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江湖》 第一章 古塔惊奇 巫山的龙头峰,左右是千寻深谷,前临长江,后依绝壁。 峰顶有块数亩宽广的平地,疏落着几株松柏,风景宜人。 虽非寻幽探胜之处,却时常有人来来往往。 虽无寺观、庵堂、名刹,却有一座七级古塔——相传两百年前,每逢船只经过这龙头峰下,时有狂风骤起,骇浪滔天,吞噬了许多船只,遭难的客商,更不知其数。于是,凡经过此处的船只商贾,无不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后来,有一行脚老僧至此,慧眼看出狂风骤起,骇浪大作的原因,乃是一条独角怪龙在此作怪,便在龙头峰上.建筑了这座七级古塔,命名为“镇龙塔”,并在塔前立了块高可及人的石碑,上书“塔内有毒,入塔必死”八个大字。 自此之后,果然,峰下长江再也没有狂风骇浪之事情发生了。 花开叶落,春去秋来,老僧筑塔至今,已是两百多年了。但,谁会想到,两百年后的今日,峰下江水虽然风平浪静,峰上古塔却起了滔天风波。 请看,塔门之上“镇龙塔”三个字,已被人更改为“姻缘塔”,而还加上了一副对联:“应趁春风桃李花开日, 莫待秋雨梧桐叶落时。” 塔名和对联,均系以极上乘的金刚指功所书,凹深三分,笔划苍劲,上涂红朱,鲜艳夺目。塔前塔后,新尸狼藉,腐体横陈,白骨嶙峋,坟墓林立;弥漫着无边的恐怖,无限的肃杀!更令人难解的,塔内竟然不时飘出“丁丁咚咚”的琴声,而其音韵幽怨、凄凉、悲怆、惆怅,随风飘荡,像猿悲鸣,像杜鹃泣血! 谁将“镇龙塔”更改为“姻缘塔”? 谁在塔门两旁加上这副对联? 不用说,定是塔中的弄琴者。 然而,“塔中有毒,入者必死”这是众人周知的事,此人居然能长居塔中,弄琴自愉,再说,他所更改塔名,及增加对联,是什么意思?这当真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这怪事之出现,半年不到,即震撼了整个江湖,尤其武林中的少年人,简直像着了魔发了狂似的,巫山龙头峰,成了他们成名立业的向往之地,脑子里满是绯红的彩色,口角噙香,不时念着那副绮丽的对联:“应趁春风桃李花开日, 莫待秋雨梧桐叶落时。” 敢情,他们都把塔名和对联的意思,解释为“凰求凤”,更把塔中的弄琴者,想像为一个仙女。 仙女求偶,谁能不为之着魔、癫狂、憧憬向往呢?于是,道听途说,谣言频传,今天传到少林寺俗家弟子戚家仁,身怀避毒“甘露珠”,正往巫山访塔;明天又传到伍家庄庄主伍伯铭,家传的“冷香宝玉”可避塔中之毒;今天传塔中有筑塔老僧的遗物,得了可称霸武林;明天又传塔中已然无毒;弄得那些为名的武林健者,为色的少年英雄,头昏脑胀,今天奔东,明天奔西,一场血战,接连不止。结果,塔中依然蕴藏剧毒,而“甘露珍珠”和“冷香宝玉”,也均无避毒之效,只是塔中是否有筑塔老僧的遗物,却仍然是个谜,徒然白流血汗,而仇怨抑结。但,那些为名熏心之徒,却仍是不肯死心,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入塔并相互监视,以防有人想出入塔不死之法,悄悄得去那塔中的人和宝物。 斜阳陨落,夜幕垂罩,龙头峰顶,鬼火簇簇,秋萤点点,使这座神秘的古塔,平添一份恐怖。 蓦地,两条人影幽灵似地飘上峰顶。前面的,是个剑眉星目,玉面朱唇,潇洒脱俗,神采奕奕,年约十六七岁的蓝衣书生,后面的,却是个方面大耳,鼻直口圆,五绺黑髯,气宇不凡,年约四十七八岁的白衣文士。那蓝衣书生一到峰顶,即急走向古塔... 蓦然,一阵“丁丁咚咚”的琴声自塔中飘出。书生闻之微愕,接着,脸呈兴奋之色,走到古塔门前,喃喃低念塔名和对联,一遍又一遍,似乎这塔名和对联,含着无尽的滋味。 文士登峰后,似恐有人在此埋伏,即四下搜视,竟不知书生已到了塔前,偶一回头,只见书生痴立塔前,不由又惊又恐,猛地跃到书生身后,“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打得书生俊脸红肿,眼前金星飞蹿,摇晃欲倒。 接着,厉声喝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你不肯念书,又懒惰练武,这也罢了,却一味在风花雪月场所用功夫,这等妖言魔语,竟也信而为真,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书生垂首听训,虽然满腹委屈,却不敢诉说,只呐呐地道:“爹教训得是,元儿不敢了。” 文士叹了一声,道:“算了,其实也难怪你,自你娘死后,就跟着我躲躲藏藏,翻山越岭,没有好好的管教过你。”回头扫了一眼林立的坟墓,道:“此地不能久留,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我们快去找寻你爷爷的坟墓吧。”说着,离开塔前。 书生道:“吴爷爷信上所说,爷爷是葬在一株虬松之下……” 他话犹未完,突地,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飞来……像猿吟,像鬼哭,像狼嚎,回绕山峦,历久不绝。 书生乍闻怪笑,有些毛骨悚然,肌肉收缩,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举目循声看去,却见秋萤点点,鬼火簇簇,哪里有什么人影? 书生深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什么人的怪笑,好难听!” 文士仰首冷笑了笑,没有理会书生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我乾坤三侠躲避你们已十多年了,竟还不知足,哼!别以为乾坤三侠怕你们。” 书生道:“爹,来人是谁?好像不止一人。” 文士冷笑道:“不外是那些自命为正派中的高手,今夜与他们碰上,难免一场血战。”顿了顿,又道:“他们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元儿,少停动手,为父如现败相,你千万不要顾我,能走时便先走,以免同归于尽。”话毕,趺坐就地调息。 “哈哈……”震山撼地的怪笑,越来越厉,越来越尖,仿若无数尖刀,不停地向书生耳膜刺击。 初生之犊不怕虎,元儿并不以为他父亲之言为意,当下,厉声喝道:“有本事的就现出身来,鬼叫鬼叫是何意思?” 怪笑声戛然而停,接着,四条人影鬼魅般的飘上峰来。 文士睁开双目,见当首一人,乃是少林寺高手明镜和尚,居二者,是武当高手烟水道人,第三人是名震武林的伍家庄庄主五棱神镖伍伯铭,第四位是江湖游侠司徒钧,绰号雷声侠。 四人年龄都在五旬左右,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尤其伍伯铭,一手“五棱镖”,已练至化境,厉害非凡。 文士慢慢站了起来,朝正向他走近的四人一拱手,道:“四位别来无恙!” 明镜和尚低喧一声佛号,道:“十余年不见,林施主仍是当年风采,可喜可贺。” 文士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林义风能活到今天,实是各位的恩赐!” 五棱神镖伍伯铭,抢上一步,冷笑道:“你们三兄弟及尊夫人,能活到今天,确是难能可贵。” 元儿闻听“尊夫人”三字之后,不觉神情大动,侧首惊异地望着他父亲,嘴唇嚅动,似乎有什么不解的疑团请他父亲解释,却因情况不允而没有出声。 林义风只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伍伯铭的话。 明镜和尚一指元儿,道:“这位小施主可是令郎?” 林义风道:“正是小犬元生,大师有何指教?” 明镜和尚侧头向同伴打了个眼色,才道:“指教不敢,只是十三年前的那桩公案,老衲认为不应再拖了。” 伍伯铭接道:“你儿子已长大成人,也该知足了。”话意是林义风早就该死,现在是决不能让他再活了。 “哼……”林义风犹未答话—— 明镜和尚又道,“老衲素以慈悲为怀,请施主明告令义兄及义弟隐藏之处,然后自绝,以谢百余枉死者在天阴灵,我佛在上,老衲决不难为令郎,否则……”他忽然低喧一声佛号,不再说下去了。 林义风哈哈笑道:“真滑稽,十三年前的事,乃是贵派等与茅山教的梁子,你们百余人惨死茅山,应自认学艺不精,咎由自取,与我们乾坤三侠何干?” 站在最后面的雷声侠司徒钧,陡然虎吼一声,道:“茅山教是什么东西,若非你们老三鬼斧手白扬飞替他们建造的那道怪异机关,十个茅山教也非百余人对手,岂能全死在茅山之上?”他绰号雷声侠,声音粗犷,大有雷鸣之慨。 林义风道:“关于这事,我已与丐帮帮主斗酒神丐吴为非解释过,谅他早已转告各位,我义弟白扬飞之受聘于茅山教主太上真人,其实是情非得已……” 雷声侠怒吼道:“什么情非得已,简直就是与我们作对!” 林义风也不理会,继道:“鬼斧手白扬飞受聘之前,他的妻子和女儿已被太上真人软禁茅山,一面要挟,一面利诱,而当时,茅山教在江湖上并无恶行,而且更不知道茅山教与贵派等有梁子。”顿了顿,接道:“在这种情况下,四位设身处地,又将如何?” 五棱神镖伍伯铭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并不是一道为奸的了?” 林义风忍气吞声,慨然道:“是非有事实证明。”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什么事实证明?” 林义风道:“鬼斧手白扬飞将机关造好后,太上真人便把他一家三口关在机关里,幸我闻悉,冒九死一生将他救了出来,但他的妻子仍死于茅山教中。试想,若我们兄弟与茅山教有所勾结,而与贵派等作对,太上真人怎会这等对付鬼斧手白扬飞?” 雷声侠司徒钧又虎吼一声,道:“这只不过是你们脱罪的奸计,别想以花言巧语诡辩,我们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相信。” 林义风忍辱负重,无非是想把当时实情说个明白,消解众人误会,不料对方一任强词夺理,而含讽带刺,血口喷人。林义风不由大怒,道:“司徒大侠,请别欺人太甚,林某并非怕事之人。” 五棱神镖伍伯铭干笑,道:“我们并没有颠倒是非,尊夫人的行为就是铁证,前几年,哪一处不是与我们作对?” 林义风一闻此言,不自禁地伤心暗叹,垂首无语。 林元生见他父亲神情,大感惊异,急道:“爹,娘在哪里?”敢情,有关他母亲之事,尚一点不知。 林义风喟然道:“你娘早已死了。”声调异常伤感。 五棱神镖伍伯铭磔磔怪笑,道:“死了?现在天山称王道霸的龙女花倩如,不是尊夫人么?何曾死去?” 林义风长髯一掀,怒喝道:“胡说!”一手拉着林元生,意欲寻路下峰。 五棱神镖伍伯铭错步挡住,冷笑道:“想走么?” 紧接着,明镜和尚也跃上拦住,道:“老衲已经说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若想留下性命,就即赐告义兄凌望之及令义弟白扬飞藏隐之处,然后,自行了结,否则,阿弥陀佛,可别怪我们赶尽杀绝的了。” 林义风好话已经说尽,至此,除一拼之外,已无选择的余地了,他暗自估量了一下敌我的实力。 心忖:我若不顾后果,使出杀招,即使胜不了对方,父子全身而退,是可以办得到的。 要知乾坤三侠之成为众矢之敌,不能立足江湖,就是因为武功太高,尤其行事论事,过于公直。论理,一个公直之人,应为万人爱戴才对,怎会弄到这等狼狈呢? 俗语有谓“树大招风,名大遭忌”,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凌望之,以三十六招“四兽掌”冠盖天下,义风大侠林义风则以七十二式“旋风剑”威震武林。 鬼斧手白扬飞,在掌剑上虽无多大成就,却练就一套神出鬼没的身法,名为“粉蝶戏花”,得授于一个古稀老尼。 且身创一件武器,名为“追魂枪”,异常厉害歹毒,往往伤人于不觉之间。 当时,三人都在壮盛之年,联袂行道江湖,济弱扶危,除暴安良,正直不阿,无论何门何派,只要有点瑕疵,他们势必大声疾责,因而造成邪者惧,正者忌。 于是,各派便藉茅山事件,由少林、武当为首,联合各派高手,誓将三侠置于死地,逼使三侠不敢露面江湖。 林义风忖度敌我实力后,淡淡一笑,道:“要打就请动手,若要我林某出卖兄弟,办不到。” 五棱神镖伍伯铭哈哈笑道:“有义气!有义气,这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说着,力贯双掌,一步一个寸许的脚印,慢慢向林义风父子逼近。 林元生见情,急忙错步上前,喝道:“站住!” 五棱神镖伍伯铭不屑地一笑,道:“你小子既不想活,我就先打发你上路吧!” 话声甫落,右掌猛地劈出,只见一道呼啸劲风,直撞林元生胸腹。 林义风见状大惊,急喝道:“元儿不可硬……” “接”字犹未出口,一声“轰隆”已然响彻云霄,接着,热风四掠,砂石飞扬,数丈之内,混沌不清。 林元生未听他父亲之言,硬接了伍伯铭掌劲,登时,浑身一震,“蹬!蹬!”连步后退。 林义风急忙一个箭步,将林元生扶住,关心而焦急地道:“受伤没有?” 林元生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但见伍伯铭,也被林元生的掌力反弹退了半步,双目瞪得老大,似乎奇怪林元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内功火候,居然能接下他七成功力的一击! 他略顿了顿,冷笑道:“真有两手,难怪还想死里逃生,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罢,欺身前扑,又劈出一掌。 林义风大喝一声,拉着林元生的手,双双斜飘八尺。 就在林义风父子闪避刚刚站稳之际,伍伯铭的第三掌又已出手—— 在伍伯铭发第三掌的同时,雷声侠司徒钧也扑上前来发出一掌,袭向林义风背心! 林义风反应灵敏,忙一推林元生,司徒钧却向林义风欺进,并同出快招攻击。 明镜和尚和烟水道人在一旁观战,眼见伍伯铭一时也胜不了林元生,十余招了,仍未占得半点便宜;再看看司徒钧,可不行了,他在武林中,虽也可列为高手,但在林义风的掌下,却像绑手绑脚似的,施展不开,十招一过,即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明镜和尚见状,低喧了一声佛号,一晃身跃了过去,同时僧袖一拂,发出一股沉雷般的袖劲,疾卷林义风腰胁。 林义风矫健异常,袖劲未到,已先移步换位,冷笑道:“何必一个一个来?索性就一齐上吧!” 说话之间,双掌齐飞,登时激起一阵旋风,他的身子也跟着旋风转动。明镜和尚一连发出五招,仍是没有解去司徒钧的危险,吓得司徒钧冷汗淋淋。 然而,林义风武功虽高,明镜和尚却也非无名之辈,林义风虽把司徒钧逼得险象环生,但一时之间,仍是无法把他伤在掌下。 烟水道人见以二对一,仍无法扳回劣势,冷哼一声,一摇手中拂尘,欲上前去参与合击;他偶一回头,登时不禁一愣,不知何时,这峰上竟多了一个须发斑白,身穿黑衣,脸上蒙着一方黑布,双目神光奕奕的老者,站在七八丈之外的一株虬枝之下。 蒙面老者见到烟水道人发现了他,便慢步向前走来。 烟水道人迟疑了一下,急忙迎了上去,稽首一礼道:“施主是何路朋友?” 蒙面老者连看也未看烟水道人一眼,依然向斗场走近。 烟水道人拂尘一摆,挫身将蒙面老者挡住,冷然道:“施主是敌是友,请明示身份,以免发生误会。” 蒙面老者双目神光一闪,阴恻恻地道:“说敌是敌,说友是友,是敌是友将来自有分晓。” 烟水道人干笑道:“施主这样的答话,太令人不解,请恕贫道不懂礼貌,要阻施主进路。” 蒙面老者干笑道:“你能阻得住我么?” 烟水道人轻蔑一笑,道:“即使阻不住,也得尽尽人事。”说话间,力贯拂尘之上,凝神贯注。 蒙面老者冷哼一声,道:“好,你就试试看吧!” 紧接着话声,只见他略展身形,“呼呼!嗖嗖嗖!”,眨眼工夫,已攻出两掌,三指,这一招虽是先后出手,却像在同一时间完成。 饶是烟水道人早已凝神蓄势应战,一时间也不及招架,被逼退七八尺之远,尚幸他也非泛泛之辈,否则,即使不死,也得受伤。 蒙面老者逼退烟水道人后,并未追击,也未停顿,双臂一展,便已来到林义风等打斗之处不足一丈。 烟水道人做梦也未想到这蒙面老者的武功之高,被蒙面老者一轮快攻,吓得冷汗直流,怔了半天,才急急赶去,喝道:“站住!” 蒙面老者回过头来,冷笑道:“我不是站在这里么?” 烟水道人老脸一红,道:“施主可是要助林义风父子?” 蒙面老者道:“你管不着。”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柄五六寸长的短剑,握在手中,一动也不动。 烟水道人见他取出短剑,急喝道:“施主,你最好别从中插手!” 蒙面老者不理不睬,凝神看着林义风以一敌二。 此时,林义风虽仍占上风,却也无法掌伤对方,但见林元生与伍伯铭之战,林元生年轻力微可不行了,不但没有还手之功,连招架也乏力了,衣衫已被伍伯铭撕破了几个大洞,头发散乱,汗落如雨,但他却仍拼命支撑。 伍伯铭陡然冷笑一声,道:“好小子,再接我一掌!”话落掌出,“蓬”然一声,直把林元生兜起二三尺多高,跌出八尺以外。 林元生一声惊叫犹未完,即口吐鲜血,昏死在地。 林义风乍闻惊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就在他分神回看之时,那蒙面老者手中短剑陡然飞出,去势快如闪电,只见白光一闪,已然钉在林义风背心。 林义风在分神之下中剑,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一步。也就在这时,明镜和尚右臂一翻,一掌印在林义风左肩之上,直把林义风推出五步之外,倒地晕厥。 一时,烟水道人、明镜和尚、司徒钧,都惊异不已,一齐前来向蒙面老者道谢。 远在三丈外的伍伯铭,初时尚不知怎么回事,还以林义风徒负虚名,伤在明和尚和司徒钧手下,只见到明镜和尚和司徒钧向蒙面老者道谢,又见林义风背心插着一柄短剑,方始了然其中情形,内心甚为快慰,一面大步走来,一面拱手笑道:“难得兄台鼎力除害,伍某不敢言谢,请赐告尊号,以便铭感。” 蒙面老者冷冰冰地道:“阁下武功又精进了许多,竟然能打败一个小孩子。”他剑伤伍伯铭等的强敌林义风,却又反讽刺伍伯铭以大欺小,这等行为言语,实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意。一时,伍伯铭等四人,都怔在当地,尴尬得面红耳赤,很不好受。 蒙面老者冷哼一声,走到林义风身旁,把林义风抱起,回头对四人道:“那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们能放过他。” 语毕,数个起落,已带着昏死的林义风消失峰下。 烟水道人摸了摸脑袋,道:“这蒙面老者的声音和体形,均有点像仁风大侠凌望之。” 伍伯铭道:“凌望之,我也曾见过数次,体形虽有些像他,但我却敢说不是凌望之,凌望之乃三侠之首,他岂有不助他兄弟,而反杀他兄弟之理?” 烟水道人道:“就是这点使人不解,他刚才与我动手时,其中有一招,好像是‘四兽掌法’中的‘指桑骂槐’,就是狐狸与猎狗搏斗的动作中化解出来的。” 明镜和尚道:“凌望之虽以‘四兽掌’闻名天下,但也不能说这蒙面人是凌望之,如伍庄主所说,若是凌望之,他岂会帮我们而反杀他义弟?” 司徒钧道:“对!此事不难查明,将来自会知晓,他叫我们不要难为那小子,各位有什么意见?” 明镜和尚道:“他还是个孩子,谅他也没有什么作为,即使以后来向我们索仇,要杀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伍伯铭哈哈笑道:“我看他今生已无索仇的机会了,我那一掌,他即使不死,这辈子也别想练武了,走吧。” 司徒钧道:“这样最好,也给了那蒙面老者之人情,又不愁以后麻烦,走!”当先走去。四人经过塔前时,探头向里看了一阵,又议论了一阵,才联袂而去。 且说蒙面老者离开峰后,并未减慢行速,一直下泻,盏茶工夫,已跃下二里之遥。 他忽地停止脚步,低头看了看胁下的林义风,自言自语地道:“如让你这样的死去,想不肯瞑目,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吧。” 语毕,走人左侧浓林,将林义风放在一株矮松之下,并自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入林义风口中,以嘴贴嘴,用真气把药丸送入林义风腹中。 然后,拔去林义风背上短剑,又以手掌按住林义风的胸口,用内功替林义风疗伤。 顿饭工夫,林义风便悠悠醒来,睁开无神的双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好半晌,才翕动嘴唇,哂然道:“你……你兄台是谁?” 蒙面老者阴恻恻地笑道:“你猜猜看?” 林义风定了定神,又喘息了一会,道:“是你……暗算我?为什么又……”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替我疗伤?”声音吵哑,异常微弱,就坐在他身旁的蒙面老者,也要十分留神始能听清,说完,又紧闭双目。 蒙面老者冷笑道:“我岂曾替你疗伤,我只是要你醒来认识我;并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举手撕下蒙面黑巾。 “啊…”林义风又睁开双目。 半晌,他浑身震颤了一下,显然已认出这位杀他的凶手;登时,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双目瞪得老大,射出惊异而含兴奋的光芒,又“啊”了一声,道:“你……你是大哥!你……你……”他终因伤势过重,接不上气而停顿。 凌望之点点头道:“唔,想不到吧?你会死在自己义兄的手下。” 林义风双目一闭,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道:“真想不到,你为什么要杀我?” 凌望之道:“你死期已到了,我就明白告诉你吧,也好让你死而瞑目,不过,我不说你也不会不知道。” 林义风道:“总不会是为了龙女的事吧?” 凌望之道:“正是为了此事,不过,我得说清楚些,我仁风大侠凌望之,绝非为色而忘义,因一个女人而毒杀自己兄弟之人。” 林义风道:“龙女之事,乃是三弟一手造成的错误,十余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当时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凌望之怒目一瞪,冷笑道:“临死之时,还要花言巧语,将过错推在三弟身上,果若是三弟的过失,我不但十年前不杀你,今天也不会杀你。” 林义风道:“这却是为了什么呢?” 凌望之道:“月前,我去了一次天山,龙女告诉我:当时她之所以背我而嫁你,乃是不得已……” 林义风浑身一震,道:“啊!什么不得已?” 凌望之余怒犹存,道:“她说:她嫁你并非是三弟做媒,而是有一天晚上,你以蒙汗药将她迷倒,污了她的身子……” 林义风双目一闪,又涌出了两泡痛泪,道:“天啊!我的天啊!我林义风怎会做出这种事?” 咳嗽了两声,又喘息了一会,才接道:“她真是一个魔鬼,简直是挑拨离间,想毁灭我们兄弟的情义的谎言……大哥,我们相交数十年,情逾同胞手足,为什么不相信我,反而相信她呢?” 凌望之冷笑道:“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所以才被你的虚情假意蒙骗了数十年,如非我上月去了天山一次,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认识你的真正面目。” 林义风脸色灰白,气息奄奄,眼泪汪汪,半晌,才悲痛地道:“大哥,我已是垂死的人了,骗你何益。三弟隐居青城山青竹峰下黄花谷,真相如何,你可以去问他。”这些话,声音低微,断断续续,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显然,他已将近死亡。 凌望之闻言,不自觉的涌上一股茫然之感,其中,有悲有怒,有愧有恨!……说不出是何滋味。 当下,冷冷地道:“我自然要去青城一次。” 林义风鼓起最后的一点余力,吃力地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颤抖地递给凌望之,道:“事情已经过去,我并不恨你,只恨遇此蛇蝎妇人……这盒中有颗珠子,是元儿与三弟的女儿紫燕儿的订婚信物,他已被伍伯铭掌伤在峰上,如死不了,就请转交给他,并令他携珠往黄花谷与紫燕儿完婚……” “元儿年纪尚轻,以后希望大哥多予照……” “还有,希望你别告诉他我是被你所杀的,以免令他难过……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大哥答应我。” 这番话,断断续续,足说了盏茶的工夫。 此时,凌望之的脸色,也显得异常苍白,四肢微抖,眼泪盈眶,敢情,他已后悔今夜的举动。接过林义风手中的玉盒,道:“我答应你。” 林义风脸露微笑,嘴唇翕动道:“谢谢大哥!”双脚一伸,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代义侠就这样的撒手尘寰,魂归天国。 凌望之眉头一皱,随即泪如涌泉…… 蓦地,一阵脚步声传来,凌望之忙站起身来探首望去,只见一个年近三旬,忠厚隐含威严的大汉,匆匆而来。 他心头一震,恐那大汉前来看见这个场面,问长问短,即急擦去脸上泪痕,步履蹒跚上前去,尽量压制悲恸的心情,道:“鹏远,你也来了!” 大汉乍见凌望之,大为高兴,道:“师父,师弟告诉我你老人家要来这里,特地赶来助你老人家一臂之力,那古塔中的事情有无眉目……” 他忽见凌望之眉头深锁,脸色苍白,气质败坏,似乎比两个月前苍老了许多,不禁惊讶道:“师父,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了伤?” 凌望之摇了摇头道:“没有呀。” 大汉不信地道:“你老人家的脸色很难看,是为了什么?” 凌望之苦笑了笑,道:“一个故人,我为他伤心。噢!你二师叔的儿子林元生,被击倒在峰上,你快去瞧瞧还有没有救!” 大汉怔了一怔,道:“林师弟他……” 凌望之顿脚道:“我还有要事,你快去。” 鹏远不敢再问,即忙向峰顶飞驰。 这大汉姓秦名鹏远,是凌望之的大徒弟,为人忠厚,极重义气,而更生具一付侠骨,在有乃师之风,武功已得乃师十之七八,足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他健步如飞,不一会,已到峰顶,即急跃上一块大石,运目四下一看,却发现林元生直挺挺地正在距他七八丈远,心头不禁一沉,道:“完了,看样子已无救了。” 心语甫落,飞奔了过去,蹲下身子,伸手一摸,衣裳已然被秋露浸湿,不自觉地暗叹一声,道:“师父做事素来谨慎,既知师弟被击昏在此,何以不当即救他呢?叫我此刻前来,这师弟即使未断气,也难把他救活了。” 他探了探元生的鼻息,已然没有呼吸了,他站将起来,仰首望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死了!已经死了……” 他脑筋忽地一动,又蹲下身子,解开林元生的衣襟,按了按胸,发觉尚有微温,并还有极微弱的跳动。 登时,大为兴奋,即急检查伤势,发现内腑被震移位,不禁大感茫然,暗道:“伤得如此之重,又这么久了,为何还能不死?我得替他疗治一下,即使医不好,也算尽了做师兄的责任。” 他把林元生抱将起来,忽地绿光一闪,自林元生手中掉下一物,秦鹏远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绿光闪烁的玉瓶。 秦鹏远拾起玉瓶,打开瓶盖,陡然,一阵清香自瓶中溢出,显然是一种珍贵药物,再向里一看,瓶中有红绿两种药丸,红的一粒绿的三粒,却看不出是什么效用的药丸。 他脑际忽的灵光一闪,道:“唔!我说他怎会不死,原来有高人来过。这玉瓶一定是那高人遗下给他服用的。” 语毕,飞步下峰,找了一个隐秘石洞,以内功扶正林元生移位的五腑,然后,又给林元生服下玉瓶中的药丸。 秦鹏远为林元生忙了半夜,消耗内功甚巨,便在一旁靠壁就寝,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醒来时,天已将亮了。 偶一侧头,不知何时,林元生已然坐了起来,正在运功疗治,但见他头发散乱,满面通红,汗落如雨,似乎十分难过。 秦鹏远虽懂得一点医道,但林元生这种情形,却从未见过,一时手脚失措,不知怎么帮助林元生,不自觉地叫道:“师弟,你怎么啦?” 林元生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将坐姿变作跪姿,向秦鹏远拜了一拜,道:“大师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先受小弟一拜。” 秦鹏远忙伸手扶住,关切地道:“免了,你的伤势好了些吗?” 林元生道:“伤势似乎已完全好了,只是有一股热流在体内冲撞,很是难过,我想运气把它导向经脉,疏散开去,却是不得法,越导引越难过。” 秦鹏远道:“有这等现象?怪……”他沉思了一会,又道:“唔,莫不是那药丸作怪,不错,这药丸一定有名堂。” 林元生道:“什么药丸?” 秦鹏远把前情说了一遍,并道:“我也不懂什么药丸,我想那高人既然遗留下来,定然是疗伤之药,就给你服下一红一绿两粒,大概是服用之法错了。” 林元生不知还有这一番前情,同时,把他所遭遇的经过情形也说了一遍。 秦鹏远道:“我们暂时不必多管,还有两粒绿色丹丸你先放好,不能再服。” 林元生道:“我现在渴得很。”说着,起身走出洞外,找了一处山泉,低下头去,“咕噜,咕噜”喝了足有两三碗下肚。 山泉下肚,体内立即又起变化,觉得浑身是劲,恨不得找人打斗一场,或飞奔一阵。于是,不自主地在树林中奔跑起来,越奔越快,只见一道黑影在林间穿来穿去。他一面飞奔,还一面举手劈打附近巨树和石块,不时发时出“啪!啪!”之声。 秦鹏远闻声走出石洞,只见一道黑影飞来晃去,突然不见了林元生,不禁大惊,虽然,他早已看出那黑影是一个人,却没有想到是林元生,因为林元生绝对没有这等轻功火候,尚以为是赠药给林元生的那位高人。 当下,忙拱手高声道:“高人驾到,晚辈秦鹏远这厢有礼。”声音洪亮,回声四转,久久不散。 那人影不但不停,反飞奔得更快,看得秦鹏远眼花缭乱。 秦鹏远心中挂念林元生的安危,无暇追究那人影是谁,以及其在此飞奔的原因,即急在附近找寻。足足找了半盏茶功夫,仍是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元生重伤初愈,真气自是未复,经过一阵狂奔,已然筋疲力竭,自然而然地渐渐减慢了下来,而双掌也不乱劈打附近之物了。 秦鹏远找不到林元生,心焦如焚,暗忖:必是这家伙弄走了,正要前往责问,但凝神一看,又惊,又喜而又恨,喝道:“元生,你疯了么?” 林元生由慢而停,但刚一停步,却感双脚一软,不由自主地栽倒就地。 秦鹏远心头一震,跃了前去,低头一看,只见林元生汗流浃背,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已然力尽精疲。 秦鹏远见此情景,大感茫然,道:“师弟,你是怎么回事?” 林元生喘息了半晌,才道:“好过多了。” 秦鹏远更觉茫然,道:“什么好过多了?” 林元生道:“我体内有股热流,刚才我喝了几口水,立即在腹内横冲直撞起来,逼使我不得不奔。” 秦鹏远仰首沉吟,道:“能不能导入丹田之内?” 林元生道:“不行,刚才我已试过多次。” 秦鹏远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看……啊!不行,我知道了,你服的药丸,必非凡品,如能把它导入丹田,慢慢化于四肢百骸,对于你的修为必然大有进益,可是……” 林元生道:“可是什么?” 秦鹏远道:“我的功力恐怕不够,太危险了,我们得赶快回去,请师父来助你才行。” 林元生道:“回哪里?” 秦鹏远道:“衡山,走!” 林元生道:“可是,我爹生死不明……” 秦鹏远插嘴道:“二师叔武功不在师父之下,对付明镜和尚等四人,即使不能取胜,也决不会有危险,我们先回衡山,待你伤势痊愈之后,再打听他的消息也不迟。” 林元生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理,便欲站起,无奈半点力气也没有,几次挣扎,均未站起。 秦鹏远一皱眉头,道:“怎么?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林元生道:“糟,我看我已经完了。”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秦鹏远又皱了皱眉,也不再说什么,一蹲身,把林元生背起,往外就走,林元生似乎已疲倦到了极点,不一会,便熟睡在秦鹏远背上。 林元生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了,四下一看,早已离开巫山,同时,觉得精神已完全恢复,即道:“师兄,谢谢你,我已能走了。” 秦鹏远闻言,随即将他放下,道:“体内热流散了没有?” 林元生一面与秦鹏远并肩前行,一面道:“没有,不过,冲撞得并不很厉害。” 两人进入小镇,找到一个店子打尖,只吃一半,林元生忽地俊脸通红,浑身微抖,即道:“师兄,我又不行了。” 林元生双掌按着胸口,道:“热流冲撞得厉害,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说着,人已走出店外。 秦鹏远随后跟出,急欲吩咐林元生几句,但出得店门时,已然不见了林元生的人影,只见许多行人,满脸惊悸,翘首前望,咄咄称奇。 秦鹏远恐怕林元生在这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疯狂驰奔,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进而心生嫉妒,遭来麻烦,也不再吃,急忙付账,匆匆走出镇外,只见一条人影,在阡陌之间倏来倏去,吸引了许多人在观看。 他走上前去,连声喝止,但林元生充耳不听,依然来去如风的奔驰。 一盏茶工夫之后,林元生奔跑速度渐慢,秦鹏远见他满头大汗奔了过来;脑筋一转,猛地冲了过去,张臂一把将林元生抱住,同时疾点了他的睡穴。 林元生本已够疲倦了,睡穴被点后,片刻间,便熟睡在秦鹏远怀中。秦鹏远不敢久留,急忙迈开大步,向前而去。 自此之后,林元生每在饭后,必定奔驰一阵,而在奔驰过后,立即疲倦而睡;他这种举动,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许多武林中人打听他的来历;尚幸秦鹏远机警,未被跟踪而发现他师徒隐居之处——衡山“紫府谷”。 紫府谷位祝融峰北面,四壁摩天,只有一条极为崎岖小道进入。 紫府谷虽小,然景致却异常绮丽。 泉飞天际,瀑落云中,修篁婆娑,奇花争妍,真乃人间紫府也。 谷的北面石壁下,有一洞府,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在秋阳照映之下,闪烁有光。 谷的中央,耸立一尊高达丈二的女人石像——云鬓雾鬟,衣袂舞风,神态飘逸,栩栩如生。 石像前,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衣少年,见他:额门宽广,鼻梁挺直,面如冠玉,唇若丹朱;若非眼角微垂,瞳中过于灵活,有一种不够正派的感觉之外,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徘徊于女像之前,不时拿眼角瞟睨女像。 陡然,他猛地一震,双目发亮,向谷口望了望,冷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两把约五六寸长的短剑,一起一落,跃至谷口,伏在一块巨石之后。 不一会,谷口闪入两人,前面的,是个身躯魁伟,方面大耳,粗眉环眼,忠厚中而带有隐蕴的威严,三旬上下的大汉;后面的,是一个面色焦黄,精神萎顿,年约十七八岁的书生。 两人的脚程刚踏入谷中,陡见两道白光,疾射而来。 大汉惊喝一声,抡掌将向自己射来的白光劈落,再要劈朝书生疾射的那道白光时,已然晚了,心想,林师弟精神萎顿,这下可要糟! 心念间,猛一回身,却见他身后的师弟,手中握着一把五六寸长的短剑,正惊骇地四下搜望。 就在此时,一块巨石后跃出一个黄衣少年,拱手奸笑道:“对不起,原来是师兄回来了。” 秦鹏远怒责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衣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这只不过是误会,又没有伤到你,就这般发怒;师父出门时,嘱我小心守谷,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想你与师父决不会同时回来,定是外人,故而暗中偷袭。” 秦鹏远道:“就算是外人,甚至仇人,这等偷袭行为,也非侠义道中所应该。” 黄衣少年毫不以为意,嘻嘻一笑,道:“好,就算你教训得对。”一指林元生,接着道:“这位朋友是谁?替我引见引见吧。” 秦鹏远深知这位师弟的为人,又有林元生在旁,不忍过于给他难堪,便道:“他是林师叔的儿子林元生,前几年,你们不是见过面么?” “哦!”黄衣少年举手敲了敲脑袋,道:“你就是元生师弟?人长高了,却又长瘦了,对不起,恕为兄的眼拙。” 秦鹏远转对林元生道:“元生,你还认识他吗?他叫花自芳,自号为赛孔明。” 林元生即忙躬身道:“认识,认识,只是不知花师兄有了绰号。”转对花自芳一揖,道:“请花师兄多多指教。” 彼此客气了一番后,便一同来到洞府。 洞府不深,却很宽敞,地平如镜,十分干爽,左右各有两间石室,均只有透光的窗户,没有出入的门,进出都须经过当中的石室。 进入当中石室后,秦鹏远对花自芳,道:“师父回来过没有?” 花自芳道:“没有。” 秦鹏远浓眉一皱,道:“糟,这可麻烦了。” 花自芳道:“什么事?” 秦鹏远一指林元生道:“林师弟误服药物,体内产生一股热流,每当精力充沛之时,即横冲直撞,非得猛奔一阵,把精力消耗殆尽,始可安静下来,我想,定要师父替他打通任、督二脉,把热流导入丹田,然后疏于各脉,而至四肢百骸,溶化于血气中,方能无碍。” 花自芳双目转了几转,道:“林师叔呢?他为什么不替师弟疗治,巴巴地跑来这里找师父,要知,打通一个人的任、督两脉,要消耗多少功力,而且危险万分,如师父功力不继,不但师弟立即丧命,就连师父也得残废。” 他这番话,虽有道理,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是为了强烈的嫉妒而讲的。 林元生年纪虽轻,却很聪明,这等明显含意,哪有听不懂之理,当下,悠悠一叹,道:“花师兄,请别误会,我并非巴巴的来找伯父,而是因家父生死不明,来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接着,将在龙头峰上的遭遇情形说了一遍。 花自芳道:“原来如此,就等师父回来后再说吧。” 此后,林元生就与秦鹏远和花自芳住在紫府谷中,一住就是二十天,这段期间,林元生每天竟得在谷中狂奔一二次,而每次均必到筋疲力竭才止,且一停止,就呼呼入睡。 这天黄昏,林元生跑得筋疲力竭,摇摇欲倒,返回洞府之时,谷口处,突然进来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精神萎顿,神情落寞,风尘仆仆的老人,他乍然看见林元生,一时间竟认不出来,因为,此时的林元生,已瘦了许多,而摇晃欲堕,似乎大病初愈,又似身受重伤。他不自觉地停下步来,暗忖:“这谷中哪里来的这个人,鹏远和自芳为什么都不管,难道出了事情不成?” 一瞧四下景物,却丝毫未损,如果出了事情,这些景物难免损坏,心念间,疾步走到林元生身后,但元生却一无所知,依然一步一个踉跄,向洞府走去。 老人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林元生心头一震,很吃力地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老人,一时也认不出老人是谁。 洞府中的秦鹏远和花自芳闻声,同时走了出来,看见老人,悠然间,也认不出来。 终因师徒相处日久,再细看之下,自然不会像林元生一样,始终茫然。 原来这老人就是误杀盟弟的仁风大侠凌望之,已像个七旬老翁了,难怪连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时也认他不出来。 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怔之后,忙迎上前来,躬身道:“师父,你回来了。” 仁风大侠凌望之哼了一声,道:“这少年是什么人?” 秦鹏远道:“他就是元生师弟,他因为……” “噢!”仁风大侠凌望之未等秦鹏远把话说完,忙跨上一步,一把将林元生抱入怀中,放声大哭,声如沉雷,回响四转,久久不散。 林元生本已筋疲力竭,经凌望之一哭,立刻涌上一个不祥之兆,接着,伤痛攻心,昏倒在凌望之怀中。好半晌,凌望之才停止悲哭,把林元生抱入洞府,对秦鹏远道:“你林师弟,伤得这等严重,何以不与他疗治?” 秦鹏远连忙躬身道:“林师弟伤势早已痊愈,只是遗下一股热流在体内冲撞。”接着,将前因后果,及月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拟定的治疗方法也说了一遍,以为师父参考。 仁风大侠凌望之沉思了一阵,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我就照你说的治疗之法试试。” 花自芳忙道:“师交,这法子太危险了,再说,看你老人家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也受了伤。” 凌望之道:“没有。” 花自芳道:“自你老人家出门至今仅仅月余,已好像两个人一样,怎么变得那么厉害?连徒儿都几乎不认得了。” 仁风大侠长叹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个故人遇难,为他难过罢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人睡右边卧室,我带元生睡在左边卧室,明天我替他打通任、督两脉,好使他早日恢复健康。” 花自芳闻言,很不自在,谏阻道:“不是徒儿多嘴,这危险万份的事,师父你老人须得三思方可为。” 仁风大侠凌望之道:“不要紧,你三师叔给我一颗举世难得的‘紫芝实’,有此灵药相助,并不需要多少内功,即可打通他的任、督两脉。” 花自芳闻此言后,内心更加不自在,却又不敢再谏,只好躬身唯唯,退入右边卧室。 所谓“紫芝实”,乃是灵草之一种所结的果实,灵芝草本是极为难得之物,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俗称之为仙草,“紫芝实”乃仙草所结之果,不用说,其珍贵程度犹胜仙草了,这“紫芝实”,如普通人服下,可消除百病,延年益寿,若练武人服之,不但有上述功效,更能脱胎换骨,功力大增。 这等珍品,凌望之不给门徒服用,而给了林元生,自然难怪花自芳不自在。约顿饭工夫,林元生才悠悠醒来,一睁开眼睛,即急问道:“伯父,我爹爹是否死了?” 半晌,凌望之才哽咽地道:“死了。” “啊!” 林元生乍闻此言,仿若当头一声霹雳,登时,心跳停顿,头脑如炸,眼前金星飞闪,差一点没有再次昏倒。他泪如泉涌,道:“他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可是死在龙头峰上,为什么大师兄未见他的尸体?” 凌望之把头埋在双掌之中,浑身发抖,好半晌才道:“你爹虽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却是先中了别人的暗袭。” 林元生道:“先中了谁的暗袭?” 凌望之呐呐地道:“听说是一个蒙面人。” 林元生道:“啊!对,那蒙面人我也曾看见,伯父,你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凌望之又停了好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后我会替你查出来的。” 林元生道:“我爹死在哪里?” 凌望之道:“就在龙头峰下,我已把他葬了。” 顿了顿,悲叹了一声,又道:“人死不能复生,不太过悲伤,明天我替你打通任、督两脉,以使你体内的热流导入丹田,再经各穴各脉,输送至四肢百骸,溶化于气血之中。” “今后,就住在这里,我也有几招拳脚授你,练成之后,再谈报仇之事也不迟。” 话毕,起身走出洞府,来到石女像前,双目凶光暴射,满脸杀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石女像,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陡然,冷哼一声,抡掌劈出,“嘭”的一声,一尊神采飘逸,栩栩如生的石女像,登时,化成碎石粉尘,四下飘飞。 凌望之此举,看在秦鹏远,花自芳,林元生眼中,无不惊骇莫名,尤其是秦鹏远和花自芳,更是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二人同时心忖:师父视这女像如神,每天晚上均必在像前恭立半天,风雨无阻,嘴唇翕动,不知说些什么,何以今天,竟突然把这女像毁掉? 凌望之回过头来,见三人都满目迷惑,怔立一旁,遂冷笑道:“天下女人皆祸水,你们以后必须特别小心。” 三人见他如此激怒,都只唯唯恭听,不敢答话,第二天,他给林元生服下“紫芝实”后,很顺利地打通了林元生的任、督两脉。 林元生任、督两脉一通,体内热流即慢慢消减,数日后,不但不感冲撞之苦,反觉爽朗万分,精神倍增,自此,凌望之把林元生视如己出,钟爱异常,除把他响名江湖的“四兽掌法”授予林元生外,并暗地授予一招连秦鹏远和花自芳都未传授的自创剑招,师兄弟三人,师父偏爱小师弟,秦鹏远倒不介意,花自芳却十分妒恨,只是不敢露于形色。 花开叶落,日月如梭,林元生在这紫府谷埋首苦练武功,不觉已三易寒暑了,因其服了“紫芝实”,又已打通任、督两脉,各门武功,均突飞猛进,尤其内功与轻功,更是不可同日而论,非他这样年纪的人所应有的。 日前,凌望之下山去过一次,回来后,忽然对三人道:“我的武功已倾囊授予你们,足可在江湖上闯荡了,现在有三件事分给你们三人去办。” 秦鹏远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徒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元生道:“伯父,你说吧,即使是登刀山,入剑林,元儿也不皱眉头。” 花自芳道:“芳儿谨遵师父之命,尽力而为,但能否完成师父之命,可不敢预夸海口。” 凌望之皱了皱眉头,道:“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凡事都要有这信念和决心始可有成,犹豫踌躇,顾前顾后,不但于事无益,反必遭其所害。” 花自芳道:“芳儿谨领教诲。” 凌望之点了点头,道:“第一件事,是杀一个人。” 对秦鹏远道:“这事由你担任。” 秦鹏远胸膛一挺,豪气飞扬地道:“杀谁?徒儿一定要取他首级呈献师父。” 凌望之道:“此人武功极高,如明拼硬斗,你还不是她的对手,必须智取。” “啊!”秦鹏远闻言,虽感意外,却无丝毫惊惧。 凌望之继道:“此人就是龙女花倩如……” 林元生乍闻龙女花倩如之名,不禁一愣,急道:“师父,你老人家为什么杀她?” 凌望之神情严肃,斩钉截铁地道:“非杀她不可!” 林元生惶惑地道:“她是不是元儿的母亲?” 凌望之不答反问道:“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么?” 林元生道:“不,我爹说我母亲已死,但五棱神镖伍伯铭等却都这么说,而我爹也不否认。” 凌望之道:“她不是你母亲,你母亲在你两岁时就死了。” 林元生半信半疑地道:“我母亲怎么死的?” 凌望之仰首寻思,似在回忆往事,半晌方道:“听说是中毒而死的,但详细情形,我也不大清楚。” 林元生闻此言后,似乎卸了一份重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龙女花倩如是与我毫无关系了?” 凌望之道:“关系可大着,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说明,待你师兄取她首级回来时,自会将详情告诉你。” 转对秦鹏远道:“龙女花倩如现在称霸天山,势力浩大。” “为师年轻时,曾与她有过一段交往,你就利用我的关系求于她,乘她不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取她性命。” 秦鹏远粗眉一皱,道:“这等举动不是不光明了么?” 凌望之冷笑道:“她本是个不光明的女魔,以不光明的手段还治于他,并不为过。”言语间,咬牙切齿,十分愤恨。 秦鹏远点了点头,没有再言,凌望之,微顿了顿,转对花自芳道:“为师这次下山,又听了一个有关‘镇龙塔’的传言。” 花自芳道:“什么传言?” 凌望之沉思了片刻,道:“‘镇龙塔’,被人改名‘姻缘塔’,塔门两侧加了一副含意求偶的对联,毒塔内有人弄琴,故而传说纷纭,枉死了许多武林豪杰,这些惊世骇俗的怪事,你们都已知道,毋须我再说。” “惟近来又有个传说:塔下毒龙,每十年必须往东海朝拜东海龙王一次,并闻下月十五日晚上二更至四更,又是它前往东海朝拜之期,它离去后,塔内便没有毒,可以入塔和那塔中弄琴者相晤,及寻找建塔老僧的遗物。” “这个传言,无论是真是假,均必是许多人前往探察,事情很不简单,芳儿,你是你们三师兄弟中最精灵的一个,所以为师才派你去探查一番,如这个传言不假,便利用你的聪明和智慧,入塔将筑塔老僧所遗之物找来,若不真,便暗察一下这谣言的起源和其目的。” 花自芳沉思了一会,道:“弟子遵命。” 凌望之闭目养了一会神,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交与林元生,道:“你也去办一件事。” 林元生双手接过玉盒,道:“伯父,你老人家要元儿办什么事,这盒内是什么?” 凌望之睹物思人,满面悲戚,道:“盒内是一颗宝珠,是我在你父亲身上搜来的,乃系你与你三叔的女儿白紫燕订亲信物,你现在就携珠去青城山青竹峰下黄花谷中去找你三叔,与紫燕儿完婚。” 双目一扫三人,道:“你们现在就去收行装,马上登程。” 林元生俊脸通红,很不好意思,急道:“二位师兄你老人家均赋予重任,却叫我去成亲,再说,我父仇未报,而年纪还轻,这事以后再说吧,伯父,我助大师兄去杀龙女花倩如好么?” 凌望之双目一瞪,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林元生忙低头垂手,道:“元儿不敢。” 严肃中带着悲戚,道:“你该做的事太多了,成亲之后,我自会叫你去做,去,收拾行装立刻启程。” 林元生不敢多言,快步地走入卧室收拾行装。 师兄弟三人,拜别了师父,联袂下山,三人同行了七天,秦鹏远便分路前往青海,朝天山进发,花自芳前往巫山,林元生往青城却还可同行一段路。 秦鹏远分路走后,花自芳即对林元生道:“你的福气真好,师父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他平时将你当成己子,暗地里传你绝招不说,就这次使命便太不公平了,要大师兄去杀龙女花倩如,无异送死而去,再说我这趟巫山之行,更不用说了,你看,这一路上,南北水陆的高手都有,甚至隐居数十年的武林名宿,也都赶了前来,事情之难办,比大师兄之杀龙女花倩如,可还要难上十倍,而你吧,却叫你去成亲,行人生之乐事。” 林元生道:“其实我也不愿去成亲。” 花自芳冷笑道:“别假惺惺说这些风凉话,我自认倒霉就是了。” 林元生急道:“的确,我倒希望有个像你们一样的使命。” 花自芳道:“好,我们就调换一下,你去巫山探查‘镇龙塔’的事,我去黄花谷与白紫燕成亲。” 林元生未待花自芳把话说完,即微笑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 花自芳冷笑道:“是嘛,我说你假惺惺你还不承认。”他脑筋忽地一转,邪念陡生,急忙笑道:“师弟别见怪,愚师兄是与你开着玩笑的。” 林元生道:“我知道师兄说玩笑话,只是这些污辱于人的玩笑,也太过分了。” 花自芳又赔笑道:“真对不起,请师弟别生气。” 花自芳连番道歉,林元生反觉不好意思,忙说“不敢,不敢。” 二人默然走了一程,这时,正走在一条右边峭壁,左边深谷的崎岖路上,花自芳见有块巨石伸出路外,便看了一下天色,道:“午时已过了,我们在这石上休息一会吧,吃些干粮再走好么?” 林元生也觉得饿了,便一齐在巨石之上坐下,取出干粮,一面吃,一面俯首看这谷底景色,只见雾霭重重,隐约中可以看见谷底的郁林,唯过于深远,看不清切,使人觉得无限的神秘。 花自芳忽然道:“师父说,三师叔给你的订婚信物是颗宝珠,你知道是什么宝珠?” 林元生道:“我也不知道。” 花自芳把手一伸,道:“你给我瞧瞧,我也许知道。” 林元生不疑有他,便连盒带珠递给了花自芳。 花自芳或因内心过于激动,双手有些微抖,打开盒盖,只见一颗龙眼般大的珠子,白光闪烁,冷气逼人,使人感到心寒眼花,不由连叫“好珠,好珠!” 林元生道:“你可曾看出是什么珠子?” 花自芳不答,佯装反复细看,乘林元生未加注意之际,陡然右掌一圈一伸,发出一招“推门见山”,动作快逾闪电,袭向林元生背部,林元生哪曾想到花自芳会突然向他袭击,待发觉时,背上已然中掌,“嘭”的一声,一个前倾,应声翻落百丈深谷。 花自芳朝下一看,已不见了林元生的人影,冷笑道:“师父处处都护着你,我早就恨得牙痒痒地,欲杀你而消心中之恨。” 朝谷底瞧了一阵,又道:“师父也真气人,呸!什么玩意我,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赛孔明花自芳可不认你是我师父了。”他再次仔细看了一阵手中宝珠,便将之纳入怀中,暗道:“但不知那紫燕儿长得美不美,若是歪鼻缺嘴,一脸麻子,我这番心血可是白费了……” “管他,前去瞧瞧再说,若美,就冒林元生之名,娶她为妻,若是个母夜叉,就羞辱她一番算了。”他眉飞色舞,喜气洋溢地收拾起未吃完的干粮,连看也未再看谷底一眼,便向黄花谷而去。 林元生被花自芳击落悬崖,大为愤怒,本能地一面提气,一面振臂,尽量使下坠之势减慢,只觉身边“呼呼”风生,景物飞逝,心忖:糟了,今番可真完了,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如此阴险奸诈,竟敢谋宝害命,完了,师恩父仇,都无法报了,伯父啊…… 他念犹未落,突闻一声大喝,忙一俯视,陡见黑影一晃,接着,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同时,又继续下坠。 待他转过一个念头时,已然无恙地落在一个老人怀中。 但见这老人,霜发披垂,白眉逾寸,满脸尘垢,颚下一绺银髯,衣衫褴褛,背着一只又脏又破叫花袋,足有八旬以上年纪。 他把林元生放下,双目神光炯炯,一瞬不瞬地朝着林元生打量,半晌,满面疑云地道:“娃儿,你是自己跳下来的么?” 林元生已吓得魂飞魄散,虽已体会到自己是蒙这位老人所救,却傻立当地,不知言谢,直至老化子开口询问,始才恢复神智,忙“噗”的跪下,感激万分地道:“不,我是被人暗算掉下来的,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不敢言谢,但请老前辈赐告名号,以便,矢志不忘。”话落始觉得肩背隐隐发痛。 老化子闻言,更是疑团满腹,又重新打量了一会,道:“如此说来,你的内功与轻功均可登堂入室了,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等火候?” 林元生道:“晚辈虽学了几年拳脚,武功一道,只刚入门,哪能谈得上火候?” 老化子道:“不会错,你自百丈之上掉下之时身轻如燕,即使我不救你,也不致跌死,若是你武功寻常,今番,即使不死,也得受伤,甚至连我老化子也难免受伤。” 顿了顿,接道:“你是谁人门下?” 林元生道:“晚辈武功是先父启蒙,先父死后,又跟师伯学了几年,先父与伯父均未立门派。” 老化子见林元生说话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仍未说出乃父之名,双目一转,道:“你有难言之隐,不愿暴露来历是么?” 林元生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隐衷,只是暂时不为人知道比较少些麻烦。” 语毕,打量了老化子一眼又道:“看你老人家的打扮,可是名震天下的穷家帮帮主斗酒神丐吴为非老前辈?” 老化子道:“老朽正是吴为非。” 林元生已自动站了起来,闻此言后,又复跪下,再拜了一拜,兴奋异常地道:“吴爷爷,元生乃是旋风叟林文宣之孙,林义风之子。” “哦!”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把将林元生拉到身前,老泪盈眶地道:“天可怜见,原来你并没有死,而且也未残废。”言毕神态,激动万分。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老这话怎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三年前,在龙头峰上,你被五棱神镖伍伯铭劈了一掌,当时口吐鲜血,昏死在地,据说,伍伯铭那一掌出手甚重,你纵然不死,也必残废。” 林元生道:“不错,确有此事,如同你老人家所说,天可怜见,幸得一位隐踪高人救了我。” 接着,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同时又道:“吴爷爷,你可曾听说过那个暗算我爹爹的蒙面人是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过,但我不相信,而事实也不可能。” 林元生急道:“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是乾坤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凌望之……” 林元生忙摇手道:“不!不!仁风大侠凌望之是我伯父,乾坤三侠义结金兰,情逾同胞手足,我伯父乃是堂堂大侠,怎肯做出这等不义之事,且这三年来,视我如己出,爱护无所不至,一定是伍伯铭使的离间之计,进而打击我伯父声望,哼!好毒辣的诡计,我才不会上他们的当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对乾坤三侠的性格和为人均十分清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凌望之都不会作出这等无义之事。” 老少二人,正在愤恨填胸之际,蓦地,飘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斗酒神丐吴为非抹了抹鼻子,二人不约而同地一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都心神一愣,不知何时,二人身后五丈之处,竟来了一个绝世佳人。 只见她,眉如青山耸翠,目如秋水凝寒,脸若偷来梨蕊嫩,色似借得桃花红,亭亭玉立,衣袂飘飞,说什么太真西子,简直是绛仙重生。 斗酒神丐吴为非大为惊奇,以他的修为,人家到了身后五丈,竟然一无所知,此女若非山妖鬼魅,必是神仙了,若说是人,不但斗酒神丐这等修为的人早即有所发觉,就是林元生也不致全然不知。 二人都木立当地,不知是惊于此女之美,抑或是怀疑此女的武功。 少女一面姗姗走来,一面轻启樱唇,嫣然一笑,道:“二位何以来此深山野谷,而不在‘龙头峰’抢宝?” 吐气如兰,言语清婉,使人闻之,不禁心旌摇荡。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是来此寻药,这位哥儿是刚自上面掉下来的,噢!龙头峰有何宝可抢?” 少女道:“二位难道未听人说过,本月十五日,毒龙要往东海朝拜之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是听说过,但不知是真是假?” 少女道:“信则真,不信则假。” 林元生道:“姑娘此话怎讲?” 少女双眸转了一转,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道:“这还不明白么?只要你们相信,十五日晚上自可入塔,若不信,永远也入不了塔。” 林元生道:“我还是不明白姑娘意思。” 少女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你们去也好,不去也罢,不过,我敢武断地说,塔中确有罕世瑰宝,入塔不死者,必为非常之人,而还可得一个美丽的媳妇儿。” 林元生道:“姑娘何以知道?” 少女一本正经地道:“天下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林元生冷笑道:“姑娘口气可真不小。” 少女仅然一笑,即欲离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少女道:“我已很久未与人说话了,本来姓名早已忘记,你们就叫我嫦娥吧。”话毕,姗姗而去。 林元生道:“此女好生奇怪。”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别看她年纪轻轻,武功可不知高我叫化子多少倍,天下凡是奇人异士,都难免有些怪僻,此女自不会例外。” 他仰头望了一下,道:“你被谁人暗算掉落这里?” 提到这事,林元生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花自芳那小子,将来我必须好好地整他一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三师叔父女儿认识你么?” 林元生道:“不认识。”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为名为利,萁豆相煎,斗粟尺布,父子成仇,自古至今,不胜枚举,我已看得多了,他这种举动,不外是想谋夺你的宝珠,骗去你的婚姻。金银珠宝,本是身外之物,失之无干,只是那颗珠子是你与白姑娘的订亲信物,而你三叔父和女儿均不认识你,且花自芳与你年纪相近,这事就有点麻烦了。” 林元生恨恨地道:“他是奉师命前往龙头峰探察‘镇龙塔’之事,我得马上赶去将宝珠要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要是他不往龙头峰,而假冒你的姓名去黄花谷与白姑娘成亲哩?” 林元生心头一震,喝道:“他敢?” 斗酒神丐喟然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天下间,多是阴险奸诈之徒,谁能说他不敢,做出这伤天害理之事来?” 林元生闻言,方觉得很是有理,一时间,搔首搓掌,不知所措,若往黄花谷,又恐花自芳在龙头峰,他三叔不认他,徒劳往返,若先往龙头峰,却恐花自芳真敢不顾后果,违抗师命,而前往黄花谷,假他姓名与白紫燕成亲,弄得他真所谓心焦如焚,左右为难。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你焦急又有何补益呢?夫妻都有个缘分,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事已至此,就看你与白姑娘的缘分吧。” 林元生道:“吴爷爷,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既说他奉师命前往龙头峰,谅他也不敢先往黄花谷,据我所知鬼斧手白扬飞的为人处世,都是一板一眼,铁面无私,你信物已失,他决不会把女儿嫁你,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依我说,不如先往龙头峰一行,如能找到那小子,自是好的,若那小子去了黄花谷,也只好一怨命了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吴爷爷,你老人家去不去龙头峰?”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吴爷爷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管闲事,我本就是去龙头峰路径此谷,欲顺便采些药,不想正适逢你被人击下谷来。” 林元生道:“好,那么我们就一路走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即领路朝巫山进发。晓行夜宿,这天,老少二人已到了巫山,游目四顾,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斗酒神丐吴为非摇了摇头,道;“唉!今番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林元生道:“看情形,今晚当真可以入塔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无论能否入塔,你最好不要莽撞。”林元生道:“塔中也许有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籍,我们不准备要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来这里,只是看看情形,为人化解是非,若说秘籍,你看,这些人,那一个不是觊觎秘籍的人,凭你我二人之力,哪能抢得过人,你还是快找花自芳,要回宝珠,好往黄花谷去。” 老少二人一面走,一面谈,到达龙头峰时,已是黄昏时候了。 但见方圆数亩的峰头上,已聚集了一二百人,三三五五,东一堆,西一簇,人声鼎沸,一片嗡然。 林元生四下搜视,均无花自芳的人影,心中大感不快!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找到花自芳没有?” 林元生摇了摇头,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把花自芳碎尸万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小子大概以为你死了,真的冒你之姓名去成亲了,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墓。” 同时朝旋风叟林文宣的坟墓走去。 行至途中,林元生偶一侧头,陡见三年前围攻他父子的五棱神镖伍伯铭,明镜和尚,烟水道人等,一共十余人,团团坐在东北角一棵虬松之下,似在商议什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元生登时火高三丈,怒气冲天,热血奔腾,激怒得浑身发抖,也不吱声,急急走至他祖父坟前,草草拜了三拜,即欲朝明镜和尚等走去。 斗酒神丐见他神情,早觉奇怪,只是没有出声,今见他离去,一手将他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林元生激愤异常,道:“杀父仇人送死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谁?” 林元生道:“伍伯铭和明镜和尚等。”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杀你父亲的真犯,乃是那蒙面人,明镜和尚等只是联手围攻你父亲,岂能说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林元生正当血气方刚之年,哪会听吴为非之劝,辩驳道:“若非他们围攻我父亲,那蒙面人哪能偷袭得手,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再说,伍伯铭击了我一掌,若非那隐踪之人赠药相救,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杀他们几个。” 斗酒神丐又长叹了一声,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把他们杀了,算是为父报仇,但他们有师长,也有子弟,势必也要为他们弟子长辈报仇,杀你而消心中之恨,如此冤冤相报,几时才了,再说,他们人多,而且个个都是江湖好手,凭你一人之力,岂能杀得着他们,听我的话,别弄巧反拙,未杀死仇人反为仇人所杀。” 林元生胸膛一挺,豪气干云地道:“父仇不共戴天,为人之子者,不报父仇,就是不孝,冤怨何时了结,我管不了许多,今天即使反为仇人所杀,也只能自认学艺不精,死而无怨,吴爷爷,你与他们有旧,最好别为我卷入是非之中。” “唉!”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你一定要为父报仇,我也不能强加阻止,不过,应沉着应付,千万不要激动,要知临阵搏斗,最忌激动浮躁,否则,再好本领也使不出来。” 林元生感激万分点了点头,同时,猛吸了一口真气,压制激动的心情和奔腾的热血,慢步朝明镜和尚等处行去。 他一面走,一面寻思对敌之法,暗忖:“他们人多,我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出手就要制他一二个才成。” 念落,俯身拾了两块指头大的青石扣在掌中,背负双手,一面慢步而行,一面佯装欣赏落日余晖,眼角却不时朝十余人睨去。 林元生一举一动,虽都已落入十余人眼中,但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明镜和尚、烟水道人,五棱神镖伍伯铭,雷声侠司徒钧等四人虽然认识他,但他们都认为伍伯铭那一掌,林元生即使不死,也必然是个残废人了,且时隔三年,人已长高了许多,风度气质也迥异当年,都未加细认,因为均不曾想到这少年就是林元生。 林元生来到离十余人丈许处时,陡然扬手打出手中石块,“呼”的一声,像两颗流星似的,疾射伍伯铭和司徒钧。 众人乍闻风声,慌忙回头!陡见两颗黑点射来,同时一声大喝,伍伯铭忙一侧身,司徒钧忙一偏头,双双闪避来势,反应和动作,具敏捷异常。 “啪”的一声,一颗石块擦着伍伯铭左肩而过,射中虬松,入木二寸,另一颗掠飞司徒钧头顶而过,带着刺耳的啸声,落在二十丈外。 林元生在各门武功中,暗器是最弱的一门,两颗石块,力道有余,准头却嫌不够,故而伍伯铭和司徒钧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中,均能安然闪过。 怒喝声中,十余人齐跃而起,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掌,朝林元生击来。 林元生早有准备,见众人同时出手,即忙斜退一丈之外。 十余人一击落空,没有追击,同时喝道:“你是什么人?” 林元生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了?” 明镜和尚,烟水道人,伍伯铭,向林元生细一打量,顿时,俱不由一愕! 五棱神镖伍伯铭首先认出,惊骇道:“咦!是你!你没有死?”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哪里说得我这般娇嫩,你只打了一掌,就会死了?” 五棱神镖伍伯铭冷笑道:“你既未死在三年之前,今天可决不由你活了。” 林元生恪守斗酒神丐吴为非的吩咐,不敢激动,冷冷地道:“也未见得!” 五棱神镖伍伯铭双目冒火,狞笑道:“好,就试试看!” 话落人起,晃眼间,已然到了林元生身前,同时双掌齐出,右掌直击,径取林元生胸腹,左掌横扫,直取林元生下盘,横飙直劲,交合成一股巨浪。 林元生不闪不避,右掌切挡,左掌平迎,双方掌劲一触,激起一声巨响,响声起处,砂飞石走,烟尘迷空。 五梭神镖伍伯铭踉跄连退三步,张口瞪目,满面惊容。 但见林元生,却只后退半步,脸不红,气不喘,神情依然那么的淡然自在。 二人虽只一触即分,但也把十余人震惊了! 林元生虽非一般后起之秀可比,但三年前,林元生还接不上伍伯铭百招,岂料,短短三年,竟高出伍伯铭许多,敢情伍伯铭反而接不上林元生百招了。 就是远在十丈外观战的斗酒神丐吴为非虽知林元生内功极有火候,却也未料到会高到这等程度,尤其是附近观战的各路高手,更是觉得林元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他们虽不知林元生的来历,却知出道数十年的伍伯铭的身手,竟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震得后退三四大步,而且尚非直接对掌,若非亲目所睹,谁也不敢相信。 烟水道人冷然道:“真所谓‘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短短三年,施主就精进到如此火候。” 林元生傲然一笑,道:“道长过奖,这点火候,恐怕还不值道长一顾呢!”顿了顿,又道:“你们若认为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以慈悲为怀,就每人自断一臂吧!” 他说这番,意欲激起对方怒火,向他攻击,他自己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原则,置敌死地。 果然,五棱神镖伍伯铭,老羞成怒,咆吼一声,道:“混账,你打谅老夫真的怕了你不成!” 话落,错步欺进。他本是身经百战之人,虽在怒火中烧之时,有了刚才之经验,却也不敢大意,更不敢与林元生对掌,专采快攻快打,欲在技艺上取胜。 二人拳来脚往,云奇波诡的绝招,层出不穷,掌风“呼呼”,指劲“嗖嗖”!移步换位,倏东倏西,激起迷漫的尘土,眨眼间,便是二十余招。 在场之人,大多数皆是老江湖,具懂伍伯铭心理,但如论技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伍伯铭更无取胜之望,因见林元生所使的掌法,乃是名满江湖的“四兽掌”法,刚猛中暗含诡谲,偶尔尚使出一二招家传“旋风掌”,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所谓“四兽”,乃是研精拮髓于狼、狐、虎、豹四类动物搏斗时之动作,化之于人用,虎豹动作刚猛有劲,狼狐动作诡谲莫测,虎豹动作有形,狼狐动作无形,虎豹动作明攻,狼狐动作暗袭,两者间,狼狐动作较虎豹动作更令人可怕。 明镜和尚等十余人,本来大部分都不知林元生是什么人,这一见他所使掌法,登时全皆了然,而全部脸色突变,连声冷笑,道:“原来是乾坤三侠的后人,难怪如此猖狂!” 旁观者,见林元生使用“四兽”和“旋风”掌法,事情本来与他们毫不相干,却竟也脸现怒容,冷笑连声,并慢慢走将过来,大有插手之势。 当然,这些人都是恨极乾坤三侠者,因为他们都有兄弟朋友,或师长子弟死于鬼斧手所造的机关中。 突然,怒喝连天,同时,四条人影飞扑过来,一齐出掌向林元生劈来,登时,掌影如山,啸声大作。 原来林元生与伍伯铭打到八十招时,林元生使出一招“灵狐偷鸡”,一脚将伍伯铭扫倒,正欲取伍伯铭性命,故四人不约而同飞扑发掌抢救。 林元生见此情景,自救要紧,即弃伍伯铭而斜纵八尺。 飞扑发掌救人的四人中,有烟水道人,雷声侠司徒钧,及二个与烟水道人同伙的老者,这几人,早就想出手帮助伍伯铭,却又自命不凡,恐失身份,现为救人,也就管不得许多了,而既已出手,又何必休手呢? 于是,一招落空后,互相一打眼色,旋即一齐抡掌相击。 林元生大怒,立展“旋风身法”,穿插在四人之间,有机会时才出一二掌。 林元生在各门武功中,轻功与内功成就最高,其轻功之成就,固然与他练的“旋风身法”有关,不过,最大的原因,乃是那隐踪之人所赐的药丸之助,那是什么药,后文自有交代。 五棱神镖伍伯铭死里逃生,吓了一身冷汗,爬了起来,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锦囊,欲以自己的绝技取林元生性命,但见林元生穿插在四人之间,转动有如旋风,伍伯铭虽有神镖之称的绝艺,也无法出手,略顿了顿,只好再以拳脚对付,欺入战圈。 林元生以一对五,居然毫无败相,然也无法取胜,但以他年纪论成就,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情,白眉一皱,吐声大喝道:“住手!”声如焦雷,震撼山峰。 他在江湖上人缘甚好,声望极高,一句话,有影响整个武林的力量,譬如说:他说某派行事不正,其他各派就会对某派仇视,不过,他决不会无中生有,冤枉好人。 然而,饶他名扬四海,望重如山,烟水道人等五人,却都把他的话当作耳边之风,不但不予理睬,反加速向林元生抢攻。 原因有二,一则是他们脱不了杀林义风罪名,不趁早将林元生除掉,再假时日,一个个都要死在林元生之手。 二是,斗酒神丐吴为非与林元生的祖父旋风叟林文宣是拜把兄弟,而又与林元生一路同来,若听他的话,即等于束手待林元生宰割。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五人不予理睬,登时,气得哈哈大笑,笑发丹田,声如龙吟虎啸,摄人心魄。 笑声甫落,怒道:“终南铁脚道长,括苍中州一君,俱是一派长老,伍家庄伍伯铭更是一派宗师,烟水道人,雷声大侠,俱也不是无名之辈,居然不顾身份,而联手合攻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难道不怕人笑话么?” 他说他的,联手合攻林元生的五人,却仍是置若罔闻。 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道:“各位若再不住手,我老要饭的皮肉也痒了,可要找人揍了!”言下之意,如五人再不停手,即要出手帮助林元生。 与明镜和尚同伙的十余人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黄袍的老道士,手中拂尘一摆,冷然道:“斗酒神丐向来为人尊敬,今天何以却要助纣为虐,难道就不怕人笑话不成?”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华山乃也是名门正派之一,一派长老也会说出这等无理之言,请问这娃儿只不过十几岁,他有什么恶行于江湖,何谓助纣为虐?” 华山长老道:“乾坤三侠制造机关,一举害了百余人,常言有道:‘父债子还’,这难道不是恶行?他出手就想伤人命,何异桀纣,我的话哪里错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此强词夺理之言,气得双目冒火,须发皆竖,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化子可是活腻了!” 话落,一甩衣袖,跃至斗场,“呼呼”就是两掌! 两掌一出,即把神州一君和烟水道人逼退三步,正要跃身入战圈之时—— 华山长老已然率领七八个人赶了过来,一齐发掌遥击,把斗酒神丐吴为非截住。 斗酒神丐吴为非虎吼一声,也不搭话,就向华山长老攻击,登时,两个武林名宿,便打了起来。 这华山长老,乃是华山派掌门人六爻真人之师弟,道号六阳,年纪已近八旬,各门武功,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但见两位硕果名宿动手之间,动作都异常缓慢,并不见什么惊天动地之处,但两人的衣服,却鼓得老大,显然,两人都运用气功,动作虽然缓慢,但每招每式,俱皆隐含无穷威力,伤人于无形。 此时,已日落月升,山色已是一片苍茫。 这龙头峰上,又来了不少的人,估计之下,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之多,使这数亩平地,显得有些拥挤。 三四百人中,三教九流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型各类俱全。 这许多人中,除林元生,斗酒神丐吴为非,六阳道人,雷声侠司徒钧等正在狠拼之人,最吸人目光外,便是一个青丝飘拂,罗衣舞风,美若天仙的少女了,她就是叫林元生和斗酒神丐吴为非来这里抢宝的嫦娥。 只见她,半嗔半笑,目不斜视,莲步姗姗,向斗场走近。美其美,如艳花照水;娇其娇,似弱柳扶风。惹得许多人都舍却激烈紧张的搏斗,而移目欣赏她的娇美。 甚至有许多自命风流的轻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挤到她身旁,陪她慢行,如众星拱月一般。 她忽地柳眉一皱,侧首对一个陪她行走的青年道:“二更未到,他们何以竟先打了起来?”语音如莺歌,悦耳润心。 那青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倒也不难看,乍闻嫦娥问他,登时,受宠若惊,连忙答道:“他们大概是为了仇恨!” 此时,林元生以一对五,已打出二百招外,他武功虽高,究竟年纪太轻,战斗经验不够,不知节省真力,而对手又非等闲之辈,二百招一过,便渐渐软弱下来。 但见他,头发散乱,汗落如雨,气喘吁吁,几次险遭毒手。 嫦娥姑娘见状,又一皱眉头,对那青年道:“你去叫他们不要打了,留点气力入塔抢宝。” 那青年如奉圣旨,也不自量身份,更没考虑后果,即跃身而去,喝道:“不要打了,留点气力入塔抢宝。” 神州一君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角色,也敢来干涉老夫等的事。” 五人不听,那青年无法,只好回来,对嫦娥仙女道:“他们不听。” 嫦娥道:“不听难道不敢揍他们?” 那青年闻言,搔首搓掌,十分尴尬,道:“这个……这个……” 嫦娥道:“不要紧,去!” 又转对她左侧的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短小精悍的汉子道:“你也去,若他们再不听,你们就一齐出手揍他们。” 一阵醉人的幽香,扑入矮小汉子的鼻中,顿时,理智全失,也不搭话,即跃到斗场,举掌就劈。 第二章 神秘美人 那青年见那矮小汉子的行动,恐他获去了嫦娥仙子的芳心,不敢再犹豫了,复自扑上斗场,喝道:“住手!”他叫人住手,他自己反抡掌劈向烟水道人。 那青年和矮小汉子,虽俱属寻常人物,但这一参与战斗,也减去林元生很大的压力,而旋即扳回平手。 嫦娥仙子见那青年和矮小汉子武功寻常,制止不了战斗,秀目一转,又招来两个青年,嫣然一笑,道:“我看你们二位相公,都有一身侠骨,那五个老头子以大欺小,以众击寡,二位怎么也不说一句公道话?” 莺声燕语,如珠落盘,吐气如兰,熏人欲醉。 两个青年像着了魔一样,连连点头,同声道:“那五个老者的确缺理,讨厌!” 嫦娥道:“那么,二位就去说句公道话吧,也好伸张正义。” 两位青年人道:“有理!有理!” 一齐拔出背上利剑,抽身向斗场走去。 明镜和尚及其同伴见状,急忙前来拦阻,两青年大怒,登时,便与拦阻的人打了起来。 烟水道人等五人,见久战无功,而越打人越多,他们尚不知嫦娥在其中挑拨,以为是众人不齿他们以多为胜的行为,引起了公愤,当下,互相一打眼色,一齐攻出一招,同时撤身后退。 五人一撤退,六阳道人与斗酒神丐吴为非,也停手休战,两位青年和明镜和尚,也随后收手。 一场惊天动地而泣鬼神的打斗,能在无伤无亡之下结束,说来,真是万幸。 烟水道人等撤走之后,林元生擦了擦汗水,向助他的那青年和矮小汉子一一拱手,道:“谢谢二位兄台鼎力相助,请赐告大名,以图后报。” 那青年人道:“在下钱通神。” 矮小汉子道:“我叫程步飞,人称猢猴飞。” 林元生也将姓名告诉两人,并道:“今日情义,在下必不忘怀。” 钱通神和程步飞敷衍了一下林元生,急返回嫦娥左右,见这两个青年正向嫦娥大献殷勤,不觉大怒,正要出言讽刺两个青年—— 嫦娥似乎知道他们心意,当下,甜甜一笑,道:“二位真不错,二更快到了,待会你一定可以得到塔中宝藏。” 钱通神道:“若是姑娘需要塔中之宝,在下如能夺得,一定给你。” 嫦娥道:“那怎么好意思?” 程步飞抢先道:“没关系,让我想法夺来给你。” 那两个青年也道:“我也尽力而为,夺取送你。” 这峰上,尸骨累累,亡魂无数,此等下场,均为塔中宝藏,而今群雄云集,所欲求者,亦皆塔中宝藏,这几人武功平平,如非言出由衷,定是被美色迷了心窍。 钱通神和程步飞,朝两个青年瞪目道:“你们是什么玩意儿。” 四个青年闻言,正要发作,忽见场中之人,纷纷向塔前涌去。 两人见此情状,知道二更将至,毒龙要离塔入东海朝拜的时辰到了,为塔中宝藏而博美人青睐,无心争执,各自急忙向塔前挤去。 只一会,这峰上的一角,只剩下斗酒神丐吴为非,林元生和嫦娥仙子三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向塔前望了望,摇头叹道:“这龙头峰上,又不知要增加多少亡魂死鬼!” 林元生道:“何以见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今最厉害的魔头也赶来了!” 林元生一面转首望去,一面道:“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茅山教教主太上真人,及其师叔天地老君。” 林元生道:“他们师侄有多大能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足可阻止他人入塔。” 嫦娥闻听两人的对话,嫣然一笑,道:“你们是否也想得到塔中之宝?” 林元生道:“若是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籍,当然,谁都想得到。” 嫦娥姗姗走到两人身前,道:“塔中自然有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籍,而且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 林元生道:“你怎么知道。” 嫦娥一指古塔,道:“那塔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么?‘姻缘塔,应趁春风桃李花开日,莫待秋雨梧桐叶落时’,分明是一个姑娘在塔中求偶……” 她话犹未完,突然几声“轰隆”巨响起自塔前,接着,喝声震天,人海如潮,一波一波地向塔门涌去! “轰隆!轰隆!”人海又一波一波地涌了回来! 这情形,不问而知,一定有极厉害的人物把守塔门,阻止众人入塔。 塔前,掌风呼啸,剑光飞闪,喝吆声,惨叫声,武器相碰的铿锵声,掌劲相触的焦雷声……混成一片,震天撼野,山峰摇摆,地皮波动,使人胆战心悚! 三人看了一会儿,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们也过去瞧瞧!” 林元生道:“如塔中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个女人,即使能进入塔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嫦娥道:“谁说塔中没有武功秘籍?不过,你别忘了,那塔中终年积毒,那姑娘却能长居塔中,显然,那姑娘必非寻常女子,你若能得到她,可要比得到武功秘籍强上百倍呢。” 林元生道:“得到她有什么好处?” 嫦娥道:“可能使你变为神仙,也可能使你称尊武林,总而言之,有凡夫俗子难以预料的好处。” 林元生闻言,目光陡然发亮,暗忖:我与紫燕儿的订亲信物,已被花自芳骗去,花自芳未来这里,定以为我死了,冒我姓名往黄花谷成亲去了,三叔自必凭物认人,将紫燕儿许配于他,将来即使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那时生米已煮成熟饭,木已成舟,紫燕儿也不能改嫁与我了,事已至此,我何不入塔一试呢? 想到这里,遂点头道:“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们就去瞧瞧吧。” 话毕,三人并肩向塔前走去。 只见一群道人,在两个老道士的指挥之下,有的手执拂尘,有的手持利剑,口中念念有词,在塔的门前团团乱转,外面围着数十个高手,有的抡掌劈击,有的发射暗器,说来奇怪,那许多掌劲和暗器,却都伤不着那群道士。 林元生看了一会,道:“这群道士能挡住这许多人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不要小看他们团团乱转,那是茅山教的镇山之宝‘七星玄门阵’,眼下,还未听过有人能破此阵,看此情形,塔中姑娘势必属于茅山教了。” 嫦娥闻言,只不屑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群雄攻击了好半天,均无功效,又不敢跃身入阵,渐渐地,也就停下手来。 于是,那群道士的转动,便已缓慢下来,只是站在塔门两侧的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却仍然凝神贯注群雄举动,不肯大意。 太上真人冷笑了笑,侧目塔门内瞧了一下,对阵外的一名中年道士道:“云雨,你也入塔去瞧瞧。” 听其话意,似乎已有人进入塔中。 云雨道人应了一声,一晃身,便进入塔内。 这云雨道人一入塔,又引起群雄雷动,人一多了,什么人都有,登时,有五条六人飞身入阵。 同时,二十一个道士摆成的“七星玄门阵”复又急剧地转动起来! 只见那跃入阵中的六人,双掌不停的乱挥乱扫,跟看二十一个道士团团转动,不知出阵入塔,显然,是迷失了方向。 渐渐地,一个一个地被二十一个道士击倒。 饶是如此,不怕死的,仍大有人在,先入阵的六人未知死活,又有五人先后跃入阵中。 这五人一入阵,阵外的群雄就更加轰动了! 三三五五,一群接一群地相继扑身入阵! 眨眼间,已足有三十人扑入阵中。 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见状.大为惊骇,一齐怪喊怪叫,指挥阵势变化。 只见二十一个道士团团乱转,仿若走马灯,手中武器挥舞,凝成一片浓云,看得阵外之人眼花缭乱。 三十人被困阵中,四下盲目冲撞,难免有人冲对路线,蹿出阵外,到了塔的门首。 然而,塔门已被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挡住,出阵之人犹未向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攻击,已然被二人击倒在地。 “七星玄门阵”虽然神奇厉害,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虽然把守塔门,但跃身入阵者,仍相继不绝。 因此入阵的人太多,渐渐地,阵势已失了转动的效能。 阵势效能一失,数百人即如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 把守塔门的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目光如火,须发皆张,挥动双掌一齐朝人潮乱劈! 一时,“砰砰,隆隆”,百声齐鸣,血光冲天…… 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的武功,已入化境,而又心狠手辣,然而,前涌的人太多,杀不胜杀,哪里阻挡得住,渐渐地,一个一个地已有三四人进入塔内。 太上真人一面挥掌劈杀来人,一面高声叫道:“云雨、云星,有人进塔了……有人进塔了……” 他说话间,又有三人闪入塔中。 站在五丈外的林元生见状,忙侧首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吴爷爷,我也前去瞧瞧好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皱了皱眉,道:“瞧瞧是可以的,不过要小心。” 林元生应了一声,即欲跃身而上—— 嫦娥一把将他拉住,道:“有什么好瞧的呢!” 林元生一愕,道:“姑娘这话是……” 嫦娥插嘴道:“让他们抢一阵再去不迟。” 林元生微怒道:“已有十人进内去了,再要等到几时?” 嫦娥并不以林元生发怒而生嗔,温婉地道:“等到他们不打的时候再去。” 林元生道:“塔中藏着罕世瑰宝,毒龙既已离去,他们怎会不打?” 嫦娥道:“他们打得越凶,对你就越是有利,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嫦娥姑娘说得对,可笑我闯了一辈子江湖,还是那么地沉不住气。” 林元生听嫦娥仙子说得有理,立即把冲动的情绪压制下来。 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这一阵阻止群雄入塔,也不知劈死多少人,有的虽只被劈伤未死,却又被前涌的人潮生生踏死。 只见塔前,尸体纵横,血流成渠,惨不忍睹! 人,终归是人,虽然一时为利所诱,忘了生死,但看到这片惨景,又见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武功高不可测,又狠又辣,拼命地把守塔门,无形中豪气顿减,前冲之势,随之缓慢下来。 太上真人一抹额上汗珠,干笑道:“不怕死的,尽管前来吧!” 群雄虽已停止前冲,却也不肯远离,个个目光炯炯,凝注塔门,敢情,仍是不肯放弃塔中之宝。 林元生侧头对嫦娥道:“他们已经不打了。” 嫦娥道:“他们不是不打,只是想待瑰宝出塔后再打,因为那两个老道死守塔门,进不去。” 斗酒神丐叹了一声,似乎已把名利看得淡了,道:“奇珍瑰宝,须福缘双齐之人始可得之,去与不去都不相干。” 林元生道:“如不前去一试,怎知有缘无缘呢?” 嫦娥道:“你自量能胜过那两个老道么?以我之见,你还差远了,你若前去,绝难进塔,说句不好听的话,无异送死。” 林元生已亲眼看过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的武功,他自估之下,就再练上十年,也胜不了人家,同时,又想到太上真人既有这等武功,他的仇家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人,自然也不会差过太上真人,要为父报仇,谈何容易,不自觉地豪气消沉,低头不语。 忽闻太上真人声道:“云雨、云月、云星,塔中情形如何?” 话落很久,塔中依然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太上真人显然有些焦急,扫了群雄一眼,又侧首对着塔门道:“云雨、云月、云星,有什么发现没有?” 嫦娥见他神情,柳眉一扬,发出一阵冷笑。 林元生道:“姑娘你笑什么?” 嫦娥道:“我笑天道好还,杀人者终被人杀。”转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神丐前辈,你老认识西天一皓梁放天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一蹙,道:“西天一皓梁放天乃系西北武林盟主,天山剑派,很少与中原武林打交道,老化子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面,姑娘问他何干?” 嫦娥道:“神丐前辈可曾听过有关西天一皓梁放天的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是听过一些,却不知是真是假,七八年前,勾结中原武林败类龙女花倩如,欲进攫中原盟主。” 嫦娥道:“后来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后来,为中原武林所悉,由九大门派具名邀约中原高手,一夜之间,将天山一派尽数消灭,却逃了龙女花倩如。” 嫦娥道:“前辈有无参与那次战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时,老化子也接到有九大门派具名所发的武林帖,却没有赶去。” 嫦娥道:“前辈既接有武林帖,为什么不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一则不明梁放天攫取中原盟主的野心真不真确,二则,适因帮中出了一点小事,故而没有与群豪同去。” 嫦娥道:“前辈未参与天山之战,大概不会知道那次战役之惨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双方死伤惨重,姑娘何以忽然问起此事?” 嫦娥冷然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也听说天山之战很惨,想问问前辈,不知能否比上这个场面?” 说着,指了指塔前横七竖八的尸体。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大概差不多。” 嫦娥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嫦娥忽然提起七八年前的事,不由心感奇怪,反复打量嫦娥,见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神情忽然变得与刚才完全两样,正欲追问她平白地提起此事的原因时—— 忽又听得太上真人高声道:“云雨、云月、云星,如无什么发现,就即出来,不必再找了。” “……”塔中依然是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奇怪!除茅山弟子云雨、云月、云星外,尚有各路高手十余人进入塔中,但至今,已将近一个更次了,却如石沉大海,既不闻有人在塔中打斗,也不见有人出来。 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大起狐疑,塔前群雄,也均感讶异! 太上真人与天地老君低语了几句,便转身探长脖子,双掌护胸,一步一步地入塔,但只进入塔门就未再进,只在门内向里面探视和静听。 半晌,他忽然抽身出来,又与天地老君耳语了几句,便又重新凝神把守塔门。 群雄都不知他有何发现,但看他的神情,却似乎入塔之人,并未遭到任何危险。 华山长老六阳道人道:“道兄,有何发现?” 太上真人奸笑了笑,道:“静如鬼域,什么也没有发现。”话间,故意朝天地老君打了个眼色,同时,摆开打斗的架势。 六阳道人白眉一掀,道:“塔中是否尚有剧毒?” 太上真人道:“有,进入塔中之人,可能都已死了。” 六阳真人道:“既是如此,道兄何在还守着塔门?” 太上真人佯装呐呐地道:“这个……这个贫道高兴。” 程步飞怒声喝道:“你分明是胡说八道蒙骇我们。” 太上真人只连声冷笑,没有理会。 群雄中有七八人接道:“不错,他要是没有发现,还守着门干吗?咱们闯!” 此话一落,即有数十人向前扑去! 太上真人一面挥掌阻人入塔,一面喝道:“你们找死!敢情不要命了!” 他这一阻挡,群雄更相信入塔者未遭危险,前扑之势,较之先前犹猛烈数倍。 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表面上是阻人入塔,实则是诱人入塔,二人站在塔之左右挥掌,只是自卫而已。 但如疯如狂的群雄,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见一点点空隙,就拼命地闯入,只一会工夫,便又进入一十余人。 林元生见此情形,哪还能沉得住气,随即也飞身前扑! 他刚扑进丈许,陡闻斗酒神丐吴为非,喝声喝道:“站住!”同时一个箭步,扣住林元生的手腕。 林元生回过头来,见斗酒神丐目光如火,脸色铁青,不由大感奇怪,道:“吴爷爷……” 斗酒神丐吴为非未待林元生把话说出,对着正向塔门硬闯的群雄,又厉声喝道:“站住,统统给我站住!” 声如焦雷,震耳欲聋。 此声甫落,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也同声喝道:“站住!不能再闯!”声音洪亮,直透云霄! 疯狂前闯的群雄闻言,都不自主地停了下来,回转头道:“为什么?” 斗酒神丐冷笑道:“塔中分明有毒,太上老道却故作神秘诱你们入塔!” 程步飞半信半疑地道:“有这等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怒极反笑道:“你们不信,请再问问太上老道!” 太上真人咧嘴“嘿嘿”一笑,向其弟子一打手势,便与天地老君疾驰而去。 六阳真人忙吐声喝道:“快截住他!” 茅山教虽说是武林公敌,但此时,群龙无首,而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武功又高,谁敢单独前往拦截? 斗酒神丐吴为非扫了惊愕中的群雄一眼,慢步走到塔的门前,将头伸入门内,运目一看,却不见有尸体,再仰首上看,只见腐朽的楼板上,挂着许多水珠,“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心忖道:“奇怪,又没有下雨,哪里来的水?” 蓦地,一阵恶臭冲入他的鼻内,顿时恍然大悟,忙退了出来,一面摇头,一面长吁短叹,一声不响的走回原地。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看见什么没有?”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什么都未看见,只见楼上许多水珠掉了下来。” “水?” 群雄异口同声地道:“哪来的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老化子猜想不错,入塔者不但死了,而且化成了血水。” “阿弥陀佛”明镜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也探头向塔内望了一眼,退了回来道:“不错,里面腥臭横溢,入塔者必已尸骨无存,阿弥陀佛!” 铁脚道人道:“太上真人该早有发觉,却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多害死一十余人。” 要知太上真人是有名的心狠奸诈之人,又是武林中的公敌,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害死,当时,他若说塔中无毒,入塔者均无危险。群雄定然反不敢前进,以防他的奸诈,若非斗酒神丐吴为非看出他阻群雄入塔的动作有异,一时,也不会想到他诈中有诈的高明奸计。 雷声侠怒极地道:“这老道好不奸诈,我们找他去!” “对!这里没有机关,看他凭什么取胜我们。”群雄中,有十余人出声附和,同时,运目循下峰之路看去。 但,太上真人等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烟水道人道:“今番让他们走了,而余同道的血仇,可不知要待到何时报了。”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他们即使不走,我方这样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且中尚有奸细,也未必能替枉死茅山者报仇。”其所言中之奸细,不外是指林元生。 雷声侠司徒钧道:“谁会想到今晚的事是个大骗局,否则,我们早些计议报仇之事,岂非大妙?” 铁脚道人道:“毒龙今晚往东海,这谣言不知是谁造出来的?” 举手敲了敲脑袋,顿脚:“毒龙是被筑塔老僧拴在这里,怎能他往呢?我们也太粗心大意了,这个当可真上得不小。” 今晚之事,谁也未料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怏怏而去。 林元生眼见杀父仇人鱼贯而去,一时不知所措,欲将他们拦住,自量又非仇人对手,若让他们就此而去,父仇何时得报?正在不得主意之际—— 忽听嫦娥冷然道:“怎么?要为你父报仇么?” 林元生狠瞪她一眼,道:“是又怎么样?” 嫦娥道:“就凭你这点能耐,也能报仇除恨么?不说少林武当的厉害人物尚未出来,就是刚才那几人,你也胜不了他们。” 林元生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嫦娥道:“我才不管你呢,不过,你若是要报仇,我可以告诉你一条路走,如能走通,包你如愿以偿。” 林元生道:“什么路?” 嫦娥道:“想法得到塔中姑娘。”林元生睨了一眼那恐怖而神秘的古塔,道:“要怎样才能得到她?” 嫦娥冷冷地道:“自己想办法嘛。” 林元生闻言,以为嫦娥调侃于他,不由怒道:“废话!江湖上奇人异士,多得不胜枚举,哪个不想得到她?可是,到头来,即使不作亡魂,也徒劳往返,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嫦娥道:“我告诉你一个做法,不过,要有诚意和恒心,也许可以达到目的。” 林元生道:“怎么的做法?” 嫦娥道:“你独自一人如能在此峰上等上一年半载,一步也不许离开,或许会见到她,见到她时,切不可要求她教你武功,只诚心诚意求她嫁给你,她若肯答应,哪愁你这点血仇?就是要把九大门派杀得一个不剩,也不是难事。” 林元生道:“要我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上一年半载?” 嫦娥道:“当然,否则,人家哪里知道你有没有诚意呢?要知,武林中无不是阴险诡诈之徒,她哪肯随便属身一个毫无诚意之人?” 林元生道:“你这话不无道理,不过,我眼下有许多要事待办,无法在这里等待,再说,万一她看不上我,就是等上十年八年也是枉然。” 嫦娥冷笑了笑,道:“你既无诚意恒心,我这番话就等于没有说,不要把它放在心里。”话毕,举步姗姗而去。 站在距二人丈处的斗酒神丐吴为非,虽没有说话,却十分留意二人的对话,他早就怀疑嫦娥是个奇特而又神秘的女人,但一时又说不出她奇特在哪里?神秘在哪里?只认为这女人武功很高,却又不知高到什么程度。 他觉得这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含着玄机,似可采信,又似无理,有一种深奥渊博之感,他之久久不横加插嘴,就是想从她的言语中,揣测出她的来历。 他见嫦娥姗姗而去,脑筋一转,忙道:“姑娘且慢。” 嫦娥回过身来,冷冷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既不认识她,又怎知她的心意,而叫林元生在这里等候,并令他不可求她武功,只求她下嫁于他呢?” 嫦娥道:“我是以女人之心度女人之腹,这些事,凡是女人都知道,也值不得你大惊小怪。” 顿了顿,又道:“大凡一个女人都希望嫁个忠诚的丈夫,处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江湖之中,若不在这里等些时候,人家那会知道你的忠诚呢?” 这番话,虽是牵强成理,但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时却反驳不出话来。 嫦娥见斗酒神丐吴为非无话可说,冷笑了笑,便转身而去。 斗酒神丐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峰下,举手拍了拍脑袋,道:“唉,这女人真令人莫测高深!” 林元生道:“别管她,我们也该走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游目一扫数亩峰顶,就在与嫦娥这阵谈话之间,各路高手已然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人在挖土掘坑埋葬尸体。 秋风掠过,荡起一阵血腥,使这原本就弥漫着恐怖气氛之地,更加恐怖。 他摇了摇脑袋,又长叹了一声,道:“这姑娘必非普通女子,武功也必极高,我瞧她似乎对你不错,以后如有机会,不妨多多与她接近,也许会有料想不到的好处。” 林元生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塔前的尸体,道:“这些无人收葬的尸体怎么办?”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们把他们埋葬起来吧。” 二人一齐动手,在塔内的左侧挖了一个大土坑,把那些无人收葬的尸体都搬在坑中,林元生数了一数,一共三十三人,然后,将之埋好,并采了许多野菊花插在墓前,才联袂下峰。 此时,天已大亮,二人到达巫山县城时,已是未牌时分了。 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两斤烧酒,几个佳肴,老少二人,一面吃,一面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现在去哪里?” 林元生喝了一口酒,道:“黄花谷,不管花自芳有否骗去白姑娘,也不管我三叔父认不认我,也得去说个清楚,也好对我伯父有个交代,或许花自芳以为我死了,正在逍遥自在地留在黄花谷,顺便狠狠教训他一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年纪比你大,你能胜他么?” 林元生道:“我伯父对我恩重如山,除给我服一粒罕世奇珍‘紫芝实’之外,还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师兄已非我的对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去黄花谷后,如花自芳尚未骗去白姑娘固然好,若是已经得了手,也是缘分,就把他一刀两段,于你仍是无益,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丈夫要有宽敞的胸襟,别与他一般见识。” 他不愧是个和事佬,处处不忘替人排解是非。 林元生道:“话是不错,但夺妻之恨,身为男子者,谁能忍受下去。”他忽地长叹一声,接道:“他若果真能以诚对待白姑娘,我或许会饶了他。” 斗洒神丐吴为非道:“这样才算是大丈夫。”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哪里去?” 斗酒神丐道:“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附近调查‘镇龙塔’的事。” 林元生道:“好,以后我就来这里找你。” 饭后,林元生即告辞前往黄花谷。 黄花谷,名符其实,遍地黄花,时在中秋,黄花正艳之季,更显得繁茂奇观。 但,除了是片花海之外,却不见房屋,也不见洞府,更不见半个人影。 林元生大感奇怪,暗道:“这里难道不是黄花谷?但这些花儿,明明是经人工修饰过,论理,即使无人居住,也一定有人经常到此……” 他念犹未落,谷中突起一声苍劲,雄浑的声音,道:“小辈何人?” 音荡谷中,不知起自何方。 林元生心头一震,急忙四下搜望,却见秋风飒飒,黄花乱舞,那有什么人影? 当下,朗声答道:“晚辈林元生,请问,这里是不是黄花谷?” 那人急喝道:“你是林元生……”话到这里就停住了,苍劲雄浑的声音中,似乎含着极度的惊奇。 这一下,林元生已听出发声的方向,乃是北面的峭壁,但放眼看去,却见岩石嶙峋,不但没有洞府,就连裂缝也看不见一条。 他急忙答道:“不错,晚辈正是林元生,请问,这里是否有个姓白的前辈?” 话落,良久,仍不闻那人的回答。 忽地,另一人的声音道:“好哇!你小子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打谅我死了,而冒我姓名到这里来,难道不怕伯父治你残害同门,而又冒名做不轨勾当之罪么?” 林元生一听此言,即听出是出自花自芳之口,登时,气得浑身发抖,胸腑欲炸,说不出话来。 只听花自芳又道:“你嫉妒我伯父对我好,便怀恨在心,暗害于我不算,还敢冒我姓名来此,敢情是不把我伯父放在眼中了。” 林元生闻此言后,更气得目瞪口呆。 花自芳又道:“花师兄(称林元生),念在我们同门之谊,你中途害我,及冒我姓名之事,我不禀告我伯父,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可别怪师弟不知尊敬了。” 林元生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出来,断喝一声道:“花自芳你出来。” 花自芳道:“怎么?你作了不仁不义的事,怕我伯父知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林元生怒喝道:“花自芳,你旋转黑白,颠倒是非,难道不顾后果么?” 只听那初问话的人道:“花师侄(指林元生),老夫是念我大哥十年教养心血,不为难你,去吧。” 林元生急道:“你可是三叔鬼斧手白扬飞?” 那人道:“不错。”林元生道:“三叔,你老弄错了,我才是林元生。” 鬼斧手白扬飞道:“你是林元生?来这里干吗?” “奉伯父之命,前来……前来与紫燕妹子成婚。” 鬼斧手白扬飞道:“你有信物没有?” 林元生道:“信物被花自芳骗去了。” 鬼斧手白扬飞冷笑道:“你小子胆量真不小,居然敢在我面前弄鬼,看我不替大哥教训你是不成了。” 话声甫落,北面峭壁突起一阵“隆隆,轧轧”之声,接着,离地八尺的峭壁中,开了一个五尺方圆的洞口。 林元生见状心忖:原来这峭壁上有道机关,怪不得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见我了。 他念头刚完,洞中已飞出一个年近五旬的文士,五绺长髯,脸色白净,穿着一袭破烂的儒衣,一付淳朴忠厚之相。 鬼斧手白扬飞一落,阴险奸诈的花自芳也随后出洞跳了下来,站在白扬飞身后,向林元生作了一个气人的鬼脸。 林元生一见花自芳,似乎见了他的杀父仇人一样,杀机陡现,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只因有他三叔白扬飞在前,不敢放肆。 鬼斧手白扬飞满面怒容,慢步走了过来。 林元生忙原地跪下,忍着极度的愤怒,道:“侄儿元生拜见三叔。” 鬼斧手一挥手,喝道:“我二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快给我起来!” 花自芳在旁道:“三叔,你看他多狡诈,现在还想骗你,若非小侄命大,而来早几天,你老可必被他骗了。” 林元生闻言,那还忍得住,即一跳而起,大喝一声,就向花自芳扑去! 鬼斧手右掌一扬,发出一股猛劲朝扑来的林元生撞去! 林元生大惊,忙抬掌封挡—— “嘭”的一声,林元生被震退回两步,但见白扬飞却退了三步,显然,林元生的内功,已在白扬飞之上了。 林元生虽气,但见把长辈震退,很是惶恐,急道:“三叔,你怎么糊涂至此?” 鬼斧手白扬飞怒极地:“你小子阴险奸诈,残害同门,还想来骗我的女儿,而还说我糊涂,更可恶的,目无尊长,竟然敢与我动手,今天我也顾不得大哥的面子了!”一撩长衫,即要欺进! 花自芳忙一把拉住,道:“三叔,让侄儿替你老教训于他。” 鬼斧手白扬飞道:“你恐怕打他不过。” 花自芳道:“不要紧。”自腰间取下一具约二尺长,鹅卵粗,青钢制成的怪异武器,奸笑着向林元生走去。 鬼斧手白扬飞忙喝道:“他是你师兄,不可拿这家伙对付他!” 花自芳道:“他抗师命而残害同门,且还冒名骗婚,谅他已不敢再见伯父了,这等奸诈狡谲之徒,若不杀他,必然为害武林,丢了伯父的脸,更丢乾坤三侠的脸!” 鬼斧手白扬飞道:“不行,这家伙是拿来对付恶人的。” 花自芳道:“他这等行为,比恶人犹可恨百倍,再说,我未被他害死,事情败露了,即使我们不杀他,他却不会放过我们。” “唉!”白扬飞摇了摇头,没有再阻止花自芳了。 要知,鬼斧手白扬飞本是个智慧超人,胸罗万机之士,不但能造使人莫测的机关,而且会制造歹毒的武器,就只是做人处事呆板了一点,不过,今天这事,即使他再呆板,也该问个清楚明白才对,甚至察言观色,也可知道谁是谁非,怎会一味相信花自芳的花言巧语呢? 这里面自有原因,自他替茅山教建造机关,害死各派一百余人后,各派联手誓诛乾坤三侠而后甘心,逼使三侠不敢露面江湖,他因悔愧交加,刺激过深,脑筋便有些不太清楚。 三年前,仁风大侠凌望之,为林义风与花倩如的事特来访他,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之后,觉得自己又作了一件大错事,悔愧交加,脑筋就更加混沌不清了,故今天这等简单之事,竟也昏愦得不会处理,而不明是非曲直,一味听信花自芳的花言巧语。林元生见他昏聩到这等地步,也不想多说,即使说破舌头,他也不会相信,只恨花自芳太阴险奸诈,一心要把他揍个半死,方可消心中之恨。 只见林元生走将过来,也不搭话,起手就是一招“狡狼剪喉”,掌指齐施,直取花自芳咽喉和胸脯! 这一招,乃是“四兽掌法”中的最后一式,这一式,威猛中暗含诡谲,而迅捷无伦! 花自芳比林元生犹先入门,这招式自然也不陌生,当下,冷笑一声,轻巧的闪过,同时,抡动手中武器反击! 鬼斧手白扬飞忙高声喝道:“元生(指花自芳),不可妄动‘追魂枪’机簧,就以之作钢鞭使……” 他话犹未完,陡见青光漫空,枪端突然射出两点白光,流星似的射向林元生咽喉和心窝! 林元生见状大惊,赶忙发掌欲将射来白光震落,但,二人相距太近,饶是林元生出掌如电,也只震落一点白光,尚幸他扭身得快,另一点射来的白光,只射在他左膀之上,未中要害,但射来白光劲力甚强,入肉三分,左膀已失去灵活。 林元生做梦也未想到,只一接触,就被人所伤,不敢恋战,急忙后纵一丈,右掌按着伤口,双目火红,冷然道:“花自芳,你好狠!” 花自芳奸笑道:“你小子真有种,死到临头犹不肯认错。” 林元生并非打不过花自芳,因他过于轻敌,而不知花自芳手中的所谓“追魂枪”有鬼,而致受伤。 要知,这“追魂枪”乃是鬼斧手白扬飞一生中的一大杰作,不过,他很少使用,就是与他联袂江湖的凌望之和林义风,也只看见他使用过一二次。枪管中装有强劲的机簧,配有十粒银弹子,使用时,只要一扳机簧,银弹子即会自动射出,而还可作锏、鞭使用,往往伤人于不觉,十分厉害。 林元生劲贯左臂,觉得又痛又麻,不由暗叹一声,心忖:完了,左臂已不能运用了。打量一下花自芳手中的“追魂枪”,继忖:今番可无法消灭心中之恨了!敢情,他对“追魂枪”已十分畏惧。 当下,咬牙切齿地道:“花自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话毕,抽身欲走。 花自芳冷笑道:“想走么……”一纵身,而把林元生拦住。 鬼斧手白扬飞也急喝道:“慢点!” 林元生剑眉一掀,道:“怎么?” 鬼斧手白扬飞急道:“你中的是毒弹,稍等一下,等我给你一粒解毒药再去。” 花自芳急道:“三叔,不可给他解毒药,这等阴险奸诈之徒,不让他死去,将来必为大害!” 鬼斧手白扬飞道:“他行为虽然可悲,但究竟是你伯父之徒,不是别人,岂能置之死地?” 花自芳道:“就因为他是伯父之徒,才要让他死去,以免丢了伯父的脸。” 鬼斧手白扬飞长叹一声,表现出一付左右为难的神情。 一代绝才,只因一时之错,自责过深,竟弄得这等昏聩,遇事不明,说来,可惜而可悲。 林元生见状,不觉悲愤交集,暗道:“想不到我林元生没有死在龙头峰上,百丈深谷之中,竟死在自己准岳父的毒弹之下!” 心语及此,一切都感到绝望了,当下,也不搭话,一错步,抡掌使出仁心大侠凌望之只授他一人的一招绝手“一掌定江山”,登时,风、云、雷、电齐起,把花自芳罩在当中。 这一掌,乃仁心大侠凌望之,隐居十年,将各门各派之绝招精华,溶化而成的,不但威力绝伦,而更诡谲莫测,不过,也有一个缺点,乃是极耗功力,不到火候之人,根本使不出来,即使勉强使出来,也无多大威力。 花自芳惊叫一声,即被掌风扫出一丈之外,喷出一口鲜血,却未昏倒。 林元生使用这招绝学,以他现在功力,已经够了,本来,花自芳绝难幸免,乃因林元生左膀受伤,使不出劲,威力大减,故花自芳才能逃出一命。 林元生使完这一招后,忽感胸口堵塞,头脑微晕,心道:“糟了,银弹之毒已发作了!” 鬼斧手白扬飞见花自芳被林元生打得口吐鲜血,大为恼怒,一跃而上,道:“你这小子当真又毒又狠,若不把你毁掉,将来真不知要做出多少坏事!” 话落掌起,便欲向林元生劈出。 林元生忙斜闪五尺,急声道:“慢点!” 鬼斧手白扬飞收回欲出之掌,道:“有什么话说?” 林元生微喟道:“我已中你的毒弹,将死在旦夕之期,你昏聩至此,遇事不明,我不愿与你多说,只希望你别把紫燕妹子嫁给那阴险小子,我死也就不恨你了。” 鬼斧手白扬飞余怒犹存,道:“废话,他们在一二岁之时就订了婚,她一回来,我即令他们成婚。” 林元生道:“紫燕妹子不在谷中?” 鬼斧手白扬飞道:“她昨天下山购物去了,大概今晚即可回来。” 林元生道:“既是如此,请自珍重,侄儿走了。”转身出谷。 花自芳忙一踉一跄地走来,急道:“三叔,不可让他走了,若被人替他解去身上之毒,我们将会遭他毒手!” 鬼斧手白扬飞道:“不妨,我自制的毒药,谁也解不了它,让他去吧,三天之内包管他五腑溃烂而死,唉!” 他仰望深谷,一脸悲戚,喃喃自语道:“他虽然可恶,究竟是大哥之徒,将他置于死地,但愿不是一桩错事。” 敢情,他已糊涂得是非不分了。 林元生怀着无限愤怒和悲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黄花谷。 他失了订婚信物,白扬飞不认他,原是预料中的事,他本没有与紫燕儿成婚的念头,只希望好好揍花自芳一顿,以泄心中之恨,却未料到,反遭了花自芳的毒手,听白扬飞的话,三日之内,必然五腑溃烂而死,真所谓“生死命定”的了。 此时,已是百鸟投林,日落西山的时候了,他站在一个山坡之上,对着将沉未沉的夕阳,无限地痛惜,无限地悲伤,他想:太阳就要沉没了,我的生命就像太阳一样,不久也要殇殁了! 晚风掠过山坡,吹得黄叶纷纷下落,他喃喃自语:“叶落归根,可是,我能回到家乡再死么?家乡!我的家乡在哪里?唉,走吧,虽然没有家,也不该死在山中,免得被禽兽啃吃。” 他怀着颓丧的心情,拖着疲乏的步子,又慢慢地走着,走着,他身上虽还有干粮,却因心情闷郁而不想吃,只沿途喝水。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忽然,隐闻阵阵的啸声,而似乎有人朝他这边走来。 他心头一震,暗道:“这荒山野岭也有人来,谁?唉!总不会是伯父和吴爷爷,我必须避他们一下。” 心想间,折向左侧浓林,坐在一株古松之下,运劲右掌,按在伤处,使用“粘”字诀,忍痛猛地一撤掌,“骨碌”一声,把伤口内的毒弹吸了出来。 一阵剧痛之后,倏感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发慌,知道毒性发作,也不存生望,便靠着树干,闭目等死。 也不知是毒发,抑是疲劳,不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熟过去。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双目,见东方已呈鱼肚之色,将近天亮了。 他举手揉眼,陡感手中有物,忙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指头大的竹制瓶子。 他惊骇莫名,忙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除一粒白色丹丸之外,尚有一张纸条,上书“解毒灵丹”四字,字迹潦草,似在匆忙中所写,再细细研究,潦草中暗含娟秀,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他毫不考虑丹丸有效无效,纳入口中,“咕”的一声吞下,暗忖:“又是一个奇遇,难道又是那隐踪高人之所赐?看字样,似乎出自女人之手,莫不是那隐踪高人是个女的?……不可能,她哪会老跟着我?哦!也许是紫燕儿,她回去得知昨天的情形,向她父亲要了解毒药,亲自送来也不无可能。” 但当他细细一想,又不太可能,一则,紫燕不会找到这浓林中来,二则,即使偶然找到这里来,也一定会叫醒他,如知道他是货真价实的林元生,自有一番安慰,若认为他是假的,也必要叱责一番才肯干休。 灵丹下肚约一顿饭工夫,心口闷塞渐消,头脑也不觉晕沉了,内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想不到又渡过一道死关,不禁泪如涌泉。 他站起身来走出浓林,太阳刚刚露出一半,不由感慨万千,道:“昨天太阳西沉,我以为我也要跟它西沉,它今天东升,不想我也能跟它东升。” 他忽然记起昨晚和刚才,有人经过这里,心忖:“莫不是那些自命正派高手,得知了三叔隐居之处?” 他低首沉思,又忖:我该不该回去看看?三叔虽然昏聩,总归是长辈,况且,紫燕或许已经回来,她是无辜的,我怎能不管呢? 心念及此,正欲复返黄花谷时,忽闻脚步声传来,他无暇多想,即忙躲在一株古松之后,只露出一只眼角偷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倏地之间,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化子。 林元生心头一喜,随即一跃而出,竟把老化子吓退两步。 林元生高兴异常,道:“吴爷爷,你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这孩子躲在这里干吗?黄花谷怎样了?” 林元生听懂他话意所指,倏然怒形于色,道:“别说了,说起来不把人气死了才怪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怎么回事?” 林元生把昨天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若非有人送来解毒药,岂不完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此说来,你尚不知道有人到黄花谷去了?” 林元生道:“昨晚和刚才,均听得有人从此经过,我想大概是谁泄漏了我三叔隐居之所,正要回去瞧瞧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我真老昏了头,跑了一辈子江湖,仍是那么大意?” 林元生道:“是你泄漏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是你我两人泄漏的。” “啊!” 林元生惊骇地道:“我们两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那天我们在巫山县喝酒时所谈的话,都被人窃听去了,当时,他们因为人手不够,没有跟踪你前来。” 林元生道:“要是他们随后而来,事情也许还好些,不致闹到我与三叔翻脸,噢!你又怎么知道此事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是嫦娥姑娘告诉我的,走,鬼斧手白扬飞虽不明是非,却不会不听我的话。” 林元生道:“对,有你老人家前去,事情就好办了,看他花自芳还敢不敢诡辩。” 二人一面谈着,一面匆匆赶往黄花谷,相距黄花谷犹有半里之遥,即隐闻阵阵的喝吆之声。 林元生道:“已经打起来了!”脚下加劲,不一会,即到了谷口。 林元生放目一看,原来来此之人,就是华山长老六阳真人,终南长老铁脚道人,括苍神州一君,少林明镜和尚,武当烟水道人,伍家庄伍伯铭,雷声侠司徒钧等一共八人。 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正联手合攻鬼斧手白扬飞,白扬飞已无还手之力,仅靠神奇莫测的步法闪避,看情形,已经打了不少时候。 神州一君和五棱神镖却在合攻花自芳,花自芳手执“追魂枪”,使两个武林高手不敢轻进,只一前一后,伺机偷袭,大概他们也知道“追魂枪”的厉害。 铁脚道人站在三丈之外,他脚下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五旬和尚,似乎已经气绝,铁脚道人身后,坐着烟水道人,似已受伤,一个五旬道人正运内功替他治疗,司徒钧也似已受伤不轻,正运功自疗。 林元生回头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老一向为人尊敬,今番,不要与他们冲突,就躲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必露面。”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小心点。” 林元生一跃丈余,进入谷中,喝道:“又是你们这些高人!”话落,径向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扑去。 林元生乍然出现,谷中除那已死的和尚外,双方人俱皆大惊! 铁脚道人忙一晃身,将林元生截住,喝道:“给我躺下!” 话落,人已凌空一丈,在林元生头顶一个盘旋,同时一式“苍鹰攫兔”,双脚前后踢出,袭取林元生后脑! 林元生一矮身子,喝道:“来得好!”急忙双掌向上一伸,招出“天王托塔”,欲将铁脚道人送上天去! 好一个铁脚道人,不愧是一派长老,突见林元生举掌上兜,陡然一缩脚,翻身落地,同时,双掌齐出,横扫林元生腰部。 自铁脚道人拔脚凌空,至他落地出掌横扫,中间一连好几个动作,也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铁脚道人招式虽神奇诡谲,狠辣俱备,但此刻的林元生,岂是一般高手可比?铁脚道人横扫掌劲犹未到达,人已闪到铁脚道人身后,运指如戟,点向铁脚道人风府穴! 铁脚道人未料到林元生动作比自己还快,惊骇之下,也顾不得一派长老身份,性命要紧,赶忙原地扑倒,同时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一丈以外,道袍和内衣,均被地上尖石和花木撕破好几处。 站了起来,惊容满脸,冷汗直冒…… 林元生一指占了上风,即欲追击—— “看掌!” 六阳道人已然舍去白扬飞朝林元生击来! 接着,明镜和尚也舍了白扬飞,继六阳道人之后,向林元生扑来! 敢情,他们的目标是林元生一人,事实和利害上,也确是如此,若不联手对付林元生,让他各个击倒,即使能将白扬飞和花自芳击毙,他们八人也必伤亡大半。 林元生乍觉背后风生,急忙左飘五尺,回过身来,只见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扑了过来,冷笑道:“好!你们就一齐来吧!” 六阳道人道:“半月前,未叫你死在龙头峰上,今天一定要你死在这黄花谷中了!”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也未见得。” 六阳道人道:“好!就试试看!” 话声一落,拔身凌空二丈多高,身子一翻,脚上头下,两掌齐出,招成“华山盖顶”,掌劲如悬河,直向林元生压下。 林元生见势,又欲以“天王托塔”架势迎接——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狂飙已猛地袭将过来! 林元生如不闪避,虽可接实六阳道人掌劲,或许可占得些微便宜,但他必为横来狂飙所伤,甚至死亡! 他无暇思索,赶忙一式“鲤鱼穿波”,倒射七尺。 就当他刚离开之时,六阳道人的掌劲已然到达,“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把地上击了一个脸盆大,半尺深的土坑。 那横来狂飙,乃是明镜和尚所发,却落在一株虬松之上,把那颗虬松碰得连根翻起,“哗啦啦”地倒下。 那被林元生一指吓得冒出冷汗的铁脚道人,双目一转,道:“道长,大师,我们就先将这小子除掉再说。” 此时,六阳道人已飘落地上,道:“有理。” 六阳道人,明镜和尚,铁脚道人,三人各取方位,形成一个鼎足之势,把林元生围在中央。 林元生已知六阳道人和铁脚道人,确是不折不扣的一流人物,并非伍伯铭、司徒钧、烟水道人、神州一君等所能相比,哪敢大意,当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准备招架和反击。 他审度了一下情势,心道:“这种形势,若三人同时出击,我只有双掌,岂不危险,不能让他们围在中央。” 他此念甫落,果然,三人同时发出一道猛劲,由三个方位击来! 登时,风雷齐起,天地变色,厉害非凡,骇人心魄! 林元生早虑及于此,不慌不忙地一式“白鹤冲天”,凌空二丈,斜身飘出圈外,同时,不由三人缓手,即发快招攻打,使三人无法再站成鼎足方位。 眨眼间,就是十招,但双方均未占到便宜。 站在五丈外的鬼斧手白扬飞,自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离去之后,就一直怔然不动,像个木头人呆在一旁。 他不知道林元生是真林元生,内心很是纳罕,心忖道:“这花自芳好生奇怪,中了我的毒弹,竟然毫无感觉,他因何去而复返?” 他翻来覆去的思想这两个问题,竟忘了去协助林元生一臂之力。 再说被神州一君,伍伯铭前后监视的花自芳,见到林元生毫无中毒征候,自然比谁都要惊惧,因为他忌恨林元生入骨,不义地将林元生推下百丈深谷,又无耻地冒充林元生姓名,犯下了残害同门,和欺师瞒上的大罪,林元生不死,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即使林元生不要他的命,他师父凌望之却不会放过他。 况且,这起人到这里一扰,说不定马上露出狐狸尾巴,到那时,鬼斧手白扬飞也不会饶他。 他见林元生与六阳道人等打了起来,双目一转,计上心头,当下,冷笑道:“你们是否也想尝尝‘追魂枪’的滋味?” 神州一君道:“你伤了我们两个同伴,自要讨回一点代价。” 花自芳道:“好!”以枪作锏,向两人攻击,却不按机簧发射毒弹,且边打边退。 神州一君和伍伯铭均已见过“追魂枪”的厉害歹毒,花自芳虽且战且退,却也不敢过于逼近,处处保持相当距离,只不让他逃走罢了。 此时,花自芳已退到距白扬飞十五六丈之遥,陡然步子一站,冷笑道:“二位认错了人!” 神州一君道:“此话怎讲?” 花自芳道:“我们虽非一条路子的朋友,却是同一敌人。” 五棱神镖伍伯铭和神州一君同时“哼”了一声,没有追问。 花自芳接道:“他昨天就来过,我三师叔与他对了一掌,我也与他打了三招,后来,以这‘追魂枪’才把他打败,但我也被他的掌劲震得吐了一口鲜血.” 指了指林元生,又道:“你们看,他左膀的伤痕,就是弹伤,却不知怎的,他竟没有一点中毒的征象。”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你这话可当真?” 花自芳道:“真不真将来自会知道。” 神州一君半信半疑地道:“你们不是师兄弟么?” 花自芳道:“不错,却因他背师逆道,残害同门,我师父令我除他。” 他冷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你们即便能胜我,却难胜他,利、害两条路,你们尽管选择。” 神州一君和五棱神镖闻言,都频频点头。 这两人,都是遍走大江南北的老江湖,虽不肯全信花自芳之言,但花自芳所说的利害,他们却早已看清,而还看出花自芳是个阴险奸猾,贪生怕死,见势忘义之徒。 两人都认为,花自芳和白扬飞,均只不过是个普通高手,不管是敌是友,均不足为惧,随时都可将之击毙,如为两个微不足惧的人而耽误除林元生的机会,可大划不来的事。 于是,二人互一打眼色,使各自撤退,并同时向林元生扑来。林元生独斗华山长老六阳道人、终南长老、铁脚道人,少林高手明镜和尚,已打出百招之外了。 林元生虽是武林后起佼佼者,但三位对手岂是浪得虚名之辈,百招一过,即感力不从心,招架困难。 就在此时,对方又增加两个生力军,掌风“呼呼”,指劲“嗖嗖”,自他前后左右袭来,不到一盏茶工夫,便有些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鬼斧手白扬飞虽把林元生当花自芳,错恨林元生阴险毒辣,暗害同门,欺上骗婚,但,究竟是他的师侄,而林元生此刻所遭致的危险,是为替他解围。 他因一再因错自负,刺激过深,脑筋有了毛病,致变得昏聩不明,但他本性忠直而重义气,看见林元生险象环生,岂忍心袖手旁观? 当下,大喝一声,即欲飞身赴援—— 但此时,花自芳刚好来到他身旁,一把将他拉住,急道:“三叔,不可妄动!” 白扬飞道:“为什么?他究竟是自己人呀!” 花自芳冷笑道:“他虽是自己人,却比这些外人更可怕,三叔,你难道不知他去而复返的意思么?” 白扬飞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却是想它不出。” 花自芳道:“很简单,他把我推下深谷,违背师命不去龙头峰,却来这里骗婚,犯下欺师蒙上,残害同门之大罪,若不将我们宰掉而灭口,以后为伯父知道,他还能活么?” 鬼斧手白扬飞听了这话,方恍然大悟道:“对,他定是回来杀我们的。” 花自芳道:“当然,为免伯父杀他,就非杀我们不可。” 白扬飞沉思了片刻,道:“可是,他为什么又与别人打将起来哩?” 花自芳顿脚急道:“唉!三叔你难道没有看见,他本是来杀你的,却为这些人截住,这道理虽然很曲折,却明显,他是乾坤三侠之徒,这些人杀了我父亲,误会他是来帮我们的,因而把他截住,又因截他的人打他不过而遇险,围攻你的人才弃你而去救他的同伴,解你的围,只是适逢巧合罢了……” “再说他的武功在我们之上,若不联手将他除掉,他们此行,将要走入地狱里去了。” 白扬飞又想了片刻,道;“这些人把他杀后,再又来对付我们,我们也难免一死了。” 总算他还分辨出事情的利害,然而,却敌不过花自芳舌绽莲花之能。 只听花自芳又道:“这还不好办么?我们回洞府去,扳动机关,将洞门封闭,看他们怎奈我们如何。” 顿了一顿,加重话气地道:“三叔,你应知道,能把我们杀掉的,并非这些自命不凡正派之人,而是他花自芳(指林元生)。” 白扬飞道:“只是……” 花自芳抢着说道:“你老别犹豫不决。一句话说完,他们双方都是要我们命的敌人,我们现在就往洞府去,由他们拼去,反正谁死谁活,都与我们有利,当然,如花自芳(指林元生)被击毙,对我们就更有利了。” 白扬飞虽觉得花自芳言之有理,但心中却有种茫然的感觉。 花自芳察此情形,恐鬼斧手白扬飞中途变卦,即佯装焦急,事实上他心中也急如火焚,拉着白扬飞往洞府走去。 白扬飞像失了主宰似的,由花自芳摆布,来到洞前,随着花自芳跃入洞府之中。 花自芳回来奸笑了笑,即扳动机关,将洞门封了。 里面有三间石室,洞门虽然封了,却有许多拳大洞孔,有光线透入,并不觉得黑暗,由洞孔中外望,可以看到谷中的一切情形。 白扬飞虽因刺激而昏聩不明,但其人性仍在,入洞后,即忙在一个较大的洞孔向外观看。 花自芳手持“追魂枪”,站在白扬飞身后,双目不断地转动,脸色阴晴不定,似在考虑一件极为重大之事。 此时,林元生在五个高手围攻之下,已是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只见他,衣衫的前后,俱已被掌风撕去,被“追魂枪”所伤的伤口,本来毒伤已将愈,却不知被掌风扫中,抑是用力过度,又涔涔血流,脸色苍白,汗落如雨,气喘吁吁,已是强弩之末的情况了。 白扬飞见此情况,心中涌上一股悲壮之气,大喝一声,道:“不行,我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便欲去开门出洞。 花自芳双目一转,暗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念落,运劲于“追魂枪”上,陡然猛地点出,“噗”一声,正中白扬飞背腰三焦穴上。 这一招,不但快如电鞭,而出手极重,白扬飞在毫无防备之下,且相距又近,哪能幸免? 白扬飞一个前倾,扑倒在地,勉强抬起头来,惊骇而愤怒地瞧着花自芳! 花自芳冷笑道:“想不到?告诉你,我才是花自芳,只因恨凌老头偏心……” 他本想告诉白扬飞许多乾坤三侠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却见白扬飞眼睛一翻,脚一伸,已然气绝身亡。 (此处疑有缺文,原书如此) 只听铁脚道人哈哈笑道:“小子认命吧!” 林元生心知此刻,即使斗酒神丐出面,也难救得了他,不如搏得一个算一个,当下,抖擞精神,运集残余的功力,怒吼一声,使出仁心大侠凌望之独传他一人的绝手“一掌定江山”,作最后一搏-- 陡地起了一声焦雷,雷声起处,狂风大作,砂石花草,漫空飞舞,不见天日。 神州一君和铁脚道人,跄、跄、跄!连退五六大步,神州一君“咯”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铁脚道人虽然没有吐血昏倒,却手抚胸口摇摇晃晃,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但见林元生,在砂石漫空之际,也踉跄而退,口中鲜血连喷,昏倒在地。 铁脚道人和神州一君,哪曾想到,林元生在油尽灯枯之时,还能使出如此威力的掌劲,不免有些大意,因未使出全力硬接,以致吃此大亏。 前面说过,这招“一掌定江山”,极耗功力,只适于最后一搏,胜则胜,不胜则败,林元生之迟迟不敢使用,也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如拿来对付普通高手,却又另当别论。 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惊愕了一下,即分别扑到铁脚道人和神州一君身边,探视二人的伤势。 五棱神镖伍伯铭却嘿嘿冷笑着,慢步向林元生走去,道:“好小子,给我回姥姥家去吧,令尊在等着你呢!” 话毕,劲贯右掌,徐徐高举,正要向林元生脑门劈来—— 但见他陡然浑身一震,斜纵八尺,他急忙一看右肘,竟插了一枝松针,伤及筋骨。 这软小的松针,怎会插入伍伯铭的肘骨,凡是武林中人都不会不知,乃是有人以内家真力发射出来的,但能以松叶伤人者,当今武林中却没有几个,不问可知,这谷中藏有极为厉害的人物。 伍伯铭惊惶地四下搜视,哪里有什么人影! 这一下,他更惊了,以松叶伤人者,就其功力而言势非入化不可,但不能距离太远,但这十丈之内,一目了然,显然,那以松叶伤伍伯铭者,系藏在十丈之外,能在十丈外以松叶伤人者,可是古今鲜有的奇人。 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圆瞪双目,说不出话来。 那个替烟水道人疗伤的道士见伍伯铭神情,尚不知何因,惊奇地问道:“伍庄主,是怎么回事?” 伍伯铭道:“这附近藏有奇人!” 那道士四下瞧了瞧,道:“何以见得?” 伍伯铭惊急道:“别问,请快把这小子干掉再说。” 那道士也是武当门下,道号烟云,乃系烟水道人师兄弟,他见伍伯铭惊慌的神情不再追问,便向昏倒在地的林元生扑去—— 但只扑进三四步,双脚陡然一麻,同时失去自主,一个前倾,竟翻了一个跟斗,双腿像患了重风湿症似的,瘫痪不能动弹。 他勉强地坐起,撩起道袍,双膝均插着两枝松针,入骨三分,痛彻心肺。 直至此刻,他始相信伍伯铭的话,也即四下搜望。 伍伯铭可更加惊慌了,急道:“道长,你也……” 他话犹未完,谷外突然飘来一人,哈哈大笑,声音凄厉,宛如鬼哭神嚎! 但见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似乎在急迫中追赶来的。 他一面笑,一面骂道:“好毒辣的诡计!好狠心的手段!”满目血丝,扫了众人一眼,便向林元生走去。 伍伯铭乍见来人,未加思索,即怒极地道:“反了!反了!原来是你老兄!” 那人没有理会伍伯铭的说话,继续向林元生走去,道:“你们都是牛鬼蛇神,还自命正派高手,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伍伯铭冷笑道:“斗酒帮主,想不到几年不见,竟已精进到摘叶伤人的境界,贵穷家帮虽势达天下,高手如云,但我们九派也非怕事之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仍是不理,走到林元生身边,俯身伸手探了探脉息,发现林元生尚还未死,急忙自怀中掏出一粒丹丸给林元生服下,然后,才冷笑着对伍伯铭道:“你说什么?” 伍伯铭怒道:“我说你公然向我们九派挑战!”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老化子怎敢向贵等九派挑战?” 伍伯铭道:“以松叶偷袭我及烟云道长,这行为不是有意挑战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嘿嘿,我老化子岂是暗地伤人之辈,你们使调虎离山之计,把我老化子引走,却联手来对付这小娃儿,倒反咬我老化子一口,以松叶伤你……” 他话犹未完,六阳道人和明镜和尚同声道:“什么松叶伤人?”敢情,他们为铁脚道人和神州一君疗伤,尚不知伍伯铭和烟云道人已被人暗算之事。 伍伯铭以左手托起右臂,道:“道长,大师,你们来看,他以松叶伤我肘骨及烟云道人双膝,却不敢承认!”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瞒你们说,我老化子是与林元生同时到达这里的,只因为不愿卷入是非圈中,故而停留在谷外,惭愧得很,竟中了你们调虎离山之计,诱我满山乱跑,你们却联手来对付林元生。” 六阳真人听伍伯铭话后,很是气愤,但听斗酒神丐吴为非的这番话后,又细自想了一下,却认为这以松叶伤人者,绝非斗酒神丐吴为非。 因为斗酒神丐吴为非之名扬四海,重望如山,为人尊敬,就是不偷鸡摸狗,不作宵小之为,做人处世光明磊落,而这以松叶伤人于十余丈之远,吴为非也绝难办到。 当下,点了点头,道:“斗酒帮主之言,贫道相信得过,不过,贫道也要说句实话,我们同来这里者,就只有这八人,至于帮主所言,我们使用调虎离山之计,诱你满山乱跑,这可是冤枉之言。” 伍伯铭冷笑道:“这附近连鬼影子也没有,就只有你斗酒帮主一人,请你帮忙查察,我们是被谁所伤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刚刚返回,怎么知道?” 六阳道人道:“很简单,这里除我们两方之外,尚有第三者,这事暂且不去管他。” 顿了顿,转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斗酒帮主既然说不愿卷入是非圈内,那么就请移驾一边,好让贫道等收拾这小子。” 斗酒神丐吴为非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林元生,道:“各位谅来都知道,我老化子一生均以理处事,以义为人,你们是我的朋友,林元生是我的侄孙,叫我偏袒任何一边都不成,不过,他已身受重伤,不能再战,任由你们置他于死地未免过分,我若不管,依理难容,若他伤势痊愈,与你们任何一人单打独斗,无论谁生谁死,我均可不管。” 伍伯铭怒道:“你这行为不是要与我们作对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管你们怎样说都成,我老化子乃是以处事的道理行事。” 伍伯铭闻言,瞧了六阳真人和明镜和尚一眼,慢步走将过来,与二人商议眼下情况。 斗酒神丐吴为非视若无睹,又蹲下身子,检查林元生的伤势。 六阳道人等几人,都认为今天之事十分棘手,他们若不让步,必然非打不可,论眼下实力,斗酒神丐吴为非的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他们三人,问题是,这仗打了下来,势必与穷家帮结下梁子,穷家帮势力浩大,且吴为非声望极高,随便一招手,均有许多人来助他,必定闹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六阳道人低声道:“我们犯不着与穷家帮结怨,只要能杀死林元生就算了。” 伍伯铭道:“那老化子死在那里护着他,道长有何杀他妙计么?” 六阳道人道:“庄主你素有神镖手之称,何不露一手瞧瞧,如能得手,老化子见林元生已死,即使发狂要与我们动手,也只是眼下之事,以后他师出无名,决不敢动用帮中高手而为林元生报仇。” 伍伯铭点头道:“道长此策虽非上策,却可一试。” 当下探手镖囊,取出五只“五棱镖”,握在左掌之中,朝正搓揉双膝的烟云道人走去,道:“道长,可以行动了么?” 他朝烟云道人走去,只因烟云道人距离林元生较近,藉问候伤势作幌子,接近林元生以好下手。 烟云道人道:“不劳庄主挂心,已好多了。” 在两人问答之间,伍伯铭已绕过烟云道人,距林元生不到二丈了。 他用眼角睨了一下吴为非,见吴为非正以掌揉擦林元生的胸部。 只见他陡然一个翻身,左手一扬,五只白光闪闪的钢镖,一齐脱手,但去势有快有慢,且到中途时,像活的一般,自行分散,并无破空之声。 斗酒神丐吴为非乍觉有异,侧头一看,勃然大怒,抡掌朝前头两只劈出。 伍伯铭之有“神镖”之称,自有一套特别的手法,五只镖本来有快有慢,前二后三,至中途自动分开,但到达接近目标时,后面三只突然加快,而越过前面两只,这才是使人难防之处,他之“神镖”的得名也就在这一点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的掌劲犹未把前头两只震落,后面三只已超前射击,正取林元生的头、胸、肋三处要害。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状大惊,顾不了许多,忙再次抡劈,同时一挪身子,把林元生挡住。 他蹲着身子一心替林元生疗伤,在毫无防备之下,两掌只劈落四只,还有取林元生头部的一只,被他以身子挡了,射在他左胯骨上,登时,血流如注。 他站直身子,怒极反笑,道:“伍伯铭,亏你也是一派宗师,竟也会使出这等下三流的手段!” 伍伯铭未料到吴为非竟会以自己的身子来遮挡林元生,登时又惊又恐,道:“你自找苦头吃,怪得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先忠告你们,今天,你们决不能再对这娃儿有所举动,否则,你们回去后立刻禀告你们掌门人,我穷家帮誓与你们势不两立。” 伍伯铭冷笑道:“就试试看吧!” 明镜和尚忙赶上前来,道:“阿弥陀佛,我们彼此无仇无怨,何必说得如此严重,好!今天就看你帮主的面子,决不再为难林元生,不过,以后希望帮主也别再插手其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若彼此都按照江湖规矩拼斗,我老化子决不插手。” 明镜和尚低宣一声佛号,虽不满斗酒神丐吴为非的答复,却恐因自己之一时意气用事,引起九派与穷家帮的不睦,事关重大,不敢多说,退回原地,抱起那已死的和尚,向谷外走去。 六阳道人知道明镜和尚的心意,向同伴打了个招呼,也随后而去,接着,其他五人,也鱼贯走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明镜和尚走后,不自觉地抽了一口冷气,显然,他也恐怕因一时的意气用事,招来无法想像的麻烦。 他检视了一下镖伤,运劲食、拇两指,把镖头拔掉,又洒了一些止血生肌的药粉,又蹲下身子替林元生疗伤。 约一盏热茶工夫,他忽然想起鬼斧手白扬飞和花自芳,心道:“怎么不见了他们两人。” 只见林元生的伤势已无危险,便站起身来,四处找寻。今晨,因时间匆促,林元生并未告诉他这谷中峭壁上有机关,在谷中走了好几个来回,均未发现白扬飞所居处所。 他忽又想到那引他离开之人,忖道:“那人是谁呢?以我六七十年的修为,竟追他不上,而连他相貌,甚至是男是女都未看清,足见其人武功之高了……” “唔!不错,必是元生所说的那位隐踪高人?但他引我离开是何意思?……” “对了,那以松叶伤伍伯铭及烟云道人者,也一定是他,他唯恐我伏在谷外,发觉他的举动,故而把我引开!” 他偶一回头,见林元生已悠悠醒来,忙走将近去,道:“孩子,好些了么?” 林元生吃力地站起,跪下朝吴为非拜倒,道:“吴爷爷,你又救了我一次……”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把他扶起,道:“今番并不是我救你。”接着,将他入谷后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林元生看了一下吴为非胯骨上镖伤,道:“说起来,你还是救了我一次,今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 斗酒神丐吴为非环扫了谷中一眼,道:“我入谷后就未再看见你三叔和花自芳,他们哪里去了?” 林元生登时怒容满面,道:“他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回洞去了。”一指北面峭壁,接道:“就在那里,是一道机关。”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当真变了,连我也不愿见了,走,让我叫他出来。”说着,向北面峭壁走去。 二人刚一起步,陡闻背后生风,同时一回头,突见一道红影疾飞而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大吃一惊,抡掌朝红影劈去,“呼”的一声,红影劈落地上,细自一瞧,原来是一封红帖子。 斗酒神丐忙上前拾起,只见上面写着“吴帮主启”四字,笔划娟秀,一看即知是出自女人之手。 他拆开阅了一遍,道:“怪事年年有,就是没有今年多!” 林元生道:“什么帖子?” 斗酒神丐道:“是塔中姑娘发的,她说:十月十九日是黄道吉日,要在龙头峰上摆擂台选婿,请我老化子和少林掌门方丈空空禅师,武当掌门人茫茫真人,峨嵋掌门人广缘大师,五岳太岁林子野,三江神龙叶木标,茅山教主太上真人,华山掌门人六爻真人,终南掌门人铁拐道人等九人,替他主持擂台,如能选得如意郎君,必有重酬。” 林元生道:“五岳太岁林子野,三江神龙叶木标是何等人物?”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林子野是西南的绿林道上盟主,叶木标是西南的水上霸主,二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 林元生道:“她的眼界也真高,请的不是一派宗师,就是一方霸主,吴爷爷,你去不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人家既看得起我老化子,哪有不去之理,不过,时间尚早。” 这是一件古今未闻之事,这番,势必又要轰动江湖。 第三章 利害之争 斗酒神丐吴为非,把红帖子纳入怀中,道:“摆擂台招亲之期,距今虽尚有一个多月,不过,她既然看得起我,就得替她办好,是以,必须提早几天到达。” 林元生道:“几时动身?”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替你把这里的事办好后就动身,也许有许多事要请大家商议,譬如搭擂台,立规章,想先准备好。” 顿顿,又道:“你要不要参与一试?” 林元生道:“这事我不能做主,要看我三叔的意思如何,方能决定。”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有理,好,我们就去与他商议商议看。”说着,并肩朝北面峭壁走去。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猜我三叔会答应我参与比试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论理,你是不该参与,不过,这次并非一般摆擂台招亲可比,因为女方长年居住毒塔,必然不是一个凡俗女子,而塔中藏有筑塔老僧武功秘籍,如能赢取她,还可赢取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籍,你三叔若能深明大义,应当叫你参与一试。” 谈话间,二人已到白扬飞所隐居的石府之前,斗酒神丐吴为非朝林元生所指之处打量了半晌,高声叫道:“白老弟,敌人已早走了,快开门请我老化子喝上一杯吧。” 话落良久,洞府中仍无反应。 斗酒神丐吴为非勃然怒道:“白扬飞,你还认不认识我老化子?” 洞府中,仍是没有回音。 林元生道:“他是被花自芳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 斗酒神丐吴为非怒骂道:“白扬飞,你简直是糊涂蛋,你再不开门,我老化子可要打进去了!” 他就地拾起一块五六斤重的青石,运劲朝洞门猛击过去,“蓬”的一声,洞府岩石被击成海碗口大的一个痕印,碎石横飞,回音四传,久久不散。 他怒不可遏,又拾起一块青石,正要再次击出之际!陡见一点白光,带着刺耳的啸声,流星似的射向林元生胸口! 他雷吼一声,道:“元生快闪……” 林元生昏厥方醒,动作反应都不够灵活,幸得斗酒神丐吴为非警觉心高,总算勉强地闪过,白芒只是擦身而过,没有受伤。 斗酒神丐双目圆睁,一把将林元生挟在肋下,倒退二丈之外,望着峭壁洞门,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举手敲了敲脑袋,反而不如刚才的恼怒,喃喃自语道:“白扬飞虽然昏聩,但对我老化子还不至如此,这里面定有文章。”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是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八成被花自芳害死了。” 林元生心头一震,急道:“花自芳阴险奸诈,什么事都会做出来,你老人家说得不错,他见你来了,事情难免水落石出,恐我三叔翻脸惩治他,故先把我三叔害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定是这样。” 林元生泪如雨落,道:“吴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依我说,走!” 林元生道:“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三叔既已被他害死,他躲在里面,我们能奈他何?” 林元生道:“不知白姑娘回来了没有?” 斗酒神丐吴为非沉思了片刻,道:“即使已经回来,也必已遭毒手,否则,她那有不理我们地道理。” 林元生道:“你老人家说得不错。” 于是,老少二人,怀着悲愤的心情,恨恨地离开这轰动两日一夜的黄花谷。 林元生由斗酒神丐吴为非挽扶着,走出山区,投宿于灌县兴隆客栈,住了七天,林元生的伤势方痊愈。 这期间,有关塔中姑娘聘请斗酒神丐吴为非斗等,替她在龙头峰主持摆擂台择婿之事,已风靡了各路武林之士和江湖英雄,无论是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差不多都拿作谈话资料。 上月参与龙头峰之会者,大多数均未远离,一得到这个消息,又纷纷返回龙头峰,会期距今虽然尚远,但那荒凉的巫山小路,久已冷落的官道,摩肩接踵,顿时热闹非凡,甚至有许多投机商人,竟不辞辛劳,在龙头峰上搭起茅棚,开起临时馆子,大赚金钱。 七天来,斗酒神丐吴为非除代林元生疗伤外,便在临近打听白紫燕的下落。 这天,斗酒神丐吴为非返回客栈,对林元生道:“这临近都没有白姑娘的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以我看,你也毋须再为她烦恼了,你现在伤已痊愈,好好研究练习你那招‘一掌定江山’,届时,前往比试一番。” 林元生黯然道:“既无她的消息,也只好依你老人家的意思行事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既承塔中姑娘之托,替她主持擂台,必须提早前往,我想现在就动身。” 林元生道:“好,我就在这里精研‘一掌定江山’,届时,一定前往一试。” 斗酒神丐吴为非走后,林元生便日以继夜地埋首苦练“一掌定江山”一招。 前文说过,这招绝手,虽然威力无伦,诡谲莫测,却极耗功力,只适于最后一掷,并非十全十美之学。 他对这招绝学,早已烂熟,现在埋首苦练,就是想研究出如何控制功力,以弥补这招的缺点。 他虽然天分极高,智慧过人,但见闻太少,虽苦研了十天,似乎也有些心得,却不知有效无效。 至第十一天时,看会期将届,便启程朝巫山进发。 他到达巫山龙头峰时,已是十月十九日黄昏时候了。 他爬上一株虬松之上,朝下游目,数亩峰顶,除许多应时摊贩之外,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峰上正北处,塔起一座简陋的擂台,约二丈方圆,八九尺高,台前横悬着一幅大红锦缎,上面金书“生死台”三个斗样大字,红赤相衬,映目生辉。 台前左右支柱,直挂着红布墨书对联。 上联是——“生为武林至尊” 下联是——“死作地狱幽魂!” 林元生乍见之下,不觉一震,心忖:擂台之上,虽然生死不计较,但,普通招亲擂台,均以点到为止,不准伤人,免伤祥和,今看这副对联,那像是招亲擂台?简直是赌人头之所在! 台下左角,立了一块高可及人的石碑,碑上贴了一张红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许多小字,因相距过远,看不清其中内容,大概是擂台的规章。 台前有块方圆一丈三四的空地,中央并排坐着斗酒神丐吴为非,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太上真人,及一个未见过面的老和尚,和一个六旬老者,一个七旬以上老人。 林元生暗道:“这七人大概就是擂台主持人了,但奇怪,吴爷爷收到的请帖上,并没有六阳道人和铁脚道人,而不止七人,难道六爻真人和铁拐道人没有来,而由其派中长老代表?” 他打量了几人片刻,又道:“这老和尚不知是那一派的掌门人,这两个老大大概是五岳太岁林子野,及三江神龙叶木标了。” 七位擂台主持人的身后和两侧,都拥挤着人,三教九流,男女老幼,形形色色人俱有,一致朝擂台看去。 此时,比试早已开始,台上正有两人狠拼,一个是曾与林元生解围的钱通神,另一人是个三旬虬须大汉,看二人喘气流汗,手脚缓慢的情形,似乎已打了不少时候。 林元生摇了摇头,暗道:“这样的身手,也敢登台,岂非自找苦吃……” 他念犹未落,陡闻虬须大汉雷喝一声,双掌齐向钱通神推去! 但见钱通神也不示弱,不闪不避,举掌硬接…… 双方掌劲一触,平起一声巨响。旋即,各自踉跄后退,两人都拿不住桩,直退落台下。 台下众人见状,一齐哄然大笑起来。 台前七位擂台主持人中一位白发皓髯,身穿黑布大褂,身高体大,相貌堂堂,年约七旬以上的老人,一晃身子,跃上擂台,双目神光炯炯,一扫众人,冷然道:“时将近酉了,老丈等奉塔中姑娘之谕,二更前即要结束第一组比试,选出姑娘的佳婿,因时间不多,如自量无夺魁能耐者,最好别上台来,免耗宝贵时光,亦免枉丧性命,现在继续比试。”话毕,跳下擂台,返回原来石登坐下。 林元生闻言,很觉奇怪,暗忖:第一组?难道还有第二组?谁是第一组?谁是第二组?我是第几组?这老人大概是五岳太岁,连一句话也说不明白,竟也能当西南绿林盟主,怪事,我得去问问清楚才成,正欲下树…… 突然,一个双眉斜飞,两目若星,面如冠玉,鼻如悬胆,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像飞燕掠波似的,自人群中纵上擂台。 只见他,身穿一袭青色劲装,背插一把古铜柄长剑,身躯魁伟,甚是英俊威武。 他向台下众人作了一个揖,道:“在下少林派二代俗家弟子戚家仁,自不量力,欲向各位后起之秀讨教几招。” 其所谓二代弟子,应是当今掌门方丈空空禅师之师弟,因空空禅师尚有一个师叔,排行起来,犹高明镜和尚一辈。 戚家仁此言一出,台下立起一阵“嗡嗡”议论之声,同时露出钦佩羡慕之色,敢情,这戚家仁有点实学。 接着,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也跳上擂台,向众人一揖,道:“在下出身梨山,姓程名步飞,绰号猢猴飞。” 转身对戚家仁一拱手道:“程某领教戚兄高招。” 戚家仁还了一礼,道:“程兄请。” 程步飞也不客气,大喝一声道:“看掌!” 扬掌劈向戚家仁胸腹! 只见戚家仁淡淡一笑,同时左脚一移,接着一旋身,一伸猿臂,不早不晚,堪堪捉住程步飞的右臂,猛力一甩…… 但见程步飞矮小的身子,有若断线风筝一般,“呼”的一声,飘出台外二三丈,跌落人群中,引起一阵哄然笑骂:“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可怜!可怜!” 戚家仁只一举手,就把程步飞打发,不由豪气飞扬,朗声道:“还有那位兄台上来赐教?” “黄山黄班虎来教训你!” 此话刚落,台上已多了一个三旬大汉。 黄班虎登台后,也不向众人作揖行礼,“咔嚓”一声,拔出背上二三十斤的大砍刀,道:“姓戚的,我们在刀剑上见真章!”不由戚家仁答话,更不待戚家仁拔剑,即已使出一招“高祖斩妖”,直破戚家仁脑门! 黄班虎乃是个剪径大盗,素不讲武林规矩,只知杀人夺宝,故在这擂台之上,也与他剪径时一样,出手就是狠招! 戚家仁见黄班虎拔刀,本来也想拔剑,但剑犹未拔出,刀光已然临面! 但见他断喝一声,身子一矮,不退反进,左手托着黄斑虎握刀手腕,右手一记横拳,“砰”的一声,就这一招,又打发了一个登台者。 林元生见成家仁在举手投脚间,一连挫败两人,不觉点头暗道:“好!”这戚家仁可是我的对手了! 他跳下地来,来到一家临时馆子,道:“掌柜的,来一斤酒两样菜。” 此时,所有馆子和摊贩,都没有客人,那掌柜的忙哈腰曲背,笑脸迎人道:“相公请坐。”很快的把林元生所要的酒菜送来。 林元生道:“掌柜的,请问你,听说今天的比试分为第一组,第二组,不知怎么的分法?” 掌柜的正要答话,门外忽地一人答道:“我知道,让我来告诉你。” 林元生抬头一望,见是短小精悍的程步飞,扶着脸色惨白的钱通神慢步走入店来。 林元生一见两人,忙起身迎出,道:“程兄钱兄,快请里面坐。”转对掌柜地道:“快加两斤酒和几样菜来。” 程步飞和钱通神进入馆子,与林元生围坐在一块平坦的巨石前,林元生忙替二人斟酒。 程步飞道:“林兄刚来么?” 林元生道:“来了一会,不知几时开始比试的?” 程步飞道:“今天上午开始的,上台下台,已经淘汰几十人了。” 林元生朝外望了一眼,道:“那戚家仁很有夺魁之望。” 程步飞道:“那小子确有一手,我本不想登台丢人现眼,只因实在看他不顺眼。” 钱通神道:“林兄身手不凡,怎么不去一试?” 林元生举杯邀二人喝了一口酒,道:“小弟当然也要一试,但也不会是戚家仁的对手。” 程步飞道:“林兄决不会输他,二月前,林兄独斗五位高手,百招不败,这等能耐,岂是戚家仁拿得出来的。” 林元生道:“提起二月前的事,二位解围之情,小弟还未报呢。” 钱通神道:“这点小事,何必挂齿?” 林元生道:“听说有九位擂台主持人,怎的现在只有七位?” 程步飞喝了一口酒道:“少林、武当、华山、终南四派掌门人可能赶不及,都没有来,华山、终南两派,只好由其派中长老代表,少林、武当因无长老在场,所以缺少两人。” 林元生道:“如此说来,那老和尚应是峨嵋派掌门人广缘大师了。” 程步飞道:“不错,那两个俗装老人,较老的是五岳太岁林子野,较年轻的是三江神龙叶木标。”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刚才我听五岳太岁林子野说,第一组比试二更前必须结束,不知是怎么分的组。” 程步飞道:“擂台规则有规定,三十五岁以下才是第一组,不论贫富贵贱,已婚未婚,均可参与,冠者得塔中姑娘为妻,三十五岁以上者为第二组,冠者,得筑塔老僧武功秘籍。” 林元生道:“这样分组很公平。” 钱通神道:“这办法听说是斗酒神丐吴为非想出来的,顿时,有几个擂台主持人都不赞成分组,后来,由塔中姑娘传出了字谏,认为吴为非的办法很好,并示谕今天二更前结束第一组比试,那些反对分组者才没有话说。” 林元生偶一抬头,忽见擂台前人影一晃,点头自语道:“戚家仁确有真才实学,又打败了一个。” 钱通神道:“林兄何不就此前去,把他打下台来?” 林元生干了杯中酒,道:“好,我这就去与他较量一下。”站起身来,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回头对钱、程二人道:“二位多喝一杯,恕小弟不陪了。” 程、钱二人同声道:“林兄请!” 林元生刚走出茅屋,又见一条大汉跳上擂台,他无心看那大汉身手,怀着满腔的热血,豪气干云地大步走到那石碑前,详看了一番擂台规章,其内容与程步飞所说的一致。 他刚看完擂台规章,那登台大汉,已被戚家仁打下台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工夫,包括程步飞在内,戚家仁已一连挫败了六人。 他连胜六场,均不过举手之劳,年轻人的脾性油然而生,站在台上,神采飞扬,傲态横溢,简直不可一世! 林元生冷哼一声,正欲登台一较长短,却见人影一晃,一人已先他而去。 只见那人,头大如笆斗,眼大若铜铃,鼻高如悬胆,口大若血盆,赤发红髯,脸如镬底,身高九尺,腰大十围,背负一把阔口大斧,腰挂一柄红穗短剑,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好不英雄。 他身子虽然庞大,但脚落擂台,却轻如鸿毛,毫无声音,就瞧他这手轻功表露,已知他身怀绝技,非凡流俗辈可比。 他向台下略拱了拱手,道:“大爷林中龙,绰号千斤斧,技承家父五岳太岁林子野,太爷我本不稀罕那塔中娘们儿,只是看不惯戚老弟的傲态,特来打他下去!” 声如铜钟,铿锵震人耳鼓! 话毕,回转身来,对戚家仁道:“戚老弟,比拳脚,还是比家伙?由你挑选!” 戚家仁见千斤斧的块头,及他登台时那轻功表露,已知今天碰上了对手,但他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暗忖:五岳太岁林子野,虽是名噪江湖的西南绿林盟主,三招“开山斧”,饮誉大江南北,败过无数高手,然我少林的“达摩心法”,“梵刹剑术”,“轮回掌法”,岂同凡流,就那么容易被你打下台去? 