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海情天》 第一章 天风镇上流浪客 蓝天,白云,艳阳普照.是好天气! 青山,绿水,水抱山环中,有一个约莫二百户人家的小镇甸,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整洁而宽敞,也算是好地方。 这是关外吉林省东南部,老岭以西,松花江上游以东的一个小镇。 小镇甸本来另有名称,但因为它伴着威镇关外,名满江湖的天风牧场,于是,就被叫成了天风镇。 天风镇,原来也不过是十来户人家,而且,全都是天风牧场的眷属们。为方便来往客商,经营着副业。 众所周知,吉林省是以人参、貂皮、乌拉草等三宝而闻名全国,药材的产量也极有名,而这些,又都是老岭这一带的特产。 天风镇既紧伴天风牧场,又当老岭入山口,往来商旅,自是不少,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互相衬托之下,这原本十几户人家的无名小镇,就日趋繁荣,并进而形成目前的天风镇。 不过,市面一趋繁荣,组成分子也自然复杂起来,三教九流,龙蛇杂处,已不复当年那单纯朴实的面貌了。 而且,这地方因僻处山区,官府力量,鞭长莫及,因而也成了作奸犯科者的避逃渊薮,武林宵小的安乐窝,谁的拳头大,胳臂粗,谁就算老大。 在这儿,王法已不值一文,谁要是提起王法,不但会遭到白眼,也准会受到一声怒“呸”。 不过,这批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对天风牧场的场主,却是由衷地敬畏,任何天大的事情,只要天风牧场有人出面,无不迎刃而解。 当然,如能有天风牧场场主的一句话,那更是比皇帝老儿的圣旨还要管用多了。 提起天风牧场,凡是跑江湖的人,都该说上一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天风牧场场主朱志宇,豪迈,刚直,有孟尝风,武功更是没得话说,马上马下,都是万人敌,一柄九环大砍刀,生平未逢过敌手。 不过,此人也有一点小毛病,那就是酷嗜杯中物和有寡人之疾。 对酒,他是千杯不醉,对女人,更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因此,武林中人都称他为“酒仙色鬼快刀王”。 本来嘛!英雄与美人,由来就是相提并论的,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朱志宇算得上英雄,自不便例外。那么,他对醇酒妇人的爱好,也就算不得什么毛病了,所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也许就是他对那“酒仙色鬼快刀王”的绰号,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引以自豪的原因吧! 天风牧场,位于老岭山脉主峰之麓,占地广达数万亩,所饲马匹牲口,数以万计,雇用人员,多达千人以上,其所经营的事业,除畜牧之外,凡是这老岭附近的特产,如药材、皮货、木材、金矿等,可说无所不包.其规模之大与资财之雄,自可想见。 朱志宇虽然“后宫粉黛三千”,但膝下却仅有子女各一。 子名天佑,据说是其第九房如夫人所生,将门虎子,自是没得话说,目前已接管乃父所有事业,而朱志宇本人,已于二年之前.优游林泉,不问俗事了。 女名君玉,年已及笄,惟尚待字闺中,协助乃兄,管理那庞大的事业。 那是一个仲夏五月的黄昏…… 天风镇上,炊烟四起,倦鸟归林,除了由不远处的天风牧场中传来一阵阵洪烈的马嘶之外,气氛显得静谧而和穆。 一家名为“招商客栈”的小客栈门口,安详地踱出一位身着蓝布短装却是颇有书卷气息的少年。 他外表看来,年约十七八,尽管是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皮肤也显得黝黑,有若庄稼人,但却是眉目清秀,气宇轩昂,只要是有心人,入目之下,就会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他走出大门之后,即站立在台阶上,负手闲眺着,看那神情,似乎是在等待一个人。 这时,斜对面一家较高级的午安客栈内,忽然发出一阵争吵,只听一个破锣似的语声嚷道:“奶奶的.老子花钱玩女人,你管得着!” 另一个粗扩的语声冷笑道: “你玩别的女人.大爷懒得管,但你玩的是大爷我包租的粉头.大爷可就非管不可!” 那破锣似的语声道:“包租的粉头,又有什么不能玩的!老子花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这粉头又不是你的浑家……” 那粗犷语声怒喝一声:“混账东西!” “砰”地一声大震.显然两人已动上了手。 那破锣似的语声嚷道:“你敢打人……” 那粗犷语声冷笑道:“打你?大爷还要宰你!” 紧接着,一阵“哗啦”爆响,显然还打坏了东西。 在一片“稀里哗啦”声中,有店家的劝告声,好事者的助威呐喊声,客栈门外的街头,也逐渐聚集了不少闻声而来的闲人。 招商客栈门口的那蓝衣少年,方自微微一蹙剑眉.那破锣似的语声怒喝道:“奶奶的,你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要打要杀,老子都奉陪,别在这儿打坏人家的东西,走!咱们到外面大街上去!” 那粗犷语声冷笑连连地道: “好!不出来的,是王八羔子!” 像一阵旋风,一道黑影,飞快地滚落街心。 那是一个额头有着一道刀疤,横眉怒目,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身短打,上衣半敞,露出一丛既黑又粗的胸毛,那长相,好不怕人! 他滚落街心之后,立即弯腰由腿肚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狞笑一声道:“狗娘养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两头蛇’在天风镇上是干什么的!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 这时,他面前已站着一个商旅打扮、脸色阴沉、手持一柄铁尺的灰衫汉子。 而这两人的周围,也各有不少呐喊助威的人,而原来那些闻声而来的人,却已不约而同地,一齐退得远远的。 那刀疤汉子双目中,凶芒一闪,拉着粗犷的嗓门,怒喝一声,道:“兔崽仔!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期……” 话声未落,手中匕首一抡,一个虎扑,向灰衫汉子当头直剁。 灰衫汉子冷笑一声,身形一侧避过对方的锐锋,右手铁尺一挥.径击对方左肩,同时,左手也扬指飞点对方的“七坎”重穴,避招还攻,有如一气呵成,身手居然很是不错。 那刀疤汉子也非弱者.塌肩旋身,避过对方的一招一式反击之后,也立即还以颜色,刹那之间.两人兔起鹘落地缠斗在一起。 这两人的身手都不相上下,一时之间,本难分出胜负,但那刀疤汉子,因所使是一把匕首,与对方的铁尺一比,短了不少,无形之中吃了亏也因而落在下风,被逼得连连后退。 助威的人群中,一个麻脸汉子,悄然拔出匕首,冷不防地向灰衫汉子背后扑了过去。 另一个彪形大汉怒喝一声:“鼠辈敢施偷袭!” 喝声中,已飞身将麻脸汉子截住,展开一场恶斗。 这一来,怒叱连声,人影飞闪,双方又各有三人加入战圈,形成一场惨烈的混战。 论搏斗双方的身手,相差都有限得很,一时之间,本难分胜负。 但那刀疤汉子.显然是这天风镇上的地头蛇.人多势众,自然占了优势。 而灰衫汉子既是外来客,人数又仅仅只四个,相形之下,可就吃了大亏,不到盏茶工夫,灰衫汉子这边,已是一死一重伤。仅剩下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各斗三人,在勉强撑持着。 这情形,已很明显,最多还能撑住二三十回合,那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也是非死必伤不可了。 那站在招商客栈门口的蓝衣少年,双目中异彩连闪,剑眉连连轩动,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但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他却是踌躇不前,且终于平静了下来。 就当此时.那灰衫汉子的左肩已挨了一刀,痛得他一个踉跄,冲向刀疤汉子身前。 刀疤汉子狞笑一声,匕首一挺,迎头猛戳过去—— 就当灰衫汉子生死一发之间,那刀疤汉子忽然一个踉跄,退立五尺之外。 与此同时,连那另外两个围攻灰衫汉子的人,也退立五尺之外。 那灰衫汉子死里逃生之下,不暇多究地虎吼一声,扑向围攻彪形大汉的三人,铁尺一挥顿时解决了一个,并立即与彪形大汉背靠背地联手作战,这一来,自然将危局暂时稳定下来。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那刀疤汉子等三人,莫明其妙地被迫退五尺之外的刹那之间的事! 就当刀疤汉子一愣的瞬间,一个苍劲语声连叫两声“哎哟”之后,又怒喝一声道:“混账东西!我老人家是瞎子,难道你们的狗眼,也瞎了不成!” 原来街心中,竟平空多出一个白发蓬飞,酒糟鼻、白果眼、满脸皱纹堆叠,手持竹杖,足登多耳麻鞋,却穿一袭大红长袍的怪老头来。 他骂过一阵之后,又手抚右肩, “哎哟哎哟”地叫嚷起来。 瞧这情形,敢情方才刀疤汉子等三人的被迫退,还是这瞎老头无心之中地一撞所造成的哩! 如果说,凭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瞎老头,无心之中的一撞,能将三个生龙活虎似的,而且又是正在拼命恶斗中的彪形大汉撞开,可委实是难以令人相信。 那刀疤汉子目注红衣老头,半响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老头,你少装蒜!” 红衣老人白果眼一翻,怒哼一声道:“娃儿,你这是跟我老人家说话!” 那刀疤汉子,也已有三十七八岁,竟然被红衣老头叫为“娃儿”,可实在有点不是滋味,只见他双目中凶芒一闪,厉吼一声:“老儿看拳!” “呼”地一声,一拳猛捣红衣老头前胸。 红衣老头既老又瞎,刀疤汉子这凶猛的一拳,又怎能躲得了。 他.方自闻声一翻白果眼,“呼”地一声,已挨个正着,被击得仰身栽倒。 而且,无巧不巧地,正倒在那围攻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二人的一个劲装大汉身上,将那劲装大汉撞得一个踉跄,余威所及,并接连撞上两个,“砰砰”连响中,接连倒下四人。 那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正被围攻他们的七八个敌人逼得手忙脚乱,发岌可危间,蓦然减少三个敌人,不由大喜过望,大显神威,又各自杀伤对方一个,情况又稳定下来。 刀疤汉子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一拳.竟造成如此结果,气愤交加之下,一个虎扑向那正满地翻滚、抚胸惨呼的红衣老头,飞起一脚,踢得接连三个翻滚,杀猪似地大嚷道:“打死人啦!救命啊……” 刀疤子冷笑一声道:“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救你狗命!” 话声中,又是一脚踢出。 这一脚,想必是踢中了红衣老头的要害,两个翻滚之后,再也不叫了,只是手抚前胸,张口作半喘状。 刀疤汉子双目中煞芒一闪,猛跨三步,一脚向红衣老头的胸部踢去。 这一脚,如果给踢中了那红衣老头,准会一命乌呼。 就当此危机一发之间—— 刀疤汉子但觉眼前一晃,他那即将踢中红衣老头的右脚,竟被人轻轻架住,耳边并响起一个清朗的语声道:“够了!朋友。” 这及时出手的,竟是那站在招商客栈门前,负手闲眺的蓝衣少年。 刀疤汉子自微微一愣之间,又被拉得向后退了三大步,蓝衣少年冷笑一声道:“这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你能忍心下此辣手!” 刀疤汉子挣了挣,却未挣脱,原来他的一只右腕,还在蓝衣少年的健腕中,这情形,不由使他老羞成怒,厉叱一声:“不敢看杀人,就窝到你师娘怀中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蓝衣少年平静地笑道:“朋友,我是好意……” 刀疤汉子截口怒喝道:“谁是你的朋友!” 蓝衣少年淡淡地一笑道:“你说对了,我正为这‘朋友’二字,有欠斟酌而后悔哩!”说着,已自动放开了握住对方右腕的手。 刀疤汉子连忙退后三大步,狞笑一声道:“你小子是存心架梁?” 蓝衣少年披唇一晒道:“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哩!可是……” 刀疤汉子截口冷笑道:“那你就给老子滚!” 蓝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可是你们欺负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老人家,这宗事,我就管定了!” 刀疤汉子反问道:“你怎么能判定他不会武功?” “不错!”蓝衣少年接道:“起初,我也有点怀疑,才忍着没及时救援,现在他这奄奄一息的情形,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不会武功?” 刀疤汉子似乎词穷了,愣了一愣之后,才轻声问道:“你真要架梁?” 蓝衣少年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架住了啊!” 刀疤汉子狞笑一声:“好……” 刀疤汉子刚刚说出一个“好”字,那躺在地下的红衣老瞎子,却忽然有气无力地问道:“哟!那娃儿,你为何要杀我老人家?” 刀疤汉子怒声接道:“大爷高兴!” 红衣老头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奇怪,我只听到江湖传言,最近有很多的瞎老婆子被莫明其妙地杀死了,可不曾听说有人高兴杀瞎老头子的事啊!” 自语一顿.又声调略提地接问道: “娃儿,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一定要杀我这个瞎老头?” 刀疤汉子狞笑一声道:“去问阎王爷吧!” 扭头一声沉喝道: “王五、赵六,别呆着,先宰了那老头!” 人群中,有两个劲装大汉,应声而出,双双扑向那红衣老头。蓝衣少年旋身一声大喝:“滚!” “砰砰”两声震响过处,那两个劲装大汉,各被震退三步。刀疤汉子入目之下,不由冷笑一声道:“你小子也不过如此!” 紧接着,一声沉喝:“王五、赵六,亮兵刃,先宰了这小子,再杀那老瞎狗……” 话声中,匕首一插,首先和身飞扑。 那王五赵六也分别亮出匕首,采鼎足之势,一齐向蓝衣少年扑来。 蓝衣少年剑眉连轩,朗声笑道:“来得好!” 身形一旋,拳打足踢,居然凭赤手空拳,将对方三人同时逼退三步。 三个一退,立即又增加两个,形成五对一。 而且,后来的这两个,一个使长剑,一个使大砍刀,身手也比原来的三个只强不差。 如此一来,三把匕首,加上一剑一刀,立即将蓝衣少年迫得仅仅勉可自保了。 那蓝衣少年,身法轻灵,招式奇异,但内家真力,却并不怎么高明,而且是以一双徒手对付五个手持兵器,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的敌人,自然难免吃亏。 此刻,他仅仅是凭着轻灵的身法,与奇异的招式,在敌人的刀光剑影中,腾挪闪避着.如果时间一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刀疤汉子边打边冷笑道:“乳臭未干,胎毛未褪,也敢出来打抱不平,嘿嘿……” 一阵阴笑之后,又冷笑一声道:“小狗!姜大爷难得发善心,只要你跪下来向姜大爷磕八个响头,姜大爷可以饶你不死。” 那蓝衣少年,虽然被迫而采取守势,但门户封守极严,他尽管没法突围,但一时之间,对方五人却也将其无可奈何。 就当此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道:“姜老大,那瞎老头不见啦!” 不错!那红衣老头已乘双方混战之际,莫明其妙地失了踪。 这情形,真教人既诧异而又啼笑皆非。 试想,一个既老又瞎,而且已负重伤的糟老头,在姜姓刀疤汉子那么多手下人,众目睽睽的监视之下.居然莫明其妙地不见了,岂非咄咄怪事! 何况.替他打抱不平,事实上也是救了他一条老命的蓝衣少年,正被强敌包围,作生死之搏,而他却悄然一走了之.又怎不教人啼笑皆非! 那刀疤汉子怒声叱道:“你们都是死人!” 接着,又沉声喝道:“还不分头去追!” “是!” 人群中刚刚答出一个“是”字,蓝衣少年耳中,却传入一丝微弱而清晰的语声道: “娃儿,沉住气,听我的指示……” 话声入耳,蓝衣少年不由心头一宽。 他武功虽然并不怎么高明,但却懂得,这微弱而清晰的语声,是内家真力有极高造诣的武林高手所发出,名为“真气传音”,也叫“蚁语传声”。 此时此地,能有此种高人在暗中帮助他,又怎不叫他大喜过望地心中一宽。 但也就当他心中大喜,而微一分神之间,左小腿上却中了一剑,虽不算怎么严重,却痛得他几乎要痛呼出声。而同时,那神秘传音又道:“退右足,旋身‘金丝缠腕’。” 他按“蚁语”所示,旋身出手,刚好一把扣住那使剑汉子的右腕。同时,飞起一脚,将对方踢飞丈外。 “叭”地一声,跌了个四仰八叉。 当然,那汉子的青钢长剑也到了他的手中,他更是毫不怠慢地,顺手一式“横扫千军”.将其余四人,迫得退后一大步。 那神秘传音脱口赞道:“好!好!孺子可教。” 一剑在手,敌人又倒了一个,蓝衣少年顿时精神大振地长剑挥洒,打得有声有色起来。 但尽管如此,他想要凭一支长剑,脱出对方四人的包围,却还是不容易。 何况此时,又有一个手使铁尺的灰衣汉子,也飞身加人战团,依然是五对一。 不过,蓝衣少年因多了一支长剑,又有大援在暗中帮他,尽管他左小腿已负伤,却因心头镇静之故,还能有攻有守地维持平局。 此时,那力战五六个敌人的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二人,彪形大汉已身负四五处创伤,显得行动迟滞,灰衫汉子既要应付敌人,又要照顾同伴,那情况,真是捉襟见肘,岌岌可危。 蓝衣少年耳中的神秘传音又起: “那刀疤汉子.死有余辜,娃儿,注意!” 蓝衣少年依言一式“分花拂柳”,迫退左右两面敌人,紧接着,一个左旋“贞娥刺虎”,闪电刺出。 一声惨号,那姜姓刀疤汉子.已被一剑穿胸。 蓝衣少年长剑一抡,带着那刀疤汉子的尸体.一招“玉带围腰”,将飞扑前来的其余四人,迫得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 这时,人群中爆起一阵叫嚷: “不好了!姜老大被杀了……” “兄弟们,大家上啊……” “上啊!剥了这小杂种……” 人如潮涌,至少有十五六个劲装汉子,一齐向蓝衣少年飞扑而来。 这声势,可使蓝衣少年暗中着了慌。 偏偏那位神秘传音的人,也不再有什么指示了。 就当他暗中钢牙一挫,准备豁出去的瞬间—— 一阵急骤的鸾铃声,与杂沓的马足声,疾驰而至。同时,一声威严的劲叱,也遥遥传来:“通通住手!” 这一声劲叱,语声虽然不高,但却使斗场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具有无上的威严。 首先,是那些向蓝衣少年蜂拥而来的劲装汉子,一齐闻声站立。 接着,那些围攻蓝衣少年助人.甚至连同围攻那灰衫汉子的人,也一同虚晃一招,退立一旁。可怜那灰衫汉子与彪形大汉,已是全身浴血,这一停止搏斗之后,精神一松弛,再也撑持不住,两个人搀扶着,就地坐了下去。 蓝衣少年也方自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一口大气.转眼间,两骑无比雄骏的黄骠健马,已停立在他的面前。 马上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弱冠,面如冠玉,唇若涂朱,鼻粱挺直,眉目如星,猿臂蜂腰,英资飒爽衬托上那一袭玄色猎装,与背上的长弓,更显得英姿焕发,有若临风玉树。 女的年约十六七,一身紫色猎装,眉目如画,一派天真,虽不算顶美,却是人见人爱。 最动人处,还是那骄颜上若隐若现的酒涡,和那大而澄如秋水似的美目和周围长长的睫毛,开合之间,有若两把小扇子,一动一动地,特别撩人遐思,配上那长垂肩头的,扎着两个蝴蝶结的长辫,随风飘荡,更是别具一番风韵。 这两骑人马的背后,鱼贯地停立一列二十骑健马,马上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马前马后,并挂满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 显然.这些人是行猎归来,看这情形,他们此行收获,相当丰硕哩! 蓝衣少年方自暗赞一声:“好一对俊灵男女……” 马上的猎装少年已俊目凝威地环扫现场一遍,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走出一个灰衣汉子,向着猎装少年躬身一礼,恭谨地答道:“禀场主,是那个……” 抬手一指蓝衣少年,接道:“那个外地来的蓝衣小子,杀死了咱们姜老大。” 蓝衣少年不禁心头暗忖: “这可能就是天风牧场的场主了,虽然长相不错,但靠着父亲的余荫,却也没什么骄傲的……” 他心念电转中,只听那猎装少年冷哼一声道:“人家一个异乡人,怎会随便杀人,准是你们先欺负人家,人家才在自卫情况之下,杀死了他!” 灰衣汉子诺诺连声,却是讷讷地答不出一句话来。 猎装少年剑眉一蹙,沉声说道:“我毋须听什么理由,我自信我的判断不会错。” 目光一掠那姜姓刀疤汉子的尸体,冷冷一笑道: “这种人,死了是地方上的大幸。” 挥了挥手,脸色一沉地接道:“下去,死的拖去埋了,受伤的立即治疗,好好约束手下,以后不许再欺负外乡人!” 灰衣汉子连声恭喏道:“是!是!……” 这刹那之间,那蓝衣少年对猎装少年的印象,已有了急剧的转变。 “料事如神,处事公正而明快,显然并非一个光靠父亲余荫的纨绔子弟,方才.我倒是错估了他……” 他念转未毕,那猎装少年已扭头向紫衣少女笑道: “小妹,你看这位兄弟……怎么样?” 那紫衣少女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向蓝衣少年打量着,经猎装少年这没头没脑地一问,不由微微一愣地反问道:“什么怎么样啊?” 猎装少年接道:“我是说,他的资质和禀赋。” 紫衣少女“哦”了一声之后,才又向蓝衣少年深深—瞥地答道:“大哥,我说实话,你可别不高兴。” 猎装少年笑道:“小妹,你将大哥我看成什么人了……” “那我就直言谈相啦!” “理当如是。” 紫衣少女神色一整道:“他的根骨之佳,比起大哥你来,只强不差。” 猎装少年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有此同感,此人如能得明师调教,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那蓝衣少年被对方两兄妹如此“品头论足”地谈论着,尽管说的是他的天赋资禀,但心中可听得不是味道,而准备向客栈中走去。 但就当他的脚步将动末动之间,那猎装少年已飘落在他面前,向着他抱拳一拱道:“这位兄台请了!” 蓝衣少年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不知场主有何……” 猎装少年截口笑道: “在下朱天佑,可能我要痴长一两岁,如承不弃,叫我一声朱兄就行了。” 蓝衣少年笑道:“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朱兄少年豪侠,威震关外,名满江湖,而小弟我这个无名小卒,却是天大的高攀了哩!” 朱天佑一伸猿臂,紧拉对方健腕,用力摇撼着道: “兄弟,凭这两句话,待会,我要罚你十大杯酒。” 蓝衣少年但觉对方的健腕,有若一道钢圈,饶他使尽全身力气,还是被越束越紧,不由使他一蹙剑眉.龇牙苦笑道:“小弟鸡肋不足以当虎腕,朱兄你……” 朱天佑本有一试对方功力深浅之意,一见对方并非做作,不由收劲松手,歉笑道:“我一时高兴得有点忘形……兄弟你得多多包涵!” 蓝衣少年抚摩着自己的左腕,苦笑道:“幸亏朱兄是高兴得忘了形,否则,小弟这只手腕,怕不已报销了哩!” 朱天佑讪然一笑道:“兄弟,你饶了我吧!” 接着,又一拍自己额角道:“兄弟,你看我多糊涂,还没请教你尊姓?和台甫怎样称谓?” 眼前,香风微拂,一个娇甜的语声接道:“大哥,你还有更糊涂的事哩!” 原来那马上的紫衣少女也到了他们身边。 朱天佑不由一愣道:“小妹,此话怎讲?” 紫衣少女“晤”地一声娇笑道:“你这兄弟,左小腿上,已带了伤,而你这个大哥,却并未看到,只是穷话三千的……” 朱天佑连忙截口苦笑道:“对对,我真够糊涂。” 扭头向后面一声沉喝:“来人,腾出一匹马来……” 这时,蓝衣少年连连摇手,截口说道:“不必,不必,朱兄盛意心领,小弟这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我自己带得有金创药,包扎—下就行了。” 朱天佑满面诚挚地接道:“兄弟,咱们虽然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你能不能暂时屈驾,前往敝牧场小住?” 蓝衣少年也显得颇为激动地道:“朱兄盛情可感,可是,小弟因为要等一个人,暂时不能离开,只好改日再专程前往拜候了。” 朱天佑微感失望地道:“兄弟要等的是什么人?” 蓝衣少年道:“那是小弟义父。” 朱天佑接问道:“令义父要几时才来?” 蓝衣少年道:“日内也该来了。” 朱天佑正容接道:“兄弟,令义父他老人家到来时,务请二位一同前往牧场小住,让愚兄略尽地主之谊。” 情见乎词,显得非常诚恳。 蓝衣少年不由讷讷地道:“这个……可得等义父他老人家到来之后.才能……哦!好吧!小弟当力求他老人家一同前往。” 原来就这说话的同时,那神秘传音又起: “娃儿,答应他,对你有益无害,我老人家担保你义父也决不会反对。” 蓝衣少年尽管拿不准这神秘传音的人,是否就是那红衣老头.但因这位闻声而不见人的神秘人物,方才对他有过不少帮助,在他心中建立了信心,所以他的答话,结结巴巴地才转过话锋,答应下来。 朱天佑诚挚地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明天愚兄亲自前来……啊……兄弟你住在哪一家客栈?” 蓝衣少年抬手朝他所住的招商客栈一指道: “就是那一家。” 朱天佑扭头向早已牵着一匹空马,站立一旁的一个彪形大汉道:“李彪,快去吩咐店家,这位兄弟是我们的贵宾,必须好好地招待,不许受到任何干扰!” 李彪恭应—声,飞奔而去。 朱天佑目注蓝衣少年.接道:“兄弟你今年……” 刚说到这里,那位被冷落在一旁的紫衣少女,忽然一跺小蛮靴,手中马鞭一挥,发出一声“啪”的好响。 朱天佑连忙话锋一转,笑道:“糟了!冷落了这位刁蛮公主,那还了得……来来来,兄弟,我给你们介绍……” 紫衣少女瑶鼻一耸,截口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妹妹。” 朱天佑方自讪然一笑间,紫衣少女又披唇道:“不用你介绍,我自己会说。”接着,纤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美目凝注蓝衣少年,俏皮地一笑道:“我,朱君玉,君临天下的君,玉洁冰清的玉。” 蓝衣少年向着她抱拳一拱道:“小可见过君玉姑娘……” 朱君玉模仿着他的语气、神态,也抱拳一揖道:“在下这厢有礼了。” 说完,她自己也忍俊不住地,“嚏哧”一声娇笑。 朱天佑目注满脸尴尬神色的蓝衣少年,歉笑道:“兄弟.我这位小妹,自幼娇纵惯了,一向就是这么顽皮,你可得多多担待。” 朱君玉白了乃兄一眼道:“别废话了,快点介绍你的兄弟吧!” “是!”朱天佑神色一整地接道: “这位就是我新交的兄弟……” 猛然顿住话锋,抬手一拍自己的额头.朱君玉忍不住“咕”地一声娇笑道:“看你, ‘愚兄’、‘兄弟’的亲热了半天,却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你……你真是一个糊涂蛋啊!” 朱天佑尴尬地笑道:“兄弟,我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竟忘了请教……” 朱君玉截口笑道:“不必再请教了。” 美目移注蓝衣少年,嫣然一笑道:“还是自己说吧!” 蓝衣少年点点头,接道:“小弟甄子虚。” 朱天佑忍不住哺啸自语道:“甄子虚……甄子虚……这名字好怪!” 朱君玉也微点螓首道:“晤!委实是有点怪……” 甄子虚讪然一笑道:“好教两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朱天佑连忙接道:“愚兄怎敢见笑,不过是觉得这名字有点奇怪而已。” 甄子虚正容接道:“不瞒二位说,小弟本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这姓名都是我义父代取的。” 朱天佑“哦”了一声道:“兄弟,你的义父也姓甄?” “不!”甄子虚接道:“义父他老人家姓水,号东流。” 朱天佑不禁脱口赞道:“好名字!不过,也有点怪……” 朱君玉又白了乃兄一眼,截口笑道:“有什么怪!难道水不是向东流的!” 朱天佑微然一笑道:“小妹,你只会欺负我这个大哥。” 朱君玉瞪了乃兄一眼道:“谁欺负你了!这是理嘛!” 朱天佑苦笑道:“好了,我不跟你抬杠。” 跨前一步,再度拉住甄子虚的手,摇撼着道:“兄弟,不打扰你了,明天中午,我再来看你……” 朱君玉同时说道:“对了,你腿上的伤,也该早点包扎。” 话声中,已像一朵紫云似地,飘上了坐骑。 紧接着,朱天佑也飘身上马,一声“明天见”,兄妹双双策马疾驰而去。 在急骤的蹄声中,朱君玉回眸一笑,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道:“甄少侠,明天我也来看你……” 暮色苍茫中,一行人马,迅疾地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 甄子虚呆立少顷,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理会那些仍然远远地围在四周的闲人,所投射过来的奇异目光,径自走回招商客栈。 一进客栈大门,掌柜的已朝着他满脸堆笑地,哈腰说道:“少侠,您的房间,已换了一间上房。” 甄子虚心不在焉地,漫应了一声,那掌柜狗颠屁股似地,一面前头带路,一面强笑道:“少侠,请随小的来……啊!少侠,您要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甄子虚心知对方这种殷勤态度,是受了方才朱天佑派人传话的影响,当然,方才街心中所发生的一切,对方也必然全部看到,才有目前这种侍奉惟恐不周的态度。 他对对方的这种势利眼.尽管内心之中深恶痛绝,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敷衍着道:“谢谢你!我不需要什么……对了,请吩咐小二哥打盆热水来。” “是是……”掌柜的连声恭应道:“少侠,就是这一间。” 甄子虚挥手道:“好了,掌柜的请便吧!” 说着,已推开房门,举足跨了进去。 这是这一家客栈中最豪华的上房了,不但收拾得窗明几净,连衾枕被褥,也是全新的。 他入目之中,不由自我解嘲地笑道:“看来我真的成了一位贵宾啦……” 自语未毕,那神秘传音又起:“娃儿,你本来就是一位贵宾,别自暴自弃,有道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你要好自为之。” 顿了一顿,又接道:“明天,不管你义父回不回来,先跟朱天佑上牧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必要时,我随时可以找你,告诉你怎么做……” 甄子虚本想坐下来,给自己的腿伤上药,闻言之下,不由怔愕地暗忖着。 “奇怪,他好像对我的情形,都很清楚……” 沉思间,不由举目四顾。 这时,店小二已端着灯台和热水进来。 甄子虚挥了挥手道:“好,放在一旁,你先下去。” 那神秘传音话锋一转道: “别东张西望,你找不到我的……你们父子的一切……我都很清楚,什么‘水东流’、‘甄子虚’,只能骗骗朱天佑与朱君玉那两个雏儿。再说,我老人家是友非敌,对你们父子只有帮助,但你必须绝对信任我,听我的话……娃儿,你听懂了吗?” 甄子虚正容点了点头! 那神秘传音接道: “唔!这才是好孩子,记着,明天中午,同朱家兄妹去天风牧场,如果你义父亲还未来,也不必再等,届时,我老人家会向他说明一切……娃儿,听到没有?” 甄子虚又点点头! 神秘传音接道:“听不听我老人家的话?” 甄子虚再点点头。 神秘传音这才满意地一笑道: “好!这才是乖孩子,现在,你包扎好伤口之后,即好好休息,我走了……” 甄子虚默然沉思半响,才苦笑着摇摇头道: “想不通的事,还是不想为妙……” 自语声中,已径自卷起裤腿,察看腿上的剑伤。 伤口在左小腿的腿肚上,长达三寸,但深度仅约半分许.这委实是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他就着热水,将伤口洗净,并敷上金刨药,包扎好后,立即上床歇息。 天风镇东端,有一幢占地广达数十亩,四周围墙高耸的巨宅。 这幢巨宅约莫建于十年之前.自建成迄今,长年大门紧闭,难得见到有人进出,纵然偶尔有人进出,也不与人交谈。 因而,这天风镇上的人,谁也弄不清,这巨宅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以及做何营生? 也因这幢巨宅太以神秘,引起一般人茶余饭后的各种忖测: 有人说:巨宅主人是一位退隐的武林人物…… 也有人说:巨宅主人是位告老退休的朝廷大员。 人言人殊,却是谁也没法证明自己的忖测是正确的。 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久而久之,私下忖测的人失去了兴趣,再也没人提及这幢巨宅了。 当日初更过后.也就是当住在招商客栈中的甄子虚,上床之后不久。 天风镇上的一家客栈——蓬莱阁的二楼上,面对那神秘巨宅的窗户中,出现一团灯光,灯光忽明忽暗地,一连闪了九次。 然后,那幢神秘巨宅中,本来是黑黝黝的楼房上,出现“品”字形的三点灯光,但那“品”字形的灯光,却是一现即隐。 少顷,蓬莱阁中腾起了一道黑影,像长虹经天似地,朝着神秘巨宅方向驰去,一闪而逝。 不久,神秘巨宅,一幢精致的静楼前,出现一个身着黑色长衫,头戴黑布套,仅露出一对精芒四射的眼睛的怪客。 当这黑衣怪客缓步走向静楼时,暗影中发出一声劲喝:“报番号!” 黑衣怪客恭应道:“地字第九号。” 暗影中人沉声说道:“好!自行进去。” 黑衣怪客缓步登上台阶,进入厅堂。 厅堂中,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但黑衣怪客却是轻车熟路,也是诚惶诚恐地,穿行无阻。 越过厅堂,折入一道回廊,然后循梯直登二楼。 当他登上楼梯顶时,忽然亮起一盏八角宫灯,一个与他同一装束,却是全身一色红的怪人.伸手一声沉喝: “验号牌!” 黑衣怪人探手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银牌,双手递给红衣怪人。 红衣怪人接过银牌,略一审视之后,退还对方,并低声说道:“帝君已等得不耐烦了,快去!” “是!” 黑衣怪人恭应一声之后,那八角宫灯,也随之而灭。 他蹑足快步走到甬道尽头,一阵隆隆之声过处,现出一道仅仅容一个人勉强挤入的铁门。 铁门内,是一间五尺见方的房间,灯火通明之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房间,六面都是铁壁,其厚不知几许.虽然里面空无一物,也显得纤尘不染,但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血腥气。 这情形.等于是人间地狱啦! 那黑衣怪人虽然禁不住两腿不停的筛糠,但却不能不硬着头皮,由窄小铁门中走了进去。 当他走入那铁室中,那道小铁门也随之合拢,而同时,面对他的铁壁上,却出现一个尺许见方的窗口。 窗口内,暗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但却传出一个威严而娇甜的语声道:“地字第九号,帝君有事,不容分身,有什么消息,先向本座报告。” 黑衣怪人一听接见的人,并非帝君本人.不由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一声,恭声说道:“禀左丞相,黄字第十号手下的一个姜姓头目,已于不久之前,被人杀死。” 那娇甜语声愠声道:“这些鸡毛蒜皮事,也用得着烦扰帝君!” 黑衣怪人躬身说道:“回相爷,卑职还有重要消息上禀。” “帝君”、“丞相”、“卑职”,倒蛮像是庙堂上的人物,不过,在此种场合中,却使人听来有点不伦不类之感。 那娇甜语声接道:“快快报来!” 黑衣怪人恭声答道:“回相爷,黄宇第十号手下那个姜姓头目,虽然是死于一个甄姓小子之手,但实际上,却是死于一个红衣老头的传音指示。” 那娇甜语声道:“红衣老头是什么人?” 黑衣怪人道:“红衣老头是谁,卑职不知道,天字第五号也不知道……” “天”字、 “地”字,再加上“黄”字,这些神秘人物.想必是以“天地玄黄”四字分等级的了。 以那姜姓刀疤汉子的相当于二流高手的身手,也不过是一个“黄”字号人物手下的头目.那么,这些所谓“丞相”、“帝君”等人物的厉害也就可想而知。 那娇甜话声讶然道:“有这种事,凭天字第五号的江湖阅历,居然不知道那红衣老头的来历。” “是的。”黑衣怪人接道:“当姜姓头目被杀时,天字第五号与卑职都躲在旁观闲人中……” 那娇甜语声截口怒叱道:“混账…—” “是!相爷。” “你们竟坐视自己人被杀而不加援手.真是岂有此理!” 接着,他将黄昏时分,大街上所发生的一幕,详细地说了一遍,末了,并加上按语道:“不敢欺瞒相爷,卑职对那红衣老头,以传音指示那甄小子一节.根本茫无所知,这些还是天字第五号,根据当时所显示的各种迹象,加以忖测得来。” 那娇甜语声没答话,似乎在沉思着。 黑衣怪人又“哦”了一声道:“对了,卑职还漏了很重要的一句话,没向相爷报告。” 娇甜语声道:“快说!” 黑衣怪人道:“那红衣老头,还提到瞎老婆子神秘被杀的事。” 娇甜语声道:“那厮是怎么说的?” 黑衣怪人道:“那厮是这么说的:‘奇怪,我只听到江湖传言,最近有很多瞎老婆子,奠明其妙地被杀了,可不曾听说有人高兴杀瞎老头的事啊!’……” 娇甜语声“晤”了一声道:“那位红衣老头,是何模样?” 黑衣怪人道:“白发蓬飞,橘皮脸、酒糟鼻、白果眼、穿大红长袍,持青竹杖。” “多大年纪?” “这倒看不出来……” “据你估计呢?” “约莫在八旬以上。” 娇甜语声接问道:“那厮落脚何处?” 黑衣怪人道:“回相爷,天宇第五号已追踪下去,据其传回消息,那厮武功太高,又很滑溜,不敢过分接近,目前还在暗中追踪中。” 娇甜语声道:“那么,你此行目的,是什么?” 黑衣怪人接道: “卑职是奉天字第五号之命,向帝君请示,是否能加派人手。” 娇甜语声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才接道:“好,你等一等,本座去请示帝君。” 隔室中传出一阵座椅移动声和细碎的步履声后,随即归于沉寂。 黑衣怪人长吁一声,掏出手绢,伸入头上的布袋中揩拭着。 这动作,当然是揩拭汗水。 仲夏五月天气,置身于这密不透风的铁房中,又穿着一套全身包裹的衣衫,这滋味可委实不好受。 更何况“天威”咫尺,一言不慎,就有杀身之危,所以,他此刻所揩拭的汗水,决不止是闷出来的热汗,还有惊吓出来的冷汗哩! 半晌之后,隔室中履声“笃笃”,环佩叮当响,那位“帝君”和“左丞相”业已升座。 那黑衣怪人刚松弛不久的心情顿时为之一紧,隔室中一声清嗽,响起一个威严而苍劲的语声道:“地字第九号.可将方才向左丞相所报各节,再向孤家重奏一遍!” 黑衣怪人恭应一声之后,又将方才所说经过,从头复述了一遍。 那威严语声似乎是向左丞相征询意见,语气显得颇为柔和地说道:“卿家是否已想起那红衣老头的来历?” 那娇甜语声答道:“回帝君,如果地字第九号所描述的情形无误,那厮可能就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威严语声“晤”了一声道:“不错。” 娇甜语声接道:“只是,雷千里已半甲子未履江湖,有人说他已退隐林泉,也有人说,他已被仇家所暗算,可说是传说纷纭,莫衷一是。” 威严语声接问道:“依卿家的判断呢?” “愚臣拙见。”娇甜语声接道:“雷千里受人暗算的成分不大。” “何以见得?” 娇甜语声接道:“据传雷千里于半甲子之前,就是武林第一高手.修为几乎已达半仙之体.所以愚臣认为不可能被仇家暗算。” 威严语声赞许地道:“卿家分析得极有道理!” 娇甜语声媚笑道:“帝君过奖了!不过,雷千里既有‘千幻’之称,一向是化身千万,难得以本来面目示人,此番……” 威严语声截口笑道:“如果孤家判断不错,此番他是故意以本来面目招摇,以表示他业已重出江湖。” 娇甜语声媚笑道:“帝君圣明,远非愚臣所及。” 威严语声得意地笑道:“孤家正以武林中无相当敌手而深感无聊,如此一来,倒算是天从人愿啦!” 娇甜语声极尽谄媚能事地娇笑道:“帝君天纵英明,神功盖世,雷千里当年虽有武林第一人称,谅他也非帝君敌手。” 威严语声呵呵大笑道:“卿家真不愧是孤的左丞相,几句话,就能说得孤龙心大悦……” 这真是肉麻得有趣,令人笑掉大牙。 威严语声一顿话锋之后,沉声接道:“地字第九号,孤有话问你。” 黑衣怪人不由头皮一紧地,躬身答道:“微臣恭聆。” 威严语声接道:“你说那甄小子,资质嘉赋俱佳,是吗?” 黑衣怪人道:“是的,关于此点,天字第五号也有同感,天风牧场的朱场主,更曾特别称赞……” 威严语声截口问道:“朱天佑那小子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起初,是朱天佑征询乃妹,有关甄姓小子的意见,朱君玉却说:‘他的根骨之佳,比起大哥你来,只强不差。’而且,朱君玉于说出此话之前,曾说过‘我实话实说,你可别不高兴’。” 威严语声道:“朱天佑又是怎么说的?” 黑衣怪人道:“他说:‘我也有此同感,此人如能得明师指点,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威严话声冷笑一声道:“于是,他就向甄姓小子套交情,邀请其前往牧场小住?” “是的。” “甄姓小子已经答应了?” “目前还没有。”黑衣怪人接道:“那甄姓小子还要等一个人,朱天佑兄妹已说好,明天中午去看他。” 威严语声接问道:“那甄姓小子还住在招商客栈?” “是的。” 威严话声接着向“左丞相”问道:“卿家高见如何?” 那娇甜语声道:“敢问主公所指何事?” 威严语声道: “孤意是指那朱天佑向甄姓小子套交情一节。” 娇甜语声意味深长地道:“主公,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微顿话锋,又冷笑着接道:“朱天佑那小子,一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至于朱君玉那丫头,平常更是视天下男人如粪土.那甄姓小子,以一个武功平庸的无名小卒,能获得这一对兄妹的由衷赞许,并降尊纡贵地,曲意结交.其别有用心,已昭然若揭。” “砰”地一声,显然是在案头拍了一掌地,怒声接道:“孤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娇甜语声似乎是沉思着说道:“主公,那甄姓小子,既然是资质绝佳,如能借咱们元老院……” 威严语声截口笑道:“卿家,这事情咱们暂时心照不宣。” 话锋微顿,声调微扬地接道:“地字第九号听旨!” 黑衣怪人连忙躬下身子道:“微臣恭聆。” 威严语声沉声说道:“孤,一向赏罚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黑衣怪人冷汗直冒,身子忍不住直打哆啸,那躬身之势,也躬得更低了。 威严语声一字字如敲金击玉地接道:“今宵.尔天字第五号与地字第九号,独建殊勋,处置也非常得体.着各记大功一次,赏黄金百两,并赐准于百花宫挑选宫女一名,给假三日,以资慰劳。” 这算是不次之赏,黑衣怪人怎得不感激涕零,匍匐叩首,以谢“龙”恩。 黑衣怪人闻言之后,当即爬伏下去,连连叩首有声地说道:“主公宏恩,微臣粉身碎骨,不足以图报……” 威严语声突然厉声大喝道:“地字第九号,转过身来!” 这语气,使得黑衣怪人有如由喜马拉雅山的最高峰上,掠下万丈探渊,周身冷汗直冒,直打哆嗦,忘了答话,也忘了遵命将身子转过去,原来他的背上,赫然贴着一张画着乌龟,并有着不少字迹的白纸。 方才,他是面向里间窗口,那个什么“左丞相”、“帝君”的功力再高,也不能透视他的背后,但眼前这一爬伏地下,可就原形毕露啦! 那娇甜语声连忙接道: “地字第九号,还不遵旨转过身来!” 黑衣怪人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一点错了,使那本来是“龙心大悦”,正在对他做不次之赏的“主公”,赫然震怒起来。 一直到听到那“左丞相”的娇甜语声之后,才如梦初醒地恭应一声,战战兢兢的,把爬伏着的身子调转过来。 嘿!你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龙飞凤舞,好一笔右军狂草:“着你这见不得人的龟孙子,寄语你那个关起门来过皇帝瘾的龟头儿:莫道天公聩聩,须知举目三尺有神明,我老人家更是‘瞎’目如电,刹时有教你‘驾崩’的力量,兹者,限令到之即刻起,着即偃旗息鼓,改过向善,切切此令!” 末尾,还署了“知名不具”四字。 那娇甜语声“咦”地一声道:“果然是那雷千里在暗中做的手脚……”她的话没说完,那威严语声怒喝一声:“气煞孤也!” “咦”地一声,铁窗封闭,紧接着,铁房子中传出半声惨号。 可怜那个黑衣怪人,不次之赏还没享受到,就惨死非命,他死后还是一个糊涂鬼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为?撕问拢淮λ馈?p>  就当那黑衣怪人被处死的同时,甬道中传出急促的语声道:“禀帝君,天字第五号发出紧急求援讯号……” 威严语声沉声喝道:“请左丞相率日将军,火速支援!” “是!” “下令全宫戒备,立即搜查所有可能暗藏敌人的场所,不得有误!” “是!” 威严语声语气微缓地,向他的“左丞相”道:“卿家,且随孤到外走走。” 那娇甜语声道:“愚臣理当恭陪。” 少顷之后,这神秘巨宅中,顿时由死寂中苏醒过来。 沉沉夜色中,但见人影飞闪,震耳欲聋的“汪汪”犬吠,到处可闻,听声音.凡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大如牛犊,猛若狮虎的西藏獒犬。 陡地,暗影中发出一声大喝:“鼠辈躺下!” 喝声中,一道人影,如长虹经天似地,由东面围墙,直射后花园中。 这距离,少说点也在五十丈以上,一跃之势,能飞越五十丈以上的距离,此人的轻功,可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啦。 刹那之间,十余道人影和獒犬,一齐向后花园飞射,采包围之势,戒备着向人影射落之处逼近。 可是,说来也真怪,那人影射落之后,竟躺在花丛中,一动也不动。 一道强光,由了望台上直射花丛中,紧接着.有人惊呼道:“已经死啦!” “啊!是自己人哩……” 了望台上传出“帝君’的威严语声道:“是谁?” 花丛旁的人答道:“禀帝君,是天字第十一号。” “该死的东西!”那位“帝君”叱一声之后,沉声接道:“还不全力搜索!” “是……” 答得虽然够爽快,但语声却有点颤抖。 