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谷》 第一章 枫红片片惊残梦 通往南疆蛮荒山区的驰道上,一个少年正孤寂的独行着。 他流露十分忧郁的神色,似乎怀着极大的心事。 不时茫然重复着几个字:“绝命杀神……绝命杀神……” 他想:就这样漫无日目标走着,真的能碰到绝命杀神吗?但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绝命杀神在二十年前,于高黎贡山罗罗峰顶独战四十九派掌门,然后悄然失踪,江湖上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自己抱着必得的决心,难道真会天从人愿不成? 他忧虑的摇摇头,心里明白,事情往往难如人意,荒山野岭找寻一个隐世不出已垂二十年的前辈异人,希望实在渺茫。 但他绝不肯回头,因为时时刻刻他都感觉得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冷笑道:“哼!没有人可以在我的手上活着离去,除非绝命杀神尚在人间,否则你今生休想报仇了,纵目天下老夫已无敌手,我看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人说完这话,竟忍不住骄傲的狂笑起来,因为此刻天下武林委实太难找到一个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人! 少年突地抬起那张苍白的脸孔,望着天空,悲切地说:“爸爸,您在天之灵,保佑我找到这位绝命杀神吧!” 少年说完这话,想起自己父亲惨死的景象,不禁心如刀割。 他亲眼看见一个黄发老人飘身进入屋内,一言不语,用手轻轻一挥,便震得自己父亲跌倒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怎么如此废物,抵不住我一招!”那个黄发老人用手一拍,劈啪一声,父亲一只骼臂立刻应声折断。 他扑了上去,想和那突然出现的黄发老人拼个死活,那知老人毫不理会,自己一到那人跟前,便觉有一股潜力逼得自己向后倒去。 他记得那老人说:“你母亲到那里去了?怎么不在家中?那贱人废了我一个徒弟,我就叫她死一个丈夫,你日后见到她,就说老夫还算存心仁厚,不为已甚,否则连你这条小命也不放过,你知道吗?” 他怔怔的趴在地上,一听老人要杀掉自己父亲,大惊失色,立刻爬起身来,要想赶上去护住父亲。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老人找上门来,正是为着自己失踪多年的母亲。 母亲在外,一定和对方结下不小的怨仇,所以那黄发老人才会找上门来。 他不由埋怨母亲,不该抛下父亲和自己,一别多年,音讯全无,现在又惹得仇家上门,眼看父亲就要惨死在他人手中。 来到父亲身旁,看见父亲神色痛苦已极,不禁泪如雨下。 黄发老人突然大笑一声,手起挥出一股掌风,直如排山倒海……… 他那里知道厉害,掌风一到,便感觉胸口闷胀,气翻血涌,根本无法躲避,轰的一声大响,已被震得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时,身边竟变得死寂无声,只有自己的心跳………老人已去,父亲头上裂开一个大洞溢出脑汁,血流遍地,脸孔因痛苦而扭曲。 一见父亲死得如此悲惨,他不禁又昏死过去。 但是他永远记住了老人骄傲的狂言,一定要到南疆蛮荒之地去寻找绝命杀神。 ×      ×      × 叶秋白低头赶路之际,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由于心中有事,一时竟忘了闪避。 马到身后不远处,他才猛地醒觉,正想闪身,但已经迟了一步。 那匹马猛然从他身边闪过,那少年突觉脚背上一阵奇痛,不禁惊叫出声,立脚不住跌倒在地,脸上痛得冷汗直流,连眼泪也逼了出来。 马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听见少年喊痛之声,连忙勒马急停,回头望了少年一眼。 一望之下,不禁使她怦然心跳,但见路旁少年面容俊俏,齿白唇红,剑眉微挑,一双眼睛柔美竟似女子,她不由呆了半晌。 少年脚背被马蹄踩个正着,万分疼痛,面色惨白。 马上少女看了顿觉不忍,轻启樱唇问道:“喂!你可是被马蹄伤了?” 少年望了马上女子一眼,剧痛之下也顾不得发怒,只有把头连点,抬起头呆望着她。 那红衣女子见他神情竟似痴呆一般,不禁噗嗤一笑,说道:“怎么?脚不痛了吗?那我就可放心了。” 少年忽感自己失态,连忙敛神,但才一举足立觉疼痛难忍,不禁又呻吟一声。 红衣女子露出怜惜之容,也不说话,略一弯身就一把将少年拉到马背上。 她嫣然笑道:“既然我的坐骑伤了你,就载你一程吧!” 不等少年答话,一提马鞭,那匹快马便又泼刺刺的飞驰起来。 马行如飞,一股少女幽香随风飘入少年鼻息,令他感觉舒畅无比,不禁连连猛吸几口,原先脚痛早已忘得一乾二净。 那马跨越一个斜坡,马身一晃,少年坐身不稳就要跌落,慌忙中无暇多想,一把搂住少女身体。 这一搂抱之下,不禁心头乱跳,原来情急下他竟无意间触及少女胸膛,但觉软玉温香,不由意乱情迷。 少女也是一震,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喝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老实?才一见面,便存心不良,你还是下去步行吧!” 少年吃了一惊,忙道:“姐姐!小的一时没坐稳,请姐姐千万原谅刚才失礼的举动,下次再也不敢了,就是拼了跌下马去,也绝不伸手碰你一下,你请放心吧!” 少女见他情急之下语无伦次,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便不再难为他,噗嗤一笑,又纵马飞驰。 少年见她忽嗔忽喜,不知是何道理,但已定下心来……… 不料,又绕过一个弯道,那马又突地一晃,少年坐在马后,扶持不住,眼看又要跌落。 这次他可再也不敢像前次那样伸手前抱,慌忙中身子一歪,猛地朝旁跌去……… 那少女玉手一伸,一股劲力扶得他又坐直了身子。 他惊魂甫定,乍见少女翦水双瞳望定自己,神情似笑非笑,妩媚万分,不由心中一动。 忖道:难道她是在试验自己不成?如果真是,她的居心倒令人费解。 少女勒马停在一片树林之前,笑道:“看来你还算是正人君子,只是我奇怪你单身一个人,丝毫不懂武功,到这穷山僻壤,所为何事?是否愿意告诉我呢?” 少年闻言,沉吟半晌,正色答道:“小弟叶秋白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位名叫绝命杀神的前辈异人。姐姐既然经常在此间行走,是否知晓他现在何处?” 女子闻言,面上顿现诧异之色,说道:“绝命杀神?你找他有什么事?难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但你既无丝毫武艺,却又不像是去寻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秋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少女又说:“绝命杀神在二十年前便已在高黎贡山失去踪影,四十九个掌门人全死在天雷之下,不过就独独少了他一个,实在令人奇怪。这件事情至今余波荡漾,你去找他。莫非与山顶之事有什么关联不成?” 说完,眼睛望定了叶秋白,等他回答。 叶秋白忆起,绝命杀神伤人无数,其中不无冤死者,现在听她如此一问,忽然担心她与绝命杀神之间或许有什么仇怨也不一定,不禁沉吟起来,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是。 少女见他沉吟不答,娇靥一沉,也不勉强,微喟一声,道:“你既有隐衷,我也不便再问,不过等到你吃了绝命杀神的亏,可就太晚了。” 叶秋白瞧她不悦,忙道:“其实我找他并无大事,与他也无恩怨,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又闭口不言。 少女见他吞吞吐吐,顿现不悦之色,道:“既然你不肯告知内情,我自然不会逼你,前面就是驿站,我们到时分手好了。只是我告诉你,绝命杀神与我虽无仇怨,但曾听江湖人描述过,这人性情古怪,做事刚愎,加上心辣手黑,翻脸无情,你可得特别小心,知道吗?” 叶秋白见地叮嘱之际,关切之情自然流露,不禁十分感激,忙道:“姐姐关怀之意,小弟感激莫名,此去自当留心。姐姐可否赐告芳名,以便日后再见时称呼?” 少女微露腼腆,说道:“我叫黄凤仪。” 叶秋白一揖,说道:“凤仪姐姐,恕我这样称呼你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不免让人怅然。” 黄凤仪轻笑一声,道:“怎么?听你口气,像是以后再也不会碰面似的,真可笑!” 话虽如此说,但地眉目间也满浮着惜别之意,原来在这片刻间,她竟对这不明来历的少年生起好感。 叶秋白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悬念亲仇,无暇去体味罢了,微喟一声,又继续上路。 两人同乘一骑,放马慢行驰道之上,笑指山水,一时间便变得热络起来。 少男少女本就极易互相吸引,叶秋白一见黄凤仪便觉特别亲切,不禁“姐姐、姐姐”的随口叫个不停,黄凤仪也是天真未泯,见他如此竟也感觉十分甜美。 情之一字,转瞬便生,二人渐入情网,竟是懵然不觉。 黄昏时分,一骑二人已达驿站。 黄凤仪遥指远方,道:“前面便是昔年绝命杀神失踪的高黎贡山,你要入山,可从此往北行。姐姐另外有事,不能陪你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叶秋白应了一声,无意中抬起头来,望见黄凤仪神色有异,但一心只想尽快找到绝命杀神,也没有再追根究柢。 万千离情尽在不言中,两人挥一挥手,红衣少女一骑已飞驰向南而去。 叶秋白叹息一声,只等到那红衣人影消失在驰道尽头,才恋恋不舍的向山径跋涉而去。 ×      ×      × 三天之后,叶秋白已到了高黎贡山。 此时正值秋令,满山枫红,落叶飘飘,凭添无限肃杀之气。 叶秋白在山中四处乱转,一无所获,突然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竟是雷雨欲来。 他四处乱转,希望找个山洞躲避一下。 一道闪电过后,山谷中隆隆之声大起,雨点也开始疏疏落落的洒下。叶秋白向山顶望去,似乎看见在半山处有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山洞。 他再不考虑,连忙向山上跑去。一路乱石嵯峨,把脚跟都磨得流出血来,却也顾不得,可是到了半山处,竟找不到山洞的痕迹。 “难道是我眼花了吗?”他疑惑的忖思。 雨点开始变大,又一道闪电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般落了下来。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全身早已湿透,冷风吹来,格外刺骨寒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啸,如裂金石,长啸声中,一个人影在山顶出现…… 叶秋白不禁大吃一惊,忖道:如此倾盆大雨,他在那里干什么?他心中奇怪,眼睛不瞬的望着那个身影。 那人独自伫立山顶,凝神不动,神态安详已极,叶秋白心中更是惊疑。 他是谁?念头闪过,叶秋白几乎惊叫出声:“难道会是绝命杀神吗?” 可是,绝命杀神在二十年前即绝迹江湖,山顶之人真的是吗?叶秋白心中激动万分,想起父亲死时惨状,不禁热血簌簌流下。 那人不言不动,凝立山顶约莫一个时辰,突然长啸一声,声音较前次更加洪亮悠远。 ??叶秋白却感觉这声长啸似乎倾诉着英雄末路的悲哀,也像是在慨叹人世的无常。 长啸声中,更有一种孤独的感觉,使叶秋白深受感动。 他很想立刻跑上前去,但又怕会使他突然远走,自己却无法追得上他。 于是只有等待…… 过了半晌,只见那人微分着两腿,站立在风雨中,双手垂在身侧,手指轻松的弯曲着。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提起双掌…… 在他双掌之间,有两股强大的气旋,就像是宇宙间光明与黑暗两股极端的力量,汇集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倏忽卷起滔天浪头蓄势扑打出去,在旋转中闪烁着即将惊爆的恐怖气氛。 在雷鸣电闪的剎那间,他看见那人手掌心中发出一道白光……球体终于炸开,在夜空爆散成万道金芒,再碎成千百万只窜入黑暗中的流萤…… 闪电过后,那道白光也随之消失无形。 那人的手突然垂落,似乎精神颓丧已极,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不明白那人怎么突然垂头丧气起来。 那人似乎正在思索着,突然间仰天大笑,声音凄楚万分。 狂笑过后,那人大声喊道:“好得很!好得很!就让我这闪灵掌法与草木同朽吧!举世之中,有谁知道我能参天地之造化,能与自然互通声息!” 稍顷,他又哈哈大笑道:“绝命杀神!绝命杀神!你的大限也快哈哈哈哈!” 叶秋白心头一震,忖道:听他口气,难道他就是绝命杀神,我不如看他作何反应。 叶秋白大声唤道:“绝命杀神!绝命杀神!” 那人闻声猛地抬头,望向叶秋白存身之处,突然长身跃起…… 只见射来一道白光,睁眼看时,那人已到身前,叶秋白不禁大为吃惊。 那人满头白发,下巴尖削,目光阴冷无比。 叶秋白和那人目光交错,不禁打个寒噤,尤其他才一近身,立觉通体寒冷,颤抖不已。 他默立一会儿,思潮汹涌,突朝那人跪下,恳切道:“前辈定是绝命杀神,晚辈有事相求。” 那个老人满是疑惑之色,说道:“我正是绝命杀神,你是谁?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叶秋白闻言喜出望外,老人果然就是绝命杀神,自己长途跋涉,总算没有白费。 于是他把家中发生的憾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最后,更请求杀神收他为徒,以便艺成之后为父报仇。 绝命杀神方才听完,面上神情立刻就变得异常复杂。 数十年来,江湖争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有大限来临的一天。 现在,他自按经脉,知道自己死期已近。 这是自然的法则,他也无法抗拒啊!数十年来,杀人无数,但也替武林除去不少大害。 但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却深悔过去的罪孽…… 虽然二十年来不曾出现江湖,但人们却不曾忘记他。 他望着跪在膝前的少年,这个人竟要拜自己为师。 一个古怪的念头攫住了他,他沉吟起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绝命杀神的面容立刻变得无比的悲愤。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绝命杀神望了叶秋白一眼,问道:“你真想要拜我为师吗?” 叶秋白慌忙的应道:“晚辈是真心情愿的……” 杀神面色一缓,道:“你能吃苦吗?” 叶秋白忙应道:“晚辈能吃苦!” 杀神低喝一声:“好!”突然手起一掌,向叶秋白推去。 叶秋白大惊,“啊呀”尚未喊出,人已腾空飞起,顿如流星般向山下坠去。 山底深不可测,叶秋白在半空中翻滚着、翻滚着…… 慢慢的,他的神智开始模糊了…… ×      ×      × 叶秋白从昏迷中冻醒过来,张目一看,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奇异的洞穴里面。 在距离他三丈远处,有一个静如死水的池塘,一直延伸到洞外。 他一看这水潭,就知道自己没死的原因了。 原来他从山顶飞落下来,正好跌入这一汪死水里。 他迟钝地抬头向四周望去…… 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刻有几个象形文字,但已经模糊难认了。 洞穴里黑漆漆的,如不是洞口透进一点光线,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凝目再向洞穴里面一望,只见那里更是黑暗,同时还有些奇怪的声音,间或从洞穴深处隐约传了过来,令人毛骨悚然。 他翻个身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受伤,逐渐放下心来。 叶秋白迷惘的想着:绝命杀神推我下来,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这洞穴之中有什么秘密吗?绝命杀神为什么叫我独自摸索呢?活动了一下筋骨,僵硬的身体总算恢复一点暖意。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他全身猛地一抖,冷得几乎昏厥过去,紧接着又一阵冷风吹来,他再也支援不住,噗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知经过多少时辰,他又悠悠醒转,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水潭边,愣愣地望着洞口,考虑该不该进去看看?突然那阵古怪的寒风又吹了过来,这次他有了戒备了,身体猛一用力,把全身气血胀得满满的,抵挡那股袭来的寒风。 但是,寒风一吹近身,他马上就感觉到自身的努力是白费了,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使他全身骨节都冷得要粉碎开来…… 他知道就算支持过这一阵风,但下一阵风一到,自己仍会昏厥过去。 他不禁绝望的看着洞口,忖道:还是快点出去吧!但是,水潭横在面前,要想出洞只有游过这个水潭。 叶秋白打量那水潭一会儿,不禁又是一惊!原来那潭水十分奇怪,颜色紫中带青,水面上浮满泡沫,好不恐怖。 他站在水潭边,犹豫不决,此时洞府深处又发出呼呼之声,他知道怪风又将要吹来了。 惊恐中,再也没法考虑,噗通一声,他闭着眼睛跳下了水潭。 那知不跳还好,这一下了水,顿时把个叶秋白冻得几乎神智全失。 昏迷中,他挣扎着游泳。 忽地,水面上出现一股淡淡的热气…… 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但在这澈骨寒冷中,却不啻于一盆烘炉。 他连忙睁眼张望,只见身前不远处,在一块岩石夹缝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热气。 那不是温泉吗?他打心底欢喜得要发狂了,猛力挣扎,身子已游到了那块岩石旁边。 他将头放在那股热气中,藉以取暖,突然看见岩石缝里似乎有些水在流动,潺潺传出细碎的声音,他忙不迭张口去吸那热水。 可是他吸了半天,竟一点也吸不到那岩缝里的水滴。 他正焦急之际,那股淡气突然变浓,但剎那间浓烟就完全消散了,岩缝里涌起一道细小的涓流,他连忙张口去接…… 这次他总算成功了,但不过眨眼工夫那细流便又消失不见。 但是片刻之后,他突觉胸如火焚…… 原来他冷得全身僵木,热水进口倒不觉怎样,只觉全身已有暖意,潭水也不觉得冷了。 此刻那怪水的热力慢慢行开,顿时热得他满头大汗,心头如被火焚,十分痛苦。 他惊悸的大喊一声,转身向洞里游去。 暗忖:自己一定是误服了奇异之物,现在如果不回到那阴冷的洞穴里去,怕不马上就全身焚烧起来,那样就必死无疑了:回到洞穴中,他果然感觉舒服多了。 冷热两种气流在他周身运转着,一个时辰之后,他懵然不知自己在无意中已扎下培元固本的根基。 要知这个地方名叫玄机地府,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寒洞。数千年来,只有江湖侠隐清华上人进来过。 大寒洞是上古时代的遗迹,洞中奇寒,凡人如果能忍受那洞中至寒之气,必能使全身骨骼发生奇异变化,用于练武,即成上乘人材。 大寒洞中更有一件稀异珍宝,就是能产生绝大内力的金刚水。 凡人一经服下,立刻身坚如铁,再加上寒冷的怪风内外交逼,立刻就成了金刚之身。 叶秋白在无意中饮下了金刚水,也是幸运之极,他不知自己此刻已培育了金刚内丹,只须运用吐纳归元之法,就会很快奠下金刚罡气的基础。 放眼武林,能够练成金刚罡气的人,倒也真是少见。 叶秋白这时觉得全身十分舒畅,于是信步走进大寒洞,洞穴中仍然不时吹出怪风,但此刻他已毫无所觉了。 洞穴中十分黑暗,但他走了一程,突然发现远处光亮一闪,连忙加快脚步,到了发光的地方,只见壁上嵌着三粒圆珠,晶莹发亮,通体血红。 心中正感奇怪,突见壁上有一条缝隙,内中似有一物,连忙伸手取了出来。 只见一纸帛布,颜色发黄,想是经过年代久远的原故。 他连忙抖开一看,只见那帛布上写的全是象形文字,龙飞蛇舞,苍古已极。 叶秋白小时随着他父亲精研各类文字,所以一见这帛布,倒也并不为难。 但见那上面写着:“金刚罡水,大寒阴渗,丸名逐金,壁顶图参。” 叶秋白阅毕,思索半晌,突然笑道:“啊!我明白了。” 他匆匆将那纸帛布放回壁缝,手指却又触及一物,取出一看,竟是一瓶丸药,那丸药似乎已被人取去了一半,只剩下半瓶,打开瓶盖一闻,顿时满洞充满扑鼻异香。 叶秋白忖道:这一定是逐金丸了,不知壁顶图参到底指的是什么? 忖想之间,他急忙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壁顶刻的一些图形,有坐有立也有卧着的,栩栩如生,每一图形都用象形文字刻上说明。 他惊想道:帛布上所写的四句话,不就是叫人先服下金刚水与逐金丸,再去大寒洞让阴风渗透全身,依看壁顶图形去练功吗? 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喝下的泉水是否就是金刚水,至于大寒阴风,他相信指的正是这洞里的阴风是不会有错的! 问题就在金刚水他思忖着,突然一拍脑袋,笑道:“怎么这样笨?照图去做,灵不灵一试就知道了。” 于是他开始打量那些图形…… 壁顶刻着九个图形,每个都奇形怪状,他看了半晌,只觉得茫茫然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举凡练武之人似乎都遇过这种现象,叶秋白也不例外。 突然,洞内一股寒风袭来…… 叶秋白并未在意,不料噗的一声,一张白纸恰好飞来贴在他脸他微一怔神,连忙取下那张白纸,但见上面用正楷写着:“字示秋白晚辈。”下款写的是:“绝命杀神”。 来不及再往下读,这一瞬间,他忽然了解绝命杀神何以将自己推下山,原来正是要成全自己这段奇缘,连忙向洞穴深处喊道:“绝命前辈!请留步!” 喊了几声仍不见回答,绝命杀神似已远去多时。 他失望地展开白纸,看见上面写的是:“适才饮下金刚水,此刻又得逐金丸,服下后,立照壁上所示逐一练习,务必精臻。此图名为天枢九式,功力极大,吾行走江湖,只施用此式一两成功力,便已罕逢敌手,汝好自为之。逐金丸已被吾服用一半,余者汝可自用,功成之日,再来见我,当再传授其他绝学。 “汝照图练习之前,可先依吾归元吐纳之法培运内力,图附于后。又者,汝今已成金刚之身,可依吐纳之法,进而运转小周天及大周天功夫,则异日运用天枢九式,更具莫测之威也。言尽于此,容后再见。” 叶秋白翻转白纸,果然发现有一些基本吐纳培力之图,简单明白。 他不禁对绝命杀神感激万分,连忙跪下向深不见底的洞穴誓道:“绝命杀神,异日拜师之后,必维恭维谨,赴汤蹈火,以报恩师成全之大德。” 声音虽小,却在这洞穴之中回旋不绝。 叶秋白站起身来,将逐金丸尽数吞下。片刻之后全身热气上升,行遍全身所有关节,渐渐的,逐金丸与金刚水合为一处,顿时成了百年难遇的奇缘福祉。 他按照吐纳之图略一运转,立觉全身气海平稳,血气充足,经脉均匀,疲倦尽失。 叶秋白不敢怠慢,依照壁顶图形,开始一招一式的模仿起来。 第一图形上刻着一个人身在半空,两手平举,双腿外屈。这一式名叫鸿飞冥冥。 叶秋白看了半晌,不禁困惑地皱起眉头。 原来,第一式就这样困难,要把身子悬在半空,施展招式,难怪让叶秋白感到为难了。 他怔了半晌,突然一长身子,飞跃而起。 这时的叶秋白已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这跃起之势,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这么轻松,一点也不吃力。 叶秋白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在服食金刚水和逐金丸后,功力大进,再也不是吴下阿蒙。 这一放心,便定下心来认真练习壁上的绝世武学。 第二章 抚仙湖上风云起 光阴荏苒,转瞬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中间,叶秋白已经把天枢九式练得炉火纯青,熟练无比。 而且这三个月中,靠着洞中寒冷怪风的渗浸,叶秋白全副骨骼筋脉完全改变。 筋脉一变,穴道也随之转移,所以想用平常点穴功夫伤他,是行不通的。 这种奇异遭遇除了绝命杀神以外,恐怕宇宙之大,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一日,正当他静坐洞中,默运内功,行起小周天功夫之际,洞穴深处响起一阵宏亮的笑声…… 叶秋白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一个老者赫然映入眼帘,正是那绝命杀神。 绝命杀神笑声一停,不知如何人已经到了眼前。 凭叶秋白在洞中摸索三月的眼力,竟没有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步法。 杀神注视了他半晌,冷削的嘴唇浮起一丝慈爱的笑意,柔声道:“你现在自信武功已经练成了吧?” 叶秋白连忙躬身答道:“晚辈遵照字条所嘱,已将天枢九式练成。” 绝命杀神说一声:“好!” 长袖一挥,劲风直向叶秋白卷去。所用的正是天枢九式中的第七式穿云裂石。 叶秋白心念一动,运起全身内力奋力一挡…… 只闻裂帛般大响,绝命杀神纹风不动,叶秋白也凝神伫立,两人都没有退后一步。 杀神面上泛出欣喜之色,说道:“你随我来!” 话落,身子已掠在五丈之外,叶秋白连忙追赶。 绝命杀神深入洞穴,左转右弯,直把叶秋白累得俊脸飞红,气喘呼呼。 不多时,两人已到了一个绝妙去处、原来山洞走完,立刻现出一块平台,四面削壁如刀,猿猴也难攀登。 平台上有一间小屋,红砖绿瓦,不知是如何盖成的。附近遍生奇花异草,芳香醉人,真是世外仙境。 绝命杀神走进小屋,向案上一幅人像跪下,叶秋白见状也连忙跪下。 杀神口中喃喃自语一番,然后站起身来,正色向叶秋白说道:“你要拜我为师,现在有资格了。” 叶秋白闻言,连忙又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绝命杀神含笑接受。 叶秋白站稳身形,忽见绝命杀神面色一整,眼睛又恢复了冷削阴森,沉声道:“为师现在可以把师门来历告诉你了,你仔细听着……” 绝命杀神面色阴沉,眼睛望着天空,似乎怀着无限心事,沉默半财道:“为师是清华上人第二十七代弟子,清华上人是一代奇士,学道成仙,一生奇遇数之不尽。” “清华上人成仙之后,将一生学道经过全部记载在一本秘籍中,传至上一代门人手中时,一个不慎竟被各派剑客连手夺去,至今尚下落不明。” “为师武功并非得自清华上人之秘芨,只是得自适才玄机穴,然后又自创了几种绝技,虽然江湖人称三尊之一,但思及师门重宝,不能不常耿耿于怀也。” “为师过去半生杀戳,多半与这秘籍有关。江湖人有所不知,误以为我专门诛杀名门正派剑侠,认为师父是邪派中人,而以杀神视之。平心而论,为师所杀极少冤死者,但与谋夺有关之人却不在少数。” 叶秋白走前一步,诚挚的对绝命杀神说:“师父,不管您在江湖上肇下多少仇怨,为徒的心中只有对您的感激,将来待徒儿报了杀父之仇,便代师父了结所有的江湖恩怨,师父意下如何呢?” 多年以来,绝命杀神第一次真正受到感动,冷酷的眼神也不觉变得柔和,现出无限复杂的神色。 他默立一会儿,突向叶秋白招手道:“从现在起,我传给你天魔大法。在此之前,你得先学成为师的独门绝活──迷离步。” 说罢,绝命杀神立刻就将迷离步法传给叶秋白。 叶秋白天赋本好,过目不忘,两个时辰之后,汗流浃背的他已经学会了迷离步法。 杀神面露惊奇之色,心中却暗自庆幸得到了一个赋质奇佳的徒儿。 于是绝命杀神为他打通全身奇经八脉,任、督等脉骼一经打通,顿时内力大增,进步亦更加神速。 最后,生死玄关也由杀神运行真气把它勘破了。 从此以后,叶秋白不啻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天魔大法是绝命杀神数十年来苦心孤诣创造出来的,威力不在天枢九式之下,但因天魔大法出手太过毒辣,只有吩咐秋白,非遇深仇大恶之人,绝不轻易出手。 杀神看见秋白进步飞速,心中高兴非凡。 匆匆一年过去,绝命杀神传授秋白堪舆之术、制穴解穴之术、金针之术、医药治病诸丹方,几乎将胸中所有一股脑儿全传给了叶秋白。 叶秋白这才知道绝命杀神的学问如汪洋海深,对师恩之浩大,更是感激零涕。 一次,山中雷雨大作,绝命杀神将秋白唤出屋外,慎重的传授了他生平最大秘密──闪灵掌。 杀神嘱咐他,不遇十恶不赦之人绝不施用,施用之时,须雷电大作四外无人之际,以作掩饰,否则定将惊世骇俗,至为不智。 叶秋白铭记在心,那敢忘记? 杀神又传授了他一套万古愁刀法。 这套刀法名是一套,其实只有一招。这一招诡异万分,只一上手,便将对方卷入自己刀光之中,如影随形,任对方如何化解也无法脱身。 这一招可随对方还手情形化作千百招式,除非自己存心让敌,对方知趣退身,否则一流高手也难幸免。 大器已成,绝命杀神也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强作欢颜,但终难掩内心无限之悲戚。 生离死别,圣人也难消受,何况凡人。 这时,叶秋白在山上已经整整过了两个年头。 星目剑眉,俊美无伦,但眉宇之间,因感触师父的强掩悲痛而显得焦灼疑虑。 两年以来,师徒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那是人类的天性,无可压抑的感情! 绝命杀神冷酷阴森的眼神,只要一见秋白,就转变成无限的关爱。 而秋白对于杀神,更是像对父亲般的尊敬与感激。 两年来,这种珍贵的感情使得他们不愿须臾分离。 但今天,绝命杀神知道自己死期已至。 他要把重责大任放到秋白的肩上,因为他们就要天人永诀了。 他死了之后,叶秋白没有后顾之忧,便可以为所欲为的为自己化解无限的罪孽了。 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至于他自己,生前并非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血债,而是一股傲气,使他不愿向人低头。 这天,他把秋白叫到跟前,忍住眼泪说道:“让为师的再嘱咐你一遍。” 叶秋白一听师父如此说,似乎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杀神强抑悲痛,含笑说道:“二十多年前,为师的为了一个宇内独尊的名号,与其他二尊──白云上人和轮回圣僧交过一次手,结果三天拼斗下来,没有胜负。于是为师的闭门苦练,在习成闪灵掌之后,正要再次邀约相会,不料轮回圣僧已经仙去,白云上人也无故绝迹江湖。 “将来你代为师的解脱了天下怨仇之后,不妨找到白云上人再次印证武功,白云上人如果不敌,为师的在九泉之下,会为自己高兴也为你高兴。你行走江湖后,凡遇昔日为师父的罪孽所害者,绝对不要与他们动手,即使动手也只能防身,不能还击,以免使得为师的九泉难安。 “遇见有人与我有血海深仇,为师的希望你能为师父代流鲜血,为师的知道这事难极,但只希望你见机而为,不必太过勉强。” 杀神说到这里,神色哀伤忧郁至极,叶秋白闻言不禁凄然泪下。 他并不是惧怕自己将有流血之苦,而是听到师父口气十分不祥,似乎有寻死之意,不由暗暗注意师父的举动。 绝命杀神继续说下去,神色更见凄楚。 “为师的尚有一件心事要让你知道,若干年前,师父曾有一个妻子,她因为做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投崖而死,我俩生有一女,被她携去,不知下落,你日后见了她,可得好生看待。” 叶秋白连忙点头称是,眼睛仍不瞬的望着杀神。 绝命杀神继续说:“玄机洞府里的大寒池中,藏有补血珍品血石髓及绝命狂刀,我今日送给你,日后行走江湖,睹物思人,务必遵行为师的意志,你答应吗?” 叶秋白含泪答应。 绝命杀神倏地站起,厉声道:“秋儿,你且发誓我听!” 叶秋白猛吃一惊,闻言立刻跪地誓道:“徒儿如违师命,天诛地灭。” 绝命杀神凄然笑道:“我以后也无法看着你了,你既已发誓,为师的已完全放心。” 叶秋白闻言连忙跪下道:“师父,秋儿尚有一事想请示师父!” 绝命杀神说道:“秋儿有事快讲。” 叶秋白颤声道:“请问师父,秋儿于入山寻师途中,曾听江湖上传闻,谓二十年前师父在罗罗峰顶,以闪灵掌击毙四十九个各派掌门人,不知此案将来要弟子如何了结?请师父明示,以便弟子遵循。” 闻言,杀神脸色大变,打起精神大声喝道:“秋儿!为师已隐居在此三十余年,江湖传闻中二十年前罗罗峰顶之事绝非为师所为,可能是江湖上有人想嫁祸于我。秋儿!你下山以后,一定要替为师的查出此人,昭示江湖大众,勿使为师的含冤莫白。” 言罢,绝命杀神噗通一声仆倒在地上,两腿一伸,长嘘出最后一口气…… 从此,一代武林奇人就撒手长逝了。 ×      ×      × 山为樽,水为沼,酒徒历历坐洲岛。抚仙湖上正是这种现象,时值秋令,风人雅士大多租一叶扁舟,在湖上游船饮酒。 黄昏时分,临江的一个小酒肆中,一个少年文士正在轻酌浅饮,望着湖上来往船只,神态中似乎满怀心事。 他叹息一声,似乎在感慨茫茫天下不知何去何从,一双俊目灼灼凝望湖上碧水清波。 湖上突然如飞划来一只小船,少年文士打量一眼,不禁咦了一声。 只见那小船上面伫立着一位绝美女子,唇红齿白,体态轻盈,眼如秋水,杏面生春,尤其穿着一身红色衣衫,更显得她仪态万千,娇艳欲滴。 少女站在小船上,杏目闪处,突见酒棚中间一个丰朗俊美的少年正盯着自己。 两人疾快一照面,都不由一怔。 少年嘴皮翕动,不禁脱口唤了一声:“凤仪姐姐!” 原来这少女正是南方驰道上,叶秋白遇到的红衣女子。 不用说,酒棚中那少年就是叶秋白。 小舟离岸还有三丈之遥,少女突一长身跳上岸边,身法轻灵已极。 她走进酒肆,与叶秋白面对而坐,两人相视一笑。 黄凤仪仔细打量着叶秋白,两年不见,只见他长得更加英挺,尤其两目神光内蕴,想是有了内功根基。 这一诧异,不由多看几眼,突然想起自己是姑娘家,如此盯着对方瞧成何体统? 思忖之际,俏脸立刻飞红。 好在她个性爽朗,瞬间即恢复了正常,说道:“原来是你,可真没想到,这两年来,你到那里去了?” 叶秋白微一踌躇,说道:“东飘西荡,并没有待在固定的地方。” 他还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她。 黄凤仪眼珠一转,忽然笑道:“那位杀神前辈到底找到了没有啊?” 叶秋白黯然低头,不言不语。 想起绝命杀神临死前的情景,尤其是那声“秋儿”,不由感到悲凉,每次忆及就使他心如刀割…… 他伏在杀神身上痛哭了两天,然后从大寒池中,取出血石髓和绝命狂刀,才黯然下山。 到了抚仙湖,心中悲伤已渐平复,不料黄凤仪这一提及,又勾引起他无限伤痛的心事。 黄凤仪见他神色有异,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不禁感到好奇,心想:他大概是吃了绝命杀神什么亏了!心生同情,一双妙目不禁静静地望定他。 叶秋白忽然察觉自己失态,急忙抬头道:“凤仪姐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把你冷落了。” 黄凤仪以为叶秋白吃了绝命杀神的亏,弄得心神恍惚,不禁对他又起了关切之情。 但有一点她却不明白,当时他既然身无武功,为什么要冒险上山寻仇呢? 黄凤仪想起自己父亲,二十年前出外访友,竟从此失去踪影,生死不知…… 她那时还未满周岁,多亏了母亲辛勤抚养,才能长大。 现在年已双十,尚不知父亲颜容到底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竟也禁不住黯然神伤。 叶秋白见状十分诧异,不知她为何突然不欢,忙道:“凤仪姐姐,难道你也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现在倒是你冷落我了!” 黄凤仪闻言,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叶秋白也忍不住和她一起绽放灿烂的笑容。 一笑之下,顿时驱散了两年不见的陌生感。 叶秋白看她一张粉脸乍愁还喜,不由瞧得愣住了,心想:“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真是想不到啊!她对自己似乎颇为关切……” 想着,他情不自尽地有点飘飘然。 黄凤仪见他神情痴迷已极,心中好笑,忽又想起一事,顿时红霞飞上脸颊,娇羞万分。 她匆匆站起,向叶秋白道:“家父二十年前失踪,听说沧浪渔隐是家父好友,可能知道下落,我刚才去找他,却错失机缘,你日后若是遇上他,烦你代我打听一下。” 叶秋白也连忙站起,说道:“怎么?你这!要走了吗?” 黄凤仪对他嫣然一笑,道:“不走,难道赖在这里不成?” 叶秋白心里好生不舍,正在思索之间,突然听见抚仙湖畔的树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声。 声音不大,酒肆中人都恍若未闻,但练武之人耳目自然不同,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再不迟疑,急忙快步走出酒肆,向那树林飞奔而去。 ×      ×      × 两人走进树林,乍见不远处有个人仆倒在地上,全身索索发抖,面红似火,不时从牙缝中透出低吟,声音痛苦已极。 那人年约五十多岁,发须皆呈灰白色,额上长着一颗肉瘤,神情十分凶恶,看见二人走近,只是低头不语。 “毒火掌!”黄凤仪不禁惊叫出声。 原来那人受伤的症状正是中了毒火掌,江湖之中只有沧浪渔隐才会这种秘传武功。 黄凤仪忽然想起自己要找的人正是沧浪渔隐,现在这人被他所伤,也许可以从他身上问出渔隐的行踪,心念一定,急忙问道:“你是什么人?沧浪渔隐现在哪里?” 那人闻言挣扎着开眼一看,断续的说:“……沧浪……鼠……辈!”只说了这四个字,就忍不住痛苦地颓然闭目。 黄凤仪大为焦急,这人一死,自己的希望就落空了,但又无法救治他的内伤。 那人喘息一会儿,忽又张开眼来,断断续续的说:“想不到……我九曜……帮主……今天绝……命……于……此……” 黄凤仪娇靥大变,想不到这个受伤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九曜帮主──白骨真君。 叶秋白不再犹豫,伏下身来运起大寒阴风为白骨真君推拿。 一阵推移之后,白骨真君面上红潮渐退,呻吟也慢慢消失了。 突然掌风一收,白骨真君长叹一声,呼出一口浊气,面色通红,竟已好转过来。 白骨真君慢慢起身,看见替他治伤的竟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面上不由现出惭愧的神色。 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白骨真君扫视两人一眼,表情十分复杂。 他长叹一声道:“我正是九曜帮主白骨真君,今天上午在弥勒山遇见了敝帮的三老之一沧浪渔隐,我与他算起旧账,对敌时竟一时大意,未及时取出独门兵刃白骨箫,以致被他毒火掌击中。后来,他虽被我白骨箫逐退,但因内伤太重,我勉强支持到这里,仍由不得伤发倒地,如不是遇着两位,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白骨真君说完这话,目光一闪,向叶秋白问道:“适才尊驾用的可是大寒阴风?可否告知,容某道谢。” 叶秋白谦道:“道谢倒不必,刚才所施正是大寒阴风,不知真君何以得知?” 白骨真君微喟一声,也不回答。 黄凤仪一双妙目盯住叶秋白,想不到才两年不见,对方已练就一身绝技,于是暗中存心要试他一试,看他到底功力如何。 叶秋白见他不答,也不追问,掉头向凤仪道:“凤仪姐姐,你不是要问他沧浪渔隐的下落吗?” 黄凤仪这才如梦初醒,面上一红,问道:“沧浪渔隐现在哪里?真君你可知道?” 白骨真君眼珠一转,疑道:“小娃儿找他有什么事?莫非……” 黄凤仪听他喊自己小娃儿,心中大为不悦,心想:白骨真君如此无礼,想来也不是个好货,刚才实在不该让叶秋白救他。 心念一动,立刻嗔道:“我问你的话,你到底答是不答?” 白骨真君冷笑一声,他倒并不介意这个女娃儿,只是那年轻公子看来功力不俗,自己重创初愈,还是忍耐些好。 心念一定,这才忍气答道:“沧浪渔隐现在何处,我实在不知,大概总在附近,你们不妨到弥勒山去看看。” 白骨真君平素心高气傲,还是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的回答人家的问话。 那知黄凤仪还不满意,又厉声问道:“偌大的弥勒山,你叫我那里去找?总得说出一个确切一点的地方啊?” 其实白骨真君也不知道渔隐现在哪里,即使告诉他们两人先前比斗的地点,渔隐也早已离去,又有何用? 黄凤仪盛气凌人之状,顿使激起他莫名之火,竟不作答。 叶秋白明知凤仪无理,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说道:“姐姐,他确实是不知道,我们自己去找吧!” 黄凤仪突觉玉臂被他握住,心头一跳,一股热力传了过来,使她产生一股莫名的感觉。 她娇羞无限,但也不反抗,任由他握着,心头却甜蜜蜜的,尤其秋白口口声声“凤仪姐姐”,更使她产生一种难以解释的滋味。 她幽幽望他一眼,轻叹一声,道:“好吧,弟弟我们走!” 这一转身,忽觉身后一阵风起扑向二人…… 叶秋白大惊之下,拉着凤仪向旁一闪,只闻一声大响,前面一棵大树竟被掌风劈断。 两人连忙回头,见是白骨真君,心中不禁大为诧异。 还来不及问话,白骨真君已扑到面前,手起两掌,闪电般连续向两人击去。 叶秋白担心凤仪安危,突将她轻轻抱起,施展迷离步法闪出两丈之外。 黄凤仪心头乱跳,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被人拥在怀里。 但是她无意挣扎,大敌当前,她竟咯咯的娇笑起来…… 第三章 一剑光寒情未了 原来叶秋白一抱之下,手臂探进凤仪的臂下腋间,难怪她笑出声来。 叶秋白发觉之后,俊脸不禁飞红,他手脚不敢闲着,倏然一声大喝,施展天枢九式中的第五式──泥牛入海。 叶秋白双手一曲,由上而下击出一掌。 白骨真君狂笑一声,运足十成内力,一掌发出。 一声问响,如击败革,白骨真君连退几步。再看叶秋白,则气沉身静,纹风不动。 他心中大骇,知道此番遇上大敌,势难讨到好处。 白骨真君突从身上取出一枝三孔长箫,箫身刻满骷髅人形,叶、黄两人一看之下,知道这是他的成名兵刃──白骨箫。白骨真君持箫在手,并不进逼,却用嘴凑近箫管,呜呜吹了起来。 初时声音不大,入耳动听,两人只觉可疑,也不知其中奥妙。到了后来,曲调慢慢变得凄楚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彷乎倚闾之望,实见落叶悲秋,人生朝露,不堪回首。 叶、黄两人听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突然叶秋白一声:“不好!”连忙运气抵挡,涤思净虑,慢慢的觉得净台明镜,心无点尘;再看凤仪,则已面容惨淡,香汗淋漓。 大惊之下,他急忙运起金刚罡气,护住二人全身。 少顷,黄凤仪面色稍缓,只是珠泪纷纷,流个不停。 白骨真君吹到后来,突然声息全无,但白骨箫三个洞眼里却慢慢升起一股白雾。 他狞笑一声,说道:“三十年前,老夫不慎为绝命杀神所算,废去一半武功,今天,老夫要以白骨箫的透骨冷风,取你二人性命!” 话一说完,白骨真君用力一吹,那股白雾电般射了过来,未到之前,已有一股冰寒刺骨的感觉。白雾袭来,却被金刚罡气挡在外面,冲射不进。 白骨真君再用力吹,那股白雾逐渐加浓,慢慢掩住两人身形。 叶秋白这才明白对方何以要暗算自己,原来他已看出大寒阴风正是绝命杀神早年的成名招数之一。 但黄凤仪却懵然不知。 她只感觉冷风愈来愈近,似乎就要穿过二人护身之罡气,心中焦灼万分。 她身子被叶秋白紧紧抱住,在这重要关头,她竟觉得无限快慰,这真是女人天性,如此时刻,也难忘儿女私情。 突闻一声大喝,金刚罡气消失,那股白雾也风流云散。 黄凤仪睁眼一看,不禁大为吃惊。 原来不知何时,叶秋白已经欺到白骨真君身前,一只手抓住白骨真君手腕经脉。 叭哒一声,那枝白骨箫跌落在地上,滚出老远……。 白骨真君面色难看已极,额上冷汗渗出,额上那颗肉瘤也胀得铁青山。 原来叶秋白施展了一手天魔大法,将金刚罡气幻为网状,反而包围了那股淡白寒气,然后施展迷离步,使出天枢九式中的第二式水中捞月扣住白骨真君经脉,那枝白骨箫自然脱手落地。 叶秋白看见凤仪无碍,突然松手放开白骨真君的手腕。 白骨真君料不到他会如此,只当他又要施展什么鬼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知道自己又是死里逃生了。 他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拾起长箫,疾驰出林去了。 黄凤仪大为不解,叶秋白望她一眼,知道她心中疑惑,也不解释,只说:“天色已晚,我们得去找间客栈。” 二人相视微笑,这一波折,顿使两人变得亲密起来,于是一同回到湖畔小镇上。 客栈里,两人谈到一更时分,才分别就寝。 ×      ×      × 深夜。 客栈外一个人影跃上墙头,只一飘身便飞入一间客房。 这时,墙上又出现另一个身影,悄悄尾随着先前那个黑影突然一声大喝,房内灯光大明。 房中站着三个人,叶秋白一手扣着白骨真君手腕,一面望着另外一个苍发老人。 黄凤仪也走了过来,看见三人,微露讶容。 白骨真君一见那苍发老人,突然面露绝望之色。 苍发老人微喟一声,道:“你还是恶性不改,又惹上厉害对手了。” 他手一抱拳,向叶秋白道:“少侠身手不凡,我沧浪渔隐算是白替你们担心了。” 黄凤仪一闻此言,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沧浪前辈,侄女黄凤仪这里拜见了。” 沧浪渔隐目光一闪,讶道:“你……你是黄衫客的……?” 黄凤仪突然珠泪滚落,哽咽道:“沧浪前辈,黄衫客正是家父在二十年前访友失踪,侄女由先慈养大,先慈前年逝世之际,命侄女寻找一位沧浪渔隐,说渔隐是家父至友,必能告知家父下落,又命侄女投靠前辈,所以……” 说到此处,竟哽咽着说不下去。 沧浪渔隐长叹一声,道:“唉!说来已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叶秋白向沧浪渔隐问道:“沧浪前辈,这人该如何处置?” 渔隐虎目一扫,怒声道:“白骨真君,你知罪吗?” 白骨真君眼睛不看渔隐,却将怨毒的目光紧盯住叶秋白。 渔隐见他这种神色也甚奇怪,说道:“我九曜帮三老地位高于帮主,但素来不问帮中事务。数年以来,他纵容部下胡作非为,我三老为整理门户虽曾警告过他,一时也未加惩戒。不料他自恃学成白骨箫,自以为天下无敌,竟暗害其他二老。我身为三老之首,不能容他遗祸人间,所以天涯追踪,终于在弥勒山将他击伤。不知何故他竟未死?现在又来找两位的麻烦。既然少侠将他制住,如何发落,我不便过问。至于敝帮门规,却须由我亲手将他制住,始能自己发落,现在任由你处置他吧。” 叶秋白听渔隐说完,叹息一声,忆及师父遗命,又把手放开。 白骨真君脱身之后,狠狠瞪视三人一眼,说道:“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话落,一个身子穿窗而出,眨眼不见。 沧浪渔隐也不追赶,却向黄凤仪道:“你是想知道黄衫客的下落吗?”黄凤仪又连忙跪下,说道:“万望沧浪伯父告知侄女。” 沧浪渔隐突从身上取出一纸黄帖,扔在凤仪面前,流泪道:“侄女,你自己看吧!” 黄凤仪将黄帖接过一看,恍然大悟,顿时珠泪泉涌,只喊得一声“爸爸”便昏厥过去。 原来那黄帖上面写的是:“中秋月夜,罗罗峰顶,万千仇怨,一并解决。”下面的署名是“绝命杀神”。 敢情这正是当年绝命杀神下给清秋子的一纸邀帖。 现在,这张邀帖到了沧浪渔隐手中,那定是与黄衫客有关系了。 当年黄衫客将这纸邀帖交给渔隐保管,飘然而去,除了赴约之外,还会去哪里? 原来黄衫客是清秋子的同门师弟,这纸黄帖是从清秋子那儿得来的,那么,四十九人之中,毫无疑问其中一定有一位是黄衫客了。 黄凤仪一见黄帖,立刻猜到父亲的去向,难怪她眼泪直流,晕厥了过去。 叶秋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正如火烧一般,难受已极。 黄凤仪和绝命杀神之间有杀父之仇,一旦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后,她会怎么样呢?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但是他知道罗罗峰顶那个绝命杀神绝不是自己师父。 他勉强压抑骚动的思绪,想找出一种合理的解释。 不可否认的,黄凤仪的音容笑貌已经深烙在他心中。 他知道自己对她已有不可磨灭的爱意。 但是,人世间的变化太突然了、也太快了。 眼看自己就将要血溅玉人面前,为师父还清这笔孽债。 他顿时心如刀割,他并不怕死,但是父仇未报,母亲音讯全无,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他望着黄凤仪缓缓苏醒过来,自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绝……命……杀……神……” 黄凤仪银牙紧咬,他看在眼里不禁万分矛盾。 叶秋白突然一咬牙,狠声说道:“凤仪姐姐,我正是绝命杀神的徒弟,他已经辞世了,杀你父亲的那个绝命杀神是冒牌货,我们一起去找他报仇。” 这话一出,两人都大吃一惊。 “什么?你是……?” 黄凤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会是绝命杀神的徒弟?他,这么正直、俊秀、爽朗,自己对他早已芳心暗许,怎么偏偏他会是杀父仇人的徒弟?她几乎又要昏厥过去了。 他活在她的心坎里,永难磨灭,早在滇西道上初次相会,她就对他萌生爱意。 两年之后,他们又在抚仙湖见面了,这次,他竟比以前更为俊美,她为他的神采深深痴迷。 林中对敌,他们曾经那样亲密的拥抱在一起,使她一想起来,就禁不住耳鸣心跳,满面通红,心头却甜蜜得什么也不愿想了。 现在,眼看着春梦成空;江湖如此善变,真要翻脸成仇? 她猛地抹去脸上的泪珠,发狂般的跃出窗子,向沉沉黑夜疾奔而去。 叶秋白吃了一惊,跟着飘身出来。 他在匆忙中回头向沧浪渔隐说道:“沧浪前辈,咱们有缘再会吧!” 话落,一个身子奔雷般赶了上去,但见月光下一前一后两条黑影,消失在弥勒山麓。 ×      ×      × 一个隆起的山丘之上,两个人影默默的站着。 叶秋白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他头上渗出了冷汗,全身都有些微的颤抖。 是跑得累了?还是掩不住内心的慌乱?黄凤仪也是默然无言,她只有流着眼泪,轻微的啜泣着。 暗想:这件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啊! 她正要开口,叶秋白已经先说话了:“凤仪姐姐!这里四处无人,你要杀就快杀吧!我绝不躲避,也不还手,但是我郑重告诉你,杀死你父亲及四十九位掌门的绝命杀神是假的,他不是我师父,我也要去找他为师父洗冤。” 她哀怨的望了他一眼,低喊了声:“弟弟!” 叶秋白忙趋身过来,摊开双掌,一把搂住她的双肩。 黄凤仪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哇的一声,伏在叶秋白的胸怀里,哭泣起来。 叶秋白思潮潮涌,父仇、师命,眼前的人,这一切使他感到很迷惘,还有几分惆怅…… 他柔声向她说:“姐姐,别哭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叶秋白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凄然笑道:“姐姐,我没有说谎,我确实是绝命杀神的徒弟。但我不是罗罗峰顶杀死各掌门人的那个绝命杀神的徒弟。” 想起绝命杀神,他更加感慨了。 他继续道:“杀神与我相依为命,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但又何只一生一世?因为他是在我怀里断气的啊!” 他提起杀神的名字,感到又是羞惭又是骄傲。 终于,他猛然将她推开,颤声道:“你不相信我的话,要为父报仇,就请动手吧!” 他紧闭双目,眼泪泊泊流出。 黄凤仪脸色一变,她紧咬银牙,大声斥道:“我就不信你的话,天下那有武功一样、长相一样的两个绝命杀神?爸爸,???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女儿要为您复仇了!” 说完,一挥长剑,寒光暴射,嚓的一声,深深刺进叶秋白胸膛。叶秋白凄然喊了声:“姐姐,你刺得好!” 胸前血如泉涌,砰的一声仆倒地上。 黄凤仪猛一转身,朝山下如飞奔去。 叶秋白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巍巍颤颤倒了下去,一种从未有的痛苦使他望着胸襟泊泊流出的鲜血,满脸痛苦的痉挛。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希望光辉,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所赠的血石髓。 他忍受着生平从未尝过的痛苦折磨,打开了装着血石髓的匣子,抓到一粒,送进口里咬得粉碎。 说也奇怪,这血石髓一入口中,胸部血流立止,因为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也突然复原了。 他察看伤口,发现刺得并不很深,也未伤到内腑。他能死里偷生,显然是因为黄凤仪手下留情。 叶秋白在峰顶上慢慢行开小周天,片刻之后,便觉伤口似乎不药而愈,精神气色也恢复了正常。 忽然山脚下出现一个人影,面色金黄,高冠云髻,但却有一只袖子虚空飘飞着,原来这人只有一只手臂。 这人看见黄凤仪从山上奔来,经过自己面前时,竟似没有留意到自己,不由露出奇异之色。 他向山上看了一看,也不再顾黄凤仪,三起三落,人已在半山之上。 原来他看见峰顶站着一个人影,月光下面,映得那人衣袂飘飞,面色如玉。 他似乎知道峰顶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好奇心油然而生,立刻掩到一块大石之后,只听得山顶那人自言自语着:“师父……绝命杀神……为徒的为您……还了第一笔……血债。” 原来峰顶站立那人正是叶秋白。 金面人这时隐身大石之后,听见这话,面上突然现出无限激愤之色。 他从大石之后现出身来。 叶秋白闻及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不由大惊失色。只见一个金色面庞的老人悻悻然走来。 老人冷哼道:“你刚才说些什么?什么绝命杀神,什么师父?难道你是他徒弟不成?” 叶秋白看那老人好生无礼,但仍躬声答道:“绝命杀神正是家师。” 老人微哼一声,喝道:“他人在哪里?” 叶秋白有点不悦,但仍忍住答道:“家师两年前已经故世了。” 老人闻言,面上顿现无限失望之色,自言自语道:“二十年深山苦练,难道竟要落空了吗?” 叶秋白在疑惑,那老人又沉声道:“罢了,找他徒弟也是一样!” 他向叶秋白一招手,道:“来来!你我比划比划,老夫今天出关,总得有个交待!你是杀神之徒,那正是天意使然。来!不用害怕,老夫保证只废你一臂,决不伤你性命就是!” 叶秋白俊脸一变,知道这个奇怪老人,必定又和绝命杀神有过一段怨仇,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人一声长啸,震得山谷树叶抖动。 长啸声后,一个身子飞起三丈之高,就在空中独臂猛伸,推出一掌。 叶秋白一见这种招式,大吃一惊,脱口喊道:“鸿飞冥冥。” 原来这一身法,正是天枢九式的第一式。 叶秋白这一惊非同小可,急用第五式泥牛入海,身形飘处,将这一招化开。 老人面色凝重,大喝一声又待扑上,叶秋白忙喊一声:“且慢!” 叶秋白心中疑惑不已,怎么这老人会使出天枢九式?看来这老人倒真是神秘莫测了。 心想:自己功夫以天枢九式为最高,对方既然也能施用,那么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呆呆的想着:除了师父外,难道还有人懂得这种武林绝学吗?又为何会和师父有仇?这真是令人费解的事! 老人见他沉默半晌,面上一沉,似乎十分不耐,一长身,人又飞纵过来。 人尚未到,已有一股劲风,飞沙走石,排山倒海而来…… 叶秋白大吃了一惊,连忙运力一挡。 只听一声大响,老人衣袂飘飞面色突现苍白之色,叶秋白则被震得退后两步。 突然又从山下纵上来两个人,正是沧浪渔隐与黄凤仪。 他们两人在山下碰见,又被刚才那声长啸之声引了上来。 沧浪渔隐一见老人,脱口喊道:“啊?黄衫客老弟,真的是你?” 老人一愕,回头看见,也脱口喊了声:“沧浪大哥!” 黄凤仪初时如坠五里雾中,这时不禁哭喊一声:“爸爸!” 这种突来意外,却把叶秋白弄得不明所以,怔在一旁。 望着三人哭成一团,他感到手足无措了。 黄衫客突然一把推开二人,沉声道:“让我先解决了这人,再和你们说话!” 话未说完,人已飞起,这次竟用的是天枢九式的最后一招──大旱云霓! 叶秋白面色大变,百忙中用天枢九式中的图穷匕见。 他双手平摊,一个身子已纵出五丈开外。 蓦听一声大响,方圆五丈之内,飞沙走石,几乎每一寸空隙都被掌风布满,直如排山倒海,骇浪惊涛,声势好不吓人。 叶秋白额上冷汗淋漓,暗喊一声:“好险!” 原来天枢九式奇妙无比,招招可以制敌于死,但也可招招自行化解。 这种可以相生相克的武功,倒真是世上罕见。 黄衫客一见连攻两招俱未见效,并不生气,金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他收手止步,遥遥向五丈外地的叶秋白说道:“绝命杀神的徒弟,你大概诧异老夫也会用这种武功,是吗?” 叶秋白尚未答话,一条人影突然飞奔上来,凄声向叶秋白说道:“弟弟,听姐姐的话赶快逃走吧!” 原来黄凤仪在旁边看见心上人竟没有死,已是大为吃惊,沧浪渔隐一声呼唤,更使她花容失色。 失踪了二十年的亲生父亲,这时竟突然出现在这弥勒山上。 二十年前,她不过是个年甫半岁的女婴,那里认得父亲是什么模样。 这一见面,不由泪流如雨。 她看见父亲虚悬着一只衣袖,似乎臂膀已废,心中难过极了。 更痛心的,是她不该一时冲动,也没证实自己父亲是不是为杀神所害,就把心上人刺了个血溅山顶。 她又痛又悔之下,再也顾不了旁边冷眼瞧着自己的父亲,一把拉开叶秋白,眼泪簌簌流下,凄然道:“弟弟,你快逃走吧!千万不能与他交手。” 她知道叶秋白虽然未死,但身上已中了一剑,重创之余,再斗下去,少不了要吃亏。 她催促叶秋白快逃,避免与自己父亲的冲突,因为两人拼斗起来,不管是谁受伤都会使她难堪的。 可是叶秋白却心里明白,即使自己侥幸逃走,黄衫客也绝不会放过他。 与其受辱,倒不如堂堂正正拼个你死我活,或许自己福缘凑巧,胜过黄衫客也说不定。 心意一定,他立刻决然向黄凤仪道:“姐姐!承你剑下留情,饶我不死,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你父亲并没有死在绝命杀神手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仇恨了。” 黄凤仪惭愧的低下头来,听他口气,竟然丝毫没有怨恨的意思,他胸怀如此宽大,使得她暗地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静默的站着,谁也没注意黄衫客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心里那有不明白的道理,喟叹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凤仪,你过来,让为父的问问他。” 黄衫客一指叶秋白,朗声道:“你既是绝命杀神的徒弟,今天被我遇见,本想置你于死地,但看你人品不凡,脸上亦无邪气,知道你立身为人,与你那师父一定不大相同,看在女儿份上,饶你一次。不过……你别先高兴,老夫附带着一个条件。” 叶秋白忙道:“什么条件?” 黄衫客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二十年前,罗罗峰顶,你们一定还记得那悲惨的一幕,四十九位掌门高手,在天雷声中,变成一堆焦枯骨灰,你们真以为那是他们遭了天谴吗?” 沧浪渔隐心中大疑。问道:“黄老大,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黄衫客仰天长吁,无限感慨的道:“绝命杀神不愧为武林第一奇人,当年峰顶决斗之际,老夫一个来迟,不料因此却得知一件武林极大的秘密,唉!老夫付出的代价也太了。” 黄衫客说完,突卷起左臂长袖,月光之下,只见那臂齐肩折断,断处乌黑分明,像是受了什么大火闪电之类烧断的,显得十分可怖。 叶秋白一看伤处,恍然大悟,原来那伤口形状,不正是中了师父,的闪灵掌吗?沧浪渔隐与黄凤仪见状不由齐齐咦了一声,不知所云…… 黄衫客继续说道:“这一秘密,无意中被我得知之后,自知以自己的功力,绝难抵敌,更别谈报仇了,于是发誓,在山上苦练制敌的绝学,一直到今年,总算大功告成!” 叶秋白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心想:如果他能抗衡得了闪灵掌,自己那里还有生望? 叶秋白原先以为,就算是自己武功比不了别人,但在要命关头,施起闪灵掌,应该是绝对可以得胜的。 但如此一来,自己真得变得没路可退了,那还有什希望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灰意冷。 黄衫客似乎猜到他的心意,唇角隐隐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第四章 红颜薄命恨难尽 黄衫客为人刚愎无比,为了断臂之仇,竟不惜隐身二十年,苦练对策。 这种狠劲,也够使人寒心的了。 黄衫容笑容一敛,突然大声喝道:“当年绝命杀神在罗罗峰顶,施的正是闪灵掌。” 叶秋白剑眉一扬,忽地大喝一声,打断黄衫客欲说下去的话语。 他深怕师门绝顶的武功秘密,流传到旁人耳朵中去,惊世骇俗,喝止之后,双手一推,发出金刚罡气。 黄衫客闷哼一声,长笑声中,身子突退后三步…… 他挥拳迎上,轰然一声,两人长衫猎猎作响,身形摇晃不已,但谁都没退一步。 黄衫客心神一凛,喝道:“小子!今天老夫非叫你使出闪灵掌不可!一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二来也得让老夫明白自己二十年的苦练,是否已收到功效。” 叶秋白一听这话,知道他还没有把握能够制得了闪灵掌,心下便又有点放心起来。 但一想起师父嘱咐,既非深仇大敌,又没恰好遇着天发闪雷,绝不能施展,不由一怔。 黄衫客这时面色变得极其凄厉,就在场中,一个身子微微下屈,独臂笔直伸向天空。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只道他要动手过招,不料等了半晌,仍不见他行动,不禁暗暗奇怪起来。 叶秋白看他举动,似乎在运气贯注,准备拼斗自己闪灵掌的模样,不由十分为难。 黄衫客这一招叫石破天惊,别看全身丝毫不动,暗中已调和阴阳交泰之气,正是他深山苦修二十年来,自信可以抗衡闪灵掌的绝顶武功。 黄衫客屏气静息,只等叶秋白出手,以偿他多年夙愿。 岂料叶秋白竟若妄闻,呆若木鸡,连准备的架式都没有。 黄衫客久等不耐,猛地大喝道:“你怎么了?还不赶快施出你那闪灵掌?” 叶秋白犹豫了半晌,不出手不行,出手更不应该,于是嗫嚅说道:“我不是罗罗峰顶那位绝命杀神的徒弟!我们说个明白再打好吗?” 黄衫客闻言怒形于色,也不答话,阴阳交泰之气一收,趁收气之际,单手猛挥,立将石破天惊护身罡气推出。 天罡正气汹涌而来,势如排山倒海…… 叶秋白暗吃一惊,连忙施起迷离步法,纵身闪到一旁。 岂料劲风过后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掉转回来,气势比原先还大。叶秋白大吃一惊,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气贯丹田,双手平摊,身子伏倒在地。 黄衫客见他情急之下居然使出这种招式,将背部全部交在敌人手里,不禁冷笑一声。 单手一扬,劈云掌尚未袭到,地上的叶秋白全身竟似磁铁一股,一收一缩,竟将劈云掌的力道吸引到摊开的手心中间。 原来叶秋白情急之下,仆倒在地,这一式正是天魔大法的绝妙招式乾坤互合,这种招式并不是正派武学,是以黄衫客一见之下,只道他技穷倒地,却不料这一仆倒之下,却有无穷妙用。 乾坤互合,阴阳互用,所以一收一缩之间,顿把劈云掌凌厉掌风压在手掌下,逼入泥土之中。 黄衫客不明所以,只道掌风被他吸收了去,大惊失色。 这类邪门功夫,正是绝命杀神行走江湖,怪异身法之由来,现在传给了叶秋白,不知又将掀起多少风波。 就在黄衫客这一愕之间,叶秋白已经飘然飞起,立身两丈以外。 黄衫客大怒之下,一声长啸,声震山谷,长啸声中,身子腾空飞起。 叶秋白以为他又在施展天枢九式中的鸿飞冥冥,心中不解,急忙一屈腿,气运双手,准备以纵虎入山,破他凌厉之势。 那知黄衫客人在半空,突一翻身,顿时头下脚上,只手五爪如电,疾向叶秋白全身要穴点去。 沧浪渔隐见状,一声惊喊:“奇门三爪!” 黄凤仪一听渔隐喊道奇门三爪,顿时花容失色。 原来这奇门三爪,是当年峨嵋金顶和尚的绝传武功,只一施起,对方全身要穴封在自己爪影之内,无法躲闪,人如向外闪避,爪影也如影随形,厉害无比。 金顶和尚这招奇门三爪,当年曾使江湖绿林闻名色变,所以黄凤仪一闻此名,心中担心叶秋白的安危,不禁大为吃惊。 惊骇中,她急喊了一声:“爸爸!不可!” 一言甫出,只见两条人影一合,黄凤仪料想叶秋白定然失手爪下,不禁飞身上前,一把拉住黄衫客虚飘着的长袖,喊道:“爸爸!不可伤他!” 黄衫客听见女儿喊声,心中一震,要想撤招,但人在半空中,收手已是不及,劲风到处顿将叶秋白封在爪影之中。 三爪到处,已点住叶秋白将台、命门、玉阙三个人身大穴。 两人身影一分,黄衫客乍见女儿面色凄惶,心中不禁微觉后悔,他明明知道女儿对他钟情,震怒之下已无法约束理智,点中了他三处死穴。 正在这时,黄衫客一望叶秋白,不由得惊咦一声。 原来中了奇门三爪的叶秋白,此刻不但没有跌倒地上,竟反而神态悠闲,站在面前微笑不语。 黄衫客惊震之余,暗忖: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他年纪轻轻,适才出手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此刻竟中穴不倒,难道他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不成? 黄衫客心中狐疑,黄凤仪却满面含笑,但是脸上珠泪盈盈,竟是喜极而泣。 她匆匆跑到叶秋白身前,无限柔情的说道:“弟弟,你还好吗?” 叶秋白见她对自己处处关爱,不禁十分感动。 他似爱似恨的叹了一声,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不碍事。” 黄凤仪瞧了黄衫客一眼,似乎面有怨色,她轻声说道:“弟弟!千万要听姐姐的话,你赶快走吧!” 叶秋白摇着头,心中紊乱万分。 他不是不想走,只是心念着黄凤仪,同时不能确定黄衫客是否就此罢手,于是将一双眼睛紧盯在黄衫客面上。 蓦地,黄衫客喝道:“凤仪,你过来!” 黄凤仪银牙一咬,坚决地摇摇头,抗声道:“爸爸,您如果不能饶恕他,女儿愿意代他受死!” 黄衫客一怔,心里矛盾已极,却又无可奈何。 他思索半晌,突然脸上一现刚愎之色,喝道:“凤仪!你过来!为父的只要和他较量一下,并不想伤他性命!” 黄凤仪抗声道:“爸爸,不能怪女儿不好,刚才那一手奇门三爪,几乎取了他的性命,你知道吗?女儿已错刺了他一剑,爸爸你又……”黄衫客大为不悦,怒喝道:“凤仪,你究竟是他还是帮我?说个清楚,如果再不让开,为父的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黄凤仪身子一顿,芳心纷乱万状。她呻吟一声,嗒然闪出三丈以外。 ×      ×      × 黄衫客面上喜容隐现,但还不到一瞬间,他又变得无比阴沉。 缓缓逼了过去,沉声道:“你到底决定如何?是肯使出闪灵掌呢?还是不肯?” 叶秋白剑眉一昂,朗声道:“晚辈决不能答应!家师临终遗嘱,非遇深仇大敌不准使用闪灵掌。” 黄衫客两眸电闪,凶光大露,单臂一挥,人已飞纵过来。 叶秋白一看情形如此,知道多说无益,把心一横,双手平放胸前,准备应敌。 黄衫客一声大喝之后,单手进招,身手快捷无比,一点也无残废形状。 一声长啸,两条人影合而又分,在这一合一分之间,两人已将本门内力,推出五成。 自一开始交手以来,叶秋白便觉得这人十分可疑,师门绝学天枢九式竟在他手中运用自如,不知他从何得来? 但有一点使叶秋白十分诧异的事,就是黄衫客使用的招式固然是天枢九式,但是天枢九式具有连续性,一击不中立刻变化为另一招式,刚才黄衫客连出两招,都被自己轻松化开,黄衫客如果再一紧逼,自己焉有幸理? 怪就怪在这里,叶秋白人本绝顶聪明,略一思索,便已恍然大悟。 敢情黄衫客并不知道天枢九式的妙用,即使知道,也不过三招两式,一定记不完全。 至于他何以得到这两三招式,恐怕是与绝命杀神拼斗之际,偷偷将对方出手默记在心,这样学来的。 刚才黄衫客一式大旱云霓,被自己用图穷匕见化开,如果这时他用穿云裂石继续追击,自己就绝难脱身了。黄衫客那时并不追击,看情形绝不是存心让敌,而是不知情的原故。 叶秋白这样一想,顿时心上落下一块大石,知道今天的局面定是有惊无险。 这一放心,立刻使用天枢九式中的水中捞月,双手一合一围,一闪而入,呼的一声,推出一掌,另一手则疾如闪电,点向黄衫客曲尺、气海、命门三穴。 叶秋白这一招完全是虚,其目的不过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忖道:如果黄衫客识货的话,一定会使出天枢九式中的蚍蜉撼树,如果不识,那定是个冒牌货了。 果然黄衫客不识此招,急流勇退,单手挥出,要挡叶秋白自左手发出之掌,以为这样便可脱出这一奇招之外。 叶秋白一声哈哈大笑,一个长蛇入洞之势,一连发出天枢九式中的三式,纵虎入山、泥牛入海、柳暗花明。 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卷向黄衫客立脚之处,但见手影如山,声势好不惊人。 黄衫客闻声已知不妙,趁着后退之势,一阵几个急闪,早在五丈开外。 但叶秋白似已知道他的心事,如影随形,毫不放松。 黄衫客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一闪身,百忙中推出一记劈云掌,但已不及。 只闻一声裂帛大响,劈云掌对上了柳暗花明的内功罡气,黄衫客那能敌抵,一个身子被逼出一丈开外,唰的一声,肩上衣裳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一身金黄色的肌肉。 这还是叶秋白存心让敌,没有全力施展天枢九式的绝顶功夫。 饶是如此,也使黄衫客脸色大变,吃亏不小了。 月色之下,山顶人影竟停止了移动,变得声息寂然,竟似无人一般。 叶秋白眼睛望着黄凤仪,惭愧中带着骄傲神色。 黄凤仪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父亲为人一向刚愎,从来不肯吃亏,这一败之下,不知又将引发多大的怒气,今夜之事恐怕难以善罢干休。 喜的是叶秋白竟能化险为夷,自己大为宽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禁在他身上溜来溜去。 沧浪渔隐一直沉默在旁,未发一言,此刻见黄衫客败下阵来,不由喟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黄衫客面色阴沉,眉头紧皱,眼睛望定叶秋白,老脸一阵抽搐,表情极为复杂。 他犹豫一会儿,突然仰面狂笑,笑声惨厉,包含着英雄末路的悲哀,也包含了死志已决的激昂。 他走上两步,惨笑一声,怒道:“老夫至死不服闪灵掌,今天这峰头之上,老夫就是拼了一死,也要领教一次,你如果够朋友的话,还是请你答应了吧!老夫此生别无他求,你难道真个要叫我闷死不成?朋友,老夫一生没有向人哀求过,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秋白看他又提起闪灵掌,心中作难,也不言语。 黄衫客眼睛望定了他,满含希翼之色,半晌,叹息一声,道:“既然你吝惜武功,我也不好勉强,你不让老夫含笑瞑目,老夫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说完,他面色惨淡,似无限忧虑。 半晌,黄衫客突然向后连退几步,面上红光大现,牙齿紧咬,似乎有万分的痛苦。 他仅存的那只手臂几乎同时暴胀一倍,头顶之上还隐隐透出一道白气…… 沧浪渔隐见状,大喝道:“不好!黄衫大哥发动全身真气,集于掌心,真气全聚之后,一发便不可收拾,看样子他意存拼命了!” 叶秋白一见,不禁一愕。 黄凤仪一声娇喝,冲前几步要想拦阻…… 人尚未冲到,一股绝大潜力逼到,黄凤仪要想近前,已是不能。 黄衫客惨笑一声,道:“混元大力真气已经发动,要拦也已无用,老夫闭关二十年,如果还是敌不了闪灵掌,那就是死为焦炭,也是应当。” 说完,身子微微下屈,独臂伸向天空,又是石破天惊的招式。 黄衫客头顶上的白气逐渐浓重,到了最后,面孔皆被空中水气布满,一脸露水,须发皆湿。 忽然他闷哼一声,挣扎说道:“老夫数到三时,如果你还不施出闪灵掌,则混元大力真气必定将你困在掌风中,老夫猛击天灵之际,你我玉石俱焚,老夫死不足惜,你为了不肯使用出闪灵掌,竟与我混元大力真气同时俱亡,那就太不合算了。到底如何打算,你自己仔细考虑吧!” 说完,单手一扬,混元大力真气已经发动。 顿时,空场之中,如云如雾,三丈之内不见人影。 叶秋白吃了一惊,但人在掌风之中,脱身已不可能,不禁暗暗着急。 暗想:师父遗命,不遇深仇大敌,绝不施展闪灵掌,即使施展,也要在闪电雷鸣之下,以免惊世骇俗。 但现在对方既非深仇大敌,空中又无雷雨,岂不是太让人为难了吗? 忽又想道:混元大力真气,乃是他性命交修的一股内力,一但发出,受者与发者俱将同时毙命,这一发掌,为自卫起见,自己又不能不用闪灵掌救命…… 这时出黄衫客“一”字已经出口。 半晌,“二”字又已沉声发出。 叶秋白面色大变,事情紧急,已不容他再作考虑。 忽然空中轰隆隆响起了一阵雷声,叶秋白抬头一望,不禁叹息一声,道:“这难道是天意吗?” 双手交合,焦点集在黄衫客身上,只待“三”字出口,便要发掌。 突然天空一声大响,大雨倾盆降下,叶秋白眼睛望在黄凤仪身上,心情矛盾万分。 黄衫客这时一声大吼,“三!”字尚未完,混元大力真气向下一逼,黄衫客微抬单臂,就要自击天灵。 天灵如果一破,混元真气就如水银泻地,双方立刻气翻血涌,气竭而死。 叶秋白将眼一闭,双手略微抖动,使出闪灵掌,一道白光电射而出。 蓦地,空场之上,一声霹雳大响,震得满山满谷嗡嗡响动,树上树叶纷纷跌落,原先那层浓重白气已如过眼烟云般,早已在一震之后飘然消失了。 黄衫客站在空场之中,身形笔直。半晌,山风一吹,倒地不起。 黄凤仪大喊一声,飞跑上前,沧浪渔隐连忙一把将她拉住,颤声道:“凤仪,你父亲已经死了,不要再看了。” 黄凤仪那里肯听,猛力一推,再次飞跑上前。 沧浪渔隐见状,急喝道:“凤仪,不要看!不要看!” 话未说完,黄凤仪人已赶到,一见地上父亲死状,不禁花容失色。 黄衫客这时全身已化为焦炭,骨骼亦成粉末,头部须发皆无,眼睛变成两个漆黑小洞,死状凄惨,无以复加。 山风一吹,骨灰扬起,黄凤仪再也支援不住,一声“爸爸”,昏死地上。 叶秋白呆在一旁,如醉似痴,神色间不知是后悔或是迷茫。 沧浪渔隐再不言语,一把将黄凤仪负在背上,奔向渺渺荒山,如飞逝去。 第五章 惺惺英雄惜英雄 春梦一场,倏忽成空,世事变幻,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叶秋白眼巴巴望着那条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独立峰顶,失魂落魄,忽然又神经质的狂笑了一阵,努力想忘去心头积郁,但是这伤痕已经深深烙在他心底。 就在他凝神默想的同时,另一个山头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残人。 怪人的脸上肌肉紧缩,毫无人色,手上骨节奇短,似曾被人削去一般,一足微跛,另一足则长了一个巨大肉瘤。 怪人上山后,并未考虑到旁边山峰顶上也有人在,他向天空瞭望了一会儿,嘴唇翕动,似在喃喃的说些什么,有顷,他忽从背上卸下一个包袱,轻轻放在地上。 怪人将包袱放在地上之后,匆匆解开,突然跪在那包袱之前,神情十分黯淡。 