当下,冷冷一笑,道:“我先登台,应为主人,兄台后到,当居客位,拳脚家伙,自应由兄台选择!” 千斤斧林中龙道:“好,我们就先用家伙,如分不出高下,再改用拳脚,你道如何?” 戚家仁点头道:“很好,很好!” 后退一步,拔出背上古铜剑柄的长剑,登时,剑光灿烂,耀目生辉,冷气森森,慑人心魄,一看即知此剑非属凡品,当是一把斩金切铁的宝物。 千斤斧林中龙冷笑一声,解下背上大斧,道:“来吧!” 戚家仁不再搭话,一抡手中宝剑,一招“流星赶月”,踏中宫,走洪门,疾点林中龙心窝! 林中龙雷喝一声,大斧一摆,将剑架开,翻臂“樵子伐木”出手,斜砍戚家仁腰间! 二人这一搭上手,一时斧生雷声,剑吐丹云,擂台之上,银光一片,冷风嗖嗖,好不紧张! 眨眼工夫就是十招,台下观众,无不喝彩叫好,细观战势,林中龙占了臂力大的便宜,每出一斧,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戚家仁却占了轻巧灵活的便宜,身形飘忽不定,动作快捷,始终保持主动,各有所长。 台下鸦雀无声,静如无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时拿眼角睨着站在石碑前的林元生,似乎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吩咐林元生,却因身为擂台主持人之一,有所不便。 却见林元生有时皱眉,有时点头,有时又摇头微笑,由此,可以猜出他对此战的感觉,对台上两人的招式,有佩服之处,也有看不上眼之处。 两人直打出百招之外,仍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五岳太岁林子野忽然站将起来,喝道:“住手!” 台上两人,闻声立即各自飘退。 五岳太岁道:“在兵器上,两人各有所长,非千招不能见到高下,现时已不多,换用拳脚比试吧,如拳脚仍无强弱之分,即以内功较量,免耗时间。” 他这番话,表面上听来,纯是为塔中姑娘之托,二更前结束第一组比试,冠冕堂皇,大公无私,实际上,却存了私心,因为他看到他儿子林中龙的功力虽然高过戚家仁,招式上却比不上戚家仁诡谲灵活,虚实莫测,结果,难免吃亏,如较量内功,可不同了,硬拼硬,纯靠修为,没有巧法可取,林中龙就必操胜券了。 林中龙将大斧背好,道:“我们在家伙上分不出高下,再在拳脚上试试吧!” 戚家仁也将宝剑插回鞘中,道:“很好,请。” 台上五岳太岁又急道:“以三十招为限,如三十招内分不出胜负,即较量内功。” 林中龙点了点头,也不再搭话,突地身子一矮,欺身而进,一招“双龙夺珠”,取戚家仁眼睛。 戚家仁断喝一声:“来得好”,右臂一拨,同时一个旋身,转到林中龙身后,接着,疾点林中龙尾龙穴。 林中龙急忙闪避,虽已闪过,却也吓出一身冷汗。 戚家仁年纪不大,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知道自己功力稍差,如这三十招拳脚不得手,今番当要遗恨终身了。 当下,那肯由林中龙缓手,立即展开“轮回掌法”,采用快攻快打,拳脚化成一阵骤雨,一齐向林中龙泼去! 林中龙在功力上虽胜一筹,招式上却输戚家仁一着,尤其身法上更没有戚家仁灵活,虽有一身功力,却是处于挨打地位。 戚家仁越打越快,招式也越出越奇,逼得林中龙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哇哇”乱叫,连步后退! 台上的五岳太岁,坐下,站起,站起又坐下,搓掌搔头,十分焦急不安,嘴唇翕动:“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陡闻戚家仁大喝一声:“躺下!” “叭哒”一声,只见林中龙一个前倾,形如“饿狗吃屎”的伏倒在台板之上。 接着,戚家仁跨步上前,一脚将林中龙踢下台去! 五岳太岁林子野欲出声喝止,却慢了一步,只好飞身将林中龙接住,无巧不巧,林中龙就在此时喷出一口鲜血,正好喷在五岳太岁林子野的脸上,引起众人一阵哄然大笑。 五岳太岁林子野铁青着脸,略察了一下林中龙伤势,便把林中龙交给他的手下,返回原处坐下。 连胜七场的戚家仁,擦了一下额上汗水,站在台沿,朗声道:“还有那位兄台前来指教?” 台下群雄,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鸦雀无声,无人登台,敢情,都自量非戚家仁对手,登台徒然惹笑。 峨嵋派掌门人广缘大师,徐徐站起,低宣了一声佛号,道:“时已将近二更了,若再无人登台,戚家仁便是第一组之魁首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侧首欲示意林元生登台,但见人影一晃,林元生已悠闲地站在台中。 林元生一登台,台下陡然雷动起来:“他……” “他也来了!” “不行!不许他比试!” “……” 七嘴八舌,众声齐起,有若江涛彭湃! 六阳道人忽地站起,对六位擂台主持人道:“诸位,这样比试,是否有欠公平?”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站立起来,道:“哪里不公?” 六阳道人道:“戚家仁连败七人,耗力甚巨,林元生初来乍到,这样比起来,可要占便宜多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就所谓打擂台,古今皆然……” 五岳太岁林子野不等吴为非把话说完,即站起插嘴道:“不错,若林元生胜了戚家仁再有人登台,林元生也是一样吃亏,这是公道的。” 铁脚道人道:“林盟主差矣,我们既承塔中姑娘之托,就必须替她选个真才实学的如意郎君,林元生乘人筋疲力竭而来,即使胜了,也是以巧胜的,并非实学取胜,我们岂非有负塔中姑娘重托之情么?” 五岳太岁林子野冷笑道:“谁重托过你,是你恬不知耻,要求代表铁拐老道,嘿嘿,这里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铁脚道人双目一瞪,喝道:“喂喂,你骂那一个?” 五岳太岁林子野,手抚长髯,不屑地笑道:“骂你,怎么?要打不成?” 广缘大师忙摇手道:“二位暂息雷霆之怒,论事处事,最忌意气用事,必须心平气和,彼此商议,始能有成。” 顿了顿,又道:“以老衲愚见,铁脚道人所言,并非无理,我们既承人之托,千里迢迢赶来,就得秉公行事,只有十全十美之人,方不负塔中姑娘所托。” 三江神龙叶木标徐徐站起,道:“广缘大师说了半天的公道话,其实,全是铁脚道人的帮腔,一点也不公。” 广缘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之言哪里不公?”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塔中姑娘既托我们替她摆擂台择选佳婿,就必须依照古立擂台规矩,胜者留,败者去,说不得取巧不取巧,再如林盟主所说,林元生即使胜了,在场数百人中,尚不知有多少人登台,难道我们能不许他们登台不成?”六阳道人道:“要知我们是为选真才,取巧胜者非真才,我们若选一个奸猾之徒给塔中姑娘,怎对得起她?”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依你说,这数百人中,就没有人登台的了?” 六阳道人道:“即使有,也是些取巧之辈,我们大可以阻他登台。” “混账!” 人群中一个身高体大,肤如古铜,一脸虬髯的大汉,道:“六阳老道,你骂谁是奸猾之辈?” 六阳道人白眉一欣,扭头瞪了那大汉一眼,道:“施主何人?” 那大汉道:“老子西门虎,你想怎样?” 两个中年道士,拨开众人,挤到西门虎身前,道:“施主,毫无教养,出口伤人,可是不想活了?” 西门虎一卷衣袖,喝道:“哪来的野杂毛,老子就先打发你们再打擂台!”话落,抡掌就要向二道士劈去! 五岳太岁林子野忙喝道:“西门山主,不可造次。” 西门虎闻言,把欲出之势收回,冷笑道:“今天看我们的盟主之面,记下你们两人头颅,下次给老子碰着,就是你们归天之期!” 两道士冷笑道:“就凭你剪径那一手,也能……” 铁脚道人未待两道人把话说完,忙喝道:“玄松,玄鹤,快给我退开!” 两道士闻言,冷哼一声,退了开去。 六阳道人冷笑道:“叶施主,你瞧,这等毫无教养的凶恶之徒,也要打擂台,即使取巧胜了,又哪能与塔中姑娘相匹配呢?”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听你的话意,好像要我们立即结束第一组比试,宣布戚家仁为魁首,是不是?” 六阳道人道:“戚家仁出身名门,品学兼优,难道还会玷辱塔中姑娘不成?” 三江神龙叶木标怒道:“你简直是私心作祟,亏你也算是七位擂台主持人之一,竟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怕人笑你昏聩不成?” 六阳道人道:“说话须得检点检点,别出口伤人?”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我的话已经够客气了!” 六阳道人道:“要是不客气呢?” 三江神龙冷笑道:“要是不客气,就非得骂你私心,偏心,混账到家!” 六阳道人冷笑道:“好,骂得好!骂得痛快!” 转对铁脚道人、广缘大师道:“贫道认为暂时按下第一组的比试,先进行第二组,二位认为如何?” 广缘大师道:“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好办法。” 六阳道人之此提议,并非为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为叶木标骂他混账,欲与叶木标较量一番,以泄心中之恨。 三江神龙叶木标当然懂得他的意思,当下,哈哈大笑道:“先进行第二组又怎么样,叶某一生闯南荡北,怕过谁来?” 蓦地,一阵琴声自塔中传了出来,这阵琴声,与寻常完全不同,音韵中,充满了青春的生气,花在开,鸟在唱,洋溢着祥和与喜悦,听来十分悦耳。 久未说话的太上真人,仰首看了看星斗,道:“时已届二更,塔中姑娘可能要出来与我们会晤了,但我们的任务却未完成,如何向她交代?” 他这话一出,台前群雄立即嗡动起来,慢慢退离,朝古塔移动。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利害之所在,竟连身份名望都不要了。” 要知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广缘大师等之坚不允林元生比试,并非为公与不公的问题,而纯为利害之争。 因为塔中姑娘长居毒塔之中,已有三四年了,谁都会想到,她非凡俗之流,而塔中尚有筑塔老僧遗物,说不定已练成一身罕世武功,如能得她为妻,无异得了筑塔老僧武功。 九大门派围攻林元生的父亲林义风,致被蒙面人暗算,又誓杀乾坤三侠而后甘,且已与林元生血战过几次,早已结下不解的梁子,若让林元生得去塔中姑娘,进而练成绝世武功,九大门派岂非自找绝路,因此,广缘大师等三人,宁愿不顾一派宗师,一派长老之身份和名望,无理取闹,硬阻林元生比试。 五岳太岁林子野忽地高声说道:“老夫不赞成六阳道长的提议。” 太上真人道:“二更已到,姑娘就要出塔了,不赞成又有何办法呢?”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她出来更好,我们可以要求她延长第一组比试时间。” 太上真人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之久久不以擂台主持人身份说话,无非是想六阳道人等与五岳太岁,三江神龙,甚至斗酒神丐等互相残杀。 他双目一转,对广缘大师道:“大师,你看我们要不要请求塔中姑娘延长一组比试时间?” 广缘大师道:“老衲认为不必。”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第一组魁首犹未产生,为什么不必?……” 他话犹未完,龙头峰上,陡然欢声雷动起来,显然,轰动江湖三四年的塔中姑娘已经出塔,数百豪雄,包括七位擂台主持人在内,一齐向塔前挤去,均欲一睹这位能久居毒塔的非凡女子芳容。 站在擂台上的林元生和戚家仁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们并没有下台前挤。 然而,他们居高临下,且内功又具火候,目力过人,虽相距甚远,也可勉强看清。 戚家仁长叹一声,转向林元生一拱手,道:“这一场算你赢了,在下先恭喜林兄月圆花好!” 林元生一皱眉头,勉强拱手还礼道:“不!不!算小弟输了……” 戚家仁道:“说实话,林兄出道江湖,仅仅数月,已名动武林,想来当有所成就,不过在下也曾练过几招掌、剑,正想向林兄讨教讨教,岂奈与林中龙一战,耗力甚巨,今番决非林兄对手了,故自量之下,宁愿认输,以后如有机会,一定林兄讨教。” 林元生道:“今番我认输,以后再向戚兄讨教。” 戚家仁道:“林兄独斗五位武林高手,百招不败,林兄名,早贯遐迩,如今不战认输,哪有此理?” 林元生道:“戚兄连败七人……” 戚家仁摇手道:“林兄别客气了,后会有期!” 说着,跳下台去。 林元生怔怔地站在台上,不由长吁短叹! 为争塔中姑娘,多少人险些丧命,为阻林元生比试,黑白两道几乎动起手来,何以此刻,戚家仁与林元生,竟这般客气,推让起来? 原来两人看见塔中姑娘后,均仿佛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热情,登时化作死灰。 只见她,两鬓斑白,脸色蜡黄,皱纹纵横,已将近花甲年了。 左眼已瞎,鼻子和下颚,各有一条明显的刀疤,或因伤痕之影响,鼻子微歪,口角下撇,身穿黑衣,慢步朝擂台走来。 本来,群豪见塔中有人出来,想先睹为快,但当看清是个奇丑老太婆后,却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接着,笑声,骂声,埋怨声,长叹声,汇成一片嗡嗡之声。 群豪心目中的谜,终于揭开了,但这个谜,太奇特了,太荒唐了,也太使人失望了! 谁能料到,多少人为她疯狂,寄希望功成名就,人生幸福的仙女,却是这样的一个丑婆子。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迫上前去,双手一拱,道:“请问,你就是塔中姑娘么?” 丑婆子微微一福还礼,不答反问道:“有否选出擂台魁首?不知帮主需要什么报酬?”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惭愧得很,有负姑娘之托,至于报酬,老化子穷惯了,什么也不要,只是有个疑问要请教你。” 丑婆子独目一转,道:“什么疑问,请说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塔中有毒,你何以能在塔内居住?” 丑婆子咧嘴一笑,道:“我是吃毒长大的,我的一滴血,一滴汗,一滴眼泪,都足可化人于无形,岂会怕塔中区区之毒?”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丑婆子之言,接着又道:“相传塔中有筑塔老僧的遗物,可是当真?” 丑婆子道:“不错,有他的武功秘籍,还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增进修为的灵丹。” 六阳道人抢先说道:“秘籍带出来没有?” 丑婆子独目扫了周围群雄一眼,道:“尚在塔中,不过,擂台魁首产生后,我一定拿出来给他,决不食言。”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参与第一组比试的人数过多,时间不够,可否再给我们两个更次的时间?” 六阳道人道:“以贫道之见,干脆先进行第二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也有个提议给姑娘参考,先进行哪一组都是一样,不过,必须把原定第一组和第二组的意义调换过来,即第二组(三十五岁以上)之魁首为姑娘佳婿,第一组(三十五岁以下者)之魁首得武功秘籍,姑娘认为老化子愚见如何?” 他提这意见之旨,乃因见塔中姑娘已是半百岁的老太婆了,若配个三十五岁以下的丈夫,实在是不像话,而以他的眼光看眼下群雄,三十五岁以下者,实难找到与林元生相持之人,换句话说,若林元生得了这丑婆子为妻,在武功上,也许有更可观的成就,但其人生乐趣,却不敢想像了。 再说,丑婆子年过半百,已无传宗接代的能力,林家一脉单传,岂不是就此断绝香火。 俗语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斗酒神丐吴为非这等光明磊落,大公无私之人,利害所至,也难免私心作祟。 蓦地,群雄中一人高声说道:“斗酒神丐可是看中了这个美丽的姑娘,要夺为己有?” 此话一落,登时轰然大笑。 在笑声中又有一人高声道; “斗酒神丐与这姑娘当真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以我看,各位老兄就忍痛割爱,让给他吧。” 这话完后,群豪更是大笑不止。 一个五旬跛脚化子,听得有人居然敢当众污辱他们帮主,冷哼一声,也不搭话,循声找到那两个污辱吴为非的人,“呼”的一声,一掌把那人击倒在地,同时一翻臂,扣住另一腕脉,“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打得那人牙齿尽落,满口鲜血,头昏眼花,摇晃欲倒。 然后,冷冷地道:“你们是那一派的狂徒?胆子可真不小,简直要造反了!”话声不高,却雄浑有力,显然,其内功火候不浅。 群雄闻言,回头一看情形,笑声立止,一时,静如无人。 五棱神镖伍伯铭,匆匆走将过来,检视了那被跛脚化子击倒在地之人一下,发觉背心中掌,五腑破裂,已然无救了。 那人年约三十五六岁,腰挂镖囊,背负长剑,一身劲装,颇为威武,却想不到一时放肆,竟遭杀身之祸! 五棱神镖伍伯铭,慢慢站将起来,脸色铁青,双目火红,对跛脚化子冷笑道:“跛侠尚游,乃也是江湖名人,却想不到竟是个宵小之徒。” 原来这跛侠尚游,乃是穷家帮西川堂堂主,不但在西川极负盛名,就中原数省,也常闻其名。 跛侠尚游仍扣住那被打掉牙齿,满口鲜血之人,冷冷地道:“瞧庄主表情,敢情这狂徒是贵伍家庄人了?”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不错,正是敝庄之人。” 跛侠尚游点了点头,回头对扣着腕脉的人道:“你是那一个门派的人?” 那人被打得牙齿全落,痛得昏头脑胀,一时哪能说话? 那人身穿蓝布大褂,面白无须,年约三十七八,模样儿像个文士。 伍伯铭见他不能说话,代答道:“这位是华山派俗家弟子,姓郭名文郎,绰号计囊。” 这计囊郭文郎,武功并不算高,却往往用计取胜武功高过他的敌人,故才有计囊之号,在江湖上,也有些小名气。 跛侠尚游点头道:“原来都是九大门派之人,难怪这等目中无人。”话毕,松开郭文郎腕脉。 伍伯铭道:“你别以为穷家帮势达天下,高手如云,就可以出手伤人,请小心,敝九门派并非好惹的。” 跛侠尚游冷冷地道:“这件事不与穷家帮相干,你庄主若要为门下报仇,尽管找我尚某人好了。” 伍伯铭道:“这件事,决不会不了了之,我们走着瞧吧!” 话毕,令其手下把尸体搬走。 跛侠尚游道:“尚某人随时恭候大驾。” 这件事发生后,斗酒神丐吴为非、六阳道人、铁脚道人等七位擂台主持人,都在原地静静的观看,彼此均没有什么表示,也未与丑婆子讨论擂台之事。 且说七位擂台主持人,见事情暂时已经解决,复自面对丑婆子,继续讨论擂台之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刚才所提之见,姑娘认为如何?” 丑婆子尚未答话,戚家仁忽然走将前来,对七位擂台主持人道:“第一组魁首之争,在下自愿放弃,让给林元生。” 七位擂台主持人闻言,都大感意外,不约而同地道:“为什么?” 似乎七人都不愿他放弃。 七人虽是不愿他放弃的同一心意,但里面却有四种不同的立场和想法。 太上真人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希望穷家帮与九大门派争得越厉害越好,最好彼此势不两立,他茅山教好混水摸鱼,暗中得利。 五岳太岁林子野和三江神龙叶木标,向为九大门派所歧视,而其等行为,经常受九大门派监视和干涉,早已把九大门派恨之入髓,只因实力不如九大门派,不敢与九大门派翻脸,因此,自然不愿戚家仁放弃,好看林元生把他揍个半死,或许因此而闹成穷家帮与九门派的不睦,两个拼斗起来,进一步与穷家帮联起手来,一举把九大门派消灭。 六阳道人和铁脚道人心意却没有这许多曲折,只希望戚家仁能夺取魁首,以免林元生得去这神秘莫测的丑婆子,至于戚家仁的一生悲欢,他们却不管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的想法,却恰恰相反,他认为林元生年轻,美俊,天分极高,智慧过人,前途不可限量,实不应该娶个半百岁的婆子为妻,断了林家香火,至于筑塔老僧的武功,他认为不要也罢。 由此,可以看出这七位擂台主持人的善与恶了。 只听戚家仁道:“在下连战七场,功力消耗将尽罄,实难与林元生相争。” 这话,表面听来,理由十足,实则怕娶这丑婆子为妻。 六阳道人道:“我们正要求这姑娘允许先举行第二组比试,然后,再继续进行第一组,你可以乘这段时间,好好调息。”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老化子愚见你还未答复呢!” 丑婆子道:“你是说第一组之冠者得秘籍,第二组冠者得媳妇儿?”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正是这样。” 太上真人道:“贫道认为斗酒帮主之言也有见地。” 丑婆子独目向场中扫了一眼,道:“那擂台上是谁?” 七位擂台主持人同声道:“林元生。” 丑婆子道:“好美俊的少年。” 顿了顿,又道:“他的武功如何?” 七人不知她问此话之意,都没有回答。 丑婆子又道:“有夺魁之望么?” 七人仍不知她的心意,但又不得不答,只好依实禀告道:“武功在一般高手之上,大有夺得第一组魁首之望。” 丑婆子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帮主高见,实难遵命,还是依前定规章,第一组得媳妇儿,第二组得武功秘籍。” 转对六阳道人道:“因第一组时间已过,所提高见,我同意,你们现在就替我主持第二组比试吧。” 话毕,转身入塔。 七人怔了一怔,太上真人忽然道:“姑娘且慢。” 丑婆子道:“什么事?” 太上真人道:“姑娘可否先赐告秘籍名称?” 丑婆子独目一转,道:“我就先告诉你们也无妨,免得你们疑神疑鬼,怀疑我骗你们。”顿了顿,又道:“秘籍名称为‘万流集’,里面有四篇,首篇为内功修为篇,名为‘太清心法’,又名‘太清气功’,第二篇是剑术,名为‘梵音’,第三篇为掌法,名为‘苦海’,第四篇为医道,各位有否听过这些名称?” 各人闻言,老一辈的,登时都大为兴奋,异口同声道:“听过,听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想不到失传百年的武功,就在这古塔之内。” 丑婆子道:“各位如信得过我,就请马上开始比试。” 太上真人道:“贫道并非不相信你,为提高群雄斗志,姑娘可否提前将秘籍拿出塔来给群雄一开眼界?” 丑婆子独目转了一转,道:“可以,你们开始比试吧,天亮前,我一定将秘籍交给你们七人中的一人保管,俟擂台结束后,由保管人转交二组魁首。” 七位擂台主持人同声点头道:“这样甚好。” 丑婆子道:“就再麻烦七位了,待事完之后,我一定重重酬谢七位。”说完,转身返回塔中。 七位擂台主持人目送丑婆子入塔后,一齐返回台前,各自归位坐下。 斗酒神丐吴为非对台上的林元生道:“现在进行第二组比试,你且下来休息,待第二组结束后再说。” 林元生依言跳下擂台,站在一旁,准备观战。 五岳太岁林子野跳上擂台,对群雄道:“塔中姑娘刚才所说的话,谅各位均已听到,如有意赢取‘万流集’秘籍者,请上台来。” 说完,下台返回座位。 姜到底是老的辣,这一组最年轻者,亦有三十六岁,心机较年轻人深沉,更不像年轻人那么冲动,尤其有戚家仁所受的教训,都希望别人先登台,自己最后来收场。 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仍是无人登台。 五岳太岁林子野站起身来,对群雄道:“机会难得,欲想领袖武林,请快登台来。” 他说他的,就是无人肯先登台。 七个擂台主持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太上真人道:“既是无人肯先登台,我们就趁这空闲之际,讨论一下保管秘籍的问题。” 六阳道人道:“依道兄之意,在我们七人中公举一位作保管人,是么?” 太上真人道:“正是,要知‘万流集’秘籍,并非一般奇珍异宝可比,贫道相信各位都想保管,万一那保管之人挟宝而去,我们不是有负塔中姑娘献宝好意么?而更无法向群雄交代,所以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话是不错,不过,我们应如何公举呢?” 太上真人道:“这也是一个问题。” 六阳道人站将起来道:“贫道自荐为保管人,各位如不放心,贫道请广缘大师和铁脚道人担保,并拿敝华山一派的名誉担保,决无吞宝之意。” 三江神龙叶木标冷笑道:“华山名誉多少钱一斤?” 六阳道人怒喝道:“你是什么角色,敢轻看敝派?” 三江神龙冷笑道:“你若不服气,就由你我来开场?” 六阳道人本不愿先和别人动手,但三江神龙叶木标,竟然当众污辱华山名誉,而公然向他挑战,他是一派长老,哪能退缩? 当下,一晃身,跳上擂台,向叶木标一招手,道:“你上来!” 三江神龙叶木标哈哈笑道:“三江神龙叶木标还会怕你不成!” 话完,人也已跳上擂台。 六阳道人道:“让你先出手!”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叶某素不讲客气,接招!”一矮身子,踏中宫,走洪门,指掌齐出,直捣六阳道人双目和胸口,招式诡谲,狠辣俱全。 六阳道人冷笑一声,斜退半步,右臂一拨,左掌一剪,架开来势,同时一脚踢出,取叶木标下盘! 这一脚踢得离奇,而且快绝,更极具力道。 三江神龙叶木标躁急取胜,差一点没有吃亏,忙后退一步,吓出一身冷汗。 要知三江神龙叶木标,乃是西南水上霸主,手下少说也有二三千人,这些人都是桀骜不驯之江洋大盗,叶木标能使他们服帖,若没有几手,岂能办到。 只见他,虎吼一声,展开掌法,狂风暴雨似地攻击! 两人一登台,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尤其是三江神龙手下,及华山派弟子,更加紧张,纷纷向擂台靠近。 这场搏斗,此时此地,谁也料不到会真动手起来,就是挑拨离间,制造事端的太上真人,也未料到,因为两人均极有身份,而在此紧要关头,岂会因意气而用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把今番之事,广泛的忖度了一番,觉得极不简单,如一不小心,不但眼前血流成渠,以后也难有宁日,甚至会造成三派对峙之局。 他暗叹一声,站起身来,离开座位,慢步走向一家卖酒茅棚。 林元生见吴为非起身离开,便随后跟去。 二人进入茅棚,吴为非道:“你来得甚好,我正有话问你。” 林元生吩咐酒保,送来酒菜,道:“吴爷爷,你老有什么话吩咐?” 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长叹一声,道:“塔中姑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是绝对可信的,但已年逾半百,当无生男育女之能了,得到她,自可得到一身绝世武功,但林氏香火,却要由她而断绝,你有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林元生道:“考虑过了,我宁愿不要武功。”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也有同感,不过,我刚才揣度大局,自今之后,江湖上很可能乱起来,甚至可能形成鼎足之势。” 林元生道:“何谓鼎足之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大门派,茅山教,我穷家帮,我虽然不愿卷入战乱之中,可是情势所迫,往往是无可奈何的,也可以说是天意,人力是拗它不过的。” 林元生道:“这等局势,你老是根据什么理由推断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干了一杯酒,正要解释他的推断—— 一个断了一只左臂,瞎了一只左眼,年约四十五岁的化子,走进棚内,恭恭敬敬地朝吴为非行了一礼,独目瞟了林元生一眼,嘴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林元生见情,知道是有机密之事,不愿给自己听入耳,忙站将起来,道:“吴爷爷,你老多喝一杯,我出去瞧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要走。”转对那断臂化子道:“他是我侄孙林元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断臂化子才低声道:“我们堂主令我来禀告帮主,九大门派和茅山教都来了大批高手。”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一皱,道:“有这等事?” 断臂化子道:“千真万确,九门派的头领,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主持人空了大师,约有七十余人,现集结在峰下浓林之中,茅山教的领导人是天地老君,约四五十人,现在前面峭壁之下。” 斗酒神丐吴为非,低首忖度了一会,道:“可知他们的来意?” 那断臂化子道:“现在还不知,堂主已派人探听去了。” 斗酒神丐道:“好,你去吧,如有消息,随时来报告我,如我没空,告诉这位林哥儿也成。” 断臂化子又行了一礼,退出棚外。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听到了么?这只不过是开端。” 林元生道:“可是,你老怎会预先知道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很简单,九门派与茅山教,早已有不可解的仇恨,只因茅山教死守茅山,一步不移,又因山中有机关,九门派无法奈其何罢了,太上真人即使有事离山,也多带从人,秘密行事,纵然偶与九门派的人碰上,九门派群龙无首,也不敢向他们有所行动。” “今番大事,九门派料定茅山教必然参与,当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一则夺宝,二则复仇,这是稍知江湖情势的人,都会想得到。” 林元生道:“如此说来,又与你穷家帮何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穷家帮势力太大,我老化子的名望太高,早已为人忌妒,不过,抓不着穷家帮的短处,师出无名,不敢有所行动。” “现在见我处处袒护于你,岂非正是他们的话柄?而刚才,我四川堂堂主跛侠尚游,伤亡了两名九派中人,他们怎肯干休?” 林元生愤然道:“刚才之事,是他们理亏,他们若不出言污辱于你,尚堂主那会揍他们。”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由这事件,就可证明他们早要找我穷家帮的碴子,打击我的声望。” 林元生道:“唉!说将起来,应是我的罪过,你老若不处处偏护于我,哪有今天的忧虑?”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局势早已注定,即使不为你而起,他们也会找其他借口,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蓦地,一阵群喝之声传来—— 林元生忙一晃身,跳出棚外,刚好看到六阳道人和三江神龙叶木标同时飞下擂台。 但见两人下台的模样,似是被对方功力震下的。 接着,台下喝声震天,掌风呼啸,乱成一片,因人数众多,挡了视线,看不见谁与谁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可是两败俱伤?” 林元生道:“正是,现在台下打起来了!你老要不要前去制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现在他们不会听我的话了!” 林元生道:“让我去瞧……” 他话犹未完,忽见刚才来的那断臂化子,脸色铁青,满面泪痕,匆匆而来,道:“林哥儿,帮主还在里面么?” 林元生犹未答话,吴为非已先问道:“有事进来说。” 林元生让断臂化子进入茅棚,并把自己座位让他坐,还替他斟了一杯酒,但断臂化子只干了一杯酒,不敢就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看你满面泪痕,可是出了事?” 断臂化子道:“堂主派往峰下探听消息的兄弟,统遭了毒手,只逃出袁冲郎,但也受了重伤,只说了几句话也就死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眉头深锁,半晌才道:“一共死了几人?” 断臂化子道:“连这峰上一人,共五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一瞪,道:“峰上一人是怎么死的?” 断臂化子道:“脑空穴中五棱镖。”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道:“去吧,通知你们堂主,不再派人打听了,把尸体好好埋起来。” 断臂化子走后,林元生道:“你老怎么处理此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我不能因五人之死,而酿成无穷杀劫,再说,此事理亏在我,四人偷探人家机密大事,难怪人家狠毒,尚堂主杀死伍家庄人,伍伯铭自然要还与颜色。” 林元生道:“你老真是大人大量,处事与众迥异。” 斗酒神丐道:“不过,他们应知道适可而止,否则,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林元生站将起来道:“你老慢慢喝,我出去瞧瞧。” 说着,走出棚外。 就这一会工夫,峰上情形,已迥然不同,变成一个一个小集团,擂台左侧,是九门派所占,共三十余人,右侧为三江神龙的手下所据,约十七八人,东北角一座茅棚前面,却是茅山教,共二十余人,五岳太岁领着十八名手下,围坐在中央一株虬松之下,跛侠尚游与五个化子在塔的左侧挖土坑埋葬尸体,其他之人,也都是三五成群,散布峰上,有的议事,有的喝酒。 七个擂台主持人均已离座,台前空地,正有六人狠拼,六人中,三个道装中年,三个劲装大汉,一看即知是九门派的弟子和三江神龙叶木标的手下。 林元生扫视了一番,便朝跛侠尚游等走去,欲祭吊一番两个遭难的化子,但只走出五六步,蓦地,一阵“丁咚”琴声自塔中传出来。 这阵琴声,与刚才完全不同,刚才的琴韵中,充满了青春的生气,花开鸟语,洋溢着祥和与喜悦,现在的琴韵中,却隐含着秋天的肃杀,风刀霜剑,洋溢着杀伐与悲凉,音韵入耳,使人有一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情绪。 散布峰上的三四百人,都目光如火,翘首向古塔凝望。 林元生停止前行,暗忖:那丑婆子是否又要出塔? 琴声戛然停止,接着,那独目婆子徐徐走出塔门。 群雄见她出来,都慢慢向她走将过来。 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直朝擂台走去。 在距擂台五六丈处站着,独目四下搜望了一番,道:“七位擂台主持人呢?” 群雄中一人高声叫道:“塔中姑娘请擂台主持人。” 此人话声甫落,太上真人一晃而到,道:“姑娘有何指示?”接着,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广缘大师,五岳太岁林子野,也相继而到。 丑婆子道:“怎么不见吴帮主和叶霸主?” 铁脚道人道:“叶霸主受伤,定已不能来了。” “笑话!” 三江神龙叶木标一面前来,一面冷笑道:“叶某人没有那么娇嫩,只被你们偷袭一掌,就不能来了,嘿嘿!” 原来六阳道人和三江神龙叶木标,互拼了一掌,两人都被对方掌劲震下擂台,三江神龙叶木标恰巧跌在九门派数十人之间,不知什么人乘机偷击了他一掌,幸未中要害,没有当场昏死,但也吐了一口鲜血,也幸他的手下救援及时,未被人再次偷袭,台前的打斗,就是因此事而起的。 丑婆子没有追问叶木标受伤原因,冷冷地道:“怎么不继续比试?” 太上真人道:“没有人登台。” 丑婆子道:“为什么?” 太上真人呐呐地道:“这个……大概是群雄有所怀疑。” 丑婆子道:“怀疑什么?” 太上真人不便说出群雄心理:待别人先打,到死的死,伤的伤,未死未伤者,也已都筋疲力竭时,自己来收场。 他乃是大奸大恶,私心极重之人,双目一转,道:“怀疑你姑娘的诚意,甚至姑娘说话的可靠性。” 丑婆子冷冷笑道:“怕我不肯把秘籍拿出来,甚至塔中根本没有秘籍,是么?” 太上真人道:“正是。” 他此话的用意,无非是想丑婆子先把秘籍给他们七人中的一个,即使秘籍不给他保管,也不在乎。 他想:如果秘籍交了他们七人中的一人,场中一定大乱起来,擂台比试必然无法进行,而变成直接抢夺秘籍,如此一来,各门各派势将大打出手,相互残杀,结果,秘籍一定落在他的手中。 因为放眼场中,虽有三四百人,但除九门派三十余人外,其他都如一盘散沙,根本不值一视,而他呢,除峰上十余人外,峰下尚有天地老君统领的三四十人,对付九门派三十余人,简直毫无问题。 他此计如能得逞,不但可得秘籍,还可使各派自损实力,而互结仇怨,可说是一石二鸟之计。 丑婆子独目转了几转,冷笑道:“简直是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也罢,我就先给你们一半如何?” “一半?” 六位擂台主持人异口同声,兴奋万分地道:“何谓一半?” 丑婆子道:“秘籍一共四篇,先给你们两篇,待擂台魁首产生后,再给你们两篇。” 看六阳道人,五岳太岁林子野等兴奋之情,显然,也希望丑婆子先把秘籍交给他们,尤其是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广缘大师的想法也与太上真人的心意相差不多。 九门派除峰上有三十余人外,峰下森林中,尚有后援六七十人,抢将起来,谁人能抢得过他们? 九门派有后援六七十人埋伏峰下林中,这是太上真人所始料未及的,同样的,太上真人有三四十人在峰下,也是九门派未曾料到的。 六人闻丑婆子之言后,内心虽感不满,却又不便过分要求,都只好频频点头,表示丑婆子言之有理,而同时想到,“万流集”,非同凡响,即使能得到一半,尤其是一二两篇(内功心法和剑术),也足可称尊武林。 丑婆子自怀中取出一枝鹰卵粗细,三寸来长的玉管,道:“这是温玉管,东西置于管中,千年不坏,‘万流集’秘籍就在其中。” 太上真人垂涎欲滴,道:“四篇都在管中?” 丑婆子道:“只有一二两篇。” “好!给我们吧!” 六人不约而同地道,也不约而同地伸手来接。 丑婆子将玉管纳回怀中,道:“六人都伸手过来,叫我给谁好呢?” 六人又异口同声道:“给我!” 五岳太岁林子野侧首狠瞪铁脚道人一眼道:“你是什么角色,也伸手出来,若得老夫火起,一掌劈了你!” 铁脚道人冷冷笑道:“就试试看!” 丑婆子道:“请别争,请吴帮主来。” 此话甫落,即有几人高声叫道:“吴帮主,塔中姑娘有请。”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自茅棚中出来,大步走将过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丑婆子再次取出玉管,道:“这内有‘万流集’秘籍的第一二篇,你暂时保管一下,待擂台魁首产生后,我再给你第三四两篇,一起赠与他。”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一皱,道:“老化子无德无能,那可担此重任?”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吴帮主,你是我们七人中最适合保管秘籍的一人,接下来吧。” 太上真人道:“林盟主说得不错,吴帮主不必客气。” 此话,实出于他的肺腑,因为若由斗酒神丐保管,正是他妙计得售的先兆,穷家帮势达天下,如因此事而与九门派结下梁子,进而打得两败俱伤,茅山派再出主武林,谁人还敢说个不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在无法推辞之下,只好双手把玉管接了过来,看也未看便纳入怀中,道,“承姑娘看得起我老化子,实感荣幸,不过,老化子得先行说明,如有不测之事发生,姑娘可不能怪我老化子无能。” 丑婆子点头道:“只要你尽责尽职,我决不怪你。”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好,有姑娘这句话,老化子就放心了。”敢情,他早已料到群雄心理。 丑婆子道:“擂台魁首产生后,我即把三四篇送来,现在就开始比试吧.”说完,抽身返塔。 斗酒神丐吴为非目送丑婆子进塔后,大步走到台前,一纵身,跳上台去,道:“秘籍的一二篇,已由塔中姑娘交与我老化子,有意争取者,请登台来。” 话毕,跳下擂台,在原座位坐下。 场中,议论纷纭,一片“嗡”然,良久无人登台。 太上真人双目一转,忽然道:“吴帮主,可否把秘籍先给大家瞧瞧?”顿了顿:“假若玉管是空的,至擂台魁首产生后,帮主将如何交代?” 他说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恐斗酒神丐暗中做手脚,将秘籍取去,把个空管给人,等人发觉向他交涉时,他可能不负责任,二是想引起群雄觊觎之心,出手抢夺。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有什么好瞧的,怎么来,我老化子就怎么去,我老花子拿数十年的名誉作担保,决不动它一动,这玉管之内,有无东西,均与我无干。” 群雄中一人高声道:“若不给大家瞧瞧,你暗地取去秘籍,硬说管中无物,我们岂非大大上当?” 斗酒神丐白眉一皱,循声望了一眼,见是九门中的一位劲装大汉,似是伍家庄之人,立即坐下,不理不睬。 “喂!” 跛侠尚游冷笑着道:“阁下说话检点检点!” 那大汉也冷笑道:“你想怎样?” 跛侠尚游道:“哼!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站在大汉身旁的伍家庄庄主伍伯铭道:“他的话并没有说错嘛,尚堂主,你设身处地想一想,有无同样的怀疑?” 跛侠尚游道:“拿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岂不可笑?” 伍伯铭道:“尚堂主也未免过于狂妄。” 一位六旬和尚道:“阿弥陀佛,贵帮主之处事为人,决不会私吞瑰宝,老衲十分相信,不过,贵帮帮主不给人瞧瞧,设若玉管中空无一物,或是两篇赝品,贵帮帮主岂非也是上当者之一。” 跛侠尚游道:“广世大师此话倒还可听,然而,塔中姑娘只是一个女流,饶她武功再高,也不敢欺骗在场数百高手。” 忽见西门虎率着五名悍汉,气势汹汹地向台前走去。 六人这一行动,数百高手都精神一振,纷纷随后跟去。 伍伯铭朝烟水道人,明镜和尚打了个眼色,向前移动。 跛侠尚游皱了皱眉头,又沉吟了半晌,即匆匆朝古塔旁走去。 林元生见情,忙拉住道:“尚堂主哪里去?” 跛侠尚游道:“看情形,那些家伙可能要向敝帮帮主硬行索讨了!” 林元生道:“我也有同感,你不助帮主一臂之力,要去哪里?” 跛侠尚游道:“仅我一人,变鬼也不灵,我得令人下山调援手。” 林元生道:“好,你去吧。” 话毕,疾步走到台前。 只见西门虎,两手叉腰,盛气凌人,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吴帮主名扬四海,望重如山,西门某人绝对相信帮主无意私吞秘籍,可是,众人都不肯先登台,帮主准备如何处理?” 斗酒神丐冷冷地道:“如依西门山主你的意思,我老化子该如何处理呢?” 西门虎直言了断地道:“帮主既无私吞秘籍之意,众人又不欲在擂台上赢取,就不如做个人情,把秘籍与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山主之言,倒也可算是一个解决秘籍之法,可是,秘籍不是我老化子所有,怎么能做人情送你呢?” 西门虎道:“在你身上,就是你所有,怎么不能给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心平气和地道:“话不是这么说。” 西门虎勃然怒道:“我西门虎一向行事都是这样,任何东西在我手中,就是我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在你们绿林中,你的话也许不错,但在武林,却说不过去,因为武林中,凡事都得讲信义,塔中姑娘既托我交给擂台魁首,我就得忠人之托,至于众人无意在擂台上赢取,而产生不出擂台魁首,我就原璧归还,方是情理。” 西门虎冷笑道:“我一向不知客气,也没有与人讲过道理,今天算是第一遭,帮主若再推三阻四,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西门某人心狠手辣了。” 五岳太岁林子野忙站将起来,喝道:“西门山主,不可胡来!” 西门虎冷笑道:“盟主,你可是怕穷家帮人多势大?哼!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要知这西门虎,乃是云南九曲山的强盗首领,生性桀骜,表面上是属五岳太岁林子野管辖,实际上却各行其是,尤其在利害攸关之时,莫说是林子野,就是他的父母兄弟,也不相让,这本是绿林中的一向行径,无可厚非。 五岳太岁林子野何尝不想得到秘籍,只因他心机较深,及恐失盟主身份,不愿先开口罢了。 西门虎当众对他言出不逊,内心虽极恼怒,但此时此地,不宜发作,只好忍气坐下。西门虎回对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喂!怎么样?”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可要硬抢?” 西门虎道:“你猜对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一瞪,冷笑道:“好!你就试试看!”依然坐着,根本未把西门虎放在眼中。 西门虎回头向五个悍汉打了个眼色,五人立即散开,站成了包围之势。 六阳道人,铁脚道人,五岳太岁等六个擂台主持人,竟没有一人出言阻止西门虎等的行动,反纷纷起立退开。 西门虎见五人站好,即抽出腰间的开山刀,道:“给我秘籍生,不给我秘籍死,生死两条路,希望你看清再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依然坐着不动,毫无火气地道:“老化子已是八旬之人,生死都无所谓,若要我给你们秘籍,办不到!” 西门虎大吼一声,道:“有种!”手中开山刀一抖,朝吴为非拦腰劈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哼一声,身子一斜,同时弹出一道指劲,疾袭西门虎肘骨。 这一招,出得有劲,而且奇妙莫测,若非真才实学之高手,万难躲避得过! 西门虎右臂一翻,后退两步,居然没有受伤。 斗酒神丐吴为非万没想到,西门虎竟能避开他这招绝手,怔了一怔,那还敢大意,忙站将起来,道:“真有些实学,难怪敢不把我老化子放在眼中。” 西门虎虽知吴为非武功极高,但他生性桀骜,悍不畏死,当下,怒吼道:“兄弟们,上!” 话声甫落,六把大刀,挟着冷光,一齐朝斗酒神丐砍劈! 斗酒神丐吴为非雷喝一声,掌、指齐施,攻守并进,与六名凶悍强盗打斗起来。 敢情,西门虎等六人,不同凡俗,一时虽不能取胜,却也毫无败相。 要知,斗酒神丐吴为非,乃是武林中的名人,若是普通强盗,十个二十个也难接上他三十招,然西门虎等六人,已打过二十招了,仍没有一人受伤。 掌风呼呼,指劲嗖嗖,刀光惨惨,冷气森森,激烈异常! 但,群雄并没有因这激烈的搏斗而远退,反慢慢逼近,尤其是伍伯铭等数十人,逼得最近。 斗酒神丐吴为非打得火起,陡然大发神威,双掌翻飞,“蓬蓬”两声,劈倒两人。 但,中掌的两人,却有一人非西门虎的兄弟,而是就近观战的九门派中的玄松道人。 玄松道人乃系华山派二代弟子,六阳道人的师侄,武功虽过得去,却没想到吴为非陡然大发神威,大意之下,竟被流掌击中,当场吐血栽倒。 本来,九门派的数十人,无事也要找事,这一下,可有了藉口,登时,喝声震天,一涌而上! 伍伯铭道:“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九门派岂是怕事的!”说毕,手探镖囊,掏出五支“五棱镖”,站在一旁掠阵。 九门派在此共有三十余人,除戚家仁,广世大师,及替玄松疗伤的玄鹤道人外,其他之人涌了上去,把西门虎等五人重重围住,西门虎等五人又把斗酒神丐吴为非围在中央。 外围的三十余人九大门派高手,个个凝神贯注,只要一有机会,即发掌向斗酒神丐吴为非袭击! 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广缘大师,站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谈些什么。 太上真人见场中情势,双目不停地转动,运筹对付之策。 五岳太岁林子野,召集手下,共十余人,排成一个半圆形,监视着斗场情况的变化,伺机行动。 三江神龙叶木标,也召集手下,守住下峰之路,以防得宝者逃走。 其他各路高手,三三两两,站在外围,无形中,又把九门派弟子和五岳太岁手下重重围住。 打斗场中,虽只有斗酒神丐吴为非与九曲山五员头目,及觅机偷袭吴为非的九门派诸人,伤亡也不大,但气氛的紧张,却胜过二月前,天地老君和太上真人阻群雄入塔的那场恶斗。 林元生独自站在九门派诸人外围,静观了一会,见吴为非掌法神奇,功力深厚,若无九门派的人从旁偷袭,九曲山五员头目早该败阵了! 忽听伍伯铭高声叫道:“吴帮主,你若想留下性命,与我们九门派一较高下,就快请把秘籍给我。” 林元生闻言暗忖:这些人自命正大门派,原来却与九曲山强盗一般无二,若让他们得去秘籍,此生我已无报仇之望了,再说吴爷爷武功虽高,也非这许多人的对手,我若不赶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待他功力耗磬,我一人也会落到与他一样,独柱难撑山倒。 心念甫落跃上数步,一掌劈向伍伯铭背心! 这一掌,乃是“四兽掌法”中的“猛虎擒羊”,威力奇猛。 伍伯铭不愧是一庄之主,警觉性不同凡俗,虽在凝神掠阵之际,仍能在转瞬间侧闪五尺,避过一记狠招! 林元生意在进入重围,助吴为非一臂之力,无心追击伍伯铭,接着,又劈出两掌,一取烟水道人腰肋, 一击明镜和尚后脑!两掌虽有先后,却像是在同一时间完成。 明镜和尚和烟水道人,都曾与林元生打过几次,知道林元生功力深厚,不敢硬接,双双闪开,让出一条进路。 林元生身子微晃,人已进入中央,接着,使出一招狡狠动作之“拍肩剪喉”,“蓬”的一声,已把一个九曲山头目击在地上,然后,与斗酒神丐吴为非背靠背,消去吴为非后顾之忧。 他连过三关,如入无人之境,看得群雄又惊又佩! 戚家仁、广世大师,及六阳道人、铁脚道人、广缘大师,见他行动,都前来截阻,但均未赶及。 西门虎等四人,见林元生举手就伤了一位兄弟,不由一怔,但他们生性凶悍,不怕死,仍向吴为非攻击,不过,却打得特别小心,没有刚才那么泼辣。 数招之后,林元生忽然感到吴为非每出了一掌,都极有分寸:不愿伤人,始知西门虎等能与他打出六七十招的原因。 斗酒神丐一面招架前面的攻击,一面道:“孩子,你来得正好。”说着,抽出一只手,入怀取出玉管送给林元生,又道:“快把这东西带走,不必管我。” 林元生把玉管塞入怀中,道:“吴爷爷,我们一起冲出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行,他们重重围住,即使能冲出去,也必然伤人甚众,这样一来,就非结下难解的仇恨不可了。” 林元生叹息道:“此时此地,你还想息事宁人,可知,人家却唯恐天下不乱。” 斗酒神丐吴为非发出一掌,把西门虎逼退三四步,然后道:“话虽不错,但我总想先与空空禅师和茫茫真人谈谈,和与战,以后方可决定。” 林元生道:“即是这样,我就……” “想走么?哪有这等容易!” 此话出自六阳道人之口,接着,伍伯铭打来五支“五棱镖”,流星似的,取林元生和吴为非的上、中、下盘。 二人同时挥掌,把镖劈落,林元生正要运步出掌,突围而去! 陡然,喝声震天,十余人欺身而进,直接向吴为非和林元生攻击! 这欺身而进的十余人,有六阳道人,铁脚道人,伍伯铭,烟水道人,明镜和尚,最后一人是峨嵋广世大师。 这广世大师,乃系广缘大师的师弟,武功仅在广缘大师之下,是峨嵋派中的第一流高手。 这几人都是武林极有名气的人物,五招一过,林元生和吴为非已被十余人打散,不能背靠背而联手拒敌。 六阳道人,明镜和尚,及九曲山四位头目,共八人围攻林元生。 铁脚道人,伍伯铭,广世大师等共九人,围攻吴为非。 斗酒神丐吴为非,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面出掌拒敌,一面高声道:“元生,不可恋战,能走时便走!” 正在围攻吴为非的烟水道人闻言,即舍吴为非而参与围攻林元生,以防林元生突围逃走。 林元生以一敌九,展开“四兽掌法”,配合“旋风身法”,勇猛绝伦。敌方九人中,有不少武林好手,一时之间,也只能阻止他逃走,不能取胜而夺取他怀中的秘籍。 陡闻斗酒神丐吴为非雷吼一声,接着“嘭嘭”两响,两名九门派中弟子,已被吴为非雄浑掌劲兜起二尺多高,飞出一丈之外,落地吐血而死! 敢情,他已不顾后果,使出了看家本领,放手大干! 要知,斗酒神丐吴为非之能名满江湖,受万人敬佩,除处事做人光明磊落,大公无私之外,其武功成就,也是原因之一。 就这一会工夫,两个斗场,已各打出四十招外! 林元生见不能突围逃走,又不能取胜,而压力越来越大,心忖:这样打下,终归要身亡失宝,不如趁功力尚在,使出苦研十昼夜的绝手,与他们一拼,即使是白耗十天心血,没有一点成就,不妨作孤注一掷,也可拿回本钱,说不定还可赚到一点利息。 心念甫落,偷眼瞧了瞧吴为非,见他已露败相,如能再支撑三十招,已算得难能可贵了。 第四章 鱼肠剑示爱 要知,铁脚道人,广世大师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虽比不上斗酒神丐吴为非,但也只差一筹半着,而其中尚有不少好手,且见吴为非伤了自己两人,都气忿填膺,尽出狠招绝式。饶是他吴为非武功再高,也非败不可,只是时间早晚而矣。林元生见斗酒神丐吴为非露出败相,再无犹豫的余地了,当下,运功双掌,按照苦研十天所获的心得,陡然大喝一声,双掌齐出—— 只闻“砰砰”两声,接着,砂石,尘土,落叶,四下飞扬,弥漫空中,不见星月。 在一片混沌之中,两条人影,横射而出,落在一丈之外。 五岳太岁等七人见状大骇,不由自主地各自后退五丈,一看两条外射的人影,原来是烟水道人和九曲山的一位头目,两人都口溢着鲜血,筋脉抽缩,昏死地上,看模样,已无生还之望了。 林元生出掌之后,忙运功调息,觉得这一招耗力甚巨,幸能勉强可接上气来,比起以前,似乎好了许多。 他呼吸了两口气,暗道:“还是不够理想……唔,我何须用这么猛劲,只要能把对方震死就够了。” 原来他这一招,已把烟水道人和九曲山那个头目,震得五腑碎裂,就是华佗在世,也无法医治。 旁观的数百高手,见林元生一掌即击毙两人,都大感惊佩,尤其烟水道人,虽非顶尖高手,也是有名人物,竟接不起林元生一掌,一时,议论纷纭,不知林元生哪来这般功力。 只听六阳道人冷笑:“好不狠辣!”转对明镜和尚等道:“今夜若不将他除掉,我们还有什么面目立脚江湖?上吧!” 林元生经过几次呼吸,虽未全复功力,气血却已调匀,再次蓄劲双掌,冷冷地道:“来吧!” 六阳道人不再搭话,一马当先,欺身而进! 林元生展开身法,东来西往,穿插在七人之间,好半晌均未出掌。 七人见他只闪不攻,反而不敢过于逼近。 林元生一面穿插游走,闪避敌人掌力,一面乘机偷看斗酒神丐吴为非。 但见他,白发散乱,汗落如雨,气喘吁吁,叫化衣已被人撕得破碎不堪,露出筋肉,险象环生,狼狈之极。 林元生见情之下,惊怒交加,陡然一个转身,右掌“呼”的一声劈出,不偏不斜,正击中明镜和尚背心。 这一掌,他使劲甚微,但击在明镜和尚要害之处,明镜和尚也受不了,当时伏地不起,即使没有生命之危,也得要一年半载方可痊愈。 一旁观战的戚家仁,眼见明镜和尚中掌倒地,目眦欲裂,怒声喝道:“统统退下!”接着“呛”的一声拔出光华交闪的宝剑,走将过来!六人闻喝,一齐后纵八尺。 六阳道人见戚家仁要独斗林元生,忙道:“戚施主,你也未必是他对手,让贫道助你一臂之力!” 戚家仁冷冷地道:“也好!” 转对林元生道:“请亮兵器!” 林元生一看吴为非,见他已到油尽灯枯之境,心急如焚,道:“戚兄武功,在下已经见过,说句狂话,也不是在下对手,刻下,我没有带兵器,如一定要打,就以这只肉掌领都戚兄高招,若戚兄恐怕有损身份,便请稍待片刻!” 话毕,闪开戚家仁,朝斗酒神丐吴为非走去。 六阳道人由后领中抽出拂尘,喝道:“站住!” 陡地,一阵“格格”娇笑;起自一株翠柏之上,接着,一个身穿红缎劲装,青纱包头约二十一二岁的少女,像一只蝴蝶般的,自树上飞下地来。 只见她,眉如青山耸翠,目似秋水凝寒,面靥如玫瑰花蕊,小嘴若熟透樱桃,偶一笑,百媚俱生,偶一颦,千娇齐集,真乃人间尤物。 她步履姗姗,朝六阳道人等走去。 本来,六阳道人等的四周,已重重围满了人,但见她行来,都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道路,好像她使法术一般,众人都不由自主。 她媚眼一飞,表示谢意,走入核心,轻启樱唇,道:“九大门派,自命名门下派,江湖侠义,殊不知,却同绿林角色一般无二,今天小女子才算开了眼界。” 六阳道人冷笑道:“女施主何人?胆敢胡说八道!” 少女娇媚一笑,道:“你是问我的出身,或是我的姓名?” 一派不在乎的神态。 六阳道人道:“出身,姓名都问。” 少女格格一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不过,如论起辈分,你老道也得尊我一声前辈。” 六阳道人鼻哼一声,道:“女施主说话,好没教养,贫道已近八旬之人了,你有多大年纪?” 少女道:“谁同你讲年纪,我是与你论辈分!” 林元生见这少女讽刺九大门派,虽不知她的来历,却似乎偏向于他,虽心急如焚,也不好意思置之一走。 只听六阳道人道:“令师何人?” 少女道:“瑶宫圣母陆冰玲……” “她……” “她还没有死……” “瑶宫妖魔真的还在人间?……” 老一辈的,乍闻“瑶宫圣母”四字,无不骇然色变。 少女双目四下一扫,粉面生嗔,叱道:“是哪个胆大包天,敢说家师妖魔?” 此话一落,场中除正在狠拼的几人外,无一人出声。 少女又道:“简直是活腻了!” 原来瑶宫圣母已有一百多岁了,论起江湖辈分,与她平辈的,武林中已很难找出几个了。 六十年前,她与勾漏青煞赵千,并肩江湖,闹得血雨腥风,后为九大门派掌门人,及其他派中的高手,联手围攻两人于黄山,血战一昼夜,勾漏青煞赵千当场死亡,瑶宫圣母负伤逃亡,以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想不到六十年后的今日,竟会突然出现她的门徒。 六阳道人冷哼一声,道:“令师尚在人间?” 少女道:“当然尚在人间,不过,她老人家不想行道江湖了。” 六阳道人道:“姑娘贵姓芳名?” 少女道:“柳玉瑶……” 她话犹未完,林元生陡然大喝一声,拔步向转攻斗酒神丐吴为非的铁脚道人等扑去! 但当他刚一启步,六阳道人已横地扫出一掌,同时,戚家仁也已使出一招“横江断流”,硬生生地切断林元生的进路! 原来林元生见吴为非左腿挨了伍伯铭一镖,左肩背又被广世大师的掌风扫了一下,已无招架之能了! 林元生猛煞前扑之势,一侧身,欲绕路而去。 但戚家仁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一般,抽回宝剑,又使出一招“划分阴阳”,又切断了林元生的进路,同时,六阳道人手中拂尘横扫而出,发出一声锐啸,直取林元生腰肋! 林元生惦念吴为非的安危,怒气冲霄,双掌一翻,半推半劈,“一掌定江山”再次出手。 六阳道人早知此招厉害,急忙跃退六七尺! 林元生一招把六阳道人逼退,腰肢一扭,闪过戚家仁一剑! 正要再次前扑,忽闻一声娇喝道:“接剑!” 同时,一把青光灿烂的短剑朝他飞来。 他无暇思索,右手一探,短剑已落在他的手中,就在此时,戚家仁又攻来一剑,刺他左胯骨之上的章门穴! 林元生来不及观看手中短剑,是否可以与戚家仁的宝剑相碰,忙反手削下—— 两剑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响声起处,火花四射。 林元生右臂一震,虎口有些酸麻,后退了半步。 但见戚家仁却连退四步,虎口已被震裂! 若非林元生惦念吴为非的安危,无心恋战,冲上前去,来一剑重的,戚家仁即使不死,也得重伤! 林元生舞动手中短剑,似如疯虎,向铁脚道人等扑去,六阳道人、西门虎都不敢拦阻。 但当他只扑进五六步,陡闻一声雷喝道:“站住!” 林元生刹步一看,不由大惊,站在当地,不敢再进。 只见铁脚道人紧扣吴为非的腕脉,伍伯铭左手握镖,右掌高举,按着吴为非的脑袋! 铁脚道人冷冰冰地道:“你若敢妄动,我即要他的性命!” 林元生暗叹一声,道:“你们要怎样?” 伍伯铭道:“先把剑丢掉!” 林元生又暗叹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短剑,但见剑光耀目,冷气森森,也是一把宝剑,只可惜锋口上缺了米粒大的一个口子。 只听伍伯铭道:“你丢是不丢?” 林元生暗道:“晚了一步,算你狠!”当下,把剑丢弃地上。 伍伯铭嘿嘿笑道:“自断一臂!” 林元生双目一瞪,凶光暴现,但随即低下头去,不言也不动。 伍伯铭道:“你瞧,我只要一用劲,他便立即命丧黄泉,到那时,可别说老夫心狠手辣了。” 只听斗酒神丐吴为非有气无力地道:“孩子,别傻,你若听他们的话,必含恨终生了!” 林元生道:“伍伯铭,你狂什么,有种我们两人单打独斗,你若能接上我十招,我连头颅给你都可以。” 伍家庄乃九大门派中的一脉,伍伯铭身为庄主,在群雄之前,林元生这话,实在也够他受了。 但他老奸巨猾,心机又深,并未因激而发怒,只冷笑道:“别狂,你的头颅总有一天会给我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走吧,别管我了!” 四周已被九大门派围得水泄不通,而更有茅山教十余人及数百名各路好手虎视眈眈,哪能闯得出去,即使能杀开一条血路而逃走,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不顾吴为非之死活而独自逃生。 他重新拾起地上短剑,道:“吴爷爷,你放心,他们果真敢杀害你的性命,我若不把九大门派斩尽杀绝,誓不为人!” 伍伯铭冷笑道:“好!你就试试看吧!” 林元生话虽说得真硬,但吴为非性命要紧,他哪能因一时气忿而盲动,酿成终身遗憾,而他武功虽高,断然也不是三十余人的对手。 广缘大师拨开众人,走了过来,道:“阿弥陀佛,有事慢慢商量。” 林元生道:“大师有何吩咐?” 广缘大师道:“施主请暂时弃剑!” 林元生犹豫了一会,终于又把剑丢置地上,道:“好,大师请说。” 广缘大师道:“你们连伤九派五六人的性命,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眼下,你若想留下吴帮主性命,只有一条路可走?” 林元生道:“那一条路?大师但说无妨。” 广缘大师道:“请把你怀中秘籍给老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切不可给他秘籍,吴爷爷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就死也不算短命了。” 伍伯铭道:“你别打如意算盘,你死了他也活不成,秘籍还是我们的。” 林元生不理吴为非和伍伯铭的话,对广缘大师道:“我若把秘籍给了你,他们仍不肯放过吴帮主,大师又怎么说呢?” 广缘大师道:“老衲拿峨嵋一派数百年的名誉担保,原璧归赵,同时立即离开这里,永不出江湖。” 九大门派在林元生的心目中,简直是狗皮倒灶,广缘大师的话虽说得斩钉截铁,林元生仍是不敢全信。 只听吴为非又道:“孩子,不必多加考虑了,他们的话绝对不能信任的。” 柳玉瑶走将过来,道:“相公,这老和尚说得那么的硬,大概可以相信,他若敢出尔反尔,我一定帮你夺回秘籍,并且帮你杀开血路逃走!”话音虽柔和悦耳,但话中含意却掷地有声,冷人胆悚。 林元生虽不知瑶宫圣母是何等人物,但见众人畏怯的神情,也可猜到一点,当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即使广缘大师所言是骗取秘籍之计,也得一试,否则,再无救吴为非之法,如广缘大师真不顾信诺,有这位柳玉瑶相助,杀开一条血路逃走,自不难实现。 当下,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秘籍,同时,柳玉瑶拾起地短剑,准备广缘大师失信,动手把秘籍夺抢回来。 林元生目射精光,望了望铁脚道人和伍伯铭,即欲将秘籍交与广缘大师——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喝道:“元生,你疯了不成!” 太上真人、五岳太岁、三江神龙都匆匆赶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道:“林元生,你不能上他们的当。” 林元生忙缩回手来,望着广缘大师。 广缘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话已说尽,施主若仍不肯相信,老衲也没法救吴帮主了。” 太上真人冷笑道:“林元生,你若相信广缘大师的话,贫道敢打赌,你上当上定了。” 他们为何不愿林元生把秘籍交给广缘大师,道理很简单,他们都想夺取秘籍,若落在广缘大师手中,九大门派人多势大,抢夺起来,可要比在林元生手中更难了。 林元生聪明绝顶,一看情势,已猜出太上真人等的心意,暗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不把秘籍交出去,九大门派固然不肯干休,太上真人、五岳太岁、三江神龙等,也不会由我怀宝而去。 他虽然想到这一点,但见众人虎视眈眈,如不交出,很可能立即若起群雄抢夺,铁脚真人和伍伯铭,为抢夺秘籍,自然不能再挟持吴为非,又不愿放他,以防他复仇,说不定会把他弄死。 当下,朝太上真人一点头,道:“道长说得不错,九大门派的人,在下也清楚得很!” 太上真人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目光,将来……” 林元生趁他分神说话之际,陡地将手中盛装秘籍的玉管掷出,同时喝道:“大师接住!” 太上真人等十余人,同时大喝一声,抡掌劈出,欲想把秘籍劈落地上,再行抢夺! 然而,掌出太慢,而玉管去势太快,十余道掌风都落了空。 广缘大师未想到林元生会来这一着,忙一伸手,把玉管接下,同时跃退八九尺。 戚家仁,六阳道人,及四五个九大门派弟子,一晃身,跃到广缘大师四周,以防群雄抢夺。 广缘大师站定后,即对铁脚道人和伍伯铭道:“庄主、道长,请看老衲薄面,放掉吴帮主。” 铁脚道人闻言,即松手道:“吴帮主,抱歉。” 伍伯铭却犹豫了半晌,才冷笑数声,撤回右掌,率众离开。 林元生见伍伯铭等退开,急跃过去,搀扶着吴为非,道:“吴爷爷!”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哼一声,甩开林元生的手,大步而去。 林元生慌忙随后跟去,道:“吴爷爷,你老别生气,元儿无能救你,只好把秘籍给人。” 老少两人走了约五七丈,突闻身后喝声震天,林元生回头一看,见五岳太岁林子野和三江神龙叶木村的手下,一齐朝广缘大师涌去。 戚家仁、铁脚道人、六阳道人、伍伯铭等三十余人,四面护着广缘大师,与前涌之人大打出手,紧张异常。 斗酒神丐吴为非没有回头,依然一声不响地前走,林元生不敢久看,忙跟上前去,道:“吴爷爷,喝杯酒润润喉咙,好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了一声,走向一间卖酒茅棚,却仍是一声不响。 林元生小心翼翼地陪着吴为非走进茅棚,令酒保取来二斤吴为非最喜欢喝的大曲,并要了几样好菜,道:“吴爷爷,你老别难过,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爷爷,伤得重不重?”说着,蹲下身子,检查吴为非腿上镖伤,见裤管已被鲜血浸湿一大块,镖已没入肉中,即忙运功于右掌,按着伤口,用“粘”字诀,猛地一撤掌,“呼”的一声,把镖吸了过来,鲜血也涔涔而出。 他一手按着伤口,一面急道:“吴爷爷,快拿止血丹给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自斟自饮,酒到杯干,林元生替他疗伤,及请他拿药,他均似毫无所觉。 林元生无法,只好亲自在叫化袋中找寻,袋中有两种药,一种是药丸,一种是药粉,药丸他曾服过多粒,知道系疗内伤之药,药粉虽未用过,想来是刀伤之药,便将药粉洒在伤口之中,药到血止,果然是止血妙药。 然后,又检视吴为非左肩背上的伤势,只见是被掌风扫了一下,未伤筋骨,并无大碍。 林元生拿起酒壶,发觉壶中已剩酒不多,就这一会工夫,吴为非已把二斤大曲喝得差不多了。 林元生道:“你老光喝酒不吃点菜,怎么可以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脸色铁青,目光呆滞,像个傻人一般。 这也难怪他,要知,他乃一帮之主,叱咤江湖数十年,名誉之好,声望之高,犹胜少林空空禅师和武当茫茫真人,几曾想到,会落得被人作了要挟之物,以他数十年的声望、名誉,受这等耻辱,岂非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林元生懂得他的心情,一时间,自己也替他难过起来,令酒保加了二斤大曲,自己也闷闷不响地喝了起来。 常言有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几杯酒下肚,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道:“孩子,孩子……”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因心情恶劣,不知从何说起。 林元生偶一侧头,见柳玉瑶手握短剑,粉面生嗔,匆匆走将过来。 林元生忙站起道:“姑娘,请进来喝杯酒。” 柳玉瑶走进茅棚,小嘴一撅,道:“你得赔我宝剑。” 林元生满头雾水,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柳玉瑶将剑递将过去,嗔道:“你看,你把它弄坏了。” 林元生接过短剑,略看了看,道:“哪里坏了?” 柳玉瑶道:“缺了一个口。” “啊!” 林元生再仔细瞧了一瞧,缺口显是新痕,料系被戚家仁的宝剑斩缺的。 当下,歉然道:“对不起,这剑是我弄坏的。” 柳玉瑶在吴为非和林元生之间的一张石凳上一坐,娇嗔地道:“这剑我不要了,你得赔我一把。” 林元生搓了搓掌,又搔了搔头,很是尴尬,道:“这是一把斩金切铁的宝剑,叫我怎么赔得起呢?” 柳玉瑶道:“我不管。”说着,把背上的剑鞘解下,置于石桌之上,又道:“这剑我是不要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此情景,忍不住道:“哪里坏了,给我瞧瞧。”他简直是再世鲁仲连,虽在恶劣的心情下,仍不忘替人排解是非。 林元生忙双手把剑递上,道:“被戚家仁的剑斩缺一个口子。” 斗酒神丐吴为非接过短剑,细目瞧了半晌,道:“若我猜得不错,此剑系鱼肠古剑,世上罕有之物,虽然缺了个口,幸并不妨碍它的锋利,姑娘岂能不要了呢?再说,世上哪还有第二把鱼肠剑赔你?” 柳玉瑶道:“不管,我非要他赔不可!” 林元生道:“不错,剑是我弄坏的,可是我并没有向你借,是你自己给我的,我不赔。” 柳玉瑶嗔道:“好哇,你竟敢说出这些话,你不想想,当时你若无此剑,拿什么来挡拒姓戚的青霜宝剑?”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摇手道:“姑娘别生气,姑娘好意,老化子代他领受,他并非不赔,而是赔不起,请姑娘原谅。” 柳玉瑶道:“我并不一定要他赔鱼肠剑,什么宝剑都可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世上宝剑虽不少,但要想获得一把,也非易事,再说这鱼场剑虽缺了一点儿口,却并不影响它本身的价值。” 柳玉瑶低头沉吟,秀脸上忽然浮起两朵红云,呐呐地道:“宝剑难得,就其他宝物也可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若是珍珠玉佩之物,倒是不难。” 柳玉瑶低着头道:“不过,必须他家传之物。” 林元生道:“我母亲在我二三岁时就死了,父亲也在三年前死去,而连尸体都给人带走了,什么东西也未留下。” 斗酒神丐吴为非察言观色,已知柳玉瑶之心意,并非真要林元生赔剑,而是有所企图,不由脸露难色,长叹一声,道:“姑娘心意我懂,不过,这里面有问题,可否慢慢商量。” 柳玉瑶道:“慢到什么时候?” 林元生道:“我根本没有家传之宝,姑娘如一定要家传之宝,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敢情,他尚不懂柳玉瑶心意。 斗酒神丐异为非道:“凡事都得有缘分,急也无用,姑娘可否暂时收回宝剑,以后再说。” 柳玉瑶道:“我说过不要这剑了。”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长叹一声,道:“姑娘令师何人?” 柳玉瑶道:“家师瑶宫圣母陆冰玲。” “啊!” 吴为非刚才因在危急之时,没有听到柳玉瑶的自我介绍,惊异道:“六十年前,老化子也曾见过令师一面,但那时,老化子只不过二十余岁,而令师却已五六十岁了,想不到还在人间。” 柳玉瑶道:“家师虽已一百多岁了,但身体却很健康,只是对江湖中的事,不大感兴趣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贵姓芳名?有无师兄弟,师姐妹?” 柳玉瑶道:“小女子柳玉瑶,我是家师的唯一传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柳姑娘出道江湖,不知有无使命?” 柳玉瑶道:“有是有,不过……” 她话犹未完,陡见峰上下来数十人。 遂转口道:“这些人早已到了,躲藏在峰下森林之中,不知是那派之人物。”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哼一声,说道:“不外是自命名门正派之辈。” 林元生晃身跃出门外,见斗场之中,已是尸体纵横,九大门派三十余人,已足足死了一大半,各路高手,及五岳太岁和三江神龙的手下,伤亡的更惨,但仍把九门派所剩的十余人围得水泄不通,只有太上真人率领着十余弟子,没有参与抢夺秘籍,显然是想得渔人之利。 林元生返回茅棚,道:“吴爷爷,你老慢慢喝,我去瞧瞧。” 转身欲去。 柳玉瑶忙道:“把宝剑带去。” 林元生道:“我无宝物赔你,我不要。” 柳玉瑶道:“你想耍赖,欺负我一个女孩子么?” 林元生怒道:“我怎么欺负你?” 柳玉瑶道:“你不肯赔我宝剑,就是欺负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柳姑娘并无恶意,你就带去吧。” 陡闻外面喝声震天,显系刚来的数十人已参与战斗,林元生不愿多耗时间,把剑还鞘,挂在腰间匆匆出了茅棚,疾步向斗场走去。 只见场中乱成一团,喝吆声,惨呼声,掌风呼啸,兵器铿锵,震天撼野,剑气如云雾,刀光如电,鲜血飞溅,腥风血雨,触目惊心。 又见一个老和尚,跳上一块巨石之上,手扶方便铲,道:“阿弥陀佛,各位若再不退开,老衲也要出来了!” 这和尚年约七旬,穿着一袭月白袈裟,慈眉善目,却有一种凌厉威严,他话声不高,却极有劲,字字皆入群雄耳中。 如疯如狂,满身鲜血的群雄闻言,攻势顿减,慢慢地退开。 太上真人见情大急,忙高声道:“秘籍乃武林圣僧芒鞋大师之遗物,塔中姑娘交吴帮主转交擂台魁首,你们凭什么夺为己有?” 那老和尚道:“教主话是不错,但我佛门之物,岂能流落江湖,造成浩劫?” 太上真人转对群雄道:“各位,你们听听,他这话不是强词夺理么?” 群雄那个不想得到秘籍,但九门派人多势大,无可奈何。 那老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方便铲一挥,道:“撤退!” 新来的六七十人,一部分护拥广缘大师,一部分搬动伤亡,浩浩荡荡,下峰而去。 场中群雄,一个个气得吹胡瞪眼,连连顿脚,却又不敢拦,尤其太上真人,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九大门派有人埋伏峰下,将要到口的肥肉,竟落入别人的肚子。 数百好手,都垂头丧气,有的坐下调息,有的检视同伴伤势,有的挖掘土坑,埋葬同伴。 林元生扫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少说也有五六十具之多,喃喃自语道:“九大门派标榜正义,说什么佛门慈悲,救人救世,殊不知,多少杀劫都是他们造出来的!” “你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柳玉瑶面带桃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林元生道:“你看看这个场面,惨不惨?” 柳玉瑶笑道:“这也无所谓惨,人都要死的,尤其是武林中人,就好像在刀尖上找饭吃,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你若心存仁念,不肯杀人,人却会把你杀死。”林元生侧过身来,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柳玉瑶,良久,良久不言不动。 柳玉瑶秀脸飞红,嗔道:“老看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有长花儿,有什么好看的?不知羞。” 林元生道:“瞧你清丽娴静,一派大家闺秀风范,怎会说出这等言论?” 柳玉瑶道:“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师父已一百多岁了,难道还会说错不成?而刚才吴帮主也说:人不能过于仁慈,仅做好事,否则,必无好报。” “啊!” 林元生惊异地道:“他会说出这种话,他就是心地仁慈,一生仅做好事之人,唔!不错,他是为刚才之事,有感而言。” 柳玉瑶道:“他还说呢,如畏首畏尾,处处事事,息事宁人,那是妇人之仁,不适应于江湖。” 林元生道:“这也是有感之言。” 柳玉瑶道:“他说,他要改过以前的作风,好好地干一场,并叫我助他老人家一臂之力呢。” “好!” 林元生道:“正合我的心意!” 柳玉瑶道:“什么正合你的心意,是不是吴帮主叫我助他一臂之力,你我可以天天相处一起?” 林元生道:“不,我是说与九大门派大干一场,正合我的心意。” 柳玉瑶道:“你不喜欢我们天天在一起么?” 林元生道:“不,不,你若肯助我吴爷爷一臂之力,也即是助我一臂之力,我当然十分欢迎。” “噢!” 柳玉瑶道:“吴帮主叫我来请你,有事与你商量。” 林元生道:“好的,我这就去。” 他刚要转身,忽见擂台后的峭壁下,许多道士攀登上峰,当首一人,便是当世老魔头天地老君。 柳玉瑶挨近林元生身旁,道:“这峭壁下也有九大门派的人?” 林元生道:“是九大门派的死对头,茅山教的人。” 柳玉瑶道:“秘籍已被人抢走了,此时来到……” 蓦地,古塔中又传出“叮咚”琴声。 林元生仰观星斗,道:“天已快亮了,塔中姑娘可能又要出塔了?” 柳玉瑶道:“你怎么知道?” 林元生道:“今夜,每次琴声过后,她都要出塔与众人见上一面,说不定这次出塔,是为送出秘籍的三四两篇。” 群雄都有同感,一闻琴声,都急忙朝古塔走去,尤其是太上真人,去得最快。 果然不出群雄所料,琴声一停,丑婆子已再度出塔。 她就站在塔前丈远处,四下扫了一眼道:“出了事么?” 太上真人忙答道:“正是,秘籍一二两篇已被九大门派夺去了。” 丑婆子道:“吴帮主呢?” 太上真人道:“吴帮主一世英名已付流水,即使不自绝,今后也不会露面江湖了!”接着,把九大门派挟持吴为非的经过情形,及吴为非性格为人,略说了一遍。 丑婆子摇头微叹道:“想不到九大门派会这么强来。”顿了顿,又道:“还有几个擂台主持人在场?” 太上真人道:“吴帮主可能不肯露面了,就只有贫道和林盟主,叶霸主三人了。” 丑婆子道:“好,就由你们三人替我主持擂台。” 自怀中掏出一只蛟皮包,道:“这里面是‘万流集’的第三四两篇,待擂台魁首产生后,烦你转交与他。” 太上真人双手接过蛟皮包,打开包口,取出秘籍略看了一看,果然是武林圣僧遗著,喜得心花怒放,忙纳入怀中,道:“姑娘放心,贫道一定将此物转交擂台魁首。” 丑婆子道:“谢谢你,第二组结束后,烦你们继续替我主持擂台第一组,事毕之后,我一定重酬你们。” 太上真人忙稽首为礼,道:“不敢,不敢!” 丑婆子道:“万流集的武功,除心法比较难练之外,剑术和掌法都极易练,无论是剑术或掌法,只要能练到六成火候,即可称霸武林。” 话毕,抽身回塔。 太上真人对群雄高声道:“万流集之三四两篇,塔中姑娘已交给贫道,有意获得者,请登台去,若有心存歹念,强抢硬夺,可莫怨贫道手辣的了。” 说完,大步走到台前,在原位坐下。 群雄见情,都觉奇怪,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要知,太上真人乃是出名的奸恶和自私,罕世瑰宝到了他的手中,何以不走,还肯叫人登擂赢取? 五岳太岁林子野,三江神龙叶木标,面无表情,相继在原位坐下。 林元生本要回茅棚中去,但见这个反常情形,反而台前走去,柳玉瑶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离。 柳玉瑶亲热地凑近林元生耳边,道:“让我登台去赢来给你好么?”音如莺啼,吐气如兰,闹得林元生心旌摇荡,飘飘欲仙。 尚幸他心地纯洁,内功深厚,定力过人,方始未曾现出丑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制摇荡的心旌,道:“这一场是三十五岁以上者方可登场,你一共才几岁,岂不被人骂你捣乱擂台?” 忽见人影一晃,已有一人登上擂台! 柳玉瑶道:“咦!这老道的轻功可真高。” 只听天地老君冷笑道:“贫道天地老君,那位上来指教?” 群雄议论纷纭,良久无人登台。 太上真人站将起来道:“如再无人登台,家师叔天地老君便是擂台魁首了!” 他话甫落,一个六旬老者跃身登台,对群雄一拱手,道:“老夫郝刚,承江湖朋友看得起,送老夫一个铁掌追魂的绰号。” 转对天地老君道:“道长请。” 天地老君冷笑道:“你既有铁掌之称,想来必练成铁沙掌,黑煞掌,五毒掌之类的武功,就算我吃点亏,我们硬碰一掌试试如何?” 要知,这铁掌追魂郝刚,确已练就铁沙掌,这铁沙掌,最适于硬碰,如双方功力相等,硬碰起来,铁沙掌必然大占便宜。 铁掌追魂郝刚,乃是湘西松柏庄庄主,在川湘一带名气不小。 只听郝刚道:“好!我们就对一掌试试。”话毕,站好马步,大喝一声:“道长接着!”两股黑雾,自双掌中涌出。 天地老君冷笑一声道:“来得好!” 双掌平胸推出。 两人相距不到五尺,双方掌劲一碰,陡然一声震天价响,接着,山摇地动,擂台“轧轧”作响,似要倒塌一般。 只见郝刚的身子被兜起三尺来高,“呼”的一声,飘出擂台二丈之外,落在人群之中,半晌不见他起来,想是凶多吉少。 但见天地老君只后退一步,悠闲地站着,没事人一般。 天地老君武功之高,当真是宇内罕见,以郝刚这等名手,尚接不起他一招,场中一片沉闷,那还有人敢登台? 柳玉瑶一碰怔怔出神的林元生,道:“这老道武功之高,我看除家师之外,已无人能胜了。” 林元生似无所觉,依然怔怔出神。 柳玉瑶柳眉一蹙,嗔道:“喂!你在想什么?” 林元生长叹一声道:“什么事?” 柳玉瑶道:“我的话你一点也未听到?” 林元生道:“唉!我正在想一件事!” 柳玉瑶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听我吴爷爷说,今后武林可能成为鼎足之势,如今看来,鼎足之势已成定了,这天地老君武功高不可测,谁能对付得了,由他而想到我的仇家,听说当今少林掌门人空空禅师,尚还有一位师叔,也是与这天地老君一样,已是百龄以上的人了,想来,他的武功决不致低过天地老君,而穷家帮呢?除我吴爷爷之外,还有几位突出高手呢?” 柳玉瑶道:“这倒是一个严重问题,不过……” 突闻太上真人道:“还有那位登台的?”顿了顿,又道:“若无人登台,贫道便将秘籍交给天地老君了。” 至此,群雄方知太上真人葫芦里是什么药,敢情,他已料到无人敢与天地老君交手,落得大大方方,光明正大,把秘籍占为己有。 太上真人跃上擂台,恭恭敬敬地将蛟皮包交与天地老君。 天地老君接过皮包,随手纳入怀中,对群雄道:“各位承让。”跳下地来,率着他带来的原班人马,匆匆而去。 太上真人目送天地老君走后,对群雄道:“第二组已算完满结束,现在继续进行第一组,有意赢取塔中姑娘为妻者,请即登台来。” 柳玉瑶小嘴一撅,道:“这等丑老太婆,谁敢要她……”她忽然感到林元生浑身发抖,骇然道:“相公,你怎么啦?” 忙转到林元生的身前。 见他青筋暴露,一脸悲戚,泪如泉涌,似激动,又似悲伤,敢情,他此刻有着不可言喻的痛苦。 柳玉瑶自肋下取出香气袭人的手帕,多情而温柔地替林元生擦去泪珠,道:“什么事使得你这般失神落魄的呢?回那茅棚去吧。” 林元生道:“不,你一个人回去好了!” 柳玉瑶道:“为什么?” 林元生道:“我要打擂台。” 柳玉瑶浑身一震,后退一步,道:“你疯了?” 林元生道:“我没有疯。”柳玉瑶道:“那丑婆子已年过半百,你要娶她为妻?” 林元生斩钉切铁道:“正是。” 柳玉瑶气得秀脸通红,眼泪盈眶,跺脚道:“你当真疯了。” 林元生冷冰冰地道:“我一点不疯。” 柳玉瑶不知哪来的火气,玉掌一扬,“啪”的一声,掴了林元生一记耳光,接着,掩面哭泣起来。 林元生未想到柳玉瑶会出手打他,意欲闪避,却慢了一步,被打得眼花缭乱,火辣辣地,好不难受。 他摸了摸被打得又红又肿的脸庞,冷哼一声,欲抡掌回她一记,却见她哀哀痛哭好不凄凉,又打不出手,只好侧移两步,不理不睬。 柳玉瑶忽地猛一顿脚,疾驰而去。 林元生忙喝道:“不准告诉我吴爷爷!” 柳玉瑶一面跑,一面道:“我偏要告诉他,我这就去告诉他!” 林元生本不想现在登台,却恐吴为非前来阻止,当下,一起一落,再一纵身,人已站在擂台之上,即使吴为非不同意他娶那丑婆子,也来不及阻止了。 此时,天已大亮,旭日东升,放射出万道光芒,照在林元生被柳玉瑶捆得又红又肿的俊脸上,更显得红肿。 他向群雄拱手为礼后,依照擂台规矩,自报了出身姓名,道:“在下自不量力,望各位兄台多多指教。” 话落良久,皆无人登台。这种情形,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场群雄都已亲眼目睹林元生的武功,自量非敌,二是塔中姑娘过于老丑,毫无胃口。 太上真人见情,徐徐站起:“若再无人登台,第一组魁首……” 他话犹未完,峰下忽然冒起一条人影,风驰电掣而来,那人一面前来,一面高声喝道:“擂台魁首留下来!” 林元生居高临下,举目一瞧,登时浑身一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那人到达台前,一停未停,即纵身登台。 只见他身材魁伟,方面大耳,浓眉环眼,一付忠厚而暗蕴威严之像。 他对台下群雄一拱手,朗声道:“区区秦鹏远,三十三岁,出身乾坤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凌望之之徒。” 此话一落,台下群雄,无不是满头雾水,一片茫然,议论纷纷:“怪事,滑稽!” 场中群友都知道林元生是乾坤三侠中的义风大侠林义风之子,技出家传,以及伯父仁风大侠凌望之,如此一来,岂非师兄弟争夺媳妇儿么?岂非古今罕见,而滑稽的大笑话么? 秦鹏远满脸凝寒,不理众人的议论,横跨一步,面对林元生。 林元生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大师兄别来无恙,师弟元生有礼。” 秦鹏远冷然道:“师弟不必多礼,起来。” 林元生忙依言站起,道:“大师兄……” 秦鹏远摇手道:“师弟毋须多言,你眼中若有大师兄,就请立刻下台去!” 林元生道:“大师兄哪里话,大师兄爱我如同手足,恩重如山,就是要师弟赴汤蹈火,也不敢违逆,师弟就遵命下台!” 话毕,跳下地来。 但他脑筋忽地一转,暗忖道:“不对,大师兄一向爱我如同亲弟弟,且心胸宽朗,行为端正,怎会闹出与我争媳妇儿的大笑话呢?” “啊!对,他一定不同意我娶一个年逾半百的丑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便劝我,只好牺牲自己的一生的幸福,而救我一生的寂寞苦痛。” “在师兄啊!你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太伟大了!” “不!不!我若让他代我受过,叫我如何能心安?我林元生也是堂堂大丈夫,怎么能连累师兄?” 只听秦鹏远朗声道:“那位兄台上来赐教?” 林元生暗叹一声,一纵身,复自跳上擂台,单膝跪下,抱拳过头,道:“大师兄见凉,这场魁首,师弟决不能让给师兄,还是请师兄下台去吧。” 群雄哄然大笑,道:“擂台上讲人情,还是第一次见闻。” 秦鹏远浓眉一掀,冷笑道:“好!你既不把我放在眼中,我们就以拳脚相对吧,谁胜谁留,谁败谁去。” 林元生浑身发抖,眼泪汪汪,道:“小弟不敢。” 秦鹏远喝道:“既是不敢,就快给我滚下台去!” 林元生道:“不!什么罕世瑰宝,我都可以不要,但这擂台魁首,却断断不能让给师兄。” 太上真人抚须笑道:“不必多说了,还是拳脚上决留去吧。” 秦鹏远道:“起来,只要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即下台去。” 林元生无法,顺势拜了一拜,道:“师兄既是要师弟动手,师弟只好背负不义之罪了,不过,自此以后,师兄即使要取我头颅,师弟也决不还手。”站起身来,又道:“师兄小心,小弟放肆了。” 话毕,欺身而进,一招“灵狐抓鸡”,抓向秦鹏远腕脉。 秦鹏远大喝一声:“来得好!” 双掌一拍一削,以“拍肩剪喉”招式化去林元生攻击。 两人同出一师,均以“四兽掌法”相对,你来我往,见招化招,遇式解式,打得快捷无伦,所不同的,林元生使的是“旋风身法”,矫健灵活异常,占了许多便宜。 但,秦鹏远每一招式,都极为沉稳老练,林元生虽灵活如猿猴,矫健如蛟龙,也无法取胜。 就这样,一来一往,足足一个时辰之久,仍是个半斤八两。 林元生本有一招绝手“一掌定江山”,但对手不是别人,而是恩重如山的师兄,不敢使用。 太上真人仰首看了看天色,眉头一皱,站了起来,喝道:“住手!” 秦鹏远和林元生依言各自后退。 太上真人冷然道:“你们师兄弟这等打法,就是打上三天三夜,也打不出胜负来,现在我以擂台主持人的身份,根据一个时辰的观察,判决你们谁胜谁败。” 秦鹏远抱拳道:“好,就请道长从公裁判。” 太上真人道:“若贫道老眼未花,师兄绝非师弟对手。” 秦鹏远不服气地道:“道长据何而判?” 太上真人道:“在‘四兽堂法’中,你们可说是半斤八两,但师弟若偶然插上一二招‘旋风掌法’的招式,师兄可要吃亏了,而师弟尚有一招绝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不知师兄懂不懂那招绝手?” 秦鹏远呐呐地道:“这个……家师仅传师弟一人。” 太上真人道:“师兄既不曾学过那招绝学,我的判决就不会错了。” 群雄异口同声地道:“判得公道,判得有理。” 秦鹏远暗叹一声,对林元生道:“太上真人判得公道,师兄认输。” 林元生歉然道:“师弟惭愧,尚请师兄原谅。” 秦鹏远擦去额上汗水,道:“一切都是命运,我先走了。” 林元生道:“吴帮主在那茅棚喝酒,请师兄在那里等我,我有许多事情要告诉你。” 秦鹏远点了点头,跳下地来。 太上真人回身对群雄道:“还有那位登台的?” 半晌,无人登台。太上真人跳上擂台,对众宣布林元生为第一组擂台魁首后,回身对林元生道:“恭喜林施主。” 林元生忙还礼道谢。 紧接着,塔中琴声传出,独目丑婆子再次出塔。 登时,欢呼震天:“林元生,快请喝喜酒呀。” “林元生,祝你们花开并蒂,永结同心。” “这一对,真乃天作之合。” “简直是郎才女貌,神仙眷属。” “……” “……”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听在林元生耳中,不自觉地泪如泉涌,不敢面对群雄。 太上真人忙跳下擂台,前去迎接丑婆子,直把她迎到擂台之前,道:“贫道幸不辱命,已替姑娘完满结束两组比试,第二组魁首为太上老君,贫道已按姑娘之意,把‘万流集’这第三四两篇转交与他,第一组魁首为林元生,乃乾坤三侠义风大侠林义风之子,身世清白,武功犹高,堪可与姑娘匹配。” 丑婆子一福为礼,道:“有劳道长。” 又对五岳太岁和三江神龙一福,道:“谢谢二位。” 太上真人忙还礼道:“些微小事,何必挂齿。” 五岳太岁和三江神龙只点头还了一礼,没有答话。 丑婆子探手入怀,取出六个檀木所制,约拇指大小,半寸高,葫芦形,极为精巧的瓶子,道:“这些瓶内,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增进修为的灵丹,及能释百毒之药,均系武林圣僧之遗物,各位辛苦,小女子无以为谢,就把这些丹药奉赠各位,意思意思,请各位笑纳。” 话毕,分作三份,一份两瓶,分给太上真人,五岳太岁,三江神龙之后,又道:“白色的为解毒药,紫黄色的是疗伤益寿丹。” 五岳太岁林子野和三江神龙叶木标,因伤了七十余个手下,秘籍又未得到,都闷闷不乐,不料,这丑婆子竟如此慷慨大方,赠给他们这许多无价之宝,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尤其是太上真人,东隅桑榆齐收,更是喜不自禁,饶他心机深沉,也不免面露得色。 太上真人将丹药纳入怀中,道:“姑娘尚有什么吩咐?贫道代劳就代到底。” 丑婆子道:“吉日良辰已过,成亲之期须得展延,今天就只能放个定儿。”自怀中掏出一块蝴蝶型的玉佩,交与太上真人,又道:“请将这玉佩交与林相公,聊作信物,并请道长当众宣布一声就成了。” 太上真人点了点头,转身欲纵身登台,但忽又回过身来,道:“请姑娘赐告贵姓芳名,以便贫道对众宣布二位百年之好。” 丑婆子道:“梁芳娥。” 太上真人又点了点头,转身纵上擂台,道:“林施主,恭喜你,这是塔中姑娘梁芳娥的订亲信物,请你收下。” 说着,双手将玉佩递给林元生。 林元生暗叹一声,双手接过玉佩,看也没看一眼,便随手塞入怀中。 太上真人道:“施主也拿点什么作信物?” 林元生道:“我身上除几两碎银之外,什么也没有。” 太上真人道:“银子不成,没有更不成。” 想了一想,又道:“有没有汗巾手帕什么的?” 林元生道:“汗巾倒有一条,却脏得很。” 太上真人道:“不要紧,给我吧。” 林元生又暗叹一声,心道:局势既已演变成鼎足,还有什么好说,若不这样做,不但报仇无望,穷家帮也一定因我而亡。 当下,掏出一条汗渍斑斑的松花色汗巾,交给太上真人,道:“有劳道长之处,容后必报。” 太上真人笑道:“好说,好说。” 接过汗巾,跳下擂台,把汗巾交给丑婆子,道:“这是林施主的信物。” 丑婆子接下汗巾,道:“真麻烦道长了。”太上真人一笑,又复自纵身登台,面对群雄,道:“贫道郑重向各位宣布:林元生与梁芳娥谨于丙寅年,十月二十日,在巫山龙头峰订为百年之好。” 顿了顿,又道:“日后成亲之时,希望他们夫妇不要忘记请我们大醉一番,哈哈……”一笑结束了他的宣告,跳下擂台。 轰动江湖的巫山擂台,到此已算结束,三四百人,有的垂头丧气下峰,有的唉声叹气找酒菜填肚子,有的收葬尸体,不一会便散了。 林元生仍痴痴地站立台上,仰望着变幻无穷的白云苍狗,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丑婆子目送群雄散后,对林元生道:“相公。” 林元生冷冷地道:“什么事?” 丑婆子道:“你先下峰去,五日后单独来这里一次。” 林元生道:“有什么话就现在说,为什么又要再走一次呢?” 丑婆子笑道:“瞧你生气的样子,好像委屈了你似的,你也不想想,你还能有今日,是谁救你的。”林元生道:“你这话怎讲?” 丑婆子道:“我现在要回塔去,五日后再告诉你吧。” 说着,转身而去。 林元生茫然地在擂台上来回地走着,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坠入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深渊,载浮载沉,孤独,彷徨,绝望…… 他想像之中,纯洁无瑕,天真烂漫的白紫燕,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嫦娥,千娇百媚,热情如火的柳玉瑶,此时间,都纷至沓来,在他脑际出现,又在他脑际消失,曾几何时,如花美景,已变成雨中泡影,如今,已是一个独目,歪鼻,撇嘴,年过半百的丑婆子夫婿。 偶然一阵山风掠过,把他从沉思中吹醒过来。 他停止走动,游目峰上,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场面,就在这一刻之间,已成了恐怖的鬼域,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及几位藉酒浇愁的醉汉。 他忽地想起在茅棚等他的吴为非和秦鹏远,举手敲了敲脑袋,道:“该死,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跳下擂台,疾步向那茅棚走去。 到达茅棚时,却不见了斗酒神丐吴为非,只有秦鹏远一人自斟自饮。 他进入棚中,低声呼了一声“大师兄”,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秦鹏远侧过身来,双手紧握着林元生的双手,好半晌,才道:“师弟,唉!”禁不住也英雄泪下。 林元生忙收敛悲痛,勉强装出笑容,道:“吴爷爷常说,凡事都是缘分,师弟生来就是苦命人,师兄切不可为师弟难过。” 秦鹏远道:“数月不见,你完全变了,唉……” 酒保送给林元生一封信,道:“吴老爷给少爷你的信。” 林元生接下信,一面拆启,一面道:“师兄,你见到吴爷爷没有。” 秦鹏远道;“没有,我到这里时,酒保告诉我他老人家刚走。” 林元生抽出信笺一看,不觉大惊,道:“糟!师兄,我们快走!” 秦鹏远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穷家帮已与九大门派火拼起来。” 秦鹏远道:“在哪里火拼?” 林元生道:“在秋桐坡。” “秋桐坡?” 秦鹏远转向酒保道:“秋桐坡在哪里?” 酒保道:“下峰后,朝西南方直走,大约十五六里路程。” 秦鹏远道:“师弟,走!” 给了一锭银子酒钱,便与林元生飞驰下峰。 十五六里路程,在他们的行速来说,根本不费多少工夫,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到达。 但当两人赶到时,只剩下几个花子埋葬尸体,拼斗已经结束。 林元生向一个五旬化子道:“怎么样?” 五旬化子望了林元生和秦鹏远一眼,道:“二位高姓?” 林元生道:“我是林元生。” 一指秦鹏远,接道:“这位是我大师兄秦鹏远。” 五旬化子原是一付冷傲态度,闻言之后,立即谦和热情起来,道:“哦!你哥儿就是林元生,别怪,别怪。”朝林元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想不到你哥儿小小年纪,就有震撼江湖的能耐。” 秦鹏远道:“老哥高姓大名?” 五旬化子道:“化子古铁,是本帮四川堂护法。” 秦鹏远道:“古老哥,听说你们与九大门派火拼起来了?” 古铁道:“正是,我们帮主在峰上被人围攻,堂主下峰调集援手,刚好在这里与九大门派相遇,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结果,他们人多,我们吃了一场大亏,幸帮主及时赶到,与他们订下战约,他们才盛气凌人地走了。” 林元生道:“什么战约?” 古铁道:“明年正月十五日,在长草坪与他们决一死战。” 林元生屈指算了一算,道:“明年正月十五,距今只有八十五天,何以把约订得那么早?”古铁道:“我们帮主还嫌远呢,他们得了‘万流集’秘籍,若让他们练就秘籍中的武功再战,我们还能与他们打么?” 林元生道:“长草坪在什么地方?” 古铁道:“在巫山雾峰之下,遍地长着高可及人的长草,纵横数百亩,故名为长草坪。” 林元生道:“听说这巫山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何以雾峰之下,会有这等大的平地?” 古铁道:“不是平地,都是些山坡,山谷,树木很少,都是长草,所以谓之草坪。” 林元生道:“我吴爷爷呢?” 古铁道:“帮主下山调动人手去了。” 林元生道:“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古铁道:“集合地方尚未决定,不过,到处都有本帮中人,届时,自会有人来请你哥儿。” 林元生扫了一眼场中惨景,道:“伤亡多少人?” 古铁叹了一声,道:“死了一十三人,轻重伤一共十七人。” 秦鹏远道:“他们的伤亡如何?” 古铁道:“死了三人,轻重伤大概有七八人吧。” 顿了顿,又道:“这等悬殊数字,并非本帮弟子武功不如他们,乃因他们有备而来,以少林寺的‘罗汉阵’和武当的‘五行阵’困住我们,使我们无法与之硬拼。” 秦鹏远道:“不错,听说这两种阵法均极为厉害,长草坪之战,我们必须特别小心。” 林元生道:“大师兄,事情既已结束,我们也该走了。” 秦鹏远点了点头,对古铁一拱手,道:“古老哥,后会有期。” 古铁忙还礼道道:“谢谢二位,后会有期。” 师兄弟二人,联袂下山,一面走一面谈。 林元生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到达峰上?怎么不找我?” 秦鹏远道:“我是天亮前到达的,正好看到那独目婆子把秘籍交给太上真人,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曾立即找你,唉!后来见你为一个年过半百的丑婆子,登台比试,又见良久无人登台,故此不得不暴露身份,哪知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了。”提起这事,林元生又泪如雨下,道:“师兄对我恩重如山,仁爱有逾同胞兄长,如听师兄之言,叫我如何做人,如何能安。” “我襁褓丧娘,少年失父,生来就是苦命,娶个老婆子为妻又算得什么呢?” “师兄也是未婚男子,堂堂相貌,一表人才,凭什么理由代我受寂寞之苦?” “咦!” 秦鹏远惊异地道:“听你口气,好像还未与白师妹成亲,为什么?” “师兄啊!” 林元生声泪俱下地道:“别提这事了,提将起来,不但我痛不欲生,就是伯父和你师兄也必悲痛难禁。” 秦鹏远一把握住林元生的手,骇然道:“出了什么事?可是三师叔父女遭害了?” 林元生有气无力地道:“遭害了。九成遭害了。” 秦鹏远恨恨地道:“九大门派,哼?自命名门正派,我秦鹏远……” 林元生插嘴道:“三师叔父女并非遭九大门派所害。” “哦!” 秦鹏远双目瞪得老大,道:“遭谁人所害?” 林元生道:“遭二师兄花自芳所害。” 接着,将花自芳如何不满凌望之不公,如何骗去他的订婚信物,如何把他推下百丈深谷,如何冒名骗婚,及他如何为吴为非所救,如何往龙头峰,如何去黄花谷理论,白扬飞如何不认他,如何中毒弹,如何得高人赐药,以及九大门派十余人往黄花谷的经过情形,自始至终,详说了一遍,并道:“不过,妹子是否回谷,却不清楚,可是,我在灌县养伤之时,吴爷爷曾经派人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均无消息。” 秦鹏远听林元生叙述经过时,禁不住心惊肉跳,更禁不住怒火高烧,直到听完林元生的叙述后,方紧握双掌,咬牙切齿地:“这畜牲,简直是畜牲!” 林元生道:“事情已经过去,何必为他生气呢!” 秦鹏远道:“想不到这畜牲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林元生道:“别谈他了,师兄,你有否取到龙女花倩如的首级?” 秦鹏远道:“唉!也别谈了。” 林元生道:“怎么啦?” 秦鹏远道:“不知怎么走漏了我的行动,还没有到达天山,已被人袭击,几次险些丧命。” 林元生道:“怪事,怪事,你的行动,除伯父外,就只有我和花师兄知道,怎么会走漏出去?” 秦鹏远道:“论理,花倩如决不会预先知道我去杀她,唔……莫不是花自芳?” 林元生惊讶道:“他?不可能,他把我推下深谷之后,便往黄花谷,即使有意害你,也无法通知花倩如呀。” 秦鹏远道:“世间传递信息的方法多得很,如鸽,狗,或偶然碰见熟人,或出钱请人,以长程快马,昼夜兼程,均可以先我到达。” 林元生道:“你这话也有理。” 秦鹏远道:“若非你说出他的卑劣行为,我决不敢怀疑他……啊!糟……” 林元生急道:“什么事?” 秦鹏远顿脚道:“这小子因怕事机败露,故把三师叔害死,同样的理由,说不定连师父也会被他所害。” 林元生浑身一震,道:“他虽然阴险奸诈,但……” 秦鹏远焦急如焚,道:“常言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花自芳这种人,为防日后事机败露,被师父惩治,很可能会作出杀师消灾之事,我们得防他这一着。” 林元生道:“师兄所言极是,可是我们怎么防他呢?” 秦鹏远道:“我得立刻赶回去。” 走了两步,又道:“穷家帮与九大门派大战在即,吴帮主可能要借重于你,你就留在这里助他一臂之力,我把事情禀告师父后,看师父的意思,可能会与师父同时赶来参与这一决战。” 林元生道:“好!你就赶快去吧。” 说着,送秦鹏远走出山区后,分道往巫山县城。 林元生到达巫山城时,已是日落黄昏了,他一天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东西吃饱再说。 他进入一家比较大的馆子,因适逢晚饭之时,几乎座无虚席,他欲退出另找一家馆子时,客人中忽然站起两人,同声叫道:“林兄,这里来。” 林元生一看,原来是钱通神和程步飞,两人占了一张小桌,桌上摆满了酒菜。 林元生三脚两步走将过去,在两人之间的一个空位坐下,道:“二位下山得倒早。” 程步飞一面令酒保加碗加筷,一面道:“打擂台又打不赢人家,热闹又没有瞧了,所以就下山来。” 林元生四下瞧了一瞧,见满厅客人,十有八九都是峰上下来的武林人物。 厅中一张大圆桌,围坐着七八人,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壮汉站起来道:“林元生,你作了塔中姑娘佳婿,怎么不在峰上?还有暇下峰闲逛?” 同桌另一壮汉道:“林元生,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本来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听在林元生耳中,却像尖刀刺耳一般,痛彻心腑,苦恼万分,只好苦笑了笑,算是回答,同时,端起身前的满杯酒,一饮而尽。 程步飞道:“吃菜呀。” 林元生道了一声“谢”,便与钱,程二人喝起来。 角落里一张小桌,独坐着一个黑衣少女,桌上放了一碗面,只吃了一点儿,就没有再吃,静静地听众人的谈话。 见她脸无脂粉,却色如桃花,唇不涂丹,却红若樱桃,鹅蛋脸儿,嫩得风吹即破,三千青丝,结了两根辫子,辫子上,戴着一朵小白花,看上去,既纯洁,又淡雅,背着一支似锏非锏,似鞭非鞭的怪异兵器,脚踏小蛮靴,靴尖上,各有两小块麻布,纯系在戴孝期中。 她拿眼角偷看了看林元生,忽然落下两串泪珠。 她忽地点了点头,胸膛一挺,似乎决定了一件大事,然后,取下背上的怪异兵器,朝林元生慢步走来。 这时间,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浑身微抖,显得格外的娇弱。 她走到距林元生二三步时,陡然端起怪异兵器,对着林元生的背心,娇叱道:“林元生拿命来!” 林元生心头一震,忙站立起来。 就在他刚刚站起之际,“嗖”的一声,一点白光也刚好射入林元生的臀部。 本来,那少女是准备射击林元生背心,未料到林元生起身得那么快,未射中他的要害。 钱通神大喝一声,一翻臂,欲抓少女的兵器。 但那少女灵活异常,一扭柳腰,已后退三四步,同时,莲脚一蹬,凌空而起,越过众人的头顶,飘出店外。 林元生略定了定神,即猜出那少女是谁,忙一按桌子,也凌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追了出去。 出得店门,那少女已远去三丈之外,林元生急叫道:“紫燕妹子不要走!” 白紫燕回头见林元生追来,慌不择路,一纵身,像一只燕子一样,飞上屋瓦之上,一房过一房,一栋过一栋,朝郊外飞驰。 林元生见状大急,不顾惊世骇俗,也纵上屋脊,随后追去。 白紫燕只不过十七八岁,轻功却非同小可,显然已得乃父真传。 要知,乾坤三侠,各有所长,凌望之以掌法称着,林义风以剑术扬名,白扬飞则以轻巧身法胜人,故白紫燕方有这等惊人的轻功。 只一会工夫,两人已到郊外。 白紫燕见林元生紧追不舍,悲忿填膺,突地煞住步子,一扭柳腰,反向林元生,叱道:“林元生,我与你拼了!” 林元生见她如疯似狂的神情,大为惊骇,急道:“紫燕妹……” “谁是你妹子?” 白紫燕一面扑来,一面扳动“追魂枪”机簧,“嗖!嗖!嗖!”连串的白光,向林元生胸前疾射而来。 林元生见她理智全失,不敢与她交手,拔脚就走。 白紫燕一面追,一面叱道:“林元生,我看你走到哪里去!” 林元生追她出来之意,欲一问究竟,不想她根本不由林元生说话而拿命相拼。 现在,反变为白紫燕追林元生了。 林元生臀部中了一弹,虽非要害,但子弹有毒,经这一阵奔驰,毒性便慢慢发散,渗入血液之中,感到伤处又麻又痛,很是不便。 因此,他逃走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白紫燕牙一咬,提气追上,“嗖”的一声,又发出一弹,射中林元生小腿,深入及骨。 林元生左脚受伤,失去平稳,一跤跌在地上。 白紫燕赶上一步,“追魂枪”指着林元生的头,悲忿欲绝地道:“佛家有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谓‘因果循环’,你杀了我父亲,我杀死你为父报仇,算不得我心狠手辣。” 林元生坐了起来,微闭双目,长叹了一声,道:“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什么‘因果循环’,这些话简直是狗屁,我林元生从未作过一件亏心事,但所得的报答,却是有恶无善。” 白紫燕突地一脚踢出,踢在林元生的尾龙骨上,把林元生踢翻一个跟斗,叱道:“没骨气,既然敢杀人留字,何以此刻又不敢承认?” 这一脚踢得不轻,林元生好半晌才坐起来,勃然怒道:“你说什么?” 白紫燕道:“你耳聋不成?” 林元生双目一闭,道:“蛮不讲理的泼妇,你就杀了我吧,不过,杀我之后,希望你隐居深山,不许出江湖半步。” 白紫燕鼻哼一声,道:“笑话,我为什么要隐居深山?” 林元生道:“你若不听我的话,你会痛苦一辈子的。” 白紫燕道:“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无非是巧辩没有杀我父亲,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上你的当?” 林元生又长叹一声,道:“你简直与你父亲一样的昏聩,不可理喻,反正我已中了毒弹,迟早都要一死,就请动手吧。” 白紫燕道:“好的,就给你一个痛快吧,免了你毒发身死前的痛苦。”说着,举起“追魂枪”,正要朝林元生脑门砸下 蓦地,传来一声沉远的呼喊:“元儿……” 白紫燕一怔,煞住下砸之势,道:“听到没有,阴差在叫你呢。” 她话刚落,又传来一声呼喊,“燕儿……” 林元生苦笑了笑,道:“听到没有,阴差也在叫你呢!” 白紫燕大惊失色,不自觉地收回“追魂枪”,后退一步,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谁在鬼叫鬼叫?” 林元生冷笑道:“正是鬼叫,不,也许是你父亲和我父亲,我已将要死了,大概你也差不多了。” “元儿……燕儿……” 那声音似乎近了许多,已清楚地听得出发自活人之口。 林元生道:“伯父来了,你若杀了我,伯父即使不难为你,我敢打赌,你一定悔恨而自绝。” 白紫燕道:“你是说我大伯父么?好的,我就暂不杀你,等他来评评,若是我错了,我马上自杀。” 林元生道:“别说得那么绝,否则,你死定了。” 白紫燕道:“我就不信。” 转过身去,提气高声叫道:“大伯,我在这里!” 林元生道:“你何必找死呢?让我好好解释下不好么?” 白紫燕道:“我知道你是个狡谲奸诈之人,怕露出狐狸尾巴,想以花言巧语来骗我。” 林元生摇了摇头,道:“可怜,无药可救了。”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体形伛偻的老人,疾驰而来。 白紫燕惊叫道:“咦!不是我大伯嘛!” 这几个月,凌望之又变老许多,但林元生却还能认得,当下,冷笑道:“你的眼睛大概有毛病。” 白紫燕陡地一转身,狠狠地给了林元生一记耳光,道:“你的眼睛才有毛病呢,我难道连我大伯也不认识?” 就这一瞬间,老人已来到距二人一二丈处,哈哈笑道:“孩子,你真的不认识大伯了。” 白紫燕一愕,倒退一步,道:“你……你真是大伯?” 凌望之道:“不错,唉,老了,老了!” 白紫燕道:“三年前,你不是还很年轻么?” 凌望之道:“不错,这三年的变化太大了。” 林元生很吃力地跪着,拜了一拜,道:“伯父。” 凌望之道:“我听人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以鬼斧手所制的‘追魂枪’射了一枪林元生,我就知道是燕儿。” 对白紫燕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紫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入凌望之怀里,好半晌才道:“他杀了我爹,大伯,你老看我怎么办?” 凌望之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道:“不要哭,好好地说,他怎么会杀了你爹?” 白紫燕一面哭,一面道:“他在我家留下‘杀人者,林元生也’七个字。” 凌望之走到林元生身前,道:“元儿,你说,是怎么回事?” 林元生道:“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我敢说三叔是被二师兄杀的。” 凌望之在林元生身前坐下,道:“你坐下。”转向白紫燕一招手,道:“你也过来坐在这里。” 凌望之待二人坐好后,才冷静地道:“元儿,你根据什么理由说三叔是二师兄杀的?二师兄怎会跑到黄花谷去?你从头慢慢告诉我。” 林元生点了点头,便自花自芳不满凌望之之偏爱林元生说起,至斗酒神丐吴为非叫门,石洞中射出毒弹为止,从头至尾详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吴爷爷是证人,我们的仇人太上真人,铁脚道人,伍伯铭等都是证人,伯父,你老可以去问他们。” 凌望之听完这番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不必问。”手按胸口,“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摇晃欲倒。 林元生和白紫燕俱皆大惊,一边一个,把凌望之扶着,不约而同地道:“伯父,你老怎么啦?” 凌望之连吸了两口气,道:“不要紧,我只是觉得我又做错了一件事,收花自芳那畜牲为徒。” 对白紫燕道:“你认为元儿的话可靠么?” 白紫燕低垂粉脸,眼泪汪汪,道:“花师兄确是冒林元生名到黄花谷来成亲,因为有信物,我和我爹都未想到他是假的,他对我很好,但不知怎的,我却很讨厌他,便藉下山购物为名,没有回去。” 凌望之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爹被害?” 白紫燕道:“半月后,我听人说九大门派有人到过黄花谷,不放心,便回去一看,却见我爹躺在厅中,尸体已经发臭了。这时,我还以为是九大门派所为,后见壁上留字,又以为那冒林元生姓名的花兄所为,便下山来找他。” “经过数番打听,一无所得,后来由一个化子告诉我,林元生来了巫山龙头峰,便急急赶来。” “不想在饭店遇着他。” 说时指了一指林元生。 凌望之道:“一下子多了一个林元生,你有何感觉?” 白紫燕道:“当时,我很茫然,经过一阵细思分析之后,认为那林元生对我很好,又有订婚信物,当然是二伯的儿子林元生,他怎会杀我爹呢?不用说,杀我爹的林元生,定是眼前的林元生了。” 凌望之点头道:“你不知其中尚有蹊跷,这样判断,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行事太冲动些。” 林元生长叹一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也难怪他了。” 忽地,凌望之又吐出一口鲜血,同时昏迷过去。 林元生忙一手托着凌望之的背腰,不让凌望之倒下,一手在凌望之胸口揉摸。 白紫燕却半蹲半跪,伏在凌望之的大腿之上,哀哀痛哭,道气:“大伯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燕儿怎么办哟?” 越哭越伤心,凄凄切切,仿佛寒夜长空孤雁唳,杜鹃沥血万山啼,好不可怜! 蓦地,一人悄悄地走将过来。 林元生虽在万分悲恸之下,仍不失灵敏,忙一回头,却是柳玉瑶,见她柳眉深锁,一脸愁容,姗姗而来。 柳玉瑶来到三人身前,瞧了瞧林元生,又瞧了瞧仍在哀哀痛哭的白紫燕,然后,冷冷地道:“这老人怎么啦?” 白紫燕闻声,娇躯一震,忙止哭抬头,道:“你……你是什么人?” 柳玉瑶道:“与你同病之人。” 说着,蹲下身子,伸出玉手,抚摸白紫燕的头发,又道:“我早就到了这里,你们的谈话,全已听到。” 白紫燕道:“你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谈话?” 柳玉瑶道:“偷听别人的谈话,本来是不道德的事,不过,我今番之举,对我却大有益处。” 白紫燕道:“我们的谈话与你何干?” 柳玉瑶道:“以前我不知道他有你这个未婚妻,现在我知道了。” 指了指林元生,又道:“以前我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侠骨柔肠的大英雄,现在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 白紫燕道:“你这话怎讲?” 柳玉瑶道:“他既有你这位娇美的未婚妻,却还要与人争夺塔中姑娘为妻,岂不是无情无义?” 林元生道:“真是妇人之见,懂得什么?” 柳玉瑶道:“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嘛,或许不懂你们男人的鬼心眼,但我问你,现在你怎么安置这位妹妹?” 说着,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胛。 林元生搔了搔头,道:“这个……这个……” 柳玉瑶道:“说呀!” 白紫燕道:“我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谁稀罕他安置。” 柳玉瑶道:“话不是这么说,常言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个女人,不能一辈子不嫁人,但古有遗训,好马不配二鞍,烈女不嫁二夫,你虽不愁饿死,可是……唉!” 白紫燕闻此言后,不自由主地又悲恸起来。 柳玉瑶又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胛,道:“你也毋须难过,若觉得我这个人可交,我们不妨结拜为姊妹。” 她突然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接道:“我尽量帮你把他抢回来。” 白紫燕忙点头道:“我愿意。” 柳玉瑶道:“我叫柳玉瑶,今年二十一岁。” 白紫燕道:“我叫白紫燕,今年十八岁,拜你为姊姊……” 凌望之突然醒来,同时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哈哈……我又做错了一件事,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戛然而止,双目圆睁,扫了三人一眼,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连林元生和白紫燕都认不出来,显然已是疯了! 第五章 喜出望外 林元生和白紫燕见此情景,俱皆大骇。 林元生惶然道:“伯父,我是元儿!” 白紫燕也惶恐的急道:“大伯,我是紫燕儿!” 凌望之一脸迷惘之色,喃喃自语:“元儿?……紫燕?……” 林元生忙伸手扶着他,道:“是呀!伯父……” 凌望之陡然猛地一甩臂,把林元生摔翻在地,双脚一拔,凌空而起,一个斜身,飘出三丈之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飞驰而去。 白紫燕被吓得惊慌失色,怔然不知所措。 林元生臂部及小腿均中毒弹,又麻又痛,动作十分不便,当他爬起,欲待追去之时,凌望之早已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 他悲叹了一声,急道:“紫燕妹子,伯父所受刺激过深,患了疯狂,你赶快追去瞧瞧,别让他出了事!” 柳玉瑶道:“不错,妹妹,我陪你去。” 白紫燕点了点头,即疾步朝凌望之所去的方向追去。 但驰出五六丈,忽又回来,给了林元生一粒药丸道:“这是解毒之药。”话毕,重新驰去。 林元生目送二女消失之后,才将解药服下,坐下把毒弹取出,包好伤口,摇头一声长叹,缓步踽踽回城。 他忽地想起凌望之的自语:“我又做错了一件事”,心忖:他除错收花自芳为徒之外,还做错过什么事? 自然,他决不会想到,他父亲之死,也是凌望之的过错之一。 他返回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则养伤,一则因有丑婆子五天后的约会,不便他往,便欲藉这五天的闲暇,再精研“一掌定江山”绝艺。 然而,不知怎的,老是心绪不宁,杂念横生,无法专心入定,大好五天时光,一无所得,白白浪费。 当然,也难怪他,凌望之得了疯症,白紫燕未死,将来如何安置她们,这是责无旁贷的事,他与丑婆子成婚之后,老妻少夫,将如何过活,以及穷家帮与九大门派之战,有这许多的问题和烦恼,叫他怎能安得下心。 这天早晨,吃饱肚子,算清店钱后,便怀着惘然落寞的情绪,朝龙头峰进发,曾几时,行人络绎不绝登峰小径,到如今,已是白露涔涔。 未牌时分,他已到达峰上,一登上峰,便见丑婆子在塔前等候着他。 他心情茫然,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地走将过去。 丑婆子含笑迎上,道:“相公怎么这时才来?” 林元生“哼”了一声,游目峰上,除了十九具暴露尸体外,已看不出五天前的盛况了。 丑婆子见他冷漠的神情,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个凡夫俗子,与其他之人一般的昏聩,怎不想想,我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婆了,我会这等不知廉耻,还摆擂台招亲?” 林元生浑身一震,急道:“你这话怎讲?” 丑婆子笑盈盈地:“告诉你吧,摆擂台招亲的是我家小姐,不是我!” 林元生双目瞪得老大,呐呐地道:“不是你?是你家小姐?可是……太上真人对群雄宣布的,是我与你!” 丑婆子道:“太上真人对群雄宣布的,是你与梁芳娥,我又不是梁芳娥,我只是梁芳娥的奶娘郑青莺而已。” “啊!” 林元生茫然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青莺道:“我家姑娘乃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岂能抛头露面,给那些邪淫、贪婪的眼睛,像花儿的一般欣赏,而且,这里面还有内情。” 林元生道:“什么内情?” 郑青莺笑道:“我不便说,以后姑娘自会告诉你。” 林元生转向古塔瞧了一眼道:“梁姑娘也住在塔中?” 郑青莺道:“当然,你要不要见她?” 林元生道:“老前辈我能进去么?” 郑青莺道:“不行,你若想见她,我就请她出来。” 林元生道:“好的,就麻烦你吧。” 郑青莺转对古塔,仰首叫道:“孩子,林相公来了,出来吧!” 不一会,自塔中出来一个美绝人寰的少女,却见她冷若冰霜,没有一点欢愉和喜悦之色。 “啊!” 林元生擦了擦眼睛,惊喜地道:“是你?” 少女冷笑道:“是又怎么样?” 郑青莺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孩子,他是你夫婿,怎能对他如此无礼?” 少女粉面飞红,低头不语。 林元生大步走将前去,道:“你为什么生气?” 少女道:“问你自己。” 林元生茫然:“问我?” 郑青莺笑道:“我们一早就在等你,直等到现在。”转对少女道:“他不知道招亲的是你,自然懒惰前来,好了,别孩子气了。” 少女道:“妈妈,你先带他去别墅休息,我一会就来。” 说着,抽身回塔。 郑青莺道:“走,先到别墅休息。”说着,领着林元生朝北走去,直到擂台后面才站住,道:“这悬崖下面,有个天然石府,极为干爽清静,只是去路甚险,你武功太差,让我抱你下去吧。” 林元生道:“你们能去,我怎么不能去,何须你抱!” 郑青莺笑道:“你武功在江湖上还可以过得去,但走这绝路,却还差得远呢。”不由林元生再推辞,一手将林元生挟起,纵身顺着千丈悬崖而下。 林元生心头大惊,但下落约二三丈时,忽觉身子一挪,已然落在一块约二尺方圆的凸石之上。 他四下一看,上面是光滑如削峭壁,下面是千丈悬崖,崖下是滔滔长江,放目前望,视界极远,风景绮丽,后面有个八尺方圆的洞门,石质细嫩,平滑如镜。 郑青莺把林元生放下,道:“进里面去吧。” 林元生走进洞门,门内是一间三丈方圆的石室,因有八尺洞门,光线十分充足。 里面一应用器具齐全,而整理得井井有条。 郑青莺道:“这地方是我在二年前偶然发现的,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林元生道:“你们呢?” 郑青莺道:“本来,我们偶然也会在这里住上几夫,现在就得让给你住了,这里清静,最适宜于练功。” 林元生点了点头,在一张石椅上坐下,道:“我做梦也未想到塔中姑娘会是她,我吴爷爷说她是个非凡女子,并叫我多多与她接近,不想现在竟成了……哈哈。”下面的话不好意思出口,只好一笑结束。 郑青莺道:“她因惨遭不幸,性情变得十分偏激,她显得高傲冷漠,以后你得让她几分。” 林元生点头道:“嫦娥是不是她的绰号?” 郑青莺道:“真名是梁芳娥,嫦娥是她拿来搪塞别人,而掩饰身份的名字,哪里是绰号。” 二人正在谈论梁芳娥之际,陡地“嗖”的一声,梁芳娥已站在洞口,她右手提着一个大包,进走石室。 林元生道:“这包里是什么?” 梁芳娥把包裹放在石桌上,道:“书籍,你把这些书上的东西都学会后,方准出去。” 林元生道:“那么多什么书?” 梁芳娥道,“天文、地理、星卜、阵图、武功,都是绝世之学。”“啊!” 林元生大为兴奋,道:“武功秘笈你不是给人了么?” 梁芳娥一面解开包裹,一面道:“那是武林圣僧早年的著作。” 她拿出一本羊皮封面的书籍道:“这是武林圣僧晚年时与武林贤儒合著的武功,这种武功,可能从来未出过江湖,你得用心去研读。” 林元生走将过去,见封面上草书“自然神功”,就道:“看这武功之名,定是很难练。” 梁芳娥道:“这种武功与其他武功迥然不同,不注意招式,全要自己去体悟,说难,一辈子也学不会,说易,三两月也就够了,完全悟透其真义,可借自然之力,于十丈外摘叶伤人,更可以剑气杀人。” “不过,即使能把它完全悟透,也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没有多大作为。” “如果领袖武林,非得把这些书里面的东西学会不可。” “这些书,大部分是武林贤儒所著,包罗万象,而且都是古今罕有之学。” “武林贤儒,凡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乃是与武林圣僧齐名江湖的一个贤士,曾以一人的智慧和武功,大败当时赫赫有名的勾漏派一百余人。” “你听了我这番话,一定觉得这些东西很难学,尤其是这‘自然神功’,其实不然,只要你懂得一个要诀,我再在旁指点你,包你在二三年后,必有所成。” 林元生骇然道:“要二三年那么久?” 梁芳娥道:“武林贤儒乃是古今武林中的绝才,他一生之心血结晶,你如能在三年内学会,我已把你的聪明才智估计得相当高了。” 林元生道:“你这话虽是不错,但我有万分急要之事,最多只能在这里逗留七十天而已。” 梁芳娥道:“什么事那么重要?” 林元生道:“穷家帮与九大门派,相约于明年正月十五日,大战于雾峰之下长草坪,此事乃由我起,我怎能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呢?” 梁芳娥低首沉思了一会,道:“我也知道你不肯在此久居二三年,既是这样,就只好先练武功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未说什么。 梁芳娥道:“长草坪,我曾去过,那是一处极适于用谋的地方,据我判断,即使有你参与,穷家帮也非败不可,而还要看九大门派的主持人是谁,若是伍伯铭,穷家帮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林元生道:“穷家帮势压天下,高手如云,不知你据何而判。” 梁芳娥道:“这等大战,武功高低,人数多寡,都无多大影响,主要的是要主持人有谋略和心地狠毒。” “武林贤儒独败勾漏派一百余人,诸葛孔明手无缚鸡之力,每战每胜,都是谋略胜人。” “这一战,若非穷家帮,而是茅山教,全军覆没,却是九大门派了。” 这些话,林元生闻所未闻,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何以见得?” 梁芳娥道:“这其中大有蹊跷,一时也难说得清楚,不过,如九大门派肯推伍伯铭主持战局,虽然败于茅山教,却不致全军覆没。” 林元生道:“听你口气,似乎很看重伍伯铭嘛?” 梁芳娥道:“不是我看重他,事实上,九大门派还没有强过他的人,不过,若与太上真人相比起来,他又要差上一筹了,你们都以他差劲,共实是大错特错。” “我举个极浅显的例子,以他的武功,只是一个普通高手,很可能接不上你十招,但他却能领导伍家庄数百人物,跻身于九大门派之列叱咤江湖,若无雄才大略,岂能办到。” 林元生道:“你一个女子,长居塔中,怎会知道这许多事?” 梁芳娥笑道:“诸葛孔明隐居南阳,却早知天下三分!我虽居塔中,但三四年来,哪一天没有人来龙头峰?什么人没有见过?目前武林三分之局势,我早就料到了。” 林元生很为穷家帮担心,搔了搔头,道:“这可怎么办呢?” 梁芳娥道:“你无须烦恼,我虽尚未进林家门,也算是林家的人了,有我在,九大门派、茅山教,都威风不起来,不过,这次,我得让穷家帮吃点亏方可!” 林元生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吴帮主过于仁慈,死到临头,仍想息事宁人,如不吃点亏,那会有决心与人搏斗到底?” 林元生道:“你这话极有见地。”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好了,妈妈,烧饭吃吧。” 郑青莺点头道:“好的。” 石室中,样样齐全,一会工夫,便已烧好。 在郑青莺烧饭之时,梁芳娥道:“饭后,你就开始练‘自然神功’。” 自怀中取出一红一绿两瓶丹丸,又道:“这两瓶丹丸,是以万年火龟肝、千年参王,何首乌,及多种药材配制而成,是增进内功的圣品,十天各样服一粒,不可间断。” 林元生把两种药丸各倒出一粒,细目一看,又嗅了一嗅,不由惊道:“咦!这绿色药丸我身上还有两粒。” 抬头望着梁芳娥道:“原来那隐踪高人就是你!” 梁芳娥笑道:“其实你该早就知道才是!” 林元生道:“我怎么早就知道?” 梁芳娥道:“吴帮主不是早已看出我身怀绝学么?” 林元生道:“话是不错,但你我无亲无故,怎会想到你?不用说,青城山送我解毒药的也是你了,黄花谷以松叶伤伍伯铭等,救我一命者,也是你?” 梁芳娥只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时,郑青莺已把饭菜摆好,道:“相公,要不要喝酒?” 林元生道:“喝一点吧。” 转对梁芳娥道:“你喝不喝?” 梁芳娥道:“就陪你喝一杯吧。” 这时,林元生面对佳人,暂时忘了原有的烦恼,倒也相当愉快。 饭后,梁芳娥道:“由现在起,你就在此修练‘自然神功’,我是不能常来看你,就由妈妈照顾你吧。” 林元生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我既然答应你帮助穷家帮,就得出去了解双方内情,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除要清楚彼此情况外,还要熟悉战场地理,以及演算出战时的气候风向,换句话说,战斗虽在明年正月十五,现在已然开始作战了,不过,现在的战争是无形的。” 林元生道:“什么是无形的战争?” 梁芳娥道:“有形战争的胜败,可能会决定于无形战争,无形战争败了,有形战争非败不可,反之,无形战争打得好,有形战争即使不胜,也不会落败。” “所谓无形战争,乃是先派遣干探探听对方的虚实行动、主帅、军师、大将之个性才能,人员部署,粮食运输等等,再订对策。” “这里面学问极深,一时是无法说得清楚的,而还要看战局的变化而应变,预先是无法确定的。” 林元生闻言,感到这个未来的媳妇儿,实在是胸罗万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真乃孔明再世也,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 他长叹一声,道:“你真了不起,所谓‘聆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点不假。” 郑青莺道:“有她出头,再大的事情,也无须你操心,大可专心修练神功好了。” 梁芳娥自石桌上拿起“自然神功”秘笈,随手翻了一翻,道:“我现在告诉你练这种功的秘诀,其所谓‘自然’,即是借大自然的力量来克服敌人,修练时,要随时记住一字‘狠’,这个‘狠’就是秘诀,但如何才狠得起来呢?必须时时念着你父亲的音容相貌,及他临死时的痛苦,以及凶手狰狞的脸孔,与其胜利的狂态,和你一生所遭遇的痛苦,如此日复一日,自会把‘狠’的心性,及出手的气势培养起来,再按照秘笈中的口诀去体悟,就不难成功了。”话毕,将秘笈交给林元生。 林元生点了点头,接过秘笈,翻开首页,从头细看下去,只觉里面字字句句,都含着无穷的奥秘,看了半天,都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抬起头来,欲向梁芳娥请教,却不知几时,梁芳娥和郑青莺,都已去了。 他苦笑着,依照梁芳娥的规定,服下两粒药丸,盘膝坐好,专心一致地揣摩秘笈的奥秘。 自此以后,他就在此揣摩修练“自然神功”。 郑青莺每天来一次,给他准备食物,梁芳娥却三天五天,或十天半月才来一次,而每次来时,也均只是答复林元生所提修练的问题,决不谈其他之事。 仙家有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林元生在此修练神功,不觉已是七十天了。 这天,梁芳娥来到洞府,笑盈盈地挨近林元生身前,道:“相公,恭喜你!”接着,羞人答答地偎入林元生的怀里。 这种情感,尤其是梁芳娥,老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孔,即使偶尔一笑,也是短短的一霎,叫人不敢起非分之想。 然而此刻,她竟一反常情,做出如此亲热的动作,一时,逗得林元生心头鹿跳,俊脸通红,大有受宠若惊之状。 他怔了半天,才举手将梁芳娥抱住,道:“喜从何来?” 梁芳娥抬起嫣红的秀脸,道:“恭喜你神功有成!” 林元生双臂一收,把梁芳娥抱得紧紧,道:“都是你的功劳,不过,我觉得与大成阶段还相差甚远。” 梁芳娥道:“当然,但以你现在的阶段,再想精进,就得靠临阵搏斗,方始有进了。”她扭一扭被抱得过紧的纤腰,又道:“丹丸服完了没有?” 林元生道:“没有!” 梁芳娥道:“继续服,每隔十天各服一粒,至服完为止。” 林元生点了点头。 梁芳娥道:“半年前,我给你三粒绿的丹丸,不想你只服下一粒,怪不得你的功夫只精进些微。” 林元生道:“提起此事,当时差一点没有把我烧死,幸得我伯父替我打通任、督两脉,才把热流化去。” 梁芳娥道:“我若不这样做,你伯父怎会替你打通任、督两脉呢?你岂有独斗八九个九大门派之人的能耐呢?” 林元生道:“你怎么知我师兄会来救我?” 梁芳娥道:“当然不知,不过,如你师兄不来救你,只要你未死,别人也会救你,那救你之人,同样的也会打通你的任、督二脉。” 林元生道:“你真是仙女也。” 说着,低下头,亲着梁芳娥的小嘴,同时抱得更紧,这一亲嘴不要紧,在亲嘴之下,心头烈焰顿起,浑身火热,接着,双手也就调皮起来。 梁芳娥从沉醉中陡然清醒过来,忙把林元生推开,嗔道:“不知羞!”后退三步,低头一看,衣扣已被林元生解开一大半,忙扣了回去,道:“走吧!” 林元生难为情地笑了笑,道:“现在就走?” 梁芳娥道:“你在这里已经足足七十天了,外面已紧张万分,你吴爷爷时时在挂念着你呢!” 一提到外面的事,林元生情欲顿消,急道:“现在怎么样了?” 梁芳娥道:“要我说也说不来,你出去一看便知。” 林元生即把各种书籍包好,配上宝剑,走出洞门,仰首一看,距峰上足有三丈多高不禁犹豫起来。 梁芳娥道:“不要紧,以你现在的轻功,足可上去了,书包给我。”接过林元生手中书包,微一纵身,人已冲上三丈多高,一斜身,已然落脚峰上。 林元生见梁芳娥的姿势,大为赞佩,当下,仿照梁芳娥的姿势,猛一提气,拔足冲起,高达四丈七八,然后,斜身飘落峰上,居然与梁芳娥的姿势一般无二。 他四下一瞧,那些无人收葬的尸体,如今已成堆堆骷髅,不由冷笑道:“这些骷髅,都是九大门派的杰作!哼……” 忽见郑青莺笑嘻嘻地走来,道:“相公,恭喜你神功有成,现在可以为老爷报仇了!” 林元生忙拱手道:“都是妈妈的功劳。” 梁芳娥道:“妈妈,我们现在就走,这些书你带回塔中。” 把书包递给郑青莺。 林元生道:“妈妈不一同去么?” 梁芳娥道:“这些时,她也够苦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二人告别郑青莺,联袂下峰。 林元生道:“我吴爷爷现在哪里?” 梁芳娥道:“在八仙镇。” 林元生道:“他知道我们的事么?” 梁芳娥道:“我没有告诉他,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 林元生道:“他是老江湖,自会察言观色,要不要明白地告诉他?” 梁芳娥道:“由你吧。” 二人刚出山区,即有两个化子迎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梁芳娥施礼,道:“姑娘回来了?” 梁芳娥冷漠地点了点头,一指林元生道:“他就是林元生,你们马上带他去见你们帮主。” 两个化子对粱芳娥十分敬畏。 梁芳娥道:“我尚有许多事要亲自瞧瞧,你先去。” 说着,朝东而去。 就这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叫人不敢亲近。 二名化子朝林元生一礼,道:“公子,我们走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随着二化子朝巫山县城进发。 林元生一面走,一面道:“二位高姓大名?” 前面化子道:“我叫庞公兴,他叫赵东社,都是四川堂的属下。” 林元生道:“梁姑娘在贵帮是何身份?” 庞公兴道:“梁姑娘并非本帮中弟子,乃是我们帮主礼聘的军师,嘿!说起她,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 林元生道:“有什么了不起?” 庞公兴道:“此次大战,全由她一人策划,公正严明,有条不紊,帮中七位长老,九位堂主,都对她十分恭敬,听从她的差遣。” 赵东社道:“听说你公子也很了不起,我们帮主要聘你为统帅呢。” 林元生笑道:“我只不过学过几年拳脚罢了,哪能担任统帅要职。”三人进入城池,再转向东行,大约走了二十里路程已到了八仙镇。 在入镇之前,林元生偶一回头,忽见一个老化子一闪没入路旁一株冬青树后,动作迅如闪电。 林元生一转念,已猜出那化子的行为,当下,佯装无所发觉,随庞公兴等人入镇,只走了三四步,忽地闪入一家杂货店中,佯装购物,眼角却凝睨店外行人。 庞公兴等尚不知林元生没有跟来,依然前走。 不一会,果然那老化子跟踪前来。 只见他,颜容红润,三角眼,八字眉,已将近七旬年纪,精神却十分饱满。 他一入街,即一面向前搜着,一面匆匆前行。 此时,庞公兴和赵东社已发现林元生没有跟来,都停在街上,四下找寻,见那老化子前来,均即弯腰为礼,显然,那老化子在帮中的身份不低。 老化子问了庞公兴等几句,回头瞧了瞧,便大步而去。 林元生见老化子去远,才走出杂货店,赶上庞公兴等道:“那个与你们说话的前辈,是贵帮什么人?” 庞公兴道:“本帮长老,文丐宋清和,掌管本帮的外务。” 林元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 穿过八仙镇,来到东郊一座规模甚大的城隍庙。 庙的四周,都有重重明卡暗桩,戒备得十分森严。 一个四旬化子前来,道:“这位公子爷可是林元生?” 林元生忙拱手道:“正是区区林元生。” 四旬化子一摆手道:“请!”领林元生向庙门走去。 庞公兴与赵东社却停下,没有跟入庙中。 林元生之前来,早已为丐帮之人知道,报告了斗酒神丐吴为非。 林元生一入庙门,吴为非即率着六位长老,九位堂主迎将前来,哈哈笑道:“孩子,几个月不见,可想煞我了。” 执着林元生的手,走入第二栋大殿。 太殿中,上首摆着三张虎皮垫子的太师椅,左右两侧,“八”字形摆着一列木椅。 斗酒神丐吴为非,回过身来,站在大殿中央,对六长老和九堂主道:“你们坐下,让我替你们引见。” 众人遵言,长老在右,堂主在左,依序坐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孩子乃是我拜弟林文宣之孙,名元生,技出家传及仁风大侠凌望之,年纪虽轻,各门武功均不在我之下,现在前来本帮共御强敌。” 众长老和堂主都点头道:“林公子之名,我等早有所闻。” 接着,吴为非领着林元生,走至左侧,由首至尾替林元生引见道:“这边都是本帮长老,吃八方陆云中,掌管本帮内务,这位是吃禄丐邓化龙,这位是江东富丐黄一峰。” 第四个座位空着,吴为非对吃八方陆云中道:“老二,老五哪里去了?” 吃八方陆云中站起躬身道:“五师弟说要到外面巡视,大概不久即可回来。” 斗酒神丐点了点头,继续为林元生引见,道:“这位是武丐区霸,这位是中原丐侠毕忠,这位是江湖郎中陈善仁。” 这六位长老,年纪最大的,要算吃八方陆云中,已年登八旬,年纪最轻的是江湖郎中陈善仁,也已是花甲之年了。 接着,又替林元生引见右边的九位堂主,第一位是京华堂主地头龙吴一仙,第二位是开封堂主八臂丐段孝平,第三位是西北堂主驼丐洪公琉,第四位是关东堂主戚五常,第五位是羊城堂主萧子胥,第六位是湘堂主古上人,第七位是蛮荒堂主蛇丐李炳坤,第八位是四川堂主跛侠尚游,第九位是总舵刑惩堂堂主铁面丐方外。 这九位堂主的年岁,都在五旬至六旬之间。 林元生一一为礼,道:“不愧是势压天下,高手如云。” 斗酒神丐吴为非在中间的虎皮垫椅坐下,一拍右边的虎皮垫椅道:“孩子,你也过来坐下。” 林元生急道:“不,元儿不能坐那个座位。” 吃八方陆云中道:“林公子,这位子是专为你设的,别客气。” 林元生道:“元生才浅学疏,年岁又轻,哪能高坐?” 吃禄丐邓化龙站起来道:“林公子,你是客人,理当上坐。” 林元生道:“邓前辈,你错了,元生并非客人,此次大战之敌,乃是我的杀父凶手,我此来,并非帮助你们,而是来为父报仇。” 京华堂堂主地头龙吴一仙站起来,也想劝林元生上座,吴为非却摇手道:“算了,孩子你就随便坐吧。” 林元生便走到铁面丐方外的下首的一个空位坐下。 他刚坐好,梁芳娥已匆匆走入殿中。 只见她身穿青缎滚白边劲装,外加青缎覆面白毛里的披风,头扎黑纱,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高贵气质,及令人心折的威严。 众人见她来到,都纷纷站立起来。 梁芳娥只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吴为非左侧的虎皮垫椅坐下,道:“各位请坐。” 她扫了众人一眼,道:“九门派已经进驻阵地,显然有阴谋奸计……” 她话犹未完,长老文丐也进入殿来,朝吴为非和梁芳娥各行了一礼后,便在江东富丐下首的空位坐下。 梁芳娥继续说道:“今晚五更,吴一仙堂主,率五位干探,由东南渡河潜入坪中,侦察敌人阴谋,段孝平堂主率五位干探,由西潜入坪中,侦察敌人阴谋。” “你们潜入坪后,不论有无发现,必须在天亮前离开,应特别小心,不许给人发觉。”句句字字,凌厉威严,大有军令如山之概。 地头龙吴一仙,八臂丐段孝平,忙站起来,同声道:“谨遵将令。” 斗酒神丐吴为非侧首道:“梁姑娘,他们占了哪个方向?” 梁芳娥道:“西北角的将军岗为大本营,西北西的落凤墩作前哨,以及东北角的登峰岗,有利的地方都给他们占了,显然,想一网把我们打尽!”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现在,我们只有东方的盘龙坡和小龙坡可占了。” 吃八方陆云中道:“盘龙坡背面临水,万一失利,东北角登峰之路已被堵死,须得绕半个圈子至西南角方有出路,岂不危险?” 梁芳娥道:“不妨,明天派人把盘龙坡和小龙坡上的茅草割掉,割下的茅草,一把一把的扎起来,置于坡下,不可乱丢。” “刚才,我得干探报告,茅山教也有人来了,太上真人阴险毒辣,我们得须防他一着。”斗酒神丐吴为非问道:“我们当如何防患才是呢?” 梁芳娥道:“我既接下帮主兵符,我自会想法防他,不须帮主挂怀。”顿了顿,又道:“帮主还有事吩咐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没有!” 梁芳娥站起身来,道:“好,各位请便。” 话毕,独自往后殿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向林元生一招手,道:“元儿跟我来。” 领着林元生退往后殿。 众长老和众堂主目送吴为非和林元生去后,方纷纷散去。 此时,已届掌灯时候了,吴为非和林元生来到后殿,小化子早已点亮灯火,摆好酒菜。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们一面吃一面谈。” 转对小化子道:“请梁姑娘。” 梁芳娥自偏房中出来,道:“不用请,我已经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我老化子就是喜欢吃喝,有得吃有得喝,天塌下来也懒得管他。” 三人同时坐下,小化子在一旁侍候。 梁芳娥对五个小化子道:“这里不必你们侍候,出去守住门口,任何人来,都必先禀告我。还有小心监视后面各个窗子,不许人偷潜进来。” 五个小化子忙领命而去。 梁芳娥站起向吴为非一礼,歉然道:“不是我不相信贵帮弟子,实在是人多心杂,难保万一,请帮主多多原谅。”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还礼:“姑娘哪里的话,姑娘代我肩负重任,小心谨慎是应该的,而我老化子并非小气之人,决不会为这些小事挂怀。” 梁芳娥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微微喝了一点儿,低声道:“帮主,我们现在谈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领教,姑娘请讲。” 梁芳娥道:“明天派陆长老,率领三位长老,六位堂主,及一百弟子,占领盘龙坡和小龙坡,并在盘龙坡建造一座大本营,建得越好就越妙,并派人把大量的物资运去,越多越好。”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最多也不过两天,何必这样做?” 林元生道:“我懂,可是掩敌人耳目?” 梁芳娥道:“正是,所谓‘兵不厌诈,虚虚实实’,要知,盘龙坡的东北已被敌人占了,登峰已然无路,背面是河,也无退路,若是人家放上一把火,我们怎么逃?非得绕上半个圈走西南,如敌人再在西南埋下伏兵,岂不全军覆没?”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口干了一杯酒,道:“姑娘话是不错,可是,现在已无可占之地了。” 梁芳娥道:“有,就是东南角的那株古松。”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那古松背面也是靠河,地势又低,有何好处?” 梁芳娥道:“那地方,除非诸葛孔明,武林贤儒这等上懂天文,下识地理,胸罗万象之人敢用外,任何人也不敢用。以后,你便知道那地方的好处。” 林元生道:“你的意思是把主力集于古松下,盘龙坡只是一个幌子?” 梁芳娥道:“你只猜中一半。”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可是初时,主力仍在盘龙坡,看情况变化,再悄悄地转移古松下?” 梁芳娥笑道:“对了,这七十天来,你真学了不少东西。” 她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点菜,道:“今天三更,你跟我出去一次。”转对吴为非道:“三更过后,请你转告吴堂主和段堂主,叫他们不必前往探察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姑娘事事隐含玄机,真把我老化子弄得莫名其妙了。” 他生性忠厚,仁慈,耿直,这等阴谋诡诈之事,自然是外行之中的外行。 梁芳娥只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她自怀中掏出一面八寸来大,三角形,上面绣着北斗星的黄绸旗,递给林元生道:“你把这个收好。”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手夺了过来,细看了看,骇然道:“咦!这茅山北斗令旗,你怎么弄来的?” 梁芳娥道:“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林元生道:“茅山教的令旗,此刻有何用处?” 梁芳娥道:“自然大有用处,马上你就知道。” 林元生把令旗收入怀中,没有追问。 饭后,二人略休息了一会,便悄悄地自窗口溜了出去,展开轻功,两道轻烟似的,瞬间已去数十丈。 城隍庙的外围,虽是重重暗桩,却都未发觉。 梁芳娥走前,林元生随后,一直西往,一盏热茶工夫,已离城隍庙十五六里,到了一道十余丈外的激流处。 二人停止下来,梁芳娥道:“对岸就是长草坪。” 林元生游目四观,见长草坪的北面,是云雾迷蒙的雾峰,长草坪之东及东南均为激流所阻,换句话说,若不涉水登峰,便只有西面及西南角可以进入长草坪。 长草坪纵横百亩,有几个矮岗和土坡,地势微向东南倾斜,长草因受霜所侵,均已干枯,并不很高,高者及腰,矮者齐膝,偶然一阵西北风掠过,高低起伏,有如波浪。 他点了点头,道:“这地方当真险恶至极。” 梁芳娥道:“我们辛苦一些,由上游涉水登峰,潜入他们大营中去。” 林元生道:“去干什么?” 梁芳娥道:“嫁祸茅山,使九大门派增加一层顾忌,不敢放手对付我们。” 林元生道:“此语怎讲?” 梁芳娥道:“我们潜将进去,杀他们几个重要人物,然后把茅山令旗遗下,他们自然认为偷袭者为茅山教的高手,并可能错判茅山教与我们有所来往,势必要分出一部分实力监视茅山教。” “而且,此事成功之后,九大门派大有可能找茅山教算账,我们不是可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吗?” 林元生连连点头道:“妙计,妙计!” 梁芳娥道:“走!” 领先沿河向北而驰。 二人直驰过长草坪,才停顿下来。 这里的对岸就是雾峰,梁芳娥道:“这等宵小作为,本非我辈中人所应做,但,战争是不择手段的,生命要紧,不能讲究许多。” 她上前了一步,把一块十余斤重的青石踢开,蹲下身子,在沙滩上一阵乱挖,不一会,给挖出两套黄色道袍。 她取出道袍,猛力抖去沙粒,道:“我们化装一番。” 林元生道:“你对什么事,都似乎经过一番计划?” 梁芳娥道:“当然,本来这件事,在他们未进驻这里之时,就该实行,只因没有助手。” 林元生一面更换衣服,一面道:“穷家帮那么多高手都不能做你助手么?” 梁芳娥道:“不行。” 林元生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一则武功太差,二则他们自命不凡,不肯作这等宵小之事。” 说话间,二人都改装完毕,虽然不十分像样,却也可以掩去本来身份。 梁芳娥再在原处挖了两下,又挖出三块丈余长的木板,道:“我们利用这三块木板渡河。”说着,走近水边,将一块木板掷出四丈左右,同时一纵身,单脚落在掷出浮在水面的木板上,又将第二块木板掷出四丈左右,一纵身,又落在第二块木板之上,如此再将第三块木板掷出,一纵身,三个起落,人已到了对岸,只沾湿一点儿鞋底。 林元生见状,不由笑道:“你的鬼玩意儿真不少。” 当下,借用梁芳娥掷出浮于水面的木板,三起三落,也到了对岸,但鞋底却全已湿透,显然,在轻功方面,要差梁芳娥半筹。 二人相视一笑,即展开轻功登峰,像两只猿猴般似的,在峰腰间疾驰,不一会,已驰出八十多丈。 梁芳娥打了一个手势,叫林元生停止,低声道:“就由这里下去。” 林元生运目俯视,见峰下二十丈处,有个二亩地的矮岗,岗上灯火明灭不定。 林元生道:“要悄悄地溜进大营,可能不容易。” 梁芳娥微沉吟了一下道:“我们一明一暗分路而去,你明去,我暗往。” 林元生道:“好!” 提气展臂,一下子跳下二十余丈。他悄悄地绕行到矮岗西侧,正要现身前去之时,忽地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当下,取出茅山教的令旗,大步而去。 蓦地一名四旬和尚自长草中站起,道:“道长是何派门下?” 林元生把茅山教的“北斗令旗”一晃,道:“贫道茅山门下,奉教主法谕,特来晋见贵派等战地主持人。” 那和尚怔了一怔,道:“好,请随贫僧来。” 领着林元生朝矮岗走去。 沿途,明卡暗桩,警戒森严。 林元生暗自思忖:可不能碰到熟人,若是六阳道人和铁脚道人在场,虽然经过化装,也难逃出他们的目力。 他念及于此,不自觉地手按剑把。 来到岗下,那和尚道:“对不起,请道长稍候片刻,让贫僧禀告家师。” 林元生道:“大师请,贫道在此候令。” 他游目四瞧,或明或暗,隐隐约约,估计不出有多少人,心想:不知战局主持人是谁?看其布置,倒是有些才干,那和尚称之为家师,是少林寺空空禅师?抑或是广缘大师?经过半盏茶时辰,那和尚回告道:“家师有请。” 说罢,在前领路。 岗上,新建了三间茅舍,中央一间,比较宽大,建造也较美观,显系指挥所在之地。 那和尚领林元生来到中央那间茅舍门,道:“道长稍待,待贫僧再禀告……” 他话犹未完,只听茅舍一人冷然道:“请他进来!” 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林元生冷笑了笑,不让那和尚再请,便昂首挺胸,傲气凌人地大步走将进去。 茅舍中的布置,与穷家帮的议事厅布置差不多,只是上首三张太师椅,没有虎皮,和两侧多了几张木椅。 上首三座位的右边座位,坐着一个老和尚,当中和左边的座位都空着,两侧也疏落坐着几个和尚和道士,显然,战地主持人和许多重要人物,均尚未到齐。 林元生双目一扫厅中八九人,运气不坏,都是生脸孔,他本来手按剑把,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把认识他的人杀掉后,再胡说一番来意。 现在,可以不必这样了。 他目空一切,视若无人,傲然走到厅中,面对上首的老和尚道:“空了和尚,你们的战地主持人呢?” 原来这老和尚,就是曾率六七十人,埋伏在龙头峰下森林中,后来登峰喝退群雄,护走广缘大师的少林寺长老,罗汉堂的主持人,林元生在龙头峰时,曾见过他一次,故而认识他。 空了大师及在场的几位和尚与道士,见林元生傲气凌人,毫无礼貌,都大为恼怒,不约而同地连声冷笑。 空了大师冷冷地道:“本派与贵教一向水火不容,你只身负剑令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林元生展开手中“北斗令旗”,朗声道:“奉天下武林盟主,茅山教教主太上真人法旨,特来告诫你们,嘱你们立即取消十五日之战,并派代表向穷家帮道歉赔罪,撤离这里,各返修练之所,以免枉伤人命,有碍天和!” 左边一位七旬道士忽地站起,喝道:“你胡说什么?太上真人之武林盟主是怎么来的,他凭什么管本九派之事?你必须说个清楚,否则,你来得去不得。” 林元生一幌“北斗令旗”,不慌不忙地道:“太上真人为天下武林盟主,系上天之命,上天为念好生之德,令他领导武林,化干戈为玉帛,化仇恨为祥和,使江湖太平无事。” “贫道此来,除奉命告诉你们取消此次战争之外,顺便告知太上真人荣登盟主宝座之事。” 厅中八九人闻言,无不气得须发皆张,目光如火,连声冷笑。 那七旬道士陡然道:“放屁!太上真人是什么东西?简直是不知廉耻的混账!” 林元生冷笑道:“你们都是出家之人,怎么一点儿慈悲之心都没有?只知意气用事,争强斗狠,把人命当蝼蚁,岂非有违佛、道二教的宗旨么?” 那七旬道士喝道:“喝!小辈,你教训那一个?”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道长已年近古稀,却毫无一点儿修养,是那一派之人?” 那七旬道人气得脸色铁青,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踏上一步,一翻臂,正欲发招把林元生毙于掌下,但忽又收回掌势,道:“贫道乃是武当长老茫杳,小辈小心,贫道要取你性命!” 他在暴怒之下,仍不愿突出辣手,恐有失身份。 林元生冷然道:“你们不听盟主法旨,我没有替盟主教训你们已算客气了,你反要取我性命,岂有此理!” “接招!” 茫杳道人话落掌出,发出二道轻飘飘的柔劲! 林元生身子左移两步,厅中陡然剑光一闪冬接着“叭哒”一声一人倒栽地上。 茫杳心头一震,忙后退二步,侧首一瞧,见华山长老六阴道人,竟在剑光一闪之下,脖子被割断一半,死于非命。 再看林元生,手按剑把,悠闲地站在厅中。 这一下,可把厅中八人吓得呆了,这八人,虽非一派宗师,却也是一派长老,江湖上有名之士,此战中的重要高手,竟未看清林元生怎么把六阴道人杀死的! 原来,林元生要试试“自然神功”的威力,及他修练七十天的心得,按秘笈中的口诀,以剑气杀人。 他所以不拿茫杳道人做试验,乃因茫杳道人有备,如果第一次就失手,是不吉利的,故拿六阴道人来试招,说来说去,是因六阴道人命该如此。 林元生冷冷地道:“违命者,这位前辈就是榜样!” 空了大师站立起来,道:“阿弥陀佛,太上真道长敢情是有了新的真才实学,故才敢如此目中无人?” 林元生道:“你猜对了,你若不服,不妨接我一剑试试!” 厅中八人一齐站起,同时移步换位,把林元生围在中央。 林元生一招得手,已知自己的武功大有精进,手按剑把,傲立不动。 空了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各位道友,请亮兵器。” “嗖!嗖!”数声,八人都取出了身边武器,有禅杖、有戒刀、有利剑、有拂尘,空了大师是用方便铲,气氛紧张万分。 林元生眼观四方,耳听八面,静若处子。 空了大师陡地高宣一声佛号,喝道:“上!” 八般兵器,像狂风暴雨般朝林元生疾卷而来。 林元生动如脱兔,陡然宝剑出鞘,一个旋身,剑光一绕之下,“当!当!”数声,拂尘、利剑,各被林元生的鱼肠宝剑斩断。 茫杳道人和另一位老道右臂被剑气划伤,涔涔血流! 林元生心忖:我此来是为嫁祸茅山教,不能与他们久战! 念落,按照秘笈中口诀,宝剑一举一递,一道冷森森的剑气,疾射空了大师! 空了大师等八人,那会想到林元生会连番伤人,乃系剑气,尚以为他剑法奇,动作快捷,使人无法看清。 空了大师距林元生足有四步之遥,心想:他动作再快,也来得及招架。大意之下,竟被剑气穿胸而过,仰倒在地,一代高僧,就此魂归天国。 至此,众人始知林元生的厉害,不过也提高了警觉。 蓦地,茅舍外传来一阵惨呼和喝吆之声。 厅中,连臂上受伤的茫杳道人和另一老道,尚有七人,七人乍闻厅外之声,俱皆大骇,又不敢出去查察,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一时,都六神无主。 林元生道:“你们别慌,外面杀人的,是我的师弟,他最是心慈,决不会把你们的弟子统统杀死。” 话落,手中宝剑一抖一圈,发出一道光华。 林元生就趁此机会,丢下“北斗令旗”,同时一晃身,跃出茅舍之外,发出一声长啸呼梁芳娥,朝西飞跃而去。 茫杳道人不管自己涔涔血流的臂伤,拾起林元生遗下的“北斗令旗”,细瞧了一阵,一声不响地把令旗交给峨嵋派长老广海大师,走到空了大师身旁,蹲下身子,细察空了大师伤势! 原来这厅中九人,都是各派的长老,并非战地主持人。 广海大师细看了一番令旗后,随手交给终南长老铁剑道人,走到六阴道人身旁,蹲下身子,细瞧六阴道人伤口。 铁剑道人瞧了一番令旗后,又随手交给括苍长老神州一侠,走到茫杳道人身前,道:“伤势如何?还有救么?” 茫杳道人站立起来,道:“无量寿佛,早已归天。” 铁剑道人道:“奇怪!太上真人怎会教出这等武功的弟子?” 茫杳道人道:“我也有同感,若说是‘万流集’中的武功,但他所得的,乃是掌法和医道,这事不宜迟缓,应赶快回报上去。” 广海大师道:“阿弥陀佛,据我细察,这‘北斗令旗’实系茅山令旗,茅山对令旗看得甚重,决不会遗失,即使偶尔遗失,也必立即追寻,看来,那年轻道人,确是太上真人门下了。” 铁剑道人道:“当然,当今武林,除茅山教的武功使人莫测高深外,其他各派,均不可能出此能人。” 茫杳道人道:“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到太清观去,由各位掌门人裁夺。” 铁剑道人道:“道兄此话不错,这里去太清观只不过十余里地,就由贫道走一趟吧。” 众人齐声道:“好,就有劳道兄了。” 铁剑道人把“北斗令旗”纳入怀中,即匆匆离去。 太清观位于雾峰与龙头峰之间,乃系武当派的支流,殿舍甚多,规模不小,是九大门派的集合之地。 且说林元生达到目的之后,朝西飞驰,刚离开长草坪,忽闻梁芳娥道:“相公慢点。”话落,已来到林元生身后。 林元生煞住脚步,道:“什么事?” 梁芳娥道:“糟了!” 林元生心头一震,急道:“哪里错了?” 梁芳娥拉着林元生的手,朝西南走去,道:“今夜这长草坪中,除了九大门派的人外,尚有他人。” 林元生道:“是否茅山教之人?” 梁芳娥四下瞧了一眼,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也许他会经过这里,我们把他杀掉,以防后患。” 说着,拉林元生一起坐下。又道:“我们的行动,可能被那人发现了,据我判断,那人绝非茅山教人。” 林元生道:“你看见他么?” 梁芳娥道:“看见了,只是未看清他的相貌,身材矮小,轻功甚高,反应极为灵敏,活像个女人。” “啊!女人。” 林元生低头想了一会,道:“这就怪了,一个女人跑来这里干吗?” 梁芳娥道:“她可能还未出来,等她一会吧。” 林元生道:“这事不同凡响,要是她知道了我们此举的目的,泄漏出去,不但要激起九大门派拼命之心,茅山教也决不肯干休,很可能会暂时与九大门派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梁芳娥道:“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她出来,杀她而灭其口。” 二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忽闻步声传来。 林元生大为兴奋,道:“来了!”手按剑把,循声望去。 却见一个老道士,匆匆而来。 梁芳娥忙摇手,以传音入密功夫道:“不是他。” 林元生点头,表示知道,直待那老道士远去三十余丈,才低声道:“我在茅舍中时,曾与这老道动过手。” 接着,把他在茅舍中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梁芳娥道:“他定系前往太清观,把今夜的情形报告茫茫真人。” 林元生道:“九大门派的主持人是茫茫真人?” 梁芳娥道:“正是,其他各派掌门人为参谋。” 林元生道:“茫茫真人才干如何?” 梁芳娥道:“懂得一些天文地理,也懂得一点用兵之道,但却不够狠,也不够奸诈,比不上伍伯铭……” 她忽地煞了话尾,侧耳细听,低声道:“又有人来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表示也有所闻。 不一会,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飞驰而来。 梁芳娥道:“就是她……” 二人急急站定,一起一落,跃出四五丈,挡住那人去路。 那人见突然有人挡路,忙煞势站定,冷笑道:“哪来的野道,居然敢挡本姑娘去路,想必是活腻了!” 林元生细一打量,登时大惊,道:“咦!是你!” 那人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认识本姑娘……啊!是你,你们何以这等打扮?”她打量梁芳娥一眼,又想了一想,接道:“唔!对了……” 林元生忙摇手道:“不许胡说!” 那人再次打量了一番梁芳娥,冷笑了数声,闪开二人,疾步朝西南而去。 林元生搔了搔头,又搓了搓手,觉得很是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梁芳娥冷“哼”一声,即随后跟去。 林元生见情,恐梁芳娥骤下杀手,也即忙跟去。 行约六七十丈,将要到达河畔之际,梁芳娥突然冷冷地道:“给我站住!” 那人也够傲慢,迟迟地转过身来,冷笑道:“要打么?” 梁芳娥道:“你还不配与我动手,我看还是你自己了结吧。” 那人格格笑道:“我出道江湖,也有半年了,可没见过像你这等狂妄之人……” 她说话间,河畔柳阴之下突然出现一人,跃扑而来,瞬间已到达那人身旁,道:“柳姊姊,什么事?” 林元生乍见来人,更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来排解这个尴尬局面。 柳玉瑶咯咯笑道:“白妹妹,你说什么,这两个野道要姊姊自绝!” 白紫燕小嘴一撅,道:“为什么?” 转对梁芳娥道:“你可是活腻了?” 此时,林元生再也不能畏缩了,走上两步,站在梁芳娥与柳玉瑶之间,道:“不要吵,有话好说。” 白紫燕闻声甚熟,注目一瞧,道:“咦!你是……” 林元生忙摇手道:“不许大呼小叫!” 转对柳玉瑶一拱手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我们过河去再谈。”回身向梁芳娥一摆手:“走!” 梁芳娥道:“要走你们走,我不去。” 林元生摇了摇头,顿脚道:“你怎么能这等小气呢?” 白紫燕道:“有话就在这里说,为什么要过河……” 柳玉瑶拉着白紫燕的手,道:“白妹妹,我们先走。” 说着,朝河畔走去。 柳玉瑶低声道:“你没有看出么?那人也是女的。” “啊!” 白紫燕回头看了梁芳娥一眼,道:“她是什么人?” 柳玉瑶道:“我也不知道,看情形,似乎与林元生很要好。” 白紫燕道:“是不是塔中姑娘?” 柳玉瑶道:“塔中姑娘我见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丑婆子,我们先过河去,今夜非得弄清她的身世不可。” 林元生见白紫燕和柳玉瑶远去,回身对梁芳娥深深一揖,道:“我的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 梁芳娥冷冷地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林元生道:“我相信你一定早已知道我与白紫燕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若是你们俩都不肯谅解我,事完之后,我只好削发为僧了。” “……” 梁芳娥仰首望天,听若无闻。 林元生又道:“公事要紧,你既已接下穷家帮兵符,难道要为私情而误大事么?” 