本来嘛!天字号的人物,其身手如何,他们最是清楚不过,以天字号中人的身手,尚且被人家悄没声息地制住,一甩就是五十丈远,撇开别的不论,光是这一份臂力,就够人咋舌啦。但心中发毛是一回事,帝君既然下了“旨”,却是谁也不敢怠慢,一个个又向四下飞射。 沉沉暗影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啊!了望台顶有人……” “咦!还穿着一身红衣哩……” 原来就这刹那之间,另一角里,已有一道强光直射了望台顶。 不错.在强烈灯光照射之下,委实是一个白发蓬飞,身穿大红长袍的老人。 这真是妙不可言的事,片刻之前,那位“帝君”还在了望台上大发“龙”威,但前脚一走,敌人却跟着上了了望台。 “好老小子,他还在摇头晃脑哩!” 不知是谁.又冒出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一声震天大喝道:“姓雷的,你欺人太甚!” 一道人影,有若天马行空似地,直射十多丈高的了望台。 这当然是那位“帝君”,而且当他飞身似射时,那道强光也随即熄灭以致看不到他究竟是何模样。 只听那“帝君”怒叱一声。 “姓雷的今宵有你无……” 那“有你无我”的“我”字尚未说出,即没有下文。 暗影中,但见他身躯一抖,大叫一声:“气煞孤也!” 提手凌空一掌,击向那红衣老人,那红衣老人竟毫不抗拒地,被击得直向台下飞堕.“叭’地一声,跌落地面。 这情形,已不言可喻,那红衣老人,准是这位“帝君”的另一个手下,只因被人制住了穴道,硬被披上那一套伪装,才急得“摇头晃脑”的。 这位神秘人物身手之高,与点穴手法之绝和促狭,真够令人咋舌而又气炸肚皮的了。 这时,那位“左丞相”也飞身而上,向着“帝君”娇声说道:“主公请冷静一点,敌人似不可能还呆在本宫。” “帝君”沉思着点点头道:“卿家言之有理,那老贼恐怕已在十里之外了……” 当这神秘巨宅中,被闹得鸡飞狗跳一塌糊涂之际,那住在招商客栈中的甄子虚,蓦地被一股冷风吹醒。 他,还在心中惊疑不定,一面揉着惺忪双目,耳中又传入微弱而清晰的语声道:“娃儿醒醒!” 他,不由地心头一惊,挺身坐起。 那神秘传音接道:“娃儿,目前情况已有变化,我老人家有几句很要紧的话,你必须牢记!” 甄子虚点了点头。 神秘传音显得非常郑重地接道: “娃儿,我曾经跟你说过: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你,尽管目前武功还谈不到入门,但以你的资质禀赋,再加上恒心毅力,立定志向,以中流砥柱自居,以武林安危为己任,不久将来必可出人头地,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甄子虚不由地又点了点头。 神秘传音接道:“目前的武林,就是一个时势造英雄的非常时代,你要想成就非常的事业,必须先在心理上,有接受非常挫折和劫难的准备,懂吗?” 甄子虚刚刚点了一下头,那神秘传音又接道:“现在,时机急迫,我无法向你多谈,但你必须记着:任何环境之下,你必须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也必须记着:不论你在任何环境之中,我老人家随时都在你的身边。” 微微一顿又接道:“还有一点,当你武功未大成之前,不论在任何人面前,不可透露你父子的真实姓名,这攸关你父子的生命,必须切记勿忘!” 甄子虚心中尽管满腹疑云,却因不能传音问话,只好苦笑着连连点头。 那神秘传音接道:“好!我必须要走了,祝你幸运!” 房间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但甄子虚却是思潮起伏,心中像被塞上了一团乱丝,无从理,也没法剪。 少顷之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狂笑:“好一批龟孙子,怎么你们现在才来,大爷我正等得不耐烦了哩!” 另一个阴沉的语声道:“你是谁?怎会知道老夫要来?” 原先那发出狂笑的人,以有若洪钟似的语声怒叱道:“你不配问!” “老夫也不屑跟你斗哩!” 那阴沉语声一声冷笑:“闪开!” “砰”地一声大震过后,那洪钟似的语声冷笑道:“滋味如何?” 那阴沉语声同时一“咦”道:“怪不得你狂!” 那洪钟似的语声呵呵大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大爷我,还有更狂更辣的不曾使出来哩!” 那阴沉语声接道:“你,是雷千里的什么人?” 那洪钟似的语声道:“老子不认识什么雷千里!” 那阴沉语声讶问道:“你具有如此身手,竟不认识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第二章 青衫文士戏娇娃 那在招商客栈中暗地静听的甄子虚,不由心头一动地暗忖着:“哦!对了.今天那位神秘的红衣老头,不是跟传说中的前辈奇人‘白发朱衣千幻皇’雷千里很近似吗。当时,我怎会想不起来……” 他心念电转间,只听那洪钟似的语声冷笑道:“少废话,老子没工夫同你穷鲁嗦!” 那阴沉语声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地接问道:“那你一定是那甄子虚的师傅?” “笑话!”那洪钟似的语声敞笑道:“老子我还在做人家的徒弟,怎会做起什么甄子虚的师傅!” 那阴沉语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为何要等在这儿.同老夫做对?” 那洪钟似的语声道:“老子高兴。” 甄子虚不禁心头暗忖:“这人好奇怪?既不像那红衣老头的语声,也不是那神秘传音的语声,但看这情形,又分明是为维护我而等在那儿……” 只听那阴沉语声冷笑道:“那好极了!老夫也高兴,高兴杀人!” 语调一扬,震声接道:“你们四个,先去将那甄姓小子擒下!” “是!” 一连串暴喏声中.夹杂着那声如洪钟的怒喝:“谁敢妄动一步,老子先打断他的狗腿!” 这时,甄子虚已在一种好奇心驱使之下,悄然起身,走出客栈,循声欺近现场,隐身在一处屋角阴影中窥视着。 只见在客栈后院外,约莫十丈处的一条小巷中.正有六个夜行人在对峙着。 那洪钟语声的人,是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人,因背向着他,以致无法看到其面貌。 至于那语声阴沉的人,则是一个年约六旬的灰衫老者,虽然因距离过远,看不真切,但由那一双开阖之间,冷芒如电的精目中,不难想像其必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灰衫老者的背后.则为四个身着对襟短打的黑衣汉子。 甄子虚目光一扫之下,不禁心头既诧讶,又气愤地暗忖着:“江湖中事,真是怪得不可思议,同样都是毫无恩怨可言的陌生人,一方要擒我,而另一方却要帮助我,这……究竟是所为何来呢?” 他忘形地心念电转着.对眼前的危机.和那神秘传音的谆谆告诫,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思路,人影纷飞中,但见那青衫文士疾如电掣地身形一闪,“叭叭”连响,四个黑衣汉子已倒下了两双,而那青衫文士,却若根本不曾挪动过似地,依然站立原处。 灰衫老者方自精目中厉芒一闪,青衫文士已朗声大笑道:“阁下是否也有意试试?” 灰衫老者冷笑一声道: “别自以为了不起,凭你这点道行,还不够资格在老夫面前卖狂!” “是吗!”青衫文士漫应道:“怪不得你方才竟能坐视自己的手下人送死,而无动于衷。” 灰衫老者老羞成怒之下,精目寒芒一闪,一声怒叱:“狂徒看剑!” 寒芒闪处,一式“飞瀑怒潮”.以雷霆万钧之势,和身飞扑。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老儿,你还差得太远!” 话声中,大袖一挥,竟以衣袖向对方的青铜长剑上卷去。而且,一下子卷个正着。 灰衫老者心头一凛之下,奋力一挣,同时为防对方乘机反击,左手一式“惊涛拍岸”,击向青衫文士的前胸。 但远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的长剑竟轻易地挣出对方衣袖的纠缠,左手的一式“惊涛拍岸”也落了空。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道:“老儿,别怕……” 但他话没说完,灰衫老者的剑势,已似疾风暴雨般兜头下落。 青衫文士一面在漫天剑影中,飘飘闪闪地挥舞着大袖,一面笑着一转话锋道:“老儿,就凭这二点,够资格在你面前卖狂吧!” 灰衫老者已不再答话,只是闷声不响,全力抢攻。 这情形,很明显,在他的想象中,青衫文士的武功,虽比他高明,但高明得并不算多,而他自己使的是长剑,以长剑对徒手,足可弥补这种功力上的劣势,最低限度,他在保持这种均势而等待强有力的后援…… 片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五十招以上。 但那青衫文士.却始终是在对方那漫天剑影中,飘飘闪闪地,不曾反击过。 此情此景,自然使那灰衫老者越加心寒,同时,也使那浑然忘我,在暗中旁观的甄子虚,越看越迷糊。 他目不稍瞬地注视斗场,一面蹙眉暗忖着:“这青衫人分明有足够的力量,将对方打败或杀死,却为何不加反击呢……” 心念动转间,只听青衫文士震声大喝道:“老儿,你可识相一点!” 青衫老者冷冷笑道:“匹夫,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甄子虚不禁暗忖道:“听这青衫人的语气,显然有意放那灰衫老人一马,但那灰衫老人为何仍不知道进退呢?连我都已看出他不是青衫人的对手,他这当事人.更应该明白才对……难道说,真是当局者迷吗……” 他这里念转未毕,只听青衫文士冷冷地一笑道:“老儿,别以为暗中有人在为你撑腰,你有恃无恐,老实告诉你,老子如果要杀你,谁也没法救你!” 甄子虚不禁暗中一“哦”道:“原来青衫人已察觉出暗中有人在为灰衫老者掠阵,怪不得那老头有恃无恐……” 灰衫老者冷哼一声答复的,竟是更凌厉的抢攻。 青衫文士扬言说道:“那位暗中的高人请听着,别存什么鬼心眼了,你再瞧下去,也看不出老子的来历,不如自动滚出来,咱们各凭艺业,分一个高下。” 他这一番话.仍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是那灰衫老者的攻势,更疯狂,也更凌厉了。 甄子虚不禁蹙眉暗忖:“他该不会错把我当做替对方暗中掠阵的高人吧?” 只听青衫人怒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十招之内,再不滚退,老于叫你溅直横尸!” 刚好,这时云破月来,清辉普照,而青衫文士也正面向着暗中窥视的甄子虚。 甄子虚可以清晰地看到,只见那青衫人修眉凤目,目光森寒,但脸上却不带一丝血色,尤其是在月光之下瞧来,更显得苍白得可怕。 而且,当甄子虚向他注目时,他那冷电似的目光,也向着甄子虚的藏身之处,投过深深的一瞥,接着,并一声沉叱:“小子好大的胆!” 甄子虚心头一凛:“这话不是向我说的吗?原来他早已瞧出我是……” 念转未毕,青衫文土已一声清叱:“撒手!” “当”地一声,灰衫老者手中的青钢长剑,已脱手向夜空中飞射。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当灰衫老者手中的长剑,被青衫文士弹指震飞之同时,刺斜里一道人影,飞射而来,并震声大喝:“住手!” 青衫文士右手弹指将对方长剑震飞,左手也立即一掌向对方的胸前击去,灰衫老者亡魂甫定中,哪还敢接对方的掌势,危机一发间,也顾不得丢人,就地一式“懒驴打滚”.希望能脱此一劫……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发生于刹那之间的事。 三方面都是快如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但听“砰”地一声大震过处.尘土飞扬中,那灰衫老者已满身尘土地由丈远外站起。 青衫文士则在罡风激荡中,身形连连晃动着,终于被迫得向后退了一大步,才拿桩站稳。 青衫文士对面丈远处,已多出一个面蒙丝纱、着绿色衫裙的妇人,她虽然因面幛纱巾,不能看到她的年纪,但由那苗条的身段,乌光油亮的秀发.以及其周身所散发出的高贵幽香判断,显然是一位姿色不恶的年轻美妇。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甄子虚目光一触之间的印象。 只见那绿衣美妇透过幛纱巾的美目中,寒芒一闪,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青衫文士抱拳一揖道:“娘子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绿衣美妇清叱一声:“狂徒!少油嘴滑舌!” 青衫文士连声恭喏道:“是!是……” 绿衣美妇截口问道:“你是否蓄意同我作对?” 青衫文土躬身答道:“回左丞相,小的怎敢……” 绿衣美妇娇躯一震,脱口讶问道:“你说什么?” 青衫文士这才微微一笑道:“我方才说:‘回左丞相,小的怎敢’。” 绿衣美妇语声一沉道:“谁是左丞相?” 青衫文士哈哈大笑道:“娘子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是何等威风,奈何却效世俗娇娃,忸怩做态起来!” 绿衣美妇冷笑一声道:“雷千里,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相爷,这一点,你就不够高明啦。” 绿衣美妇那幛面纱巾中,寒芒一闪道:“此话怎讲?” 青衫文士谈笑如故地道;“我承认.知道的委实不少,但你把我当做‘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雷千里是何等身份,相爷目前虽然‘位极群臣’.雷千里却也未必肯同你交谈……” 绿衣美妇截口问道:“那你是谁?为何要同本座作对?” “我么!”青衫文土漫应道:“是专管江湖上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值日天曹。” 绿衣美妇冷笑一声:“你够狂,但愿你的本事,也不逊于你的嘴皮子才好!” “这个嘛!”青衫文士呵呵大笑道:“娘子请放宽心,小生别的本事不敢吹,但对伺候娘儿们的工夫,却自信不止高人一等……” 暗中窥看的甄子虚,不禁心头暗笑着:“这位青衫人,也真够意思,口中疯疯癜癜地,什么‘娘子’、 ‘小生’、‘丞相’、‘小的’,语无伦次……而更怪的,是武林中居然有自封丞相的女人……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他念转未毕,只听那绿衣美妇一声清叱:“狂徒看掌!” 话出掌随.有若瑞雪纷飞,立将青衫文士圈入一片漫天掌影之中。 青衫文士一面见招拆招,有守有攻,一面大声笑嚷道:“哟!娘子,怎么说打就打……” 一会儿又接道:“娘子饶命,小生吃不消啦!” 也许真的是吃不消了,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接连三个飘闪,才险煞人地脱出对方含怒施出的连环三绝招外。 此人也真够怪,才脱险境,又立即嚷道:“咫尺天涯,竟未能一睹卿家的庐山真面目,娘子,你好忍心……” 绿衣美妇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掌法一变,左手指风如箭,右掌奇幻绝伦地疾击对方左肩,而且势沉劲猛,泼辣已极。 青衫文士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口中叫着.但身形却疾如电射地,一式“一鹤冲天”.腾拔五丈有余,不但以毫发之差,脱出对方那一招二式,雷霆万钧的一击.而且,乘身形腾拔的一瞬间,暗运玄功,将对方那幛面纱巾扬起.虽然是那么匆匆地.惊鸿一瞥,但绿衣美妇那美丽不可方物的绝代姿容,却使暗中窥视的甄子虚,亦不禁为之目光一亮。 只见青衫文士一式“平沙落雁”,轻灵地飘降丈外.含笑朗吟道:“我本来多愁多病身,怎当卿倾国倾城貌……” 他的朗吟未歇,又已陷入绿衣美妇的漫天掌影之中。 绿衣美妇沉声喝道:“剑来!” 一道寒光,应声飞射绿衣美妇手中,原来不知几时,五丈外已多出两个全身白色,连头部也一齐包没,只剩一双精目在外面的怪人,和四个身着玄色劲装,年约十七八的少妇。 甄子虚不由心头暗忖着:“怪了,这六个人是几时来的,我怎会没看到……” 绿衣美妇一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左掌右剑,将青衫文士迫得连连后退。 青衫文士一面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一面也模仿着绿衣美妇的嗓音,沉声喝道:“剑来!” 说来也真怪,青衫文士身上并未佩剑,也没见他伸手向身上任何部位取剑,但他口中的“剑来”二字才出,手中已出现一支寒芒耀目的长剑。 论长度青衫文士的这支剑,虽然较普通长剑要短上五六寸,仅约三尺一二,但其犀利程度,却是最外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比绿衣美妇手中的宝剑,只强不差。 绿衣美妇入目之下,不由“咦”地—声道:“‘冷霜丸’!这是失踪将近百年的宝剑,你由何处得来?” “多承夸奖!”青衫文士笑道:“娘子一见就能认出它是百年前的‘冷霜丸’,真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巾帼奇人!” 绿衣美女沉声叱道:“少废话!答我所问。” 青衫文士笑道:“娘子手中的青萍宝剑,不也是罕见的神兵么,可是小生却并没问你得自何处…” 绿衣美妇冷笑一声道:“狂徒!如果你能自动献上宝剑.本座可以做主,不究既往……” 青衫文士截口笑问道:“如果小生不自愿献剑呢?” 绿衣美妇道:“那就人剑一并留下!” 青衫文士笑道:“那真好极了!小生年方二十四岁,尚未成婚,如承娘子错爱,小生愿长侍妆台永为不二之臣……” 他的话声,被对方那辛辣的剑招打断了。 本来.他们二位口中没闲,手上可更忙的,如此一来.战况可更加激烈啦! 而且,他们两人所使剑招的奇诡,更是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使那暗中窥视的甄子虚,目瞪口呆,如痴如醉地注视斗场,连什么都忘记了。 绿衣美妇一面加强攻势,一面冷笑道:“狂徒,待会儿,我要先割掉你的舌头,再将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青衫文士朗声大笑道:“娘子,你好狠心……哟!后劲越来越强;小生真吃不消了哩!” 绿衣美妇怒叱一声:“狂徒躺下!” 叱声中.她手中的青萍宝剑,竟冒出尺许长的剑芒,有若白蛇吐信地,飞刺青衫文土的前胸。 青衫文士骇然后退三尺,连声大嚷道:“娘子,娘子,别发狠,小生遵命献剑就是……” 绿衣美妇一面振剑和身飞扑,一面冷笑道:“现在已经太迟了!” 仅仅这一句话的工夫,已接连攻出五招。 青衫文士也冷笑道:“你不领情就算了.其实,我才不会将这前古仙兵,送给你这种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人哩!” 刹那之间,两人又交换了五招。 在寒气森森的漫天剑影中,但见一青一白两道长虹,有若游龙似地缠斗着,将两人的身形,也完全淹没掉了。 只听青衫文士连声冷笑道:“不给你颜色瞧瞧,你会以为是我怕了你!” 绿衣美妇也冷笑道:“狂徒!凭你这点道行,我有把握在二百招之内超度你!” 青衫文士哈哈大笑道:“恐怕未必……” 他话没说完,又被对方迫退三步。 绿衣美妇“格格”地媚笑道:“如何?” 青衫文士道:“不怎么样。” 接着,又朗声大笑道:“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四绝妖姬’花解语的手中,也算是人生一太快事!” 绿衣美妇语声一寒道:“匹夫!留你不得!” 话声中,剑势一紧,左手也同时探入衣袋中。 青衫文士连忙笑嚷道:“娘子,娘子,使不得!” 但他话没说完,绿衣美妇左手一扬,七点寒星.成北斗七星状,朝青衫文士胸前电射而来。 青衫文士又像先前一般地大叫一声道:“我命休矣!” 身形如陀螺疾转,那七点寒星,竟全部射中他的胸部周围。 绿衣美妇冷笑一声道:“狂徒.明岁今朝,就是你的周年祭日!” 青衫文士竟呵呵大笑道:“小生死后,能有你这么一位柳媚花娇的未亡人,前往坟前祭奠,不但了无遗憾,连九泉之下,也可在鬼朋鬼友面前夸耀一番啦!” 甄子虞不禁心中纳闷地暗忖着:“这女人既被称为‘四绝妖姬’,手下的玩艺,自有其独特的造诣,眼前这七点寒星,决非普通暗器,为何这青衫文士全部中上之后,竟若无其事呢……” 心念电转中,只见绿衣美妇以讶异的语气注目接问道:“你,身上穿有能避暗器的宝衣?” “宝衣算得了什么!”青衫文士笑道:“小生身上的宝贝,可多着哩!”接着,身形一抖,那钉在他腰围上的七点寒星,竟全部抖落地面,并淡淡地一笑道:“原来‘四绝妖姬’的‘夺命钉’,也不过如此,真是闻名胜似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绿衣美妇冷笑道: “我不相信你,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青衫文士微笑道:“你何不再试试?” 他的话声才落,绿衣美妇的森寒剑幕,也同时罩落,再度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斗。这回,绿衣美妇的剑法,不但比以前更凌厉,更奇诡,而且大背武学常规地系以左手使出。 武学一道,不论刀剑拳掌,以及任何奇门兵刃的招式,其研创的对象,均系以对方右手为攻防,一旦违此常规,必将使对方发生困扰。 此刻,这青衫文士,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迫得落了下风。 甄子虚目光炯炯地注视斗场,只见那青衫文士,在最初的十招中,简直是几乎失去了招架的能力,捉襟见肘,左右支绌,只有连连后退的份。 但他虽处于极端劣势之中,口中却不忘促狭地连声大嚷道:“糟了!糟了!这回可真个完蛋啦!”接着,又笑嚷道:“娘子,小生若在剑下死去.明年今日,可别忘了你的诺言,到我坟前一奠!” 十招一过,总算暂时稳定下来,但他刚刚喘出一口大气,绿衣美妇的剑法又陡地一紧.迫得他手忙脚乱地大嚷道:“相爷饶命……”绿衣美妇冷笑道:“看你还能撑过几招!” “嘶”地一声锐响过处,青衫文士的头巾被削落一旁.吓得他一个踉跄,扬声大叫道: “相爷,我的吃饭家伙还在不在……” 话没说完、左手衣袖又被削去一片。但他口中却仍然是连叫带嚷地道:“相爷,我已经知道你,‘绝’在什么地方了,有道是宰相肚里好撑船,你就饶我这一遭吧!” 一片青丝,随风飘散。 原来青衫文士头顶长发已被削去一绺,迫得他疾退三步.左手抚着头笑问道:“娘子娘子,你是存心要我的命……” 甄子虚不禁蹙眉暗忖着:“此人分明在功力上,比绿衣美妇略逊一筹,但他也分明有力量可以逃走,却为何不逃?还有,他每次都是以毫发之差.幸逃死劫.如果说这是幸运,则幸运之神,未免对他太偏爱了!如果不是幸运,但由动作上瞧来,又看不出一点故意做作的痕迹……” 只听绿衣美妇人怒喝道: “天字第八号,你们还待着干吗?” 那全身包没的白衣怪人一愣道:“请相爷示下!” “混账!”绿衣美妇怒?拥溃骸 澳忝蔷雇谴诵心康暮卧冢』共豢烨茏≌缧∽樱 ?p>  白衣怪人恭喏道:“是!卑职遵命。” 话落,长身向招商客栈后院内飞射而来。 甄子虚方自心头一凛,只听一声清叱:“滚回去。” “砰”地一声大震过处,那白衣怪人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八之外。 那招商客栈后院围墙上,突然冒出一位束发不冠,玉面朱唇的蓝衣少年。 此一蓝衫少年赫然竟是那天风牧场的场主朱天佑。 甄子虚入目之下,几乎忍不住要脱口招呼之间,朱天佑已一声断喝:“住手!” 此时的青衫文士,在绿衣美妇全力抢攻之下,似已失去了招架之力,每一招一式,几乎都是在生死一发之间,勉强而侥幸的撑过,连口中那一直不停的促狭话,也顾不得说了。 朱天佑喝声才出,青衫文士高声大叫道:“朱少侠,你来得正好,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但那绿衣美妇却冷笑一声道:“做梦。” 同时,香风一闪,全身紫色劲装的朱君玉,已越过乃兄身旁,飘降斗场。 紧接着,朱天佑也飞身而下,冷笑一声道:“叫你住手,没听到!” 绿衣美妇一面长剑挥洒,将青衫文士圈入绵密的剑幕中,一面也冷笑道:“凭什么!” 朱天佑闻言之后,不怒反笑道:“就凭我‘朱天佑’这三个字。” 绿衣美妇似乎一愣道:“你……就是‘天风牧场’的少场主……” 朱君玉截口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二哥劫走了?” 绿衣美妇将青衫文士迫退五尺,她自己也退立三步,才目注朱君玉笑问道:“小妹妹,你就是‘天风牧场’的小姐朱君玉吗?” 朱君玉美目一瞪道:“谁是你的小妹妹!” 绿衣美妇笑道:“你是说你二哥吗?” 朱君玉点点头道:“不错。” 绿衣美妇道:“可是,‘天风牧场’中,并没听说有过一位二公子呀!” 朱君玉注目喝道:“你管得着!” 绿衣美妇笑道:“小妹,你算厉害,好!我不问就是。” 朱君玉美目深注地问道:“那我二哥呢?” 绿衣美妇道:“我不知道谁是你的二哥呀?” 朱君玉道: “我二哥就是那住在‘招商客栈’中的甄子虚。” “不知道!”绿衣美妇冷然接道:“我也没义务替你看住你的二哥。” 朱君玉冷笑道:“你说得很轻松……” 接着,又沉声问道:“你知道咱是为何而来?” 绿衣美妇冷然答道:“我不想知道,也母须知道。” “别装蒜!”朱君玉怒声接道:“老实告诉你!咱们兄妹,就是获得紧急密报,说你要劫持我的二哥,才特地赶来。” 绿衣美妇点点头道:“不错,我委实是为了要劫持甄子虚而来,但就在这儿……”抬手一指一旁负手站立的青衫文士道:“被那青衫人拦住了。” 朱天佑目注青衫文士笑问道:“阁下,他说的话,可真?” 青衫文土点头笑道:“这倒是实情……” 朱君玉接问道:“那么,我二哥并没被她劫走?” “这可很难说。”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因为,在下只有一个人,而她,却必然还另有同党。” 朱天佑点点头道:“阁下言之有理。” 朱君玉接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二哥?” 青衫文士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朱姑娘,这该毋须说什么理由吧!” 朱君玉点头笑道:“你这人,很够朋友,此间事了之后,咱们得好好谢谢你。” 接着,扭头向乃兄一蹙黛眉道:“大哥,客栈中既然找不到人,看来.必然是被这妖妇的同党劫去了。” 朱天佑点点头,目注绿衣美妇沉声问道:“夫人,你怎么说?” 绿衣美妇媚笑道:“奴家还是这么说,我没看到甄子虚,更没有劫持他。” 朱天佑沉声接道:“好!就算你所言是实吧!那么,我问你为何要劫持甄子虚?” 绿衣美妇媚笑如故地道:“朱少侠,你不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朱天佑脸色一沉道:“你是说我不配问!” 绿衣美妇应道:“奴家怎敢。” 朱天佑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天风牧场’上,居然还有心怀叵测的阴谋分子在撒野……” 绿衣美妇含笑截口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 朱天佑正容说道: “夫人,朱天佑再请你说明来历和来意。” 绿衣美妇漫应道:“很抱歉!无可奉告。” 朱天佑方自剑眉一插,朱君玉已娇声接道:“大哥,咱们找二哥要紧……” 朱天佑沉声喝道:“五虎将听令!” “属下在!”暴喏声中,人影飞闪,五个长相威猛的劲装大汉.已捷如飞鸟似地飘降在朱天佑身前。 朱天佑沉声喝道:“拿下那女的!” “是!” “是”字的尾音未落,五人已采包围之势,将绿衣美妇围在核心。 天风牧场的五虎八杰为天风牧场老场主“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所一手调教出来,身手之高明,个个都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五虎”加“八杰”,一共十三个,江湖中人称之为“十三太保”,算得上是天风牧场中的精英。 此刻,朱天佑一开始即命五虎将同时下场,也足证他对那绿衣美妇的重视了。 暗中窥视的甄子虚,已被眼前这局面吸引住全部精神,屏息注视情况的发展。 打斗场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甄子虚蓦觉全身一颤,已没法动弹,甚至连哑穴也被制住,想出声求救也办不到了。他心房往下一沉之间,身躯却相反地往上升起,原来他已被一个神秘夜行人挟在肋下,疾如电掣地腾身飞射而去。 他虽然全身不能动弹,但神智却并末受制,估计那挟持自己的神秘人物腾射约十丈距离时,只听那青衫人一声惊呼:“糟了!甄子虚被人劫走啦!” 紧接着,又听到朱天佑一声沉喝:“撤围!追!” 同时,朱君玉怒叱道:“贼子!哪里走!” 那绿衣美妇冷笑道:“朱少侠,这可与我无干了吧!” 朱君玉道:“那必然是你的同党!” 绿衣美妇道:“小妹,你可不能含血喷人!” 朱君玉冷笑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 朱天佑大声喝道:“贼子,留下甄少侠,饶你不死……” 听语声,甄子虚已知道这些人是在边追边斗嘴,而且是越追越近了。 但他心中却兴起一个疑团。 “那位神秘的青衫人,为何没追来呢?” 就当他心念一动之间,只听朱天佑震声大喝道:“贼子,我再说一遍,放下甄少侠,饶你不死!” 陡地一声嘶喝:“通通站住!” 紧接着,打斗叱喝之声大作.而且,那些声音似乎越抛越远,显然地,那些追蹑而来的人,已全部被拦截住了。 甄子虚不禁心头骇然地暗忖着:“凭天风牧场那批人,再加上那神秘的绿衣美妇人,实力是何等雄厚而坚强,竟一下子被人家全部截住,这些要劫持我的人,究竟是何方高人又是为何而来?……” 心念电转间,只听那挟着他狂奔的人忽然歉笑道:“对不起!老弟,我还要蒙住你的眼睛。” 甄子虚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别说要蒙住他的眼睛,纵然要砍下他的脑袋,也只好认命啦! 就当他暗中苦笑之间,那人已取出一条手绢,将他的双目蒙住。 这时的甄子虚,已形同一个活死人.仅仅不过是一付脑子还能自由运用而已。 约莫又过了盏茶工夫,耳中传出一声沉喝:“谁?” 那挟着他的人答道:“地字第一号。” “站住!” “验号牌。” 少顷,那喝问的人又接问道:“这位是……” 那挟着他的人又笑道:“这位吗?老弟,他目前是有点形同阶下囚,但未来,却极可能你我都得听他的哩!” 那喝问的人自语似地接道:“帝君行事,就是这么神秘得令人莫测高深……”那挟着他的人笑道:“别发呆了,快点将暗门打开.我还得赶回去交差哩!” “是!” 在一阵机关开动的“轧轧”声中,那挟着他的人又向对方叮嘱道:“可能会有人追到这儿来,可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 接着,甄子虚感到自己又被带着开始走动,而且.空气也有点沉闷,显然是进入一条地下甬道之中。 半响才停了下来,经过例行的查问之后,那挟着他的人问道:“老兄,帝君是否已来此间?” 那查问的人道:“帝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快点进去吧!” “是!” 甄子虚感觉到自己又被带着拐了一个弯之后,才被轻轻放落一旁。 接着,那挟持他来的人恭声说道:“地字第一号,参见帝君。” 这时,甄子虚那沉闷的感觉已经消失,而且还闻到一股似兰似麝的淡淡幽香。 尤其是当那“参见帝君”四字一入耳,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帝君、左丞相,敢情他们是一伙儿,而且,我目前八成是进入一个地下皇宫了……” 当他心念电转间,只听一个极威严的语声接道:“平身,将经过情形详细奏来。” 俨然是王者的口吻。甄子虚禁不住心中笑道:“只是不知这位王者究竟是何许人……”只听一个恭谨的语声道:“谢帝君!事情是这样的……” 事实经过,甄子虚可说都是身经目睹,仅仅是对于半途拦截朱天佑兄妹的人.不知是些什么人而已。 但目前经过那挟持他而来的人,一番描述之后,他已清楚那批人,竟为了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子.而如此劳师动众,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心中满腹疑云之际.只听那威严语声接道:“怎么?朱天佑那小子,也赶得那么巧。” 地字第一号答道:“禀帝君,朱天佑兄妹,是得到他们手下人的告急信号,才临时赶来。” 另一个带磁性的娇甜声道:“帝君,您不是早就想除去那小子吗,依贱妾之见,如果他竟敢找上来,就索性……” 那威严话声截口笑道:“卿家之意,是要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那娇甜语声道:“正是。” 那威严语声道:“卿家说得不错,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 接着,向那地字第一号问道:“地字第一号,你还漏了一个人,未加说明,知道吗?” 地字第一号惶恐地答道:“卑职该死,帝君所指,是否是那青衫文士?” “不错!” 地字第一号道:“回帝君,卑职曾回头察看过,那青衫文士并没追上来。” 这时,另一个清朗语声接道:“禀帝君,左丞相告进。” 那威严语声道:“请!” 接着,并向地字第一号沉声说道: “地字第一号先行退下!” 地字第一号恭喏道:“微臣遵旨。” 只听那绿衣美妇的语声娇声说道:“微臣参见帝君。” 那威严语声道:“卿家辛苦了!平身!给左丞相看座!” “是!” “谢帝君!” 那威严语声接道: “卿家,朱天佑那小子,是否已回去了?” “回帝君,是的。”左丞相的语声娇应道:“不过,那小子可能已对帝君怀疑,前往总宫,向帝君质问也说不定。” “何以见得?” “因为,一般武林中人,都不敢向天风牧场轻捋虎须。” 那威严语声“唔”了一声道:“方才拦截结果如何?” 左丞相答道:“双方都有伤亡。” 威严语声道:“孤家需要知道详情。” “是!”左丞相接道:“天风牧场方面,五虎将中,两人重伤,一人轻伤,死了三个武师,本宫方面,五人死亡,轻重伤各一。” 那威严语声道:“右丞相为何没来。” 左丞相道: “回帝君,本宫方面,负轻伤的,正是右丞相。” “有这种事?”那威严语声讶然地道:“朱天佑那小子竟能伤得了右丞相?” 左丞相连忙接道:“禀帝君,右丞相是伤在那青衫文士手中。” 那威严语声道:“方才.据地字第一号说:那青衫文士的武功,犹逊于卿家,为何功力高于卿家的右丞相,反而会饬在那厮的手中呢?” 左丞相轻轻一叹道: “那厮与微臣相搏时,显然是藏了私。” 那威严语声接问道:“卿家没瞧出那厮的来历?” “是的!”左丞相接道:“微臣很惭愧,那厮的武功,不但奇诡,而且也博杂得很……” 那威严语声自语似地接道:“这情形,倒有点跟雷千里近似。” “不!”左丞相接道:“微臣曾于二十年前,在雷千里手中吃过亏,不至于认不出来。” 那威严语声笑道:“卿家忘记他那‘千幻皇’的绰号了,何况他又能认出你的本来面目,再说,放眼当今武林,武功在孤家左右丞相之上的,那实在是寥寥无几啦!” 左丞相“晤”了一声,媚笑道:“帝君天资英明,所言自是不错,看来,微臣委实是太愚蠢了。” 那威严语声笑道:“卿家毋须太谦,孤家的判断,也许并不全对……”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那报事的清朗语声,又朗声说道:“启禀帝君,总宫有急信传来,‘天风牧场’场主朱天佑兄妹.专程拜谒。” “知道了。”那威严语声接道:“卿家判断不错,那小子果然来了。” 接着,又沉声说道:“卿家且在这儿会同江妃,对这娃儿开导一番,孤先回总宫,待会再来。” 左丞相恭应道:“微臣遵旨。” 那娇甜语声道:“主公不先瞧瞧这娃儿的嘉赋和资质?” 那威严语声笑道:“不必了,孤相信朱天佑那小子的目光不会错……” 一阵“阁阁”靴声,逐渐远去。 躺在地下,全身不能动弹的甄子虚,不由满腹疑云地暗忖着:“费了偌大的劲,将我劫持到这儿,为的就是要开导我一番吗?” 他念转未毕,只听那左丞相娇笑道:“江家妹子,可出落得更娇艳啦!怪不得能独邀帝君……” 那娇甜语声截口不依地道:“唔——我不来了.花姊姊也要寻我开心。” “唔——”左丞相花解语也模仿着对方的口音媚笑道:“未曾真个己消魂,帝君真是享尽了人间艳福。” 那娇甜语声似乎是白了对方一眼道:“别只顾寻开心了,相爷该办正事啦!” “是!我的娇娇滴滴的美贵妃……” 花解语媚笑着走近甄子虚身前。 甄子虚鼻端香风轻拂,耳际传入花解语银铃似的笑声道:“兄弟,可委屈你啦!” 眼前一亮,蒙面手绢已被解开。 柳媚花娇的花解语,正俯身向着他媚笑。 旁边,还俏立着一位娇小如香扇坠,却是妖冶绝伦,着粉红宫装,年约三十许的丽人,正抿着樱唇,向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 花解语一面替他解开被制的穴道,一面却借机在他周身摸索着,一面娇笑道:“江家妹子,你也来摸摸看,这位小兄弟的骨格多好!” 那宫装丽人媚笑道:“好的……” 甄子虚气急之下,不由脱口怒叱道:“不行!” 顾不得血脉尚未完全活开,已强挣着挺身而起。 宫装丽人掩口媚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模样,可能还是童子鸡吧!” 甄子虚朗目一扫对方二人,冷然问道:“我甄子虚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将我劫来此间?” 花解语含笑接道:“兄弟!咱们对你可绝无恶意,你且先行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宫装丽人同时说道:“替甄少侠看座!” “是!” 一个宫女装束的妙龄女郎,立即在甄子虚面前放下一只锦墩。 甄子虚冷笑一声道:“坐下就坐下,谁还怕了你们不成!” 此刻的甄子虚,不单是口头硬,心中也镇静下来。 当他莫明其妙地被劫持之后,心中委实是恐慌过一阵子,但略一镇定之后,也就处之泰然了。 那神秘传音人所说的:“要忍受非常挫折……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任何情况下,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这些话,是那么深植在他的脑中。 尤其是最近这个把时辰的变化,不但证实了神秘传音人的话,而且也显示其有先见之明。 说得更透彻一点,这些变化,似乎早在那神秘传音人的洞烛之中,也极可能是其故意安排。 否则,那神秘传音人,没理由要向他说这些话,更没理由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家劫走。 当然,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是否如此,那就得看以后的发展来证明了。 甄子虚坐下之后,这才冷眼向室内打量着。 这是一间丈许见方的秘室,四面黄幔低垂,地面上也铺着华丽的地毯。 光源来自室顶,那是成“梅开五福”状,嵌在室顶的,五颗大如鸽卵的夜明珠。 明亮而又柔和的珠光照耀之下.花解语与那宫装丽人,各据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并坐在他的对面,两人背后各侍立两名妙龄宫女。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当他坐下时,目光一瞥之间的事。 花解语媚目深注地笑问道:“兄弟,这房间还不错吧?” 甄子虚“晤”了一声,没接腔。 花解语接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甄子虚漫应道:“这不是你们帝君的分官吗!” “对了!”花解语抿唇媚笑道:“兄弟你很聪明。” 这一笑,真有倾国倾城的媚力。 饶是甄子虚是一个未经世道的大孩子,但目光一触之下,亦不禁为之心旌震荡,连忙将目光避开去,并蹙眉暗忖着:“这女人好邪门。” 花解语媚笑如故地接问道:“兄弟,你知道咱们为何将你带来这儿吗?” 甄子虚撇唇道:“总不会是为了招驸马吧?” 花解语笑得花枝乱颤地道:“兄弟,虽然不是招驸马.却比招驸马更要风光得多。” 话锋微顿,一整神色道:“不过,在说明请你来这儿的原因之前,我要先问你几向话。” “请问,”甄子虚笑道:“这,对于一个阶下囚来说,不是太客气了吗?” 花解语正容接道:“兄弟,我先要提醒你:你目前决不是阶下囚。” 甄子虚截口笑问道:“难道还是贵宾不成?” “不错,”花解语接道:“目前,你暂时是本宫贵宾,至于以后……” 忽然顿住话锋.注目接道: “对不起!我必须先问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答复。” 甄子虚笑了笑道:“除非我不答复,只要是答复出来的,必然是实情。” “那我是谢了!”花解语正容接道:“兄弟.你真的叫甄子虚?” 甄子虚笑道:“相爷,我并无未卜先知的本领,事先既不知道你们要劫持我,你想,我有理由要用假姓名吗?” 花解语黛眉一蹙道:“这,倒是事实。” 接着,又注目问道:“兄弟仙乡何处?” “小地方苏州。” “好地方!” 宫装丽人也同时媚笑道:“苏州出美女,想不到还会出美男……” 花解语媚目深注地接问道:“苏州到这儿,路程不近,兄弟千里迢迢,来到这关外的小镇.当不致没有原因吧?” 甄子虚笑了笑道:“当然有原因。” “可以告诉我吗?” “无此必要。” 花解语也笑了笑道:“好.这个暂时不说。”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 “兄弟武功基础不错,是家传?还是哪一位名师传授?” 甄子虚漫应道:“两者都算是。” 花解语一愣道:“此话怎讲?” 甄子虚轻轻一叹道:“我本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拾得儿,我之有今天,全是义父他老人家所赐,他老人家身兼严父慈母和严师的三种重责。所以,我的武功,既算得上是家传,也算得上是师授。” 花解语点首接问道:“令义父尊姓大名?” 甄子虚正容答道:“我义父姓水,号东流……” 花解语黛眉一蹙道:“这姓名好怪!” 甄子虚笑遭:“相爷,如果有人叫做水西流,那就算是正常吗?” 花解语不禁哑然失笑道:“好犀利的嘴皮子!” “多承夸奖!” 宫装丽人掩口媚笑道:“花姊姊,今宵,你算是遇上对手啦!” 花解语微微一笑道:“我本来是笨嘴拙舌的人,怎能和这位兄弟的伶牙俐齿相提并论。” 宫装丽人笑道;“花姊姊也太谦啦!” “贵妃请莫打岔。”花解语目光移注甄子虚,正容接问道:“兄弟,令义父也是武林中人吧?” 甄子虚笑了笑道:“是,也不是。” 花解语黛眉一蹙道:“兄弟,你的话怎么老是模棱两可。” 甄子虚道:“相爷不是要我说实话嘛!我这正是实话实说呀!” 花解语不由点首苦笑道:“好,算你有理,请道其详?” 甄子虚轻叹一声道:“他老人家本是落第秀才,以后又在一位风尘异人处,练过几年武功,但却是读书学剑两无成就……” 一顿话锋,才注目接问道:“相爷,够了吗?” 花解语“晤”了一声道:“够了,不过,这称呼方面,你还得改一改。” 甄子虚笑道:“我总不能叫你‘卿家’吧!” “不错。”花解语媚笑道:“但你可以叫我姊姊……” 宫装丽人也含笑接道:“我也是……” 甄子虚朗声笑道:“你们一个贵为贵妃,一个身居宰辅,我如果叫你们姊姊.岂非成了皇亲国戚吗!” 宫装丽人媚笑道:“这并不辱没你呀!兄弟,这种好事,多少人烧香拜佛还求不到哩!” 花解语注目问道:“兄弟,尊意如何?” 甄子虚反问道:“就是这样称呼方面的事吗?” “不错!” “待会再谈,可好?” “行。”花解语神色一整道:“兄弟,你同‘天风牧场’的朱天佑兄妹,是什么关系?” 甄子虚漫应道:“萍水相逢,道义之交而已,谈不上什么关系。” 花解语接问道:“缔交已有多久。” 甄子虚笑了笑道:“不算太短,大概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花解语问道:“真的?” “信不信由你。”甄子虚撇唇一晒道:“我想,你们心中都该有数。” 花解语讪然一笑道:“兄弟,令义父是否与你同来?” 甄子虚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花解语注目接问道:“水大侠现在何处?为何抛下你一个人,呆在客栈中。” 甄子虚剑眉一蹙道:“相爷不觉得问得太多了一点?” 花解语歉笑道:“兄弟!你得多多包涵,因为我必须先了解这些。” 甄子虚冷然道:“可是,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说话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同时,脸上也现出一片倦容。 这情形,对于一个练武的人,尤其是像甄子虚这么一个年富力强的人,更是一种反常的现象。 “四绝妖姬”花解语,是武林中有数难缠女魔头之一,凭其丰富的江湖阅历,自然看得出来,甄子虚这种倦容,决非故意做作,因而入目之下,不由脸色微变地脱口讶问道:“兄弟,你是否有什么不舒服?” 甄子虚再度打了一个哈欠道:“没什么,我只是显困。” 花解语黛眉一蹙道: “好,咱们明天再谈,你先去歇息吧!” 扭头一声沉喝:“春桃.带甄少侠前往宾馆歇息。” “是!”站在她背后的宫女之一,恭应一声之后,目注甄子虚媚笑道:“少侠,请跟奴家来。” 甄子虚似乎是倦怠得连眼皮也睁不开来,漫应一声,步履踉跄地,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去。 宫装丽人目注甄子虚离去的背影,不由黛眉深蹙地自语道:“奇怪,那么精壮的年轻人,怎会一下子就变得弱不禁风了?” 接着,又向花解语注目道:“花姊姊,你看他像是故意装成的吗?” 花解语苦笑道:“故意装成?妹子,如果他故意做作能如此天衣无缝,那他的成就,就不在帝君之下了。” 宫装丽人笑道:“这种构想当然不能成立。” 花解语脸色肃穆地接道: “怕只怕,咱们今宵的一番心血,要白费了……” 宫装丽人张目讶问道:“此话怎讲?” 花解语轻轻一叹道:“等帝君来再说吧。” 这是那神秘巨宅,也就是那称孤道寡的所谓“帝君”的秘密宫殿中。 在那富丽堂皇的大客厅内,烛影摇晃中,巨宅主人与朱天佑、朱君玉兄妹,分宾主而坐,各人面前,并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那巨宅主人,身材高大,满面红光,霜眉盈寸,白髯垂胸,身着一袭幽质宝蓝团花长袍,足登粉底皂靴,完全是一付富家翁的打扮。 至于朱天佑.则是脸色肃穆,朱君玉更是满脸忧容,双手咬弄着自己的衣角,不安之状,充溢眉宇。 蓝袍老人手拈须髯,目注朱天佑兄妹,慈祥地笑道:“贤侄兄妹,夤夜莅临,当不是偶然吧?” 朱天佑点点头道:“不错!” 微顿话锋,才目光深注地沉声接道:“今宵天风镇上,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疑案。” 蓝袍老人身躯一震道:“贤侄,那是一宗怎样的疑案?” 朱天佑注目如故地道:“小侄新交的一位兄弟,被人神秘地劫走了。” “有这种事?”