叶秋白隔着山壑望了过去,也看不见那包袱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正在诧异,那怪人忽将目光向旁边四下一扫。 叶秋白赶忙施展迷离步法,闪身隐在一棵大树后,凝神注视怪人行动。 叶秋白这一急闪,怪人并未注意到。 怪人一看四下无人,嘴唇翕动,吐出一连串莫名难懂的言语,十分刺耳。 说着说着,声音回响在空山之中,但觉入耳难闻,凄厉已极。 叶秋白不懂怪人所说,但感觉那怪人神色十分悲哀,语意也凄凉无比,知道此人必有极大心事,所以跑到深山中来,一吐为快,不禁暗自对那怪人产生一份莫名的同情。 怪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面上突现悲伤之色,半晌,两行眼泪竟从丑怪双目里,滚滚流了下来。 怪人突然一声长啸,声震山谷,嗡然轰动…… 一个身子猛然拔起,就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呼呼推出两股猛烈强风。 掌风到处,顿将山石轰成了两个大洞,灰泥扑扑,满天石雨,声势十分惊人。 叶秋白见怪人有此等精湛内功,也是一惊。 怪人落下之后,似乎再也忍不住心头之积郁,竟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有如枭啼狼嗥,惨厉无比。 叶秋白不曾听过这种古怪哭声,不禁心头一震,正想涌身出现,突然山下传来一阵竹笛之声,叶秋白知道有事发生,便又缩回。 怪人一闻山下竹笛之声,似乎一怔,顿将哭声打住,面上现出十分愤怒之神色。 他疾然伸手,将地上包袱匆匆包好搭在肩上,眼睛望着上山孔道,一丝冷笑浮上唇角。 山下竹笛声响过后,不过片刻,便有几条黑色人影从四面八方向山上扑去。 怪人哈哈大笑,声音刺耳,笑声未停,山顶上已涌现了六条人影。 其中一人面色铁青,双睛似在喷火,一见怪人,不由分说,呼呼发出两掌…… 掌风末至,又欺身上前,再次发出两掌,直取怪人。 这人出手迅疾无比,似乎心恨怪人,出手后不容对方化解,又发出一蓬暗器。 这一出手,前后相距甚短,旁人只道是一齐出手,明眼人则一看便知其中前后,丝毫不乱,正是朱门三绝的招式──两风一雨。 怪人一见那人,冷笑一声,凝神不动,待他施起两风一雨之后,突一飞身,也不知使的是何身手,竟轻轻飘在那人身后,气态悠闲无比。 叶秋白却是识货,知道这飞身闪避,正是武林绝传已久的招式,叫做蜈蚣飞升。 原来数十年前,武林有位隐者,在一次各派比武大会之上,使出这一招式,避过了七星道人的绝招搏虎缚龙,一时传遍武林,至今不知这位隐者是谁。 七星进人死时曾遗言,这种蚣蜈飞升的闪避绝技,天下独步,但只能避祸不能退敌。又说,纵目天下,除了金粉人魔之外,恐怕无人奈何得了这种奇妙招式。 叶秋白也听师父说过,万古愁剑法是千古奇学,可破蜈蚣飞升一式,并嘱咐自己,那位隐者与师父有过一面之缘,日后见了他的后人,必须好生相待。 所以叶秋白一见此式,立刻洞然于怀。 心中暗暗决定,一待怪人不敌,自己便要出手相助。 正思索间,场上一声惨叫,那铁青面孔汉子四足朝天,砰然倒地死去。 叶秋白心中明白,怪人必是在闪身之后,使出蜈蚣飞升的余力,一蹴之下,将那汉子活活踢死。 场上五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一招之下,便废了自己方面的一个高手,内功之纯,招式之奇,可想而知。 突然一棵大树之上,响起一声阴恻恻的笑声,笑声未停,场上原先五人立现喜容。 叶秋白与那怪人都暗吃一惊,树上敌人不知何时,悄悄掩至,凭自己的眼力,竟未注意到他,可见此人必是一个厉害魔头。 正发怔间,树上飘身下来一个苍发老人。 场上五人一见此人后,立刻退后两步,肃然不语。 原来树上跳下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蛟帮帮主苍发神君。 在这死一般的肃静之中,不知隐伏了多少杀机。 苍发神君龙行虎步的走到怪人身前,突然一回身,向肃立在旁的五条大汉喝道:“你们这些饭桶,谁叫你们动手的?” 又走到尸身前面,用脚一挑,尸体一个身子飞起半空,坠落到万丈深渊之中。 这一举动,使得场上众人都不禁一怔,不知苍发神君到底是何用意? 苍发神君又向五人喝道:“你们还不给我赶快滚回总堂去,愣在这里,还要命不要?” 五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苍发神君怒目圆睁,用手一挥,那旁立五人立刻东倒西歪,立脚不住。 五人知道苍发神君必有用意,忙同声一诺,飞奔下山而去,瞬刻没了踪影。 苍发神君这才双手抱拳,向那怪人行了一礼,怪人见状只是露牙一笑。 苍发神君平素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对人从来不愿低首下心,这时却对怪人这般礼让,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早已藏身树上,怪人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一直隐忍到怪人出手伤了那铁青面孔大汉,这才现身出来。 苍发神君骄横已极,但却十分识货,一见怪人出手,便知这人并不简单。 他突然想起最近出现武林三老之一──重瞳老人,心疑这怪人或许与他有什么关连。 这样一想,更不敢轻易从事。 他之所以如此礼让怪人,正是希望由此探明怪人与重瞳老人有无关系,如果无关,则他打算把怪人拉到自己一边,凭这怪人身手,当可助自己一臂之力,击败重瞳老人。 他之所以命总堂五名高手即刻回去,也是他的细心处。 他知道怪人武艺高强,五人齐上也是白死,不如先命他们回去,一来表示自己大方,二来可以减少后顾之忧。 万一自己与怪人动起手来,也可见机而作,如果不敌立刻全身而退。 这时苍发神君凝神而立,目光注定怪人,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开口。 半晌,苍发神君勉强一笑,说道:“尊驾半月之前,在太古城王娘寺里救走敝帮两名叛徒,不知他们与尊驾有何关系,盼能见告。” 怪人只是露齿而笑,闻言似乎不懂,怪丑双目精光闪闪,四处乱射。 苍发神君见他不答,顿觉十分不悦,又问道:“既然尊驾有心插足敝帮之事,本帮主一向宽宏大量,事情既过就不再追究了,只希望尊驾交代清楚,并告知与重瞳老人有无关系,本帮主愿意与尊驾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怪人闻言,双目仰天,仍然不言不语。 苍发神君见他仍然不言不语,怒火上升,但勉强笑道:“尊驾不愿开口,莫非嫌我这个人,不屑与言吗?” 怪人一声哈哈怪笑,短眉一扬,嘴里吱吱喳喳,说出一大篇奇声怪调,不知是何处的古怪言语。 说了半天,不见反应,他才想到对方听不懂,于是又露齿一笑,停嘴不说了。 苍发神君这才恍然大悟,怪人所以不回答自己,原来是语言不通的关系。 这一懊恼,心头无名之火升起…… 一声不响,突然扬起双掌,发出一股极大劲风,直向怪人推去,两人立处本极接近,苍发神君猝起发难,怪人却已惊觉。 怪笑一声,腾身飞起半空,双手一探一抄,点向苍发神君将台、命门两穴。 苍发神君暗叫一声不好,这个招式正与适才对付朱光古一样,是那绝传已久的妙招蜈蚣飞升。 此式一起,苍发神君已觉厉害,涌身上前,不退反进,双手及时挥出两掌,硬挡半空袭来的凌厉掌风,但觉一股浑厚潜力源源逼来,心头一震,但已及时避过了怪人奇妙攻势。 但纵是如此,也被那股半空迫至的掌风,逼得倒退两步,不禁大吃一惊。 心想:这怪人好纯的内力,就凭自己数十年修为,竟被他震退两步,看来这怪人倒真不好对付。 苍发神君一双眼睛狠毒地注定怪人,半晌,一阵哈哈大笑道:“好!你这小子果然还有两手,且接我这太阴玄风,老夫如不叫你三步之内流血,誓不再为红蛟帮主。” 叶秋白在暗处听见,不禁吃了一惊。 太阴玄风的锻练过程原本与大寒阴风相差无几,功力虽不如大寒阴风,狠毒则有过之,秋白曾听师父提过,这种阴风属于邪门歪道,只要沾上皮肤立刻僵冻而亡,死时全身如虫蚁乱走,十分痛苦,叶秋白一听苍发神君竟要用太玄阴风取怪人性命,心中顿时一震。 心想:“怪人能够使用蜈蚣飞升的招式,必与师父所说的无名隐者有关……” 师父与隐者一见如故,曾命自己以后行走江湖,若见了隐者的后人,必须好生相待,这一思及,立刻蓄势待发,准备一见怪人危殆,立刻出手相助。 苍发神君笑声过后,突现狰狞之色,双手筋脉暴起,眼看就要一掌劈下。 叶秋白一看势危,心忧怪人,不知他是否能挨得了这一掌,也不考虑,飞快现出身来。 苍发神君一见另一山头上出现人影,心神一分,顿将蓄势已满的掌力收下,凝神注视来人。 叶秋白只一起步,轻飘飘的掠过了山涧,落在山峰的这一边。 怪人一见有人出现,丑怪脸上也微微动容,看见来人轻功如此奇妙,不禁面带诧色。 叶秋白走到两人对立之处,也不说话,双手一抱,气态闲悠的望定二人。 苍发神君凶睛一闪,微露一丝笑意,沉声道:“尊驾素昧平生,此番前来,是友是敌,请先报个明白,以免误会。如果意存观望,老夫事情一了,再与尊驾说话可也。” 说完,眼睛注定叶秋白,想从他神情中,看看他与怪人有无关系。 怪人一声尖笑,迷惑的望着叶秋白,不过已知来人与那苍发神君并非一路,所以怪笑一声之后,再不言语。 苍发神君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也放心下来,知道来人纵使武功高强,谅也不会出手帮那一边。 这一定神,戒备之心稍解,双手一运内力,就要施展他毕生绝学太阴玄风。 怪人一见苍发神君的模样,知道对方要施杀手,不免稍微收起了轻狂之态,面上也显得比较严肃。 苍发神君气已提起走前两步,面上突现诡容,怪人不由一凛。 苍发神君忽一飞身,人在半空,轻轻推出一掌。 怪人一见苍发神君扑起,不敢轻敌,连忙后退两步,运掌抵挡。 一抵之下,突觉那股掌风十分奇特,似柔似绵,细微无比。 他心头大疑,正要运气封闭全身经脉,但已迟了一步。 苍发神君人在半空,阴恻恻的笑声响起,说了一句:你上当了。 怪人闻声一怔,突觉那股微细掌风飞散开来,变成千丝万缕,苍发神君单手一挥,立刻如水银泻地般,窜向怪人全身经脉穴道。 怪人大吃一惊,百忙中运起九合罡功,要想抵挡窜来的阴风,一个不及,已让数缕阴风袭人。 这数缕阴风一经入体,便四下乱窜,怪人忽觉全身骨节奇冷,连忙定下心神,默运九合罡功周行全身,将那阴风闭住,不令其四下乱窜,纵使如此,也惊得一头冷汗,心头狂跳。 苍发神君看对方夷然无伤,突然长身而起,大蓬阴风透指而出,直如排山倒海般卷向怪人,声势威猛已极。 怪人已中阴风,焉敢再抵挡这股大力,连忙后退闪避。 但那阴风如影随形,毫不放松,眼看怪人就要伤在太阴玄风的毒手下…… 苍发神君冷笑一声,面露得意之色,一边源源送出阴风,直取怪人。 忽觉自己送出的阴风似乎遇到一股绝大阻力,竟全部倒退回来。 大惊之下,苍发神君连忙将太阴玄风收起。 这一发一收之间,不过瞬眼工夫。 苍发神君突然面色如雪,四肢颤动,似乎十分痛苦。 怪人见他突收阴风,正感奇怪,此刻又见他如此形状,更是大惑不解。 怪人眼望向叶秋白,只见他向自己微笑着点头,顿时恍然大悟。 敢情叶秋白当怪人危殆之时,及时发出一股大寒阴风以毒攻毒,抵住了太阴玄风的歹毒攻势。 苍发神君一时大意,百忙中收起太阴玄风,无意中竟同时吸进了一股大寒阴风,顿觉一股奇寒威力源源灌行自己全身…… 大惊之下,他急忙运气护住全身经脉,纵然如此也冷得四肢颤抖,面色雪白。 苍发神君狠狠地望了叶秋白一眼,知道今天之事,只怕败多胜少了。 他略一思索,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说道:“架梁的朋友,有种的留下名来,老夫必有后报!” 叶秋白微笑望着叶秋白,昂然答道:“在下叶秋白,适才之事,只怪你下手太过歹毒,所以才拔刀相助,你如果不服,可将这笔账一并算在我头上。” 苍发神君沉声喝道:“好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猛一飞身就飘到五丈以外,几个纵步便在山脚下消失了。 怪人这时面带笑容,走上一步,竟用汉语说道:“适才多蒙大哥相助,小弟衷心感激,大哥如不嫌弃的话,何妨同到镇上酒店一叙?” 叶秋白见他开口说话,也吃了一惊,闻言连忙答应。 二人离开山头,飞般向山下赶去。 叶秋白知道怪人必有一番隐秘身世,心中记挂那位前辈隐者,极想一知究竟,所以一到酒店,便脱口问道:“老兄与无名隐者是何关系?” 怪人一听叶秋白问及无名隐者,面上突现悲痛之色,半晌始勉强答道:“无名隐者正是恩师,一年以前,不知何故,飘然只身远游,行前留下一纸素笺,令我下山报父母之仇,至今不知隐者身在何方?” 叶秋白看他神色,知他心恋师父,天性纯厚,所以流露悲伤之色,不禁大为同情。 忽想起自己师父绝命杀神,恩情似海,如今人天相隔,每一思及,辄感无限悲恸,同病相怜之念一起,顿对怪人生出无限好感。 酒店之内,长夜漫漫,一盏孤灯荧然发光,怪人遂将适才之事,一一告诉了叶秋白。 原来最近一个月来,太古城忽然出现了一个怪人。 把个风景秀丽的明媚古城,搅得天翻地覆。 ×      ×      × 那是一个黄昏。 太古城外的王娘寺,突然一反平日肃穆景象,这天一到黄昏,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三、五十个人,这些人一到寺内,都是不言不语,面色沉重。 天色一黑,这些人便紧闭寺门,王娘寺远在郊外,白天已经很少有人前来,到了黑夜,更是静悄悄,连鬼影子也看不见了。 寺内原有一个住持僧侣,这时也不知如何被禁闭在一间小屋里面,不让他出来,可见这些人聚集在王娘寺,一定有重要事情发生。 俄而,香烛高举,烟雾袅绕,这些人一看时辰已近,都不约而同的分站供桌两旁,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 突然风声飒飒,寺内大树之下,同时跳出三条红色人影。 红衣人一到,众人立刻跪下,齐声道:“红蛟帮太古分堂全体职司,叩见总堂监印。” 三条红色人影同时现出身来,答道:“免礼,请起吧!” 众人同时一诺,站起肃立两旁。 三个红衣人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点头。 其中一个面色焦黄大汉,皱着眉问众人道:“分堂堂主怎不在此?” 众人闻言,正不知如何答复,其中一个紫衣壮汉走了出来,躬身答道:“宋分堂主此刻尚在料理一件要事,稍停即至,请监印原谅敝分堂主失迎之罪。” 面色焦黄的红衣汉子正是红蛟帮三位监印之一,号称黄面金虎的朱一娄与无足青蛇朱光古、粉面白狼杨极豪,鼎足为三。 朱一娄与朱光古乃是亲生兄弟,二人同时投入红蛟帮,由于武功高强,不到三月便由分堂职司升任分堂堂主,两月之后,又调任总堂监印,所以骄傲跋扈,目中无人。 粉面白狼心中虽极为不满,但亦不便形诸于色,只是暗怀鬼胎,准备一有机会便将两人除去。 三个监印分成两派,都心怀不诡,若非帮主监视极严,早已发生阋墙惨祸。 这天,三人来到王娘寺,负有重任,只等帮主一至便要执行。 同时,这次聚会尚有一件重要公案必须了断,三人到了之后,便都有点心神不宁起来。 原来三人探得帮主心意,要在三人之中推出一个总监印来,所以心情紧张,两方都担心会让对方胜去,居在自己之上。 除此之外,尚要藉此香堂,处决一个帮中叛徒,这个叛徒到底是谁,帮中并未宣布,所以谁也无从得知。 朱一娄等来到王娘寺,发觉分堂主入云白狐宋大际尚未来到,不禁有点冒火。 他本性暴躁,此时顿现不悦之色,冷冷说道:“宋大际好大的架子,难道要我们三个监印到齐了,等他一个不成?” 粉面白狼与宋大际交情颇佳,一闻此言,颇起反感,立时反驳了一句:“如果堂中大事待理,不要说来迟了,就是不来,也是情有可原,误了本帮要事你可担待得起吗?” 朱一娄冷笑一声,怒火上升,正待发作,但又想起什么,忙把一口,闷气忍住,心想:“等下帮主立总监印,如果是我,你这小子可就死到临头了。” 朱一娄心中这样想,粉面白狼杨极豪又何尝不是,各人各自盘算,只当对方并不晓得。 此时,寺外匆匆闪进一个人来,风尘仆仆,正是昆明分堂主入云白狐宋大际。 宋大际一见三人,连忙拱手行礼,道:“宋大际要务缠身,迎驾来迟,死罪死罪。” 粉面白狼一见宋大际,面上忽现关切之色,道:“白狐。你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吗?” 宋大际凄然笑道:“宋某人罪该万死,近三日来,分堂三名职司无故丧命,不知对手是谁?何以前来寻衅?宋某人今日来迟,正是为着调查此事。” 话未说完,忽闯远处一声长啸…… 三人一闻此声,立刻面色一整,齐道:“帮主至矣!” 一声令下,寺门大开,瞬刻,走人一个苍发老人,众人一见此人,立刻跪下唱道:“帮运千秋万岁,帮主洪福齐天!” 苍发老人虎目一睁,闪电般望了众人一眼,微露笑容,昂然走上香堂坐定。 片刻,朗声说道:“此次香堂,有关本帮前途,在未宣布重要指示之前,本帮主要先了结两件事情。” 三监印听了心头各自暗凛。 苍发老人继续说道:“首先要处决一个帮中叛徒,这人此刻已在你们中间,到底是谁,马上就知。” 这话一出,众人骚动起来,三监印只想着下一件事,对处决叛徒漠不关心,但听说此人就在众人之中,也不禁有点动容。 苍发老人电射扫视大家一眼,冷笑道:“其实两件事情,合起来也只能算一件,本帮主现在要从三监印中,推出一个总监印来,叛徒名字一经宣布,便立刻由总监印当场处决。” 苍发老人斩金截铁,严厉无比,说到此处,忽向三监印一招手,三人立刻排成一行,听候命令。 朱一娄热汗涔涔,面色焦灼。 朱光古虽不希冀能被封为总监印,但却希望朱一娄得到这个位置,所以也是心情紧张。 粉面白狼杨极豪毕竟城府深沉,在此关头也能不动声色,只用冷眼紧盯着两人不放。 苍发老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总监印一职,事繁位尊,仅在帮主之下,当其必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你等三人自知无此能耐者,可以自动退下,帮主绝对不会怪罪。” 朱光古忽一躬身,禀道:“朱光古自愿退下。”说罢,悄悄退在一旁。 苍发老人点头赞许,忽然面色一沉,继续说道:“现在只有你们两人了,谁得谁失,彼此都不准心存芥蒂,你们答应吗?” 朱一娄、杨极豪同时应是,苍发老人说一声“好”,肃然站起,高声宣布:“本帮主谨宣布,杨极豪为本帮总监印!” 朱一娄一闻宣布,怔在当场,如遭雷殛,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杨极豪时,则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他本来城府很深,此刻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苍发老人冷笑一声,继续宣布道:“第二件事:擅自处死帮内弟兄,私聚财产,不缴库,加之心高气傲,不遵指令,耽误帮中大事,任何一条都是死罪有余,现命总监印就在此处,亲手处决这个叛徒。” 苍发老人目光一闪,高声说道:“宋大际,你可知罪?” 宋大际一闻此言,面色大变,脸上毫无血色,只能颓然垂下颤抖的双手。 粉面白狼杨极豪一听宣布,也是大惊失色。 入云白狐宋大际是他的生死至交,情逾骨肉,现在帮主却要他亲手处决,顿使他急得六神无主。 苍发老人冷眼旁观,微笑不语,半晌,忽然沉声向杨极豪说道:“杨总监印,还不下手处决这个叛徒,难道想背叛帮主不成?” 声色俱厉,把个粉面白狼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已极。 入云白狐一声长叹道:“白狼,你快遵命下手吧,不要管我了。” 杨极豪粉脸突现极其复杂之色,他走近一步,举起一掌,就要击下。 宋大际闭上双目,面上顿现无限失望悲切之色,杨极豪举起之手这时竟又垂了下来。 苍发老人一声怒喝,飞身纵了过来,怒道:“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本帮主有话在先,你如自知无此能耐,也当学学朱光古的模样,自动退下,现在又犹疑起来,是何道理?本帮主抬举你,难道你敢拿帮主开玩笑吗?” 杨极豪面色惨变,闻言也不说话,走上一步,挥掌就向宋大际劈去,口中说道:“白狐,来世再见吧!” 第六章 朝念青丝暮白雪 杨极豪一掌挥到宋大际身前,突然一转,竟直向旁边站立的苍发老人劈下。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事出意外,谁也没有料及,苍发老人要闪避也已太迟,轰的一声,竟挨了个正着。 苍发老人退后几步,一声惨厉长笑,道:“好个粉面白狼,果然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本帮主眼力真也不差,哈哈哈哈……” 杨极豪意存拼命,一击之后,看见苍发老人夷然无伤,大吃一惊,知道此番必死无疑。 忽听苍发老人这话,以为他存心相试,求生之念不禁又油然而生。 那知苍发老人一个飞身飘了过来,单手不知如何一动,轻轻便点住了杨极豪的哑穴,再一飞身,又点住了宋大际的晕穴。 众人那曾见过这种身手,不禁惊得尖叫一声,朱一娄等两人也是大吃一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见了帮主苍发神君的精绝武功,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苍发神君唇角隐含冷笑,向众人厉声道:“宋大际有违帮规,应处死罪,杨极豪抗命犯上,更是罪无可罪过,万死莫赎。” 说罢,肃然向朱一娄道:“从今以后,你是本帮总监印了,杨极豪的榜样,就是你的警惕。” 说完,面色突现沉痛之色,半晌,始继续说道:“我红蛟帮近年以来,每况愈下,正是帮运不振现象,近来又树下一个强敌,专与我红蛟帮为难。此人江湖号称重瞳老人,号如其人,眼睛生有重瞳,但是武功高强,人称武林三老之一。你们见了这人,绝不可与之对敌,本帮主正在全力找寻三老中的另一个老人──红衣古佛,在未寻到此人出面之前,你们必须静伏不动,不得任意妄为,以免误了大事。” 话说完,苍发神君飘身飞上寺墙,回头命朱一娄道:“杨,宋二人,由你负责处决,事完即回总堂复命。” 话声一停,人影早杳。 朱一娄见帮主已去,突然面色一沉,走到杨、宋二人倒地之处,狂笑不已。 “哈哈……杨极豪,你平日的狂态那里去了?” 朱一娄踢了躺在地上的杨极豪一脚,杨极豪被点了哑穴,作声不得,但心内十分清醒,见朱一娄冷笑之状,不由怒火上升,眼睛现出无限怨毒之色。 朱一娄见他神情,知他心意,乃哈哈笑道:“杨极豪,你已死到临头,要想报仇,还是留待来世吧!” 说完双手默运内力,猛地抬头,就要一掌劈下,杨极豪此刻只好闭目等死。 正在此时,屋顶梁上一声怪笑,落下一个人来,单手一挥,便迫得朱一娄倒退两步。 朱一娄见怪人出现,大吃一惊,寺内众人也不约而同的倒退两步。 没有人看见他何时进入寺内,也不知他在梁上看了多久,如果帮主未走前他已在梁上,就凭帮主眼力也没看见此人,那这个怪人就真不好惹了。 众人打量怪人,只见他手指骨节奇短,似被刀削,一足微跛,另一足则长着一个巨大肉瘤,脸上肌肉紧缩,毫无人色。 怪人一声吱吱怪笑,声音凄厉,众人闻声都觉一阵心头大震,不禁大惊失色。 朱一娄双眼一翻,强忍不悦之色,走上两步拱手向那怪人问道:“尊驾到底姓甚名谁?请报出万儿来,以免敝帮得罪了道上朋友。” 怪人闻言,并不回答,只是怪笑,声音难听已极。 朱一娄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怪人仍是如此,不禁勃然色变。 怪人笑过一阵,也不理会寺内众人,走到杨,宋二人倒地之处,就在空中双手一点,解开了两人的穴道,杨、宋二人立刻爬起身来,面色奇异。 朱一娄面上顿现恐怖之色,帮主已走,就凭自己本已难敌杨极豪,现在又加上一个突来怪人,自己势单力孤,事情大为棘手,不禁把怨毒双目紧盯在解开两人穴道的怪人身上。 怪人一声哈哈惨笑,笑得各人心头噗通乱跳不已,这种以声取人的深厚功力,把朱氏兄弟惊得后退两步。 朱一娄指着杨极豪,大喝道:“叛徒,赶快束手就缚,本总监印看在同事份上,一定为你说情开脱,如果想逃,帮主一到,立叫你分筋错脉,凌迟而死,这两条路随你选择。” 杨极豪一声哈哈大笑,面色突然一沉,冷然道:“朱一娄,废话少话,要想我乖乖的让你一刀一剐,可天下也没那么便宜事,要我命的是你,要你命的是我,咱们就在此处,当着大家的面,把陈年老账算一个清楚好了。” 话说完,飞身直飘过来,就在半空之中,双手一推,一股掌风猛地袭到,凌厉非常。 朱一娄怒目一翻,也不闪避,使用八成功力,硬接了他这一掌。 掌风一遇,两人都后退了两步,不禁诧异的望着对方,心中都有了戒备。 粉面白狼一声冷笑,又饿虎般扑了上来,双手一合一围,正是双龙夺珠招式,招式中夹着丝丝阴风,袭人寒冷。 朱一娄不敢轻敌,忙一错步,退后三尺,趁后退之势,推出一掌,挡住了阴风的侵袭。 那边,不知何时宋大际与朱光古也斗了起来,古寺之内顿时呼喝之声大起,却把旁观的那群太古分堂职司,弄得昏头转向,不知该帮那一边才是。 突然左方轰然一声巨响,众人看时,只见朱一娄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胸前红衣被撕裂了一大幅,胸膛泊泊流出血来。 朱光古一见哥哥受伤,急忙撇下宋大际,飞身窜了过去,急问:“一娄,你怎么了?” 再看杨极豪时,则气定神闲,恍如无事一般,不禁大为愤怒。 朱一娄望了朱光古一眼,喟然叹道:“伤我之人,罪在那突来怪人,如无他插足此事,为兄的不致于此。” 说完,又转头向杨极豪道:“白狼,你这一手插云入雾,果然高明,今日本该你死,不料……,你好狠!” 朱一娄说完这话,眼睛怨毒地望定了怪人,突然全身颤抖,狂吐鲜血,倒地不支而死。 杨极豪见黄面金虎朱一娄惨死在地,似乎面有恻色,忽向宋大际一招手,道:“白狐,咱们走罢。” 两人走到怪人身边,突然跪倒在地,肃然道:“尊驾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可否告知大名,容待异日报恩?” 怪人双目一翻,怪笑连连,竟不回答。 两人无奈,只好道:“既然尊驾不肯告知,想必另有隐情,大恩留待异日再报,此刻却要拜别了。” 说完,向他一拜,飞身飘出寺外,朱光古眼睁睁的望着二人离去,竟不敢阻挡。 怪人四面环视一眼,哈哈一笑,冲天跳上寺外大树,只一瞬间,也走得无影无踪了。 朱光古无可奈何地赶回总堂,把情形一一禀告了苍发神君。 苍发神君大怒之下,立刻派出帮中六名好手赶到太古城,寻找残缺怪人。 一连几日,六名帮中高手找遍了昆明城,把个宁静的古城,搅得鸡犬不宁。 这天在弥勒山上,六人终于找到了那跛足缺手的怪人,只一出手,无足青蛇朱光古便被踢了个四足朝天,气绝身死。 这一幕正是叶秋白隐身在大树之后所看到的。 说到这里,已经是晨鸡报晓,天色大明。 ×      ×      × 一夜长谈,叶秋白对这个怪人又增加几分了解,行走江湖,平添一个莫逆良友。 怪人乃是域外人氏,名叫蒙龙巴,年仅五岁时,一次随着父母上山采药,发现一株稀世药草,不料却遇见了两个厉害魔头。 蒙龙巴父母武功本来不弱,但遇见这两个强敌之后,竟落得血溅荒山,尸骨粉碎。 两个魔头夺得了那株稀世药草,飘然远去。蒙龙巴仅只五岁,但却已能将杀父母之仇人面貌,深记心头。 后来蒙龙巴遇见了一位前辈隐者,几经波折,终于拜在隐者门下。 十五年后,得到了隐者七成武学,只是经验不足,尚欠火候而已。 这次蒙龙巴下山之后,遍寻仇人,探得仇人似在昆明出现过一次,立刻赶来,不料竟在太古城王娘寺里,一时不平,救了两个红蛟帮的叛徒,惹得一身仇怨,弥勒山顶,竟中了几缕太阴玄风。 若非遇着叶秋白,只怕不免身受重伤,故心中感激万分。 叶秋白命他躺倒床上,运用金刚罡气,替他引去了体内阴风。 事后,叶秋白想起山上之事,不明白蒙龙巴何以仰天大哭,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蒙龙巴一闻此问,立刻面色惨变,眼眶又隐含泪珠。 突然立起身来,解下背上黄色包袱,慎重解开,叶秋白一见包中之物,不禁暗吃一惊。 原来包袱里放着两个骷髅人头以及几根白骨,白骨之上还附着一些黄色粉末。 叶秋白一见蒙龙巴的神情,不用再问,已知人头白骨必是他早年遇害的父母无疑。 ×      ×      × 太古城出关的驰道上,来了一俊一丑两个劲装少年,笑指山川,神态十分悠闲。 不用说,这两个少年就是叶秋白和蒙龙巴了。 他们离开弥勒山后,一直向北,深入崇山峻岭。 两人一路行来,但见山岚如烟,树木苍翠,奇花异草,扑鼻生香,不禁心旷神怡,迷醉留连不已。 出了乌蒙山口,两人突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景象,好生古怪。 原来山口不远处,有一处楼阁城墙,暮色之中,显得孤单落寞,十分凄凉。 两人才一走近,便觉所见的城墙楼宇,不过是此颓墙残壁、乱石残瓦,遍处皆是断垣残柱,独木斜支。 两人在这废墟内走了一转,不见人影,料想此处当年必是富裕人家,不知何故,弄得家破人亡。 正嗟叹间,忽听得一处乱石丛中,有轻微的呻吟声,两人同时听见,都暗暗吃了一惊。 叶秋白想:如此荒凉地方,何来呻吟之声,难道是听错了不成? 看蒙龙巴,神情也与自己一样,这才确定刚才那声呻吟,不会是疑心生暗鬼。 眼睛一闪,落在一堆突起的石块之上。 正欲举步,突然呻吟又起,这次声音较大,两人都听清楚了。 循声一望,声音正是从那堆大石中间透出。 他再不考虑,一个箭步飞纵到大石堆前,用足一挑,一块大石立被掀起。 叶秋白向下一望,看见大石之下,有一个漆黑地洞,地洞之中,不知隐藏何物。 略一犹豫,蒙龙巴也赶到,他从身上掏出一颗火珠,向地洞中抖手抛去。 一声轻响,地洞中顿现一团光明。 闪亮之际,两人迅速地打量地势,发现洞并不深,于是运掌护身,双双跳将下来。 二人这一进洞,突见不远处有个蜷伏着的人影,一见两人进来,立刻厉喝一声,推出一掌。 掌风到处,十分微弱,两人也未抵挡,轻轻让过。 两人走到蜷伏人影前面,那人似乎悲愤已极,猛地起身,拼死再推出一掌。 两人见状,知道那人已受重伤,再次闪开。 那人一击不中,突地双手一软,扑倒在地,哇的一声,黑暗中依稀看出似乎是吐出一口鲜血。 叶秋白这一阵工夫,早已经习惯了洞中黑暗,凝神一望那人,不禁脱口喊道:“沧浪前辈,是你吗?” 那人闻言似乎一怔,随即叹息道:“是叶小侠吗?老夫正是沧浪渔隐。” 叶秋白闻言再不说话,单手一抄,将沧浪渔隐抱在怀中,一声招呼,跳出地洞之外。 暮色之下,沧浪渔隐面色金黄,气息微弱。 叶秋白将沧浪渔隐轻轻放在一处颓墙之中,暂时避风,然后用手在沧浪渔隐身上一阵轻推,面上忽现忧色。 原来叶秋白这一按摩之下,发现沧浪渔隐心脉已断,回天乏术,离死不过是片刻间事。 沧浪渔隐抬眼望见叶秋白神色惶然笑道:“老夫也已自知,你不必再费神了,其实人生百年,各有定数,老夫命该今日死去,勉强也是无用,不如乘此未死之际,把老夫心中块垒,全盘告诉你吧!只求你知道之后,千万不要怪罪老夫,是是非非,非当事者不能断,老夫一生固有罪孽,但在这临死之前,扪心自问,自信尚不失一个‘诚’字,有此一事,也足可抵去年少轻狂所犯的罪孽了。” 叶秋白自初见沧浪渔隐之时,想起黄凤仪本与他同行,此刻渔隐受伤且死,那么凤仪一定凶多吉少了,虽然心中焦急,但又不便形诸于色。 叶秋白注视老人双眼,发现老人眼色十分复杂,心中一动,忙定下心来静听老人说话。 老人喘息一阵后,喟然道:“叶少侠,老夫已是将死之身,已无必要瞒你,其实说来,你应该称呼我一声舅舅,你母亲暮白雪正是老夫表妹!” 这话一出,叶秋白大吃一惊,连忙紧盯着沧浪渔隐,生怕漏听了一句,额上热汗也渗了出来、沧浪渔隐继续说下去…… “三十年前,你母亲与我同事一师,日久情生,于是背着师父,私自离山,准备找一个隐秘地点,结为夫妇,安度余年,不料正在此时,被师父发觉,于是将我俩人禁闭在石壁之中,彼此隔着一层墙壁,不准见面。” “原来我俩师父有一个怪癖规定。同门师兄妹间,绝不能有男女之情,想是师父当年受过刺激,致有这种举动,这却害苦了我与白雪。” “一天,山顶出现了一个年轻剑客,无意中发现了山洞中禁闭着人,于是将石击碎,放我二人出来。” “剑客离去后,白雪将被禁闭之事怪罪于我,说我未守秘密,一怒之下,绝裾而去。” “我走遍天下寻找,江湖传言,她已与那年轻剑客结为良伴,出没江湖,我闻言之下,大失所望,又妒又恨,从此再不问她俩行踪,沧浪江畔,结庐而居,预备度此一生。” “不料一年后,她不知何故,竟舍弃了那年轻剑客,嫁给了一个不会武功的远方亲戚,那人就是你的父亲。” “后来那年轻剑客又到你父亲庄上投下一张纸笺,她看了笺上文字,立刻就失踪了。” “我那时正巧在她庄上作客,亲眼目睹此事,她失踪之后,我即末再到你叶家庄去,你那时年仅一岁,自然不认识我。” “有一次我前往域外,突然在途中遇见了她,她独自一人,年轻剑客并未同行。” “她一见我,竟一反平日冷漠态度,流泪说道:大错早已铸成,今生再无面目回叶家庄了,孽债难偿,你只当我已死了吧!” “我正欲开口相劝,想叫她回家奉夫教子,不料她似已知我心意,说道:‘其实秋儿并非叶姓骨肉,他父亲乃是我那前世冤孽,你日后待秋儿长成,再告诉他。他父亲背脊之上有颗朱砂红痣,只是此人行踪飘忽,恐怕秋儿今生难见他一面了。’” “我大为震怒,责她不该欺骗别人感情,她闻言也不回答,转身就要离去。急怒之余,猛然推出一掌,她猝不及防中我一掌,倒在地上。我一击之后,突觉自己太过唐突,十分懊丧,也不待她醒来,转身离去。这一别之后,再未见面……” 沧浪渔隐说到此处,喘息大起,似乎已经不支。叶秋白眼中隐隐含泪,心纷乱如麻…… 半晌,始拭去脸上泪痕,紧问道:“舅舅,以后又如何了?” 沧浪渔隐喘息一会儿,勉强继续说道:“后来她在外面惹上一个厉害的魔头,那魔头找她不到,就白白牺牲了你父亲的一条命,据说那魔头找她,是因为一件武林极大的秘密。” 叶秋白听了,不禁一怔,他明明记得那老人说是为徒报仇,怎么………。 又想原来爸爸并非我亲生父亲,但情逾骨肉,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替他报仇。 沧浪渔隐一声大咳,又吐出一口鲜血,挣扎说道:“弥勒山头一别,匆匆半月,老夫与黄凤仪侄女行到乌蒙山时,突然遇见昔日一个强敌,名叫玄黄秀士,相斗之下,老夫不支败退,身负重伤,是以隐避废墟洞中,不想临死之前,竟遇着你来,总算交代了一件心事,老夫就死,尚有何憾,不过……人之将死,总……不免……无……限之……悲……” 沧浪渔隐说到此处,声音已不成调,面上神色,更见惨淡。 叶秋白一见此状,知道他油尽灯枯,离死已是须臾间事了,不由心中大恸,突觉废墙外出现两个人影,连忙转头一看。 第七章 迷迭香扑朔迷离 墙外一箭之地,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的不正是黄凤仪吗? 正在奇怪,旁边男的突向渔隐坐处一指,又低声向黄凤仪说了几句。 黄凤仪如梦魇般摸出一颗铁珠,手指一弹,铁珠飞射过来。 沧浪渔隐一见那人,只喊得一声:“玄黄……” 噗的一声,铁珠飞到,直嵌入沧浪渔隐前胸之内,渔隐厉吼一声,倒地死去。 叶秋白大吃一惊,不知凤仪何以如此残酷,竟敢下手杀死沧浪渔隐。 尤其是她与玄黄秀士走在一路,更使他大惑不解。 情急之下,大喊一声道:“凤仪姐姐,你怎么了?” 黄凤仪似乎毫无知觉般望着叶秋白,面上神色若有所失,又似一无所知。 叶秋白吃惊之下,飞身直纵上去,不料一个人影比他更快,已闪在玄黄秀士身前。 蒙龙巴在旁边打量了玄黄秀士半天,这时一声不响,飞身跑了上来,眼睛内现出无法形容的怨毒神色。 蒙龙巴向叶秋白微一招手,说道:“叶兄,这个人交给我了,十五年前,这人与一个怪异老头,为了一株珍奇药草,下手杀害了我亲生父母,现在皇天有眼,总算给我碰到了,如我不能报得亲仇,再由你处置他吧!” 说完,也不理会玄黄秀士奇异眼色,双手推出大蓬掌风,直取玄黄秀士。 玄黄秀士一见掌风推来,也不见他如何闪避,等到掌风袭到身前二尺寸,突一扭身,顿时将强烈的掌风卸到无形中去。 蒙龙巴怪笑一声,长身飞起半空,叶秋白一见此状,知道他要施展蜈蚣飞升,这一飞起,暗藏无限杀手,不禁把眼睛望定了玄黄秀士,看他如何应付。 玄黄秀士一见此状,面上突现诧色,他倒真也识货,不等蒙龙巴下手出招,一个身子也跟着飞起,双方空中一遇,掌力相碰,轰然一声,如裂金石。 两人这一交手,立刻看出了双方真功夫。 只见蒙龙巴面红似火,额上见汗,玄黄秀士则退了一步。 玄黄秀士冷笑一声,道:“要报亲仇,倒也容易,不过本少爷另有要事,可由不得你,要失陪了。” 叶秋白在这瞬间想起一事,忙开口问道:“玄黄秀士,你与金粉人魔是何关系?白骨真君是你何人?” 玄黄秀士一愕,冷笑道:“金粉人魔便是家师,白骨真君是我师弟,你待如何?” 叶秋白见玄黄秀士一招之下便破了蒙龙巴的蜈蚣飞升,心想这人与金粉人魔必有关系。 一问之下,果然不差,又想起沧浪渔隐与白骨真君有仇,这人出现,也许和他有什么关系,果然玄黄秀士是白骨真君师兄,他所以要取渔隐性命,正是为报弟仇。 只是他不懂黄凤仪为何和他一路,叶秋白见她神色惨淡,判断她不是中了玄黄秀士一种毒物,迷失了心智,就是痛恨自己杀了她父亲,所以不肯相认。 略一考虑,向黄凤仪说道:“凤仪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心想:如果凤仪不能开口说话,那便是中了玄黄秀士的毒了。 果然黄凤仪闻言之下,只呆呆的望了他一眼,恍惚的摇摇头,似乎一点也不懂。 叶秋白一见此状,不禁怒火上升,走上两步,向玄黄秀士喝道:“玄黄秀士,用这种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为你不齿!今日不取出解药,本少爷必叫你十招之内,命归地府。” 说完,眼望定玄黄秀士,一瞬不瞬。 玄黄秀士望了黄凤仪一眼,冷笑道:“少爷看她长得漂亮,才抬举她,你是她什么人,要你如此关心?不错,少爷用的手段并不光明,不过你这小子想要横加干涉,又算是怎么回事?” 叶秋白闻言怒气上升,冷哼一声道:“她是我姐姐,我当然要管!” 玄黄秀士哈哈大笑,说道:“如此更好,她已跟了我,你我岂不成了亲家?哈哈………” 叶秋白心头一震,暗想:难道她真依从了玄黄秀士吗? 再看黄凤仪,见她仍是若有所失般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一声长啸,叶秋白冲上两步,就要施出天枢九式的杀招。 玄黄秀士俊目一翻,面现阴狠之色,也不容叶秋白行动…… 他突从怀里取出一方小旗,小旗一展,卷出一股微细香风。 这股香气一到空中,立刻弥漫开来…… 叶秋白猛一惊觉,立刻运气抵挡,及时逼退那股香气。 正待招呼蒙龙巴,叫他注意,不料蒙龙巴已变得目瞪口呆,痴然站立,神色与黄凤仪并无两样,叶秋白见他形状,知道他已不慎着了道儿。 心中一动,叶秋白也装出痴呆模样,暗中戒备,看玄黄秀士如何处置自己。 心想:玄黄秀士若有加害之意,则猝然发难,他不备之下,必然为自己制住,那时再从他身上取出解药,倒还不迟。 玄黄秀士见两人中了自己的迷途香,冷笑一声,走上前来,伸手要点两人穴道。 叶秋白见状,方自一惊,玄黄秀士似乎又想起什么,伸出之手又缩了回去。 玄黄秀士凝神想了一会儿,忽现喜容,突向两人说道:“我现命令你等,好生听着,此山深谷之中有一位前辈异人,所住洞中有一幅壁图,我现想去瞻仰一番,由你等引他出来,与他交手,时间拖得愈长愈好,你们懂得我的意思吗?” 叶秋白这才恍然了解玄黄秀士所以停手不加害自己两人,乃是要利用自己,遂他所愿,心中不由大为痛恨,忽见蒙龙巴连连点头应是,遂也连忙点头,免露破绽。 一行人随着玄黄秀士,向山谷中行去。 走到一个池塘旁边,叶秋白忽觉头脑一醒,原来池中一朵奇大莲花,飘出香气,叶秋白一见莲花,猛想起一种稀世良药名叫转心莲,能治歹毒迷香,心中一动,顿时放慢脚步。 玄黄秀士突然回头大喝道:“怎么?快走啊!山洞就在前面,难道你敢畏缩不成?” 叶秋白无话可答,蒙龙巴已经柔顺的开口道:“小的唯命是听,那敢畏缩?山洞既开,小的立刻进命行事就是。” 玄黄秀士这才面露笑容,道:“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说完这话,眼睛向前面张望首,半晌,突现十分紧张之色。乃低说道:“山洞就在左边山谷,记住,千万要别让他出洞,不得违命!” 叶秋白就在玄黄秀士这一凝神张望之间,偷偷施展天魔大法,双手一引曳,早将那朵奇异莲花取到手中,也不考虑,摘下一片放入口中。 莲花一入口中,立刻头脑清醒。四肢舒畅。 心中大喜,连忙赶上蒙龙巴,悄悄递过了莲花,令他服下。 蒙龙巴服下之后,呼出一股闷气,人已回复清醒。 这时,众人已到一个山头之上,玄黄秀士向叶秋白一招手,道:“我就隐藏在这里,你们下去引他出来!事成之后,再到这里来见我。” 蒙龙巴心恨玄黄秀士施用歹毒迷香,闻言之后,也不言语,突然双手一圈,直取玄黄秀士天府、地阙两处死穴。 玄黄秀士只顾注视谷中,绝未想到蒙龙巴会猝起发难,百忙中回身,双手推出一股强烈掌风。 情急之下,这股掌风更见威力,轰然一声大响,竟击在山石之上,震得山谷震动,久久不绝。 叶秋白见玄黄秀士内功如此深厚,心中也是一惊。 玄黄秀士冷笑一声,面上顿现杀气,沉声道:“好小子,被你破了我的迷迭香,真想不到少爷的万全之计,竟落得如此境地,少爷拼了全身修为,也要叫你们这此不识好歹的小子,命丧荒山!” 说完,身子直扑近来,夹着大股强风,声势好不惊人。 蒙龙巴不敢大意,运掌于手心,一掌挥出。 两人这一交手,立刻如火如荼,风沙大起。 叶秋白不管他们两人拼斗,一个纵身,飘到凤仪身边,看见她若痴若醉状,连忙取出怀中转心莲,令她服下一片。 黄凤仪服下转心莲后,立刻回复神智,她面上突然现出无比惨厉之色,似乎哀怨已极。 一声呻吟,全身无力倒在叶秋白的怀里。 叶秋白看她眼中尽是无限幽怨的神色,不禁又悔又爱,猜想她为了父亲之死,受了莫大刺激。 他轻轻为她拂去飘在面上的柔发,低声道:“你父亲的事情,你一定恨我,但是……我也是被迫下手的呀,姐姐……你原谅我吗?” 山顶之上,微风飘拂,两人这一相会,不知有多少心事想要倾吐,怎奈世事多变,翻脸成仇,此刻两人的温存也是出于男女至情,谁也知道那是不会长久的。 黄凤仪泪眼模糊中,看见一张俊美面孔,正是心上人儿,想起昆明滇池,一边与白骨真君斗法,一边相依相偎情状,不禁面上羞红,心头甜蜜万分。 但突又想及山头父亲惨死之事,不禁银牙乱咬,又恨不能把他粉身碎骨,以报父仇。 此刻黄凤仪神智已清,听见心上人轻轻呼喊自己,矛盾已极,只是流泪不答。 心想:他竟是如此多情,这到底应该怎么办呢?父仇、恋情孰重孰轻?忽又想起一事,不禁面上神色惨变,柔肠寸断…… 此刻,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她已被这魔头夺去贞操,这种事情,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叶秋白见她泪下不已,心中惨然,只有紧紧抱住她颤抖的娇躯。 一阵幽香飘入鼻端,叶秋白爱念潮涌…… 望看她悬胆小鼻、翦水双瞳,不禁轻轻将脸凑上,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黄凤仪毫不抗拒,任他在自己粉脸上轻吻看,她想:此生已无他人,能让心上人快乐一刻,就放松一刻吧,在此时间,万千仇怨都已消失在儿女私情之中了。 叶秋白沉默一会儿,忽觉怀中人儿慢慢把头抬起,樱桃小嘴已凑近自己嘴角附近,嘤咛一声,两人身形一贴,都觉得对方心跳似乎就在自己身上一般。 黄凤仪将身一翻,紧紧拥住叶秋白身躯…… 俄而,香舌浅吐,吹气如兰,两人身影相偎,片刻温馨,真抵得了半生相思吗? 半晌,她似从梦中惊醒一股,凄然说道:“我们两人,今生休想再在一块了,你还是自己珍重吧!” 眼圈一红,再也说不出来,突然用手一推,摆脱了叶秋白,身子如流星般向悬崖跑去。 叶秋白大吃一惊,连忙飞身赶去,一个落后,已经追之不及。 情急之下,高声喊道:“姐姐,不要寻死!” 话才出口,一个身子突然从峰顶向山下纵落,娇喊一声,再无声息。 叶秋白赶到峰头,但见山谷之中,一个身影流星般坠落,愈来愈小……。 ×      ×      × 山谷之下,乱石如林,黄凤仪这一坠落,焉有活命之理?叶秋白又爱又疼,几乎昏绝。 忽闻身后一声大吼,回头看时,蒙龙巴与玄黄秀士的拼斗已到了最后关头,两人额上都是汗水。 叶秋白偶向崖下一瞥,忽见那幽深无比绝崖下,一个红衣人影悬空挂在一株老树上…… 他心中一动,不禁面露喜色…… 蓦然,山壁间突然挥出一只长袖,一掌将那红衣人影击落树下。 顿时,一个身子陨石般向谷底坠去…… 叶秋白初见凤仪有了生机,心??大喜,继续看下去,不禁面色大变,目眦皆裂…… 忽想起玄黄秀士说过,谷底隐有一位异人。 难道这挥掌把凤仪击落树下的人,就是那异人不成?想罢,心中大怒,再不迟疑,猛然向谷中跃落…… 叶秋白身在半空,忽一顿身,将两手向壁一贴…… 他双手如有吸力一般,一与岩壁贴合,立刻稳住下坠之势。 施展壁虎轻功,沿壁缓缓降落,只一瞬间,叶秋白已来到老树附近…… 张目四望,突见那伸出老树之下,山壁微向内凹,知道适才发掌之人定然在此。 这一忖想间,人已落在树枝之上,正要向下爬去,忽见山壁凹陷处伸出一只长袖…… 心中一凛,那伸出之手已经发出一股凌厉无比的掌风,径向叶秋白袭到…… 叶秋白身在半空,无法施力,百忙中点足一跃,飞起三丈余高,啪的一声,那株老树齐根断落,坠下谷去…… 叶秋白跃起之后,双手向壁一贴,静伏壁间,忖想制敌之策:山壁内陷之处,定是一处山洞,有人藏身在内,彼暗我明,如何制得住他? 又想道:这人行径如此卑劣,竟下手袭击危中女子,今日如果不翦除他,如何报得了凤仪姐姐惨死之仇? 一想之下,不禁热血如沸,心如火焚。再不考虑,突然双手一松,人如流星般坠下…… 落到离洞一丈之处,叶秋白忽然一个翻身射入洞内。 忽闻洞内一声大喝,又是一股掌风袭到,这次用力比刚才更大,丝丝锐风一瞬便到…… 叶秋白意存一拼,看见掌风来到,也不躲闪,单手一扬,用足十成力气,猛然回击…… 轰然一声大响,两股掌风相迎,击碎一处山壁,沙石飞扬。 这一相遇之下,强弱立判。 叶秋白震了一震,身形未动,但一看那袭击之人,已震得坐倒地上,面色阴沉恐怖…… 叶秋白待看清了这人面孔,不禁冷笑一声,说道:“白骨真君,原来是你!” 那人果然是白骨真君,待他等看清眼面之人时,突然一声大吼,自地上跳将起来。 双手一挥,用尽全力发出他生平赖以成名的透骨阴风,想在一击之下,便致对方死命! 叶秋白冷笑一声,毫不抗拒,待掌风袭到,忽然哈哈大笑,道:“舒服极了,真是舒服极了……” 许久不曾体受到大寒阴风的他,这时一见这透骨阴风,不禁心中暗笑。 白骨真君见他毫不抵挡,心中大震,暗忖:这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透骨阴风到了他的身上,竟然毫无反应?叶秋白见他神色,似已知他心意,冷笑道:“白骨真君,你怀疑你那股阴风,何以不起作用是吗?告诉你,大寒阴风比起你那阴风厉害百倍,也无奈我何,我看你还是少费些力气吧!” 他面色一沉,又道:“白骨真君,前次在抚仙湖畔林中,饶了你一命,在旅店又放你逃生一次,你不但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适才将我姐姐击落树下,此刻又施用透骨阴风,妄想制我死命,此等作为,少爷再也容你不得。” 话落,将手一扬,就待劈下…… 白骨真君大吃一惊,知道自己万难抵敌,喊道:“且慢!我有话说!” 叶秋白将掌缩回,喝道:“怎么?难道少爷说得不对吗?” 白骨真君微叹一声,说道:“适才击落令姐,实属无心,试想想看,一个人孤处洞中,突见有人前来,情急之下,怎会不出手相击?在下此举并非有意,不想你竟误会至此。” 白骨真君知道面前这人极难对付,只好说出这种话来,先浇熄他怒火,然后再图他策。 叶秋白剑眉一昂,说道:“这也罢了,但是你为何一个人藏在此洞中呢?” 白骨真君闻言一皱眉头,要想不说,也只怕不能,但说出来恐怕,又会受师父责罚。 正在心猿意马、不知所措之际…… 叶秋白又一声冷笑、说道:“你既不肯说,那就算了!” 将手一扬,一掌劈下。 白骨真君尚未来得及开口,掌风已到,急忙发掌相迎。 哇的一声,白骨真君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忙喊道:“少侠,且慢……” 叶秋白心恨他击落凤仪,所以一掌劈下,毫不留情,现在经他一喊,心中一动,乃停手站在一旁,冷笑道:“怎么?现在肯招了吧?” 白骨真君长叹一声,说道:“落在你的手里,也怨不得人,我就据实告诉你吧,这件事情,听家师说,与令师祖西山神君有很大的关系………” 叶秋白闻言,心头一震,西山神君乃是绝命杀神之师,失踪多年,江湖只知他牵涉一件武林秘案,现在事情果然有了端倪,怎不令他惊诧。 面容微变,忙强自镇定,眼睛望定白骨真君,一瞬不瞬。 白骨真君继续说道:“……据家师说,距今三十年前,武林领袖人物为峨嵋金顶和尚。一日,中原各派掌门人连袂东游,突在一孤峰之上,发现金顶和尚闭目危坐,奄奄一息,旁边站着两人,正是西山神君与令师绝命杀神……” 白骨真君说到绝命杀神四字,眼内突然闪过一丝狠毒光芒,但一瞬之后便又消失。 “这时,金顶和尚突然张目,向众人说道:老衲大限已至,诸君若将老衲遗体运回峨嵋,则老衲必以家传易筋洗髓经相赠各位,不知那位愿意?说罢,各派掌门人齐声应诺,都愿承担此责……” 说到这里,微一喘息,似在努力记忆,半晌之后,又继续说道:“……但是,经典只有一部,而人数却众多,讨论之下,决由全体护送金顶和尚回山,然后另择一地印证武学,胜者得经,于是众人护送金顶和尚西返峨嵋,不料这一去之后,竟全数失踪……” 叶秋白凝神静听,不敢打扰,以免他疏神忘记,有误大事,此刻又听他说道:“……若干年后,失踪的绝命杀神突在南疆出现,另一失踪者武当派的玄清子也在城外出现,家师由玄清子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人失踪的经过,家师并未向我提及详情,只说这件武林公案,关键在西山神君身上。但西山神君从此并未再现,于是武林中人只好到处追踪绝命杀神……” 白骨真君说到这里,面上又现出狠毒神色,沉声道:“一日,我在域外一座山谷中,遇见绝命杀神,想逼他说出西山神君下落,但拼斗之下,我竟被他废去一半武功,现他既死,此仇此恨,只好算在你的身上了,所以……” 说到这处,眼睛望了叶秋白一下,见他并无反应,仍又继续道:“……目前,家师查得西山神君曾在一山洞中,用手指刻下一幅壁图,这件武林秘辛就藏在这幅壁图之中,遂命我与师兄玄黄秀士先行前来,看看是否能找到那处山洞,经我数日寻找,终于找到这里……” 说完,白骨真君忽觉体内一阵奇热,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知道内伤甚重,连忙闭口,运气调息。 叶秋白见他形状,也不勉强他再说下去,站起身来,向壁上一望。 这一望之下,果然发现洞顶壁上刻满了各式各样人形。 心中不断的忖度:听白骨真君这一席话,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则恩师绝命杀神一定还有一宗秘密之事,不曾在逝世前告知自己。 第八章 隔世奇人孤独客 叶秋白心中惊诧不定,又向壁上望去。 突然心中一动,发现壁图一桩异事──那壁上人形共有一百,似乎是各种武功招式,连绵不绝…… 再一留神看时,却见前面九个人形,被人从中毁去一半…… 突然脑中如电光石火般一闪,想到一件事,情不自禁脱口喊道:“这前面九个人形,不正是天枢九式吗?” 又想:这后面招式,都从前面招式变化开展而来,这么看来,天枢九式不过是个开端,后面还有九十一招,看来威力在前九式之上。 心中大喜,就在洞中,一招一式的演习起来,叶秋白本极聪明,同时后面招式之变化,又紧跟着前面九式,更使他得手应心,不到半个时辰已牢牢记熟。 练完之后,忽然感觉这最后一式,似乎与前面有些异样…… 发掌之前,身形不动,只须微微将掌一露,便发出大股掌力。 心想:这最后一招,果然十分奇妙,但不知威力如何,出洞之后,不妨试验一下。 又想:听白骨真君说,这幅壁图乃是师祖西山神君所刻,关系一阵武林秘辛,难道这幅壁图之中,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留神一看,却见人形招式之中,线条分明,纹路整齐,不正是一幅山水地图吗?脑中极快的一想,立知这山水地图,必与那三十年前金顶和尚一行人失踪之事,有极大的关系。 循此联想下去,便知道西山神君在刻这幅壁图时,必已身负重伤,所以不曾传给绝命杀神,又怕这壁图为人得去,所以先将前面九式毁去一半。 也许后来西山神君遇见了绝命杀神,先把这九式传给了他,然后叫他去寻这处山洞…… 绝命杀神一定没有找到这山洞,不然,叶秋白便不至于只知前九式。 叶秋白痴痴的想着,一时不知自己此刻的推测,竟与事实完全符合。 这片刻间,白骨真君早已运气调息,恢复过来。 他看见叶秋白背对自己,若痴若呆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突然双手齐扬,将全身内功真力集于掌心,猝然劈向叶秋白!这两掌用足十成力量,眼看叶秋白就要伤在掌下。 突然一声闷哼,只见叶秋白连头也不回,左手向后微扬,白骨真君不知如何,竟被一股深厚内力击得如飞絮般向壁上撞去…… 啪的一声,山石进裂,白骨真君整个身子竟全部没入山石之内,死于非命… 叶秋白回头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 他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挥,施出壁图所刻不知名的最后一招,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忽见山壁四周,嗡然作响,洞口一处岩石竟轰然一声陷落下来。 一瞬之后,左边山壁也在这巨大掌力震动之下,缓缓塌下。 叶秋白暗吃一惊,想不到自己顺手一掌,竟有这样巨大的反应。 无暇考虑,眼看这座半山之中的山洞就要塌陷,再不退出,只怕要葬身其中了…… 一个飞身,冲出山洞,向山谷下坠去。 百忙中回头一看,那座山洞已然一声大响,洞口岩石悉数崩塌,将洞口封死。 他身子如飞降落,突觉两山之间愈来愈狭,再下落数十丈,山壁已狭至只能一人通过。 他一阵狂喜,突伸双手抵向山壁两侧,立刻稳住下坠之势。 于是施展壁虎轻功,沿着山壁缓缓下落…… 降到一半,山壁又渐次开展,愈来愈宽,又下降了十数丈,壁虎轻功再也无法施展…… 一声惊喝,人如千斤锤般飞坠下落…… 半晌,身子似已接触地面,一阵震撼,人便昏死过去。 ×      ×      × 许久之后,叶秋白突觉面上一凉,霍然醒来。 却见自己孤身一人,躺在一条急流沙滩之上,那条急流到了这里突然转弯,所以将自己冲到岸上,抬头一望,却见自己置身之处好生奇怪。 面前展开一处山谷,葛藤纠缠,深遽无比,谷中长着一些奇花异草,尤其山石嵯峨,尖锐无比,更显得空谷幽深,寂寞恐怖。 他四面一望,不明白自己在昏迷中,到底被水冲了多远。 这时,他心中惦念着跌下山崖之后生死未卜的凤仪,不禁对玄黄秀士恨到极点。 转念间,突见眼前不远处,有片山壁向内凹陷。近前看时,发现耶凹陷之处乃是一个洞口,不知何时被人封闭。 他喃喃自语着:“难道这洞中有什么隐秘不成?” 忽见那凹陷之处有个小孔,露出一丝光线、心中一动,身向后退,双手交合,焦点集中山壁。 轰然一声,闪灵掌早已出手,只震得那山谷嗡嗡作响,那奇怪的回声好不恐怖。 闪灵掌顿将那凹陷之处击得又向内陷下一大片,露出一个黝黑洞口。 叶秋白一见山壁被击开,露出洞口,心中大喜。 再不迟疑,双足一阵乱踢,已将那原先小洞扩大了好几倍,可容一人通过。 他飘身飞入洞内,双手平置胸前,以防万一。 果然不出所料,他才进洞,便有一股寒冷无比的掌风当头袭到。 他猛吃一惊,只道有人暗算,连忙使出天魔大法,将身一闪避开来势。 双目一睁,发现洞穴之内并无他人,那么,那股突然袭至的阴风,又从何而来? 心念一动,那股奇异寒风又拂面而至。 他大吃一惊,再次闪过。 洞穴之内虽然黑暗,但洞外有光线射入,所以还能辨识周遭之物。 但是,叶秋白接连两次被阴风袭击,却连来人隐身何处都没看清。 心中大疑,阴风又到。这次他不再闪避,略运内功真气,缓缓推出一掌,存心相试。 果然阴风经他运掌阻挡之后,便倏然收回。 他等候片刻,不见阴风再次来袭,便蹑足行向洞穴深处。 一路通行无阻,他走到洞底,忽觉天光大亮,放眼看去不觉一怔。 原来洞底突然开展,现出一个广约十丈的石室,壁顶上用人工开出无数小孔,透入天光,所以一室明亮,纤毫毕现。 叶秋白一见室内布置,似乎有人居住,却双目四顾无人。 忽见室内石桌之上,有一个形如蟾蜍的铜鼎,口中发出呼呼阴风,向洞外袭去…… 叶秋白恍然大悟,原来适才入洞之时,便是这物在作祟。 心中一动,他轻轻挥出一掌,直向那蟾蛉击去…… 掌风一到,阴风立收,同时香炉背后,竟有一丝淡淡白烟飘然升起…… 叶秋白不明就里,一闻那淡淡白烟,突觉全身酸疼尽失。 他心中大喜,连忙凑近香炉,大嗅特嗅起来……… 初时只觉那烟清香无比,入鼻之后,在体内周行一遍,疼痛尽失。 他知道此物必是灵药之类,于是放心去嗅…… 半晌,叶秋白忽觉十二重楼皆被淡淡白烟飘然行过,同时肺腑深处亦充满白烟,体内恍然如充气一般,飘浮欲飞…… 此刻,叶秋白忽觉大地春回,绿满人间,鸟语花香,飘然乐极半晌,白烟更浓,叶秋白痴立在蟾蜍香炉旁,似乎神智已失,而且面带微笑,似是欣喜已极,叶秋白早己悠然进入人生的虚幻世界…… 灵台空明,大千妙境,婆娑世界,一片笙歌。 昏迷之中,叶秋白似乎看见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一会儿又突然逝去。 然后,又看见天空中进开缤纷五彩,仙禽异兽追逐其间。 然后又是一片曼妙笙歌,楼台重阁,云深雾浓,虚无飘渺…… 忽然出现无数天仙女子随歌起舞。 一阵轻歌曼舞后,突然罗带轻解,只不过一瞬之间,便妙相毕陈,一个个露出粉妆玉琢般的肉体,晶莹如玉…… 叶秋白忽然一阵眼花缭乱,热血沸腾。 他这时目迷五色,已然享受到幻景的妙趣天乐。 但是,距离走火入魔也愈来愈近。 顷刻间,他便要尝到武功尽失、神智全昏的痛苦。 半空中,仙女妙舞愈来愈急,全身随着音乐激烈舞动,神秘之处,也若隐若现…… 仙庆大舞已经进入妙境。 叶秋白望着,不禁目定口呆。 他有生以来,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他有生以来,也从未看到过这种奇景。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丹田之内热血如沸,一口真气已逐渐泯灭。 他感觉眼花气促,那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 他知道自己大劫已到,但他无法抵抗…… 忽然他颤抖起来,一股阴冷之气突然冲破腹结丹田的封锁,缓缓上升至命门、灵台,然后又行至百会、天阙。 这一周行之间,叶秋白的满腔热血便化为冰冷。 他猛然睁开眼来,发现幻景已失,石室中的香炉仍在飘出淡烟。 他竟然躲过一次大劫,自己也不明所以。 他再也想不到,那股在大寒洞中逐渐培就的冷罡之气,会在他全身如沸之际突然脱困而出,及时为他化解一场厄难。 他轻叹一声,一掌向香炉发烟之处击去! 轰然一声,淡烟消失,蟾蜍口中又开始徐徐发出阴气、 他四顾一番,仍不见人影,心中起疑,遂向室后探索过去。 行至室角,看见一块山石十分可疑。 双手运劲往石上一推,那山石果然可以移动,叶秋白立将大石移到一边。 再向内看时,发现大石之后又是一个精致石室。 室内一张石床上,坐着一个枯瘦老人,长发及地,胡须如银,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似乎逝去已久。 叶秋白走近一看,惊忖:看他分明已经坐化,不知这枯瘦老人到底是谁? 心念一起,立刻走至老人跟前,仔细打量。只见老人面上皱纹细密,嘴角内弯,可见此人生前必定狂傲非常。 老人眼角削利,高鼻方准,好一副凌厉面孔。 室内各处皆十分干净,但是毫无摆设,只在石床上挂着一只红色葫芦,微微晃动。 叶秋白想:“老人生前必是一个风尘异人,绝命此间,不知是何缘故。” 微喟一声,就要转身离去,忽见那红色葫芦上似乎刻着一只孤鹤。 仔细一看,果然不错,脑中如电光石火般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绝命杀神在高黎贡山的地穴中,曾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过。 “孤独客!” 叶秋白不禁喊出声来!这孤鹤葫芦,正是孤独客的标志。 叶秋白噗的跪下,说道:“清华上人二十八代弟子叶秋白,拜见师祖大人。” 说完,一连叩了三个头,肃然立起。原来这枯瘦老人孤独客,乃是绝命杀神的师伯,辈份与叶秋白相差太远,难怪他一见孤鹤标志,便惊得喊出声来。 叶秋白起身之后,忽然想起一事,忙又跪下说道:“弟子叶秋白,今日幸能参见师祖遗容,理当将师祖遗体埋葬洞外,望师祖大人灵下有知,勿予怪责。” 说完,双手一伸便要将老人抱起。 突然老人睁开双目,长眉一扬…… 叶秋白大吃一惊,不禁噤得倒退两步。 目光相遇,叶秋白感觉老人双目中射出一股凌厉无比的神光,使人望而生畏。 老人睁开双目后,竟不言不动,只是望定了叶秋白,面上神色十分复杂。 叶秋白连忙跪下,颤声道:“徒孙叶秋白,参见师祖大人。” 孤独客这一瞬间,不禁思潮汹涌,心乱如麻。 一甲子来,他独处洞中,江湖上以为他早已逝去。 只在三十年前,他出洞过一次,办了一件大事…… 三甲子时光,浪淘尽多少天下英雄。 而当年不可一世的枭雄,孤独客仍然苟活于世。 他习惯孤独,极不愿外人打扰,他曾经发过重誓:凡进入洞者,不论是否有意,皆一律处死。 适才,他用密室听音内功,知道外面有人闯入。 而且,这人不慎触动蟾蜍香炉,引发大魔法烟,遭受一番惊心动魄的考验。 他这一甲子来,对人情世事早已毫不动心,但这一瞬间,竟对闯入者产生关切之情。 等到这人进入石室,见了孤鹤标志,报出自己的师承之后,他不禁心乱如麻…… 原来这人竟是自己门墙中人!这人既是绝命杀神的徒儿,说来正的自己的徒孙,势不能将他处死,那么,自己当年所发的毒誓,又如何是好? 孤独客长眉紧锁,古井般的心田,又激起困惑的涟漪…… 半晌,长叹一声,看见叶秋白仍然跪在原地,遂道:“秋儿,你起来吧!” 叶秋白闻言,立起身来,肃立一旁。 孤独客说道:“你可将自身经历与此来经过,告我知道。” 叶秋白详细道出自己父亲被害、只身入山寻找绝命杀神、习得武功之事,说到绝命杀神临终情景,不禁热泪盈眶。 孤独客听完,连连点头,说道:“你既来此,可自明日起,由老夫传你清华秘籍,学成之后,再出山报仇,化解你师父怨仇便了。” 叶秋白闻言,叩谢了孤独客,然后立起,忽想起一事,忙跪下问道:“师祖大人,徒孙身负杀父之仇,无日或忘,不知那黄发老人究竟是谁?师祖可否告知!” 孤独客沉吟片刻,说道:“中原武林,据老夫所知,并无此一黄发老者,在关外某地倒有一人和你所说的极为相像,不知是否是他?” 叶秋白闻言,急道:“师祖大人,那人到底是谁?住在何处?请师祖……” 孤独客微笑道:“我已知你心意,不必多说,那人住在关外,以你此刻武功而言,未必便能胜他,还是待你学成我祖传绝学后再告诉你!此刻让你知道,徒乱心意而已。” 叶秋白闻言,虽然心中热血如沸,但也只好暂时按捺下来。 孤独客见他神情,微笑一声,单手一招,将叶秋白引到跟前。 他突然双手按在叶秋白的命门、天阙穴上,掌心发出一股极淡白气,缓缓逼入。 叶秋白不明所以,半晌,忽觉一股深厚内力运行全身血脉,经十二重楼,直逼天灵。 忽闻孤独客一声微噫,掌力倏然收回,面上露出欣慰之色。 孤独客说道:“秋儿,没想到你业已打通七经八脉,冲破生死玄关,这种造化也真苦了你那师父。” “不过有一点非他之功,你身上穴道全数移转,若非天赋异禀,便是遭逢奇遇,老夫甚感安慰,以你这副旷世难遇之材,授以我祖传秘籍,必能光耀师门,成为武林奇葩。” 孤独客言至此,面色一沉,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可以此自命非凡、自高自满,武学之道犹如汪洋大海,无可窥量,尤其不可恃技凌人,为非作歹。我清华师训,首重心术,望你慎自警惕,知道吗?” 叶秋白闻言,懔然应诺。 第九章 太虚之气莫轻狂 第二日清晨,两人步出石室,来到一处空旷地方。 叶秋白想起洞中壁图,以及那威力极大的一招,乃开口问孤独客。 孤独客闻言,微笑道:“你所说的那洞中壁图共一百招,名叫天枢神功,最后一招威力最大,可于意动之间摧敌于无形,名叫太虚狂气,是天枢神功的最高境界,你能得到,那是你的造化。” 又说:“你若不信,不妨找一座树林,将闪灵掌及太虚狂气相较一下,就可以看出两者的分别了。” 叶秋白跃跃欲试,于是二人来到一座树林之前。 孤独客说道:“秋儿,闪灵掌与太虚狂气皆深获天地之造化,有神鬼莫测之威,一则以刚,一则以柔。此刻,你可在这树林里试试两种掌风的威力,到底有何不同?” 叶秋白闻言,默然走到树林之前,双手交合,焦点尽量向远处开展,凝神涤虑,暗中将内家真力源源运起。 倏然双手一合一推,轰然一声大响,白光闪出,凌厉无比的掌力已卷向那片树林。 紧接着一片哗啦啦暴响,数十株粗可合抱的参天古木,就在这一掌下应声而倒,树叶粉碎,树干则化成焦炭。 空谷回音,此起彼伏,嗡然震耳,久久不绝。群山之中,无数鸦雀惊动飞起,威力端的惊人。 叶秋白发出闪灵掌后,一个箭步奔到另一片树林之前。 身形不动,仅只单手微微向外一挥,这一挥之下,威力巨大的太虚狂气已然发出。 空山寂寂,渺无声息,掌力运出之后,那座树林竟纹风不动,声息全无。 叶秋白暗吃一惊,心想:太虚狂气已经运出,但看样子似乎毫无作用,这是怎么回事? 孤独客见他神色,知他心意,笑道:“秋儿,你是不是在怀疑太虚狂气怎么不起作用?哈哈……你且走上去检视一番。” 叶秋白走到那座树林旁边,伸手抚摸树干,细细查看。 手一触及,那株大树竟似受了外力极大的震动,哗然一声,向旁边倒下。 这一倒之下,又触及了几棵大树,一时之间,树林内此起彼伏,连绵不断,都是大树颓倒的声音,震耳欲聋。 叶秋白这才明白太虚狂气的至柔威力,掌发之后渺无声息,其实对方已受到极重创伤。 正忖想间,一片树林已然全数推倒,这种威力远在闪灵掌之上。 叶秋白欣喜万分,一声长啸,声震遐迩。 长啸声中,包含了英雄得意的骄傲,以及叱咤江湖的雄心。 偶而回头,却发现孤独客面上神色十分黯淡。 叶秋白这一声长啸,激动了他静如止水的心境。 他突然想起过去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情景…… 对于世事,他早已淡然视之,但叶秋白年轻飞扬的生命力,又隐约勾起他满腔热血…… 他孤独、他寂寞,虽然身怀绝顶武功,但隐匿在这深谷幽洞之中,又有谁知?两甲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做一个人的价值──不是逃避,而是面对人生。 但是,他又不能像叶秋白那样,闯荡江湖,因为早在六十年前,他已名满武林。 此刻,他是武林中辈份最高的人物,人们都以为他早已逝去,他岂能轻易地重出江湖?闭壁不出,那是自己的决定,韬光养晦,正是年老人的本份。 他不应该再去沾惹尘世的俗务。想到这里,他面上神色更加黯淡。 叶秋白难以体会这种属于老年人的悲哀,他奇怪师祖何以在一瞬间,变得如此阴沉。 他走到孤独客身旁,说道:“师祖,您教徒孙这太虚狂气,能否敌得了那黄发老人?” 孤独客蓦然醒觉,沉声道:“秋儿,武学之道深不可测,如果你以此自满,则将来必有后患,至于你此刻功力,已经在那黄发老人之上,但要想独步武林还嫌不足。回洞之后,老夫再将祖传清华秘籍传授给你,学成后便可出山,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说完,转身回洞,叶秋白紧紧跟着,也被抛后了二、三十丈。 时光飞驰如云,不知不觉间,两个月过去了…… 季节已由秋入冬,谷底山顶,到处都是茫茫白雪。 这日,山顶积雪之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蜂腰猿臂、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 他望着寂寂空山,半晌不言不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喟叹了一声,喃喃说道:“纵目武林,杀劫大兴,我这次再度出山,誓必找到那黄幡星君,以祖传绝学为父报仇,化解吾师夙怨,洗雪不白之冤;行道江湖,除暴锄奸,一展生平未伸之志。” 说完,向谷再拜,叩道:“徒孙谨遵师训,一年之后,当遵命再来拜见。” 眉目之间,似乎十分恋恋不舍,突然长啸一声,身子纵起十余丈高,向山下跃落。 大雪骤然加急,渺渺荒山,一个白衣人影在极远之处,一瞬不见。 雪,绵绵不尽的下落…… ×      ×      × 在关外一处山道上,一个少年孤独的走着。 他时而望望天空,只见雪花纷飞,没有丝毫停顿的模样?他转过一个山隘,审视了一会儿前面的去路。 半晌,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偌大的关外,何处去找黑龙谷……” 这两个月来,他造化不浅,不但得到了绝传己久的天枢神功,更由孤独客那里得到了清华秘籍的绝顶武功。 这样一来,他不啻是再世为人了。 武功比起原先不知高过多少,在临别之际,孤独客才告诉他,那黄发老人外号叫黄幡星君,是关外武林的领袖人物。 他住的地方,叫黑龙谷,确实方向是在踏虏碑之西。 所以叶秋白拜别孤独客之后,便马不停蹄驰向踏虏碑。 这天已至踏虏碑出了关口,来到这处山道入口。 雪,遮没了一切,放眼看去,只见大地一片银白。 万籁俱静,就是他脚踩在雪上,也因为他施展了踏雪无痕轻功,而丝毫没有声音发出。 死一般的静…… 突然!距他不到五丈之处,有一小堆雪花无故自动,啪的一声,陷了下去…… 叶秋白心中一动,忖道:雪花无故陷落,陷落之处,定是一处空洞…… 看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正要离开…… 忽闻嗯的一声,自那雪花下陷之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叶秋白一怔,忖道:难道有人陷在雪堆里面不成?一个箭步,飞窜过去,眼睛向下一看。 却见那原先雪陷之地,露出一个小小洞穴。 再不迟疑,一掌挥去,顿将洞口积雪震得四下分散,露出一个洞口,已足一人通过。 向下望时,似乎在洞底一角,蜷伏着一个人形身体被雪覆满,看不清是男是女。 在这种关外地方,通常积雪往往能填满一个岩石裂隙,或是一条干枯的河床,甚至整个山谷,人行其上,往往不自觉间便从上面陷入。 叶秋白虽未到过关外,但也耳闻过这种雪窟,每年葬身其内的人不在少数。 雪窟救人十分不易,因为下窟之后,窟底松雪一经人体温暖,立刻融化下陷,往往使得洞口浮软雪花,整个塌下,将人封闭在内,窒息而死。 叶秋白只知雪窟危险,并不知这种危险到底系何所指,一见洞中有人,那有片刻犹豫,立时纵落。 叶秋白走到那人身边,拨开积雪,见那人僵冻之状,不知是否已死,伸出手探向那人胸前,试看是否还有呼吸。 这一探之下,不禁如触电一般,缩回手来。 原来他碰触到的竟是一个女人蜷缩着的柔软的身体,全身曲线随着呼吸起伏,显然并未冻死。 忙将女子身上积雪拂去,掀开深覆在她额前的丝巾,露出她一张粉脸。 一望之下,不禁使叶秋白怔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美啊,简直美到了极点! 天下之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杰作,她简直就是一座使人震撼的雕像。 虽然她眼帘低垂,双唇紧闭,但仍然掩盖不了她那秀丽娇美的脸庞。 一张宜嗔宜喜的嘴唇,比花更娇的面孔,衬得她眉如春山,正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叶秋白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比较起来,这不知名的女郎竟远在凤仪姐姐之上。 她是谁?为什么陷身在这雪窟之中,她孤身一人来此何为? 一连串的问题,闪过叶秋白心头。 片刻之后,叶秋白才勉强止住心底的激荡。 他毕竟还是怀念着凤仪姐姐,这份怀念之情,暂时压制了他澎湃的思潮…… 现下之计,必须马上救醒这个女郎…… 于是将手按在女郎命门、天阙两穴上,由掌心中间发出一股阳和真气,直逼过去。 叶秋白忽然停下手来,微咦一声道:“真气运行受阻,气血不能活开,看来这女子身上恐怕负有重伤……” 这样一来,不禁使他十分为难…… 如果要检视伤处,势必要脱去她身上的衣服。 但是让女孩子家一丝不挂,醒来之后,她不知将如何羞愤…… 这一刻间,女郎秀丽无比的脸孔突然显得更加灰白。 看来再不施救,只怕要凶多吉少,于是勉强抑住心头的震荡,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半晌之后,一个成熟少女的胴体已然横陈面前。 纵使叶秋白如何镇定,但看见这少女丰腴的温香玉体,也不禁怦然心动。 仔细一望之下,不由暗吃一惊。 少女胸前,隐隐现出一道乌黑手印,距离内腑心脉不过两寸,如果再向右移,则早已丧命当时。 不敢犹豫,连忙为她推宫活血,将她体内上升之逆血,引归丹田。 然后掌心按在受伤之处,真力微吐,运行一遍,周而复始,约有盏茶工夫,女郎体内忽然一阵微响,樱口动处,吐出一口浓痰。 同时从鼻孔缓缓透出一股黑气,女郎身体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嘤咛一声,女郎已然醒来。 她张目一看,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一个陌生少年正在自己身上推摩抚捏。 大惊之下,立刻坐起,将翦水双瞳直直盯在少年身上,不知是羞是怒。 叶秋白悚然惊醒,连忙退开,吶吶说道:“姑娘切莫误会……我……” 啪的一声,少女伸手打了叶秋白一个耳光。 叶秋白被打之后,又悔又惭,退开两步,再不言语。他微喟一声,转身便走。 突闻身后少女一声清叱,喝道:“且慢,我有话问你……” 叶秋白闻言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遇,都不禁感到震颤,他看见她优美的轮廓突然变得冷酷起来。 忽听那少女说道:“你在我身上轻薄了一阵,竟想就此一走了之,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你若不说出道理来,姑娘今天誓必将你毙在剑下!” 粉面一寒,竟从身后抽出一把晶光闪亮的长剑,微微一扬。 叶秋白那里怕了她?闻言微笑道:“姑娘醒来之后,不问情由,伸手便打了在下一记耳光,现在又要将在下处死,在下救人疗伤,原是出诸好意,既然不能为人谅解,也只好听凭姑娘处置就是了。” 少女闻言,略作思索,粉脸突然浮起一阵羞涩之色,持剑在手也垂了下来,湛湛眼波,突变得十分柔和。 半晌,忽笑道:“这样说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言下之意,十分俏皮,倒弄得叶秋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行,不禁怔住。 他勉强答道:“姑娘似乎并不相信,如果不打算处置在下的话,在下可要就此告辞了。” 说完,回身又要离去。 “且慢!”不料那少女又是一声娇喝。 叶秋白正待发话,忽觉少女眼波之内,浮出一道神秘的光芒,嘴角也有一层笑意。 一接触到她的眼神,顿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十分熟悉,但又说不出原因来。 这一怔神之间,少女突然噘嘴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问法十分无礼,叶秋白原本不想回答,但见她面露微笑,似是好意相询,不由又把忍住之话说了出来:“在下名叫叶秋白。” 少女闻言,微一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叶秋白摇头答道:“不知道。” 少女一闻此言,面上略呈失望之色,又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叫金燕子。” 叶秋白点头,顺口说道:“哦!金姑娘。” 少女见他面色,丝毫未因听了自己名字有所变化,不禁大为恼恨,暗忖: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穿云剑金燕子,他竟然一无所知,实在可恨之至。 实则叶秋白初入江湖,不过数月,这些事情他自然不知。 说完之后,见已无他事,双手一拱,对少女说道:“今日幸会金姑娘,来日有缘,当再拜候,现在就此拜别了。” 说完,将身一跃,跳出雪窟。 穿云剑金燕子有生以来,那曾见过这般不知好歹的少年,竟丝毫不为自己美色所动? 自己女儿身被他抚捏推摩,这种事又怎能使她忘怀得掉? 又羞又怒,将身一跃,也飘出洞外。四下一看,那里还有叶秋白的影子?她心头一阵委曲,不禁扑簌簌落下泪来。 半晌,狠声呜咽道:“哼!姑娘就不信你有多大的能耐,能够丝毫无动于衷,迟早你得匐伏在姑娘脚前。” 她的面上绽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微笑,蕴含着热切的期望其实,她早已将叶秋白丰朗的身影深烙在心头,自己却丝毫不觉。 叶秋白跳出雪窟之后,其实并未离开,他藏身在一块突出的雪堆,后面,一方面是怕她无法出洞,另方面则是怕她出洞之后,尾随自己,平添麻烦…… 金燕子出洞之后的情状,他看得一清二楚,金燕子突然流泪,不禁使他暗自发愣。 叶秋白暗忖道:她定是因为自己为她解衣疗伤,心有未甘,羞怒之下又不能恩将仇报,所以流泪。 这样一想,不禁感到后悔,暗责自己不该匆匆离去便算了事。 