梁芳娥道:“误大事的,是你未婚媳妇儿的那位柳姊姊,与私情何干?” 林元生低声下气地道:“你既知她可能误事,就得赶快去警告她。” 梁芳娥道:“警告没有用,非得杀掉她不可。” 林元生道:“我们得先问个明白,若是非杀不可,也就只好把她杀了。”说着,拉着梁芳娥的玉腕,快步追去。 沿河北上,距盘龙坡约二十丈处,有一道二尺许宽的木桥,是为八仙镇居民上山砍柴所架,林元生和梁芳娥来到河畔时,白紫燕和柳玉瑶正在过桥。 林元生心恐白紫燕和柳玉瑶跑了,即施展轻功追去。 到达桥边,见此桥的桥桩与桥桩之间,均新增了两根木桩,但新加之桩均未顶到桥面看起来毫无用处。 林元生道:“这桥可怪得很。” 梁芳娥道:“你是指这些新增的木桩么?” 林元生道:“正是,这木桩高不及桥面,不但毫无用处,反有害处,若是春天水涨之时,阻些木柴烂草,势必把桥冲毁。” 梁芳娥道:“这些桩是我令人增设的,大战之后,我自会令人除去。” 林元生道:“你增加这些木桩干吗?” 梁芳娥道:“以后你自会知道。” 二人说话间,已走过木桥,见白紫燕和柳玉瑶站在路上等他们。 林元生走上前去,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白紫燕小嘴一撅,道:“你们又来这里干什么?” 林元生道:“你难道不知穷家帮与九大门派,于元宵节在此决战么?” 白紫燕道:“当然知道。” 林元生道:“我们是为穷家帮来此侦察九大门派的虚实。” 柳玉瑶冷哼一声,道:“未必吧?” 白紫燕道:“不错,你们若是来探虚实,何必装成这等怪样儿?” 梁芳娥冷冷地道:“依你们说,我们是来干什么呢?” 白紫燕道:“这个……这个我们怎么知道。” 柳玉瑶冷笑道:“不管你们的目的何在,对来探虚实之事却非实情。” 林元生道:“何以见得?” 柳玉瑶道:“探人虚实,岂会明目张胆地进入大营,又明目张胆地大肆杀人?” 梁芳娥道:“你们已经死定了。” 白紫燕忙取下追魂枪,对着梁芳娥的胸口,嗔叱道:“笑话!我说你死定了!” 林元生忙把追魂枪拨开,道:“好好说,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干吗?” 柳玉瑶道:“我既答应吴帮主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是为穷家帮而来,还用问么?” 白紫燕道:“是呀,你若不信,尽管去问吴帮主。” 林元生点头道:“原来都是为穷家帮而来。” 回身对梁芳娥道:“我看不必追究了。” 梁芳娥犹不大相信,对柳玉瑶道:“你与吴帮主是何关系?要知,此战很可能伤亡甚重,你怎肯冒险助他?” 柳玉瑶道:“我与吴帮主的关系是同仇敌忾,告诉你吧,六十年前,九大门派以一百余人,围攻家师与勾漏青煞赵千于黄山,这事不知你有否听人说过?” 梁芳娥道:“令师可是瑶宫妖魔陆冰玲?” 柳玉瑶冷笑道:“家师是瑶宫圣母陆冰玲,你说话最好检点一点儿。” 梁芳娥道:“不管圣母也好,妖魔也好,这事我曾听人说过。” 柳玉瑶道:“黄山一战之下,勾漏青煞赵千当场毙命,家师身负重伤逃走,返回瑶宫后,二十年不能行动。” “我再明白地告诉你,我此次出道,乃是奉师命报黄山之仇,虽说是助吴帮主,实则是为师报仇。” 林元生道:“这么说来,都是自己人了。” 梁芳娥点头道:“我现在掌管穷家帮兵符,你既想假穷家帮之力为师报仇,就必须听我调度。” 柳玉瑶想了一想,道:“这也要看什么事,以及什么时间。” 梁芳娥道:“你这是何意思?” 柳玉瑶道:“很简单,在公事方面,赴汤蹈火,决不推辞,私事方面,我却有我的主张,再说时间方面,在战争结束后,希望你不要再管我了。” 梁芳娥道:“当然。” 顿了顿,又道:“但不知你所说的私事是指何而言?” 柳玉瑶道:“我先问你,贵姓芳名,出身那位高人?” 梁芳娥瞧了瞧林元生,道:“梁芳娥,没有师父。” 柳玉瑶道:“我们现在是谈私事,你高兴答就答,不高兴就不答。我再问你,既无师父,武功从何而来?” 梁芳娥想了一会才道:“你问林相公吧。” 柳玉瑶点点头,道:“在这过桥之前,我仍与其他人一样的懵然被你所骗,过桥之后,却有了怀疑,现在已全明白了。” 白紫燕道:“柳姊姊,你明白什么?” 柳玉瑶道:“可怜的妹妹,你尚在昏昏沉沉,告诉你吧,她就是轰动江湖三四年的塔中姑娘,也就是夺你夫婿的情敌。” 白紫燕茫然地道:“啊!柳姊姊,你不是说塔中姑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么?” 柳玉瑶道:“如我猜测不错,那老太婆可能是她的乔装,也可能塔中有两个人。” “啊!” 白紫燕双目瞪得老大,怔怔地瞧着梁芳娥。 半晌,她忽地掩面痛哭起来。 此时,林元生似是热锅里的蚂蚁,万分的焦躁不安。 柳玉瑶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胛,道:“别哭,现在不宜于谈私情,俟公事完毕之后,除非她把柳姊姊害死,否则,柳姊姊决不袖手让你孤寂悲伤一辈子,走吧。” 揽着白紫燕的香肩,转身而去。 敢情,她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她恐梁芳娥忌恨她,假公济私,把她害死,或暗地将她除掉,故先拿话扣住梁芳娥,也预先向林元生说明,万一如有什么不测,虽不能复生而报仇,她看出林元生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为了她处处照顾白紫燕之情,定必对梁芳娥不满而埋怨。 她走出丈许,忽又回来,对梁芳娥道:“你既掌管穷家帮兵符,我就把我今夜所探得的事告诉你吧。” 梁芳娥道:“你探得什么事?” 柳玉瑶道:“他们运来大批火药,至于作何用途,我得再去探察方知。” 梁芳娥想了一想,道:“不外是想用火攻,不必再去探察了。” 柳玉瑶道:“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你必须特别注意。”她四下瞧了一瞧,低声道:“穷家帮中有奸细,是一个老化子。” 林元生道:“可是文丐宋清和,昨天,他鬼鬼祟祟跟踪我,而他本先我回庙,但他反而后到。” 梁芳娥道:“半月前,我就已知道。” 林元生道:“为何不请帮主除他?” 梁芳娥道:“我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替我传递情报。” 林元生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这就所谓用兵之妙,我举个例子,昨天我派吴堂主和段堂主于五更时来此侦探敌情,他必然把这事通知九大门派,但我们却在二更时前来,而中途取消二位堂主的任务。” “这样一来,九大门派不但毫无利益,反疑神疑鬼,忙得团团转,甚至误判敌情,自遭其害。” 林元生点点头道:“有理。” 柳玉瑶道:“你若不小心,如被他获得你的确切行动,也一样要自遭其害。” 梁芳娥道:“当然,谢谢你的提示。” 柳玉瑶没有再说什么,抽身与白紫燕疾步而去。 梁芳娥见二人去远,道:“她倒也不失为是个厉害角色,只是太不自量了,哼!” 林元生双手一摊,长叹一声,道:“她是断然斗你不过的,你必须大量些,不可与她一般见识。” 梁芳娥冷笑道:“你可是想把她也娶回来?她对你倒是一片痴情呢。” 林元生道:“别胡说八道。”顿了顿,嬉皮笑脸地道:“有了你这嫦娥,我已心满意足了。” 梁芳娥冷笑道:“你少给我灌迷汤,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林元生笑道:“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若肯开方便之门,我是越多越好。” 梁芳娥挨近林元生身边,道:“走吧!” 乘林元生不注意之时,在林元生大腿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捏得林元生像掉了一块肉似的拔脚跳起老高,飘出一丈之外。 梁芳娥冷然笑道:“看你还敢调皮不敢?” 林元生把道袍脱下,卷起裤管一看,竟黑了一大块,不由摇头叹道:“唉!你简直是一只母老虎。” 梁芳娥也把道袍脱下,道:“把这个道袍藏好,别被人发觉而起怀疑。”上前取过林元生的道袍,一起塞入一座空冢之中。 二人返回城隍庙时,已是四更天了。 林元生心挂凌望之,天一亮即起身悄悄来到吴为非房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刚起来,道:“你起身得倒早。”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可知柳玉瑶住在哪里?”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在镇上悦来客栈,找她干吗?” 林元生道:“问问我伯父的情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去吧。” 林元生即告辞转身,但一转身,却见梁芳娥站在门口,冷冷地道:“只许问你伯父的情形,不准谈论其他之事。” 林元生本欲不让梁芳娥知道,不想她也起来得那么早,尴尬地笑了笑,便匆匆而去。 来到悦来客栈,柳玉瑶和白紫燕犹未起床。 他轻敲了敲房门,道:“我是林元生,起来了没有?” 只听柳玉瑶道:“进来吧。” 却又闻白紫燕道:“不,慢点!” 又听柳玉瑶道:“我都不怕你倒怕起他来了,亏你还是他的媳妇儿。”显然,二女犹未穿好衣裳。 林元生闻言,俊脸飞红,道:“不要紧,我在门口等一会。” 柳玉瑶道:“这等大清早,你来干吗?” 林元生道:“我来问问我伯父的情形。” 他站在房门前,足足等了半盏茶工夫,才听白紫燕道:“进来吧。” 林元生推门进入房中,见二女都穿戴整整齐齐,房中衣物也整理得有条不紊。 白紫燕秀脸嫣红,搬了一张椅子给林元生坐,又替他倒了一盏温茶。 林元生喝了一口茶,道:“那天你们追上伯父没有?” 白紫燕道:“追上了。” 林元生道:“以后怎么样了?” 白紫燕道:“时哭时笑,有时又呆坐痴想,问什么他都不知道,给他吃他便吃,不给他吃也不说饿,真使人担心死了。” 林元生道:“现在哪里?” 白紫燕道:“大师兄带他回衡山去了。” 林元生道:“唉!不知能否治好。” 柳玉瑶道:“要治他的病一点不难。” 林元生道:“怎么治好。” 柳玉瑶道:“很简单,他是因刺激过甚,以致心神错乱,只要有对他值得安慰之事,自会好起来。” 林元生点头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不过,什么事才能对他有所安慰呢?” 柳玉瑶道:“想当年,乾坤三侠行道江湖时,兄弟三人是何等的情深义重,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受人敬重,不出几年,便只剩下他一人,而二位义弟皆遭惨死,尤其白前辈,更死在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之手中,岂不令他伤心痛绝呢?” “现在唯一救他之法,就是与紫燕妹子马上完婚,让他知道二位义弟虽死,却留下后人,而侄儿侄女均已长大成人,有了美满的归宿,心中自然大为安慰,他的疯病也自会因此而渐渐好转。” 白紫燕听了这话,羞得满面通红,抬不起头来。 林元生长叹一声,道:“话是不错,只是现在局势紧张,即使我们不找仇人,仇人却不会允许我们安居,而且,穷家帮与九大门派闹到这个地步,全因我一人而起,我能袖手不管么?” 柳玉瑶道:“你们完婚与局势何干?完婚之后难道就不能助穷家帮么?” 林元生道:“不行,在这等局势之下,随时都有被害可能,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柳玉瑶道:“哼!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连父母给你定下的媳妇儿也不想要了。” 林元生又长叹一声,道:“这是你们的看法,我可没有这个心意。”转对白紫燕道:“我看你还是到衡山去吧!” 白紫燕道:“不,我不去。” 林元生道:“你的武功太差,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徒然叫人担心。” 白紫燕道:“现在我正跟柳姊姊学,各门武功均大有进益。” 林元生犹想劝白紫燕去衡山,忽地,店掌柜的领着一个小化子进来,道:“公子爷,这小爷要见你。” 林元生见这小化子就是昨晚侍候酒饭的小化子,忙道:“有什么事么?” 小化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梁姑娘请公子爷回去。” 林元生忙站了起来,道:“可能有事,我得马上回去。” 柳玉瑶冷笑道:“这个时候有屁事,还不是怕我们把你吃掉,去吧,免得她望穿秋水。” 林元生窘笑了笑,匆匆而去。 他返回庙中,来到后殿,见梁芳娥独自坐在殿中出神,见林元生回来,即冷然道:“一去就是半天,若舍不得离开,就把她们接来这里好了。” 林元生双手一摊,本想顶她几句,想了想,算了,不必与她一般见识,苦笑了笑,道:“有什么事?” 梁芳娥道:“帮主率领陆云中等,已经去了长草坪,进驻盘龙坡和小龙坡。” 林元生道:“帮主还要回来么?” 梁芳娥道:“当然回来。” 顿了顿,又道:“在这次大战期间,你最好避免出手,即使到非出手不可的情况下,也不能使剑,否则,我们昨夜的一番心血可要白费了。” 林元生道:“不错,你不说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梁芳娥道:“这里暂还没有你的事,我看你还是多修练掌法吧。”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好的。” 早饭后,他就在这城隍庙后殿的一间偏旁中,进修“自然神功”的掌上工夫。 一晃眼,就是八天,八天来,除偶尔问问大战之准备情形外,其他之事,一概没有理会。 这期间,除奉派为林元生护法的三位堂主外,其他上上下下,都忙个不休。 第八天的傍晚,梁芳娥才叫林元生停止修练,与吴为非,及庙中的几位长老和堂主,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后,便浩浩荡荡开往长草坪。 长草坪已非昔比,远远即可看到辉煌的灯火。 斗酒神丐吴为非和梁芳娥,率领着最后一批高手,由西南进入长草坪,直向盘龙坡开去。 盘龙坡上,已建起三栋茅舍,每栋茅舍,都建造得十分坚固而精美,尤其中央一栋,简直可称得上“美观华丽”。 大门之上,横悬大匾,金书“侠义之家”四个斗大金字, 上联是: “为侠江湖,锄暴戾而安善良”, 下联是:“尚义武林,诛假慈而扬仁风”。 铁划银钩,笔走龙蛇,使这栋茅舍,平添万千气势,肃穆庄严。 斗酒神丐吴为非令堂主以下之人在坡上休息,领着长老及堂主,与梁芳娥进入茅舍大门。 林元生站在门前,四下瞧了一番,见穷家帮与九大门派的势力范围之间,有块足有二三亩宽广,铲除了茅草的平地,平地四周,均竖起木杆,挂着强光的气死风灯,双方大营地,都开了一条通往平地的大道。 林元生再细目观察地形与双方部署,对方的大营是在西北角的将军岗,大营左前方约十五六丈的落风墩为前哨,东北角的登山岗,也亮着敌人的灯火,似乎也有不少人。 他估计了一下,盘龙坡距东北角的登山岗,也仅有六十丈左右。 观此形势,对方如善于用兵,登山岗定驻下强大的实力,否则,若穷家帮因势失利,向登山岗涌去,登峰而逃,九大门派岂非功亏一篑。 林元生再看西南,穷家帮作为第二个营地的古松下,竟一点布置也没有,而根本没有派人占领。 他正在奇怪之时,梁芳娥忽然出来,道:“你在看什么?” 林元生一指古松道:“那边没有派人占领?” 梁芳娥道:“早呢,明天之战,双方都为顾面子,要先硬拼一场。”一指那割去茅草的平地,又道:“战场就在那里。” 林元生道:“硬拼最好。” 梁芳娥道:“唉!你错了,明天这一战,我们吃亏是吃定了。” 林元生道:“也未见得,据我看,七长老、九堂主武功都相当了得。” 梁芳娥道:“没有用,可知九门派得‘万流集’武功秘笈,据报,每派各选出两位武功有根底,智慧最佳的人在峨嵋派集中习练,现在已有大半习练得相当不错。” “‘万流集’武功虽比不上‘自然神功’,但比起现在各派武功,却又不知要强多少倍,几位长老堂主,岂是他人对手?” “可是,帮主死要面子,又有四长老文丐宋清和在旁帮凶煽火,不肯听我的话。” 林元生道:“当时你为什么要给他们秘笈呢?” 梁芳娥道:“我给他们秘笈之目的,是想九门派与茅山教火拼,谁会想到是穷家帮,而更未想到我会为穷家帮掌管兵符。” 林元生道:“现在你准备以什么方法对付?” 梁芳娥道:“其实也没有大不了之事,只是吃点亏罢了,像帮主这等人,也得让他吃点儿亏。” 林元生道:“话不是这么说,若是人家乘胜追杀,可不只吃点儿亏了。” 梁芳娥道:“你我干什么来的?而还有一位可用之人呢。”林元生道:“还有谁?” 梁芳娥道:“柳玉瑶,她的武功虽不如你,却有一肚子诡计,如在混战之中,可比你强呢。” 林元生道:“她来了没有?” 梁芳娥道:“她不愿受我差遣,即使来了,也不会与我们在一起,不过,她这样旁敲侧击,比正面硬拼犹有利,放心,她们一定来,只是早晚而已。” 林元生道:“如果紫燕儿也跟了前来,可就不妙了,她不但武功差,又没心机,更无江湖经验,很可能被人俘去。” 梁芳娥道:“你放心好了,有柳玉瑶那狐狸护着她,绝对没有危险,进去吧。” 二人进入茅舍,里面布置,不但庄严,而还十分高雅,吴为非和七长老、九堂主,都坐在地上运功调息,没有一点儿声息。 梁芳娥道:“今晚绝对不会有事,你我也休息一会。” 说着,就地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林元生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情激动,不想调息,复又出来,在坡上来往巡视,为梁芳娥等护法。 果然不出梁芳娥所料,这一夜竟安然无事地到天亮。 斗酒神丐吴为非起来最早,走了出来,见林元生仍在来回巡视,道:“孩子,你怎么不调息调息?” 林元生道:“不要紧。” 接着,七个长老,九个堂主,以及梁芳娥,都相继出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对吃八方陆云中道:“吩咐他们造饭饱肚。” 吃八方陆云中应命而去。 梁芳娥朝西南瞧了一眼,道:“茅山都也到了。”转对众人道:“请到里面来,听我调度一下。” 厅中布置与城隍庙之大殿一样,众人进入茅舍,却未落座,只听梁芳娥在上首坐下,道:“我们出战之时,这大营由陆云中长老主持,邓化龙长老担任大营和战地间的信息传递,吴一仙堂主、段孝平堂主,各领二百人,护守坡上大营,其余之人,随我出战。”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何须留四百人护守大营?这样不是使作战实力大减么?” 梁芳娥道:“我有我的主张。” 话毕,下令饱餐。 饭后,率领大军,朝战场进发! 第六章 调兵遣将 到达战场时,只剩下文丐宋清和,武丐区霸,中原丐侠毕忠,江湖郎中陈善仁等四位长老,及关东堂主戚五堂,三湘堂主古上人,西川堂主跛侠尚游,羊城堂主萧子胥,西北堂主洪公琉等五位堂主,以及总堂十二护法,连同各堂高手在内,也不过五十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对梁芳娥这样调度,大为不满,却又不好反对,其他长老和堂主,也觉得这样前轻后重的布置,大不合理,只有文丐宋清和暗地欢喜,夸赞梁芳娥用兵与众不同。 他们到达战场时,九大门派早在磨剑等待,重重叠叠,背西面东,站成一个“八”字形的行列,大约有三百人之多。 众人前面,有九张太师椅,坐着九派的掌门人。 掌门人背后,站着九派长老。 阵容严整,肃穆无声。 九位掌门人,武当茫茫真人居首,只见他,红颜鹤发,五绺长髯,手执拂尘,身穿黄袍,一付不怒而威之相。 茫茫真人左侧,是少林掌门方丈空空禅师,是个慈眉善目,秃头无须的胖大老和尚,空空禅师下面是峨嵋派主持人广缘大师,广缘大师下面是很少在江湖走动的罗浮寺的掌门方丈浮尘大师,浮尘大师下面是泰山派主持人鬼见愁古苍松,是个老学究的模样。 茫茫真人右侧,是华山掌门人六爻真人,他人高瘦,髯长及腹,极具威严,六爻真人下面是终南掌门人铁拐道人,他驼背弯腰,山羊白髯,手扶鸭卵粗,四尺五寸长的青钢铁拐,看上去极为刺眼,铁拐道人下面是伍家庄庄主五棱神镖伍伯铭,伍伯铭下面是括苍派主持人神州一奇朱世杰,是个老樵夫的模样。 这九位七派宗师,除伍伯铭外,均是年迈八旬之人,双目神光隐现,显示出其等内功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斗酒神丐吴为非领着五十人进入战场,茫茫真人等九位宗师都一齐站起,道士稽首,和尚合什,其他均拱手为礼,其等心意如何,难予描述,表面上却显得异常客气。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拱手还礼,哈哈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为我老化子一人,竟劳动九位宗师大驾,老化子深感惭愧,抱歉!抱歉!” 吴为非说话之时,梁芳娥令同来之人,也站成一个“八”字形行列,然后与林元生一左一右站在吴为非肩后。 只听茫茫真人道:“无量寿佛,吴帮主好说,今天如能善罢干休,敝派等九人,就是在此绝食三日,露宿三宵,也心甘情愿,区区一趟之行,算得了什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道长慈悲为怀,究竟与众不同,我老化子也有同感,今天如能兵不血刃而言归于好,我老化子愿意自断一臂,以救无数生命。”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就听帮主此言,已不愧受人尊敬,帮主既有这等慈悲心肠,我们就不妨平心静气地谈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愿闻高论。” 空空禅师道:“彼此以往之不快,自今以后一笔勾销,重新修睦和好,你帮主意下如何?” 武丐区霸道:“龙头峰下,贵九派一举伤亡本帮数十人,也一笔勾销么?龙头峰上,贵九派以众围攻本帮帮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制之而为人质,也一笔勾销么?” 伍伯铭道:“在龙头峰上,贵帮堂主跛侠尚游,也伤亡敝九派两人。” 跛侠尚游道:“那是因贵派之人,当众污辱本帮帮主,且当时,阁下也连毙本帮数人,如算起这笔账来,可不知怎么算法。”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如要重翻旧账,事情就难能和平解决了。” 茫茫真人:“空空禅师这言不错,吴帮主,你乃是个大智大仁而大量之人,你以往吃的亏,贫道代表敝九派向你道歉,并做七天道场,超度贵帮已死亡魂,你道如何?”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暗忖: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不允,不说往后如何,眼前就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万事皆为一口气,如能忍下这一口气,即可救无数生命,他们既肯认错道歉,及肯做七天道场超度亡魂,也可算是扳回一点面子了,唉,也罢。 当下,喟然道:“道长既如此诚心求和,我老化子尚有何话说呢,从今以后……” 伍伯铭忽地插嘴道:“还有一事要当面说明,就是你得把林元生交给我们,由我们……” 茫茫真人忙摇手,截断他伍伯铭话头,道:“林元生并非穷家帮之人,不应混为一谈。”这番话,声音极低。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一掀,冷然道:“道长,你说什么?” 茫茫真人道:“不关贵帮之事,从今以后,我们重修旧好,贫道这一次回去,即起道场,为贵帮死去的弟子超度灵魂。”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行,话要说清楚,伍庄主所提林元生交与九派之事,道长是怎么说的?” 梁芳娥冷然道:“他说林元生并非穷家帮中人,不应混为一谈。”她内功精湛过人,吴为非犹未听清的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哼一声,道:“道长可是这样说的?” 茫茫真人道:“不错,林元生伤亡本九派一十余人,实在无法饶恕于他。”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大笑,声达云霄,凄厉刺耳,半晌才道:“你们就一点儿亏也不能吃,他伤亡贵九派十余人,你们就无法饶恕他,龙头峰上下,贵九派伤亡敝帮数十人,却要我老化子大量不咎既往,便宜的事,都给你们占尽了,也太不把我老化子当人看了。” 茫茫真人道:“林元生并非贵帮中人,为什么要与贵帮的事混为一谈?若是林元生是贵帮中人,就是伤亡敝九派再多几人,我们也没有话说。” 武丐区霸道:“林元生虽非本帮弟子,却是本帮帮主的侄孙,等于本帮弟子一样。”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区长老这话不嫌牵强些么?” 伍伯铭道:“他这等强词夺理,即是有意与我们一较长短。” 梁芳娥见此情景,忙凑近斗酒神丐吴为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点了点头,对茫茫真人道:“你们既不愿林元生与本帮之事混为一谈,也罢,林元生现在这里,就让你们当场解决吧,不过,我老化子话说在前头,必须按照江湖规矩,以一对一,三场分胜败,如在此三场中,不管你们能把他如何,我均不插手。” “贵九派均系声望显著之名门正派,向为武林主持正义,想来,我老化子这话,各位一定不会反对?” “我再说明一点,各位如不按江湖规矩,以多为胜,我老化子可不能袖手旁观了,那时之战,可非执恨之战,也非意气之争,而是正义之争了。” 茫茫真人等九人,听了这番话后,都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大出他们意料之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这番话,可说得上大义凛然,光明正大,九门派自命名门正派,暗地里如何不去说他,表面上,却不能不摆出个架子来。 于是,九位一派宗师,忙集结一起,低声商议。 这时,梁芳娥也靠近林元生身旁,低声道:“看情形,他们是非杀你不可,这三场,是不可能了结此次大战的,你切不可与他们缠斗,白耗真力。”说着,递了三枝松叶给林元生,继道:“挟在指缝中,利用此物伤敌。” 林元生点了点头,将二枝松叶藏于腰带之中,另一枝挟在左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若无其事地瞧着对方反应。 只见茫茫真人回过头来,前进一步,道:“本来,报仇雪恨,是不讲江湖规矩的,不过,帮主既提了出来,我们不能不看帮主金面,好吧,就这么说!”回过身去,高声道:“伍少庄主,请你打第一阵!” 只见一位粗眉大眼,长脸高鼻,满面虬髯,身躯魁梧,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大汉,背负长剑,腰挂镖囊,头包黑布,身穿劲服,挺胸阔步地走将出来。 林元生冷哼一声,即欲出场。 梁芳娥忙拉着他低声道:“对方出阵者,一定都是练过‘万流集’武功之人,你得小心。” 林元生一点头,大步走出场中,双手一拱,道:“请教阁下大名?” 伍少庄主也不还礼,傲然道:“伍家少庄主伍纹龙。”翻手抽出青钢长剑,喝道:“快亮兵器!” 林元生冷然道:“在下就用这双肉掌领教。” 伍纹龙一抖手中青钢剑,道:“你找死!” 踏中宫,走洪门,长剑一开一合,“嗖!嗖!嗖!”一招三式,剑吐云雾,竟把林元生罩在剑雾之中。 “万流集”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就此起手一招,已足令人惊心动魄。 茫茫真人等三百余人,都不由点头微笑,认为林元生非死于伍纹龙剑下不可! 斗酒神丐吴为非等五十人,除梁芳娥外,无不眉头紧皱,提心吊胆。 但见林元生虽在森森剑雾笼罩之下,却不慌不忙,身如游龙,矫健无比,闪避自如。 伍纹龙大喝一声,展开“万流集”中的“梵音剑术”,大开大合,忽左忽右,倏上倏下,白光飞闪之间,仿若一团银幕,冷风呼呼,直达二丈之外! 茫茫真人侧对空空禅师道:“这套剑法,当真是天下无双。” 空空禅师道:“林元生这套身法也是见所未见,似乎暗含八卦之数,莫非是塔中老妇所传?” 茫茫真人道:“唔,逢招避招,化险为夷,定是塔中老妇所传,所以,今天若不将他除掉,再假时日,必为大患。” 陡见林元生右手一扬,掌劈伍纹龙握剑手腕,同时,左掌反扫而出,这两式均只递出一半,似是虚招。 但闻“啪”的一声,伍纹龙的钢剑,竟无端脱手飞射而出,落在八九丈以外的长草之中,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场中,双方三百多人,除梁芳娥外,见此情景,无不惊异万分,莫明其中蹊跷。 伍伯铭,神州一奇朱世杰,及九人身后的各派长老,惊喝一声,都冲出去。 林元生上前一步,左脚踏在伍纹龙背上,喝道:“站住!” 伍伯铭见状,忙煞住冲势,双臂左右一伸,拦住他身后之人,唯恐他们造次,伤了他儿子性命。 林元生凛然道:“谁敢再进一步,我即一脚把他踏成肉泥。” 伍伯铭双目圆睁,脸色铁青,阴森森地道:“你若伤了他的性命,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林元生道:“好的,反正我不要他的命,你们也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却把他踏毙,看你们……”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喝道:“元生,不可随意伤人性命!” 林元生暗叹一声,对伍伯铭道:“你们自命名门正派,却是一窝子狗皮倒灶,乾坤三侠不知哪里得罪你们,竟强词夺理,藉茅山事件,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不敢露面江湖,犹不自足,硬要杀死他们才甘心。” “我林元生,今年才二十岁,而在三年前,就被你们围攻追杀,我对贵九派有何过错?对江湖有何恶行?难道因系乾坤三侠的后人,就该死?” 他双目神光炯炯,凝住空空禅师,道:“空空禅师,你乃当代高僧,请你说说。” 空空禅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敝九派弟子追杀你施主之事,老衲一点不知。” 林元生道:“你推得倒干净,事到如今,说也枉然,即使你们不找我,你们杀了我父亲,我也要找你们,若非受我吴爷爷仁慈所感,你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 “现在,看我吴爷爷金面,暂饶这位狂妄之徒一命。” 说着,撤步后退五尺。 伍纹龙困难地站了起来,左掌托着右腕,一跛一拐地走回。 伍伯铭忙上前扶着他,关心地道:“怎么啦?” 神州一奇等五六人,也围了上前来探问。 伍纹龙道:“腕骨断了,左腿似是中了暗器。” 伍伯铭把他扶到各长老之后,细一检查,右腕骨节果然断了,大腿上插入一枝松叶,深及腿骨。 原来林元生这一招,是按照“自然神功”诀门,借大自然之力,把伍纹龙击倒。 只听斗酒神丐吴为非高声道:“茫茫道长,请再派一人出战!” 茫茫真人站起身来,对他身后众人道:“请计囊郭文郎出战。” 但见一个三十七八岁的文士,面白无须,腰挂长剑,从行列中出来。 原来计囊郭文郎,就是龙头峰出言污辱吴为非,被跛侠尚游打掉牙齿的华山派俗家弟子。 郭文郎武功本不高,茫茫真人派他出战,显然系华山派选出的修练“万流集”武功之一。 他朝林元生一揖为礼,谦和地道:“林大侠名震寰宇,在下敬佩万分,今天有缘一会,乃三生之幸,我们订个道儿来切磋切磋,不知林大侠意下如何?” 林元生闻言暗忖:他有计囊之号,定系诡计多端之人,莫非想以计胜我,我得小心别着他的道儿。 当下,冷冷地道:“很好,不知什么道儿?” 郭文郎道:“我们既系切磋武学,就该以点到为止,你先攻我五招,之后,我再攻你五招,被攻者,只能闪避,不许还手,你道如何?” 林元生暗忖:此时此地,尚以点到为止,这小子一定有什么诡计,也罢我就由他先攻,若他点到为止,我攻时也点到为止,若他想使诡计杀我,轮到我攻时,也不留情份。 念落,冷然道:“可以,不过,我先到应为主人,兄台后来当居客位,该由兄台先攻。” 郭文郎闻言大喜,心道:你小子倒也够奸险,却仍是逃不出我的神机妙算,终于落入我计谋之中。 他抽剑出鞘,弯腰一礼,道:“林大侠不愧是大侠之风,小心,在下失礼了。” 话落,展开“梵音剑法”,梵音缭绕,仅拣凌厉,诡谲的剑招攻击。 一时间,风、雷、云、雾齐起,把林元生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有道儿扣住林元生,只攻不守,威力平增数倍。 看他双目火红,招招指向林元生要害,狠毒无伦,哪里是点到为止,简直要在这五招之内,把林元生毙于剑下。 武丐区霸和跛侠尚游见此情况,大为震怒,一齐跃身而出,却为吴为非和梁芳娥中途挡住。 只听斗酒神丐吴为非厉声喝道:“五招已够!” 郭文郎装未听到,继续狠攻。 斗酒神丐吴为非再次喝道:“元生,五招已过,可以还手了。” 郭文郎听吴为非这一喝,方收招后退,但也多攻了两招。 饶是林元生身法精奇绝俗,神妙无伦,也吓出一身冷汗。 他冷笑道:“兄台剑术,当真不同凡响,请小心,轮到在下献丑了。” 郭文郎忙拱手笑道:“林大侠的武功,足可说天下无双,在下败阵,后会有期。”说着,一晃身,跃回自己行列之中。 林元生白白被郭文郎攻了七招,气得啼笑皆非。 武丐区霸大骂:“无耻,鼠辈,既这等贪生怕死,何不躲在你娘的怀里。” 他生性忠厚耿直,脾气又躁,哪里看得惯郭文郎这等阴险奸诈的行径?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十分气愤,但他身为一帮之主,怎好开口骂人,反劝武丐区霸道:“他自认败阵,算了吧。” 对茫茫真人道:“还有一战,你们若想杀他,就必须派个厉害人物出来,如这一场仍杀不了他,以后你们可别再动杀他之念头了,否则,我穷家帮还是要管这档子事。” 伍伯铭不屑地鼻哼一声,道:“你管得了么?” 茫茫真人忙向伍伯铭招手道:“伍庄主,我们商议商议.” 九位宗师,又集结一团,商议起来。 半晌后,伍伯铭回过身来,对斗酒神丐道:“这一战,即使我们胜了,我相信你吴帮主也不会让我们诛杀林元生,这一场不比也罢。” 显然,九位一派宗师,都已自知,再也派不出能与林元生单打独斗之人来。 他们势非杀林元生不可,若给林元生再胜一场,岂非给吴为非落下话柄,商议结果,倒不如不打这一场,使吴为非无话可说。 斗酒神丐吴为非哪有不知彼等心意之理,哈哈笑道:“你们到有自知之明,既不愿再派人杀林元生,又不愿放过林元生,想来,已决定不惜牺牲,要与我穷家帮决一死战了?” 伍伯铭道:“帮主执迷不悟,不肯牺牲林元生一人,而挽救无数生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何以不放林元生一命,而挽救无边杀劫呢?” 双方争执的焦点,只不过是林元生一人之命。 林元生见此情景,心忖:若为我一人的生死,而酿成腥风血雨,可谓罪孽深重了。 他暗叹了一声,面对吴为非道:“吴爷爷,我一人之事一人当,只要他们有本事杀我,就让他们杀吧,请你老立即退出这是非圈子。” 梁芳娥冷笑道:“你以为你死之后,江湖中就会太平么?” 林元生道:“起码不敢连累穷家帮。” 梁芳娥道:“也许穷家帮遭遇更惨。” 林元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芳娥道:“你可以请吴帮主解释。”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我问你一句话,此战之约是谁订的?假如你不来,我们就不打了不成?订此战约何干?” 林元生乍闻此言,登时大悟,敌人之与穷家帮谈和,是因有他在此,欲施诡计,将他与穷家帮分开,杀他后再战穷家帮,岂非毫不费力? 再说,梁芳娥是他的未婚妻,他死这后,梁芳娥性情偏激,胸罗万机,岂肯甘心寂寞终生,那会让江湖太平? 只听梁芳娥道:“你且回去,看他们还有什么伎俩?” 林元生点头返回吴为非身后。 伍伯铭见计谋败露,大为震怒,冷笑道:“吴帮主既有心一战,就你我二人对上几招如何?” 他虽是一派宗师,武功并不很高,此时,竟敢当众叫阵,若非有甚奸谋,必定练过“万流集”武功。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好极!好极……” 梁芳娥忙道:“帮主乃大军之帅,岂能轻易出战?” 武丐区霸道:“让老丐领教他几招?” 梁芳娥道:“他可能练过‘万流集’武功,区长老须小心为是。” 武丐区霸道:“谢谢姑娘关心。” 大步走了出去。 伍伯铭冷笑了笑,回身向戚家仁道:“戚大侠,借你的剑一用。” 戚家仁忙把“青霜宝剑”掷给伍伯铭。 他本非用剑之人,此时借剑使用,已明显的他练过“万流集”中的“梵音剑法”。 他朝武丐区霸略一拱手,道:“区长老请亮兵器。” 武丐区霸不敢小视伍伯铭,忙回来在十二护法之中,取来一条足有二十斤的铁棍,道:“庄主请。” (此处疑似有缺文,原书如此) 武丐区霸急忙侧身一步“呼”的一声,使出一招“农夫打麦”,朝伍伯铭的脑门劈下。 伍伯铭早知武丐区霸臂力过人,不敢举剑封架,忙闪身躲避,同时,展开“梵音剑法”,剑吐冷风白雾,神奇妙绝地把区霸罩住! 武丐区霸在武林中,可算是一流高手,尤其臂力甚大,但此刻,却像绑手绑脚似的,施展不开,因“梵音剑法”,神奇诡谲,招招占了先机,且被伍伯铭欺得过近,铁棍反成了累赘之物,闹得险象环生。 西北堂堂主洪公琉见此情景,顾不得穷家帮数十年的名誉,救人要紧,来不及请命,大喝一声,一跃而出。 敢情,对方早已料到这一着棋,洪公琉刚跃身而出,对方也跃出一人,同时发掌向洪公琉攻击,使洪公琉无法援救武丐区霸。 洪公琉拧身闪过来势,定目一瞧,登时,气得须发皆冒,也不搭话,抡掌反击过去! 原来九门派跃出之人,正是那贪生怕死,诡计多端的郭文郎,敢情,他不但贪生怕死,而还是个欺弱怕强之人。 他见洪公琉攻来,忙倒退三步,“呛”的一声,拔出钢剑,展开剑法,舞成一团银雾,再次欺上。 洪公琉之能在穷家帮济济人才中,任职堂主,自是相当了得,当下,就以一双肉掌,与郭文郎打了起来。 郭文郎剑法惊人,只不过五七招,就把赫赫有名的洪公琉罩在剑光之中,占了绝对优势。 洪公琉一落下风,其派中五名高手,恐其堂主有失,立即一涌而去。 梁芳娥忙喝道:“回来!” 他五人心虑洪公琉丧命郭文郎剑下,竟不听梁芳娥之命,依然向郭文郎疾扑。 六爻真人见六人围攻他们下弟子郭文郎,冷笑道:“要群殴么?好!”回身向他身后众人一挥手,喝道:“上!” 此话一落,即有十人跃出场中,反把穷家帮西北堂的五位高手包围起来,这十人中,有一二人练过“万流集”武功,剑法十分惊人,穷家帮西北堂这五位高手,哪能对付得了? 只一会工夫,便有一人受伤,一人死亡。 文丐见状,暗暗欢喜,悄然向后溜了出去。 梁芳娥见这五人不听命令,造成这等局势,大为生气,对方人多,又不能派人出场援救,以防引起对方一涌而上,说不得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随手拾起一根草茎,折成三四寸长,握在掌中,对斗酒神丐吴为非低声道:“赶快通知埋伏路旁人员,准备弓箭阻敌。”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要撤退么?” 梁芳娥道:“正是。” 斗酒神丐吴为非焦急地道:“场中几人怎么办?” 梁芳娥道:“我自有办法救他们。”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点头,即令人去通知路旁埋伏人员,准备弓箭阻敌,但通信之人尚未离开,埋伏在路旁人员,已喊杀连天,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并向九门派飞扑而去。 梁芳娥大惊,忙喝令阻止,但已晚了,九大门派三百余人已然迎了上来。 这就这一会工夫,双方已成混战场面。 梁芳娥定了定神,四下一瞧,已不见了文丐宋清和,登时恍然大悟,暗道: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利用他,反被他利用了。 只见担任战地和大营传递信息的吃禄丐邓化龙,匆匆而来,道:“姑娘,护守大营之人手,是否开来?” 梁芳娥跺脚道:“谁说的?” 邓化龙道:“宋清和通知老丐的。” 梁芳娥急道:“没有此事,快回去,通知陆长老,没有我亲口命令,不准任何行动。” 吃禄丐邓化龙领命匆匆而去。 陡闻一声惨呼! 梁芳娥心头一震,循声望去,见武丐区霸已被伍伯铭刺倒在地。 场中一片杀伐之声,惊天动地。 九门派除场中三百余人之外,埋伏后面的,也陆续现身,参与战斗,势如破竹,杀得穷家帮弟子落花流水。 梁芳娥对吴为非道:“快率众后退,再派弓箭手埋伏路旁,这里由我和林相公来应付。”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赤红,脸色铁青,道:“你们二人能应付千数之人么?” 梁芳娥顿脚道;“快去吧,我自有办法。” 斗酒神丐吴为非把与他同来的人员,向后撤退。 梁芳娥走近林元生身旁道:“把剑给我。你去把区长老的铁棍拾来使用,记住,专拣九位掌门人出手。” 林元生忙应了一声,一跃五六丈,举手之间,即毙两位前来敌人。 他拾起武丐区霸遗下的铁棍,即欲朝茫茫真人等扑去,偶一侧头,忽见洪公琉满身鲜血,被文郎长剑气光罩着,脱身不了,其堂下五位高手,早已死的死,伤的伤,无人支援,已到油尽灯残之境了。 林元生大喝一声,跃了过去,一棍击出。 郭文郎陡觉背后风生,无暇思考,更无暇回身观看偷袭者是谁,忙一转身,以剑封架。 “当”的一声,右臂一麻,钢剑已不知去向。 他反应灵敏,知道来人武功高强,赶忙向前跃出二丈之外,回头一看,见是林元生,吓得魂飞魄散,拔步就跑。 林元生为阻敌前进,无暇追击,只对洪公琉道:“快回去!” 猛一翻身,向茫茫真人扑去。 他尚在中途,各派长老一共五人,已然跃出将他截住,这五人,是华山六阳道人,终南铁脚道人,括苍神州一侠,峨嵋广世大师,武当茫杳道人。 林元生喝道:“挡我者死!”一招“横扫千军”,铁棍未到,一股强不可挡的锐风已然先到。 五人大惊,即忙倒退。 但,晚了一瞬,首当其冲的六阳道人,已被锐风划胸而过,胸脯开了一道八九寸长,二寸来深的血口,胸骨已断,可见肝肺,倒地身亡。 所谓锐风,是与剑气差不多,可在数步之外伤人。 这一招,足称惊世骇俗,挡路的四位各派长老,被吓得魂飞魄散,九位一派宗师,也惊惧万分,一个个亮出身边武器,凝神防备。 林元生一招得手,一抖手中铁棍,朝铁脚道人等四人欺近。 四人见状,哪敢抵挡,忙分左右闪开。 林元生视若无睹,大步直进。 九位一派宗师身后,忽然飘出一人,横剑而立,冷冷地道:“站住!” 林元生直走到距那人七尺之处,才停前进,道:“戚家仁,你可是想与我一较高下?” 戚家仁:“正是!” 林元生道:“好!接招!” 一矮身躯,欺进一步,手中铁棍横扫而出。 二人相距本有七尺,林元生欺进一步,仍有五尺多远,林元生的铁棍约四尺五寸,这么远的距离出招,戚家仁乃武林中的后起之秀,那会放在心上。 那料,突感一股无形劲力袭来,后退不及,忙举剑挡架。 “当”的一声,右臂一麻,“青钢宝剑”仿若一道电光,飞出十四五丈外。 戚家仁打了一个踉跄,虎口破裂,涔涔血流。 他大惊之下,忙飘身后退。 林元生冷然道:“不要惊,我若有心取你性命,此刻,你已命丧黄泉了。” 戚家仁乃是少林派选为修练“万流集”武功之人,数月苦练,竟接不起林元生一招,说来,岂不荒谬?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因素,一则林元生练的“自然神功”,并不注重招式,只重一种玄妙的借力诀窍,二则林元生自开始修练神功至今,每十天即服用二粒增进内功的罕世灵丹,他此时的内功,谁也猜不到有多高了。 再者,戚家仁虽曾练过“万流集”武功,但为速成,只修练剑术,尚未修练内功心法,而过于大意,致被林元生举手而败。 九位一派宗师见此情景,更加惊惧,也更心切杀戮林元生。 林元生一招把戚家仁击败后,又继续前进。 六爻真人为师弟之死,悲愤交集,冷哼一声,举步迎来。 茫茫真人忙拦阻道:“道兄切不可激动。” 朝左右八位一派宗师道:“散开!” 九人一晃身,摆出一个半月形,让林元生走将过来。 此时,铁脚道人,神州一侠,广世大师,茫杳道人已在林元生后面,见九位掌门人站成半月形,立即散开堵了林元生后路,而成为一个圆月形。 林元生止步站在圆圈之中,四下瞧了一眼,冷然道:“圆圈太大了,如想把我戮杀,就得把圆圈缩小一些。” 六爻真人阴森森地道:“你放心,今天你插翅也难飞了!” 说着,凝神向前逼进。 伍伯铭忙道:“道长不可躁进,这小子内功深厚得很,别着了他地道儿。” 六爻真人到底修养有素,虽在悲愤交集之中,闻言后,仍能把激动的心情压制下来,停步不前进。 林元生见众人只把他围住,不动手攻击,便又冷然道:“他们不进攻,我可要出击了。” 茫茫真人拂尘一摆,道:“你只要敢出……” 他话犹未完,陡闻一声惨呼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战场通往穷家帮的路口处,一名和尚摇摇晃晃,似是中了暗算。 那和尚附近的五六人见状,忙赶去探询究竟。 在那道闪电同绕之下,六人之中,竟有三人身首异处,另外三人虽然未死未伤,却被吓得魂飞魄散,傻立不动。 九位一派宗师见状,都被吓退一步,脸色大变。 林元生一见那闪电,即知是梁芳娥使出的剑气杀人绝技,倏见众人惊骇之状,脑筋一转,计上心来,遂冷冷地道:“你们可知那是什么绝技么?” 这以剑气杀人之技,二百年来,只听传说,无人见过,九大门派人都是博古通今之士,自然猜想得到,但却没有人答应。 林元生又道:“告诉你们吧,那是茅山教的绝技,叫什么……什么剑气……” 他故意说得似懂非懂,使得九位一派宗师,更加相信。 茫茫真人冷然道:“你怎知是茅山绝技?” 林元生道:“太上真人自命武林盟主,要穷家帮听命于他,并曾当众表演,我自然知道。” 茫茫真人道:“穷家帮有否听命于他?” 林元生道:“茅山教只不过是邪门左道,赫赫大帮,岂会听命于他?哼!” 茫茫真人道:“太上真人怀此绝技,穷家帮不肯听命,他岂肯干休?”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当时因有区区在座,太上老道虽身怀绝技,也得顾忌三分。” 九人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林元生莫测高深,若硬拼起来,即使能将他戮杀,自己方面,也一定要付出难以逆料的代价。 茫茫真人暗自忖度:“太上真人已潜入场中,若与林元生硬拼起来,他很可能插上一手,到那时,胜负伤亡,就更难逆料了,何不按原来计划,用计胜之。” 心念及此,遂冷然道:“林元生,你自量能胜我们九人么?” 林元生道:“很难说,即使你们能把我杀死,他们也得死伤一大半。” 林元生可以只身留此,主要目的是阻九门派东进,掌门人被他绊住,其他之人,自然不敢妄动了。 茫茫真人道:“也未必见得,今天之战到此为止,我们明天再战。” 说着,移步后退。 林元生道:“既是如此,请喝令贵九派弟子休战,放穷家帮弟子回去。” 茫茫真人一退其他八人及铁脚道人等四长老,也随之后退。 茫茫真人令广世大师和茫杳道人传令休战,放穷家帮弟子回营。 林元生游目场外草坪的混战,穷家帮后来的一百余人,已然伤亡一大半,九门派虽也有伤亡,比起穷家帮来,却轻多了。 他手扶铁棍,走出场外草坪,指挥穷家帮未伤弟子,搬运伤亡,及顺便侦察有无敌人埋伏在附近长草之中。 忽见前面三四丈处,长草摇动,似乎有人隐伏其间,因见他行来,想改换隐身位置。 他冷哼一声,一跃二丈,喝道:“谁在这时鬼鬼祟祟?” 执棍横于胸前,以防暗算。 此地长草特长特浓,虽被霜雪所侵,一二人隐伏其中,若不移动,近前八尺,也难发现。 他话落良久,仍不见有人现身。 他想:莫不是长虫野兽?不,此季节,长虫犹在冬眠之中,若是野兽,闻我喝声,定然吓得惊跑。 他冷冷地道:“若再不现身,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蓦地,二人从长草中站立起来,同声道:“不客气又能把我们怎样?” 林元生乍见二人,不由一怔,忙走上前去,道:“你们二人藏在这里干吗?” 原来现身的二人,乃是白紫燕和柳玉瑶。 柳玉瑶冷笑道:“我们若不藏在这里,此时,穷家帮已全军覆没了。” 林元生闻言一惊,道:“有那么严重?” 柳玉瑶道:“谁还骗你不成?你来看看。” 领着林元生向东走了七八丈,陡见一人躺在长草之中。 林元生忙上前一看,骇然道:“文丐宋清和。” 柳玉瑶一指草丛道:“你再瞧瞧这个是什么?” 林元生弯下身子,见是一条手指粗细的白色绳子,自北而南,不知有多长,再一细认,登时,冒出一身冷汗,道:“火引子!” 柳玉瑶道:“正是火引子,每十丈有一包火药,这老化子假传令谕之后,便到这里来点火。” 她笑了笑,接道:“不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燃点此火引子时,却被我点了他的穴道。” 林元生长叹一声,道:“这老不死的,当真阴险毒辣俱备。” 柳玉瑶道:“你瞧,今天这么大的西北风,烧将起来,前面是河,穷家帮七八百人,往哪里跑?” 林元生道:“可不是。” 柳玉瑶脸孔一板,冷笑道:“那狐狸精自作聪明,明知这老丐是奸细,却不肯揭发,而想利用他,今天若非我们二人,瞧她如何向斗酒神丐吴为非交代?” 林元生道:“今日之战,你二人功劳最大,现在要不要把这火引子毁掉?” 柳玉瑶道:“毁掉它干吗?这些事那狐狸精早已知道,并有周全防备计划,只是未料到这老丐这等奸诈阴险,把这老丐估计得太低了。” 林元生道:“你这话一点不错。” 他瞧了瞧天色,太阳早已下山,大地已是一遍苍茫,接着又道:“天快要黑了,你们哪里去,我看还是回穷家帮大营中去吧。” 柳玉瑶道:“我才不愿去看那狐狸精的死人脸孔呢。” 白紫燕也道:“她老是冷冰冰的,看了就讨厌。”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女人的心胸真窄。”他瞧了瞧文丐宋清和,又道:“这老丐怎么办?” 柳玉瑶道:“你顺便带他回去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把文丐宋清和挟在肋下,道:“这里危机四伏,你们二人要特别小心。” 二人同声道:“我们知道。” 林元生道:“我先走了。” 二女同声道:“去吧。” 林元生又叮嘱了二女几句,才大步朝穷家帮大营而去。 这时,未受伤的穷家帮弟子,已把伤亡搬运完毕,附近十亩之地,不见人影,偶尔掠过一阵西北风,荡起阵阵血腥,使这凄凉战场,更觉凄惨。 林元生挟着昏迷中的文丐宋清和,回到穷家帮大营时,厅中早已掌上灯火。 斗酒神丐吴为非,梁芳娥,五位长老,九位堂主均在厅中,却都未说话,个个脸色凝重,怆恻中隐现悲愤。 长老和堂主均落座两旁,不动不言,吴为非在厅中站立起来,梁芳娥站立窗前,面向窗外,厅中充满着浓重的闷郁气氛。 林元生一入门,众人都精神一振,长老和堂主都站立起来,吴为非停止来回,梁芳娥回过身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元生道:“在途中遇上了一件事。” 说着,将文丐宋清和放在地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及五长老九堂主,异口同声地道:“他怎么了?” 林元生道:“被人制了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也曾与人动手?何以不替他解开被点穴道?”说着,俯身检查文丐宋清和被点之穴。 梁芳娥冷冷地道:“是你把他制倒的么?” 林元生道:“不是,你认为应如何处治他?” 长老吃八方陆云中听林元生话意中有异,惊骇道:“公子,是怎么回事?” 林元生唯恐有损众人颜面,不好直说,只瞧着梁芳娥,征求梁芳娥的意见。 梁芳娥冷然道:“待他自己说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倒了一碗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对梁芳娥低声道:“好险只差一点儿即要全军覆没。” 梁芳娥道:“你见到她们二人?” 林元生道:“你怎么知道?” 梁芳娥道:“这还不简单,宋长老的穴道,既非被你所制,自然是她们了,再说,你久久不回,这等情况下,除她们之外,谁能留得住你?” 话里言间,醋劲十足。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你的疑心太重,我们除正事之外,什么也没说。” 梁芳娥道:“鬼才相信你的话。” 林元生微怒道:“不信算了。” 梁芳娥见林元生生气,不敢再严词厉色,微叹了一声,道:“她们定曾大骂我而自夸一番,是么?” 林元生道:“人家救了我们一次大劫,说几句也是应该的,况且她们并没有骂你。” 忽听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人点穴手法十分怪异,元儿,是谁点的穴道?” 梁芳娥道:“解不开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是呀,我已用了好几种手法,均解它不开。” 林元生道:“是柳姑娘点的。” “柳姑娘?” 众人都大感惊异,吴为非怒道:“柳姑娘何以点他穴道?” 梁芳娥抢先答道:“我来瞧瞧,稍等你自会知道。” 她轻移莲步,走上前来,略检查了一下,轻轻碰了一碰文丐宋清和的腰间,宋清和浑身一震,登时苏醒过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忙把他扶起来,道:“四师弟,柳姑娘是自己人,你怎么与她动起手来?”他们师兄弟相处几十年,吴为非怎会想到宋清和的不轨行径。 文丐宋清和舒了一口气,环视了众人一眼,陡然右臂一翻,一把扣住吴为非的腕脉,并以左掌贴住吴为非背心,冷惨惨地道:“谁敢上前半步,我即要他的命!” 五长老,九堂主见此情景,无不大为惊骇,齐声喝道:“你疯了?” 文丐宋清和这举动太突然了,不要说与他相处数十年的吴为非和各长老堂主万万料想不到,就是洞悉他奸谋的梁芳娥和林元生,也未料到。 吃八方陆云中脸色大变,大声喝道;“老五,快给我放手!” 文丐宋清和阴恻恻地道:“还未到时候!” 吃禄丐邓化龙怒极地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丐宋清和冷笑道:“师父临终时,我适逢外出,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你们说吧!” 吃八方陆云中道:“除吩咐大师兄接掌门户,及叮嘱我们除恶为善之外,什么也未说。” 文丐宋清和道:“这二宗中,恐怕有一宗不实吧?” 吃八方陆云中道:“哪一宗不实?” 文丐宋清和道:“前一宗。” 吃八方陆云中道:“哪里不实?” 文丐宋清和道:“我闻师父归天讯息后,立即日夜兼程返回,师娘告诉我,师父遗嘱,并非是叫大师兄接掌门户,而是你们六人违逆师命,硬要大师兄接掌的,是也不是?” 吃八方陆云中怒极反笑,道:“同门师弟尸体未寒,我们六人俱在,谁敢说师父不是叫大师兄接掌门户?” 吃禄丐邓化龙道:“不是叫大师兄接掌门户,难道还会叫你接掌不成?” 文丐宋清和道:“正是,是师娘亲口对我说的。” 吃八方陆云中须发皆张,道:“别提师娘了,提起她,大家都无颜面。” 文丐宋清和道:“为什么?你们作了亏心事,一提起她心里就不安,是也不是?” 吃八方陆云中怒声喝道:“胡说,我问你,可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 文丐宋清和冷笑道:“师父归天之日,我不在家,但师娘怎么死的,却清清楚楚。”顿了顿,继道:“我今天这样做,一则是为执行师父遗命,一则是为师娘报仇。” 吃八方气得浑身颤抖,道:“好,我们也毋须顾虑外人笑话了,就把所有内幕情形都抖出来吧,哼!你小子做的好事,以为我们都是瞎子……” 林元生和梁芳娥都非穷家帮中人,不应听人家内幕丑事,因情况紧急,又不能回避于外,白耗宝贵时光。 于是,林元生走上前去,摇手阻止吃八方陆云中往下说,道:“贵帮家务之事,我无权过问,不过,在此生死存亡的情况之下,家务之事,应容后再说。” 转对文丐宋清和道:“宋长老,你不能老这样制着帮主,你有什么条件,请说出来吧。”文丐宋清和道:“本帮家务之事,请你别管。” 林元生道:“我不是管你们家务事,而是公事。” 后退一步,冷然道:“宋长老,我先警告你,他是我的伯祖,你若伤他一根汗毛,管教你血溅五步。” 自茅壁中抽出一根长草,折取一节草茎,只微一挥手,竟把那坚硬如铁的乌木桌,洞穿一个小孔。 接着,又道:“我就这点儿本领,你自量一下,能否逃得了?” 文丐宋清和见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忖:“想不到这小子已练到摘叶伤人的境界,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此战下来,他们即使不全军覆没,也不会剩下多少实力,以后再藉九门派之助,夺取帮主之职,岂非更妙。” 心念及此,冷笑道:“林公子武功,诚然罕见,不过老丐并非怕死之人,若想把老丐吓倒,你是大错而特错。” 林元生道:“我并非吓你,只是不许你伤我伯祖,并请你立即放手,好让我们全力对敌。” 文丐宋清和道:“天下间,哪有这等傻蛋。” 林元生道:“你毋须顾虑,我拿生命担保,今番决不让各位长老难为你。” 文丐宋清和双目转了几转,道:“好,我信得过你。” 对吴为非道:“大师兄,对不起,请送小弟一程。” 挟持吴为非向后退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陡然厉声喝道:“老二、老三,不要顾我,快给我把这奸贼劈掉。” 林元生忙道:“吴爷爷,对敌要紧,不可为一时之气而误大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站着不肯动,但腕脉被扣,用不出劲,心不自主地被文丐宋清和带出厅外。 他不停地大喝大骂道:“老二、老三,你们都是死人,可知他这一去,为害多大?” 林元生跟在吴为非身前(吴为非是被挟持后退),以防文丐宋清和失信,及他身后之各长老突然出手,误伤吴为非性命。 文丐宋清和把吴为非带出房外后,对林元生道:“林公子,为防他们追击,我得点他一处穴道。” 道:“你不必点他穴道,他们若追击于你,我把们他拦住就是。” 文丐宋清和道:“好的,请林公子小心,老丐就要放手了。” 说着,扣住吴为非腕脉的手,微加了一下劲,接着,松手,一跃三四丈。 吃八方陆云中等长老,欲要追击,却被林元生拦住,吴为非待气血畅通后,文丐宋清和早已没入夜雾之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火红,脸色铁青,大发雷霆之怒,骂五位长老不中用,不听他的话,纵虎归山,骂得五位长老低头垂手,老泪如泉。 林元生道:“吴爷爷,各位长老并没有错,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全是你小子多事……” 林元生连忙单膝跪下,道:“好,就算是我的错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对敌要紧,以后再教训我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罢!起来。”抬头对吃八方陆云中道:“吩咐他们取饭来吃。” 不一会,司厨化子送来酒饭,摆了三桌,吴为非、梁芳娥、林元生等三人一桌,五位长老一桌,九位堂主又另一桌,三桌摆为一个“品”字形,吴为非等三人在上,长老和堂主在下方左右。 酒至三巡,吴为非脸色稍霁,对林元生道:“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林元生碰了碰梁芳娥,征求她的意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事情已到这个地步,还怕损我颜面么?” 梁芳娥道:“你就把经过情形说给大家听听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便把回途中遇到柳玉瑶和白紫燕后的经过情形,详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这番话后,无不胆战心寒,冷汗淋淋,无不夸奖柳玉瑶聪明过人,做事老到精细,功德无量。 斗酒神丐吴为非对梁芳娥道:“他们当真毒辣无比,竟想把我穷家帮一网打尽,姑娘对他们的谋略,有无对策?” 梁芳娥道:“他们这个谋略,在二月前我就已料到,不足为奇,只是未料到宋长老居然敢预先而私自行事,至于对策,早已想好,且已准备完善,帮主但请放心。”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预料他们几时行这火攻谋略?” 梁芳娥道:“若我判断不错,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在明天早晨,现在可能会提前于今夜四更至五更之间。” 林元生道:“你据何而断?” 梁芳娥道:“对方主持人若是伍伯铭,根本就没有今天之战,昨晚就已施用了,原因是,茫茫真人心地不及伍伯铭狠毒,故而决定白天放火,减少我方的伤亡。” 林元生道:“现在为什么又可能提前在今夜呢?” 梁芳娥道:“一则因见你武功过高,一则是茅山教已到了,恐夜长梦多,横生节枝。” 吃八方陆云中道:“我刚才得报,茅山教人员屯驻于西南偏西的出口处,正好堵塞我们的去路,敌人若以火攻,除非涉水渡河外,已无路可走了。” 梁芳娥道:“茅山教部署之地,也在我意料之中,各位只管放心,宋长老既已阴谋败露,未点燃引子,我一定胜回他们一场,只可惜他们提前了放火时间,减轻不少伤亡。” 众人闻言,都满目迷茫,他们处于西北风之风尾下,又无逃走之路,遍地长草,烧将起来,武功高者,倒还不妨,武功寻常者,怎么得了?但她却说得斩钉截铁,把握十足,如何不令众人迷茫。 她退席走到窗前,仰首看了看天色,道:“相公,时已一二更了,同我去办一件事。” 林元生道:“什么事?” 梁芳娥道:“走吧,马上你就知道。” 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即朝外走去。 林元生即忙随后跟去。 二人来到山坡下,一人带了一大把梁芳娥预先令人准备好的青竹竿。 这两把青竹竿,足有一二百枝,每枝均约拇指般粗细,丈许长短,林元生猜不出是何用途。 二人施展轻功飞驰了一程,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程,到达长草坪之西北方,也就是九门派人员出入之处,梁芳娥蹲在草丛中,静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发觉,便把青竹竿毫无规则的东插一枝,西插一枝,疏密不等,亩许之地,足足插了五六十枝之多。 之后,朝南伸展,但这时所插的,都有相当距离,一气把一二百枝青竹竿插完才停,林元生略估计了一下,自头至尾,约有四十丈之遥。 梁芳娥把青竹竿插完之后,道:“走,快回去。” 二人返回大营时,已将近三更了,吴为非和五长老、九堂主仍在厅中喝酒,等二人回来。 梁芳娥道:“吴堂主、段堂主、戚堂主、萧堂主、古堂主,你们五人各领十名手下,到小龙坡前面二十丈处,严防敌人前来偷取情报。” 五位堂主忙领命而去。 梁芳娥又道:“李堂主、尚堂主、方堂主,你们三位各带十名手下,北行二十丈处,严防敌人前来偷取情报。” 三位堂主各自应了一声,随即匆匆而去。 梁芳娥又对侍候的小化子道:“传十二护法听令。” 小化子奉命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十二护法鱼贯进入厅来,排成两列,静立听命。 梁芳娥道:“你们到后面河畔,严防敌人渡河来偷取情报。” 十二护法应声行了一礼,即又鱼贯而去。 梁芳娥喘了一口气,又道:“黄长老、毕长老、陈长老,三位请到各处巡视一番,瞧瞧有无敌人混了进来。” 三长老也各自领命而去。 西北堂主洪公琉见众人都有使命,独不派他,忙站起来道:“姑娘,怎么把老丐漏了?” 梁芳娥道:“你身负数处剑伤,好好休息吧。” 洪公琉道:“这点儿伤算得什么!还有什么任务,派我去吧。” 梁芳娥道:“好的,事情尚多呢,不过还未到时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看你们还没有吃饭,再吃一点吧。” 说毕,吩咐小化子暖酒添菜。 接着,又对吃八方陆云中、吃禄丐邓化龙和西北堂堂主洪公琉道:“他们也过来,陪梁姑娘喝一杯。” 六人围坐一桌,一面吃喝,一面谈话,直到四更。 梁芳娥道:“陆长老,请你立即把这大营附近的人员,带往东南方那株古松附近驻扎,请记住,吩咐他们尽量选择较高之地安营,越快越好,更要紧的,不许把此项行动泄漏出去,最好分批而去。” 吃八方陆云中,未问原因,即领命而去。 梁芳娥又对吃禄丐邓化龙道:“请你把驻守小龙坡的人员,也立即带到古松附近,择高地安营。” 吃禄丐邓化龙也未追问原因,起身而去。 二长老去后约一顿饭的工夫,梁芳娥又命洪公琉往北撤回三位防守奸细的堂主。 又过了一盏条工夫,梁芳娥对林元生道:“相公,你到小龙坡前面去,请吴堂主等立即撤往古松下。” 林元生一口把杯中之酒喝干,带了铁棍,大步而去。 梁芳娥对吴为非道:“帮主,我们到外面去瞧瞧。” 二人刚走出茅舍,防守北面敌人奸细的蛇丐李炳坤,跛侠尚游,铁面丐方外等三位掌主,已随洪公琉回来。 梁芳娥道:“你们回来得正好,请把坡下的树枝茅草,搬到河边去,并通知十二护法回来帮忙。” 跛侠尚游等立即依命行事。 此时,盘龙坡附近,除搬运树枝茅草的二十余人之外,就只有坡上的梁芳娥和吴为非了。 梁芳娥仰首观了一下天色,道:“敌人放火的时辰已到……” 她话犹未完,陡见小龙坡前三十丈处,火星跳跃,接着,“轰隆”一声,同时,火光冲天,附近长草,随即燃烧起来,紧接连,又几声“轰隆”巨响,就这一会工夫,火势已扩展到三十余丈,在西北风助燃之下,迅捷无伦地向东南伸展。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此情景,大为惊骇,焦急地道:“姑娘,火势扩展如此迅速,我们怎么办?” 半晌,不闻梁芳娥回答,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梁芳娥的人影,他心头一愕,急忙飞身下坡,几个起落,已到河边,只见梁芳娥正在指挥二十人,将一把一把的树枝和茅草,扔落河中。 扔落河中的柴草,随着激流而下,但流到桥下时,却统被桥桩阻住。 激流被阻,登时高涨上漫,流入长草坪中,直往古松下冲去。 梁芳娥见所有的柴草均已扔落河中,河水也已漫上草坪,始才舒了一口气,道:“快走,到古松下去。” 他们到达古松下时,火势已燃到达小龙坡。 春初草干,火势甚烈,照得满天通红,一阵一阵的浓烟随风卷来,使人心颇胆寒。 吃八方陆云中忙迎了上来,焦急万分地道:“他们真的用火攻了,怎么办?” 梁芳娥悠闲地道:“不要紧,请通知众人不必惊慌。” 吃八方陆云中道:“火势来得甚快,瞬间即到,我们处此低洼之地,莫非坐而待毙?” 梁芳娥朝二丈外一指,笑道:“慌什么?你看,火的克星已经到了。” 吃八方陆云中回头一看,只见二寸来厚的水头,穿过长草,滚卷而来。 吃八方陆云中举手敲了敲脑袋,茫然地道:“唉!姑娘真如神仙也。” 梁芳娥道:“令他们利用掌风,把水溅上草上,就不怕了。”说着,纵身飞上古松之上,四下观看。 林元生和吴为非也随后纵上树梢,观看火势。 此时,烈火已越过小龙坡,正向这里盘龙坡伸展。 斗酒神丐吴为非勃然大怒,骂道:“王八蛋,好不狠毒,竟然在我们的可能出路处,埋下弓箭手。” 再向东一瞧,更加愤怒,道:“反了!你们瞧,连对河也埋有弓箭手。” 梁芳娥道:“这也无可厚非,古往今来的战争,都是这样,为求胜利,必须不择手段,若人人都像你帮主这般仁慈,字典中,根本就没有‘战争’二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再向西北瞧,见起火之处,人影幢幢,烈火向西北漫延。 此时,火势已距盘龙坡不到十丈,距这古松,也只不过三十余丈。 吴为非俯首一瞧,地下积水已有四五寸深,始才心定。 忽闻梁芳娥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可能呢?” 林元生道:“什么事?” 梁芳娥道:“我观天象,风向转向时间,应在卯时之后,但现在已开始转向了。” 林元生道:“转的是什么风向?” 梁芳娥道:“东南风。” 林元生细看地下长草,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没有风,但草尾仍是垂向东向,应该仍是西北风。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有这等事?” 梁芳娥道:“你瞧,火势来得已慢多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留神瞧了一阵,道:“一点不假。”他看了看天色,天已微亮,又道:“现在距卯时不过是一盏热茶工夫了。” 此时,火势已烧上盘龙坡,只距数尺,火焰便可伸到三间茅舍了。 伸向这边的火势,已为众人用水阻止,无法再前伸了。 蓦地,一阵风掠过,吹得树枝摇动,使人有一种温暖舒适之感。 斗酒神丐吴为非拍掌道:“东南风,风向果然变了!” 梁芳娥道:“他们若按原定计划于现在放火,这一场火根本就没有,即使有,也是我们放的。” 林元生道:“你们看,那边的火势越来越旺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常言道:‘玩蛇之人被蛇咬,玩火之人遭火焚’,他们是自作自受。” 此时,天已大亮,东南风越来越大,那些阻火东北伸展的许多人,都向后跑,不再再阻了。 只将军岗上,站了许多人,显然系为突变的风向做紧急处置。 林元生突然一纵身,落在最高的枝头上,道:“奇怪,将军岗后面好像也起火了。” 梁芳娥和吴为非闻言,运集目力看去,果然不错,雾峰与将军岗之间,已浓烟滚滚,而火势也与刚才一样,蔓延甚快。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一下他们可惨了!” 只见将军岗上之人,即速向西撤走,人头晃动,估计之下,少说也有千人以上。 风向一变,火势反向西北伸展,已差不多烧到西面的出路了。 林元生道:“若早知有此变化,命人埋伏于他们的退路两旁,以弓箭射之,他们就更加惨了。” 梁芳娥道,“早有人在等待他们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讶异地道:“你什么时候派人埋伏等待他们?” 梁芳娥道:“昨晚二更时,我同林公子出去就是为这件事。” 林元生道:“我们只插了几枝竹竿,难道那几枝竹竿会变人不成?” 梁芳娥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它们不会动手,只会带路。” 此时,九门派之人,因火势将要封锁出路,都慌不择路,涌入梁芳娥所插的竹竿之间。 倏然间,前头人员竟突然在其间团团乱转,不知前去。 前头人员不走,后头人员因之而停了下来。 无巧不巧,正逢一阵东南风掠过,强烈火势,一下子伸展一二丈,已然烧到后面之人。 北面是雾峰,东南是火,只有西面,及西南可走,但西面出路,已被前头人员堵塞了,而将军岗后面的火势,因受东南风之助,正迅速的向西伸展。 因情况过于紧急,逃命为上,于是,都即向西南涌来。 那些进入竹竿间之前头人员,团团乱转了一阵之后,陆陆续续地也向西南方向走去。 但犹未完全离开,烈焰已到,竟有二十人被活活烧死。 他们所走路线,正是梁芳娥所插竹竿伸展的路线,正对着茅山教的营地,一点不偏,一点不斜。 林元生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梁芳娥道:“那些竹竿,是我布的‘迷踪阵’,叫你学你又不学。”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真乃天人也。” 林元生放目百亩宽广这长草坪,除古松附近一隅,和西南一角之外,已是一遍焦土了,不自觉地惦念起白紫燕和柳玉瑶来,暗付:“怎么不见了她们?” 忽闻吴为非道:“姑娘,将军岗后面那把火起得好怪,可知是谁放的?” 梁芳娥道:“除柳玉瑶和白紫燕外,还有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对,定是他们二人。” 林元生暗自点了点头,心道:“不错,她们可能登峰走了,她们这一手也真够狠,硬生生地封了九门派登峰之路,必系柳玉瑶想出来的计谋。” 此时,九门派之先头人员,已离“迷踪阵”,将要到达茅山教营地了,千余人,仍继续前进。 林元生道:“这个时候,仍不见茅山教现身,莫非走了。” 梁芳娥道:“太上真人是何等人物,那肯失此大好机会而悄然溜走?” 林元生道:“九门派并没多大伤亡,有足够实力与茅山教一拼,我猜不出是什么大好机会。” 梁芳娥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九门派虽无多大伤亡,现有人数,也不会少于茅山教,甚至犹要多出数倍以上,但这一场火攻,已使他们胆战心寒,士气消尽,兵法有云‘军心一乱,草木皆兵’,又云:‘兵败如山倒’,人多有什么用?” “要知,太上真人乃是个非常人物,驻扎于此,必有出人意外的布置,根本不会与九门派对面硬拼。” “再说,九门派迷迷糊糊地撞去,茅山教突起发难,很可能尚怀疑是我们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这话一点不假,这等大战,与三人五人之搏斗不同,全靠智谋和士气,以及明了敌情,团结一心,方有克敌之效。” 林元生道:“话是不错,但为什么……”他话犹未尽,蓦地,传来一阵喊杀,喝叱、惨呼之声。 林元生忙运集目力,循声看去,只见九门派千数之人,乱成一片,东奔西跑,后面人员,竟有些转身回去,却不见有茅山教的人现身。 同时,在九门派人数最多之处,陡然黑烟冒起,接着,传来数声“轰隆,轰隆”震天价响。 响声起处,人影翻飞,因距离过远,而黑烟太浓,看不清其间状况。 梁芳娥道:“若我猜得不错,那是‘索命雷’的声音。” 林元生道:“什么是‘索命雷’?” 梁芳娥道:“所谓‘索命雷’,制造十分简单,把火药装入一个生铁罐中,安上一条火引子,再把生铁罐口封了,装一个弹簧,弹簧上装上火石,把火石和火引子扎在一起,再接上一条长绳,使用时,只要一拉绳子,弹簧一弹,利用它的弹力,将火石在铁罐上一磨。自会发生火花,火花沾在火引子上,传入罐中,罐子立即爆炸,厉害异常,当年,武林贤儒以一人之力,大胜勾漏派一百余人,就曾用过这种‘索命雷’。”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错,我也听人说过。” 三人虽在谈话,眼睛却是望着九门派众人的情况。 只见在黑烟迷漫中,千数人仓皇逃命之间,接二连三地见人倒下,显然,系中了强矢。 不一会,千数之人,已然四分五散,各自逃生,只剩下十余人,双掌飞舞,一面拨架射来强矢,一面大叫大骂,不问而知,这十余人,定系各派宗师和长老了。 直到此时,才见距十余人三十丈外,出现一拨道人,约有二十余人,却成列而立,没有向十余人走近。 林元生道:“让我前去瞧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去干什么?隔山观虎斗不是顶好么?” 梁芳娥道:“前去瞧瞧也好,或许他们有所后约,我们预先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林元生道:“正是。” 说着,飘落地上,践水而去。 梁芳娥见古松下附近火势已为众化子扑灭,便令跛侠尚游带了一百人,除去新增桥桩,放水下流,并令清查伤亡人数,亡者,暂葬于古松之下,又令江湖郎中疗治重伤之人,各长老和堂主替轻伤之人疗治。 且说,林元生行至途中,突闻几个化子雷声大喝:“什么人?” 林元生扭头一看,见三个和尚,两个道士,正向这边匍匐而来。 五人闻喝,忙站立起来,双手高举,当首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峨嵋弟子清净。” 二十余名化子,自草丛中现身出来,迅捷地把五人围住。一个五旬化子冷笑道:“你们已溃不成军,竟还敢来作奸细,哼!各位兄弟,把他们干掉!” “干掉!” 二十余人同声附和,并把圈子慢慢缩小。 清净和尚道:“不!我们并非奸细,是错走途径。” 五旬化子道:“别信他的鬼话,兄弟们上!” 林元生忙赶上前去,喝道:“且慢!” 五旬化子道:“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五人前来作奸细,可要把他们干掉?” 林元生瞧了五人一眼,见五人都是四旬左右年纪,长相不恶,知道是为茅山教袭击,慌不择路,误撞来此,遂道:“他们并非奸细,不必杀死他们,留给帮主处理好了。” 清净和尚道:“大侠明镜高悬,仁心相救,贫僧永生不忘。” 五旬化子道:“领公子令谕!” 转向五人道:“看林公子金面,暂饶你们一死,走!” 五人朝林元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便由二十余人押古松之下。 林元生继续前行,来到距茅山教驻地二十丈处,躲在一块巨石后观看。但见九位掌门人,只有八人在场,同七位各派长老,以及戚家仁和伍纹龙,一共十七人。 十七人的四周,足足躺着七八十名伤亡。 刚才现身的茅山教二十余人,仍在原处未进。 十七人的左右前三面,依然不停地射击强矢。 十七人中,除一派宗师外,其他也都是各派中的顶尖高手,来矢虽多,却统统被他们挥掌拨开,或震落地上,伤不得他们分毫。 茫茫真人忽地对戚家仁和伍纹龙说了几句话,二人点了点头,立即冒着箭雨,朝正西飞驰而去。 太上真人见状,双目转了一转,发出一声震耳长啸。 啸声甫落,九门派的四周,各出现一拨人员,每拨都在二十人左右,连同原来现身的太上真人那拨人员,共约百余人。 四拨人员均与茫茫真人等相距十五六丈。 林元生前面五六丈远处,也现出一拨道士,幸他心机灵巧,没有被人发觉,但他也没有发现人家。 他很觉奇怪,这里茅草并不很长,在此白日之下,这点距离,怎么会看他们不见? 他探出半个头来,凝神看了一看,原来有个土坑,二十余人都藏在坑中,上面用茅草遮盖了,难怪看不见他们,他暗道:太上真人确非寻常之人可比。 太上真人见手下人员都已现身,即领着二十余人,朝茫茫真人等走近。 他一行动,其他四拨人员也跟着行动,向茫茫真人等逼近。 当太上真人接近九门派十余人十丈时,停止下来,喝道:“停止放矢!” 声落,强矢也随之而停,但放矢之人,却未现身。 只听茫茫真人冷笑道:“太上道友,想不到你已与穷家帮联成一起。” 太上真人冷冰冰地道:“凭你这点儿本领,也配运筹指挥作战,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茫杳道人怒声喝道:“狂徒,你敢小视本派掌门人?” 太上真人道:“你上不懂天文,下不识地理,外不明敌情,内不谙军心,还打什么仗?直到现在,还说本教与穷家帮联盟,岂不笑话!” 空空禅师道:“此战,乃敝九派与穷家帮之约,贵教与穷家帮若无盟约,你道长率众来此何干?”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直是孩娃之见。” 顿了顿,冷然道:“敝教如若与穷家帮有盟,你们一个也逃不了,现在,我懒得与你们多说,请问你们,想死还想活?” 他可真狂妄无伦,对九派宗师,竟也毫不客气,像对他教下弟子一般。 茫茫真人闻言,气得不怒反笑,道:“太上,有种就你和我走几招试试!” 太上真人道:“匹夫之勇,贫道素不为之。” 停了停,又道:“现在,你们生命均已在我掌握之中,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为念好生之德,给你们盏茶工夫考虑。” 茫茫真人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有绝技就请拿出来!” 太上真人道:“我若拿了出来,你们十五人决无一个有命,你能代表十五人么?” 伍伯铭道:“你有什么绝技,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显然,伍伯铭心机较深,不愿含恨九泉。 太上真人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脚下有三个‘索命雷’,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就立刻尸骨无存。” 此话一出,十五人无不脸色大变,“索命雷”的厉害,他们都曾亲眼见过,太上真人此言若非恫吓,他们确有尸骨无存之可能。 一时间,十五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主张。 谁说大丈夫不怕死,只因绝了生机,无可奈何罢了,或到了生不如死的情况下,不能不死。 只听太上真人又道:“如果你们不愿死,我也没有苛刻的条件。” 他自怀中取出一方书着黑字的白布,又道:“只要你们咬破指头,用鲜血签上你们的门派和名号就成了。” 话毕,一伸手,将白布掷了过去。 伍伯铭一伸手,将白布接下,即展开细看,只见上面写道:“茅山教教主太上真人,上承天命,下顺人心,本人代表本派,衷心拥护为天下武林盟主,自今以后,绝对听从盟主令谕,赴汤蹈火,如有三心二意,祖师神明共鉴,不得好死——具结人。” 伍伯铭看毕之后,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凉气,将之交给茫茫真人。 茫茫真人接过结约,展开与人众同看。 登时,都浑身颤抖,看不出是气愤,抑是悲伤。 只听太上真人道:“你们只要咬破指头,在‘具结人’下面签上门派,大名或法号就成了。” 茫茫真人看毕后,冷冷道:“这是有关一派盛衰荣辱,以及眼前个人的生死问题,贫道不便勉强,各位自行决定吧。” 这是一件最最重要的大事,若为怕死而在结约中签下门派名号,无异是作了太上真人的奴隶,永远也别想抬头了。 只听太上真人道:“各位别咬文嚼字,把结约看得太重,这只不过是表面文章,轻重都是一样,实际上,贫道并非要作武林盟主,而是要各位捐弃前嫌,彼此联盟起来对付穷家帮。” “我这番话全出至诚,决无半点虚伪,各位尽管放心。” 伍伯铭道:“你既要我们捐弃前嫌,与你联盟,为什么不立盟约,而要我们单方具结呢?” 太上真人道:“其实盟约和结约,在我来说,根本没有分别,但在贵方却大大不同,盟约可以随时推翻,我若放你们走后,你立即毁约,岂非多余?” 他微叹了一声,又道:“我实在告诉你们吧,我之率人来此,全系为助你们消灭穷家帮。” “你们或许会认为我危言耸听,花言巧语地想说服你们,其实大谬其然,你们瞧瞧,我所部署的位置,根本就与你们无关,而纯系为堵穷家帮出路,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来意么?” 伍伯铭道:“你既系为穷家帮而来,且有意与我们结盟,何以又狠施杀手,伤亡我们七八十人呢?” 太上真人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我若不这样做,你们自视太高,肯与我如此面对面谈话么?” 括苍派掌门人神州一奇冷笑道:“饶你舌绽莲花,能将死人说活,我也不信。” 太上真人道:“为何不信?哪句话没有道理?” 神州一奇朱世杰道:“凭穷家帮那几个叫化子,就能把你道长惊成这样么?”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错了,你们都错了,把穷家估计得太低了,告诉你们吧,今日的穷家帮,并非往年的穷家帮了,文有梁芳娥,武有林元生,说句不好听的话,如单凭贵九派与之相对,我敢拿首级作赌,你们十战下来,必有九战惨败,即使我们联盟起来对付他,贫道也不敢说有多大胜他的把握。” “就拿此战来说吧,实力方面,你们起码胜之一倍,足可称兵多将广,高手如云,地利方面,又占了绝对有利地形,却得狼狈而逃,慌不择路,撞到这西南方来,试想想,这是为了什么?” “再说,你们之以火攻,虽非上策,却未多加想想,他们知你们的计策,却敢大胆地在盘龙坡扎营。” “不说梁芳娥,就穷家帮那几个长老,也能看出盘龙坡乃是一处绝地,你们都以为他们是死人,糊里糊涂地安营给你们烧,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番话,把一十五位自命不凡的一派宗师和长老,说得无不心服口服。 伍伯铭点头道:“道长此言,诚然有理,不过,据你道长推测,他们凭什么敢用盘龙坡为大本营呢?” 太上真人道:“据我猜测,梁芳娥乃是个诸葛亮再世,武林贤儒重生之人,胸罗万机,除把你们的行动算得一点不差之外,还把气候风向算得准准确确,故才敢大胆地使用盘龙坡。” “不但天文、地理、敌情,都在她掌握之中,连贫道也在她掌握之中,供她利用,你们不走正西,反而冲向我营地而来,就是一个例子。” 伍伯铭点头不语,心忖:真奇怪,我们为什么走此方向? 太上真人道;“如我猜测不错,正西之路,一定被梁芳娥的迷阵堵了,故……” 他偶一侧头,陡见六十丈外,来了大批九门派的援手,登时,脸容一板,改口道:“你们先在结约上签下门派名号再说。” 茫茫真人对空空禅师等道:“各位意下如何?” 太上真人冷然道:“限你们在半盏茶工夫签好,否则我即要你们尸骨无存!” 第七章 凯歌声中悲沥血 十五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他们虽然看见援手,却仍是没有一点欢愉之色。 只听太上真人又道:“敢情你们是选择死路了?” 蓦地,一个灵念袭上伍伯铭的脑际,他双目转了几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突兀地一笑,把茫茫真人等十四人笑得莫名其妙。 好半晌,伍伯铭才收敛笑声道:“伍家庄庄主伍伯铭,决不具结,太上魔头,你尽管……” 神州一奇朱世杰急道:“伍庄主,请三思而行。”伍伯铭道:“太上魔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差点儿上了他的大当。” 太上真人闻言,心神大震,但他心机深沉,仍是原来的态度和神情,冷冷地道:“伍庄主,你这话怎讲,贫道是念好生之德,不忍毁你们尸骨,故才不厌其烦,分析利害,好言相劝,不料你反以为我虚声恫吓,好,你就试试看。” 话毕,慢步后退。 茫茫真人道:“太上道友——且慢!” 太上真人冷笑道:“有什么遗言,请快说。” 茫茫真人道:“可否放七位长老离去后再下杀手?” 伍伯铭道:“不必离去,你们也不想想,太上魔头是何等心肠的人物,如能把我们毁掉,哪还会等到现在。” 一言惊醒梦中人,十四人顿时精神大振,同声道:“有理!” 伍伯铭朝前来援手高声道:“纹龙注意,不许放走茅山教一人。” 太上真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喝道:“放箭!” 声落,无数的强矢,如雨点般的向十五人射来。 此时,九门派援手,只距太上真人二十余丈。 太上真人忙喝令教下弟子摆开四座“七星阵”,并令二名轻功较高的弟子,南去救援。 戚家仁和伍纹龙带来的援手,都是在这里败回太清观的,共一百四五十人。人数虽然不少,如在平时,足可与茅山教百余人一战,但此刻士气低落,斗志不高,虽去而复回,却都不肯主动攻击。 太上真人见此情景,稍觉安慰,双目一转,冷然道:“此时,你的军心散乱,士气消沉,绝非本教对手,你们如若不信,尽管进攻吧!” 茫茫真人等十四人,也已看出自己弱点,知道这仗打下来,吃亏的仍是自己。 当下,一面拨架来矢,一面道:“也未见得。” 太上真人道:“你们既不肯与我联盟,此仗不打也罢,如想报今日之仇,可随时相约,贫道决不令你们失望。” 这话,内有文章,若不深加研究,定觉不通。 他仍大奸大恶,而极高智慧之人,虽已看出此战必胜,却不愿打,原因是:不愿伤自己实力,也不愿意伤九门派实力,否则,穷家帮趁双方元气未复之时,各个击破,穷家帮岂不成了武林领袖? 他要保存自己实力而自卫,保存九门派实力而牵制穷家帮,而且,除非在不得已之下,他是不与人硬拼的。 茫茫真人等细想之下,都觉得太上真人的话大有理由,也觉得太上真人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以前,他们自命不凡,把太上真人估计得太低了,以后,非得好好检讨和商议一番不可。 茫茫真人道:“结盟之事,请少开尊口,至于报仇之事,为期决不会很远,一月之内,准有战约奉上。” 太上夫人冷笑道:“贫道一定候教。” 话毕,喝令停止放矢,接着又道:“各位可以走了。” 茫茫真人冷哼一声,领先大步而去,百余援手,一齐动手,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患挟起,随后而去。 茅山教未伤一人,白白赚了数十人性命,太上真人好不高兴,咧嘴一笑,下令回山。 蓦地,二十丈外的一株冬青树上,飘落二人,一面朝太上真人走来,一面笑道:“太上道长,恭喜你大获全胜。” 太上真人心头一愕道:“姑娘是……” 前面一人道:“不认识我了么?” 太上真人举手敲了敲脑袋,哈哈大笑道:“哦!原来是柳姑娘,别怪,别怪,贫道年纪老了,脑筋不管用了,姑娘此来,是否为助穷家帮?” 柳玉瑶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谁也没有帮助,再说,我们姊妹只是个女孩子,有什么能耐助人?” 太上真人道:“客气,客气,令师瑶宫圣母,乃武林前辈,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门徒,那还错得了?” 柳玉瑶道:“承道长看得起,小女子甚感荣幸,道长若不疑心,小女子倒愿助道长一臂之力。”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贫道如能得姑娘之助,敝教定可倍增实力。” 他双目转了一转,又道:“姑娘不是与林大侠很要好么?怎么不助林大侠,反而助贫道呢?” 柳玉瑶笑容倏敛,小嘴一撅,冷然道:“那是以前的事。” 太上真人道:“现在呢?”他乃老奸巨猾之人,虽想得到柳玉瑶之助,即又不肯全相信于她。 柳玉瑶道:“他现在有了梁芳娥,自然不会看得起我了。” 太上真人双目又转动了几下道:“若我猜测不错,这梁芳娥就是塔中老妇的化身。” 柳玉瑶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太上真人道:“林元生与梁芳娥,乃是贫道主的婚,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自然不能再与你相好。” 他仰首仔细考虑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道:“姑娘可是真肯助贫道一臂之力?” 敢情,他自以为见识广博,懂得青年男女的心理,打谅柳玉瑶因爱成恨,诚心助他,却又不敢相信,故才有此一问。 柳玉瑶道:“我与道长素无交往,突来自荐,自然难怪道长疑心,请问道长,可曾听说过六十年前,九门派一百余人,联手围攻家师和勾漏青煞于黄山之事?” 太上真人道:“听人说过。” 柳玉瑶道:“不瞒道长说,我此次下山,仍系奉家师之命,替家师洗雪黄山仇恨,只因人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初时,我本想藉重穷家帮之力,谁知吴为非竟礼聘梁芳娥掌管兵符,她与我可说是水火不容,不得已,只好投靠这边来了。” 太上真人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贫道无限欢迎,我相信彼此一定合作得十分愉快,也相信一定能达到姑娘愿望。” 敢情,他已完全相信了柳玉瑶。 柳玉瑶道:“不过,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有几件事得预先申明:第一,我不入茅山教。” 太上真人道:“这个当然。” 柳玉瑶道:“第二,你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太上真人道:“此话怎讲?” 柳玉瑶道:“明白地说,我们只互通信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太上真人想了一想,道:“得!你我既在一条路上,你的利益即是我的利益,我的成功,也就是你的成功。” 柳玉瑶道:“还有一事,我需要人手时,你必须马上支持。” 太上真人道:“这个自然。” 柳玉瑶道:“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太上真人想了一想,自怀中取出一本羊皮小册子,道:“这册子内是本教的联络信号,乃是最最机密之物,姑娘绝对不可遗失……” 柳玉瑶插嘴道:“你给我瞧瞧即可,不必交我,以免丢失。” 太上真人道:“只怕姑娘记不了这许多。” 将小册子交与柳玉瑶。 柳玉瑶接过小册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仍还给太上真人道:“你收回去吧。” 太上真人道:“这一百二十种联络方式你都记熟了?” 柳玉瑶道:“与你联络的记几种就成了,其他记着何用。”话毕,一福为礼,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太上真人忙稽首还礼,道:“后会有期。” 柳玉瑶拉着白紫燕的手,疾步而去,直走出五十余丈,白紫燕才道:“姐姐,怎么不把他那本小册子带走?” 柳玉瑶道:“妹妹,你把太上老道估计得太低了,他哪肯就会完全相信我们?”白紫燕道:“你是说他那联络信号是假的?” 柳玉瑶道:“那倒不是,但他会马上更改,现在我不要他那本小册子,他不但不会更改联络信号,反会以为我们真诚与他合作。” “再说,姊姊在其他方面倒也寻常,但在记性方面,却不错,刚才我已记上数十种了。” 白紫燕道:“姊姊真了不起。” 柳玉瑶微微一笑,转向八仙镇而去。 太上真人目送二女去后,也即收集手下而去。 这一切情形,都已落在林元生眼中,他若有所失,觉得很是难过。 柳玉瑶在机智上,武功上,都非泛泛之辈,尤其对他林元生,可以说是情深义重,但因与梁芳娥不睦,却改变意志援他的敌人茅山教,尤其是白紫燕,乃是他父母做主的未婚妻,又是她的义妹,竟也为了不愿看梁芳娥的冰冷脸孔,投效于杀母仇人。 白紫燕幼缺母爱,现又遭丧父之痛,本还可投奔伯父凌望之,但凌望之又受刺激而患了疯病,亦可谓时乖命蹇了,他林元生,不说与她有夫妻之约,就是在上代的关系上,也不能让她浪迹江湖,该有个妥善的照应才对。 然而,苍天弄人,月下老人又把他与梁芳娥系在一起,梁芳娥性情偏激,醋劲又大,不肯效娥皇女英之美谈。 林元生慢慢地站将起来,见茅山教人员已远去,便欲回往古松之下。 他刚一回身,见五个化子匆匆而来,道:“公子,梁姑娘请你回去。” 他暗叹一声,情意萧条地走了回去。 (此处疑有缺文,原书如此)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有无后约?” 林元生道:“有是有,不过尚未订定,九门派预定在一月之内通知茅山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既这样,我们也该回去了。”话毕,吩咐吃八方陆云中下令回城隍庙。 初春日短,斗酒神丐吴为非等到达城隍庙时,已是日落西山了。 当他们正要入庙之时,蓦地,一阵血腥气味随风自庙中飘了出来。 梁芳娥柳眉一蹙,忙喝道:“帮主止步!”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愕,道:“什么事?” 梁芳娥道:“帮主不觉得有些不对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探首内望,只见庙中静悄悄地,有如鬼域,毫无动静。 梁芳娥道:“我们有二十余人留守庙中,此时,尚不出来迎接,必有缘故。” 林元生一拍大退,道:“糟!必出了事,你们有否嗅出血腥气味?” 吃禄丐邓化龙,江湖郎中陈善仁,同声道:“不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在此稍等,我先进去瞧瞧。” 林元生道:“吴爷爷我陪你去。” 二人凝神蓄势,进入前殿,仍是静如鬼域,毫无发现,但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圆睁,脸上肌肉,因心情激愤而跳动,继续朝中殿走去。 他陡然的喝一声,向前扑去。 林元生忙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吴爷爷不可过于激动,说不定尚有敌人埋伏暗处。” 原来,留守庙中的二十余人,均已死在中殿。 斗酒神丐吴为非目眦欲裂,浑身颤抖,一甩林元生的手,一跃三四丈,进入中殿。 林元生恐尚有敌人埋伏殿中,急忙随后跟去。 殿中一共死了二十三人,有的尸首异处,有的断腿缺臂,有的肚破肠流,完整的尸体只有二三具,狼藉不堪,惨不忍睹。 但细自观察,却像经人有意摆布过似的,一时却看不出摆的是何名堂。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此情景,禁不住老泪如泉,放声痛哭起来。 林元生定了定神,手执铁棍,在中殿的四间偏房查察了一番,均无埋伏敌人,方才放胆,细心检查尸体。 他再细察二十余具尸体的摆布,登时看出些名堂,似是一个“九”字,越看越像,果然是一个“九”。 他点头自言自语地道:“不会错,是他们干的了,哼!倒也不失英雄气概,敢做敢当!”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停止哭声,道:“孩子你说什么?” 林元生道:“你仔细瞧瞧,这些尸体是否摆成一个‘九’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依言细细一看,果然是个“九”字,登时,化悲痛为愤怒,发须皆竖,冷笑道:“九门派!好狠毒的心肠,我若不索回这笔血债,誓不为人!” 他内功浑厚,字字铿锵刺耳。 梁芳娥和各长老闻声,立即赶了进来。 众人乍见此种情景,同时也都一愕,接着,几个长老和堂主,皆老泪如雨,悲愤填膺。 梁芳娥瞧了瞧尸体的摆布,又数了一数人数,道:“我们留下二十四人,这里只有二十三具尸体,你们到各处瞧瞧。” 九位堂主立即分头四处找寻。 梁芳娥又把那几具完整的尸体,详细检查了一番,对吃八方陆云中道:“这三具完整的尸体,拿雪冰起来,其他派人埋葬。” 吃八方陆云中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梁芳娥道:“这三人中了‘小天星’掌力。” 吃八方陆云中道:“小天星掌是少林寺的武功。” 林元生道:“这些尸体摆成一个‘九’字,自然是九门派干的。” 梁芳娥道:“也未见得,我们尚有一人未死,找到他后,问他一问自可明白。” 她话刚完,即见地头龙吴一仙抱着一人回来。 梁芳娥忙迎了上去,道:“他死与未死?” 地头龙吴一仙道:“尚有一点儿气,但受伤极重,已无法救他了。” 说着,将那人放下。 梁芳娥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脉息,即令人把那人扶坐起来,然后,自怀中取出一只银针,插入那人的命门穴中,又以掌贴在那人背心,将真气输入那人体内。 不一会,即见那人全身发抖,双目微睁,嘴唇翕动。 吃八方陆云中忙道:“喂!你们伤在谁人手中?” 那人嘴唇动了几下,声音微弱地道:“和……尚……和……尚……” 吃八方陆云中焦急地又道:“哪里的和尚?” 那人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却没有说出声来,接着,双脚一挺,即告命终正寝,了却残生。 梁芳娥站将起来,失望地长叹了一声,道:“早回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说什么?” 吃八方陆云中道:“只说出和尚二字。”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已经足够证明是九门派干的了。” 梁芳娥道:“何以见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尸体摆成一个‘九’字,这三人中‘小天星’掌力而亡,‘小天星’掌力乃是少林寺的武功,再加上这孩子所说‘和尚’二字,还有什么疑问呢?” 梁芳娥道:“当然,帮主所断定也有道理,不过,如细加研究起来,却有许多疑问。”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原闻姑娘高论。” 梁芳娥道:“这事之发生,应在昨夜四更至五更之间,九门派人多,分一部分人到这里来,是可以办到的。不过,我判断他们不会这样做。”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何以见得?” 梁芳娥道:“九门派此次战役的主持人,若是伍伯铭,或有可能,但是,茫茫真人没有这么狠心,况且,他们预料此战下来,即使不把我们全军覆没,也会消灭我们的主力,哪会把这几个留守人员放在心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你这分析虽不无道理,但,尸体摆成个‘九’字,分明是杀人留字,及有练就‘小天星’武功之人在场,和那孩子所说的‘和尚’,这三种铁证,姑娘有何理由把他推翻呢?” 梁芳娥道:“很简单,若是九门派所为,他们既系悄然而来,就不该留下记号,显然是一个嫁祸江东之计,‘小天星’掌力,虽是少林武功,但也不能说除少林寺外,就无人知道,再说,那人死前遗言‘和尚’二字,就更不足采信了,若是九门派干的,他决不会说‘和尚’,而必说‘九派’二字,根据上述道理,我敢说此事非九门派所为。” 林元生道:“既非九门派所为,你猜想可能是谁所为呢?可是茅山教?” 梁芳娥道:“若茅山教已知你我乔装嫁祸的事,这件惨案,茅山教不能说没有嫌疑,但并不大。” “据我猜想,嫌疑最大者,是文丐宋清和。” 此话一出,殿中之人,都同时一震。 斗酒神丐急道:“是他?” 梁芳娥道:“我只是据理猜测,也不一定是他。” 林元生道:“不可能,他一人的武功再高,也无法一举杀死二十四人,总有几人逃掉。” 梁芳娥道:“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主凶。” 林元生道:“那从凶呢?” 梁芳娥道:“这就难说了,不过,不出五天,包管水落石出。” 提起文丐宋清和,帮主、长老、堂主,都悲愤交集,哑然无言。 梁芳娥令人办理善后之后,便独自到后殿偏房更衣休息。柳玉瑶和白紫燕投效茅山教的事,林元生尚未告诉梁芳娥和吴为非,他一直耿耿于怀,今见事情已告一段落,只对吴为非说了一声,有事外出一趟,便到八仙镇来访晤二女。 林元生离庙不过盏茶工夫,忽然管事化子匆匆走入中殿,对正在与长老和堂主议事的吴为非道:“禀告帮主,少林寺长老空灵大师求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一怔,大感意外,急道:“在哪里?” 管事化子道:“在庙外。”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除空灵大师外还有谁?” 管事化子道:“只他一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想了一想才道:“请他进来。” 管事化子应了一声,即匆匆而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他一人来此何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要与茅山教决战,不外是来谋和,免除后顾之忧。” 此时,殿中二十四具尸体,已搬去二十一具,只剩下三具为“小天星”掌力所毙者。 不一会,那管事化子已领空灵大师进入中殿。 斗酒神丐吴为非及五长老,九堂主均起身相迎。 空灵大师双掌合什,喧了一声佛号,道:“打扰,打扰。” 斗酒神丐吴为非神容严肃,让空灵大师入座后,道:“大师只身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空灵大师道:“贵帮与敝寺,一向修睦和好,尤其你我,更说莫逆,不想为些小事,竟闹得腥风血雨,真乃令人痛心,令人遗憾!”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大师也会说出这等慈悲的结果,倒令老化子莫名其妙了。” 空灵大师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生杀也是佛门一戒,贫衲乃佛门弟子,这话哪里错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佛门弟子是明地慈悲,暗里狠毒的么?”顿了顿又道:“战争已成,一切浮语,皆是多余,还是实告来意吧!” 空灵大师道:“贫衲之言,并非浮语,此来,实欲与帮主谋和,挽救苍生。”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占了便宜犹卖乖,敢情,打谅我穷家帮无人了。” 空灵大师道:“此战,敝九门派伤亡,并不比贵帮轻,何谓占了便宜?”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战场上,明来暗往,即使全军覆没,也无话说,可是,本帮留守此庙中的二十四人,却死得毫无代价了。” 空灵大师道:“有这等事,据贫衲所知,敝九派并无派人到这里来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指地上的三具尸体道:“事实俱在,非我化子胡说八道,大师不信,尽可检查他们的死因。” 空灵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细自检查了三具尸体一番,自言自语道:“奇怪……” 吃八方陆云中道:“此事且不说,就凭大师此来谋和之意,我们也无法答应。” 空灵大师道:“谋和就是谋和,还有他意不成?” 吃八方陆云中道:“不是为了后顾之忧?” 空灵大师不善谎言,一时无法否认。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管你们谋和之意如何,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你们与茅山教之战,我决不插手。” 空灵大师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把本帮叛逆宋清和送交本帮处理。” 灵空大师道:“贵帮长老宋清和并不在太清观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除托庇贵九派之外,别无他路,大师既不肯将他交出,谋和之事免谈。” 空灵大师为难地道:“宋长老确不在太清观,我回去查查,若果真在本九派中,一定将他送交帮主。” 话毕告辞而去。 空灵大师去后约盏茶工夫,管事化子又来案告道:“茅山教长老太乙求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告诉他,我不在。” 管事化子领命而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若我猜测不错,太乙老道此来,不但欲与我们订互不侵犯之约外,并有与我们结盟共灭九门派之意。”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堂堂大帮,岂能与其邪门左道结盟,别管他。”话毕,独自来到后殿,令管事化子摆酒开饭。 管事化子忙传令出去,不一会,便送来酒菜。 斗酒神丐吴为非在桌前坐下,道:“请梁姑娘。” 梁芳娥自偏房出来,只见吴为非独坐桌前,一面入席,一面道:“林相公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说有事出去一趟。” 梁芳娥闻言,神容顿露愠色,冷“哼”了一声,未说什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喝了一口酒,道:“姑娘可知他干什么去?” 梁芳娥道:“除去会晤柳玉瑶和白紫燕外,还有什么事?回途中,我看他神不守舍,就知他心中有鬼,果然不出我所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白紫燕是他义妹,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姑娘何必生气?” 梁芳娥道:“帮主可知我与他的关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虽未对我说过,但我已经猜着了,姑娘就是震撼江湖三四年的塔中姑娘,与他已是夫妻关系。” 梁芳娥秀脸飞红,道:“夫妻关系虽尚谈不上,却也已在大庭广众之下订了婚,说将起来,我亦该称你老人家为吴爷爷,你老人家评评理,他老是一心念着她们,对是不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也许有其他之事,待他回来,让我问他一问。” 梁芳娥道:“我并非不许他与她们见面,可是,为什么偷偷摸摸,瞒神瞒鬼地瞒着我?”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别生气,我着人去叫他回来。”话毕,令管事化子去八仙镇悦来客栈请林元生回来。 之后,又道:“刚才九门派派了少林寺长老空灵大师来求和。” 梁芳娥道:“你有否答应他?”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其求和之意,是因与茅山教决战,欲免去后顾之忧,并非诚意,我没有答应。” 顿了顿,又道:“茅山教也曾派长老太乙真人来此,我连见也没见。” 梁芳娥沉思了一会,道:“你老这样决定有些不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哪里不妙?” 梁芳娥道:“眼下之局,都只能顾到‘利害’二字,身份名望,及以往的仇恨,为了利害,均已无法兼顾了,你这等拒绝他们,很可能导致他们暂时联盟来对付我们。”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门派肯与茅山教联盟?” 梁芳娥道,“这一战,九门派已知我们的厉害,若不与我们和好,或把我们消灭,决不敢与茅山教决战。” “太上真人乃是个大奸大恶,而善于攻心之人,那还不利用九门派心理上的弱点,上前勾搭之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这话大有见地,有无补救之法?” 梁芳娥道:“我们不能反向他们求和,看他们行动再说,如能把目前这件大事解决,纵使他们联盟起来,也不足为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目前尚有什大事?” 梁芳娥道:“就是二十四人惨死之事,刚才,我细自推测了一番,这件事,绝非九门派所为,也非茅山教所为,定系新崛起的帮派所为,这个帮派,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力定然不弱,而其主持人定系穷家帮的死对头,利用这个时机,出来拖你的后腿。”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苦思良久,仍想不出穷家帮有什么死对头。 梁芳娥道:“别苦思,派人出去打听,包管五天内有必有所获。”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即传令吃八方陆云中进来道:“快派人出去打听有无新崛起江湖的帮派。” 吃八方陆云中应了一声,即忙退出。 二人一面吃喝,一面谈论目前大局,不觉已是三更了,梁芳娥见如此深夜,仍不见林元生回来,不自觉地,大发娇嗔,又派了一名管事化子前去促请。 且说林元生到达悦来客栈时,柳玉瑶和白紫燕正在房中吃饭,见林元生到来,皆大欢喜,忙让进房中,又令酒保添酒加菜,殷勤招待。 林元生也不客气,肚子也饿了,立即大吃大喝起来。 柳玉瑶道:“多喝几杯,今夜不必回去了。” 林元生道:“那边出了事,不回去不行。” 接着,把二十四人惨死之事说了一遍。 柳玉瑶道:“这点小事,吴帮主自会处理,放量喝吧。” 林元生瞧了二女一眼,道:“我并没有得罪你们,而你们对我也不错,为什么突然投效于茅山教?” 白紫燕急道:“我们投效茅山教……” 柳玉瑶忙白了白紫燕一下,不让她说出实情,接道:“我们无门无派,爱助谁就助谁。” 林元生道:“你不是答应助吴帮主的么?” 柳玉瑶道:“吴帮主有了梁芳娥,用不着我们了。” 林元生道:“谁说的?” 柳玉瑶道:“你说的。” 林元生道:“我几时说过?” 柳玉瑶道:“你虽未说出来,行动却告诉了我们。” 林元生道:“我的行动还不是与往常一样么?” 柳玉瑶道:“你摸摸良心吧。” 林元生放下碗筷,道:“女人的心眼真多,我敢对天发誓。” 柳玉瑶道:“不必发誓,只要你今晚留在这里,我们就相信你了。” 林元生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柳玉瑶道:“紫燕妹子是你的未婚媳妇儿,在未婚媳妇儿处过一夜,算是强人所难么?好没良心。” 林元生搔了搔头,呐呐地道:“这……这……” 柳玉瑶冷笑道:“请吧,我们不强你所难了。” 林元生微怒道:“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白紫燕忽地站起道:“好,我们就是不可理喻,从今以后,请别来看我们了,我们父母做主订的婚约,也就此解除,免得你为难,快请吧!” 说毕,掩面痛哭起来。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柳玉瑶扶着白紫燕坐下,道:“哭什么?又不歪鼻缺嘴,还怕没有人要不成?” 抬头对林元生道:“你既无家传宝物赔我,就把‘鱼肠剑’还我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扶其主,战场相见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请吧!” 林元生仰首一口干了杯中酒,长长地叹了一声道:“何必说得这么严重,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柳玉瑶道:“你并没有得罪我,只是彼此各扶其主罢了。” 林元生心如刀割,进退为难,不知如何来处理这个僵局,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五六杯,仍不停止。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去、留两个问题,若就此一去,穷家帮势必失去一员文武全才的大将,而敌人反得了一员文武全才之大将,一来一往,相差太大了,再说白紫燕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的义妹,岂能让他扶助敌人,酿成兄妹仇视,夫妻敌对? 然而,如若留下,梁芳娥是个醋罐子,明天回去之后,岂肯干休,甚至有可能一气而去。 蓦地,房门轻响,接着,酒保在门外道:“林公子有人找。” 林元生道:“谁?请他进来。” 一个管事化子进来,道:“启禀公子,帮主有事请公子商议。” 柳玉瑶冷笑道:“是你们帮主请他抑是梁姑娘请他?” 管事化子道:“是帮主叫小化子来请公子的,究系谁的意思,小化子却不知道。” 柳玉瑶双目一转,笑道:“你够辛苦了,坐下来喝杯酒再去。” 管事化子道:“小化子不敢。” 柳玉瑶道:“也罢,就在外面喝吧,公子酒喝多了,待会与你同去。”又令酒保备酒招待这管事化子。 管事化子去后,林元生又自斟自喝起来。 柳玉瑶站将起来,轻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膀道:“妹子,好好招待他,我到外面瞧瞧就回来。” 说着,走出房门。 林元生又长叹了一声道:“妹子,你暂时回衡山去服侍伯父,事情一完,我即到衡山去看你,好不好?” 白紫燕道:“我正在跟柳姊姊学武功,我不去。” 林元生低声下气地道:“我们是由父母做主订的亲,绝对不能解除婚约的,你先回衡山去,如要练武功,将来我一定教你‘自然神功’。” 白紫燕道:“你为什么要我回衡山呢?” 林元生道:“你武功太差,跟着柳姑娘浪迹江湖,我不放心,再说,伯父也需要人照顾。” 白紫燕低下头想了一想,道:“今晚你回不回去?” 林元生道:“你若肯回衡山,我就在这里陪你到天亮。” 白紫燕又想了一会才道:“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即听你的话回衡山服侍伯父。” 林元生道:“什么事,你说吧。” 白紫燕红着脸道:“也娶柳姊姊为妻。” 林元生道:“柳姑娘也好,我并非不知道,只是这事很麻烦,梁芳娥是个醋罐子,对你她是无话可说,容不下也得容下,若再要把柳姑娘娶回来,她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白紫燕道:“你若不娶柳姊姊,我也不敢嫁你了。” 林元生道:“为什么?” 白紫燕道:“我一个人不被梁芳娥欺负死才怪呢。” 林元生道:“唉!你真是个小孩子,我看终有一天,逼我削为发僧。” 白紫燕起身替林元生斟了一杯酒,道:“这事以后再谈吧,今晚你若不回去,我告诉你两个极为重要的秘密。” 林元生道:“我要回去呢?” 白紫燕道:“当然不告诉你。” 林元生见她半嗔半笑,天真烂漫,纯洁无瑕,全露于表情之间,不自觉地爱上心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笑道:“不回去也可以,但也有一个条件。” 白紫燕道:“什么条件。” 林元生凑近她耳畔,低声道:“我们同被共枕。” 白紫燕忙扭身走开,嗔道:“去!去!去!” 林元生哈哈笑道:“好,我决定不回去,什么秘密告诉我吧。” 白紫燕低声道:“第一件,我们投助茅山教是假的,目的是刺探茅山教的秘密。第二件,不知哪里来了许多黄衣和尚,武功高到不得了,柳姊姊说,可能是西藏的喇嘛教。”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第一件,我很高兴,第二件却很使我烦恼,如此说来,穷家帮二十余人之死,就是那些喇嘛干的了,我得回去告诉吴帮主。” 白紫燕撒娇地倒入林元生怀中,道:“不行,你说过不回去的。” 蓦地,房门轻响两下,酒保在门外道:“姑娘又有人求见林公子。” 白紫燕忙一拧柳腰,离开林元生怀中,道:“谁?” 门外另一人道:“小化子。” 林元生闻言,即知是来请他回去,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事?” 门外化子道:“梁姑娘请公子回去。” 林元生道:“你回去告诉梁姑娘,这里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门外化子应了一声,随即与酒保离开。 白紫燕秀脸嫣红,娇羞地一笑,道:“元哥,你真好。” 林元生见她欢愉之情,不禁感慨万千,暗道:“我只不过为安其心,偶尔陪她谈谈,她就如此欢愉,说将起来,也真可怜复可叹!” 白紫燕又为林元生斟了一杯酒,道:“柳姊姊怎么还不回来?” 林元生道:“也许已发现……” 他话犹未完,蓦地隐隐传来喝吆之声。 林元生忙放下酒杯,起来推开窗门,探首外望。 白紫燕道:“元哥,什么事!” 她沉醉在爱的园地里,外面喝吆之声,竟一点也未听到。 林元生道:“外面有喝吆之声,我去瞧礁。” 白紫燕道:“我也去。” 忙把挂在壁上的“追魂枪”取下,背在背上。 林元生本不想让白紫燕同去,却恐人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他引开后,再来对付白紫燕. 他见白紫燕把枪背好,便微一顿脚,人已穿窗而出,白紫燕也随后跟出。 窗外是稻田,经阡陌南行,约百来丈,是一座满是翠柏的矮岗。 二人刚跳出窗外,又传来一阵喝吆之声。 林元生道:“就在对面岗上。” 白紫燕道:“那岗上有座尼姑庵,我和柳姊姊曾在那庵中住过一晚。” 林元生道:“我们去瞧瞧。” 说着领先风驰而去。 只一会工夫,二人已到达岗上,却只闻打斗之声,不见人影。 白紫燕道:“我们快到庵中瞧瞧。” 这尼姑庵,供奉洛神,名为“水月”,规模不大,只一院,一殿,数间禅房,却十分清静优雅。 二人行到距离“水月庵”约十丈许时,陡见一个黑影,起自殿脊之上,像只大鹏鸟般地飞泻而来。 林元生忙把白紫燕拉到他身后,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在树梢上,打了一个盘旋后,才轻如鸿毛似的飘落林元生身前八尺之处。 林元生凝目一看,却是一个胖大黄衣和尚,只见他,满脸肥肉,因过于肥胖,五官显得特别细小,站在林元生身前,仿若一座肉山,量其体重,少说也有二百五六十斤。 然而,从十丈外的殿脊飞飘下来,落地却轻如鸿毛,已显其轻功之高了,如此胖大,尚有此惊人轻功,其内功就更不用说了。 胖大和尚毫不在意地瞧了林元生和白紫燕一眼道:“你们两个小鬼,半夜三更跑来这里干什么?” 白紫燕小嘴一撅叱道:“你这老鬼,半夜三更又跑来干嘛?” 胖大和尚哈哈笑道:“小妞,你真有趣。” 他微一招手,道:“来,陪佛爷玩玩。” 他这一招手不要紧,登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得白紫燕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林元生见状大惊,雷喝一声,一指点将过去,同时,把白紫燕拉了回来。 胖大和尚哈哈一笑,道:“小子……” 他话才出口,陡觉来劲非同小可,运劲招架,已然不及,忙摆腰左闪! “嗖”的一声,指劲擦身而过,黄色袈裟,已被指劲穿了指孔大的一个洞口。 他倒退三步,仔细打量了林元生一眼,道:“佛爷相人千万,从未走眼,不想今晚竟把你小子看走眼了。” 林元生冷然道:“看大师模样,不像中原武林中人,请教法号如何称呼?” 胖大和尚道:“你小子猜得一点不错,佛爷系来自天山,法号阿多刹。”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来自天山?” 阿多刹道:“正是,怎么样?” 林元生道:“你可认识龙女花倩如?” 阿多刹哈哈笑道:“她是天山主持人,我阿多刹是天山四院院主之一,那有不认识之理。” 林元生道:“你来此何干?” 阿多刹道:“时机未到,不能告诉你。” 林元生道:“你们多少人东来?” 阿多刹道:“不多,不多!” 林元生道:“多少?” 阿多刹道:“不多,不多!” 林元生道:“不说也罢,我再问你,谁在庙中打斗?” 阿多刹道:“是个妞儿与阿多刹佛爷的弟子。” 白紫燕急道:“是柳姊姊!” 林元生点了点头,又对阿多刹道:“那姑娘是我的同伴,请快回去放她回来。” 阿多刹摇头道:“她已知道我们不少秘密,除非愿作阿多刹的侍女之外,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元生闻言大怒,冷笑道:“你这个出家人,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把你除掉,将来不知为害多大!” 说着,向前逼近。 阿多刹磔磔怪笑道:“这边是死路,再进一步,即到幽冥地府了。” 林元生冷笑哼了一声,左掌一扬,朝阿多刹胸腹劈去。 “来得好!” 阿多刹不闪不避,抡掌相迎。 双方掌劲一触,平起一声轻响,毫无惊人之处,但见双方,却各自后退,脸色大变。 要知,林元生所使的那招,虽是十分寻常,却是按照“自然神功”秘籍心法口诀,借用大自然之力发出的,其力道,少说也有万斤以上,但,竟未把阿多刹击倒,而反被其反弹之力,震得气血浮动,后退数步。 但见阿多刹倒退四个大步之后,双目圆睁,满面惊容,怔怔地看着林元生。 林元生吸气平息浮动气血,冷然道:“阿多刹,你武功之高,是我生平所仅见,难怪敢这等猖狂,目中无人,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声甫落,又向前逼近。 阿多刹道:“好的!”不待林元生发掌,已先抡掌一推,掌心中吐出两道黑气,不迟不快地朝林元生卷来。 林元生见状,哪敢大意,除按照“自然神功”心法口诀借用大自然之力外,再加上本身修为,双掌一圈一送,吐出两道白烟,前卷迎接黑气。 黑气白烟一触,平起一声暴响之后,立即左右横射,触及两株古柏,“刷刷”两声,两株合抱古柏,登时,被黑气白烟齐腰切断,“哗啦,哗啦”地倒下。 这一次相碰,林元生加上本身内力,不但没有把阿多刹击倒,甚至没有把阿多刹震退,他自己的感受,也没有刚才那么严重,发出的力道,似乎未遇到阻挡,但悄然散去。 他忙后退五步,略一揣度,已知阿多刹练就一种怪异武功,把他发出的力道,导向两株古柏。 他又暗忖:掌风他可以导走,我不相信他能把兵器也导走。 当下,回身白此紫燕道:“快把‘追魂枪’给我。” 白紫燕见阿多刹的武功高不可测,哪敢怠慢,忙把“追魂枪”解下,递与林元生。 林元生接过“追魂枪”,一面向阿多刹逼近,一面冷冷地道:“阿多刹,请亮兵器。” 阿多刹后退一步,道:“佛爷从不用兵器,就以这双肉掌陪你走几招玩玩。” 林元生心念柳玉瑶安危,不愿多说废话,一矮身,欺进三步,同时,手中“追魂枪”横扫而出。 二人相距足有四步,“追魂枪”只有二尺五寸左右长短,本来,尚够阿多刹不上,但林元生系按“自然神功”心法出招,兵器够不上,锐风却可够上。 但见阿多刹不慌不忙,雷喝一声,双掌一翻一拨,居然毫不费劲地把足可摧山碎石的锐风导向一边。 林元生出这一招时,已料到阿多刹有能耐化解,随即又欺进一步,以枪作剑使用,采取硬打短击,以实物伤敌。 但阿多刹战斗经验丰富而老到,就是不让林元生近身,别看他身子胖大成一座肉山似的,身手却灵活矫健异常,而其身法也极其诡谲奇妙,林元生一口气攻了十余招,竟未伤得他分毫。 此时的林元生,在武林中,可说是罕有对手,但这阿多刹,却能赤手空拳应付林元生一十余,毫无败相,可知其武功之高了。 阿多刹只是天山的一位院主,听其言,天山有四院,其他三院院主的武功,是否也有阿多刹的成就,既同是院主,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推想到领导天山四院之龙女花倩如,论理而断,其武功应高过四位院主,否则,焉能令人信服。 十年前,龙女花倩如未到天山前,武功虽可列在一流高手之中,但要与这阿多刹相较,却差太远了,显然,这十年来,一定有所奇遇,已练成惊天动地的本领。 她此刻派人东来,不管其目的何在,残酷杀劫,势将加上一等。 此时,林元生已攻出三十招外,他自己虽是占了主动优势,却也未占得半点便宜。 他脑筋一转,暗自忖度,今夜这一战,即使不能将他毙于枪下,也得让他带花而去,否则,他定然更加猖狂无忌,大肆杀劫,我何不利用“追魂枪”的巧妙伤他。 心念及此,招式一变,一面加快攻击,一面运步逼近。 陡闻“噗!噗!”数声,同时听到阿多刹雷喝一声,双掌横抡直劈,发出两道沉雷般的掌风,交叉朝林元生击来。 林元生本希望阿多刹硬拼,但此时,他利用“追魂枪”的巧妙装置,已然得手,不必枉费武力,随即飘身后退。 阿多刹没有追击,瞧了瞧左肩和大腿上的伤痕,又看了看林元生手中的“追魂枪”,冷冷地道:“好小子,居然敢暗算佛爷。” 林元生道:“你不敢与我硬拼,我只好出此下策了。”顿了顿,道:“这枪弹有毒,非我解药不可,否则,三日之内管教你魂归天国。” 阿多刹闻言,气得浑身肥肉抖动,阴森森地道:“佛爷身经百战,杀人千万,还是第一次栽跟斗。” 他双目转动了几下,又道:“好吧,有什么条件?” 林元生道:“先放我同伴出来再说。” 阿多刹道:“不难!” 说着,一晃身,人已到了六七丈外,再一纵身,已消失庵中。 林元生一手拉了白紫燕,不敢随后追去,忙弯路向庵门跃去。 只见门内院中,一名四旬黄衣胖大和尚,正与柳玉瑶打得难解难分,二人的四周,围站着八个和尚,八人,一色黄衣,一样胖大,年纪也均在四旬左右。 除此之外,另有两个和尚,衣衫不整,浑身汗渍斑斑,脸色苍白,闭目盘坐,显系受了内伤。 此刻,柳玉瑶已是香汗淋淋,云发散乱,娇喘吁吁,处于挨打的情况之中,没有还招之力了。 林元生乍见此情,大喝一声,跃入庵门。 八位防柳玉瑶逃走的胖大和尚,同时一震,一齐跃上,将林元生挡住。 林元生手执“追魂枪”冷然道:“阿多刹已伤在我手下,哪位不怕死的,只管动手!” 他环扫了院中一眼,并不见阿多刹,心想:那老鬼莫非想用计害我? 忽闻阿多刹厉声喝道:“围住他,不许放他逃去!” 林元生循声一看,阿多刹高高站在殿脊,黄袍飘风,十分悠然。 八名和尚闻言,旋即移步换位,一阵衣袂飘风之后,已把林元生和白紫燕围在中央。 只听阿多刹哈哈笑道:“娃儿,此刻你们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了,哈哈!” 林元生冷笑道:“想不到你竟这等奸猾,可知,你已中了我的毒弹,只有三天命了”。 阿多刹哈哈笑道:“佛爷早知中原武林人物诡计多端,什么下流手段都能使出来,已准备好能解百毒之千年雪莲,区区毒弹,算得什么?” 林元生已知白扬飞所制毒药,并非无药可解,也知阿多刹之言非虚,但他自恃武功,并不惊慌。 当下,叮嘱白紫燕不可与他远离,之后,大步朝柳玉瑶走去。 当前一个和尚见他走来,大喝一声,运掌欲劈。 林元生机警绝伦,不由那和尚掌出,已然先发制人,“追魂枪”横扫而出。 那和尚不知林元生的厉害,不用巧妙的“滑”字诀导走袭来锐风,而用掌封挡。 只闻“啪”的一声,那和尚的双掌,登时筋断骨碎。 林元生一招得手,忙欺上两步,一掌劈出,就此转瞬之间,已把一名足有二百来斤身体肥大和尚,震得五脏破碎,倒地身亡。 其他七人同自一怔,待要出手攻击时,林元生已一带白紫燕,跃出了重围。 他忙转过身来,又是一招“横扫千军”,把七人逼得倒蹿一丈多远。 两个较近者,退却稍慢,黄袍前摆,竟被锐风撕下,像断线风筝般的,“呼”的一声,飘出院外。 陡闻阿多刹喝道:“快制住那小妞!” 林元生心头一震,忙回过身来,见柳玉瑶摇摇欲倒,那和尚运指如戟,上前点她穴道。 发掌拦击,相距过远,扑上截阻,更是不及,大惊之下,本能地一举“追魂枪”紧接着扳动机簧,动作之快,有若电光石火。 眼见那和尚的指尖,就要触及柳玉瑶的外衣,再进一寸,柳玉瑶就要被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那和尚出击的右臂,突然垂落,同时惊喝一声,斜窜八尺,左掌托着右臂,怔怔地瞧着林元生手中的“追魂枪”。 紧接着,林元生又一带白紫燕,跃到柳玉瑶身旁,伸手把她扶住,她也就顺势倒入林元生怀中。 原来,那和尚突然右臂垂落,斜窜而走,是因肘处中了“追魂枪”射出的毒弹。 林元生只是第一次使用“追魂枪”,使用要领和枪之性能,根本不懂,自然更谈不上准头,然而,他这慌忙中胡乱射击,竟然得心应手,说来,应是天意。 自他伤敌突围,至跃到柳玉瑶身旁,同一时间一连好几个动作,也只不过一眨眼工夫。 白紫燕忙关心而焦急地道:“姊姊,受伤了么?” 林元生忙把柳玉瑶交给白紫燕照顾,四下一瞧,即见阿多刹自殿脊飞身飘下,落脚在距林元生等一丈四五之处。 他目射凶光,大骂其弟子“饭桶”,“废物”。 骂了好半晌,才转对林元生冷冷地道:“中原有你这等人才,真大出阿多刹意料之外,请问高姓大名?” 林元生也冷然道:“无名之辈林元生。” 阿多刹冷哼一声道:“林元生,确是无名之辈,阿多刹再问你,令师何人?” 林元生察言观色,知道阿多刹不敢再轻视他了,而更畏惧他的师父,当下,针对阿多刹的心理,笑道:“家师也是无名之辈,不说也罢。” 阿多刹双目转了一阵,道:“好,今夜佛爷就暂饶你一命,再次相见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林元生淡淡一笑,不敢反言相激,因为他对这阿多刹不敢轻视,而尚有其十位弟子在场,如拼将起来,绝对是占不了多大便宜。 阿多刹磔磔怪笑了数声,朝其弟子一挥手,喝道:“走!” 大步朝庵门走去。 七位未伤和尚,忙扶伤带尸,随后而后。 林元生目送这些悍僧去后,回身问白紫燕道:“柳姑娘伤势如何?” 白紫燕道:“肩胛中了一掌,可能伤了筋骨。” 柳玉瑶有气无力地道:“不要紧,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快入内瞧瞧,这庵里的姑子可能都遭害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忙走入殿中,却不见一人,再往各禅房寻找,六间禅房中,五间都空无一人,只最后一间,房门上了铜锁,看不见里面情形。 他轻敲门,道:“里面有人么?” 只听门内一人道:“救命呀!” 声音惊惧而悲怆。 林元生运劲于指,把铜锁扭掉,推开房门,见房中坐卧着一十余名老少姑子。 他心头一震,忙转开头,同时后退一步,道:“那些悍僧已走,不要怕了。” 原来十余中,有好几人衣衫不整,不堪入目。 一个花甲之年的姑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颤巍巍地走将出来,道:“阿弥陀佛,那些淫僧都走了么?” 林元生道:“都走了。” 白紫燕扶着柳玉瑶走了过来,道:“师太,还认识我们姊妹么?” 花甲姑子道:“认识,认识,是柳姑娘和白姑娘,唉,晚了,要是你们早来三天就好了。”说着,悲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白紫燕道:“师太,小师太她们在哪里?” 花甲姑子道:“都在房中。” 白紫燕把柳玉瑶扶至一张椅子上坐下,单独进入房中。 水月庵一共有十二名姑子,除四个五旬以上年纪者未遭污辱外,其他统统已被污辱,二人因觉无颜见人,已咬舌自绝,尚有六人,经四位老年姑子好言相劝,虽未咬舌而死,却不肯进食,至今已两天多未进饮食了。 林元生因怜庵中姑子的遭遇,便让柳玉瑶和白紫燕暂留庵中劝慰六位意欲绝食的姑子,问明三天来的情形后,便单独先自离开。 他返回城隍庙中时,已然天亮。 斗酒神丐见他回来,忙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一夜不回来,去干什么事去了?” 林元生道:“有事情不能回来。” 梁芳娥自偏房中走出来,冷声道:“你做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 林元生道:“你知道什么好事?” 梁芳娥道:“与白紫燕行周公之礼,哼!”转对吴为非道:“吴爷爷,你老得说句公道话。” 林元生勃然怒道:“胡说八道。”转对吴为非道:“吴爷爷,别听她胡说,请快召集各位长老和堂主,商议大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半信半疑地道:“什么事?” 因派往请他的两名管事化子,尚不知水月庵的事,回庙时,都说他与柳玉瑶和白紫燕在房中喝酒,故一向极为相信的吴为非,对他一夜不归,却也心生疑云。 林元生道:“有关二十四人之死的事,我已查出凶手,只因凶手厉害非凡,非作好好商议不可。”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他说得认真,又是有关二十四人之死的事,登时,散去心中的疑云,起身往中殿召集长老和堂主。 林元生见吴为非去后,即对梁芳娥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故才疑神疑鬼,自找烦恼。” 梁芳娥已知错怪了林元生,低头不敢争辩。 林元生见他自责而至羞愧之表情,心中又是不忍,忙走将过去,把她拉入怀中,温慰道:“不是我有意责你,实在是不愿你老是为这些小事自寻烦恼。” 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放心,今晚上我们就在此成婚好了。” 梁芳娥闻言,不自觉地把脸埋在林元生怀中,低泣起来。 饶她是一代才女,调兵遣将,叱咤风云,但在私情上,仍是不脱少女憨态。 林元生亲了一下她的云发,道:“别哭了,公事要紧,到外面去吧。” 梁芳娥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林元生来到中殿,吴为非及各长老和堂主,已在中殿等候。 他不再客气,走到吴为非右侧的一张虎皮垫椅上坐下,对吴为非道:“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门派和茅山教都曾派人来求和,我没有答应他们。” 林元生道:“你该答应他们才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梁姑娘也这么说,不过,我总觉得九门派绝对不会与茅山教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林元生道:“利害所致,不能不防他们这一着。” 他话刚完,梁芳娥也已到来。 林元生待梁芳娥入座坐好后,便站立起来,道:“各位有否听过阿多刹这个人?” 西北堂驼丐洪公琉道:“可是个喇嘛?” 林元生道:“正是。” 驼丐洪公琉:“听说是西藏的一个好手。” 林元生道:“不错,阿多刹武功之高,是我平生所仅见,昨晚若非有我义妹之‘追魂枪’,几乎无法胜他。” 接着,把他在客栈中听到打斗之声说起,至离开水月庵为止,详述了一遍。 梁芳娥道:“可知其等东来的目的和人数?” 林元生道:“据柳姑娘说,约二三十人,欲占水月庵为暂时根据地,真正目的却不得而知。” 顿了顿又道:“他这次挫败,若知我在此地之后,即使不明目张胆前来索仇,行走江湖的帮中弟子,及各堂堂主,却不得不防他一防,再说,他们第一次出手,就是我们,而且狠辣无伦,这其中,一定大有原因。”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不错。” 梁芳娥道:“吴爷爷,你可知是其中原因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呐呐地道:“这个……这个……唉!” 梁芳娥见他神情,知他有难言之隐,也知定系穷家帮的一大秘密,决不能外泄,甚至各堂堂主所不知的事。 当下,道:“他们是否专为穷家帮而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如二十四人之死,与叛逆宋清和有关,很可能是专为穷家帮而来,不过,其中有一事,我尚不敢确定。” 吃八方陆云中道:“大师兄,事到如今,我看也不必隐瞒各堂主了,再说,林公子和梁姑娘,也非外人,就把事情说明,也好让大家参议对付之策。” 吃禄丐邓化龙道:“二师兄说的不错,五师兄既已叛逆,事情总有一天要泄漏的,倒不如现在说个明白,好让大家有个了解,也好让大家研究个对策出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长叹一声,道:“好的,你们有无想到师娘花素文与龙女花倩如,是否有些关系?” “这个……” 众长老闻言,一时都愕然不知所答,显然,都没有想到龙女花倩如的身上。 斗酒神丐吴为非继道:“你们又有无想到师娘花素文与天城寨主天杀手花山泰,是否也有关系?” 众长老又是一愕,更加答不上话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继道:“这些事,以前我也未曾想到,是听了元生刚才那番话,才联想到的。” 林元生道:“我那番话,与你老师娘何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阿多刹是龙女花倩如的四院院主之一,阿多刹之行动任务,自然是龙女花倩如的命令。” 林元生道:“不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再想到本帮与龙女花倩如,从无冤怨,她何以要派人杀害本帮弟子?如我猜测不错,她一定与我师娘有关系了。” 吃八方陆云中道:“龙女花倩如会不会就是师娘的侄女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很有可能。” 顿了顿,又道:“推想而之,师娘很可能就是天城寨寨主天杀手花山泰的姊姊或妹妹,自然,龙女花倩如也就是天杀手花山泰的女儿了。”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说的这些关系,我一点也不懂。”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说将起来,这些关系,你也得牵连在内。” 林元生道:“这我就更加不懂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让我从头告诉你。” 顿了顿,接道:“四十年前,天城寨主天杀手花山泰,横行江湖,无恶不作,杀人无数,我们师兄弟除了老五宋清和有事外出之外,均奉家师之命,杀之而为武林除害,途中遇到你祖父及你铁爷爷镇魔剑客铁公明,一共九人,在天目山与天杀手花山泰及其儿子花子中相遇,血战一夜,始将其父子杀死。” “第二年,家师行道江湖时,偶然遇到几个强盗,欺负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家师自不会袖手旁观,便把九个强盗打跑,救了那女子的性命。” 那女子为感家师恩德,一定要侍奉家师。 “那时,家师已是花甲之年了,本不肯答应,但那女子脾气特怪,而性烈如火,若家师不娶她为妻,即自绝于家师面前,家师无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 “岂料,结婚仅仅半年,她竟不顾廉耻,居然敢与叛逆宋清和不清不白起来,此事,是家师死后才败露出来的。” “家师虽已年过花甲,但身体却异常健壮,可是自与她结婚之后,便一天不如一天,不到一年,便一命归天。” “当时,我们尚以为他老人家色欲过度,曾劝他老人家与之分房而寝,然而,仍是不见好转。” “他老人家归天之后,陈师弟检查其尸体,始知是中慢性之毒而死。” “后经我们暗察,除发现施毒者就是花素文外,而还发现和叛逆宋清文的丑事。” “于是,我们便把她处死,因恐丑事外扬,没有严处宋清和,只令他三年面壁思过,也就算了。” “谁知时至今日,他竟仍记在心中,不但不知反省,反欲谋夺帮主之职。” “这里二十四人之死,很可能是他偶尔碰上阿多刹,请阿多刹来此行凶的,阿多刹焉知这庙中尚留守有人?以及将尸体摆成一个‘九’字,嫁祸九大门派?” 林元生道:“你老是说,花素文是为花山泰父子报仇,故意安排被强盗欺负的骗局,让老帮主施恩于她,好藉报恩为名,嫁与老帮主,再暗算于老帮主,而又暗通奸宋长老,搬弄是非,让你们师兄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是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正是这样。” 忽然,一名四旬化子进入殿来,对吴为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等奉命侦查新崛起帮派,发现有二批不明来路的和尚,轻功极高,可能是西藏东来的喇嘛。”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在哪里发现?” 那化子道:“一批在八仙镇,一批在巫山县城,二批均只有十二三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知道了,注意他们的行动。” 那化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接着,又进来一名化子,道:“弟子等侦察九大门派的行动,发现茅山教长老太乙道人,由太清观出来。” 梁芳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化子道:“天亮前。” 梁芳娥道:“他离开太清观时,有无人相送?” 那化子道:“除罗浮寺掌门人外,其他掌门人均曾送他到观外。” 梁芳娥点头道:“好的,再去侦查,小心点,别为人发觉。” 那化子领命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这孩子的报告,姑娘的猜想已有八成可靠了。” 梁芳娥道:“如一心一意对付他们,并非难事,怕只怕那些喇嘛拖后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的想法可不同,二十余名喇嘛,武功再高,也难起作用,九门派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茅山教实力也不可忽视,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倒才叫人担忧。” 梁芳娥微摇了摇头,却未辩驳,沉思了一会,道:“会议就此结束,待我忖度一番再说。”说着,起身独自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吃八方陆云中道:“梁姑娘学究天人,胸罗万机,听她的意见行事,决错不了,大师兄毋须烦恼。”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与林元生同时离座,返往后殿。 途中,见一名管事化子匆匆而来,吴为非忙道:“什么事?” 那管事化子道:“梁姑娘请尚堂主。” 行了一礼,又匆匆而去。 二人返回后殿,管事化子早摆好早饭,吴为非正欲令管事化子请梁芳娥进早餐,偶一侧头,见梁芳娥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书“谢谢”二字。 他微叹了一声,便与林元生入座用膳。 不一会,那管事化子领着跛侠尚游进来,并请尚游径自入房报到。 跛侠尚游怔了怔,便举手敲门,道:“梁姑娘,尚游前来领命。” 只听梁芳娥在内道:“进来!” 跛侠尚游立即推门进入房中,同时,反手关上房门。 直到午时,尚游才从梁芳娥房中出来,吴为非忙问道:“梁姑娘何事请你?” 跛侠尚游道:“查问蔼兰谷的附近地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仅查问地形,何以需时这么久?” 跛侠尚游道:“山峰河川,大路小径,村庄房舍,高地低洼,甚至周围二十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不肯放过,之后,又令我绘了一幅详图,才叫我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她大概想在白帝城北蔼兰谷作战场,那地方地形之险峻,尤过长草坪数倍。” 林元生道:“白帝城不是离此不远么?是一个大镇,我看不出其险在哪里?”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蔼兰谷,并非在城镇之中,而是在镇北山中,离镇约三十里左右。” 三人谈论之间,梁芳娥忽地自房中出来,道:“尚堂主,快去用饭,饭后即随我出去。” 跛侠尚游忙应声而去。 梁芳娥神情庄肃,道:“吴爷爷,请即选数十个精灵能干之人,乔装武林游侠,及地痞浪汉,三二人一拨,到临近县镇之茶楼酒肆,散布谣言。”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什么谣言?” 梁芳娥道:“据我猜测,龙女花倩如此时派阿多刹东来,绝非单独对付穷家帮,初期目的,必系与茅山教勾结,因在十年前,龙女花倩如帮助过茅山教,打击九门派。” 林元生道:“不错,此事我也曾听人说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其最后目的呢?” 梁芳娥道:“不外是统治武林,我说的谣言,其实并非谣言,而是真情,叫他们在各处有意无意地谈论阿多刹欲利用茅山教实力,消灭九大派和穷家帮,之后,再翻脸消灭茅山教。” “我之预先揭露其阴谋,目的是阻其与茅山教勾结,要知,太上真人是个诡计多端之人,如不来这着,太上真人或许也会猜到花倩如的心意,不致为她利用,却会反过来利用她的实力来拖我们的后腿。” “我们先把花倩如的阴谋揭露出来,如太上真人仍不顾一切地与其勾结,不管他太上真人用心何在,九大门派都不会答应,必然合而又分,太上真人不是傻子,决不会为了这几个喇嘛,而丢掉九大门派的庞大实力。”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真乃神人也,所做所为,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想得出来的?” 他话刚完,跛侠尚游已饭毕回来,梁芳娥忙起身告别,与跛侠尚游匆匆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即出外精选干员,令他们乔装行事,散布谣言。 林元生独坐后殿,觉得很是无聊,脑筋一转,暗忖:柳玉瑶与太上真人有互助之约,何不叫她将这事当个秘密传给太上真人? 心念甫落,即匆匆前往水月庵。 到达水月庵时,庵中正在为两个咬舌自绝的姑子办理善后,念经超度亡魂。 白紫燕见他回来,喜之欲狂,差一点没有投入他的怀抱,笑道:“元哥,想不到你那么快就来看我们。” 林元生低声道:“舍不得你嘛。” 顿了顿,又道:“柳姑娘的伤势好点了吧?” 白紫燕道:“好多了。” 说着,与林元生进入一间禅房。 柳玉瑶正在房中闭目养神,一见林元生进来,也十分高兴,笑道:“梁芳娥那狐狸精肯让你出来?” 林元生道:“她到白帝城去了。” 柳玉瑶道:“他怎么不叫你陪她去?” 林元生道:“别开玩笑了,马上又有大战,她正忙得废寝忘餐呢。” 接着,将九大门派可能与茅山教联盟之事,及梁芳娥阻止阿多刹与茅山教勾结的策略,说了一遍,并道:“我此来,想请你把这事当个秘密,告诉太上真人,也好让他信任你。” 柳玉瑶道:“好了,今晚上我一定将此事告诉他。” 因情况日紧,不敢在此久留,闲谈一会之后,即告辞返回城隍庙。 来到后殿,见到斗酒神丐吴为非愁眉深锁,独自在殿中徘徊,一见他回来,急道:“你又去看白姑娘不成?” 林元生道:“正是,有什么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门派战书已到。”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那么快?何时何地?”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三月初三,在峨嵋山金顶峰,即峨嵋派所在地,不过,我尚未答复他们。” 林元生道:“不行,我们不能在金顶峰与他交战。”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然,梁姑娘的意思是在白帝城,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 林元生道声“待她回来后再说。” 入夜三更时分,梁芳娥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吴为非忙把九大门派下达的战书给她看. 梁芳娥接过战书,略瞧了瞧,微微一笑,道:“别理他。”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准备明晨出发。” 林元生道:“去哪里?” 梁芳娥道:“蔼兰谷。”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九大门派战书如何回复。” 梁芳娥冷笑道:“他们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我自有道理。”顿了顿,又道:“相公,你去巫山县一趟好么?” 林元生道:“去巫山县干吗?” 梁芳娥道:“下战书给太上真人,九大门派与茅山教显已联盟,战书上却只有九大门派具名,简直是班门弄斧,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可笑之至。”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下战书随便派谁去都成,何必叫元生去呢?” 梁芳娥笑道:“这里面有文章,相公,你懂么?” 林元生深思良久,才恍然而悟,拍手道:“妙计,妙计!” 梁芳娥淡淡一笑,进房修写战书,只一盏茶工夫,即把战书写好,交给林元生,道:“时间是三月初三,地点在白帝城北蔼兰谷,这等事,只能心会,无法言传,此番成败,全靠你的聪明才智。” 林元生道:“我相信我能使太上真人同意会战地点。” 梁芳娥点头道:“太上真人在纯阳宫,就此去吧。” 林元生道:“剑给我。” 梁芳娥忙把“鱼肠剑”还他,笑道:“祝你成功。” 林元生佩好宝剑,即大步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满头雾水,道:“下战书,还准备血战不成?” 梁芳娥道:“正是,若太上真人不肯同意我们决定的地点,就非得用武逼他答应了,不过,我相信太上真人决不会不答应。” 话毕,入房更衣休息。 斗酒神丐吴为非却出外下令明晨出发应备事项。 此地距巫山县,只不过四十多里路程,林元生此行,虽说是下战书,实在另有目的,故而,不愿深夜造访。 他行程甚慢,到达巫山县时,天已大亮。 他人长得特别英俊潇洒,极为显目,到这川地来的武林人物,几乎无人不认识他。 他一入城池,即为人发觉而监视。 他佯装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进入一家早点店,吃早点时,问了纯阳官的座落,之后,便又大摇大摆朝东而行。 出城后,他身后忽然赶上一个五旬道人,道:“林施主哪里去?” 林元生回过头来,认识这道人是茅山门下,忙拱手道:“道长早,小可正要拜访贵教教主。” 那道人道:“有什么指教?” 林元生道:“不敢,太上真人乃小可之主婚人,也是大媒人,特来问安。” 那道人虽知林元生此言,乃系搪塞之词,却无言反驳,只好笑道:“谢谢施主,贫道领路。” 说着,领先而行。 到达纯阳宫大门前时,那道人稽首一礼道:“施主稍待,让贫道禀告……” 他话犹未完,陡闻一阵笑声自院中传了出来,接着,太上真人率领其教中长老等十余重要人物,迎了出来,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今天是什么风,竟把你施主吹来,失迎!失迎!” 敢情,太上真人早已得报林元生之行动,如此恭迎,或许有其用意。 林元生忙拱手道:“好说,好说,不敢,不敢。” 太上真人一摆手,道:“施主请。” 林元生忙弯腰为礼,道:“请。”与太上真人并肩进入大门,经过广大院落,登石阶,进入前殿。 宾主坐定,小道士献上香茗,之后,太上真人才道:“龙头峰一别,不觉已数月了,想施主武功定又精进不少,可喜可贺。” 林元生道:“虽有些微心得,也是道长所赐,若非道长热心助人,替小可做媒主婚,小可哪有今日成就。”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顿了顿,又道:“施主此来,想必有所指教?” 林元生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事欲与道长商量。” 太上真人收敛笑容,庄肃地道:“什么事?但请明说。” 林元生淡淡一笑,自怀中取出战书,双手交给太上真人,道:“道长乃是个智慧卓绝,胸罗万机的杰出之士,小可自命不凡,胆敢向道长求教!”言语爽朗,神态自若,似乎把这等生死存亡的浴血战书,视如儿戏。 太上真人目射精光,脸色阴晴不定,久久不拆阅战书,显然,他错判了林元生此来之意。 林元生又淡淡一笑道:“道长心机灵巧,妙计百出,这点小事,怎会没有主张?” 太上真人冷哼一声,拆开战书,只见上面写着:“太上真人:你自命不凡,奸计良多,故敢目中无人,欲玩弄各派于掌股之间,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萤火之光,岂能照耀大地,邪门左道,焉得正统江湖,你若不服,请于三月初三,率徒白帝城北蔼兰谷,一较高下,若感吾言非虚,即请返驾茅山,闭目自修,梁芳娥手书。” 他一连看了三遍,越看越生气,最后,竟颤抖起来。 林元生已先看过此书,见太上真人神情,知之甚怒,遂道:“道长何必生气,此书并非吹嘘,只是过于直率点,不过,梁芳娥是个姑娘家,而非无教养之人,何以会出此狂言,道长智慧过人,当知其意……” 他话犹未完,陡然人影一晃,殿中已多了一人,也就在那人影一晃之间,太上真人手中的战书,已到了那人手中。 第八章 邪门千奇百怪 原来这动作快如闪电之人,就是武功高不可测,而又心狠手辣的天地老君。 三月前,林元生对这位百龄名宿的武功,很是羡慕,对他的为人,却十分不齿,此刻,他对天地老君的观感,却有些不同,武功方面,虽仍十分佩服,但为人方面,却感无可厚非。 他觉得处于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江湖中,如不阴险奸诈,实难立足,如乾坤三侠,乃是不折不扣的大侠,到如今,却落得死的得死,疯的疯,没有一个好结果,又如斗酒神丐吴为非,曾为万人公认是个心地磊落,处事严明,耿直仁慈的老好人,若无梁芳娥之助,此时穷家帮很可能已烟消云散了。 他以为,所作所为,如其目的纯正,上可鉴日月,下不亏于心,有益江湖,不管他如何诡谲奸诈,也不为过。 然而,凡事可鉴日月,不亏于心,有益江湖,茫茫江湖,芸芸众生中,能有几人?自命名门正派之九大门派,有此行为么?阴险奸诈著称的茅山教就更不用提了。 且说,天地老君阅毕战书,白髯怒张,目光如火,注视着林元生,阴沉地哼了一声,道:“一个乳臭女婢,也敢口出狂言,藐视本教,哼!今天道爷就将你小子宰掉再赴她蔼兰谷之约,看她究有多大能耐。” 林元生闻言,如在三月前,定然心颤胆悚,但如今虽仍不敢轻视这位百龄老魔,却也毫无惧色。 他淡淡一笑道:“老君武功,在当今武林中,虽是无以复加,不过,要想宰掉小可,却非易事。” 天地老君怪叫一声,喝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滚出来,若能接上老道三招,老道立即返山,永不出江湖了。” 太上真人忙走将过来,道:“古有遗训:‘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师叔且暂息雷霆之怒。” 天地老君右掌一拨,把太上真人拨开数步道:“谁说的,古来战争杀使之例多得很,今天,我非把这小子宰掉不可。” 太上真人忙又返回,道:“师叔且听我说,梁芳娥之出言狂妄,是因内含文章,我们必须慎重考虑。” 天地老君将战书掷于地上,道:“一派狂言,哪里有什么文章,你走开!”又将太上真人拨开,朝林元生招手道:“小子,快滚过来接我三招!” 他年过百龄,仍是如此火爆脾性,动辄杀人,难怪人称之为老魔头。 林元生徐徐站起,淡淡一笑道:“不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小可也不在乎,不过……” 天地老君阴森森地道:“有什么遗言,快说?” 林元生道:“贵教敢不敢赴三月初三蔼兰谷之约,如有胆量赴约,就请先给小可复书,小可立即领教老君高明,若无胆量赴约,请恕小可无此闲情奉陪。” 天地老君磔磔怪笑,道:“老道不是伪君子,你不奉陪,老道却不管你奉陪不奉陪,照样取你性命。” 林元生道:“请问,贵教有无胆量赴约?” 天地老君道:“笑话,蔼兰谷又非刀山剑林,本教决定……。” 太上真人忙打断他话头,道:“师叔,梁芳娥虽是个女流,然其雄才大略,却有过于须眉多多,我们慎重考虑后方可决定。” 天地老君道:“不必考虑,你快给这小子复书。” 他忽地以传音入密功夫道:“这小子武功极高,若不趁此机会将他除掉,将来必为你的绊马绳,再说,你先给他复书,待会把他毙掉,复书可以取回,赴不赴约乃在我们。” 太上真人也以传音入密工夫道:“话是不错,这小子已得塔中秘学,武功高不可测,若毙之不掉,岂非不妙,再说,梁芳娥乃是当代绝才,即使我们能毙掉林元生,梁芳娥焉肯干休?我们如何防她报仇?” 天地老君道:“你顾虑太多了,饶这小子武功通神,也非我们十余人对手,我已令人在四周摆下‘七星阵’阻他逃走,至于梁芳娥,虽是不可轻视人物,我们可以利用九大门派和天山喇嘛的力量对付她,何足为惧?” 太上真人道:“话是不错,但我总觉得师叔这样处理,过于冒险。” 天地老君道:“决无危险。” 顿了顿,又道:“放眼江湖,能阻你统治武林者,只有梁芳娥和这小子,若不个别将之除掉,你的心愿,定成泡影,毋须犹豫,快给他复书吧。” 太上真人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过于冒险,仍是犹豫不决,不肯给林元生复书。 太上真人暗叹了一声,道:“好,就依师叔此计行事吧。”二人这番谈话,均系以传音入密功夫谈的。 当下,对林元生笑道:“战书中的含意,贫道已全明白,贫道一定促使九大门派共赴蔼兰谷之约。” 说着,令道童取来文房四宝,运笔如飞,只一会,即把复书写好,交与林元生。 林元生展开,见上面写道:“梁芳娥芳鉴:芳书敬悉,敝教谨遵于三月初三,赴蔼兰谷讨教,太上真人手书。” 林元生微微一笑,将书纳入怀中,拱手道:“谢谢道长。” 说着,举步欲走。 天地老君冷笑道:“施主刚才之言,不算数了么?” 他们这番商议,林元生虽听不见,但察言观色,已猜着几成,知道要离开这里,非得有番生死搏斗不可。 他扫了殿中十余人一眼,佯作不知地道:“什么话?” 天地老君道:“接老道三招!” 林元生脑筋一转,淡然一笑道:“若小可能接得起老君三招呢?” 天地老君一怔才道:“再接三招!” 林元生道:“老君刚才之言还算数么?” 天地老君也佯作忘怀,道:“什么话?” 林元生道:“若小可能接上老君三招,老君立即返山,永不出江湖了,这话老君可曾说过?” 天地老君道:“说过,可是,你小子也说过‘不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也不在乎’,所以老道就瞧瞧你在乎不在乎。” 林元生道:“小可虽曾说过这话,却没有说过要接你三十招,三百招,老君若言而无信,非要与小可一较高下,小可只好舍命奉陪了!” 黑道人物素不太注重信诺,但因天地老君身份不同,岂能与常人一般,言而无信? 然而,事情过于严重,若不趁此机会把林元生除去,不说后患无穷,蔼兰谷之战,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脑筋数转,计上心来,朝殿中十余人打了一个眼色,道:“老道说话算话,只要你能接上老道三招,老道决不再出手了!” 林元生已知此战绝无幸免,不想浪费时光,当下,大步走至距天地老君四步之处,道:“老君请亮兵器!” 他以为天地老君自视甚高,定不肯用兵器,这样一来,他可占便宜多了。 哪知天地老君闻言之后,忙点了点头,立即令人送上一把青钢长剑,不让林元生占丝毫便宜。 他横剑腹前,冷然道:“小子,让你先出招。” 林元生面对武林中第一号人物,哪敢客气,忙抽剑出鞘,按照“自然神功”心法,退后一步,执剑徐徐前伸。 陡地,一道闪光,自剑尖飞射而出。 登时,殿中光华耀目,寒气侵人。 天地老君双目如火,猛一抖剑,一圈一挥“当”的一声脆响,将射来白光拨挡得四分五裂! 他虎吼一声,一低身,人已欺进四尺,同时,一招“白蟒出洞”剑化一道青光,带着一声沉雷,一招三式,直点林元生喉、胸、腹三处要害,动作之快,无以复加! 林元生忙斜退半步,使出一招“横江断流”,硬封来势,金铁交鸣声中,火花四溅,寒气横流。 紧接着,双方各自“蹬蹬”后退三个大步。 这一招硬拼,已显示出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 双方都面露惊容,似乎都未料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 林元生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翻腾的气血,道:“两招了,还有一招!” 说着,欺进三步,一招“长虹贯日”银虹飞射,在天地老君头项绕了一绕,才向下戮。 天地老君见长虹射来,忙举剑封挡,却封了个空,知道不妙,忙缩身躲开。 一只闻“唰”的一声,天地老君地道髻,已被银虹削下。 总算他反应灵敏,动作快捷,只被削去道髻,没有伤到皮肉。 他一拧身,蹿开五尺,站在门口,惊得脸色发紫,冷汗淋淋,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元生半跨半站,宝剑横胸,神情庄肃,道:“三招以后,老君尚有何话可说?” 天地老君定了定神,阴沉沉地道:“我们再对三掌如何?” 林元生道:“老君乃武林仅存硕果,小可不愿老君失信。”言下之意,不愿与天地老君对掌。 天地老君道:“老道说话算话,也罢。”对殿中十余人道:“这林施主武功不错,你们一齐来领教他几招。” 这十余人,大半是茅山教的长老,其他也是教中的执事人物,可说是茅山教的主要实力,若联合攻林元生一人,饶他林元生武功盖世,也难全身而退。 太上真人闻言,双目一转,忙上前一步,道:“师叔,茅山教在别人眼中,虽是邪门左道,但我们却没有邪门左道之行为,十余人联手,虽可置林施主死地,但胜来也不光荣,徒令人笑柄。” 天地老君道:“你的意思是……” 太上真人道:“师侄的意思是放林施主回去,以重师叔诺言。” 天地老君双目一瞪,道:“不行!” 太上真人忙以传音入密功夫道:“林元生剑术修为,已人化境,我们以十余人联手,或许可将他除去,但我们也得伤亡惨重,我们不能拿主要实力作孤注一掷,胜之,虽可灭一劲敌,但还有强敌梁芳娥,以及九门派和天山花倩如也不可轻视,若是出了意外,如不能将他戮杀,事情就更划不来了。” 他素来做事,皆是稳扎稳打,从不做冒险之事,更不主张明枪明刀硬拼。 刚才,他所听从天地老君意见,给林元生回书,是因为只听林元生厉害,没有见过他的真实本领,经林元生与天地老君过手三招后,始知低估了林元生的进境,也感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不过,虽然轻率地给林元生回书,于事并无大碍,他可以利用九大门派挡锐锋,必要时,还可反过脸来,暗中与穷家帮勾结,先行消灭九大门派,再与天山花倩如联盟,对付穷家帮。 且说天地老君闻太上真人话后,大为光火,冷笑道:“你这样顾前顾后,畏首畏尾,倒不如回山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 太上真人脸容一整,道:“话不能这么说。” 天地老君道:“不管你怎么说,今天非把这小子除掉不可。”转对十余人道:“快给我上!” 太上真人忙喝道:“若无我之命,谁敢动手,即按教规处置。” 天地老君见十余人不听他的话,更加光火,磔磔怪笑道:“太上,你可是要与师叔背道而驰?” 太上真人道:“师叔,我希望你老人家慎重考虑,别令亲者痛,仇者快,一教有教规,教规之下有教主,教主有一切主张之权,我是尊重你老人家,不愿出示祖师令牌。” 天地老君闻言,不自觉地暗叹一声,摸了摸被削去道髻的脑袋,道:“这削髻之恨,何时能雪?” 太上真人忙道:“你老人家今日之恨,我终有一天替你雪洗。” 天地老君又暗叹一声,垂头丧气地退出殿外。 太上真人对一位长老道:“去把外面的‘七星阵’解散。” 那长老忙领命而去。 太上真人对林元生稽首一礼,道:“林施主,对不起,失礼之处,请予海涵。” 林元生忙还礼道:“好说,好说,教主不愧是足智多谋之士,小可佩服之至,打扰了,小可就此告辞。” 太上真人忙道:“听说九大门派已有战书邀穷家帮决战于峨嵋山,不知吴帮主如何处理?” 林元生道:“尚未处理,不过并不难处理。” 说着,一拱手,大步走出纯阳宫。 他返回八仙镇城隍庙时,已是午牌时分了。 此时,庙内庙外,都冷清清地,显然穷家帮的人员,已经开往白帝城蔼兰谷了。 他刚踏入庙门,忽见两名管事化子匆匆而来,一见林元生,忙行礼道:“公子回来了,梁姑娘已等得坐立不安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遂自来到后殿,见殿中只有梁芳娥和江东富丐黄一峰两人。 梁芳娥道:“林相公,此时才回来,可是出了事?” 林元生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接着将太上真人的回书交给梁芳娥。 梁芳娥阅过回书后道:“很好。”说着,又给林元生一书道:“再辛苦你一趟,将此书送给九大门派。” 