蓝袍老人张目讶问道:“对方是怎样的人?” 朱天佑道:“对方自称什么‘丞相’、和‘天’字第几号,‘地’字第几号,其余还没弄清楚。” 蓝袍老人霜眉一蹙道:“想不到这关外地区,还有能在贤侄兄妹手中,将人劫走,而弄不清来历的武林高人。” 朱天佑冷冷一笑道:“来历虽没弄清,但我已猜了个九成九……” 蓝袍老人连忙接道:“贤侄以为什么人呢?” 朱天佑注目沉声说道:“前辈试想:这‘天风镇’上,除了寒家和贵府之外,还能找出第三家来吗?” 蓝袍老人不由脸色一变道:“贤侄认为是老朽所为?” 朱天佑冷然接道:“请恕朱天佑斗胆假设。” 蓝袍老人沉声说道:“贤侄,老朽同令尊一样,早已封刀归隐,这情形,贤侄当不会不知?” “这个,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认定是老朽所为?” 朱天佑道:“凭我的判断.于老的无敌武功,以及贵府的神秘气氛。” 蓝袍老人冷目接道:“贤侄,你可知拿贼拿赃这句话?” 朱天佑道:“知道,这也是我以礼拜访的原因。” 蓝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以礼拜访,目的何在?” 朱天佑道:“请于老鼎助,共同解此疑团。” 蓝袍老人神色一整道:“令尊知道此事吗?” 朱天佑道:“家父早已不过问江湖中事。” 蓝袍老人截口笑道:“贤侄,我这个于前辈,也早已不问江湖中事了!” “可是,”朱天佑剑眉一轩道: “于前辈曾与家父订有协定,有协助‘天风牧场’解决重大疑难的义务。” 蓝袍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老朽承认有此协定,但今宵情况不同,自当别论!” 朱天佑注目问道:“于老此话怎讲?” 蓝袍老人道: “如果一开始,贤侄即以协定义务加诸老朽,当义不容辞,但事实上,贤侄是以老朽为疑犯身份,而加以要挟……” 第三章 酒仙色鬼快刀王 朱君玉见蓝袍老人语气不善,意含指责,不由黛眉一挑,截口接道:“于前辈,有道是‘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只要事实证明于前辈确未参与今宵之事,我兄妹二人,自当负荆请罪。” 蓝袍老人微一沉吟道:“贤侄女言之有理!好,明晨,老朽当亲赴‘天风牧场’,拜会令尊,届时再做决定如何……” 但他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冷笑,起自厅外道:“姓于的,你装得真像!也撇得真干净!” 语声未落,朱天佑已一挑剑眉,穿窗而出。 但他背后却传来于姓老者的轻叹道:“别追了,老弟,人家已走出百丈之外啦!” 朱天佑冷笑一声:“我不信!” 但事实胜于雄辩,当他穿越天井,纵登屋面上时,只见朦胧月色之下.正东百丈外,一道模糊人影,闪了一闪,即告消失不见。 这情形,不由叫他倒抽一口冷气。 可不是么!他朱天佑是从未遭败绩的“酒仙色鬼快刀王”的儿子,也算是衣钵传人.他的武功造诣,虽不敢说已青胜于蓝,总该与乃父相差不远的了,否则,乃父不会这么早就将“天风牧场”的事业交给他。 但方才那情形,人家欺近窗外,不曾察觉,已算是丢人丢到了家。 而对方由话声未落,到他跃登屋面,这短短的一刹那间,竟已远扬百丈之外,这份绝顶轻功,与他一比,他朱天佑的功夫可还没入门哩! 就当他追赶来人不及,目注夜空,感慨万千地轻轻一叹间,耳畔传入于姓老人的苦笑:“老弟,现在相信了吗?” 原来就当朱天佑在默然沉思的刹那之间,于姓老人与朱君玉二人,也已相继纵登屋顶。 朱君玉转身面对于姓老人,于姓老人苦笑如故地接道:“老弟年纪还轻用不着难过,老朽丢的这个人,才够严重哩!” 接着,脸色一沉,精目中神光一闪道:“老夫本打算终老此间,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如今,既然有人胆敢上门欺人,说不得只好一改初衷,好好地斗他了!” 朱天佑目光深注地问道:“于前辈认识那个人?”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如果老朽的猜想不错,是认识的。” 朱天佑注目如故道:“于前辈猜想是谁?” 于姓老人反问道:“老弟方才上来时,是否曾看到那人的衣衫颜色?” 朱天佑沉思着道: “距离太远,又是黑夜,瞧不太真切……似乎是一种红色……” 于姓老人拈须笑道:“那就不会错了!” 朱天佑不由一愣道:“难道那个人是女的?” 于姓老人摇头道:“是男的。” 朱天佑讶问道:“男人还有穿红衣服的?” 于姓老人笑道:“怎么没有!老弟,武林中有一位武功奇高,位尊望重的前辈人物,名曰‘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令尊该向你说过吧?” “说过.”朱天佑点点头道:“于前辈认为方才那人,就是那‘白发朱衣千幻叟’……” 于姓老人截口接道:“不错。” 朱天佑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于姓老人道:“老弟,请恕老朽夸句海口,当代武林中,能欺近老朽窗前,而不被察觉的,除令尊与雷千里之外,敢说找不出第三人来。” 朱天佑兄妹同时脸色一变,朱君玉冷笑一声道:“照于前辈这么说,家父也成了嫌疑人物啦!” 于姓老人歉笑道:“朱姑娘请莫误会,老朽不过是就事论事拿令尊以衬托方才那人的武功之高,绝非对令尊有什怀疑之处,事实上.老朽心目中,已肯定那人就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了。” 朱天佑淡淡地一笑道:“于前辈该知道,太主观的臆测,往往会使自己钻入牛角尖中。”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老弟说得不错,但老朽敢于如此肯定,并非完全出于臆测,还有你老弟所见的红色衣衫为证。” 朱天佑冷冷地一笑道:“就算是吧!那么,小可请问:那人方才所说的那句话,如何解释?” 于姓老人呵呵大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老弟的聪明才智,老朽不信会看不出那人的用心。” 朱天佑漠然地道:“于前辈谬奖了!小可可是愚蠢得很!” 于姓老人苦笑道:“看来,老朽非得费一番唇舌了。” 微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老弟,这道理很明显,是他雷千里劫走了甄子虚,同时,他也听到了咱们方才的谈话.知道老弟对老朽有了误会,才故意说出那两句莫测高深的话,以挑起‘天风牧场’与老朽之间的冲突,他却在旁边看热闹。” 朱天佑微微一呆道:“好像有点理由。” 朱君玉接问道:“那雷千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于姓老人苦笑道:“玉姑娘问我,我又能去问谁?” 朱天佑注目问道: “还有,他劫走甄子虚,为的又是什么?” 于姓老人沉思着道:“老弟,这其中无法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且等明天与令尊详加研讨之后再说吧!” 朱天佑微一沉思,点点头道:“好的!打扰于前辈了,咱们明天见!” 抱拳一礼,扭头一声沉喝:“小妹,咱们走!” 话落,已双双长身而起,一闪而逝。 于姓老人目注朱天佑兄妹身形消失方向,冷笑着自语道:“哼!目前,且让你们横行,有朝一日,你们会领略老夫的手段。” 继—阵阴森冷笑之后,身形一晃,也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盏茶工夫之后,于姓老人又回到那神秘分宫中。 分宫中的江贵妃江玲与“左丞相”花解语二人,还在娓娓地清谈着。 这两位,一见于姓老人缓步而入,连忙起身行礼,并娇声说道:“臣妾参见帝君。” 于姓老人含笑点首道:“两位爱卿免礼,请坐。” 江玲与花解语重行入座之后,于姓老人才目注花解语问道:“卿家,那甄姓娃儿的来历,是否已问明白了?” 花解语微点螓首道:“是的,已经问明白了。” 接着,她将方才与甄子虚交谈经过,详细地向于姓老人.复述了一遍。 于姓老人眉峰微蹙地接问道:“卿家认为那娃儿的话,是否可靠呢?” 花解语道:“由他那神情语气之间判断,似乎并无虚假,不过,为慎重行事,帝君最好是亲自再问上一问。” 于姓老人道:“那倒不必。” 花解语“哦”地一声道:“帝君,有一件事,几乎忘了向帝君禀报……” 于姓老人截口讶问道:“什么事?” 花解语道:“帝君,那甄姓娃儿的资质禀赋,虽然都是万中取一的上上之选,恐怕却患有极严重的暗疾,也可说是一种绝症!” 于姓老人微微一怔道:“卿家此话怎讲?” 花解语道:“方才,当臣妾等向他问话时,他显出极度疲倦神态……” 于姓老人截口接道:“那该可能是因折腾了大半夜.未曾休息之故吧?” “不!”花解语坚决地摇摇头道:“帝君,像他这种年纪,又是练过武功的人,怎么说也不应该有此种现象。” 于姓老人沉思着道:“这倒是实情。” 接着又注目问道:“卿家已替他把过脉,检查过了?” 花解语道:“还不曾,臣妾等他精神复原之后,再替他仔细检查。” “那么,”于姓老人注目接问道:“卿家又怎能断定他,是患有绝症呢?” 江玲插口媚笑道:“帝君,您忘记左丞相‘四绝’中的医术了?” 于姓老人拈须微笑道:“孤家当然不会忘记.不过,花卿的医术,虽然是武林一绝,但医家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方才花卿既不曾替那娃儿检查过,又怎能知道那娃儿会患有不治绝症?” 江玲媚笑着道: “帝君,医术既为左丞相的四项绝艺之一,所以,毋须仔细检查,仅仅凭一个‘望’字,也就能断个八九不离十啦……” 于姓老人含笑截口道:“江卿莫打岔,且让花卿说吧!” 花解语本来一直在微笑着,闻言之后,这才一整神色,注目接道:“帝君,当那娃儿反常地现出疲倦态时.妾曾发现他的眉宇间,呈现一道若隐若现的淡淡青痕。” 于姓老人注目接问道:“那是一种什么病征?” 花解语黛眉一蹙道:“帝君,贱妾尚未替他检查,尚不敢十分肯定,也但愿方才贱妾的观察不太正确才好。” 于姓老人也蹙眉问道:“难道卿家,你所判断的那种绝症竟如此严重吗?” 花解语神色一整道:“那是绝症。” 于姓老人目光深注地道:“凭卿家的医术,也不能治愈他的绝症?” 花解语轻叹一声道:“绝症好治,灵药难求。” 于姓老人霜眉一挑道:“卿家,如果有此必要,只要世间能有的东西,孤当不惜任何力量,把它找到。” 花解语苦笑道:“帝君,所谓天材地宝,并非凭金钱与力量所能强求的,这其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缘’字。”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接着,又哑然失笑道:“卿家,说了这么久,孤还不知道那娃儿究竟患的是什么绝症,和需要些什么灵药哩!” 花解语沉思着接道:“帝君,如果贱妾的观察不错,那娃儿患的当是比‘五阴绝脉’更难治的‘子午滞血症’。” 于姓老人一愣道:“这名称,孤倒是第一次听到。” 接着,又注目问道:“卿家,这‘子午滞血症’,又是怎样的绝法?” 花解语道:“帝君,‘子午滞血症’,比‘五阴绝脉’更难治,其病例,也比‘五阴绝脉’更少见,帝君自然是未有所闻的了。” 微微一顿才皱眉接道: “至于其症状,顾名思义也可想见,那是说,患有‘子午滞血症’的人.每日子午二时,周身血液运行呈迟滞现象,显得精神萎靡,眉宇间并隐约地现出青痕。” 于姓老人蹙眉接道:“如此说来,那娃儿所表现的症状,已可确定就是‘子午滞血症’了?” 花解语沉思着道: “不过,还得加以检查,才能正式断定。” 于姓老人注目问道:“如果检查结果,证实那娃儿是患这种绝症,需要些什么灵药,才能治好呢?” 花解语神色一整道:“主药是二味,一为‘千年雪莲子’,一为‘千年参王’,此外,还需一位具有绝顶武功的人血液,做为药引。” 于姓老人不禁一呆道:“‘千年雪莲子’倒比较好办,但‘千年参王,,却就为难了。” 花解语道:“说来,这两味灵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但这娃儿如果福缘深厚,也未始没有希望。” 于姓老人精目中异彩一闪道:“卿家此话怎讲?” 花解语注目反问道:“帝君息隐这‘天风镇’,已愈十年,当也听说过离此十里外的‘张村’,所流传已久的一个神话式的传说?” 于姓老人一愣道:“这个,孤倒不曾听说过。” 花解语“哦”了一声道: “对了,这传说,最近这十年来,已无形中消失,也难怪帝君不知道。” 江玲截口笑道:“我真急死了,花姊姊,你还是快点说明白吧!” 花解语笑了笑道:“事情是这样……” 顿住话锋,微一呻吟之后,娓娓地接道:“这‘张村’本来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山村.人口相当简单,但有一年的夏天,在村前草地上嬉戏的幼童中,忽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孩,那男孩,外表看来,仅约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肤色白里透红,全身赤裸,胸前却系着一个红肚兜,真是人见人爱。” 她顿了顿,接道:“起初,张村的成人,以为是同村某一家远道前来的亲戚所带来的小孩.但三五天之后,偶然于闲谈中询及左右邻舍,却是谁也不曾有过这么一门亲戚。群相惊诧之下,于是各自盘问自己的小孩,但所有张村的孩童.都不知那红肚兜男孩的来历,也没人知其来自何处,走向哪方。 “这情形,自然引起该村成人的好奇。 “于是,翌日傍晚,当那红肚兜男孩照例出现,与张村群童嬉戏时,该村村长,便即安详地,含笑走近那红肚兜男孩身前。 “那位村长的本意,是想以温和的态度,向那红肚兜男孩查问来历。 “但那红肚兜男孩,一见有大人走近,立即现出满脸惊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那村长略一打量之后,转身拔足飞奔,向村前逃走。 “村前是条宽约十丈,深达二尺以上的小河。 “那村长见状之下,深恐那小孩跌进小河中,遭受意外,大惊之下,一面也拔足追赶,一面并大声惊告道:“娃儿,别跑,当心掉入河中……’ “不叫倒好,他这一叫,那红肚兜可跑得更快了,而且是一个劲地朝河中跑去。 “那村长大惊之下,震声大喝道:‘娃儿,快停下来……’ “但他话声未落,那红肚兜小孩已奔人河中,而且是如履康庄大道似地,竟踏着水面,安然登上对岸,消失于暮色苍茫的山岭中……” 江玲忍不住插口问道: “那不是‘老岭’中的山精野怪吗?” 花解语笑了笑道:“江妃子,你算是猜对了一半。” 于姓老人注目接道:“卿家所说,恐怕就是‘千年参王’的化身吧?” “是的。”花解语点首接道:“从此之后,‘老岭’中出现‘千年参王’化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想碰碰运气的武林人物和探参者,都不约而同地涌向‘老岭’山区。 “可是,这些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谁也没找到什么‘千年参王’。” 于姓老人道: “这情形,是否有人别有企图,而故放烟幕?” “不可能,”花解语接道:“帝君,那‘张村’中,都是纯朴村夫,没理由要故放烟幕。” 于姓老人道: “可是.事实证明, ‘老岭’中并没发现‘千年参王’。” 花解语笑道:“帝君,没发现可并非表示没有。”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这可能就是卿家方才所说的一个‘缘’字,天材地宝,如果任何人都可轻易获得,那也就不成其为天材地宝了。” 江玲接问道:“花姊姊.以后呢?” 花解语—愣道:“什么以后啊?江妃子。” 江玲笑道: “我是说,那红肚兜小孩,以后是否再出现过?” 花解语笑了笑道:“受过一次虚惊之后,当然不敢再出现啦!而且,经过多年来,不少人的搜寻无着之后,最近十年中,这传说也无形中消失了!” 江玲接问道:“花姊姊,是否已被人暗地取走了呢?” 花解语摇头答道:“那不可能。” 于姓老人沉思着接道:“只要‘老岭’中确有此‘千年参王’,为了完成孤的心愿,孤当全力以赴。” 花解语接道:“帝君,纵然这娃儿福缘深厚,能在帝君之手,获得‘千年参王’,那药引也不易求得。” 于姓老人注目问道:“像孤的血液,够不够格做药引?” 花解语笑道:“帝君的血液,自然够格,只是,药引所需血液,至少要两大茶杯,这牺牲可谓太大。” 于姓老人正容接道:“只要能完成心愿,再大的牺牲,孤也在所不惜,区区一两杯血液,那算得了什么!” 花解语方自樱唇一张,一旁的江玲不禁掩口笑道: “帝君,花姊姊,那娃儿是否患有此种绝症,还没有肯定哩!二位何不等检查之后,再做决定。” 于姓老人哑然失笑道:“江爱卿说的倒是实情,咱们不如先替那娃儿检查一下看。” 花解语微微一笑道:“也好,有这一段时间,那娃儿也该醒了。” 她的话没说完,隔室中传出甄子虚的清朗语声道:“我早就醒啦!” 江玲连忙接道: “那你快点出来,让左丞相替你检查一下。” 甄子虚已缓步而出,截口接道:“不必检查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委实是患有‘于午滞血症’的绝症。” 这时,那于姓老人目光炯炯地,在甄子虚周身上下扫视着,一面喃喃自语道: “斯人也,而有斯矣,上苍何独厚于此.又何独薄于汝。” 花解语目注甄子虚,含笑喝道: “小兄弟,还不参见帝君!” 甄子虚微微一怔,但旋即向于姓老人抱拳长揖道:“小可甄子虚,见过帝君。” 江玲掩口媚笑道:“小兄弟,何前倨而后恭也?” 甄子虚应声答道:“小可之所以前倨而后恭,并非是帝君之位尊权重,仅为帝君愿尽全力为小可治疗绝症,做投桃之报而已。” 花解语笑道:“小兄弟倒是现实得很。” 甄子虚方自淡淡地一笑间,那于姓老人却抢先沉声问道:“娃儿,你患有‘子午滞血症’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甄子虚笑了笑道:“是我义父的一位朋友。” 于姓老人接道:“娃儿,你先坐下,孤还有话要问你。” 甄子虚自行移过一个锦墩,坐下之后,于姓老人才注目问道:“娃儿,你义父那位朋友,姓什名谁?” 甄子虚道:“那是一位落第秀才,姓伍,名南屏。” 于姓老人注目如故地道:“一个落第秀才,会懂得‘子午滞血症’这种奇异的病症名称?” 甄子虚笑了笑道:“帝君,那位伍南屏虽然时运不济,屡试不中,却是博览群书,胸罗万有,委实是一个博学多才之士,识得一些疑难杂症,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娃儿,你很会说话。” 甄子虚谦笑道:“帝君谬奖了。” 于姓老人淡淡地一笑道:“那个伍南屏,如今何在?” 甄子虚道:“帝君,伍南屏是一行踪不定的游学秀才,目前他在何处,可谁也不会知道。” 于姓老人接问道;“那么,你的那位义父呢?” 甄子虚注目反问道:“帝君是问我义父何在?”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甄子虚道:“我义父已于五天之前,进入‘老岭’……” 于姓老人截口接道:“往‘老岭’干吗?” 甄子虚笑了笑道:“自然是找那‘千年参王’啦!” 于姓老人精目一亮道:“你义父也懂得这些?” 甄子虚道:“我义父本来不懂得这些,都是那位伍南屏所教给他老人家的。” 花解语插口笑道:“小兄弟,你向朱天佑兄妹所说.住在那客栈中,是为了等你义父,那倒是实情了?” 甄子虚正容接道:“相爷,小可对任何人.都是一样,除非是不说,要说就是实话。” “那么,”花解语微笑着接道:“在此之前,你义父是否也给你搜寻过‘千年雪莲子’呢?” 甄子虚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已经搜寻到了。” 花解语不禁目光一亮,向于姓老人媚笑道:“帝君洪福齐天,如今,只要能搜寻到‘千年参王’,帝君的心愿,就可完成啦!” 于姓老人拈须微笑道:“但愿如此。” 花解语接道:“帝君,咱们是否要派人前往‘老岭’,接应这位小兄弟的义父?”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有此必要,而且.如果这娃儿的义父并没有找到‘千年参王’,咱们还得派人加速搜寻。” 微微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 “卿家,你是内行,这事情,恐怕还得劳动你亲自辛苦一趟才行。” 花解语正容接道:“臣妾当效劳。” 于姓老人接道: “有关人手方面,卿家可以酌情自行调遣。” 接着,注目甄子虚问道:“娃儿,你那位义父,长得是何模样?” 甄子虚答道: “他老人家中等身材,面相清癯,白净无须,着一袭天蓝色长衫。” 于姓老人道:“有多大年纪?” 甄子虚道:“他老人家今年已五十出头。” 于姓老人道:“是否有什特征?” 甄子虚沉思着道:“显著的特征倒没有,但他老人家外表神态潇洒,一派斯文,一望即知。” 于姓老人点点头,目光移注花解语问道: “卿家都记下了?” 花解语含笑点首道:“是的,臣妾记下了。” 于姓老人微一沉吟目注甄子虚问道:“娃儿,你知道孤家为何要将你弄到这儿来,并不惜一切牺牲,替你医治绝症的原因吗?” 甄子虚笑了笑道:“据小可方才所听到的,帝君是为了要完成一宗心愿,至于究竟是哪样的心愿,小可却不明白。” 于姓老人正容接笑:“好!孤不妨正式告你:孤的心愿,就是要统一天下武林,成为惟我独尊的武林霸主。” 微微一顿,又注目接道:“为了完成此一心愿,孤已暗中费去不少心血,目前,总算已粗具规模,只等将少数强敌剪除,即可采取公开行动。 “不过,孤家除一义女之外,至今膝下犹虚,同时,因孤家平日要求过苛也一直没正式收过徒弟。 “似此情形,一旦孤家心愿得偿之后,必然会有后继无人之憾。” 甄子虚不禁插口笑问道:“帝君是有意将小可收为衣钵传人?” “该说是道统继承人。”于姓老人注目接道:“将来,孤家所有一切,都归你接管.娃儿,你愿不愿意?” 甄子虚正容接道:“帝君,小可本是一来历不明的孤儿,如非义父抚育成人,早已沦为饿殍,对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天大好事,岂有不愿之理,不过……” 于姓老人截口笑道:“既然愿意了,又还有什么‘不过’的?” 甄子虚正容如故地道: “帝君,小可所患绝症是否能治愈,还在未定之天……” 于姓老人再度截口道:“这个,你毋须担心,孤家当尽力而为。” 甄子虚道:“但小可却认为必须等绝症治愈之后,再行拜师之礼,才比较妥当。” 于姓老人注目问道:“为什么?” 甄子虚轻轻地一叹道:“帝君,小可身患不治之症,万一没法找到那‘千年参王’,岂非辜负了帝君一片好意。” 于姓老人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道理,好,就这么办,但在你绝症未愈之前,孤家可要先行传你武功心法和招式。” 甄子虚道:“这个,小可可以接受,但还有一点,小可必须先行声明。” 于姓老人苦笑道:“娃儿,你的名堂真不少,倒像是孤家有所求于你似的……好,你说吧!” 甄子虚正容接道:“帝君,小子孑然一身,只有一位相依为命的义父,目前他老人家正入山求药未返,似这等大事,小可理当先行禀明他老人家才是。” 于姓老人拈须微笑道:“理当如是,理当如是……娃儿,你没听到方才孤家与左丞相的谈话吗,最多三五天内,孤家必然将你的义父请来,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甄子虚含笑接道:“多谢帝君!” 此刻的甄子虚,怎会如此好说话呢? 原来当他在隔室中休息时,那神秘的传音人,又给他做了详细的指示。 那神秘传音人既然能在魔巢中来去自如,其神通之广大,自可想见。 所以甄子虚对他,不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产生了无比的信心,而目前的态度,就是完全依照那神秘传音所指示的。 于姓老人目光一掠旁边的滴漏铜壶,轻轻地一“哦”:“已经是辰时三刻,孤得赶往‘天风牧场’去赴约了。” 接着,又目注甄子虚道:“娃儿,你暂时就住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伺候你的宫女就是。” 甄子虚恭声应是之后,于姓老人随即起身匆匆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于姓老人单人独骑,到达“天风牧场”的大门口,经过执事人员的通报,朱天佑居然亲自迎了出来,老远就在马上抱拳长揖道:“于前辈早,家父刚刚起来,正在客厅恭候。” 于姓老人含笑还礼道:“老弟早!” 话声中,已飞身上马.朱天佑也调转马头,双双并辔向山脚下的一片连云巨宅中驰去。 这‘天风牧场”好大的规模! 举目所及,除了那外围围绕着的,似乎是无尽无休的木栅之外,广袤无垠的广场上,到处是牛马成群,鹿头滚滚,人喊马嘶之声,此起彼落,真是好不热闹壮观! 于姓老人一面游目四顾.一面脱口赞道:“老弟真能干,这牧场,比令尊掌管时,更是兴旺得多啦!” “哪里哪里!”朱天佑连声谦笑道:“于前辈谬奖啦!” 于姓老人笑道:“老弟毋须过谦,老朽这张嘴,可难得赞许人。” 朱天佑讪然一笑间,于姓老人又接问道:“老弟,有关昨宵所发生的事,已经转告过令尊了?” 朱天佑点点头道:“是的。” 于姓老人注目问道:“令尊怎么说?” 朱天佑尴尬地笑道:“晚辈挨了一顿训。” 于姓老人一愣道:“那是敌势太强,跟老弟你不相干啊!令尊怎会责怪你呢!” “于前辈误会了!”朱天佑苦笑着接道:“不瞒于前辈说,晚辈之所以挨训,是因为不该怀疑到于前辈您身上来。” 于姓老人笑道:“那不是你的错,老弟,换任何一个人,也难免会怀疑到老朽身上来的…” 谈笑间,二骑已到达巍峨高耸的大厦正厅之前,同时,传来一个洪钟似的语声道:“大钧兄别来无恙?” 原来就在正厅前,滴水檐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与于大钧(即于姓老人)不相上下的锦袍老人。 只见他:年约五旬,面色红润,海口狮鼻,虎目浓眉,衬托那三绺垂胸的花白长髯,显得威猛之至。 于大钧连忙飞身下马,一面哈哈大笑道:“托福!托福!志宇老弟,你是越来越年青啦!” 话声中,已拾级而上,朱天佑也飞身下马,跟了上来。 朱志宇降阶相迎,一把扣住于大钧的左臂,哈哈大笑道:“逢人减寿,遇货增钱,你老兄真是探谙世情,已得个中三昧呀……” 他的话声未落,大厅内闪出一身紫色衫裙、明艳照人的朱君玉,朝着于大钧敛衽一礼道:“于前辈您早!” 于大钧笑道:“不早还行吗!昨宵你们两兄妹,差点没将我这个于前辈逼得……” 朱君玉顿足截口道;“您还说呢!刚才.爸还狠狠地把我们训了一顿。” 于大钧侧目微笑道:“丫头,借用你平常惯用的一句话,那算是‘活该’。” 谈笑间,已越过大厅,进入一间精致而典雅的小花厅中。 分宾主坐定,小厮献上香茗之后,于大钧才目注朱志宇,正容问道:“志宇老弟,昨宵在‘天风镇上’所发生的疑案,令郎已经告诉过你了?”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是的。” 于大钧接问道:“志宇老弟高见如何?” 朱志宇反问道:“大钧兄系何所指?” 于大钧道:“愚兄是指那红衣老人的事。” 朱志宇浓眉一蹙道:“据经过的情形判断,好像是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不过,此老行事,一向是光明磊落,像昨宵那种有若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及存心挑拨离间的事,却是未有前闻。” 于大钧点点头道:“老弟言之有理。” 一顿话锋,又蹙眉接道:“那么,老弟心目中,是否另有类似的高人呢?” 朱志宇苦笑道:“天地之大,身怀绝艺,而不求闻达的高人,可说是到处都有,你老兄一切的一切,都比我强,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能想得起来。” 于大钧笑道:“老弟.现在,可不是送高帽子的时候,而且,以昨宵的情形而论,你简直是挖苦我啦!” 朱志宇方自微微一笑间,于大钧又注目接问道:“老弟对这件案子,做何打算。” 朱志宇浓眉一挑道:“‘天风镇上’的事,也就是‘天风牧场’的事,何况被劫走的甄子虞,又是佑儿新交的朋友,小弟虽已洗手归隐,但对这件事,却决不坐视。” 接着,虎目中寒芒一闪道:“除非他有个合理的交待,否则,纵然他是三头六臂,我朱志宇也得斗斗他!” “好!”于大钧一翘拇指,哈哈大笑道:“醇酒美人.并未消灭你老弟的雄风壮志,待会,我得好好地连敬三大杯,以表敬意。” 朱志宇一面吩咐准备酒席,一面正容接道:“不过,你老兄也不能置身事外。” “那是当然!”于大钧含笑接道:“老弟,纵然撒开咱们之间,那守望相助的协定不论,站在天风镇的立场,我也该‘鼎力相助’才对。” 朱志宇爽朗地笑道:“你老兄很够朋友,但我要提醒你一声,不但为我,便是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能置身事外。” “为我自己?”于大钧讶问道:“此话怎讲?” 朱志宇侧目笑问道: “老兄,人家上门欺人,你唾面自干,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但佑儿兄妹对你的怀疑,你就这么认了,也不求洗刷一下吗?” 于大钧拈须笑道:“好!好!你们一家人都联合起来,欺负我这老头子,且等这宗疑案澄清之后,我不要你们好好地还我一个公道才怪!” 一顿话锋,又神色一整地接道:“老弟打算如何着手?” 朱志宇沉思道:“那个甄子虚,不是有一个义父吗?” “不错。” “我想.先从那娃儿的义父身上着手。” 这时,酒席已送上,朱志宇含笑接道:“大钧兄,咱们边吃边谈。” “老岭”深处的一个山谷中,一位满面风尘的灰衫文士,正呆立晓风中,蹙眉沉思着。 他,年约五旬开外,脸色苍白,目光忧郁,一付满面风尘的憔悴相。 良久,良久,他才仰首目注遥空,深深一叹地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孩子,你,你幸而具有百年难见的资禀,更何不幸而患此绝症……”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这已经是第三次入山了,如果三天之内再找不到……孩子.你可不能怪我……” 陡地,刹住未说完的话,同时霍地旋身,那本来失神的双目中,突地进射出两道冷电似地寒芒,凝注十五六丈外的一丛杂木中,沉声喝道:“什么人?” 杂木丛中,传出一串呵呵朗声笑道:“见面胜似闻名.水大侠竟能于十五六丈外,察觉出区区的踪迹……” 灰衫文土冷然截口道:“别替我水某人脸上贴金,水某人虽不奢,却还不至于不明白,是你阁下故意弄出声响来,以便……” 杂木丛中的语声也截口笑道:“水大侠真是高明得可以,看来,区区是弄巧成拙了哩!”. 灰衫文士漠然地接道:“阁下也该站起来了。” “是!”杂木丛中语声似乎是自我解嘲地,发出一声干笑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区区这就亮相啦!” 话声一落,人影微闪.灰衫文士面前,已现出一位面相清癯的青衫文士,竟赫然就是昨宵在“天风镇”上,戏弄花解语和创伤“右丞相”的那一位。 他,朝着灰衫文士抱拳长揖,一面含笑说道:“水大侠,区区这厢有礼了。” 灰衫文士冷然注目道:“请答我所问!” 青衫文士笑问道:“水大侠指的是‘什么人’的问题?” 灰衫文土点点头道:“不错。” 青衫文土淡笑道:“一个爱管闲事的朋友。” 灰衫文士一愣道:“总该有个姓名。”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 “人.当然都有姓名,但区区的姓名,目前还不便公开。” 灰衫文士注目问道:“阁下怎知道我姓水?” 青衫文士神秘地笑道: “区区不但知道你老兄化名水东流,而且,还知道你有一个叫甄子虚的义子……” 水东流骇然退立一大步,但旋即冷冷一笑道:“还知道些什么?” 青衫文士微笑道: “还知道你水大侠此行,是为了搜寻‘千年参王’,以便治疗甄子虚那‘子午滞血症’的绝症。” 水东流目光深注地道:“还有没有?” 青衫文士微笑道:“当然还有。”青衫文士接着以真气传音说了几句,然后喝声笑问道:“水大侠,是也不是?” 水东流脸色接连数变,少顷之后,才猛吸一口清气,沉声说道:“好!你划下道来吧!” 青衫文士笑道:“水大侠莫误会,区区是友非敌。” “是吗!”水东流注目接道:“何以证明?” 青衫文士神色一整道: “水东流,请恕区区说句狂妄的话,方才,如果区区要乘水大侠分心疏神的情况下,实行暗算.此刻是怎样的情形?” 水东流不禁喟然一叹道:“不错,我承认你高明得出奇,方才,你要出其不意地置我于死也并非难事,但你也许是另有诡谋,才没向我下手……” 青衫文士截口笑道:“可是这些,仍不能证明区区是友非敌?” 水东流冷然笑道:“不错!” 青衫文士问道:“还要区区划道吗?” 水东流神态凛然地道:“水东流纵然明知非阁下敌手,总不能束手任人戏侮。” 青衫文士苦笑道:“水大侠误会越来越深了。” 陡然脸色一变,顿住话锋,压低嗓音接道:“水大侠,请静听。” 水东流一凝神之后,才撇唇一呆道: “阁下不必再卖弄了!我知道你高明得出奇,谈话之间,也能察觉出几里许外的行人……” 青衫文士截口苦笑道: “水大侠,区区不是向你卖弄什么,而是表示已经……” 水东流冷笑着接道:“表示你的同伴也赶了来。” 青衫文士低声沉喝道:“水大侠请听好!昨宵甄子虚被人劫持,目前,那些既将赶来的人,也是为你而来,你必须要避一避,你如果相信我的话,请跟我来,我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奉告,否则.我也懒得多管闹事,告辞!” 身形一闪,径向一片极为茂密的森林中奔去。 水东流脸色接连数变之后,终于长叹一声,也展开身形,向青衫文士追去,一面扬声说道:“阁下,请等一等……”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 “天风镇”上,出现一位年约五旬开外,神态潇洒,面相清癯的蓝衫文士。 他,尽量外表潇洒飘逸,一派斯文,但由他那沉重的脚步,与忧郁的目光忖测,他的心中,显然有着严重的忧虑。 他的背后,约莫五丈远处,跟着两个脸色青惨,腰跨单刀的劲装汉子,这两个一面跟着蓝衫文士亦步亦趋,一面低声交谈着,神情显得非常诡秘。 但那蓝衫文士,却似乎毫无所觉,目不斜视地,顺着那条惟一的大街,缓步前行。 一直到那招商客栈门前,才有意无意之间,回头向那两个劲装大汉瞟了一眼,然后安详地步入客栈.跟踪他的两个劲装大汉,也径自离去。 招商客栈中,那个戴着一付老花眼镜的老掌柜,一见蓝衫文士进入,立即起身,满脸堆笑地道:“相公要住吗?” 蓝衫文士淡淡地一笑道:“掌柜的,真是贵人多忘事,才离开五天,就不认识我了。” 老掌柜闻言一愣,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仔细看一下之后,才“哦”地声道;“原来是水相……” 那“水相公”的“公”字尚未出口,老掌柜忽然像中了风似的,脸色大变,张口结舌,没了下文。 蓝衫文士入目之下,不由也脸色为之一变,沉声喝问道:“掌柜的,发生了什么事?” 老掌柜讷讷地,连连作揖道:“小老儿该死……小老儿该死……水相公.请……请坐下来说……” 蓝衫文士脸色再度一变,也不理会老掌柜的惶急神情,扬声唤道:“子虚,子虚……” 老掌柜搓手顿足地接道: “水相公,您那位小哥儿,已……已经……” 蓝衫文士一把抓住老掌柜的肩膀,摇撼着注目喝道:“快说下去……” 老掌柜本就惶得说不出来,蓝衫文士这么忘形地使劲一抓,他那一把瘦骨头,怎能受得了,当下,不由痛得他杀猪似地大叫道:“相公饶命……” 蓝衫文士啼笑皆非地,松手一叹间,客栈内快步走出一人,向着蓝衫文士抱拳一揖,含笑问道: “尊驾就是水大侠吗?” 那是一位衣服光鲜,颇富书卷气的中年文士,蓝衫文士略一注目之后,才冷然答道:“不敢!在下水东流……” 又是一个水东流!此一水东流,与前一天在老岭深谷中,和那神秘的青衫文士交谈的水东流,无论是体型、面目和衣着,都迥然有异,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那中年文士喜道:“那就对了,在下奉敝上之命.在此恭候已久……” 水东流冷然截口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谦笑道:“敝姓吴,口天吴,草字仲甫。” 水东流注目接道:“贵上是谁?吴朋友奉命等在这儿,所为何事?” 吴仲甫歉然笑道:“水大侠,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一句话,在下奉命等在这儿.完全是为了令义子失踪的疑案。” 水东流脸色一变道:“我那义子是如何失踪的?” 吴仲甫道:“水大侠,此间非谈话之所,请随我来。” 水东流截口接道:“我要先明白阁下的来历?” 吴仲甫正容接道:“在下忝为‘天风牧场’中, ‘八杰’之末。” 水东流笑道:“哦!原来是威震江湖的十三太保中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吴仲甫谦笑道:“在下浪得虚名,倒教水大侠见笑了。” 水东流微微一笑道:“那么,阁下此行,当是奉贵场场主朱少侠之命而来?” 吴仲甫正容点首道:“正是。” 水东流注目接道:“好!有劳阁下带路。” 在吴仲甫的前导下,两人相偕进入一间事先开好的上房,分宾主坐定之后,水东流才目光深注地问道:“阁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的!”吴仲甫点头接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于是,他将先一天在天风镇上所发生的事,一直到晚上甄子虚被神秘人物劫走的经过,凡是朱天佑兄妹所知道的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水东流听完之后,蹙屑沉思着问道:“关于此事,贵场老场主,是否知道?” 吴仲甫答道:“老场主是今天早晨才得到报告。” 水东流接问道:“贵场老场主做何判断?” 吴仲甫道:“老场主认为在末明了水大侠的来历之前,未便轻率臆测。” 水东流冷冷一笑道:“所以,贵场老场主才派阁下在此,等侯在下?” 吴仲甫点点头道:“是的,同时敝少场主与甄少侠一见如故,对甄少侠之神秘失踪,更是特别关心。所以,务请水大侠立即驾临敝场,以便共商营救良策。” 水东流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默然半响之后,才点点头道:“好!咱们走吧!” 吴仲甫却又歉笑道:“不!水大侠.咱们还得等一等。” 水东流不禁一愣道:“为什么?” 吴仲甫神色一整道:“为了甄少侠的前车之鉴,也为了那批神秘人物的实力太强,少场主曾特别交待:等到水大侠之后,立即飞骑传报,少场主将亲率本场高手恭迎护驾,而且,老场主也可能再度出山。” 水东流淡淡地一笑道:“为了水东流父子之事,劳动贵场老少场主,教在下好生不安。” 吴仲甫笑道:“水大侠言重了,不安的,该是咱们‘天风牧场’中人哩!” 水东流不禁一愣道:“此话怎讲?” 吴仲甫正容接道:“水大侠试想:天风镇与‘天风牧场’,近在咫尺,如今,天风镇上发生如此重大疑案,‘天风牧场’中人,颜面何存!” 微微一顿.又侃侃地接道:“而且,那批神秘客,劫持的虽然是水大侠义子甄少侠,但骨子里又何尝不是有意给‘天风牧场’难堪。所以,连业已封刀归隐的老场主,也不得不准备再度出山.以图挽回失去的颜面了。” 水东流不禁苦笑道:“想不到咱们父子此行,竟给贵场带来偌大的麻烦。” 吴仲甫道:“水大侠,只要能将甄少快救出,这点麻烦,倒也算不了什么。” 水东流接问道:“朱少场主几时可来?” 吴仲甫道:“差不多该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吴仲甫的话声未落,室外已传来朱天佑的清朗语声道:“吴兄,水大侠可在?” 吴仲甫连忙起身答道:“少场主,水大侠在这儿。” 话声中已将房门打开,全副劲装、腰挎宝刀的朱天佑兄妹,已含笑缓步而入。 这时,水东流也站了起来,目注朱天佑,吴仲甫忙含笑引介道:“少场主,这位就是水大侠。” 朱天佑抱拳一躬道:“小侄朱天佑,见过水老伯。” 同时,朱君玉也敛衽为礼道:“侄女朱君玉,见过水伯伯。” 这称呼,好不热络!慌得水东流连忙还礼,一面笑嚷道:“不敢当!不敢当!少侠,姑娘,请莫折煞我水东流。” 朱天佑正容接道:“水老伯,小侄兄妹与子虚老弟,虽还不曾正式缔交,却是彼此一见如故,而且有相逢恨晚之感,小侄兄妹,理当执子侄之礼。” 也许是朱天佑兄妹这种热诚,太感动人了?也可能是水东流触景生情,而另有所感,只见他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双目中也涌现一片泪光,嘴唇翥张着,却是抖动着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强抑内心的激动,艰涩地笑道:“好!好!水伯伯生受你们的了……” 天真未泯的朱君玉.认为水东流的激动,可能是为了甄子虚被神秘人物劫持之故,竟抢先以安慰的口吻,含笑接道:“水伯伯,关于甄二哥被劫持之事,请尽管放心,有家父出面,我想,短期内即可安然脱险的。” 水东流一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在朱天佑周身上下审视着,口中却是答非所问地道:“好的,我马上就走。” 朱天佑被对方这种奇异的目光,瞧得怪不好意思,竟也忽略了对方这种答非所问的失神态度,连忙接过对方的话锋道:“水老伯,外面已备好坐骑,请!” 水东流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心头一凛.连忙“噢”了一声,借着要去原来的住房收拾什物,匆匆离去。 少顷之后,七骑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招商客栈,沿着苍茫暮色,向“天风牧场”疾驰而去。 这七骑人马,就是水东流,朱天佑兄妹和“天风八杰”中的四杰。 这七位,除了水东流略显憔悴之外,其余六位.莫不是神采焕发,意气飞扬,引得路人纷纷投以惊讶的注视。 天风镇与天风牧场之间,也不过三五里距离,以这七骑健马的脚程.本该是片刻之间的事。 但他们才出天风镇的街口,预候在路边的“天风八杰”中的另外四杰,已一齐就马上骑姿,迎着当先开道的朱天佑,举刀行礼,并由左首一位低声说道:“禀场主.前不远处有可疑人物挡路。” 朱天佑剑眉一挑道: “四位先行开道,如有不长眼的东西,胆敢拦截,格杀不论!” “是!” 四人恭喏一声之后,一齐策马疾驰而去。 水东流眉峰一蹙道:“朱贤侄,如果那批人就是劫持子虚的同伙,咱们该留下—个活口才对。” 朱天佑笑了笑道:“水伯伯请放心,他们会知道的……” 他的话声未落,前面不远处已传来一串叱喝与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 朱君玉黛眉一挑道:“好一批贼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话声中,“刷”地一响,已策马超越乃兄和水东流,疾驰而去,其余六骑自然催马紧随。 箭远距离,自然是瞬息间事。 朱天佑等七人,驻马官道旁边,只见“天风八杰”中的四杰,正各与一个黑衣怪人打得如火如荼。 那四个黑衣怪人,显然是那神秘魔宫中的“地”字号人物,他们各自独斗一个“天风八杰”中人,虽然是处于劣势,但门户封得极严,并未呈现败象。 ‘天风牧场’的老场主“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既然是以“快刀”出名,他的手下人,自然也是以刀为主要兵刃.所谓天风“五虎”、“八杰”,也全都使的是同一式样的大砍刀。 而对方那四个黑衣怪人,却是全部使剑,而那奇诡莫测的剑招,竟似对天风牧场的刀法,具有克制作用,如非“八杰”中人功力略高于对方,则此刻落下风的,恐怕是“八杰”中人了。 这些,本来是朱天佑等人驻马一旁,目光一瞥之间的事。 朱天佑目注斗场,方自眉峰一蹙间,一道灰影,捷如飞鸟地飘降他面前不远处,现出一个须发斑白的灰衫老者,向着他抱拳一礼道:“朱少场主请了!” 朱天佑冷然问道:“那些,都是你的手下了?”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不!那只能算是老朽的同事。” 朱天佑注目问道:“你们那个什么左右‘丞相’都没来?” 灰衫老者点头笑道:“是的,还没来。” 朱天佑道:“目前是你做主?” 灰衫老者道:“可以这么说。” “那么,”朱天佑沉声接道:“我问你,此行目的何在?”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朱少场主是聪明人,怎会问出这等糊涂话来。” 朱天佑脸色一变,冷笑一声道:“我要你自己说明!” “行!”灰衫老者伸手一指水东流道:“咱们是奉命恭请这位水大侠。” 朱天佑冷冷一笑,目注十丈外一片杂木林中道:“那边,还有不少狐群狗党,都滚出来吧!” 随着这话声,杂木林中,冒出八道人影,一晃而飘落现场。那是一个面蒙绿色面巾、婀娜多姿的绿衣女郎,三个灰衫老者,四个白衣怪人。 原先那灰衫老者朝绿衣女郎躬身施礼道: “卑职参见公主。” 朱君玉冷笑一声道:“什么‘丞相’,‘公主’的,真是肉麻得有趣!” 绿衣女语寒似冰地一声清叱:“丫头,本宫没打算难为你们,但你可得识相一点。” 朱君玉黛眉一挑.瞠目怒叱道:“贱婢!你敢骂人!” 绿衣女冷然一晒道:“哼!骂你,那还是对你大客气啦!” “呛”地一声,朱君玉的“七星宝刀”已经出鞘,并由马上飞身而起。 朱天佑连忙沉喝一声,飞身拉住乃妹的手臂道:“小妹且慢!” 朱君玉奋力一挣,却不曾挣脱乃兄的健腕,不由顿足怒喝道:“放开我!大哥,我非宰了这贱婢不可!” 这时,端坐马上的水东流等五人,也都已飞身下马,站立一旁。 朱天佑在乃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也不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那几乎是暴跳如雷,急欲找绿衣女拼命的朱君玉,听了之后,竟悻然点了点头,不再发威了。 绿衣女目注朱天佑,“哈”地一声娇笑道:“朱少侠,你很够高明,也很识时务。” 朱天佑冷笑一声道:“可是,我的忍耐心却并不怎么好!” 紧接着,一声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那激战中的“四杰”,闻声各自虚晃一招,跃身纵出战圈。 绿衣女娇笑着漫应道:“是吗!那是说,朱少侠准备亲自领教一番了?” 朱天佑不再答话,只是神态凛然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刀。 那宝刀,长约三尺,是柳叶形,上嵌宝石七颗,是乃父“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遍邀名匠,以上好缅铁混合钢母所铸成,同式三柄,分由朱志宇本人和朱天佑兄妹三人使用。 此七星宝刀之锋利.自不待言,而其装饰的华丽,亦为武林所罕见,光是刀身上的七颗宝石,每颗都是价值千金以上,再加上刀柄和刀鞘上的名贵装饰,其价值,真是难以估计。 朱天佑因获乃父余萌,一般武林人物,都对他十分敬畏,所以自出道以来,这柄七星宝刀,还不曾使用过。 第四章 天风牧场来贵客 朱天佑鉴于昨宵的经验,已不再托大,首先自动亮出这还不曾临敌使用过的“七星宝刀”。 绿衣女郎入目之下,冷然一呆道:“好刀,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朱天佑淡淡地一笑道:“多承夸奖!” 