王门主、高兄,钱的事,咱们暂时不谈。你们目前的敌人,是一个极度不好对付的集团。” 高万成道:“如是好对付,我们也不会请你高兄指点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 他语声一顿,接道:“他们首脑人物不多,亦未开门立派,但他们却能把武林任何门派中的高手,收为己用。” 高万成道:“江湖上有很多忌讳,不论正邪两道中人,都得遵守,但那白衣女一行,却似是不顾及这些事。” 万大海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原有的门派,和江湖上任何门派无关,所以,行起事来,心中没有任何的顾虑。” 高万成道:“那白衣女的武功很高。” 万大海道:“应该如此,她们学习的,都是各大门派中精粹之学,所以,一出手,就很有分量。” 高万成道:“万兄果然是高明得很。” 万大海接道:“听你高兄一句恭维的话,比给兄弟五万两银子,还要名贵。” 王宜中道:“万先生,他们的武功,源起何处?” 万大海道:“他们在王公大臣的府中,营建了巢穴,所以江湖上很少能有人知晓他们的来路,至于他们的武功,除了采集了各大门派中的长处之外,似乎是根据一本奇书而来。”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本天竺的书,被他们迫人译成了中国文字。” 万大海双目眨动了一阵,道:“高兄,你好像比兄弟还清楚嘛?” 高万成笑道:“我是程咬金的斧头,全在头三招上。” 万大海道:“但你说的都对,他们的首脑人物,似乎是在五至七人之间,可能是三女四男,或是三女二男。” 严照堂道:“那是说,三个女的一定是首脑人物了。” 万大海点点头,道:“近日之中,他们的势力,似乎是要移出京师,但目下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落脚之处。” 高万成道:“他们为什么一出手就和我们金剑门对上了?” 万大海道:“他们要扩展实力,你们金剑门却也要重振昔日的雄风,在时间上,你们有了冲突,再者,他们急需人手,金剑门自然是最好的对象,如是能一举征服了贵门,他们就用不着再四出罗致属下了。” 高万成道:“我们虽只交手数阵,但金剑门并没有落败。” 万大海道:“不错,就自下形势而言,你们在第一回合中,未分胜败。” 王宜中道:“那些施用药物,改人形貌,逼人效命的,可是他们?” 万大海道:“不错,正是他们。但老朽发觉了一件事,他们的手段,有时极恶毒,有时却又温和一些。” 王宜中道:“他们在江湖上活动的用心何在?就在下一些观察所得,他的行事方法,也无一定的准则。” 万大海道:“他们是何用心还不很显著,在下也无法预言。但他们五或七人的首脑,似乎还未能全协调一致,有入主张采用激烈手段,有人主张用温和之法,这就是他们忽而手段恶毒,忽而又极为宽大的原因。” 王宜中点点头,道:“对!他们所作所为,有时候全不似出于一个组织令谕下的手段。” 万大海道:“所以,他们内部之中,有着很大的矛盾。“高万成道:“万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忘记了兄弟立下的规矩吗?” 王宜中道:“什么规矩?” 万大海道:“在下虽然出卖收集来的隐秘,但却从不参与其事,帮人出主意,定谋略。” 王宜中啊了一声,笑道:“世间百行百业,都有规戒,咱们自是不能相强。” 万大海笑一笑,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么就要走吗?” 万大海道:“万某人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应该如何对付他们,那是你王门主的事了,恕在下不便多言。”霍然站起身子,接道:“我不能留这里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诸位,咱们后会有期。”话落口,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王宜中道:“高先生,眼下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已经了然敌情,不难筹划出对付敌人之策。” 王宜中道:“计将安出?” 高万成道:“安排一个陷阱,再和那白姑娘谈判一次。” 王宜中道:“和她谈什么?” 高万成道:“他们数人之中,用心不同,咱们最好能挑拨起他们的火拼。” 王宜中道:“你找他们……” 高万成顿了顿,又道:“除了那白衣女外,还有很多入在暗中偷觑咱们,也许他们已开始调集人手,安排陷阱。等他们布置好了,随时就会向我们施袭。那些人的手段,只怕会比白衣女那伙人更激烈,也更恶毒。而且,他们也不会用什么光明磊落的方法。” 王宜中道:“那些人,可是杀害先门主的仇人吗?” 高万成道:“应该是他们。” 王宜中道:“我们该怎么办。” 高万成道:“自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门主要多多保重。咱们金剑门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但门主一出面领导,金剑门就立刻有所举动,这在外面人看来,金剑门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待门主,这就使他们对门主有了很大的成见,千方百计要算计门主了。” 王宜中道:“倒也有理。” 高万成目光一掠四大护法,道:“从此刻起,你们要加倍小心,以维护门主的安全。” 四大护法齐齐欠身应是。 林宗皱皱眉头,道:“高兄,门主武功,高过我等甚多,照在下的看法,金剑门中人都需要门主的照顾了。” 高万成笑道:“这是相辅相成的事。” 脸色突然问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如是我推想的不错,他们必将倾尽所有的恶毒手段,对付门主。你们四大护法,从现在开始,全力保护门上的安全,门主的武功虽高,但他全无江湖历练,亦未到百毒不侵之境。” 王宜中笑一笑,道:“他们会竭尽恶毒的手段对付我吗?那是些什么手段?” 高万成道:“什么手段,很难一一列举,但说明一二,以门主之才,就不难举一反三了。” 他语声一顿,道:“用毒,武林中有几位用毒高手,不但在食用之物中下的毒无色无味,使人无法分辨,而且能隔物传毒,预行布毒。” 王宜中点点头,道:“还有些什么?” 高万成道:“此外可以利用毒物施袭,还有苗疆蛮荒的蛊术,总之,江湖宵小的手段防不胜防。” 严照堂道:”这方面高兄但请放心,凭我们数十年的江湖阅历,再处处留心一些,大致不会再出事了。” 高万成道:“调集的剑手,大约就要赶到了,咱们分头办事,我们替门主安排一下。” 突然一个长衫中年汉子大步直冲了进来。庄田识得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庄中的总管,急急喝道:“王总管,休得无礼。” 那中年汉子,恍如不闻,仍然向大厅中冲来。 高万成急急喝道:“拦住他。” 严照堂右手一抬,抓住那人的后背衣领,生生提了起来。 庄田满腔怒火,一跃而至,右手一抬,迎胸拍出一掌,喝道:“浑小子,你吃了豹子胆。” 严照堂轻轻拔开庄田的掌势,道:“庄兄,要听候门主发落。” 庄田向后退了一步,道:“就算是门主饶了他,我也要把他按门中的戒律治罪。” 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带他进来瞧瞧。” 严照堂应了一声,提着王总管大步行了过来。这时,严照堂已点了他两处穴道,放开两手,那位王总管双腿一软,向地上摔去。 高万成疾伸右手,抓住了王总管,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笑道:“严兄,解开他的穴道。” 严照堂依言解开王总管身上穴道。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位王总管的身上。只见他双目圆睁,神情木然。 庄田气得全身发抖,回头对王宜中抱拳一礼,道:“门主,看浑小子活的不耐烦了,求门主下令交给属下发落。” 王宜中道:“不能怪他,更不能怪你,你看他形同中邪一般,必是受了极厉害的暗算,我们要慢慢地找出原因。” 高万成行近王总管,仔细地瞧了两眼,道:“他好像中了什么毒功暗算。” 严照堂突然一伸手,拍在那人的背心之上,那人突一张口,吐出一物。 庄田伸手去捡,却被高万成伸手拦住,道:“别动它。”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那一物大如胡桃,通体如漆,落地滚动,竟然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出山虎林宗抓起一个玉盘,用案头竹笔把它拔入盘中,道:“此物很柔软,只是瞧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只听那王总管长长吁一气,道:“属下被他们点了双臂上的穴道,又把此物堵在喉间,拍了我背后一掌,属下就不能自主的跑了进来。” 王宜中道:“严护法,解开双臂穴道。” 严照堂应了一声,拍活了那王广双臂上的穴道。 王广活动一下双臂,望望王宜中,突然拜了下去,道:“属下叩见门主。” 王直中一挥手,道:“快起来,我要问你的话。” 王广应了一声,站起身子。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慌,慢慢地想清楚,再回我的话。” 王广苦笑一下,道:“属下没有看见他们。” 庄田听得一怔,怒道:“你是死人吗?” 高万成道:“王广,来人武功高你很多,失手不能怪你,把你记忆中事尽量说出来!” 王广道:“属下巡视时,在一处暗影中,突然被人伸手抓住了双臂,属下还未来及回头,后脑也被人按住,当时情景,属下只有呼叫一途,哪知刚刚一张嘴巴,就被人在口中塞下一物,然后,又在属下背上拍了一掌,属下就不由自主地跑了进来。”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庄田,快叫人准备一盆火,火盆要越大越好,火盆上放一大锅油。快去!快!快!” 庄田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在高万成急声催促之下,只得急急赶着去办。 高万成目光转到林宗的身上,道:“林兄,那黑球是软的吗?” 林宗道:“是软的。” 离万成道:“快些用碗把它盖在玉盘之中。” 林宗取过一个茶碗,把那形如胡桃之物,盖入玉盘之中。 一个高大的火盆,抬入厅中,火盆架上,放着一个油锅。 高万成道:“室中多点火烛,要照的毫发毕现。” 庄田下令,燃起了十几支粗逾儿臂的火烛。一霎那间,厅中光如白昼,照的一片通明。 高万成轻声说道:“林兄,把那玉盘,连同茶碗一齐放入油祸。” 林宗依言放入。 王宜中奇道:“先生,你说那软球之内,藏的什么?” 高万成道:“如是属下料断不错,那软球之内,藏的是一种奇毒之物,咱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逃过了一次危机。” 王宜中想到毒蚁咬身之苦,不禁脸色一变,道:“那里面藏着毒蚁?” 高万成道:“如是那人能够役施毒蚁,就可能役施毒蜂、毒蚊,属下只能想到它里面藏的是一种毒物,但我却无法知晓它藏的什么?” 严照堂道:“好恶毒的方法。” 高万成道:“是的。咱们在救人之时,大家都不会戒备,如是那黑球突然爆开,毒物陡然冲出,只怕要有很多人受到伤害。在那原来构想设计人想像之中,咱们会先解开这位王总管双臂上的穴道,他伸手取出口中之物,很可能弄破软球,数十只毒物,冲了出来,咱们纵然不会全部受伤,至少有大半人伤在这毒物之下了。” 一阵嘭嘭轻响,油锅中冒起了一阵青烟。 凝目望去,只见滚油面上,浮起一层炸枯的巨大毒蚊,不下四五十个之多。 王宜中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肃然说道:“蓄养这毒蚊、毒蚁的不知是何许人物,万万留他不得。” 他身受毒蚁之害,吃尽苦头,心对这些毒物,仍有着极大的怨恨和畏惧,内心中泛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杀机。 围在四周瞧看的四大护法,脸上也都泛出激愤之色。他们身经百战,历尽凶险,但这等事,也是初次遇到。 高万成目光转到庄身上,道:“传谕去,撤除在外的防守。” 庄田听得一怔,接道:“强敌来袭,咱们应该加强防守才对,怎么能撤除四面防守。” 高万成道:“我要将计就计,诱他们入庄。” 庄田啊了一声,立时传下令谕。 高万成命人抬下火盆、油锅,熄去厅中大部分火烛。说道:“派人出去,搜购几口棺材,我们要装出受伤、死亡,但也要严禁泄漏有人受伤、死亡的事。” 严照堂接道:“高兄,既然咱们要伪装出死亡受伤的事,自然要让他们尽快的知道,为什么又要严禁属下泄漏出去呢?” 高万成道:“咱们不能低估对方,如是咱们很快把伤亡传出去,很可能使人动疑。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没有一个人被毒蚊咬过,也无法判断出被咬伤后有些什么反应,只能想像这毒蚊是极为恶毒之物罢了。” 王宜中突然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的剑士,已奉谕赶来此地,先生要如何处置?” 高万成笑道:“这座庄院很大,把他们安顿下来,暂时驻足于此。” 王宜中道:“要如何告诉他们?” 高万成道:“告诉他们,门主受伤,暂停活动。”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都照先生的安排。” 庄田遣出了大批精明属下,分头购买了八口棺材,而且,方圆数十里的药铺,亦有人买去所有的解毒药物,几个著名的大夫,也都被请入了刘庄。 金剑门中两位黄领剑士,各率了十名剑手,如期赶到了刘庄。 除了领队的两个黄领剑士之外,二十名剑手,都不明内情,只听到门主和高万成受了毒伤,正在疗治、养息,要在此等候。而且严禁泄漏出消息。 庄宅内院,门禁森严,四个剑士把守,不许人随便出入。 内厅中并列着八口棺材,但却没有布置灵堂,厅门口处,站着两个抱刀大汉,大厅内点着一支火烛,显得有些阴森。 两个领队的黄领剑士奉到严厉约束属下的令谕,二十名剑士,合住在一所跨院中,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跨院一步,就算那跨院外,正展开激烈的恶斗,在未得令谕之前,亦不许行出跨院参战。 金剑门虽然十七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他们对第二代剑士的培养,并未稍停。除了成就特殊的剑士之外,金剑门下剑士,有着完善制度,他们有一定数量,分作八队,每队一人,由一个黄领剑土统率。八位领队剑士,也就是金剑门中的八大剑士。 除了正选八十名剑手之外,别有八十名预备剑士,准备递补正式剑士的伤亡。 金剑门中的剑士另一特色是,只负搏杀强敌的任务,从不参与江湖上斗智、用谋之争,以便他们能专心于剑术上的深造,也从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精于合搏和御众的搏斗。是故金剑门的剑士人数,并不太多,但他们在江湖上却获有极高的评价,昔年几场正、邪大决斗,他们表现了无与伦比的威力,使少林、武当都为之黯然失色。 整个金剑门中,除了八大剑士统率的剑手之外,就是纳贤的组织。刚好和剑士的组织相反。是个无所不包,专以罗致奇才异能之士的组织,这些人出身不同,但却各有成就,没有很明显的主从之分,都纳入门主的管辖之下,他们行走江湖,查访宵小,和各地的分舵暗作呼应。 表面上看去,纳贤堂似极涣散,其实,它亦有着极为严格的纪律。只因这些人的活动带有一些机密性,所以往来之间,亦都不着痕迹。 王宜中说虽然接了金剑门的门主之位,但他对门中事务涉入不深,幸得朱仑死前已有了很妥善的安排,由高万成和门中二老以及瞎仙穆元等分掌门主之权,也使得金剑门虽然息隐了十七年,但却一直能保持着没有解体。 且说刘庄中布置的充满着哀痛,但并未有出丧的举动。 双方都有着很大耐性,两天没有举动。 第三天晚上,二更时分。列棺内厅前面的院落中,突然像飞鸟一般,落下两个人。 他们直接由空中落下,使得庄院四周布置的暗卡防卫,全都失去了效用。但不论轻功如何高强的人,也不会飞,世间没有会飞的人,但那落下的两个,却明明是越渡过重重庄院、护卫、飞落在内厅前面。 两个守在厅门口的抱刀大汉,眼看两个人由空中飞落,不禁为之一呆。就在两人一呆之间,已经被人点中穴道。 大厅内棺木并列,火烛透射出微弱的灯光。 灯光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后背上一左一右带着两个隆起之物,缓缓行入厅中。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体削瘦,正是练习轻功的上佳体型。 两个人前脚跟后脚,进入了内厅。 敞大的内厅中,除了八口棺材之外,只燃着一支火烛。 夜色幽探,八棺并列,惨凄阴风,震栗人心。 两个黑衣人回顾了一眼,亦不禁有着头皮发炸的感觉。 左首的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壮壮胆子,道:“老二,我瞧这决不会是诡计了,他们援手都已赶到,迟迟不动,显然是因为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看看这八口棺材并列厅中,死去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庄丁等无名之人了。” 右首黑衣人道:“金剑门中人,小气的很,这么大的一个厅堂,只点着一支火烛。” 左首黑衣人道:“照常情而言,那毒蚊飞出之后,死伤的决不止这几个人,死后能放人棺木,停于此厅中,自然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如是金剑门新门主也死了,尸体定然在这八口棺材木之中。先掀开一口棺木瞧瞧。” 右手伸出搭在一口棺木盖上。 但闻一声冷笑,自身后传了过来。 那声冷笑,有着使人毛发树立,寒气透心的感觉。 两个黑衣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赤须垂胸的大汉,当门而立。 右边黑衣人道:“阁下是什么人?” 长衫大汉冷肃地说道:“赤须龙严照堂。” 也不问两人姓名,举步行入厅门。 赤须龙严照堂具有一种威严的气度,使人在一见之下,会生出敬畏之心。严照堂逼近两人身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冷然说道:“两位夜闯宅院,而且要启人棺木,难道不怕棺中厉鬼,生擒尔等吗?” 两个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探,各自拔出了一把宽面短刀。就在两人拔刀之时,靠近两人的棺盖,突然启开。严照堂大喝一声,掌力挥出,案上的火烛一闪而熄。 一切都配合的十分佳妙,大喝声掩去了棺盖开启的声音。烛光突然熄去,使两个黑衣人不得不运足目力注视严照堂的举动。 就这样,紧旁两人,棺盖启动中,伸出了两只手,悄无声息地点中了两个黑衣人的穴道。 一道火折子,突然亮起,逐走了黑暗。 棺盖启动中,跃出了刘坤、林宗。 林宗举起了火折子,燃起火烛,望望两个黑衣人,笑道:“高兄这法子,还真是有用,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两人。” 刘坤道:“只是这举动有欠光明,也没有动手搏杀过瘾。” 严照堂道:“这两人练的轻功很特殊,我隐在暗处,看到他们由夜空中直落而下。” 内厅一角,高万成缓步行出来,接道:“不足为奇,技巧在他们后臂两个包裹上。” 林宗道:“倒要见识见识,他们怎么一个飞法。” 伸手拨动黑衣人背后的包裹,拨动良久,仍无反应。 高万成伏下身子,很仔细的瞧了一阵,伸手在黑衣人背后突起包裹一按。一阵轻响,弹出一个巨大羽翼来。 那是用巨鸟的羽毛编织成的一个形如鸟翼之物,用弹簧扣在两腋下面。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如是一个人的轻功,练到了某一种程度,用两臂张合之力,扇动这巨翼,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并非难事。”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动手解下两人背后的四扇羽翼,道:“我要我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四扇羽翼。” 林宗怔了怔,道:“高兄,可是想学此技?”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是我,是门主。我见过他轻功的成就,就算先门主也难及得。 如若这羽翼能用在他的身上,或能真的成为一个越空百丈的飞人。” 林宗道:“为什么不逼问这两个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别把对手估计太低,你们四大护法之名,江湖上有谁不知,我想他仍早已想到了遭擒的后果。”举手一挥,道:“林兄,还请躲入棺木中去,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今夜中还应该有人来此。”挟起两个黑衣人步出大厅。 片刻时光,内厅中又恢复阴森气势,一灯如萤,八棺并列。 被两个黑衣人点倒的抱刀守护之人,已被推活了穴道,但两人却仍然倚卧门口,装出穴道未解之状。厅中白烛,随风轻摇,已然燃去了大半。 第二十三回 尽入掌握 突然间,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般,飞跃而至。 那是一个白髯白发的老者,一袭青衫,脸若童颜。 只见他瞧了两个倒卧在门口的抱刀大汉,冷笑一声,举手一招,一把单刀自地上飞起落入手中。 两个装作晕倒之人,竟也沉着的很,那老人隔空取刀入手,两人仍然静卧未动。 青衫老人单刀一挥,冷森森的寒芒,掠着右面大汉的脸上扫过,刀风划面生寒。 伤卧在右侧的大汉早已得到了高万成的嘱咐,要忍受一切惊恐,那老人举手一招,刀自入手,武功已到隔空取物的能耐,就算是和人动手,也不是一招之敌,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那老人钢刀掠面而过,却未伤人,但使他相信,两个人都还被制着穴道。举步跨入了室中。 并列的棺木,在一支白烛的光焰下,显得有些阴暗,内厅四周暗影幢幢。 白髯老人似是自视甚高,冷笑一声,举手向中间一座棺木上拍去。 就在掌势扬起之际,暗影中突然响起了人声,道:“那棺中都是石块、瓦片,这一掌下去,会浪费你不少功力。” 白髯老人急忙回目望去,只见赤须龙严照堂,肃然立在两丈开外。但闻两侧棺木轻响,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由棺木中飞身而出。 白髯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跟,淡淡一笑,道:“只有你们四个?” 严照堂缓步行了过来,道:“阁下觉着不够吗?” 白髯老人道:“贵门主不在吗?” 严照堂道:“阁下如若能对付了我们四个,敝门主自会现身。” 白髯老人道:“你们是……” 严照堂接道:“金剑门四大护法。阁下是何许人?” 白髯老人道:“你们如能留下老夫,再问姓名不迟。” 林宗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右手一抬,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那白髯老人冷笑一声,左掌一拂,横里击去,看似不成章法,其实巧妙无比,林宗掌势刚刚可以击中老人时,老人的掌缘同时切到了林宗肘间关节。林宗急急挫腕收掌,疾退两步。 刘坤冷哼一声,五指半屈半伸,抓向老人的肩头。 白髯老人右手一场,单刀直出,后发先至,刺向刘坤前胸。刀如闪电,迫的刘坤疾快的向后闪退五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林宗、刘坤出手两招,已知遇了劲敌,严照堂与狮王常顺,也瞧出了这白髯老人的厉害,以林宗和刘坤之能,一出手就被人逼退,实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四个护法,迅速地布成了合围之势。 严照堂道:“阁下高明得很,决非江湖上无名之人。” 白髯老人道:“如是你们无能留下老夫,老夫纵然说出姓名,于事何补。” 白髯老人单刀突然一挥,严照堂等四个人都感觉到刀光向自己刺来,有如四把刀同时刺出一般。 严照常大喝一声,右手一拂,硬向刀上迎去。林宗、刘坤,同时挥出兵刃,两道寒芒,卷了出去。常顺却疾退了两步,突然又欺身而上,扬手发出一片乌光,迎头撤下。 金剑门中四大护法,各具有特殊武功,或是硬接攻势,或是全力抢攻,或是攻守兼俱。 四个人,采取了四种不同的方法。 白髯老人长啸一声,单刀疾收,幻起了一片绕身刀光。 但闻一阵兵刃相触之声,攻来的兵刃被刀光震退。攻入的拳都被刀光迫开。 白髯老人防守中不忘攻敌,刀握右手,左手攻出一掌。这一掌在刀光掩护下攻了出来,有着突如其来之妙。掌势直逼向严照堂的前胸。 原来,他和四大护法交手一招之中,已感觉到四人之中,严照堂堂的功力最为深厚,是以,先对付严照堂。 严照堂刚刚收回攻出的一招,白髯老人的掌势已到前胸,当下运运气出掌,硬接下一击。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 严照堂只觉那掌力重逾干钧,在他记忆之中,从未接受过如此沉沉重的掌力,胸前气血浮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 但这一掌的瞬间,林宗、常顺、刘坤,已从三方位攻了过去。 配合的佳妙,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白髯老人单刀盘顶,涌出一片刀花,逼开了三人攻势,口中大声喝道:“严照堂,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欺身跨步,又是一掌,劈向严照堂的前胸。 一样的掌法,一样的攻势,但却逼的严照堂非要硬接不可。 情势逼人,无暇多思,严照堂只好又举右掌接下一掌。 严照堂虽然又接下了一掌,但人又被震退三步。 他本以掌力见长成名江湖,但这白髯老人两记掌力,却逼得严照照堂气血翻动,摇摇欲倒。 白髯老人回刀疾劈数招,又把林宗等三人逼开,第三掌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但听暗影中一人喝道:“住手!” 白髯老人留劲不发,道:“什么人?” 那人应道:“金剑门主。” 白髯老人回头望去,只见王宜中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缓缓行来来。王宜中的身旁,紧随着高万成。 王宜中打量了那老人一眼,忽然想了起来,道:“是你,那赶车的的人。”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接道:“正是老夫。” 打量了内厅中的棺木一眼,冷然道:“哪个人想出这等装死的办法,全然没有丈夫气概。” 高万成道:“把毒蚊藏于软球之中的办法,实也有欠光明。” 白髯老人冷哼一声,道:“可是你们搜购了这多棺木,但仍未能骗过老夫。” 高万成道:“但阁下竟然来了。” 白髯老人道:“老夫到此,只是为了和贵门主作最后一次谈判。” 高万成道:“可以。但咱们先要知道你阁下的身份。”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是不能做得主,也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说的太简单了,就凭你阁下这几句空口白话,就让我们答允合作吗?” 白髯老人缓缓说道:“老夫等手握智珠,如操胜券,今夜之来,只不过再作一番商量,如是贵门仍然不肯答允,明日午时开始,对贵门即将大展屠杀。” 王宜中突然哈哈一笑,接道:“阁下是威胁本门了。” 白髯老人道:“并非威吓,过了明日午时,令堂是首先遭殃之人。” 这几句话,有如千斤巨锤,击打在王宜中的前胸之上,顿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连番凶险的历练,使得王宜中学会了控制自己,定定神,道:“这手段很卑下,家母全然不会武功,诸位竟然以她生死作为对在的要挟。” 白髯老人冷冷说道:“王门主如若觉着老夫是恐吓之言,咱们就不用再谈了,老夫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严照堂一招手,四个护法突集于一处,拦住去路。 白髯老人道:“好!这既是贵门中的待客之道,那就别怪老夫手下毒辣了。” 严照堂沉声说道:“他内功雄厚,掌力万钧,不可和他硬拼。” 他连接了那白髯老人两掌,几乎当场重伤,严照堂心里明白,以那白髯老入的掌力,林宗、常顺、刘坤等三人,任何人也无法接下他一掌之力。 王宜中冷然喝道:“阁下来见我王某人,既然见到了,也该留下些什么才是。” 白髯老人霍然回过身子,道:“好大的口气。” 王宜中缓缓行近那白髯老人,道:“在下希望你留下来,等过明日中午。”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若要走,你如何能把老夫留下?”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凭这个,成吗?” 长剑一摆,突然指向那白髯老人。就在他长剑探出的同时,眉宇间也突然泛现出一片浓重的杀机。 一道森寒的剑气,直逼过去。 严照堂等不知那白髯老人的感受如何,但他自己知觉着那闪动的剑芒,似乎笼罩了整个丈余方圆,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一生经过了不少的恶斗,会过不少高人,但从未见过这等奇幻的剑势。 那白髯老者进入这摆满棺木的内厅之后,虽然有时声色俱厉,他的神情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轻松。但王宜中长剑一出,顿然使那白髯老人神色一变。只见他脸上的肌肉颤动,颚下白髯,似乎是根根都竖了起来。全身的衣服,也开始膨胀起来,双目圆睁,盯在王宜中的长剑之上。 显然,王宜中伸出的一剑,使得那白髯老人,也为之震骇不已。 高万成疾快的退开,严照堂也招呼那林宗、刘坤等退出了内厅。 王宜中缓缓向前逼近了两步,突然一收剑势,道:“阁下可以亮出兵刃了。” 白髯老人左手疾快的探入怀中模出了一把深绿色剑鞘的短剑。右手一按机簧,短剑出鞘。一道寒芒、灯光下闪闪生辉。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的兵刃太短,可要换一把长剑。” 白髯老人道:“你先胜了老夫手中的短剑再说。” 王宜中长剑一收平胸而立,剑尖却斜斜的向外指出。 这是改用守势的剑式,但却把门户封闭的严密无比。 白髯老人短剑挥动,似要攻击,但却无法从王宜中摆的剑式中看出空隙。 需知不论如何的防守剑招,都不能天衣无缝,使人无机可乘。如是看不出对方守剑式的空隙,那就证明了对方比你高明。 白髯老人观察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一收短剑,道:“老夫让你先攻。” 原来,那白髯老人在数番转折之后,找不出可攻之处,不论攻向哪个方位,对方都有着严密的防守,简直是无隙可乘,只好放弃了抢占先机的用心。他放弃先攻,反使得王宜中为之一呆。 原来,王宜中潜藏于意识中的武功,还未到运用随心之境,如若有敌人的攻势启发,自能随势应变。这一来,要他先攻,反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但王宜中数番战阵的历练,已得到静字一诀,缓缓向前行了两步,手中长剑并未立刻攻向那老人。 双方仍然保持了一个相对之势。 王宜中两道锐厉目光不停的在那白髯老人身上打量,手中长剑亦随着那转动的目光,不停地左右摆动。忽然间,王宜中手中的长剑,停了下来,指在那白髯老人右面胸肋之间。 陡然间,严照堂等发觉了王宜中有着一种莫可言喻的气势,那是一种剑道大家的气势,隐隐间有着凌人之威。 那白髯老人头上出现了汗水,目光盯注在王宜中手中的长剑之上神态间流露出畏惧之色。 显然在气势上,那白髯老人已经输了一筹。 只听王宜中轻声喝道:“小心了!”长剑突然刺了出去。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但却如急瀑飞泉的带起了一股巨大的劲气。 白髯老人手中的短剑疾快而起,并未去防阻那股冲击而来的剑势,却在旁侧舞起了一片剑花。 忽然间,那白髯老人身躯移动,隐人了一片剑光之中。王宜中长剑由侧面刺来,碰在那泛起的剑花之上。只听一阵兵刃交鸣之声,两人霍然分开。 王宜中站在原地不动,那白髦老人却身不由已的向旁退到一侧。 凝目望去,只见那白髯老人脸上满是汗水,双目中微现惊恐。 王宜中却是神情严肃,又缓缓举起右手长剑。 白髯老人突然大声喝道:“住手!” 王宜中长剑已然斜斜指出,指向那白髯老人的前胸,冷冷说道:“除非你答允留在这里。” 白髯老人道:“老夫想请教阁下一件事?” 王宜中道:“先答复了在下之言,你再问不迟。” 白髯老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内心中有着极大的痛苦。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如是不肯答允留此,那就休怪在下出剑无情了。” 白髯老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吧!老夫留在这里,不过,你也要答复老夫心中几点疑问。” 高万成已听出最后几句话,用心在自找台阶,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他说得很合情理,门主应该答允。”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我知道的就答复你。” 白髯老人收了匕首,藏入怀中。 王宜中缓缓收了长剑,道:“你问吧!” 白髯老人道:“阁下的剑招,不似承继剑神朱仑的衣钵。” 王宜中道:“我义父武功、剑术,都已达登峰造极之顶,自然不能及他。” 白髯老人道:“不!你的剑路和朱仑不同,是你更强过朱仑甚多,如是你承继了朱仑的衣钵,那就是青出于蓝。” 他语声顿了一顿,道:“但那不可能,朱仑剑路和阁下不同。” 王宜中道:“你究竟是要问什么?“ 白髯老人道:“阁下的师承。”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没有师父。” 白髯老人怔了怔,叹道:“不错,你在天牢中住了一十七年,自然是没有师父了。” 王宜中道:“你早知道了,何必再问。” 白髯老人道:“这也是老夫不解之处,放眼当世,连那故世朱仑也算在内,没有人能在二十年中调教出像你这样的人物。何况中原武学,要循序渐进,时间限制了你,你不可能有这样一身成就。” 王宜中笑一笑,道:“但我却有了这一身武功。” 白髯老人道:“这是大悻武学常轨的事,使老夫百思不解。” 高万成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认得先门主吗?” 白髯老人道:“你叫高万成,对吗?” 高万成道:“不错。” 白髯老人道:“朱仑在世之日,称老夫是他生平所遇的敌手之一。” 抬头望着屋顶,似是在回想以前往事。良久之后,才缓缓叹一口气,道:“自然,那是他高抬老夫。我们在华山之顶,论武一日夜,第五百二十八招,老夫中了他一剑。”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二十五年前和先门主华山论剑,就是阁下。” 白髯老人道:“正是区区。” 王宜中道:“阁下是……” 白髯老人接道:“老夫流云剑客白云峰。” 高万成道:“原来是白老前辈,在下等失敬了。” 白云峰目光凝注在王宜中的脸上,道:“昔年老夫和剑神朱仑在华山论剑一日夜,老夫败在朱仑的手中,老夫心中十分不服,所以,我就干方百计的想法子去追求一种武功,希望能胜过朱仑。” 高万成道:“所以,老前辈就别走蹊径,设法追觅到天竺武功。” 白云峰笑道:“当年朱仑曾经和老夫谈过,说你高万成十分聪慧多智,想不到二十几年后证实了他这句话。” 严照堂缓缓说道:“敝门先门主,才智过人,他说的话,自然是言无不中了。” 白云峰回顾了严照堂等一眼,缓援说道:“朱仑是一位极端聪明的人,才智上,老夫自知不如他甚多,但武功上,老夫胜不过他,实在有些不服。” 王宜中道:“但你一直没有胜他,是吗?” 白云峰道:“可惜他死了,他如若还活在世上,老夫自信在武功上可以胜他。” 王宜中道:“你连我都胜不过,如何能够胜得过我的义父。” 白云峰脸色一变,道:“你完全不是朱仑的剑路,老实说,你比朱仑高明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适才和你动手,虽然为你剑招所制,但老夫未用出天竺武功和你动手。”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白老前辈对适才落于下风一事,心中有些不服了。” 白云峰道:“不错,如若一开始用出别的武功,不被他的剑势罩住,老夫未必就落于下风。” 王宜中道:“阁下的意思是希望再试一次了。” 白云峰道:“如若你王门主有此用心,老夫也极希望再试一次。” 王宜中道:“好!那么请出手吧!” 白云峰道:“咱们如再动手,那就不能在这厅中动手。” 王宜中道:“为什么?” 白云峰道:“这地方,对老夫极不适合。” 王宜中道:“阁下之意,要在哪里动手?” 白云峰道:“找一片宽阔的地方动手,老夫让你见识一下天竺武功。”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这一战,关系着能否留下白云峰作为人质,心中犹疑,不敢决定。 高万成也怔住了,他对王宜中剑上的造诣,充满着信心,但他了然了目下这白髯老人的身份之后,不禁犹豫起来。 白云峰当年和朱仑齐名江湖,华山论剑之后,白云峰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不见,有如沉海沙石,再无消息。想不到二十余年后他突然又在江湖上出现。 虽然,王宜中练成了世间从无人练习过的一元神功,但如白云峰用出全力相搏,这一战的胜负,高万成亦无把握。何况,白云峰说明了,要以学来对付朱仑的天竺武功,对付王宜中。能对付朱仑武功,那自然是世间最好的武功。 高万成一生谨慎,谨慎的人,不可冒险,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的看法是,既然彼此相互为敌,那就用不着授敌以可乘之机。” 白云峰冷哼一声,道:“高万成,你这个奸诈的小人。” 高万成淡淡一笑,抱拳说道:“白老前辈,有道是兵不厌诈,愈诈愈好。彼此既成敌对,那就谈不上什么奸诈小人了。” 白云峰道:“当年朱仑在世之日,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高万成道:“不错,先门主和你白老前辈有交情,自然不同,但目下的王门主,却和你白老前辈素昧平生。” 高万成话已说的很明显,王宜中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长剑一探,指向白云峰道:“如若你不肯束手就缚,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白云峰想到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除了败在朱仑手下一招之外,一生中再未栽过跟斗。 想不到二十余年后,再出江湖,竟然栽倒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中。 但最窝囊的是,这内厅中八具棺木,限制了他,无法用出天竺武功,空怀奇技,受制于人的剑下。 原来,白云峰心中明白,以王宜中那等犀利的剑招,自己只要稍有阻碍,必然伤在对方的剑下,因此,他虽有移开棺木之能,却不知那王宜中肯否给他时间。 千古艰难唯一死,何况白云峰感觉到这样死了未免太冤。他脸上满是激愤之色,但却缓缓背上了双手。那表示愿意束手就缚。 严照堂走过去,点了他双臂双腿上的穴道。 白云峰冷冷地回顾了王宜中和高万成一眼,道:“你们要如何对付老夫?” 高万成道:“希望老前辈能传出令谕,制止贵属下,别伤了王夫人,需知敝门主生性至孝,贵属如若伤了他的母亲,在下也无法保护老前辈的安全了。” 白云峰气得冷笑一声,闭上双目。 高万成言下之意,充满着恐吓的意味,那是说,如若王宜中的母亲,遭到了什么伤害,同样的报复行动,就要加诸在白云峰的身上。 王宜中还剑入鞘,冷冷地说道:“白老前辈,要委屈你一下了。” 白云峰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道:“好好的照顾这位白老前辈。” 严照堂应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请吧!” 王宜中目睹白云峰由四大护法押解下去,低声对高万成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对付那位白云峰?” 高万成道:“属下的看法,白云峰似是他们几位首脑之一,照那万大海的说法,他们这一个神秘集团,因为一本天竺奇书,结合在一起,他们也许没有义气、情感,但白云峰来而未回,将使他们大为震惊。在他们没有了然内情之前,不会先对令堂下手。” 王宜中神色黯然地说道:“高先生,我母亲完全不会武功,受先父之累,过了十几年牢狱生活,想不到一出天牢,又被我这儿子拖入了江湖凶杀的是非之中,如是金剑门无能救出我的母亲,我甘愿放弃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门主已然担负起了金剑门兴亡重任,而且,我们目下遇上的阻力、敌手,更是强过先门主在世之日,门主如若撤手不管,只怕金剑门很难渡过这次险难。再说,门主就算放弃了金剑门主之位,也未必就能使他们放了令堂。一旦他们发觉这办法十分有效,必将以令堂迫使门主为他们效命。” 心中念转,故意轻轻叹息一声,道:“门主统率了江湖上百位以上第一流的剑手,都无法救得令堂,一旦抛去了金剑门主之位,但凭门主一人之力,他们更不会放在眼中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高万成道:“用兵难免行险,世间绝无十全十美之策,目下咱们的安排,那是险中至善的设计了,已别无选择。” 王宜中痛苦地流下泪来,缓缓地说道:“好!就照你的安排办吧!” 高万成暗中吁了一口气,道:“属下还有一事,请求门主答允。” 王宜中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属下请求门主镇静下来,不要使人瞧出门主为此事愁苦不安。” 王宜中道:“高先生,你的请求太多了。母子连心,何况,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她老人家为了抚养我长大成人,含辛茹苦,在天牢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我寸恩未报,反累她为我受苦,你叫我如何不忧苦难安,如何能镇静得下来?”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先门主为了培养门主,也费尽了千辛万苦,然后把金剑门托付于你。门主练成了绝世武功,但你却并不知道自己学了武功,这是何等劳心伤神的安排,金剑门中数百位仁侠之士,为了等侯门主,隐息林泉,忍气吞声,又是何等的卓绝艰苦,四大护法和属下等,扮作贩夫走卒,暗中和侍卫营高手斗智角力,以保护门主母子的安全,心情又是何等的沉重?”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们费了这样大的心力!”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门主,事无幸成。难道门主认为这些事情,都由于巧合而来吗?” 王宜中道:“想不到,为我一个人,竟然累了这么多人为我受苦。” 高万成道:“金剑门能否再发扬光大,武林中能否保存正义,先门主身遭暗算的仇恨,能否得报,都要靠门主的领导了。”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都要靠我?” 高万成道:“金剑门这一次重出江湖,不但要替先门主身受的暗算报仇,而且还要把武林中是非分个清楚,完成先门主未竟之志。” 王宜中脸上泛现痛苦之色,沉吟不语。显然,他开始在用心思索高万成的话。 高万成静静地站在一侧一语不发,以便给予那王宜中充分的思索时间。 良久之后,王宜中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对于白云峰他们这-伙人,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白云峰身陷此处,定然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如若白云峰五更之前,还不回去,他们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派人来查个明白。” 王宜中道:“你是说他们在大白天中,也会硬闯进来。” 高万成道:“不错。白云峰能为门主的剑势所制,不但他们想不到,就是属下也想不到。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准备了。” 王宜中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笑一笑道:“就算白云峰天亮后仍未回去,但他们仍然不会相信那白云峰已被咱们生擒活捉,在半信半疑之下,只好冒险查看一番了。” 王宜中道:“先生如此肯定,那是说他们一定会来了。” 高万成道:“属下相信,他们来此的机会,应有十之八九。” 语声一顿,接道:“门主最好能找个机会调息一番,也许仍需门主亲自出马,对付来人。不过,这一次属下要稍作布置,试试他们的武功。”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来的都是绝顶高手,岂不要闹出伤亡?” 高万成道:“属下会交代下去,发现不敌来人时,立刻让路。” 王宜中道:“那是放他们进来了。” 高万成道:“门主和四大护法,再选一些资深剑士,在后院中设阵以待,如是门主能以剑术制服来人,一举尽擒对方的首脑人物,逼他们为我们所用,那是上上之策。” 王宜中接道:“高先生,别忘了我母亲还在他们手中。” 高万成道:“至少我们也可以用他们交换令堂。” 王宜中双目神光一闪,道:“这法子算不错。” 高万成道:“如能多擒他们几个,份量自是重些,不难逼他们就范。” 王宜中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大事,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的实力,在江湖上比起别的门派如何?” 高万成道:“整体而论,咱们是第一等的强大。论人数咱们多不过少林、丐帮,但咱们比他们精锐。” 王宜中道:“四大护法的武功如何?” 高万成道:“可以和少林、丐帮中长老对抗。” 王宜中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似是已看穿了王宜中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不能以白云峰作准,衡量四大护法的武功,更不能以门主武功看天下武学。” 王宜中接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白云峰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高手,四大护法败在他的手下,自属应该。再说门主,是世间唯一练成一元神功的人,呼吸举手之间,就可克敌致胜,属下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所以,不能以二位作准。” 王宜中道:“学无止境,我不信世间就没有强过我的人,至少,咱们目下遇上的敌手,就是武功极强的高手。” 高万成道:“门主差一些历练,不论这世间是否有你的敌手,但门主有一个特点,那是不会错了。” 王宜中道:“什么特点?” 高万成道:“每经过一次动手,门主的武功就会增强一次。” 王宜中道:“唉!我忽然想到义父对我的重大期望,沉着肩负的重大,只怕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高万成道:“相反的是属下对门主,却是信心愈来愈强。” 王宜中道:“但愿先生能算无遗策,报了我义父之仇,完成他未竟遗志。” 高万成笑一笑,道:“当年先门主创立金剑门,所经历的艰苦、凶险,更强过今日数一百倍,但坚持正义,力主公道,终于感动无数仁侠望风来归,组成了这一个维护江湖正义的金剑门。” 王宜中道:“先生,我和义父有些不同,我义父是大风大浪中锻炼出来的人物,我却是刚刚步入江湖。” 高万成道:“属下希望能尽力胁助门主,仗凭先门主的余荫,克服险阻难关。” 王宜中望望天色,道:“先生也该去布置一下了,我要坐息一阵……” 高万成开始了精密的布置,宅院中上下人等,都换了赶来的剑手,妇女和不谙武功的仆从,全都悄然送了出去。 一座普通的宅院,不大工夫,布成了一座杀机重重的战场。 高万成把事务全部安排妥善,才在前厅中坐下休息。 赶到刘宅的两队剑士,是金剑门中三、四两队的剑手,第三队的领队是七星剑张领刚,第四队领队的是八步赶蝉魏凤鸣。 高万成带着两个剑士坐在前厅,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都记着我的话了。” 张领刚道:“记下了。” 高万成道:“那很好。咱们这次遇到的敌人,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人,如若抵挡不住时,千万不可勉强阻挡。” 张领刚、魏凤鸣齐齐欠身一礼,道:“高兄请便,我们一定遵命行事。” 高万成看完了宅院中的布置,又交代了两人几句话,才回入内院。 事情的发展,似乎是全在高万成的意料之内,天色大亮之后,宅院外面,果然来了三个人。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汉,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一个穿着黑衣的姑娘。 那大汉浓眉环目,看起来,十分威武,黑衣、白衣两位姑娘,脸上都蒙着面纱,每人肩上背着一柄长剑。那大汉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赤着双手,未带兵刃。 两个青衣剑手,迅快的由门后闪出来,拦住了去路。 着黑衣、白衣两位姑娘,见有人阻路,立刻停了下来,那灰衣大汉,大步行向前面,一拱手,道:“我们要见贵门的王门主,劳请通报一声。” 两个青衣剑手,唰的一声,拔出长剑,道:“敝门主在内厅候驾,诸位清闯进去吧!” 这都是高万成预先想好的安排,对方如是堂堂正正的求见,如何应付,对方如是一语不发的硬闯又如何应付。这安排用心在测验来人的武功,也让这些久未在江湖上走动的剑手们,知晓一下武林中高手很多,不可自满剑术上的造诣。 那灰衣大汉冷冷说道:“两位小心了。”身子一侧,向门里冲去。 两个青衣剑手,同时一挥长剑,两道寒芒,闪电而出,交叉成了一片光网,拦住了去路。 灰衣人冷哼一声,左右双臂,同时挥动,当当两声,震开了两柄长剑。 两个青衣剑手,想不到他竟会用手臂硬挡长剑,下禁一怔。就在两人一怔神间,那灰衣大汉,已然闯进了门。 两个青衣剑手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但早已得了指示,不敢意气用事,双双还剑入鞘,向后退了一步。 灰衣大汉点点头,道:“两位姑娘请进吧!” 那身着白,黑衣服的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行人大门。灰衣大汉大步开道,行到了二门前面。 二门大开着,但却并肩站着四个人。 每个人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之上。 灰衣大汉淡淡一笑,回头说道:“这些人都是金剑门中的剑手。” 站在左首的白衣女子道:“冲了进去,能不伤人最好。”言下之意,那是说非要伤人不可时,就只好伤人了。 灰衣大汉应了声,袍袖一挥,一团灰影,直向二门冲去。四个剑士同时抬腕抽剑,四柄剑化作了一道剑网。灰衣人双臂挥动,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如若这四个剑手,看到了那灰衣人冲过了第一道门户,四个剑士决不会重蹈覆辙,但可惜那四个剑士没有看到这灰衣人冲过的方法。四个剑士楞住了,再看那灰衣人手中未见兵刃。 灰衣人一挥手,道:“四位,可以退开了。” 四个剑士相互望了一眼,满脸激愤之色,还剑入鞘,退到一侧。 右首那黑衣女人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金剑门实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门户,拼命难,忍气更难。” 穿白衣的姑娘没有答话,人却大步向门内行去。 四个剑士末再拦阻,但脸上却是一片愤怒之色。显然,人人似心中都不服气,但却强自忍下了心中之气。 进了二门,就是大厅,大厅台阶前,坐着一个五旬左右的青衫剑士,那人正是八步赶蝉魏凤鸣。 魏凤鸣神情冷肃地拦住去路,目注那灰衣大汉。 灰衣大汉一抱拳,道:“咱们求见门主。” 魏凤鸣道:“可有名帖。” 灰衣大汉摇摇头,道:“没有。” 魏凤鸣道:“照江湖规矩而言,诸位没有名帖,那就要亮一手出来瞧瞧了。” 灰衣人道:“得罪了。”侧身向前冲去。 魏凤鸣右手一抬,一道寒芒,疾闪而出,封住了那灰衣人的去路。 金剑门中人,似乎都严格的遵守着一个剑士的规定,第一剑只是逐敌,决不伤人。 灰衣人右手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利剑。 魏凤鸣吃了一惊,暗道:一个人的武功,不论如何精深,也无法把一条肉臂练得像精钢一样。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这灰方人的手臂之上,定然带有精钢护臂。 魏凤鸣忽然间一个倒窜,倒退出八九尺远,仍拦在那灰衣人的前面。他号称八步赶蝉,轻功造诣在八大剑士中,名列第一。 灰衣人对魏凤鸣后发先至的快速身法,大大地为之震惊。忖道:金剑门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魏凤鸣长剑挥动,疾攻过来。这第二剑不再客气,闪闪寒芒,笼罩了灰衣人身上四处大穴。灰衣人只觉四处穴道,都有被攻击的可能,不知如何防护,只好倒退五步,避开剑势。 魏凤鸣长剑斜指,停下脚步,道:“阁下亮兵刃吧!单凭你臂上两块精钢护臂胜不了区区。” 灰衣人也已经感觉到这中年剑士,功力、剑法,不可和先前所遇的剑士同日而语。 右手一抬,由腰间取出一对钢环,道:“阁下的剑术高明,定然是大有名气的人了。” 魏凤鸣看两个钢环之上,各套有一个较小钢环,认得是武林中极有名气的一种外门兵刃,名子母夺魂圈。除了可以套锁兵刃之外,还可以发出暗器伤人,是一种极为歹毒的奇门兵刃。不禁一皱眉头,冷冷他说道:“子母夺魂圈,在下失敬了。” 八大剑士,不但在剑术上造诣甚高,而且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嫉恶如仇,所谓练剑先练心,八大剑士的性格上虽然有急缓之分,但人人都有着义侠之心。是故,魏凤鸣看到那歹毒的兵刃之后,登时怒气泛脸,答非所问。 灰衣人道:“不错,阁下能认出子母夺魂圈足见高明了。” 魏凤鸣道:“你出手吧。” 灰衣人双圈响起了一阵叮咯叮咯之声,合击过去。 魏凤鸣长剑一探,举火烧天,单剑破双圈。 灰衣人双腕一挫,收回了子母夺魂圈。 魏凤鸣已不容他再有攻出的机会,剑招绵绵而出。连环剑招,布成排浪一般的剑势,虽非招招追魂,剑剑夺命,但绵密不绝,逼的那灰衣人一直没有还手的机会。 原来魏凤鸣知晓他子母夺魂圈的利害,如被对方抢了上风,圈中藏的暗器,极难对付,所以,一出手,就不容他有还手的机会。 但灰衣人子母圈的招术,亦颇奥妙,魏凤鸣虽然占了上风,但急切问也无法取胜,搏斗之间,突闻一声:“住手。”寒芒一闪,分开了两人的兵刃。 凝目望去,只见那身着黑衣的女子,长剑高举,居中而立。 魏凤鸣道:“两位要联手?” 黑衣女子道:“用不着。” 回顾了那灰衣大汉一眼,道:“你退开,像这样的打法,要打到哪一天,咱们才能够进去。” 灰衣人一欠身,收了兵刃而退。 黑衣女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透过面纱,道:“你小心了!” 长剑突然一振,唰唰唰就是三剑。这三剑有如一剑那般快法,魏凤鸣剑还未举起来,就被逼到了一侧。 黑衣女攻了三剑之后,还剑入鞘,道:“你很不错,可以接我一剑。但你逃不过十一剑,相信吗?” 魏凤鸣口中喃哺自语了一阵,长剑入鞘,道:“姑娘请过去吧!不过,我能接下你十一剑。” 黑衣女冷冷说道:“你如不服,咱们以后再找机会比一次。” 魏凤鸣道:“但愿有此一日。” 魏凤鸣肃立一侧,放过三人。 黑衣女当先开道。 又穿过一重庭院,到了内厅。 只见素筛白帐,并列着八口棺材。内厅中出奇的安静,既无守门之人,也无人出来应接。 黑衣女低声说道:“金眼鹰,问问看有没有人?” 灰衣大汉应了一声,道:“灵堂里请走出一个活人说话。” 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王宜中缓步而出。 王宜中身后五尺左右处,紧随着高万成。 金眼鹰冷冷说道:“请贵门王门主。”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区区便是。” 金眼鹰啊了一声,回头说道:“回二姑娘,这位就是……” 黑衣女冷冷说道:“瞎眼的奴才,滚一边去。” 金眼鹰愣了一愣,退到了一侧。 王宜中穿着一袭青绸子长袍,左手提着一把带鞘的长剑。 神态潇洒,沉着。 黑衣女目光透过面纱,打量着厅中的棺木一眼,道:“还不撤去这些障眼法吗?” 王宜中笑道:“这大概是诸位计划中的希望,可惜,诸位却失望了。” 黑衣女道:“你可是觉着赢定了吗?” 王宜中答非问地道:“姑娘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取下你蒙面黑纱。” 黑衣女道:“如是我不取下来呢?” 王宜中道:“在下不愿和带面具、面纱的人交谈,姑娘如不肯取下面纱,那就请便吧!” 白衣女子大声喝道:“站住。”当先取下面纱。 黑衣女为势所迫,也取下蒙面黑纱。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咱们见过了。” 只见那白衣女姿容绝世,正是哭笑皆惑人的白衣姑娘。 那黑衣女容貌也极娟秀,但缺少那白衣女具有的娇媚之气。 高万成急急侧过脸去,不敢看那白衣少女。 黑衣女道:“我领教过你的剑术,舍妹也领教了你的深厚的内功定力。” 王宜中虽然有着很深厚的定力,但也不禁为之心头怦然。立时一皱眉头,道:“戴上面纱说话。”一面说话,一面拔出长剑,大有立时动手之意。 白衣女轻轻叹息一声,戴上了面纱,道:“我们姐妹来此,并无和你动手之意。” 王宜中道:“那么两位来此的用心呢?” 白衣女道:“我们只是想和你谈判一件事。”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白衣女道:“贱妾的师父,是否为你所擒?” 王宜中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道:“白云峰。” 王宜中道:“不错,我们生擒了一个白云峰。” 白衣女道:“我们放了令堂,你们放了我师父,不知王门主的意下如何?” 王宜中道:“如是两位来此,确是一片诚意,在下自愿答允。” 白衣女道:“你的意思呢?” 王宜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先放回我的母亲,在下再放回令师。” 白衣女道:“这岂不是太不公平吗?” 王宜中道:“事情一开始就不公平,我母亲不会武功,她只是一个平常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掳去她?” 白衣女道:“好吧!咱们可约定一个地方,一起放人。“王宜中道:“我说过了,你们先放我母亲回来。然后我们再放人。” 白衣女道:“王门主,你一点就不顾及令堂吗?” 王宜中道:“正因为我顾及家母的安全,所以,不得不如此,姑娘应该明白,家母不会武功,任何加诸她身上的迫害,都是大大不该的事情。” 白衣女道:“王门主是否要再想想看。” 王宜中接道:“在下决定的事情,决不更改,姑娘不用多费唇舌了。” 白衣女良久没有讲话,但她已戴上了面纱,别人无法瞧出她脸上的神色。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白衣女才缓缓地说道:“王门主,你如是激怒我们采取了最后手段,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王宜中心头震动,生恐他们在逼迫之下,生出了宁为玉碎之心,杀死了王夫人。但高万成告诫之言,却在心头泛起,这是唯一能救回王夫人的机会。 于是,王宜中神色严肃地说道:“姑娘,金剑门能在江湖上受人敬重,原因是有所不为。咱们不知道贵派中做过了多少恶事,至少,你们的恶迹还未昭诸江湖,在下既然进了金剑门,就不能破坏金剑门中的规矩,为一己之私,破坏了本门中的规矩。但如你们伤害了我的母亲,情势就大大的不同了,那时,在下将尽起金剑门中高手,追杀贵派中人,斩草除根,一口不留。亲仇不共戴天,没有人会指我王某人小题大作,在下在等待、忍耐,而且也预作了布署。” 白衣女道:“你威胁我?” 王宜中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信不信是姑娘的事了。” 白衣女道:“我不信你甘愿令堂被杀。” 王宜中道:“不甘愿,如若我只是金剑门中一个剑士,我会被你威胁住,我会甘愿受缚,任凭你们发落,只要能救出我的母亲,生死事,决不放在心上。但我是金剑门中的门主,姑娘的算盘打错了。” 白衣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明日午时之前,我们放回令堂。” 王宜中心中一阵狂喜,但却强自忍住,不让形诸于色,道:“那很好,只要姑娘能守信约,在下也将放了白云峰。” 白衣女道:“咱们一言为定,明日午时,我带令堂到此。” 王宜中一抱拳,道:“恕在下不送了。” 白衣女微微一欠身道:“不敢当。”带着黑衣女和金眼鹰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睹三人去远,长长吁一口气,流下泪来。 高万成急步行了过来,道:“门主的镇静工夫,大出属下意料之外。” 王宜中举手拭下腮边泪水,道:“先生,他们真的不会伤害家母吗?” 高万成道:“不会,属下愿以生命作保,太夫人如受到伤害,属下愿自绝谢罪……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事情,急急改口道:“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看目下情势,和咱们接触的,似已非白云峰们一伙人了。” 王宜中道:“你是说,还有别的人。”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这么想,门主的武功愈高,令堂的价值愈大。” 突然住口,沉思片刻,道:“四大护法!” 严照堂应了一声,带着林宗、常顺、刘坤,急步由厅中行出。 高万成神情肃然地说道:“白云峰为人虽然偏激一些,但他还不失英雄气概,和他相处的人,纵非好人,也不会太坏。但另一伙人,就很难说了。” 严照堂接道:“另一伙什么人?” 高万成道:“我说不出来。我只是有此感觉,和白云峰一班人斗力斗智,分了咱们的心,使咱们忽略了别的事。” 林宗道:“高兄,你就明白点说吧!” 高万成道:“如是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那就不足为害了。” 语声一顿,接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接回门主的太夫人。你们立时易装跟踪,暗中跟着那位白衣姑娘,记着是保护她,不是暗算她。” 刘坤接道:“保护一个敌人。” 高万成道:“目下局势,已逐渐进入紊乱的局面,咱们有两个敌队,到自下为止,似乎还有另一个敌人。目前咱们的策略如不能把白云峰这伙人收过来,就要设法挑起他们双方的冲突。” 刘坤道:“高兄谋略,在下等是明白了。但高兄所说咱们有两个敌人,还有一方面是什么人?”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目下咱们无法知道他们是谁,但却不难推想出来,那些人,就是杀害先门主的人。仔细的分析起来,咱们这两个敌人,目的也不相同,白云峰那伙人,志在江湖,但另一伙人,却是全心全意对付咱们金剑门,其手段必也是极尽恶毒。” 刘坤道:“高兄之意,是说他们双方并无勾结了。” 高万成道:“我的看法,目前还是如此,自然最可怕的还是专门对付咱们的那伙人,他们老奸巨滑,不择手段,而且,又完全隐藏在暗中行事。” 王宜中道:“幸好,先生的神机妙算,把白云峰等这伙人。逼得现出身来,如是这两方的人都隐在暗中,那就更难搞了。” 高万成道:“属下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总算幸未辱命。” 林宗突然接道:“适才穿白衣的姑娘,可是咱们见过的那位白衣女?”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她。” 林宗道:“纵然她的武功高强,我们四人合力,还可对付一阵,但她哭、笑,惑人之术,实叫人无法抗拒。”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那是第一次遇上,心中全无准备,所以一时间手足无措。此刻,诸位心中都已经有了准备,早作防备,也许会好一些。” 刘坤道:那两个丫头的剑招,实在超越我们甚多,如是她们两个不敌的人,我们又如何会是敌手?” 高万成道:“单以武功而论,那两位姑娘,确然是第一等身手,但两位别忘了,他们是全无江湖阅历的人,在江湖之上行走,有时武功再高强也难自保。” 严照堂道:“高兄说的不错,江湖上武功之外,还要斗智。我们告辞了。” 四个人对王宜中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睹四人的背影离去之后,突然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很难办。“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想起那白衣女武功,可能是一种迷心术,近乎是一种邪法。” 高万成喜道:“门主既知内情,定可想出破解之法。” 王宜中道:“我只能用禅宗心法,不受他们的影响,却无破解之法。” 高万成道:“那是一种很高的魔功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招之即来,挥之不去,如影之随形,如心之附身,是什么意思?”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似是一种口诀,属下不太明白,但如专从字面上解说,属下倒可以解释。” 王宜中神情凝重,继续说道:“若有若无,若断若继,有我变无我,无我变有我,是谓心魔。”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这是什么?” 王宜中道:“迷心术决,一元神功中,提过这些,从开始到结果。” 高万成道:“果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母亲虽然是一位读书甚多的才女,在天牢之中,亦曾用金钗作笔,刻字于地,教我读书识字。但她记忆所及,不够完全,而且有很多事,不是亲自所见也无法体会到精要之境。我在江湖上走动不久,得先生指点。获益不浅,很多默记心中无法理解的事,也常常在触影生情之下,能豁然贯通。” 高万成道:“门主就是一位才慧绝世的人,门主如不具此才智,先门主也不会选门主为继承之人了。”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的迷心魔功,还未到至高的境界。” 高万成道:“属下不能了然那几句魔诀的精要,但如全从字面上想,那已是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有我变无我,分明是把一个人变成了没有自我意识,无我变有我,那又是可把敌人作为可用之人,这实在太可怕了。” 王宜中道:“估算那位白衣姑娘的武功,大约还停在有我变无我的境界。” 高万成道:“如是她一旦进步到无我变有我时,那就无法再制服她了。” 王宜中道:“是的,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她能变敌为友,为已所用。再想杀她,自非易事了。” 高万成道:“如果找不出破解之法,只有一条路走了。” 王宜中接道:“杀了她,是么?” 高万成点点头,道:“不错,杀了她,以绝后患。” 王宜中道:“只要咱们能找出她所练心法的法子,咱们就可以破除她的魔法。” 高万成道:“她练的是天竺武功。” 王宜中道:“不错,只有天竺武功,才会这等古古怪怪,不循正路。” 高万成道:“那天些奇书,已变成了武林劫运的关键,必得毁去才成。” 王宜中道:“我母亲回来之后,我要试试白云峰的天竺武功和中原武学,有什么不同之处。” 第二十四回 讨价还价 一宵无话,次日中午时分,王宜中换了一件新长衫,准备迎接母亲,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未见母亲归来。 四大护法和那两位姑娘也没有消息。 王宜中沉不住气了,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会不会出了事情?” 高万心中亦是有些忐忑不安,口中却说道:“门主请再等候片刻,也许他们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属下相信,有那位白姑娘保护,再加上四大护法随行,就算遇上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宜中道:“唉!如是有麻烦,他们也应该回来给我说一声。” 高万成道:“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定然会有消息。”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愿先生的料断不错。” 高万成道:“属下相信不会出错。” 王宜中苦笑一下,不再多言。 他心中焦虑,但又不能不装作镇静,在厅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过了半个时辰,睁开眼来,道:“高先生!”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属下已经派人出去查看,快有回报了。” 王宜中正待接言,突闻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入厅中。 刘坤跑得满身是汗,喘一口大气,道:“老夫人没有损伤。” 王宜中心中一松,吁口气,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刘坤道:“老夫人被困在五十里外一处绝地之中,双方正在对峙不下。” 高万成接道:“那穿白衣的姑娘在吗?” 刘坤道:“在,还有那位穿黑衣的姑娘,和那个金眼鹰,仍然是昨天的三个人。” 高万成道:“你先喘口气,慢慢他说,怎么回事?” 刘坤道:“两位姑娘和那个金眼鹰连同王太夫人,分乘了两辆篷车,兼程赶路,属下们易装之后,远远追随,距此约五十里处,遇上了埋伏。” 高万成接口道:“那两位姑娘,没有出手吗?” 刘坤道:“她们不能出手。” 高万成道:“那是怎么回事?” 刘坤道:“老夫人他们被困之处,四周都布下了火药,只要一动手,别人燃起药引,人车都将爆成碎粉。” 王宜中道:“好恶毒的办法,什么人安排下的陷阱?” 刘坤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属下们已分堵住两面的出路,如是他们燃起火药,谅他们也无法生离那座山谷。” 高万成一面吩咐备马,一面对刘坤道:“你能记清楚那地方的形势吗?” 刘坤道:“那是两面夹峙的一道山谷,东西两个出口,中间一片平原,两侧都是野草,矮林。篷车行在谷中,突闻两声大震,前后爆炸声起,炸毁了两面的通路,草丛中飞闪出八个身着草色劲装的大汉,拦住了去路,说明篷车已陷入十丈埋伏火药的险地,要他们交出王太夫人。” 王宜中道:“他们交出了没有?” 刘坤道:“没有。金眼鹰和那两位姑娘不肯交人,伤了对方两个人,但那些人又引发两处埋在地下的火药,爆响震天,山石横飞,骇住了两位姑娘不敢出手,形成了僵持之局。” 王宜中道:“太大意了,你们怎么不早些进入谷中瞧瞧呢?” 刘坤道:“属下一直追随在那篷车后面,但我们不能逼的太近,而且他们也够小心了,进入峡谷之前,先派人登上山去查看,那该是最为险要的地方,但却未料到敌人把埋伏设在峡谷之中,而且,又在地下埋了火药,使人完全没有了抗拒的能力。” 王宜中神色凄惶,道:“先生,决定了办法没有,家母处境险恶,咱们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高万成道:“咱们立刻行动。” 一面招来张领刚、魏凤鸣两大剑士,要他们各率属下,随后赶去,一面和门主王宜中、刘坤步出庄外。 门口处早已备好了三匹马,三人踏上马背,刘坤立时一骑飞驰,纵马带路。 三匹长程健马,兼程疾赶,奔行如飞。 五十行程,一气赶到,三匹马已然是全身汗水,滴落如雨。 刘坤跃下马背,道:“顺路上岗,就可以瞧到那峡谷中的篷车了。” 王宜中一面奔行,一面打量眼前的山岭形势。这确是-处形势险要的所在,山不太高,但很陡峭,两面山壁对峙中,有一道峡谷,也就是东西通行车马的大道。 刘坤奔上岭脊,只见林宗、常顺,并立在大道口处。 原来,进入峡谷两侧的出人口,是两个突起高岭,那一条东西大道,就从两面的岭脊上通过。 登在岭脊上面向下看,那一道山谷平原,变成了一片盆地。两辆篷车,停在那片山谷中间的盆地上。岭脊甚高,距离过远,看上去那两辆篷车很小。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我下去瞧瞧。”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可以,他们困住太夫人,志在门主,你如涉身险地,他们很可能引爆火药。” 王宜中道:“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管,袖手看母亲被困在峡谷之中。” 高万成道:“愈是处境险恶,愈是要镇静应付,门主如若身涉险地,不但无补于大局,反而会促成了太夫人的危险。”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门主,先让属下去看看形势,回来再作道理如何?” 王宜中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淡淡一笑,举步向峡谷行去。 刘坤道:“高兄,我跟你去。” 林宗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四,你跑了半天啦,我跟高兄去。” 纵身而下,追上了高万成。 高万成步履很快,几乎是向前奔走。林宗紧追在高万成身后,高万成一面走,一面暗中盘算着应付的办法。这是一生中遇上的最难的问题。 就算不惜任何的牺牲,也无法解决这件难题。 林宗紧迫两步,追在高万成的身侧,道:“高兄,这个结很难解开。” 高万成一面大步而行,一面说道:“什么办法?” 林宗道:“这该叫移花接木之计。”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移法?如何一个接法?” 林宗道:“找一个很像门主的人,把他扮成门主,交给他们,要他们放了太夫人,然后,咱们一拥而上。” 高万成接道:“那些人能计算的如此精密,岂易上当。” 林宗道:“除此之外,兄弟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高万成道:“咱们去见见他们的首脑人物,摸清楚他们的来路再说。只有他们出头,现身,咱们才能找出他的身份。”林宗暗中运气戒备,忖道:“如是谈判不成,非要动手不可,好歹也得先宰他们几个,赚他们几条命才成。”心中念转,人却逐渐的加快了脚步。 这段行程不近,两个人足足走了有两盏热茶的工夫才到。 距离那篷车还有十丈左右,右侧草丛中,已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你已经进入了火雷阵内了。” 高万成停下脚步,道:“在下金剑门中高万成,哪一位负责此地事务的,请现身答话。” 草丛中缓缓站起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汉子,道:“什么事?” 高万成转眼看去,只见他用绢帕蒙住了大半个脸。当下微微一笑,道:“朋友,如是咱们相识,你蒙住一半脸,我仍然能认得出来,如是咱们不认识,你又何苦蒙住一半面孔。” 黑衣人道:“听说你很会说话,但我不希望和你浪费唇舌。” 高万成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直来直在的谈谈也好。” 黑衣人道:“好!我先说吧!” 高万成一挥手,道:“请便。” 黑衣人道:“以那马车作中心,前后各十五丈内,都埋了地雷火炮,只要我下令用火点燃药引,三十丈内所有之物,都将被炸成碎粉。” 高万成道:“嗯!很利害的安排。不过,在下请问左右两侧,有多少距离,才能脱出火炮的范围?”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左右没有十丈,也有八丈上下。”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你朋友和我一样,也在火雷阵内了。” 黑衣人道:“咱们本就有了玉碎的打算。” 高万成心头一震,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阁下可是在故作惊人之言。”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你可是想试试?” 高万成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只有六七个时辰的时间,不可能在这等短短时间,埋下这样大一片地雷火炮。” 黑衣人冷笑一声人道:“金剑门中属你最为奸滑,看起来果然不错。但你却低估我们了。