林元生接过书信,取出信笺,见上面写道:“茫茫道长、空空禅师、六爻道长、铁拐道长、朱世杰大侠、伍伯铭大侠、古苍松大侠、广缘大师同鉴:来书敬悉,峨嵋路遥千里,何必劳师跋涉?兹拟于约定时间,在白帝城东蔼兰谷相候,请届时前来指教。梁芳娥手书。” 林元生阅后,将书纳入怀中,道:“我看他们不会同意这个地点。” 梁芳娥道:“事在人为,若派他人投送,他们自不会同意,所以又得你去才行!” 林元生道:“我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他们同意呢?” 梁芳娥道:“你看情形行事吧。”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九大门派是公子的杀父仇人,又恨公子入骨,如此单剑前往,岂不危险?还是让老丐陪公子同往,也好有个照应,姑娘意下如何?” 梁芳娥笑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没有什么危险,黄长老尽可放心。” 林元生道:“危险我倒不怕,只怕想不出使他们同意在蔼兰谷交战的办法。” 梁芳娥道:“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顿了顿,又道:“现在就去,事完之后,通知柳玉瑶和白紫燕,请她们注意九大门派和茅山教的行动。”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你何时去蔼兰谷?” 梁芳娥道:“现在就去。” 转对江东富丐道:“乔装播谣之数十人就交给你了。”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谨领令谕。” 梁芳娥站了起来,道:“相公,我们走吧。” 说着,与林元生离开城隍庙,同行了一程,梁芳娥即朝东往白帝城,林元生却向北赴太清观。 此去太清观,只有三十里路程,半个时辰,林元生已来到距太清观不足半里。 陡闻一阵吆喝之声,自太清观方向传来。 他停步静听一会,不禁大感奇怪,暗道:“怎么有人在太清观打斗?当今武林,除穷家帮和茅山教外,尚有谁敢捋九大门派虎须?” 心语及此,忙加脚程前行。 远远望去,只见数十人围在观门外广场中,看不清打斗之人是谁。 他不想多管别人的闲事,悄悄地走近,纵身跳上一株古松之上。 广场中之人,都把目光放在打斗之人身上,竟不知林元生已到了广场边沿。 林元生注目一瞧,登时浑身一震,差一点没有掉下地来。 他强自压制激动的心神,再往前看。 只见场中,一个老人和一大汉,各以一对三,已打到紧要关头。 八人四周,围着九大门派的高手,却不见各派掌门人,甚至各派长老和重要人物,也不见在场,只有伍家庄少庄主伍纹龙坐镇场中。 数十人外围,躺着五具尸体,坐着八名伤者。 但见老人和大汉,都已血汗交流,蓬头散发,遍体鳞伤,手脚缓慢,已至筋疲力尽之境。 林元生冷哼一声,飘落地上。 数十人乍见林元生前来,欲想迎上拦阻,却又不敢,一瞬间,都不得主意,不由自主地朝两旁闪开。 伍纹龙见到林元生时,也大为恐惧,但他身为此战的主持人,不由他畏缩。他大喝一声,拔剑出鞘,疾步迎来,道:“想不到阁下竟也有胆子光临!” 林元生目光如火,满面寒霜,右掌一挥,冷然道:“滚开!” 他这一挥掌,看去平平常常,毫无惊人之处,但见伍纹龙,却踉跄退开五六步。 林元生进入斗场,吐声喝道:“住手!”声音不高,却威严十足,正在拼斗中的八人,都不自觉地飘身后退。 那被围攻的大汉,回首一瞧,不由喜出望外,道:“师弟,你来得正好,快助师父脱逃!” 林元生见老人脸色苍白,汗血交流,忙走将过去,道:“伯父,你老人家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仁风大侠凌望之怔然瞧着林元生良久,才茫然地道:“你是谁?” 林元生忙单脚跪下,拱手过额,道:“我是元儿。” 秦鹏远忙走进前来,道:“师父神志不清,师弟不必多礼,快护他老人家离开这里。” 林元生暗叹一声,忙起来伸手才扶着凌望之,凌望之一甩臂,后退一步,喝道:“你究竟是谁?” 秦鹏远上前扶着他,道:“他是二叔的儿子林元生。” 凌望之满目迷茫,喃喃自语地道:“林元生……林元生……哦!对……哈哈……” 他陡然狂笑起来,同时,疯狂地往外就跑。 他一面狂奔,一面道:“林元生,我不愿见你……” 林元生和秦鹏远哪敢怠慢,忙随后跟去。 三人犹未离开广场,陡闻一声大喝:“给我站住!” 声若焦雷,震山撼野。 林元生回头一瞧,只见茫茫真人等八位掌门人,及十余位各派长老,已自观中出来,站在门前石阶之上。 林元生不予理会,随着凌望之身后,依然前驰。 凌望之一面前奔,一面不停地道:“林元生,我不愿见你,快别跟着我,别跟着我呀!” 林元生回头见九门派没有追来,稍为放心,低声道:“师兄,伯父神智未清,你怎能让他到这儿来?” 秦鹏远一面疾驰,一面道:“他老人家要为二叔报仇,非来不可,我阻他不住。” 林元生道:“唉!他为什么不愿见我呢?” 秦鹏远道:“我也搞不清楚。” 林元生道:“他老人家知道为兄弟报仇,可见他神智并未全失,却又不愿见我,可真是令人费解之事。” 秦鹏远道:“他既不愿见你,你就暂时别见他的好,待他神智恢复后再说。”顿了顿,又道:“你怎会来得那么凑巧?” 林元生道:“我是来下战书的,准备三月初三在白帝城再与九门派决一死战。” 秦鹏远道:“你只剑前来,不怕九门派有所为难?” 林元生道:“不要紧……” 忽闻凌望之又道:“林元生,快滚回去,你若再跟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秦鹏远道:“唉!师弟,你就回去吧。” 林元生无法,暗叹一声,道:“既是如此,就请师兄多加辛苦了。” 秦鹏远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不必挂在心中,后会有期。” 林元生停住脚步,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泪如雨下,直待两人消失在一座山岗之后,才回身返向太清观。 这一程,虽只一阵工夫,却已驰出十里之遥。 他返向太清观时,九门派似乎知道他一定回来,远远即有人监视他的行动。 他视若无睹,昂首阔步,直往前进。 到达观门前时,八人横剑阻路,同声道:“站住!” 林元生双掌左右一拨,喝道:“让开!” 他这一拨,如有神助,把八人拨得向两边倒退。 他冷笑一声,举步登阶,直入观内。 门内是一个广大庭院,满植梅花,时值梅开季节,香气袭人。 蓦地,梅树下十余人,一阵衣袂飘风之后,把林元生团团围住。 这十余人,都是九门派中的好手,有武当长老茫杳道人,少林高手戚家仁,括苍神州一侠、伍家庄伍纹龙、华山计囊郭文郎、终南铁剑道人等,个个手执兵器,凝神贯注,一丝不敢大意。 茫杳道人冷然道:“施主此来,有何贵干?” 林元生道:“瞧瞧你们有无胆量。” 众人都不知他的话意,只连声冷笑,没有追问。 林元生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围着我干吗?” 茫杳道人道:“你若不明示来意,就别怪我等不知待客之道了。” 林元生道:“别说你们这十余人,就再加十余人也非我林元生对手,还是快请你们的掌门人出来吧。” 戚家仁道:“在下倒不太相信。” 林元生道:“此刻我不想伤人,快去请贵掌门人出来见我,否则,我可要打进去了。” 茫杳道人道:“我们掌门人是何等身份,你这等狂徒,岂能随时接见,你先将来意明示,让贫道酌情禀告八位掌门人后再说。” 林元生道:“败兵之将,臭架子还是不小,就明告你们吧,我此来,是为覆你们的战书。” 茫杳道人道:“覆书呢?” 林元生道:“在我身上,不过,我要亲自交给你们掌门人,快去请他们出来,他们若自命不凡,不肯出来见我,我便打进去见他们。” 伍纹龙冷笑道:“你就试试瞧!”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好的,我就让你一开眼界吧,小心,我要剃你发髻!” 话声甫落,陡见白光一闪,随即消失。 十余人中,有大半见白光飞闪时,准备出击救援,却见林元生依然悠闲地站在原地,其姿势之与刚才不同者,只是手按剑把,再瞧伍纹龙的发髻,仍是好好的,与原来一模一样,但人却脸色苍白,惊容满面。 十余人中,除茫杳道人、戚家仁、铁剑道人外,其他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伍纹龙只觉头皮一凉,不痛不痒,好生奇怪,举手一摸发髻,却齐根而断,落下地来。 这一下,可把他吓惨了,不自觉地倒退一步。 林元生这一招,快得无以复加,只有茫杳道人、戚家仁、铁剑道人曾看清他拔剑、出招,及归鞘三个动作,其他之人,一个动作也未看清。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我说过今天不愿伤人,否则,伍纹龙的脑袋早已落地了。”他神容一整,对茫杳道人道:“怎么,真要我打进去么?” 茫杳道人暗叹一声,道:“你在此稍待片刻,贫道就此去禀告各位掌门人。” 蓦地,一人冷然道:“毋须禀告,我等已来也。” 林元生抬头望去,只见迤逦回廊中,出现十余人,为首者,便是少林方丈空空禅师,其次是茫茫真人、伍伯铭、六爻真人、铁拐道人、神州一奇朱世杰、广缘大师,鬼见愁古苍松,及各派长老。 茫杳道人十余人,见各派宗师自动现身,立即退开,排成两列,堵着观门。 林元生见各派宗师前来,视如未见,背负双手,仰首欣赏虬枝艳梅,悠闲至极。 直到空空禅师等停在他身后丈许之处,仍是不理不睬,照旧欣赏虬枝艳梅。 他这种傲态,可能是有史以来也未见过,九门派掌门人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尤其是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人,如在平时,就是极有声望的武林名宿,也难见到他们,而林元生却把他们视如草芥,说来岂非荒唐。 要知,林元生并非不懂礼貌,自命不凡狂徒,他所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欲激发各掌门人愤怒之心,于冲动之际,答应蔼兰谷为交兵地点。 只听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林施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告?” 林元生徐徐转过身来,道:“来瞧瞧你的胆量。”说着,自怀中取出书信,一扬手,掷了过去。 空空禅师伸手接下书信,道:“林施主好没有教养。” 林元生俊脸不禁一红,忙侧过身子,佯装没有听到。 空空禅师取出信重复看了一遍,又交给茫茫真人,茫茫真人看完后,又交给伍伯铭…… 不一会,八位掌门人都看过书信,接着,低声议论起来。 空空禅师道:“哪位到过蔼兰谷的?” 少林长老空灵大师道:“我到过。” 鬼见愁古苍松道:“老夫也到过。” 空空禅师道:“蔼兰谷的地形如何?” 鬼见愁古苍松道:“蔼兰谷在巫山山脉中,白帝城北去约三十五里。”他想了一想,又道:“北靠巫山玉女峰,玉女峰之后为长江,有五条路可进,名为之谷,实则系一盆地,北面玉女峰外,其他三面都是山岭。” 空空禅师道:“五条进路险是不险。” 鬼见愁古苍松道:“五条进路中,有三条都是大道,经常有樵子出入,如若以军事眼光来看。应算是险路,如以武林人物眼光观之,却无什么险恶之处,因为两边的山岭并不高,也不陡峻。” “另两条是小路,是比较难走,两边山壁也较为陡峻,但险地极短,大约有三十丈左右。” 伍伯铭道:“谷中的地形呢?” 空灵大师道:“古大侠说得一点不错,名之为谷,实则为盆地,纵横百亩,中有矮山,土墩、溪流、古木参天,穷家帮西川堂就建于矮山之上,在贫僧看来,并无施计之处。” 伍伯铭道:“梁芳娥诡计多端,择蔼兰谷为交兵之地,必有用心,我们不可中其奸计。” 他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对林元生道:“林元生,她不同意峨嵋金项峰为交兵之地,我们也不同意在蔼兰谷交战。” 林元生徐徐转过身来,冷冷地道:“我早知你们都是胆小如鼠之辈。” 伍伯铭道:“她不敢往金顶峰,何尝不是胆小如鼠?” 林元生道:“要打就打,何必跋涉千里,跑到金顶峰去呢?” 顿了顿,冷笑道:“不过,你们放心,不管你们敢不敢在蔼兰谷交兵,早晚我们都得去一次金顶峰。” 伍伯铭道:“你既有意金顶峰之行,何不现在去?” 林元生道:“我的计划是先到伍家庄、次往少林,再赴武当、华山、泰山、括苍、最后去金顶峰。”言下之意是,若他们不应蔼兰谷之战,消灭穷家帮,他即要各个击破,化九门派为乌有。 众人闻言,无不又恼怒,又恐惧,他们虽有联盟之约,却不能老是把九门派的主力集在一起行动,各派有各派的事,总有一天要分散回去的。 各派散处于东西南北,遥隔万里,林元生若趁他们分散之时,各个击破,虽有盟约,也是远水难救近火,任其宰割。 林元生冷眼观他等神色,知道这招已中他们要害,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们既无胆量在蔼兰谷交兵,罢了,小可就此告辞。” 说着,举步就走。 蓦地,迤逦回廊中出现一人,高声道:“你们若不同意蔼兰谷为交兵所在,就得趁此机会,将这小子杀掉!否则,不出五年,贵九派均必烟消雾散。” 林元生之举步欲走,实系佯装的,意思是欲逼八位掌门人同意梁芳娥所约之地。 他乍闻话声,忙停步回身,见那现身之人,竟是茅山教长老太乙道人。 他微微一笑,道:“太乙真人之言有理,你们若不同意蔼兰谷为交兵所在,就得联手将我除掉!” 伍伯铭双目数转,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广缘大师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林施主虽狂傲得可杀,却也得顾及我们的身份。” 伍伯铭顿脚道:“这是什么时候,还顾身份?” 六爻真人和神州一奇朱世杰同声道:“伍庄主之言不错,我们决不能纵虎归山。” 鬼见愁古苍松道:“老夫也有同感。” 林元生冷笑道:“若是你们除我不掉呢?” 广缘大师阴沉沉地道:“我不信你是铁打金刚!”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为消弭无穷杀劫,也只好走此下策了!” 空空禅师此言一出,八位掌门人身后的各派长老,立即错步将林元生围住。 堵在门口的茫杳道人等十余人,也随后分散在各长老身后防止林元生突围逃走。 众人这一行动,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八位掌门人各自亮出兵器,正要出手之际。 茅山长老太乙真人突然又道:“贫道刚才之言,乃是直觉之感,各位应否多加考虑?” 伍伯铭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太乙道人道:“我们既已联盟,就得肝胆相照,贫道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广缘大师道:“道长但说无妨。” 太乙道人道:“这小子武功之高,当今武林中,足称无出其右,这战下来,各位可曾想到后果?” 伍伯铭道:“我不相信他能胜我们数十人。” 太乙道人道:“这个贫道就不敢妄断了,再说,梁芳娥之厉害,犹胜这小子多多,各位毙掉这小子后,将如何对付梁芳娥?” 众人闻言,都觉得太乙道人甚有见地,考虑周到,一时间,都失了主张。 广缘大师道:“依道长之意呢?” 太乙道人道:“若依贫道愚见,同意蔼兰谷为交兵之地,放他回去,然后,集思广益,以计取胜。” 伍伯铭道:“梁芳娥诡计百出,又占了地利,如何能斗得过她?” 太乙道人道:“话不是这么说,昔日曹孟德,乃是个足智多谋之士,却也曾中过张飞之计,计出于心,多用心,计必妙,长草坪之战,你们可说占尽了好地形,就是没有多加用心,故才遭败北,再说,此战有本教共谋,贫道敢说,即使不胜也不致惨败。”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道理,如说梁芳娥厉害,就拒之而战,何时能将之铲除。 伍伯铭沉思了一会,对林元生道:“你若肯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即答应蔼兰谷为交兵之地,且即放你回去。” 林元生道:“什么条件?” 伍伯铭道:“交战前,我们可以自由出入蔼兰谷。” 林元生道:“江山乃是皇帝老子的,若不进入穷家帮重地,谁管你们那么多。” 伍伯铭点了点头,向众长老一挥手,道:“让他回去。” 林元生道:“要不要给在下一个覆书?” 伍伯铭道:“不必。”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瞧不出你倒真有些胆识。”双手一拱,又道:“打扰了,蔼兰谷见。” 说着,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众人目送林元生丢后,伍伯铭即对太乙道人道:“道长,贵教教主何时始能到达此地。” 太乙道人看了看天色,道:“马上就到……” 话犹未完,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及三名教中长老,已然进入观门。 伍伯铭忙拱手道:“道长来得正是时候。” 太上真人一面还礼,一面道:“贫道瞧见林元生由此出去,可是有事?” 伍伯铭道:“我们到里面再说。” 说着,与众人登阶向后殿而去。 且说林元生离开太清观后,没有返回城隍庙,直接到水月庵来,到达水月庵时,已是起更时候了。 他已有三天三夜未曾休息了,饶他内功精深,也感到有些疲倦了。 他将事情告诉两女之后,就在这水月庵中休息。 x       x       x 第二天一早,吩咐了两女几句话后,即匆匆赶往白帝城北蔼兰谷。 一入山区,即见许多穷家帮人员在各地工作,有的修路,有的伐木,有的挖坑,有的打石,看不出他们工作的用意。 他令一名小化子带路,经一条两边山岭,弯弯曲曲,却很宽平之路,向谷中走去。 那化子告诉他,除将到谷口的一段,约二三十丈,较为险峻外,其他均无惊人之处。 其所谓险峻,是两边山壁陡峭,地势特低,经常积水盈尺,由此路入谷,非涉水不可。 林元生脱去靴袜,涉水进入谷中,放目四眺,只见古木参天,苍郁一片,奇形怪石,有羊形、龟形、人形,最吸人目光,高墩低洼,难觅数丈平地,然经过人工整理,都异常清爽洁净,玉女峰上,有一飞瀑,倒落谷中,因年深日久,已成一条溪流,其名为清溪,南流而出,樵子入谷,大都沿此溪而来,故命名此入谷之路为清溪路。 玉女峰上,有一小山,因其形似人乳,故名为玉乳山,穷家帮四川堂堂地,就建筑于此玉乳山上。 环境清幽,风景绮丽,身入其境,有若到了另一世界。 谷中,有百余人正在斩荆锄草,忙得汗流浃背。 林元生一入谷中,许多人都停止工作,上前问好。 到达玉乳山前,抬头一望,见屋宇重叠,少说也有七八栋,一色红墙绿瓦,极为悦目。 他暗自心忖:所谓穷,应该是吃不果腹,衣不掩体,日间行乞街坊,夜宿陋室破庙,但瞧此屋宇,员外家园,宰相府弟子不过如此,何谓之穷? 跛侠尚游何来如此许多金钱,建此讲究住所? 他一面心忖,一面登阶,只登了十来级,吃八方陆云中已得报迎了出来,道:“公子辛苦了,请进内厅用茶。” 陪着林元生继续登阶,又道:“此路刚好是三十六级,是六六之数。” 说着,已到了围墙大门,门内是一微形广场,约亩许大小,场中,除几株梅花之外,尚置放着各门各类练武用的器材。 经过广场,进入一道极为雄伟大门,大门之上,有一横匾,上书“蔼兰山庄”,大门内是一半亩庭院,院中虽种植许多花草,却因非花开季节,无悦目之花。 再经庭院,又上了五七级石阶,便是西川堂的议事厅,窗明几净,布置非常讲究。 厅中除二名管事小化子外,别无他人。 林元生道:“我吴爷爷呢?” 吃八方陆云中道:“在后面陪客。” 林元生道:“陪客?谁?” 吃八方陆云中道:“铁老英雄,是帮主的拜把兄弟。” 他一摸脑袋,笑道:“哦!对了,也就是你公子的铁爷爷,镇魔剑客,铁公明老英雄,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过他,走,我领你去拜见他。” 议事厅,左右各有一侧门,陆云中领着林元生走出左边侧门,经过一条迤逦回廊,又经过一小庭院,便是一栋三厅四房厅堂。 斗酒神丐吴为非正陪着一个鹤发苍髯,年过八旬的老人,喝酒叙谈。 两老虽是久别重逢,但察其神情,却没有半点欢愉之色。 吃八方抢先一步,进入厅堂,道:“林公子回来了。” 二老朝外一瞧,忙站立起来,同声道:“孩子,快进来。” 林元生应了一声,进入厅堂。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孩子,我给你引见,这位就是你铁爷爷。” 林元生忙上前一步,双膝跪下,道:“拜见铁爷爷。” 镇魔剑客铁公明忙把林元生扶起,拥入怀中,放声悲哭起来,声如龙吟,动人心魄。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此情景,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好半晌,铁公明才收敛哭声,扶着林元生双肩,打量林元生的相貌和身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煞气太重了一些,尚幸心地还算善良。” 镇魔剑客铁公明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五寸长,二寸宽的金盒子,递给林元生道:“铁爷爷仓促而来,没准备礼物,就把这东西送你,算是铁爷爷的见面礼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是什么?” 镇魔剑客铁公明道:“千年参,可治病疗伤,增进内功,虽非罕世之宝,得来也不容易。” 林元生忙躬身道:“元儿年轻力壮,毋须此物,还是留给铁爷爷补养身体吧。” 铁公明道:“拿此物补养身体太可惜了,你先收下,不一定要自己用,行道江湖时,拿来济世救人,作些善事,抵赎一点你杀人之过吧。” 林元生闻言,只好恭恭敬敬地收起,道:“谢谢铁爷爷。”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坐下来,陪铁爷爷喝一杯。” 林元生忙应命入座,陪二老喝酒。 吃八方陆云中道:“要不要请梁姑娘回来?” 林元生道:“她在哪里?” 吃八方陆中云道:“在外面指挥众人工作。”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她也够辛苦了,请她回来休息休息吧,再说,这封怪信,也得让她瞧瞧。” 吃八方陆云中忙命人去请梁芳娥。 林元生道:“什么怪信?” 斗酒神丐呆为非道:“是龙女花倩如给你的。”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信,递与林元生。 林元生接过书信,见封面上写道:“送,林少侠元生密启,花倩如缄。” 林元生道:“什么时候,什么人送来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今天早晨是一个喇嘛送来的,梁姑娘说,待你回来再拆。” 林元生手托书信,心乱如麻,良久不敢拆阅书信。 他虽不十分了解他与花倩如的关系,但有人说是他母亲,他父亲和伯父凌望之却说他母亲已死,却又不否认花倩如是他母亲。 据他猜想,可能是他后母,然而,若是他后母,为何不与他父亲同居,而独走天山?更是令他不解的,他伯父凌望之,竟派秦鹏远去杀她,似乎与凌望之也有关系。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你先瞧瞧她写些什么,待梁姑娘回来后再做主张。” 林元生点了点头,撕开封套,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道:“元生吾儿,见书后,即来云阳相晤,母字。” 他不由一震,道:“她也来了?” 铁公明道:“她写些什么?” 林元生将信笺递去,道:“你老自己看吧。” 铁公明接过信笺,与吴为非同看,之后,道:“我记得你母亲并不是她嘛?”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里面有蹊跷,此信更有文章,我们必须慎重考虑。” 他话音甫落,梁芳娥已匆匆进来,对林元生道:“什么时候到的?”接着,向铁公明微微一福,便在林元生身旁坐下。 林元生道:“刚到。” 铁公明将信递给梁芳娥:道“姑娘,你瞧瞧此信。” 梁芳娥摇头道:“不瞧了,定系叫他去某地相晤。” 铁公明道;“一点不错,叫他去云阳,姑娘聪明绝世,断事如神,你认为他该去不该去?”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过奖,依小女子之见,去了可,不去也罢。” 林元生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梁芳娥道:“她叫你去的用意,无非劝你离开穷家帮,而助她成大业,或是置你于死地。” 林元生道:“你怎么知道?” 梁芳娥道:“你若不相信就去瞧瞧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她若是你母亲,当然应该前往拜候,若非你母亲,便不必去了。” 林元生道:“我与她关系,我也不大清楚。” 梁芳娥道:“据我判断,她绝非你母亲,否则,听得爱子成名,哪有不马上前来相晤之理,依我说,暂时不要理她,待她来找你之时再说。”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说得有理,因你与她手下动过手,知道你是一员好手,你不去,她为想得到你助她成事,也定必前来找你。” 林元生仍是徘徊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不决。 梁芳娥笑道:“你这个人,只能冲锋陷阵,若做参谋,就非败不可了,我问你,九门派有否答应此地为交兵地点?” 林元生道:“答应了。” 梁芳娥笑道:“我知道你有办法使他们答应。” 铁公明道:“你以什么方法使他们答应的?” 林元生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在他讲述经过时,铁公明和吴为非,都不禁汗毛直竖,心气下沉。 铁公明轻舒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的胆子也真大了,九门派掌门人是何等人物,竟敢如此傲慢对待他们,万一他们不顾后果,你岂还有命在?” 梁芳娥道:“这就所谓‘攻心’了,他们虽想把林相公除掉,却恐自损性命,划不来。” 林元生道:“他们之肯答应,应归功于茅山长老太乙道人在中帮腔助阵。” 梁芳娥道:“我所要你即刻前往,是算准了茅山一定有人在那里助你。” 铁公明:“姑娘这样做法,老夫很不解,既约了茅山教,何以还要约九门派?我们各个击破不更好么?” 梁芳娥道:“你们有所不知,他们虽有盟约,若九门派不敢在此交兵,太上真人是个只重利害,不重信诺之人,决不敢单独与我们交战。” 铁公明道:“他们联盟而来,实力何等浩大,姑娘以何计策对付?” 梁芳娥道:“衡情而对。” 铁公明和吴为非虽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却从未打过,甚至未见过这等靠谋略取胜的大战,所以,均以双方人数多寡,武功高低来论胜败。 梁芳娥喝干杯中之酒,站了起来,道:“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转林元生道:“你一连辛苦了好几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说着,又匆匆而去。 铁公明目送梁芳娥的倩影消失后,摇头感慨地道:“我亦可谓见人多矣,却未见过这等才女。” 转对林元生道:“你能得她为妻,实系祖宗有德,天赐良缘,以后,你应好好待她,方不负天意。” 林元生道:“元儿谨遵教诲。” 三人又喝了一会,时已将近黄昏了,斗酒神丐吴为非传令吃八方陆云中进来,道:“你带元儿各处走走,并安置他一个宿处。” 吃八方陆云中应命领林元生走出厅堂,一面慢行,一面介绍各栋房舍的款式及现在之人,最后,到达一栋独立房舍,此舍款式为一倒写“品”形,建造极为精巧,四周有矮墙,前院两株桃树,正含苞待放,后院二株老梅,已争娇斗艳,飘香送爽。 吃八方陆云中把林元生领人前院,厅中出来二名十三四岁的女童,笑脸相迎。 此二女童,一色绿衣绿裙,长相都十分清秀。 吃八方陆云中道:“这二位孩子,是昨天才买来给梁姑娘使唤的。”转对二女道:“阿桃、阿梅,这位公子是你们家姑爷。” 二女童很是乖巧,忙在林元生身前行跪拜之礼,同声道:“小婢拜见姑爷。” 林元生自懂事至今,只有他向人跪拜行礼,从未受过别人的跪拜,一时,弄得俊脸通红,很不自在,道:“起来,不必多礼。” 陆云中道:“公子就此休息,有事时,自有人来通知。” 说着,回身走了出去。 二婢站起身来,道:“姑爷请到里面梳洗。” 林元生进入厅堂,厅中字画满堂,皆是名人的手笔,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雅洁脱俗。 厅后两侧,各有一间套房,林元生探首瞧了一瞧,都是女用之物,没有半点武人气氛。 阿桃一指右边套房,道:“姑娘住在这里,姑爷是否也住在这里?” 阿梅道:“这还用说么?傻丫头。” 林元生俊脸一红,笑道:“我与你们家姑娘还未成亲,不能同住一房。” 阿梅道:“既这样就住这边吧。” 说着,打水给林元生梳洗。 林元生梳洗后,已是夜幕低垂了,坐在厅中,随手取了一本书阅着消闲。 梁芳娥匆匆回来,不由一怔,半嗔半笑地道:“谁叫你到这里来的?” 林元生道:“我不能住在这里么?” 梁芳娥道:“这是女人住的地方。” 林元生道:“我不相信男人住在这里会睡不着觉。” 梁芳娥道:“我不要你住在这里。” 林元生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我不愿柳玉瑶讥笑我。” 林元生哈哈笑道:“你太厉害了,我非得让她讥笑你不可。” 梁芳娥秀脸嫣然一红,一跺脚,碎步进入房中。 自此以后,梁芳娥天天早出晚归,指挥众化子工作,林元生闲得无事,偶尔也出去瞧瞧,有的挖壕沟,有的植竹种树,将近千数之人,几乎昼夜不息,但却看不出梁芳娥令人做的那些工作,有何用意。 这期间,九大门派和茅山教的重要人物,均相继不绝地前来观察地形和刺探敌情,他们是否已看出梁芳娥的用意,则不得而知。 穷家帮众人,除在外面忙,里面更忙,有的制造弓弩,有的炼钢打造各般兵器。 林元生对各般兵器中,最感兴趣的,是所谓“索命雷”,制造“索命雷”是在一地下密室,除吴为非和几个可靠的长老可以进入外,其他之人都不能进入,制造“索命雷”的工作人员,一律禁止外出。 二月二十日一过,九门派和茅山教,也在各处工作起来,观其工作地点,多着重于各条进出道路,并在谷中建筑茅舍,作司令议事之用。 这一个多月来,蔼兰谷周围数里,几乎变了模样。 在双方人员工作之时,难免发生冲突,却均为双方主持人制止,没有发生大战。 这天,是三月初一的午夜,梁芳娥召集穷家帮的重要人物,在一地下密室议事。 出席之人,有吴为非、铁公明、陆云中、邓化龙、毕忠、陈善仁、及各堂堂主吴一仙、段教平、洪公琉、戚五常、萧子胥、古上人、李炳坤、尚游、方外和林元生等一共十七人。 梁芳娥将一幅自绘地图挂在壁上,道:“我们的准备至今为止大致已算完成,但敌方能为,竟出我意料之外,伍伯铭和太上真人,实在是不可轻视之人物,今番,可说是一场艰苦的战争。” 林元生道:“我们的一切布置,都落在他们的眼中,要诱他们上当,定难达到愿望。” 梁芳娥道:“也未见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梁芳娥指着地图道:“谷东为牛郎山,谷西是玉女峰,在牛郎山与玉女峰之交界处的入谷小道是牛郎路。” 顿了顿,又道:“这些你们都已知道,但仍须细心观看,留意静听。” 她一移春笋般的玉指,又道:“谷西是织女山,织女山与玉女峰的入谷大道为太平路,谷南是白马岭,仙姑岭与白马岭交界处的入谷之路为七曲路,白马岭与牛郎山交界处是溪流,沿溪入谷之路为清溪路,谷中西南的土墩,为望月墩,敌方司令部就在这里。” 她掠了一下头发,微微一笑,道:“各位瞧瞧,在这个地形中,敌方最可能进退的,是那一条路?” 铁公明道:“据老夫判断,是太平路和清溪路。” 梁芳娥摇头道:“不可能。” 铁公明道:“太平、清溪二路皆为樵子常走之路,两边山壁也不陡峻,我不相信他们会舍康庄大道,而走牛郎和织女两条崎岖小道,或弯弯曲曲的七曲路。” 梁芳娥道:“除织女路可能为其进路之外,所有路他们都不会走。” 林元生道:“据你说,他们会越山而来,越山而去?” 梁芳娥道:“正是。”林元生道:“然而他们的布置都集中在各条路上。”梁芳娥道:“这是掩人耳目之举,所以我说伍伯铭和太上真人不可轻视。”顿了顿,继道:“现在,各位请听我分派任务。” 铁公明道:“老夫洗耳恭听,并谨遵芳谕。” 梁芳娥道:“在我未分派任务之前,有几句话得先行申明。” 神容一整,变得异常严肃,缓慢而冰冷地道:“第一,军令如山,违者斩!”话结,眼光炯炯,朝众人反复扫视。 好半晌,才又冷慢地道:“第二,泄漏军机者斩!第三,苟且偷生者斩!第四,不负责任,贻误军机者斩!” 句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忽地,室中铃声大响,众人都不禁一震,双目圆瞪,等待梁芳娥的处置。 此铃声,是外面有急事报告的信号。 梁芳娥想了一想,道:“各位毋须紧张,不会有重大之事,请陆长老出去瞧瞧。” 吃八方陆云中应了一声,自暗门中出去。 不一会,陆云中手执一封书信,匆匆返回,道:“是一个喇嘛投书给林公子。” 梁芳娥道:“给我瞧瞧。” 取来书信,见又是花倩如写来的,急忙拆阅,看了一遍,又低头想了一想,道:“花倩如到了白帝城,要林相公立即去见他。”林元生急道:“大战在即,我焉能离开这里。” 梁芳娥道:“我自有道理。” 铁公明道:“她利用这个时机召见元生,分明是一种勒索行为,姑娘应防她不择手段。” 梁芳娥道:“我知道,这诡计,不外是太上真人想出来的。”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是说太上真人与她有了勾结?” 梁芳娥道:“勾结倒没有,只是用计,诱使花倩如这样做,譬如说:令人在各地宣扬她与相公的关系,及相公如何如何的了不起,花倩如欲独霸武林,自然不肯放过这等好手,故藉此机会,威胁利诱,逼使林相公助她。”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是说,若元生不答应助她,她便插手拖我们的后退,甚至把元生害死,是也不是?” 梁芳娥道:“正是这样。” 铁公明道:“这一手倒真够辣。” 梁芳娥冷笑道:“可是,她找错了对象,没有用。” 顿了顿,接道:“太上真人这调虎离山这计,也亏他想得出来,却不知,正好落入我的计策之中。” 她轻舒了一口气,道:“毕长老,选一百名弓箭手,于明晚二更时,埋伏于庄后的织女路旁,防范敌人在战况紧急之际,偷袭营地,这项任务非常重要,毕长老决不可疏忽。” 中原丐侠毕中肃然道:“老丐谨遵令谕。” 梁芳娥道:“尚堂主,领五名干员,埋伏在牛郎山坡的‘索命雷’阵地之旁,掌管‘索命雷’机关,沉着气,不要躁急发动攻击。” 跛侠尚游道:“属下遵命。” 梁芳娥道:“你记熟了发动机关的方法么?” 跛侠尚游道:“记熟了。” 梁芳娥道:“你这任务,可于初三早晨进驻阵地。” 跛侠尚游道:“遵命。” 梁芳娥又发令道:“吴堂主,你领五名干员,掌管织女山坡中的‘索命雷’阵地,看情形发动机关,也可于初三早晨进入阵地。” 地头龙吴一仙道:“敌人虽不知其地装有‘索命雷’却也定知其地有所布置,怎肯轻入阵地。” 梁芳娥道:“不由他不肯,你只管依命行事便了。” 地头龙吴一仙道:“遵命。” 梁芳娥又道:“段堂主,选五名干员,掌管仙姑岭‘索命雷’阵地,戚堂主也选五名干员,掌管白马岭‘索命雷’阵地。” 她扫了四位堂主一眼,又道:“记住,阵地附近新植之竹木花草,决不可移动,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摆了一下头发,又道:“进入阵地之路,及操纵机关的方法,如有问题,请即提出来。” 四人同声道:“没有问题。” 梁芳娥道:“在座各位,除林相公及已派任务者外,谁的轻功最具火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这位铁老弟的轻功很有火候。” 梁芳娥道:“好,铁老英雄,请你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铁公明道:“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梁芳娥点了点头,低首沉思了一会,又屈指算了一算,不由蛾眉紧蹙,默默不语。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其神情,道:“姑娘有什么为难?” 梁芳娥道:“兵多将少,不够分配。”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十二护法中,有几人尚可重用。” 梁芳娥道:“可靠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绝对可靠。” 梁芳娥道:“好,传他们进来。” 吃八方陆云中,立即起身外出,不一会,将十二护法全部带了进来,排成两列,站立在梁芳娥身前。 梁芳娥细自打量了十二人一番,道:“今番大战,非同小可,我要重用你们,希望你们全力以赴,我已定下‘四斩’之律,待会儿请陆长老告诉你们,如若有功,也必有重赏。” 话毕,挑出四人,道:“贵姓大名?” “王大汉、马伯光、赵仕、何延年。” 四人依序自报姓名。 梁芳娥挑出的这四人,年岁均在四旬至五旬之间,看上去,很是威武,也很灵慧。 梁芳娥点了点头,道:“我要各拨你们六十名人员,携带弓箭,埋伏在各条通路两旁,射杀经由该路的敌人,有一点,我要特别告诉你们,不要怕敌人发现我们,反之,用计使六十人变为数百人,也就是说,虚张声势,使敌人摸不清你们的实力。” 四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梁芳娥道:“王大汉护法,领六十人埋伏在牛郎路的两旁,马伯光护法领六十人埋伏在清溪路的两旁,赵仕护法,领六十人埋伏在七曲路的两旁,何延年护法,领六十人埋伏在太平路的两旁,于初二晚间二更时候进入阵地。” “待会儿向陆长老请教‘四斩’之律,及领取人员,埋伏地点,你们看地形自择,不可有误。” 四人又齐声道:“属下遵命。” 梁芳娥转对剩下八名护法道:“你们八人各向陆长老领取十二人,护守此蔼兰山庄,由方堂主统一指挥,及分配护守区城。” 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梁芳娥转对铁面丐方外道:“方堂主,你除担任护守蔼兰庄之指挥外,并兼任记录人员的功过。” 铁面丐道:“属下遵命。” 梁芳娥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陆长老执掌全部未派任务之人员,听我命令行动。” 陆云中道:“老丐遵命。” 梁芳娥道:“邓长老、陈长老、洪堂主、萧堂主、古堂主、李堂主,随在大营中,准备与敌硬拼,及临时差遣。” 吃禄丐邓化龙,江湖郎中陈善仕,西北堂主驼丐洪公琉,羊城堂主萧子胥,三湘堂主古上人,蛮荒堂主李炳坤,齐声应了一声“遵命”。 最后,梁芳娥才对林元生道:“林相公,天亮后,带二名精灵能干的随员,出谷应龙女花倩如之约,到达白帝城后,即令一名随员通知黄长老,召集在外散谣的五十六人,赶回白帝城,令另一名随员通知柳玉瑶和白紫燕,赶来白帝城与黄长老会合。” “你赴花倩如之约后,不必返回谷中,就在白帝城等候黄长老和柳、白二人,于初三卯时正,由外打将进来。” “此番赴约,谈得好,对我们大有帮助,若谈不好,不但对我们有极大害处,而你尚有性命之危,必须运用你的智慧,不为她利用,而反利用她。” “若我猜测不错,你二师兄花自芳,定与花倩如有所关系,也可能与花倩如到了白帝城。” “我知你恨他已入骨髓,为大局着想,希望你百忍为上,切不可以私仇贻误公事。你单独赴茅山教及九门派投书,都发挥了你的智慧,化险为夷,达成任务,今番,希望你仍能达成任务。” “我说明白点,你今番的所谓任务,是利用花倩如之实力,拖九大门派和茅山教的后腿,最好能令她派人与你同时由外打将进来。” 林元生闻言,觉得这任务十分艰巨,因为他从未见过花倩如的面,更不知花倩如的心术为人,应以什么态度,何种方式对待她,才能收到效果。 梁芳娥也不管他,对吃八方陆云中道:“各人的任务有无登记?” 吃八方陆云中道:“都有登记。” 梁芳娥道:“好,各位尚有什么意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今番有无硬拼场面?” 梁芳娥道:“有,而且有很长时间,在硬拼场面中,如能取胜,当然更好,但绝对不能惨败。” 斗酒神丐吴为非白眉紧蹙,道:“好手都派上任务,硬拼起来,是否嫌实力不够?再说,敌人兵多将广,高手如云,硬拼之下,如何能取胜于敌?”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不妨,精兵不在多,只要将士用命,士气高昂,虽不能取胜,也不致落败,若能支持到黄昏时候,便没有问题了。” 她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各位还有意见么?” 众人都未出声,于是,她便徐徐地站将起来,道:“散会。” 走到林元生的身前,道:“你明晨出谷之时,如能碰上太上真人或太乙道人,不妨与之虚与委蛇一番。” 说着,退出密室。 林元生、吴为非、铁公明也相继走出密室。 林元生赶上一步,与梁芳娥并肩返回住所时,天已微亮,二婢正睡得香甜。 梁芳娥入房取了两粒解毒灵丹,递与林元生,道:“这是能解百毒的灵丹,带在身上。” 林元生道:“你是说花倩如会害我?” 梁芳娥道:“防患未然,去吧,祝你成功。”说着,挨近林元生怀中,微仰粉脸,给了林元生一个悠长的香吻。 林元生来到议事大厅中,奉派任务者,正向吃八方陆云中领取人员。 陆云中一见林元生进来,即道:“公子,我已替你选好随员,现在广场中等你。” 林元生道了一声“谢”,便匆匆出来。 广场中,果然有二名四十七八岁的化子,全副行装,在恭候林元生,一见林元生出来,忙上前行礼,左边一人道:“我叫孙震山。”一指他身旁的同伴,又道:“他是我兄弟孙震海,奉陆长老之命,跟随公子出谷。” 林元生还礼道:“好的,走吧。” 说着,出门下阶,来到谷中。 嬉春晨鸟,欢歌枝头,春花怒放,播放芳香,谁能逆料,二天后的此时,这谷中会成什么景况? 林元生无暇欣赏谷中美景,带着孙家兄弟,由清溪路出谷,沿溪南行。 这一路上,不时碰见九门派和茅山教之人,认识的,虚与委蛇一番,不认识的,便各行各路,谁也不理谁。 蓦地,一拨人员迎面而来,林元生注目一瞧,竟然是太上真人,暗忖:梁芳娥对大小事情都似乎有所预感,她怎知太上真人会在路上出现呢? 他忙赶前数步,远远的就拱手道:“道长别来无恙,小可这厢有礼。” 太上真人忙还礼哈哈笑道:“施主好,月余不见,长得更加英俊潇洒了,内功似乎也精进了许多。” 林元生道:“道长取笑,今番非得请道长手下留情不可。” 太上真人道:“令内梁姑娘学究天人,胸罗万机,运筹帷幄,妙计无穷,你施主内功盖世,剑术惊人,贫道倒要请施主手下留情才对。” 林元生道:“梁姑娘难懂的事良多,终系女流,难成大事,小可奉家母召唤,很可能无法参与……唉!”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使听者误认他溜口,又长叹一声,使听者误认他感到遗憾。 太上真人本是个疑心甚重,又极会攻心之人,但今番却没有一些儿怀疑,原因是林元生之有此行动,系他呕心沥血,苦思出来的调虎离山之计,以及林元生的言语表情,佯装得毕真,自然是信而无疑了。 他扮装同情地道:“这等扬名显威的大战争,如不能参与,岂不遗憾,令堂何以早不召唤,晚不召唤,偏偏此时召唤,真有点不近人情。” 林元生又长叹一声,道:“母命难违,我也没法。” 太上真人猫哭耗子假慈悲,反过来安慰林元生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令堂或许不愿你冒此危险。” 林元生道:“可能是这个意思。” 二人这番谈话,表面上似乎多年老友,句句真诚,实则,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各自庆幸妙计得逞。 二人又谈了几句不关痛痒的废话,便互道“珍重”,告别背道而行。 卯时,一个地痞打扮的大汉,自他背后猛地一撞,林元生闻风知响,急忙运步一闪,回过身来,正要教训那地痞之际,陡见一个纸团飞来。 林元生忙伸手一操接了下来,走入一家早点店,藉用早点之便,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公子有何吩咐?” 林元生忙把纸条撕碎,回头外望,只见那地痞站在街上,便招手叫他过来,道:“天山喇嘛住在哪里?” 地痞道:“尚风别墅。” 林元生道:“尚风别墅在何处?” 地痞道:“东门外半里处。”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快去通知外面所有人员,至北门外集中待命,但在未得我令之时,仍照现在打扮,不可暴露身份,快去!越快越好。” “遵命。” 地痞应了一声,即匆匆而去。 林元生用过早点,便往尚风别墅而来。 原来这尚风别墅,乃是前朝一位大奸臣之府第,因奸谋败露,全家抄斩,别墅归公,拨给另一大臣居住,但那大臣只住了两天,却奉还朝廷,朝廷又拨给一位告老功臣居住,但也只住了两天,便搬了出来,以后,才传扬出来,这巨大别墅闹鬼。 因此,朝廷没有再拨他人居住,也未令人拆除,便这样任其风吹雨打,至今已二十余年了。 这期间,虽有许多自命胆大之人入内探察,但均吓得死去活来,白帝城之居民,都视为畏途,连走近一步之人,都极为少数。 龙女花倩如仓促东来,没有住所,便率众住了进去,至今已数天了,是否有鬼,只有龙女及其手下知道。 林元生来到尚风别墅门前,见屋宇重叠,建造讲究,却因年久失修,油漆已失去原来颜色,而斑驳狼藉。 前有庭院,后有花园,占地甚广。 一名胖大喇嘛,迎了前来,道:“请问施主贵姓?” 林元生道:“小可林元生。” 那喇嘛双手合十,弯腰为礼,道:“哦!原来是少山主,贫僧不知,请少山主多多包涵。” 林元生见这喇嘛如此恭敬,心想:难道我真是花倩如的儿子?今天我非得把这个关系搞清不可。 当下,还了一礼,道:“大师客气,小可奉家母玉札召唤,请大师通报一声。” 那喇嘛道:“贫僧是奉山主之命,在此迎接少山主的,不必通报,就请随贫僧入内。”说着,领着林元生,进入大门。 大门内,是一宽广二亩庭院,院内有十余人在院中打扫环境,及修复为风雨破损的门窗、墙壁。 经过庭院,是一条迤逦回廊,回廊中,也有许多打扫及修理支柱和门窗之人,此回廊甚长,足足走了半盏茶工夫,始到尽头。 回廊两边,都是屋宇和庭院,这些屋宇,虽油漆斑驳,但仍看到当年的华丽。 那喇嘛领着林元生,陡地一个急转,走出占地足足有八亩的大花园,园中,荆棘丛生,老树参差,绿草过膝,野花横生,十分荒凉。 除树木花草外,尚有许多假山和凉亭,但因年久失修,凉亭都已倒塌,假山已变为荒山了,只有一楼阁,尚矗立其中。 那喇嘛将林元生带往那楼阁时,阁中忽然出来一人,哈哈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识自己人,老衲以往之无礼冒犯,尚请少山主海涵谅宥。” 林元生忙拱手道:“不知不罪,当时之事,小可也有不是之处。” 阿多刹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双目只剩两条线,道:“大人大量,少山主将必为天下武林领袖。” 林元生道:“大师过奖。” 阿多刹令那带路喇嘛回去,一摆手,道:“山主倚门望子归,秋水欲穿了,快请!” 林元生躬身道:“大师请。” 与阿多刹进入楼阁。 此楼阁甚为宽敞,虽久无人居,因打扫得一尘不染,光线又足,倒也没有霉气。 阿多刹又一摆手,道:“山主在楼上,少山主请。” 说着,与林元生并肩登楼。 楼上,已布置一新的厅堂,字画、椅桌及一切用器,均是新置的,墙壁门窗,也经粉刷过,与残旧的外表,完全两样。 厅中,除一位年约四十五六岁,宫装打扮,五官端正而清秀的中年妇人之外尚有一位老年喇嘛,二位老年道士和四位俗装老人。 宫装妇人端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其他七人,则坐在下首两旁。 阿多刹抢先一步,对宫装妇人行了一礼,道:“少山主已到。” 宫装妇人打量了林元生一眼,徐徐站将起来,道:“孩子。” 宫装妇人一起身、僧、道七人也随即站立起来。 林元生微怔了一下,忙急步走上,在宫装妇人身前,“噗”的一声,双膝跪下,道:“孩儿拜候母亲金安。” 宫装妇人脸色一块红,一块白,浑身微颤,热泪盈眶,道:“孩子,为娘因为情势所逼,未尽母亲之责,实在愧见于你,然心中却又老惦念记挂着你,故才鼓起勇气,召你前来相晤,起来,让为娘仔细瞧瞧。” 林元生幼失母爱,未领略过慈爱幸福,此刻,见花倩如如此神情,及听其慈爱的声音,不自觉地真的把花倩如当为慈母,情感大为冲动,不禁泪落衣襟,站了起来。 龙女花倩如取出手帕,替林元生擦去泪痕,反复打量了好半天,才道:“比你爹英俊,也比你爹聪明。” 林元生脑筋一转,自怀中掏出铁公明给他的见面礼,双手奉上,道:“这是铁爷爷给孩儿的千年参,奉给母亲补养玉体。” 龙女花倩如摇手笑道:“为娘还不大老,毋须此等贵重之物补养,你留在身边,以便急用。” 林元生道:“这是孩儿的一点孝心,请母亲收下。” 阿多刹道:“少庄主的话不错,庄主就收下吧。” 龙女花倩如点了点头,接过金盒,随手交给她身后的丫环,道:“孩子,我来替你引见。” 一指阿多刹,道:“这位是天山四院中,如来院院主阿多刹。” 拉着林元生的手,走至左边,一指那位喇嘛,道:“这位是如来院副院主阿梵哈,各门武功,均已入化境,以后你应多多向他请教。” 林元生微一弯腰,道:“孩儿遵命。” 龙女花倩如继续替林元生引见,道:“这位是玄清院院主朝露真人,这位是玄清院副院主残霞真人。” 这二位道人,都又高又瘦,年岁均在七旬以上,似是两具僵尸。 接着,花倩如道:“这位是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这位是副院主石田人。” 这二人,都是文士打扮,也是七旬老人,一派学究之风。 龙女花倩如续道:“这位是总务院院主庄家农,这位是副院主胡躬茂。掌管天山之衣、食、住、行,及刑赏等事务。” 林元生一一为礼,各院主和副院主,也各自答了一礼。 之后,龙女花倩如对众人道:“好了,你们暂时回去,今天我为元儿洗尘,望各位前来相陪。” 众人闻言,忙含笑告别。 只一瞬间,这华丽厅中,便只剩下花倩如和二名丫环,花倩如令林元生倚她身旁坐下,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林元生把林义风被伍伯铭等联手围攻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娘,你可知那蒙面人是谁?” 龙女花倩如沉思了一会,才道:“猜不出来。” 顿了顿,又道:“你怎么加入穷家帮?” 林元生道:“我并未加入穷家帮,只是想利用穷家帮之实力,消灭九门派和茅山教。” 龙女花倩如道:“听说明天就是交战之期,我不希望你参与这场血战。” 林元生道:“为什么?” 龙女花倩如道:“因为穷家帮必败。” 林元生道:“何以见得?” 龙女花倩如道:“论人数武功,穷家帮无不处于下下之风,论运筹妙计,太上真人是上上之才,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可打,所以我把你召唤出来。” 林元生道:“不,穷家帮并非像你老想象的那么差弱,你老有否听人说过以前长草坪之战,九门派虽然兵多将广,却落得狼狈而逃。” 龙女花倩如只微微一笑,没有辩驳。 林元生又道:“娘,我请教你一件事。” 龙女花倩如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有人说,你不是我的母亲。” 龙女花倩如神容一整,道:“谁说的,我与你爹结偶,是你三叔白扬飞作的媒,你祖父母主的婚,是光明正大的结合,谁敢胡说八道?” 林元生道:“爹死前,与伍伯铭等谈话时,虽没有否认你老是我母亲,但却对我说,我母亲已在我两岁时就已死了,而我伯父凌望之也曾这么说过。” 龙女花倩如点头道:“不错,我并非你的生母,我进林家门时,你虽说已两岁了,其实尚只有八个月,是由我一手把你抚养到五岁,你祖母尚未死,你可以问她老人家。” 林元生惊喜地道:“祖母没有死?爹对我说,他老人家失足掉落千丈悬崖,已尸骨无存,现在哪里?” 龙女花倩如道:“十年前,我在五台山曾见过她老人家一面,现在哪里,我也不大清楚。” 林元生道:“你虽是我的后母,在我心目中,却同生母一样,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 龙女花倩如点头笑道:“古今圣贤,皆是孝子,你得天地独厚,聪慧超凡,我相信你也一定是个孝子。” 林元生道:“娘,请你准许我参与此次会战吧!要知,九门派乃是我的杀父仇人呀!” 龙女花倩如想了一想,才道:“好吧。” 林元生极为喜悦地道:“娘,你可肯助我一臂之力?” 龙女花倩如笑道:“你倒会得寸进尺,也罢,我派阿多刹助你就是。” 母子二人谈得异常融洽,不觉已到午时,司厨上楼来,摆椅擦桌,同时,送来大碗大盘的佳肴,大壶小罐美酒。 龙女花命倩如命丫环去请各院主和副院主。 不一会,八位正副院主都到齐,十人围坐一张大圆桌,嘻嘻哈哈,喜气洋溢。 酒至三巡,林元生忽感头昏目眩,不胜酒力,他想:我的酒量不小,何以今天只喝了这么一点酒,就会醉了?难道酒有毛病? 只听总务院主庄家农道:“少庄主可是醉了?” 林元生感到脑袋越来越重,心中大为惊惧,暗道:“糟糕,我中计了。” 乃听花倩如道:“这孩子不太会喝酒。” 林元生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不由自主地伏在桌上,但心中却仍十分清醒。 他一面运功阻止毒酒发散,一面想法脱逃。 蓦地,自楼下上来一位颇称英俊的少年。 这少年,不是别人,乃是谋害林元生,冒名骗婚,而将白扬飞杀死,阴险奸诈绝伦的花自芳。 孔孟院主司徒墨林翘起一只拇指,对花自芳道:“少山主,你真了不起,只略施小计,便把一块万斤绊脚石除了。” 花自芳奸笑道:“司徒院主夸奖,如无各位相助,哪有这等顺利?” 这些话,林元生都听得清清楚楚,但,酒中毒药甚烈,头痛欲裂,四脚几至瘫痪,举动困难。 第九章 运筹帷幄 林元生悲愤欲绝,他想:我林元生未被这奸贼害死于百丈悬崖,及青城峰下黄花谷,却终难逃他的毒手,而死在这白帝城中,这难道是天意不成? 他有能解百毒之灵丹在身,但,四肢无力,举动困难,此时决不能取之服用,否则,定然为人发觉,把解毒灵丹夺去,如被人夺去灵丹,就连这微小的一线生机,也断绝了。 他久经患难,数入虎穴,知道遭遇越险,越不能冲动,于是,他忍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静静地运功阻止毒酒的发散,等待取服解毒灵丹的机会。 只听花自芳又道:“姑妈,如何处置这小子?” 花倩如微喟地道:“他虽是花家仇人之后,但在名分上,究竟是你的表弟,而且是一个极有孝心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将他戮杀。” 花自芳急道:“姑妈,你老错了,古语有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听说这小子练就一种神功,能掌握剑气,伤人于十步之外,你若不将他戮杀,有朝一日被他洞悉内情时,你老割肉喂虎之苦心,岂不白费?” 花倩如道:“话是不错……” 花自芳插嘴道:“姑妈,我问你,你老之割肉喂虎,是为了什么?” 龙女花倩如深思了一会,道:“杀他本不难,只是后果堪虑。” 阿多刹道:“山主是恐梁芳娥报仇,是也不是?” 龙女花倩如道:“正是,我们在未开始行动前,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一派,卷入是非之中,让他们自相残杀,至三败俱伤之时,我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个击破,再说,我瞧林元生并非刁猾奸诈之徒,既认我为母,我想他决不致中途变心,留下他,不是于我们大有帮助么?” 花自芳忙摇手道:“万一你老割肉喂虎之情为他洞悉,他还会认你为母么?况且,我与他已是水火不容,你留下他,我将置身何处?” 龙女花倩如道:“我并非留他在此,我的意思是放他回去,利用他杀戮九门派和茅山教,换句话说,他多杀一个九门派或茅山教的重要人物,我们就少费一番手脚。” 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徐徐站起,道:“老夫有个意见,不只对是不对。” 龙女花倩如道:“司徒院主请说出来听听。” 司徒墨林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愚见,应立即杀了林元生,因为常言有道‘纸难包火’,留下他,山主隐情终有败露的一天,至他洞悉山主隐情之时,再想除他,已不可能了,梁芳娥虽是不可轻视之人物,但我敢说,眼前她绝对不敢对我们有所行动,因为她是个聪明人,在未把九门派和茅山教消灭后,决不会再找一个强敌来围攻她。” “要知,九门派和茅山教,皆非易与门派,纵使她梁芳娥有孔明之才,能将九门派和茅山教消灭,但到那时,她的实力也必消损得差不多了,已不足为惧了。” 此话甫落,众院主副院主都同声道:“有道理。” 龙女花倩如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他召唤林元生来此相晤之目的,也就是要将林元生杀掉,只因见到林元生时,觉得他很可爱,一时变了意念罢了。 现在,见众人都主张原来计划,没奈何,只好点头道:“好的,就杀之以免后患吧。” 花自芳喜之欲狂地道:“姑妈,这事就交给侄儿办理如何?” 龙女花倩如道:“好,就交给你办。” 林元生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暗道:“完了!” 只听花自芳高声叫道:“来人啊!” 楼下上来一僧一俗,道:“少山主有何吩咐?” 花自芳道:“给我把这小子拖出去。” 说着,大步领先下楼。 这一僧一俗,均只是三旬之年,满脸横肉,凶悍异常,二人朝龙女花倩如行了一礼后,走到林元生身后,一扳林元生的左肩,即把林元生扳倒在楼板之上。 二人各自拉了林元生一条退,“沙拉,沙拉”地把林元生拖下楼来。 林元生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任其摆布,这一路拖拉,把林元生的衣衫,皮肤撕破,擦损了好几处。 出了楼阁,一到花园,花自芳道:“跟我来!” 大步向那荆棘丛生之假山走去。 但只走了三五步,忽然一个喇嘛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少山主,有二位姑娘要见你。” 花自芳一愣,道:“二位姑娘!谁?” 那喇嘛道:“一位自称姓柳,一位自称姓白,二人都长得十分标致,却十分凶狠,她们说,限你在半盏茶工夫出去见她,否则,即放把火把这别墅烧了。” 花自芳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她们拿下?” 那喇嘛眉头一皱,道:“那姓柳的十分厉害,我们已有两人被她点了穴道。” 花自芳想了一想,又瞧了瞧昏昏沉沉,瘫软在地的林元生,对一僧一俗二人道:“你们先将他拖到那假山后面,待我回来后再处决他。” 话毕,随那喇嘛匆匆而去。 这一僧一俗,也不管园中之荆棘野草,照旧把林元生拖着疾走。 到达那假山后时,林元生的衣裤,已破成不成样子,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那俗装大汉,擦了擦额上汗水,道:“看不出这小子斯斯文文,倒还相当棘手。” 那僧人道:“可不是,不知少山主如何处置他,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说着,步上假山,悠闲地坐在山上。 蓦地,传来一阵叱喝打斗之声。 俗装大汉也忙步上假山,道:“打起来了,要不要禀告山主?” 僧人道:“只是两个小妞,有少山主坐镇指挥,饶她们有再大本领,也不愁解决不了,何必惊动山主?” 俗装大汉道:“你这话不错。” 林元生虽头痛欲裂,四肢无力,遍体鳞伤,但心里却仍十分清醒,睁开双目,见二人在三丈外的假山之上,忙运集全身之力,极困难地,而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怀,幸好,灵丹尚未遗失,取了出来,连包裹灵丹的纸一起塞入口中,吞入腹中,之后,闭目等待灵丹奏效。 灵丹,不愧为灵丹,只半盏茶工夫,林元生腹中即“咕噜,咕噜”地作响,继之,放了几个臭屁,渐渐地,头痛减轻,四肢可以自主动作。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林元生已觉功力全复,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道:“天可怜见,又逃过一次死劫。” 他摸了一下身上衣裤,心想:这个模样,怎能见人? 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就地摸了两粒黄豆般大的石子,扣在指上,然后,佯装梦呓,道:“哎哟,渴死我了。” 俗装大汉回头瞧了林元生一眼,冷笑道:“小喇嘛,这小子要喝水,你去给他一点,也算是功德无量。” 僧人道:“我这个出家人与众不同,最是没有怜悯心,也不想升天成佛,要功德何用。” 俗装大汉哈哈道:“你这小喇嘛倒也心直口实,我可没有你这等心硬。” 说着,起身下山,来到林元生身旁,一面解裤子,一面笑道:“小子张开口来,老子给你一壶人参汤喝。” 那喇嘛见状,笑骂:“好王八蛋,我以你为真有这等好心,原来是缺你祖宗八代的德,给他尿喝。” 俗装大叹哈哈大笑,又喝道:“小子,快张口……” 他话犹完,陡觉腹下关元穴一麻,接着,见他浑身一震,随即栽倒在地。 那喇嘛见状大惊,一翻身,跳将下去,道:“怎么回事?”弯腰注目一瞧,见俗装大汉关元穴上,穿了一个筷子嘴大的小孔,正血涌如泉。 他惊慌莫名,满头雾水,举目四下搜视。 就在此时,突觉带脉穴上一麻,同时,下半身失去知觉,不自由主地倒下。 林元生一跃而起,冷笑道:“瞧你还有点儿正义感,小可不为己甚,饶你一命。” 原来他两次出手,有重有轻,第一次,已把石子射入俗装大汉体内,第二次,出手极有分寸,只把喇嘛制倒,并无性命之危。 那喇嘛见林元生跃起,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咦!你……” 林元生恐他惊动楼阁之人,忙弹出一缕指劲,制了那喇嘛哑穴,同时,极迅捷的脱下俗装大汉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便展开轻功,一起一落,再一纵身,跃上屋脊,一栋一栋,朝大门跃去。 只见大门外,围站着八九个人,在八九个人中央,有三个喇嘛正在围攻柳玉瑶,白紫燕双手端着“追魂枪”,与花自芳相距五步,只在慢步打圈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元生勃然火高三丈,大喝一声,展臂自屋脊一泻而下。 身子犹在空中,剑已出鞘,一招“长虹贯日”,吐出一道耀眼生花的剑光,疾向花自芳脖子射去。 花自芳闻声知警,来不及回头观看,忙一式“鲤鱼穿波”,蹿入人群之中。 敢情,花自芳已非吴下阿蒙,瞧他警觉性之高,闪避动作之快,与出师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林元生一招落空,脚一点地,又发出一招。 只电光一闪之下,登时,人头落地,鲜血喷空。 林元生注目一瞧,但两颗落地的头颅,均非花自芳的,已知花自芳的武功,不同等闲了。 花自芳虽已闪过两记险招,却也吓得魂魄出窍,躲在人群之中,不敢单独行动。 围攻柳玉瑶的三个喇嘛,见林元生突然而来,都急忙收招倒退。 林元生双目火红,满面寒霜,冷笑道:“花自芳,我瞧你武功,已精进不少,如有种,请过来与我对上几招!” 花自芳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吭声,忙令众人护着他,慢慢后退。 林元生恐花倩如闻声出来,不敢久留,也即护着二女后退。 要知,不说花倩如武功有多高,就其几位院主,林元生自量也难取胜,而他尚有重要任务在身,哪有时间与他们缠斗? 果然,林元生等只去二十余丈,花倩如已得报,率领各正副院主出来。 她目送林元生与柳白二女入城中,才徐徐地回过身来,冷然道:“芳儿,他怎会脱逃?” 花自芳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闻报有二位姑娘要见我,便令人将他置于假山之后,谁知他竟会自解毒酒。” 龙女花倩如道:“既是有人找你,不能立即置他死地,何以不派人禀告我?” 花自芳道:“这是芳儿一时大意疏忽。” 龙女花倩如转对总务院院主庄家农道:“按山规治罪,不可容情。” 庄家农弯腰道:“老夫遵命。” 龙女花倩如瞧了一眼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冷哼一声,对各正副院主道:“请各位返回楼阁,我有重要之事与各位商量。” 说着,领先返回花园楼阁。 庄家农令人把花自芳捆绑起来,关在牢里,又令人收葬被林元生所杀的二具尸体后,才匆匆回花园楼阁。 龙女花倩如高坐首座,冷冷地道:“庄院主,花自芳所犯何罪,该如何处罚?” 庄家农道:“山规第二十条,玩忽职守,贻误大事,应是斩首之罪。” 龙女花倩如脸色铁青,道:“依规斩首示众。” 庄家农道:“老夫遵命。” 孔孟院主司徒默林忙站立起来,道;“正在用人之际,花自芳武功不错,计谋犹多,我们不能未出战就损失一员大将,请山主姑念他年轻初犯,从轻发落。” 阿多刹也站立起来,道:“因情况不同,就让他戴罪立功吧。” 龙女花倩如深思了一会,道:“此事暂且不谈。”顿了顿,接道:“我准备参与蔼兰谷之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孔孟院主司徒墨林道:“山主何以忽然有此心意?” 龙女花倩如道:“现在,我才知道梁芳娥和林元生的厉害,若不趁此机会,将穷家帮消灭,将必为大患。” 司徒墨林道:“山主在什么地方瞧出对方的厉害?” 龙女花倩如道:“由林元生的脱逃!” 众人闻言,都不禁一愣,觉得他们山主此话大为有理。 司徒墨林道:“山主可曾想出,林元生饮下烈毒之酒,何以会自动苏醒而逃走?” 龙女花倩如道:“这就是他们厉害之处,据我猜测,我们此举之用意,梁芳娥已了如指掌,预先给林元生服过解药,或林元生早有预感,将喝下之毒酒逼在一边,用内功阻毒发散,而故意佯装中毒,探听我们的虚实,以及我们东来的真正目的,然后,伺机服下解药,再伺机而逃。” 司徒墨林道:“山主此话甚有见地。” 孔孟院副院主石田人道:“如山主猜测不错,梁芳娥当真是一个可怕人物。” 龙女花倩如道:“所以我要藉此机会消灭穷家帮。” 阿多刹道:“可是,我们未与九门派和茅山教约好。” 龙女花倩如道:“我们的行动,最好是突来突去,连九门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方能奏效,否则,必为梁芳娥侦悉,而加以提防。” 司徒墨林拍掌道:“妙!而参与的人不能过多,也不能走大路,最好是翻山而去。” 龙女花倩如道:“司徒院主之意,正是本人之意。” 阿多刹道:“山主如此决定,这一番任务就由我如来院担任吧。” 龙女花倩如道:“好的,就辛苦你了。”顿了顿,又道:“我们不能去得太早,最好是初三辰正出发,路线及战术,由你决定。” 阿多刹道:“属下领命。” x       x       x 且说林元生与柳白二女来到白帝城时,已是黄昏时候了,林元生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已命丧黄泉了,你们为什么会跑到尚风别墅去?” 柳玉瑶冷笑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你此行动,一定又是梁芳娥那狐狸精的鬼主意?” 林元生道:“是花倩如冒我母亲,投书召唤我来的。” 柳玉瑶道:“我得报你赴此久时,就知不妙,便即急赶来,梁芳娥自作聪明,拿九门派比花倩如,何异送死?” 林元生道:“花倩如倒蛮好的,不愿杀我,就是花自芳可恶,主张非杀我不可。” 接着,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又道:“我之还能活着,全是你们来得凑巧,早来一步,或迟来一步,均不能救我。” 话间,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三人来到北门外,江东富丐黄一峰,仍未到达,只有早上给林元生指路的那地痞在那里,他一见林元生,便忙前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元生道:“你通知之人,何时能到?” 那地痞道:“已到十余人,若于二更前,便可全到。” 林元生道:“好的,令他们在此待命不得远离。” 那地痞道:“遵命。” 林元生道:“这里有无清静的客店?” 那地痞想了一想,道:“丰年街有家丰年客店很是清静,也很洁净。” 林元生道:“好,有事就到丰年客店来告诉我。”说着,回身入城,来到丰年客店,开了两间房间,暂作隐身休息之所。 白紫燕招呼店小二摆办晚饭,柳玉瑶出外替林元生购买衣裳,林元生却躲在店中,疗治被荆棘刺破的皮肉伤痕。 林元生把伤都敷上药粉后,柳玉瑶也已购物回来,白紫燕令店小二老送来酒饭,就在林元生房中吃喝起来。 二杯酒下肚后,蓦地,一个灵感飘过林元生脑际,道:“据梁芳娥说,花倩如之投书召唤于我,很可能是太上真人之调虎离山计,如今,我欲将计就计,令他们疏于防备,然后,再来个奇袭,使他们措手不及。” 柳玉瑶道:“怎么个将计就计?” 林元生道:“请你暗地通知太上真人,就说我中了花倩如的奸计,误饮毒酒,已被花倩如软禁起来,然后,再派人传伪信给梁芳娥。” 白紫燕道:“梁芳娥得此伪信,岂不徒自伤悲?” 林元生道:“我的意思是说,藉传伪信之名,故意让九门派捉住,将此伪信告诉他们。” 柳玉瑶点头道:“此计甚妙,不过,此信不能过早传递,最早也得三更过后。” 林元生道:“你可于三更时传出,派传伪信之人,可于四更行动。” 柳玉瑶道:“很好,不过传信之人,不能也说你被软禁,最好说你已被花自芳害了。” 林元生道:“这样就更逼真了。” 三人商议之间,蓦地,房门轻响,店掌柜的在门外道:“公子,有一老爷求见!” 林元生道:“谁?” 店掌柜地道:“那老爷自称姓黄,江东人氏。” 林元生知是江东富丐黄一峰,忙道:“快请。” 同时,开门亲自迎了出来。 只见江东富丐黄一峰,风尘仆仆,站在店堂之中,林元生拱手道:“黄老,辛苦了,请入里面坐。” 说着,将黄一峰让入房中。 白紫燕忙令店小二加酒添菜,招待黄一峰。 林元生道:“外面人员已都召齐吧?”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已到一部分,须五更时始可到齐。” 林元生道:“五更时到达,尚不误事。” 江东富丐干了一杯酒,道:“现在谷中情形如何?” 林元生把谷中准备情形,略说了一遍,接道:“此战非同小可,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取胜。”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们何时入谷?” 林元生道:“明天卯时。”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明天卯时,岂不晚了?” 林元生道:“这是梁姑娘里应外合之策。” 江东富丐黄一峰想了一想,道:“此策甚妙。”喝了一口酒,又道:“你们可知道龙女花倩如的动向?” 林元生道:“可能按兵不动,袖手旁观。”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刚得报,有花倩如的手下,入山侦察地形。” 林元生心头一愣,道:“有这等事?”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已令人再探,不过,其侦察地形的用意,却不得而知。” 柳玉瑶道:“花倩如于此时派人侦察地形,很可能有意插上一手。” 林元生道:“据你判断,她之行动,是友是敌?” 柳玉瑶道:“很难说,可能是落井下石。” 林元生道:“你是说,伺机行动,谁胜便助谁?” 柳玉瑶道:“我的判断是这样,否则,她决无插手的理由。”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如此说来,我们不能不加以防备。” 林元生双手支头,忖思了一会,道:“据我们所知,事前她还没有与九门派和茅山教勾结,她此举,很可能连九门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柳玉瑶笑道:“今天你的计谋真的不少,你先说出来听听,让大家参酌参酌,行则用,不行则弃。” 林元生道:“不管她的意向如何,首先,我们必须把她当敌人对付,我想再请柳姑娘通知太上真人,就说花倩如有意插手拖他们的后腿,让他们在敌友未分之时,便打了起来。” 柳玉瑶深思了一会,道:“此计倒也甚妙,只是与前者有些冲突。” 白紫燕道:“哪里冲突?” 柳玉瑶道:“前计是令敌人疏于防备,如此一来,岂不又叫敌人严加防备了么?” 白紫燕道:“正是。” 林元生道:“敌人如若一心一意防备花倩如,自然对我们的防备就更疏忽了。” 柳玉瑶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白紫燕道:“如果我们都能化装为僧道,进攻时定然方便得多。” 柳玉瑶笑道:“不行,花倩如的手下都是僧道,我们如都化装起来,岂不反令敌人严防。” 白紫燕道:“有理,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你们所谓之前计,是什么妙计?” 林元生将花倩如陷害于他,及假传死信,使敌人疏于防备之计说了一遍。 江东富丐黄一峰点头道:“敌人所惧者,就是你与梁姑娘,如得你死信,定是喜之欲狂,而一心一意对付梁姑娘,再来他一个出其不意,定必大收效果。” 四人一面吃喝,一面商议,不觉间,已是三更鼓响。 柳玉瑶忙站起来,道:“你们慢喝,我去把第一信息传给太上真人。” 说着,出门而去。 林元生道:“黄老,请你选一名,忠诚而不怕死,且极具机灵乖巧之人,令他到这里来。” 江东富丐黄一峰忙起身而去,不一会,带了一名五旬跛脚化子进来,对林元生道:“他叫黄国风,是老丐多年的助手,刚从江东赶来,忠诚可靠,又极有智谋,公子只管将任务交给他。” 黄国风道:“公子有什么吩咐,老丐万死不辞。” 林元生道:“你于四更时,闯入蔼兰谷去。”接着,把所拟计策,详细地告诉他,并令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吐露真情。 黄国风道:“老丐如若怕死,便不会日夜兼程由江东赶来,公子尽管放心。” 林元生站起身来,满斟了一杯酒,递给黄国风,道:“祝你成功,请干此一杯酒。” 黄国风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行了一礼,退出房外。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第二计策何时进行?” 林元生道:“第一步应在四更时,第二步,应于四更过后。”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为期尚早,公子请休息一会,我去瞧瞧。”说着,喝干杯中之酒,起身外出。 林元生道:“行动最好隐秘一些。”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老丐省得。” 白紫燕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林元生道:“好的,四更时叫醒我。” 说着,上床和衣而睡。 柳玉瑶发信后回来,低声问道:“他睡了?” 白紫燕道:“他说四更时叫醒他。” 柳玉瑶道:“事情既经决定,我自会令人去做,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x       x       x 且说梁芳娥送走林元生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起来,化装为一个化子模样,独自到各处巡视。 只见九门派和茅山教,虽已进驻望月墩,却只有伍伯铭和各派几位长老,总共不过是二三十人。 她据报,敌人早已进入山区,此时犹未前来,定系埋伏在各山之中,不到时间,决不会入谷,使人猜不准他们的实力。 这一天,彼此双方,上上下下,都显得格外安静,没有半点儿事发生。 但一入夜,却完全变了,虽然,仍是静寂无声,却到处可见蠕动的人影。 梁芳娥再次叮嘱各拨出发进驻阵地之人,要鼓舞士气,提高斗志。 三更时,对铁公明道:“铁老英雄,请随我出去。” 铁公明忙佩上利剑,道:“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还要人手么?” 梁芳娥道:“不要了。” 说着,与铁公明悄悄地走出谷中,四下瞧了一瞧,向铁公明一打手势,登时,展开轻功,像闪电似的,只眨眼工夫,已来到牛郎山坡。 此时,梁芳娥仍是化子打扮,她令铁公明早已准备好的二枝青竹,及三株手臂粗的松树,在许多新植的竹树之间,插隙种好,又详细的瞧了一番,才悄然退了回来。 接着,又到织女山、仙姑岭、白马岭,也是与牛郎山一样,在许多新植的竹树之间,插隙种了几枝竹树,事毕返回蔼兰山庄时,已将近四更了。 一返庄,立即召集尚游,吴一仙,段孝平,戚五常,到议事厅来,道:“你们的任务之地,我已布下‘接引阵’,所谓‘接引阵’,即凡经由该山外出者,必然迷失路途而自动进入阵中,你们有否忘记入阵地之法?” 四人同声道:“没有忘记。” 梁芳娥道:“因事情过于重要,不得不再教你们一次。” 说着,就在厅中划了一图,不厌其烦地给四人再次讲解,之后,又道:“我这番讲解,与前天讲的有无不同之处?” 跛侠尚游道:“有,前天讲的是由左侧入阵,今天讲的是由右侧入阵,一正一反。” 梁芳娥笑道:“很对,我相信你们不会弄错了,现已将近五更了,去吧,祝你们成功。” 四人刚走出厅门,吴为非和铁公明匆匆走入厅中,二老脸色铁青,愁眉深锁,情绪十分躁急不安。 梁芳娥道:“二老有什么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手一摊,道:“一件很糟的事。” 梁芳娥一愣,急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刚得报,我们有名送信之人,被九门派捉去了。”顿了顿,接道:“是黄长老之多年助手黄国风。” 梁芳娥道:“你是说,黄长老有要事呈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正是,黄国风不但精灵能干,武功也不错,如非要事,黄长老决不会派他,他之生死,倒不是大事,我们失了情报,才是一个大问题。” 梁芳娥细忖了一会,道:“按理说,黄长老不应有什么特别要事呈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局势离奇,变幻不定,姑娘虽料事如神,但也难免疏于万一。” 梁芳娥点了点头,又沉于苦思之中。 铁公明道:“会不会元生出了意外?” 梁芳娥心头一震,道:“若非林相公事出意外,绝无什么特别要事,不过,我相信他决不会出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话不能这样说,花倩如心如蛇蝎,花自芳犹为奸诈,元生生性忠厚,情感丰富,虽有防备之心,却也难保不中他们的奸计。” 梁芳娥芳心也很是不安,举目外望,天已微亮,道:“此事且搁下,快令人造饭饱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已传令下去。” 此话甫落,吃八方陆云中领着一名干探化子,匆匆进来,陆云中向吴为非等三人略行了一礼,道:“这孩子有事报告。” 梁芳娥道:“可是九门派又捉了我们一位传信之人?” 那干探化子忙行礼道:“正是。” 梁芳娥道:“什么时候捉去的?” 那干探化子道:“第一个是在四更二刻,第二个是在五更左右。” 梁芳娥道:“知道了,再去侦探。” 那干探化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梁芳娥对吃八方陆云中道:“饭后,将家中未派任务的所有人员,集中在练武场中待命。” 吃八方陆云中道:“老丐遵命。” 梁芳娥道:“埋伏各条进路之人,有否出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四位护法遵姑娘之命,虚张声势,四更时就已开始行动。”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梁姑娘的指示,是令他们在天亮后出发,何以四更时就开始行动?” 梁芳娥道:“他们是为使敌人错估他们实力,公然而去,却又暗地潜返,再公然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瞧不出他们倒有些妙计。” 此时,天已大亮,梁芳娥站了起来,道:“陆长老,请给我一把好剑。” 说着,回房用饭。 铁公明道:“你们见过梁姑娘的武功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没有,但决不会低过元生。” 铁公明道:“大哥知道她的来历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我猜测不错,定与西天一皓梁放天有关。” 铁公明心头一震,道:“莫不是梁放天的后人?果是如此,这个武林决无宁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眼前的事,已够我们担心,那还能顾到以后的事?” 话间,管事化子已送来饭菜。 梁芳娥饭后出来,未奉派专责之人员,已集中在练武场中,一共约四百人左右。 梁芳娥换了一身暗色劲装,对吃八方陆云中道:“派一百人协助方堂主护守山庄,再选五十人随我们出阵,其他在此待命。” 吃八方陆云中应了一声,献上一把百炼精钢剑后,便即行挑选兵员。 梁芳娥独自走出门来,见九门派和茅山教之人,已分由牛郎山,织女山,仙姑岭,白马岭,纷纷入谷,集结在望月墩附近。 她返回练武场中,见吃八方陆云中已选好出阵的五十人,及协助铁面丐方外护庄的一百人,想了一想,道:“陆长老,再派一百人随我们出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样才对,只带五十人去,实力太薄弱了。” 不一会,四百人已分成三拨,第一拨,是协助护庄的一百人,第二拨,是随同出阵的一百五十人,第三拨,是待命的一百五十人。 梁芳娥令铁面丐方外把第一拨带走,然后,与斗酒神丐吴为非并肩而行,率领着吃八方陆云中,吃禄丐邓化龙,江湖郎中陈善仁三位长老,吴为非的义弟铁公明,堂主洪公琉、萧子胥、古上人、李炳坤,共一百六十人,浩浩荡荡,出庄沿石级而下。 气氛庄严而肃穆,除“沙沙”步声之外,没有一点话声。 来到谷中,至距庄二十丈处,梁芳娥停步回来,道:“陆长老,这里留下五十人,任务是准备支援前线,及防敌人冲杀山庄,指定一位较为精灵之人指挥部署。” 吃八方陆云中忙依命行事,不一会,便回来复命道:“已遵命留下五十人。” 梁芳娥点了点头,便继续前进,走约二十丈,又会知陆云中留下五十人,这五十人的任务,也是准备支援前线,及防敌人向蔼兰山庄冲杀。 到达预定战场时,上下只剩下六十人。 战斗地点,距望月墩只有三十五丈左右,附近是一块较为平坦之地,溪流横贯中央,穷家帮屯兵于溪流之西,九门派和茅山教扎营在溪流之东,相距约二十丈。 溪宽不足一丈,水深也不及膝,却很是湍急。 梁芳娥令五十人排成一半月形的行列,在他们身后约二丈之处。 此时,敌人也出发前来,众人举目望去,领头的,是伍家庄庄主伍伯铭,伍伯铭身后,是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和泰山鬼见愁古苍松,朱世杰、古苍松之后,是各派长老,少林空灵大师,武当茫杳道人,峨嵋广海大师,茅山太乙道人,终南铁剑道人,华山计囊郭文郎,一共不到二百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凑近梁芳娥耳畔,低声道:“不对,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终南以及天地老君,均未前来,定有什么奸谋!” 梁芳娥道:“如我判断不错,除茫茫真人,或太上真人率人由织女路偷袭山庄外,其他掌门人都已到了,只是隐藏于三面山中,待机冲杀。” 铁公明道:“他们这个战略,可算是上上之策,进可攻,退可守,姑娘可曾想到。” 梁芳娥道:“早已料到。” 铁公明道:“万一他们齐起发难,由三面冲杀下来,姑娘以何策对付之?” 梁芳娥道:“我们在此日夜不休地工作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个战略,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如此鲁莽,否则,敢教他们全军覆没。”顿了顿,又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在硬拼之下,能否支撑到黄昏时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若早告诉我这个问题,我可以请几位好手来相助。” 梁芳娥道:“据我估计,支撑到黄昏时,绝无问题。”说着,举目前望,见伍伯铭已把人员摆开,也是一个半个月形。 她脑筋一转,道:“你们在此等着,待我过溪去杀杀他们的士气。”说着,独自慢步前行。伍伯铭等见梁芳娥独自前来,都猜不透她的来意,一时,大为紧张,个个凝神蓄势,防她骤出辣手。 梁芳娥款款莲步,半嗔半笑,直走到距伍伯铭等二丈之处,道:“伍大庄主好胆量,明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却视若无物,真所谓视死如归了。” 伍伯铭冷笑道:“姑娘诚然不可轻视,或有所布置,却也不能把伍某看得太低。” 梁芳娥笑道:“伍大庄主之才能,小女子一向佩服,尤其太上道长,更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然则,你们今番错用了策略,以为把主力埋伏在三面山中,进可齐起发难,直捣蔼兰山庄,退可阻敌,从容不迫,这策略如用来对付其他之人,不失为上上之策,但用来对付我,却是毫无用处,此刻,你伍庄主的死,已在我掌握之中了。” 伍伯铭不是庸俗之人,虽早知梁芳娥厉害非凡,所言也许有几成实情,却并不骇怕。 当下,伍伯铭冷笑道:“也未见得,早就想领教姑娘高招,请吧!” 梁芳娥淡淡一笑,顺手拔了一根老狗尾草,取了两截草茎,道:“这两截草茎,必要伤一人性命。” 伍伯铭、朱世杰、古苍松及茫杳道人等各派几位长老朔方,不约而同地拔出身边武器,凝神戒备。 梁芳娥淡淡一笑,佯作将草茎分给左手,其实两根寸长的草茎仍在右手,接着,双手齐挥。 她这一挥手,十分怪异,伍伯铭等七八人乍见之下,都似乎向自己击来,连忙舞动各自武器,封挡射来草茎。 然而,七八人的武器,都未触碰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一点儿掌风也没有,当下,收招观看同伴,皆未受伤。 蓦地,七八人身后,暴起一声惊喝。 伍伯铭等忙回头一瞧,只见距他们二丈处的群雄行列中,一人摇摇欲倒,那人身边的同伴,忙伸手扶住。 伍伯铭脸色铁青,回过头来,没有理会,也未作任何处置。 鬼见愁古苍松冷哼一声,一晃身,倒退到那受伤之人身前,道:“怎么啦?”说着,检查那人的伤势。 然而,检查了半天,竟找不出伤在何处,而那人就这一瞬工夫,昏死过去。 只听梁芳娥冷笑道:“古老英雄,请你瞧瞧他耳后脑腔穴。” 果然,那人脑腔穴上,有点米粒大的黑血,再一细看,草茎已没入穴中,就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 鬼见愁古苍松目射凶光,慢步走将回来,阴恻恻地道:“好毒辣,好高明的手法。” 梁芳娥淡然一笑,道:“说我手法高明,我不否认,若说毒辣,却谈不上。” 古苍松道:“你举手伤人性命,还不算毒辣么?” 梁芳娥道:“我只伤你们一人性命,就说我毒辣,八年前,天山派一百余人,只一夜之间,全死于贵九派刀剑之下,古老英雄乃九位掌门人之一,谅已参与其会,必然目睹当时惨景,老英雄说句良心话,你们的手段毒辣,还是我的手段毒辣?” 这话甫落,伍伯铭等将近二百之人,无不惊疑地反复打量梁芳娥,感到事情特别严重,如不把梁芳娥和林元生除掉,或者把穷家帮消灭,九派实难立脚江湖。 因为梁芳娥此时此地,忽然提起八年前天山之事,不问而知,梁芳娥是天山门下了。 梁芳娥既是天山门下,九门派在一夜间,把天山一百余人尽皆杀死,如今梁芳娥神功已成,又与九门派有杀父之仇的林元生结为夫妇,现联结九门派的死对头穷家帮,这两方面,除非一方倒下,否则,武林永无宁日。 鬼见愁古苍松心情沉重,明知故问地道:“此时此地,姑娘突然提起天山之事,中何意思?” 梁芳娥道:“并无他意,只是借天山之事,证明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是无恶不作,手段比谁都辣。” 鬼见愁古苍松道:“姑娘可是梁放天的后人?” 梁芳娥道:“老英雄此话是何意思?” 她不答反问,使古苍松无言答复,也不便追问。 她神容一整,冷笑道:“这蔼兰谷附近五里之内,都是我设置的陷阱,你们若想不死,除非修降书求饶。” 说着,飘身退回。 梁芳娥一走,伍伯铭、古苍松、朱世杰立即低语商议起来。 梁芳娥返回自己阵地后,即对众人道:“他们要过溪硬拼了,很可能是利用少林的‘罗汉阵’、武当的‘五行阵’、茅山的‘七星阵’来对付我们,不过,你们不必骇怕,这些阵,在别人的眼中,威力无比,但在我眼中,只是雕虫小技,听我命令行动,包管万无一失。” 她话甫落,果见伍伯铭指挥二百人员,分成三拨,一拨沿溪北上,一拨沿溪南下,另一拨,由伍伯铭领头,渡溪而来。 北上和南下两拨人员,行动十分迅捷,各行约十五丈左右,突然变换方向,越溪西来,意欲兜转,把梁芳娥等六十人围住。 不料,北上转向渡溪的那拨人员,正要兜向梁芳娥等的身后时,恰好遇上梁芳娥留下的第二线人员。 这五十人,虽然皆非名将,但士气如虹,他们埋伏在苍松古柏之中,见敌行近,陡然一声叱喝,一窝蜂地暴起发难。 九门派这拨人员,系鬼见愁古苍松率领,其中,大部分为茅山弟子,小部分为泰山门下,共约五十人左右。 古苍松见敌冲杀过来,急忙高声道:“太乙道长,快令贵派弟子摆布‘七星阵’。”同时,指挥其门下弟子散开迎战。 穷家帮这五十人的首领,是西川堂的一位护法,姓柏名强文,武功不高,处事却十分机警。 他乍闻古苍松之言,心想:如让他们布成阵势,攻打起来,就十分困难了。 当下,身先士卒,舞动手中一条铁棍,直捣敌人核心地带,悍勇异常。 其他之人见状,知其心意,哪管生死,奋不顾身地冲杀过去。一时,杀声震天,乱成一团。 太乙道人见此情景,大为焦急:他与太上真人一样,从不主张与人硬拼,更不想打混仗,忙令其茅山弟子退却,意欲暂时脱离混乱的战场,摆好阵势后再来。 古苍松见太乙道人令其教下弟子撤退,大为光火,跳上一块巨石之上,一举手中利剑,喝道:“不准后退,谁敢擅自后退,立即斩首。” 茅山教弟子闻言,一时失了主宰,不知是进是退? 太乙道人忙过来解释,道:“古掌门人误会贫道之意了,这等混战打将下去,我们必吃大亏,贫道之意,欲将本教弟子撤离战场,摆好阵势之后,再移阵前来。” 古苍松道:“道长意思我懂,但眼前情势不同,绝对退不得,否则,敌人趁势追杀过来,我们必溃不成军!” 语声顿了顿,又道:“这拨敌人,虽然悍勇,武功却极寻常,战下去,决非我们对手!” 太乙道人也跳上一块巨石,观察战势,见双方旗鼓相当。九门派人员的武功略胜一筹,穷家帮的众人,却士气高昂,悍不畏死,各占其长。 且说九门派南下的一拨人员,渡溪后,即兜向梁芳娥等身后,这拨人员的领头人,是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其中,多属武当弟子,茫杳道人也在其中,共约六十人左右。 他们停步梁芳娥等的右后方,距离约四丈五六,由朱世杰率领,站在“五行阵”之后,似系视情而动。 正面的一拨,由伍伯铭率领,渡溪后,由少林空灵大师指挥,摆下五十四人组成的少林镇山绝学“罗汉阵”。 这拨人员渡溪后,距梁芳娥等不足四丈,梁芳娥若率众随便扰乱一下,他们也布不成阵。 但见梁芳娥似乎成竹在胸,任由他们布阵。 伍伯铭见阵势布成,将其他人员置于阵后,然后,对梁芳娥道:“姑娘胸罗万象,学究天下,定知破阵方法,可有胆量率人入阵一试。”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我虽懂得许多阵法,却未学过‘罗汉阵’、‘五行阵’和‘七星阵’不过,我仍须入阵一试。” 伍伯铭翘起一只大拇指,道:“姑娘好胆量。” 梁芳娥道:“但有个条件,不知伍大庄主肯不肯答应。” 伍伯铭道:“什么条件,请先说出来听听。” 梁芳娥道:“等我一盏茶工夫。” 伍伯铭道:“可以,我允许你先行观察一盏茶工夫。” 梁芳娥冷然一笑,凑近吴为非耳畔,低语了几句,陡然娇躯一晃,人已北去三四丈,再一起一落,已到达混战中的斗场边沿,拔出百炼精钢宝剑,指着太乙道人道:“大乙道长,你的胆子好大,竟敢违抗太上道长命令,敢情不想活了!” 太乙道人道:“贫道违抗掌门人什么命令?” 梁芳娥冷笑道:“要我明说么?” 太乙道人道:“请姑娘明示。” 梁芳娥道:“好,贵教主令你虚应故事,伺机拖他们一把,你难道忘了不成?” 太乙道人浑身一震,暗道:“她怎么知道此事。” 急道:“敝教教主哪有这等命令,嘿嘿,姑娘倒真会挑拔是非,古掌门不是三岁孩童,岂会听你胡说八道。” 梁芳娥一抖利剑道:“好的,我倒要瞧瞧你怎样向太上道长交代。” 说着,利剑一圈一伸,陡然,一道白光自剑尖飞射而出,像雨天雷电,一闪即失。 太乙道人心头一震,即见两颗头颅落地,再一看,那两颗落地的头颅,均是他教下弟子的。 梁芳娥又一抖利剑,道:“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立即遵照贵教教主指示,把贵教弟子撤退。” 太乙道人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无量寿佛,她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要知,梁芳娥哪会知道这等最高机密之事,她这番话,只不过是一种攻心的方法,因为,她了解太上真人之为人,自私、奸诈,绝无诚意与九门派合作;再说,即使太上真人无此心意,让古苍松听了这话,虽不会完全相信,也难免心中起个疙瘩,分出一份精神,防备太乙道人捣鬼,不敢放心对敌。 只听梁芳娥又道:“瞧太上道长金面,我不想多伤贵教弟子,望你道长三思而行。”说着,传令第三线人员前来支援,同时飘身而去。 穷家帮第三线人员,距此只二十丈,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前来支持,只因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今闻命令到来,立即蜂拥而来,喊杀连天,震山撼野! 太乙道人见此情景,忙对古苍松:“古施主,请你千万别听那丫头之言。” 古苍松道:“老朽又非三岁孩童,哪有那么容易中她的离间诡计!” 太乙道人道:“彼此能相互信任就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埋伏在山上之人员,何以还不现身,让我们这等混战下去,岂不吃亏。” 古苍松游目场中,就这一阵工夫,战情已变,本来各占所长的局面,因穷家帮实力骤增,已占了绝对优势,九门派和茅山教弟子,伤亡激增。 他双目血红,冷哼一声,跳下巨石,舞动手中利剑,参与混战。 他乃一派宗师,内功剑术,皆臻上乘之境,穷家帮众人,虽悍不畏死,但因武功太差,哪里是他的对手。有的勉强接上三五招,有的只一二招,便非死即伤。 太乙道人见情,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可不能怪我了,谁叫梁芳娥不派几位高手前来?” 他心语甫落,陡闻一声雷喝,忙侧首一瞧,见吃禄丐邓化龙,如飞而来,眨一眨眼,即已扑到战场边沿。 吃禄丐邓化龙手握一根铁棍,横扫直击,杀开一条血路,来到古苍松身前,喝道:“老兄真有两手,不愧是一派宗师,接老丐几招试试。” 说着,举棍朝古苍松脑门劈下,力道甚强,棍发龙吟之声。 古苍松喝道:“来得好!” 同时斜退半步,运剑横架。 棍剑相碰,金铁交鸣,火花四射。接着,你来我往,各出绝招奇学,相搏起来。 古苍松与邓化龙年岁相近,所差也不过一二岁,修为也在伯仲之间,只一会工夫,即打出十招之外。 被古苍松杀得狼狈不堪的穷家帮众人,见帮中长老敌住古苍松,精神大振,重整军威,再次与九门派及茅山教弟子搏杀起来。 此刻,最头痛的是太乙道人,眼见教下弟子伤亡激增,欲参与搏杀,却有违教主心意,欲下令撤退,又恐败露奸谋,弄得他进退为难。 他脑筋一阵乱转之后,登时计上心来,忙跳下巨石,挥动手中拂尘,在战场中东来西往,穿插在众人之间。 他在场中穿插游走,手挥拂尘,矫健无伦,但却没有伤人。只解救他教下弟子及九门派弟子之危,和阻止穷家帮众人的攻势。 且说梁芳娥返回第一线后,正要单独前往破解名震天下的“罗汉阵”时,忽见鬼见愁古苍松,不顾一派宗师身份,投身战场,大杀穷家帮弟子,即忙令吃禄丐邓化龙回来救援,直至邓化龙敌住古苍松,穷家帮众人扳回优势,才前进五步,对伍伯铭道:“你要我先打两场后破阵,还是破阵之后再打?” 不待伍伯铭答复,道:“这三座奇门阵,是你们赖倚取胜的法宝,我看还是留作最后使用吧。” 梁芳娥聪明过人,她不愿先行破阵,是有她的用意,她想先打几场,拖延时间,等待外面人员攻到时,再行破阵,然后内外夹攻,如若先破去敌人阵势,埋伏在三面山中之敌人见势危急,定然前来救援,在外人员岂不毫无用处;再说,她虽有许多设置,但也不能阻止全部敌人的冲杀,他们人单力薄,岂非大大的不利。 伍伯铭冷笑道:“你既无胆量破阵,先打几场也未尝不可。” 伍伯铭也有他的想法,梁芳娥说得不错,这三座奇门阵,的确是他们赖倚取胜的法宝,如果梁芳娥真有能耐破去这三座厉害无比的奇门阵,虽尚有力量硬拼,但人心士气却大不同了,倒不如先打几场,若能胜,当然最好,即使败北,对人心士气也无多大影响。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庄主既同意小女子愚见,就请派人出来。” 这一战,无形中梁芳娥已占了便宜,换句话说,已稳操胜券,因为她可以因人而派人,若对方派的是普通高手,她便派一位能胜对方者出阵,若对方派的是一等一的高手,她便自己出阵。 伍伯铭闻言,暗道:“这贱婢当真厉害非凡,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不得已,只好认输一场再说。” 当下,朝身后之人扫了一眼,道:“终南清风道长,请打第一战。” 这清风道人,年方四旬,是江湖中无名之士。 梁芳娥打量了清风道人一眼,回头道:“洪堂主,你出来领教这位道长几招。”说着,退于一旁。 洪公琉是个悍勇之士,闻言后,立即大步走将出来,对清风道人一拱手,道:“道长请!” 清风道人也不客气,自后领中取下拂尘,身子一矮,踏中宫,走洪门,直捣洪公琉胸怀。 洪公琉大喝一声“来得好!” 斜闪半步,运掌如刀,横切而下,同时踢出一腿。 就这一招,清风道人已被洪公琉逼退三四步。 梁芳娥见状,忙用传音入密功夫道:“洪堂主,不可急于取胜,藉此拖延时间,等待外面人员。” 洪公琉的武功,高出清风道人甚多,如无梁芳娥的叮嘱,不出五招,便可伤敌取胜。 且说牛郎山中,有一浓林山坳,山坳中,或隐或现,集结有一二百人。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九门派和茅山教门下弟子,这群人的首领,是太上真人、空空禅师、广缘大师。 三位一派宗师正在一株虬松下议事之际,忽地,一名道士匆匆过来,禀告道:“天山喇嘛已入山区,现彼等前行方向,似是往织女路去。” 太上真人道:“有多少人?” 那道士道:“约四十余人,瞧其明目张胆,列队入山,似乎毫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他们倒也有些眼光,专找我们隐秘要害攻击。” 广缘大师道:“据报,敌人对织女路十分重视,埋伏下强大的兵力,茫杳道长只带二百人员前去,实难达成任务,如今又有天山喇嘛拖腿,已形成内外夹攻之势,我们若不做紧急处置,茫杳道长定必遭害。” 空空禅师道:“大师此话甚有见地。” 太上真人道:“不妨,让贫道给些颜色他们瞧瞧。” 空空禅师道:“你准备如何处理?” 太上真人道:“我立即率人前往截他们进路。” 广缘大师道:“听说天山有四院,四院院主的武功都高不可测,道长务多带些人去。” 太上真人抚须淡淡一笑,道:“武林贤儒,单身只剑,独败勾漏一百余人;范仲淹胸中具数万甲兵,楚项羽江东有八千子弟。孙膑吴起,将略堪夸;穰苴尉缭,兵机莫测;战争之胜负,并非倚赖人众,乃靠运筹帷幄,方能决胜。贫道此去,只须五十人足矣,时间有限,请各位静候佳音。” 话毕,站将起来,点派了五十人,扛了两大包东西,抄近路匆匆而去。 广缘大师道:“阿弥陀佛,太上真人真够狂傲,一意在我们面前显露他的本领。”空空禅师道:“眼下,只要他能忠诚合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谈。” 广缘大师道:“瞧他神情举动,今番决不致有所奸谋。” 空空禅师道:“谅他不敢。” 广缘大师道:“既明天山喇嘛行踪,已无后顾之忧了,我们是否立即向前推进?” 空空禅师道:“梁芳娥诡计多端,伍、朱、古三人绝难对付得了,应该立即推进,准备支持。” 话毕,召集附近人员,向蔼兰谷方向推进。 二位老和尚并肩而行,广缘大师道:“此次之战,不论胜负,太上真人均应居首功。” 空空禅师道:“若是林元生真为花自芳所害,太上真人当真功劳不小。” 广缘大师道:“此消息系出自敌方通信人口,决不会有假。” 空空禅师道:“若单凭那化子一面之词,倒不能全信,可靠的还是太上真人的盟友之消息。” 广缘大师道:“两者都相当可靠,天山喇嘛插手拖我们的后腿,也是太上真人的盟友,及敌方通信人的消息,现已有事实证明。自然,林元生之死也是实情了。” 二人一面疾行,一面谈话,不觉已翻过牛郎山,已可清楚地看见谷中的情形。 二人站在一株古松下,向谷中细目瞧了一会,空空禅师道:“情形并不恶劣,暂时埋伏于此,伺机行动。” 广缘大师道:“有理。” 说着,令身后的一百余人,就地埋伏待命。 且说林元生一觉醒来,天已微亮,忙一跃而起,见白紫燕坐在床前,痴痴出神。 他不禁大为光火,道:“你在想什么,叫你四更时叫醒我,何以到此时还不叫我?” 白紫燕道:“是柳姊姊叫我让你多睡一会。” 林元生顿脚道:“完了!” 说着,开门欲走。 他刚跨出门槛,迎面突然来了一人,若非二人反应灵敏,几乎碰个满怀。 那人道:“这样匆忙干吗?” 林元生道:“我贪睡误了大事。” 柳玉瑶道:“误了什么大事?” 林元生道:“我们昨晚商议好的计策,已无用了。” 柳玉瑶笑道:“我已代你去办了,毋须躁急。” 林元生轻舒了一口气,道:“谢谢你,谢谢你。” 柳玉瑶道:“时间还早,吃过早饭再走不迟。” 林元生回身入房,推开窗门,瞧了瞧天色,道:“也不早了,该去准备了。” 柳玉瑶随后进入房中,道:“梁芳娥叫你什么时辰起程?” 柳玉瑶道:“卯正。” 柳玉瑶道:“她未料到事情有变,现在应晚一些才行。” 柳玉瑶道:“为什么?” 柳玉瑶道:“我们必须等天山人员先行,以免与他们同路前进,弄成前后受敌。” 林元生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但不知他们何时起程?” 柳玉瑶道:“也不外是卯辰之间,决不会很晚,我已令人监视他们的行动,他们一走,我们便立即起程。” 白紫燕道:“既是这样,我就去叫伙计拿饭来吃。” 柳玉瑶道:“我已吩咐过掌柜的,马上就会送来。” 三人匆匆用过早饭,算清店钱,来到北门外时,天已大亮。 江东富丐黄一峰,自一家农舍出来,道:“出发时辰到了,走那条路?” 柳玉瑶道:“天山人员去了没有?”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没有。” 柳玉瑶道:“待他们走后,再决定行走道路。”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既这样,我们就在这家农舍暂息一下。”说着,将三人领入农舍,并请农舍主人沏了三杯茶后,道:“我们准备分几路进行。” 林元生道:“一共有多少人?”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连同各路赶来者,共有八十人之多。” 林元生道:“八十人不算多,就一路进行较佳。” 四人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仍未得报天山人员的行动,林元生心急如焚,主张立刻启程。 柳玉瑶道:“走那条路?” 林元生道:“抄近路走。……” 就在此时,一名地痞打扮的化子,入舍来道:“天山人员约四十人,已朝织女山方向入山。” 林元生忙站起来,道:“好,通知众人,向牛郎山进发!” 说着,领先走出茅舍。 只见那地痞打扮的化子跳上一个高墩之上,连打了几个手势,立即三三两两,有的自村庄中出来,有的自树上下来,有的自坟地中现身,有的自山石旁露面,远近不一,同向山区移动。 这些人,各行各业的打扮都有,若非有心之人,绝对想不到都是穷家帮人员。 林元生心情异常激动,健步如飞,不一会便进入山区,与众人会合。他见这些人,尤其是派出散谣的五六十人,武功虽然寻常,却是百中选一的鬼灵精,于是,约定信号,仍令他们分散前进,行动越谨慎越好。 且说梁芳娥用拖延战术,令洪公琉不要急于取胜,与清风道人,直打出百招之外,仍是个半斤八两。 伍伯铭见此情景,大感奇怪,洪公琉明明可于数招内取胜,何以竟处处留情,不肯伤人。 就斗酒神丐吴为非等众人,也是大觉茫然,不知洪公琉处处留情,是何意思? 伍伯铭心思灵巧,双目数转之后,猛然体悟,当下喝道:“清风道长,你不是洪堂主对手,请退下……” 洪公琉闻言,不待伍伯铭把话说完,陡然奇招突出,“砰”的一声,把清风道人击得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梁芳娥忙令洪公琉返回营中,对伍伯铭道:“你们已败一阵,第二阵应派位好手出来。” 伍伯铭虽体悟出梁芳娥有意拖延时间,却猜不透他拖延时间的用意。 他双目转了几转,招手令华山计囊郭文郎过来,在文郎耳畔低语了几句。 郭文郎点了点头,大步出阵,双手一拱,道:“在下自不量力,欲再领教洪堂主几记煞手!” 在长草坪时,洪公琉曾被郭文郎杀得遍体鳞伤,若非林元生求援及时,洪公琉很可能已作剑下幽魂。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况且郭文郎当众指名挑战,洪公琉是个悍勇之人,明知非郭文郎对手,不肯示弱,登时,拔剑出鞘,复自走将出来。 一抖手中利剑,指着郭文郎道:“姓郭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郭文郎微微一笑,慢吞吞地拔出长剑,道:“好的,咱们今天不死不休!” 郭文郎长剑一圈一切,同时斜退半步,轻而易举地解去洪公琉三记毒招,接着,展开“万流集”中的“梵音剑法”,剑吐龙吟,白光耀目,一轮急攻,只不过十招,即把穷家帮名手洪公琉,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长草坪之战,至今不过月余,郭文郎的剑术似乎又精进了许多,洪公琉简直不是他的对手了,由此可知,“梵音剑法”之精深博奥,实非一般剑法可比于万一。 斗酒神丐吴为非等见状,无不提心吊胆,紧张万分。 梁芳娥鼻哼一声,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夹在指缝中,若无其事地观看即将血洒青草的恶斗。 蓦地,郭文郎虎吼一声,白光飞闪之间,鲜血出现,同时,洪公琉踉跄后退。 郭文郎又虎吼一声,跃身而出,准备取洪公琉性命。 吴为非、铁公明,古上人同声雷喝一声,跃身而出,准备救援。 但见郭文郎只踏上半步,突地浑身一震,剑落地上,同时,拔步倒蹿,他这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也大使众人不解,若是恐斗酒神丐吴为非等三人联手合攻,大可杀死洪公琉再退,也从容有暇。而以他此时的身手,即使吴为非等三人合攻,一时半刻之间,也不致落败,何须这等急促而退? 伍伯铭忙迎上一步,道:“怎么啦?” 郭文郎惊悸犹存,将右袖卷起,只见一枝松叶,插在肘间曲池穴中。 要知这曲池穴,乃是人体麻穴之一,不说插入一枝松叶,就是偶尔不慎,碰上一碰,也会感到浑身酸麻,难过万分。 至此,众人方始了然郭文郎丢剑突退之原因。 伍伯铭冷哼一声,运劲于指,将松叶拔掉,并在郭文郎肘间按捏了几下后,抬头对梁芳娥道:“这等宵小举动,也亏你做得出来。”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你看见我出手么?” 伍伯铭老脸不禁一红,说真的,谁也未见梁芳娥有出手的动作,可是,这等摘叶伤人的能为,除她之外,别无他人。 摘叶伤人功夫,在武林中,并不罕见,有相当内功火候之人,都可以办到,如吴为非、铁公明,皆可伤人,但却不能相距过远,而也没有准头,更不能在对方动作下认穴打穴。 伍伯铭冷笑道:“你难道还敢否认么?” 梁芳娥道:“你没有见我出手,就不能胡说八道,你若想证实这摘叶伤人者是谁,就请出来,你我对上几招。” 伍伯铭虽已练就“梵音剑法”,但自量之下,想胜梁芳娥,仍相差甚远,哪肯做此傻事,自讨苦吃。 他双目转了几转,自我解嘲地道:“匹夫之勇,何必沾沾自喜,你若真有实学,就破罗汉阵给我瞧瞧。” 梁芳娥仰首瞧了瞧天色,时已将近午了,计算林元生的行程,如无阻挡,已离此不远了。 她点了点头,道:“你们自以为‘罗汉阵’厉害非凡,无人能破,我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吧。” 说着,拔剑出鞘,姗姗莲步,朝“罗汉阵”走去。 她这一行动,彼此双方,都大为紧张。 蓦地,一名干探化子自六曲路如飞而来。 梁芳娥忙退了回去,对那干探化子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干探化子一面喘气,一面眨眼,良久不语,似乎有所顾忌。 斗酒神丐吴为非急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那干探化子忽然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地道:“公子……公子他……” 梁芳娥浑身一震,接着,头昏目眩,摇晃欲倒。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情大骇,忙伸手将她扶住,道:“姑娘怎么啦?” 梁芳娥吸了一口气,压制着上浮的气血,道:“不要紧,我还不致就此倒下。” 铁公明脸色铁青,对干探化子道:“公子他怎么样?” 干探化子擦了擦泪痕,道:“刚才我偷听九大门派的人谈话……他们说公子中了花倩如的奸计,误喝毒酒,被关在牢里,后来花自芳悄悄地偷入牢中,把公子害了。” 铁公明冷笑了几声,才道:“此消息可当真?” 干探化子道:“据他们说,这消息是黄长老的传信人被他们俘去,用毒刑逼他说出来的,还有太上真人的盟友,通知太上真人,也是这么说的。” 梁芳娥站在一旁静听,神情已不似刚才激动,默不出声,已不落泪,猜不出她此时想些什么。 干探化子微顿了顿,又道:“听他们说,天山有四十余人,已入山区,走织女路拖他们后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还谈了些什么?” 干探化子道:“我因欲将此消息禀报,不曾继续听下去。” 站在十丈外的伍伯铭,对这番话,虽未完全听清,但也听了三四成,再观察吴为非等的神色,经过一阵细思判断之后,已知事情的七八成了。 倏然间,喜得眉开眼笑,不自觉地手舞足蹈起来。 林元生可说是伍伯铭的魔星,每一想起林元生,心头就似乎压了一块大石,惴惴不安,往往一夜不能安眠。今闻林元生被花自芳所害,那得不喜之欲狂。 斗酒神丐吴为非悲叹了一声,道:“姑娘毋须悲伤,这消息也不知确实不确实。” 梁芳娥仰首吐了一口气,道:“我一点也不悲伤。”瞧了得意忙形的伍伯铭一眼,又道:“你们小心防备敌人冲杀,我就此去破‘罗汉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罗汉阵不同凡响,姑娘应三思而行。” 梁芳娥道:“不要紧。” 说着,再次出阵。 铁公明摇头叹道:“好一个坚强的孩子,只可惜命途多舛。” 梁芳娥在表情上,没有流泪,也没有哭泣,假装是与平常一样,但,有谁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比流泪痛哭犹难过万分。她的泪是往肚子里流的,她的哭泣,是无声的。 她虽不相信林元生是个短命人,然却言之确实,不由她不信,更使她难过的,她的战略计划落了空,此战只有靠她一人死拼了。 现在她已没有什么等待了,迟早发动大战,都是一样。 她面无表情,手按剑把,不迟不快地往前走,经过伍伯铭身前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伍伯铭得意忘形,竖起一只大拇指,道:“姑娘好胆量,今天伍某倒要一开眼……” 他话犹未完,陡见一道寒光,一闪已到。 他心头大惊,赶忙一低头,反应和动作,都快若闪电。 然而,仍嫌稍慢,发髻已被剑光削去,并还削了一块头皮,鲜血下流,自头于脸,直至颈项。 他一低头之后,紧接着,伏倒在地,不管地上平与不平,连忙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一丈之外。 梁芳娥冷哼了一声,继续前进,行至距“罗汉阵”约八尺时,始停下步来,瞧了一眼站在阵前的空灵大师,冷冷地道:“今天我要大开杀戒了,在我未杀人之前,请你答复我一个问题。”神情冷漠,吐语如刀,声声刺入空灵大师内心深处。 空灵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姑娘有什么问题?” 梁芳娥道:“我问你,八年前,天山一派,犯了什么满门遭斩的大过?” 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姑娘此时此地提此八年前之事,不知什么意思?” 梁芳娥道:“并无他意,我是梁放天的小女儿,现在我要为父母兄姊及其所有天山门下报仇,请你把斩杀天山一派的理由说说,如真有理由,我可以少杀几人,如说不出理由,这蔼兰谷很可能要改名血谷了。” 空灵大师道:“贫僧只是少林长老,歉难答复姑娘问题,再说贫僧对此事也不大清楚。” 梁芳娥道:“听说,武林帖是由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发的,你是少林长老,怎会不清楚此事。” 空灵大师道:“贫僧对此事确不大清楚,信不信由你。” 梁芳娥道:“好,你既不肯说,我就以无理由办了!”瞧了瞧“罗汉阵”一眼,又道:“本来我可以先把你杀掉,但你是此阵的主持人,我要留你指挥阵势的变化,方显得本姑娘有所实学。” 空灵大师道:“自古到今,‘罗汉阵’还未被人破解过,姑娘诚然非等闲之辈,也未必就能破解得了。” 梁芳娥只哼了一声,便转向阵左,自一处凹入之处入阵。 她这一入阵,彼此双方人等,无不惴惴不安,聚精会神地朝“罗汉阵”瞧来。 九门派众人之不安者,是恐梁芳娥真能破去这名震天下的“罗汉阵”,如“罗汉阵”犹不能困住她,继之置她于死地,还有什么方法胜她? 穷家帮所不安者,却恰恰相反,万一梁芳娥她有什么差池,被陷阵中,林元生又已被害,靠他们几位长老和堂主,哪能挡得住九门派和茅山教二千之众的冲杀? 但见梁芳娥一步跨入阵中,即闻空灵大师高声叫道:“苦海茫茫。” 紧接着,五十四位和尚,便各自毫无规则地疾驰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有板有眼,却听不出念词的意思。 这五十四人,有三种武器,一种是禅杖,一种是戒刀,另一种是方便铲,一面无规则地疾驰,一面挥动手中武器,带起浓浊的尘埃。 但见梁芳娥有时站立不动,有时也跟着众僧疾驰,有时又舞剑挥劈,却见剑光飞闪,不见人头落地,显然,她仍未全得破解要领,但众僧也伤不得她。 就这样,约一盏热茶工夫后,空灵大师忽又高声叫道:“佛法无边。” 话声甫落,五十四位和尚疾驰的情形骤变,有的驰得更快,有的却驰速顿减,有的却仍与原来速度一样,念声也变了,原来是齐念,此时已分成了三部念,最显著的变化;凡是经过梁芳娥身边之人,手中武器,均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向梁芳娥挥舞。 伍伯铭见此情景,大为兴奋,略包扎了一下头上伤处,陡然高声叫道:“朱兄,快解散‘五行阵’主动攻击!”话落,率领他这边布阵剩下的三十余人,挥动武器,向斗酒神丐吴为非等冲杀过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赤红,顺手取过一名化子手中的铁棍,令众人散开,准备应战。 穷家帮出阵之人,本来就少,上下也只有六十人,现吃禄丐邓化龙已派往支援第二线,悍勇著称的洪公琉,左肩膀又受了重伤,已失了战斗能力,统帅梁芳娥又陷在阵中,虽只少了三人,但战斗力量,却少了数十倍。 现在真正能以本领与敌相搏者,只有吴为非、铁公明、陆云中、陈善仁、萧子胥、古上人、李炳坤等七人。 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闻伍伯铭话后,立即令茫杳道人解散“五行阵”,领先向吴为非等冲杀过来。 铁公明忙错步迎了上去,拔出利剑,指着朱世杰道:“无耻老匹夫,接老夫几招试试!”说着,抖剑攻出。 神州一奇朱世杰,举剑一架,冷笑道:“铁公明,你有清福不会享,偏偏投身浑水中,敢情是活腻了!” 就这几句话工夫,两位武林名宿,已对拆了五招。 铁公明有铁灵剑客之号,剑上功夫,自是有相当造诣,朱世杰乃系一派宗师,各门武功,目也非等困,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登时,杀得难解难分。 随铁公明迎敌的,是陈善仁,他是穷家帮七长老的老么,今年才六十出头,对医道有相当造诣,救人无数,故有江湖郎中之称,武功方面却不很高,只能算是普通好手。 他的武器,是一把药锄,见铁公明与朱世杰对上手,忙向茫杳道人杀去。 茫杳道人是武当长老,各门武功,都已臻上乘之境,尤其剑术,更是其专长,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对手。 他冷笑一声,拔剑出鞘,道:“无量寿佛,人之生死,多为自己找的,你既不想活,贫道也不敢有违天命。” 话间,连攻三剑,把陈善仁逼退三步。 江湖郎中陈善仁虽非茫杳道人对手,但要想在一时半刻中将他击败,也非易事。 且说前面攻来的敌人,当首的是伍伯铭,此刻,他头脸鲜血未干,看去十分狰狞可怕。 斗酒神丐吴为非雷吼一声,冲杀上去,也不搭话,举棍斜劈过去。 伍伯铭忙仰身倒退一步,拔剑出鞘,一拨一挑,反攻前来。 半年前,伍伯铭只不过是个普通高手,在吴为非手下,如能走上五十招,已算是难能可贵了,但自他练就“梵音剑法”后,已非吴下阿蒙了,此时的他,谁也不敢说没有可能打败吴为非。 九门派前后冲杀过来之人,为数虽然不少,但突出的高手却不多,除已然动手的朱世杰、茫杳道人、伍伯铭外,就只有华山计囊郭文郎、峨嵋广海大师、终南铁剑道人。 广海大师手执戒刀,拨开穷家帮迎来之人,喝道:“我佛慈悲,贫僧不杀无名之辈,快给我滚开。” 他双目一扫场中,见穷家帮羊城堂堂主萧子胥,手执双刀,左右开弓,连伤九门派数人。 他低宣一声佛号,冲将过去,戒刀一挑,托住萧子胥的双刀,道:“有本领就与老衲一较高下。” 萧子胥一抖双手,把戒刀架开,道:“萧某怕你不成,看刀!”说着,双刀一上一下,直击横切,刀光耀目,冷风飕飕。 广海大师戒刀一圈一切,化成一团光幕,把横直而来的刀锋硬生生地封了回去。 就瞧二人这一来一往,已可瞧出彼此是在伯仲之间,要分出高下,非千招以后不可。 现在,穷家帮的大将,尚有陆云中、古上人、李炳坤未找到对手,只在乱军中冲杀,和解救穷家帮弟子。 九门派也有二员大将未找到对手,一是终南铁剑道人,一是华山郭文郎。 郭文郎曲池穴虽被松叶所伤,但松叶拔出,经过一阵按捏疗治后,如今已不碍事了。 二人同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游目场中。铁剑道人陡地雷喝一声,飞身而来,投入混乱的战场中,举手投脚间,便伤了两名化子,来到陆云中身前,道:“兵对兵,将对将,我们到外面去打!” 陆云中道:“好的,我正要找个对手煞煞痒。” 说着一展臂,跃出混乱战场。 铁剑道人手执铁剑,跟随出来,都未再说话,便拼将起来。 陆云中以赤手空拳,力敌铁剑道人铁剑,拳风呼呼,毫无败相。 此时,穷家帮因有古上人和李炳坤二员大将在冲杀,九门派人数虽多,却处于下风,伤亡垒垒。 郭文郎手按剑把,忽然微微一笑,跳下地来,慢步进入场中。 一个化子见他前来,忙舞棍迎上。 郭文郎冷笑一声,陡地利剑出鞘,只见剑光一闪,那名化子登时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紧接着,冲入战场核心,展开剑法,东来西往,每到之处,几乎即有人伤亡。 古上人和李炳坤见状,大为震怒,拨开众人,前来阻止,但郭文郎无意与古上人和李炳坤对手,一面砍杀穷家帮弟子,一面躲避古、李二人。 战斗中,彼此双方,足有一百七八十人,在刀光剑影之中,古、李要想追上矫如游龙的郭文郎,谈何容易。 古、李二人追击郭文郎,足有一盏茶的工夫,虽然几次截了他的进路,但只相拆了二招手,又给他跑了。 郭文郎这一阵冲杀,几乎把穷家帮五十人伤亡一半,其手段之辣,当真是天下罕闻。 古上人和李炳坤无法,当下,也狠下心来,横冲直撞,大杀九门派弟子。 古上人刚一侧头,忽见江湖郎中陈善仁,已被茫杳道人杀得汗流浃背,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即忙冲扑过去,朝茫杳腰间一剑刺去。 茫杳道人冷哼一声,斜退一步,抡剑一挑,把古上人的剑架开,道:“你们就一齐来吧。”说着,一招二式,分攻古上人和陈善仁。 茫杳道人不愧是顶尖高手,以一敌二,依是毫无怯意,但在短时间中,却也占不到便宜。 要知,古上人在穷家帮济济人才中,能掌堂主之印,自非凡俗可比,论其武功,可要高陈善仁许多,虽然不一定是茫杳道人对手,但要把他击败,也得千招后始可办到。 现在,战况已然分出强弱,九门派反占了绝对优势,穷家帮除靠李炳坤一人横冲直撞之外,其他之人,有的被敌人围攻险象环生,有的遇上对手,进退不得。 郭文郎见状,停了下来,冷冷一笑,左移数步,挡住李炳坤的冲杀,道:“刚才你不是要找我么?” 李炳坤是穷家帮蛮荒堂的堂主,与洪公琉一般的悍勇,他之外号是蛇公,此号之由来,并非他会弄蛇,而是他的武器是半软半硬的蛇头鞭,而鞭上功夫极具火候,败过无数名手。 他双目血红,冷笑道:“不错。” 郭文郎淡淡一笑,道:“好,你若能接我五十招,我郭文郎立即丢剑认输!” 李炳坤道:“好不狂妄,接招!” 蛇头鞭一抖,“啪”的一声,向郭文郎扫去。 他这蛇头鞭,粗若拇指,长有五尺,长于远攻。 郭文郎忙后退一步,让开一记后,旋即展开剑法,反攻前来。 但,李炳坤手中的蛇头鞭,变幻莫测,不时发出“啪啪”之声,郭文郎连攻数招,仍是无法欺近,反觉得鞭风拂面,鞭影缭目。 第十章 奇兵突出 郭文郎虽已练就一套好剑法,却没有把配合剑法的步法练到家,始终无法欺近李炳坤身边,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但,李炳坤也只能封挡郭文郎欺近,无能耐伤到对方。 右膀受伤,站在一旁观战的洪公琉,见大将都已被敌人高手缠住,五十名随同出战的弟子,又已被郭文郎大砍大杀,死伤过半,如就这样挨下去,不出半个时辰,穷家帮必遭惨败。 他顾不得膀伤,凄吼一声,冲入战场,拾了一根铁棍,单凭右臂之力,只攻不守,横冲直撞,势如疯虎。 他左膀伤口,本已用药止了流血,这一拼命冲杀,立即又血流如注。 他虽勇猛无伦,终因左臂失了作用,威力大减,虽未再次受伤,也无法挽回优势。 且说第二线战场,穷家帮因人多势众,不致落败,然有太乙道人在中截阻他们攻势,也无法取胜。 此时,吃禄丐邓化龙和鬼见愁古苍松,已打出五百招外,乃是个半斤八两。 第三线的领导人柏文强,见久战无功,又见前线吃紧,便自作主张,一声令下,带了二三十人,赶往前线支援。 他这一行动,几乎遭来滔天灾难,埋伏三面山中的敌人,埋伏三面山中的敌人,不约而同地杀将下来。 首先下谷者,是白马岭中的人员,这群人的首领,是华山六爻真人,共约一百二十人。 长草坪之战,除罗浮派掌门人浮尘大师被太上真人的“索命雷”所害外,华山派是损失最重的一派,该派六阳、六阴二位长者,均死在林元生手下,六爻真人早已悲愤填膺,誓死为二位长老报仇。 今见机会来临,哪里还能按耐心中仇火,一声呐喊,率众冲杀下来。 其次,是仙姑岭的埋伏人员,这群人的首领,是终南铁拐道人,人数也在一百二十人左右。 最后,是牛郎山中的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这边的人数约有一百八十人之多。 谷中骤然增加四百余人,声势顿时大增。 穷家帮众人见状,有些胆小而贪生怕死者,认为大势已去,便悄悄地溜走逃命。 然而,这四百余人,冲到谷中时,却只在山脚下团团乱转,不知向战场冲杀。 显然,梁芳娥在这三面山下,早已布下迷踪阵。 六爻真人大惊,立即原地伏倒,高声叫道:“敌人设有机关在此,快就地伏下,不可莽撞。” 好半晌,六爻真人见飞蹿流矢稍减,挺起上半身,环视周围,见附近烟雾迷蒙,冷风惨惨,不由大惊,心忖:这是什么鬼阵这等厉害?再仔细察看,四周都是树林和竹林,不辨方向,他身前三丈之处,陷落一个大井,仍断断续续地射出强矢。 他不自觉地长叹一声,暗道:“我们天天侦察,探查,竟不知敌人在这里设置有机关,唉!这里有设置,牛郎山和仙姑岭下,很可能也有设置,若其两面人员,也与我一样,陷入敌阵之中。” 六爻真人陷阵不久,仙姑岭下的铁拐道人等,也触动梁芳娥设置的机关,情形也与六爻真人等一样,岂不大糟。 空空禅师见状大惊,忙令众人就地站立,不准移动,与广缘大师商议了一会,再同时观察附近情形。 广缘大师惊然道:“不对,我们走了半天,怎么仍在此山脚之下?” 空空禅师道:“我们一定误入敌人阵中。” 广缘大师道:“我们可要退回去?” 空空禅师道:“不可妄动,这里一定设有机关,如触动机关,必遭重大伤亡。” 广缘大师道:“依禅师之意,该怎么办?” 空空禅师道:“老衲年轻时,也曾学过几种玄门卦阵,只因无人指点,未心领神会,让我慢慢观察一下再说。” 话毕,细细观察附近的一树一竹。 且说六爻真人躲避强矢,伏倒在地,足等待了一顿饭的工夫,强矢始才停射,凝神站了起来,四下瞧了一瞧,已伤亡了二十余人。 在迷雾之中,小心翼翼地走至陷阱边沿,见陷阱中,装了一具自动发射强弩之机关,建造极为精巧,内心中,对梁芳娥大为敬佩,也极为畏惧。 其他之人,见六爻真人起来,也随即起来,他们都无心见识梁芳娥的绝作,即四下盲撞,欲赶快离开这郁雾沉沉,冷风习习之险地。 将近百数之人,在盲撞之下,自难免有人撞对路线,走出阵外,到达谷中,也有人走了相反的方向,退回白马岭,却仍有不少人陷在阵中。 六爻真人算是幸运的一个,来到谷中,回首瞧了瞧那些所植的竹树,不禁毛骨悚然。 他点了一下出阵到达谷中的人数,连他本人,也不过二十二人,他想,只要把穷家帮消灭,终有办法救出阵中之人,当下,率领二十一人,朝混战中的战场走来。 此刻,穷家帮除第二线战场,保持不胜不败的局面外,多半处于劣势之中。 本来,铁公明与朱世杰之战,古上人与陈善仁联手合战茫杳道人,萧子胥战广海大师,都不致呈现败相,原因是林元生已被害,梁芳娥又陷于罗汉阵中,心神不安,不能专心拼斗,又见随同出战众人,已伤的伤,死的死,而三面山中,又来了不知多少敌援,在彷徨之下,都渐处下风。 在第一线中,除李炳坤仍以诡谲莫测的鞭法,封死郭文郎的进路,不分胜负之外,就只有吴为非与伍伯铭之战,陆云中与铁剑道人之战,稍占上风。 六爻真人因六阳、六阴二位师弟之死,仇火高烧,令二十一位出阵之人,分别支助茫杳道人、朱世杰、广海大师、铁剑道人和郭文郎,他自己却拔出背上利剑,向吴为非扑去,与伍伯铭联手,合攻吴为非一人。 此时,仙姑岭下的迷阵中,也陆陆续续地有人走出阵来,尚幸铁拐道人仍陷阵中,无人指挥,那些出阵之人,见胜券在握,只在一旁观战,没有出手偷袭。 穷家帮方面,本处于劣势之中,六爻真人等二十二人这一参战,就更显得不支了。 仙姑岭下的迷阵中,陡然跃出一人,跳上一块巨石之上,放声大笑,声发丹田,震得山摇地动,树叶纷纷飘落,回音绕谷,久久不散。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终南派掌门人铁拐道人,他须发皆张,双目赤红,神容十分恐怖。 笑声甫落,手中铁拐一挥,高声叫道:“有闲工夫的九门派弟子,统跟我来!” 话毕,跳下巨石,向蔼兰山庄走去。 且说梁芳娥进入罗汉阵中后,见所摆星位,均与她在塔中所学相同,但其变化却不一样,她按照所学破阵之法,以水克火,以土生木,却是伤敌不得,原因是,阵势的变化与她所学的完全不同。 既知星位,不愁出阵途径,也不愁被敌所伤,但混在群僧之中,暗暗观察阵势的变化,运用她的聪明才智,另想破阵之法。 然而,试了好几种方法,皆是无效,便又再次观察,总想把名震天下的罗汉阵破去。 她本是一个极聪明而极自负之人,在她在眼中,天下没有不可解的难题,因之,一心想破阵,竟忘了身为统帅,阵外战局,需要她指挥支撑。 她足试过上下十种破阵之法,仍是无效,终于放弃破阵之念,按着星位门径,走出阵来。 此刻,正值铁拐道人率众攻打蔼兰山庄之际,她四下一瞧,不由大惊,悔不该如此任性,贻误大局。 她忙娇叱道:“铁拐老道,你敢再前进一步,那地方就是你丧身之地!” 语声虽不很高,但听在九门派人耳中,即像一声焦雷,被震得心战胆悚! 要知,罗汉阵名震天下,自古至今,入阵者,除阵势主持人有意放生,是绝无活着出阵的,梁芳娥虽未把罗汉阵破去,却也毫无伤损地出来,也可谓之古今第一人了。 九门派众人,见罗汉阵犹不能困住她,继而把她除掉,怎么不心战胆悚?今后,还有何法胜她? 铁拐道人闻言,忙止步回身,见梁芳娥满面寒霜,手执利剑,煞气凛然,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不敢再进。 穷家帮众人,见梁芳娥无恙出阵,精神大振,士气顿时高昂,立即扳回优势。 梁芳娥冷哼一声,慢步朝郭文郎和李炳坤处走来,经过空灵大师身前时,冷冷地道:“罗汉阵果然不同凡响,出乎意外的玄虚多变,不过,我下次入阵时,必叫它土崩瓦解,今天饶你一命,让我破阵后再杀你。” 说着,继续前进。 郭文郎见梁芳娥朝他走来,心头大惊,忙使出两记绝招,把李炳坤的蛇头鞭拨开,拔步就走。 李炳坤大喝一声,道:“哪里走!” 随后就追。 梁芳娥喝道:“李堂主别追,他跑不了!” 话落,转向伍伯铭,六爻真人、吴为非三人处走去。 伍伯铭已知梁芳娥不但文才盖世,武功也不弱于他最感心忌的林元生。本来,自六爻真人参战后,已由劣势转变为绝对优势,若梁芳娥晚半个时辰出阵,即可大功告成,把吴为非毙于剑下,或制之为人质,令穷家帮众人投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只差短短半个时辰工夫,竟失去了一闪全胜机会。 他乃是心机极深之人,知道不能与梁芳娥硬拼,忙向六爻真人招呼道:“道长且退!”说着,先飘身后退。 六爻真人虽不满伍伯铭之举,但阵上的主帅为伍伯铭,不得不听他指挥,当下,也随之飘身后退。 梁芳娥歉然道:“这是我的错过,战后,自应依法制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也毋须自责,眼前之事要紧,敌人主力已到,我们应如何对付?” 梁芳娥默然道:“如林相公真已遭害,已无法按计划进行,只好视情应变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要不要把尚、吴、段、戚四位堂主调回来?” 梁芳娥道:“敌人高手如云,如把四位堂主调回来,也无济于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此说来,此战我们已败定了。” 梁芳娥道:“也未必。” 略顿了顿,又道:“若天地老君不现身,我想敌人绝难讨好。” 且说伍伯铭退后,立即下令九门派众人停战,把新旧入谷之人,集结于清溪之东,研究救空空禅师等出阵之法,待茫茫真人和太上真人攻到后,里应外合,来一次大规模的攻击。 梁芳娥见伍伯铭把人撤走,也随即收集残余人员,一面令人把伤亡者抬运庄中,一面清查人数,这一战,前后两个战场,已伤亡将近五十人之多。 她把主力后撤了二十丈,令众人暂作休息,然后,召集陆云中、铁公明、陈善仁、古上人、萧子胥、洪公琉、李炳坤等,在一株古松之下,道:“此战演变到这个地步,全系我一人之过,原因是林相公被害,不能按原定计划行事,我之冒险入阵,是欲破去罗汉阵,使敌人胆寒而退,让此战平平结束,不料罗汉阵的变化,与我所学完全不同,试了十余种方法,都不得要领,故耽误了许多时间。” 铁公明道:“我只道你被陷阵中,不能出来了。”略顿了顿,又道:“今后应以何策对敌?” 梁芳娥仰首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是申时了,到酉时再说吧。” 众人都知她此话之意,因为她仍寄托于万一的希望,这希望是林元生被害的消息是假的。 且说太上真人闻讯天山人员欲拖他们后腿,忙带领五十人,抄近路赶来织女山,判断天山人员可能走的路径,在险隘之处,埋下大量火药,然后,埋伏在险隘附近,静待敌人经过。 谁知,敌人鬼得很,明明早已入山,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使得太上真人满腹疑云。 他想:敌人之迟迟不来,大概系想待茫茫真人与穷家帮动上手后才肯来,这样方可收到拖后腿的效果。 于是,便即派人去通知茫茫真人,叫他在未发现天山人员之前,切不可攻击穷家帮,否则,必陷于前后夹攻之险局,茫茫真人,虽早知谷中情形,本待混战之时,率众攻击,为太上真人的通知,却又不敢动手。 太上真人见时已近酉了,仍不见天山人员前来,便令人前去探望。 不一会,探望之人匆匆回来,道:“来了,正向这里前来。” 太上真人精神大振,道:“尚有多远?” 探子道:“约一百丈。” 太上真人道:“好,各就原位不可给敌人发觉,听我命令行事。”说着,带了五人,埋伏在距险隘处约五丈的一块巨石后,闭目静听。 约盏茶工夫,忽闻步声传来,乒乒地,越来越近。 他探首向前看去,见一个胖大喇嘛,带领十余名中年喇嘛,昂首阔步,毫无忌惮地前来。 太上真人陡然一声令下:“拉绳!” 当首的胖大喇嘛闻言,忙拔脚上冲三四丈高,斜身前泻,并高声叫道:“小心伏桩……” 他话犹未完,陡闻“轰隆!轰隆!”数声震天巨响,震得山崩地裂,古树摇晃…… 响声起处,黑烟滚卷,黑烟中,山石飞蹿…… 胖大喇嘛向前冲出六七丈,忙伏在地上,回头瞧去,黑烟中,隐隐可见山石与尸体齐飞,不知被炸死多少人。 忽然一人高声道:“杀!杀!” 紧接着,黑烟迷漫中,人影幢幢,刀光闪烁,朝响声起处冲杀过去。 胖大喇嘛又惊又气,一跃而起,雷吼一声,反跃回去,不问情由,举掌就劈! 这胖大喇嘛,就是天山四院院主之一,如来院主阿多刹,他武功之高,几可与林元生匹敌。 此刻,他手下弟子被害,内心中是何等的悲愤,他这悲愤所出之掌力,岂同等闲,掌风到处,不是人飞,便是石走,好不惊人。 太上真人见状,大为惊骇,暗道:“此喇嘛好生得了。”当下,忙下令逃走,不可与之硬拼。 阿多刹闻言,循声飞跃过来,喝道:“走!走到哪里去?给佛爷躺下!” 太上真人见阿多刹一掌劈来,不敢硬接,忙侧身五步,同时,一缩身,跃出四丈有余。 阿多刹不认识太上真人但瞧太上真人相貌,却知系此地的主持人,他悲愤之余,几至失去理智,双目赤红,哪肯让太上真人逃去。 他轻功高绝,一起一落,已截住太上真人去路,右掌一挥,又发出一记刚柔兼具的掌劲。 太上真人仍不敢硬接,忙倒窜一丈之外。 太上真人所率的五十人中,有十五位是茅山弟子,这十五人,除有三人被阿多刹击得粉身碎骨外,其他十二人,见掌门人遇险,即急齐上救援。 阿多刹武功乃古今之罕见,前来救援之茅山弟子,无异是螳臂挡车,不但不能救太上真人脱险,反遭杀身之祸。 阿多刹连发了七招,仍未伤到太上真人分毫,便停了下来,一面防备太上真人逃走,一面高声令其未被炸死的弟子放手杀敌,不准慈悲留情。 此处,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数十丈的深谷,路宽仅二尺,埋藏火药之处,是一个转弯之处,转弯后的地形,是一条两面山壁的夹道,山壁并不陡峭,可以随意进退。 一时间,双方便在两面山壁中大打出手。 太上真人的手下,有五十人之多,除被阿多刹一阵疯狂劈杀,已死伤将近二十人外尚还有三十余人。 阿多刹的手下本有四十三人,但被太上真人布设的火药,炸死了足有一半,又受伤七八人,能动手的只不过十几人了。 这十几人的武功,虽高过太上真人的手下,但太上真人的手下,除奉命逃了几人外,仍有二十余人,以二对一,阿多刹的手下武功虽较高些,也无法取胜。 阿多刹做梦也未想到,只数声巨响,竟会伤亡自己许多人,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恨,怪叫一声,再次向太上真人攻击。 太上真人素不主张与人硬拼,尤其是武功高过他之对手,但此时,想逃又逃不了,如硬拼起来,不出二百招,非死也得重伤,怎么办呢? 他一面凝神闪避,一面想脱逃之策。 脑筋数转,计上心来,忙令人向茫茫真人求援。 阿多刹恐敌援赶来,失去为弟子报仇机会,立即绝招频出,欲在敌援前来之前,把太上真人毙于掌下。 太上真人在对方紧迫之下,不得不还手,却又不敢与阿多刹硬碰,一开始,便处于挨打状态。 这一战,在太上真人一生中,可说是最为艰苦的一战,本可与阿多刹打上二百招,因心中忌惮,无形中大打折扣,只打出百招,即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他暗自叹道:茫茫老道何以还不来,莫非有意让这喇嘛收拾我……可恨!可恨!这老道当真是个老奸巨猾之徒。 要知,茫茫真人距此足有二里之遥,往来路程,自要不少工夫,哪里来得那么快。 正当他不支,准备就死之际,陡闻一声雷喝道:“住手!” 太上真人一听此声,即知是谁,不禁喜出望外,勉强架开阿多刹的攻势,道:“师叔快来救我!” 天地老君单独在各处巡视,他之此举,并没有一定打击谁,换句话说,若九门派得优势,便拖九门派一把,若穷家帮得势,自然也不会让穷家帮大获全胜,总之,他要九门派和穷家帮同生同灭。 他到此地来,是偶合其会,可能是太上真人命不该绝。 他一跃五六丈,脚刚落地,便一指点出,劲道之猛,足可穿心破肺。 阿多刹一闻劲风,即知来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哪敢大意,赶忙运步斜闪八尺 太上真人忙靠近天地老道,道:“师叔,这喇嘛武功极高,你老切不可大意。” 天地老君冷哼一声,对阿多刹道:“大师在天山是何职位,道号如何称呼?” 俗语有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又谓:“一叶落,已知天下秋。” 阿多刹虽只见天地老君一记指劲,却知天地老君不是易与之辈,打将起来,绝难取胜,且敌援即将前来,如不见风转舵,暂忍一时之气,很可能败得单身狼狈而回。 他脸上肥肉跳动了几下,阴沉沉地道:“佛爷在天山是院主职位,道号阿多刹。” 天地老君道:“贵山主龙女花倩如,与敝派相交甚笃,敝派何时得罪了贵山主?竟突然翻脸无情,派你来拖我们后腿?” 阿多刹宣了一声佛号,道:“佛爷率人来此,原是助你们消灭穷家帮,谁说来拖你们后腿?” 太上真人浑身一震,道:“你这话可当真?” 阿多刹道:“佛爷说一是一,决不像你们阴险奸诈,说话如放屁,毫无信诺。” 太上真人道:“如此说来,可是一场误会了。” 阿多刹道:“不管误会也好,非误会也好,你们不问青红皂白,以下三流的毒计陷害于我,都欠光明,此仇不报,实难消我心中之恨。” 太上真人道:“我们得的情报,与大师之言恰恰相反,大师设身处地,将之如何?” 阿多刹道:“我们行动,是昨天午后决定的,你们哪里得来的情报?” 太上真人又浑身一颤,举手敲了敲脑袋,对天地老君道:“糟,我们中了人家反间计。”转对阿多刹道:“大师,我们还得了一个情报,听说林元生已被贵山主禁于牢中,后为花自芳私自杀了,有无此事?” 阿多刹道:“你这鬼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太上真人道:“你是说林元生并没有死?” 阿多刹道:“谁说林元生死了?” 太上真人又敲了敲脑袋,顿脚道:“糟了,当真糟了!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杀掉?” 阿多刹冷笑道:“你们为什么不将他杀掉?” 太上真人道:“他武功高不可测,又不中我们之计,如何杀得了他,他与贵山主有母子之名,难道不会将之灌醉,然后杀之?” 阿多刹道:“你以为我们山主是你想像的那么傻么?” 太上真人道:“怎么样?” 阿多刹道:“那小子早有防备。” 接着,将当时情形略说了一遍,并道:“我们山主之决定助你们消灭穷家帮,就是因为那小子太过厉害,不想你们竟昏庸至如此地步,中他奸计,反以毒计害我。” 太上真人道:“这是一场误会,错过在我,请大师海涵,此战之后,一定躬往向贵山主道歉。” 阿多刹冷笑道:“二十余姓命,几句话就能了事么?” 天地老君也冷笑道:“依大师之意呢?” 阿多刹瞧了天地老君一眼,道:“你别倚众卖狂,佛爷终有超度你之日。”说着,后退数步,对混战中的众人喝道:“都给佛爷停手!” 双方数十人闻言,即各自撤身后退! 阿多刹对其弟子一挥手,道:“回去!” 天山众喇嘛,忙扶带伤者,循原路回去。 阿多刹回过身来,对天地老君道:“老牛鼻子,你如有胆量,就跟我来,我们找个幽僻处分个高下。” 天地老君冷笑道:“好极!好极!贫道已五十年未逢对手,早就闷得发慌了。”说着,即欲随阿多刹去。 太上真人忙把天地老君拉住,急道:“师叔,何必与他意气之争,俟这里事毕之后再说吧。” 天地老君一想,觉得太上真人所言有理,他焉能为意气之争而误大事? 当下,改口对阿多刹道:“贫道此刻尚有要事,你就命长多活几天吧。” 阿多刹不再多说,随即大步而去。 太上真人目送阿多刹拐弯消失后,回过头来,陡见茫茫真人率领四五十人,匆匆而来。 茫茫真人不来犹可,这一来,反使太上真人怒恨交加,冷冷地道:“好奸贼,此刻才来,我太上若等你来救,早已命登极乐了。”靠近天地老君身旁,低声道:“师叔,林元生未死之事,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天地老君道:“为什么?” 太上真人道:“有关林元生之死的情报,我应负一半责任,如将实情告诉他们,必怀疑我们暗中捣鬼。” 天地老君道:“林元生既然未死,自必赶回参战,到时,他们还不是要知道。” 太上真人道:“我们先把我们的人集中起来,即使他们有所怀疑,欲暗害我们,也无能力。” 顿了顿,又道:“眼下,双方实力比较,九门派犹强甚多,即使再吃一次亏,仍有牵制穷家帮之力。” 天地老君道:“好吧,就依你的意见办。” 太上真人道:“茫茫老道不是好东西,我派人求援于他,竟迟迟于今才来,显然系借刀杀人之意,看情形,不妨先把他除掉。” 天地老君道:“这也不是难事。” 就这几句话问,茫茫道人已然来到距他们不足五丈,太上真人忙上前稽首为礼,道:“谢谢道兄义重谊高,危难已为家师叔解了。” 茫茫真人扫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道:“无量寿佛,这一会工夫就死了这么多人?” 太上真人道:“惭愧,若非援救及时,此时,贫道也已魂归天国了。”顿了顿,继道:“此刻谷中情形如何?” 茫茫真人道:“已停战,隔溪对峙。” 太上真人道:“三面山中之人,是否已下去?” 茫茫真人道:“似乎均已入谷。” 太上真人道:“既已入谷,为什么不发动攻击?” 茫茫真人道:“可能等待我们里应外合。” 太上真人略想了一想,道:“定是这个原因,走。”领着众人,循茫茫真人的来路,匆匆而去。 走了约一里许地,太上真人停步观察了一阵地形,对茫茫真人道:“道兄请按原路线攻击,回去后,立即开始行动,贫道率人由这里攻下去。” 茫茫真人道:“好的,就这么办。” 太上真人向天地老君打了个眼色,道:“师叔,请你老人家助茫茫道兄一臂之力。” 天地老君冷哼一声,举步就走,茫茫真人忙与太上真人告别,同时随后而去。 且说伍伯铭把人员部署好后,便召请铁拐道人,神州一奇朱世杰,鬼见愁古松苍,六爻真人、空灵大师、茫杳道人、广海大师、铁剑道人、郭文郎等重要人物,商议如何救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等出阵,商议了许久,也试了好几种方法,均不得法。 最后,还是郭文郎想出一个笨法,令人把所有新植之树,由外至内,统统毁掉,动员四五十人之力,消耗半个时辰的光阴,始才把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等救出阵来。 此时,已是日落酉时,众人又商议了一会,便静待茫茫真人的行动。 梁芳娥见时至此时,犹不见林元生前来,内心之悲痛,岂是局外人所能体会得到?又见伍伯铭救出了空空禅师等一百余人,除失夫之痛外,更添了重重的忧虑。 她暗叹一声,对陆云中道:“陆长老,请你把庄中的一百五十人调出来,由你指挥,在庄门外二十丈处部署,衡情进攻退守。” 吃八方陆云中忙领命而去。 他刚把人员调出庄外,陡闻庄后山中,杀声震天! 伍伯铭精神大振,即将现有人数,约六七百人,分成三批,右边一拨由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率领,左边一拨由六爻真人和鬼见愁古苍松率领,先后渡溪推进。 左边一拨的目标,似是向陆云中处开去,右边一拨来速甚快,似是想兜转梁芳娥等身后。 梁芳娥见状,忙令邓化龙、铁公明、李炳坤,率领五十人,前往截阻,同时,又令古上人和萧子胥增援陆云中。 现在,她身边的高手,就只有吴为非、陈善仁、和洪公琉了,洪公琉重伤未愈,难能与高手相搏,陈善仁只是一个普通高手,真能与人硬拼的,实际上就只有吴为非一人。 庄后织女山中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惨烈,在震天撼野的杀声中,不时有惨呼夹杂传来,显然,已有不少人受伤或死亡。 梁芳娥听若无闻,神情冷静异常,见邓化龙、铁公明、李炳坤已将与空空禅师等接触,六爻真人和鬼见愁古苍松也将到达陆云中防守之地,她自己便前进三步,等待伍伯铭率众前来。 偶一抬头,见牛郎山腰中,有人影晃动,精神不由一振,暗自忖度乏下,猜想牛郎山中之人,极有可能是穷家帮之江东富丐黄一峰。 他想:若柳玉瑶也在其中,此战就好打了,因为柳玉瑶的武功极高,人又机警聪明,当是她一大助手。 陡闻铁公明哈哈大笑,对空空禅师道:“老和尚,我们多年不见,想不到一见面就要动手,世局之变,真使人难予揣摩。”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我说穷家帮何以会这么狂妄,原来是铁老施主在中撑腰。” 铁公明道:“老禅师未免把老朽瞧得太高了,我在穷家帮中只不过是三流角色,焉能说得上撑腰,老朽之不自量力,参与此会,纯系本武林道义,共御强梁罢了,即使死于非命,也心安理得。” 空空禅师道:“铁老施主此言差矣,敝九派此来,乃系为武林除害,何说是强梁?” 铁公明道:“穷家帮何害于武林?” 空空禅师道:“非穷家帮有害于武林,敝九派之目标也非穷家帮,而是利用穷家帮势力,掀起武林浩劫的梁芳娥和林元生。穷家帮如肯将其二人交给敝九派,或将其二人首级掷下,老衲立即撤众而走,决不食言。” 铁公明又哈哈笑道:“老禅师此言,真够滑稽,林元生和梁芳娥均乃乳臭未除的孩子,何害于武林?” 空空禅师道:“林元生杀了敝九派不下数十人之多,并扬言要杀尽敝九派之人,不是害么?尤其是梁芳娥,她装神扮鬼,隐匿镇龙古塔之中,用尽种种歹毒的诡计,诱人入塔,并利用塔中藏宝,制造杀劫,数年来,直接或间接死在她手下和中毒计者,不下数百之众,老施主,你不妨去龙头峰上瞧瞧,那林立的墓地,那如山的白骨,都是她的杰作。” 铁公明道:“林元生已为花倩如所害,他之为人如何,及他与贵九派之恩怨,均且不说,单说梁姑娘吧,佛家有谓‘因果循环’,她之出身来历,老禅师谅已清楚,数年前,她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为什么跑到龙头峰上,独居古塔之中,甘受恐怖寂寞之苦?” “老禅师,我并非替他辩护,她是西天一浩梁放天的幼女,梁放天一门百余人,一夜之间,均血溅天山,这责任应由谁负?因有天山之因,才有龙头峰之果,依武林的风俗习惯,为父母报仇,应视为人子之应行,老禅师不索其因,一味苛责其果,从公而论,眼下之局,贵九派应负全责。” 空空禅师乃佛门高僧,不善强词夺理,闻此言后,竟无话可说,但眼下之局,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觉理亏,也不能就此罢休,而其他八派,及穷家帮均决不愿就此不了了之。 当下,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老施主舌灿莲花,老衲说你不过。” 空空禅师身后的郭文郎,上前一步,道:“老禅师别听他胡说八道,否则,我们将无立足之地。” 转对铁公明道:“铁老英雄,素闻老英雄剑法无双,区区未学后进,愿领教几招绝手。” 铁公明冷笑道:“好说,好说,请吧。” 拔剑出鞘,凝神立待。 李炳坤知郭文郎剑法精奇诡谲,不能与他近拼,忙一抖手中蛇头鞭,抢上一步,道:“铁老英雄是何等身份,岂能与你这下三流的角色交手,还是你我分个高下吧。”说着,不待郭文郎答话,舞动手中蛇头鞭,向郭文郎攻去。 郭文郎不愿再与李炳坤对手,因为李炳坤知道他剑法厉害,不肯让他近身,仅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使他无用武之地。 然而,李炳坤舞鞭先攻,又不得不拔剑相迎,因此,二人再度打了起来。 李、郭一动手,穷家帮五十人立即向九门派冲杀过去。 空空禅师喧了一声佛号,僧袖一拂,发出一道可开山裂碑的劲风,夹带“隆隆”雷声,“嘭”的一声,把一名穷家帮弟子兜起五六尺高,断线风筝样,直飘三四丈外,吐血身死。 吃禄丐邓化龙见情,目眦欲裂,冷笑道:“一派宗师,究与众不同。”说着,一矮身,欺进三步,抡铁棍朝空空禅师面门就劈。 空空禅师不慌不忙,移步闪开,低喧一声佛号,又拂出一记无以轮比的强猛袖劲。 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方丈,武功究非凡响,邓化龙是穷家帮长老,也可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竟不敢硬接其袖劲,而闪出八尺之外。 空空禅师自掌少林门户后,便不常与人动手,这一出手,其内力之雄浑,大出邓化龙和铁公明所料之外,饶邓化龙手持铁棍,也难与之打出二百招。 铁公明不敢怠慢,忙抖剑上前支援邓化龙。 广缘大师手中拂尘一摇,一个箭步,截断铁公明的进路,道:“铁老英雄如有兴趣,不妨与贫衲走上几招!” 铁公明须发皆张,连声冷笑,道:“好极!好极!” 同时施展剑法,与广缘大师互拼起来。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之战,无论是兵与兵,将与将,穷家帮均处于下下之风,其能支持下去,全靠将士用命,士气高昂,勇不畏死,故一时之间,尚不分胜负。 此刻,六爻真人和鬼见愁古苍松所率的一拨人员,早已与陆云中、古上人、萧子胥等一百五十余人打了起来,而已打人紧张阶段。 这个战场,兵将实力相等,难分高下。 伍伯铭率了九门派的主力,来至梁芳娥等十丈之处,按兵不动,不知是慑于梁芳娥的武功,不敢前来挑战,抑或另有奸谋,却不得而知。 梁芳娥也不前往挑战,只纵观局势的变化,陡见织女山中,陆陆续续有人下来,但这些人入谷之后,却都隐藏暗处,猜不出他们心意。 接着,织女路也有人下来,这些人一落谷中,即向蔼兰山庄攻击,却均被穷家帮护庄之人击退。 庄后山中,仍在喊杀连天,无法猜测谁胜谁败。 梁芳娥再抬头运目,了望对面牛郎山的情形,因时已入夜,只见人数不少,已纷纷下山入谷,却瞧不清是什么来路之人。 偶一侧头,见右边战场,已呈败相,忙对吴为非道:“吴爷爷,你老快去支援铁爷爷和邓化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里呢?” 梁芳娥道:“这里有我,快去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无暇多说,即向右边战场驰去。 伍伯铭似乎早已料到梁芳娥有此行动,吴为非刚一起步,伍伯铭身后已跃出十余人。 这十余人的领首者,是终南铁剑道人和武当茫杳道人,行动如飞,欲截吴为非去路。 梁芳娥见情大怒,一晃娇躯,人已到了五丈之外,同时拔剑出鞘,只见剑光数闪,已有二人头颅落地,三人身受重伤,茫杳道人和铁剑道人闪躲得快,虽未伤损,却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倒蹿回去。 她连伤五人,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如何拔剑,如何出手,以及如何归剑还鞘,双方数百之人,只有极少数几位顶尖高手看得清楚。 她伤人后,未发一言,也未停留片刻,旋即飘身返回原地。 伍伯铭见此情景,不禁眉头紧皱,不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梁芳娥。 他们贯用以多为胜的战术,对付其他高手,无往不利,但拿来对付梁芳娥和林元生,却是徒增伤亡。 他想:梁芳娥这以剑气伤人之后,定极耗功力,如有人能与之敌上五十招,甚至三十招,她一定功力不继,问题是,谁能敌她五十招呢? 于是,他想到天地老君,他想,如天地老君在此就好办了。 念及于此,不由四下搜视,找到太乙道人,道:“令师叔今在何处?” 太乙道人道:“可能在织女山中,与茫茫道长联手攻打穷家帮的后门。” 伍伯铭道:“穷家帮后门,必有严密的防御,故打了许久,都打不下来,请你去通知茫茫道长,如攻打不下,便不必硬来,收兵绕道由仙姑岭入谷,并请令师叔天地老君,立即入谷来,有重要任务请他老人家担任。” 太乙道人道:“遵命。” 说着,带了十余名茅山弟子,退回溪东,再弯向白马岭下,沿山脚至仙姑岭下,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到织女山下。 他这行动,是避免梁芳娥误会他参与战斗,施杀手伤他性命。 到达织女山下,正要率众登山之时,陡然发觉阴暗处埋伏有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梁芳娥真乃神人……” 心语间,陡见一人向他招手,忙凝神一看,登时喜出望外,即急走将过去,道:“掌门师兄也已来了。” 太上真人道:“什么事!” 太乙道人道:“奉伍伯铭之命,通知茫茫真人放弃攻打穷家帮后门,绕道由仙姑岭入谷,并请师叔来此担任重要任务,师兄可知师叔现在哪里?” 太上真人道:“担任什么重要任务?” 太乙道人道:“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要师叔缠战梁芳娥。” 太上真人略想了一想,道:“事情有了大变化,此战我们必败无疑。” 太乙道人大惊,道:“有这等事?” 太上真人道:“我们中了敌人的反间计,我已暗示叔师,一面召回本派弟子,必要时先干掉茫茫真人。” 太乙道人道:“这是为什么?” 太上真人道:“茫茫老道太可恨了。” 接着,将截击阿多刹的情形,及林元生未死消息说了一口遍。 太乙道人道:“师兄有否详加考虑,若穷家帮乘胜之威,再攻打我们,可怎么办?” 太上真人道:“不妨,穷家帮此战下来,虽可获胜,但也必伤亡惨重,短期间决不敢和我们挑战,再说九门派人多势众,即使大败而归,仍有实力牵制穷家帮。” 太乙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们尚有弟子在谷,如何将他们召回来。” 太乙道人道:“不怕,我自有法子。”顿了顿,又道:“你毋须上山去了,就在这里旁观。” 梁芳娥见太乙道人奉命而去,因要想的事情太多,无心去猜测他的用意。 此刻,她最忧心的,是由牛郎山下来的那些人,她大约估计了一下,足有一百五十人之多。 本来,她猜测那拨人员,可能是黄一峰和柳玉瑶等人,但现在却有了问题,因为黄一峰没有这许多人。 她久未见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现身,她想道:“可能是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率来的人,否则,便是天山人员了。” 她对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心中虽十分惮忌,若是天山人员,就更加讨厌了。 只见那拨人员,下山后,立即分成三拨,每拨约有五十人,分向三个战场而来。 此时,伍伯铭也已发现,立刻派铁拐道人率人前往查究,并准备做紧急处置。 因为这拨人员来得突然,不可能是他们的,但也不敢断定是敌方之人,因为据他所知,敌方虽有人埋伏山中,却是用来阻他们归路的,不是用来拖他们后退的。 铁拐道人率领五十人,回到溪边,截了当中一拨人的渡溪之路,凝目望去,见这拨约五十人中,各行各业的打扮都有,瞧不出是什么来历之人。 他冷笑了数声,沉声喝道:“来者是何方朋友?” 对方一个地痞打扮的年轻人,嬉皮笑脸地道:“我们是大地派,瞧你紧张的这副德性,可是怕我扭掉你的脑袋?” 铁拐道人冷笑道:“大地派?武林中那有大地这个门派?分明是胡说八道。” 那地痞打扮之人道:“你真是孤陋寡闻,大地派已出道将近半个月了,你们就毫无所知?” 铁拐道人道:“是新崛起的门派?贵派掌门人是谁?此来目的何在?” 那地痞打扮之人道:“掌门人就是区区在下,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瞧热闹,一是为先父报仇。” 铁拐道人道:“阁下尊姓大名?仇人是谁?” 那地痞打扮之人道:“无名小卒,不说也罢,至于仇人嘛,不是你们,是你们的敌人。” 铁拐道人半信半疑,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朋友了。” 那地痞打扮之人道:“可以这么说。” 铁拐道人道:“老夫忠言相告,不管你们来意如何,最好别从中插手。” 那地痞打扮之人道:“瞧瞧总可以吧。” 回身对他身后之人道:“你们留心瞧,在此之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各有各的绝学,如能学得一招半式回去,必有重赏。” 铁拐道人闻言,不由暗笑道:“原来是到此偷学武功。” 当下,不加理会,率众而回。 那地痞打扮之人见铁拐道人走后,下令三拨人员继续前进。 梁芳娥见铁拐道人只与来人谈了几句话,便复自率众回来,内心更加忧虑,瞧铁拐道人行动,不难猜出来是敌非友,她想:大概是太上真人和天地老君。 她观看战况,左边战场,仍是个半斤八两之局,右边战场,虽有吴为非支援,却也只解了吃禄丐邓化龙之危,此刻,正与邓化龙联手合攻空空禅师,五十名弟子,仍处于岌岌可危之中。 眼见突来的一百余人,分三路进迫,右边一路,进行甚快,已将近接触右边战场了。 她欲亲往支援,却恐伍伯铭率人一涌杀来,这边除陈善仁一人尚可抵挡几招外,已无可用之人了。 若把人率去,又恐伍伯铭率众向左边战场攻击,甚至直接攻打山庄重地。 她苦思了一会,贝齿一咬,决定将三个战场变为两个战场,把她身边的全部人员带到左边去,如伍伯铭发动向左边战场或山庄重地攻击,看情形,再独自回来处理。 心意一决,即欲行动,但见铁拐道人与伍伯铭说了几句话后,忽又率着原班人员,再次向新来人员驰去。 此刻,新来三拨人员,右边一拨,已到达右边战场外围,并慢慢散开,形成包围之状,却仍瞧不出他们的身份。 中间一拨,也已来到距伍伯铭等十四五丈处。 右边一拨行速最慢,并有停止前进的象征。 因铁拐道人行动有异,梁芳娥所决定的行动,便暂时按下,等待铁拐道人的反应。 铁拐道人回至距那拨人员只有二丈之地,喝道:“站住!” 那地痞打扮之人摆手令他身后之人停下,然后,嘻嘻笑道:“道长有什么指教?” 铁拐道人手中铁拐一顿,一块坚硬如铁的山石,顿时粉碎,沉声道:“你们究系那路朋友?请从实说来。” 地痞打扮之人举手敲了敲脑袋,茫然道:“道长此话是何意思?” 铁拐道人道:“武林中根本没有大地这一派,你若不从实说来,贫道可要把你们当穷家帮的奸细处置了!” 地痞打扮之人嘻嘻笑道:“你可是要把我们统统杀掉?” 说话之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铁拐道人察言观色,已意识到事情严重,这些奇装异服之人,决不是什么大地派,即使非穷家帮人的乔装,也非他们的友人。 他脸色凝寒,冷冷笑道:“好小子,居然敢对贫道如此不恭……” 他话犹未完,陡闻右边战场杀声有异,侧首一瞧,见那拨人员已参与搏杀,再运目细瞧,果然是敌非友,正群起夹攻九门派人。 他无暇多瞧,也无暇追问眼前之人的来历,忙令他身后五十余人散开,准备应战! 那地痞打扮之人淡淡一笑,道:“道长,你在干什么?” 铁拐道人不予理会,继续他的部署工作。 地痞打扮之人朝其身后之人摆了摆手,众人立即散开,拔出身边兵器,并向左右于回,成包围之势。 铁拐道人阴恻恻地道:“有谓‘真人不露面’,你们既敢前来,自必有倚恃。” 地痞打扮之人微笑道:“没有什么倚恃。”他拍了拍肩背上的剑把,继道:“所倚恃的就是它,你信也不信?” 铁拐道人乃是一派宗师,虽知此人有些能耐,但见他皮白嫩肉,顶多不过二十岁,绝难在他拐下走上百招。当下,前进两步,道:“既是这样,就接贫道几招试试!” 地痞打扮之人点了点头,拔出一把精钢利剑,毫不介意地走将出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你先出手。” 铁拐道人不怒反笑道:“不知死活的后生晚辈,好!看拐!”一招“横扫千军”,拦腰击去。 地痞打扮之人忙一矮身,上体贴地,一式“鳞掌车坡”,不退反进,反应之灵敏,动作之快捷,当真是古今罕见。 铁拐道人心头一震,来不及收拐对挡,急忙运步侧闪,他之反应和动作,也可谓灵敏迅捷,但仍嫌稍慢,道袍下摆和裤管,已被剑划了一道八寸口子,还伤及大退皮肉,虽不碍事,却涔涔血流。 铁拐道人直跃出八尺之外,回过身来,惊容失色,朝地痞打扮之人反复打量,忽见地痞打扮之人双脚细小,而穿的是一双女式小峦靴,不由更觉震惊道:“你是女人?” 地痞打扮之人道:“女人又怎么样?” 铁拐道人道:“贵姓芳名,令师何人?插手此战是何原因?” 地痞打扮之人取下一顶戴得歪歪斜斜的书生帽,露出三千青丝,再擦去脸上的油污,恢复清秀的脸庞,微微一笑,道:“你似乎专来探听我的来历,不是阻我前进一般,也罢,就明白的告诉你,本姑娘姓柳名玉瑶,家师是瑶宫圣母陆冰玲,至于我此来原因,你大概已然猜到了。” 铁拐道人冷哼一声,瞧了瞧柳玉瑶带来的数十人,道:“令师已成门立派?” 柳玉瑶道:“当然,否则,我那有这许多人。” 顿了顿,继道:“闲话少说,拿首级来吧!” 话毕,一拧柳腰,欺身而进。 铁拐道人已知柳玉瑶非同小可,哪敢大意,忙舞动手中铁拐,严守门户,采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以免败下阵来,有损他一派宗师的名望。 柳玉瑶这一发动攻击,同来的数十人,也随之发动攻击,双方人数相等,武功也不相上下,登时,打得难解难分,好不紧张! 冷眼旁观此战之局,柳玉瑶占了剑法精奇,步法玄妙,身手灵活的便宜,处于主动地位,稍占上风。 铁拐道人却占了内功深厚,拐法虚玄,虽处于被动地位,但要想将他败于剑下,却非一时半刻之事。 再看双方群战,武功乃在伯仲之间,但穷家帮弟子士气高昂,悍不畏死,声势迫人,已占上风。 原来这突来的一百五十余人,就是林元生、柳玉瑶、白紫燕等。 他们由白帝城出发入山时,本来只有八十余人,一路无阻,申时前,就已到达牛郎山顶,因见空空禅师等尚在山腰,及谷中未遭危险,便隐藏起来,没有现身。 因闲得无事,柳玉瑶脑筋一动,便叫所有人都化装掩饰本来面目,让敌人猜不透他们来历,误估他们实力。 后来,偶尔发现埋伏九曲路的人员,柳玉瑶衡情判断,认为敌人绝对不会由九曲路和牛郎路出谷,无须六十人埋伏,有三二十人做个幌子便够了,于是,由林元生下令,各抽调出三十五人,并令抽调出来的七十人,也胡乱化装起来,组成了一支奇装异服的队伍。 本来,在人数方面,穷家帮连同新参战的五十余人,也不过一百零几人,又伤亡了十余人,仍要差上百人之多,按理而论,九门派仍可获胜,原因是,这五十余人中,有一等的高手黄一峰,及手持“追魂枪”的白紫燕。 黄一峰是一个富商打扮,混在人丛中,矫若神龙,连番伤人。 尤其是白紫燕的“追魂枪”,在此混战之中,更发挥了无比的威力,几乎每出一弹,即有人伤亡。 尚幸她生性仁慈,连伤几人后,不免心软,不到自己遇险之际,便不轻易拔动机簧。 空空禅师、广缘大师虽都看出这群人实乃穷家帮的乔装,也瞧到黄一峰大杀其派下弟子,但,空空禅师已被二位武林顶尖高手吴为非和邓化龙缠住,广缘大师也只能与铁公明打个平手,均脱身不得,徒叹奈何。 本来,郭文郎战李炳坤,可说是一场风流仗,爱打就打,爱走就走,随心所欲,但他这人,生性太自私,不愿冒险,在这种情形之下,九门派哪得不落下风? 梁芳娥见黄一峰等参与战斗,大杀九门派之人,已知是黄一峰自外率来的穷家帮弟子,芳心大定,认为有这百余生力军赶到,即使不能大胜,也不致落败了。 不过,因之百余人的到来,也使她倍增悲痛,因为林元生没有露面,显然没有同来,已证明被害消息不假。 伍伯铭见黄一峰等的行动,也猜到这些奇装异服的,是穷家帮人,但他并不惊骇,他想:只要天地老君至此缠住梁芳娥仍有八成获胜把握。 因为他身边的尚有二百余人,而这二百余人中,有许多顶尖高手,如少林戚家仁、空灵大师武当茫杳道人、峨嵋广缘大师、终南铁剑道人、伍家庄伍纹龙等,若茫茫真人能及时赶来,获胜机会就更多了。 他见空空禅师等由优势降至劣势,仍迟迟不派人增援,及见鬼见愁古苍松神州一奇朱世杰久战不下,穷家帮又有五十余位生力军虎视在侧,仍未派人增援,原因就是等待天地老君。 他想:如天地老君缠住梁芳娥,只须两个更次,即可大功告成,纵然不能把穷家帮全军覆没,起码十年之内不能抬头。陡然,庄后织女路上,在咆哮声中,涌潮似的冲下数十人来,与先前陆续下来的二十余人会合后,微停顿了一下,便向谷中涌来。 他们不攻庄而向谷中走来,这是梁芳娥所料未及之事,这批人,多为武当少林弟子,约在六七十人左右。 穷家帮外来的第三拨人员,原来是监视陆云中和六爻真人等的战场,此刻立即弯路上前截击。 穷家帮此拨人员的领导人,不用说也知是谁,他之久久不肯露面,也许有他的用意。 然而,当他们弯路越过战场,准备迎击来敌时,敌人却急从弯路逃窜,向北面玉女峰下奔驰。 六七十人此举,大出众人意外,穷家帮人员没有追击,依然监视陆云中和六爻真人等此一战场的变化。 九门派六七十人直驰到玉女峰下,始转向谷中。 伍伯铭见此情景,知道内有蹊跷,忙派戚家仁和伍纹龙二人,前往探询究竟。 戚家仁和伍纹龙纵跃如飞,一会工夫,已与六七十人会合,略问了几句话,即把六七十人带了过来,同时向伍伯铭报告原因。 梁芳娥与伍伯铭只有十丈之隔,可以隐隐地看到伍伯铭神情,但见伍伯铭闻报后,浑身发抖,举目在人群中反复搜视,似乎十分惊骇和激愤。 因戚家仁向伍伯铭报告的声音极低,无法听到,见伍伯铭四下搜视,也随其目光游视。 只见六七位道人悄悄地离去,状似十分紧张。 伍伯铭陡然一声怒吼,喝道:“哪里走,纹儿,戚大侠快给我拿下!” 六七位道人闻言,慌不择路,一齐向梁芳娥阵中投奔而来。 梁芳娥见这七位道人,都是茅山弟子,脑筋一转,已知内中情由。 戚家仁和伍纹龙得令,由人群中挤出来时,七道人已奔出二丈有余。 二人大怒,拔剑出鞘,随后就追! 梁芳娥冷哼一声,随手摘下两片树叶,扬手打将出去。 戚家仁眼尖,忙舞剑护身,并喝道:“伍兄快闪!” 