至少,也应该对她有所交代…… 正在胸中起伏不定之际,她的自言自语已随风传了过来…… 叶秋白一闻之下,不禁微微变色,内心冷笑道:“哼!让她痛哭一场吧!也许下次她会学乖一点,我叶秋白如果这般容易就匐伏在女人脚前,也枉称什么英雄好汉了。” 心中暗暗决定,下次遇见这金姑娘,决不再假以颜色,看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叶秋白待金燕子离去之后,才施展绝顶轻功,流星赶月向前奔去,为了避免与她同道,他故意折向右边山道行走。 ×      ×      × 大雪纷飞,叶秋白加紧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在一个山背避风之处发现一处酒铺,腹中已饥饿不堪,连忙走了进去。 酒铺之内,温暖如春,炕下烧着熊熊干柴,炕上则已坐满了十数个客人,人声喧嚷,天南地北的闲扯乱淡着…… 叶秋白微一皱眉,店伙已经知他心意,忙道:“这边还有一个房间,也烧了炕,请大爷到那边去吧。” 叶秋白随店伙到了另一间房,看见房内炕上零零落落的坐了三两个人,不言不语的喝着闷酒。 叶秋白一见之下,问店伙道:“怎么这两个炕,一个坐满了人,这一个则如此冷落,这是什么道理?” 店伙闻言,笑道:“那些客人都喜欢热闹,这炕上的几位客人,却跟大爷你一样,比较喜欢清静。” 叶秋白要了一只烤山鸡,两斤烈酒,便在炕上大吃大喝起来。 放眼打量另外那几个客人,不禁心中一动。 敢情那炕上坐着三个彪形大汉,都是身穿皮袄,背上隆凸,分明插有兵器。 他暗忖道:自己此来,是要到黑龙谷找那黄幡星君,但搜索数日,始终不知黑龙谷究在何处? 眼前三人,似乎是本地人物,或许知道地点也不一定,自己何不出言一试? 忖罢,将酒一饮而尽,佯叹道:“唉!偌大的黑龙谷,找了半天,竟连影子都没有,想是谷口被雪封闭,不然……” 说到这里,偷眼向那边坐着三个大汉一望。 果见那三个大汉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掉过头来打量着叶秋白。 叶秋白只当不知,仍然低头饮酒,忽见三人中一个赤红脸膛汉子,向他一拱手道:“老兄适才说到黑龙谷,可是有事到谷中去吗?” 叶秋白闻言,忙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要到黑龙谷去,拜访一位……” 那汉子不待他说完,急问道:“请教老兄贵姓?” 叶秋白一愕,随道:“在下姓白……” 汉子一闻此言,突然面露喜色,道:“可是玉剑书生白少侠吗?” 叶秋白又是一愕,暗忖:不如暂时冒充一下,看他有何苗头。 于是答道:“不错,在下正是玉剑书生白某,老兄有何指教?” 闻言,炕上三人同时站起,垂首答道:“不敢,我等奉教主之命,专诚在谷外迎接,两日不见白少侠驾临,于是偷一个空,来此饮酒取暖,不料却在此处周着,真是死罪。” 说完,面上一阵惶恐之色。 叶秋白暗忖道:“这人说的教主,不知是否那黄幡星君,自己对敌人情况,一无所知,万一在这三人面前露出马脚,岂不糟糕?” 闻言忙道:“你们饮酒取暖,并无不当,只怪我因事来迟,害得你们好等,你们可将人谷道路告我知道,不必与我同行了,我脚程甚快,一会儿便可到达。” 三人闻言,同声应是,原先那人忙道:此向东走,约行十里,便可见一座树林,弯向西行,便可到达。 说完,纷纷下炕,同时一拱手:“我等先回禀知教主,就此告辞了。” 三人出店之后,跨上马背,如飞而去。 第十章 燕子穿云流星雨 黑龙谷的地点已知,叶秋白心如火焚,在桌上掷了一锭纹银,就要离去。 突然,窗外一声冷笑,有人骂了句:“好不要脸的家伙!” 叶秋白大吃一惊,猛地跃出窗外,却见不远之处,站着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面上满是不屑之色。 叶秋白来到跟前,一拱手道:“老兄出口相责,不知是何道理?” 文士闻言,鼻孔中哼出一声不屑,并不作答。 叶秋白打量了对方一会儿,见那文士身着儒服,腰围丝,剑眉星眸,长身玉面,长得十分俊秀,只是面上神色骄狂太甚,未免美中不足。 见他不答,乃又说道:“兄台开口相责,必有道理,如果是在下理亏,在下愿意道歉,但兄台不屑应答,却使在下十分为难。” 文士闻言,冷哼一声,斥道:“亏你还有脸说得出这种话来,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叶秋白这一瞬间,似乎已知是怎么回事,闻言问道:“可否请教兄台大名?” 文土一声长笑,满含骄傲不屑之意,半晌始说道:“我叫玉剑书生,不过比起你这玉剑书生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叶秋白恍然大悟,见他出言隐含讽刺,忽觉十分不悦,但仍缓声说道:“原来如此,适才之事,不过是一时好玩,随口说出,并无丝毫恶意,请少侠不要误会。” 玉剑书生冷笑一声,沉声道:“好玩?随口说出?我玉剑书生四个字岂是让人随口说来好玩的?” 突然将手一扬,疾如闪电,一掌向叶秋白脸上打来…… 叶秋白微退一步,躲过了这猝起一击,正待出言喝止,突然眼前一亮,跳进一个人来。 “金姑娘!”叶秋白与玉剑书生同时喊了一声。 这前来之人,正是叶秋白在雪窟之中救出的穿云剑金燕子。 她款款行来,风姿万千,美到极点。 玉剑书生呆望着她,一时竟忘了说话。 金燕子走近两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玉剑书生白少侠什么风竟把你吹到关外了?” 玉剑书生闻言,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 暗想:穿云剑素来对人不假词色,怎么今天突然对我笑颜相向?莫非…… 玉剑书生一想到此,心头一喜,忙道:“金姑娘,你与令师已有许久未到我落雁庄了,家师一直在惦着你们。” 叶秋白这时走上一步,向玉剑书生说道:“白少侠,适才无心之失,请勿再介意,在下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双手一拱,行了一礼,说道:“两位有事相谈,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忽觉身后风声袭来,连忙回头,见那玉剑书生满面怒容,一飘身拦在自己身前。 玉剑书生怒道:“何方小子,竟敢冒我名讳?少侠今天如不把你擒到黑龙谷去,当面说明,叫我如何向人交代?” 穿云剑站在旁边不言不动,但一双明亮眼睛紧盯着叶秋白不放,樱桃小嘴隐含笑意。 这时玉剑书生突一伸手,要抓叶秋白右臂,出手比上次更快。 叶秋白向左一闪,再度躲过,说道:“白少侠,请勿欺人太甚,在下的确不该一时胡涂冒用你的别号,但刚才已经道歉过了,少侠还不能原谅吗?” 话未说完,两股凌厉掌风突然袭到。这玉剑书生下手果然厉害,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叶秋白不愿加深仇怨,一见掌风到来,立刻退后趋避。 玉剑书生见叶秋白屡次退后,似乎十分畏惧。 他心中更加骄傲,有心在金燕子面前一逞身手,这时脚步一紧,轰轰又是两掌劈出。 叶秋白仍然退后避躲,但这两股掌风却十分怪异,虽然他退得很快,掌风竟如影随形,一瞬便到。 无奈之余,一掌挥出,这一掌只用了二成力,与那两股怪异掌风只一相遇,便闻一声?啪大响,硬生生将对方掌力逼了回去。 玉剑书生暗吃一惊,心想:小子好纯的内力,看来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今日若是不能胜他,在穿云剑面前,委实是丢不起这个面子。 忖罢,一声怒喝,再度扑上,掌影如山,顿将叶秋白整个身子卷入呼呼劲风之中。 穿云剑金燕子观看了半晌,面上隐含微笑,突上一步,一掌将两人逼得身影分开。 她娇笑一声道:“白少侠,此系误会,何必发偌大的脾气,看我面上放了这人吧!” 玉剑书生喘息半晌,道:“罢了!这次便算饶你,下次再被我遇见,可没这么便宜。” 实则心中早就希望有人前来排解,他使尽全身力量,竟沾不到对方一点影子,不知对方是何路数? 自己使完一套回风掌法,累得满头大汗,却见对方从容化解,十分悠闲,心中急怒交加,又不能停下手来,穿云剑此刻现身化解,不禁使他感激万分。 玉剑书生拭去汗水,向穿云剑金燕子道:“金姑娘,如果别无他事,不妨与我一道前往黑龙谷,拜候天坛教主黄幡星君老前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叶秋白闻言之下,才知道自己杀父仇人黄幡星君,竟是名震关内外的天坛教教主。 他心头一热,但觉豪气上升,面上突现出坚毅无比之色。 金燕子看了叶秋白一眼,心中暗生疑惑,随口回答玉剑书生道:“少侠好意我心领了,恕我另有他事待办,不能奉陪。” 说完,展颜一笑,妩媚娇柔,风情万种,玉剑书生看了不禁一呆。 这倾城的笑容,任何人见了都会为之心旌摇荡,不克自已,玉剑书生这一瞬间,心田里顿时开了千万朵幸福的花蕾…… 穿云剑不愿与自己前往黑龙谷,他并不失望,因为从她的笑容中,玉剑书生幻想她不久就会自动投怀送抱,因为天下间除了自己以外,恐怕还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笑容呢! 如果他知道金燕子有心在叶秋白面前展露这种笑容,那他不知会多么伤心! 终于他回复了神志,恋恋不舍的说:“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完,狠狠的望了叶秋白一眼,转身离去。 叶秋白拱手向金燕子说道:“多谢姑娘从中排解,免去一场无谓的争斗。” 说完,转身就走。 穿云剑金燕子见他话一出口,人转身就走,如此不通人情、怪诞孤独的少年,她一生中何曾遇到过? 她所遇见的人,凡见到她的绝世美色,无不如痴如醉,留连不去,这姓叶的少年,难道竟能太上忘情不成? 她恨得一跺脚,不相信他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够在自己面前,无动于衷。 她对自己的美丽魅力,抱有极大的自信,现在,她开始有点怀疑了。 突然她一咬牙,恨声道:“我就是不相信……” 明媚眼眶之内,突然滚出一串珠泪来,莫非她对叶秋白的行径,恨到极点?…… 她也料想不到,自己竟会三番两次为了一个陌生少年流泪。 其实,在被对方解衣疗伤之后,她早已芳心暗许,将感情深系在那个少年身上,此生除他之外,再已不作第二人想。 那么,这些泪珠之中,显然还有爱情的成份呢!突然,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般,抬头向远处一望…… 叶秋白的身子,已在百丈之外…… 穿云剑中原一美将泪收住,低声自语道:“天涯海角,我都要追踪在你的身边……” 美丽无比的脸颊上,突然浮起一片红云,一瞬之后,便又消失。 她将身一跃,又随在叶秋白身后,如飞追去…… ×      ×      × 叶秋白忧心如焚,仇人踪迹,就在附近,眼看大仇可报,故他虽觉穿云剑金燕子神色有异?但也无暇顾及。 他按照那三个汉子所说路线,一阵飞驰,果然过了一座树林,便见两座高山之间,夹着一个山谷,曲曲折折,漆黑幽深,说它名叫黑龙谷,果然像极。 叶秋白才一入谷,忽从山石后面闪出两个劲装大汉,喝道:“来人止步!” 叶秋白想:这人概是天坛教派出来的暗哨,自己要事待办,那来时间和他们纠缠,不如打发了去,省却一番口舌。 他待两人走到跟前,突然冷笑一声,两指箕张,眨眼间便将两人点倒在地,然后施展绝顶轻功,悄没声息的向谷后掩去。 穿云剑跟踪来到,见他将两人点倒地上,暗吃一惊,心想:看来这姓叶的定和天坛教教主必有一番怨仇,自己随他来到,该如何自处才好? 忽又想道:“雪窟之中,自己全亏了他疗伤救治,才幸免于难,这种恩情,自己连一声也不曾谢过人家,事后想起,不禁又羞又愧。现他孤身犯险,黄幡星君身为一教之主,武功必然不弱,一旦他失手不敌,自己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粉颈一红,再不迟疑,如飞跟踪而去。 一路之上,发现谷中派出的明桩暗哨,全被人点倒地上,心中对叶秋白武功,倍增不少信心。 叶秋白来到谷后,四面一望,发现一排红砖房屋,隐在几株参天古木之后…… 几个纵身,掩到古木之上,向下一望,却见下面一个大厅之中,满座尽是各式各样江湖的人物。 略一打量,看见首席上坐着一僧一道,面容十分狰狞,僧道之旁坐着一个中年文生,儒服丝巾,风度十分优雅,左边坐着几个黑衣老者,服饰一致,似是教中长老一类人物。 此外,客席上坐满了武林高手,除了适才见过的玉剑书生外,叶秋白一个也不认识。 放眼一扫,那黄发老人并不在座。 暗忖:黄幡星君并不在座,摆这桌酒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忖想问,突见那中年文生发问道:“亥时已近,教主黄幡星君即将出关,在下接帖前来,忝与盛会,十分荣幸,不知列位天坛教长老,可否将教主坐关原因,先行告知我等,以便见教主时,同致贺忱?……” 席中其他人等一闻此言,立刻齐声赞附。 左边席上,一个黑衣老者被催促不过,起身笑道:“既然江南儒侠有此建议,各位也都赞同,在下只好先行透露了。” 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眼睛向众人一望,继续说道:“教主黄幡星君五年前创立本教,定名天坛,寓奉天而立之意,三年之前,闻得有一颗玉石图印出世,教主闻讯之下,奔走天涯,要向得印之人,重金相购,只因该印名叫天坛玉印,正与我教教名吻合,以该玉印作为教中印符,正乃天意。 “这颗玉印,原为峨嵋金顶和尚所有,金顶失踪之后,玉印也随着埋没,数年前,江湖传言该印不知如何,已为一对中年男女所得,听说那对中年男女除得到天坛玉印外,还得到许多奇珍异宝,但教主志在玉印,其他一概不在意下。” 说到这里,又停一下,叶秋白这时急也没用,只好耐心听着,等候黄幡星君出来,好找他算账,他之所以不下树到后面去寻找黄幡星君,乃是怕惊动了席中之人,平添麻烦。 这时,那黑衣老者又继说道:“教主四处探访,一年之后,终于遇见了那中年女侠,道出来意,不意那位女侠不讲理,坚决拒绝,教主无奈之下,只好诉诸武力,一番恶斗,女侠不敌退???,逃逸无踪。 “此后,教主似乎到那女侠家中去了一次,放言江湖,声称女侠如不出面,则将以家中人口为报复,但等待三日,女侠仍未回家,教主失望之余径回关外……” 叶秋白一听这话,心头大震,这老者所说的女侠,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原来黄幡星君杀害他父亲,真正企图是在那颗天坛玉印。 可怜他父亲,临死之际,还不知是为了什么,叶秋白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飞身下去,尽诛席上之人,但老者话未说完,只有勉强抑住悲愤,留神听他说下去。 “一年以前,教主突在入关道上,遇见了那中年女侠,再度交手,卒将对方击伤,取得了天坛玉印……” 叶秋白闻言,心头又是一震,黄幡星君将自己母亲击伤,不知生死如何? 他心中恨极,也怒极,目光闪着,忽觉那中年文生面色一变。叶秋白心乱如麻,也未注意。 黑衣老者又继续道:“那天坛玉印的珍贵处,乃在玉印四周刻着一套武林绝学,名叫琉璃神功。 “金顶和尚终其一生未将这套神功传授任何人,也从未施展过一分,敝教教主坐关一年,便是为了练习这套琉璃神功,出关之后,便要在诸位被邀英雄面前演练一次,在敝教成立五年大宴群雄会上,一助雅兴。” 说到这里,群齐声喝采,叶秋白向席上望时,却见那中年文生默无一语,神色却十分不宁,但因心内怒火如焚,仍未特别留意。 黑衣老者在采声如雷中,也得意的仰天呵呵笑着。 他眼睛过处,似乎发现一物隐在树上,心中留了意,乃停笑坐下来。 面色一沉,问众人说道:“现在离亥时尚有一会儿,枯等无味,不如由区区在下,表演一手空中飞人,以博诸位一笑。” 说完,拿起一枝竹筷,运力一扣,疾如闪电向树上弹去。 忽闻树上一声冷笑,有人发话道:“天坛教长老,好俊的弹指功,在下消受不起,原封奉还吧!” 一枝竹筷流星般射向席上,瞬间便到那黑衣老者身前。 黑衣老者暗吃一惊,他想不到自己用内家真力弹出的竹筷,竟被对方轻轻接去,现在又反射回来,分明是意存羞辱。 气怒之下,并不躲闪,一掌挥出,要将竹筷击落掌风之下。 忽然啪的一声,那只竹筷不知如何竟穿过掌风,击在黑衣老者手上。 一见此状,全席之人不禁诧异的纷纷站起身来,一起向树上望去。 黑衣老者一只手指被竹筷贯穿,顿时血流如注,痛澈心扉。 他怒吼一声,飞纵到大树之下,就要纵身上树。 树上这时又是一声冷笑,跳下一个剑眉星目的美少年来,人未落地,一股锋利掌风将黑衣老者逼倒退两步,方才站定。 玉剑书生见这少年之面,惊咦一声,认得他就是不久前与自己交手的无名少年。 叶秋白落地之后,迅速打量众人一眼,却见那中年文生仍然低头饮酒,默无一言,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来到。 他一指那黑衣老者,冷然道:“尊驾不是要表演一手空中飞人吗?现在空中果然飞下一个人来,尊驾演技令人佩服。” 说完,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屋瓦,笑声中间,不知充满了多少恨,多少愁…… 中年文生这时抬头一望,恰与叶秋白视线交错……… 叶秋白一见这种眼神,心头不禁一动。 他不知道那种眼神中所隐含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可以感觉得到,那是一种熟悉的气息,与自己的呼吸一样,只要一见那人,就可以感应到。 但那是一种什么熟悉的感应,他却茫然不知,他收回视线,望了一眼面前的黑衣老者。 这一瞬间,那黑衣老者已抽出一根形如蛇状的软鞭。 他挥舞了几下软千,发话道:“何方小子,竟敢擅入我教重地,扰乱宴席,还不赶快报上名来!” 叶秋白冷笑一声,正要回答,玉剑书生却向那老者一拱手道:“总坛长老,这人曾在谷口假冒在下名字,向贵教派出接待之人,探问入谷道路,不知企图何在,在下入谷之时,为此颇费一番唇舌。” 说完,眼睛注定叶秋白身上,满含敌意。 黑衣老者闻言,沉声道:“如此看来,已可断定非友为敌,本长老如不把你手到擒来,也免得让你轻看了天坛教。” 说罢,手中软鞭真气一运,顿时抖得笔直。 突然旁边走上一人,正是原先坐在首席上的僧人。 但闻他向黑衣老者说:“长老,杀鸡焉用牛刀,这个人由我擒下便是!” 黑衣老者见那和尚愿意代他下手,当下一抱拳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说完,退在一边,他手指被打中,疼痛难忍,若不出手,情理上说不过去,出手又怕运力有碍,胜不了对方。无非大师这一出面,顿时解除了他的顾虑。 无非大师素性刚愎,武功高强,一只方便铲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场英雄见他出场,不禁暗暗为那少年捏把冷汗。 无非大师走上一步,沉声喝道:“斗胆鼠辈,扰吾饮酒雅兴,还不报上名来受死吗?” 叶秋白冷笑一声,说道:“凭你这一副丑相,也配问得少侠名字!” 无非大师怒喝一声,运起手中方便铲,疾如流星,挟起丝丝风声一铲向叶秋白击下。 叶秋白志在黄幡星君,他并不愿与这些局外人交手,但如不打发他们,自己焉能从这些人中间脱身,去找那黄幡星君? 这样一想,便打定主意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大显身手,堂堂正正报得杀父之仇。 这时见那方便铲袭到,冷笑一声,不但不退,反而走上一步,一手向方便铲格去。 在场众人一见此状,暗吃一惊,正想少年以一只肉掌,如何能抵得了那千斤重铲…… 砰然一声,双方已然交上手。 第十一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叶秋白那会把这种玩意放在心上,他一边从容闪避袭来的掌风,一边在脑中飞速的思想着。 这两天来,接连遇到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从雪窟救出的穿云剑金燕子姑娘,一个便是这号称江南儒侠的中年仅生,自己怎么一见这两个人,便打心底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他默默的想着,半晌也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忽觉那三星阵法,一变之后,再次攻上。 这次攻势更加犀利,掌风呼呼,形同狂飙,四面八方向叶秋白袭来。 叶秋白自从获得清华秘籍绝传之后,武功精进何止百倍,对这种阵仗自然不放在心上。 为了速战速决,打发眼前这批天坛教高手,好找那黄幡星君算账,他不再留情。 突一退步,双手平伸,一掌向三人立足之处挥去…… 这一掌他暗运内家无上心法,威力奇大,绝不留情。 三人只道他怯战败退,正要扑上,突觉一股极大潜力猛然逼来,丝毫不带风声…… 他们大吃一惊,用尽全力推掌相迎。 中年文生一见此状,叹息一声,背过身去…… 首席上那狞恶道人观看良久未发一言,这时突然大声喝道:“不好!快退……” 话未说完,场上三人齐声惨吼一声,口中狂吐鲜血,噗通,噗通,倒地身死。 黑衣老者儿三位长老不到十几个照面就被少年击毙,不禁心胆俱裂,他一生之中不曾遇到过这种身手! 他焦急的向后堂望了一眼,忖道:亥刻已近,教主怎么还没出关?又想:照目前的情势,除非教主亲自出手,否则不堪设想。 他不明白少年和天坛教到底有什么怨仇,身为天坛教总坛长老的他,这时也感到彷徨失措了…… 叶秋白走上几步,眼睛四下一扫,向黑衣老者沉声道:“你要是还不服气,不妨下来试试,少侠必能使你满意!不然就乖乖滚下去找你们教主来吧!” 黑衣老者干笑一声,大势已去,他再也威风不起来,堂上虽然挤满了各路英雄,但他们是应邀前来赴宴的,自己怎好意思请他们助拳? 正当这时,那面容狞恶的道人突然走到黑衣老者面前,道:“总坛长老且请退下,我有话问他!” 他转过身向叶秋白道:“尊驾在天下英雄面前,大逞身手,姑不论动机企图何在,光看你这目中无人、骄狂跋扈之状,实在令人看不顺眼,在下不才,愿意向你讨教讨教。” 说完,发出阴恻恻笑声,眼睛望定了叶秋白,一瞬不瞬。 黑衣老者如获甘露,喜不自胜,暗想:有铁面道人出面,就算是不能胜他,也可撑过一时,那时教主已出关,形势即可扭转。 他向后堂望了一眼,惦念着教主出关之事,一个飞身向后堂奔去。 这时,铁面道人微一上步,一掌向叶秋白劈来,存心试招,故利用足全力。 叶秋白身在场中,眼望席上动静,见那黑衣老者匆匆进入后堂,想是去请教主出关,眼睛一闪,又见那中年文生突然站起身,向左边走去…… 他心中一动,一掌把铁面道人逼得倒退几步,飞身追向中年文生,口中喊道:“前辈且慢走,在下……” 那文生闻言,突然停步望了叶秋白一眼,神色中隐含着关切与同情,又彷佛有股无可奈何的凄凉,半晌,微喟一声,不顾而去。 叶秋白呆了半晌,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拦阻他,也想不出找他有什么事。 他走了,叶秋白忽然感觉怅然若失…… 忽然身后掌风袭到,他没有回头,茫然挥出一掌反击过去。 惆怅,愤恨,他无意中竟将太虚狂气悄然发出。 啪的一声,身后便声息全无。 场中,死一般的宁静…… 他回头过来,突然发现数十双惊诧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 其中,玉剑书生的眼神里除了惊异之外,还有嫉妒的成分。 在距他身体十丈远处,地上横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是铁面道人,还有谁?他望了铁面道人的尸体一眼,心头突然感到一丝歉意。 他再望了一眼堂上的各路英雄,他们全不言不动的注视着自己的举动。 他想:为了表白自己的行为,他必须对他们有所交代。 于是他向堂上众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名叫叶秋白,适才多多冒犯,十分抱歉,在下身负杀父之仇,逼不得已才出手伤人,尚乞各位原谅。” 说完,就要飞身向后堂纵去,但一瞬之后,又停了下来。 一条黑衣人影如飞从后堂通道里面闪出,直奔前厅,来到近前,竟是原先那黑衣老者。 他奔到众人眼前,一阵急喘,面色更加苍白。 他望了叶秋白一眼,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叶秋白一怔,抬头向后堂望时,却又不见什么动静。 黑衣老者挣扎地抬起手臂指向后方,急喘声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向前一栽,仆地身死。 ×      ×      × 这一突变,使得在场众人皆大感惊讶…… 只因这黑衣老者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武功高强自无疑问,不料竟在这一瞬之间,被人悄无声息的击成重伤,倒地身死,看来那人的本领一定已臻于化境。 场中几个汉子面色凝重,这时一声不响地拥上来,匆匆将老者的尸体移往别处。 突然谷中钟声齐鸣,嗡嗡不绝,十分庄严肃穆。 大厅之上,一个教中职司高声喊道:“亥时正……” 众人闲声精神一震。 叶秋白正要向后走去,闻言不由停下步来,心想:这样也好,省却我一番搜索…… 突然音乐之声大起,黄钟大响,丝竹齐奏,袅袅绕梁,悦耳已极。 众人刚才目睹过一场生平罕见的戮杀,一闻这悦耳乐音,不禁心怀舒畅。 一旁站着的教中职司,这时已然肃立恭候,他们目睹教内长老悉数被杀,又不敢出手接应,正在惶乱之际,教主恰好出关,所以各人面上都微露喜色。 半晌之后,乐声更盛,众人向内一望,却见那条宽大走道之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黄发老人冉冉行来。 叶秋白一见那黄发老人,顿时热血上升,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复仇光芒。 在场英雄这时已知叶秋白是为报父仇而来,要找那黄幡星君算账,他们对两方原本没有好恶,但此刻他们却开始对叶秋白产生一分关切与同情。 他们认为叶秋白武功虽高,但比起关外称霸的黄幡星君来似乎还差一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叶秋白多年心愿终于有机会得偿。 此刻,他心中的愤怒、焦灼,自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他抬头望着天空出神,低语道:“苍天有眼,果然叫我找着了他,今日如不把他碎尸万段,父亲地下有知,也会埋怨我……” 这一瞬间,教主黄幡星君已然走近他身边,有十数个一式紫衣打扮的汉子伴随在后。 来到厅前,音乐停止,黄幡星君向席中扫视一眼,开口说道:“诸位远道前来,参加敝教创教五周年庆典,盛情厚意十分可感,敝人此刻方才出关,招待未遇之处,尚乞原谅。” 说完,向左右喝道:“重新摆酒,正式开宴。” 眼睛向堂下一扫,突然发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除了教中三位长老,尚有一个死状极惨的老道…… 一怔之下,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不愧为一教之主,城府深沉,见状之后,从容笑道:“想不到此时此地竟有人前来寻事,那寻事之人此刻想必尚未回去……” 说到这里,向众人打量了一眼,看到叶秋白时,不禁心中一动……… 原来他看见一张充满仇恨的面孔,属于一个素昧平生的俊美少年。 叶秋白走上一步,正待说话,黄幡星君身旁一个紫衣汉子跪下道:“禀教主,这人前来我教扰乱,连毙三长老,重伤无非大师,又杀铁面道人,适才总坛长老惨死,恐怕也是这人同伴所为……” 说到这里,黄幡星君一挥手道:“你先退下,总坛长老之死是我所为,与此人无关。因他未遵照我的命令,时辰未至便到催关,正值我行功紧急之际,恐他误我大事,故以无上内功心法将他击毙,情非得已,只好在天下英雄面前谢罪自责了。” 众人闻言,心头暗暗升起一股寒意,这黄幡星君做事为人果然狠辣到极点。 叶秋白这时早已按捺不住,一个飞身纵到堂前。 他指着黄幡星君道:“你就是黄幡星君吗?” 仇人当前,叶秋白自然不会好言相向,倨傲至极。 黄幡星君眼光一闪,看出这少年深蕴不露,若非有绝顶武功及极大修为绝难臻此,何况他刚才连毙教中长老数人,就凭这一点,也能判断出对方不好对付。 闻言沉声答道:“不错!在下是黄幡星君,少侠前来找我寻仇,必有原故,可否告知在下,如果能力所及,必能成全少侠心愿。” 这番话出自一向骄狂的黄幡星君,自然十分奇怪,众人想不透他为什么突然对这少年如此低声下气。 叶秋白一闻这话,忍不住冲天一阵哈哈狂笑,声音高亢尖锐无比,席中几个武功较差的江湖人物听到这笑声,竟似忍不住那股强烈的压力一般,一个个面色苍白,心旌摇晃…… 黄幡星君冷笑一声,知道他施展的是内家气功,面色不变,内心却不禁暗赞了声:“好纯的气功,怪不得三长老非他之敌!” 叶秋白笑声一停,说道:“你要成全我的心愿,果然甚好,但只怕我这心愿,却非你能力所能办到!” 黄幡星君冷笑道:“你且说来,看看我能否办到!” 叶秋白冷哼一声,沉声道:“我要借你的六阳魁首,祭先父在天之灵!” 话方说完,突上前一步,一掌劈向黄幡星君。 黄幡星君闻言竟未动怒,见掌风劈到,运力一挡,啪的一声,两股掌风在空中相遇,震起一团飞砂。 这一交手,各自心中立刻有数,叶秋白见黄幡星君未被击退,心知他功力果然不弱。 黄幡星君见自己一掌挡去,对方一步未退,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 暗忖:以自己数十年修为,竟击不退这不知名少年! 突然怒喝一声,道:“少侠身手果然不弱,但令尊在天之灵,与我黄幡星君的六阳魁首何干?说得有理,老夫自然借你带回,说得没理,老夫却要将你的六阳魁首取下来祭一祭教中长老!” 叶秋白又仰天大笑一阵,剑眉一扬,怒道:“死至临头,尚且不悟,我问你,那颗天坛玉印,你由何人手中得来?” 黄幡星君略一沉吟,答道:“天坛玉印乃我教中印信,是老夫从山陈姓中年女侠手中取得……” 叶秋白闻言大声斥道:“夺取他人之物,暂且不去论它,但那中年女侠的丈夫叶庄主乃是一毫无武功之人,你为何竟将他杀死?如此行径真是卑鄙至极!” 声色俱厉,说得黄幡星君一怔。 半晌,始接口说道:“莫非??就是那叶庄主之子?” 眼睛微闪,一道凶光隐隐透出,初见面时,他彷佛记得曾与面前少年见过一面,原来就是那姓叶的儿子。一想之下,暗悔当年未将这小子一并除去,成了今日莫大后患。 这时听那少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叶庄主之子,现在你可以认命了吧!” 一个念头闪过黄幡星君脑海,他急忙问道:“且慢,你难道真找到了那绝命杀神,拜他为师了不成?” 叶秋白傲然笑道:“不错,在下正是绝命杀神之徒!” 这话一出,不但黄幡星君暗吃一惊,在座之人都不禁啊的一声,喊出口来。 叶秋白向席上一望,只见有四、五个少年一齐站起身来走下台阶。 心中一动,也不理会,猛向黄幡星君喝道:“话已说完,纳命来吧!” 突然那些年轻人之中,有人大喝一声:“且慢!” 叶秋白回头一望,见是玉剑书生,在他身旁还有三个劲装少年,俱都面色严肃,眼睛里透出一种仇恨神色,心中不禁一怔。 这四个人长得都算俊秀,似非邪恶之人,这一现身阻挡,不知是何道理? 玉剑书生这时向黄幡星君躬身一礼,说道:“教主暂请后退,原来这人乃是绝命杀神之徒,难怪他狂妄无礼,我等都与绝命杀神有深仇大怨,现在找他算账,报仇雪恨,教主当不会不肯吧?” 黄幡星君闻言笑道:“既然如此,这人就由你们任意处置好了……” 突然叶秋白大喝一声,打断了黄幡星君的话,双手一推,大蓬掌风如漫天飞絮,绵绵不绝,直向黄幡星君袭去。 数声怒叱同时响起,站在叶秋白身旁的几个少年见状不由大怒,纷纷出掌击向叶秋白全身要穴。 黄幡星君见这股掌风十分奇特,心知有异,不敢硬接,猛地向后倒窜三、五丈,疾如隼鹰,被他脱出掌风之外。 叶秋白正待追上,四面八方掌影如山,风声吼吼,四个少年早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微微一声长叹,心想:怎么这样不凑巧?偏偏在紧要关头节外生枝。 他不想再下重手伤害这些少年,那样不但不能为师父洗雪沉冤,反会加深彼此更深的仇恨,但是怎料得到自己出道江湖短短的日子,竟已成天下公敌…… 他们痛恨绝命杀神,自然不能放过绝命杀神的徒弟…… 叶秋白呆望他们一眼,心中感慨颇多,但在这种情形下,一时恐怕也难解释清楚…… 掌风已到,他无法再作考虑,鸿飞冥冥,身子拔空,避过了四个少年合手一击。 他想道:“好吧!父仇师怨,同时做个了断,师怨如不能解,父仇却一定要报……” 四个少年见他们合力一击,竟轻易被对方化解,心中更怒,怔在当场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秋白落下地来,见他们神色有异,微笑一声,说道:“各位少侠,既然你们认定在下,非要将你们门派之间的夙怨加在我身上不可,我也无话可说,至于真相,你们定有所不知……。家师绝命杀神隐居洞中,三十年未离开一步,二十年前之事,岂会是他所为?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恐怕是其他不肖之徒冒他之名。” 话未说完,玉剑书生已然不耐,怒喝道:“住口:你自己就假冒过别人,还有脸说有人假冒你师父,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但天下只有假冒名号,那有连武功都假冒得来的?可见你情虚内荏,妄想花言巧语,瞒尽天下英雄的耳目;我等身负师门重恩,如不能报得此仇,焉能罢休!闲话少说,亮兵刃动手吧!” 说完,霍地拔出一柄晶莹耀眼的短剑,由玉制成的剑柄十分美观。 玉剑书生将剑一扬,昂然道:“兄台武功果然不凡,刚才已亲眼目睹,在下愿以这柄玉剑领教兄台几手绝招。” 叶秋白长叹一声,喝道:“在下身负杀父之仇,仇人在座,心如火焚,你们不如一齐攻上,速战速决,在下并非轻视汝等,一则因为你们与我皆有仇恨,二则可以及早解决,在下即使死在你们剑下,亦不后悔。” 说完,眼睛向四人一瞥,负手后退。 四个少年一闻此言,面上一红,但他们倒也爽快,将身一纵,便与玉剑书生联在一起。 叶秋白眼睛一闪,发现一个青衣少年呆呆的站在场外,并未与他们同上。他心中一动,便留了意。 四人中之一人这时拱手道:“在下名苏慕尧,号叫飞天一剑,是终南派孤竹子之师侄,这两位是秦川二雄姜仲华、姜少华兄弟,是峨嵋派痴愚和尚师侄,还有这位玉剑书生白常弘,是雪山派南宫老人的记名弟子,师叔孤竹子及南宫老人、痴愚和尚,都在罗罗峰顶遭到绝命杀神的毒手……” 叶秋白将手一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却用手一指场外的青衣少年,问道:“这位又是谁?” 飞天一剑看了那人一眼,沉声道:“他是武当派摩勒秀士之子,名叫凌虚书生徐省吾,他父亲也死在绝命杀神手下。” 叶秋白心中一凛,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却见他面色忧郁,神情黯淡,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一张俊秀面孔时青时白。 叶秋白忽走出一步,向那青衣少年说道:“徐少侠,你也一块上吧!” 少年抬头看了叶秋白一眼,冷冷的摇了下头,沉声道:“不!我一个人和你斗。” 叶秋白怜惜的望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吧!” 回过身来,玉剑书生、飞天一剑及秦川二雄已经发动。 叶秋白在剑影如山之中,身在场上,却望着席上的黄幡星君,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黄幡星君身为宴席的主人,自然不能先行离去,只好等叶秋白先解决了这些少年再说。 他有心要以苦练多年的琉璃神功,在天下英雄面前击败这姓叶的少年,藉慑群雄。 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抗得了他神秘莫测的琉璃神功? 突然一阵兵器撞击之声传来;打破了他的幻想,抬头一望,却见场中站看四个呆若木鸡的少年,手上长剑不知如何同被击落,那姓叶的少年面无表情,似乎对自己的胜利毫无欢喜之情。 这种武功顿时使得在场众人惊讶不已,半晌,叶秋白说道:“各位兄台,承让了!即使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相信,将来在下誓必找到那冒充绝命杀神之人,碎尸万段,为师父雪冤,信与不信,只好任由你们了。” 玉剑书生长叹一声,拾起地上那把玉剑,突向席上招呼道:“教主,恕在下无颜再留,先行告辞了。” 说完,转身向谷外奔去,黄幡星君微笑点头,也不留他。 飞天一剑与秦川二雄告辞之后,也飞奔出谷而去。 第十二章 琉璃人生幻似真 叶秋白暗生感慨,猛一回头,发现那青衣少年已经来到身边,人如玉树临风,果然是一表人才。 凌虚书生徐省吾俊面上满是坚毅之色,这时发话道:“叶兄好俊的身手,在下不自量力,要和你交手了,亮兵刃吧!” 叶秋白极快的一想,自己实在不愿伤他,如果双方对掌,对方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如果一个不慎伤了他内腑,自己实在良心难安。 顷刻间,叶秋白对青衣少年突生好感,这大概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心理吧!现在他既然要自己亮出兵刃,不如依他,刀剑上面,留心一点就不会有什么损伤了。 忖罢,一长身拔出了绝命狂刀,那道晶亮红光在空中一闪,顿时光华大盛,好不美观,看得席中之人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凌虚书生也抽出一柄古老长剑,迎风一扬,光华四射。 他将剑一展,向叶秋白道:“叶少侠,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在下明知自己功力与少侠相差太甚,但也只好勉力而为,到死方休,今日如不能胜你,先父在天之灵必不容我,无以自责,只好自刎,在下死意已决,别无话说,请动手吧!” 这番话说得悲壮坚毅,叶秋白闻言不禁一怔,顿感为难。 走上一步,缓声道:“徐少侠,令尊之事绝非在下师父所为,虽然现在无法提出凭据,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 少年见叶秋白满脸诚意,心中一动,不禁紧皱双眉,半晌忽道:“不必多说,请动手好了!” 说完,将剑一沉,疾如闪电般刺向叶秋白。 叶秋白微叹一声,也只好抡起绝命狂刀。 以叶秋白的功力而言,他原不必刀剑相向,一双肉掌已绰绰有余,但他不想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只好挥刀应付,他这宝刀平常极少使用,这次算是破例。 凌虚书生死志已决,发动剑势如排山倒海,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招式,剑花朵朵将叶秋白围得水泄不通。 半晌,徐省吾发现叶秋白刀势愈来愈慢,破绽百出,心想,难道他在使诈不成? 这时,凌虚书生使出回头望月,剑锋反抽,劈向叶秋白右胸,同时左手一伸,两指疾如闪电向他右胸大榆死穴点去。 他暗想:他如是故意使诈,这一招一定奈何不了他的,如果不是,那么他非伤在这一剑一指之下。 尚未想完,叶秋白身子突向右一闪,似想躲避那致命的一剑,却竟无法脱过这边一指,凌虚书生心中一喜,长剑疾沉,削向对方大腿,手指微吐,噗的一声,已然点中对方大榆死穴。 他想不到如此容易便得手,心头一阵狂喜,手中长剑已嗤的一声削去叶秋白半截衣袖。 席上众人一见此状,不禁惊咦一声,纷纷站了起来…… 叶秋白退后两步,一双眼睛望定在凌虚书生脸上,神色十分令人不解。 凌虚书生这一瞬间,不禁又喜又悔,当他接触到叶秋白的眼睛时,也不禁茫然失措…… 叶秋白被自己点中死穴之后,并未倒下,难道是自己点错了地方吗?不可能的事,怎么可能点错呢?但是…… 凌虚书生茫然望着他,面上突然现出一股奇异的神色……… 他喃喃说道:“他败了,他居然败了。” 凌虚书生再次抬头望他,却见叶秋白眼中似乎包含了许多关切怜惜之意…… 这一瞬间,凌虚书生似乎懂了,似乎又不懂。 突然叶秋白面上一沉,那道逼人的眼神疾快的向席上一射。 他嘴唇浮起一股冷冷的笑意,使人见了不禁为之生寒。 他大踏步走到席前。 凌虚书生不敢拦他,似乎他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威力,把自己控制住了。 叶秋白来到席前,高声道:“黄幡星君,在下事情已经办理完毕,你还不下来,难道要我出手相请不成?”语锋凌厉,毫不客气。 黄幡星君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震得山谷四周,嗡嗡作响。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尚未飞起,呸的一声,一口水酒疾如流星吐向叶秋白…… 叶秋白微运掌力,哗啦一声,射到眼前的水箭,突被一股巨大力量震得四下分散…… 倏听大厅四壁簌簌作响,那些水珠竟坚如铁沙,撞得壁上木板一阵乱摇。 座中众人一见这种情形,以为两人要在厅上拼斗,再度纷纷站起。 就在叶秋白撞回黄幡星君口中酒珠同时,一条庞大身影陨星般扑向叶秋白,而大股掌风却先他身体而到…… 叶秋白冷笑一声,待掌风到时,突一挥手,又闻一声裂帛大响,掌风相遇,竟将厅前一株参天古木齐腰震断。 众人连忙望去,堂前早已站定两人,怒目互视,正是黄幡星君与那叶姓少年。 仇人见面,叶秋白一张俊秀面孔顿时变得铁青,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这一时间,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凌虚书生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发起怒来,怎么如此可怕……!” 黄幡星君冷哼一声,一步一步走向叶秋白,踏过之处,坚硬如铁的冰块陷下五寸,发出格格声响。 一场杀劫就要展开,席上之人纷纷瞪大眼睛,望着两人举动。 黄幡星君走到距离叶秋白约三丈之外才停下身来,伸手向怀内一探,取出一个形状古怪的小灯。 那灯作五角形,通体白色,五面玻璃闪闪发光。 在场众人,都不识此系何物。 叶秋白一见这灯,忖道:他既练的是琉璃神功,这一古怪小灯是由琉璃制成,想必是琉璃神功应用之物…… 黄幡星君将那奇形小灯挂在胸前,突然面露一丝诡笑,他知道这叶姓少年武功高强,不用琉璃神功恐怕制他不住,这时他准备已毕,突然纵身扑向叶秋白。 叶秋白暗中运起金刚罡气护体,冷笑一声,真力运于掌心…… 突然堂后奔出两个黑衣壮汉,人尚未到,却先喊了一声:“教主,不好了……” 黄幡星君身在空中,听到这声叫喊,突然大鹏展翅,整个身子反飞回来,落在两个黑衣人面前。 这种轻功,看得席上之人暗暗咋舌。 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跪下禀道:“报告教主,后山总坛被人袭入放火,势已燎原,教中文件全数陷在火海中,无法抢出…” 黄幡星君大怒,叱道:“饭桶,都是饭桶,你给我滚下去吧!” 黑衣人连忙退下,旁立之人随即跪叩道:“禀上教主,总监印有亏职守,现来此自请处分!” 黄幡星君面色一变,急问道:“宋总监印,难道天坛玉印……” 那名叫宋总监印的不待教主说完,插嘴道:“不错,天坛玉印已被来人夺走,卑职曾与他恶斗一番,但还是不敌……” 黄幡星君怒极反笑,将手一翻,地上跪着的黑衣汉子顿时被震得飞起半空。一声惨吼,随即死于当场…… 黄幡星君仰天一阵大笑,吶吶说道:“数年经营,付诸东流……” 叶秋白跃起一望,却见后山一带已成火海,厅前竟丝毫不觉。心想:“这人前去放火,定是有心助我,不知对方是谁?” 脑中一闪,忽想道:“难道是那中年文生不成?自己明明见他出谷而去,怎么……” 突然黄幡星君飞身一纵,来到叶秋白身边,沉声喝道:“不想小子还有同伴前来破坏,真正可恶至极,老夫今日如不把你碎骨粉身,也枉称一教之主。” 说完,突一伸手,将胸前琉璃灯机关发动,人却退后两步,双掌平置胸前。 这一瞬间,叶秋白突然发现一件奇异之事。 站在面前的黄幡星君,随着胸前小灯的转动突然一分为五,化为五个黄幡星君,前后左右将叶秋白团团围住。 叶秋白暗吃一惊,知道对方使的是障眼法,利用琉璃小灯将自己身形幻化为五个,其中自然只有一个是真的。 想不到这种琉璃神功,一开始就这般棘手,使得叶秋白十分为难他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利用折光之学,制造出一些幻影,但他却无法从这些人影之中,分出一个真假来。 这样一来,他到底该向那一个黄幡星君下手才好?叶秋白沉思半晌,一运真力,猛地劈向一个人影。 掌风到时,那被劈中的人影丝毫不动,显然是个幻影…… 但在这一瞬间,琉璃神功已然展开,人影如山疾走不停。 叶秋白怒不可遏,运掌向那些人影逐一劈去…… 但无论他出手如何迅疾,皆无法接触得到黄幡星君的身体。 他狂乱的劈了一阵,始终徒劳无功,心知这样耗下去,非把自己累倒,心念一动,叶秋白忽想起自己这一阵乱攻,并不见对方出手反击,那么,黄幡星君一定是恐怕一旦出掌,会被认出方位,所以只守暗忖:何不将太虚狂气施展出来,致他死命。 心随意动,太虚狂气真力已聚,倏然迸体而出。 黄幡星君突然感觉一股奇异的压力袭来,心中一凛,不得不出掌相迎…… 轰然一声,叶秋白发出的太虚狂气,已被黄幡星君震回…… 如在平时,黄幡星君绝对挨不了这太虚狂气。 此时,由于叶秋白同时向五个人影发掌,黄幡星君只受了二成压黄幡星君出掌相迎,虽将太虚狂气挡回,但却暴露出自己真实的良机稍纵即失,叶秋白那有不知之理。 他突一上步,看准了黄幡星君,太虚狂气再度发出!黄幡星君出掌之后,即知不妙,身形暴退,叶秋白掌风一到,他立刻运足全身真力,猛地一迎。 这一迎之下,黄幡星君立觉在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似柔似刚不绝如缕,向自己全身猛罩下来,心知不妙! 百忙中,功行全身,力集双掌,再度将自己数十年修为的真力迸出体外,想要逼回叶秋白那股似柔似刚的巨大压力。 黄幡星君再也想不到自己用力愈大,反弹之力愈强。 掌力进出后,他突觉一股力道,至大至猛,反撞回来…… 突然一声震天大响,雪花溅起半空。 几株远在十丈开外的参天古木,也都震得枝叶乱颤。 席中之人这时都已站在堂前,这一声大震竟使得他们东倒西歪耳鸣眼花…… 细看场中,叶秋白仍然面带寒霜站在原地,黄幡星君则倒退了两三丈才立定脚跟…… 心头一阵气血翻涌,黄幡星君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堂前站着几个紫衣汉子,一见此状,不禁慌得连声喊叫:“教主,教主!” 这时,后山漫天大火已延烧到堂前,火舌乱吐,浓烟蔽天。 前来赴宴之人见到变故,纷纷走出大堂。 一场盛会竟告风流云散,但是赴宴之人却仍然不肯离去,他们要看完这场生死拼斗…… 叶秋白望定黄幡星君,琉璃神功的幻影这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一步步走上前,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此时,凌虚书生突然心思潮涌,俊秀的面庞也现出复杂的神色。 他现在才憬悟叶秋白的武功实在远在自己之上,刚才败在自己剑下,分明是假的。 想起叶秋白顾全自???的声誉,不惜在众英雄面前自承失败,这种情义叫他怎消受得了? 这片刻间,他对叶秋白所说的话,慢慢的相信了。 心中暗忖:要早知道,自己就不会跟他动手了,杀父之仇,怎么可以随便向人索讨呢? 心中又羞又愧,恨不得即刻就去向他道歉。 眼睛向场上一望,这一瞬间,叶秋白已走到那黄幡星君身旁一丈之地…… 他慢慢的举起手来,掌心对准了黄幡星君…… 受伤不轻的黄幡星君正在闭眼调息,待叶秋白走近身边时,他已渐渐恢复。 叶秋白见他面容疲倦,双目紧闭,口角血迹未干,不由心情激动地大声喝道:“黄幡星君!难道你就这么瞑目等死吗?少侠不伤无力抵抗之人,睁开眼睛再斗,听见没有?” 黄幡星君暗中已作准备,听见这话,倏地睁开眼睛,用尽全力一掌劈出…… 情急拼命,这一掌自然威力极大,掌一发出,身子也跟着凌空飞起…… 叶秋白见他飞身凌空,以为他又要施展什么诡异招式,那知黄幡星君在空中突然加力,不落平地反向那片火海跃下…… 叶秋白大喝一声,飞纵而上…… 但见火舌乱吐,烟雾袅袅,火海中哪里还有黄幡星君的影子?功败垂成,叶秋白想不到他竟跃入火海,死里求生,心中不由大悔。 暗想:若被他逃脱而去,自己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找到他,如此一来,要报父仇不就遥遥无期了吗?又怒又悔,叶秋白怔在堂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凌虚书生突然走上前来,躬身一礼道:“叶少侠,适才小弟误会不知,多有冒犯,尚乞原谅。先父之事,小弟相信一定不是令师所为。” 叶秋白心烦意乱,听他此言,突然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凌虚书生想不到他会如此反问,俊脸一红,期期艾艾的答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先父果是令师所害,以叶兄身手,很可以轻易击毙在下,根本用不着解释辩白,叶兄不如此做,足以证明令师的确是被人所假冒……” 叶秋白迅速的望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泛红,知道自己出言太没有道理,不禁歉意的笑了一下,说道:“徐兄如此相信我,使我万分感激……” 说到这里,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一把握住凌虚书生徐省吾的手,笑道:“出山以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凌虚书生一手被他握住,突觉一股暖意由对方手中传来…… 这是友谊的交流,叶秋白心中欣慰,他在失掉蒙龙巴之后,现在又得到了一个朋友…… 他笑着说:“如果徐兄不嫌弃的话,咱们就结为兄弟吧!” 他瞥视四周一眼,所有赴宴之人这时都尚未离去,但随着黄幡星君出来的那些紫衣汉子,这时早已走得一个不见…… 叶秋白说完这话后,含笑望定凌虚书生,看他如何答复。 凌虚书生徐省吾原是感情极为丰富之人,听到这话,立刻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始吶吶说道:“这个……小弟亦有同感……敢不从命……” 叶秋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凌虚书生相对一拜,结为兄弟。 两人叙过庚,叶秋白长徐省吾两月,做了大哥。 前来赴宴的天下英雄,看见已无他事,纷纷准备离去。 正当正刻,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影突然在不远处出现,向谷外奔去。 ×      ×      × 叶秋白一见那女人的身影,不禁惊咦道:“不是穿云剑金姑娘吗?怎么也在此处?” 话未说完,那个狂奔的人影突然向前一栽,仆倒在地。 在场众人都已看见,见状不禁十分诧异。 叶秋白飞身奔向金燕子跌倒之处,来到近前,不禁心中乱跳。 穿云剑仰卧地上,双目紧闭,粉脸苍白如纸,分明受了重伤…… 再向胸前一望,任他英雄盖世,这时却不禁面上泛红…… 不知如何,金燕子衣袍被人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一身晶莹雪白的肌肤,玉乳半露,耸然高挺,看得叶秋白一阵心跳…… 第十三章 红颜多情缘未尽 不过眨眼工夫,众人纷纷奔至穿云剑金燕子跌倒处。 叶秋白心想:若令金姑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醒来后势必羞窘不堪。 想到这里,急忙将她碎裂的衣裳略加遮掩,伸出双手将她拦腰抱起…… 凌虚书生恰也赶到,见状忙道:“大哥,这人是谁?是否受了伤?” 叶秋白向场上其他人一望,匆匆答道:“她是穿云剑金姑娘,曾与我有两面之缘,现在身负重伤,必须找一处僻静地点治疗要紧,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走罢!” 说完,托着穿云剑金燕子的身子,匆匆向谷外赶去,凌虚书生在后跟随。 没走几步,突见谷口人影乱问,叶秋白一望立知来了高人,心想:来人若是天坛教的高手那就糟了,自己手上托着一个受伤之人,动起手来十分不便;这还罢了,若是延误救伤时间,可就十分麻烦。 心中方自踌躇,那些人已奔至跟前,叶秋白一望之下不禁又急又怒…… 当先四人正是适才战败退去的玉剑书生、飞天一剑以及秦川二雄。 后头彻立着两个云髻高冠、面相威棱的老人,都是脸色微愠。 其中一人向飞天一剑苏慕尧问道:“尧儿,可就是这人?” 飞天一剑连忙点头答道:“师父,这人正是绝命杀神之徒,名叫叶秋白。”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动…… 那发话老人已然一声冷笑,走上两步,苍老的面容现出一片杀机。 凌虚书生突然噗的一声跪倒地上,颤声向那老人说道:“孤松老前辈,且慢动怒,请听小侄一言……” 叶秋白一听这话,立知这老者必是孤竹子的师兄,号叫孤松子。 他们松、竹二老齐名江湖,自孤竹子绝命山顶后,孤松子曾有多年不见踪迹、孤松子一闻此言,望了凌虚书生一眼,沉声道:“原来是你,有什么话说赶快说吧!” 凌虚书生赶紧答道:“老前辈为复当年之仇,自然名正言顺,但目下这人虽是绝命杀神之徒,但他的师父与罗罗峰顶之事并无纠葛……” 话未说完,突闻孤松子一声怒喝,道:“住口!老夫师弟死在绝命杀神之手,怎说与他毫无纠葛?你这不肖小子,竟敢替绝命杀神说话,难道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杀父之仇吗?” 凌虚书生望了叶秋白一眼,急道:“杀我父者乃是假冒绝命杀神之名,与叶秋白的师父并无关系,与叶秋白更无牵连,前辈不知此中真伪,终必后悔……” 旁立老人这时突然走了出来,插嘴道:“这个混小子丧尽天良,不必与他多费唇舌,轰走就算了,想不到摩勒秀士身后竟有这种不肖子孙,真是可恨亦复可叹!这姓叶少年饶他不得,可将之废去!” 孤松子闻言,说道:东宫老人所言甚是,这小子自然留他不说完,身形一长,运力掌心…… 这一瞬间,凌虚书生不禁心乱如麻,他知道面前这两个老人,任何一个武功都在叶秋白之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尤其旁立的东宫老人是玉剑书生的师父,听说他武功比孤松子犹有过之,且素性刚愎,刚才一番话把自己骂得一文不值,使他心如刀割。 偷眼一望叶秋白,却见他眉宇间充溢坚毅强悍之气,丝毫不知对方厉害,心中不禁担忧万分…… 其实,叶秋白此时焦灼无比,怀中之人先前还气喘吁吁,而今面色更形苍白,喘息之声渐趋微弱,若不赶快施救,只怕难治,但又不能不应付眼前这些棘手人物…… 这时四周早已围满了赴宴英雄,一个个眼睛望定场中,一瞬不瞬。 他们虽不了解何以如此凑巧,名闻遐迩的孤松子和东宫老人突然连袂出现,但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看好戏的机会…… 实则两老也是受邀赴宴之人,因适有要事待办,遂命玉剑书生及飞天一剑先行前来,两老在后赶来,途中又有耽误,所以迟至现在才出现。 孤松子这时力聚掌心,面上神色阴沉可怖,突然冷哼一声,一掌伸向叶秋白面门抓来。 出手奇快,一瞬便到…… 叶秋白见他不用掌风,竟伸手肆意抓来,知道他心存轻视, 虽然心中微怒,但因手上抱着金燕子,对方出手又快,倒也不敢大意。 他顾不了得罪这两个老人,见手抓来,忙施展迷离步法,悄然退开……… 突闻孤松子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来现眼!” 一抓落空,立即变抓为推,一股威力巨大的掌风闪电般追上,竟丝毫不带风声…… 叶秋白一退之后,只道已闪过了这一抓,不料身形方定,一股威力强大的掌风已悄然袭到,心中一惊,再次施展迷离步法,向旁门开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愿出掌反击。 不料一闪之后,那股掌风竟然如影随形,绝不放松。 突然嗤的一声,叶秋白肩上被扫中了一点,衣衫顿时被划两寸孤松子一击未中,只划开对方两寸衣裳,心中尚不满足,大怒之下,又是一掌发出…… 这一掌他用足八成力量,存心置对方于死地。 掌出之后,虎虎生风,卷起满天雪花,声势好不惊人…… 在场众人都很识货,知道这一掌的威力比刚才不知大过多少,虽然他们目睹过叶秋白的身手,但因孤松子名气太高,此刻他们还是担心叶秋白敌他不过…… 叶秋白一见掌风袭到,不愿再问,他背过身去,让穿云剑金姑娘闪过掌风,自己则以背部挨受孤松子这威力莫测的一掌…… 这个举动不但震惊了四周围观的各路江湖好汉,连旁立的东宫老人见状都不由一怔,心想: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简直是不要命的玩法…… 众人如此忖度,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股凌厉掌风已然袭到叶秋白背部…… 孤松子暗笑:这小子不知死活,竟想用内家气功挨我一掌,真是班门弄斧可笑可叹…… 忖想未罢,手中突一加劲,掌风猝然拍出。 突闻铿的一声,孤松子掌风击中叶秋白背部…… 这一掌如中铁石,不但未将对方击毙,反有一股极柔极沉的神秘力量反震回来。 孤松子大吃一惊,连忙收掌,纵身急退。 眼露惊慌的望着叶秋白,心中却如走马灯似的思索起来…… 他想:以他的年纪,竟有这般神秘莫测的内力,实在令人不解。自己以六十年修为,全力发出一掌,竟还奈何不了他,可是生平第一次遇上这种怪事。 又想:绝命杀神武功虽高,但也不可能调教得出这种徒弟来,那他又是什么道理……? 看他适才全身不动,结结实实挨了自己一掌,那种神秘的护体内力,分明是一种至高至深的武学,以自己经验,竟还无法猜出是什么名堂,可见这个年轻人的武功绝不寻常。 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来未遇对手,今日如果败在他手下,此后还有面目见人……?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黯然…… 数十年来,孤松子第一次感觉到技不如人的痛苦,尤其是岁暮之后,对于后起之秀,总暗自怀有隐忧,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终将被淘汰掉…… 他目光一闪,望了叶秋白一眼,忖道:今日拼了武功全废,也要和他玩命…… 忖罢,突然纵回,暴喝一声,叱道:“小子果然还有一手,再接我三掌试试!” 这一刻间,凌虚书生又惊又喜,见叶秋白武功如此高强,不禁完全放下心来。 但此刻飞天一剑的心境却是难受异常,自己师父用尽全力发出一掌,竟未能奏功,不禁使他既愤怒又失望。 孤松子话一出口,立刻屏息凝神,源源将真力集于掌心。 他存心一拼,所以运足十成力量,毫不顾忌。 叶秋白转过身来,心中焦灼异常,突然向凌虚书生说道:“徐贤弟,救伤要紧,你我速退……” 话未说完,突闻一声冷哼,道:“事情没有交代清楚,要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叶秋白抬头一看,却见那东宫老人不知使何身法,已一闪身拦在自己前面。 虽然怒不可遏,但他想到师父遗命,又不能对这些人施以重手,突然孤松子走上两步,运足真力,一掌发出。 叶秋白前有东宫老人,后有孤松子发来之掌,无可再躲。 将牙一咬,金刚罡气迸体而出,倏然加快速度反击过去。 孤松子自知这一掌奈何不了他,掌发之后,突然飞起半空,又是一掌发出。 这两次发掌,几乎出于同时,一上前,猛向叶秋白压到…… 突闻一声裂帛大响,金刚罡气与那两股内家真力一遇之下,立刻反击回去! 孤松子两掌未中,人却落在东宫老人身旁,急怒之下,第三掌又再次发出! 叶秋白见孤松子发掌时,东宫老人好像在将掌按在他的背心,心中方自一动…… 突觉这次袭来掌风,威力奇巨,比刚才两掌之力增加一倍有余,不由诧异万分…… 急切之下,无暇再想,百忙中抽出一只手来,身形不动,掌心向外微微一吐…… 太虚狂气,悄然发出…… 这半日来,叶秋白连番使用太虚狂气,制敌取胜。 一方面固然是他顾忌到场上好手太多,恐怕施展起清华秘籍,会被人识破,泄漏了武功来历! 一方面也是因为复仇心切,无暇使用他种武功制敌,而太虚狂气出掌于无形,使人弄不清功力有多高多深,容易制敌,所以他连番使用,果然威震全场! 这一次,他仍然以太虚狂气来应付面前的武林绝顶人物孤松子,但这一次,他几乎为人所算! 孤松子发出最后一掌,东宫老人将掌按在他的后心,叶秋白看是看到了,但并未放在心上,那知东宫老人这一按之下,已暗中将自身全部内功修为运注在孤松子身上。 这样一来,孤松子这一掌推出,等于集合了两个人的全部真力,力量自然巨大无比! 叶秋白全然不知,太虚狂气发出之后,忽觉对方掌力强大无比,尖锐凌厉,一下便突破了太虚狂气至柔至刚的封锁,直扑过来,势如闪电流星,一瞬便至…… 叶秋白大吃一惊,他绝对想不到对方功力竟能穿透自己的太虚狂气,在毫无准备之下,眼看就要丧命在对方手中…… 他大喝一声,面上神光大增,丹田之内游走出一股奇异的绵绵大力…… 他在情急之下,竟将清华秘籍中所授,自己从未用过的舍利禅功,猝然发出…… 舍利禅功一出,立刻如汪洋大海般生生不息,只在瞬间,就反弹过去。 孤松子初见自己掌风一到,便突破对方护体罡气,心中正暗自欣喜,不料叶秋白身体一颤,一股奇异力量随即游走出身体之外,绵绵不绝,愈来愈强,不禁面色大变。 突觉那股奇异大力,反弹回来之后,立刻暴涨十倍,竟将在场诸人一起笼罩在那股绵绵柔劲之中…… 孤松子见多识广,一见这种情形,突然大喝道:“不好!快退!” 轰然一声,舍利禅功生生不息,已将诸人罩住,威力突然增大十倍,势如雷电,压在众人头顶上…… 孤松子大喝一声后,人已退到五丈外之地。 东宫老人亦知不妙,随着向后一跳…… 突然一声震天大响,声如黄钟大响,悠悠荡荡,久久未绝…… 这声奇响,竟似发自庙堂寺观之中,一种苍古悠远深遽幽冥之感,令人突生肃穆之心。 这一震之后,场上诸人却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叶秋白情急拼命,猝然发出舍利禅功。他在危急关头,自然用足全力。 却不料这佛门至高至大的深奥武学,竟在他大意疏忽之下,毫未保留的发出…… 舍利禅功才一发出,叶秋白蓦然警觉,但想要收回也已不及…… 他急忙向场上诸人望去…… 在他面前不到三丈之地,飞天一剑、玉剑书生以及秦川二雄等四人,并排倒在地上,气绝身死…… 各人面上却都呈现出一片祥和之色,似乎他们死在一种甜美的意境中,毫无恐怖…… 再过去三丈,孤松子踉跄后退,口吐鲜血,身子摇摇晃晃一阵,终于跌倒…… 东宫老人虽未吐血,但面色灰白,眼瞳无神,分明也受了极重内伤。 赴宴之人在旁围观,虽然站得较远,但被这一震余力掠过,竟有数人同时昏倒在地,其他的人即使没有受伤,也因受不了这巨大无比的神力余波,一个个眼花撩乱,耳鼓嗡然…… 叶秋白又急又悔,想不到自己一不留神,妄用佛门至深的舍利禅功,弄成这步田地。 这样一来,非但违背了师父的遗命,怨上加仇,这笔账更是无法算得清了。 突见凌虚书生,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叶秋白这一惊非同小可,飞纵到凌虚书生倒地处,低头检视。 凌虚书生面无血色,双眼紧合,呼吸微弱,生命已是顷刻间事。 他受伤甚重,不能搬移。 叶秋白检视他的伤势,忖道:除非仍用舍利禅功,助他恢复,否则他性命堪虑。 虽然舍利禅功耗力甚巨,但在这种情形下,也顾不得自己了。 急将抱在手中的穿云剑金燕子平置地上,挪出双手为凌虚书生疗伤。 叶秋白将左手放在他命门穴上,右手移近天阙大穴,凝神屏息,舍利禅功再度游出体,经右手缓缓透入天阙穴。 突然凌虚书生徐省吾呻吟了一声,呼吸加急,额角流汗,面上神色似乎十分痛苦。 叶秋白左手在他命门穴上缓缓吸引,将舍利禅功导人对方十二重楼,经丹田而人泥宫,直趋黄庭。 半晌,叶秋白的脸上已微有汗迹,突然他大喝一声,舍利禅功倏然收起。 凌虚书生经不起这一震,又立刻昏死过去;但是面色已然缓和过来,呼吸也渐渐稳定。 又过了一会儿,凌虚书生突然感觉将台、黑田两穴一阵冰凉,一凛之下,立刻醒转,睁眼一看,正接触到叶秋白那双焦灼的眼神,心中不禁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他想不到自己站得如许远,竟还挨不了叶秋白掌风的余力。 凌虚书生心中突生感触,站起身来,听到叶秋白说道:“都是小兄不好,没有想到贤弟身在场中,使贤弟受了不少苦楚,小兄在此向你赔罪!” 叶秋白说完话,深深一揖。 凌虚书生见状忙道:“大哥这是做什么?你替我疗伤救治,我还没有谢你呢!” 叶秋白闻言,也不再说,再把穿云剑金燕子抱起,向凌虚书生道:“贤弟,此处人多,不宜为她女儿家疗伤,你我速速退去!” 说完,歉意的望了一眼场上死者,在天下英雄惊目环视下,不顾而去…… ×      ×      × 一阵急驰,二入来到业山峻岭间,发现一个黝黑的山洞。 二人飘身进入洞中,叶秋白一掌拂开地上的雪花,把臂弯里的美人几放在地上。 轻轻揭开那破碎的胸衣,低头急看,只见她雪肤上隐约有一块紫色伤痕。 这是叶秋白第二次为她治伤,自然驾轻就熟,见状毫不考虑,运力掌心,贴在金燕子背心雪白的肌肤上。 叶秋白上次在雪窟里接触过她晶莹洁润的肉体,因她在雪中僵冻已久,故而触手生寒,这次却是迥然不同。 一触之下,但觉女体软玉温香,胸前可爱的蓓蕾,在他运力之际微微颤动,这种风情与上次竟是大不相同。 叶秋白心无杂念,一味运力掌心,吸引毒气…… 凌虚书生在旁看见,却不禁面红心跳,赶紧偏过头去。 暗忖:这受伤少女长得绝色美貌,实在少见,肌肤如玉,触体生香,更是引人遐思…… 这时,叶秋白行功已毕,乃将少女胸衣掩上,悄然退在一旁。 半晌,穿云剑金燕子面上转红,呻吟一声,睁眼醒来。 忽见身前站着两个年少公子,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冤家对头叶秋白!见他负手而立,面上微带笑容。 她心中一动,连忙站起身来,突然啊的尖叫一声,连忙将手遮在胸前。 原来她,一坐起,胸衣滑下,敞露出雪白的胸脯,难怪她惊得叫出声来。 金燕子这才想到自己原已受伤,仆地昏倒,这时身在山洞之中分明是被人救来此间。 叶秋白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一抖手扔了过去。 金燕子接住后连忙披在肩上,心中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甜蜜,脸上不由绽出一朵迷人的笑靥来! 凌虚书生一见她迷人笑靥,不禁呆在当地,眼睛盯着她如花粉脸,瞧得失神忘形。 叶秋白见凌虚书生如此痴迷,连忙掉头过去,佯作不见。 心想:徐贤弟一表人才,俊秀老实,与她十分相配,自己倒要助他一臂之力才好…… 叶秋白心中对穿云剑金燕子并无爱意,不过见她长得如此美丽,暗自惊诧罢了。 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绝色女子,比起凤仪姐姐,不知强过多少倍。 他心目之中,仍然忘不了落崖之后、生死未卜的凤仪姐姐,所以他认识金燕子之后,并未立刻产生爱意。 这时他见凌虚书生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也不说破,暗中却决定将他俩凑合在一起。 如果金燕子知道他用心如此,不晓得有多伤心呢! 穿云剑金燕子将外袍穿上后,忽然噗嗤一笑,向叶秋白说道:“这次又是你救我出谷,替我疗伤的吗?” 她直呼叶秋白为“你”,可见心中已经没把他当外人看待,言出由衷,感情自然流露。 叶秋白一些不觉,他正欲回答,忽然想起了凌虚书生,利用这个机会何不将心迹表明。 于是说道:“金姑娘,这次疗伤并非在下所为,姑娘自昏倒之后,就为这位贤弟抬来此间,在下不过偶然碰见而已。” 说完,一指旁立的凌虚书生,又说道:“这位贤弟乃是武当派摩勒秀士之后,名叫凌虚书生徐省吾。” 凌虚书生闻言不禁面红耳赤,急道:“大哥……你……你这……” 叶秋白忙止住他道:“徐贤弟,金姑娘并非外人,你的一片好意,她不会误解的!” 凌虚书生听他一说,更是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他不解叶秋白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当着金姑娘之面,他又不好询问。 空云剑金燕子在他俩说话之际,翦水双瞳一瞬不瞬望定二人,她人本绝顶聪明,一见此状,心中那有不明白的道理? 也不说破,忽然走上两步,向凌虚书生深深一揖,道:“多谢徐公子相救之德……” 凌处书生又羞又急,见她行礼,连忙还礼不迭,口中说道:“金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些须小事,何足挂怀!” 这样一说,等于承认了自己确是为她疗伤之人,话一说出口后,不禁暗暗叫苦。 叶秋白这时走上前来,笑道:“金姑娘两次遇险,都是神秘莫测,使外人不知究竟,金姑娘如不见外,可否将经过告知我俩?” 金燕子闻言,面上不禁一阵绯红,半晌,叹息一声,道:“前次蒙你相救,说来话长,日后如有机会,再当告知。至于适才之事,则全是为了……” 说到这处,看了叶秋白一眼,把一个“你”字忍住不说,面上又是阵羞红。 叶秋白见状,心中疑惑,问道:“姑娘适才受人暗算,可是天坛教中之人吗?” 金燕子低头一笑,道:“不错,我见那人自火堆中钻出,尚未与他说话,便被他一掌击中……” 叶秋白一闻此言,急道:“那人可是一头黄发,年约五旬的老者?” 穿云剑金燕子点头道:“正是此人!” 叶秋白面色一变,眼睛中又闪烁出愤怒的光芒…… 沉声道:“那人名叫黄幡星君,乃天坛教教主,与我有杀父之仇!” 金燕子闻言,说道:“难怪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原来他就是天坛教教主!” 叶秋白望了她一眼,问道:“金姑娘可曾看见他往何处走去?” 金燕子闻言,微露羞涩之容,低声答道:“这个……我似乎见他向后山一带遁去,因我当时已受内伤,未能顾及……” 叶秋白低头默想一会儿,突然抬头道:“那么在后山放火助我之人,可是姑娘你吗?” 金燕子闻言,心头一阵乱跳,想说是也不好,说不是更不行,半晌始点头答道:“不错是我!” 叶秋白一愣,心想:她何必冒这么大的危险,赶来助我? 金燕子话说出口之后,见他呆立不语,不由面上一阵绯红。 暗中银牙一咬,忖道:自己这半天是怎么啦?怎么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叫人看了该多不好意思…… 叶秋白呆了半晌,勉强笑道:“姑娘这番相助情意,使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无才无能,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穿云剑金燕子闻言,肃容应道:“前次雪中相救,大恩尚未言谢,今日偶而相助小侠一臂之力,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连累两位好一阵工夫,小侠此话真要叫我无地自容了。” 叶秋白见她如此说,淡然一笑,不再提起。 第十四章 小侠勇闯狐猩窝 三人出得洞来,抬头望天,却见那漫天大雪比先前落得更急、鹅蛋大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不停…… 叶秋白一见这自然雪景,不由感慨万千,心事潮涌而来…… 忽想起沧浪渔隐之言,叶庄主并非自己生父,那么,自己亲生父又在何处?母亲受伤之后,又前往何地?想到这里,他不禁仰首向天,长啸一声。 啸声激昂,声震四谷,流露无限的孤独与寂寞。 穿云剑见他仰天长啸,神色凄清,不由对心上人又增加几分关切与同情。 心想:想不到他豪气万千,雄心侠骨,心中却是这般的孤寂悲愤。 长啸声停后,叶秋白突然回转身来,望着穿云剑与凌虚书生。 这一瞬间,他的主意已定,从此天涯海角,只身一骑,要为未完的志业,继续行程。 他说道:“金姑娘,徐贤弟,你我大家皆萍水相逢,遽成知己,在下心中之于二位,关切与爱敬兼而有之,奈何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在下另有他事,恐怕不能再相随伴二位左右,要先行一步了,日后有缘,当再相见!” 说完,眼睛望定二人,心中为这一对如花玉人,默默祝福。 金燕子乍闻这话,不禁面色倏变,眼眶里隐含无限幽怨之色,这瞬间她几乎失望得落下泪来,心想:难道他的心肠是铁石铸的不成?自己一片痴心,他竟丝毫不觉。 凌虚书生闻言,也不禁一阵黯然…… 他抬起头来,向叶秋白说道:“小弟不愿离开大哥,驱马执鞭,也愿与大哥结伴,行走江湖!” 叶秋白轻轻摇头道:“不见树敌太多,前途极不平稳,你还是与金姑娘结伴,时相照拂比较好些!” 说完,含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凌虚书生一见这种眼色,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半日来,凌虚书生对穿云剑金姑娘的绝世美貌已萌生爱意,见叶秋白如此存心,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心想:金姑娘与大哥结识在先,自己实在不该介入,看她一举一动,分明对叶秋白十分痴情。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破坏了大哥与她之间的真情。 这样一想,遐思尽失,毅然道:“小弟不愿离开大哥,愿随侍大哥身旁,永远不渝!” 叶秋白闻言一怔,望了二人一眼,暗忖:看他们两人的神色,似乎都不愿自己离开,这到底是怎么啦?难道他们合不来吗? 他对男女之事毫无经验,这半日来,一些也看不出穿云剑的一颗芳心,原来是放在自己身上。 他见两人如此态度,不由十分为难,半晌始开口说道:“贤弟既如此坚持,不妨到前面镇上休息一阵子再说吧!” 说完,身子一纵,冒着漫天大雪,向远方村镇疾奔而出。 金燕子见状不由转忧为喜,立刻与凌虚书生紧紧相随在他身后。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已来到一处镇上,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      ×      × 一觉醒来,太阳尚未升起。 叶秋白梳洗已罢,见隔壁房间尚无动静,于是转过前廊,走出客栈外面,信步在附近逛了一阵。 走到客栈附近僻静所在,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琴音,随风飘扬,抑扬顿挫,高低有致。 心想:何处来此高士,竟在这清晨时光,奏琴取乐?……自己既无他事,何不循声前往一看。 忖罢,循着琴声方向,缓步走去…… 行到跟前,却见一座假山后面,坐着一个儒服丝巾中年文生,手中抱着一个古琴,凝神独奏,叶秋白走到附近,他竟似丝毫不觉…… 叶秋白一望这人,不禁暗吃一惊,几乎喊出声来! 他不是昨天黑龙谷中,那神秘莫测的中年文生吗? 怎么却出现在这里? 心中一动,正要走上前去,忽然琴音一停,那中年文土双目如闪电般向四周一扫。 叶秋白不敢鲁莽,见状连忙隐身在假山后,偷眼注视。 江南儒侠目光扫过假山,唇角似乎微微一动,但并未说出话来。 半晌,他叹息一声,吶吶自语道:“茫茫天下,何去何从?……唉……不如归去……” 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俊秀绝伦的脸孔,不知何时竟浮起一层苍白之色。 突然他将手中古琴扶正,双手齐动,再次弹奏起来。 这一弹之下,琴音与刚才又不相同。 刚才叶秋白听见的琴声,温婉和顺,一如小溪流水,细水长流,闻之令人心神俱舒…… 但这次奏出的音律,则充满了悲愤、幽怨、凄凉、孤寂…… 间或透出杀伐之音,似乎在感慨人世间的无常,也似乎在倾诉自身不幸的遭遇。 叶秋白听着听着,对这不明来历的江南儒侠,似乎在熟悉之外又多了一份了解。 这种了解的感觉非常微妙,就像他自己也解释不出何以对那人会有种熟悉的感觉一样。 叶秋白想到这里,闻得那琴声更加急促,忽高忽低,杂乱无谱。 但在纷乱中,却有一种引人神往的力量,令人深深为之迷醉。 叶秋白暗暗赞美,琴声奏至最高阶,突然降下,铿然一声,声息全无。 他忙看那人,却见面色黯淡,似乎在回忆什么悲痛的往事。 叶秋白再也按捺不住,将身一闪,自假山石后走了出来…… 江南儒侠见有人来,眼也不抬,仍然凝神思想,似乎对外界之事全不理睬。 叶秋白走到近前,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前辈清晨在此弹奏,真是雅兴不浅,在下闻声寻来,冒犯之处,万请勿责。” 