五日之前,我们已暗作布置,分段埋好了火药,又把地理形势恢复原状,夜间赶工,一连四晚埋下了这大片火雷,单是火药就用了五十余斤,四十余快燃药引子,十个人分守十处,只要一个有机会燃着药引,这方圆百丈左右,立刻间爆成一片火海,石碎山崩,虫鸟不存。” 高万成道:“什么客人什么菜,这一点我高某人明白,但你们这番设计,是冲着我们金剑门而来,大概是不会错了。” 黑衣人道:“不错,冲着贵门来的,我们费了这么多事,只是要对付一个人。” 高万成明知故问的说道:“不知道对付敝门中那一位?” 黑衣人道:“你高万成明知道,又何必故问,但既然问了,在下就只好再说一遍,要对付的是贵门新任门主王宜中。” 高万成道:“好!咱们谈敝门主的事,你们准备如何对付他?” 黑衣人道:“你知他练成了一元神功,我们也知他练成了一元神功。他不该太露锋芒的,所以,咱们要毁去他的武功,要他变成一个普通的人,奉母林泉,颐养天年。” 高万成道:“很宽大,也够仁慈,只是你们的手段太卑下了,用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老妇人,威迫人束手就擒,实是丢尽了男子汉的面子。” 黑衣人道:“面子,面子多少钱一斤,咱们只要能除去劲敌,达到目的,不管它手段如何。” 突然人影一闪,篷车中跃飞出一个白衣少女,起落之间,已到四五丈外。 黑衣人大声喝道:“站住!姑娘再往前移动一步,在下就下令点燃药信。” 白衣少女霍然停下脚步,脸上的面纱,在山风中飘动。一缕清脆的声音,由那拂动曲面纱中飘传出来,道:“我赤手空拳,未带兵刃,只想和你谈谈。”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武功高,轻功更是佳妙,咱们并无意加害姑娘,在下也不愿和姑娘多谈,你还是回到篷车上吧!” 白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们和金剑门无关。” 黑衣人道:“我知道,但姑娘不该和王宜中的母亲走在一起。” 白衣少女道:“现在,我们要离开这辆篷车,你们既无加害我们之意,似乎可以让我们姊妹走了。” 黑衣人道:“可惜,在下不能答应。” 白衣少女叹息一声,道:“我长得很好看,也很年轻,我不想这么早死,你可要瞧礁我。” 高万成知道她想施展迷心术,急急偏过脸去,一面凝功戒备。 黑衣人突然举起右手,冷冷说道:“姑娘,退回篷车中去,我知道你很美,但我此刻没有时间欣赏,别要为了姑娘,使这位高兄也遭了陪葬之祸。” 白衣少女究竟是年轻,沉不住气,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认为你们布置这些火雷,真能要了我的命吗?” 黑衣人道:“但金剑门不会谅解你,王宜中死了母亲之后,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可能受到迁怒,姑娘就算逃过火雷,但却逃不过王宜中的快剑。” 白衣女愣住了。大约这几句话,发生了很大的威慑之力。 黑衣人挥挥手、又道:“退回去吧!姑娘,高万成是还价的高手,我们正在讲斤两,姑娘,不要打扰。” 白衣女很想取下面纱,用目光表达出她心中的意念。但见高万成常常偏过脸去,似乎是很怕和自己的目光接触,只好打消了取下面纱的用心,叹息一声,退回篷车。她相信以高万成的智慧,一定能领悟到自己示意的用心。 黑衣人笑一笑,道:”高兄,那位白衣姑娘的武功不错。” 高万成道:“不错。怎么样?” 黑衣人道:“她已见识过火药爆炸的威力,所以,她知道厉害,只好乖乘的退回篷车,高兄也应死了这条心。” 高万成道:“此事重大,在下无法作得主意。” 黑衣人道:“高兄是准备回去向贵门主请示了。” 高万成道:“是的,兄弟回禀敝门主,让他拿个主意。” 黑衣人挥挥手,道:“那高兄请便吧!不过,兄弟要丑话说在前面,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你,所以,希望你们行动快些。” 高万成道:“咱们说清楚,你能等好长时间?”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一个时辰,够了吧!” 高万成道:“在下觉得时间如果能够充裕一些,对双方都有好处。” 黑衣人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两个时辰如何?” 黑衣人道:“好!就依高兄之意。不过,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我们带的干粮不多,大太阳下,兄弟们躲在草地里,这个苦很难挨。” 高万成笑一笑,道:“至多两个时辰,也许在一顿饭工夫之内,我们就可以决定了,兄弟告辞了。” 黑衣人道:“高兄慢走,恕我不送。” 高万成回过身子,低声说道:“林兄,咱们走。”转身向前行去。 林宗冷眼旁观,发觉高万成步履缓慢。如负千斤一般。只看他举步维艰的模样,已知他心中沉重无比。 王宜中正等得十分焦急,一看两人归来,大步迎了上去,道:“先生,见着我母亲没有?” 高万成道:“没有见到老夫人,但我见到了那位白衣姑娘,她告诉我,令堂十分安好。” 王宜中道:“先生,可有了救她老人家的办法吗?” 高万成道:“我先禀告对方的条件,再说办法。” 王宜中道:“先生快说。” 高万成道:“他们掳去老夫人,志在门主,已然证明了属下的推断没错。” 王宜中道:“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 高万成道:“先要设法毁去门主的武功,然后,再交出老夫人。” 王宜中沉吟一阵道:“他们要用什么办法,毁去我的武功。” 高万成道:“这个,没有说明。但属下相信,那必然是极为彻底,又极残酷的办法。” 王宜中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看到母亲代我受罪,先生带我去吧!” 高万成道:“门主的孝行可嘉,不过,属下觉着他们志不在此。” 王宜中道:“怎么说?” 高万成道:“他们是一群不讲信义,不择手段的人,属下觉得,他们把门主引近篷车之后,可能燃起药信,门主、老夫人和那位白衣姑娘,很可能同时葬身于那火药爆炸之中。”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这法子,当真是恶毒的很。” 高万成道:“属下判断他们计划正是如此,所以,咱们不能上当。” 王宜中道:“但我也不能不救母亲。” 高万成道:“老夫人自然是要救,所以,咱们用些手段才成。” 王宜中道:“只要能够拯救我的母亲,就算是手段有欠光明,也不要紧。” 高万成道:“第一件事咱们想找一个人代替门主。” 王宜中道:“代替我。” 高万成道:“不错。” 王宜中道:“他们难道不认识我?” 高万成道:“就算认识,也认的不太清楚。” 王宜中道:“我呢?” 高万成道:“照他们的说法,以篷车作中心,方圆二十丈内,都是埋了火药。但照属下的看法,他们不太可能埋下这么一大片火药,但兹事体大,咱们不能冒险。所以,属下觉着,咱们就姑妄信之。阻止他们引发火药,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水湿去药信,一个是设法截断药信,用水一法,非人力能办,因此截断药信,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宜中道:“能够办到么?” 高万成道:“属下已然查过那场中形势,他们把药信埋在地下,燃火的地方,藏在草中,那篷车距离可以掩去一个人的草丛,大约有四丈多远,不论那药信燃烧的多么快速,这中间也有一段时间,属下对埋置火雷,稍有经验,如想炸毁篷车,必需先要引爆主要的埋药之处,如是先引爆副雷,可能使药线震断,因此,咱们大约有一段时间可用,那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一个人截断药信之用了。”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条药线?” 高万成道:“唯一的困难,也在此了。咱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根药信,但属下的看法是,最多有六根。要六个人同时行动,或可一举截断药信。” 王宜中道:“我找六七个人一齐动手吗?” 高万成道:“六七个人还不太难,难的是要找出药信子走的路线。” 王宜中道:“先生说了半天,也是纸上谈兵,能说不能行了。” 高万成道:“能行。不过,咱们先行计算一下,那些人截线,那些人应付敌人攻势。” 王宜中道:“我呢?” 高万成道:“你自然负责救助太夫人。” 他语声一顿道:“现在时间急迫,我带来了一件东西,门主何不试试?” 王宜中道:“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飞行羽。” 王宜中道:“那是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一个轻功绝佳的人,应该十分有用,属下已然了解使用诀窍,稍一解说,门主就会用了。” 王宜中道:“现在还有时间吗?” 高万成道:“有,而且用来救助令堂,必有奇效。” 王宜中道:“那行,快些给我瞧瞧。” 高万成道:“咱们躲在岭后面,也许他们在这附近还有理伏。” 王宜中无可奈何,只好和高万成行到岭后面一处隐秘所在。 高万成打开羽翅很仔细地解说了使用之法。 王宜中点点头,淡淡他说道:“很容易,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如何能解救出我的母亲。” 高万成道:“依门主的功力,如能运用此物,至少可以飞出一段很长的距离。”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先生的意思是……” 高万成接道:“最简单的办法,如是情势迫人,门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飞人篷车,设法救助太夫人,然后,飞跃而出,凭仗这双翅之力,可以飞出十余丈,当可脱出险地。”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好吧!如是别无良策,那就只有这样试试了。” 高万成道:“这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如是别无办法时,只要计算精密,未尝不能算一个可行之道。” 王宜中忽然动了兴趣,开始把那羽翅戴在身上练习了一下。 高万成笑一笑,道:“门主不用取下来,属下还要为门主稍作易容。” 王宜中道:“易容?” 高万成道:“不错。咱们不能让别人瞧出你是门主。” 王宜中把羽翅压在双臂之下,缓缓说道:“先生请动手吧。” 高万成道:“门主还要脱下这件长衫。” 王宜中一怔道:“脱下衣服,难道我穿着内衣。” 高万成道:“你要穿着咱们剑士的衣服。” 王宜中道:“咱们的剑士呢?” 王宜中道:“就要来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只好脱下长衫。 高万成道:“这地方很隐秘,门主自己再练习一下,属下去去就来。”言罢,转身疾奔而去。 大约有一顿饭工夫,王宜中已把那羽翅运用自如。 高万成也正好疾奔而来,手中挟着一套衣服,道:“门主,穿上这衣服看看。” 王宜中接过衣服穿上。立时间,变成了金剑门下剑士的装束。那是一身青色的劲装,背插长剑。 高万成举手互击一掌,道:“你过来吧,让门主瞧瞧。” 随着高万成的掌声,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举步行了过来。那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在高万成的小心易容之下,看上去和王宜中相差不多。 王宜中点点头,道:“看来倒有些像。” 那剑士一欠身,道:“属下叫王超。” 王宜中道:“你也姓王,那很好。” 高万成神肃然他说道:“门主练会了飞行之术吗?” 王宜中道:“练会了。” 高万成道:“好,在抢救令堂的行动时,门主要全力施为,属下高举右手为号。门主只管全力抢救令堂,林、常、刘三大护法和两位大剑士,负责查看火药燃烧的路线,设法截断他们的药线。” 王宜中轻叹一声,道:“先生如是无法截断药线,或是时间晚了一些那是什么样的结果?” 高万成道:“三大护法。两大剑士和区区很可能都牺牲在火雷爆炸之下,至于门主能否救出令堂,那就要看门主的飞行距离和速度了。” 王宜中道:“先生,这做法不能失败,万一失败了,咱们的牺牲岂不是太重了。” 高万成道:“只要我们不站在火药堆上,我们仍有生存的机会。” 王宜中道:“先生,能不能改个办法,死里求生之策,太过冒险了,我不愿牵累到金剑门众多精锐,牺牲在这一场全无把握的豪赌之中。” 高万成道:“属下苦苦思索,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方法虽然很自然有些冒险,但我们并非是全无胜算。”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咱们两个人去如何?” 高万成摇摇头,道:“那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事已至此,非赌不可,门主不用多考虑王宜中犹豫着,道:“先生能否再筹思周密一些?” 高万成道:“门主一发动,我们就立刻冲入草丛之中,一面设法截断药线,一面向外奔逃,我相信他们说的有些夸张,逃出来的机很大。” 王宜中道:“好吧!先生既然觉着可以试,咱们试试吧!” 高万成道:“门主,有一件事,属下不当说,但又如埂在喉,不吐不快。” 王宜中道:“先生请说。” 高万成道:“如若情势变的很意外,门主请多多照顾自己,为金剑门千百人想想。” 话说的很含蓄,但言外之意,无异是说万一情势逼人,那你就先把自己救出来。 王宜中黯然沉吟,默不作声。 他心中明白高万成言中之意,但他也领会到那是为大局着想的唯一办法,但他也无法答复。默默无语,默然神伤,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高万成已点明,也就不再多问,改变话题,道:“门主,咱们可以走了。” 王宜中点头,道:“好!咱们走。”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紧随在高万成的身后。这时,他劲装佩剑,倒像是保护高万成的剑手。 假扮门主的王超,远远地随在高万成的身后。 林宗、常顺、刘坤,七星剑张领刚,八步赶蝉魏凤鸣,早已站在道旁等侯。 似乎是高万成早已对几人安排好了,是以,连一句话也不讲,转身向前行去。 三大护法、两位剑士,分别紧随在高万成的身后而行,把王超围在中间。 看上去,对门主保护得十分严密。 第二十五回 母子重聚 这段路虽不短,也不很长,不论走的如何慢,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到达距篷车十丈左右的地方。 黑衣人突然由草丛中站了起来。笑一笑,道:“高兄很守信诺。” 高万成冷冷地说道:“守信的不是我,而是敝门的门主。” 黑衣人道:“由诸位的步履之中,在下瞧出了诸位心情的沉重。” 语声一顿,道:“哪一位是王门主,请向前行出一丈。” 王超缓缓由三大护法两位剑士的环护中大步行了出来。 高万成一抱拳,道:“门主且慢。” 转眼望着那黑衣人,道:“朋友,我们可否看看王夫人,他是否仍然安全。” 黑衣人略一沉吟,道:“好!”提高了声音,接道:“王夫人请行出车外,令郎要见见你。” 他内功深厚,声音十分宏亮,空谷中回音绕耳。 第二辆篷车帘子启动,那白衣女扶着王夫人行出篷车。 王宜中眼看母亲似是又增加了不少白发,心中痛惜无比,几乎无法控住热泪夺眶而出,急急隐到高万成的身后。 但闻那黑衣人高声说道:“你们看到了吗?” 高万成道:“距离如此之远,如何能够看的清楚。”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高兄,你如是想用什么心机,只怕是白费了。”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不理高万成之言,却高声说道:“站住!如若再向前行进一步,我就要他们点燃药信。” 原来那白衣少女,扶着王夫人已向前走了两三丈远。听得那黑衣人呼喝之言,白衣女只好停下来。 高万成急急说道:“朋友,在下想问问王夫人是否安好,不知朋友意下如何?“黑衣人道:“好!你问吧!” 高万成提高了声音,道:“王太夫人好吗?” 他用内功把声音送了过去,那王夫人听得十分清楚。但王夫人的回声,却十分细小。王宜中等耳目灵敏,声音虽小都听得清楚。 王宜中心中焦急,暗道:“此刻母亲相距自己只有六七丈的距离,不知高万成怎的还不发行动的号令。” 高万成一直在抢先说话,不让那黑衣人有思考的机会。高声说道:“王太夫人无恙,敝门主现在此地,阁下如何发落,可以说出来了。”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黑衣人来不及多想,道:“要他向前行十步。” 王超依言向前行了十步。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王门主带有兵刃吗?” 王超摇摇头,道:“没有。” 黑衣人道:“你可以向属下借一把剑。” 王超怔了一怔,道:“借一把剑?” 黑衣人道:“是!借一把剑。” 高万成也楞住了,不知那黑衣人的用心何在? 王超无可奈何,回头说道:“你们借把剑给我。” 高万成道:“你准备干什么?” 黑衣人道:“我要贵门主先行挑断他双手双脚上经脉。” 高万成一怔,道:“这不是太恶毒了吗?” 黑衣人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毁去贵门主的武功。” 高万成道:“咱们先行谈判之时似非如此。” 黑衣人道:“留下他的性命,毁去他的武功,原是早经决定,不过未说明细节罢了。一个人挑断双手双脚的经脉,还不至于殒命,再说我们已替他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高万成似是有意和那黑衣人拖延时间,以便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能够多一些时间了解场中形势和那些隐于草丛之中人的位置。当下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很仁慈,不知有些什么安排?” 黑衣人笑道:“万两白银,足够贵门主母子两人广置田庄、雇用仆从、过半世安闲生活。” 高万成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敝门主是位孝子,他存心救母亲,但你们的手段太过毒辣,背约失信的是你们。” 黑衣人道:“贵门主既在此地,只怕你高兄已经做不了主意,须得贵门主决定才成。” 高万成道:“不错,我得请示一下门主。” 目注王超,道:“门主意下如何?”右手却高举一挥。 黑衣人的目光,凝注在王超的身上,却未注意到高万成高举起右手。 几乎是在同时一瞬间,六条人影飞跃而起。王宜中扑向了两辆篷车,三大护法、两位剑士扑向了草丛。 听到了衣袂飘风之声,黑衣人才警觉有变。想待下令点燃药信,八步赶蝉魏凤鸣以绝世轻功,连人带剑当头罩下。 三大护法,扑入了草丛之中,张领刚、高万成和王超,同时以长剑刺入地下,向四方划去,希望能划断药信。 王宜中尽全力一跃,起落之间,已然落到了那篷车旁边,道:“姑娘,给我母亲。” 白衣女长剑划出道:“你是……” 王宜中道:“王宜中。”双手齐弹,八缕指风飞出,震开长剑。 白衣女似已从武功口音中,认出他的身份,一放王夫人,道:“快带老人家走。” 王宜中一把抱着母亲,飞身而起,脚踏车篷,一加力,但闻砰的一声,车篷塌了一片。 但王宜中却借力,跃飞起四五丈高。这时他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能用之力。 王宜中身悬高空,一振双臂,张开了双翼,闭住一口真气,用肩头用力,鼓动两支羽翼,斜向南方飞去,看上去,有如一头巨鸟。 除了那白衣少女之外,篷车中又跃出一位黑衣姑娘。连同赶车金眼鹰,三个人也找出了兵刃,沿着篷车,划了一圈。 且说王宜中提住一口真气,借两个羽翅震动之力,一口气飞出了十七八丈左右,才力尽降落实地。 就在他刚刚足着实地,耳际已响起了震耳的爆炸巨声。尘土破天,砂石横飞。回头看去,已然不见那两辆篷车。 这一阵爆起的尘土砂石,足足有十丈方圆大小,端的是声势惊人。 王宜中想到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连同高万成和剑士王超都将伤亡于火药爆炸之中,当真是心胆俱裂,呆呆地望着那蔽天的砂土出神,忘记怀中还抱着母亲。 只听王太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急急放下怀抱中的母亲,道:“娘可惜什么?” 王夫人道:“可惜那位姑娘,花般的人样水般的温柔,唉,当今之世,只怕再难找出她那样的人。” 王宜中道:“她死了并不足惜,可惜的是孩儿那位智略多端的先生,和忠心耿耿、身负绝技的三大护法、两大剑士、还有代替孩儿的剑士王超。” 王夫人道:“你的先生、护法?” 王宜中道:“不敢相瞒母亲,孩儿已经当了金剑门主。”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金剑门,他们常常提起这件事。” 王宜中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救助母亲而来。” 王夫人道:“为了救我?” 王宜中道:“是的。他们如是牺牲了,我得替他们报仇。” 王夫人道:“报仇?” 王宜中道:“嗯,那些人,可能是谋害上一代金剑门主的人,也可能是谋害我父亲的仇人。” 王夫人望望儿子的脸色,只觉他神色凝重,双目中充满着杀机,暗暗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时刻不是谈话的时刻。 王宜中呆呆的望着那飞起的尘土。渐渐的,尘土减少了,景物隐约可见。 渐渐的,可看到了那停在路上的马车,已不见那位拉车的健马,只余下两辆篷车,仍然停在那里。 王宜中内心中充满着激动,喃喃自语,道:“这是仇恨,也是责任,我要替他们报仇,正邪是两个极端,永远无法并立于江湖。” 王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孩子,你说什么?” 王宜中突然回过身来,跪在母亲的身前道:“妈!请恕孩儿不孝,丹泊无法从母之命,做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山野农人了。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人,武林中的精英,他们满怀壮志,一腔热血,义之所在,死而无怨。妈,他们和母亲素不相识,但为了救母亲,却不惜赴汤蹈火置身于火雷阵中,他们死了,如若孩儿不替他们报仇,那岂不是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孩子,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并无在江湖上扬名称霸的用心,我只要替他们报了仇,立刻和母亲归隐深山。” 王夫人道:“不,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日子里,我想通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孩儿恭聆母训。” 王夫人道:”你是天生的龙种,他们告诉我才知道,你已练成了一身武功。孩子,江湖需要你出面去主持正义,武林中需要你保护弱小,我这做母亲的,如若硬要把你留在身边,未免太自私了。”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 王夫人接道:“听我话,不要以母亲的安危为念,我要你全心全意的去对付邪恶,不用再为我担心。” 伸出手去,抚着王宜中的头顶,道:“孩子,快些起来,去瞧瞧他们,是否有受伤的人,如是有受伤的人,那就赶快施救。” 王宜中应了一声,正待飞身而起,突然又停了下去。 王夫人怒道:“怎么不去了?” 王宜中道:“孩儿如是去了,何人保护母亲?”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来人正是四大护法之首,赤须龙严照堂。 严照堂双目尽赤,满脸怒容。他生像本就威严,这一发怒,更显得威武镇人。 王宜中黯然说道:“严护法,你瞧到了。” 严照堂虽然怒火攻心,热血沸腾,但他仍然能保持着礼数不乱,一欠身,道:“属下瞧到了。” 王宜中忍不住泪落下来,道:“他们,他们……” 严照堂道:“事已如此,门主也不用太过伤心。” 回首对王夫人一礼,道:“严照堂给太夫人见礼。” 王夫人打量了严照堂一眼,道:“你是……” 严照堂躬身接道:“在下也是门主身边的护法之一,我们兄弟四人,同任护法之位,追随门主身侧,以保护门主的安全为主。”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你们是亲兄弟。” 严照堂道:“不是,我们是义结金兰,但却是情同骨肉。” 王夫人道:“很可惜,他们可能已葬身在那爆炸的火雷之中。” 严照堂强自忍下了椎心刺骨的痛苦,淡然一笑,道:“不要紧。他们是为了保护门主而死,那是死得其所。”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为了救我这一个不中用的老婆子,我该早死掉的。” 严照堂急急接道:“太夫人言重了,只要太夫人肯答允一件事情,他们就死的值得了。” 王夫人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我就答应。” 严照堂道:“太夫人能答允让门主继续领导我们,主持武林正义,他们就死的心安理得了。”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答应。经过这一次大变,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孩子大了,我不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所作所为,能够对得起列祖列宗,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我这做母亲的,也就心安理得了。” 严照堂道:“太夫人的教训,也正是我金剑门中的戒规。” 这时,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保护我的母亲,我要到那爆炸的场中瞧瞧。” 严照堂道:“属下去,请门主保护太夫人。” 王宜中神情冷肃,缓缓说道:“我去,他们为救我母亲而死,我该去替他们报仇。”突然飞跃而起,直向场中奔去。 这时,场中的形势,已然面目全非,石崩土翻。 王宜中满怀积愤,缓步而行,步人草丛。眼看草丛中积尘落石,心中稍安,至少,这片深草中,并无火药爆炸的痕迹。 细查草丛间,发觉了六具尸体。那尸体都是死于拳掌兵刃之下,并非是火药爆炸所伤。 王宜中翻动尸体查看,都非金剑门中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照着那高万成的分配,三大护法和八步赶蝉魏凤鸣,都是冲入草丛之中,博杀敌人的埋伏。看这些尸体,倒像是埋伏的人死于他们的手中,但他们的人呢,死不见尸,生不见人,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一阵呻吟之声,传了过来。那声音就在七八尺外,王宜中大跨一步,已到了那人身侧。只见他一身黑衣,左胸中鲜血淋漓,一块大石砸在头上,受伤甚重。 王宜中伏下身子,拨开大石,扶起那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伤势很重。” 黑衣人望了王宜中一眼,语声缓慢地说道:“你是金剑门中的剑士?” 原来,王宜中仍然穿着剑士的装束,当下随口应道:“不错,告诉我如何救你?” 这黑衣人正是此地理伏的首脑人物,本是极为冷酷,凶悍之徒,此刻却变得十分柔弱,缓缓说道:“我伤的很重,不用费心了。” 王宜中道:“咱们虽是敌对之人,但你伤势极重,需人救护。” 黑衣人接道:“听我说,我没多少气力说话了。” 闭目静息片刻,接道:“你的运气不错,大部分药线受了潮气,失去了作用。” 王宜中吃了一惊,暗道:“刚才那爆炸的声势,已够惊人,原来还只是部分爆炸,如是全部爆炸,这方圆数十丈的土地,只怕全都被翻过来了。看来,他说的不是假话,这地方确埋了很多的炸药。” 只听那黑衣人,若断若续地接道:“可惜,你们的门主,被炸得尸骨无存。” 王宜中接道:“其他的人呢?” 黑衣人道:“似乎他们的运气都很好,不过,那并不关重要,我们的用心,只要炸你们的门主。” 黑衣人若有所悟地道:“你是……” 王宜中接道:“我们的人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道:“你才是金剑门主,那个会飞的人……” 话未说完,血由口中涌出,气绝而逝。他似是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睁的很大。 王宜中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心中却大是懊悔,不该泄露身份,使他心生气怒,血逆心脉而死。 突然颈间一凉。一把寒芒闪烁的长剑,已然压在肩上,同时一只手掌,也按在背后命门要穴之上。耳际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王门主,你的武功很好,但我不希望你赌运气。” 只听声音,王宜中巳知她是谁。剑架颈间,要穴受制,王宜中确然已无法反抗,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道:“我们的人呢?” 那女的似是很得意,格格笑道:“他们都很好,不过,有两个受了伤。但你放心,他们伤的都不重,我已经替他们敷过药,但也点了他们的穴道。” 王宜中虽然受制于剑掌之下,仍感心头一松,道:“姑娘已是占尽了优势,说出你的条件吧!” 身后女子笑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宜中道:“知道。” 身后女子嗯了一声,道:“说说看,我是谁。” 王宜中道:“你是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咱们见过多次了。” 但觉身上四五处要穴,受到袭击,被人点中。眼前一亮,那白衣少女已绕到身前。但她一身白衣,此刻已经变成了土色。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的记忆很好。”伸手解下了包头蒙脸的绢帕。衣上积尘,掩不住那国色天香,那绝世美艳,也不需借重那脂粉装扮。 她理理鬃旁的散发,弹一弹身上积尘,笑道:“王门主,可一不可再,我已经上过了一次当,知道你有自行运气冲穴之能,希望你这一次,别再妄用。” 王宜中道:“用了又能怎么样?” 白衣女道:“很难说。也许我杀了你,也许我斩断你双腕、双腿的经脉。” 王宜中道:“在下可以奉告姑娘,杀了我,才是唯一断绝后患的办法,在下随时随地可以运气冲开穴道。”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那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不会再给你这些时间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整个事件,都是你姑娘设计的了?” 白衣女脸色一变,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不会用这等卑下的手段。” 王宜中道:“用毒伤人,逼他们效力,这手段难道很光明吗?” 白衣女脸上泛起怒容,冷笑一声,道:“用毒手段,在武林极为普遍,施用毒伤人,也不是由我们开始。” 王宜中道:“施用地雷火药的人,也不是始自今日,姑娘,用不着这样激愤。” 白衣女心中大急,道:“你这人没有良心。” 王宜中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女道:“我救了你的母亲,你一点也不感激。” 王宜中听的心头火起,怒道:“如不是你们把我母亲掳去,她怎会受今日之惊。” 白衣女道:“如不是我们把令堂掳去,她落入别人之手,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大概心里明白。” 王宜中道:“姑娘得手不久,我们就赶回寒舍,我自会遣人保护她。” 白衣女气得连连冷笑,道:“告诉你,我们到你家时,另一伙人也赶到了。我们先有过一番冲突,然后才救了令堂,你妈原要你学一个山野村农,现在呢,她是否已改变了主意?” 王宜中道:“这又与你何关?” 白衣女道:“关系太大了,我如不劝说她,她怎会改变的这样快法。”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还要谢谢你姑娘了。” 白衣女道:“谁稀罕你谢了,但你也不能冤我,我做的我都敢承当,但我不愿替人背黑锅。”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这些事,也不用再争论了,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事情要紧。” 白衣女道:“你先去瞧瞧你那几位属下,咱们再谈不迟。”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对!我先该去瞧瞧他们的伤势情形,才能拿定主意。”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白衣女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行去。王宜中双腿上数处穴道受制,走起路来,十分辛苦,大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咬牙苦撑,不肯要求对方解开穴道。 行至篷车的一段路并不远,但走近篷车,王宜中已累的满头大汗。 只见篷车旁侧,一排儿仰卧着几个人。那些人是高万成、林宗、常顺、刘坤和两大剑士等。 白衣女道:“看到了没有?” 王宜中道:“看到了,但他们不言不语,叫人无法瞧出他们的伤势如何。” 白衣女嫣然一笑,道:“那是我点了他们的穴道,只要拍活他们的穴道,他们立刻就可以清醒过来。” 王宜中暗中吁一口气,道:“在下无法完全相信姑娘的话,除非……”突然住口不言。 白衣女道:“除非什么?” 王宜中道:“姑娘能拍活他们的穴道,让我问问他们。” 白衣女右手连挥,拍活了几人受制穴道,右手却连连沉落,又点了他们身上几处穴道。 解穴,点穴,心分二用,左右双手,同时做着两件大不相同的事。 但闻几声长长呼吸,两大剑士和三位护法全都醒了过来。五个人,目睹王宜中,准备挣扎而起行礼,但双腿要穴被点,只能直腰坐起,却无法站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们坐着吧!不用多礼,我也被人点了多处要穴。” 林宗怔了一怔,道:“老大呢?” 王宜中道:“他在保护我的母亲。” 常顺道:“好!太夫人渡过此劫,也不枉咱们吃这一点苦头了。” 王宜中眼看人人都坐了起来,只有高万成还躺着未动,不禁一皱眉头。道:“高先生怎不坐起?” 白衣女道:“这个人诡计多端,让他多躺一会吧!” 王宜中道:“姑娘,咱们说好的,你不解开他的穴道,在下怎能确定他还活着。” 白衣女嗯一声,道:“看来,你倒满仁慈,自己的小命,悬在半空,还念念不忘别人的生死。”一掌拍活了高万成的穴道。 高万成清醒过来,坐起身子,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道:“门主,多亏了这位白衣!”娘,如非她及时招呼我们,此刻,属下等恐早已粉身碎骨了。”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一向善说谎言,现在倒突然说起实话了。” 高万成道:“在下虽然喜用谋略,但却从未说过谎言。” 白衣女道:“既谓谋略,自然说不上堂堂正正的手段,那和谎言有何不同?”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咱们是敌对之人,但你救了他们之命,在下仍然是十分感激。现在,你可以提出条件了。” 白衣女道:“条件很简单,我要你立刻下令放了白云峰。”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可以。咱们讲好的,以我母亲交换白云峰。虽然你没有把我母亲平安的交付我手,但你救了我几位属下,那也算一件大事。咱们可扯平了。” 白衣女笑一笑,接道:“你想的蛮好啊!” 王宜中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我们虽然没有把令堂一路无阻的交付你手,但令堂总算是平安无事。为了表示一点愧疚,你可以在我救你这六位属下中,带走一至二人,咱们这交易才算公平。” 王宜中望了高万成等六人一眼,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衣女道:“有。但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王宜中道:“说说看。” 白衣女道:“不论是埋没地雷火药的人,或是我们,都有一个最大的顾虑和相同的原因,那就是你的一身武功。” 王宜中接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我毁去一身武功吗?” 白衣女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你服下一种慢性的毒药,我们不奢望你帮忙我们,但至少你不要和我们作对,每隔一段日子,我们送上解药,解药断绝,你就毒发而死。” 王宜中道:“老办法。一点也不新奇,但如别无选择时,在下愿走此途。” 林宗高声说道:“门主干万不能答应。” 王宜中笑道:“就目下处境而论,咱们已完全处于劣势,能多保一条命,就多救一人。” 白衣女道:“对啊!王门主究竟是明白人,如是咱们谈不好,我狠起心来,可能把你们全杀了。” 高万成道:“杀了我们几人,金剑门全门奋起,和你们决一死战,衡量轻重,智者不取。” 白衣女笑一笑,道:“除了王门主外,我还未把别人放在眼中。” 王宜中高声说道:“放了他们,拿毒药给我。”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很急啊!” 王宜中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决定了就不用瞻前顾后,拿药来吧。” 白衣女突然行入篷车。车门开启处,王宜中发觉那黑衣女和金眼鹰都躺在篷车之中。白衣女片刻而出,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子,取出了一粒药物。 但闻衣抉飘风之声,严照堂背着王夫人如飞而至。严照堂刚刚停下脚步还未来及放下王夫人,王夫人已抢先说道:“瑶姑娘,你无恙吗?” 白衣女放下手中的药丸,神情间微现失措地笑道:“多谢夫人,我很好。” 王夫人回顾王宜中一眼,道:“孩子,你过来。” 王宜中依言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你过来,见见西门姑娘。” 王宜中双臂上穴道被点,双手不能抬动,只好颔首为礼,道:“多谢姑娘!”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不敢当。”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移动着一双小脚行到了西门瑶姑娘的身前,道:“瑶姑娘,多亏你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看顾我。” 西门瑶无端的粉脸一红,道:“这是晚辈应尽的心意,王伯母不用放在心上。” 王夫人道:“唉!瑶姑娘,咱们在路上谈的事,你还记得吗?” 西门瑶怔了一怔,垂下粉颊,道:“自然记得。” 王夫人道:“那很好,宜中一向孝顺,我相信他会听我的话。再说像你瑶姑娘这份才貌,打着灯笼到处找,只怕也难得找得出几个。”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王夫人,晚辈和夫人车中闲话,难道就这样认真吗?” 王宜中听出语气不对,急急接道:“妈!你和她谈些什么?” 王夫人道:“人家瑶姑娘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可没有正面答应过我,这件事,你不用先知道,我还得和瑶姑娘商量一下。” 王宜中望了母亲一眼,不敢再问。 王夫人望望西门瑶,道:“瑶姑娘,咱们到那边谈去,这里的耳目太多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不用了,伯母,我想我们谈的话,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在哪里谈,都是一样。” 王夫人的脸上,泛现出一片讶异之色,道:“瑶姑娘,看样子,你答应的事,似是有了变化。” 西门瑶怔一怔,道:“伯母,我没有答应你什么。真的,你再想想看,我们只是随口交谈了几句,有些话,格于情面,很难断然拒绝。” 王夫人失望了,她不仅为这位美丽姑娘的言而无信悲痛,而且为整个的人间的虚伪悲伤。她茫然的站着,呆呆地望着西门瑶,脸上是一份讶异和伤感混合的黯然神色。 西门瑶忽然感到有种莫名的怅惘,不敢再看王夫人的眼光。她缓缓的别过头去。 良久之后,王夫人才既然的叹一口气,道:“这不是真的吧!瑶姑娘,你像天使一般的美丽,像白雪一般的莹洁,像你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欺骗人呢。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不相信你会骗我。” 她似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委曲,也似乎是在发泄失望后的痛苦。 西门瑶脸上突然泛生起一片红晕,举动之间,微现不安。她不敢和王夫人的目光相触,却转向王宜中,冷冷地说道:“你决定了么?” 王宜中道:“决定了。” 西门瑶回顾严照堂一眼,道:“你可以传下令谕,要他去带白云峰来。” 严照堂经验老道,一眼之下,已瞧出了高万成等被点了穴道,再者那黑衣女和金眼鹰,也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在下还可以和姑娘动手。” 西门瑶冷漠地一笑,道:“你看清楚了目下的局势吗?” 严照堂道:“看的很清楚,所以,在下觉着有谈谈的本钱。” 西门瑶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其他的人,都已被点了穴道,你没有和我谈判的本钱。” 严照堂道:“在下只要能接下你五十合,敝门主就能自行运气冲开穴道。” 西门瑶道:“我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我点了王宜中很多处穴道,至少他要两个时辰以上的工夫,才能冲开穴道。那时,我已经杀光了你们所有的人。你充其量能和我打上五十个回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知你是否想到了失败的后果,那将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这地方将是你们金剑门精锐的埋骨之所。” 严照堂横跨一步,挡在王宜中的身前,道:“门主能否在五十招之内,运气冲开穴道?”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要冒险,我不能拿数条人命来作试验。” 西门瑶笑一笑,道:“无怪他年轻轻的就当了门主,比起你严护法聪明多了。” 严照堂气充胸膛,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向旁侧退开两步。 王宜中道:“我可以下令,要他去带白云峰,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西门瑶道:“此时此情,你已是一败涂地之局,还有什么提条件的本钱。” 王宜中道:“在下如是无法求得瓦全,那只有玉碎一途了。” 西门瑶道:“怎么个玉碎法?” 王宜中道:“姑娘杀了我们六个人,我们杀了白云峰,那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过,便宜了在这山路中埋火药的人了。” 西门瑶道:“你是说,他们……” 王宜中接道:“他们将是一支独秀,姑娘和我们金剑门,都将大伤元气。” 高万成接道:“那时间,金剑门中人,必将全力为门主复仇,找你姑娘算帐,这伙人也不会放过你。但最重要的是,白云峰死去后,你们少去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你姑娘固然是才华横溢的人物,但你江湖上的阅历还差,决非别人之敌。” 西门瑶颦蹙秀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是否胡说,姑娘心中应该明白。白云峰的生死,对你们的关系太大了。” 西门瑶突然改变话题,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宜中道:“很简单,你放了金剑门中所有的人,留我作为人质,我们放了白云峰之后,你放我不迟。” 西门瑶沉吟一了阵,道:“你如何生擒了那白云峰?” 王宜中道:“在内厅之中,棺木并列,他虽然为我所擒,但心中却是不服得很。” 高万成道:“他和敝门主约定比武,要以天竺武功,制服中原武学。” 西门瑶接道:“我想贵门主一定不敢答应。” 王宜中道:“出你姑娘意料之外,在下已经答应了。” 西门瑶道:“你真的会答应么?” 王宜中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岂肯言而无情,贻笑江湖。”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相信你一次,不过,我也不能太相信你,我要一点保证。” 王宜中道:“什么保证?” 西门瑶道:“令堂。你如不守信诺,我就先杀了令堂。” 王宜中道:“这个不行,不能再伤害到我母亲,她既非江湖中人又不会一点武功。” 西门瑶道:“我已经很让步了,你如是不肯答应就证明你没有诚心,不敢和白云峰真刀实学的打一场。” 王宜中一时间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王夫人却突然大步行了过来,道:“孩子!不用管我,我还要和这位瑶姑娘好好的谈谈。” 西门瑶扶着王夫人,上了马车,道:“王门主,你可以下令解开他们的穴道了,劳动他们找几匹马来拉车,令堂不能骑马,我只好陪他坐车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去,解开了几人穴道。七星剑张领刚、八步赶蝉魏凤鸣,呆呆望着王宜中,脸上是一片惭愧之色。 严照堂转身行了过来,又解开了王宜中身上的穴道。 王宜中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去找几匹马来!” 严照堂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张领刚高声说道:“岭后面,我们带来了十二位剑士,他们都骑的有马。” 严照堂高声应道:“在下尽快赶来。” 片刻之后,严照堂牵着两匹健马行了过来。 金眼鹰和那黑衣少女,一直静静的躺在车中没有动过。西门瑶放下了垂帘,道:“王门主,你们可以赶路了。”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套上马,咱们回去吧!”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两大剑士动手,套上健马。 刘坤飞身一踏,落在辕前,拿起长鞭一挥,健马放蹄向前奔去。辘辘轮声,划起了两道尘烟。 高万成疾行两步,追在王宜中的身侧,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能怪你,能有这样一个结局,应该是很好了。” 高万成道:“但太夫人……” 王宜中接道:“这确然是我最大的苦恼,我不知该如何,目下我穴道已解,我相信在百招之内,可以搏杀西门瑶,但我母亲……” 高万成道:“看情形,西门瑶并无加害令堂之心,挟持令堂,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用心罢了。” 王宜中道:“西门瑶诡计多端,又极善变,武功又高强的很,咱们金剑门中,除我之外,不知还有何人可以和她搏杀一阵。”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联手,可以挡他数百回合,此外门中二老可以和她比美。如是咱们不按江湖规矩行事,每一位大剑士率领着剑手,都可以挡她一阵。” 王宜中道:“你是说,咱们八大剑土率领的剑士,都精通合搏之术。” 高万成道:“金剑门在江湖上行走时,剑阵的威名,早就远播江湖。经过这二十年的苦练,更有了很大的进境。”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先生,八大剑士的武功,比起四大护法如何?”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单打独斗,四大护法似是要高上一筹,但如若大剑士带一队剑手同行,以剑阵拒挡四大护法,那又非四大护法能够抗拒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决定了一件事,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高万成道:“门主请说。” 王宜中道:“我想先对付西门瑶这伙人,再行全力对付这一次加害我们的人。” 高万成道:“门主高见。”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不过,有一点顾虑,使我不敢放手施为。” 高万成道:“可是太夫人的安危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是。我必须设法,先解了我母亲之危,才会和他们动手。” 高万成道:“那么,门主还有什么顾虑呢?” 王宜中道:“目下,咱们只知道一个白云峰和西门瑶,而且也知道了他们善用毒物,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实力如何,还有些什么毒物,咱们都不太了解,一旦把他们逼急了,怕他们全力一拼,闹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咱们也要有一番安排才是。”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应该全力对付西门瑶,解决了这件事,然后,再对付那一批人物。” 王宜中道:“那领队的黑衣人,似乎是和你很熟识。” 高万成道:“是的,他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而且知晓我的身份。” 王宜中道:“先生认识他吗?” 高万成道:“我应该认识的,但我竟然不认识他。” 王宜中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我想他可能戴了人皮面具之类,或是经过药物易容。” 这时,远走在七人丈外开道带路的严照堂,突然停了下来。魏凤鸣、张领刚两大剑士,立作戒备,分向两侧警戒。 林宗、常顺,虽然身上仍带着轻伤,亦都运功戒备,在右后方向警戒。 刘坤一收拉车的马,沉声道:“西门姑娘,可能会有了变化。” 篷车中传出了西门瑶的声音,道:“有你们金剑门中这多高手保护,大概用不着我这弱女子出手对敌了。” 刘坤冷冷地说道:“很难说,姑娘,如是敌人来的太多了,我们一样没有办法对付。” 西门瑶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严照堂双目盯注在道旁一片草丛中,肃立不动,看情形似是和强敌对峙一般。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先生,咱们过去瞧瞧如何” 高万成道:“好!”语声一顿,道:“两大剑士,请为门主开道。” 魏凤鸣张领刚应了一声,并肩向前行去。 王宜中心中暗道:“这高万成似是小题大作,真正厉害的敌人,既要我出手对付,平时,却又要这么多高手来保护我。”高万成似是一直在留心着王宜中的举动,王宜中心中之意,似是也被他瞧了出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以门主的武功而言,剑门是要你保护。 但平时要他们保护门主,是养成一种向力心,要金剑门中人,个个明白,他们有这样一位门主领导为荣。” 王宜中点点头,微微一笑。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又道:“近月以来,属下的用心,都在启发门主的灵智,希望门主能把一身所学发挥出来。目下,门主已启开心灵之门,胸记绝学,源源而出,所以,门主也应该改学一件事了。” 王宜中道:“学什么?” 高万成道:“学用人。你有很多武功高强的属下,为什么不用他们?” 王宜中宜中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是的,金剑门中这么精锐高手,我应该好好运用他们。” 高万成道:“用人效命,也该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门主仔细的想想,不难找出运用之妙。” 王宜中道:“我会用心去想,但还望先生从旁指点一二。” 两人谈句话的工夫,已到严照堂停身之处。 只见张领刚、魏凤鸣右手搭在剑把上,四道目光,盯注在严照堂的身前瞧着。 王宜中心中大奇,暗道:“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什么事没有见过,怎会看的这样入神,不知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凝目望去,只见三人前面两丈左右处,草丛中突出的一块岩石上,放着两个一尺多高的木头人。那两个木头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很鲜艳的衣服,雕工细致,看上去栩栩如生。 那精美的雕刻,不足为奇,奇的是明明是两个木头人,但却能不停地在岩石上面跳跃,而且发出一种呀呀的声音。 王宜中愣住了,既觉得两个木头人的举动十分好看好笑,但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觉。 回眸望去,只见高万成也被两个奇异的木偶震动,望着两个木偶出神。 围集在王宜中身侧之人,个个都被那两个木偶的怪异行动吸引,瞧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属下也无法具体说出它代表些什么,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严照堂回过脸来,道:“门主,我知道。”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严照堂道:“三十年前,属下追随先门主,在峨眉山寻找一种药物时,在一处悬崖下面,见到这样两个木偶,也是在跳、在唱。” 高万成接道:“完全一样的吗?” 严照堂道:“不一样。” 高万成道:“有何不同?” 严照堂道:“当时因为这件事太奇怪了,属下的记忆十分深刻,那是两个男的木偶,衣服也没有这一次穿的鲜艳,动作似乎也没有样优美。这些年来,似乎是这些木偶也长进了很多。” 高万成道:“先门主如何对付这两个木偶?” 严照堂道:“先门主只好回避。想起来,这些木偶叫人恐怖得很,这些木偶的出现,并非无故。”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你是说,这两个木偶还有用心。” 严照堂道:“是的。再等一会,他们可能说出现身的用心。” 王宜中喃喃自语,道:“这当真是一桩十分奇怪的事了,木偶怎么会说话呢。” 高万成道:“这是一种经过特殊设计制造的木偶,看久了,虽然觉着它有些恐怖,但最可怕的,还是这木偶背后的主人。” 王宜中道:“我觉着有些奇怪,既然是背后有人,他们为什么不肯现身出来呢?” 高万成道:“故作神秘,愈是神秘的事,愈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王宜中突然举步向前行去,直行到那草丛中的岩石前面,才停了下来。在王宜中举步向前行进之时,两大剑士,同时举步而行,分随在王宜中的身侧。这时那两个木偶正跳的热闹。王宜中看看那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伸出手去,希望抓住一个瞧瞧。 就在他右手将要接触木偶之时,突闻严照堂大声喝道:“门主不可。” 王宜中愣了一愣,道:“严护法,这木偶难道也会伤人么?” 这时高万成急步行了过来,接道:“杀人的不是木偶,而是那幕后人,在这木偶身上的设计安排。” 正在这当儿,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停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从那男木偶的口中发了出来。那似是一种音乐,但又极不悦耳。 所有的人,似乎是都未听过那等难听的乐声,听得人有种刺耳椎心的感觉。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走吧,这声音太难听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相信这木偶的腹内,一定有着特殊设计的机簧等,因此,我想带一个回去瞧瞧。” 高万成道:“如是门主决定要带去,属下带着也是一样。”行近岩石,举手去抓木偶。 严照堂大声道:“高兄,不可动那木偶。” 高万成缩回了手,道:“严兄,我已经仔细地瞧过了。” 这时,那刺耳的乐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山野中恢复丁宁静。两个木偶也同时停止了跳动。 但这突然的宁静,却似是给人带来沉寂的恐怖。 突然,那木偶发出了一种极细微的声音,道:“你们听过了我的歌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了。”声音细如蚊鸣,幸得场中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还能听得清楚。 木偶会说话,简直邪门透了,场中人无不感觉到有些震惊。王宜中却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高万成突然大声喝道:“向后退开。” 群豪应声而退,向后跃退了二丈,只有王宜中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高万成急声叫道:“门主,退回来。”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你们再站远一些。” 严照堂却大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剑眉微耸,冷冷说道:“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严照堂一欠身,道:“属下听到了。” 王宜中道:“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严照堂道:“属下护法有责,不能让门主单身涉险。” 王宜中道:“退开去,我才能从容对付。” 严照堂怔一怔,向后退开了五尺。 五尺的距离很短,完全在掌力拳风所及之内,一旦门主遇险时,也好出手抢救。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高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 那极细的声音,又从木偶身上传了出来,道:“我不是站在这里吗?” 王宜中冷冷说道:“看来,我如不说出内情,阁下是不会现身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能借极细的丝索,把声音传在木偶身上,这一手借物传音,十分高明,但你该把丝索藏好,别让人瞧出来才是。” 严照堂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木偶身上系有丝索,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心中念转,双目中却神光凝聚,向两个木偶看去。在极度细心观看之下果然发觉有一条和岩石一般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其实那线索并不太细,在场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只因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些,只注意到那木偶身上彩色的衣着,和那跳跃的恐怖,没有人留心到一条山石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 这是一件根奇怪的事,愈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愈是对那些费解的事感觉到恐怖,连一向多智的高万成,亦被跳跃的木偶所震骇,未能保持冷静,去研判内情。但王宜中却是心地莹洁,未为怪异的木偶震骇,觉着木偶说话,必有原因,很容易的看出了那系在木偶身上的细索。 这时,高万成已冷静了下来,笑一笑,高声说道:“阁下这两个木头人,作的果然精巧,不但能跳能叫,而且会哭。” 他这大声点破,场中群豪,顿然间胆气一壮。 但见那穿着男装的木偶,突然飞跃而起,直向高万成扑了过来。 七星剑张领则,突然长剑出鞘,一道寒芒,直卷过去。那木偶生生被劈作两半。 木偶虽被迎头劈开,但去势不衰,右面一半,仍向高万成飞了过去,同时,一片淡红色的粉末,由那破开的腹腔中激射而出,扩散成一片淡红色云雾。 张领刚首先,但觉异香扑鼻,立时仰面栽倒。 高万成文昌笔疾点而出,迎着击来的半个木偶,人却同时倒跃而退。 严照堂右手挥动,强烈的掌风,疾卷而去,口中喝道:“门主快走!”严照堂直向王宜中扑了过去。 王宜中未想到会有这等奇突的变故,一怔之后,双掌连环拍出。耳际间也同时听到了严照堂的喝叫之声,本能的向后退去。严照堂前进之势,正迎着王宜中后退倒跃,只好急急向旁侧一闪,急速应变。用了极大内力,不得不换一口气。 一股淡淡的异香,吸入胸腑,顿难自制,晕倒于地。 八步赶蝉魏凤呜,仗凭轻功,一跃而起,落到了张领刚的身侧,一手抱起了张领刚,长腰提气,向外飞跃。 一则,那木偶体内诡异的设计,有着强大的扩散能力,使淡红色的毒粉,飞盖了一片极大的地方,二则,王宜中和严照堂发出掌力,使弥空毒粉,来回的激荡冲击。一股淡红色的粉末,直扑魏凤鸣的面门。魏凤鸣闭住了呼吸,但双目之内,却攒入了不少粉末。但觉一阵奇酸奇疼,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魏凤鸣奋起余勇,抱着张领刚一跃两丈,冲出了那淡红粉未笼罩的范围,但人却吸入了少许毒粉,一齐摔在地上。 这一番对手,连对方人也未见,金剑门已然有三个高手躺了下去。 一阵山风吹来,淡红色的粉末,飘散消失于青草丛中。 没有流一点血,也没有凶残凌厉的搏杀。但却有了惨重的损失,一个木偶,击倒了三个武林高手。 王宜中愣住了。望着倒在地上的严照堂、魏凤鸣和张领刚,内心中泛起了莫可言喻的惊骇。良久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道:“先生,看起来江湖上的古怪事物,繁多得很,有人能役用毒物伤人,也有人能用木偶杀人,武功机智,有时也无法应付。” 高万成低声应道:“是的。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三分武功,三分机智,另外的四分是幸运。”语声一顿,接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知道了这木偶的厉害,也知道了这木偶并不是什么邪魔鬼怪,而是由人来操纵,那是巧手匠心的产物。” 王宜中道:“先生,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先想法救醒严护法和两位大剑士。” 王宜中道:“如何救他们?” 高万成道:“试试看用冷水如何?一般的迷魂药物,冷水都可……” 突然脸色一变,住口不言。 王宜中接道:“先生,你怎么……”目光转动瞥见四个身着彩衣木偶,不知何时,已然停到了自己的身侧。林宗、常顺、高万成三人身旁不远处,都站着一个木偶。 这次,几人都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些木偶身上有一条细索系住。 王宜中暗中数一数,现身的木偶共有八个之多,连同适才张领刚剑劈的一个,和停在岩石上的一个,总计有十个,虽然,王宜中都知道了这木偶并非什么邪魔鬼怪,但它给人的疑惑恐怖,仍有着巨大的力量。 目睹严照堂和两大剑士,倒了下去,都不敢轻易的对身侧木偶出手。没有人能预测出手一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木偶静立着不动,八人也静静地望着木偶出神。如是在几人身侧,站的不是八个木偶,而是人个身手高强的人,这几人绝不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惊。 惊疑造成了沉默,良久之后,高万成突然高声说道:“那位高人,何不请出一见,有何高见,还请当面指教。” 木偶仍然静静的站着,山风吹动着草丛,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回音。 忽然间,轮声辘辘,那停在道中的篷车,向前行来。 过度的沉静,已使坐在车中的西门瑶等的有些不耐起来。 王宜中心中大吃一惊,不论这木偶中是什么机关,王夫人决无能避过危险。高声说道: “刘护法,快些停车。” 刘坤收住僵绳,篷车停了下来。车帘启动处,西门瑶一跃四丈,落足道中。 这些奇怪的木偶,同样的给了西门瑶极大的震惊,使她立刻停下。她脸上仍然蒙着黑纱,在风中飘动。 高万成心中一动,暗道:“如若西门瑶也伤在这些木偶手中,至少给了我们救出王夫人的一半机会。” 心中念转,高声说道:“西门姑娘,这些木偶自具神用,不可轻易招惹。”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几个木偶难道还会伤人不成,我倒要瞧瞧她。” 她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此时此地,出现了这些木偶,使人有看来如鬼怪的感觉。她拔出了长剑,指向一个木偶。那木偶昂然不惧,也正面对着西门瑶。 王宜中生恐西门瑶劈出剑势,招惹了这些木偶,闹出混乱之局,急急叫道:“西门!” 娘,这木偶中间藏有毒粉,不可斩削。” 西门瑶探出的长剑,又突然收了回来。 高万成眼看将挑起的一场是非,竟然被王宜中一句话就给压了下来,心中暗叫可惜。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沉声说道:“先生,咱们如何才能离开。” 高万成道:“先设法退去身子四周的木偶。” 王宜中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些木偶真的会跳起来伤人吗?” 高万成道:“不会跳。力量在那根细索上,暗中受人操纵。”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如是我们把那细索斩断呢?” 高万成道:“那些木偶立刻失去效用。不过,这动作要快得很,迅雷不及掩耳。” 王宜中道:“为了安全一些,我出手斩那木偶的后面细索时,你招呼他们离开此地,向后跃退,闪避开去。” 高万成点点头,道:“门主呢?” 王宜中道:“我相信,我能避开他们的攻击。” 王宜中暗中打量好形势,算计了出手的方式,突然拔剑而起。但见冷芒电闪,飞绕起一圈寒光。 高万成同时大声喝道:“诸位退开。”当先飞跃而起,疾退三丈。他这一声断喝,金剑门中人,本能的应声而退,向外跃飞。 王宜中剑光打闪,果然一转之下,斩断了八个木偶身后的索线。单就快准而言,已是剑道高手的身份。八个断了身后操纵线的木偶,顿然失去了变化之能,真正的变成了木偶。直到此刻,群豪才恍然大悟。 忽然间,白光一闪,一个木偶陡然飞起,飞落向三丈外草丛之中。 王宜中长剑横胸,高声说道:“阁下的玄虚,已为人识破揭穿,用不着再躲在草丛中了。” 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他八个木偶的索线,都已经被我斩断,怎的又有一个木偶飞回了他的手中。”念头转动,忍不住数了数在场中的木偶,敢情这场中还是八个木偶。不知何时,那场中竟然又添了一个木偶。 但闻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谁取我的属下,他就等于抱着一包火药睡觉,随时会把他炸成细粉。” 说完话,突然见深草丛中,波分浪裂,分向两侧倒去。直到草丛尽处,才飞起一团灰影,一闪不见。 王宜中瞪着眼睛看,仍未看清楚那飞起来的人影。大道中,留下了八个木偶。 这时,林宗已找来一壶山泉,泼到严照堂和两大剑士的脸上。 但闻三人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王宣中心中大喜,道:“严护法们清醒过来了,咱们用不着再担心了。” 高万成也有着意外的惊喜,微微一笑,道:“有些事,常常可用最简单的办法,能解决最大的问题。” 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目下有两件急事,一是设法抢回王夫人,一是设发收拾这些木偶。” 王宜中回顾了西门瑶一眼,道:“我拦住西门瑶,不让她回援。” 高万成道:“对,我们很快的能对付了金眼鹰和那位黑衣姑娘。” 但听西门瑶冷冷说道:“高万成,我已经再三的警告过你,你那一肚子坏主意,别再我面前施展,否则你会造成很大的遗憾。” 高万成心中有些不服,缓缓说道:“姑娘请猜猜看,在下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西门瑶道:“你要王宜中缠住我,你们合力下手抢王夫人,对吗?”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姑娘听到了在下的话。” 西门瑶道:“你们用传音之术交谈,声音很小,别人很难听到。” 高万成道:“那么你姑娘怎会知晓?” 西门瑶道:“因为我很知晓你的为人,所以,我会猜出来。” 西门瑶顿了顿,又道:“我姐姐和金眼鹰都受了伤,他们的动,自然是不够快,如若刘坤能突然出手救人,你们应该有成功的机会,但现在不成了,你们连五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高万成道:“姑娘曾告诉他们,要他们严密戒备,是吗?” 西门瑶冷冷说道:“我们用手势连络,你如不信,现在,我让他们表演一次,给你瞧瞧。” 说完话,举手一挥。果然车帘启动,一白色绢帕,飞出车外。 西门瑶笑一笑,道:“高万成,我不希望闹出惨局,伤了王夫人,对我们未必有利,王宜中如若是情急拼命,我自知非他敌手,再说,我也不愿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老夫人,无缘无故地受到了伤害。 高万成淡淡的笑一笑,道:“姑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若不是情势逼迫,我们有八成把握时,也是不愿冒险。” 西门瑶道:“你为人老奸巨猾,老实说,我不得不小心地对付你。” 高万成道:“姑娘对在下,欠缺信任,但姑娘处处和我们金剑门作对,不知是用心何在?” 西门瑶笑一笑,道:“这才是一件我们双方都关心的事情。不过,你高先生把话说的太偏激了一些,我们和金剑门没有仇恨,算有一点,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早已经淡了下来。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人手,贵门是武林精英所聚,这就是我们急于收罗贵门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冷然说道:“金剑门有门规,有理想,行仁行侠,姑娘最好别再打这个主意。” 高万成插口接道:“如若姑娘肯投入我金剑门中,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我们之间,还未分出胜败,我要看过贵门主和我义父动手一战之后,才能有所决定。” 高万成一拱手,道:“姑娘既有目的,希望在途中别再玩出花样,咱们上路吧!” 伏身捡起八个木偶,用一根绳索捆了起来。西门瑶却回身入蓬车。 王宜中望着高万成收集的木偶,怔了一怔,道:“先生,要带走这些木偶吗?” 高万成道:“处处留心皆学问,那对羽翼,对门主有了很大的帮助,这些木偶构造的精巧,自有它的佳妙之处,属下要仔细研究一下,也许能在这中间找出主人的身份。” 第二十六回 相约比武 一行人,很快地赶回了金剑门中秘密分舵。马车在外面停下,西门瑶启帘而出。 高万成一抱拳,道:“姑娘,请入庄中侍茶。” 西门瑶摇摇头,道:“不用了。” 高万成道:“一路行来,连番遇险,姑娘腹中应该有些饥饿了吧?” 西门瑶道:“有些饥饿,但我更急着见我义父。” 王宜中道:“家母呢?” 西门瑶道:“看到了白云峰,我立刻把令堂交还于你。”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吧!姑娘请入庄中喝杯茶,在下吩咐他们尽快安排一下,立刻与白前辈过招。”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好,我陪令堂人入庄。”行入车中,扶着王夫人,向庄院中行去。她紧随王夫人身侧,只要金剑门稍有逾越,王夫人立刻有生命之危。 王夫人的神情,倒很镇静安祥,在西门瑶搀扶之下,缓步而行。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瑶姑娘,你如是我女儿,那该多好。” 西门瑶道:“可惜,我不是。” 王夫人笑一笑,道:“宜中他爹死的早,要不然,宜中早就成家了。” 西门瑶道:“令郎年少英俊,武功又高,实是江湖儿女们梦寐以求的情郎。” 王夫人道:“别人是否喜欢他,无关紧要,但不知你瑶姑娘,对他如何?” 西门瑶道:“伯母是过来人了,应该知道女孩子的心事。” 王夫人道:“瑶姑娘,但你和别的女孩子有些不同,老身也不敢妄作论断。” 西门瑶道:“不怕伯母你老人家笑话,对令郎,我和别的女孩子并无不同,只可惜……”她狡黠的笑一笑,住口不言。 王夫人道:“可惜什么?” 西门瑶道:“可惜令郎和我们一直站在敌对的立场,大势所阻,自然难顾到儿女私情了。” 十七年天牢生活,把王夫人磨练成一股特有的坚强,望着西门瑶笑一笑,道:“瑶!” 娘,老身和你一见投缘。” 西门瑶道:“我知道,伯母很喜欢我。” 王夫人道:“但我也从姑娘身上,发觉了很多过去未曾想到的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夫人接道:“姑娘才貌双全,所以,你恃才傲物,也把老身玩弄于股掌之上。” 西门瑶突然发觉了这位王夫人,在无限慈爱中,有一股高贵的严肃。那不是发自深厚内功的威严,而是另一种高贵气质形成自然威势。这等威势,使得西门瑶为之一呆,竟然忘了去拦阻王夫人。 工夫人大步而行,直入厅中。 王宜中飞身一跃,落在母亲的身侧。高万成用尽心机,未救出来的王夫人,就这样自行脱险。 西门瑶神色肃然,目光凝注在王宜中的身上,道:“令堂是一位气度华贵,充满着仁慈的人,如不是咱们彼此敌对,我真的会认在她的膝前,做一义女,希望你好好的孝顺她。” 王宜中拱拱手,道:“多谢姑娘。” 王夫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缓缓他说道:“宜中,为娘的有一句话,你要牢牢的记着。” 王宜中一欠身道:“孩儿恭候吩咐。” 王夫人道:“不论西门姑娘以后对你如何,但你却不许伤害到她。” 王宜中道:“孩儿敬遵慈命。”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长揖到地道:“太夫人请入内宅休息。” 王夫人两道目光盯注在高万成的脸上,只看得这位智计多端的老江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良久之后,王夫人突然叹息一声,道:“高先生,是你想尽了办法,把宜中拖入江湖。 现在,你满足了吗?” 高万成道:“属下该死。不过,这是先门主的遗命,而且,事先也得了王夫人的允准。 金剑门如不能得到王门主的领导,很可能会瓦解于江湖之中。” 王夫人道:“这样严重吗?” 高万成道:“属下是由衷之言。” 王夫人道:“好吧!过去的事,咱们不谈了,我的儿子,既然已经涉入了江湖之中,你们要好好的指导他,别让他作出有伤家声的事。” 高万成道:“太夫人放心,金剑门仁慈为怀,所作所为,都是见得天日的事。” 王夫人道:“希望如此。” 这时两个穿着花布衣裤的丫头行了进来,扶着王夫人而去。 西门瑶目睹王夫人去远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已经放了你的母亲,你是否还准备遵守信约。” 王宜中道:“自然守约,姑娘请吧!” 几人鱼贯行入后院,宽敞的后院早已摆好了一张木桌,桌上放着香茗细点,后面一排放着七八张椅子。 西门瑶选择了一张靠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道:“王门主,我还要等多久?”她语气温柔,但词锋却是犀利得很。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如若天竺武功真能击败我王某人,就算我好好休息两天,也是难以胜人,姑娘用不着用言语激我。” 解下身上的人造羽翼,高声说道:“带上白云峰。” 片刻之后,两个劲装剑手,带着白云峰行了过来。白云峰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一望即知并未受什么折磨。王宜中一挥手,喝令两个剑土退开,缓步行了过去,拍活了白云峰的穴道。 白云峰伸展了一下双臂,目光转注西门瑶的身上,道:“瑶儿,他们呢?” 西门瑶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他们有事。” 她尽量保持平静,用最简短的话,回答白云峰的问话。