伍纹龙警觉性甚高,闻言知异,急忙原地一伏。 二人这一停顿,七位茅山道人,又已投奔二丈有余。 戚家仁舞剑拔射来树枝,站在当地,眼巴巴地瞧着七位道人投入敌阵之中。 伍纹龙站将起来,怒骂道:“妈的,臭婆娘,大爷终有一天要你的好看。” 梁芳娥听若无闻,对七位茅山道士道:“你们毋须骇怕,就在我营中暂息。” 七人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当首一人道:“谢谢姑娘,此番救命之恩,贫道七人没齿不忘。” 这答话之人,乃系刚从织女路冲下来的,他之到此,可能是专为通知其师兄弟潜逃。 梁芳娥点了点头,举目望去,只见伍伯铭下令撤退,并派戚家仁、空灵大师三位高手,驰往右边战场,可能是助空空禅师等撤退。 同时,又派铁剑道人,茫杳道人,伍纹龙,驰往左边战场,也可能是助六爻真人和古苍松等撤退。 监视左边战场的穷家帮五十人,见三人奔来,立即前来拦阻。 梁芳娥见状,忙高声喝道:“他们要走了,让他们去吧。” 战局一变再变,想不到变来变去,刚好落入她原定的计划中。 既落入她的预谋中,便乐得省些血汗,正好利用她花了全付心力布设的“索命雷”阵地歼敌。 穷家帮五十余人闻言,即让开由茫杳道人等三人进入战场。 果然,三人入场后,一面阻敌攻势,一面通知六爻真人和古苍松撤退。 六爻真人和古苍松,力战陆云中、古上人、萧子胥三人,已然打出千招之外。 六爻真人和古苍松闻言,都无心追问原由,同时令众人撤退。 因双方实力相等,力拼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感到筋疲力竭,穷家帮众人见敌撤退,也停了下来喘气擦汗。 此战,九门派死了三人,重伤五人,轻伤二十余人,穷家帮死了二人,重伤六人,轻伤三十余人,谁也未占到便宜。 右边战场,情形也与这边一样,由戚家仁、空灵大师、广缘大师协助,很顺利地撤退离开,但这个战场,双方均损失相当惨重,九门派死了一十三人,重伤三十三人,轻伤足有六十人之多,穷家帮死了十七人,其他或重或轻,除江东富丐黄一峰和白紫燕外,都已受伤。 九门派左右两个战场撤退人员,与伍伯铭所率领之人员会合后,即分为三路,各路相距约十二三丈,向望月墩方向退却。 行至中途,伍伯铭正欲派人前往协助铁拐道人撤退时,陡闻一声娇喝道:“躺下!” 众人抬头一瞧,只见七八个九门派弟子舍命忘生地一齐向一个女人冲杀过去,显然是抢救遭险的铁剑道人。 铁拐道人和其终南派弟子共五十余人,不待伍伯铭下令,即自动飞驰援救,接着,少林空灵大师也率了二十余人,飞驰而去。 梁芳娥见状,忙下令在场之穷家帮众人,冲杀过去,而身先士卒,流星般的,疾往支援。 伍伯铭忙令众人散开迎战,并与空空禅师、广缘大师、六爻真人联袂前来截阻梁芳娥进路。 梁芳娥未到,三位一派宗师已同时发出一掌,这集三人之力的掌劲,何等厉害,饶她梁芳娥功入化境,也不敢硬接,赶忙煞步斜闪。 紧接着,鬼见愁古苍松,神州一奇朱世杰,少林高手戚家仁也相继而来,且在梁芳娥斜闪犹未站定之时,也同时发出一记强猛无伦的掌劲。 梁芳娥见来势凶猛,脚一点地,上冲而起,倒窜回二丈之外。 她救人要紧,无暇施绝技伤敌,更无暇与敌缠斗,脚一落地,即欲弯路而往。 蓦见一名穷家帮弟子,纵跃如飞,轻功之高,不在她之下,当下,不禁一愕,暗忖:穷家帮中哪有这等轻功造诣之人。 只一眨眼,那人已越过九门派拦截之人,扑入混战场中。 但见电光连闪,同时鲜血直喷,头颅纷纷落地,只刹那工夫,便把九门派一二百人,杀得落花流水,抱头逃命。 梁芳娥脑筋一转,已知那人是谁,顿时,喜得泪如雨落,不自由主地失声哭了起来。 伍伯铭、空空禅师,见梁芳娥未再前来,正欲商议要与广缘大师联手一拼之际,陡见剑光飞蹿,人头纷纷落地,登时,都惊得目瞪口呆,心气下沉,浑身微抖。 伍伯铭惊叫道:“林元生!……”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佛号之中,转身即欲飞奔而去。 伍伯铭忙一把拉住,急道:“禅师不可……” 空空禅师甩开伍伯铭的手,道:“老衲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疾驰而去。 他一启步,戚家仁也只好随后跟去,以防其掌门师兄之不测。 此时穷家帮主力已到,梁芳娥满面泪痕,有若梨花带雨,双手齐挥,喝令道:“冲杀过去!” 本来,她不准备再战,让敌人自投罗网,以“索命雷”歼敌,何以短短一会工夫,忽然改变主意呢?这其中有原因,刚才九门派士气虽然不高,军心却仍稳固,打将下去,纵能获胜,也只是小胜,徒然增加伤亡,此刻,林元生现身出来,影响敌人心理甚巨。 果然,梁芳娥攻心之术不同凡响,九门派虽有六七百人之众,见穷家帮众人冲杀过来,许多胆小者,及自私者,立即悄然逃走,华山郭文郎便是逃走者之一。 这些人一走,影响军心甚大,本来大部分都准备再战,但见有人私自悄然离去,登时,产生一种共同的心理弱点:“又不是我xx一派之事,何必自找苦吃?” 于是,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一人领头,十人随后纷纷而逃,朝牛郎山而去。 伍伯铭见此情景,大为惊骇,忙跳上一块巨石之上,手挥利剑,高声喝道:“不准走,违者斩首!” 他不下此令还好,此令一下,逃命者更多,跑得更快。 梁芳娥跃入数丈,一抖剑,吐出一道电光,疾袭伍伯铭腹部。 伍伯铭大惊,忙一仰身,一个跟头翻落巨石之后。 六爻真人冷哼一声,忙与鬼见愁古苍松,神州一奇朱世杰,广缘大师靠近,准备联手截阻梁芳娥的攻势。 偶一侧头,陡见吴为非、陆云中、铁公明、黄一峰、邓化龙,以及古上人、萧子胥、李炳坤等,率领穷家帮众人,已冲入军中,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六爻真人见大势将去,忙作撤退打算,跃至伍伯铭身旁,道:“快下令由九曲路和清溪路撤退,不可……” 伍伯铭未等六爻真人把话说完,即朝牛郎山下扑去,途中遇到伍纹龙,急道:“纹龙快跟我来!” 继续前扑。 他轻功较高,超越过许多逃命之人,到达山下时,又跳上一块巨石之上,高声道:“各位听我说,山中有敌人迷阵,要走,请由九曲路或清溪路走!” 逃命者闻言,立即涌向九曲路和清溪路。 但,吴为非、陆云中、邓化龙,尤其是几位堂主,追杀得太紧,仍有许多人向牛郎山逃窜。 伍伯铭想把众人拦转向九曲路和清溪路,但人数过多,拦得这,拦不得那。 他脸色如灰,目光黯然,长长叹了一声,不再拦人上山,游目场中,见空空禅师、空灵大师、戚家仁、铁剑道人,联手力敌林元生一人,然而已岌岌可危,而四人均伤痕累累,满身鲜血,已呈不支状态。 空空禅师陡然高宣一声佛号,大发神威,拂出三记夹着沉重之声的袖劲,把林元生逼退三步,喝道:“空灵、家仁、师弟快退,令后,少林方丈一职,由你们二师兄空空接任。”话间,又发了两记强猛无伦的袖劲。 戚家仁悲愤欲绝地道:“大师兄,你走吧,让小弟和空灵师兄与他一拼!” 空空禅师喝道:“不准再说,快给我滚回去!”显然,他欲以一人之命,救两位师弟和铁剑道人三人之命。 戚家仁悲呼道:“大师兄,你你保重……” 他话犹未完,林元生忽飘身后退五步,横剑胸前,冷冷地道:“你你们毋须谦让,我若有心取你们性命,早已魂归天国,瞧你们不失侠义之风,暂饶你们一命!” 戚家仁把空空禅师拉退一步,冷笑道:“林元生,你别满口仁义道德,假慈假悲,嘿嘿,你是杀不了我们,否则,以你的为人,岂有罢手?” 林元生道:“你只管这么想,自我安慰安慰,请吧!” 戚家仁道:“好!三年之内,必叫你反悔今夜之举。”话毕,招集逃剩的残余人员,扶携伤患,往牛郎山退去。 此时,九门派六七百人已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六爻真人、鬼见愁古苍松,神州一奇朱世杰、茫杳道人、广缘大师,及六七十名各派弟子。 穷家帮四五百人围在四周,看情形,这六七十人插翼也飞不出去了。 梁芳娥手按剑把,冷冷地道:“你们尚有何话说?” 六爻真人道:“贫道认栽,不过,此战若非太上老道包藏祸心,从中作奸,我们岂会败得如此之惨。” 梁芳娥道:“太上老道如何包藏祸心,从中作奸?” 六爻真人道:“天地老君把茫茫道长害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有这等事?” 六爻真人道:“一点不错,我们有二三百人在织女山,据我们所知,你们只不过百把人埋伏织女路旁,饶你们防备如何严密,也难挡二三百人的冲杀。” 梁芳娥道:“你们的情报倒也够灵通。” 陡然,牛郎山上,传来连声的震天价响,回音绕峦历久不绝。 六爻真人等数十人,都不禁身一震,回身仰头望去,但除黑烟滚滚之外,余无所见。 梁芳娥道:“伍伯铭的确与众不同,居然能识破我在山中有所布置,否则,今番你们即使不全军覆没,也所剩无几。” 六爻真人道:“哼!好毒辣的手段。” 梁芳娥道:“可记得天山之役,一夜之间,把天山一派尽数消灭,我这点儿手段算得了什么!” 忽见空空禅师单独匆匆前来,道:“请让老衲入围。” 穷家帮众人忙闪开一条路,让空空禅师进入核心。 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但精神却仍十分饱满,像没有伤时一样。 他走到六爻真人身前,四下扫了一眼,道:“吴帮主不在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在此,禅师有何指教?” 空空禅师道:“你准备将我们如何处置?” 斗酒神丐吴为非靠近梁芳娥,低声道:“姑娘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梁芳娥想了一想才道:“如放他们回去,我敢说不出一月,必来雪耻复仇.”顿了顿,继道:“若把他们全部斩杀,定必激发其等弟子复仇火焰,武林仍难得太平,这样吧,全权由你老处理。” 话毕,后退一步,四下一瞧,见柳玉瑶和白紫燕并肩站在一株虬松之下,便走将过去,笑道:“柳姊姊、白妹妹,辛苦你们了。” 柳、白二女虽都对梁芳娥没有好感,但人家先向自己招呼,焉能失礼,忙同声笑道:“你比我们更辛苦呢。” 梁芳娥道:“这里的事由帮主处理,我们先回去吧。” 白紫燕道:“回哪里去?” 梁芳娥道:“回蔼兰山庄,走。” 说着,一手拉一人,向山庄走去。 林元生见这里的事已将近尾声,又见梁芳娥如此客气对待柳、白二女,内心甚慰,遂也欲随三女之后返庄。 梁芳娥见林元生跟来,忙停步道:“这里的事犹未完,你不能同我们回去。” 林元生道:“这里还有什么事?” 梁芳娥道:“敌人在此人数虽然不多,却全是高手,万一不服帮主处置,仍有一场血战。” 林元生闻言,很觉有理,只好目送三女先回。 就在此时,堂主古上人匆匆前来,道:“公子,帮主有请。” 林元生点了点头,即与古上人入重围去。 梁芳娥与柳、白二女将来到玉乳山,即蔼兰山庄的一株古柏之后,忽然人影一晃,出现一个五绺长须的老道士。 梁芳娥凝目看去,笑道:“太上道长,你一人在此鬼鬼祟祟干吗?” 太上真人道:“三位姑娘好计谋,大获全胜,特来向三姑娘道贺。” 此言,一半为恭维,一半是讽刺,局外之人是听不出来的。 柳玉瑶笑道:“道长,这不能怪我,是你不守信诺。” 太上真人道:“贫道哪里不守信诺?” 柳玉瑶道:“我们订约之时,我曾当面说明为师雪恨,与你联手对付九门派,不想你竟反与九门派联盟。” 太上真人道:“贫道与九门派联盟,与你我之约并无抵触,你岂能数度假传情报来骗我,害得我几乎送掉老命?” 柳玉瑶道:“有那么严重?” 太上真人道:“可不是。” 接着,将伏击天山人员之前后情形略述一遍。 柳玉瑶闻言,格格笑道:“抱歉,抱歉。” 梁芳娥道:“柳姊姊,是怎么回事?” 柳玉瑶道:“待会再详细告诉你。” 转对太上真人道:“其实此计并非我出的。” 太上真人道:“难道是林元生?” 柳玉瑶道:“正是他。” 太上真人道:“唉!我真后悔。” 柳玉瑶道:“你后悔什么?” 太上真人又长叹一声道:“一不该与你订约,二不该与九门派联盟,三不该害死茫茫真人。” 柳玉瑶道:“茫茫真人怎么死的?” 太上真人道:“我与阿多刹搏斗之时,派人向他求援,不想他老奸巨猾,迟迟不来,欲借阿多刹之手杀我,我一时怒恨交加,欠加考虑,示意敝师叔除他。” “当他率众攻击穷家帮时,敝师叔乘其不备,一掌印在他的背心,当场吐血身死。” “敝师叔对任何事,都不加思虑,竟一不做二不休,一气杀死九门派二三十人。” “此刻想来,实在是有亏于心,有负于义。” 梁芳娥道:“我明白了,你急急地等着见我,并非向我们道贺,也非责怪柳姊姊传假情报,而是怕九门派报仇,向我求援,是也不是?” 太上真人苦笑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不过还不止此。” 梁芳娥想了一想方道:“可是要我把空空禅师等几位掌门人杀掉,以杜你之后患?” 太上真人点头道:“姑娘应该这么做?杀了他们,对你我对我都有好处。” 梁芳娥道:“对你也许有好处,对我却毫无好处,这其中道理,很难对你解释,我想,以道长你的才学,我不解释亦应该知道。” 太上真人道:“贫道一点也不知道。” 梁芳娥道:“你别装糊涂,我早已洞悉你的心意,这建议,不外是作嫁恨于我,你好从容准备,是也不是?” 太上真人又苦笑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法。” 梁芳娥道:“此事,我已交给吴帮主处理,他杀、放,我都不管,不过,你尽管放心,如九门派向你复仇,我在可能范围内,一定支持你。” 太上真人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梁芳娥道:“今番之战,你在有意和无意中,助我不小,换句话说,我之有此大胜,你的功劳也不小,我一定说话算话。” 太上真人忧喜参半,稽首为礼道:“谢谢姑娘,贫道就此告辞。” 梁芳娥道:“后会有期。” 柳玉瑶笑道:“道长,我们的约还算不算?” 太上真人一面后退,一面摇手苦笑道:“不敢领教,不敢领教了!” 说着,疾步而去。 柳玉瑶格格笑道:“道长别恼,以后我一定给你几个极有价值的情报。” 太上真人听若无闻,几个起落,便消失于苍茫夜色中。 白紫燕道:“瞧他倒是满可怜的。” 梁芳娥笑道:“古谚有云:‘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这是攫捕食物之奸术。’他表面上可怜兮兮,其实,他内心中比谁都狠都毒。” 说着,让柳、白二女登石阶入庄。 且说吴为非接下处理战俘之事后,觉得十分辣手,万一处置不当,不但枉费血汗白胜,穷家帮名誉也必一落千丈。 他想了一想,便召集帮中重要人员,及林元生、铁公明商议处理之法,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方决定下来。 他神情严肃,手抚白髯,慢步走到距空空禅师等约四步之远,冷冷地道:“此番之战,老化子得天时、地利、人和,侥幸获胜,各位不得不委曲一些。” 顿了顿,又道:“也许再战之后,我老化子也有可能处于你们眼下的情况,不过,这是以后之事,暂且不谈。”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什么话,尽管明说。” 斗酒神丐吴为非冷笑道:“我老化子处事,一向公正无私,光明磊落,现在,我拟出三条路,任你们选择一条。” 空空禅师道:“请明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们本可逃走而不走,尤其是禅师你,竟自投困境,想来,定有所倚恃。” “我之第一条路,就是完成你们心愿,在我重重围困之下闯出去,只要有能耐离开这蔼兰谷,伤我多少人,我均不追究,不过,我必须先行说明,在硬闯之下,万一失手殒命,也不能怨我老化子无情手辣了。” 空空禅师点了点头,道:“第二条路又如何?”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自古战争,皆是败方接受胜方条件,第二条路的意思就是仿效上法。” 空空禅师道:“请把条件内容说明。”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第一:破指交书,自今以后,绝对不再侵犯穷家帮,及不准干涉穷家帮弟子的任何行动。” “第二:绝对不准侵犯林元生、铁公明、梁芳娥、柳玉瑶、白紫燕等,以及其师门家属。” “第三:献出在龙头峰所得之‘万流集’第一二两篇,少林寺之‘罗汉阵’图,武当派之‘五行’图,华山之‘流云剑法’,终南之‘两仪内功’坐练法、泰山之‘千拳谱’,括苍之‘驭龙法’,伍家庄之‘五棱神镖术’,峨嵋之‘如来佛掌’。” “第四:献出各派祖师令牌,以作保证。” 空空禅师等闻此条件后,都不由紧皱眉头,默不作声。 这第二条路,第一二两项倒不甚苛刻,第三四两项,似乎过于苛求了。 要知,吴为非所列出的各派武功,均系该派始祖遗留下来的,其中,除少林“罗汉阵”图,武当“五行阵”图,“万流集”一二两篇外,均非上乘之物,要之无用,吴为非将之列上,无非是终止各派武学的发展,换句话说,各派如接受这个条件,无异是放弃了江湖地位,也就是说,江湖中已无他们立足之地了。 吴为非瞧了瞧众人表情,轻咳了一声,又道:“我老化子并非想要这些东西,只是暂时代贵派保管,十五年后,一定原璧归赵,决不食言。” 空空禅师点了点头,道:“请说说第三条路。”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第一:禅师你,朱老英雄,古老英雄、广缘大师、六爻道长,代表贵九派,各断一臂,表示向本帮道歉。” “第二:今后不得再侵犯本帮、及铁公明、林元生、梁芳娥、柳玉瑶、白紫燕,以及其等师门家属。” “第三:立血书和献各派祖师令牌作担保。” 空空禅师道:“这条路倒可以走,问题是武当、终南、伍家庄三派之掌门人不在,贫僧等无法要到这三派之祖师令牌,也无法请他们在血书中签字。” 吴为非道:“牌可由五位担保后补,签字可由其派下长老或弟子代签。”话毕,退回林元生等处。 斗酒神丐吴为非退离后,空空禅师立即与六爻真人、广缘大师、神州一奇朱世杰,鬼见愁古苍松,以及茫杳道人,低声商议起来。 茫杳道人首先发言道:“贫道代表武当,主张走第一条路,硬闯出去。” 空空禅师道:“若仅你我等数人,自可走此条路,问题是尚有六七十人,如走此路,很可能一个也闯不出去。”广缘大师道:“空空道友言之有理。” 茫杳道人道:“第三条路是绝对走不得的,难道要走第二条路,过自生自灭的日子么?” 空空禅师道:“第二条路也难走,以贫衲之意,只有第三条路可以商量。” 茫杳道人道:“要五位代表九派断臂赎罪,贫道绝对反对。” 空空禅师喟然道:“贵派掌门人已因公阵亡,终南掌门人也因公已先断一臂,伍庄主也已去了一块头皮,我们五人断一臂也是应该的。” 原来终南掌门人铁拐道人,与柳玉瑶火拼三百招后,因柳玉瑶剑法诡谲莫测,而越打越快,被逼得手忙脚乱,头昏眼花,又被柳玉瑶趁机一记绝招,砍断一条左臂,尚幸其弟子舍生抢救,捡回一条性命。 茫杳道人顿脚道:“恨只恨太上真人包藏祸心,从中作奸,致败到这个地步,今番我若有命回去,誓必将他千刀万砍!” 空空禅师点了点头,双目一转,向吴为非走上五步,道:“吴帮主,老衲有一请求,但请帮主应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什么事?” 空空禅师道:“请释放茫杳道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料到空空禅师有此请求,一时猜不透空空禅师的心意,不敢贸然应允,遂回头征求众人意见。 林元生上前一步,道:“禅师莫非要茫杳道长出去,通知伍伯铭,收拾人员,复自回来,以里应外合之法,再决一死战?”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错,我想他之所求,一定是这个心意。” 空空禅师道:“施主诚然聪明,论事断事高人一等,却也只猜对一半,不瞒施主说,老衲之请应允茫杳道长出围,确系通知伍庄主,收拾残兵败将,但不是对付你们,而是截阻茅山教回茅山。”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通知伍伯铭截阻茅山教,不论什么人均可,何以定要武当代表人去呢?” 茫杳道人走上前来,道:“你们既然这等鼠胆,贫道不去也罢,只要允准一人出去就成。” 林元生哈哈笑道:“你只管去,我倒希望你去而复返,区区决不放在心上。” 兵书有谓:“军心一乱,草木皆兵”,又谓“兵败如山倒”,此刻,林元生已深深地体会到这两句话的真义,他想:九门派军心士气,均已完全崩溃,即使复来,也徒然增加伤亡;再衡情论事,空空禅师之言,应不致有伪,因为他们此战之败,太上真人是最大的关键,不说九门派与茅山教以往的仇恨,就此次从中作奸,击毙茫茫道人,九门派也难忍受这口恶气;故此,林元生才敢大胆地释放茫杳道人。 空空禅师低宣一声佛号,道:“林施主不愧是当代豪侠。” 第十一章 虎山行 广缘大师暗叹一声,道:“为六七十人之生命,第一条路是不能走的。” 六爻真人道:“如把各派祖传武功及令牌给人,选择第二条路,虽可不伤人命,但这等奇耻大辱,倒是生不如死了。” 鬼见愁古苍松道:“说得是。” 神州一奇朱世杰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自断一臂,倒是事小,然祖传令牌,乃须给人,黄泉路上,有何面目拜见历代祖师?倒不如选择第一条路,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尤其我武林中人,可说是在刀尖上讨饭吃,只要死得其所,不为后人轻视笑话,比苟且偷生,苟活于世好多了。” 鬼见愁古苍松点头道:“这话极有道理,正是我武林中人为人处事的准绳。” 广缘大师道:“阿弥陀佛,然而我们就如此死去,并不得其所。” 神州一奇朱世杰道:“大师此话何意?” 广缘大师道:“各位虽别忘了,我们尚有千钧重担在肩,我们不能一死而推卸责任,让后人来为我们负担。” 此话一出,主张选择第一条路之六爻真人,鬼见愁古苍松、神州一奇朱世杰都低首无语。 半晌,神州一奇才道:“我们选择第一条路,并不一定就会死,反之,若选择第三条路,各自断了一臂,将来尚有何作为,再说,各派祖传令牌,是万万不能给人的。” 空空禅师道:“起码可以贡献一份心力,至于祖传令牌……”他紧闭双目,脑筋一阵乱转。 他陡地双目一睁,向吴为非等前进步五步,道:“我们为数六七十条生命,第一条路不欲选择;为恐后人轻视笑话,第二条路也不欲选择。”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可是决定选择第三条路?” 空空禅师道:“正是,不过各派祖传令牌都将不在身边,如何是好?”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据老化子所知,(这里似乎不对,?)以及各派规矩,各派祖传令牌应经常在掌门人身上。” 空空禅师道:“不错,敝派也有此规,但老衲入困之前,已交与敝师弟,其他各派我不清楚,本派令牌确已不在我身上。” 六爻真人也走将前来,道:“本派也有此规矩,唯此战之前,已不准备回去,已把令牌传给门徒。” 广缘大师道:“本派令牌也传给门徒。” 鬼见愁古苍松冷笑道:“本派没有此规矩,老夫从不把令牌带出泰山。” 神州一奇朱世杰道:“本派也无此规矩,信不信由你。” 林元生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准备硬闯了?” 空空禅师道:“老衲并无此意。” 林元生道:“然而没有令牌,谁能相信你们?” 空空禅师道:“我们自断一臂,并立血书为凭,难道还不能相信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祖传令牌都不在你们身上,纯是鬼话,三岁孩童也骗不过去,不过,只要你们诚心投降,自断一臂立张血书,令牌后补也罢。” 所谓令牌后补,即等于免献令牌。 空空禅师宣了一声佛号,与六爻真人各自返回,撕下一块较为洁净的月白僧袍,咬破指头,立写血书。 斗酒神丐吴为非这如此处理,实为明智,要知,一派令牌,可以号令其派中任何人做任何事,各派即使遭致到土崩瓦解的境况,也不自愿将祖传令牌献人。 他看得很清楚,无论空空禅师选择那一条路出去,都不会甘心,终有一天要雪此奇耻,报此血仇。 九门派既不肯干休,如依常理而论,应该趁机把空空禅师等六七十人全部消灭,起码也可以减少九大门派一部分实力。但以(?)军家心理推论却不然,若把这六七十人尽皆杀掉,势必激发九门派同仇敌忾之心,激发其旺盛士气,岂非得不偿失,要知,战争第一要万众一心,士气激昂,方能获胜。 九门派屡战屡败,客观因素固然很多,但要师出无名,士气低落,吴为非得梁芳娥临走时之启示录,已然完全体悟其中的利害得失,故才落得大方,不再勉强索取令牌。 空空禅师将血书写好,签下法号,交给广缘大师、六爻真人、朱世杰、古苍松同时凑近看阅,之后,各自咬破指头,签下自己的门派法号或姓名。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武当、终南可由其门下弟子代签门派和法号。” 六爻真人目射凶光,冷哼了一声,随便找了一个武当和终南弟子,令其等也咬破指头,签了一个字;之后,猛一甩臂,将血书掷出,夹带着锐啸之声,向吴为非疾射而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伸手一抄,血书入手,竟觉手臂微麻,当下,冷笑道:“道长何苦生那么大气,我并没有逼你们走这条路,有种就硬闯出去。”话毕,不理六爻真人的反应,随即展阅血书,只见写道:“本九派因盟友作奸,致遭败北,为救门下性命,甘愿自断一臂,并立血书为证:自今以后,决不再侵犯穷家帮、林元生、梁芳娥、铁公明、柳玉瑶、白紫燕,及其等师门家属,恐心书两意,特献上各派祖传令牌作保,此据(惟各派祖传令牌均不在身,当面言明(日)旧后补献)。立书人:少林派掌门方丈空空、峨嵋派掌门方丈广缘、华山派掌门法师六爻、括苍派派主朱世杰、泰山派派主古苍松、武当派二代弟子烟波、终南派二代弟子清凉。”下面是立书之年、月、日。 斗酒神丐吴为非阅毕后,冷笑道:“好,请各自断臂吧,这是你们自愿,怨不得我老……” 他话犹未完,陡闻“刷,刷”数声,同时,鲜血飞溅,五位掌门人已各自自断一臂。 紧接着,上来几个九门派弟子,替五人敷药包扎。 但见五人断臂后,连眉头也未皱一皱,个个脸色铁青,目射凶光,连声冷笑,把内心之怨毒,全现于神色之间。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状,倒是眉头紧皱,很是不安,同时,下令让开一条大路。 空空禅师低宣了一声佛号,令各派弟子先走,回身对吴为非道:“后会有期。”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贵派等祖传令牌,不知何时送来?” 此话只是虚张其表。 空空禅师道:“这可说不定,如不送来,帮主尽管派人来索。”无异拒绝献牌。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禅师乃当代高僧,又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老化子相信决不会失信。” 六爻真人冷笑道:“禅师,我们走,还与他噜嗦什么?” 说着,大步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目送空空禅师等走后,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声,道:“瞧他们满怀怨恨,说不定三月之内(还)好要回来。” 林元生道:“我的看法,最短时间也得半年之后,或者永远也不会再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何以见得?” 林元生道:“他们此战惨败的最大因素,是太上真人从中作奸,杀了茫茫真人,势得必集中全力,先攻打茅山,如再败在太上真人手下,便永远不能回来了,因为太上真人与我们不同,如能获胜,决不会让他们有再战之能。”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这话不无道理,不过,九门派虽连遭惨败,但其实力仍不可轻视,要知,仅少林一派,就不下二千之众,此两战之伤亡,以最高估计算,也不过百五十人,除人心土气外,根本毫无影响,而武当、华山、峨嵋之人数也不少,饶太上真人阴险奸诈,也无法把九门派败到无再战之能。” 铁公明点头道:“说得是。” 斗酒神丐吴为非仰首瞧了瞧天色,见天已微亮,遂令陆云中收回各山,各路之埋伏人员,又令郑化龙重新分配现在人员的宿地,再令陈善仁和黄一峰及的各堂主,处理善后和疗治伤患。 之后,与铁公明、林元生返回蔼兰山庄。 此时,林元生算是最闲之人了,一回庄,即悄悄地溜入他的住所,与三女调情吹牛。 吴为非和铁公明坐在宽敞的议事厅中,一面喝茶,一面令堂主方外调查众人功过,陆云中返回后,又令他备办庆功喜筵,直至午时,方把许多琐碎之事忙完。 黄昏时,议事厅和练武场中,张灯结彩,筵开百席,喜气溢于庄外。 议事厅上首,摆了一张大圆桌,首位坐着吴为非,吴为非左边是铁公明,以下是陆中、郑化龙、黄一峰;吴为非右边是林元生,以下是梁芳娥、柳玉瑶、白紫燕,尚有一个空位;首席左右两旁是两张八仙桌,左边的首座是毕忠,右边的首座是陈善仁,这两席都是各堂堂主。 下面也都是八仙桌,摆了四行,每行七席,共三十一席,其他都在练武场中打地席。 酒过三巡,吴为非站将起来,高举酒杯,道:“各位辛苦了,敬各位一杯。” 众人忙站了起来,举杯道:“敬帮主,祝帮主洪福齐天。” 说着,喝干杯中之酒。 斗酒神丐吴为非令众人坐下,放量吃喝,然后,转对刑惩堂主铁面丐方外道:“方堂主,功过调查完毕否?” 铁面丐方外自怀中取出一本功过簿,翻了一翻,道:“尚不完全,不过,重要的都已记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宣布给大听听,然后依帮规奖惩。” 铁面丐方外翻开功过簿,道:“功过各分三等,是我个人衡情而定气难免有不当之处,各位如觉有不公平,或漏列之处,希望马上申报上来。” “此战之第一等第一功,是柳玉瑶姑娘,柳姑娘假意与太上真人结盟,二度假传情报,不但消解天山人员之患,而且使敌人自相残杀,是此战大胜的最大功臣。” 柳玉瑶忙站起笑道:“小女子愧不敢当,再说,计谋是林相公出的,小女子只是依林相公的意思,将假消息传给太上真人,焉能居功?” 梁芳娥道:“柳姐姐不必客气,若非你有过人之见,预先与太上假意联盟,林相公虽有妙计,也难取信于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说得是。” 铁面丐方外道:“第一等第二功,是林公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乃此战统帅之一,不必宣布。” 铁面丐方外继道:“第一等第三功,是黄国风和李振净,他们奉命假传情报,受尽酷刑,取信敌人,使敌人自相残杀,大利本帮。” “第二等第一功,是尚堂主,掌管牛郎山‘索命雷’阵地,死敌百人。” “第二等第二功,是毕长老……” 蓦然,一个管事化了,引入一条三旬大汉,只见他方面大耳,高鼻环眼,一付忠厚而隐含威严之貌,风尘仆仆,神情慌张,似有重大之事。 厅中数百人,除极少数对此大汉觉得面善外,都不知他的来历,正要盘问之时。 林元生陡地跃身过来,抱拳一揖,道:“大师兄别来无恙?” 林元生此言一出,众人方知此人是谁,吴为非站了起来,道:“秦大侠来得正是时候,元生快请秦大侠入席喝上几杯。” 林元生点头道:“大师兄此来,一定有要事,但不必急,喝上几杯再说吧。”说着,把秦鹏远让至首席,并将自己座位让给秦鹏远,他自己却坐在白紫燕下手的空位上。 白紫燕忙站起身,深深一福,道:“拜见大师兄。” 秦鹏远也忙还礼道:“师妹毋须多礼。” 白紫燕执壶亲自替秦鹏远斟了一杯酒,道:“伯父好么?” 秦鹏远长叹了一声,举杯一口干了杯中酒,只是紧皱眉头,没有答复白紫燕问话。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亲自给秦鹏远斟了一杯酒,道:“有话待会说。”端起面前酒杯,道:“来!老化子与你干一杯。” 秦鹏远道:“谢谢吴老前辈。” 说着,再次干了一杯。 吃八方陆云中道:“这位可是仁风大侠凌望之高足?” 秦鹏远忙站起弯腰为礼,道:“家师正是凌望之,小可秦鹏远,不敢请教老前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来给你们引见。”接着,将席中之各长老及各堂主,一一介绍了一番。 秦鹏远一一点头为礼后,道:“人说穷家帮势达天下,高手如云,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有缘与众位前辈共聚一堂,真乃三生之幸也。”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穷家帮向不注重俗礼,秦大侠不必客气,坐下喝酒吧。” 林元生端起酒杯,道:“大师兄,小弟敬你一杯。” 秦鹏远又一饮而尽,转对吴为非道:“听说此番大战,老前辈又大获全胜,真是可喜可贺。” 端起酒杯,又道:“小可借花献佛,敬你老一杯,聊表贺意。”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好,干!” 二人又各自干了一杯。 白紫燕小嘴一撅,道:“光喝酒有什么趣儿,大师兄,你也该吃点菜才是。”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对,对,来,吃菜,这是烧鸡,这是烧鸡。” 之后,陆云中、黄一峰、郑化龙又各与秦鹏远干了一杯。 林元生见秦鹏远已有些醉意,遂道:“大师兄风尘仆仆,神情不安,可是伯父出了事?” 秦鹏远长叹一声,道:“正是。” 白紫燕急道:“大伯父出什么事了?” “被九门派俘去了!” “啊!” “哼!” “有这等事?” “这还了得!” 众人闻言,均遽然大惊。 要知,武林今日之局,可说是由乾坤三侠而起,凌望之被九门派俘去,岂非一件天大的辣手事。 九门派对林元生,不但恨之入骨,而惧如鬼神,今番岂有不利用凌望之和林元生的关系,诱林元生入彀,再用计杀之,或者,逼林元生答应他们许多难能答应的条件,总之,这是一件最棘手之事。 秦鹏远见众人惊慌神情,大感惭愧,道:“家师理性已失,小可身为首徒,不能护之安全,实在愧无立足之地,而还要各位前辈为家师担心,更使小可无颜偷生人世。” 说着,泪如雨下。 林元生搔首搓掌,焦躁万分,道:“这可怎么办,我必须马上去救他老人家出来。” 梁芳娥冷静地道:“这事不同凡响,你若焦躁妄动,不但凌前辈性命不保,就连你也有性命之忧。” 梁芳娥对秦鹏远道:“秦大侠,凌前辈几时被人俘去的?在什么地方?”秦鹏远道:“在巫山县城。家师听得九门派与穷家帮在此大战,一定要来助穷家帮一臂之力,在下因其理性丧失,百般阻劝,然均拗他不过,只好陪他老人家专(?)前来,不料,到达巫山县时,恰好遇到败阵而归的九门派众人,本要回避躲过,但家师不辨所言,但不尚躲让,反上前叫阵,唉!家师武功未失,但敌方人多,百招不到,便被敌人点了穴道。”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未被他们俘去,可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梁芳娥道:“你有否与他们动手。” 秦鹏远道:“说来惭愧得很,在下也已被点穴道,但不知怎的,他(又)有竟假慈假悲,他们说:是上一代的事,与我无干,便把我放了。” 梁芳娥冷笑道:“什么上一代的事与你无干,他们放你的目的,是要你通知林相公,藉之诱林相公入彀,而用计杀害。” 秦鹏远举手敲了敲脑袋,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可知放你的是谁?” 秦鹏远道:“伍伯铭。” (上下文之间疑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对了,正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顿,又道:“他们没有截击茅山教?空空禅师要求我释放茫茫道人,是为拦截茅山教,难道伍伯铭没有这样做?” 梁芳娥道:“空空禅师虽有这个意思,但事实上不能这样做,因为所有掌门人,除伍伯铭外,非死也受了重伤,短期内实难与人动手,而其新败,人心惊悸未除,土气不振,哪能作战?伍伯铭量已量彼,自不会听从空空禅师的意思。”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这话极有见地。” 转对秦鹏远道:“你要知他们去向?”秦鹏远道:“大概是回武当山,听他所说,回山后首先立新掌门人,然后做七七四十九日道场,(?)抬赶渡茫茫真人亡魂,并藉此机会,检讨失败的原因,以及商议以后行动计划。” 梁芳娥道:“武当山既要办这两件大事,救凌前辈就不愁没有机会了。” 林元生道:“你有何良策?” 梁芳娥道:“掌门人归天和登极,在武林中,算是一等盛典,此番,除九门派外,定然尚要邀请三山五岳之武林人物前往观礼,这种情况之下,不难混将进去,然后,见机行事。” 林元生道:“不知武当何时举行盛典?” 梁芳娥道:“这等事,你急也无用,不过,你尽管放心,我敢说,在未见你前往救凌前辈之前,凌前辈决无生命危险。” 本来喜气洋溢的庆功筵,因秦鹏远的突来,把气氛冲淡不少,因之,吴为非对方外道:“功过既未完全调查清楚,就待以后宣布吧。” 于是,众人一面吃喝,一面研究营救凌望之的事,直至二更时方散。 第二天,梁芳娥召集重要人员于议员厅中,道:“我们虽二度获胜,但只不过是自救的开始,九门派决不会就此低头了事。为确保本帮矗立武林,乃减少人员的伤亡我已拟订一个久远的计划。” 厅中除吴为非及穷家帮长老、各堂主外,铁公明、林元生、秦鹏远、柳玉瑶、白紫燕,亦均应邀参与。 将近二十人,都静静地聆听,梁芳娥话声落后,厅中似若无人,没有任何声音。 好半晌,梁芳娥方继续道:“九门派二度败北,除许多客观因素外,最重要的,是自命不凡,自视过高,太轻看我们,兵书有谓:‘骄兵必败’,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有此二战的教训,必然磋商检讨,而(?)抹马励兵,演练各种阵势,及‘万流集’的心法,剑术,以谋达到雪耻报仇的目的。” “因此,我们不能不未雨绸缪,作再战的准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顾虑极是,本帮一应大小之事,老化子全权交与姑娘。” 梁芳娥道:“据我所料,半年内尚不致有事,我们决不能让这半年时光白白浪费。” “第一:各方人员仍然集中此蔼兰山庄。” “第二:派人往总堂,及各分堂取运钱粮,以及把外面人员尽量调集来此。” “第三:选一百名年纪轻,智慧高者,习练‘万流集’武功,和‘八仙剑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计划何时实施?” 梁芳娥道:“即说即做,今天就开始。” 斗酒神丐聂为非道:“有关营救凌大侠之事,姑娘有无计划?” 梁芳娥道:“因情况不明,无法计划。” “散会后,派三十六名干探,化装另一种身份,专门负责刺探九门派军情,另派三十六名干探,刺探茅山教军情,及江湖动静,前者,由林相公为负责人,后者,请柳姑娘负责。”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有许多道义之交的好友,我想趁此半年的空暇,前往邀来助阵。” 铁公明道:“我在关外二十余年,也已交上不少好手,要不要也请他们来相助?顺便把我的小孙子带来,请姑娘替他启蒙。” 梁芳娥沉思了一会才道:“本帮与九门派的是非,最好不要请人介入,否则,恩恩怨怨武林就更难太平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这话极是。” 梁芳娥转对铁公明道:“小弟弟几岁了?” 铁公明道:“七岁,虽非上上之选,倒也长得伶俐,我一直不敢教他内功,恐把他糟蹋。” 梁芳娥道:“好,你就把他带来吧。” 铁公明极为喜悦地:“好,我还有一个小孙女,只是太小了些。” 梁芳娥道:“几岁了?” 铁公明道:“才五岁。” 梁芳娥道:“不妨,也把她带来吧。” 铁公明闻言,更喜得眉开眼笑。 梁芳娥对众人道:“各位还有事么?” 白紫燕道:“我也跟柳姐姐去刺探茅山军情和江湖动静,好么?” 梁芳娥笑道:“你应趁此空暇,跟我学些东西。” 林元生道:“不错,你武功太差,又没心机,哪能作刺探工作,就在这里好好修练武功吧。” 梁芳娥转对秦鹏远笑道:“秦大侠,请恕小妹直言,瞧你相貌,应是一个忠厚刚直,心机浮浅之人,也不宜作刺探工作,我认为你也应留在这里修练武功。” 秦鹏远道:“谢谢姑娘,家师身陷敌牢之中,在下恨不得插翅飞往救他老人家出来,心焦如焚,哪有心情练武功?” 梁芳娥道:“秦大侠请别见怪,小妹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若一定要去,以你的为人,不但于事无益,反必败事,增加林相公许多麻烦。” 林元生道:“大师兄放心在此修练武功吧,如要人支援,我自会派人回来请你。”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武当山无异龙潭虎穴,尤其二战皆败之后,势必更加提高警觉,我老化子说句狂话,在武功方面,我老化子不会差你,在江湖经验方面,更可胜你多多,但我自量,此时的武当,我老化子也不敢去,我也主张你留在这里。” 秦鹏远道:“据我所知,林师弟也不善心机,难道就不怕敌人俘去不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与我们不同,虽不善心机,但武功(?)训,我们高几百倍,他可以在九掌门人及小长老包围中,轻易突围,而还能在千百人围攻之下,来去自如。” 秦鹏远道:“他有这等本领?” 他虽是林元生的师兄,却不知林元生自练就“自然神功”后,已是古今罕见的人物,他与林元生分别,只不过短短数月,又未见过林元生出手,自然不知林元生此刻的身手高到什么程度。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一点不假,如非中计,即使被人发觉,也不致被人俘去。” 秦鹏远细自想了一想,已无话可说,只好暂时留下。 梁芳娥道:“散会后,即选派刺探人员,次派往总堂及各分堂取运钱粮人员,然而由我亲自挑选习武人员。各位还有事没有?” 她见良久无人提出问题,便宣布散会,与林元生柳、白二女径返住所,在客厅中坐下,阿桃、阿梅二婢献上香茗。 梁芳娥道:“柳姊姊,我知道你对此番差使不甚满意,因为你的目标也是九门派,但太上真人,不同凡响,非你这等文武兼修之人,不能刺探出太上真人的行动。” 柳玉瑶笑道:“也无所谓满意不满意,但能否探得茅山情报,我也不敢说。” 梁芳娥道:“穷家帮尚有许多化子在外面,你尽可利用他们的力量。” 柳玉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梁芳娥转对林元生道:“你的名头太大,武林上下人等,差不多都已认识你,你今番外出,应该改头换面,处处谨慎,切莫暴露本来面目,否则,不但救不了你伯父,甚至连武当山也到不了。” 林元生道:“我对化装之术一点不懂,怎么办呢?” 梁芳娥道:“我有化装药物,涂在脸上,如不用解药洗涤,永远不会变褪色,至于化装上的技巧,不妨请教柳姊姊。” 柳玉瑶道:“你的药有几种颜色?” 梁芳娥道:“有红、黄、白、青,四种。” 柳玉瑶道:“够了,我想暂时化装成一个中年道士,出去后,看情形,什么身份合适,再化装什么身份。” 梁芳娥道:“化装道士倒不如化装成一个普通人,因为你们必须同行一程,一个道士与一个美丽姑娘走在一起,多么刺眼。” 柳玉瑶道:“我倒忽略了这一点,就化装成一个江湖郎中吧。” 梁芳娥道:“很好。” 说着,入房取出五六个檀木盒子,捡出一盒米黄色的药粉,道:“这是复溶液,只须少许渗入水中,一洗即可恢复面目。” 柳玉瑶检视了一下各种颜色的易容药后,低头想了一想,道:“若想化装某一行业之人时,最好能认识该行业中的某一人,把自己的相貌变成他的相貌。” 梁芳娥道:“能做到这个程度,已到达化装术的巅峰,听柳姊姊这话,化装之术定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了。” 柳玉瑶道:“家师是化装能手,不过,她不太喜欢易容,我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说着,令阿梅打了一盆水,将各种颜色的药粉调好,便替林元生化装起来,一面工作,一面讲解化装上的要领和技巧。 白紫燕坐在一旁,一面瞧,一面听,不一会,林元生不但肤色变了,连轮廓也变了,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认为这个陌生人就是林元生。 之后,柳玉瑶又在自己头上剪下一绺秀发,再剪成寸余长,疏疏落落地站在林元生颚下,若不近前细看,实难分出真假。 梁芳娥笑道:“成了,我到外面替你准备些用物。” 说着,匆匆外出。不一会,提了一个药箱回来,道:“这是陈长老的药箱,里面尚有成药,不妨真真假假地卖给人家。” 接着,又自怀中取出一面雕刻了一个老丐的玉牌,道:“这是穷家帮的祖传令牌,你带在身上,因你出去后,相貌身份不时易变,恐穷家帮人不认识你,不听命令时,可用此令牌行令。”又令阿梅到外面取来一袭半新半旧的灰布大褂,给林元生换上。 柳玉瑶也略为化装了一下,并换了一套朴素衣裳,收拾了一个包袱,饭后,由梁芳娥和白紫燕陪同,来到议事厅中。 此时,吴为非、铁公明、长老、堂主、及七十二名干探,已在厅中等候。 七十二干探也均已改过行装,排成三列,肃立而待。 梁芳娥对七十二干探说明任务内容,并告诉众人,因任务关系,林元生的身份和相貌,可能时常易变,今后不可认人,只听命穷家帮的令牌。之后,把七十二干探交与林元生和柳玉瑶。 二人各分了三十六人,林元生对其三十六人道:“我们此次行动,须十分机密,以竹山县为目的地,并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散东行,如有要事,即以现行信号联络,到竹山时,我定有指示,好,你们可以去了。” 三十六人同行了一礼,便鱼贯出厅而去。 柳玉瑶也对其三十六干探道:“我们也以化整为零的方式东行,以穷家帮现行信号联络,第一站为襄阳,到达襄阳后,我自有行止命令,去吧。” 这三十六干探,也同时行了一礼,方先后出厅。 林元生和柳玉瑶各自把武器藏好,背上行李,与众人道别后,双双离开蔼兰山庄。 二人由清溪路出谷,行程中,林元生道:“梁芳娥怎的忽然对你这么好?” 柳玉瑶冷笑道:“你觉得她对我很好,是么?” 林元生道:“当然。” 柳玉瑶道:“哼!笑面虎。” 林元生道:“你是说她对你好是假的?” 柳玉瑶道:“有时猫儿也会对耗子好,但无非是想把耗子作它饱腹之美食。” 林元生道:“我不相信她有这么坏,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玉瑶道:“要是天下间的人都像你一样,天下可太平了,哼,我柳玉瑶也非好惹的,想把我害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元生道:“唉!紫燕儿有意要我把你也娶回来,如你们这等水火不容,我怎能这样做呢?” 柳玉瑶闻言,低垂粉脸,道:“只要你肯娶我,即使被她害死,我也甘愿。” 林元生闻此痴情之言,不禁情感大动,伸手将柳玉瑶拉入怀中,长叹一声,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般痴情?” 柳玉瑶还是初次被异性搂抱,芳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滋味,接着,浑身火热,而莫名其妙的微微颤抖。 她把脸埋在林元生胸前,梦呓般地道:“我也不知道,在龙头峰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决定此生非你莫属。” 林元生道:“这可奇怪了,天下间比我强的男人多的是,以你的才能玉貌,还怕嫁不出去不成?” 柳玉瑶道:“什么男人我都瞧不上眼,在未见你之前,我曾有终身不嫁的念头。” 林元生沉思了一会,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说着,将柳玉瑶推开。 柳玉瑶秀脸绯红,如泣如诉地道:“我从未接近过男人,你这般把我又搂又摸地,非得娶我不可了,否则……” 林元生道:“否则怎么样?” 柳玉瑶道:“你们三人别想过太平日子。” 林元生道:“我们三人?” 柳玉瑶道:“不错,你,梁芳娥,和白紫燕。” 林元生道:“我并非是不愿娶你,只恐我们三人相处不来,大家烦恼。” 柳玉瑶道;“要烦恼便大家烦恼,如让我一人烦恼,我可不干。” 林元生轻拍了拍柳玉瑶的肩胛,抚慰地道:“好了,以后再谈,说不定此番我去武当之行,‘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也极有可能。” 柳玉瑶一跺脚,娇叱道:“胡说八道。” 说着,加速前行。 巫山县是四川与湖北的交界地,第二天傍晚,林元生和柳玉瑶已到达湖北之兴山县,由此北上,有两条路,一条是经竹山县,一条是经保康县,均可到达武当山,路程也相差不多,因林元生所订的目标为竹山县,故必须先到竹山。 柳玉瑶的目的地是茅山,茅山位于江苏句容县东南,应继续东行,横贯湖北,始到江苏,尚有较远路程。 这兴山县,是林元生和柳玉瑶分路地点,明天便要分手各奔前程了。 二人找了一家客店,开了两个房间,梳洗后,柳玉瑶令店二小把晚饭送入林元生房中,相对酌吃。 柳玉瑶替林元生斟满一杯酒,道:“我们明天就要分手了,不知何时才是见面之期,今晚你不妨多喝一杯。” 言语神情,均不胜感伤。 林元生道:“我想决不会很久,你不必难过。” 柳玉瑶道:“我此番差使,根本与我无关,我大可一笑置之,我之答允下来,可知全是为了你的面子?” 林元生道:“我知道,就烦你辛苦一趟吧。” 柳玉瑶道:“辛苦算什么,就是因此而丧命,我也甘愿,但却要有代价。” 林元生道:“你要什么代价?” 柳玉瑶道:“我此次东来的理由嘛……” 林元生道:“你不是看我的面子?” 柳玉瑶道:“我为什么看你的面子?” 林元生道:“古人有谓‘士为知己者死’。” 柳玉瑶道:“可是你并不知我。” 林元生本是聪明人,哪有不知柳玉瑶心意之理,可是,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岂能贸然承诺?他想:柳玉瑶此番差使,确对他毫无关系,若不答应她,很可能翻脸无情,甚至会做出许多难料的事来。 答应,不答应,只是一句话,但这句话的后果,很可能影响他林元生、梁芳娥、白紫燕一生的幸福,甚至影响到整个武林局势,扭转乾坤。 譬如说,林元生不答娶柳玉瑶,柳玉瑶很可因爱成恨,不但不往茅山,反悄悄地潜上武当,把林元生乔装的情形泄漏给伍伯铭,用计将林元生害死,武林局势岂非改观。 又譬如,林元生若答应娶她,她与梁芳娥相处不来,终日勾心斗角,彼此仇恨,尚有何家庭兴趣,林元生不胜其烦,一气之下,遁入空门,也极有可能。 他自斟自饮,一连干了五杯,再细自忖度分析,觉得答应这门亲事,所影响的,只是几个人的幸福,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其后果,很可能影响到穷家帮千百人的生命,在利害上比较,自应选择前者。 他暗叹一声,道:“你毋须烦恼,我决不亏待你就是。” 柳玉瑶道:“你也毋须烦恼,反正穷家帮高手如云,并不稀罕一位女流。” 说着,起身欲去。 林元生忙一拉住,道:“玉瑶别这样,你尽管放心,我林元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会辜负你之情意的。” 柳玉瑶顺势扑入林元生怀中,情泪盈盈地道:“我实在不忍让你烦恼,可是,我又不愿放弃你,真想一死了之。” 林元生替她擦去泪痕,道:“别傻,吃饭吧,吃饱早点休息。” 他因心情烦闷,不自觉地多喝几杯,俗话有云:“酒能乱性”,竟昏昏沉沉,糊里糊涂,要求柳玉瑶同被共枕。 柳玉瑶虽没喝醉,知道此事不应该答应,但为使林元生非娶不可,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林元生一觉醒一来,已是晓鸡“喔喔”,觉得口渴得紧,欲起身喝几杯凉茶。 蓦地,发觉一人躺在身旁,同时,回忆起昨夜之事,不由大为惶恐,暗忖,该死,我怎会那么的糊涂,命!这是命,还有什话好说,只好娶她为妻了,唉!想不到她竟会后来居上,梁芳娥若知此事,当不知怎么恨我! 他翻身起来,正要下床之际,柳玉瑶忽然醒来,忙把林元生拉住,惶然道:“相公,你要哪里去?” 林元生道:“我口渴得紧,要喝茶。” 柳玉瑶忙起身道:“让我给你倒。” 说着,下床取来茶壶,一连给林元生喝了三杯,然后,她自己也喝了一杯,才将茶壶放回茶几。 林元道:“请原谅我酒醉,玉瑶。” 柳玉瑶道:“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决不怪你。” 林元生道:“不必说这些话,从现在起,你已是我的媳妇儿。” 说着,把柳玉瑶扳倒床上。 第二天早饭后,相互叮嘱,依依不舍,在情泪盈盈,珍重声中道别,各奔前程。 竹山县,位于湖北西北,虽非交通要隘,亦非商业中心,却也十分丰富繁华,比四川巫山县好多了。 这天申牌时分,林元生背着药箱,进入城池,只见人头攒动,嚷声盈耳,一片太平景象气氛。 他进入一家酒店,向酒保要了酒菜,正在用餐之际,忽地一个中年商人走将过来,道:“大夫别来无恙?” 林元生心头一震,暗忖:“这人怎会认识我,莫非我的身份已为人发觉?” 心念间,朝来人打量一眼,原来这商人就是他手下的干探,当下,笑道:“郭老板好,请坐。” 郭老板在林元生对面坐下,道:“大夫生意好么?” 林元生道:“还好。”说着,令酒保加了一付碗筷,扫了店堂客人一眼,见无人注意,便低声道:“有事么?” 郭老板道:“武当新掌门人登极之日,定于四月十八,昨天才发出请帖,暂时不会有重大之事,只是小的有个愚见,请公子裁夺。” 林元生又扫了一眼店中客人,才道:“你说。” 郭老板道:“我们此番任务,与其他之事不同,单靠帮中所订信号联络,很觉不便,应规定一个临时联络的暗号。”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说得是。” 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每人左袖口上佩一枚金色别针,再以‘这壶酒不错,只要还不够陈,若多屯三年五载,便是人间仙酿了。’作识别暗号,这几句话是活的,只着重于三年五载的‘三’字和‘五’字,应就地取材,例如:这把剑不错,只是还不够快,若多三五月炉火,便是武林宝刃刀了,你明白了么?” 郭老板点头道、“明白了,你慢喝,我这就去购别针。” 说着,起身而去. 此后,林元生扮作走方郎中,活动在竹山,房县,保康,壳城等地,不觉已到四月中旬。 四月十日一过,应武当邀请观礼的各路武林人物,都纷纷前来,林元生很是焦急,因为听得九门派已把所有入山路隘都封了,如无武当请帖者,任何人都不准入山。 他在附近活动了一个多月,除有关武当新掌门人登极的消息外,至于凌望之后被俘,及九门派以后的动向情形,一点也不知道。 他暗自计算:今天是四月十五日,再过三天,就是武当新掌门人登极之期,如今入山路隘全已封闭,如何能潜将进去? 此刻,他正在武当山以东之壳城县北郊,为一户穷苦人家的孩子免费治疗跌伤,回城之际,忽见一位中等身材,红面黑髯,身穿白绸长衫,脚着黑缎软底鞋,威武中隐含斯文的中年人,若非其衣衫下隐约可见一截剑鞘,很难判断他是何行业之人。 林元生蓦地脑筋一转,灵念心来,忙随后跟踪。 经大街,过小巷,轻车路熟地进入一家此城最大的歇店,这歇店名为“游仙老栈”。 林元生见他入歇店后,忙返回自己住的“嘉禾客栈”,这嘉禾客栈,附设有馆子,林元生进店后,即搜视店中的客人,只见一位公人打扮的大汉,左袖口中扣着一个别针,正在独酌。 林元生走将过去,在那公人对面坐下,向酒保要了酒菜,斟了一杯酒喝下,自言自语地道:“这壶酒不错,只是还不够陈,若再多屯三年五载,便是人间佳酿了。” 那公人瞄了林元生一眼,挟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一面嚼一面道:“这盘辣子鸡不错,只是还不够辣,若多放三五个辣椒,味道就更好了。” 林元生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传令五人,今晚二更,在北门外十丈之处等我。” 那公人应了一声,依然悠闲地喝酒吃鸡。 林元生草草吃毕,返回房中,重新考虑今后行动。 二更,他由窗户悄悄地溜了出来,纵上屋脊,在朦胧的月色中,展开轻功,一溜轻烟似的,只刹那工夫,已到达北门外。 他运目环扫,见前面一人,慢步而来,上前一瞧,正是那公人,当下道:“他们呢?” 公人一摆手,道:“跟我来。” 说着,往左侧疾步而去。 走了约二十余丈,到达一处墓地之间,那公人轻拍了三下掌,墓地中立即现身五人,同时疾步前来。 林元生道:“有否搜索过附近?” 五人同声道:“详细搜索过了。” 林元生点了点头,令众人就地坐下,他自己也就地坐下,道:“你们可知武林中有个红脸黑髯之中年人?” 六人闻言,立即细细寻思起来。 公人先道:“这人可是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身穿白衣?” 林元生道:“正是。” 公人笑道:“原来是他,他已非中年人了,他的实在年龄,已然在七旬以上了。” 林元生道:“我所见的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公人道:“不错,他是开封白家庄的庄主,因其武功了得,又喜穿白衣,江湖中人都称白家庄为白虎庄。” 林元生道:“听你说来,似乎很了解这个白衣人了?你将他的来历为人,详细说给我听。” 公人道:“凡在江湖走动之人,或多或少,对他都知道一些。” “他叫白弓修,听说他年轻时,也像你公子一样,是个美男子,后来在大雪山吃了一只怪果,脸就变红了,但这只怪果,有一种特殊好处,竟能使人青春长驻,所以,他年登七旬,仍像四十许人。” “这只怪果,至今仍无人知道是何名称。” “白弓修交游其广,武林中老一辈之人,几乎都与他有来往,本帮帮主及各长老,九门派各掌门人和长老,都与他有相当交情。” “为人豪爽,急公好义,有白虎大侠之号,不过,我们堂主尚游,对他却没有好感,尚堂主说:‘这白弓修,满口仁义道德,一派豪迈风度,实则是一个大奸大恶,阴险狡猾之人。’但尚堂主据何而言,我却不得而知。” 林元生非常用心聆听,静静地想了一会,道:“白家庄大不大?” 公人道:“足有十二家户人家,却没有听到有什么出名的高手!” 林元生道:“白弓修有没有后人?” 公人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林元生又沉吟了一会,道:“好,他住在游仙老栈,你们尽全力监视他,他的任何举动,都不要放过,即使万一被他发觉,只要不暴露你们身分,也不要紧,我住在嘉禾客栈,把他的行动随时禀告我。” 六人齐应了一声,公人道:“公子尚有何吩咐?” 林元生道:“没有了,你们去吧,小心点。” 六人又齐应了一声,便一人一路,各走各的,消失在苍茫月夜之中。 林元生返回客栈时,脑际间不时出现白弓修的影子,心忖:如能借此人的相貌,身份参与登极大典,定为十分方便……唔,我不能让他跑了,应趁早下手方成。 心念间,忽闻门外一人道:“此门不错,只是太小了,若加宽三五寸,便可与新门媲比了。” 又听一人道:“哎呀,我的爹,如再加宽三五寸,岂不变成衙门了么?” 林元生闻言,开门一瞧,见店伙计领着刚才那公人正向他走来,遂忙笑道:“大人有何指示?” 店伙计道:“这位大人有些不适,要请大夫瞧瞧。” 林元生道:“好的,请大人里面坐。”让那公人进入房中,随手把门关上,道:“有什么事?” 公人道:“那姓白的老小子,精灵透顶,已然发觉我们监视他了。” 林元生道:“好的,想办法把他引到北门外那墓地中去。” 公人道:“要收拾他么?” 林元生道:“不,我要借用他。” 公人虽未听懂林元生之意,却不再问,随即退身出去。 林元生配上宝剑,又由窗口溜出,但这次却未隐身,由大街慢步北行,出北门后,才施展轻功,一溜烟似的工夫,躲入墓坟之中。 等待约一炷香的工夫,忽闻一人喝道:“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后辈能把我怎么样!” 林元生抬头一瞧,只见四人如飞而来,在月色之下,清楚地看见,前面三人是他的手下,后面那人就是白弓修,只一刹那,即已到达墓地。 前面三人陡地刹步回身,右边一人道:“姓白的,你胆子真不小,居然敢跟到这里来。” 白弓修也停下步来,哈哈笑道:“白某人行走江湖数年,多少龙潭虎穴,白某人都视为康庄大道,来去自如。” 顿了顿,陡然沉声喝道:“你们把我引来这里,是为何因,快明白地说来,否则,可别怪我手辣了。” 林元生徐徐站将起来,双手一揖,笑道:“白兄别生气,是区区令他们将白兄请来的。” 白弓修一愣,朝林元生反复打量,半晌才冷笑道:“阁下高姓大名,请恕白某眼拙,不识阁下。” 林元生一面慢步上前,一面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区区令人请白兄来此,别无他意,只请教一件事,和借一件信物,用毕之后,一定原璧归赵。” 白弓修不自觉地又打量了林元生一番,冷笑道:“有事快快说,老夫无暇听你啰嗦。” 林元生抱拳道:“请问白兄,有几位令郎,几位令孙?” 白弓修双目一瞪,怒道:“你问这些干吧。” 林元生道:“自有用意,不过,白兄爱答就答,不答也罢。” 白弓修冷笑道:“老夫一生光明正大,没有不能出口之事,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二子一孙,长子白龙,次子白蛟,小孙白幼龙。” 林元生道:“多大年纪了?” 白弓修越听越怒,也越迷茫,连声冷笑了好半晌,才阴恻恻地道:“请阁下先把用意明示,否则,请恕老夫无此耐性听你胡说。”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不说算了,区区再请教一事,白兄此来,是否应武当之请?” 白弓修道:“是又怎么样?” 林元生轻蔑一笑,道:“我不大相信?” 白弓修道:“不相信什么?” 林元生道:“武当派会请你这号人物,听人说,武当此次所请之人,通是三山五岳的名宿,白兄区区一位庄主,哪有资格被武当邀请?” 白弓修闻言,气得双目喷火,须发皆张,怒喝道:“不知死活的狂徒,竟敢轻视老夫,敢情不想活了。” 要知,这白(?)老大侠白弓修,无论武功,名望,均不在当今各派掌门之下,数十年来,几曾有人轻视过他,想不到一个无名郎中,竟敢言出不逊,当面侮辱,饶他心机再深,也难按捺心中怒火。 他一撩长衫,前进一步,又道:“你凭什么侮辱老夫?快说,若说不出所以然来,这墓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林元生悠然一笑,道:“区区并没有侮辱白兄之意,你若能取出证据,区区当面道歉!” 白弓修道:“什么证据?” 林元生道:“如何才能证明武当邀请你?” 白弓修想了一想,自怀中掏出一红一白二份请帖,道:“这东西可以证明么?” 林元生道:“什么东西,让我瞧瞧。” 白弓修沉吟了一下,陡然哈哈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我明白了,原来你要借之物,就是这两份帖子,欲冒我身份混入山去,是也不是?” 林元生道:“你只猜对一半,你先把帖子我瞧瞧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送给我我也不要。” 白弓修又哈哈笑道:“你可是想把我这帖子骗走,真是狂人作狂梦,老夫就给你瞧瞧,你若能把这两份帖子带走,老夫发誓,立即返回开封,并永不出江湖。” 林元生道:“谁能相信你?” 白弓修不怒反笑道:“我不要你相信,拿去瞧吧,老夫敢教你乖乖地双手奉还老夫。”说着,将红白两份请帖,递给林元生。 林元生接近请帖,展开运目一瞧,红帖是为掌门人登极的请帖,白帖是为茫茫真人打醮的请帖,两件大事,都是四月十八日,登极大典在午时,打醮大典在酉时。 林元生阅毕后,笑道:“不像假的,想不到武当倒把你看得相当重。” 白弓修冷笑道:“你不想自动还我么?” 林元生笑道:“借给我用,不行么?” 说着,老实不客气地把帖子纳入怀中。 白弓修见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瞧不出你倒真是个爽快人,说借就借,嘿嘿……” 冷笑中,身子一矮,欺身而进,同时,左手一探,疾扣林元生右手脉门,紧接着,右手运指如枪,点林元生气海穴,动作有如电火石火,不啻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林元生忙甩臂倒身,倒窜四尺,道:“且慢!” 白弓修喝道:“有什么遗言,快说!” 林元生仍是那么的不慌不忙,悠闲自得,毫无火气地道:“区区虽是个无名小卒,但做事却也光明磊落,而更不愿欺善怕恶,豪抢硬夺,我们定个道儿赌一场如何?” 白弓修气忿填膺地道:“你明明是豪抢硬夺,尚说得天花乱坠,也罢,赌什么?就是赌人头,老夫也和你赌!” 林元生道:“不必赌人头,你就以这两份帖儿为赌注,以十招为限,换句话说,白兄你若能接上我十招,就算赢,我立即原璧归赵,并奉宝刀一把,若接不上十招,两份帖子便是我的了,你说这样公平否?” 白弓修不气反笑地道:“狂徒,真可谓坐井观天,不知宇宙之大,老夫之意不如把道儿反过来,你若能接下老夫十招,算是你赢,若接不下老夫十招,老夫也不要你宝刀,把帖儿双手奉送也就是了。” 林元生道:“不愧是一派宗师,胸襟气魄,究与众不同,小可恭敬不如从命,否则,白兄又要骂我狂徒了。” 白弓修冷哼一声,道:“进招吧!” 林元生道:“让你三招!” 白弓修不愿再与林元生噜嗦,猛地一式“白虎擒羊”,掌指如钩,抓林元生双肩。 林元生双脚一错,侧闪三步,白弓修双目如火,须发皆张,大喝一声!如影随形,同时,左掌横扫,右掌直出,发出三道狂涛般的掌飙! 林元生喝道:“两招了!” 一式“白鹤冲天”,避开凶猛无涛的来势。 白弓修见势,紧紧把握机会,使出一招“天王托塔”,欲把身悬空中的林元生,送上天去。 他满以为这一招,十九得手,因为林元生身悬空中,无物着力,绝难躲避得过。 那知,竟出他所料之外,心念刚落,即见林元生身子一拧,陨星似的,斜飘一丈之外,落地无声,面不改色,依然是那么的悠闲自得。 此刻,白弓修始知林元生不是普通人物,所说之言,并非卖狂,确实是身怀绝技,古今罕有的高手。 他怔了一怔,冷冷地道:“阁下高姓?” 林元生慢步前来,道:“武当大典过后,你自会知道我是谁,小心,我要出手了!”说着,双掌一圈一摆,使出一招人人皆知的“拨云见月”,取对方中盘。 白弓修沉哼一声,正欲运掌封架—— 陡觉一股足可移山倒海的无形柔劲,逼压而来。 心头大骇,欲移步闪避! 岂料,这股柔劲,似乎有粘性,使得他心不由主,紧接着,小腹一麻,登时,气血翻腾,踉跄后退,脚下一滑,坐倒在地。他做梦未想到堂堂一庄之主,武功,名望都不低武林一流高手,竟接不起这个名不经传的郎中一招。 他面如死灰,怔怔的瞧着林元生。 林元生淡然一笑道:“你母须惊慌,我不会为难你的,更不必难过,接不起我一招的武林高手,可说是车载斗量,你气海穴被点,如不运气,短期间对你并无妨碍。”回身对一旁观战的穷家帮干探,道:“找个隐秘之处,好好招待白庄主。” 白弓修急道:“老夫认输就是,何以还要把老夫带走?” 林元生歉然道:“对不起,小可有非去武当不可的要事,可是,上山路隘已封死,定要武当所发请帖准通行,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又因小可此番武当之行,必须万分秘密,若不委曲你几天,将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岂不全盘尽废?” 白弓修道:“老夫闯荡江湖数十年,武林中人十有八九都认识老夫,你岂能混得过去?” 林元生道:“小可会易容之术,瞧,你的身材,貌相,不是与我差不多么,我只要涂上红脸,再粘上五柳黑髯,相信一定可以混得过去。” 白弓修冷笑道:“你可是要假我身份,往武当为非作歹,嫁祸于我?” 林元生道:“非也,你尽管放心,大丈夫敢作敢当,事毕之后,我一定恢复本来身份,决不加害于你。” 白弓修道:“但愿阁下言而有信。” 林元生道:“以后你自会知道小可为人。” 顿了顿,又道:“我点穴手法,与众不同,希望你别妄运功自解,自找苦吃,对不起,事毕之后,一定立即回来替你解穴道歉,我先走了。” 说着,抽身而去。 那引白弓修出来之三人,低声商议了一阵,其一人走上前来,加点了白弓修双臂曲池穴,同时将他挟起,一齐飞驰而去。 林元生返回客栈时,已四更过后,第二天,他便仿照白弓修的肤色,轮廓化装起来。 之后,传令手下干探,替他买了一袭白色绸衫和一双软底鞋,在药箱中只取了一粒梁芳娥替他准备好的解毒药,便把药箱交给他手下,留下一锭银子作房钱,即取道上山。 出壳城,朝西行,约三十里,便是武当山区。 武当纵横百里,说不尽的危岩峻石,观不完的苍松古柏,尚幸,三清观香火鼎盛,随时经常有香客来往,故有一条直通三清观的康庄大道。 武当为方便香客进香,并在岔路间,立有指示石碑。 林元生就由这条进香大道,一面前行,一面观赏四周景致,很是悠闲自得。 入山路口,立了一块高可及人的木牌,上书:“山中有事,香客止步”八个大字。 林元生微微一笑,直行直过。 行约五里处,一个交叉路上,又立了一块同样的木牌,也同样地书着“山中有事,香客止步”八字。 林元生行至一处两边峭壁,路径陡峻的峡道,估计路程,已走了四十多里了。 陡然,一人喝道:“来人报名?” 林元生四下观看,却不见人,当下,道:“开封白弓修。” 那人又道:“请示敝派请贴。” 这次,林元生已听出发音之处,注目瞧去,只见峭壁中有个石洞,洞前有株冬青树,若不留心细看,不易发觉。 同时,自洞中出来一位四旬道士,站在冬青树下,向林元生打量。 林元生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取出两份请帖,递将过去,道:“请道长查验。” 那道士接过请帖,异常仔细地反复审视。 林元生趁此机会,朝洞口望去,阴暗中,隐约可见五六人持剑而立,但洞中有何设置,却瞧不出来。 那道士把两份请帖验讫后,双手奉还林元生,稽首歉然道:“因情况有异,请白施主多多包涵。” 林元生弯腰还礼道:“应该,应该,道长别客气。” 那道士右手一摊,道:“白施主请进。” 林元生微微一笑,将请帖纳回怀中,道:“打扰。” 继续前行。 经过陡峻峡道,是一片郁林,此林甚怪,终年烟雾蒙蒙,视线难达十丈。 路旁站着一老一少二道士,老者年过花甲,少者年只弱冠,异常客气地朝林元生行礼,老道士道:“白施主可是收到了本派请帖。” 显然,这老道士早已认识白弓修。 林元生心头微震,却装得落落大方,双手抱拳,哈哈大笑道:“几年不见,越发仙风道骨了。” 说着,将两份请帖递与老道士。 道士只在林元生手中瞟了一眼,忙赔笑道:“不必,不必,白施主请。” 林元生将请帖纳回怀中,道:“两桩大事一起办,倒叫老朽不知说些什么话。” 老道士神情一震,忽然向林元生反复打量起来。 林元生见此情景,大为紧张,却又不敢露于形色,忙装成尴尬神态,道:“怎么?几十年的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老道士似乎未瞧出毛病,恢复谦虚态度,道:“白施主宝相依然如故,而声音反年轻了。” 林元生知道这老道士听出他的声音有异,干脆不加掩饰,略略笑道:“人人都说老朽声音变了,果然不错,只不过几句话,竟被你听了出来,真可谓心细如发,有你在此,再刁诈的奸细也别想混得过去。” 老道士笑道:“好说,好说,施主请。” 林元生别过老道士,续向前行,这一关,使他出了一身冷汗,心忖,以后得多加留意才成。 拐了一个弯,但见前面山上,殿宇参差,重重叠叠,足有二三十栋之多。 殿宅虽在眼前,但走将起来,仍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段距离,林元生好不容易地又过了两道关卡。 远远就有执事道人前来迎接,只见三清观前,有一占地八亩的广场,场中,搭起一座足有三丈高的坛台,但坛台上,却是张灯结彩,不像是为打醮之用,而像是做喜庆用的戏台。 广场中有许多人,有的扎灯,有的挂彩,有的锄草,有的洒扫,都忙得不亦乐乎。 三清观大门上的“三清观”大匾,挂着一条二丈长的大红布,门庭中,吊着一十二只灯笼,虽在白天,仍点得光亮辉煌,洋溢着浓郁的喜气。 执事道人把林元生领入三清观大门,径向右侧,又向后走,进入一座不大不小的纯阳殿。 这纯阳殿,只供奉吕纯阳大仙,大殿两侧,都是丹房,这些丹房,平时多为进香客人留宿之用,窗明几净,十分幽静。 此殿位于三清观之右后方,前面是映登殿,映登殿前面是果老殿,果老殿前面是钟离殿,钟离殿前面是国舅殿,国舅殿前面是大广场。 这五座殿宇,并不相连,每殿相距约一丈五六,款式相同,大小一样,很是整齐美观。 纯阳殿后面,是山坡,坡中满是苍松古柏,右面也是山坡,却是修竹花草,环境之美,可谓仙境。 执事把林元生安置在纯阳殿右面的最后一间丹房,此丹房右,后邻田野,较之其他丹房,更加幽静。 丹房中,只有一床,一桌,一几,布置简单,却使人有超凡脱俗之感。 林元生对此宿处,十分称心满意,执事道人献上香茗,道:“敝派各长老,正为大典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奉陪施主,请施主见谅。” 林元生道:“老朽向不拘俗礼,道长不必客气。” 顿了顿,又道:“不知到了多少客人?” 执事道:“敝派因局势影响,除少林、华山、括苍、峨嵋、泰山、终南,伍家庄,及罗浮等派的掌门人、长老和各派的弟子外,所谓的客人本不多,现在来者,只有七八人。” 林元生道:“这七八人是谁?老朽也许认识,让老朽顺便拜候,也好聊天。” 执事道人道:“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湘西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这三人都住在这纯阳殿中。” 林元生道:“松柏庄庄主郝刚,半年前死于龙头峰上,这郝古功是郝刚的什么人?” 执事道人道:“是郝刚的叔父。”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听说浮尘大师在贵九派与穷家帮长草坪一役中,中了太上真人的埋伏,已登仙界,该派之新掌门为谁?” 执事道人道:“是浮尘大师之首徒无我大师。” 林元生微喟道:“世事如云,老朽数年未出江湖,许多事都不知道了。” 执事道人道:“施主就请在此休息,贫道叫来服侍。” 林元生道:“道长请便,也不必客气,老朽自理好了。” 执事道人行了一礼,告罪出来,林元生略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丹房,藉观赏景色为由,留意周遭地形。 当他由后门出来,一面观看落日斜(?)余,一面欲兜绕三清观后面,到三清观左侧观察时,忽闻身后一声轻咳,林元生忙回过身来,见是一个极端高瘦之老人,又见他,面无表情,公羊白髯,若非双目神光暗隐,十足一具僵尸。 林元生乍见此人之后,觉得此老人身材十分眼熟,但瞧其面貌,却又陌生的很。无从寻思其身份和姓名。 不过,见他由纯阳殿后门出来,不外系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湘西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三人中之一人。 高瘦老人双手一拱,咧嘴一笑,道:“老朽郝古功请教大侠高姓大名?”语声温和,语意犹为客气,然而,依旧是毫无表情。 林元生闻言暗忖:这僵尸般的老人,原来是松柏庄老庄主,瞧他年龄,及其有资格作武当上宾,应是武林名宿,然而,怎会不认识白弓修呢? 他一面心忖,一面拱手还礼,道:“原来松柏庄老庄主也已应请,老朽开封白弓修,幸会,幸会。” 郝古功双目一睁,暴射二道寒光,但只一闪即敛,道:“哈哈,瞧大侠不过四旬多点,居然也称老朽,郝某该自称腐朽了,哈哈。” 林元生道:“老朽面虽若四旬许人,然实际年龄,已七十有三了,郝兄乃武林名宿,竟不知老朽来历,可见老朽江湖数十年,是白走了。” 郝古功“嘿嘿”一笑,如以常理而言,应该显得很是窘迫尴尬,然其依然是毫无表情。 他转首观赏余晖中的山色,将话题岔开,道:“这里的风景倒还不错。” 林元生觉得这郝古功很为奇怪,但一时却又不知奇在哪里,怪在何处? 林元生也放目远眺,道:“当真是人间天堂。” 二人话间,忽然一个道童出来请吃饭。 林元生道:“在何处用膳?” 道童道:“敝派长老均无闲暇奉陪,请老施主单独自用。” 说着,领先回来。 林元生返回丹房时,房中已摆了三菜一汤,一壶酒,均是素菜,不过,蒸调讲究,色香味俱全。 他身怀能解百毒之灵丹,不虞主人发觉他的伪装,暗中施毒害他,这一顿素(?)吃,倒也吃得很舒服。 饭后,道童入房收拾好碗筷,梳洗毕,已然夜幕低垂了。 他来此目的,与别人不同,不能老躲在房中,于是,又信步由后门出来。 陡见一只鸽子般大,红嘴绿羽,不知名的鸟儿,自云空俯冲而下,落在殿脊之上,翘首四望。 林元生见此鸟儿十分可爱,一时童心大发,拾起一块小石,量好功力,弹指击出。 不偏不斜,也不重不轻,正中那鸟儿翅膀,“吱喳”一声,由殿脊滚了下来。 林元生忙赶上前去,将它捉住,正欲检视它的伤势时,随即发现其腿上绑着一张折了数折的纸条。 他心头一震,暗忖:“想不到此(?)是佳禽非野生之鸟,而通人性,会传信息,其主人为谁?” 他忙解下纸条,开展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十年前之乾坤三侠之首凌望之,闻已被九门派俘上武当,若此息非虚,林元生很可趁武当大典之际,混上武当营救其伯父凌望之。 注意事项如下: 一、切不可将消息泄露,恐因此把你的身份泄露。 二、若九门派有所发觉,因此而相搏,你不妨助九门派一臂之力,将林元生除掉。 三、如有特殊消息,希随时飞报。” 纸条中,即无收信人姓名,也无发信人姓名,使林元生无从判断此纸条出自何门何派,不过,他既已知道有人混了上来,慢慢地自会查出。 他一时童心大发,想不到竟有此收获。 他把那只青鸟瞧了一番,受伤极轻,无须疗治,也可自愈,因此鸟是负命而来,虽十分爱惜,却也不敢留下豢养,又不忍将它弄死,只好放它回去。 他返回房中,将纸条焚毁,静静地忖度:据纸条意思推测,发信者,不外是太上真人,或龙女花倩如,若是前者,派人来此目的,定系刺探九门派动向,若是后者,却很难料想她的用意了。 第二天,藉游览胜山为名,在附近走了一遭,见三清观左侧,也是殿宇重叠,前殿是湘子殿,二殿是采和殿,三殿是仙姑殿,四殿是拐李殿,建筑大小款式,与三清观右测的纯阳,钟离,国舅,果老等殿一般无二。 三清观的后山,也有几重殿宇,却护守得十分严密,不许客人前往游览。 林元生猜想,他伯父凌望之可能是被囚于后山殿宇中,他到此已一天一夜了,一个九门派重要人物都未见到,料来,也在后山殿宇之中。 他游览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 因明天就是大典吉日,武当弟子更忙得团团乱转,对他的行动,根本不加理会。 将入夜时,他正准备漱洗就寝,忽闻殿脊“吱喳”几声鸣鸣,猛然忆起昨晚之事,即悄悄地出来,欲再施故伎,将青鸟击下来,劫去青鸟所带的信件。 他刚踏出后门,却见一只如昨晚那青鸟一类的鸟儿,振翅飞下一株矮松之下。 他正要拔步赶去之时,陡然人影一晃,一人出现在那矮树之前。 林元生脑筋一转,知道此人就是收信人,急忙闪入暗处隐藏起来。 不一会,那人拿了一张纸条,匆匆而返。 林元生细自一瞧,正是瘦如僵尸之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 林元生脑筋又是一转,已然猜着这郝古功,并非松柏庄庄主,而是冒郝古功容貌和名号之天山人员,他暗道:我说此人身材十分眼熟,原来是天山玄清院副院主残霞真人,眼下,九门派与天山,可说毫无关系,他冒名来此何干? 他忖度了一番,正欲返房之际,忽闻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冒郝古功之名的残霞真人,又匆匆出来,径往那株矮树,可能是有消息托青鸟带呈花倩如。 林元生直等残霞真人送走青鸟,返回纯阳殿后,才返回房中。 正要就寝之际,忽地一位执事道人,敲门进来,稽首道:“打扰老施主安眠。” 林元生道:“什么事?” 执事道人道:“敝派长老请老施主议事,或许有事求教老施主。”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好的,请道长带路。”由执事道人带领,来到雄伟壮观,金碧辉煌三清观之老君之殿,殿中,已坐着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除九门派的掌门人及各派长老外,尚有林元生新从旁认识的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黄山居士朱景伟,梨山神尼,及随林元生之后而来的假郝古功残霞真人。 众人坐成一个大三角形,每座(?)社前面有一乌木茶几,几上置着香茗鲜果。 众人见林元生前来,都纷纷起座相迎。 林元生在左边的一个空位坐下,接着,残霞真人也在林元生旁坐下。 这次集会,是由武当长老茫杳道人主持,他站起来,道:“承各位不弃,千里而来参与敝派盛典,贫道先向各位致谢。” “因贫道事务繁忙,数天来,都抽不出空来招待各位,还望各位海涵,所幸均是敝派知友,想必不致怪罪。” “此刻,请各位到此,有几件事报告各位,也请教各位,希望各位多多指教。” “顷闻林元生已到了壳城,欲趁敝派大典之际,混上山来,大肆扰乱,破坏敝派尊严,使敝派无颜立足武林。” 梨山神尼闻言,将头乱摇,道:“此消息从何而来,贫尼决不相信。”此人年近八旬,双眉雪白,然肤色红润,头(?)项挂念珠,看来,颇有些道行。 茫杳道人道:“此消息是敝弟子在蔼兰山庄探得,林元生自恃武功过人,此消息想必非虚。” 梨山神尼道:“饶他林元生有三头六臂,此地何地,在此之人何人,谅他也不敢冒此大险。” 洞庭渔翁常一放点头道:“老朽倒希望他林元生有胆量前来,好让老朽瞧瞧他究有多大能耐。” 伍伯铭道:“常老尽管放心,我敢打赌,林元生今晚不来,明晨即到。”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伍庄主凭何下此断言?” 此人五绺长髯,一派儒风。 伍伯铭道:“因为我们把凌望之擒囚在此,他若不趁此机会前来营救,尚待何时。” 洞庭渔翁常一放道:“好极!好极!老朽可有机会领教他的高明了。” 伍伯铭警告道:“常老武功,诚然罕见,但请恕在下直言,仍难在他手下走上五招,常老千万不可轻敌大意。” 洞庭渔翁常一放双目一瞪,勃然怒道:“常某今年八十有五,闯南荡北数十年,什么高人也会见过,想他林元生只不过二十许人,饶他一出生就浸在灵药缸中,有武林贤儒之能,老朽也不信走不了五招,嘿嘿嘿!” 这也难怪他生气,因为他的武功,并不下于空空禅师、茫茫真人、吴为非等武林中一流好手,未亲眼目睹林元生的厉害,哪会相信伍伯铭之言。 伍伯铭见他不听警告,多说无益,只好苦笑置之。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你们既怕他林元生前来捣乱,何以又把凌望之掳来此地?” 伍伯铭道:“很简单,说句丧气的话,我们若不以凌望之为饵,诱林元生中计,才能除他之外,已无法除他了。”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他若不中计呢?” 伍伯铭道:“我相信他必然中计,若不中计,便以‘罗汉阵’,或‘五行阵’对付之。” 黄山居士朱景伟想了一想,才道:“很好。” 转对茫杳道人道:“道长尚有何吩咐?” 茫杳道人道:“除有关林元生之事外,贫道唯恐大典受扰,特别将大典时辰提前,并以最简单仪式,完此大事。” 众人齐声道:“极是。” 茫杳道人道:“贫道拟于明天子时行礼。”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子时,午时都是一样。” 茫杳道人道:“尚有一事,欲趁此空暇之际,与各位商议,并请各位鼎力相助。” 五台隐叟钱开眼道:“什么事?”此人身材矮小,白髯及腹,已年古稀,但精神却十分饱满。 茫杳道人道:“此事乃敝等九派之事,敝九派拟于敝派事毕之后,好集中全力,开往茅山,与太上真人决一死战,了却彼此的旧恨新仇。” 梨山神尼道:“茅山教兵虚将寡,贵九派人多势大,而高手如云,何须我等之助?” 她也患了九门派先时的毛病,自命不凡,轻视茅山,更以庸俗之见,以人数,武功论胜败,不知一场大战中,除人数,武功外,尚有计谋,而计谋才是获胜的重大关系。黄山居士朱景伟道:“神尼把茅山估计错了,如论武功,天地老君足可以一当百,而最难难应付的,是太上真人的诡计,贵九派此往茅山,若无缜密的计划,实难获胜,老朽不才,愿献绵薄,只要有用老朽之处,决不推辞。” 茫杳道人道:“贫道此刻请各位来,就是听听各位之高见。” 黄山居士朱景伟想了一想,又扫了一眼空空禅师,广缘大师,六爻真人,古苍松,朱世杰,铁拐道人,道:“八位宗师臂伤痊愈否?” 空空禅师道:“谢谢关切,贫道等断臂之伤,虽未痊愈,却已不碍事了。” 黄山居士朱景伟又想了一想,才道:“以贵九派与穷家帮二战的经验,旧式的打法,已用不上了,若想获胜,须在战略,战术方面下苦功。” 伍伯铭点头道:“朱兄所言极是,不愧是饱读经书之人,见解与常人回异,但不知朱兄有何高见,请不吝赐教。”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伍庄主好说,以老朽愚见,首先谈战略,眼下之局,这方面你们已经大错特错了。” 众人乍闻此言,都不禁一愣,梨山神尼道:“你未看过人家计划,怎么就知人家战略错了?” 黄山居士道:“很显然的,眼下局势,即使不与穷家帮订立不侵犯之约,也不得招惹穷家帮。” “要知,穷家帮的重要人物,不外是梁芳娥和林元生,凌望之乃林元生之伯父,据伍庄主说,林元生今晚不来,明天即到,他此来,不论能否将之除去,对茅山之战,均有极大之一害。” “若林元生被害,梁芳娥怎肯甘休,必定率众拉你们后腿。” “若林元生此来不死,而又能救凌望之回去,倒不要紧,如救不出凌望之,你们能放心攻打茅山?” 林元生闻此言后,觉得朱景伟这番见解对他大有益处,忍不住帮腔道:“朱兄之言极有见地,老朽说句良心话,贵九派是我老朽好友,穷家帮也是老朽莫逆,实不愿瞧你们再动干戈,若对付茅山教,任何人邀我,均义不容辞,若(?)牵运扯穷家帮,老朽可就为难了。” “依老朽愚见,将凌望之释放未免有伤颜面,不如就撤除囚牢布置,睁一眼闭一眼,让林元生把凌望之救走,然后,集思广益,共谋消灭茅山大计。”他说话间,尽量把嗓子压低,使人听不出他的声音。 伍伯铭道:“朱、白二兄之言,固然有理,敝九派与穷家帮之仇恨,并不亚于茅山教,若能置林元生死地,我们宁可暂时搁置茅山教之血仇,再与穷家帮决一死战。”他此话甫落,大殿后面,突然出来一人,只见他年约五旬,额门宽广,鼻直口方,卧蚕眉,丹凤眼,五绺墨髯,一付不怒而威之相。 第十二章 调包奇案 那人突然现出,殿中众人都不禁一愕,接着,起身让那人入座。 那人向众人稽首一礼,冷然道:“请各位恕贫道冒昧,不懂礼貌,不过,这等重要会议,贫道不得不参与,贡献一点愚见。”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子时之后,道长便是武当掌门人,自应参与共商大计。” 原来这突来之人就是即将掌管武当之烟霞道人,他乃是茫茫真人衣钵传人,也是茫茫真人的首徒,武功,智慧,均是武当“烟”字辈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因其辈分低,在未任掌门之职时,就无资格参与各掌门宗师的集会,故众人见他突然现身,都不禁一愕,然事已至此,也不好给他难看。 烟霞道人在茫查道人身旁的一个空位坐下,冷冷地道:“贫道不同意伍庄主的主张,穷家帮虽然可恨,但比起茅山教来,却逊色多了,我们不能因为林元生一人,就搁置即定计划,而先与穷家帮再战。” 座中一位五十二三岁的和尚,神色凝寒,道:“贫道与烟霞道长心意一样,不说十年前,茅山教一举毙我们百余人,就此二次大战,茅山教为害本九派,较当事人穷家帮犹胜多多,长草坪之战,虽说与穷家帮对垒,但穷家帮并没伤亡我们几个人,反被太上真人的‘索命雷’伤亡不下百人,蔼兰谷之战,又包藏祸心,而明目张胆地反拖我们后退,把茫茫道长击毙,以致惨败,逼使五位掌门人立书断臂投降,这等血仇,焉能搁置得下?” 伍伯铭道:“浮尘、茫茫二位掌门人之死,血海深仇固不能搁置,然五位掌门人断臂之恨,又焉能置之不理?穷家帮之所以厉害,全因梁芳娥和林元生在其中主持,若不趁此机会收拾林元生,五位掌门人断臂之恨,几时才能消除?再说,茅山教之仇,我们随时可报,若不趁此机会除去林元生,我们将永远无法取胜穷家帮。” “你们二人,都没有见过林元生之厉害,只为令师之死,耿耿于怀,要知,若不把林元生除掉,我们即使能大胜茅山教,为二位掌门人报却血仇,也难立足江湖。” 烟霞道人道:“今番若除不了林元生,或他林元生根本就没有不来,我们把凌望之囚在这里,又将如何?” 伍伯铭道:“待大典之后再说吧,不过,我担保林元生一定会来。” 烟霞道人虽仍不赞成伍伯铭之意,却也不好极力反对,弄成内部失和分裂,只好将一股恶气,闷在心里。 刚才发言的那和尚很不满意伍伯铭的说辞,登时脸露怒色,冷然道:“林元生虽然厉害,却未毙一位掌门人,茅山教虽不厉害,却连毙家师和茫茫道长。”原来这和尚,就是罗浮新任方丈无我大师,他身材高大,肥胖,面如满月,是付福相。 他略顿了顿,又道:“这些暂且不谈,我们二战大败之原因,已闭门详细地检讨过,都认为并非兵虚将寡,也非武功不如人,而是师出无名,士气不高,以及基本策略错误,然而,事到如今,仍不知改过,又走此错策。” “朱施主已把眼下的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贫衲再补充一点,茅山教二度趁机偷袭我们,使我们伤亡惨重,太上真人焉能不防我们倾全力报复之理。” “因此,定必巴结穷家帮,请穷家帮支援,穷家帮答应与否,当要瞧我们的作法,我们若不加害林元生,依理推论,穷家帮绝对不会答应茅山教之请,他们尽可以隔山观虎斗,谁胜谁败,于他们均有益无害,即使念及茅山教二度间接相助之情,不能拒绝茅山教之请求,最多也只是派几名庸手虚应敌,对我们不致有多大威胁。” “我们若把林元生害死,梁芳娥岂肯干休?必然导致茅山教与穷家帮联盟,不待我们倾全力攻打茅山,太上真人反会先来攻打我们,因为兵书有谓:‘攻击是最好的防御’。试想:在茅山教与穷家帮两面夹攻之下,我们将操何策略对付之?” “再说,若林元生能在九死一生中脱险,我们把凌望之置囚在此,如不打算进攻茅山,倒无所谓,若要替二掌门人报仇,将以何法防御后路?” “贫僧人微言轻,所言也许不足采用,但仍请各位加以深思一番。”话毕,瞟了烟霞道人一眼,才原位坐下。 伍伯铭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他有他的想法,换句话说,彼此的主张,都是为了一己之私,烟霞道人和无我和尚主张释放凌望之,免招惹穷家帮,一心攻打茅山,无非是心切师仇,伍伯铭明知此时不宜招惹穷家帮,但他对林元生太可恨,也太可怕了,今有害林元生之机会,哪肯轻易放过。 于是,他冷然一笑,不想再谈论此事,道:“大典时辰将届,这事以后再研究吧。” 茫杳道人忙站将起来,道:“谢谢各位,今日之会,就到此结束,各位请移驾中殿。” 话毕,由烟霞道人领先,带引空空禅师、广缘大师等十余人,相继进入中殿。 此殿,专供奉武当历代掌门人牌位,神龛中,有一十二位全身神像和二十幅书像,茫茫真人是位于右边最后,神像前,香烟袅绕,烛火辉煌,神案之上,置放着一个八寸见方的红布包裹,和倒置一把古剑。 殿中两旁,摆了许多红木圈椅,圈椅前置着茶几,几上都是香茗鲜果。 茫杳道人请众人在两旁圈椅坐下,然后招集武当所有茫字辈的长老,共九人,分站在神案的左右,又招集烟字辈的弟子,共三十二人,排列在神案之前,烟霞道人站在前排之首位。 殿中,人人神容肃穆,鸦雀无声。 蓦地,钟鼓齐鸣,声音悠扬与肃穆,播送到殿外。 茫杳道人站于神案左边四人的首位,道:“登极大典开始。” 声音不高,却极清晰有劲。 殿中,除武当弟子外,空空禅师等来宾,都纷纷站立起来,十分恭敬。 茫杳道人又道:“掌门人就位。” 烟霞道人神情庄严,慢步走到神案之前,面对神像,一动不动。 茫杳道人又道:“恭拜历代祖师。” 烟霞道人忙就跪下叩头。 烟霞道人跪拜之际,所有武当弟子都一齐跪下。 茫杳道人就地跪着,道:“掌门人对历代祖师宣誓。” 烟霞道人跪在神案前,面对十二神像,道:“武当第十三代弟子烟霞,接掌门之后,谨遵祖师遗训,恪守门规,如言行不一,必遭天谴。” 茫杳道人站将起来,将神案中的红布包裹和古剑拿起,双手交给烟霞道人,道:“这是本派镇山之宝,由始祖相传至今,已一十三代了,望你好好保管,并发扬光大。” 烟霞道人双手接过包裹和古剑,道:“谨领师叔教诲。” 茫杳道人道:“按规矩,你应当面验过。” 烟霞道人道:“遵命。” 说着,将包裹置于神案上,抽出古剑,只见光华灿烂,耀眼欲花,之后,宝剑归鞘,放回神案上,再拆开包裹,里面都是经、典、武功,不下二十册之多。 他按照包裹中目录,一一点验,陡然,脸色大变,一跳而起,惶恐而大怒地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茫杳道人浑身一震,声音颤抖地道:“怎么了?” 烟霞道人道:“你瞧,这些都是普通经典,与目录所列完全不对。”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之人,不论宾主,皆心头大震目光如炬,向神案瞧来。 武当茫字辈的九位长老,不约而同地上前查看,果然,都是些极普通的经典,哪里是什么镇山之宝? 九位长老浑身微抖,脸色如土,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可是被人偷天换日,调了包?” 茫杳道人道:“正是。” 空空禅师道:“这本是贵派的家务事,不当过问,但我等八派有千数弟子在此,不能说没有关系,贫僧之意,应立即追究。” 茫杳道人焦躁万分地道:“怎么个查究法呢?” 空空禅师道:“这些宝物,何时置案上?” 茫杳道人道:“我们议事之前,我置放于此之前尚曾拆开看过,然后,令人小心守护,便出前殿与各位议事。” 烟霞道人摇首道:“师叔毋须焦急,此事不难查出。”说着,回对三十二位烟字辈的弟子,数了一下人数,道:“还有人呢?” 行列中一人道:“烟风、烟日、烟月三位师兄,在养心殿掌管牢房机关,烟松、烟鹤公差未归,烟波、烟山外出刚回,过于疲倦,回丹房休息去了。” 烟霞道人道:“你们守在这里,有什么人来过没有?” 行列中那人道:“我们守在这里,一步未离,根本没有外人进来。” 烟霞道人道:“有人出去过没有?” 行列中那人道:“除烟波、烟山回丹房休息外,并没有人出去过。” 宾客席中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忽然道:“烟霞道长光问这些作甚,数十人守护的宝物,竟在灯明烛亮之下被人调换而未发觉,说来,谁也不会相信,不过,如调包之人有出神入化的武功,并非不可能,据老朽推断,武林中有此能耐之人,只有天地老君,林元生、梁芳娥,换句话说,这调包之人,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人。” 林元生道:“郝老之言不无道理,道长应即派人追赶。” 伍伯铭道:“这大殿周围,都有明卡暗桩,如有人前来调包,我不相信无人发觉。” 烟霞道人道:“伍庄主之意是……” 伍伯铭道:“老夫直话直说,这件事不关外人的事,请道长暗查贵派弟子,包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烟霞道人微怒道:“伍庄主据何这般武断?” 伍伯铭道:“请道长原谅老夫直言,道长接掌门户一职,不知贵师兄弟中,有无人不满?” 茫杳道人代答道:“烟霞师侄执掌门户之事,乃是按本派历代门规,贫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违逆。” 伍伯铭道:“这就怪了。” 空空禅师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搜查一番后再谈吧?” 茫杳道人道:“本派家务之事,怎敢劳驾各位?” 烟霞道人道:“不,在堂各位,非本派盟友,也是多年相交,在贫道心目中,如同本派长老一般,贫道不客气,就有劳各位大驾协助寻找,不论谁人先找着,贫道一定赠送一件罕世之宝,决不食言。” 他不愧掌门人之才,欲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法,寻回该派祖传之物。 林元生闻言,不由暗自欢喜,因为他可以藉搜查失宝之事,找寻凌望之被囚之地,以及调查各条隘路的设置。 他随着众人散会出来,暗地寻思,认为烟霞道人,在武功方面,也许不如乃师茫茫真人,但在其他处事方面,定然胜过茫茫真人,据他数个时辰的观察,这武当新掌门人,有许多优点,第一,思想开通,没有一派宗师的臭架子,更没有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陈腐恶习,第二,处事有果断,有魄力,应是一位择善固执,敢作敢当的正派之士,继而推之,可以想见,更是一个公正无私,光明磊落的大侠。 林元生沐浴在朝霞之中,信步而行,细自分析调包的案子,他认为冒郝古功之名的残霞真人,调包人一定是他,梁芳娥,天地老君三人中的一人,完全是胡说八道,因为他自觉绝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假包换走真包的能耐。 他想:这调包案,只有二条路可查,一是伍伯铭所说的,武当弟子所为,另一条是残霞真人的手下所为,不过,他认为残霞真人的手下所为的成分极微。 蓦地,一个灵念闯入他的脑际,再细一分析,认为十有八九的可能,但却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这时,他已来到三清观的后山之养心殿前。此殿,周遭皆是苍松古柏,修竹卉花,风景较三清观犹佳。 这养心殿规模极大,却多为丹房,显然是武当弟子修练之所。 门口有四位守门道人,见林元生前来,忙稽首道:“施主早。”依然挡住大门,显示不请林元生入内。 林元生还礼道:“道长早,老朽可以进去么?” 左边一位道人道:“对不起,敝派长老有命,任何客人皆不得进入殿中。” 林元生道:“为什么?” 那道人道:“贫道是奉命行事,因何理由,贫道等也不知道,请施主原谅。” 林元生笑道:“老朽只是随便问问,其实并不想进去。”顿了顿,又道:“贵派出了大事,你等知道否?” 那道人道:“可是失宝之事,贫道等已经知道了。” 林元生道:“老朽承贵派新掌门人之托,已然查出一些眉目了,只是尚无证据,欲请贵派掌门人密商一番。” 那道人道:“敝派掌门人并不在此。” 林元生道:“我知道,这里比较幽静,我在这里等着,请你们替我禀告一声。” 四道人闻言,都不由半信半疑,好半晌,那道人才道:“好的,请施主就此稍等一会。”说着,即欲离去。 林元生忙阻住道:“别忙,这事关系极大,除贵派掌门人之外,对何人都不得泄漏。” 那道人道:“贫道遵办。” 话毕,朝三清观疾步而去。 林元生向三守门道人点了点头,回身慢步,至距养心殿二十丈处的一株古柏下坐下。 在表情上,他显得异常悠闲,内心里,却紧张万分,因为凌望之就在这养心殿内,若烟霞道人果敢单独前来,他是否要置之为人质,藉之换凌望之出囚? 这是一桩最冒险之事,万一烟霞道人宁死不屈,九门派高手都在此地,更有许多武林名宿,如发狠拼将起来,他武功再高,也难取胜,而附近及下山隘路中,说不定尚有陷阱,即使能不落陷阱,而能全身退走,救不出凌望之,他此来岂不等于白走?再说,传将出去,自己的名声也不大好。 话得说回来,若不出此下策,这养心殿房宇复杂,一定有所料不及的装置,又如何进去救人呢? 伍伯铭俘凌望之之举,就是诱他前来营救,别救不了人,反连自己也陷于绝境,岂不糟糕! 他念犹未决,只见烟霞道人单独一人,已匆匆前来,显然,他为了寻回祖传之宝,已不顾一切了,由此,也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贪性怕死,只顾名位权势之人。 林元生忙站起相迎,道:“劳道长大驾了。” 烟霞道人道:“老施主义薄云天,一心为敝派担忧,贫道先行谢过。”说着,稽首一礼。林元生道:“道长新任掌门之职,又适逢为茫茫道长设坛超度,而又出了这件调包疑案,自是忙碌得紧,老朽实不愿羁缠,但又不得不与道长商磋。” 烟霞道人道:“不要紧,只要能寻回失宝,天大之事,贫道也可以不管。” 林元生道:“既这样,我们就坐下来吧。” 说着,与烟霞道人就地坐下。 烟霞道人道:“老施主有什么发现么?” 林元生道:“噢!请道长先下令封死下山路隘,任何人也不准下山,尤其是贵派弟子。” 烟霞道人道:“贫道已然下过此令。” 林元生道:“很好,老朽早看出你处事与众不同。”顿了顿,方又道:“除昨晚议事之客人外,尚有其他客人没有?” 烟霞道人道:“失宝之前,客人统在殿中,原未订大典时辰是今天午时,今天可能尚有人前来。” 林元生道:“道长可知已到达的客人中,有奸细……” 烟霞道人未待林元生把话说完,陡然浑身一震,面露惊容,同时,翘首四人搜视了一番,急道:“老施主此话何意?” 林元生道:“有奸细混了前来。” 烟霞道人吸气压制冲动的情绪,定了定神,又细思了一会,道:“不可能,敝派所请的客人,都是数十年的好友,而到达者,只有你老施主,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黄山居士朱景伟,梨山神尼,和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等六位,哪来的奸细?” 林元生肃然道:“就这六人中,就有奸细。” 烟霞道人道:“贫道瞧不出谁是奸细,不敢苟同老施主之言。” 林元生细自忖度了一下,决定以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来救凌望之,因为他知道,牢房四周,必有歹毒的机关,决不可能悄悄地溜进去营救,如死在机关中,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干一场,他想:也许烟霞道人念他寻回失宝之恩,会悄悄地把凌望之交给他,或者泄漏破机关之法。 于是,他淡然笑道:“不但有奸细,而且六人中有二人是奸细,甚至更多。” 烟霞道人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半信半疑,道:“谁?如无证据,老施主最好不要乱说。” 林元生道:“证据被老朽毁了,不过,再找证据也不难。”接着,将他击落青鸟的始末说了一遍,又道:“不过,他是什么人,以何法装成郝古功的相貌,我却不知道,你若要证据,不妨派人暗中监视,保险有所发现。” 烟霞道人脸色十分难看,但却仍十分沉着,道:“但失宝之际,那假郝古功并未离开老君大殿。” 林元生道:“当时,听令师弟说:‘烟波、烟山外出刚回,过于疲倦,回丹房休息去了。’这烟波、烟山二位道长,有无可能与那冒郝古功之人一样,而冒烟波、烟山呢?掌门人登极,是何等重大之事,他俩竟为了疲倦,而不参与大典,岂非太越常理?” “又据说:‘除烟波、烟山外,无人出去过。’这不是很明显的是烟波、烟山调的包么?” “据老朽判断,那烟波、烟山,很可以能就是那假郝古功的手下,道长只要不放人下山,不难找回失宝。” 烟霞道人由忧变喜,道:“如能找回失宝,贫道一定重谢你老。”顿了顿,又道:“据你老说,六位贵宾中,有二位奸细,还有一位是谁?” 林元生道:“此人与道长有益无害,待找回失宝后再告诉你吧。” 烟霞道人道:“既是这样,贫道就此去审问那烟波、烟山。” 说着,站将起来,匆匆而去。 林元生目送烟霞道人走后,暗道:“瞧这烟霞之为人,我这孤注一掷的做法,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了。” 他站将起来,佯装欣赏景色,又暗自观察了一番地形。 返回前山时,已近巳牌了,三清观前广场中的坛台,已挂起白幡,设立了茫茫真人的神位,以及摆上三牲和鲜果。 他瞧了一阵,正欲回纯阳殿时,忽地一个管事道人请他到三清观用饭。 老君殿中,只摆了五桌酒菜,六爻真人、铁拐道人、鬼见愁古苍松、无我和尚、广缘大师、空空禅师、神州一奇朱世杰、伍伯铭等八位掌门宗师占了一桌,梨山神尼、黄山居士朱景伟、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也占了一桌,因这桌只有五人,管事道人把林元生也安坐在这一桌。 其他三桌,都是九门派的长老,及武当派的长老,只是不见烟霞道人在座。 众人都已坐好,却许久不见上菜,显系等待主人烟霞道人。 这一顿,应是登极喜酒,然而众人都闷不出声,空空禅师、广缘大师甚至闭目养神,因而气氛显得十分阴沉,没有一些喜气。 这沉闷的气氛,当然是因武当失宝所致。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烟霞道人才匆匆前来,他看到这个场面,大为抱歉,忙道:“对不起,让各位久等。” 随即在空空禅师下手的座位坐下,吩咐上菜。 酒至三巡,空空禅师道:“失宝有无眉目?” 烟霞道人道:“已然查出调包之人,但可惜给他们溜了。” 梨山神尼道:“谁?” 烟霞道人长叹一声道:“本派劣徒烟波和烟山。” 茫杳道人神情一震,脸色大变,道:“烟波、烟山系贫道一手调教出来的,据贫道所知,烟波、烟山品行极佳,不可能会做出这等坏事。” 梨山神尼道:“有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说是门徒,就是子女,也有拂逆之人。” 烟霞道人道:“这里面有文章。” 郝古功道:“什么文章?” 烟霞道人道:“这里面的文章,除贫道之外,在座尚有二位知道。” 众人闻言,都大感茫然,面面相觑,不知烟霞道人所指的是什么人,只有林元生心里明白。 茫杳道人道:“二位劣徒既已溜走,有无派人追赶?” 说着,准备退席亲自追捕。 烟霞道人道:“我已下令各处隘口,不准任何人下山,据各隘口的报告,至今尚不见有人下山,据贫道推断,二位师弟仍在山中。” 茫杳道人道:“有否令人搜捕?” 烟霞道人道:“我只令人加强守护下山路隘,尚未下令搜捕。” 梨山神尼道:“为什么不令人搜捕?” 烟霞道人道:“二位师弟既敢作此大事,武功定有使人逆料的精进,如若不慎重行事,很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 顿了顿,又道:“贫道欲请在座诸位,以二人一组,助本派搜捕烟波、烟山二人,不知诸位可肯协力?”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这点小事,何必挂齿?” “……” 众人都自告奋勇,一口答应。 于是,这一顿喜宴,就这样草草结束。 之后,各自邀约同伴,二人一拨,纷纷离开老君大殿。 最后,只剩下烟霞道人、林元生,和九个武当长老。 烟霞道人走至林元生身前,道:“老施主,请陪贫道到外面走走如何?” 林元生道:“很好。” 说着,与烟霞道人并肩走出三清观,向三清观右方的一座高峰走去。 林元生忽地心血来潮,朝四下瞧了一眼,低声道:“道长,可曾听过‘知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话?” 烟霞道人道:“老施主问这句话是何用意?” 林元生道:“据老朽判断,烟波、烟山不可能藏在山中,即使人藏在山中,宝物决不会藏在山中。” 烟霞道人道:“老施主的意思是……” 林元生道:“我们不如到郝古功房中查查。” 烟霞道人精神一振,道,“不错,众人都不知郝古功是假冒的,谁会想到往他房中搜查?” 当下,二人折了回来,径往纯阳殿。 此时,殿中连鬼影都没有一个,二人进入郝古功房中,房中,除一床、一桌、一几之外,空洞洞地,一目了然,那有什么包裹? 但细一勘察,即发现天花板有裂痕,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烟霞道人即将茶几置于桌上,然后跳上茶几,伸手一顶天花板的裂痕处,登时,一个七寸长,三寸宽的长形方洞,再伸手往里一摸,果然摸着许多经典,取下来一看,正是武当祖传之物,除各门武功秘籍外,尚有“五行阵图”。 烟霞道人喜得心花怒放,再次伸手去摸,又摸了许多宝典下来,但最重要的武当令牌“飞龙牌”,却不在天花板上,显系,假郝古功残霞真人恐身份败露,把令牌带在身上,以作护身法宝。 武当有正负二种令牌,正牌就是失窃的“飞龙牌”,这“飞龙牌”,质为冷香玉,约婴儿掌大,正方形,一面雕了一只飞龙,一面是武当始祖张三丰的遗像,副牌是“龙泉古剑”,也就是烟霞登极时接下的那把剑。 掌门人通常行令,都是用“龙泉剑”,除非特殊事情,要派上一辈的长老出差,而那长老不服差遣时,方用“飞龙牌”。 如今“飞龙牌”不在这里,烟霞道人虽喜犹忧。 林元生道:“不用找了,令牌必在假郝古功身上。” 烟霞道人撕下一块道袍,把经典包好,道:“若是那假郝古功利用本派令牌,号令本派弟子,护送他下山,然后带走令牌,如何是好?” 林元生道:“这是必然之事。”顿了顿,又道:“事不宜迟,最好在他未发觉身份败露之前,便先下手。” 烟霞道人道:“他身怀本派令牌,本派弟子不但不能对他动手,而还得听他命令,如何能取得回来?”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不妨,待会把贵派弟子统统调出去,连长老也调开,请八位掌门人和五位客人帮忙,将之制倒,替你把令牌取回,此事最好在他未发觉身份败露之前,否则,他一定先下手号令贵派弟子对抗各位掌门人和客人,到那时,事情就麻烦了。” 烟霞道人道:“老施主说得极是。” 说着,将天花板嵌回原状,与林元生又悄悄地出来。 此刻,烟霞道人对林元生,不但感激万分,而更尊敬非常,返回老君大殿,将包裹交与值日长老,又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长老便匆匆而去。 烟霞道人让请林元生,来到三清观第五殿后面的一间丹房,亲自替林元生斟了一杯香茗,道:“若非老施主机智过人,自今以后,武林中已无武当派之名了,老施主大恩,不知叫贫道如何报答。”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老朽与令师道义相交数十载,俗语有谓‘士为知己者死’,区区小事,何必挂齿。” 二人谈话间,一个眉目清秀,年约十一二岁的道童,匆匆进来,道:“禀告掌门师伯,伍庄主和铁拐掌门人,已把烟波、烟山二位师叔找着,听说二位师叔厉害万分,伍庄主和铁拐掌门人均打他们不过,本派各师伯师叔,及各位掌门人,均已赶去支援。” 烟霞道人点头道:“知道了,如有消息,马上来禀告我。” 道童应了一声,随即匆匆而去。 林元生道:“不妙,那假郝古功如知此事,一定先发制人,因其所要之物已然得手,决不会让他的手下被俘。” 烟霞道人闻言,脸色大变,跳了起来,道:“这事怎么办?” 林元生道:“我们出去瞧瞧。”说着,与烟霞道人出来,只闻纯阳殿右边山中,传来阵阵打斗之声。 二人循声走去,但只走了五七丈,却不再闻打斗之声传来。 二人又走了十余丈,穿过纯阳殿与映登殿的檐廓,来到奇花异草的山坡,忽见一名道士飞奔前来,焦急万分地道:“禀告掌门师兄,烟波、烟山二位师弟均自劈天灵自绝了。” “二位师弟身上什么也没有?” 林元生道:“郝老庄主在不在场?” 那道士道:“不在。” 林元生道:“很好。”转对烟霞道人道:“道长快请各位掌门人及客人到大殿商议寻宝之法。” 烟霞道人知道林元生言中之意,忙对那道人道:“快请各位掌门人和客人返老君大殿,并传令本派长老和弟子,除有差使者外,统统到养心殿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违者,按门规处治。” 那道士稽首领命,疾驰而去。 林元生偶一侧首,见假郝古功和黄山居士朱景伟匆匆而来,瞧其等方向,可能是来自后山养心殿。 假赫古功道:“可是找着了?” 烟霞道人道:“人是找到了,可是,却畏罪自绝了,宝物并不在他们身上,二位回来得正好,正要请二位共商寻宝之计。” 假郝古功道:“有谓‘一人藏一物,万人找不出’,二人死了,要寻回失宝的希望可就非常渺茫了。” 烟霞道人道:“无论如何,也得请各位费心。” 假郝古功道:“以老朽与令师的交情,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谈话间,伍伯铭、铁拐道人、空空禅师、广缘大师等,都纷纷回来。 烟霞道人忙邀众人往老君大殿商议寻宝之事。 众人返回老君大殿不久,五台隐叟钱开眼,洞庭渔翁常一放、鬼见愁古苍松、梨山神尼、神州一奇朱世杰、无我和尚,以及各派长老,均相继返回老君大殿,却没有一个武当重要人物。 烟霞道人令道童献上香茗,道:“本派家务之事,一再要诸位躁心,实在是惭愧,抱歉,如能寻回本派失宝,贫道一定好好感谢各位。” 假郝古功道:“道长毋须客气,还是让各位再想想寻宝之法吧。”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怎么不阻止烟波、烟山二位道长自绝?” 伍伯铭老脸通红,道:“说来惭愧,老夫与铁拐道长,竟非他们敌手,若非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支援及时,老夫与铁拐道长说不定还要伤在他们掌下呢。”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武当绝学,虽是名震江湖,但伍庄主和铁拐道长会不是两位二代弟子的对手,老夫可不大相信。” 梨山神尼道:“是呀,贫尼也不相信。” 伍伯铭道:“据老夫瞧,烟波、烟山的掌法,招式,均未见过,不像是武当之学。” 烟霞道人道:“此事暂且不谈,现在贫道向各位要求一事,但愿各位俯允。” 梨山神尼道:“什么事?” 烟霞道人站将起来,道:“请各位相互监视,不许任何人离开此大殿。” 梨山神尼道:“为什么?” 烟霞道人道:“因为本派失宝就在座中之一人身上。” 梨山神尼道:“有这等事?” 说着,移步守住大门。 烟霞道人也一纵身,跃至门口,与梨山神尼并肩而立,接着,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疾跃到通往第二殿之门,各派长老,纷纷起立,分别守住各个窗口。 无我和尚走到烟霞道人身旁,道:“这门由贫僧来守,道长请到里面把藏宝之人说出来吧。” 梨山神尼道:“有贫尼守在这里,饶他是三头六臂,也别想冲得出去,无我和尚你也到里面去吧。” 林元生笑道:“神尼请别太自负,还是小心点的好。” 无我和尚道:“说得是。” 假郝古功见此情景,竟是毫无慌张之情,似乎根本不把殿中紧张情势放在心上。 烟霞道人返回殿的中央,四下瞧了一眼,见所有门窗都已封死,方慢吞吞地道:“刚才伍庄主说,烟波、烟山这掌法、招式,不像本派之学,说得一点不错。” “现在,我告诉大家,那烟波、烟山,根本非本派之烟波、烟山,而是别人冒本派烟波、烟山之形貌,法号,混上山来,偷窃本派祖传之宝。” 众人闻言,都大感惊讶,双目瞪得老大。 烟霞道人继续道:“本派所失各种经典,贫道已然找回,但却少了本派的令牌……” 假郝古功冷冷地道:“经典既已找回,何以独不见令牌呢?” 烟霞道人道:“不用说,令牌一定藏在贼人身上,他为恐事机败露,好利用令牌,好利令牌,号令本派弟子对抗贫道的助手,以及护送他下山。” 假郝古功道:“你这判断一点不错。” 烟霞道人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贫道已把本派弟子统统遣开,贫道的友人,可不会听令本派令牌。” 殿中之人,都是老而且辣的江湖人物,察言观色,已然猜着烟霞道人所指之人。 假郝古功依是毫无慌张之态,冷冷地道:“烟波、烟山已然自绝,哪里还有藏宝之人?” 烟霞道人道:“烟波、烟山只是藏宝之人的手下,经典就是在他房中的天花板上找到的。” 假郝古功道:“实物失而复得,可喜可贺,道长可否明示那藏宝之人?” 烟霞道人道:“这还要贫道明说么?” 假郝古功道:“你不明说,谁会知道。” 烟霞道人冷笑道:“本派被窃的经典,就是在老施主你的房中找到的。” 假郝古功道:“你是说,老朽是窃宝的主谋了?” 烟霞道人道:“正是。” 假郝古功陡然哈哈大笑道:“老朽与茫茫道长是多年莫逆,想不到茫茫道长尸骨未寒,他的门徒竟冤他的好友为贼,倘若他阴魂有知,当不知如何的痛心疾首。” 烟霞道人道:“你虽满口仁义道德,以为贫道是死人,你根本不是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 假郝古功道:“老朽不是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那么,你说老朽是什么人呢?” 烟霞道人:“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 假郝古功冷笑道:“老朽虽非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并把名誉为重,但你这样毫无根据,血口喷人,老朽也难忍受,你若不当众道歉,可别怪老朽不顾以往的情义了。” 烟霞道人道:“在你房中取出失宝,不算根据么?” 假郝古功道:“若是有人陷害老朽呢?” 烟霞道人闻言,不自觉地瞟了林元生一眼,接着,道:“青鸟送信,难道也有人陷害么?” 假郝古功道:“青鸟送信给谁?信中写些什么?谁人亲眼看到?” 烟霞道人又瞟了林元生一眼,才道:“信中无收发信人之姓名,有一封大意是说,凌望之已为九派俘囚于此,林元生可能要来营救,令你不要把此消息泄漏,唯恐因此败露你的身份,并令你于必要时,助敌九派除杀林元生,这信你并没有收到……” 假郝古功道:“信上既无收发信人之姓名,如何能说是送给老朽的信呢?” 烟霞道人道:“昨天傍晚,又有同样的一只青鸟送信前来,有人亲眼看见你取信,和托原青鸟带信回去。” 假郝古功冷笑道:“亲眼见老朽取信者是谁?” 烟霞道人道:“开封白弓修老施主。” 假郝古功目射凶光,朝林元生打量了半晌,阴恻恻地道:“白老弟,烟霞道长说的话,对是不对?”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一点不错。” 假郝古功双目转了几转,才道:“想来,搜查老朽房间,而取回所失宝典,也是你老弟出的主意了?” 林元生未加考虑地道:“正是白某的意思。” 假郝古功又哈哈大笑,良久才敛,对烟霞道人道:“道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中了人家的离间之计尚不自知。”说着,再次哈哈大笑,笑得声泪俱下,似是万分的恼怒,又极度的悲伤。 烟霞道人道:“贫道如何中人离间之计?” 假郝古功道:“试想,白弓修如何知道贵派失宝藏在老朽房中?很显然的,意欲嫁祸老朽,而道长居然信而为真,真是可笑之至。” 烟霞道人道:“即使宝物藏于老施主房中,是人诡谋,老施主与山下暗通信息,又是何意?” 假郝古功道:“老朽根本未见过什么青鸟,这些话,无非拿来混淆道长的知觉。” 烟霞道人闻言,细细一想,觉得假郝古功这番话甚有道理,不由连连点头,转对林元生道:“白老施主,你怎会想到宝物会藏在郝老房中呢?” 假郝古功这一招反击,林元生可没有防备,他之想到宝物的藏处,乃一时心血来潮,根本没有理由,他欲做好人,博取烟霞的欢心,透露机关秘密,好救他伯父出囚,不料竟会被人反咬一口。 伍伯铭见他久久不语,遂道:“白兄,这事非同小可,你不能沉默,须得说个道理出来。”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我们均非神仙,也非圣人,言之凿凿,自不能怪我们怀疑。” 堵在门口的梨山神尼道:“老白,你表面上道貌岸然,殊不知竟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今天你若不乖乖地奉还武当令牌,别想活着出此大门。” 林元生乍闻“令牌”二字登时启发一线灵感,继之想出一番脱罪的大道理。 他由焦急转变为悠闲,苦笑了笑,道:“俗语有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凡是大奸大恶之人,都有超人的智慧,故才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老朽一片好心,帮烟霞道长找回失宝,想不到反被人一口咬定被视为偷宝嫁祸之人。” 梨山神尼道:“你既非盗宝嫁祸之人,为什么说不出脱罪的理由?” 林元生苦笑道:“老朽脱罪的理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梨山神尼道:“如何的意会法?” 假郝古功道:“简直胡说八道。” 林元生并不生气,依然不慌不忙地道:“请问,武当令牌有何用处?” 梨山神尼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武当令牌,可号令武当掌门人及所用武当长老和弟子做任何事,不但是现在,而且将来的任何时候。” 林元生点了点头,转对烟霞道人道:“贵派令牌既可号令道长及贵派所有弟子做任何事,若是令牌在我身上,为什么建议道长把贵派弟子调开?为什么不利用道长及贵派弟子对抗这殿中高手,而护我下山?”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烟霞道长调开其派下弟子之举,是你白兄建议的么?” 林元生道:“你可以问烟霞道长。” 转对烟霞道人道:“道长,你说句良心话。” 烟霞道人闻言,登时脸红耳赤,乃是尴尬,道:“对不起,贫道一时不察,竟反怀疑好人,差一点上了奸人的大当,请老施主原谅。”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这不能怪你,因奸人的口才实在太好了。” 梨山神尼道:“说得是。”她就是这么一个直肠子的人,谁说得有理,马上就附和谁,根本不加以分析判断。 她转对假郝古功道:“喂,你尚有何话说?” 假郝古功扫了殿中众人一眼,只轻蔑一笑,不加理会,显然已默认,却自恃武功,并不为离开这里发愁。 烟霞道人向假郝古功行近了数步,道:“请问,本派令牌是否在你身上?” 假郝古功听若无闻,端起身前茶杯,悠闲地品尝香茗。 他本是天山玄清院副院主,武功之高,不在其他各院主之下,尤其他练的是“玄阴功”,又名“僵尸功”,也名“冰魄功”,歹毒非常,中掌者,若非他本人之伤药,一个时辰,不论伤势轻重,均难活命。 因之,他见殿中虽有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其中六派掌门人断臂之伤未愈,以他的武功,即使不能取胜,要全身而退,是毫无问题的,故所以才这等悠闲自得,加之,他听阿多刹说过:中原武林人物,除林元生和天地老君之外,都是些虚有其名之辈,太上真人乃也是一派宗师,竟是只能勉强接下阿多刹百招,若非天地老君救援及时,太上真人早已魂归离恨天。 他的武功不在阿多刹之下,而天地老君和林元生都不在座,那还有什么人值得顾虑的呢? 烟霞道人见他不理不睬,狂傲无伦,非常生气,遂道:“老施主,你听到贫道之言否?” 残霞真人拿眼角斜睨了烟霞道人一下,冷冷地道:“贵派令牌不在老朽身上。” 烟霞道人道:“那么在哪里?” 残霞真人道:“老朽怎么知道?” 洞庭渔翁常一放道:“你可肯把衣服脱下来,让我们搜查一番?” 残霞真人双目一瞪,喝道:“你是什么阿物儿,竟敢叫老朽脱衣,可是不想活了?” 要知,脱人衣服,乃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残霞真人是何等人物,莫说他身上怀有令牌,就是没有令牌,也不会接受此种侮辱。 洞庭渔翁冷笑道:“你若不自动奉出武当令牌,不想活的是你。” 残霞真人又恢复悠闲神态,道:“就试试瞧吧。” 梨山神尼一卷衣袖,道:“常施主,你来守住这大门,让贫尼先领教他的高明!”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你们就一齐上吧!” 洞庭渔翁怒吼一声,道:“好不狂妄的老匹夫,看掌!” 话落掌出,一股刚猛无伦,有如惊涛骇浪的掌风,夹带刺耳的啸声,朝残霞真人疾卷而去。 残霞真人冷笑声中,霍地一闪,掌风直卷,九张茶几椅击得支离破碎,三面飘飞。 洞庭渔翁常一放冷笑道:“果然身手不凡,难怪这等狂妄,再接老夫一招!”说着,又欲出掌—— 残霞真人喝道:“慢着,请喝下这杯茶再打不迟。” 说着,将手下茶杯掷出。 只见茶杯不慢不快,平平稳稳地向常一放飞去! 常一放道:“谢了,还是你喝吧。” 话间,右掌一扬,把那杯茶送了回来。 残霞真人道:“何必客气!” 掌中吐出一股黑雾,又把茶杯送出。 茶杯在空中一来一往之速度,均十分缓慢,但却掉不下来,而且平平稳稳,一点儿茶沫也未溅出。 表面上,似是彼此客气,不好意思喝这杯茶,实则,正在较量内功。 茶杯往返了三次,第四次到达常一放身前时,再也不肯回来了,常一放的内功差之甚远。 残霞真人陡然大喝一声,右臂一抖,停在常一放胸前的茶杯,登时,朝常一放胸口疾撞而去。 常一放忙一缩身,让茶杯由头顶飞过,同时,“咯咯”数声,喷出两口鲜血,一个趑趄,坐倒在地。 烟霞道人忙抢上一步,把常一放护住,为恐残霞真人出手伤他性命。 常一放乃武林名宿,各门武功,皆可与各掌门人匹敌,然而,在残霞真人手下,只不过刹那工夫,便败阵吐血。 但见残霞真人,脸不红,气不喘,依然是一付悠闲自得的模样。 殿中众人,虽不知残霞真人是何许人,但却清楚常一放的神态,他们自量,并不会高过常一放,自然也不是这假郝古功的对手了。 于是,无一不怔怔地望着残霞真人,尤其是梨山神尼,犹未出战,自负之情便已烟消云散。 残霞真人阴沉沉地一笑,道:“烟霞道长,老朽念在令师之情,不忍重责你,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说着,举步就走。 烟霞道人见他要走,大为焦急,忙喝道:“不准走!”转对梨山神尼和无我和尚道:“二位别让他出去!” 梨山神尼曾夸下海口,有她守着大门,饶他有三头六臂,也别想出去,如今见残霞真人走来,虽知非敌,也不能闪让,忙一挫腰,双掌平胸,喝道:“你再敢前进一步,贫尼可不客气了。” 残霞真人道:“你若不想活,只管站着不动。” 继续向前走去。 无我和尚低宣一声佛号,僧袖一拂,发出一道沉雷“隆隆”的狂飚,向残霞真人滚卷而来,同时喝道:“给贫僧回去!” 残霞真人沉哼一声,右掌一挥,发出一股黑烟,向狂飚迎去,狂飚黑烟相融,平起一声震天价响,响声起处,烟飚四散,附近数丈,皆迷蒙不清,冷气森森。 无我和尚“蹬,蹬,蹬!”连步后退,摇晃欲倒! 但见残霞真人只后退了半步,桀桀笑道:“找老朽拼内力,何异鸡蛋碰石,嘿!嘿!” 梨山神尼怒喝道:“别狂,看掌!” 左掌一场,身子一矮,侧滑半步,右手运指如枪,疾点残霞真人胸前中庭穴,动作快如电光火石。 她眼见常一放和无我和尚之败,知道残霞真人内功高不可测,不能与之硬拼,先使一虚招,然后,采取快攻短打,欲以招式胜敌。 残霞真人冷冷一笑,微挫身子,双掌齐施,见招拆招,见式解式,每一招式,都出得恰到好处,把对方攻势,封得死死。 梨山神尼一连抢攻了八招,不但未触及对方衣角,而且竟无法使对方移动半步。 烟霞道人见此情景,大为惊骇,忙请伍伯铭、朱景伟、钱开眼帮梨山神尼守门,为恐残霞真人溜走,并请伍伯铭使用“五棱镖”,协助梨山神尼一臂之力。 三人应声赶来,朱景伟和钱开眼,由左右绕过斗场,堵住门口,蓄势凝神,准备出击。 伍伯铭却立在残霞真人身后八尺处,取出五只“五棱镖”,准备偷袭。 残霞真人见势,视如无物,依然只对挡梨山神尼攻招,不出手反攻。 伍伯铭出声招呼,陡然扬手打出“五棱镖”,前三后二,取残霞真人后脑,背心,腰骨。 残霞真人仍如不知,待镖将近他尺许之时,始一拧身,横滑一步,同时,双掌一翻一挥,击向梨山神尼胸脯! 梨山神尼见黑烟卷来,不敢硬接,忙移步闪避。 无巧不巧,梨山神尼虽闪开残霞真人掌烟,但却被伍伯铭打出“五棱镖”射中左膀,镖劲甚强,入肉盈寸,已伤筋骨。 殿中众人见状,都不由“哎呀”一声惊呼! 梨山神尼中镖,浑身一震,连打了两个踉跄,始站稳步子。 伍伯铭满面愧容,忙走上前来,愧然道:“对不起,伍某是无心的。” 梨山神尼道:“不要紧。” 退开一旁。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伍大庄主,谢谢你,若非你助老朽一镖,老朽何时才能取胜于她?” 伍伯铭老羞成怒,拔剑出鞘,道:“请亮兵器,伍某与你拼个你死我亡!” 残霞真人道:“老朽素来不用兵器,你既想死,就请放剑过来。” 伍伯铭自练就“万流集”之“梵音剑法”后,已然名列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虽知这假郝古功武功高不可测,也不骇怕畏缩。 当下,一抖手中钢剑,欺身而进,展开剑法,一招以后,即把残霞真人罩在剑光之中。 然而,残霞真人步法诡谲莫测,身手灵活异常,虽把他罩入剑光之中,却伤他不着,渐渐地,反觉一股无形暗劲,不时袭向自己要害,如不收剑封架,或移步闪避,势必被敌所伤。 “梵音剑法”渊深广博,变幻之奇妙,古今罕见,伍伯铭匆匆数月,哪能练得精纯,严格而论,他此时之火候,顶多三四成,如以之对付一般高手,自然大见威力,但对残霞真人这等突出人物,却还嫌火候不足。 在剑光飞闪,黑烟迷漫之间,不觉已打出六十招外。 众人见此情景,知道若再打下去,伍伯铭势必为敌所伤,于是,有少林长老空灵大师,终南长老铁剑道人,峨嵋长老广海大师等五人,纷纷前来助阵。 残霞真人见势,即忙改换战法,双掌一翻一挥,把伍伯铭逼退数步,同时,一拧身,溜开战场,也不冲向大门,凭藉他神出鬼没的步法,罕世的轻身功夫,在大殿中游走。 大殿中,除把守门、窗者十余人外,尚有十余人,登时,有的追击,有的拦截,把守门窗者都蓄势凝神,待机出击! 只见残霞真人穿插在重重剑影之中,有时快如闪电,由东一晃身,已到了西,有时又极慢,进一步,倒退二步,左转右拐,使人无法捉摸他的快慢,进退。 他一方面毫无规则的游走,一方面挥动双掌还击! 林元生坐在一角,只凝神旁观,未参与游击。 烟霞道人因曾怀疑林元生不轨,很觉内疚,不好意思请林元生相助。 此老君大殿,面积相当大,足有十三四丈长,八九丈宽,虽有十余人在中游驰,仍有极多空隙。 一时,怒吼声!叱喝声!掌风呼啸声,桌椅破碎声,衣袂飘风声,脚步声!众声混合,仿若江涛澎湃,万马奔腾! 渐渐地,偶尔有掌劲相融的“轰隆”声,以及沉哼,惨叫和冷笑声,说不出是何气氛! 惨叫,沉哼之声,越来越多,但,怒吼,叱喝,衣袂飘风声,却越来越少,紧接着,又增加了一种痛苦的声吟声! 原来,残霞真人在游走之间,凭着诡谲莫测的步法,罕世的轻功,登峰造极的内家真力,频频向对方攻击,闪避不及者,都被他击伤,有意与他硬碰者,也都吃了亏,这里虽有二十余位高手,却都奈何他不得。 烟霞道人见状,不忍为其一派私事,连累盟友和客人,陡然高喝道:“各位请住手!” 喝声甫落,忙停止追踪和截击,一时间,大殿中变得异常沉静。 就这一会工天,已有一人重伤,三人轻伤,连同洞庭渔翁常一放,梨山神尼,无我和尚,共八人受了轻重伤。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有什么花样,快使出来,否则,老朽可不奉陪了。” 烟霞道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残霞真人道:“松柏庄老庄主郝古功。” 梨山神尼道:“一派胡言,郝古功哪有这等身手!” 残霞真人道:“信不信由你。” 烟霞道人道:“你窃走本派令牌,意欲何为?” 残霞真人歪头想了一想,道:“也罢,就实告诉你们也无妨,道爷实乃天山玄清院副院主残霞真人。” 众人闻言,登时,脸色大变,天山本与他们不睦,而其一个副院主,竟有这等骇俗的武功,这个对头,将与穷家帮一样的难于应付。 烟霞道人道:“本派与贵派无冤无仇,何以乔装假冒郝古功来盗本派宝物?” 残霞真人道:“谁说无冤无仇,十年前,你们百般追杀我们山主,逼使她远避天山,过往之事,不说也罢,你们与穷家帮兰谷之战,我们山主本欲助你们一臂之力,消灭穷家帮,不想你们竟不知好歹,不问青红皂白,以歹毒手段,伤本派数十人,这不是仇冤是什么?” “至于取贵派令牌,很简单一句话,希望贵派与本派合作。” 其所谓“合作”,只是好听的名词,实则要武当听花倩如的驱使,因为花倩如率人东来,是要统一武林,如要达到目的,光靠天山力量是不够的,如欲与各派联盟,各派又不信任她,甚至瞧不起她,故才想出这窃令牌之策。 殿中之人,都是老江湖,哪有不知残霞真人盗宝目的之理,什么什么冤仇,都只是一个借口,然而,宝物已落人手中,又打不过人,将如之奈何? 本来,若非空空禅师等六位掌门人只剩一条臂,而断臂伤口未愈,饶他残霞真人武功再高,也不致落到这个局面。 残霞真人见众人惊慌的神情,不禁乐得桀桀怪笑,自怀中掏出一块婴儿掌大的紫色玉牌,高高举起,喝道:“烟霞听命!” 烟霞道人忙就地跪下,道:“弟子领命!” 残霞真人道:“陪道爷下山!” 烟霞道人浑身剧抖,泪如雨落,对着残霞真人手中的玉牌拜了一拜,举掌朝自己脑门就劈! 众人见状大惊,大喝一声,一齐冲上解救! 烟霞道人那肯受人驱使,为虎作伥,落下千秋百世的臭名,只有一死了之。 说时迟那时快,陡觉肘骨一麻,下劈之掌,顿时失了力道,只闻“啪”的一声,手掌虽拍着脑门,但却没有一点伤损。 众人走上前去,尚以为烟霞道人是佯装的,不由暗生轻视之心,认为烟霞道人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不足同情。 但表面上,仍是好言劝慰,扶他起来,陡见他右手软绵绵地失了自主,始知有异,四下一瞧,见白弓修神容庄肃,手中拿着一支断了一节的筷子,慢步走来。 众人再一检查烟霞道人肘骨,又见地下有节断筷,方知烟霞道人自劈脑门,并非假意,而是静坐一旁的白弓修救了烟霞道人之命。 林元生走至烟霞道人身前,冷冷地道:“世间没有不能解决的事,道长岂可一死逃避责任?” 烟霞道人泪痕满面,道:“武当从此休矣,尚有何面目偷生人世?” 林元生冷笑道:“也未见得。” 挥手令众人退开,转对残霞真人道:“道长,希望你卖老朽一个面子,把武当令牌给武当。”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你的面子有多大?多少钱一斤?” 林元生冷笑道:“老朽不是与你说笑。” 残霞真人道:“道爷说的也是实在话。” 林元生道:“你若知进退,就即原璧归赵,老朽担保你平安下山,若身恃武功,执迷不悟,你会后悔的。” 残霞真人把玉牌纳回杯中,轻蔑一笑道:“道爷做事从不后悔,你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林元生道:“此刻,老朽不愿伤人,你还是多加考虑考虑!” 残霞真人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林元生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道:“你简直管窥蠡测,居然敢目空中原无人,老朽就让你一开眼界吧。” 黄山居士朱景伟忙喝道:“白兄,这老儿招式诡谲,功力犹高,而其所练内功,乃属‘僵尸功’之类的毒功,你必须特别小心。” 他们尚不知道白弓修是假的,实则系当今武林中的第一高手,以白弓修武功来衡量,自然不是残霞真人的敌人。 残霞真人闻言,哈哈笑道:“还是读书人有见识,道爷练的正是这类内功,伤者,若无本门解药,一个对时,非死不可,现在,你们有七人受伤,若想这七人不死,就乖乖地恭送道爷下山。” 林元生道:“你这话只能吓吓他人,吓不倒我,嘿嘿,我有本事要你自动奉出解药,你信也不信。” 残霞真人道:“你老匹夫倒真有趣,道爷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你吓倒?哈,哈。” 林元生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心,老朽要教训你了。”并未摆架作势,依然是悠闲如常。 残霞真人道:“道爷极愿领教!……” 话间,只见林元生右掌一捞一推,使出一招人人皆知的“小鬼推磨”一丝微风轻飘而去! 黄山居士朱景伟等见状,无不代林元生担心,暗想:这等普通招式,哪能用来对付残霞真人? 残霞真人见状,微微一笑,挫身摆架,举掌对挡! 陡然,觉得来势有异,大惊之下,急欲闪避,但对方掌劲,似乎含有吸性,使他心不由主,只好出尽全力封挡! 双方掌劲相碰,已起一声轻响,并不见有什么厉害之处,但见残霞真人却浑身一震,接着,踉跄连退五个大步。 他做梦也未想到,对方这寻常招式,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威力,大意之下,吃了一个大亏。 要知,林元生所练的“自然神功”,是以一种巧妙的心法,借用大自然之力伤人,并不注意招式,而这种神功,正是歹毒阴功的克星。 残霞真人练的是“玄阴功”,这种功夫,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增进神速,伤敌必死,坏处是初练时应十分小心,很容易走火入魔,弄成残废,以及若与功力较高之人对掌,往往反受自己阴毒之害。 但见林元生,只后退二步,毫无受伤之情。 这可大出众人意外,白弓修虽然名气不小,但据他们所知,武艺并不高过他们,何以会只一招,就把这高深莫测的老魔头,震得胆颤心惊。 人人都满头雾水,一遍茫然。 残霞真人忙自怀中,掏出二粒灵丹服下,知道自己错估敌人身手,眼下之计,三十六策,走为上策。 当下,加吸了两口真气,压止翻腾的气血,慢慢向大门移动。 林元生冷冷地道:“想走么?不难,留下武当令牌和解毒灵丹再走。”说着,移步挡住残霞真人去路。 残霞真人双目一瞪,射出两道碧绿的凶光,阴沉沉地道:“你以为道爷怕你不成?” 林元生道:“老朽并不要你怕,若不留下令牌和解药,插翅也飞不出去!” 残霞真人暗叹一声,心忖:“想不到中原武林,除林元生和天地老君外,尚有这等能人。”他在大意之下,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知道如不见风转舵,很可能身死武当。 他很不甘心,不自觉地朝林元生反复打量,心想:我上山之前,一再打听中原突出高手,除林元生和天地老君外,绝无第三人,这白弓修莫非也与我一样是乔装冒名者?说不定就是天地老君或林元生,唔,不错。 越想越觉有理,因为九门派要大举攻打茅山,很可能是天地老君乔装来此刺探军情,早作应付之策,再就是林元生乔装来此营救其伯父凌望之。 他想,若然猜测不错,他怀宝逃走就大有希望了。 因为他清楚,无论是天地老君和林元生,都与九门派水火不容,他若当众揭开这白弓修的真正嘴脸,九门派很可能转变目标,他便可乘机溜去,或者与这白弓修联起手来,把这二十余人杀个落花流水,然后溜去。 当下,冷冷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元生心头一震,不禁大惊,暗道:这老道果然厉害,似乎已识破我的乔装。但他仍佯自镇定,道:“你这话问得好怪,老朽是什么人,你难道尚不知道么?” 他本有明示身份之意,但只限于烟霞真人一人,决不能在伍伯铭及众人面前明示本来身份,因为伍伯铭和空空禅师等,无论他对武当有多大的贡献,也不会同意解除机关,让他把凌望之救走。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道爷眼睛未(?)寒沙子,你能欺骗别人,却骗不了本道爷,嘿嘿,据道爷猜测,你若非天地老君,便是林元生。”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大惊失色,因为他们都觉得残霞真人这话极有理由,白弓修决无能耐一招便残霞真人震伤,再者,林元生化装得虽然惟妙惟肖,毫无破绽,但声音却无法与白弓修一样,众人之未注意到这一点,是因白弓修吃了怪果,声音转变,亦是常理,没有加以深思。今闻此言,自然不免疑云重生,一齐朝林元生打量。 林元生见众人神情,很是焦急,也难免生气,冷笑道:“各位如对老朽有所怀疑,老朽在此数天,并不曾为非作歹,而还助烟霞道长寻回祖传宝典,于各位并没有害,老朽就此告辞便是。”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真昏聩得可怜复可叹!白弓修有多少斤两,我相信各位都清楚得很,哪能承受道爷全力的封挡?” “各位尽管放心,无论这白弓修是林元生或天地老君,均是道爷的死对头,各位如要除他,道爷决助一臂之力。” 烟霞道人道:“你先把本派令牌归还再说。” 残霞真人道:“我们若能合力除却此人,道爷一定完璧归赵。” 烟霞道人道:“谁能相信你?” 残霞真人道:“这样道爷可没有法子了。” 伍伯铭忙走至烟霞道人身旁,低声道:“此事值得商量,老夫认为先把这白弓修的身份查明再说。” 烟霞道人道;“没有什么好查的,饶这白弓修真系林元生或天地老君,也不管他此来是何意,对本派终有大恩,贫道决不能恩当仇报。” 伍伯铭脸色一板,冷笑道:“道长差矣,若是林元生或天地老君,道长难道忘了令师和浮尘大师被害之仇,五位掌门人断臂之恨不成?” 烟霞道人道:“眼下,只有这白弓修能替本派索令牌,本派令牌若索不回来,虽不忘血海深仇,如山之恨,又有何用?” 伍伯铭道:“你不能只为贵派一派之私,有损共同的益处。” 烟霞道人乍闻此言,大为光火,道:“贫道为一派之私,伍庄主不顾本派沦亡,难道就不是为你一己之私?” 顿了顿,高声道:“大丈夫为人处事,应恩怨分明,这白弓修今日对本派有恩,贫道一定以恩相报,往日之仇,将来一定以仇相报。” 空空禅师见二人噪得不像话,忙前来相劝,请二位各让一步,好好商量。 烟霞道人偶一侧首,见残霞真人神色有异,似有溜走之意,忙摇手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转对林元生道:“老施主,不管你是何人,今日之恩,决不将仇而待。”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大丈夫做事,只求心安理得,道长以何态度相待,老朽均不挂怀。” 转对残霞真人道:“你挑拨是非之能,可真不小,今天,老朽不管处于任何情况之下,皆要替武当索回令牌。”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你不考虑令牌索回之后之后果么?” 林元生道:“老朽已说过,大丈夫做事,只求心安理得,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残霞真人道:“只怕不是求心安理得吧?”顿了顿,“我猜一定是你林元生欲搏烟霞之欢心,释放令伯凌望之,是也不是?” 林元生道:“你怎么猜都可以,现在我要你立刻归还武当令牌。” 残霞真人道:“如果不呢?” 林元生一拍白长衫下的剑把,道:“要你血溅当场。” 残霞真人后退一步,冷笑道:“也未必然。” 他认为刚才是过于大意,故而吃亏,他自量凭他身怀之技,纵非这白弓修的敌手,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的。 林元生喝道:“你拿是不拿出来?” 残霞真人蓄劲于双掌,凝神贯注,阴森森地道:“废话,有绝技只管使过来!” 林元生道:“好!” 一撩长衫,宝剑已然出鞘,陡见白光一闪,倏然消失! 众人细目一瞧,残霞真人已斜闪八尺,惊得双目圆瞪,瞧不出有否受伤。 林元生出手一招之后,即把宝剑藏入长衫下面,慢步上前,道:“我早说过,不愿在此伤人,这一招只是给你回心转意,若再自恃武功,执迷不悟,老朽可不留情了。” 这招一出,伍伯铭、空空禅师等多数之人,已然知道这白弓修,实系林元生,内心中,不禁又惧又恨,却不知如何对付他才是。 林元生用剑出击,乃是有意暴露身份,原因是烟霞道人已公开宣布,不管他是什么人,一定以恩报恩,他若替武当取回令牌,烟霞道人定然不让他私入囚牢,而必自动把凌望之交给他。 瞧他烟霞道人的态度和决心,若伍伯铭加以阻拦,很可能会闹成翻脸,空空禅师,广缘大师宁愿失去一次杀林元生的机会,也不肯内部破裂。 残霞真人惊魂甫定,道:“林元生,你这不孝之子,令堂哪里错待了你,居然敢明目张胆地阻令堂成大业,难道不怕五雷击顶?” 林元生道:“就因为她待我太厚了,用药酒给我喝,欲取我脑袋,蔼兰谷之战,又派阿阿多刹拖我的后退,若非我心血来潮,使用反间之计,穷家帮岂不全军覆没?” 残霞真人道:“不管怎么样,她是你的母亲,你忤逆不孝,自不能怪她生气。” 林元生道:“废话少说,快把武当令牌交出来吧。” 残霞真人见林元生之内功剑术,均出乎他所料之外的成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把令牌还人是不可能的了,只恨自己过于自负,目中无人,得手后没有立即溜走。 他暗自叹了一声,掏出令牌,掷给林元生,道:“这东西用处甚大,为日后安全计,你应把它留下。” 林元生伸手接过令牌,略瞧了一瞧,道:“不劳道长费心。” 残霞真人道:“你若不听道爷之言,马上就有大祸上身。” 林元生道:“不必噜嗦,快留下解药走吧。” 残霞真人道:“我要留在这里瞧你的下场。” 林元生冷然一笑,不再理会,转身将令牌交给烟霞道人,道:“道长瞧瞧仔细,是否有假。” 烟霞道人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令牌,反复瞧了一番,道:“不假,实系本派令牌。”随即纳入怀中,又道:“施主真是林元生么?” 林元生道:“区区正是林元生。” 烟霞道人道:“施主易容之术好高明,在座数十人都给你瞒得一无所知。”顿了顿,又道:“白弓修可是被你害了?” 林元生道:“他与我无冤无仇,害他作甚,只是为了上山救人,不得不出此下策,借用他的请帖。” 烟霞道人道:“施主与敝教九派可说是仇深似海,既已混了上来,何不救人,反帮贫道抢回失宝?” 林元生道:“大丈夫做事求心安,与仇恨无关,至于救人,只因未查明机关设置,小可既然来了,自然要把人救回去的。” 伍伯铭冷笑道:“也未见得,人在养心殿,你不妨前去试试。” 林元生道:“大庄主不必高兴,我林元生若死于你毒计之中,你也活不了。” 伍伯铭道:“老夫倒有些不信。” 林元生诡谲地一笑,道:“信不信由你。” 他这一笑,笑得伍伯铭毛骨悚然,他想:梁芳娥诡计多端,定然早知他的心意,既知他的心意,而尚敢令林元生单剑前来,一定有什么倚恃。 林元生扫了八位受伤之人一眼,除梨山神尼外,其他之人,都脸色如灰,微微颤抖,似乎患了寒热症一般,遂淡淡一笑道:“不但你伍大庄主活不成,而眼下有七人活不过一个时辰。” 伍伯铭道:“老夫从不信邪。” 林元生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残霞道长说的。” 残霞真人道:“一点不错,凡中道爷阴毒者,如不服本门解药,饶他是钢铸铁打之人,也非死不可。” 空空禅师道:“道长解药有否带来?” 残霞真人道:“带来了,不过,要瞧你们如何对付林元生,如你们决定把他除却,道爷不但慨赠解药,而且助你们一臂之力。” 伍伯铭道:“这是必然之事,道长请先赐解药,让各位除去体内之毒再说。” 残霞真人道:“不必忙,你们的死期尚远,还是先解决林元生再说吧。” 伍伯铭道:“道长可是真肯助我们一臂之力?”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道爷说过的话,决不收回。” 伍伯铭双目转了几转,忙召集各派掌门人和客人,商议杀害林元生之策。 烟霞道人道:“贫道反对伍庄主的举动。” 伍伯铭道:“林元生不死,我们九派,甚至整个武林,绝无安宁之日,现在有杀他机会,道长为什么反对?” 烟霞道人道:“他替本派寻回宝典,又索回令牌,恩重如山,贫道决不能恩将仇报。” 伍伯铭怒道:“你真是昏聩,竟与虎讲义,要知,他之此举,不外是欲恩于你,让你释放凌望之,以后再一个个将我们消灭。” 烟霞道人道:“俗话有道:‘点滴之恩,涌泉而报’,今日他替本派索回领牌,贫道就得把凌望之释放。” 伍伯铭怒道:“胡说,凌望之是老夫俘来的,你有何权利释放?” 烟霞道人道:“凡在武当之事,贫道均有权处理。” 伍伯铭道:“你可是不愿与我们联盟了?” 烟霞道人道:“非也,一报还一报,我释放凌望之后,将来你们怎么对他都成。” 伍伯铭道:“你简直糊涂得一窍不通,将来,将来那还会有这等好机会?” 烟霞道人道:“这我可不管了。” 伍伯铭道:“你对你的盟友和客人的死活也不管了。” 林元生冷然一笑道:“你们别想得太天真,若我林元生死了,他还会给你们解药么?别做梦吧。” 残霞真人道:“只要你一死,道爷立刻给他们解药。” 林元生道:“若我不死,你就不给是也不是?” 残霞真人道:“你猜着了。” 林元生道:“只要解药在你身上,哪怕你不给,哼,小可说句狂话,若非为救义伯,就凭殿中这些人,还杀不了我。” 残霞真人道:“道爷倒不大相信。” 林元生道:“我并不要你相信。” 烟霞道人断然道:“要林大侠说得好,丈夫做事求心安,贫道身受大恩,今天一定将令伯交给你,但因彼此势难两立,再次见面之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林元生道:“不愧是一派宗师的气概。” 烟霞道人冷哼一声,回身朝二殿叫道:“来人!” 一个道童应声出来,道:“掌门师伯请吩咐。” 烟霞道人道:“去养心殿禀告各位长老,本派令牌已由林元生大侠鼎力索回,并请各长老将凌望之带来这里。” 道童道:“领命!” 回身欲去。 伍伯铭陡然怒喝道:“站住!” 道童道:“伍庄主有什么吩咐?” 伍伯铭冷笑道:“未经老夫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近囚牢一步,听到没有。” 道童道:“小道只听本派掌门人之命。” 伍伯铭又怒声喝道:“回来!” 道童听若无闻,依然疾步而去。 伍伯铭道:“反了,反了!” 一纵身,跃追上去,硬生生地把那道童提回来,往地上一扔,“叭哒”一声,把那道童扔得昏头转向。 烟霞道人见状,怒不可遏,喝道:“伍庄主,你这是干什么?” 伍伯铭道:“他不听老夫之命!” 烟霞道人道:“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你请给贫道滚!” 伍伯铭道:“老夫是八位掌门人公推出来的盟主,有权命令八派任何弟子,你新任掌门人只不过数个时辰,竟敢违抗夫之命,居心何在?” 烟霞道人道:“八位掌门人公推你为盟主,乃只限于战地战时指挥,此时何时,此地何地,竟然如此目中无人,任意责罚敝派道童,大不了分伙,贫道也不吃你这一套,请吧!”说时,右手一摊,要伍伯铭离开。 伍伯铭气得吹须瞪眼,道:“走就走!”衣袖一拂,举步就走。 空空禅师和广缘大师忙闪身拦住,道:“二位均不可为此事翻脸,而使亲者痛,仇者快,有事慢慢商量,各退一步,不是皆大喜欢么?” 伍伯铭余怒犹存,道:“茫茫道长尚不敢以此态度对待老夫,他登极只不过数个时辰,竟然大声疾呼令老夫滚,老夫不信退出盟席,就活不下去。” 空空禅师道:“话不是这么说,本九派联盟,已二三十年了,此刻正要团结的时候,岂能为一点意气而闹到拆伙呢,这不是正称敌人心意么?” 伍伯铭长叹一声,道:“关于此事,各位有什么意见?” 黄山居士朱景伟道:“贵九派与穷家帮的事,老朽本无插嘴的余地,然就眼下之情而言,老朽不得不以第三者的立场,分析眼下的利害得失。” “眼下,我们有七人中了阴毒,据老朽推断,残霞真人居心险恶,决不会自动赠送解药,为七人生命计,只有请林元生大侠鼎力。” “如以目前情势,伍庄主的主张,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林大侠若不救出凌望之,未必能达成愿望。” “如以武林规矩,烟霞道长的行为,当应赞扬,至于如何处理,得由你们决定,老朽不便胡说八道。” 梨山神尼之伤,虽说是伍伯铭无心之过,但她内心中,对伍伯铭仍不免有些怨恨,当下,忍不住道:“依贫尼之意,烟霞道长的做法很对,免得将恩仇混杂不清。” 烟霞道人道:“贫道正是此意。” 蓦地,隐闻叱喝,惨呼之声。 众人皆不由一震,侧耳静听! 残霞真人桀桀笑道:“有佳宾来了!” 林元生道:“你可知来者何人?” 残霞真人道:“说不定是令堂。” 林元生,以及殿中二十余人,都不禁心头一震。 残霞道人只不过是花倩如手下的一名副院主,但其武功,已够惊世骇俗,花倩如乃为天山之主,其武功自然要高残霞真人许多,而她此来,决不会单身一人前来,很可能尚有其他院主,或副院主相陪,果若是她,九门派及客人,将如何对付?林元生又将如何对付? 这是众人异心同感的一个大问题。 她来此何干?这也是一个使人无法预知的问题。 林元生道:“残霞道长,你怎知来人是贵山山主?” 残霞真人道:“道爷一共有三位手下来此,死了二个,尚有一个,他得悉道爷身份败露,哪有不飞报本山山主之理?” 林元生道:“但能说来者就是贵山山主吗!” 残霞真人道:“当然,不过,即使不是山主,也是一位院主,或副院主,方能替道爷解危。” 林元生道:“你有什么危险,我不是叫你留下解药走么?是你死赖在这里的嘛。” 残霞真人道:“我若不拿出解药,你肯放我走么?告诉你,道爷所伤之人,从来没有活命的,再说,道爷实在不甘心得而复失的武当令牌,故才……” 陡然,一个四旬道士,慌慌张张地走入大殿。 烟霞这忙上前喝道:“什么事!” 那道士喘了一口气,道:“天山阿多刹,由下面打上来了。”又喘了一口气,才道:“已伤亡本派上下二十人了。” 烟霞道人脸色铁青,冷然道:“请他上来,不必阻拦。” 那道士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残霞真人哈哈笑道:“原来是老秃驴,好极了。” 林元生听说是阿多刹,略为心宽,道:“你笑什么?” 残霞真人道:“笑你命将休矣。” 林元生道:“阿多刹的能耐,区区早已领教过。” 残霞真人道:“阿多刹是同山主一起的,阿多刹既已前来,山主自然也不会离此很远,嘿嘿,你若肯索回被你抢去的武当令牌,道爷一定请求山主饶你一命。” 林元生道:“小可不在乎!” 蓦地,一阵震耳欲聋的“哈哈”笑声,自外传入殿中,声发丹田,有如鬼哭神嚎,震得瓦梁,门窗“轧轧”作响,灰尘纷纷下坠。 笑声甫落,一个胖大喇嘛,挺胸凸腹,笑容可掬,一摇一摆,从从容容地走将进来! 第十三章 武林双姝 阿多刹东来,只不过二三个月,除在巫山县水仙庵与林元生斗过一场,及在织女山与太上真人动过手外,根本没有与中原武林人物接触,然而,他的武功与手段,却几乎人人皆知,人人心慑。 今见其胖大,笨重的身子,都不敢相信江湖传说:“身手灵活如猿猴,身轻如燕”,顶多有几斤死力罢了。 他傲气凌人,在殿中的一张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退,便“呼呼”入睡,把殿中二三十人,都视如草芥。 殿中,除阿多刹“呼呼”鼾声之外,没有任何声息。 二三人,三五人一拨,散落周遭,怔怔地瞧着阿多刹这种狂傲得近乎怪异的举动发愣。 少林,武当乃是执武林牛耳的门派,如在五十年前,饶是三头六臂,有通本领的英雄,也不敢如此放肆。 这原因,是该二派老一辈的均已过世,数十年来,都没有杰出人才,所以仍能赫赫有名,矗立武林,只不过是靠祖宗的余威,虚有其表罢了,难怪无作所为,正不正,邪不邪,与五十年前的少林,武当完全两样。 听说空空禅师尚有一位师叔,现已一百二十多岁了,隐居少室峰后山,六十多年未问俗事,并听人说,戚家仁就是他老人家的封门弟子,他老人家若知少林、武当近年来人才的凋零,和不正不邪的作为,当不知作何感想,以及得悉阿多刹这傲气凌人的举动,九门派掌门人竟然愕在一旁,而不加干涉,也不知作何感想。 当然,阿多刹之敢这等目中无人,是因不知乌鸦群中有凤凰,否则,哪敢这等狂妄。 残霞真人偷眼一瞧林元生,见林元生目射寒光,脸露怒容,忙桀桀笑道:“老秃驴,这是什么所在,岂由你酣睡,可是活腻了?” 阿多刹双手一伸,打了一个呵欠,道:“佛爷刚刚睡着,你就鬼叫鬼叫甚么,这里不是最好睡觉的地方么?” 残霞真人道:“非也。” 阿多刹道:“在我们家里睡觉,难道还会有危险?” 残霞真人道:“这里已非我们的家了。” 阿多刹神情一怔,站将起来,道:“令牌已还人家了?” 残霞真人道:“不得不还。” “哦!” 阿多刹扫了殿中众人一眼,道:“凭你牛鼻子的能耐,竟还保不住区区令牌?” 残霞真人道:“正是,我问你,山主有否前来?” 阿多刹道:“区区之事,要劳山主大驾么?” 残霞真人道:“即使不劳山主大驾,也得多一二个你我身份的前来,始能取回令牌。” 阿多刹道:“老穷酸司徒墨林在外面。” 残霞真人道:“很好。” 转对武当掌门人烟霞道人道:“你我都俱有救人救世之慈悲心肠,故才出家修行,我相信你决不愿看武当血流成渠。” 烟霞道人道:“当然。” 残霞真人道:“那么就请把令牌还我。” 烟霞道人道:“办不到。” 阿多刹道:“他就是武当新掌门人?” 残霞真人道:“不错。” 接着,把殿中之人,一一替阿多刹介绍,却未提林元生。同时,又道:“不过,如果索回令牌,你我二人之力尚嫌小些。” 阿多刹听了残霞真人的话后,并不以为意,因为这些人虽是中原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则没有实学。 他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地向烟霞道人走去。 烟霞道人忙拔剑出鞘,同时,空空禅师等十余人,一齐蓄劲凝神,准备围击。 阿多刹视若无睹,直到烟霞道人四步之处,道:“令牌……” 他话刚出口,烟霞道人陡然雷喝一声,舞剑杀了上来,紧接着,空空禅师,广缘大师等七八人,一齐出手相助。 阿多刹见众人齐上,正合心意,因为他的绝手,是借力伤敌,最适宜敌人群攻。 果然,“波波”数声,六爻真人的掌力,由阿多刹引往广缘大师,朱世杰的掌力,引击古苍松,四人功力相等,掌力相接后,均纷纷后退。 同时,阿多杀移步换位,双掌一翻,把空空禅师一道足可开山裂碑的神功,引向烟霞道人。 烟霞道人手执宝剑,由旁攻人,陡见一股猛劲,斜地倦来,闪避已是不及,忙以左掌硬封—— “轰隆”一声,登时,踉跄后退,口吐鲜血。 一旁观战的残霞真人见状,忙双脚一顿,向烟霞扑去,趁烟霞受伤之际,欲取回其怀中令牌。 但当他只扑进三四步时,陡觉冷气袭来。 不由他多想,急忙伏身横闪。 陡见人影一晃,一阵微风掠过,抬头一瞧,见林元生手执宝剑,已然跃至烟霞身旁。 残霞真人气得瞪眼,大喝一声,欺身而上,欲以生命与林元生一拼。 林元生冷哼一声,手中宝剑连挥,剑光飞舞,冷气森森,吓得残霞真人倒退七八步。 接着,左臂一捞,把烟霞挟起,一顿脚,已然闪入二殿,直穿三殿,四殿,五殿,出了野外,向后山风驰电掣而去。 约驰出十余丈时,陡闻残霞真人喝道:“林元生小杂种,快给道爷站住!” 林元生煞步回身,冷然道:“少林、峨嵋、华山的令牌,均在其掌门人身上,你不去帮阿多刹劫抢,反舍命追来,敢情嫌命太长了?” 残霞真人道:“你这话可当真?” 林元生道:“这三派都有这种规矩,信不信由你。” 说着,一晃身,已跃出二三丈。 残霞真人愣了一下,又忖度了一番,旋即回身奔返老君大殿。 林元生挟着烟霞道人,纵跃如飞,只刹那工夫,已然来到养心殿前。 茫杳道人领着四名道士护守殿门,见此情景,忙迎将前来,道:“怎么啦?” 林元生道:“贵派掌门人已受了重伤。” 接着,将烟霞放下。 烟霞道人虽伤得极重,却未昏厥,有气无力地道:“师叔,快把凌望之释放出来。” 茫杳道人摸了一下脑袋,茫然道:“为什么?” 同时令一名守门道士入内释放凌望之。 烟霞道人道:“这位并非白弓修,而是林元生,他不但替本派索回令牌,并救了我性命,应是本派之大恩人,本派祖有遗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之恩,正好释放其义伯作为报答,往日之仇,以后再报不迟。” 茫杳道人道:“很对。” 顿了顿,又道:“前面情形如何?” 烟霞道人道:“一言难尽,其实,我也不知如何了。” 此话甫毕,武当三位长老,已把凌望之护拥出来。 林元生忙上前道:“快随我走。”说着,拉着凌望之,向烟霞道人等一挥手,道:“后会有期。”开步就走。 茫杳道人道:“贫道陪施主走一程。” 他此举,不外是恐林元生出隘口时伤人。 凌望之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但瞧其神情安静,言语举动正常,疯病似乎全已好了。 老君殿中的情形,凌望之固然一无所知,就茫杳也知道极少,林元生一面走,一面将经过情形概略地告知二人。 林元生由茫杳送出隘口,带着凌望之,返回壳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恢复本来面目,道:“伯父,瞧你老玉体越来越坏了,可是受了伤?” 凌望之点头道:“是的,是心伤,已无药可救了。” 林元生道:“你的年纪并不老,好好休养一个时期,自会好起来。” 凌望之摇头道:“不会好的,永远也不会好的,本来我早就该死,却有一桩心愿未了,故才苟且偷生至今。” 林元生道:“伯父,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是么?” 凌望之道:“正是,不过,你不必追问,在我心愿未了之前,不会告诉你的。” 林元生道:“你有什么心愿。” 凌望之道:“杀死花倩如这蛇蝎女人。” 林元生道:“她此刻之实力,足可与九门派,或穷家帮匹敌,如要杀她,你老得好好养好身体才成。” 凌望之点头道:“你把眼下的江湖情势,及你近来的经历详细告诉我。” 于是,林元生便自凌望之疯后至今,他的经历,及江湖中的情形,详细述了一遍。 凌望之听完这遍详述之后,也十分欣慰,林元生已出人头地,也将成家立业,感慨的是他因一时不察,播下这浩劫的种子,枉死无数好人。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九门派虽可恶至极,但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你不可滥杀。” 林元生道:“俗话有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不须我杀他们,自有人杀他们,残霞真人,阿多刹,司徒墨林此次上武当,可不知有多少人要命丧黄泉。” 凌望之道:“所以,我说花倩如才是应杀的恶人。” 林元生道:“伯父,你老可肯把花倩如和我的关系详细告诉我。” 凌望之低头想了一想,道:“可以,她是你的后母,于你五岁时嫁给你父亲,但只一年多,又弃你父亲而去。” “她这样做,当时,我一点也猜不出她的心意,直至你父亲死后,我在黄花谷见到你三叔时,才想通其中道理,自花自芳杀死你三叔后,就更加清楚她的用心了。” “原来,她乃是天城塞主天杀手花山泰之女,花山泰乃绿林巨首,武功甚高,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后来为穷家帮高手和你祖父,将其父子杀了。” “于是,花倩如欲为其父兄报仇,但无法奈何穷家帮和你祖父,遂用计在我们乾坤三侠中捣鬼。” “唉!以下之事,将来再告诉你吧。” 林元生道:“为什么?” 凌望之又长叹一声,道:“当我告诉你此事之日,也就是我丧命之时,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她之嫁你父亲,乃是歹毒的阴谋,乾坤三侠之凄惨下场,都是为她这阴谋所害。” “据你说,她此刻实力甚厚,要杀她,确不容易,也许会反被她所杀。” “但不要紧,我早有准备,已立下遗书,这里面的情形,遗书中都有明载,若我在未告诉你之前死去,你事毕之后,可以回衡山,找我遗书,自会明白她与乾坤三侠的恩怨情仇。” 林元生道:“你老身体不好,就好好休养,至于杀她之事,交给元儿办好了,穷家帮现在蔼兰谷秣马厉兵,秦师兄和白义妹都在那里,元儿认为你老就到蔼兰谷休养如何?” 凌望之点头道:“很好。” 此刻,时已二更,林元生正要服侍凌望之就寝之际—— 忽闻屋脊之上,一阵衣袖飘风之声,似有夜行人经过。 林元生忙吹熄油灯,侧耳细听,却已声息杳然。 他沉思了一会,道:“奇怪。” 凌望之道:“据你判断,可能是什么人?” 林元生道:“我并非觉得这夜行人奇怪,而是我回来那么久了,为何还没有一个穷家帮弟子来找我。” 凌望之道:“也许他们尚不知道你已回来。” 林元生道:“不会的,据我判断,可能是出了意外。” 说话间,凌望之忽然双掌按着肚子,道:“奇怪,肚子怎会突然痛起来?” 林元生忙复自点亮油灯,急道:“肚子痛?” 凌望之脸色苍白,汗落如雨,道:“一炷香前就有点不舒服,却并不痛,此刻,哎哟!……” 痛得他倒在床上,不能继续说话。 林元生闻言,自己也觉得肚子有些反常,暗忖:莫非晚饭酒菜有毒。 不管猜想对与不对,忙取出一粒能解百毒的灵丹,让凌望之服下,道:“可能有人陷害。” 灵药不愧是灵药,服下后,只一会工夫,凌望之的痛苦,便渐渐减轻。 林元生知道判断正确,当下,自己也服了一粒。 凌望之坐了起来,道:“侥幸!哪里来的解毒灵丹!” 林元生脑筋一转,忙凑近凌望之耳畔说了几句话,凌望之点了点头,随即又惨呼起来,并在床上打滚。 接着,林元生也惨呼起来,在地上打滚。 二人这般悲呼惨叫,竟没有一个店伙计前来探询查看,反而屋脊之上,及窗门外面,时有步行之声。 二人的悲声,由大而小,继而消失。 房中,油灯如豆,变得格外的沉静悒郁。 忽闻窗外一人哈哈笑道:“宋老,白老,我说能替你们报仇雪恨,你们竟不相信,尚说这小子如何如何的了得,叫我不可轻举妄动,哈哈……” 这人声音,凌望之和林元生,只一听,就已听出是什么人,登时,都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二人之悲呼惨叫,纯是假的,其用意,是欲将计就计,引出施毒之人。 二人虽气得发抖,为恐窗外之人发觉有诈,溜之大吉,却均不敢妄动,以免功亏一篑。 窗外另一人道:“他们现在怎么了?” 先发话之人道:“阎王召见他们,已将到达鬼门关,任由你们宰割了。” 又一人道:“我瞧,还是待山主回来再说吧,如真中了你少山主的计,谅他们也活不成了。” 听他们这番对话,不问已知,这所谓少山主便是花自芳了,花自芳对凌望之的打击,可说是无以复加,凌望之的疯病,也就是花自芳的恩奉。 花自芳不但智慧绝伦,心机犹深,更生俱一付阴险奸诈的心肠,如再假时日,定成武林中的第一号大魔头。 他又哈哈笑道:“宋老,你敢情被他吓破了胆,嘿嘿,不过,也难怪你,俗谓:‘虎死不倒威’,他虽中毒将死,却遗威犹在,也罢,我们就先回去,待山主回来后,再来取他们尸体便了。” 话毕,又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远,显然得意忘形地走了。 凌望之一跳下床,冲向窗口,欲推窗追去。 林元生忙拉他回来,道:“不要打草惊蛇。” 凌望之气得浑身微抖,顿脚道:“这畜牲,我若不将之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林元生道:“此人阴险透顶,即使不走也不会亲自入房来。” 凌望之道:“难道就这样任他戏弄一番不成?” 林元生道:“他不见我们的尸体,决不会放心,必然会去而复返,不过,他仍不会入房来。” 凌望之道:“那姓宋的和姓白的,也够老辣奸诈,竟也不肯入房来,你可知是谁?” 林元生道:“姓白的是白弓修,我说我的帮手都不来找我,果然不出所料,有了意外。” 凌望之道:“那姓宋的呢?” 林元生道:“如我猜测不错,定是穷家帮四长老宋清和,据吴爷爷说:宋清和品德极劣,早年曾与其师母有染,后来又处心积虑欲谋夺帮主职位,在长草坪一役中,纳污藏垢,包藏祸心,幸柳姑娘和白义妹破其阴谋,否则穷家帮早已全军覆没了。” 凌望之点头道:“我认识他,却不知他是这么一个人。” 林元生道:“瞧他投入天山,又与花自芳使计毒害我们,已证明他的为人了。” 凌望之点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林元生道:“到外面去,埋伏暗处。” 凌望之道:“对!此计甚妙。” 说着,轻轻推开窗门,向外瞧了一瞧,随即纵身穿了出去。 林元生也随后穿出,回身将窗门关好,旋即离开。 二人纵上屋脊,伏于(?)熬头之下,居高临下,视界极远。 果然,不出林元生所料,约一顿饭工夫,便见城中出来六人,这六人一出城门,便展轻功,向林元生等埋伏之处驰来,速度甚快。 但到达距窗口尚有十三四丈时,便停了下来,集结一起,交头接耳,似在商议什么? 林元生运目看去,在星光之下,刚好可以看清六人面貌,除花自芳,白弓修,宋清和外,尚有天山孔孟院副院主石田人,总务院院主庄家农,及一位三旬壮汉。 林元生见状,不禁有些忐忑,因为他知道庄家农和石田人的武功极高,二人联手,足可与他斗上数十招,他伯父凌望之武功虽不错,但也难敌花自芳、白弓修、宋清和及那壮汉四人。 他自不愁有什么危险,了不起一走了之,愁的是凌望之,凌望之虽曾是他授艺之人,但此刻,已青出于蓝,各门武功,均高出凌高之许多了,在四位高手围攻之下,可不能说走就走。 但见六人商议一阵之后,略前进了二三丈,又停下,只由那壮汉一人向窗户走来。 凌望之见情,不由暗自叹道:“这畜牲当真是老成持重,而更阴险绝伦,明知我们已然中毒,仍不肯近前,以防万一。怎么办?……” 他念犹未完,陡觉林元生右手动了一动,似是发射暗器,但却并不见有物射出,正欲询问究竟—— 陡见那大汉闷哼一声,一个前倾,跌倒在地。 原来,林元生见花自芳阴险奸猾,使一名壮汉来探视他们的生死,便取了一片指头大的瓦角,弹指打出,用意是不让这壮汉探出房中的情形,使花自芳疑神疑鬼,亲自前来探视,即使不亲来房中探视,也会前来察看壮汉倒地的原因,届时,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自芳除掉。 