江南儒侠似乎早知来人为谁,闻声也不抬头,顺手一摆,说道:“随便坐吧!” 叶秋白连忙坐在一边,拱手道:“晚辈昨天在宴席上出丑,前辈怫然而去,想必是有责备之意?” 江南儒侠闻言一怔,突然说道:“我愿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又和你何干?你这样说,未免太多心了。” 说完,不禁哈哈一笑。 叶秋白面上微红,在他笑声停歇后,又问道:“昨日闻得席上之人,称呼前辈为江南儒侠,是吗?” 江南儒侠闻言,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叶秋白见他如此回答,怔了一下,忙道:“晚辈见前辈十分面熟不知前辈是否识得家师?所以询问前辈名号,尚请勿怪。” 江南儒侠点头道:“不错,在下号叫江南儒侠,至于令师何人,恕在下不知,只好有劳相告了。” 叶秋白忙道:“家师号叫绝命杀神,已经故世,不知前辈是否认得?” 江南儒侠闻言,哦了一声,说道:“令师大名,早就耳闻,可惜不曾见过一面。” 叶秋白见他与恩师并不相识,不由微露失望之色,半晌始勉强道:“晚辈与前辈十分面熟,以为前辈……” 说到这里,住口停下,原来他见江南儒侠神色似乎十分不耐,连忙闭口。 江南儒侠抬头望天,悠悠说道:“你我两次相遇,似乎缘份不浅,奈何世上之事总是逆多于顺,在下今夜有大难降临,无可逃避,一番相遇之缘,只好到此为止。为表心意,现有薄物两件,相赠小侠,日后睹物思人,也算是你我萍水知遇一场。” 说完,忽从怀中取出两样物品,随手递给叶秋白。 叶秋白本待推谢不受,但恐对方不悦,所以爽快收下,谢道:“前辈赠物之情,在下永远记得。” 说完,低头望了一眼手上之物,其中一样形如蝴蝶,作长方形,另一样则通体漆黑,形如蜘蛛,作扁圆形,都是栩栩如生,闪闪发亮。 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两样东西来,忙问道:“前辈赠物,可就是人称西域二宝的蝴蝶骨与蜘蛛螺吗?” 江南儒侠微笑点头,道:“不错!正是西城二宝,望你慎自隐秘,勿使歹人觊觎。” 说完,无限关切的望定了叶秋白,神色十分复杂。 叶秋白抬头望见江南儒侠神情有异,想起他说今夜有难之事,乃决然说道:“前辈赠宝之恩,无可报答,前辈所说大难降临,在下不自量力,愿意稍尽棉薄,不知前辈可否将详细情形,告知一二?” 江南儒侠闻言,淡然笑道:“生死由命,勉强不来,你有心助我脱此危难,使我十分感激,但今夜约会在下的强敌,你我皆无法抵挡。在下一路之上,临时脱逃三次,但这次又被他寻着,并且下了武林帖。在下死无畏惧,只是不愿这武林奇珍落在他手中,相赠小侠,正乃天意。” 说完,突将手上古琴一按,发出一阵铮铮之声,双目微闭,竟不再理会旁边的叶秋白,继续弹奏起来。 叶秋白那肯就此离去,等待半晌,突然脱口道:“前辈不愿告知晚辈,晚辈只好呆在此地,不再离去,看看那将来之人,到底有何绝世武功。” 江南儒侠闻言,似乎怔了一下,手中琴音一停,微喟一声,道:“你既不信,我也无法使你相信,也罢!今夜三更,你我在独柱峰见面好了,不过我话说在先,只准你看,不准你出手相助,你答应吗?” 叶秋白低头一想,忖道:不如先答应了他,再作打算!他说道:“好吧!就是这样,今夜三更在独柱峰见面!” 江南儒侠闻言不再言语,低头奏琴,古琴顿时响起一片祥和肃穆之音…… 叶秋白不能再留,这一刻间,恐怕凌虚书生和穿云剑已在焦急的寻找自己了。 将身一纵,退出一丈开外,朗声道:“如此先行告辞了!” 说完,依恋的望了江南儒侠一眼,转身回店。 ×      ×      × 不料这一会儿工夫,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叶秋白到了店中,那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心想:他们总不会不告而别吧?也许是见自己突然失踪,出外找去了,也不一定。 正在胡思乱想,忽闻对面房间里,隐隐传出一串对话来…… 其中一人说道:“……那美人儿身手不弱,火狐狸眼看就要败下,不知怎地,美人儿身躯一软竟跌在地上,火狐狸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她,此刻说不定正在享乐子,哈哈哈……” 叶秋白心中一动,暗想:那人所说的美人儿,难道会是金姑娘不成? 这时,又听见另一人说道:“那年轻小子勉强撑了十几个回合,被摄魂狐仙手帕一扬,迷倒在地,此刻说不定也在享乐子呢,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叶秋白这时肯定对方所说之人,正是指穿云剑和凌虚书生,不知如何竟被人擒去了,立刻怒不可遏…… 将身一纵,飞到对面房门外。 砰然一声大响,一脚踢开房门,只见房里火炕上,坐着三、四个彪形大汉。 这些人一见门被打开,闯进来一个剑眉星目、满面怒容的少年,不禁大吃一惊。 叶秋白突地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微一用力,痛得那汉子哇哇大叫。 他怒喝道:“乖乖给我听好,火狐狸和摄魂狐仙是什么人?住在那里?若有一言不实,立刻要你的命!” 那被抓着脖子的大汉,那敢???强,闻言忙道:“……火狐狸是天坛教关外总领,住在镇南一处庄上,摄魂狐仙是他妹妹……” 叶秋白微哼一声,将手一放,不屑再与他们说话,如飞离去。 这时他心急如焚,不料才一出店,便发生这种变故,万一两人有失,自己将如何才好。 不一会儿,已经来到镇南一处村庄。 抬头一望,只见一座大宅,人影幢幢,似乎十分忙碌。 他飞身纵起,悄没声息的落在左边屋顶瓦上,然后向下探视。 一望之下,不禁一怔。 原来屋里不知如何,突然悄没声息,不见有人走动,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他心中大疑:刚才还见有人来往不停,怎么这一眨眼之间,都消失不见了?突然大厅后,响起一阵洪亮笑声…… 笑声停后,有人高声发话:“叶小侠驾临本庄,本主人恭候多时了!” 叶秋白暗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形踪,竟被人一眼看破…… 听对方这番话语,分明有恃无恐,不禁提高警觉。 屋瓦上自非久留之地,叶秋白朗声一笑,人如大鹏般由屋顶掠下,身法轻灵美妙绝伦。 火狐狸见了也自赞叹,从厅后现出身来。 他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眉目间,妖冶之色流露无遗。 叶秋白一见这两人,立知对方就是天坛教关外总领兄妹,火狐狸与摄魂狐仙。 他冷笑一声,说道:“老兄既说恭候多时,自然知道在下来意了?” 火狐狸闻言,淡然笑道:“不错!小侠大闹本教总坛,现已播传江湖,小侠身手万人惊羡,愚兄妹适接教主谕令,着令将小侠一行人拦下。教主谕令,不得不遵,所以先将小侠同行之人擒回,专等小侠降临,便可交差。” 说完,面色一沉,向左右一使眼色,喝道:“准备好了吗?” 叶秋白在这瞬间,仍不知他们故弄什么玄虚,暗自疑惑:看来面前这两人,丝毫不惧自己的武功,这又是什么道理? 火狐狸突然朗声笑道:“叶小侠,我看你就认了命吧!乖乖束手就擒,本总领自会在教主面前,为你关说。” 叶秋白大怒,喝道:“住口!要我束手就擒,岂非做梦?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摄魂狐仙一阵咯咯媚笑,突然走上一步,玉手扬处,一蓬白烟倏然发出,直袭过来。 一见白烟,知道是迷药一类之物,叶秋白后退两步,一掌将袭来白烟击散。 他心中大怒,突然力运掌心,准备一掌将二人击毙! 突闻火狐狸一声冷笑,道:“叶小侠,你那两位同伴的生命操在我手中,只消我将手一招,立刻有人将他们处死!你如还不束手就擒,莫怪老夫心辣手黑,要先将他们处死了!” 叶秋白一闻此言,果然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忖道:穿云剑和凌虚书生现在何处,自己尚未得知,如果他真的下令将两人处死,自己势必无法抢救! 火狐狸、摄魂狐仙死不足惜,如果因此害了二人性命,岂不是饮恨终生?想到这里,不禁左右为难…… 火狐狸见状,冷笑一声,面有得色,他知道叶秋白在这片刻犹豫之后,马上就会屈服。 他将左手微扬,沉声道:“如何?老夫无法再等,要下令了。” 叶秋白这一瞬间,急怒交加,又忧又愤,想不到自己空负盖世武功,竟受制于小人! 突然他俊目一翻,眼睛露出一股怨毒杀气,走上两步,口中说道:“罢了!我就听命于你吧!” 火狐狸心中大喜,将手放下,要走上来点他穴道。 突然叶秋白右手掌心微扬,一股极淡白气驰而出,噗噗两声,点中了火狐狸及摄魂狐仙两处穴道。 将身一纵,闪至两人身边,向旁边大汉喝道:“你们还要不要他俩的命?还不放出两人来!” 旁边的大汉一见此状,大吃一惊,主人被制,到底如何是好?放与不放都极难决定…… 叶秋白将手一伸,拍在火狐狸的后颈上,顿时痛得他冷汗淋漓,全身颤抖。 众人见此情形,知道再不放人,主人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不敢再拖,其中一人突向对面楼上连连鼓掌,掌声响后,楼上却毫无动静…… 那汉子面上一阵惊怖,吶吶说道:“怎么没有回应……?” 叶秋白见状,知道两人存身之处定在对面楼上,再不延迟,一手抓住火狐狸,另一手提着摄魂狐仙,飞身一纵,跳到对面楼上。 一脚踢开大门,看见屋内壁角,倒卧两个彪形大汉,分明被点中穴道,铁镣手铐散满一地,那里还有二人踪影?心中疑惑:奇怪?道他们已经被人救走了不成? 看屋内这种情况,大有可能。 此时,几个彪形大汉也跟着纵了过来,一见屋内情形,不禁惊咦一声,道:“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还在,现在那里去了?” 叶秋白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二人已被救走,但不知那相救之人,又是何人? 心中一怒,把怨气完全放在手上提着的火狐狸和摄魂狐仙身上。 啪啪两声,两个身子从楼上摔到地下,顿时头破血流,死于非命。 众人大惊失色,惊声尖叫,却无人敢扑上前来。 叶秋白冷笑一声,不愿再留,一个飞身飘下楼去,瞬刻不见。 ※※ 叶秋白向前奔驰了一会儿,回到镇上,心中惦记着失踪二人之事,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他独自坐在房中,喝着闷酒,不觉已是上灯时候。 忽然想起独柱峰之约,心中一动,想道:莫非是江南儒侠暗中救走两人? 这人行事十分奇特,看来十分可能?距离赴约时刻已近,叶秋白立刻凝神涤虑,行功调息起来。 待到月出东山,他才悄然走出客店,朝郊外独柱峰奔去。 来到峰顶,忽见面前空场之上,坐着一个中年文生,正是江南儒侠。 只见他面色肃穆,在月光照耀下,俊秀的面容显得更加苍白。 叶秋白遵嘱不走上前,藏身在一株大树后,偷眼向外注视。 他心中好奇的忖想:到底是谁?连江南儒侠这等成名人物,都会如此畏惧他。 月至正中时已近三更。 叶秋白正在不耐,突闻身后响起一串震撼山林的长笑。 叶秋白大吃一惊,急忙回头,这一望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几疑此身已不在人世间。 江南儒侠这时已闻声来到,看见来人不由长叹一声,道:“原来老前辈已经到了,在下别无话说,听由处置便是!” 第十五章 飘零天涯孺子心 江南儒侠瞪视了叶秋白一眼,似乎对他的不能自秘行藏感到愤怒。 但在这一瞬间,叶秋白却失魂落魄地站在树旁,呆若木鸡。 这突然出现的老人不正是自己的恩师──绝命杀神吗? 在玄机地府中,明明看见师父撒手人寰,怎么此时此地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绝命杀神? 老人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恐怖,但那双眼睛、那微微拱起的嘴角、那尖削的下巴,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自己与这副面孔相处了两年之久,难道还会认错不成? 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叶秋白不禁暗凛:这个老人一定是假冒恩师之名,在罗罗峰顶击毙四十九个掌门人的冒牌货! 但是,另一个想法却又困扰着他。 为什么他长得与绝命杀神一模一样?如说他是绝命杀神的兄弟,为什么杀神从未提起?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同样是以闪灵掌击毙众人,那闪灵掌法他又是从何处得来? 既然他有这样高深的武功,又何必冒充绝命杀神之名?他的用意是什么? 这一连串无法解释的问题,困惑着叶秋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神秘老人突然说了一句:“秋儿!是你吗?” 叶秋白猛然一震,这声音如此熟悉,除了自己恩师之外,谁能装得出来? 突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喊了一声:“师父!” 这种突来的变故,把站在一旁的江南儒侠弄得莫名其妙。 杀神走上一步,把叶秋白扶了起来,神情突然显得十分复杂。 叶秋白抬头端祥面前的老人,不错!他是自己的师父,他不会认错的。 但是,绝命杀神已经死了,难道他又起死复生了不成? 他心头掠过一丝疑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杀神见他神色,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之事,突然微笑说道:“秋儿,你怀疑为师的为何没死,是吗?” 叶秋白闻言,连忙答道:“徒儿不敢怀疑,只是有些不大明白……” 杀神淡淡一笑,说道:“世上有许多事情,不是你所能猜想得到的……” 江南儒侠这时已经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原来老前辈就是绝命杀神,在下素仰大名,今日始蒙一见,实在荣幸!” 绝命杀神闪电般瞥了江南儒侠一眼,突然低声问叶秋白道:“你是与他一道的吗?” 叶秋白闻言,顿感十分为难,踌躇半天才勉强答道:“徒儿与他萍水相逢,相处甚好,不知师父何事约他?” 绝命杀神闻言,面色微沉,道:“这个你不必过问,为师找他自然有事!” 说完,神态傲然向江南儒侠说道:“老夫在中原遇及阁下,好言商借阁下一物,但阁下不但不允,反而逸走无踪,逼得老夫一路追寻,阁下这种行为说得过去吗?” 江南儒侠闻言,剑眉微扬,沉声答道:“前辈相借西域二宝,在下并无答应之必要,况且前辈话语之中,声势逼人,令在下十分难堪,在下武功虽然不济,但士可杀,不可辱,所以愤然遁走。今日相约,在下躲无可躲,只好前来听候处置,至于西域二宝,则早已赠送他人,不劳前辈相取了。” 绝命杀神闻言,面色微变,半晌之后,突然一阵震天大笑。 叶秋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二人约在此间,正是为了西域二宝。 心想:这西域二宝到底有何珍贵之处,竟使得师父千方百计,非要弄到手不可? 绝命杀神笑罢,突然面色一沉,道:“江南儒侠,你敢对老夫如此说话,老夫若不是念你成名不易,早就猝下毒手了!” “西域二宝原是金顶和尚之物,被你寻到也是不易,故才好言相借,不想你一口拒绝,令老夫难堪。今日这独柱峰顶,就是老夫给你一个公道的地方!” 江南儒侠闻言,突现戚容,冷笑道:“在下并不畏死,况且有言在先,今日但凭前辈处置,绝不还手,前辈要借西域二宝,却是死也无法应命!” 语意坚毅,叶秋白不禁微微动容,心想:这又是为了什么?他情愿死,也不愿将西域二宝借给别人,但今晨却将西域二宝赠与自己,这又是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不禁抬头望了江南儒侠一眼,突然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眼神里似乎闪烁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叶秋白心中一动,突闻老人一声冷笑,道:“江南儒侠真好志气,情愿一死殉宝,其实这些身外之物,人死之后还不是归了别人吗?又何必想不开呢?” 江南儒侠笑道:“在下并非不舍,只因素性刚愎,不愿在人压迫之下,交出西域二宝,这种心理大概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吧!” 绝命杀神闻言,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阵,突然走前两步,面色一沉,道:“很好!老夫久已不曾伤人,今天就从你开始,重开杀戒,可怨不得我没早说!” 突然双手微扬,一掌击下…… 叶秋白此刻不禁心乱如麻,在师父面前,他如何能救得了江南儒侠?现在眼见师父出掌,心中一急,突然一个纵身,拦在江南儒侠面前。 蓦然一惊,急忙收掌,绝命杀神怒喝道:“秋儿!退下!” 这两日来,叶秋白对这不明来历的江南儒侠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原因。 他闻言面色大变,跪地禀道:“师父,西域二宝现在徒儿身上,师父若要,徒儿遵命奉上就是,只是不要伤他……” 江南儒侠突然一声怒喝,向叶秋白斥道:“在下将西域二宝赠送给你,就是叫你妥为保存,勿使落于他人之手,你这样一来,岂非有违在下的请托?” 声色俱厉,叶秋白不禁低下头来,喝嚅答道:“前辈请勿动怒,只因情况不同,此人乃我师父,并非外人,交他一用,又有何妨……” 江南儒侠冷哼一声,怒道:“你说你师父已经故世,现在又说眼前之人是你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存心欺骗,就是其中有诈!” 叶秋白闻言一凛,暗想:这事果然有点可疑,以师父的为人,绝不会为了一件宝物如此作为,眼前这个老人倒真使他胡涂起来了。 杀神这时向叶秋白一招手,道:“秋儿,你说西域二宝在你身上,可交为师的一观!” 说完,眼睛望定了叶秋白,嘴角突然浮起一股神秘的笑意。 叶秋白心念一转,在这瞬间突然作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但闻他说:“禀报师父,西域二宝此刻不在身边,如何是好?” 说完这话,他心中如吊桶般忐忑不安,这是紧要关头,对方若真是自己师父,必不致相责,若是假冒之人则必然会怒形于色,甚至暴跳如雷。 绝命杀神闻言面色一沉,说道:“此乃为师的十分急需之物,刚才说在身上,此刻又说不在,到底是何用意?” 说完这话,面色又突转柔和,说道:“既然不在也就罢了,限你一月之后,将西域二宝带到玄机地府交给我,切记切记!” 叶秋白闻言不由一怔,看老人如此态度,他实无法断定是真是假。 突然心中一动,暗想:既然他命自己一月之后前去玄机地府,那时自己可往师父埋骨之处一查真伪,真伪立判。 想到这里,连忙应道:“徒儿遵命!” 突然想起自己对师父如此多疑,是假的倒也罢了,如果是真的,自己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面上一红,但顷刻之间便又消失了。 绝命杀神闻言,望了叶秋白一眼,柔声道:“我知你心中尚存怀疑,这也无妨,一月之后,你来玄机地府,为师的再把这些经历让你知道。此刻为师的尚须料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同行,望你好自为之,勿使为师的担心。” 叶秋白闻言大受感动,突然跪地说道:“师父,徒儿适才心存怀疑,出言蒙骗,罪该万死,西域二宝此刻实在徒儿身上,请师父带回,徒儿一月之后,再往谒见。” 说完,将怀中西域二宝取出,双手递上。 杀神长眉一扬,目光中突然射出一股极其复杂的光芒,他望了一眼叶秋白手中的西域二宝,喟然叹道:“放在你身上也是一样,别忘了一月之后前来相见!” 说完,向江南儒侠微一拱手,冷笑道:“得罪之处,尚乞原谅!” 江南儒侠一怔之下,连忙还礼道:“前辈说那里的话……” 突然杀神身形微动,人已飘在十丈开外,回头向叶秋白道:“秋儿!好好保重,为师的去也!” 风声飒飒,一眨眼睛,绝命杀神已自不见。 ×      ×      × 叶秋白怔在当地,又悔又惭,待老人去远,这才蓦然惊醒。 适才之事如梦如幻,此时叶秋白内心不禁纷乱万分。 师父之死,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而眼前这老人又该作如何解释? 他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无不和死去的师父一模一样。 若说是假,实在匪夷所思;若说是真,那就更不可能了。 叶秋白茫然若失,连江南儒侠走到眼前都不觉得。 江南儒侠见他神情,笑道:“人都已经走远了,还在这里呆想什么?” 叶秋白张目一视,见是江南儒侠,不由苦笑一声,道:“家师早已故世,这神秘老人竟和家师一模一样,你看我如何是好?” 江南儒侠笑道:“这个……我也无法解释、只好由你自己看着办了,不过,你们已约好了一月之后见面,到时留心观察,或许可以得知真伪。”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又说道:“你那两位同伴已经被人救走,那人走前正好遇见我,嘱托我转告你,三日之内前往冰魄峰,过时恐怕两人有生命之忧。” 叶秋白闻言不由大急,忙道:“那人是否有加害在下同伴之意?” 江南儒侠摇头道:“你那两位同伴皆已受伤,那人临走留言之意,仍是希望你不要耽误时间,速往相见,好在冰魄峰离此不远,一日便到!” 说完,突然面露惜别之色,沉默半晌,说道:“今日之事,亏有你在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我二人总算有缘,前途必能再见,此刻却要道别了。” 叶秋白闻言,心中十分不舍,但又无法留他,一时嗫嗫嚅嚅,竟说不出话来。 江南儒侠见状,微微一笑,道:“天涯虽广,地角虽遥,但总有再见之一日,不必作此儿女之态也!”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凛,黯然道:“晚辈承赠西域珍品,无以为报,方思随侍前辈的身侧,不料前辈却欲离去,晚辈一时懊恼,失态之处,祈勿见笑!” 说完,勉强一笑,半晌之后,面上始恢复坚毅之色。 江南儒侠微喟一声,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的孤独。 这一瞬间,叶秋白情感翻腾,思潮汹涌,也未拦他。 待江南儒侠身影已快消失在山脚下,他才突然从沉思中惊醒。 叶秋白到这时为止,才突然想起事情的奇怪。 江南儒侠他为什么要把西域二宝送给自己?……自己和他仅有两面之缘。 为什么自己一见了他,便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从他身上,自己随时都感觉得到一种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使自己情愿不顾一切跟随他走。 叶秋白由西域二宝,联想到天坛玉印。 而西域二宝与天坛玉印,却都原属于金顶和尚所有。 那么,他与自己的母亲,一定同时发现金顶和尚一行人失踪之处,并得到了这失踪的珍宝。 想到这里,叶秋白突然心头大震,几乎失声惊叫。 沧浪渔隐所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曾与母亲暮白雪作伴、遨游江湖的年轻剑侠,既然江南儒侠与母亲同时发现金顶和尚的宝物那么江南儒侠极可能就是那个年轻剑客。 叶秋白这样一想,加上自己对他的微妙感情,迅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绝非无据。 突然抬头一望,发现江南儒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脚下。 情急之下,叶秋白连忙施起绝顶轻功,流星赶月般追踪而去…… 口中不断喊着:“前辈留步!前辈留步!” 他转过一个山脚,突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江南儒侠。 他大喜过望,走到江南儒侠身边,一股孺慕之情油然升起。 他望着面前之人,愈看愈觉得带给自己无比亲切,口中吶吶:“莫非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叶秋白竟慌乱得不知所措,眼眶之内隐隐泛出泪水,但他强自抑住。 江南儒侠负手而立,面上一无表情,他注视了叶秋白半晌,最后口说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这一剎那间,叶秋白不由感到心房乱跳,气息急喘,闷言嗫嚅了会儿,始颤声道:“前……辈……可认识家母暮白雪吗?” 江南儒侠闻言,突然倒退两步,面色惊恐万分,口中吶吶说道:什么?你说是?……” 叶秋白见他神情,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强忍在眼眶内的泪水,突然如断线的珠串一般滚了下来。 他突然走上一步,双手扯住江南儒侠衣袖,忘形的说道:“您一定认识家母,您一定是与家母作伴行走江湖的年轻剑客。” 江南儒侠闻言,眼睛透出一股异样的光芒,包含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他再次退后一步,摆脱了叶秋白的拉扯,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冷淡。 半晌,冷然道:“我不认识令堂大人!” 叶秋白一闻此言,不由愣住。 他抬起泪眼,却接触到对方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 他暗自吃惊,怎么江南儒侠这一会儿竟似变成另外一个人?江南儒侠突然掉转身子,不顾而去。 叶秋白大吃一惊,连忙喊道:“前辈慢走,晚辈还有话说……” 江南儒侠恍若未闻,身子如飞向山下奔去。 叶秋白再次怔住,他想不到对方竟对自己的喊叫充耳不闻,他到底是何用意?为何不愿与自己再谈一会儿?为何不愿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年轻剑客? 江南儒侠消失不见了,叶秋白呆立山脚,久久不曾移动。 这件事情一如绝命杀神的重现,同样令他无法解释。 他长叹一声,感觉万分困顿。精神上的重压,使他肉体几乎支持不住。 突然他抬头向天,对着一轮皎洁明月长啸了一声。 长啸之声惊起一大群宿鸟,而他的雄心壮志也在这一声长啸之后,倏然恢复了过来。 他有许多待做的事,必须一件件完成。 首先,他必须赶到冰魄峰,去见穿云剑和凌虚书生。 于是,他施展起绝顶轻功,在茫茫月色之下,如飞向冰魄峰赶去。 在这同时,一条硕大的人影从隐秘之处走了出来,正是江南儒侠。 他望着叶秋白远去的身形,突然面现一种奇异的凄切之色。 他喃喃自语着:“……秋儿……为父的无颜见你……就此永别了吧。” 月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从他嘴角隐隐浮起一丝凄凉的笑容。 他呆立了一会儿,飘然离去。 ×      ×      × 叶秋白一阵急奔,已进入林木苍郁的长白山区。 抬头一望,但见山比天高,峰与天齐,白雪皑皑,耀眼欲花,好一派自然雄伟气象。 叶秋白进入冰天雪地云深之处,四处搜寻,终不知冰魄峰到底在阿处。 心中微感不耐,忽见面前山腰之间,走出一个樵夫模样的老人。 在这无人地区,突然出现一个樵夫,不由使他微生怀疑。 无暇多想,连忙急奔上前,来到近前,忙拱手向那樵夫问道:“请问这附近可有一座冰魄峰吗?” 樵夫闻言,面露诧色,答道:“冰魄峰在天池对面,峭壁危岩,连老夫这样樵户人家,也不曾去过,你这少年去干嘛?” 叶秋白微笑说道:“在下前去,自然有事,请老伯告知路径,则感激不尽了。” 樵夫闻言,用手指着一处山峰,说道:“由此直入,便可到达。” 叶秋白谢了樵夫,转向冰魄峰赶去。 不一会儿,已来到一座形如笔筒的山峰之下。 他身形一跃,突然拔起十余丈高,人在空中,双手向削壁上连连拍击,借力使力,如飞向峰上跃去。 叶秋白才一跃上山顶,突问一声哈哈洪笑,竟然发自山顶一处岩石之后。抬头望时,却见山岩后面,走出一个面色苍白、精神瞿烁的灰衣老人来。 灰衣老人一见叶秋白之面,突笑道:“我道是谁,果然是尊驾来了!” 叶秋白一见这老人之面不禁暗吃一惊。 这灰衣老人不就是自己刚才问路的樵夫吗?怎么这一会儿,他已先一步到了这冰魄峰上? 以自己的轻功、眼力,竟被他无声无息越过了,尚自不觉,可见这老人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 叶秋白闻言急忙开口道:“前辈好快的脚程,晚辈适才问路时,竟没看出前辈乃是武功极高之人,实在惭愧。” 老人闻言,呵呵笑了一阵,走上几步,一连打量了叶秋白几眼,这才开口说道:“叶小侠果然准时而来,老夫甚为欣慰,你那两位同伴现已为老夫安置于冰魄洞中,妥予照应,小侠是否欲往一观?” 叶秋白闻言道:“前辈出手援救在下同伴,在下深为感激,不知前辈可否赐告尊号,以便称呼?” 老人笑道:“老夫素居此山之中,甚少外出,江湖人称北霸天便是老夫。” 叶秋白闻言,微吃一惊,心想:想不到这面色苍白、貌不惊人的老人,竟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武林前辈──北霸天。 数十年前,北霸天便以寒冰掌名满江湖,但他早就退隐山林,不问外事,所以甚少被人提起。 叶秋白出师之时,曾听师父绝命杀神提过此人名号,所以略知此老出名的自负,为人却十分爽快,这时突然出手援助自己,不知是何道理? 叶秋白微怔之后,急忙恭声道:“原来是北霸天老前辈,恕晚辈不识尊颜,冒昧相询,尚请勿怪!” 北霸天呵呵一笑,突然伸手向右边一指,道:“还是待你看过两人伤势,再谈不迟:” 说完,身形微闪,已飘身在一处山洞之前。 叶秋白见他动作如此迅速,心中暗自赞美,跟着身形一动,也飘身在山洞之前。 叶秋白张眼向内一望,洞里一角置有两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两个僵木的身子,在这大雪天,身上竟未盖一物。 连忙随着北霸天走进洞里,来到床前,低头检视二人。 穿云剑金燕子双目紧闭,面上却透出一片腓红,似乎酒醉未醒之状。娇极,也美极了! 再看凌虚书生时,却见他额角上热汗腾腾,如此酷寒天气,竟然有这种异常现象? 叶秋白看了两人半晌,不见有任何伤处,眉毛微皱,正要开口相询,不料北霸天已然说话:“他们二人是中了忧魂仙姑一种极毒迷药,这种迷药在人身上固然不致有生命之忧,但旷时日久,却能使人神智迷乱,胡作非为,自己却丝毫不知。老夫不忍二人毁掉一生幸福,故将二人携来此间,用本山特产冰魄果,暂时将二人稳定住,不使药性发散。你适才见他二人似乎甚热,乃是迷药在体内活动,无法突破冰魄果的封锁,致有此状。但冰魄果只能维持一时,若欲二人痊愈,必须另寻解药才行!” 叶秋白闻言急叫道:“有何解药可治此症,请前辈告知!” 北霸天持须笑道:“这便是老夫请你来的原因,老夫知道你担心二人,必不致失约。” 叶秋白呆呆望着北霸天,心中焦灼,又不便相催。 北霸天继续说道:“要救二人,必须一种雪山特产的珍奇药草雪山冰草,该冰草色泽洁白,枝叶四下伸展,长在雪山顶峰地区,因其颜色与雪相似,故极不容易发现。” 叶秋白闻言,不由一怔,暗忖:雪山距此迢迢万里,即使自己脚程再快,也得月余时间,这一来回,万一误了救伤时间又如何是好?想到这处,不由眉头一皱。 北霸天知他心意,见状笑道:“你不必担心路遥,老夫担保你同伴在一月之内不致有问题,老夫另有日行千里良驹一匹,相赠小侠,来回一趟不过二十日左右,事不宜迟,小侠可就此起程。” 说完,走到旁边一间小屋内,牵出一匹颜色杂乱、形状丑陋的健马,说道:“此马名朱兔,休看它如此丑陋,实则行走起来一日千里,小侠一试便知。” 此刻,叶秋白不禁对北霸天感激万分,闻言躬身说道:前辈如此抬爱,使晚辈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此行一定早去早回,前辈厚爱,异日必当重报。 北霸天闻言,面色一沉,道:“老夫对你并无偏爱,不过见你两位同伴受伤不轻,心存援救之心而已,实则取药疗伤全由你一人自己办,老夫无功不受禄,感谢之言,再勿出口,小侠回来之后,老夫还有事情要和你料理。” 叶秋白一闻此言,不由心中疑惑,忙开口道:“不知前辈尚有何事,请一并告知,以免晚辈心中疑惑。” 北霸天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半晌,始缓缓说道:“这事本想待你回来后再说,既然你追问,老夫就告诉了你吧。” 说到这里,面上顿现凝重之色,突然走到一块凸起的雪堆之前一掌挥去。 掌风过处,雪花飞扬,露出一团漆黑之物。 北霸天面现惨笑,向叶秋白道:“少侠,请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叶秋白遵嘱走上前去,低头一望。 这一望之下,不由俊脸变色,连连后退,眼睛望着北霸天惊慌道:“前辈……你……” 那雪堆之中,埋着一堆粉碎的尸骨,一颗头颅,污血满面。 这不正是那铁面道人吗?何时被人移来此处?北霸天苦笑一声,仍然用雪掩住尸体,沉声道:“你现在明白了吧?铁面道人乃老夫门下弟子,这件事情,待你取得解药回来之后再作料理。” 叶秋白闻言,不禁惊慌失措。 他望了洞窟里二人一眼,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 北霸天见状,笑道:“老夫为人一向恩怨分明,你同伴二人又是另一回事,老夫救他二人,与你毫不相干,你大可不必担心。” 叶秋白早已闻知这北霸天十分刚愎,现在看他如此举动,更加深信不疑。 心想:天下竟有这样怪异老人,他既如此说,料想不会加害二人。 心中略微放松,道:“原来前辈乃铁面道人之师,晚辈在黑龙谷中,失手击毙令高足,这事由我而起,此去取药,必定归来,听凭前辈处理,至于晚辈同伴二人,尚请继续照顾,盛情厚意,永志不忘。” 说完,牵过了朱兔马,回头望了洞中之人最后一眼,毅然离去。 第十六章 恩怨分明北霸天 叶秋白离开冰魄峰,骑着北霸天赠送的朱兔马,向西南方赶去。 一阵急奔早将冰封的雪国抛在后头,太阳也已下山。 叶秋白这才发现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朱兔马,果然十分灵异,马行如飞,日千里绝不为过。 他心念二人伤势,恨不得早日赶到雪山,所以加紧赶路,一路之上毫不耽搁。 十日之后,雪山已然在望,但见孤峰林立,危岩削壁,雪花漫天飞舞,峰顶积雪,万年不融,这一派气象比起冰块峰来又是不同。 叶秋白如飞驰进山区,他望着茫茫大地,一片雪白,不由暗忖:偌大雪山,何处去找雪山冰草?转过山腰,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条人影闪动,间或传来一两句喝叱声。 叶秋白忖想:空山之中,何来争斗之声?心中一动,连忙疾驶向人影处。 只见有一处山坡上,零零落落站着五、六个人。 其中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旁边站着四人却袖手旁观。 叶秋白来到近前,那旁立四人已然惊觉,突然几个分身纵了过来,身法轻快已极。 他双手一拱,正待开口,突闻场中有人唤了两声:“叶大哥!叶大哥!” 叶秋白暗吃一惊,凝神望去,却见那场中激战的二人,其中一个不就是蒙龙巴吗? 山顶一别,倏忽数月,叶秋白正待打听蒙龙巴的消息,不料却在此处不期而遇。 叶秋白心中狂喜,大声应道:“蒙贤弟,是你吗?” 场中二人突然身形一分,蒙龙巴怪笑一声,撇下另外那人,飞身过来。。 口中唤道:“叶大哥,这五个人绰号雪山五毒,混账到了极点。我到雪山来寻访家师,他们却说雪山是他们的地盘,不准我闯入,打了半天,还没分胜负,你就来了,这样可好,少不了打发他们一个个去见阎王!” 叶秋白顾不了旁人,忙不迭问道:“蒙贤弟,山顶之事,你与玄黄秀士打得如何了?” 蒙龙巴乍见叶秋白,心中欢喜已极,闻声忙道:“大哥跳下山谷之后,我又跟那混蛋秀士打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约好了端阳节在原地再斗一次!” 叶秋白闻言,不由一笑,他们俩这一叙旧之间,雪山五毒已经围拢过来。 其中一人突然插嘴道:“有什么话,留待以后再说吧,此刻却得听我们的。” 叶秋白闻言,回过头打量着说话的人,见是一个身材奇小、其丑无比的中年汉子。 这人又继续道:“依我雪山规律,不准外人随便闯入,你们二人先后犯禁,还不束手就缚,到底想怎样?” 叶秋白闻言,蹙眉不悦,昂声答道:“尊驾说出这种没道理的话来,莫非雪山真是你家的不成?” 那人闻言,勃然大怒,喝道:“小子可恶,我雪山五毒如果不把你舌头割掉,不知你要如何猖狂!” 说完,突然上步,一掌劈向叶秋白。 叶秋白见他猝下毒手,心中更怒,但情况未明,不便反击,俟掌风到后,飘身闪开。 那人一掌劈空,似乎难以置信似的怔在当场。 叶秋白遂在这一怔神间,仔细看清了面前的雪山五毒,乃是五个身材奇小的怪人。 为首的二个身材比其他几个兄弟还要短小,身高不足三尺,手脚细若柴枝,面容奇丑无比,一个头颅晃动不停,彷若他那身体不堪负荷似的。 阎二毒、阎三毒两人则十分相像,都是头大如斗,肚腹隆凸,怪模怪样。 阎四毒则头颅细小,鼠目鹅颈,喉部发声如咯咯,像煞一只鼬鼠。 阎五毒年纪最小,长得倒是眉目分明,只是嘴角微蹙,加上身短体小,所以也是不堪细看。 叶秋白这一打量,不禁一愕,心想:世上那有如此丑陋之人?阎大毒一掌未中,勃然大怒,忽然向其余四人一使眼色,竟打了个群殴主意。 突然间二毒走上一步,面露疑容,问道:“喂!姓叶的,你可是在黑龙谷中大逞身手,击败天坛教主的绝命杀神之徒,名叫叶秋白的?老实说来,以免误会!”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动,忙道:“不错,在下正是叶秋白,不知……”话未说完,雪山五毒同时怒喝一声,各从身上拔出一柄闪亮发光的短刀,挥舞一阵,一拥而上! 阎大毒沉声道:“果然是绝命杀神之徒!姓叶的,只怕你难逃公道了,家母阎罗鬼婆二十年前丧生在绝命杀神的万古愁刀法下,今天找到了你,当然要报仇雪恨!” 说完,将刀一扬,直削过来,疾如流星闪电。 叶秋白这才明白,一见刀到,立刻退后两步。 蒙龙巴怪笑一声,从旁边走上前说道:“要想群殴可没那么容易,我蒙龙巴出世以来,还没见过比我更丑之人,今天可真是幸会,哈哈哈哈……” 雪山五毒平素最忌讳别人说他们丑陋,闻言不禁更加怒不可遏。 突然一声呼哨,五人同时将手一挥,连人带刀如飞刺向二人。 蒙龙巴也不闪避,持刀刺到,将手一举便要抄那刀…… 叶秋白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呼的推出一掌,将蒙龙巴击得身子一晃,没抄到那刀。 叶秋白一见那刀,忽想起前古奇兵百辟刀,锐利无比,不明厉害之人用手去抄,一定落得手断骨折,所以一掌将蒙龙巴推开。 五毒连袂出手,一击不中,立刻跃回,心中疑惑:刀到之际,叶秋白明明没有躲闪,为何百辟刀刺他不着? 他们那知叶秋白一等刀至,立刻施展天魔大法的障眼术,不知不觉的在场内转了个圈,百辟刀自然刺他不着。 那一推之势,也暗含迷离步心法。 蒙龙巴只知道自己微一摇晃,不知已在无意中避过一场劫难。 雪山五毒怔了半晌,又悄没声息的使了个眼色,突然分作五处,将叶、蒙两人团团围在当中。 阎大毒面带诡异,嘎嘎笑道:“绝命杀神之徒,果然不同凡响,今天这雪山顶上,我兄弟要以百辟刀阵,领教你万古愁刀法,哈哈哈哈哈……” 叶秋白闻言尚未回答,旁边的蒙龙巴突向叶秋白低声招呼道:“百辟刀阵十分厉害,大哥千万不可失神,愈是看见对方刀阵有破绽,愈是不能向破绽处闯,你自己留神便是。” 叶秋白看他面色沉重,知道他已晓得其中厉害,急忙点头表示已经会意,口中说道:“蒙贤弟,你且退下,让愚兄斗一斗他们百辟刀阵,你在外面替我掠阵好了。” 蒙龙巴原极不情愿,但见叶秋白态度坚决,只好退下。 阎大毒见状,冷笑道:“你要以一斗五,也算你胆大包天,但我兄弟这百辟刀阵,却不会因你一人而稍微留情,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说完,呼啸一声,百辟刀阵已经发动。 阎氏五毒发动刀阵之后,顿将叶秋白里在刀光里,身形皆已不见,只见一片刀影,千丝万缕,夹着呼呼风声,直卷过去。 刀阵之上,雪花旋飞。 叶秋白俟刀阵发动,这才身形微动,一面用金刚罡气护身,一面施展迷离步法,轻轻闪避。 起初只觉刀法奇快,但仗着迷离步法,倒也轻松自得,稍后,百辟刀阵忽然一变,此进彼退,此退彼进,有时一人直上,有时五人齐上,阵法十分诡界。 叶秋白几个回合之后,已暗觉刀阵破绽百出。 心想:百辟刀阵不该有如许破绽,莫非真如蒙龙巴所说,破绽越多越隐含杀手不成? 此念一起,立刻准备以身相试。 恰巧刀阵这时东北方向门户大开,叶秋白向空隙处一窜,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窜之下,刀阵之变,东北空隙处突被一股奇异潜力塞满,同时身后五刀齐到,分取叶秋白全身五处死穴。 叶秋白这一恍然,立刻微笑发招。 身先掌后,全身飞起,双手左右横挥,正是天枢九式中的鸿飞冥冥。 百辟刀齐集之后,叶秋白人影已杳。一声轰然大响双手挥出掌风已到。 雪山五毒方自一怔,突觉手上一麻,连忙紧握刀柄,内力贯注,饶是如此,五毒顿时感觉虎口一震,刀柄几乎脱手。 吃惊之下,不禁大喊一声,刀阵立止。 叶秋白人在两丈外地,微微笑道:“百辟刀阵,适才已经领教过了,果然十分厉害,但想要一斗万古愁刀法,可还稍嫌不够。五位到底如何打算。是否非要见识见识万古愁刀法,才肯罢休?” 雪山五毒绝没想到自己刀阵才一发动,还不到几个回合,就被对厅轻轻脱开。 五毒一生中那曾见过这种事情?不禁又羞又怒。 阎大毒突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螺壳来,放在口中,用力一吹。 这一吹之下,螺壳孔中顿时响起一阵凄厉尖锐的鸣呜之声。 叶秋白见状,不禁微怔。 蒙龙巴一闻此声,忽然喝道:“不好!雪山五毒必定尚有高人在后面,这一螺壳报讯,定又引来一个魔头,但愿雪山鬼母未在山中,否则不堪设想。” 阎大毒连吹了三次,便将螺壳收起,面上现出一层惨淡之色,冷笑道:“小子!你也知道我等后面有高人?哈哈……不错!我雪山规矩,师不离徒,徒不离师,螺壳报讯,正是要求家师出面,也难为你还知道厉害,真不简单。” 说到此处,面色一沉,阴声喝道:“不请出家师来,怎引得出绝命杀神?打了徒弟,自有师父出面,姓叶的你说是也不是?哈哈哈哈……” 说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丑怪脸上更显得难看无比、叶秋白一闻此言,心中一动,想道:果真雪山鬼母出面事情就难善终,自己一人倒无所惧,只是蒙龙巴武功较差,又如何是好?何况雪山鬼母乃三老之一。武功高强,自己全力应付之际,蒙龙巴恐怕会有环测。 心中念头电光石火般一闪,想起一个主意,不禁微微一笑。 也不犹豫,猛一飞身,突向阎五毒扑去。 雪山五毒想不列叶秋白竟会猝起发难,阎五毒要想问避,已经不及。 噗的一声,身上将台穴被点了一下,倒地不起。 其余四毒大吃一惊,正要赶上前相助,叶秋白已经将一把百辟刀取在手中,喝道:“谁要再上前一步,阎五毒立刻身首异处!” 叶秋白向蒙龙巴一招手,附耳说道:“蒙贤弟,听愚兄的话,先到前面镇上去等我,待我了结此事之后,再来寻你。” 蒙龙巴闻言,连连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这些混蛋,还是让找留在这里,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远处传来呼啸之声,四毒闻声面上顿现喜色。 叶秋白知道说他不过,忽然面色一沉,厉声喝道:“蒙贤弟,你到底走是不走,再不听话,休怪我要出手罚你了!” 声色俱厉,蒙龙巴不禁愣了半晌,说道:“你罚我也好,我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叶秋白看他如此倔强,微叹一声,道:“罢了!你留在此地,对我只有累赘。” 话未说完,一条人影飞驰而到。 四毒一见来人,立刻躬身站在山旁,齐声道:“弟子恭候师父驾到。” 原来雪山鬼母这一瞬间,已经闻声赶来。 雪山规矩,师徒不离,所以鬼母闻得螺壳之声,知道必有强敌。 匆匆赶来,却见全场之上,只有一丑一俊两个少年,再一见阎五毒倒在地上,不言不动,不禁冷哼一声。 阎大毒听见雪山鬼母冷哼一声,不禁脸上失色,雪山鬼母为人倔强暴躁,十分护短,但一怒之下,往往连自己人也要担上许多不是。 所以阎大毒闻声色变,急忙禀道:“师父,阎老五是被对方猝然用诡计制住,并非战败,师父千万不要怪罪于他。” 雪山鬼母闻言,怪眼一翻,冷冷说道:“我知道了。” 叶秋白趁鬼母与阎大毒说话之际,已将对方打量了个仔细,不禁暗暗心惊。 只见雪山鬼母全身缟素,身披麻衣,一张老脸黄中发黑,两只眼睛闪蕴精光,分明内功已臻绝顶,已能将锋芒之气暗蕴于内,尤其两只手臂枯瘦如柴,全身似乎毫无力气。 但举止之间,一股潜力源源自身上发出,脸上皱纹横七竖八毫无次序,但皱纹间似乎隐隐有水光流动,不知是何缘故? 雪山鬼母冷冷盯视了叶秋白一眼,也不言语,身子忽然向空中一拂一招,然后发话:“老身见人从来不愿先打招呼,你若能应付了我雪山秃鹤,老身始能与你说话。” 话落,空中一阵噗噗声响后,不知何处飞来了两只秃顶灰鹤,飞到场中,盘旋不停,雪山鬼母唇角微露冷笑,看见灰色秃鹤飞到,也不犹豫,单手又是一拂。 两只秃鹤见状,似乎懂得雪山鬼母心意,就在半空之中,直直向叶秋白及蒙龙巴当头扑去。 来势甚猛,眼看就要扑上,尖喙如刀,脚爪似钩,若让秃鹤扑到,少不了眼瞎颈破。 叶秋白最痛恨人家用禽兽助长威风,见秃鹤飞至,也不闪躲,轻轻挥出一掌,恍若无物。 突闻秃鹤一声惨唳,双翅一抖,落地死去。 叶秋白拂掌同时,蒙龙巴那边也是一声鹤唳,另一只秃鹤也依样葫芦被劈倒地上,只一见面,雪山鬼母便损失了两只雪山秃鹤,而且对方轻松应付,毫不吃力。 雪山秃鹤饱经训练,绿林豪强闻声色变,但遇见这两个少年,竟然毫不济事,雪山鬼母见状不禁微露惊诧。 忽一长身,跃进叶秋白身前三丈之处,沉声道:“雪山秃鹤乃我雪山至宝,鹤在人在,鹤亡人亡,今日之事,至死方休!” 声音冷削,语意坚决,蒙龙巴闻言,丑怪脸上也不由露出凛然神色。 叶秋白微一抱拳,肃容道:“雪山秃鹤之死,不能怪罪我等,老前辈不应该猝起杀机,还未弄清事情原由,即令秃鹤扑击,我等为自卫起见,不得已击毙秃鹤,谁是谁非,自有公断,老前辈这样说,未免太意气用事。” 雪山鬼母闻言,一阵格格长笑,向叶秋白直直走来。 脚步过处,留下一个个深深痕迹,一直走到叶秋白身前一丈之地,方才止住。 雪山鬼母冷笑一声,脸上皱纹间水光流动更快,叶秋白见状,冷笑道:“老前辈休要施展诡计,要想动手,在下无不奉陪,但老前辈乃武林三老之一,今日之事,到底是准备如何打法,是单打还是群斗?先说个明白如何。” 叶秋白度量情势,敌众我寡,自己一人倒无所谓,蒙龙巴则武功不济,如果五毒趁自己全力应付雪山鬼母之际,合手攻击蒙龙巴,自己不能兼顾,他一定会吃大亏,所以把话说在前面,心想:就凭雪山鬼母武林三老的地位,总不会做出群殴的事来。 果然雪山鬼母一闻此言,立刻说道:“这你大可放心,老身决不倚仗人势,只要你胜得了我独门武功铁鹤爪,老身绝对不再与你为难。只怕你福薄命苦,没这么大造化而已。” 说完,突然互走上一步,两人距离已在七尺左右,声息可闻。 雪山鬼母脸上水光流动更快,突然透出一股奇异之气。 叶秋白哈哈笑道:“铁鹤爪素所闻名,老前辈既然看得起在下,以独门武功招呼,在下素仰三老威名,自亦不便轻视,绝命狂刀一旁伺候便是。” 说完,铿然一声,拔出通体血红的绝命狂刀,叶秋白面对三老人物,不敢心存轻视,所以将轻易不出手的绝命狂刀亮了出来。 雪山鬼母一见绝命狂刀,面色一沉,喝道:“且慢,绝命狂刀是绝命杀神贴身兵刃,如何竟落在你手?给我说个明白。” 叶秋白举刀过头,沉声道:“老前辈照面之下,意存不肖,所以不曾动问在下姓名,现在既识此刀,难道不知持刀之人是谁?” 雪山鬼母闻言,面色突变。 阎大毒站在一旁,这时忙向雪山鬼母禀道:“这人乃是绝命杀神之徒,名叫叶秋白。” 雪山鬼母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绝命杀神的徒弟!哈哈哈哈!” 笑完,立刻向阎大毒等喝道:“要报你等弒母之仇,就得找这人,你们还犹豫什么?” 叶秋白冷笑一声,说道:“他们的百辟刀阵,在下已经领教过了,如果老前辈要叫他们再出丑一次,就命令他们上吧!” 说完,将刀垂下,意态从容的望着诸人。 第十七章 铁鹤爪阵毁人亡 雪山鬼母阴森森冷笑了一声,突然向地上的阎五毒一掌击去。 叶秋白见地出掌,知道她想要解开五毒穴道,也不拦阻,手指微动已经移转对方掌力。 掌风到了阎五毒身上,突然一转,不但穴道未解,另一处的穴道又被点上。 阎五毒问哼一声,脸上汗珠直流,似乎疼痛已极。 雪山鬼母儿状,知道掌风被别人借力使力,不但未使穴道解开,反更添加他的痛苦。 心中怒极,突一张手,发出一股奇异掌风…… 掌风一起,顿时呼呼隆隆,直如排山倒海。 千丝万缕微细水珠,下雨一般向叶秋白当头罩去,十丈之内满布水露。 叶秋白一见此状,知道麻痹之气已经透体发出,毫不犹豫地将身一缩,退到掌风圈外。 雪山鬼母见他并不出手相拼,略露失望之色。 她将掌一收,飞身上前,又吐出一蓬麻痹之气。 这一次,掌风不像前次声势浩大,竟如线一般笔直地射向叶秋白,电驰而至。 叶秋白仍不出手,再次退后,避过了雪山鬼母的二次攻击。 雪山鬼母两次发出掌风,竟都摸不着对方身子,暴怒之下,第三次发出麻痹掌气。 这一次声势比前次更小,只见一道水线,细若蜘蛛,无声无息向叶秋白袭去。 叶秋白知道厉害,不便再闪,泥牛入海,柳暗花明,连施两招天枢神功…… 掌风起处,顿将那道微细水线逼退。 那知微细水线一退之后,并不就此罢休,线走曲线,一闪又至。 叶秋白微吃一惊,掌力未收,忙向下一压。 只闻一声哗啦大响,那道水线直直钻入泥土之中…… 水线入土之后,又是一声轰隆大响,泥块爆裂,周围石块皆成粉末。 叶秋白怒火上升,心想: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武功,雪山鬼母虽然名列三老,但看她这种歹毒作为,实在不配,今天一定要设法将她除去。 心意已定,顿时脸上寒若青霜。 雪山鬼母见自己独门毒掌被对方破去,微吃一惊,一张丑脸露出更加狠毒的神色来。 忖道:对方如此棘手,看来非用铁鹤爪不可了。 铁鹤爪是她成名绝技,数十年来未遇敌手,她也极少施展。 她知道只要施展此技,对方一定无法抵敌。 但她却顾虑一点──一旦徒儿被杀,师父一定会寻仇而来…… 她不怕绝命杀神,但是多年未见,不知对方功力又增加了多少?这一犹豫,老脸顿时露出迷茫神色。 叶秋白见她如此神情,以为她懊丧三次出手,皆不得逞。 他冷笑一声,刀起话落:“时间不早,请亮出铁鹤爪来吧!在下等候已久了。” 雪山鬼母猛然抬头,喃喃道:“罢了!” 忽一缩身,由怀内取出一个乌木小盒。 雪山鬼母将盒盖一开,盒内光华大盛,直透云际。 她面色凝重地将手一抖,抖出十只五寸长短的奇形怪爪。 喟叹一声,道:“叶秋白,这是你咎由自取,铁鹤爪一出,不取对方性命,绝不罢休。万一不敌,老身只有一死殉爪。话说在先,你现在可以全力施为,免得后悔无及。” 说完,一声凄厉长笑直上云霄,久久不绝…… 叶秋白冷笑一声,说道:“也好!我叶秋白如果不敌,即使不死在铁鹤爪下,也要自刎绝命狂刀,这你可放心了。” 说完,举刀昂然站立,面带微笑。 雪山鬼母将十只奇形利爪套在手指之上,微一晃动,顿时光华夺目,耀眼欲花。 叶秋白向阎大毒等人扫视一眼,突然发现阎大毒目光闪动,神色有异。 心中一动,尚未想到究是何故,雪山鬼母已经发动…… 一时空地上,闪起十道五彩光影,灿烂夺目,绚丽无比,叶秋白咦了一声,不想铁鹤爪竟能发出这种奇异光华,可见这兵器果然珍奇罕见。 雪山鬼母将铁鹤爪上下挥舞了一阵,一步步逼向叶秋白,步态沉重,面色凄厉。 叶秋白心中一动,将绝命狂刀护住前胸,眼睛一瞬不瞬,望着雪山鬼母的举动。 雪山鬼母门恻恻冷笑了一声,手上铁鹤爪伸得笔直,直指向叶秋白。 双手缓缓一推,忽然,那利爪上光华更盛,爪尖隐隐有血痕闪动。 叶秋白知道杀招就将出现,暗中运气护住全身大穴。 手上绝命狂刀也已贯注真气,刀身源源发出一股深厚无比的内力,但并不出手上招。 这万古愁刀法,只有一招,一经上招,立刻如丝如绵,连绵不休的变化千招万式,永远不离对方身体,如影随形,恍若有磁性一般,不将对方刺倒地下,剑势无法自收。 但这一招的威力尚不止于此,强敌当前,发动诡秘武功之际,这招猝然出手,其威力较之死缠烂打不知强过多少,所以叶秋白只以眼睛注定雪山鬼母,不肯轻易出招。 忽然雪山鬼母抢上一步,十爪挥动,光华闪闪,竟将叶秋白罩在爪影之下。 她这一出手,叶秋白立刻感到对方铁鹤爪果然厉害无比。 雪山鬼母利爪一挥,立刻就有一道锋利无比的内力透爪而出…… 闪电般直取对方全身要穴,只要略一沾及,对手立毁在那股麻痹毒气之下。 叶秋白在爪影中穿走如飞,不使爪上真气沾到身上。 一瞬之间,便已避过了十几个回合。 雪山鬼母连连出手,仍然伤不到他,不禁勃然大怒。 她冷笑一声,突然停下手来,双手一合,利爪立刻发出一阵金铁相击之声…… 叮叮当当,十分悦耳。 叶秋白一怔,不知雪山鬼母是何用意?正疑惑间,忽然看见远处山头之上,黑压压出现一群秃鹤,如飞向这边扑来。 心头一动,忽听得蒙龙巴一声大喝…… 转身看时,不知何时蒙龙巴已被阎氏四毒团团围住,四柄百辟利刀如飞递招。 叶秋白一惊之下,忙向雪山鬼母喝道:“适才说过,前辈绝不群打围斗,现在他们四人齐上,毫无信义,难道这就是老前辈你的家法吗?” 话未说完,那群秃鹤已经轰然飞到。 叶秋白抬头看时,看见那些秃顶怪鹤竟有数十只之多!其大无比,满天翅影,直如乌云一般,罩得河山黯然,日头失色。 雪山鬼母并不言语,一双锐利怪眼紧盯着叶秋白,双手平举,一步步向前逼来。 这种阵式,分明是要以秃鹤为助迷惑人目,分人心神,然后一击得手。 那群秃鹤,这时竟如走马灯般,分批向叶秋白及蒙龙巴扑落,利啄如刀。 叶秋白绝命狂刀在手,微一晃动,便将来犯秃鹤惊走,但蒙龙巴却已叫苦连天,手忙脚乱。 叶秋白一看情势不佳,大喝一声,飞身向蒙龙巴那边纵去。 才一起步,雪山鬼母已知他的心意,利爪一指,发出十点寒星闪电般射到,叶秋白回身一掌,将那十点寒星拂在地上,定神看时,却是铁鹤爪上发出的水珠。 突然鹤唳之声更加急促,下扑之势越来越猛。 雪山鬼母脸上寒霜更见浓重,忽然一声长笑,飞身直扑过来…… 双手猛然前推,大蓬利爪掌风排山倒海向叶秋白席卷而去。 叶秋白冷呼一声,绝命狂刀一疡,刀尖立刻透出一股红白相间锋芒,刀锋微吐,立将对方发出的大蓬掌风,击退回去。 但这瞬间,不幸的事情却已发生…… 忽听蒙龙已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吼,叶秋白心中猛然一震,急忙缩身抖手,刀锋透出大蓬真气,直扫利爪掌风,将雪山鬼母逼得退后几步。 叶秋白急忙向蒙龙日那边望去,一望之下,不禁目眦尽裂。 只见蒙龙巴眼红如火,须发直竖,肩背以下,深深插着四柄百辟刀。 刀柄在外,鲜血一时尚未流出。阎氏四毒则面有得色,咯咯狞笑不已。 叶秋白大喝一声,也不顾雪山鬼母,飞身扑上…… 不用掌力,反以绝命狂刀指着阎大毒,猝然一招发出。 万古愁刀法只此一招,阎大毒见对方刀至,不知厉害,将身一退,双手推出一股凌厉掌风。 叶秋白那里容他退后,绝命狂刀先左后右,转向为中,刀尖锋芒大灿,当头便到。 阎大毒见对方刀尖穿破掌风,大吃一惊,忽见那把血红宝刀,竟幻变为千百万条,前后左右,都是刀影,心知不好,拼命向后逃遁一声惨吼,阎大毒身首异处,鲜血溅满一地。 叶秋白刀斩阎大毒之际,雪山鬼母已经一声厉吼,铁鹤爪蓦然由后击到。 他心中愤怒,毫不闪避…… 铁鹤爪掌力一到,立刻化为一股阴冷怪风,击向他全身各处大穴。 真气运起,在爪影怪风之中,猛一穿进,一声哈哈狂笑,金刚罡气倏忽发散。 只听得一声震天大响,铁鹤爪尖所发出之怪风,已被震得烟消雾散,影踪毫无。 就在同时,阎二毒突然走上一步,一掌推向蒙龙巴前胸。 蒙龙巴身中四把百辟刀,全身真气已泄,一见对手掌风劈来,只有紧闭双目准备受死。 砰的一声,阎二毒发出之掌,正正印在蒙龙巴前胸之上。 蒙龙巴叹息一声,闭目不语。 叶秋白一眼瞥见,心中大惊,俊俏脸上,顿现从未有过的狠毒神色。 他缓缓的后退两步,眼睛希冀的望着天空。 这一瞬间,池决定用闪灵掌,将在场之人一击为粉碎,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此刻天空一片晴朗,丝毫没有雷雨的可能。 雪山鬼母这时又已逼进身前,脸上神色,怨毒已极。 二毒、三毒狞笑一阵之后,也向这边走了过来,头顶上的秃鹤仍然毫不间断的向下直扑,见隙便袭,叶秋白只当不见。 此刻思潮汹涌,心中纷乱万分…… 他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哺喃道:“难道非要闪电雷鸣才能出手吗?” 半晌,突然紧咬牙齿,喝道:“你们报仇,只管找我,暗算局外之人,无耻已极,叶秋白今日如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说完,心中悲愤,突然一阵哈哈狂笑,双手交合,焦点集中阎氏兄弟身上。 阎二毒见叶秋白神色有异,心中一凛,忙向三毒、四毒作了个眼色。 这时,蒙龙巴已经面色苍白,身子摇摆起来,喉咙之中,呜鸣发出一阵痛苦怪响。 突地一道白光闪起,白光之后起了一阵震天大响,飞沙走石…… 山谷之中,也嗡嗡响起一阵回声,声势好不雄壮。 雪山鬼母突然面色剧变,连连后退。 空地之上,三具焦炭一搬的尸体排成一列,经那山风一吹,立刻骨灰飞扬。 雪山鬼母一声鬼哭般大吼之后,颤声道:“你……你……使的什么武功!……” 叶秋白向蒙龙巴望了一眼,看他神色似乎已经支持不住。 不禁暗暗懊悔,没有及早出手将五毒击毙。 但蒙龙巴心中却十分清楚,刚才一下白光闪动,阎氏三兄弟立刻化为焦炭。 这种武功真是旷世也未曾有过的啊!他身上连中四把百辟刀,前胸又被印了一掌,仗着身强力壮,一时倒也支持住了。 蒙龙巴相信叶秋白的武功,知道他在最后一刻,一定会制胜敌人。 今天自己虽受重伤,但看见这些恶徒,一个个尸横就地,也是一件乐事。 他轻轻微笑了一下,身上痛楚加剧,心中有些微的感叹…… 他想:叶秋白如果早一点使出这种武功,自己也不致落得如此痛苦。但他绝不会埋怨叶秋白,他知道叶秋白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他深深叹息一声,缓缓坐下。 第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叶秋白骑着朱兔马,在雪山道上,一个人漫无目的的乱转着。 突然,朱兔马长嘶一声,如飞在山涧上狂奔乱窜起来。 叶秋白见状,知道此马灵异,此时想必是有所发现。 马嘶之声再响,叶秋白方在怔神,忽觉身子一轻,连人带马跌进一条峡谷。 人在空中,无暇去想到底朱兔马为何失足,但闻耳边呼呼风声。 突然一声落地大响,朱兔马安然无事,叶秋白却在这一震之下,失去知觉。 连日奔波,加之内伤交逼,这落地震动,叶秋白那里还吃得消,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秋白开始慢慢的苏醒过来。 昏迷之中,忽觉有一张柔软温润的嘴唇,凑在自己嘴唇上、从那温润的嘴唇之间,由舌尖送过来一些嚼碎之物。 叶秋白不及细想,将那些细碎食物吞下,但觉清香四溢,甘美无比,精神为之大振,知道是灵药之类食物,不愿放过,就着那张嘴唇,用力吮吸起来。 突闻噗嗤一声娇笑,那少女本能的偏开了头,倏然移去。 叶秋白挣扎着张眼一看,见是一个少女坐在自己身边,一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果。 这一仔细注视,不由惊喊一声:“什么?你不是凤仪姐姐吗?……” 少女闻言,秀眉微皱,笑道:“你说什么?……” 叶秋白惊喜交集,再也无法控制,突然伸手将少女拦腰紧紧抱住。 少女微微颤抖,并不挣扎,任由他拥抱着。 叶秋白内心充满喜悦,吶吶说道:“姐姐……想不到你居然没有死,这几个月来,真把我想死了……” 半晌,叶秋白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 这一望之下,不禁暗自赞美!想不到雪山深处,竟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一条峡谷,满也绿茵,奇花异草到处皆是,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在这雪山深处! 谁会想到这里竟有一处温暖如春之地? 心上人在伴,当此美景,不由使叶秋白顿生遁世之念。 心想:就在这里伴着凤仪,终老一生,岂不是世间最快乐的事吗?想到这里,掉过头来望着半晌不语的黄凤仪,柔声道:“姐姐,一别之后,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闻言,疑惑的望他一眼,说道:“你从上面跌下来,我把你救醒了,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 叶秋白一怔,忙道:“凤仪姐姐,你……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叶秋白啊?” 少女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是凤仪姐姐,我也不认识你!” 叶秋白突然闪电般探出一指,按在少女的大榆死穴上。 口中同时说道:“哼!看你还敢骗我!” 其实,叶秋白这一着是为了试探对方。 他早已暗中施展天魔大法,点出之指在大榆死穴二分之处,倏然滑开。 纵使如此,一个练武之人生死大穴若是被人点中,不论伪装得如何巧妙,都会下意识的有所反应。只要轻微的颤栗一下,立可判断对方有无武功。 所以,叶秋白手指下压之际,一双俊目毫不放松的死盯着那少女,看她有无反应。 但是,那少女的大榆死穴被他一点,居然毫无反应,既不颤栗,也没有露出丝毫惊惶神色。仍然绽放着甜美的笑靥,使人见而生醉。 叶秋白到此不由完全失望了,他一试再试,还是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甚至,他连她到底是不是黄凤仪,也开始怀疑起来了。 于是他开始回忆黄凤仪的音容笑貌,一项一项的与眼前的少女对照。 半晌之后,他仍然无法判断真假,因为,她长得太像黄凤仪了,那双眼睛、那逗人怜爱的樱唇,不就是凤仪姐姐吗? 突然他双臂一伸,再度将那少女抱在怀里。 他激动的喃喃自语着:“姐姐……不要再骗我了……” 她的武功,可能是在跌崖之时失去的。 她的记忆,也许是在那猛烈的震动中,受到损害,所以不认识自己。 他一连串的忖想下去,越发认为自己的推断不会有错。 抬头一看,少女眼中又露出一种陶醉幸福的光芒。 她在叶秋白怀里,不言不语,静静的躺着,秋水眼波,却直直的望着天空的云彩。 她在想什么心事?这一点,叶秋白恐怕永远也猜不着。 叶秋白放眼向周围望去。 暮色之中,一群乌鸦噗噗飞过,落在一座树林下面。 远山岗影,映着落日彩霞,绚丽壮观,此情此景,彷佛天堂一般?眼睛一闪,突然发现自己的朱兔马,正在不远处的绿草地上低头吃草。 心中欣喜,不禁伏下头来,凑在少女耳边,梦幻似的说道:“姐姐……这里实在太美好了,等我把事情料理完毕,一定马上回来,陪你在这里过一辈子,不再过问人世间事……姐姐,你说好吗?……” 少女静静的听着,但并不回答,她的脸庞在夕阳下面显得红润起来…… 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低声的吟唱起来。 叶秋白望着她,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但她的声音十分悠美,使他为之陶醉不已。 少女自顾自的低唱了一会儿,忽然从叶秋白怀里坐起来,笑着说道:“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叶秋白一怔,急忙握住她的玉手,说道:“你要回去,回到哪里去?” 少女用手遥指远方,叶秋白连忙看去。 只见一间简陋小屋,夹在山腰之间暮色下面,显得绚烂无比。 叶秋白紧握住女郎的手,依恋地说道:“你要一个人回去吗?” 少女望着他,含笑点头。 叶秋白失望的低下头来,黯然自语道:“她果然记忆全失,已认不得我了!” 突然用力一扯,少女再度跌入他的怀里。 他此时情热如火,竟然克制不住,解开她的衣服。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温热的身体紧贴过来,他急促而沉重的鼻息撩拨着她细致的肌肤,竟使她不知所措的惊喘起来…… 那双美丽而单纯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黑瞳中闪烁出激情的火花,唇舌滑过她的颈际,然后反复品尝她全身每一分玉洁的肌肤,直到两人颤抖的身躯紧紧相贴…… ×      ×      × 好半晌,叶秋白的心潮才平息下来。 他体内长期累积的紧张感,已经完全被释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穷尽的强大力量,以及蓬勃的生命潜能。 忽闻少女一声轻喊,她在叶秋白胸腹之间,发现了三处小孔。 秀眉微皱,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被什么咬伤了吗?” 叶秋白闻言,苦笑道:“不错,是被蛇咬了!” 少女问言,突然伏下头来,将嘴唇凑在伤口之上,用力吸吮。 叶秋白大惊,急忙喝道:“姐姐,不可……” 忽觉体内一阵咕噜乱响,腹中疼痛倏然停止。 少女张开口来,吐出一大口绿色汁液。 叶秋白略运真力,忽觉全身血脉已通,真力畅通无阻,心中大喜,知道自己已经恢复。 少女这时说道:“我有一次被蛇咬了,也是这样自己吸好的……” 叶秋白一时感激莫名,口中吶吶,竟说不出话来…… 突然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想道:腹内毒气自己想运用真力将之逼出,都办不到,怎么这少女随便一吸,便吸了出来?这种奇事,若说她不是身怀绝顶武功,谁会相信?…… 想到这里,不禁呆呆的望着少女,出起神来。 少女见他痴呆,笑道:“你现在已经好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呢?” 叶秋白似从梦中醒来一般,突然说道:“姐姐!我要你陪我一起走!” 少女闻言,不由一愕,一双明媚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定了叶秋白。 半晌,始说道:“不!我不离开这里,我不想到别处去!你看,这里不是很好的吗?” 叶秋白闻言,不由一阵心乱…… 他实在也不想离开这里,尤其不愿离开她。 他深深爱上了她,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黄凤仪…… 他安慰自己,忖道: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只要彼此真正相爱又何必去管她是谁呢? 责任心的驱使,他决定要好好对待她,同时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身边! 但是,另一个责任使他心中纷乱,不知如何才好? 他必须取得雪山冰草,赶回去救治穿云剑和凌虚书生。 他是最重信诺的人,说过一定回去,就一定不会爽约。 何况,两个人的生命正等待他回去拯救。 他望了望面前的少女,凄然自语道:“我必须走……我不能不走这轻微的自语,少女似乎已经听到了。” 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走吧!你的伤已经好了,喏!你的马还在那儿,这个畜生,你一定要罚一罚它,叫它下次不要贪着吃草,害主人都从背上跳了下来!” 叶秋白呆呆望着她,万千情绪,潮涌而至…… 良久,突然道:“姐姐!我走之后,一个月便可回来,你愿意等我吗?” 少女似乎一怔,面上随即露出茫然之色、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好!我等你,不过……” “不过什么?”叶秋白急问道。 少女露齿而笑,道:“没什么,你一定回来吗?如果不回来,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叶秋白急道:“你放心好了,一个月后,我一定回来陪你,再也不离开!” 少女突然笑了,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我一定等你,一直等到树上的叶儿都枯黄了,你还不来,我才到别处去!” 叶秋白闻言,想道:这峡谷中,四季如春,树叶哪能全部枯黄,她这样说,岂不是要等一辈子吗? 但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难道地真会等自己一辈子不成?半晌,叶秋白展颜一笑,说道:“好的,就是这样!你自己好好保重,我一定回来,请你放心……” 说完,呼啸一声,朱兔马闻声飞快跑了过来。 叶秋白一跃上马,指着天上明月,向少女说道:“明月为证,叶秋白若自食前言,天诛地灭!” 将马一纵,回头依恋的望了女郎一眼,不顾而去…… 少女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眶里缓缓流出了几粒珍珠般的泪水。 口中吶吶道:“他会回来的……” 少女一直望着叶秋白远去的影子,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 面容之上,又恢复了天真纯洁的笑靥…… ×      ×      × 叶秋白离开之后,马行如飞,一瞬之间,便出了这神秘的峡谷。 他留神的打量着人谷的方向位置,以及可资辨识道路的标志,为的是下次再来时,容易寻找。 一出峡谷,又是满地雪花,气候又复寒冷如故。 叶秋白在朱兔马上,凝神的想着,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这些事情之??,最难忘的,也许就是自己在谷中的一段奇缘吧!从她身上,叶秋白了解了什么才是一个真正完全的人…… 叶秋白成熟了,这是她给与他的。 他不再旁徨不再犹豫,一个男人所应具备的勇敢与智慧的条件,他现在都俱全了。 他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毕竟是美丽的…… 这是“爱”的力量,鼓舞了他的生命。 他暗暗在心中决定,要在这一月之内,尽快结束一切事情,好及时赶回狭谷来,与她厮守。 这个念头,激起了他万丈雄心。 他感觉到未来的幸福,不禁振奋的长啸了一声。 天亮了,雪花仍然飘个不停…… 叶秋白独自一人,在雪山深处,四处搜寻雪山冰草,但寻至黄昏时分,仍然毫无发现。 眼看夕阳西下,转眼便要进入黑夜,不由心头暗自焦灼起来。 突然目光一闪,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短小人影。 看他形状,似乎身上负有重伤,所以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吃力。 叶秋白将身一纵,几个飞身已来到那受伤之人身前。 那人似乎已惊觉身后有人,一回头之下,不禁吓得面上失色。 叶秋白这时电看清了那人,原来是阎氏五毒的老五二阎五毒。 心中疑忖:阎氏五毒不是已被自己用闪灵掌击毙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活的? 阎五毒见了叶秋白后,吓得面如土色,一时呆呆的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秋白低头寻思了一会儿,这才突然明白过来。 阎五毒一开始便被自己点穴倒地,所以闪灵掌发出之后,并没有再留意到他,被他侥幸逃过。 之后,阎五毒也许穴道自行解开,也或许被人所救,逃到这里,不巧又遇着了自己。 叶秋白见他神色,微微一笑,说道:“阎五毒老兄,咱们怎么又碰见了?” 阎五毒喉中一声咕噜,半晌始吭出一句:“不……错!咱们……又碰头了……” 叶秋白哈哈笑了一阵,突然面色一沉。 阎五毒见叶秋白眼神中隐含冷酷,不由心中一阵颤栗。 这一瞬间,他知道眼前之人已经动了杀机,他鼠目一翻,疾快的思索着逃生之计…… 叶秋白走上两步,单手一扬,似乎就要一掌劈下。 阎五毒吓得全身乱颤,他的逃生希望,已经没有时间去实现了。 突闻叶秋白冷笑一声,待要劈下之掌倏然收回,口中说道:“阎老兄,我现在还不想叫你死?” 这一瞬间,叶秋白又想起了一个主意。 阎五毒一闻此言,大喜过望,嗫嚅说道:“小侠……小侠饶命之恩,永生难忘……” 叶秋白笑容一收,说道:“我现在要你办一件事情,办不到的话,你还是难免一死!” 阎五毒闻言忙道:“小侠有事,只管吩咐!我一定办到!” 叶秋白微微一笑,向山上一指,说道:“你知道这雪山之中,是否有一种雪山冰草?” 阎五毒闻言之下,鼠目一翻,说道:“不错,雪山冰草是本山特产……” 叶秋白突然喝道:“那么,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替我找到一株!” 阎五毒蓦然一惊,慌道:“这……这……雪山冰草虽是本山特产,但寻找起来,却十分困难,一个时辰,恐怕……” 阎五毒这话可是实话,但叶秋白俊目一张,却沉声道:“也好!既然你无此能力,小侠索性将你一刀两断,自己去寻找好了。” 说完将手向后一举,要拔背上的绝命狂刀,阎五毒见过他一刀斩下,便将阎大毒击毙刀下,现在见他又要重施故技,心知厉害,不禁吓得面如土色。 鼠目闪动,突然想起了一个歹毒主意,心中微定,忙向叶秋白说道:“小侠请勿动怒,我照办就是!” 叶秋白原无杀他之意,见他屈服,乃松下手来,冷笑道:“谅你也不敢不办!” 阎五毒纤约手指向远处一指,道:“那座山头之上,便有雪山冰草,小侠可随我来!” 说完,将身一纵,强忍身上创痛,努力向远处的山头赶去。 心想:这小子煞星当头,今天当栽在自己手里!心中虽如此想,面上神色丝毫不变。 突然停下身来,回头向叶秋白道:“到了,就是这里。” 叶秋白抬头一望,但见山如刀削一般,笔直挺立,十分雄险。 山峰顶上,却有一处坦若平地。 阎五毒说道:“雪山冰草便长在这山峰顶上,但以我的轻功,恐怕上不了这山……” 说完,满面惶恐的望着叶秋白。 叶秋白不疑有诈,笑道:“罢了,我自己上去就是!” 说完,飞身纵起,双足微点山壁,已如猿猴一般疾攀而上。 阎五毒面露微笑,这时候他的计已得逞,眼看叶秋白便将丧生在冰壁寒潭之中…… 叶秋白来到峰顶,四处一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朝西一边,山壁滑如玻璃,陡直斜向一处万丈深谷…… 若一不慎,失足下去,绝难有活命之理! 不敢再望,贮放眼搜寻,但雪地之上,空无一物,哪里有雪山冰草的踪影? 突闻山腰间阎五毒一声冷笑,声音中间,满含讥诮讽刺。 心中一动,立知不妙。 立足之地,不知如何一阵格格乱响,冰块蓦然裂开…… 叶秋白大吃一惊,知道受人暗算,不由大悔。 心中怒极,猝然气凝丹田,单手疾快一展。 太虚狂气进体而出,击向山腰的阎五毒。 就在他发掌同时,冰块裂开,叶秋白立身不住,落向谷底…… 叶秋白沿着冰壁滑向万丈深谷,心中动处,想要纵回也来不及了啊呀一声尚未出口,人已如流星一般,坠向万丈深谷…… 百忙之下,已来不及看清阎五毒是否被太虚狂气击中。 但闻耳边风声呼呼,稍停之后,全身似乎受到一阵极大的震动,几乎将他震死过去…… 第十九章 人间仙境起情波 巨震之后,叶秋白发现自己落在一条静静的溪水间…… 那阵震动,想是身子击破水面冰块之故。 一阵刺骨的寒冷,蓦然袭上,叶秋白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的耳中宁静无声,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得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他相信这是于一种古老的本能,告诉他要集中精神,用心智去探索,发掘外在的世界,使他不会因为惧而发狂,不会因为寒冷而死亡。 这奇怪的溪水,寒冷程度竟不下于玄机地府中的大寒洞。 好在他在大寒洞中,早已习惯这种寒冷,换了别人,怕不早已冻死在这溪水之中…… 阎五毒哪里知道他有这种能耐?这奇寒溪水,从来没有一人能从水中脱出生还的,是以阎五毒料定叶秋白必死无疑。 叶秋白在水中运气调息,将金刚罡气缓缓发散,片刻后,他的身体就像着了火一般,寒意全失。 于是四肢摆动,在水中游起泳来。 他不知道这里究系何处? 一味向前游着,一个时辰后,面前景物一变,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一个神秘山谷中。 叶秋白抬头一望,但见天连山,山连天,奇峰危岩,峭壁入云四处景物,古怪陌生。 一条溪水静伏在两山之间,空谷寂寂,寥无人声。 