但她却无法掩饰住心中的悲伤,黯然神情。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对失手遭擒一事,心中一直不服气,是吗?” 白云峰嗯了一声,道:“不错。” 王宜中道:“现在,老前辈的身体好吗?” 白云峰道:“老夫的身体,向来不错。” 王宜中道:“老前辈曾经说过,要以天竺武功,胜过区区在下,对吗?” 白云峰点点头,道:“老夫说过。” 王宜中道:“好!晚辈也极愿见识一下老前辈天竺奇学,不过,老前辈委屈一日,如是精神不好,那就改期比试。” 白云峰沉吟了一阵,道:“老夫的精神很好。” 王宜中道:“那就现在动手。” 白去峰道:“天竺武功和中原武学,有甚多不同之处,阁下要小心了。” 王宜中道:“老前辈只管施展,晚辈如败在你手下,死而无怨。”言罢,暗中提一口气,凝神而立。 白云峰突然吸一口气,右手一抬,陡然间欺到了王宜中的身前。 四周观战之人,个个吃了一惊。原来,白云峰腿不屈膝,脚未踏步,硬挺挺的欺到了王宜中的身前。 王宜中屹立不动,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拳。掌势看来缓慢,但却似是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白云峰欺近王宜中的身躯,陡然间又向后面退了五尺。 严照堂低声说道:“高兄,这白云峰用的是什么身法?” 高万成道:“天竺武功,向以诡秘见称,适才那飞身一跃,是否有着古古怪怪的感觉。” 严照堂道:“不错,那种武功,看上去不像人,有些像僵尸一样。” 谈话之间,白云峰又欺身攻了上来。这次的攻势,更见奇怪,只见他身子像旋风一般,急转而至,而且愈转愈快,人还未近王宜中,自己已经先转成一个人影。 王宜中的脸上,也泛现出迷惘之色。显然,对这等来势,亦有着无法应付之感。 但见急速的旋转之势,呼地一声,直向王宜中身上撞了过去。 王宜中双掌齐出,向外一推。但觉双掌落空,身不由己地向前撞了过去。就这样,王宜中的身子忽然消失不见,只见到一个较小的人影,在空地上急旋转动。 这果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异武功。 转眼看去,只见一大团人影,在地上翻转滚动,已然无法分辨敌我。 这等打法,大约是也出了西门瑶的意外,只见她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那人影出神。看她愕然之状,显然内心之中,也有着无比的紧张。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的工夫,那纠结在一处的人影,突然分开。 快!快的似一阵风,高万成等都还未看清楚,两个人影,亦然各自站开。相距有五尺远近。 王宜中神情严肃,双目圆睁,凝注着白云峰,白云峰的神情,却是微现黯然。 虽然场中之人,无法看出来谁胜谁败,但金剑门中人,至少都看出来门主并没有吃亏。 相峙了片刻,白云峰突然叹息一声,道:“王门主的内功精深,叫老朽好生佩服。”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白云峰道:“老朽没有胜,但也没有落败。” 王宜中道:“不错,咱们未分胜负。” 白云峰道:“老朽心有未甘。” 王宜中道:“老前辈如若还有别的指教,晚辈极愿见识。” 白云峰道:“好!门主小心了。” 突然一伸手,点向王宜中的前胸。本来,两人距离有五尺左右,但白云峰那一伸手,身子随着突张的手臂,忽然间向前欺进。似乎那只手是抛出之物,整个的身躯,都落在那手臂之后。 王宜中右手一扬,突然在前胸化出了无数的掌影。至少,看上去是如此,好像王宜中一下子伸出去一几只手掌。 白云峰呆了一呆,向前欺进的身子,又忽然退回了原地。 这一来一去,始终是腿未屈膝,脚未跨步,硬挺挺的来回了一趟。单是这一种怪异的卓绝的身法,就看的四周观战之人震骇不已。 白云峰神情肃穆,缓缓说道:“你学会了千手掌。”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见笑了。” 白云峰仰天长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剑神朱仑如若还活在世上,也未必能练到似你这等武功。” 王宜中道:“过奖,过奖。”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希望早些结束今日这一战,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 白云峰叹道:“天竺武功虽极诡异,但要对付王门主这等高手,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不过,老夫学过了一种极厉害的武功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施展出来,让晚辈见识一下。” 白云峰道:“老夫不想施展。” 王宜中道:“为什么?” 白云峰道:“因为施展出来之后,只有两个结果。” 王宜中道:“请教。” 白云峰道:“不是我们两人之间有一个人死,就是同归于尽。” 王宜中一抱拳,道:“彼此既无深仇大恨,用不着以性命相拼。” 白云峰拱手接道:“老夫甘愿认输。” 王宜中道:“咱们本就未分胜负,何况老前辈还有绝技未曾施展。” 白云峰嗯了一声,道:“有一天,老夫要用那奇技对付敌人时,希望你王门主能在场中观战。” 王宜中道:“但蒙相邀,定必赶往。” 白云峰大步行到西门瑶的身侧,道:“孩子,咱们走吧!” 西门瑶道:“就这样放过了他?” 白云峰苦笑一下,道:“王门主的武功,强过义父甚多。” 西门瑶道:“你没有败啊!” 白云峰道:“难道一定要闹出伤亡,才算分出胜败吗?” 西门瑶轻轻叹息一声,双目中奇光暴射,扫掠了王宜中一眼,道:“王门主,有一天,我会代义父和你一较高下…… 王宜中笑一笑,道:“王某人随时候教。” 高万成突然行了过来,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在下想请教一下” 白云峰道:“你说吧。” 高万成道:“老前辈和敝门主武功各擅胜场,难分高下,英雄应相惜,希望这场比试之后,双方能化去干戈,彼此不再相犯。” 白云峰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一向不说谎言,因此,老夫不能答应你。” 此言使得王宜中心头冒出一股怒火,登时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大有立刻发作之意,但他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高万成却是一片平静,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尚空言,晚辈等万分敬佩,不过,晚辈觉着,双方似是已经到了无可再试的境界了。” 白云峰微现怒意地道:“高万成,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非要逼老夫说明呢。” 高万成道:“就晚辈所知,老前辈一向是独来独往,此时忽然参加了帮派组织,晚辈纵然能想出一些什么,也无法尽窥秘密,还得老前辈指点指点。” 白云峰叹息一声,道:“明白点说,老夫也做不了主,不过,老夫仍答允你,尽量化解彼此之间一点怨隙。” 高万成道:“老前辈估量一下,我们有几分希望?” 白云峰道:“难说得很,因为,彼此之间,原则冲突,老夫全无把握。” 高万成兜头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的指点。” 白云峰拱拱手,目光动转望着王宜中,道:“门主高明,老夫已经领教了,就此别过。” 明白了原因之后,王宜中心头的怒火,减消了不少,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请留此便饭,再走如何。” 白云峰道:“盛情心领,无暇叨扰,门主如若方便,请赐快马数匹,我们用作代步。” 王宜中道:“晚辈一切遵照吩咐。” 送两人出了在门,快马早已备妥,还有一辆篷车,停在在外。 西门瑶低声道:“义父,姐姐和金眼鹰还受伤很重,躺在车上,咱们无法骑马了。” 白云峰一皱眉头,道:“有危险吗?” 西门瑶摇摇头,道:“危险已过,但要好好养息上十天半月,才能复元。” 白云峰不再多问,跃上车辕,长鞭一挥,马车向前飞驰而去,就在扬鞭的同时,西门瑶也飞身而起,跃入篷车。 直待那篷车消失不见,王宜中才长叹一声,道:“高先生,白云峰武功很高。” 高万成道:“比门主还逊一筹。” 王宜中摇摇头,道:“如果我胜了,那也是惨胜。” 高万成道:“不论是惨胜,或是平分秋色,但能和白云峰动手不败,当今之世,只怕没有几个人有此本领。” 王宜中道:“先生,如若我们的前途,还有很多危难,白云峰是个很大的力量。” 高万成道:“我明白门主的用意,不过,属下会尽心。” 王宜中长长叹息一声,道:“先生,我想请教一件事。” 高万成道:“门主请吩咐。” 王室中道:“咱们究竟有多少敌人?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和金剑门作对呢?” 高万成道:“因为金剑门有一个目标,不愿咱们完成这个目标的人,都全是咱们的敌人。”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咱们要主持江湖正义,凡反对正义的人,都要和咱们作对,是吗?” 高万成道:“我想这只是原因之一,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咱们没有发觉。” 这时,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厅已摆好酒饭,恭候门主入席。” 数日来的劳累,就算铁打的人,也有一些倦意,食过酒饭之后,王宜中也坐息了一个下午。 但高万成并未休息,他带了所有的木偶,独自躲在后园中一座小屋里。他把带来的八个木偶,分别放在木案上,望着木偶出神。 他明白,这木偶腑中藏着弹簧机关,但却又无法了然这外貌不同的木偶,各有着什么作用。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冒死亡之险,准备把这些木偶一一解剖,仔细的瞧个明白,以便对那木偶主人,多一分了解。但他面对着摆在四周的木偶,心中又有了不少的畏惧,觉着这样死了,实在有些不值得,一时间犹豫难决。 忽然间,传过来一阵步履之声,直到了小屋门外。这本是僻处花园一角的小屋,平时很少有人到此,高万成特地向整理花园的工人借来。高万成认为是那工人回来取什么应用之物,并未在意。 但脚步声静止了良久之后,还无人推门,陡然使高万成心生警觉。 他久历江湖,十分沉得住气,吸了一口气,暗自戒备,道:“什么人?”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彩衣的女木偶,一跳一跳的行了进来。那木偶只有半尺高一些,比起高万成收集来的木偶,只有一半高。这应该是很好玩的事,一个穿着彩衣,雕刻精致的小木偶,眉目如画,极为可爱,但它给予高万成的却是颤栗恐怖。 不自主的,高万成站了起来,右手抽出了文昌笔。 那跳跃而进的彩衣木偶,也忽然的停了下来。一对灵活的小眼,眨动了一下,流出来泪水。 滚下的两颗泪珠儿,像两个无形的铁拳,击打在高万成的前胸,使得这位阅历丰富的老江湖,震骇不已。木偶制作愈是精巧,也愈使人可怕。 高万成深深的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朋友,你那制作木偶的精巧,高某极是佩服。不过木偶究竟非人,他不能开口,无法转达你朋友的意思,为什么你不堂堂正正的规身出来,咱们谈谈。” 那彩衣木偶忽然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扑向高万成的怀中。那就像一个身着彩衣的女童,伸张着双臂,飞投向母亲的怀抱。 高万成疾快的向旁侧闪去,但一股强烈的异香已扑入鼻中。那是剧烈无比的迷魂药物,无色无形,高万成竟没有瞧出来那药物由何处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高万成由晕迷中清醒过来。但见烛火辉煌,自己正躺在卧室木榻之中。 严照堂、魏凤鸣,坐在木椅上。相对无语。 高万成睁开双目,缓缓坐起了身子。 严照堂道:“好啦,高兄清醒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些木偶呢?” 魏凤鸣道:“什么木偶?” 高万成稳定了一下心神,道:“我带回来那些木偶,放在后园一间小室中的。” 严照堂道:“咱们找到高兄时,已近三更时分,还是那园工发觉了高兄晕倒在地上。” 高万成道:“是啦,他要取走那些木偶。” 严照堂道:“高兄和他照了面吗?” 高万成道:“没有。我瞧到的也是一个木偶,不知它如何放出了迷神药物,我就晕了过去,然后,他取走了所有的木偶。” 严照堂道:“又是一个木偶?”言下,也不禁呈现出骇异之色。 魏凤鸣道:“有两个守护后院的剑士,也被迷药迷倒,他从后园进来。” 高万成道:“门主是否也受到了惊扰?” 但闻室外响起了王宜中的声音,道:“没有,我没有受到惊扰。”随着语声,王宜中缓步入室。 魏凤鸣、严照堂齐齐欠身作礼,高万成也挺身坐了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两位请坐。” 他急行一步,到了木榻前面,道:“先生不要妄动。”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中迷药晕倒,清醒之后,一切如常了。” 王宜中道:“那些木偶呢?” 高万成道:“都被取走了,唉,他本可轻易的把我杀死,何以却未伤我就离去?”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他用心只是在取走木偶,并没有和我们作对的用心。” 高万成道:“就事而论,确然有些奇怪,不过。他能来去自如,这一点却是可怕得很。” 魏凤鸣道:“看来,咱们必须面对这场挑战,以暗器对付木偶。” 高万成道:“木偶可大可小,无孔不入,这人真要和咱们作对,只怕是不好对付。” 忽见严照堂神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子。他面对窗子而坐,室中人都不禁转眼向窗子望去。这一瞧,所有的人,都不禁骇了一跳。 原来,不知何时,窗前木桌上,站着一个木偶。 木偶只有四寸大小,但却眉目清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是个女木偶,还留着披肩长发。 魏凤鸣一抬腕,长剑出鞘。 王宜中低声道:“魏剑士,不可造次。” 其实,魏凤鸣心中也有些害怕,这些幽灵一般的木偶,随时可以出现,实给人极大的震动。不论这木偶是否真能杀人,但它给人的恐怖感觉,就叫人承受不了。 但见那出现的木偶,冒出一阵淡烟,全身衣服,自行燃烧起来。 室中虽然有四大高手,也看的有些头皮发炸。 衣服头发烧去之后,木偶的形像,愈见恐怖,白白的胸腹间,现出四个红色的字,写的是:“动手者死”。 高万成定定神,沉声说道:“好精确的计算,出现到燃烧,正是一个受到惊骇的人,情绪还未完全静下的时候,幸好魏兄没有轻易的出手。” 魏凤鸣道:“咱们总得试试看,不论这些木偶有些什么变化,咱们都得承受,不然咱们就永远无法了解,更难有对付之策。” 王宜中虽然聪明,但他的阅历见识,究竟难和这些老江湖们相比拟。望着木桌上的木偶,缓缓说道:“这些木偶身上的衣服假发,怎的竟然会自动燃烧起来,而这木偶,却又能安然无恙。难道这木偶已具有了会燃火的灵性。” 高万成道:“会自行燃烧,并非太难,这设计简单的很,但要控制到随心所欲,却非易事,必须精密算计,如此才可以遥作控制,好证明下一此事。” 魏凤鸣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这木偶的主人,不但是一位雕刻能手,制造出各种栩栩如生的木偶,还是位精通机关消息的高人,看木偶燃烧的情形,他又是位精于火器的人物,是一位很难得的人才。” 严照堂接道:“也是一位很难缠的人物。” 王宜中道:“你怎么知道他难缠的很?” 严照堂道:“先门主就避开他,自然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了。”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照严护法的说法,这位木偶主人,实是一位息隐山林的高人,为什么硬要和我们金剑门作对呢?” 严照堂道:“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在下觉着金剑门从来没有惹过他。” 魏凤鸣道:“事已临头,咱们只在纸上谈兵,无补于大局。” 高万成道:“魏兄的意思呢?” 魏凤呜道:“咱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冒险试试才成。” 高万成道:“怎么一个试法” 魏凤呜道:“动动那木偶,看看它究竟会有些什么变化?” 高万成道:“那人既然精通火器,必然会用火药,如若这木偶之中藏有烈性火药,咱们能走脱几个?” 魏凤鸣道:“门主和诸位先躲出去,属下试试。” 王宜中摇摇头,道:“目下,还不宜冒险,咱们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 魏凤鸣道:“会说话的人,不肯出面,咱们只能和这些木偶打交道了,试探如何能把事情弄的清楚。” 严照堂对那木偶,似有着很大的畏惧,一直没有主张来激烈的行动。 王宜中突然高声说道:“老前辈派遣这些木偶,苦苦和本门作对,不知用心何在?何不现身出来,彼此谈个明白。如若本门中确有冒犯阁下之处,在下自给老前辈一个交代,似这般苦苦相逼,那是逼我们拼命了。” 忽然间,那木偶双手挥展,似是要有所举动。这恐怖的气氛,逼得诸人有窒息的感觉。 那木偶双足缓缓移动,行至木桌旁边时跌了下去。木桌下面,正是烛光难以照到的地方,一片黑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无法适应那木桌下面的黑暗。 魏凤鸣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如脱弦之箭一般,冲出室外。 高万成顺手抓起床头木上几火烛晃然火折子,点起烛火,手搭凉篷,把烛火逼入暗影。 就这一阵工夫,那木偶已消失不见。 王宜中神情肃然,道:“先生,这困扰太大了,在下觉着咱们应该先尽全力,解决了木偶的事,再行对付别人。” 高万成道:“是的,不论这木偶的威力如何,但它给人的恐怖感觉。对人的心理影响至大。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属下总觉得,应该先把事情弄个明白,如是非拼不可,那也只好放手和他一拼了。” 这时,跃出室外的魏凤鸣已然急步行了回来。 高万成道:“魏兄发现了什么?” 魏凤鸣道:“邪门的很,我在你卧室周围,行了一圈,未发觉有隐藏的人。我相信在此室周围五丈内,如若有人,绝对逃不过我的耳目,如若那木偶无人操纵,难道它们会自己行动。” 说话时,脸色泛现出恐怖之色,已不复如适才豪气干云,显然,他心中一直相信,有人在室外不远处操纵着木偶,一旦勘查之后,不见有人,心中对木偶,又有一番看法。 高万成低声说道:“天亮之后,派人严密的搜查一下,然后,再作一番布置,同时下令各剑士,善用暗器的多带暗器,不善用暗器的亦要带些制钱、石块,作为对付木偶之用。” 王宜中眼看严照堂和魏凤鸣,都已有畏惧之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看来这些木偶,已然在金剑门引起了极大的震惊,如若不能及时遏止,这番震惊,必将在金剑门中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王宜中立刻有了一个决定,必须首先对付这些木偶。当下说道:“高先生,这些木偶的本身,都是被人操纵行动,是吗?” 高万成道:“不错,木偶的本身,并无行动的能力。只不过那创造木偶的人,精密设计出很多机关,付予他行动的能力。” 王宜中道:“我已经瞧出了,适才那木偶并没有连接他的索绳,所以,那木偶绝对不会离开。咱们找找看,不论那创造木偶的人,多么高明,也不会在全无操纵之下,使那木偶离开这座卧室。” 一面举步行近木案,右手一抬,托起了木案,移向旁侧。 高万成举着灯火,急步行了过去。严照堂、魏凤鸣齐齐跟在王宜中的身后。 果然,那木偶停在一角。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我记起了一句俗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在灯光照射下,木偶胸前四个“动我者死”的大字,特别刺眼。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们闪开,我要试试这木偶,有些什么变化。” 魏凤鸣、严照堂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两个人同时抢在王宜中的身前。严照堂一伸手,向那木偶抓了过去。 王宜中右手疾快探出抓住了严照堂的右腕,道:“严护法,咱们不害怕,但也不能太大意。” 放开了严照堂的右手,王宜中的目光转注到魏凤鸣的身上,道:“魏剑士,把长剑借给我。” 魏凤鸣道:“门主,属下来。” 王宜中道:“我要自己试试,把长剑给我。” 魏凤鸣无可奈何,缓缓将长剑递了过去。 王宜中接剑在手,缓缓说道:“诸位请避到室外。” 严照堂道:“要门主涉险,我等已惭愧万分,如何还能避开。” 王宜中笑道:“你们不避开也可以,不过要躲在屋角,万一有什么变化时,也好接应。 退下去吧!” 严照堂、魏凤鸣相互望了一眼,缓缓退到屋角。 王宜中接过高万成手中的火烛,道:“你也退过去。” 举步行近木偶,长剑缓缓探出,刺向木偶。 他剑上早已贯注了内力,剑势来到,由剑上透出的剑气,早已击中了木偶。忽见那木偶手足缓缓伸动了一下。就像一个人感受到痛苦之后,本能的伸动一下四肢。 王宜中剑势一顿,打量了一下门窗形势,突然剑势一挺,挑起木偶,投入院中。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那木偶着地爆裂,化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那蓝色火焰虽然强烈,但看上去,并无什么恐怖的感觉。 不知那木偶体内藏的什么,但那燃烧之力,一分强猛,足足烧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烟灭火息,地上只留下一滩黑灰。 这一阵强烈的燃烧,那整个木偶,已烧的点滴不存,连一点残余之物也未见到。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瞧瞧那堆黑灰,摇摇头,道:“烧的一点也未余下。” 王宜中把长剑缓缓交到了魏凤鸣的手中,道:“下一次,咱们把木偶先丢在水中。”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他虽然不留下一点痕迹,但咱们也可猜出一部分。” 严照堂、魏凤鸣也都把目光投注到高万成的身上,一付洗耳恭听的神情。 高万成道:“第一件事,咱们证明了这木偶只是一种制造精巧之物。” 严照堂突然的接道:“不错,咱们应该先行设法破除了心中对它的恐惧。” 高万成笑一笑,道:“第二件,咱们知道了这些木偶虽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但必须有人操纵,诸位大概都已经瞧出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卧室中出现的木偶,比起咱们在途中见到的要小了很多。” 魏凤鸣道:“高兄的意思是,愈小的木偶,愈是容易把它藏起来。” 高万成道:“这就是它神秘的原因。先把木偶藏到一定的地方,然后,算好时间,使木偶内腑的机关自然发动,一个全无生命的木偶,就造成了无与伦比的恐怖。咱们必须先行除去心中的恐怖,才能放手对付这些木偶。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这些木偶变化多端,咱们无法猜测每个木偶的作用,它能喷毒,起火,我想还有别的变化。” 王宜中道:“有法加以防备吗?” 高万成道:“咱们知晓了木偶的变化,自然不难想出对付的办法。” 严照堂道:“现在,高兄想出来没有?” 高万成道:“这木偶虽然变化多端,但行动的能力,只有两种,一种是受人操纵,一种是受着内腑的机关操纵,如是受人操纵的木偶,必得有人在附近,如是受内中机关操纵的,可以选择一处地方,先把它藏起来。” 他这一番仔细的解说,严照堂和魏凤鸣心中的阴影,顿然一扫而空。 严照堂道:“对付有人操纵的木偶,可以斩断他操纵木偶的绳索,但对付无人操纵的木偶呢?” 高万成道:“暗器。门主已经表现出了对付两种木偶的法子,咱们照着施为就是。但为了减少伤亡,对付木偶的距离,愈远愈好。” 魏凤鸣道:“我立刻通知张兄,召集两队剑士,告诉他们对付木偶之法。”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大家都了然了内情,减少了畏惧之心,木偶就不可伯了。” 王宜中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咱们还未找寻到那木的主人。” 高万成道:“自然。这是一劳永逸之法,不论白云峰是否还会和我们作对,但在三五日之内,不致有所行动,咱们要利用这个空档,先解决木偶主人。” 严照堂道:“可惜咱们没有见过他,这些木偶又神出鬼没,真要找他时,还不太容易。” 高万成笑道:“在下有一个奇怪的联想,这木偶主人,很可能是被人重金礼聘来对付咱们。” 王宜中双目伸光一闪,道:“大有可能。不然他和金剑门无怨无仇,为什么处处和咱们为难。” 高万成道:“先门主处处避开他,不愿和他冲突,那证明了木偶主人,和先门主,可能很熟,也证明他没有恶迹,以先门主的性格而言,如若木偶主人是一位恶迹昭著之徒,不论如何厉害,先门主决不会躲避他。” 严照堂道:“如若木偶主人,当真是受人礼聘而来,那就失去了他高山隐士的气度,也将失去武林人对他的敬重。” 魏凤鸣道:“不论有些什么原因,但他数番侵犯咱们金剑门,咱们不能无限期的长此忍耐下去。” 高万成道:“俗语说得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门主已替咱们揭开了这木偶的神秘,不用再怕它们了,今晚上咱们设下埋伏,诱他深入,逼他现身,问个明白。” 他语声一顿,接道:“有劳魏兄,去请张大剑士来此一行。” 魏凤鸣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带着七星剑张领刚,联袂而至。高万成就庄院形势,说明了人手部署的位置。 他才气甚高,设计的困故布置,十分严密,二大剑士,只有点头的份儿。 分派好了各人的职司,高万成回身对王直中道:“请门主指点。” 王宜中道:“先生深谙兵法,在下十分敬服。” 高万成道:“门主既无修正意见,诸位请各依职司行事,木偶主人如若要来,必在晚间,现在,诸位先回房休息。” 高万成用竹枝,削成了一些竹哨,分散下去,各处守卫,人手一个,便于传警。 第二十七回 索债逼婚 太阳下山之后,忽然间浮起了满天乌云,而且,开始下起毛毛雨来。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庄院中燃起了十数盏气死风灯。 二更时分,小雨停歇,但天上的乌云,却是更为浓深。抬头看,只见一片黑暗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但二十名剑士,却早已在初更时分,各就了守护位置。 王宜中燃起了一支火烛,坐在案前烛下看书。 三更左右,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 王宜中笑一笑,道:“今夜里乌云蔽天,也许他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出动的好时光,他应该会来的。” 王宜中道:“先生都安排好了吗?” 高万成道:“都好了。” 忽然间,对面一株高大的榆树上,传出了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就凭你几十个年轻的剑士,还想挡住老夫吗?” 王宜中放下手中的书,一拱手,道:“在下王宜中恭候大驾很久了。” 高万成道:“金剑门和老前辈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何以竟和老前辈结下梁子,有道是话不说不明,纸不点不透,还望老前辈现出身来,把话说明,不论结果如何,金剑门决不留老前辈。” 那冷冷的声音,接道:“老夫如是怕你们金剑门,也就不敢来了。” 王宜中缓步行出室外,仰望着老榆树,缓缓说道:“在下王宜中,恭候老前辈的大驾。” 但见两个黑影由那老榆树上飞落而下,砰砰两声,落着实地。 王宜中暗中运气戒备,人却纹风未动。 凝目望去,只见落地的竟是两个木偶,一男一女。这两具木偶比起王宜中等所见过的,都大了很多。 木偶本是平平的落在地上,但着地之后,却挺身站了起来,足足二尺多高。 室内的烛光映照之下,闪起了两道寒光。原来,这木偶手中还执着兵刃,是两把尺许长短的剑。剑上发出蓝色的光芒,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淬毒之物。 木偶的衣着不同,打扮的就像观音菩萨两侧的金童、玉女。 王宜中对这些木偶的灵巧、诡变,已有很大的戒心,一直注意木偶的动作。幸好,两个木偶挺身而起之后,并未再有变化。 但闻老榆树上,传过来呵呵大笑,道:“小娃儿,你很沉着啊!”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一条人影,由树上飘落实地,站在王宜中的对面。是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留着白须的老者,头上戴着灰色的毡帽。 不待王宜中开口,灰衣老者已抢先说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也许你还不知道老夫这拘魄童子、追魂玉女的厉害。” 王宜中心中暗道:明明是两个木偶,却偏定下两个阴森凶暴的名字出来。口中却说道: “晚辈初入江湖,见识不多,还得老前辈指点一下。”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可是不信老夫的话吗?” 王宜中道:“晚辈已见识过老前辈惊人的才艺,怎有不信之理。” 灰衣老者脸上泛现出微笑,道:“当年朱仑,见到老夫这些属下时,也要退避三舍。” 王宜中道:“这个,晚辈也听说了。” 灰衣老者目光转注到高万成的身上,道:“你是高万成。” 高万成听得一怔,抱拳说道:“不错,老前辈……”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可是想问老夫如何识得你吗?” 高万成道:“老前辈高见。” 灰衣老者道:“咱们先谈正经事。”也不待王宜中相让,举步行入了房中。 王宜中又回顾了那两个木偶一眼,才举步入室。 高万成亲手捧过一杯香茗,道:“老前辈用茶。” 灰衣老者也不客气,接过茶,便在王宜中坐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道:“小娃儿,朱仑留给你些什么遗物?” 王宜中道:“遗物倒有几件,但不知老前辈要问什么?” 灰衣老者道:“朱仑欠我一笔债,老夫早想去讨了,但眼看金剑门息隐山野,不再在江湖上走动,昔日的声誉,快将被人遗忘,老夫不忍去讨,就这样拖了下来。”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的是。欠债还钱,如是上代门主,确欠了老前辈什么,王某人自当代为清偿,但不知先门主欠的什么?” 灰衣老人道:“很难得,年轻轻的,还懂得讲理。”语声一顿,道:“他欠我一条命。 但他已经被人杀了,老夫无法再讨了,所以,只好要他留下遗物,代作偿命。” 王宜中道:“可惜的很。” 灰衣老者接道:“可惜什么?” 王宜中道:“先门主在遗物之中,并没有交代。所以,在下不能交给老前辈。” 灰衣老者冷冷说道:“朱仑留下之物,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老夫要不要,并不要紧,不过,他欠老夫一命,何人偿还?” 王宜中道:“老前辈不似说谎的人,不过这件事太重大了,人命关天,岂是一两句话,可以叫人相信的。” 灰衣老人道:“如是老夫人拿了证物,你将如何?” 高万成接道:“如果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自然要给老前辈一个公道。” 灰衣老人道:“咱们先说清楚,你们准备怎么一个还法?” 高万成道:“这个得……” 灰衣老者一挥手,拦住了高万成道:“住口,你是什么身份,随便从中插言。” 王宜中道:“他是敝门中军师。” 灰衣老人道:“老夫一生,只和大当家首脑人物论事,要么咱们不用谈下去了,要么由贵掌门和老夫谈。” 王宜中道:“好吧!阁下如是真能拿出证物,金剑门愿意认下这笔帐。” 灰衣老人道:“老夫如是拿不出来,甘愿永远为你奴仆,一生受你之命,但得你一声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宜中道:“言重了。” 灰衣老人道:“如是你王门主不喜如此,老夫就立刻自绝当场。” 王宜中道:“我已经说过了,拿出证据时,我们金剑门愿认这笔帐。” 灰衣老人道:“认下这笔帐又如何?” 王宜中正待接言,高万成已抢先道:“门主不可轻作允诺。” 灰衣老人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冷冷说道:“你最好不要乱出主意,免得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先拿出那先门主的证据,在下定然会给阁下一个交代。” 灰衣老人道:“老夫想先要和阁下谈个明白,你准备如何给老夫一个交代?” 王宜中道:“老前辈想要什么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不要你的命。” 王宜中接道:“那是要别人的命了。” 灰衣老人摇摇头,笑道:“不伤害你们任何人。” 王宜中心头突然一松,笑道:“那你要什么?” 灰衣老人脸上突然泛现出茫然之色,道:“老夫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灰衣老人肃然说道:“不论什么事,老夫只要说出口来,你都得答应。不过老夫决不会让你死。” 王宜中道:“我也不能离开金剑门。” 灰衣老人道:“可以,老夫要你答应的事,和金剑门全无关系。” 王宜中笑了笑,笑的很轻松,道:“这样说来,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事了。” 灰衣老人道:“你答应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答应了。不过,老前辈最好能先告诉在下什么事?” 灰衣老人脸上个突然泛现出一抹笑容,道:“老夫要给你做个媒。” 王宜中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做媒的事,不禁一呆道:“这个,这个……” 灰衣老人道:“怎么,你后悔了,是吧,老夫说做媒,是用词客气,明白点说,就是要你讨个媳妇,老夫把一个女人交给你,你要好好的待她。” 高万成接道:“对方是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你们不能问什么了,就算她长的又老又丑,又残又怪,王门主还得娶她,而且还得好好地待她。”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拿出证据吧!” 灰衣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哪一位能认出朱仑笔迹。” 高万成行前一步,道:“晚辈认识。” 灰衣老人缓缓从衣袋之中,摸出一片白绢,道:”你仔细瞧过,记着对就对,错就错,不可作违心之论。” 既是先门主的遗物,高万成立时流现出无比的诚敬之色,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灯火下展开瞧去,只见上面写道:“欠命一条,有索即偿。” 字迹很潦草,也很简单,显然是在极紧急的情况之下写成,但下面的书押,确是朱仑。 灰衣老人神色肃然,望着高万成。 王宜中却沉声问道:”先生,是不是先门主的遗墨?” 高万成点点头,道:“照属下的鉴定,确出于先门主的手笔。” 王宜中道:“那是真的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瞧了一眼,道:“不错,门主,真的是先门主的手笔。” 灰衣老人脸上泛起了笑容,道:“你们没有辱没朱仑的名声,都还有君子之风。” 王宜中取过字绢,瞧了一眼,双手奉上道:“老前辈收起来吧!” 灰衣老人道:“老夫索债而来,如是你肯偿还,老夫应该交还字据。” 王室中道:“门主写此字据时,似是心中极为焦急。”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如非万不得已,朱仑怎会肯写此字据。” 王宜中道:“现在,老前辈可以说明内情了,要我们偿还什么?” 灰衣老人道:“由明天起,三天之内,老夫送人来。” 王宜中接道:“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你刚刚答应的事,难道就忘了吗?自然送新娘子来了。” 王宜中呆了一呆,做声不得。 灰衣老人目注高万成道:“看来,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行礼喜宴,劳你代办,老夫当送一份很厚的嫁妆。” 高万成道:“老前辈,三天的时间,太急促了。而且敝门主上有高堂,必得先行禀明。”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不行,三天就是三天,要不然你们还命来。”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老前辈,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的商量一下如何?” 灰衣老人望望天色,道:“老夫没有太多的时间,天亮之前,你们必须要有一个决定。” 高万成道:“此刻离天亮时分,还有近一个多更次的时光,咱们都有诚意,一个多更次的时间,也应该谈得差不多了。” 王宜中神情木然,缓缓说道:“老前辈请坐啊!” 灰衣老人缓缓坐了下去,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当然我王某人要负起这个责任。” 灰衣老人道:“那很好,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在下很为难,一时间很难作一个决定。” 灰衣老人道:“老夫有一个原则不变,你如不答应这件事,那就只有还命一途。” 王宜中道:“是的!我不能死,金剑门需要我,我也很难答应婚事,因为我也无法做主,婚姻大事,必需父母决定,这件事,必需先要母亲同意。”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老夫不能等,如是你母亲不同意,那又如何?” 高万成道:“老前辈别太激动,我们还有时间,不妨慢慢的谈谈。”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只有这两条路,再别无选择了。”高万成道:“老前辈,那女人是谁,老前辈怎会如此关心她。”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老夫不能说,也不愿意说。有一件事你们要明白,这是霸王硬上弓,用不着多解说。” 高万成道:“老前辈,可否先让在下见见那位姑娘,也许能……” 灰衣老人接道:“也许你能说服她是吗?” 高万成道:“在下只是希望那位姑娘能谅解世道人情,给敝门主一个时间,求得高堂允准,他们日后才能够婆媳融洽,和好百年。” 灰衣老人道:“你不能见她,因为,老夫无法预料你见到那位姑娘的后果。” 室中人都听得心头一震,目光转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高万成吁一口气,道:“可是那位姑娘生的太丑吗?” 灰衣老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她是残废,白痴,或是疯子?” 灰衣老人大声说道:“老夫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丑是美,但她至少没有缺胳臂断腿,她说话声音柔美,是老夫生平所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如若她真的残废了,至多是瞎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耳朵什么的,但那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就算她真的有什么缺点,但她美妙的声音,足够补偿她所有的缺陷了。” 他吼叫的有点失常,室中群豪也听得相顾愕然。 仔细的想了想灰衣老人的话,高万成报快的在心中理出一个轮廓,道:“老前辈不认识那位姑娘,至少你和她不很熟悉,是吗?” 灰衣老人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你只能听她的声音,不能见她的人,纵然是见了,也只是一个身影,无法看得清楚。” 灰衣老人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样?” 高万成笑一笑,道:“老前辈定和先门主一样,欠了人家什么,被逼来此作媒,是吗?” 灰衣老人哼了一声,未置可否。未置可否,就是承认。 高万成道:“如是老前辈愿意和金剑门交个朋友,金剑门愿尽全力,助老前辈一臂之力,解决这件事。” 灰衣老人道:“不用了,老夫从不愿受人帮助。” 高万成道:“当然这有代价,我们助老前辈解决受人要挟之苦,就算补偿先门主欠的一条命,我们收回字据,此后,各不相欠。” 灰衣老人道:“不行,老夫告辞了。三天后我带新娘子来,你们准备喜宴,立刻成亲,要不答应,那就喜事变丧事,礼堂变灵堂。” 高万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门主就答应下来吧。” 王宜中神情有些木然,望望高万成,又望望灰衣老人,道:“先生,要答应吗?” 高万成道:“门主既然认下了先门主的旧帐,不答应也不成了。” 王宜中道:“应该答应,那就只好答应了。”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三日后见,老夫告辞了。” 一跃出室,顺手抓住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木偶,第二次腾身飞起,一闪不见。高万成快步追出室门,高声说道:“门主已和来人有约,任何人不得拦阻。” 语声落口时,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 高万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儿的轻身之术,似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走的像一阵风似的,我已经传谕够快了,仍然是晚了一步,但愿不要伤人才好。回头看去,只见王宜中呆呆地坐着。他似是着了魔一般,瞪着眼,一语不发。 严照堂站守身侧,也是默默无语。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咱们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好好的利用。先生,我如是不幸死了,什么人该接我之位。”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没有副门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门主之位,如是金剑门门主人人可当,咱们也不会等候门主十七年了。” 王宜中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和他送来的人成亲了。” 高万成道:“情势逼人,咱们没有法子不答应,再说,门主已承诺在先,金剑门主身份,岂可轻易失信江湖。”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要我委屈求全了。” 高万成道:“求全,但不能委屈门主。”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良策?”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有些奇怪,木偶主人,狂傲不可一世,为什么竟会为人做媒。”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他受人逼迫。” 高万成道:“什么人,什么方法,能够逼使木偶主人就犯。” 王宜中道:“那老人武功既高,生性又极倔强,逼他就犯。不是容易的事。” 高万成道:“最妙的是,他并不知晓那女子是谁?说他是做媒说合而来,倒不如说他是挟恩求援。” 王宜中道:“我很为难,如若这样作对金剑门真的有利,也替先门主我的义父清偿了一笔债务,在我个人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我母亲那一关,只怕是很难通过。” 高万成道:“门主既有此念,事情就简单多了,想法子先把夫人疏通一下,如若太夫人能够同意,事情就少去了很多麻烦。” 王宜中道:“站在金剑门主的立场,我可以为金剑门付出任何牺牲,但我母亲不是金剑门中人,所以,这件事很难商量。”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门主,我想明天去见老夫人,据实陈禀内情,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先生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家慈极力反对我身入江湖,自下情势变化,家慈已允准我身在金剑门中,此时此情,似乎不便再给她刺激,先拖它几天再说,也许在这几天之中会想出别的办法。”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也许还有变化。” 严照堂低声说道:“门主,这几天,咱们是否要准备喜宴的事呢?” 王宜中道:“准备,不过,要机密一些,别让家慈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请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三日后,还得有一场搏斗。” 王宜中道:“要门中剑士们都撤回来吧,他们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高万成应了一声,传下令谕。 三日时光中,王宜中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的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紧张。 前两天,他一直留在母亲身侧,但王夫人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问金剑门中的事情。 王夫人的表现,使得王宜中安心了不少。 第三天,王宜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神情间流现出焦灼、不安,独自躲在书房中。 高万成暗中下令,准备了宜宴,喜樟对联等结婚应用之物,但却没有布置。 太阳下山了,仍不见木偶主人到来。 王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用以掩饰内心中的紧张。 高万成准备好了一切事情,缓步行到王宜中的书房中,低声说道:“门主。” 王宜中内心中如坐钉毡一般,但表面却故作轻松的笑一笑,道:“怎么?那木偶主人来了吗?” 高万成道:“如若他过了子时还不来,咱们自然可毁约,不过在下相信,木偶主人一定会在子时之前,赶到此地。” 语声甫落,出山虎林宗已急步冲人书房,道:“那木偶主人到了。” 王宜中道:“几个人?” 林宗道:“一个。” 王宜中站起身子,道:“现在何处?” 林宗还未及接言,严照堂陪着木偶主人,大步而入。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身灰衣,神情间并无欢愉之色。 王宜中站起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木偶主人道:“怎么,你喜欢老夫一个人来吗?”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需要金剑门效劳之处,王某人万死不辞。” 木偶主人道:“不用,老夫一向不喜求人相助。” 王宜中只觉无话可说,拱手说道:“老前辈请坐。” 木偶主人摇摇头,道:“你母亲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王宜中道:“晚辈还未向家慈提过。” 木偶主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了,老夫也不愿多问。现在,老夫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了决定?”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现在何处?” 木偶主人道:“就在附近,老夫来听你的最后决定,如是不愿做新郎官,老夫就割下你人头带走。”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是吗?” 高万成道:“全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可使整个宅院,洋溢喜气,一片新婚景象。” 木偶主人抬头望着王宜中道:“娃儿你怎么说?” 王宜中道:“晚辈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晚辈是希望先见见她,不知是否可以?” 木偶主人道:“拜过天地,洞房花烛时刻,你可以揭去她的盖斗。” 王宜中一皱眉头,砰的一声,坐在木椅上。 木偶主人望了高万成一眼,道:“你们准备,一个时辰之内,老夫送她到此。” 高万成道:“老前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礼之一道,不可擅变。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只要看你们行过嘉礼,进入洞房,然后,老夫拍手就走。以后的事,老夫也不再管,你们夫妻百年和好也好,洞房反目也好,老夫不吃谢媒酒,也不再多管你的闲事,你算替朱仑还了一笔债,据老夫所知,朱仑一生不欠人,老夫是一生中唯一的债主。”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明明有一肚子苦水,为什么不吐出来?” 木偶主人道:“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们金剑门过问。我去带新娘子来,先行告辞一步了。”飞身一跃,离厅而去。 王宜中回头瞧瞧高万成,道:“先生,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想的不错,那木偶主人确然有着很深的痛苦,只是他不肯说。” 严照堂道:“那老头儿自视极高,一次人已经觉着丢不起,不用再丢一次人,要咱们帮助他。” 王宜中道:“他这般固执己见,看来是很难合作得成了,应付目前之局,咱们应有对策。”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办法倒有一个,可解一时之急,不知门主是否愿意?” 王宜中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高万成道:“找一个人代门主和她拜堂。”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先门主的为人如何?” 严照堂道:“一言九鼎,江湖上人人敬重。” 王宜中道:“这就是了。如是先门主有过背信的事,只怕也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王宜中神情严肃的接道:“我认了。不论那结果是多么痛苦,我王宜中个人事小,金剑门的声誉重大,如若随便找一个人,代王宜中和人家行了大礼,至少,此事将在我金剑门中留传,我还有何颜统率金剑门中的剑士?”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愣住了,只觉王宜中说的义正词严,无可驳斥。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道:“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力,是咱们的对手太强,先门主欠下了这笔债,咱们更是应该偿还。” 高万成道:“太夫人方面,门主又如何交代?” 王宜中道:“我母亲既已答应我身入江湖,她可能早想到江湖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我和她相处了两天,她从未问过我金剑门中事,西门瑶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母亲体会了她从未想到过的事。” 高万成黯然说道:“门主,一个天降予大任的英雄,具有的气度、胸怀,都非常人能够及得,所以,有些人虽有着绝高的才智,但却永远不能领袖群伦,那就因为他们天生不具有这等气度。” 严照堂道:“门主这等一诺如山,不惜一赌今后数十年幸福的做法,必将为我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也将使金剑门中人,个个心生敬服。” 王宜中一挥手,道:“高先生,你去准备吧,婚典中应该用些什么,不要有所缺失。” 高万成道:“属下明白。”举步向外行去。 人多好办事,高万成一声令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的庄院,都布置的花团锦族,洋温着一片喜气。 王宜中望着那彩灯红樟,直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他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很多的庄丁仆妇,都被那彩灯红樟、点缀的满脸春风,却不知道谁是新郎。 四位护法、两大剑士,都从那高万成、严照堂口中知晓了原因,都被门主顾全大局的屈己牺牲精神所感动,洋溢喜气,对他们全无感染,反而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重。 王宜中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出神,他的心乱到了极点,想不出一个应付目前局势的方法。 高万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务,缓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你是否觉着奇怪?”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的受人逼迫下嫁?” 向万成双目一亮,道:“这个,这个大有可能。” 王宜中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但如仔细的想一想,中间却复杂万端。” 高万成正待接口,一个剑士急急奔了过来,道:“新娘子来了,要门主亲迎于大门以外。” 王宜个点点头,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陪我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应该。”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四大护法一直在暗中守护,王宜中一举步,四大护法同时现身,林宗、刘坤抢先开道,严照堂和常顺紧随身后。 大门外高挑的两盏彩灯之下,停着一辆篷车。黑色的布篷,密密围起,无法瞧到车中景物。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肃立在篷车前头,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半老徐娘。 在那个时代中,从没有女人赶车,何况那赶车的妇人,还戴了一头珠花,穿着一件大红衣服,脸上还擦着一层脂粉。 够了,只瞧那赶车的半老徐娘一眼,王宜中就不禁一皱眉头,忖道:“有仆如此,主人也决不会高明。”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和王宜中想法相同,心中更为门主叫屈。 林宗、刘坤停下脚步,王宜中越众而前,一抱拳,道:“王某人应命而来。” 木偶主人点点头,道:“你是位守约君子,不傀是朱仑的衣钵传人。” 王宜中道:“先门主的遗书,现在可以交给我。” 木偶主人道:“不用慌,拜过天地再说。” 只听那车辕前面的赶车妇人,笑道:“很标致的小伙子嘛,我们姑娘的运气不坏啊!” 四大护法,一个个面泛仇怒之色,望着那赶车的中年妇人。灯映结彩,洋溢喜气,但人却是-个个神情肃然,怎么看,也不调和。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老前辈,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木偶主人神情严肃他说道:“把新娘子迎入庄去。”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怎么一个迎法?” 木偶主人道:“高万成没有告诉你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没讨过媳妇,有很多事,实也不知如何办理。” 木偶主人道:“铺上红毡,新娘子未入洞房之前,双足不能沾土。” 王宜中道:“老前辈,既然没有准备,此刻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那赶车妇人尖叫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这那里像是办喜事啊!” 王宜中听的直皱头,但却忍下没有说话。 林宗却忍不住,冷冷说道:“你这大娘们,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那中年妇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林宗道:“大娘们,那里不对了。” 中年妇人怒道:“你这个臭老头儿,为什么示叫我的名字。” 高万成生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局,急急说道:“咱们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尖喝一声,道:“你瞎了眼啦,没有瞧出我还是姑娘家的装扮,怎么会称我夫人起来。” 高万成一面挥手示意四大护法,不要接口,一面却抱拳说道:“当真是抱歉得很,在下老眼昏花了,未瞧出你姑娘还未适人。”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玩木偶的老头子,你在耍的什么把戏,咱们送新娘子来,领不到赏赐也还罢了,怎么能再受气?” 木偶主人冷冷说道:“做媒送亲的,一向都是受气的事,你不想受气,就不该送亲来。” 中年妇人道:“所以,我就不嫁人。” 这时,突然闻车中传出一个音乐般悦耳的声音,道:“刘姥姥,什么事啊?” 中年妇人嘻嘻一笑,道:“没有事。姑娘,我们在说着玩的。”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真的没有法子找到红毡吗?” 高万成道:“属下疏忽了。” 目光转到木偶主人的身上,道:“老前辈,咱们商量一下?” 木偶主人道:“商量什么?” 高万成道:“可否以代用之物,替代红毡?” 木偶主人道:“那要看用什么代替了?” 高万成道:“红绸子,或是红缎子。” 木偶主人略一沉吟,道:“好吧!目下也只有如此了。” 高万成回头吩咐人,准备了两匹红绸子,由庄院中铺了出来。 一切都照着预定方式进行。不同的是别人大都是白天结婚,但两人却是在晚上行礼。王夫人未出面,王宜中也未把详情奉告母亲。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子虽就在王宜中的身侧,但王宜中始终未望过新娘子一眼。 木偶主人果然很守信约,跟着王宜中到了洞房门外,双手奉上了朱仑手书的欠命借据,道:“王门主,老夫的事情完了,就此别过。” 王宜中接过借据,藏入怀中,淡漠他说道:“恕我不送。” 木偶主人道:“哪敢有劳。”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以后最好咱们别再见面。” 木偶主人道:“见了面,又将如何?” 王宜中道:“在下可能要谢谢你这位大媒人。” 木偶主人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也不想自找没趣。”飞身一跃,上了屋面,一连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洞房中红灯高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充满春意。 新郎官王宜中,却是脸如寒霜,冷冷地望了盖头掩面的新娘子一眼,独自行到窗下一张木桌前,端然而坐。 喜房中一片静,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新房的沉寂。 王宜中身未转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同来的人车,都还在外面,如是姑娘愿意回去,立刻可以动身。” 新娘子幽幽说道:“你对这件婚事,很不满意,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想听实话,在下就据实而言了。” 新娘子道:“对我个人吗?” 王宜中道:“对整个的这件事,那自然包括你姑娘在内了。” 新娘子黯然说道:“我应该是无辜的。”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木偶主人受了一种压力,无法自主,强来做此大媒,那不是姑娘你的压力吗?” 新娘子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这种事。” 王宜中心中大奇,缓缓回头,望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床边,盖头未去,虽然仍穿着宽大的新娘衣服,但仍可看出,她是属于娇小玲珑一类的女人。 一双透出衣袖外面的玉手,白的像雪一般,纤长的手指,给人一种灵巧的感觉。可惜,盖头掩去了她的面目。 忽然间,王宜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希望揭下她的盖头,瞧瞧她的面目,但他却强制的忍了下去。 洞房个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仍然是新娘子开了口,道:“你可是决定要休了我。”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咱们还未成夫妻,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新娘子道:“但我已经嫁给了你,虽然洞房冰寒没有夫妻之实,可是咱们已有了夫妻的名份,难道要我再去嫁人吗?” 王宜中冷漠地笑一笑,道:“姑娘,我想咱们今后很难相处下去,与其彼此痛苦数十年,为什么不早一些,把事情分清楚呢?我被迫与你成亲,既未得高堂同意,我们又素昧生平,想想看,你如何能过以后的日子。” 新娘子道:“只是为了这些吗?” 王宜中道:“难道还不够。” 新娘子道:“我想这不是很大的难处,我自信能讨取婆婆的欢心,也无意要你对我恩爱体贴,你可以整年不归,在外面蓄养姬妾。” 王宜中接道:“姑娘你……” 新娘子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你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照顾你的母亲,你才能放开手脚在外面逐鹿武林。”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侵犯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交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侵犯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身,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水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玉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白。”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身是一位不堪入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摆布呢?” 新娘子摇摇头,道:“他只能玩玩没血没肉的木偶,还不配摆布贱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身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逼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逼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逼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奶奶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母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奶奶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奶奶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但这一次,你祖母可能错了。” 新娘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邪的娇稚,望着王宜中,道:“为什么?” 突然间,使王宜中兴起了一种极大的不安之感,只觉此女娇弱可爱,一片纯真,使人不忍伤害到她。叹口气,道:“事情太过突然了,而且,咱们的婚姻,是被人逼出来的。” 新娘子幽幽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怪我的命苦了。” 王宜中本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她,但见她一片天真娇柔神态,觉着有些事问她也是白问,只好忍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请早些安歇吧!” 新娘子茫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书房,今晚上我要在书房中安歇。” 新娘子点点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应该依着你,对吗?” 王宜中忽然间泛升无限怜惜之心,觉着像她这样千依百顺,纯洁无邪的女人,实在是无辜的。 但他强忍着,大踏步行出了新房,回头带上了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他点起火烛,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看,但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性合上书本,望着那熊熊的烛火出神。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步履之声,传入耳际。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人?” 室外响起了高万成的声音,道:“我。属下是高……” 王宜中接道:“是高先生吗?请进来吧!” 高万成缓步行了进来,道:“门主在想什么事情?” 王宜中道:“我在想咱们事先预料的事,一件也不对。” 高万成缓缓在王宜中身侧坐了下来,道:“门主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的事?” 王宜中道:“关于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一怔,道:“新娘子怎么样?” 王宜中道:“很美丽。”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比起那位西门姑娘如何?” 王宜中道:“先生,我不知道如何拿两人作比,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如若一定要打个比喻出来,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出了先生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很贤慧,贤慧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高万成道:“有些出乎常情吗?” 王宜中道:“先生,闺房私语在下本来不应该说,但为了让先生多一些推断的根据,在下想把新娘子一番话尽行奉告。” 当下把和那新娘子一番对话,尽都说了出来。 高万成道:“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不可思议。” 王宜中道:“先生,我瞧出她不是说谎的人,但我也不相信她的话。”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问题在她老奶奶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是否能完全脱了干系?” 高万成道:“事情愈出常情,其原因亦愈必离奇,属下仔细想了想,觉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幸好是门主把持得住。” 王宜中愣然说道:“你是说,他们对我个人有所谋算?” 高万成道:“如若他们对金剑门有所图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制门主。” 王宜中道:“先生,我看的很仔细,她不像什么坏人,而且也不像说谎的人。” 高成道:“她不用很奸诈、阴沉,只要她肯听别人的话就行了。门主,属下这次重入江湖,连番遇上了智力绝高的人,对很多事,属下已不敢妄作断言,所以,属下愿多提一点意见,供门主裁决。” 王宜中道:“细想此事,确然突兀,咱们自应从多方面推想,以便求证。” 高万成道:“最可悲一件事,就是那位新娘子并不知道,她来此目的,那是说,在一种极精密的策划之下,她只是一个工具,可能也不知在受人利用。” 王宜中道:“哦!那的确可怕,咱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她口中知道内情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就事论事,你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王宜中接道:“我知道,但我应该如何呢?” 高万成道:“尽量应付她,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这是一事,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需要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要不要承认她妻子的身份,如是我承认了,是一种做法,如是心中不承认这件事,又是种做法了。” 突然间,七星剑张顿刚急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又有什么事?” 张领刚道:“一个黑袍蒙面的人,求见门主。” 王宜中接道:“没有问他姓名?” 张领刚道:“问了,但他不肯说,守卫剑士阻他不住,属下亲自赶去……” 高万成接道:“你和他动手了?” 张领刚道:“属下赌输了,所以,特来请命定夺。门主新婚,属下本不敢惊动,但获得严护法见告,门主在此。” 高万成接道:“你们怎么一个赌法?” 张领刚道:“他一招不还,不用兵刃,躲过我三剑攻势,我如能伤到他,他回头就走,如是伤他不着,就带他来见门主,属下无能……” 高万成道:“能接张兄三剑不还手的,武林中屈指可数,这人定非寻常人物了。” 王宜中道:“好!去带他进来。” 张领刚欠身应命而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事情来得很快,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高万成道:“天色未亮,好梦正甜,岂是拜会人的时刻,自是有为而来的了。” 谈话之间,张领刚已带着一个全身黑袍罩黑头巾的人,急步行来。 王宜中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朋友天色未明来访,定有要事见教。” 黑袍人答非所问的道:“你怕不怕我?”“王宜中怔一怔,笑道:“如是在下害怕,也不会请你朋友进来了。” 黑袍人道:“那很好。你既然不怕我,那就请屏退左右,我有要事奉告。”声音沙哑,听来极是刺耳。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张领刚,道:“你们下去吧!” 黑袍人道:“如若你能叫他们走远一些,听不到咱们谈话,我就取下蒙面黑中,以真面目和你交谈,你如是心里有些害怕,要他们守在附近也行,我就这样说完话回头就走。” 王宜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么蹩扭,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这就更引起了王宜中的好奇之心,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走远一些。” 高万成、张领刚应了一声,行向远处。 黑衣人很守信用,一抬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烛火下,现出了一个娇媚横生的粉脸。 是西门瑶……王宜中几乎失声大叫,但他忍住了,低声说道:“是你!” 西门瑶笑一笑,道:“没有想到吧!惊扰了你的洞房花烛,抱歉得很。” 她长长吁一口气,不容王宜中有开口的机会,抢先接道:“我犹豫了一阵,但终于忍不住赶来了,想不到,就是晚了一阵工夫。” 王宜中道:“姑娘有什么急事?” 第二十八回 名义夫妻 王宜中道:“那婚礼只不过是一个形式,难道会那等重要吗?” 西门瑶两颊突然间泛起了红晕,道:“可是你们已成了夫妇。纵有什么话,我也不便说。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金剑门的基业,希望你好好照顾,别被人谋夺去了。” 王宜中道:“这么严重吗?”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我是这样说,听不听在你了。不过,有很多事,变化无常,你心中有了准备,也许能扭转乾坤,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套上面巾,准备离去。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姑娘,请留步片刻,在下奉告一事。” 西门瑶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王宜中道:“我们只有过婚礼的形式,三媒六证,只有木偶主人一个媒人,而且,目下为止,我们只能有一个夫妇之名。” 西门瑶一下子又取下了头上的面巾,四顾了一眼,道: “这是你的书房?” 王宜中道:“是的。如若那形式婚礼没有铸成大错,我们还有改变的机会,姑娘有什么见教,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西门瑶缓缓坐了下去,道:“你说的如是实话,咱们倒是真应该好好的谈谈。” 王宜中道:“所以,姑娘可以不用顾虑,尽管畅所欲言。” 西门瑶扭怩的笑笑,道:“我一个女孩子,和你谈这些事,本来是很难出口,但现在事情紧急,只好从权了,只要我们心里无邪,那就无话不可说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君子不欺暗室,大丈夫无愧于天地,只要我们心同日月,自无不可出口之言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那么小妹斗胆请问几件事。” 王宜中道:“姑娘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西门瑶道:“你见过新娘子的真面目吗?” 王宜中道:“见过了。” 