却说花自芳等五人,见壮汉突地闷哼倒地,无不大惊,一齐四下搜索。 石田人冷笑道:“如是有头有脸的英雄,就现出身来,藏头露尾,暗地伤人,算是哪门子角色?” 花自芳双目连转,已然猜到伤人者是谁,因为他知道,这等无声无息的伤人手法,绝非一般高手所能办得到的,但他只暗自提防,不肯说出来,而还佯装茫然地道:“我们明明听见那小子悲呼惨叫,我不信他会死而复活。” 庄家农道:“难道不会有第三人?” 花自芳道:“对,一定另外有人,嘿嘿,这人当真不知死活,居然敢与天山作对。”转对白弓修道:“白庄主,你老是中原赫赫有名的人物,各门武功,均在我们四人之上,你老前去瞧瞧如何?” 白弓修笑道:“少山主过奖,如论武功,白某应是我们五人中最末的一位。”他的奸猾,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庄家农冷笑道:“老夫不相信,中原武林除林元生,梁芳娥,天地老君之外,尚有能胜老夫之人。” 说着,大步朝倒地壮汉走来。 林元生这记暗袭,打得很有学问,正中壮汉下身,把两个睾丸都击碎了,但却没有伤及皮肤,无鲜血流出。 庄家农来到壮汉身旁,见壮汉已是奄奄一息,再细目检视,却不见伤痕,不禁大感讶异,连呼“奇怪”。 花自芳道:“庄院主,有什么发现?” 庄家农道:“不像是被袭受伤,倒似乎患了急病。” 石田人道:“有这等事?” 说着,也走了过来。 花自芳暗忖:按理,饶他林元生是铜铸铁打之身,吃下我的剧毒之药,若无解药,绝无不死之理,当真是另有人在不成? 当下,与白弓修,宋清和,一同向前走来,详细检查壮汉倒地之因,却没有发现伤痕,都断定这壮汉可能是慌张过度,引发急疾之所致。 花自芳道:“你们四人同时前往察看一下,我不相信他小子能不死。” 庄家农冷笑道:“你们怕死,就在这里站着,让老夫独自前去瞧瞧。” 石田人道:“庄院主哪里话,饶他林元生有三头六臂,石某人也不在乎,小弟与你同去。”说着,与庄家农并肩疾步,朝窗下走去。 林元生见状,忙以传音入密功夫道:“伯父,你就隐伏在此,千万不要现身。” 此刻,庄家农和石田人已至窗下,侧耳细听了一阵,正欲举手推开窗门—— 陡闻一声雷吼,道:“花自芳纳命来!” 庄、石二人心头一震,同时倒退一步,回头循声瞧去,只见夜空中,一条人影,有若鹏鸟,由屋脊疾泻而下,向花自芳扑去! 他人身子犹在空中,已然发出一道剑光,仿佛陨星,一闪即熄。 花自芳闻言见情,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滑步,闪至白弓修身后,同时将白弓修一推,迎接袭来剑光,接着,不退反进,一式“鳞鱼窜波”向庄家农和石田人处窜去。 林元生虽知花自芳阴险奸诈,却也未料到,他竟敢拿同伴的身子来作挡箭牌。 林元生与白弓修无冤无仇,哪能无故伤他性命,欲收回所发剑气,但已晚了一步,“刷”的一声,白弓修的左膀已被剑气划了一条血槽,深及筋骨。 与白弓修站在一起的宋清和,怔了一怔,慌忙随在花自芳身后窜去。 林元生飘身落地,花自芳已窜出二丈之外,意欲追杀,庄家农和石田人已反扑回来。 林元生瞧了一眼白弓修的伤势,冷然道:“我并不想伤你,只因你的同伴太阴险了。” 此刻庄家农和石田人已扑到距林元生一丈二三,并肩站住,庄家农道:“好小子,你的命倒真长。” 林元生道:“区区毒药,岂奈我何,嘿嘿,你们二位皆非我对手,快去请你们山主来吧!” 庄家农冷笑道:“老夫可不信邪!”说着,身子一矮,使出一记“劈空掌”,劲道之猛,足可使山河变色。 林元生心头一震,斜闪五步,暗道:“这老鬼内功之厚,足可与天地老君抗衡!” 同时,手中“鱼肠宝剑”一圈一挥,剑吐银虹,径取庄家农首级。 庄家农不愧是天山一院之主,身子一扭,人已闪开八尺。 这时间,石田人已绕至林元生身后,也劈出一掌。 就这样,各显神通,互战起来。 此番之战,与通常之战不同,双方距离甚远,战圈甚大,一方以劈空掌遥击,一方以剑气进攻,似乎都不敢让对方接近。 花自芳见庄、石二人缠住了林元生,心头大定,便四下搜寻凌望之。 凌望之居高临下,一目了然,见花自芳独站檐下,哪能压制心中恨火,大喝一声,飞身而下,道:“逆徒,还不给我躺下!” 话间,使出一招“狡狼剪喉”。 这招是“四兽掌法”中的最后一式,这一式,威猛中暗含诡谲,而迅捷无论。 然而,花自芳乃是凌望之的徒弟,“四兽掌法”已得真传,知道如何闪避,哪能伤得到他? 而他自入山天之后,为恐林元生报仇,已在花倩如及各院主手下学了不少绝招,换句话说,他此刻的武功,已然在凌望之之上了。 凌望之一招落空,气得理智全失,也不衡量对方武功高低,更不顾后果,竟使出他十年心血所创的绝招“一掌定江山”! 这招“一掌定江山”,前文已经说过,不但威力绝伦,而更诡谲莫测,却极耗功力只能用作孤注一掷,胜则胜,否则,必将性命不保。 花自芳虽是凌望之之徒,却未学过这一招,陡见凌望之双掌一翻一推,登时风、云、雷、电齐起,排山倒海般的涌将过来。 花自芳魂飞魄散,不知如何闪躲,只好连凝全身功力于双掌,硬封硬挡! 平空一声震天价响,在沙石飞扬中,双双各自踉跄后退,口吐鲜血! 站在丈外的文丐宋清如见状,双目一转,就地遥击一掌,正中凌望之胸口,同时,一晃身,把花自芳抱起,穿窗逃入凌望之房中。 他遥击凌望之的掌力,并不很重,但凌望之在重伤之余,也受不了,登时倒地毙命,一代大侠,就这样的撒手尘寰,魂归天国,呜呼哀哉! 却说林元生独战二位超等高手,虽不致落败,但一时之间,也伤不着对方,正在你来我往之际,陡闻一声巨响,心头一震,即欲偷眼一瞧究竟,不巧,适逢庄家农劈来一记狂劲,闪开之后,再瞧时,只看到文丐宋清和抱着花自芳逃窜,没有看见宋清和遥击凌望之举动。 他见此情景,不禁悲痛欲绝,想到他千辛万苦把凌望之救出来,不想又遭了花自芳的毒手。 当下,无心与庄、石二人缠斗,改变打法,展开家传“旋风剑法”,欺身接近敌人,采取快攻。 这套剑法,虽非十全十美之学,但由此时的林元生使出来,却是非同小可。 只见剑光大盛,二丈之内,一(?)遍光华,耀眼欲花。 最使庄、石忌惮的,在光华中,有一股袭人的寒气,这股寒气,有若刀锋,触及即皮开肉绽。 眨眼间,便是二十余招,就在此短短刹那之间,石田均已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这些伤口,都是被光华中的寒气划破的,虽是皮肉之伤,并不碍事,但恐流血过多,不敢再支持下去了。 于是,二人互一招呼,各自劈出三掌,拔脚就逃! 林元生心悬凌望之生死,无心追击,即急跃至凌望之身旁,蹲下身子,细一检视,仿若当头一个霹雳,登时,头昏目眩,摇摇欲坠。 好半晌,才吐一口闷郁之气,接着,悲泪如泉,跪在凌望之尸旁,痛不欲生地道:“伯父啊,元儿叫你不要现身,你怎么不听元儿的话?” 他抚尸痛哭,哭得天昏地暗,居然孝感天地,晴空落下一阵骤雨,淋得他一身透湿。 经过这雷雨一淋,他似乎清醒了许多,觉得人已气绝,哭死亦属徒然。于是,他抱起凌望之的尸体,四下瞧了一瞧,不想返回客栈,便漫无目标地走着。 他想到凌望之对他的好处,不惜本身功力,替他打通任、督两脉,赐了“紫芝宝”,教他绝招,使他武功突飞猛进,一鸣惊人,换句话说,他之有今日,全是凌望之的栽培,然而,他竟不能保护凌望之,使凌望之在心愿未完之前丧命,而死在其徒弟手下,内心中,有说不出的愧疚之情。 他想:他有何面目返蔼兰山庄见秦鹏远,秦鹏远保护凌望之数月之久,只被九派门俘去,他呢?只数个时辰便被花自芳击毙。 他越想越惭愧,越惭愧就越痛苦,于是,也就越恨花自芳,恨不得立即将花自芳碎尸万段。 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座山冈,他不能终日抱着一具尸体到处流浪,于是,便在这山冈之上,挖掘了一个土坑,草草把凌望之埋了,并立了一块墓碑,上书“仁风大侠凌望之之墓”九字,然后,又折了许多野花置于墓前,才怀着悲痛的心情,返回壳城。 回城之后,已是次日清晨,第一桩要做的事,便是找寻他三十六名手下,先弄清白弓修脱离控制的情形后,再找花倩如的住所。 然而,他足足找了一天,一个人也未找着,他想了一想,欲返回他吃饭中毒的那家客栈,查究施毒的理由,可是,那家客栈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 他想:掌柜的决不凭空害他,定系花自芳从中捣鬼,于是,他便开始寻花倩如的住处,然而找了一夜,也无所得。 这壳城大小只有五家客栈,不知何事,却有三家关门不做生意,仅有二家小店,继续营业,却已人满为患。 他认为花倩如尚在壳城,他三十六名手下,可能也在壳城,于是,他想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慢慢的查访。 然而三家客栈停业,二家未歇业的,又已没有空房,即使有空房,他也不想再住客店了。 因为前晚之事,他想:这几家客店无故歇业,一定是花自芳捣的鬼,很可能有什么阴谋。 于是,他信步而行,不觉已出东郊,放眼前望,五里之处,有一村庄,在夕阳斜照之下,显得格外优美,一看已知是一富裕村落。 他想,乡村居民忠厚朴实,住村庄当比住城镇安全得多,于是,迈步而去。 这是一条康庄大道,但行人却并不多,而村庄附近,也不见荷锄唱晚的村民,这是反常的现象,可是,林元生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到距庄里许处,大路忽分作左右两条,两条均通往村庄,林元生停了下来,不知走那一条好。 忽见路旁有一牧牛老翁,遂上前拱手道:“老丈请了。” 牧牛老翁打量了林元生一眼,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城中客店皆已客满,欲借宝庄暂宿一宵,不知方便否?” 牧牛老翁又打量了林元生一番,又想了一想,才道:“出门人不能顶着房子走路,过路借宿,本乃常事,可是,你来得不巧,你还是往别处去吧。” 林元生闻言一怔,瞧此翁神色,满是悲忿,在悲忿中隐含一份委屈,遂道:“既是有所不便,小可自然不敢打扰,但是老丈神情,似是有什么心事,可否告知小可一二,也许小可能助一臂之力。” 牧牛老翁冷然道:“本庄之事,任何人也帮助不了,哥儿还是少管闲事吧。” 林元生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就是济扶危难,老丈不妨说来听听。” 牧牛老翁再次打量林元生,觉得林元生有些出乎寻常,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言语却豪迈干云,倒像是个会家子,微喟道:“说了也是白说,除非是你是天外老人的门人。” 林元生道:“天外老人是何许人也?” 牧牛老翁道:“此人已百二十七岁了,早年也曾走过几年江湖,却并不出名,但此老有通神的本领,不过,知道此老本领之人,世间不过一二人已矣。” “哦!” 林元生道:“此老之名,小可确未听人说过。” 牧牛老翁道:“听你言语,似乎是个会家子,贵姓?” 林元生道:“小可林元生。” 牧牛老翁浑身一震,擦了一擦眼睛,又朝林元生上下反复打量,道:“你就是名震天下的林元生?”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小可只是学过几年拳脚,至于名气如何?我倒不太清楚。” 牧牛老翁一反常情,变得非常客气,道:“老汉有眼不识泰山,请林大侠原谅。” 林元生道:“老丈客气。” 牧牛老翁道:“本庄有桩非常辣手之事,明晨以后,很可能庄毁人亡。” 林元生道:“什么事?” 牧牛老翁道:“说来话长,林大侠如肯帮助,即使天外老人不来,也有几分生机。” 林元生道:“只要贵庄有理,小可决不推辞。” 牧牛老翁道:“本庄绝对有理,林大侠请由左边道路入庄,待会让老朽将情形告诉你,你若认为无理,大可一走了之。” 林元生道:“贵庄既有这等大事,我此去,贵庄中人肯招待我么?” 牧牛老翁想了一想,道:“不错,老朽送你去后再回去等候。”说着,领着林元生向前疾走。 林元生道:“老丈等谁?” 牧牛老翁道:“等天外老人,若不在此等候,万一他走错路,事情就糟了。” 二人刚走不久,大路上来了二人,前面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三千青丝,分梳了两个小髻,左髻上,戴着一朵小红花,大大的眼睛,团团的脸,悬胆瑶鼻,樱桃小嘴,玄色疾服,脚踏小蛮靴,行两步,跳一跳,满身稚气,天真漫烂(?字似乎不对)得人见人爱,后面的,是一个白发苍苍,银髯及腹,手扶拐杖的龙钟老人。 二人到达三叉路口时,五丈外一个土墩后面,突然现身一人,走了过来,打躬作揖,把老少二人迎由右边道路走去。 却说林元生随在牧牛老翁之后,一面走,一面观看村庄情形,此庄并不很大,约百把户人家,但房舍却均建造讲究,雕楼画阁,甚为美观。 牧牛老翁把林元生领到庄前,大门内出来一位五旬老者,向林元生打量了一眼,对牧牛老翁道:“二叔,天外老人前辈没有来么?” 牧牛老翁正要答话,林元生脑筋一转,忙一拉牧牛老翁的衣角,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请老丈暂时别泄漏小可的身份。” 他意识到,这庄中一定有非常难办的大事,如不暴露身份,事情自要好办多了,接着,又道:“最好另派人去迎接天外老人。” 牧牛老翁点点头,道:“嵩侄,牛尚在三叉路边,你去等一会儿,在起更时犹不见他老人家来,就可能不会来了。” 五旬老者道:“这位哥儿是……” 牧牛老翁道:“这位哥儿是来我们家借宿的,你快去吧,别让他老人走到西村去。” 五旬老者似乎对牧牛老翁丢开迎接救星之责,而带一个书生来投宿,很是不满,然因事情过于重大,无暇多加埋怨,即急匆匆而去。 林元生道:“老丈,可否先把事情说个明白?” 牧牛老翁道:“请入内用茶再说吧。”说着,领林元生进入大门,门内是一二亩庭院,庭院正面,是黄氏宗祠,左右是廻逦回廊。 黄氏宗祠内,似乎有许多人,但牧牛老翁并未把林元生带去,而走左侧回廊,直入内宅。 在一间优雅客厅中,让林元生坐下,献上香茗,牧牛老翁喝退仆人,便把该庄之事详细地告诉林元生。 原来这庄,名为双龙庄,是百年前,两位武林中的异姓兄弟所建,这对异姓兄弟,兄黄嘉霖,弟胡镇山,二人均有一身好武功,是当时二位义侠。 当时,黄嘉霖和胡镇山人丁并不很多,所造房屋也不多,后因人丁增加,房舍也逐渐增多起来。 因人多了,自然什么人都有,渐渐地,便不把老祖宗的情感为重,无形中,两姓便发生裂痕,时间越长,裂痕也就越深。 黄嘉霖和胡镇山建庄之时,并未想到两家人丁会如此之旺,因二人情如同胞,所置产业,并无彼此,死时,也没有划分开来,两家裂痕,也就是由此而起的。 胡家人丁比黄家犹旺,近二代的主持人,心术又不太正,总想分多一点,于是,由不睦而至动武,近十年来,两家均死了好几人。 现两家庄院田产早就分开,各耕各地,本无瓜葛,但胡家自持人多势大,仍不时借口欺负黄家,甚至霸占黄家田地,打死黄家牛羊,强奸黄家妇女,尤其近一二年来,更加厉害,简直要把黄家赶出双龙庄。 月前,胡家忽然来了许多不明来历的人,听说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好手,胡家竟倚这些好手之势,公然要黄家搬走,并限今晚,若不搬走,便要把黄家之人杀绝。 黄家在此,住了一百余年有田有地,那肯搬走,于是,四去请人助拳,及打听与双龙庄有旧的天外老人,希望请他出面调解,说句公道话。 林元生知悉此情之后,想了一想,道:“可知胡家所倚之人是谁?” 牧牛老翁道:“这些人,白天都不出来,探不出他们是什么人。” 林元生道:“你们请来几位助拳之人?” 牧牛老翁道:“有六位,但有一位出去几天了,犹未回来。” 林元生道:“谁?” 牧牛老翁道:“穷家帮长老宋清和。” 林元生心头一震,继之脑筋一转,暗忖:宋清和乃与花自芳等在一此,难道现在胡家之不明来历者,就是花倩如的手下?果系他们,可真所请“冤家路窄”了,我若猜测不错,宋清和之应邀助拳,很可能是阴谋。 但他细想之下,似乎不大可能,因花倩如乃是有头有脸,赫赫有名的一派之主,不可能卷入百姓之争。 于是,他决定暂时隐瞒身份,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说,而他也不能听一面之词。 当下道:“黄老,如你所说都属实情,小可一定支持你黄家,不过,我必须化装一下,请你借一套普通衣裳给我,办事时比较方便。” 牧牛老翁道:“老汉所说句句实话,决不敢花言巧语欺骗大侠。” 说着,出外取衣裳。 林元生取出药物,略化装了一下,然后换去衣裳,打扮成一个庄稼汉,虽只有三分模样,却也可掩去他本来面目。 之后,道:“胡家限你们今天搬走,若是不搬,他们会如何?” 牧牛老翁道:“顶迟三更时便会前来杀人抢物。” 林元生道:“好,摆酒席欢迎他们前来。” 牧牛老翁道:“本家客人都在祠堂中喝酒,大侠也请到祠堂中喝一杯,老汉好令人置酒。”说着,领林元生出来,径往黄氏宗祠。 此刻,祠堂中聚集足有五六十人,除上首一席,都是皤然白发的老人外,其他皆为青年壮汉。 牧牛老翁把林元生带到中堂首席,对其中一老人道:“大哥,这位哥儿路过此地,欲在本庄借宿一宵。” 那被称大哥的老人,哀叹一声,埋怨道:“老二,你又是不知今晚有事,岂能随便留人歇息?倘若有三长二短,不是多枉送一命么?” 林元生道:“贵庄之事,小可已略知一二,即使殃及小可,小可也是心甘情愿,老丈只管放心。” 那老人道:“既是这样,就请随便喝一杯,然后早点休息,本庄之事,无须你管。” 林元生道:“谢谢老丈。” 此席中,除那老人外,尚有六位古稀老人,出林元生意外的,文丐宋清和竟也已回来,列席其中。 牧牛老人将林元生介绍给被称大哥的老人时,此六位老人,个个高傲得令人生气,连眼角也未睨林元生一下。 牧牛老人本欲让林元生与众老人同席共饮,林元生却微微一笑,径往下面找了一个空位,与青年人坐在一起。 原来那被称大哥的老人,是双龙庄黄姓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者,名木森,庄中晚辈都称他太公,牧牛老人是老二,名木炎,庄中晚辈称他为二公,此二人是木字辈仅存的二人。 黄木炎见林元生挤入青年群中,知林元生不愿暴露身份,也就不客气,自己便在黄太公身旁坐下。 那代替黄木炎牧牛迎接天外老人的老者,突然脸色苍白,匆匆进来,对黄太公道:“听说天外老人已到了西村……” 黄太公神情一愣,急道:“谁说的?” 这老者名水嵩,仅矮黄太公一辈,他一拍大腿,道:“听西村的人说的。” 黄太公道:“你们等在路口迎接,怎么竟不知道?” 黄水嵩道:“可能是二叔带一个借宿少年人回家时,天外老人刚好前来,否则,怎会不知道?” 黄太公转对二公道:“老二,这番你误事不小,若胡老儿先在天外老人面前胡说八道一番,我们心血岂不白费?” 黄二公闻言,只是哀声叹气,懊悔不已,无话可说。 林元生见此情景,不忍黄二公因自己之事受责难过,遂站将起来,道:“你们既千里迢迢,把天外老人请来,自然是认为他年高德韶,方可与贵庄排解是非,小可不相信他老人家只听一面之词,就对胡姓有所偏袒,果若如此,也就不值得别人尊重了。” 黄太公微怒道:“你这年轻人说话好没规矩,你哪里知道胡玉宣老儿的嘴有多厉害,能将死人说话,今番,定然颠倒是非,向老人诉苦,老人不知是非曲直,哪有不偏袒他之理?” 林元生道:“你们去请他时,难道未把事情告诉他么?” 黄太公道:“老汉派人前往恭请他时,适逢他老人家外出,故无法将情形先行诉述于他。” 话间,一名庄汉匆匆进来,道:“西村之人来了。” 首席中之老人,除文丐宋清和外,登时,都放下碗筷,目光炯炯,连声冷笑。 黄太公站立起来,道:“有多少人?” 那庄汉道:“二十余人。” 黄太公道:“天外老人来了没有?” 那庄汉道:“瞧不清楚。” 首席中一位七旬老人,冷然道:“黄兄毋须惊慌,有小弟鲁段平在此,量他们也不敢强蛮。” 黄太公道:“诸位在此,若单是他胡家之人,自是万无一失,怕只怕现在西村的那些不明来路之人。” 席中另一老人道:“饶他们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我赖光汉也要他们求饶而返。” 此二人言语硬爽,豪气飞扬,想来定有几手。 这时,又有一名庄汉进来禀报道:“西村之人已到大门外,请太公定夺。” 此话一落,众青年纷纷起立,取出身边武器,准备出外拼斗。 赖光汉忙吐声喝道:“你们不可冲动,先到广场候命,请他们到这里来,由老夫等来对付他们。” 众青年闻言,立即走出祠堂,散立在广场之中。 黄二公立刻令人撤除残席,又令人另摆新宴。准备依照赖光汉吩咐,摆酒相迎。 就在此忙碌之时,屋脊上忽闻步声…… 赖光汉双目一瞪,沉声喝道:“庄门大开迎客,何以不光明正大的进来,竟鬼鬼祟祟地爬墙越房,有胆量就请下来喝上几杯!” 此话甫落,忽闻一阵“格格”娇笑,自房脊传了下来。 广场中的年轻人,乍闻笑声,顿起一阵雷喝。 笑声犹未停顿,“嗖嗖”二声,两条人影已由外面窜入厅堂。 此时,厅堂中,除黄太公兄弟,六位应请而来的老人和林元生外,只有几名收拾残席的青年。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祠堂中央,已然并肩站着二人。 众人定神一瞧,却是二位绝色佳人,左边者,年约二十六七,眉如春山耸翠,目如秋水凝寒,长长的脸蛋,白里透红,穿着紧身疾服,曲线玲珑,搔首弄姿,更是诱人贪婪,右边者,年约二十二三,一双似喜非喜的笼烟眉,两只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樱桃小嘴,杨柳细腰,偶一颦,使人魂飞魄散,偶一笑,令人飘飘欲仙,当真是二位绝代的尤物。 二妹此时前来,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来意,更猜不出她们是敌是友? 赖光汉瞧了同伴一眼,见人人皆愣然不动,遂冷冷地道:“请恕老夫冒昧,敢问姑娘此来何意?” 年长的姑娘媚眼一飞,笑道:“听说今晚这里有盛会,一面来瞧热闹,一面暗访一人。” 黄太公道:“访谁?老汉是黄家之主。” 年长姑娘道:“并非贵府之人。” 黄太公一指身边的赖光汉,鲁段平等五六人,道:“我的客人都在这里。” 年长姑娘道:“不是他们。” 鲁段平冷笑道:“你们可知此来,对你们并无好处?” 年长姑娘道:“我们只知有益无害。” 鲁段平冷哼一声,道:“二位姑娘贵姓芳名?出身那位高人?” 年长姑娘道:“我叫叶兰,这是我妹妹,叫叶芍。”微微一笑,又道:“至于我姊妹的出身,暂时不告诉你们。” 就此一会工夫,西村之二十余人,已浩浩荡荡进入庄门,来到广场。 黄太公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无暇再理会叶家姊妹,匆匆走了出来迎接四村人员。 西村二十余人,领首的,是位七旬老翁,手扶竹节钢拐杖,白发红颜,精神饱满,正是胡家之主胡玉宣。 胡玉宣背后,是一龙钟老人和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身侧,是一位四十七八岁的妇人,妇人身后,是一位老年喇嘛和一位儒装老人,以后,都是些中年人,一共二十三人。 黄太公拱手道:“胡兄真是信人,说来就来,请,请里面坐。” 转对龙钟老人深深一辑,道:“老人家几时到的,小老儿派人候了一整天,均未迎着你老人家,失礼之处,尚望老人家多多包涵。” 说着,摊手让老人进入。 龙钟老人冷笑道:“你怎知我要来?” 黄太公闻言一愣,道:“你老人家此行,不是看小老儿之薄面,邀请来的么?” 龙钟老人哼了一应,没有答复。 二十三人进入祠堂后,黄太公木森和黄二公木炎,把他们安坐三张八仙桌,并令人速摆酒菜。 黄太公兄弟和其他六位客人,另坐了一桌,与三客席遥遥相对而陪。 厅堂中,七八名杂役,正忙得团团转外,尚有三位闲人,一是林元生,他坐在最下面的一个角落里,很不显眼,西村二十余人,都没有留心注意他。 另二人,就是来历不明的叶家姊妹,二人并未落坐,站在一旁,交头接耳,不知商议什么?既不责备黄太公失礼,也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首先,胡玉宣起身冷笑道:“黄兄不必客气,我们此来,并非喝酒,而是请黄兄当着天外老人家之面,给胡某一个公道。” 一启口,就把黄太公气得浑身发抖。 黄太公一拍桌子,喝道:“胡说,我有什么缺理之事?” 胡玉宣冷冷一笑,转对天外老人:“老人家,你听听,果然不出我所料,不敢在你老人家面前认错。” 黄太公高声叱喝道:“胡老儿,我有什么错,你说!” 胡玉宣不急不慢地道:“霸占本家田产,又时常令你的子孙欺凌本家,打死本家牛羊,强奸本家妇女,这不是错么?今晚你非当着天外老人说个清楚不可。” 黄太公闻言,气得目瞪口呆,良久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声音沙哑地道:“颠倒是非,一派胡言,赵老(赵伯文是天外老人的姓名)你千万别听他胡说,他所说的,全是他作的事。” 天外老人赵伯文冷冷地道:“既是他欺负你黄家,何以不来找我,反由他来找我?可见是你理亏。” 黄太公道:“你老人家此行,难道不是看到小老儿的信来的么?”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我根本未见过你的信,我此行,乃是胡玉宣派其弟胡玉琏请来的。” “有这等事?” 黄太公无言以对,转对黄二公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二公道:“叫水泰侄来问问。” 黄太公忙命人叫黄水泰,因黄水泰系奉命携黄太公书信去请天外老人者。 不一会奉命找黄水泰者回禀道:“水泰叔已不知去向,连水泰婶也走了。” 黄太公兄弟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显然,其中有文章,可能是作了不轨之事,先自私逃了。 胡玉宣见情,忙抓住机会,道:“黄兄,你还能诡辩么?” 黄太公虽受尽委曲,有大把道理,然此时,却不能取信于人,赢不着天外老人的同情,只气得头昏目眩,不知如何以对。 于是,天外老人说话了,警告黄太公,以后必须严加约束子孙,不得再无事生非,已占田产,应立即还给胡家,并令胡玉宣列出所占田地之座落和数目,要黄太公把契约当众交还。 于是,胡玉宣得理不饶人,立即列出洋洋大篇田产,其数字之大,几乎把黄家所有田产缴光。 胡玉宜将所列之田清单,交给天外老人,天外老人瞧了瞧,列得十分详细,每笔田产,都有霸占的借故和日期,一点也瞧不出伪造之嫌。 于是,将之交与黄太公,道:“快把这些田产契约交还胡家。” 黄太公接过伪造产单,略瞧了瞧,回身交给他所请的客人,道:“请各位瞧,这些田产都是本家田产,若都给了他们,本家将一贫如洗了,怎么办,各位得代我想个办法。”话间,声泪俱下。 鲁段平一拍桌子,冷笑道:“岂有此理,快把它撕掉。”拍了拍胸膛,接道:“找梁子,叫他们找我好了!” 赖光汉也大怒道:“反了!反了!我就不信他能把贵家田产吞得下去。” 另二位客人也愤然不平地大声骂道:“无耻之徒,居然狗仗人势,欲把黄家田产全部占光,当真没天理了。” 胡玉宣就是要黄家客人抱不平,见情,忙靠近天外老人道:“他知道你老要来,已预先请了打手。” 天外老人只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黄太公怎肯把全部田产拱手送人,当下,把胡玉宣所列单册,撕得粉碎,对天外老人道:“赵老,请恕小老儿不能遵从吩咐,因为若把所列田产都给胡家,黄家大小百余口,将要通通饿死了。” 天外老人道:“想不到你竟狡猾如此,当我面前抵赖,而胆敢把我交给你的单册撕了,可是自倚帮手武功高,才不把我放在眼中。” 鲁段平愤然道:“你老年高德韶,平素黄胡二家均尊你如活佛,故才请你来调解是非,息二家之事,不想你竟听一面之词,不问黑白,不明是非,胡断黄家为强梁,而要黄家付出所有田产,你这样做,算是什么身份?是不是胡玉宣请你来,便一定要帮胡玉宣?若是如此,我可瞧不出你有什么地方能受人尊敬。” 天外老人双目怒瞪,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教训老夫?” 鲁段平道:“白狼山鲁段平。” 天外老人转对胡玉宣道:“白狼山是什么帮派?” 他久未行走江湖,江湖近况十分陌生。 胡玉宣道:“白狼山是中原绿林总寨,不用说,这家伙定是绿林巨盗。” 天外老人听这一说,更加认为黄太公不对了,因为一个与强盗来往者,还会是好人么。 却不知,这鲁段平虽是中原绿林魁首之一,乃是个大好人,他不仅是个义盗,好抱不平,而约束手下极严,决不容手下打家劫舍,乱杀无辜,与侠义之士无异。 天外老人既陌生江湖情形,自然更不知鲁段平之为人了,当下,点头道:“我说谁敢这等狂妄,原来中原绿林魁首。” 转对他身旁的少女道:“茵儿,去给爷爷教训他一顿。” 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奉了爷爷之命,小嘴一撅,一跳出席,春葱般手指向鲁段平一指,娇叱道:“老贼,你的胆子好大,竟敢辱骂我爷爷,快出来,领姑娘一记耳光!”她人长得美,声音更美。 鲁段平冷冷一笑道:“姑娘好武功,鲁某打你不过。” 这个回答,出自一个绿林魁首口中,可是古今鲜闻,不知他脾性之人,尚以为他欺善怕恶,宁愿惹人耻笑。 西村座中一位四旬中年人,嘿嘿笑道:“好涵养,好涵养。”讥笑鲁段平怕死。 鲁段平道:“鲁某只是对女流好涵养,如是阁下之流,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在鲁某眼中。” 那中年人仍是西村的二代子弟,学过几年拳脚,倚恃后山硬,居然不把鲁段平放在眼中,闻言,勃然大怒,一跃而出,招手道:“鲁朋友,你请出来!” 鲁段平冷冷一笑,大步走将出去—— 犹未走到厅中,那中年人已然大喝一声,冲扑过来,踏中宫,走洪门,指掌齐施,取鲁段平胸腹,招式倒也相当狠辣! 鲁段平之能领袖中原绿林,自非泛泛之辈,当下,待那中年人接近身时,陡然斜闪一步,一掌劈出! 这一掌出手相当玄妙,也极够斤两,那中年人只是一个壮汉,哪能闪躲得过,“蓬”的一声,竟被鲁段平的强劲兜起二三尺高,飞出一丈之外,落地后,口溢鲜血,心脉寸断而死! 鲁段平出掌伤人,登时引起西村众人哗然雷动,向鲁段平扑击! 鲁段平乃是个绿林魁首,平时,虽重公理道义,也不轻易杀人,但怒上心时,也是够残酷的! 当下,心一狠,竟一不做,二不休,掌脚齐飞,“蓬蓬蓬”又被他劈死三人! 天外老人见状,大为光火,拐杖一顿,喝道:“统统给我滚开!” 壮汉不同武林中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见鲁段平如此了得,就是天外老人不令他们滚开,自己也会自动滚开,于是,都一溜烟似的,滚得远远。 天外老人目射寒光,走将出来,冷然道:“绿林朋友的手段,究与众不同,老朽倒要讨教几招!” 少女赵茵茵忙拦着她爷爷,道:“一个强盗,那值得你老人家出手,还是让茵儿教训他吧!” 说着,回身向鲁段平扑去! 鲁段平见状,忙一晃身,跃开一丈,不愿与赵茵茵动手。 (?)然,赵茵茵认为鲁段平是个罪大恶极的强盗,非得把他废掉,甚至毙掉不可,于是,随后就追! 这厅堂甚是宽广,中央尚摆了许多椅桌,一逃一追,饶是赵茵茵出身名门,轻功确实不同凡响,但也追不上鲁段平,气的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叱不已。 黄家客人赖乐光见此情景,大为震怒,一跃而出,挡了赵茵茵进路,喝道:“姑娘不可欺人太甚,他怕你,赖某可不怕你!” 赵茵茵刹步停下,道:“你也是白狼山的强盗么?” 赖光汉道:“老夫乃是稻花庄庄主。” 赵茵茵道:“你既非白狼山强盗,何以护着他,快滚开!”说着,玉掌一场,“啪”的一声,赖光汉竟挨了一记耳光。 稻花庄在武林中名气不小,赖光汉身为一庄之主,这一记耳光,虽掴在脸上,却痛在心里,当下,那管人家闲话以大欺小,更不顾赵茵茵有强硬的靠山,抡掌就劈! 赖光汉各门武功,均可列一流,这一发怒出击,威力何等猛烈,掌风呼啸,有若江涛澎湃! 赵茵茵虽得乃祖真传,究因年纪太小,功力太差,初时,虽可以灵巧支撑,但十招一过,却感力不由心被赖光汉扫了一退,膝首脱臼,跌倒在地。突然一缕柔劲袭向后脑,赖光汉大惊,急欲伏身躲避,然而,慢了一瞬,后脑已穿了一个指大洞口,脑浆鲜血迸流,登时死于非命! 黄家客人除文丐宋清和外,一齐扑了出来,连同鲁段平,一共四人,把天外老人围住! 鲁段平双目喷火,冷冷地道:“黄太公在我们面前,一再地夸赞你如何年高德韶,受人尊敬,武功如何了得,天下无双,此刻瞧来,武功高,犹过言传,德韶,却是不敢苟同,而简直是一个昏聩的老魔头!” 天外老人听若无闻,四人站在周围,也视如未见,俯身检查其宝贝孙女的伤势。 好半晌,才站了起来,扫了四人一眼,道:“你们站在这里,可是想死?” 鲁段平道:“想活难,想死也非易!” 顿了顿,接道:“你是来调解是非的,却不问青红皂白叫人动手,又击毙赖庄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外老人道:“你可是要领教老朽几招?” 鲁段平道:“正是!” 天外老人道:“好的,我警告你们,老朽生平很少与人动手,只因老朽所练武功十分霸道,出手必伤人命,希望你们小心为是!出手吧!” 鲁段平等虽知此老非等闲之辈,却都认为集四人之力与之相搏,即使不胜,也不致落败,且瞧眼下情况,如不舍命一拼,黄家当必一贫如洗,如何向黄太公交代?有何面目立足武林? 当下,四人一打眼色,同时出手向天外老人攻击! 天外老人冷哼一声,拐杖轮转,一式“横扫天下”,脚尖一点,打了一个转。 这一招式见所未见,登时,风起云涌,雷电交加,厅中灯光熄了一大半。 就这一招,四人中已重伤三人,只有鲁段平见机较早,始幸免于难,但倒退二丈之外后,也吓出一身冷汗。 天外老人似乎动了真火,抱起赵茵茵,看也未看重伤倒地的三人一眼,慢步走至黄太公身前,阴恻恻地道:“你既说曾派人请我调解是非,何以又请这许多打手?可见是一派胡言。” 胡玉宣道:“他听得我派人去请你老人家,恐你老人家执公仗言,要回他占去的田产,故此请了这些人来对付你老人家。” 天外老人冷笑道:“黄木森,你听我说,往事已矣,眼下的伤亡不追究,你快把胡玉宣所列的那些田产交还胡家,从此各耕各地,不得再倚强欺人,也就罢了,否则,老朽可要打抱不平了!” 黄太公闻言,吓得浑身发抖,“卟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嚎声大哭道:“那田产都是我家的,我死也不交给胡家!” 胡玉宣冷笑道:“由不得你不交,孩儿们,到里面搜!” 西村十余人闻言,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入内宅抄搜田产契约。 下首角落里一人陡然喝道:“慢点!”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庄稼汉起身走来,经过黄家三位重伤客人时,略微瞧了一瞧,转对鲁段平道:“这三位伤势很重,快瞧瞧还有救否!” 说着,继续前进。 众人见是一个庄稼汉,除黄二公外,都嗤之以鼻,反之,却觉得这庄稼汉胆量不小。 林元生走至黄太公身旁,将他拉起,道:“黄家的田产,永远是你黄家的,谁也劫抢不去。” 黄太公道:“哥儿难道未看眼下的情况么?” 林元生道:“看见了,而且非常清楚个中蹊跷。” 离开黄太公,走近胡玉宣,道:“胡老丈,你凭良心说,以往是胡家欺凌黄家,还是黄家欺凌胡家?” 胡玉宣一拍桌子,大怒道:“哪来的野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孩子们,给我拿下割掉他的舌头!” 天外老人忙止住道:“不可胡来!”他瞧林元生虽是个庄稼汉,却有一股逼人的气质,不敢小视,遂上前道:“你是什么人?” 林元生道:“小可是此庄之借宿客人。” 天外老人道:“借宿客人,何来管人闲事?” 林元生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 天外老人道:“你助得了么?” 林元生:“很难说。” 天外老人道:“瞧你言语举动,倒不像庄稼人。” 林元生道:“什么人都有好有坏,只要其行事公正,什么人都是一样。” 天外老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行事不正,是坏人了?” 林元生道:“不错,你颠倒是非,旋转黑白,即使不是坏人,也是个糊涂人。” 天外老人(?)个人来岁了,几曾被人这等面对面骂过,气得须发皆竖,一顿拐杖,喝道:“好小子,当真是胆大包天,今晚非打落你的牙齿不可!”作势欲出。 林元生倒退一步,道:“你老的武功诚然极高,不过,欲要胜我,并不容易,我说的话并没有错,你不妨暂按怒火,问问这位大娘。” 谈话间,指了指与天外老人同来的中年妇人。 天外老人见林元生叫自己问自己人,这是鲜有的事,不由感到奇怪,当即按下怒火,回头对那妇人道:“你认识这小子么?” 妇人朝林元生打量了一眼,道:“声音很熟,但却记不起他是谁?” 妇人身旁一位老喇嘛道:“若我猜测不错,他应是林元生。” “林元生!” “怎会是林元生?” “林元生是个年轻英俊的书生嘛!” “不可能!” 众人乍闻“林元生”三字、陡然雷动起来,纷纷表示自己的意见。 尤其不速而来的叶家姊妹,更加惊异,双双娆娆弄姿地走了过来,叶兰对老喇嘛道:“你凭什么猜这汉子是林元生?” 老喇嘛冷笑道:“佛爷之事,从不许人管。” 叶兰姐格格笑道:“若这汉子是林元生,姑娘就非管不可。” 老喇嘛道:“你管得了么?” 叶兰道:“天下没有我管不了的事。” 中年妇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叶兰盈盈笑道:“我说的句句实话,信不信由你。” 转对林元生道:“你是谁?” 林元生不知她是敌是友,更猜不出她们要管自己之事是何意思,为免无谓的麻烦,不能明示身份,遂道:“你我素不相识,告诉你会相信。” 叶兰道:“你只说你是不是林元生?” 林元生道:“我是庄稼汉!” 天外老人一顿拐杖,喝道:“无知女娃儿快给老朽滚开,别在这里打岔。”转对中年妇人道:“这小子说我颠倒是非,旋转黑白,可是实话?” 中年妇人道:“一派胡言。” 林元生道:“亏你也是一派宗师,而还想统治武林,竟忌惮一位龙钟老人,岂不可笑?” 天外老人双目一瞪,喝道:“小子,她是那一派的宗师?” 林元生道:“天山。” 天外老人很是气愤,回对龙女花倩如道:“你不是胡家寡妇么?这小子之言是也不是?” 龙女花倩如:“你相信他的鬼话么?” 天外老人大为光火,对胡玉宣道:“胡玉宣,这妇人是什么人?快给我实说,如有半句虚言,老朽立即扭掉你的脑袋!” 胡玉宣浑身一震,战栗不已,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她是……”说了半天,仍未把话说出来。 老喇嘛冷笑道:“明白告诉他吧,一切后果,皆由我们担当,并保证收回你被占去的田产。” 胡玉宣见有人撑腰,略为镇定,遂道:“这位大娘实是本家客人,至于她是何门何派,我却不知道。” 此刻,天外老人始知受人蒙骗,利用他的名望和武功,劫夺黄家田产,也知他刚才处理之事,纯是为虎作伥,大错特错,气得不禁连声冷笑,道:“该死!该死!”向胡玉宣走近,意欲教训他一番。 林元生忙喝止道:“赵老,不可轻举妄动,凭你一人之力,决非他们三人敌手。” 天外老人道:“他们有三人在此?” 林元生道:“正是,这妇人是天山山主龙女花倩如,老喇嘛是天山如来院副院主阿梵哈,儒装老人是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 龙女花倩如冷冷一笑道:“你这畜牲当真大逆不道,竟公然阻母亲行事,难道不怕雷殛么?” 林元生道:“我不认你是我母亲,嘿!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嫁我父亲,纯是阴谋,乾坤三侠之下场,均是中你阴谋所致,尚幸我命不该绝,否则,早已被你害死于白帝城中,前天又令花自芳施毒害我和伯父,这是做母亲的所为么?亏你还有脸教训我,如真有雷神,只怕殛的应是你。” 花倩如道:“你我之间的事,凌望之统已告诉你了?” 林元生道:“尚有一小部分未曾明示。” 花倩如道:“很好,现在血债血还,我用计害死你父亲,你尽管向我报仇,你祖父杀了我父兄,我也不会放过你,今晚,谁死谁活,全凭本领了!” 林元生道:“有理,不过,我有一事请教,希望你据实告诉我?” 花倩如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白弓修可是被你解除控制?” 花倩如道:“不错,你的手下欲借胡家隐藏白弓修,可却是自投罗网。” 林元生道:“我三十六名手下呢?” 花倩如道:“已作断头之鬼。” 林元生道:“好狠毒的心。” 花倩如道:“不是我狠毒,是白弓修的意思,也是他们帮中长老的意思。” 林元生侧首一瞧文丐宋清和,见他自斟自饮,很是悠闲,一点不惧林元生拿他回穷家帮治罪。 花倩如冷笑一笑,又道:“还有什么事要问么?” 林元生道:“没有了。” 花倩如向司徒墨林和阿梵哈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立好起身出座! 林元生忙斜跃八尺,对天外老人道:“这位是穷家帮的叛逆,现已投入天山,他之受黄太公之邀,纯是奸谋,请你老人家防范他捣鬼。”话皆(?),返回原处,准备与司徒墨林和阿梵哈一较长短。 叶家姊妹忽地跃身在林元生与司徒墨林和阿梵哈之间,叶兰摇手道:“慢点!” 司徒墨林冷然道:“什么事?” 叶兰道:“这汉子究竟是什么人?” 司徒墨林道:“他就是当今武林煞星林元生。” 叶兰犹半信半疑,道:“林元生不是一个英俊书生么?” 司徒墨林道:“他易过容。” 叶兰回首打量了林元生一番,转对司徒墨林道:“他若真是林元生,你们不能杀他。” 司徒墨林道:“为什么?” 叶兰道:“他正是我们要访的人,我们走遍天涯,已找他数月了。” 司徒墨林道:“找他干吗?” 叶兰道:“你管不着。” 司徒墨林道:“姑娘是何派人物?居然敢插手天山之事?” 叶兰不屑地一笑,道:“天山算什么?告诉你吧,天下间,没有我不能插手的事。” 司徒墨林道:“老夫倒不信邪。” 叶兰又轻蔑一笑,不予理会,也不与林元生搭话,拉着叶芍的手,轻移莲步,款摆柳腰,返回原处。 二妹言语举动,无处不使人觉得离奇怪乖,但天山众人,并不为意。 司徒墨林待二人走后,即对林元生道:“小子,老夫要取你性命了!” 林元生手按剑把,凝神以待,道:“请!” 阿梵哈突地一拧身,转到林元生身后,同时取下挂在项上的一串乌光闪闪的念珠,一声呐喊,向林元生后脑扔去! 此串念珠,二尺来长,足有数百颗珠子,出击之际,有若一条乌龙! 林元生陡觉脑后生凉,陡地宝剑出鞘,半侧身子,挥剑一挡,平起一声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林元生心头一震,后退半步,暗忖:这是什么念珠?竟不怕我的“鱼肠宝剑”,瞧这喇嘛起手一招,当真是天山正副院主中最厉害的一人。 阿梵哈也后退了一步,暗道:这小子实在是不可轻视,难怪阿多刹、残霞牛鼻子,处处吃鳖。 司徒墨林阴恻恻地道:“果有两手,接老夫一招瞧瞧!”说着,双掌一挥,掌中吐出一道火红烈焰!像两只火龙般的,朝林元生窜去。 林元生见状微惊,宝剑一捞一挥,剑光如银,与火龙在空中相接,“嘭”然一声,火花银光,四分五裂,各自后退一步。 天外老人陡然喝道:“住手!” 疾步走上,对司徒墨林道:“离火尊者是你什么人?” 司徒墨林道:“家师!” 天外老人道:“尚在人间否?” 司徒墨林道:“早已仙逝。” 天外老人道:“老朽是令师的拜把兄弟,我以长辈身份,命令你停止这场打斗!” 司徒墨林道:“我并未听家师说过有你这样一个兄弟,请恕我不听你的命令。” 天外老人道:“不听也得听……” 龙女花倩如冷笑道:“儿子不听母训,尚属寻常,你们算是什么关系,赵老,识相点,别自找没趣。” 天外老人一顿拐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也罢!” 怏怏地退了回来。 花倩如鼻哼一声,道:“时间无多,快把这小子除掉!” 司徒墨林和阿梵哈答应了一声,立刻向林元生攻击! 林元生有与石田人和庄家农的打斗经验,忙展开家传的“旋风剑法”,以快攻快,以狠攻狠!剑光大盛! 司徒墨林用双掌,掌心中,不时喷出火焰,热气灼人,阿梵哈以念珠,珠发乌光,尖啸刺耳! 银辉,乌光,火焰,横飞直窜,冷锋热飙四溢,使人眼花缭乱,灼热中,却又寒栗连连,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气氛! 远站一旁的叶家姊妹,瞧了一阵,立即交头接耳,低声谈论起来。 叶芍道:“姊,你瞧林元生能不能取胜二位老家伙?” 叶兰道:“林元生出手招式中,有一股特殊的威力,胜此二人,决无问题,问题是,尚有一位山主,据我猜测,这妇人的武功,当要高出二位老人多多,林元生虽可胜二位老人,却难胜这妇人。” 叶芍道:“那么,姊姊就快点使法术吧,如待林元生筋疲力竭时,岂不费事。” 叶兰点头道:“你这话有理。” 话毕,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极低,外人无法听到。 花倩如端坐原位,凝神观战,越看越心惊,心忖:“这小子练的是什么武功?平庸的一套‘旋风剑法’,在他手中使出,却有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威力,看来,我不出手是不成的了!” 一旁观战的天外老人,也看得呆了,他想:我自以为天下间已无人是我的对手,今夜看来,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说小小年纪的林元生,就这司徒墨林也胜乃师多多,尤其这喇嘛,似乎犹在司徒墨林之上,天山这等人才济济的,的确是不可轻视。 厅堂中,观战的人虽多,但除花倩如,天外老人,叶家姊妹之外,其他之人,只能看到银辉,乌光,火焰飞闪,瞧不清三人动作,更瞧不出谁优谁劣。 花倩如脸色凝寒,心情沉重,冷哼一声,欲起身参战—— 陡觉身前桌子微微移动,初时,尚以为同桌之人看得出神,无心推动,继之却感觉有异,因为桌子的移动,并不是前后,而是打转。 于是,她暂时收敛参战之念,留意桌子的异动。 当真是怪诞不经,她身前的怀筷,已转到对面去了,而且尚在继续转动。 她不动声色,细观同桌之人,但见人人都身离木桌,聚精会神观战,桌子的转动,似乎毫无所觉。 这是一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事,饶花倩如闯南荡北,江湖数十年,却也猜不出这桌子无故转动地道理。 此刻,她的杯筷已转回她的身前,仍在继续右转,她想: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世间当真有鬼不成? 她用手扳住桌脚,不让它转动,桌子转动虽然缓慢,但却极有劲道,必须用出真力,始可阻它转动。 她这力阻桌子转动,怪事又出现了,桌了虽停转动,但司徒墨林和阿梵哈所坐的椅子,却也无故地转动起来,不但转,而还在跳。 于是,她索性放开扳阻桌脚的手,任其转动,同时,再细观其原因。 她一放手,桌子立刻继续转动,而且转得甚快,发出“吱吱唧唧”之声,这样一来,同桌之人都发现了,收回观战目光,细自一瞧,登时,都吓得跳了起来,同声惊叫道:“有鬼!有鬼!” 这桌本有七人,天外老人祖孙,司徒墨林,阿梵哈出席后,就只有花倩如,胡玉宣和胡玉琏。 胡玉宣和胡玉莲这一嚷,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看到桌椅无故转动的怪事,都认为有鬼捣蛋,竟放弃千载难得一见的打斗,而前来瞧此怪事。 桌子越转越快,接着,胡玉宣和胡玉琏所坐的桌子也转动起来。 花倩如站起离开座位,一心找寻怪诞原因。 她一起身,她所坐的椅子,立即跟着转动起来。 赵茵茵膝骨脱臼,紧紧抱着她祖父的颈项,不敢转首去瞧。 渐渐地,满堂桌子都跟着转动起来,无人坐的椅子,也跟着转动和在原地蹦跳,有的竟跳起一二尺高,发出“啪啪”之声。 因打斗掌风飞荡,厅中灯火已熄大半,显得有些暗淡,在群桌转动,群椅蹦跳之下,使人有毛骨悚然之感觉。 花倩如不信鬼,但却找不出原因,她本欲参战,但在这怪诞情形之下,恐怕出现更为奇特之事。 她转望斗场,见司徒墨林和阿梵哈都遍体鳞伤,再战下去,非亡命林元生剑下不可! 当下,忙吐声喝道:“住手!” 司徒墨林和阿梵哈,做梦也未想到,二人联手,竟非林元生对手,以往的傲气,早已被林元生打得烟消云散,闻花倩如之言,如获大赦,双双忙使出几记绝招,跃退一丈开外! 林元生没有追击,只因这一战,是他练就“自然神功”后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最吃力的一战,而还受了几处外伤,臀部被阿梵哈扫了一念珠,已去了一块巴掌大的皮肉,左膀被司徒墨林的掌风余力扫过,至今犹热辣辣地,又酸又痛,很不好受。 他在酣战中,没有注意到厅堂情形,此刻见状,也觉得怪诞万分。 叶芍走将过来,娇媚万种地笑道:“你真了不起了,无怪名震武林,你受了伤,有没有药?” 林元生道:“谢谢姑娘关心,这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叶芍道:“我姊姊有药,这里的事已完,跟我们走吧。” 林元生道:“不,这里的事并没有完。”一指厅堂中转动蹦跳的桌椅,又道:“你瞧,这是什么原因?” 叶芍笑道:“胡家太强横,黄家祖宗显灵,警告胡家不得再欺负黄家。” 林元生道:“我不信,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说着,走至一张桌子之前,用掌按住,不让它转动。 然而,居然按它不住,“哗啦”一声,一张红木桌子,竟被他按得支离破碎,但那些破板断脚,仍是转动不休。 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 林元生忙倒退一步,四下搜索原因,却是一无所得。 叶芍跟了过来,笑道:“凡人的气力虽大,但仍是无法与神鬼相较的。” 此刻,厅堂中众人,有的神态凝重,有的表情迷茫,有的惊容满面,只闻“劈劈啪啪”和“吱吱唧唧”之声,充满了离奇与恐怖的气氛。 林元生想了一想,认为天外老人年纪大,见闻多,也许知道其中原因,遂走将过去,道:“你老人家见闻广博,可知这种情形是什么道理?” 赵茵茵抢先道:“鬼怪作祟嘛,这还要问么?” 林元生道:“小可不信鬼怪。” 天外老人茫然道:“看情形,乃是有人作法。” 林元生道:“什么法?” 天外老人道:“一种邪术,但这种邪术早已失传,而听闻这种邪术,并无这等威力。” 林元生道:“请你老谈谈这法术的来源。” 天外老人道:“眼下情形,是否那种邪术所致,我还不敢硬断。” “相传二三百年前,崛起一教,叫什么‘白莲教’,教徒都懂得一些邪术,如能使一件笨重的物体停在空间,可使甲地的金银珠宝,自动飞到乙地去,以及障眼法,人身前,仍看不见他,也能使木鱼走路。” 林元生道:“如此说来,这里情形,一定是白莲教的教徒所为了。” 天外老人道:“但听说白莲教徒使法时,必须烧香焚符,口念咒语,始有灵验,这里既无人烧香焚符,也无人口念咒语,竟能弄得满堂桌椅自动,而白莲教绝迹多年,老朽瞧来,可能另有邪门。” 林元生点了点头,侧首向花倩如等看去,见他们正在交头接耳,低头商议。 他回头瞧黄太公等,黄太公和黄二公,仍是满面泪痕,忧心忡忡。 于是,他断然道:“赵老,眼下怪诞,无论是什么邪门,小可认为都不会有多大害处,暂且不去管他,要紧的,还是黄、胡二家之争,赵老对此事有何主张?” 天外老人道:“若非哥儿借宿到此,老朽差点为奸人利用,现在,事情已经明朗,自要主持公道。” 林元生:“好,但不知赵老如何主持公道?” 天外老人伤亡黄家四位客人,林元生一句不提,目的是要把天外老人拉过去,共同对付花倩如。 天外老人对伤亡赖光汉等四人之举,很感后悔,如今若不把花倩如等赶走,那还有脸见人。 于是,他冷哼一声,向前走近了四步,道:“胡玉宣,你想死想活?” 胡玉宣战战兢兢道:“请你老人家饶命。” 天外老人道:“既不想死,就切切实实听老朽之言。” 胡玉宣道:“请赵老吩咐。” 天外老人道:“立即滚回去,以后再不许怂恿子孙欺负黄家。” 胡玉宣道:“小老儿听命。” 天外老人道:“还有,回去后立即把你家中的客人赶走。” 胡玉宣为难地道:“这个……如他们不肯走,小老儿也没有办法。” 天外老人双目一瞪,喝道:“胡说,你不招待他们,他们还会赖在你家中不成?” 花倩如冷冷一笑,道:“赵伯父,你别自恃武功,倚老卖老,欺负善良,嘿嘿,我们并不欠他房租饭钱,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也无理干涉。” 天外老人勃然大怒,道:“你可是要霸占双龙庄?” 花倩如道:“赵伯父,你说话应该小心点,我不是胡玉宣,别遭杀身之祸!” 天外老人人老火气大,忙退了回来,将怀中的赵茵茵往林元生怀中一送,道:“请哥儿替我照顾小孙!” 抽身走将出去。 赵茵茵膝骨脱臼,虽已接回,却未痊愈,不能行动,天外老人盛怒之下,没有想到其孙女已是个大姑娘了,而忽略男女授受不亲之古训,弄得林元生好不尴尬。 赵茵茵被林元生抱着,如在她爷爷怀中一样,紧抱林元生脖子,粉脸贴着林元生胸脯,如一只柔顺的羔羊。 她这举动,是否真不懂事,抑或是芳心深处有鬼,却不得而知了,不过,哪按常理说,她应该懂事了。 却说天外老人提着拐杖,直到厅中,向花倩如招手道:“你出来,老朽倒要领教几招。” 花倩如轻蔑一笑,道;“你的武功诚然罕见,却还不配与我过招!” 天外老人道:“老朽从不信邪,有种就出来一较高下。” 花倩如道:“可以,不过,我们必须有个名堂,如是意气之争,我可不奉陪!” 天外老人道:“谁说是意气之争,你霸占双龙庄,老朽是双龙庄旧友,非得把你赶走不可!” 花倩如道:“好的,我们以百招为限,如百招之内,能胜我一招半式,我立即率人而去,永不复返双龙庄,若是你输了,也得立即离开,不许干涉双龙庄之事。” 天外老人道:“好!” 花倩如道:“还有一事得先行说明。” 天外老人道:“什么事?” 花倩如道:“在你我动手之时,任何人也不得插手,否则,谁方之人插手,就算谁方之人输。” 她提此条件下,不外是恐林元生趁机偷袭于她。 天外老人道:“若是百招之内不分胜负呢?” 花倩如道:“百招之内必分胜负,若不分胜负,再定道儿。” 天外老人道:“好,请出来吧!” 花倩如冷冷一笑,大步走出。 司徒墨林忙道:“山主,此老不同凡响,不能不用武器。” 花倩如道:“也罢,我已十年未与人动手了,想不到第一次动手,就要用武器。”说着,自衣下拔出一把八寸来长,绿光闪闪的怪剑。 天外老人风剑一怔,道:“你身怀此剑,定然也知‘天女剑法’了。” 花倩如道:“你倒相当识货,岂止‘天女剑法’,梵刹神尼的全部武功,均已在我腹中。” 天外老人道:“嘿嘿,老朽也非省油之灯,即使梵刹神尼在世,也未必能在百招内胜我。” 花倩如道:“好,你就试试瞧吧。” 说着,手中短剑一扬,蓦地一道绿光窜去。 绿光乍出,厅堂大亮,冷气森森。 天外老人大喝一声“来得好!”举拐朝射来绿光击去,绿光给拐杖击个正着,发出“波”的一声,绿光旋即化为无数星光熄灭。 林元生见状,不由大惊,暗忖:难怪她统御许多特号高手,原来竟也能以剑气伤人于丈外! 花倩如后退一步,冷笑道:“好功夫,再接这一剑!”说着,又原式使出一道剑气,不过,此番使出的剑气,去势却不相同。 所谓不同,剑气并未对准天外老人的身子,而是由天外老人左侧徐窜而过! 但越过天外老人三四尺时,花倩如手中短剑突地一摆,越过天外老人的剑气,突地回头,疾向天外老人背心窜回。 赵茵茵见状,不由惊叫起来。 林元生点头道:“这是御气之术,这花倩如当真厉害万分,无人能及。” 天外老人似乎背后有眼,忙一侧身,又挥拐杖将剑气击散! 当下,冷冷说道:“还有什么绝学,尽管使过来。” 花倩如淡淡一笑,道:“才两招,你急什么?若百招之内,胜不了你,就算我败好了。” 天外老人道:“好大的口气!” 花倩如又淡淡一笑,陡地欺身而进,宝剑连挥,绿光大盛,把天外老人罩在光幕之中。 厅堂中,一时大亮,只是这种光亮,十分刺眼,使人不敢直视,而更有森森冷风在厅中荡漾,慑人心魄。 天外老人怒吼如雷,一面舞动拐杖护身,一面觅机反击,杖风呼啸,威猛无伦,不愧受双龙庄众人敬畏。 二人一来一往,倏东倏西,忽上忽下,在剑光杖影之间,瞧不清谁是花倩如,谁是天外老人。 赵茵茵瞧得心颤胆悚,全身打抖,急道:“林相公,快把我放下,去助我爷爷一臂之力。” 林元生道:“不妨,眼下情况,双方势均力敌,谁也难占到便宜!” 赵茵茵道:“你看得清他们的动作么?” 林元生道:“看得清,你爷爷稳扎稳打,占了功力深厚的便宜,花倩如却占了剑法精奇,身法神妙,和手中宝剑的便宜。” 赵茵茵道:“她占那么多便宜,我爷爷一定打不过她,你还是趁早助我爷爷一臂之力吧,我求求你。” 林元生也有此看法,天外老人决打不过花倩如,因为花倩如的身法实在太玄了,不可能做到的事,她竟能做到,使人无从猜测她出击的方位。 蓦地,他灵光一转,似乎这种身法曾经见过。 他凝思一想,恍然大悟,这套身法,原来是“粉蝶戏花”,曾经见白紫燕使过,只是白紫燕火候不够,不及花倩如使得玄妙。 他本不知梵刹神尼是什么人物,此刻,他已知道了。 若梵刹经神尼尚在人间,已将近二百岁了,四十年前,她曾将此套身法传给鬼斧手白扬飞,白扬飞之名震江湖,全是倚靠这套“粉蝶戏花”身法,但当时,白扬飞虽得梵刹神尼之传授,却也不知梵刹神尼究系何人。 谈起梵刹神尼,老一辈的,即使未见过她的面,也曾听过她的威名,她入空门时,已将近百岁,早年行走江湖,才十四五岁就名扬四海,打败过无数名震一时的高手。 此时,天外老人和花倩如已打过六十招,天外老人已显得十分吃力,看来,难能与花倩如打过百招。 他不能从旁插手偷袭,何况花倩如和天外老人立有道儿,但又恐天外老人有失,不得不准备抢救。 于是,他把鲁段平召来,将赵茵茵交给鲁段平,道:“文丐宋清和居心叵测,请照顾赵姑娘。” 鲁段平已接过赵茵茵,道:“林大侠只管放心。” 林元生点了点头,向厅中走近。 花倩如陡然怒喝一声,手中宝剑加快,身法加奇,逼得天外老人手忙脚乱。 九十招后,花倩如突然大喝一声:“躺下!” 同时,身形倒退一丈。 众人定眼看去,天外老人虽没有躺下,但拐杖已成两截,胸前被剑锋划了一条血槽,血流如注。 林元生忙一跃而上,将天外老人扶住,检视伤势,尚幸未伤及要害,不致有生命之危。 天外老人喘了几口气,道:“老朽败了……” “爷爷!”赵茵茵挣脱鲁段平怀抱,一跛一拐地走来,泪痕满面,道:“爷爷,你不能死!” 天外老人道:“爷爷死不了!” 林元生把天外老人扶回,道:“有无刀伤药!” 鲁段平道:“我有。”取出一包药粉,替天外老人洒在伤口上,接着,冷冷一笑,大步而去。 这里正是用人之际,他竟突然不辞而去,以他义心侠胆的为人,似乎有越常轨,一时,林元生却猜不出他心意,(?)无理法止。 林元生令赵茵茵解下束腰红绫,替天外老人包扎伤口,但见伤口虽停流血,却不同寻常,伤口附近,竟突然呈现紫黑。 再瞧天外老人脸色,似乎十分痛苦,林元生脑筋一转,忙自怀中取出一粒解毒灵丹,给天外老人服下,把红绫交回赵茵茵,道:“待会再包。” 走近花倩如,道:“你的剑是否有毒。” 花倩如冷笑道:“老身还须用毒剑么?” 林元生道:“赵老伤口处呈中毒之状。” 花倩如道:“这个老身就不知道了。” 角落里一人笑道:“傻瓜,鲁段平洒的不是刀伤药,而是毒粉。” 林元生一怔,见发话这人是叶芍,遂道:“你怎么知道?” 叶芍道:“赵老儿伤亡了鲁段平四位朋友,恨不得将赵老儿碎尸万段,那有不趁机替朋友报仇之理,你把赵小妹交给他,尚幸他没有施以暗算呢。” 林元生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心道:她说得不错,我竟大意忽略了这些冤怨,幸好鲁段平未加害赵姑娘,否则,如何向赵伯文交代? 他返回赵伯文身前,见伤口毒状已除,但却血流不止,没有止血丹,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叶芍的话,其姊有止血丹,忙走过去,道:“姑娘有无刀伤药?” 叶芍道:“有是有,但不能随便给你。” 林元生道:“不是我要,是给赵老止血。” 叶芍道:“不管谁要,都必须有条件。” 林元生道:“什么条件?” 叶芍道:“这里事完之后,你必须跟我们姊妹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林元生道:“干什么?” 叶芍道:“有你的好处。” 林元生道:“我不想要人好处。” 叶芍双目一转,道:“就算是请你解决一个困难吧。” 林元生道:“我尚有许多急事要办。” 叶芍道:“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林元生想了想,道:“好吧,你先把刀伤药给我。” 叶芍在乃姐绣花行囊中,取了一包药粉交给林元生,道:“你说话要算话的呀!” 林元生接过药粉,道:“如是光明正大这事,在下自是义不容辞。”说着,回来把药粉洒在天外老人伤口中,把红绫包扎好,令其祖孙到一旁休息。 只听花倩如冷笑道:“赵老儿,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天外老人道:“我说的是什么话?” 花倩如道:“谁败谁离开这里。” 天外老人暗叹一声,道:“当然算数。” 背着赵茵茵,对胡玉宣道:“我希望你能悬崖勒马,急收歹念,否则,老朽一定回来取你性命。” 赵茵茵却念念不忘林元生,道:“林相公,谢谢你替我爷爷疗伤,我家住在岳阳楼之西五里处赵家林,有暇请来我家玩。” 林元生挥了挥,道:“一定,祝你们一路顺风。” 天外老人点了点头,旋即大步而去。 花倩如见天天外老人出门后,忽然哈哈笑道:“林元生,天外老人走了,你一人能敌我们四人么?” 林元生闻言,方始明白花倩如何以要与天外老人划此道儿,原来是要孤立他,再以四人之力对付他,不禁有些心跳。 他的武功虽高,但臀部受了伤,而花倩如比他并不逊色;这仗打下来,他是绝对占不了好的,但又不能示弱,一走了之,让黄太公由花倩如宰割。 他扫了一眼厅中情形,各椅桌仍在蹦动转动,只因久久没新的花样出现,众人皆不以为意。 只听花倩如又道:“林元生,只要你有一些儿孝道,我不忍杀你,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择。” 林元生道:“你先说给我听听。” 花倩如脸孔一板,冷然道:“第一、服我一粒丹丸,第二、与我四人一拼。” 林元生道:“什么丹丸?” 他自以为身怀能解百毒之药,不妨选择此路。 花倩如道:“这个你不必管,我知道你身怀解毒灵丹,只要你当面服下我的药丸就行了。” 林元生道:“好的,不过,我得先行说明,我选择此路,并非怕打不过你,而是要试试你的妙药。” 叶芍忽地跃身前来,道:“不能试。” 林元生道:“为什么?” 叶芍道:“据我猜测,她的所谓丹丸,决非什么毒药,可能是摄魂丸,服下后灵性立即丧失,饶是灵芝仙丹也不能解救。”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世间有这种药?” 叶芍道:“那不是药,而是邪道中的一种符咒。” 花倩如闻言大怒,冷笑道:“哪来的野丫头,胆敢来此胡说八道,可是不想活了!” 叶芍娇媚一笑道:“我才不想死呢。” 花倩如余怒犹存,道:“既不想死,就快给我滚开。” 叶芍道:“滚就滚。” 退回她姊姊身旁。 花倩如转对林元生道:“怎么样!” 林元生心想:“她明知我身怀解毒灵丹,而还令我服药作为一条选择之路,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也许叶芍所说的话不错,我不能试。” 想到这层,林远生道:“我愿意讨教你们几人的高招。” 花倩如冷森森地道:“好哇!有种!” 话毕,朝文丐宋清和一招手。 文丐宋清和忙走将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司徒墨林和阿梵哈,也自动移步与宋清和并肩而立。 花倩如阴沉沉地道:“本派之成败,在此一战,动手之时,由我与阿梵哈与他直接而对,司徒院主和宋长老从旁相助。” 三人同声道:“遵命。” 花倩如阴阴一笑,领首慢步走去。 林元生见四人前来,忙退至厅中,手按剑把,凝神蓄势,准备一拼。 就在此剑拔弩张之际,叶芍又跃身出来,道:“林相公,你的武功,如以一对一,足可打败他们任何一人,但要以一对四,你就非败不可了。” 林元生也有同感,但为了救黄家田产,及黄家百余人性命,他不得不作孤注一掷,当下,冷然道:“也未见得。” 叶芍急道:“我说的话一点不错,你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林元生道:“我选择第一条路,你说不可,选第二条路,你又来触我霉气,你的居心何在?再说,事到如今,不与他们一拼,行么?” 叶芍道:“当然行,跟我们离开这里。” 林元生道:“我答应过黄二公尽力支持黄家,我不能言而无信,贪生怕死一走了之。再说,花倩如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战,我即使落败而亡,她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花倩如道:“一山无二虎,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转向叶芍道:“野丫头,快给我滚开,否则我便先宰了你!” 叶芍道:“你宰不了我。” 花倩如鼻哼一声,道:“我就不信。” 说着,向前逼进。 蓦地,西村众人之中,发出一声“吱吱”怪叫,声如受伤之鸟,又若耗子嬉春。 花倩如侧首一瞧,不禁心头一颤,忙退了回来,双目瞪得老大,不知是何道理。 林元生等众人循声一瞧,也怔住了,无不惊骇不已! 原来厅中怪状,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不知不觉中已有了转变,而变得比刚才更怪。 此刻,原来转动的桌子和蹦跳的椅子,已像垂死之人,生气十分微弱,有的已然停止不动。 然而,桌椅的动作,却转到人的身上去了,西村十余人,竟有三四人原地打转,三四人原地蹦跳,只是打转的速度没有桌子快,蹦跳也没有椅子高;未打转或蹦跳者,却是双目呆滞,木然不动,似是失了魂魄一般。 当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今夜之事,可是古往今来,也没有人亲眼见过。 而事情越演越怪,打转的,越转越快,蹦跳者,也越蹦越高,口中不停地“吱吱唧唧”乱叫。 那些木然不动者,竟也开始打转或蹦跳了。 西村十余人,除胡玉宣胡玉琏外,都似失了魂,发了疯,怵目惊心。 林元生瞧了一阵,对叶芍道:“这是什么道理,可是有人作法?” 叶芍佯装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黄家祖宗显灵。” 林元生疑信参半,道:“世间真有鬼神么?” 叶芍道:“当然有,否则,无数的宫、观、庙、院,天天香客如过江之鲫,是为何来?祠堂灵位设之何用?” 林元生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 花倩如脸色铁青,陡然怒吼一声:“不许动!”声如焦雷,震得瓦梁“轧轧”作响,灰尘纷纷下落。 然而,那些打转和蹦跳者,不但不停,反转得更快,跳得更高,“吱吱唧唧”乱叫,恍若鬼域。 但见那打转和蹦跳者,个个脸色灰白,额上青筋暴露,双目呆滞,汗落如雨,看样子,如让他们继续打转和蹦跳下去,非累死不可。 胡玉宣和胡玉琏低声商议了几句,战战兢兢地走到花倩如身前,道:“女侠,这种情形你瞧怎么办?” 花倩如道:“你还想要黄家田产么?” 胡玉宣道:“定系黄家鬼神作祟,这十余人似乎失了魂魄,如让他们这样下去,势必累死,我情愿不要黄家田产了。” 司徒墨林靠近花倩如身旁,低声道:“据老夫观察,决非什么鬼神,定系有人作法捣鬼。” 花倩如道:“可是找不出作法之人,如之奈何?” 司徒墨林道:“让我到外面瞧瞧。” 说着,一晃身,人已出了厅堂。 半盏茶工夫后,司徒墨林复自回来,双手一摊,道:“奇怪,外面也不见作法之人。” 就这一会工夫,那蹦跳之人又有异样。 只见他们越蹦越高,有的高达五六尺,还在空中停留一会才落下,渐渐地,在空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又约盏茶工夫后,竟有三人停在空中,久久落不下来。 这种怪事,若非亲目所睹,谁也不会相信。 司徒墨林灵念一转,又对花倩如低声道:“山主,你有无觉得这两个阻我们行事的狐媚女人有问题?” 花倩如瞧了一眼端坐角落的叶兰和站在林元生身旁的叶芍,道:“有什么问题?” 司徒墨林道:“初时,事事皆由姊姊出头,在椅桌有异后,姊姊却端坐不动,凡事由妹妹处理,有无可能就是她们姊妹捣的鬼?” 花倩如道:“她们姊妹虽值得怀疑,但可能性不大,因为听说,无论什么邪法,皆需焚香化符,口念真言,方始有灵。” 阿梵哈插嘴道:“这还不简单,让我前去劈她一掌,便知是否她了。”话毕,即欲向叶兰走去。 司徒墨林忙把阿梵哈拉住,道:“不可造次,果若是她,她能使人停留空中,久久不落,本领自然非小,你这等毫不戒备而去,势必遭害。” 阿梵哈道:“自古道‘邪不敌正’,我不相信她能害死我。” 司徒墨林道:“但古人也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明知我们的身手,而尚敢施法捣鬼,自然有她的倚恃。” 阿梵哈仍不服气地道:“难道我们就这般任其戏弄么?” 花倩如道:“究竟是不是她们姊妹捣鬼,尚还不知道,去瞧瞧未尝不可,但要小心一点。” 阿梵哈道:“我自会小心。” 说着,取下项上念珠,向前走去。 但见他走了五七步,忽地一个趔趄,停了下来,举手敲了敲脑袋,半晌,才继续前进。 方走三五步,又停了下来,面对叶兰,良久不动。 花倩如大惊,喝道:“大师怎么啦?” 阿梵哈听若无闻,依然木立不动。 司徒墨林顿脚道:“糟!老秃驴也中了邪!” 花倩如急道:“快去把他扶回来!” 司徒墨林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一瞧阿梵哈,情形与西村中邪之人一样,脸色灰白,双目呆滞,只是没有打转或蹦跳而矣。 司徒墨林在阿梵哈肩胛拍了一掌,喝道:“老秃驴,快念你的金刚经!” 阿梵哈仍是木然不知所觉。 司徒墨林内心大急,两手扶着阿梵哈双肩,猛力摇晃,一时用力过猛,竟把阿梵哈摇倒在地。 司徒墨林暗叹一声,准备把阿梵哈抱回花倩如处,慢慢研究其原因,但犹未弯腰,阿梵哈竟“噗”地已跳了起来,站回原来姿势。 他这一自动跳动,倒把司徒墨林吓了一跳,后退两个大步,引得叶芍“咯咯”大笑起来。 之后,欲将阿梵哈躺下,但阿梵哈却又自动站了起来。 本来,一个人昏穴被点,是不能站立的,然而,阿梵哈却像未被封穴一般,站得那么的四平八稳。 花倩如开始感到彷徨,再瞧那些打转和蹦跳者,不知何时,又增了一人停留空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一定神,道:“司徒院主,撤退吧!” 司徒墨林道:“这些人怎么办?” 花倩如道:“那妖怪如要加害他们,我们也无力挽救,如无意伤害他们,我们走后,自会放过他们,暂时不必管这些。” 司徒墨林想了一想,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同时将阿梵哈挟起,朝外就走。 文丐宋清和,胡玉宣兄弟,急忙争先恐后,跟随而去。 林元生衣袂飘风,忙一错步,喝道:“宋长老慢走!” 同时截了宋清和去路。 宋清和大惊,连忙拱手道:“林大侠饶命,令伯父并非我击毙的,他本已受了致命之伤,我那一掌……” 他忽地觉得自己慌不择言,自泄机密,登时,连步后退。 林元生阻宋清和离开,是欲查穷家帮三十六人是否真的均已死了,不料,宋清和作贼心虚,以为林元生要报其杀凌望之之仇,方寸慌乱,自吐内情。 林元生闻言一怔,旋即恍然大悟,登时悲忿交加,冷笑道:“我说呢,花自芳那有这等能耐,竟能一掌将我伯父击毙,原来是你补了一掌。嘿嘿,真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至使你自告内情,也可谓你恶贯满盈了。” 宋清和浑身剧抖,一面退,一面道:“林大侠饶命,真的,我虽补了一掌,但我那一掌并没有用劲!” 林元生道:“本来,我并不知我伯父之死,是你补了一掌,我之请你留下,是欲查究穷家帮三十六人的死活,不料你作恶多端,鬼蒙心窍,竟自露狐尾。” 宋清和忽的“噗通”跪下,乱磕其头,声泪俱下,请求林元生饶命! 花倩如见其神情,大为不满,冷笑道:“亏你也是中原有名人物,竟这等贪生怕死,哼!没出息!” 说着,领着胡玉宣兄弟,大步而去。 宋清和见状,更加惊慌,赶忙起来随去。 林元生喝道:“不许走!” 宋清和忙又原地跪下,哀哀痛哭。 “你无须哀哭,我且问你,穷家帮三十六人,究竟被你杀了几人?” 宋清和道:“不是我杀的,是白弓修杀的,只杀了二十二人。” 林元生道:“还有十四人呢?” 宋清和道:“我不知道。” 林元生道:“那三十六人都是百中选一的干探,警惕性甚高,怎会一下被你们抓去二十二人?” 宋清和道:“花自芳用计把他们引来的。” 林元生顿脚道:“该死!你也是穷家帮人,竟帮助别人杀害自己的弟子。” 宋清和道:“我错了,请公子饶命。” 林元生道:“你乃穷家帮长老,虽然助花自芳击毙我伯父,但我看在我吴爷爷份上,我暂时不杀你,但却要你跟我回穷家帮去,至于帮主如何处置你,我都不管。” 宋清和闻言暗喜,只要暂时不死,自有逃走之希望,于是,又乱磕其头,道:“谢谢公子海涵,我一定自动回去,领受帮规处分。” 说着,站了起来。 林元生冷笑道:“我已知道你奸猾绝伦,先警告你,别打逃走之念,否则,我可不顾吴爷爷的面子了。” 宋清和道:“老丐决不敢逃走。” 林元生冷哼一声,回望厅中情形,已没有人停留空中了,打转的,速度大减,蹦跳的,高度也减了,大有停止的趋势。 他想:难道真是黄家祖宗显灵么? 黄太公和黄二公走了过来,哈腰曲背道:“林大侠,真是谢谢你,今夜若非有你,本家可不堪设想了。” 叶氏姊妹,忽然双双过来,叶兰道:“自古道:‘恶有恶报’,胡家恃强劫抢,世人无法奈何他,神鬼却不会饶命,以我看,若非贵家祖宗有灵,林大侠武功虽高,也难保贵家田产,甚至贵家百人性命。” 林元生道:“叶姑娘说得不一点不错。” 黄太公道:“今夜之事,当真是本家祖宗显灵么?” 叶兰道:“当然。”她朝西村十余人一指,又道:“你们瞧,他们的主持人一走,他们便渐渐地好起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不错,打转的已停止打转,蹦跳的也已停止蹦跳,虽仍木然而立,但其等双目,却已会转动。 林元生走将过去,喝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十余人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举手擦眼,敲脑袋。 林元生又喝道:“你们不知你们刚才作过什么吗?” 众人都神情愕然,其中一人道:“我作了什么事?” 林元生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么?” 那人道:“似是作了一场恶梦,梦见许多夜叉小鬼追逐我。” 另一人道:“不错,我也梦见许多穿红衫,青面獠牙的鬼怪追拿我。” 众人齐声道:“奇怪!我作的梦也是一样。” 一人忽然惊叫道:“咦!太公他们呢?” 此人一叫,众人同时想起到此之事,不由大惊,又见厅中躺着几具尸体,更加惊慌,旋即四下搜望。 林元生冷然道:“你们胡家太强悍,欲抢夺黄家田产,黄家祖宗一怒之下,显灵把他们吓跑了,嘿嘿,以后你们再敢恃强欺弱,终必难保性命,去吧!” 众人闻言,吓得抱头鼠窜。 林元生忙喝道:“慢点,这几具尸体带回去,这几具尸体就是铁证,你们若再不安分守己,很可能与他们一样。” 众人不敢多言,背起被鲁段平劈死的尸体,如丧家之犬,惶然而去。 黄太公眼看众人走后,不禁老泪滂沱,道:“今夜他们十余人像作了一场恶梦,我也像作了一场恶梦。” 黄二公道:“归根结底,还是林大侠的恩德。” 此刻,东方已经发白,将近天亮了,黄太公把子孙召来,将受伤的三位客人抬入内宅,令人买棺收殓赖光汉的尸体,以及打扫厅堂。 之后,请林元生入内宅休息。 叶兰道:“林相公,我们姐妹有急要之事,可否现在就跟我们走?” 林元生道:“什么急事,我的衣服尚在里面呢。” 黄太公道:“要走也得天亮后才行,二位姑娘一起到里面休息。” 叶兰微微一笑道:“求人真是不容易。” 黄太公把三人领到林元生初来时的那客厅,并领林元生入厅后梳洗更衣。 叶兰道:“喂,你的伤势要不要紧?我这里有药。” 林元生道:“给我一包吧。” 带了药粉入内梳洗。 不一会,便恢复本面目出来。 叶家姊妹一瞧,都大为惊喜,叶兰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果然英俊不群,一表人才。” 林元生在二女对面坐下,道:“别见笑,啊!糟!” 叶兰道:“什么事,这等大惊小怪!” 林元生道:“我处理西村众人之事,竟把宋清和忘了,该死,怎么会把他忘了呢,该死,真该死!” 急得满面通红,不停地顿脚。 叶兰道:“既然给他跑了,急有何用?” 林元生道:“你们不知道,此人罪大恶极,今番给他跑了、又不知要作出多少坏事。” 叶兰道:“别急,以后我一定替你把他抓回来!” 此时,黄太公已令人送来许多好酒肴,并陪林元生和二女吃喝。 酒过三巡,林元生对宋清和逃跑之事,稍微气和,遂对二女道:“二位姑娘出自何门?” 叶兰道:“我们没有门派。” 林元生道:“令师那位高人?” 叶兰道:“百花仙子。” 林元生寻思了一会,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过令师大号!” 叶兰笑道:“家师已一百四十五岁了,早已不吃人间烟火,而从未在江湖走动,你哪里知道她老人家的名号。” 林元生惊讶万分,道:“一个人不吃东西,还能活么?” 叶兰道:“她老人家只是不吃人间烟火。” 林元生道:“那她吃什么呢?” 叶兰道:“偶尔吃个果子,如桃、梨之类。” 林元生道:“她光吃果子,身体健康否?” 叶兰道:“健康得很,像六十许人,其实,连果子不吃也不要紧,否则,哪能称为仙子?” 林元生道:“如此说来,令师可是真仙子了。” 叶兰道:“谁说不是呢?” 林元生道:“她的武功如何?” 叶兰道:“她老人家根本不懂武功,不过,如有外来侵袭,如虎、豹、豺、狼,她老人家只要一挥手,或喝一声,便太平无事了。” 林元生道:“她老人家真了不起,你们几个师兄弟,师姊妹?” 叶兰道:“就我们姊妹二人。” 林元生道:“令师有这等本领,什么事不能解决,何以遍走天涯找我?” 叶兰道:“此事虽列仙行,有通天本领,却也无能为力,只有你能解决!” 林元生道:“令师尚无能为力之事,碌碌无为的我反能解决?究竟是什么事?” 叶兰道:“你答不答应嘛?” 林元生道:“如是合情合理之事,在下决不推辞。” 叶兰道:“好的,此事决不超越情理,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元生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事情的内容呢?” 叶兰微嗔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固执得可恶,唉!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内容,见到家师时,她老人家自会告诉你。” 林元生脸色一板,道:“我有一大堆的急事待办,倘若令师交办之事不合情理,岂不是白耗时光,对不起,我不去了。” 叶兰道:“家师乃是仙行中人,难道还会令你作坏事不成?” 林元生道:“这很难说。” 叶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的狂徒,家师肯令你办事,乃系你祖宗八代积的德,有世人难得的好处,不想你竟推三阻四,自命正派,哼!” 林元生道:“在下无福无缘,哪能面见仙人,也不想得好处。” 叶芍道:“家师出言成律,那还能由你?” 林元生冷笑道:“在下从不被受人威胁。” 叶兰忙摇手笑道:“芍妹别对林相公无礼,林相公乃是当代武林唯一的大侠,济危扶困,公正无私,不耻胡作非为,他未明事理之前,自难怪他不肯帮忙。” 叶芍道:“如此怎么办呢?” 叶兰道:“只好回山禀明师尊,请师尊说明事理后,再来恭请林相公就是了。”转对林元生微微一笑,拿起桌上酒壶替林元生斟了一杯酒。 她斟酒的动作,与众不同,壶嘴在杯中不停地疾移,然后,道:“舍妹年轻不懂事,冒犯相公虎威之处,尚请相公原谅。” 林元生道:“我并非不肯助你们解决危险,而因穷家帮尚不知我的行踪,以及有许多急需之事待办,万一令师嘱我之事,无能为力,徒劳往返尚属小事,要穷家帮众人怀念,可是大大的不应该。” 黄太公道:“林大侠仁心侠骨,为世除害救难,倘若有意助二位小姐解决危难,小老儿倒可以效劳,派人往穷家帮奉告大侠行踪。” 叶兰道:“此事以后再谈吧,来。” 端起酒杯,又道:“小女子敬相公一杯。” 林元生暗叹一声,端起酒杯,道:“谢谢姑娘。” 说着,一饮而尽。 这杯酒是叶兰所斟的,喝下之后,思想有了急剧的转变,他想:百花仙子乃属仙子,嘱办之事,决不会丧天害理,世间多少人梦想遇仙,都办不到,我既有福缘,岂能白白放过这大好机会,仙人法力无边,随便施舍一些好处与我,这一辈子也就受用无穷了。 于是,对叶兰:“想令师不吃人间烟火,定已修练成真,交办之事,料来不致非正,在下就陪姑娘一遭吧。” 叶芍闻言,高兴得拍掌欢呼,喜泪盈眶,道:“相公,你真好,不愧是救人救世的大侠。”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过奖。” 叶兰道:“相公慷慨允求,小女子先行谢过,至于相公待办之事,愚姊妹将来一定助你完成。” 林元生点了点头,转对黄太公道:“就拜托太公派人往白帝城蔼兰谷通知穷家帮一声,噢!” 又转对叶兰道:“令师仙居何处?” 叶兰道:“不远,北上秦岭。” 林元生道:“秦岭不就是终南山么,可是终南派所在地?” 叶兰道:“终南山山脉横互陕西南部,东端河南至陕县,西端甘肃至天水县,面积千里,终南派在长安咸阳之间,家师却居干县山中,相距虽不远,也有数百里。由此北往,约三四天路程。” 林元生道:“不远。” 叶兰道:“此往干县,如走快点,二天即可到达,只因家师居处,乃是罕无人至之深山中,足足要走上一天山路。” 林元生道:“不错,若非深山大泽,岂能修练成真,叫什么地名。” 叶兰道:“百花谷,风景优美,无异仙境,你到那里后,可能会不肯走了。” 此刻,已日上二竿,林元生一道:“好的,我们现在就走吧。” 姐妹二人皆大欢喜,黄太公兄弟,率领其子孙数十人,直送出庄外。 黄太公返回庄中,本欲派人往蔼兰谷通知穷家帮,心里一想,还是由他亲走一遭,方不致误事。 于是,令人收拾行装,备了一匹长程快马,匆匆而去。 第三天未时,已到达白帝城北门,正要打听蔼兰谷座落之时,忽见城中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一共十二人,十分刺眼,原因是有二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和一位三十许的大汉,其他都是老人,而大半是白发苍苍,古稀之年的老翁。 黄太公忙下马朝当首一位老翁拱手道:“请问兄台,此去蔼兰谷如何走法?” 当首老翁朝黄太公略一打量,道:“阁下去蔼兰谷干吗?” 黄太公道:“老朽承人之托,有话禀告穷家帮帮主。” 老翁道:“承谁人之托?” 黄太公道:“当今大名鼎鼎的林大侠林元生。” “啊!”老翁及他身后的十余人,均大感惊异,纷纷走近前来。 一位少女急问道:“林相公现在哪里?” 黄太公老成持重,在未明对方身份时,不肯吐露林元生的行踪,遂道:“姑娘,你们是——” 当首老翁道:“老夫便是穷家帮帮主吴为非,这二位姑娘是林元生的未婚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黄太公笑道:“这可巧了,失敬失敬,老朽乃鄂北双龙庄黄木森,林大侠仁心侠骨,救了本家田产和百人性命,现应叶氏姊妹之请,北往终南山去了。” 梁芳娥道:“有这等事?” 黄太公道:“林大侠恐帮主和姑娘挂念,特令小老儿前来禀告。” 梁芳娥道:“叶氏姊妹是什么人?” 黄太公道:“她们很怪,似乎毫无教养,据说是什么百花仙子之徒。” 梁芳娥道:“她们请林相公去干吗?” 黄太公道:“据说百花仙子有急难请林大侠解决,至于什么事,二位姑娘也不清楚。” 梁芳娥低头想了一想,道:“我瞧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错,我们找个地方,请这位黄庄主把经过情形详细说给我们听听。” 江东富丐黄一锋道:“就到太白楼去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于是,领着众人,复返城中。 原来他们此行,是得林元生未被花倩如杀死的手下回来报告,因为他们听了谣言,林元生救凌望之之时,已为武当机关所擒,以及发现宋清和花倩如住在双龙庄,同时,花自芳、宋清和到处搜杀他们,不能再在壳城立足,故未得林元生的确实消息,便匆匆回来报告。 梁芳娥虽不信林元生被擒,但吴为非切恨宋清和,力主出谷走一趟,不管林元生是否被擒,把宋清和拿回治罪也是好的,于是,只留下吃八方陆云中主持蔼兰谷,长老堂主均已出来。 众人到达太白楼后,因时过午后,客人稀少,遂叫了酒菜,请黄太公一道吃喝,一面详述林元生到双龙庄的经过情形。 黄太公便由林元生借宿起,至林元生叶氏姊妹往终南山止,详说了一遍。 秦鹏远道:“如此说来,家师虽已为我师弟救出,却又遭了花自芳和宋清和的毒手了?” 黄太公道:“我只是瞧当时的情形实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便不清楚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孩子太重人情礼貌了,一掌把那逆徒劈掉,不是省事吗?” 梁芳娥听完黄太公的详述后,低头想了一阵,道:“吴爷爷,你听过百花仙子之名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没有,就是天外老人赵伯文之名也未听过,三山五岳中,无名之奇人异士,可不知尚有多少。” 梁芳娥道:“据我猜测,当时的怪状,一定是叶氏姊妹捣的鬼,林相公此去,决无好处。” 白紫燕道:“桌子会转,椅子会跳,人能悬在空中不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娥姐,你可知是个什么道理?” 梁芳娥道:“武林贤儒遗著中也有记载,只是我没有用心研究,那是一种法术,如行事不正便是邪术,其中深奥无边,一时我也解释不下来。” 白紫燕道:“要是那二个妖精不放相公回来,她们有邪术,相公又无奈她何,可怎么办?” 梁芳娥道:“这要看她们行事正不正,如据黄太公所说,不放相公回来,是极有可能的。” 白紫燕急道:“这可怎么办?” 梁芳娥道:“我得回巫山一次,把武林贤儒的遗作研究一下再说。” 白紫燕道:“不去壳城了吗?” 梁芳娥点了点头,转对吴为非道:“据黄太公所说情形,宋长老不可能再投靠天山了,即使他老不知耻,花倩如也不会要他了,我认为今番壳城之行,免了如何?” 斗酒神丐吴为非虽有同感,但又想出去走走,只因他一生以来,很不习惯享福,是一条劳碌命。 梁芳娥又道:“眼下谷中虽不致有事,但各人习练之武功,都在紧要关头,不可一日间断,必须勤加督促,否则当要功亏一篑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好,我们就回去吧。” 于是,送走黄太公后,梁芳娥带着白紫燕往巫山龙头峰,吴为非便领着秦鹏远和各长老,堂主返蔼兰谷。 且说林元生随着叶氏姊妹,晓行夜宿,第二天傍晚,便到了干县,叶氏姊妹在此购了许多食品和用物,住了一夜,第三天一早,便入山朝百花谷进发。 三人行程甚快,但也足足走了一天,始才到达。百花谷,名符其实,满谷奇花,因值花季,更是争妍斗艳,飘香谷外。 此谷,在群山之中,入谷道路,陡峻崎岖,且弯曲复杂,故鲜有人至。 宽广约八亩,除奇花异草之外,尚有天瀑,苍松古柏,和婆娑修竹,但为数不多,正好构成一副天然图画。 最为显眼的,是中央有一座丈把高的石山,山上有一虬枝古松,站在山上,可一目满谷风光。 虬枝古松下,有块青石上盘坐着一个宫装老妇,闭目修真,香风掠过,衣袂飘飘,更衬托出此谷非凡俗之地。 叶氏姊妹领着林元生,进入仙境,使他有种心旷神怡,尘念尽消之感。 叶兰一指石上的妇人,道:“相公,那就是家师。” 林元生点头道:“的确与众不同。” 叶芍抢上一步,飞奔前去,口中叫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妇人睁开双目,一脸慈祥,微微一笑,道:“为师的早知道了。” 林元生跟着叶兰疾步走至山下,拱手一揖,道:“晚辈林元生拜见仙子。” 百花仙子朝林元生略一打量,点头微笑道:“很好,很好,请上山来。” 叶兰忙陪林元生走上山去,林元生又作揖行了一礼,道:“仙子见召,晚辈幸何如之,请仙子多多教诲。” 百花仙子始终盘坐石上,笑道:“毋须客气。” 一指身旁一块青石,又道:“请坐!” 林元生道:“谢谢”在百花仙子所指石上坐下。 百花仙子转对叶氏姊妹道:“你们快回去收拾一下,好好招待客人。” 叶氏姊妹应了一声,即背起购来食物用品,下山朝北面峭壁走去。 原来峭壁中有许多岩洞,但均很浅,却很宽敞,因日光可以射入,故十分的干爽,光线犹足。 花仙子道:“半年前,我夜观星斗,始知武林中出一位豪侠,再演算阴阳……”她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林元生道:“你老算出什么?” 百花仙子道:“待会告诉你吧。”顿了顿,又道:“于是,我便令小徒出山打听,果然与天象一般无二,故才令小徒请你到这里来。” 林元生道:“听二位姑娘说,你老有危难之事,须晚辈帮忙解决?” 百花仙子道:“正是。” 林元生道:“仙子法术无边,神通广大,什么危难不可解决?反须晚辈凡夫俗子?” 百花仙子喟然道:“老身十七岁出家修练,已将近百三十寒暑,在此谷也有七八十年了,法术已懂一点,说神通广大,可当不起,所以仍有许多事,须要别人相助。” 林元生见这百花仙子,一脸慈祥,谈吐又十分谦虚和蔼,一点不像其二位徒儿那么自命不凡,认为这百花仙子决非坏人。 于是,衷诚地道:“只要晚辈力能所及之事,决不推辞,但不知什么事?” 百花仙子道:“不愧是位豪侠,让我慢慢告诉你,事情你一定能办,只是肯不肯的问题,不过,我决不勉强。” 林元生道:“请你先说说事情的内容。” 百花仙子道:“让我由头说起,老身本是白莲教徒,老身入教之时,白莲教已将近绝后,我入教的第二年,白莲教终于只剩下我一人。” “白莲教之旨倒并不坏,它之遭致绝后的原因,一则是人为,一则是天数,所谓人为,因为许多教徒,学了些法术,作出许多丧天害理之事,哪得不灭?这也是天数。” “家师临终之时,交我一张地图,嘱我往天山本教始祖修练成真之地,对始祖宣誓,自立为教主,不想无意中得了许多始祖手著经典,以及始祖的遗嘱。” “于是,我就按照始祖经典修练,直到今天。” 林元生道:“白莲教我曾听人说过,史册也有记载,但不知贵教始祖遗嘱中所说什么?” 百花仙子道:“他老人家似乎早已算到白莲教有绝后之危,也算出得他经典遗嘱的是我,他叫我废弃白莲教之名,并嘱我不可烂收教徒,最好是一脉相传,教徒不在多,应求于精,方不致走入邪门,方可为人解难。” 林元生道:“很对。” 百花仙子道:“但当时,我并没有遵照始祖之嘱行事,当然,这其中很多困难,也是不得已。” “于是,为免本教法术免得失传,只好逆祖意而自做主张了。” “于是,在三十年前,便遍走江湖,寻找传人,但经二十年的江湖跋涉,也只找到二人,就是请你来的二位劣徒。”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逆祖意了,不得已,只好请你相助,否则,本教仍难逃绝后危机。” 林元生道:“我能助你什么呢?” 百花仙子喟然道:“祖意,是要我结婚传后,由我一脉而下,唉!但婚姻乃前生之定,几经波折,一误再误,终于未能如愿。” “现在两个劣徒,我可不能把他们也误了,所以才请你来。” 林元生听到这里,已猜着些微,心中大惊,因未全明百花仙子意思,不便出言拒绝。 只听百花仙子又道:“要知练本教法术,必须天分极佳始能有成,因为,那是一种抽象之学,非绝顶聪明者,体会不出。” “子女多为父母遗传,如父母天分高,子女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也就是这个意思。” 林元生道:“晚辈仍是不懂仙子见召之意。”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道:“你的天分,可说是古今罕有,两位劣徒天分也不错,老身请你来,希望你能为本教延续后代。” 林元生闻言,吓得一跳而起,深深一揖,忙道:“请仙子原谅,如是诛邪除魔,即使上刀山,入剑林,晚辈也不推辞,只是此事,晚辈是万万不能从命。” 百花仙子微愠道:“可是嫌劣徒丑陋?抑是出身下贱,配你不上?” 林元生又一揖,道:“非也,令徒均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堪称天香国色,而更天资过人,有惊世骇俗的法术……” 百花仙子不等林元生把话说完,插嘴道:“既是这样,何以见弃?” 林元生道:“只因晚辈无福无缘,是凡夫俗子之命,已有三房媳妇儿了。” 百花仙子道:“劣徒比你三房媳妇儿如何?” 林元生道:“拙荆是凡俗之女,焉能与令徒并称,然,夫有夫道,晚辈虽是个武夫,也不能喜新厌旧,请仙子原谅。” 百花仙子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低头想了一想,又道:“你此来的目的,尊夫人定然不知,这样好不好,毋须抛弃尊夫人,也不必与劣徒行婚礼,就在这里住上一年二载,只要劣徒任何一人生下一男半女,你就可以离开,而以后决不再去找你。” 林元生道:“不行,晚辈生俱劳碌命,尚有许多急要之事待办,焉能在此偷闲长居,再则,晚辈怎能无情无义,而拙荆是个凡女,得知晚辈来此久久不归,必来找寻,岂不打扰仙子清修?” 百花仙子道:“这些皆非问题,你这急要事情,老身可替你完成,你只在此居住一二年,而是为一传教后,并不算背义尊夫人,至于尊夫人前来打扰,这个你尽管放心,她绝来不了。” 林元生道:“拙荆梁氏,虽是凡女,却胸罗万有,你岂能轻视于她?” 百花仙子道:“你不信吗?好,就给你一开眼界吧。” 林元生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百花仙子的人影。心忖:“她的武功才是天下无双,以我的修为,竟未看见她怎么走的。” 他放目四下搜视,就在这一瞬之间,满谷景色已变——苍松衰黄,百花凋谢,已成一处荒凉之地。 林元生见此情景,更感惊骇,不觉咄咄称怪! 只听百花仙子柔和地道:“你相信了吧?” 林元生忙回过头来,却仍不见百花仙子人影,心忖:她明明在我身后说话,怎么一回头,又不见她的人影。遂道:“你在哪里?” 百花仙子道:“坐在原来地方,根本没有走。” 林元生道:“我怎么瞧不见你?” 百花仙子道:“这就是所谓‘法术’。” 林元生又觉眼前一花,果然,百花仙子依旧盘坐原处,他擦了擦眼睛,观看谷中景色,依然是苍松翠柏,奇花异草,与刚来时毫无异样。 这是什么法术?林元生不禁目瞪口呆。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道:“这是最简单的障眼法,只要你肯为本教生下一男半女,老身决不辜负你。” 林元生怔了半天,始道:“这种法术,是否可破?” 百花仙子道:“当然可破,不过要瞧破法之人地道行,若是道行没有我高,可破不了。”顿了顿,又道:“劣徒可能已准备好酒菜,你自己回洞府去吧。” 林元生道:“不,请仙子海涵,我还是不能答应。” 百花仙子勃然怒道:“为什么?” 林元生道:“还是刚才说的理由。” 百花仙子道:“不行。” 她本是慈祥和蔼,但此刻一怒,却似变了另一个人,使人有一种不敢近前之感。 林元生道:“天下比我强的男人多的是,仙子何以偏偏看中我这有妇之夫,仙子道行高深,将列仙行,忍心瞧人间悲剧吗?” 百花仙子道:“只要劣徒身怀有孕,你就可以与尊夫人重聚,何谓悲剧?” 林元生道:“这样好不好,我推荐一人给你?” 百花仙子道:“谁?但要资质绝佳,品行端正,如有这样的人,我决不勉强你。” 林元生低头寻思,花自芳聪明不在我之下,只是品行不正,如让他学得这等法术,武林可不堪设想了。 他又想到戚家仁,但戚家仁是少林弟子,与他水火不容,如荐他来此,学会这种法术,对他,对穷家帮,均将难于立足江湖。 他灵念忽地一转,想到秦鹏远,秦鹏远天分虽不如花自芳,却有一付仁心侠骨,而又是单身。 当下,道:“我有一位师兄,姓秦名鹏远,天分并不比我低,而更有一付好心肠,又无妻妾,正合仙子人选。” 百花仙子道:“他有多大年纪?现在哪里?” 林元生道:“三十一岁,现在白帝城蔼兰谷。” 百花仙子仰观星斗,又屈指演算阴阳,半天,摇头道:“白帝城只有一位才女,并无如你所说的男子汉。” 林元生道:“我师兄确在白帝城。” 百花仙子道:“如你师兄当真在白帝城,应是一位庸碌之人,不能代你替本教传后。” 林元生道:“我师兄也许是个庸碌之人,难道天下间就没有了聪明人吗?” 百花仙子道:“有当然有,但有的人聪明,品行却不好,要知,练就本教法术之人,最易做坏事,非得品行良好之人不可。”顿了顿,又道:“别说了,就请勉为其难当作件善事。”说完,人已不知去向。 林元生怔了一怔,认为百花仙子又施用遮眼法术,仍在原地,遂道:“请仙子原谅,这等事,小可决无法从命。” 话落良久,不闻百花仙了回答。 于是,又道:“对不起,小可就此告辞了。”说着,朝百花仙子所坐的青石一揖,回身举步下山。 但,仍不闻百花仙子回话,也不见百花仙子现形阻拦。 他走了几步,心想:难道她真已离开? 于是,复自回来,伸手在百花仙子打坐的青石一摸,果然,人已远去,不禁暗自连呼“邪门!” 他既已决定不允百花仙子这荒诞之请,还留此作什,何不趁其师徒不在之际,一走了之。 他走下石山,直朝山谷道路疾步而去,为恐百花仙子师徒现身阻拦,行速甚快,只瞬工夫,他已离开这人间仙境。 足走了一里多路,始回头观望,仍不见有人追来,方才放心,暗忖:这百花仙子心如其颜,不失是正派之人。 想着,走着,猛一抬头,不由一愕,同时停顿下来,四下一瞧,惊异万分地道:“怪哉!邪门!” 原来他走了半天,竟不知不觉地又返回百花谷。 他想:刚才因恐她们追来,心不在焉,未认清途径,错走回途。 当下,身再次出山,这一次,他特别留心,并不时观星位,每逢岔路之际,必先判定方向再走。 足走了五六里,仍未返回原处,他想:这一下可走对了,心头一喜,立即加快脚程。 又走了三四里路,留神一瞧,眼前景物尽皆熟悉,显然又走了回来,心头大骇,暗道:“糟!这百花谷附近,一定是迷途阵,我必须另想出山之法。” 本来,看星位判方向,是不可能回走的,皆因山路复杂,左弯右拐,无法按方向直走,故不知不觉又走回来。 他举手敲了敲脑袋,心想:若不想迷途,攀山越涧,始终朝一个方向前进,这样便不会回走了。 心念一决,即开始行动,但这些山,都是原始森林,从无人迹,有的荆棘丛生,长草没人,有的浓林遮天,不见星月,而崎岖陡峻,寸步难行。 然而,他不能答应百花仙子作此荒唐之事,非得赶快离开不可。 于是,他顾不了这些困难,不屈不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的衣裳,几乎被荆棘撒破,汗落如雨,十分狼狈。 他觉得,人生在世,实在不能太过好心,否则,他决不会跟叶氏姊妹来此,那会受眼下之苦? 当他经过一片大森林后,放眼一望,居然又走了回来,他暗叹一声道:“完了,白白辛苦半夜。” 此刻他已饥肠辘辘,疲倦不堪,遂原地坐下,欲休息一会再说。 一觉醒来,已经天亮,天空飞鸟,“吱吱”欢唱,地面走兽,出林觅食。 他想,既然一时出不去,也不能饿着肚子白着急,有道:“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信念坚决,终有一天可以出去的。 于是,他打了一只雉鸡和一只野兔,用火烤熟,勉强充饥。 之后,抖擞精神,再次寻途径出山,便仍是没有成功,返回谷口时,见树上挂着一块白布,上前取下一看,见上面写道:“当你放弃出山之念后,便在此大叫三声,老身便即令劣徒前来招待。” 林元生冷笑了笑,把白布撒碎,见谷中有一桃树,结了许多桃子,虽尚未十分成熟,但也可下咽,便前去摘了两只,一面吃,一面再次尝试出山。 就这样,去而复返,返而复去,饿了,鸟兽作食,倦了青草为床,已有十天了。 十天来,来回已不知走了多次,所能想到的办法,也都尝试过了,均告失败,现在已没法可想了。 然而,他宁死不屈,不肯在谷口大叫三声。 又过了七天,他感到体力已大不如从前,摸摸脸庞,似乎瘦了许多,他想:这样下去,势必死在此地。 因为一个人不能不吃盐,初时体力减弱,渐渐地,必因此而不支。 身体减弱,胃口也随之不好,对缺少盐份的鸟兽,越来越乏味,吃量也越来越少。 “怎么办?”他筋疲力竭,靠在一株古松上,仰首望天,喃喃自问:“难道就这样的命丧黄泉吗?” 在这段时间里,有许多人为他着急,最急者,是叶氏姊妹,在林元生入谷的次晨,就恳求乃师,施法术令林元生回心转意。 但百花仙子却道:“施法术使之失去灵性,虽可回心转意,然所传后代,天资就要大打折扣了,我们所要的后代,是天资卓绝之人,否则,随便找个男人,岂不容易?为师的,也不致一误再误,弄到终身不婚。” 叶氏姊妹虽然垂涎欲滴,但也不敢违背师命,只好待林元生放弃成见了。 其次急者,是梁芳娥和白紫燕,她俩送走黄太公之后,便匆匆往龙头峰镇龙塔,取武林元贤儒有关法术邪门的遗著,返回蔼兰谷后,闭门精究,但这类学问,是一种虚无缥缈之学,玄奥无穷,有的苦研十年无成,有的得之于一瞬之间,而苦练之时,应心无旁念,明台如镜,始可有成。 梁芳娥虽然闭门苦研,但心悬夫婿,忧虑忡忡,哪能窥其玄奥? 苦研七天,毫无所得,于是,她无心再研,第八天早晨,禀告吴为非,欲独自往百花谷走一遭。 吴为非不允,定要与之同行,白紫燕和秦鹏远,也要一同前往。 梁芳娥无法,只好与三人星夜赶往百花谷。 然而,到达干县后,到处打听,各行各业人等,皆不知百花谷座落何方?而根本未听过百花谷之名,显然,这百花谷之名,系百花仙子的杜撰。 此刻,他们正在干县附近山中盲目搜找。 却说林元生不愿与叶氏姊妹苟合,又无法出山,已然筋疲力竭了,他想:如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倒不如轰轰烈烈与百花仙子一拼。 然而,又想到百花仙子法术高强,来无踪,去无影,很可能连她的衣角也摸不着,势必自取耻辱而他此刻,功力虚弱,哪能与人动手? 本来,他对百花仙子的印象并不恶,但现在,却把百花仙子视为巫婆妖精,恨不得置之于死地。 因心情恶劣,气力衰弱,对性行为,更加不感兴趣,故此,也就更不欲忍辱屈服。 心念一转,又想到花自芳,和戚家仁,他想:事到如今,只好有一步走一步了。 于是,他立直身子,朝谷中大叫:“百花仙子——”一连大叫了三声。 声音甫落,陡然人影一晃,一人现身百花丛中。 林元生凝目一瞧,现身形的并非百花仙子,而是叶兰,只见她,芙蓉其面,柳黛其眉,梨涡浅笑,飞步而来。 林元生见其媚态,不但不发生兴趣,反而十分厌恶。 他剑眉一皱,冷然道:“你来干吗?” 叶兰并不以林元生愠而生慎,娇媚一笑道:“你不是已想通了吗?” 林元生明知故问道:“想通什么?” 叶兰玉靥一红,低垂粉脸,道:“家师相求之事?” 林元生道:“我想再见见令师。” 叶兰道:“好的,请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约三五步,林元生偶一抬头,竟见百花仙子端坐在石山虬松之下。 叶兰引林元生至百花仙了身前,道:“师父,林相公要见你老人家。” 百花仙子道:“好的,你下山去。” 百花仙子令林元生坐下,道:“好倔强的孩子,早肯答应,那有十余日无谓之苦?” 林元生道:“现在我也不答应。” 百花仙子道:“既不答应,又叫我干吗?” 林元生道:“请你放我出谷,条件是荐一位比我更聪明,更英俊的人给你。” 百花仙了想了一想,道:“世间还有比你更聪明,更英俊的人吗?” 林元生道:“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百花仙子道:“谁?你先说给我听听。” 林元生道:“一位是少林俗家弟子戚家仁,此人不但聪明英俊,品行也甚佳;另一位是我的二师兄花自芳,他有赛孔明之号。此二人,任何一人都比我强。” 百花仙子道:“你乃是个仁心侠骨之人,尚且不肯答应我所求,他们又怎肯答应?” 林元生道:“我是因家有妻室,他们都是光棍汉,不必负情背义,与我不同。” 百花仙子道:“好的,让我夜间观观星斗再说吧。” 林元生道:“你夜观星斗,就知他们的聪明人品吗?” 百花仙子道:“这倒观不出,只能观出某地有能人,再出山去访。”顿了顿,又道:“戚家仁和花自芳现在哪里?” 林元生道:“戚家仁如不在武当,便可能返少林去了,花自芳可能尚在壳城。” 百花仙子道:“就请在此再委曲几天,如其二人可用,我一定放你下山。” 林元生暗叹一声,退下山来,欲摘个桃子充饥,适逢叶芍自洞府中出来,道:“相公,洞中有酒菜,何必再生食?” 林元生乍闻“酒菜”二字,不禁垂涎欲滴,心想:管他花自芳和戚家仁可用不可用,吃他一顿再说。 于是,转身过去,冷然道:“有酒菜就拿来吧。” 叶芍道:“请入洞来。”引林元生进入一个光线并不十分充足的石洞。 此洞,纵横一丈五六,清洁干爽,有床、椅、桌,香气袭人,显示叶氏姊妹之闺房。 然后,叶芍把酒菜送入房中,坐在林元生身边,一面劝酒,一面卖弄风情,百般调戏。 林元生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意狼吞虎咽,酒醉饭饱之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举步就走,把叶芍气得柳眉倒竖,大骂林元生不知好歹。 林元生走出谷中,找了一处草地,便呼呼入睡。 二更时,百花仙子将他叫醒,道:“我刚才夜观星斗,武当和少林皆无能人,壳城倒是真有一人。” 林元生道:“壳城那人一定是花自芳了。” 百花仙子道:“我已令劣徒出山寻访去了。” 林元生暗叹了一声,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他想:花自芳阴险奸诈,如给他练些法术,即使仅练成最简单的遮眼法,不但他报不了仇,性命也必难保,而整个武林也定蒙其害。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然,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只好听天由命了。 百花仙子又道:“这几天,你可以到洞中休息,洞中有食物,要什么自己取吧。” 林元生道:“谢谢。” 百花仙子微微一叹,抽身而去。 林元生在此又过了七天,这天黄昏,叶氏姊妹果然将花自芳带了回来。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林元生乍见之下,不由自主地,手按剑把,走将过去。 花自芳做梦也未想到林元生也会在此,登时,吓得魂飞九霄,拔腿就逃! 叶兰不知就里,一把拉住,道:“怎么啦?” 花自芳心急逃命,无暇解释,伸手一掌朝叶兰胸脯劈出,敢情是情急拼命。 叶兰抬臂架开,同时松开拉住花自芳的手,斜退了一步,道:“花相公,你可是疯了?” 花自芳见林元生已距他不远,料想逃不掉了,一时气得浑身乱抖,冷然笑道:“有谓‘最毒妇人心’,当真一点不错,我花自芳,自觉老成持重,竟也难免上当。” 叶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自芳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叶兰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花自芳怒极反笑地道:“别装糊涂,我花自芳不是好惹之徒,今天若死于林元生剑下,必变厉鬼索你冤魂。” 此刻,林元生早已来到距花自芳不足一丈,思潮汹涌,拿不定主意。 花自芳之来此,是他林元生推荐的,目的是要花自芳顶替他的任务,使他不致负情背义。 然而,仇人相见,仇焰陡起,几乎忘却初衷,欲把花自芳杀了再说。 他之迟迟不动手,只因尚有一点理智,他想:若杀花自芳,自己就非得为白莲教传后了,何时方可出山? 拿情义与仇人性命比较,谁重谁轻?他无法衡量。 全情全义与武林与兴衰存亡相较,孰轻孰重,他认为后者为重,因为全情义只是他一己之私,武林安危,是众人之利,如若为了一己之私,让花自芳留下,学成法术,势必造恶人间。 于是,决定宁可负情背义,也不能让武林留下祸根。 他冷哼一声,正在欲拔剑取花自芳首级之际—— 百花仙子忽地自石山上,如腾云驾雾般的,飘降下来,她似乎猜出个中情由,素手一挥,阻止林元生出击,然后朝花自芳打量。 花自芳尚以为叶氏姊妹系奉林元生之命,诱他来此,仍怒恨交加,对百花仙子毫无敬意。 百花仙子不理花自芳不恭态度,点头道:“人的确聪明,只见品行……也罢。”转对林元生道:“你可以走了。” 林元生一怔,急道:“晚辈不想走了。” 叶氏姊妹闻言,惊喜欲狂,叶芍忙走将前去,握着林元生的手,道:“真的吗?”显然,她对林元生的印象,要比花自芳好得多。 林元生道:“当然。” 叶芍道:“你是答应家师之求了?” 林元生道:“答应了。” 叶芍立即偎入林元生怀中,喜极而哭,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走,回洞府去吧!” 林元生道:“别忙,这花自芳是我二师兄,也是我的大仇人,待我杀了他再走。” 百花仙子忙回身喝道:“不行。” 林元生一愣,道:“我答应你的要求还不行吗?” 百花仙子道:“当然,一则,此谷乃清净之地,决不能染上血腥,二则,这花自芳是劣徒请来为老身办事的,老身不能失信于人,即使不用他,也得送他出去。” 林元生道:“此人阴险奸诈,数次置我于死地不算,尚杀师杀叔,决不能留他为害人间。” 百花仙子道:“你既知他行为卑劣,何以又荐他与我?” 林元生道:“当时我没有详加考虑,现在已想通了。” 百花仙子道:“不论如何,老身不能失信于人,你若愿意留下,一年半载后出去杀他,也无多大差别。” 此刻,花自芳已知叶氏姊妹请他来此,并非阴谋,又见百花仙子主持公道,心神大定,遂道:“是非曲直,乃要看各人的处境,你说我阴险奸诈,杀师杀叔,罪大恶极,你林元生忤逆不孝,弑母行为,难道是理所当然吗?” 林元生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令姑嫁我父亲,乃是一个歹毒的阴谋……” 百花仙子摇手阻止二人斗口,道:“你们间的是非曲直,我不想了解,不必浪费光阴。”对林元生道:“你当真愿意留下吗?” 林元生道:“愿意,不过,必须让我杀死花自芳。” 百花仙子微怒,道:“不行。”朝林元生一挥手,又道:“请吧,明天早晨便可到达干县。” 又对叶氏姊妹,道:“你们还在这里干吗,快回洞府准备酒菜。”说着,拉了花自芳,向石山走去。 二女朝林元生投了哀怨的一瞥,低头怏怏而去。 百花丛生,只剩下林元生怔怔出神,他想收回原意,不杀花自芳也愿意留在这里,但又丢不下这个脸,大丈夫宁死不辱,岂能出尔反尔? 他想:如果花自芳留在这里,学得法术,为害武林,这也是天意,天意如此,凡人岂能逆转? 于是,暗叹一声,怏然而去。 奇怪,他此次出山,仍是走曾经走过数次的旧路,却没有折回,顺利地走出山区。 此刻,他心情异常恶劣,大有楚霸王的意境,羞归故里之感。 现在,已是第二天卯时了,他茫然地走入一家客店,开了一个房间,令伙计拿来酒菜,独自闷饮。 他一人客栈,客栈里的几个伙计,即取出一幅画像,交头接耳,喜上眉梢。 一位四旬伙计道:“你们瞧瞧,像不像他?”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道:“是他,一点不错,我们的运气真好,竟凭空落下一笔横财!” 四旬伙计道:“谁说不是呢,那么多客店不投,单投我们这里,岂不是天意吗?哈哈!” 另一伙计道:“还得问个清楚才行。” 四旬伙计道:“这是当然,你们快去弄几样好菜,我这就去问他。”说着,将画像纳入怀中,来到林元生房门前,轻敲了一下房门。 林元生道:“谁,进来。” 四旬伙计弯腰曲背,道:“请问公子贵姓?” 林元生打量了这伙计一眼,道:“什么事?” 四旬伙计道:“有四位客人托小的找一个人,有重要之物转交。” 林元生道:“敝姓林,林元生。” “啊!”伙计喜之欲狂,连连磕头,道:“当真是林公子,太好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信交与林元生。 林元生接过信,道:“谁人留给我的?” 伙计道:“敝店客人留下的。” 林元生一面拆信,一面道:“什么客人?” 伙计道:“一位老公公,一位大爷,二位姑娘。” 林元生一瞧信意,登时跳了起来,一拍桌子,“啪”的一声,红木桌子应声去了一角,冷笑道:“无耻之徒!”说着,继续阅信。 第十五章 瑶花落红 原来这信是梁芳娥留的,大意是说:茅山教已与天山暗订盟约,大举扫荡江湖,柳玉瑶因身子不适,已被太上真人俘去,生死未卜,要林元生见信后,立刻赶赴开封东南太康县会合,并嘱林元生行动小心,不可招摇过市。 林元生阅毕梁芳娥的留书后,认为茅山天山同盟,并不为意,倒是柳玉瑶被俘,使他相当挂心。 他再看留信日期,距今已经五天了。 他挥手令店伙出去,却冷静地想一想,梁芳娥怎会到这里来?来这里何干?怎知他会在此客店?以及柳玉瑶怎么的身子不适? 但当那位伙计出去不久,另二位伙计却又扣门进来,而送来许多美酒佳肴,不由他冷静思索。 他见众伙计满面堆笑,喜气洋洋,而自动加菜送酒,不免疑云重生,遂道:“你们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一伙计道:“可不是,我们四人托公子洪福,发财了,这些酒菜,算是小的等孝敬公子的。” 林元生不解地道:“你们发财与我何干?” 那伙计道:“公子尚不知道,那留书给公子的老爷给小的等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他老人家说:如能将信送达公子,那珍珠就赏给小的等,现在信已交给公子,小的等岂非发财了?哈哈。” 林元生道:“原来如此。” 那伙计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元生道:“没有了。” 二位伙计哈腰曲背,退出房门。 林元生闻那伙计之言,已知梁芳娥不止在此店留有书信,干县所有客店也定皆有留书,她之不惜以此法通知林元生赶赴太康,可见事情的重要了。 他无法猜透其他原因,草草吃饱后,即急忙留下店钱,赶往太康。 这天黄昏,他已到达开封,再走半天路程,便可到达太康,然而他不知芳娥等住在太康何处,半夜三更到达,诸多不便,倒不如在此一宿,顺便打听情形,明晨再去。 于是,入城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馆子,因为打听江湖情形,茶楼酒肆,是最好的去处。 因晚餐时节,客人甚多,几乎座无虚席,酒保带他至中央一张大圆桌,此桌已有五位客人。皆有七八成醉意,正兴趣勃勃,在谈江湖迭事,引起许多客人,皆凝神静听。 林元生朝五人打量了一下,瞧此五人阔论江湖是非,却非跑江湖的人物,倒像是开封的地头蛇,地头蛇的消息最是灵通,虽不可全信,却也有三分实情。 他在一个空座坐下,向酒保要了酒菜后,便静听那五人之高论。 只听五人中一位四旬虬须大汉对一位白面汉道:“穷秀才,据你瞧,此番开封之战,谁胜谁败?” 白面汉儒装打扮,外表像个读书人,但言语举动,却欠文雅,倒似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他轻摇折扇,微微一笑道:“胜负还是个未知数。” 虬须大汉道:“你说天山四院八虎将,武功盖世,天山山主更是有出神入化之技,茅山天地老君,又是中原第一号人物,兼有太上真人运筹帷幄,穷家帮方面,林元生已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带往深山享乐去了,只剩梁芳娥一人厉害,怎么仍是不知胜负?难道梁芳娥一人能敌天山茅山许多特级高手吗?” 白面汉道:“如硬拼硬打,梁芳娥当然不是天山八虎的敌手,但她胸罗万有,不亚诸葛孔明,必有奇计,听说她已派人与九门派联络,很可能与九门派联盟。” 虬须大汉道:“九门派已被天山几位院主打得落花流水,九派中七派掌门人自杀,还有什么作为?” 林元生闻言,不禁一愕,因为他离武当之后,一直不知武当情形,想不到竟败到这个地步。 于是,不由自主地道:“阁下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 虬须大汉双目一瞪,道:“什么消息?” 林元生道:“九门派中七派掌门人自杀的消息。” 虬须大叹仰首哈哈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这事已然一月有余了,江湖中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朝林元生略一打量,又道:“也难怪,你是一个小穷酸,那会知道江湖中的情形。” 林元生道:“那七个掌门人自杀?” 虬须大汉道:“除武当和伍家庄的掌门人之外,都已死了,不过,名为自杀,实则有几位是被天山院主击毙。”_ 林元生道:“听高论,天山茅山联盟,与穷家帮在此决斗,可是真的?” 虬须大汉道:“当然是真的。” 林元生道:“在什么时候?” 白面汉摇手阻住虬须大汉回答,转首对林元生道:“我瞧老弟是个读书人,何以这段追根问底?” 林元生道:“在下只是问问罢了。” 白面汉道:“武林中人,都不大讲理,奉劝老弟,最好少管武林中的闲事以免惹火烧身。” 林元生双手一拱,道:“说得是,多谢大哥指教。”顿了顿,又道:“大哥等也非武林中人,何以又敢在此公共场所高谈阔论呢?” 虬须大汉道:“嘿,你小子怎能与我们相比,不瞒你说,我们五兄弟虽非武林中人,但一身武功,却不在任何武林高手之下,开封五条龙之号,四遭市镇,那个不知,嘿嘿。” 林元生又拱手道:“原来是五位大侠,失敬,失敬。” 白面汉轻摇折扇,瞧了瞧满桌狼藉的杯盘,向酒保一招手,道:“喂!看账。” 酒保过来,算了一算,哈腰道:“一两二。” 白面汉折扇一挥,道:“今天是我请客,挂我的账。” 酒保眉头一皱,苦着脸道:“本店本钱短少……” 虬须大汉一拍桌子,把满桌的杯盘震得一阵乱跳,菜汁四溅,溅满林元生一头一脸,大声喝道:“他妈的,我们大哥是何等人物,还会少你的不成?” 酒保道:“小的知道大爷不把这点钱放在眼中,可是你们轮流请客,已十余遭了……” 白面汉冷笑道:“十余遭不过十余两银子,算得什么?都算我的好了,大爷有钱时,一下清账。” 酒保道:“不止十余两,算起来已二十三两多了。” 白面汉道:“去你妈的,叫掌柜的来。” 酒保无法,只好去请掌柜的,不一会,一个羊公髯,五旬年纪的人前来,赔笑道:“小店确是本小利薄,大爷若再不付钱,小店可要关门了。” 虬须大汉道:“你关门我们就不来了。”说着,起身就走,其他四人冷笑了笑,也起身而去。 掌柜的欲拦阻求情,却被其中一人一拳打倒在地,并用脚踏住掌柜的胸脯,冷笑道:“你要钱抑是要命?” 这个情形,店中客人,都敢怒而不敢言,甚至有的急忙付账,溜之大吉。 林元生是个仁心侠骨,好抱不平之人,这等事,哪能看得过眼,忙站起道:“这位兄台,不可如此,吃饭不给钱,还要揍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虬须大汉本将走出店门,闻林元生之言,即又走了回来,指着林元生的鼻子,道:“好小子,你敢管五条龙的事,还要不要命?” 林元生倒退一步,道:“五位大哥不要生气,先把掌柜的放掉,坐下来,再喝一杯,由小弟请客。” 虬须大汉鼻哼一声,道:“你小子倒相当识相,也罢。”回头对那脚踏掌柜的大汉道:“老五,放掉他。” 于是,五人又复坐下,注视着林元生,意思是令林元生快向酒保要酒菜。 林元生看着掌柜的很困难地起来,一跄一踉地去后,才在原位坐下,自斟自饮,连眼角也不睨五人一下。 五人见状,大为震怒,虬须大汉紧握拳头,猛力在桌上一槌,又把桌上杯盘震起老高,菜汁四溅,但这一次,却没有溅向林元生,而全溅向五人,同时,一个盛红烧鱼的盘子,斜地一跳,正好碰在虬须大汉鼻梁上,碰得他双目冒火,鼻血直流。 原来林元生在虬须大汉槌桌时,双掌微微一挥,他这一挥掌不要紧,不但把菜汁统泼在五人脸上,还带起一个瓷盘,击中虬须大汉鼻梁。 五人只不过是开封的地头蛇,那会知道林元生捣鬼,登时,都以衣袖擦抹脸上菜汁。 这情形,看在众客人眼中,无不暗暗称快。 白面汉擦净脸上菜汁,对林元生道:“喂,老弟,你叫我们留下,又不令酒保拿酒点菜,是什么意思?” 林元生喝干杯中酒,又挟了一块鸡肉吃了,才慢吞吞地道:“你们先把账付清后,小弟自会叫酒保拿酒点菜。” 白面汉扫把眉一扬,阴沉沉的笑道:“瞧不出你小子斯斯文文地,胆子却不小,居然敢在太岁口中找碴子。” 林元生又挟了一块肉吃下,道:“好说,好说!” 白面汉道:“要是我们不付清帐呢?” 林元生道:“就得待小弟酒醉饭饱,付了账,瞧钱够不够再说。” 白面汉道:“你难道没听过五条龙之名吗?” 林元生一面吃喝,一面若无其事地道:“刚才听你们说过。” 白面汉道:“五条龙有十余次杀人经验,你知道吗?” 林元生道:“你们既是杀人犯,衙门为什么不拿你们入狱?而还敢在此白吃白喝?” 白面汉道:“由此你应该知道五条龙的厉害了。” 林元生道:“小弟一点也不知道。” 虬须大汉见林元生傲然不理,本已大怒,又被盘子碰了一下鼻梁,更是怒恨交加,撕了一块布塞住鼻子,不让血流出来,拿起一个盘子,猛力向林元生掷去,喝道:“老子这就叫你知道!” 林元生筷子一抬,盘子陡地上飘,一个回旋,反朝虬须大汉身旁的老五砸去。 他抬筷子动作极快,五人醉眼模糊,虽同桌而坐,也未看见。 盘子下砸甚急,老五忙一偏头,同时欲移身闪避,但慢了一点,仍砸在肩上,砸得他筋断骨碎,呲牙咧嘴,好不难过。 其他四人见此情形,无不惊得目瞪口呆,莫名其妙。 店中客人更不知怎么回事。 林元生依然若无其事,慢慢吃喝。 白面汉站将起来,道:“老五,怎么啦?” 老五手抚伤处,弯着腰,痛苦地道:“肩骨可能碎了。” 林元生微笑,道:“自己兄弟嘛,下这等毒手,太不义了!”佯装糊涂,诱过于虬须大汉。 虬须大汉又愧又恨又迷茫,陡然怒从心中起,恶在胆边生,一跳而起,一拳打向林元生面门! 林元生一偏头,随手拿了一根鸡骨,运劲一弹,正中虬须大汉腕脉,动作极快,仍是无人看见。 虬须大汉忙缩回手来,低头一瞧,腕中已插了一块鸡骨,入肉三分,右手已失了自主。 白面汉见虬须大汉腕中鸡骨,虽未见林元生出手,却也猜到他等数度吃亏,皆为林元生所为,不由朝林元生反复打量,道:“瞧不出阁下竟是位会家子。” 林元生道:“只怪你们自视太高,目中无人。” 白面汉道:“好!有种今晚二更东门外见。” 各向兄弟一招手,道:“走!” 林元生陡地放下筷子,严肃道:“慢点,付清帐再走,还有掌柜的伤药费。” 白面汉道:“如果不呢?” 林元生道:“你们决走不出店门。” 白面汉道:“老子就不信!”说着,一面蓄势戒备,一面后退。 林元生冷哼一声,戟指一点,射出一缕无形指劲,正中白面汉左膝合水穴,同时,又点了数点,其他四人,也被点中合水穴,一齐跌倒在地。 林元生坐回原位,冷然道:“在下说一不二,快把钱拿出来,而以后不得再白吃白喝,欺负善良,否则,在下可要为地方除害了。” 店中客人见状,无不拍手称快。 五人连人家出手动作都没有看见,就落得灰头土脸,知道碰上了煞星,如不见风转舵,当真有性命之危。 于是,五人都不敢迟慢,即将身上的钱尽皆取出来。 林元生走将过去,点了一点,足有四五十两,遂道:“无须这么多。” 取了约三十两,又道:“本利及掌柜的伤药费,算三十两好了,多的你们拿回去,给我快滚。” 白面汉收回多余之钱,勉强站起,一跛一拐地领先而去。 掌柜的忙走将过来,倒身就拜,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若非公子仗义讨债,小店当真要关门了。” 许多客人也都前来,夸赞林元生的义举。 林元生将讨得的债交与掌柜的,又丢下一锭银子作酒钱,笑了笑,便大步而去。 本来,他预定找家客店宿一宵,但因处理五条龙之事,认为这等地头蛇,最为心狭,定不干休向他索仇,犯不着与这等宵小怄气。 于是,改变初衷,继续赶路,如途中有合适的村庄,借宿一宵,就更好了。 当他走出南门,约五里许时,迎面忽然来了两条壮汉,朝林元生一瞧,即急作揖为礼,同时道:“公子别来无恙,怎会到这开封地头来?” 林元生注目打量二人,原来是穷家帮弟子,柳玉瑶的手下干探,登时大喜,道:“你们也在这里,听说柳姑娘因身子不适,被太上真人俘去了,可知此事?” 二人中一人道:“我们都在场。” 林元生急道:“是怎么回事?” 二人互打了一个眼色,刚才答话的人才道:“说来话长,公子现往哪里去?” 林元生道:“想找个村庄借宿。” 那人:“正好,前面有一村庄,十分富有,主人又十分好客,我们都住在那里。” 林元生道:“你们几人住在那里?” 那人道:“就我们二人。”说着,回身引林元生前去。 林元生道:“你们的同伴呢?” 这二人,都是穷家帮十二护法中挑选出来的,一个姓马名伯光,一人姓赵名仕,此二人在蔼兰谷大战中,曾担任过重要任务,都是百中选一的能手。 马伯光道:“柳姑娘被俘后,有的被杀,有的逃回蔼兰谷报信,我们二人逃出性命后,便潜伏在此,日息夜出,探听茅山教的行动。” 林元生道:“柳姑娘武功不错,又灵慧机警,怎会被太上真人俘去?” 马伯光道:“在事发的前几天,柳姑娘突然串了一种怪病,精神萎顿,时常呕吐,我们劝她避开,待病愈后再来,她却说无妨。” “果然,有一晚三更,太上真人将我们诱至东门外,将我们围住,同时打了起来。” “本来柳姑娘并不致败给太上真人,不知怎的,只斗了五六十招,柳姑娘竟忽然昏倒在地……” 林元生惊急道:“有这等事?” 马伯光道:“可不是,后来,听人说:柳姑娘怀有身孕,因在打半时动了胎气,小产了!” “啊!”林元生闻言,惭愧、后悔,自咎之情,使他几乎也昏倒在地。 他做梦也未想到,只一夜春风,竟会酿成这个后果,天公弄人,岂非太惨了吗? 三人默默,走了约三里许路,到了一座村落,此村不大,最多不超过三十户人家,但房舍均为新建,十分精致美观。 因时将二鼓,村中冷清清地,不见人影,墨淡的路灯,在风中摇曳,更衬托出此村的幽静。 柳玉瑶因小产被俘,林元生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自责过深,难免精神恍惚,村中有许多特异情形,均未加以留意,只迷迷糊糊地跟在赵仕和马伯光身后,在昏黄的路灯之下,过底院,穿走廊,进入一间布置得极为华丽的客厅。 此客厅布置虽极华丽,却有一种特殊的现象,所有桌椅。茶几,均有一层微薄的灰尘,显示不常有人到此。 然而,林元生心事重重,没有加以留意。 尤其马伯光和赵仕的表情,有很多失常之处,但林元生太相信他们,认为二人皆是穷家帮的护法,不疑有什么歪念。 二人将林元生带入厅中,点亮油灯,马伯光道:“公子请稍坐片刻,让小的告知庄主一声。” 赵仕道:“小的去替公子倒茶。” 林元生在一张太师椅坐下,心不在焉地道:“别把我当客,去吧。” 马、赵同时行了一礼,互相一打眼色,即匆匆而去。 此刻林元生脑子里,满是柳玉瑶的倩影,尤其是竹山客栈的那幕,更不时在他脑际间反复出现,曾几何时,已遗下重重愁云。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夜春风,枕边吹起愁多少?唉!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杀之!” 他沉浸在回忆的漩涡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陡地一丝灵念上升,觉出自己到这里已经很久了,主人何以还不现身,出厅取茶的赵仕,也不回来,是何原因? 他站了起来,在厅中往返踱步,蓦地,门外适刮一阵凉风,吹得厅中字、画“猎猎”作响,偶一抬头,发现天花板中有蛛网,心想:如此华丽的客厅,怎么不打扫打扫,再一低头,见椅桌皆有积尘。 倏然间,他体悟到这华丽的客厅,大越常情,极有可能是个陷阱? 但他总觉得赵仕和马伯光是穷家帮的护法,没有理由害他,然而,二人一去不回,又是什么意思? 他欲出外侦查一番,蓦闻,远处有脚步声,接着,又闻微弱的话声。 他想:可能是庄主,或是赵、马二人回来了。 于是,打消出外侦查的念头,坐下静候。 陡地,传来一阵阴沉沉“轧轧”声响,接着,厅门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他心头一震,大喝一声,冲上前去,仔细一瞧,厅门竟是钢铁所铸,再回身一瞧窗户,均是儿臂粗的窗栅,准知着了赵、马道儿,落入奸人陷阱,却毫不惊慌,只是奇怪赵、马二人怎会变节。 他敲了敲四面墙壁,发觉皆系铁板,再瞧地面,却是实地,料来不致陷落。 蓦地,一阵“哈哈”笑声,自窗外传入,他走至窗前,凭窗外望,窗外是一个大院,似乎这间客厅,是独立而建,与四遭房舍,皆不相连。 他敲了一敲脑袋,暗道:“这么多可疑之处,我进来时竟不加注意,唉!都是太相信人之过。” 只见屋脊上,树阴里,皆隐约埋伏着人,却无法估计有多少。 突地,一人现身屋脊,居高临下,面对林元生的窗户,道:“林元生,你可还认识老夫吗?” 林元生凝目望去,不由一怔,暗道:“原来是白弓修,真所谓‘狭路相逢’,想不到误打误撞,竟投到白家庄来,赵、马二人,何时投入白弓修手下?” 又听白弓修哈哈笑道:“林元生,怎么就不认识老夫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哈哈。” 林元生冷然道:“白大庄主,小可怎敢相忘。” 白弓修道:“老夫花巨款建此庄院,正愁派不上用场,不想第五个用上此庄院者,竟是大名鼎鼎的林大侠。” 林元生道:“庄主江湖名誉不坏,交游尤广,不想却是个伪君子。” 白弓修道:“你怎么说都成,老夫且问你,在壳城施予老夫之耻辱,叫老夫如何洗雪?” 林元生道:“区区一间铁室,就能困住小可吗?” 白弓修哈哈笑道:“不瞒你说,这庄院任何一寸土地,都有机关,这铁室即使困不住你,料你也逃不出去。” 此话甫落,白弓修身后忽又出现一人,只见他,手执拂尘,白髯飘飘,满脸笑容,大有仙风道骨之相。 这人向林元生稽首一礼,道:“林公子,贫道这厢有礼。” 林元生一见此人,登时仇火上升,但身在囹圄,无法发作,只好强压怒火,冷然道:“太上道长别来无恙?” 太上真人道:“托公子洪福,还好。” 林元生道:“请问道长,柳姑道怎会与道长冲突起来?” 太上真人道:“只因柳姑娘自视过高,不把贫道放在眼中,不得不给她一个警告。” 林元生道:“她现在哪里?” 太上真人道:“在白家庄。” 林元生道:“病好了没有?” 太上真人道:“她本没有病,只是小产,现已健康如昔,公子尽管放心。” 林元生道:“你们之间,并无嫌隙,警告她一番也就罢了,何以还不放她出来。” 太上真人道:“时机未到。” 林元生道:“需什么时机始肯放她?” “说快则快,说慢则慢,所谓时机,只在你一念之间。”说此话者,并未现身,但林元生已听出此人为谁。 林元生道:“请你说清楚一点。” 陡地,屋脊后飞上一人,落脚在白弓修和太上真人之前,冷然道:“很简单,服老身一粒灵丹,灵丹服下后,不但立即释放你,连她一齐释放。” 林元生道:“除此之外,尚有他法否?” 花倩如道:“有当然有,只怕你更加不愿。” 林元生道:“请先说出来听听。” 花倩如斩钉截铁道:“自断双臂。” 林元生道:“还有他法吗?” 花倩如道:“自挖双目也成!” 林元生道:“你先带她来给我瞧瞧。” 花倩如道:“她现在白家庄。” 林元生道:“这里不是白家庄吗?” 花倩如道:“这里虽也是白家庄,却没有人住,住人之处,离此尚有二里之遥。” 林元生道:“好的,你们先回去,让我考虑考虑,请于明晨,带她来此与我一晤,也许有你们最满意的答复。” 太上真人道:“以贫道愚见,公子无考虑的必要。” 林元生道:“为什么?” 太上真人道:“一个人失了双臂或双目,还有什么作为?” 林元生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服灵丹,是也不是?” 太上真人道:“正是,灵丹并不影响你的生命和前途,甚至对你莫大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林元生道:“很对,待我见过柳姑娘再说吧。” 花倩如道:“要是不让她与你相见呢?” 林元生道:“也得待明天始能答复你们。” 白弓修对花倩如和太上真人道:“就让他考虑考虑再说吧。” 太上真人道:“你这间铁室牢固否?” 白弓修笑道:“除非他变成厉鬼,否则,饶他再厉害百倍,也休想出去。” 花倩如道:“很好。”说着,一晃身,人已没入屋脊之后。 太上真人和白弓修也随之而去。 林元生退回厅中,细自思量。 他所思量的,并非花倩如所提三个条件,因他知道,三个条件中,最毒辣的,就是服灵丹,就其次者断臂挖目,也非人所能接受的。 他现在想的,乃是如何出困,只要能出去,自有办法救柳玉瑶。 他运劲于掌,在门上推了一推,确实牢固无比,推它不开。 蓦地,一个灵念涌上脑际,暗忖:人说“鱼肠剑”能切铁如泥,我何不试它一试? 念落,拔出“鱼肠宝剑”运劲剑身,在一支窗栅中猛地一割,果然名不虚传,饶这窗栅非普通钢铁,乃系精炼之纯钢,也被宝剑割断一半。 林元生见状,十分高兴,接连来了几下,两支窗栅已脱离窗户。 花倩如等虽已远去,却尚有许多伏桩监视,见林元生割断窗栅,无不吓得尿屁直流,呼啸而逃! 林元生手执宝剑,不敢随便乱走,恐坠于另一机关,便由窗口上,猛地一跃,跃至对面屋脊。 四下一瞧,见那些伏桩正由屋脊窜逃,便也由屋脊做路,飞飘出去。 又见众人向西奔,再向西一望,二里处,有一大村庄,始知那大村庄才是白家庄。 他略想了一想,若要救柳玉瑶,应该在众人未报告花倩如之前赶到,即使不能马上找到柳玉瑶,混将进去,也较容易。 于是,展开轻功,去势如烟,眨眼工夫,已越过数人,朝庄中最高的一幢房舍飞跃而去。 到达庄前,庄中尚不知林元生脱困消息,静悄悄地,难得看见个把人影。 他略犹豫了一下,旋即一个跟斗,翻入一家庄院中,接着,又纵上屋脊,尽可能伏低身子,向那栋高楼扑去。 只一会工夫,已潜入那高楼的后花园,伏在假山之上,向前望去,见有几处窗户,都有灯光,便小心翼翼,潜将进去。 然而,查了好几(?)音卧室,都非柳玉瑶所在之地,正要登楼搜找之际—— 忽然,一阵急促的步声传来,而且夹着喧噪之声。 林元生知道监视的人,已然回来报信,急忙闪入暗处,静待其变。 他本不怕被人发觉,问题是如被人发觉,要救柳玉瑶出险,就更加困难了。 接着,七八人进入厅中,却只由二人登楼,其他之人均留在厅中静候。 林元生伏身暗处,见此情景,知道楼上住的,一定是重要人物,可能是白弓修,甚至花倩如,太上真人皆在楼上。 他脑筋一转,立即趁厅中之人不注意之时,悄然退出,沿原路,返回后花园。 果然,不出所料,他刚返回后花园时,大楼内宅中,已哄然雷动起来。 渐渐地,雷动扩至全庄。 同时,房中灯火熄灭,屋脊上人影幢幢。 显然,系防林元生潜将进来。 三五成群,一拨接一拨的,由后花园进进出出,每拨进出花园者,均有一番搜索,但林元生伏身的假山,却没有人注意。 这是因为假山很显眼,认为林元生如已潜入花园,断不会置身此显眼之处。 此处花园占地甚广,足有五六亩,时虽初秋,绿树仍茂,花卉仍浓,林元生看着出入的人群,出外的出外,入宅的入宅,未出的未入的,也已隐藏起来,偌大花园,恢复平时的寂静。 花园外面的雷动,也已静止,除偶有一二武功较高的巡哨人员,其他之人俱已不见,显然均已埋伏起来。 在这个情况之下,饶是林元生再聪明,也想不出救人之法,除非现身明目张胆,大干一场。 然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如论眼下双方实力,林元生就非败不可,不说茅山教和白家庄人,就单花倩如及其几个院主,林元生也难取胜,又怎能救出柳玉瑶呢? 如不现身硬干,又有何法?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柳玉瑶被禁在哪里,否则,不惜被人发觉,也得试试。 他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一位巡哨人员,一面四下搜索,一面朝他走近。 他凝神一瞧,认得此人乃是茅山教太乙道人,脑筋一阵乱转,认为太乙真人不同寻常见解,将必搜索假山,此番非被他发现不可。 果然不错,太乙道人正向假山搜来。 凭太乙道人身手,林元生决不放在心上,问题是,即使把太乙道人击毙,身形暴露,已无救柳玉瑶的机会了。 他脑筋又一阵乱转,倏然间,即采取断然手段,如不被人发觉最好,即使因此而身形暴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下,就地拾了一块指头般大的石子,扣在指中。 太乙道人依旧边走边搜索,距林元生伏身之处,越来越近了。 林元生运功于指,闭住呼吸,随时准备出击。 当太乙真人至假山只丈把时,正要搜索假山之际—— 林元生陡然弹指击出手中石块。 他这番发难,纯以阴柔之劲,石块飞出时,无声无息。 太乙道人武功不错,但未加防备,而相距又近,发觉时,已然石中昏穴,只闷哼一声,即倒在地。 他这闷哼之声虽低,但已为园中的伏桩发觉,纷纷现身四下搜索,而互相探问,但均未听得十分清楚,又不再闻有其他声息,遂又原地埋伏。 林元生见园中恢复寂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陡地跃身而出,脚一点地,将太乙真人挟起,展开轻功,一起一落,翻出围墙之外。 园中伏桩,陡闻衣袂飘风之声,再次现身搜索,但当他们现身时,林元生已然翻出花园之外。 花园外,多为高粱地,七月间,高粱已将成熟了,他进入高粱丛中,神不知鬼不觉。 他把太乙道人带出了半里多远,点了太乙道人臂上合水穴,然后解开他的昏穴。 太乙道人悠悠醒来,见林元生蹲在身旁,吓得几乎再次昏厥,浑身剧抖,好半晌,才呐呐地道:“林……林公子……” 林元生半嗔半笑,点了点头,未曾说话。 太乙道人欲坐起来,发觉双臂已失去作用,知道穴道被点,更加惊慌,道:“林公子,你要怎的?” 林元生冷笑道:“我问你,想死?想活?” 太乙道人很吃力地坐起,道:“无量寿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请公子饶命!” 林元生道:“想活不难,但得据实告诉我一件事。” 太乙道人道:“贫道决不敢说谎。” 林元生冷笑道:“你说谎不说谎,不久即可证明,如活腻了,说谎也不要紧。” 太乙道人道:“什么事?公子请问。” 林元生道:“柳姑娘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太乙道人闻问,更加慌张,半晌才道:“本来是囚禁在东村机关中,可是……” 林元生道:“怎么不说下去?” 太乙道人道:“贫道若据实说出来,公子当真肯饶贱命吗?” 林元生道:“只要肯据实相告,今番我决不杀你,小可说话算话,决不像你们反复无常。” 太乙道人道:“好,老实告诉你,柳姑娘已不在人间了!” 林元生心头一震,一手捏着太乙道人右臂,道:“你这话可当真,柳姑娘怎么死的?” 太乙道人道:“柳姑娘虽为敝教教主所俘,实则没有杀她之意,只是想利用她,诱你公子及梁姑娘等上当。” 林元生大怒道:“既然无意杀她,她怎会死了?” 太乙道人道:“是宋清和暗地将她毒死的。” 林元生道:“我不信宋清和有这等胆量。” 太乙道人道:“贫道没有骗你,宋清和毒毙柳姑娘后,曾被花山主狠责了一顿,并要拿他抵命,尚幸白弓修和敝教教主求情,方未杀他。” 林元生咬牙切齿地道:“这老奸贼,唉!只怪我在壳城未一掌将他劈掉,留下这条祸根,下次见面时,他就是皇帝老子的舅子,也不饶他了!” 太乙道人道:“宋清和对花山主说,柳姑娘是他生平最痛恨的仇人,并说,在长草坪战役中,若非柳姑娘坏他大事,此刻他已是穷家帮的帮主了,武林也不致有今日情况。” 林元生闻言,不得不信太乙之言,不禁悲从心上起,泪自眼中流,说不出的难过,好半晌,才道:“柳姑娘是什么时候死的?” 太乙道人道:“已然半月了。” 林元生道:“尸体呢?” 太乙道人道:“仍在机关中,现在可能已经溶化了。” 林元生道;“宋清和还在白家庄吗?” 太乙道人道:“被花山主赶走了。” 林元生暗叹一声,因为柳玉瑶已死,宋清和又已离去,已无意再返白家庄。 于是,又暗叹一声,道:“我暂且信你一次,如将来发现你此言有诈,柳姑娘未死或宋清和没有离开,必不饶你,去吧!” 太乙道人微伸两臂苦笑道:“公子好人就做到底,请把贫道被点之穴也解开吧,免得回去不好交代。” 林元生道:“你不准备把被俘之事禀告令师兄或花倩如吗?” 太乙道人道:“我若将此事禀告上去,对你对我都无益,若不禀告,对你对我均有利。” 林元生道:“你禀告与否,与我何干?” 太乙道人道:“关系可大呢,花山主和敝教教主若不知此事,以为你尚不知柳姑娘已死,定还想诱你上当,或拿柳姑娘来威胁你,岂非对你大大有利?至于我,却大大丢人现眼,贻笑于人。”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也罢。”替太乙解开穴道。 太乙道人穴道被解,活动了一下筋骨,连连稽首为礼,千谢万谢,告辞而去。 林元生怀看无限悲痛,惭愧和后悔,与太乙背道而走。 其之惭愧,不该破柳玉瑶的身,使之怀孕,小产,而致被俘,所谓后悔,不该把情理看得太重,在壳城时没有把宋清和杀掉。 除此之外,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这就是柳玉瑶怀孕之事,当如何向梁芳娥解释?梁芳娥对他下流行为,当作何感想?会不会对他的人格失望? 天亮时,他已离开封二十余里,直向太康进发。 他步行快,巳牌时分,已到达太康。 此地,虽非交通要隘,却很富裕,城池不小,村庄犹密,在此茫茫人海之中,到哪里去找梁芳娥? 他想了一想,决定第一步,在各三岔路口,留下穷家帮现行讯号,再次在各客店查询。 他在北门外的一个三岔路中,正留讯号时—— 忽地一条身躯修伟,方面大耳的壮汉,自北门匆匆出来,行程甚急,似乎有什么要事。 林元生心中有事,未加注意,直至壮汉来到路口,才心不在焉地站将起来,正要绕往西门,也做个信号之际—— 倏地瞧清壮汉,忙伸手一拦,道:“大师兄哪里去?”这意外的巧遇,不禁喜出望外,同时握着秦鹏远的手。 秦鹏远乍见林元生,更是喜之欲狂,反手紧握林元生的手,激动万分,英雄泪下,道:“你不是陷落白家庄的机关里么?怎么出来的?” 林元生惊异道:“你怎知我陷落白家庄机关里?” 秦鹏远道:“穷家帮派在开封的干探回来报告的。” 林元生道:“幸我身怀宝剑,否则,当真不堪设想,师兄此刻哪里去?” 秦鹏远道:“众人闻报你陷落机关后,无不悲慨交集,一致主张立即前往施救,但梁姑娘却极力反对,我心念你的安危,正欲私往,独闯白家庄。” 林元生闻言,极为感动,道:“师兄情谊,实令小弟永生难忘,尚幸我出困得早,否则,势必连累师兄。” “白弓修是个伪善君子,表面上是个仁义大侠,实则是大奸大恶之徒,你这般盲目独闯,焉能救得了我?” 秦鹏远道:“这老家伙,确是一个老奸巨猾之徒,十余年前,师父也曾与他交往过,竟一点不知他是口蜜腹剑之人,尚令我向他学习。”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你们在此有多少人?” 秦鹏远一面领林元生入城,一面道:“我们往干县找你,本只四人,得柳姑娘被俘消息后,帮主主张把蔼兰谷人员全部调来,梁姑娘却主张不必,只调来二位长老,三位堂主,及几名干探,在此只不过二十余人。” 林元生道:“都在客店中吗?” 秦鹏远道:“不,在南门外关帝庙。” 关帝庙位于城南八里的落凤岗,岗上有许多百龄以上的虬松古柏,本是太康的名胜之一。 但,庙宇年代过久,又无人修理,早无香火,已然破烂不堪了。 相传此庙年久失修的原因,是经常闹鬼,风景虽然依旧,却鲜有游客。 斗酒神丐吴为非等,都有一身武功之人,从不怕鬼,也不信有鬼,暂居于此,倒是一处理想住所。 林元生登岗四下一瞧,殿脊和松柏之上,均伏有暗桩,戒备得十分森严。 树上跳下一人,前来迎接,林元生道:“帮主呢?” 那暗桩道:“正与梁姑娘和各长老、堂主议事。” 林元生道:“通令圣庙四周埋伏人员,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外出。” 暗桩道:“本帮兄弟呢?” 林元生道:“难道尚有外人在庙吗?” 秦鹏远道:“中原绿林瓢把子鲁段平也在庙中。” 林元生道:“一律不准外出。” 那暗桩应了一声,立即去通报四周伏桩。 秦鹏远忽见林元生无缘无故下此命令,大为不解,道:“你下此令是何意思?” 林元生道:“我一路思量,觉得庙中必有奸细。” 秦鹏远更加不解,道:“何以见得?” 林元生道:“据理判断。” 秦鹏远道:“据何理而断?” 此时,二人已到庙前,林元生没有回答,抬头一瞧,只见门窗犹全,却已朱漆斑剥,不过,尚可依稀可以看清庙门两边对联:“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 师卧龙,友子龙,龙师龙友。” 横匾是:“忠义千秋”。 门庭角落里,坐着二名衣衫褴褛的五旬化子。 二化子一见林元生,喜得一跳而起,向林元生道好。 林元生忙摇手道:“不许惊动众人。” 一化子道:“帮主正与二位姑娘和长老,堂主议事,可要老丐禀报?” 林元生道:“不必了,你二位守在这里,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去,违者,即替我拿下。” 二化子一脸迷茫,却又不好询问,只好遵命行事。 此关帝庙不大,只前后二殿及数间厢房,前殿和殿前庭院,皆空寂寂地,没有一人。 林元生停在殿前,道:“师兄,你可知帮主等在哪里议事?” 秦鹏远道:“在后殿。” 林元生道:“请助我一臂之力,我请你拿谁,你便立即动手。” 话毕,不管秦鹏远满腹疑云,即继续前进。 后殿中,坐着九个人,吴为非和梁芳娥并肩坐在上前,面对殿门,左侧是吃禄丐郑化龙,江东富丐黄一峰,白紫燕,右侧是,堂主跛侠尚游,蛇丐李炳坤,地头龙吴一仙,中原绿林瓢把子鲁段平,另外,下首尚站着二人。 除下首站着的二人外,都一脸肃穆,目光炯炯,凝注殿门,显然,系闻有脚步声,停止议事,等待看来者何人,禀报何事。 林元生和秦鹏远经走廊,绕过前殿,刚到后殿庭院,即为九人看见,登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但梁芳娥刚站起,又复坐下,而神容瞬息数变,喜、怒、哀、乐俱全。 斗酒神丐吴为非喜极地道:“元生——”随着大步走出。 白紫燕(?)地叫了一声“相公”,同时,一纵身,一式矫燕穿梁,投入林元生怀中。 站在殿中下首的二人,回头一瞧,皆不禁浑身一震,接着,互相一打眼色,随吴为非之后走将出来。 在二人回头之际,林元生也已看清二人,急忙示意秦鹏远,把二人拿下。 秦鹏远一怔,认为此二人乃吴为非亲信,穷家帮的死党,决不致做坏事,即使偶有不慎之错,也得向吴为非说明白后,始可动手,万一有所误会,岂不有越理,有伤情面? 二人出殿后,即急分左右退离,因恐起疑,不敢放步快奔。 吴为非三脚两步走到林元生身前,伸手握着林元生的手,但林元生不予理会,目注左右退走的二人,满面怒容,吐声喝道:“给我站住!” 喝声如雷,倒把吴为非和白紫燕吓了一跳! 吴为非不知此话喝谁,茫然道:“元生……” 那二人闻喝,不但不停,反拔步飞蹿。 林元生一推白紫燕,一面向左边一人追去,一面叫秦鹏远追右边那人。 秦鹏远本不想听林元生之言,但见二人举止有异,必有缘故,于是,也就拔步追去。 殿中众人,见林元生和秦鹏远追拿二人,都满头雾水,纷纷走将出来。 林元生的轻功何等了得,那人只是三等高手,哪能逃走得了,只逃出数步,好被林元生追上。 他见逃走不了,急忙回身,欲舍命一拼,但掌犹未举起,已被林元生点了昏穴。 秦鹏远追的那人,因起步较早,路径弯曲,直至庙门,犹未追上,守门的二位化子忙闪身挡住,喝道:“林公子有命,任何人不准出门!” 那人不予理会,双掌一翻,朝二守门化子就劈。 那人被二化子一挡,秦鹏远已赶上前来,喝道:“奸细,快拿住他!”话间,已动手攻击。 只数招,即被秦鹏远扣住腕脉,拿了回来。 林元生将被点穴道的那人,拖回殿前,对吴为非道:“吴爷爷,请恕元儿不懂礼貌,擅自拿人。” 吴为非道:“怎么回事?” 林元生道:“此人可是护法马伯光?” 吴为非道:“正是。” 林元生道:“他可是今早回来。” 吴为非道:“一点不错。” 林元生回头瞧去,见秦鹏远已把那人拿回,即道:“师兄,快点他昏穴。” 秦鹏远依言点了那人穴道,拖回殿前。 此时,殿中众人,连梁芳娥在内,均已出来。 林元生拱手向众人行礼后,道:“各位可知这马伯光和赵仕回来何干?” 白紫燕道:“他们回来报信,他们说,你已陷于白家庄机关里,难道是假的,唔,一定是谎报,否则,你怎能回来?” 林元生道:“他们报的信确是实情,但我陷机关的事,却是他们的杰作。”接着,将二人诱他至白家庄的事,说了一遍,并道:“我做梦也未想到,堂堂护法,竟已叛逆投敌,若非我身怀宝剑,劈断窗栅出困,不但我性命不保,你们也必上当。” 斗酒神丐脸色铁青,浑身战抖,冷哼一声,举掌向被点昏穴的马伯光和赵仁劈杀。 梁芳娥一直静听林元生叙述,没有说话,见吴为非气得失了理智,忙一抬玉臂架住,架住吴为非下劈之势,道:“吴爷爷不可劈死他们。” 吴为非大怒道:“叛逆之徒,还能原谅吗?” 梁芳娥道:“当然不能原谅,不过,也得问个清楚才成,他们既已投敌,一定知道敌人不少秘密。” 吃禄丐郑化龙道:“说得是,审问他们,胜过派人侦探。” 吴为非一顿脚,道:“唉!气死我了。”说着,返回殿中。 吃禄丐郑化龙请众人重回殿中,并将座位让给林元生,接着,又出来把马伯光和赵仕也拖入殿中。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当真危险,林公子若晚半天回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林元生道:“你们可是要冒险救我?” 黄一峰道:“正是,本来我们早主张行动,为梁姑娘阻止,我们在此,就是商议救你之法。” 白紫燕道:“我们所有的步骤和方法,都是根据马、赵二人的报告,听你所说,如行动起来,很可能全军覆没。” 林元生道:“他们怎么说?” 折紫燕道:“花倩如率领其四院人员,在二天前就离开白家庄,预定明晚回来,天地老君根本不在白家庄,要救你必须趁早,并说,白家东庄,只有两处机关,一处是地牢,一处是客厅,柳姊姊在地牢里,你却在客厅中。” 林元生道:“好阴险的诡计。”说着,起身挥手,解开马、赵二人穴道。 二人清醒后,同时坐起来,不敢目视众人。 林元生温和地道:“二位不必骇怕,你们若肯说实话,我可以向帮主求情,免你们一死。” 顿了顿,又道:“柳姑娘现在哪里?” 马伯光双目转了数转,道:“白家东庄地牢中,就在公子被困的客厅前面。” 吴为非不让林元生再问,一拍桌子,喝道:“该死逆徒,我待你们不薄,因何不满?” 马伯光定了定神,朗声道:“人望高升,水望下流,我姓马的在穷家帮,已近二十年,二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仍是区区护法,而此次,竟派作探子,再在穷家帮干下去,能干出什么名堂?” 吴为非冷笑道:“你有多大本领?想干什么?” 马伯光道:“姓马的虽无多大本领,却也不致越干越跌变成个探子。” 吴为非转对赵仕道:“你呢?” 赵仕道:“我想成家立业,不愿再作化子。” 吴为非道:“本帮并无禁帮中弟子成家之帮规,如欲成家,有何难处?而老化子最是开通,若认为本帮没有出息,何不直说,我决不会硬留你们,为什么要暗地反叛?” 马伯光道:“人各有志。” 吴为非道:“你们志向如何?” 林元生道:“据我判断,马、赵二人突然变节,必系宋长老的挑拨离间。”转对马、赵二人道:“是也不是?” 马、赵二人皆低头不语。 林元生道:“我说过,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一定替你们求情。”顿了顿,接道:“柳姑娘,当真仍在地牢中么?” 马伯光道:“不错。” 林元生道:“生死如何?” 马伯光道:“白弓修待其甚厚,仍和原来一样。” 林元生道:“宋长老还在白家庄吗?” 马伯光略顿了顿才道:“在。” 林元生倏地脸孔一板,目射冷光,道:“你这些都是实话吗?” 马伯光浑身一震,回答不来。 林元生冷笑道:“我本想救你,无奈你不想活,我也没法。”转对赵仕道:“赵兄,你说说(?)瞧。” 赵仕凝思良久,始道:“实在说,柳姑娘已死十余天了。” 他此言一出,殿中之人,无不大惊,疑信参半。 白紫燕惊叫道:“柳姊姊死了?”接着,呜咽地哭了起来。 梁芳娥道:“赵仕,柳姑娘是怎么死的?” 赵仕道:“被宋长老用毒药毒昏,然后掌击天灵盖。” 白紫燕闻言,更哭得悲哀。 林元生道:“宋长老还在白家庄吗?” 赵仕道:“他擅自害死柳姑娘,花倩如非常生气,本要他偿命,后得太上真人求情,始未杀他,却已把他赶走了,现已不在白家庄中。” 林元生道:“你这话可当真?” 赵仕道:“句句实情。” 林元生道:“天地老君在白家庄否?” 赵仕道:“在,不过,听说与天山阿多刹不大和睦,有好几次都差点动手。” 林元生转对马伯光道:“赵兄说的对不对?” 马伯光道:“一派胡言。” 赵仕道:“姓马的,你良心何在?” 马伯光道:“你有良心,把是非颠倒,欲使柳姑老死地牢,嘿嘿。” 赵仕道:“王八蛋,我之有今日,都是你王八害的。”转对林元生道:“林公子,你千万别听他的话。” 林元生道:“不必争吵,真言伪语,我早已知知晓。” 白紫燕最是担心柳玉瑶生死,急道:“相公,他们谁的话是真的?” 林元生道:“赵仕所说皆是实情。” 白紫燕闻言,再次痛哭起来。 梁芳娥道:“你凭何而断?” 林元生道:“昨晚我俘太乙道人于高粱地中,他所说的与赵仕的话一般无二。” “太乙被俘之事,决不会公开,我想,花倩如尚在等待我们去救柳姑娘呢。” 梁芳娥闻言,点了点头,低首凝思。 吴为非令蛇丐李炳坤将马伯光立即斩首,赵仕暂时收监,容后处置。 李炳坤立即点了二人穴道拖出殿外。 林元生对鲁段平一拱手,道:“瓢把子怎么会光临此间?” 鲁段平道:“欲效绵力。” 吴为非道:“鲁瓢把子是个嫉恶如仇的大侠。” 林元生道:“我知道。” 鲁段平道:“过奖,我只是恨白弓修奸诈,欲来此地给他一点颜色瞧,不想他竟与花倩如、茅山教连成一气,不敢下手,后来与帮主相遇,便留了下来。”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听说你们已与花倩如等约战开封,有无此事?” 吴为非道:“一点不错。” 林元生道:“何时?” 吴为非道:“八月十五。” 林元生屈指算了算,道:“此战不能打。” 吴为非道:“为什么?” 梁芳娥道:“因为我们必败。” 吴为非道:“元生已回来,再把蔼兰谷人员调来,我不相信会败给他们。” 梁芳娥道:“你老只知己,不知彼,把蔼兰谷人员调来,也只是徒增伤亡。” “要知,这一战,无法利用地形智取,纯属硬拼硬的高手之战,我并非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真能出战之人并不多,花倩如是一位最棘手的人物,除了我之外,无人能与之匹敌。” 鲁段平道:“我瞧林大侠的武功并不差于她。” 梁芳娥道:“如论武功,林相公或许尚高她一筹,问题是,她与林相公曾是母子关系!……” 林元生道:“我与她的关系早已断绝。” 梁芳娥道:“不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太重情义,太重礼教,你绝对难下毒手杀她。” “要知,高手相搏,稍存仁念,即有殒命之危。遣兵调将之时,只有我一人可派。” “其四院院主副院主,虽不如花倩如,但以二对一,足可与林相公打上一百几十招,且尚有天地老君,花倩如只要抽出二位院主或副院主,与天地老君联手狂杀,谁能阻挡得住?武当之役,便是铁证,你们不能不服气。” 吴为非道:“然已订之约,(?)半如何处理?” 梁芳娥道:“我与之订约之初,就无诚意,所以才订得这么远。” 林元生道:“既无诚意与之相搏,为何又与之订约?” 梁芳娥道:“订约之旨,实是缓兵之计,免其突袭,欲藉这段时间,想法营救柳姊姊。” 林元生道:“你顾虑得到也周到。” 梁芳娥道:“现在柳姊姊已死,我们大可一走了之,对太上真人和花倩如这等人,用不着守信。” 林元生道:“难道就这样的任他们横扫江湖?再说,穷家帮实力犹在,他们肯放过吗?” 梁芳娥道:“我们回蔼兰谷,并非置之不管,据我判断,眼下他们还不敢攻打蔼兰谷。” 林元生道:“你有什么计划?” 梁芳娥道:“联合天下高手之后,与之决一死战,这是大原则。” “至于步骤,我也有想过,第一步,与九门派交善,这里面很要技巧,方可成功,让我慢慢安排。” “同时,往瑶宫报柳姊姊的凶信,并请柳姊姊师尊瑶宫圣母出宫助阵。” “同时,查询天外老人住居,请天外老人也来助阵。” 林元生道:“天外老人住居我知道,不必查。” 梁芳娥道:“最好不过,就由你担此任务吧。” 林元生道:“我担保他一定会来。” 梁芳娥道:“第一步行通后,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吴为非道:“论理,花倩如和太上真人害死柳姑娘,瑶宫圣母必然出宫,据黄太公叙述双龙庄的情形,天外老人也不会推辞,与九门派交善,就更易了。” 梁芳娥道:“还有一人,如能请她出来,事情就更没有问题了。” 林元生道:“谁?” 梁芳娥道:“我且问你,听黄太公说,百花仙子有急难之事,特派其二位徒弟下山请你解决,究竟是何事?” 林元生闻问此事,俊脸不由一红,呐呐地道:“荒诞之至,待会再告诉你吧。” 梁芳娥察言观色,已猜到十之七八,不便再问,对众人说道:“会议到此结束,各位请便。” 同时起身,拉了不胜悲伤的白紫燕走出殿门。 接着,众人也随后而去。 殿中,只剩下林元生和吴为非,于是,林元生便把百花仙子请他的目的,以及谷中的经过情形,毫无保留地告诉吴为非,并道:“我不知我这样做,对是不对?” 吴为非白眉深锁,道:“唉!这真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你若不这样做,便出不来,叫梁姑娘一人,如何应付花倩如和太上真人的挑战?可是,如让花自芳学会法术,就是最简单的遮眼法,后果将也无法设想。” 顿了顿,方又道:“你快去与梁姑娘商量商量。” 林元生道:“她在哪里?” 吴为非道:“左侧最后一间房子。” 林元生告辞出来,找到左侧的房子,轻敲了敲门。 梁芳娥道:“谁?进来。” 林元生推门进去,见梁芳娥正在劝慰白紫燕。 房中,只一张大床,一桌、一椅,白紫燕坐在床上,梁芳娥坐在桌椅上,已无多余的坐椅,林元生只好坐在床上。 他心感惭愧,不敢面对梁芳娥,十分窘迫。 梁芳娥冷笑道:“我先问,柳姊姊怀孕,你做的吗?”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唉!叫我怎么说呢?” 梁芳娥道:“哼!下流,不要脸!” “唉!”林元生只有叹气,没有话说。 梁芳娥又道:“柳姊姊之死,你应负完全责任。” 林元生点头道:“是我害了她。” 梁芳娥道:“百花仙子令徒儿请你,一去二旬,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林元生虽不知所为对与否,但在梁芳娥面前,却无愧疚。 他微叹一声,道:“说来,真是荒唐绝伦,她是白莲教教徒,要我替白莲传后。” 梁芳娥冷笑道:“难怪乐而忘返。” 林元生:“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二位徒儿虽都堪称国色天姿,但我却没有答应……” 梁芳娥未待他把话说完,即道:“鬼才相信呢,哼!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元生又双手一摊,道:“你有所不知,我之不肯答应她,几乎丧命百花谷。” 接着,将二十余天的经过情形,详说了一遍。 梁芳娥道:“如此说来,你倒还算是正人君子了。”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过奖,过奖,你有否想到,我将花自芳推荐于她,将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梁芳娥道:“什么后果?” 林元生道:“花自芳阴险奸诈,又是我们的死对头,万一学会法术出来,不但我们性命难保,整个武林也必遭巨祸,就因这个顾虑,使我迟迟不能决定,故才耽误二十余天。” 梁芳娥想了一想,道:“你这顾虑,并非无理,不过,凡事皆有天定,也不必为此担心。” 林元生道:“听你的意思,我这般做并没有错,是吗?”此话,有讥讽梁芳娥呷醋之意。 梁芳娥脸一红,嗔道:“瞧你有些后悔你的所为了?”她也不示弱,讽刺林元生仍念念不忘叶氏姊妹。 二人正在打情骂俏,忽闻房门轻响,林元生道:“谁?” 一人在门外道:“公子、姑娘请用饭。” 林元生回头瞧哭得双目红肿,愣在一旁出神的白紫燕,轻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人死不能复生,别过于难堪,免伤身子,以后我一定替柳姊姊报仇。” 梁芳娥道:“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来。” 林元生开门出来,返回后殿,殿中已摆了一桌酒菜,吴为非独自一人,坐在首位,怔怔出神。 林元生在吴为非身旁坐下,道:“吴爷爷,你在想什么?” 吴为非喟然道:“就眼下局势,我们已经无法应付,若再让花自芳学得法术,就更难对付了。” 林元生道:“正是,不过,有道‘邪不敌正’,吴爷爷也不必为此过于忧心。” 吴为非点了点头,道:“但愿梁姑娘想出对付之策。” 二人面对满桌酒菜,等了许久,都不见梁芳娥和白紫燕前来。 吴为非道:“二位姑娘何以还不来?” 林元生道:“她们大概不饿,我们先喝两杯再说。”说着,替吴为非斟酒。 二人已然十余杯酒下肚,梁芳娥和白紫燕才姗姗来迟,在林元生身旁坐下。 梁芳娥道:“我已拟定一个行动,预定明早即开始行动。” 吴为非道:“什么计划?” 梁芳娥转对林元生道:“天外老人家居何处?” 林元生道:“岳阳楼南五里处。” 梁芳娥道:“正好,明早你即动身南下岳阳,途经伍家庄时,顺便把伍伯铭解决。” 林元生道:“伍家庄在哪里?” 梁芳娥道:“伍家庄位于湖北罗山县,鸡公山南面,据最近的消息,九门派七位掌门人被迫自杀后,各派弟子分别回山,伍伯铭也已回伍家庄,要知,若要与九门派交善,进而招邀天下英雄,团结一致,对付天、茅联盟,非得除去伍伯铭不可。” 吴顺为非道:“伍伯铭区区一庄之主,何害之有?” 梁芳娥道:“伍伯铭武功虽然不高,却极有才能,因其声望不高,九门派众人不肯听他的话,否则,九门派决不致遭今日的惨状。” “他惧恨相公,犹过于花倩如和太上真人,如听得我们结合天下英雄对付天、茅联盟,必然百般阻挠,破坏,甚至加盟天山茅山。” 吴为非道:“有此可能吗?” 梁芳娥道:“因利害所逼,而他本非正人君子,也无赫赫声名,不必忌讳别人评论,极有可能加入天、茅联盟。” 林元生道:“此人阴险透顶,不管他加不加入天、茅之盟,也得把他除掉。” 梁芳娥道:“他武功虽然不高,但要除他,也得花一番心血,犹须特别小心谨慎。” 林元生道:“我知道。” 梁芳娥道:“除他之后,即继续南下邀请天外老人,然后返蔼兰谷。” 林元生道:“好的。” 梁芳娥转对吴为非道:“我想请郑长老陪白妹妹往瑶宫一行,一则报柳姊姊死信,主要的是请瑶宫圣母出宫相助。” 吴为非道:“很好。” 梁芳娥道:“明晨,启程返川,顺便将招结天下英雄之意,散播开去。” 吴为非道:“这样有什么效果?” 梁芳娥道:“仅散播招结天下英雄之意,当然没有什么效果,我们不妨布告各通路隘口,揭发花倩如的野心,及其残忍手段,幸好她有许多恶迹,定能激起天下英雄同仇敌忾之心。” “不过,如此一来,蔼兰谷必须准备充裕的钱粮,以及立出严明的规章。” “要知,凡有些本领者,多为桀骜不驯,自命不凡,如无严明规章,定难统御,不但于事无益,反有大害。” 吴为非和林元生皆点头称善,对梁芳娥处事十分敬佩。 四人一面吃喝,一面议论,这一顿午餐,足花了一个时辰。 饭后,吴为非召集在庙的重要人员,将梁芳娥的计划,转告众人,并令郑化龙准备行装,明晨陪白紫燕往瑶宫。 一宿无言,次晨,郑化龙与白紫燕首先告辞众人,北上瑶宫。 瑶宫在北岳恒山,路途遥远,可算是最艰苦的差使。 白紫燕走后,林元生走入梁芳娥房中。 梁芳娥道:“你还不走,有事吗?” 林元生嬉皮笑脸地道:“有。” 梁芳娥道:“什么事?” 林元生挨近梁芳娥身边,道:“我们分别只数月,你却似乎对我冷淡多了。” 梁芳娥秀脸飞红,道:“胡说。” 林元生道:“(?)艰苦未冷淡,就给我亲热亲热吧。” 说着,把梁芳娥抱入怀中,狠命地吻,好半晌,梁芳娥才把他推开,半嗔半笑地,道:“就这事吗?” 林元生道:“就是此事。”说着,又吻了一吻梁芳娥的脸颊,才告辞而去。 xxx 花开并蒂,单表一枝,且说白紫燕由老江湖郑化龙陪同北上,昼行夜宿,一路无阻,这天,已到达恒山之东的清宛县。 恒山纵横数百里,瑶宫小小地名,到哪里去找寻? 郑化龙虽是闯南荡北的老江湖,也感到若要到瑶宫,有如登天之难。 白紫燕道:“我们问问人家再说。” 郑化龙道:“不必问,瑶宫定是陆冰玲杜撰之名,问也是白问。” 白紫燕不管,偶一回头,适见一名樵子担柴入城,忙迎上一福为礼,道:“请问老丈,此往瑶宫,该怎么走?” 那樵子年已花甲,一脸大白髯,阔额方脸,高鼻大耳,颜容红润,身躯高大,十分的健壮。 他朝白紫燕和郑化龙略一打量,放下柴担,道:“你们怎知老汉知道瑶宫所在?” 白紫燕道:“小女子是随便问的。” 老樵子哈哈笑道:“你问对了,不瞒你说,天下间,除瑶宫主人外,就独老汉知道瑶宫所在。” 白紫燕喜之欲狂,道:“太好了,谢谢老丈,就请告知小女子怎么走,好吗?” 老樵子道:“你们去瑶宫何干?” 白紫燕道:“拜见我义姊的师尊。” 老樵子又哈哈大笑,同时自言自语,道:“这般看来,一个人时来运转,泰山也挡不住。” 接着,对白紫燕道:“瑶宫在万山重叠之中,告诉你你也找不到,如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领你们去。” 白紫燕道:“什么条件?” 老樵子道:“十两银子。” 郑化龙道:“可以,只要领我们找到瑶宫,即付你十两银子工钱。” 老樵子十分高兴,将柴担放在一旁,随即带白紫燕和郑化龙入山。 果然不错,瑶宫位于万山丛中,根本无路可通,若非有人带路,实找它不到。 名为瑶宫,实则只是幽谷中的两间茅舍,不过,值此秋风送爽,黄叶飘舞之际,风景倒是相当绮丽。 老樵子带二人至一处谷口,向谷中一指,道:“就在这里,工钱可以付与我了。” 郑化龙向谷中瞧了一眼道:“老弟不一同进去休息一会儿吗?” 老樵子道:“不了,瑶宫主人十分怪,不喜欢陌生人打扰,前几天我带了一人前来,被她狠责了一顿,你们此去,最好不要说是我带你们来的。” 郑化龙道:“前几天会有人来,什么人?” 老樵子道:“是个老人,我没有问他的名号,同样的,你们我也不知是什么人。” 郑化龙点了点头,给了老樵子一锭十两重的白银,即领白紫燕入谷。 二人四下搜视,除二间茅舍外,余无住人之处,白紫燕道:“陆老前辈难道就住在这茅舍之中?” 她话甫落,突闻一阵“桀桀”怪笑自茅舍中传出,笑声十分阴森,有如猿嚎。 白紫燕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朝茅舍望去。 只见一个年登八旬的儒装老人,自茅舍中出来,双目凶光暴射,满面杀气,冷笑着朝二人慢步走来。 二人都不识此人,见其表情,大为惊骇,郑化龙脑筋一转,忙把白紫燕拉往一旁,低声道:“此人可能就是前几天来的,瞧其神情,来意定然不善,必须严加防备。” 白紫燕一面点头,一面取下背上“追魂枪”,以防万一,郑化龙也蓄势凝神立待。 儒装老人来到距二人丈把处,冷森森地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硬进来,嘿嘿,若非老夫早来一步,陆前辈岂非中你们诡计,上你们大当?” 郑化龙冷然道:“阁下何人?说此话是何意思?” 儒装老人道:“你们有眼无珠,连老夫都不认识。” 郑化龙道:“老化子江湖数十年,就是没有见过老兄这号人物。” 儒装老人道:“老夫是谁,请到阎王殿上去查吧。” 说着,前进一步,扬手一掌,劈向郑化龙的胸脯,掌出无声无息,瞧不出有什么惊人之处。 然,郑化龙是何等人物,只一瞧,就知此老功臻化境,不敢硬接,忙闪往一旁。 儒装老人一招落空,不由郑化龙缓手,即急欺身而进,同时双掌连出,招招不离郑化龙要害。 郑化龙乃穷家帮长老,身经百战的武林中好手,但在此儒装老人面前,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白紫燕见状大骇,欲以“追魂枪”出击,却怕伤了自己人,如以掌相助,又恐自己火候太差,反要郑化龙分神照顾。 一时,急得无计可施,泪汗交流。 她自与梁芳娥朝夕相处之后,四五个月来,已非吴下阿蒙了,各门武功之精进,可说是一日千里,岂是她自忖的那么差,再配上那家传的“粉蝶戏花”身法,已足可名列武林一等高手了,可惜她尚不知晓。 郑化龙与儒装老人打出三十招,已感力不从心,他一面振奋余力抵抗,一面高声叫道:“姑娘,快逃!” 白紫燕闻言,更加惊慌,手执“追魂枪”,不知如何是好。 儒装老人冷笑道:“逃到哪里?” 同时,狠招频出,“嘭”的一声,一掌印在郑化龙胸口,直把郑化龙震出八九尺远,心脉过断,五腑破碎,呜呼哀哉! 白紫燕见状,惊叫一声,端起“追魂枪”,疯狂的向儒装老人扑去,同时,连扳机簧,频频射出追魂弹。 儒装老人不知“追魂枪”的厉害,一面冷笑,一面以掌拨打追魂弹,一时大意,左肩竟中了一弹,只可惜毒弹早在蔼兰谷用完,现在用的是新造没有毒的。 儒装老人左肩中弹,大为震怒,一面挥掌拨打,一面闪避,见白紫燕久久不再射弹,只用“追魂枪”作武器攻击,知道枪弹射完,雷喝一声,不退反进,只以右掌和双脚,反攻过来。 白紫燕心中忌惮,不能把所学百分之百的使将出来,儒装老人虽一臂受伤,白紫燕虽手持武器,却也只有招架之能,尽靠神奇的身法支撑不败。 就在此时,茅舍中又出来一人,此人鸡皮鹤发,身穿黑衣,手扶拐杖,是个古稀老妇,她目注战场,不时频皱眉头。 儒装老人陡然使出几记绝手,把白紫燕的“追魂枪”震落地上,同时,掌脚齐施,把白紫燕逼得团团乱转。 