绿衣女郎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中不中用?” 朱天佑注目接道:“姑娘试过就知。” 绿衣女郎那透过蒙面丝巾的美目中,寒芒一闪道:“当然要试!” “呛”地一声清越龙吟过处,已亮出一支有若一泓秋水的三尺青锋,冷然接道:“只是你要小心了!” 一直不曾出声,静立一旁的水东流,入目之下,不由脸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呼:“天佑退下!” 话声中,人已飘身拦在朱天佑身前。 同时绿衣女郎也沉声喝道:“水大侠,目前没你的事。” 水东流冷笑道:“姑娘为的是我水某人而来.怎能说没我的事呢?” 不等对方开口,“呛”地一声,已亮出肩头长剑,沉声接道:“水某人虽然读书学剑两无成就,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姑娘!请!” 绿衣女郎连忙摇手笑道:“水大侠,您误会了。” 朱天佑也抢到水东流前面,沉声接道:“水老伯,请莫使小侄为难。” 水东流正容说道: “朱贤侄,你如果承认我是你的水老伯,就不该阻拦我!” 朱天佑不禁讷讷地道:“水老伯……可是……” 水东流接道: “贤侄,最低限度你该让我先同她谈几句话。” 朱天佑道:“这个……当然可以,但水老伯可不能逞血气之勇。”水东流点点头,并深深地瞪了朱天佑一眼。 绿衣女郎却娇笑—声道:“水大侠有何见教?” 水东流接问道: “方才,姑娘说水某人误会了,此话怎讲?” 绿衣女郎笑道:“那是对你水大侠并无恶意。” 水东流接道:“那么,为何要劫持我水某人的义子?并连我本人也不肯放过?” 绿衣女郎“格格”地媚笑道:“水大侠,真正跟你过不去的,是‘天风牧场’中的人啊。” 她的话锋才落,朱君玉已飞身而出,并清叱一声: “贱婢!吃我一刀!” “呛”地—声金铁交鸣过处,朱君玉那飞扑的身形被震得腾升五尺,只听绿衣女郎冷笑一声道:“朱家的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朱君玉凌空一个折转,冷哼一声,手中“七星宝刀”一式“天女散花”,洒落漫天刀影。 在火星四溅与“叮叮咚咚”的一串脆响中,朱君玉已被震落丈外。 朱君玉从小娇生惯养,家传武功,也委实足以自傲.却想不到正式临敌时,连攻两招,都没占到半点便宜,而且严格说来,她还落了下风,这情形,对一向眼高于顶的她而言,如何忍受得了! 因此,她身形甫一沾地,已怒叱一声,转身飞扑,刹时之间,与绿衣女郎杀得难解难分。 只听那绿衣女郎似嘲似赞地娇笑道: “朱家的‘流云刀法’,果然不同凡响!” 水东流震声大喝道:“二位,请停一停!” 绿衣女郎媚笑道:“水大侠,你该喝阻朱小姐才对,本宫总不能引颈受戳呀!” 她说的倒是实情,双方交手已十招以上,但她却一直是只守不攻。 水东流只好向朱君玉扬声说道:“贤侄女,请停下来,说明之后再打。” 朱君玉震声说道:“水伯伯,您别管。” “唰唰唰”,一连三绝招,居然将绿衣女郎迫退五尺。 绿衣女郎冷笑一声道: “朱君玉,你以为本宫怕了你不成!” 话声中,长剑挥洒,立将朱君玉圈入重重叠叠的剑幕之中。此女不但招式奇诡,令人莫测高深,而且其内家真力之精湛,也与她的年龄不相配合,剑尖上,居然冒出尺许寒芒。 此情此景,饶是朱君玉家传武功超绝,手中使的又是一柄宝刀,但也有相形见绌之感。 绿衣女郎一面精妙绝招迭出,一面“格格”媚笑道:“朱小姐,你的武功虽然高强,但临敌经验,毕竟太差了,如果令兄不下场,本宫敢说百招之内,教你宝刀出手。” 朱君玉冷笑道:“贱婢!别吹,朱君玉一个人也足能收拾你!” “当,当,当”,接连三招硬拼,居然突破对方那绵密的剑幕,展开一轮以快制快的抢攻。 绿衣女郎“格格”地笑道:“好!愈战愈勇,不愧是朱家的后起之秀!” 朱天佑目注斗场,口中却向水东流传音说道:“水老伯,请注意戒备,小侄要将小妹换下来。” 水东流蹙眉接道:“看情形,令妹并不比那绿衣姑娘差。” 朱天佑道:“那是她故意装的。” 水东流道:“贤侄是说,那绿衣姑娘还保存有实力,未曾使出来?” “是的。” “那么,”水东流不禁脱口说道:“贤侄兄妹该联手对付才对。” 这两位,本来是以真气传音交谈,但水东流忘形之下,竟扬声说了出来,因而使那绿衣女郎也扬声说道:“对啊!这才是聪明的办法。” 朱天佑冷笑一声,沉声喝道:“小妹,你退下来!” 朱君玉怒声道:“我为什么要退下来!” 绿衣女郎笑道:“朱少侠,还是两兄妹联手吧!” 朱天佑冷笑一声:“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话声中,手中“七星宝刀”一式“倒卷千层浪”,已纵身加入战圈.而且,紧接着就是“流云刀法”中的“浮云掩月”、“白云出岫”、“云漫中天”,等连环三绝招。 这连环三绝招中,“云漫中天”更是绝招.也可说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那套博得“快刀王”之称的“流云刀法”中的精髓之—。 朱天佑一开始就使出看家本领,自为是瞧出那绿衣女郎并非易与,才企图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借兄妹联手之势,将对方制服。 但那绿衣女郎的身手,委是令人莫测高深。 她,对朱天佑那霄霆万钧的攻势,不但从容不迫地应付过去,而且,竟像是对朱家的“流云刀法”极为熟稔似地,舞得挥洒自如。 尽管她面对的对方骤然增加一个,而且这增加的一个,功力要高于原先的一个,但由她的神态上瞧来,竟像是若无其事似地,这也就是说她的对手虽然增加了一个更强的,她却一点都不感到吃力,反而“格格”地媚笑道: “朱少侠兄妹,果然不愧是‘快刀王’朱场主的继嗣,这一套‘流云刀法’.委实是叹为观止矣!” 她的话声未落,一个苍劲的语声.遥遥传来道:“多承夸奖;姑娘既然知道老夫这‘快刀王’的绰号,当也知道老夫这绰号的全衔!” 话到人到,长髯飘拂,长相威猛的朱志宇,已偕同于大钧,悄然飘降当场。 绿衣女郎“格格”地媚笑道:“哟!原来早已封刀归隐的朱大侠,又再度出山了,真是幸会得很!”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 “朱大侠‘酒仙色鬼快刀王’的绰号,江湖中,可说是妇孺皆知,本宫也算是江湖中一分子,岂有不知之理!” 朱志宇目光炯炯地注视斗场,手拈长髯,淡淡地一笑道:“姑娘好高明的身手!” 绿衣女郎漫应道:“朱大侠谬奖啦!其实,本宫所学,还不及父王的十分之一哩!” 她一面答话,一面从容地应付朱天佑兄妹的联手抢攻,居然越来越显得游刃有余。 这情形,当事人的朱天佑兄妹,固然是越打越心惊,也越气愤,而冷眼旁观的水东流,也不由为之直皱眉头。 但朱志宇却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只是目注那绿衣女郎的苗条身段,淡笑着问道:“令尊是哪位高人?” 绿衣女郎歉笑道:“对不起!朱大侠,本宫父王来历,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好!你不说,我不勉强你。”朱志宇含笑接道:“另一件事情,你总该可以回答吧?” 绿衣女郎道:“那要看你朱大侠问的是些什么了!” 朱志宇道:“老夫所问,是有关你本身的,姑娘你长得很美,是吗?” 绿衣女郎“格格”地媚笑道:“朱大侠可以断定本宫长得很美吗?” 朱志宇拈须微笑道:“想当然耳!姑娘家凡是有着如此一付甜美嗓子和美好身材的人,她的面貌,也绝差不到哪儿去!” 绿衣女郎媚笑道:“恐怕不见得。” 朱志宇含笑接道:“凭老夫对鉴赏女人,所具有的数十年经验,我所说绝对错不了!” 绿衣女郎笑道:“朱大侠,这回,你可看走眼啦。” 朱志宇截口笑道:“纵然看走眼,也不要紧。”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 “姑娘,你的武功,委实高明,只是.不知那另一方面的功夫如何?” “另一方面的功夫?”绿衣女郎讶问道:“朱大侠指的是哪一方面?” 朱志宇暖昧地笑道:“自然指的是床笫之间的功夫啦。” 绿衣女郎不禁语声一寒道:“朱志宇,这种话,也亏你说得出来!” 朱志宇放声大笑道:“姑娘既然知道我朱志宇有‘酒仙色鬼快刀王’的绰号,当也知道我生平所好的是什么啊!” 绿衣女郎截口震声大喝道:“老贼住口!” “当当”连响中,朱天佑兄妹各被震退五尺。 她那透过蒙面丝巾的美目中,寒如芒电地,凝注朱志宇沉声喝道:“老贼!你还不亮刀领死!” 紧接着.一声清叱:“闪开!” 剑荡开再度飞身进击的朱天佑兄妹,朱天佑闻言退过一旁,但朱君玉却嘟着小嘴,悻然地接道:“爹!您可得好好地教训这贱婢一番!” 朱志宇哈哈大笑道:“玉儿不得无礼!她可是你未来的姨妈哩!” 绿衣女郎美目中寒芒闪闪,声冷如冰地叱道:“朱志宇,你再要口齿不干不净,本宫可不等你亮兵刃,要出手宰你了!” 朱志宇笑道:“姑娘请啊!” 绿衣女郎似乎一怔道:“你居然不亮兵刃?” 朱志宇道:“面对如此高明人物,朱志宇怎敢托大!但姑娘忘了老夫是以快刀出名.如果老夫先亮兵刃,哪还有你进招的机会!” 绿衣女郎冷笑一声:“好!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武学!” 话声未落,寒芒一闪,如灵蛇飞舞的剑芒,已射向朱志宇胸前九大要穴。 寒光电掣中,但听朱志宇一声敞笑,“叮叮咚咚”一串金铁交鸣过处,也不知他是几时亮出的宝刀,居然将对方那威力无匹的含怒一击,硬封了回去.同时并传出他的苍劲语声道:“好剑法!值得老夫放手一斗!” 话声中,绿衣女郎已快若飘风地,接连攻出三招,这三招都被朱志宇那快得不可思议的刀法,硬行封了回去,紧接着并敞声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姑娘,你也接老夫四招试试看!” 一串金铁交鸣声中,传出绿衣女郎的冷笑道: “别说四招,四千招本宫也不在乎。” 但她话声未落,却陡地发出一声尖呼,只听朱志宇得意地呵呵大笑道:“果然是国色天香,雪肤花貌,老夫真不虚此行啊。” 原来就在这反击的四招中,那绿衣女郎的蒙面丝巾,已被朱志宇揭了下来,只见她:桃腮、瑶鼻、菱唇、贝齿、眼如秋水、眉似春山,那一份美.直使平常自负得很的朱君玉,也为之黯然失色。 而更使人惊奇的,是她的年纪,由外表看来,最多也不过十八九岁,以如此年纪,而具有如此超绝的武功,在武林中,委实是罕见的奇迹。 绿衣女郎一声惊呼之后,旋即振剑抢攻,一面脸寒似水,声冷如冰地怒叱道:“老贼!从此刻起, ‘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这十个字,从武林中抹去!” “吐!吐!吐!”一连三记绝招,居然将朱志宇迫得连退八步。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小妞儿劲道十足,正合老夫胃口。” “哈哈”狂笑声中, “七星宝刀”如迅雷奔电似地,砍、刺、拽、扫,又将绿衣女郎逼回原地。 这朱志宇,委实不愧“快刀王”的绰号,同样的宝刀,同样的刀法,在朱天佑兄妹手中,固然已不同凡响.但在朱志宇本人手中使来,却更显得势沉劲猛,也更显得奇幻而快速。 但绿衣女郎的武功,也委实了得,当她被迫而退回原地之后,也在一声冷笑中,立还颜色,将阵脚稳住,旋即展开一场拉锯式的恶斗。 自朱志宇到场之后,全场的注意力,都被场中的精彩搏斗和朱志宇那亦庄亦谐的言语所吸引住了,因而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奇异表情。 那个人,就是水东流。 他,当朱志宇到场的刹那之间,显得身躯一颤,双目中异彩连闪。 但这些奇异的表现,太短促了!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立即恢复了常态。 此刻,他也跟别人一样,全神贯注斗场中的战况,并不时蹙蹙眉头。 朱志宇和绿衣女郎的恶斗,业已超过百招,却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拉据之势,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时,朱天佑悄然走近他的身边,低声问道:“水老伯,您没看出那妞儿的武功路数吗?” 水东流苦笑道:“贤侄,你都瞧不出来.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水老伯,又怎会瞧得出来!”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贤侄,这妞儿年纪轻轻,竟能与令尊打成平手,委实太不可思议了!” 朱天佑笑了笑道:“水老伯,家父可并未施展全力啊!” 水东流不禁心中暗笑道:“我怎会如此糊涂,朱志宇能一出手即将对方的蒙面丝巾揭去,显然是功力高过对方啦。”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如此说来令尊也是在观察对方的武功路数了?” 朱天佑点点头道:“可能是如此。” 水东流接问道:“据贤侄的观察,令尊还保持有几成真力呢?” 朱天佑道:“至少该保有三成以上。” 水东流笑道: “即使如此,那女娃能与令尊七成真力对抗,也足以自豪的了。” 他的话声未落,只听朱志宇敞声狂笑道:“小妞儿,将浑身解数使出来呀!” 绿衣女郎冷笑道:“朱志宇,你以为你已经稳操胜券了!” 朱志宇哈哈大笑道:“老夫纵然胜了你,也并不光彩呀!”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其实,像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任何人也不忍心辣手摧花,何况老夫还一向是风流自赏的多情种子哩!” 绿衣女郎银牙一挫道:“老贼,目前你尽管狂,待会,教你知道本宫的厉害。” 朱志宇截口狂笑道:“小妞儿,索性多待一会,同老夫一同回天风牧场之后,再领教你的厉害吧!” 绿衣女郎方自冷笑一声,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洪钟似的语声道:“朱志宇,你满嘴下流,真不愧那‘色鬼’的绰号!” 朱志宇震声大笑道:“朱志宇对上流人说上流话,对下流人说下流话,对你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屁都懒得给你放!” 那洪钟似的语声,呵呵大笑道:“可是你已经放了不少的屁了哩!啊!好臭!” 朱志宇怒喝道:“佑儿,将那儿见不得人的东西抓过来!” 朱天佑刚自恭声应是,那洪钟似的语声已扬声喝道:“启禀公主,帝君有旨,立即撤退!” 朱天佑怒喝一声:“匹夫!哪里走!” 话声中,已向发声处长身飞射。 一直不曾吭气的于大钧,也长身而起,并沉声喝道:“贤侄不可轻敌。” 绿衣女郎震声大喝:“天字第一号.你们先行退下!” 一串暴喏中,那些白衣蒙面人和黑衣蒙面人,通通长身而起,四散飞射!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还走得了吗!孩儿们!追!格杀勿论!” 事实上,天风八杰和朱君玉等人,在朱志宇发出命令之前,已追了下去。 朱志宇一顿话锋之后,又向绿衣女郎笑道:“小妞儿,别走了,跟老夫回去老夫封你做正宫娘娘,正宫娘娘,可比公主更风光得多,哟!小姐儿,你真够狠。” 原来朱志宇只顾说得高兴,绿衣女郎却冷不防地.大奋神威,“唰!唰!唰!”一连三剑,将他迫退八步,立即长身而起,快若长虹似地飞射而去。 而且,她的身形所经之处,那些正在追赶“天字第一号”等人的天风八杰中,闷哼连传,接连倒下三个。 这情形.使得朱志宇目光射煞地,震声怒喝:“丫头,你跑到天边,老夫也不放过你!”话声中,人已衔尾疾追。 远处传来于大钧的一声劲喝:“丫头躺下。” 只听那绿衣女郎冷笑一声:“去你的!” “砰”地一声大震过处,一切归于寂静。 朱志宇顾不得再追那绿衣女郎,疾射当场,一把扶住犹自跄踉后退的于大钧,促声问道:“于兄,不要紧吧?” 于大钧苦笑道:“不必追了.愚兄与天佑贤侄,都几乎中了暗算,所以我把他们都叫回来了。” 朱志宇蹙眉接道:“于兄,我是问你的伤势?” 于大钧苦笑如故地道:“不要紧,不过是内脏略受震荡而已。” 这时,朱天佑兄妹与未受伤的天风八杰中人,都己回来。 朱志宇一面示意将受伤的三杰先行背回牧场去,一面长叹一声道:“于兄,咱们今宵,算是阴沟里翻了船啦!” “不!”于大钧神色一整道:“朱老弟请恕愚兄说句泄气的话,今宵,你我还是不幸中之大幸哩!” 朱志宇一愣道:“此话怎讲?” 于大钧道:“第一:今宵这一战,除了愚兄与八杰中的三位.略受轻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损失。” “第一?”朱志宇苦笑道:“想必还有第二的了?” 于大钧点头道:“第二:咱们此行目的已算完成,你瞧,水大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 朱志宇道:“不错.但这也不能掩饰咱们阴沟翻船的羞辱呀!”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老弟台,我自然还有理由啊!” 朱志宇道:“看来,你老兄的理由还很多?” 于大钧道:“虽然不算多,却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明。” 朱志宇道: “那么,且回牧场再谈.咱们不能冷落了贵宾。” 接着,扭头向朱天佑笑道:“佑儿真是少不更事.也不知道将你的水老伯,替为父引见一下。” 正在陪着水东流交谈着的朱天佑,方自讪讪地一笑,水东流大步向前.向着朱志宇、于大钧二人,抱拳长揖道:“水东流见过朱大侠、于大侠。” 朱志宇、于大钧二人连忙还礼,经过一番应有的客套之后,朱志宇紧捏着水东流的健腕,摇撼着歉笑道:“水兄,方才在下只顾跟那女娃儿打交道,未曾先向水兄招呼,水兄可得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彼骱拥溃骸敖裣魇芑菀讯啵齑笙涝偃绱艘凰担骺删筒恢迷趺此挡藕美玻 ?p>  朱志宇笑道: “在下忝为此间地主.令郎在天风镇上失踪,在下竟无能为力,说来徒然使人汗颜。” 朱君玉截口顿足道:“爹!您有没有个完!咱们总不能老站在这儿呀!” “是!是!”朱志宇哈哈大笑道:“丫头.咱们这就回牧场去啦!” —行人回到“天风牧场”之后,朱志宇立即吩咐备酒,在小花厅中,替水东流接风。 虽然时已深夜,但以“天风牧场”之财雄势大,三五个人的饮食,自可咄嗟立办,而且办出来的,更是丰盛之至。 席间.朱志宇接过以前未完的话题,向于大钧笑问道:“于兄,现在你该继续说下去了。” 于大钧微微一愣道:“说些什么啊?” 朱志宇苦笑道:“就是那阴沟里翻船的事呀!” 于大钧不禁哑然失笑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神色一整地注目问道:“朱老弟,以你的阅历之深,当听说过百年前‘空门三怪’的故事吧?” 朱志宇微微一愣道: “难道今宵那女娃儿.跟‘空门三怪’有关?” 于大钧神态凝重地道:“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那是大有可能。”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道:“于兄能否请道其详?” 于大钧微一沉吟道:“朱老弟,那‘空门三怪’中,是否有一种能散发檀香香气的神功?” “不错,”朱志宇似乎是悚然一惊道:“难道于兄方才有什么发现不成?” 于大钧苦笑道:“愚兄方才被那丫头一掌震退时,隐约之间,似乎闻到一股檀香香气,所以才有这种构想,不过,如果那丫头真已练成那种神功,以愚兄所承受的感应推断,如非她手下留了情.就是尚未大成,所以,方才才说,今宵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哩!” 朱志宇眉峰紧蹙地道:“如此说来,那丫头该是‘空门三怪’中,‘邋遢道士’的嫡系传人了。” 于大钧喟然长叹道:“是的,如果咱们不幸而言中,那问题就严重啦!” 朱君玉目注乃父问道:“爹,‘空门三怪’是什么人啊?” 朱志宇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啦!”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水东流问道:“水兄对‘空门三怪’的往事,是否比较熟悉?” 水东流谦笑道:“在下还算不上是武林中人,所以对武林中以往事的秘事,可隔膜得很。” 朱志宇笑道:“水兄太客气啦!” 朱君玉目注水东流笑问道: “水伯伯对‘空门三怪’之秘.是否也有兴趣一听?” 朱志宇一举手中酒杯,含笑接道:“诸位,别忘了喝酒,咱们边饮边谈。” 他自己首先干了一杯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有关‘空门三怪’的往事,因为年代相隔已久,我也不过是仅仅听到一些传说而已。” 朱君玉接问道:“爹!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呀!” 朱志宇道:“说来,恐怕是一百七八十年以前的事了,据说,‘空门三怪’是三位武功已登峰造极,而行为都放荡不羁的空门怪杰。” 朱君玉接问道: “我已经知道其中一位叫‘邋遢道士’.那其余二位,又叫什么名称呢?” 朱志宇沉思着道:“其余二位,一位是‘酒肉和尚’,一位是‘癫大师’,丫头,顾名思义,这三位怪杰的行为,可毋须再说明了吧?” 朱君玉含笑点了点头,朱志宇正容接道: “这三位的神功,‘酒肉和尚’所习为‘太玄玄震’,‘邋遢道士’为‘太清罡煞’,‘癫大师’则为‘少清神功’。” 朱君玉问道:“这三种神功,以哪一种最高呢?” 朱志宇笑了笑道:“丫头,这问题,为父可没法回答,因为传说中的他们,三位不曾互相较量过,不过,就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习‘少清神功’的癫大师武功最高。” 朱君玉接问道:“这话怎样解释?” 朱志宇道:“因为‘太玄玄震’与‘太清罡煞’,都是阳刚之劲,只有‘少清神功’属于阴柔,根据柔能克刚的原理,自然是癫大师的武功最高。” “那么,”朱君玉接道:“那三位怪杰,是否都有传人呢?” 朱志宇道:“没有,近年以来,只有一位‘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所习神功近于‘太玄玄震’,但却没人能证实他是否为酒肉和尚的传人。” 朱君玉注目问道:“那‘空门三怪’,是否还健在呢?” 朱志宇笑道:“傻丫头,世间哪有将近二百岁的人哩!如果他们仍然健在的话.该是成了神仙啦!” “那么,”朱君玉接道: “今宵,那贱婢如果真会那什么‘太清罡煞’的话,是由哪儿获得的呢?” 朱志宇道:“那不过是你于伯伯的一种臆测而已,真象如何,还得继续查证才行,至于如果她真已获得那种神功,那极可能是福缘深厚,获得邋遢道士所留传下来的武功秘籍了。” 朱君玉笑了笑道:“这三个人的名号多怪!他们的真实姓名,究竟是……” 朱志宇截口接道:“他们自然都有正常的姓名,但因他们行为怪异,当时的江湖中人,都习惯于称他们的绰号,如今,年代久远,自然没法查考啦!” 一举酒杯,含笑接道:“大家喝酒。” 朱君玉白了乃父一眼道:“爹!您就只知道喝酒,谈了这么久,还没说到解救我那甄二哥的办法哩。” “这就说到啦!”朱志宇笑道:“丫头,今宵特别把你水伯伯请来,为的就是要磋商解救你甄二哥的办法呀!” 朱君玉黛眉微蹙地道:“那您就快点计划吧!” 朱志宇目注水东流,神色一整道:“水兄,为了弄清那批劫持令郎的神秘客的来历,兄弟有几句话,必须先行问明白,尚望水兄能坦诚见示。” 水东流正容接道:“朱大侠有话,请尽管问,在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志宇微一沉吟,才目光深注地问道:“水兄艺出哪一位高人门下?” 水东流讪然一笑道:“说来真够愧煞,在下读书学剑,两无成就,现在的这点防身功夫,还是由一位萍水相逢的友人处学来。” 朱志宇道:“水兄那位朋友是何许人?” 水东流道: “那位朋友,自称姓伍,号南屏,跟在下一样,也是读书学剑两不成的落第秀才,但据在下追随半年的观察所得,那位朋友,却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的人物。” “那位伍朋友,多大年纪?” “现在算来,也还没超过三旬。” 朱志宇接道:“水兄还能找到那位朋友吗?” 水东流苦笑道:“那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特人物,他要找我.当没问题,但我要找他,可就无从着手啦。” 于大钧插口问道:“据水大侠的观察,那位朋友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水东流愣了愣道: “当时,在下对武功是完全外行,所以,那伍朋友的武功究有多高,根本就没法揣摩,但如今想来,他的身手,当不在今宵那个绿衣姑娘之下。” 朱志宇微微一笑道:“水兄的武功,兄弟虽没见识过,但据天佑所描述令郎的身手而言,已经颇有根底,水兄追随那伍朋友,仅仅半年工夫,而竟能调教出如此出色的义子来.那位伍朋友的武功,恐怕就在今宵那绿丫头之上哩!” 水东流道:“在下是外行人的话,朱大侠所言.自然是不会错了。” 朱志宇注目接问道:“水兄此行,是……” “采药。”水东流接道:“据那位伍朋友说,犬子患有‘子午滞血症’的绝症,非有‘千年参王’与‘千年雪莲子’,没法治愈。” 朱君玉插口问道:“水伯伯,什么叫‘子午滞血症’啊?” 水东流道:“‘子午滞血症’就是每到子午二时,周身血行阻滞,患有此症的人,不但武功没法精进,而且病症出现之后,如不及时治愈,最多只能活三年。” 朱天佑兄妹不由同时脸色一变地发出一声惊“啊”,朱君玉并促声问道:“那么,甄二哥的病症发现已有多久了呢?” 水东流轻叹一声道:“已快两年了。” 朱志宇接问道:“那么,水兄此行,是入山搜寻那‘千年参王’了?” “是的。” “此行是否有什么发现?” 水东流长叹一声道:“没有,因所携干粮业已用尽,只好回到镇上来。” 于大钧接问道:“水大侠,那另一味‘千年雪莲子’,是否已经获得?” 水东流道:“‘千年雪莲子’,已经获得,那是那位伍朋友所蹭,而且,此间老岭中有‘千年参王’的消息,也是那位伍朋友所透露的。” “这消息,传说已久。”朱志宇正容接道: “水兄请放宽心,现在既然已只缺一味‘千年参王’,兄弟当全力协助搜寻,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将令郎解救出险才好。” 水东流轻叹着点了点头。 朱志宇注目接问道:“水兄是否有什么仇家?” 水东流毅然答道:“在下一贫如洗,与世无争,哪儿会有什么仇家。” “那么,”朱志宇蹙眉自语道:“那批人有什么理由劫持令郎呢?” 朱君玉接道: “爹!可能是他们看中甄二哥的资质和禀赋,有意将甄二哥收入门墙。” 朱志宇点头道:“丫头这话,倒有点道理,不过,虽收徒弟,也不是这么收法啊!” 接着.又目注水东流道:“水兄,此中必然还别有原因。” 水东流苦笑道:“是的!但在下却想不起来。” 朱志宇微一沉吟道:“我想,问题恐怕还在令郎身上。” 水东流道:“犬子年纪轻轻,更不致与任何人发生恩怨。” 朱志宇道:“水兄.令郎可是非你亲生。” 水东流道:“是的,那是一个由路边拾来的弃儿。” “事后,查过他的来历吗?” “没有,事实上,也无从查究。” 朱志宇接问道:“那甄子虚的姓名.是否是水兄所取?” “不!”水东流接道:“那可能是他的亲生父母,写在他的衣袋中的。” “没有别的说明?” 水东流道:“是的,仅仅是一个名字。”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问道:“水兄仙居何处?” 水东流道:“小地方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好地方,”朱志宇含笑接道:“水兄,苏州有一位名满武林的大侠,名为‘江湖一剑’江世杰,水兄可曾见过否?” 水东流点点头道:“见过,不过那已经是多年的事了,如今的江府,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老者在照顾着庭院。” 朱志宇不由身躯一震道:“怎么?难道江大侠有什么变故不成?” 水东流道:“这倒不清楚,不过,据在下三年前所听到的传说,江大侠是十多年以前,独自悄然出走的,离家之后,就一直不曾回去过。” 朱志宇眉峰紧蹙自语道:“奇怪!怪不得这些年来,江湖上再也听不到江大侠的消息。” 水东流注目问道:“朱大侠也认识江大侠?” “不!”朱志宇笑了笑道:“心仪已久,却一直无缘识荆。” 接着,又注目问道: “水兄,江世杰一代大侠,名满武林,当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水兄是否也曾听说过某些传说?” 水东流道:“这个.也许因为相隔年代太久了,在下回乡时,倒不曾听说过什么传说。”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还有,离苏州不远的京口,有一位官声极佳的柳子放柳大人,水兄当也曾听说过?” 水东流身躯微微一震道:“朱大侠所问.就是那位曾任翰林院学士的柳大人?” 朱志宇点点头道:“正是。” 水东流长叹一声,道:“那位柳大人,遭遇之惨,真是令人发指。” 朱志宇脸色一变地,截口讶问道:“水兄此话怎讲?” 水东流道:“柳大人是被仇家所杀的,一夜之间,全家尽成劫灰,据说,本来还留下一个年仅半岁的女孩,但如今也不知生死下落了。” 朱志宇蹙眉说道:“柳大人是官家人,怎也会卷入江湖仇杀之中?” 接着又注目问道:“这案子破获没有?” 水东流苦笑道:“柳大人是官家人,衙门中人的办事效率如何,朱大侠当最清楚不过,像这种无头案,他们又怎能破获得了!” 朱志宇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水东流注目问道:“朱大侠认识那柳大人?” 朱志宇道:“是的,不但认识,说来还有点亲戚关系,只因为相距太远,又多年没往来,以致出了偌大惨案,兄弟也不曾知道。” 这时,于大钧却目注朱志宇笑了笑道:“朱老弟,三更已过啦!大家都折腾了大半夜,也该歇息了,我看,有关磋商解救水大侠令郎的事,待明天再从长计议如何?” 朱志宇点头道:“好的!” “佑,你就陪水老伯去宾馆歇息吧!” “是!”朱天佑恭应一声,含笑起身,向水东流道:“水老伯,咱们走吧!” 水东流含笑起身道:“有劳贤侄了。” 朱志宇抢着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招待不周,尚请水兄多多包涵!” 朱志宇与于大钧一直送到花厅门外才道再见而别。 “天风牧场”的宾馆,是在靠近“老岭”山麓的一角,林木蓊郁,环境清幽,其内部之豪华,更是不在话下。 朱天佑一直将水东流送到宾馆的特别贵宾室,并吩咐接待人员妥善侍候之后,才躬身退出。 水东流目注朱天佑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叹,同时双目中涌现一重蒙蒙薄雾。 一阵步履呵动,由远而近。 水东流连忙以衣袖拭干目中的泪痕,并转过身来.面向窗口,装成正在眺望窗外夜色之状。 背后,响起一个娇甜语声道:“老爷子,请用茶。” 那是送茶水的侍女来了。 水东流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道:“放在桌上,姑娘,这儿毋须侍候,你可以歇息了。” “是!” 随着这一声娇甜,房门被带拢,一阵细碎脚步声,逐渐远去。 水东流本是借眺望窗外夜色,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此时他的耳中却传入一丝细如蚊蚋的语声道:“接着!” 随着这传音,一线白光,由斜刺里向他疾射而来。 他不假思索,疾伸右手食中二指.将那线白光接住,同时,左手却顺势将窗门关拢。 他所接住的,是一个白色纸团。 首先,他机警地向室内四周仔细端详一番之后,才将那纸团打开.就着案头烛火匆匆一瞥,随即重新团好,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然后,吹灭烛火,和衣躺倒床上。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水东流于朦胧睡意中被人摇醒,有人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水大侠,快起来!” 水东流一惊之下,挺身而起,低声问道:“你是谁?” 暗中人低语道:“在下于大钧。” 水东流讶然问道:“于大侠,夤夜来此有何……” 于大钧截口促声说道:“水大侠,有人要杀你,事急矣!目前无暇长谈,你如果相信于某的话,就立即同我走。” 水东流讶然问道:“是谁要杀我?” 于大钧道:“水大侠,待会再谈如何,迟则不及!” “还走得了吗?” “在下完全负责!” 水东流点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话声中,于大钧已拉住他的臂膀,低喝一声:“咱们走!” “走”字尾音未落,已双双穿窗而出径向后山中奔去。 但当他们超越那围绕牧场外围的木栅时,“汪”地一声一只巨大的羹犬,急如疾矢地扑了过来。 于大钧怒喝一声,反手一掌,迎头痛击,那只大如小牛的獒犬,竟被他这凌空一掌,击得头顶破裂.倒毙丈远之外。 水东流入目之下,不禁脱口赞道:“于大侠好精湛的劈空掌力!” 话声中,于大钧的身形,已超前他十丈之外,而后面已传来惊呼鼓噪之声。 于大钧只好重行折返,一把握住水东流的左臂道:“老弟台,我带你一程。” 陡地,一道人影由暗影中疾扑过来,并震声大喝道:“贼子,吃我一掌!” “呼”地一声,一掌径击于大钧的前胸。 于大钧右手带住水东流,向前飞奔之势并未稍滞,左手顺势一抄,抓住那突击的右腕,冷冷一笑道:“朋友,你差得太远啦!” 这时的于大钧双手各带着一人,向前疾奔,水东流正自感到讶异时,只听于大钧又冷笑接道:“今宵,大爷难得心情好,不想杀人!” 顺手将那人向后一甩,沉声喝道:“传语天风牧场中人,不怕死的,只管追来!” 水东流被带得脚不沾地,有若乘云御风似地,向前飞奔,一面讶然问道:“于大侠,将那厮放回去.不怕他向朱志宇面前说明是你将我救走的吗?” 于大钧笑道:“老弟台,你没看到我戴着人皮面具,连衣衫也换过了?” 水东流方自哑然失笑间,于大钧又含笑接道:“事实上,当你老弟前往宾馆之后不久,我也告辞回‘府’了,嘿!” 水东流只好发笑说道:“于大侠做事,真是细心得很。” 也许是那被抛回去的人,传话发生了吓阻作用?也许是于大钧的脚程太快?后面那追赶上来的鼓噪呼喝之声,竟逐渐低弱,终至不可听闻。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他们倒是识相得很!” 水东流不由讶然问道:“于大侠与那朱志宇,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于大钧笑了笑道:“可以这么说。” 水东流不由蹙眉接道:“那么,今宵之事……” 于大钧道:“我见不惯,仅仅为了一点疑心而滥杀无辜,同时,我个人也有琐事相烦你老弟。” 水东流不由一愣道:“于大侠武功如此高绝.还有什么须要我帮忙的?” 于大钧淡淡地一笑道:“且回到住处再详谈吧。”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经由一处秘密谷地的天然谷洞,通过一条人工隧道,回到于大钧的“分宫”之中。 一进门,两个红衣武士躬身施礼,并扬声说道:“帝君驾返!” 于大钧昂首阔步,与水东流并肩进入一间四周黄幔低垂,陈设华丽,室顶珠光柔和似水的秘室中,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才揭下人皮面具,目注满脸困惑的水东流,淡淡地一笑道:“老弟心中,有很多疑问,是吗?” 水东流点头道:“是的。”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 “现在,你老弟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问错了也不要紧。” 水东流沉思着问道:“方才,他们所称的‘帝君’,就是大侠?” “不错!”于大钧含笑点首道:“我于大钧就是即将雄霸武林,君临天下的‘齐天大帝’,不过.这尊称目前还没有公开,外间人不得而知。” 水东流道:“连朱志宇也不知道!” “是的。” “那么,帝君将在下……” 于大钧截口笑道:“水老弟,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我关系特殊,在私下里,称呼可以随便一点.我叫你‘老弟’,你叫我‘于兄’、‘于大侠’都行。” 水东流显得颇为不安地道: “只是在下……小弟太高攀了。” 于大钧笑道:“老弟,咱们同是武林中人,不妨放豁达一点,事实上,今后,借重你老弟之处正多,所以‘高攀’这两个字.咱们免了。” 水东流笑道:“那么,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理当如此。”于大钧含笑接道:“好了,老弟可以继续发问。” 水东流微一沉思道:“于兄方才说,朱志宇要杀我,难道那是托词?” 于大钧道:“不,那是确有其事。” 水东流讶然问道: “小弟与朱志宇之间,不但谈不上怨仇,而且他的子女,与犬子还有口盟之谊.却为何要杀我呢?”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道:“老弟知道他向你打听那‘江湖一剑’江世杰的下落,是什么意思?” 水东流一愣道:“不知道啊!” 于大钧目光深注如故,淡淡地接道:“老弟,他说不认识江世杰是假的,实际上他与江世杰是夙仇。” 水东流苦笑道:“小弟不过是江世杰的一个同乡而已,纵然他与江世杰有仇,那也没理由要杀我呀!” 于大钧神色一整,目光如冷电似地凝注水东流,沉声接道:“他怀疑你就是那‘江南一剑’江世杰?” 水东流不由苦笑道:“难道朱志宇不认识那江世杰?” 于大钧笑道:“既然是夙仇,哪有不认识之理。” 水东流道:“难道是小弟的长相,与江世杰相似,才罹此池鱼之灾?” 于大钧含笑摇头道:“也不是。” 水东流道:“那么,他是认为我戴了人皮面具,或是经过易容?” “更不是。”于大钧神秘地笑道: “老弟,朱志宇是何许人,我更是何许人,如果你老弟戴了人皮面具,或经过易容.能逃过咱们两个老江湖的‘法眼’吗?” 水东流只好苦笑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小弟就想不起来,他朱志宇究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老实告诉你吧!”于大钧接道:“朱志宇仅仅是为了对你怀疑,而采取宁可误杀一万.决不放过一个可疑人的残酷手段。” 水东流喟然一叹,没接腔。 于大钧也轻轻一叹道:“愚兄看不惯他那种几近疯狂的残酷手段,同时,又有事拜烦你,所以,也顾不了与他数十年的交情,而毅然将你偷偷地救出来。” 水东流再度一声轻叹后,才注目问道:“于兄,小弟何事可替于兄效劳?” 于大钧神秘地一笑道:“水老弟,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义子甄子虚也在愚兄这里。” 水东流身躯不禁一震道:“犬子也是于兄所救?” “不!”于大钧笑道:“应该说是愚兄劫来。” 水东流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原因,说来话长……” 接着,他将与那“江贵妃”江玲向甄子虚所说的那一套,大略地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并加以补充道:“老弟,愚兄既无子女,也没收徒弟,只有一个义女,也就是今宵天黑时,老弟所见到的那个穿绿衣的公主。” 水东流不由截问道:“那么,今宵于兄之败在公主手中,是故意装成?” “不错。” “那一幕,也算是有计划安排?” “可以这么说。”于大钧正容接道:“老弟,别打岔,让我继续说下去。” 水东流也正容答道:“是!小弟恭听。”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女儿家毕竟是女儿家,不管她武功多高,还是不能担当大事,所以,愚兄一面暗中布署武林霸业,一面却在物色最合理想的道统继承人。” 话锋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 “不瞒老弟说,愚兄的武功,委实是源出‘空门三怪’中邋遢道士的‘大清罡煞’,但‘太清罡煞’虽然具有无上威力,却必须具有最佳资质和禀赋,才能大成,而令郎却是练此种神功的最佳人选。” 水东流不禁一叹道:“可是,小儿那不治的绝症……” 于大钧也截口接道:“这个,老弟毋须担心,‘千年雪莲子’既已获得,有关那‘千年参王’愚兄当竭尽一切力量,务期于一年之内将它搜寻出来。” 水东流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于大钧接道:“昨天,愚兄已派左丞相率领大批人员,专程入山搜寻,如果机缘凑合,很快就会找到。” 水东流显得非常激动道:“于兄如此照顾犬子,倒教小弟好生不安。” 于大钧接道:“老弟这话,就未免太见外啦,其实,愚兄这么做,也是为我自己啊!” 哂晒一笑之后,又正容道:“老弟,现在言归正传。只要我的心愿得偿,将来的一切,都是令郎的,但目前,你却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句话。” 水东流也正容答道:“于兄有话,请尽管问,小弟当掬诚相告。” 于大钧注目接道:“老弟对愚兄的安排,是否衷心赞赏?” 水东流笑道:“这是一般人馨香顶礼、梦寐以求的好事,小弟岂有不赞同之理!” 于大钧道:“老弟方才在‘天风牧场’所说的一切,也完全属实?” 水东流点头答道:“是的,一点都不假。” 于大钧注目问道:“是否有什么保留?” 水东流毅然答道:“绝对没有!” 于大钧沉思着道:“还有,那位伍南屏,老弟能否把他找来?” 水东流道: “如果能碰到他,当然可以,不过,他那个人,可不容易碰到。” “这个,倒不急在一时,只要老弟肯承诺帮助就行。” 于大钧接着又歉笑道:“老弟,愚兄之所以要说这些,可并非对你老弟不放心,但兹事体大,咱们既然要合作创造一番惊天动天的大事,就必须互相肝胆相照,开诚布公才行,老弟以为然否?” 水东流正容答道:“小弟深具同感。” “那么,”于大钧笑了笑道:“老弟对我个人方面,如有甚不了解之处,也不妨直率问明。” 水东流微一沉吟道:“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小弟对于兄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于大钧笑道:“这个么,不瞒老弟说,愚兄虽有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武功,但江湖上知道愚兄真正来历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水东流不胜企盼地问道:“小弟是否能有幸与闻?” “当然可以。”于大钧正容接道:“愚兄祖籍金陵,生长关外,一向以经营皮货为生,所以根本算不上武林中人。” 水东流注目接道:“那么,于兄这一身超绝武功,是由何而来?” 于大钧笑了笑道:“那是在一次偶然的生死历劫中,所获得的代价。” 一顿话锋.沉思着接道:“大约在三十年前,那时候,愚兄还是精力充沛的壮年,在一次远赴迪化的行程中,于大漠中途,发生飓风,当时咱们那一行三十多个商人,全都被飓风卷走,生死不明,但愚兄却因祸得福,被卷在一个被飓风所造成的沙坑中,获得大批金银珠宝和邋遢道士所遗留下来的一本武功秘籍……” 第五章 安排金钩钓鳌鱼 水东流听“齐天帝君”于大钧说,他在沙漠大坑中.得到邋遢道土所遗留下来的一本武功秘籍,不禁“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于兄福缘,该算是无比深厚了!”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话是不错,但却也有点美中不足之感。” 水东流笑问道:“于兄此话怎讲?” 于大钧苦笑道: “愚兄跟你一样,也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啊!” 接着,又目注虚空,自语似地说道:“我倒常这么想,如果我这奇遇能提早十多年,或者是我的资质禀赋更好一点,那么,我将绝对不止于目前这点成就。” 水东流正容接道;“于兄别不知足,小弟却认为于兄的成就,已足以自豪,也足够完成于兄的鸿图壮志了。” “多谢老弟的鼓励!”于大钧含笑接道:“老弟是否还有什么疑问?” 水东流笑了笑道:“暂时是没有了,哦,还有一点,那就是于兄还没有谈到要小弟效劳的事。” 于大钧笑道: “这事情很简单,只要你老弟好好诱导令郎,专心学武就成了。” 水东流道:“这个小弟自当全力以赴。” 于大钧含笑接道:“好,咱们找令郎去。” 扭头一声沉喝:“来人!” 门口应声转过一个红衣武士.躬身说道: “卑职敬候差遣。” 于大钧挥了挥手道:“请江贵妃!” “遵旨——” 少顷之后,姻视媚行的“江贵妃”江玲,含笑而入,向着于大钧敛衽施礼道:“参见帝君。” “爱卿免礼。”于大钧微笑着一指旁坐的水东流道:“这位就是甄子虚的义父,水东流水大侠。” 江玲媚目流盼,朝着水东流福了一福道:“贱妾江玲,见过水大侠……” 水东流连忙起身还礼道:“不敢……当,贵妃,您折煞水某啦!”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两位都不必客气,请坐下。” 水东流、江玲二人各自落座之后,于大钧才向江玲正容说道:“江卿,水大侠已是本宫特别贵宾,从此刻起,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大家不妨随和一点.不必过于拘礼。” 江玲娇应道:“臣妾遵旨……” 门外响起一个粗犷语声道:“禀帝君,天字第一号告进。” 于大钧微微一愣道:“什么事?” “微臣有机密奉告。” “进来!” 应声进来一个全身包没的白衣怪人,向着于大钧躬身施礼之后,以真气传音说了几句什么,只见于大钧脸色一变,旋即冷笑一声:“好!好!” 于大钧继一阵冷笑之后,又向白衣蒙面人沉声说道:“你去告诉他,请稍待.孤马上就来。” “遵旨!” 白衣蒙面人恭应着倒退三步,才转身离去。 于大钧目注水东流微微一笑道:“老弟,朱志宇已经找上门来了。” 水东流一愣道:“那他的稍息,倒是灵通得很!” 于大钧道: “我想,他决不会有如此灵通的消息,这情形,十之八九与他那多疑的本性有关。” 水东流笑了笑道:“于兄这判断极有见地。” 于大钧截口接道:“老弟不妨一同前去瞧瞧。” 水东流一呆道:“这方便吗?” 于大钧拈须大笑道:“老弟真是实心眼得很!”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同我去是一回事,但决不至让朱志宇见到你就是。” 含笑而起,握住水东流的臂膀接道:“咱们这就走,不过与令郎会面之事,可得耽搁一会儿了。” 水东流汕然一笑道:“这倒不要紧,急也不争这一时半刻呀!” 谈笑间,两人已走出精室,穿过厢房,拐入一条地下甬道。 这条甬通,高可及人,宽够两人并肩通行,下铺青砖,顶上两边,均支以海碗粗的木头,虽然有点气闷之感,但构造却是相当结实,而且每隔两丈,装有一盏青池灯。 