西门瑶道:“她很美,美的像天仙化人一般,是吗?” 王宜中道:“不错。姑娘认识她?” 西门瑶道:“更难得的是她看起来像是一位纯洁天真,娇稚无邪的姑娘,对吗?” 王宜中忽然站起了身子,道:“是的,一点都不错。” 西门瑶笑一笑,道:“请坐下,王门主。” 王宜中缓缓坐了下去,道:“姑娘,怎会如此清楚,你们定是相识了。” 西门瑶道:“我知道这么一个人,但却未见过面。” 王宜中道:“西门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在下不太明白姑娘的用心。”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她是个很可怕的人,你要小心。唉!我想好的比喻,她该是一头凶残的野豹,但却穿了一件羊皮衣服。” 王宜中道:“是这样吗?” 西门瑶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要说给你听。我急急地赶来,就是为了要说明这件事。” 王宜中道:“我相信姑娘是一片诚心,但只是说得太简略了一些,如若姑娘能够说得更清楚一些,在下更为感激。” 西门瑶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信不信,不关我的事了。”霍然站起身子,转身欲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姑娘,慢一些,你来此的用心,是希望说服我,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被你说服,怎的就要走了?” 西门瑶道:“你错了,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提醒你。” 王宜中道:“有道是救人救活,姑娘既来了,为什么不说个明明白白呢?” 西门瑶道:“一个人如是不知死活,你救了他也是没用,我告诉你,她是毒蛇、猛兽,但你却偏要认为她是一只温柔的小羊,叫我有什么法子。” 王宜中道:“姑娘,我信了你的话,应该如何?” 西门瑶道:“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宜中道:“如是全无关系,姑娘怎肯风尘仆仆,兼程赶来此地。” 西门瑶气得一跺脚,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 王宜中道:“我在想,你救了我也救了金剑门,我该如何的感激你。” 西门瑶道:“谁要你感激,我只是不忍看着你……” 王宜中道:“姑娘,在下初出茅庐,对江湖上的事物知道太少,所以,有很多事,在下也许问的太缠夹了一些,这一点,还得姑娘原谅。”言罢抱拳一揖。 西门瑶道:“你这人真是没法子。”坐了下来。接道:“说吧!你还要问什么?”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嫁给我,用心何在?” 西门瑶道:“为什么?我也无法说出来,但我可以断言,他们有着很大的阴谋。” 王宜中道:“武林中有很多人人事事,大都有些脱出常规常情,但不管如何,总该有一点轨迹可寻,像这样突然而来的怪事,实叫人有着无法捉摸的感觉。 西门瑶道:“也正因为事情来的突然,使你们完全无备,一步步陷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王宜中道:“他们算的虽然很清楚,但可惜的是留下了疑窦太多,这就会使我们多加防备。” 西门瑶嫣然一笑,道:“人家用美人计,你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呢?” 王宜中道:“这件事,我会小心。不过……” 西门瑶道:“你还有别的事?” 王宜中道:“我希望对姑娘也能够多一些了解。”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我们那个组织报复杂,如是我们内部没有无法解决的纠纷,你们金剑门将会遇上一个劲敌。” 王宜中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姑娘可否说明原因?” 西门瑶沉吟了良久,道:“王兄,这一点求你谅解我。此刻,还不到告诉你的时机,到时候,我当然会告诉你。” 王宜中笑一笑,道:“希望那时机快些到来,我们能合手重整江湖。” 西门瑶笑一笑,道:“我想这日子很快会到,不过,我可以先把敝门中的事,告诉你一些。”神情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低声接道:“我们那个组织中,武功很博杂,而且,走的大都是邪门外道。有很多事,邪功来的快速,也来的有效。” 王宜中道:“姑娘的武功,可是以天竺武学为主吗?” 面了瑶道:“除了天竺奇书上,得到那些古古怪怪的武功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怪异武功,他们一旦闯入江湖,必将引起一番风波。”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只能说这些了,以后我也会仔细的告诉你,请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王宜中道:“在下代家慈谢过姑娘。” 西门瑶戴上了头套,道:“我去了。”步出书房,飞身一跃,登上了屋面,又一跃消失不见。 王直中急步行出室外,看天色已然大亮,但西门瑶却早已走的踪影不见。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一欠身,道:“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先生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两人行入书房,坐下,高万成接口道:“来人是谁?” 王宜中道:“先生猜猜看,他是什么人?” 高万成道:“很难猜,但可能和新娘子的事情有关。” 王宜中道:“不错,和新娘子有关,但来的人太奇怪了。” 高万成突然接道:“可是西门瑶?” 王宜中一怔,道:“神啦,先生,你怎么知道是西门瑶?” 高万成道:“本来我不知道,但门主说得太激动了,这就触动了属下的灵机。”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道:“西门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对啦!这一点我倒是忘记问她了。” 高万成道:“这不要紧,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王宜中道:“她的看法很奇怪。”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奇怪法。” 王宜中道:“她说那位新娘子是有为而来,不过我和她谈过了很多话,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善用心机的人。” 高万成道:“也许她是被人利用。” 王宜中道:“很可能。不过,西门瑶的口气中,却有些不同。” 高万成似是突然间发觉了什么喜事一般,忽然站了起来、道:“她说什么?” 王宜中道:“她似是说那位姑娘,是一位主谋人物。” 高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宜中道:“所以,我觉着很好笑,也完全被她说的迷惑了。” 高万成道:“那西门姑娘,可曾提过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王宜中道:“没有,没有提过。” 高万成道:“这就是了。不过,西门姑娘这一提,使我想了一个人。” 王宜中接道:“什么人?” 高万成道:“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能说出她什么样子,但她的外号却在江湖上流传,人称虚伪仙子。” 王宜中道:“虚伪仙子?” 高万成道:“是的,听说其人善于做作,只要和她见了面,任何人都无法不相信她说的话。”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门主可是不太相信?” 王宜中道:“是的。我有些不太相信,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高万成道:“这只是江湖上传言的事,二十年前,那虚伪仙子的事迹,还常常听人说起,但只是传说,因为那虚伪仙子虽然名满天下,但她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得到她。” 王宜中道:“二十年前的人,应该很老了。” 高万成道:“应该是这样的,但江湖上有很多事,无法测度,那虚伪仙子,更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王宜中道:“先生,江湖上真是这么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么?” 高万成道:“是的,门主,江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出于人意料之外,不能以常情测度。”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先生,难道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在咱们金剑门么?” 高万成沉吟了良久,笑道:“门主,每一个时代,江湖上都有一个主体,二十年前的金剑门,是江湖上的主体,金剑门隐息了二十年,江湖上开始了纷乱的局面,二十年后,金剑门重起江湖,又成了江湖中事物发展的主体了。” 王宜中道:“先生,这有原因吗?” 高万成道:“自然有原因。金剑门昔年的威名,因先门主之死而消沉,但人人都知道,金剑门是江湖上一股庞大的力量,也是一批最有训练的精锐武士,谁能控制了金剑门,谁就可以利用这一批庞大的力量,争霸武林,逐步江湖,这就是咱们重出江湖的原因。” 高万成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加害先门主的江湖魔头,是咱们的旧仇,新仇、旧仇,就把咱们金剑门集中成一个主体,所以江湖上发展的事情,都落在咱们金剑门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唉!看起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高万成一欠身,道:“门主,属下想,传下门主令谕,调集二老和几位香主到此,另外,再增加两队剑士。” 王宜中接道:“干什么?” 高万成道:“似乎是,目下武林变化,都已集中于此。” 他放低了声音,接道:“然后,咱们找一人冒充门主,置于重重保护之下,门主可以脱身而出,从旁观察,或可找出原因。” 王宜中沉思了片刻,道:“这话倒也有理。如若他的目标,都是对我而来,把我置于一种严密的保护之下,以观变化,或可找出一些内情出来。” 高万成道:“属下已经思索了很久,只要门主允准,咱们立刻可以行动。” 王宜中道:“行动容易,但有几件事,必须先要处理清楚。” 高万成落:“什么事?“ 王宜中道:“最麻烦的是那位新娘子。”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是麻烦,而是门主很难下此决心。” 王宜中道:“什么决定?” 高万成道:“门主是信那西门瑶呢,还是信那位新娘子?” 王宜中道:“这个,我觉着应该多信西门姑娘一些,先生以为如何?” 高万成道:“对此事属下无意见,但不论门主对何人相信的多些,咱们必须进行咱们的计划,就必得先委屈那新娘子一阵。” 王宜中道:“如何委屈她?” 高万成道:“先把她囚禁起来。她如是真有所为而来,耐性有限,在被囚期间,定可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如若她真是门主所言,贤淑女子,也可以为她洗刷清白,也不会把这段囚禁日子放在心上。” 王宜中道:“办法很好,但古往今来,哪有无缘无故把新婚妻子给囚起来的?” 高万成道:“说的也是,所以,这件事还得请门主做主。不过……”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不过什么?你只管说吧!” 高万成道:“现在江湖上诸般事端,都对准金剑门而来,事实上,却都是对准你来。” 王宜中道:“对准我?” 高万成道:“金剑门有了你门主,如虎奔山岗,龙归大海,重新的活跃起来,门主得金剑门这样属下,如虎生双翼,所以,只要有心对付金剑门,第一个必先设法对付门主。” 王宜中霍然站起身子道:“走吧!” 高万成道:“去擒拿新娘子吗?” 王宜中道:“不错,先生说服了我。”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现在书房外面,属下略作布置,随后就到。” 王宜中点点头,举步行出书房。四大护法早已恭候门外。追随在王宜中身后,直奔新房。 房门虚掩着,王宜中一推而开。新娘子仍穿着一身吉服端坐在床边。 王宜中步履声惊动了新娘子。新娘子抬头,脸上是一片隐隐的倦容,望了王宜中一眼,缓缓说道:“官人回来了。” 王宜中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安之感,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和姑娘商量件事。” 新娘子目光转动,望了门口的四大护法一眼,笑一笑,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很难启齿,但在下又不能不说。” 新娘子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有话,只管请说。” 王宜中道:“姑娘,到现在为止,在下心中还未承认这件事。” 新娘子道:“那是你的事,但我有我的想法。” 王宜中道:“在下想把姑娘保护得严密一些。” 新娘子道:“为什么不明说要把我囚禁起来?” 王宜中道:“不论怎么说,都是一样,姑娘心中明白就是。” 新娘子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囚禁我。你是一门之主,我是门主之人,不管你是否满意这件婚姻,总不能把妻子囚起来。” 王宜中暗中察颜观色,发觉那娘子虽然有不满之意,但并无惊恐之容。 当下淡淡一笑,道:”但不知姑娘自愿受缚呢,还是要我动手?” 新娘子道:“怎么,还要绑起来?”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有意成全,还希望成全到底。” 新娘子缓缓伸出双手,道:“什么人动手?” 王宜中道:“我,姑娘多多原谅。” 新娘子微微一笑,道:“那还好,我还认为你要别人来动手呢。” 言罢,闭上双目。 王宜中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带很紧牢地捆住了新娘子的双手。 新娘子睁开双目,道:“现在,我还要做什么?” 王宜中道:“劳姑娘的驾,跟在下走。”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带着新娘子,行入了布置好的囚室,那是一座地下的密室,直下一九层石级,才到了囚室外面。囚室内空间不大,但却布置的讲究,木榻锦被,罗帐分垂。 新娘子四顾了一眼,道:“这地方很坚牢。” 王宜中道:“希望你安分一些,不论一个人武功如何高强,也没有逃出此地的机会。” 新娘子安然说道:“我会根耐心地在这里等下去,不过,我希望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囚在此地?” 王宜中沉吟一阵,道:“因为,你是虚伪仙子,世间最会娇情做作的人。” 新娘子呆了一呆,道:“我是虚伪仙子?” 王宜中双目盯注在新娘子的脸上,淡谈一笑,道:“姑娘,事到如今,姑娘似是也用不着再做作了。” 新娘子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你对我有了怀疑。”不再理会王宜中,转身倒卧在木榻之上。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姑娘,我会吩咐他们,送最好的食用之物给你。” 新娘子头也不抬他说道:“不用了,你既然对我动疑,还是让我死去的好。” 王宜中道:“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之日,那一天证明了你不是虚伪仙子,我会负荆请罪。” 新娘子道:“夫君,我求你一件事,好吗?” 王宜中道:“姑娘请说。” 新娘子道:“每一天来看我一次。” 王宜中道:“这个……” 新娘子道:“其实,那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听人说过,一个人只能饿七天,就算我命长,最多也只能饿上十天,你每日来一次,只不过来十次,换我一条命。第十一次,大概就要替我收尸了。 王宜中道:“怎么,你准备要饿死在这里吗?” 新娘子道:“这是马上就要见真章的事,我骗你,也骗不过今天晚上,对吗?” 王宜中木然的站在榻前,足足过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才轻轻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有些出了人的意料之外。 高万成问明白了详细经过,摇摇头,道:“门主,看来,咱们如找不出确切证据,很难使她承认真实身份,那就只好饿她几天再说了。” 王宜中道:“先生,拼斗搏杀,重振金剑门的雄风,那是我的责任,但我不希望折磨一个女孩子,把她活生生饿死。” 高万成道:“四天为限,她如真能绝食四日,那就放她出来。”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别的事部署如何?” 高万成道:“明天日落之前,咱们的人手,就可以大批赶到,那时,就先逼西门瑶那伙人亮出底子。”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不答应,那岂不是要有一场恶斗。” 高万成道:“是!那该是一场很激烈的恶战,但咱们已经没有法子拖延下去。留下这一股强大的实力,增多了咱们不少后顾之忧。” 高万成道:“假扮门主的人,已有了安排,门主……” 王宜中道:“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出来,不用顾虑。” 高万成道:“在下的计划,是要门主改做一个看马小厮。” 王宜中沉吟了片刻,道:“我是否应该准备一下。” 高万成道:“衣服和人皮面具,都已为门主备好了。” 王宜中点点头,易容改装。 这是很大的马棚,大大小小,养了有四十匹马。 大约二更时分,王宜中刚刚加好了马槽的夜料,突闻身后响起嗤的一声娇笑。 王宜中回头一看,只见那头戴珠花,身着红衣,满脸脂粉的赶车娘,左手掩口,不住低声娇笑,立刻放下料桶,一抱拳。道:“大娘子。” 心中却是暗暗震骇,忖道:“这妇人的轻功不错,竟然末听出她几时行了进来。 中年妇人放下了掩口衣袖,道:“小兄弟,你今年几岁了?” 王宜中道:“一十九岁啦。” 他戴上了人皮面具,又在脸上和手上,涂上了灰尘,任是老于江湖的精明人物,也是瞧不出破绽。 中年妇人嗤的一声笑道:“你在这里看马看了几年啦?” 王宜中道:“两年多些。” 中年妇人道:“我要走了,把我拉车的马,还给我。” 王宜中道:“这要我们总管准许。” 中年妇人道:“深更半夜的,你们总管已睡,那马本是我的,我又不是偷的,为什么不准我牵走。” 王宜中道:“深更半夜的,大娘子要到哪里去?” 中年妇人道:“我要回家。” 王宜中道:“夜间怎好上路,明天再走吧。” 中年妇人嗤的一笑,突然伸出右手,点向了王宜中胁间。出手如电,快速之极。 王宜中本想反抗,心中突然一动,暗中运气移穴,任地点中胁间,一跤跌在地上。 中年妇人摇摇头,笑道:“小兄弟,对不住啦。一脚踢开王宜中,解下两匹健马,牵了出去。 王宜中直待她离开马棚,才挺身而起,跃上屋面,飞落在存放马车的所在,藏入车中。 那中年妇人套上马车,打开木门,赶车而出。这本是专用来取车的一座院落,出院不远处就是官道。 只见人影闪动,两个身着劲装的剑士,飞跃而至,拦在车前。 那中年妇人长鞭挥动,但闻两声闷哼传了过来,两个剑士,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被那中年妇人长鞭抽飞出去。 马车如飞,未停奔行。 王宜中隐在车中,但觉那车在夜色中飞驰。快速异常,足足有一顿饭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中年妇人跳下篷车,疾快地向旁横移五尺,高声说道:“出来,你可是觉着老娘不知道你上了车吗?” 王宜中吃了一惊,暗道:原来她早已知道我上了车。 正待掀帘而出,忽闻一声长笑,传了过来,道:“失敬,姑娘原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听声音,正是金钱豹刘坤。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你可认为姑奶奶是好吃的吗?” 刘坤怒道:“老妖婆,你说话嘴巴干净一些。” 中年女人道:“你敢犯老娘的忌讳。”长鞭一挥,扫了过去。 刘坤一伸左手,抓住了鞭子,欺身而上,右手探出,五指着屈若伸,抓向那中年妇人的面门。 他练有铁抓神功,指力能够碎石开碑。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你号金钱豹,指上力量定然十分惊人了,老娘倒要试试。”竟然挥掌,硬拍过去。掌指相触,响起了一声波然大响。 一声冷哼和一声尖叫,同时响起,两条人影霍然分开。 但两人另一只手中,仍然抓住鞭子未放,两人一挣之下,鞭子折断,一分为二。 刘坤抓下了那中年妇人掌上一块皮肉,鲜血淋漓而下,但那中年妇人的金砂掌力,也震伤了刘坤的右腕关节,虽然未骨折筋断,但一时却疼痛椎心。 互有创伤之下,都变得小心起来,相对而视,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刘坤尽量地忍受着痛苦,不让它形诸于外。那中年妇人是外面,鲜血淋漓,无法掩饰。 隐在车中的王宜中,看得十分清楚。看两人虽然互生戒惧,但仍然都在暗中运气,双方性格,都是不甘认输个性,在相视一段时间之后,必然会有全力的一拼。两个人似乎是势均力敌,力量太平衡了,很可能会造成玉石俱焚的结局。心中念转,突然飞身而出,使得两人都为之一怔。 王宜中易容入马棚的事,刘坤并不知晓,他经过精细改装,刘坤一眼之下,竟未瞧出来。 那中年妇人却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假扮着看马小厮,骗过了老娘双目。” 王宜中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姑娘很意外吧!” 中年妇人惊叫了一声,道:“新郎官。” 刘坤却急急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一挥手,道:“姑娘!” 中年妇人冷冷道:“住口,我要先问问你,你把新娘藏到了哪里。” 王宜中笑道:“新娘子是不是虚伪仙子?” 中年妇人道:“先回答我的话。” 刘坤怒道:“对敝门主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王宜中挥手按下了刘坤的火气,笑一笑,道:“我把她囚起来了。”中年妇人道: “哼!你这卑下的人,古往今来,哪有新郎官把新娘子囚起来的道理,这等大悖常理的事,你怎能做得出来。亏你还是一门之主。” 王宜中淡漠一笑,道:“世间也没有像木偶主人那等强人所难的媒人。姑娘,至少,你们的做法太勉强了,破绽太多,任何人,都可以觉得事情不对。” 中年妇人道:“你囚起了新娘子,你会付出最大的痛苦补偿。”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不错。她如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我会为此事抱憾万分,如若她是虚伪仙子,那最善做作的女人。那只怪她,运气太坏,你们的设计太差。”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咱们走着瞧,看看哪个吃亏。”举步向车上行去。 王宜中横跨两步,拍出一掌。一般强大的无形潜力,直涌过去。掌力带起暗劲,逼住了那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心中惊凛,口中却喝道:“你要干什么?” 王宜中冷冷说道:“姑娘是大智若愚,咱们几乎都受骗了。” 中年妇人道:“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王宜中道:“姑娘,是束手就缚,还是和在下动手?” 中年妇人格格一笑,道:“我傻大姐宁可玉碎,不求瓦全。” 她一探身,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星光闪烁下,只见那匕首闪动森蓝的光芒。 显然,那是一把剧毒淬炼过的匕首。 王宜中身上未带兵刃,但他经历过数番凶狠的拚斗之后,对自己的武功,已经有很大的信心。当下踏上一步,道:“姑娘请出手吧!” 傻大姐冷笑一声,右手突然一探,匕首寒芒闪动,刺向王宜中的前胸。王宜中身躯微闪,左手外翻,五指箕张,竟然硬拿傻大姐握着匕首的右碗。 傻大姐怒道:“你好狂。”匕首斜斩,划起一道冷芒。 王宜中掌劲忽吐,一股潜力,直逼过去。这一股力道,发的无声无息,莫可捉摸,正击在傻大姐的右臂之上。 傻大姐划出的匕首,忽然间一侧,就在一刹那工夫,王宜中右手已闪电击出,砰地一掌,击在傻大姐右肘之上。 傻大姐右手一麻,毒匕首落地,肘间疼如骨折,整条右臂,再也抬不起来。 王宜中道:“姑娘,你不是我的敌手,束手就缚吧!” 傻大姐缓缓转过脸来,淡漠地说道:“你要生擒我回去?” 王宜中道:“只是要问你几件事情。” 傻大姐道:“江湖上人手法残酷得很,我不愿受那个罪。”突然一仰身子,倒摔在地。 刘坤飞身一跃,伸手抓起了傻大姐,只见她脸色铁青,早已气绝而逝。 王宜中道:“她怎么样了?” 刘坤道:“死了。”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死啦!怎么会死的这么快呢?” 刘坤道:“她大概是服一种烈性的毒药而死。” 王宜中道:“她没有机会服下毒药。” 刘坤道:“她可能早已把毒药藏入了口中,只要咬破,就毒发而死了。” 王宜中抬头望望满天繁星,豪情大振地说道:“看来,这些人的安排,用心深刻,可能和加害先门主一事有关,咱们正愁着无法找到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自动地找上门来,咱们如能小心一些应付,说不定能揭开先门主遇害之秘。” 刘坤道:“门主说的是,但来人一个个武功高强,手段毒辣,这一点,门主还得小心一些。” 王宜中点点头道:“数月来在高先生和诸位的指引下,使我懂得了不少江湖凶险,他们加害我的机会不大了。” 刘坤忽然间觉着王宜中有了很大的转变,似乎是陡然间了解了很多的事情,当下一欠身,道:“门主,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那把淬毒匕首,是一件利器,虽然不是我辈中人所应该用,但敌人太恶毒。以毒攻毒而论,不妨带在身上备用。” 刘坤应了一声,捡起了匕首,藏入怀中。 王宜中回顾了一眼,道:“刘护法,想法子把这辆马车和傻大姐尸体一起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一点痕迹。” 刘坤道:“属下到四面看看。” 夜色中展开身法,如飞而去。 片刻之后,行了回来,道:“右面树林中有一座枯井,足可容下马车和傻大姐的尸体,只是那匹拉车的马……” 王宜中笑一笑接道:“这匹马可是原本拉车来的?” 刘坤道:“是的,留下它,就可能是一条线索。” 王宜中道:“那就毁了它,一并埋入枯井之中。” 刘坤托起傻大姐的尸体,放入车中,牵着马车而去。 片刻之后,刘坤大步行了回来,道:“门主,车马人尸,都已经葬人了枯井之中。” 王宜中道:“唉!咱们回去吧。” 刘坤整理了一下现场,缓缓说道:“门主,这把匕首,果然是奇毒无比,属下刺了那健马一下,那健马就立时倒毙,连一声嘶叫,也未发出。” 王宜中道:“好好的收藏着,如此剧毒的匕首,江湖上并不多见,也许是一条线索。” 第二十九回 谜天人帮 两人联袂而起,直向来路奔去。 王宜中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也有了不少怀疑,他急于要见高万成和金剑门中的长老、剑士们,求证内心之疑。 可是,天下事,往往不如人意。两人奔行了四五里左右,瞥见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并肩站在路中。 王宜中收住了快速的奔行之势,打量了三人一眼,道:“三位是……” 居中一位黑衣人道:“阁下是金剑门中的王门主?” 王宜中心里已明白,是对他来的了,事情不会这么巧的在此遇上,可能在这里已埋伏了很久时间。 当下吸一口气,按下泉水般的思潮,缓缓说道:“不错,在下正是王宜中,三位有何见教?” 三个人同时一抬手,三把长剑,同时出鞘,人也散布开去,抢了东、西、北三个方位,空出南方。 刘坤冷笑一声,道:“门主,属下先行出手试试。”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用慌,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目光转动,细瞧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准备一起上呢,还是要车轮大战?” 正北的黑衣人冷冷说道:“王门主武功高强,世间罕有敌手。咱们奉命来此之时,已得令谕,不和王门主以武功相搏。” 王宜中道:“不以武功相搏,诸位定然是别有仗恃了。” 北面黑衣人似是首脑,一直由他答话,笑一笑,道:“敝上觉得动手相搏,乃是等而下之的事,希望咱们三个人,能够和和平平的把王门主请去。” 王宜中道:“贵上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我去?” 北面黑衣人道:“什么人,王门主何不去当面见过,咱们既是有为而来,王门主应该多多想想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们三位的用心,就是想请我去和贵上见面,是吗?” 北面的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我可以跟你们去,而且只限我一个人,不过要先告我你们的姓名。” 黑衣人道:“在下仇才,另两位焦成焦实……” 刘坤冷冷接道:“北邙三凶。” 仇才笑一笑,道:“不错啊!咱们兄弟和刘兄是老朋友了。” 刘坤道:“北邙三凶,在武林中,也是大有名望的人了,怎么竟效宵小之辈,戴上了人皮面具。” 仇才道:“咱们兄弟受命如此,掩去本来的身份,这一点还得刘兄原谅。” 刘坤冷笑一声,道:“你们很胆大,竟敢和金剑门作对。” 仇才道:“没法子,咱们兄弟如不听命行事,立刻就得死亡,晚一些,总是比早死点好。” 刘坤道:“门主,北邙三凶那点道行,属下知道,三人联手,也难敌门主十招。” 王宜中道:“不!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不能失约,你先回去吧!” 仇才道:“对啊。刘兄,你回去可以招请人手来援助贵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刘护法,告诉高先生不许轻举妄动。明天日落之前,我还不回去,你们再行动不迟。” 刘坤道:“门主……” 王宜中正色道:“照我的话办,你去吧!” 刘坤不敢抗命,欠欠身,转望仇才,道:“仇老大,敝门主如有损伤,你们北邙三凶,都将拿命抵偿。” 仇才道:“我明白。北邙三兄弟,决非金剑门之敌,刘兄如能深想想,咱们兄弟决不敢虎口拔牙,但我们兄弟这样做了,自非无因。” 刘坤冷哼一声,接道:“你们三兄弟小心就是,金剑门恩怨分明,三位如得敝门主的赏识,金剑门或能助三位解除隐痛。”言罢,飞身而去。 仇才两道目光停在王宜中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听说王门主学会的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学总纲,不论什么样武功,都难是王门主的敌手。”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 仇才点点头,道:“不瞒你王门主说,在下确然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怎么样才会使你相信。” 仇才道:“王门主露两手给咱们兄弟开开眼界如何?”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都举着刀,想必刀法不错。” 仇才道:“北邙三凶,向以刀法驰名。” 王宜中道:“那很好,你们三人,各占一个方位,同时攻我,如是劈中我一刀,就算是你们胜了。” 仇才道:“这个……” 王宜中接道:“不用顾虑,你们只管出手。” 北邙三凶在王宜中讥讽之下,果然持刀而出,分占三个方位,分别攻出。开始之时,三人出刀很慢,数刀之后,未能伤人,不禁凶性大发,三把刀愈来愈快,幻成了一座刀山般直压过去。 不知道王宜中用的什么身法,在刀山中闪走挪位,足不离三尺方圆之地,三凶乱刀如雨,终无法沾他衣角。一阵急劈猛砍,三个人都攻出了一百多刀。仇才大喝一声:“住手。”当先收刀而退。 王宜中背负双手,笑一笑,道:“三位刀法很快,就是准头差一点。”淡淡一句话,说得北邙三凶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仇才还刀入鞘,抱拳一礼,道:“王门主果然高明,咱们是萤火之光,自不量力,竟妄图和日月争明。” 一阵比试,使江湖上著名的三大凶人,一个个心服口服。 仇才奔行极快,走的都是荒凉的郊野,行约八九里,才突然停了下来。 抬头看只见一座荒凉的古庙,门漆剥落横匾上只余下一个庙字,只看过荒凉的景象,就不难想到,这是一座很久没有香火的庙。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是这里吧?” 仇才道:“不错,是这里。” 王宜中道:“三位怎么不进去?” 仇才道:“咱们兄弟还不够身份为门主带路。” 提高了声音,接道:“金剑门王门主大驾已到。” 王宜中举步而行,伸手推开了庙门,木门呀然而开,庙里是一片黑暗。 经过了数番凶险,王宜中不但变的胆大,而且也知道了小心戒备,暗中提聚真气,缓级说道:“在下王宜中,应邀造访,朋友如是不愿赐教,在下就此告别了。” 但见火光一闪,大殿内突然点起了一支火烛。烛光耀照下,大殿内景物清明可见。 空敞的大殿中,只余下供桌后一座大神像,但两面的墙壁边,却坐着四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四个人形状都很怪,闭目而坐,形如老僧入定,但四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刃。 一个很奇怪的刺耳声音,由大殿神像后传了出来,道:“王门主请进来。” 王宜中对自己已有了很强的自信,举步行入大殿。神像狰狞,再加上四个闭目而坐的怪人,使原本阴森的所在,又加重了一种恐怖的感受。 那怪异的声音,又从神像后传了出来,道:“你就是王宜中?” 王宜中道:“正是在下。阁下借神像隐身,故作神秘,已非一次了,这等办法,早为揭穿,阁下何以还乐此不疲呢?” 那怪异的声音,冷冷说道:“王门主,你不该来这里的。” 王宜中道:“为什么?” 那怪异的声音,道:“因为你很可能来得去不得。” 王宜中淡漠地笑一笑,道:“如若在下害怕,自然就不敢来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的话,接道:“只要你肯带着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可以不咎既往,彼此也不再相犯。”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剑门既然重出江湖,自然不会再重行退隐,何况,先门主被宵小杀害之仇,凶徒还未查出,王某既然接下了这门主之位,自然要挑起这付担子。” 那怪异的声音又缓缓说道:“王门主,你如一定不愿退隐,不妨和在下合作,金剑门、天人帮,如若能携起手来,不难统率整个武林。” 王宜中道:“阁下是……” “天人帮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帮主的好意,王某心领了。” 那怪异的声音,打断了王宜中未完之言,道:“王门主,用不着骤作决定,先见识一下本帮几个属下的功夫,再作决定不迟。” 分坐在两侧烛下的四个黑衣人,突然站了起来。 借殿中烛火光芒,王宜中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眼,左首第一个面黄似蜡,枯瘦如柴,像是久病多年的人。 第三个圆脸方面,腰大一围,可惜是生的矮了一些,所以,看上去全身上下都是一团肉,单是一条大腿,似乎是就比他旁侧的伙伴重-些。 看清了右首第一个人,侥是王宜中的胆子大,也不禁骇得-怔。那是一张怪脸,从来未见过的怪脸,一半是白一半黑,白的像雪,不见一点血色,黑的像煤炭。 右首第二个,倒是长的个子适中,不高不矮,不瘦不肥,只是五官生的太近了一点,两双眼睛猛然向下面挤,几乎靠在鼻子上。嘴巴也生的太大,张张口,两个嘴角似要碰着耳根子。 看过四个人,王宜中暗暗盘算道:“这四人各具奇相,必和他练的武功有关。” 只见左面那瘦高个子,右手一抬,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鬼头刀。一摔手,劈向供桌上的铜香炉,寒芒过处,铜香炉一分为二。 刀快力大,具有了斩铜断铁的力道。 王宜中淡漠的笑一笑,道:“就是这样吗?” 那瘦高子并未回答,却缓缓的伸出手臂。那是一条瘦得只见筋骨的手臂。 王宜中不知地要干什么,只好一面暗作戒备,一面肃立旁观。 但见那瘦高的人,右手扬起了手中锋利的钢刀,突然向左臂上砍去,只听砰的一声,那锋利的钢刀,正砍在左臂之上。锋利的刀刃,似乎是击在极为坚硬的钢铁之上,卷起了一部分刀刃。 王宜中看得微微一呆,暗道:这人的武功,练的不错。口中却缓缓说道:“还有什么?” 那瘦高人冷笑一声,道:“你照样来一次试试如何?” 那巨脸方面,腰大一围,又矮又胖的人,摇着一身肥肉,缓行两步,右手突然一挥,一团蓝芒直落实地,化成了一二尺见方的蓝色火焰。 那矮胖大汉突然一抖身上的肥肉,身上衣服突然间片片碎落一地,大踏一步,盘膝坐在一团烈火之上。 那火焰一片蓝光,力道极大,那矮肥大汉一坐下去,身上的裤子,立时燃烧起来。但见青烟阵阵,片刻之间,那大汉身上仅有的靴子和一条裤子,尽化乌烟。那胖子一身肥肉,坐在那烈火之上,竟然若无其事。片刻间鼾声大作。竟坐在烈火上熟睡过去。 王宜中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是什么武功,竟然不畏火烧。” 右首怪脸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见识我等武功不难,不过见识之后,阁下要照样的来一遍才成。” 王宜中道:“王某人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阴阳脸双手一探,手中已多了两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刺入了双肩窝中,衣服破裂,清晰可见两把锋利的匕首刺入肌肉之中。匕首缓缓而入,直没及柄。 王宜中只看的头皮发麻,暗道:怎么这些人练的都是这等奇奇怪怪的武功,火烧刀刺,骇人听闻。 三个人表现出的怪异武功,给了玉宜中莫大的震骇,呆呆地望着阴阳脸的怪人出神。 突然间,一声冷笑,道:“王门主怕了吗?” 王宜中转脸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五官挤在一起的人。 王宜中吸了一口气,笑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更特殊的武功吗?” 黑衣人道冷冷地说道:“他们三位显露的武功还不够吗?” 王宜中道:“一个比一个高明些,阁下是最后出手的人,想必是更有惊人之艺了。” 黑衣人道:“好!王门主一定要见识,在下只好献丑了。” 但见那黑衣人缀缓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铜笛,吹了起来。调子凄凉,但却没有感动人的力量。 忽然间,一阵沙沙之声,传入了耳际。 王宜中低头一看,不禁骇了一跳。原来,不知何时,空广的大殿中,涌进来无数的毒蛇,有大有小,形状奇异,不下百条之多。 王宜中已开始了解很多事,也因了解很多事,产生好恶之心,也产生恐惧之感应。过去,一条毒蛇,缠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他仍能谈笑自若,此刻群蛇距离他还有数尺,王宜中已生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恐惧。但闻黑衣人笛声一变,上百条的毒蛇,突然间向他身上扑了过去。霎时间,笛声顿住,整个人都被蛇群包住,已无法看得到人。 王宜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这等情形,比要命还要可怕。” 神像后,又发出那怪异的声音,道:“王门主,我这些属下的武功如何?” 王宜中定定神,忖道:不管如何,我不能露出怯敌之意。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旁门左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如要在下率领金剑门中人退出江湖,必须以堂堂正正的武功,击败在下。” 那怪异的声音怒道:“王门主,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愤怒之意。 王宜中心中忖道:如若他们真的逼着要我照样的来上一次,那是非得认输不可。 但觉脑际间灵光一闪,高声说道:“阁下也不用故弄这等玄虚了,你要金剑门退出江湖,那证明你对金剑门有着很深的畏惧。” 那怪异的声音,道:“胡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们金剑门?” 王宜中道:“在下是一门之主,听阁下口气,似乎也是天人帮了,何不现出身来,咱们动手一战,我如不敌,不想退出江湖,只怕也不成了。” 那怪异的声音冷哼一声,道:“你不配和我动手?” 王宜中心中暗道:擒贼擒王,打蛇打头,我何不直接逼他现身一战。 心中主意暗定,正待飞身而起,突闻一声“看刀”。那瘦高之人,已然欺身而上。刀如闪电,横里劈来。 王宜中一闪身,避了开去,回手一抄,竟然生生的抓住了刀背。 那瘦高人为之一呆,但他勇悍异常,一呆之后,一抬左手,一举迎头劈了下来。 他手臂坚硬,能承受利刀一技,这一举自是力道凶猛,带起了虎虎拳风。 王宜中左手一拍,五指一合,巧快异常的抓住了那人左手腕。 这一招出手时拿捏的恰到好处,王宜中心想抓他手腕,一伸手就抓正着。 王宜中暗用功力,一收五指。那瘦高人顿时半身麻木,右手拿不住单刀,松手而落。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人有刀劈不入之能,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心中念转,右手取刀一挥,劈了下去,但闻一声惨叫,那瘦高之人,竟被一刀劈成两半。 不怕烈火之人突然跃起,双掌推了过来。掌力雄浑,带起了一股强猛的破空之声。 王宜中一提气,挥掌迎去。两股强猛的掌风,当空一撞,响起了一声大叫。 原本不惧火烧的肥胖之人,突然间发际着火,全身破裂,片刻间生生被那熊熊的毒火烧死。 王宜中望着那残酷的死亡,心中大是奇怪,暗道:不畏刀伤的,死在刀下,不畏火烧的,却被火活生生烧死。 那阴阳脸的怪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你在片刻间,就破去了他们的护身气功。” 突然一抬双手,拔下了刺入双肩的匕首,飞跃而上。两把匕首烛火下闪起了蓝色的光芒。显然,那是淬毒之物。 王宜中一闪避开,冷冷喝道:“住手。” 那阴阳脸的怪人,看他的闪避身法,轻灵迅捷,巧妙异常,心中一动,停下手,道: “什么事?” 王宜中道:“你们练这些奇奇怪怪的武功,用来吓人,确有奇效,但不能和我动手。” 怪脸人冷笑一声,道:“我练的荣枯气功,和他们大不相同。”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荣枯气功,我明白了。你半脸黑、半脸白,就是这种武功的结果了。” 怪脸人道:“这正是荣枯气功大成之徽。”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想不明白中原武学会有这等怪异武功。” 怪脸人道:“这本来就不是中原道上的武功。” 王宜中道:“那是天竺武功了?” 怪脸人一怔,道:“看来王门主很渊博。” 王宜中冷冷接道:“在下要先行说明一件事,除非你们立刻退出这地方,在下一动手就要杀人。” 怪脸人冷笑一声,左手一挥,一股劲道,直劈过去。这股掌力很奇怪,强猛的暗劲中带着奇寒之气。那不似掌力,好像是寒冰地狱中吹出来的一股寒风。掌力未到,一股寒气,已然逼近身上。 王宜中赶忙运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的罡气。掌风声击中了王宜中,但王宜中若无所觉,那怪人却被反震之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一击不成,反而激发了那怪脸人的凶性,右手疾挥,又是一股强劲的掌风劈来。 这一掌,含着强大的热力。 原来,这荣枯神功,是把寒热两种奇功,分练左右双在之上,这正是天竺奇书中分心二用奇术。天人帮主,把天竺武功饬令属下练习,但一个人练两种寒、热大不相同的武功,把好好的一个人,也练成了一边黑、一边白。 那奇热的掌力,虽然凶猛,但仍然无法破去那王宜中的护身罡气。” 怪脸人眼看寒热双掌,都无法伤得王宜中,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这人练的什么武功,寒、热双掌都不能伤害到他。”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小心了,我要开始还击。” 突然踏前一步,一掌劈向那怪面人的前胸。他的掌力,不徐不疾,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强风暗劲,也正因如此,却使人有着无法闪避的感觉。 怪脸人暗中提聚真气,准备硬接一掌试试。 他自练成荣枯奇功之后,伤在他寒、热双掌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很强烈的信心,虽然王宜中坚如钢铁的护身罡气,有些使他震惊,但他信心还未全失。 突然间,感觉到一般轻微的力道,劈在了前胸之上。 怪脸人哈哈一笑,道:“阁下掌力,不过如此。”语声刚落,一口鲜血,由嘴中涌了出来。那一半黑、一半白的双颊,也突然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仰天一跤跌在地上,气绝而逝。 王宜中怔了一怔,忖道:我的掌力,怎的如此强厉凶残。 但他心中亦明白对手并非正点子,胜负之分,不但关系着金剑门的前程,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正邪存亡,决不能心生半点仁慈。 心念一转,目光转到拥蛇而坐的黑衣人身上,道:“朋友,你也练的是天竺武功了?” 那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役蛇逐兽,谈不上武学正宗。三具尸体,现在一殿中,你应该知难而退了。” 黑衣人笑一笑,道:“我明白。” 他霍然站起身子,双手一挥,一余条奇形怪状的毒蛇,直向王宜中飞了过来。同时,围在那人身上四周的怪蛇,全都向前涌了过来。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身上潜藏着无与伦比的功力,就算是飞来千斤铁锤,他自信也可挡他一下。但一群张口吐信的怪蛇,却使他有着无法应付的感觉。 就在这一怔神间,十余条怪蛇,已然飞近身侧。王宜中心中大急之下,双手疾翻而出。 两股强猛的掌力,卷射而出。十余条近身毒蛇,忽然间发出几声怪叫,寸寸断裂。血雨溅飞中,落了一地。 由地上涌至的蛇群,在距离王宜中两尺左右时,也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一股很坚硬的无形之墙,阻止了蛇群进袭。低头看去,只见着他双足已然深陷于青砖底下,一寸多深。 这时,那弄蛇人已然警觉到不对,突然纵身而起,向殿外逃去。 王宜中大喝一声:“站住!” 飞身而起,直追上去。 弄蛇人虽然先行发动,但王宜中却后发先至挡在大殿门口。 弄蛇人一扬手,衣袖中飞出一束银芒,直飞过去。这等细小的暗器,一发数十支,在数尺距离之内,本是万无不中之理。 王宜中也感觉那一束毒针,来势劲急,无法闪避。匆急之间,右手一扬,疾向毒芒拍去。 那数十枚飞来的毒针,似是遇上了强大的反弹之力,倒飞回去。但闻一声惨叫,一束细小的银针,全都刺入那黑衣人的身上。 真是善泳者死于溺,那黑衣人本是役蛇能手,但在中针之后,却被蛇赶了过来,争相咬食,见群蛇云集,掩遮去了那黑衣人的尸体。 王宜中只瞧得头皮发炸,心中欲呕,大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你的四个属下,郡已死于他们最擅长的邪术、魔功之中。” 但闻蛇行沙沙,空阔的大殿中,却不闻任何回应之声。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肯现身,在下只好找上来了。” 口中说话,人却飞身一跃,直扑入那神像之后。但见那神像后处,放有一张木椅,哪里有还人踪。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这大殿只有一个门,他又从何处逃走,难道这座古庙,也是他安排的巢穴之一不成?” 心中念转,目光转动,四下打量。详细的查看之后,确定了这座大殿再无门户。仔细的搜寻之下,大殿中亦无地道。 这时,那受招而来的蛇群,已缓缓的散去,但那役蛇的黑衣人,却被咬得身上到处是伤口、齿痕。 但闻一声轻呼传来,道:“在这里了。” 随着那声呼喝,高万成带着四大护法,急急奔了过来。 金剑门中人,对王宜中的崇敬之心,愈来愈重,五人齐齐欠身,说道:“门主好吗?”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很好。”。 严照堂一眼瞥见了那大殿中的尸体,急急接道:“这些尸体,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人,那人自号天人帮,似是有着自比天人之意,但他却把属下训练的一个个都像魔鬼一般,他们的武功,都诡异出奇,该是出于旁门左道的一类。”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问他们的姓名吗?” 王宜中道:“他们不肯说,但就我观察所得,他们大概是天人帮中的正式门徒。” 常顺道:“门主可否把他们练的武功,说明一下,以广我等见闻。” 王宜中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四大护法,听得相互愕然。 他们在江湖行走数十年,身经百战,每人都受过刀伤、剑伤,却是从未遇到过王宜中遇到过的怪事。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天竺奇书误人,这本书如不能及时毁去,使它留传江湖之上,必然会造成大害。” 王宜中道:“先生说的不错,在下亦有此感,天竺奇书,如不能及时毁去,留传下去,整个江胡在那些奇奇怪怪的诡异武功奈毒之下,将变成人间鬼域了。” 高万成道:“门主没有和天人帮主照过面吗?” 王宜中道:“没有。但我和他谈了不少的话。” 高万成道:“门主能听出他的声音?” 王宜中道:“只要他说一句话,我就可以确定是他。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就我而言,从未听过那种声音。” 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的很,我要是不理他四个属下,一直冲入那神像之后,定然可以瞧出他的身份。” 高万成道:“这大殿别有门户吗?” 王宜中道:“没有,所以,我奇怪他如何逃走的。” 高万成道:“属下进去瞧瞧。”大步行入殿中。 一刻工夫之后,缓步而出,道:“殿后有一个年久的木梁腐朽了,空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小洞。” 严照堂道:“可以走过人吗?”“高万成道:“那人的身材,必需十分瘦小才成。” 王宜中心中一动,道:“有一种缩骨神功,可以使一个人的身体缩小数倍,只要头能过去,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属下已经试验过了,如是身材稍为高大一些的人,就算他有缩骨神功,也无法通过。” 严照堂突然接口说道:“启禀门主,属下怀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严照堂道:“那位西门瑶,行动诡秘,武功怪异……” 王宜中接道:“你怀疑她是天人帮主?” 严照堂道:“是的,属下一直怀疑是她,高兄证明了那个洞口的情形,使属下对此事更加了不少信心。”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不会是她。” 严照堂长长吁一口气,道:“门主的看法是……” 王宜中接道:“西门瑶不够深沉,她虽然精明,但还不够作一帮之主的才慧,何况,天人帮又是这样神秘莫测的一个组织。据我所知,天人帮主虽然奴役了大批的高手,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帮主真正面目。” 高万成道:“严兄,兄弟也有这样看法,西门瑶虽是很难缠的人物,但她还不足领导天人帮,当得一帮之主的身份。” 严照堂道:“既然大家都如此看法。也许属下看法有错。不过西门瑶是一位难对付的人物,以后,门主如有机会,最好能把她除去。” 常顺道:“真刀真枪,不论在上什么样武功高强的人,我都不怕。但那丫头,凭藉的不是一正本领,那一对魔眼,确是叫人惊心。” 王宜中笑道:“我知道,哪是一种摄魂大法,虽然近乎邪术,但却并不是邪术。只要定力够。就可和那魔力抗拒,不受它的蛊惑。” 严照堂道:“门主武功深博,罗胸万象,可以和那魔眼抗拒,但除了门主之外,金剑门中,只怕是难有几人能和她抗拒了。” 高万成欠身道:“已有不少本门中剑士赶到,门主一再辛劳,也该请回去休息一下。” 王宜中一面举步而行,一面低声说道:“那位虚伪仙子呢?” 高万成道:“仍然囚在地下密室。”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还在绝食么?” 高万成道:“是的,这档事似是很麻烦,她一直滴水不进。” 王宜中道:“还有剑土在看守她吗?” 高万成道:“一切都遵照门主的吩咐,大队剑士,分成三班,日夜看守那间密室。” 王宜中等回到庄院,王夫人已派了贴身丫头,守候在厅中,欠欠身道:“少爷,太夫人有请。” 听说母亲召唤,不及和门中二老招呼,匆匆赶在后院。 王夫人端坐在厅中,王宜中急急行进去,拜伏于地,道:“叩见母亲。” 王夫人挥挥手,道:“你起来。” 王宜中叩过头,站起身子,垂手而立。 王夫人道:“我既已允许你身入江湖,很多事,我本不愿多问,但有些事,我这做母亲的,又不能不问。” 王宜中道:“母亲要问什么,只管吩咐,孩儿知无不言。” 王夫人道:“听说你成了亲?” 王室中微微一怔,道:“是的,母亲。” 王夫人道:“听说成婚之夜,你就把新娘子关入了地牢之中,是吗?” 王宜中道:“那新娘子来历不明,孩儿不敢信任她,只好把她关入地牢之中了。”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江湖人翻云覆雨,为娘不愿多管。但什么计谋不好用,竟然用娶亲的把戏,这是谁的主意?” 王宜中心中暗道:此事如若从头说起、充满着诡异曲折,必使母亲心生震惊,当下说进:“是孩儿的主意。” 王夫人道:“你的主意?”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身为一门之主,必需德行服众,那位新娘子……” 王夫人冷冷接道:“胡说。你既觉着她是对方奸细,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这等大事,连我也不知道,岂不是一场胡闹?” 王宜中道:“孩儿知罪。但孩儿并未侵犯过她,暂把她囚在地下室,等待这一阵风险过后,她如是确然无辜,孩儿自会好好地对她。” 王夫人气得摇着头,道:“荒唐、胡闹。” 王宜中跪拜于地,道:“母亲不要生气,孩儿知错了。”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听说那新娘自被你关入地牢之后,滴水不肯进口,要饿死在地牢中,以明心迹,是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何人多口,竟然把此事如此详尽的告诉我母亲。他生性至孝,不敢欺骗母亲,急急应道:“是的,听说她不肯进食。” 工夫人道:“哼!我不管你们江湖上诡计阴谋,但我们王家清白家风,你决不能做对不起你死去父亲的事,什么方法不好用,竟然用这等成亲害人的阴谋,我听说过什么美人计,还没有听说过大男人家,也用这等下流计谋。” 王宜中有苦难言,一味叩头认罪。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去把那位新娘子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王宜中应了一声,道:“孩儿这就去。” 高万成和门中二老,早已在厅中等候。 王宜中膝上的灰上未拍,头上汗水未干,对二老挥挥手,道:“高先生,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和气,从未对高万成有过此等口气说话。 高万成吓得霍然离位,欠身说道:“属下有何错失,门主指教。” 王宜中道:“什么人把我成亲的事,告诉了我母亲,而且说的详尽至极,我把她囚入地牢,她绝食求死的事,都告诉了我母亲。” 高万成道:“属下曾经下令严守此密,不得传入太夫人耳中,此事怎会……”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就要问先生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个属下自会查问,太夫人的意思是……” 王宜中接道:“我母亲觉着咱们这方法很下流,所以,要我把新娘子带去见她。” 高万成劝道:“这件事,属下也会想到,一旦让太夫人知道了,必然反对。” 王宜中道:“唉!先生,我很想把详细的内情告诉母亲,但又怕她受到惊骇。” 高万成道:“虚伪仙子滴水不进,万一饿坏了她,只怕太夫人要大为震怒,咱们放她出来吧!” 王宜中道:“不知为什么,对虚伪仙子,我一直很怀疑。” 高万成低声道:“门主多和她接近一下,也许能瞧出一点蛛丝马迹。” 王宜中转身对门中二老一欠身,道:“劳动二老出马,晚辈甚感不安。” 二老齐齐欠身道:“门主言重了。” 王宜中道:“我去接她出来,见我母亲。先生请和二老研商一下,如是咱们的人手充分,那就大举搜索天人帮主,此人如果不能早些除去,江湖上难有平静可言。天竺奇书上的武功,不但诡异恶毒,而且近乎邪术,此书亦必须早些毁去。” 高万成和二老齐齐欠身应是,王宜中大步向地牢中行去。 王宜中直入地牢,只见两个当值的齐齐起身见礼。地牢中坚厚的大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这情形很正常,两个剑士,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感觉。立刻间,使王宜中心里疑虑,消减了大半。 王宜中匆匆打开地牢门,行了进去。 只见一个木桌上,放着茶水菜饭,果都是原封未动,新娘子侧身斜卧,似乎是已经睡熟了过去。她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双手仍被绑着。 王宜中行近木榻,伸手解去捆缚在新娘子手上的索绳。雪白娇嫩的手腕上,显出了一条条红色绳索痕迹。 王宜中心里又生出了一阵愧疚的不安。 新娘子缓缓睁开了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凄凉的笑一笑,道:“你来了。” 王宜中道:“唉!你该吃点东西的。” 新娘子道:“我说过,我要饿死在这里。” 王宜中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以掩饰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起来吧!洗洗脸,换件衣服,去见我母亲。” 新娘子愣了一愣,道:“见你的母亲,我的婆婆。” 王宜中点点头,道:“不错。” 新娘子呆啊了一声,缓缓由床上坐了起来,眨动一下眼睛,流出了两行泪水,道:“官人,我这个样子会讨得婆婆的欢心吗?” 王宜中道:“很难说。我不知母亲对这桩婚姻的看法如何?” 新娘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下了木榻。折磨和饥饿,使得新娘子有些虚弱,双足着地一跤向地上跌去。 这情景使得王宜中不得不伸手扶着她。自自然然的,新娘子倒入了王宜中的怀里。 傀疚和不安,使得王宜中扶在新娘子腰上的右手,微微加了些气力。 新娘子却缓缓抬起头来,柔媚的笑一笑,道:“官人,我好快乐啊!”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出去吧!换件衣服,梳洗一下,见我妈妈。” 两个人,鱼贯步出了地牢。 一番梳洗,新娘子更显得妩抚媚天生,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衫长裙,薄粉玉容,俏丽中,又带着几分庄重。 望着面前的如花玉人,王宜中也不禁微微一呆。 新娘子笑一笑,道:“官人,我有些头晕。” 王宜中接道:“你近两天不进滴水,自然是难免虚弱。” 新娘子道:“我会尽力的,决不会惹得婆婆生气。”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咱们去吧!” 王夫人宿居的后院中,表面不见防守,事实上确是整座庄院中防守最严的地方。王宜中带着新娘子缓步而入,直登正堂。王夫人端坐在厅上。 乖巧的新娘子,突然快行两步,拜伏地上,道:“拙媳拜见婆母。” 王夫人两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新娘子身上看,新娘子伏拜于地时,她已经瞧的很清楚。 王宜中横行一步,在新娘子左侧跪下。 王夫人点点头,道:“你们都起来。” 两人应了一声,起身分侍两侧。 王夫人望望右面的新娘子,道:“你坐下。” 新娘子有些惊慌,退一步,道:“儿媳不敢。” 王夫人笑一笑,和蔼地道:“我要你坐,你就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新娘子又欠身行礼,才在旁侧木凳上面坐下。 王夫人又端详新娘子一阵,才缓缓说道:“你姓什么?” 新娘子道:“儿媳姓金。” 王夫人道:“名字呢?” 新娘子欠身而起,道:“娘!儿媳叫玉仙。” 王夫人道:“金玉仙,这名字不错,你父母都在吧!” 金玉仙摇摇头,道:“儿媳命苦,父母双逝,儿媳是跟着奶奶长大。” 王夫人黯然的点点头,道:“幼失父母,照料乏人,真难为你了,孩子。” 金玉仙道:“婆母垂怜,儿媳有幸了。此后自当善尽孝道,侍候婆母。” 王夫人心中显然极高兴,金玉仙的伶口俐齿,已讨得欢心,笑一笑,道:“听说宜中欺侮了你。” 金玉仙抬头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婆母明鉴,官人对我很好。”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很贤慧,我听说宜中把你给关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有这件事?” 金玉仙凄然一笑,道:“娘!那不是宜中的主意。”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说,那是谁的主意,新娘子刚刚过门,就把关起来,为什么?” 王宜中陪笑说道:“娘!目下天人帮正和金剑门搏斗,玉仙来得太突然,孩儿不能不小心一些。”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上有高堂,婚姻大事,竟然擅自做主,也不和为娘的讲一声,你还把为娘放在眼中吗?” 王宜中心头一震,跪了下来,道:“孩儿不敢。” 金玉仙也跟着跪了下去,道:“娘!这不能怪他。他是身负大任,万一有了差错,如何向人交代,小心一些,自然是应该的了。” 王夫人伸出手去,扶起了金玉仙,道:“孩子,你起来,你已经受够了委曲,我做娘的,如若再不替你主持一点公道,以后你怎么过下去。” 金玉仙流下泪来,道:“娘!儿媳已经告诉过官人,他是英雄侠士,志在江湖。儿媳只要长随婆婆身侧,晨昏叩安,侍候婆母。他的事,儿媳不敢多问。” 王夫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太好了。但王家有王家的家规,有些事我非管不可。” 金玉仙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痕,道:“娘!不能太难为他,你要怒气难消,儿媳愿代官人受罪。” 王夫人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你们究竟怀疑她什么?“王宜中道:“怀疑她是天人帮中人。” 王夫人嗯了一声,道:“现在呢?” 王宜中道:“没有嫌疑了。” 王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以后要好好的待她。” 王宜中道:“孩儿遵命。” 金玉仙缓行两步,伸手去扶王宜中。但无王夫人之令,王宜中不敢站起。 王夫人道:“你起来吧,看在玉仙的份上,免你一顿责罚。” 王宜中道:“多谢娘的恩典。” 金玉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王宜中的身后,自已却退到王夫人的身侧。 王宜中落了坐位,道:“娘!这几天情势很紧张,天人帮主,已经在附近出现,金剑门中的援手,也已赶到,孩儿要忙一阵,只怕无法晨昏为娘请安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既答应你身入江湖,自然是不能管你太多,目下的情形,究竟如何?” 王宜中道:“目下的情形,孩儿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天人帮主,带领了很多的属下,赶到了这里。” 王夫人接道:“你们见过那位天人帮主吗?” 王宜中道:“没有见过。”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找一个天人帮主,就找不到吗?” 王宜中道:“天人帮神出鬼没,昨夜里,孩儿曾经和他们动手一次。” 王夫人一皱眉头,接道:“你和人家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夫人道:“打了一架。” 王宜中道:“孩儿杀了他们四个人。” 王夫人道:“天人帮主,是否也在那里呢?” 王宜中道:“在!但他藏在一座神像后面,孩儿没有见到他,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宜中道:“娘!天人帮充满了神秘,天人帮主更是叫人无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王夫人道:“你长了这么大,怎么连男的女的都无法分辨。” 王宜中道:“那声音怪极了,孩儿从来没有听过那等声音。” 王夫人道:“你真的笨的可以啊” 王宜中不敢顶嘴,欠欠身,道:“孩儿是有些笨。” 一面暗中向金玉仙望去。只见金玉仙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站在王夫人的身后,她似乎没有用心听,似乎这些事,根本引不起她关心。 王夫人突然站起身子,道:“你很忙,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孩儿很忙,金剑门中后援已经赶到,孩儿正准备和他们谈谈天人帮的事。” 王夫人道:“好吧!你去忙。” 王宜中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目睹王宜中背影消失,金玉仙才轻轻叹一口气,道:“娘!他要去和人打架?” 王夫人点点头,道:“是的。孩子,江湖中事,就是砍砍杀杀的。唉!我不该答应让他身入江湖的。” 金玉仙道:“娘!现在……” 王夫人摇摇头接道:“现在晚了。我已经答应了他,自是不能改变。” 金玉仙道:“娘!你只有一个儿子,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王夫人凄凉一笑,道:“不错,我只有这个儿子,但目下,他似乎已经非我所有了,他是金剑门中的门主,我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止他呢?” 金玉仙道:“他对娘很孝顺,如若娘一定要他离开金剑门,摆脱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他也许会从娘之命。” 王夫人转过脸去,双目盯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看了一阵,道:“孩子,你也知道江湖上有是非恩怨?” 金玉仙道:“不敢欺瞒婆婆,儿媳的祖母,也是武林中人,先父先母,都为江湖中恩怨所害,使我呀呀学语时,就失去了父母,可怜儿媳连我生身父母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王夫人道:“那么孩子你出生武林世家,定然也会武功了。” 金玉仙摇摇头,道:“媳妇父母之死,给了我祖母很大的刺激,她没有传我武功,媳妇也深痛习武人的相互残杀,所以,我没有学。” 王夫人道:“不会武功也好,一个女孩子,如若整天的耍刀舞剑的,也不像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玉仙,你祖母为什么会突然要你嫁给宜中呢?” 金玉仙道:“也许是祖母太疼爱我了,她想我过一些好日子,利用她昔年在江湖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和金剑门渊源很深的人,替我做媒,详细的情形,祖母没有告诉我,媳妇也不好追问。” 王夫人道:“你祖母恨不恨身陷江湖的事?” 金玉仙道:“我祖母决心不传我武功时,就决定把我父母被害的仇恨隐起来,她可能怕我要想法子报仇,也可能她已经亲手报了仇,但她拖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之后,似乎也决定了退出江湖。所以,她带着我,在一处山村中隐居下来,我虽然得到她无比的疼爱,但我却一直在寂寞中长大,我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祖母昔年身边丫头,都练有一身好武功。”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那两个丫头,都没有嫁人吗?” 金玉仙道:“没有。她们一直在祖母的身侧,没有嫁人。”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孩子,生活过得还好吗?” 金玉仙道:“我很得祖母惜爱,也得两个老妈子的爱护,我祖母有些钱,生活过的很好。” 王夫人看她侃侃谈来,真性流露,没有一点做作,心中原本动了一点的怀疑,也忽然间消去。 但她仍然觉着有些不解之处,问道:“孩子,你祖母不喜武林中人,为什么还把你嫁给武林中人呢?” 金玉仙道:“这一点连媳妇也不明白,也许她觉着金剑门中势力强大,足可以保护我的安全。” 王夫人道:“唉!学过武功的人,难免都迷信武功,也许他们觉着一个人,只有学得一身好本领才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他们忘了怀壁其罪的道理,一个人就因为有了一身武功,别人才会去找你,杀你。” 金玉仙道:“娘说的是,媳妇未习武功,也就不想会有人来杀我的事。” 王夫人道:“但愿宜中有一天,也能觉悟到其中的道理。” 金玉仙话题一转,道:“娘,媳妇因为未习武功,在家中无事可做……” 王夫人接道:“那你就练习女红好了。” 金玉仙道:“好。不过,媳妇觉着做菜做饭的烹饪术,比女红还重要些,娘可要试试媳妇的手艺。” 王夫人笑一笑,道:“走!我陪你到厨房去,我要瞧瞧你的手法。” 第三十回 严阵以待 王宜中离开了内院,前厅中早已坐满了人。 金剑门中二老、四大护法,再加上高万成和八大剑士中的六位剑士。金剑门的精锐人才,可算得大部赶到。 王宜中举步入厅,全厅中人都齐齐的站了起来。 高万成大步迎了上去,把王宜中让到首位。 王宜中坐了下来,缓缓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中,来了多少人?” 高万成道:“金剑门中,百分之八十的主力,都已集中于此。” 王宜中道:“李子林中,还有些什么人?” 高万成道:“还有两位大剑士,带着二十名剑手和一部分人,守在那里。” 王宜中点点头,神情肃然地说道:“不论先门主是否是被天人帮中人所害,但咱们目下第一件大事,就是先要设法对付天人帮。” 高万成道:“门主昨宵中的际遇,我已经告诉了他们。”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的武功,几乎不能算是一种武功,如若不能把天人帮这个组织消灭瓦解,让他们成了气候,整个江湖,都要受他的奈毒。” 七星剑张领刚,突然站起身子说道:“门主准备如何对付天人帮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似乎已把咱们金剑门看作第一劲敌,所以要处处对付咱们金剑门,在下准备先发制人,趁他们势力还未扩展到无法控制地步,咱们找出天人帮主,予以搏杀。”那紫袍老人缓援站起身子,欠身对王宜中一礼,道:“门主,公义虽和前门主,有拜盟兄弟之情,但我们才气、武功,都差了很大一截,老朽和姚婆婆,都巳过古稀之年,金剑门中代有英才,很多事,也不用着我们两个老朽之人出马,此次,老朽和姚婆婆见到门主令牌,坚持和四大剑士同来,希望门主在人手调配之时,能够派遣派老朽一行。” 白发皤皤的姚婆婆,也忽然站了起来,接道:“老婆子这次也要讨一点事情做做,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是养尊处优,江湖中也许早把我们忘了。” 王宜中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两位在金剑门德高望重,宜中虽是门主,也不敢轻作遣派,而且咱们人手很多,两位还是坐镇大营。” 李公义摇头接道:“门主,这一次老朽已决心为本门稍尽薄力,如是门主不肯遣派,老朽要斗胆自己行动了。” 姚婆婆道:“门主可觉着我们已经老迈,不堪再用了吗?” 王宜中急急起身,一抱拳,道:“二老请坐,既是两位坚持出马,宜中自当借重。” 听到了王宜中答应下来,李公义、姚婆婆才坐了下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万成,道:“金剑门大部人手,都集于此,门中二老又坚持亲身临敌,我们要设法逼那天人帮主现身出来,和他一决胜负,何况……” 高万成接道:“门主,还有何指教?” 王宜中道:“先门主武功绝伦,武林中能够害他的人不多,我虽还没有一点证据,但我却感觉到,天人帮主很可能和加害先门主之事有关,诸位请看。” 王宜中取出木箱中的枯叶、玉镯,放至案上,道:“诸位,谁能认出这枯叶、玉镯的来历?” 厅中群豪,面面相觑,无人能说出那玉镯和枯叶的来历。 王宜中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这片枯叶,很可能是指明一处地方,只要诸位中能够认出这枯叶生长之地就行了。” 严照堂伸手取出枯叶,托于掌心,很仔细的瞧了一阵,摇摇头,又把枯叶放了回去。 门中二老,李公义和姚婆婆双双站起了身子,四道目光,盯注在枯叶上瞧着。 李公义、姚婆婆瞧了一阵之后,相视一叹,也回原位,显然,两人也无法瞧出这枯叶的来历。 王宜中道:“既是本门中人,无法认出这枯叶的来历,那证明了这枯叶产地十分遥远,一旦有人认出,定可使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目光一掠高万成道:“高先生,昔年你随从先门主,可见他带过这只玉镯?” “没有见过。” “那是说,先门主在临死之前,才有这件遗物了。” 李公义道:“不错,先门主死亡之后,手中抓着这只玉镯。” 王宜中神情严肃,沉吟了良久,道:“本座推想,这可能是先门主垂死之前,反击强敌,抓下了这只玉镯。” 高万成道:“门主明鉴,属下也有这种想法,但加害先门主的人,大都死于先门主反击之下,因此,这只玉镯,反成隐秘了。” 王宜中道:“当时无人在场,难道就不会有一个逃避过先门主反击的人吗?”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 突然间,一个剑士大步奔入,道:“一帆顺风万大海求见门主。” 王宜中道:“请他进来。” 话刚说完,一个剑士,已带着万大海大步行了进来。 王宜中离开坐位,大步迎了上来。 万大海一抱拳,道:“在下生意人,怎敢劳动门主的大驾。”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万兄每次驾临,必对本门有所指教。”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王门主言重了。” 王宜中道:“万兄请坐。” 万大海四顾一眼,道:“王门主,不方便吧!贵门似乎是正在讨论什么事情?”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万兄不是外人。”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王门主这般相信老朽么?” 