白紫燕偶一侧身,看见二丈外的老妇,也不管这老妇是谁?以及老妇是友是敌,遂娇声叫道:“陆老前辈,快救救我,否则,柳姊姊可要含冤九泉了!” 儒装老人冷笑道:“柳姑娘被你丈夫强奸后杀人灭口,居然还好意思请陆前辈救你,当真是可笑之至!” 话间,招招都是要命杀手! 老妇白眉一皱,走将前来,喝道:“都给我住手!” 儒装老人久久不能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恐老妇见疑,不敢再攻,即飘身后退。 白紫燕擦了擦汗水,拾起“追魂枪”,向老妇一福,道:“老人家可是瑶宫圣母陆老前辈?” 老妇点头道:“正是。” 白紫燕忙就地跪下,道:“晚辈白紫燕拜见前辈。” 瑶宫对母陆冰玲冷哼一声,道:“你且起来。” 儒装老人忙上前拱手道:“前辈,柳姑娘就是死在这娃儿的丈夫手下,快将她杀掉,以为柳姑娘报仇。”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让老身问清楚后再杀不迟。” 儒装老人急道:“不,她之不远千里前来,定有一套说词,而必然是嫁祸别人的诡计,还是由老夫代劳,免使前辈中计。” 说着,举掌朝白紫燕后脑劈去。 白紫燕早知此老人心狠手辣,早有戒备,急忙翻身侧闪八尺之外。 儒装老人一掌落空,随即追上,再次出击,却被陆冰玲拦住。 儒装老人大急,道:“前辈切不可中她诡计。”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老身自有主张。” 朝白紫燕略一打量,道:“你来此作什?” 白紫燕道:“为柳姊姊报凶信。”说着,泪如雨下。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与劣徒是何关系?” 白紫燕道:“义姊妹关系,年来皆蒙柳姊姊照顾。”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说你怎会使老身的武功。” 白紫燕道:“家父遭难,出江湖时,除身法外,什么也不懂,所有武功,都是柳姊姊和梁姊教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劣徒怎么死的?” 儒装老人抢先答道:“老夫不是对你说过吗?为林元生强奸后杀死的!” 白紫燕道:“不!不!是被太上真人俘去,宋清和用毒害死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宋清和何人也?” 儒装老人抢先道:“穷家帮长老。”一指已死的郑化龙,又道:“他也是穷家帮长老之一,姓郑名化龙。” 瑶宫圣母陆冰玲转白紫燕道:“她说的是不是?” 白紫燕道:“不错,但宋清和早已叛逆,已投入天山了,现天山与茅山联盟,正浩劫江湖,无人敢敌。” 瑶宫圣母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太上真人何人,武功如何?” 白紫燕道:“茅山教主,武功平平,但诡计百出,往往能令人无用武之地。”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劣徒武功不差,犹甚机警,怎会被太上俘去?” 儒装老人道:“她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白紫燕道:“是因……是因……”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因什么?” 白紫燕秀面飞红,低垂粉脸,道:“是柳姊姊怀有身孕,与太上打斗时,动了胎气,当场小产昏厥,故才被太上俘去。” 瑶宫圣母陆冰玲大惊道:“有这等事,与谁怀的孕?” 白紫燕道:“林元生。”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林元生何人也?” 白紫燕道:“林元生本是晚辈义兄,小时候由父母做主,曾与晚辈订过婚约,却未成亲,后见柳姊姊也很喜欢他,于是,我们就决定共事于他。” 瑶宫圣母陆冰玲沉思了一会,一指儒装老人,道:“这位是天山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你不认识他吗?” 白紫燕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他的名号却如雷贯耳,听说,现在武林中,除林元生和我梁姊姊外,无人能敌。” 瑶宫圣母陆冰玲转对司徒墨林道:“她所说是也不是?” 司徒墨林笑道:“她过奖。”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是指劣徒的死因?” 司徒墨林双手一摊,道:“我说过,她此来必有一套说词,其实,纯系骗你的鬼话,与事实完全不符,你若听她的话,必然遗恨终身。” 白紫燕急道:“你说的才是鬼话。”转对陆冰玲道:“老前辈,谁是谁非,你老不妨出宫访查一番。” 瑶宫圣母陆冰玲笑道:“老身一生睚眦必报,老身就此一个徒儿,岂能不闻不问,你们去吧,我随后就去。” 白紫燕道:“晚辈不敢与他同行。”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不妨,外面自有人保护你!” 白紫燕道:“郑长老尚非他敌手,谁能保护我?”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他若要杀你时,你便大叫‘疯子救我’,那人便会现身,那人武功不错,足可护你出山。” 司徒墨林冷笑道:“你还不配老夫杀你!”说着,飞奔而去。 白紫燕不敢随后跟去,藉埋葬郑化龙为名,因此事也是她应做的事,她把郑化龙埋葬后,又等了许久,仍不见陆冰玲出谷。 于是,大着胆子,前往茅舍一探,欲顺便把江湖情形告诉陆冰玲,然陆冰玲拒不见面,并令她速去,否则,对她不利,于是,只好解下“追魂枪”,小心翼翼地独自出谷。行了约十五六里路,在一个转弯之处,陡地,一块巨石后闪出司徒墨林。白紫燕一惊,不由倒退一步,端起“追魂枪”蓄势射击。 司徒墨林桀桀笑道:“你以为陆冰玲真会听你的话吗?嘿嘿,她是不愿动手杀你,故才叫你单独出谷,给我收拾你的机会,她说有人护送你,实则天知道,我一路到此,连鬼影也没有,今天你是死定了。” “不过,你若肯听老夫的话,乖乖地让老夫乐一乐?戏蛞桓咝耍残砘崛哪阋幻!被氨希涣承靶Γ撇角袄矗?br /> 白紫燕闻言,又见其满脸邪笑,移步前来,又羞、又惊、又急,连连后退。 她曾是命途多舛,幼失母爱,年前又遭失父之痛,流落江湖,但也未经过像这孤苦无依,惊险无援之事,因为惧怕,虽有一身不凡功夫,却不敢放胆一拼,虽身怀玄妙轻功,却不知逃走,完全失了自主。 司徒墨林出身不正,又处于邪门之中,人老心不老,古稀之年,仍色胆包天,真可谓老而无德,妖怪也。 他一面前逼,一面桀桀怪笑,道:“老夫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乖点,嘿嘿,老夫春心已动,你不愿也得愿,倒不如彼此快快乐乐地……” 他话犹完,白紫燕陡然嗔叱一声,扳动“追魂枪”机簧,连射出两颗弹丸。 司徒墨林有前番教训,不敢大意,赶忙一面发掌拨劈,一面闪避。 他不怒反笑,道:“你这玩意儿,拿来对付普通人物,倒有妙处,对付老夫,却是毫无用处。” 白紫燕不信,又连射出二弹,结果,仍是未能奏效。 第十六章 英雄大会 司徒墨林见白紫燕不受激,为欲火的鼓动,即冒险欺进,点白紫燕穴道。 白紫燕一面闪,一面抡枪攻击,同时反射出二弹。 但司徒墨林早有防备,只擦伤他一点皮肤。 他诱了几次,均未见再有弹子射出,猜想枪中弹子已完,当下,放胆攻击。 白紫燕武功虽大有精进,却也非司徒墨林对手,十招一过,便觉不支。 于是,依照陆冰玲的吩咐,高叫“疯子救我!” 然而,连叫数声,哪里有什么疯子现身? 又数招后,“追魂枪”竟被司徒墨林夺去,丢在一旁。 司徒墨林一面急攻,一面哈哈笑道:“好妞儿,别打了,老夫年纪虽大,生命力却不逊小伙子。” 话间,一记绝手,扣住白紫燕的腕脉。 白紫燕腕脉被扣,劲力顿时消失,失了抗拒之力。 司徒墨林对这方面,似乎极有经验,随即疾点白紫燕四肢穴道。 白紫燕双臂穴道被封,失去自主,两脚穴道被封,立即跌倒在地。 司徒墨林色迷眼笑成两条缝,轻捏了一下白紫燕羞急的脸庞,又摸了摸她的耸起的双峰,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话间,解白紫燕衣带。 白紫燕见情大急,但四肢又不能动弹,心想:我白璧无瑕的身子,岂能被人玷辱,倒不如一死。 正准备咬舌自绝之际,陡见五丈外,一个披茅草衣,头戴树叶帽,一把黄草扎在脸上,只透出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睛,光退赤脚,慢步而来。 司徒墨林色迷心窍,欲火高烧,竟失了理智,依旧兴致勃勃地解白紫燕的衣带。 白紫燕打消死念,急忙高声叫道:“疯子救我,快!” 司徒墨林嘿嘿笑:“别大呼小叫了,陆冰玲纯是胡说八道,若是真有什么疯子,早就该现身救你了,嘿嘿!好白嫩的皮肤。” “畜牲敢尔!”声出草衣人之口,如晴空焦雷,震撼山岳,回音四转,久久不绝。 司徒墨林闻喝,吓得一跳五六尺高,射出八尺之处,回头一瞧,见一个草衣人已离白紫燕不足二丈。 他被那声雷喝,吓得心头狂跳,头皮发紧,满身欲火,立即烟消云散。 他吸气按住狂跳的心房,冷静下来,暗忖:“此人到了二丈以内,我竟一点不觉,轻功火候,实属罕见,莫非就是陆冰玲所说的疯子?” 他朝草衣人反复打量,但只能看见他双目和一绺白髯,以及似乎极具劲道的四肢。 此时,草衣人已来到距白紫燕七八尺处,冷然道:“山人已数十年未杀人了,快给我滚!”声如金铁交鸣,铿锵刺耳。 司徒墨林道:“阁下高姓大名?” 草衣人道:“姓山名人。” 司徒墨林道:“你毋须在老夫面前装神扮鬼,自命不凡,老夫也非省油之灯。” 草衣人道:“好得很,我们就动手过招试试,你若能在山人手下走过三招,山人立即自劈天灵盖……” 白紫燕闻言大急,道:“老前辈不可轻视这老畜牲,他乃是天山院主,厉害非凡。” 草衣人听若无闻,继续道:“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山人掌法只有三招,你若走不过三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慢步向前逼近,根本不把生死放在眼里。 司徒墨林闻言,双目频转,他虽不信在这怪人手下走不过三招,但他老奸巨猾,从不愿打没有把握的仗,除非因势所逼,情不得已。 他想:这怪人敢口出大言,自必有些实学,而闻其言,这一仗下来,必有一人会死,他若无相当把握,决不会出此吃亏道儿,此仗打不得。 当下,忙摇手道:“我们远无仇,近无冤,何必拿命相睹呢?” 草衣人冷然道:“山人并非拿命睹,只因山人三招掌法,霸道绝伦,出手即伤命。” 司徒墨林道:“天下间竟有这等厉害的掌法?” 草衣人道:“山人生性刚猛,见不得不平之事,四十年前,不知杀了多少人,不得已,只好隐居山林,衣裳破了,不敢出山购买。” 司徒墨林哈哈笑道:“听阁下言来,倒是一个仁心侠骨之人了?” 草衣人冷然道:“山人自认是罪大恶极,杀人魔王,故才在此深山丛林中深思忏悔。” 他咬牙切齿,紧握双掌,连连吸气,道:“你快滚,山人已快忍不住了,迟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司徒墨林既认此仗不能打,留此无益,只可惜到口的肥羊又掉了,暗叹一声,飞身而去。 草衣人见司徒墨林远去消失后,即替白紫燕解开穴道,道:“娃儿,娃儿,你命不该绝,将来必为贵夫人。” 白紫燕忙爬起拜谢,道:“救命之恩,晚辈永生不忘,请赐大名,俾容后报。” 章衣人喟然道:“其实并非我救你,而是你命大。” 白紫燕道:“不,是你救了我。” 草衣人道:“你有所不知,我的武功并不高过那禽兽,我刚才那番话和表情做作,都只是吓唬他的计策,若是他真敢与我过手,鹿死谁手,谁也难料。” 白紫燕道:“老前辈此计用得倒是妙极。” 草衣人笑道:“也险极,走吧,我送你一程。” “谢谢。” 白紫燕一边走,一边道:“老前辈为何这般打扮?” 草衣人道:“刚才对那禽兽说的话,虽是吓唬,但也是实情,我只有一套衣裳,要入城卖柴时才能穿。” 白紫燕脑筋一转,拍手笑道:“哦!我知道了,原来老前辈就是带我们入山的老丈。” 草衣人哈哈笑道:“你倒聪明。” 白紫燕道:“你已有了十两银子,可以买新衣裳了。” 草衣人道:“在山上我并不喜穿布衣,所以圣母叫我疯子。” 白紫燕道:“你与圣母是好朋友吗?” 草衣人道:“是邻居,我就住在入谷口处。” 白紫燕道:“如此说来,你是认识我柳姊姊了,唉!她死得好惨呀。”话间,眼泪盈眶。 草衣人道:“这件事我在谷口已听你说过。” 白紫燕道:“你可肯帮我替柳姊姊报仇?” 草衣人道:“这要瞧圣母的意思,待她出山把事情弄清楚后,才能答复。” 白紫燕小嘴一撅,道:“你可是不相信我?” 草衣人道:“我很相信你,但圣母不相信你也是无用。” 白紫燕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听圣母的话?” 草衣人道:“我们都是改邪归正之人,同居一处,极为和睦,她年纪大我一半有余,我不得不尊重她。” 白紫燕无法,便将江湖近况,极详细地告诉他,并道:“陆老前辈若不赶快出山查明是非,主持正义,早早把天茅联盟消灭,待花自芳练就法术后,事情就更难办了。” 草衣人道:“我回去后,一定促她赶快出山,或许我也会与她同时出山。” 说着,已走出山区,白紫燕再次道谢,并请教姓名,但草衣人仍说是山人,不肯实告。 白紫燕在清宛县住了一宿,次日便启程南下。 却说林元生与梁芳娥吻别后,即登程朝南进发,他行程甚速,不数日,便已到达河南信阳,再有半天路程,便可到达罗山县之伍家庄。 他因心急赶路,未在信阳歇足,不想竟错过宿头,黄昏时,见有一古刹,便欲前去借宿。 此古刹,建于鸡公山下,依山面水,风景甚佳。 然而,当他走近时,发觉古刹道路,白露冷冷,鲜有人行,可能是没有香火的废庙。 他犹豫了一下,欲回身再找住处。 就在此时,却闻古刹内传出一阵“哈哈”笑声。 林元生乍闻笑声,不禁一愕,暗忖:“这笑声有点怪,不像出自僧人之口,难道是盗贼的老巢,我得前去瞧瞧。” 于是,展开轻功,藏藏躲躲,悄然潜将前去。 这一瞬间,庙中除继续传出朗声大笑外,尚有叱喝,和暗器破空的啸声,似乎有人在庙中动手。 然而,庙外却不见哨人,如是有人拼斗,必然有一方之人在外监视才对,这种反常情形,倒使林元生猜不出个中蹊跷。 他艺高人胆大,心中又无歪念,潜至庙墙下,腾身纵上庙脊,伏身鳌头之下,向下一瞧。 却见十余人集于殿前庭院,并没有拼斗。 庭院约亩许宽广,除几株古柏和石榴树外,并无花草。 十余人,多为头扎黑巾,身穿短褂,腰缠布带,脚穿皮靴,瞧不出是何行业之人。 在众人的对面,平坐着三位奇装异服之人,因三人背向林元生,看不见他们的面貌,甚至年纪大小也无法猜测,只看出三人中有一人是个女性。 三人中,左边一人穿的是大红缎衣,背上和衣袖均绣着许多金钱、八卦之类的图形,头戴红帽,帽上也绣了许多奇怪的图形,帽形像道士帽,又像状元帽,不伦不类,说不出是何名堂。 当中一人,穿的是橙黄底衣,也绣了许多怪异图形,帽形也与左边之人一样,只是颜色是黄的。 右边一人,穿的却是松看底衣,衣帽上的图形,也与其二人一样,此人身材娇小,是个女人。 三人平坐在三张太师椅上,坐姿端正,很少动作。 一人对面的十余人,个个惊异盈脸,怔然不动。 突闻黄衣人哈哈笑道:“你们服不服,如不服,不妨再试,哈哈……” 十余人中一人冲上一步,道:“不服!” 黄衣人道:“为什么不服?” 那人道:“我们十余人虽练过几年拳脚,火候却是甚差,尤其暗器,更无把握,当然打不着你们!” 黄衣人道:“你要怎样才服呢?” 那人道:“你们敢任我以弓箭射击吗?” 黄衣人又哈哈笑道:“有何不敢,你尽管射吧,只要伤得我三人任何一人的衣角,我们立即认输,而从此再不露面江湖,不过,我们刚才所订道儿,你们也得遵守。” 那人年约四旬,身躯魁伟,一脸横肉,双目突出,十分凶悍,他冷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间弓箭,搭弦对着黄衣人胸口,道:“我这弓有三百斤力道,当真敢任我射吗?” 黄衣人道:“莫说三百斤,就是三千,三万斤,在老夫面前,也毫无效用。” 那凶悍大汉道:“好!” 大喝一声,拉弓“嗖”地射出,劲道当真不弱。 凶悍大汉与三人相距只不过一丈二三,他对准黄衣人胸口射出,本是百无一失。 果然,箭不虚发,正中黄衣人胸口,然而,奇怪得很,准头虽然十足,却不能穿心破肺,射入黄衣人体内,而连衣服也未射破,箭到黄衣人胸口时,似乎毫无劲道,软弱地掉在黄衣人脚下。 伏在殿脊上的林元生,见此情景大为骇异,揣摩不出是何道理,他想:短短丈把距离,不说这凶悍大汉臂力不错,就是由妇孺射出,也非伤即死。 他又想:难道这黄衣人练成能挡刀箭的气功?不可能,他自量自练就“自然神功”后,气功方面,已可算是古今鲜有的佼佼者,但也不敢以血肉之躯,任人射击。 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数月前,亲睹桌椅自动,人悬空中而不坠,今又目睹强弩不入之怪事。 因有叶氏姊妹之先例,使他联想到这三位怪人,或许懂得什么法术,否则,强弩岂有不入血肉之躯之理? 只闻黄衣人再次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说的话不错吧?” 十余人见此情景,更加惊讶,出声不得。 黄衣人又道:“现在可服了吧。” 那凶悍大汉回头朝同伴瞧了一眼,又回头过来,道:“你们若敢给我砍三刀,我们就服了,而立刻拜你们为师,听从指使,达成三位心愿。” 黄衣人道:“三十刀也无妨,快动手吧。” 凶悍大汉将弓挂回腰间,向同伴借了一把大砍刀,一面前走,一面道:“这刀乃是斩钉切铁的宝刀,锋利无比,伤了你,你的同伴可不能怪我呀!” 黄衣人道:“你们认为的宝刀,在我眼中,却是破铜烂铁,根本不能伤人的武器。” 凶悍大汉不服气地道:“老子就不信!” 走上前去,一式“樵子伐木”,斜砍黄衣人的颈项,宝刀砍落时,刀光大盛,并隐闻龙吟之声。 “噗”的一声,刀锋落在黄衣人颈项之上,凶悍大汉满以为这黄衣人非死不可,连忙后退一步,但细自一瞧,黄衣人颈项只呈现一条红痕,连皮肤也没有伤及。 伏在殿脊的林元生,虽早知凶悍大汉伤不了黄衣人,却不知这黄衣人凭什么能拿血肉之躯任人砍劈,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得瞧瞧这三人究系何等之人。 当下,悄悄地飘落厅外,再由大门进来。 三人面朝庙门,林元生一登石阶,即看清三人面貌。 他乍见之下,饶他一身是胆,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也不禁心生寒意。 原来这三人,不但衣着奇异,面貌犹怪—— 左边的红衣人面如镬底,目似铜铃,獠牙露齿,赤发红须,丑陋至极,当中的黄衣人,国字大红脸,双目赤,鼻高如坟,口大如盆,一部黑髯,长至胸前,也丑得吓人,右边的绿衣人,轮廓倒是不错,是付瓜子脸,五官也颇端正,但却白惨惨地,毫无血色,见之心寒。 总而言之,三人各极其丑,套句古语:“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若不亲眼目睹,谁也想像不到世间有这等丑恶之人。 林元生突然前来,引起院中些微骚动,一致向他打量,但这骚动,只有一瞬,除三人中的绿衣白脸女人不时朝林元生抛送秋波,搔首弄姿,面含微笑外,其他之人,都把他抛在脑后。 只见黄衣人咧嘴一笑,道:“还服不服?” 凶悍大汉犹豫了一会,抖手中大砍刀,道:“还有两刀呢,如这两刀仍伤不着你们,老子就认输了。” 黄衣人道:“我们是要服人心,不服人口,你再砍吧。” 凶悍大汉冷哼一声,侧移二步,朝左边的红衣人一式“划分阴阳”,向脑后砍落。 只闻“啪”的一声巨响,凶悍大汉赶忙倒退,握刀右手,虎口被震裂开,涔涔血流。 再看红衣人额上只呈现一道白痕,而瞬息消失,恢复原来模样。 林元生见状,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凉气,心忖:似此情形谁能与之动手? 凶悍大汉虽然虎口破裂,却仍不肯放弃最后机会,也是最后的希望,把刀交给左手,走至绿衣白脸人身前,以锋利无比的刀尖,猛力向白脸人胸口刺去。 这凶悍大汉臂力颇有分量,直把白脸人连人带椅推后两步,却是未刺入白脸人体内。 这是一桩闻所未闻的怪事,若非亲眼目睹,谁人敢信,然事实如此,不由你不信。 (笔者按:这则故事,并非虚构,而是事实,清光绪二十六年,有个秘密会党,名称义和团,曾当众表演刀枪不入,而得慈禧太后支持,抗日初期,有一个大刀会,也是刀枪不入,相传,义和团和大刀会的始祖,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人,这三人初出江湖时,行为本不端正,后因许多挫折,才改邪归正,至于什么挫折,下文自有交代。) 凶悍大汉以三个不同的招式,均伤不了这三位怪人,虽然不知三人因何刀箭不入,却也心服口服了。 黄衣红脸人神容一整,庄肃地道:“罗头领,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凶悍大汉倒抽一口凉气,拱手道:“罗某虽是身出绿林,说话却也算话,三位有何吩咐,万死不辞。” 黄衣红脸人道:“首先拜老夫为师。” 凶悍大汉又抽了一口气,转身对其同伴道:“兄弟们,我们自结拜鸡公山,虽只半年,但各位均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本欲有番壮举,不想壮志未酬,途生枝节,往日誓言,已无法如愿了。” “我们绿林中,讲的是出言如山,兄弟我自视太高,已许诺于人,自不能出尔反尔,兄弟们如有肯随我拜这三位大仙为师者,我不反对,否则,尽可各奔前程。” 众人闻言,立即议论纷纷,半晌,都愿意随凶悍大汉拜三人为师。 于是,十余人一字排成,朝三人跪下,自报姓名,宣誓尊三位怪人为师,同时三跪九叩,完成拜师大礼。 黄衣红脸人哈哈笑道:“好,好,你们且起来。” 众人一齐站立起来,恭立当地。 黄衣红脸人道:“我们三人学道于西北,如今东来,第一步,是先收服天下武林各门派,及招收天下能人异士,之后再行第二步计划……” 凶悍大汉道:“第二步计划是什么?” 黄衣红脸人道:“须持第一步计划完成后,始能宣布第二步计划,现在我们暂以鸡公山为根据地,回去后,立即出榜招贤,同时修书宣召武林各派来投。” 凶悍大汉道:“眼下武林,虽然战乱不安,但各派仍有其实力,尤其穷家帮,天山、茅山,实力犹厚,而我们既无派名,又无历史,更无声望,他们岂肯归顺?” 黄衣红脸人道:“派名简单,就暂为顺天教,至于声望,也极容易,只要把眼下最俱实力的帮派收服一二个,声名自必满播遐迩,如若有顽强不服者,立即兴师讨伐。” 凶悍大汉道:“弟子尚不知三位师尊大号,哪位师尊为教主?” 黄衣红脸人道:“我们三人是师兄弟,号为三才大仙,老夫为师兄号天命真仙。” 一指左边的黑脸怪人道:“他是二师弟,号为地灵大仙。”又一指白脸怪人道:“她是小师妹,号为人间仙姑,教主一职,暂由老夫负责。” 凶悍大汉道:“弟子等虽有些武功,但要与武林顶尖高手相交,仍要逊之一筹,能帮助师尊什么?” 黄衣红脸人天命真仙暗暗笑道:“你们既入我门下,为师的自要教你们本门功夫,再说,也无须你们刀剑搏杀,只要能替为师的投书各派就成了。” 天命真仙道:“你们可知此刻武林中,那一派实力最厚?” 凶悍大汉道:“如是一帮一派,应算穷家帮,此帮有两名好手,可说是天下无敌。” “但最近茅山与天山联盟行事,两派实力加起来,并不弱于穷家帮。” 天命真仙低头想了一想,才道:“你说穷家帮有二位好手,是什么人?” 凶悍大汉道:“是男女二人,年岁均十分轻,男的林元生,能以剑气伤人于数丈之外,女的是梁芳娥,不但武功不在林元生之下,更胸罗万有,是当代第一号人物。” 天命真仙道:“好,我们就先收服穷家帮,网罗林元生和梁芳娥再说,我们回山去吧。”说着,站将起来。 白脸人人间仙姑也站起来,朝林元生一招手,笑道:“你这位相公久久不去,是否有意投归本教?” 林元生双手一拱,道:“在下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有老母在堂,无缘领教。” 人间仙姑道:“不要紧,令堂可以接来鸡公山居住,至于武功,我可以教你。” 天命真仙朝林元生细一打量,道:“不错,瞧公子灵心慧骨,聪明绝世,只要你愿意,我们正需要你这种人。” 林元生脑筋数转,随即有所决定,拱手道:“大仙过奖,承蒙青睐,小可幸何如之,但得回家禀告高堂后始能决定,不过,家母最是开明,谅来不致反对。” 天命真仙道:“说得是,但愿你早些前来。” 林元生道:“小可遵命。” 人间仙姑急道:“今天晚了,不如就同我们回鸡公山住一宿,明天再回去接令堂来山安居如何。” 林元生道:“不敢打扰,改日定来执鞭。” 天命真仙点头道:“很好,很好。” 说着,领了地灵大仙及凶悍大汉十余人,出庙而去。 人间仙姑走在最后,见众人去后,返回林元生身前,笑道:“府上有媳妇儿吗?” 林元生道:“尚未娶妻。” 人间仙姑咧嘴一笑,看得林元生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倒退一步。 人间仙姑道:“我也还未嫁人,你到鸡公山来,必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林元生道:“小可想不出有什么好处?” 人间仙姑道:“起码你可得到一个仙子做媳妇儿,再如事情进行顺利,高官厚禄少不了你的。” 林元生强压心头之火,仍虚与委蛇地道:“还得仙姑多加提携才成。” 人间仙姑伸手一捏林元生脸颊,格格笑道:“你真听话,真乖,好,我走了,希望你快去快来。” 送了林元生一个丑恶的秋波,摇肢摆腰地走了。 此刻,早已入夜,庙院中,只有秋风飒飒,虫声盈耳,显得格外凄寂。 林元生痴立院中,思潮如涌,猜不透三个大仙是何来路,血肉之躯,怎会刀箭不入。 他步入庙殿,取了一块门板置于殿中,盘坐板上,静静思虑。 真是多事之秋,数月前出现一个白莲教,此刻又崛起一个顺天教,白莲教能使死物自动,来去无踪,顺天教却能使血肉之躯抵挡刀箭,怪异之事,同出一时,而均把他拉在两件怪事之中。 白莲教已然后患无穷,生死存亡,尚难逆料,此刻又有顺天教,而首要招收穷家帮,听他们言语,野心甚大,不但要统治江湖,隐约中尚有叛离企图,其雄心之大,料来决不止于不畏刀箭,可能尚有其他法门,否则,单凭钢铸铁打之身,仅仅三人,也不济于事。 他就在此古刹过了一夜,次日午时前,即到达罗山,原定把伍伯铭除掉后再续南下,但因昨天误打误撞,得悉顺天教企图,为恐穷家帮无知被害,已无暇除伍伯铭了。 于是,继续南下,这天,他已到达岳阳,依照赵茵茵的提示,很快就找到赵家庄。 赵家庄是座靠湖为生的村庄,村民多为渔人,物产不多,却也丰富。 天外老人儿媳早亡,也没有孙子,只有赵茵茵这个宝贝孙女,家有二十余艘渔舟出租,可算是该庄的首富。 林元生突然莅临,简直把赵氏祖孙乐坏了,尤其赵茵茵,乐得失了体统,投入林元生的怀抱。 赵家本有许多佣人,但赵茵茵却不要佣人服侍,奉茶下厨自己来,忙得团团转。 林元生到达赵家时,已将近黄昏,渔舟唱晚,鲜鱼上市之际,镇头上人山人海,赵茵茵取了数尾红鲤,又蒸又炒又红烧,弄得色香味俱佳。 天外老人特地开了一缸陈酒,与林元生共桌而饮。 酒至三巡,天外老人喟然道:“双龙庄一别,不觉已是数月,当时,若非哥儿在场,老朽这把老骨头,定可打鼓了。” 林元生道:“你老隐居山明水秀之乡,一住数十年,哪里知道现在江湖之艰险,老前辈能见事知异,已是难能可贵了。” 天外老人道:“哥儿身负武林存亡重任,难得偷闲到此,今番就多盘桓几天。” 林元生道:“说来扫兴,小可在府上只能逗留一宵……” 赵茵茵在内厅闻言,走将出来,道:“不成,你即使不能在这里长住,也得住上三年五载。”话间,惶恐、幽怨溢于言表。 林元生苦笑:“我哪里有这么好福气。” 接着,将与他祖孙别后的情形说了一遍,并道:“小可此来,实系来求贤祖孙相助。” 天外老人道:“哥儿相邀,论理老朽当义不容辞,而老朽与花倩如尚有一剑之恨,问题是老朽自双龙庄事出意外后,已觉能人辈出,老朽这点能耐,于事何益?” 林元生道:“老前辈虽败于花倩如,但如论能耐,仍是古今罕有,如肯相助,当是武林之福。” 天外老人道:“哥儿既如此器重老朽,老朽已无话可说,只好执鞭相随了,哈哈,来,干杯!” 接着,天外老人又道:“老朽年已百龄,生死都无所谓,此番出江湖,说不定有难以逆料之事,希望哥儿能答应老朽一个请求。” 林元生道:“什么事?只要小可力所能及,一定答应你。” 天外老人道:“老朽虽有薄产,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小孙女年纪尚轻,老朽出江湖后,万一有所不测,希望你哥儿照顾她。” 林元生道:“这是理当之事,毋须挂齿。” 二人直喝至三更,都有八成醉意,方始休息。 第二在一早,林元生即启程先行返蔼兰谷。 这一路上,到处部见穷家帮招请天下英雄的告帖,而处处都闻人谈论此事,使江湖掀起一股荡魔高潮。 他因心念顺天教不轨企图,不敢在江湖逗留,尽快赶回蔼兰谷。 到达蔼兰谷后,梁芳娥等也只先到几天,正在议事厅议事。 梁芳娥一见林元生,便道:“怎么回来得那么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元生道:“我没有照你计划除却伍伯铭。” 梁芳娥道:“为什么?要知,能阻我们计划者,就是他。” 林元生道:“我在信阳发现一个大秘密,唯恐耽误时间,后果堪虞,所以急急赶回!” 斗酒神丐吴为非让林元生入座后,道:“什么秘密?” 林元生道:“你们有无听过刀箭不入之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世间哪有刀箭不入之人?” 林元生道:“确有此事,我曾亲眼目睹。” 梁芳娥道:“你把所见情形说来听听。” 于是,林元生便把信阳古刹中所见情形,从头至尾详说了一遍,并道:“我认为他们野心如此之大,除不畏刀箭外,可能尚有其他法门。” 斗酒神丐吴为非及各长老,堂主闻言,无不大骇。 林元生继道:“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我们,我们必须赶快想法防范。”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宝刀尚劈他们不伤,还有何法对付他们?” 吃八方陆云中道:“这种人真是闻所未闻。” 梁芳娥忽然抬起头来,道:“据我猜测,这定也是一种法术,否则,如是武功,饶他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也不能抵抗宝刀砍劈。” 林元生道:“就是法术才令人可怕。” 梁芳娥又想了一想,道:“这里的事,暂时由你和吴爷爷主持,我得回龙头峰去一些时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里的事尚无一点眉目,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投,你走了,这里的事怎么办?” 梁芳娥道:“不要紧,你们先把规章立好,公布于谷口,让来人先瞧,愿受规章约束者留,否则,不必勉强,其次,派人筹备钱银,如无特别要事,不必通知我。” 林元生道:“说不定顺天教马上就会前来。” 梁芳娥道:“你的聪明才智并不低于我,大小事皆要我做主,你难道就不会动脑筋想法对付吗?” 林元生道:“这等紧要关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 梁芳娥道:“我去找找武林贤儒,及武林圣僧遗下的经典,有没有对付白莲教和顺天教邪术之法。” 林元生道:“顺天教来此时,我该以何法对之?” 梁芳娥道:“你自己想法子,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很好。”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我自见他们之后,就日以继夜的绞脑子,可是,仍然是一筹莫展。” 梁芳娥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宣布散会,同时,出厅返房。 斗酒神丐吴为非抽了一口闷气,道:“元生,你一路辛苦,去休息一会再说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随梁芳娥之后,返回住处。 数月不见,阿梅、阿桃已长高不少,也比以前清秀,真所谓“黄毛丫头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梁芳娥略收拾了一下,便告辞往龙头峰去。 林元生十分不满,但又无法,只好抱定有一步走一步的决心,到无路可走之时,便舍命一拼。 于是,梳洗完毕,换了一套衣裳,略休息了一下,便出来找吴为非,商议立规章之事。 几番研究,已立好一道规章,大意是说:天茅联盟,施暴武林,杀数百同道于武当,逼七掌门人于非命,此为教训,也乃铁证,心狠手辣天人共愤。 穷家帮,武林小派,不忍同道横尸荒野,朝夕筹除暴安良之策,怎奈力不从心,不得已,只好招邀天下英豪,同心协力,共襄义举,挽武林于狂澜,救同道于危亡。 惟,凡有真才实学之士,均极自重,不愿受人的约束,为防以后意见分歧,为求团结一致,特立规章数条,愿受规章约束者,请入谷共商大事,不愿受规章约束者,本帮不敢邀请,听君自便,规章如下: 一、凡参与义举者,一视同仁,无高下之分。 二、凡参与义举者,本帮招待膳宿。 三、凡参与义举者,必得听本帮军师梁芳娥,统帅林元生之调度差遣,违者斩首。 四、凡参与义举者,必须暂时捐弃私人仇恨,免乱大局,违者斩首。 此章拟就后,众堂主皆认为不妥,因为凡有本领之人,皆自视极高,而有的是一派导师,有的是一方霸主,身份何等尊贵,哪肯与一般江湖浪子一视同仁?众堂主认为,如将此章张贴谷口,高手一定视之退却,来者可能均是些三流角色。 林元生却认为,就是那些身份尊贵之人,无不是桀骜不驯,毛病多端,如不预先言明,我们稍有招待不到,定使性子,挑事拨非,弄成不可收拾。 林元生认为,宁愿人少,也不能参有捣乱之人。 他说:“我们要的是血性豪侠,如是血性豪侠,为不齿天、茅联盟行为,挽武林狂澜,定不在乎这些小节,在乎这些小节者,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共谋大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头道:“元生说得是。” 于是,吴为非即令人抄了五份,分别张贴在条条入谷道的路口处。 接着,又派人出外筹备钱粮,同时,派人埋伏四面山中,监视群雄动态。 林元生把规章立出后,便在谷中训练穷家众弟子。一连二十余天,既不见顺天教前来说降,也不见豪侠英雄入谷共谋义举,梁芳娥也一去无音。 林元生感觉奇怪,派人出外一打听,原来周遭各县,均已到达许多高手,他们之迟迟不肯入谷,都是嫌谷中约束过严,过苛,恐失了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外煽动和挑拨是非,说吴为非此举,乃系借口济私,欲以兵不血刃的手段,统治武林,切不可上他的当。 林元生闻报,再派人打听,判断那些煽动者,可能是顺天教之人,挑拨是非者,却是天茅两派之人的乔装。 他想:我说顺天教何以至今未到,原来有人在外煽惑群众。 他虽已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没法使群豪不听。 于是,他再三考虑,决定亲自出谷一趟。 他一到白帝城,即听人纷纷谈论顺天教的事,并闻本日酉时,三才大仙在西门外公开表演刀剑不伤的绝艺,招收门徒,共诛穷家帮。 林元生闻此消息,非常愤怒,但又无之奈何。 他在白帝城走了一圈,果然发现许多天、茅两派之人,乔装成普通武林人物,在茶楼酒肆诋毁穷家帮,并把九门派七掌门人之死,花言巧语地诿过于穷家帮,反正当时情形,无人看见,谁是谁非,都是听闻之言。 天茅联盟和顺天教,一致口号,使许多满怀热血参与义举的豪侠,疑神疑鬼,踟躇不前,二十余天无人入谷的原因,也就在此。 酉时前一刻,林元生前来西门外,这里是白帝城的教场,十数亩地教场,早已人山人海,人人都欲一睹刀剑不伤的奇闻。 林元生出现过许多大场面中,认识他的人极众,这其中,各路人物都有,仇者,见他到来,越发大肆诋毁,亲者,不免也得盘问一番,因人多口杂,使他无法详细解释,伤透脑筋。 蓦地,传来一阵锣响,同时,一人高声嚷道:“三才大仙到,各位请让路。” 此人不嚷犹可,这一嚷,远近之人,都挤将过来,欲先睹所谓刀剑不伤的三才大仙法驾,使三位大仙前进不得。 好不容易,就在原地,请众人让出一块纵横二丈的空地,其新收门人——鸡公山的强盗,搬来三张太师椅,椅上垫着虎皮,坐北朝南,让三才大仙落座。 林元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前去,见三人依然是信阳古刹时打扮,坐序也是一样,在夕阳斜照之下,格外惹眼。 三人坐定后,天命真仙环扫了众人一眼,道:“承各位朋友看得起,老夫先行谢过。” 顿了顿,继道:“老夫天命真仙之号,本乃杜撰,并非真的仙人,而也是与众位一样是个凡人。” “老夫等之所以刀剑不伤,纯系练就一种失传已久的武功,此种武功练成后,不但刀剑不伤,且能出手伤人。” “众位皆是老夫朋友,此刻只能献丑前者,如是有穷家帮的人在场,让各位一睹绝艺,也未尝不可。” 人丛中一名四旬汉子,指着林元生高声道:“他就是穷家帮的人。” 林元生循声望去,认识那人是天山孔孟院之弟子,登时大怒,差点没有给他一掌。 天命真仙朝林元生一瞧,笑道:“非也,他将是本教门徒。” 人间仙姑见林元生也在场中,不禁惊喜欲狂,娇滴滴地,道:“相公,你什么时候也来了!” 林元生双目一转,冷然道:“早来了。” 林元生侠义,早播遐迩,而其宁断不曲的性格,也早植众人心田,众人都满头雾水,侠义中的领袖人物,怎么也会投入这三位怪人门下? 林元生不理众人议论,依是庄肃地站在原地。 天命真仙哈哈一笑,道:“现在开始献丑了,那位英雄不服,尽管拿刀剑一试,最好是宝刀宝剑。” 话声甫落,人丛中陡地跳出一人,只见他,头大如笆斗,眼大若铜铃,身高口大,赤发红髯,脸若锅底,身高九尺,腰大十围,背负一把阔口大斧,腰挂一柄红穗短剑,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好不英雄。 他身子虽然庞大,但脚落实地,却轻如鸿毛,毫无声息,就瞧他这一手轻功表露,已知他身怀绝技,非凡流俗辈可比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西南绿林魁首,五岳太岁林之野之子,千斤斧林中龙。 他曾在龙头峰打过擂台,败于戚家仁手下,林元生对他十分熟悉,他老子林子野为夺“万流集”秘籍,虽曾攻击过林元生,但林元生对他的印象仍不坏。 他目光如火,朝三才大仙打量了好半晌,道:“三位不畏刀剑,可畏我的大斧?” 天命真仙道:“宝刀宝剑尚不畏,岂畏区区山斧?” 千斤斧林中龙道:“我这斧重一百二十斤,你若能承受我一斧,我就服你。” 天命真仙道:“你就试试瞧,若被劈死,决不要你偿命就是。” 千斤斧林中龙又打量了三人一阵,始慢吞吞地解下背上大斧走将过去。 周遭数千人,此刻都金睛火眼的瞧着林中龙和三才大仙,鸦雀无声,静若无人。 林中龙走至天命真仙二步之处,陡地举斧,大喝一声,一式“五雷殛顶”,朝天命真仙脑门劈落! 平起“当”一声,响声起处,火花四射。 林中龙膀臂一麻,差一点没有掉落大斧,连忙倒退! 四周众人见情,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挤近打量天命真仙脑门,见只有一条白痕,连皮肤也未伤及,但脸色大变,眼泪盈眶,显然虽未伤及于他,也够他受的。 林中龙自命臂力天下无双,这一斧,少说也有数千斤力道,竟然伤这怪人不得,后退数步之后,忙丢去大斧,失手一揖,道:“声闻不如亲试,亲试胜过听闻,阁下真乃仙人也,林某认输。” 天命真仙深吸了一口气,举手摸了摸脑门,哈哈笑道:“林英雄不失英雄之概,干净利落,不像其他之人,试了一次再试一次,不肯认输。”转对众人道:“在场朋友,如自命比林英雄强者,不妨也来一试。” 场中,一时议论纷纷,良久无人出场,显然,都认为这三才大仙真有实学,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天命真仙见无人出场,大为得意,咧嘴一笑,道:“老夫师兄妹,这等武功,远在十年前就已练成,只因不喜虚名俗事,不欲陷身江湖。” “然,人生在世,不能只顾一己之私,笑傲山林,自由自在,网顾生灵涂炭,血流成渠,遍地白骨,哀鸿遍野,任强梁无惮无忌,有失丈夫之道。”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江湖,纷争狂杀,个中是非曲直,老夫相信各位犹清楚过老夫,无须老夫多绕唇舌。” “穷家帮,挂羊头卖狗肉,标榜正派,妖言惑众,邀人同情与支持,实则,其所作所为,纯是伪善,纯为一己之私,火攻九大门派,毙人千众,蔼兰谷中,更是手段毒辣,以‘迷途阵’困人于一隅,再以‘索命雷’毁之,此役毙人之众,犹胜长草坪数倍。” “更可恨而不可饶恕者,竟趁九门派兵败之余,派穷家帮的大煞神林元生,前往武当,用种种下流手段,害死九门派数千人,逼死七位掌门宗师。” “这等迫强凌弱,疯狂劫杀的行为,焉能再容其延续?因此,老夫安能享福林野?要是再不出江湖阻其浩杀,苍天当不容老夫矣。”顿了顿,又道:“然,老夫等,自无扬名之心,更无出山之备,独只三人,虽说已练成刀剑不伤之功,又焉能阻其浩杀?” 他朝四遭观众瞟了一眼,始续接道:“不得已,只好暂组顺天教,所谓‘顺天’,好替天行道之意也,广收门人,众结英雄,凡不齿穷家帮伪善行恶者,都是同道,都是朋友,彼此携起手来,共同消灭江湖浩杀的凶手。” 这番一成事实,九成冤枉毁谤之言,说得有条不紊,说得相当动听,尤其天命真仙表情做作,无不恰到好处,更使疑者相信,明者起疑,可说是一次成功的演说。 他话落之后,竟有许多云亦云,是非不明者,大鼓其掌,高呼三才大仙是武林救星。 站在人丛中的林元生,闻天命真仙胡乱毁谤,颠倒是非,旋转黑白,气得浑身发抖,本欲拔剑与三才大仙一拼,又恐不是这人对手,他并不怕死,问题是,他死后仍得不到众人的谅解,甚至使众人更加相信天命真仙妖语。 他极力压制胸中怒火,他想:“这是个大好机会,武斗不如文斗,与天命真仙战一场,即使不能赢取全部观众的相信,明眼人自会倾向于他。” 于是,他站在一旁,静听天命真仙的谬论。 只见林中龙摸了一摸脑袋,抬起大斧,瞧了一瞧,斧口竟缺了一个口,将之背好,前进一步,道:“喂!你们练的是什么武功?” 天命真仙笑了笑,道:“这种武功失传已久,并没有名称。” 林中龙又摸了摸脑袋,道:“你刚才说的话,可都是实情?” 天命真仙道:“老夫等与武林任何门派,都无成见,更无恩怨,为什么要说穷家帮的不是?当然,老夫是从公而言,是则是,非则非,决不能说半句虚言。” 林中龙道:“你有什么证据?” 天命真仙道:“这是人人皆知之事,尚要什么证据?” 林元生见时机已到,挤入场中,脸露微笑,朝天命真仙拱手一揖,道:“三位别来无恙。”瞧其神情,毫无一些儿火气,很是悠闲大方。 天命真仙忙拱手还礼,道:“你好。” 林元生微微一笑,转对林中龙也一拱手,道:“林兄好,年余不见,臂力又强了许多。” 林中龙只点了点头,茫然地瞧着林元生,觉得林元生大有莫测高深之威。 四周观众见林元生忽然带剑进入场中,都以为有场好戏可看,却林元生笑容可掬,谈笑自若,便相信他真已投入了三才大仙门下。 林元生双手抱拳,高举额门,对众人一个四方揖,然后,不徐不快地道:“各位先进前辈,各位兄弟朋友们,区区以万分的诚意,请教各位一个问题。” 数十人异口同声地道:“什么问题?” 林元生道:“请问,穷家帮与九门派长草坪之役,蔼兰谷之战,九门派七掌门人自绝事件,有谁亲眼目睹?” 人间仙姑闻言,忙站了起来,急道:“相公,你打听这个问题作什?” 林元生回过身来,微微一笑,道:“请问仙姑,你知不知道小可是谁?” 人间仙姑道:“你是谁?” 林中龙抢先道:“咦!你不是说他已投入贵教,怎么竟不知他是谁?” 人间仙姑道:“我们只见过一面,当时,他曾亲口答应入教……” 天命真仙双目一转,忙阻止人间仙姑往下说,对林元生道:“你可是传说中的林元生?” 林中龙道:“嘿!他正是林元生,武林中人那个不认识他。” 天命真仙冷笑道:“林元生,你此来何干?可是要与老夫一较高下?” 林元生双手一拱,笑道:“没有这个意思,只想请教三位大仙及各位朋友一些问题。” 天命大仙勃然大怒,喝道:“什么问题?快说!” 他们的秘密在大意之下,泄漏给林元生,换句话说,已被林元生握了把柄,一时沉不住气,大急大怒起来,就瞧他这神情,已然输了一招,显然,他虽有刀剑不伤的本领,也极俱聪明才干,但心机却不够深沉,在这一方面,可比太上真人差多了。 林元生依是毫无火气,道:“虽说是请教问题,实则与你一较高下。” 天命真仙哈哈笑道:“好极!好极!你助纣为虐,杀人无数,已是恶贯满盈,嘿嘿,动手吧。” 林元生神容一整,肃然道:“你我此番相较,乃是文战,不必动手。” 天命真仙道:“何谓文战,老夫从未听过文战之名。” 林元生道:“那是你孤陋寡闻,诸葛亮舌战群儒,就是文战,也就是一个‘理’字,现场中有数千豪雄,当众裁评。” 天命真仙道:“你助纣为虐,杀人无数,尚有何理?” 林元生道:“长草坪之役,你在场吗?” 天命真仙道:“不在。” 林元生道:“既不在场,何以颠倒是非,诬穷家帮杀人千数?” 天命真仙道:“人人都这么说!” 林元生道:“谁说的?” 人丛中一位四旬汉子举手高声,道:“我说的,九门派被梁芳娥的诡计火攻,死伤千人!” 林元生转头望去,认识那人是茅山门下道士,当下冷笑道:“各位可认识这位仁兄?” 众人都不认识那四旬汉子。 林元生道:“我告诉各位,这位仁兄,乃系茅山教道士,他此刻不穿道袍,乔装一个普通人,当知他的用意了。” 顿了顿,又道:“长草坪之役,各位也许只是道听途说,一人云亦云,结果越传越玄,完全走样,实在,这一役中,火攻的,是九门派。” 接着,将长草坪之战地势及经过情形略说了一遍,又道:“本来,双方都伤亡轻微,不想,太上真人拦途打劫,在穷家帮退路中,埋了许多‘索命雷’,当时,因风向突变,火势因风突变而逆转,逼使九门派慌不择路,由穷家帮的退路退却,进入太上真人所布雷池,以致伤亡惨重,浮尘大师就是死在雷池之中。” 众人闻言,都暗自叹息,道:“原来如此。” 天命真仙却在这番话中,找了一点碴子,当下,冷笑道:“如此说来,太上真人原意是伏击穷家帮的了?” 林元生道:“也许是。” 天命真人道:“这就可以证明穷家帮平素行事不正,为天下武林各派之不齿了。” 林元生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上这个人,乃是古今第一号奸险人物。” 接着,又将蔼兰谷之役的地形,及当时的经过情况,略说了一遍,又道:“这一战,九门派本不致惨败,问题是太上包藏祸心,令其师叔天地老君击毙茫茫真人,断了后山援兵,他现在又与天山联盟,并大举扫荡武林,你不妨想想太上是个何等人物?” 环扫了观众一眼,又道:“至于武当事件,更是荒谬绝伦,挑拨是非之言。” 接着,又把武当事件的情形,也说了一遍,并道:“武当近在咫尺,各位不妨一询究竟。” 林中龙道:“我说穷家帮怎会那么坏,原来全是一派胡言,但他何以要毁谤穷家帮,并要招邀天下英雄消灭穷家帮,这是什么道理?” 林元生道:“这就所谓‘树大招风,名大遭忌’。” 后退一步,提高嗓子对众人道:“现在,让我告诉各位一个秘密。”。 数十人齐声道:“什么秘密?” 天命真仙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若敢胡说八道,老夫立即要你的命。”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小可只要能把这个秘密告诉大家,死而无怨。” 天命真仙道:“你以为老夫杀不了你吗?” 人间仙姑忙走将过来道:“彼此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以要闹成动手?” 林元生道:“小可终日在刀尖上讨饭吃,已死了好几次了,再死一次,也不算什么!” 人间仙姑道:“你真要与我们做对吗?你会吃亏的。” 林元生道:“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们必须打消动穷家帮的念头,而今后行事,不得越轨,否则,你们更会吃亏。” 天命真仙冷笑道:“老夫要宰你,易如反掌,你不妨试试。” 林元生道:“也未见得,即使小可不是对手,死于非命,但如能唤醒群豪被你迷惑的灵魂,死也值得。” 人间仙姑又走上一步,站在林元生与天命真仙之间,道:“林相公,今后你我河水不犯井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好不好?” 林元生见这一场文战,虽非全胜,却也没有落败,在未明了三才大仙武功底细之前,最好不要单身只剑与他们硬拼。 当下,顺水推舟,藉机下台,笑道:“小可本无意与三位做对,只要三位不再毁谤穷家帮,小可又何必多惹麻烦?” 人间仙道:“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林元生微笑中双手一拱,退入人丛之中。 三才大仙这个策略,本来有极大效力,岂奈林元生在其中一扰,除赢得一些武功威名外,群豪的观念,却一点没有获取,使三人大为愤怒,也大感沮丧。 天命真仙嘿嘿冷笑了数声,道:“老夫初出江湖,各派行事正邪,尚不太清楚,老夫既奉天旨命,替天行道,决不因此而放弃消除江湖浩劫,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谁是谁非,老夫决不袖手,尚望各位朋友,助老夫一臂之力,明查江湖浩劫祸首。”这番话,算是遮羞下台之言,也算是对群豪的交代。 当然,是因林元生揭露他们的阴谋,这番话才说得出口,在群豪心目中,总还觉得他们不失为正派之士。 话落,对群豪一个四方揖,便令其新收门人,开路退身。 三人走后,许多血性明眼人,纷纷找寻林元生,但不知何时,林元生已走得无影无踪。 林中龙摸了摸脑袋,走至一位白发皓髯,身穿黑布大褂,身高体大,年约七旬以上的老人身前,道:“爹,今天的情形,你老觉得如何?” 五岳太岁林子野,抚摸白髯,道:“复杂万分,很难论断。” 林中龙道:“你老觉得吴为非是不是那怪人说的那种人吗?”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在我的感觉中,吴为非并非这种人。” 林中龙道:“若吴为非不是伪善君子,孩儿觉得事情并不复杂。”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你的见解是——” 林中龙道:“我瞧这三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打扮得不伦不类,必非正人君子,刚才林元生要告诉众人一个秘密,那怪人似乎十分急怒,横加阻止,这其中定有文章。”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你说得是。” 林中龙道:“依孩儿浅见,还是依照我们原来计划行事?”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问题是,我们与吴为非和林元生有嫌隙,而其订的规章又太不近人情,我们此去,何异自降身份,若是吴为非和林元生,为龙头峰之事,仍怀恨于心,岂非自讨没趣?” 林中龙道:“我瞧林元生确是一个大英雄,我想他决不会为一点小嫌隙记恨在心,至于其所立规章,平心而论,倒也近乎人情,为公为私,都得去瞧瞧,若是他们真敢拿你老当作一般江湖浪子看待,便一走了之。” 五岳太岁林子野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就前去瞧瞧。” 且说林元生离开西教场后,即赶回蔼兰谷,到达时,已然三更了,随即把白天情形告诉吴为非和各长老,直把吴为非和各长老气得须发皆竖。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若非你心血来潮,出谷一趟,任那三位妖人颠倒是非,蛊惑群豪,岂不大糟!” 林元生道:“据我猜测,明后天,多多少少,必有人参与义举。” 果然不错,第二天午后,守谷化子禀报,五岳太岁林子野父子来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快请!” 同时对林元生,道:“林子野父子曾经与我们敌对,此刻前来,我们必须诚恳招待。” 林元生道:“说得是。” 于是,率领各长老,迎出蔼兰谷山庄之外。 林子野见吴为非对他如此恭敬热诚,十分感动,心中的疙瘩,登时一扫而空。 斗酒神丐吴为非把林子野父子迎入议事厅,摆酒招待,酒筵中,把立规章之原因,做了一番解释。 林子野道:“不错不错,若无规章,哪能统率许多桀骜不驯之高手,明天,老夫出谷去,劝他们赶快参与义举,同心协力,共诛邪魔。” 第二在一早,林子野便出谷劝召群豪。 他以第三者说话,效力宏大,不到一月,即有一百余人入谷参与义举,而其中,尚有许多隐居多年的武林名宿,使蔼兰谷热闹非常。 现在,蔼兰谷的管理与策应,全落在林元生一人身上,吴为非和各长老、堂主均充当招待,天天与来宾话旧说新,很少过问大事。 两个月,谷中已增至二百人之多。 这天,林元生独自在房中策划谋略,忽闻守谷化子来禀,道:“武当掌门人烟霞道人来见。” 林元生一怔,暗道:“九门派难道也想参与义举?”随即令请,同时迎将出来。 随烟霞道人同来的,尚有少林长老空灵大师,华山长老大合道人,及其他等派弟子数人。 林元生迎入议事厅,奉茶招待,十分客气。 烟霞道人道:“施主这番义举,当真是上合天意,下顺人心,敝派等与施主往日的嫌隙,不知可肯暂时丢在一旁,俟把天山、茅山联盟消灭后,再行结算?” 林元生道:“小可并非记恨之人,只要贵派等不来寻仇,小可愿听尊意。” 烟霞道人道:“好,果然不失大侠之风,施主此番义举,敝派等愿全力支持。” 林元生道:“小可筹备义举之前,本不希望贵派等支持,只希望能与贵派等交善,不要拖小可后退就很满足了,不想贵派反肯全力支持,这可是小可喜出望外之事。” 烟霞道人等问了一些眼下情形,约定五天后带人前来,同时告辞而去。 五天后,烟霞等不但带了五十名高手前来,而还运来大量钱粮,供林元生招待天下英雄之用。 五十人中,均系武当,少林、华山的高手,少林戚家仁,和华山郭文郎均在其中。 五十人参与后,蔼兰谷就更加热闹了,气势也十分雄壮,本可立即出发征剿魔妖,只是,久久不见梁芳娥回谷,瑶宫圣母和天外老人也杳无音讯。 林元生对此事,非常挂心,尤其对北上请瑶宫圣母的白紫燕和郑化龙,更为忧虑。 又过了半个多月,仍不见梁芳娥回谷,二位百龄老人,也是音讯全无。 谷中高手,天天催促林元生行事,林元生有苦难言,无言笑对。 渐渐地,烦言频频,接着,怨声四起,批评,毁谤层出不穷,而最使林元生伤脑筋的,在数百高手中,竟分有派系,不时发生冲突,打得头破血流。 总算林元生魄力够,镇压得住,不敢公开化。 这天,守谷化子来报,天外老人祖孙到了。 林元生大喜,忙迎出来,让出自己住宅,道:“老前辈何以迟迟今日才到?” 天外老人脸色凝重,瞧了门外一眼,低声道:“你走后第三天,我们就启程前来,顺便打听江湖情况。” 林元生急道:“老前辈有什么发现吗?” 天外老人点了点头,良久始道:“九门派有无人参与义举?” 林元生道:“有,都是武当、少林、华山的高手。” 天外老人又点了点头,道:“对了。” 林元生心头一震,道:“什么事?” 天外老人道:“你有否想到这里面有阴谋?” 林元生道:“武当之还有今日,全系我的帮助,我想他们不致这等忘恩负义。” 天外老人道:“你可曾想到数位长老,皆死在你宝剑之下,我曾亲耳听他们密商此事。” 林元生又是一震,道:“听什么人商议,说些什么?” 天外老人道:“伍伯铭和六合道人,他们要藉此事暗杀你和梁姑娘,之后,再领导天下英雄与天、茅联盟对抗,如无机会杀你们,便在阵前起义,宁愿武林涂炭,也不让你得胜。” 林元生闻言,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联想到近日来谷中的情形,已不由他不信天外老人之言。 天外老人又道:“据老夫猜测,武当、少林之参与,也许是诚意,六合老道这参与,老朽敢拿头颅打赌,必是阴谋。”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你老所见,正合小可心意。” 赵茵茵小嘴一撅,道:“林哥哥,还不快把他们杀掉,以免后患。”小姑娘人小鬼大,改换称呼,显然,心有所属。 林元生苦笑知道:“这些事,你尚不懂,希望你不要把这消息泄漏,我自有处置之法。”回头令阿梅阿桃,带赵茵茵入内沐浴更衣。 天外老人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置?” 林元生道:“逐情而处,如是他们有通敌之意,最好不过,大可借重他们。” 天外老人初时,不大懂话中含意,细自一想,觉得林元生大不简单,足俱统帅之才不禁连连点头。 二人说话间,吴为非忽然进来,林元生忙替天外老人引见,并让吴为非入座。 吴为非与天外老人见过礼,互道了几句仰慕之言,道:“元生,我瞧还是派个人去龙头峰请梁姑娘回吧,否则,这样下去,势必越来越糟?” 林元生道:“怎么,又有人闹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可不是,郭文郎与林中龙,大打出手,双方都使出压箱底的绝技。” 林元生道:“现在怎么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为我暂时劝止。” 林元生正考虑吴为非所提问题之际,一化子兴冲冲来禀,道:“白姑娘回来了。” 林元生道:“可是她一人?” 那化子道:“还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位老公公。” 他话刚完,白紫燕领着瑶宫圣母,飞奔过来,一见林元生吴为非,即哀哀痛哭起来。 林元生忙站起朝陆冰玲行礼,并替她引见天外老人和吴为非,同时,令阿梅阿桃献茶。 瑶宫圣母朝林元生反复打量了半晌,道:“小徒怎么死的?” 林元生转向白紫燕道:“你没有告诉陆前辈吗?” 白紫燕一面擦泪,一面道:“告诉了。” 林元生道:“唉!柳姊姊的不幸,小可一定替她报仇,但愿老前辈能助小可一臂之力。” 白紫燕对陆冰玲道:“师父,你老不是查得很清楚吗?”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哼!林元生,小徒是你害的,你得答应老身一个条件,否则,老身不饶你。” 林元生暗叹一声道:“什么条件?”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小徒灵位,应归林家,太平后,为她建一衣冠墓,春秋礼祭,免其成为孤魂野鬼。”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应该,应该。” 林元生道:“我答应。”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这才像话。” 一指白紫燕道:“老身已收她为记名徒弟,在未成亲前,你不可再胡为,听到没有?” 林元生道:“小可遵命。” 白紫燕道:“若非义父和师父救我,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林元生道:“是怎么回事,郑长老呢?” 白紫燕复又痛哭起来,道:“郑长老已被司徒墨林杀了。” 接着将郑化龙之死,及司徒墨林欺负她,得草衣人营救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不想第二天,我由清宛南下,途经一座山岗,那老贼又在那里等着我,我打他不过,再被他点了穴道,幸适师父和义父路过山岗,把老贼打跑,再度救了我。” 林元生和吴为非听说郑化龙死了,都十分伤心,更把司徒墨林恨入骨髓。 林元生道:“你义父来了没有?” 白紫道:“来了,在外面。” 林元生道:“何不请他进来?”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他是个疯子,脾气怪癖,别理他。” 斗酒神丐吴为非站了起来,道:“二位前辈请坐,老化子去令人摆酒,为二位洗尘。”说着,走出厅外。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这番义举,虽属可嘉,但老身以为很难成功。” 林元生道:“老前辈据何而断?”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龙女花倩如及其手下四院院主的武功,出乎我意外的高,还有天地老君,也是一个难缠的老魔头。” “刚才,我见谷中那些人物,为数虽然不少,但真能战者,恐怕一个也没有。” 林元生道:“老前辈何以知道天、茅联盟厉害?” 白紫燕道:“师父到开封白家庄调查柳姊姊死因时,曾与阿多刹,石田人及天地老君动过手,都不分胜败。” 林元生点头道:“天山众人武功之高,确也出我意外,不过,有你老人家和赵老参与这番义举,即使不胜,也不致落败,以小可衡量敌我实力,足有六成获胜把握。”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年轻人最好不要自视太高,而低估敌人。” 天外老人道:“陆女侠也许还未见过林哥儿的武功,以老朽估量,林哥儿的话并不夸张。” 话间,吴为非进来请去喝酒,同时,吃八方陆云中也匆匆进来,道:“公子,郭文郎和林中龙又打起来了,而大有群殴之势,请公子快出去镇压。” 林元生请吴为非招待陆冰玲和赵伯文,即与陆云中匆匆出来,见群豪都在谷中,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林中龙,一派支持郭文郎。 这两派人中,非常玄妙,林中龙是护法派,支持林元生,唯林元生之命而行事。 郭文郎派是反林派,攻讦林元生,说林元生借邀英雄之名,屯兵于此,白耗钱粮,消弭锐气,必有阴谋。 然而,许多原系穷家帮的老朋友,却支持反林派,相反的,烟霞道人和空灵大师,竟支持护法派,使人无法推测共中微妙。 郭文郎用剑,施展“万流集”中的剑法,林中龙就用开山斧,施展祖传斧法,正打得难分难解。 两派都派有人掠阵,看情形,如有一方落败,掠阵之人,势必增援,也势必群殴起来。 林元生目射精光,仪容严肃,快步走将过去,不慌不忙,先朝群雄扫了一眼,始冷然道:“住手!”声音不高,却是威严十足。 打斗中的二人闻言,都即急纵身后退。 林元生冷冷笑了笑,道:“你们这在干什么?” 二百余人,鸦雀无声,无人敢答话。 林元生又道:“对任何敌人,均贵在团结,团结始生力量,犹未出战,你们就自相残杀起来,交锋时,尚有何力可量?” “规章已有明定,凡参与义举者,必得暂时捐弃私人仇恨,像今日之事,简直是有意破坏规章了。” 林中龙道:“我们并非仇恨而战,而是他郭文郎无理毁谤你林兄,你听不过去,以致动起手来。” 郭文郎道:“在下并没有毁谤你林兄,只因你林兄关于此(?),已数月了,何以还不出战,任由天、茅联盟在外横行杀劫,不知是何意思?” 林元生道:“我有我的计划,我的谋略,一场大战,不是说打就打,如是这样,只凭匹夫之勇,便非败不可了。” 郭文郎道:“似这般天天困在这里,无异自消锐气,兵书有云‘凡战贵在斗志’,兵无锐气,即使有万全谋略,也未必能胜。” 林元生道:“你若不满我的做为,不妨请便,另组义兵,共诛魔邪,也是一样,若又不去,只在这里挑拨是非,破坏规章,小可决不容许。” 略顿了顿,提高了嗓子道:“规章定得很明白,往者不追,以后如有再故意违规者,小可决不容情,立即斩首号令。” 他本不想摆出统帅姿态,但在这场合中,若不拿出权威来,决统御不了这些桀骜之徒。 他环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各位毋须心急,最短时间内即可行动,届时,尚望各位支持。” 话完,向众人一拱手,返回庄中。 他来到吴为非居住的客厅门前,偶一回头,见一个硕壮的花甲老人尾随而来。 此人,他从未见过,不知何人,遂停下步来。 硕壮老人道:“喂!你就是林元生?” 林元生道:“正是,前辈大号如何称呼?” 硕壮老人道:“我是你的老丈人,姓山名人。” 林元生乍闻之下,满头雾水,半晌,方始记起白紫燕认了一个义父,心想,这老人可能就是紫燕儿的义父。 此刻,山人已来至林元生的身前,竖起一只大拇指,道:“英雄,英雄不愧是做山人的女婿。” 林元生忙拱手笑道:“前辈救义妹之恩,小可就此谢过,请进厅喝一杯。”把山人引入厅中。 上首吴为非正陪陆冰玲和赵伯文喝酒,见二人进来忙让座,并令人添酒。 山人一点不客气,坐下后,拿起酒壶就斟酒,并“咕噜咕噜”一连喝了三杯,一抹嘴唇,咧嘴笑道:“我山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就这杯中之物对我有缘。”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他就是燕儿的义父,也是老身的邻居,一贯疯疯癫癫地,不拘小节,各位不必理他。” 山人道:“不理最好,我一个人喝得才痛快呢。”说着,又灌了三杯。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元生,刚才我已与二位前辈商议过,决定明天派人往龙头峰请梁姑娘回来。” 林元生道:“很好,不过,她可能正在精研对付白莲教和顺天教之法,不知有否成功?”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她去已三四个月了,如能成功,早就成功了,否则,再研下去,也未必有成。” 林元生点头道:“有理,明天就派人去叫她回来吧。” 说话间,阿桃来报,道:“梁姑娘回来了,请公子立即去商议要事。” 林元生道:“陆、赵二位老前辈都在这里,快去请她前来拜见。”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免了,你快去吧。” 梁芳娥与林元生的关系,白紫燕早已告诉陆冰玲和山人,席间,吴为非又告诉了赵伯文,而三位老人来此途中,已经听过梁芳娥的出身和才能,虽未见面,内心中却早已对梁芳娥十分敬佩。 林元生告了罪,即急与阿桃返往住处。 林元生返回住处时,梁芳娥正在沐浴更衣,只白紫燕和赵茵茵在厅中,二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亲热。 梁芳娥更衣出来,对林元生笑道:“辛苦你了。” 林元生道:“还说呢,你一去数月,杳无音讯,究竟有无成就?” 梁芳娥在赵茵茵身旁坐下,令阿梅取饭来吃,之后,道:“毫无成就。” 林元生道:“既无成就,何不早些回来?” 梁芳娥道:“我去了一趟茅山,又顺便在江湖上走了一走。” 林元生道:“你出去也不对我说一声,我还准备派人往龙头峰请你呢。” 梁芳娥道:“我这趟外出,十分秘密,你们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对这次决战有极大的影响。” 林元生道:“天、茅联盟好对付,白莲教和顺天教才是一个大问题,如花自芳能赶上此次会战,事情就更严重了。” 梁芳娥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唯一的办法,尽早行动。” 林元生道:“正好,陆老前辈和赵老前辈也到了。” 梁芳娥道:“明天就开始行动。” 林元生道:“如何行动,我尚无一个完全计划。” 梁芳娥道:“我早已拟订好了。” 林元生道:“参与义举的各路英雄,人数虽不少,但里面有问题,你的计划可能不大适用?” 接着,将赵伯文打听得九门派的阴谋,说了一遍。 梁芳娥闻言,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就在此时,阿桃、阿梅已送来饭菜,二人谈话,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饭间,忽闻外面风云雷动,呼叫喝喊,紧张万分。 林元生忙放下碗筷,出来一看,原来是东面房屋起火。 蔼兰山庄东、西两边房舍,统为群豪居住之地,此刻突然起火,很明显地,有人故意捣乱。 林元生纵上屋脊,向东一望,火势尚未升起,数百人正在抢救,不致酿成灾害。 他返回厅中,将起火之事告诉梁芳娥,并道:“他们的胆子倒真不小,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捣乱起来。” 梁芳娥道:“宵小行为,岂能成事?饭后,你去请吴爷爷和陆、赵二位前辈,到地下秘室议事,记住,不要把我已回来的消息泄漏出去。” 林元生点了点头,不想再吃,便往吴为非这边来。 吴为非、陆冰玲、赵伯文、山人仍在喝酒,外面雷动,并没有打散他们的酒兴。 林元生在原座位坐下,将梁芳娥之意转达了四人。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凡来此之人可说是血性好汉,何须这等谨慎?”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也未见得都是血性好汉,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也罢,走吧。” 山人道:“急什么,山人还未吃饱呢。”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如等你吃饱,再等一个时辰也不成,你若不愿去,不去也罢。” 山人忙放下碗筷,道:“不吃了,走。”同时站立起来。 于是,由吴为非领路,先带三人往地下密室。 林元生却返回住处,陪梁芳娥同去。 梁芳娥只瞧三人相貌,便知三人是谁,遂一一为礼,之后落座,道:“小女子请前辈到此,并无什么可议之事,只有一个谋略,望三位支持。”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什么谋略?” 梁芳娥道:“三位也许都已知道,参与义举的群雄中,有几位奸细混入,他们不但挑拨离间,并有通敌之嫌,而其真正的,是行刺小女子和林相公。” 瑶宫圣母陆冰玲讶然道:“真有此事?”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一点不错。”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准备用什么谋略?” 梁芳娥道:“声东击西谋略。”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如何个声东击西法?” 梁芳娥道:“小女子曾往茅山一次,打听了敌方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分析所得情报,天、茅联盟,准备以茅山为大本营,与我们做殊死之战。” “茅山,那鬼斧手白扬飞设置建造的机关,奥妙无穷,使人防不胜防,陷落险地而不自知,而厉害万分,凡陷入机关者,插翅难逃。” “小女子不虚此行,已摸清机关奥妙之处,并已破坏了一小部分。” “天、茅联盟之敢如此猖狂,敌对天下英雄,除自恃武功外,主要的还是仗机关的奥妙厉害。” “若非小女子有先见之明,先暗地摸清其底细,交锋之际,起码他们可立不败之地,如是用兵稍有不当,很可能有全军覆没之虞。”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据我所知,天、茅联盟的主力,仍在开封白家庄,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开封,一举将他们消灭,茅山机关虽然厉害,也是等于废物。” 梁芳娥道:“太上真人不是普通人物,他决不会拿全力与我们死拼,而其既确定茅山为大本营,且茅山又有机关,岂会舍利而求害,势必移战茅山。”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如何个移战法?” 梁芳娥道:“所谓移战,即是诱敌,他们明知我们集天下英雄与其敌,却不据茅山待敌,反据毫无地利可取的白家庄,目的就是诱敌。” “因为茅山机关,曾一举毙九门派一百余人,恐我们惧茅山机关厉害,不敢进攻。”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消灭天下之异己者,而统治江湖,如是死守茅山一隅,虽然安枕无忧,决也非他们心愿。” 瑶宫圣母陆冰玲低头想了一想,道:“不错,难怪人都说你胸罗万有,当今才女,听你这番判断,实在是当之无愧。”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你的声东击西谋略,如何运用?” 梁芳娥道:“太上真人既拟定交锋之地,很明显的,开封之战,只是一个幌子,势必边打边退,一步一步退往茅山。”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开封与茅山路遥千里,如何能退得回去?” 梁芳好翰直:“他们知道我们实力雄厚,而势必消灭他们以后始休,定会穷追不舍,而他们退却的方法,决定以败兵之退,而是一站一站的向后,退一站,打一场,打一场,再退一转,很可采能用孙膑灭灶之计,到达茅山时,已所剩不多了。”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你猜想的极有道理,然则,这一路上,必有好几场大战,费时也必甚久!” 梁芳娥道:“不错,若非如此怎能到达诱兵目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说了半天,仍未说出声东击西谋略的运用嘛。” 梁芳娥微微一笑,端起身前茶杯喝了一口,自怀中,取出一张自绘的地图,摊展桌上,并没有马上答复陆冰玲的问题。 第十七章 决胜千里 梁芳娥将地图展开,请众人瞧了一下,并解说了一番,然后交给林元生,道:“所谓声东击西,即是以现有的天下英雄,由林相公率领,浩浩荡荡,攻打开封白家庄,另由我率领穷家帮的好手,悄悄把茅山夺下,待他均退至茅山时,旋即内外夹攻。” 陆冰玲和赵伯文闻言,都低头考虑,良久,赵伯文才道:“谋略虽好,只怕不能如愿!” 梁芳娥道:“你以为有什么问题?”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第一:茅山何异铜墙铁壁,你能夺下吗?第二:在此人数虽然不少,但真能与敌交锋对垒者,并没有几人,将兵分散,岂非不智,万一太上真人改变初衷,与我们在开封死拼,胜负堪虞。”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老赵之虑,老身也有同感。”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兵书有云‘欲求大胜,必用险计’,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败’,又云‘攻心为上,攻城次之’,而我用此谋略,并非险计。” “二老第一虑,小女子有十足把握,二位有所不知,茅山之矗立江湖,与各大门派抗衡,纯靠太上真人文略,及天地老君武功,除此之外,已无能人。” “现在,在上太真人和天地老君,均在开封,仅留太虚长老守山,实力极为薄弱,只要清楚其机关奥妙,夺下茅山易如反掌。” “至于二老之第二虑,不说太上真人从不打没把握之战,即使情非得已,也决不与人死拼,就眼下双方实力而论,我们也差不了多少。”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老身一向自视甚高,但此刻,已不敢说这等话了,不说花倩如,就其四院院主和副院主,以及天地老君,也实在是古今罕有的高手,我们能与其以一对一者,绝没十人,如无人能敌住其十位顶尖人物,只要其空出一二人,我方也就受不了。” 梁芳娥道:“一场战争,除知己知彼之外,尚靠运筹和指挥官的应变智慧,老前辈虽知彼,却不知己,你们可知参与义举的群豪中,也有顶尖高手?” “谁?”众人不约而同地问,连交游满天下的吴为非,负统御管理全责的林元生,也不知有什么顶尖高手。 梁芳娥道:“白云怪侠和丹霞剑女夫妇,你们即使不认识他们,也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号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言,登时大为兴奋,道:“武林怪侣尚未死?” 梁芳娥道:“吴爷爷认识他们吗?”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老化子虽然无缘与其一见,却曾听过这对怪侣的名号。”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他们是否有些本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三四十年前,确曾名震江湖,做过许多惊天动地之事,但却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而只数年,就隐身灭迹,故极少人认识他们。” 梁芳娥道:“这对夫妇隐居天目山,小女子往茅山时,曾在天目山偶然相遇。” 她笑了笑,又道:“说他们怪,一点不假,他们一见我时,就非要我做他们的女儿不可,当时,我并不知他们曾在名噪江湖的顶尖人物,自然不肯答应,但他们却执意不放我走。” “于是,我们订了一个道儿,赌博了一场。”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如何赌法?” 梁芳娥道:“以二十招为限,他们胜了,我做他们的女儿,我胜了,他们做我的仆人。” “这对怪侣的武功,出乎我意外的了得,我尽倾所学,也只胜他们半着。” 瑶宫圣母陆冰玲笑道:“现在他们已是你的仆人了?” 梁芳娥道:“我领教他们的身手后,那还敢托大,本欲遂其心愿,拜他们为义父母,但他们却又不肯,非做我的仆人不可了。” 林元生道:“当真是怪人。”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这不能说他们怪,如是我老朽,遇到这种事,也会这样做。”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来了没有?” 梁芳娥道:“来了,但我们有约法三章,在任何情况下,均不许泄漏他们的身份。” 转对林元生道:“白云怪侠姓吴名桐,年约七旬,矮且瘦,驼背弯腰,羊公(?)白髯,丹霞剑女,姓张名霞,体形恰恰与其夫相反,二人形影不离,很好认,平时,不必特别礼待他们,要用他们时,只要吩咐一声便成,而不论大小任务,都不要把他们分开。”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我懂。” 瑶宫圣母陆冰玲笑笑道:“除武林怪侣之外,尚有其他能人否?” 梁芳娥道:“如能与阿多刹,天地老君独对者,恐怕是没有了。” 瑶宫圣母陆冰玲低头想了一想,道:“就加上武林怪侣,我方的顶尖高手,仍是不如敌方,若是太上真人窥透我方谋略,全力死拼,我方仍要惨败。” 梁芳娥笑道:“这就要靠运筹和指挥官的智慧了。” 顿了一顿,接着:“我采这谋略,就是因为弥补我方之短。”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听不懂你的话意。” 梁芳娥道:“我比个例子,我们与九门派二度交兵,敌方实力均强我们甚多,但结果,胜利仍是我们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那是因为九门派没有顶尖高手,以及太上包藏祸心。” 梁芳娥道:“太上之包藏祸心,纯是我们的谋略运用,此番,即使不采声东击西谋略,我也不能出阵,甚至只能在这里享福。”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越说越使我糊涂。” 梁芳娥道:“我三四个月离开这里,原因也就在这里,此番之战,只有林相公全权指挥方能获胜。” 斗酒神丐吴为非摸了摸脑袋,茫然道:“你越说越玄,连老化子也糊涂了。” 梁芳娥道:“只要林相公不糊涂就成。” 林元生道:“我也猜不透你的谋略。” 梁芳娥道:“我再比个例子,若这几个月来,我不离开这里,试想,这里会有今日壮业吗?说不定早已被顺天教闹得鸡犬不宁。再说明白点。林相公虽然武功不错,威名甚隆,但单身只剑,也非三才大仙之敌。” “要知,三才大仙并非怕林相公,林相公当众阻他们行事,撕他们的脸,但他们不但不置林相公于死地,反与林相公约法互不侵犯,这是什么原因?各位不妨细加想想。” “一个战略的运用,不但要把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最高度,把敌人实力降到最低限度外,尚在利用敌我双方以外的力量,宇宙万物,力量无穷,只看会不会利用罢了。” 众人闻言,都低头沉思,似懂非懂,觉得个中奥妙无穷,博大无边,得不到结论。 林元生蓦地俊脸飞红,暗叹一声,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 梁芳娥道:“这是千万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必考虑私人之事。” 林元生道:“如此一来,以后必有莫大的麻烦。” 梁芳娥道:“事在人为,也不一定有麻烦,只看你如何做法和处理,即使做得不当,以遭致麻烦,衡量公私利害,也得这样做。” 林元生道:“我是否需要先找他们谈谈。” 梁芳娥道:“不必,要是先谈,不但无利,反必遭其害,据我判断,在紧要关头之际,他们一定会来找你,你便可藉此机会利用他们。” 林元生道:“好的。” 梁芳娥对众人一笑,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与林元生所指的他们,是谁?” 梁芳娥笑道:“此事影响极大,请恕小女子不便奉告。” 瑶宫圣母陆冰玲勃然怒容于色,道:“你以为老身是奸细吗?” 梁芳娥忙一福为礼,歉然道:“不,这纯是私人之事,很有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名誉,请老前辈多予原谅。” 瑶宫圣母陆冰玲暗叹一声,闷闷地不再追问。 梁芳娥道:“我刚才是化装进来了,各位最好不要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大家。” 顿了顿,又道:“如无别事,我们就早点休息吧.”邀了陆冰玲,到她住所去住。 斗酒神丐吴为非也请赵伯文和山人往地住所歇息。 林元生独自出来,在各处巡视一番,令司厨人员,明早五更造饭。 一宿无言,第二天一早,司厨人员将饭菜送到各处,群雄均大感奇怪,纷纷向道:“今天因何这么早?” 司厨人员道:“我们只奉林公子之命行事,究何原因,我们也不知道。” 饭后,林元生下令在议事厅前之练武场中集合。 群雄尚不知是怎么回事,一面议论,一面前来。 有的坐,有的站,有的往返踱步,热烘烘地,一片嗡然。 除群雄外,穷家帮各长老,堂主也都到了,尚有三百余名穷家帮弟子。 最后,吴为非领着赵伯文和山人,陆冰玲领着白紫燕和赵茵茵也来到练武场。 林元生见人全已到齐,便朗声道:“各位在此数月,一定憋得十分烦闷,现在,一切均已准备就绪,立刻就开始行动……” 话犹未完,场中立即掌声如雷,怪声乱叫。 林元生继道:“这一战,小可有十足获胜的把握,不过,尚要各位同心协力,团结一致,全力以赴。” 场中一人道:“贪生怕死者,便是龟儿子。”此人满口川音,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兵不在多,只在精,我们虽只有二三百人,却也是够了。” “在现有人员中,小可拟分三路进行,第一路,以五岳太岁林子野为首,率一百二十人,经宜昌,武汉,到许昌,第二路,由武当掌门人烟霞道长为首,率一百二十人,经襄阳,方城,到许昌,第三路由小可率领,经旧口,桐柏,到许昌,行程预定半个月,进行时,不妨以化整为零的方式,以免惊世骇俗。” 华山长老六合道人忽然问道:“请问吴帮主,梁姑娘学究天人,兵机莫测,何以不参与指挥灭魔?”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数月前,有白莲教教徒出现,眼下又崛起一个顺天教,白莲教能使死物自动,人悬空中,并还能有呼风唤雨之能;顺天教,能以血肉之躯,抵挡实刀,或许尚有其他法门。” “这二教,行事都不正派,尤其后者,将来势必祸及武林,梁芳娥未雨绸缪,正在龙头峰精研对付之法。” 六合道人道:“何以知之行事不正?” 林元生抢先答道:“各位有所不知,二月前白帝西教场的盛会,乃是顺天教野心中的第一步骤,你虽以为天命真仙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他们的野心,我想各位连想也不敢想。” 数十人异口同声道:“什么野心?” 六合道人道:“不外是争霸武林!” 林元生冷笑道:“如单是争霸武林,何足惊人,他们不但要争霸武林,并要利用武林好手,叛国为王。” 群雄闻言都吓得目瞪口呆。 林元生即将投宿信阳古刹,适逢其会的经过情形,详说了一遍,并道:“他们首要招收穷家帮的目的,是在响其声名,是他们工作进行的起步。” 五岳太岁林子野点头道:“难怪他们不敢让你宣布他们的秘密,宁愿委曲求全。” 林元生道:“至于白莲教,虽无争霸武林,叛国为王的行为,但为害人间,可能犹胜顺天教。” 六合道人道:“施主据何而断?” 林元生道:“各位可知,龙女花倩如有个侄儿,叫花自芳,此人不但聪明盖世,更奸险绝伦,现在已投入白莲教中,如假时日,让他学成白莲教的法术,即使是最简单的遮眼法,你我尚能立足江湖吗?” 少林长老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真是多事之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所以,梁姑娘为挽生灵涂炭之危,不得不先作准备。” 空灵大师道:“今番诛魔之战,无梁姑娘参与,实力岂不大减?”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当然,这是没有办法之事,不过,各位尽管放心,在兵机方面,林元生虽不如梁姑娘,但也是一个杰出人才,本帮的许多大事,皆出自他的谋略,从无一失。” 武当掌门人烟霞道人道:“不错,林施主代本门找回失宝之事,就证明其才能惊人。” 林元生笑道:“道长过奖,现在我们来分组一下,凡愿意参与烟霞道长领导者,请站于左边,愿意参与林老英雄领导者,请站于右边。” 话完后,烟霞和林子野,各自左右移开十余步,等待群雄来报到。 但,良久,烟霞方面,除武当,少林二三十余人外,连华山人员在内,都不愿跟烟霞道人,林子野方面就更加惨,仅存其子林中龙一人。 林元生见情,很是为难,道:“各位为何不愿跟烟霞道长和林老英雄?” 群雄齐声道:“我希望跟林大侠。” 林元生苦笑道:“小可这一路,并不需要多少人,第一二路分剩的给我,也就够了,而此行并非交锋,只是分散行动,到许昌集合,到许昌后,我自会另行分派。” 林元生脑筋数转,即以谷中派系为根据,硬把众人拨交烟霞和林子野。 烟霞道人原是护法派,但所拨之人,却多为原来的反林派,当然,华山人员也拨了给烟霞道人这一路。 林元生唯恐这组人受六合道人挑拨,中途有变,特派毫不起眼的武林怪侣夫妇参加这一路,并暗地授令二人监视华山人员行动。 第一二路领去后,只剩三四十人,林元生令吃八方陆云中派了五十名年轻者随行,其余留守谷中,各长老,堂主及秦鹏远也均留守,备做他用。 白紫燕道:“我同赵妹子呢?” 林元生道:“都留在谷中。” 赵茵茵道:“不,我们也要去。” 林元生道:“这是军令,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赵茵茵小嘴一撅,十分生气地道:“哼!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林元生领了陆冰玲、赵伯文、吴为非、山人、群雄三一十余人,穷家帮弟子五十人第三路,到白帝城后,又分散为千余拨,每拨都有一位负责人,林元生只与山人和两穷家帮弟子同行。 山人道:“我那义女,能嫁你这女婿,福气真不薄。” 林元生笑道:“要是我是女人,才不愿嫁我这样的江湖浪子呢,无家无产,天天在刀尖上讨饭吃。” 山人道:“天天在江湖中跑,也顶有意思的,山人因为性情太烈,学的武功太猛,出手就伤人命,才不得不归隐林泉。” 林元生道:“前辈何以不肯以真实姓名示人?” 山人道:“山人早年杀人太多,免无谓麻烦。” 林元生道:“前辈武功一定相当了得?” 山人道:“大概能与石田人打个平手。” 林元生道:“石田人是天山副院主,我也曾与他动手过,武功确为古今罕见。” 晓行夜宿,第十四天傍晚,林元生已到达许昌。 许昌城池极大,增加三百余人,根本瞧不出来。 华山长老六合真人,率了其二名弟子,已在南门外迎接,稽首为礼道:“施主一路辛苦,贫道已为施主订下客店。” 林元生忙拱手还礼,十分客气,笑道:“谢谢长老。”心中却暗自揣测:他这等客气待我,定想在客店中行动,我不得不防。 六合道人所订的客栈,是许昌最大的客店,名为皇宫老栈,分甲乙丙三等房间,甲等在后花园中,每号房,都是独门独院,设备华丽而完全,十分昂贵,如非达官巨贾,谁也不敢问津。 该老栈花园中,一共才五号房,六合替林元生订的是第一号,其他四号也全订了,却统是达官巨贾,不是他们的人。 六合道人将林元生领入房中,对山人和二化子道:“外面有房间,你们到外面住吧,好让林元生舒适舒适。” 林元生道:“我一人何须住这许多房子。虽是一间,有客厅,有卧室,而都非常宽敞。”六合道人道:“你身负重任,难免要和人议事,没有这么大房间怎么成!” 接着,店伙计送茶送水,服侍林元生沐浴。 六合道人道:“施主请沐浴,我令人送酒菜来。”说着,便领了山人和二名化子,退出庭院。 林元生待他们去后,很是烦闷,心想:这奸贼不知要用什么主意害我。 一面思量,一面沐浴,但浴罢仍未想透六合的奸诈行为。 不一会,店伙计送来十分名贵的酒菜,林元生又想:他难道会在酒菜中放毒? 他摸了摸怀中的解毒灵丹,即大吃大喝起来. 饭后,各路人员都已到达,即不觉瑶宫圣母陆冰玲和武林怪侣夫妇。 林元生暗地打听武林怪侣有否到达,据云:“二人和六合道人等是最先到达者。” 他留下吴为非、烟霞道人、五岳太岁林子野,天外老人赵伯文,请四人通知在外人员,一面隐藏自己行踪,一面搜索敌方探悉奸细,后日清晨继续北上,暂到朱仙镇为止。 许昌与开封,只隔朱仙镇,以他们的行程,一天即可到达,林元生之不肯直到开封,是恐兵员疲劳,为敌人所乘。 四人认为林元生这行动,甚有道理,于是,留下住宿地点,一同散去。 二更时,六合道人特来报告,有敌人奸细在此许昌,准备行刺林元生,并道:“不过,不要紧,我已派人在此皇宫老栈上下四周埋伏,施主尽管放心睡觉。” 直至此刻,林元生仍未猜出六合阴谋,只好虚与委蛇,笑道:“谢谢道长关心。” 六合道人道:“这是应该的,施主肩挑武林存亡重任,必须养精蓄锐,方能克敌制胜。” 林元生道:“敌人实力雄厚,光靠小可一人,变鬼也不灵,还得赖道长及全体同心协力才成。” 六合道人道了晚安,稽首退出,四下瞧了一瞧,并不回前面房中休息,而纵身翻出围墙之外。 他这些动作,林元生在窗前看得十分清楚,如是别人,林元生一定以为是在保护他,自应感激,但对六合道人,却感到惴惴不安。 他想:我林元生岂是脓包,倒要瞧瞧你用什么方法害我,遂不予理会,入房宽衣就寝。 卧室甚为宽敞,用具也甚多,却布置得井然有条,一点不嫌堆积,十分美观。 入寝前,他尚曾在房中搜查了一下,并无可疑之点。 因心中有事,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也老是不能熟睡。 约三更时,忽闻房中发出一阵“嗤嗤”之?皇且凰布聪3怀鍪呛紊簟?br /> 他凝神静听,却再也没有听到了。 蓦地,一阵火药味钻入他的鼻子,脑筋一转,猛地一跳而起,开门冲了出来,纵上屋顶,四下搜视,却见星稀月朗,冷霜皑皑,数丈之内,并无人影。 他返回房中,异味较刚才更浓,他想:六合道人难道要用火烧我?不对?六合岂有不知我的武功,那烧得着我? 他疑云重重,满头雾水,点亮油灯,详细搜索异声和异味的来源。 最后,搜到床底下,只见一个八寸见方,十分漂亮的硬纸箱,欲将之取来一看。但手触纸箱之际,觉得此纸箱十分沉重,旋即缩回手来,不敢乱动。 然后,小心翼翼,把床移开,拿近油灯,见平地面的壁上,有一指头大的小洞,小洞至纸箱之间,有一片白痕,似是火引子燃过的白痕。 至此,不用打开纸箱,也知箱中是何物了,异声异味就是由此而生,六合道人害他的阴谋,已然完全明白。 登时,吓得了心头狂跳,冷汗淋淋,不敢触及这个漂亮的纸箱。 他想:这纸箱中明明是一枚“索命雷”,火引子烧入箱中,怎会不炸?真想不到这老道如此阴险。 良久,他始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果然不错,是枚小型的“索命雷”,伺时发现箱中有张纸条,上书:“娃儿,你不愧是三军统帅,生具慧眼,乌鸦群中识凤凰,万俗群中知英雄,而更能重用英雄,哈哈,你今夕不死,必有后福。” 言词诙谐有趣,字迹潦草,显系匆忙中所成,下无名号,不过,林元生也知是白云怪侠吴桐所为。 林元生再检查“索命雷”不炸之理,原来白云怪侠吴桐做过手脚,把火引子齐根剪断了。 他深抽了一口气,暗道:“若非这位怪侠办事认真负责,今夜就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他把床移回原处,舒适地躺在床上,静思如何来处理这个问题? 他想:采用梁芳娥的谋略,六合道人这等奸细,已无利用的价值,不如将他除掉。 可是,毫无证据,这“索命雷”怎能说是六合所置的呢?即使有武林怪侠为证,他也不会承认,闹了开去,徒使他提防,甚至使群雄反感,说他疑心重,不信任部下,无统帅心胸。 但,六合这等人,既无利用价值,无论如何也得除去,免得再分神来防他。然而,除他应有一个理由,始能令群雄心服,方不致闹成分裂。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问题,蓦地,一个灵念闯入他的脑际,再一琢磨,便成了一条妙计。 他把所有弄乱的东西,都归回原样,完全不动声色,似乎根本未发生什么一般。 第二天清晨,二名化子进来,道了早安,道:“帮主令我们二人来服侍公子,一应之事,皆不要店伙计服侍。” 林元生:“不要紧,你们二人分头去请同我们一路来的山人前辈,及武当掌门人烟霞,少林长老空灵,到这里来,有机密大事相商,记住,请他们时,切不可为第三者知悉。” 二化子点了点头,即匆匆而去。 只一会,山人便单独前来,道:“什么事?” 林元生道“你且等一会。” 约顿饭工夫,烟霞和空灵也双双前来,林元生很客气地让二人落座,又令二化子献茶,然后才道:“小可请三位来,有一件机密大事要请三位鼎助。” 烟霞道人道:“贫道万死不辞。” 林元生对二化子道:“你们到外面去,未经我许可,任何人皆不准进来,并监视附近,防人偷听。” 二化子忙领命而去。 林元生道:“三位来此,有无第三者知道。” 烟霞、空灵齐声道:“绝无第三者知道。” 山人道:“老夫来此也无人知道。” 林元生道:“好,昨夜有刺客谋杀小可,小可欲请三位将那刺客拿下。” 烟霞道人道:“那刺客是谁?” 林元生道:“小可也不知道。” 山人道:“你不知刺客是谁,叫我们拿谁去?” 林元生道:“你们听我说。”接着,将昨夜发现“索命雷”的一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我想‘索命雷’既然没有爆炸,那刺客一定要把它取回去,请三位埋伏附近,一定可把那刺客抓到。” 烟霞和空灵闻此事后,均大为惊骇,二人都认为此事一定是太上真人干的。 山人却道:“未必,也许是我们里面的奸细。” 他早知六合道人此番参与义举,意在行刺梁芳娥和林元生,但他似乎已悉林元生的用意,不肯把话说穿。 烟霞道人道:“此番参与义举之人,都是为武林存亡的血性好汉,贫道以为我们里面,决无这种人。” 山人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还是提防着一点好。” 烟霞道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林元生道:“那刺客今天不来取‘索命雷’,明天我们走后必来,三位不妨慢走一步。” 三人点头应了,接着,退出房间埋伏起来。 早饭后,林元生带了二化子离开客栈,故意在街上游逛,至午才返。 一入客店,即闻园中喝声震天。 林元生知道妙计得售,遂加快脚步,进入后花园。 只见山人与一身穿黑布大褂之人,正大打出手,烟霞和空灵,一人执宝剑,一人握戒刀,前后监视。三四丈外,有七八名店伙计和十余位客人观战,林元生的房门前放着装“索命雷”的纸箱。 那黑衣人脸上,似乎戴了一个人皮面罩,十分丑陋。 黑衣人左右均握着一把七八寸长的短剑,山人却是赤手空拳,似乎有所顾忌,不敢放手攻击,竟节节后退,处于下风。 原来山人只有三绝掌,若非对方武功高过他,三绝掌一出,对方非死即伤,此刻,他欲擒活口,不敢以三绝掌对付,不想竟反处下风。 烟霞道人见山人擒凶不得,遂喝道:“施主且退,让贫道来!”说着,舞剑欺进。 山人见烟霞前来,便退开一旁监视,防黑衣人逃跑。 武当剑法,果然不同凡响,而烟霞手中的又是宝剑,十招一过,即把黑衣人杀得连步后退。不过,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只因手中的剑过短,吃亏太大,但一时半刻之间,也不致落败。 陡地,三号房的墙下,现身一人,同时拔出背上利剑,冲将过来,道:“道长,让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林元生转眼看去,竟是华山计囊郭文郎,不禁大感怀疑,暗忖:这黑衣人难道不是六合吗?否则,郭文郎哪有不知之理,反来助烟霞道人? 但见郭文郎出手几招后,不但未把黑衣人擒下,黑衣人反转危为安,双剑频出,逼得烟霞险象环生。 林元生剑眉一皱,冷笑道:“我说呢,郭文郎原来是帮倒忙。” 空灵大师见此情形,又迷茫,又愤怒,宣了一声佛号,道:“郭施主,你这在干什么?” 郭文郎见行藏被人识破,便一不做二不休,展开“梵音剑法”,大开大合,呼呼生风,剑光耀眼,把烟霞罩入剑光之中。 空灵大师大怒,一抖戒刀,跃入战圈,欲解烟霞之危。 然而,“梵音剑法”岂同凡流,而郭文郎在苦练之下,进境神速,现在的郭文郎,已非长草坪和蔼兰谷之战时的郭文郎了,已突出一流高手之外了,空灵大师卷入战圈之后,不但未解去烟霞道人之危,而其自己也陷于危急之中。 空灵大师一面舞刀护住要害,一面高声骂道:“郭施主,你疯了不成?你可是要造反?” 郭文郭听若无闻,一味施展绝招,如遇仇敌,似乎非把烟霞和空灵毙于剑下不可。 黑衣人见情,忙后退一步,喝道:“文郎走!”同时拔步,欲翻墙而逃。 山人冷笑一声,一式“横江断流”,截住黑衣人去路,道:“想走?没有那么容易!”接着,又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林元生见此情景,自己若不出手,烟霞和空灵势必伤在郭文郎剑下,而黑衣也必死在山人掌下,这样一来,死无对证,必然惹群雄议论。 于是,他手按剑把,走将过去,喝道:“住手。” 郭文郎闻喝,转头一瞧,这一瞧不要紧,乍瞧之下,几乎吓得屁滚尿流,即急一跃两丈,拔步就逃! 林元生本可以剑气置之死地,但此刻与往日不同,恐群雄非议,有意放他一马。 黑衣人与山人的打斗,听林元生喝声后,也停了下来,但黑衣人却屹立当地,并不逃走,也许他知道逃也逃不了,干脆不逃,还可落个英雄之名。 林元生回身朝烟霞和空灵一瞧,二人都伤痕累累,鲜血淋淋,幸均未伤及要害,并不碍事。 他又回过身子,朝黑衣人冷笑了笑,道:“请把面罩拿下,小可并不难为你。” 黑衣人冷笑道:“事情既已失败,要杀便杀,老夫不稀罕你假慈悲。” 林元生道:“我要杀你,只是举手之劳,其实,你不取下面罩,小可也知道你是谁,而且早在蔼兰谷时,就知道你的阴谋,小可之欲不杀你,是因你本是正派之人,或许会体悟前非,共诛魔妖。” 空灵大师情绪十分不安,走至林元生身前,道:“施主,他究竟是谁?” 林元生道:“我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所以请他取下面罩,好让两个瞧瞧。” 空灵大师道:“你是说,他是——” 林元生道:“他虽戴了面罩,声音却未改变,你们应该知道究竟是谁才对。” 黑衣人冷笑了笑,举手撕下面罩,恢复本来面目。 空灵和烟霞同声惊叫道:“六合道长!” 六合道人冷笑道:“道长,大师,九门派之有今日是谁酿成的,二位不与门下死者报仇,还甘愿受其驱使,将何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空灵大师道:“我们并非不为死者报仇,只因事情有轻重,急慢,我们若不同心合力,先把天、茅联盟消灭,很可能一事无成而先遭灭亡。” 六合道人道:“天、茅联盟消灭后又怎么样呢?” 空灵大师道:“再一心一意对付穷家帮。” 六合道人道:“那时候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空灵大师道:“我们若在此时把林施主害了,谁人能与天、茅联盟抗衡,我们恐怕烟消得更快。” 六合道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多斗唇舌无益。”转对林元生道:“你若不杀我,我可要走了?” 林元生道:“小可早已洞悉你的阴谋,如在战前不能行刺小可和梁姑娘,便在阵前起义,现在,小可以万分的诚意,及严重的警告你,今天我不杀你,倘若你敢在阵前捣鬼,决不容情了。” 山人忙抢前一步,道:“贤婿,你是三军之师,岂可施归人之仁?如若放走他,军威何在?如何能服千百高手之心?” 林元生道:“我已说过不杀他。” 山人道:“你说过,山人却没有说过,谋害主帅的凶手,人人皆可诛之!” 六合道人冷笑道:“就凭你这两手,也想杀了我?” 山人道:“我们到外面去打,我若杀不了你,我便自杀,走!” 他维护军威不得不杀谋害主谋的凶手,为顾林元生面子,不便在林元生面前杀六合,故才邀六合外出。 六合道人并不知山人的厉害。闻言,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走!” 于是,双双翻出墙外,疾步郊外。 二人去后,空灵向林元生道:“对不起,贫僧等不能执其右了。” 林元生道:“为什么?” 空灵大师道:“贫僧实不知六合道长包藏祸心,愧对施主,也愧对天下英雄,尚有何面目见人?” 林元生道:“小可并没有疑心二位,小可之请二位来,只是恐二位误会,二位如就此一走,岂非更愧对天下英雄吗?无论如何,二位也不能中途退去。” 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难得施主大量海涵,贫道也就只好从命了。” 林元生道:“二位受伤不轻,快请入内包扎。”说着,领二人到他的住处。 到门前时,顺便将置于门前的“索命雷”带入厅中。 林元生二人包好伤口,正招呼二人用茶时,山人已匆匆回来,道:“我已把他毙了。” 林元生只暗叹一声,没有啥话好说,论公奖惩,六合和郭文郎都该杀,他之该杀而不杀,纯是不忍再杀华山人员,在大体方面讲,他这番徇私是不对的。 当然,烟霞和空灵也无话可说,六合虽犯下斩首之罪,却是自己多年的盟友。 于是,只喝了一盏茶,便闷然而去。 二人去后,山人才冷笑道:“老牛鼻子目中无人,要让山人三招,但只一招,他便命丧黄泉。” 林元生道:“你的武功,正合今番之战使用。” 无事不废话,第二天,林元生下令仍以化整为零的方式推进,到达朱仙镇时,正是午牌时刻。 由空灵大师出面,借驻于当地的佑民寺。 佑民寺不大,三百余人进入,显得很是拥挤,幸只住一夜,马虎点也没关系。 当时,林元生对众人道:“敌人近在咫尺,很可能会来偷袭,我们应轮班巡视。”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们实力集中一点,除非太上真人是傻子,否则,只管高枕安睡。” 群雄认为林元生徒增无谓之虑。 林元生道:“攻敌之不可能,才是上上之策,也就是兵书所谓的‘奇兵’,太上真人是位奇材,所作所为,往往出人意外,各位还是小心点的好。”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只要他们敢来,老身管教他来得去不得。” 群雄却道:“饶他太上全身是胆,也不敢用此奇兵。” 林元生无法与群雄作无谓之辩,旋即转过话题,道:“有战书一封在此,谁愿送往白家庄?” 话声甫落,林中龙举手道:“林中龙愿往。” 林元生道:“很好,就请林兄走一遭,战书投到后,就在开封等我们。”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信交与林中龙。 林中龙收过战书,略收拾了一下,便匆匆而去。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订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林元生道:“明晚二更,在开封东北的五里坪。” 群雄齐声道:“五里坪很好,谁也无法施展诡计。” 林元生道:“各位不妨多加休息。” 同时,令穷家帮弟子帮忙佑民寺司厨僧人造饭,又令二十余人,购来许多稻草,供群雄铺地休息。 一入夜,林元生即催众人休息,并令众人提高警觉,然后,与天外老人同住一间禅房。 三百余人中,除天外老人赵伯文,瑶宫圣母陆冰玲和林元生外,其他之人,均打地铺。 林元生为恐太上真人出奇兵偷袭,不时到寺外巡视,然至三更过后,仍无动静。 此时,寺中群雄,睡的已睡着了,打坐练功的,也已入定,到了忘我境界,偌大寺院,静悄悄地,仿若无人。 林元生心想:“敌人此时不来,可能不会来了,难怪群雄笑我多虑。” 于是,返回房中,放心休息。 四更过后,天上是万籁俱静之际,林元生被数声惨叫惊醒,心头大震,顾不得穿靴,取了宝剑,就向外跑。 天外老人赵伯文也被惨叫惊醒,见林元生冲了出去,也随后冲出去。 林元生冲至殿中,见二个黑影双掌乱挥,朝睡梦初醒的群雄挥劈,每出一掌,必有一人惨呼死亡。 林元生双目喷火,跃上两丈,同时宝剑出鞘,雷鞭飞蹿,光华划破黑夜。 二人似乎早有准备,不敢深入殿中,只站在门庭,向两边走廊中的群雄袭击。 乍见剑光窜来,知道出击者是当今第一高手林元生,不敢恋杀,赶忙闪避剑光,同时飘身退出寺外! 林元生内功火候已臻化境,虽在黑暗中匆匆一瞥也已看清二人是谁。 当下,怒声喝道:“天地老君,阿梵哈,有种就留下来,与林某一较高下。”说话间,人已追出门外。 但见天地老君和阿梵哈,一左一右,分头逃窜,已然逃出四丈有余。 林元生向左边的天地老君追了几步,脑筋一转,即刻停了下来。 因为天、茅联盟高手如云,林元生恐太上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他引开,再令其他高手冲入寺内乱杀。 他不敢怠慢,忙纵上高处,四下搜视,却不见他人。 此时,天外老人赵伯文和山人,也已冲了出来,同时四下搜索。 林元生不见另有敌人,忙返回寺中,就那么一瞬工夫,两边走廊中的群雄,已被天地老君和阿梵哈劈死一十三人,重伤三人。 他摇了摇头,频频哀叹,惭愧万分,大有英雄气短之慨!在殿前石阶上坐下,双手抱头,一声不响。 瑶宫圣母陆冰玲自殿脊跳下来,道:“想不到太上道真人敢用此险计。” 山人双手一摊,道:“要是大家肯听小婿之言,轮班放哨,决不致伤亡如此惨重。”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唉!都是老身无见识之过。” 此时,群雄都已起来,除一部从到外面搜索外,其他的都集结殿前庭院,围站在林元生四周。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陆老前辈也毋须自责,这等事,除天纵奇才者能料到外,凡俗之辈,谁也料不到,今夜我们虽伤亡惨重,却得了一个教训,无形中也证明我们将必获胜。”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得了个教训是不错,但证明我们将必获胜,却不知吴兄指何而言。” 斗酒神与吴为非,道:“老化子不是夸奖我这侄孙,他确属天纵奇才,就今晚之事而言,他便有先知之明,只因为各位不听他的话,包括老化子在内,以后,我们若唯命是从,何愁不胜?”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林哥儿独自巡视至三更以后,老夫也是不信他之言,否则,老夫接下去巡视寺外,今晚惨事就不致发生了。” 林元生深深地抽了一口气,道:“小可虽算到敌人可能来袭,却没有算准时间,可见才能仍是不够,要是梁姑娘在此,事情就不致这样了。” 武当掌门烟霞道:“这不能说你才能不够,而是经验不足,也是环境之所致。” “一场战争,那会像我们这样,指挥官的话,竟敢大肆反驳,甚至当耳边风,我行我素,与乌合之众何异?这样的队伍还能打仗吗?” “吴帮主之言,得了一个教训不错,但证明我们将必获胜,岔道却不敢苟同。” “战争,指挥官的才华谋略,固然重要,但治军不严,也无胜利之望。” “当然,这不能归咎于林施主,只因内部分子复杂,林施主处处碍于面子,不便令出如山,贫道已深深地体会到林施主的苦衷。” “由于今晚的教训,为求胜利,为保安全,贫道不才,愿提供一些浅见。” 此话甫落,即有数十人鼓掌叫好,都说烟霞道人一针见血,所言正是当前弊病。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道长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烟霞道人道:“首先,我们要树立指挥官的威严,换句话说,指挥官要有生杀之权。” “其次,指挥官要拿出尊严来,要有令出如山的魄力,无论大小之事,无论对任何人,皆不得徇情,也就是说不怕得罪人。” “前者,要我们全体同道共勉,后者,请林施主自勉。” 顿了顿,又道:“再则,我们要立出一个制度,分层负责,以免大小事皆要指挥官操心。” “所谓制度,即与一帮一派之总堂,分堂,分舵,一级管一级,绝对不得违抗。” “现在,贫道认为在此三百余人中,应分为四堂,或者四路,堂或路以下,再分为三个拨,每一堂或路,公推或由林施主指定一个负责人,每一拨,也得公推或指定一个负责人。” “除此之外,另设参军团和庶务厅,直属林施主指挥。” 话落,三百余人一致认为必须这样做。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时间不多,就以路、拨、团、厅为名,由指挥官指定一个负责人。” 林元生道:“参军团的职务为何?” 烟霞道人道:“顾名思义,与施主磋商大事,及受遣重要任务,必要时,可指定某一参军,统率一路或数路人员,独当一面。” 群雄又齐声道:“不错,不错。” 林元生道:“庶务厅呢?” 烟霞这道:“负责三百余人的食宿问题,贫道以为,若要消灭天、茅联盟,决非一朝一夕,一战可以成功的事,很可能需时甚久,若无专人负责,势必发生问题。”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此虑甚为正确。” 林元生点了点头,接着,低头沉思,安排各路负责人。 烟霞道人道:“一个团体,难免有功有过,也必须有奖有惩,这方面也应由参军团负责。”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有理。” 林元生忽然抬起头来,道:“现在,小可已拟就各路之负责人,各位如觉不妥,不妨提出磋商。” 烟霞道人道:“军令如山,不妥也得待以后始能更改。” 群雄齐声道:“对!” 林元生:“好,各路负责人为路主,第一路路主为五岳太岁林子野,第二路路主为戚大侠戚家仁,第三路路主为烟霞道长,第四路路主为过江龙常登保。(此人是归隐多年的武林硕果,二十年前,也曾名噪江湖)。” “各路路主,待小可将人员拨与后,由路主指定或公推,由各该路自行决定。” 顿了顿,继道:“空灵大师交游较广,请任庶务厅厅主。” “瑶宫圣母陆老前辈,天贫老人赵前辈,斗酒神丐关祁主,山人前辈,”一指武林怪侣续道:“关前辈和张前辈,均为参军,另令林中龙为小可的随身护卫。吴帮主交游广,暇时请助空灵大师一臂之力。” 群雄都不认识白云怪侠吴桐和丹霞剑女张霞,见二人毫不起眼,却也任为参军,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纭,却又不敢提出抗议。 接着,林元生将二百余参与义举的英雄,尽量将众人与各路主的关系,分拨与各路,穷家帮五十名弟子全拨与空灵大师,并令各路主将该路人员,列册报上备查。 然后,令空灵大师派人埋葬十三具尸体,及医疗三名伤患。 会议完了之后,天已大亮。 林元生对空灵大师道:“开封南门外,可有宿地否?” 空灵大师想了一想道:“贫僧已多年未到开封,让贫僧先带人前去找找。” 林元生道:“我们原则上以开封南门为集合地点,如无适当的住地,找个山岗或树林也可,但要准备好众人的吃喝问题。” 空灵大师道:“贫道省得。” 话毕,集合其手下五十名穷家帮弟子,先行朝开封进发。 由于前往开封,只需时一个半时辰,无须赶路,便在佑民寺用饭。 饭后,派戚家仁为先锋,林元生领着参军团,及林子野,烟霞道人,常登保三路人员,浩浩荡荡,北进开封。 距开封尚有八里许地,空灵大师便在那里迎接。 林元生道:“大师辛苦了,有无房舍?” “我们人数过多,一时找不到能容数百人的房舍,贫僧拟在护国公陵歇足。” “该陵有数百古柏,贫僧已令人打扫清洁。” 林元生道:“很好。” 于是,由空灵大师带路,只一阵工夫,便已到达。 数百株古柏之中,有一建筑华丽的巨墓,此墓虽已相当古老,然此墓后人繁盛,经常修整,故至今仍甚壮观。 五十名穷家弟子,在临近村庄借了炊具,正在做饭。 饭后,林元生派了二十余名干探,入城及白家庄附近,探听敌人行动,其余诸人,却暂在树下歇息。 林元生诸事处理妥当后,也想休息一会。 忽然闻报,林中龙回来了。 林元生翘头瞧去,见林中龙带了六人,疾步而来,忙迎上前去。 林中龙道:“这六位英雄,林兄大概早已认识。” 林元生点了点头,向当首一人一揖,道:“铁爷爷别来无恙,元生有礼。” 铁公明点头还礼,道:“老夫本来早已入关,但闻你们发动天下英雄义举之后,即又复往关外,把这几位朋友请来,我来替你引见!”一指一位鹤发皓髯的古稀老人,道:“这位是二十年前,关东第一高手,岑场主岑汉秋。” 林元生忙作揖为礼,道;“久仰岑场主大名,而难得岑场主仁心侠骨,不远千里而来,参与荡魔义举,小可就此谢过。” 岑汉秋是东北牧场的场主,家有马、羊无数,不但是武林名宿,也是个大财主。 他一拂皓髯,哈哈大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林哥儿果然是一貌堂堂,英威迫人。” 林元生道:“岑场主过奖。” 铁公明又一指一位矮胖的五旬老者,道:“这位是长春经纬镖局总镖头英人望,绰号斩妖手。” 接着,又介绍其他四人,道:“这四位是长白派的高手,马荣、铁磅、毕南志、于文忠。” 林元生一一行礼,并带回墓前用茶。 铁公明道:“我们在此开封,已等了将近一个月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呆在这里许久了,可曾打听到什么敌人的消息?” 铁公明道:“只知天、茅联盟的组织是花倩如为主帅,太上为军师,天地老君、阿多刹、朝霞真人、司徒墨林、庄家农为五虎大将,阿梵哈、残霞真人、石田人、胡公茂为四大金刚,两派兵员统分给四大金刚带领,其他行动方面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不过,据我所知,开封尚有许多参与义举的同道,他们也在这里等候,大概还不知道你们已然到达。” 林元生道:“尚有其他消息吗?” 铁公明道:“听说新崛起一个顺天教,厉害万分,现也在开封,但却不知他们的倾向,很可能想得渔人之利。” “还有,伍伯铭也在开封,而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他,但观其行动,并没有投奔天、茅联盟。” 林元生点了点头,对众人道:“此人十分阴险,各位必须多加防备,尤其戚路主,和烟霞道长路主,却不可听他花言巧语,上了他的当。” 戚家仁道:“下属省得。” 就在此时,远处又有十余人向这里走来。 林元生转对?种辛溃骸白蛲恚颐且炎槌梢桓龇植愀涸穑屑吐桑辛α康耐盘澹巳硕加幸桓龉潭u闹拔唬中帜阍萑蚊〉艿幕の馈!?br /> 林中龙道:“护卫之职何等重要,只怕小弟不能胜任。” 林元生:“只要你尽忠职守就成。” 林元生道:“你瞧瞧那群人是否参与义举的英雄。” 林中龙一声:“领命”,即飞身而去。 不一会,回来报告道:“正是参与义举的英雄,是三江神龙叶木标父子,中原瓢把子白狼鲁段平及其拜弟山豹廖孝,江湖游侠雷声侠司徒钧等十二人。” “叶木标和司徒钧嘱属下转禀统帅,以往对不起统帅之处,望统帅谅宥,否则,他们便回去了。” 林元生道:“以往仇恨,统已一笔勾销,请他们不要放在心上,快去请他们来吧。” 林中龙一声“领命”,又飞驰而去. 同时,林元生独自迎上前去,十分客气地慰勉众人。 接着,三三五五,又来了好几批参加义举的英雄,前后一共四十八人之多,但却没有一个是突出的高手。 林元生将现行制度告知众人,并将新参与的四十八人,除岑场主岑汉秋任命参军外,其他均编为一路,任年纪较老的三江神龙叶木标为路主,斩妖手英人望、白狼鲁段平、山豹廖孝为拨主。 之后,林元生又问众人有关敌人行动的消息。 白狼鲁段平道:“只闻太上老道的狂言,要在一夜之间,把我们全部消灭,其他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天、茅两派之人,也难得看见。” 林元生点了点头,转对林中龙道:“谁人收的战书?” 林中龙道:“太上老道。” 林元生道:“他有无说什么?” 林中龙道:“他拆阅战书后,微微一笑,道:‘梁芳娥自以为兵机莫测,今番她却估计错了。’我说:‘梁姑娘因研究对付白莲教和顺天教之策,没有来,今番是由林元生指挥。’他闻言后,便抚须哈哈大笑,并道:‘你们不想活,我也没法,通知林元生,明晚二更准时在五里坪交兵。’”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林元生却无表情,只低头寻思。 此时,已是黄昏时候,残阳斜照,遍野金黄,大地显得格外的美丽。 一个派往白家庄的干探回来报告,道:“花倩如和太上老道,率领其两派高手,约百五十人,已然开往五里坪。” 林元生道:“其五虎大将,回大金刚有无同去?” 那干探道:“五虎将,四金刚是谁?” 林元生道:“天地老君和天山四院主副院主。” 那干探道:“一个不缺,都一同去了。” 林元生剑眉紧皱,拍了拍脑袋,道:“我不相信他们会与我们正面硬拼。” 话声甫落,又回来二名探子道:“花倩如和太上老道,率领天地老君,天山四院主和付院主,已开往五里坪。” 那探子的说话,林元生似乎没有听见,依然是低头沉思。 瑶宫圣母陆冰玲代答道:“知道了,再去侦探。” 二探子忙恭身后退而去。 林元生忽地一拍大退,道:“对了,一定是这样。”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什么对了?” 林元生不答,站起来道:“空灵大师,饭好了没有。” 远在一旁督促造饭的空灵大师道:“好了。” 林元生道:“各路人员,赶紧饱餐。” 在林外放哨的戚家仁,忽地匆匆回来道:“禀统帅,顺天教人间仙姑求见。” 林元生闻言,点头暗忖:“果在梁芳娥预料之中。”对戚家仁道:“有请。” 戚家仁忙领命而去,不一会,把奇装异服,脸色惨白的人间仙姑带了过来。 林元生拱手微笑道:“仙姑别来无恙?” 人间仙姑娇媚一笑,道:“林相公你好。” 林元生道:“托福,还好。” 人间仙姑道:“相公可肯借一步说话?” 林元生道:“可以,可以。” 话毕,令群雄开饭,同时带人间仙姑往外走。 林中龙见状,立即随后跟去。 人间仙姑道:“我与你们统帅有机密要事商议,你来干吗?” 林中龙道:“老子是我们统帅的护卫,上天入地都不能离开半步。” 林元生道:“不要紧,你去用饭吧。” 林元生领人间仙姑走出林外,笑道:“仙姑有何指教?” 人间仙姑道:“不敢,只有一事与你谈谈。” 林元生道:“请。” 人间仙姑道:“听说你已有二房媳妇儿?” 林元生道:“正是。” 人间仙姑低头寻思,好半晌才道:“今夜之战,你们必败,而必败得非常惨。” 林元生道:“也未见得,除非贵教拖腿。” 人间仙姑道:“你倒相当聪明。” 林元生冷笑道:“不过,贵教行为,小可早已算到,小可并不在乎。” 人间仙姑道:“你凭什么?” 林元生一拍剑,道:“凭它。” 人间仙姑笑道:“你不是见三才大仙的能耐吗?” 林元生道:“可是,三才大仙并没有见过小可的能耐,即使我杀不了三才大仙,三才大仙也不一定能杀死我林元生。” 人间仙姑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林元生道:“小可不知仙姑要商量什么?” 人间仙姑道:“你可肯投入本教?” 林元生道:“真是笑话之至。” 人间仙姑道:“听说你二房媳妇儿皆未成亲。” 林元生道:“不错。” 人间仙姑略顿了顿,道:“你希不希望能有第三房媳妇儿?” 林元生闻言,暗忖:“又给梁芳娥算对了,唉!看来,这笔麻烦是笃定了。” 当下,佯装很是开心,哈哈笑道:“媳妇儿嘛,多多益善,不过,此时何时,哪有心情谈这种事?” 人间仙姑道:“此时正是谈此事的时候,不过,有一个条件,这房媳妇儿,必须马上成亲。” 林元生笑道:“人影均犹未见,就谈成亲,岂不滑稽?” 人间仙姑道:“傻瓜,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林元生道:“不懂是假的,不过,据你说,我们此战必败,也许明天我已是断头之鬼,懂又何益?” 人间仙姑道:“你若肯答应,胜败自然另有转机。” 林元生陡地庄容道:“你二位师兄肯同意你的做法吗?” 人间仙姑道:“自然。” 林元生道:“什么道理?” 人间仙姑道:“一个利字。” 林元生道:“我不懂你嫁了我,顺天教会有什么利。” 人间仙姑道:“此事奥妙,岂是你想得到的?将来你自会了解,不但顺天教有利,就是你和穷家帮,也有极大裨益。” 林元生双手一摊,道:“好吧,但不知你们怎么助我今晚之战?” 人间仙姑道:“你要我们怎么助你?”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你们不必参与我的行列,径往五里坪,看情形,如我们不敌,便助我拖敌人一把。” 人间仙姑道:“容易,容易。” 林元生道:“你得说话算话,因为女人的心最易变,我真不太敢相信你。” 人间仙姑道:“只恐怕你变卦,记住,我们明晚就得成亲。” 林元生道:“我倒希望越快越好,但得瞧战况,要知,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岂可草率成事。” 轻拍了拍了人间仙姑的肩胛,又道:“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此时,天已渐黑,人间仙姑欲顺势倒入林元生怀中,但林元生忙阻止道:“别给人看了笑话,去吧。” 人间仙姑幽怨地瞧了林元生一眼,始依依不舍地离去。 林元生返回林中时,群雄早已饱餐。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别忘了蔼兰山庄尚有梁姑娘和白姑娘。”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什么事谈了那么久?” 林元生笑道:“利用宇宙万物的力量。” 陆冰玲和赵伯文同时“哦”了一声,二老均似乎记起蔼兰山庄密室中,梁芳娥所说的隐语,此刻,已恍然大悟。 空灵大师令人送来饭菜,林元生草草吃了两碗,瞧了瞧天色,已然起更了。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谈得如何,有无成功?” 林元生道:“一切都在梁姑娘预料之中,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瞧她决非好东西,你应特别小心,别惹火烧身。” 林元生道:“谢谢老前辈关心。”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时已不早了,何时出发?” 林元生又瞧了瞧天色,道:“请各路主集合。” 林中龙传令出去,不一会,各参军和五位路主,都集结在巨墓之前。 林元生道:“太上老道决不致与我们硬拼,而必定有奇计,我们若倾全力赴战,必遭惨败。” “现在,请各位听令。” “赵老前辈,陆老前辈,请率第二路人员,于二更正,由此出发攻打白家庄,记住,此战亦须采声东击西谋略,而行动要快。”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林元生道:“白家庄有东庄和西庄,东庄并没有住人,但今晚不同,高手皆住在东庄,你们往西庄略扰乱一下,譬如放几把火,于敌人混乱之际,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攻东庄,攻东庄时,切不可入庄,只用火攻,逼使敌人弃庄出外交战。” “据我判断,庄中实力并不很强,但也不弱,可能有一位至二位五虎将或四金刚中的人物。”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五虎将和四金刚不是全往五里坪去了吗?” 林元生道:“他们去了,不会回来吗?这是太上老道的诡计,你们三位,赵老和戚路主均不甚熟悉地形,陆老曾与敌一人在此交过手,比较清楚,你们三位不妨先行计议计议。” 三人点了点头,立即退离。 林元生又道:“第一路,第三路,第四路,第五路人员,及参军铁公明,岑汉秋,由吴为非率领,于二更前一刻,由此出发,开往五里坪。”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二更前一刻始由此出发,不是过晚了吗?” 林元生道:“我们非得去晚一些才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呢?” 林元生道:“我与参军山人,吴前辈,张前辈,再晚一步。” 顿了顿,又道:“你们此去与敌人正面交锋,其实并不会惨烈,如果敌人严阵而待,你们也严阵而待。”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敌人高手如云,见你不在中军,会严阵而待吗?” 林元生道:“也许会向你们挑战,但你们尽可能采取守势,不许敌人冲入军中。”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可否先把敌方情形说明白点?” 林元生道:“太上老道一定系来用明虚暗实之策,摆一支人员虚张声势,或许只有一二位顶尖高手在场,实力却摆在我们进路的两旁,待我们进入战场时,再合二为一,攻我们后路。” “他们用此战略,胜可将我们全军覆没,败则可一走了之,毫无危险。” 群雄闻言,都半信半疑,不敢全信林元生的判断。 林元生又道:“我之如此调兵对付,只是以守为攻,先处不败之地,再见机应变。” 接着,一瞧天色,又道:“时已将近了,各位做好准备。” 斗酒神丐吴为非摸了摸脑袋,站将起来,令各路主集合手下,准备出发。 他一向都是绝对信服林元生,但对今晚林元生的调遣,却是疑信参半,觉得林元生的判断,毫无根据,简直是凭空而判。 吴为非尚且疑信参半,其他人员的感觉,就更可想而知了。 他派第四路路主常登保为先锋,然后,率领参军铁公明、岑汉秋,及第一、三、五路人员,浩浩荡荡,朝五里坪进发。 二更正,赵伯文和陆冰玲率领第二路人员,向白家西庄迅速驰往。 赵伯文等去后,这柏林中,就只剩下林元生、林中龙、山人、武林怪侣,及庶务厅五十一人。 林元生对山人等四人道:“战争的目的是和平,战争的手段却是残忍,今晚,你们切不可心存仁念,在攻击时,更不可自命不凡,找高手拼搏,而要尽量避开高手,杀其属下。” 四人同声道:“遵命。” 约二更一刻,始率领四人,朝东驰去。 话分两头,且说赵伯文等,一出柏林,便施轻功,朝白家西庄驰去。 此去白家西庄,约三里半路,一会工夫,便已走了一半,陆冰玲令赵伯文,戚家仁及一拨人员,向东庄潜进,她带二拨人员,却继续西往。 犹未到达西庄,即为人发觉,由庄中冲出五四十人迎击,陆冰玲桀桀怪笑了数声,一挥手,令其手下闪开迎击敌人朝庄中冲去,她自己却挥动双掌,朝敌劈击。 瑶宫圣母陆冰玲的武功何等了得,而迎击之人,又均是白家庄的壮汉,彼此差若天渊,只一瞬工夫,便把数十名壮汉劈得死的死,伤的伤,未死未伤者,均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窜不快。 两拨人员冲入庄中,如入无人之境,立即放火烧庄火,焰犹未上升,庄中之人正在混乱,惊慌无措之际,二拨人员却已潜出,找到陆冰玲,即返往东庄。 只到中途,却见东庄冲出十余人,赶往西庄。 瑶宫圣母陆冰玲忙煞步,令群雄列阵等候。 但见当首一人,是个身穿灰布大挂的古稀老人,那人乍然看清拦途者是陆冰玲,不禁一怔,随即桀桀笑道:“你我年岁虽差悬殊,却有缘分,想不到双方运筹遣将之间,恰好把你我凑在一堆,哈哈,真可谓‘前生注定’的了。” 瑶宫圣母陆冰玲冷笑道:“庄家农,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居然犹说风流话,嘿嘿,如以年岁论,你做我的孙子也不够资格。” 庄家农道:“这个年头,还管年岁不年岁,只要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就成了。”话毕,又哈哈大笑。 陆冰玲听庄家农越说越下流,急忙喝道:“闭住你的臭嘴,哼!今晚你是死定了。” 庄家农道:“你的能耐,我已领教过,老实说,今晚死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你。” 陆冰玲一面冷笑,一面打量对方实力,人数虽只十七八人,但却有石田人和胡公茂二位突出高手在内。 胡公茂是总务院副院主,石田人是孔孟院副院主,都是四金刚中的人物,加上总务院院主庄家农,其实力可以说非常强硬。 陆冰玲心想:林元生不愧是位杰出人才,竟有先见之明,而派她和赵伯文二人来此,否则,今宵当必惨败无疑。 然而,虽是她和赵伯文领军前来,如硬拼起来,这一战,鹿死谁手,仍难预测。 她双目数转,不敢大意,冷然道:“你别以为你们有三位好手在场,但也未必能胜老身,一齐上,车轮战,由你们选择,来吧!” 庄家农也知陆冰玲不同凡响,但见只陆冰玲一人,无论采那一种战法,也稳操胜算。 于是,心情十分轻松,哈哈笑道:“何须三人齐上,一更何须车轮战,就老朽一人,已是够你吃不消。” 陆冰玲之叫敌方三人齐上和车轮战,无非是激对方单打独斗,好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她见计已得售,暗自高兴,桀桀笑道:“好的,就请出手吧!”话毕,令群雄严阵防备,同时走将出去。 庄家农忙令其身后众人后退,准备先与陆冰玲较量一场后,再喝令齐上,一举把陆冰玲全军覆没。 胡公茂陡地抢上一步,道:“请院主压阵指挥,这一战让给属下。” 说着,未待庄家农允许,便走了出来,陆冰玲道:“你倒相当义气,竟肯为死争先。” 胡公茂也不搭话,当下,上前一步,一招“愚公移山”,双掌一齐推出,动作十分缓慢,而不见凌厉的掌风。 陆冰玲玲冷冷一笑,一面竖掌拨挡,一面侧闪一步,同时,也以十分缓慢的动作还了一招。 二人相距五尺,你来我往,无论是出招解招,都是慢动作,外行人根本就瞧不出二人在搞什么。 但在行家眼中,这一战,却是非同小可,动作虽似儿戏,但每一招式,都蕴含着无数微小的动作,而那些微小的动作,却快得使人看不见,且二人皆以炉火纯青的上乘气功,只要某方稍一失慎,即有性命之忧。 就在此时,突闻一人惊喝道:“东庄起火!” 喝声甫落,除陆冰玲和胡公茂外,双方人员,都朝东庄望去。 只见东庄四周八面,都浓烟滚滚,在滚滚浓烟中,不时伸出几道火舌,显然,起火时间尚不太久。 庄家农及其手下见状,无不大惊,因为他们不明敌情,不知谁人领军烧庄,而还意识到中了敌人“诱虎出山”之计,显然,敌人之诱他们出来,实力一定相当强大。 最使庄家农惶恐不安的,不是敌人实力强大,而是白家东庄被人毁了,因为白家东庄有机关,是他们退守、进攻的根据地,如今毁了,很可能影响他们作战计划,今晚之战,若能获胜,影响倒不甚大,如若不胜,即使不战死沙场,花倩如也不会饶他。 然而,惶恐不安是无济于事的,必须当机立断,于是,他略忖度了一下,好令石田人和八名助手,同他赶返东庄,其他助手,统留在此帮助胡公茂。 庄家农率领石田人和八名助手将要到达庄前时,大门内突然迎出二人。 庄家农不识二人,登时大怒,欲冲上先将二人毙掉再说,但石田人却认识二人中的一位老人,扯一扯庄家农的衣角,低声道:“院主不可冲动,这老儿就是天外老人赵伯文,在双龙庄时,虽曾败于山主剑下,但其武功却也委实了得,决不在你我之下。” 庄家农闻言,又是一怔,心忖:“林元生怎的把好手全调来这里。他们除此二人之外,去五里坪的,尚有何人?” 此刻,天外老人与戚家仁,已来到距庄家农等不足三丈,二人面含微笑,同时间向庄家农点头。 二人毫无敌意的行动,更使庄家农摸不清二人的底牌,举目向庄中望去,在冲天烈火之下,庄前庄后,似乎埋伏着极为强大的实力,使他更加惊心。 原来,这疑兵计,是戚家仁用的,因为他们只有一拨人员在此,如全部现身出来,敌人一定毫无忌惮地放手搏杀。 天外老人赵伯文见庄家农神情,已知戚家仁之妙计得逞,遂抚须笑道:“阁下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庄院主?” 庄家农冷然道:“不错!”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久闻贵盟军师太上道长是位非常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庄家农只阴沉沉地“哼”了一声声没有答话。 天外老人赵伯文又道:“如今,你们已全落入我们掌握中,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如想不死,自有生路你走。” 庄家农陡地放声大笑,道:“庄某年近八旬,身经百战,除败于我们山主之外,从未遇过敌手,那会受你威胁,来!只要你们能将庄某杀死,一定瞑目九泉!”说着,撩起大挂,用腰带扎好。 石田人道:“院主乃此战场之主,岂能随使出手,还是让我来领教这位百龄老人的绝招吧。” 庄家农道:“这老儿的深浅,你比我犹为清楚,希望你小心为是。” 石田人道:“毋须院主叮嘱!”说着,走将过来。 威家仁“呛”的一声,拨出宝剑,(?)词时一个箭步,挡住石田人,道:“凭你也配与赵老前辈动手!” 石田人哈哈笑道:“什么了不起的角角(?),还不是我们山主的剑下败将,嘿嘿,小子,好死不如懒活,快给老夫滚开!” 戚家仁冷然道:“先别吹牛,快亮兵器吧!” 石田人轻蔑一笑道:“就凭你配要老夫用兵器?” 少林派之有今日惨况,因素固然很多,但空空禅师之死,却是残霞真人和阿多刹索取其祖师令牌所逼死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戚家仁那管江湖规矩,大喝一声,随即舞剑而上。 戚家仁本是武林后起之秀,乃因有林元生,梁芳娥武功太高,压制他不得出名,实际上,他此时的武功,已可说是古今罕有的高手了。 石田人不认识他,自然不知他的武功底细,那会把他放在眼中,见他舞剑过来,随即虚拍一掌,同时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夺威家仁宝剑。 戚家仁所使的是“万流集”的“梵音剑法”,当下,见招变招,宝剑斜地一拖! 戚家仁这一拖剑,十分奥妙,石田人不但未触到戚家仁的手腕,反几乎失去了一臂,总算他武功出众,而战斗经验老到,始幸未遭断臂之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石田人哪还敢再大意,很快的取出一把短剑,与戚家仁搏杀起来! 庄家农见久久无敌人现身,已猜想到敌人可能用的“疑兵计”,登时,胆子大壮,心忖:想不到这名不经见传的小子武功这般了得,如要胜赵老儿,必须除掉这小子不可。 心念及此,不动声色,看准戚家仁移步位置,陡地一掌劈出! 这一掌,他已用了八成功力,足可碎石裂碑! 天外老人赵伯文见状,大为震怒,欲要发掌阻止,却然来不及了。 眼见戚家仁就要毙在庄家农掌下,却见他身子一拧,微妙万分的躲过丧命的一击。 原来“梵音剑法”有一套配合剑法的步法,这套步法十分玄奥,往往使人无法猜出移身部位,庄家农所看准的部分,根本错了,否则,饶他戚家仁再灵敏,也难闪过。 天外老人赵伯文见戚家仁无恙,喜出望外,不敢再由戚家仁单打独斗,旋即加入战圈。 赵伯文一挥手,庄家农自不会旁观,于是,四位罕世高手,便打在一团!几成混战。 一个混战之后,竟换了对手,戚家仁对庄家农,赵伯文却对石田人。 埋伏在庄下的英雄,见情况紧张,便纷纷现身前来,于是,便与庄家农的八名助手打将起来。 另一战斗场,瑶宫圣母陆冰玲与胡公民之战,仍是胜败不分,而陆冰冷的两拨英雄,也与胡公民的十名助手打了起来,杀声震天,好不紧张! 且说斗酒神丐吴为非率了铁公明、岑汉秋、及四拨英雄,浩浩荡荡,开往五里坪。 五里坪,是开封往太康必经之地,周围数里,皆是平原,路旁有两株古松,松下有四家茶亭,平时,卖些茶水点心,但此时,早已收摊回家,除此之外,都是草坪,附近村落的牛羊,经常放此吃草,不过,却有许多坟墓远看是平地,近看却不很平。 斗酒神丐吴为非率军前来时,曾四下搜视,也曾派人在路的两旁搜索,却没有发现埋伏的敌人。 远远便见许多人隐于古松之下,因在夜间,又有树阴,看不清有多少人,更看不清谁在树下。 吴为非把四拨英雄屯驻于距古松十二三丈之处,部署好后,便与铁公明,岑汉秋,向前走去。 但是一座只有天棚的四空亭内,端坐着花倩如,花倩如的左旁,站着太上真人,二人身后,站着五六名天、茅派的弟子。 古松上,亭的两侧,及亭子的后面,或远或近,或隐或现,看上去,少说也有一二百人之多。 吴为非见此情景,登时,脸色大变,心气下沉,暗骂林元生自作聪明,胡乱判断。 他忙一拉铁公明和岑汉秋,返回原处,再次叮嘱各路主严加戒备。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情况如何?” 吴为非怒容于色,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们听了林元生的调度,今夜极有惨败之危。” 五岳太岁林子野骇然道:“统帅判断错误?” 吴为非道:“完全错了,他说敌人会埋伏两旁,庄中只是一个虚架子,我们来时,根本未发现有人埋伏,而全在那松树附近。”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如此说来,当真糟了!” 铁公明道:“我们必须立补做好补救之法。” 岑汉秋愤道:“高手都已他遣,尚有何补救之法?” 铁公明道:“视此情况,战将败败,倒不如退回去,保持实力,容后再战!” 吴为非道:“这等不战而退,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铁公道:“我不是怕死,问题是,我们不能明知惨败,而与敌拼搏,自损实力,断再谋之机。” 林子野、叶木标、常登保三位路主,及参军岑汉秋,都认为唯有退却一策,始可保持实力。 铁公明道:“我们不战而退,自难免惹人笑话,但人命关天,岂能为一点虚名而误了大事?” 叶木标道:“铁兄之言极是。” 吴为非哀叹一声,道:“各位既如此主张,老化子也只好听从各位高见了。” 他本是最信任林元生之人,但此刻,情况摆在眼前,他是一个直肠子的人,自难怪他不信林元生的判断了。 第三路路主烟霞道人忙摇手道:“不可!” 众参军和路主同声道:“为什么?” 烟霞道人道:“我们若就此撤退,敌人乘机追击,将若之何?” 众人闻言,都不禁一愕,无话可答。 好半晌,吴为非才道:“依道长之意呢?” 烟霞道人斩钉截铁地道:“依令行事,谨守阵脚。” 铁公明道;“但我们判断错了,仍依令行事,岂不自断以后再谋之机?” 烟霞道人道:“也未见得,大凡一场战争,都必有虚有实,何若敌之所布者,是一‘疑兵之计’,我们就此一退,不但自断获救之机,而必反遭败亡。” “林施主之判断,自有他的理由和根据,调兵遣将,也有他的谋略,犹未交锋,焉知他判断错误?” “大家都公认林施主是当今的杰出人才,而尚有许多事实证明,我们焉能不信任他?” “无论任何团体,任何战争,均不能缺少一个‘信’字,贫道这里所指的‘信’,是统帅信任我们,我们信任统帅,还要我们自己信任自己,方可无往不利,即使有所亏折,也不致影响大局。” 这番话,说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使众人无暇可击,然,众人虽无言反驳,内心中却仍是三心六意,无法相信林元生今番决策无误。 就此众人意见不一,彷徨不安之际,突?险嫒耍种捶鞒荆θ菘赊洌觳蕉础?br /> 众人见其神情,更觉不安,一个个抽刀拔剑,似乎真已陷入绝境,唯有舍命一拼了! 第十八章 古刹风云 烟霞道人见群雄紧张得失去了应有的沉着,忙挺身而出,同时,朝太上真人迎上。 太上真人一面轻摆拂尘,一面放目反复扫视群雄,神情瞬息数变,初为迷茫,次为紧张,最后又变得十分悠闲,无法揣摸他此时的心意。 他微微一笑,道:“送死的倒是来了不少。” 烟霞道人道:“道友口气好大!” 太上真人道:“贫道说的全是实话,不瞒你们说,你们这二百余人,己全入彀中,贫道只要一声令下,即使不全军覆没,也得伤亡九成。” 烟霞道人冷笑道:“吹牛不犯死罪,道长再吹大点也不相干,嘿嘿,你又不是不知林施主的能耐?” 太上真人不屑地一笑,道:“草莽武夫,何足为惧?贫道随便派上一人,也可缠他一二百招。” 他一指群雄,又道:“至于众位,有谁能接起我盟五虎大将,四大金刚一招半式?贫道令谕一下,五虎大将一出,何异虎入羊群?苍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最是心慈,百般请命盟主,放众位一马,幸盟主也是菩萨心肠,一口应允,故贫道前来,欲与贵统帅一谈。” 烟霞道人道:“怎么谈法?” 太上真人道:“你做得了主吗?” 烟霞道人一时无法与对,回首目询吴为非。 斗酒神丐吴为非走将过来,道:“老化子可以做主。” 太上真人冷笑道:“凭你帮主能耐,能号召这许多人吗?与你谈,岂不是费舌。” 斗酒神丐吴为非并不发怒,道:“有什么要求,老化子可以转告林元生。” 太上真人道:“林元生何以不敢与贫道面谈?” 斗酒神丐吴为非不敢泄漏机密,一时答不上话来。 烟霞道人闻言,心念数转,登时体悟太上此来目的,甚至此番吹牛的用心,再向前望去,敌阵中,虽似埋伏了强大兵力,却久久不见动静。 当下,冷笑了笑,道:“没有什么好谈的,有本领就请开兵过来。” 群雄闻言,都大为不满,认为这是一个脱险的大好机会,烟霞岂可自做主张,一口回绝? 太上真人摇了摇头,喟然道:“一个人寿终了,虽有菩萨也是枉然,贫道……” 烟霞道人反手拔出宝剑,喝道:“奸贼,纳命来!”说着,携剑欺身而进! 太上真人一摇拂尘,倒退一丈开外,道:“好!等着瞧!”同时,飞蹿而去。 太上真人走后,各参军和路主立即赶了前来,责怪烟霞道:“道长,你这不是绝众人生路吗?” 一个个吹须瞪眼,大有置烟霞死地之势。 烟霞道人不慌不忙,冷然道:“贫道这一举动,也许(?)地是莽撞,会带来不少麻烦,但决非断众人生路。” “各位可知,太上此来目的?及要与统帅谈判的用意?” 群雄同声道:“什么目的和用意?” 烟霞道人道:“毫无疑问的,统帅所判敌情,一点不差,那茶亭附近,十足是一个疑兵计,太上此来,无非察看虚实,见统帅不在,难免疑神疑鬼,六神不定,欲探出统帅行踪,进而研究我们的谋略,再谋对策。” 岑汉秋道:“你这话倒也有理,但也是凭空而判……” 他话犹未完,陡见花倩如率领三十余人,疾步而来! 烟霞道人无暇解释,忙高声道:“贫道所判决无错误,各位快严守阵脚,准备应战!” 话毕,回身站在最前面,宝剑横于胸前,毫无畏惧之情。 各参军和路主,除吴为非比较镇定外,其他都慌了手脚,即急后退。 花倩如只领三十余人前来,已可证明烟霞所判无错,但群雄仍如此慌乱畏惧,无非是花倩如的名头太大。 花倩如自入中原后,除在双龙庄与天外老人动过手外,并没有与人较量过,而当时,群雄并未亲眼目睹,照理群雄不应惊慌才对,原因是,套句老话,“闻名丧胆”,正是此刻情形的写照。 此时,花倩如领着太上真人和三十余人,已来到面前不足四丈,双手一挥,喝道:“上!杀人最多者,有赏!” 三十余人闻言,立即散开分头冲进! 三十余人,有天山喇嘛、道士、俗装人物,也有茅山道士,一个个拔出身边武器,舍命忘生的冲杀! 三十余人,皆非突出高手,自难冲入阵中,犹未冲到,已被群雄接住,甚至被群雄以数人围攻一人,不说杀人,反而自身难保。 花倩如见情,双目赤红,沉哼一声,身子一摇,人已上冲二三丈,在斜身前泻之际,玉剑已然出鞘。 陡见绿光飞蹿,仿若晴空雷鞭,划破夜空! 只一眨眼,花倩如已置身群雄之中,她落脚附近,已有五六人惨死雷鞭之下。 那已死的五六人,有的脑袋对分,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肠肚外溢,惨不忍睹。 她脚落实地之后,略顿了一顿,又连挥玉剑,剑光到处,鲜血飞溅,又被她杀死三四人。 吴为非和烟霞见状,不约而同地雷吼一声,一齐向花倩如扑来! 花倩如沉声一笑,“呼呼”发出二道剑光,一取吴为非,一取烟霞道人。 二人虽是舍命忘生而救袍泽,但见剑光飞来,也不得不躲,做无谓的牺牲。 于是,二人都以极迅捷的动作,一个前伏,一个仰倒,前伏者,道髻已被削落,仰躺者,白髯齐断。 花倩如见二人居然能避过她闪电的一击,正要再出剑取二人性命之际—— 陡觉脑后冷锋逼近,忙翻剑架挡,同时,斜退一步。 “当”的一声,响声起处,火花四射! 花倩如回身一瞧,见是一个又矮,又小,又黑,年不满双十的少年,手中执着一把百炼精钢利剑,正踉跄后退。 登时,不禁有些骇异,心道:这小子没膝高,没拳大,却能接我反击一剑而剑不落地,倒是少见的高手。 因此,她对这毫不起眼的少年,不免另眼相看,遂冷冷地,道:“好小子,你叫做什么名?” 矮小少年似乎十分怕羞,也十分口拙,呐呐地,道:“我……我姓郎……郎子豪。” 花倩如道:“你师父是谁?” 郎子豪道:“家师……早……早死了。” 花倩如道:“你能接我一剑,可说是少之又少的高手,如想不死,就拜我为师,将来……” 她话犹未了,陡见吴为非和烟霞道人再次扑来,遂冷冷一笑,一抖剑,正要出手之际—— 不想郎子豪口拙手不拙,动作倒是快得出奇,又攻上一剑,逼使花倩如不得不收招架挡! 郎子豪虽口拙,心却非常灵巧,已知花倩如功力深厚,不敢硬碰,即忙一偏剑,同时,侧闪一步。 他这一剑,虽未伤及花倩如分毫,却也阻了花倩如出招之势,而分了花倩如大部心神,不敢放手乱劈! 此时,吴为非和烟霞道人已扑了过来,但二人也只手执兵器,阻花倩如杀人,不敢进攻。 花倩如阴沉沉地走来,陡然身子一拧,舞剑向郎子豪欺进,一时,剑光大盛,耀目一花。 但,一连攻了五六招,虽把郎子豪攻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却也只削了他的一块衣角。 郎子豪年不满双十,又矮又瘦,居然能接花倩如五六招而不伤,若非亲目所睹,谁也不会相信,因为“郎子豪”这个名字,不说以往没有听闻过,就到这五里坪后,也没有人知道,想不到莽莽群雄中,居然有如此高手。 花情如见杀不了郎子豪,又见自己带来的三十余名手下,反伤亡过半,一时大怒,不再与郎子豪缠斗,身子一晃,人已斜去三丈,玉剑连挥,又毙了五六位英雄。 待郎子豪和吴为非、烟霞道人赶上阻止时,花倩如却又已远去三丈,再次挥剑杀人。 这一来,群雄大慌,阵势大乱,有些胆子较小者,竟悄然开溜,那些围攻花倩如手下的英雄,也纷纷退开,不敢再攻。 花倩如威风八面,如虎入羊群,无人敢面对其锋! 陡然,一个高声叫道:“花倩如,有本领就与本仙姑一较高下!” 花倩如闻言一怔,停下手来,循声望去,见二男一女,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奇装异服,平排站在慌乱群雄之中。 不问而知,这三人便是三才大仙了,花倩如虽然未见过三人,但久闻其名,亦知三人之厉害。 她做梦也未想到,三才大仙竟会插足此战之中。 远在一旁观战的太上真人见情,忙走将过来,朝三人稽首一礼,笑道:“三位大仙驾临,因贫道事先不知,没有远迎,万望恕罪。” 话毕,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三人只是哼了一声,没有答礼,也没有回话。 太上真人满脸笑容,一付小人神态,又道:“三位大仙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人间仙姑道:“我们奉天旨命,你们在此大造杀孽,来此阻止。” 太上真人道:“战场上,我们若不杀敌人,敌人却要杀我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尚望大仙海涵。” 人间仙姑道:“不成,你们今晚再不许杀人,否则,我们三人可要代天执法了。” 花倩如冷然道:“你别天呀地呀的,唬不倒我,我问你们,可是与林元生有约?” 人间仙姑道:“没有。” 花倩如道:“若是没有,就请抽脚离开,否则,别人怕你们邪术,我可不怕。” 人间仙姑道:“好,你我就走几招试试。”说着,慢步走了出来。 太上真人忙赔笑拦阻道:“有话好说。” 花倩如喝道:“没有什么好说的,道长,快点下令各路人员行动,今晚务必将这些人消灭!” 太上真人之对三才大仙如此客气,无非想将三人拉过来,或打发掉,以免增加敌人的实力,不想,花倩如却不懂他的心意。 当下,没有办法,只好令人去通知各路人员。 他命令犹未下达,陡闻开封方向,距此约三五十丈处轰然雷动起来,怒喝!惨呼!掌劲相碰声,兵器互击声,混合一处,震天憾野,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气氛。 花倩如方面众人,无不惊疑交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吴为非方面群雄,却振奋异常,知道那欣然雷动,无疑是林元生已起发难,但他们知道林元生所带众人,武功虽然很高,人数却十分单薄,大战起来,将会成一个什么情况?在振奋中,却也有一份忧忡。 花倩如召太上真人退于一旁,循声望了一眼,道:“是怎么回事?” 太上真人道:“林元生不在这里,定然得悉了我们的谋略,在后袭击。” 花倩如道:“你所猜甚有道理,然而我们的谋略怎会为其所悉?” 太上真人道:“这就很难说了,或许是盟中有奸细,或许是林元生瞎猜中的。” 花倩如道:“现在应如何处理?” 太上真人略想了一想,道:“为今之计,只好麻烦一点,按计划行事了。” 花倩如道;“据报,陆冰玲、赵伯文,还有一位自称山人的,都到了开封,今都不在这里,自然也在后面了,我们的高手,又分去三人守庄,会不会遭致惨败?” 太上真人道:“敌方除林元生、陆冰玲,赵伯文可与各虎将,金刚交手外,其他都是酒囊饭袋,对付陆冰玲和赵伯文,虎将,金刚中随便派出二人,皆可敌上千招以上,林元生虽不同凡流,但我们尚有四位高手在场,今夜之战,决不致遭惨,盟主尽管放心。” “以贫道之意,为确保安全,盟主最好仍留在这里,监视这二百余人,不让他们回头参与战斗,再则,派人速返庄中,抽调二位高手前来助阵,说不定仍可大获全胜。” 花倩如一点头,立即派了三人,分路回庄抽调高手。 在花倩如与太上议事之间,吴为非忙将散乱的群雄集合起来,重新部署,因见郎子豪武功出众,特组了一个对“花”小拨,所谓对“花”小拨,即是在群雄中选出五人,由郎子豪率领,专门阻花倩如狂杀。 后面战况,越来越惨烈,死前的惨叫,频频随风而来,听得相对而立的双方人员,毛骨悚然! 过了约顿饭工夫,忽见三人朝这边狂奔而来,第四路路主常登保守在后面,凝目一瞧,见是敌人,即忙喝令其一拨人员迎上,将三人围住。 花倩如见状,忙飞身过去,玉剑连挥,把三人救了。 花倩如飞身驰援时,郎子豪曾率人来阻,却慢了一瞬,待追上前去时,花倩如已斩死二人,救出了其三个手下。 花倩如将三人带回原处,道:“你们三人来此做甚?那边情况如何?” 这三人是茅山太乙道人,白家庄庄主白弓修,及天山的一名喇嘛,三人都满面惊容,汗落如雨。 太乙道人道:“惨了,盟主快往救援!” 花倩如面带寒霜,道:“如何惨法?快说!” 白弓修喘了一口气,道:“我们的人死亡已将近半数,盟主若再不去,到结果,必只能剩下四虎将和二金刚。” 花倩如半信半疑地道:“有这等事?” 太上真人不待三人回答,急道:“他们有多少人?” 白弓修道:“只有五人!” 花倩如和太上都不不禁一呆,同声道:“只有五人?” 白弓修道:“一点不错。” 太上真人道:“哪五人?” 白弓修道:“林元生、林中龙、山人和一个矮瘦老头子,一个胖大老妇。” 花倩如急道:“就只五人?那么,陆冰玲和赵伯文呢?” 白弓修道:“我们并不见陆冰玲和赵伯文。” 花倩如越听越迷茫,不信地道:“我们有四虎将和二金刚在场,而敌方除林元生之外,皆是无名之辈,惨从何来?” 白弓修道:“盟主有所不知,那四人虽是无名之辈,除林中龙之外,其他三人,却都厉害万分,决不在各虎将之下,尤其是那自称山人者,更是狠辣,所向无生,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人。” 花倩如仍不大相信,道:“饶是他们武功出众,然则我们的四虎将和二金刚在那里乘凉不成?” 白弓修道:“他们用的战术诡得很,由林元生领导四人,尽量避免与各虎将和金刚碰面,专找弱手出击,偶然被各虎将碰上而缠住,却又被林元生解去,使各虎将和金刚无用武之地。” 太上真人陡地脸色大变,拍腿道:“糟!陆冰玲和赵伯文不在场,很可能攻庄去了,盟主,快!” 花倩如道:“怎么样?” 太上真人道:“去挡住林元生,只要能挡住林元生,即可转败为胜。” 花倩如一想,觉得太上所见极有道理,各虎将和金刚武功虽高,但要与林元生相较,却又差之甚远,他专门替四人解围,各虎将和金刚哪能缠得住他们。 于是,她急率领太上真人等二十余人,增援而去。 花倩如等走后,吴为非即对群雄,道:“怎么样?我们是否要回转助统帅一臂之力。” 铁公明道:“当然,而且要快。” 烟霞道人忙摇手道:“不可。” 群雄齐声道:“为什么?” 烟霞道人道:“事情很简单,花倩如本欲在此监视我们,如今突然变卦,很明显地其后路遭危,回往援救,而统帅只带四名高手,如有危险,随时可走,且统帅曾叮嘱我们严守阵脚,不可乱动。” 五岳太岁林子野心念其子林中龙,十分不安,道:“老夫不信统帅只率四人,竟能把敌人杀败。” 烟霞道人道:“眼下之战,除谋略外,就只靠上将,人多并没有多大用处,譬如刚才,我们有二百余人,却被花倩如一人杀得溃不成军,死伤二十余人。” 林子野道:“然而敌人上将并不少过我们,其五虎大将,四大金刚,任何一人,皆能与统帅所率的四人打成平手,甚至高出一筹,就与统帅,也可敌上百十招,焉能拿花倩如之与我们相比喻。” 烟霞道人道:“统帅之如此调遣,自有他地道理,林施主只管相信他。” 群豪闻言,似觉有理,却又不敢不信,于是,都默默无言。 且说,花倩如回往救援,在星光下,远远即见烟尘蔽空,在烟尘之中,只见剑光飞闪,兔起鹤落,却看不清确实情形。 她冷哼一声,展开轻功,丢下太上等二十余人,单身飞扑而去,只一会工夫,便已到达战地。 停了下来,双目四下一扫,见其四虎将和二金刚,个个眼睛喷火,怒喝连天,包抄林元生手下的四人,四人却在四下游走穿插,处处躲避其四虎将和二金刚,而专找人多之处穿插,一面走,一面劈杀其盟下弱手,林元生却独自站在战场当中的一个土墩上,手执宝剑,环目四扫。 只见林元生突朝左侧飞射而去,花倩如朝林元生所去方向望去,原来阿多刹已截住一个矮瘦老头,正各显神通,大打出手。 但见林元生身犹未到,剑光已出,朝阿多刹截去! 阿多杀警惕性很高,一见剑光即急飘身斜退。 于是,那矮瘦老头子便从容不迫地走了,林元生也不追杀阿多刹,返回场中土墩。 花倩如点了点头,暗道:“我说呢,我这等强大实力,怎会被其五人杀得溃不成军,原来是这样。” 当下,勃然大怒,喝道:“畜牲别狂,看老身来收拾你!”说着,拔步向林元生扑去! 林元生(?)狈生首一瞧,他将宝剑上举,打了一个圈,剑光在空中一绕,像雷鞭一般,照得附近通明,同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 山人、武林怪侣、林中龙,见剑光和闻啸声后,即忙向场外飞冲! 花倩如来到土墩下,拔出玉剑,指着林元生道:“畜牲,快把首级给我!” 林元生一面瞧其手下四人外冲情形,一面冷然道:“不管你嫁我父亲是何用心,终曾是我的后母,今夜不与你动手,让你多活几天。” 花倩如不怒反笑,道:“想不到你倒还有点孝心,嘿嘿!你不与我动手,我却不会放过你。” 林元生道:“量你还拦我不住。” 花倩如双目一转,后退一丈有余,高声叫道:“虎将、金刚、穷寇莫追,快到这里来。” 原来,阿多刹等六位高手,见山人等奉命逃走,便分路截阻,差一点使林中龙冲不出去。 六人一闻声音,即知是其盟主,刻即放弃截击,飞奔回来。 林元生洞悉花倩如之意,是要集七人之力对付他一人,不敢怠慢,未待阿多刹等到达,即一个“鹤子翻身”,翻下土墩,朝花倩如的相反方向跃去。 花倩如见林元生逃走,大急,一面追,一面喝道:“阿多刹、阿梵哈、天地老君、朝霞真人、残霞真人、司徒墨林!” 但这六人本非一处,而是散在战场四周,闻喊正朝中央走来。 林元生所走方向,恰好是残霞真人的位置,残霞真人见林元生冲来,本欲闪避,但闻花倩如之言,又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舞剑截阻林元生去路。 林元生也不搭话,陡地一剑杀出,剑光一闪之下,残霞闪避不及,右臂齐膀而断,掉落地上。 因花倩如后追甚紧,无暇取残霞性命,微偏方向,继续前奔。 林元生在未习“自然神功”前,轻功一门,已是世上鲜有,练就“自然神功”后,又精进许多,花倩如虽练的是最上乘的“粉蝶戏花”轻功,一时之间,也难追上林元生。 于是,停了下来,气得直跺脚,又大骂残霞“饭桶”。 可怜残霞断了一臂,痛得几乎昏厥,还要挨骂。 此时,各虎将和金刚都赶了过来,朝霞真人见残霞惨状,不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忙自怀中取出刀伤药,替残霞疗伤。 阿多刹领着阿梵哈、司徒墨林,一齐向花倩如跪下,道:“属下罪该万死。” 花倩如双手一摊,叹了一口,道:“这不能怪你们,实在是我的谋略错误,我们若把人手都集中一点,与其硬拼,决不致遭此损失。” 太上真人走了过来,道:“谋略并不错,错的是机密泄漏了,盟主请冷静地想想,若是林元生不悉我们的谋略,采此冒险打法,截我们大军前进,我们前后夹攻,将会有什么后果?” 花倩如点了点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三员大将守白家庄,未免浪费……” 太上真人急道:“陆冰玲和赵伯文很可能仍在攻打庄院,我们得赶快回去。” 花倩如道:“不错。” 同时,令太上、朝霞、司徒墨林收拾残兵伤患,即却率着天地老君,阿多刹、阿梵哈三员大将,回往救援。 四人都是当今高手中的高手,只一眨眼,已消失于夜色苍茫之中。 他们在此人数,约一百五十人左右,清点伤亡,并没有白弓修所说的那么严重,只死了三十三人,重伤十四人,总算不幸中的大幸。 且说花倩如率领三员猛将,返回白家东庄时,大好庄院,已成残墙瓦砾,触目凄凉,守庄之人和敌人,一个也不见。 花倩如见此情景,十分震动,也十分迷茫,猜不出这里怎会变成如此惨状。 她想:陆冰玲和赵伯文武功虽然了得,但庄家农、石田人、胡公茂,岂是等闲之辈,竟守不住区区一座村落? 四人绕着残烟袅袅的残墙断梁走了一圈,并不见尸体,转望西庄,似乎也曾遭过劫数,因为尚有烈火熄灭后的余烟。 天地老君道:“我们到西庄问问看。” 花倩如点了点头,正要前往西庄时,忽闻一声低沉的呻吟。 四人一怔,天地老君循声扑去,在十八九丈处的一条旱沟里,提起一个满身鲜血,神智半清不醒的伤者。 花倩如等走上前去,细细一看,认识是孔令院弟子,遂令阿多刹救他醒来。 阿多刹检视了一下那人伤势,道:“他并没有伤着要害,只是流血过多。”说着,以掌抵着那人背心,以真气助那人恢复元阳之气。 只一会,那人便清醒过来,见他们盟主到了,不由喜出望外,即坐了起来。 花倩如冷冷地道:“是怎么回事?庄院主他们呢?” 那人道:“庄院主身受重伤逃走了,石副院主死了,胡副院主与陆冰玲在西庄相搏,情况不明,大概也是凶多吉少,因陆冰玲曾来这里助阵。” 花倩如不大相信地道:“敌人只有陆冰玲和赵伯文,我们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那人道:“敌人除了陆、赵二人,尚有一位年轻高手,剑法十分高明,庄院主与之交手数百招,竟胜他不得,石副庄主与赵伯文交手二百招后,便不支被赵伯文一掌劈得五脏破碎而死。” “其时,陆冰玲也刚好赶来,一面劈杀我们,一面以三人之力,合攻庄院主,于是,庄院主也就败阵逃走。” 花倩如道:“庄中有机关,庄院主何以不据守庄中,而出来与人硬拼?” 那人道:“敌人是以‘声东击西’和‘诱虎出山’之计,分成两路,一路先明打西庄,待我们赶往西庄时,另一路却暗潜东庄,同时放火烧庄。” 花倩如冷笑道:“可恶得可恨。”话毕,欲往西庄一查详情。 天地老君却道:“陆冰玲和赵伯文一定回护国公陵去了,此刻,林元生可能尚未回来,我们何不去将她们除掉?” 花倩如道:“对,走!”四人立即朝护国公陵赶去。 果然不出天地老君所料,陆、赵二人已回护国公陵,却未料到林元生已回来。 林元生似乎早已洞悉敌人心意,连同空灵大师,一共九人,列队在林边相迎。 林元生哈哈笑道:“四位可是来递投降书?” 花倩如等见状,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佩服林元生不但武功出众,智慧犹高人一等,如不忍一时之气,拼将起来,绝难讨好,说不定尚会弄个满身鲜血回去。 花倩如冷笑了一声,也不搭话,一挥手,率领三人,复自驰去。 陆冰玲桀桀笑道:“花盟主好走,请恕我们没礼貌,不送了。” 花倩如等走后,八人返回墓前,赵伯文道:“哥儿当真是料事如神,现在只不明五里坪的情况,这两个战场,都可说大获全胜。” 林元生道:“五里坪的情况,可能不太理想。”同时令山人、戚家仁、武林怪侣、林中龙,往五里坪接大军回来。 吴为非的大军回来,天已大亮,清点人数,五里坪死亡二十三人,重伤二人,失踪五人(失踪者,是畏死私自逃走了)。白家庄方面,死亡七人,重伤二人,其他,包括戚家仁、赵伯文、陆冰玲,都受了些轻伤。另外,林中龙、山人、武林怪侣,也均受了皮肉轻伤。 在此数百人中,除庶务厅的人员外,多半是满身血渍,尤其是山人,更是无一处不是鲜血,不过,他身上的血,多半是敌人的,由此可知,他杀的人最多。 林元生令空灵大师造饭,之后,集合各参军和路主检讨得失及公推有功人员。 瑶宫圣母陆冰玲首先道:“论敌我的实力,此战下来,可说没有失,只有得。” 众人同声道:“很对。” 瑶宫圣母陆冰玲又道:“太上若不故意卖才,以硬拼硬,我们定不会有此良好结果。” 戚家仁道:“太上之谋略,实可说是用绝了,若非统帅的神机妙算和调遣得宜,我们损失,恐怕比硬碰硬要惨多了,昨夜之战,敌人虽损失奇重,但我仍十分佩服太上的鬼才。”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不错,如论功劳,只有属于统帅一人的了。”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功劳有大小,老身可不赞成老赵的说法,以我们那个战场来说,戚路主的功劳就不可埋没,他能独抵庄家农,支持到我们收拾胡公茂和石田人,始有此辉煌的战果。”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不错,方才我说错了,戚路主确是扭转战局的大功臣。” 戚家仁忙拱手道:“这是,岂敢居功。” 吴为非道:“老化子的战场中,除两个人外,可说都是饭桶,不但不能与敌人硬拼,反要别人保护,说来,当真愧不欲生。”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帮主也毋须自责,修为有高低,武功不如人,就想为武林立功,也是无能为力,如要勉强,便有性命之险,但不知你那战场,那二位不是饭桶?” 吴为非道:“若非众目共睹,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此人年纪甚轻,昨晚之前,我相信知他姓名的,决无几人。” “哦!”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惊奇。 瑶宫圣母陆冰玲急道:“谁?” 吴为非道:“郎子豪。” “郎子豪?” 果然,众人都未听过此人之名。 吴为非继道:“花倩如如虎入羊群,剑光到处,必有人死亡,无人能挡其锋,只有郎老弟能勉强阻她狂杀,而曾接花倩如六招而未受伤,这等能耐,武林中能有几人,而其不为利所诱,也不为威所屈,实在不失为一条好汉。”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他如何的不为利所诱?” 吴为非道:“花倩如曾欲收之为徒,他却毫不动心,昨夜,如非他卖命阻花倩如狂杀,我们的伤亡,定不止区区之数。” 群雄均同声赞道:“确是一位大功臣。” 吴为非又道:“其次便是烟霞道长,他有过人的胆量,超凡的智慧。” 接着,将烟霞识破敌人“疑兵计”及安定军心的经过说了一遍,并道:“我们都疑神疑鬼,六神无主,只有他坚信统帅的谋略不差。” 群雄闻言,都频频点头。 吴为非又道:“还有,三才大仙的功劳也不可埋没。”接着,将三才大仙现身后的经过情形也说了一遍。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规章有定,有过当惩,有功必当赏,烟霞路主调升为参军,第三路路主遗缺,由郎子豪递补,戚家仁调升参军,兼代第二路路主。” 群雄齐声道:“很公平。” 林元生转向吴为非道:“你老请郎子豪来此,为大家引见引见。” 吴为非点了点头,即去找郎子豪,只一会,便把郎子豪带来,群雄都一拥而上,向他报喜,弄得了他满面通红,不敢抬头看人。 林元生道:“郎兄出身那位高人?” 郎子豪道:“张耕夫。” “张耕夫?”群雄不约而同念此名号,一个个搜挖心思,却没有一个能想起张耕夫是何人物。 郎子豪道:“我师早年为京师教习,没有走过江湖,告老归乡后,也很少出门,至于他老人家当教习时是何名号,我也不清楚。” 他天性口拙,这番话,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始才表达出来。 林元生道:“我现在请郎兄递补第三路路主的缺,望郎兄好好的干,共同为武林存亡效命。” 郎子豪拱手一揖,道:“小可遵命。” 话到此,饭已造好,林元生令众人立即用饭。 饭后,林元生挑选了三十名干探,命其侦察敌人行动,大军却转进太康驻扎,视敌人行动而行动。 到太康后,由烟霞道人向当地的一座青云宫的主持人,取得允许,暂时住在青云宫中。 林元生下令各路主轮班放哨防范,一面调治伤患,一面派人与留在开封的干探联络。 第三天,一名干探回来报告,道:“庄家农受伤过重,不治死亡,天茅联盟的重要人物,均亲自送灵,甚为隆重。” 此时,林元生正与各参军和路主,在大殿中议事,闻报后,都甚为高兴,认为庄家农这等人物,多死一个,便多一分胜利希望。 只有林元生紧皱眉头,默不作声,似乎在分析琢磨这个令人兴奋的情报之真实性。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庄家农实在是一名辣手人物,如今死了,可是天助我们。” 好半晌,林元生始对那干探道:“此事可当真?” 那干探道:“一点不假,葬于白家庄后面,并立了一墓碑,上书‘天山派总务院院主庄家农之墓’。” 林元生道:“辛苦你了,休息一会再去探吧。” 那干探应了一声,随即退出殿外。 林元生转对赵伯文道:“庄家农是谁伤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抢先道:“我们三人均曾伤及他,左肩中了我一掌,小腹挨了老赵一脚,胸前被戚家仁划了一剑,其之致命伤,可能是老赵的那一脚。” 夭外老人赵伯文道:“他虽挨了我一脚,伤得也不轻,但如以他的内功修为,该不致不治身死。” 林元生点了点头,不再提庄家农之事,继续商议他们今后的种种问题。 第五天,林元生与参军正在用午膳之际,又一名干探回来报告,道:“昨夜二时,天地老君与阿多刹在开封东门外大打出手,足足打了二个更次,仍是胜败不分,后为花倩如得悉,亲自赶来,大发雷霆之怒,并令人当场将二人反绑起来,送回白家庄。” 众参军闻报,不约而同地拍掌称快。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好消息,窝里反,看来,毋须我们灭他们,老天自会灭他们。” 林元生对干探道:“二人有无受伤?” 那干探道:“二人都受了伤,鲜血淋淋。” 林元生道:“好,请到外面用饭,饭后再去探。” 那干探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次日黄昏,又一同回来两名干探,向林元生报告,道:“阿多刹回天山去了。” 林元生道:“有这等事?” 那干探道:“确有此事,属下曾亲眼见他背了行囊,怒气冲冲地离开开封。” “经属下详细探听的结果,据说天山有事,须要一位院主回去主持,但另有一说,因一山不能容二虎,阿多刹与天地老君不能共处,花倩如不得已,只好令阿多刹回天山,据属下所判,前者乃是面子之言,后者才是原因。” 