静,死一般的静,这种出奇的静穆,叶秋白从来没有见过。 慢慢的,他开始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这是在脱离人群之后,来到一个无人的蛮荒地带,自然会有的一种情绪。 叶秋白觉得被恐惧吞噬了,他受不了这种出奇的静穆,他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四处山谷封闭如铁桶一般,他应该向何处走去?如果仍由溪水退回原处,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出山之口。 这一瞬间,他不由怔住了。 思索一会儿,决定还是沿着溪水,寻觅出山之口。 主意既定,叶秋白再次提起脚步,沿着溪水向前赶去。 不一会儿,叶秋白已来到溪水尽处,溪水至此,突然开阔起来。 一泓池水清可见底,池水附近,满布着嶙峋怪石,显得这附近的景物更加神秘可怖…… 微叹一声,恨恨的转回身来,要向原路退回去。 这时,他听到了一两声轻脆的笑声,发自池旁的嶙峋怪石之后。 心中一震,疾忖:这种地方,那里可能有人藏着?莫非是自己听错了吗?正在疑神疑鬼,轻脆的笑声又蓦然响起。 这次他听清楚了,声音就在附近一块大石之后。 他飞身纵起,向大石扑了过去,笑声停止了,似乎发现了有人前来。 叶秋白身形一纵,跳在那块大石之上,然后疾快的向下一望…… 这一望之下,不由窘得满面通红,连忙后退,但已不及。 大石之下,一泓清水。 在清水之中,仰躺着三个绝色少女,都是身无寸缕,袒褐裸裎, 在水中游泳嬉戏着。 三个少女这时发现有人前来,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惊喊,一起从水中跃了上来。 叶秋白刚从大石之上跳下,三个少女已经来到面前,一个个全身赤裸,水珠直淋,他简直是大吃一惊,这三个少女竟然一丝不挂的走到自己面前来。 偷眼一望,却见她们毫无一丝羞涩的神色,心中暗暗惊疑。 叶秋白勉强抑住心头的跳动,在这三具晶莹剔透的胴体前,他窘得再也不敢抬头去望。 半晌,始吶吶的问道:“三位仙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三个少女一直不瞬地打量着叶秋白,闻言之下,其中一个突然欢呼一声,道:“七姐、二姐!这个人也会说我们的话!” 另一个说道:“这个人跟我们不一样,不知他怎样会跑到这里来?” 又一个说道:“让我来问他!” 说完这话,她突然走上两步,来到叶秋白跟前。 叶秋白蓦然一惊,抬头一望,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女,这时正站在自己身前。 这时他疾快地忖想,已约略猜出这面前三个少女,都是浑金璞玉,长居深山,不知男女为何物的化外之人。 这样一想,顿时坦然起来,将头抬起,不再畏惧的望定了面前之人。 少女展颜一笑,说道:“你从那里来的?” 叶秋白答道:“我是从外面来的,这位仙子,可否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闻言,疑道:“奇怪,从来没有人能从外面进到这里来……你怎么能来?” 叶秋白微笑道:“你们能来,别人当然也能来。” 少女闻言急道:“我们不是从外面来的,我们本来就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 “哦?”叶秋白笑了一声。 另一个少女突然纵身过来,指着叶秋白道:“外面的人都是坏人,你是从外面来的,那你一定是坏人!” 叶秋白退后一步,讶然笑道:“哦!如果我是坏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这时己断定三个少女长居深山,不知世事,不由完全放下心来。 内心之中,也开始对三女产生一份关切与同情。 问话之人,一闻此言,不禁一怔,思索了半晌始答道:“你是坏人,我们要带你去见圣母,让她打你一顿!” 叶秋白蓦然一惊,疾忖:“此女口中所说的圣母,到底是什么人? 看这种情形,圣母必是三个少女的师父,当可无疑,只是自己出师以来,怎么从未听说雪山深处,有一个叫什么圣母的前辈异人?” 忖罢急问:“圣母?圣母是什么人?她住在哪里?” 问话的少女见他着急的样子,笑道:“果然你也怕圣母,她老人家住在后山,我们带你去见她,你挨一顿打,就可以看见她了。” 叶秋白闻言一笑,道:“不!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多耽搁,圣母那里,我不去了!” 三个少女闻言,不由大急,突然手连手将叶秋白围在核心。 口中嚷道:“你不许走!你不许走!” 叶秋白暗忖:三个少女必定有惊人武功,闹翻了恐怕不太好,看她们如此天真之状,倒使得自己左右为难。 忽然灵机一动,想道:我何不试试她们身手,看她们武功到底如何?等下离去时,也好应付? 忖罢,突然疾快地伸出一手,按在当先少女胸脯上的玉玑穴,另一手也闪电般在她灵台穴上一触,真力顿时运行少女全身。 少女儿他如此在自己身上举动,竟毫不反抗,只是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望定了叶秋白,半晌才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叶秋白倏然收掌,眼中微露惊愕之色。 这一运功之间,叶秋白已探出了面前少女,似乎怀有极深武学,又似乎全无武功…… 脑中一转,疾忖:这少女的情形,跟自己在神秘峡谷中所遇的少女完全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会是一家人不成? 那么,那貌似黄凤仪的无名少女,为什么又离开她们?三女见他神色,彼此对望了一眼,仍然将手围在一起,不让他走开。 叶秋白猛然醒转,一见三女阵式,不由一笑…… 暗想:三个少女也真是天真可爱,以为用手连在一起,就能困住自己不成?突然一个少女惊叫一声,说道:“我想起来,这个人一定是圣母所说的男人!” 另外两个少女闻言,眉头一皱也跟着喊道:“不错!一定是的!圣母说男人都是坏人,果然不错,今天一定不能让他走了!” 说完,原先说话的少女又开口了:“四姐前次在圣母面前,不该说了一句:‘男人一定也有好人。’因而被圣母骂了一顿,负气跑掉了。这个人从外面来的,我们何不问问他,看他知道不知道四妹到哪里去了?” 另外两个闻言之后连忙点头,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喂!你知道我四妹到哪里去了?” 叶秋白心中一动,疾快的思索了一番,判定那峡谷中所见的女郎,必是这些少女口中所说的“四妹”无疑。 这样一想,立刻恍然了解那谷中少女,何以如此顺从自己,竟连处女之身也任由自己占有,原来她根本就是一块浑金璞玉,对于男女之事全无所知啊! 于是,叶秋白突然感到说不出的后悔,不该一时激情,平白占有了一个纯洁少女的清白身子。 他微微叹息一声,决定自己一定要伴她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以解脱这股歉疚之情。 忖罢,抬起头来,沉声回答:“你们的四妹在哪里,我知道是知道……” 三个少女闻言,同时一声欢呼,其中一人急问道:“四妹走后,我们很想念她,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叶秋白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个,我不告诉你们!” 三个少女闻言一怔,半晌,突然抱头大哭起来,口中恨恨的嚷着:“他不告诉我们,他坏死了!他坏死了!” 三个少女抱头呜咽的哭着,使得叶秋白一愕,他想不到她们心地如此单纯,所求不遂,立刻失望得抱头痛哭,这种纯洁无邪的表现,不由使叶秋白深悔不该伤害她们单纯的心灵。 半晌,三个少女才收泪,一人说道:“我们还是带他去见圣母,叫圣母打他一顿!” 叶秋白这时计划已定,说道:“好吧!我跟你们去见圣母。” 三个少女闻言,不由破涕为笑,欢跃不已,其中一女笑向叶秋白道:“见了圣母,我替你说句好话,请她少打你几下可好。” 叶秋白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又道:“你们还是先把衣裳穿好,再一块去见圣母!” 少女闻言,哦了一声,忙向其他二人说道:“咱们别把衣裳丢了,穿起来吧!” 其他两人这才突然想起似的回转身去,一起奔向那块大石。 身法快速已极,三人已奔到大石旁穿上薄如轻纱的天蚕衣,不过一眨眼间就赶了回来,穿起天蚕衣的三个少女,衣袂迎风飘拂,神态举动,情味又是不同,真是美到极点…… 叶秋白看了半晌,不禁一呆。 三个少女来到叶秋白跟前,说道:“走吧!” 一行人簇拥着叶秋白,沿着小径向后山走去。 走不到半刻,叶秋白突然噗通一声跌倒在雪地之上。 三个少女见伏,大吃一惊,连忙伏下身来关切的问道:“怎么啦?是不是走不动啦!” 叶秋白内心一笑,佯皱眉道:“我走不动了!” 三个少女闻言,粉脸皆露出焦灼之色…… 半晌,其中一人突然欢呼道:“不要紧,我背你走好了!” 其他二人闻言,连忙嚷道:“不!我来背他!” 三个人七嘴八舌,争成一团,谁也不肯相让,都想要背叶秋白走路,争执了半晌。 叶秋白突然开口说道:“不要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谁能办到,谁就背我走路,好吗?” 三个少女闻言,齐声说好,她们心地纯洁,绝对想不到叶秋白有心利用她们。 叶秋白这才缓缓说道:“附近山顶之上,长着一些形状好像玻璃的草儿,你们现在就去拔一株,谁??拔到那玻璃草儿回来的,谁就背我走路,好吗?” 三个少女闻言,皱眉想了一会儿…… 其中一人疑道:“那玻璃草儿,是不是圣母说的冰草?” 叶秋白闻言,大喜道:“不错,就是那种冰草,你们赶快去吧!” 但少女又疑道:“你说的那种草儿,恐怕不是冰草,冰草不会长在山顶上的?” 叶秋白一愕,随即说道:“哦?那么,你们去采冰草好了,不要去采山顶上的玻璃草儿了!” 闻言,三个少女齐声欢呼,飞快向那条溪流奔去了。 到了溪流之旁,突然噗通、噗通几声,纷纷跃入水中。 叶秋白一见此状,不禁暗自庆幸,忖道:原来雪山冰草是长在溪水之中,若不是这三个少女,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一株。 心念方动,突见水花冒处三个少女同时探出头来,手上各握着一株奇形怪状的小草…… 三个少女出水之后,如飞向叶秋白奔来,身法轻快,无与伦比,看得叶秋白暗暗心惊。 一眨眼间,三个少女已同时赶到,口中不约而同喊道:“我先到!我先到……” 叶秋白抑住心头狂喜,伸手接过三株雪山冰草,放在怀中,这才庄容向三女说道:“三位姑娘,你们一定要把我抓回去,让圣母打我一顿才罢休吗?” 三个少女闻言,天真的点点头。 叶秋白又道:“如果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你们回去见圣母,你们怎么办?” 三个少女闻言,皆各露出慌乱神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秋白一笑,突然面色微沉,说道:“你们出来了半天,还不回去,圣母一定生气了,你们还是赶快回去,我是不能同去的,你们懂得我的意思吗?” 三个少女闻言,果然有点不安,但一听说叶秋白不与她们同去,又俱露出失望之色。 叶秋白歉意的望了她们一眼,掉转过头,向来处不顾而去。 三个少女呆呆的望着他,忘了拦阻也忘了说话。 她们心头都有一股难言的滋味,也不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 突然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女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心头怎么这样难受……我真想跟那个人一起走……” “我也是……” 另一个轻轻的说:“我也想跟他走……” 第三个也开口这样说。 然后她们沉默了下来,谁也不再开口。 最年幼的那个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我们回去吧!见了圣母之后,我要请求她让我出山,让我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另外两人闻言,不约而同的说道:“我们一起走……” 突然后山云深之处,传来几声轻脆的梵音,三女听见之后,连忙向回奔去。 她们的身影在这寂寥的空谷之中消失了。 空山依然,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她们每个人的心湖,却被这突然闯入的人给搅得纷乱了…… 第二十章 恩将仇报劫难免 北霸天的深厚内力化成绵绵不绝的阴寒掌力,泰山般压了下来自己只要稍一疏神,立刻便有生命之危,运力掌心,不敢稍懈,两人顿时僵持不下。 北霸天定在空中,运力下压,叶秋白在下面向上推举,自然十分吃力。 两人这样耗着,谁也不敢先行撤掌,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下,看得穿云剑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叶秋白心中喑暗焦急,这样下去,势必落得两败俱伤,但一时之间又无法撤掌。 在这紧张关尖,却有一个人暗暗向叶秋白移去,场中都未注意。 突然,叶秋白感觉胁下玉田死穴,被人用手指按住,只要对方手指向内一伸,自己的玉田死穴便被点中…… 大吃一惊,要躲已经不及,急忙向来人望去,这一望之下,叶秋白不禁怔住了…… 那用手按在自己玉田死穴上的人,不就是凌虚书生吗?叶秋白一面运力抵击,一面焦急的说道:“徐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穿云剑金燕子站得较远,一见此状,不禁芳容变色,连忙奔了过来…… 凌虚书生突然大喝道:“不准你过来!再过来一步,叶大哥马上没命!听见没有?” 金燕子一怔,闻言不敢再动,娇喝道:“凌虚书生!你疯了吗?还不赶快缩手回来!” 凌虚书生惨淡的摇了摇头,露出又是惭愧又是坚决的神色来、他望着穿云剑金燕子,突然感觉心如刀割…… 为了这个女人,他决定除去叶秋白…… 只要叶秋白活着一天,她便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爱人。 二十多天来,每当他醒转时,看到金燕子那张美丽的脸孔,便不由心花怒放伤痛全失。 如果他能移动手脚的话,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占有她。 人在病患之中,也许特别容易动情,这二十多天的单独相处,凌虚书生已不由自主的深爱上她了。 他不能失去她,他甚至一刻也不能不见她,虽然她对自己似乎并无爱意,但他明白,那是因为她始终怀念着叶秋白。 只要叶秋白一死,她早晚就会成为自己的人,他有极大的自信“爱”可以使人疯狂,可以使人做出违背情理的事情来。 此刻的凌虚书也就是这样,他已经神志昏迷,“爱”使他不顾一切。 但人总是有良知的,凌虚书生和叶秋白目光交错,不由将头垂了下来。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羞愧却坚决的说道:“叶大哥请原谅我,我没有别的办法!” 叶秋白不解的望着他,疑惑道:“徐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改变了主意,要找我报杀父之仇吗?” 凌虚书生黯然低下头来,说道:“不!不是为了这个!” 叶秋白更加不明白了,手中掌力源源运集,不敢一瞬稍断,这原是不能分神的事,但他此刻也顾不得了。 他急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凌虚书生抬起头来,嗫嚅了半晌,面孔胀得通红。 这种话,委实也太难以出口。 将牙一咬,终于从牙缝中进出话来:“叶大哥,事到如今,瞒也没用,是为了穿云剑金姑娘,我这样做实在太对不起你,但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叶大哥,因为我……我爱金姑娘,而金姑娘又对你念念不忘,听以……” 说到这里,凌虚书生突然噤住,他看见金燕子眼中露出怨毒愤恨的神色,心中一怔,再也说不下去。 叶秋白这时完全明白了,他突然感到很悲哀。 他想不到凌虚书生会这样做,更想不到他两兄弟的友情,如此经不起考验。 凌虚书生不惜牺牲另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取一个女人的爱情…… 他这样做是不是太疯狂了?叶秋白黯然垂下头来,凌虚书生这种无情无义的举动,使他灰心到了极点。 他几乎忘了自己头顶之上,还有一个正在作生死决斗的强敌。 心神涣散,真力大减,北霸天由上压下的内力,突然增强。 叶秋白忽觉全身一阵奇闷,暗叫一声不好,真元上升,掌心外露,太虚狂气猝然迸出。 他原无意伤害北霸天,但在这救命关头,又不能不先求自保。 太虚狂气发出之后,顶上压力顿被逼了回去…… 一声裂帛般大响,北霸天身子飞出两三丈远,轻轻降落下来。 叶秋白急忙望去,却见北霸天气态悠闲,满面含笑,知道他并未受伤,不由大感决慰。 北霸天拱手笑道:“小侠好深厚的内力,老夫自叹不如。” 叶秋白忙道:“前辈手下留情,不然晚辈早就败了,现已各击三掌,侥幸得成平手。” 北霸天也不言语,望了凌虚书生一眼,正待说话。 凌虚书生一手仍按在叶秋白玉田死穴上,这时突然面色惨淡,颤抖着说道:“叶大哥,原谅小弟要下手了!” 突闻一声娇喝,穿云剑纵身上来,喝道:“无耻小人,你以为叶大哥死了,姑娘我就会委身子你吗?” 凌虚书生俊脸一红!吶吶说道:“只要叶大哥一死,你就会慢慢忘去他的,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对你的心意吗?天下之间,除你以外,我再不作第二人想,金姑娘,请你不要再阻止我……” 穿云剑金燕子闻言,恨声道:“叶大哥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 叶秋白突然转过头来,望着金燕子,他想不到她会这样痴心,这种情意实在始料未及。 金燕子说完这话之后,面红过耳,这样露骨的表白,在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呢! 翦水双波向叶秋白一瞥,却不料对方在瞧着自己,芳心之中,不由又是羞愧又是甜蜜。 叶秋白这一接触她的眼睛,忽觉对方美目之中,流露出一股神秘的光芒来,纵横复杂,彷佛春天流水,潺潺细流,包含着无限的温柔情意。 叶秋白心头一震,暗暗自语道:“不!不行!我不能再伤害一个女人的芳心,我不能为了她,忘去那神秘峡谷中的少女。” 他抬起头来,歉意的望了金燕子一眼,突然面色一沉,冷笑道:金姑娘!我不要任何人陪我死,凌虚书生一心为你,你还是跟他去吧!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也不会有意于我,凌虚书生这样做,全属误会,只要你答应跟他走,他一定不会让我死的。” 金燕子闻言,不禁失望得流下了眼泪,她想不到叶秋白竟一些也不顾及自己对他的情意,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怎不令她芳心欲碎……。 在这种关头,地必须马上作一个选择。 银牙一咬,金燕子恨声说道:“叶大哥,不管你怎么说,小妹,心里只存着你一个人,今生除你以外,不会再有人能获得我的感情,小妹不能与你同生,但却愿与你同死!” 说完,突然由身后抽出一柄晶亮闪光的长剑,只要叶秋白一倒地,便自刎身死。 叶秋白怔住,凌虚书生也怔住了,场上是一片沉默。 半晌,叶秋白突然开口说道:“贤弟,你难道一点也不顾惜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吗?如果你真要我死,我可以告诉你如何点我的穴道,你现在所点的位置,不能奈何我的!” 凌处书生闻言,大吃一惊,面上不由一阵惊慌。怒道:“你不用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叶秋白凄然笑道:“你难道忘了在黑龙谷中,你不是点中了我大榆死穴吗?我没有死,这不就是凭证吗?” 凌处书生倏然变色,露出一股恐惧神色,按在叶秋白玉田穴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悲哀的望着面前之人,叶秋白伸出手来推开了凌虚书生的手指。 凌虚书生恍如着魔一般,被人推开也自不觉。 这一瞬间,他突然变得极度的颓丧,灰黯的眸子里突然闪动着泪光。 他突然以手蒙面,彷佛无颜再见面前的人,转头飞身向山下奔去。 叶秋白没有拦他,他明白对方此刻的心情,必须独自一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金燕子带泪含情,这时已不由自主现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叶秋白微喟一声,掉头便走。 突然身后一声暴喝道:“且慢!事情未完,哪能就走?” 叶秋白回头一望,不知何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红衣古佛已经纵到跟前。 红衣古佛道:“叶施主,小徒无非和尚与你何仇,要将他武功全废?今日不说出个道理来,可没那么容易就走!” 叶秋白此刻心乱如麻,不愿和他纠缠,闻言答道:“在下已经约定了中原各派掌门,初春中旬,在亡魂谷一清宿怨。在下满身血债,总不能死在你一人手中,你说是吗?到时在下一定恭候你台驾到来,你要为徒报仇,到时必能实现,此刻却要失陪了!” 说完,向远处的北霸天长揖一下,转身进去。 红衣古佛冷笑一声,不再拦他,心想:也好!老衲此次来到中原,在各派掌门人眼前一显绝技,为徒报仇,否则也显不出自己的威风!在这瞬间,叶秋白已经走开老远。 穿云剑金燕子谢了北霸天的相救之恩,也随后赶去。 第二十一章 旷世奇珍揭秘辛 叶秋白下山途中,偶一回头,却见金燕子香喘吁吁如飞赶了上来。 他微一皱眉,将身停住。 金燕子到了跟前,娇笑道:“叶大哥,你……你走得好快!” 忽然想起刚才山顶上的一幕,不禁面上一阵绯红,粉脸不由自主的垂到颈间。 叶秋白见她心含羞涩,微一怔神,说道:“金姑娘,在下有事前往南疆,不耽误你的时间,就请自便吧!” 金燕子闻言,愕然抬起头来。 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面前之人,实在一点也不顾惜自己,三番两次想要支开自己,难道自己在山顶上,如此明白的表明心迹,他竟然丝毫无动于衷吗? 芳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委屈,不禁由眼眶之内,溢出几滴眼泪来。 叶秋白见状,心中十分不忍,走上两步,扶着穿云剑的香肩,安慰地道:“金姑娘,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想叫你走,只不过问问看,你……你又何必这样呢?” 金燕子一闻此言,眼泪竟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叶秋白见状。不由手足无措!对付一个哭泣的女人,他是毫无经验的。 半晌,金燕子泪眼向他一瞥,羞道:“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 说到这里,面上更加胀得通红,再也说不下去,粉颈低垂,仍然低泣不已。 叶秋白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他不能再接受她的爱情,他忘不了谷中的少女…… 这时的叶秋白,心乱如麻,着实也不亚于哭泣着的金燕子呢! 他呆了半晌,望着如带雨梨花的金燕子,心中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怜爱情绪。 他抬起她的泪眼,展颜笑道:“金姑娘,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 穿云剑虽然羞涩万分,但心上人说到这种话来,却又使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甜蜜。 噗嗤一声,泪眼未干,竟娇笑了起来。 叶秋白见她如此,实在不能再说别的,微一思索,说道:“金姑娘,你的一番情意……我……我决不会辜负你的,请你放心好了。” 金燕子一笑之后,觉得十分难为情,又垂下头来低声道:“谁稀罕你说这种话……” 叶秋白暗自叹息一声,他有不祥的预感,他觉得他们两人的感情终难长久。 为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从惆怅中醒转过来,勉强笑道:“金姑娘,你愿意陪我同路,我自然欢迎,只是我身上满负血债,到处都有凶险,万一连累了你受苦,我心中实在不安,所以……” 穿云剑不待他说完,毅然道:“不管你有多大的凶险,小妹在你身边,绝不会拖累你,只会全力帮助你,你不必为我担心。” 叶秋白闻言,心中颇为感动,不禁伸出手臂将金燕子拥到怀内。 金燕子又羞又喜,心上人这种爱的举动,是她早盼望已久的,在他有力的臂膀之下,她不禁幸福的陶醉了。 叶秋白蓦地惊觉,他连忙松开手,歉咎地望了金燕子一眼。 却见她面上绯红,一如天际的彩云,绚丽无比,这种绝世的美丽,他怎么从未注意到?心中微讶,不禁脱口赞美一句:“金姑娘!你……好美啊!” 金燕子美目白了他一眼,叶秋白一直到现在,才说出这种赞美的话来,不禁又是欣慰,又是甜蜜。 她轻笑了一声,道:“别说这些了,咱们走吧!” 叶秋白温柔的望着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走吧!” 两人离开了冰魄峰,向南方赶去。 他记挂着与绝命杀神的十月之约,现在日期已近,他必须准时到达。 然后,赶到亡魂谷,将一干宿仇作个清理。 万一自己处理不当,不能获得各派掌门的谅解,他该怎么办呢?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问题,一路上,若不是金燕子笑语关怀,叶秋白还真难以自遣呢! 这些日来,他对金燕子的关切爱怜之情,不知不觉增长了许多,他自己却一些不觉。 穿云剑金燕子在他的爱护关怀之下,感觉到十分满足,她的心愿毕竟达成了。 这天,两人已经进入南疆,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之前。 两人在山间行走了一日,还未能找到出山之口,不禁心中焦灼起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看这种情形,今夜势必露宿野地了。 两人正在心急,突然听得附近一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呃呃声。 这是什么声音?空山寂寂,这阵奇怪的声音,不禁令人毛发直竖。 叶秋白四处一打量,发现那奇怪响声,似乎就在附近。招呼了一声,两人便向右边树丛之中,疾驰而去。 来到一座黝黑山洞之前,突然发现一个面色苍老的道人,盘膝而坐。 再一细看,却见道人手中握着一条形状古怪、狰狞可怖的大蛇。 那蛇七寸要害被道人制住,红舌乱吐,一阵阵腥膻毒雾直向道人喷去。 道人似乎已经不支,苍老面孔现出既恐惧又愤怒的神色来。 “呃……呃……”之声,就是发自那条狰狞的大蛇口中。 叶秋白一见此状,知道这道人无法摆脱此蛇,连忙飞身纵了上来。 道人突然低吼了一声,真力一加,那蛇一阵怪叫,但却未被道人这一用力制服,仍然凶睛闪闪,乱喷毒雾。 突然道人一声叹息,真力似已不继…… 叶秋白暗道不妙,纵至大蛇跟前,一掌向蛇头劈去。 掌风击在蛇头之上,说也奇怪,那蛇竟然丝毫未伤,凶睛闪处,一口毒雾直喷过来。 叶秋白知道厉害,呼吸一闭,退后两步,一掌未能将蛇击死,叶秋白不由大惊,知道此蛇非凡物。 心中一动,突然拔出身上的绝命狂刀红光一闪,刀光透出万丈光芒,直向蛇头击去。 突见怪蛇一阵闷叫,似乎对来袭的刀光,十分惧怕。 但刀势疾如闪电,怪蛇要害被制,无法闪躲,噗的一声,蛇头顿被刀锋劈断。 道人似乎吃了一惊,将死蛇缓缓放下。 半晌,突然开口道:“那位仁兄出手相救,请尊号告知,容某道谢。” 叶秋白闻言,这才看清面前之人双眼已瞎,一身道装破烂不堪。 心中一动,忙道:“在下名叶秋白,杀蛇之事,不过伸手之劳,不足言谢,只是前辈何以在此,可否赐知尊讳?” 老道闻言,突然叹息一声,低声道:“老夫人称玄清子!”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前次从白骨真君口中听来的一番话,顿时记上心来。 金顶和尚一行人失踪之后,过了不久,失踪的绝命杀神出现了,接着又出现了另一个失踪者,就是面前的玄清子,绝命杀神在临死之前,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当年那件武林秘辛,只有面前的玄清子才能解答了! 想到这里,连忙走上两步向玄清子说道:“前辈莫非是当年失踪的武当掌门玄清子吗?怎么会在此地?” 玄清子闻言,叹息一声,道:“老夫一直就在这山洞里,双目已瞎,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今日若不是与那怪蛇缠斗,谅你们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说完,又凄然笑道:“适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老夫早已遭到蛇吻,但老夫此刻身负重伤,不久人世,为了报答你一番相救之情,老夫愿意告诉你当年武林一件秘事,也许对你大有好处。” 叶秋白闻言,心中大动,但仍然勉强抑住激动的情绪,从容说道:“哦?前辈所说的武林秘密,可是当年金顶和尚失踪之事?” 玄清子闻言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事,这桩秘密,老夫只透露其中一部份给金粉人魔,因为他是最先发现老夫的,但他知道得不全,恐怕不会有什么作用。” 叶秋白闻言忙道:“晚辈如蒙相告,当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金顶和尚失踪之事,能给晚辈什么好处?” 玄清子双目虽盲,但从语气中可以得知对方心中焦急,不由微笑道:“叶小侠,你不必急,老夫大限已至,这件秘密,老夫就成全你知道了吧!” 叶秋白大喜,回头用眼神示意穿云剑金燕子,于是盘膝坐了下来,凝神谛听。 叶秋白哦了一声,心想:西域二宝已经被江南儒侠取得,送给了自己,那么洞口到底何在,也就不要问了。 突然玄清子说道:“世人到现在还不知道,金顶和尚除了上述珍奇物品之外,还有一件旷世奇珍,这件旷世奇珍,价值百倍于西域二宝和天坛玉印,名叫天冥灵。” 玄清子说到这里突然面泛红光,似乎兴奋已极,叶秋白见状不由一怔,忙道:“到底天冥灵是什么珍奇宝贝,价值如此之高?” 玄清子叹息一声,说道:“不说别的,只要有天冥灵,老夫这双眼睛就能复明。天冥灵的好处,并不在此,老夫且举一例,如有人武功全废,只要将天冥灵浸水服用,不但能恢复全身功力!而且能比原先功力增加十倍以上。” 叶秋白闻言,心头一震,心想:天下果有如此珍奇的宝物吗? 玄清子哈哈一笑,无限感慨的说道:“老夫行将入土,普天之下知道这秘密的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突然洞外有人阴恻恻说了句:!“未必!” 叶秋白大屹一惊,连忙回转身来,突觉两股奇大掌风,一向自己,一向玄清子,势如闪电疾袭过来。 急切中忙举掌一推,真力透体而出。 轰然一声巨震,叶秋白掌风与来人一遇,顿时将洞壁震塌了一大片。 叶秋白缩身微退,暗道:好深厚的内力! 突然玄清了一声问哼,四肢颤抖面色灰白,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叶秋白又惊又怒,夜色中也看不清来人是谁,突然气运掌心,真元归一,单手微扬,太虚狂气猝然发出。 他心恨来人,所以一掌发出,毫不留情。 忽向来人一声呵呵洪笑,声音苍古惨厉阴森,笑声未毕,人如飞鸟一般,穿过太虚狂气的掌风劲力,直扑进洞而来。 叶秋白发出太虚狂气后,不料却被来人轻易穿透,心中讶异己极,顿时怔在原处,作声不得。 来人一阵阴森森冷笑,突然五指箕张,一股极巨掌力,排山倒海般向叶秋白压下。 叶秋白蓦然醒转,洞中狭小,无处可退,突然将体内真气运集,不待对方掌风袭到,一掌推出。 这一掌,用足了全身功力,威力无与伦比! 来人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异人,眼中那有这种阵仗?一见掌风推到,立将功力增加三成。 突然一声震天大响,两股掌风,蓦然相遇。 洞壁本来就极松脆,那能经得起连番大震。 叶秋白一遇对方掌风,耳中忽闻穿云剑金燕子惊叫一声。 紧接着一声哗啦大响,洞口塌陷,洞中立刻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叶秋白闷哼一声,一阵气翻血涌,不由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立住。 至于来人,则似乎被叶秋白这一掌压了下去,半晌不见作声。 沉默,洞中是死一般的沉默。 在沉默之中,却隐含着腾腾杀机。 ×      ×      × 叶秋白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一退之后,脑中疾快的思忖着:这不期而至,声音苍老的前辈高人到底是谁?为何竟能穿透自己的绝顶真力太虚狂气? 天下武林,三尊已去其二,还剩下一个白云上人;至于三老,则雪山鬼母已死,剩下的是红衣古佛与重瞳老人。 难道这武功深不可测的老人,会是三尊、三老中的一位吗? 他曾经斗过三老之一的雪山鬼母,自己虽不慎受伤,但看雪山鬼母武功内力,不如这人远甚,一想之下,立知此人必非三老人物。 心中一阵疑惑,无暇多想,立刻凝神调息,准备应付面前强敌人物。 洞中一片死静,来人在黑暗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始终不曾开口。 这种无声的恐怖,远甚有声,穿云剑哪曾见过这般阵仗,芳心不由一阵颤抖。 她轻轻的山洞角走了过来,摸索着叶秋白。 叶秋白正在凝神调息,金燕子走到身边,他仍浑然不觉。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金燕子摸索着过去,突然触到一个人的身体,大吃一惊,几乎失声尖叫起来。 叶秋白突觉一个柔软的身子撞入怀中,立知是金燕子,也不开口,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他不敢开口出声,是因为恐怕对方闻声,便会推知自己的方向,猝然发动袭击。 他一人倒无所畏惧,只是穿云剑的武功较弱,恐怕会连带受害。 所以他将金燕子拥在怀里,乃是暗示叫她不要说话。 金燕子知这对方是叶秋白后,惊魂方定。 自己被他拥在怀内,虽在黑暗中,并无他人知晓,粉颊却不禁一阵绯红。 一瞬之后,她又开始暗暗为叶秋白担心起来。 夜色中,叶秋白明明一掌发出,虽然她看不真切,但知道他这一掌已出了全力。 不料来人武功奇深,叶秋白这一掌发出,对方丝毫不受影响。 穿云剑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原本对叶秋白的武功深具信心,这时不禁开始动摇了。 暗忖:如果叶秋白死在对方掌风之下,自己便随之同死,绝不苟且偷生。 看今夜的情形,他们无疑将同死洞中,因为洞口已经崩坍,无法脱出,何况暗中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敌人,随时准备出手袭击。 金燕子思想及此,知道事情已经绝望,不由凄然一笑。 她并不怕死,只是舍不得自己辛苦培养起来的爱情,尚未完全实现,便要付诸流水。 想着想着,突然感伤的流下了眼泪。 在她想来,能与心上人同死洞中,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呢! 她从叶秋白怀中挣扎坐起,悄悄将樱唇凑近他耳边…… 低声道:“叶……哥哥……你没事吗……?” 叶秋白蓦然一惊,忽觉一股处女幽香自金燕子的呼吸中,飘入自己鼻孔内。 心神一爽,忽想起此刻说话,对自己十分不利,连忙用嘴封住她的樱唇,半晌才凑在金燕子耳边,细声说道:“金姑娘,不要多说话,你我此刻处境十分危险,对方一定也在凝神调息,听到了你我说话之声,可能会猝然相击,对你我万分不利,知道了吗?” 金燕子的樱口被他用唇封住,同时感觉到叶秋白的气息吹吐在自己敏感的耳际和颈后,不由脸红心跳,情绪一阵激动,闻言连忙点头。 叶秋白此刻急快的忖想了一会儿,要找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忽然又附耳向穿云剑道:“金姑娘!你退到洞角那边,不要出声,让我来对付这人。” 金燕子闻言,十分不愿地向叶秋白低声道:“不!我不愿离开你!要死就死在一块!” 叶秋白暗暗发急,低声道:“这是何必呢?我未必便敌不过他,你这样对我,只有使对方得利!快听我话,退到洞底!” 声音响了一些,来人已经听见,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洞中的沉默。 叶秋白一闻这声冷笑,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立身之处,不暇再想,突然伸手拉起穿云剑金燕子,向后退了一两丈远。 这一刻间,对方似乎已经调息完毕,脚步声慢慢逼近过来。 叶秋白一扯金燕子,示意她退后,不料金燕子反手一抱,将叶秋白紧紧拥住。 积压在她心底的熊熊爱火,在这生离死别关头,再也忍耐不住,如火山一般的爆发了。 叶秋白大吃一惊,突觉两片温柔湿润的嘴唇,紧压在自己嘴唇之上。 初吻的滋味,是如此的甜密,金燕子陶醉在莫名的快感中,忘了暗中还有一个敌人,随时可置他们于死地。 但初吻的甜蜜滋味,却又是那样的短暂。 叶秋白随即抬起头来,离开了她。 黑暗中,隐约看见自己身前不过一丈处,站着一个长袖老人。 剎那间,叶秋白已恢复了他暗中视物的禀赋。 二见来人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由一阵寒意,袭上心来! 老人突然开口说话,他说道:“听你口音,不过二十左右毛头小伙子,哪来如此深厚内力,老夫几乎为你所算!” 叶秋白闻言,忽觉老人口气似乎十分缓和,心中一动,也开口道:“前辈一入洞中,蓦尔相击,在下为了自卫,只好用尽全力应付,尚祈勿怪!” 面前之人功力奇高,自己实在没有必胜把握,所以出口委婉,避免再次与他冲突。 老人闻言一声冷笑,阴恻恻道:“老夫虽然少在江湖走动,但你能接一掌,也算江湖少见的高手。今日之事,老夫并非故意与你过不去,但老夫生平从未与人有过一次平手,所以今天也不能例外,你懂老夫的意思吗?” 叶秋白一怔,忙道:“前辈之意,是否一定要与在下交手,分个胜负才肯罢休?” 老人呵呵一笑,道:“不错!正是此意!” 叶秋白到现在为止,还摸不清对方底细,闻言忙道:“前辈既有此意,在下不得不从,但在下有个疑问,希望前辈赐告?” 老人道:“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叶秋白道:“不知前辈与玄清子之间有何仇恨?竟要将他击毙于此,望前辈明示!” 老人闻言,沉声道:“玄清子不念老夫与他一番诚心相待之情,存心蒙骗,使老夫空忙奔波,如此可恶,哪里还能容他?”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前辈说玄清子存心蒙骗,可是指金顶和尚藏宝之事吗?” 老人闻言,突然喝道:“玄清子明明知道藏宝地点,却欺骗老夫,道是西山神君绘有地图,害得老夫费尽心血方才找到西山神君刻在山洞中的壁图,但老夫徒弟白骨真君,不知为何竟已死在洞中!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找到地图,按图索骥,岂知图中所示的地点竟是一条大江,你看这玩笑可恶不可恶?” 叶秋白一闻此言,恍然大悟。 说道:“原来前辈是金粉人魔!在下久闻威名,今日始蒙一见!” 话虽如此说,却不由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金粉人魔阴笑一声,道:“小子眼力还不错!可惜老夫却不能改变主意!玄清子这厮大概已死,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老夫,既然他告诉了你洞中藏宝的秘密,想必已将藏宝之处,告诉你了?” 这一瞬间,叶秋白早已打定主意,决定不再与他冲突。 婉言答道:“玄清子尚未说出藏宝地点,前辈就将他击毙,所以晚辈无从得知。” 金粉人魔闻言,似乎一愣,半晌说道:“老夫气怒之下,未料及此,真是可惜──” 突然目光一闪,冷笑道:“小子说话,竟敢骗人,好大的胆子!” 说完,脚步连响,毫无顾忌的直向叶秋白逼来。 叶秋白一怔,见他一步步欺了上来,不由暗自警惕,双手合于前掌,准备应变。 金粉人魔走到离叶秋白一丈之地,倏然立住,口中喝道:“还不把玄清子告诉你的地点说出来,难道真要老夫罚你不成?” 叶秋白不敢松懈,闻言答道:“老前辈不信在下之言,在下也无法表明心迹,老前辈如要处罚在下,那未免太过冤枉,身困洞中,不知如何始能出洞,老前辈何不先将洞口打通,出到外面,再作道理?以老前辈绝世奇才,在下决逃不掉,此刻苦苦相逼,又有何用?” 金粉人魔闻言,冷笑道:“老夫有生以来,没有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你可以算是第一个了!” 说完,阴森森笑了起来,暗中听见,令人直冒冷气。 金粉人魔笑完之后,似乎想了一会,半晌说道:“不过你这小子说得倒也有理,老夫就先将洞口打通,再和你说话,谅你也走不掉!” 叶秋白闻言,心中略定,忙道:“在下未蒙前辈允许,自然不敢擅自离去!” 他知道面前这奇古老人,乃当今武林第一异人,武功造诣远在三老之上,自己师父提起此人,也说过绝不可惹他,所以三番两次低声下气,希望金粉人魔不致苦苦相逼。 说完这话之后,月光注视在老人身上,看他如何打通洞口。 金粉人魔倏一转身,也不见如何举动,一瞬间人已纵至陷塌之处。 叶秋白暗中视物,看见对方轻功如些高绝,不由暗自赞叹,武功之道,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点也含糊不得。 金粉人魔纵至洞口,略一打量,突然双手平伸,啪啪两声,推出一股绝大掌风。 掌风到处,山石横飞,轰然乱响,一处陷塌山口,竟被他一掌震开了大半。 金粉人魔也不言语,双手动处,掌风再度发出。 只闻一声隆隆巨响,威力似乎比上次更大,剩余山石经此一扫,顿时破开一个大洞。 一道月光透了进来,虽然并不明亮,但已能使洞中清楚可见,金粉人魔不发一语,纵身飞出洞口,突然说道:“小子快出来!呆愣在里面做什么?” 叶秋白事到临头,只好硬着头皮,一纵身飞了出来,落在洞口两丈之处。 回头一望,穿云剑不知为何,似乎伏在玄清子倒地之处…… 忖思之间,金粉人魔已开口道:“其实藏宝地点,老夫已经参透了壁图的秘密,只须将残缺不全之人形补全,便可寻得。老夫来寻玄清子,只不过想看看他是否另有一图,免得我再费心思,不料老夫待他一片诚意,他竟隐瞒了一部份不令我知,可恶之极,死有余辜。老夫将他击毙,还是可以得到藏宝,你这小子既然知道秘密,老夫自然留你不得!” 说完,眼睛冷冷望定叶秋白脸上,满面冷削之色。 叶秋白乘他说话之际,已将金粉人魔本来面目,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见他高冠云髻,长袍大袖,面色苍白,眼神冷削,颧骨高耸,显得他眼眶特深,目光炯炯,分明内功已臻绝顶,这种阴沉冷酷的面孔,倒有几分像自己的师父绝命杀神。 闻言,疾忖道:今日之事,如不能好好应付,自己倒可全身而退,金燕子却有危险。 第二十二章 天冥灵人魔夺宝 忖罢,淡然笑道:“老前辈威名卓著,当今武林,无不敬仰……” 金粉人魔阴沉一笑,道:“这些废话,说了老夫也不能饶你,还是不说也罢!” 叶秋白淡然道:“老前辈要取在下性命,易如反掌,只是在下虽知洞中藏宝秘密,但不知地点,天下宝藏也与我无缘,老前辈如此不能相容,在下也无话说。” 金粉人魔冷目电射了叶秋白一眼,突然笑道:“老夫如何能相信你说的是真?” 叶秋白缓声道:“在下无法证明,纵使在下知道藏宝地点,也无法由前辈手中,将藏宝夺过,老前辈难道有别的看法吗?” 金粉人魔闻言,微微点头,突然面色一沉,道:“你这小子油腔滑调,似非善良之辈,但一身精纯内功,却令人怀疑,报上师承门户来,便让你走!” 叶秋白见他语气缓和,心中微喜,但闻他要自己报出师承,不由低头沉吟起来。 疾忖道:如果报出了绝命杀神之名,师父与他有过节的话,今夜又不能脱身了。 他与金粉人魔无仇无怨,自然不愿得罪这位难惹人物,但不说出师承来,恐怕对方更加起疑,反为不妙。 忖罢,毅然道:“家师号称绝命杀神……” 金粉人魔闻言,哦了一声,打断叶秋白话道:“原来你是绝命杀神之徒,很好很好,绝命杀神当年也是失踪之人,后来出现,从此不履江湖……” 说到这里,金粉人魔倏然住口,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声不好,喝道:“令师绝命杀神,是否尚在人间?” 叶秋白心中一动,随口说道:“家师去年已经故世了。” 金粉人魔闻言,面色微变,自言自语道:“藏宝地点,他一定知道,不知天冥灵和西域二宝,被他取去没有?” 猛一抬头,向叶秋白道:“令师故世时,有没有告诉你金顶和尚宝物之事?” 叶秋白摇头道:“家师从未向我提起此事……” 金粉人魔仰天一声呵呵怪笑,面色似乎甚为得意,半晌说道:“老夫断定绝命杀神未死之时,始终不曾找到原来那座山洞,看来天下至宝天冥灵,最后还是属于我金粉人魔,哈哈哈哈……” 笑声未毕,一个冷酷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未必见得吧!” 金粉人魔倏然停笑,目光一闪,落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之前。 突然冷笑一声,道:“何方朋友,鬼鬼祟祟的躲在石头后面,难道作了什么亏心事,无颜见人吗?” 叶秋白也是一惊,想不到以金粉人魔的眼力耳力,也未觉出后面有人来到,看来这说话之人,武功定然不在金粉人魔之下。 金粉人魔言毕,来人冷笑一声,山石之后,飞鸟一般的掠出一个人来。 人在空中,突说了句:“金粉老兄,好朋友来了!” 话未说完,一股雄浑深厚的潜力源源逼了过来。 金粉人魔似乎微吃一惊,一连退后两步。 叶秋白一见来人,不禁喊了声:“师父!你……” 这前来之人,正是叶秋白在长白山所见的绝命杀神。 金粉人魔极快的望了叶秋白一眼,心中好生愠怒,心想:这小子果然可恶已极,谎言欺骗,满口胡说,暗悔刚才不该听信他言。 冷笑一声,不理绝命杀神,反向叶秋白说道:“小子可恶,明明已知藏宝地点,却说不知,今天当着你师父之面,代为教训教训!” 说完,一掌击向叶秋白存身之处。 叶秋白大吃一惊,知道金粉人魔误会自己适才欺骗他,情急之下,也无从分说,向后一退,疾快的躲过了袭来之掌。 金粉人魔一怒非同小可,一击未中,转身向绝命杀神说道:“绝命杀神,想不到你与徒弟串通一气,莫非也志在天冥灵不成?果然如此,你倒可以如愿以偿了,你这徒弟已从玄清子口中得知藏宝地点,真是可喜可贺!” 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绝命杀神闻言,淡然笑道:“金粉人魔,你我数十年未见,这一见面之下,原应寒暄一番,你这样穷凶极恶岂是对待老朋友的态度吗?” 金粉人魔闻言,阴笑几声,道:“绝命杀神,老夫只道你已尸骨成灰,想不到你还在人间,你说老夫穷凶极恶,如此之言,也是对待老朋友的态度吗?” 两人针锋相对,叶秋白夹在中间,不敢开口,突问绝命杀神长笑一声,道:“空自斗口亦是无益,既然你我都志在天冥灵,那就各凭造化,看看谁能寻到藏宝之处,先到先得。” 金粉人魔阴笑一声,也未回答,绝命杀神突然望了一眼叶秋白,说道:“你见过了玄清子吗?玄清子有没有告诉你藏宝的地点?” 叶秋白道:“徒儿正与玄清子说话,金粉人魔老前辈突然来到,一掌将玄清子击死,所以徒儿尚未能得知藏宝之处。” 绝命杀神冷笑一声,道:“玄清子死了,为师的还是能找到藏宝地点。” 转头又向金粉人魔道:“金粉兄击杀玄清子,想是杀人灭口,不欲令藏宝秘密,落入他人之耳?” 金粉人魔闻言,老脸变色,在这种情况下百口莫辩,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已知道藏宝之处,何不径往前取?玄清子有负于我,将之击杀,与外人无干,绝命杀神老兄是否看不过眼,想伸手管管闲事?”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绝命杀神勃然色变,但他毕竟城府深沉,不愿在此作无谓争斗,冷笑两声,向叶秋白道:“一月之约,已将届满,千万勿忘了玄机地府之行,知道吗?” 叶秋白一凛,连忙点头应是。 绝命杀神这才回过头来,向金粉人魔道:“洞中藏宝,其中天坛玉印与西域二宝已经出世,谅你不会不知。但这两件是被家师西山神君带出来的,所以天冥灵一物,必然仍藏在洞中,但因西域二宝、天坛玉印的出世,引起峨嵋派人物的注意,现已派出寺中高手全力寻找天冥灵。此物似与峨嵋派有极大关系,非夺回不可,你在乌蒙山所见之壁图,峨嵋派人物也已发现,此刻说不定已经解悟其中奥秘,找到藏宝之处了!你我既也有心,还是早点设法解出其中关键为妙,洞顶壁图想你一定携在身上,不妨取出共同研究一番,或能解出,先行到达,也未可知!” 金粉人魔听他言毕,低头一想,忽道:“当年逃出之人,除玄清子之外,便是你绝命杀神,地点何在,你一定不会不知,此刻要我取出壁图,用心何在?” 绝命杀神似乎知道他会有此一问,闻言笑道:“当年逃出之时,因在黑夜,故未注意四周环境,但只要一到原地,便可凭一丝记忆找到昔年洞口,金粉兄既然有不信任之心,拒绝合作,老夫也不便相强。” 金粉人魔忖思一会儿,忽笑道:“并非老朽不信任你,只是心中疑惑,随口问问面已,既然老兄有心合作,在下焉有不肯之理?” 绝命杀神微微一笑,忽向叶秋白道:“为师的可要走了,别忘了玄机地府会合之事。” 说完,向金粉人魔招呼一声,飞身纵起,没入沉沉夜色之中,来也无影,去也无踪,身法迅疾无与伦比。 金粉人魔阴笑一声,转身一掠,一瞬间也走得无影无踪。 ×      ×      × 叶秋白呆愣半晌,忽想起穿云剑,连忙闪身入洞,喊道:“金姑娘,你在哪里?” 声音在洞底打了一转,嗡然半晌,不见有人回答。 叶秋白再喊了两声,仍然不闻回答,顿知事情有些不妙。 凝神向洞内一望,黑暗之中,只看见玄清子倒在地上的一团尸体……。 此外,哪里还有穿云剑金燕子的影子?叶秋白不由心中疑惑,暗忖:自己明明站在洞口,不曾离开,金燕子要是出洞离去,如说自己不曾发现,那金粉人魔与绝命杀神两人,难道也成了瞎子不成? 如此一想,知道穿云剑委实不可能出洞离去,此刻必然仍在洞中。 忽闻一声极轻微的呻吟声,发自玄清子倒毙之处,心中一动,立刻飞身纵了过来。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玄清子到底是何死法,四处一望,不见有动静… 心想:那声呻吟究竟发自何人? 突然呻吟之声又起,叶秋白这次可听清楚了,身上不由一阵颤栗。 这呻吟之声,乃是发自地上的玄清子。 叶秋白只道他早已气绝多时,不想此刻竟又苏醒过来,正在疑惑,忽想起金燕子似乎曾在玄清子身前停留过一会儿…… 心中微动,连忙伏下身子,摇着玄清子双肩,道:“玄清子老前辈,你没事吗?” 玄清子又轻轻的呻吟一声,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 叶秋白大吃一惊,急道:“老前辈,你身受重伤,还是躺着好些!” 玄清子叹息一声,低声道:“你……你可是叶小侠吗?金粉人魔走了没有?” 叶秋白道:“在下正是叶秋白,金粉人魔已经去取宝去了。” 玄清子冷笑一声,道:“哼!今生今世,只怕金粉人魔找不到藏宝之处了。” 叶秋白疑道:“老前辈何出此言?金粉人魔已得到一幅壁图,参透其中奥妙之后,便可寻到金顶和尚等人埋骨的山洞,老前辈此话未免太过武断!” 玄清子冷笑道:“话虽不错,但等到金粉人魔参透壁图后,天冥灵早已为人得去了!” 叶秋白道:“老前辈此言何意?恕在下不懂。” 玄清子面色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 突然一把抓位叶秋白衣襟,急道:“那……那女娃儿可是与你一路来的吗?” 叶秋白蓦然一惊,正待挣脱,一闻此言,知道他所指的是金燕子,忙道:“不错,她是与我同来之人,不知老前辈何以问起?” 玄清子神色更急。道:“那女娃儿此刻该回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有什么……” 说到此处,倏然打住,叶秋白此刻已知这瞎眼老人,必然知道穿云剑金燕子的行踪,忙道:“老前辈,到底她怎么了?此刻又在何处?” 玄清子突然一阵呵呵大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玄清子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若不是鬼使神差,引来了你与金粉人魔一场拼斗,天冥灵旷世奇珍,只怕也将永远埋没。”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叶秋白一闻此言,更加不解,正待相问,玄清子又继续说道:“天冥灵旷世奇珍,就算贫道将死之前相赠小侠,作为谢礼吧!” 叶秋白大吃一惊,忙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玄清子低头一叹,道:“说来你也许不信,那藏宝之洞,就是你现在说话之地!” 叶秋白闻言,不禁一怔。 玄清子道:“老夫已命那女娃儿去取天冥灵了,少刻便回,你还稍安毋躁,听老夫说出此中原故吧!” 叶秋白这才明白金燕子何以失踪,闻言不由向洞底望了两望。 玄清子微喟一声,正色道:“老夫当年自洞中逃出,双目已盲,无法行动,??西山神君与绝命杀神去远,便在洞口塌陷之处,掘了一个小洞,暂时存身。” 说到这里,面上映着月光,突然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半晌又道:“老夫暂时存身,一过就是二十年寒暑,当年栖身的小洞,早已变成庞大的山洞,就是你我比刻说话之地。” 叶秋白放眼一望,发现山洞的洞壁全为岩石。 这瞎眼老人,竟有如此坚毅的定力,将岩石逐寸击碎,掘成如此深邃的山洞。 玄清子突然叹息一声,道:“老夫所以如此锲而不舍,耗费若干岁月,挖掘这个山洞,目的扰是想将塌陷的洞口掘通,以取得洞埋所的天冥灵异宝,不想掘了了几年,仍然未能打通,老夫耗费如此心血,眼看便要成空……” 说到这里,面上突然一亮,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半晌才又继续说道:“鬼使神差,全亏了你与金粉人魔一场交手,在无意中打通了塌陷的洞口。” 叶秋白哦了一声,忽想起自己与金粉人魔互出全力,攻出一掌,响震声中,曾经塌了一处洞壁,难道就是那山洞洞口不成? 玄清子道:“说也惭愧,老夫目盲之余,一味瞎掘,连塌陷的洞口就在头顶上都还不知道,愈掘愈深,离洞口也愈远,如非你出现在此,与金粉人魔拼斗了一场,震破洞顶岩石,露出洞口,老夫岂不要挖掘一辈子吗?” 说完,一阵呵呵大笑,得意已极,叶秋白忙向洞顶望去,果然发现一个黑黝黝缺口,这才明白过来,想不到人们梦寐以求的金顶和尚藏宝,就在头顶上。 心中一动,忽疑道:“老前辈双目已瞎,何以知道洞顶震破缺口之事?” 玄清子道:“老夫居此洞中,已数十年,对洞里气流方向熟悉无比,适才忽觉洞顶有阴冷异风下降,就猜想出你与金粉人魔掌风相遇,打通了两处山洞,略一思索,便知这头顶上的山洞,必是当年金顶和尚一行葬身之地!” 叶秋白与玄清子说了半天,仍不见穿云剑的身影,不由暗生焦急心想:金燕子上去这么久,仍不见她回来,不知是否出了意外? 叶秋白思忖至此,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站起身来,说道:“晚辈上去看看,是否出了意外!” 玄清子此刻也觉得事情有异,忙道:“那女娃儿上去太久了,你还是去看看为妙!” 叶秋白也不回答,将身一纵,跃至洞顶缺口之上。 他放眼一望,但见洞中漆黑如墨,阴风惨惨,令人不寒而栗。 ×      ×      × 叶秋白一掌当胸,缓缓走向洞底,愈至后面,阴森之气愈浓,而且有一股奇怪腥味,令人作呕。 心中疑怪,连忙运起金刚歪气护体,屏住呼吸,以防不测。 口中连了两声:“金姑娘!金姑娘!” 洞中回音嗡然,仍然不见有人回答。 叶秋白在这瞬间,不由暗暗替穿云剑担忧,心中一急,忽想起怀中带有火熠子,连忙取了出来。 火熠子蓦然一亮,洞中情景,全部展现眼前…… 叶秋白一见洞中情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洞中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不知何故身上衣裳全被人剥去,只剩下骨骼和几丝干肉,死状恐怖已极,也分不出谁是金顶和尚。 阴风惨惨,尸灰氤氲,腥膻之气使人欲呕,叶秋白约略估算,洞中共有十三具尸体。 再向洞底一望,忽闻一声怪叫,声音极细,但却入耳清晰…… 怪叫之后,便又一切趋于沉寂。 叶秋白暗吃一惊,慢步向发声之处走去。 来到洞底,手中火熠子已将熄灭,叶秋白借着这短暂一瞬,迅速目视洞底一眼。 这一望之下,不禁惊得他连连退后两步。 突然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呈现在眼前,在这张可怖的面孔旁边,躺着一个女人的身体,那秀发蓬松、美丽绝伦的面孔,微微外侧,不是金燕子吗? 第二十三章 活干尸沙门神陀 一张可怖的面孔凑在穿云剑金燕子的粉颈上,似乎在吸吮着什么金燕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 叶秋白见状,又惊又怒,大喝一声,不顾一切猛扑上去。 那可怖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似乎被这声喝斥所惊动,突然呱的一声怪叫起来,血肉模糊的嘴唇倏从金燕子的颈间移开。 叶秋白尚未扑到,怪人已经闪电般站起身来。 一张模糊丑怪的脸孔,令人感到恐怖万分,这一站起,那枯瘦嶙峋的躯体,彷佛附着干肉的骷髅,白骨隐约可见,更令人不寒而栗。 叶秋白悚然心惊,人未扑到,便猝然发出一掌击向怪人。 他用足了八成力量,威力奇猛,准备一掌击毙怪人。 不料事出意外,怪人见掌风袭到,毫不躲闪,噗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挨了叶秋白一掌,身形只不过微微晃动了一下。 叶秋白大吃一惊,手中火熠子已经熄灭,洞中又恢复了漆黑一片。 怪人呱地一声怪笑,双腿移动,木偶般走了过来。 叶秋白怕他暗中下手突袭,一闻脚步声,连忙后退了丈余远近。 口中喝道:“是人是鬼,说个明白,不然小侠可要不客气了!”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如打鼓一般,惊跳不已。 有生以来,叶秋白还没有见过如此丑怪恐怖之物,乍见之下,自然惊慌无措。 他担心穿云剑的安危,恐怕她已遭毒手,心头一热,胆气顿时大上。 突然双手交合,气凝掌心,准备一有不妥,立刻施展闪灵掌,将这怪物击为粉碎。 对这种似人非人的怪物,他自然用不着顾忌师父的戒命。 怪物闻言,突然呱呱连声,暴笑起来,震得洞顶灰尘,纷纷降落。 叶秋白凝神注视,片刻后已能在黑暗中视物…… 他见那怪物在连声怪笑之后,身形立定,不再向这边移来。 心神一定,乃又开口向怪物道:“是人是鬼,赶快说话,等下后悔就来不及了,小侠不信闪灵掌击不碎你这一身臭皮肉!” 怪物听了闪灵掌三字,似乎怔了一怔。 半晌,怪物突从喉咙中努力进出几个字来:“你,你,闪灵掌,奈何,不了我……” 声音断断续续,古怪生涩,哪像出自人类之口?叶秋白闻言,不由一愕。 心想:“原来这怪物也能说话,那他是人无疑了。” 忽想起这山洞,乃是数十年前塌陷封闭的,怪人如何能在洞中生存如此之久! 他既然能开口说话,应是当年困在洞中未死之人,这数十年岁月,也亏他熬得过来。 叶秋白忖思至此,忙开口道:“哦!原来你是人不是鬼,当年困在洞里的都是有名有姓人物,想必你也是其中之一,何不报出名来,在此装神弄鬼,又算那门子英雄?” 怪人闻言,呱呱怪笑一阵,挣扎说道:“老夫,数十……年来,不曾……说话,并非……装佯,你这小子……胆敢……骂我……” 叶秋白知他所言非虚,乃又说道:“老前辈切莫误会,在下破洞而入,蓦见前辈之面,不明究里,所以出言相激,既然前辈已能说话,何不赐告尊讳,以便称呼?” 怪人闻言,突然仰首向着洞顶凝想起来,良久良久始开口道:“老夫……名字……记不得了……” 说完,突然怪声大笑起来,笑声中隐含着无限的凄凉孤寂。数十年洞中独居岁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 此刻,叶秋白突对这困处洞中已达四十年的怪人,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怜悯。 忽想起金燕子还倒在地上,连忙纵身过去…… 不料怪人伸手一拦,将叶秋白挡下,道:“你这小子……要做……什么……?” 叶秋白见怪人并无相害之意,早已放心,闻言说道:“那人是我同来之人,前辈是否已经将她害了?” 怪人吼道:“老夫……饿极了……洞中人……尸体……已被老夫……全部……吃光……这女娃儿……老夫……吸她……新鲜之血……” 叶秋白大吃一惊,这才明白怪人何以未死,不由一阵呕心,喝道:“前辈即使饿极,也不该吸食生人之血,现洞口已被震开,前辈不妨出外寻食,救人要紧,在下无暇多言。” 说完,推开怪人枯干的手臂,向洞底纵去。 怪人似乎一愕,手臂垂下,喃喃道:“洞口……已经……震开了吗?” 自言自语半晌,突然拉开大口,呱呱连声怪笑起来,手舞足蹈,状似疯狂。 突然笑声煞止,嶙嶙双目,一阵乱转,似乎想起什么要紧之事一般。 他将身一转,双腿木偶般向叶秋白停身处走了过去,口中吼道:“不行……不行……” 叶秋白这时已将金燕子抱在怀里,见她颈间有一处伤口仍在汨汨流血,想是被怪人咬破吸血之故,不由心中大怒。 见怪人直直走了过来,心中一震,疾忖:怪人难道想阻拦我不成? 盘算之间,怪人已经来到身前,口中吼道:“不行……不行……” 叶秋白心中怒极,闻言喝道:“什么不行?……” 怪人枯干手臂突然伸向左右,拦住叶秋白去路,口中挣扎道:“老夫……这身皮肉……一见……阳光……便化……浓水……你……不能……夺去老夫……到口……食物……” 说来吃力万分,情急之状,流露无遗。 叶秋白又气又怒,原先对这洞中怪人的一丝同情,瞬间消失。 未及回答怪人之言,从怀中取出一颗血石髓,纳入金燕子樱口,颈间流血立即停止。 叶秋白急快一想:怪人功力似乎在自己之上,刚才一掌用足八成力量,未能将他击倒,便是明证,如果强行出洞,恐怕不大容易。 目光一闪,停留在怪人嶙峋丑脸之上,沉声道:“前辈之意,是要将在下同伴,当作食物不成?” 怪人吃吃笑道:“老夫……仗着洞底……灵乳……活到现在……幸而不死……腹饥……已极……你如……替老夫觅来……食物……老夫便……让你走路……” 叶秋白忙道:“在下对前辈遭遇,十分同情,出洞之后,一定替前辈找食物来,请前辈让开,让在下出洞。” 说完,连忙抱着穿云剑金燕子,要从怪人身旁通过。 突然怪人一声咆哮,退后一步,吼道:“老夫不……信……你……放下……女娃儿……自己……出洞……去取食……物……女娃儿……留作……人质……” 叶秋白一怔,想不到怪人心思灵敏,想出这种主意,一时左右为难,作声不得。 半晌,他才勉强抑住胸中怒火,缓缓说道:“既然前辈不信在下之言,在下只好依言遵办。” 说完,偷眼一瞥怪人,见他连连点头,似乎十分高兴,张开的手臂也垂了下来。 叶秋白这一瞬间,蓦然想起一个主意,就趁放下金燕子的机会,腾出双手,倏然真元暗聚,气凝掌心,双手微吐,发出威力极大的太虚狂气。 心想:“怪人得意之余,必无防备,这一掌必能致怪人于死地。” 那知事情又是大出人意料之外,怪人忽觉掌风袭到,似乎一愕。 砰然一声,太虚狂气击在怪人身上,如击败革,怪人身子摇晃了两下,仍未倒下。 突闻怪人一声大吼,响如行空焦雷,震耳欲聋,怒道:“什么人…暗算……老夫……好大……胆子!” 双目一闪,盯在叶秋白面上,喝道:“是……是你不是?……赶快……实说……” 叶秋白大吃一惊,想不出这全身枯干,毫无血色怪人,何以能在毫无抗拒之下,抵受自己一掌太虚狂气? 心中一震,忙道:“在下依言放下怀中之人,哪有工夫暗算前辈?前辈莫非眼花了?” 怪人吼道:“不要……多说……去取食……物!” 叶秋白只好死心塌地,放下金燕子,缓缓向洞口走去。 怪人露齿而笑,不再拦他。 ×      ×      × 叶秋白白缺口跃下,又怒又急,在这荒野之地,何处去取食物?金燕子仍在洞中,自己如不取来食物,怪人必不放过她。 心中纷乱,恐怕金燕子遭遇不测,又不敢离开山洞太远。 忽想起玄清子仍在洞底,连忙奔了进去,来到玄清子倒卧处。 玄清子听得有人来到,突然开口道:“叶小侠,是你吗?” 叶秋白连忙应是,正待开口相询怪人之事……。 玄清子已长叹一声,道:“你们在洞顶谈话,老夫完全都听见了想不到峨嵋派沙门神陀困在洞中四十年之久,尚未死去,真是不可思议!” 叶秋白一震,忙道:“难道那洞顶怪人,就是昔年峨嵋派掌门沙门神陀吗?” 玄清子苦笑道:“不错,老夫一闻其声,便知其人,绝对是沙门神陀无疑,此人乃是峨嵋派金顶和尚唯一高徒。四十年前,随着众人同困洞中,想不到他仍然未死,此人一出,必定怀恨昔年夺宝的人江湖上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叶秋白忽想起怪人之言,忙道:“这一前辈大可不必担心,沙门神陀自称皮肉枯萎,一见阳光便化浓水,想他不至出去害人。” 玄清子道:“他白天虽不能出外寻事,谁知他夜间会不会出外害人?”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叶小侠,你那同伴被他挟持了难道以你武功,还敌不过这样一个枯干的活死人吗?” 叶秋白暗道一声惭愧,遂将自己全力发掌,却击不倒怪人之怪事,说了出来。 闻言,玄清子突然大喝道:“不好!天冥灵异宝一定落在沙门神陀之手,难怪你击他不倒,唉!老夫数十年辛苦竟落得如此下场,岂非天意?” 说完,长叹一声,似乎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垂下头来,不言不动。 叶秋白心头猛震,玄清子虽然一言点破了他心中疑惑,但却更增加他的不安与忧虑。 他明白玄清子的心情,知道他想以天冥灵疗治盲眼,现在天冥灵落入沙门神陀之手,难怪他失望已极。 叶秋白微喟一声,忖思:天冥灵一定不能留在怪人身上,以免他行凶害人,但如何从他身上夺取过来,倒是煞费心思之事。 星目向外一望,看见那条适才被自己击死的死蛇,仍然僵卧地上,心中一动,连忙飞身上前,一把将死蛇提了起来。 再一纵身,钻入洞顶缺口,心中暗笑:这条死蛇,沙门神陀恐怕会引为美食,人到洞底,将手一扬,死蛇抛在怪人???边。 叶秋白道:“在下遵命取食物来了!” 怪人喉咙之中一阵咕噜细响,枯手箕张,一把抢过地上死蛇。 突然怪笑一声,竟伏在死蛇之上,大嚼特嚼起来,腥血四溅。 叶秋白一阵呕心,不忍再看下去,这种穷凶极恶,惨暴野蛮的情况,一生中哪曾见过? 走到金燕子卧地之处,低头一看,她此刻气息均匀,似乎尚在梦中,不禁心中稍慰。 他抚摸着金燕子蓬乱的秀发,心头浮起无限的怜爱。 但脑中却疾快的思忖着如何对付怪人,并且夺取他身上的天冥灵异珍。 怪人狂啮了一阵,面上紫血斑驳,恐怖丑恶已极,突然得意的一阵呱呱大笑,站起身子向叶秋白缓缓行来,口中吼道:“小……小子不错……老夫……十分……满意……” 叶秋白见他并没有加害之意,心中已安,闻言说道:“前辈此刻已经吃饱,可以让我等离开了吧?” 怪人双目一睁,大吼道:“不行……不行……” 叶秋白强抑怒你,道:“前辈之意,难道要我俩在此,陪你过一辈子不成?” 怪人闻言,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就是此意……你们……陪老夫……老夫定会……厚……报……你们……哈哈……” 叶秋白大怒,正待发话,突觉怀中的金燕子香唇微启,嗯的一声,已然醒转过来。 金燕子睁开剪水双眸,发现自己正躺在叶秋白怀里,连忙坐起身子。 忽然想起刚才一番恐怖的经历,不禁又是一阵颤栗。 她喘息半晌,低声问道:“叶哥哥,这不是原来的山洞吗?那怪物哪里去了?” 叶秋白道:“刚才发生之事,你还记得吗?” 金燕子点头道:“玄清子老前辈叫我上来找天冥灵助他复明,说好了在他复明之后,就将天冥灵送给我们。我跃了上来!突然遇见一个满面血污的怪物,吃惊之下,尚未拔剑,便被一股腐尸之气迷昏跌倒,此后之事即完全不知,叶哥哥,那怪物可是被你赶跑了吗?” 叶秋白苦笑一声,道:“你且回过头去看看!” 金燕子回头一望,立刻接触到怪人那张血污狰狞的面孔,大吃一惊,猛然扑入叶秋白怀中,颤抖着道:“叶哥哥,这是怎么回事?难到你也被他……?” 叶秋白安慰道:“金姑琅,不要害怕,那怪人并没有加害我们之意,只不过要我们陪他一会儿,这来龙去脉,让我以后再给你解释,现在不要多问,我自有道理。” 说完,回头向怪人说道:“前辈原来是峨嵋派沙门神陀,失敬失敬。” 怪人闻言,双目乱问,吼道:“你小子……叫我……什么……沙门?” 叶秋白见他错愕之色,似乎不似假装,但口中仍然说道:“沙门神陀老前辈,你真面目被人认出,何必再装神扮鬼呢?” 怪人大喝道:“住口!你这小子果然厉害,被你认出老夫是沙门神陀,但老夫却容不得你了,明年此刻便是你的忌辰!” 说来流利之极,毫无刚才结结巴巴之状,叶秋白一怔之后,大笑说道:“沙门神陀果然厉害,在下被你作弄了大半天,兀自不觉。” 话虽如此说,但暗中早已全神戒备,以防沙门神陀猝起攻击。 沙门神陀面带阴笑,突然走上一步,单手高举,目光诡谲,并不击下。 叶秋白见状,心中一动,知道对方此举定然隐含诡异招式,自己以八成力量,尚且击他不倒,如他全力发掌,必然能击倒自己…… 一见此状,连忙后退两步,沉声喝道:“沙门神陀!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对待在下,是何道理?难道真不怕闪灵掌,碎骨粉身的威力不成?” 沙门神陀闻言,呵呵笑道:“你能施展闪灵掌,必是绝命杀神之徒,老夫此刻身怀天冥灵绝世奇珍,不怕任何掌风,不信你就试试看!哈哈哈……” 叶秋白冷笑一声,正待施展闪灵掌,忽又想道:投鼠忌器,万一灵掌损坏了天冥灵异宝,岂不可惜,乃垂下手来,静观不动。 沙门神陀似乎亦有顾忌,伫足不前,两人顿时僵持不下。 突然,缺口处传来一声惨厉大吼…… 叶秋白大吃一惊,连忙拉着穿云剑金燕子,如飞向缺口处扑去。 沙门神陀闻声似乎也是一怔,收起装腔作态,身形一纵抢先跳下口。 叶秋白与金燕子由缺口跳下,放眼一看,不知伺时洞里已多出不少人。 金粉人魔与绝命杀神站在玄清子身旁,刚才那声惨吼,乃是玄清临死前发出的。 洞口,一排站着五个身着袈裟,面色苍老的僧人,都是一铲在手,目光凝定。 这些人一见沙门神陀由洞顶跃下,都不由大吃一惊。 金粉人魔与绝命杀神冷酷的面上,微微变色。 沙门神陀目光一扫众人,冷笑道:“你们都是为天冥灵而来的吗?” 金粉人魔与绝命杀神左而复返,显然已经参悟出壁图的奥秘,发现玄清子所居山洞便是藏宝地点。 金粉人魔何曾受人愚弄,一怒之下,将奄奄一息之玄清子毙在掌下。 至于洞口五个年老高僧,乃是峨嵋派中五位长老,包括掌门方丈,也恰在此时寻到了这处山洞。 这些人一出现,各怀鬼胎,小小山洞之中,充满了腾腾杀气。 沙门神陀一问之后,不见有人回答,勃然大怒,缓缓向站得最近的金粉人魔走去。 金粉人魔冷笑声中,也移步向沙门神陀走去。 两人越走越近,洞中人全部屏住呼吸,准备看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故事发生。 两人走得更近了,两丈……一丈……五尺……三尺…… 快要身形相贴了……两尺……一尺…… 这是怎么回事,叶秋白心中剧跳,想不出两人身体已经行将相贴,为何还不出掌。 绝命杀神面上隐含冷笑,只有他一人心里明白,金粉人魔和沙门神陀,是在互以本身真元,作生死之拼斗。 每一移步,都耗费不少真气,两人身上热气外透,真元之气源源不绝迸体而出,只要一个疏神,立为对方所伤。 洞中是死一般的静,突然一声细微的轻响,发自金粉人魔之口。 砰的一声,金粉人魔如一座大山一般颓然倒下。 这个武林绝顶异人,竟然敌不过怪人的惊人功力。 绝命杀神微喟一声,缓缓垂下头来。 沙门神陀一声怪笑,吼道:“老夫沙门神陀,自师父金顶和尚手中承受天冥灵珍宝,任何人妄想夺取,都将如此人下场!” 洞口五个年老僧人,闻言大惊,噗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朗声道:“峨嵋派掌门方丈悟真,及派中四名掌院,谒见师父!” 沙门神陀目光一闪,落在自称悟真的掌门方丈面上,略一打量,忽道:“原来是悟真,你们来此何为?” 悟真道:“弟子等来此寻取师门珍宝天冥灵,以免落入他人之手,现天冥灵天幸为我师所得,弟子等就此促请大驾,同返峨嵋!” 沙门神陀摇头道:“贫僧幸而未死,但一身皮肉一见阳光便化浓水,只好居此洞中。” 说至此,目光落在叶秋白脸上,又道:“有此二人为老夫觅取食物,老夫别无所需,你们可以回去了!” 绝命杀神闻言,疾快闪至叶秋白身边,说:“你们两人赶快与我离开这里,沙门神陀由我应付,知道吗?别忘了玄机地府之约,为师一二日内一定先到等你!” 说完,一掌推向叶秋白…… 叶秋白立刻立足不住,拉着穿云剑金燕子跌跌撞撞向洞口扑去。 突然沙门神陀怒喝一声,双手箕张,身形微动,闪至绝命杀神身旁,一掌挥出。 绝命杀神冷笑一声,退后一步,双手一指一劈,大股蓬风电射而出,迎向沙门神陀。 叶秋白闪至洞口,突闻悟真一声大喝道:“小子别走!你还是留在洞中,替我师父寻取食物好些!” 叶秋白大怒,一手将金燕子拉在怀中,另手突然扬起,发出太虚狂气。 他困在洞中,气闷已久,正苦无处发泄,这时见有人阻挡,正好将一腔怨气发在这些人身上。 砰然一声大震,五位峨嵋派掌院大师立刻立足不住,纷纷后退。 叶秋白回头一望,绝命杀神与沙门神陀已斗在一处,飞沙走石掌风山涌。 心中一动,忖道:此人虽然不大可能是自己师父,但他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不如留在此处,助他一臂之力好些。 突闻绝命杀神一阵大笑,道:“沙门神陀,不过如此!哈哈……” 叶秋白心中一动,这才放下心来…… 洞口五位掌院被他震退之后,这时已悄无声息将他团团围住。 突闻绝命杀神一声暴喝,怒道:“秋儿!怎么还不离去?难道你连峨嵋区区五个饭桶,都应付不了吗?” 叶秋白闻言,心头一热,也不回答,单手扬处,太虚狂气再度发出。 这一次峨嵋派五位高手知道厉害了,掌风一到,立刻跃退。 叶秋白冷笑一声,拉着金燕子疾驰而出…… 峨嵋派五位掌院,不敢再拦,只好任由他俩从容离去。 第二十四章 谜中谜黄叶教主 一阵急奔,两人已经进入南疆山区。 重山峻岭,山岚氤氲,穷山恶水,这些景象,叶秋白是再也熟悉不过的。 他心事重重,想起玄机地府之约,万一那绝命杀神果然是个冒牌货,以自己的功力,不知能否将他制服? 想起师父临终前所说,查出冒名之人,昭示江湖大众,洗雪师父不白之冤…… 眼看事情便要水落石出,不由心头一阵发热,顿时豪气上升,雄心万丈。 心想:如此一来,自己便可在初春中旬亡魂谷的大会上,洗脱师父不白之冤,而自己此后行道江湖,将不致再发生误会。 亡魂谷大会一完,自己便要赶到雪山峡谷,与那不明少女相会,从此青衣寒灯,月夕花前,不再过问江湖事。 忽想起穿云剑金燕子,此刻尚在身边,自己一走了之,她又将如何呢?想到这里,不由心头纷乱,偷眼一望金燕子,只见她面泛娇红,似是走得急了,那种美丽绝伦,飘逸如仙的风度人品,以及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又怎能舍弃得下? 想到这里,心头顿时沉重起来,半晌,微微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金燕子放眼观看山水,也未注意到叶秋白神色有异,两人走到日落时分,尚未发现一处村镇,腹中饥饿,不由心急起来。 叶秋白凝目四望,看见远处山谷中似乎有座寺庙,心中大喜,连忙与金燕子飞驰赶去。 二人走过一座树林,忽闻树顶一阵细响,叶秋白耳力极聪,闻声立知有人隐身树上。 连忙一扯金燕子,命她不可开口,两人屏息等待了半晌,忽闻树上人说话:“老黑,咱们伏在这大树之上,这半天了,还没人来换班,真他妈的气闷死了。” 另外一人说道:“老子真想不透,咱们红蛟帮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白骨帮、天坛教,合并什么黄叶总教,咱们帮主苍发神君不知道怎么搞的,威风凛凛的帮主不干,情愿在黄叶总教里,受人指挥,真是怪事!” 