王宜中道:“万兄表面玩世,内心任侠,本门中人,对万兄的为人敬仰得很。” 万大海不再谦辞,依言坐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万兄,来的正好,咱们正有一桩难题,要劳请万兄一观。” 万大海道:“在下来此,想和王门主作一票生意,高兄先说,咱们再谈生意。” 高万成道:“万兄,认得那案上一片枯叶吗?” 万大海小心翼翼的取过枯叶,托在掌心之上,仔细的看了一阵,道:“王门主,这片树叶,很有年代了。” 王宜中道:“不错,总有几十年了吧。” 万大海道:“如若老朽没有看错,这片枯叶不是中土的产物。”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不是中土的产物,那是来自异域了。” 万大海道:“是的,这片枯叶,应该是来自天竺国。” 王宜中道:“天竺国?” 万大海道:“是的。不过,这片枯叶并无什么宝贵之处。” 王宜中道:“多谢指教,已经很够了。” 万大海放回手中枯叶,道:“王门主,三句话不离本行,老朽此番前来,希望和你王门主再作一票生意。” 王宜中想到他狮子大开口的要钱,不禁心中有点寒意,缓缓说道:“万兄声誉卓著,在下自然是很想和万兄交易,不过,敝门中积财不多。” 万大海笑一笑接道:“不要紧,金剑门是好客户,付不起现金,暂时欠下也好,日后再慢慢偿还。” 王宜中道:“既然如此,那么万兄请说说看什么生意。” 万大海笑一笑,道:“兄弟重金收买到了一个消息,一部分来历不明,行动诡秘的武林高手,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已接近距此五十里内。” 这确是一个使人震动的消息,王宜中、高万成连同门中二老,都听得心头震动。 王宜中镇静了一下心神,道:“这确是一个很重大的消息,看来,金剑门非得花一笔钱买它不可了。” 王宜中道:“万兄可否见告,和本门作对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万大海苦笑一下,道:“王门主,这一点,在下很惭愧……” 王宜中叹息一声,接道:“好吧!万兄,你开个价钱,金剑门只要能出得起,我们决不还价。” 万大海尴尬的笑一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王门主,我已经用尽了心机,那位真正的领导人物,神秘的很,到现在为止,在下还找出一点线索。” 王宜中道:“是不是天人帮?” 万大海道:“是的。天人帮只是一个称呼,主要的是帮主。唉!说起来,也不能不佩服他,他罗致无数高手,听命于他,竟然没有人现过他的真正面目。”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就在附近,敝门已和他冲突了很多次。就在下所见,能近他身侧的人,似乎都是他自己训练的人,那些人武功怪异,和中原武学路数,大大的不同。“万大海道:“怎么一个不同法?” 王宜中道:“在下的感觉中,他们练的武功似非正宗武学,可能是旁门左道,而且迹近邪术。” 万大海道:“王门主,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王宜中点点头,把经过的详情,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万大海沉吟了一阵,道:“就万某所知,那确非中原武功。”笑一笑,接道:“在下来此,原准备做它一票生意。想不到回程中又带回了一票。”伸手从怀中摸出四张银票,又道:“王门主,这消息,在下可卖二十万两银子,扣了在下奉告消息的六万两,找现贵门四万两现银,在下两头赚,再扣去奔走开销,有十万两银子好赚,生意人,赚钱要紧,在下告别了。” 银票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王宜中本想拦阻,却被高万成示意阻止。 目睹万大海去远之后,王宜中伸手取过桌上的银票。每张一万两,四张银票四万两银子。 王宜中道:“看来,那万大海实在是有钱的很。” 高万成道:“万大海一向做事,叫人莫测高深,他要做的事,别人没有法子做主,也不允许别人做主。他要走谁也留不住他,他要来,就会很突然的出现。” 王宜中道:“这个,金剑门也曾下过一番工夫打听过,但却一直没有找出他的寨子,就凭这一点,就可证明万大海的为人深藏不露,表面上唯利是图,但内心中,却又似是充满着仁义。”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万大海如若说的不错,咱们即将被人围攻了。” 高万成道:“万大海一生不打诳语,他的话十分可信,这些人,大概是天人帮中人了。” 王宜中剑眉耸动,冷冷地说道:“不论来的是什么人,咱们金剑门都不能示弱,不过,天人帮一向喜欢利用别的门派中高手卖命,这一场残酷搏杀,不知要丧失武林中多少精锐高手。” 高万成道:“是的,属下也有这样的看法,我们不能在未了解敌人之前,先迎着来人大杀一阵。”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不论敌势如何,我想仍按咱们的计划行事。” 高万成道:“门主吩咐。” 王宜中道:“李老、姚婆婆一路,带四名剑士,搜寻正东方位。” 李公义、姚婆婆一欠身,道:“我等领命。” 王宜中道:“由四位大剑士,分成两道,各带剑士四名,分搜南、北两方位。严护法、林护法也带四名剑士,搜正西方。以本庄为中心,二十里内为限,常顺、刘坤两位护法,各带剑士五名,分两路巡视,接应四方人马,发现敌踪,立刻以本门中最快速传讯之法,报入此地,两位总接应,立刻赶援。” 他第一次调遣人手,井井有条,使得大厅中人,各个凝神静听。 王宜中环顾了四周一眼,见无人提出建议,继续接道:“四方搜寻之人,以发觉敌人为限,尽量避免和敌人交手。万一为势所迫,非要动手不可,立时放出响箭,呼请赶援之人。” 群豪齐齐点头。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接道:“咱们有六位大剑士在此,六十位剑士,除了伤亡三位,还有五十六名,留两位大剑士和二十一名剑士,加上本处分舵的庄丁,严守此庄,如有警讯,立刻鸣锣传告,由两位大剑士驰援,余下的各守方位,不许擅离守地。” 目光一掠瞎仙穆元,接道:“先生江湖经验丰富,眼线广阔,要身任艰巨了。” 穆元笑道:“门主吩咐,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王宜中道:“我要你易容改装,探视一下,逼近咱们的武林高手,是哪一路的人物。如若是中原各大门派里高手,被人用毒驱迫利用,咱们得设法解去他们的禁制,放他们离去,如若是天人帮那些人物,那就要设法搏杀。” 瞎仙穆元微微一笑,道:“属下立刻动身了。” 他转身如飞而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道:“先生,派那四位剑士,搜索敌踪,那两位留守本庄,你调配一下吧!” 高万成道:“属下遵命。”放低了声音,接道:“姚婆婆的女弟子,已然混入了女婢群中,保护老夫人。” 王宜中道:“你想得很周到。” 高万成笑一笑,道:“纳贤堂中六位堂主,扮装成各不相同的身份,布守在庄院四周,他们会先行传警。”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负责全面调遣,不论发生什么事,立刻要使我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 王宜中皱皱眉头,低声接道:“我再去看看金玉仙。虽然她一直未露痕迹,但我心中总是对她有些怀疑。” 高万成道:“属下也顾虑及此,所以,特为老夫人安排一处很隐秘的所在,但不知太夫人会不会去?” 王宜中道:“我去说服她老人家,家母受过了一次被掳之苦,我相信不难说得动她。” 高万成道:“那就好,但事不宜迟。” 王宜中道:“我明白。”举步行向后宅。 高万成依照着王宜中的盼咐,派出了人手。立刻,大批剑士分四路离开庄院。 且说王宜中回到内宅后院,王夫人、金玉仙刚刚吃过东西。 金玉仙莲步姗姗的迎上去,低声道:“官人,婆婆有了兴致,贱妾奉陪下厨,做了些小菜,尚有不少,官人可要进用一些?” 王宜中道:“很好,我正有些饥饿。” 金玉仙道:“我这就去准备。”即转身离去。 王宜中借机会对母亲道:“娘,孩儿有点事,想与母亲谈谈。” 王夫人一皱眉头,道:“什么事啊?” 王宜中道:“孩儿一直怀疑金玉仙,所以,孩儿想让母亲,母亲……” 王夫人皱皱眉头,道:“什么事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王宜中道:“孩儿想把母亲请到别的地方去住。” 王夫人道:“你是说玉仙是你的敌人?” 王宜中道:“孩儿不敢武断,但让她和母亲在一起,孩儿终是有些不太放心。”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虽然我觉着玉仙不会是武林中人,但你心中既然有这些怀疑,我躲开也好。” 王宜中突然流下泪来,低声说道:“多谢母亲!”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孩子,我既然允许你进入江湖,自然不能困扰你,但不知你要我几时动身?” 王宜中道:“在玉仙没有回到客厅之前,离开最好。” 这时,一个青衣女婢,突然行入厅中,低声道:“太夫人,小婢已替你整理好了应用之物。” 王夫人笑一笑,道:“你们早就有准备了。” 王宜中道:“母亲恕罪。” 王夫人不再多言,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送母亲离开了客厅,立刻转回。 就这一阵功夫,金玉仙已双手奉着木盘,盘中放了几盘小菜。 金玉仙缓缓把木盘摆在木桌上,笑道:“娘呢?”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娘走了。” 金玉仙微微一怔,道:“走了。到哪里去了。” 王宜中道:“娘去看一位昔年故人,过几天就回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暗中留神金玉仙的神色。 金玉仙神色很平静,淡淡一笑,道:“娘怎么不讲一声呢,我该陪她老人家去,你也好放开手脚,对付敌人了。” 王宜中确然看不出金玉仙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他心中的怀疑,并未消失,暗暗忖道:也许我真的是误会了她。 心念一转,歉然一笑,道:“玉仙,过几天娘就回来了,来日方长,有得你尽孝的日子。” 金玉仙道:“官人说的是。” 王宜中心里甚感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玉仙,这些日子里,你受了很多苦,侍江湖大势安定下来之后,我该好好的陪陪你。” 金玉仙脸上泛现出微微的羞红,垂下头,道:“多谢官人。” 木案上放置着金玉仙亲手调治美味佳肴,王宜中竟然滴口未进就转身而去。 金玉仙也不拦阻,只是呆呆的望着王宜中的背影。冷肃的神情,叫人瞧不出她心中是悲是怒。 这次,王宜中倒不是有意的逃避金玉仙,怕她在佳肴之中下毒,而是觉着有些愧对娇妻,不忍多看她黯然神色。 匆忙中走到前厅,各路人马已分别出动。高万成一个人坐在厅中,似是在等待王宜中。 高万成道:“太夫人已在极度隐密下成行,属下相信,这秘密不会泄漏出去,不论如何狡猾的敌人,都不致找出太夫人的行踪。” 王宜中道:“我相信先生的安排。”语声微顿,接道:“对金玉仙,我们是否该给她很严密的保护?” 高万成道:“应该。至少有八位剑士,在暗中严密的保护后面的宅院,他们暗通声息,一遇变故,立时能把警讯传出。” 王宜中道:“这就好了。如若她真是受人摆布的弱女人,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高万成道:“咱们无法判断出他们如何攻来,但他们可能攻来的地方,咱们都必需防守,所以,咱们的力量太过单薄。因此,属下代门主传谕,天色入夜之前,四路分出的搜敌高手,都要赶回庄院,免得为人各个击破。” 王宜中道:“先生安排得好。” 高万成道:“这大厅旁侧,有一静室,特为门主准备。” 王宜中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门主坐镇庄院,用心在能够及时赴援各路,真正能够对付天人帮高手的,还是仗凭门主。所以,门主必需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王宜中想想那天竺武功的怪异,确是有些骇人听闻,他必需保持明澈的神志,对敌时才能不为对方的邪恶武功所乘。 世间自有人学习武功以来,王宜中这身武功,可算是最为奇特的例子。 他练成了一身深厚的内功,熟记了天下武学总纲,但他却不能估计自已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太熟习攻守之道,临阵对敌,全在对方的攻势中,寻求破解之道。 深博的武功,早已融化于他心灵意念之中,未和人动手时,脑际心灵,宛如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别人无法预测他有些什么成就,他自己也无法估算出自己有多大的威力。但他明白,必须保持着心灵的平静,才能够临敌致胜。 自从他了解到自己有一身武功之后,他也会开始向自己探索,希望能对自己多一些了解。他由极静中学得了武功,也必需在禅坐静思中,才能探索出一些自我。天色暗了下来,四路探索的人马,已有两路回到了庄院。 两路人马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回来的两路人马是严照堂和林宗两位大剑士。 严照堂等退下不久,常顺、刘坤也率领十位剑士回到庄院。 王宜中突然生出了不安之感,向高万成问道:“先生,二老的武功如何?” 高万成道:“武功在四大护法、八大剑士之上,门主不用担心。”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高先生,还有一路未归人马,由哪两位大剑士率领…… 高万成道:“张领刚和魏凤鸣。” 王宜中仰面吁一口气,道:“先生,事情有些不对了。” 高万成也有些警觉,嗯了一声道:“是。两大剑士和门中二老,都还没有回来,而且都过了时限很久。”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是不是他们被人生擒去了?” 高万成道:“也许不致被人生擒,只是陷落在敌人的手中了。” 王宜中道:“如若他们遇上了天人帮中人,动手相搏,定然会有消息传来,除非他们突然间全都丧失了抗拒的能力。” 高万成道:“他们带有本门中传讯的火焰,只要极短的一瞬,就可以把消息传出来。” 王宜中道:“但他们竟然没有能把消息传出来。” 这时,严照堂和林宗,已安置好搜寻敌踪的剑士重回厅中。金剑门中四大护法,有一个永不改变的职司,那就是竭尽所能的保护门主的安全。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林宗一眼,道:“你们怎么不休息?” 严照堂道:“属下等精神很好。”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你们还是去休息吧!养好了气力,明天还要搜寻敌踪,我们和天人帮已势成水火,当心他们恶毒的报复。” 忽然间,人声吵杂,传来的呼喝及兵刃交击之声。 高万成一皱眉头,霍然起身,道:“属下去瞧瞧怎么回事。” 就在高万成站起身子的同时,一个剑手,已奔入厅道:“禀门主,张、魏两大剑士回来了,他们……” 王宜中接道:“快请他们进来啊!” 那剑士道:“他们好像不认识自己人了,已伤了三个剑手,现在正被堵在二门口处。” 严照堂双目圆睁,长发无风自动,道:“反了,我去擒他们回来正法。” 高万成心中一动,道:“严兄稍安,这中间只怕别有原因。” 目光转到那剑手身上,道:“去通知守护的人,放他们进来。” 那剑手应了一声,站起身子,还未及转身行去,张领刚和魏凤鸣已然并肩行了进去,两人手中提着宝剑,剑尖上仍然有着血迹。 高万成大声喝道:“门主在此,两位还不弃剑请罪。” 张领刚、魏凤鸣四目发直,呆呆的望着大厅中人。对那高万成的大声呼喝,直似未曾听闻。 林宗、常顺,齐齐喝道:“你们听到没有?”双双奔了过去。 两人本想先取下张领刚和魏凤鸣手中的长剑,却不料两人双剑一振,分向两人刺了过来。 以两大剑士出手之快,剑招之奇,这等突然发难,本无不中之理,幸得林宗、常顺早已有了准备,翻身一让,避过一剑。 出山虎林宗怒声喝道:“胆大叛徒。”呼地一声,劈了过去。 张领刚长剑一挥,截斩右腕,林宗疾收右拳,一式鸳鸯连环腿,踢出一十二腿,逼退了张领刚。 常顺和魏凤鸣也打在一起。 两大护法、两大剑士,各出奇学,打得凶猛绝伦。 王宜中望着场中剑光拳影,低声说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道:“张魏两大剑士,双目发直,似是已然无法分辨亲疏上下了。” 王宜中道:“可要先把两人擒下。” 高万成道:“最好先把两人生擒下来,才能问明内情。” 王宜中举步行出大厅,沉声喝道:“你们退下来!” 林宗、常顺,闻声疾攻了两拳,逼开两人手中长剑,向后退开五尺。 王宜中放过了林宗、常顺,一横身拦住了张领刚和魏凤鸣。 两大剑士,似是打红了眼,门主当前,亦似不识,双剑并出,分两侧袭来。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知道王宜中身负绝世奇技,但却不知他武功高到何种程度,都很留心的看着门主如何应付这两大剑士。 只见王宜中双手齐出,左右一抄,已然抓到了两人的握剑右腕。这等看似简单,实则是武功中至高的化繁为简境界,那分手一抄,正是武林失传已久的“分光捕影”手法。 刘坤和严照堂双双飞纵而至,出手点了张领刚和魏凤鸣的晕穴。 王宜中丢了夺到手中的双剑,道:“让他们进去。” 严照堂、刘坤对两人胆敢和门主动手一事,极为愤怒,砰地一声,把两人摔在地上。 王宜中道:“解开他们的晕穴,问问内情。” 严照堂应声拍出一掌,拍活了张领刚的晕穴,左手却落指如风,点了他两臂穴道。 原来,他怕张领刚醒来之后,突起对门主发难。 张领刚醒了过来,他仍然是双眼发直,呆呆地望着高居首位的王宜中,似乎他根本未见过王宜中,举动之间,十分陌生。 高万成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张大剑士。” 张领刚似乎还记得起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望望高万成,眼神中仍是一片漠然,完全是一付素不相识的模样。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先生,他们是不是中了邪。” 高万成道:“属下瞧不出来,但他们不像中毒的样子。” 这时,突然一个剑士,大步行了过来,欠身说道:“启禀门主,有一位西门瑶姑娘求见。” 王宜中沉略一沉吟,道:“请她进来。” 那剑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那剑士带着西门瑶,大步行了过来。 西门瑶双目微红,眉宇间隐现出倦意,缓步行入了大厅。王宜中、高万成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西门瑶的身上。 西门瑶目光转动,扫掠了张领刚一眼,道:“他们神志受到了控制,是吗?” 王宜中道:“不错。” 西门瑶道:“打开他们头发找找看,后脑上是否有一根毒针。” 高万成啊了一声,打开张领刚的头发,果然在玉枕穴处,找到了一根银针。 王宜中唉了一声,道:“我早该想起来的,有一种金针过穴之法,可以控制一个人的神志。” 高万成拔下银针,仔细瞧去。只见那根针长约一寸五分,但并非正对玉枕穴刺去,而是刺在玉枕穴下。 银针拔出,张领刚的双目,立时灵动起来,眼珠儿转了两转,忽的挺身而起,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面对王宜中拜了下去,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笑一笑,道:“不用多礼,想一想经过的情形,告诉我们。” 高万成立时伏下身去,果然,又在魏凤鸣的玉枕穴下,找到了一枚银针。拔出银针,魏凤鸣也立刻醒了过来。 但听张领刚说道:“属下和魏兄,带着四位剑士,查一片树林,四个剑士,忽然间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我们正在惊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你们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张领刚、魏凤鸣心中极感惭愧,他们自出道以来,可算是从未受这等大挫,应了一声,垂头退出大厅。 王宜中目光转到西门瑶的身上,道:“多谢姑娘指点。” 西门瑶黯然一笑,道:“王门主,我和义父商量了很久……” 王宜中道:“什么事,姑娘只管请说。” 西门瑶道:“我与义父和他们相处的都不太好。” 王宜中道:“你说的什么人?” 西门瑶道:“木偶主人和另外几个人。” 王宜中接道:“天人帮主。” 西门瑶道:“不是。天人帮主很神秘,到现在为止我们都只是听过他的声音,没有见过他的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你们也没有见过?” 西门瑶道:“王门主可是不信?” 王宜中道:“你们在天人帮中的身份,不算低了,怎的竟未见过帮主?” 西门瑶道:“所以,我觉着这件事有些不对了,和义父商量终宵,特来和王门主谈谈。” 王宜中道:“在下洗耳恭听。” 西门瑶道:“我们想脱离天人帮,暂时托庇于贵门之下,不知门主愿否答允。” 王宜中慨然说道:“就算是一般武林同道,有此危难,我们也是义不容辞的要全力援救,何况西门姑娘有一片向善之心呢?” 西门瑶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才觉出正大门户和黑道组合的不同之处,不是完全由武功上分别出来。” 王宜中道:“姑娘要我们如何帮助,但请吩咐。” 西门瑶道:“目下还不要,当我们决心弃暗投明时,希望能作一两件对贵门有益的事。 多则五日,少则两天,我会和义父到此,借重贵门大力保护。” 高万成沉声道:“姑娘,也许在下不该问,现在我问了但姑娘可以不说。” 西门瑶笑一笑,诚恳地说道:“先生要问什么,只管请说,凡是我知道的,都会说出来。” 高万成道:“贵帮中人,现在何处安宿,可否见告。” 西门瑶道:“我们常变换位置,而且也不是大伙儿集居一处。帮主有两位使者,经常传达令谕,有时,用百灵鸟传达他的令谕。” 王宜中道:“百灵鸟?” 西门瑶道:“是的。他应该是一位天才,不但能役鸟,也可逐兽。自然那些鸟,都受过了特殊的训练,他说用信鸽,常会引起人的注意,所以,改用了百灵鸟。”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在我的看法中,敝帮主把人也看成了鸟兽,所以,他用役使鸟兽的方法,来对付你们。” 她放步向外行去。 王宜中道:“在下送姑娘一程。” 西门瑶道:“不敢有劳。”加快脚步,离开了庄院。 西门瑶离开了庄院,超越捷径,越过一片杂林。那是一片很小的树林,方圆不过百余丈,西门瑶已经走过了很多次。 但这一次,当她行入林中之时,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喝声,道:“西门瑶!” 那声音充满着怪异,似男如女,又不像从人口发出来的声音。 但西门瑶对这声音却熟悉的很,那是天人帮主的声音。这声音,含有着无比的权威,西门瑶只听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你该知道背叛本帮的结局,那是很残酷的死亡。” 声音来自身后,西门瑶暗作估算,对自己不会超过两丈的距离她心中充满着惊惧,但也生出了强烈的好奇,暗暗的忖道:我只要突然的回过头去就可能瞧到他。 这个充满着神秘的人物,一直未露过面,只用那种怪异的声音,统治着这个神秘的帮会。也正因为如此,才使人觉着他莫可预料,有一种神秘的主宰力量,使人畏惧。 但天下事,有利有弊,一帮之主,从不和重要的部属们见面,只用一种诡奇的声音,控制着他们,自然是毫无感情可言。这就使帮中之人,在畏惧中,孕育着反抗的情绪。 西门瑶虽然在极度的惊惧中,仍然无法按捺强烈的好奇之心,一语不发,陡然间转过了身子。目光到处,但见树木耸立,哪里有天人帮主的影子。 西门瑶呆了一呆,缓缓跪了下去,双手掩面,道:“属下恭候帮主令谕。” 那怪异的声音从空中飘落了下来,道:“以你的行为而言,已然触犯帮规,但本帮正值用人之际,故准戴罪立功,以后不得擅自和金剑门中人接近。” 西门瑶道:“属下有下情回禀。” 不再闻有人接言,似是那天人帮主已去。西门瑶缓缓放下掩在脸上的双手,只见面前放着一个封简。 封简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字:“按计行事,将功折罪,且有厚赐。” 西门瑶取过封简,缓缓站起了身子,流目四顾了一阵,突然飞身而起,跃上一棵大树,四下张望一阵,不见有什么蛛丝马迹,又开始在四面搜寻了一阵,不见有人,才轻轻叹息一声,拆开封简。 拆看了封简之后,西门瑶立时脸色大变,匆匆奔出树林。 且说王宜中送走了西门瑶之后,重返大厅,叹口气对高万成道:“先生,两大剑士可以为所乘,四路搜寻敌踪的人手,都可能再受暗算,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高见?”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属下之意,不能因噎废食,咱们已和天人帮形成了正面冲突,如不能击溃天人帮,金剑门只有一条路走。” 王宜中道:“哦!那一条路?” 高万成道:“退出江湖,解散金剑门。” 王宜中摇摇头,道:“先生,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高万成道:“那就只有不计一切牺牲,和天人帮战下去。” 他说话时神情严肃,掩不住内心中的悲痛之情。 王宜中道:“先生,目下咱们最困难的一件事,似乎是没法子找着天人帮主,在下自信可以和他一战,但咱们……” 高万成接道:“对方有着绝高的智力,已经和咱们短兵相接,但他仍能不现身。唉!属下追随先门主南征北剿数十年,却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敌手。” 王宜中似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大事一般,站起了身子,道:“我去看看她!” 高万成道:“看什么人?” 王宜中道:“金玉仙。不知怎么,我总觉她有着很大的可疑。” 高万成道:“门主不妨和她好好的谈谈,也许能问出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盘人根底的事,我自知难以胜任,先生和我一起去吧!” 高万成道:“这个,不太妥当吧!她是门主夫人的身份。” 王宜个道:“目前,先生不用有此一虑,只管放胆子盘问她就是。” 高万成道:“门主如此吩咐,属下只有从命了。” 王宜中望望天色,道:“事不宜迟,咱们早些去吧!” 两人匆匆回到了后宅,只见大厅中空空荡荡不见人踪。 高万成举起手互击三掌,片刻后,两个身着工人衣着的少年,行了过来。 王宜中道:“你们看到金玉仙吗?” 左首年轻人欠欠身,道:“门主可是说的夫人吗?”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问她。” 那年轻工人摇摇头,道:“没有看到过夫人出去。” 王宜中点点头,道:“你们去吧!” 两个年轻工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王宜中道:“咱们到厅里坐吧。” 两人举步行入厅中,金玉仙也正好在厅中。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见过夫人。” 金玉仙欠欠身,笑道:“你是高先生?” 高万成道:“不错,属下叫高万成。” 金玉仙道:“先生襄助贱妾夫君,维护金剑门盛誉,不辞劳苦,贱妾先代夫君谢过。” 高万成道:“属下理当效命,夫人言重了。” 王宜中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高先生是应我之请,特来内宅,拜见夫人。” 金玉仙道:“官人言重了,男主外,女主内,贱妾只望能调节夫君饮食,侍奉婆婆,其他的事,不愿多问。”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剑门有很多规戒,我虽然是一门之主,但也不能不遵守先门主的遗规。” 金玉仙啊了一声,道:“官人,这遗规可是和贱妾有关系?” 王宜中道:“不错,和夫人有关。” 金玉仙道:“既然和贱妾有关,就由夫君吩咐吧!” 王宜中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身上,道:“先生,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本座相信,我这位夫人,不会因此对你心生记恨。” 金玉仙笑一笑,道:“知妻莫若夫,官人虽然是夸赞我,但也是说实情,你有什么事,只管请问” 高万成道:“夫人怎会和木偶主人认识?” 金玉仙道:“我不认识他,但我祖母和他很熟。” 高万成道:“夫人,属下斗胆请问,我等可否见见令祖母?” 金玉仙皱皱眉,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官人,需要吗?” 高万成道:“夫人说明一下地方,属下等自己赶去求证一下就是。” 金玉仙道:“好吧!你们到永定河畔的绿竹村,找金姥姥,去问就是。” 高万成一抱拳,道:“谢夫人指教,属下告退。” 金玉仙道:“恕我不送。” 高万成哈着腰退了出去。 第三十一回 同床异梦 后厅中,只余下了王宜中夫妇二人。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对我仍然不肯相信,是么?” 王宜中道:“我是一门之主,他们提出了戒规,我自是不能破除。” 金玉仙道:“我看你还是把我关起来吧!”站起身子,直入卧室。 王直中望着金玉仙的背影,脸上是一片愧疚和茫然的神色,心中暗暗忖道:不知高先生是否问出了什么。 他很想说几句致歉的话,但他心目中的疑念,却又未能全消,更不敢追在金玉仙身后,行入卧室。只是呆呆地站着。 突然间,呜呜咽咽的哭声,由卧室中传了出来。哭声很哀悲,也很动人。王宜中暗暗地叹息一声,硬着头皮举步向卧室中行去。 推开室门,只见金玉仙倒卧在床上,只哭得双肩不住地耸动。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行到木榻前面,低声说道:“我知你受了很多的屈辱、委屈,但此事非得已。唉!除去了天人帮大敌之后,定当向夫人赔罪。” 金玉仙忽然坐起身子,破涕一笑,道:“你向我请的什么罪啊?” 王宜中道:“这些日子中,夫人受的委屈太多了。” 金玉仙道:“你能知道就好,我为你忍受了这么多的闲气、委屈,只希望你知道就好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金玉仙拂拭去脸上的泪痕,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在怀疑我什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出现的时机不对,自难免引人怀疑,不过,真金不怕火,总有一天,会证明你的无辜、清白。” 金玉仙道:“我知道。我现在多忍受一份屈辱,日后在金剑门中就可以多得到一分尊敬。”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我也曾想到过这些,但却没有你想的这样透彻。” 金玉仙道:“我本是江湖儿女,只因祖母心伤我父母惨死,不准我学习武功,但她老人家忘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出身江湖的儿女,已然带有了江湖气,不论她如何的费尽心机教养我,也无法把我教养成名门闺秀。” 王宜中道:“更错的是,她又替你选了个江湖中人的丈夫。” 金玉仙道:“所以说,老人家的用心,当真是叫我们作晚辈的猜不透,她不该让我嫁给你的。我应该嫁一个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农夫、村人。” 王宜中道:“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令祖母既要逃避江湖,但却又把你送入江湖。 唉!你如是嫁一个平常人家,也不致受到这些委屈了。” 金玉仙黯然说道:“这都是命,冥冥中早有了主宰。” 王宜中道:“那主宰就是你相依为命的祖母。” 金玉仙道:“也不能怪她老人家,我知道她有她的想法。” 王宜中道:“她想的什么?” 金玉仙道:“送我来此之前,祖母把我叫到身前,告诉我说,她如能再活五十年,决不会把我嫁出去。她要把我留在身边,好好的爱惜我,但她风烛残年了,没有法子永远陪着我,但她替我选择了一个人,可以保护我。” 王宜中接道:“可惜她选择错了,你丈夫领导的金剑门,目下正有些自身难保。” 金玉仙道:“官人,不论我祖母选择的是错是对,但我对这桩婚姻,却感到十分满意。 但愿杀伐早止,贱妾自当会克尽妇道,善奉婆母,使一家乐趣融融。” 王宜中听她话题回转,忍不住接道:“夫人,令祖母怎会认识那木偶主人?” 金玉仙道:“我家中有两位访客,来往的除了那木偶主人之外,还有一位半百的老妇人。” 王宜中接道:“那人是谁?” 金玉仙道:“他们每次前来,祖母都不准许我参与其间,所以,贱妾不知她的姓名。”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令祖母也许识得那天人帮主了。” 金玉仙道:“如若那天人帮主是木偶主人,或是那位半百妇人,祖母就可能认识。因为,我们家中只有那两个客人。” 王宜中道:“那半百妇人是何许人,我不敢妄言,但木偶主人,确和天人帮有关。” 王宜中道:“那赶车送你来此的妇人,又是何许人物?” 金玉仙略一沉吟,道:“那位傻大姐,是我祖母的侍婢。” 王宜中道:“她的武功很高?” 金玉仙道:“是的。她能力毙虎豹。” 王宜中语塞了。只觉这金玉仙每一句话,都说的合情合理,叫人无懈可击。 金玉仙忽然长叹一声,道:“官人,贱妾倒有一策,不知是否对官人有助。” 王宜中道:“说说看吧!” 金玉仙道:“贱妾觉着,如若能够见着我祖母,由贱妾出面求她,她或能指点我们一些什么。” 王宜中道:“夫人,多承你的指教,只怕时间来不及了。” 金玉仙道:“除此之外,妾身自恨无能,难助官人一臂之力。”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天人帮主,只怕这场武林劫难,势必形成。唉!那就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死伤在他们的手中了。” 金玉仙突然抬起了头,满脸都是关切之情,缓缓说道:“官人,贱妾有一句话,问错了,希望官人不要生气。” 王宜中道:“不要紧,你说吧!” 金玉仙道:“那天人帮主很厉害吗?”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厉害。武林中很少有这等高明的人物。”金玉仙无限关心地说道:“官人,那人虽然很厉害,一旦遇上了,官人是他的对手吗?”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 金玉仙道:“这……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对手,都无法避免和他一拼,天人帮不惜和金剑门正面为敌,大约也是为我。” 金玉仙奇道:“为你一个人?” 王宜中道:“虽然他敌视了整个金剑门,但我却是他最重要的目标。” 金玉仙道:“他想杀你,是吗?” 王宜中道:“大概是吧。他已把我看成了他第一强敌,杀了我,他才能安心争霸天下。” 金玉仙道:“真若如此,咱们还是去见我的祖母吧!我不能失去你。” 她忽然双颊飞红,住口不言。 王宜中大为感动,轻轻拍拍金玉仙的香肩,道:“谢谢你,玉仙,等解决了天人帮,我要好好陪陪你。” 金玉仙道:“官人,我担心你……” 王宜中接道:“不用担心,不论那天人帮主如何凶残,但他一直不敢和我面对面的动手。” 金玉仙垂下头道:“官人,对手太厉害了,你不能大意啊!”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歇着吧!我还要安排人手。” 金玉仙点点头,道:“官人多多珍重。” 王宜中笑一笑,大步行出了内厅。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忍的感觉,对金玉仙这等善良的女人存疑实在是一桩大不应该的事。 前厅中,高万成正在来回走动,显然内心中很焦虑。 王宜中望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有事情吗?”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木偶主人遣人送一封信来。” 王宜中接道:“信上说些什么?” 高万成道:“那封信。也是一封挑战书,邀门主今夜三更,到十里外双柏树一搏。” 王宜中道:“先生可曾想到他用心何在么?”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他是奉命行事,用心是调虎离山。希望把门主调离此地,然后天人帮高手尽出,施行夜袭。”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然,在那双柏树下,亦有着极为恶毒布置。”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先生对此事可有应付之策?” 高万成道:“属下正在想,咱们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寻那天人帮的巢穴,目下留在在院中的实力不强,实不宜再作分散。” 王宜中又沉思片刻,道:“穆元,可有回报?” 高万成道:“已有一次回报来过,他正在全力阻挡那些武林高手向前推进。” 王宜中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高万成道:“他们穿着一色的衣服,想掩遮自己的出身,但纳贤堂中人,都是见多识!” 的老江湖,他们发觉那群人中,身份复杂得很,有少林寺中人,也有武当门下人物,而且都是很有成就的人,最可怕的是人数很广大,不下百人。如若被他们逼近庄院。决难避免一场血战。姑不论这一场搏斗之中,我们的胜算如何,但这一战下来,必将有惨重的伤亡。” 王宜中道:“这些各大门派中人,没有理由和咱们作对,他们定然是那天人帮所役迫而来了。” 高万成道:“据穆元传回的密函说,那些人似乎受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他尽力设法破坏那控制群豪的神秘力量,阻止他们向庄院接近,但如无法阻拦时,劝咱们暂避锐锋。” 王宜中道:“穆元只有十几个人,如何能阻止那么多人?” 高万成道:“一帆顺风万大海,也在暗中帮助咱们。” 王宜中脸色突然泛现出坚毅之色,道:“我先去会会那木偶主人。也许可以从他身上,逼出那天人帮主的下落。” 高万成道:“门主准备带几个人去,属下替门主安排人手。”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一个人去。” 高万成道:“这样吧!属下把此地安排一下,我跟门主一起去。” 王宜中道:“我看不用了。我一个人来去比较方便,先生把那里的地形给我解说一下。” 高万成略一沉吟道:“那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因一棵连生柏树而得名,那古柏已生长了数百年之久,枝密叶茂,紧邻着一座很大的坟园。”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天人帮主果然是见不得天日的人物,不是约人在古庙中相见,就是约人在古坟中碰头。” 高万成详细说明了地形之后,缓缓说道:“门主此去,还请小心。” 王宜中道:“我带那金玉仙一起去,共赴那木偶主人之约。” 高万成道:“那木偶主人,定然在那里设下有很利害的埋伏,门主如若带着夫人同去,那岂不是太过危险了吗?” 王宜中道:“虽然有些危险,但如那金玉仙是天人帮中人,可以使她露出原形。” 高万成道:“门主个人对付那木偶主人,已经是危险十分了,如若是带上一个天人帮中的内应,那岂不是……” 王宜中笑一笑,道:“这个,我倒不怕。金玉仙如是天人帮中人,他们自然是不会伤害她,如她不是天人帮中人,那她就不会做木偶主人的内应。” 高万成道:“唉!门主虽然武功高强,但一个人总难免势单人孤,属下之意,何不暗派几位剑士,追随门主的身后,备而不用。万一门主需要人手之时,只要招呼一声,他们就可以出手相助了。” 王宜中摇摇头,道:“如是敌势强大,我要分心照顾,反而大为不安,庄中的事交给你办,我立刻带金玉仙走。” 王宜中去而复返,金玉仙微感意外。一怔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喜道:“官人,你……” 王宜中道:“我特地来和夫人商量一件事。” 金玉仙道:“官人吩咐。” 王宜中道:“咱们一起去见个人。” 金玉仙道:“见什么人?”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 金玉仙满脸欢愉之容,道:“你带我一起去?” 王宜个接道:“是的,我要带你去,而且要立刻动身。” 金玉仙道:“好!官人,你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收拾一下。” 她表面的神色、举动,实在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王宜中心念动摇了,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那里很危险。” 金玉仙道:“但是你仍然带着我一起去了。” 王宜中道:“不错,要带着你去。”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官人,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总算是出武林世家,见过不少的场面,决不会拖累到你。” 王宜中道:“我是怕我们动手相搏时,吓住了你。” 金玉仙道:“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害怕。”疾步行入了内室之中。 片刻之后,金玉仙换了一身天蓝长裤,短衫,腰中束着黑色汗巾。 王宜中冷静的思索了一番之后,仍认定这金玉仙有着许多的可疑,神情间也安适了不少,缓缓说道:“夫人,你不带兵刃?”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没有。” 王宜中道:“好!等一会,我要他们给你准备一件。” 金玉仙道:“要小一些,我不能和人动手,但必需时,我可以自绝殉节。” 王宜中道:“这个,不用了,你祖母觉着我能保证你的安全,才要你嫁给我。” 金玉仙一笑,接道:“是啊!我也相信她老人家不会看错。” 王宜中看看天色还早,缓缓说道:“那木偶主人和你祖母很熟,是么?” 金玉仙道:“很熟,也和我很熟。”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约我今夜三更,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搏斗,不知令祖母是否知晓。” 金玉仙道:“所以,你一定要带我去,我要问问他,这件事,是否和我的祖母有关。” 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到了双柏树,已是快起更的时刻。 金玉仙目光转动,只见一棵双树连生的巨柏,矗立在夜色中。巨干耸云,枝叶繁茂,荫地有亩许大小。 树荫下,有一座庙,庙虽然小,却修筑的金碧辉煌。庙前面,挂着一盏风灯,照亮了数丈方圆。 向左看是一大片黑黝黝的树林,隐隐间可以看出那是一座大坟地。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好一个阴森的所在。” 王宜中抬头看看那高大的连生柏树,道:“夫人,咱们躲到树上,居高临下,再借灯火照明,木偶主人,如有什么布置,咱们岂不是一目了然。” 金玉仙道:“那样高,如何能爬得上去?” 王宜中道:“不要紧,我先上去瞧瞧,如若有适当的藏身之处,再想法子把你送上树去。” 金玉仙道:“官人小心。” 王宜中微微一笑,突然一提真气,拔起了三丈多高。 右脚一点左脚的脚面,身子突然又向上升去。这是轻功中最难练成的梯云纵,双足互相借力、换气,可以飞高十丈以上。 王宜中第二次又升了两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根横枝,一个翻身,隐入了浓密的枝叶中不见。 金玉仙呆呆地望着头顶上密茂的枝叶出神,神色很奇异,叫人瞧不出她是畏惧,还是敬佩。 王宜中移身过枝,很快的绕行了一周,确定那大树上没有埋伏,才悄然由另一面落着实地。他极尽小心,落地不带一点声息。 巨大的树身掩住了金玉仙的视线,她似是完全没有发觉王宜中已落着地面,仍然抬着头,呆呆的向树上张望。 她对丈夫有着绝对的信任,也有着无比的耐心。快近一顿饭的功夫,不见王宜中下来,她就一直仰着脸向树上瞧看,也不出声呼叫。 王宜中隐在暗处,把金玉仙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很仔细。 忽然间,金玉仙就原地坐了下来,但仍然抬着头向树上张望。 王宜中暗暗叹口气,道:我对她如此存疑,看来是真的冤枉了她。 正待现出身去,忽见一条人影,直到了金玉仙的身后。 金玉仙似是还未警觉,那人影却在金玉仙的身后,停了下来。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人,距离金玉仙也就不过是三尺左右。只要他向前探探身子,手指就可以触模在金玉仙的身上。 只听那黑衣人冷森一笑,一掌拍了下去。金玉仙停身处,一直就在庙前灯的照耀之下,王宜中能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黑衣人出手的同时,王宜中突然飞跃而出,道:“住手!”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金玉仙这才有所发觉,霍然站起了身子。 那黑衣人拍出的掌势,突然改变成点穴的手法,点中了金玉仙的穴道。 王室中急怒之下,全力施为,只一跃人已到那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身子一转,把金玉仙的身子,对准了王宜中,左手抓着金玉仙的左臂,右手按在金玉仙的心脉之上。只要他右手的劲力一发,金玉仙必被他震断心脉而死。 细看金玉仙,只见她微闭着双目,人似是晕了过去。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杀了她。” 黑衣人道:“只是点了她晕穴,但如你再向前逼近,我就立刻杀了她。” 王宜中看他脸上也包着一层黑纱,冷笑一声,道:“你是天人帮中人?” 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呢?为何不来?” 黑衣人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王宜中?” 黑衣人道:“你来的太早了。” 王宜中望了被掌势抵住心脉的金玉仙一眼道:“放下她!” 黑衣人望望金玉仙,道:“这女人又是谁?”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的夫人。” 黑衣人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你的老婆,落我手中,你不求我饶命,反敢大言不惭。” 王宜中道:“我不用为她求命,我可以杀了你,救她之命。” 黑衣人道:“金剑门主,也许有杀我之能,但你在杀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老婆。” 王宜中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仰脸出神,不再理会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半晌不闻王宜中回答之言,心中甚感奇怪,凝目望去,只见那王宜中呆呆的望着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大怒,道:“我讲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王宜中目光一转。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直逼到那黑衣人的脸上,道:“你可能是受天人帮里控制,身不由己的人,我不想杀你,快些放开她吧!” 黑衣人怒道:“我如杀了金剑门主的夫人,就算是死于你手,那也是大大露脸的事,死而何憾。” 王宜中突然扬手一挥,一道金芒脱手飞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我站在东面,你把暗器打向南边,难道会伤着我吗? 王宜中道:“你小心一些就是。” 黑衣人正待反唇相讥,突觉背后一凉顿觉得巨疼刺心,眼睛一花,松开了手中的金玉仙。只见他身子打个踉跄,张口说道:“你没有理伏?”身子一颤,倒摔在地上。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我早劝过你了,但你不相信,为了救我的妻子,只好杀死你了。” 伸手从那黑衣人背后,拔出一柄金剑,擦去血迹。抱起了金玉仙,右手连挥,拍活了她三处穴道。 金玉仙睁开眼睛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什么人杀了他?” 王宜中道:“我!” 金玉仙道:“我不明白,你怎么杀了他,又使我不受伤害?” 王宜中道:“在武林之中,有一种回旋剑,那是一种很奇巧的劲道,如是运用得当,那投出的兵刃,会在一种极为适当的距离之中,自行转弯。”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练成了很多种高明奇怪的武功?”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岂是好当的吗?”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真的,老人家的眼光,究竟是比我们高明一些,她的看法没有错,看起来,不论在任何环境之中,你都可以保护我了。” 王宜中双目凝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瞧了很久,发觉她脸上,横隘着情爱,心中甚是感动,暗道:“她在经历了生死之劫后,还对我充满着信任,看起来,对我也许是一片真情了。”忽然间,感觉到过去对她的诸般怀疑,有着于心不安之感,心中抱歉,不自觉间伸手去揽住了金玉仙的柳腰。 金玉仙打蛇随棍上,借机会偎入了王宜中的怀里。轻扭柳腰儿,蛇一般缠在王宜中的身上。 突然间,王宜中感觉到血流加速,全身都生出一种异常的感觉。 金玉仙发出了轻微的娇喘声,缓缓把脸儿,贴在了王宜中的脸上。 有生以来,王宜中第一次和女孩子这般的脸儿相贴,身体相偎。温柔滋味,竟然是那样的令人陶醉。 忽然间,一道冷芒,闪电而至,直向王宜中后脑玉枕穴上刺去。那是人身致命的大穴,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如若被刺中玉枕穴,也必将丧命当场。 如若这时间有些声音,能够掩去那兵刃破空的声音,王宜中在如此缠绵的当儿必死无疑。 但深夜中太静了,王宜中又有着世无其匹的精深内功,那微小的破空风声,给了他很大的警觉。 一元神功的深厚修为,使得王宜中潜力进发,警生念动,霍然向前一冲。 金玉仙正在品尝着缠绵柔情,王宜中向前一冲,她仍然紧紧的抱着王宜中,未曾放手,这一来,两个人一齐向地上倒摔下去。 一道冷芒如电,掠着王宜中头顶飞过。 金玉仙惊呼一声,放开了双手,王宜中一跃而起。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冷肃的站在两丈以外。他脸上蒙着面纱,瞧不出他的神情形貌,但见他身材颀长,手中执着一柄长剑,全身散发着冷森的杀气。 王宜中吸一口气,道:“阁下和木偶主人,是何关系?” 那黑衣人肃立未动,也未回答。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可是这神情就唬住区区了吗?” 举步对那黑衣人行了过来。 金玉仙突然尖叫一声,王宜中怔了一怔,疾快地转身。只见两个黑衣人幽灵一般,忽然出现,而且已逼近在金玉仙的身侧。 王宜中杀机顿生,厉声喝道:“不许动她!” 两个黑衣人,恍如未闻,直对金玉仙行了过去。 王宜中突然飞跃而起,人如闪电,向两个黑衣人冲了过去。灯光下,只见一道金芒闪动,耳际响起一了阵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是两声惨叫,两个黑衣人,突然倒摔在地上,气绝而逝。 每人的咽喉上,有一个制钱大小的血洞。鲜血汨汨,不停地流了出来。 王宜中回过身子,望着另一个黑衣人,道:“阁下,你如相信比他们高明很多,那就只管出手。” 那黑衣人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把手中的长剑,平举在胸前。 王宜中很少阅历,但他感觉那黑衣人举剑之势,充满着剑术大家的气度。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啊!官人,好快好凶的剑法,金剑门主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小可。”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没有受伤吗?” 金玉仙摇头微笑,道:“没有。你来得太快了,他们没有时间伤我。” 王宜中道:“兵战凶危,生死一发,我不该带你来的。” 金玉仙叹口气,道:“奇怪啊!那木偶主人向你挑战,为什么不见他来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这个恐怖、神秘的组织,做事不按正规行动,也许那木偶主人不会来了。” 只见那黑衣人举着手中的长剑,凝立不动。显然,他已被王宜中挥手杀死两人的威势所震惊。 王宜中伸出手去,轻轻拍拍金玉仙,道:“你等着我,我对付了遗留的敌人,咱们就立刻回去,用不着再等那木偶主人了。” 金玉仙道:“贱妾一切遵从官人之命。” 王宜中转过身子,缓步向那黑衣人逼了过来。右手执着金芒闪闪的短剑。 那黑衣人一直肃立不动,手中长剑,却随着那王宜的身子转动。 王宜中逼近那黑衣人身前五尺左右处,突然停了下来,道:“阁下是准备和我动手呢,还是弃剑投降?” 黑衣人冷肃地说道:“动手。” 王宜中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三招之内,我就可取你之命。” 黑衣人道:“很可能,不过,我还是和你动手。” 王宜中道:“阁下当真是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黑衣人道:“死亡固然可怕,但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王宜中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也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么?” 黑衣人道:“你问的太多了,但你要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王宜中道:“好!你小心了。” 右手长剑,刺了过去,引动那黑衣人的兵刃,左手一挥,疾向黑衣人蒙面黑纱上抓了过去。 那黑衣人似是早有预防,右手一挥,手中的长剑,突然闪转出一片光芒,护住了全身。 剑势密如重云光幕,封住了王宜中锐利的攻势。 王宜中胸中熟记着天下武学总纲,一看那人出手的剑势,已知是剑术大家的手法,而且剑势中大气磅礴,似是正大门派中剑招。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攻出的剑招微微一收。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双剑触接在一起。 黑衣人借势变招,长剑一圈,忽然化成一片剑幕,泰山压顶一般,罩了下来。 王宜中金剑上举,封挡住下压的剑势,口中却冷冷说道:“阁下出身正大门派。” 黑衣人沉腕收剑,剑招忽变,密如彩云般,连攻三剑,道:“咱们动手相搏,你不杀我,我就杀你,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王宜中金剑挥舞,挡开三剑快攻,道:“你如是被人控制威迫,身难由己,在下不愿杀你。” 黑衣道:“王门主,目下的情势,咱们是只有舍命一拼的结局,在下不希望和你谈的太多,你也不用对在下太仁慈了。” 王宜中剑眉耸动,炯目放光,冷笑一声,道:“勿怪江湖上宵小当道,正义沦丧,原来,武林中有这么多缩首畏尾,甘愿助纣为虐的人物。” 金剑一挥,疾攻过去。他心含愤怒,攻势锐利异常,手中金剑,蓄满了强劲绝伦的真力。 三剑硬拼之后,逼的那黑衣人门户大开。 王宜中左手乘势而入,一下子,抓下来那黑衣人的面纱。只见一张方面大耳,额留长髯的五旬大汉,满脸惊愕之色,呆在当地。 忽然间,那大汉右手一抬,长剑反向颈间抹去。 王宜中右手金剑一探,压住了黑衣人返回的剑势,左手一把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冷冷说道:“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王门主剑法高明,在下确非敌手。不过,如若王门主允许在下选择,在下希望选择死亡。”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黑衣人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感觉之中比死亡还要痛苦时,为什么不求一死?” 这时,金玉仙突然莲步姗姗地走了过来,接道:“这位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黑衣人道:“唉!姑娘是……” 金玉仙接道:“我是他的妻子。” 黑衣人道:“原来是王夫人,在下失敬了。” 金玉仙道:“我丈夫不但有一身好武功,也有一副好心肠,金剑门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大门户,有很多很多武功高强的剑士,你如有什么痛苦,只管说出来,我丈夫自然会帮助你,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能替你担待下来。” 黑衣人道:“谢谢你们夫妇,你们确然是无能帮助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想法子阻止他,别让他死。” 黑衣人脸色一变,道:“夫人,死的方法很多,你如是阻止我,我只不过是死的痛苦一些。” 金玉仙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似你这等无声无息的死去,有何价值?” 黑衣人道:“在下死的确无价值,但只要对别人有价值,那就够了。王门主,需知一个人生在世上,并非是全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死之后,可以救别的人。” 黑衣人道:“王门主既能了解这些,那就应该成全在下了。”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看来,咱们对江湖中的事务,确然是了解的太少了,他既然坚持要死,而且是为他人而死,那该是义薄云天的大义,咱们就成全他吧?” 金玉仙忽然叹息一声,道:“有一句俗语说,这世间无奇不有,看来是果然不错。官人觉着应该如何做,自然是不会错。” 黑衣人突然抱拳一礼,道:“多谢两位成全。”反手一剑,自向颈上抹去。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人头飞落到五尺以外。 那黑衣人虽然苦苦求死,但对自刎一事,却又非完全甘心,一具无头尸体,挺立了良久,才栽倒在地上。 王宜中望着那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出了一阵子神,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金玉仙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天人帮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能使全不相干的人,为其生、为其死,当真是叫人有些迷惘了。” 金玉仙道:“可能是天人帮控制了他的家人,他不敢抗命,一个人如是为父母妻儿而死,自然是毫不犹豫了。” 王宜中双目盯注在金玉仙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之言,甚为有理。咱们走吧!” 只听一阵冷厉的笑声,道:“王门主,就这样走吗?” 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那木偶主人。 转头看去,只见那木偶主人,身着蓝衫,白发飘飘,站在灯火可及之外的夜色之中。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来了……” 木偶主人接道:“老夫既然约你来,自然会按时赶到。” 王宜中冷漠一笑,道:“你如能早来一会,也许他们三个人还不会死。” 木偶主人冷酷地说道:“一个人如是该死,坐在屋子里,也会被大梁压死。”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在下看错了你。”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像你这点年纪的人,犯几次错,实也算不得什么。”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问问他吧,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金玉仙应声向前行了两步,道:“我是玉仙,你……” 木偶主人接道:“我看到你了。打架搏命,是男子汉的事情,你来此地作甚?” 金玉仙呆了一呆,道:“离开我奶奶之后,你对我完全不一样了。” 木偶主人道:“这地方,场合不对,你退开去吧!” 王宜中道:“玉仙、退回来!生具恶根的人,好言好语,决是无法劝得醒他。” 金玉仙黯然叹道:“早知如此,小时候我应该学武功的,如若我能把武功练的像我奶奶一样,他们也不敢对我如此了。” 木偶主人淡谈一笑,道:“贤侄女,你退下去,这不关你的事。” 金玉仙道:“为什么不关我的事,你知他是谁吗?” 木偶主人道:“金剑门主王宜中。” 金主仙道:“他也是我的丈夫。” 木偶主人道:“天下男人,多如恒河沙数,王宜中死了,还有无数英俊的少年人。” 金玉仙道:“住口,你懂不懂什么叫三从四德。” 木偶主人道:“我懂,但那都是骗人的名堂。” 金玉仙道:“我要有机会见我祖母之面,我会告诉她这些话。” 木偶主人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请快些闪开。” 王宜中大行两步,越过金玉仙,道:“玉仙,你明白了江湖上丑恶的人性,那就够了。 你退开去,我来教训他一顿。” 木偶主人道:“对!王宜中,咱们男子汉的事情,最好别要女人插手。” 木偶主人突然向后退了三步,互击了一掌。 只见两个高逾三尺的矮人,缓步向前行了过来。 两人举动怪异,一看之下,就可瞧出是两具高大的木偶。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除了木偶之外,大约再无别的能耐了。” 木偶主人道:“你先对付了木偶,再对付老夫不迟。” 王宜中回头望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退开去,我对付了这木偶主人再说。” 说话之间,那两个木偶已然直逼过来。 王宜中双目圆睁,盯注在两个木偶之上,暗中运气戒备。两个木头做成的人,能走能动,看上去自然是有些恐怖,王宜中亦难免中有些紧张。 两个木偶行动很慢,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王宜中直待那木偶行到丈余左右处,才突然一挥手,拍出了一股强猛的掌力直冲过去。 左首木偶,首当其冲,吃王宜中强猛的掌力击中,突然飞了起来。 就在王宜中掌力击中木偶时,那木偶口鼻双目,突然飞出来数道银芒,直向王宜中飞了过来。 飞出银芒,足足笼罩了丈许左右的地方,而且劲道强猛。显然木偶身上,都装置着强力的弹簧,果然恶毒无比。 王宜中早有戒备,一提气,身子陡然向上飞去。他轻功卓绝,前无古人,一跃两丈多高。 任是他动作快速,左足亦被一道寒芒射中。那锐利的锋针,穿过靴子,直刺左足小指之内。 王宜中只觉左脚一麻,立时警觉受了毒伤,一面运气闭着穴道,一面头下脚上的直向木偶主人飞去。 手中的短剑,闪起了金芒,人剑合一,破空而去。 木偶主人眼看王宜中排山一般的气势,心中大吃一惊,一提气,跃飞而起,直向正东飞逃。 他逃的虽然很快,但王宜中的剑势更快,金芒一闪之下,鲜血溅飞。木偶主人一条左臂生生被斩了下来。 王宜中落着实地,那木偶主人已然奔出了七八丈外。 金玉仙急步奔了过来,低声说道:“官人,你没有事吧?”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脚上中了一枚毒针。” 金玉仙吃了一惊,道:“毒针?” 王宜中道:“我伤处发麻,自然是淬毒之物了。” 金玉仙道:“那针上的剧毒厉害吗?” 王宜中道:“天人帮中用的毒物,自然是极为恶毒了。” 金玉仙道:“那要怎么办啊?” 王宜中道:“你不要急,这针上之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金玉仙道:“想不到啊,人心这么可怕,当我奶奶之面,对我百依百顺,想不到今夜中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王中宜道:“今夜里不该带你来的,我本来可以杀死他,但我怕这里仍有理伏,所以没有追杀他。” 金玉仙道:“官人说的是,你应该带几个剑士同来。” 伏下身子,接道:“官人,脱下靴袜来,让我瞧瞧你左脚的伤势。” 她跪下双膝,一付深情款款的样子十分叫人感动。王宜中本待拒绝,但又不忍。 金玉仙抱起了王宜中的左脚,正待脱下他的靴子,忽听砰的一声,传入耳际。 原来,另一个木偶脱离了那木偶主人的控制,无法转弯,撞在那并生的柏树之上。木偶内腑中机关发出的无数银针,全都中在了树身之上。 金玉仙仍然紧紧抱着王宜中一只左脚,用力拉下了王宜中足上的靴子。 这当儿忽闻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王宜中,你中了本门的五绝奇毒,十二个时辰之内,毒发而死,除了本门之外,遍天下再无人有此解药。” 声音娇甜,分明是女子的口音。 王宜中顾不得再穿靴子,一转身回头望去。只见西门瑶手执长剑,站在那小庙前灯光之下。 王宜中道:“西门瑶姑娘。” 西门瑶缓缓地向前行了两步,目光一掠金玉仙,道:“这位是……” 金玉仙已然站起了身子,微微欠身一礼,道:“贱妾金玉仙。” 西门瑶道:“你是王宜中的夫人?” 金玉仙道:“正是王门主的寒妻,姑娘见笑了。” 西门瑶冷冷说道:“有一件事,小妹想奉告王夫人。” 金玉仙道:“我洗耳恭听。” 西门瑶道:“敝帮主有令,王宜中要杀,王夫人也要杀,很不幸的事,你叫我遇上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西门姑娘,说话不觉着太过分吗?” 西门瑶道:“王门主,你可知道,这地方埋伏有多少人手?” 王宜中道:“不论多少人,在下相信你们都无法取我之命。” 西门瑶道:“王门主如若未中毒针,这话咱们相信,可惜你中了毒,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王宜中道:“就算比这再厉害的毒,也无法困得住我。” 西门瑶冷冷说道:“不论你武功如何高强,但你杀一个人。总要耗去一些真力,那奇毒就随着你的血液的流动,逐渐向心脏中行去,极快就会失去功力。” 王宜中道:“果真如此,在下为西门姑娘可惜。” 西门瑶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后面如何变化,你西门姑娘就看不到了,在下会先杀死你。” 西门瑶道:“抱歉的是,我奉有不能死去之命,只好有负雅意。” 王宜中道:“在我们目前的距离之下,你走不开的。” 西门瑶运剑突然绕头打了一转,暗影中鱼贯行出了十余个黑纱蒙面的人。这些人穿着一色的衣服,但手中却拿着不同的兵刃。有长剑、大刀,竟也有佛门中用的方便铲和禅杖。十余个黑衣人一字排开,站在西门瑶的身前。 西门瑶冷冷说道:“这些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有些还是一派掌门身份。” 王宜中吃了一惊,接道:“这些人是……” 西门瑶接道:“这些人,都是来为你王门主试剑用的。” 王宜中道:“好恶毒的手段。” 西门瑶道:“你应该自豪,这些人集在一起,武林中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他们抗衡,但你王门主能够,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西门瑶道:“不过,你如杀死了这些人,只怕你也将到了毒发的时刻。” 王宜中道:“你们算的这样准吗?” 西门瑶道:“你该知道,敝帮主不是常人,一向是算无遗策。” 王宜中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缓缓由群豪脸上扫掠过去,冷冷说道:“诸位虽然用黑纱蒙面,但在下知道诸位都是武林中有声望、有地他的高人,在下也知道,诸位到此的原因,都是身不由已,但希望诸位的神智都还能保持着清醒。” 几个黑纱蒙面的人,一徘横立,冷肃的站着,但却无一人回答。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也许诸位的家人、妻儿,控制在别人的手中,也许是诸位的师长亲友、门人为人控制,诸位心怀大仁。但行动却是助纣为虐。其实,诸位应该明白,你们就算杀了我王某人,但也未必能解救了你们的亲友、师长和门人故友。” 十几个黑衣人的蒙面黑纱,无风自动,显然内心中,都激动得不能自制。王宜中目睹其情,心中暗喜,忖道:他们既有反应,显然,内心之中都还很清楚。 当下重重咳了一声,接道:“诸位杀了我王宜中,加害诸位的天人帮,也不会替诸位解去禁制。一个手段惨酷不讲信义的人,他永远不讲信义,你们对付我之后,还得去对付我金剑门。消灭了金剑门,诸位一样不会得到安静,还得去对付很多很多别的人,像少林武当,直到整个的武林,完全被天人帮征服之后,最后,诸位还落得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命运。 十几个黑衣人中,突然发出了几声长长的叹息。 西门瑶并未喝止王宜中,似乎是很欣赏他滔滔不绝的大道理。 王宜中听得了反应,信心大增。暗道:“我如再多费一些口舌,也许会说服他们了。” 这时,站在王宜中身后的金玉仙,突然向前两步,低身说道:“官人,这些人,为什么要用黑纱蒙面?” 王宜中道:“他们都是武林中很有地位地人,不愿意让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金玉仙啊了一声,道:“他们的武功很强吗?” 王宜中道:“我虽然无法见到他们的真正面目,但我相信,他们是武林中第一流身手的人物。” 金玉仙道:“你相信那位西门姑娘的话?” 王宜中道:“我相信天人帮主,决不会找一群武功不好的人来对付我。” 金玉仙低声道:“如是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强,你一个人,如何对付他们,咱们先走,设法召来门中剑士,再来对付他们。” 王宜中摇头道:“我是一门之主,如何能临阵逃走?” 金玉仙道:“他们……”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他们都是极具才慧的人物,能够辨识厉害,我希望说动他们,摆脱天人帮的控制。” 金玉仙道:“如是无法说服他们呢?” 王宜中道:“说不服他们,自然要动手了。” 金玉仙接道:“贱妾担心的就在此了,如何能胜过这多高手?”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站在旁侧的西门瑶也听的十分清楚。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不帮他的忙?” 金玉仙道:“他是我丈夫,我自然应该帮他,可惜我不会武功。” 西门瑶道:“夫妻应该是生同罗帐死同穴。” 金仙道:“西门姑娘说的不错。虽然我们没有生同罗帐,但却要死同一穴。你们如真的杀死我的丈夫,我一个人岂能独生。” 西门瑶忽然间,淡淡一笑,道:“你如真想死,我就先成全你。”长剑一探,突然刺了过来。 金玉仙眼看寒芒刺来,啊哟一声,向后倒去。 王宜中金剑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西门瑶的长剑,怒道:“西门瑶,你口是心非!” 西门瑶长剑一紧,唰唰唰连劈三剑,大声说道:“你是金剑门主,怎能血口喷人?” 王宜中封开三剑,还了一招。 西门瑶纵身避开,道:“你先对付了这十二高手,咱们再打不迟。” 王宜中剑一摆,道:“诸位,是否三思在下之言?” 十二个黑衣人,没有一个答话,也没有一个人出手。 躲在王宜中身后的金玉仙沉声道:“官人,无毒不丈夫,趁他们还在犹豫,先杀他们几个,也可减少一些力量。” 王宜中微微一怔,回顾了夫人一眼,道:“玉仙,你不懂江湖中事,最好别多插口。” 金玉仙啊了一声,向后退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西门瑶的身上,道:“姑娘,在下话已经说完了,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了,你要他们出手吧!” 西门瑶道:“你太倔强了。” 长剑一挥,指向了王宜中。 这本是指挥十二个黑衣人的暗号,但十二个黑衣人却是肃立未动。 西门瑶皱皱眉头,失声叫道:“奇怪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没有什么奇怪,他们如若还神志清明,自然会分辨是非,这事很简单,任何人听到,都会明白。” 西门瑶神色平静,笑一笑,道:“他们神志如是很清醒,他们就应该听从令谕,他们敢不认命,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王宜中道:“贵帮主应该明白,这件事早晚都会发生。” 十二个黑衣蒙面人中的两个,突然回过身子,一左一右的向西门瑶逼了过去。 西门瑶长剑一挥,划出了一道森寒的冷芒,道:“站住!两位应明白,只要我法器一响,诸位立刻就毒发而死。” 两个向前逼近的黑衣人,一个手执戒刀,一个手执禅杖,两个分明都是出家的和尚。 西门瑶的喝叫声,发生了很大的效用,两个黑衣人立刻停了下来,就这一阵王夫,十二个黑衣人散布开去,把西门瑶围在中间。 西门瑶心中明白,这十二位武林高手,任何一个,都极难对付,若十二个人一起出手,除了王宜中还有一点机会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挡受得住,心中大急之下,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银色长管,放入口中。 王宜中瞧得心中大为奇怪,暗道:“一个银色的短管,能有多大威力,如何能骇住这十二个高人。” 但十二个黑衣蒙面人,却对那银哨有着很大畏惧,齐齐向后退去。 西门瑶突然取下口中银管,长叹一声,道:“你们如若真的不畏惧后果,你们可以去了。不过,你们要知道,你们身中之毒,除了我们的帮主之外,很难再找到解毒药物。” 只听一个威重的声音,说道:“王门主说的不错,咱们就是遵从贵帮主之命,杀死了王门主,击溃了金剑门,贵帮也一样不会放了我们,咱们就算毒发而死,留下金剑门也好替武林保存一份正义。” 西门瑶黯然叹息一声,道:“你们去吧!我惭愧没有能力帮助你们。” 只听那手执戒刀的黑衣人,一声阿弥陀佛的高昂梵唱,响彻云宵。这一声梵唱,有如暮鼓晨钟,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心神一震,神志也为之一清。 紧接着传出苍劲的声音,道:“老衲喜睹武林中又一代奇才人物,也使老衲放心了不少。希望你能早诛天人帮,为武林中解除危机。但王门主身受暗器所伤,天人帮中暗器,想来必是淬毒之物,这里有解毒丹药一粒,奉赠门主服用。” 右手一抬,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直飞过来。 王宜中伸手接过丹丸,道:“多谢老前辈。” 那手执戒刀的黑衣人突然弃去手中戒刀,道:“王门主多保重,老衲去了。” 王宜中道:“老前辈留步。” 黑衣人转过身子道:“王门主还有什么指教?” 王宜中道:“老前辈可否取下面纱,让晚辈一睹庐山真面目。”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王门主,不用了。但老朽可以奉告一句,今宵来此的一十二人,都是武林中很有身份的人,他们不愿以真正面目和你相见,希望王门主替他们留下一点颜面。”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并无此意。” 黑衣人道:“那么我等去了。”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余下的黑衣人紧追那人身后,大步而去,片刻之后,走的踪影不见。 王宜中目睹十二个黑衣人消失之后,目光转注到西门瑶的身上,道:“你又为什么放了他们?” 西门瑶叹息一声,道:“我说不出理由,我只是觉得应该放他们走。虽然,我明明知道,放他们离去,他们也无法逃过毒发而死的命运,但我觉着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什么机会?” 西门瑶道:“让他们碰碰运气看。” 王宜中道:“碰运气?” 西门瑶道:“他们如若没有什么意外的遭遇,大约还可以活上十天,希望他们在十天之内,找到解毒的药物。” 王宜中道:“有机会吗?” 西门瑶道:“如若有,那该是千古奇遇。”