两人默默地,疾步而行,据水东流的暗中估计,这地下甬道,长度总在二里以上。 当他们走完甬道,进入另一幢巨宅.也就是于大钧的总宫时,但觉阳光耀目,已是午牌时分。 于大钧一直将水东流导入一间秘室之中,才神秘地一笑道:“老弟,为了避免被朱志宇察觉,也为了使你明了朱志宇对你的态度,可得委屈你暂时做我的随从。” 水东流笑道:“一切听于兄安排,只是,小弟随侍一旁,不怕被朱志宇察觉吗?” 于大钧道:“这个,老弟毋须担心。” 说着,已取出一个易容盒来,含笑接问道:“老弟认识这玩艺吗?” 水东流一愣道:“这里面是否即一般江湖朋友易容所用的药物?” 于大钧点点头道: “不错,不过却不是一般江湖朋友所用,而是愚兄特制的,来,先洗洗脸,我来帮你易容……” 在于大钧熟练而快速的易容技术之下,袋烟工夫过后,水东流已变成一个面色黝黑,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衫文士。 水东流揽镜自照之下,不由哑然失笑道:“小弟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哩!” 于大钧笑了笑道:“好了,别让朱志宇等得太久,咱们走吧!” 说着,就先举步走出秘室,水东流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当他们快要进入客厅时,只听客厅里传来朱志宇那不耐烦的话声道:“等!等!究竟还要等多久?” 于大钧连忙扬声接道:“朱兄!来啦!” 语声中,人已进入客厅。 客厅中,巍然端坐的,不但有朱志宇,而且还有朱天佑与朱君玉兄妹。 不过,目前这三位连应有的礼貌都不讲了,当于大钧含笑进入大厅时,不但没人起身致意,朱志宇并冷冷地一笑道:“于大侠好大的架子!” “朱兄言重了!”于大钧满脸歉笑道:“小弟因琐事羁留,有劳朱兄久待,尚请多多包涵!” 说着,抱拳一揖.然后就主位落座,水东流则默默侍立一旁。 朱志宇冷然注目问道:“于大侠想必已知我朱志宇的来意了吧!” 称呼与语声中,显然都蕴含了怒意。 于大钧一愣之后,才笑道:“小弟又未具未卜先知之能.怎能知朱兄来意,而且小弟也正待请教朱兄的来意哩!” 朱志宇冷笑道:“装得倒蛮像一回事!” 接着脸色一沉道:“也好,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于大侠,为了维护我们这数十年的交情,希望你能将水东流父子,立即交出来!” 于大钧怔道:“朱兄,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朱志宇冷笑一声道:“还要我另加解释?” 于大钧苦笑道: “甄子虚的下落,还未查明,至于水东流,更是明明在朱兄的牧场中,怎又找小弟要人呢?”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道:“水东流已于昨宵被人救走,你于大侠真的还不知道?” 于大钧身躯一震道:“有这种事?” “别装蒜了!”朱志宇冷笑道: “于大侠,水东流的被救走,就在你告辞之后,半个时辰之内,所以我断定是你所为。” 于大钧截口苦笑道:“朱兄.你是根据哪一点断定的?” 朱志宇道:“我要杀水东流,只有你知道,不是你,谁又能救他?” 于大钧苦笑如故地道:“也就根据这一点,所以断定那甄子虚也是小弟所劫持?”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接道:“不过,甄子虚之被你所劫持,我还另有推断,这原因,佑儿已向你说过.我想毋须再加赘述了。” 于大钧注目反问道:“就是因为小弟是这天风镇上,惟一可疑的外人?”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 于大钧神色一整道:“朱兄,你是老江湖了,该懂得江湖上拿贼拿赃的道理?” 朱志宇道:“当然懂得,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不得不以礼拜访。” 于大钧注目接问道:“朱兄打算如何处置?” 朱志宇正容注目道:“于大侠是聪明人,为了洗刷你自己的嫌疑,你应该知道如何自处!” 于大钧微一沉思之后,才注目问道:“朱兄之意,是要我自动提出,让你搜一搜?” “唔!”朱志宇道:“如果搜不出来,我会向你郑重道歉。” 于大钧苦笑道: “那倒不必,只要你以后不再胡乱猜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如果搜出来,你怎么说?” 于大钧漫应道:“你说呢?” 朱志宇道:“真要有这种令人遗憾的事,你于大侠,却必须立即离开这关外地区!” “行!”于大钧朗笑道:“朱志宇想怎么搜,就怎么搜吧!” 于是,在于大钧,水东流的陪同下,朱志宇父子三人足足费了一个半时辰,搜遍了这巨宅的每一个可疑角落。 搜索结果,自然可以想见,于大钧那地下甬道的秘密,不可能被轻易搜出,则甄子虚的藏身之处,也决不会被查出。 而更可笑的是,朱志宇所需要搜索的重要人物之一的水东流,事实上就在他们身边晃来晃去。 事后,朱志宇喟然长叹中,向于大钧郑重道歉,并要离去。 但于大钧却淡淡地一笑道:“朱兄,这一点误会算不了什么,平心而论,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对你怀疑的。” 不等对方开口,又诚挚地接道:“朱兄,已经是午餐的时候了,还是在这儿吃过便餐之后再走,顺便也好磋商一下今后的行动。” 朱志宇截口苦笑道:“还有什么可磋商的。” 于大钧正容接道: “朱兄,我还是那句老话, ‘天风镇’上任何事情,我都不能置身事外。” 接着,扭头向水东流道:“吩咐准备午餐。” 水东流恭喏道:“是!” 水东流转身离去后,于大钧目光移注朱志宇道:“朱兄,请!咱们去客厅去……” 到客厅之后,水东流也赶紧向于大钧躬身道:“老爷子,午餐马上就好。” 于大钧点点头,目注朱志宇问道:“朱兄,对昨宵所发生的事,做何打算?” 朱志宇凛然接道:“谈不上什么打算,但我决不会放过那姓水的!” 朱天佑连忙接道:“爹!你还要杀那个水东流?” “不错!” “可是,那水东流不一定是您的敌人啊?” 朱志宇冷笑道:“你懂得什么?” 朱君玉也蹙眉接道:“爹!您总不能仅仅为了怀疑而杀人啊!” 朱志宇道: “现在已不仅仅是怀疑了,因为有人救走了他。” 朱天佑方自嘴唇一张,朱志宇又沉声接道:“你们两个,都乖乖坐好,少惹我生气!” 朱君玉幽幽一叹间,于大钧正容接道:“朱兄,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将那水东流父子俩找出来。” 朱志宇道:“于兄言之有理,我想用十天时间.穷搜这周围百里范围之内。” 于大钧截口接道:“也许人家得手之后.已经远走高飞?” 朱志宇道: “来此之前,我已以飞鸽传书,通令各地关卡,切实注意可疑人物,谅他们逃不出我的掌心!” 于大钧笑问道:“万一他们漏网了呢?” 朱志宇苦笑道:“于兄,方才我说的是十天之间,万一搜不出来,我决定重出江湖,并亲往中原一探究竟,总之,我非弄清楚这水东流父子的来历不可。” 于大钧沉思着接道:“也好,届时,我也陪同你跑一趟中原。” 朱志宇不由一愣道:“真的?” 于大钧神色一整道:“当然是真的!” 朱志宇喜道:“能有你老兄同去,那是再好没有了。” 朱天佑、朱君玉两兄妹几呼同声说道:“爹!我也去!” 朱志宇道:“你们两个当然更是要去,不论这十天之内,此间情况发展如何,你们都该出去历练一番。” 午餐送上来,今天这聚会,开始虽然不愉快,但结果却以喜剧终场。 午餐进行当中,对今后追查水东流父子的行动方面,也有详尽的计划,算得是宾主尽欢而散。 朱志宇父子辞出之后.水东流不由蹙眉问道:“于兄真要去中原?” 于大钧笑道: “这十天之内,绝对查不出你们父子的下落,我当然是要去中原啊!” 水东流道:“于兄前往中原是另有目的?” 于大钧道:“愚兄既然是志在武林霸业,自然该先去中原部署一番,又岂能老是呆在这关外的偏僻地区。” 水东流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必要,只是,小弟父子是否留在这儿?” 于大钧道:“令郎留在这里,但老弟另有任务,也必须前往中原。” “另有任务?”水东流讶然问道:“是哪一方面的?” 于大钧笑道: “老弟的任务,就是设法将那位伍南屏找来,相助愚兄一臂之力。” 水东流蹙眉道:“可是,那位伍南屏可是不易找到。” 于大钧道:“这情形,我知道,但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水东流点点头道:“好的,小弟当全力以赴。” 于大钧含笑一拱道:“那么,愚兄先行谢过了!” 水东流连忙还礼道: “于兄折煞小弟,此行任务能否完成,还在未定之天哩!” 于大钧道:“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我想,老弟一定能完成任务。” “但愿如此。”水东流道: “只是有关小儿所患绝症之事……” 于大钧截口笑道:“老弟,令郎的事,等于是我的事,而事实上,也有一半是我自己的事,何况愚兄既已承揽下来,这件事,你老弟就毋须再操心了。” 水东流笑了笑道:“于兄所言,小弟自是信得过,只是,你我都前往中原,谁来负责这儿搜寻灵药的事呢?” 于大钧正容接道:“搜求灵药,以及传授令郎武功,愚兄自会派可靠专人负责,而且,愚兄虽远离关外,进入中原,但却随时随地与此间保持联络,如有必要,不论在任何地区,愚兄有把握于三天之内,赶返此间。” 水东流讪然一笑道:“如此,小弟就放心了。” 于大钧微微一笑道:“好了,昨晚迄今,老弟都不曾好好休息,现在老弟先去盥洗一番,还你本来面目,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晚间再与令郎见面,并共进晚餐。” 不等对方开口立即沉声喝道:“来人呀!” 应声走进一个青衣侍女,于大钧挥手接道:“好好侍候这位水大侠去客房休息。” “是!” 目送水东流随同青衣侍女离去之后,于大钧精目中异彩连闪,冷冷一笑,也自起身离去。 约莫顿饭工夫,于大钧又回到了宫中那位江贵妃的寝宫中。 柳媚花娇的江玲,在红罗帐中好梦正酣。 也许她在睡梦中正有着某种赏心乐事,她那宜嗔宜喜的俏脸上,正浮现着醉人的微笑。 目睹这海棠春睡般的美人儿,于大钧禁不住精目中欲焰熊熊,俯身拥住江玲的娇躯,一阵狂吻。 这一吻,自然将好梦正酣的江玲给吻醒啦! 只见她睡眼惺忪地,发出一串令人蚀骨销魂的荡笑,并嗲声说道:“晤……你的胡子……” 于大钧满足地呵呵大笑道: “好!现在暂时放过你,起来,孤有正经事同你商量。” 江玲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临阵收兵,不由微微一楞道:“有什么正经事啊!” 说着,已揭开覆在身上的红绫被,挺身而起,那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衣中,那高耸的双峰,颤巍巍的,几乎要破衣而出。 于大钧贪婪地盯着她的胸脯,暖昧地笑道:“快将外衣披起来,你这一付媚态,孤可受不了。” 江玲连忙抓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白了于大钧一眼道:“现在,该可以说你的正经事了吧!” 于大钧这才坐在床沿,神色一整地道: “来,你附耳过来。” 江玲一蹙黛眉道:“什么事如此神秘?” 说着,已将头部向于大钧身边挨拢过去。 于大钧贴着她的耳朵,一阵密语之后,江玲不由地俏脸一变道:“帝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大钧正容道:“卿家,这是道地的正经事,并非孤有意要考验你。” 江玲不由苦笑道:“世间竟有如此荒唐的正经事?” 于大钧道:“孤行事,一向就是只求达到目的,根本不择手段,这一点,卿家应该了解。” 江玲道:“可是,我还要问明白,帝君为何要如此做?” “这个么……”于大钧沉思地接道:“孤是要证实他,究竟是不是孤心目中的敌人。” 江玲美目深注道:“这样做法,又怎能证实?” 于大钧道:“在武学上,有一种能变化外形的神奇武功,名为‘九转百幻神功’,卿家当听说过?” 江玲微点螓首道:“是的,却不曾见过。” 于大钧笑了笑道:“也许今宵就可以见识到。” 江玲一愣道:“您是说……他也具有这种神功?” “不错,至少孤是如此怀疑。” “何以见得?”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孤怀疑他是孤心目中的敌人,但他的面貌却根本不象……” 江玲截口接道:“他已经易过容。” 于大钧苦笑道:“孤也曾如此想过,但方才命他易容与朱家父子见面时,孤曾亲自替他以药水洗过,证明确是他的本来面目。” 江玲笑了笑道:“所以,您才怀疑他是具有那什么‘九转百幻神功’?”于大钧点点头道:“不错。” 江玲接问道:“那……那么做……就能查出他,是否具有那种神功?” “是的。”于大钧点头接道:“只有在那种情况之下,才会在不自觉中现出原形。” 江玲俏脸一沉道:“我不干!” 于大钧一怔道:“为什么?” 江玲正容说道:“帝君,您毋须问我为什么,我倒要先问问您,既然对他怀疑,为何不干脆将他宰了,却偏偏要做这种荒唐透顶的事?” 于大钧也正容说道:“卿家,别人不明了孤的苦衷,你该明了才对,孤心目中的敌人一日不除.孤始终是寝食难安。” 江玲点点头道:“这情形,我明白。” “卿家说得对,目前孤要杀他,可说是易如吹灰反掌,但如果能查出他就是孤心目中的敌人之后,再加以清除,那不是更可以心安理得吗!” 江玲不胜委屈道:“您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却不把人家当人。” 于大钧笑道:“别撒娇了,你的委曲,孤明白,以后,孤一定好好补偿你就是。” 江玲不由媚笑道:“帝君,补偿倒不必,只要您以后不再对人家疑心生暗鬼就行了。” “厉害!厉害!”于大钧呵呵大笑道:“好!只要你能顺利完成任务,以后你可以为所欲为,孤不再对你加以管束就是。” 江玲给了他一个娇媚的白眼道:“这种话,也亏您能说得出来!”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卿家能做得出来,孤又为何说不出来哩!”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孤,垂老矣!后宫佳丽,又复太多,自然难免有雨露不均之憾……” 江玲连忙掩耳,截口娇声道:“我不要听。” 于大钧话锋一转道:“也好!那么,咱们一言为定。” 江玲沉思着接问道:“帝君,如果证实他就是您心目中的敌人,那么,那个甄子虚,又如何处置?” 于大钧不假思索地答道:“照预定计划实行。” “照预定计划?”江玲问道:“您是说,既要杀他义父,又要杀他徒弟?” 于大钧笑问道:“难道不可以?” 江玲忽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当晚上灯时分。 于大钧在江玲的分宫中,设宴替水东流洗尘。 水东流,甄子虚,义父子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席间,甄子虚曾提及他对朱天佑兄妹的怀念之情,但于大钧却直率地将朱家父子近日来,对水东流的敌视行动说出,同时并加以补充道:“孩子,朱天佑兄妹对你的感情,可能是出于年轻人的一时冲动.也可能是朱天佑那小子别有用心,据老朽平日暗中观察所得,朱天佑那小子外貌豪放,但骨子里度量甚窄,城府极深,他之所以不惜降尊贬贵,结交你这个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也可能是暗中嫉妒你的绝佳资质,而另外包藏祸心。” 甄子虚点了点头,于大钧又正容接道:“孩子,你出道之后,老朽不反对你同朱家兄妹接近,但你必须牢记在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之下,要特别慎防别人会暗算你。” 甄子虚正容点首道:“小可记下了。” 江玲掩口媚笑道:“你们两位,一个称‘老朽’,一个称‘小可’.听来多别扭,既然迟早要成师徒,何不早点改口呢!”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卿家所言甚是。” 接着,目光移至水东流笑问道:“老弟尊意如何?” 水东流正容接道:“既承于兄抬爱,小弟拙见.择日不如撞日,最好是现在就行拜师之礼!” 于大钧含笑点头道: “行!行!咱们也毋须讲究什么形式,从现在起,改以师徒相称就行了。” “礼不可废,”水东流正容如故地接道:“子虚!还不拜见师傅!” 甄子虚应声而起,向于大钧肃容下拜道: “徒儿拜见师傅!” 于大钧含笑点头道:“好!好!为师生受了。” 甄子虚向于大钧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之后,又转身向江玲拜倒道:“徒儿拜见师娘。” 江玲也含笑起身,还了半礼。 甄子虚正式拜师之后,这几位貌合神离的人物,已算是“一家人”了,言谈之间,气氛也好象融洽了不少。 席终之前,于大钧向甄子虚说道:“子虚.你义父明晚即将远行,今宵,你们父子可住在一起,好好叙叙。” 甄子虚恭应“是”之后,于大钧即借口尚有要事待理,返回总宫而去。 当夜,水东流与甄子虚父子俩,不但是住在一个房间,而且是共睡一张床上。 但他们义父子之间,却不曾利用此机会,谈及本身的秘密,只是分别谈些别后经过,以及一般亲人于分别之前,所应有的一些普通叮咛之后,即分别安寝。 至于水东流安寝之后,是否曾以真气传音向甄子虚有过什么特别交待,那就只有他们义父子俩,各自心中明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东流于迷糊睡态中,忽然听到床畔响起一个娇柔语声道:“水大侠,请醒醒。” 水东流不由瞿然一惊道:“谁?” 室内火光一闪.案头烛火复明,床前,赫然俏立着“江贵妃”江玲的随身侍婢,向着他嫣然一笑道:“是婢子我。” 水东流愣了楞才起身下床,注目道:“什么事啊!姑娘。” 那侍婢娇应道:“娘娘有请。” 水东流蹙眉道:“明天再去不行吗?” 那侍婢道:“娘娘交待过,必须现在就去。” 水东流注目问道:“是什么事,姑娘知不知道?” 那侍婢摇头笑了笑道:“这个,婢子可不清楚。” 水东流一蹙双眉,只见身旁的甄子虚,好梦方酣。 再扭头注视那滴漏,为时刚交子正,原来此时正是甄子虚那‘于午滞血症’发作之际,甄子虚至少有两个时辰的好睡。 他微一沉思,才淡淡地一笑,“姑娘请带路。” 水东流本是和衣而睡,当下略整衣衫,即随在那侍婢背后,向室外走去。 一直走到江玲的寝宫门口,那侍婢才扬声传禀道:“启禀娘娘,水大侠到。” 寝宫内传出江玲的娇慵语声道:“请!” 那侍婢向水东流呶了呶嘴,水东流微一犹疑间,那侍婢忽然凑近他身前,塞过一粒药丸,并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服下这药丸,事前要熄灯,记着,这是你的好朋友交待的。” 说完,并将水东流的身子向寝宫内一推,紧接着房门也被带拢,只听一阵“格格”地媚笑,逐渐远去。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实在太出人意外了,意外地不知使水东流如何自处? 但那侍婢口中所说的“这是你的好朋友交待的”这几个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不加考虑地,立即将药丸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也就当此同时,只听江玲的语声媚笑道:“水大侠,干吗愣在那儿啊!” 水东流强定心神,一面暗中揣摩他那位好朋友托侍婢传言的言外之意,一面缓步前行并故意以讶异的语声问道:“嫂夫人,深夜召见,莫非有紧急事故不成。” 说话间,已走至江玲的床前。 只是柳媚花娇的江玲,正半倚半躺地,斜倚床栏,向他媚笑着。 她那玲珑娇小的胴体外,仅仅披着一袭粉红色的丝质睡衣,峰峦丘壑,若隐若现,令人意荡神驰。 她那一双欺霜傲雪的柔荑,正在将一条丝质香帕绞弄着.一见水东流,那目光一触之下,似乎悚然一惊的神情,不由掩面“格格”地媚笑道:“没什么急事情.就不能请你过来。” 水东流入目眼前这阵势,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同时,也明白了他那位好朋友赠药传言的用心,不由一面暗中提高警觉,一面却故意装成尴尬地一笑道:“夫人说笑了,只是这么深更半夜的……” 江玲伸手拍床沿,截口接道:“坐下来,听我说!” 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含有令人不能违抗的媚力,水东流只好乖乖地坐上床沿,讪然一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吩咐?”江玲“格格”地一阵荡笑道:“你说得多客气,我要是吩咐你,你肯听话吗?” 水东流正容接道:”嫂夫人但有所命,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的?” “水某此心,唯天可表。” 江玲淡淡地一笑道:“那么,你给我乖乖躺下来。” 水东流身躯—震,但他来不及有所行动,一只右腕已被江玲扣住。 别看江玲是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但真力之强,却令人咋舌。 水东流但觉右腕上有如一道钢箍,全身真力顿失,只有苦笑的分儿。 江玲另一只手的香帕向他脸上一拂,冷冷地一笑道:“别紧张,毋须你赴汤蹈火,我也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就这说话之间,水东流但觉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寝宫,他那本来有如止水的心境,也为之震荡不已。 江玲入目之下,手上微微一带,水东流已不由自主躺倒到身边。 水东流虽然心理上已有准备,但此情景,仍然禁不住心头一惊,脸色也为之一变道:“夫人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江玲得意地媚笑道: “水大侠几十岁的人了,这种事还不懂吗?” 水东流尽管用力挣扎,但右手腕脉被扣,一身真力无法运用,只好怒喝道:“夫人怎可陷人于不义。” 江玲道:“陷人不义,与你又何干。” 话声中,顺手一带,来了个“软玉温香抱满怀”,但她仍然没忘记扣住对方的腕脉。 水东流苦笑道:“夫人,你是我的嫂夫人啊!” 江玲呢声笑道:“嗯!现在,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水东流一面强行挣扎,一面愠声说道:“夫人再不放手,我要叫啦!” 江玲媚笑道:“叫吧!半夜三更,你侵入我的寝官,你说说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口中说着,空着的一只手,已在水东流身上.上下乱摸。水东流只好改以央求的语气道:“夫人,这事情,如果给于兄知道了,你我都是死路一条,这是何苦来?” “哦!”江玲意味深长地媚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哩!我还以为你真是木头人哩!” 水东流道:“夫人,请你放冷静一点。” 江玲截口媚笑道: “别废话了,冤家,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与于大钧之间,订有君子协定,他不会管我的闲事的。” 水东流道:“这简直不像话。” 江玲笑道:“冤家,别迂了,于大钧后宫佳丽如云,他一个人,哪有精神去照顾这许多,所以,你能给他代劳……他连感激还来不及哩!” 水东流轻轻一叹道:“好!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谈谈。” 江玲道:“可以,但你必须先答应依从我。” 水东流心想:“如果我料想不错,这该是冥冥中的报应。” 他的口中却漫应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这才乖。”江玲松开扣住对方右手腕脉的手,一面媚笑道:“我也不怕你跑上天去。” 水东流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道: “夫人,你与于大钧之间,既然订有君子协定,这儿多的是精壮男人,那你何必要找我呢?” 江玲荡笑道:“冤家,我喜欢你呀!” 水东流正容接道:“可是我明天即将离去。” 江玲截口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哩!离去还会回来的呀!而且,能于别后彼此留下一个甜蜜的回忆,不也很好吗!” 这刹那之间,水东流脑际灵光连闪,他将目前的遭遇,与他那位暗中的好朋友赠药传言,以及他服药后生理上所引起的特殊变化,互相加以串连,业已猜透了对方此举的用意,自然地也已打好了应付的主意。 他方自暗中冷笑间,只听江玲发出一串令人蚀骨销魂的荡笑道:“冤家,原来你也等不及啦。” 但他话没说完,‘噗”地一声,案头烛火已被水东流一掌击灭。 江玲不由娇嗔道:“你怎么把灯熄了!” 只听水东流的语声笑道:“这!本来是不能见人的事呀!” “唔……你!” 第二天辰牌时分。 于大钧悄然进入江玲的寝宫。 他那位宠妃江玲,独自拥衾而卧.好梦方酣。 于大钧入目江玲那脂粉零落、鬓乱钗横的模样,尤其是江玲眼眶下的那一抹青痕,虽然,昨宵的一切,是他自己授意,但此情此景,也禁不住使他醋火中烧,伸手推江玲的香肩道:“卿家醒醒。” 江玲娇躯一转,口中含含糊糊地娇应道: “不……冤家……我,不来了。” 于大钧不由火上加油,伸手在江玲的香腮上一拧,沉声喝道:“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 这下子,江玲可是真的清醒了。 但她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却仍然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只是“唔”了一声道:“好累……” 于大钧耐着性子问道:“昨宵,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江玲挺身坐起,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才娇嗔接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于大钧一愣道:“难道没……没什么变化?” 江玲怒声道: “有个鬼的变化,想来,我……我真好恨……” 这女人也真会做戏,居然双手捂面,“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 说来也难怪她,昨宵的一切,根本就是在黑暗中进行的,何况事实上,整个过程,她都是在“羽化登仙”的情况下,纵然偶尔想到她的任务,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啦!此刻,她不使出女人的防御本能来,又怎能逃过于大钧的盘查哩,于大钧入目之下,只好蹙眉苦笑道:“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伸手将她的娇躯拥入怀里,反而安慰着道:“小乖乖,别哭,一切都是孤的不是,孤的不是。” 当夜暮时分,水东流经过易容之后,仍然以于大钧随从身份,随同于大钧和四个劲装大汉,走出于府大门,向老岭山区中进发。 这几位,表面上是进入“老岭”山区采药,但实际上,却是护送水东流离开“天风镇”,以便赶返中原,替于大钧进行找寻伍南屏的工作。 水东流在老岭山区与于大钧分手后来到了“老岭”西南约七十余里的“拉法镇”。 “拉法镇”虽然是一个小镇甸,但因它位于交通孔道上,因而市面相当繁华。 今夜,天气特别闷热,但起更之后,却又是狂风大起,地面上飞沙走石,天空中黝黑一片,远处还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霹雳声。 这是暴风雨将临的现象,因此,这本来还应该是夜市方兴的“拉法镇”,街道上却是行人稀少,一般商店也纷纷提早打烊。 但令人奇怪的是,距“拉法镇”入口处约箭远之遥,那座青石拱桥之上,却偏还有人在逗留着。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身着灰衫的中年人,两人挺立呼啸的狂风中,双眉紧锁,一副愁眉苦脸,似乎有着莫大的心事。 半晌,那矮个子轻叹一声,像是对他的同伴说也像是自语似地道:“马上要下雨了。” 高个子“唔”了一声,没接腔。 静默了少顷之后,矮个子目注高个子苦笑道:“老张,真倒霉,偏偏咱们两个碰上这个坏天气。” “老张”也苦笑道: “淋一场雨,倒算不了什么,老王,如果碰上点子刚好这时候闯来,那才是真倒霉哩!” “老王”楞了一楞道:“该不会这么巧吧!” “老张”漫应道:“这可很难说。” “老王”注目问道:“老张,那个什么水东流,武功究竟如何?” “老张”沉思地接道:“如果水东流真是老场主心目中的敌人,凭你我这点能耐,联起手来.也非人家半招之敌;” “老王”脸色一变道:“那…老场主为何派咱们这些人来呢?” “老张”苦笑道:“谁教咱们生成跑龙套的命哩!” “老王”轻叹一声后,又嗫嚅地问道:“老张,你跟随老场主的时间比较久,当然知道老场主究竟怀疑那水东流是谁的了?” “知道是知道一点儿。”“老张”神色一整道:“不过,我不敢说。” “老王”不胜企盼地道:“这儿仅仅只有咱们两个,说说有什么关系哩!而且,反正目前又闷得发慌。” “老张”笑了笑道:“说说是可以的,但你可不能在人前乱讲。” “那是当然啦。”“老王”连连点头。 老张机警地四周扫视一遍后,才低声说道:“老王,老场主心目中的敌人,就是昔年名震中原的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 “老王”不由张目讶然问道:“他们两位,听说交情很不错,怎会又成了生死仇敌了呢?” “老张”苦笑道:“此中经纬,恐怕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心中明白了。” “老王”注目问道:“老张,你是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道?” “老张”道:“我是委实真的不知道啊!” 巨大而疏落的雨点,已开始下降。 “老王”一蹙浓眉道:“下雨了.老张,咱们还是回镇上避避雨去。” “老张”脸色一沉道: “淋一场雨,总不致把脑袋淋掉吧!” “老王”只好苦笑道:“好,好,我听你的……” 他的话没说完,豆大的雨点.已“哗啦”地倾盆而下,刹那之间.两人已淋成落汤鸡似地。 狂风暴雨,使这两人暂时沉默下来。 一道耀眼欲花的闪电过处, “老张”突然发生一声惊“咦”声.却被同时发出的霹雳声所掩没了。 一直等到雷声停止之后,“老张”才沉声说道:“有人来了。” “老王”讶然问道:“怎么我没看到。” “老张”冷笑一声道:“象你这样粗心大意,脑袋玩掉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哩!” “老王”不服地道:“我就是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巧事,那个什么水东流偏偏拣这条路走来。” “老张”冷冷一笑道:“老王,我要特别提醒你,那江世杰是江南人,而这‘拉法镇’是出关入关必经之地。” 他口中虽是在同老王说话,但一双精目,却是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拱桥对面的官道上。 风更狂,雨更急,倾盆大雨不但使他的视线受影响,也使他那张得大大的精目颇不好受。 “老王”恨声自语道:“妈的巴子,这雨是越来越大啊!” “老张”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讶然说道:“奇怪,方才明明看到有人向这边走来,怎会又不见了哩?” “老王”苦笑道:“这么深夜,又是大雨滂沱,哪里还会有人来,方才恐怕是你老兄疑心生暗鬼,看花了眼吧!” “老张”沉声喝道:“方才闪电那么亮,怎会看花眼!” 猛然一声大喝:“什么人?” “老王”悚然一惊之下,这才强睁双目,向前面瞧去。 在沉沉夜色的滂沱大雨中,但见一道模糊人影,已登上桥头,距他们两人不足一丈了。 只听一个沙哑的语声道:“算命的。” 同时传出一声清越的“报君知”。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六尺左右。 “老张”一声沉喝:“站住。” 那道模糊的人影站住了,因为距离近,风雨也已减弱,已可看出,那是一个年约四旬,身材修长的青衫人,手持“报君知”,背上背一个青衫包袱,全身湿淋淋地,双腿满是泥污,形状至为狼狈。 在猛然一道闪电照耀下,他那张憔悴的面孔,更显得不带一丝血色。 也许因为浑身湿透,寒意难禁,也可能是被眼前的这种阵仗吓住了,只见他全身簌簌发抖,话声也显得结结巴巴地,颤声说道:“二位大爷……在下是苦哈哈的朋友,身上全部家当……也……也不过七八钱银子……” “住口”,“老王”这下可神气起来了,他抢先截口一声怒喝之后,又冷笑道:“混账东西,你把大爷们当做剪径的强盗了!” 青衫人讷讷地讶然问道: “那……那二位拦住在下,是……所为何来?” “老张”向“老王”摆摆手道:“老王你少打岔。” 接着,目注青衫人冷然问道:“先报上你的姓名。” 青衫人听到对方并非剪径强盗后,似乎镇定了不少,这时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姓姜,草字思泽……” 老张骇然退后三尺,截口注目道: “你……你就是江世杰?” 姜思泽笑道:“是啊!在下姜思泽也叫姜铁嘴。” “江铁嘴?”“老张”讶然问道:“你不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 姜思泽苦笑道: “在下是一个靠着一张嘴混饭吃的穷算命,怎会成了什么大侠?” “老王”怒喝道:“那么为什么叫江世杰?” 姜思泽苦笑如故地道: “大爷,一个人的姓名是父母所赐,您这一问,在下可没法答复啦!” “老王”方自愣了一愣,姜思泽又含笑道:“看来,大爷是误会了,在下是“孟姜女的姜”,思想的“思“,德泽的“泽”,乍听起来这三个字委实与这位大爷口中的‘江世杰’有点近似。” “老张”点点头道:“说得有理,现在回答我,你是什么地方人?” 姜思泽道:“小地方北京。” “由哪儿来?” “张村。” “到哪儿去?” “拉法镇。” “老张”冷冷一笑道:“以后准备去哪儿?” 姜思泽沉思着道:“以后,由这儿顺道南下入关。” 初秋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风雨已完全停止,而且,云破月来,依然是晴朗的月色。 “老张”目光炯炯地注视对方那苍白的面庞,默然不语。 一阵微风过处,使得那全身湿透的姜思泽忽然打了一个寒噤,他嗫嗫地接问道:“大爷,在下可以走了吗?” “老张”冷然答道:“让我再想想。” 姜思泽苦笑道:“大爷,在下冷得受不了哩!” “老张”脸色一沉,冷不防地,一掌击向姜思泽的前胸,姜思泽一声惊呼,竟像是承受不住对方的掌风似地,身形向后一倒,跌了个四仰八叉,泥浆四溅。 “老张”冷笑一声:“朋友你装得真像。” 话声中,进步欺身,一脚踢向姜思泽的胸前。 姜思泽大叫一声:“大爷饶命……” 奋力一个翻滚,险煞避过了对方那要命的一踢。 就当此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人马来到,一声清叱,遥远传来道:“住手!” 这喝阻声虽来得及时,但却仍然略嫌稍晚,“老张”的连环腿已电疾踢出,而在泥水中滚得像泥人似的姜思泽,也已滚到桥栏边,事实上已无可避了。 就当“老张”的左腿要踢中他腹部时,只听他怒喝一声:“朋友,你欺人太甚。” 话声未落.“老张”的身躯已斜飞而起.“叭”地一声跌倒丈二之外。 —旁的“老王”看到这情景,脸色一变,左手甩处,“嗤”地一声,一道信号火箭,冲霄而起,右手却一摆鬼头刀,向刚刚站起的姜思泽飞扑过来。 在此同时,一串“唏聿聿”的长嘶中,五骑快马已冲上桥头,一齐人立而起,鞭形电掣中,“忽”地一声“老王”手中的鬼头刀已被挑飞三丈多高,向桥下射落,同时传出一声冷笑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这意外的变化,使“老王”愣住了,“老张”刚刚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泥污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双目中却射出凛骇的光芒。 姜思泽目光一瞥之下,只见五骑雄健的黄鬃健马上,端坐着五位绮年玉貌的劲装女郎。 为首一人,赫然竟是前天晚上,在天风镇外与“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大战百招未分胜负,被称为“公主”的神秘女郎,不过此刻是由绿色衫裙换为紫色劲装而已。 另外四位,年纪都在十七八左右,一律玄色劲装,肩插长剑。 这五位,不但个个绮年玉貌,而身材之健美,更是不在话下,尤其是淋过一场大雨之后,薄薄的衣衫,紧贴娇躯,将她们那本来就充满诱惑的胴体,衬托得格外惹火…… 姜思泽仅仅是目光一瞥,立即向紫衣女郎抱拳长揖,并朗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紫衣女郎美目深注地截口接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接着,又沉声问道:“阁下是何许人?为何与他们发生冲突?” 姜思泽答道:“在下姜思泽,外号‘姜铁嘴’。” 一旁的玄衣少女之一掩口娇笑道: “现在,该加上一个‘姜泥嘴’的外号啦!” 紫衣女郎扭头沉喝道:“小红不得无礼!” 微顿话锋,才目注姜思泽道:“姜铁嘴?阁下是一个算命先生?” “是的。” “为何与他们发生冲突?” 说着,扬鞭一指“老张”和“老王”二人。 姜思泽苦笑道:“姑娘,在下是一个穷算命的,怎敢与两位大爷发生冲突?” 紫衣女郎黛眉一蹙道: “可是,事实上他们方才正要杀你。” 姜思泽接道:“是这样的……” 接着,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据实说了一遍。 紫衣女郎目光在进又不敢、逃又不甘心的“老张” “老王”二人身上一扫,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是谁的手下?” “老张”硬着头皮报以冷笑道:“大爷‘天风牧场’……” 他的话没说完,“刷”地一鞭,他那满脸泥污的脸上,已现出一道血槽。 紫衣女郎戟指冷笑道:“凭你这狗腿子的狗爪子,也敢在本宫面前称‘大爷’!” “老张”伸手抚了一下火辣辣的左颊,却是大气也不敢哼一声。 紫衣女郎语寒似冰地接道:“凭你们两个,不配跟本宫说话,立刻滚回去,叫朱志宇来……” 她的话没说完.一行快马,已由拉法镇上疾驰而来。 有了后援,老张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当下冷冷地笑道:“咱们场主已经来了,但愿你……” “刷”地一鞭,“老张”的脸上又添了一道血槽。 紫衣女郎戟指沉叱道: “在本宫面前,胆敢‘你’呀‘你’的,你好没教养……” 微顿话锋,怒声接道:“快点滚过去,叫朱志宇在桥边恭候!” 此时,那由“拉法镇”疾驰而来的人马,已到达桥头,正是朱志宇、朱天佑和八杰中的四位。 “老张”、“老王”二人也顾不得面子,转身疾奔上去,将经过情形,向朱志宇报告。 紫衣女郎这才面向姜思泽笑了笑道:“姜先生不用怕,本宫既然碰上了这种不平事,一切自有本宫做主,请大胆跟过来。” 说着,已策马向桥边走去。 桥对面是一片宽约亩许的斜坡,朱志宇等人就是在斜坡上听取“老张”的报告。 当老张将经过情形,向朱志宇简略地说完时,紫衣女郎一行也已到达距他们约三丈处,并一齐飘身下马。 朱志宇也飞身下马,目注紫衣女郎,拈须微笑道:“又是你,咱们真是有缘啊!” 口中说着,一双精目,却尽在她的周身上下扫视着。 紫衣女郎冷冷一笑道:“少打哈哈,朱场主,你们劳师动众,对付一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究竟是所为何来?”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道:“姑娘,你不嫌管得太多一点?” 紫衣女郎黛眉一挑道:“本宫高兴!”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那好极了!老夫也正高兴。” 紫衣女郎冷冷一笑道:“朱场主,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你老老实实说,此行为的是什么?” 朱志宇也冷笑道:“姑娘是聪明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紫衣女郎道:“阁下既然是追截水大侠,却为何要跟一位算命先生过不去?” 朱志宇道:“姑娘又怎能断定,这算命先生不是水东流所乔装?” 紫衣女郎道:“水大侠义父子都已成为本宫贵宾,阁下明白了吗?” “那么,”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姑娘此行,又是所为何来?” 紫衣女郎冷笑道:“你管得着!” 朱志宇望着紫衣女郎微笑道:“老夫当然管不着,但老夫却不能不借用姑娘方才所说的一句话,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姑娘当不致否认,此行是暗中护送水东流入关吧!” 紫衣女郎冷然反问道:“是又怎样!” 朱志宇道:“是吗,那就证明这位算命先生就是水东流。” 紫衣女郎俏脸一沉道:“朱场主,本宫没工夫跟你胡扯,也老实告诉你,本宫既已出面,不论这位算命先生是否水大侠所乔装,却不许有人阻挠他的行程。” 第六章 群豪毕集北京城 朱志宇拈须微笑道:“姑娘,你是老夫有生以来,第一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说话的人。” 紫衣女郎冷冷一笑道:“如果阁下不听本宫良言劝告,则破记录的,决不止这一点儿!” 朱志宇含笑反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紫衣女郎嘴唇一撇道:“阁下不是生平未遭败迹吗?” 朱志宇点头微笑道:“这倒是实情。” 紫衣女郎道:“为了保持阁下这一项不败的荣誉,本宫希望你,最好放聪明一点。” 朱志宇道:“姑娘,这算是威胁?” 紫衣女郎道:“阁下怎么想,就怎么算。” “好!好!”朱志宇仰首呵呵大笑道:“前天晚上,咱们未分胜负,姑娘自动撤退,老夫正感不胜遗憾,今宵,倒得好好领教一番。” 紫衣女郎冷然注目道:“要打,本宫一定奉陪,但交手之前,咱们必须先将条件谈好。” “行!”朱志宇点点头道:“老夫洗耳恭聆。” 紫衣女郎沉声接道:“咱们以百招为限,只要你能保持不败,本宫不再干涉你的行动,否则,水大侠义父子的行动,你不许过问,这位算命先生,也必须放他平安出境!” “行!”朱志宇含笑反问道:“只是,如果失败的是姑娘你哩!又如何说法?”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这问题,本宫毋须考虑!” 一顿话锋,又撇唇一哂道:“朱场主,本宫不妨老实告诉你,百招之数,还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实际上,嘿嘿嘿……”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你够灵!也够狂!但老夫不能不提醒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 紫衣女郎冷然截口道:“少废话,只要你能于百招之内,胜得本宫,本宫束手就缚,任凭处置就是!” 朱志宇笑道:“好!好!姑娘不愧是女中丈夫!”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紫衣女郎一声沉喝:“什么人?” 十丈外一片杂木中,突然发出一串苍劲的狂笑道:“这位姑娘,好精湛的功力!” 话声中,已现出一高二矮三个灰衫怪客。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本宫不戴高帽子,阁下也毋须向自己脸上贴金,请走过来。” 那三人中的高个子笑道: “姑娘说得是,在下这就过来啦!” 说着,已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那两个矮个子自然是亦步亦趋,一同向这边走来。 紫衣女郎目光移注朱志宇问道:“这是阁下带来的人?” 朱志宇摇头道:“不是。” 那三位,走得虽然缓慢,但实际上都是快速之至,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业已到达他们双方对峙处的三丈外,一齐抱拳施礼道:“天残门下,见过姑娘和朱大侠。” 紫衣女郎方自微微一愣,朱志宇不由脸色微变,脱口问道:“三位是天残门下?” 高个子含笑答道:“正是。” 紫衣女郎心念电转着:“怪不得他们,一个是跛子,一个缺左臂,一个原来是瞎右目。” 只听她那四个侍女之一低声问道:“公主,‘天残门’是什么组织。” 紫衣女郎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 但那高个子含笑接道:“好教公主得知,天残门谈不上什么组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残废人而已。” 紫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阁下毋须太谦.凭你这年龄,能察觉本宫与宫女方才那几近传音的低语,已足以自豪,而阁下方才所露出的那手缩地功,也足有七成以上火候,这些,都足以证明贵门非等闲组织。” 紫衣女郎的这些话,虽同样具有自捧捧人的双重意义,却也都是实情,因为事实上,这三个残废人的年纪,最多也只能估计他们三十出头而已。 那高个子谦笑道:“姑娘谬奖了,在下惭愧得很。” 朱志宇目注高个子接问道:“阁下,贵门中人,已近半甲子未现侠踪,此次远来关外,当非偶然吧?” 高个子点点头:“不错。” 微顿话锋,神色一整接道:“近几年来,各地瞎婆子被神秘人物无端惨杀的事,朱大侠当有过耳闻。” “老朽听说过。”朱志宇接问道: “难道那些被杀的瞎婆子,是贵门下?” 高个子道:“那些被杀的瞎婆子,虽非本门门下,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本门纵然撇开维护残废人利益的立场,也不容坐视!” 朱志宇点点头道: “那么,对那批残杀瞎婆子的神秘人物,贵门是否已查出端倪?” 高个子突出惊人之语道:“是的,据在下所知,那批神秘人物,可能跟朱大侠的‘天风牧场’有关。” 朱志宇脸色一变道:“阁下请道其详!” 高个子脸色一整,目光深注地道:“事情是这样的,约莫是半月之前,在下在山海关前的官道上,又碰上一宗瞎婆子被杀的惨案,可惜的是,在下迟到片刻,凶手已经远扬。”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那么,阁下何从断定,这宗惨案与天风牧场有关呢?” 