原先开口那人说道:“老黑,怪事还多着呢!白骨帮新帮主玄黄秀士,倒不必说他,那天坛教势力强大,教主黄幡星君名震关内外,现在也来加盟,这不是有点邪门吗?” 另一人道:“如此看来,这黄叶总教教主,倒真是个神奇人物,等下子加盟大会,你我不知能不能见到他老人家的面目!” 原先那人道:“从今以后,咱们是黄叶总教的人了,身上这红蛟标记还是取下来吧!” 声音愈说愈小,渐渐消失,叶秋白听到这里,不由一阵心跳,忖道:“看样子寺庙里定在举行什么加盟大会,树上之人定是埋下的暗桩,自己从关外南下,现在才查出黄幡星君的下落,时机不可错过,今晚定要将他击毙掌下,为义父叶庄主复仇!” 忖罢,悄悄向穿云剑金燕子道:“寺庙之内,现在正在举行什么加盟大会,其中黄幡星君和玄黄秀士,与我有极大仇恨,你还是留在此地,等我料理完毕之后,再来与你相会。” 金燕子樱唇微拱,不愿道:“你一人前去,定然斗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小妹并非无能之辈,替你挡下暗算之人,绰绰有余,你留我一个人在此,是何道理?” 叶秋白见她面带不悦之色,知道再劝下去亦是无用,只好说道:“万一你不慎失手,我又如何是好?” 金燕子闻言,见他神色,关切怜惜自然流露,不由心中大觉安慰,轻声道:“小妹自会当心,你不必为此顾虑。” 突然玉手一扬,两点寒星,射向树上。 叶秋白一愕,噗通、噗通,树上跌两个人来,正是适才说话之人。 金燕子笑道:“小妹这含沙射影的点穴手法,总可以替你挡一挡围攻之人吧!” 叶秋白见她天真娇憨之状,不由苦笑一声道:“金姑娘,你………” 金燕子突然面现幽怨之色,低头说道:“一路上,你始终金姑娘长、金姑娘短,分明把我当作外人看待,小妹此身已属……” 说到这里,再也接不下去,美目一红,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叶秋白心头一阵猛跳,金燕子言下之意,他如何不知?两度疗伤,洞中亲吻,自己对她怎能毫无感情? 何况人家在冰魄峰上,当众示爱,自己如何能辜负她这种情义? 但想峡谷中的无名女郎,此刻不知如何焦急在等待着自己,顿时一阵黯然惆怅,说不出心头是何滋味。 半晌,叶秋白看着泪眼迷蒙的金燕子,含笑说道:“金妹妹,我并非薄幸之人,你的情意,永难忘怀……” 金燕子闻言,心头又羞又喜!粉颊一红,又垂下头,半晌才幽幽说道:“叶哥哥,只要你不忘记昨夜洞中之事,小妹即死也无遗憾,但是……幸福的一瞬……又多么短暂……” 叶秋白黯然抬起她的头来,看见她美目中已凝满泪水,爱怜之心曲然而生…… 他低下头来,吻着她的樱唇…… 金燕子睁开眼睛,凝视着心上的人,一阵幸福的激动,使她感到微微有些昏眩! 良久,两人的身形缓缓分开,夜色已深,天空升起一轮银月,大地一片寂静。 叶秋白抬起头来,柔声笑道:“金妹妹,我们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无限情意,皆在不言中。身形展处,如飞向古庙扑去。 ×      ×      × 来到近前,发现古庙之内,灯火辉煌,人影幢幢,似乎十分忙乱。 叶秋白一拉金燕子,两人不敢在寺前现身,身形微动,齐齐向庙后掩去。 一路之上,金燕子心细如发,将伏在隐处的暗桩,一再用含沙射影打穴手法点倒在地,人不知鬼不觉,手法轻快绝伦。 叶秋白暗暗发笑,想不到金燕子在这紧要关头,倒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对她一番关怀之情,不由深为感激。 二人掩到寺后,飞身纵起,伏在屋顶上,正待下望,忽闻檐下有人喝道:“什么人?” 叶秋白暗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如此小心,也会被人发现,正要飞跃纵下,耳边又闻一人说道:“是我!黄叶三六九号!” 叶秋白这才知道自己误会,暗叫一声好险,一把扯着金燕子向大厅方向掩去。 灯火辉煌,香烟袅绕,大厅上坐满了三山五岳人物,中间三人正是玄黄秀士、苍发神君以及黄幡星君。 叶秋白一见黄幡星君,心头又是一阵火热,恨不得立刻飘身下去,一掌将之劈死,以报义父惨死之仇。 但又顾忌黄叶教主,不知是何人物,不敢鲁莽,强按住心神,凝神注视。 金燕子突然附耳说道:“那黄发老人,就是在黑龙谷中击伤小妹之人,今日断不能放他走!” 叶秋白点头,低声道:“此人就是黄幡星君,与我有杀父之仇,你不饶他,我更不能饶他!” 说完,厅上玄黄秀士已经开口道:“小弟自师弟白骨真君死后,接替帮主之位,现在能与二位同尊一教,实为莫大荣幸。今后大江南北,远至关内外,皆为我黄叶总教势力范围,四方归伏,江湖震动,可创惊天动地之事业,以教主之威名神武,我教定可蒸蒸日上。今夜加盟大会,实在值得庆贺,现教主未至,大家何妨先干三杯,预表贺忱!” 说完举起手中酒杯,连干三杯,众人见状,齐声喝采。 苍发神君与黄幡星君见状亦连干三杯,众人又是一阵喝采。 叶秋白这才知道黄叶总教的教主此刻尚未到来,心中一动,暗忖此刻时机不可错过,乘着教主未到,先下手再说。 忖罢,向金燕子作一眼色,一声哈哈大笑,飞身纵落,边说道:“黄幡星君,咱们又幸会了!” 厅上之人闻声大吃一惊,但见这突来之人乃是弱冠少年和一个绝色美女,又不由一怔。 黄幡星君凝视来人,突然面色一变,低声问玄黄秀士道:“此人曾大闹我天坛教,今日断断饶他不得!” 玄黄秀士冷笑道:“这小子和我也有一段梁子,交给我处置好了!” 黄幡星君闻言,微微一笑,他生性深沉,凡事不露颜色,加盟之事,完全是被黄叶总教教主所迫,玄黄秀士跋扈骄傲之状,使他暗起反感,亟欲去之而后快,现在与那叶姓少年交手,无论谁死谁败,皆是一大快事,所以闻言不由大乐。 玄黄秀士那知黄幡星君存心如此,冷笑之后,立刻飞身上前。 一双闪烁眼睛,不停打量金燕子,心想:好标致的娘儿,还是先将她擒下好些! 突闻苍发神君一声怒喝,一掌向叶秋白击去! 黄幡星君见状一愕,玄黄秀士却是喜形于色,想不到苍发神君和那小子也有一段过节,这样一来,那绝色美女孤立无援,定可手到擒来了! 心念一定,就在苍发神君出手发掌之际,飞身一纵,闪至金燕子身旁。 金燕子初见黄幡星君注视自己,色笑嘻嘻,心中已然微怒,见他飞身扑来,更是火上加油,秀眉微皱,纤手扬处,点寒星疾如闪电,射向玄黄秀士双目。 玄黄秀士哈哈一笑,袍袖一扬,将那射来寒星收在袖内。 他低头一看,笑道:“原是两颗沙子,姑娘家的东西,即使区区沙石,也是珍如珠宝,少爷不敢霸占,还是还你吧!” 说完,单手微扬,两颗沙石疾如流星,打向金燕子胸前玉乳穴。 金燕子见他出手打向自己隐秘之处,知他意存轻薄,心中大怒,也不闪躲,玉手扬处,将两颗沙石接在手中。 一接之下,金燕子忽觉一缕细香攻入鼻端,心知不妙,立刻屏息定神,但已吸入少许。 忽觉头脑一阵奇怪昏眩,似晕非晕,似醉非醉,一时竟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才好。 玄黄秀士轻笑一声,缓缓向她走去。 他在回击之时,已将迷香暗藏于两颗沙石之上。 金燕子不知厉害,用手去接,立刻着了他的道儿。 迷迭香药性奇猛,一经嗅人立刻心醉如痴,完全听对方摆布。 当初,黄凤仪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被玄黄秀士夺去了宝贵贞操。 玄黄秀士故技重施,又在金燕子身上动手脚。 叶秋白偷眼一望,忽见玄黄秀士面露色笑,一步步向金燕子逼去而金燕子却似泥塑木雕一般,呆立不动。 心中一震,叶秋白连发三招天枢神功,逼得苍发神君连连倒退。 他对苍发神君并无仇恨,所以不愿伤他,见他攻来,只好勉强应付了两三招,发现金燕子神色有异,连忙飞身纵了过来。 玄黄秀士冷笑一声,讽道:“你这小子不是投崖自杀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胡闹?” 叶秋白无暇答话,忙向金燕子道:“金妹妹,你怎么了?” 金燕子连连摇头,目光痴呆,似乎不懂叶秋白所说为何。 叶秋白大吃一惊,知道她中了暗算,回头向玄黄秀士怒喝道:“歹恶小人,专门搞鬼害人,小侠今日不杀了你,难泄心头之恨!” 说完,一掌劈向玄黄秀士!玄黄秀士哈哈一笑,双手一推,硬接叶秋白发来掌风。 砰然一声,叶秋白身形未动,玄黄秀士却被震退五步。 玄黄秀士面色倏变,突然向金燕??喝道:“发什么呆?赶快向我走过来!” 金燕子闻言,似乎身不由主向玄黄秀士走去。 叶秋白又是一惊,一把将金燕子拉住,不让她走。 心头一阵疑惑,忽想起乌蒙山上,黄凤仪与蒙龙巴也是同样情况,知道金燕子此刻必是中了他迷迭香。 连忙探手入怀,要取转心莲解她迷香,但一探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怀中剩余的几片转心莲,不知如何竟不翼而飞,一片也没留下。 脑中疾快的一转,这才想起自己将所剩的几片转心莲,交给蒙龙巴收存。 不由一阵懊悔,天涯海角,不知何时才能寻到蒙龙巴,取得转心莲,解她迷香之毒。 心头大怒,顿将一腔怨气,完全放在玄黄秀士身上。 黄幡星君在旁,他也无暇顾及…… 他此刻只有一个心念,先把玄黄秀士击毙,再找黄幡星君复仇!忖罢,一丝冷寒笑意浮了上来,谁见了都会觉得那代表着死的气息。 玄黄秀士傲然而立,似乎对自己的命运,仍然一无所知。 叶秋白冷酷笑意愈发浓重,双手缓缓交合,焦点集中玄黄秀士前面! 在场之人,都知道两人业已面临生死关头,大厅之中,一片沉寂,谁也不敢开口出声。 叶秋白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要以闪灵掌击毙对方,但心头却又有些不安。 因为,围观的人如此之多,闪灵掌一出,势必惊世骇俗,大违师父临终之遣言。 玄黄秀士凝神屏息,准备应付对方一击,但等待半晌,仍不见对方出掌击来,不中心头微疑。 抬头一看,恰与叶秋白目光相遇,玄黄秀士见对方目光之内隐含敌意,冷酷尖厉,阴森恐怖,不由心头一阵猛震,暗忖:这小子好凌厉的眼神。 不敢大意,更加全神戒备,准备对方一出掌发来,就以全身真力,全力相拼。 叶秋白双手微颤,在这神情况之下,闪灵掌势难出手。 突然将牙一咬,双手微举,正待发出闪灵掌。 叶秋白一顿,暂时停止不动,这一瞬间,大厅中已多出了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巾、身材娇小女郎,没有人看出她是用何身法闪进来的。 在场众人一见这面蒙黑巾女郎进来,同时后退了一步…… 除了玄黄秀士、苍发神君与黄幡星君三人之外,全部神色恭谨地跪了下去。 叶秋白一怔,黄幡星君已开口道:“教主到了,职等未及相迎,尚乞恕罪!” 蒙面女郎将手一挥,不容他再说下去,一双秀目却凝注在穿云剑金燕子的身上。 半晌,问道:“此女何来?” 玄黄秀士忙道:“禀告教主,这两人掩入我加盟大会,意欲何为,不得而知,此女已为职所制,但这小子尚未制服。” 叶秋白这才知道所谓黄叶总教教主,竟是这样一个年轻女郎…… 不由十分惊异,一双俊目竟自打量个不停。 蒙面女郎冷冷一笑,道:“加盟大会仍在原定时刻举行,将这两人暂时看管起来,不可伤害。” 叶秋白一怔,这蒙面女郎竟把自己当作俘虏看待,心中微愠,冷笑道:“教主好意,在下心领了,贵教玄黄秀士与黄幡星君与我有莫大仇恨,好不容易一朝遇到,实难放过,如果教主心存袒护,在下也无话可说,拼了化骨扬灰,也要将他二人置死。” 蒙面女郎道:“你倒相当狠心,玄黄秀士与黄幡星君,占去加盟三人之二,你如将他二人处死,我黄叶总教还支撑得起来吗?” 忽然声音稍缓,笑道:“不过,本教主答应你,过了今夜加盟大会再找他二人报仇,至于谁生谁死,倒未必如你意下所想呢!如何?” 叶秋白道:“这个万万办不到……” 蒙面女郎冷笑一声,道:“办不到?本教主言出即令,从未与人商量,这次与你如此相商,你竟不知好歹,可恶之极!” 叶秋白怒火渐燃,大喝一声道:“住口!我叶秋白眼下那有你这号人物,你既能驾驭他们三人,武功定在三人之上,叶秋白不知好歹,先领教所谓黄叶教主的绝世武功!” 蒙面女郎笑道:“好极!好极!” 柳腰微挫,一闪而至叶秋白身前两尺之地。 叶秋白大吃一惊,不想对方轻功如此之高,自己尚未移步,竟被她欺得如此之近,不禁使叶秋白大感诧异。 连忙施展迷离步法,一闪而至女郎身后,双手箕张,疾如闪电去掀女郎面纱。 蒙面女郎轻笑一声,身形微展,不退反进,玉手闪电般扣向叶秋白手腕。 叶秋白一惊,急缩手后退,突觉一缕幽香飘入鼻端,肩头之上不知如何竟被女郎拍了一下。 右手一麻,忽觉全身酥软,头脑昏沉,大吃一惊,急忙运气抵挡,闭塞全身穴道经脉,不使毒气发散。 但这缕幽香异乎寻常,尽管他闭塞穴道经脉也无法阻挡…… 迷糊中,忽觉女郎闪身过来,在自己面上轻轻按了一下。 此后之事,叶秋白再已无法知道,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蒙面女郎轻笑一声,吩咐一旁看得发呆的徒众道:“将他两人暂时关在东边厢房之内,待加盟大会之后,再由本教主处置!” 俄而,香烟绕梁,锣声大起,一场加盟大会,于焉开始,但叶秋白在甜睡之中,已无法目堵了。 ×      ×      × 叶秋白一觉醒来,忽觉身上似乎压箸一人,迷糊之中用手一推,忽闻嗯的一声,一张温润柔软的嘴唇,从自己脸上移开。 这才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是一个娇柔颤抖的女人身体,心中一惊,连忙睁开眼来。 一声轻叹,怀中之人已经坐起身来,秀目如水,一瞬不瞬地望着叶秋白。 叶秋白定神一看,不由心头猛震,那偎在自己怀中的人,不就是今夜面蒙黑巾的黄叶教主吗?一张黑巾仍然罩在面上,只露出翦水双瞳,含情脉脉,似乎包含无限的情意。 叶秋白连忙坐起身来,正色道:“想不到一教之主,如此……” “无耻”二字,正待出口,忽见女郎目光微寒,心头一凛,连忙止住不说。 半晌,黄叶教主一声轻叹,幽幽说道:“哼!一教之主……纵使身为百教之主,又如何能弥补心头之创痕,纵使化骨扬灰,也洗脱不了此身所受过的侮辱……” 叶秋白一怔,道:“教主何出此言?” 黄叶教主秀目隐含感伤,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了解的,我也不愿让你了解。” 叶秋白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金燕子,急忙道:“我那同伴现在不知如何?教主如无相害之意,请恕我二人要离开了!” 女郎目光微寒,说道:“本教主说过,一待加盟大会结束,你若要寻仇,本教主决不干涉,你那同伴现在隔壁房内。” 忽然声音柔和,目含感伤,恳切问道:“你们两人想必已经相爱很深,是吗?” 叶秋白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忽觉这黄叶教主目光有异,心中更是疑惑…… 半晌说道:“这个……在下自己也不知道,教主这话是何意思?” 女郎笑道:“只不过随口问问而已,既然你不肯相告,本教主亦不便勉强!” 叶秋白被她纠缠了半天,也自不耐,闻言说道:“教主如无他事,在下便要离开了,教主不杀之恩,叶秋白终生难忘,既然教主答应在下随意报仇,如果不幸贵教玄黄秀士与黄幡星君丧命我手,尚乞教主不责!” 女郎道:“加盟大会已完,彼等帮教中人已完全为本教所有,彼三人之有无并不重要,你要报仇尽管下手,本教主决不干涉,这就算你我一见投缘,本教主对你的一番心意!” 叶秋白闻言大感意外,想不出这黄叶教主是何心思,闻言谢道:“教主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下面的话,已被一张灼热的红唇紧紧吻住…… 女郎用柔嫩的舌尖顶开他的唇,闯入他的口中,纠缠吮弄。叶秋白不料女郎有此一着,一阵心跳,但又不敢摆脱,只好虚与委蛇。 女郎吻了半晌,似乎已经心满意足,才缓缓抬起头来,柔声道:“你答应我……绝不忘记黄叶教主这个人,日后你有再大的危难,黄叶教主也愿意为你效力……” 叶秋白心头大震,女郎之言,句句发自内心,情意恳切,不由十分感动,忙道:“教主好意,在下深铭五内,不知教主可否将面巾除去,容我一睹玉容,日后也好相识……” 女郎闻言,摇头道:“不……你还是不看的好,只要你心里记挂着这样一个人,面貌如何,又何必去管它呢……” 叶秋白抬起一只手来,疾如闪电,一把扯住了蒙面女郎面上纱巾。 微笑道:“教主勿怪,在下要得罪了!” 黄叶教主全身一阵颤抖,喝道:“且慢!” 嘶的一声,叶秋白已将女郎纱巾,揭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人去楼空不了情 在这瞬间,叶秋白心头紧张万分,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希望这个自称黄叶教主的女子就是自己失散多日的凤仪姐姐。 因为,除了黄凤仪外,举世不会有人能让自己感到这般亲近。 若说与黄叶教主素昧平生,那她对自己的诸般举动就更令人费解。 尤其黄叶教主说话的声音与黄凤仪极为相像,所以他断定面前的人无疑就是她了。 但世事难料,人生的演变发展经常无法与想象吻合。 面纱一除,顿时露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面孔。 这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对叶秋白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他突然怔住了,脑筋里一片混乱。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这都是他无法解答的问题。 女子嘴唇启动,勉强微笑地说道:“你怎么了?” 叶秋白怔怔凝视着她,难掩失望地说:“我以为你是……” 女子目光微闪,追问道:“是谁?” 叶秋白不由苦笑一声,道:“这个……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她是我曾经爱过的人,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但是……我总有这个感觉,觉得她并没有死,刚才我看见你,竟然又想起了她,你不会见怪吧?” 女子目中突然射出一道复杂的光芒,不瞬地望着叶秋白。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叶秋白只一望及她的双眸,心头一阵骚动。 这才发现不只是声音,黄叶教主那翦水双瞳更像极了凤仪姐姐。 一怔之下,不禁望着她出神。 黄叶教主突然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觉得我像她吗?” 叶秋白茫然点头,不知所云。 黄叶教主慢慢的将身子移近了他一些,起伏不停的胸脯几乎贴触到叶秋白的胸前。 叶秋白茫然呆坐着,见她移近身来,竟也忘了闪避。 面对这个武功高强、神秘莫测的黄叶教主,叶秋白不知怎地,老是无法集中心神,脑中尽是一片混乱。 这个陌生的女子,她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同事?黄叶教主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是温柔的、幽微的。 她的头靠在叶秋白的肩上,半晌不言不动。 她似乎也在追忆着过去,沉醉在幻想中,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笑靥。 叶秋白木然呆坐,他不敢也不忍把她推开。 心想:“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过去一定受过不少创伤,既然她把自己当成恋人,自己何不将错就错,也把她当作已死的凤仪姐姐?” 也许在她的心灵里,正渴望着这种虚幻的爱情呢!想到这儿,忽一伸手,抱住了黄叶教主的纤纤细腰。 叶秋白闭上眼睛,想着凤仪,想着她的音容笑貌,想着他们在山头上,死别前的最后一吻。 渐渐的,叶秋白的思绪流转进入过往旧梦,那是甜蜜温馨永难忘怀的回忆。 他喃喃自语道:“凤仪姐姐!凤仪姐姐啊!你不该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爱你,不管你身体上受到什么侮辱,我爱你一如往昔。” 黄叶教主静静的听着,苍白的脸颊忽然流下一串珠泪。 叶秋白忽觉面上微凉,抬头看时,才发觉黄叶教主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面颊。 一怔之下,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黄叶教主凄然笑道:“我想起了一件伤心情,一时忍耐不住,倒让你见笑了!” 叶秋白道:“教主对在下一番情意,永生难忘,不知教主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说出来听听好吗?” 黄叶教主幽幽一叹,道:“看见你,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说到此,忽然一顿,将面上泪水拭去,缓缓道:“他是我唯一的爱人,但我却不能跟他长相左右,因为我身子的清白已被另一个人强夺了去,我只好满怀自卑无奈地离开他……” 叶秋白心中猛震,这种遭遇不正与凤仪姐姐一样吗?黄叶教主又道:“此后,我从一位异人那儿学得了一身武功,江湖上从此便出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几个月来,已闹得四处沸腾,到处都有人找我报仇。” 说到这里,黄叶教主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份天真娇憨之情,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是出于黄叶教主之口。 黄叶教主继续道:“想不到我在复仇心的驱使下,闯出的祸事,竟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想到自己力单势孤,无法与这么多隐伏着的敌人对抗,于是设法制服了九曜帮的新帮主玄黄秀士、红蛟帮帮主苍发神君和关外天坛教教主黄幡星君,合组黄叶总教,命令他们为自己效力,以对抗寻仇之人。” 叶秋白心中大为惊异,想不到她凭着武功,竟能将两帮一教的首领制得服服贴贴,这种本事,自己万万不及。 黄叶教主又道:“不想你这冤家,竟在加盟大会前夕来寻仇,几乎坏了我全盘计划。” 叶秋白一怔,想不出如何回答才好,黄叶教主又问道:“现在加盟大会已完,二帮一教名册簿籍已全在我掌握中,他们三人已是无足轻重,所以我说,你要报仇的话,尽可下手,我绝不阻挡。” 叶秋白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十分感激,乃道:“但是……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样对我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三人虽已无足轻重,但仍是教中一流高手,在江湖上也算绝顶人物,正可为你化解怨仇,努力卖命,你竟为我牺牲自己的利益,这叫我如何敢当?” 黄叶教主怒哼一声,道:“这么说,难道你就放过了他们,不打算报仇了?” 叶秋白闻言,不由吶吶半晌,无辞可对! 黄叶教主目光忽转温柔,说道:“你我一见有缘,昨夜一夕偎依,己弥补了我心头的创痕,今生今世,只要你有任何危难,黄叶教主必定助你安全度过,此情此心,惟天可鉴!” 叶秋白听了大为感动,不由将黄叶教主娇躯搂得更紧些。口中喃喃问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黄叶教主叹息一声,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你太像那个人了,这是很难解释的!”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幽幽说道:“那位姑娘似乎与你甚为亲近,希望你们能真心相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秋白心头一震,抬头望时,正与黄叶教主含情双目对个正着。 黄叶教主笑道:“刚才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凤仪姐姐’,难道我有点像她吗?” 叶秋白闻言,黯然点头。 黄叶教主双目中透出一股复杂神色,忽道:“那么,你就叫我‘凤仪姐姐’好了,可以吗!” 叶秋白再次抬起头来,一时心中万般情绪纷纷涌现,忽觉黄叶教主的亲切温柔,使他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这半天来,黄叶教主对自己这种情意,他如何不知? 对方面貌虽非凤仪,但音笑神色则无一不像,叶秋白神思恍惚,一阵难过,连忙抑住心神,笑道:“教主既然如此说,叶秋白敢不从命?但凤仪姐姐是我至爱之人,实在不忍再加以呼唤,伊人已逝,空留余恨,教主一番相待热情,在下铭感五内,此情如蒙教主谅解,当不致相强。” 黄叶教主不想他会拒绝,略感失望,随即笑道:“不想你对那凤仪姐姐如此深情,实在使人羡慕。” 说至此,忽然面上一阵抽动,似乎十分痛苦,掉转头去,不再言语。 叶秋白黯然低头,心中如万马奔腾,无所适从,见黄叶教主掉过头去,知她难过,心中不由更加纷乱,半晌,忽然一把将黄叶教主拉转回身来,凝视她翦水双目,颤声喊道:“凤仪姐姐!……” 黄叶教主乍听他一声呼唤,似乎再也忍不住心头悲喜之情,眼泪噗簌簌滚落下来。 半晌,含泪笑道:“好弟弟……姐姐好爱你……” 忽然身子一侧,倒在叶秋白怀内,双手微微用力围住他颈子。 叶秋白不由自己伏下头来,两人脸颊蓦然相接,他尚未开口,一张温柔细润的热唇已凑在自己嘴上。 叶秋白无法抗拒她的如火热情,他吻着她,心中无限怜爱,他想:这是一个可怜不幸的女人,如果没有爱情的滋润,她的生命将是一堆灰烬,他用力的吻着她,似乎想从这短短的甜蜜瞬间,弥补她心头的创伤。 于是黄叶教主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颊上绽放出青春的光辉。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支持不住这幸福的冲激。 她陶醉了,沉迷在叶秋白疯狂的热吻中。 黄叶教主,毕竟是一个女人啊:她只知道不顾一切地迎合他的需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叶秋白突然感觉那张丰润的嘴唇已经移开了。 他睁开眼来,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黄叶教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床上,仍然遗留着她的体香,幽幽的,使人产生温柔的感觉。 叶秋白茫然下床,忽然感觉十分乏力,知是迷香发散过后,剩余的药性并未完全消失。 连忙坐了下来,凝神屏息,运起小周天,游走十二重楼。 片刻后,乏力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这才一纵身子,掠出屋外。 四面一望,昨夜人声鼎沸的厅堂一无人影,四下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他心中惦记着金燕子,连忙在庙内各处仔细寻了一遍,但仍是全无发现。 目光一闪,落在厅内一张方桌上。 桌上钉着一张素笺,风吹过便飘了起来,叶秋白心中一动,将身复掠,闪至方桌旁边。 取过一看,却见素笺止写着:“加盟大会已完,徒众回转太古城总堂,你同来之人身受玄黄秀士迷迭香之害,无法可解,暂时由我照顾,日后你寻得解药,可来太古城相见。据报附近一带,出现各派掌门及派中高手多人,该批人系前往亡魂谷赴你初春之约,约期届临,我将赶来相助,在此前希望你勿轻易与之交手,据悉一位归隐多年的绝顶高人亦将出现,对你将极为不利,希你注意。”下面署着“黄叶教主”四字,素笺上遗香仍在,叶秋白不由一阵慨叹。 将素笺收起,正待离去,忽闻右边一丛花树底下,有物在蠕蠕移动。 微吃一惊,连忙纵身过去,人未到,低喝一声:“什么人?” 花丛中人闻声,似乎一愕,突然停止不动。 叶秋白见状,又喝道:“什么人?赶快出来!” 那人突然一声鬼哭般大笑,声震屋瓦,嗡嗡不绝。 叶秋白不由吓了一跳,怒道:“什么人装神扮鬼,再不出来,少爷可要不客气了!” 又是一阵惨厉大笑,那人闻言突然一长身凌空飞起,朝这边扑来。 人未到,身子带起的呼呼风声已自射向叶秋白。 叶秋白只道他跃起暗算,正待出掌,忽觉那股风声十分平常,并非人为掌风,于是停手不动。 噗通一声,那人似乎跳得太猛,一跤跌到在地。 叶秋白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心想: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那人跌倒之后,似乎怒极,连忙爬起身来,骂道:“什么人敢骂本少爷?” 当叶秋白看清对方面孔后,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那人正是玄黄秀士。 却见他眼角还流着一缕鲜血,眼眶之内黑洞洞的,不知如何被人挖去双目,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叶秋白又是一怔。 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忙问道:“你不是玄黄秀士吗?” 玄黄秀士闻言,哈哈惨笑一阵,道:“少爷正是玄黄秀士,你能识得少爷,必非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看少爷识不识得?” 叶秋白暗暗诧异,闻言冷笑道:“玄黄秀士,少爷名叫叶秋白,与你有不世之仇,想不到你双目已盲,却叫我如何下手是好!” 玄黄秀士闻言,又是一阵鬼哭般大笑,声音凄惨,充满了怨毒,悲哀已极。 叶秋白看他下场如此凄惨,也不由为之恻然。 玄黄秀士大笑后,突道:“你要报仇,尽管下手好了,反正少爷无法反抗,但你要羞辱少爷,少爷死后化为厉鬼,必定找你算账!” 话虽强硬,但语气却无比的软弱,听得叶秋白连连皱眉。 不理玄黄秀士之言,开口问道:“玄黄秀士,在下虽与你有深仇大恨,但绝不杀毫无抵抗力之人,你的眼睛怎么被人挖去了?可否告知在下?” 玄黄秀士冷笑一声,道:“你见我如此狼狈,应该心满意足了吧?何必再羞辱我呢?” 叶秋白正色道:“此何言哉?既然你不肯相告,我亦不便勉强,现你已受到惩罚,咱们仇恨就此一笔勾消了吧!希望你从此革心洗面,双目虽盲,仍可重新做人,黄金一锭,作为你度日之用,言至于此,听与不听,完全由你了。” 说完,取出一锭黄金,抛在玄黄秀士怀内,转身就走。 突闻身后玄黄秀士一声:“且慢!” 叶秋白回过头来,却见玄黄秀士空洞的双目中,滚出两滴带血的泪珠,不由一怔。 忙问道:“玄黄秀士,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玄黄秀士面孔一阵抽动,双手在空中狂乱的挥舞着,似乎要发泄心头的积怨。 良久,他颓然低下头,喃喃说道:“冤冤相报,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啊……” 忽一抬头,摸索着走前两步,说道:“叶小侠,你可知道,是谁挖去了我的眼睛?” 叶秋白摇头道:“这个……,除了你自己,又有谁会知道?” 玄黄秀士苦笑一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吗?这怎么可能呢?” 叶秋白心中一动,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黄秀士叹息一声,突然面露愤怨之色,道:“过去我毁了她的清白,今天她成了我的煞星,哈哈,世事多变真是奇妙啊!” 叶秋白心中大震,急道:“玄黄秀士,你说个明白些好吗?她是谁?是不是──” 玄黄秀士截断他的话;厉声道:“挖去我眼睛,挑断我双手筋脉,废去我一身武功,不是别人,就是黄叶教主!” 叶秋白一怔,忙道:“黄叶教主为什么要对付你,难道──” 玄黄秀士凄笑一声,道:“你居然不知道吗?黄叶教主就是你的姐姐,我以为她已经坠崖死了,不料她不但没死,还得到一身绝顶武功,强迫我加入她的黄叶总教,等利用价值一完,就下手报复,你那姐姐,真是好毒辣的心肠!” 叶秋白闻言,又疑又惊,不禁怔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记起昨夜之事,黄叶教主许多令人费解的举动神色,一一推想起来,实在太可能了。 但是,她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凤仪姐姐,为什么不坦白与自己相见? 为什么那张面孔,如此的苍白、冷酷,毫无一丝人色? 叶秋白一时想不起这么些来,忽一抬头,向玄黄秀士道:“你有什么证据说黄叶教主就是我姐姐?你确实看清楚她的面孔了吗?” 玄黄秀士哈哈狂笑了一阵,道:“那是她自己让我看的,她扯下了纱巾,又取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说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可是你的眼睛从此再也看不到了!’我立刻感到曲池穴一麻,未及反抗,筋脉立断,然后她抬起手来,伸向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似乎再也忍不住似的,无限失望悲愤的流下两道血泪来。 叶秋白心头猛震,疾忖:怪不得她面孔如此苍白,原来纱巾之后还有一幅人皮面具! 看来黄叶教主定是黄凤仪无疑了! 忖罢,见玄黄秀士落得如此悲惨,心中也觉不忍,开口说道:“玄黄秀士,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从此革心洗面,仍可平安度过余生。” 又从怀中取出一颗血石髓,塞入玄黄秀士手中,说道:“这是补血珍宝血石髓,服下之后,可立即止血生肌,你眼睛虽已失明,但双手仍在,从此脱离江湖,做个安分良民,也是好事,在下不能久陪,要先走了。” 说完,也不理玄黄秀士面上黯然神色,掉头出庙而去。 路上,脑中想着黄叶教主,心中若有所失。 他想着:她不肯与自己相认,大概是感觉身体清白已失,无颜再相伴随,其实她真是多虑了,我所爱的乃是她的一切,并不在乎她的身体是否受辱啊! 她为什么想不开呢?叶秋白取出那方素笺,再看了一遍,睹物思人,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收起了素笺,暗忖:距离初春亡魂谷大会尚有数日,还是先到太古城一行,与凤仪姐姐见上一面,同时先将黄幡星君解决掉,为养父叶庄主报仇雪恨,自己就算在亡魂谷中为师父雪冤而死,也可无憾。 思念一定,立刻施展绝顶轻功,向太古城赶去。 他因为时日紧迫,不敢在路上耽搁,日夜赶行,疲倦时,便施展小周天,调息一会儿,立刻精神百倍,疲劳尽失。 第二十六章 金针解穴施援手 这天清晨,天际刚刚透出鱼肚白色,叶秋白来到一处平原。 立时眼界一阔,但见阡陌纵横,长草斜依,一望无涯,好一片广大的平原。 夜色未尽褪去,四周虽在朦胧之中,但已可辨出远近之物。 叶秋白放眼四顾,心怀舒展,不由仰天长啸一声,声如龙吟,清越高亢,震得附近一些宿鸟,纷纷破空飞去。 突然,不远之处出现两个蹒跚人影,他们似乎负着重物,脚步十分吃力。 两人似乎也听见这声长啸,一愕之下,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突闻一声低喝:“怎么停了下来?难道不要命了!” 两人似乎一惊,突然杀猪般喊叫起来,似乎痛苦已极!叶秋白心中一动,飞身而去,隐身树后向前望去。 却见两个穿着紧身劲服、背插长剑的中年汉子,不知如何痛极狂叫。 但问那低沉口音又起,道:“误了老夫大事,老夫便要你们万蚁钻心而死!” 两人中的一人开口喊道:“大爷请放手,小的再也不敢随便停下来了!” 叶秋白凝神一望,这才发现两人抬着一个双足已断的老人,老人两只枯瘦细至的手爪,一边一掌搭在两个大汉肩上,此刻大概用手捏住了大汉的锁骨,直痛得两人哇哇大叫。 这时老人又开口道:“赶快找一个山洞,迟了可别怪老夫心黑手辣,要下毒手了!” 两名大汉诺诺连声,抬着老人如飞而去。 晨光中,老人偶然一侧脸,被叶秋白看个正着。 大吃一惊,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飞身赶了上去。 原来他发现那断足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金顶和尚藏宝洞中遇上的怪人,沙门神陀! 沙门神陀怎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实在使叶秋白大惑惊疑。 如果他没死,那么绝命杀神与他拼斗的结果,谁胜谁负实在无法确定,心中一震,连忙赶了上去。 人未到,一声大喝:“且慢!我有话说!” 前行两人武功似甚不弱,行走如飞,一闻身后大喝,本待停下步来,但一想起老人枯瘦的手爪,正搭在自己的锁骨上,心中一凛,仍不闻不问的向前赶去。 叶秋白见对方不停,心中微怒,将身一掠,三起三落,抢在两人身前。 两人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眼睛畏缩望定老人面上,生怕他一怒之下,又使自己受苦。 沙门神陀这次没有下手折磨两人,眼睛望着面前的叶秋白,似乎十分愤怒。 叶秋白一拱手,道:“沙门神陀,别来无恙?” 老人闻言,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喝道:“你是谁?为何识得老夫?” 叶秋白一愕,疾快地一想,这才明白,沙门神陀在洞中黑暗里,并未能看清自己面目,所以乍见之下,自然不认得自己。 闻言一笑,说道:“想不到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可记得在金顶和尚的藏宝山洞,替你觅取食物之人?” 沙门神陀眼珠一转,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你倒跑得快!” 叶秋白问道:“老前辈武功绝世,那金粉人魔与绝命杀神,想必已被你击毙洞中了?” 沙门神陀一望天色,神色大为不耐,闻言疾道:“老夫双足被绝命杀神一掌劈断,但他也被我震伤内腑,离死期不远了。太阳将出,老夫不能再和你说话了!赶快让路!”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震,疾忖:沙门神陀见不得太阳,一触阳光,全身化黄水而死,看这种情形,明明是挟持着两个倒霉鬼,抬他到一处山洞中去躲避,说不定这两个倒霉鬼,注定了要为他觅取食物,陪他到死。 想到自己与穿云剑金燕子也曾有过这种遭遇,不由对那两名大汉生出同情之心,不忍他两人被这个怪戾老人活活折磨而死。 此念一起,立刻在脑中思索着,如何使这两名汉子脱离他的挟持。 忖罢,突然双手一拱,笑道:“晚辈这就遵命让路!” 话未说完,袍袖中透出一股绝大掌风,向沙门神陀前胸推去。 沙门神陀不料他有此一着,掌风到时,立刻警觉,顾不得身旁之人,双手一松,疾快发出一掌,直迎过去。 叶秋白见他松手发掌,忽然哈哈一笑,道:“沙门神陀,你上当了!” 砰然一声,掌风虽被震散,但那两名大汉却已站在叶秋白身后,面上惊魂初定。 沙门神陀一见此状,大为吃惊,知道这次受了暗算,自己好不容易弄到了两名汉子,竟被脱身而去,自己双足已断,前路茫茫,何处去寻找一座山洞栖身?天色已明,太阳不久便出,但自己身子万万见不得阳光。 这一急非同小可,惨吼一声,一掌向叶秋白劈来。 困兽之斗,这一掌用足了十二成力,威力无与伦比。 叶秋白淡然一笑,双手扯住两名汉子,急快退出三丈之外。 沙门神陀一见对方闪退,掌风立刻落空,急怒攻心,几乎气得吐血。 突然身子一跃,头下脚上,竟以手代足,飞快向叶秋白爬来。 叶秋白又好笑又好气,不屑与他计较,见他以手代足爬来,拉了两人一把,再次退开五丈远近。 沙门神陀爬了几次,叶秋白都是连连后退,知道时间再拖下去,自己有死无生,又急又怒,几乎昏厥在地。 叶秋白这才掉头对那两名汉子说道:“你们两人,何以被此人制住?” 其中一个面容较白净名,闻言忙恭身答道:“公子相救之恩,我兄弟二人铭感五内,若非公子援助,只怕此身已被那怪人活活折磨死了。” 说完,恨恨地瞪了沙门神陀一眼,似乎对受制之事仍然气愤难平。 叶秋白笑道:“现在他已不能作怪了,你还是把经过说说!” 白净汉子躬身应是,答道:“在下名叫粉面白狼杨极豪,这位是我结拜兄弟,名叫入云白狐宋大际……” 叶秋白闻言,眉头微邹,觉得这两个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过,一想之下忽然说道:“且慢!你们两人可认识一个残手残足、面貌丑怪的少年,名叫蒙龙巴的?” 粉面白狼杨极豪一怔,摇头道:“蒙龙巴?这个名字闻所未闻?不知公子何以提起这人?” 叶秋白道:“哦!也许他没告诉你们姓名,所以你们并不知道,我再提一事,你们还记得王娘寺吗?” 粉面白狼杨极豪与入云白狐宋大际一闻此言,顿时面色大变。 叶秋白笑道:“你们不用害怕,那残手残足貌极丑陋的怪人,便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名叫叶秋白,他叫蒙龙巴。” 两人闻言,突然一齐跪倒在地,粉面白狼道:“原来叶公子是那位恩人的朋友,我兄弟两人自出王娘寺后,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胡作非为,心中感激,始终未能再见那位恩人,此次又蒙公子相救,感恩之情实在无法形容,请容我兄弟一拜。” 说完,两人同时一拜,叶秋白阻挡不住,只好受了。 入云白狐道:“昨夜我两行经一处山谷,见这断足老人蹒跚爬行,一时心软上前相助,不料这老人竟有一身武功,突然一手一个抓住我两的锁骨,令我两人背着他找一座山洞藏身,走得稍慢,就被他使力一捏,痛苦万分,只有自认倒霉,若非碰上公子,只怕这身骨头都被他拆散了。” 粉面白狼道:“这还罢了,这老人一路上胡言乱语,要我俩为他觅取食物,伴他一生,说有什么珍宝相谢。我一犹疑,他便勃然大怒,如果开口拒绝,怕不被他一掌劈死?” 叶秋白闻言,心中一震,疾忖:如此说来,那旷世绝珍天冥灵,还在他身上不成?突然沙门神陀一声厉吼,声如狼嗥,惨不忍闻,叶秋白不由一惊,连忙转回头来。 却见沙门神陀彷佛万蚁攻心,双手乱舞,脸上血污斑斑,恐怖已极。 叶秋白心中一震,忖道:太阳未出,看他这副神情,似乎已知道求生无望,在作最后的挣扎? 沙门神陀怒吼一阵,突然哈哈狂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已被老夫独门点穴手法点了天突、地冲两穴,除老夫之外无人能解,你们如不赶快将老夫抬至山洞中,七日之内,分筋错骨,血脉倒流,折磨到血枯油尽,万分痛苦而死!哈哈哈哈……” 两人闻言,顿时面色惨变,四肢微微颤抖。 入云白狐道:“白狼,咱们当真……?” 叶秋白纵身过来,将手按在粉面白狼天突穴上,将真力逼人。 半晌,微喟道:“不错!你天突、地冲两穴,已被一种特异手法点中,老人所言倒是不假!” 两人闻言,黯然神伤,不知如何才好。 老人又狂笑一阵,突然厉声道:“还不赶快过来,抬老夫上路!” 粉面白狼凄然向叶秋白一笑,勉强说道:“公子好意,我俩人至死不忘,就此告辞。” 叹息一声,就要与入云白狐遵言向老人走去。 叶秋白突一拦身,说道:“且慢!让我再仔细看看。” 粉面白狼闻言止步,摇头道:“在下也是武林中人,却从未闻过有什么天突、地冲穴,由此一点,已可知此事并不简单,老人一身诡异武功,点中我兄弟致命死穴,如不依他,必死无疑。公子好意,兄弟如果幸而不死,当赴死以报!” 叶秋白摆摆手,道:“这话不必说,天突、地冲并非不解之穴,既然有人能点,便有人能解,在下从师也学过制穴之法,不妨尽力一试!” 这时老人面色惨厉,大吼道:“太阳将出,时间紧迫,你们两人到底如何打算?” 粉面白狼与入云白狐疾思了一会儿,立作决定,拱手道:“此去也是死,不如由公子试试。或许有解救之望也未可知!” 说完,不理会沙门神陀,走到叶秋白身边,解下上衣,入云白狐也一般举动。 沙门神陀惨笑连声,又急又恨,目光望定东方,面上顿现极度恐惧之色。 突然双手扑地,以手代足向远处树林爬行而去。 叶秋白闪眼看见,知道他见已无望,自行觅洞逃生去了,也不理会,径自替两人解穴。 他细心一想,想起天突、地冲乃是人生两大秘穴,解穴时尚须以金针相辅。 也不怠慢,忙从怀中取出一包尚未用过的金针,取出一十八枝。 他曾学过金针医疗之术,只是未有机会施展。这时只见他取针在手,疾如闪电,在粉面白狼全身主穴上扎了九针。 然后,依样在入云白狐身上也扎了九针。 真力一运,一手按在粉面白狼的命门穴上,一手按在他的天阙穴上。 突然将真力逼入,一收一吸,约有盏茶光景,但见一缕淡白之气,自粉面白狼鼻孔中缓缓上升。 粉面白狼一声闷哼,天突、地冲两穴顿被打通,血气流动循转已自正常。 叶秋白忙一收掌,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道:“杨兄,你已没事了!” 粉面白狼一运真力,果然舒泰如前,不由大喜,急谢道:“公子大恩,山高水深,在下无德无能,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叶秋白一摆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又走到入云白狐身边,照样解了他天突、地冲两穴。 这一运力疗伤,大耗真力,于是叶秋白闭目凝神,缓缓调息了一会儿。 两人见状,不敢打扰,屏息等待着,心中感激之情难以形容。 半晌,叶秋白已恢复过来,见二人肃立在旁,笑道:“两位命运好,那绝毒老头,万想不到他独家点穴手法,还是有人能解。” 两人立刻拜倒在地,嗫嚅一会儿,竟说不出相谢之辞。 叶秋白忙将二人扶起,说道:“区区小事,不值两位如此大谢!” 粉面白狼感激道:“我兄弟两无异再世为人,大恩不言谢,公子如有差遣,我两人万死不辞!” 叶秋白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在王娘寺中援救你俩之人是我至友,你们还记得他的面孔吗?” 粉面白狼道:“恩人面目异乎常人,我俩绝对不会忘记。” 叶秋白道:“如此甚好,我有一事拜托你两,不知可否?” 入云白狐道:“公子只管差遣,我两赴汤蹈火,无不应命。” 叶秋白道:“这事并不难,只要你俩碰见我那朋友,带给他一个口信,叫他赶快到黄叶总教,以他怀带之转心莲,交给穿云剑金燕子服用。” 两人齐声道:“这事太过容易,倒使我们心上难安。” 叶秋白道:“事虽容易,但天涯海角,何处去找他,转达口信倒也并不简单!” 入云白狐道:“天涯虽大,地角虽广,但恩人面貌特异,寻来并不困难,我兄弟也无别事,从此专心一意,寻访蒙龙巴恩人,转达口信,至死方休,请公子勿念!” 叶秋白闻言,心中也甚感动,赞道:“两位如此义气,令人感佩不已!” 两人躬身微退,道:“这个不敢当,公子如无其他吩咐,我兄弟俩要告别了。” 叶秋白一拱手,道:“前途珍重,日后当有再见之日!” 两人身形微纵,再一拱手,恋恋退去。叶秋白且待二人走远,这才继续上路。 这时天色大明,日头已出东山,照得四野一片明媚。 叶秋白望着天上太阳,忽想道:“不知沙门神陀找到山洞没有?” 目光闪处,落在一片树林之前。 心想:刚才沙门神陀向这座树林爬来,此时不知是否尚在? 心念一动,立刻将身一掠,飞身掠入树林之中。 四面张望,但见树影婆娑,枝叶摇晃,乱叶顶上,射下一片零零落落暗影,四处寂静,那有沙门神陀的踪迹? 叶秋白疑忖:刚才明明看见他往这边爬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疑惑,沿着遍地枯枝乱叶的小径,仔细搜索下去。 当他走到一棵大树旁,回头望时,已走过了大片树林,再往前去,便是平原旷野,沙门神陀绝对不敢到日光下面去,那么,他此刻一定尚藏身在树林之中无疑。 但这片树林已经仔细搜过,并无可以藏人之处。沙门神陀到底躲在那里?叶秋白怔了一会儿,忽想道:“莫非他此刻已化为黄水了不成?” 又想道:天冥灵尚在他身上,这种天地至宝,绝不能任由埋没在荒林之中,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寻到。 心念一定,立刻仔细在四处搜寻。 这一路搜寻,可叫他找到了沙门神陀藏身之处。 在一棵老树树根底下,赫然有一个漆黑树洞,树洞大小恰可容一人出入。 叶秋白心中一动,立刻发现这树洞里似乎隐着一物。 一想之下,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哈!沙门神陀,你倒找到了一个好洞,只是洞口太闷,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好?” 说完,洞中隐伏之物一阵蠕动,似乎发现情形不妙,突然移动一下位置,自树洞中发出一股绝大掌风来。 叶秋白哈哈一笑,闪身退至树洞旁,大声道:“沙门神陀,且慢动手,在下不过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一一据实答复,在下保证不再和你为难,以前之事从此作罢,否则在下一掌劈断大树,叫你尝尝身化黄水的滋味。” 说罢,等了半晌,不见对方回答,乃问道:“在下前日离开之后,金粉人魔与你峨嵋派的五名长老到底如何了?绝命杀神又去了何处?天冥灵是否还在你身上?” 等了半晌,仍不见回答,叶秋白微皱剑眉,喝道:“沙门神陀,你再不回答,可别怪在下要劈断大树,让你现身出丑了!” 树洞中,突然传出一声冷笑,阴森恐怖,半晌后突然有人开口道:“谁是沙门神陀?” 叶秋白大吃一惊,听这口音果然不大像沙门神陀,那么这洞中之人又是谁呢?心中微震,突然闪身一退,双手猛然推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风,击向树身。 一声哗啦大响,大树顿时被劈成两段,树根底下的深洞立刻呈现眼前。 突闻一声怒喝,一条灰影自树洞中飞起半空,老鹰般向叶秋白扑下。 人未到,一股绝大潜力直逼下来,声势汹汹,飞沙走石,威力煞是惊人。 叶秋白不敢硬接,施展迷离步法,一闪而至那人身旁五尺之处。 那人一扑之下,突然失去对方身影,也是一怔,连忙落地四顾。 叶秋白一见这人,不山一怔,道:“怎么?原来是你?” 这洞底之人,竟是在黑龙谷口,向自己寻仇的终南派大师孤松子。 自从他被自己舍利禅功击退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到底去了何处?江湖上也失去了这号人物。 想不到时隔不久,竟在这棵老树洞里,发现了这个失踪多时的绝顶高手。 叶秋白一怔之下,忙道:“孤松子老前辈,别来可好?” 孤松子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也是一怔,面上神色乍变。 闻言冷笑一声,道:“托你的福,老夫一向尚好!” 叶秋白道:“黑龙谷一别,老前辈销声匿影,不想竟落脚在这个树洞之中,使在下颇感意外!” 孤松子道:“这些废话,再也休说,你我仇恨比山还高,比海还深,今天老夫要请你尝尝熔骨神功的厉害!” 叶秋白一听熔骨神功四字,不由一震,心想:熔骨神功是一位异域奇人山野犬人所创,因住在穷山恶水之境,而面目酷似犬类,此人武功诡异,高不可测,传说已经死去,不知孤松子何以能得到山野犬人的不传之秘! 心中疑怪,不由形诸于色,孤松子见状,阴恻恻笑道:“你听见老夫提起熔骨神功,心中奇怪对吗?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见闻倒不少!” 突然面色一沉,道:“老夫为了习此神功,费尽心血才找到山野犬人,以终南派掌门人之尊,拜在他门下,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习得他熔骨神功,隐身树洞,苦心勤练,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叶秋白心头一凛,那有不知的道理?闻言笑道:“老前辈忍辱负重,习得诡秘神功,不消说是为了重整你终南派门户,发扬光大……” 孤松子怒喝道:“放屁!放屁!什么重整门户?老夫为的就是要报你一掌之辱,赶快跪下来听候处置,免得身遭熔骨而死!” 叶秋白伴作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孤松子以一派掌门之尊,拜在域外老狗腥臭尾巴底下,摇尾乞怜了半天,竟是为了区区在下,在下实在为你可怜……” 孤松子大吼一声,目眦欲裂,一个虎扑,向叶秋白双目抓去。 叶秋白哈哈大笑,并不闪退,单手如剪,火如闪电去扣孤松子手腕。 孤松子一震,立刻缩手,后退一步,突然仰天大笑,声如鬼魅,嗡嗡不绝。面上顿现无比慎重之色,双手平置胸前,眼露诡色,缓缓向叶秋白移去。 叶秋白见状,知道他打算施展杀手,心中一震,也不敢怠慢,双手缓缓外展,准备万一不妙,立施闪灵掌,将他击毙。 寂静,四周渺无声息,一场生死拼斗却已展开。 孤松子面露诡笑,走到叶秋白身前五尺处,倏然停住。 突然阴笑一声,道:“小子留心,老夫要施熔骨神功了!” 叶秋白全神戒备,不敢稍懈,闻言淡然笑道:“老前辈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孤松子面浮喜笑之色,闻言也不作声,竟缓缓向后直退。 叶秋白心中一动,疾忖:这是怎么同事?孤松子并不发掌,向后倒退,难道是知难而退不成?这是绝不可能的啊? 孤松子退到五丈开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声音中隐含无限得意与骄傲。 叶秋白心中微震,忽想道:不好,孤松子这一笑,自己怎么竟似大受打击,全身不安起来? 孤松子笑声一停,开口说道:“老夫已经施过了熔骨神功,念你不加阻挡,姑且告你知道无妨!” 叶秋白大吃一惊,忽笑道:“老前辈熔骨神功果然神妙,在下此际身受重伤,骨头全熔了!哈哈!” 孤松子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出言讥讽,老夫索性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叫你死也瞑目吧!” 说完,微微哂笑,继续道:“你可知道这熔骨神功,还有另一个名称吗?” 叶秋白心中暗疑,闻言道:“这个……恕在下不知!” 孤松子笑道:“世人只知道熔骨神功厉害非凡,至于如何厉害,却无人知晓,告诉你吧,熔骨神功又名熔骨无相百步神功,既为无相,掌出之后亦不为人知,所以你中了我神功之后,尚全无所知!” 叶秋白大惊,一运真力,忽觉幽冥、黄庭之间,隐隐有火焚迹象,立觉不妙,知道孤松子所言,果然不假,不由心中大怒。 突然冷哼一声,目光冷冷注定孤松子面上,一步步逼了过去。 孤松子拍掌大笑,道:“你别着急,刚才只告诉了你无相两字之意,百步两字,是说人中了熔骨神功后,行走百步立刻发作,全身火焚骨熔而死!” 叶秋白闻言,又急又怒,恍如不闻一般,仍然一步步走上前去,双手交合,焦点集中在孤松子身上。 孤松子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径自数道:“十一……十二……十七……二十……” 叶秋白见距离已近,真力一运,忽觉丹田内缓缓上升一股逆气,心中一惊,仍然不动声色,逼近过去。 孤松子继续数道:“二十三……三十……三十五……” 叶秋白倏然止步,面上顿现怨毒之色,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声音悲壮愤怒已极! 孤松子一怔之后,突然笑道:“如何?老夫所言不差吧?” 话未说完,叶秋白一声闷哼,双掌努力运聚真力,一掌发出。 第二十七章 熔骨功百步难行 一声霹雳大响,震得四野嗡嗡乱响,树上叶儿纷纷坠落,白光闪过,孤松子笑声已失。 叶秋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突然眼冒金星,几乎跌倒在地。 他受伤后,强运真力,使熔骨神功在他身上迅速地扩散。 一股奇热发自丹田、泥丸之间,缓缓上升窜入四肢百骸,叶秋白的面上汗如雨滴。 他勉力向前面望去,却见一具已成枯灰的尸体,正是那孤松子! 他凄然一笑,微微叹息着…… 现在,他自己的命运不会比孤松子更好,因为,熔骨的痛苦将使他死得更为凄惨。 死,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曾经不止一次,几乎接触到这个字。 现在,他离死亡已是近在咫尺。 他已经走了三十五步,只要再走一小段路,便会血液沸腾血管迸裂而死。 他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忖道:想不到死还有确实的距离可算,六十五步,只要再走六十五步,这条命就要消失在荒林中了。 他坐了下来,忍耐着奇热焚身的痛楚,无助地望着树林出神。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前来相助。 谁知道他在这儿?平常绝不会有人经过这片荒林,既使有人经过,也难能治疗他歹毒的内伤。 叶秋白微叹一声,父仇、师命,没有一件完成,他怎能就此撒手而去?他必须自救,但他又能做什么? 目光移过一堆凸起的泥土,忽然心中一动,疾忖:也许沙门神陀就藏在那堆泥土下,他身上的绝世奇珍天冥灵,或许能解自己致命的内伤。 虽然希望极为渺茫,沙门神陀是否藏身在那堆泥土下?不得而知,他身上的天冥灵是否能解熔骨神功,更是无法预知之事。 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不管它是多么的渺茫。 叶秋白迅速地下了决定,要走到那堆泥土旁去。 他以自己的生命定下赌注,因为,他只能再走六十五步。 他察看了一下距离,无奈地摇头,那堆泥土距离自己似乎不止六十五步。 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他不再犹疑,强忍着身上奇热如焚的痛楚,一步步向那堆凸起的泥土移去。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 每移一步,身上的焚热便加重一些,待他移到四十步时,终于支持不住而喘息了起来。 他无法再举步了,他失望地想着…… 还是认命了吧!但是……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齐集眼前……黄凤仪、穿云剑金燕子和那峡谷中的少女。 她们,似乎都正以期待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尤其是金燕子的眼睛流露出异乎常人的光芒,他似乎听见她的吶喊:“大哥……你不能死……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啊……” 他颤抖了起来,又似乎听见那峡谷中的少女,目光温柔地望着一片树林,低声自语着:“他会回来的……树叶常绿,永不凋零,他一定会回来的!” 叶秋白头上热腾腾汗水,这时突如冷水浇头般滚滚流下,衣衫尽湿。 他暗暗自语道:“不错,我这样默默无闻的死了,九泉之下,也难安心……” 心念至此,忽觉胸中热血沸腾,求生之念陡然大增,不由大喝一声,再次举步前行。 四十五……四十八……五十五……六十…… 看看已经近了,他心内默数,知道已经走了六十步,如果五步之内不能到达那堆泥土,自己必将吐血而亡。 他心情一阵紧张,额上汗水不断流淌下来,全身皆已湿透。 热,热得难以忍受,熔骨神功的奇毒力道,使他全身如焚。 幸亏他在大寒洞中,日夜受寒风浸淫,本身已见冷寒之气,但纵使如此,也热得他挥汗如雨,换了常人,怕不早已焚身熔骨而死。 六十了……六十二……六十四…… 已经数到六十四了,叶秋白蓦地一惊,望着面前的泥堆,颓然停下步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泥堆距离自己尚有两步之遥,但自己只能再跨一步,再往前走,毒气必然发散,肝肠寸断,熔骨焚身…… 叶秋白停下步来,努力运功调息,但他无法定下心神,因为他已热得陷入昏迷状态。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主意来…… 情急生智,即使热焚如火,他仍未失去思索的能力。 但见他双足不动,身子缓缓向前俯躺了下去,全身伏在地上,双手前伸。 这一来,叶秋白双手怡恰触到了那堆泥土。 他勉强抑住心头的激动,手指插进凸起的泥堆里去。 突然他缩回手来,面上神色喜极欲狂,原来这一插之下,立刻触到了一个人的身体。 那人似乎吃惊不小,全身一阵颤抖,泥土堆顿时动了一动。 叶秋白知道泥堆必是沙门神陀挖来躲避太阳照射,他这猜想一丝不错。 叶秋白勉强运力,大声说道:“沙门神陀赶快交出天冥灵来,不然我掀开泥土,让你尝一尝日晒化水的滋味!” 泥堆中的人动了一动,然后又回复平静。 叶秋白知道不给他一些厉害,一定不肯交出天冥灵来,手指一挑,泥堆顿被挖了一个小孔。 衣袋露出,阳光从小孔透入…… 突然,泥堆一阵乱抖,沙门神陀似乎受不了这种痛苦,呜鸣哭喊了起来。 声音自泥堆中透出,细微而又沉闷,但那种痛苦之状,却可以想象得到。 叶秋白一阵气翻血涌,立知不妙,忙喝道:“赶快交出来!” 噗的一声,又挑起了一小块泥土。 泥堆中的沙门神陀气极怒极,但身化黄水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一阵呜咽之后,终于屈服了。 泥堆微动,叶秋白目光闪处,一块晶莹闪亮通体翠绿的水晶玉石,缓缓从泥土之中顶了上来。 叶秋白大喜,一把将天冥灵抓在手中,顺手将两处小孔仍然用泥土盖上。 沙门神陀一声闷叹,便又无声无息。 叶秋白仔细打量美丽绝伦、举世罕有的天冥灵,发现它竟是一块玉石,疾忖:听说服下天冥灵后,功力顿增十倍,但此刻一见,却是一块玉石,这却如何能服食? 思索半晌,才想道:这块玉石必是盛宝之匣,真正的天冥灵一定在这块玉石内,金顶和尚与沙门神陀得宝之后,不曾服食,必定是不懂开启之法。 思忖至此,连忙仔细打量天冥灵,果然四处坚实密封,毫无一丝痕迹条纹。 这时他热力上升,全身奇热攻心,知道再拖下去,有死无活,连忙侧身取出绝命狂刀,向天冥灵玉石上砍去。 一阵叮当细响,天冥灵完好如故,绝命狂刀砍在上面,毫无损伤。 叶秋白一见此状,不由急得又是一头大汗,心想:绝命狂刀何其锋利,尚且砍它不开,时间急迫,不能再延,虽然旷世奇珍在手,但无法开启,又有何用?想至此,不由长叹一声。 心神一泄,顿时逆血一上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热血来。 那口热血不巧正吐在叶秋白手上的天冥灵上,顺时红绿相映,好不美观。 叶秋白却大吃一惊,连忙要将血迹拭去,不料一阵叮叮细响,那天冥灵上突现出一圈条纹。 叶秋白尚未及思索,天冥灵已经一分为二,现出一块五彩斑斓,柔软闪亮的长形色块。 同时,一张极薄白纸飘然落至脚前。 叶秋白喜极,连忙将那张极薄白纸,取前一看。 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天冥灵为五阳精英,须和万年寒冰服食。 叶秋白一见这行小字,不由心中一沉。 热血喷体,无意中开门了天冥灵,那玉石见血便融,总算他福份不浅,连金顶和尚那等人物,也未能消受此物。 但这行小字,都要自己与万年寒冰同时服食,自己已经寸步难移,看来有死无己了。 一想至此,不禁黯然低头,心冷如冰。 叶秋白凝视着手上的罕世奇珍,忍受着一阵比一阵炎热的焚身之苦,万千情绪,说不出口。 他吶吶自语着:“万年寒冰……万年寒冰……” 想着万年寒冰,不由得连想到那崇山峻岭,雪花飘飞的大雪山脉,在那里,才可能找到万年不融的寒冰…… 突然心中一动,几乎惊喊起来…… 在这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件东西,可能比万年寒冰更好! 那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雪山冰草。 在冰魄峰上,为救穿云剑与凌虚书生用去了两株,现在身上尚余一株。 一想至此,不由联想到雪山深处那三个浑金璞玉的少女,若不是她们,自己那能找到雪山冰草…… 不多想,挣扎着取出雪山冰草,放在口内一阵咀嚼。 顿时全身清凉,奇热痛苦立消,心中大喜,连忙和着天冥灵,谨慎吞咽下去。 雪山冰草果然百倍于万年寒冰,天冥灵才一入肚,叶秋白立觉一股极其阳厚之热源,不绝由体内发出,与雪山冰草清凉之物二口,立化温和,全身舒畅无比。 那熔骨神功所生毒火,只消雪山冰草即可全部提出,何况又加上绝世奇珍天冥灵,再厉害的毒火,也奈何不了它。 叶秋白一觉痛苦全失,不敢怠慢,连忙闭目静坐,运气调息,将天冥灵在体内行开。 天冥灵才一服下,便已将毒热化除,但天冥灵的药效尚未行开,此刻经叶秋白一阵调息,立刻发散至四肢百骸,上趋天阙、幽府,下走泥丸、黄庭,一阵浩荡澎湃,巨大无比的阳阴交融之气,才一开始,便已迫得叶秋白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再闭目静坐,也无法凝神调息,天冥灵奇异巨大的力量,不借助外力自行发散。 叶秋白大吼一声,疯狂般跳了起来,在荒林里没命的乱窜着。 他受不了,天冥灵为五阳之精英,虽经雪山冰草融化合一,但那股奇大的力道,仍然使人疯狂得神志全失。 叶秋白昏乱了,他双目圆睁,仿若喷火,双手狂乱的向四处挥动。 手过处,带起一股绝大掌风,合抱粗的大树,被他掌风击得纷纷折断,四下倒塌,一时呼呼风声。此起彼伏,好不惊人。 叶秋白全然不觉,仍然狂乱的四处乱窜…… 不一会儿,一片密林竟变得稀稀疏疏,大半老树皆己倒塌。 他发泄完了,人也微微感到疲乏,于是倒卧在地,抱头大睡。 天冥灵强烈的力道一过,立刻化为千丝万缕,细密网布在他体内,在他倒地大睡之时,已经大功告成,一件绝世罕宝成就了叶秋白极大福缘。 这件武林中人人羡慕渴求的珍宝,却在无意间成全了叶秋白。 从今以后,江湖上原已是罕遇对手的他,更是如虎添翼、不可一世了。 但在睡梦中的叶秋白,此时却丝毫不觉。 风吹过,稀疏的树梢枝头黑影晃动,天色慢慢阴暗下来,躺卧地上叶秋白却仍来醒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秋白呻吟一声,睁开眼睛。 首先看见的,是头顶的月亮辰星,闪烁在夜空之中。 没有风,风早就停了,四周有一缕幽幽细香,缓缓进入叶秋白鼻孔之中。 叶秋白用力闻了一下,模糊的想道:在???夜晚,何处飘来这种异香? 他轻轻的嗅着,觉得这股幽香似乎十分奇怪,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不但香味令人陶醉,而且嗅人之后,心神舒畅,四肢酥软。 这时他已完全清醒,向旁边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在那堆泥土旁,不曾移动。 但离自己身旁不到两丈之地,却躺着一个断足老人,一动不动,以乎已经死去多时。 叶秋白略一打量,不由暗自诧异道:“怎么沙门神陀钻出泥堆,却死在自己身边?这是怎么同事?” 他缓缓回过头来,坐起身,突然惊觉──就在自己身边,坐着一个白衣女郎,一双美丽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出神。 叶秋白乍见之下,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 白衣女郎似乎突然醒来一般,微微向叶秋白笑了笑,仍然坐在原地也不动。 叶秋白就着月光,疾疾的打量了少女一会儿。 但见那少女上身半裸,下着桶裙,一张粉脸十分秀媚,双眼圆大,妩媚非常。 这一望之下,不由一怔,暗忖:这女子到底是谁?坐在自己身边干些什么? 忽然昂首向女郎沉声说道:“这位姑娘,如此黑夜,你一人坐在我身边,意欲何为?” 女郎闻言,展颜一笑,说道:“我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感谢,还说这种话,真是岂有此理!” 叶秋白一愕,忙道:“姑娘不要空口乱说,你说你救我一命,到底是如何救法?请告知在下,如果事情当真,在下一定相谢姑娘!” 女郎笑道:“我先问你,如果事情不假,你如何谢我?” 叶秋白闻言,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才好,思索半晌,说道:“这个……如果真有此事,姑娘是我救命恩人,如有差遣,当遵命以赴!” 女郎道:“好!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等下可别赖!” 叶秋白道:“我堂堂男子,一言既出,自然没有赖的道理,不过我所谓的差遣,以不为非作歹为限,如果要我作些伤天害理之事,在下是不能答应的!” 女郎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让我告诉你吧!那躺在你身旁不远的怪物,趁你熟睡时突然扑上来,想要加害你,若不是姑娘将他击毙,嘻……你此刻早已……” 说至此,倏然收口不说,眼睛望定了叶秋白,微微一笑。 叶秋白恍然大悟,心想:这事十分可能,沙门神陀待月出之后,钻出泥堆,看见自己熟睡未醒,可能在自己身上搜索那块天冥灵,但天冥灵已经被自己服食下去了。他搜寻不着,猝下毒手伤害自己,这是极可能的。 思忖及此,连忙双手一拱,向女郎说道:“姑娘仗义相救在下,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告知,以便称呼?” 女郎道:“看你还算有点良心,我名吕樱红,外号──”说至此,倏一停顿,笑道:“外号不说也罢,反正少有人知!” 叶秋白道:“原来是吕姑娘,在下一时疲困,熟睡不醒,若非吕姑娘相救,只怕此身已在黄泉了。” 吕樱红道:“我也是路过看见,顺手帮了你一个忙,这是天不忍你遭人暗算,所以你更该谢谢皇天才是!” 叶秋白点头道:“姑娘说的确是,救命之恩,却不能不报,在下但凭姑娘差遣吧!” 吕樱红道:“看你这样子,急什么呢?现在离天明尚有一会儿,不妨坐在这里谈谈,你说好吗?” 叶秋白道:“姑娘之命,敢不应允。” 吕樱红忽然面上一红,黑夜中,叶秋白也未发觉,两人正面坐定之后,吕樱红开口说道:“你看我装束,以为我是外族人是吗?” 叶秋白摇头道:“装束虽然奇异,但听你口音却似中土人士。” 吕樱红道:“不错!我在中土出生,但我的师父却是外族之人,所以我只好穿起外族的服饰了!” 叶秋白道:“其实这也无所谓……” 吕樱红忽一抬头,双目朝天,恨恨说道:“我恨我师父!我恨他!” 叶秋白一怔,随即笑道:“姑娘也许别有隐衷,可否告知在下,在下不才,或许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吕樱红闻言,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黯然道:“没有人能够帮助我,我也不要人帮助!” 叶秋白见她如此说,不便勉强,乃说道:“在下不过是心怀感恩,愿尽己力,为姑娘效力,既然姑娘不需在下帮助,也无所谓。” 吕樱红粉颈微红,忽然伸手抓住叶秋白手臂,道:“你坐到我身边来──” 叶秋白一愕,愣道:“在下坐在这里甚好,何必──” 吕樱红面色一沉,冷道:“你不肯听我差遣吗?” 叶秋白万般无奈,见她并无恶意,将牙一咬,坐到她身边。 那知吕樱红身子一斜,整个身子靠在叶秋白肩头之上。 叶秋白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一呆之下,只好静坐不动。 心中暗忖:这吕樱红不知是何路数?怎么如此乱来?忽见她半裸香肩完全靠在自己胸前,一阵幽香从她身上飘了过来。 但叶秋白心如止水,对她这种诱惑毫无所动。 吕樱红噗嗤一笑,道:“你奇怪是不是?告诉你,姑娘出山之际,曾经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回,即使化骨扬灰,也要死在人的世界里面!” 叶秋白道:“姑娘此言何意?何谓人的世界?难道姑娘所居之处,不是人的──” 说至此处,忽想起这种话,岂是该说之辞?连忙住口不语。 吕樱红似乎知他心意,笑道:“不错,姑娘所居之处,除了师父以外,统统不是人,就是师父,也只算半个人!” 叶秋白笑道:“在下不懂,实在听不懂姑娘何意?” 吕樱红道:“这个,等下再告诉你也无妨,现在我要差遣你做一件事!” 叶秋白忙道:“姑娘只管差遣,在下一定遵命办到。” 他心中焦灼,恨不得早点脱身,所以一闻此言,连忙答应。 吕樱红面色微诧,笑道:“一定办到吗?” 叶秋白心中一动,但口中仍说道:“一定办到!” 吕樱红噗嗤一笑,将粉脸埋在叶秋白胸前,羞道:“这事十分容易,我要你……” 突然闭口不说,眼睛:无限柔媚的望着叶秋白,双手一伸就将他的颈子紧紧抱住,原裸露的上半身,也紧紧的贴在叶秋白的身上。 突一用力,叶秋白顿被压得俯下头来。吕樱红红润的嘴唇就在自己面前二寸之处。 叶秋白这下明白了,所谓差遣,原来是指的这一回事! 心中微愠,但一时不便翻脸,仍故作不懂道:“姑娘到底要我怎么样?” 吕樱红笑道:“难道你还不懂吗?” 叶秋白道:“在下天质愚鲁,姑娘不说,在下无法懂得!” 吕樱红微微一笑,那充满诱惑的红唇已经贴在叶秋白的面颊上。 第二十八章 痴情花落遗恨天 叶秋白沉声道:“姑娘如此作为,在下实难再忍!” 吕樱红轻笑一声道:“不能再忍,就干脆答应我的要求!” 叶秋白怒火渐燃,冷笑道:“姑娘一直相缠,并未说明有何要求,在下如何答应?” 心想:此等之事,谅她一个姑娘家,绝不好意思说得出口。 不料吕樱红秀眉一挑,正色说道:“我要你爱我!懂了吗?” 叶秋白闻言,心中大震,目光闪过她的面孔,却见她神色庄重,一些不似适才轻佻之状,双目中也隐隐含着泪水。 心中一怔,不知如何是好,竟呆在当场,心里一片雾水。 吕樱红忽一翻身,仍然靠在叶秋白胸前,望着天空明月,幽幽说:“我要做一件连自己都害怕的事情,我一定要这样做,我要反叛……” 叶秋白这时似乎才明白了,这女郎一定有段不寻常的经历。他不再使她伤心,忍耐着不动,任她依偎在自己胸前。 吕樱红又继续道:“我要杀了他……然后再杀自己……” 叶秋白一凛,正色道:“吕姑娘,可否听我一言?” 吕樱红突然身子一正,双目凛然露出一股寒光,止住了叶秋白要说的话。 面孔之上,忽然呈现一片祥和之意,在月色之下,显得无比的圣洁,无比的美丽!叶秋白被她这不寻常的神色,惊得呆了。 吕樱红正色说道:“我出山之时曾发过誓,要将我这已经蒙羞的身体,献给我第一个遇见之人,虽然我肉体已经遭人侮辱,但我的心灵仍然纯洁完美,我希望这个个人不会歧视我的肉体,我要把纯洁无疵的心灵,连同肉体全部奉献给这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你!” 叶秋白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少女,竟然如此大胆,毫不羞涩的说出这种话。而且面上神色,竟又是那样的严肃正经,纯洁而美丽,闻言不由吶吶道:“姑娘这话,在下不尽明白,可否略加解释,至于姑娘所说的出山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那不是我,而是那位躺在地下的沙门神陀!” 吕樱红道:“不错!他是第一个人,但他已经死了,自然你就成了第一个人!” 叶秋白一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吕樱红微喟一声,继续道:“然后,我就回山,这一回去,不是我与他俱死,就是我一个人先死!但我绝不放过他,我要找一个武功比他更高的人,将他杀死!而那个武功比他更高的人也就是你!” 叶秋白忙道:“这个,姑娘恐怕看错人了,在下……” 吕樱红一摆手,止住了他,说道:“我乘你熟睡之时,暗运真力放在你身上试探一下,发现你的功力十倍于我,所以必能胜任!” 叶秋白闻言,不免疑惑:她能击毙沙门神陀,武功之高,可以想见,为何又说自己比她高过十倍? 忽想起自己昨夜服食了旷世奇宝天冥灵,难道此刻功力,已经比昨日增进了十倍不成?又惊又疑,吕樱红又道:“我所谓之差遣,就是指这一件事,答允与否,全在乎你,至于前一件事,如果你轻贱我这蒙羞的肉体,我也不敢勉强。” 说到这里,忽然双手掩面,呜咽哭泣起来,声音悲切已极。 叶秋白大为不忍,忙道:“吕姑娘,在下并非如世俗之人所想那么重视肉体之完整,我相信只要心灵完美如故,肉体仍然纯洁无比。” 吕樱红一抬泪眼,双目透出感激之色,半晌,忽笑道:“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但我还是相信你的话,我死之后,也会感激你!” 叶秋白柔声慰道:“你已受过创伤,不要再往悲惨方面去想了,多想想光明的事情,自然会心安理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吕樱红身子一斜,满面泪痕地倒在叶秋白怀内。 美目望着叶秋白,低声说道:“你说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叶秋白摇头道:“不!一个人只要有真挚的倩感,就不会是坏人!” 