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西门姑娘,你如真有弃暗投明之心心,就请告诉在下一件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告诉我,贵门主现在何处。” 金玉仙突然开口说道:“姑娘别告诉他。”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他的伤势还没有好。” 西门瑶道:“姑娘可是怕他听得消息之后,去找敝帮主拼命。” 金玉仙黯然说道:“不错。他生性倔强,虽然伤势未好,但他知晓了贵帮主居住之地定然会不顾生死赶往贵帮主停身之处,夺取解药。” 西门瑶冷笑一声,接道:“你是替你的夫君担忧呢,还是替咱们的帮主担忧?” 金玉仙微微一怔,抬头望了西门瑶一眼,道:“贱妾为夫君担心,他毒伤未愈,纵然有绝世武功,也难是贵帮主的敌手。” 西门瑶道:“夫人会疗毒吗?” 金玉仙道:“贱妾不会武功,怎会疗毒。” 西门瑶道:“那你要他在此,岂不是要他等着毒发死亡。” 金玉仙道:“贱妾虽然不会疗毒,但我知金剑门中必有疗毒之药,只要他能回金剑门,就可以疗治毒伤了。” 西门瑶道:“夫人你太小看咱们的帮主了。”这一次说的声音甚大,而且含意明显,金玉仙势已无法装作不懂,神情一愕,道:“姑娘说的什么?” 西门瑶道:“我说的很明白,夫人还未听清楚吗?” 金玉仙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姑娘,你是说我也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咱们天人帮中人一向善于伪装,这一次不知怎的做了这等大露破绽的事,整个的金剑门中,只怕都是你天人帮派去的人了。”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回顾了王宜中一眼,道:“官人,勿怪你对我动疑了,连这位西门姑娘,也怀疑我是天人帮中的人。” 王宜中心中始终对金玉仙存着一份怀疑,一直冷眼旁观,未多一言。直待金玉仙开口相问,才缓缓说道:“在下已知夫人不可能是天人帮中人,但却无法对人解说,这一点,还望夫人原谅。”两行泪珠儿,顺着金玉仙双腮流下,但她迅快的取出一方绢帕掩在脸上。那神情凄楚中,带着无限的委屈,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做。 王宜中心中又泛出一份愧疚之感,道:“夫人真金不怕火,金剑门天人帮已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不要多久的时间,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时,夫人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得到了补偿,目下多忍一份误会,届时,就可以多受到一份敬重。” 金玉仙缓缓放下了掩面手帕,黯然叹息一声道:“官人,我可以忍受关在地牢中的百般痛苦,也可以忍受闺房冷凄、寂寞,但我不能再忍受这些冷嘲热讽。我以死明心,为什么你又放我出来,我一个弱女子能承受多少痛苦?” 王宜中大感愧疚,赔笑道:“夫人你已经忍受了很多,为什么不能再多忍受一些呢?” 金玉仙突然间变得倔强起来,摇摇头道:“我不愿再忍受了,我要走。” 王宜中吃了一惊,接道:“你到哪里去?” 金玉仙道:“回到我奶奶的身边,我不能再忍受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中人,已对你渐生谅解,你如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金玉仙道:“你消灭了天人帮,我再回来,那时妻以夫贵,我固然可以堂堂正正的做金剑门主的夫人,你也可以扬眉挺胸受人敬重。我不能再留这里,害你也抬不起头。” 王宜中道:“夫人,西门瑶并不是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道:“正因为她不是金剑门中人,我才感觉事情严重,因为,怀疑我的,并不只金剑门中的人。” 西门瑶听两人对答之言,心中也不禁有些怀疑起来,暗道:“难道这只是碰巧的事,这女人真的和天人帮无关?” 继而心念一转,暗道:天下那有这等巧事,再说,木偶主人已明是天人帮中的人了,她怎会和天人帮全无关系。当下冷冷说道:“夫人,你回去禀报帮主一声,就说我西门瑶过不惯这等诡秘恐怖的生活,我要弃暗投明,降服金剑门。” 金玉仙黯然一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姑娘具有大智慧,能够迷途知返,贱妾为姑娘庆幸。”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飞身一跃,拦住了金玉仙的去路,道:“夫人,夜色幽暗,道途荒凉,你一个人不会武功,如何能够行动。” 金玉仙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不劳官人费心。” 王宜中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 金玉仙冷肃地说道:“我虽然未学过武功,但我出生江湖世家,一些防身暗器,倒是有的。你不要拦我。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原来夫人身怀奇技,深藏不露,我倒要见识一下。” 金玉仙一探手,取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对准咽喉之上,道:“拦阻我,我就死给你看。” 王宜中呆了一呆,想不到她防身之法,竟是自求一死,倒不敢强行拦阻。 金玉仙神色冷峻地道:“你们不许再向前一步,动一动,我就刺穿了自己的咽喉一死。” 王宜中急急说道:“玉仙,有话好商量,不可轻易寻短见。” 金玉仙道:“我想过很多了,别劝我,我该先回去,但我会很耐心的等你。” 王宜中道:“就决定要走,我也该派些人送你回去。” 金玉仙道:“我知道如何自保,你消灭了天人帮,如若我还活在世上,你就去接我来,如是我死了,你不妨再娶一房,只要你记着咱们成亲的那一天,替我烧些纸钱,贱妾就感恩泉下了。” 这等缠绵悲凄之言,她谈来竟然是从容镇静,全无半点伤感的味道。 王宜中却有些黯然神伤,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极力的忍受着,长长叹息一声,道:“夫人,我真的是有些对不起你。” 金玉仙道:“来日方长,我如不死,你以后还有不少补偿的机会,我去了。” 目光一掠西门瑶,道:“这位西门姑娘,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一身武功,既有弃暗投明之心,也许我以后永远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些话了。”语声一顿,接道:“如是你能收了西门!” 娘,就把她收了。我如死了,就把她扶正,我如是不死,你就多收一房妻妾。”缓缓转身大步而去。 王宜中看她手中的匕首,一直指在咽喉之上,也不敢拦阻于她。只见一个孤独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玉仙去后良久,西门瑶才长长吁一口气,道:“王门主,你信不信她的话?”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你呢?” 西门瑶道:“如若我没有这几年的诡异经历,我一定会为她刚才一番话,感动的放声大哭。” 王宜中道:“她来的时机太过巧合,不论什么恳切动人的话,都很难解说清楚。但我实在又无从她的言行中,瞧出任何破绽,你也是天人帮中很重要的人,应该比我清楚,她是不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要是能够一眼瞧出她是不是天人帮中人,天人帮也不足称为神秘组织了。” 王宜中道:“可惜那木偶主人逃走了,要不然定可从他口问出内情。” 西门瑶摇头道:“你问不出来,天人帮主永远不会给属下泄漏秘密的机会,我这次来对付你……” 突闻一声悲啸,划破了夜空,传入耳际。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那是什么声音?” 西门瑶道:“人!一个将要死亡的人,临终前发出的悲啸。包含了无限的悲苦,无限的怨恨,也是心中充塞的一股悲愤不平之气。” 王宜中道:“姑娘似是对他的啸声很熟?” 西门瑶道:“我是很熟悉,因为,我听过这样的啸声,他们和常人有些不同。” 王宜中接道:“哪里不同了?” 西门瑶道:“他们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却无能对面临的死亡反抗,那是一股不平之气,化作一声悲啸。” 王宜中道:“唉!这又是贵帮的杰作了。” 西门瑶道:“不错,除了天人帮,没有人能够让一个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死的如此窝囊,也许是他们直到死亡临头时,才知道自己过去错了,清醒了,惜爱性命,瞻前顾后,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宜中道:“姑娘倒是想的很清楚。” 西门瑶道:“如是想不清楚,我也不会和你谈这些话,也不会放了那十二位武林高人。” 王宜中掂掂手中的解药,道:“姑娘,这解药可不可以服用?” 西门瑶道:“应该是可以,给你解药的人,是少林寺中的高僧,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寺中是何身份,但却不会低。他们甘愿自己等待毒发而死,不肯对你下手,那是说他们把希望都寄于你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我心中有一点不解之处,他如诚心送我解药,这解药定然十分名贵,为什么他自己不肯服用,却曾愿接受贵门主驱使。” 西门瑶道:“他们中的毒和你不同,你是淬毒暗器所伤,他们却是被服用一种毒物所伤。而且,他们甘愿受命,并非只是为了本身的生死,原因是身后还有着极为严重的威胁。” 王宜中一张口,服下解药,道:“这是一粒毒药,也未必会毒得死我。” 西门瑶微微一呆,道:“你已练成了百毒不侵的身体?” 王宜中道:“那倒不是。但我心中记得有一篇逼毒之法,就算是中了毒,我也可以把奇毒集中于一处,不让它发作出来。” 西门瑶道:“那能够支持多少时间?” 王宜中道:“我想一两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 西门瑶呆了一呆,叹道:“无怪我们帮主,念念不忘取你之命,你确然是他一大劲敌,也是唯一能够对付他的人。”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我一直无法见他之面,不论他武功如何的高强,我都不会怕他,但他隐在暗处,到处放火,实在叫人防不胜防了。” 西门瑶举步行到王宜中的身后,伏身捡起地下那只靴子,道:“穿上吧!身在杀机四伏中,你们还有缠绵的兴致,实在叫人佩服。” 王宜中脸一热,道:“她要看我的伤势,我……” 西门瑶接道:“你没法子拒绝是不是?” 王宜中穿了靴子道:“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我不忍太伤害她。” 又一声断魂惊心的长啸,传了过来,打断西门瑶未完之言。 王宜中黯然说道:“又死了一个,是吗?” 西门瑶点点头,道:“十二个人,看样子,都无法逃走了。” 王宜中道:“他们毒性发作的好快啊!” 西门瑶道:“本来,他们还可以活一天,因为他们都服用了足够份量的解药。” 王宜中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发出了厉啸死亡?” 西门瑶道:“我们帮主,算无遗策。他不信任我,一定另外派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使用法器,促他们毒性提早发作而死。” 王宜中道:“像你适才含在口中银哨一样?” 西门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用银哨,也许别人用的另外一种法器,他们中毒的人,怕听那种声音,那声音促使他们失去控制的能力,使毒性立刻发作。” 王宜中道:“用毒用到了这等境界,实是罕闻罕见的事,也足以自豪了。” 转头望去,只见西门瑶仰脸望天,似是在想些什么,而且,想得十分入神。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姑娘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西门瑶道:“我在想,敝帮主不可能派人跟踪我啊!”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那是遇上了贵帮主?” 西门瑶摇摇头,道:“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西门瑶道:“没有用,瞧到了他们死亡前挣扎的痛苦,你会肝胆惧裂,但却又无能帮助他们。” 她神色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接道:“王门主,尊夫人走的是不是牵强一些?” 这句话有如醍醐灌顶,顿使王宜中神志一清,道:“不错。照她近日的性格而言,是一位很柔弱的女人,今夜里突然间变得十分坚强起来。” 西门瑶道:“仔细地想一想,尊夫人很可能和我同属一帮。” 王宜中道:“你是说她也是天人帮中人?” 西门瑶道:“是的。不过,咱们没有亲眼看到,也不能肯定是她。” 王宜中道:“多谢姑娘提醒。” 西门瑶道:“如若她真是天人帮中人,身份定然很高。” 王宜中道:“会不会是天人帮主?” 西门瑶呆了一呆,道:“这个,不大可能吧!” 王宜中看出她脸色大变,显然心中有着无比的震骇,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很怕贵帮主?” 西门瑶嗯了一声,道:“我是怕他。” 王宜中道:“不要怕,你如肯投入金剑门中,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西门瑶突然想了一件事,黯然一笑,道:“没有人知道敝帮主的存身之处,他可能随时出现。” 王宜中接道:“这样的神秘吗?” 西门瑶道:“王门主信不信,我在贵门分舵附近,却见到了敝门主。” 王宜中道:“什么时候?” 西门瑶道:“昨天,我们分手之后,我行在一座树林中,敝帮主忽然现身,他指责我叛离天人帮,要我将功折罪,今晚上带人来取你之命,可是我……”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你又背叛了天人帮主之命,不但没有杀我,而且还放了十二位高手。” 西门瑶点点头道:“不错。我没有杀了你,已经是抗拒令谕,犯了帮规,再放走十二高手,那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王宜中道:“姑娘,你害怕了?” 西门瑶冷冷说道:“我为什么不怕。我人就要死了,难道还要我开心的大笑不成。” 王宜中道:“姑娘怎会就要死了?” 西门瑶道:“因为我违抗了我们帮主的令谕。” 王宜中道:“我和贵帮主处处为敌作对,我怎么还活到现在而没有事情。” 西门瑶道:“你不同。” 王宜中道:“哪里不同了?” 西门瑶道:“你不是天人帮中人。” 王宜中笑一笑,道:“贵帮主杀我之心,重于杀你何止百倍,但他没有办法杀我,只要你和我走在一起,他纵有杀你之心,也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西门瑶展颜一笑,道:“其实,我如不是身中有毒,我也不太怕他。” 王宜中愕然说道:“怎么,你也中了毒?” 西门瑶道:“是的。天人帮主的属下,大都身中有毒。” 王宜中道:“唉!这么看来,贵帮主是一个人也不相信了。” 西门瑶道:“这大概是吧。所有在天人帮中的人,大概都已中毒。” 王宜中道:“贵帮主为人看来十分孤癖了。” 西门瑶道:“不错。他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只是属下和敌人。”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其实他连敌人和属下也没有办法分得清楚。” 王宜中道:“此话怎么说?” 西门瑶道:“因为,他对属下的手段,和对敌人并无什么不同。” 王宜中道:“我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意思,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和他说话的人。” 西门瑶道:“我也不明白,他如何的生活下去?” 王宜中叹口气,道:“一个做坏事的人,一定有它的怪癖,就算有一天真的统治了整个江湖,他的生活又有什么快乐。” 西门瑶道:“我从前从没有想到过这些事,你这一句,却也提醒了我,一个人如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可信可托的人,活着和死亡,并无区别。” 王宜中突然仰起脸来,望着夜空,长长吁一口气,道:“西门姑娘!” 西门瑶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贵帮主所以能随心所欲,隐现无常,贵帮中人都在为他掩护。” 西门瑶睁大了一对明亮的眼睛,接道:“我们天人帮中人,也没有几个见过他,如何为他作掩护?” 王宜中道:“表面上似是如此,但事实上,你们先把他给神化,觉着他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表现出得畏惧、服贴,像一道墙,挡住了你们双目,也遮住了你们自己的眼睛。” 西门瑶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似解非解地说道:“你说的话,似乎是很深奥,我有些不大明白。” 王宜中道:“你们在心理上,觉着贵帮主太强大、太可怕了,所以,形诸于外的,是无比的恭顺和敬服。” 西门瑶摇摇头,道:“你这一解说,我就更为糊徐了,我们本来就没有见过他,如何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王宜中道:“因为你们太怕他,忽略了身边的细节小事,纵然是怀疑了,也是不敢追,不敢查。如是你们能精细一些,留心到身侧的琐事,也许早就能发觉贵帮主的真正身份。” 西门瑶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许有些道理。” 王宜中道:“姑娘如若能够仔细的想想,你定然会放过了很多揭穿贵帮主真实身份的机会。” 西门瑶道:“你说的不错,过去我们太怕他了。” 王宜中道:“对!天人帮主也是一个人,他不敢和我面对面的动手相搏,那证明他没有致胜的把握,但姑娘……” 西门瑶道:“我也打不过你啊!” 王宜中道:“但姑娘如若和我动手,至少可以打个百来回,不!咱们各出全力相搏,你也可以和我打上几十个照面,但如你能和你义父在一起,你们两个人联手拒敌,世上能够胜你们的人,那就绝无仅有了。” 西门瑶道:“连你也不能吗?” 王宜中道:“我不能。至少要有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我想天人帮主也不能,因为,他的武功未必能强得过我。” 西门瑶道:“唉!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过去,我们似乎是全未想到。” 王宜中道:“现在,你用心想,还不迟。” 西门瑶道:“我身上中了毒,你知道吗?我只要一生叛离他之心,他随时可以置我死地。” 王宜中道:“现在,你叛离了他,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西门瑶道:“因为,我身中之毒没有发作。” 王宜个道:“什么样的毒?” 西门瑶道:“只要他发出一种声音,我身中之毒,立刻发作。”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像那十二位高人一样?” 西门瑶道:“是。不过,声音不同,能促我身上毒发作的,只有天人帮主一人。” 王宜中哈哈一笑,道:“有一个办法,你和我在一起贵帮主就不敢害你了。” 西门瑶道:“你一点也不怕天人帮主吗?” 王宜中道:“不怕。而且我希望早些见到他,作一个了断。唉!贵帮主多活一天,武林中就多一天灾难。” 西门瑶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我义父和姐姐,只怕无法逃过天人帮主的毒手了。” 王宜中叹道:“这是人性的弱点,你自觉着死不足惜,但却怕连累了你的义父和姐姐,令姐和你义父,也有着同样的忧虑,就这样,你们永远被天人帮主控制。”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多谢指教。小妹已决心弃邪归正,但我还是要回去一趟,劝说我义父、姐姐一起离开。” 王宜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西门瑶笑一笑,道:“不用了,我好像忽然间有了勇气,你和我同行,敝帮主只怕不会露面了。” 王宜中道:“你要见贵帮主?” 西门瑶道:“是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受着他的威胁、恐吓,在惊怖之下生活,几乎不觉着自己存在。我们为帮主而生,也为帮主而死,现在,我忽然很想见见他。” 她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对你的事,我们知道的很多,你练成一元神功,那是天赋、师承和环境的配合,我相信我们帮主未必有这个能耐,他和我们一样,必然面临着一个人体能的极限。” 王宜中道:“姑娘真的想通了。” 西门瑶道:“想通了人的价值,也想通了生死的意义,就算我仍然无法逃过死亡的命运,但我已不再恐惧、怯弱。” 王宜中突然抱拳一揖,肃然说道:“是非需明白,生死安足论,希望咱们能早日相见。” 西门瑶笑一笑,道:“王门主也应回去看看,我们可能用调虎离山之计。” 王宜中道:“在下早已想到了,不过我们也早有准备,金剑门中的剑士,个个都立下重誓,献身于武林正义。贵帮主不是君子人物,我们也不用君子手段对待他,金剑门中剑士联手,我相信可以对付他。” 西门瑶道:“我的大门主,他不会一个人去,去了必然有很多相从高手,你还是快些回去瞧瞧吧,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西门瑶道:“沿途上小心一些,我们帮主一向是个很精细的人,所以,你不能有一点大意,稍一不慎,就可能造成莫可弥补的大恨事。” 王宜中道淡淡一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西门瑶道:“不要谢我了,路上珍重,我先去了。” 王宜中道:“姑娘也要珍重。” 第三十二回 及时救援 世上事就是那么奇怪,怕处有鬼,痒处有蚤,西门瑶一路上芳心害怕遇上帮主,但她行不过四五里,偏偏就遇上了天人帮主。 夜色中,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途中,挡住了去路。 西门瑶愣了一下,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双目闪动奇异的眼光,冷冷说道:“西门瑶!你很幸运,见到了本帮主,虽然你没有见到我的真正面目,但能这样见我,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听到第一句声音,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发出那种声音。那声音难听之极,也恐怖之极。 西门瑶顶门上滚落下几颗冷汗珠儿,长长吸一口气,勉强保持着镇静,缓缓说道:“见过帮主。”一面欠身作礼。 天人帮主那怪异的声音,重又传入了耳际,道:“你还知道有帮主吗?” 西门瑶道:“属下未执行帮主的令谕,自知罪该万死。” 天人帮主接道:“你既知罪,那就赶快自绝吧!” 西门瑶惊震之情,逐渐地平复下来,缓缓说道:“请问帮主,一个人能够死几次?” 天人帮主一时间没有听出西门瑶话中的含意,缓缓说道:“一次。” 西门瑶道:“如是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属下就不愿自绝。” 天人帮主道:“为什么?” 西门瑶道:“帮主如若要杀死属下,至少还要劳动一下尊手,如是属下自绝了,帮主郑是坐观其变,连手也不要动了。” 天人帮主有些大感意外,双目眨动了一下,暴射出两道神芒,道:“你可是想和我动手?” 西门瑶道:“属下还不愿死,帮主如能高抬贵手,属下感激不尽。” 天人帮主道:“在整个天人帮而言,我对你已经格外施恩了。任何人只要犯一次错,就会死亡,但你错了两次,仍然活着,这第三次,势不能饶过你了。” 西门瑶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不过属下请求帮主,答允属下一件事。” 天人帮主道:“你说说看。” 西门瑶道:“属下希望帮主能以真功实学,把我杀死。” 天人帮主怒道:“这么说来,你还要和我动手了?” 西门瑶道:“如是帮主不开恩,非要杀我不可,属下也只好领教帮主几招了。” 天人帮主冷笑一声,道:“你当真是胆大的很。” 西门瑶道:“卑躬屈膝,如是难免一死,属下何不死得气壮一些。” 天人帮主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成功上成就如何?” 突然一上步,一掌向西门瑶前胸拍去。 西门瑶不敢出手封架,飘身退后了七八尺远。 天人帮主一跨步,又欺到了西门瑶的身前,道:“你怎么不还手?” 西门道:“我,我,我……”但见脸上汗水汨汨而下,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人帮主冷笑一声,道:“你心里也会害怕是吗?”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传来,道:“西门姑娘,不用怕,在下来也!” 听到来人的声音,西门瑶心中忽然间镇静下来。 王宜中疾如鹰阜一般,飞落在西门瑶的身前,拦住了天人帮主。 天人帮主怪异的声音中迸出愤怒,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帮主早知道在下是谁了,何用再问。” 天人帮主道:“金剑门门主王宜中。” 王宜中道:“不错,正是在下。” 天人帮主冷冷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我想你不应该不承认,第一是你已经承认过了,第二是我听过你的声音,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发出这样的奇怪声音。” 天人帮主不再答话,突然转身缓步向前行去。 这变化大出了王宜中的意料之外,不禁为之一呆。一怔之下,立时提气飞跃,掠过了西门瑶,落在了那天人帮主的身前,拦住了去路,道:“怎么,帮主想走?”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王宜中,别太自信,能这般轻易的见到我们帮主。” 王宜中又是一证,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道:“我再说一遍,你未必能这样轻易地见到我们帮主。” 王宜中道:“在下很奇怪,贵帮主处处有心取我之命,但一旦见到我时,却又推三阻四,不知是何用心?” 黑衣人道:“不论你信不信,快给我闪开去路。” 王宜中道:“可以,但有条件,取下你的罩帽,让在下见一下你的真正面目。” 黑衣人道:“我从不答应别人的条件。” 王宜中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冷笑一声,道:“那就很抱歉了,阁下只有依仗武功闯过去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未再答话,身子一侧,硬从王宜中的身侧冲去。 王宜中左手一探,五指如钩,抓向那黑衣人。五指触在了黑衣人的身上,有如抓到了一条滑鱼似的,突觉那人一滑而过。敢情那黑衣人除了一身工夫外,身上的衣服也光滑的很,不似用布作成。 王宜中一抓落空,那人已冲出了七八尺远。赶忙飞身一跃,又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后,大喝一声:“接我一掌。”右掌一挥劈了下去。 但见黑衣人向前一探,忽然间冲出去一丈四五尺远。动作快速无匹,避开了王宜中的一掌,但他仍未还击。 王宜中如影随形,追了上去,道:“阁下当真是吝惜的很。”双掌齐挥,一齐击出。一掌拍向黑衣人的背心,一掌击向黑衣人的肩头。双招并出,各极其毒。如若是黑衣人要闪避王宜中后面的一掌,很难再避得右面的肩窝。 哪知事情又出了人的意料,黑衣人竟然不再闪避,一个大转身,双掌齐出,迎向王宜中的双手。 但闻波波两声,四只掌力接实。 王宜中微微感觉着手腕一震,黑衣人却借着王宜中的掌力,向后倒跃四五丈远。夜色中但见黑影闪了两闪,消失不见。 王宜中再想追赶时,已然踪影全无。 西门瑶行了过来,道:“多谢门主相救。” 王宜中一顿足,道:“想不到竟然被他逃走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逃走了,表示他心中怕你。”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不似用布料作成。” 西门瑶道:“那是什么?”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着手又滑又光,但却十分坚韧,如是普通之物,决无法滑过我的手指。” 西门瑶脸上泛起了一片兴奋之色,道:“看来,天人帮主并无什么可怕。” 王宜中道:“也证明了他确然是一个很狡猾的人。我们交手几个照面,每一次他的反应都不同,既表现了他的功力,但又不斗而退。” 西门瑶道:“啊!他为什么不肯和你动手打一架呢?”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也许我不怕他的缘故。” 西门瑶笑一笑,道:“很有道理。你不怕他,他就会怕你。” 王宜中道:“我做借了一件事。” 西门瑶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应该拔剑动手,如着手中有兵刃,他就无法逃走,非和我动手一战不可。” 西门瑶道:“没有双掌推送之力,他不会跃的那么远,走的那么快。” 王宜中仰望夜空,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想不明白,他的功力,决不在你义父之下,至少他可以放手和我打一阵,为什么他竟然不肯出手,而要逃避。” 西门瑶道:“也许他知道和你打下去,难免落败,所以选择了逃走一途。”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姑娘,送你回去吧!” 西门瑶微微笑,道:“不用了,我真的不怕天人帮主了。” 王宜中道:“嗯!你瞧出了天人帮主的武功路数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我想过去怕他,心理因素很大,现在,我从心底里不怕他了。” 王宜中喜道:“那就好了,如若你义父也不怕他了,天人帮主的神秘,就可以揭穿了。” 西门瑶欠欠身,道:“门主保重,我去了。” 转身向前行去。 目注西门瑶的背影,王宜中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这一次,王宜中没有暗中跟去。直待西门瑶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走的很慢,他心中很坦然,只要天人帮主和白云峰不亲身赶去,王宜中相信自己的属下一定能够应付。 一面走,一面心中暗自盘算,道:“天人帮主为什么这样怕我,至少他应该和我打一阵才是,但却一见我不战就走,这中间难道全无原因吗?” 心念转动之间,又回到了原来的小庙前面。不知何人,在小庙前又加了一盏风灯,光度更为强猛,照的方圆三丈内一片通明。 但小庙前却多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几个红字:“王宜中埋骨之地。”那是朱砂写成的红字,灯光下,十分耀眼。 王宜中笑一笑,走到木牌子前面,正待伸手去拔下木牌,心中忽的一动,中途停下了手,疾快地向后退去了十丈多远。伸手抓起了一块砖头,右手暗运内力,一探手投掷了过去。 但闻砰的一声,砖块正击在木牌之上。木牌倒摔在地上之后,灯光下突然见一片细小的银芒,一闪而逝。 王宜中笑一笑,道:“好恶毒的手段,可惜这设计太幼稚了。” 他说的声音很大,好象有意的说给人听。但良久之后,仍然没听到一点声息、反应。 王宜中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缓步向前行去。 只见那木牌倒裂之处,有着针筒、匣夹的残迹,都是用强力的弹簧发射出毒针、铁箭。 这布置谈不上什么诡奇,但这样快布置成一个陷阱,倒也不太容易。 王宜中一通百通,对江湖上的鬼蜮技俩,似是已认识了不少。望望那木牌,并未伸手去扶,心中暗道:“也许这木牌已满布剧毒。”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然听得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回目望去,只见点点黑影,分由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王宜中忽然想到了毒蜂,不禁心头大骇。就这一转念的工夫,蜂群已到了目力可见之境。点点黑影,成千累万的飞了过来。而且,一眼之间,就可瞧出,那些毒蜂,正向王宜中停身的地方飞聚。 情势已然紧急万分,王宜中来不及多作思索,转身向那小庙中奔了过去。 在这等空旷之地,群蜂由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也是无法抵挡。 王宜中脑际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躲入小庙之中藏躲,可以集中全神,对付一面。 小庙前两盏高挑的风灯,照明了去路,王宜中两个飞跃,人已进入了小庙中。那是很小的庙宇,除供台神像之外,只余六七尺见方的空地。 他迅速的打量了庙里的影物一眼,立刻把目光转到了庙门处。 这时,蜂群已然逼近了小庙,在庙门处,两盏风灯的照耀之下,清晰可见。 那是长过寸余的巨蜂,而且身体如墨,和一般黄蜂不同。十几只黑蜂,微动双翼,向小庙中飞了过来。 王宜中心中大急、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掌。 十几只冲入小庙的黑蜂,应手跌落在地上死去。 强猛的掌力,冲出了门口,使得云集在庙外的蜂群,分向四方散去。 也许这巨蜂有些通灵,王宜中劈出了一掌之后,就未再向庙里飞冲。但云集在庙外的蜂群,却是愈来愈多。王宜中呆呆地望着小庙外面的群蜂,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退去这些群蜂。 蜂群越集越大,使得小庙前面的灯光,也为之减弱了不少。 忽然间,王宜中感觉了身前不远处有物体蠕蠕而动。其实,王宜中并没有正的向下面看,只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一种超越常人的反应。 王宜中深厚的内功而言,五丈之内的落叶,都无发瞒得过他。但目下情形不同,蜂群云集,绕空飞行,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使得王宜中耳目失去了灵敏。 当他低头一看时,不禁一呆。只见几条形状怪异的金色小蛇,正由庙门口处爬了过来。 过去,王宜中曾有过被毒蛇缠腕的经验,对毒蛇并不很怕,但此刻却对那金色小蛇,有着很大的恐惧,立即发出一掌。 强猛的掌力,卷起了阵急劲之风带起了一片尘土,把几条爬入庙中的小蛇,卷出庙外。 这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王宜中,不管你武功如何高强,却无法和成千上万的毒蜂抗拒,何况还有数十种毒物,没有用出。” 王宜中道:“你是什么人?” 清冷的声音道:“百毒老人于元。” 王宜中道:“你也是天人帮中人?” 于元道:“这和王门主无关了。但老夫和贵门前代门主朱伦,四十年前杯酒订交,不忍眼看你死于毒物之口。” 王宜中道:“原来是先门主的故交,何不现身一见。” 群蜂飞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垂胸,手执竹杖的老人,直行到庙门四尺处停了下来。 王宜中看那人穿着一身黑袍,两条长眉,白如霜雪,脸色却是一片红润,童颜鹤发,当之无愧。 不禁一皱眉头,道:“这些毒蜂,毒蛇,都是老前辈所役用吗?” 于元道:“老夫号称百毒,能役天下各种毒物。” 但见群蜂在他头顶飞绕,却无一蜂向他袭击,亲自所睹,自叫人无法不信。 王宜中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江湖上的奇人太多了,老前辈这等能耐,当真是匪夷所思。看来一个人纵然真能练成天下无敌的身手,也难无往不利。” 于元笑一笑,道:“是的,年轻人。” 王宜中叹道:“绝世武功,虽不能通行天下,但是非一字,却是黑白分明,老前辈能与先门主订交,当是一位能辨是非的武林先进了。” 于元道:“年轻人,咱们今宵相会,不是分辨是非,老夫要逼你投降。” 王宜中笑一笑,道:“老前辈用什么方法,逼服晚辈?” 于元道:“漫天飞蜂,遍地毒蛇,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将不计生死,冲入这庙中。 你纵有绝世武功,也难抗拒这些飞蜂、毒蛇。” 王宜中道:“毒蛇我已有过见识,不足为虑。这群飞蜂,难道还真能螫死人不成。” 于元笑一笑,道:“如是一般的毒蜂,自然是不能伤害像你这样的武功高强的人,但老夫这毒蜂,乃南荒特种,而且又经老夫饲养过半年之久,它们的凶残,决非人的武功所能抗拒。” 王宜中道:“老前辈可否指点一下,如何能对付这些毒蜂?” 于元沉吟了一阵,叹道:“年轻人,这毒蜂针上奇毒,性极强烈,就是练成了护身罡气的人,也是无法抗拒。” 王宜中霍然站起身,纵声大笑,道:“于老前辈,你未来之前,晚辈对这漫天的毒蜂,确然有些害怕,但老前辈这一说,倒激起了晚辈豪壮之心,我倒要试试看,这毒蜂是否真的能螫死人?” 于元脸色一变,道:“年轻人,毒蜂凶残,不可轻易尝试。”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如若不愿分辨是非,那就请发动毒蜂!” 暗中一提真气,大步向前行去。步出庙门,但见群蜂密集,何止万只,只只逾寸,鸣声震耳,威势惊人。看到群蜂的声势,王宜中豪壮之情,顿然一挫。 只听于元缓缓说道:“年轻人,此蜂奇毒,螫人必死,而且凶猛绝伦,一蜂即难抗拒,何况集此的毒蜂,不下万只,不可意气用事。”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当今之世,苟安偷生之人太多了,在下觉着,必需有几个不畏死亡的人,为武林大局而死,也好一振江湖正气。” 于元忽然发觉王宜中脸上泛出一片光辉,耀眼生花,不可逼视,不禁缓缓垂下头去。缓缓说道:“老朽惭愧!” 王宜中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何况千古艰难唯一死,在下也不能责怪你老前辈的不是。” 于元原本想了一套说词,但见到王宜中的态度之后,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卑下,千言万语,再也无法出口。 王宜中挥挥手,道:“老前辈是否准备和在下动手?” 于元呆了一呆,道:“王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等死法,于江湖大局何补?” 王宜中道:“正因为人人都有畏死之想,才使江湖情势,晦暗不明,任由兢兢横行,老前辈不用多费唇舌了,金剑门中人,不会为暴力所屈。”大踏一步,出了庙门。 当他步出大门之时,右手已同时抽出了身上金剑。短剑一挥间,泛起了漫天精芒。近身蜂群,忽然间洒落了一地。百只左右巨蜂,被剑气所伤。 但那密集的蜂群忽然散布开去,并未向王宜中飞扑。于元退到一丈开外。 王宜中默运真气,全身的衣服,都鼓了起来,就像是个吹满气的皮球。于元呆呆地站着,若有所思。 不见蜂群攻袭,王宜中也明白是于元暗中帮助,心中暗道:此老良知未泯,看来,还有说动他倒戈向敌的希望。” 蓦地,一声奇异响声,传了过来,于元身躯突然开始发起抖起来。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你……” 于元接道:“我身中之毒,已开始发作,片刻之后,就要失去驭蜂之力,你快些走吧!” 王宜中道:“你号称百毒老人,难道也会中毒吗?” 于元道:“他们用一种毒针,钉入了人的穴道之中,任何人都无法摆脱。” 王宜中飞身一跃,落到了于元身侧,道:“我带你走!” 于元道:“不行。我即将失去自主的能力,蜂群已失去控制,必会向你攻袭,时间不多了,王门主快些走吧!” 王宜中黯然说道:“这岂不害了你吗?” 于元道:“老朽还不算太迟,害了你王门主后再行觉悟,那才是千古大恨。快!快!快些走。” 王宜中叹道:“老前辈役使毒物的才慧,世无其匹,如若殉身于此,那未免太过可惜了。” 于元怒道:“我凭籍数十年修练的功力,和奇毒对抗,你如还不借机会逃走,那岂不是负我一片苦心了。你再不走,等我毒发,失去了驭驾此蜂之人,你决无能走脱,此时还不快走更待何时。”说完了几句话,忽的一张口,喷出了一股鲜血。 王宜中看他脸上的痛苦之状,知他确在极力忍耐着,实已无法再留,只好说道:“老前辈关顾之情,晚辈是感激不尽,但得有三寸气在,必为老前辈报此血海大仇。”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于元强运功力,耐受着无比的痛苦,目睹王宜中的背影消失不见,自己也已无法支持。 砰的一声,跌摔在地上。 七窍涌血,流了满面、满身。这时,他已逐渐失去了驾驭蜂群的能力。 云集在小庙前面的蜂群,大有立时散去的徽象。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一种深藏人性深处的良知,使他挣扎而起,用衣袖拂拭去脸上的血水。运足目力望去,只见无数的黑点,在眼前闪动。绝毒的药性,已使他双目失去视力。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红木盒子缓步向前行去。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但此刻,却有着举步维艰之感。每一次举步落足,都付出了无比的痛苦。但他仍然强忍着向前摸索。 行约十余丈,在一株小树下停住身。 红木盒子中,盛满了黑色的粉末。打开盒盖,立时有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道,扑入鼻中。 这些物品,已在身上放了十余年,他永远不希望用到它。但现在用上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血中挟着一块块碎肉。那是他强忍毒性发作的痛苦咬碎了舌根。一个人肉体上痛苦太过巨大时,只有用一种痛苦压制另一种痛苦。 他迅快地把盒中的粉末,洒在那株小树之上,摸出火折子,燃了起来。 强烈的火药粉末,助燃之下,整株的小树,立时燃起熊熊的大火。 于元也用他的最后一口护心保命的元气,吹出一种奇异的口哨声。血和碎肉,随着哨声,喷了出来。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那若断若续的口哨,似具有无比的诱惑力。只见那遮天盖地的蜂群,前仆后继地向烈火上扑去。 于元吹出的口哨声,愈来愈快,蜂群也像急雨狂风一般的扑向了烈火。 百毒老人眼看半生苦心培育的毒蜂,焚死于大火之下,才停下口哨之声。缓缓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时他的体能,已然无法再支撑躯体上的痛苦,举刀刺入了前胸之上。 他无法拔出刺入胸中的利刃,身体一歪,倒入了烧毙的蜂群尸体之中。 一代奇人,就这样与世长辞,殉葬的是他苦心培育的异种毒蜂。但他却为江湖上保存下正义的力量。替武林保留下一株奇葩。因为王宜中虽然练成了绝世的神功,但也无法和那成千成万的毒蜂对抗,必然会死于群蜂的毒刺之下。 且说王宜中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火光烛照,隐隐可见无数的黑影,扑人了那熊熊的火焰之中。 王宜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老人死去的惨状,但想他强忍毒伤发作,驭蜂时的痛苦,想到他的死状,必然是奇惨无比。他也想到了那扑向大火的黑影,可能是于元在死前毁了他培养的毒蜂。 他呆呆地站着,想得很入神。直待火光在夜暗之中,才转身向前行去。 行不过数丈,王宜中忽然觉着四周的情势有异,霍然停下步脚步,冷冷说道:“诸位可以出来了,用不着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 语声甫落,衣袂飘风,四周突然涌现出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 这些人,用着不同的兵刃,有大刀、巨斧、有长剑铁戟。只见现身人,都用黑纱蒙面,就不难想到是天人帮中的人。 王宜中环顾四周一眼,只见围在四面的人,不论高、矮、肥、瘦,但站在那里,都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度,显然,都是威震一方的名家高手。 暗中的数计一下,环伺在王宜中左右的高手,又有一十二位之多。 王宜中长长叹息一声,忖道:“刚才已有十余位高手死去,如今又有这十二高手现身,但这等武林中精萃人物,能有多少。天人帮这等驱狼吞虎之计,就算是消灭了天人帮,武林精英,也已损失莫可数计。” 他心中悲天悯人,为天下武林担忧、但环伺在周围的十二个黑衣人,却已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显然,准备一拥而上。 王宜中金剑出鞘,大声喝道:“你们先行住手,听我一言。” 十二个黑衣人,无一接口,但却都停下了手中挥动的兵刃。 王宜中目光环顾,神威凛凛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身中奇毒,无能自已,才受人迫使,和我为敌。在诸位之前,已有十余人和我王宜中见过了。”他希望有一个能开口回答自己的话。 但他失望了,十二个黑衣人,只是静静地站春不动,却无人开口。 王宜中冷肃地说道:“你们虽然身中剧毒,但就在下所知,你们还可以开口说话,为什么竟无一人出声。大丈夫生得光明,死得磊落,难道你们连说几句话的胆量也没有吗?” 十二面蒙脸黑纱,夜色里无风自动,好像他们内心中都感觉到惭愧,但仍是无人开口。 王宜中仰天长叹一声,道:“诸位个个气势不凡,想都是很有名望的高手,诸位在成名之前,必有着历经生死的危险,但诸位都已经渡过那重重的难关,现在,诸位怎变得哑口无言?” 他一人自说自话,十二个人,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他。 王宜中心头火发,大声喝道:“我王某人为武林同道悲哀,你们没有说话的胆子,却有和我拼命的勇气。好!你们出手吧!最好是一拥而上,反正,你们已不知道江湖上还有正义,人间还有廉耻!” 这句话骂得很重,但十二个黑衣人仍然是肃立未动。 王宜中茫然了,这些人的肃立,使得王宜中想不明白究竟他们是否已被说服。 双方相峙了一刻王夫,王宜中突然一进步,直向一个黑衣人行了过去。他的举动很慢,而且金剑在怀,毫无敌意。 距那黑衣人还有三步左右时,那黑衣人却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手中一把巨斧,在身前划了一片斧影。 王宜中金剑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近身的斧影,道:“在下并无恶意。”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知道。你王门主只是想取下我脸上的面纱。” 王宜中道:“不错,在下很希望瞧瞧你真正的面目。”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王门主,你可以杀死我,但却别想看到我的真正面目。”王宜中叹息一声,道:“诸位不要我见到真正面目,那证明了诸位还有羞耻之心,也知道来此对付我王某人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但我想不明白,诸位明知如此,何以故犯?” 十二个黑衣人仍然静静地站着不动。 这几人不言不动,使得王宜中大为恼火。冷笑一声,道:“如非在下刚刚听到了诸位有人讲过了两句话,在下当真要误会诸位是哑巴。” 金剑一挥,闪起了一大片金光,接道:“各位如若肯放我离开,那请闪到一边,如若诸位仍然甘愿助纣为虐,只管出手。”言罢,大步向前行去。 忽然刀光一闪,一柄金背大砍刀,迎面劈了过来。王宜中一招“画龙点睛”,金剑点出,轻轻一拨,一柄数十斤重的金背刀,立时滑向一侧。这时,王宜中如若趁机施袭,立时可以伤了那使刀人。但一人发动,群豪随起,两支判官笔,一柄练子枪,左右分袭而至。王宜中金剑挥转,一道金芒划过,挡开了三件兵刃。 只见寒芒流转,另外十余件兵刃,纷纷袭至。这十二高手群袭的威势,非同小可,方圆数丈内,激起了破空的金风。 王宜中冷笑一声、施开金剑、划出了一片剑幕,独斗十二高手。 十二个高手围袭的威力,无法制服王宜中,不禁激起了他们好胜之心。逐渐的,都用出了全力。十几件兵刃,力道也大见加强。 王宜中只感周围的压力,愈来愈大。冷锋寒刃,渐都袭向要害。 王宜中叹一息一声,忖道:“看来,今日极难善罢,似这般缠斗下去,对我是有害无益。”心中念转,杀机顿起,手中金剑连出绝招。 一片金光闪转,数点寒星迸飞,在刀光斧影中,四下激射。耳际间,响起了两声闷哼,两个黑衣人中剑倒下。 十二个黑衣人,见他在许多高人围攻中,仍然能挥剑伤人,不禁心中大为震骇。 就在群豪震动之间,王宜中左手已连环弹出,缕缕指风,破空而至。这是武功中极难练成的“弹指神通”,也是全凭内劲弹出的力道,弹出时无声无息,毫无警兆。 但闻闷哼惊呼之声,连连传来,片刻之向,又一连伤了六个人。 十二个黑衣人眼看同伴伤亡逾半,余下四人,都不禁心生畏惧,同时停手。 王宜中金剑横胸,冷冷说道:“诸位可以罢手了。他们伤的,都不足致命,诸位如想救助他们,只要施用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推拿他们的穴道。至于两个中剑的人,伤势也不严重,只要止住流血,休养上十天半月,就可以复元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你们伤亡,十之六七,也足可向天人帮主交代了,如是诸位愿放王某,我要离开了。” 四个黑衣人,默默无语,眼看着王宜中缓步而去,竟无一人敢出面拦阻。 王宜中不闻有人追来,逐渐加快了脚步,心中却暗作盘算道:“天人帮大约已动员了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加害于我,由木偶主人断臂,到于元役放毒蜂,和这十二高手突袭,都是天人帮主的设计,不知归途之上,是否还有别的阻拦。 心念转动、突然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传了过来。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此时此刻,怎会有人夜哭,难道这又是天人帮主的诡计不成。” 冷笑一声,暗暗忖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不去理他就是。” 但闻那哭声愈来愈是悲戚,有如鲛人夜哭、杜鹃悲啼,哭声是动人无比。 王宜中行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暗道:就算那是天人帮主的诡计,但我王宜中既然听到了,怎能坐视不问。如是我不管此事,那和天人帮主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呢。 心中在想,人却不自觉向那哭声传来的地方行去。 那是一个清水池塘的岸畔,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双手蒙面,放声悲哭。 王宜中行到那少女面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重重的咳了一声。 那白衣少女,似哭得十分伤心,竟然不知道有人到了身侧,就是那一声重重的咳嗽也未曾听到。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姑娘。” 这句姑娘,由内力发出,钻入了那白衣少女的耳朵之中。那白衣少女突然停住了哭声,缓缓转过头来。 只见她泪痕满面,双目红肿,似乎是哭了很久的时间,而且还哭得十分伤心。 显然,这女人有着一身精湛的内功。 王宜中心中暗道:“果然又是一个陷饼。”赶忙提气戒备。 那白衣少女打量了王宜中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区区王宜中。” 白衣少女脸上闪掠奇异之色,道:“金剑门的王门主!” 王宜中道:“正是在下。” 白衣少女脸上的神情,怪得无以复加,是怒、是恨、是悲。 她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你为什么要来,深夜荒郊,一个女人,敢在这里放大哭,那女人岂是好对付的人?” 这一次轮到王宜中奇怪了。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不懂姑娘的话。” 白衣少女道:“你为什么爱多管闲事?” 王宜中道:“荒野悲啼,哀声动人,我来劝劝姑娘,难道也劝错了吗?” 白衣少女神情肃然地说道:“你要是不来劝我,咱们素不相识,那岂不是用不着冲突了。” 王宜中忽然放声而笑,道:“你姑娘是不是天人帮中人?” 白衣少女道:“不是,怎么样?” 王宜中一抱拳,道:“在下打扰姑娘,十分抱歉,就此别过。” 白衣少女厉声喝道:“站住!” 王宜中人已转身行了两步,听得喝声,只好停了下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少女道:“你这样惹了我,怎能就这样轻松回去。” 王宜中道:“在下劝姑娘,实为一片好心,如是确有不当之处,也请姑娘原谅一二。” 白衣少女叹口气,道:“有一句俗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王宜中道:“就算我错了吧!在下已对姑娘再三的致歉,也该饶我这一遭了。” 白衣少女双目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我确想放过你。” 王宜中接道:“多谢姑娘。” 白衣少女道:“可惜的是,他们不会放过我。” 王宜中道:“他们是谁?” 白衣少女,突然一扬双手,数道寒芒,疾射而出,飞向了王宜中的前胸。 双方相距也不过是五六迟远,白衣姑娘突起发难,势道又快速绝伦,王宜中心中虽想闪避,但却已闪避不及。心中大急之下,不觉吸一口气。 但见那数道寒芒,距那王宜中前胸数寸处,似遇到一种无形的阻力一般,去势忽然一缓。王宜中借势拔剑一挥,数道寒芒,尽落地上。 白衣少女喃喃说道:“王门主,你英灵有知,不用怪我,我是被他们强迫如此,非得杀你不可。” 王宜中击落寒芒之后,心中大为震怒,一侧身,人已欺近那白衣少女身侧。金剑一举,点向咽喉。 星光闪烁下,只见那白衣少女,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口中喃喃自语,泪水由两个眼角下挤了出来。原来,她发出了暗器之后,自觉王宜中必死无疑,竟然是不忍目睹惨状。 忽听两声蛙叫,传入耳际。 王宜中低头一看,只见两只青蛙,碰在了那落地毒针之上,已然倒翻死去。想那毒针上之毒,实在可怕之极。 两声蛙叫,也惊醒了那白衣少女,睁眼看夫,只见王宜中好好站在身侧,手中平举金剑,随时有杀死自己的可能,不禁一呆。 王宜中道:“姑娘,我明白你的处境,但你的暗器太毒了,不可多用,姑娘保重,在下去了。” 转身一跃,人已消失在暗色中。 只听那白衣少女大声叫道:“王宜中,你为什么不杀死我,我爹娘被他们控制,拿你颈上人头,才能换回两位老人家的性命,你不杀死我,那是害了我的爹娘啊!” 第三十三回 鸟尽弓藏 夜色幽幽,哪里还有王宜中的回声。白衣女呼叫无应,又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王宜中疾跃飞奔,一口气,跑出四五里路,才放缓了脚步。 回想到刚才的际遇,亦不禁汗水淋漓,如非吸那口气,发动了护身罡气,阻得那毒针一缓,在全无防备之下,必被毒针射中,以针上淬毒之烈,只恐此刻已死去了多时。 想到刚才所遇的可怕,处境的险恶,也想到那天人帮主手段的恶毒,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也愈坚定了处死天人帮主之心。只觉其人留在世间,这世间就充满着危险、邪恶。 一面想,一面举步而行。半宵来连番的际遇,使得王宜中又增加了不少的阅历经验。同时,也想到了这一段不长的行程中,只怕还潜伏着无数的危险。 心念转动之间,警兆忽生,立刻停下了脚步,一面运起护身罡气,目光四下转动搜寻。 繁星微光下,只觉四周有很多绿色的光芒闪动。 王宜中只瞧得心中大感纳闷,暗道:“这些是什么呢?不像是人的眼睛。”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来人可是金剑门的王门主?”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不错,区区王宜中,阁下是什么人?” 那粗豪的声音,哈哈一阵大笑,道:“你小子没有吃过猪肉,难道也没有见过猪走路吗?连老夫是谁也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论你是什么人,王宜中也不会害怕,你有什么能耐,只管施展出来,在下也好开开眼界。” 他连番遇上强敌,心中实大生警惕,口中虽然说的不在乎,但内心之中,却丝毫不敢大意。 只听那粗豪的声音,冷冷说道:“王宜中你好大的口气。” 王宜中目光凝注到那声音传来之处,只见那是一片浓密的林草。当下举步缓缓向前行去。 但他行了五六步,立刻停了下来。只觉那夜风中,飘传过来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腥气很淡,非有很灵敏的嗅觉,无法闻得出来。 就是一瞬工夫,四周的情势,似乎有很大的变化。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不少绿色的闪光。那绿光已然逼近到五丈以内。 王宜中凝聚目力,发觉那绿光闪动之处,竟是一个庞然大物的两只眼睛。 定定神,王宜中大声喝道:“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那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道:“王宜中,你是害怕了?” 王宜中摇头,道:“不怕。我只是觉着奇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物?” 粗豪的声音道:“狼、虎、豹等猛兽,应有尽有。”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我不明白,你能用这些猛兽吗?” 只听那粗豪的声音接道:“先是三十六头饿狼,它们已三日未进过食用之物,王门主正是它们的一顿美点。” 王宜中身躯颤动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饿狼的凶残,但想到天人帮放出能够吃人的猛兽,必定计策极为恶毒,一下有三十六头之多,确然叫人有些惊惧。 紧接道一声呼哨声传入耳际。两道蓝色的光芒,紧随着呼哨声,传了过来。 王宜中挥剑一挡。两团蓝色光芒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王宜中虽然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但他江湖上阅历不多,看两个蓝色火焰熊熊燃烧,心中甚感奇怪,暗道:“这两团烈焰不知是怎么回事。” 心念转动之间,突然嗅到了一股异香,顿觉头脑发胀,甚想呕吐,不禁大吃一惊,赶忙闭气。 他内功精纯,又吸入异香不多,还可支持着未倒下去。 这时,突然几声狼嚎,十几头灰色巨狼,分由四方疾扑而至。 王宜中看巨狼扑来之势,十分凶猛,口中白牙森森,心中亦不禁微生寒意,疾快的拍出一掌,击向迎面扑来的一头巨狼。哪知这劈出一掌,竟然是毫无作用,那扑来巨狼,反而大嘴一张,咬向手掌。 王宜中匆忙中一挫腕,收回了左手。 巨狼一口未中,怒嚎一声,疾扑而上。 这一头巨狼,似乎是群狼之首,看上去特别凶猛。 王宜中掌力拍不出去,还未想到功力已失,眼看巨狼又至,一提气,向前飞跃而去。 哪知身子向前一冲,真气却提不起来,双腿一软,一跤跌摔地上。 巨狼掠顶而过,一口撕破王宜中后背上一片衣服。也不过就是毫厘之差,没有伤到肌肉。 这时,他心中才明白,全身功力忽然失去,已然全无抗拒狼群之能。 但见四周白牙交错,看得人眼花撩乱。敢情连目力也受了极大的影响。 跟看这一代武林大侠,就要死于群狼之口,忽见人影一闪,疾飞而至,双手一拨,把两头扑向王宜中的巨狼拨开,口中发出一声怪啸。 群狼忽然间倒退数尺。但却并未散去,数十只绿芒闪闪的眼睛,盯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眼前现出一个人。一个长像很怪的人,头上系一个冲天辫子,额下留着山羊胡子。 个子很矮,比那头大狼高不了多少,三角眼、小耳朵,但一张嘴巴却有半个脸大小,两面嘴角向上翘,几乎碰着耳根子。如若不是站着走路,那就像极了一头大狼。 只听他一阵阵格格怪笑,道:“王门主,你不认识老夫吗?” 王宜中缓缓坐起身子,摇摇头,道:“不认识。” 那怪人打个哈哈,道:“黑白两道中闻名丧胆的天山狼人胡化,就是区区。” 王宜中哦的一声,道:“这些狼,可都是你养的吗?” 胡化道:“不错。老夫养了一百多头狼,都是天山上佳品种,凶猛尤过虎豹。” 王宜中已明白自己已无力反抗,随时可以被狼群撕裂而食。了解了最后的结局,王宜中一直很平静,微微一笑,道:“这些狼群可以吃人?” 胡化道:“是啊!数十头饿狼,如若一起攻袭,只要片刻工夫,可以把你王门主吃得尸骨无存。” 王宜中道:“这个,我倒不怕。只是你这人能够把凶残的狼群训练的能够听你的指令伤人,这能耐倒要叫人羡慕得很。” 这几句话,只听得天山狼人,大为开心,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老夫这役用狼群的工夫,天下无第二个人会。需知役使毒物,甚至役使虎豹,都比役使狼群容易。有道是狼心狗肺,狼心最毒,但老夫能使狼群听命于我,这份能耐,当今之世,只怕再无人能够和我比美了。”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对能够役使狼群之能,大感满意。忽然问,笑容消失,脸色一下变的冷森森,说道:“王门主,老夫奉命来杀死你。”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奉了天人帮主之命。” 胡化道:“我没有法子救你性命,这么吧,你选择一个死亡的方法,我成全你的心愿。”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管我如何死法,那都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你杀死我之后,能够得到什么奖赏?” 胡化摇摇头,道:“没有奖赏,但你的头,可以换到一粒解毒丹,使我永远脱离为人控制的苦海。” 王宜中道:“重要的是我这条命,我如死去了,人头又值什么钱?” 胡化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聪明得很啊!” 王宜中道:“你把我活着带去见那天人帮主向他讨取解药,比杀死我的效果,要高明的多了。” 胡化道:“说的是。但我得点了几处穴道,才能放心。” 王宜中道:“那是自然,胡大侠只管动手。” 胡化行近前来,右手连挥,点了王宜中右臂、右肋、右腿上三处大穴,才放声笑道: “王门主,天人帮派出了当世武林中精英,这一路上,埋伏重重,都被你闯了过来,想不到却落到我胡某人手中。”言下十分得意。 王宜中暗中运气行功,只觉身上的毒性惭惭消退,体能渐复,心中大喜。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胡化,暗中默运真气逼毒。 他胸罗一元神功,乃天下武学总纲,能够气走奇经,运息于不知不觉之间。 那胡化扛着王宜中,身后紧随数十头巨大的灰狼,但他竟不知王宜中虽然被点了数处穴道,仍能运气调息。行到顿饭工夫之后,到了一高大的宅院前面。 这时,王宜中已然逼出软骨香的药力,而且运气冲破了被点的穴道,但他想到此行可能见到天人帮主,是故一直装作穴道被制,人未清醒。 胡化到了那高大的宅院之前,突然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怪啸。身后群狼立时退向十余丈外一片树林之中。 王宜中暗暗叹道:江湖上果然不乏奇人异士,役蜂、奴狼之人,对那些飞禽猛兽,竟能如臂使指一般,指挥它们。 思忖之间,只听一个冷冷声音喝道:“你是天山狼人胡化?” 胡化道:“不错。” 那冷冷的声音又道:“你奉命劫杀王宜中,不带王宜中的人头,就不用再回来了。” 胡化道:“在下虽未带回王宜中的人头,但却点了他的穴道,生擒他回来。” 呀的一声,木门大开,当门站着一白发老妪。 胡化道:“在下扛的就是王宜中。” 白发老妪似是仍然不信,缓步行来、瞧了一阵,道:“果然不错,胡英雄快请进去。” 刹那变化,判若两人,胡化昂首挺胸,大步而行,直进入大厅之中。 大厅原本一片黑暗,那老妪沉喝一声:“掌灯!”立时火光闪耀,点了四支巨烛。 灯光照明之下,只见大厅中站着四个穿青衣的少女。 王宜中微微启动双目,发觉厅中之人,一反常情,竟然未带人皮面具。 紧靠后壁处,有一座很大的虎皮交椅,上面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但见那老妪微微一欠身,道:“天山狼人,生擒了王宜中,求见帮主。” 那端坐在正中的黑衣人,道:“叫他进来。” 胡化带着王宜中大步而入,直向黑衣人行了过去。 距那黑衣人还有七八尺远时,四个青衣女婢,背上的长剑,已同时出鞘。四剑交错成一堵墙,拦住了胡化的去路。 这时,那白发萧萧的老妪,手中执着一柄黑色的手杖,紧随在胡化身后,行了进来。 天山狼人,似是极为自恃,对那拦路的剑墙,似是未放在心上,仍往前行了两步,直待四柄剑尖和衣触接时,才停了下来。 那上坐的黑衣人冷冷说道:“胡化,你擒的是王宜中吗?” 胡化道:“一点不错。” 黑衣人道:“你点了几处穴道?” 胡化道:“上、中、下三路,各有一处要穴被点。” 黑衣人道:“本帮主要你拿他的首级来见,为什么你不杀死他?” 胡化笑一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下如若杀死了王宜中,只怕很难求得解药。”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胡化,你想的很有道理,不过,你这样做法,对本帮主的信誉,有些轻蔑。” 胡化道:“你交出解药,在下试过之后,确然无错,我就留下王门主,胡某人立刻转回天山,轻蔑你帮主一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王宜中心中暗道:“原来这些江湖上的豪雄,并非是被那天人帮主武功震服,而是身中剧毒,不得不听那帮主之命。” 但闻那黑衣人道:“你交出王宜中,本帮主立刻给你解药。” 胡化道:“我天山狼人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突然间一仰身,向后退了五步,道:“帮主必得先交出解药,在下才能交人。” 黑衣人道:“你胆子不小,敢不从本帮主之命。” 胡化哈哈一笑,左手一挥,在王宜中身上拍了两掌。 黑衣人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 胡化道:“我拍活王宜中身上两处穴道,只要我再拍一掌,可使他立刻恢复了功力。” 黑衣人道:“你……” 胡化道:“帮主,在下如若拼着毒发一死,王宜中自会替我报仇。” 黑衣人无可奈何,道:“拿解药给他。” 但闻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应道:“来了。” 一个身着黄衣少女,大步行了过来,手中拿着玉瓶。烛火下,只见那黄衣少女,长的十分秀美,莲步姗姗地行到了胡化身前。 胡化又向后退了一步,道:“站住,把解药给我。” 黄衣少女打开瓶塞,倒了一粒红色的丹丸,递了过去,道:“吃下去,身中剧毒,立刻可解。” 胡化接过解药,并未立刻服下,笑一笑,道:“这解药能管多长时间?” 黄衣女道:“可永远解去你身中之毒。” 胡化道:“姑娘,瓶中还有几粒解药?” 黄衣女道:“还有一粒,但你服用一粒,就可以解去身中之毒。” 胡化道:“你把那一粒也倒出来。” 黑衣人高声说道:“听他吩咐,不许抗拒。” 胡化笑一笑,对那黄衣女,道:“姑娘,把瓶中那粒解药倒出来。” 黄衣女无可奈何,依言又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解药。 胡化看得十分真切,那红色的药丸,和自己手中的一般模样,当下说道:“姑娘,请把那药丸吞下去。” 黑衣人厉声喝道:“听他的话!” 黄衣女-张口,缓缓地把红色丹丸放入了口中。 胡化瞪着眼,看那药丸入口甚久,才把手中一粒药丸吞下。 黑衣人缓缓说道:“胡化,不用急,你慢慢的运气试试,等你觉出身上毒性解去,再交出王宜中不迟。” 胡化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都退开去!” 黑衣人喂了一声,道:“你们都照他的话做。” 那白发老妪和黄衣女,齐齐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这时,王宜中已然暗中调匀了呼吸,随时可以出手。但他仍然忍着未动。 连番的凶险际遇,使得王宜中学会了沉着,一直在暗中打量大厅中的形势,默查出这大厅中的人手,忖思怎样出手,准备着一出手就设法制服住那黑衣人,然后再想法子对付其他的人。 胡化运气试毒,给了王宜中更多的机会。过了快一盏热茶工夫,胡化突然放下了王宜中,冷冷说道:“帮主,在下可以走了吗?” 那黑衣人道:“几年来对胡兄打扰甚多,日后,天人帮定当派人远赴天山致谢。” 胡化脸上是一片愤怒,打量了厅中的形势一眼,突然转身向外行去。 大约他很想发作,但看过厅中的形势之后,又忍了下去。 但闻那黄衣少女说道:“胡老前辈,就要走吗?”举步向胡化行去。 胡化冷冷说道:“别给我这一套,胡大爷不吃这个。” 那黄衣女脸上仍然带着微笑,步履从容的直行过去。 胡化厉声喝道:“站住。” 黄衣女笑道:“胡大爷,奴家想跟你到山上,学学你的驭狼术。”说话之间,人已逼到了胡化的身前。 胡化右手一挥,一掌劈了出去。掌势挟带起一股劲风,势道十分强猛。 黄衣女脚下停步,右手一挥,硬接了胡化的掌势。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 胡化厉喝一声,道:“好一个奸险的丫头。” 黄衣女杨了扬右手,笑道:“胡大爷,你怎么不小心一些,硬向我毒针上撞。” 王宜中侧卧地上,微启双目,看得十分清楚,暗道:“好生阴险,竟然在手中暗藏了一枚毒针,天人帮中人,果然是集邪恶大成的一个组织。” 针上剧毒,大约十分强烈,胡化登时脸色大变,怒声喝道:“臭丫头,老子先毙了你。” 他突然欺身而上,他身子刚刚跃飞起来,突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耳际间响起了那白发老妪的笑声,道:“胡化,你没有用点心想过么?背叛了天人帮,有几个能够活着?” 原来,那胡化飞身扑向那黄衣少女之时,身后的白发老妪,突然出手,一杖扫过去。 这一杖,待机而发,去势如电,落处奇准,正击在胡化膝关节上,一杖之下,胡化双腿齐折,人也被震落在地。 大约胡化也自知没有反击之能,一咬牙,身子横向王宜中滚了过去。他想拍活王宜中的穴道。 但那白发老妪,哪里还肯给他机会,钢杖一举,迅快击下,砰的一声,正击在胡化的后背之上。 鲜血由胡化的口中涌了出来。 胡化挣扎而起,狂喷鲜血中,缓缓说道:“王门主,我该放了你……” 这一句话,大概用完他护心保命的元气,话未完,人已倒了下。 但他死不瞑目,两只眼睛,仍然瞪着王宜中。 王宜中缓缓站起身子,一拱手,道:“你杀人甚多,死也是报应,不过,你可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语声甫落,胡化圆睁的双目,突然闭上。 王宜中的陡然起身,使得全厅中人都为之震骇不已。一时间,竟然都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应变。 对这位金剑门主,厅中人似是都有着无比的畏惧,呆了一阵,纷纷向后退去。 王宜中潇洒地转过身子,淡漠一笑,望着那黑衣人道:“你真是天人帮主?” 黑衣人默然不答。 王宜中缓缓抽出身上的金剑,接道:“你装神扮鬼,用毒役人,使无数的武林同道为你卖命,希望你有勇气和我决一死战。” 黑衣人突然尖声叫道:“拦住他。” 那黄衣女一翻腕,长剑出鞘,当先扑了过去。 耳际间响起那白发老妪的喝声道:“熄灭火烛。” 王宜中大喝一声,突然飞跃而起,金芒一闪,直向那黑衣人刺了过去。 一切事,都发生在一瞬间的工夫中,熊熊燃烧的火烛,也就在王宜中飞跃而起的当儿熄去。大厅中,突然间黑了下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王宜中蓄势运剑,威势无伦,那黑衣人虽然早已有逃走的打算,但他却无法逃过王宜中的驭剑一击。 一阵阵娇弱的呻吟,紧随着那一声凄厉惨叫随后传了出来。 原来,那黑衣人身侧四个青衣女婢,也被王宜中凌厉的剑气所伤。 忽然间,火光一闪,一个受伤的青衣女婢,晃燃了一枚火折子,王宜中迅快地取这一支火烛燃上。 火光下景物可见。 但大厅中只余下胡化尸体、四个伤在剑气下的女婢,和那为自己金剑洞穿的黑衣人。其他的人,都已经走的一个不剩。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果然是一群邪恶匪徒的结合。竟然丢下他们的帮主不顾而去。” 虽然闪电般的念头掠过脑际,这位天人帮主,怎的如此无能,竟然无法挡受我的一击。 如若他真是这样一个人物,如何又能统率天人帮。 那白发老妪和黄衣姑娘的武功,分明十分高强,如若要出手拦截时,至少可挡住这一剑攻势。 但那黄衣少女明明是向自己攻袭,却借那灯火熄灭的一瞬,转了方位,奔出大厅。 白发老妪和所有的人,都在那火烛熄灭后,奔出厅外。 念头转动,忽然一伸手扯下那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面纱。 不用再问任何人,也不用王宜中再用脑筋去想,那黑衣人的脸上,已有很明确的解说。 那黑衣人脸上写了四个字,写的是:“第三替身。” 王宜中伏下身去,仔细查看,字是用针刺在脸上。四个黑色的大字,掩去了这黑衣人大部分真正面目。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好恶毒的手段,这个人除了一生作人的替身之外,他几乎没有了自我,要永远戴着面纱。因为,那刺在脸上的黑字,深入肌骨,无法拿下。除非,把整个面目毁去。” 望着那第三替身四个字,王宜中暗暗叹口气,想道:既有第三,至少还有第一、第二两个替身了。 忽然,想到四个青衣女婢,急急伏下身子,查看四女的伤势。 两个伤得很重,已晕了过去,两个伤势轻些,人还清醒。 王宜中先替两个伤势轻些的青衣女婢止血,包扎了一下伤势,缓缓说道:“你们能不能回答我的话?” 两个青衣女,对望一眼,又四下瞧瞧,垂首不言。 这不是拒绝,而是有所顾虑。 王宜中未再理会两人,转身替两个伤势严重的女婢裹伤。 突然间,一声闷哼传来。声音起自身侧,吓了王宜中一跳。 转眼望去,只见左首一个青衣女,一剑刺入了右面青衣女婢的前心。伤中要害,立刻气绝而死。 王宜中呆了呆,道:“你杀了她。” 四人中,以她的伤势最轻,是以出剑的速度很快捷。 只见她,缓缓把长剑插入剑鞘,冷漠地说道:“反正她不能活了,杀了她,使她减去很多活罪。” 这些青衣女都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而且都生得眉清目秀,说出的话,竟然是这样冷酷。 王宜中摇摇头道:“姑娘,你们终日相处一起,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意吗?” 青衣女也凄凉地笑一笑,道:“你可是觉着我很残忍?” 王宜中道:“是的,残忍极了,像你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孩,这样的冷酷、残忍,真让人难以相信。” 青衣少女黯然一叹,道:“我们虽然是日夕相对,但却是全无情意,彼此之间相互猜忌。” 王宜中道:“你们同在天人帮主迫害之下,难道就不会生出同病相怜之心?” 青衣女苦笑一下,道:“我们被一种猜忌和监视统制着,因为,每过数日,我们必须把另外三个女婢的言行,很仔细地呈报上去。” 王宜中啊了一声,接道:“你们就不会彼此合作吗?” 青衣少女道:“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许私自谈心,而且彼此之间都有着很严重的戒心,自也无法心意交流。我该是最幸运的一个,也是活的最久的一个。”说至此处,突然流下泪来。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至少,现在你已经解脱了这种痛苦,你说的不错,你比她们幸运多了。” 青衣少女拭去脸上的泪痕,道:“我亲眼看到了和我一起的几位姑娘被处死的惨境,我就在这种冷酷的环境中学会了自保。” 王宜中接道:“那些被处死的人,可都是背叛了天人帮?” 育衣少女道:“我们每天要把一日的琐事,呈报上去。这等事不能捏造,也不能彼此相商。只有据实呈报。她们就在这样的情势中,找出毛病,任何人心怀不满,都难免形诸于外,何况是十几岁的姑娘,涉事不深,不太会掩饰自己,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被他们处死了,我看到了九位同伴的下场。” 王宜中似是已完全了然内情,点点头,道:“果然是很残忍的统制。” 青衣少女道:“只要她们有一个人活着,我就有被他们处死的危险,所以我要杀了她们。” 