高个子微微一哂道:“朱大侠是认为死无对证?” 朱志宇脸色一变,高个子又淡淡地一笑道: “俗语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朱大侠如果自信能俯仰无愧,又何必如此沉不住气哩!” 一直静立一旁的朱天佑,忽然一挑双眉,沉声喝道:“狂徒胆敢含血喷人。” 高个子侧目一晒道:“这位就是朱大侠的令郎?” 朱志宇淡然一笑道:“不错,年轻人说话不知轻重,倒教阁下见笑了。” 高个子笑道: “好说,好说,朱少侠将门虎子,少年得志,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朱天佑冷然接道: “少打哈哈!阁下含沙射影,任意污蔑,朱天佑郑重警告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哼……” 高个子目光一掠朱志宇父子,截口笑问道:“朱大侠,今宵,究竟是谁做主?”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阁下不必拐着弯子骂我朱志宇没有家教,事实上,阁下欺人太甚,凡是天风牧场中的一分子,都有权向你讨点公道!” 高个子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我的不是了。” 朱天佑冷笑道:“那要看你能否拿出证据来。” 高个子脸色一沉道:“朱大侠,在下再申前问,今宵谁做主?” “自然是我朱志宇做主啦!”朱志宇正容接道:“不过,朱志宇也不妨正告阁下,犬子虽不应插嘴,但他所说的话,却也正是我朱志宇所要说的!” 高个子笑问道:“这是说:如果在下拿不出证据来,朱大侠是打算将在下等三人留在这儿了?” 朱志宇沉声接道:“至少你该还我一个公道!” 高个子双手朝后背道:“那么,朱大侠请动手吧!” 朱志宇一愣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苦笑道: “证据是有,但在下只能说,却拿不出来,只好自动请朱大侠留下来了。” 朱志宇道:“朱志宇虽有怪名,却也最是讲理,阁下不妨先说出来试试看?” 高个子正容说道:“在下的证据,就是那被杀的瞎婆子,临死前在她身边地面所留下的字迹。” 朱志宇微微一呆道: “这证据,倒委实是不能拿出来。”接着,又注目问道:“那是些什么字迹?” 高个子目光深注地接道:“字迹一共只有五个半,那就是‘天风流云刀’,另外的半个字只是三点水,但可以想见,那是一个没写完的‘刀法’的‘法’字。” 朱志宇双眉紧蹙地,低声自语道:“会有这种事?” “不对!”朱天佑又插口道:“爹!就算他所说是事实,试想,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又怎能瞧出咱们天风牧场的‘流云刀法’来!” 朱志宇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高个子正容接道:“这一点,在下也感到困惑,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极可能那瞎婆子用耳力辨别出来的。” 朱志宇蹙眉接道:“阁下这推测,也颇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么,阁下打算如何处之呢?” 高个子笑道:“就在下所获线索,涉嫌的是朱大侠,所以如何处之,那该是朱大侠自己的事了。” “说得有理!”朱志宇注目接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在天残门中,位居何职?” 高个子道:“在下姓李,因排行第四而名李四.人称‘铁拐李’,也叫‘铁拐李四’,至于这二位。” 分别一指分立他左右,缺左臂与瞎右目的矮个子,淡笑着接道:“名叫‘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年,咱们三个,都位居本门八方巡检之职。” 天残门的八方巡检,等于是官家中,代表天子出巡的巡按大人,地位可至为尊崇。 朱志宇不由呵呵大笑道:“原来是天残门中,可以代表门主身份的三位八方巡检,朱志宇倒是失敬得很!” 一顿话锋,又一整神色道:“以三位在天残门的身份,所说的话,朱志宇自是信得过。” 朱志宇截口笑道: “李大侠且慢道谢,朱志宇话还没说完。” 铁拐李四道:“在下恭聆……” 紫衣女郎冷然接道:“你们两位,有没有个完?” 朱志宇笑了笑道:“姑娘请稍安勿躁,老朽三五句话就说完了。”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铁拐李四道:“李大侠,老朽相信你的话,但李大侠也该相信我朱志宇不是虚言搪塞的人。” 铁拐李四道:“这个,在下自是信得过。” 朱志宇正容接道:“李大侠,天风牧场人数上千,分子复杂,良莠不齐,而老朽退休己久,难免有包藏祸心者,暗中在外为非作歹,李大侠你说,是与不是?” 铁拐李四点点头道:“有理。” 朱志宇接道: “还有,朱志字身为江湖人,有意无意之间,所结仇家甚多,也难保不有人蓄意暗中嫁祸。” 铁拐李四注目问道:“朱大侠之意,是说那字迹就是那杀死瞎婆子的人,所故布的疑阵?” 朱志宇正容接道:“李大侠仔细想想,事实上是否会有这种可能呢?” 铁拐李四道:“人死无对证,姑且算是有这种可能吧!那么,朱大侠打算何以自清?” 朱志宇沉思着道:“李大侠,方才我己说过,天风牧场人多品杂,而这事情,又只能暗中考察,所以办起来,可不是十天半月所能办好。” 铁拐李四道:“那么,朱大侠估计需要多久时间呢?” 朱志宇微一沉思道:“我想,由现在算起,三个月之内,我将亲赴贵门,向贵门门主和李大侠等三位,一个交待。” “好!”铁拐李四点头接道: “朱大侠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在下自然信得过。” 微顿话锋抱拳一揖道:“在下兄弟就此告辞!” 话落身飘,三道人影,如灰鹤腾空似地,长身飞射,刹时之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紫衣女郎目注正作深思状的朱志宇抿唇一笑道:“想不到这三位,竟如此好打发,三言两语,就圆满解决了。” 朱志宇不由苦笑道:“姑娘好像很感失望?” “是啊!”紫衣女郎“格格”地娇笑道:“那三位武功都很不错,我以为有一场精彩搏斗可以瞧瞧的,却想不到他们不远千里而来,竟仅仅是为了朱大侠的一句诺言。” 朱志宇笑道:“姑娘以为一句诺言,是儿戏的事。” 紫衣女郎道:“我可没这么说呀!” 这时,那一直默然旁观的算命先生姜思泽,忽然问道:“嗨!二位,在下是否可以走了?” 朱志宇冷然接道:“慌什么!朱某人与这位姑娘的百招之搏,还没履行哩!” 紫衣女郎笑道:“对啦!咱们也该开始了。” 朱志宇徐徐亮出他的七星宝刀,苦笑道:“想不到封刀归隐多年,今宵还要用它。” 一顿话锋,正容注目接道:“姑娘请!” 紫衣女郎美目中异采一闪,黛眉微挑地,清叱一声:“朱大侠看剑!” 踏中宫,走洪门,“唰”地一声,一招“笑指天南”,直刺朱志宇的前胸。 朱志宇怒叱一声:“姑娘未免欺人太甚!” 不错!紫衣女郎那起手一剑,委实是—种不把对方看在眼中的打法,也难怪朱志宇会被激怒。 只见他精目中煞芒毕射,右手宝刀一顺,径削对方长剑,左手并同时凌空一掌,击向对方右肩,一招二式.以攻还攻,一点也不含糊。 紫衣女郎长剑一沉,娇躯微闪,就当她旧招用老,新招未出的电光石火之间,朱志宇已冷笑声中,接连攻出三刀。 这三刀,不但势沉劲猛,而且快速异常,三刀过后,精妙绝招有若长江大河似地,源源而出,一招狠似一招,也一招快似一招,刹那间,将紫衣女郎圈入霍霍刀风,与电掣似的寒芒所交织成的刀幕之中。 紫衣女郎似乎已失去先机,被迫而采取守势。 在双方那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与刀光剑气之中,也难以瞧出,究竟是谁强谁弱。 只听朱志宇冷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紫衣女郎娇笑道:“是吗?朱大侠觉得很失望?” 朱志宇冷哼一声,回答的是更快速的抢攻,快得将那无数寒光,缀成一幢光幕.连一丝缝隙也瞧不出来了。 紫衣女郎似乎是由衷地赞道:“好刀法!不愧‘快刀王’的美号!”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多承谬赞!其实,老夫那‘色鬼’的‘美’号,才更值得夸奖哩!” 紫衣女郎似乎未经考虑地脱口问道:“何以见得?” 朱志宇敞声狂笑道:“等你输过这百招之搏的协定之后,就可亲自领略到啦!” 紫衣女郎冷笑道:“朱志宇,你认为你已经赢定了?” 朱志宇道:“姑娘,你我心中都该有数。” 紫衣女郎“晤”了一声道:“朱大侠,百招之数,还剩下多少?” 朱志宇笑道:“还有十二招。” 紫衣女郎震声大喝道:“朱志宇,你要好好把握这最后几招,我不妨先行提醒你,今宵,你必然尝到第一次失败的滋味,而且我指定在一百招上赢你!” 接着竟自己数着数字道:“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撒手!” 话声甫落,“当”地一声,一道银虹,冲霄而起,斜斜地投射十丈之外。 朱志宇两手空空,目瞪口呆地呆立当场,有若泥塑木雕似的。 紫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朱志宇,你服不服?” 朱志宇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老江湖,回过神来之后,竟向着紫衣女郎,抱拳一揖,并敞声大笑道:“‘丞相天威,南人不复反矣’!” 紫衣女郎抿唇一笑道:“谅你也不敢!” 接着,脸色一沉,声冷如冰地道:“记住你的诺言,请!” 朱志宇一面挥手示意他的手下,将被紫衣女郎震飞的宝刀捡回,一面却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扭头一声沉喝:“走!” 就像方才那阵暴风雨一样,刹那之间,消失无踪。 那个自称“姜铁嘴”的姜思泽,这才向着紫衣女郎深深地一躬道:“姑娘援手之德,在下没齿不忘。” 紫衣女郎截口挥了挥手道:“别酸了,快点走吧!” 姜思泽恭应道:“是!在下告辞!” 再度抱拳一拱,才转身大步而去。 目注姜思泽匆匆离去的背影,紫衣女郎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这是朱志宇与“天残门”三位八方巡检,订下三个月协定的半月之后,地点是古都北京。 江湖上的消息,传播得可真快.才半月工夫,威震武林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涉嫌近年来江湖上惨杀瞎婆子一案,和在一个神秘女郎手中初遭败绩,以及水东流正在找寻伍南屏的消息,几已传遍整个江湖。 前者,因朱志宇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而各地瞎婆子被惨杀的事,又是近年来一宗神秘而恐怖的大疑案,其消息的不胫而走,不足为奇,但后者有关水东流正在找寻伍南屏的消息,也同样地使江南中人奔走相告,就显得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水东流与伍南屏二人,同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在通常情况之下,不致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而目前,却偏偏有此情形,如果不是江湖中人的过于好奇,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于大钧,故意派人在传播消息…… 众所周知,北京虽然是一个天子所在的首都,宫殿巍峨,冠盖云集,但却也有一个深为江湖人物所爱好之处.那就是商贾云集,百艺杂陈,位于正阳门外,天坛以北的天桥。 华灯初上,天桥的夜市方兴。 虽然北国的仲秋之夜,已经寒意颇浓,但习于饭后闲游的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涌向这喧嚣嘈杂、龙蛇杂处的天桥。 在形形色色的游人中,那位“姜铁嘴”姜思泽,也赫然在负手闲逛着,看情形,那朱志宇还真能守信,果然放他平安地回到中原来了。 就当他走向一个围观杂耍的人丛时,背后却传来一个颇为情络的语声道:“嗨!姜兄别来无恙?” 姜思泽扭头一瞧,只见那向自己招呼的,竟是一个中等身材、面貌陌生的青衫文土,他眼光一触之下,不由微微一愣道:“阁下是……” 青衫文士微笑着,以真气传音说道:“水大侠,在下是帝君座下的天字第八号。” 原来这位姜思泽,竟是水东流的化身。 当下,水东流含笑一“哦”道:“阁下有何指教?” 天字第八号传音说道:“帝君已到北京,今夜三更,请水大侠驾临香山碧云寺一叙。” 水东流点点头道:“好的,在下准时前往。” 天字第八号微一拱手,即转身消失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 香山与万寿山,玉泉山,共称为北京西部三山,而香山为此三山之右翼,其形势之沉郁,又在其他二山之上。 碧云寺,为香山第一大名胜,位于香山西北角,洪光寺之东,元代时,称为碧云庙,本为元朝耶律楚材后裔阿利吉捐宅所建,嗣经逐渐扩建,才成为规模宏伟,冠绝香山的第一名刹。 是夜,二更过后,碧云寺后那座明朝太监于经之墓旁,忽然出现五道幽灵似的人影,那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和四个青衫中年人。 朱志宇的出现,不算稀奇,奇的是,他那一双子女朱天佑、朱君玉却不在身边,而四个青衫中年人中,以“天字第八号”身份,向水东流代传“帝君”之命的那一位,竟也赫然在内。 朱志宇现身之后,首先目注那于经的古墓笑了笑道:“于老儿,今宵,老夫要借你这场所办点事情,你可莫见怪。” 相传这碧云庙,就是在于经手中拓建为寺,明世宗时,于经被下狱?┧溃嵊诖怂潞螅话闳耸浚糁诠隆?p>  朱志宇说完之后,并向着于经的墓碑,一本正经地,抱拳一躬。 那自称“天字第八号”的青衫文士笑道:“场主,对一个太监的亡魂,何必如此多礼。” 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阴阳一体,礼不可废。”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碧云寺范围不小,那水东流,可能一时之间,找不到这儿,劳驾你去山门前等候一下可好?” 那青衫文士恭应一声,飞身向寺前疾射而去。 朱志宇接着向其余三个青衫文士说道:“今宵,恐将难免一场恶斗,三位可利用这宝贵的空闲,好好地调息一下。” “是!” 三个青衫文士同声恭应之后,各自在墓旁就地跌坐调息起来,朱志宇却在墓前草地上,负手来回走动着,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约莫半个更次之后.水东流偕同那奉命迎候他的青衫文士,匆匆奔向墓前。 水东流目光一触之下,首先“哦”地一声道:“朱大侠,那位于大侠呢?” 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于大侠根本没来中原。” 接着,又注目问道:“水大侠觉得很奇怪。” 水东流“唔”了一声。 朱志宇含笑接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如果朱志宇不命手下人冒充于大钧的属下相请,水大侠又怎会自动到这儿来。” 水东流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微顿话锋,又目光深注地接道: “朱大侠不假借别人名义,夜间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朱志宇微笑着反问道:“水大侠为何不先问我,怎能知道于大钧的秘密?” 水东流笑道:“这还用问吗?天风镇是谁的天下,于大钧办得再秘密,也终难逃过你的耳目呀!”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水大侠真是料事如神!” “不敢当!”水东流正容接道:“请答我所问!” 朱志宇笑了笑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指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老问题而已。” “老问题?”水东流讶然问道:“莫非朱大侠仍然认为我就是那‘江南一剑’江世杰?” 朱志宇冷笑道:“可以这么说,而且不是怀疑,是认定!” 水东流注目反问道:“朱大侠有何根据?” 朱志宇道:“第一:当我的手下人,以‘天字第八号’的身份.向你招呼时.你坦然承认。” 水东流道:“在下本来是水东流,当然应该承认。” 朱志宇截口接道: “既然本来是水东流,却为何要化名‘江世杰’的‘姜思泽’,来戏弄我的手下?” 水东流笑道:“朱大侠,这是于大侠的意思,朱大侠与于大侠相交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他那爱好戏弄朋友的个性吗?” 朱志宇点点头道:“这点,我承认,现在说第二个理由,阁下,于大钧为何对你如此偏爱?” 水东流苦笑道:“这也说不上什么偏爱,在下的义子甄子虚,已成为于大侠的衣钵传人,他于大侠自然有义务.维护在下的安全啦!”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接道:“没有别的原因?” 水东流道:“如果于大侠别有用心.他也不会告诉在下,朱大侠以为然否?” 朱志宇冷笑道:“阁下倒是镇定得很!” 水东流呵呵大笑道:“朱大侠威震江湖,一言九鼎,前此在关外拉法镇上,既然说过让我……” 朱志宇冷然截口道:“阁下别忘了!当时我做此承诺时是在关外,如今却是在中原。” 水东流撇唇一哂,没接腔。 朱志宇沉声接道:“而且.想必于大钧也曾向你转述过我的话,对仇敌,我朱志宇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水东流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水东流就没可说的了。” 朱志宇冷笑道:“方才我己说过,你很镇定,镇定得一如‘江南一剑’江世杰,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放过你!” 水东流呵呵大笑道:“遇事镇定,也会构成杀身之祸,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阁下,俗语说得好,‘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既然你朱大侠横直都不会放过我,那我又何必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窝囊相哩!”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由于你在拉法镇外所表现的一切推测,当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朱某人自不能过分轻视你。” 扭头一声沉喝:“张彪、李豹听令!” 两个青衫文士同声恭喏道:“属下在!” 朱志宇沉声接道:“立即拿下这姓水的,如敢抗拒,格杀勿论!” “是!” 张彪、李豹同声恭喏之后,闪身犄角之势,面对水东流,由左边的一个发话道:“在下张彪,请水大侠亮兵刃!” 水东流冷冷一笑道:“张朋友不嫌太客气了吗?” “呛”地一声,拔出肩头长剑,沉声接道:“二位请!” 与这“请”字同声发出的,是一声苍劲的震天大喝:“且慢!” 话声未落,古墓前已多出一位须眉全白,红光满面的蓝袍老人,赫然竟是那自封“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就当朱志宇与水东流二人同声一“哦”之间,于大钧已向水东流挥了挥手道:“水老弟且退向一旁。” 水东流点首退立丈外,朱志宇也挥手示意张彪、李豹退后,一面目注于大钧冷冷一笑道:“于大侠做得好事!” 不但语气神态不对,连称呼也由以前的“于兄”改为“于大侠”,显然这两人虽还没动手,却已经翻了脸。 于大钧注目笑问道:“朱老弟此话怎讲?” 朱志宇撇唇一哂道:“于大侠已是贵为称孤道寡的帝君,朱志宇怎配再跟你称兄道弟!” 于大钧哈哈大笑道:“老弟的消息,可真够灵通呀!” 朱志宇冷然接道:“用不着讽刺!我承认你够高明,也够朋友……” 于大钧截口笑道:“原来朱老弟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愚兄之所以暂时瞒着你,也是为你好啦!” “为我好?”朱志宇冷笑道;“看来,倒是我朱志宇不够朋友了!” 于大钧道:“话不说不明,老弟,你封刀已久,天佑侄儿又年纪太轻,试想,要完成武林霸业,是何等艰巨的事,愚兄在霸业未完成之前,又怎肯给你这等于是世外桃源的天风牧场,带来腥风血雨。” 话锋微顿,又淡淡地一笑道:“不瞒老弟说,目前整个武林,愚兄至少已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实力,老弟想想看,这是多么艰巨的工作,如果我事前将此事告诉你,你老弟还能在温柔乡中,乐享倚翠偎红的艳福吗!” 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说来说去,都是你够朋友。” 于大钧截口笑道:“老弟,别的我不敢吹,但对朋友的义气,却自信可以俯仰无愧。” “说得好!”朱志宇冷哼一声道: “朱志宇请教:天下之大,多的是秘密场所,你为何偏偏拣天风镇,做你的发号施令之处?” 于大钧笑道:“老弟,这叫做树大好遮阴啊!试想:在事情尚未成功之前,莽莽江湖中,还能找出一个比老弟声威庇荫下的天风镇,更合适的场所吗?” 朱志宇注目道:“那么,对水东流义父子之事,又作何解释?” 于大钧讪然说道:“只有这一点,愚兄存了一点私心,也对你老弟深感抱歉。” 朱志宇冷然接道:“废话免谈,请答我所问!” 于大钧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甄子虚那孩子,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奇材,我不愿被任何人捷足先得。”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道:“真那么简单?” 于大钧正容点首道:“愚兄此心,唯天可表!” 朱志宇神态凛然地接道:“那么,今宵于大侠不惜自露狐狸尾巴,是打算与我翻脸一搏的了?” 于大钧一愕道:“朱老弟此话,由何说起?” 朱志宇冷笑道:“对水东流,我志在必杀,而你则必然要护卫他,这情形,你我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吗!” “这倒是实情。”于大钧正容接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老弟一声,真要是为了生死仇敌而同我翻脸,还能说得过去,如果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怀疑……” 朱志宇冷然截口道:“我意已决,为敌为友,全在于大侠你一念之间!” 于大钧脸色一沉道:“这是说,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朱志宇肃容点首道:“除非你能放弃自己的立场!” 于大钧沉声接道:“朱志宇,你未免欺人太甚!”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在我义女手中,都走不过百招,还敢侈言与我为敌。” 朱志宇哈哈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于大钧,口说不为凭,咱们试过便知。” 话声中,寒芒一闪,已亮出他的七星宝刀。 于大钧似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咱们十数年的交情,竟为了这区区小事而尽付东流……” 朱志宇冷然叱道:“于大钧,别假惺惺了!亮兵刃!” 于大钧扭头向水东流苦笑道: “水老弟,借你的长剑一用,可好?” 水东流点首答道:“可以……” 但他话声才出,另一个清朗语声,突然震声大喝道:“不可以!水大侠莫上当!” 水东流闻声一愣,即将甩出的青钢长剑,也为之一滞。 于大钧不由怒喝道:“什么人?” 暗中语声冷笑道:“朱志宇、于大钧,你们两个,真会做戏!” 不等对方开口,又朗笑着接道:“水大侠,区区知道你武功不错.但你如果交出长剑,就只有引颈待戳的分儿啦!”语声锵锵,如敲金击玉,而且声源发自四面八方,莫知其所自来。 朱志宇与于大钧二人,都是大行家,自然明白,对方施展的是武林中人极难练成的最上乘传音功夫!“六合传声”。 也许他们两人,也可以施展同样的工夫,但能否有对方那么精湛而自然,那就很难说了。 于大钧险色微变之后,旋即呵呵大笑谨:“想不到这天子脚下的北京城,竟成了武林人物的卧虎藏龙之处?” 微顿话锋,才正容扬声接道: “阁下既能施展‘六合传声’功夫,当是武林中不世的绝顶高人……” 暗中语声冷然接道:“有两位珠玉在前,区区怎敢当高人之称!” 朱志宇扬声接道:“阁下不必太潜,也毋须含沙射影.不论你是有意架梁,或者是无心巧遇,既然遇上,就算有缘,敢请现身一见如何?” 暗中人淡淡地一笑道:“朱大侠为何不先请教我的尊姓大名?” 朱志宇愣了一愣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朱大侠可真够谦虚!”暗中人冷笑道:“朱志宇,今宵你不惜与于大钧翻脸动手,究竟是所为何来?” 朱志宇也冷笑道: “阁下既然在暗中窃听,应该早已知道,咱们为的是水东流……” 暗中人截口接道:“不见得吧!你不是为了怀疑他是‘江南一剑’江世杰,才要杀他吗?” “不错!” “你猜猜我是谁?“ 朱志宇不由一愣道:“难道你就是江世杰?” 暗中人冷笑道:“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 话声中,由十五六丈外,一株参天古柏之上,有若长虹经天似地,射落一道人影,卓立水东流身旁。 场中诸人,一齐愕然注目,只见这位自称是“江南一剑”江世杰的人,是一位身材修长,年约五旬开外的灰衫文士。 他,尽管生得五官端正,面相清癯,可以想见,年轻时必然是一位英俊的美男子,但目前却是两鬓已斑,长髯花白,尤其是眼神之中,更蕴含着浓重的隐忧,因面尽管他方才所表现的,是一付惊世骇俗的身手,但外表看来,却有如一位潦倒穷途的落拓书生。 就当场中诸人,一齐愕然注目,沉沉暗影之中.却传来一声幽幽长叹,继之是一串凄凉的清吟: 新来瘦, 非关病酒, 不是悲秋…… 于大钧不由截口苦笑道: “真够意思,又是一位绝代高人!” 他说得不错,那发出清吟的人,是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发出,吟声虽近在目前,但人却至少在半里之外。 于大钧的语声也是以“千里传音”发出,只听对方呵呵大笑道:“帝君谬奖啦!” 朱志宇目注江世杰冷笑一声,却扬声向那暗中人问道:“阁下是江世杰的朋友?” 暗中人笑道:“谈不上朋友,不过心仪已久,今宵才得识荆而已。”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江世杰,你潦倒如此,究竟是所为何来?” 此人也真怪,他那清吟中,分明已道江世杰之所以如此憔悴,是为了一个“情”字,但他却偏要明知故问一番。 江世杰那失神的双目中,神光微闪间,朱志宇又扬声问道:“阁下能否报个万儿?” 暗中人是以“千里传音”功夫说话,于大钧也不甘示弱,偏偏朱志宇却要拉开嗓门,扬声问话,也不知他是故意藏私,还是没这种修为? 暗中人笑道:“我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报出万儿来,你朱大侠也未必知道。”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 “不过,如果是于大侠向我请教,我倒是另有解释。” 于大钧含笑接道:“好!在下敬谨请教!” 暗中人扬声笑道:“于大侠,你不是正在找寻水大侠的那位忘年之交的朋友伍南屏吗?” 于大钧道:“是啊!阁下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暗中人道:“可是,我却弄不清于大侠你的真正来历。” 于大钧“哦”地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阁下可能就是伍南屏老弟?” 暗中人呵呵大笑道:“帝君,你这就不够英明啦!想那伍南屏老弟,年纪虽轻,却是位见首不见尾的真正绝代高人,岂肯因帝君的乱放空气,就轻易前来攀龙附凤。” 于大钧点点头道:“阁下说得有理,看情形,你对那伍南屏老弟,颇为熟悉?” 暗中人道:“可以这么说。” “能否为在下引见一番。” “行!”暗中人接道:“区区在本寺大殿中恭候大驾。” 于大钧道:“伍南屏老弟,也在大殿中?” 暗中人道:“伍老弟虽然目前不在,但于大侠既然要区区做引见人,咱们之间,是否也该先行了解一下。” 于大钧微一迟疑道:“这个……” 暗中人截口笑道:“咱们也算老朋友了,难道于大钧大侠还担心我会暗算你不成!” “老朋友?”于大钧一愣道:“阁下是……” 暗中人呵呵大笑道:“于大侠,在半月之前, ‘天风镇’上,区区可不止一次进入‘帝君’你的‘总宫’哩!” 于大钧脸色一变道:“你就是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暗中人笑道:“是与不是.见过就知啦!” 于大钧冷笑一声:“好!” 话声中,长身飞射,投向那栉比鳞次的寺院中。 这时,朱志宇才目注江世杰冷冷地一笑道:“江老弟别来无恙?” 江世杰撇唇一晒道:“这算是猫哭老鼠?” 朱志宇讪然一笑道:“江老弟太言重了,无论如何,咱们总算是多年老朋友嘛!” 江世杰冷笑道:“老朋友?哼!这三个字,真亏你能说得出口!” 他一顿话锋,又钢牙一挫道:“朱志宇,江世杰如今弄得一身如洗,四海飘零,可不完全是拜你这‘老朋友’之赐!” 朱志宇轻叹一声道:“江老弟,这些事情.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你我也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何必再去翻那些发了霉的陈账。” 江世杰不怒反笑道:“是我翻陈账?还是你不肯放过我?”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江老弟你误会太深了!” “误会?”江世杰冷哼道:“你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连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宁可误杀一万而不肯放过,请问你朱大侠,这又做何解释?” 朱志宇笑道:“江老弟,我虽然说过‘宁可误杀一万’的话,但到目前为止.可曾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微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老弟,我之所以故做此绝情的言行,不过是激使你出山的一种手段而已。” 江世杰冷冷一笑道:“杀柳家的目的,也是如此吧?” 朱志宇身躯一震道:“老弟,你这可冤煞人啦!” 江世杰道:“是事实也罢!是冤枉也罢!咱们这二十余年的陈帐,也该清算一下了。” 朱志宇连忙截口道:“老弟,我故意将你激出来之意,可不是要跟你拼命。” 江世杰呵呵大笑道:“不是跟我拼命,难道还是跟我结亲吗?可惜的是,你虽已有一对佳儿女,而我江世杰却拜你之赐,迄今仍是孑然一身,这亲可想结也结不起来。” 语锋徽顿,又神色一整地接道:“咱们废话到此为止.现在,我首先替这位无辜替我背黑锅的朋友请命.请放他走吧!” 朱志宇尴尬地—笑道:“那是当然!” 江世杰目光深注地道:“朱志宇,你给我一句话,以后你还会不会找这位水朋友的麻烦?” 朱志宇正容接道:“如今,老弟这正主儿已经出山.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找别人的麻烦。” 江世杰扭头向水东流歉笑道:“水大侠,为了我江世杰的陈腐烂账,使你受了不少委屈和污蔑,江世杰谨此敬致最真诚的歉意。” 说完,向着水东流抱拳深深一躬。 朱志宇也向水东流深深一躬道:“水大秩,朱志宇该说的话,已由江大侠说完了,现在,我不再说什么,只请受我一礼。” 水东流一面还礼,一面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二位不必多礼!在下就此告辞。” 话声中,分别抱拳一拱,转身匆匆离去。 目注水东流匆匆离去的背影,江世杰不由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但他的长叹声未毕,碧云寺内,却传出于大钧的震天狂笑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该不致如此脓包,你,可能是冒牌货吧!” 江世杰闻声脸色一变间,只听另一个苍劲的语声呵呵大笑道:“于大钧,就算我老人家是冒牌货吧!你且尝尝我这冒牌货的手段!” “砰、砰、砰”三声霹雳大震声中,传出那苍劲的语声道:“于大钧,滋味如何?” 于大钧的语声冷笑道:“不过如此。” 朱志宇目注江世杰笑了笑道:“江老弟,咱们前往瞧瞧如何?” 江世杰冷然接道:“没兴趣!” 接着,又注目冷笑道:“难道你千方百计地逼我出来,就是为了去看不相干的热闹?” 朱志宇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不是跟你很要好吗?怎能说不相干?” 江世杰沉声答道:“错了!朱志宇,江世杰自从交上你这位朋友之后,对任何人我都敬鬼神而远之,别说雷大侠德高望重,不会对我江世杰折节下交,纵然雷大侠肯折节下交,我江世杰也不敢接受。” 朱志宇阴阴笑道:“是嘛!江老弟也未免过于偏激了吧。” 语声才落,陡然脸色一变道:“江老弟还带有帮手来?” 江世杰道:“不过是几个手下人而已。” 朱志宇冷笑道:“怪不得江老弟胆敢孤身涉险,原来还带有大批手下人。” 就当他说话的同时,天残门的三位八方巡检,“铁拐”李四,“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年等三人,已联抉飘降当场。 朱志宇脸色微变间, “铁拐”李四已接过他的话锋道:“朱大侠请莫误会,在下等三人,不过是奉命向江副门主送个口信,说完就走。” 说完,三人一齐向江世杰躬身施礼道:“参见副门主。” 接着,“铁拐”李四并以真气传音向江世杰说了几句。 江世杰闻言之后,脸色一变.向“铁拐”李四等人挥挥手道:“三位请退过一旁。” 朱志宇脸色已接连数变,一双精目也连连滚转,一直等江世杰说完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江老弟已荣任了天残门的副门主,真是可喜可贺!” 江世杰冷然接道: “一个残废人的头儿副手,算得了什么!” 朱志宇正容接道:“天残门虽然是一个残废人的组织,但在武林中,却是独树一帜,其声誉之隆,更不在其他各大门派之下.江老弟能够荣任……” “够了!”江世杰冷然截口道:“江某人有要事.必须立即离去,在离去之前,请答我一问。” 朱志宇笑道:“可以,但我也有一个疑问,请江老弟先行答复。” 江世杰道:“不该问的,最好是免开尊口。” “问题很平常。”朱志宇接道:“我想江老弟决不致有甚碍难。” 江世杰微微点首道:“好!在下恭聆。” 朱志宇正容接道:“江老弟,众所周知,天残门是一个残废人的组织,但老弟四肢完整,五官齐全,却怎会荣任天残门的副门主呢?” 江世杰钢牙一挫道:“问得好!不错!我江世杰到目前为止,还是四肢完整,五官齐全,但你朱志宇该知道,我的心,于二十年前,即已支离破碎,残缺不堪,心灵的残废,虽然是无形的,但却比有形的残废,更加痛苦万倍,所以我才有资格荣任本门的副门主。” 一顿话锋,注目接问道:“朱志宇,现在你明白了吗?” 朱志宇道:“老弟,你这是何苦来?” 江世杰冷笑道:“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现在,你答我所问!” 一顿话锋,精目中寒芒毕射.沉声接道:“朱志宇,巴惠如今何在?” 朱志宇苦笑道:“不瞒老弟说,目前我也正在找她。” “找她?”江世杰反问道:“你这是说,她已经离开你了?”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 江世杰注目接问道:“不是你将她谋杀掉了?” 朱志宇苦笑道:“如果是我将她谋杀掉了,又何必再去找她。” 江世杰接道:“巴惠她是几时离开你的?” 朱志宇微一沉思道:“如今算来,已经五年了。” 江世杰双眉紧蹙间,朱志宇又轻叹一声道: “不瞒老弟说,在我见到你之前,正疑巴惠她之离开我,跟你有关哩!” 江世杰微一沉思,才冷冷一笑道:“好!咱们之间的这一笔陈账,留待以后再算,告辞!” 扭头一声沉喝:“咱们走!” 话声中,已当先长身而起,铁拐李四等三人也跟踪飞射,刹那间,消失于沉寂的夜色之中。 这时,那碧云寺中,于大钧与那可能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搏斗,也寂然无声,可能早已分出胜负,各自离去了。 目注江世杰等四人消失的夜空,朱志宇双目中异彩速闪,连连冷笑。 靠近他身边的青衫文士问道: “场主,为何不杀那姓江的?” 朱志宇笑道:“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 青衫文士道:“场主为何长他人的志气。” 朱志宇截口笑道:“张彪,留着他还另有用处,懂吗?” 青衫文士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朱志宇又得章地笑道:“既然知道他在天残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一顿话锋,挥了挥手道:“咱们也该走了。” 依然是北京城中,正阳门外的天桥,时间是第二天的黄昏。 在三三两两地涌向天桥的人潮中,一个脸如擦粉,唇若涂朱,年约十七八的白衫书生,却负手缓步.独个儿向静僻的天坛方向走去。 这白衫书生,算得上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风流俊俏,文质彬彬,但腰间却偏偏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宝刀,看情形,可能是哪一位王公大臣府中的王孙公子,偶尔出来散心的吧! 在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游人中,他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这就难怪他不得不剑眉徽蹙地,独个儿走向清静的天坛方向了。 可是,无独有偶的,白衫书生的背后约五丈处,还有一位面相清癯的中年道士,也是走向天坛方向。 白衫书生似乎已察觉那中年道士,可能是有意跟踪,有意无意之间,回头一瞧之后,冷笑一声,立即加快速度,疾奔而去。 那中年道士目注白衫书生疾奔而去的背影,淡淡地一笑之后,也消失于越来越多的人潮之中。 天坛,顾名思义,是皇帝祭天的场所,既为皇帝所御用,自然有兵勇把守,一般平民百姓,是不能随便接近的。 因此,当那白衫书生走近天坛的第一道阶梯前时,即被一个腰挎单刀的兵勇,礼貌地挡驾了。 那兵勇也许是因那白衫书生仪表不俗,可能来头不小,而不敢得罪,只是很礼貌地说道:“公子请住步,这是禁地。” 白衫书生剑眉扬了扬道:“随便逛逛嘛!有什么要紧。” 那兵勇苦笑道:“随便逛逛!公子说得多轻松!可是小的却只有这一颗脑袋呢!” 白衫书生笑问道:“真有那么严重?” 那兵勇道:“公子不信,不妨回府去问问。” 白衫书生含笑接道:“谁还耐烦回家去问,不能进去就算啦!” 星目一转,抬手向那兵勇的背后一指,同时并“咦”地一声道:“那是什么?” 那兵勇回头一瞧,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由浓眉一蹙道:“没什么。” 但他话说一半,却脸色大变地愣住了。 原来就当他扭头一瞧之间,白衫书生却已神秘地消失不见。 这情形,使得他刹时之间,变得脸色如土,双目中充满了凛骇神色地喃喃自语道:“才……才天黑……就活见鬼了。” 站在丈远外的另一个兵勇闻言之后,扬声问道: “宋得胜,你在说什么?” 宋得胜犹自打着哆嗦地答道:“王七,你看到方才那白衣书生了吗?” 王七愣了愣道:“我双眼不瞎,怎会看不到!” 宋得胜道:“那……也看到他离去?” 王七也脸色为之一变。 第七章 雄风赌场豪赌客 原来那白衫书生,已乘宋得胜扭头一瞧之间,突展上乘轻功,闯进天坛,并已悄然到达祈年殿前的祈年坛上。 白衫书生虽因听到王七的祝祷语声,而忍俊不住地发出一声轻笑,但他的一双俊目,却一直在祈年坛的周围扫视着,并不胜感慨地轻叹着自语道:“仅仅这小小一座神坛,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的自语声才落,背后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叹道:“施主何感慨之深也?” 白衫书生心头一凛之下,霍然转身只见站立他丈远处的,赫然竟是在天桥跟踪他的那位中年道士。 人家已欺到背后丈远之内,而自己却全然无觉,这情形,不由使他惊怒交并,低声喝道:“你一直由天桥跟到此地是何居心?” 中年道士含笑稽首道:“施主言重了!贫道为三清弟子,岂敢对施主有什么不良居心。” 白衫书生目光深注地道:“是吗?那是我错怪你了!” 中年道士笑道:“那也不尽然,不瞒施主说,贫道虽无不良居心,却委实是有所为而来。” 白衫书生冷然注目道:“在下恭聆!” 中年道士再度稽首一礼道:“敢请施主大发慈悲,略予布施。” 白衫书生冷笑道:“在下不耐繁文褥节,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中年道士一翘拇指,含笑接道:“快人快语!姑娘不愧是‘酒仙色鬼快刀王’的掌上明珠!在下好生钦佩!” 刹那之间,他将双方的称谓都改了过来,语意之间,认定白衫书生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爱女朱君玉,也似乎否定了他自己那三清子弟的身份。 白衫书生骇然退立三大步,戟指喝问道:“你怎会知道我的来历?” 中年道士含笑反问道:“姑娘已承认是天风牧场的朱君玉姑娘了?” 白衫书生点点头道:“不错,姑奶奶就是朱君玉。”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请答我所问!” 中年道士笑了笑道:“朱姑娘,你的易容术已可乱真,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伸手一指她腰悬的宝刀,含笑接道:“破绽就在这儿,明白了吗?” 朱君玉轻轻一“哦”,中年道士又立即接道:“‘七星宝刀’不但是朱家的独门兵刃,连刀鞘也特别令人醒目,明眼人一望即知。” 朱君玉一晒道:“你很了不起!” 中年道士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夸奖!” 朱君玉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是谁?” “我吗?”中年道士神秘地一笑道:“令尊曾断定我是‘白发朱衣干幻叟’雷千里.姑娘也不妨叫我雷千里吧!” 朱君玉一楞道:“雷大侠怎会这么年轻?而你又分明是一个道士?” 雷千里笑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化身千万,瞬息百变,姑娘信是不信?” 朱君玉娇笑一声道:“除非你能马上变一个给我瞧瞧。” 雷千里含笑接道:“可以……” 话声中,人已如陀螺似地,一阵疾旋,少顷之后,呈现在朱君玉眼前的,却是一位剑眉星目,英挺飘逸,年约二十七八的白衫文士,而他原先那一袭灰色道袍,已碎片片,洒满他的周围地面。 朱君玉不禁美目大张,脱口说道:“好精湛的内家真力!” “那么,姑娘已相信我老人家,就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了?” 朱君玉毕竟童心未泯,听到对方自称“老人家”,不由忍俊不住地“噗哧”一声娇笑道: “年纪轻轻,却自称‘老人家’,羞也不羞?” 雷千里几乎忍不住要呵呵大笑,但他深知目前是在天子脚下的禁地中,可鲁莽不得,只好强忍着,微微一笑道:“姑娘,咱们算是彼此彼此啊!” 朱君玉一笑道:“此话怎讲?” 雷千里笑道:“姑娘一身男装,不也称‘姑奶奶’吗?” 朱君玉不禁“俊”脸一红道:“不跟你说了!” 雷千里神色一整道:“好,咱们说正经的。” 朱君玉也正容一“晤”道:“我正听着。” 雷千里目光深注地问道:“姑娘,令兄为何没来北京?” 朱君玉也注目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雷千里以非常诚挚的语气道:“姑娘,我郑重声明,到目前为止,雷千里对天风牧场,尚未怀敌意,希望你据实答我所问。” “目前尚未怀敌意?”朱君玉沉思着道:“那是说,以后就很难说了?” “不错!” 朱君玉目光深注地道:“请问,今后这敌与非敌之间,以何事为转移?” 雷千里道:“这个.那就得看我所谓查的一宗疑案,是否属实了。” 朱君玉心头一动道:“这疑案,与家兄有关?” “可以这么说,”雷千里正容接道:“所以我希望姑娘能据实答复。” 朱君玉点点头道:“据我所知,家兄进入山海关之后,即单独离去。” 雷千里注目问道:“为何独自离去?去了什么地方?” 朱君玉道:“这个,我可不知道。” 霄千里道:“是否系令尊对他,另有任务交待?” 朱君玉沉思着道:“我想,可能是的。” 雷千里不禁苦笑道: “姑娘年纪轻轻,说话倒是老练得很!” 不等对方开口,又一整神色道:“朱姑娘,我还有一句冒味的话,需要问你,希望姑娘莫见怪才好。” 朱君玉一笑道: “你既以‘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大侠自居,想那雷大侠,神功盖世,豪迈无双,当不致有此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迂语吧!” “姑娘责备得是!”雷千里讪然一笑道:“那我就直言发问了。” 朱君玉漫应道:“本该如此啊!” 雷千里一整神色,接道:“姑娘,你的左胸斜上方,靠近肋下的寸许处,是否有一颗绿豆大小的朱砂痣?” 朱君玉闻言一愣,雷千里忽然传音说道: “有人来,噤声!” 话声中,已不由分说,抓住朱君玉的秀肩.疾如电掣地,投射十数丈外,一株参天古柏之中。 天坛外围,柏林茂密,且都是百年以上巨木,以雷千里的身手,隐入柏林中,自不致被人发现。 朱君玉虽然出身武林世家.并无世俗女儿家的忸怩姿态,但蓦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隐入这黑黝黝的柏林中,一时之间,也不由她芳心如小鹿儿乱撞,更何况这位自称是前辈奇侠的“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外表看来,又是这么年轻而英俊。 