吕樱红道:“那么,我把我的心灵与肉体全部奉献给你,你肯接受吗?” 说完,面上珠泪滚滚淌下。 叶秋白微一怔神,接道:“吕姑娘,我已经有了妻子,我必须对她忠实,既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就不必一定要把肉体献给我,我可以接受你赐予的整个心灵,而且我会很珍惜它,那不是更为崇高、更有价值吗?” 吕樱红不瞬地望着他,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她突然发现对方竟是这样一个高雅的少年,不但丝毫不为自己所动,反而把自己从痴迷中惊醒过来,她有点惭愧,但更喜悦的是她的心。 闻言,眼泪再次下落,但这次却不是代表悲伤,而是喜悦的真情流露。 忽从叶秋白的怀中抬起头来,笑道:“那么,至低限度你也得亲我一下,表示从今以后,我已将整个心灵交给了你?” 叶秋白已不再为她的大胆言语而感到惊异,听她一说,知道不能使她让步了,乃道:“这个我答应,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仇人到底是谁?!说出来我帮你除去此人!” 吕樱红闻言,面色大变,恨恨说道:“他叫山野犬人,是我的师父!” 叶秋白一闻此言,目眦欲裂,怒道:“占有你身体的人,就是你的师父山野犬人吗?” 吕樱红低头流泪,咬牙答道:“正是他!” 叶秋白想起孤松子用以击伤自己的熔骨无相百步神功,就是得自那山野犬人,心头怒火更盛,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成肉泥。 想不到山野犬人竟无耻到这步田地,竟连自己的女徒弟也横加占有,日后见到他面,一定将他击为粉末,否则也难泄心头不平之恨。 吕樱红低泣一阵,忽然抬头说道:“这次山野犬人遣我下山,乃是为了一个名叫孤松子的,他拿走我师父熔骨神功秘籍一册,师父大怒之下,命我带领手下神犬百只,出来寻他,不想走到此处,却发现孤松子已被人击毙,那册秘籍也化为灰粉,这可是你所为的吗?” 叶秋白未及回答,突闻四周狗吠之声大起,心中方自一惊。 吕樱红道:“这狗吠之声,就是我带出的神犬,灵异凶猛,现在一齐狂吠,恐怕是与什么人斗起来了!咱们去看看吧!” 说罢,两人站起身来,朝树林外纵去。 突然吕樱红身子一停,叶秋白见状,茫然不解。 吕樱红道:“说了半天,你答应我的一吻,却尚未兑现!” 叶秋白闻言,硬着头皮走上来,抱住她的半裸香肩,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吕樱红双手一围,一张柔软樱唇已深深吻在叶秋白的嘴唇上。 叶秋白再也想不到这一吻,顿成死别! 嘤的一声,吕樱红面色一阵苍白,紧抱在叶秋白身上的纤手,缓缓的垂下了。 她已经完成了最大的心愿,将自己整个心灵献给了叶秋白!叶秋白尚未发现她的异状,她已双目紧阖,面带微笑,悄然死去了! 当叶秋白将手一放,噗通一声,吕樱红的娇躯跌倒在地。 他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思想,一条灰色人影鬼魅般来到了他的身后! 叶秋白一闻身后风声,蓦然回头。 这瞬间,场上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叶秋白回头一看,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影。 一看之下,除了一个灰衣长袍面带皮罩的神秘人物外,其他的人竟是去而复返的入云白狐和粉面白狼! 站在两人身旁的不是别人,却是久别的老友──蒙龙巴! 三人站在那蒙面人身后,一个个呆若木鸡,面色痴呆,恍如着魔一般。 叶秋白一见之下,不由大奇,疾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不暇多想,忙向蒙龙巴招呼一声道:“蒙贤弟,你怎么来了?” 那知蒙龙巴闻言,恍如不闻一般,嘴唇微微翕动一下,并不回答。 叶秋白一愕,突一掠身,向蒙龙巴纵去! 蒙面人微哼一声,袍袖微扬,一股绝大掌风推向叶秋白。 叶秋白剑眉微皱,不悦道:“尊驾到底是谁?何故拦阻在下?” 蒙面人走上两步,并不回答,炯炯双目在他面孔打量了一阵。 叶秋白疾快地一想,吕樱红无原无故倒地死去,必是中了这蒙面人的暗算,那么这蒙面人可能就是她那人面兽心的师父……山野犬人。 一想到此,心中暗生戒备,他吃过熔骨无相百步神功的大亏,所以不敢大意,暗中将护体一正气运起,以防不测。 蒙面人打量了叶秋白一会儿,冷哼一声,突然向地上的吕樱红走去。 叶秋白微一怔神,喝道:“且慢,你要做什么?” 蒙面人闻言也不回答,突一低身,双手探向吕樱红怀间,取出一条乌黑丝巾。 叶秋白见状疾忖:这蒙面人九成是山野犬人,今日断不能放过他!但不知那乌黑丝巾,有何用处?突地飞身,纵向蒙龙巴。 蒙面人一回面,拦已无及,一声怒哼,那条鸟黑丝巾蓦然出手。 顿时天空如下雨一般,落下无数细若蚊蚋、乌黑发亮细点。 叶秋白知道山野犬人一身武功诡秘邪恶,这乌黑细点必有名堂。 那敢怠慢,金刚罡气增大一倍,将蒙龙巴等三人一齐围住,再一抬手,拍出两掌,击向那阵细沙般黑点。 金刚罡气毕竟不凡,满天黑点顿被阻在周围一丈以外,降不下来。 两股掌风一接,立将一大片黑点击得四下飞散,纷纷落地。 蒙面人见状,似乎甚怒,手上丝巾再一抖动,满天乌黑细点顿时增加一倍,再度降落。 叶秋白心中怒火上升,待黑点再次落下时,太虚狂气蓦然发出。 一声细微碎响,满天乌黑细点,立被这股巨大的太虚狂气逼了回去,洒落满地。 叶秋白低头,见那些黑点落地后蠕蠕爬动,心中一动,疾忖:山野犬人素居异域,这些黑点,不知是什么毒蛊虫! 他猜得并不错,这些落地的小虫,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蛊,叫化血蛊,只要一沾及人身,立刻吸血长大,直到血尽人亡为止。 蒙面人见化血蛊无功,冷笑一声,黑丝巾一拂,剩余小虫全数飞入丝巾之内。 利用这一瞬间,叶秋白疾快的打量了蒙龙巴等人一眼,立知三人是被人点中幽冥穴,所以哑立不动。 心中怒气大增,一伸手,啪啪啪三声,将三人拍醒过来!蒙龙巴穴道一活,突然怒喝一声,要向蒙面人扑去…… 叶秋白一把将他阻住,道:“贤弟不可鲁莽,待我问问他!” 蒙龙巴道:“此人与我等素不相识,才一见面,便下手将我等点住,实在可恨!” 叶秋白无暇再和他说话,掠身跃至蒙面人身前,沉声道:“尊驾才一露面,便将此人击毙,又欲加害我等,居心何在,说个道理出来,否则……”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否则怎样?” 叶秋白道:“此处疏林,便是你丧命之所!” 蒙面人闻言,不由哈哈狂笑,声音生冷,阴森残酷,笑声一罢,突道:“我且问你,被我击毙的女子,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叶秋白淡淡一笑,道:“她说你是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蒙面人似乎一怔,惊得后退两步,喃喃道??“什么?她说什么?” 叶秋白道:“尊驾何不取下面罩,如此鬼鬼祟祟,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此言十分讥讽,蒙面人闻言勃然大怒,道:“你管得着吗?” 叶秋白道:“大名鼎鼎的山野犬人,面罩皮套,羞于见人,恐怕其中有什么隐秘吧!” 蒙面人怒道:“谁是山野犬人?你别鬼迷了心!” 叶秋白一愕,道:“尊驾不是山野犬人?” 蒙面人哈哈一笑,突然面罩一脱,露出一个二十余岁眉目带煞、生冷瘦削的少年面孔。 叶秋白道:“阁下不是山野犬人,那是在下猜得不对,但阁下为何杀死这个女子?说个道理来!” 瘦削少年道:“我们自家的事,与你外人无干,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言止于此,你们可以走了!” 叶秋白冷笑道:“妄杀无辜,什么叫你们家的事?在下一再好言相询,阁下不但不予回答,反而咄咄逼人,你道我杀不得你吗?” 少年闻言,又是一阵冷冷大笑,突然双眉一皱,沉声道:“那就试试看吧!” 身形微晃,逼近了一丈远近,边说道:“少爷倒要看看,谁能杀得了我?” 话方说完,双手平举,呼地一掌击来。 叶秋白笑道:“雕虫小技,也来现眼!” 一掌挥去,轻若无物,两股掌风只一相遇,强弱立判。 那瘦削少年那是叶秋白对手?一震之下,连连后退了七八步,一跤倒地。 他身子一晃,挣扎地跳了起来,满面通红,指着叶秋白道:“小子果然有一手,再接我一掌。” 话说完,突然向后倒退,面现诡笑。 叶秋白见状,心中一动,忽想起孤松子当时也是一般模样,不敢怠慢,金刚罡气再度将三人与自己一齐护住。 瘦削少年双手缓缓置于胸前,并未立刻出掌。 叶秋白知道对方一定又在施展熔骨无相百步神功,心中大怒,知道不能落后,突一伸手,将太虚狂气化为一道直线,猝然击向少年一手。 正在此刻,少年双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果然发出熔骨无相百步神功,掌风如鬼魅一般,悄悄向叶秋白直射过去。 突然瘦削少年一声惨吼,一只手臂竟被太虚狂气活活击碎,痛得包眼泪直流,咆哮如雷。 瘦削少年又惊又怒,知真道此番遇上了煞星,大吼一声,转身便走。 叶秋白那能如此容他便走,大喝一声道:“且慢,给我回来!” 少年心胆俱裂,闻言竟不由自主的停下步来。 叶秋白道:“杀了人,怎么能掉头就走?说出原因来,否则少爷再补你一掌,索性连你双手都废了!” 瘦削少年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纵横一世,落得如此下场!” 叶秋白道:“地上女子究竟是你什么人?你又姓谁名甚?” 瘦削少年道:“她叫吕樱红,是我师妹,我叫庄东,外号七星手。” 蒙龙巴等人这时也走到跟前,闻言怒道:“我三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一言不发,将我三人暗算点住?赶快说!” 七星手庄东一手被击为粉碎,疼痛已极,闻言那敢不答,忙道:“三位请勿动怒,在下全神注视敝师妹的举动,见三位走来,疑是敌人,所以下手得罪,尚请勿怪!” 叶秋白见他出言恭谨万分,知道他已经心胆皆丧,笑道:“这且不去理它,我问你,你将吕樱红袭毙,是否是受山野犬人的差遣?他现在又在何处?” 七星手庄东闻言,一阵犹豫,嗫嚅道:“这个……恕我不能……” 叶秋白冷笑一声,沉声道:“既然你不肯说,我还是自己去问山野犬人好了,留你无用,少爷成全了你吧!” 单手一扬,似乎就要一掌劈下!七星手庄东面色一阵苍白,急道:“且慢,我说了!” 叶秋白哼道:“若有一字虚言,绝不容情!” 七星手庄东目光一阵乱问,半晌说道:“吕樱红何事触怒家师,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受命前来,其他一切……” 叶秋白怒道:“住口!满口胡言,吕樱红若是有事触怒你师父,你师父何以又命她出去办事?干脆就在山中将她处死了,才是常理,哪有一方面命她出来办事,又一方面命你追踪前来下手?这明明是你存心欺骗!” 七星手庄东面色更白,吶吶半晌,无话可说。 叶秋白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少爷先解决了你,再找山野犬人算账!” 七星手大惊失色,尚未来得及说话,突闻疏林外,一个阴恻恻口音道:“什么人要找老夫算账?” 七星手庄东一闻此声,面色剧变,冷目一阵乱闪,心中已有了主意。 叶秋白一愕,转身向旁边望去,却见身边五丈以外,站着一个狗头老人。 老人长得尖鼻长腮,犬牙馋吻,双耳高耸,像煞一只狼狗! 叶秋白一见此人,知道山野犬人已经到了,心中一凛,暗自运气戒备。 口中却淡淡一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阁下就是名震异域的山野犬人吗?” 山野犬人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老夫隐居荒山,数十年不履江湖,此刻居然有人找我算账!真是奇闻,哈哈……” 目光一瞟,看见站在一旁的庄东一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微愠道:“没用的东西,还不退远一点!” 七星手庄东闻言,微微颤抖起来,但并未依言后退,嗫嚅道:“师父在上,徒儿有下情禀告!” 山野犬人目光电闪,喝道:“下去!有什么事等会再讲,老夫此刻却要会会那位找老夫算账的人!” 面向叶秋白,冷冷一笑,道:“阁下要找老夫算账,不知如何算法?” 叶秋白面色一沉,道:“想不到名震异域、望重一时的山野犬人,偌大年纪竟做出人神共愤、无耻至极之事,你以为天下之间,就没有人得知吗?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何必要在下当着你徒弟之面,揭破你丑恶面目,丢人现眼吗?” 这一番话说得刻薄严厉,山野犬人一怔之下,突然哈哈狂笑起来!目中隐透凶光,大笑之后冷声道:“数十年来,没有人敢这样骂过老夫,痛快痛快,哈哈哈……” 突然凶光大露,走上两步,指着叶秋白道:“老夫为了一个‘耻’字,不惜匿迹荒山,戴上狗头面具,以示如不能洗雪前耻,终生为狗之意。数十年来,埋头苦练,想不到竟有人骂老夫无耻,真使老夫啼笑皆非,你说说看,老夫到底如何无耻?” 叶秋白怒火高涨,想起吕樱红自悲身世,有心相许,到头来还是死在仇人手里,所受侮辱,死难瞑目,这份感情上的责任,完全由自己承担了,心中早已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山野犬人击死,为她报仇雪恨。 闻言冷笑道:“想不到你真是一位有骨气、知廉耻的人物,在下倒真是失敬了!” 突然面色一整,正色道:“山野犬人,我且问你一个问题,自古从师如父,师伦一道,不容轻侮,今者如有人持杏坛之尊,辱其女弟子,此等之事该当何罪?” 山野犬人闻言,面色倏变,喝道:“这是乱伦,罪大恶极,应处死罪,但你何出此问?” 叶秋白冷笑道:“既知此系死罪,有骨气有廉耻如尊驾者,何不早早自裁,难道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山野犬人大吼一声,头上狗发根根竖起,猛起一掌,排山倒海般劈向叶秋白。 口中暴吼道:“胡言乱语,敢是不要命了!” 叶秋白察觉袭来掌风,力道甚强,知道此老武功已臻绝顶,不敢怠慢,身形微退,一掌迎了上去。 轰然一声,两人身形同时站立不稳,都向后退了两步,方自立定。 这一掌山野犬人用了五成功力,叶秋白则仅用了三成力。 山野犬人心头一震,暗忖:看他年纪轻轻,何来此等深厚内力?自己埋头深山练功数十年不曾间断,怎么只跟他拼了个平手?心中微凛,一双闪亮利眼不由露出惊异神色。 叶秋白走上一步,沉声道:“山野犬人,在下若不是念你成名不易,身负奇耻犬辱,自套狗头,这一掌绝不留情,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数,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自行解决,也算留个知耻之名!” 山野犬人怒吼道:“你口口声声叫老夫自裁,究竟老夫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不说出来让老夫听听?如此胡说乱言,出言疯癫,莫怪老夫要下绝手了!” 叶秋白怒道:“不到黄可心不死,你以为自己所做之事,无人得知,是吗?” 走上两步,单手朝身后地上的吕樱红尸体一指,冷笑道:“你那女徒弟已经将你辱她清白、夺其贞操之事,亲口告我──” 山野犬人目光微闪,落在地上,突然大喝一声,飞扑上前。 叶秋白身形微掠,将手一拦,喝道:“你想怎么样!她人已死了,你若想报复她泄漏秘密,已经太迟了一点!” 山野犬人目闪红光,并不开口,双手猛起一掌,劈向叶秋白。 这一掌挟怒出手,用足十成功力,一时风云大起,飞沙走石,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第二十九章 异域狂人神犬门 叶秋白冷哼一声,运足六成功力,向上一迎。 掌风到时,山野犬人心头一震,不由大骇,想不到自己全力一掌,竟被对方轻松化去。 叶秋白掌出之后,眼前一花,山野犬人已乘势纵到吕樱红尸体之前。 心中一惊,只怕他要毁坏尸体,正待扑上,突见山野犬人双手捧起吕樱红的尸体,犬目之中,不知如何竟泊泊流下一串珠泪。 叶秋白一见此状,顿时愕然止步,全神贯注着山野犬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大感诧异。 山野犬人泪下如雨,一张狗头面具全部湿透,场边之人见他如此晴状,不由大奇,静息屏声,望着他一动不动。 山野犬人悲恸之情,不由使叶秋白大感怀疑,这种真情流露,绝难矫装。 若说他心疼徒儿惨死,倒也有理,但吕樱红既被他夺去清白身体,两人师徒之情已绝,山野犬人见她死去,当不致如此悲痛。 一想至此,感觉此中内情恐怕并不如吕樱红所说那般简单,不由仔细思索起来! 山野犬人悲泣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厉喝道:“吕樱红怎么死了?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叶秋白正待开口,一边的七星手庄东突然抢步上前,跪地禀道:“禀上师父,师妹吕樱红之死,乃是他这小子所为!” 说着,望了一眼叶秋白,又道:“弟子为此和他打了起来,不慎被他击碎一手,有辱师父威望,但这小子出言不逊,辱师父威名,却是不能饶他!” 叶秋白听七星手如此胡说八道,不禁一怔,心中怒火上升,大喝道:“无耻小狗,吕樱红乃是为你所杀,少爷为此正要找你算账,你却赖在我的头上,居心何在?” 山野犬人怒眉一扬,沉声道:“庄东,你师妹为何被此人杀害,理由何在?先告我知道!” 七星手庄东一凛,说道:“弟子途经此处,见师妹正被此人纠缠,卧于地上,欲强行非礼,乃飞扑上前相救,不料此人见事被撞破,羞怒之下,遂将师妹击毙,又伤我一手──” 山野犬人厉吼一声,道:“是了!我已知道,你且退下!” 叶秋白见七星手庄东东如此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气得作声不得,半晌始道:“山野犬人,令徒之言完全无稽──” 话未说完,山野犬人已一声暴吼,欺近身前,指着叶秋白阴声道:“事实俱在,狡辩何用,老夫最恨作奸行淫之人,此仇此恨,老夫即使化骨扬灰,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目中蕴泪,面露凶光,双手缓缓扬起…… 叶秋白全神戒备,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怒道:“哼!你师徒两人狼狈为奸,自己做了好事不说,反一股脑赖在少爷头上,实在无聊至极。不必多言,少爷随时服侍你们,划开道子上手吧!今日如不把你们这些衣冠禽兽碎尸万段,也报不了吕樱红冤死之仇!” 山野犬人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出手,一闻此言,不由心中一动,道:“你说什么?害死老夫之徒的是你,你替她报什么仇?” 叶秋白道:“杀死吕樱红的真正凶手,你道是在下吗?” 山野犬人怒道:“不是你,难道是庄东不成?” 叶秋白淡然笑道:“庄东虽是亲手杀她之人,但另外尚有一个人在幕后指使!” 山野犬人目光一闪,高声向七星手道:“庄东!你且过来!” 七星手闻言,突然面现苍白之色,缓缓走上。 山野犬人不待他跪倒在地,突一长身,不知使何身法,一把扣住了他右手脉腕!七星手庄东大惊失色,忙道:“师父!您──” 山野犬人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胆敢在老夫面前弄鬼,到底是谁指使你杀死吕樱红?若有一言欺骗,老夫且让你尝尝七阴焚身的滋味!” 七星手面色大变,急道:“师父不要听信他信口诬陷,师妹之死,完全是他所为!” 山野犬人见他答得如此坚决,一时又觉茫然,将手一松,不禁六神无主。 突一转身,向叶秋白道:“你这小子,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随口诬赖,你说有人在后指使劣徒,到底是谁?” 叶秋白面露不屑之色,冷冷道:“是你!” 山野犬人闻言,不由勃然大怒,突上一步,挥出一股奇异掌风,击向叶秋白,疾如闪电,一瞬便至,一时飞沙走石,乌云四起,威力无与伦比! 叶秋白见这掌风十分特异,不敢怠慢,退后两步,一掌推出。 两掌只一相遇,两人同时立足不住,向后微退了半步,方才停住,心中都觉吃惊不小。 叶秋白暗忖:此人功力如此深厚,倒是出山以来,罕遇的对手! 山野犬人心中更疑,心忖:这小子内功如此深厚,自己全力一掌,竟被他反击回来,如他再加一掌,自己一定吃亏不小!心中凛然,不敢再露骄狂,忽然心中一动,猛喝道:“住手!” 叶秋白本待再出一掌,听他大喝,乃停下手来,冷冷道:“有什么话,赶快交代,免得死不瞑目!” 山野犬人道:“你说老夫指使劣徒下手,到底有何凭据?老夫于吕樱红,爱如己出,怎会令人将她害死?若不是老夫见你出言奇特,觉得事有蹊跷,早就以无相神功取你性命,赶快说明真相,否则老夫真不顾一切了!” 这一刻间,叶秋白也觉事情有违常理,如果真是山野犬人命庄东杀害吕樱红,山野犬人必不致一再相询,逼得自己说出他的丑事,当场出糗。山野犬人如此苦苦相逼,极可能是他自己并不知情。 但又一想:吕樱红言犹在耳,并非虚假,而七星手始则谓受山野犬人之命,山野犬人一出,又反咬事情是自己所为,七星手如此瞒骗双方,居心何在,实在令人不解。 闻言,不暇多想,沉声道:“吕樱红未死之前,曾告我一事,她儿女清白之身,是被你这为人师者横加强夺,托我为她复仇。又据七星手亲口所说:跟踪吕樱红至此,暗下毒手,乃是受师父之命,这分明是你想要灭口,掩饰罪行,定下的奸计,事情如此明白,你还有什么可狡赖的?在下与你等无仇无怨,素不相识,如非吕樱红亲口告知,在下又如何得知?又何必找你算账?山野犬人,你且想想看,谁是谁非,自有公道!” 山野犬人静静听着,狗头面孔毫无表情,只有一双闪闪发光眼睛,透出又迷惑又愤怒的神色。 闻言,突然仰天一阵哈哈狂笑,声入云端久久不绝,隐含着无限的感慨与悲愤!笑声一停,突向叶秋白道:“老夫一生不沾女色,想不到竟有人说老夫如此行为,真叫老夫哭笑不得!” 又道:“这种话,可是吕樱红亲口说出的吗?” 叶秋白道:“这个自然,在下何必诳言!” 山野犬人突然自面具之内,透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半晌,惨笑道:“吕樱红与老夫相依为命,亲逾父女,她会说这种话?这如不是你欺骗,就是另有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喝道:“看你神色不像说谎,你且发誓我听,老夫自有主意!” 这一刻间,叶秋白已知吕樱红所说必与事实有所出入,闻言正色道:“在下从不打诳言,适才所说,没有一句是虚,信与不信完全由你,如果存心欺骗,发誓又有何用?” 山野犬人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一脸正气,不由叹息一声道:“家门不幸,竟使老夫蒙此不世之耻,少侠所说,老夫完全相信了!” 叶秋白见他改了称呼,语气大变,心中一动,忙道:“在下此刻已知此事必定另有原因,老前辈请想想看,可能有人冒你名义──” 山野犬人目光一闪,大吼道:“我明白了!” 突然将手一扬,发出一股极大吸力,将两丈之外的七星手庄东提到跟前!七星手庄东双膝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惊呼:“师父万勿相信此人之言──” 话未说完,山野犬人目光如火,突出一指按在七星手锁骨之旁。 七星手庄东一声痛吼,倒在地上,满地乱滚,面上汗水如豆粒般滴下,神色痛苦已极! 山野犬人这一手叫七阴焚身,是一种极酷毒刑,七星手被点之后,立觉全身大火焚身,烧得肝肠寸裂,痛到极处,反而喊不出声。 山野犬人等待半晌,这才一抬足,点活了七星手穴道,解去七阴焚身的酷刑:七星手面色发青,躺在地上,犹如死去一般,汗珠兀自流个不停。 山野犬人冷笑一声,道:“再敢有一句虚言,七阴焚身加一倍服侍!” 突然大喝道:“还不与老夫跪好?” 七星手庄东闻言,挣扎着跪在山野犬人足前,再无一丝强悍神色。 山野犬人道:“吕樱红是你杀死的吗?” 七星手那敢再有半句虚言,闻言忙道:“禀上师父,师妹虽然是弟子下手杀害,但弟子乃是受师兄迷离子之命,身不由主!” 山野犬人目光一寒,急问道:“你师兄迷离子为何命你将她杀害?从实招来!” 七星手道:“这个……师兄与师妹两人,有过一次……事后师兄恐怕她泄漏,乃趁她受命出山之便,命我跟踪而来,下手将她灭口。” 山野犬人听到这里,不由仰天狂笑,声音悲愤已极,叶秋白也为之暗暗动容。 笑罢,山野犬人突又问道:“吕樱红既被迷离子所辱,为什么又说是老夫──” 说到这里,自觉难以启口,连忙止住,目光望定地上的七星手,看他如何回答。 七星手这时也觉为人保密,只有使自己皮肉受苦,太犯不着,乃道:“师兄不知如何也制了一副狗头面具,穿戴起来与师父并无二致,也许师妹以为就是师父,任他为所欲为,不敢反抗……” 山野犬人暴喝一声,身子跳了起来,面具上的狗发根根竖起,神情虽不可见,但也可猜想他心中的悲愤与激动。 叶秋白这才恍然大悟,真相大白,想起自己一味恶言讥讽,处处挖苦,不由对眼前悲愤填膺的山野犬人,油然生出同情,对自己的误会也暗暗抱歉。 山野犬人这种神情,可把跪在地上的七星手庄东吓得面无人色,全身乱抖。 山野犬人突然仰首向天,喃喃悲语道:“天啊!我山野犬人一世英名,竟败在自己人手里,这副狗头面具,即使将那仇人击毙,洗雪当年胯下之辱,也无颜再取下来了!” 叶秋白见他语音悲壮,不禁对埋首荒山,自戴狗头面具,矢志雪耻的老人,兴起无限的感慨。 山野犬人悲啸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的七星手身上,黯然道:“庄东你且起来!” 七星手庄东闻言,偷窥老人神色,不由落下一块心上大石,缓缓站起。 山野犬人道:“你那师兄从此已被逐出门墙,我神犬门户的掌门人一职就传给你了!” 七星手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谢道:“弟子遵命。” 山野犬人这才黯然向叶秋白道:“家门不幸,竟出此事,七星手庄东虽非良才,但吕樱红已死,迷离子不日亦当死,我门下徒儿仅余此人,如小侠认为此子尚无大恶,可否留他一命?” 叶秋白见老人神色十分颓丧,知道他受刺激???甚,闻言忙道:“令高徒庄东,与在下不过误会交手,如何处置,全在老前辈,在下不敢过问!” 山野犬人微喟道:“如此多谢少侠了。” 说完,转身对七星手道:“吕樱红带来神犬百只,由你领回,老夫此次出山,是为参加一次大会,如果幸能将约会主人击毙,老夫便可除下这个面具,重新为人;如果不敌,则老夫与你永无再见之日,希望你好自为之,毋违师命。此次杀害师妹之事,老夫已饶恕了你,既然身掌门户,便当以身作则,行事光明,知道吗?” 庄东闻言,悚然应命。 山野犬人长叹一声,向叶秋白道:“若非少侠,老夫将终身蒙受极大侮辱,此恩此情,如我山野犬人幸能不死归来,当有厚报!” 叶秋白道:“老前辈明察秋毫,论事公断,在下十分敬佩,厚报一词,请万勿出口,以免在下心中不安。” 又道:“老前辈前去赴约,不知主人是谁?如果与在下行程并无耽搁,在下甚愿一助前辈!” 山野犬人沉吟半晌,低头道:“不瞒你说,老夫数十年前,因一日与武林三尊之绝命杀神误会交手,老夫不敌,从此隐匿荒山,戴上狗头面具,有若不雪此耻终生为狗之意!” 叶秋白听得心头大震,强忍神色,听他继续说道:“近年以来,闻得绝命杀神已死之讯息,不由失望万分,但月前听得绝命杀神之陡,名叫叶秋白的,发柬邀约各派掌门,会于亡魂谷,时间就在本月中旬,老夫闻讯喜不自胜,看来这狗头面具仍有取下之望,所以尽管日期未至便出门赴约,却在此处遇见这等气恼之事,少侠一片相助之情,老夫心领了。” 一旁的蒙龙巴听到这里,忍不住呵呵怪笑起来。 山野犬人目光一闪,忽见叶秋白面色有异,乃强行忍住。 叶秋白疾忖:想不到山野犬人竟与先师有这种宿怨,如果他知道面前的自己就是亡魂谷大会主人叶秋白,不知有何感想?本待说破,但一想之下,还是隐忍住了。 自己尚须到黄叶总教去见黄凤仪一面,然后救醒金燕子,再将黄幡君置死……事情尚多,如果在此斗了起来,将不胜麻烦。 所以一怔之后,道:“既然前辈要前去赴约,在下却要失陪了,希望前辈在亡魂谷大会上,如愿以偿击败敌人,取下面具,在下在此预祝前辈成功!” 山野犬人笑道:“说了半天,还没请教见台高姓大名?” 叶秋白一怔,随道:“在下姓白,号叫玉剑书生!” 说完后,自己也觉好笑。 想不到在此林中,又冒用了一次玉剑书生的外号,而玉剑书生竟已无法干涉了! 山野犬人喜道:“原来是玉剑书生白少侠,令师东宫老人与老夫是多年故友,想不到他调教出来的徒弟,武功如此了得,真是后生可畏!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叶秋白又是一怔,无可奈何,只好应付到底,闻言忙答道:“家师甚好,多谢前辈关怀!” 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东宫老人已在大雪山上被自己击毙,此刻却成了这个死鬼的徒弟,实在霉气,正在哭笑不得,山野犬人又道:“白贤侄,恕我如此托大,老夫赴约之便,当前往落雁庄一见令师,藉叙别后情况,不知令师此刻是否尚在落雁庄?令师叔雪山鬼母又在何处?” 叶秋白愈听愈不是味了,连雪山鬼母也成了自己师叔,实在霉上加霉,闻言忙道:“家师尚在落雁庄,至于师叔雪山鬼母此刻仍在雪山,前辈有便,可往一会,晚辈尚有他事,恕不能久陪了,就此告辞吧!” 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话题,所以匆匆告辞。 山野犬人见他神色踌躇,举止不定,知道他必有要事,乃一笑置之,闻言说道:“既然贤侄有事,日后当可再见。” 叶秋白闻言,暗笑道:山野犬人说得不错,日后在亡魂谷大会上,一定可以再见,但那时双方拆穿面目,山野犬人一定哭笑不得。 闻声忙道:“不错,日后当可再见!老前辈此刻是否就去落雁庄?” 山野犬人道:“劣徒迷离子尚在山中,尚不知已经事发,老夫必须先回山将之处决,再往参加亡魂谷大会。你如遇见令师,可代老夫致意,说我山野犬人面具一除,就往相见!” 说完,微一颔首,向庄东道:“我们回去吧!” 庄东闻言,连忙低声狗吠一声,立刻从林外四处聚起一群黑压压大狗,闻声纷纷穿林而出。 叶秋白见状,知道是山野犬人所畜神犬,不闻命令,不敢动作,听以这大半天来,只在林外蜷伏不动,众人竟自不觉。 叶秋白待山野犬人走远,这才抢步上前,喊道:“蒙贤弟!为兄的想死你了!” 蒙龙巴一张丑脸忽然抽搐起来,似乎也掩不住心头之狂喜,飞扑上来。 两人相拥一阵,不胜感慨,反而弄得无言可说。 半晌,叶秋白道:“雪山一别,又是许久,想不到为兄的能再遇见你,不知你可好?” 蒙龙巴虎目含泪说道:“小弟在雪山,身受重伤,若非大哥赠以血石髓,早已血尽而死。告别恩师后,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听说亡魂谷大会是大哥所约,所以连忙赶来,恰巧在此遇见前次所救的两位老兄,说你适才还在此处。小弟赶到林中,与七星手冲突起来,被他用毒蛊当作暗器,点中我三人的哑穴,此后之事我就不用再说了。不到一别多月,大哥武功进步何止十倍?真是可喜可贺!” 叶秋白一拍蒙龙巴肩膀,笑道:“上次在乌蒙山,我交给你收藏的几片转心莲,尚带在身边吗?” 蒙龙巴忙道:“大哥的东西,小弟那敢不带在身边?” 说完,用手拍了拍怀中之物,表示就在身边,叶秋白大喜道:“走!咱们上贵阳去一趟,再回来主持亡魂谷大会!你这两位朋友,又──” 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不待他说话,突然一齐跪下,道:“两位恩人在上,我兄弟两人屡蒙援手,无可报答,情愿随马持蹬,长留二位恩人身边,以效微劳,寓祈应允!” 叶秋白连忙上前欲将二人拉起,边笑道:“二位武功不凡,行走江湖,何必一定要跟随我们,吃苦冒险。不瞒二位说,我俩前行步步艰难,危机四伏,二位同行定遭池鱼之殃!” 粉面白狼道:“二位如不应允,我兄弟俩绝不起身。” 叶秋白见他二人神色甚为恳切,心中顿觉十分为难,正在思忖,蒙龙巴忽道:“大哥,他二人改邪归正,十分不易,何妨大家同行,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不然亡魂谷大会上,你岂不是太势单力薄了吗?” 叶秋白不忍拂逆他的意思,笑道:“亡魂谷大会上,完全是为兄的一人之事,不需他人助拳,但你既然如此说,大家还是同行好了!” 粉面白狼与入云白狐闻言大喜,肃然起身。 叶秋白道:“走吧!今了午间当可到达黄叶总教,让为兄的介绍你认识天下第一美人,名叫穿云剑金燕子,她是大哥在关外认识的朋友,现在正需要转心莲解除迷毒,闲话少说,就上路吧。” 这一瞬间,粉面白狼与入云白狐已挖洞将吕樱红埋好,至于孤松子,则已骨灰飞扬,无须埋葬。沙门神陀也已化为黄水,早就无踪无影,渗入泥土了! 叶秋白在吕樱红埋骨处黯然低回,不胜感慨,回想起她以身相许,情意绵绵,目悲命苦,含恨辞世,不由心中一阵难受! 连忙抑住心神,吶吶自语道:“吕樱红啊,你的真正仇人迷离子不久将被寸砾而死,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说完,幽幽一叹,转身上路。 第三十章 旧仇新恨挑强徒 风吹过疏林,飒飒作响,转眼林间又恢复了平静,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叶秋白与蒙龙巴故友重逢,说不尽的欢欣鼓舞,加上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一行四人倒也颇不寂寞。四人展起轻功疾行,没花多少时辰便到了太古城。 四人进城后,但见街道上有很多劲装疾行之人,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叶秋白看在眼里,暗忖:看这些人的装束行动,似乎是黄叶总教的徒众,想不到黄叶总教总坛设在太古城才不过半日,便已明目张胆,声势浩大,出入大街旁若无人,但这些徒众行色匆忙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难解,且不去埋它,四人奔驰一日也感疲累,于是找了个客栈暂时休息。 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一进房间,抱头就睡,蒙龙巴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渐渐也神游太虚,梦见周公去了。只有叶秋白精神亢奋,只稍微调息一会儿,便又恢复过来。 太古城已到,他的几桩未了心事也可一一了结,然后赴亡魂谷之约,不论生死,都可无憾,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刻就到黄叶总教总坛,将身前之事逐一作个了断! 又想到黄叶教主,原来就是自己失散的爱人──黄凤仪。 想不到一别之后,她不但得了一身绝顶武功,还驾御了两帮一教,合并而成黄叶总教,随意指使调度,威风八面,今非昔比,在江湖上震撼远近,她在失意之际,全心创立事业,未尝不是个排遣之法。 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万千,自己初恋的情人,竟在失意下变成一教之主,过去的事情早已如过往云烟,被一阵轻风吹个一乾二净,怪不得她在那天夜里,不肯将真面目揭破,这明明是她不愿自己知道她未死,想把过去的初恋感情付诸流水。她的确用心良苦,但自己怎能如此轻易就忘怀她呢? 叶秋白思前想后,想起了金燕子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又想起了峡谷中的神秘少女,心头不由一阵猛震,忖道:自己此生已经饱受情场忧患,再不能辜负穿云剑金燕子与峡谷中那个少女,既然黄凤仪不肯以真面目相见,自己就应该体谅她的用心。 虽已知道她是谁,但见面后,还是装着不识为佳,过去的恋情就当它是昙花一现,埋在心底,作为永久的怀念吧!想到这里,不由感到一丝凄凉滋味缓缓爬上心头。 在这一瞬间,叶秋白侠肠铁胆,竟感到从未有过的惆怅。 他抬起头来,对着一盏孤灯发怔。不由镜台空明,凝思悄然,突然从背后找出绝命狂刀,一时红光暴射,满室彩霞,于是舞起狂刀,低低吟道:凄凉宝刀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绿,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 吟罢微喟一声,将刀收起,正待起身前往隔室看蒙龙巴等人,突闻一声低喝,发自隔壁房间,心中一动,连忙跃出窗户,探首向隔壁望去,这一望之下,发现屋内平空添了两三个人,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仍在呼呼大睡,丝毫不知自己性命几乎断送在睡梦中。 蒙龙巴怒目圆睁,盯着那潜入的三人,双掌平置胸前,但并未出手,似乎有什么顾忌。 叶秋白一望那三个人,其中一个年老苍发,正是红蛟帮的帮主苍发神君,现在他是黄叶总教的内三坛坛主,与外三坛坛主黄幡君平分秋色,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知他突然出现,到底是为了何事?这时苍发神君向旁立两人一摆手,两人即退到屋角,监视着床上熟睡着的两个人。 蒙龙巴狂吼一声,喝道:“苍发神君!前次在乌蒙山顶,饶你不死,不想你贼性仍然未改,此来何为?大爷可要下手惩戒了。” 苍发神君冷哼一声,道:“老夫前来收拾帮中叛徒,与你何干?难道你还要一昧逞强,包庇我帮叛徒,自讨苦吃不成?识相点赶快退下,免得老夫一火之下,将你碎尸就地,听见没有?” 嗤的冷笑一声,蒙龙巴道:“凭你苍发神君,还不够资格命令在下,咱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被碎尸,是谁自讨苦吃!” 苍发神君大怒,向前走了一步,一掌击向蒙龙巴。 蒙龙巴顾忌床上熟睡之人,不敢离开一步,一见掌风挟着万钧之力,当头劈到,心知不妙,立运功力,气贯双掌!呼呼两声,推出两股深厚内力,直迎上去。 一声暴响,掌风相遇,顷时震得四壁嗡嗡作响,摇晃不已,两人同时逼得向后倒退一步,心中都在暗暗吃惊。 旁立两人在蒙龙巴出掌之际,突然如闪电一般飞扑到床前,伸出双手,点向熟睡中的二人哑穴。 蒙龙巴虽然看见,但自己掌已发出,一时难以收回,回救不及,眼见两个同伴就要被人制住。 突闻噗通噗通两声,偷袭之人正要庆幸得手之际,不料自己背上一凉,似被一物击中,四肢一软,顿时倒在地上。 苍发神君与蒙龙巴掌风相遇,各自倒退一步,眼见自己两名好手,竟无缘无故倒在地上,知道中人暗算,大怒之下,突然破口骂道:“那个不开眼的贼子,鬼鬼祟祟,暗箭伤人,是东西赶快滚出来──” 话未说完,叶秋白身形一掠,已经进了房间。 苍发神君一见来人,面色倏变,怒喝道:“原来又是你这小子,上次教主饶你一命,难道你不知死活,又跑来寻事不成?” 叶秋白见他色厉内荏,心中暗笑,目光闪处,忽然想起一个主意,笑道:“苍发神君,我等这次到你们总坛地面来,并不是想寻事,而是想在你们教中弄个差事,希望你引见引见。” 这番话说得苍发神君又惊又疑,忙这:“这个……如果你真有意加入本教,老夫一定为你引见教主,但不知你想当什么差事?” 叶秋白笑道:“不是我本人想干,而是我这两位同伴,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他们两人,一个想当内三坛坛主,一个想当外三坛坛主。” 苍发神君闻言不由大怒,但想到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又不敢轻易出手,只气得面色发青,呆在当地,作声不得!这时入云白狐与粉面白狼二人,已经在一声大响后悠悠醒转,睁眼一望,正接触到苍发神君那双怒火焰天的眼睛,不由吓得一怔。 叶秋白见二人醒来,笑道:“二位朋友,你们的相好苍发神君来了,怎么不过来亲热亲热?” 二人脸色大变,强笑道:“原来是帮主到了,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苍发神君冷哼一声,怒道:“老夫这帮主之位,已经降到内三坛坛主,想不到还有人想干这份差事,那老夫岂不是要降到徒子徒孙了吗?哈哈!哈哈……” 说完,似乎有说不出的愤怒感慨,竟纵声狂笑起来。 突然笑声一停,向粉面白狼冷冷道:“你们两人有人撑腰,想捧你们当内外三坛坛主,看来老夫只好让贤,你们两人就要骑在老夫头上,随意使唤了,哈哈!……” 苍发神君说完,再次纵声大笑。 叶秋白望了入云白狐二人一眼,见他两人面带迷惑,微微一笑,向苍发神君道:“今夜之事,在下不再追究,请你回去禀告你们教主一声,说我等明日上午,一定来到贵教总坛,以一双肉掌印证你们内外三坛主,看你们能否胜任这份差事。言至于此,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苍发神君冷笑一声,沉声道:“好吧!老夫如果败在你等之手,这内三坛坛主之位,一定让与你们!” 叶秋白笑道:“好极好极!不过在下并无意当什么内三坛坛主,明天与你争夺此位之人,是这位杨老兄。” 粉面白狼乍闻此言,不由吓得面色发青,不知叶秋白是何用意,正待开口,苍发神君已一声哈哈狂笑,指着粉面白狼杨极豪道:“粉面白狼,明日上午比武会上,尚望你手下留情,给老夫留碗饭吃,哈哈哈!” 粉面白狼见他说话刻薄尖酸,目闪寒光,心中狂跳,面上更是一阵白一阵青,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叶秋白道:“你放心好了,明天杨兄手下一定留情,但你自己太不争气,那就怨不了别人了!” 苍发神君强忍怒气,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将身一掠,纵出窗外。 叶秋白忙道:“苍发神君,你带来的两名饭桶,不管了吗?” 远远传来苍发神君的冷笑声,道:“留他二人,明天好领你们到本教来!” 叶秋白一笑回身,粉面白狼突然走向前来,跪地道:“公子,你这一来可把我害惨了,明日比起武来,我那里是他对手?公子,你……” 叶秋白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笑道:“黄叶总教在外并无恶名,你两武功不凡,担任内外三坛坛主,正好一展抱负,否则长年风尘仆仆,也终非了局。在下今夜就传你一套绝技,明日对起阵来,一定可以击败他,在下再将黄幡星君除去,这样你们岂不就成了坛主了吗?” 两人闻言,又惊又喜,连忙叩谢。 叶秋白将二人扶起,道:“在下将你们两人安排妥当,也算了结一桩心事,免得在亡魂谷大会上,连累你们陪我冒险,区区心意,你们一定明白!” 粉面白狼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公子好意,我俩万分感激,但黄叶教主武功高强,深不可测,难道她会听任我们上门夺取她手下人向地位吗?” 叶秋白道:“在下与黄叶教主有一番渊源,料想她不会干涉,你们两人此后在她手下服务,可不能三心两意,如有差错,黄叶教主饶了你,我却不能饶你,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可知?” 两人闻言,见他神色严肃,那敢不从,连忙答应。 心中暗忖:看来他与黄叶教主果然颇有渊源,否则不会说出这样嘱咐自己,将来一定要克尽职守,以报答提携之情。 叶秋白见他二人恭谨服从,颇觉放心,遂在斗室里就将清华秘籍中第一项绝学──龙凤八式,一招一式传给了粉面白狼与入云白狐。 两人武功原已不凡,一经指点,立刻透悟,不到两个时辰已将龙凤八式完全练成。 叶秋白心中微喜,乃命二人调息一会儿,立即上床休息,以恢复元气。 他又拍醒苍发神君带来之人,问道:“黄叶总教总坛究在何处?从实说来,免得皮肉吃苦!” 两人醒来,一闻此言,那敢有半句虚语,其中一人忙道:“由此出太古城往西,再走二里路左右,便可看见一个大庄园,红漆大门,那里便是总坛地点。” 叶秋白闻言,点头道:“念你们不知误犯,这次不予追究,走吧!” 两人如获大赦,闻言飞奔出门,疾驰回教去了。 叶秋白望着两人身影消失,这才对蒙龙巴道:“苍发神君这一回去,一定严密布置,教中高手也会闻讯赶回,明天你我有好戏唱了!” 蒙龙巴道:“你说那黄叶教主与你有番渊源,这又是吹牛安他们的心吧?是也不是?” 叶秋白道:“是与不是,你日后自然知道,此刻恕不奉告。” 蒙龙巴闻言一笑,也不再提。 ×      ×      × 这天清晨,缓缓有四个人行走在太古城西向驰道上。这四个人谈笑风生,大声说话,旁若天人,一点也不像去参加一场拼死的决斗。 黄叶总教的眼线岗哨,一个也不在眼前,似乎奉命隐伏在暗处,从不露面。 这条通向西边的小路,曲折迂回,走了二里路左右,这一行人果然瞧看见一座大庄园,修竹掩盖,绿叶成荫,桑林桃木,花香处处,乍看之下只道是什么官宦世家的居院,那里像名震江湖的黄叶总教总坛之地! 叶秋白看了半晌,心牛暗暗赞美,四人来到庄园前,一齐停步。 四下一望,只见红门紧闭,到处是一片寂静,四人见此情况,不由微愕。 正发怔间,突闻一声云板之声,发自大门内,声音高亢,清越嘹亮,云板响声才停,那扇红漆大门,突然洞开。 叶秋白一怔,向外望的,却见大门内站满了三山五岳人物,一个个神色恭谨,站在两旁一动不动。 叶秋白疾忖:这一定又是黄叶教主的主意,列队恭迎,看来他们已经等得很久了。 忖罢,大厅里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道:“贵客已临,秦乐三阕!” 大厅右边花架之内,立刻响起一片抑扬美妙、肃穆恭谨的乐音,连奏三阕,叶秋白向大厅之上望去,正中那张太师椅上,端坐着黄叶教主的娇小身子,头上黑纱已经除去,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孔。此刻她微露笑意,似乎对四人的窘状颇觉有趣。 叶秋白心想:黄凤仪何必安排这种场面作弄自己?看来她还是童心未泯,天真犹在。 目光移向大厅两旁,看见右边一排立着四人,为首的正是苍发神君,左边一排同样立着四人,为首一人是黄幡星君。 两人这时似乎心事重重,看见叶秋白等人来到,眼也不抬,兀自想着心事。待乐声停下,叶秋白向黄叶教主拱手道:“教主玉驾亲迎,我等实不敢当,来时未备名帖,有辱教主威望,尚祈勿怪。” 黄叶教主端坐椅上,安然道:“苍发神君昨夜已将你等来意,禀我知道,只因这上门夺位之事十分少见,所以安排大礼接待,敝教谨备区区水酒,尚祈诸位尽欢,既然来到,比武之事等下再说,现在就请入席吧!” 说完,花架之下管弦并奏,黄叶教主款款走下台阶,肃容入座。 叶秋白向三人一使眼色,微微一笑,随着黄叶教主步入正中席位,蒙龙巴等人见事情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在一旁坐下。 众人按职位高低在大厅席上落坐,一时管乐大奏,水陆齐陈。 叶秋白看见这种排场,不由暗赞,黄凤仪这一教之主,果然有点名堂。 待酒过三巡,叶秋白向黄叶教主道:“在下昨夜向苍发神君所说之事,实是一时戏言,不想教主如此认真。倒使我等颇觉难为情。但在下这两位同伴,入云白狐、粉面白狼,原为红蛟帮中之人,因为不见容于帮主,致流落在外,年来武功大进,动极思静,极思在贵教谋一席之地,作永久打算,如教主不以我等狂妄,成全他二人一心为贵教效劳之愿,则在下实感激不尽。” 黄叶教主在他说话时,一双美目盯着他一瞬不瞬,嘴角隐含笑意,见他说完,乃道:“这个请叶少侠放心好了,敝教用人一向唯才是问,如果他俩内外三坛坛主不胜,这坛主之位理应由胜者得之,现在闲话少说,还是多用些酒菜吧!” 蒙龙巴等三人看见黄叶教主竟是这样一个苍白面孔的女郎,不由大为惊诧,听叶大哥与她谈得津津有味,不由又疑惑:叶大哥何时跟这女魔头交上朋友?怎么自己一些也不知? 叶秋白饮酒之间,不时偷眼望着黄叶教主,见她似乎对自己到来颇感愉悦,不由心中一阵感慨,自己明明知道她是谁,但却不得不装作仍不知情一般,若非碍着席上之人,说不定已经将她拥在怀内,细细温存了。 但猛又一想:自己与她缘份已尽,对方亦不愿再和自己纠缠,情份止于此,自己又何必痴心妄想,一定要强人所难呢?想到这里,心神一凛,连忙收敛神志低头饮酒,不再与她目光相接。 心中一阵惆怅,前尘往事何其温馨,如今伊人在旁,自己却要装作不识,此情此景,实在难以忍受。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叶秋白并非超人,虽然强力抑制,但面上乃由不得透出一股难以解释的凄凉神色。 黄叶教主见他神色有异,美目一皱,忽笑道:“叶少侠面有忧色,是否记挂着你那同伴金姑娘?” 叶秋白一震,忙道:“在下正要提起,不知金姑娘此刻在否?在下已经将解药带在身上,盼教主成全一见!以便解她迷毒。” 黄叶教主微笑转身,向左右一摆手,立刻有两名职司走出大厅,立刻回来,身边赫然站着神情痴呆、貌美绝伦的穿云剑金燕子。 蒙龙巴一见此女,怪目大睁,心想:叶大哥这些日子不见,倒是艳福不浅,有了黄叶教主又有这么一位绝世美女,左拥右抱,羡煞人了! 不说蒙龙日如此想,杨、宋两人,何尝不与他一般心思。 叶秋白乍见玉人,心中猛跳,勉强抑住情绪,向黄叶教主道:“在下同伴在此多日,多蒙教主关照,感激不尽。” 说完,站起身来,走到蒙龙巴座位之前,低语道:“蒙贤弟,快拿一片转心莲,救她醒转。” 蒙龙巴遂自怀内取出一瓣转心莲,叶秋白接在手中,向金燕子走去。 黄幡星君一直冷眼旁观,这时突然站起,正待开口,黄叶教主忽摆手,令他坐下。 叶秋白将转心莲纳入金燕子樱口,过了一会儿,金燕子忽然大咳一声,人已醒转过来。 这才看清面前之人,乃是一别多日心上爱人,心中一阵委屈,由不住扑簌簌落下一串泪珠。 叶秋白在众目环视之下,不好过于亲热,低声道:“金妹妹有话,等下再说,赶快擦去眼泪,免人嘲笑。” 金燕子这才看清四周之人,一愕之下,羞红面颊,连忙收泪。 叶秋白将她领到正中席上坐下,正待说话,黄幡星君已不耐烦,上前向黄叶教主道:“禀上教主,时已不早,彼等想也等得不耐烦,请即下令摆场吧!” 黄叶教主微微点头,道:“好吧!撤宴摆场!” 第三十一章 鸳情难圆劫难逃 黄叶总教的徒众听命,连忙撤下酒席,空出大厅外的广场。 苍发神君走出大厅,向黄叶教主高声道:“禀告教主,敝职为护卫坛主之位,要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叶秋白向粉面白狼使个眼色,粉面白狼立刻向黄叶教主施了一礼,转身出厅。 苍发神君见粉面白狼跨下台阶,朝自己走来,不由又羞又恼,想不到自己过去的手下,现在居然公然上门夺位,正面对敌,使他焉能不怒? 两人对面而立,都是目含寒光,突听大厅里传出黄叶教主的话:“内三坛坛主,你可全力施为,不必顾忌,如果有辱教誉,教中规律,你是最清楚的!” 苍发神君闻言,面色倏变,惨笑道:“禀告教主,敝职如果不敌,甘受教规制裁!绝无怨言!” 他知道这一仗胜负成败关乎自己生命,虽然明知粉面白狼不是自己敌手,但他既敢上门寻仇,自然有所依恃,所以丝毫不敢大意,突一上步,沉声向粉面白狼道:“杨兄,咱们这一仗,到底怎么个打法?胜负又如何决定?先说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粉面白狼这次完全是硬着头皮下场,一闻此语,忖道:自己如以平常招式,绝不是他敌手,自己所恃的只有昨天叶秋白临时传授的龙凤八式,这套龙凤八式奇诡莫测,但从未施用过,不知是不是他的对手。 忖罢,乃道:“你我不妨以十招为限,过了十招,便算平手,在下如不能在十招之内不能胜你,这份差事,在下就不干了!你说可好?” 苍发神君冷笑道:“只怕你在老夫手下,走不到三招,便要躺在地上了。” 粉面白狼闻言,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抢中宫,走洪门,施展龙凤八式的第一式,龙凤齐鸣,双手齐挥,劈向苍发神君左右两侧。 这一上步,不由使苍发神君大觉骇然,想不到对方武功如此诡异,大出武术常轨。心念一转,连忙一个虎纵,掠向对方身右,穿云望月,点向他胁下的玉田穴。 两人这一上手,疾如闪电,旁人尚未看清,已经过了两招。 穿云剑金燕子这时美目注定场中,却把香肩微微靠在叶秋白身上,千言万语,苦于无法倾吐,恨不得场上早早分出胜负,好与心上人离开这儿。 黄叶教主美目一斜,看见二人依偎情状,苍白面上虽无表情,但一双眼睛却不由得黯然低垂了下去。 只有她一个人最不关心场上的打斗,她心里所想的只有一个叶秋白──她初恋的情人。 现在,眼看着貌若天仙的女人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强抑心神,心想:自己此身已经蒙羞,叶秋白在知道自己是谁之后,固然不会介意,但自己心中,却无论如何也难平安,还是就此了断,也好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从此斩断情丝,各奔前程,初恋的情景恍如昙花一现,往事永留心中只能随时回味,过去的黄凤仪已经死了,活着的黄凤仪是一教之主,就让这份凄凉温柔情意悄悄埋葬了吧! 想到这里,心头涌起无比的惆怅,叱咤江湖的壮志,与世争雄的决心,毕竟在爱情的翅膀下显出了它的软弱。 黄叶教主轻轻的叹息一声,声音低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突然一声厉吼打断了她的思绪,目光向场上一望,却见苍发神君毛发直立,连连后退,终于噗的一声仆倒在地。 再看粉面白狼时,却见他面色痴呆,双手摊在胸前,神色十分迷惑,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够击倒对方似的。 场边之人见状,一个个面上变色,内三坛的三个香主,突然一齐站起身来,要向粉面白狼走去。 突然黄幡星君一声:“且慢!”飞身走人大厅向黄叶教主道:“禀告教主,内三坛坛主已经在第八招上,身负重伤,武功全废,如何处理,请教主速下决定!” 言下之意,似乎在催促黄叶教主亲自出手,以将这一干人制伏。 黄叶教主尚未开口,叶秋白在旁一声冷笑,指着黄幡星君道:“抛开咱们之间的仇恨不说,你这外三坛坛主之位,还是让给在下好些!” 黄幡星君闻言,大怒道:“好极:两桩事作一桩事,咱们今天也作个了断吧!” 说完,将身一掠,纵到场中立定。 他觉得今天之事十分奇怪,教主明明看见自己手下的苍发神君落败,竟丝毫不加援手,如此纵容外人上门寻事,不知她是何用心? 心中一寒,不由面上青筋暴胀,黄发直竖,待叶秋白走到场中,他已运足全身功力,准备全力一击,纵使不能将他击毙,也落个玉石俱焚。 抬头一望,见黄叶教主并无任何表示,心中不由失望万分,又悔又恨,当初自己投身黄叶教主,完全是想藉助她的武功绝技,替自己作挡箭牌,以除去那个叶姓少年,现在见她丝毫无动于衷,焉能使他不又悔又恨,急怒攻心! 这时,四周站满了黄叶总教的人,无数双眼睛全盯在场上,黄叶教主微笑而立,望着二人交手。 黄幡星君冷目一闪,将心一横,决定在这生死关头,拼一个两败俱伤。 在黑龙谷中,他已领教过叶秋白的武功,并不见得就能置自己于死地,只要小心应付,仍可全身而退。 他怨恨的望了黄叶教主一眼,也不作声,双肩一动,向叶秋白飞扑过去,人末到,罡气源源射出。 不待叶秋白有时间闪避,双手一前一后,推出两股绝大掌风,疾劈而至! 俗语说困兽犹斗,黄幡星君处在这种毫无援手的情况下,情急拼死,所以两掌推出,毫不顾忌,威力大得无与伦比。 叶秋白武功原在他之上,自服下天冥灵珍宝后,武功增长何止十倍?见他掌到,冷哼一声,不退反进,竟穿过他的掌风,欺身而上。 众人见状,只道他要找死,不由惊得发怔。 黄叶教主心中明白,叶秋白这种欺身直上,不畏掌风的奇袭手法,分明武功已臻化境,心中也自惊诧,想不到一别数日,他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金燕子见状,吓得花容变色,樱唇一张,竟啊的喊出声来。 就在这一瞬间,叶秋白已经穿越黄幡星君的掌风,挥掌在他的面门之前,冷冷发笑,并不出手。 黄幡星君倏然色变,疾忖:不好!此人已经修成风雷不侵大法,如果他这时猝然下手回击,自己万万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惧,忙不迭倒退数丈,眼睛望在少年身上,哑然无语。 他自黑龙谷败走后,有如惊弓之鸟,每日苦练,无时敢忘,想不到此刻一交手,对手武功进程如此神速,自己的苦练竟毫无用处,思忖至此,不由黯然低头,苦思全身而退之策。 叶秋白这一试之下,知道自己在服食天冥灵后,武功已经今非昔比,眼看大仇可报,一丝得意之色不由浮上唇角。 他见黄幡星君垂头丧气之状,心中暗笑,走上两步,发话道:“黄幡星君,我看你还是认输吧!人生百年,弹指即过,你一手血腥,当有自知之明,早该自归道山,在下念你年老体衰,不为已甚,你还是自行解决,免得身遭挫阴分筋,自讨没趣!知道吗?” 黄幡星君闻言,惨笑一声,怒道:“小子逼人太甚,老夫与你拼了!” 话才说完,突然闪身上前,双手平置前胸,目光如火,四肢筋骨格格作响,一股淡淡白烟竟自他鼻孔缓缓透出,面上神色惨厉凶恶。 叶秋白见他形状,脑中快速一想,忽然冷笑一声,道:“黄幡星君,你想用这混元大力真气,和我拼个玉石俱焚,那是梦想,不信你就试试看吧!看看咱们两个人一齐倒下,还是只有一个人倒下?” 说完,冷冷一笑,暗暗运起平生只用过一次的舍利禅功,集中真气,对准了黄幡星君。 他在黑龙谷中,不慎使用舍利禅功,弄得满心遗憾,所以这次运足真力,只对准一人,以免重蹈覆辙。 黄幡星君闻言,真力已运足十二成,不能再出口说话,目光如豆,缓缓走向叶秋白……每走一步,鼻中白烟便更浓一些,这混元大力真气,一经施展,即使将对方击毙,自己也得陪上一命。 黄幡星君情急拼死,不顾一切,眼看两人身形便要碰在一块。 沉默,在场众人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息,他们虽知道这一击关系两人生死,但其严重的后果,却只有黄叶教主一人清楚。 因为,她的父亲黄衫客便是因为施起混元大力真气,逼得叶秋白使用闪灵掌,最后自己惨遭横死。所以不由对叶秋白暗暗担心,不知他是否能经得起这一击。 黄幡星君鼻中白气更浓,面孔雪白,真气摧动,箭已在弦,非发不可了! 叶秋白见他以性命作赌生,不知厉害,心中感慨,舍利禅功也已剑拔弩张,势在必行。 此刻沉默的感觉不啻一年,黄叶教主悄悄走下台阶,竟无人知觉。 她想点破黄幡星君,阻止两人的生死拼斗,但她脚步才一走近两人已经身形互贴。 在场众人一见两人身形互贴,吓得目定口呆,一声震天大响之后,接着又响起一声苍古佛音声,如黄钟大吕,久久不绝,这种奇异震响,竟似发自大庙寺观之中,一种苍古悠远,深遽幽冥之感,令人突生肃穆之心…… 前面那声震天大响,竟在这幽深苍古的佛音响后,变得无声无息。 在场众人,有些功力较差的,在这奇异响声之下,纷纷昏绝倒地,其他的人只觉心头猛跳、耳鸣眼花,一个个大惊失色。 再看场上时,却见黄幡星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叶秋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神色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不屑。 噗的一声,黄幡星君一跤跌倒,正好倒在穿云剑金燕子的脚前。 叶秋白怅立一会儿,突然仰首向天,吶吶道:“义父,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以含笑瞑目了,孩儿已经为您翦除凶手,报仇雪恨了!” 说完,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声如龙吟,激昂高亢,隐含着无比的狂傲与快意。 数年心愿,一旦完成,他焉能不兴奋欲狂?如非众人在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狂笑高歌,以便倾吐数年来埋藏在胸中的怨气。 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黄幡婶星君,只见他双目紧闭,气如游丝,离死不过是须臾间事。 但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 叶秋白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大踏步向正厅走去,他想痛饮一番,以抑制心中的激荡。 这瞬刻间,情况又突生变化…… 叶秋白正向厅上走去,忽闻啊哟一声,似乎发自金燕子之口。 心中一动,连忙转身望去。 这一望之下,叶秋白不由大惊失色。 却见左边廊上,那行将气绝的黄幡星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手扣住金燕子的脉门,另一手按在她后心幽冥穴上,只要微一吐力,金 燕子必死无疑。 这一惊非同小可,黄幡星君在被自己的舍利禅功反弹回去后,心 脉已断,血液逆流,为什么又能站起身来,反将金燕子制住! 大喝一声,正待扑上,黄幡星君已然一声闷哼,开口道:“停下!你若再走一步,这女娃儿可得马上没命!” 叶秋白一震,连忙止步,目光如火,气怒欲狂,但心上人在对方手中,急也无用。 黄幡星君对黄叶教主道:“黄叶教主,老夫当年也是堂堂一教之主,只不过慑于你武功高强,甘心加盟,听任指使,所愿望者,是希望你能除去这叶姓小子,想不到事到临头,你不但不相助老夫,反而纵容外人,如此作为,斯可忍,孰不可忍?加盟之事,悔不当初,自己无识人之能,也怪不了别人,从今以后,还我黄幡星君自由之身,再不受人愚弄!” 黄叶教主闻言一愕,沉声道:“好极!这外三坛坛主之位,由本教主收回另任,你还有别的话说吗?” 黄幡星君惨笑道:“老夫知你之意,必不放过老夫,但老夫此刻身受重伤,已不存求生之望,有这个绝色美女陪葬,老夫尚有何憾?” 话落,凄然一笑,又向叶秋白道:“小子听好了,老夫败在你佛门禅功之手,算不得丢脸。你为父报仇,无可厚非,老夫死了,鬼魂不会找你算账的,你大可放心。此刻老夫回光反照,须臾即死,咱们来世见啦!这个女娃儿,算是与老夫陪葬吧!” 说完,全身一阵颤抖,似乎支持不住似的,面色铁青,目光黯然,突然猛一振作,用尽全力大喝一声:“老夫去也!” 话才出口,那按在金燕子背心幽冥穴上的手,用尽最后剩余力量,一掌发出。 叶秋白眼看着金燕子被他一掌拍中,无法抢救,不由急得眼中喷火,目眦俱裂…… 黄幡星君缓缓放下金燕子,低头一叹,一代枭雄就此气绝,仰倒而亡…… 金燕子也在同时嘤咛一声,趴倒在地上,美目紧闭,那美丽绝伦的脸庞映着落日浅霞,有说不出的圣洁光辉…… 叶秋白落泪了,他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为了女人,流下哀痛的泪水…… 不知何时,黄叶教主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将手按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叶少侠,你爱她吗?” 叶秋白在泪眼滂沱中,黯然点头。 黄叶教主凄然道:“你愿意为她舍命吗?” 叶秋白再次点头,他心中乱极,不知黄叶教主何以在此关头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黄叶教主见他点头,乃正色道:“那么,她可以不死!” ×      ×      × 叶秋白一闻此言,心头猛震,连忙抬起头来,急道:“你说什么?” 黄叶教主道:“我说如果你愿意为她舍命,金姑娘可以不死!” “金姑娘已死,我愿为她舍命,又有何用?你何必逗我开心呢?” 黄叶教主笑道:“如果金姑娘还有救,要你拿命去换解药,你肯吗?” 叶秋白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一个箭步飞纵到金燕子身前,低头查看。 这一望之下,却见金燕子的脸上缓缓透出一股极淡的热气,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连忙伸手按在她的胸前,略一停顿,忽觉金燕子的呼吸均匀,只比平时较为微弱。 他愣之下,不禁跳了起来,也不顾四周黄叶总教的徒众,一把握住叶教主纤手,急道:“快告诉我,到底如何能救她?” 黄叶教主轻轻挣脱他的手,嘴角浮起一丝令人不解的笑意,柔声道:“你此刻可先拍活她的穴道,若非黄幡星君临死前力道大减,未能认准穴道,所以点在幽冥穴二寸之外,否则她早就魂归天国、香消玉殒了。但纵使如此,也震断了她的心脉,等下醒转之后,身躯已不能再行移动,三个月内不加解救,将憔悴而死。” 叶秋白闻言,心中不由一沉,忙道:“你刚才说,如果我以性命换来解药,便可保她一命,不知如何换法?” 黄叶教主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先拍活她全身穴道,让她醒来,至于解药之事,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解说清楚,急有何用?” 叶秋白无奈,运足真力,拍活她全身穴道,然后退在一边,看她有何反应。 果然不到片刻,恍如大梦初醒一般,金燕子悠悠醒来,身子却如患了重病一般,软弱无力,连抬头说话都不能如愿。 叶秋白见她弄得如此,心中万分怜惜,想不到天妒红颜,伊人多难,自己刚将她从神志昏迷之中用转心莲救醒,却又再次身负重伤,这次情形,比前更加严重,亡魂谷大会的时日已近,不知这短短几日之内,是否能够取得解药,续她一命? 想到这里,不禁又急又悔,恨不得把黄幡星君的尸体,撕为碎片! 黄叶教主见她已经醒来,只是口不能言,四肢无法移动,忙走上两步,道:“金姑娘也真多难,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次还是将她留在敝处,由本教主仔细照应,你约定的亡魂谷大会已近,势必要赶去料理,不能分神,待你事完归来之后,我再告你如何去取解药,在这些日子里,金姑娘的一切,完全由本教主负责,你放心好了。” 说完,也不待他开口,将手一挥,立有四名徒众走了上来,将金燕子安放在软榻上,抬到屋后去。 叶秋白长叹一声,眼睁睁着着她被抬走,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个不祥的预感,万一自己在亡魂谷大会上失手而死,那他与金燕子这次分手,岂不成了死别吗?心头一震,忽然向那抬走中原一美的四个教徒大喝一声道:“且慢!” 前行四人立刻停下步来,回头茫然望着发话之人。 黄叶教主眉头微皱,走到叶秋白身边,问道:“叶少侠,你要做什么?” 叶秋白展颜一笑、低声答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想再看她一眼!” 黄叶教主微微点头,似乎对他这种举动,有说不出的滋味,似是赞美,又似有些惆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半晌,笑道:“叶少侠如此多情,本教主衷心敬佩,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亡魂谷归来后,本教主绝对全力相助,不会令你两人抱憾终生。” 说完,无限深情的望着叶秋白,眼中透出一股无比真挚的光芒。 叶秋白十分感动,低头一笑,向金燕子躺着的软榻走去。 来到床前,低头看到金燕子双目紧闭,似乎有说不出的疲倦。 叶秋白一时感慨万分,伸手按在她微微发烫的额角之上,低声喊道:“金妹妹,你觉得难过吗?” 穿云剑金燕子闻声,似乎知道说话之人是谁,也不睁眼,微声道:“是你吗?” 叶秋白黯然良久,一时间竟觉得无话可说,久久才进出话语:“金姑娘,你好好在此休养,我取得解药之后,一定星夜赶回,请你不要焦急心烦,弄坏了身体,我也会心痛的。” 金燕子闻言,似乎心中十分明白,一行晶莹珠泪忽然迸出眼眶,滴在衣襟上。 叶秋白为她拭去眼泪,在这大厅上,不好过于亲热,低叹一声,转身走开。 这一走开,忽觉心中微凉,似乎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悲痛。犹豫片刻,忽想起黄叶教主所说,要救她一命,必须以自己的性命去换解药,黄叶教主这话自然不是危言,那么,自己为她去换解药,拼却一死,如果在九泉下,隐隐看见她因为自己的死,而活醒过来,依然光色照人,心中也感无限安慰。 这样一想,不由万千情绪潮涌而来,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凄凉…… 忽觉这时大厅之上,灯火更加明亮,一只玉手不知何时搭到了自己肩上。 叶秋白微一侧身,见是黄叶教主,这时正以无限怜惜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他苦笑一声,向黄叶教主道:“金姑娘命运多舛,在此休养期间,就完全拜托你照应了,在下如果侥幸不死归来,当以区区性命为她续命,教主恩情只好来生再报答了!” 黄叶教主道:“这个事情并非完全无望,你也不一定必死,但愿苍天有眼,能成全你二人真挚不渝的爱情。” 说完,瞥了众人一眼,见众人并未听见,低头笑道:“如此,本教主也为你高兴,但望你从今以后,矢志不移,勿使金姑娘芳心破碎,抱憾终生,你答应吗?” 叶秋白心中乱极,闻言点头不语。 黄叶教主幽幽一笑,走离开去,向那抬榻四人一摆手道:“你们走吧!” 叶秋白回头一望,四人走得很快,已将金燕子移到后厅房里去了。 微喟一声,不再多想,见那黄叶教主立在大厅正中,向着众教徒说道:“速摆香坛,本教主有重要事情宣布!” 叶秋白缓缓走了回来,站在蒙龙巴等人身旁。 第三十二章 桃花依旧春已新 香烛高张,烟雾袅绕,三响钟鼓,徒众一个个面色严肃,垂手立在厅下不动。 黄叶教主朗声宣布道:“本教主此刻下令,任粉面白狼杨极豪为本教内三坛坛主,入云白狐宋大际为外三坛坛主,如有异议,可即提出!” 黄叶教主话一出口,大厅上顿时鸦雀无声,粉面白狼与苍发神君交手的情况,他们全都见过,对粉面白狼的武功自然毫无疑问,只是有些过去红蛟帮的旧僚,见到粉面白狼一别多月,武功竟在当年帮主之上,心中略感惊异罢了。 黄叶教主四下一扫,见无人反对,微微一笑,道:“如此,杨宋二位从此便是我教领袖人物,各坛坛主必须一体遵命,并通告各地分坛,仰令知照!” 说完,向叶秋白笑道:“叶少侠,你这两位朋友从此成为我教中人,你可以满意了!” 叶秋白连忙谢道:“多谢教主好意,在下无德无能,教主能收容他二人,已是天大的恩赐,那里说得上满意不满意呢?” 粉面白狼怔了半晌,这时忽与入云白狐走上几步,拱手道:“禀告教主,在下此次前来并非意在谋取高位,教主如此宽宏大量,不计我二人放肆跋扈之罪,已是感激莫名,内、外三坛坛主之位,我等实不敢当,尚祈教主鉴谅!” 黄叶教主笑道:“二位莫非嫌我这黄叶总教不屑一就吗?” 粉面白狼忙道:“教王,此言,使我等百口莫辩矣!黄叶总教崛起虽不过数月,但在江湖上声势浩大,尤其行事作为无不光明正大,我等衷心仰慕,只求在教中谋一技之栖,作长久之计,于愿已足,内、外三坛坛主之位,实不敢居之!” 黄叶教主笑道:“叶少侠的朋友,就是本教主的朋友,你等不必多言,再要谦逊,就显得不够大方了!现在香烛已列,二位请随我到大坛旁,立誓就职。” 叶秋白道:“二位不必再客气了,二位武功造诣已是江湖绝顶人物,必能胜任内、外坛主之位,时辰不早,请快至正坛立誓就职,以免延误众人之事!” 杨极豪与宋大际见叶秋白也如此说,再也无词可对,双双走到正坛之前,肃然站立,心中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恐慌。 黄叶教主口宣戒律道:“本教戒律,一、不奸淫盗劫。二、不挟技凌人。三、不为非作歹。四、不违命抗令。如有违背,甘受教规严惩,二位可依言立誓!” 杨、宋二人依言立过誓,黄叶教主笑道:“二位请面向徒众,接受我教同声一贺!” 杨、宋二人缓缓转身面朝厅下徒众,突然四处响起一片欢呼之声,久久不绝。 二人面红耳赤,连忙答礼,叶秋白与蒙龙巴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欢呼声中,有人高呼道:“教主洪福齐天,教运千秋万岁……。” 叶秋白抬目向黄叶教主望去,见她伫立大厅之上,苍白面孔,展露无限亲切笑意,不由一阵感慨,暗忖:黄凤仪果然变了,过去那种娇羞怯弱的倩影,与面前之人委实有太多的不同,她已全心于事业,自己也该好好振作,早把师命完成,方不辜负这一身所学,与师父绝命杀神和师祖孤独客的殷殷期望…… 在众人欢呼声中,叶秋白用手拉了蒙龙巴一把,二人悄悄退到厅外,闪身走了出去。 一件心愿已经悄悄完成,从此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聚首…… 叶秋白默默走出大厅,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哀愁……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目睹众人欢呼的热烈场面,忽想到曲终人散,那番凄凉景象,心中颇有感触,默默走着,并不言语。 蒙龙巴凑了上来,道:“大哥,咱们这就走了吗?是否该向黄叶教主告辞一声?” 叶秋白苦笑一声,道:“日后还有再见之日,她在正厅有事,不能分身,咱们还是悄然一走了之吧!免得他们又涌出来送别,反而不好!” 蒙龙巴道:“大哥说得甚是,咱们走吧!” 说着,二人已走到大门前,守门之人见二人出来,连忙将大门打开,状至恭敬。 叶秋白依恋地向里面望了最后一眼,与蒙龙巴二人不顾而去! 黄叶教主看到他们二人退向一边时,已经了然于心,苍白的脸上仍然展露微笑,但那双晶莹秀目却隐约现出一丝泪光…… 她没有拦阻他们,也没有声张,她也不能在此刻,不顾众人,赶出来与他道别…… 就是这样淡淡的分手了吗?黄叶教主心中想着。 不!在她内心深处,她还有许多话,要在这珍贵的分手之际,和他痛痛快怏、毫不保留地说个清楚…… 因为,她已在内心里早已暗自决定,为了成全叶秋白与穿云剑金燕子真挚纯洁的爱情,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愿意为他而死,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可以说是爱情,也可以说不是。 这是一种高过爱情的神圣感情,黄叶教主在作下决定时,心中充满了凄凉的快乐…… 她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她心中这样深信不疑…… 在叶秋白赴会的当儿,她决定悄然离去,留下一张信笺,然后启程到大雪山去,在那儿呈献自己的性命,换取金燕子的续命灵药…… 她死了,那份灵药却可以因她之死,而获得西天圣母的允许,派人送到黄叶总教来,交给金燕子。 一甲子来,西天圣母的这种规定,没有破例过,所以,她并不存有丝毫侥幸之心…… ×      ×      × 叶秋白在路上走着,对黄叶教主的决定,自然毫不知情。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样想?风吹着,原野的气息是舒畅的,世界仍是原样的完美…… 蒙龙巴挨了过来,轻声道:“大哥,你心事重重,是不是在想那位金姑娘?” 叶秋白黯然摇头道:“不,我在想那黄叶教主,她……”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歉意的望了蒙龙巴一眼。 蒙龙巴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口道:“大哥,我们到那里去?” 叶秋白茫然指着前路,低声道:“亡魂谷……” 蒙龙巴点头,也不再问,他见叶秋白似有极重的心事,虽然关切,苦于不敢逼他说出,只在心中纳闷。 蒙龙巴走了半晌,朝着阳关大道,落日残辉,引声高歌道:“风箫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叶秋白闻声,心头猛震,大喝一声道:“不许唱!”蒙龙巴诧异回头,忽见叶秋白神色惨淡,不由歉然道:“大哥,我也是无心唱唱,想不到勾起了你的心事,真是该死……” 叶秋白颓然道:“贤弟,都怪大哥不好!” 忽一抬头,收起满面惨淡神色,朝那落日余晖,高歌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蒙龙巴一怔,忽觉叶秋白的歌声中,充满无比的雄心壮志,慷慨激昂,心中一喜,也随着高歌起来…… 叶秋白笑了,压在心头的不祥预感顿时一扫而空,但觉此刻的夕阳晚景无比绚丽,长啸一声,高耸入云,两人展开轻功绝技,朝那崇山峻岭飞驰而去。 叶秋白与蒙龙巴二人,离了太古城,向南疆高黎贡山赶去。 初春天气,空气仍然凛冽,到了夜晚,山间的雾水使得周遭一片馍糊,二人来到太古城附近一百里处的黄果树时,已是夜深时分。 寂静,只有他们两人行走如飞的沙沙声,此外,山间小路鸟兽绝迹,连夜鸟的啼声也几不可闻。 月至正中,月光透过浓厚的雾水,照在寂静的山径之上,朦朦胧胧,看上去更觉得无比的凄清…… 叶秋白失神的行走着,慢慢的终于觉得无遑无际的空虚,像那些流水似的,包围了他。 