王宜中想了想,道:“你怎么办?” 青衣少女道:“我要回家,不想再在江湖之上混下去了。” 王宜中哑然一笑,道:“回家,天人帮中人,会放过你吗?” 青衣少女道:“只要我能逃离此地,他们就不会找到我了,不过,这还要你王门主帮忙。你把这座大厅用火烧了,我就可以逃命 王宜中道:“这座大宅院中,还有人吗?” 青衣少女道:“没有了,都已被天人帮中人赶走了!”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这丫头年纪轻轻,但却是自私的很,处处都在为自己打算,转眼望去,只见那青衣少女,满腔都是乞求之色。 长长吁一口气,王宜中缓缓说道:“这座大厅之中,还有两位姑娘未死,我替她们包扎了伤势,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我不能救她们,已然心中不安,更不能放把火,把她们烧死。”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人家说你王门主英雄仁义,金剑门正大门户,看来都是欺人之谈。” 王宜中道:“因为在下不能满足你姑娘之求,是吗?须知行仁救世,并非是只对你姑娘行仁,普及天下,人人相同,如着为救你姑娘一人,杀害另两条人命,那不是行仁,而是残忍了。” 青衣少女脸上,突然泛现出怒意,道:“你们连我一个人都救不活,还能救很多人么?”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看她说的振振有词,似乎是甚为有理,这天人帮中的人,实是可怕。 心中念转,脸色一沉,道:“在下可以带姑娘离开此地,姑娘如若感觉到已进入了安全之境时,再行离开。” 青衣少女道:“我不去。” 王宜中冷冷说道:“那么姑娘就留在这里,不过,你不能杀两位受伤的同伴。” 青衣少女道:“这不用你费心了。” 王宜个冷笑一声,道:“姑娘如若杀了她们两位,只怕是……” 青衣少女接道:“你要怎么样?” 王宜中道:“姑娘,你既然知道了金剑门行侠仗义,为了救这两位姑娘,在下只有对付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难道你会杀了我?” 王宜中道:“不会,但会点了你的穴道,让任你无法伤害她们。”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不要紧,只要她们两个伤重而死,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王宜中道:“那要看看你的运气了,如若她们不死,她们也可以开口说话。” 青衣少女道:“哼!你这人不公平。” 王宜中道:“为什么?” 青衣少女道:“你这人为什么只想到她们两个,完全不顾及我呢?” 王宜中笑一笑,道:“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应该相信,我带你离开,总会比你在天人帮中安全多了。” 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跟你走。”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那青衣少女伤势本就不重,一伸手抓起长剑,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向外行去。 王宜中回顾育衣少女一眼,心中暗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丫头清秀俊丽,想不到在天人帮下,竟然训练成一副这样自私的性格,看来这天人帮别有一套训练的方法。 两人行出宅院门外,只见无数的绿光闪动,直瞪着两人瞧着。 有过了一次经验,王宜中心里已知道这些饿狼的可怕,赶忙提气戒备。 但闻一声厉嚎,一头巨狼,飞窜而来。 王宜中右手一挥,疾快的拍出一掌。但闻砰然一声,掌力正拍在巨狼头上。 这一掌,力道强猛,那巨狼修嚎一声,脑浆迸裂,跌落在地上死去。 只听厉嚎连落,四五头巨狼又直冲了过来。 王宜中双掌连挥,又拍死了两头巨狼。 身子一侧,另一头巨狼,掠顶而过,扑身那身后的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叱了一声,长剑挥刺了出去。 那巨狼扑击之势,凶猛无比,青衣少女一剑劈下,虽然把那巨狼之头劈作了两半,但那巨口长牙,仍然向青衣少女头上撞去。 幸好王宜中右手一回,抓住了狼的尾巴,回手一抡,击向了另一头扑过来的巨狼。两只巨狼相撞,后扑的巨狼惨嚎而死。 这时,群狼呼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过来。 王宜中左手边发掌力,阻挡群狼,右手拔出金剑。剑洒一片金芒,耀眼夺目的光辉中,血如落雨。十来头扑来的巨狼,不是被斩作两段,就是被劈碎了脑袋。 还余下十余头巨狼,似是已知道了厉害,狂嚎一声,四下奔逃。 胡化一死,这些巨狼都失去了控制,惊骇中,发足狂奔。一面大声嚎叫,静夜中,听起来十分骇人。 回头看去,只见那青衣少女呆呆地站在当地,对王宜中搏杀群狼之事,看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道:“姑娘,没有伤着你吧?” 青衣少女摇摇头,笑道:“没有。” 王宜中道:“没有就好,咱们走吧!” 青衣少女紧行一步,紧靠着王宜中的身侧,道:“我听欧姥姥说……” 王宜中接道:“说什么?” 青衣少女道:“天人帮中,不论何人,能够生擒你王宜中的,就可以得到副帮主的位置。” 王宜中道:“啊!” 青衣少女道:“杀死你的,也可以得到总护法的位置。” 王宜中道:“哦!”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和你的武功相差的太远了,没有生擒你的机会。” 王宜中身经了这多的凶险历练,人已老练了不少,冷笑一声,道:“那么,姑娘准备暗算在下了。” 青衣少女道:“我确实这么想。” 王宜中回头看去,青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不过,我不敢。” 王宜中道:“如若能当上副帮主,或是总护法的位置,很诱惑人的。” 青衣少女叹口气,道:“可惜,我这一生没有希望了……” 王宜中心头有气,暗道:这个女娃儿翻翻覆覆,当真是难对付得很。当下冷笑一声,道:“可惜,我只有一条命,如若我能有三条两条的话,就借一条给你。” 青衣少女道:“其实,你如真有成全我的用心,就算只有一条命,也可以借给我啊!” 突然一扬长剑,悄无声息的刺向了王宜中的背心‘命门’穴。 王宜中武功已到了意势合一之境,霍然回身,右手疾出,抓任了剑身,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 青衣少女道:“你不是要成全我吗?” 王宜中怒道:“但你的武功太差了,竟然连偷袭也无法得手。”右手暗用内力,一振长剑,一把百炼精刚的长剑,竟然断成两截。 青衣少女子执着断剑,呆呆地望着王宜中,脸上是一股惊讶的神情,缓缓说道:“你会不会杀了我?” 王宜中确然动了杀机,但看她畏惧之色,不禁暗暗一叹,摇摇头道:“我不杀你。但你好好的回答我的问话。” 青衣少女道:“好!我知无不言。” 王宜中道:“你在天人帮中,只是丫头身份,怎的竟然如此贪心?”青衣少女道:“因为我知道,那副帮主和总护法的权威能使我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宜中心中更是恼火,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个丫头,是不是都和你一般?” 青衣少女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王宜中心中大为愤怒,冷冷说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青衣少女道:“要我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那是你姑娘的事了,在下不愿再管。” 王宜中不再理会那青衣少女,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第三十四回 销魂荡魄 王宜中对附近地形,本不熟悉,沿途之上,再遭逢重重阻拦,竟然迷了路途。停下脚步,四顾了一阵,竟不知何处是返回之路,不禁暗道一声“糟糕”。这一阵被他们困挠拦截,连方位也记不清了,这要如何是好。 这时,浓云蔽空,王宜中想借星象看看方位,亦是有所不能。 正感徘徨,忽见灯光一闪,十丈左右处亮起了一盏红灯。 王宜中呆了一呆,暗道:我想昏了头,有人欺近了十丈之内,我竟然全无所觉。 心中念转,瞥见火光连闪,片刻之间,一连亮起来九盏红灯。 连同先前亮起的一盏,一共十盏。 这红灯分布四面,都在十丈左右处,距离王宜中的停身之处,一般远近。这显然是一种预谋,决非偶然发生。 王宜中打量过四周形势,道:“什么人?” 但见红灯在夜风中飘动,四周一片寂然,但却不闻一点回应声息。 王宜中暗暗吸一口气,严作戒备,举步向正东方位的一盏红灯行了过去。 十余丈的距离,片刻即到。那红灯仍然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动。 凝目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长发少女,呆呆地站在那里。那少女的手中高举一根木棍。 木棍上挑着一盏红灯。 红灯耀照下,只见那少女脸色红润,长发飘飘,长得十分美艳。 王宜中想到身中那天山狼人的暗算一事,立时闭住呼吸,目光盯注在那白衣女的脸上。 白衣女也瞪着一对眼睛,冷冷地盯着王宜中瞧看。 看那少女的神情,十分沉着、冷静,对王宜中一点也不畏惧。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少女突然间冷冰冰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在下只怕正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衣女道:“你先说看看,什么人?” 王宜中道:“在下么,金剑门主王宜中,是不是你们找的人?” 白衣女道:“就是你,王宜中。” 王宜中接道:“这也是天人帮安排下的圈套,但我不明白你们高挑起这么多盏红灯,用心何在?”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白衣女一手高举红灯,会有些什么作用,岂非影响她兵刃出手的灵活。因为,那白衣女除了手中高举的红灯之外,还背着一把长剑。 但他吃过了那软骨香的大亏之后,对任何不太了解的新奇事物,都有着很小心的戒备,不敢丝毫大意。他心中明白,天人帮主很可能隐在暗中,指挥着这些云集于此的高手,摆下了一个连一个的圈套,只要再有一次失手,那就不会再有侥幸,对方必将会先伤害到自己的身躯,不会再有生擒的打算。所以,王宜中一切都在极端小心中应付。 自入江湖以来,连番的风波,使他知晓江湖上除了武功之外,还要心机和谨慎。因此他一直没有轻视那白衣少女,和那高挑的红灯。 两人相恃了一阵,那白衣女突然伸手摸住了肩后的剑把抽出了长剑,平横胸前。 王宜中不看那白衣女手中之剑,却瞧着那高挑的红灯。 他已了解自己一身武功,寻常的刀剑、兵刃,对自己已无威胁。 王宜中不怕武功,就算对方是第一流的剑手,他也不放在心上。但却怕对方用毒,或是旁门左道的办法,所以,对那红灯的戒备,尤过白衣女手中的杀人长剑。 白衣女突然高声叫道:“王宜中。” 王宜中道:“干什么?” 白衣女啊了一声,道:“你瞧那红灯中有些什么?”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觉那红灯之中,有几个光影晃动,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这就使王宜中凝聚了目力看去。 他百般小心,万般谨慎,仍然是中了那白衣女的诡计。 瞧不清楚,忍不住仔细看去。这一凝神瞧着,果然发觉那红灯中有些人影在转动。 那些人影不停地转,也可以看出那都是裸体的女子。 这并非什么邪怪的事,而是一种走马灯,只是它构造的特别精巧,和利用那特殊设计的色彩,不是目力过人,仔细去看,一般人就无法瞧得出来。 就在王宜中全神贯注那红灯中的裸女光影时,一缕奇妙的音乐,如丝一般的轻轻扬起。 初听起来那声音很细微,细微的叫人几乎无法觉得,像一缕细丝,缥缥渺渺的钻入了人耳之中。 乐声和那走马灯内的人影转动,有着很佳妙的配合。 在乐声的影响下,王宜中的精神,更觉集中。红灯内的影像,也更为清明。 乐声逐渐的加大,乐声配合着灯影的情节,挑逗着人性。王宜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全身的血液,加速了流动。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有过这些感觉。 柔媚无比的金玉仙,深情款款的缠绵,也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受。 娇艳绝伦的西门瑶,横溢的关怀情爱,也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好像是处在一种无法自制的境遇,展翼欲飞。慢慢的失去了控制,忘去了自我。 这是红灯门的魔功,红灯魔女的制心大法,使人陶醉,陷溺在情欲之中,不知不觉间,毁去了一生的修为。 红灯门划地自守,从不和江湖上人物来往,门下都是年轻美貌的少女,她们牢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门规。 门主是红灯魔女,这一代,已是第三代的掌门,她们在江湖上没有恶迹,也不扩展,所以,武林中所有的正大门户,从未和她们冲突过。甚至绝大多数的江湖人物,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门派存在着。 红灯门另一个严格的规定,不论何人,只要离开了红灯门的禁区,就不准施展红灯门特异的武功。更不准施用红灯门中的奇术,对付武林同道,违犯者立即处死。 白衣女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冷利的剑尖,对准了王宜中背后的“命门”要穴之上。 王宜中被那奇异的乐声和红灯中怪异的景像配合而成威力所控制,毫无所觉。在这等情势下,王宜中虽有着一身功力,也无法和利剑抗拒。 突然间,一道闪光,划破了夜空,接着一声震耳的雷鸣。王宜中茫然的神智,忽然清醒。 绝世武功的自然反应,忽然一侧身子,长剑划身而过,穿破了王宜中的衣服。 王宜中右手疾回,一把扣住了那白衣女的右腕。他心中熟记着天下武功总纲,心意一动,奇招立出。 那白衣女并非弱者,竟无法避过他回手一招擒拿。 王宜中五指加力,夺过那白衣女手中的长剑,左手一挥间,劈向红灯。 一股强猛的掌力涌了过去,红灯碎散,飘落一地。 就是这一阵工夫,散布于四周的红灯,已然围摆了过来。 十余个穿着白衣的少女,环立一个圆圈,把王宜中围在中间。 王宜中轻轻一挥夺自那白衣少女的长剑,冷冷说道:“在下和你们无怨无仇,不愿伤害你们的性命,快些闪开。” 但见围在四周的白衣女,插起手中的红灯,突然翩翩起舞。 那消魂荡魄的乐声,重又响起,配合着那些白衣长发少女曼妙舞姿。红灯散射出诱惑的光芒。骤然间,王宜中又被那曼妙的舞姿吸引。 不知何时,那些起舞少女身上的衣服,开始减少,王宜中看到了雪白的肌肉,均匀的小腿,赤裸的玉臂。 飘飘长发、飞扬的玉腿、扭动的柳腰,轻挥的玉臂,构成了一幅撩人的画面。最要命还是那着断若续勾魂销骨的乐声。 天魔舞,是红灯门中最难抗拒的魔功。 王宜中感觉到血液贲张,全身都有了一种异样的变化。 仗凭着深厚内功、一点灵智不昧,人还可勉强支持。 这时,乐声突然转急,那些扭腰摆臀的白衣少女缓缓向两侧分开。一个头戴金冠、身披轻纱,白嫩玉腕上套着两个金环的绝美少女,带着蝴蝶花般的美妙舞姿,行云流水般的走了过来。 王宜中的目光顿然被那金冠少女吸引。 只见她身披轻纱飘飞,若隐若现的流露出一个美丽绝伦的身体。充满魅力的舞姿,现出无比的诱惑。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一股莫名热力,由丹田直冲上来。 忽然间感觉到腿上一疼,似是有人用针在他腿上刺了一下。这一疼,使得他精神忽然一震,迷惑的神志,也忽然为之一清。那直冲而上的一般热力,也忽然平复了下去。 一刹间,神志复明,立时盘膝而坐,运气行功。 那一元神功,本是武功之本,坐息之间,暗含着佛门般若禅力。真力行开,欲火顿消。 心田一片清明,但觉沧海、山狱,尽生足下,顿有身置九重,目小天下的气概,胸襟不停在扩大,那惑人的乐声,妙曼的舞姿,再也引不起他的欲念。 那金冠少女眼看王宜中即将入掌握之际,忽然奇变,原本飞红如火、充满欲念的脸上,忽又平静,不禁心中大惊。 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脸上如古井不波,双目中却又深沉似海,含着无限无穷的容量。 忽然间,王宜中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冷电也似的光芒,大喝一声,站起了身子。 这一声断喝,有如晴天霹雷,使得正在曼歌轻舞的金冠少女,顿然一呆。乐声顿住,大地间恢复原有的宁静。只有那高挑的红灯,仍然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王宜中冷漠地叫一声道:“你们跳得很累了吧?” 金冠少女忽然叹息一声,道:“王门主内功精探,已是金刚不坏之身,我们认输了。” 王宜中笑道:“你们用的是什么妖术?” 金冠少女道:“天魔之舞,当今英雄,能够渡过此关的人,绝无仅有,王门主却能视若无睹。” 王宜中心里暗叫了几声惭愧,道:“你们可都是天人帮中人吗?” 金冠少女道:“小女子是红灯门中人。” 王宜中道:“红灯门和金剑门有仇吗?” 金冠少女道:“没有。” 玉宜中道:“你们既然和金剑门无仇无怨,为什么要费拦在下?” 金冠少女道:“我们受制于天人帮主,不得不从他之命。” 王宜中啊了一声,长剑平胸,道:“你们要再试试我的剑法吗?” 金冠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等只怕不敌你王门主的神勇。” 王宜中笑一笑,道:“也许我是浪得虚名,你们如不出手试试,只怕你们心有未甘。” 金冠少女微一欠身,道:“王门主如此吩咐,我们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去告诉她们一起上吧!” 金冠少女道:“这个,这个……” 王宜中长剑一挥,立时有几朵剑花,洒了过去。 虽然他剑势一发就收,但那剑身上透出的森寒剑气,仍然逼着金冠少女连退了三步,道:“王门主如此吩咐,我们只好遵办了。”口中应话,右手高举过顶,挥了一个圆圈。 但闻唰唰之声,不绝于耳,十个白衣少女,一齐抽出了长剑。红灯辉照下,长剑闪闪生光。 红灯门虽然以魔舞、媚术见称于世,但在武功上亦有着独特的造就,十个白衣女长剑一齐挥动,布成了一个四面合围的阵势。 王宜中一直静静地站着不动,等待着那些白衣女布好了合围之势,才缓缓说道:“现在,可以出手吧?” 这时,金冠少女,突然伸手一拉,腰间围的一条白色带子,散落下来,顺手一抖,白带脱落,露出寒芒。 原本,那是一把软剑,长过五尺,宽仅二指,寒芒流动,一望之下,即知是上好缅铁精制之物。 王宜中领着剑诀,大喝一声:“小心了。” 右手长剑挥出,人影一闪,已然冲入剑阵之中。 一个白衣少女长剑齐挥,闪起一片银芒寒幕。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阵阵娇呼之声。 只一合,白衣女已有四个弃剑,两个受伤。 王宜中的剑招太强了,强大的剑气,在抢制先机的发动下,十个白衣女布成的剑阵,还未来及发挥出威力,就已残缺不全。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好凌厉的剑法!” 玉宜中道:“夸奖,夸奖。姑娘是否也想试试呢?” 金冠少女道:“我虽然非你放手,但却不得不出手一战。”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都具有不畏死伤的勇气,但却甘愿作天人帮的爪牙,难道认为我王宜中不敢杀人吗? 金冠少女淡淡一笑,道:“王门主的武功十分高强,咱们自知非敌,不过,我们别有苦衷,希望你剑下留情。”最后两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声音仅可听闻数尺。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姑娘要在下手下留情,适才姑娘对付我王某人时,可否想到手下留情的事?”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如是王门主不能体谅我们,贱妾也请王门主答应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冠少女道:“如若你准备杀死我们时,希望你落剑快一些,使我们能少受一些痛苦。” 她说的凄楚委婉,脸上是一片哀伤,只瞧得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姑娘的意思是……” 金冠少女接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别给我们太多的苦受。” 王宜中叹口气,挥挥手,道:“你是这些人中的首脑吗?” 金冠少女道:“不错,我是红灯门第三代的掌门人。” 王宜中道:“我记下了。如是你们恶迹甚多,日后我会带金剑门中的剑士,找你们算帐,现在,你们可以去了。”一侧身大步向前行去。 金冠少女突然一侧身,拦住了王宜中道:“不行,你不能走!” 王宜中怒道:“为什么?” 金冠少女叹一口气,道:“王门主,你目下只有两个方法,方能离开。”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我瞧一个方法就够了。” 金冠少女道:“在王门主而言,确然只有一个办法,但就我们而言,只怕得两个方法了。” 王宜中道:“说说看,哪两个方法?” 金冠少女道:“一个是把我们全都杀了。” 王宜中道:“嗯!还有呢?” 金冠少女道:“一个是把我们全杀伤。” 王宜中道:“我瞧两个办法,没有什么不同。” 金冠少女道:“大大的不同,杀伤了,我们还活在世上,红灯门仍然存在江湖,如是把我们全都杀死了,红灯门至我而绝。因为,目下在此的人,是我们红灯门中全部的精锐。” 王宜中道:“你是要死呢,还是要活。” 金冠少女道:“我们当然想活。至于你伤我们或轻或重,都要你王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必要闹出这等血淋淋的结局,你才肯罢手?” 金冠少女道:“红灯门很少在江湖行动,更不敢和金剑门为敌,但我们却倾尽精锐而来,自然是有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威胁着我们。” 王宜中道:“干古艰难唯一死,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金冠少女道:“也许王门主不相信,世间确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突然放低了声音,道:“王门主,我没有大多的时间和你解说,希望你手下留情,不要把她们伤得太重。” 王宜中道:“非要如此不可以吗?” 金冠少女道:“是。非如此不足以救我们。但如王门主觉着我们都是死有余辜的人,那就不妨施下毒手,把我们斩尽杀绝也好。” 王宜中还想再问,那金冠少女已挥动手中软剑,横里斩了过来。 王宜中剑身直拍而出,一股强烈的剑风,直逼过去。金冠少女的软剑,还未近身,已被王宜中强大的剑气,直逼开去。 金冠少女低声说道:“王门主果然高明,往我右面走,可以和你们金剑门中人会合。” 软剑疾震,闪起了连串银芒冷电,直洒过去。 王宜中道:“哪是正西方位?”剑势一挥,震开了金冠少女的剑势的剑芒。 金冠少女道:“前方。王门主向西走,记着,伤了我们。” 王宜中道:“在下从命了。” 震开了金冠少女手中软剑,一掌拍出。这一掌势奇猛,那金冠少女闪避不及,正打在左肩之上。白纱飘飞,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摔到一丈开外。 紧接着,王宜中挥剑而上,剑刺掌劈,片刻工夫,红灯门中十个女弟子,全都受伤倒地。 红灯照耀下,只见横躺着十几个美丽的少女,王宜中不禁黯然一叹。放腿向前奔去。 他已得那金冠少女的指点,直奔正西方位。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才放缓了脚步。回头望远处的红灯,仍然在夜风中不停地飘荡。 天上浓云如墨,无法看出是什么时刻,但王宜中暗里估算一下时间,大约已是天色微明的光景。 回想半夜的际遇,有如过了数年一般,那无数的蒙面高手,能役狼群的天山狼人,和那年轻幼小但却满怀自私、狡诈的女婢,以及那深夜娇啼的白衣少女,和这些陡然现身的红灯门。 这些人物相距十万里,但却在半宵之间,同时出现,证明了天人帮确已具有了称霸江湖、君临武林的气势,也确把金剑门视作了一个劲敌。 忽然间,想到了门中的剑士,天人帮动员了如许高手,对付自己必也有无数的高手,对付金剑门中的剑士。一念及此,放腿疾奔。 浓云密布的夜暗中,突然闪起了一道火光。 玉宜中一提气,飞上道旁一棵大树,凝目望去,只见五里外烈焰冲天,火舌冒升。那是一片大庄院,正开始燃烧,看火势形态,似乎是刚起不久。 王宜中已判定那正是金剑门的分舵。 焦急和忿怒,激发出王宜中全身的功力,长啸一声,由三丈多高的大树顶上,直向前冲奔而去。 无穷无尽的内功,使他奔行得快速无比,像一支流矢,像一道轻烟,奔向那冲天而起的烈焰所在。 这大约是人间最高明的轻功了,那速度,简直是飞鸟难及。 数里行程,不过是一刻工夫,人已到了火场。 王宜中想的不错,那烈火焚烧的庄院,正是金剑门中的分舵。但火烧的情形,并不如远远望来时的可怕,火势虽然强大,但只是前庭和左右两座跨院,正中的主院,还未遭波及。 那庄院很广大,庭院和庭院之间,有着很大的距离,火势虽烈,决不致于烧伤到这些武林高手。 但可怕的是那些横躺、竖卧的尸体,火光照耀下,看的十分清楚。数十具尸体中,有一半是金剑门中的剑士。 王宜中只感热血沸腾,一股悲忿之气,直冲而上,大喝一声,直向火场中冲了过去。 因为烈焰弥空,中庭一带虽未燃烧,但却被那些火势,浓烟挡住,无法看到中庭一带的影物,是否还有金剑门中剑士,在和天人帮中高手搏杀。 刚穿越过一道火墙,只见两条人影直冲过来。 王宜中目光锐利,一瞥间只见那两个人穿着全身黑的衣服,手中两把寒光闪烁的长刀,急袭而至。 王宜中双脚不过刚刚落着实地,两柄长刀已电闪雷奔而至。就在双刀近身的一瞬间,王宜中金剑已脱鞘而出,左挡右封。耳际间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两柄长刀,都被王宜中手中的金剑封挡开去。 王宜中左掌拍出,击中了左面一人,右脚飞出,踢中了右面一人的小腹。但闻两声闷哼,那两个黑衣人身子飞起,落入了大火之中。 原来,王宜中心怀激忿,左掌、右足,都运足了十成劲力,击中两人时,两都人已经气绝而亡。 击毙两人之后,王宜中并未立刻再向前冲,站在原地出神。四周大火熊熊,但火势距离王宜中停身之处,还有七八尺远。 王宜中似是忘记了自己停在大火之中,想了一阵,突然自言自语他说道:“是了,是了,他们都穿着不畏火燃的衣服,那样就可以在大火中自由出入了。” 心中念转,纵身一跃,扑向左面那一具尸体旁侧。伸手一抓,果然觉着那人身上的衣服,十分坚硬,不是一般的布料作成。 王宜中冷笑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 这庄院中火势虽大,但因庭院宽敞,火势之间,有着很多空隙。大火一股灸人的热气,本使人很难忍受。但王宜中内功深厚,一运气,不畏火气的薰灸。 这时,他已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心中明白,对付强敌,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这可能是最后一场决战,一个些微的疏忽,就可能造成莫可弥补的大过。 他尽力压制下心中的怒火,使自己平静一些。 又越过一道火墙,逐渐的接近了中院。 抬头看去,只见庭院完好,中院之中,竟然是不见火焰。 敢情,那熊熊大火,也是预先安排下的计划。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举步向正厅行去。 大厅的木门,紧急的关闭着,四周都是熊熊的大火,但那正中的厅院里,却是阴沉肃煞,看上去有一股森寒的味道。 王宜中行到大厅前五尺左右处,停下了脚步,冷冷说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木门突然大开,空旷的大厅中,桌椅大都搬开,只放着一张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有意的不让人瞧出他的面目,穿了一件很宽大的黑袍,全身都包在那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脸上也蒙着一张白色的绢帕。火光照耀之下,黑白相映,看上去有几分恐怖与诡异。 那人坐在木椅上,动也动不一下。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贵帮一向装神扮鬼,故作神秘,江湖上已经人人皆知了。现在,似乎用不着再故作神秘了。” 大厅中无人回应,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王宜中冷笑一声,举步向前行去。到了厅门口处,又停了下来,缓缓说道:“天人帮主,你可以现身了。” 口中说话,双目却盯注在那坐在木椅上面的人,暗作戒备。 那坐在大厅中的人,仍然没有动静,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宜中的话。 王宜中在门口思忖了一阵,突然举步向那木椅行了过去。直到了那木椅的身侧,那坐在木椅的黑衣人,仍然动也未动。 王宜中一伸手,抽出藏在身上的金剑,轻轻一挑,挑开了那黑袍人脸上的白色绢帕。凝目望去,只见那坐在椅上的人,竟是高万成。 王宜中感觉到前胸似彼人陡然打了一拳,呆在当地。 伸手一去,高万成仍有着轻微的一息,人还没有死去。 玉宜中长长吁一口气,沉声说道:“高先生,高先生……” 只听一阵清冷的笑声,传了过来,道:“王宜中,金剑门中的精锐剑士,除了战死的之外,都已受本帮控制,你如想要他们活命,咱们可以谈谈条件。” 王宜中转身望去,听出那声音,正从一个套房中传了出来,道:“我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见的天人帮主。” 声音清冷,和那怪异的声音大不相同。 王宜中心里明白,不论那人是否真的是天人帮主,但这厅中,必有着很多高手埋伏于此,立时暗运内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才缓缓说道:“贵帮中的帮主太多了,在下不愿再问真假,你既然敢自称帮主,何不请出一见。” 那清冷的声音说道:“其实,咱们早已经认识了。” 王宜中噢了一声,道:“不可能吧?” 那清冷的声音道:“王门主这样肯定吗?” 玉宜中道:“在下没有听过你的声音。” 那清冷的声音道:“那是因为我能够变音,咱们虽然谈过很多话,但你听到的是我另一种声音。” 王宜中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清冷的声音,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非见面不可的时刻,你不用激我,这就出来了。” 门帘启动,缓步行出来一个青衣美貌的妇人。正是金玉仙。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果然是你!” 金玉仙扬起白嫩的玉指,理一理鬓边散发,恢复了娇美的声音,道:“王宜中,咱们是不是很熟识?” 王宜中叹一口气,道:“虽然你自己承认了是天人帮主,但在下还是有些不信。”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天人帮主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主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统制着天人帮。” 金玉仙道:“你可是要听到那声音,才肯相信吗?” 王宜中道:“不错,我要听到那声音,才会相信。” 金玉仙道:“你向后退五步,就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了。” 王宜中依言向后退了五步。 金玉仙微微侧身,一种奇异的声音,立刻传送了过来。 这声音,王宜中熟悉得很,果然是那统制着天人帮的怪异声音。 铁一样事实,王宜中不信也不行了。 金玉仙缓缓转过身子,道:“官人,你现在信了吗?” 王宜中冷冷说道:“别这样叫我。” 金玉仙笑道:“我已经叫过你很多次了。” 王宜中接道:“那时,我还不能肯定你是天人帮主。” 金玉仙道:“别动气,咱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王宜中接道:“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两立,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金玉仙娇媚一笑,道:“官人,你可了然目下武林形势?” 王宜中道:“我不明白。我也不用明白。”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今天我是正式以真身面对敌人,咱们既然已经见面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金玉仙道:“咱们最好先谈谈,你了然了武林的形势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王宜中道:“我要先问你几件事,你回答如若能使我满意,咱们再行详谈不迟。” 金玉仙道:“好!你请问。” 王宜中道:“高万成死了没有?” 金玉仙道:“没有。” 王宜中道:“我金剑门中,还有很多的高手呢?” 金玉仙道:“他们都好好地活着,不过,已被我囚在一起。” 王宜中道:“你用毒物毒倒了他们?” 金玉仙笑一笑,道:“大部分是我凭武功制服了他们。” 王宜中道:“敝门二老和四大护法,都没有受伤吗?” 金玉仙道:“有几个受了轻伤,但不会丧命,也不致残废。” 王宜中道:“以你的性格而言,不杀他们,定有作用了。” 金玉仙道:“不错,他们的生死,确然不会放在我的心上,主要的是,我不愿伤害到你。” 王宜中道:“不用拿话来套我,我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们虽然无夫妻之实,但已有夫妻之名了,难道连一点恩情也没有吗?” 王宜中道:“咱们不用谈这些了。” 金玉仙道:“那要谈什么?” 王宜中道:“你要谈武林大势,现在可以说了。” 金玉仙道:“好。” 举手理理秀发,摆一个美好诱惑的姿势,道:“天下武林,向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昆仑、峨眉等九大门派,形成了武林中正大门户力量。”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金剑门崛起于江湖之后,使九大门派黯然失色,表面上,他们很尊重金剑门,但骨子里,他们对金剑门却是十分妒恨。” 王宜中道:“至少他们没有对金剑门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金玉仙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入了我的掌握,在我控制之下。”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所以,他们都在你役使威逼之下,向在下和本门中剑士施袭。” 金玉仙道:“不错,他们大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君子人物,自觉着继承了道统,不能在他们这一代中止断绝。所以,甘愿忍辱负重,听命于我。” 王宜中道:“你控制了他们的门户,生命存亡之际,自然,他们没有勇气和你抗拒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你目下的处境,也和他们一般,贵门也正面临着存亡的关头。”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我不会受你的威胁,也不会计较个人的生死。” 金玉仙道:“官人,眼下武林,能够和我抗拒的,只有你一个人。敢和天人帮作对的,也只有你为首的金剑门。如若你答应和我合作,立刻间,即成为武林盟主身份。” 忽然间,脸上泛起了娇羞之色,柔声说道:“官人,我一生独行其是,从未有感到过什么困扰,但此刻,我却是有着不安的感觉。” 王宜中接道:“这就是邪不胜正。你真正面对着一个不畏死亡的人时,自然会生出了困扰。”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你不要误会了,困扰并不是害怕,老实说,目下我们对敌之局,我还是占有着绝对的优势。” 语声微顿,接道:“昨夜中,你经历了不少的凶险,那些阵仗如何?” 王宜中道:“那都是你的安排?” 金玉仙道:“不错。除了天人帮主之外,天下还有何人能够调动那样三山五岳的高手?”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你这些安排,竟然是未能伤我王某人。” 金玉仙道:“这就是我感觉到困扰的原因。” 玉宜中奇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 金玉仙脸色一整,道:“我记忆之中,从没有对任何人动过什么感情,自然,这和我练的武功也有些关系。但对你,却有一点例外。咱们作了几日假夫妻,竟然使我感觉到身有所属,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事。” 王宜中接道:“你在一宵之间,布下了无数对付我的陷阱,杀不了只怕是你运气不好,在下的命不该绝。” 金玉仙苦笑一下,道:“我有着好几次对你下手的机会,但都因为我心生犹豫,不忍下手,坐失了良机。” 王宜中接道:“我早已对你有了怀疑,纵然你真要对我下手,只怕也没有成功的机会。” 金玉仙道:“官人,你太低估妾身了。” 王宜中望窗外天色,道:“这一夜中,你以两种面目,三种身份和我见面,真可算是一位多变的人了。” 金玉仙道:“以那三种身份相见?” 王宜中道:“第一次,你是一个娇弱不胜的女人,是我王某人的妻子;第二次,你是神秘的天人帮主,一个统制江湖的暴虐人物。” 金玉仙笑一笑,道:“难道你这么重视我,但不知咱们这第三次见面,我又算是什么身份?” 王宜中道:“第三次,你是阴险、恶毒,奸诈、虚伪,集于一身的女人。” 金玉仙格格娇笑,道:“官人,夸奖啊!” 王宜中道:“唉!我是在骂你,你到听得很开心啊。” 金玉仙笑一笑,道:“贱妾当年有一个绰号,不知官人是否听人说过?” 王宜中道:“我就算没有听说过,但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绰号。” 金玉仙道:“确实不大好听,但对我而言,符合我的生性。” 王宜中道:“啊!那是什么绰号?” 金玉仙道:“虚伪仙子。” 王宜中道:“唉!人的名字可以安错,外号是一定不会错了。”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很合适,对吗?” 王宜中道:“对自己这个绰号很得意,是吗?” 金玉仙道:“不错。” 王宜中道:“你知不知道人间还有羞耻二字?” 金玉仙道:“我可以装成世间是温柔的女人,也会装出最害羞的样子。” 王宜中道:“你的装作,只是一种手段,别有目的。” 金玉仙道:“我一生中以虚伪成功,以神秘立大业,到现在为止,我的敌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所以……”突然住口不言。 王宜中道:“所以什么?” 金玉仙道:“所以,我有些怕。” 王宜中接道:“你也知道怕,哈哈。” 金玉仙脸色一沉,道:“别得意。我怕的不是你的宝剑锋利,不是你的武功高强,我是怕我自己会对你动了情感,怕我不够虚伪。” 王宜中嗯了一声,接道:“你还怕些什么?” 金玉仙道:“在你面前,我已经失去了一层仗恃神秘,不能再失去虚伪。因此,我很想和你谈谈条件,我愿把辛苦建立的基业、权威,和你分享。” 王宜中道:“分享?” 金玉仙道:“是的,分享。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金玉仙一生中,做过了无数虚伪的事情,但还没有做过人家的妻子。这一点,我不想再玩世不恭。拜天地、拜高堂,在一个女人来讲,一生只有一次。我什么都能看得开,这一点,却是耿耿于怀,无法淡然置之。”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虚伪仙子之名,果然是不错,而且,还有一付好口才。你一夜设下了无数的埋伏,不论哪一道理伏,都足以要我的命,如若我不幸死于他们之手,咱们也不会在此见面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你官人不要放在心上。再说,你如通不过那些考验,也不配作我金玉仙的丈夫。” 王宜中冷哼了一声,道:“你……” 金玉仙摇摇手,道:“先别发脾气,听我说下去。你如能轻易为我制服,他们也不会伤害你,我仍然把你当作我的丈夫。不过,咱们之间,谈不到什么分享我建立的基业。” 王室中沉着气,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不用再谈这件事,咱们虽然已有夫妻之名,但那是你用的诡计,如今时过境迁,这些都成了往事,咱们再谈这些,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金玉仙道:“官人,我是诚心。” 王宜中道:“不论你多么诚心,在我王宜中看来,那都是阴谋诡计。” 金玉仙道:“唉!那么官人的意思是……?” 王宜中接道:“咱们谈谈正经事,有关于武林大局。” 金玉仙道:“好吧!那就请王门主划一个道子出来。” 王室中道:“你立刻释放出我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点点头,道:“可以,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释放了所有被你控制的武林人物,给他们解药,让他们各归家园。” 这一次,金玉仙没有立刻答应,沉吟了一阵,道:“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解除你对各大门派的控制,让他们恢复自由。” 金玉仙道:“条件是越来越苛刻了,还有什么?” 王宜中道:“有。” 金玉仙道:“一起说出来吧!” 王宜中道:“解散天人帮,从此不许再为害江湖!” 金玉仙缓缓说道:“王门主,天人帮已控制了大半个江湖,岂是你王门主一句话,就能随便解散。” 王宜中道:“如若你无意解散天人帮,使江湖重见光明,咱们也不用再谈下去了。” 金玉仙冷冷说道:“王门主,有一件事,你必需先想明白。”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天人帮中有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如是贱妾一旦撤手不管,天人帮散流江湖,造成的灾害,比他们在我控制下,只怕要超过十倍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重出江湖,决不许这些人为害武林,祸延苍生。” 金玉仙道:“王门主可是准备把他们全都诛绝吗?” 王宜中道:“就算不把他们诛绝,至少也要废了他们一身的武功,使他们以后难再为恶。”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王门主,有很多事,想来容易,但如要动手去作,其间的困难艰辛,恐非你所能预料。” 王宜中道:“我如是害怕,也不敢和你们为敌了。你亮兵刃吧!擒贼擒王,在下先把你制服,再设法对付你的属下。” 金玉仙冷冷说道:“像你这等不识时务的人,武林中真还少见。” 玉宜中道:“咱们已经试过两招了,你自信有几分把握能够胜我?” 金玉仙道:“就算你能胜我,但也要全力施为,不会胜得轻松,不过……”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不过什么?” 金玉仙道:“咱们一动上手,不论谁胜谁败,只怕首先牺牲了贵门下那批剑土。” 王宜中接道:“你……” 金玉仙道:“我早已有了准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希望能说服你,把全剑门和天人帮,合成一股力量,那将是武林中无可比拟的庞大实力,威震四海、君临天下,那时,咱们夫妇所至之处,将受到无比的尊崇。” 王宜中冷冷说道:“以天人帮的实力,屹立江湖,足可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你为什么一定要身沦魔道,残害江湖,念念不忘一统霸主之位?你如不息此念,咱们势难两立,既然难免一拼,何不早作了断。” 金玉仙道:“可惜的是,咱们一动手,贵门中的剑士、护法,都将立遭处决。”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要把他们全都杀死?” 金玉仙道:“不错。咱们一动上手,他们就被全部处死。” 王宜中怒道:“金玉仙,你如是真的敢把他们全部处死,一旦你被我制服,你将会受到很残酷的报应。” 金玉仙缓缓说道:“至少,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只要敢和我动手,他们都将先我而死。” 王宜中道:“你敢……”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为什么不敢?咱们既然不能和解,我就先剪除你的羽翼。” 王宜中道:“你如是有气度的人,咱们就以武功分个生死存亡。” 金玉仙道:“王门主,别激我,也别想说服我。需知我是一个女人,不用有大丈夫的气概,也不用有一言如山的豪气。你准备怎么对付我,那是你的事,但我不会被你说服,也不会被你劝从。你现在,只有三条路好走。” 王宜中道:“哪三条路?” 金玉仙道:“一条是诚心诚意的和我合作,咱们共享君临江湖、霸主武林的荣耀,但如你倔强不愿那只好走第二条路了。” 王宜中道:“第二条路,又是什么?” 金玉仙道:“弃剑就缚,以你个人的性命,换取金剑门中数百条人命。” 王宜中道:“还有第三条路了?” 金玉仙点点头,道:“那该是是坏的一条路了。你和我动手相搏,我先处决了金剑门中人,然后,发动天人帮控制下所有的高手,那也就是武林道上的精英人物,向你轮番攻击,你武功高强,宝剑锋利,但我有数百位高手,供你试剑。不论你有多高强的武功,但你总有力竭之时,那时,你将会死于乱剑之下。他们心中充满师长兄弟被杀的仇恨,定会将把你粉身碎骨,斩成肉泥。” 王宜中冷冷说道:“金玉仙,你大概是天下最阴狠、最恶毒的女人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原本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和我共享武林霸主的光荣,但你却不肯答允,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金玉仙,你也是一帮之主,扰乱了整个武林,按理说,你也该有一分豪壮之气才是?” 金玉仙道:“如何一个豪壮之法?” 王宜中道:“咱们该作一场公平的决斗,如是我王某人败了,任凭你处置,你就该放了金剑门中人。”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你说得太轻巧了。我说过,我是女人,不会有你们男子汉的豪壮气概。”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你的人手,都埋伏在这座大厅中吗?” 金玉仙道:“这座大火环绕的中庭院落中,有十八位少林高僧,十二位武当剑客,峨眉、崆峒丐帮等高手五十余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很快就可以现身。” 王宜中为之惊愕不已,金玉仙一番恐吓之言,却生了很大的效果,使得王宜中斗志大懈,不敢轻易出手。 处身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宜中无法再逞刚强,缓缓说道:“咱们商量一个对彼此都有益处的条约如何?” 金玉仙道:“王门主,先倔后恭,足见还是位有见识的人了。但我已把三个条件,说得清清楚楚,只要你选一个就行了。”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此事太过重大,容我三思。” 金玉仙道:“你要一点时间想想吗?” 王宜中道:“不错。” 金玉仙道:“好!一顿饭的时间如何?” 王宜中道:“太短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要多少时间,才能想个明白呢?” 王宜中道:“一个时辰如何?”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可以,我也有条件。” 王宜中道:“请说吧!” 金玉仙道:“你坐在这里,不得擅自行动。” 王宜中道:“可以。但我得救醒高万成过来,和他商量一番。” 金玉仙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他虽然老奸巨猾,但却能明白顺逆之势,你且闪开,我让他醒来。” 王宜中确然已彷徨无主,他日日夜夜,希望早见天人帮主,但想不到,见了天人帮主之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只好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金玉仙飞身一跃,举手在高万成面上一拂,前胸拍了两掌,立时又向后退去。 高万成缓缓睁开双目,望望大厅逐渐减弱的火势,目光才转到王宜中的身上,淡淡一笑,道:“王门主回来了。” 一面说话,一面站起了身子。 王宜中快步行了过来,道:“先生,你是否中了毒?” 高万成伸展了一下双臂,活动了一下双腿,还未来及答话,金玉仙已抢先说道:“除你之外,此地金剑门中人,不是战死,就是被我囚禁了起来,王宜中爱屋及乌,和战难决,要你帮他拿个主意。你虽然很狡猾,但却识时务,你们谈谈吧,我不想造成一个血淋淋的结局。” 说完话,金玉仙突然转身,举步向房中行去。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先生,你身上有伤吗?” 高万成暗中运气一试,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 王宜中道:“咱们金剑门中有多少人伤在天人帮的剑下?” 高万成道:“就属下所知,咱们死了一个剑士,伤了十一个,还有两大剑士和两大护法。” 王宜中道:“穆元那帮人呢?” 高万成道:“伤亡更为惨重,纳贤堂中经这一番恶战,精锐高手,伤亡过半。”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穆元本人呢?” 高万成道:“和一部分伤亡的高手,都被天人帮生擒去。” 王宜中道:“门中二老呢?” 高万成道:“也被天人帮生擒囚禁了起来。”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她不是骗我了。” 高万成道:“她说些什么?” 王宜中道:“她想说服我,准备把金剑门和天人帮合并在一起,君临天下,统制四海。” 高万成道:“唉!门主和她动过了手么?” 王宜中道:“我相信可以胜过她。” 高万成道:“自下的情势,已经十分明显,门主如若顾及属下们的生死,只怕是很难和天人帮为敌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很惶恐,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低声说道:“门主,你如能在五十招内制服了金玉仙,或可以救了门下。”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大可能,五十招内,我无法制服住她。” 高万成道:“王门主,先门主把金剑门的实力,布置了很多的地方,咱们这一股,不过实力较大些,就算全部被天人帮一次瓦解,仍另有辅助你的力量。”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是……” 高万成道:“我的意思,请门主放开手和他们一决胜负,不用挂虑属下们安危。” 王宜中道:“先生,我忍不下心。” 高万成道:“门主的打算呢?” 王宜中道:“我想和她谈谈条件。” 高万成道:“如何一个谈法?” 王宜中道:“我准备要她放出咱们被囚的人,然后咱们撤退两百里,三个月内,不和她为敌。” 高万成道:“门主,你怎会有这些想法,她已掌握了全部优势,如何会答应咱们这个条件。” 王宜中道:“我觉着她也需要时间,调集人手。”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可能的,门主,那金玉仙不但是才慧过人,属下难及,一身武功大约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她独战四大护法,三十招内居然被她点中了两个人的穴道。” 王宜中接道:“先生,你可是被那金玉仙震骇住了,不敢再和她冲突。” 高万成道:“唉!属下的意思是,门主如若没有绝对的把握制服她,那就不如早些离开此地。” 王宜中接道:“你要我丢了金剑门这多剑士不管?” 高万成道:“你无法管,除非你有着绝对制胜的把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门主,表面上看起来,你弃置了这样多的属下不顾,那是一件大大不仁不义的事。但你只要不被天人帮掌握,他们就对金剑门中人的生死,有一些顾虑,至少,她不敢一律处死。” 王宜中道:“先生,你太低估天人帮主金玉仙的残忍了。” 高万成道:”就算她把我们都处死了吧!李子林中,还有一部分实力。其他各地,亦有先门主安排的人手,那些人,都可以助你重振金剑门的神威。” 王宜中道:“但我将落下个不仁不义之名,受江湖唾骂,为人笑柄。” 高万成道:“大义小节,就在这骨节眼上了,目下,金剑门在此的实力,尽为天人帮所制服,只有你一个人匹马单枪,如何能对付天人帮的众多高手?” 王宜中神情坚决的说道:“如若我真非天人帮主金玉仙之敌,和诸位同时埋骨于此,也是一桩死而无憾的事。” 高万成道:“门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宜中道:“这还算小么,上百条的人命,金剑门大半精锐,难道还算一件小事?” 高万成道:“比起来天下苍生,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玉宜中冷冷说道:“先生,你无法说动我,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对付金玉仙的办法吧?“高万成道:“唉!门主决意如此了?” 王宜中道:“是!” 高万成道:“就属下所知,他们在此地埋伏的高手很多,门主一人之力……” 王宜中接道:“我已经连闯数阵,他们高手虽多,也不放在我的心上。” 高万成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一旦动手,必需缠住金玉仙,使他们无法施放毒烟。金剑门中人,半由金玉仙所伤,半由毒烟迷倒。” 王宜中点点头,道:“还有什么?” 高万成道:“兵本厌诈,对付金玉仙时,不可心存仁慈。” 王宜中道:“这个我知道,这一战关系重大,不得有任何错失。” 高万成低声道:“万一门主无法抵拒对方人多攻势,那就破围而去,不用顾及属下的安危。” 王宜中道:“这个……” 高万成接道:“此事关系重大,只有门主破围而去,咱们才有保下性命的希望。”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高万成,我原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俊杰,想不到你竟也是一位不识时务的人。此情此景,就算王宜中有着绝世武功,也是难操胜算。”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厅中内室,半闭半掩,无法瞧出室中隐有多少人手。 但他已决心一战,准备一举制服金玉仙,然后,逼她释放金剑门中的人。心中念转,右手一探,抽出短剑。短剑斜扬,脸色立时泛现出一片肃穆之色。 金玉仙顿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剑气,逼了过来,不禁一呆,赶忙凝神运功,全身布满了护身罡气。 因为,王宜中那举剑的姿态。给了金玉仙莫大的威胁,似乎是一剑攻出,就可以取人之命。 金玉仙冷冷说道:“王宜中,难道咱们之间,非打不可了?” 王宜中道:“是!咱们两人之间,必有一人死亡。” 金玉仙道:“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杀不了你,你也无法杀了我。” 王宜中似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神情严肃,冷冷说道:“你亮兵刃吧!”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先说明,你如敢在咱们动手时,处决我金剑门中一个人,你一旦落我手中,也将会尝试到悲惨的报复。” 金玉仙脸色也变得一片冷肃,高声说道:“你们听着,我和王宜中一动上手,你们就立时处决被囚的金剑门中人,全体诛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王宜中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怒声说道:“金玉仙,你好恶毒的心肠。” 金玉仙道:“官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出剑,他们就立到动手。” 王宜中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已无抗拒能力的人。” 金玉仙道:“因为,要逼你接受我的条件。” 王宜中道:“你可是有些怕我?” 金玉仙道:“一元神功是天下武学总纲,也是唯一能克制天竺邪功的武学,我心中虽然不信,但不愿冒险一试。” 王宜中道:“有什么办法,能使你改变杀害金剑门的心意?” 金玉仙道:“有,你可以作天人帮主的丈夫。” 王宜中接道:“除此之外呢?” 金玉仙道:“放下宝剑,束手就缚,我可以不杀他们。” 王宜中道:“你说话算话吗?” 金玉仙道:“自然算话。” 王宜中道:“我要求一件事,你如能够答允,我就弃剑束缚。” 金玉仙道:“你说说看。” 王宜中道:“我要你把我和金剑门中人,关在一起。” 金玉仙道:“可以,你放下宝剑!” 王宜中缓缓把宝剑还入鞘中,说道:“希望你能守信用。” 金玉仙道:“你放心。我答允别人的话,可能会反悔,答应你的话,一定兑现。” 王宜中弃去手中短剑,道:“我束手就缚。”双手一抱,紧闭上双目。 金玉仙对王宜中似是仍然有很大畏惧,竟然不敢向前逼近。 王宜中闭目站了良久,仍不见那金玉仙有所举动,只好睁开双目。缓缓说道:“金玉仙,你怎么不下手?” 金玉仙道:“下什么手?” 王宜中这:“你不点中我的穴道,你自己只怕也不放心吧?” 金玉仙道:“不错。所以,我也不愿冒险近你之身。” 高万成突然伏身捡起了地上的短剑,道:“门主,你不能听他的。” 金玉仙冷冷说道:“高万成,你站开些,数十位金剑门中高手之命,你可以不管,但王宜中非管不可,他是金剑门的门主啊!” 高方成低声道:“门主,金玉仙号称虚伪仙子,她的话如何能信?” 王宜中摇摇头,道:“先生,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费心机了。” 高万成道:“门主,听属下一句话好吗?金剑门还有大部分实力潜伏在江湖之上,只要你离开此地,立时就会有助你的人手。你如也陷入天人帮中,整个金剑门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王宜中道:“先生,不要劝我了,我不能看他们死。” 突然间,金玉仙一扬手,高万成弃去手中的短剑,身躯摇了摇,一条右臂软软地垂了下来。显然,已被金玉仙指风点中了右臂。 王宜中冷冷地站着,双目似是要冒出火来,但他忍耐着没有出声。 高万成左手按住了右臂的伤处,说道:“门主,请走吧!大江南北,还埋伏有十之五六的实力,纳贤堂更有无数位息隐的人才,在此之人,就算全死了,也不会影响全局,但你却不能出一点差错。” 金玉仙突然格格大笑,道:“高万成,你不了解王门主,他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岂肯让天下英雄耻笑为贪生怕死之徒。” 王宜中冷冷接道:“金玉仙,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就算我们全部死于此地,你也难逃金剑门散布江湖上的剑士追杀。”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一件事,告诉你王门主,你大概十分高兴。”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当今武林之世,除了你王宜中之外,任何人也不会放在我金玉仙的眼中。 你如失去了杀我的能力,再没有杀我的人。”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我王某人是你唯一的克星了。” 金玉仙道:“克星太难听,只能说你是我唯一的劲敌。” 她脸色突然转变得十分严肃,缓缓说道:“上一代武林高人中,我不得不佩服朱伦了。 二十年前,就着手培养你这么一个人,二十年后,成了我唯一的劲敌。金剑门中那么多人,把你当宝一样看待,难道全是只为了尊重你吗?他们希望用你来保命求生。” 高万成道:“你胡说,先门主立下遗命,金剑门自然无不遵从。”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我杀人无数,从不生半点慈悲心肠,但对你,却忽生不忍之感,所以,只求你对我无害,我不一定要取你性命。” 王宜中道:“你准备如何对付我?” 金玉仙道:“很简单,我要挑断你双手的腕筋,使你无法再施展武功。” 王宜中道:“你如肯放了金剑门中被囚之人,我愿被你挑断双腕经脉。”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放了他们,让他们自作抉择。如是愿意留在天人帮,仍在你手中听命,以你一身奇特的成就,就算斩断腕筋,也不会伤害性命,也不会改变你的可爱。我予你副帮主的职位,五湖四海,任你游荡,江湖道上,任你取求。” 高万成大声说道:“门下千百性命,抵不过你一条……” 金玉仙打断了高万成的话,接道:“我仍然像过去一般孝顺令堂。唉!我做的恶事太多,也希望做一两件好事。” 王宜中缓缓伸出双手,道:“金玉仙,你太狡猾了,说的话很难使人相信。” 金玉仙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现在,王门主,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不相信,也得相信了,除非,你能把金剑门中数十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不要逼人大甚。假如我无法确定你挑断我双腕上经脉,真能救出被你囚禁的金剑门中人,那是逼我宁作玉碎,不为瓦全了。” 金玉仙微微一怔,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说的话?” 王宜中道:“我要你立下重誓。”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从未立过誓言,你要求的太过分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作恶多端的人,大都很怕立誓。” 金玉仙冷笑一声,接道:“好吧!我立个誓言,给你瞧瞧。” 王宜中道:“在下双腕已举,你如有诚意交易,立刻就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道:“挑断你双腕筋脉之后,我如不放金剑门中人,天诛地灭。” 王宜中道:“举头三尺有青天,记着你的誓言。” 一闭双目,接道:“你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缓步行了过来,手中执着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 王宜中虽然闭上了双目,但他内心的激愤,和一种救人救世的大义,再加上那一身深厚的内功,形成了一种人性的光辉,庄严的宝像,凛凛生威。 金玉仙右手的利剑,将要触及王宜中的右腕时,忽觉一软。 就这一瞬间,一条人影,箭一般急射而入。寒光一闪,震开了金玉仙的短剑。 王宜中睁开双目,只见一身白衣如雪的西门瑶,手执长剑,拦在自己的身前。 金玉仙双目中暴射出冷然的寒光,满脸杀机,冷笑一声,道:“小丫头,真敢背叛天人帮?”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帮主,我早该想到是你,但我竟然没有想到。咱们相处了这多年,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你本来面目。” 金玉仙双眉耸扬,满脸杀机,道:“你想死?” 西门瑶领动剑诀,冷肃地说道:“我知道我身上早被你下了奇毒,你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 金玉仙道:“西门瑶,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西门瑶道:“只要你帮主守信用,我就不用别人帮忙。” 西门瑶突然转过身子,双目凝注王宜中的脸上,道:“有一件事,王门主可以放心,金剑门中人,都已被救了出来,我义父正在替他们推拿穴道。” 王宜中心中大喜,道:“这话当真?” 西门瑶笑道:“句句真实。” 高万成道:“姑娘,金玉仙没有派守护人么?” 西门瑶道:“有。那些人,都已经被我和义父所伤。” 她笑一笑,接道:“金帮主把所有的高手,都安排在这大厅之中,准备对付王门主,所以,那守护被囚之人,大都是二流脚色。” 金玉仙突然微微一笑,道:“西门瑶,你背叛天人帮,背叛得很彻底啊?” 西门瑶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想想看,你的作为、你的冷酷,这世间,有几个人敢追随你,你视人命如草芥,属下如牛马,我们追随你数年之久,竟然未见过你真正面目。” 金玉仙冷冷接道:“西门瑶,我让你先机,你可以试试看了。” 西门瑶长长吸一口气,举步向前行去。她虽然看到了金玉仙的真正面目,但心中仍然有着一些畏惧。 金玉仙根本就未把西门瑶放在心上,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道:“王门主,你如想我给西门瑶一个公平的机会,最好不要插手。” 王宜中道:“你如凭藉真功实学,我就不插手相助。” 他语声突然变的十分严肃,道:“金玉仙,我知道你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但如你施展促她们毒发的手法,那就别怪在下要出手相助了。” 金玉仙道:“你是男子汉,一言如山。” 目光又转到西门瑶的身上,接道:“你可以出手了。” 西门瑶道:“小心了。”右手一探,长剑疾如电掣,刺向金玉仙的前胸。 金玉仙右手一挥,短剑闪起一道冷芒,急向旁侧一拨,长剑立时划向一侧。 西门瑶一挫腕收回长剑。就在这一挫腕间,金玉仙短剑已到了左肩头上。饶是她应变快速,左肩上仍然着了一剑。衣衫破裂,鲜血涌出。一件白衣,立时间一片红色。 金玉仙笑一笑,道:“西门瑶,怎么样,我是否配作你的帮主?”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这一点轻微伤势,岂足以分胜败。” 金玉仙道:“不错。这一点轻伤,不足以阻止你和我动手。但这是一个教训,举一反三,我要你知道,我取你之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西门瑶冷冷说道:“那倒未必。你穿着一身黑衣,掩去你本来面目,那种怪异的声音,统制着天人帮时,我确然是有些怕你。但现在,你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已不再怕你了。” 金玉仙缓缓说道:“西门瑶,天人帮已面对着功德圆满的最后一战。你降服少林,控制峨眉,对天人帮有着很大的贡献,我为人虽然冷淡,但对你却有一份特别的感情。所以,很多次我都该处死你,但结果我是手下留情,现在,你只要肯回头,还来得及,制服了王宜中,天人帮就算大功告成。从此以后,一统江湖,霸主武林。”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我不能再助纣为虐,就算你今天真的会把我杀死,我也觉着那是报应。” 金玉仙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和我抗拒到底了?” 西门瑶道:“就算你杀了我,金剑门的王门主,也不会放过你。” 金玉仙道:“好吧!人要找死,什么办法都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话才落口,突然挥剑攻上。剑势来得太快,快得像一道闪光。 西门瑶长剑疾挥,人影顿杳,一片光幕,掩去了整个娇躯。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光影收敛,人影重现。 金玉仙面如寒霜,冷笑一声,道:“不错,小丫头,你能接下我七剑快攻。” 西门瑶接下了七剑之后,似乎是信心大增,冷笑一声,道:“看我还你七剑。” 纵身而上,挥剑攻出。 但见一片寒芒撩绕,又是一连串金铁交鸣。双方的攻拒之势,无不快如迅雷,已然无法看得出招术变化。 一阵快攻之后,西门瑶又退回了原地。 王宜中冷眼旁观,西门瑶剑招上有着很大的破绽,金玉仙可能已瞧了出来。如若她再次出手,必然要伤在金玉仙的剑下。 他想点破西门瑶,但还未来得及开口,金玉仙已挥剑而上。 西门瑶仍用老法子,长剑疾展舞起了一片护身光芒。但闻金玉仙冷笑一声,短剑突然一收,又攻了出去。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但却是剑术中最高的境界。 就是这一收一出,刚好是西门瑶招中的空隙破绽,这是化繁为简的一击。 只听西门瑶一声惊呼,疾快地倒跃而退。 金玉仙手中的短剑掠过了西门瑶的身躯。白衣开裂,一道血口,由左胯处直到小腿。鲜血淋漓,顺腿而下。 金玉仙收住短剑,缓缓说道:“西门瑶,服不服?” 西门瑶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半身都为鲜血湿透。 但她神色仍然是一片冷肃,缓缓他说道:“仍是些皮肉之伤,我还有再战之能。” 说话之间,飞身而起,直向金玉仙扑了过去。王宜中欲待喝止,已自无及。但见寒芒一道,带着淋漓的鲜血,直扑过去。 金玉仙短剑划出了一道银虹,封住了西门瑶的剑势。左掌一挥,拍向了西门瑶的前胸。 西门瑶连受剑伤,功力大打折扣,身子微微向上一提,避开了要害,但却无法避开整个身躯。但闻砰然一声,掌势已击在西门瑶的小腹之上。这一掌,势道猛烈,非同小可,西门瑶整个身躯,被震得飞了起来。 王宜中一伸手,接住了西门瑶的身子。低头看时,只见西门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间也流出血来。 西门瑶穿着的一件白衣,几乎全为鲜血染红。 外伤、内伤,使得美丽绝伦的西门瑶,只余了一缕余丝般的气息。 王宜中放下西门瑶,缓缓说道:“金玉仙,你下手很重。” 金玉仙道:“她还有一口气,那是因为我手下留情,我不愿她死,是希望留一个转圜的余地。” 王宜中道:“她也已经跟你动过手了。”右手虚虚一抓,地上的短剑,突然跳起飞入王宜中的手内,接道:“现在,该咱们动手了。” 金玉仙神情冷肃,缓缓说道:“王宜中,现在,还不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王宜中道:“那是说,你还有名堂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在咱们动手之前,你先得过两关。”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听说你在这大厅中,还埋伏了很多人手,是吗?” 金玉仙道:“不错。” 王宜中道:“都是些什么人能使在下当作难关来渡?” 金玉仙冷冷说道:“你的部下。也就是高万成适才所说,你们金剑门在江湖上潜伏的人手。这些人,以江南小孟尝李铁成李大公子为首。”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你……” 金玉仙笑一笑,接道:“你先杀了你这些部下,因为他们对我很忠实,他们会全力卖命。至于第二关,那就热闹了。” 王宜中长长叹一口气,接道:“你说吧!第二关又是什么人?” 金玉仙道:“你的朋友。” 王宜中道:“朋友?哈哈,这个有些不相信了,在下的朋友不多。” 金玉仙道:“不错。你的朋友确实不多,但不多并非没有。等你王门主杀过了李铁成为首的一些属下之后,就可以见到他们了。这些人包括北京城的土混儿赵一绝,京都提督府的总捕头张岚,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李闻天,独眼金刚刁佩,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燕山一雕蓝侗,桐柏三凤中的黄小凤,也就是混入素喜班假冒小素喜的刁蛮丫头。” 王宜中大怒道:”为什么?赵一绝和张岚,都不是江湖个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请来此地。” 金玉仙道:“因为,他们和你认识,你不下了手杀他们,这就是你的缺点。”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好阴险啊!” 金玉仙道:“我不是阴险,而是你不该练成一元神功,你武功太高强,我不得不想法子对付你。”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这些人为什么肯听你的?” 金玉仙道:“那是咱们所学不同,你学的是至高至强的武功,我学的却是最高明的用人方法,你有一把利剑,我有无数受屠的人,你只要能忍得下心去杀,我会使你杀个痛快。” 她格格大笑了一阵,接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很遗憾。” 王宜中道:“你这人还会有什么遗憾的事?” 金玉仙道:“遗憾的是,我应该把你母亲也留下来。” 王宜中道:“我母亲,不会武功。” 金玉仙冷笑一声,道:“但她有一个武功奇高的儿子。” 王宜中道:“咱们之间恩怨,和她老人家有何关系?” 金玉仙道:“王门主,你懂的太少了,如若那王夫人现在我的手中,我不相信你敢这等顽强。” 王宜中道:“够了,金玉仙。”突然侧身而上,右手一挥,舞起了一片剑花银芒,把金玉仙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这时,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入大厅中。 阳光照射之下,只见金玉仙衣着前身处,开了一个七八寸长的口子,露出了雪白的肌肉,隐隐可见前胸上的红肚儿。 金玉仙脸色发青,显然她心中也有着很大的惊惧。长长喘了两口气,接道:“想不到,堂堂金剑门主,竟然也学会了偷袭。” 王宜中短剑指着金玉仙的前胸,冷冷道:“对付你这等人,也无法太君子了。” 金玉仙忽然间,发觉了那王宜中脸上泛现着一片浓重杀机。短剑上,透出了阵阵的剑气。王宜中似乎是已经动了怒火。 金玉仙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右臂举起在胸前摆出了一个门户。两个剑尖相指,对峙而立,每人的脸上,都显得一片冷肃。 高万成突然高声说道:“门主,手下不用留情,杀了金玉仙,天人帮立刻就可以瓦解。” 金玉仙口中突然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那声音如凄如诉,冷凄无比。随着响起的声音,内室中缓步走了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白净面皮,身着劲装,手提长剑的人来。 王宜中双目的神光,愈来愈是冷锐,似是两道冷电一般。 高万成失声叫道:“铁成兄。” 那执剑人恍如未闻,大步直走到金玉仙的身前,一横身,挡住了金玉仙。 王宜中已提聚了十成功力,整个精神,已与手中的短剑融为一体,即将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李铁成的突然出现,顿使得王宜中杀机敛收,收住那杀气逼人的短剑,道:“高先生,他是……” 高万成接道:“咱金剑门南分舵的总舵主,小孟尝李铁成。” 王宜中道:“他真的来了。” 高万成道:“属下也有些意外,适才那金玉仙说出此言时,属下还有些不信,想不到他竟真的掳来了李铁成。” 但见金玉仙伸手在李铁成后背上拍了一掌,道:“去!杀了王宜中,就由你取代金剑门主。” 李铁成未答话,但却举步向王宜中行了过来。王宜中双眉一扬,道:“李铁成,本门中规戒森严,你真敢背叛金剑门吗?” 李铁成未回答王宜中的话,人却举步直对王宜中行过来。 高万成听得王宜中之言,充满杀机,立时一跃而起,挡在王宜中身前,低声说:“门主,不能杀李铁成,他不但是江南总舵主,而且,也极得人望。” 王宜中接道:“这么说来,他是可以背叛咱们金剑门了。” 高万成道:“李铁成决不会背叛金剑门,一定是金玉仙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王宜中道:“哦!” 只听高万成道高声说道:“李总舵主!” 喝声突然中断,一股血雨,喷到了王宜中的脸上。原来,高万成的话还未完,李铁成提剑直刺,洞穿了高万成的左肩。 高万成强忍伤疼,一吸气,身子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王宜中拂拭去脸上的血水,道:“你敢伤人?” 