这两位刚刚隐入柏林的阴影中,那祈年坛上,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两个夜行怪客。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面幛纱巾的黑衫人,由其所表现的轻功身法之高;可以想见其武功,也决非庸手。 这两位一到祈年坛上,高个子即轻“咦”一声道: “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话,怎会不见了?” 矮个子笑了笑道:“这是皇家禁地,等闲人物进不来,我想,那可能是巡查的官兵吧?” 高个子道:“官兵?不可能……” 矮个子截口接道:“咦!方兄你瞧,这是什么?” 原来矮个子发现方才雷千里以超绝神功,震碎那一袭道袍时,所遗留下来的无数碎布片。 高个子俯身一注视之下,不由讶然地道:“奇怪?” 矮个子接道:“看来,他们也是道上人,可能是察觉咱们赶来,而有意避了开去。” 高个子“唔”了一声道:“有理,只是,这人真能事先查觉咱们的行踪,也未免高明得出奇了!” 矮个子低声笑道:“老方,你我这点功夫,算得了什么!以江湖之大,身怀绝艺,而不为武林人物所知的高人可多着哩!” 高个子点点头道:“我承认有,但‘多’却未必见得。” 矮个子笑道: “你老兄总爱抬杠,你想想看,即以咱们柳……” “住口!”高个子截口沉叱道:“口没遮拦的,你忘了上头的交待。” 矮个子似乎讪然地笑道:“方兄,上命虽严,但目前可只有咱们两个呀!” 高个子冷笑道:“你怎能断定,这附近没人窥探咱们。” 矮个子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这几天,北京城附近,新到武林人物不少,似乎有啥重大事故在酝酿。” 高个子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咱们的言行,才更需要特别当心!” 这时,雷千里以真气传音,向朱君玉问道:“朱姑娘,这两位,是否为令尊手下?” 朱君玉摇头答道:“不是,天风牧场中人,不会这么鬼鬼祟祟。” 雷千里笑道:“鬼鬼祟祟的,可并不一定是坏人。” 朱君玉哼了一声道: “方才,你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 思?” 雷千里连忙接道;“待会再说.先听他们的。” 他的传音未毕,祈年坛上,那沉默了少顷的二位又说话了,只见那高个子“咦”了一声道:“怎么他们二位还没来?” 矮个子仰首观察了一下星斗的位置后,接道:“方兄.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咱们来得太早呀!” 高个子忽然轻叹一声道:“上头也真怪,叫我们办事情,却不说明原因。” 矮个子笑道:“是啊!想那‘江南一剑’江世杰,已失踪多年,说不定早已去世了,如今,凭空要去追查他,岂非大海捞针。” 暗中窃听的雷千里,方自眉峰一蹙,那矮个子又低声接道:“还有,那被杀的瞎婆子,究竟跟咱们上头有什么渊源呢?” 高个子苦笑道: “这个,咱们不必瞎猜,倒是最近所传出,杀死瞎婆子一案,同天风牧场有关的消息,可得特别注意。” 矮个子点点头道:“不错,如果这一疑案,果真与‘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有关,那就有得瞧的了。” 高个子似乎是沉思着道:“由天残门传出的消息,当不会有假。” 这时,暗中窃听的朱君玉也蹙起了双眉,而雷千里那本已微蹙的眉峰,可蹙得更紧了。 朱君玉的蹙眉,自然是因对方的对话中,涉及乃父与天风牧场之故。 至于雷千里,则可能是因对方奉命追查江世杰的行踪而困惑,现在,又谈到瞎婆子的疑案和天残门,可就使他如入五里雾中啦! 瞎婆子被杀是一个多年未破的疑案,固已使人困惑,而雷千里的意识中,本认为对方可能是天残门的人,但目前,对方的语气中,又否定了他的猜想。 当然,他开始也曾怀疑对方是朱志宇,或者是于大钧的手下,但前者已由朱君玉否定,而后者却也已由对方的对话否定了。 可不是吗!江世杰已出任天残门副门主一职的事,朱志宇与于大钧都已在香山碧云寺前知道了,断无再派手下人追查之理,这一构想,自然是不攻自破,那么,这二位,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只听矮个子苦笑道:“老方,这闷葫芦真教人闷得发慌。” 高个子有所觉似地,向对方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准备向一旁闪避,但他们的身形将起未起的同时,一声劲喝已遥遥传来:“站住!” 话到人到,祈年坛上,已多出两个一身白色劲装,头戴白布套的怪人。 高个子微一愣间,白衣怪人已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鬼头鬼脑,是干什么的?” 矮个子抢先笑道:“你们两个也不见得正大光明呀!” 另一个白衣怪人怒声道:“混账!你还居然敢顶嘴!” 矮个子笑道:“顶嘴?你这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敢情还是以上司自居啦!哈哈哈……” 笑声洪烈,直逼夜空,不但惊飞柏林中的宿鸟,也使负责警卫的官兵,匆忙地飞奔而来。 两个白衣怪人怒视了矮个子一眼,分出一人,匆匆迎上那闻声而来的巡查官兵,沉声说道:“这是武林人物之间的纠纷,诸位不必多管闲事,咱们也不会连累诸位,请回去吧!” 那带队的百总犹豫了一下,才挥了挥手,率队转身离去。 那矮个子所显示的强劲中气,似乎使白衣怪人愣了一愣,高个子却接着轻笑道:“朋友,咱们算得上是彼此彼此,谁也不用讥讽鬼头鬼脑……” 白衣怪人之一截口接道:“这话倒也有理,但二位可得报个来历。” 也许是矮个子那示威性的敞笑发生了作用,对方的称呼,已由“你们两个”改成了“二位”。 矮个子冷冷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这天坛,是皇家禁地,你我都算是不速之客,但咱们兄弟先来,如果有报来历的必要,也该由你们先报。” 另一个白衣怪人笑道:“理由都被你占尽了,好,听着!” 接着,目光深注.沉声说道:“咱们是齐天大帝驾前,白衣卫队中的天字第四号,和天字第五号。” 矮个子笑道: “齐天大帝?这名称,不但响亮,也够新鲜……” 天字第四号冷然截口道:“现在,轮到朋友你了。” “我?”矮个子故意讶然问道:“轮到我怎样呀!” 天字第四号沉声接道:“报来历!” 矮个子笑道: “很抱歉!咱们兄弟的来历,如果报将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 天字第四号冷笑道:“纵然你是玉皇大帝驾前……” 矮个子飞快地截口接道:“你老兄猜对了!咱们兄弟,正是玉皇大帝驾前的值年太岁。” 天字第四号怒叱一声:“鼠辈敢寻大爷开心!” 叱声中已一掌击向矮个子的前胸。 矮个子一面挥掌相迎,一面朗笑道:“老子已经寻你开心了,你又能怎样!” “砰”然巨震声中,天字第四号被震退一步,但矮个子却仅仅身形晃了一晃。 天字第四号精目中骇芒一闪间,矮个子却已冷笑道:“眼高手低,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哩!” 天字第四号显然败得不心服,方才也可能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功力,“呛”地一声,已拔出肩头长剑,戟指矮个子,狞笑道:“鼠辈,亮兵刃!” 这时,那高个子才接着浅笑道:“朋友,咱们说得上是河水不犯井水,而且,也各有任务,何必为一时意气之争,而兵戎相见哩!” 天宇第四号微一迟疑间,天字第五号抢着说道:“朋友说得倒颇有道理,不过,咱们说明在先,双方互报来历……” 矮个子截口笑道:“阁下请仔细地想想,在下何曾说过要报出来历的话。” 天字第四号怒声道:“你不是说过,‘由我们先报来历’,然后……” 矮个子笑问道:“然后怎样呢。” 天字第四号道:“可是,至少我们已经报过来历了。” 矮个子道:“你报过来历,我又何尝没报过。” 天宇第四号道:“你那是胡扯!” 矮个子笑道:“你又怎能证明你自己不是胡扯。” 高个子摆手截口道:“罢了!这种杠,抬下去太无聊。” 高个子那透过纱巾的冷厉目光,在对方二人身上一扫,沉声接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扰,二位乘早请吧!” 远处,忽然传来三声口哨,一长二短,显然是江湖人联络的暗号。 高个子闻声之后,话锋一转道:“对不起,咱们要先走一步。” 话落,向矮个子一打手势,双双长身飞射,刹那之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天字第四号“呸”了一声道:“他妈的活见鬼。” 这时,隐身柏林中的雷千里,也向朱君玉传音说道:“朱姑娘,我也马上要走,现在请快点回答我方才所问的话。” 朱君玉传音问道:“就是我左肋旁有没有朱砂痣的事?” 雷千里点点头道:“是的。” 朱君玉美目深注地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雷千里蹙眉接道:“姑娘,这事情,非常重要,但我目前没法详加解释,请快点答复我吧!” 朱君玉道:“你是准备去追踪方才那两个?” “不错。”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雷千里苦笑道:“姑娘,你再拖延,我就追不上啦!” 朱君玉笑道:“除非你先答我所问,否则,我拒绝答复。” 这真是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雷千里只好苦笑道: “姑娘,明夜三更,咱们在香山碧云寺后,再作长谈可好?” 朱君玉俏皮地笑道:“好的,那么,我也明宵再答复你。” 雷千里蹙眉苦笑道:“丫头,你真玩煞人也!” 朱君玉笑道:“阁下别老气横秋的,你叫我‘丫头’,我可要叫你‘小子’哩!” 这位刁蛮姑娘,可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但她的话没说完,雷千里已像一缕轻烟似地,消失于柏林之中。 等她举目望向天坛时,那两个白衣怪客,也失去了踪影。 她纵身落地,不由苦笑着低声自语道:“离奇加神秘,再加上血腥,这就是江湖……”  。 突然,一个苍劲的语声起自她的背后道:“不错,这就是江湖。” 这突然现身说话的是朱志宇,这时,他已到了朱君玉背后的三尺处。 朱君玉猛然回身,撒娇地道:“爹!您吓了我一跳。” 朱志宇正容说道:“既然身在江湖,就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随时都得警惕敌人窥伺在你身边。” 朱君玉笑道:“这些,我早已懂得,可是,江湖上,像您这样的高人,可不多呀!” “不多。”朱志宇苦笑着轻轻一叹道:“可是,现在时代变了.即以目前这北京城而言,功力能与为父一较长短的,至少已有三个。” 朱君玉讶然问道:“那都是谁?”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于大钧,江世杰,还有那‘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朱君玉不由截口接道:“爹,您要是早点来,不就好了。” 朱志宇一愣道:“这话怎么说?” 朱君玉道:“刚才,我还跟雷千里谈过很久哩!” 朱志宇不由目光一亮道:“刚才离去的那一位,就是雷千里?” 朱君玉道:“是的,他自称是雷千里。” 接着,又注目问道: “爹,您既然已看到他,为何不……” 朱志宇截口接道:“爹迟来一步,仅仅看到他一点影子。”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他跟你说过些什么?” 朱君玉笑了笑道:“他说的话可多哩。” 朱志宇摆手截口道:“慢着,咱们回去再说。” 说完,携起朱君玉的手,破空飞射而去。 天桥内,一家名为“高升”的客栈之中,像幽灵似地射落一道黑色人影,赫然竟是那曾在天坛出现在朱君玉面前,自称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那位白衫文士,不过,此刺他却是换上了一袭青衫。 他.轻车熟路地,折向后院,在一间客房的窗户上,屈指轻叩了三下。 少顷之后,窗户轻轻打开,传出水东流的低沉声:“请!” 雷千里捷如狸猫似地,一闪而入,窗户也随即闭拢。 沉沉暗影中,只听水东流以最低语声轻轻一叹道:“又白费了一天。” 雷千里接问道:“一点眉目都没有?” 水东流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已查出,此间的一家雄风赌场,可能跟朱志宇,或者是于大钧有关。” 雷千里沉思着道:“既有此线索,咱们就该盯紧才是,但为免打草惊蛇,咱们还得审慎研究一番。” 水东流点首“晤”了一声。 雷千里接道:“水老弟,我倒有一个好消息。” 水东流目光一亮道:“是哪一方面的好消息?” 黑夜中,他那炯炯双眸,有若两道冷电。 雷千里道:“不久之前,我已找到了朱君玉。” 水东流接问道:“已经证实了没有?” 雷千里笑道:“那丫头年纪虽轻,人却滑溜得很。” 水东流沉思着问道:“雷兄不怕她回去跟朱志宇说?” 雷千里道:“这是必然的,不过这已无关紧要了,老弟,由于朱天佑的忽然神秘失踪,我想,朱志宇早已想到咱们会有这一手啦!” 水东流点点头道:“不错,只是,如此一来,小弟势将不能再隐秘行藏了。” 雷千里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弟,纸不能包住火,你的行藏,迟早都要公开的。” 水东流道:“雷兄说得不错,我也不惜和他敞开来干,现在,我担心的是,朱志宇、于大钧是好朋友,万一情势所迫,小弟必须公开身份时,朱志宇与于大钧二人联合起来,那就麻烦了。” 雷千里道:“这也是必然的趋势,老弟,咱们不能顾虑太多。” 水东流苦笑道:“雷兄,你忘了犬子还在于大钧手中?” 雷千里笑道:“老弟,令郎虽居虎口,却是安如泰山,此事既然是我一手所促成,今后,应该说是不久的将来,保证还你一个年轻一代中第一高手的儿子就是。” 水东流苦笑道: “你老兄说的话,当然信得过,只是……” 微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而不敢问……” 雷千里截口笑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吗?老弟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就是。” 水东流传音接道:“雷兄是以另一种身份,潜伏在于大钧手下?” 雷千里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还另有助手。” 水东流道:“雷兄降尊纡贵,屈身为于大钧的手下,当有重要原因的吧?” “这个。”雷千里微一犹豫道:“当然有原因。” 水东流注目接道:“小弟能否有幸与闻?” 雷千里讪然一笑之后,才轻轻一叹道: “水老弟,这问题,请恕我暂时保密。” “为什么?” “老弟莫逼我,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说明。” 水东流笑了笑道:“雷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点忙。” 霄千里笑道:“这事情,第三者可没法帮忙。” 水东流接道:“好!那么,咱们说别的吧!” 话锋一顿,又注目问道:“雷兄方才追踪那两位黑衣蒙面人.竟没结果?” 雷千里苦笑道: “是的,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栽筋斗。” 水东流身躯一震,截口接道:“雷兄居然会截筋斗,详情是怎样的?” 雷千里沉思着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因朱君玉那丫头故意刁难,使我耽搁了不少工夫,当我全力向那两位黑衣蒙面人飞射的方向,跟踪追蹑时,约莫是在离天坛二里之外的城郊,蓦然,刺斜里飞出一道黑影,并沉声喝道:‘站住!’ “那是一位身材瘦小,却穿着一袭宽大黑色长衫的蒙面人。” 水东流截口接道:“那可能是一个女的所乔装。” 雷千里沉思着接道:“当时,交手未分胜负,人也没法追了,我一半是气愤,一半也是不甘心地,亮出了宝剑,但他却反而冷冷地一笑道:“咱们无怨无仇,犯得着拼命吗?’” 话锋微微一顿,才苦笑着接道:“说来真丢人,当我身形一侧,准备由他身边绕过时,他竟似已看出我的用心.竟疾如电掣地横身拦截,并冷笑一声:‘你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水东流注目问道:“你们交手了?” “是的。”雷千里接道:“当时,我们互换了三招,也硬拚了三掌。” 水东流道:“结果如何?” 雷千里苦笑道:“结果,谁也没占到便宜。”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道: ‘阁下拦着我,又是所为何来? “他淡淡地一笑道:“不为什么,区区只是不愿有人追查我手下人的行踪。” 水东流接道:“那厮既然是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的上司,那就更好办呀!” 雷千里道:“是的.当时我也是那么想,可是,当我问他为何要追查‘江南一剑’江世杰,瞎婆子被杀疑案等情节时,他却沉声说道:‘阁下,在区区所需要的资料没搜集之前,纵然你就是江世杰或朱志宇,我也不会跟你说明理由,目前,区区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你阁下,自不能例外,区区言尽于此,阁下请吧!” 水东流笑道:“当时雷兄就这么罢了。” 雷千里苦笑道:“人家话已说得明明白白,不罢手.又能怎样?” 微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而且,当我离去时,他所说的那几句话,才更教人啼笑皆非哩。” 水东流接问道:“那厮怎么说?” 雷千里苦笑依然地接道: “他说:‘目前,北京城附近,区区至少有百名以上的手下,阁下再遇上他们时,希望莫再莽撞,以免自讨没趣。’” 水东流长叹一声,默然垂首。 雷千里注目接道:“老弟对那厮的来历,是否有个概念?” 水东流沉思着道:“我也越搅越糊涂了,雷兄,好在咱们没做过亏心事,而且,看情形,那厮十之八九将会成为咱们的朋友,目前,且暂时搁下,还是商量正经事吧!” “对!”雷千里点首接道:“我也同意。” 接着,两人又以真气传音密谈了顿饭工夫,雷千里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午后,距高升客栈箭远之遥的一家雄风赌场之中。 这赌场,有麻将.有牌九,有单双,有骰子……当然,也有鸦片烟和醇酒女人,总而言之,这赌场规模之大,在北京城中,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而且,这赌场,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全天营业,其执事人员,分昼夜两班伺候,不论你是何时驾临,总会服侍得你没话可说。 赌场的幕后主持人,据说是北六省中,极有声望的一位黑道人物,至于这位黑道人物究竟是谁,那是谁也说不出来。 时为午未之交;一位身着粗布短装,两鬓斑白的半百老者,在赌场中各处巡查已足有半个时辰,但他尽管目光中,脸色上,都洋溢着一片跃跃欲试的神情,却始终鼓不起“下海”的勇气,甚至这半个时辰之中,他仅仅是由这个台子转到那个台子,东张张,西望望,连坐都不曾坐一会儿。 这时,他正呆立赌单双的台子前,当他目注台面上那推过去又收回来,雪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锭子而悠然神往之间,背后忽响起一个娇甜的语声道:“老爷子,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只见一位双十年华,面目姣好的女侍,正美目流盼地,向他媚笑着。 她虽然是穿着一身女侍的号衣,但裁制得都是恰到好处,衬托得柳腰盈握,隆胸丰臀,格外地逗人遐思。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之间,那妙龄侍女已搬过一张椅子,向着他嗲声说道:“老爷子请坐!” 斑发老者似乎是眼花缭乱地连连摇手道:“不不姑娘,老汉不累。” 妙龄侍女抿唇媚笑道:“老爷子,我看您转来转去,足有大半个时辰啦!怎能不累。” 说着,不由分说地,强行拉着他坐了下来。 斑发老者虽然有点土里土气,但那根围在腰间的板带上,却是胀鼓鼓地,显然是一个来自乡间的土财主,也怪不得这女侍特别巴结他。 斑发老者在女侍的强拉下,半推半就地坐下之后,妙龄女侍也挨着他在椅边的扶手上坐下,并俯首几乎是耳鬓厮磨地媚笑道:“老爷子,要不要玩玩?” 斑发老者目注面上那堆积如山的黄白物,显得不胜羡慕地咽了一口口水道:“玩是想玩,不瞒姑娘说,对这玩艺儿,老汉可并不内行。” 妙龄侍女笑道: “老爷子,赌钱凭的是运气,内行不内行,可无关紧要呀!” 斑发老者讷讷地道: “姑娘话是说得不错,但老汉这点钱,是想托一位亲戚在城里面买房子的,万一输掉了,老汉这一生的辛劳,就完蛋啦!” 妙龄侍女不由媚目一亮道:“老爷子带了多少钱?” 斑发老者道:“折合白银,大概有五六千两。” 妙龄侍女抿唇一笑道:“这数目不算少,老爷子,您不妨拿出一点来,试试看,运气好,赢他个万儿八千的,那全是您的,至于奴家我,你爱赏多少,就是多少,我决不会争,万一运气不好,马上收手,损失也不会多,老爷子,您说是也不是?” 最后这两句,她几乎是偎在老头身上撒娇似地说出来的。 在黄金与美人的双重诱惑下,斑发老者腰间的板带松开了。 不错,他的手气很好,开始一连三注都赢,他的面前,由一两的小金锭子变成了九两。 世界上,哪儿有比这更容易发财的机会呢? 于是,老头笑了,女侍也笑了。 但乡下人毕竟雄心不大,老头儿已有见好就收之意。 妙龄侍女却在一旁打气道:“老爷子,再下一注!” 不待老头表示可否.已将面上的八两黄金推了出去。 说来也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一注,又赢了。 八两黄金变成十六两,不!应该算是一两黄金变成了十六两才对。 老头笑得嘴都合不拢来,一面将黄金收到自己面前,一面笑道:“姑娘!你真行……” 这时,他已被这空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但忘去了见好就收的念头,而且完全交由身旁的妙龄侍女去全权支配了。 可是,接着而来的,是小注赢,大注输,不到半个时辰,他那板带中将近二百两的黄金,业已输得干干净净。 斑发老者目光呆滞,脸色如土,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但妙龄侍女却淡淡地一笑道:“胜败兵家常事,老爷子,不用灰心,回家去,筹好本钱再来,奴家保证……” 斑发老者截口长叹道: “姑娘,老汉一生积蓄,尽付东流,别说家中已无余款,纵然有,老汉还有何脸皮回家。” 说着,已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刹那间,他似乎已苍老了二十岁。 突然,一只手掌,搭上他的肩头,将他强行按了下去,并传出一个有力的语声道: “老人家,请坐下来,我给你翻本。” 斑发老者扭头一瞧,只见一位脸色青惨,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衫文士,正向着他含笑注视着。 斑发老者苦笑道:“相公,老汉已身无分文,这本,如何一个扳法?” 青衫文士笑道: “这个,老人家毋须担心,区区自有道理。”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对鸽卵大小的明珠,向台面上一搁,目注宝官问道:“老大,押上千两白银,行不行?” “宝官”是一个满脸肥肉的秃顶汉子,见状之后,不由目光一亮,连连点首道:“行!行!” 斑发老者不由讷讷地道:“相公,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丈不必多言。”青衫文士浅笑道:“赢了是你的,输了与你不相干,这还不行吗?” 微顿话锋,扭头向一旁的妙龄侍女道:“姑娘,劳驾搬一张椅子来,在下赢了也少不了有你的一份。” 妙龄侍女媚目含情地笑道:“奴家先谢了!” 说着,立即扭着水蛇腰,匆匆搬过一张椅子,安在斑发老者的旁边,她自己也紧偎着青衫文士坐下。 青衫文士的手气,似乎特别顺,接连四注都是赢,由一对明珠押上的千两白银,已变成了一万五千两了。 但他还没收手的意思,顺手将一对明珠揣回怀中,全部赢来的白银都押上了。 这情形,使得那斑发老者目瞪口呆,妙龄侍女满脸困惑,而那“宝官”的秃顶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的难看,那是更不消说啦! 青衫文士若无其事地,目注“宝官”,淡淡地一笑道:“老大开呀!” 说来真有点邪门,青衫文士连赢四注,押的都是双,如今这第五注,也依然押的是双,他似乎是吃定了这一门似地。 经他这一催“宝官”的脸色更难看了,覆在“宝”碗上的手,也轻微地颤抖着,却是不敢揭开。 本来嘛,一赔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那年头.普通人辛劳一生,也赚不到这个数目,何况这“宝官”的上头还有东家,万一又赔了,可如何交待! 就当此时,一位管事模样的灰衫老者,已走近赌台旁边,向青衫文士深深地一瞥之后,移注“宝官”沉声喝道: “胡三,不能塌了本场的招牌,区区三万两白银,算得了什么,开!” “宝官”一挫钢牙,揭开了“宝”碗。 这时,其余赌客,都已停止下注,一齐注视这场紧张而又神奇的豪赌。 碗盖一揭,人群中立即爆出一声惊呼:“啊!又是双!” 台面上的黄白物,通通到了青衫文士的面前,但他仅仅稍微拢了拢,依然摆在原位上。 这情形,很明显,他还要赌下去。 满头大汗,脸色如土的“宝官”,向一旁的灰衫老者投过乞援的眼色。 灰衫老者淡淡一笑道:“让我来。” “宝官”如逢大赦似地,让出坐位,肃立一旁。 灰衫老者就座之后,目注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客官赌的还是双?”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灰衫老者道:“客官,本官台面上已没有现金,客官能信得过吗?” 青衫文士笑道:“在下纵然信不过阁下,也该信得过北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雄风赌场’。” “多谢客官!”灰衫老者正容接道:“那么,在下献丑了。” 说完,双手漫不轻意地,分取两枚制钱,同时一施,立即将“宝碗”盖上,接着,又注目问道: “客官还是决定押双?” 青衫文士点了点头,没接腔。 灰衫老者神色一整道: “客官,有一句话,我要事先说明。”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在下敬聆。” 灰衫老者正容接道:“客官,这一注,不论输赢,敬请客官移驾本场贵宾室一叙,稍微歇息,再继续下注可好?” 青衫文士点首笑道:“在下遵命。” “那么,”灰衫老者接道:“本官开了!” “开”字一出,“宝碗”已应手而揭,呈现在数十双惊奇不已的眼睛之前的,仍然是双。 这灰衫老者也真沉得住气,一注输三万两白银,居然面不改色地,向青衫文士笑道:“贵客这手风,真是老朽生平所仅见。” 青衫文士谦笑道:“哪里,哪里,多承夸奖!” 灰衫老者接道:“恁多黄白物,贵客一人,可不便携带,是否要换成钱庄本票?” 青衫文士笑道:“贵场真是服务周到.在下先谢了!” 灰衫老者扭头向那原先的“宝官”沉声道:“胡三,吩咐账房,取六万两白银的钱庄本票来。” “是!” 但胡三的“是”声才出,青衫文士已连忙接道:“换五万两即可。” 灰衫老者道:“贵客是否还要取一万两现银?” “非也!”青衫文士笑道:“其余一万两中,八千两请折合黄金,还给这位老人家。” 说着,朝斑发老者指了指。 斑发老者虽然受了一场虚惊,但得青衫文士之助,不但原壁归赵,还意外地多出来二三千两,这一乐,可乐得他咧开大嘴,连道谢的话也忘啦! 灰衫老者和青衫文士在“雄风赌场”贵宾室分宾主落座后,灰衫老者抱拳向青衫文士道: “朋友驾临本场,赌技高明,使老朽佩服万分。” 青衫文士微笑道:“哪里,哪里,老先生法眼高明,见笑了!” 灰衫老者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老朽杜文才,为本场总管,请教朋友上姓大名?” 青衫文土道:“在下商兴仁,还望总管多指教。” 杜文才接道:“伤心人!老弟台有什么伤心之事?” 商兴仁截口笑道:“在下这商,是商贾之商,小名兴仁,是兴盛的兴,仁义的仁,老先生不要误解.其实,在下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管他娘’的标准乐天派,怎会成为‘伤心人’哩!” 杜文才讪然一笑之后.又注目问道:“呵,老朽失礼了,商朋友仙乡何处?” 商兴仁道:“小地方金陵。” “好地方!”杜文才接道:“商朋友到北京来,是……” 商兴仁简捷地答道:“探亲。”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商朋友今天光临敝场,恐怕不是偶然吧?” 商兴仁淡笑着反问道:“杜总管是怀疑在下别有用心?” “不敢!”杜文才正容接道:“但商朋友技术之高明,为老朽生平所仅见,不瞒商朋友说,老朽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今天还是第一次栽筋斗,所以才不得不有此一问。” 商兴仁神色一整道:“杜总管说得够爽快,在下自不便隐瞒,说实在的,在下是探亲不遇,才顺便来贵场观光一番,原本打算逛逛就走,但目睹贵场对付那乡下老头的手段,太以过分,才在愤慨与不忍的心情之下,故意下场……” 杜文才截口笑道:“商朋友的坦率,同赌技一样,使老朽由衷佩服。”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现在,老朽再请教一句不该问的话,商朋友不会是武林中人吧。” 商兴仁也正容答道:“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自幼也学过几手用来防身的三脚猫功夫。” 杜文才目光深注地接问道:“那么,商朋友这神乎其神的赌技,是……” 商兴仁淡笑着,答非所问地接道:“方才已说过,在下是金陵人。” 杜文才一愣道:“老朽还记得。” 商兴仁道:“杜总管既然是北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雄风赌场中的总管,当知南方也有一位以赌起家的巨擘。” 杜文才目光一亮,截口接道:“商朋友说的,莫非就是那有‘赌王’之称的六百万卡子丹?” 商兴仁正容点首道:“不错?那是家师。” 杜文才哈哈大笑道:“原来商朋友竟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那今天老朽栽的这个筋斗不算冤,不算冤。” 商兴仁谦笑道:“杜总管过奖了,其实,在下这点能耐.比起家师来,还差上十万八千里哩!” “商朋友毋须太谦。”杜文才正容接道:“商朋友知道老朽请商朋友来这儿一叙的目的吗?” 商兴仁含笑接道:“在下恭聆。” 杜文才道:“不瞒商朋友说,方才,目睹商朋友那神乎其技的绝艺之后,老朽于心悦诚服之余,同时也存下延揽商朋友之心,如今获悉商朋友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后,却反而不便启口了。” 商兴仁笑道:“此话怎讲?” 杜文才道:“本来,老朽之意,如果商朋友肯赏脸的话,是想聘请商朋友作为我的副手,如今既知商朋友的来历,老朽怎么还敢如此狂妄。” 商兴仁淡笑道:“杜总管太抬举我啦!其实,在下探亲不遇,立刻南返,又觉不甘,如能有点工作,倒也可免得我房中无聊,何况俗语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杜文才目光一亮,截口笑问道:“商朋友已经答应了。” 商兴仁神色一整道:“如果条件合适,我是可以考虑的。” 杜文才道:“旁的条件,且待会再谈,先决条件,也就是老朽的初衷,不能不略予变更。” 商兴仁注目问道:“怎样一个变法?” 杜文才道: “那就是由阁下接任本场总管,老朽改任助手。” 商兴仁连忙截口道:“不!先决条件,在下只接受杜总管的副手一职。” “为什么?”杜文才笑道:“老朽是诚心让贤啊!” 商兴仁笑道:“杜总管,如果你我易地而处,阁下又将如何?” 杜文才才哑然失笑道:“好!这点老朽不坚持,现在.请商朋友,不!老朽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可好?” 商兴仁笑道:“杜兄太客气了,其实,早该如此才对呀!” 杜文才哈哈大笑道:“快人快话!老弟不愧是‘赌王’六百万的高弟!” 接着,神色一整道:“老弟!老朽虽然仅仅是本场总管,但却深得东家信任,举凡场中大小事宜,包括人事在内,都可全权处理,只要事后报告就行,所以,老弟所提条件,只要不过苛,老朽当代表东家全部接受。”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请说。” 商兴仁沉思着接道:“第一,在下暂时只接受一年任期。” “可以。” “第二,在下疏懒已惯,不喜拘束,必须有充分的自由。” 杜文才笑道:“这,更不成问题,你是我的副手,我不拘束你,谁还能管你。” 商兴仁笑了笑道:“第三,这妞儿……” 指了指仍被他紧揽着的妙龄侍女.含笑接道:“必须让她专门伺候我。” 杜文才连连点首笑道:“这是小事情,一句话!” 接着,目注妙龄侍女笑道:“小娟都听到了?” 小娟居然不胜娇羞地答道:“婢子听到了。” “听到了就好。”杜文才说道:“从现在起,你得多多伺候商爷。” “是!” 杜文才这才向商兴仁笑问道:“老弟还有没有吩咐?” “有!”商兴仁一面由怀中掏出那五万两的钱庄本票,抽出一张五千两的,塞向小娟手中,其余则一并递与杜文才道:“算不上原壁奉还,敬请笑纳。” 杜文才连连摇手道:“老弟,这数目固然不算小,但本场还不至于在乎它。” 商兴仁截口接道:“杜兄,现在既已成为一家人,小弟自当奉还。” 杜文才道:“那是以前的事,老朽断然不能收回。” 商兴仁微一沉思道: “那么,这算是小弟受聘一年的薪水,暂存柜上如何?” 杜文才笑道:“薪水另算,而且,一年的薪水,比起这笔钱来,也差得太多,不过,老弟要存在柜上,老朽自当遵命。” 说完,这才双手将银票接过,然后注目问道:“老弟是否还有条件?” “那么……” 杜文才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语声道: “禀总管,佟爷有请。” “知道了,我就来。”杜文才向商兴仁含笑接道:“老弟,你且坐一会儿,老朽出去一下就来,今宵,当设宴为老弟接风,并介绍本场执事人员。” 接着,又向小娟笑了笑道:“小娟,好好陪商爷聊聊,懂吗?” 小娟嫣然一笑道:“婢子知道了。” 杜文才走出贵宾接待室后,穿过一条通道,进入二楼的一间秘室中。室内.一个精壮的刀疤汉子起立躬身道:“见过杜爷。” 杜文才示意对方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怎么样?” 刀疤汉子浓眉一蹙道:“杜爷,这事情透着邪门。” 杜文才道:“此话怎讲?” 刀疤汉子道:“属下眼看何九和那斑发老头.走向天坛东侧的柏林中,但当属下赶往接应时,却是鬼没见到一个。” 杜文才注目问道:“你是说,两个都失踪了?” “是的。” “是否有甚打斗的痕迹?” 刀疤汉子苦笑道:“杜爷,当时属下赶去时,前后也不过袋烟工夫,按常情而论,不应有打斗的可能。” 杜文才接问道:“佟六,那斑发老者进入柏林时,何九跟他有多远?” 刀疤汉子道:“不过两三丈距离。” 杜文才沉思着道:“二百多两黄金,数目不少,可能是何九见财起意,得手之后,溜了。” 佟六不以为然地道:“杜爷.纵然何九见财起意,得手之后溜了,我想,他不可能做得这么不留一丝痕迹,又这么快,何况,又是大白天。” “说得有理。”杜文才笑道:“但你忘了一点,老弟,你们十大金刚之中,以何九的身手最强。” 佟六沉思着道:“杜爷的判断,当不会错,我总认为那斑发老头有点蹊跷,尤其是那个青衫文士。” “噤声!”杜文才截口接道:“那青衫文士商爷,已受聘为本场副总管,以后说话,可得当心!” 佟六张目讶然问道:“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杜爷竟轻易委以……” 杜文才再度截口接道:“你明白这点就行了,这事,你毋须多管,我自有适当安排。” 佟六唯唯称是,杜文才又正容接道: “老弟,十大金刚中.你算是最机警的一个,此刻的话,你知我知,可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泄漏片言只字!” “是!” 第八章 大难不死两余生 杜文才接着又道:“连派何九追踪斑发老头失踪之事,也要保密。” 佟六连连称“是。” “好了。”杜文才摆手道:“现在你不妨再到天坛附近去走走,看看是否另有发现。” 佟六躬身退出之后,杜文才独自沉思少顷,才冷笑着自语道:“狗胆可真不小。” 当杜文才离开贵宾室后,商兴仁一紧猿臂,在小娟的俏脸上亲了一下道:“小娟高不高兴陪伴我?” 小娟像扭股糖似地紧偎在他的怀中,媚笑道:“不高兴。” 商兴仁笑问道:“是嫌我年纪大,还是赏得太少?” 小娟微仰螓首,眯着眼睛媚笑道;“两者都有些儿。” 商兴仁笑了笑道:“不要紧,赏得太少,随时可以补,只要你能使大爷开心,至于年纪大……”微顿话锋,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更不要紧,只要宝刀未老就行,嘻嘻……” 小娟不依地媚笑道:“爷,您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奴家是跟你闹着玩的呀!” 接着又敛笑幽幽地一叹道:“爷,只要你不嫌弃我这败柳残花……我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商兴仁笑道:“看不出来灌迷汤的功夫真不错。” 小娟凄然一笑道:“爷,奴家可是一片真情。” 商兴仁低声问道:“难道你想离开这儿?” 小娟长叹一声道:“爷,奴家虽然命苦,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愿意呆在这地方,供人使唤哩!” 商兴仁轻轻一叹,未接腔。 小娟美目深注地接道:“爷,您真的一年之后要走?” “是的。” “愿意带我走吗?” 商兴仁正容道: “只要你有此心,我会设法将你救出火坑。” 小娟突伸双臂套住他的脖子.谢了一下道: “爷.您真好……” 接着,又贴着他的耳朵,以低如蚊蚋的语声问道:“爷,您真是‘赌王’六百万的徒弟?” 商兴仁心中一动笑了笑道:“这还能假得了!” 小娟轻叫一声道:“这我就放心了,爷,这赌场,对陌生人一向是不轻易重用,我想,他们必然会派人去金陵调查你的真实来历的。” 商兴仁漫应道: “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暂就让他查吧。” 接着,又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口中说着,双手却在她的娇躯上恣意轻薄起来,同时并呵呵地笑道:“丫头,看你叫不叫饶。” 小娟一半是做作,一半也委实是全身都被逗得痒兮兮的,只见她,笑得娇喘连连地道:“爷……您……饶了我吧。” 就当此时,门外响起杜文才的哈哈大笑道:“小俩口儿怪亲热的嘛!” 商兴仁连忙放开小娟,向着杜文才淡然一笑道:“小弟一时忘形,倒教杜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杜文才一面缓步入室,坐回原位,一面拂须笑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老弟是大英雄,也是真名士,理当如是,理当如是。” 商兴仁方自尴尬地一笑间,杜文才又含笑接问道: “老弟,这丫头,是否还能善解人意?” 商兴仁这才微笑点首道:“杜兄说得不错.这短时间里,我已经被她迷上啦!” “老弟说笑了,”杜文才含笑接道: “不瞒老弟说,这丫头,是本场侍女中,色艺最佳,也最善解人意的一个,老弟一见面就看中她,足证老弟的审美眼光,也跟赌技一样高明,哈哈哈。” 小娟垂首,白了杜文才一眼道:“爷,您老是取笑人家,我不来啦。” 杜文才含笑接道:“小娟,传令下去,将后园中的精舍收拾好,那是商爷跟你的香巢、你可得多费点心。” 小娟娇应着姗姗离去之后,杜文才向商兴仁笑道: “老弟,咱们各处走走,你先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 当夜.三更正,香山碧云寺,土坟之旁,悄然飘落一红一白两道人影.那是雷千里和朱君玉二人。 朱君玉还是易钗而弁,一身白色儒衫,但雷千里却已恢复了他那“白发朱衣千幻叟’的本来面目。 雷千里白果眼一翻笑了笑,道: “姑娘,这是江湖,昨宵.你已亲自体验到,目前的北京城,到处都是神秘的武林人,所以,咱们必须找这么一个静僻之地,而你,也必须收拾起千金小姐的架子,委屈一点,随便坐吧!” 说着,他已自顾自地就地坐了下来。 朱君玉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来听训的.还是问你所问的吧!” 雷千里点点头道:“好,那么,你先答我昨宵所问。” 朱君玉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些之后,我才答复你。” “当然是为了查证一个失踪的人。” “为何偏偏由我身上着手追查。” 雷千里目光深注地接道:“如果证实你就是我所要追查的人,我自然会源源本本地告诉你。” 朱君玉笑道:“咱们各持己见,可就难了。” 霄千里“哦”了一声道:“对了,昨宵,我忘了叮嘱你,你是否曾将这些告诉过令尊?” 朱君玉道:“没有,最近两天,我都没见到过他老人家。” 雷千里正容说道:“年纪轻轻,可不能撒谎!” 朱君玉笑问道:“你想,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但愿如此,”雷千里沉声接道:“丫头,莫再放刁.好好答我所问,否则.我老人家将强制检查。” 朱君玉骇然退立一步道:“你……” 雷千里笑道:“想跑吗?丫头,你差得太远了,我老人家夸句海口,让你先跑出十里之外……” 朱君玉截口道:“别吹牛!我先答复你就是。” “这才乖!好,说吧。” “我身上是有这么一颗朱砂痣。” 她的语声低得像蚊蚋。 雷千里目光一亮道:“打开衣袖,给我瞧瞧。” 朱君玉又退出一步道:“这……” 雷千里正容接道:“别这呀那呀的了!我老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岂能被你一句空言搪住。” 朱君玉抗声道:“要检查,也不能由你检查呀!” 雷千里道: “我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瞧瞧你的一粒痣儿,有甚要紧。” 朱君玉坚决地摇头道:“不!不……” 雷千里苦笑道:“好,我老人家让步,用你的宝刀,在有痣部位的衣衫上,开一个小洞,总可以吧?” 朱君玉挣了挣.才无可奈何地照办了。 雷千里睁着一双白果眼,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之后,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总算这番精神没白费。” 微顿话锋,又温和地接道:“姑娘,你先坐下来,让我老人家,说个故事你听。” 双方就地坐下之后,雷千里才注目问道:“姑娘,有关令尊与‘江南一剑’江世杰之间的恩恩怨怨,是否也曾听说过?” “没有,”朱君玉茫然地接道: “这些,与我身上的朱砂痣,又有什么关系?” 雷千里意味深长地道:“这关联可大哩!就由你身上的这颗朱砂痣,证明你不是朱志宇的女儿,连你的哥哥朱天佑,也并不姓朱。” 朱君玉张目讶然问道:“这话由何说起?” 雷千里轻轻一叹道:“且听我老人家慢慢道来。” 顿住话锋,沉思着娓娓地接道:“说来,这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朱志宇与江世杰本来是一对好朋友,当时,也都是三十不到的青年人。” 朱君玉接问道:“既然是好朋友,以后又为何反目呢?” “红颜祸水,祸水红颇,问题还是出在女人身上,”雷千里轻叹着接道:“而且,说来也是朱志宇太不够朋友。” 朱君玉接问道:“这话怎么说?” “丫头莫打岔。”雷千里接道:“当时,江世杰有一位美艳无双、武功不错的未婚妻,姓巴,名惠如……” 朱君玉禁不住“啊”了一声道:“那不是我的大妈……” 雷千里接道:“不错,以后,巴惠如是成了朱志宇的第一位正式夫人。”. 朱君玉目光深注地道:“这其中变化,又是怎样的?” 雷千里道:“姑娘,朱志宇这‘色鬼’的绰号,并非以后才有,那是原来有的,当时,朱志宇的武功高过江世杰,心机也远比江世杰深沉,在他有计划的安排与软硬兼施的手段下,江世杰不忍痛牺牲也不行啦!” 朱君玉蹙眉接道:“老人家,这话太笼统了,能否说得比较具体一点?” 称呼上已由“你”而改为了“老人家”,这妮子对雷千里的态度已较为亲善了。 雷千里接道: “朱志宇的手段,虽然既狠且辣,但说起来,却也简单得很,所谓硬的方面,是劫持巴惠如的父母,予以生命威胁,软的方面,却以另一位姿色也颇为不俗的少女.赠与江世杰,做为交换。” 朱君玉笑道:“这简直是胡闹!” “胡闹的事情还多哩!”雷千里苦笑道:“姑娘试想,江世杰与巴惠如这一对恩爱情侣,会如此甘心被人家拆散吗?” 朱君玉幽幽地一叹道:“当然不会甘心。” 雷千里接道:“便因为江世杰与巴惠如不甘心,所以这宗公案,一直到如今,还夹缠不清。” 朱君玉蹙眉接道:“老人家,据我的想法,除了这所谓夺妻之恨之外,似乎没什么夹缠不清的呀?” 雷千里道:“姑娘忘了,我方才所说,朱天佑并不姓朱。” 朱君玉困惑地道:“那他是姓什么呢?” 雷千里道:“应该姓江。” “姓江?”朱君玉蹙眉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朱君玉还不过是一位初解风情的黄花大姑娘,这问题也难怪她想不透啦! 雷千里不由苦笑道:“这就是说,朱天佑应该是江世杰的儿子。” 朱君玉也苦笑道:“老人家,您这一说,可使我更糊涂了哩!” “事情是这样的。”雷千里沉思着接道:“姑娘,方才已经说过,江世杰与巴惠如这一对武林情侣,平白被人拆散,其内心的沉痛,是可想见的。” 话锋微微一顿,又长叹一声道: “姑娘,武林讲究是力量,力不如人,悲愤与忧愁都是徒然.当时的江世杰与巴惠如,在临别前夕,万般无奈之下,竟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他顿了顿接道:“当然,这是一般年轻男女,一时感情冲动之下,容易发生的事,但对江世杰与巴惠如而言,却也算是有计划的安排。” 朱君玉截问道:“这种安排,又有什么用?” 