他觉得无比的凄清孤寂…… 这些日子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若有所失的滋味,而这种感觉,却又是那样的强烈…… 这是为什么呢?也许是金燕子离开了他的身边,也许是他离开了黄叶教主的时候,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是的,他不该这样悄悄的离去,因为,这一去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也许是他想到了未来,为了替金燕子取得续命的灵药,他必须舍弃自己的性命。 他并不畏死,相反的,他将以能为金燕子舍生而死,是一件内心极为欣慰的事情。 但是,那峡谷中的少女一定还在等待着自己回去,想到她,叶秋白暗中凄然的笑了。 他为自己编织的美梦,生活在神秘的峡谷之中,无忧无虑,与世无争,花前月下,与爱妻厮守依偎,这些,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一声夜鸟低啼,把叶秋白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不一会儿,两人已来到享有盛名的黄果树大瀑布前。 哗啦的水声,在夜空之中,显得更加澎湃。 叶秋白站在瀑布之前,长吁了一口气,抬目向瀑布望去,忽见瀑布之上一块高地,似乎有个黑影闪了一闪。 心中微动,也未介意,仍然立在原处,观看下倾的瀑布水流…… 但那条黑影突然出现在瀑布上的峰顶,映着月色,一动也不动。 叶秋白仔细望去,见那条黑影久久不动,心中不由生疑,暗忖:在这深夜旷野,何来这条人影?他究竟想干些什么? 忽向蒙龙巴一招手,低声道:“蒙贤弟,你在这里等我,不可离开,我到瀑布上面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蒙龙巴面现诧色,也不多问,道:“大哥速去速回,有什么发现,可以喊我上去。” 叶秋白不待他说完话,人如捷猫一般,三起三落,已跃至山顶。 蒙龙巴暗暗摇头,心想:这位大哥,真是莫名其妙。 也不理会,径自坐了下来,运气调息,以恢复一夜奔走的劳累。 叶秋白施展绝顶轻功,如大鸟一般掠至山顶,抬目一望,那条黑影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叶秋白心中微惊,不甘受愚,再次施展轻功,向前面一片桃林纵去。 这时正值初春时节,那一片桃林,开放着万千花朵,虽在黑夜,但映着月色,却别有一番情调。 桃花清香,阵阵飘送,令人心神爽快十分,叶秋白进到林中,四面一望,忽觉右边一株较大的桃树下,站着一人。 冷哼一声,悄无声音的向那人掩去,那人忽一回头,看见有人袭来,却并不移动,只是将半边身子,略为背转过去…… 叶秋白见状,心中一动,这时他距离那人不过三丈左右,见那人背转身去,似乎知道自己来到,那种冷静,委实不是常人所能办到。 叶秋白并不开口,打量了那人一会儿,见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身材十分纤细,似是女子一般。 心中微感惊讶,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如何开口,站在当地,倒颇为尴尬。 两人谁也不开口,过了半晌,还是叶秋白忍不住,说道:“喂!你是什么人?这样深更半夜,来此何为?” 那人闻声,忽将黑色斗篷随手抛开,露出一个娇小纤弱的女人身子。 斗篷抛开之后,人也缓缓回过身来。 月光照着她的面孔,十分清晰,叶秋白一见这张面孔,不由惊喊了一声道:“啊?原来是你?黄叶教主!” 那娇小的女子正是黄叶教主,这时但见她目泛莹光,神色凄凉,正孤零零站在桃花树下,不发一语。 叶秋白一个箭步,掠到她身前,道:“黄叶教主,你如此深夜,在此出现,实出我意料之外!” 黄叶教主一启樱唇,道:“这里别无他人,你还称呼我黄叶教主吗?” 叶秋白一怔,尚未回答,黄叶教主又开口道:“你忘了你在加盟大会那天晚上,答应我的话了!是吗?” 叶秋白茫然道:“我……忘了什么?我并没忘了什么啊?” 黄叶教主微笑道:“那么,你应该唤我什么?” 叶秋白这才明白过来,不禁黯然低头。 黄叶教主走上一步,道:“怎么不开口了?” 叶秋白抬起头来,黯然道:“我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但是,我不愿意再唤那个名字,请你不要再逼我了!” 黄叶教主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叶秋白苦笑道:“我要忘掉这个名字,不愿意再提到它,虽然我爱过这个名字,但现在它只有增加我的痛苦。” 黄叶教主身躯微震,秀目中隐隐浮现泪光,连忙凝神向叶秋白道:“这么说,你是不愿再见我了!” 叶秋白强抑心中纷乱,正色道:“黄叶教主,你对我多次关顾之情,我永生难忘,来世有缘,当结草以报,希望你念及自身地位责任,一心事业,不要再三心两意,与我缠扰不休,此言全出善意,希望你不要多心误会才好。” 说完,心中感觉异常难受,这种话委实太过无情,但为了日后长远之计,为了她现在的地位身份,斩断痴情,应该是必要之举,所以说完之后,虽觉难受,但面上神色不变。 黄叶教主闻言,芳躯颤抖,但见她美目中泪光闪烁,嘴角牵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秋白明知对方是谁,见她这种模样,见她内心也在煎熬着无比,的痛苦,爱人重逢,互相故作不识,这种滋味,实在难受。 黄叶教主嗫嚅一会儿,强笑道:“既然你如此说,我自然不会逼你,从今以后,再不会缠扰不休,因为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叶秋白心头一震,忙道:“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你要离开黄叶总教不成?” 黄叶教主凄然笑道:“这你不必管,今夜一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我老远赶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句话。同时,当你从亡魂谷大会胜利归来,别忘了到黄叶总教与金燕子见面,教中一切,我已付托给粉面白狼二人。” 叶秋白一怔,急道:“你要到那里去?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你就不管了吗?” 黄叶教主笑道:“你急些什么?我只是为了办一件要事,离开一阵子,谁说我会不顾黄叶总教?” 叶秋白道:“那么,你这再无相见之日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黄叶教主微喟一声,道:“你不愿再见我,这样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叶秋白急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完全是为你着想,不料……” 黄叶教主走上几步,伸出玉手放在叶秋白的肩头上,打断他的话道:“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美目中,那满眶的泪水,似乎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 叶秋白见状,不禁大为不忍,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这种温柔体贴的动作,不但未能收住眼泪,反而更勾起她无限的感,眼泪泉涌而出。 叶秋白愣住了,心中虽有无限怜爱,但苦于无法相劝,只默默的她拭着泪水,并不言语。 黄叶教主一抬泪眼,望着天上残月,与满树桃花,幽幽道:“桃花依旧,人面全非,明年花开之日,世上已没有黄叶教主这个人了……” 叶秋白心中大震,突然颤声唤道:“凤仪姐姐!你说什么……” 黄叶教主忽将目光收回,望定叶秋白,展颜笑道:“你唤我吗?” 叶秋白一把将黄叶教主拥在怀中,颤声唤道:“凤仪姐姐!我要唤你一千遍一万遍,凤仪妊姐,凤仪姐姐……” 叶秋白如醉似痴的吶吶着,蕴藏在心中的情爱,突然冲破了理智的控制,倾泄了出来。 黄叶教主不知是惊是喜,眼眶中再度涌出了泪水,但这次流的却是欣喜的泪水! 叶秋白将她苍白的面孔抬了起来,突然埋下头去,吻看她的泪水,吻着她冰冷的嘴唇。 黄叶教主将眼睛轻轻的闭上了,她承受着他火一般的热吻,承受着他深情而略嫌粗暴的动作,她笑了,眼角里却潮涌着无比惆怅的泪水…… 叶秋白吻着她,抚摸着她满头柔发,一遍遍呼唤着:“凤仪姐姐!凤仪姐姐!” 没有人知道他是真唤或是假唤,但他的声音是如此充满了深情,竟使黄叶教主在迷茫中,暗暗疑道:“莫非他已知道自己是谁了?” 叶秋白并没有时间让她多猜测,低头凝视着黄叶教主,柔声道:“凤仪姐姐!你答应我,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胡思乱想,桃花年年开放,人面终古常新,虽然我们不能厮守在一起,?我们彼此深爱,此情不渝,不是更为美好,也更加深刻吗?” 黄叶教主凄然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一定不……” 说到这里,心头浮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再也接不下去,秀目中间,又逐渐聚集了晶莹的泪珠。 叶秋白说到此处,也修然惊觉,佯道:“凤仪姐姐!你太像凤仪姐姐了,我真希望你就是她,那该有多好!” 黄叶教主微一颤抖,疾忖:原来他还不知情…… 略为放心,不由将一张粉脸埋入叶秋白怀中,闭目不语。 叶秋白见她神色,已知她所想为何,心中慨叹,不由将她微微颤动的娇躯,更加拥得更紧些…… 第三十三章 今宵一别多珍重 一勾明月慢慢的躲入了云端…… 瀑布的水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四周一片寂静…… 叶秋白摘了一朵桃花,插在黄叶教主柔滑的鬓发上,低声道:“凤仪姐姐,桃花虽然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我爱你之心却胜过桃花千倍万倍,绝不虚假……” 黄叶教主一抬泪眼,道:“你爱我,是因为我像凤仪姐姐,对吗?” 叶秋白点头说道:“不错!” 黄叶教主又道:“你那姐姐如果知道我顶替了她的位置,会怎么样?” 叶秋白将脸孔凑在她的颊上,柔声道:“她一定很高兴,因为我因她的缘故爱你,不就是证明了我爱她吗?” 黄叶教主笑道:“强辩!她见你如此三心两意,一定会责怪你的!” 叶秋白心中一凛,强颜笑道:“如果你是她,你会责我吗?” 黄叶教主不料他有此一问,见他态度十分真挚,不由大为怜惜。 玉手理着他的头发,一边缓缓道:“如果我是她,我会原谅你的。” 叶秋白闻言大为感动,颤声道:“你这样宽恕我,却使我心上难安!” 黄叶教主心头一震,推头凝视叶秋白,却见他神色凄凉,目光黯然,不由柔声慰道:“弟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前途似锦,千万不可因为这事便如此颓丧,你那凤仪姐姐如果见你如此,一定会伤心的!” 叶秋白望着她,点头道:“我不会再颓丧,我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黄叶教主微笑着,感觉到无比的安慰,忽从叶秋白怀中挣扎起来,道:“那么,我就走了!” 叶秋白颓然站立,凄然道:“凤仪姐姐,我回来之后,一定到太古城去找你!” 黄叶教主凄笑道:“好的,你胜利归来后,可赴黄叶总教找我,我见你此刻功力比前大增,料想你此去必定可以化险为夷,我原想陪你赴约,但事情有了变化,只好由你独自去了。” 叶秋白道:“此去只是想为师父化解夙怨,说明真情,如果处理得好,也许不致刀剑相向,请你不必为我担心。” 黄叶教主道:“如此甚好,你自己一切珍重吧!” 说完,眼泪忍不住又滚落下来,生离死别,就算是圣人也难消受,黄叶教主明知这次分别,便是永诀,心中凄凉,说不出是何滋味。 叶秋白心中震动,忽觉重逢不易离别却更难,竟是十分伤感,冥冥中似乎有一种不祥之感充塞在他的内心深处。 他走上两步,再度将黄叶教主拥在怀中,轻声道:“凤仪姐姐,再留一会儿,不要这么快便分别……!” 黄叶教主没有说话,叶秋白却如痴如醉,在她面颊上疯狂地吻着,紧紧的拥着…… 黄叶教主深长的叹了口气,他的痴情仍和过去一样,不但没有稍减,反而更加强烈…… 他们相拥良久,终于如干柴烈火般燃烧在一起,不知是谁卸去了谁的衣物,也不知是谁狂烈地将生命之泉注入对方,两人紧紧纠缠,再也分不清是你是我…… 等待生命的火焰熄灭之后,两人默然半晌谁都没说一句话。 终于,黄叶教主缓缓将他推开,害羞地将赤裸的身体背转向他,幽幽道:“不要再缠住我,时间不早了。” 叶秋白沉默了,他委实不愿意离开…… 黄叶教主见他不语,轻笑一声道:“不听话吗?” 叶秋白怅然抬起头来,道:“凤仪姐姐,就算我不听话!叫我现在就走,我不答应!” 黄叶教主微喟了一声,幽幽自语道:“痴情的弟弟,我何尝舍得你走呢?但是──” 忽然睁开眼睛,望着稀疏的晨星,焦灼地道:“天快亮了,若有人前来,如何是好?” 叶秋白不语,搂着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黄叶教主微微颤抖了起来,轻轻自语道:“太迟了,等到相爱已深,世事已变……” 这一瞬间,她不由对自己行将结束的生命,产生了无限的留恋生命是可贵的,尤其是在有了爱情滋润之后,舍弃生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为此,黄叶教主已经哭过,现在又不由溢出满眶的泪水…… 叶秋白察觉到,急忙开口问道:“姐姐,你生我的气了?” 黄叶教主不答。 叶秋白黯然松手,低声道:“姐姐,我不是已经松手了吗?求你不要再伤心了。” 他知道对方不是为此流泪,但又不知所以,只好这样说了。 黄叶教主蓦然警觉,连忙一收泪眼,缓缓站起身来。 叶秋白顿感若有所失,怅然道:“你要走了吗?” 黄叶教主望着他,点头道:“我要走了。” 叶秋白伸手搂抱着她赤裸的香肩,恨恨说道:“我不许你走!” 黄叶教主一愕,笑道:“这个,却由不得你。” 叶秋白放在她香肩上的手,轻轻的滑了下来,停留在她腰间腋台穴…… 口中恨声道:“你如果再坚持要走,我先点了你的腋台穴。” 黄叶教主微一怔神,道:“这是为什么啦?” 叶秋白不理她的问题,自顾自道:“然后,我再以真力攻入你泥九、黄庭,扣你关节,废去你一身武功!” 黄叶教主笑道:“弟弟,你这么狠心,却是为何?” 叶秋白道:“不为别的,我要你变成一个普通的人,我要把你带在身边,一辈子也不离开我!” 黄叶教主大受震动,忙道:“那又何必废去我一身武功呢?” 叶秋白道:“废去你的武功,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不论你到那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黄叶教主大受感动,目光再次蕴泪,凄然道:“弟弟,这是不可能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有武功不行,你的意思,我完全了解,但这一件事无论如何也由不得你!” 叶秋白摇头道:“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只要你永不离开我,你的事情都可由我代办!” 说着,手指已微微深入腋台穴。 黄叶教主见他认真,不由大急,喝道:“且慢!” 叶秋白摇头道:“姐姐,我爱你,我不愿你再离开我!” 黄叶教主说道:“穿云剑金姑娘你就不管了?” 叶秋白一怔,探入腋台穴的手指倏然止住。 是的!他没有想到这点。 黄叶教主凄然笑道:“弟弟,我爱你比你爱我更深,这一点,你以后一定可以知道,这一句话,我不久会给你一个凭据。” 说到这里,心中一酸,再也说不下去。 叶秋白将她拉在怀内,道:“既然如此,我更要坚持我的决定,不让你走了!” 说完,放在她腋台穴上的手指,倏地点下去。黄叶教主大吃一惊,要想阻止也已不及。 身子一软,一个赤裸的身子,立刻倒在地上…… 叶秋白伏在她身上,无限歉意的说道:“姐姐,我要你变成一个普通的人,不再牵涉江湖是非,我要全心全意的爱你,以弥补你心灵所受的创伤……” 黄叶教主依在他的臂膀中,轻轻的啜泣了。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他的爱情竟是如此的澎湃汹涌! 黄叶教主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过往的事情,但在她脑海里,不管这样想,却只有叶秋白一人的影子在恍动着。 她叹息了,命运的作弄,造化的不平…… 叶秋白伏下头来,在她身上狂热的吻着。 黄叶教主颤抖着,忽然关口说道:“弟弟,你太不应该了,赶快解开我的穴道,否则我不再哩你了!” 叶秋白不答,仍然狂热的吻着…… 黄叶教主又颤抖一下,发现叶秋白的下巴,恰恰触到了自己胁下的玉田穴。 心中一喜,鼓尽全身余力,迅速向上挣了一下。 于是,她被点中的腋台穴,悄没声息的解开了。 她伸出玉手,环抱着叶秋白的身子…… 玉手下滑,移到了叶秋白腰际的腋台穴附近,因为叶秋白穴道已经移转,所以她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了真正的位置。 叶秋白在汹涌的热情中,毫无知觉…… 突然全身一麻,顿时身子软瘫,他腰间的腋台穴已被点中! 黄叶教主轻轻从他怀内移出身来,寒着脸说道:“弟弟,你太胡闹了,如不看在你我今夕一别,永不再见,姐姐一定要罚你吃一吃苦头!看你还敢轻举妄动不敢?” 叶秋白叹息一声,道:“忘了先废去你的武功,不然那会……唉!” 黄叶教主道:“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随便想废去我的武功,这怎么可以?” 说着,面色一缓,将叶秋白扶了起来,柔声道:“乖乖坐好,让姐姐服侍你一次!” 说着,取过叶秋白的衣物,为他一一穿上…… 叶秋白大为感动,吶吶道:“姐姐!谢谢你!你还是解了我的穴道,让我自己穿吧!” 黄叶教主摇头,柔声低语道:“不行!解了你的穴道,你又要胡闹,还是让姐姐服侍你好了!从此一别,姐姐再也不能服侍你了,你以后要自己当心,免得我为你担心……” 说着,无限情爱的替他穿戴起来,一只玉手竟不明所以地颤抖着,似乎有说不出的激动。 叶秋白黯然低头,这种不祥的话语,他已听她说过不止一次,心中的疑惑,也不知她何以如此?所以默无一语。 不一会儿,黄叶教主已为他穿着整齐,然后匆匆穿上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 叶秋白知道分别在即,努力站立起来,但觉四肢无力,勉强站起,心中一阵难受。 黄叶教主道:“不用发愁,两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你不要妄想找我,赶快到亡魂谷去,赴会要紧,知道吗?” 叶秋白无奈,只好点头。 黄叶教主忽一咬牙,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芳心大乱,开始犹豫起来。 半晌,她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突然走上两步,向叶秋白道:“弟弟,反正你现在不能移动,我就告诉你也无妨了!” 叶秋白心中一动,忙道:“你说什么?什么无妨?” 黄叶教主凄然笑道:“在这分别之际,我不必再隐瞒了,让你知道,也难免你后悔自己跟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莫名其妙的相爱了一场!” 叶秋白心中一震,突然嘶的一声,黄叶教主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她是黄凤仪,一点也没错! 她的面容仍然和过去一样的娇美温柔,翦水双眸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在月光之下,她仍然美丽一如往昔…… 叶秋白一愕,他不明白她何以终于将面具揭了下来。 他并不感到惊异,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 但是,那张熟悉温柔的面孔一旦出现,却不由勾起他一缕回忆的怅惘,呆了一呆,低头不语。 黄叶教主,现在是黄凤仪,见叶秋白只是一愕,并无十分惊奇之容,不由大为诧异。 但也不暇多想,走到叶秋白身前,笑道:“弟弟,你不感到奇怪吗?” 叶秋白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一定是凤仪姐姐,不然,我那会……” 说到这里,忙住口不语,想起刚才的一番缠绵,脸上不由微红。 黄凤仪目蕴泪光,一双玉手轻轻地围在他的肩头上,柔声道:“弟弟!以后自己保重,姐姐不能再看着你了!” 叶秋白苦于不能移动,挣扎了半晌,道:“凤仪姐姐!请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要……” 黄凤仪围着他的颈子,眼望着他一瞬不瞬,闻言接道:“你要怎样?” 叶秋白低头笑道:“凤仪姐姐,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再抱你一会儿,再吻你一阵?嗯?” 黄凤仪笑道:“不要脸!” 叶秋白目中露出希冀神色,黄凤仪只作不见。 叶秋白见她不动,恨恨道:“你走吧!我这辈子不愿再见你了!” 这一句戏言,却使黄凤仪大受震动,这句话勾起她无限的伤心,眼泪竟如瀑布般倾泄下来…… 她啜泣了一会儿,忽然仰起头来,将嘴唇凑上,吶吶道:“不要再折磨我了!吻我吧!弟弟,吻我吧!吻我吧……” 叶秋白恨她不肯解开自己的穴道,闻言别过头去不理不睬,虽然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口中却说:“你走吧!不必理我!” 黄凤仪缩手回来,如遭雷殛,突然一咬银牙,转身向桃林外奔去叶秋白急忙回过头来,唤道:“凤仪姐姐!凤仪姐姐……” 声音在夜空中传得老远,但毫无回音。 叶秋白百感交集,对黄凤仪突然离去的举动,不知是爱是怨…… 正当叶秋白怅然若失之际,从桃林外,飞快奔进一个人来。 一望之下,见是凤仪玉去而复返,叶秋白一阵狂喜…… 顾不得自己穴道被点,努力迎上一步,不料才想抬步,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他挣扎地坐起身来,但是,黄凤仪颤抖着的娇躯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由不得他思索,一张温香的面孔已紧贴在他面颊上…… 冰冷的,叶秋白接触到一些冰冷的东西,那是她面上的眼泪。 俄而,叶秋白感到她温热的嘴唇,凑近了自己…… 他不能动作,如果他能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会疯疯狂狂,他会不顾一切,再度占有她…… 他知道,这一次,将不会是轻怜蜜爱,将不会是刻意的温存…… 但他不能动,蕴藏在心底狂热的情爱,熊熊焚燃着。 黄凤仪满面泪痕,轻轻将香舌,送了过去。叶秋白心头狂跳,极下满足的接受了她的香舌浅吐…… 黄凤仪抬起头来,凝视着初恋的情人…… 她忽然慑住了,叶秋白的脸上浮现着微白的颜色,眼神却如火炬殳,在月光下,映射出一股狂热的光芒…… 她凝视着他,她不懂。 叶秋白没有说话,说不出是怨是恨…… 突然,他一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从喉管之中,发出怒吼的声音:“解开我的穴道!解开……” 黄凤仪怔住了,她凝视着心上人,心头一阵纷乱。 她想:他的神色多么令人困惑……难道为了自己点住他的穴道,已经转爱为恨了不成? 她怕看他的脸色,连忙拭去自己面上的泪痕,柔声道:“弟弟!我不敢解你的穴道,你如果废了我的武功,不但会误了我自己的事,也会误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叶秋白怒道:“是谁?谁是另一个人?” 黄凤仪道:“是金燕子,没有我的照顾,她会死,会死得很惨!” 叶秋白震住了,她说的没错,金燕子如果没有她的照顾,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不由暗自惭愧,如果刚才废了她的武功,此刻一定悔之莫及。 一凛之下,叶秋白不由羞愧得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黄凤仪见他神色,已知他所想为何,微微一笑,再次将粉颊凑了上去,无限温柔体贴的偎着他的面孔。 她从发间取下那朵桃花,低声道:“桃花人面,不知明年此刻,已是如何?” 将脸一侧,强抑住眼眶中的泪水。 叶秋白道:“不要说这种不祥的话!我爱你的心,可表天日,难道你不相信吗?” 伸手扳过她的香肩,道:“不要别过头去,让我看看你!” 黄凤仪微笑着回过头来,脸上呈现出说不出的美丽柔顺,眼中透出无比真挚的情意…… 叶秋白神为之夺,深深盯视着她,就像是要把她的音容美貌烙在心版上,永不忘记…… 黄凤仪闭上眼睛,默默说道:“我们不要再争吵了,你如果要我解开你的穴道,我一定答应你,因为,你心里已经明白,不会再使我为难了……” 叶秋白一震,叹息一声道:“那么,解开我的穴道吧,我不再使你为难了。” 黄凤仪伸手按在他胁间玉田穴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真正位置,毫不犹疑的点了下去,解开他的穴道。 叶秋白双手一环,将黄凤仪拥在怀里,他用力吻着她,生离,死别,无限滋味在心头!他的目光中,再次放射出狂烈的光芒。 黄凤仪沉醉了,这一夜,她彻底的解脱了自己,把自己的身心,毫不保留的呈献给初恋的情人,她想要将自己永远烙在叶秋白的心头,使自己成为他记忆中最重要的部份。 最后,她再一次屈服在心上人强有力的臂膀里,将美丽的躯体瘫痪在叶秋白怀抱中。 月亮下去了…… 星星消逝了…… 叶秋白如从梦中醒来一般,起身一看,黄凤仪不知何时,已在他神志恍惚之际,飘然离开了。 他深长的叹息了一声,举步向瀑布走去。 他已经在这片桃林中,耽搁了一夜,蒙龙巴在下面等着,一定焦急得到处乱找了,想到这里,不由加快脚步,向瀑布飞驰而去。 他脑中尽想着黄凤仪,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动,她的柔顺温存,衣香鬓影…… 现在,伊人已杳,茫茫天下,何时始能有重逢之一日?如果他知道伊人这一去,永不再回,心中不知会有如何的伤痛? ×      ×      × 待叶秋白赶回原地,以下一望,却见蒙龙巴斜依着一棵大树,呼呼大睡。 心中暗笑,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着急?难道……?一抬脚,将蒙龙巴翻了个身,蒙龙巴哈哈了两声,已经醒来。 怪目望了叶秋白一阵,张开大口,嘻笑道:“你去了这么久,到底怎么回事?” 叶秋白望了他一眼,喝道:“蒙贤弟!你不要装佯,看到了什么,从实招来,免得我罚你!” 蒙龙巴大笑道:“大哥,你好厉害!你怎知我看到了什么?” 叶秋白道:“你在此呼呼大睡:分明知道我……” 说到这里,忽觉难以为情,忙住口不语。 蒙龙巴怪笑道:“你跟那黄叶教主唧唧咕咕,谈个不休,我不回来睡大觉,难道还守在外面,替你俩把风不成?” 叶秋白瞪了他一眼,侍怒道:“不要胡说!” 蒙龙日却不管这一套,又道:“大哥,想不到数月不见,你倒艳福不浅,又是什么穿云剑金燕子,又是什么黄叶教主……” 叶秋白忙止住他道:“再说一句,当心皮肉受苦!” 蒙龙巴果然不敢再说,吶吶埋怨了一阵,爬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叶秋白说道:“大哥,你一夜未眠,是否要调息一下再走?” 叶秋白摇头道:“不必了!咱们时日不多,再迟就不行了!” 说完,两人施展绝顶轻功,在晨光曦微中,如飞向高黎贡山赶去…… 两人赶到日落时分,已经进入高黎贡山区。 对叶秋白来说,这地方,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因为,他曾在这山中度过两年,并从绝命杀神那儿学得一身秘技……。 旧地重临,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 走着走着,叶秋白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禁啊了一声,停住脚步。 蒙龙巴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问道:“大哥,怎么?” 这瞬间,叶秋白忽然想起他与那自称绝命杀神的一月之约,已经超过了约期两天…… 心中一急,不由在脑中疾忖:不好!自己去了一次太古城,却把这约会忘个一乾二净,真是该死,不知那绝命杀神是否还在玄机地府等着自己? 忽又想道:自己此去参加亡魂谷大会,目的就在找出假冒绝命杀神之名击毙四十九位掌门人的人,这次约会,正可查出真象,事情如此重要,怎么可以忘记呢? 一顿之后,心中疾快的盘算着:还是先到玄机地府,一见那绝命杀神,如果是真,固然没有话说,如果是假冒的,正可将他擒住,带到亡魂谷去,当着众人之面,宣布原委,洗雪师父不白之冤。 如此,今后行步江湖,将不致有再无谓的困扰,师父沉冤洗清,自己的责任也可告一结束了。 想到这里,不由十分兴奋,一转身,向旁立的蒙龙巴道:“蒙贤弟,大哥差点忘了一桩极重要的约会,现在赶去,不知是否已迟?地点就在附近,你我快走吧!” 不待蒙龙巴多问,急展身形,向深山旧地奔驰而去…… 蒙龙巴一头雾水,不知他是何道理,无暇多问,随后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前面突然呈现一片绚丽雄伟的景象。 第三十四章 话说从头泪满襟 晚霞烧红了半天,在一座苍木郁郁的山峰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漆黑山洞,若非仔细搜索,绝难发现。 蒙龙巴不明白叶秋白带他来此何事?也不知道约会之人,究竟是谁?叶秋白走到山洞之前,面色一整,掠身进入。 放眼四处一望,一切累物仍旧未变,池水,寒风,仍然发出这入骨髓的阴森寒气,叶秋白并不觉得如何,蒙龙日却已冷得牙齿微颤。 叶秋白缓缓进入,来到大寒洞前,停了下来。 疾忖:不管绝命杀神是否在内,自己还是先到恩师埋骨之处一看,真假立判。 忖罢,一掠而进,经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池水源头处…… 叶秋白心中突然狂跳起来,他走到池水之前,伸手探向一块青石。 那老人到底是真是假,这时立可得知,他一阵紧张,伸出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猛然使力,但闻一声消脆裂响,青石已平空板起,移在一边。 叶秋白忙向注目石底下望去,这一望不由大惊失色,眼中蕴泪,急忙将青石放下,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他看见的,正是他死去的师父──绝命杀神。 师父的面容被极寒之毒护住,并没有丝毫腐败迹象,栩栩如生,双目紧闭,似乎正在熟睡一般…… 叶秋白乍睹师颜,心中万分激动,跪在地上,说不出是何滋味。 蒙龙巴见他神色,也约摸猜出了几分,呆立一旁,不敢言语。 叶秋白缅怀师恩,不禁自语道:“师父,为徒的即将为你洗雪沉冤,请你安息吧……” 他的声息,低微而又凄切。 突然一条人影,鬼魅般来到了二人身后。 他望了一眼两人,微一怔神,突然开口道:“你来了吗?” 蒙、叶两人同时一惊,疾快回过头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自称绝命杀神的老人!叶秋白飘身站起,目泛寒光,冷冷道:“不错,我来赴你的约会。我有话问你!” 老人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变,沉声道:“西域二宝带来了没有?” 叶秋白这时已知对方正是假冒师父名号、使师父蒙受不白之冤的冒牌杀神,面色一沉,道:“西域二宝在我身上,在没交给你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老人见他如此称呼自己,毫不客气,微愕之下,已经了然,闻言冷笑一声,道:“老夫不用你问,已知你所想为何!” 叶秋白道:“你既然心中明白,就请告知在下,到底为何冒人名号!” 老人沉声道:“什么叫冒人名号?老夫才是真正的绝命杀神!” 叶秋白怒道:“你是真的绝命杀神,那我师父倒成了假的绝命杀神了!” 老人微喟一声,道:“不!他也是真正的绝命杀神!” 叶秋白一愕,随即冷笑道:“亏你说得出口!在下若不是见你面貌酷似家师,早就不客气了!” 老人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是假的?又何以证明你师父是真的?要是再出言不逊,老夫可要教训你一顿了!” 叶秋白又气又怒,冷笑道:“好极!我倒要领教领教,看你这个冒牌货,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说完,扬起一掌,疾如闪电劈向老人!一时掌风大盛,两丈之内,飞沙走石,声势十分惊人。 老人见他出手相击,怒喝一声道:“秋儿!住手!” 叶秋白见他称呼自己“秋儿”,心中一震,连忙撤掌后退,疑道:“奇怪!你怎么叫我秋儿,你到底是谁?何以知道我名?赶快说出,以免两误!” 老人叹息一声,道:“秋儿,你先告诉我,你那师父被你葬在何处?” 叶秋白心中一动,道:“这个,你且先别管,将你来历告知,我再告诉你地点不迟!” 老人面色微沉,愠道:“你当真不说?” 叶秋白道:“说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知道家师葬处,不然恕不奉告!” 老人怒喝道:“小子可恶!当真目无尊长!” 说完,疾如闪电,探出一指,点向叶秋白晕哑穴。 叶秋白此刻功夫已数倍于老人,见他探指点来,冷笑一声,也不闪躲,探指缩腹,轻轻扣向老人手腕。 老人一惊,探出之指倏地收回,面上暗露惊奇之色。 他想不到叶秋白武功如此诡异精纯,移退后,停手不动。 叶秋白沉声道:“再不说出你的来历,休怪在下要施辣手了!” 老人黯然低头,长叹一声道:“你武功此刻远在你师父之上,可喜之至,老夫答应将自身来历告你,但你先得将绝命杀神埋葬处告诉我,容我凭吊一番!” 叶秋白见老人神色十分诚恳,心中一动,犹豫半晌,毅然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先师埋葬处,但你一言既出,当不能食言!” 老人默默点头,并不说话。 叶秋白将身一掠,走到那块青石之旁,用手一指道:“先师遗体葬于此处……” 话尚未完,老人已如闪电一般,来到青石旁,随手将青石掀开向下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之下,老人目眶之中突然溢出一腔老泪,顺着苍白面颊一直流到衣襟上。 叶秋白见老人如此神情,不由一怔,疾忖:看来这奇怪老人似乎与先师甚有渊源。 老人神情惨淡,吶吶了两声:“真想不到,你倒先我而去了……” 叶秋白心中疑惑,不敢打扰他,退后两步,心头浮起无数疑团。 他想不到这冒名的老人,见了先师遗容,竟黯然流下泪水……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深刻的关系不成?否则…… 叶秋白不明白,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不便急着发问。 老人低头流了一会儿泪,忽然面色一整,回头向叶秋白道:“你师父临终之时,曾否提到过我?” 叶秋白摇头道:“师父命我查出冒他名号之人,昭示江湖,雪他老人家不白之冤,此外并未提起什么?” 老人面色一阵惨淡,吶吶道:“他临死也不原谅我?” 叶秋白强抑心神,道:“现在,冒他名号之人已经查到,恕我不客气说一句,你已在我控制之下,请赶快说出来历,以免得罪!” 老人面色一变,目中泛出冷冷寒光,但一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神色。 微喟一声道:“如果你知道了我是谁,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说完,忽然探手入喉,略的一声,取出一块乌黑木炭…… 接着,又朝面上抹了一下,一张人皮面具顿被揭去!叶秋白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了两步。 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张说不出有多恐怖丑怪的面孔!这还是一张女人的面孔! 叶秋白想不到老人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竟露出一张老妇的面孔,这种结果他确是没有想到过。 老妇眼眶赤红,头上毛发半秃,嘴唇缺损,鼻子附近似被利器削去一块,额角上也有一块深深的伤痕,弄得面目全非,如在夜间突然出见,不会以为是鬼魅出现才怪! 叶秋白一生之中,没有见过如此凄惨丑陋的面孔,拿蒙龙巴与她相比一番,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了。 老妇取下人皮面具之后,嘴角牵动,吃力的笑了一笑,道:“你害怕了?”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事,青,竟仰首向天一阵狂笑,似乎有一股说不出的怨毒与凄凉,叶秋白听了不由微怔。 老妇狂笑一阵后停了下来,面色微沉,向叶秋白道:“这张令人讨厌的面孔,在二十年前,曾经风靡过无数人,你要知道这中间的因果,就坐下来听我慢慢告诉你!” 叶秋白望了蒙龙巴一眼,见他也在发怔,乃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你还是择重要的讲,但不知你的容貌与假冒绝命杀神之事,有何关连?” 老妇闻言也不回答,将手一挥,示意叶秋白坐下,叶秋白虽然满心疑惑,也不便再催,只好依老妇之意坐了下来。 老妇一手放在绝命杀神埋骨的青石上,微喟一声,道:“说来,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 老妇仰起头来,茫然望着洞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才开口说出一番经历来…… 老妇自口中吐出一块木炭后,恢复了妇人低沉的嗓音,在这月亮映上的地洞之中,显得无比苍凉。 叶秋白听着听着,慢慢的终于知道了这假冒师父名号的人是谁了,心头不由浮起无限感慨…… 原来,这面目丑怪的老妇就是昔年号称潇湘妃子,以美艳冷酷出名的绝命杀神的结发妻子。 三十年前,江湖上崛起了一对武功高强、年轻俊美的神仙夫妇,专门济弱锄强,下手毒辣,为人却十分正派,不数年间,已在江湖上专得崇高的尊誉,那男的被尊为三尊之一,那时不叫绝命杀神,而是叫绝命尊者!那女的,就是他的妻子潇湘妃子。 一次在两人连袂东行途中,突然遇到了绝命尊者的师父西山神君,西山神君告诉他们一件大事,使二人大为震惊。 原来西山神君谨慎藏在玄机地府中的清华秘籍,不知何时,竟于西山神君外出之际,突告失踪。 清华秘籍乃是师门秘籍,一旦为人窃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西山神君一身武学,得自清华秘籍十之六、七,已使江湖震撼,绝命尊者得其四、五,已在武林被称三尊之一,如此功参造化,具神鬼不测之威的重宝,一旦失去,怎不令人震惊? 果然,绝命尊者与潇湘妃子大为焦急,于是请命师父,自愿以有生之年寻回重宝,以免落入歹人手中,引起江湖浩劫。 西山神君吩附完毕,随即离去,分头探访。 于是绝命尊者与潇湘妃子,约好了见面时地后也告分手,一上浙东,一下滇南。 潇湘妃子与绝命尊者分手后,径往浙东方面探寻。 有一天来到一处山峰,夜色西沉,她独自一人踽踽独行,心念师门重宝,恨不得早日达成任务,她夙夜不停,在浙东一带打听了几天毫无消息,岂知这天来到这处山峰,却造成了她生平最大的遗憾。 星月在天,一片疏林之中,突然窜起几条人影,向潇湘妃子飞扑来,疾如闪电,一望而知都是江湖高手。 潇湘妃子蓦然发现情况不对,心中一动,停下身来。 抬头看时,却见四、五个面蒙黑纱手上未带兵刃的长衫汉子站在路中,神态十分悠闲。 潇湘妃女尚未开口相询,却见其中一人自怀中取出一物。 月色下,见是一个黄绫小包,左下角附近绣有一个持杖老人。 潇湘妃子一见此物,心头大震,这绣有持杖老人的黄绫包里,不就是自己苦苦寻访的师门私笈吗?那人将清华秘籍一扬,冷声道:“潇湘妃子,你可认得此物?” 潇湘妃子大喝一声,朝那人扑去,人未到,一掌早已透体而出!那人将秘籍收起,冷笑一声,退后两步,轻轻化解了她劈来一掌! 潇湘妃子一击不中,突觉事情十分古怪,这些蒙面人何故自暴清华秘籍让自己看见?难道暗藏什么阴谋不成?念头才动,那人低语一声,旁立四人立刻向潇湘妃子疾扑过来。 潇湘妃子大怒,立施绝顶神功,出手毫不留情,不料那四人武功出奇高强,恶斗了二十回合,潇湘妃子已露败象。 旁立那人一直冷眼旁观,这时突上前几步,冷冷道:“潇湘妃子容貌美艳,远近闻名,但今天夜里,在下却要将你如花面孔全部毁去,以为恃貌娇人者戒!” 说完,手起一掌,将潇湘妃子逼得连连倒退!潇湘妃子又惊又怒,想不到此人武功如此了得,自己完全不是人家对手,心中一动,忽觉一股奇异香味,飞飘而来。 头脑一昏,双膝一软,竟晕倒在地,耳边只闻那人一阵恶毒狂笑,就再也不知人事了! 醒来,日头高挂,忽觉面上刺痛,想起昨夜那人之言,不由大惊,连忙找到山个池塘,向下一照。 这一照之下,潇湘妃子!几乎再度晕厥…… 昨夜那张美艳绝世的面孔,此刻已被毁去!潇湘妃子又恨又怒,眼泪夺眶而出…… 悲哀!这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于是潇湘妃子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一定要将残害自己面孔的仇人找到,与之拼命! 与绝命尊者约期已届,但潇湘妃子并没有前往相见! 这时,她为了掩饰面上丑怪的伤痕,已经制成了一副人皮面具仿造绝命尊者的形像,并在喉中放了一块木炭,于是原本容貌绝世的萧湘妃子,就以绝命尊者之姿重现江湖。 不久,她产下一女,那是她与绝命尊者的结晶,她将婴儿送到老友栖霞女尼那儿托她代养。 而绝命尊者届时赶往约定见面之处,等了将近一月,不见伊人来到,心中大急,又等了旬日,仍不见来到,知道必有事故发生,忙向浙东寻去。 一年过去了,绝命尊者并没有得到她的一丝消息,清华秘籍也毫无下落,心灰意冷,径回玄机地府去了! 此后,江湖中突然起惊天动地的剧变,素以任侠出名的绝命尊者,竟到处与正派剑客为难,下手毒辣,毫不讲理,死在他手下的绝顶高手不知凡几!但蛰伏在玄机地府中的绝命尊者,对于此事毫不知情。 显然,这下手仿若杀神,专门为难正派剑客的绝命尊者,就是潇相妃子! 她自从易容之后,性情大变,每当月圆之际,辄觉头部奇痛,不达到杀人见血的目的,头痛不止。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中了一种极毒药物的暗算,使自己受尽折磨,那下毒之人,想来定是那残毁自己面孔之人。 她寻遍天下,再也找不到那人,满腔怨恨只有完全发泄在武林中人头上,一场莫名其妙的江湖浩劫,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展开了! 于是,绝命尊者之名,遂被改为绝命杀神! 真正的绝命尊者自从爱妻无故失踪后,心灰意冷,回到玄机地府,耗尽十年光阴,埋头武功,竟被他偶参造化,练成了闪灵掌法! 潇湘妃子一次禁不住内心的思念,偷偷回到地府,无意中得到闪灵掌法的口诀,又惊又喜,悄然离去。 心想:有了闪灵掌,自己大仇可报了!潇湘妃子离开后,立刻柬邀天下各派掌门人,会于罗罗峰顶。 这时,她已练成了绝世武功,自信可以将众人制伏,在她内心里,是想借此引出仇人,如果那仇人到时赶来,自己多年心愿便可以达成! 但是,各派掌门人会齐后,中间并没有那声音冷酷的长衫怪客,失望之余,遂要求与各派掌门人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她血债如山,再也不能得到众掌门人的原谅,而此时正逢月圆,潇湘妃子脑中蓄毒再次发作! 她痛苦万分,终于禁不住脑中奇异的引力,发出了闪灵掌。 一声大震后,她知道自己已造成了无可挽救的大错! 杀了四十九位掌门高手,自己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隐居深山大泽中,不再出现江湖! 第三十五章 了断二十年前仇 二十年后,她再一次回到了玄机地府…… 绝命尊者已经老了,她也老了…… 在绝命尊者的身旁,这时却多了一个少年,听绝命尊者唤他秋儿,知是他新收的徒弟! 她无限感慨,挥泪如雨,夫妻之情虽然过去了三十年,但却无论如何也难忘怀…… 于是她走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的女儿这时已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但她从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她把一切都忘掉,甚至那仇人到底是谁,她也不曾认真地去查访,因为她已为此肇下无穷的仇恨…… 因为地已经老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如过眼烟云…… 老妇说到这里,丑怪的双目隐隐浮现满眶泪水…… 叶秋白感触良多,说不出是何滋味,一时间,如鲠在喉开口不得!他想起了师父临终遗言:“为师的有个妻子,她因一事对我不起,已投崖而死……”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他心恨潇湘妃子,一去不回,故意说这种气话?师父已死,他已无法询问,只好留在心中。 潇湘妃子低头默泣,半晌后蓦然醒觉,收泪道:“现在,我可以唤你秋儿了?” 叶秋白恍似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忙跪倒在地,叩道:“徒儿不知是师娘,适才出言,多有得罪,尚乞勿责!” 潇湘妃子微喟一声,将叶秋白扶了起来,说道:“前次在关外,我向江南儒侠强索西域二宝,你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叶秋白道:“这个,徒儿并不知情!” 潇湘妃子道:“西域二宝可治我脑中蓄毒,是以苦苦追逼,想不到那江南儒侠,却把这种珍宝送给了你!” 叶秋白忙从怀中取出西域二宝,双手奉上,禀道:“师娘请收下西域二宝,以便提出脑中蓄毒!” 潇湘妃子看了他一眼,并不去接,口中说道:“现在,西域二宝对我已无用处!” 叶秋白一怔,忙道:“师娘,这又是为了什么?” 潇湘妃子黯然叹道:“不瞒你说,我已经查出了当年残我面孔之人,现在就要启程去与那无恶贼子拼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所以现在已用不着这西域二宝了,你还是留着吧! 叶秋白急道:“师娘莫非怪我!” 潇湘妃子制止他道:“不要多心。” 叶秋白无奈,只好将西域二宝收在怀里,然后说道:“师娘,那仇人到底是谁?” 潇湘妃子目中寒光一掠,面上浮现凌厉神色,半晌始道:“那人在武林之中,算是顶尖人物,他就是名列三尊之一的白云上人!” 叶秋白一惊,忙禀道:“师父临终前说过,他过去曾因争夺宇内独尊的名号,与白云上人斗过一次,不分胜负,这是师父未练闪灵掌法以前的事了!” 潇湘妃子闻言,沉吟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傲笑意,道:“那么,他看来一定不是闪灵掌的对手,数十年深埋心底的宿仇,终于有结算的一天了!” 潇湘妃子的脸上,第一次浮上了快意的笑容…… 叶秋白这一瞬间,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假的绝命杀神现在已经证实了,但自己决不能将她的真面目昭示江湖,因为,她是自己的师娘,是自己的长辈啊!但不如此,师父的遗命必然无法达成,自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过的话,找出假冒之人,昭示大众,洗雪绝命杀神不白之冤,言犹在耳,自己如何在亡魂谷大会上,向大家交代? 想到这里,神色不安,面上不由浮起犹疑之色。 这种变化,委实使他难以自处…… 他面上踌躇的神色,立刻被潇湘妃子发觉了。 她和蔼的问道:“秋儿,看你面有不豫之色,到底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师娘知道?” 叶秋白一惊,忙道:“没……没什么。” 他这一震之下,已在心中决定,自己在亡魂谷大会上,将一字不提绝命杀神,各派掌门人要如何办,就任由他们如何办吧! 自己最多不过落个一死,但这一死,却可能了断师父生前所结的仇怨,与师娘过去所为的错误。自己父仇已报,为师而死,又有何憾? 但唯一耿耿于怀的,是因为自己这一死,将无法再为金燕子舍命取药,在九泉之下,这是一件放不下的憾事。 这个念头,很快的便为另一个更崇高的想法代替了。 为师父与师娘舍命,该是一种多么高贵的牺牲?自己还有什么犹豫可言? 想到这里,面上顿时浮起慨然之色,满天愁云都一扫而空。 潇湘妃子一直静静的注视着他,这时,忽然低头叹息了一声,向叶秋白低声说道:“秋儿,你不必再瞒我了,你的心事,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叶秋白一愕,随即应道:“徒儿并无什么心事,也不敢瞒住师娘!” 潇湘妃子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以前,说过什么话,难道不记得了?” 叶秋白一震,脑中疾快的思忖半晌,但终想不起说过什么话,泄漏了自己的心事,所以沉吟一会儿,并不接口。 潇湘妃子见他沉吟不答,正色道:“绝命杀神临终时,曾命你查出冒他名号之人,昭示江湖,以雪他不白之冤,这话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难道就忘了不成?” 叶秋白心头猛震,忙道:“但师父并不知此事是师娘所为,否则决不会说这番话,现在事过境迁,情况不同,自然不能再一味拘泥师父的遗命,如果徒儿连这点事也不知变通,师父地下有知,必定责我。” 潇湘妃子冷笑一声,道:“不必多言,师命如山,丝毫变通不得,如不念你存心尊上,这不敬言语,定要严责!” 叶秋白一凛,想不出师娘此言是何心意,是以默然不语。 潇湘妃子叹息一声,毅然作了决定,正色道:“老身在世的日子不多,你年纪轻轻,前途大有作为,不可因此自陷不拔之境,老身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亡魂谷大会上,我将出面坦承一切,由我之死,可以解去数十年未结的怨仇,还你清白无辜之身,事情就是如此决定,你不得再有异议!” 叶秋白大惊,正要开口,潇湘妃子又道:“但我死后,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算是你我交换条件!” 叶秋白道:“师娘若有差遣,徒儿绝对遵命,但师娘在亡魂谷大会上,出面坦承一切,徒儿却不能同意。” 潇湘妃子并不理他,径自说道:“这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办到,我要你在一年之内,找到昔年残我面孔,毁我一生幸福的仇人──武林三尊之一的白云上人,将他首级献我墓前,禀我知道,你答应吗?” 叶秋白心中大急,道:“亡魂谷大会乃徒儿之事,求师娘不要参与过问……” 潇湘妃子面色一沉,喝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秋白心乱如麻,闻言答道:“师娘如答应不参与亡魂谷之事徒儿始肯答应!” 潇湘妃子寒着脸道:“我为你着想,不想你完全不体谅师娘苦心可恶可恨!我自己做过的事,绝无由你来承担之理,闲话少说,到底是答不答应为我杀死白云上人?” 叶秋白万般无奈,黯然答道:“徒儿愿意……” 潇湘妃子面色一缓,似有无限感慨,微喟一声,道:“你的功力高出我我甚多,报仇之事,定能如愿,我当可在九泉之下瞑目,现在已是初夏时分,我要动身代你赴会去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勿以师娘之死迁怒各派掌门人,数十年的怨仇,已经可以结算一清,你不要再肇祸端,知道吗?” 叶秋白大急,忙道:“师娘且慢!徒儿还有话说!” 潇湘妃子面色一沉,道:“不要多说了!” 话才说完,身形一展,飞快向玄机地府洞口驰去。 叶秋白急喊一声,人如飞鸟一般疾追而去!潇湘妃子突然停步,回头望着叶秋白,冷冷道:“秋儿!你不听话吗?” 叶秋白那肯让她为自己代死?来到跟前,噗通跪倒在地,禀道:“徒儿甘受严惩,也不答应师娘代我赴会!” 潇湘妃子这时重又戴上人皮面具,闻言不由微生踌躇,忽然大喝道:“你站起来!” 叶秋白依言站了起来。 潇湘妃子走了两步,又停下沉声道:“我志已决!你不必再多说了!我现命你自点腋台穴,赶快!” 叶秋白一怔,不敢抗辩,将手放在自己腋台穴上,却待要点,忽又停住,向潇湘妃子道:“师娘之意,徒儿心中明白,但──” 潇湘妃子不耐,喝道:“怎不赶快,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叶秋白长叹一声,道:“师娘,如您在大会之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徒儿决不与他们罢休!” 说完,疾骈二指,在自己腋台穴上点了一下,立时四肢瘫软,动弹不得。 潇湘妃子转向蒙龙巴,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事非得已,为免他被你解开穴道,赶来破坏我事,请你委曲一下,也自点腋台穴,好在不过二个更次,便可自行解开!” 蒙龙巴闻言,叹息一声,道:“前辈之命,敢不遵从!” 说完,也骈起两指,在自己腋台穴上点了一下。 潇湘妃子嘉许的望了蒙龙巴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转身不顾而去叶秋白眼巴巴望着师娘前去赴约,知他死志已泱,一时感觉心如刀割,万分不舍,但身不能动,只好耐心等着穴道自解。 夜已深沉,看看时刻,已近三更,亡魂谷大会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临。 ×      ×      × 终南派掌门人铁剑客之墓。 昆仑派掌门人清秋子之墓。 峨嵋派掌门人痴愚和尚之墓。 武当派掌门人摩勒秀士之墓。 雪山派掌门人南宫老人之墓。 一座座精巧玲珑的坟墓,静静的沐浴在初春的月光下……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亡魂谷数里之内,没有一丝声音。 但在这些凸起的坟墓前。却站着九个面色严肃的武林绝顶人物。 三更时分了…… 除了头上冷月,渺渺荒野,以及远处偶而飘来的几声狼嗥枭喃这阴森恐怖的不祥之谷,并没有丝毫邀约者到来的迹象。 不用说,这九个人正是应约前来赴会的中原各派掌门人。 这一次,他们鉴于二十年前惨痛的经验,一个派中高手都不来,只由掌门人担负报仇雪恨的全责,以免枉死。 他们是终南派掌门龙剑客童兆阳、昆仑派掌门神风道人、峨嵋派掌门悟真大师、武当派掌门朱面道长、雪山派掌门阎王毒、少林派掌门一尘和尚和华山派掌门夺魂针姚风白。 除了这七大派的掌门人之外,还有两个扮相古怪的陌生来客,一个是个矮胖如球、面圆红须的红袍僧人,另一个面罩狗头皮套,不知是何来历。 自然,七大派的掌门人不认识的这两个人,他们正是红衣古佛与山野犬人! 虽未接邀,但却自动赶来! 这些掌门高手群集之后,原应热闹一番,但却鸦雀无声,似乎对将来的大会主人,有一份莫名的不安。 其中,只有阎五毒和悟真???师知道对手的厉害,山野犬人和红衣古佛虽然见过叶秋白,一个是不知情,一个是未对过手;其他各人则从来没有见过叶秋白其人面相。 但是,他们从这个少年的一些传闻之中,知道了今夜的来人,绝不是个善与之辈,是以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因为,最近以来,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知凡几,其中有天坛教教主黄幡星君、雪山东宫老人、雪山鬼母,败在他手下的有长白一叟、玄黄秀士,这些,都是名震一时的绝顶人物。 各派掌门人自忖一番,焉有不心惊的道理?何况这些人只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其他隐而未宣的,不知还有多少人败在他手下?月已正中,各人脸上神色凝重…… 他们肩负着最艰巨的任务,为了自己门派的名声,无论如何,他也要洗雪耻辱……。因为在他们的身旁,不正长眠着无数怨仇未雪师门中前辈吗? 初春的寒露在他们的脚下逐渐滋聚起来,静静的等待中,只有呼呼的声息隐约可辨…… 三更正,月至正中,约定的时刻已到…… 一点淡影,自深山峻谷中,流云闪电一般的飞驰而来。 众人同时惊觉,连忙收敛心神,向来人打量过去。 这时,那条人影已经来到了众人身前,四处一望,似乎怔了一下,但他蒙着面纱,众人看不见他的错愕表情。 但见他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自颈部以上蒙着一块黑纱,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只看他飞驰而来的绝顶轻功,已可见此人武功造诣着实不凡。 少林派的一尘和尚走前两步,高宣一声佛号,双手合什道:“施主来得正是时候,但何故自秘行藏?何不取下面纱,也好让我等瞻仰一番?” 那人双手一拱道:“各位都是信人,在下十分敬佩,但面蒙黑纱是在下一向的习惯,各位只问赴约比武,这件事情就不必再提!” 一番话,看似礼貌,其实狂妄无比,一尘和尚长眉微皱,果然不提起。 那人又道:“在下名叫叶秋白,只身前来,别无同伴,各位但请心,今夜大会,并无任何排场,在下这就宣布开始!” 说完,走上两步,四顾道:“那位先上?” 这话一说,不由使得在场众人士大感惊异,想不到这姓叶主人如此干脆,两句话一说,就要开始动手,连胜负交代也不提一字,实在令人不解。 终南派掌门龙剑客拱手一揖,道:“且慢!在下有几句话想问个明白──” 那人冷冷打断他的话,道:“没有什么好问的,各位要报前代掌门之仇,在下必能使诸位如愿,在下今夜如果不敌,甘以一死结清双方宿怨,这件事情,请你们推出一人来,作个见证!” 龙剑客道:“请问如何见证法?” 那人道:“若在下不敌身死,即由见证人当场宣布,你我双方从比怨仇两清,数十年纷争就此宣告结束!” 龙剑客道:“这个自然,但尊驾如果不死……?” 那人冷冷道:“在下今夜必死,如果各位不肯将在下击毙,在下也要自裁!” 众人一闻此言,不由大奇,龙剑客急问道:“尊驾何出此言?” 那人冷笑道:“若不如此,如何能结束你我双方之宿仇?” 众人心中又惊又疑,竟同时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走上几步,来到场中心,四兜一望,黑色面纱后透出一股寒令光芒,慑人心魄。 众人心想:这姓叶少年如此说话,必定是存心一死,以换取双方怨仇两清,这样一来,今夜大会,就算是无人赴约,他也会自裁谢罪,这还成什么亡魂谷大会? 经他一说,众人不但完全放下心来,对少年这种牺牲自我的崇高胸襟有说不出的敬佩,那人又道:“请推出一位见证人来!” 众人暗暗摇头,想不到一场生死的拼斗,突然成了这种局面?感叹一番,终于推出少林派的一尘和尚担任见证人。 那人向一尘和尚双手一拱,道:“一尘大师请了,在下死后,请约束众人,勿毁坏尸体,区区不情之请,不知大师可否答应?” 一尘和尚低宣佛号,慨然道:“施主视死如归,反使我等心中惭愧不已,这毁坏尸体之事绝不会发生。我等名门正派,言出即诺,这种事从来不屑为之,请施主放心好了!至于施主所说,即使我等不出手,也要自裁,这未免太令我等不安,还是请施主打消此意,以示公平!” 那人笑道:“大师好意,在下心领了。” 一尘和尚见他如此说,只好退后两步,不再言语。 山野犬人这时忽然走上前来,向一尘和尚道:“大师请了!这位少侠乃是绝命杀神唯一的徒弟,武功尽得所学。老朽数十年前,曾经为为一件小事与绝命杀神交手,结果为对方所败,于是自带狗头面具,以为自罚,发誓不报一掌之辱,永不取下,请容老朽僭先一场,否则这副面具,今生休想再取下了!” 一尘和尚道!“这是何故?” 山野犬人道:“绝命杀神已死,只好找他徒弟了,如果他竟在你等手下先死了,老朽这狗头面罩不是永无取下之日了吗?” 众人见他说得有趣,不禁莞尔。 山野犬人向那人一拱手,道:“姓叶的朋友,请!” 那人也一拱手道:“你先请!” 山野犬人也不客气,突然目泛寒光,手起一掌,发出八成功力,向那人胸前一掌推去!那人待掌风来到,竟不出掌抵挡!众人见状,不由大哗。 砰的一声,那人挨了个正着,身子如抛絮一般,直摔出两丈多远。 山野犬人怔住了,他想不到这人竟一点也不抵抗…… 众人见状也愣在当场,急忙向那人望去…… 那人跌在地上后,挣扎了一阵,缓缓站了起来…… 山野犬人藏在狗头面具里的脸孔一阵发烫,数十年前一掌之辱,今日总算补回来了。但是,这未免太…… 心中一阵猛震,说不出是惭愧还是羞窘,突然将手一抬,将脸上的狗头面罩取了下来。 山野犬人仰首向天长吁了一口气,突然又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在下事情已了,就此别过了!” 月光照在他那张清臞苍老的脸上,他满额的皱纹,满头的白发,满心的惭愧,满肚子说不出的滋味…… 山野犬人回转身子,朝向深山峻谷飘然而去…… 没有人拦他,众人心中同时产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他们心里想:这姓叶的大会主人,原来是存了一死的决心,作为他先师所犯过失的替罪羔羊啊?这样的人,自己怎好再向他下手? 但是,不动手的话,自己师门前辈的宿怨,又如何了结?除了阎五毒仍然心怀怨恨外,在场其余的人全对这叶姓主人的行为,发出由衷的同倩。 所以广场上突然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愿先开口,谁也不愿先动手。 第三十六章 亡魂谷又铸大错 蒙面人喘息了一会儿,精神又已恢复,见众人形状,不由微一皱眉,于是再次走到广场中心,抱拳道:“各位犹豫什么?一齐上吧!” 一尘和尚道:“施主这种不加抵抗的行径,叫我等如何下得了手?” 蒙面人似乎想了一想,点头道:“那么,我就想一个办法,大家拼一场吧!” 一尘和尚道:“如此甚好!不知是何办法?” 蒙面人低头想了半刻,抬头道:“你等现在共有八人,不妨同时向在下发来一掌,在下拼出全身真力,看看能否将各位掌力逼回,如果不敌,自然死在你等掌力之下,如果将你等掌力逼退,则你我双方所有怨仇一笔勾销,如此可公平了吧?” 众人一想,这主意果然厉害,如果不出全力向他发掌,被他全力逼退,则双方怨仇一笔勾销,将再无报仇之日。 如果用足全力发掌,又怕他重施故技,不予抵敌,自己这一边将他击毙,实在算不了光荣。 所以一想之下,不禁又犹豫起来,但对方说出的主意,倒也十分公平,无法不加同意,考虑了一会儿,众人还是纷纷点头了。 八名绝顶局手围拢上来,凝神准备,运气于掌,一场微妙的拼斗,即刻展开!蒙面人轻轻的叹息一声,面纱后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容。 虽然也在作势准备,但并不运气于掌…… 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能看见他脸上复杂的笑容…… 他所想的那些心事,将是一个永远的谜。 良久,他进出一句话:“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请出手吧!”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众人出掌。 一尘和尚微喟一声,道:“你如不出掌抵抗,我等岂不要被后世之人责备笑?还是先说个明白吧!” 蒙面人道:“在下已经聚气于掌,你等合手而上,未必便能胜我你们可知在下要发之掌,叫什么名称?” 一尘和尚摇头道:“这个,我等如何能知?” 蒙面人突然冷冷一笑,沉声道:“它叫闪灵掌!” 这话一出,顿如晴天霹雳,除了红衣古佛之外,全愣住了! 龙剑客大吼一声,一掌向蒙面人击去!众人听他说出闪灵掌三个字,大惊失色,再也无暇考虑,一见龙剑客发出一掌,立刻纷纷发掌。 八股掌风闪电般袭向蒙面人,威力大得无与伦比,八人身居各派掌门,这一连手发掌,直如排山倒海,惊涛骇浪! 八人中只有红衣古佛忽然想起这种群斗有欠光明,掌发之后又倏然收回,心中疾忖:罢了! 徒儿无非大师武功全废之仇,在这种情况下报却,也没有什么面子可言,还是由七位掌门人了断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吧。他来到这大会之上,原想趁此一显身手,想不到事情起了变化,原先的计划只好作罢!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七股锋利无比的掌风,已经推到了蒙面人胸前二寸之地。 一尘和尚长眉一皱,不见对方出手反击,心中大急,但发出的掌风已经无法再行收回。 当他心中念动时,其他六人也同时警觉,要待收掌也已不及…… 百忙中,一尘和尚大喝一声,硬生生将发出之掌,撞向其他六人的掌风,但是…… 太迟了!但闻蒙面人一声低哼,接着砰的一声,前胸正正挨了一下。 这一次,他飞起两丈多高,头下脚上跌在地上。 一尘和尚低诵一声佛号,疾快向蒙面人扑去…… 八个人围绕着蒙面人的身体,没有人敢走上前去,为的是没有勇气去证实他的生与死!沉默,沉默…… 月亮从云层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蒙面人僵冷的尸体上…… 一尘和尚叹息一声,转身向众人道:“叶秋白已经死了,为求证实是否他本人,请见过他数次的雪山派掌门阎施主,上去掀开他的面纱,告我等知晓,多多有劳!” 阎五毒也不言语,轻轻走上前去,丑怪的面孔上隐隐露出一丝阴沉的快意,叶秋白死了,他的深仇大恨总算报了! 阎五毒来到蒙面人身旁,不知为了什么,忽然觉到一种冷冷的颤栗,但只是瞬间后,便又回复正常。 他扯下蒙面人的黑纱,向那张面孔望了一眼…… 月光照在蒙面人苍白的面孔之上,显得更加凄凉阴森,此刻,他双目合着,似乎欣慰已经完成了一件心愿,嘴角流露不解的笑意。 阎五毒望了他一眼,重新将面纱盖上,转身向一尘和尚道:“不错!是叶秋白!” 一尘和尚默然不说,忽然将头抬起,沉声向众人道:“我等大仇已报,可即离开此处,但在未离开前,老衲有一事宣布!” 众人闻言,将目光望定他面上,看他有何宣布。 一尘和尚朗声道:“老吶少林派一百零五代掌门方丈一尘,现遵诺宣布:绝命杀神与各派宿怨深仇,从此一笔勾销,怨仇两清,数十年未结纷争,就此宣布结束!” 说完,四顾道:“如有异议,可即提出?” 众掌门人哑口无言,还有什么异议呢?绝命杀神已死,他唯一的徒弟叶秋白,也为化解师怨而死,这笔仇恨无论如何都算是结束了! 一尘和尚见众人并无异议,低诵一声佛号,转身向谷外离去! 他这一走,等于宣布大会结束,在场众人拜过了前辈英灵,一齐向谷外纵去! 现在,广场上只剩下一具尸体,沐浴着一轮圆月,静静长息…… 正当众人连袂出谷之际,忽然看见远处一点淡影,正向亡魂谷飞驰而来…… 众人见状,全部停下身来,心想:这又是什么人来了?思索未毕,那点淡影已如流星一般疾射而至,慢慢看出是一个云髻高冠、面容冷削的老人。 老人来到众人面前,环视了一眼,忽然开口道:“老夫一步来迟,令诸位空候良久,心中实感抱歉!” 众人闻言,不由一怔,不知这老人是何道理,所以无人开口。 老人冷目一扫众人,笑道:“各位请勿愠怒,此刻虽已四更,但老夫来得尚不太迟,希勿介意!” 龙剑容忍耐不住,喝道:“来人到底是谁?如此说话不着边际,是何道理?” 老人目光一闪,忽然笑道:“哦,老夫忘了先说明清楚,难怪你等不解!” 面色一沉,向众人道:“今夜亡魂谷大会,发起主人原为叶秋白,但他已与老夫获致协议,所以由老夫前来赴约,因为今夜之事,是为绝命杀神与各位前辈掌门的怨仇,与叶秋白并无任何关系,你们要找的人,就是老夫绝命杀神!” 众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老人这番话委实太令人不解,叶秋白已死在自己手中,而这老人却说代他而来,这中间一定另有原因,这且不提,绝命杀神传已故世,怎地平空又出现一个绝命杀神?众人一愣之下,竟无法开口。 绝命杀神见众人神色,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老夫就简单告诉各位一番经过吧!那叶秋白的师父绝命杀神已经故世,罗罗峰顶四十九名掌门人之死,并不是那位绝命杀神所为!” 龙剑客插嘴道:“不是绝命杀神,又是谁?” 老人用手一指自己,泰然道:“就是老夫本身!” 众人又是一拐,龙剑客忙问道:“你刚才说你是绝命杀神,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又微微一笑,道:“老夫冒他之名,这不是很明显吗?” 一尘和尚忽然走上两步,双手合什道:“施主此话,如何能让人相信?绝命杀神已死,施主不必为古人受过了,我等要报仇,也不会找上你,请勿再空口相戏,我等要离去了!” 老人摇头道:“你们不信老夫就是昔年击毙四十九名掌门人的罪魁,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凭据!你们自必相信!” 一尘和尚忙道:“施主请勿如此相戏!” 老人急忙摆手,道:“你们之中,有谁持有老夫昔年约请诸位掌门人会面的邀柬?请取出来!” 众人闻言,不知老人是何用意,昆仑派的神风真人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张黄帛,这是他无意中拾来的,正是昔年绝命杀神的邀柬。 那上面写的是:“中秋月夜,罗罗峰顶,万千仇恨,并一解决。” 神风真人用摔碑手法,将那张邀柬挪到老人身前。 老人看了一眼,笑道:“这张请柬乃是老夫所写,诸位不信,老夫再写一张,让你们对对笔迹,便可明白!” 说完,撕下一块白帛袖巾,找了一块墨石,依样写了一遍。 众人见这老人的举动言语皆令人不解,待他写完,也不暇问,一同将两副邀柬字迹对了一遍。 这一对之下,众人不由又是一怔,原来这两份字迹完全相同,绝不是随便仿写而成的。 如此,众人更为大惑不解,这老人忽然来此一举,是何用心? 老人又道:“字迹已符,诸位是否还要老夫施展一手闪灵掌,才能完全相信?” 龙剑客道:“不错,正是此意!” 老人冷冷一笑,忽一扬手,一蓬绝大掌风袭向一处矮林之中!那片矮林中原有无数宿鸟,经此掌风鼓动风力一震,完全醒觉,分纷鼓翅形起半空。 众人见状,不知他有何企图,心中方在疑惑…… 突见老人双手微合,交互发出一掌…… 但见一道极淡白气,随着一声极大震响,击向空中那群宿鸟…… 这声大震之后,众人个个胆战心惊,敢情那旷古绝学闪灵掌,已经猝然发出!空中飞鸟在这一声大震之后,全部降落在地上,众人目光闪处,不由蓦然失色…… 原来不知何时,一群活生生的飞鸟,此刻已化为枯灰洒落地上,已声无息,这一印证之下,顿使众人记起二十年前各派掌门前辈惨死之状,所以各人面上纷纷变色,红衣古佛虽不知情,但此刻见到老人这等夺天地造化的武学,不由心中大感惊诧,心想:中原武学果然了得! 一念未毕,七派掌门人同上一步,拱手向老人道:“既然尊驾示出真面目,这笔仇恨应该算在尊驾身上才是!” 老人笑道:“老夫正是此意,那叶秋白与我等之事毫无关系,但老夫却得先谢谢他,为老夫约了各位前来!” 一尘和尚道:“施主之意,是要与我等动手过招,以决生死,对吗?” 老人道:“昔年不解之仇,完全由老夫一人承担,今夜大会,老夫绝命杀神才是真正主人!” 龙剑客微愠道:“尊驾适才说过是冒绝命杀神之名,此刻又自称绝命杀神,难道现在尚不敢出示本来姓名吗?” 老人道:“其实真正说来,谁也说不上冒谁之名,击毙四十九位掌门高手的是老夫这个绝命杀神,与已死的绝命杀神没有关系。各位要报昔年之仇,冲着老夫来就可,何必斤斤计较姓甚名谁?” 龙剑客怒哼一声,虽知不是敌手,但师门大仇必得要报,忽向一尘和尚一拱手道:“一尘大师,事出不意,适才当众宣布之言理应作废,请大师另行宣布,以便我等出手复仇!” 老人闻言,不知对方是何意思,静观不语。 局势突变,一尘和尚思索一会儿,毅然宣布:“既然当年师门仇人未死,这笔怨恨,仍然要与来人一结!” 武当朱面道长走上两步,向老人道:“尊驾既然不肯亮出真面目,便请划出道子动手吧!” 其他四人见状,不由眉头微皱,朱面道长孤身对敌,定然不是老人对手,所以疾忖之下,立刻一同走上前来,道:“朱面道长,此人与我各派皆有不解之仇,不宜由道长一人负责──!” 老人冷笑一声,道:“大家一齐上吧!不必顾忌什么面子问题,老夫当年一掌击毙你等前辈四十九人,对你们这点点道行,的确是有点怜悯!” 昆仑派的神风真人闻言,首先忍耐不住,暴喝道:“徒逞口舌之能,算什么英雄,纳命来吧!” 话未说完,一掌向老人推去,暗中运足十二成功力,绝不轻敌。 其他六派掌门见状,突地上步,一齐发出本身十二成功力,企图一掌将这冷酷的老人毙在当地!这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但闻一声闷哼,一个人砰然倒在地下。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那自称绝命杀神的冷削老人!在场之人,全都惊愕住了…… 他们绝对想不到这老人竟在自己合力一击之下,连出掌都来不及,便倒地身死!奇怪啊? 以老人的功力,再加上十个掌门人,也休想动他一根毫毛,但…… 现在,他躺在地上,四肢已经僵冷。 这是怎么回事?他何不施出闪灵掌?他为甚毫不抵敌?为什么?为什么? 一尘和尚长叹一声,这天夜里的事委实太奇突了,先是叶秋白到来,为化解师父怨仇,一死殉志。后来又来了这个奇怪老人,表明自己就是昔年师门强仇,一招之下,也是毫不抵抗,任由将之击毙! 少林一尘和尚低下头来,忽然灵光一现,感觉不久之后,将有一场莫大的浩劫展开…… 他为什么有这个预感,他自己也说不出道理来。 一尘和尚慈目微闭,灵台一片混沌,慢慢的,他叹息一声,吶吶道:“不好了!灵台混沌,圣明如雾,不久的将来,说不定有一场腥风血雨,就会应在自己这些人头上不成……” 华山派的夺魂针姚凤白走了过来,向一尘和尚道:“大师,你怎么了?” 一尘和尚蓦然醒觉,低诵一声佛号,缓缓道:“各位掌门,老衲料定今夜一别,江湖上将有一场极大浩劫!遭劫之人,可能就是我等在场之人!” 一尘和尚是少林有道高僧,所出之言必然十分慎重,且有佛学微妙之因果根据,所以闻言之后,众人纷纷色变。 各人心头,同时掠过一丝寒意,那是不吉祥的预兆…… 这一瞬间,他们似乎都十分相信宿命,都低下头来沉默地思想。 红衣古佛冷哼一声,也不向众人打招呼,身形闪处,悄然离去……。 半晌,龙剑客抬起头来,向一尘和尚道:“真假绝命杀神既然都已不在人间,唯一能掀起这场浩劫的人,该是绝命杀神之徒叶秋白,岂知他竟阴错阳差先一步赶来,死在前面,那么大师之言,当是多虑!” 一尘和尚闻言也不回答,半晌才说道:“这件事,我等铸成大错,各位可知道吗?” 神风真人、晤真大师与阎五毒一直默默无语,这时不由齐声疑道:“哦?这是为什么?” 一尘和尚叹道:“当年真正罪魁,乃是冒绝命杀神之名的奇怪老人,那么叶秋白之死,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众人闻言,心头不由一震,心想:一尘和尚这话果然不错,那死在亡魂谷中的叶秋白,委实太冤枉了! 想到这里,众人面上同时浮起一丝惭愧神色,他们都是正派高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除了阎五毒外,都在心中默默自责! 一尘和尚注视众人一眼,说道:“错已铸成!悔也无及,那叶秋白如有后裔,那场浩劫将应在他的后人身上,但这将是二十年后的事,现在说来,未免太早!” 众人一凛,阎五毒忽道:“就算叶秋白有了后人,但事隔二十年,他也无法奈何我等。那叶秋白平时作恶多端,杀人不在少数,这次阴阳错差死在我等手中,也是天意!” 夺魂针姚风白闻言,大不以为然,不由眉毛微皱。 一尘和尚沉声道:“施主所言谬矣!但多辩无益,老衲不愿再谈此事!二十年后,当可证老衲之言是否正确!” 说完,低喟一声,转身向谷外离去,一场生死拼斗的亡魂谷大会,就此结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