李铁成不言不语,提剑便刺,突然攻出了三剑。 王宜中短剑一掠,挡开了三剑,道:“你真敢背叛!” 高万成道:“门主留情,他被金玉仙下了迷药。” 就这说一句话的工夫,那李铁成又攻出了六剑。剑剑如电闪雷奔,快速至极。 王宜中挡过三剑之后,身子一侧,疾拍一掌。 李铁成突然张口喷吐一口鲜血,身子飞跌在五尺以外。长剑脱手,倒卧不起。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好掌法。王门主,这一掌陡然而出,于不可能中发出掌力,果然是高明得很。” 王宜中道:“你别夸奖,我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 金玉仙冷笑一声,道:“你这一掌,再加上我给他服下的药物,就算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玉宜中道:“你给他服用的是什么药物?” 金玉仙道:“天下用毒的方法,到我手中集其大成,我用的毒,可以使他们听命,也可以使他们送命。” 王宜中身子一侧,冷冷说道:“你小心了。” 这次他出手的剑势,以奇幻为主,一挥手间,幻起数十朵剑花,笼罩了金玉仙全身十余处大穴。 金玉仙也高明得很,右手一挥间,抓起李铁成的身子,疾向王宜中的剑花上迎去。 王宜中这一剑如若劈了过去,李铁成势非被利剑斩成了数段不可。情势逼人,王宜中不得不收住疾攻过去的剑势,虽然他收得很快,但李铁成的前胸衣服上,仍然破裂了十数道口。 但闻金玉仙口中发出几声怪号呼啸,那内室中鱼贯行出来六个人。 这些人,大都是王宜中熟识的人,当先一个正是北京土混头儿赵一绝。 紧随着的是八臂神猿张岚,张岚后面是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李闻天,李闻天身后是混入风尘的黄小凤,和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最后一人是北派太极门的掌人蓝侗。那老妪拿着一根拐杖。 这六人之中,王宜中认识了四个,不认识蓝侗和那白发老妪。 王宜中皱皱眉头,一抱拳,道:“赵大叔,别来无恙?” 赵一绝脸色铁青,望着王宜中若不相识。 金玉仙娇笑道:“王宜中,你杀吧!杀完了这一批人,还有一批人给你试剑。” 王宜中神情肃然他说道:“金玉仙,我本来对你还存有网开一面之心,现在,我非要杀死你不可了。” 金玉仙冷笑一声,接道:“原来我对你确动了真情,现在,我对你充满着怨恨。我早该杀了你的,只因心中有一份爱慕之意,使我功败垂成。从此时起,我不会对你有一点妄想了。” 王宜中突然吸一口气,缓缓收起了短剑。显然,他生恐利剑伤人,要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对付这些朋友。 但闻金玉仙口中发出一声怪啸,赵一绝、李闻天、黄小凤、张岚、蓝侗和那白发老妪,突然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大喊一声,一齐攻了上来。 长剑、大刀,再加上那白发老妪的一根拐杖,数种不同的兵刃,带着啸风之声,齐齐攻了过来。 但见掌影幻幻,指风如剪,不大工夫,赵一绝等都被点倒在地上。只不过六七个照面,王宜中望望躺在地上的人,心中甚感快慰。原来,倒在地上的六个人,都是被点中了穴道,并未误伤一人。 金玉仙不待王宜中再行动手,立时招出来了另一批埋伏的人手。 第三十五回 大破罗汉阵 这是一队僧侣,都穿着一色灰色僧袍,手中分执着禅杖、戒刀等不同的兵刃。但见群僧手中禅杖轻挥,躺在厅中的人,都被拨到一侧,九个灰衣僧人,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合击的阵势。 高万成大大地吃了一惊,道:“这是少林门下的罗汉阵。” 王宜中似是没有听到高万成的示警,双目盯注在九个僧侣身上瞧看。 九个灰衣僧人迅快移位,把王宜中围在了中间。 高万成大为担心,但却不敢再出言示警,生恐扰乱了王宜中的心神。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脸上是一片肃穆、庄严。 少林九僧,年纪都在五十上下,显然都是甚有道行的高僧,罗汉阵不成之后,立时有着山岳挺立、铁壁铜墙的气势。 任何人在罗汉阵围困之下,都有着一种被压迫的感受,气势上立时大为减弱。但王宜中却未为罗汉阵的气势所夺,神态自如,缓缓抽出了短剑。罗汉阵强大的压迫气势,使得王宜中全神运剑,短剑出鞘之后,立时有阵阵剑气,涌了出来。 像洪流中一块挡水巨岩,敌势愈强大,王宜中的拒敌气势,也愈见深厚壮大。 九个灰衣僧人脸上神情肃然,相互望了一眼,突然高喧一声佛号。 王宜中看九憎目光转动灵活,又高喧佛号,分明都是神志清醒的人,和适才那些神情木然的人大不相同,不禁大怒,一扬剑眉,冷冷喝道:“诸位大师父神志似是未受控制,都还清醒得很。” 九僧中站在正北一人,似是操纵这罗汉阵的主脑,轻轻叹息一道:“这罗汉阵繁复无比,天人帮主,不能使我们神志迷乱。 王宜中道:“那么,诸位大师都是有道高僧,为什么甘为天人帮所利用?” 正北僧人应道:“老衲等心中自有苦衷。”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什么苦衷,不过是怕死罢了。” 居北一僧道:“王门主剑上杀机凌厉,我等虽然用罗汉阵和你搏杀,但却未必能够胜得施主,但我们还要和你一战,这证明了老衲等不怕死。” 王宜中道:“你们不怕死,那是甘心为人所用了。” 居北僧人叹道:“天下有很多事,比一个人死亡还要可怕。不知施主信不信?” 高万成突然说道:“你们可是为了少林群僧的生死?” 居北僧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得不听天人帮指命。” 高万成道:“今日一战,金玉仙如若死于我们王门主的剑下,诸位是否还能取得解药?” 居北僧人道:“取不到。所以,我们要保护天人帮主,不受伤害。” 王宜中道:“在下一向敬佩世外之人,但诸位这么一说,叫我王某好笑。” 居北僧人接道:“王门主有什么好笑之处?” 高万成道:“事情很简单,你们杀了王门主,金玉仙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死于王门主的剑下,那就无法再讨解药。” 不待群僧答话,金玉仙已抢先说道:“诸位等待何时?” 王宜中短剑挥动,闪出了一片寒芒,道:“你们如何决定,悉听尊便。只要我王宜中心中无憾,多杀几位大师,那也算不得什么。” 金玉仙道:“你们能胜了王门主,我立刻给你们解药。” 九僧黯然一叹,由居北僧人首先一举禅仗,发动了阵势。但见杖影、刀光,混然一片,在王宜中四周旋动。 群僧越转越快,片刻之后,连人影也无法分辨。 王宜中卓立在群僧圈围之中,凝神戒备。他胸中熟记着天下武学总纲,只要对方施展出攻击的手法,就能启发他拒敌之法。 但少林僧群旋转不攻,罗汉阵就天衣无缝,瞧不出半点破绽。只觉满厅中激荡的金风,愈来愈强,逼得高万成抱起西门瑶退到厅门口处。 少林群僧的刀光杖影,也把金玉仙阻于一侧,她虽想趁此之际退出,但除了西门瑶和高万成,也必需先通过少林群僧的罗汉阵。 忽然间,杖风如啸,一条禅杖,由那旋转的罗汉阵中飞起,直向王宜中。 王宜中过人的目力,使他能在交错的刀光杖影中,看得明白。紧随在那泰山压顶般的凌厉一杖之后,是两把寒芒如电的戒刀。 那迎头一杖,看似威猛绝伦,但要命的却是那紧随杖后的两把戒刀。这就是罗汉阵的精萃所在,巧妙的配合,天罗地网般的严密,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侠、绿林枭雄,都无法躲过隐藏在主攻后面的杀机。 必须有绝对的沉着、精厚的内功、敏锐的眼力,才能洞悉细微,防身自保。 这也不过一眨眼睛的工夫,禅杖挟着一股金风,迎头劈下。 王宜中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左手“画龙点睛”直取腕穴,封住那禅杖的攻势。右手短剑左荡右挥,幻起了一片护身剑芒。 但闻当当两声,两把左右合击,绕劈而至的戒刀,被短剑拨震开去。 就这一瞬空隙,给了那施杖僧人的机会,避开腕穴,掸杖疾落而下。 王宜中斜身侧卧,内力贯注剑身,借力化力,轻轻一拨。禅杖落地,滑向一侧。 王宜中借势一翻,剑随身起,寒芒一道,直指施杖僧人的咽喉。 好快的剑法,好奇的身法,杖影刀光中,仍能出手反击。 眼看那僧侣必伤在王宜中的剑下。左右两条禅杖,二龙出水般,卷飞而至。一杖直劈,一杖横扫。 每一个攻袭之势的配合,不但是丝丝入扣,而且是凶猛霸道,凌厉至极。 王宜中身陷危境,顾不得伤人,挫腕收剑,斜里划出。剑芒如电,指向那横击僧人的右腕。 这一剑变得奇异莫测,那僧人如不收住杖势,握杖的右腕,势必先要撞在王宜中的剑上,只好收住横扫的杖势。 在罗汉阵的变化之中,这两招,只不过是救援的行动,两杖被封,立刻退了回去。 王宜中本已抢得了先机,但罗汉阵的变化,精妙异常,王宜中还未能发出攻击,身后一刀一杖,已并排而至。快剑斜撩,一道寒芒,挡开了一杖一刀。 罗汉阵彼去此来,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攻势。王宜中挥剑抵拒,和九僧对抗。 罗汉阵的利害之处,就在防守的严密,使人无机可乘,严密的防守,带有强烈的攻击。 但在群僧刀杖的启发诱导之下,王宜中胸中熟记的武学纲领,全部发挥出来。 他胸中熟记本是原则,但在对方凌厉逼攻之下,和实用的招术配合了起来。 五十回合后,王宜中不但把本身熟记的要诀和贯用的招术配合了起来,而且,数十招拼斗之后,也瞧出了罗汉阵的破绽所在。 这时,表面上看去,恶斗愈来愈见激烈,但见杖影刀光,幻化成一片光影,已然无法分辨出哪是少林寺的刀光,那是王宜中的剑气。但事实上,王宜中已然逐步展开了反击之势。 这次的反击,和适才奇招突出的攻势不相同,而是平不实实的反击。 短剑每一招的攻势,都是罗汉阵的破绽所在,逼得群僧不得不全力施救。 王宜中的攻势不多,群僧每攻上五招,王宜中才能反击-剑。但九位高僧的经验上,却遇上了从未有的敌手。 因为,罗汉阵的精妙变化之下,就算遇上武功奇高的人,有反击之能,也大都是九与一的比例。那是九位僧侣,每人攻出一招之后,对方才能反击一招。但王宜中却能在群僧五招中就反击一剑,而且每一剑,不是罗汉阵变化的空隙,就是罗汉阵的缺陷所在。 又过了五十招,王宜中武功更见纯熟,发觉罗汉阵的缺点是愈来愈多,于是王宜中攻势转快,平均每三招,就可以反击一招。 疾转如轮,叫人看上去眼花撩乱的罗汉阵,速度逐渐地缓了下来。九位僧侣的脸色。都显然十分沉重,这座奇绝千古,使得天下英豪束手的罗汉阵已面临到被人破解的危险。 忽闻王宜中一声长啸,手中短剑闪起了一道冷芒。一股冷厉的狂风,四下暴射,强烈的剑气,逼得群僧组成的罗汉阵忽然间停了下来。 寒芒闪过,群僧都觉着身上一凉。 王宜中已收剑而退,冷冷说道:“诸位大师,心怀苦衷,受人利用,在下不为已甚,只望诸位能够及早回头,免得造成大错。” 群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都感觉到自己受了伤,但却又不知伤在何处。低头看时,只见每一位僧人的前胸之上,都有一道尺多长的口子,衣衫尽裂,可见肌肉,只是不见伤痕,也没有鲜血流出。 这手法比伤更难,而且每僧一样,无一不同,这就使群僧震骇莫名。 需知在剑如闪电的过程之中,能够拿捏到这种境界,裂衣而不伤人,实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 只听其中一僧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少林寺纵难逃灭门之祸,咱们也无颜再打下去了。” 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仙子是亲自所见,我等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金玉仙冷冷接道:“大觉住持,咱们是怎么约定的,你还记得么?” 大觉道:“贫僧记得。” 金主仙道:“说来听听。” 大觉大师道:“我们生擒或是杀了金剑门主,仙子赐给解药,解救少林寺千余僧侣。” 金玉仙道:“这就是了。你们是杀死了金剑门主呢,还是生擒了他?” 大觉大师道:“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心力,但我们不是金剑门主之敌,自是无法应命。” 金玉仙道:“罗汉阵号称武林中第一奇阵,你们怎的竟无法制服一个金剑门主?” 大觉大师道:“不错。罗汉阵在江湖上是名望甚大,确有很多江湖上高手,败在罗汉阵下。但王门主的武功高强,大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全力施展,没有一点藏私,这一点仙子已瞧到了。” 金玉仙冷冷说道:“我瞧到了,但你们没有守约。” 大觉大师道:“我们无能为力。” 金玉仙道:“但你们都还活着,那就必需要生擒或杀死王宜中。” 大觉大师脸色一变,道:“听仙子的口气,不会交出解药了。” 金玉仙道:“因为你们没有守约。” 大觉大师接道:“好!你交出解药,我们遣一人送回少林,余下八人,战死于此,以明心迹。” 金玉仙笑一笑,道:“罗汉阵要九个人,是吗?” 大觉大师道:“如若阵法纯熟,七个人、八个人都可拖展。 不过,贫僧可以奉告你仙子一句话,那就是我们九人也好,甚至-百零八人排成最大的罗汉阵也好,都无法困住王门主,我们出手相试,只不过是证明给你看看,我们战死在此而已。” 金玉仙道:“王门主很仁慈,从不轻易伤人,诸位只管放心。” 王宜中冷冷接道:“那不一定,如若情势逼人,在下可能要大开杀戒。” 金玉仙道:“杀了少林九位高僧,这仇恨,少林寺不会善罢甘休。” 王宜中笑一笑,道:“金玉仙,你在江湖上施展阴谋暗算,不知害了多少人,结下的仇恨,比我们金剑门多上何止百倍,难道你就不怕报复。” 金玉仙格格一笑,接道:“我用他们,就因为我能控制他们。所以,不怕他们报复。咱们道不相同,手法互异,根本不能相比。 大觉大师高声道:“金仙子,少林寺上下千口性命,都在等你解药,仙子若是不肯交出,只怕要铸成大错。” 金玉仙道:“照你们的看法,我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再多上一两桩错误,也不算什么大事。” 大觉大师道:“这等事,关系一个门派的存亡,任何人都不会轻言报复。” 金玉仙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大觉大师道:“不是讨价还价,而是郑重警告姑娘。” 金玉仙哈哈一笑,道:“警告我,这倒是很新鲜的事了,说说看,什么事?” 大觉大师道:“如若仙子交出解药,我们遣一人回去送药,余下的为你流血拒敌。” 金玉仙道:“不交出呢?” 大觉大师道:“咱们只好回过头,对付你金玉仙。” 金玉仙脸色一寒,道:“放肆!你们真敢如此,我要你们立刻死亡。” 大觉大师道:“我们并不怕死,怕的是少林寺千余人无法解救,但我们如若知道在你仙子手中拿不到解药,我们就什么也不再顾及了。” 尽管金玉仙心中十分害怕,但她表面上仍然装出平静,笑一笑,道:“我不是吓大的。” 大觉手中兵刃一摆,少林寺中群僧,突然回身,反向金玉仙包围了上去。 金玉仙神情很镇静,似是并未把少林寺的罗汉阵放在心上,冷漠一笑,道:“诸位,想和我动手吗?” 大觉大师道:“不错。如若你不肯交出解药,咱们只好对付你姑娘了。” 金玉仙道:“有两件事,你们要想清楚。第一,我不会有王宜中那份仁慈,动上手,就可能要你们的命;第二,你们死了之后,少林寺仍然难逃灭门之祸。” 大觉大师突然喧了一声佛号,道:“仙子既不同意贫僧之意,不知有何高见?” 金玉仙道:“你们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战死此地。少林寺有千百条僧侣之命,难道还不值你们九条性命吗?” 大觉大师道:“仙子为人,反反覆覆,我等纵然战死于此,也无法救得同门了。” 金玉仙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如何才能相信我?” 大觉大师道:“除非你即时交出解药,由贫僧指派一位师弟,送回少林,贫僧等才能甘为效命。”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们既不能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任你们,而且和咱们相约的条件不同,毁去信诺的是你们而不是天人帮。” 大觉大师苦笑一下,道:“不错。咱们约好的是,我们生擒了王宜中,或是把他杀死之后,你再交出解药。不过,我们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如此高强。” 金玉仙道:“我如交出解药,你们再不肯听我之命,那时,我岂不吃了大亏?” 大觉大师道:“我等再一出手,王门主决不会再剑下留情,我等势必要伤在对方的剑下了,仙子如不肯交出解药,我等岂不是死得很冤。”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先交解药,不过,我只交出一半。” 大觉大师道:“一半?” 金玉仙道:“是的。万一你们不肯履行诺言,我也可以破围而出,另一半少林僧侣,也只好死在他们不守信用的师长手中了。”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 大觉大师道:“你这玉瓶中,有多少解药?” 金玉仙道:“二百粒。” 大觉大师道:“二百粒,不足一半之数。” 金玉仙道:“但能救活的人,必是你们少林高人、精萃,有两百个人不死,少林寺就可常存在江湖了。” 大觉大师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解药给我。” 这一次,金玉仙倒是很大方,规规矩矩的交出了解药。 大觉大师接过解药,拔开瓶塞,倒出了一粒,先行服下。 这时,另外八僧,各横兵刃,挡在金玉仙和王宜中之间,两面戒备,任何一面,有所举动,群僧都将全力抵御。 大觉大师服下药丸之后,暗中运气一试,才缓缓说道:“是解药,大相师弟!” 一个手执禅杖的僧人,一欠身,道:“大觉师兄。” 大觉大师道:“将此解药带回,由掌门方丈分配。” 大相大师接过玉瓶,道:“小弟告辞。” 大觉突然说道:“且慢。” 大相人已转过身子,闻声又停了下来,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大觉大师道:“你倒出玉瓶中的药物,数数看有几粒。” 大相放下禅杖,倒出瓶中药物,数了一数,道:“一百九十九粒。” 大觉道:“好!你服下一粒。” 大相道:“这个,不用了。” 大觉叹道:“师弟!你任重道远。要负责把药物送到少林,但你如半途毒发不支,岂不是因小失大。服下一粒!” 大相道:“小弟遵命。”服下一粒,收好玉瓶,拾起禅杖,大步而去。 他行过王宜中身侧时,暗中运气戒备,唯恐王宜中出手截药。其实,不只他一人,就是另外八僧,也都运集功力,蓄势待发。但王宜中并没有出手拦截。 金玉仙待大相行到大厅门口时,高声说道:“大相,你记住,少林寺还有三分之二的和尚,没有服用解药。” 大相冷冷说道:“我记得很清楚。” 金玉仙道:“一粒药物,只能救一条人命,如若你们自作聪明,把他分开服用,那就一个人也救不了。别忘了把此事告诉贵掌门。” 大相冷哼一声,道:“多谢指点,少林寺不会忘记你仙子的厚赐。”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我倒很希望你们有报复我的机会。” 大相禅师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而去。 目睹大相去远,金玉仙才缓缓说道:“大觉,你是否还守信诺?” 大觉点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要守信约。” 金玉仙道:“那很好,你们全力拼吧!你们八个和尚八条命,全都豁上干,王宜中纵然能挺住也得花一些工夫,只要你能困住他一半功力,我就能助你们取他之命。” 大觉大师道:“不用罗汉阵对敌了?” 金玉仙道:“不用了。罗汉阵虽然威力强大,我不知罗汉阵的变化,无法助你们制敌。” 王宜中肃然的站着,静静地听着金玉仙指示少林僧的机宜。他没有出手,只是呆呆的听着,而且自己也听得似极入神。 但闻大觉说道:“金玉仙,贫僧人人战死,并不足惜,因为贫僧已对你有过承诺。但少林寺还有大半人没有解药,仙子如何安排?” 金玉仙道:“大觉,你威胁我?” 大觉道:“如若讲江湖欺诈,现在威胁该是正好的时刻。”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错了。这世间能对我构成威胁的只有一个王宜中,但他要花上一个时辰的工夫,才能破你们罗汉阵,我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使你们全阵瓦解。” 王宜中剑眉纵动,俊目放光,冷冷接道:“金玉仙,你口气很狂,为何不愿和在下单打独斗,力拼三百合。” 金玉仙笑一笑,道:“很可惜的是,我还没有把天竺奇书完全译出来,我相信那上面必然有对付你的武功。现在,我知道,我难以是你的敌手,你胸中熟记天下武学经纬、纲领,时间愈久,对你愈是有利。” 玉宜中道:“多承指点,在下对自己,似是还没姑娘了解得多。” 金玉仙道:“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些?” 王宜中道:“不论你用什么法子拖延时光,都无法逃过和我一分生死之战。” 金玉仙道:“拖延时间,对你有利,白云峰、西门瑶受你蛊惑背叛了我,使我所有的计划失败,但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早些杀你。你如今气候已成,一元神功使你不畏毒伤,而且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前百招我虽有杀你机会,但不太大,过了百招,又把你磨练得更上层楼,只有你杀我的份了。这就是我不愿冒险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道:“你有着绝世才慧,也有着盖世的武功,为什么要组织这无恶不作的天人帮?” 金玉仙突然格格一笑,道:“怎么样,我把它解散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王宜中大感意外地呆下一呆,道:“你的话,很难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这就是了,世人都这么看我,所以,我就无法解散天人帮。” 王宜中道:“你本有很多机会,解散天人帮,不再为害江湖,但你却不肯为之。” 金五仙道:“现在为之,可是太晚了。” 王宜中道:“一则是太晚了,你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二则是你的话,不可相信。” 金玉仙道:“王宜中,你口气太大了。目下的情形,只能说我无法随心所欲,我们是在作一场豪赌,天下武林各门各户,都是我们之间的赌注,但目下,我们还无法决定谁胜谁负。” 王宜中道:“至少,我比你的获胜机会大些。” 金玉仙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时间对我有利,但你却在拖延时间。”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可是觉得白云峰救下你那些属下,对我们之间的决战,有所帮助?” 王宜中道:“至少,我再不会人单势孤。” 金玉仙道:“你错了,他们没有法子帮忙,如若他们真能帮助你,我不会留下他们性命。” 王宜中点点头,道:“金玉仙,你说得愈残酷,我愈会坚定杀你之心。” 金玉仙道:“我已经不再存与你和解的想法。” 王宜中道:“对!把武林的命运,尽付于我们这一战之中。”目光一掠少林八僧,接道:“你明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逼他们出手,到了此刻,似乎是只有你我一战了。” 金玉仙道:“你又错了,我在利用他们的死亡,制造我第一个杀你的机会。” 王宜中道:“第一个杀我的机会,那是说,你有很多杀我的机会了?” 金玉仙道:“不错,至少有三个到四个杀你的机会。” 王宜中道:“说说看,能对我构成多大一份威胁。” 金玉仙道:“很抱歉,王门主,天机不可泄漏。” 王宜中道:“金玉仙,任你诡计多端,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仰天大笑一声道:“现在,咱们就来试试你的第一个机会。” 金玉仙道:“好,你小心戒备了。” 声音一变,冷冷接道:“大觉大师,带着你几位师弟,全力一击。 大觉应了一声,缓缓举起了右手兵刃。只见手中的兵刃,不停的摇动,另外七个僧侣移动身子,各自选择了攻袭敌人的角度。 单是八个人站好的角度,就给人一种奇大的压力。在感受之中,这八个人如若同时合力出手,不但能把兵刃交错成一个天网,有雀鸟难渡的严密,而且,每一个人的攻势又有着相互的支助力。就是罗汉金刚样的人物,也要在那一击之中,身受重伤。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堂堂正正的大门户,果然具有着泰山压顶的一般气势,这一击,如若你们真的肯各尽所能,王宜中纵然能够接下来,亦必将大为吃力。” 大觉道:“金仙子夸奖了。” 金玉仙娇媚一笑,道:“可惜你是跳出红尘十丈的方外人,要不然,这一局搏杀结束了,我真该好好的酬谢你一下。” 她说的委婉、含蓄,但却充满着诱惑。 大觉庄严地说道:“那倒不用了,贫僧只希望金仙子能够遵守约定,交给我们余下的解药。” 金玉仙笑道:“放心吧!大师,我最喜欢对我忠诚的人。” 王宜中目睹群僧布成的合击攻势,立时感觉到强大的压力。 高手对阵,用不到兵刃接触相搏,单是那对峙彼此间的气势,就能压迫到对方。 群僧的神色,愈来愈见庄严,每人都不停地移动着手中的兵刃。十六只眼睛,像冷芒一般,集中在王宜中的身上。 王宜中也暗中提聚了功力,手中的短剑,也不住四下移动。 一股冷森、浓烈的杀气,在双方相峙中迸发出来。场中人都有着强烈的感受。 因为,双方这次交手一击,已不似刚才罗汉阵那等攻拒对敌之战,那是招术、技巧和功力并重的一战。双方都可凭仗所学,适应变化,以抢机先,但这一次,却是各自凝聚了全身功力,作雷霆万钧的一击。 技与力融合在一起,在闪电一搏之下,要分出胜败存亡。 大觉大师突然大喝一声,首先发动。 但见一道寒芒,挟着无与伦比的刀气,直罩过来。王宜中早已有了戒备,短剑一挥,迎向刀光点去。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两道光芒接触在一起。 大觉大师似是遇上了极大弹力,身不由已,向后倒翻了回去。本来,群僧应该随大觉之后攻了上去,但群僧眼见大觉如被抛球一般地抛了出来,不禁为之一呆,也因此群僧都停了下来。 凝目望去,但见大觉的整个身躯直向大厅壁上撞去。 金玉仙右手突然向上一挥,一般力道,直冲了上去,迎着大觉的身躯一阻。大觉身子一沉,直摔了下来。一个灰衣僧侣,伸手接着了大觉的身躯。 七个僧侣十四道目光,都转注到大觉的身上,只见大觉嘴角间,不停地流出鲜血,紧闭双目。看样子,似是已经晕了过去。 金玉仙缓步行了过来,望了大觉大师一眼,道:“他和王宜中对了一剑,双方借兵刃传出内力,硬拚了一招,被王宜中强大的内力震伤了内腑,而且,伤得很重。” 抱着大觉的灰衣僧侣,沉声说道:“金仙子,他还有救吗?” 金玉仙道:“死不了,你把他放在地下。” 灰衣僧侣应了一声,把大觉放在地上。 金玉仙从怀中摸出了一粒丹丸,投入那大觉的口中,道:“你们准备出手,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明明是她要群僧帮忙,口中却说要助群憎一臂之力。 群僧望了金玉仙一眼,齐声说道:“金仙子也要出手吗?” 金玉仙道:“是的!咱们合力出手,希望能一击成功。”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要一起出手。” 七个僧侣点点头,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金玉仙也拔出了短剑,平横胸前。 王宜中道:“那位大师只是被我震伤内腑,但他伤得不重,片刻之后,就可以复元,但他服下金玉仙一颗药,如何变化,那就非人所能意料了。” 他神情肃然地接道:“金玉仙本是为害的人,目下,你们处处听她之命和我动手。” 金玉仙接道:“王门主多担待,他们身受威迫,情非得已。”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王宜中不在乎几个敌人,但却为少林门户沾惹的羞辱不值,豪情志节、英雄气度,诸位都毫未放在心上,使少林门户沾羞。” 金玉仙笑一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人到了面对死亡的时候,总难免心生怯意,希望能逃避死亡。何况,他们死的值得,上为师长,下为门人子弟,每一个死的都是豪情万丈、轰轰烈烈。” 王宜中道:“好一番狡辩。” 语声微微一顿,目注七僧,高声说道:“在下最后再奉劝诸位一句,和金玉仙之间,谁是你们的仇人,应该很容易分辨的清楚,诸位作何决定,悉听尊便了。” 他说话神情冷厉,双目中眨动着怒火、杀机,似乎是这一次劝告之后,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门主,他们早已决定了应该如何,不要自觉你义正词严,想要说服他们,那是白日做梦了。” 王宜中道:“我只是提醒他们一声罢了。同是死亡,但留给江湖上的评断,却是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别。” 金玉仙侧目四顾群僧,似是有些动容。王宜中大义凛然之言,似是已发生了极大的效用。 为了不使形势有变,金玉仙突然一挥短剑,道:“各位请出手吧!” 少林群僧突然飞身而起,直向王宜中扑了过去。禅杖和戒刀,挟带着凌厉的金风,分由几个不同的方位,向王宜中扑了过去。 王宜中暗暗叹息一声,短剑挥出,划起了一道圆月般的寒芒。封拒挡架,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七件兵器,全部落空。 但群僧足着地,并未停手,立刻又挥动着兵刃攻来。 王宜中杀机涌现,冷冷喝道:”诸位不肯听良言相劝,只有各凭武功,一决生死了。” 剑势突然一变,展开了无情的反击。但见一道寒芒,飘忽在群僧掸杖、戒刀之中。不到十合,响起了一声闷哼,一个灰衣僧人,突然倒摔在地上。 这些少林高手,似未料到王宜中的武功高明至此,不禁一怔。 他们自己进退攻拒间,全无破绽可寻,不知王宜中如何能够伤人。 就在群僧一怔神间,王宜中金剑如风,又伤了两个少林僧侣。 金玉仙全神凝注,右手横剑而立,但却就是不肯出手。原来,她在默查那王宜中的剑法。 王宜中剑法愈来愈奇,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大工夫,又有两个少林僧侣,伤在了王宜中的剑下。这时,只余三个少林僧侣,还在挥动着兵刃苦战。 一个使用禅杖的高僧,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禅杖疾攻了两招,高声说道:“金仙子,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还未出手,等一会,我们全都伤在了王宜中的剑下,还有何人助你?” 金玉仙道:“现在就算我出手,也救不了你们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事先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们执迷不悟,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喝声中剑势疾变,光芒流动中,三僧尽伤剑下。 少林七僧人人中剑,但却都未致命。又三个伤在右臂上,伤的很轻,只是伤的地方不对,无法再挥动兵刃。 王宜中收住剑势,目注七僧,道:“你们助纣为虐,大伤少林威名。此间事了,我要到少林寺去,问问你们少林掌门,要他还天下武林同道一个公道。” 群僧面带愧色,垂首不言。 王宜中短剑一挥,道:“现在你们可以去了。” 轻伤扶重伤,群僧相互扶持着离开大厅。 王宜中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剑上,剑上透射出阵阵剑气,逼得金玉仙不敢妄动。 第三十六回 生死之搏 这时白云峰已解救了金剑门大部分被囚之人,四大护法首先执了兵刃冲入大厅。 王宜中缓步向前逼进,金玉仙步步向后退避。 金玉仙说道:“我带来的人,都已伤在你掌剑之下,不过,我还没有出手。现在还不能说已分出胜负。” 王宜中冷冷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金玉仙道:“急什么?等他们把这些死伤之人,全搬出去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笑道:“如是咱们死在一起时,最好不要有别人和我们混在一起。别忘了,我是你妻子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不是。你只是武林中一个残忍、冷酷的女魔头。” 金玉仙脸色一整,道:“我说的很认真,咱们是有媒有凭,你金剑门中人人皆知。” 王宜中怒道:“贫嘴。” 金玉仙道:“夫妻相骂,事属常有,你骂我几句,也不要紧。” 这时,大厅中的伤亡之人,都已经搬出了厅外。 王宜中挥挥短剑,道:“金玉仙,咱们可以动手了。” 金玉仙目光四顾,只见四大护法各个手持兵刃,满脸都是激怒悲忿之色。 金玉仙摇摇头,道:“叫他们都出去。” 严照堂大声喝道:“为什么,你们天人帮一向是倚多为胜。” 金玉仙接道:“严照堂,我在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夫妻之间,有什么争执,也用不着别人来管。” 严照照堂呆了一呆,不知要如何回答。 金玉仙目光又转到王宜中的身上,立时又换上一付笑脸,道:“官人!请他们出去,这厅中再无为我助拳的人,他们留这里,只不过多赔上几条人命罢了。” 这一点,王宜中倒是相信,回顾严照堂等一眼,道:“你们退出去吧!” 严照堂道:“门主,你……” 王宜中接道:“我如能胜过金玉仙,用不着你们帮忙;我如是无法胜她,你们也无法帮忙。” 高万成道:“那门主小心了。天人帮诡计多端,当心她的暗器。” 王宜中笑一笑,道:“先生放心,我再不会被她甜言蜜语所骗。” 高万成带着四大护法,悄然退出了大厅。 王宜中短剑一指金玉仙道:“现在,咱们可以动手了吧?” 金玉仙道:“不要慌,你去掩上厅门。” 王宜中怒道:“你的花招真多。” 金玉仙道:“咱们夫妻一场,就算我求你办件事吧。” 王宜中无可奈何,回身掩上了木门。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官人,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我不要选择什么,只要杀了你,替武林除害。”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失去这个机会了。现在,我虽非稳操胜券,但至少咱们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掩上了厅门之后,这房中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王宜中道:“在下想不明白姑娘话中的含意。” 金玉仙道:“我会慢慢他说给你听。” 王宜中接道:“只怕在下没有耐心等下去。” 金玉仙道:“你非等下去不可,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心。”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金剑门大部分人都已脱险,局势对金剑门愈来愈是有利了,等一会,也不要紧。”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好吧!有什么话,请慢慢地说吧!” 金玉仙道:“因为你我之间,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所以,我才对你一再忍让。” 王宜中道:“今天你不再准备忍让了?“ 金玉仙道:“因为,我已证明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你的成就,尤胜过金剑门上一代门主朱仑,单以武功而论,世间能杀死你的人,恐已绝无仅有了。” 王宜中道:“姑娘就是那仅有人中之一了。” 金玉仙道:“我和你动手五十招,如若我五十招无法胜你,只好动用别的埋伏了。” 王宜中心中一动,四顾了一眼,道:“这厅中还有埋伏?” 金玉仙道:“不错,胜过百万雄师,你身为一门之尊,应该有一门之主的才智,如若单凭武功,岂不变成了有勇无谋之匹夫。”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在下确然瞧不出这地方还有什么埋伏。” 金玉仙笑一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王宜中道:“你如不怕在下知晓后对你不利,何妨明说?” 金玉仙道:“不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多生出一份警惕,武功上,自然会打点折扣。” 王宜中道:“那么你说吧!” 金玉仙道:“我在这大厅中,布下一百双毒蚊、一百双长腿蚁、毒蛇,总共有一十二种毒物。这些毒物,在平常时问,也许伤不了你,但在咱们动手的时候,他们自会找到伤害你的空隙。” 王宜中呆住了,他已领教过天人帮用毒的厉害,如若金玉仙说的不是唬人之言,那确实比埋伏上几十位武林高手,更为可怕。 金玉仙黯然说道:“王宜中,不论你武功如何高强,只怕也无法逃避过这次劫难。”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实在说,我真的不愿杀你,但你已逼得我没有选择,非得杀你不可了。 王宜中道:“你不用再装作仁慈,武林中已不知有多少伤在你的手下了。” 金五仙道:“那真是一个大数字,连我也记不清楚,包括死去的朱仑。” 王宜中听得一怔,接道:“什么?先门主也伤在了你的手中。” 金玉仙道:“你可是有些不信?” 王宜中道:“不信。你今年几岁了?” 金玉仙道:“你看呢?” 王宜中道:“二十三四吧!也许再大一两岁,但先门主受害之时,你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一个小女孩,如何能杀死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高人呢?”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我真的只有那一点年纪吗?很难得啊!”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玉仙道:“看来天竺武功中的驻颜术,果然是非凡之术,瞒过了别人,不足为奇,瞒过你王宜中一双神目,自非小可。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叫人很难相信。” 金玉仙道:“你不相信,那是最好。” 王宜中道:“在下对你的真正年龄,有了很大的兴趣。” 金玉仙道:“你很想知道?” 王宜中道:“不错。但你愿否见告,那是你的事了。” 金玉仙道:“告诉你也好,我不会比你母亲的年纪轻。” 王宜中缓缓举起短剑,道:“邪不胜正。我不信天竺武学上的诡异武功能和中原武功不相上下。” 金玉仙道:“咱们就要求证这件事了,希望我能胜过你。” 王宜中道:“那要求证之后,才能知道了。” 金玉仙道:“我如能胜了你,你就可以保全下性命;如是我不幸的败了,你必会伤在毒物之下。” 王宜中道:“在下死不足惜。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去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道:“那你只有一个机会。” 王宜中道:“什么机会?” 金玉仙道:“你的武功高得在五十招内,能够取我之命。” 王宜中道:“我很奇怪,你既然在厅内,布置下奇毒之物,为什么不立刻放出来?” 金玉仙道:“我善于用毒,也善于作伪作诈,我并非全无真才实学的人,所以,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在武功上胜得过你,所以,我要试你五十招。” 王宜中道:“我会把握这五十招的机会,你请出手吧!” 金玉仙也用一把短剑,长不过一尺多些。 大厅中的木门虽然已关了起来,但从窗中透入的日光,已可见全厅中的景物。 王宜中一直在暗中转动着目光,查看四面的景物。希望能发觉那些毒物存放之处。但他失望了。直到金玉仙举起短剑时,王宜中仍未能瞧出毒物放置之处。 这位擅长故作虚伪的女人,果非平庸之辈,短剑出鞘,立刻有一股强烈的剑气,直逼过来。 王宜中赶忙凝聚心神,右手金剑斜斜伸出。 这时,两人的脸上都泛现现出一片肃穆的神情。 但是举剑相恃,两人都已经感觉到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强敌。 金玉仙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道:“可惜什么?” 金玉仙又道:“咱们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要在这场搏杀中死去,也许,是一个更悲惨的同归于尽之局。” 王宜中道:“这就是正邪不并存的定律,就算战死了,我也死得心安理得。” 金玉仙道:“如若我们两个人,能不动手,这时,再也无人能杀死你我了。” 王宜中道:“我们武功上的成就,也许此别人高明一些,但生命的价值,和一个平平常常不会武功的人,并无不同。他们也是人,应该和我们一样,保有生存之权。” 金玉仙怒声接道:“你懂不懂弱肉强食?他们不如我们,就应该为我们效命。” 王宜中庄严地说道:“这就是金剑门和天人帮最大的不同之处,咱们同生于一个时代,却有着绝不相同的观念。” 金玉仙接道:“看来我纵能舌生莲花,也无法说得服你了。”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也希望你能在这最后关头的时刻中,大觉大悟,交出解药。” 金玉仙道:“看来,咱们之间的距离太大,无法谈得拢了。” 王宜中道:“除非姑娘接受在下的忠告,否则咱们无法再谈下去。” 金玉仙点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今日,咱们只有决一死战了。” 右手一招,一道寒芒,直射过来。王宜中举剑一挡,直向金玉短剑上封去。 金玉仙眼看王宜中短剑封出,立时收了剑势。王宜中金剑推出一半,也立刻收了回来。 但两人相距着七八尺的距离,手中短剑,却不停挥舞,瞬息间,各变了一十二招。 这十二招各尽诡变能事,保持着不胜不败之局。 几乎是在同一时,两人同时收住了手中的短剑。表面上看去,这等打法,完全不着边际,但事实上两人隔空对剑,却已是见招破招,见势破势的互拆一十二招。 武功到了金玉仙和王宜中这等境界,用兵刃互触击拚杀的机会,实已不多。因为,一方的攻势剑势未到,另一方已然想出了破解之法。就这样逼得对方得换招易式。 两人一口气换了十二招,彼此都有着应该停下来换口气的感觉。 金玉仙点点头道:“王门主,你很高明,也很博学。” 王宜中道:“夸奖了,姑娘也请接在下几招试试。”侧身而上,一剑刺出。 这一剑,快如电光火石,直刺过去。看上去,这一剑是那么平淡。但见那金玉仙手中短剑,疾如轮转一般,闪起了一片剑花。 金玉仙虽然舞起了一片护身剑光,但却疾快地向后退了八尺。 原来,她连换了十几种剑式,发觉仍然无法阻止王宜中这一剑攻势。所以不得不向后退避。 王宜中人剑并进,金玉仙却连连后退,一直退了一丈多远,才突然划出一剑,封开了王宜中的剑势。 不待王宜中再出手,金玉仙已抢先攻去。 一着先机,逼的金玉仙退了一丈多远,对王宜中的身手,金玉仙已不敢再存丝毫轻视之心。 王宜中面对金玉仙这等强敌,也不敢丝毫大意。心中暗暗忖道:“她在这厅中埋伏下毒物一事,想来并非唬我,如是能在她放出毒物之前,取她之命,岂不免去了很多的危险?” 但他心中也明白,金玉仙武学博杂,精通天下各门武功,要想胜她,自非易事。也许得拚上三、五百招,才能瞧出一点迹象。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法子把她手脚绊住,使她无法放出毒物。 念转意决,王宜中手中短剑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果然,金玉仙一式“直捣黄龙”,疾攻了过去。 王宜中反手一式“天罗密布”,撒出了一片花光寒影,把金玉仙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金玉仙剑如闪电,左突右攻,连攻了十六剑,仍是未能破围而出。 虽只是一把短剑,竟似是一片剑网,任你金玉仙剑如流星,左突右攻,仍然无法破网而出。 这就使金玉仙大生震骇。但她是久经大敌的人物,虽然困处剑网,但却逐渐地镇静心神。她开始改采收势,短剑护住了全身的要害大穴。 王宜中把一把短剑扩展成一片剑网,自然是大费气力,幸好他一元神功有成,内力用之不竭,如若易人而战,这等打法,不但无能克敌致胜,自己反将要活活累死。 金玉仙打法忽变,王宜中也立即开始收缩剑网。就在王宜中剑法变化之时,金玉仙突然娇喝一声,拔身而起,人剑合一,直冲而上。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冲出了王宜中剑网。飘身落到了八尺开外,一束金芒,电射而出。 王宜中无暇追敌,短剑挥舞出一阵光幕寒芒。 那是一把淬毒金针,少说点也有四五十枚,但王宜中绵密的剑光,使进身毒针,尽被封飞。 金玉仙也自知手中那把毒针,无法伤得王宜中,用心只是在一挡他的追击之势。 最后一举手,一点银芒,直向大厅几上一个白瓷茶壶上面击去。那竟然是存放毒物的容器。心中念转,再想伸手拦阻时,已自无及。但闻砰然一声,瓷壶破碎。 这时,日光从窗隙门缝中透了进来,厅中景物,看得甚是真确。 只见一片巨蚊,奔飞而出,眨眼间,散成一片。这些巨蚊,差不多有一寸大小,飞行十分神速。大约是这些巨大毒蚊,都饿了很久时间,立时间,分由四面八方,向王宜中拥了过来。 王宜中无法确知这些巨大的毒蚊,是否真如那金玉仙所说,毒性奇厉,叮人必死,但却丝毫不敢大意。 一面暗中运气护身,左手同时推出掌力,霎时间,掌风激荡,剑气森寒。有不少毒蚊,死伤在剑气掌风之下。 王宜中内功深厚,这一挥剑发掌,四周六七尺处,都是激荡的剑气、掌风。毒蚊一直环绕在王宜中四周飞旋,无法近身。 但在四面八方的毒蚊围攻之下,王宜中再也无法腾出手来去对付金玉仙。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王门主果然是功力深厚,能以剑气、掌风阻挡着毒蚊的攻势,当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放出的毒蚊,已然死伤近半,再要一盏热茶的时候,当能使这些毒蚊全数死伤。” 金玉仙道:“玉门主确然有这份能力,所以,我要再替你添一道菜,这是一群长腿毒蚁,它们虽然没翅膀,但它们长脚奔行的速度,却十分惊人,唉!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些那些毒蚁的特性。” 王宜中道:“金玉仙,你只管施展就是,用不着对我恐吓。” 金玉仙笑一笑,道:“官人,我是好意。” 一扬手,一点寒芒飞出,击在木桌下一个瓦罐之上。砰然轻响,瓦罐破裂,一群巨形毒蚁,争先恐后而出。 这些毒蚁,看起来,比那些毒蚊更为可怕,身长逾寸,全身惨绿,跑起来,快速异常。 最奇怪的是,它们似是很喜欢人身上的气味,群蚁奔出之后,立时蜂拥而向王宜中奔了过来。 上有毒蚊,下有毒蚁,顿然使王宜中有着接应不暇的感觉。 这时,正有两只奔行特别快速的毒蚁,已近王宜中的身侧。王宜中左脚一抬,踏了下去。两只毒蚁,顿化肉浆而死。 但就这一眨眼间的工夫,又有四五只毒蚁近身到尺许之处。 王宜中短剑疾抡,散出一片森寒的剑气,护住了全身,脚尖微一用力,飞身而起,跃落在一张木椅之上。随手一记劈空掌力,拍了下去。又有七八只巨蚁,死于掌下。 王宜中落足在木椅之上,长长吁一口气。就这一分神,手中短剑一缓。一只毒蚊趁隙而来,直向脸上飞来。王宜中大吃一惊,张口嘴吹出一口大气。 慌急之间,用力甚大,一口气吹了出去,竟然把那毒蚊直吹得撞在壁上,身裂数段而死。 这一来,倒又给王宜中一个对付毒蚊的法子。 王宜中和毒蚊、毒蚁,周旋了一阵之后,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毒物的生命根脆弱,很容易死亡。虽然,它们本身的毒性很重。但它们很容易受到伤害。 但讨厌的是这毒蚁、毒蚊,却有着不怕死的勇气,一直在找空隙向人身攻击。 这当儿,那一群毒蚁又返身奔来,已到了王宜中站立木椅之下。王宜中脚下用力,踢倒木椅。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王门主,一元神功可以使一个人心分二用,对付上下攻袭的毒蚊、毒蚁,看来,我还得替你王门主再加一点什么了。” 王宜中道:“你还有何事物?” 金玉仙冷冷说道:“毒蜘蛛。我本来觉着用毒蜘蛛对付你,太过残忍。但你武功太强了,今天如若不把你制于死地,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王宜中道:“你这些毒蚊、毒蚁,也不过如此,难道毒蜘蛛就能伤人吗?” 金玉仙第一次脸上泛现出浓烈的杀机,道:“那不同,你可以见识一下。这些毒蚊、毒蚁很快都将变成了毒蜘蛛的美味餐点,但你也将被困死于毒网之下。” 王宜中疾发两掌,又击毙了数只毒蚁,道:“很难叫人相信。” 金玉仙道:“你马上就亲眼看到了。” 王宜中从她神色之中,已然感觉出她说的并非虚言,那毒蜘蛛,定然是一种极为厉害之物。不过,他心中仍然不信,一个蜘蛛,怎会那等厉害。这些毒蚊、毒蚁所以厉害,那是因为它们数量太多,如是只一两只毒蚊,不论它飞行的如何快速,毒性如何重大,也无法对一个身有武功之人,构成威胁。再者,王宜中已然熟悉了对付这些毒蚁毒蚊,已不像刚受毒蚊和毒蚁攻击时那样手忙脚乱,心中紧张。 只听金玉仙叫道“小心了。”突然纵身而上,一剑刺去。 两人用的兵刃,都是一把锋利短剑。兵刃上,本有一寸长、一分强的说法,剑也有一定的尺寸。但武功到了超越某一境界的人,已然用不着墨守这些成规,兵刃的长短,对他们已然无关重要。 金玉仙这一剑,攻的并不快速,但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逼过去。剑势未到,一股冷厉的剑气,已然逼迫而至。 这时,王宜中正在站在木案上面。金玉仙说的不错,王宜中像是一块蒙尘明珠,愈拂愈拭,宝光愈强。王宜中也感觉到,自己愈搏杀,愈能力气充沛,运用自如。 他已能从容对付那些飞绕在头项、四周的巨蚊,因为,每当挥动一下兵刃,短剑散发出的凌厉剑气,就能杀死毒蚊,到少也可以逼他们还飞开去。而且,经过这一阵搏杀之后,那些飞绕在王宜中身侧的毒蚊,已然伤亡大半。 但那些长腿毒蚁的攻势,确仍然使王宜中大分心神。不过,那些毒蚁也无法对王宜中的构成威胁。只要他经常移动位置。适时发出掌力,毒蚁已被他击毙了十之七八。 王宜中感觉到金玉仙这一剑,力道凌厉,非同小可。右手短剑疾快回,迎向金玉仙的短剑之上。 两支短剑,还未相触,但那凌厉的剑气,已然锋芒相对。 一阵剑气激荡,金玉仙向前奔冲身子,被逼得连连倒退。王宜中心中警觉时,已自无及,三只毒蚊,到了左右双颊和鼻粱之上。无论如何,王宜中已经无法在同一个瞬间,逐退或避开那三个毒蚊的攻袭。 形势逼人,王宜中只好一提真气,运起护身罡气,硬承受那毒蚊一击。右手发剑乘势追袭,一道寒芒,攻向金玉仙,左手却疾快的回掌拍向面颊。 这是他和金玉仙动手以来,最具威势的反击。身与剑会合一处,看上去,只见一道暴射的白光。 原来,王宜中在自知无法避过毒蚊的袭击之后,忽动杀机,希望在毒发之前,把金玉仙击毙于剑下。 金玉仙短剑疾起,一招“云雾金光”,短剑挥洒出一片护身剑芒。 一串寒刃幻起的剑气、冷芒,交接于一处。耀眼生花的剑气之中,响起了一串金铁交鸣之声。 光影敛收,人影重现。 王宜中人已飞离了木桌,挺身在大厅正中,短剑平胸,一脸庄严肃然之色。 金玉仙被逼退了五尺左右,但她总算接下了王宜中这一剑。 这等全凭内力发出的剑气,凌厉无比,常能在一击之下,立即分出胜败。 表面上看去,金玉仙把这一剑接了下来,但她内腑震惊,气血浮动。 她用尽了定力,强忍着不让浮动的血气形诸于外。笑一笑,道:“王门主,你被毒蚊咬中了吗?” 金玉仙内心中知道自己错了,她低估了一元神功的威力。她心中明白,自己决然无法接得下王宜中三招这样的攻势,第二招就算能够勉强接下,亦必将是气血浮动形诸于外,无法再行掩饰。但决无能接过第三招。 金玉仙本来充满着信心,自己最少能和王宜中打上个三五百招,以天竺武功的奇妙诡异,必可阻止王宜中的凌厉攻势,再以毒物相助,自己掌握了十之七八的制胜机会。 想不到弄巧成拙,在毒蚊、毒蚁的攻袭之下,竟然激起了王宜中速战速决的博杀,驭剑攻袭。 这等剑道中最高的成就,每一出手,身与剑就融合于一起,一个人整个的精神和内力,都汇聚于剑身之上。似这般雷霆万钧的攻势,任何诡异的招术变化,都会失去效用。 金玉仙了然自己处境之后,开始动用心机,以挽救危恶的形势。 至少,要设法拖延一些时间,使自己能有喘息的机会。 王宜中身负绝世武功,但他却很少有对敌的经验,无法识破那金玉仙的用心。当下说道:“咬中了,我希望能在毒性发作之前,取你之命。”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一直有着很不相同的想法,你一直存着非杀我不可的用心,我却一直不希望伤害到你。” 她知道那毒蚊的厉害,王宜中如已被毒蚊刺中,此刻已有毒发之徽。至少伤处还应该有红肿的开始。但王宜中并无此徽。 那证明了一件事,王宜中没有被毒蚊咬中,或是他的护身罡气已具有了极深的火候,毒蚊无法伤他。如是毒蚊不行,那毒蚁自然也是无法伤他了。 王宜中庄严他说道:“你不用再存此想法了,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好了。” 金玉仙叹口气,道:“官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出血淋淋的惨剧呢?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第二个可行之道吗?” 王宜中冷肃地道:“没有。不论你对我存何想法,但我却存了非杀你不可之心。” 金玉仙道:“官人往旁侧移动几步,那些毒蚁、毒蚊又追来了。” 她突然连挥双手,两片似雾似云的白气,飞了出去。毒蚊、金蚁似是受到极大的惊骇,立刻飞奔而退。 王宜中仔细看去,金玉仙打出的似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金玉仙又叹了一口气,道:“官人!我想你该服下一粒解药。” 王宜中道:“我现在很好,用不着服下解药。” 金玉仙道:“你武功深厚,毒性发作很慢。” 王宜中道:“我不怕。” 金玉仙接道:“我知道一元神功可以逼住内腑之毒,不让它发作,但这毒蚊口中之毒不同,它混入了你的血中,不论如何内功精深的人,都无法运气清血,所以,非得服用解药不可。”伸手取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两粒丹丸,自己服用了一粒,把一粒送给了王宜中。 王宜中接过药丸,冷冷说道:“金玉仙,有一句俗话说,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在下用不着姑娘同情。”右手一捏,手中的丹丸,化成碎粉,一挥手,把粉末弃置于地。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很君子,不过,君子的寿命不会太长久。”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金玉仙,第一是我不怕死,第二是我就算要死了,也不愿吃下你这药丸。” 金玉仙道:“你宁可毒发而死?” 王宜中道:“不错。” 金玉仙道:“好吧!看来,咱们连一点和解的机会也没有了。” 王宜中道:“没有。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玉仙笑一笑,道:“王宜中,你回头瞧瞧屋顶、身后。” 王宜个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拳头大小通体金黄的蜘蛛,正自屋顶垂了下来。 金玉仙眉字间,突然泛现出一股浓重的杀机,一语不发,短剑一挥,疾刺过去。这一剑无声无息当真是恶毒无比。 冷厉的剑锋,快要到王宜中前胸之时,王宜中突然一侧身子,短剑掠过前胸,划破了王宜中前胸的衣服。 王宜中疾退了两步,冷笑一声,挥剑扫去。 两人一快对快,短剑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抢先快攻。 但见寒芒如电,两条人影,交错盘飞,满室中都是飞舞的剑光。 忽然间,快速的转动停止了下来,弥漫全室的剑光,也突然收敛。王宜中、金玉仙手中的短剑,却交接在一起。两人由快速的剑招比试,进入了性命相搏的内功交拼。 金玉仙脸上泛起了艳红之色,手中的短剑,也一寸寸的向后退缩。 胜负之势,分出的这么快,连王宜中也感觉到有些意外。 金玉仙一面运足全身气力,抗拒王宜中的剑势。一面缓缓说道:“王宜中,你真的要杀我?” 王宜中道:“你不愿死在我的剑下也行,只要你答应死,你可以任意选择一个死的方法。” 金玉仙道:“你的一元神功,百毒不侵,不过,却无法抗拒毒蛛之毒,蛛丝沾身,那地方就开始溃烂。”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除了这毒蛛之外,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都可以施展出来了。不然,只怕你再无施展机会。” 金玉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单以武功而言,我把你估计得低了一些,就是这样微小的错误,使我一败徐地。” 王宜中道:“你多一次成功,武林中就多一些伤害。”口中说时短剑也缓缓向前递出,一步一步向金玉仙逼了过去。 金玉仙手中的短剑,竖立在胸前,但却缓步向后退避。 突然间,王宜中大跨一步,手中短剑疾如电射一般,攻了过去。 金玉仙吃过了一次苦头,不肯再和王宜中硬拼,忽然一个转身,避开了王宜中的剑势。 她一身武功,本以诡异自负,江湖高手,都无法预测她攻出的剑招变化,所以,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走过十招以上。 但遇上王宜中后,竟使那千变万化、诡异莫测的剑招,难以发挥威力。 原来,那一元神功原是天下武学,王宜中只是熟记了那武功变化上的诀窍,它本身并无一定的招术变化,全在对方攻势的启发之下,自具应变之能。不论金玉仙的攻势如何奇妙,剑招是如何诡异,都无法对王宜中构成威胁。王宜中只要随手挥剑,正是化解那金玉仙剑招的妙着。 天下武功不论如何博深广大,但一招攻势之后,必然会留下空门破绽。王宜中在封挡对方的攻势之后,紧随着反手还攻,必将是那一剑的空隙破绽。因此,金玉仙虽然博通正奇变化,但遇上王宜中这等敌手,顿有着束手缚脚的感受。 金玉仙在连连吃亏之后,不敢再轻易出手。 这就是王宜中一元神功中唯一的缺点,对方如不出手攻击,他就无法瞧出对方的破绽。 金玉仙避开了一刻之后,仍采守势,短剑护身向后退避。 她已有自知之明,不论自己的剑招如何凌厉,都无法伤得对方,只好改采守势了。 她这消极的打算,原本只希望多支撑一些时间,设法把王宜中引入那毒蛛结成了的毒网之中,却不料误打误撞,正好用对了方法。 金玉仙连连的让避之下,王宜中顿有着无法出手之感。 一元神功,本无招术,在无人启发之下,本身反而无法发挥。 这就是王宜中,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不论江湖上何等高手,都难以和他匹敌。但如从另一方面说,一个武功很平凡的人,也可以和他动手打上一阵。这大约是世界最奇怪,最高深的武功。 金玉仙忽然发觉在让避之下,王宜中的金剑,反而不见威力了,心中亦是大觉奇怪。这中间自然有原因,但以金玉仙的才智,也无法想出原因何在。 王宜中攻出了几招之后,突然觉着自己攻出剑势,力道愈来愈弱,几乎已到了无法伤敌之境界,只好停下手来。 这时,那金色毒蛛,已然在大厅屋梁之上,结成了一个毒网。 金玉仙暗暗喘两口气,心中暗自打算道:“如若这毒蛛结成的毒网,再无法伤害王宜中时,只怕天下再无毒物能够伤他了。今日之局,只有设法逃走。”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我,我……我希望你能及时悔悟。” 他心中也正在为此事苦思不解,何以自己攻出的剑势,愈来愈不见力道。 金玉仙笑一笑,道:“我明白了。” 王宜中心中确然急于解开个中之谜,笑一笑道:“你明白什么?” 金玉仙道:“你舍不得杀死我,是吗?” 王宜中不善虚言,摇摇头。 金玉仙道:“俗话讲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咱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总算已经有了名份。” 王宜中冷哼一声,接道:“不是。” 金玉仙笑道:“官人,你口中虽然不肯承认,但你内心中却有了这样的想法,是吗?” 金玉仙又道:“唉!你何苦心慈口凶呢?如不是为了这个,你为什么会忽然住手不攻了?” 王宜中究竟是心胸磊落之人,当下说道:“我也不知道。” 金玉仙道:“你不知道?” 王宜中道:“不错。事实上,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会停手。” 金玉仙已瞧出王宜中说的不是谎言,不禁一呆,双目盯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瞧看。 她希望能在王宜中的脸上瞧出一些内情。 但王宜中的脸上,是一片茫然,叫人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金玉仙大感奇怪,以王宜中所表现的武功,只要随手挥剑,就有纵横成林之妙。何以他的攻势,竟然是愈来愈弱,弱到全无伤人的力道。 虽然,她无法解得这个隐秘,但内心之中,早已盘算好恶毒之计,遇着这王宜中,终是一个祸患,非得把他除去才能实现争霸江湖,主盟武林之愿。 心中念转,突然一扬右腕,一道寒芒,电射雷奔一举直向王宜中身前射去。 王宜中瞥见一道冷芒飞来,精神忽然一振,右手疾抬,短剑一挥,击落一支射来的飞刀。 就借这一举击落飞刀的诱动,王宜中忽然飞跃而起,直向金玉仙冲了过去。 金玉仙心中早知那支飞刀无法伤得对方,一吸气,突然一闪身,避到了蛛网之后。 她早巳算好了方位、尺寸,闪避的身法,极是奥妙。 王宜中疾冲而至,眼看就要掩在那蛛网之上时,突然收住了脚步。 金玉仙格格一笑,道:“这金色毒蛛,可算得是毒中之毒,那蛛丝上的粘性,也是十分强大。有这片蛛网相隔,咱们这一番搏杀,那就很难说谁胜谁败了。” 这时,那金色毒蛛已然借蛛丝之力,升于屋顶之上,却在大厅中间,结下一片大网。 王宜中心里道:金玉仙似是有意把我诱撞毒蛛网上,难道这毒蛛,还真有伤人性命的毒性不成。 心中念转,突然一扬右腕,击出一掌,遥遥击向那蛛网。 蛛网中空,王宜中虽然掌力强大,但大部掌力透网而过,那蛛网摇晃了一阵之后,毫无损伤。 就是这一阵工夫,地上突然响起了一片沙沙之声,数十条毒蛇,疾游而来。 金玉仙右手一抬,一束毒针激射而至,一面笑道:“王宜中你如肯认输,咱们还有合作之可能。” 王宜中短剑摇挥,幻起了一片寒芒,击落毒针。但两条毒蛇,却已游到脚下。 在金玉仙和毒蛇合击之下,王宜中潜力进发,左掌拍出,一股强厉的掌风,震毙了两条近身的毒蛇。 但闻一阵羽翼划空的嗡嗡之声,传了过来,两只大逾蝙蝠之物,振翼而来。 王宜中一皱眉,忖道:这又是什么怪物,这金玉仙当真是名堂多得厉害。 但见那两个怪物,在头顶飞了一转,突然向王宜中头上扑了过去。 王宜中左掌一挥,一股强猛的掌风直向两个飞行的怪物撞了过去。强猛的掌风震得两只形如蝙蝠的怪物,直向斜里飞去。 金玉仙躲在大厅另一侧,和王宜中隔了一道蛛网,格格一笑,道:“王门主,你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吗?” 王宜中道:“不认识。” 金玉仙道:“那叫金翅娱蚣,盛产在南荒,身坚如铁,不畏刀剑,口中剧毒,不在金色毒蛛之下。如是你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是非死不可。”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金玉仙,你在大厅中埋伏下的毒物。还有没有?” 右手短剑一挥,舞出了一片剑影,逼开了近身的金翅娱蚁,左手遥发掌力,又击毙了两条近身的毒蛇。 但闻金玉仙高声说道:“还有两种毒物,官人,不过,你先要对付了这两只金翅娱蚣和这些毒蛇,我自会再放出另外两种毒物。” 王宜中冷冷说道:“快了,这些毒蛇死伤过半,我如杀死了这两只会飞的蜈蚣,然后再去对那金色毒蛛,这该是你出手的机会了,可惜你不敢出手。” 金玉仙道:“官人,实在说,我很意外,一元神功太可怕了。我原想,我至少能和你打上一百招,想不到我连十招都接不下来。” 这时,又有几条毒蛇游近身侧。 王宜中心中大怒,短剑连挥,绕身数尺内都是逼人的寒芒,左手连发掌力,追击毒蛇。 他掌力愈来愈是强猛,只要在一丈内,掌力发出,毒蛇必遭击毙。 但那两只绕顶飞转的金翅蜈蚣,却是顽强得很,任是王宜中掌力凶猛,但那金翅蜈蚣闪避灵活,飞行快速,王宜中的掌风剑气,竟然无法击伤它们。 这时,金玉仙躲在蛛网那面,不停出手相助,上有金翅蜈蚣攻击,下有毒蛇,再加上金玉仙的攻击,王宜中武功再高强,在上中下三面攻击之下亦被闹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玉宜中发觉了金翅蜈蚣的灵活之后,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心先把那些毒蛇全数击毙之后,再全力对付两只金翅蜈蚣。 金玉仙在大厅中布下的毒蛇,虽都是世间绝毒之物,但数量有限,王宜中一元神功上的成就,使他内力用之不竭,掌力也愈来愈是强猛,遥遥发掌,凡遭击中的毒蛇,无不应手而毙。 三十六条奇毒之蛇,在王宜中掌力连击之下,尽皆死去。 两只金翅蜈蚣,虽然飞行迅速、灵活,但在王宜中剑气逼迫之下,也一直无法近身。 杀死了所有的毒蛇,王宜中少去了一面顾忌,掌力剑招,全都集中向两只金翅蜈蚣身上。 金玉仙隔着蛛网,冷眼旁观,发觉那王宜中的剑招,越来越是深奥,片刻之后,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但见剑气流动,追着两个金翅蜈蚣。 大厅限制了金翅蜈蚣的运转空间,在王宜中剑气逼攻之下,两只金翅蜈蚣绕室飞转。 王宜中感觉这两只奇毒之物十分厉害,如不早些除去,必留后患,看准许了一个机会,挥剑击去。 剑化一片冷芒,罩了过去。但闻波波一阵轻响,一只金翅蜈蚣,被生生斩作数段。 另一只在剑气逼迫之下,呼的一声,撞在蛛网之上。网上的粘力,一分强大,那金翅蜈蚣挣扎了两下,立刻陷入了网中。 那金色毒蛛借蛛丝之力,快如流矢般疾滑而至,巨口一张,咬在蜈蚣头上。 只见金翅蜈蚣一阵颤动,突然间静止下来。原来,那金蛛一阵吸食,吸干了那蜈蚣身上的脑髓血液。 王宜中眼看到一幕以毒制毒,弱肉强食的惨事,不禁一呆,暗道:这金色毒蛛可当得是毒物中的毒物,必得早些除去。 金玉仙艺博技杂,不但学会了用毒,而且也学得役使各种毒物之能,但见那毒蛛的恶毒、凶残,也不禁为之一呆。 王宜中由毒蛛联想到金玉仙身上,暗道:“这毒蛛虽然恶毒,但金玉仙却是役用这些毒物的人,今日如若被她逃离此地,再想找她,只怕比登天还难,务必先除此武林毒妇。” 念动意决,悄然绕过那毒蛛结成的毒网,直向金玉仙扑了过去。 他动作迅快无声,待金玉仙警觉时,玉宜中已到了身侧。 金玉仙吃了一惊,右手短剑来不及刺出,只好用左手一挥,劈了出去。王宜中左手一招硬接下金玉仙的掌势。 这一次,王宜中用足了内家真力,双掌砰然相接之中,金玉仙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斜撞在墙壁之上。登时,口鼻间鲜血涌出。 王宜中杀心已起,飞跃而至,一剑刺了下去。剑光闪处,斩下来金玉仙一条左臂。 金玉仙尖叫一声,道:“官人,你好狠的心啊!” 王宜中神情肃然,道:“我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怎能算得狠心。”大踏一步,一剑劈去。 金玉仙右手短剑疾起,接下了王宜中的剑招。金铁交鸣声中,金玉仙又被震得摔了一个跟斗。王宜中一脚飞出,踏向金玉仙的前胸。 金玉仙一个翻身避了开去,道:“官人,有一件事,你是否想知道。” 王宜中道:“什么事?” 金玉仙道:“关于你们金剑门前门主朱仑的事,你是否想知道害死他的凶手?” 王宜中道:“自然想知道。” 金玉仙道:“我内腑已受了重伤,左臂也被斩了下来,大概,你不会再怕我逃走吧。”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没有机会,金玉仙,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 金玉仙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告诉我先门主被害的内情。” 金玉仙双目流下泪来,缓缓说道:“除此之外,只怕你不会停下手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金玉仙,你如说的不是真话,我能够听得出来。” 金玉仙接道:“难道你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王宜中道:“那你就快说吧!” 金玉仙道:“朱仑武功高强,华山论剑,少林比武,都被他抢了魁首。也因此,引起天下武林高手的妒忌。”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金玉仙,你可是想嫁祸于人吗?”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也是参于其事的人物之一。 王宜中接道:“还有些什么人?快说。” 金玉仙道:“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王宜中道:“你只管说,信不信是我的事了。” 金玉仙道:“看起来,你是对我一点也不愿相信了。” 王宜中道:“以你的作为而言,要在下相信你的话,岂不是白日作梦。” 金玉仙点点头,道:“你可以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王宜中道:“是真是假,在下自会分辨,用不着姑娘费心。” 金玉仙道:“杀害朱仑的人,包括了武林中正邪两道中人。” 王宜中道:“正道中人,和金剑门同是替天行道,他们怎会参与暗算先门主的?” 金玉仙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盛名误人,那朱仑在江湖上声望太隆,金剑门的气势逐渐地盖过了少林、武当,官人,这等门户盛名之争,可以抹杀了一个人的良知。” 王宜中道:“你能够说出那些人是谁吗?” 金玉仙道:“这个,恕我不能说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因为,我也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 这一来,反而引起了王宜中浓厚兴趣,道:“你们既是合谋之人,为什么竟然不知他们的身份?” 金玉仙内功精深,已然运气止住了鲜血,缓缓说道:“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任何人都不愿以真正的面目,和金剑门作对。所以,我们每一次聚会,都带着面具。” 王宜中道:“哦!”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你仍然不相信,是吗?”笑一笑,又接道:“不过,我是主谋之一,朱门主先中我一剑,最后也中了我致命的一掌。” 王宜中道:“你这么一说,在下倒也有些相信了。” 金玉仙点点头,道:“看来,你倒还有一点聪明才智。不过,你杀死我之后,就算是报了仇了,用不着再找别人报仇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因为,那些人大都是正大门户中人,他们一生中,做了很多人所称道的事,只做了这一件恶事,自然用不着去对他们斤斤计较了。” 王宜中道:“你说正邪两道中人都有,还有那些邪道中人呢?” 金玉仙道:“很奇怪,朱仑杀死了十八个围攻他的高手,大部分都是邪道中人,这大概是他们对朱仑积怨太深,所以,奋勇争先之故。” 王宜中道:“如是你说的实话,那是冥冥中自有天理报应。” 金玉仙道:“那一战正大门户中人,死伤不多,如若我也算邪派中人,我是邪派中唯一逃生的人。也是我觉着自己的成就有限,决心寻觅异人,再求深造。” “我有一付绝世容色,只要是男人,见到我都有些情难自禁,我又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色,也确曾被我找到了几个息隐江湖的高人……他们对我很尽心尽力的传授。 “但我知道,那和朱仑还有一段距离。如是雄心难逞,也就罢了,偏偏在我心灰意懒之际,让我得到一本天竺奇书,这就促使我雄心大振,组织天人帮,逐鹿江湖。 “可惜,我寻得了几位通晓天竺文字的人,都是很有骨气的读书人,他们发觉了这本书有些问题,就不肯再译下去。” “奇怪的是,他们本有很多的机会,毁去这本书,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就仗着那译出的一部份天竺奇书,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王宜中接道:“你如果好好地运用,一身武功,何愁盛名不至,但你不以此自满。” 金玉仙道:“我连番试验,无往不利,就这样使天人帮成了一个控制了大半个武林的神秘组织。我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对付金剑门,以那死去的朱仑为对手。但朱仑棋高一着,他竟然会培养你这么一个高手,武功高强得大出了我的意外。” 王宜中道:“承蒙夸奖。但不论你说得如何悲凄,也无法说得动我,不会答应放了你。” 金玉仙凄凉一笑,道:“你如肯为大局着想,就应该放了我。” 王宜中嗯了一声,道:“为什么?” 金玉仙道:“那天竺奇书,并不在我的身上,你如杀了我,世间再无人知晓那天竺奇书藏于何处。” 玉宜中道:“那就让他永远埋没。” 金玉仙道:“藏书处虽隐秘,但却一点也不安全,十年八年,也许在三五年中,必会被人寻得。杀了我金玉仙,祸害之源,并未消除,还会有更多的金玉仙出现江湖。” 王宜中默然不语。 金玉仙接道:“此事重大,你必需三思而行。” 王宜中道:“这么办吧!我给你一个选择死亡的条件,你说出那藏书之处。” 金玉仙摇摇头,道:“我已经身受重伤,你都不肯放我一马。你如此无情,我还替什么武林大局着想。” 王宜中道:“就因为大局着想,所以我不能放了你。” 金玉仙道:“王门主不再想想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金玉仙突然一闭双目,道:“你如真要动手,那你就动手吧!” 这一下,倒使王宜中有些意外,想不到穷凶恶极妖艳绝伦的金玉仙,竟愿束手待毙。 呆了一呆道:“好吧!我一掌把你震死,让你落个全尸。” 金玉仙似是有了求死之心,闭目不动。 王宜中掌势一拍,向下击落。 就在他掌势拍出的刹那,金玉仙突然一挺而起,短剑疾挥,刺向王宜中的小腹。 这一下变起肘腋,王宜中虽然有一身绝世武功,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经验的人,一掌拍出之时,竟末料到对方反击,更未料到对方反击之势竟然是来得如此凶恶。 就这一怔神间,金玉仙手中锋利的短剑已然近身,王宜中一闪身,避开了丹田要害。 短剑刺中了大腿。凛烈的寒芒,穿破了王宜中的护身罡气。直入大腿。 王宜中正面和人动手,还是第一次受伤,大喝一声,左手一掌,横里拍出。 但闻砰然一声,掌力正击在金玉仙的身上。 这一掌,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金玉仙整个的身子,飞了起来,刚好撞上蛛网。蛛网竟然未破。 蛛网一阵闪动之后,金玉仙仍被吊在网上。 那巨大金蛛,突然沿索而至,一口咬在金玉仙的顶门上。 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蛛,身子开始膨胀,片刻之间,超过了它原来身躯的三倍。 拳头大小一只金蛛,变得像一只大海碗般。 再看金玉仙时,整个的身躯,都枯萎了下去。原来,她身上的血髓,都被金蛛吸食,只剩下皮肉骨架。 目睹金蛛的恶毒,王宜中也不禁心头大为震动,右手一挥,短剑飞出,剑化一道寒虹,腰斩金蛛两截。 只是这片刻工夫,那金蛛吸食金玉仙的血髓,已然化成黄水,金蛛身体萎缩颤动了一阵就死去。 砰然一声,大厅门被撞开,四大护法和门中二老,当先冲了进来。 王宜中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壮的哀伤,沉声说道:“快收起金玉仙的尸体,加些木柴,烧去这座大厅。” 连那落在地下的金剑,也懒得伸手去捡,举步向厅外行去。 大厅上站满了人,除了金剑门中人外,还有赵一绝、张岚、白云峰等数十位江湖豪杰。 高万成抱伤行过了来,低声说道: “门主一战除大凶,重振了金剑门的声威。”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先生,我觉得天牢的生活虽是寂寞一些,但它永远是那么平静,没有哀伤,也没有搏杀。” 高万成接道:“世事如棋,门主不用大感伤了。”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先生,这是一局残棋,我们还要找到天竺奇书,金玉仙来此之前,已把它藏了起来。如不能销毁此书,若干年后,又有无数的金玉仙出现在江湖之上。” 高万成道:“这是属下们的事了,不敢再要门主劳心。” 王宜中道:“西门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高万成道:“人已清醒过来,万大海这一支千年老参,西门姑娘可保无恙,只是她的手臂上,一条刀痕,恐怕是难以复元了。” 王宜中道:“一个人的美,内心重于外表,别说她伤在手上,就是伤在脸上,也无损她的美丽。” 高万成道:“门主卓见。” 他轻咳一声接道:“万大海已动身去通知天下各大门派,要他们共为门主庆贺。”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用不着了,我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想想,行侠之道,除了杀人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