林元生道:“你判得有理。” 转向另一干探道:“你探得什么消息?” 另一干探道:“听说天、茅联盟有意弃白家庄而东行,但其目的地是何地方,却不得而知。” 林元生道:“你们二人的情报,均很有价值,尚请二位不辞劳苦,继续打听。” 二人同声道:“这是分内之事,不必统帅叮嘱。”说着双双退了出去。 林元生冷笑了笑,心道:“太上当真诡计多端,所作所为,面面俱到。但他百密一疏,忽略了梁芳娥的料事能力。唉!梁芳娥真乃神人,若非她预先点破,谁会想到庄家农之死,天地老君与阿多刹的打斗,以及阿多刹之返天山,是借用孙子的‘减灶计’?” 心语及此,还欲出外召集各参军和路主,告知敌人有东移之意,和商讨行动之策之际。 林中龙忽然进入丹房,道:“禀统帅,人间仙姑求见。” 林元生一愣,暗道:“糟!麻烦来了。” 他拍了拍脑袋,沉思良久,始道:“请她到大殿中去。” 林中龙应了一声,即急退去。 对付人间仙姑,林元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妙法,如置之不理,势必弄成翻脸。此刻,强敌当前,若不接受她的要求,就必须把三才大仙都杀了,否则,他们倒戈附敌,岂不增加敌人一股强大的力量。 然而,要杀死三才大仙,谈何容易?这是一桩使他最为头痛之事。 他无精打采,站了起来,怀着沉重的心情,拖着僵硬的步子,缓慢地走出丹房,来到殿中。 林元生来殿中时,人间仙姑早在那里等得不耐烦,向林中龙大发脾气,林中龙本是绿林中人,买过谁的账,只因人间仙姑是统帅的贵宾,在五里坪时,又曾出过力,始未与她打起来。 人间仙姑虽嫌林元生怠慢,满腔怒气,但一见到林元生,却不知何因,满腔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忙站起迎上,笑道:“哟!我的大帅,好大的架子呀!” 林元生勉强一笑,道:“仙姑驾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请坐。”转对林中龙道:“献茶!” 林中龙道:“早已献过。” 林元生道:“仙姑今莅人间,有何指教?” 人间仙姑一跺脚,嗔道:“酸溜溜地,讨厌死了,快请你的护卫出去,我有话与你说。” 林中龙不待林元生开口,冷笑了笑,自动退出大殿。 林元生道:“请说。” 人间仙姑道:“你还要不要我们帮你?” 林元生道:“如是不敢再劳驾了呢?” 人间仙姑道:“很简单,昨夜花倩如和太上真人曾亲自拜见我们,希望我们能助她一臂之力,并提出一个很好的条件。” 林元生道:“什么条件?” 人间仙姑道:“事成之日,江山对半分。” 林元生笑道:“你也相信他们的话吗?” 人间仙姑道:“当然,各怀鬼胎,这就要看各人的本领了,如是能把你们消灭,事情总容易得多。” 林元生道:“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我不要你们帮助,你们便要加入天、茅联盟,是也不是?” 人间仙姑道:“其实,我也愿意帮助你,只是……只是你在开封时说的话,还算不算?” 林元生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人间仙姑登时大喜,道:“好,那我们今夜就成亲。” 林元生笑道:“婚姻大事,哪有这么简单,既无长辈做主,也无三媒六证,且大敌当前,岂不令人非议?” 人间仙姑道:“我的意思是……是先在一起,以后再补行大礼,这样朝夕在你身边,既可保护你,又不碍大局,多么好呀!” 林元生苦笑了笑,道:“你为什么那么急?我既已答应了你,还会后悔吗?” 人间仙姑一跺脚道:“你哪里知道女人的心,而我的年纪已然不小了,等,等,再等到什么时候?” 林元生略想了一想,道:“我刚才得报,敌人有移动之意,待其行动明朗后再说好不好?想决不会太久。” 人间仙姑似乎十分生气,但又尽力忍着,低头不语。 林元生忙走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胛,笑道:“别生气,要是你一生气,美满姻缘,很可能变成泡影,夫妻变成仇人,听话,先回去。” 人间仙姑憧憬着未来的美景,不肯与林元生闹僵,于是,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道:“十天内,你若不实现诺言,即使我能忍,我二位师兄却不会再拖下去了。”话毕,满怀哀怨地疾步而去。 林元生茫然地站在殿中,不禁频频哀叹,内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斗酒神丐吴为非进入殿中,林元生竟毫无所觉,依是痴然出神,遂轻咳了一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在私下里,他们仍是以祖孙相称。 林元生转过身来,道:“人间仙姑刚才来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知道,刚才有探子来报信,我见你们正在密谈,没有打扰你们,我已打发探子跟踪打听去了。” 林元生道:“跟她干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不是跟踪人间仙姑,探子回来报告,敌人已动身离开封,听说第一站为周家口。” 林元生道:“他们行动倒快。”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准备如何行动?” 林元生道:“我们虽已洞悉他们诡计,但亦得有些表示,方不致令太上起疑。”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何个表示法?” 林元生道:“我们此战之有良好收获,不外是行动隐秘,今夜行动犹须隐秘,连陆老和赵老均不必告知。” 斗酒神与吴为非点头称诺。 林元生又道:“我们素以奇兵着称,如是随后追踪,是一项最庸俗的战术,很可能令敌人怀疑。” “他们之行动,太上必能估到我可能判断出其目的地,也必量到我们必截其去路,我想就依其心意行事。” “我们用迅捷的行动,与其并肩东往,先到凤台,他们走周家口路线返茅山,势非经阜阳凤台不可,就在凤台与之再作一次决斗。” “当然,这一战不妨采取以守为攻之策,因为我们心目中的殊死战,是在茅山,凤台之战,只是一个幌子,不必求胜,我想敌人也不致与我们硬拼。”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就这么办吧。” 林元生转首朝外道:“林护卫入殿。” 林中龙应声进来,道:“统帅何事吩咐?” 林元生道:“请各参军和路主来此议事。” 林中龙即领命匆匆而去,不一会,十位参军,四位路主均相继到了,分坐在殿中两旁。 林元生坐在上首,扫了众人一眼,道几:“敌人已开始行动,走周家口,经阜阳,凤台回茅山,欲利用茅山的机关置我们于死地。” “若是我们畏惧茅山机关,不敢进攻,我们这番义举,势必毫无结果。” “要知,我们都是来自天南地北,有的是一派宗师,有的是一方霸王,难免许多家务事,不能长久在外,时间一久,势必星散。” “若是不顾一切,舍命攻山,无异自找绝路。” “太上真人诡计多端,定然死抓我们这个弱点,待我们星散后,再出山各个击破,武林将必涂炭矣。” “为今之计,应以最快的行动,截其回山,我拟定先他们到凤台,就在凤台将他们消灭。”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我们随其后追击,不比拦截好吗?”她已知梁芳娥的谋略,认为毋须再作殊死战。 林元生道:“这里很有学问。”他不愿梁芳娥谋略为人知晓又无适当的理由解释,只好以此玄妙之词来搪塞。 戚家仁道:“截击应比追击有效,敌人若无意与我们硬拼,决难形成大战,无大战,就不能把敌人主力消灭,根本不足采用。” 瑶宫圣母陆冰玲微怒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林元生恐她泄漏谋略,忙摇手道:“陆老别说了,其实,你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意已决,明天一早出发,目的地在凤台,并拟定分五路行动,但均不能相距过远,最好能随时保持联络。” 顿了顿,叹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向各位请罪。” 烟霞道人道:“统帅这是什么话?” 众人闻言,也感到万分的惊异。 林元生皱了皱眉头,道:“唉!我说不出来,各位一定会骂我有失丈夫行为,没有豪侠之气概,是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不配作天下英雄的领袖,可是,唉!这是没有法子的事。”话毕,举拳击头,表示万分的悲哀。 五六人同声道:“究竟是什么事?” 林元生道:“我不是怕死,为的是万千武林同道的存亡,如各位不肯谅解,事成之日,我一定横剑自绝,或隐匿荒山,永不出江湖,以向天下英雄谢罪。” 斗酒神丐吴为非脸色铁青,喝道:“什么事,快说出来给众位听听。” 林元生道:“刚才人间仙姑来过,唉!说来真羞死人也,我已准备答应她的要求。” “我与穷家帮,本是顺天教收服的第一目标,也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他们可以不袖手旁观,得渔人之利,而毅然与我们站在一条战线,是有条件的。” 五六人同声关心地道:“什么条件?” 林元生道:“要知,如顺天教得势也非好事,我不是傻子,什么条件也只是我个人的关系,绝与别人无干。” “所谓条件,初步是要我与人间仙姑结为夫妇,至于他们的用意何在?却不得而知。” “限十天内,便要成事,否则,即倒戈相待。” “为了优我而劣敌势,我认为只有牺牲我一人的人格道德,如三才大仙肯一心效力,甚至牺牲更大,我也准备接受。” 这番话间,众人都凝神静听,没有一些儿杂音,话说完后,静若无人。 好半晌,烟霞道人始道:“统帅之如此决定,目的是增我方实力,而不让敌方实力增加,故才不惜牺牲个人的幸福,在贫道的看法,不但人格无损,而更显得伟大,不但不失丈夫行为,豪侠气概,简直是武林中的圣人。” 岑汉秋道:“不错,烟霞道长的话,老夫也有同感。” 赵伯文道:“不怕各位笑话,老朽早有私心,准备将小孙女给统帅作第三房,但如今听他如此决定,却也十分赞成,大丈夫应以公利为主,为了武林存亡,牺牲个人利益是值得的,理应受万人赞美的,谁敢骂你?” 林子野道:“这等高尚伟大的壮举,如有人骂,这人必定是没心人了。” 叶木标道:“谁敢说你不对,老子即给他一斧。” 烟霞道人道:“统帅尽可照你心意行事,不必作无谓之虑,这中途也许会有变化,但不管怎么变,贫道均全力支持到底。”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不要紧,此事由我来替你安排。” 林元生站将起来,苦笑了笑,道:“好,谢谢各位的谅解与支持,会议就此结束,回去后,立即准备行动事宜。”话毕,首先离座出殿。 第二天一早,即用餐出发。 他们行速甚快,第五天的黄昏,便已到达凤台,而吴为非和空灵大师犹早到一天,大军抵达后,吃喝问题,均已妥为准备。 此地,有穷家帮一个分堂,堂址原是一座早失香火的大庙,后为穷家帮修理好,以作为江东分堂的行令所。 庙址位于凤台东南十五里处的瓦埠湖畔,是处鱼米之乡,风景犹佳。 大军进驻大庙后,林元生即派出数十名探子,分散到附近邻县市镇探听敌人行动,同时草拟截击谋略。 第二天傍晚,即得探子报告,敌人已到达阜阳。 凤台与阜阳,约百多里路程,一天好可抵达,不过,太上定知林元生之意,决不敢急着赶来。 于是,林元生召集种重要人员,告知此番战术的运用,乃是分兵埋伏敌人必经之路的两侧,待敌经过时,突起发难,并分派各路的任务。 然而,一连几天,皆无敌人行动的消息,使人无法猜透其欲使什么诡计。 直至第五天,始得探子报告,敌人似有暂驻阜阳的象征。 如此一来,竟出了林元生所料之外,一时想不出对策,经大家商议,决定一面派探子继续打听,一面死守凤台,敌人不走,决不作其他之想,同时,加强戒备。 这晚,林元生在各隘口巡视返庙后,已三更过了,然而,却不知怎的,老是不能入睡,浑身发烧,使他懊恼万分,越懊恼就越睡不着。 他正欲起来到外面走走再睡,忽闻房门“哎”然轻响了一下,忙凝神静听,却不再闻有声音。 再凝目朝房门一瞧,房门原已关紧,此刻却开了一条缝,初时,他以为是风吹开的,但细自一想,不对,因为今晚风并不大,而其所睡净室,位于后殿之内,即使风不小,也不会吹开殿内净室之门。 于是,他想到可能有刺客。 于是,他悄悄地起来,又悄悄地打开房门,探首外看,却见黑寂一片,那有什么人影? 但他仍不放心,即急穿好衣裳,拿了宝剑,出房在庙中细细搜索。 却见各殿,走廊,皆睡满了人,静悄悄地,只有鼾音。 他走到前殿,遇到几位守值英雄,问道:“你们有否发现可疑之处?” 守值的英雄道:“没有呀,统帅有什么发现吗?” 林元生道:“今晚不同寻常,赶快通知外面人员特别小心。” 顿了顿,又道:“现在庙外放哨的是那一路?” 守值地道:“第四路,庙内是第二路。” 林元生道:“快请你们路主起来,派几个人详细查查有何可疑的奸细。” 二守值的闻言,一人往外通知常登保,一人却往里请戚家仁派人。 林元生见无所发现,便复返房中,和衣而睡,却更是睡不着。 陡觉二道锐风逼来,一道逼向太阳穴,另一道逼向神庭门,二处皆为头部的要穴,如被点着,即有性命之忧。 林元生惊觉性极高,犹灵敏过人,一觉有异,猛然一个翻滚,同时一掌扫出。 但,除他掌劲所触之物,“哗啦哗啦”破碎乱飞之外,并无异声,更不见人影。 林元生内功己臻化境,纵是在伸手不见掌的黑暗中,运功于目,也可看清极细微之物,既可黑中视物,却不见人影,那么,那锐风从何而来,难道有鬼不成? 睡在房门外的林中龙,为房中声音惊醒,忙一跃而起,解下大斧冲了进来,道:“统帅什么事?” 林元生半站半蹲在床上,双目神光炯炯,冷然道:“你且退出去,这房中有鬼。” 林中龙道:“统帅莫非在做梦,世间那真有鬼?” 林元生喝道:“不必多说,快叫醒众人。” 林中龙半信半疑,退了去,喝道:“各位快醒来,统帅房中闹鬼。”他人粗犷,声音更为粗犷,震得瓦梁“轧轧”作响,灰尘纷纷下坠。 他这一叫,不但后殿中醒了,就中殿,前殿,及睡走廊之人,也都醒了,纷纷向后殿涌来。 就在群雄莫名其妙,乱纷纷之际,陡闻一声闷哼,接着,一人倒了下去。 众人同时循声看来,又闻一声闷哼,又倒下一人。 但,那二人闷哼和倒下,却不见出手之人。 这二人倒地之处,是中殿之前,在星光下,并不十分黑暗,在此情景之下,饶是最高明的凶手,也难逃群雄眼目,可是,却不见出手之人。 天外老人赵伯文与群雄睡在中殿,见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跃上,双目火红,朝周围群雄扫了一眼,却无可疑之人,忙弯腰检视二人倒下的原因,似是被人点了要穴,但一时又查不出点的是何处穴道。 正当他详查二人被点穴道之时,陡觉一道柔劲袭向腰间气海穴。 赵伯文前有伤患,左右是群雄,闪无可闪,赶忙一拧身,翻掌硬接! 平起“噗”的一声,掌心竟有些灼热,但却仍不见偷袭之人,再瞧附近群雄,无一不惊容盈脸,满目迷茫。 赵伯文冷然一笑,道:“若是有头有脸的英雄,就亮出身,这等藏头露尾,装神扮鬼,算是什么玩儿?” 瑶宫圣母陆冰玲自后殿出来,道:“老赵,有什么发现?统帅说有鬼呢!” 赵伯文嘿嘿笑道:“可不是活见鬼,老朽与他对了一掌,却不见人影!” 陆冰玲道:“这就怪了!” 说着,双目如电,朝群雄扫射。 赵伯文一指倒地的二人,道:“这二位已被那活鬼点了穴道。” 蓦地,一声同样沉郁的哼声,起自前殿,赵伯文、陆冰玲,以及群雄,都同自一愕,接着,叱喝连天,一齐朝前殿扑去! 但闻戚家仁在前殿怒声喝道:“有本领就现身出来与戚某一较长短!” 赵伯文等扑到前殿时,只见戚家仁手执宝剑,站在一位被点要穴,昏死地上的人身旁,正环目四扫。 赵伯文正要弯腰察看被点要穴之人时,中殿又传来一声闷哼,而接着,又传来两声闷哼! 于是,赵伯文、陆冰玲、及十余位英雄,又发狂般的赶返中殿,但,除多了三人倒地外,依然是无法发现伤人的凶手,徒劳往返。 此刻,庙中的气氛,实难找出一个名词来形容,其中,有愤怒,有悲伤,有恐怖,也有迷茫,在诸气氛中,尤以恐怖之气最浓。 群雄面面相觑,都显现一付无可奈何,无用武之地的神情。 蓦地,后殿也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听得林元生一声怒喝! 瑶宫圣母陆冰冷道:“唉!又到后殿去了!” 赵伯文冷笑了笑,独自朝后殿走去。 只见后殿,已亮起灯光,一人躺在地上,林元生和林中龙,各执武器,背靠背,一面搜视,一面静听! 林元生见赵伯文进来,急道:“赵老快到前面去,这里有我足够了!” 赵伯文点了点头,复自返回中殿,见吴为非和山人,自庙外回来,正向陆冰玲询问情形。 山人哈哈笑道:“山人倒希望他有胆子偷袭,也好让他尝尝‘绝命三掌’的滋味!” 自后殿那人倒地之后,已良久不再有人闷哼倒地了。 吴为非弯腰检查一人被点要穴,发现神庭穴被点,因出手极重,已无法解救了,再检视另一人被点的穴道,此人被点的是三焦俞,也是人身死穴之一,但没有断气,于是,即忙替他解穴,但那点穴之人的手法特殊,试了三种解穴方法,皆无效用。 于是,忙请赵伯文和陆冰玲来试解,也都无法解开。 这三位老人的武学,都十分广博,尚无法救得这些被点穴之人,看来,这几人已无生望了。 三老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林元生自内匆匆出来,道:“还有救没有?” 陆冰玲道:“死是未死,但点穴手法特殊,解它不开。” 林元生也不搭话,在那人身上略瞧一下,朝其后背心轻拍了一掌,那人浑身一震,喉间“咯”的一声响,接着,吐了一口气,便苏醒过来。 林元生又走到另二人身旁,见二人均已神庭穴洞穿,无法救了,再检查另一人,此人被点的是耳朵上一点的角孙穴,此穴也是死穴之一,而头骨也已洞穿,无法救了。 陆冰玲道:“前殿还有一人。” 林元生即赶往前殿,见戚家仁正在检视那人的死活,遂道:“还有救否?” 戚家仁双手一摊,喟然道:“死了。” 林元生转对山人道:“外面情形如何?” 山人道:“外面倒是王平平静静,没有什么发现。” 林元生仰首瞧了瞧天色,已微亮了,料想不会再发生怪事,遂令人休息,他自己也返房休息。 陆冰玲与林元生并肩返回后殿时,一面走,一面道:“你可知昨晚之事,是人抑是鬼干的?” 林元生道:“当然是人。” 陆冰玲道:“如是人,怎么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一夜未曾入睡,脑子一片混沌,直至天已大亮,始才进入梦乡。 然而,刚刚入梦,林中龙忽又将其唤醒:“禀统帅,外面有位美丽的少女求见。” 林元生一征,道:“谁?” 林中龙道:“他们未问她姓名。” 林元生擦了擦眼睛,又想了一想,才道:“带她到后殿来。” 同时起身,出房在后殿侍候。 不一会,林中龙即带了一位年约二十二三的少女,但见她,两弯似愁非愁的笼烟眉,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樱桃小嘴,杨柳细腰,偶一颦,使人魂飞魄散,偶一笑,令你飘飘欲仙,足称人间尤物。 林元生乍见之下,不由一愕,接着,心生一般莫大的恐惧,同时,也很是愤怒。 少女娆娆莲步,弱弱生姿,朝林元生嫣然一笑,道:“别时匆匆,倏忽半载矣,贵人多忘事,想相公一定不认识小女子了。” 林元生强自镇定,冷然一笑,拱手道:“叶二姑娘之月貌花容,就再过十年,在下也不会忘怀,请坐。”并令林中龙献茶。 二人相对坐下,林元生冷然一笑,道:“姑娘何以不享新婚燕尔之乐,而只身来此杀气腾腾之所在?” 叶芍道:“我并没有得罪你相公嘛,为什么老是语中带刺?” 林元生冷冷一笑,道:“岂敢,在下说的不是实话吗?” 叶芍道:“当然不是实话,实告诉你吧,我并没有嫁给花自芳。” 林元生道:“我说呢,怎会空抛新婚燕尔之乐,而独自来此给我颜色瞧,不过,我很不解,姑娘既未嫁给花自芳、为什么帮他找我麻烦?” 叶芍满目迷茫,道:“我何曾帮花自芳找过你的麻烦?” 林元生道:“你自己知道。” 叶芍急道:“说真的,家师本欲让我们姊妹同事花自芳,但不知怎的,我十分讨厌他,宁死也不愿嫁他,家师无法,只好让家姊一人嫁他。” 林元生道:“从昨晚说起。” 叶芍道:“我不懂你的话意。” 林元生道:“我就告诉你吧。” 接着,将昨夜的事情经过,自始至终,详说了一遍,又道:“花自芳与令姊既成了夫妇,定然是难舍难分,享受鱼水之欢,但又不忘武林大事,只好请你代劳了,试想:今日江湖,除令师徒懂得‘遮眼’法术之外,尚有何人?如不是你,便是令师或令姊了,不过,令姊正在新婚期间,令师又多年未入江湖,不是你还有谁?” 叶芍淡淡一笑,道:“我一路到此,到处都听人谈论你神机妙算,不亚诸葛孔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元生道:“我不相信除令师徒外,还有第四人会‘遮眼法’者。” 叶芍道:“在半年前,当然只有我们师徒懂得此法,但如今已多了一人,此人是谁,你也应该想得到。” 林元生浑身一颤,惊骇道:“难道花自芳的已学会此法了?而他也到了这里?” 叶芍道,“不错,这里昨夜的惨事,我来此之前,虽还不知道,但我也敢断定是他所为。” 林元生心情沉重,脸色铁青,道:“令姊有无与他一起来?” 叶芍道:“家姊也来了,却不是同他一起来,是随他之后而来的。” 林元生冷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就走着瞧吧,别人怕你们的邪术,我林元生却不怕。” 话毕,站了起来,一摆手,道:“现在你是我的客人,不为难你,请吧。” 叶芍黑白分明的大眼,向林元生眨了几眨,道:“瞧你凶神恶煞般的,我们又不是来帮天茅联盟。” 顿了顿,又道:“实告诉你吧,花自芳确是一位天纵奇才,只短短数月,便悟透‘遮眼法术’,但却心术不正,而奸险无情,他学会‘掩眼法’后,便悄然溜走,这还可恕,其之不可恕者,还带走了家师的许多修炼秘籍,我与家姊此次出山到此,是向他要回秘籍,同时劝他回去,家师十分生气,她老人家说,他若不肯回去,便废了他。” 林元生道:“有这等事?” 叶芍道:“花自芳是你推荐的,你也得负一半责任。” 林元生点头道:“是的,但当时……唉!” 叶芍道:“这是你命中注定,家师虽曾叮嘱我们!如他不肯回去,便废掉他,但俗语有谓‘同船过渡三世修’,何况他与家姊曾是夫妻,在情在理,家姊岂能杀他?” 林元生道:“令姊不忍杀他,难道你也不忍杀他?” 叶芍道:“我也得顾到家姊的面子和心情。” 林元生道:“如此说来,就由他肆意杀人了?” 叶芍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待我们找到他后,看他的意思,及与家姊商议商议后再说。” 林元生道:“令姊现在哪里?” 叶芍道:“我们是分头到此的,可能也已到了附近市镇。” 林元生想了想,道:“我敢说,花自芳此刻一定在阜阳他姑妈处,但如你直接去找他,他却决不会见你,我认为,你若想找着他,就留在我这里……” 他话犹未完,林中龙忽然带着人间仙姑走了进来。 人间仙姑乍看林元生与一个美丽少女喁喁私语,登时醋火高烧,一面阴沉沉地笑,一面走将过来,劈首向林元生道:“这位姑娘是梁姑娘还是白姑娘?” 林元生很是尴尬,道:“都不是。” 人间仙姑的颜容,本来十分难看,此刻一发怒,就更加丑陋了,她冷笑了笑,道:“我说呢,你老是推三阻四,原来早有了第三房。” 叶芍朝人间仙姑打量了一眼,道:“姑娘是谁?说话应该干净点!” 人间仙本来极怒,因恐林元生发脾气,不敢发作,此刻,已忍耐不住了,喝道:“管我是谁,不干净你敢如何?狐狸精,骚货,偷汉子的臭婊子……” 叶芍不待她把话骂完,霍地站起,一记耳光甩出! 人间仙姑偏头闪开,同时,十指如钩,抓叶芍的脸庞,并大骂道:“我撕破你这骚货的脸!” 叶芍见来势汹涌,忙倒退两步。 林元生一脚插上,喝道:“住手!”同时双手一分把两个女人分开。 人间仙姑见林元生阻她进攻,以为林元生有意护叶芍,更加气愤,那肯干休,一面大骂,一面绕弯向叶芍扑去,道:“骚货,今天有你就没有我!” 叶芍不知人间仙姑与林元生的关系,碍得林元生的面子,不愿使法术,处处躲避,人间仙姑却以为叶芍怕她,更加泼赖追击。 林元生见状大怒,忙一手扣住人间仙姑腕脉,喝道:“你讲理不讲理?一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胡说八道。” 人间仙姑用劲欲摔扫林元生的手,但林元生的腕力太大,没有摔掉,于是,更加生气,道:“好!好!你放手,我走!我马上就走,再见之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叶芍道:“哼,泼妇!” 说着,也不与林元生招呼,即疾步而去。 林元生忙道:“叶二姑娘别走,在下我有话……” 叶芍听若无闻,一转眼,已然走出后殿。 林元生收回目光,一扔人间仙姑的手,怒极地道:“你也去吧,加入天、茅联盟,好得半边天下。” 人间仙姑本欲要走,但不知怎的,此刻又不想走了,冷冷笑道:“你与那骚狐狸不清不白,难道我连句气话都不能说吗?” 说着,扑入林元生怀中,哀哀痛哭起来。 林中龙见情,忙悄退出。 林元生长叹一声,把人间仙姑推开,在太师椅上一坐,道:“说话也得有个余地,而更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胡说一通,你可知那姑娘是谁?” 人间仙姑道:“我知她是谁,总不会是正经女人。” 林元生道:“我的嘴应该留点德,她乃是白莲教的教徒,法术无边,我现在遭遇了极大的困难,正欲求她帮助,不想竟给你赶走了,唉!” 人间仙姑在林元生身旁坐下,道:“什么困难?” 林元生把花自芳的经历为人,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并道:“你瞧,这该怎么办?” 人间仙姑微垂双目,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我错了。” 林元生道:“你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前来,你若是无心之错,便是苍天有意绝我了。” 人间仙姑道:“我已是你林家的人了,还会有意害你吗?不过,你也不必难过,自古道:‘邪不敌正’,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把他们消灭的。” 林元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你一早跑来干吗?” 人间仙姑道:“还用我说吗?” 林元生道:“好的,不过,我有条件?” 人间仙姑道:“什么条件?” 林元生道:“你去请他们来与我谈谈,婚姻不同儿戏,我已禀告我的长辈,他们也赞成,而他们也认为,因大敌当前,就暂住在一起,待太平后再补行婚礼。” 人间仙姑喜之欲狂,道:“这样就更好了。” 林元生道:“你现在就去请你二位师兄到此,同时把你这一身奇装异服换掉!” 人间仙姑道:“好的。” 说着,挨近林元生,微闭双目,微抬白脸。 林元生暗叹一声,给了她一个敷衍的冷吻。 人间仙姑却也很感满意,一跳一蹦地去了。 林元生吃了早点,即令林中龙通知各重要人员在中殿集合,有要事宣告。 当他来到中殿时,各参军和路主都已到达。 于是,林元生便告诉大家,昨夜的惨事,是花自芳的干的,并且(?)讲求凉了一遍叶芍和人间仙姑来此的经过。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你们谈的话,我全已听见,叶芍这一去,即使不助花自芳,也不会管花自芳了,事已至此,怨人间仙姑也是没用,只好把三才大仙拉紧替我们卖力了。” 五岳太岁林子野道:“三才大仙不畏刀剑,要是真诚卖力,倒也不错,问题是恐其包藏祸心,另有图谋。” 烟霞道人道:“另有图谋是事实的,至于包藏祸心,他们在天、茅消灭之前是不会有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只要能把天茅消灭,料想,凭其三才大仙三人之力,绝难有所作为,今后不妨善待他们,先一心一意对付天、茅联盟。”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叶氏姊妹的邪术,老朽曾亲眼目睹,实在是怕人得很,花自芳奸诈狡猾,势必花言巧语死拉,若是叶氏姊妹意志不坚,被花自芳诱去,就有三才大仙,也难奈其何。”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三才大仙是学法的,不知懂不懂白莲教之法。” 烟霞道人道:“顺天教与白莲教根本非出一源,一个明法,一个暗法,也就是一阳一阴,不比武功,虽各派有异,却是同出一源,可以互见高下,顺天教哪会懂得白莲教的法术?” 三江神龙叶木标道:“那就得想办法阻止叶氏姊妹加入天、茅联盟,帮助花自芳。”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老朽在双龙庄与叶氏姊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其姊妹似乎甚为钟情我们统帅,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过,如我们不惜下流,施此手段,即使拉她不来,阻她们助敌是有可能的。”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如能阻她们助敌,手段下流也无所谓,因为我们目的是为救天下武林。” 转对赵伯文道:“你有什么良策?”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老朽欲到外面走走,找她们谈谈。”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她们肯听你的话吗?”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当然要使些手段。”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什么手段?”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利用他们对我们统帅的心理。” 瑶宫圣母陆冰玲略想了一想,一拍大腿,道:“得!我听那小妮子的话意,这之所不肯与其姊同事花自芳,无非心中有个人,你若加以诱骗,极有可能拉她过来。” 烟霞道人道:“贫道全力支持这个谋略,一场战争,除干戈外,就是斗机诈,这也算不得下流。” 林元生赶忙摇手道:“不!不!我反对。”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为什么?” 林元生道:“第一,我们不能拿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来诱骗她,这是有失私德的,其次,万一弄假成真,岂不大糟,我一人之名誉事小,若是为她看穿我们的阴谋,反过脸去,岂不是更糟?”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有昨夜的教训,即使叶氏姊妹不助敌人,也可以显见,我们非败不可,因为眼下,已非花倩如,以及其五虎大将和四大金刚问题,而是花自芳一人的问题了。” 会议中一向不开口的山人,说话了,他道:“不错,若是花倩如及其五虎将四金刚,山人即使打不过他们,轰轰烈烈干上一场。死也瞑目,只是花自芳,来无踪,去无影,说不定他小子此刻就在我们身旁,被他偷袭死了,尚莫名其妙,我山人可不瞑目了。” “说不定花自芳就在我们身旁”这句话一出,登时,群雄大惊,都不由自主地上下搜视,提神防备。 瑶宫圣母陆冰冰玲道:“不错,所以我们非得有个会破花自芳邪术之人不可。” “不错!” “有理!” “无论用什么手段,也得把叶芍拉过来。” 群雄一致主张赵伯文的做法,使林元生大伤脑筋。 而叶木标更直接了当地道:“统帅,请恕老夫鲁莽,你不能为自己怕麻烦,便忽略群雄性命,武林沦亡。”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众意如此,你也不可坚持己见,反正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万一弄假成真,老化子做主,就将之收下,老化子也行将就木,也没个一男半女,这一房就算过继给老化子好了。” 铁公明道:“我以私人身份说几句话,孩子,你吴爷爷的话不错,你祖父与你吴爷爷和我老不死的,虽是异姓兄弟,却情逾同胞,你祖父有你这个后代,我老不死的,也有子孙,只有你吴爷爷老景凄凉,你决不能拂他盛意。” 林元生闻言,不禁英雄泪落,头点道:“元儿遵命。” 瑶宫圣母陆冰玲道:“这才是忠孝双全的英雄。”转对赵伯文道:“老赵,现在就瞧你的了。”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老朽一定尽力而为,老朽这就去找她。” 说着,起身先行离席。 他出殿门后,常登保忽地领着三才大仙,匆匆进入殿来。 林元生忙起身拱手相迎,道:“难得三位弃暗投明,参与荡魔圣战,小可代表全体同道,衷诚欢迎。” 天命真仙和地灵大仙点头道:“统帅客气。” 吴为非、铁公明忙把自己座位让给二人坐,叶木标也把自己座位让给人间仙姑,接着,林元生替二人引见在座的各参军和路主。 天命真仙,地灵大仙,虽一一为礼,却仍显现二分骄傲,冷冷地,很不热情。 之后,天命真仙道:“听说你手下人人都有个职位,我们三人,除师妹外,应是什么职位?” 林元生道:“本人之下,最高职位者为参军,负责与本人切磋一切大事,及派遣重要任务,其下是路主,路主之下为拨主,二位若诚心参与圣战,并愿接受本人之指挥调遣,可任命为参军。” 二人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林元生又道:“在三位未正式参与圣战前,我得先行说明,我们明定规章,有功者奖,有过者惩,如有违规者,或包藏祸心者,斩首号令。” 天命真仙道:“你可是怀疑我们来意不诚?” 林元生道:“非也,我的意思是,你们若认为难受约束,不妨一走了之。” 人间仙姑道:“我们既参与圣战,自当要受规章的约束。” 林元生点头道:“好的,就请二位大仙为参军……” 天命真仙忙摇手道:“且慢任命。” 林元生道:“不愿接受约束吗?” 天命真仙道:“非我们得先谈妥你与小师妹的事再说。” 林元生道:“这是私事,我有长辈,请你与我的长辈谈吧。” 天命真仙道:“谁是你的长辈?” 林元生道:“在座差不多都是,这事你就与陆老前辈,或吴帮主,铁老英雄谈吧。” 天命真仙点了点,对陆冰玲道:“陆参军的意思如何?” 陆冰玲道:“令师妹嫁我们统帅,有特殊用意吗?” 天命真仙道:“我如说没有,你不会相信,不过,我拿顺天教之最高荣誉作担保,在天、茅联盟未灭之前,决无异心。” 陆冰玲道:“老身相信,不过,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不可马虎,尤其是林元生,乃是天下英雄的领袖,更应该隆重热闹,如今大敌当前,本不该办这等大事,却恐三位心不安,老身已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就是让他俩先在一起,太平之后再补行大礼,你以为如何?” 天命真仙道:“你说得很对,不过,在他们入房之时,多少也得表示一下。” 陆冰玲道:“如何表示法?” 天命真仙道:“买对花烛,请众英雄喝一杯。” 陆冰玲道:“我看免了吧,第一我们钱粮拮据,其次花自芳随时均有可能来杀人,花自芳若趁群雄酒醉之时前来,岂不大糟,至于花烛,这里上不着城,下不着镇,何必麻烦,反正以后还须补行大礼。” 天命真仙想了一想,道:“今夜就让他们在一起了?” 陆冰玲道:“就依你的意思吧,不过,花自芳随时会来,请二位多多关照二位新人。” 天命真仙道:“这是分内之事,不过,请各位放心,有小师妹相护,花自芳绝难伤及统帅。” 二人谈判,倒算顺利,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于是,人间仙姑成了林元生的床头人,天命真仙和地灵大仙却做了林元生的参军。洞房就设在林元生原来净室,陆冰玲虽反对一切礼俗,却也点了一对小小的花烛。 天命真仙也挖掘出私钱,买了一头肥猪,数只肥羊,几罐好酒,招待众位英雄。 今天,人间仙姑已换去那套怪服,脸上涂了些胭脂,倒也不十分难看。 林元生本对人间仙姑毫无情愫,只为大局所逼,不得不与其不爱的女人混在一起。 当初,他承梁芳娥的暗示,与人间仙姑勾搭,原意纯是利用,绝没有想到会弄成今日的结局,否则,宁愿不胜,也不会找此痛苦。 房中摆了一桌酒菜,供他与人间仙姑饮吃,但林元生却毫无胃口,只坐在桌前,痴痴出神。 他不吃,人间仙姑得装出新娘子的模样,也不便吃,只在一旁陪着,但一等再等,已将近二更了,林元生仍是痴痴出神,看样子,如不主动,他很可能会坐到天亮。 于是,人间仙姑站了起来,替林元生换了一杯热酒,娇滴滴地道:“你怎么啦,酒菜都快凉了。” 林元生道:“我不饿,你吃吧。” 人间仙姑道:“你一天未曾进食,那会不饿,我来喂你。”说着,挟了一块肉塞入林元生嘴里。 林元生暗叹了一声,心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唉!也罢,为了公益,就不能计较私愿了。 于是,草草吃了一点,便双双入寝。 一度春风刚完,突闻外面轰然雷动,接着,闻林中龙在门外道:“统帅,花自芳那小子又来了!” 同时又闻天命真仙冷冰冰地道:“来了不来了,何必大惊小怪来打扰统帅安眠。” 林中龙道:“那小子会‘遮眼法’,来去无踪,不叫醒统帅防备怎么成?” 天命真仙道:“不要紧,有老夫在此,饶他花自芳变成鬼,也害不了统帅。” 林元生忙起身穿衣,道:“知道了,我就来。” 人间仙姑却死命地把他抱住,道:“又不是对付花倩如,你出去也无用武之地,就在这里,我保护你。” 天命真仙道:“统帅尽管安眠……” “不行!” 吴为非慌慌张张走了进来,急道:“天地老君和阿梵哈也来了,正在前殿与山人和戚家仁大打出手。” 林元生忙把人间仙姑一推,草草穿上衣靴,拿了宝剑,开门冲了出来—— 刚一出房门,倏觉一道柔劲袭向胸口。 敢情,花自芳已在房门口等待,而天命真仙、林中龙和吴为非竟一无所觉。 第十九章 雪耻复仇 林元生忙一侧身子,同时一掌扫出,掌风灼人,吓得吴为非和林中龙慌忙各自飘退。 天命真仙冷然道:“统帅,你在干吗?” 林元生四下扫了一眼,道:“花自芳向我袭击,你们竟一点不知么?” 天命真仙的红脸,顿时变成猪肝色,尴尬地道:“好小子,真有他的,到了跟前,竟一无所觉。” 林元生道:“敌人高手现在前殿,参军有刀枪不入之能,快出去将他们拿下。” 天命真仙道:“遵命。” 一拧身,人已到了殿外。 就瞧他这手显露,除刀枪不伤之能外,攻敌功夫,也已臻上乘境界,难怪他野心勃勃。 林元生也领了吴为非和林中龙随后而去。 来到中殿,殿前已躺下五六人,瞧其等神情,显然,又是花自芳的杰作。 陆冰玲手执拐杖,双目如炎,一面冷笑,一面周遭搜视,似乎十分不安,又十分气愤。 林元生在中殿略停了一下,便继疾往前殿。 但见山人正与天地老君杀得难解难分,千招之内,难分高下;戚家仁与阿梵哈之战,戚家仁虽有宝剑,却仍处于被制,落于下风。 武林怪侣并肩站一旁,随时准备援救戚家仁;地灵大仙却坐在石阶之上,很是悠闲,像无事人一般。 殿前院中,死伤十余人,这些人,多为天地老君和阿梵哈所毙,少数几人是被花自芳点了死穴。 天命真君作威作势,走将前去,喝道:“退开,让老夫来领教他们几招!” 戚家仁闻言,连出两招绝学,把阿梵哈逼退,同时,后飘八尺,急道:“参军小心,这喇嘛十分了得!” 天命真仙轻蔑地一笑,前欺一步,道:“阿梵哈,老夫让你三招!” 阿梵哈是五虎大将和四金刚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打量了天命真仙一眼,取下项上二尺来长的念珠,矮身滑进一步,同时扔出念珠。 天命真仙不闪避不回挡,居然以左膀硬挨一记! 阿梵哈这一招,少说也有数千斤劲道,却不但未伤着天命真仙,而他自己的手臂反觉得有些酸麻,一时大惊,不敢再次出手! 天命真仙嘿嘿笑道:“怎么还不出手!” 阿梵哈心忖:这怪人的武功好怪,哼!他能挨打,未必能攻,我得试他一试。 心念及此,再次欺进,以快速招式,连攻了两招。 这两招,第一招落了空,第二招击在天命真仙头上,但天命真仙却像没事人一样,而同时向前冲进,十指如钩,抓阿梵哈的胸口,敢情意欲掏出阿梵哈的五脏六脏! 阿梵哈大惊,赶忙倒身后退。 他这后退动作,可说快如闪电,但胸前袈裟也被天命真仙抓去一大块,露出羊脂般的肥肉! 天命真仙未想到阿梵哈竟能逃出他闪电般的一抓,怔了一怔,接着,大喝一声,再次欺进。 阿梵哈忙一面将手中念珠化成一条乌龙,一面运步闪避。 然而,天命真仙不怕打,只攻不守,一味向前欺进! 这样的打法,饶他阿梵哈武功再高,也非败不可,尚幸他身手灵活,步法诡谲,始暂保不伤。 他见苗头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急声喝道:“老君走!”话犹未完,人已后飘一丈。 天地老君向不主张与人硬拼,早就想走,只因山人缠得太紧,又见阿梵哈脱不了身,故才硬拼到今。 他陡地使出一记煞手,向山人胸口按来,这一招,他已用了九成功力,心想山人决不敢硬接! 然而,山人是死硬派,虽说这一招接下来,不死也得重伤,但他仍是运掌接了下来! 双方掌劲一触,平地一声焦雷,同时,双方蹬蹬后退。 天地老君退出八步之后,“咯”地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吸了一口气,即急踉跄疾逃而去! 自阿梵哈招呼天地老君逃走,至天地老君与山人对掌后退,受伤吐血,也不过是一眨眼工夫。 林元生见状,大喝一声,运剑欲取天地老君性命—— 陡觉背心有道强有力的柔劲袭来,若不收招回救或闪避,虽可置天地老君于死地,但他林元生也必五脏破碎! 于是,救命要紧,忙斜飘五尺! 当化避去那记偷袭,欲再追赶天地老君时—— 陡见武林怪侣,同时惊喝一声,双双斜地一跃! 武林怪侣这一跃,很是不巧,恰好挡住林元生的去路! 林元生二度受阻,天地老君已然逃出大门,但他岂肯失此大好机会,再欲追去。 但偶一侧首,却见山人口喷鲜血,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林元生恐花自芳趁机偷袭山人,只好放弃追杀天地老君之念,而折转保护山人。 武林怪侣和戚家仁即急追出大门,却见阿梵哈背着天地老君如飞而去,而同时,又觉有人在侧地偷袭。 接着,陡闻前面喊杀连天,显系常登保的人员截击阿梵哈。 三人避开暗袭,分头继续追去。 但到了常登保的哨岗之处,阿梵哈早已冲过,反伤了常登保五名手下。 三人欲继续前追时,突闻常登保的手下,惨呼频传,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显然,花自芳也已到了这里。 三人欲救无从,除凝神戒备外,只有悲叹连连。 在常登保的手下停止惨呼和倒下后,阿梵哈已走得无影无踪,吴桐瞧了那些被点了死穴之人,即急对常登保道:“快把这些人运回去,让统帅瞧瞧还有救否?” 常登保不敢怠慢,即忙令人赶运伤患。 敌人这一次偷袭,一共伤亡了二十五人,救活了十四人,死了一十一人。 林元生满头大汗,垂头丧气,闷不出声地返向后殿。 各参军和路生,见林元生神情,无不唉声叹气,束手无策,也无言安慰。 瑶宫圣母陆冰玲叹了一声,追上数步,道:“统帅,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想个办法,决不能半途而废。” 林元生一面走,一面道:“当然,待天亮后再说吧。” 陆冰玲道:“说得是。”转对前殿院中的众人道:“除值夜者外,均请休息,事情明天再说。” 斗酒神丐吴为非瞧了一眼平排整齐的一十一具尸体,对空灵大师道:“大师,我看还是派几个人把这些尸体埋掉,免得令人看了寒心。” 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贫道这就去派人。” 林元生返回房中,人间仙姑并没有出房,只倚床等待,见林元生回来,大为高兴,即忙替林元生擦汗更衣,询问外面情形,便拉林元生共寝,并百般调戏。 林元生愁肠百结,郁闷欲绝,哪有心情再作云雨之欢,遂把人间仙姑推开,道:“别吵我,让我安静地想一想。” 人间仙姑撒娇地一个翻滚,反把林元生压着,道:“人说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瞧你愁眉苦脸的神情,简直一文也不值,别难过,天大的事,我二位师兄都会替你解决。” 林元生道:“你说得倒轻松,你二位师兄,虽不怕刀剑,攻击功夫也臻上乘之境,但对付花自芳,却也无可奈何,今夜,我们又伤亡了二十余人。” 人间仙姑道:“即是如此,你愁就能解决问题么?以我说,倒不如及时行乐的好。” 林元生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并不是愁,而是在想对付花自芳之法。”同时,又把人间仙姑推开。 人间仙姑很是没趣,幽怨地道:“这样的花烛夜,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林元生道:“我本来不愿此刻成事,是你急着要的嘛,今夜我总还算命大,没被花自芳袭着,否则,更没意思呢。” 话毕,闭目装睡,不管人间仙姑如何撩拨调戏,也不加理睬。 次晨,林元生起来,在各处巡视了一番,正要召集各参军路主研究对付花自芳之法时—— 突见天外老人赵伯文自阜阳方向匆匆回来,林元生忙迎上前去,拱手道:“你老辛苦了。” 赵伯文不答反问道:“听说这里昨晚又遭偷袭,是真是假?”他是出外访叶芍,一夜未归,此刻刚回。 林元生道:“可不是,而且损失惨重,死十一人,伤十四人,山人前辈也受了重伤。” 赵伯文摇头喟然道:“这种情形,以后该怎么办?” 林元生道:“你老有否找到叶姑娘?” 赵伯文道:“找是找到了,但却与没有找到一样。” 林元生陪赵伯文慢步走回,道:“怎么?她不肯帮助。” 赵伯文道:“是的,她说:她不能做主,要看她姊姊的意思。” 林元生道:“你在哪里找到她?” 赵伯文道:“就在前面万寿镇。” 林元生道:“我瞧让我去看看她。” 赵伯文道:“你最好不要去,我察其颜色,似乎对你很是不满,有意与你作对。” 林元生道:“有这等事?” 赵伯文道:“一个女孩子,往往因爱成恨,她虽没有明说,但我也已听出其意,要与人间仙姑斗一斗。” 林元生道:“唉!真是要命。” 二人一面走一面谈,不觉已到庙门。吴为非在门前等着,似有什么事报告林元生,异常着急,见二人回来,也不探问赵伯文的任务有无成功,急道:“要是再这等拖下去,我们势必自散。” 林元生一震,道:“此话怎说?” 吴为非道:“刚才各路主清查人数,已有二十余人畏死跑了。” 赵伯文道:“眼下之战,纯是高手之战,只高手不跑,并不会自散。” 吴为非道:“话是不错,但对士气却大有影响。” 林元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首先进入庙门,径到中殿,各参军和路主,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不待通知,都纷纷来到殿中。 林元生对众人扫了一眼,道:“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听赵老讲,叶芍不但不肯帮忙,反有意与我们作对,叶芍的道行,何至高出花自芳百倍,只花自芳一人,尚把我们弄得束手无策,若再加上叶芍,唉……” 他略顿了顿,陡然转过话头,道:“听说各路有二十余人跑了,这不能怪他们怕死,要知,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我们毫无抵抗能力,若是糊里糊涂地被人偷袭而死,何异白死,有何价值?” “我很惭愧,归根结底,今日的局势,是我一人造成的,我不愿多连累同道,各位如不愿白送性命,不妨就此隐退,并请各路主将我的意思转告大伙。” 此话落后,殿中一十余人,无不低首黯然,殿中,弥漫着浓厚的闷郁气氛。 林元生努力压制欲出之泪,又道:“生命非同儿戏,各位切不可为虚名所误,更不可硬充英雄。” 烟霞道人道:“事业就此半途而废么?” 林元生神情庄严,郑重地道:“非即使众位全部隐退,我林元生一人也要干下去的。我此番话的意思,无非是减少伤亡,如是众位仍愿与我继续干下去,当然,我是无比欢迎的。” 叶木标站了起来,呐呐地道:“老夫参与义举之初,只以为十天八天之事,未想到要如此之久,老夫出门时有很多要事未交代下面去做,须得回去瞧瞧。” 林元生道:“好,叶瓢子把子不愧是英雄人物。” 林子野道:“老夫也得回家瞧瞧。” 林元生道:“好,林瓢把子也是英雄人物,还有那位退隐者,请不要难为情。” 东北牧场场主岑汉秋道:“老朽已行将就木之年了,决不把生死放在心中,只因家中……” 林元生不待他把话说完,便道:“岑老英雄请,还有那位?” 好半晌,仍无人告退。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各位请便,并请各路主转告贵下属一声,愿继续随我干下去者,半个时辰后,再到这里来共商大计。” 话毕,大步走出殿门,却不返后殿,信步向外走去。 众人也就纷纷散去,不一会,只剩下陆冰玲、赵伯文、吴为非和铁公明四人。 四人依然原坐不动,也不说话。 还未到半个时辰,戚家仁、常登保、武林怪侣等,除岑汉秋、叶木标和林子野外,都已复返,甚至重伤未愈的山人,新娘人间仙姑也已前来。 林元生在外面走了一阵回来,见只少了岑汉秋、叶木标和林子野,极为感动,也十分安慰。 他暗叹了一声,对林中龙道:“林兄,你不跟令尊回去么?” 林中龙道:“家父家中确有急事,决非与那些怕死之徒一样找借口,除非统帅不干,否则,我林中龙就永远不走。” 戚家仁道:“有种,这才是我辈的行为。” 林元生:“下面去了多少人?” 戚家仁道:“东北来的和西南来的都去了,约十七八人。” 林元生对众人道:“眼下局势,各位有何良策?” 陆冰玲道:“老身认为请赵老再往万寿镇走一趟,无论如何,也得劝阻叶芍助纣为虐。” 烟霞道人道:“贫道愿陪赵老同去。” 吴为非道:“很好,这里去万寿镇不远,一切待你们回来再作决定。” 于是,赵伯文与烟霞道人再度拜访叶芍。 赵伯文领着烟霞道人来到万寿镇一家小客栈,恰好叶兰也找到那里,姊妹二人正在商议事情。 赵伯文和烟霞道人由店伙计引到叶氏姊妹房中,赵伯文拱手道:“对不起,老朽又来打扰姑娘了。” 叶兰很客气地让二人坐下,道:“赵老来过,舍妹已告诉小女子,这事,小女子实觉抱歉。” 烟霞道人道:“在姑娘的意思是——” 叶兰道:“花自芳是小女子丈夫,他虽无情无义,私带家师秘籍下山,但小女子却不能与他作对。” 烟霞道人道:“姑娘是准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助他消灭武林同道了?” 叶兰道:“即使不助他,也不能与他作对。” 烟霞道人道:“姑娘情义虽可嘉,却听说令师的意思是要他立即回山,否则就……” 叶兰不待烟霞把话说完,道:“他带走家师许多秘籍,家师叮嘱我们姊妹,他若不交回秘籍,又不肯回去,便将他除掉,现在他已把秘籍还我,我还能杀他么?” 烟霞道人道:“姑娘的话,似乎与令妹所说有些出入。” 转对叶芍道:“是也不是?” 叶芍冷然道:“没有出入。” 烟霞道人道:“现在,姑娘对我们与天、茅联盟是持什么态度?助天、茅联盟?抑或袖手不管?” 叶芍道:“不助天、茅联盟,也不袖手旁观。” 烟霞道人道:“难道要助我们?” 叶芍道:“哼!做梦,我们姊妹要与三才大仙斗上一场,瞧瞧他们道行有多高。” 烟霞道人道:“姑娘这么做,岂不是很明显地帮天、茅联盟,助纣为虐么?” 叶芍道:“非也,我们的敌人是三才大仙。” 烟霞道人道:“三才大仙已任职我们参军,你们要与三才大仙作对,何异与天下武林作对?” 叶芍道:“天下奇人异士多的是,你们何以要收留三个邪人?若要我们姊妹与你们交善,除非你们开除三才大仙。” 烟霞道人低头想了一想,道:“我们开除三才大仙后,你们可否立即带花自芳回山,如他不肯回山,可肯遵令师之嘱,将他除掉?” 叶芍道:“你们开除三才大仙再说吧。” 烟霞道人道:“姑娘不能这么说,要是我们开除三才大仙,你们却不管花自芳,我们岂非要吃大亏?要知,人间仙姑与我们统帅已有夫妻之实,天命真仙和地灵大仙也已是统帅的参军,若要开除他们,对情、理、义都有大碍,而其等除有刀剑不伤的功夫外,攻击功夫也极厉害,并非一件寻常之事。” “但若姑娘担保把花自芳带回山去,永不让他再出江湖,或将他除掉,为了武林苍生,我们或可作此考虑。” 叶芍道:“花自芳的事,已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快点回去商议吧,我先告诉你们,你们若肯开除三才大仙,我们姊妹决不插手你们与天、茅间的事。” 烟霞道人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叶芍道:“我们不助花自芳,已经不情不义,对你们也够客气了。” 烟霞道人暗叹一声,转首对赵伯文道:“赵老,你的意思如何?” 天外老人赵伯文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绝难带回家去,去吧!” 两人同时站起,向叶氏姊妹行礼告退。 天下英雄已束手无策,唯一的希望,就是烟霞和赵伯文能带回好消息,除林元生独自一人,在庙外徘徊外,各参军和路主,都在中殿候讯。 众人见烟霞和赵伯文回来,都纷纷迎出,询问究竟。 赵伯文道:“统帅呢?” 林中龙道:“我去请他。” 说着,疾步而去,不一会,便与林元生返回中殿。 林元生在上首坐下,瞧了瞧赵伯文和烟霞道人的表情,道:“有问题么?” 烟霞道人道:“非常糟。” 林元生道:“糟到如何程度?” 烟霞道人道:“叶氏姊妹简直不可理喻。” 林元生道:“叶兰也在场?” 烟霞道人道:“在。” 接着,将谈判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人间仙姑闻言,气得咆哮如雷,大骂叶氏姊妹骚狐狸、妖魔鬼怪、婊子、臭货…… 天命真仙和地灵大仙却连声阴笑。 林元生道:“当真是不可理喻。” 人间仙姑大怒道:“斗就斗,我倒要瞧瞧她们的妖法有多厉害!” 赵伯文道:“决不能与她们硬碰。” 人间仙姑道:“不与她们硬碰,难道要开除我们不成,哼!没有那么容易。” 赵伯文道:“老朽并无此意,只是提醒夫人,她们的妖术实在怕人得很。” 天命真仙冷然道:“为大伙儿的安危,我们离开这里,本是应该!问题是,假如叶氏姊妹的条件,是一个诡计,又将如何?再说,就花自芳一人,各位也难对付得了。” 瑶宫圣母陆冰玲点头道:“不错,我们不能不考虑这一点。” 人间仙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愿打头阵,即使死在妖法之下也甘心,若要我离开,办不到!” 戚家仁忽地站了起来,道:“夫人请息雷霆之怒,小可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众人齐声道:“什么两全其美之法!” 戚家仁道:“兵不厌诈,夫人和二位参军,不妨暂时离开,瞧她们姊妹态度如何,进而再笼络其姊妹,把花自芳除掉,待其姊妹回山后,夫人和二位参军再回来参与荡魔圣战;若是她们此要求不诚,夫人和二人参军便可随时回来。” 陆冰玲道:“当真是个两全其美之法。” 人间仙姑道:“不行,我不答应,凭什么要我夫妻分离?” 戚家仁道:“为了大伙儿的安危,我们打不过人家,不得不委曲求全,好在我们此法,并非真事。” 人间仙姑道:“我一天也不能离开我丈夫,如是他有所不测,我也不愿独生人世。” 陆冰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人不可过于固执,再说,做夫妻要做到老,暂时分开,不外求长久之乐,夫人请多加考虑。” 人间仙姑道:“你们自命为侠义英雄,到头来,却都是怕死之辈,为避一死,竟不惜逼统帅夫妻分离,真可谓无耻之极……” 林元生忙喝道:“住嘴!” 人间仙姑不敢再说下去,当下,掩面哭了起来。 殿中,笼罩着浓厚的愁云,人人低头,除人间仙姑凄切的哭声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良久,天命真仙始道:“众位不惜忍辱求安,老夫自然不便反对,就依照戚参军的办法吧。” 地灵大仙冷笑道:“我不相信我们走后,你们都能长命百岁。”说着,站了起来,向人间仙姑走去。 天命真仙和地灵大仙这含讽带刺之言,听在众人耳中,无不愧如尖刀刺心。 地灵大仙轻拍了拍人间仙姑耸动的肩胛,道:“我们就暂时避开几天吧!” 人间仙姑道:“不行,要走你们走。” 林元生忽地站立起来,严肃地道:“这等委曲求全之法,我林元生也不赞成,既缺情理义气,简直是无耻。将来如何见人,但为众位安全起见,本人不得冒险一试,如能成功,自不必说,若是败北而亡,也于心无愧,可瞑目九泉。” 陆冰玲道:“你要如何的冒险法?” 林元生道:“我与三才大仙前去找叶氏姊妹,与她们当面谈,换句话说,与她们一较高下。” 赵伯文连忙摇手道:“使不得,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她们姊妹的邪法。” 林元生道:“我见过,轰轰烈烈战死,总比忍辱偷生人世来得心安理得。”顿了顿,又道:“这里的事,拟请戚家仁代理,如众位有所不满,不妨公推。” 戚家仁忙谦虚道:“不,不,在下年轻功弱,不敢担此重任,还是由陆老前辈或赵老前辈担任吧。” 林元生道:“你们大家商议好了,但要快。”走到殿的中央,又道:“希望各位好自为之,并祝各位如意。” 他向三才大仙一招手,道:“走!” 赵伯文忙拦阻道:“请统帅三思而行。” 林元生道:“我意已决,老前辈请自珍重。”又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珍重。”连句“后会有期”都未说,便带着三才大仙大步走出,显然,他已抱必死之心,为武林除害,也可说为不耻而牺牲。 林中龙也随三才大仙之后,大步走出殿门,却为林元生婉拒道:“林兄请留有用之身,为天下武林效力,不必陪我去送死。” 林中龙英雄泪下,道:“我已发誓,有生之日,决不离统帅,统帅能死,区区小可还怕么?” 林元生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事情不关你事,你何必无谓去死。”说完,领着三才大仙继续而去。 群雄站在殿前相送,一个个愁容满面,热泪盈眶,说不出心头的悲凄怅惆。 好半天,戚家仁擦去脸上热泪,朝陆冰玲和赵伯文拱手道:“统帅这一去,实在是凶多吉少,请二位老前辈快些担任统帅之重担,计划今后的行动为要。” 于是,在彼起此落的悲叹声中,众人纷纷返回殿中。 陆冰玲道:“代理统帅之职,并非人人能干的,尤其现代战争,更非单凭武功便可获胜,必须智勇双全者始可充任,老身虽有几年修为,却与老赵一样,直肠子,不善心机,更不懂兵家谋略,作名大将则可,充运筹帷幄的统帅却不行。” 赵伯文道:“圣母所言极是。” 吴为非道:“林元生对任何事,均有缜密考虑,他请戚参军代理其职,自有他的道理,再说,他并非就没有生还之望,戚参军就勉为其难吧。” 于是,戚家仁在无法推却之下,只好暂时代理统帅职务,遂道:“承各位前辈大力支持,小可便只好以一技充十用了。”顿了顿,继道:“一切维持现状,今后行动,俟林统帅会过叶氏姊妹后再议。” 此时,已近日落西山了,因恐花自芳来袭,提前晚饭。当各参军和路主正在中殿用饭时,忽然二名干探回来,当首一人道:“小可探得敌人大将天地老君与我们参军山人对掌受重伤,因未及时调治,已于今晨死亡。” 众人闻言,在沉郁的表情中,都展开一丝微笑。 另一干探道:“敌人以化整为零的战术,已然移防东去。” 众人都不禁一震,同声道:“有这等事?” 那干探道:“确有此事,在我们得到消息时,已然全部走了。” 戚家仁道:“你们何时得到这消息。” 那干探道:“今日未时,听说昨晚二更时便开始行动,因其等行动十分秘密,事先又毫无征象,致使我们一点不知。” 戚家仁对众人道:“敌人昨晚的骚扰,显系掩护其移动,敌人既已东去,花自芳自然也已随去,花自芳既去,统帅又何必去与叶氏姊妹硬干呢。” 陆冰玲道:“说得是,我们应赶快派人把统帅请回来。” 戚家仁道:“晚了,来不及了,唉!我们的消息太不灵通了。” 吴为非道:“只因花自芳一再骚扰,否则,即使消息不灵,也难瞒过林统帅之判断。” 烟霞道人道:“说得是。” 陆冰玲道:“我们该如何行动?” 戚家仁道:“俟林统帅会过叶氏姊妹后再说吧,不过,我们不能不防这是敌人的一个诡计,说不定今晚会大举侵犯呢。” 赵伯文道:“戚代统帅此虑甚是。” 于是,草草饭毕,戚家仁重新部署防务,并亲到各处巡查,防守得十分严谨。 且说林元生领着三才大仙,来到万寿镇,无意中遇到一名干探,灵念一转,记起一件要事未交代戚家仁,遂即买了文房四宝,写了一个锦囊,并在背面注明“慎重保管,到茅山下时拆阅”,交那干探带回,才去找叶氏姊妹。 天命真仙道:“我们直接找到她们房中去么?” 林元生道:“如直接去找她们,她们很可能不与相见,再说,也有许多不便,不如约她们今晚到东门外去。” 天命真仙道:“这样很好。” 于是,林元生写了一张纸条,交客栈伙计转交,之后,在一家馆子喝酒用饭。 此刻,林元生反觉一身轻松,是他半年来未有过的空闲,正是“无官一身轻”的老话,虽然面临死亡,但为了万千同道而死,也是值得同情的,重于泰山的。 于是,胃口特佳,不但酒到杯干,喝了数斤老酒,也吃了三大碗饭,这也是他半年来未有过的吃量。 人间仙姑却是闷不作声,也不想吃喝,士气低落。 林元生笑道:“战斗全靠士气,你这等郁郁寡欢,岂能与人拼命。” 人间仙姑道:“我是怕你受害。” 林元生道:“一个人生死有命,怕也没用。” 接着,又干了一杯。 时已入更,林元生已有九成酒意,便丢下一锭白银道:“走吧。”说着,打着趔趄,走出东门。 抬头一瞧,却见叶氏姊妹居然先已到达,林元生打了一个趔趄,拱手笑道:“对不起,倒要二位姑娘久候。” 叶兰一福还礼,道:“相公约我们来此干吗?” 林元生一面打着酒嗝,一面道:“你们身怀法术,却不走正路,只知持法欺人,别人怕你们,我林元生却不怕你们,看掌!” 说着,一掌劈了过去。 叶氏姊妹双双闪开,叶兰道:“你敢情找死!” 说着,即欲口念真言。 叶芍忙拉住叶兰的手,道:“他像喝醉了。” 林元生一掌落空,心不由主地打了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栽倒在地。 人间仙姑忙走上扶住,道:“你酒喝多了,明天再来找她们较量吧!” 林元生把人间仙姑推开,语言不清地道:“我虽喝了不少酒,却没有醉,今晚非得与她们分个高下不可!” 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叶兰喝道:“站住,否则,我可要杀人了!” 林元生充耳不闻,继续前进,并道:“你们欺人太甚,今晚不是你们死,便是我林元生亡。” 说着,拔出宝剑,一招“长虹”,剑化长龙,取叶氏姊妹首级。 叶氏姊妹知道厉害,不怠慢,即急躲闪,叶芍同时手指乱划,口念真言。 林元生剑招出后,又打了一个踉跄,正要欺进快攻之际,忽觉头痛欲裂,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似真似幻,如在梦中。 人间仙姑大惊,忙走上前去,欲将林元生抱走。 叶芍道:“不许动他。” 人间仙姑道:“笑话,他又不是你的汉子。” 叶芍转对叶兰道:“他们就是所谓三才大仙,野心勃勃,不但想统治江湖,还欲叛国为王,据我猜测,他们之投林元生,定是诡计,决不能留他们为害苍黎。” 天命真仙道:“嘿嘿,好大的口气。” 朝地灵大仙一打眼色,便并肩前进。 叶兰冷笑道:“你们别以为有刀剑不伤之能,但这只是拿来骗骗凡夫俗子,要是敢任我杀一剑,我就佩服你们,而且立即返山,永不问江湖俗事。” 地灵大仙冷然道:“莫说一剑,就是十剑也伤老夫不得,不过,你也要说话算话。” 叶兰道:“自然,你可不要躲闪呀!” 自怀中掏出一把四五寸长的小剑。 地灵大仙道:“别哆嗦,出手吧。” 叶兰微微一笑,随手把短剑掷出,不偏不倚,正向地灵大仙心窝,“噗”地一声,居然入肉三寸。 地灵大仙浑身一震,同时踉跄倒退一步,接着,鲜血沿剑而出,血染衣襟。 天命真仙大惊,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把地灵大仙扶住,满面惊容,双目瞪成两只铜铃,望着叶兰,出声不得。 叶兰冷笑道:“剑上只涂了些黑狗的血,你们就受不了,还想叛国为王,岂不可笑,我没有伤他要害,还可救活,希望你们自今以后,收敛邪念,改恶从善,否则,我可不会再饶你们了。” 天命真仙桀桀怪笑道:“本教法术秘密虽被你们识破,但真实本领,却仍可收拾你们。”向人间仙姑一招手,道:“师妹,上!” 人间仙姑忙抽出林元生的鱼肠宝剑,向叶氏姊妹扑去。 她虽知此战凶多吉少,但她也不能不干,原因有三,第一,若不把叶氏姊妹除掉,法术秘密被她们泄漏出去,凭他们三人,有再好的武功,也不能成事。第二:为其二师兄报一剑之仇;第三,如不除掉叶氏姊妹,决不能与林元生作长久夫妻,甚至马上就会被她们姊妹夺去。他们除要利用林元生成其大业外,人间仙姑的私心中,对林元生已爱到入骨,没有林元生,简直不能活下去了,于是,不得不拿命相拼。 她的剑法倒也相当高明,一起手,就将叶芍罩在剑幕之中,叶芍来不及施展法术,(?)婰部之上,竟被人间仙姑划开一条血槽,深有一寸,幸非要害,不大碍事。 叶芍缓过一口气,忙念动真言,忽地掩去身形。 人间仙姑平地失了敌人人影,登时大慌,正要后退之际—— 忽觉身后冷锋逼来,赶忙拧身闪避,但慢了一瞬,肩膀已中短剑,一时大慌,忘了舞剑护身,竟被叶芍一剑插入背心,深及肺腑,登时倒地昏厥。 此刻,天命真仙正与叶兰打得难解难分,偶一侧首,见人间仙姑惨状,又不见了叶芍,知道不走不行,虚发一招,后跃一丈,道:“算你们厉害,老夫服输。” 走至人间仙姑身旁,细一检视,发觉伤得十分严重,就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回她的性命,不禁老泪滂沱。 此刻,他似已体悟前非,觉得人生在世,决不能居心不良,否则,必遭恶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拔去人间仙姑膀上和背上短剑,把她抱在胁下,再走至地灵大仙身旁,一手扶着地灵大仙,向南疾步而去;临去时,没有瞪叶兰一眼,更没有留下一句话,三位大仙,就这样地消声灭迹。 叶芍现出原形,瞧了林元生一瞧,走至叶兰身旁,道:“姊,怎么处置他?” 她们姊妹虽大获全胜,却没有一点欢愉之情,反显得愁肠百结,花容愀然。 叶兰道:“自然不能杀他,唉!师父常常告诫我们,切莫伤人,不想今晚竟伤了二人。” 叶芍道:“三才大仙居心不良,若不伤他们,将必造成大孽,林元生也必被她迷失心窍,而为非作歹。” 叶兰低头沉思,半晌,忽然抬头道:“赵老头子对你怎么说的?” 叶芍秀脸一红,呐呐地道:“他说……他说吴帮主与林元生爷爷是八拜之交,吴帮主希望林元生接继吴家香火,替她娶房媳妇儿……” 叶兰道:“赵老头子的意思是……” 叶芍道:“他为我作媒,给吴帮主作孙媳。” 叶兰道:“你有否答应他?” 叶芍道:“我怎么能答应他呢?师父的意思是要招赘,而林元生与姊夫又是死对头。” 叶兰道:“唉!你姊夫不是正人君子,这一出来,决不肯回去了,师父虽叮嘱我除掉他,可是,我怎能下手?” 说着,不禁泪落衣襟,不胜悲凄。 叶芍道:“我们把他捉回去。” 叶兰道:“不行,师父已恨他入骨,捉他回去,师父一定置他死地。” 叶芍也为她姊姊流下同情之泪,道:“那怎么办呢?” 叶兰道:“只能怪我命苦。”顿了顿,又道:“如吴帮主和林元生肯答应一个条件,这门亲事倒是可以商量。” 叶芍道:“什么条件?” 叶兰道:“第一个孩子给师父,如是男孩子就更好了。” 叶芍道:“我想吴帮主和林元生都不会答应这种条件,再说,师父也未必同意。” 叶兰道:“我想吴帮主和林元生不会不答应,要知,林元生已有两房媳妇儿,赵老头子之为你作媒,纯是为了对付你姊夫,当然,这等大事,必须先禀告师父才成。” 叶芍道:“我看这件事免谈了。” 叶兰道:“为什么?” 叶芍道:“要我对付姊夫,岂不逆伦。” 叶兰苦笑道:“你姊夫已非你姊夫了,再说,师父命我们除他,我们既不忍除他,就让林元生除他吧。花自芳施‘遮眼法术’杀人,我这应回山禀告师父。” 叶芍为乃姊的真情,感得热泪盈眶,扑入乃姊的怀中,道:“姊,你真好,如果师父应允,而姊夫又不肯回心转意,我若能生三个孩子,一定过继一个给姊。” 叶兰拍了拍她的肩背,苦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将叶芍推开,又道:“我走了!” 叶芍一指昏迷中的林元生,道:“如何处理他?” 叶兰道:“你看着办吧,最好别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他。” 说着,徐步凄然而去。 叶芍走至林元生身旁,瞧着林元生出了一会神,便拾起他的宝剑,同时把他抱起,朝北而行.至距城约五里处的乱坟坪中,才把林元生置于一株冬青松下,念了几句真言,便带着林元生的宝剑疾驰而去。 林元生自梦幻中醒来,觉得喉间干得要命,脑袋昏昏沉沉地,当然,这是因为酒喝得过量之故。 他坐了起来,拍了拍脑袋,又吸气定了定神,方忆起昏迷前的事,心想:我难道没有死? 他翘首四望,见置身在一遍坟地中的树下,夜色苍茫,春虫高歌,凉风掠过,花香绕鼻,依然是美丽的人间。 他站了起来,喃喃自语:“这就怪了,我明明是被叶芍法术迷倒,不知怎的却不杀我?谁把我弄来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叶氏姊妹呢?三才大仙呢?” 酒力仍未消去,脑海混沌不清,无法理解这些复杂的问题,于是,怀着满腹的疑云,拖着沉重的步子,不择方向的信步而去。 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步履蹒跚,双目迷滞,满脸凄然,正是落魄英雄的影子。 走着,走着,忽觉眼前景色以曾见过,凝神一瞧,道:“咦!这条路不就是刚才去万寿的路么?” 判了一下方向,不禁哑然苦笑:“再走数里便是营地了,我竟是懵然不知。” 此刻,他反迟疑起来,不敢继续前行,内心中,大有项羽羞归故里之感。 他又习惯地拍了拍脑袋,沉吟了好半晌,始才继续前进,他忧心忡忡:“我这样糊里糊涂地回去,众英雄问将起来,我将何以对答。” 尽管他心怀羞归故里之念,却反加速前行。 陡然一声雷喝:“什么人?站住!”接着,在路的两旁,现身一十余人,手执兵器,向他围拢。 “咦!是统帅!” 一人首先发觉,惊喜地叫了起来。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是我。” 众人喜之欲狂,一涌而上,争先问好。 林元生道:“总算捡回一条命,要你们担心,实在惭愧。”四下瞧了一眼,又道:“今夜没有事吧。” 众人同声道:“今晚倒是太平无事。” 林元生道:“好,你们再辛苦一会,我先回去。” 他返回大庙时,已然四更后了,庙中,空无一人,黑寂寂地,倒使他一愕,半晌,才想通过来,心道:要是前两夜我也用此防守方法,便不致死那么多人了。 他正要入前殿时,仍陡然跳下一人,拱手道:“恭喜统帅回营。” 林元生忙还礼道:“戚参军,辛苦你了。” 戚家仁道:“哪里的话,只是担心统帅安危。” 瞧了一眼林元生,又道:“统帅定是经过一场艰苦恶斗,快请回房休息,一切的事均待明天再谈。” 林元生苦笑了笑,道:“就辛苦你了。” 他进入房中,喝了一杯茶后,即丢开所有烦恼,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此刻,上下人等,都已知他无恙归来,无不喜得眉开眼笑,兴奋万分,因为他们猜想,林元生既能回来,叶氏姊妹自然败了,从此,不必再担心花自芳的邪术了。 各参军为祝林元生无恙归营,及必将来临的太平,特令空灵大师加几只肥猪和几罐好酒,提高士气,以直捣茅山。 林元生刚换了衣裳,林中龙即送入丰盛的早餐,道:“各参军正在中殿等候统帅。” 林元生道:“好的。” 匆匆吃了早餐,来到中殿。 果然,各参军和路主个个朝气勃勃,笑逐颜开,洋溢着祥和之气。 他猜不出众人这等神情,是为了什么?接受众人的道贺后,戚家仁首先将统帅之职还他,同时也将锦囊退回,并请他上坐。 他见众人喜气洋溢,觉得是个喜兆,心中的郁结,无形中开朗不少。 在上首坐下,道:“各位朝气蓬勃,兴奋在脸,想来定有什么好消息。” 陆冰玲道:“你无恙回来,比什么好消息都令人兴奋。” 林元生:“唉!其实,我的生死并不影响大局,今后,仍是困难重重,难苦万分,胜败难料。” 陆冰玲道:“叶氏姊妹可是被你败了?” 林元生道:“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陆冰玲道:“据理推断,要是叶氏姊妹胜了,你岂能回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道:“是呀。” 林元生摇了摇头,道:“这事说来惭愧。”接着,将昨夜的经过情形详说了一遍,并道:“当时结果如何,至今我犹懵然不知。”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出声不得。 烟霞道人道:“根据统帅所说经过判断,贫道敢说,三才大仙必然惨败了,很可能均已伤亡。” 陆冰玲道:“什么理由?” 烟霞道人道:“三才大仙之投统帅参与圣战,是有用意的,若是他们胜了,自然会扶统帅回来。” 陆冰玲道:“要是叶氏姊妹胜了,何以不杀统帅,反不厌其麻烦,将之移到数里外的坟地中?” 烟霞道人道:“这其中也许有文章,反正统帅的宝剑失了,这把剑在谁手中,谁就是胜利者。” 林元生道:“道长之言不错,此事,不久即可大白,只是不明情况,今后行动计划,可要增加许多无谓的顾虑。” 戚家仁道:“昨天得探子报告,敌人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已然东去。” 林元生一震,道:“有这等事,何时动身的?” 戚家仁道:“前晚花自芳等来袭,就是掩护其东移的行动,却在昨日巳时左右始走两队人马。” 林元生一拍桌子,道:“立即出发,追!” 陆冰玲道:“我们为你归来,特备了些酒菜,我看午饭后再走吧。” 林元生躁急万分地道:“不行,赵参军,戚参军,吴参军(吴桐),张参军(张霞),郎路主随我先行,大军由烟霞参军和陆参军率领随后而来,经由家奄、乌衣、到金陵,行程越快越好。” 话毕,领着赵伯文,林中龙等六人,即匆匆而去。 七人行速极快,昼夜兼程,第二天傍晚,已赶到金陵,在进城之际,忽见一个十分扎眼的胖大喇嘛,自一家馆子出来。 林元生机警地忙退了出来,轻松地喘了一口气,道:“还好,总算未误大事。” 赵伯文道:“你有什么发现?” 林元生道:“我见到阿多刹,可见他们还在这里。” 戚家仁道:“阿多刹不是回天山去了么?” 林元生道:“这是太上真人仿用孙子之减灶计。” 戚家仁道道:“如此说来,庄家农和天地老君之死,都是假的?” 林元生道:“自然都是假的,太上目的,是在诱我们上茅山,欲利用茅山机关将他们全军覆没。” 说着,沿着城墙,弯向东南,在城外通往句容县的金城大街,找了一家客栈,并令客店伙计开了一间靠街的房子,同是,令众人轮流监视过往之人。 然后,令郎子豪化装成一个牧童,到西门迎接大军。 林元生用了一些酒菜,即独自入城。 金陵曾是六朝故都,繁华异常,毫无半点儿血腥气味。 林元生返回西门,在各花楼酒馆走了一趟,果然发现许多天、茅联盟之人,显然,其暂时歇足处,就在这西门附近客店,其之停歇来,可能人员未曾到齐。 林元生返回金城街,觉得住街上客店,不大妥当,即使发现敌人经过,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他来到东南郊外,皇天不负苦心人,竟有一座十分理想的城隍庙,而此庙久无香火,已是化子的老家。 他向庙中化子说了几句穷家帮的黑话,众化子居然对答如流,显然,都是穷家帮的弟子。 一位六旬年纪,独目跛脚的老化子道:“公子何人,怎知本帮暗语?” 林元生道:“吴帮主侄孙林元生。” “啊!” 七八个化子闻言,登时惊喜欲狂,一齐拜倒在地,恭敬得如见神佛。 这些化子虽未参与作战,却也十分关心其帮中之事,林元生的大名,天下皆知,消息灵通的他们,哪有不知之理。 独目化子连拜了三拜,才道:“老丐乃江东石堂,金陵舵舵主马尿沙,公子单身来此,有什么吩咐?” 林元生道:“我是到此觅找宿地,不意遇到马舵主,我们大军马上就到,请你们为我做点事。” 马尿沙道:“公子尽管吩咐。” 林元生道:“天茅联盟的人已到金陵,现歇足西门附近客店,你派几人前去监视其行动,并及时报告我,再派几人往西门外迎接帮主大军,不必入城,弯路到这里来。” 马尿沙道:“老丐遵命。”接着,就把庙中七八人,都分派去后,道:“本舵在此尚有许多人手,要不要召集他们?” 林元生道:“不必,你把这里打扫一下,我有几位同伴在客店中,我去叫他们到这里来。” 说着,走了出来。 林元生返回客栈,把遇到马尿沙的事告诉众人,留下一封信给郎子豪,便率众人到城隍庙来。 林元生返回城隍庙时,马尿沙已把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并准备数斤好酒,三只烤鸡,给林元生等吃喝。 酒至三巡,林元生灵念一转,对赵伯文道:“计算时间路程,我们大军非得明日午时始可到达。为防敌人得悉抢先回山,欲使一计。” 戚家仁道:“统帅有何妙计?” 林元生道:“我们休息一会,统到西门去让敌人发现,并大放谣言,说我们大军已直接往句容县,把守入山道路,使敌人疑神疑鬼,不敢迅速行动。” 戚家仁道:“统帅之意,是否要在敌人未入山时,全力袭击。” 林元生道:“非也,只因我们大军未到,如大军到达,不但不袭击敌人,反要让路敌人入山,我的腹案要在茅山教的营地,将他歼灭。” 戚家仁不解地道:“茅山有怪异莫测的机关,而太上占了地形熟悉之利,我们岂不吃大亏?” 林元生道:“不瞒你说,此刻的茅山,已非敌人所有,因为关系太大,我不敢公布于众。” “啊!” 戚家仁似有所悟,道:“如是这样,我们应尽快地把谣言散放出去。” 林元生点了点头,招手令马尿沙过来,道:“把你的手下召来,到西门各茶楼酒肆,私相议论,我们大军已到了句容县阻敌入山,这些话必须让敌人听去。” 马尿沙道:“老丐省得公子之意。” 说着,行了一礼,即匆匆而去。 戚家仁道:“现在所担心的,就是花自芳了。” 林元生点头道:“不错,现在只好有一步走一步,听天由命了。”话意是,若不把花自芳除掉,虽有神出鬼没之计,万全之备,也难能成功,甚至一败涂地。 此时,已是二更过了,但他仍不顾辛劳,分散以西门附近游逛,为的是使敌人知道他们早已到达。 林元生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巷,此巷虽小,却十分热闹,尤其彩灯高悬,引人注目. 林元生虽双十年华,走遍大江南北,却很少到达这等繁华的市镇来过,瞧不出这条巷子作的是什么生意,既不见买卖,又非娱乐场所,这许多人在此逛些什么? 他放目望去,每盏彩灯之下,门栏之上,均有招牌,而名称都取得十分雅致或艳丽,似客店又非客店。 其中有家为“万花园”的,似乎特别高贵,他一时好奇心起,信步走将进去。 正欲打量这万花园的陈设,猜测其行业时,陡见五六位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拥着一位须发皆白,年已古稀的老人自内走出,莺声燕语,有的拉着老人的手叫爷爷,有的抚弄老人白髯称哥哥,嘻嘻哈哈,十分刺耳。 林元生乍见老人,心头一震,意欲闪避,已来不及了。 同时,老人也看见林元生,想要退回,却被五六个姑娘挡在身后.当下,本能地将身边姑娘推开。 其中一位姑娘撒娇道:“哎哟!老哥哥,你怎么啦?” 同时,另二位姑娘看见林元生,立即舍弃老人而向林元生追来,娇笑道:“公子,好久不见了,快请里面坐。” 林元生听若无闻,凝神盯住老人,老人也不理姑娘撒娇,死死注视林元生。 一位姑娘瞧了瞧林元生,又瞧了瞧老人,觉得十分奇怪,道:“咦!他们怎么啦?可是认识?” 林元生冷然道:“不错,我们是老朋友。” 说着,向老人逼近。 老人忙后退一步,喝道:“小子,这是什么地方?你敢胡来!” 一位姑娘误解老人话意,娇笑道:“哟!你能来,他怎么就不能来,公子,别听他瞎说。” 林元生冷笑道:“司徒院主,嘿嘿,天下究竟不算大,瞧,你我又相逢了。” 司徒墨林道:“好小子,这里不同林泉,你若敢撒野,马上就有官兵捕快前来。” 林元生道:“你我皆是亡命之徒,何曾拿官兵捕快放在心中。”话落,一挫腰,滑进一步,同时点出两指。 因地小人多,司徒墨林闪无可闪,只好运掌挡拨. 二人这一动手,把厅中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各自觅路逃避。 林元生见众姑娘走后,立即放手快攻,每出一指,皆有千斤劲道,饶司徒墨林身手非凡,而竭力抵挡,也未斗过三十招,被林元生点了三处要穴,倒地昏厥。 林元生一不作二不休,再加一指,把司徒墨林的天灵盖点穿,当堂命归阴司后,始扬长而去。 他离开繁嚣的城市,返回破烂幽寂的城隍庙,戚家仁等均犹未回来,他想:今晚出去闲逛,想不到竟有此收获。 武林中的人生死,本不算什么,但死在金凌城中,尤其在花街柳巷里,却是一件供人话料的大新闻,只半夜之间,便传遍全城。 四更时,戚家仁等相继回来,道:“统帅是否听到花街出了人命案?” 林元生道:“你们没有去瞧么?” 丹霞侠女张霞道:“这等地方,怎么能去。” 林中龙道:“听说是两个武林人物相拼,一位老人不支被刺穿脑袋。” 林元生微微一笑道:“不错,那老人就是司徒墨林。” “啊!” 五人不约而同地道:“是统帅干的?” 林元生道:“正是。” 张霞很不满地道:“你已是两房媳妇儿的人了,还到那种地方去干吗?” 林元生俊脸一孔,道:“张参军别恼,我不是个酒色之徒,我很少到大城市,根本不知那地方是干什么的,直到进入万花园的门,见到许多姑娘拥着司徒墨林由里出来,始体悟到是风月场所。” 戚家仁道:“我相信统帅之言,就是我,也会前去瞧瞧。” 赵伯文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谣言,效用就更加一等了。” 林元生道:“时间不早,各位休息一会儿。” 戚家仁道:“你们先休息,我来看更。” 果然不出林元生所料,大军在次日午时始到,由马尿沙的手下直接领来这里。 在这里只用了一顿饭,又继续前进,但林元生等七人,却仍留在这里。 这里往句容县,约百二十里左右,茅山在句容县东南二十里处,以他们脚程,如无阻碍,一天即可到达。 第二日午时,大军到了目的地,烟霞道人选择在县城与茅山之间的一座矮岗驻扎。 这矮岗,形如大龟,名为神龟岗,纵横十余亩,遍生松柏,良田环绕,风景奇佳。 烟霞道人一面令庶务院造饭,一面派人通报林元生,同时伐木割草,建造临时营舍。 林元生等留在金陵,得马尿沙手下的报告,敌人住在西门的纯阳宫,毫无行动的征象。 戚家仁道:“看来,敌人定然又想旧计新用。” 林元生道:“此番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悄然溜去。” 戚家仁道:“茅山连互百里,万一他们不经句容县入山,岂不大糟?” 林元生自怀中取出一幅地形图,此图系在蔼兰山庄时梁芳娥给他的,展开细细一看,道:“茅山虽连互百里,但茅山教的所在地,并不在深山之中,由句容东南入山,约七八里就是,我想,他们决不致舍近求远。” 戚家仁道:“即是这样,我们留此无益,倒不如先回句容,遍布眼线,反正我们的真正目的,并非截击。”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这倒是实话。” 于是,一行七人,在第二天早晨,也朝句容进发,行至中途,遇到烟霞送信之人,便一路来到神龟岗。 岂料,敌人行动诡谲万分,根本不由林元生猜测,一过半月,竟仍在金陵,安渡太平日子,使得林元生很是不安。 平静无事,百无聊赖中,又过半月,仍不见敌人行动,这一个月中,花自芳只来过一次,但也未伤人,只干扰了一下就走了。 群雄既不敢松懈防备,却又天天空等,弄得人人筋疲力竭,焦躁不安,尤其钱粮不足,致使吴为非和空灵大师天天在外张罗借贷。 这天,吴为非刚出去,却又回来,神色显得非常紧张,进入临时建造的议事厅,对林元生道:“刚才我遇见一位姑娘,自称叶芍。” 此刻,林元生正与众参军研究敌人心理,闻言,都莫名其妙地又惊又喜,当然,惊与喜的分别,是叶芍的倾向,因为她跟踪到此定然有所作为。 林元生道:“在哪里遇到了她?” 吴为非道:“在衙前街的六福客栈门前。” 林元生道:“你怎么与她谈起来?” 吴为非道:“我本不认识她,是她先招呼我,并请我到一家馆子喝酒。” 林元生道:“她会那么客气?” 吴为非道:“可不是,她告诉我,花自芳和天、茅联盟的人员,大部分已然到此。” “啊!” 群雄同自大惊。 林元生道:“我们有许多探子在外,怎的一点不知?” 戚家仁道:“这就是太上老道之厉害处。” 烟霞道人道:“看来,他们定想偷溜入山。” 林元生低头想了想,道:“太上老道的诡计,决不会那么简单,要是这样,便不算厉害了。” 陆冰玲道:“那么,你猜想他会如何?” 林元生道:“很可能来一次大偷袭,然后,再与我们互耗时间,觅机会,再悄然入山,所谓悄然,乃是表面做作,实则,却故意让我们知道,诱我们追击,然后利用机关消灭我们。” 群雄闻言,都认为林元生的猜想判断十分正确。 林元生回对吴为非道:“你有否请她帮助?” 吴为非道:“请过。” 群雄异口同声地:“她肯不肯?” 吴为非道:“她没有肯定答复,她说:她姊姊已回山请示她师父,须俟她姊姊回来后,始可决定。” 陆冰玲道:“她会不会助花自芳?” 烟霞道人道:“按理而论,她既肯请吴参军喝酒,把敌人的军情泄漏给我们,自是不可能助敌。” “有理!”群雄齐者点头。 烟霞一抚黑髯,又道:“我想,赵老不妨再去拜访她一番。” 顿了顿,又道:“最好陆老也一同去,二老此去,不必请她相助,须以媒人身份,直接代统帅求亲。” 林元生苦笑道:“我看算了吧。” 烟霞道人郑重地道:“这门亲事,并非统帅一人之私事,而是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武林的生存死亡。” “要知,眼下之战,对象并非花倩如及其五虎大将和四大金刚,而是花自芳一人。” “有花自芳在,我们绝难成功,他一人,是可使天下武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解铃系铃,非须其教中高手,不能把他解决。” 林元生双手一摊,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陆冰玲对吴为非道:“你是在六福客栈门口遇到她的?” 吴为非道:“不错,但她是否住在六福客栈,我却忘了问她。” 陆冰玲对赵伯文道:“老赵,我们就走一趟吧。” 赵伯文道:“好的。” 说着,站将起来,与陆冰玲下岗而去。 陆、赵皆为百龄老人,此刻看去,均现龙钟之态,但发威起来,却若生龙活虎,矫健无伦。 直至黄昏,二老始怏怏回来,众参军接入议事厅,烟霞道人道:“怎么样?” 陆冰玲道:“还是这句话,须待她姊姊回来后始可决定,看来没有多大希望。” 烟霞道人道:“有否谈及三才大仙之事?” 赵伯文道:“谈过,人间仙姑死了,地灵大仙重伤,天命真仙带了其师弟师妹走了。” 烟霞道人道:“统帅的宝剑呢!” 赵伯文道:“她说,这剑太霸道,暂时替统帅保管。” 林元生道:“别谈这事了,敌人既到了这里,迟早必来偷袭,我们还是谈谈防止敌袭的方法吧。” 于是,转过话题,磋商防敌之策。 但,又过了好几天,仍无敌人消息,探子到处找寻敌人歇处,均无踪影,而连叶芍也不见了。 林元生非常不安,欲派人入茅山与梁芳娥联络,这晚正与吴为非私下商议入山之事时—— 突地一声惨叫传入房间,林元生心头一震,一跃而出,四下一瞧,黑寂寂地,不见半个人影。 原来,林元生是采用戚家仁之策,每天夜晚,人员通统隐藏起来,没有林元生之命,或敌人袭到,不得现身。 林元生循声走去,心想:既不见人影,可能又是花自芳独来干扰。 今晚有些蒙蒙雨,云层很低,视线极近,恐怖气氛特别浓厚。 他走了约七八丈,见一人躺在地上,脑壳破裂,似系中的掌力,正要探测其死与未死之际—— 忽闻阴沉的步声,判断这步声犹在岗下。 他闪至一株古松之下,沉着地等待。 步声越来越近,而不止一方传来,显然,这步声若非自己人所发,今晚可非花自芳独自干扰,而是敌人大规模的偷袭。 渐渐地,已可见到模糊的人影,四面八方皆有,一隐一现,行动十分矫健。 这等行动,不用瞧,也知是敌非友,林元生阴阴一笑,心忖:太上枉自称能,利用这恶劣气候偷袭,岂非自讨败北,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下手。 果然,七八人来到岗上,在距茅屋约五六丈,距林元生却只二三丈处,结合商议,声音极低,但林元生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人道:“空岗寂寂,不见人影,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说话的似是于阿多刹。 一人答道:“芳儿呢?”此人系花倩如。 阿多刹道:“少山主早已到此。” 太上真人道:“对了,这是一座空城。” 花倩如道:“那么敌人呢?” 太上真人道:“一定埋伏在我们进山之路的要隘。” 花倩如道:“如此说来,我们今晚的计划,布局非要变更?” 太上真人道:“非变更不可。”顿了顿,又道:“阿梵哈将军,快通知天地老君将军率人退回。” “小将领命!”阿梵哈奉命。 一晃身,便消失黑暗之中。 花倩如道:“找芳儿问问。芳儿——”她竟然毫无忌惮,朗声高叫,音破夜空,远达数里。 半晌,一条人影飞驰而来,道:“姑妈,什么事?” 花倩如道:“你有什么发现?” 花自芳道:“只见林元生和吴为非二人,不过,我敢说,这里还有其他高手。” “啊!” 花倩如等七八人,闻言皆大为惊骇。 接着,花倩如急道:“你怎知还有其他高手?” 花自芳道:“白庄主的长子白龙已被人毙了。” 花倩如道:“有这等事,那么他们隐伏在哪里?” 花自芳道:“我找了半夜,一个也未找到,初时,我以为他们隐匿树上,但细查了好几株大树,都没有人。” 花倩如道:“这就怪了,林元生和吴为非呢?” 花自芳道:“我闻白龙的惨叫,过来瞧了瞧,回去后,林元生和吴为非也不见了。” 太上真人道:“敢情,林元生和吴为非下岗去通知他的手下了。” 花倩如恨声道:“这畜牲倒是相当难缠。” 花自芳道:“姑奶别恼,终有一天我会收拾他。” 花倩如道:“奇怪,我们的行动,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他们怎么也会知道?” 太上真人道:“不错,这事不同凡响,开封之战,也是机密外泄,里面一定有奸细,若不把奸细除掉,入山之日,必遭惨败。” 花自芳道:“我们干脆不要急着入山,就让我一人来对付他们。” 花倩如道:“你虽有法术,但凭你一人之力、能杀几人?而其高手惊觉性极高,你也未必杀得了他们。” 花自芳道:“今天杀不了,明天再来,明天杀不了,还有后天,天天来,饶他们人数再多,也不够我杀,高手惊觉再高,也有疏忽的一天。” 阿多刹道:“这是一个好办法。” 太上真人道:“狡兔有三穴,如不把奸细除掉,你虽怀法术,也可能无用武之地,就如今晚一样。” 花自芳道:“我们不妨双管齐下,我日夜来此搜杀他们,你们就在里面搜查奸细,看情形,再作入山之计。” 花倩如道:“也只好这样了,回去吧。” 说着,领着七八人,悠然地下岗。 陡地,花自芳大喝一声,同时一个翻身,闪出五尺之外。 花倩如一面令人散开,一面喝道:“芳儿,什么事?” 花自芳急道:“有敌人用暗器偷袭!” 说着,一摇身,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太上真人道:“敌占暗中,我处明地,不利于我,快退!” 说着,飞自下岗。 刹那间,只剩下花倩如和阿多刹,二人自恃武功,毫不畏惧,同声冷笑,四下搜视。 但天太黑,又在林中,饶二人修为精深,夜能视物,也找不到敌人踪影。 二人瞧了一会,无所发现,便令花自芳不必再搜,一同下岗。 林元生身子紧贴古松,见敌人走后,闪了出来,叹道:“这小子警觉性好高,武功也精进了,我那一记松针,纯用柔劲打出,他竟也闪避得及,唉!” 他返回茅屋,点亮油灯,道:“吴爷爷,敌人走了。” 木桌下面的黄土,忽然上升,接着,开了一个窟窿,吴为非慢慢地自窟隆中出来。 这是戚家仁想出防花自芳偷袭的计策,山岗挖了许多地窟,窟的出入口,都在外人不注意之处,人下去后,用木板铺上树叶和泥土封在口上,只留几个通风小孔,每天夜间,群雄都下窟洞休息,只留一二名高手放哨。 今晚放哨的,是陆冰玲,不问而知,白龙便是死在她老人家的掌下。 林元生摇了摇头,叹道:“戚家仁这一计策,不但保了不少性命,还阻了敌人入山。” 吴为非道:“我们不是希望敌人入山么?” 林元生道:“话是不错,但在未除花自芳之前,敌人虽步步坠入我们的谋略中,却也很难成功,甚至会被他探出山中有变,噢!以后我们最好不要谈到这事。” 吴为非知道是怕花自芳在旁窃听,遂点了点头。 陆冰玲桀桀笑着进来,道:“天已将亮了,叫他们出来吧?” 林元生道:“你毙的那人,我在黑暗中,还以为自己人被花自芳所毙,犹欲替他医治呢。” 陆冰玲道:“今后什么也不必去想,只一心一意在叶芍身上用工夫,如不能把叶芍弄来,再好谋略也没用。” 林元生道:“你也已听到他们的谈话。” 陆冰玲道:“一句不漏。” 林元生道:“好的,请他们出来切磋吧。” 陆冰玲回身出来,高声道:“天亮了,统帅有请。” 于是,满山都像沙滩上乌龟出世一般,一个个自泥土中钻了出来。 几经磋商,决定再由陆冰玲和赵伯文往句容各客栈查访叶芍。 二老略用了些点心,又双双进城而来。 出乎意外的,二老竟在六福客栈会了叶兰。 赵伯文拱手笑道:“请大姑娘见谅,老朽又来打扰了。”一指身旁的陆冰玲,继道:“这位是瑶宫圣母陆冰玲,年纪犹长老朽几岁。” 叶兰忙起身一福为礼,笑道:“请陆老前辈多多指教,请坐。”又让伙计献茶。 陆冰玲道:“令妹不在么?” 叶兰道:“刚出去,一会就回来。” 陆冰玲笑道:“数天前,老身曾拜访过令妹,想令妹已把老身来意告诉大姑娘了?” 叶兰笑道:“是的,难得二老热心,小女子就此谢过。” 陆冰玲道:“不知大姑娘的意思如何?” 叶兰道:“小女也不能做主,不过,小女子曾奉家师之命,可以乘家师之意与二老谈谈。” 陆冰玲道:“很好,不知令师之意如何?” 叶兰道:“家师就只我姊妹两个传人,换句话说,白莲教也就是我们师徒三人。” “本教是以法术为主,武功为副,非绝顶聪明之人,无所成就,也因为如此,如非品行尚佳之人,极易误入歧途,为非作歹。” “家师监于此,曾为我姊妹作招婿之想,欲以一脉相传,严加管教,这样便不致误入歧途了,可是,第一个就失败了。” “唉!小女子这一生也就算完了,现在只有舍妹一人可为本教传后了,要是她嫁了贵统帅,本教岂不要绝后了?” 陆冰玲点头道:“令师本是菩萨心肠,不想好人没好报,竟招了花自芳这个无情背义之人。” 赵伯文道:“令师之意,可是要我们统帅入赘?” 叶兰道:“贵统帅乃是人中龙凤,武林救星,家师焉敢作此妄想,家师之意,舍妹嫁贵统帅并非不赞成,只是有个条件。” 陆、赵二老异口同声道:“什么条件。” 叶兰道:“听说贵统帅已有了二房媳妇儿,舍妹的名分不能在其二人之下。” 陆冰玲道:“我们统帅曾过继给吴帮主,令妹是续吴家香火,与梁芳娥和白紫燕平等地位。” 叶兰道:“还有一个条件,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得过继给家师,接本教香火。” 陆冰玲难为地道:“这个条件得问过吴帮主始能答复姑娘。” 赵伯文道:“老朽代表吴帮主答应姑娘。” 叶兰道:“二老皆是百龄硕果,小女子相信得过,但也得立纸契约,方合手续。” 赵伯文道:“这是理所当然。” 陆冰玲为恐叶兰变卦,忙自怀中取出一块玉环,道:“这是吴帮主给老身的家传之物,给令妹作信物。” 叶兰也取出一串只十四粒的念珠,交与陆冰玲,道:“这是家师给舍妹之物,请交给吴帮主吧。” 陆冰玲大喜,笑道:“此刻,本非办喜事之时,但不瞒大姑娘,必须藉重令妹,所以老身认为越快越好。” 叶兰笑道:“我知道,否则,贵统帅和吴帮主那会看上舍妹!” 陆冰玲尴尬一笑,道:“好说,好说,其实令妹也是人中之凤。”顿了顿,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可否应今日结为百年之好?” 叶兰道:“二老的心,小女子非常明白,救兵如救火,小女子自不便故拖延时日。” 陆冰玲大喜,道:“好!好!敢情好,大姑娘就此领令妹一同去好么?” 叶兰想了一想,道:“这未免太不像话,这样吧,二老先回去准备一下,因情势紧急,无法铺张,但也得拜拜天地,点双花烛,请众英雄喝上一杯才像话。” 赵伯文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当然,当然。” 叶兰道:“好的,二老就请先回去,酉正,小女子一定送舍妹到达神龟岗。” 二老喜气洋溢,就要告辞,叶兰柳眉一蹙,道:“还有一事,希望二老看小女子之面,唉……” 陆冰玲道:“什么事,姑娘请明说。” 叶兰泪落如珠,道:“就是花自芳,他虽是心地不善,行为不端,满身罪孽,却也曾是小女子之夫,他若能体悟前非,改恶从善,请二老在贵统帅面前,进一二言,饶他一命。” 陆冰玲道:“好的,只要他体悟前非,老身一定为大姑娘向统帅求命。” 叶兰一福为礼,道:“谢谢老前辈。” 二老告辞出来,顺便在街上购置洞房应用之物在购物时,适巧遇到二名探子,赵伯文忙掏出两锭黄金,令二探子即购肥猪三头,肥羊八只,好酒十罐,及鸡、鸭、鹅等,于未时前送回营。 二老购齐应用之物,即兴高彩烈,喜气洋洋地返向营地。 行至途中,赵伯文偶一抬头前望,见神龟岗林中,尘土弥漫,接着,又隐闻吆喝之声,遂道:“陆老,有些不对劲!” 陆冰玲沉迷在兴奋之中,未注意到神龟岗的事!闻言一愣,道:“什么不对劲?” 赵伯文道:“你朝营中瞧瞧。” 陆冰玲瞧了一瞧,道:“糟!打起来了,快走!” 于是,加快脚程,一会工夫,便已到达岗下。 细自一看,并没有人打斗,但见众英雄,个个手执兵器,背靠树干,凝神防备,显然,系花自芳在此骚扰。 陆冰玲桀桀怪笑了数声,将购来用品置于岗下,大步走了上来,冷然道:“花自芳,你末日已将来临,听老身的话,赶快离开,改过自新,将来老身还可替你求命!” 岗上,虽有一二百人,却静如鬼域,只有陆冰玲清晰的话声,在林中荡漾。 林元生神容严肃,徐步走将过来,道:“二老刚一下岗,这小子就来了,至今未走。” 陆冰玲环视林间,已有十余人被袭倒地,生死未卜,又冷然道:“花自芳,老身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你若不赶快放下屠刀,你的死期即在眼前。” 她话甫落,距她十一二丈处,一人陡地惨呼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便忽然倒于地上。 林元生怒喝一声,一起一落,已到那人身旁,弯腰一瞧,后脑已穿了一个窟窿,鲜血如泉,已然无救了! 林元生双目赤红,似乎发了狂病,怒吼一声,挥掌一招“横扫千军”,“嘭”然一声,把一株斗粗虬松,劈得根断枝离,“哗啦”地倒下。 陆冰玲见情,慌忙走将过去,喝道:“统帅,赶快冷静下来,此时情况,岂能暴躁!” 林元生忙吸气压制疯狂情绪,点了点头,四下一瞧,道:“赵老没有回来?” 陆冰玲回身一看,道:“咦!他是与我一同回来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林元生无心找寻赵伯文,无目的地慢步而行,准备随时救援被袭部下。 可是,花自芳似乎有意与林元生捉迷藏,又似乎有意气林元生,当林元生到东,花自芳在西偷袭,当林元生赶到西时,花自芳又在南出手,气得林元生汗落如雨。 花自芳卯时到此,此刻已近未时,足扰了三个多时辰,群雄人人自危,这种精神负担,比水浸火焚犹为难堪,有的过于紧张恐惧,精神不继,竟然昏倒就地。 蓦地,岗下传来几声猪叫,林元生回头看去,见一大群人,有的扛猪,有的赶羊,有的挑鸡担鸭,朝岗上而来。 又见陆冰玲飞奔下岗,前去迎接。 这事一扰,群雄难免分神,就在群雄微一分神之际,花自芳又趁机偷袭,击毙一人。 林元生暗叹一声,心忖:完了,他如此连来两天,我承受得起,其他同仁却承受不了,势必冰消瓦解…… 他念犹未完,陡闻一声娇叱:“花自芳快给我滚,否则,我立即让你现形人前。” 林元生循声回头,见陆冰玲和赵伯文,左右护拥着叶氏姊妹,正疾步登岗。 林元生见救星来到,精神一松,不自觉地昏倒在地。 群雄见状大惊,顾不得自身安危,飞扑过来,检视林元生的伤势,准备急救,但却遍体无伤。 赵伯文和陆冰玲也赶了过来,急道:“还有救否?” 烟霞道人道:“没有伤痕。” 陆冰玲道:“可能是穴道被封,让我来瞧瞧。” 叶兰道:“不必瞧,花自芳并没有向他偷袭。” 烟霞道人道:“他怎么会突然昏厥?” 叶兰蹲下按了按腕脉,道:“他是脱神,因为精神负荷过重,见我一来,精神突松,以致昏厥,不要紧,让他休息一下,自会醒来。” 陆冰玲道:“花自芳走了没有?” 叶兰道:“走了,各位不必怕了。” 群雄闻言,都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长气。 陆冰玲道:“好,快请入厅中用茶,”说着,一手扶叶芍,一手让请叶兰,向议事厅走去。 行到半途道,又对赵伯文道:“快令空灵大师办喜事。” 赵伯文一面双手左右一伸,阻止群雄随陆冰玲等入议事厅,一面道:“各位暂在外面歇息。” 转对林中龙道:“去打扫统帅房间。” 吴为非道:“今天就成亲么?” 赵伯文道:“择日不如撞日,而情况也不允久延。” 吴为非大喜,忙转身请群雄办理死者善后,同时帮林中龙整理新房。 今日不但是林元生的婚喜之期,也是群雄安全的开始,于是,都自动找工作做,连平时不管闲事的武林怪侣,也自动忙碌起来。只一会工夫,吴为非和林中龙已把洞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铺上陆冰玲购来的铺盖,挂起彩灯红,插起花烛…… 陆冰玲听得洞房已布置完善,使把叶芍送入房中,同时,请丹霞剑女张霞来作陪。 林元生由戚家仁护着,足睡了半个时辰,始才醒来,道:“什么时候了。” 戚家仁道:“快到申时了。” 林元生道:“今天死了几人?” 戚家仁道:“十二人,今后不会再有这等事了。” 林元生道:“为什么?” 戚家仁笑道:“陆、赵二老已与叶大姑娘谈妥,决定今天替统帅与叶二姑娘完婚。” 林元生一怔,道:“今天?” 戚家仁道,“陆、赵二老认为择日不如撞日,而情况也不允久等,现在一切均已准备就绪。” 林元生慨叹一声,内心中,大有沧海桑田之感,曾几何时,仇人已变作共枕人。 第二十章 功成身退 陆冰玲匆匆忙忙走将过来,关心地道:“醒来了,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林元生道:“多谢陆老关心,我很好。” 陆冰玲道:“好,快回去梳洗。” 说着,拉了林元生就走。 酉时正,死者善后已完,喜筵也办好,吴为非和叶兰为双方主婚人,陆冰玲和赵伯文为大媒,由烟霞道人替女方要求立下契约后,一对新人,就在议事厅交拜天地,并在炮竹声中,完成大礼。然后,席设山岗,大宴群雄。 新人和双方主婚人,及各参军路主,均设席议事厅,酒过三巡,林元生领着叶芍向各参军路主,及厅外的群雄敬酒过后,道:“今晚是那位参军值夜?” 戚家仁忙站起道:“属下。” 林元生道:“请戚参军通知各位同仁,今晚有要务,不可喝醉,事成之后,我当补办筵宴,再请各同仁大醉。” 戚家仁领命匆匆退出厅去。 陆冰玲道:“今晚有什么要务?” 林元生道:“敌人必然知道我们今晚喜事,很可能趁机前来骚扰,进而诱我们入山。” 烟霞道人道:“贫道也有同感,我们是否立刻派人埋伏要隘,断其入山之路?” 林元生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 烟霞道人到门外瞧了瞧天色,返回原位,道:“已将入更时分了。” 林元生道:“还早,不忙,各位尽量饱餐。” 他话刚完,戚家仁领着一名探子回来,道:“属下探得敌人有异动!” 林元生道:“什么异动?” 探子道:“以往连敌人的影子也看不见,今天却有许多人在街上各馆子饮酒作乐。”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请到外面用饭。” 这探子行礼退出后,又回来一名探子,道:“属下探得敌人准备明天向我们挑战。” “啊!” 众参军路主均感惊异。 林元生;“你怎么探得这消息的?” 那探子道:“有三个天山门人,在迎宾馆喝酒,适逢属下也在迎宾馆吃饭,听他们私相议论,故而得知。” 林元生道:“很好,辛苦了,到外面用饭去。” 那探子出厅不久,忽闻厅外哄然轰动,戚家仁跃身出来,见群雄齐向登岗大路瞧,即急走上前去。却见五位英雄,扭着一名天山喇嘛,疾步登岗。 戚家仁喝道:“什么事?” 一人道:“这秃驴胆子好大,竟敢到此刺探事情。” 那喇嘛道:“不!我是奉我们盟主之命,投书来的。” 戚家仁道:“书在哪里?” 那喇嘛道:“在贫僧怀中。” 戚家仁令人松手后,道:“我是林统帅麾下参军戚家仁,把书给我。” 那喇嘛忙自怀中取出一书,双手递给戚家仁,戚家仁略瞧了瞧对他,道:“跟我来。”把那喇嘛带入议事厅。 之后,说明原委,并将书呈上林元生。 林元生朝喇嘛打量了一下,拆开书信,见上面写道:“元生狂徒知悉,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江湖也难容二主,为免了无穷尽的劫杀,拟于明日卯正,在神龟岗南面岗下,作一了断,汝意如何?立待佳音。”下署名为花倩如,但瞧其有劲笔划,却非出自女人之手,显然系太上所书,甚至也为太上之谋。 林元生冷笑一笑,顺手将书交给赵伯文,对投书喇嘛道:“回去覆禀你家山主,林某遵命,列道相迎。” 喇嘛应诺,恭身而退。赵伯文观毕合,又将之交给陆冰玲,道:“奇怪,她怎么忽的敢与我们明里了断?” 林元生未予理会,刻即把书意告知众人。 烟霞道人道:“以太上性格,这番约战,恐怕有问题。” 林元生笑道:“自然,这只是一桩骗局,其用意,是分我们今夜的注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而诱我们入山。” 烟霞道人道:“统帅推测,也许不错,不过,太上既蓄意诱我们入山,何不明目张胆地来攻,又何必来一桩骗策呢?” 林元生道:“很简单,他们昨晚就有入山行动之意,但来这里后,却不进入,显然,未明我们埋伏的地方,故用此骗策,好让我们不加防备。” 烟霞道人道:“唔,不错,有理,定有此意。” 林元生站了起来,道:“时间差不多了。” 对戚家仁道:“戚参军,你带你所属人员,配备弓箭暗器,埋伏入山路口的两旁。” 又对郎子豪道:“郎路主,你带领你的属下,埋伏于入山路口之内五十丈处。” 戚家仁道:“你不是说……” 林元生道:“不错,你们的任务,乃是掩敌耳目,做给敌人看的,并非真正拿命阻敌入山,这样才能使敌仓促,不起疑心。” 戚家仁点头道:“我懂了,统帅用兵,真乃入木三分,使人莫测高深。” 郎子豪不知梁芳娥谋略,不甚了然,茫然地道:“统帅之意……” 林元生道:“敌人入山之际,放些弓箭暗器便成,不必现身阻挡,待敌过后,再现身呐喊追击。” 郎子豪仍不明林元生用意,欲待再问,戚家仁却把他一位,道:“郎兄走,时间不多了。” 林元生又道:“烟霞参军,铁参军,请二位也领一路人员,到这里与入山路口之间的阡陌间埋伏,任务也是与戚、郎二路主一样,不必现身与敌拼搏,待敌人过去后,再现身呐喊追击,但追击也只是个样儿。” 烟霞道人道:“山上有玄妙莫测,厉害万分的机关,统帅之命,贫道想不出妙在哪里。” 林元生道:“这里面有文章。” 烟霞道人道:“不可以预先明示么?” 林元生道:“可以。” 侧首对他身旁的叶芍道:“夫人,麻烦你到外搜视一番。” 叶芍道:“可是怕花自芳来此偷听?” 林元生道:“正是。” 叶芍微微一笑,出厅而去,不一会,回来道:“花自芳没有来。” 林元生道:“好,道长可知,梁姑娘和穷家帮的许多高手都未回来,是何意思?” 烟霞道人道:“梁姑娘不是在研究对付顺天教和白莲教之法么……哦!我懂了。” 他拍了拍脑袋,又道:“我们都被统帅骗了,梁姑娘若是研究对付白莲顺天两教之法,穷家帮的高手何以不来,哈哈。” 铁公明道:“我还是不懂。” 烟霞道人道:“走,待会让我告诉你。” 林元生道:“今夜是最后关头,希望道长格外小心。” 烟霞道人兴奋万分,连连头点,道:“贫道省得。” 二更时,三路人员都已先后离岗,三路人员一走,岗上所剩者,连五名化子在内,也只不过百把人了。 林元生令吴为非把所剩人员,集中在岗上,并派人到岗下放哨,随时准备敌人来袭。吴为非领命,邀了空灵大师,一同走出厅去。 叶兰站了起来,道:“我不愿卷入你们的是非圈里,就此告辞。” 拉了乃妹的手,热泪盈眶地道:“为媳之道,应当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我走了,太平之后,如有空暇,希望你回谷探望年老师父。” 叶芍反握乃姊的手,道:“姊,这是一场惊天地而泣鬼神搏斗,一生难得一见,留下来瞧瞧吧。” 林元生忙走过去,弯腰赔笑道:“姊,我因公事在身,无暇招待你,实觉抱歉,令妹说得不错,姊,你就留下来,明后天再去吧。” 叶兰道:“我最怕血,还是回去的好。” 叶芍凑至姊耳畔,私语了几句,叶兰叹了一声,竟点头答允留下。 林元生虽未听得叶芍之言,但察其姊妹神情,也知情八九,不外是为了花自芳,而林元生之挽留叶兰,也不外是为了花自芳,但其意义却不相同。 叶兰之允留下,是欲待林元生擒下花自芳时,求林元生饶其一命,林元生留叶兰,却恐其夫妻情深,不自禁地把机密泄漏给花自芳,各有用心。 陆冰玲道:“今夜是你们花烛良宵,敌人来袭与否,尚还不一定,我看你们还是入房休息吧,如有事,我叫你们就是,别让良宵虚度。” 林元生俊脸一红,道:“我敢打赌,敌人今晚必来,陆老,你陪她们到房中休息吧。” 陆冰玲道:“唉!新娘子,请你不要见怪,元生就是这个脾气,走,我们到房中去。”说着,与叶氏姊妹离厅入房。 此刻,厅中,只剩下赵伯文,武林怪侣吴桐、张霞、山人、林中龙等几人。二更,三更,直至四更,仍不见敌人来袭,林元生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主地起了怀疑。 陆冰玲自房中出来,道:“我叫你休息,你偏说敌人必然来袭,现在已将……” 她话到中途,忽闻岗下一声雷喝!厅中众人同自一震,接着,厅外起了风雷震荡。 林元生道:“敌人来了!走!” 说着,领了山人,武林怪侣,匆匆走了出来。 只见吴为非正指挥众英雄散开成阵,准备与敌拼搏!林元生跃上前去,纵上一株树上,四下一瞧,神岗四周,均人影幢幢,但东、西、北三面的敌人,却似乎无意登岗,只南面约二十余人,喊杀连天,向岗上冲杀,情势汹涌万分。 林元生跳下地来,令山人据守西北,武林怪侣守东北,他自己却来到南面,矗立阵前,左边是吴为非,右边是林中龙,静待敌人冲上过来。 陆冰玲领着叶氏姊妹走了过来,道:“似乎来了不少人?” 林元生道:“四面八方均有,陆老请据中军,防敌冲入阵中滥杀,夫人请防花自芳使‘遮眼法’混入偷袭。” 他话刚落,南面二十余人已冲到岗上,当首的,竟是天、茅联盟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阿梵哈,稍后的,却是花倩如。 阿梵哈威风八面,勇不可挡,开路上来,山手伤人,势如猛虎。阿梵哈见林元生站在阵前,忙煞止冲势,停了下来。 他身后二十余人,确好涌到,在阿梵哈身后列成二重横阵。 花倩如面含冷霜,徐步前来,道:“畜牲,你虽然狡猾,却也有中计的一天,嘿嘿嘿!” 林元生道:“你毋须危言耸听,你的诡计,我早已洞悉无余。” 花倩如冷冷一笑,道:“放你娘的臭屁,你洞悉我的什么计?” 林元生道:“你率人此来,不外是羁缠于我,护你的儿郎入山,然后,利用茅山机关,死守不出,待我方众英雄散后,再出山各个消灭,是也不是?” 花倩如冷然笑道:“该死的畜牲,算你猜中了,然则,你有什么办法阻我们入山呢?嘿嘿,不瞒你说,此刻,我的手下已然到达山区了。” 林元生佯装惊骇,良久不语,接着,又佯装镇定,道:“我既知你的诡计,那有不备之理,此刻,你的前头人员恐怕均已遭伏死亡,再说,有我在此,你和你这二十余人,也未必如愿进入山中。” 花倩如格格笑道:“稚口狂话,你所派往的伏击人员,我全已过目,就凭戚家仁,郎子豪、烟霞妖道等几人,就能阻我大军前进么?再说,你的武功虽然少有,却也难阻我进退,不信就试试吧!” 话毕,探手入怀,取出绿玉宝剑,同时一挥,喝道:“阿梵哈将军,率人冲杀!” 阿梵哈骠悍(?)着你,闻令,大喝一声,率着二十余人,朝阵中就冲! 林元生踏上一步,双掌一翻,斜劈而出! 他这一掌,表面瞧并不厉害,但掌劲到处,竟伤了三名敌人。 花倩如大怒,挥剑杀将过来,剑化无数彩虹,把林元生罩在彩虹之间。 二人的武功,都已入化,谁高谁低,只是一般人的估计与评论,因为二人从未直接交过手。 此刻,二位一方魁首,已直接相搏起来,谁胜谁败,不待多久,便可有个分晓了。 只见耀目绿光之中,人影晃动,动作快得无与伦比,分不出谁是花倩如,谁是林元生。当然,这是指一般人的所见,但场中的赵伯文、陆冰玲、武林怪侣、山人及阿梵哈之流,却另当别论,他们不但看得清清楚楚,而还能看到谁占优势,谁落下风,甚至相搏的结果。 赵伯文原在岗下巡哨,此时才上来,见此情势,不禁白眉紧皱。 此时,阿梵哈已冲入阵中,却被陆冰玲接住,无法分身滥杀,其他二十余人,被群雄围在中央,以数对一,杀得落花流水。 山人见赵伯文上来,忙走去,道:“我们统帅手无寸铁,这样打去,必败无疑。” 赵伯文道:“不错,统帅何以不用剑?” 山人道:“他剑失了,哦!” 忙一回身,跃至叶氏姊妹身前,道:“夫人,统帅的剑呢?” 叶芍道:“在房中。” 山人不再搭话,忙一跃而去,不一会,把林元生的“鱼肠宝剑”取来,喝道:“统帅,你的剑在此!” 因双方动作太快,无法将剑送至林元生手咋中。 赵伯文也走了过来,见林元生不能脱身取剑,白眉一皱,陡地一掌劈出,取花倩如背腰!掌劲柔中含刚,分量极重。 花倩如的武功,得自梵刹神尼,梵刹神尼乃是百年前,名震江湖的人物,鬼斧手白扬飞仅得其身法一门,便已扬名天下,花倩如得了其全部武功,厉害可想而知了。 赵伯文这一掌,准头虽然十足,分量也够,但也伤不着身怀“粉蝶戏花”身法的花倩如,只见她腰肢一拧,已轻巧的躲过,同时一剑削向林元生下体,把林元生逼得打了一个踉跄,倒退二步。 这是一个攻击的大好机会,如随影追上,林元生即使不遭剑伤,也必手忙脚乱,凶象环生,出一身冷汗。 但,奇怪,花倩如不但没有随影追击,反后跃八尺,双目如火,面凝寒霜,冷然道:“畜牲,今夜饶你一命,来日再收拾你!” 他目光一扫正与陆冰玲打得难解难分的阿梵哈,及其被围群殴的二十余名手下,喝道:“阿梵哈将军,时辰到了,不必再缠他们了。” 说着,一拧身,闪过林元生,如强弩似的,“嗖”的一声,冲入阵中,手中玉剑连挥,剑光飞蹿之下,已有五六位围殴敌人的英雄惨死就地!其他英雄见状,吓得肝胆俱裂,赶忙逃避! 花倩如就趁此一瞬机会,喝令阿梵哈和手下众人逃走! 林元生洞悉其心意,不欲阻挡,却大声叫喊:“截住她!如被她逃入茅山,后果堪虞!”取过山人手中宝剑,虚作声势,率众随后追去,花倩如和阿梵哈朝北面下岗,直向茅山奔逃,其带来二十余名手下,现在只剩下十五六人了。 这些人,可能是挑选出来的,各门武功,尤其轻功,都是相当火候,紧紧随着花倩如和阿梵哈身后逃窜。 林元生、赵伯文、陆冰玲及岗上全部人员,一齐随后迫击。 林元生为免花倩如起疑,不时追上前去,杀一二个落后敌人,同时,高声叫道:“烟霞道长,快截住他们,断不能让他们进入茅山!” 烟霞道人和铁公明所率的人,是埋伏在阡陌之间,闻林元生之言,纷纷现身出来。 但,空旷田野,根本就不是埋伏所在,哪能截击敌人,只发了几技冷箭,几颗暗器连敌人衣角也未伤着,便让敌人逃了。 之后,随同林元生的大军,一面呐喊,一面随后追击,神龟岗至山区,不足十里,不一会,便已来到距山区里把许地。 这里是一块一二亩许的坟地,其间有五七株松柏,花倩如率着众人,一掠已过。 林元生未多加考虑,继续追击,当大军到达坟地时,起伏不平的坟地中,陡然发现数十人,同时强矢如蝗,向群雄射来。 林元生未防敌人会来这一着,一时束手无策,待他拨开数枝来矢,令身后之人伏倒时。如蝗的强矢已息,发矢之人也随花倩如去了。 林元生呆了一呆,回身一瞧,这一阵强矢,竟伤了一十三人,幸均未伤及要害,没有生命危险。 林元生等这一停顿,花倩如已将到达进山路口,恐戚家仁等有失,遂即急率众追去。 花倩如早知戚家仁等埋伏之处,入山前,先派阿多刹、天地老君、阿梵哈、庄家农四位高手,先搜索路的两旁,使戚家仁的人员为对付这四位高手时,无暇顾及入山道路。于是,花倩如率着大军,安全通过第一道关卡,阿多刹等四人,反伤了戚家仁好几名人员。到第二道关卡时,花倩如仍是旧法新用,同收良好效果,也伤了郎子豪几名人员,而花倩如方面,却一人未伤,这是太上真人始料未及的事。 太上真人轻车熟路,领先带路,行程极速,一口气行了三四里路,始慢下步来,回来向花倩如一笑,道:“人说林元生有多了不起,如上看来,也不过如此。” 花倩如道:“你别低估这畜牲,其实,我们今夜之行动,他早已料到,他之如此草率部署,可能另有原因。”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自然,为什么我们择于今夜行动?就是趁他大喜之期,他之不能如前晚一样,集全力埋伏阻我们入山,原因不外在此。” 花倩如点头道:“你说得对。” 顿了顿,又道:“唉,想不到叶芍这丫头,竟会嫁给他,如此一来,芳儿的法术可无多大用处了。”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现在,不必再用少山主了,我们入山后,林元生如敢率人来攻,自是求之不得,否则,我们就在山上一面派人到外探听消息,一面养精蓄锐,待林元生兵员散后,再秘密出山,各个击破。” 花倩如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一事,道:“怎么不见芳儿?” 太上真人道:“哈哈,有一喜事,盟主尚还不知。” 花倩如道:“什么喜事?” 太上真人道:“我们出发前,适逢伍伯铭、郭文郎和宋清和来访,有意加入本盟。” “因事紧我无暇与他们长谈,便派少山主与他们谋合,并指示少山主,如林元生率人追来,便请他们随后入山。” “假如林元生真敢冒险轻进,自不必说,自有机关收拾他们,否则,便拖林元生一记后腿,岂不妙极?” “若林元生连山都不敢入,少山主大可明日带他们进山来,当面与盟主会谈。” 花倩如道:“宋清和尚有脸回来?” 太上真人道:“此人虽无骨气,却相当奸猾,不妨暂时收留他,也许或有用他之处。” 花倩如道:“伍伯铭和郭文郎有多少人?” 太上真人道:“眼前只有伍伯铭父子和郭文郎,但伍家庄和华山均有相当实力,而伍伯铭父子郭文郎,均已练就‘万流集’中的剑法,功夫不同凡响,应是我们完成大业的有力帮手。” 花倩如道:“很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要不要在沿途埋些伏桩?” 太上真人道:“我看不必,因为我们的用意,是希望他们追来。” 二人率领百余人,一面走一面谈,心情十分轻松,不觉又走了数里,已离茅山教的悟修道观不远了。 且说林元生追至入山路口时,敌人已通过第二道关卡,收集戚家仁和郎子豪二拨人员后,取出梁芳娥给他的茅山地形图,与众参细细研究了一番,道:“这里有无到过悟修道观者?” 空灵大师道:“悟修道观贫僧倒未到达,其机关外面却到过两次,不过,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当时,是为百余人死在机关中的同道报仇,但太上老道视若无睹,两次都劳而无功。” 林元生道:“实际地表与这图如何?” 空灵大师道:“这图十分详细,与实际地形一点不差,所指机关入口,也是一样,只是图中的指示符号,贫僧却有些瞧不懂。” 林元生道:“哪里不懂?” 空灵大师道:“到悟修道观有三条进路,据我所知,三条进路均有机关,而左边进路的机关尤为厉害玄妙,图示却叫我们经这最玄妙最危险的左边道路前进。” 林元生道:“这里面有文章,快点追!” 当下收起地形图,领着群雄,涉险入山。 山路不足十里,但群雄在小心谨慎之下,也走了半个时辰。 空灵大师赶上前来,道:“快到了,统帅请小心。” 林元生四下一瞧,见前有座耸天石山,晨雾遮去上半截,看不清上面情形。 右面也是一座岩石嶙峋的高山,但此山虽高,却可攀登,不像前面石山陡峭危峻。 左面是一遍原始森林,郁雾重重,毒蛇猛兽极多。 空灵大师道:“由这里密林中开路弯过去,虽无机关,却无法到达悟修道观所在地。” 林元生道:“地图显示,悟修道观就在这座石山的山腰。” 空灵大师道:“不错,但这山非常奇异,纵横十里,就只有南面三条道路可登,其他之处,不但陡峻,而平滑如镜,加之山泉湿润,长满苍苔,任是猿猴,也难上去。” 林元生道:“有这等险峻?” 空灵大师道:“贫僧一点没有夸张,十余年前,我们曾绕山走了数转,始终未寻得可登之处。” “这山,名为铁城山,相传,在茅山始祖到此筑观之前,是强盗的老巣,数万官兵来剿,皆无可奈何。” 林元生反复打量前面地形,道:“到登山路口怎么走?” 空灵大师朝前一指,道:“山下右转,是一条峡道,再左转,有一数亩平地,到达平地处,仰首便可看见悟修道观,但登观之道,却非一级一级的楷梯,而要经过石洞,出洞后,走数十级阶梯,再进石洞,如此要经好几个石洞,始能到达悟修道观,其机关就装在那通道的石洞中。” 林元生道:“很好。” 说着,领着群雄,继续前进。 果如空灵所说一般无二,右转左转,来到登山路前的二亩宽广平地。 但刚一转弯,出乎林元生等意料之外,花倩如,太上真人等百余人,竟尚未登山,还在登山路口休息。群雄大为紧张,一个个抽刀拔剑,准备搏杀! 双方距离,只不过十一二丈,情况一目了然。 太上真人见林元生胆敢追来,极为兴奋,忙令部分人员由右边之路和中央之路登山,只留下盟中高手,站在左边的登山路口,似在准备拒敌,又似准备登山逃窜。 花倩如侧首对太上真人微微一笑,道:“道长妙算真不亚诸葛孔明也,现在就瞧他们有无胆量登山了。” 太上真人抚须一笑,道:“盟主过奖,欲使之冒险登山,我们也得冒些风险。” 花倩如道:“如何的冒法?” 太上真人道:“与之一战,且战且退,使其进入险地而不自知。” 花倩如道:“但机关所在也不清楚。” 大上真人道:“不要紧,我们分成前后两路,贫道与盟主一路,家师叔与各虎将一路,目标只指向林元生一人,只要把林元生困住,敌人群龙无首,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花倩如道:“很好,就这么办。”举目望去,见林元生一面指挥群雄布阵,一面指示群雄机宜。 于是,她前近一步,冷笑道:“不知死活的畜生,竟敢追到这里来,敢情是不想活了。” 林元生布好阵势,领着陆冰玲、赵伯文、山人,武林怪侣、戚家仁、郭子豪、林中龙、烟霞道人、吴为非等十人,向花倩如走近,直至相距五丈始停。 太上真人道:“林统帅,请问此来干吗?” 林元生冷然道:“取你等性命!” 太上真人笑道:“好说,难道你未听说过这里有高深莫测,玄妙万端的机关么?你难道没听过十年前,曾一举收拾百余自命不凡的高手么?” 林元生道:“听说过,但区区小可与众不同,有一股牛脾气,正要领教一番所谓渊深玄妙的机关。”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林统帅虽然武功通神,但究竟还是血肉之躯,贫道诚心奉劝,还得三思而行,以免悔之晚矣。” 林元生一面与太上真人言来语去,一面观望形势,右边和中间的路,第一道洞门,是要上二十六级石阶,门口有块方圆七八尺的平石,平石及洞口,站满了准备退却的天、茅联盟之人员。 林元生数了一数,这两条路,弯弯曲曲,要经过五道洞关,有的入口与出口的距离,足有十丈之遥,梁芳娥如不把洞中机关破坏,纵是天神,也难到达悟修道观。 左边道路却只有三道洞关,而两道洞关都十分浅,只有一二丈,仅第一道洞关约八九丈,其他都是弯曲石阶。估计地面至悟修道观,约七十至八十丈之间,除三条必须经过洞关地道路外,余无可登之处。 此刻,已近卯时,但山雾萦绕,只能看到悟修道观一个模糊的轮廓,细小之物,如人,畜之类,根本瞧不见,地面山雾更浓,自然,下面情形,上面也看不见。 林元生冷笑了笑,道:“小可从不信邪,有什好后悔的。”回身向陆冰玲等作了一个手势。蓦地,齐喝一声,一齐扑上前去! 天、茅联盟留在路口之人,有天地老君、阿多刹、阿梵哈、朝露真人、断了一臂的残霞真人、诈称已死的庄家农,换句话,天、茅联盟的重要人员,都在这里。 太上真人未料到林元生如此泼辣,吓得一纵身,跳上五六级石阶,准备领先逃命。 花倩如、天地老君、阿多刹、何梵哈、朝露真人、残霞真人、庄家农,这些人的武功,虽说不能与林元生较量,但对付其他之这人,却并不差劲,尤其是花倩如,除林元生外,任何一人,也非她的对手,他们见林元生率众扑来,立刻散开应战。 很自然的,林元生与花倩如相遇上,天地老君接住赵伯文、阿多刹挡了陆冰玲,山人找上阿梵哈、吴桐战残霞、张霞和吴为非合攻朝露、戚家仁独斗庄家农。 只有烟霞道人未找到对手,瞧了一眼石阶上的太上真人,想追上去,但细自一想,不行,敌人此战,无非诱敌入彀,我们此战乃系逼敌入彀,在半途搏杀,岂非阻敌退路,岂非违背统帅之意。 于是,打量了一番风、云、雷、电俱厉的斗场,郎子豪瘦小的身子,在战场中,穿隙缝,飘忽无定,东来一下,西捣一记,尽出冷剑。 于是,他也模仿郎子豪,冲入场中,向敌偷袭。 这一战,可说是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双方人员的武功,也是今古少有的人物,如此群搏起来,真是扣人心弦,慑人胆魄。 不说其他,单说林元生与花倩如,就此二人之战已够惊天地泣鬼神,二人的武功,均入化境,所使的武器,又都是宝物,双方相距约有五尺,纯以剑气出击,一丈之内,只见一片光华,看不见二人出手动作。 林元生练的是最上乘的“自然神功”,能借大自然之力相助,招式越出越重,也越打越快,因此,所耗功力较少,占了不少便宜。 但他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所使剑法,是他家传的“旋风剑法”,花倩如曾为他的后母,对这套剑法十分清楚,而花倩如使的是梵刹神尼的“天女剑法”,此剑法之玄妙变化,较“旋风剑法”诡谲得多,足可以克制林元生的招式,因此,花倩如也有占便宜之处。 然,林元生的剑法虽不如“天女剑法”诡谲多变,但他的手法极快,尤其功力源源而来,不感疲劳,久战下去,定可收战胜之功。 花倩如是此中行家,心中明白,而其此战目的,纯属诱敌人入彀,何必苦撑? 于是,一面对挡林元生招式,一面高声道:“敌众我寡,赶快退却。” 于是,阿多刹等,一个个且战且退,跳上石阶。 最后,只剩下花倩如和天地老君,并肩拒敌,同时一步一步往上退。 登山石阶宽只五尺,只能容二人并排攻击,这二人就是林元生和赵伯文。 林元生和赵伯文身后,是山人、陆冰玲等一行人,个个手执兵器,林元生和赵伯文上一级,他们也跟着上一级。 此刻,太用已升起半天,强烈的阳光,穿过浓郁的山雾,视界已可远达百丈之外,地面与山上的悟修道观,皆可互看清楚。 就在此时,山上突然一声大叫,接着,一人坠落下来。 那声大叫,似乎是叫“教主”,但只那么一声,在此紧张之际,谁也没有听清楚。 那人跌落之处,是在中间路口之前,身穿道袍,显系太虚道人,太虚道人是奉命守山者,此时掉下来,定有缘故。 林元生和赵伯文逼得十分紧,站在上面的太上真人、阿多刹等,虽均已看见,却都无心理会。 地面与第一道洞关的距离,约五六丈,虽只五六丈,却也足足缠了一盏茶的工夫。 洞门前,也有一块方圆八尺的平石,此刻,太上真人等已入洞中,只剩下花倩如和天地老君站在平石之下,挥剑阻林元生和赵伯文前进。 林元生道:“除非你们躲到阎王殿中,否则,别想把我们甩掉!” 花倩如道:“好,上来吧,今天我们就拼个你死我亡,不分高下不休手。”说着,一拉天地老君,仰身窜入洞门。 林元生跃上洞门前的平石上,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 梁芳娥与他虽有协约,但自蔼兰山庄一别之后,就失去联络,他们在神龟岗住了半个多月,梁芳娥也未派人与他通过信息,她有否达成占领茅山的任务?已否将这机关破坏?万一事出意外,陷入机关里,岂不完蛋。 他横剑胸前,向里望去,洞中光线甚弱,但也可勉强看清前面部分情况,较里的,却看不清楚,只觉深远无际。 前面部分,宽约二丈左右,很湿润,并不见有什么装置,花倩如等都站在距洞门七八丈之处,面朝洞口。 太上真人桀桀笑道:“林统帅,你不是说要领教本教机关么?请进来吧。” 林元生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太上真人又道:“统帅不必惊慌,这个洞并没有机关,你若真有胆量见识本教机关,就请跟我们到前面去。” 林元生冷然道:“你等着,我迟早要进去的。” 太上真人道:“要来就请趁早,否则,贫道关了机关,饶你有飞天之能,也上不去的。” 此时,赵伯文、陆冰玲、山人也已登上平石,陆冰玲道:“生死一念,统帅须慎重考虑……” 她话犹未完,陡闻一阵“隆隆”之声,声自洞中传出,又似自外面传入洞中,很是阴沉,却又震人心弦,听不出声音远近—— 林元生心头一震,忙令众人后退—— 陆冰玲和赵伯文犹未跃身下去,陡然,“轰隆”一声,他们身前的洞口,已被一块铁板封死。 林元生等众人,本能地倒窜下去,但向上一瞧,除洞门封了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陆冰玲焦急万分,顿脚道:“糟,一切都完了。” 林元生拍了拍脑袋,茫然地道:“奇怪?” 陆冰玲道:“有什么奇怪,太上老道见我们不敢进去,料想无法利用机关收拾我们,只好封闭登山通路,实施其第二计划,待我们散后,再出山各个消灭了。” 山人点头道:“定是这样,哼!要想收拾山人,非得陪上几条性命不可。” 这边洞门一封,原站在右边和中间通路洞口的天、茅人员,立即逃入洞去。 林元生又拍了拍脑袋,道:“真奇怪!” 烟霞道人道:“请问统帅,梁姑娘是否率穷家帮高手,趁茅山空虚之际,欲先占领茅山?” 赵伯文代答道:“正是这个意思。” 烟霞道人道:“茅山机关林立,而地势险峻,高手虽然全出,也难成功的呀!” 赵伯文道:“据梁姑娘说,来过茅山一次,并已破坏部分机关,有十足把握占领茅山,并叫我们尽量逼天、茅联盟回山,以里应外合之策,一举将敌人消灭。” 烟霞道人道:“谋略虽好,只是至今仍不见她现身,事情恐怕有了意外。” 陆冰玲道:“不错,说句难听的话,说不定梁姑娘和许多穷家帮的高手,都已被陷机关里。” 林元生道:“不可能,不说梁姑娘做事谨慎,即使真的一时失慎,或失风被害,也不可能把穷家帮的许多高手一网打尽,总有在外把风之人,若是梁姑娘被害,把风之人那有不通知我之理?” 陆冰玲道:“话是不错,可是,事到如今,何以尚无一点动静,甚至连消息也没有。” 烟霞道人道:“说得是。” 戚家仁道:“统帅,你连呼奇怪,你认为怪在哪里?” 林元生道:“我觉得那洞门封得太奇怪,太上真人正用骗、激伎俩,诱我们入洞,未待我们决定,使封了洞门,岂不奇怪?” 戚家仁道:“不错,属下也有同感,据属下愚判,这封洞之人,很可能是梁姑娘。” 陆冰玲道:“你这话好不通,梁姑娘又不是奸细,为什么封洞拒我们追击?让敌人在无险无忧之地,等我们兵员星散。” 戚家仁道:“陆老把小可之意想错了,小可判断,若是梁姑娘封的洞,有两种可能,一是机关没有破坏,恐我们冒险轻入,二是梁姑娘可能将机关有所改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要知,梁姑娘之才,并不亚于鬼斧手白扬飞前辈,白前辈能造机关,梁姑娘怎不可改变机关?” 林元生点头道:“戚参军所判,甚具根据,须知,若是梁姑娘未把茅山占领,守山之太虚道人,见其教主回来,为什么不来迎接?” 铁公明道:“太虚道人刚自上面掉下来,已跌得骨折筋断。” 林元生道:“有这等事?” 铁公明道:“正在你们逼敌人入洞之际,可能过于专心,故无发现。”一指中间通路前,又道:“呐,就在那里。” 众人纷纷前来察视,果然是太虚道人。 铁公明道:“他掉落之际,似乎在惨呼‘教主’。” 林元生拍手道:“得!准备由右边和中间通路追去。” 陆冰玲道:“统帅须三思而行。” 林元生兴奋万分,道:“梁姑娘已然占领悟修道观。” 陆冰冷道:“何以见得?” 林元生道:“太虚道人之掉下来,实非自绝,而是欲把噩耗通知其教主,被人打下来的。” 戚家仁道:“不错。”回身一招手,高声道:“第二路人员跟我来。”话毕,领先向中间登山通路冲上。 郎子豪也召集他的手下人员,正准备向右边登山通路冲上时—— 进洞去的天、茅人员,忽又自洞中狼狈奔逃而出。 戚家仁忙指挥其手下,列阵将路口挡住。 郎子豪大喝一声,率人截住右边路口。 逃命的天、茅人员,见路被封,即急缩了回去。 但,只一会,又逃奔出来。 就在此喊声震天之际,陡闻一声雷喝:“林元生纳命来!” 众人浑身一震,回身望去—— 只见伍伯铭父子,郭文郎,花自芳和宋清和,自峡道中闪出,手执武器,匆匆而来。 瞧其五人汗流浃背,仆仆风尘,显系刚刚赶到,尚未明了情况,只听到喊杀之声,便现身助战。 花自芳得太上真人指示,请伍伯铭父子、宋清和,和郭文郎拖林元生后退,五人到达峡道时,花自芳本欲隐藏起来,埃探明情况后,再行乘机出击。 不料伍伯铭却说:“救兵如救火,听声音,双方似在肉搏了,还等什么?” 宋清和道:“伍庄主,敌人高手太多,我看……” 伍伯铭道:“就因为敌人高手多,我们才要提前现身,若待双方分出高下,我方胜了,我们去之无益,敌人胜了,无异送死,助人,要助得适时,方可有功。” 林元生见来人竟是他恨之入骨的敌人,心想:这可是神差鬼使,否则,哪里去找他们? 于是,忙令武林怪侣,道:“这四人均是我们的大敌,二位快去,断其退路。” 武林怪侣领命,移步离开众人。 伍伯铭等来到平地,看到眼前情况,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情况,完全出于他们想像之外。 他们很迷茫,何以不见天,茅高手,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宋清和低声道:“伍庄主,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伍伯铭道:“管他,我们前去瞧瞧。” 花自芳道:“情形不对,我看赶快退走吧。” 伍伯铭微微一笑,道:“老夫尚不怕,你有法术,还怕什么?再说,这是你们天、茅联盟之事。” 花自芳道:“我不是怕,我的意思是搞清楚情况再来。” 伍伯铭道:“要搞清楚情况,前去一问便知,何必退走,敌人高手虽多,嘿嘿,但我们五人也非省油之灯,要走,什么时候不可以走?” 说着,领先前进。 他向林元生遥遥一拱手,道:“林大侠别来无恙?” 林元生拱手还礼,冷然道:“大庄主来得正好。” 伍伯铭道:“可不是,彼此过节,缠绵了十余年,此时不来,敢不是还有得缠么?” 林元生道:“大庄主说得是。”说话间,拿眼角睨了一下武林怪侣,见其夫妇已然闪至五人身后将到入峡道的口处了。 伍伯铭道:“怎么不见花盟主和太上道长?” 林元生道:“他们进了那石洞,大概在施诡计陷害我们。” 伍伯铭哈哈笑道:“林大侠嘴好紧,此刻仍守口如瓶,现在,就明示大家,也无所谓。” 林元生心头一颤,变色道:“大庄主此话怎讲?” 伍伯铭道:“前些日子,老夫巧遇穷路老禅师,林大侠的一切谋略,他老人家均已告诉老夫。” 空灵大师一惊,急道:“庄主何时何地遇见家师伯?” 伍伯铭道:“半个月前,在金陵。” 空灵大师道:“庄主可知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伍伯铭道:“可能也到了这茅山之中。” 花自芳低声道:“穷路老禅师的意向如何?” 伍伯铭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想得出。” 花自芳想了一想,道:“我想不出。” 伍伯铭笑道:“我一向皆是林元生手下败将,而根本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二十招,且老夫行事,素讲慎重,今番怎会这等莽撞冒险?” 花自芳又想了一想,道:“他老人家可是有意助我们?” 伍伯铭笑道:“正是。” 这番话,声音虽不很高,但林元生等均也听得清清楚楚。 空灵大师闻言,内心大为震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林元生和穷家帮,也是他的敌人,而仇怨并不浅过天、茅联盟,若他师伯穷路禅师助天、茅联盟,他可怎么办?难道还能与师伯对敌不成? 他回身一望戚家仁,见此刻天、茅弟子均在洞口与地面的平石上,不敢入洞,也不敢下来,戚家仁和郎子豪,因伍伯铭等的突然前来,没有冲上去,这时,倒也平静。 空灵大师想了一想,急步过去与戚家仁商议。 林元生冷笑了笑,道:“阁下既早知我的谋略,何以不从中破坏,通知花倩如?” 伍伯铭道:“此刻通知也不算晚嘛。” 花自芳低声道:“伍庄主,他们是什么谋略?” 伍伯铭笑道:“茅山早已被梁芳娥占领,所有机关也已被梁芳娥改变。” 花自芳、宋清和、郭文郎浑身一颤,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花自芳才道:“如此说来,盟主和太上道长等均已被害。” 伍伯铭道:“未必,即使被困,老夫也有法救他们出险。” 花自芳道:“盟主等一定被困了,庄主有何法救他们?事不宜迟,快些行动吧。” 伍伯铭朝其子伍纹龙使了一个眼色,始道:“少山主,附耳过来,让老夫告诉你救盟主之法。” 花自芳念其姑妈安危,思想紊乱,不疑有他,即急附耳过去。 伍伯铭冷冷一笑,陡然一拳捣出,正中花自芳胸腹。 这一拳,出手极重,又正中花自芳要害之处,花自芳在毫无防备之下,竟被捣得五腑破裂,跌出老远,口角溢血,死于非命。 伍伯铭这突然行动,无论是林元生方面众人,还是宋清和郭文郎都不由一愣,搞不清伍伯铭怎会出此毒手。就在宋清和一愣之际,伍纹龙就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宋清和腕脉,同时,封了宋清和昏穴。 郭文郎见情,更加骇然,脑筋一转,急忙后跃五尺,同时拔剑在手,喝道:“老奸贼,原来是敌人的奸细。” 伍伯铭哈哈笑道:“天意如此,老夫不能逆天行事。” 郭文郎大怒,口不择言,喝道:“滚你妈的蛋,老奸贼,我郭某人自命计囊,想不到竟也中你奸计。”一抖手中利剑,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转身一跃二丈,欲出峡道。 吴桐一挫步子,桀桀笑道:“想走么?” 郭文郎又一抖利剑,喝道:“阻我者死!”舞剑冲上。 吴桐笑道:“我老人家还不想死呢。” 一面说话,一面抡掌还击。 张霞冷笑了笑,一拧身,转到郭文郎身后,掌指齐施,动作快得无与伦比。 郭文郎练就“万流集”中的剑法后,已可名列一流高手之手,但武林怪侣岂是泛泛之辈,二人联手,几乎能与梁芳娥打成平手,武功之高,岂是郭文郎这样角色抵挡得住。 于是,只不过十招,便被吴桐点中尾就穴,剑也被张霞夺了,被提了回来。 且说,叶兰和叶芍,见花自芳突然前来,大为惊骇,欲示意赶快离开,又恐无法向林元生交代,说严重些,这举动无异通敌,但又不能与其夫动手。 于是,拉了乃妹,躲到老远的一株树下,只好待林元生将之擒住后,再向林元生求情。岂料,伍伯铭竟会突施毒手,二人不自觉地惊叫一声,飞赶过来,细一检视,虽未断气,却也无药可救了。 林元生瞧了伍伯铭一眼,也走上前去,道:“怎么了?” 叶芍道:“没救了。” 林元生对花自芳,可说是恨之入骨,除数度差点儿置他于死地外,弑师弑叔的行为,已够死罪,加之其学会“遮眼法”后,数番偷袭,毙人数十,就更难宽恕了。 但为着叶兰的面子,他仍不想杀他花自芳,只拟废了他的武功和法术,让他与叶兰安安静静地过一生,想不到老奸巨猾的伍伯铭,竟替他执法,这无异是天意。 太上真人可说是天下第一号奸猾者,而花自芳的阴险奸猾也不下于太上真人,由其从师十载,而不被凌望之发觉其阴谋,已可知其为人了,但也栽在伍伯铭手中,难怪梁芳娥一再警告林元生,不可轻视伍伯铭。 叶兰痛泪盈眶,将花自芳抱起,对林元生道:“妹夫,他之死,乃是罪有应得,是上苍之意,人力难挽,可否由我领去埋葬,也好尽番夫妻之谊。” 林元生道:“可以,只是你现在就走么?” 叶兰道:“他已死了,我尚留此何干,且家师也得我回去服侍,就此告别了。” 林元生道:“好的,因公务未完,不能送你,就请慢走,回山后,代我向令师问候。” 叶兰转向乃妹道:“我走了,太平之后,希望你抽暇回山来探望年老恩师。” 叶芍别离情泪盈盈,道:“我送姐一程。” 说着,与心痛欲绝之叶兰,慢步而去。此时,正是武林怪侣把郭文郎提回之时,伍伯铭道:“华山长老,可说已被林大侠杀尽,当然,两国交兵,杀人在所难免,不过,看在九门派过去与穷家帮的交情,可否网开一面,饶郭大侠一命。” 林元生道:“我虽身为统帅,但我们立有规程,他包藏祸心,暗害于我,罪大恶极,我也无权判其生死,应由众参军衡情据章办理。” 铁公明走了前来,道:“大庄主今日行事,好叫老夫迷茫,若说大庄主诚意助我们而诛邪魔,更叫老夫难信。” 伍伯铭道:“铁老英雄可是怀疑老夫有阴谋?” 铁公明道:“不敢,但据老夫所知,大庄主恨林元生,犹过天、茅联盟数倍,今天此举,最起码使人意外。” 伍伯铭道:“对事行事,不能依据好恶,应根据是非,老夫此举,乃是顺理成章的。” 铁公明道:“仅是为骗花自芳等而来么?” 伍伯铭道:“当然不止此事。” 铁公明道:“还有什么事?” 伍伯铭道:“解决穷家帮与九门派的新仇宿恨。” 吴为非冷笑道:“你准备如何解决。” 伍伯铭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待天、茅联盟解决后再谈吧。” 吴为非冷哼一声,转身走到林元生身前,一指被伍纹龙点了昏穴的宋清和,道:“这叛逆不能视为仇敌,可否交老化子处理。” 林元生道:“可以。” 吴为非脸色铁青,身手微抖,解开宋清和穴道,喝道:“逆徒,还不给老化子起来。” 宋清和睁开眼睛,吓得浑身直战,忙站了起来。 吴为非冷笑道:“你莫作逃走之打算!” 宋清和“噗”的跪下,一面磕头,一面道:“师兄,请饶命,师弟知错了。” 吴为非道:“你早该知错,此刻才知错,为时已晚了。” 宋清和老泪纵横,苦苦哀求,瞧其神情,若不知其恶迹之人,难免心表同情。 吴为非道:“你不满于我,叛逆篡位,倒还情有可原,从中作奸,暗里通敌,勾搭敌人,杀害本帮弟子,此罪万万难免,别再告求了,有什么遗言么?” 宋清和道:“师兄就这等铁石心肠,罔顾师兄弟往日之情么?” 吴为非道:“别说了,我无暇听你的花言巧语。” 宋清和点了点头,擦去脸上泪水,道:“我所犯之罪,死有应得,也无遗言,只希望师兄小心防备伍伯铭,如有可能,最好立即收拾他,要知此人乃是亘古未有之奸恶人物,他若不死,穷家帮休想太平,终有一天会被他消灭,我并非危言耸听,师兄务必深思。” 这番话听在伍伯铭耳中,不禁浑身发抖,心头打鼓,但表面上,却装得十分淡然,冷笑道:“挑拨之言,纯是挑拨之言。” 宋清和狠瞪伍伯铭一眼,道:“伍伯铭,我先走一步,在鬼门关等你。” 回头对吴为非道:“师兄珍重,我走了。”话毕,举手一掌,自劈天灵盖,鲜血脑浆并出,登时死于非命。 吴为非老泪盈眶,点头道:“你虽阴险狡猾,毫无廉耻骨气,但这一动作,倒也可代表穷家帮的作风。” 林元生见吴为非已解决宋清和,走到郭文郎身旁,以梁芳娥教他的特殊手法,点了郭文郎数处穴道后,对烟霞道人道:“烟霞参军,我暂时将他交与你,至于如何处理,俟事毕之后,由众参军商议办理。” 烟霞道人道:“属下遵命。” 林元生回身瞧了被困于登山路上的敌人,率众走了过去,令戚家仁和郎子豪稍退了一些,然后,高声道:“你们的盟主和军师将领,统已被困机关里,如诚心投降,可免死罪。” 话落良久,站在两条路上的百余人,只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人表示意见,一片寂静。 林元生冷然一笑,又高声道:“哪位同仁在洞中,请站出来。” 右边洞中,应声出来一人,道:“可要消灭他们?” 林元生一瞧,竟是江东富丐黄一峰,大喜过望,道:“黄长老,梁姑娘在上面么?” 黄一峰道:“在悟修道观中!” 林元生道:“你们何时占领悟修道观的?” 黄一峰道:“已近两个月了。” 林元生道:“中间通路是那位把守?” “愚师兄把手。” 秦鹏远应声现身出来。 林元生道:“敌人不肯投降,你们自上面打下……” 他话犹未完,中间路中一位白衣红面老者,双手高举,道:“老朽白弓修,一时糊涂,误入天、茅联盟,请林统帅开恩。” 林元生道:“你可是诚心投降?” 白弓修道:“正是,如是心口不一,天诛地灭。” 接着,数十人跟着高举双手,高呼“饶命”。 黄一峰道:“梁姑娘有指示,敌人如愿投降,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这右道第一石洞中,事完之后,再释放他们。” 林元生道:“好的。” 黄一峰道:“令他们进来吧。” 说着,退回洞中。 于是,百余俘虏,不待林元生下令,右边道上的即退入洞中,中间道上的,也鱼贯下来,又鱼贯上来。 百余俘虏入洞后,洞门突然落下一扇铁门,把洞门封了。 秦鹏远率着二十余位穷家帮的弟子,迎了下来,拱手道:“各位辛苦了,请上山用茶。” 林元生道:“花倩如等退入左边洞中后,洞门突然封死,可是你们封的?” 秦鹏远道:“不错,是梁姑娘亲手封的。” 林元生道:“机关有问题否?” 秦鹏远道:“只那道机关是白师叔所造,最是玄妙厉害,太上老道虽懂用法,却未必懂原理,又经梁姑娘改造过,谅来没有问题。” 林元生道:“铁门呢?花倩如身怀宝剑。” 秦鹏远哈哈笑道:“太上老道处心积虑,不知哪里弄来的关东钢母所铸,厚足二寸,纵是斩钉切铁的宝剑,也毁坏不了,而门上还有名堂,若不按方法开启,必遭毁身之危。” 林元生点了点头,使率众经中间道路登山。 秦鹏远在前领路,每经一个石洞,都略作解释。 原来这些石洞,都装有机关,只是这些机关十分简单,也不甚厉害,是太上自己设置的,唯一优点,就是每道机关的装置各异,原理简单,但要登山,也非易事。 这座山十分怪异,下面陡峻如削,上面却十分不平,下面全是岩石,除苍苔外,寸草不生,上面却是泥土,苍松古柏参天,一片葱绿,风景奇佳。 悟修道观相当宏伟,连绵七重殿宇,雕梁画栋,巧夺天工,是一处修行的大好所在。梁芳娥率着白紫燕、赵茵茵,穷家帮众长老、堂主和百余名弟子,排列观门两旁相迎。赵茵茵一见其爷爷赵伯文,像只矫燕般的,一纵身,投入他爷爷的怀中,喜极而泣,接着,双方各自拱手,相互道贺,场面十分感人。 梁芳娥见伍伯铭也已前来,点头笑道:“伍大庄主来得正好,前些日子,我还拟派人去请呢。” 伍伯铭冷然道:“不知姑娘有什么指教?” 梁芳娥道:“指教不敢,只想请大庄主来此,了断往日的过节,使武林从此风调雨顺。” 伍伯铭道:“很好。” 梁芳娥微微一笑,让请众人入观,经过一个大庭院,进入前面纯阳大殿。 此殿十分宽敞,足可容纳千人,殿中早已摆好百余张长条木凳,条凳之前,摆了十数张太师椅,太师前面,有张长形红木桌,桌的后面有三张虎皮垫圆凳。 殿门到红木桌,有条五尺宽的走道。 入殿后,梁芳娥让吴为非至红木桌后的中座落坐,吴为非百般推辞,但终拗梁芳娥不过。之后,令林元生手下众参军和路主,及穷家帮中的长老在条凳前的太师椅就坐。 她与林元生却在吴为非左右而坐,各英雄和穷家帮人员均在下面条凳分左右就坐。 她向伍伯铭点了点头,道:“大庄主也请到前面来。” 伍伯铭本坐在群雄之中,闻言,遂道:“姑娘不必客气,坐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我已令人煮酒烧饭,各位暂请休息一会。” 烟霞道人站了过来,道:“请问姑娘,花倩如等可是被你擒住?如何处理?贫道认为趁早解决。” 梁芳娥道:“不错,统被我困在机关里,你们认为如何处理?” 烟霞道人道:“杀!” 梁芳娥道:“各位还有意见么?” “杀!” 梁芳娥道:“要杀他们,只是举手之劳,那个洞名为‘毒烟洞’,一按机关,即有毒烟流入。” 烟霞道人道:“既是这般容易,就请姑娘立即收拾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梁芳娥道:“何必那么急,饭后,让各位一开眼界不好么?” 烟霞道人道:“你我的过节犹待解决呢。” 梁芳娥道:“道长意欲如何解决,不妨先说来听听。” 烟霞道人道:“请姑娘别轻视敝九派,集中全力,尚可与你们一较长短。” 梁芳娥道:“还准备用武力解决么?” 烟霞道人道:“除武力之外,难道有他途不成?” 梁芳娥道:“当然,我们是武林中人,除武力一途外,已无他法可代解决,但打将起来,可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烟霞道人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林元生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实在不愿再杀了人,贵九派,多为慈善为怀的出家人,我相信也不愿再杀劫下去,只是为了一口气罢了。” “在下倒有一个武功外的解力方法,贵九派如能念好生之德,在下愿意委曲求全。” 戚家仁站起来道:“林兄有何妙法?请说来听听,如是合情合理,戚某全力支持。” 林元生道:“穷家帮与贵九派本是和睦相交,双方之冲突,纯因我一人而起,贵九派如肯大量海涵,捐弃前仇,在下愿领妻子,退出江湖,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 戚家仁道:“林兄真乃大人大量,戚某十分钦佩,但不知林兄有何要求?” 林元生道:“在下不敢自命聪明,预卜先知,如留伍庄主在世,武林绝难太平,小可要求,就是伍庄主必须自绝,最起码也得自废武功。” 伍伯铭闻言,不禁连声冷笑。 林元生道:“你不必笑,我之让你自绝,是看得起你,我若要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 戚家仁道:“林兄委曲求全之心,戚某本可全力支持,只是要求过于苛刻。” 林元生道:“在下也觉得苛刻一点,但为武林太平,在下不得不作此苛刻要求。” 戚家仁道:“林兄如固执己见,武林也难能太平。” 双方和合,只差那么一点,竟成了僵局,武林中,往往是因一点芝麻绿豆般大的事,闹得血流成渠,不可收拾。 于是,悲天悯人之百龄老人赵伯文,忙站立起来,摇手道:“有话好说,应心平气和始能把事情解决,断不可意气用事。” 吴为非道:“说得是,在座各位,我想没有一位不向往太平,为了太平,老化子愿陪上一起退出江湖,但问题是,我们退出江湖后,武林是否真能太平?” 戚家仁道:“帮主求太平苦心,小可也极感钦佩,我认为帮主等退出江湖后,武林自可太平。” 吴为非道:“戚大侠敢担保么?” 戚家仁道:“小可担保少林寺决不参与任何行动,除非敌人向本派挑战。” 陆冰玲双目一转,站起来道:“老身认为,此事暂移在一旁,先讨论我们未完之事?” “对!” 中立派都一致支持。 陆冰玲道:“首先,我们商议一下,包藏祸心,行刺统帅的奸人郭文郎,应如何处置?” 铁公明道:“老夫秉公衡情建议,斩!” 伍伯铭道:“我反对!” 铁公明冷笑道:“这事阁下请免开尊口,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伍伯铭道:“郭文郎是老夫邀请来的,怎么无说话之权?再说,老夫替你们毙花自芳,擒宋清和,多少也有点功劳,老夫愿拿这点功劳,代郭文郎折罪。” 铁公明道:“你虽脸上贴金,你不来,花自芳照样难逃死运,老夫不领情。” 陆冰玲道:“伍庄主未参与圣战,请不要从中打岔。”顿了顿,又道:“铁参军主张斩,各位参军有何意见?” 烟霞道人道:“论章该斩,但我们也得顾到情理,华山长老统死于统帅剑下,各位设身想想,自难怪他。” 陆冰玲道:“烟霞参军此言,老身认为有些偏心,华山长老死于统帅剑下之事,虽可同情,但那是另一个战争,对象有异,若在贵九派与穷家帮之战时,自然说得过去,老身打个譬如,假使道长和戚家仁也与他一样,我们还有今日么?” 戚家仁道:“我认为郭文郎若肯当众悔过道歉,不妨饶他一命。” 山人冷然道:“不能饶,行刺统帅的奸细能饶,人间可无情无理,无法无天了。” 烟霞道人道:“话不是这么说。” 陆冰玲冷笑道:“道长也不必说了,老身先提此问题,欲试试你们有无求和之心,如今看来,不说林元生率妻退出江湖,就是他退出人间,你们也难捐弃前仇。” “好的,你们既不能忘怀前仇,老身也有前仇在身,我们就以血债血还,再来一次血战吧。” 赵伯文道:“陆老不要急,有话慢谈。” 山人道:“这也难怪陆老,林元生本可统治江湖,但他为求太平,不惜委曲求全退出江湖,只要求诛除一个祸乱之首,他们就不肯答应。”转对林元生道:“贤婿,做人不可太软弱,干就干,老丈人全力支持你。” 伍伯铭冷笑道:“吓不倒老夫!” 山人大吼一声,一跳而起,道:“山人现在就把你干掉!” 赵伯文赶忙拦住,道:“不可冲动,切不可冲动!” 吴桐徐徐站起,道:“老夫夫妇,已数十年未问江湖中事,不太清楚你们以往的嫌隙,谁是谁非,但瞧现在,九门派方面似乎过于偏激,老夫一向讲理,万一干起来,贵九派实难讨好,起码,老夫夫妇插上一手,为理支持林元生,而老夫相信,武林中尚有许我像老夫一般之人。”他话声低沉而缓慢,却十分有劲。 烟霞道人和戚家仁闻言,不禁心起疙瘩,陆冰玲、山人、武林怪侣,都是亘古罕有的人物,加上林元生、梁芳娥,及穷家帮的许多高手,不说九门派人才凋零,面临衰落之际,就是盛时,也未必能与他们抗衡。但,他们虽明知不敌,却咽不下这口气,否则,九门派当无立足之地,有何颜面行走江湖? 于是,烟霞道人冷然道:“头颅落地,只不过碗口大的疤,贫道不在乎。” 话毕,岔然站了起来,朝戚家仁、空灵大师一招手,道:“第一任务,已算完满结束,走,准备我们的第二任务。” 转身高声道:“九门派弟子,随我立即下山。” 话落,九门派弟子和伍伯铭父子,纷纷站将起来,向殿外就走。 “阿弥陀佛!” 蓦地,一声洪亮的佛号,自外传了进来,接着,一位童颜鹤发,白眉盈寸,项挂念珠,身穿月白袈裟,双目紧闭,两手合十的老和尚,步履轻飘地走将进来。 戚家仁乍见老和尚,喜出望外忙就地跪地,道:“徒儿拜见师父。” 空灵大师也忙跪下,道:“师伯金安!” 同时,少林弟子,均跪下拜迎老和尚。 老和尚依然紧闭双目,微一挥手,道:“你们都坐回原位,老衲有话说。” 于是,烟霞道人等即急返回原座。 吴为非忙迎上前来,道:“老禅师驾到,老化子未出远迎,请予恕罪。” 穷路禅师道:“好说,吴帮主客气。” 说着,与吴为非来到群雄前面,黄一峰让位给穷路禅师,道:“老禅师请坐。” 穷路禅师微睁双眼,与赵伯文,陆冰玲等一一见礼后,道:“老衲早已到此,你们的谈话也已听清,只因数十年未管俗事,本不欲现身,奈何事态严重,不得不破戒。” 梁芳娥道:“老禅师道行好高,除小女子外,可能在座数百人,没有一人发觉老禅师是在我们入殿后就到了,藏身在殿脊鳌头之下。” 穷路禅师道:“女施主过奖,如此说来,女施主的修为犹高老衲一筹了。” 梁芳娥道:“小女只是心细些罢了。” 穷路禅师道:“林施主为求太平,不惜委曲求全退出江湖,此等行为,决非凡夫俗子所能办得到的,因为他有足够领袖武林的本钱,如武功、文才和助手,但他竟视人人梦想的武林盟主如粪土,这等淡泊名利,高雅品德之士,可谓少之又少,老衲衷心赞扬。” “至于他所提条件,也是合情合理,因为他的看法,老衲也有同感,若不诛除乱世祸首,武林永难太平。” 伍伯铭闻言大惊,也十分愤怒,道:“老禅师好没来由,凭什么说老夫为乱世祸首,武林中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老夫哪里错了?” 穷路禅师道:“请问,你这回去之后,是否准备与穷家帮再次决战?这不是乱世祸首么?再说,武林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也不想想,若有人人都与你一般想法,你们这几十人根本就无法下此茅山。” 伍伯铭道:“此事并非我个人之意,烟霞道长,令徒戚大侠,也是这样主张的。” 穷路禅师道:“他们是不知你的阴谋。” 伍伯铭大怒道:“老禅师应留点口德,我有什么阴谋?” 穷路禅师道:“要老衲抖出来么?可恨,如非你,武林根本没有九门派与穷家帮之战,花倩如也不会乘乱东来,你自作聪明,名利熏心,竟想作武林盟主,但又无能如愿,遂想出这歹毒阴谋,挑拨是非,制造祸乱,欲得渔人之利。” “老衲这话,并非凭空诬你,而是有证据可查,是你亲笔写的谋略,置于贵庄密室中,我已取来。” “年来,我虽未露面江湖,实则,天天在江湖中奔走,你们的为人,无不了若指掌,为好生之德,我为你向林施主及武林同道请命,饶你一死,但却不能留你武功。” 阴谋已被人揭穿,伍伯铭已无法抵赖,但又不愿武功被废,于是,一拉乃子衣角,欲作逃走之计。 穷路禅师似乎知道他的心事,遂冷然道:“你别打算逃走,走不了的。” 伍伯铭暗叹一声,颓然丧气,觉得一切都已完蛋,心想:“想不到这老贼也这么的奸诈,骗我到此。唉!这难道真是天意?” 穷路禅师站了起来,走将过去,道:“识相点,不要还手。”说着,一指点中伍伯铭的气海穴。 伍伯铭浑身一震,颓然倒入乃子伍纹龙怀中。 穷路禅师宣了一声佛号,对林元生道:“施主光明磊落,铁公无私,际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武林正义荡然无存的今日,老衲诚心请施主留在江湖,整顿不良风气,以为武林谋福。” 林元生忙站起拱手道:“老禅师悲天悯人,明察秋毫,若非老禅师此来,揭露奸谋,当不知又要死多少人,真乃救人救世之活佛也。” “至于老禅师法谕,小可无德无能,实难从命,自今以后,决定觅地隐居,再不过问江湖是非,请老禅师原谅。” 穷路禅师喟然道:“你年纪还轻,不该有此思想,为公众之福,务必干几年再说。” 林元生歉然道:“老禅师好意,小可心领就是。” 穷路禅师道:“尚望你三思而行。”转对陆冰玲、赵伯文、吴为非等道:“你们劝劝他,老衲先走一步。” 林元生道:“午饭将好,老禅师饭后再走。” 穷路禅师道:“老衲吃量极浅,有时二三天也不想进食,谢了。”顿了顿,又道:“‘有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处置花倩如等时,希望积些功德。” 林元生道:“小可自会听各参军意见处理。” 穷路禅师点了点头,带了伍伯铭父子,告辞而去。 戚家仁送走乃师,向林元生拱手道:“在下不知伍伯铭居心不良,差点再次中他奸计,请林兄见谅。” 林元生道:“戚兄毋须把此事放在心上,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烟霞道人道:“惭愧!老禅师这一说,想起往日,伍伯铭确有许多不齿行为。” 众人正要恢复讨论处理花倩如等的事时,穷家帮堂主吴一仙进来禀告道:“酒饭已经备妥。” 此时;吴为非心情甚佳,哈哈笑道:“好,各位,我们喝上几杯再谈吧,一面喝酒一面讨论也可。” 转对吴一仙道:“酒饭在哪里?” 吴一仙道:“在二殿。” 于是,由吴为非领头,出纯阳殿,拐弯经走廊,到第二殿。此殿为钟离殿,殿中和殿前庭院,都摆着桌椅不下四十桌之多。 林元生故意慢行一步,让梁芳娥和白紫燕出殿后,一拉林中龙的手,低声道:“麻烦宗兄,叶芍此时未到,一定为机关不敢上来,你由来路去把她接上来。” 林中龙点头道:“好的。” 说着,匆匆而去。 林元生麾下各参军路主,及梁芳娥麾下的穷家帮长老、堂主、和秦鹏远、白紫燕、赵茵茵,都席设殿中,其他穷家帮人员和各路英雄,均在庭院中。 一时,谈笑生风,喜气洋溢,除林元生不时皱眉外,没有一人不笑逐颜开。 这一顿饭,准备得相当丰盛,可说是太平宴。 梁芳娥处处细心,林元生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中,乘众人谦虚让座之际,低声道:“人人都兴高采烈,喜笑颜开,你却不时皱眉,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元生双手一摊,苦笑道:“我也很高兴嘛。” 梁芳娥道:“不要骗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林元生一耸肩,道:“你知道什么?” 梁芳娥道:“可是念着你的新婚夫人?” 林元生道:“你怎么知道?” 梁芳娥道:“我派有探子在外,你们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其次,是担心花倩如的死,是也不是?” 林元生道:“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她究曾是我的后母,她虽不贤,我却不能不孝……” 只听陆冰玲桀桀笑道:“体已话待会再说吧,等你们入席呢。咦!夫人何以还未回来?” 林元生道:“我已请林中龙下山去接她,各位请就位,不必等她。” 陆冰玲道:“梁姑娘,白姑娘,请别生老身的气,怨老身多管闲事,未经二位姑娘允许,擅自为元生做媒,多娶一房媳妇儿,这里面有苦衷,不得不向你们解释。” “因为花自芳练就‘遮眼法’,日夜偷袭……”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陆老不必解释,我懂,其实,这门亲事,早在我预料之中,就是林相公与人间仙姑的结合,小女子也曾算到,若非无法对付顺天白莲二教,我也不会采取现在谋略。” “你们也许不信,天、茅联盟虽然高手如云,但也非我方敌手,只怕顺天教为其所用,才用与林相公分开行动的谋略,现在,可说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只没料到人间仙姑会中途逝世。” 陆冰玲道:“这样就更好了,但愿你们姊妹三人,能互相谅解,有容人胸怀,不要使元生为难。” 梁芳娥一福为礼,笑道:“谢谢陆老教诲。” 就在此时,林中龙已领着叶芍进来,道:“林兄,果不出你所料,嫂子当真是为机关不敢上来。” 梁芳娥和白紫燕同时打量了叶芍一眼,齐自迎上前来,一人执一手,姊姊长姊姊短的,表现得十分亲热。 林元生见此情景,大为放心,也甚为安慰,心忖:当初我尚以为梁芳娥是个醋罐子,想不到竟这等宽宏大量。 林元生见叶芍入席后,即举杯豪饮道:“今天,各位大可尽情一醉,不必担忧有敌来袭了。” 于是,相互祝贺,猜拳行令,尽情豪饮,闹哄哄地,掀起极高的欢乐浪潮。 在欢乐中,当场醉倒数十人,未醉倒的,也有八九成酒意,醉话连天,引人发笑。 梁芳娥站了起来,道:“我们到后面去,让他们闹吧。”说着便请陆冰玲和张霞,与其姊妹及赵茵茵,一行六人,先退席而去。 经过迤逦回廊,来到最后面的一间丹房,走入一间特别宽敞和华丽的丹房,梁芳娥让陆、张、叶坐下,道:“这是太上老道的丹房。” 陆冰玲四下瞧了一眼,道:“好奢华,根本不像出家人住的地点。” 梁芳娥道:“前此日子,是我们姊妹三人住在这里,今晚让给叶姊和相公。” 叶芍秀脸一红,道:“不,这是干净圣地,让相公另找住所吧。” 陆冰玲道:“他们虽已拜过天地,却尚未行房,论理,不能在这地方行周公之礼,但太上老道藏污纳垢,什么丑恶之事做不出来,我看这地方已非干净之所了。” 梁芳娥道:“武林中人,不能太过俗礼,而这里并非神殿。” “不!不!”叶芍一意反对,道:“不说这是干净圣地,我与相公虽先二位妹妹交拜天地,但非正房,我们既未行房,就更好了,让相公与二位妹妹行房后,再……岂不合情又合理么?” 梁芳娥格格笑道:“叶姐根本不像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哪会这等陈腐,再说,相公风流倜傥,根本就不正经。” 张霞哈哈笑道:“我瞧他倒是顶正经的,你不能冤枉他。” 陆冰玲道:“我看你们这般谦让,心中实是高兴,这点小事,怎么做都不伤大雅,无所谓。” 谈话间,吴一仙进来道:“请梁姑娘领众人去解决花倩如等的事。” 梁芳娥道:“他们决定怎么解决?” 吴一仙道:“本来,大伙儿都主张杀,但公子却主张只废他们武功,尚未达成协议。” 梁芳娥点了点头,道:“你们去不去瞧瞧?” 陆冰玲道:“你去好了,我懒得瞧他们的丑态。” 于是,梁芳娥与吴一仙出来,到达二殿时,众参军已在候驾,群雄仍在喝酒说酒话。到机关去的,只有林元生、吴为非、烟霞道人、戚家仁、郭子豪。 一行六人,出观门,下山头,经石洞,来到花倩如等被困的石洞后门。 梁芳娥道:“这机关,确实渊深玄奥,你看,除后门外,并无设备,其实,这山壁里面,尚有一间小小石室,石室中有许多有毒药材,并有毒火机关设备,一按机簧,便会起火燃烧那些药材。” 说着,在后门上方的一块拳大白石拍了一掌。 烟霞道人道:“这块白石是何作用。” 梁芳娥道:“是毒火机关开关,如今药材已经烧起来了。” 烟霞道人道:“药材燃烧起来又会如何?” 梁芳娥道:“小石室中,有几个小孔通往洞中,那种药材烟性甚浓,而有剧毒,流入洞中后,洞中之人,无论武功多高,也受不了。” 烟霞道人点头道:“这般设置,当真要花番心血,但太上老道是机关主人,是否有解药避毒,或破坏机关?” 梁芳娥道:“原来药材,我作试用时用完了,这是我所换的另一种药材,他有解药也没用,机关经我改造过,他绝对破坏不了。” 几人在那里等了约顿饭工夫,梁芳娥道:“好了。” 说着,在后门的右下方的一块青石拍了一掌。接着,蓦起“隆隆”之声,再接着,铁门向上悬起。 同时,一股浓烟冲出,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呛咳不已。 好半天,毒烟才徐徐散去,消失,梁芳娥与林元生并肩领先进去,在微弱的光线下,见花倩如等横三竖四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元生运目细自一瞧,道:“奇怪!” 烟霞道人道:“有什么奇怪?” 林元生道:“这是天地老君,他胸口被刺一剑,己死多时。”走至另一个身前,又道:“这是太上老道,喉管已被割断,也死了多时。” 瞧其他之人,阿多刹,阿梵哈身上有伤痕,却没有死,庄家农和朝露真人,身上也有微伤,却只一息尚存,残霞真人受伤较重,已刚死去,只有花倩如未受伤,却也昏厥过去。 梁芳娥道:“并不怪,这是他们自相残杀,可能是天山人员被困,迁怒于太上老道所导致。” 戚家仁道:“姑娘所判极有见地。” 梁芳娥道:“如何处置他们?” 烟霞道人向戚家仁一挥手,道:“杀!”同时挥掌。 林元生欲阻止,不想烟霞与戚家仁动作太快,已把阿多刹、阿梵哈、朝霞真人、庄家农的脑袋劈得稀烂。 林元生见状,忙跃至花倩如身旁,阻止二人再杀,道:“请二位看我薄面,饶她一命。” 烟霞道人道:“她武功通神,饶她不要紧,将来恩将仇报,如何了得?” 林元生道:“废了她的武功。” 说着,运功于掌,按在花倩如气海穴上,好半晌才撤了回来,又道:“她的武功已完全废掉,道长不妨检查一番。” 烟霞道人道:“贫道信得过你,但你何以留她性命?” 林元生道:“不瞒众位说,她曾是我的后母,她嫁我父亲,虽是一个阴谋,乾坤三侠的下场,就是她的阴谋所致,但她不贤,我却不能不孝,所以请各位饶他一命。” 戚家仁道:“原来如此,林兄心胸,戚某佩服之至。” 吴为非道:“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林元生:“她自是无脸与我住在一起,救醒她后,由她去就是。”转向梁芳娥要了一粒解药,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就来。” 于是,吴为非等点了点头,先行返回悟修道观。 林元生给花倩如服下解毒药后,抱起她软绵绵的身子,飞步出洞,因她失了武功,行动不便,护送她出山区。 行了约二三里许,花倩如悠悠醒来,睁开双目,定了定神,大感惊骇,欲挣脱下来,却感力不从心,始知武功尽失,不禁悲从心中起,泪自眼眶流。 林元生将她放下,道:“醒来了?” 花倩如悲伤万分地说:“是你废了我的武功?” 林元生道:“是的,否则,就不能救你性命。” 花倩如道:“我害死你父母,为什么还要救我?” 林元生道:“你不贤,我不能不孝,你终曾是我母亲,抱过我。” 至此,花倩如始体悟到,冤家宜解不宜结,回忆往日,仆仆风尘,东奔西跑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一个仇字,如今,虽说如愿以偿,但自己也落得凄惨下场,这就是代价么?不值得。 林元生道:“你武功已废,行动困难,我背你出山吧。” 花倩如摇了摇头,道:“我很惭愧,直至此刻,才体悟前非,你很有孝心,也很够义气,是好孩子,好好干,将来必有出息。” 林元生道:“我已决定退出江湖,过平庸淡泊生活。” 花倩如道:“不,你应该干下去,你表哥未死,希望你制止他。” 林元生道:“表哥已被伍伯铭毙了。”接着,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 花倩如道:“唉!这都是我的过失,害了他。”自怀中取出玉剑,又道:“这剑送你,算是报答你对我的孝心,反正我也用不着它了。” 林元生接过玉剑,纳入怀中,道:“谢谢母亲,今后你准备如何过活?” 花倩如道:“我尚有财产,足可供享余年。” 站了起来,道:“你回去吧,我能走。” 她此刻,与昨天完全两样,苍老多了,若不留心细看,饶是她的旧属,也认她不出了。 林元生直待她消失林中,始飞步回观。 返回悟修道观时,群雄多已醉倒,横七竖八地睡着,由吴一仙领至后面丹房,陆冰玲、吴为非、山人、赵伯文、梁芳娥、叶芍、白紫燕、赵茵茵都在那里。 陆冰玲道:“赵茵茵也要嫁你,并经你三房媳儿同意,你的意思如何?” 林元生道:“我的意思嘛……多多益善,只怕人家闲话。” 陆冰玲道:“三妻四妾者多的是,谁闲话之有,我们已经决定,明天就替你与梁、白二位姑娘完成大体,茵茵年纪尚小,只放个定,过一二年后再说。” 林元生极为欣喜道:“谢谢陆老。” 陆冰玲道:“不要谢,没有好处我不会干,瞧瞧,自今以后,这房中之人都要你养活,再过几年,一年三四个孩子出世,你的担子就更重了。” 林元生道:“你们都准备随我隐居一处?” 陆冰玲道:“不但一处,还是一家,你愿意么?” 林元生拍手道:“愿意,太愿意了,至于生活,我一点不愁,因为梁姑娘有的是金银珠宝,她不会看我们勒紧肚子挨饿而不肯拿出来。” 此话甫落,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全书完,上部由辽东柴子校对,下部暂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