雷千里接道:“当时,他们的想法是,你朱志宇如今虽然夺了我的妻子,如果皇天有眼,将来我会夺下你的‘江山’!” 朱君玉听得一头雾水,美目翻了翻,一脸茫然神色。 雷千里正容接道:“姑娘,这就是说,如果皇天有眼,他们之间的一夕缠绵,能够蓝田种玉,那么,不论是男是女,都有可能接下朱志宇毕生心血所经营的事业,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朱君玉注目接问道:“老人家,难道说.巴惠如真是……” 朱君玉俏脸一红,接不下去了。 雷千里点首接道:“是的,就那么一次,巴惠如果然有了身孕。” 朱君玉道:“这情形.家父是否知道?” 雷千里道:“我想,应该知道的。” 朱君玉沉思着道:“这委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雷千里轻轻一叹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以后,江世杰与巴惠如之间,自然没法联络,当然,江世杰也没法知道他们那无可奈何之下所定的计划,是否有了效果。” 朱君玉接道:“那么,如今江世杰又怎能断定我大哥是他的儿子呢?” “这个,自然有原因。”雷千里沉思着接道:“自爱妻被抢走之后,江世杰除了发奋图强,埋头痛下功夫之外,也不时改装易容,暗中在‘天风牧场’附近走动.这期间.当然有机会看到朱天佑。” 朱君玉截口“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是说,我大哥长得有点像江世杰?” 雷千里轻轻一叹道:“岂仅是有点像而已!可以说,朱天佑的眉宇神态之间,至少有七成像江世杰。” 朱君玉沉思着接道:“如此说来,我大哥果然是江世杰的儿子了。” 雷千里道:“这事情,应该算是业已毫无疑问,姑娘,只要看朱天佑一入关,朱志宇立即将其暗地软禁一节,就可想见其中奥妙啦!” 朱君玉接问道:“老人家,我大哥是否知道这情形?” 雷千里道:“我想,他目前不会知道。” 朱君玉略一沉思之后.又注目问道: “老人家,那江世杰,是否还另外有儿子?” 雷千里心中一动,反问道:“你怎会想到这问题?” 朱君玉笑了笑道:“我不过是想到家父也曾送给江世杰一位美女,才顺便问问而已。” 雷千里眉峰一蹙道:“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一直就是一个人,所以,他与朱志宇所赠的那位美女是否成过亲,以及有没有儿子,却是无从知道。” 沉思了一下,接道:“江世杰自从爱妻被朱志宇强行霸占之后,即改装易容,不再以本来面目示人,从此, ‘江南一剑’江世杰,就从江湖上失踪了,而且,一直到前晚,江世杰正式在北京城露面为止,始终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朱君玉蹙眉问道:“这多年来,江世杰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雷千里道:“这问题,恐怕除了江世杰本人,谁也没法答复,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必然是苦练武功去了。” 接着,又苦笑道:“嗨!丫头,少打岔好不好?” 朱君玉笑道:“可以,但你也得客气一点,别老是丫头丫头的。” “好!从现在起,我老人家叫你姑娘就是。”雷千里一顿话锋之后,才正容接道:“这情形,可以想见,朱志宇是非常不安的。” 朱君玉又忍不住地,轻轻一“哦”道:“怪不得……” 雷千里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朱君玉道:“家父平常曾不时地独自冷笑着:‘哼!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看来,他老人家口中的这个‘你’,指的就是江世杰。” 雷千里略一沉思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恐怕不尽然。” 朱君玉讶然问道:“那么,您以为他老人家指的是谁呢?” 雷千里不答反问道:“姑娘,你曾经听说过你大妈巴惠如的下落吗?” 朱君玉不禁一愣道:“不错,这倒委实是没听说过。” 雷千里接道:“你想想看,朱志宇当初千方百计地.将巴惠如弄到手中,如今怎又会突然不见,而又没人敢谈及这个问题呢?” 朱君玉沉思着道:“不过,我曾经听我大哥说过,他母亲是被仇家暗杀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难道方才老人家的言外之意,指的是我那大妈?” 雷千里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朱君玉接问道:“您以为我大妈还活着?” 雷千里正容接道: “在没有正式证实她的死讯之前,我想.谁也不能否定没有这种可能。” 朱君玉轻轻一叹道: “真想不到,我朱家竟还有着这么多……” 她自动咽下未说完的话,却向着雷千里苦笑道: “老人家,话题越扯越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雷千里正容接道:“姑娘,这些并非题外话,也正是我所需要知道的问题。” 朱君玉苦笑道: “可是,我所知道的,已全部告诉你了哩!” 雷千里也苦笑道:“你这些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朱君玉笑了笑道:“那么,还是说原来的话题吧!” 雷千里拍拍自己的额头道:“人老了,真没用,方才说到什么地方,我已想不起来啦!” 朱君玉眉峰一蹙道:“老人家,方才您已说到,江世杰失踪之后,忖测家父心中非常不安……” 雷千里接道:“对了!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朱志宇的不安,是发自他的内心,而并非由于我老人家的忖测。” 朱君玉苦笑道:“不必咬文嚼字了,这些,并非紧要关键呀!” 雷千里淡淡地一笑之后,才一整神色道:“江世杰失踪之后,武林中接连发生了几宗如今还不曾破获的疑案,那就是天台陈家,金陵李家,杭州石家,都先后于一夜之间,被人满门杀绝。” 朱君玉不由一惊道:“一个人都没逃出?” 雷千里道: “这可很难说,不过,到如今已事隔十七八年,仍不见有这几家的后人出面,那情形,已不难想见啦!” 朱君玉苦笑道:“老人家,这是否算题外话?” “不!”雷千里正容接道:“姑娘,木有本,水有源,说一件事情,总该源源本本地从头说起才对。”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 “江世杰与陈、李、石三家,都有深厚的交情,江湖上称之为‘江南四大家’,可是,如今这曾经在武林中煊赫一时的‘江南四大家’,早已烟消云散,不再被人提及了。” 一叹住口,沉思少顷之后,才娓娓地接道:“当陈、李、石三家,先后被屠满门之后不久,京口(即今之镇江)柳家,也发生了灭门惨案。 “不过,这柳家,可并非武林世家,而系官途中人,主人柳子放柳大人,为官且极清正,官声甚佳……” 朱君玉截口轻叹道: “老人家,自古以来,为官清正的人,十九难得有好的下场,这位柳大人,也极可能是死在他不该‘为官清正’这一点上。” “不!”雷千里正容接道:“姑娘,你的话,虽然是中了稗官野史的毒,而略嫌偏激,却也颇有道理,不过,柳子放的死,却并非是死于他的为官清正,而是他不该与‘江南一剑’江世杰,沽上了亲戚关系。” 朱君玉讶然问道:“柳大人竟是江世杰的亲戚?” 雷千里点头答道:“是的,他们是中表之亲。” 朱君玉注目向道:“老人家.为什么那位柳大人不该与江世杰沾上亲戚关系呢?” 雷千里道:“因为有人要杀尽所有与江世杰有关的人,以逼使江世杰出面.而这位幕后人物,极可能就是令尊朱志宇。” 朱君玉脸色微变道:“这是您的忖测,还是有甚根据?” 雷千里正容说道:“以往是忖测,不过并非我的忖测,而系江世杰的忖测,但此刻,却已由我首先拽到了证据。” 朱君玉一愣道:“是什么证据?” 雷千里一指她的左肋道;“证据就是你这颗朱砂痣。” 朱君玉苦笑道:“老人家,我又给弄糊涂啦!” 雷千里道:“那么.你少打岔,好好地听我说。” 微顿话锋,沉思着接道:“当柳子放全家被杀之时,却单单?粝乱桓錾性隈唏僦械呐ぃ驮谝患伊诰拥拿趴冢17籼醣硎荆咛熘螅庇腥饲袄词樟臁!?p>  朱君玉蹙眉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我说下去。”雷千里正容接道:“这目的很简单,当然是希望江世杰前来收领,可是,不论是官府中,或者是江湖人物,以及普通人们,只要是一接近这女婴的住宅.都会莫明其妙地被人杀死。” 朱君玉接问道:“那么,以后呢?” 雷千里道:“据传说,在第六天上,那女婴又神秘地失踪了,据江世杰事后忖测,如非被什么武林奇人救走,那就是朱志宇自己带走了。” 朱君玉道:“当时.江世杰为何不去收养那女婴?” 雷千里苦笑道:“当时,江世杰还远在千里之外,等这消息传到他耳中时,早已时过境迁啦!” 朱君玉接问道:“江世杰又怎能断定那女婴是被家父收养了呢?” 雷千里道:“江世杰也不是断定,而是忖测,但现在已由我谋证出来,那就是你身上的这颗朱砂痣。” 朱君玉一愣道:“老人家是说,柳家那女婴的身上,也有跟我同样的一颗朱砂痣?” 雷千里点点头道:“不错,根据江世杰所描述情形,部位与颜色,都跟你身上的一样。” 朱君玉蹙眉接道:“如此说来,那我现在的父亲,实际上却是对我有灭门大恨的仇人了?” “唔!”雷千里正容接道:“姑娘,如今已算是铁证如山,难道你还不相信?” 朱君玉也正容说道:“老人家,兹事体大,我不能仅凭一面之词,而不得不多加查考。” 雷千里沉声接道: “姑娘,如果你以此直接向朱志宇查询,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朱君玉笑道:“老人家,我还不至这么笨.首先,我将在我母亲面前设法查询,啊!对了,那柳家惨案,发生已有多久了?” 雷千里微一沉思道: “到目前为止,应诙已有十八个年头。” 朱君玉愣了愣道:“年龄方面,倒也颇为吻合。” 雷千里注目问道: “你真要回去查证一番之后,才肯相信?” 朱君玉苦笑道:“老人家,我已说过,兹事体大……” 雷千里截口一叹道: “姑娘,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依理,我该将你扣留才对。” “这是为什么?” 雷千里正容接道:“别问我为什么,但我要提醒你一声,可能你身世没问出来.而自身已受到朱天佑同样的遭遇。” “您是说,我也会受到暗中软禁?” “你想会不会呢?” 朱君玉毅然摇头道:“我想,不会的,因为我娘最疼我。” 沉思少顷之后,雷千里才长叹一声道:“姑娘既然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么,请吧!” 朱君玉徐徐起身道:“您还不走?” 雷千里道:“我还得冷静地想一想。” 朱君玉道:“以后,咱们如何联络呢?” 雷千里注目问道:“姑娘估计,几时可回北京?” 朱君玉沉思着道:“我想.一个月的时间该够了。” “那么。”雷千里接道:“一个月后的同一时间,咱们在这儿见面,记着,风雨无阻!” 朱君玉方自点了点头,雷千里却忽有所忆地接问道:“姑娘,有一件事情.我几乎忘了,请想想看,令尊平常对你的态度,是否有甚奇特之处?” 朱君玉愣了愣道:“老人家所指,是有关哪一方面的?” 雷千里接道:“我所指是多方面的,包括日常钦食起居。” 朱君玉蹙眉沉思少顷,才苦笑道:“老人家,家父除了督导武功之外,平常很少同儿女们接近,所以,一时之间,我委实想不起来,家父的态度,有甚奇特之处。” 雷千里长叹一声,挥挥手道:“好了,你走吧。” 雷千里目送朱君玉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才向约莫箭远处的草丛中朗声笑道:“朋友,你也该出来了!” 一声朗笑,草丛中腾起一道灰影,直射雷千里身前丈远处。 对方身形未落,雷千里已讶然接道:“怎会是你?” 原来来人竟然是那自封为“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于大钧笑道:“雷老儿,咱们缘分不浅呀!”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对了!你本来以为我是谁?” 雷千里一翻白果眼道:“你管得着!” “我虽然管不着,却可以猜得着。”于大钧阴阴地一笑道:“你老儿是否因企图诱拐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做贼心虚,而怀疑是朱志宇追蹑在后?” 雷千里怒喝道:“于大钧,既然你早已来此,难道没听到我同那丫头的对话?” 于大钧笑了笑道:“很遗憾,因距离太远,夜风又劲,而你们的话声又特别低,所以我虽然想听,却听不到。” 雷千里冷笑道:“不管你听到没听到,将你那些狗腿子都叫出来吧!” 于大钧朗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于某遵办就是。” 扭头扬声喝道:“诸位,雷大侠有请哩!” 他的话声未落,一阵人影飞闪,“嗖嗖”连响中,雷千里的周围丈远之外,已围集十二个只剩双目在外的白衣怪人,看这装束,当然是于大钧手下那些“天”字号中的人物。 于大钧方自得意地一笑间,一个清朗的语声,起自二丈外道:“请问帝君有没有请区区我?” 这位不速之客,竟是一副落拓相的“江南一剑”江世杰。 于大钧微微一愣道:“雷老儿,原来你也准备有帮手!” 雷千里笑道:“目前的北京地区,算得上是豺狼遍地,狐鼠横行,我老人家为防阴沟里翻船,自然得找个把帮手啦!” 一顿话锋,伸手一指于大钧那些手下人,撇唇一晒道:“就只这几个?” 于大钧笑道:“为数虽不多,但超度你雷老儿,应该是足够了!” “但愿如此。”雷千里冷笑着接道:“希望别像前宵那些酒囊饭袋一样,让人泄气。” 顿住话锋,扭头向江世杰笑道:“江老弟.像这些土鸡瓦狗,我还没把他们放在眼中,这儿没你的事,你请先回去。” 江世杰笑道:“俗语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老大哥,我在旁边瞧瞧热闹总可以吧!” 雷千里挥挥手道:“那么,你且退远一点。” “是!” 于大钧含笑接道:“对!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敌不过人多,多一个人在旁边掠阵,总是好事。” 雷千里截口冷笑道:“于大钧,别耽搁时间,请吧!” 于大钧笑道:“说得是!那么,请亮兵刃!” 雷千里一伸右掌,掌心中托着一枚大如鸭卵,精光四射的剑丸,淡淡地一笑道:“这是我老人家的标帜,如假包换的‘冷霜丸’,这宝贝儿多年未饮人血了,嘴馋得很.你可得叮嘱你这些手下,多多小心!” 于大钧精目中寒芒一闪,举手一挥,“呛”地一阵清越吟声中,十二个白衣怪人,已一齐亮出了肩头长剑,围绕着雷千里,不疾不徐地,游走起来。 雷千里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自己不下场,忍心要他们先行送死?” 于大钧狞笑道:“少卖狂!雷千里.还是先当心你自己的狗命吧!” 举手一挥,震声大喝道:“上!” 喝声才落,寒闪有若飞瀑怒潮,由四面八方,一齐向雷千里电疾般击到。 雷千里身形一旋,幻起一道晶幕,一阵兵刃相击的“叮咚”脆响中,晶幕上爆出无数火星,那情景,煞像是爆开一堆爆竹,但却比爆竹声更为火爆,也更为壮观。 在这“叮叮咚咚”的脆响声中.传出雷千里的呵呵大笑道:“这几个,比前天晚上的那些强得多了,于大钧,你能调教恁多高手出来.委实足以自豪!” 他这句话,究竟算是捧还是损,恐怕只有他们双方当事人心中明白。 就这说话之间,雷千里已连接对方十二人联手的三招抢攻,但他不但不还手,而且始终隐身于他那“冷霜丸”所幻起的晶幕之中,在寒芒交织,火星四溅,人影穿梭飞闪中.可说是连他的身影也没法看到。 于大钧双眉一扬,震声大笑道:“雷千里,别先逞口舌之快,你且脱出我这手下人的剑阵,再吹牛也不迟!” 雷千里敝声大笑道:“对!对!俗语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也接我一招试试!” 话声末落,他那护身晶幕,突化长虹,像匹练伸展似地,闪得一闪,就这电光石火之间,长虹与寒芒齐敛.雷千里气定神闲地,站立当地,那十二个白衣怪人,则一齐退立丈外,长剑虚垂,呆若木鸡。 于大钧方自脸色一变,雷千里却抢先呵呵一笑道:“于大帝君,今宵我雷某人心情大好,不但没对贵属下杀手,连他们的长剑也没损坏分毫。” 于大钧截口冷笑道:“是否要我致谢一番?” “那倒不必。”雷千里含笑接道:“只要你于大帝君的龙心之中,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好!将来我也会饶你一次。” “雷某先谢啦!”雷千里扭头向一旁的江世杰笑道:“江老弟,咱们走!” 于大钧沉声接道:“慢着!” 雷千里一愣道:“帝君还有何见教?” 于大钧笑了笑道:“于某人难得碰到你这种绝代高手,前宵,咱们匆匆一搏,未能尽兴……” 雷千里截口接道:“帝君还有意‘御驾亲征’?” 于大钧正容点首道:“不错!” 雷千里笑道:“今宵,雷某人还有一个约会,委实没工夫奉陪,帝君方才所说,将来也饶我一次的金诺,就请提前于今宵实践吧!” 也不管于大钧的反应如何,话声一落,立即向江世杰一挥手,双双长身飞射而去。 于大钧凝神默察半响,确定雷千里、江世杰二人已离去之后,才合掌轻击三下。 箭远外的疏林中,应声飞出一道黑影,疾射当场,赫然就是那左丞相,“四绝妖姬”花解语。 花解语射落当场之后,朝着于大钧裣衽一礼,未语先笑地道:“帝君,方才为何不留下这两个?” 于大钧正容接道:“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两个功力太高,不宜硬拼,咱们应该以智取。” 花解语接问道:“那么帝君之意是?” 于大钧声容俱壮地接道:“这两个,是孤家武林霸业的最大障碍,必须尽一切力量和手段,尽速铲除,这任务,孤授权卿家,全权处理……” 花解语不由身躯一震,截口接道:“帝君,微臣一人,力量有限,万一有所陨越,微臣个人生死事小,影响帝君武林霸业,则微臣算是死有余辜的了。”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些,卿家毋须担心,卿家的一切,孤信得过,至于人手方面,孤自有适当安排。” 花解语媚然一笑道:“帝君既如此说,微臣只有勉力以赴了。” 于大钧沉思着接道:“有关行动方针,咱们回去再好好研商一下。” 紧接着,举手一挥,沉声喝道:“咱们走!” 一阵人影飞闪,刹那之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天桥雄风赌场后园精舍之中。 那位新任副总管商兴仁,正斜倚一张太师椅上.面对一幅无名氏的山水画,默然沉思着。 至于那位专门伺候他的美艳女侍小娟,似乎是刚刚兰汤浴罢,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轻移莲步,走近商兴仁身边,媚然一笑道:“爷,夜深了.该歇息了吧?” 商兴仁笑了笑道:“小娟,我是生成的苦命,不到三更过后,是睡不着的,还是你先睡吧!” 小娟掩口媚笑道:“三更过后?爷,现在已经是三更过后了呀!” 商兴仁愣了愣道:“是吗!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小娟有意地接道:“对了!你饿了吧!我去弄点点心来。” 商兴仁连忙截口接道:“谢谢你!我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 就当此时,房门上响起轻微的剥啄声,小娟扬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入杜文才的语声道:“是我.小娟.商爷睡了没有?” “还没睡。”商兴仁含笑接道:“小娟,快去开门。” 小娟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去门边,将房门打开,含笑说道:“杜爷,请。” 商兴仁也已站起,目注站立门口的杜文才,含笑摆手做肃客状。 杜文才摇手笑道:“不忙!商兄弟,老朽说几句话就走。” 接着.又歉然一笑道:“夤夜打扰二位,老朽深感不安。” “自家人,不用客气。”商兴仁注目接问道:“杜兄如有甚差事,即请明示。”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并非对商兄弟有甚相烦,只是本场东家临时赶了来。” 商兴仁接问道:“是东家要召见小弟?” “不!”杜文才歉笑着接道:“有关老弟受聘为本场副总管一事,老朽还来不及向东家提及,嘻嘻……方才老弟提到要小娟专门伺候你时,老朽有一件事未曾说明,实在非常抱歉!” 商兴仁脸色微变地道: “杜兄如有碍难之处,小弟不勉强。” 杜文才连连摇手道: “商兄弟请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娓娓地说出个中原因。 原来小娟虽然是雄风赌场中首屈一指的美艳女侍,却也等于是这赌场幕后主持人的外室,那神秘的幕后主持人每次前来赌场视察时,都是指定由小娟接待。 也不知是一时疏忽,还是有意装傻,商兴仁与杜文才谈洽受聘条件时,杜文才竟没将上述情形说明,此刻,事到临头,才加以补充说明,并请商兴仁特别原谅。 商兴仁听完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这是小事情,杜兄何必如此客气。” 扭头向俏立一旁的小娟笑了笑道:“小娟,既然东家要你去伺候,你就快点去吧!” 小娟似乎是莫可奈何地,向商兴仁投过不胜幽怨的一瞥之后,才随杜文才离去。 商兴仁徐徐关上房门,并加闩之后,目注案头烛火,沉思少顷,才冷冷一笑,和衣躺上床。 说来,此人也委实有点怪,他对小娟初见时的神态,表现得似乎是一个非常猴急的急色儿.但一旦斗室独处时,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甚至小娟主动催他上床,他还要借故拖延。 如今,小娟一走,他却又立即上床安寝,并击灭案头烛火,而且,不久之后,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但事情的变化,也一如商兴仁为人的怪异,商兴仁才入睡不久,小娟又悄然走了回来,她轻叩着房门,娇声唤道:“商爷,商爷,请开门。” 商兴仁似乎翻了一个身,含含糊糊地问道:“谁呀?” 小娟娇应道:“我是小娟。” 商兴仁似乎精神为之一震地讶然问道:“小娟,你怎又跑了回来?” 小娟颤声道:“爷,您快开门.外面好冷啊!” 商兴仁笑道:“除非你不走了,否则.我不开门。” 小娟笑道:“这么晚了,我还走到哪里去呀!” “不是东家要你伺候吗?” “他临时有事,已经走啦!” “哦!” 随着这一声“哦”,火光一闪,室内烛火复明,房门也跟着而启。 小娟匆匆进入室内,并立即将房门关好上闩,目光一触之下,不由讶然问道:“爷,您已经安睡了,怎么还没脱衣?” 商兴仁笑了笑道:“我预感你还会回来,所以……” “真的?”小娟截口笑问道:“让我摸摸你的心看。” 一头钻入他的怀中,压低语声接道:“爷,快熄灯上床,我有话跟你说。” 商兴仁徐伸右手,托起她的下颏,亲了一下之后,才笑问道:“什么事,如此神秘。” 不等他说完,小娟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胜幽怨地低声接道:“爷,奴家是一番好意。” 商兴仁方自微徽一愣.小娟已俊掌扬掌,将案头烛火击灭。 商兴仁不由低声笑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的武功蛮不错嘛!” 小娟幽幽一叹道:“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好,我正听着哩!” “不!必须躺到床上去。” 商兴仁心中冷笑着。 “我看你玩些什么花枪……” 但他口中却漫应一声,托起对方娇躯,走向床前,并头躺下,并将其拥入怀中,含笑问道:“可以说了吧!” 小娟像依人小鸟似地,紧偎他怀中,贴着他的耳边,吹气如兰地说道:“爷,他们怀疑你是别有用心而来。” 商兴仁含笑反问道:“什么叫做别有用心啊?” 小娟娇嗔地道: “人家与你推心置腹,你却不当做一回事!” 商兴仁道:“委实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小娟幽幽地道:“好!我老实告诉,他们认为你是他们的敌人,故意前来卧底的。” 商兴仁仍然装傻地道:“他们?敌人?这是如何解释?” 小娟冷笑一声道:“他们,指的是赌场老板,敌人二字,该不需要我再加解释了吧!” 商兴仁苦笑道:“那你已相信我是他们的敌人?” 小娟再度冷笑道: “我如果相信,也就不会同你说这些了!” 商兴仁笑道: “如此说来,你岂非已犯了他们的通敌大罪!” 小娟道:“只要你不向他们告发,是没人知道的。” 商兴仁接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小娟长叹一声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如果你果然是怀有敌意而来,那咱们该算是……” 商兴仁截口问道:“你在这儿也是别有用心?” “不错。”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面前,自泄身份!” 小娟笑了笑道:“我如果没有把握.敢如此做吗?” 商兴仁笑问道:“你这把握由何而来?” 小娟幽幽地一叹道:“这就是牺牲我父母所遣清白之躯的代价,三年的沦落生涯,我算得上是阅人多矣!” “好,请说第二个原因。” 小娟沉思着接道:“俗语说得好:人不亲土亲,因为我也是金陵人。” “你也是金陵人?”商兴仁讶然问道:“你怎会没一点金陵口音?” 小娟长叹一声道:“我自幼即背井离乡,流落四方,哪里还有什么家乡口音。” 商兴仁轻轻一叹道:“姑娘,我想你必然有一段凄凉的身世。” 小娟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想,如果我不先行说出自己的身世,你是不会相信我的。” 商兴仁轻轻一叹,没接腔。 小娟低声问道:“爷,你既然是金陵人,当知道‘江南四大家’中的金陵李家。” “听说过。”商兴仁平静地接问道:“难道你就是李家的后人?” 小娟点点头道:“是的。” 商兴仁不由心头狂震,促声接问道:“听说金陵李家一夜之间,尽化劫灰,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娟幽幽地一叹道:“是先父的一位家将,于混乱中将我抱出,躲在后园的枯井中,才幸逃一死。” 商兴仁接问道:“你说的是李豹?” 小娟点点头道:“是的,咦!你对寒家的情形,好像很清楚?” “先别谈这些。”商兴仁正容接道:“姑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你就是李家的后人?” 小娟沉思着道: “如果你认识李豹,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商兴仁道:“你会不会李家的武功?” 小娟娇应道:“会是会,不过还不算精纯。” 说着,探臂扬指朝案头凌空一点,那案头业已熄灭的烛蕊上,居然现出一点红星。 商兴仁不禁脱口低呼道:“‘离火神功’!果然是李家的后人,姑娘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造诣,委实是非常难得了!” 说着,将她的娇躯推离自己的怀抱,并传音说道: “姑娘,咱们以真气传音交谈,好吗?” 小娟传音问道:“为什么?” 商兴仁不答反问道: “你先回答我,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小娟幽幽地一叹道: “自从我稍懂人事之后.李豹告诉我,所谓‘江南四大家’中,只有苏州江家的江叔叔,必然.还活在人间,其余的天台陈家,和杭州石家,可能不会有像我这样幸逃劫难的人了。” 商兴仁忍不住插口向道:“你遁迹风尘,为的就是要暗查仇家的下落?” “是的。”小娟幽幽地接道:“同时,也是为了希望获得江叔叔的消息。”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如今总算皇天有眼,我已经得到江叔叔的消息了,他已荣任天残门的副门主……” 商兴仁忍不住热泪盈眶地接道: “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商兴仁不但突然改了称呼,连语声也显出轻微的颤抖,由此,不难想见其内心的激动。 小娟不由惊诧出声道:“您……难道就是……” 商兴仁连忙捂住对方的小嘴,传音接道:“是的.我就是你那个不争气的江叔叔。” 小娟一头钻入他的怀中,热泪双流地咽声说道:“天可见怜,我……我总算又多出一位亲人了。” 江世杰温声说道:“孩子,镇定一点,快起来……” 说着,已强行挣扎着坐起身来。 但小娟仍然缠住他道:“江叔叔,侄女已是堕溷落花,早已没什么男女的观念,何况您小时候曾抱过我,方才也曾亲过我。” “不!”江世杰接道: “以往情况不同,现在,既然知道……” 突然顿住话锋,轻轻一叹道:“还好,幸亏咱们没作出什么越轨的行动。” 小娟幽幽地接道:“江叔叔,您这是轻视我。” 江世杰正容接道: “孩子,对你,江叔叔只有尊敬和同情,岂敢意存轻视。” 小娟道:“那您如何对我恁地避之若远呢?” 江世杰苦笑道:“这是礼!孩子,别因为你曾经遁迹风尘而妄自菲薄,更不该存有自卑感,严格说来,你的为人,比建有贞节牌坊的女人,更值得骄傲和自豪。” 小娟不禁苦笑道:“江叔叔,您这说法,也算是与儒家的‘诛心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世杰点点头道:“不错。” 小娟破涕为笑道:“既然如此,只要彼此心地光明,形式上亲近一点又何妨。” 说着,又将娇躯偎向江世杰的怀中。 江世杰没再推拒,但却沉声问道:“小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娟漫应道:“没什么啊!” “那么,坐起来。”江世杰接道:“咱们谈正经事……” 但他话没说完,蓦觉“七坎”、“将台”、“腹结”等三处要穴一麻,已不能动弹了。 小娟这才传音冷笑道:“是的,咱们该说正经事了,说!你究竟是谁?” 这情形,对江世杰而言,算得上“阴沟里翻船”。 他,穴道被制,不但不能动弹,连真气也无法运转,自然也不能再传音说话,只好苦笑着低声说道:“小娟,你还不相信我?” 小娟制住江世杰之后,仍然以真气传音说话.足证这位小娟姑娘,委实是李家后人,而非魔党,否则,她早该出声叫人啦! 也因为如此,江世杰才有上述的问法。 小娟冷冷一笑道: “本来我已相信你的,但你运气不太好,冒充得不是时候!” “冒充?”江世杰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小娟冷然问道:“请问你,武林中有几个江世杰?” 江世杰一动道:“哦!我明白了!” 小娟冷笑道:“明白了什么?” 江世杰苦笑道:“小娟,你也已经知道了今宵碧云寺后的事?” 这回,轮到小娟发愣了。 江世杰笑道:“你是因为今宵碧云寺后,也出现一个江世杰,才认为我是冒充的?” “不错!”小娟注目接问道:“这问题.你如何解释?” 江世杰笑了笑道:“那才是冒充的,而且那冒充的人,也算是你亲人中的一位。” 小娟不由美目一亮道:“真的?那是谁?” “是李虎。” “李虎啊!真是谢天谢地!我又多了一位亲人。” 江世杰笑了笑道:“现在.你该完全相信我了吧?” 小娟连忙解开他被制的穴道,一面歉笑道:“江叔叔,侄女身处魔巢之中,不得不特别小心一点,方才,您……可不要……” 江世杰传声接道:“小娟,你能如此机警,江叔叔高兴还来不及,岂有见怪之理!” 小娟泫然而泣道:“江叔叔,这鬼地方,现在我是一刻也不能呆了,咱们快点离开这儿。” 江世杰注目接道: “小娟……啊!你的名字,是否叫娟娟?” 小娟点头答道:“是的,江叔叔好记性。” 江世杰却沉思着道:“娟娟,你是否已查出了这儿幕后主持人的姓名来了?” “还没有。” “是否见过那厮?” 李娟娟俏脸一红.又银牙一挫道:“见过,那老赋每次到这儿来,都指定要我伺候,但他总是戴着人皮面具,方才……刚好有人向他密报,说是发现雷千里和您的落脚处,才又匆匆离去。” 第九章 白发朱衣千幻叟 江世杰“哦”了一声道:“那你是怎会到这儿来的?” “那是李豹的意思。”李娟娟沉思着接道: “他已握有线索.证明这赌场,跟暗杀我父母的仇人有关,但却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同时,他认为这场所容易获得消息,所以才……才……唉!” 江世杰也轻轻一叹道:“你们用心良苦,只是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 李娟娟凄然一笑道:“江叔叔,只要能雪父母血仇,这点牺牲,倒算不了什么。” 江世杰接问道:“李豹也在这儿?” “就是那打杂的老头。”李娟娟含笑接道: “江叔叔,方才,我之所以有勇气先向您表明身份,也是他的鼓励。” 江世杰方自一“哦”间,李娟娟又接问道:“江叔叔,您是否已查出这儿的幕后主持人是谁了?” 江世杰道: “还没有,不过,我心中已有一个假设的对象,此行就是为了查证此一假设而来。”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所以,目前咱们还不能离开这儿。” 李娟娟沉思着道:“咱们先制住杜文才,就可问出来啦!” 江世杰摇摇头道:“这办法留到最后才用,小娟,快要天亮了,咱们都该歇息才对。” 李娟娟含笑接道:“江叔叔,今宵,我特别兴奋,一点也不感到累。” 江世杰正容接道:“别孩子话,至少也该好好调息一下,咱们处身魔巢之中,多一分精神体力,也就等于是多一分生存的保障,明白了吗?” 第二天,上灯时分,地点是西直门外最豪华的京都宾馆,最后一进的独院中。 这是于大钧进人中原后的临时行宫,当然也是他的发号施令之地。 一间精室之内,烛影摇红中.于大钧正左手轻揽花解语的柳腰,右手接杯,蹙眉做深思状。 这倒是有点奇怪,面对醇酒美人,不去好好享受,却无端地想起心事来。 只见花解语黛眉一蹙,娇声说道: “帝君,都是臣妾无能,以致使他……”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这与卿家的能力无关.而是雷千里那老贼太滑溜了。” 花解语娇慵无比地道:“帝君,虽承您大度宽恕,但臣妾总感到心中不安。” 于大钧一仰脖子,灌完杯中的酒后,腾出右手来,托起花解语的下颌,暖昧地笑着道:“那你就好好伺候孤家一下。” 花解语扭着娇躯,不依地道:“不!人家已一个对时没休息,而您一来就没个完,人家怎能吃得消。” 于大钧“嘿嘿”淫笑道:“‘四绝妖姬’居然会说出‘吃不消’的话来,这简直是笑话嘛!” 抬腕一抡,案头烛火.应手而灭,只听花解语传出一串令人蚀骨销魂的荡笑道:“帝君……您……” 但花解语的话未说完,后园中却适时传来一阵清朗的清吟道: 莫风流, 风流后, 有闲愁, 风满南园雨满楼…… 清吟未落,于大钧已穿窗而出,循声直射后园中一座假山之旁。 假山顶上,衣袂飘飘,并肩站立的,赫然竟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和“江南一剑”江世杰二人,而那一串清吟,却是发自雷千里口中。 不等于大钧发话,雷千里抱拳一揖道:“很抱歉!今天黎明前,暗算咱们兄弟的,想不到竟是帝君您的‘御林军’,雷某人出手太重了一点,现在,特地前来负荆请罪。” 听这语气,敢情于大钧不择手段,暗算雷千里、江世杰二人的行动,又吃了一次暗亏,怪不得方才花解语有那么一说。 于大钧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叱道:“雷千里,你以为孤家治不了你!” “岂敢!”雷千里哈哈大笑道:“咱们之间.无怨无仇,何况,俗语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雷某诚心诚意,前来请罪,难道帝君还好意思置我于死地吗?” 于大钧冷笑一声道:“那可说不定,除非你能改弦易辙,放弃和孤家作对。” 雷千里笑道:“帝君太言重了!想帝君驾下,高手如云,即以眼前而论,包围在四周的高手,已不下数十人之多,雷某兄弟,充其量也不过两个人,纵然有心作对,也感到力不从心呀!” 不错,这时闻声而围在假山四周的高手,已不下三十多人。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雷千里含笑截口道:“帝君.这些手下,还是请撤走吧!在下此来,除了负荆请罪之外,顺便也是向您道谢而来,说完之后就走,如果帝君一定要这些人强行留客,在下一时收不住手,那……这个‘罪’就请不完啦!” 于大钧不怒反笑道:“孤家明知你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倒也要听听,说吧!有什么‘谢’需要道的?” 雷千里道:“雷某人倒没什么要向你道谢的,我说的是代表这位江老弟向你道谢。” 于大钧微微一愣道:“孤正听着。” 雷千里笑了笑道:“帝君,那‘老岭’中的‘千年参王’,不是早就被你取得了吗?” 于大钧脸色一变道:“你怎会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哩!”雷千里哈哈大笑道:“那枝‘千年参王’,你自己服了一半,还剩下半枝,藏在你寝宫的床顶上,对不对?” 于大钧脸色大变地沉声问道:“那半枝,你把他偷走了?” 雷千里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有道是: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你于大钧只有半枝参王的命,那另外半枝,就应该拿出来作为济世救人之用才对呀!” 雷千里这一段话,使得于大钧半信半疑,注目问道:“你是怎么混入我那总宫去的?” “我才没这么大的本事哩!”雷千里笑道:“老实告诉你,这位混到你总宫去的人,就是你正在设法网罗中的伍南屏。” 于大钧不禁钢牙一挫,顿足恨声道:“我早该将那水东流父子杀掉才对!” 雷千里一指身边的江世杰,含笑接道: “帝君,现在杀他,也还不迟呀!” 于大钧不禁一楞道:“怎么?他就是水东流?” 雷千里点首笑道:“不错!江世杰就是水东流,水东流就是江世杰。” 于大钧冷哼一声道:“那么,那甄子虚又是什么人?” 雷千里笑了笑道:“那是我这位江老弟的二公子江天佐。” 于大钧道:“那么,他那‘于午滞血症’也是假装的?” “那倒不假。”雷千里含笑接道: “不过,有了你那半枝‘千年参王’,他的绝症已不成问题,而且半年之后,准会成为你的惟一克星。” 于大钧道:“你是说,那小子也逃走了?” 雷千里笑道:“‘千年参王’已经到手,他还留在那边干吗?” 于大钧气得脸色铁青,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但雷千里却淡淡地一笑道:“所以啊,方才我才说,除了为今天黎明前的事,前来道歉之外,同时也是前来道谢。” 紧接着,向江世杰笑道:“江老弟,还不快向帝君谢过玉成之德?” 江世杰向着于大钧抱拳长揖,朗声笑道:“帝君,在下这厢有礼了。” 于大钧震声大喝道:“请朱大侠!” 朱志宇应声由于大钧背后走了出来,淡淡地一笑道:“小弟早就来啦。” 于大钧接道:“朱老弟,你所需要的人,也在这儿,咱俩好各取所需.一个对付一个!” 朱志宇含笑接道:“小弟遵命。” 雷千里连忙摇手接道:“慢着,要打,咱们哥儿俩自当舍命奉陪,不过,在动手之前,我还得问你几句话。”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雷千里,别想玩什么花枪,今宵有我无你!” 雷千里飞快地接道:“这情形,我最是明白不过。” 于大钧道: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点问.我也有话要问你。” “那么,”雷千里笑了笑道:“还是你先问吧!” 于大钧注目冷然问道:“方才你说的那些,都是实情?” 雷千里笑道:“帝君指的是哪一些呀?” 于大钧道:“自然指的是盗我参王的事。” 雷千里淡淡地一笑道:“帝君,你几时听说有过扯谎的雷千里?” 于大钧冷然接道:“我昨天早上,才接到总宫传来的飞鸽传书,报告一切平安…” 雷千里截口笑道:“很抱歉!伍南屏给我的飞鸽传书,却是今天午后才收到,当然是最新的消息。” 于大钧方自浓眉一蹙之间,雷千里又抬手一指于大钧的背后,含笑接道:“喏!新的消息到啦!” 不错,一个灰衫人,正捧着一只健鸽,快步奔向于大钧身前,恭敬一礼道:“禀帝君,刚才收到的快讯。” 于大钧忙不迭地接过对方双手送上的纸条,略一注视之后,但见他精目中煞芒一闪,咬牙恨声说道:“伍南屏,有朝一日,我会把你锉骨扬灰!” “这心愿,恐怕不易完成。”雷千里含笑接道:“帝君,在下所言不虚吧?” 于大钧钢牙一挫,向那灰衫人传音说道:“立即拟旨,宣公主乘青雕入关,总宫暂行关闭,所有人员,着由江贵妃与右丞相率领,星夜入关待命!” “遵旨。” 灰衫人躬身退去后,于大钧又向他旁边的一个白衣怪人传音交待了几句,白衣怪人也恭诺着匆匆离去。 这时,雷千里才淡笑着问道:“帝君是否已安排好了?”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不错!” 雷千里道:“还有没有要问的?” 于大钧道:“我毋须再问!” “那么!该我问你啦!” “你问吧!” 雷千里淡淡地一笑道:“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只是想知道帝君你和朱大侠之间,有何协定?” 于大钧冷然接道:“我们是多年老友,毋须什么协定!” 雷千里笑问道:“那是说,朱大侠以‘在野’之身,无条件地协助你打天下?” “可以这么说。”于大钧注目接道:“你管这些干吗?” 雷千里笑了笑道:“不干吗.随便问问而已。” 于大钧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问道: “二位,是你们下来,还是我上去?” 雷千里愣了一愣,才恍然大悟地笑道:“哦!原来你是沉不住气了!” 一顿话锋,又飞快接道:“我们哥儿俩下来,等于是自投罗网,我不干,至于要你二位上来哩,这假山说高不高,也有个一二十丈,咱们居高临下,纵然你自愿吃亏,咱们哥儿俩也不想占这种便宜……” 于大钧截口冷笑道:“漂亮话都给你说尽了!”扭头一声沉喝:“朱老弟,咱们上!” 朱志宇呵呵一笑道:“你们废话连篇,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哩!” 话声中,“铮铮”连响,朱志宇的“七星宝刀”,于大钧的肩头长剑,都已同时出鞘。 朱志宇的“七星宝刀”,固然没得话说,而于大钧的长剑,更是有若一泓秋水,显然也是一支武林罕见的前古仙兵。 雷千里入目之下,不由脱口赞道:“好剑!” 他的话声未落,朱志宇与于大钧二人,业已双双飞身向假山上疾射而来。 雷千里哈哈大笑道:“你这是逼得我非占便宜不可啦!” 话声中,寒闪交织,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刹那之间,双方已就凌空之势,硬拼了三招,各自被震落假山下的花圃中。 雷千里对于大钧,似乎是斤两悉称,难分高下,但江世杰对朱志宇,却似乎稍逊一筹。 当这四位震落假山前的花圃中时,那位“四绝妖姬”花解语也仗剑赶了来。 同时,朱志宇呵呵大笑道:“江世杰,龟缩多年,我以为你已有多少长进,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声中,振刀再度飞扑,四人分成两组,立即杀得难解难分。 片刻之间,四人已各自交换了二十来招。 雷千里与于大钧这一组,仍然是难分轩轾,但江世杰与朱志宇之间,原本略逊一筹的江世杰,已在力争上游之情况下,与朱志宇打成了平手。 但双方都心中明白,目前这种均势,不会保持太久,因为于大钧那边,除了还有一位“四绝妖姬”花解语静立一旁之外,另外有三十多个高手,正虎视眈眈地,围在四周。 因此,当双方激战三十余招之后,雷千里已萌退意,他一面有攻有守地同于大钧周旋着,一面却敞声大笑道:“于大钧,老夫要告辞了哩!” 于大钧冷笑道:“想走,先留下命来!” 霄千里震声喝道:“江老弟.走!看看谁能拦得住咱们!”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交手的四人,都已尽展绝学,狠拼了三招。 只见四道寒闪,一触而分,紧接着,双方又同时腾升,凌空狠拼,如此凌空三次之后,又在地面上展开舍死忘生的恶斗。 这时,另一组中的朱志宇与江世杰二人,额际都已沁出汗珠,两人均呈后力不继之势.而江世杰所呈现的疲惫神态,似乎比朱志宇更甚。 雷千里入目之下,不由大喝一声:“江老弟,我来了!” 话声中,人已一剑荡开于大钧的长剑,飞身而起。 但于大钧一面飞身拦截,一面冷笑道:“姓雷的,没这么便宜的事!” 在一串金铁交鸣与火星四溅中,两人又凌空狠拼一招,同时被震落地面。 于大钧一面飞身再扑,一面震声大喝道:“孩子们,通通上!杀了这两个!” 那些围在四周的高手们,闻言之后,一齐刀剑齐举,蜂拥而上。 雷千里这边,倒还无所谓,但本已是不支状态的江世杰,可就惨了。 雷千里精目中寒芒一闪,震声大喝道:“要命的闪开!” 于大钧一面奋力拦截,一面呵呵大笑道: “老夫不要命了,可惜你……咦!” “咦”字声中,凌空一个倒翻,纵出丈外。 原来于大钧狂笑声中,飞身拦截雷千里往江世杰身边支援,却不料雷千里已打出了真火,他手中那“冷霜丸”宝剑上,突然寒芒暴长一尺有余,朝于大钧飞扑的身形拦腰斩来。 饶是于大钧功力深,阅历足以应变也够快速,但一袭长衫下摆,却也被削去手掌大小一幅。 这些.本来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雷千里于一剑迫退于大钧之后,瞧也不瞧一下,立即飞身扑向正感左支右绌、捉襟见肘的江世杰身前,一面震声大喝:“江老弟休慌,我来帮你!” 话声中,惨号连传,血雨飞溅,两个企图拦截他的高手,已溅血横尸。 而同时,假山上又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震声大喝道:“江大侠,我来帮你……” 话声中,人已如天神下降似地飞扑而下。 此人因为是居高临下,又没受到阻挠,所以尽管他比起雷千里来还要差一点,但却是后发先至,一下飞落在江世杰身边,与江世杰联手拒敌。 如此一来,江世杰所受压力大减,精神也为之大振,顿时由极端劣势而转为有攻有守的均势了。 雷千里一见江世杰已有援手赶来,心头也为之一宽。 恰巧这时,另三个劲装汉子也联手飞扑而来,雷千里冷笑道:“活得不耐烦的,都上来吧。” 但他话没说完,只听于大钧大喝一声:“孩子们通通退!” 那三个劲装汉子方自有如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老命.慌不迭地倒纵而回时,于大钧已与雷千里再度交上手,并连连冷笑道:“姓雷的,原来你以前还藏了私!” “真不好意思!”雷千里呵呵大笑道: “只因我以前藏了私,连带使你也将压箱底的本领都掏了出来……” 这两位口中说得轻松,手脚上却尽朝对方的要害处招呼。 撇开那精奇的招式不论,光是那森寒剑气,使得周围二丈以内的花木,也被摧残殆尽。 由此,也足见这二位,已委实将压箱底的本领都使了出来。 同时,雷千里因同伴已有人帮忙,语气之中,也显得轻松起来。 但他的话声才落,十丈外的围墙上却发出一声苍劲敞笑道:“老夫老眼未花.看得出来,二位都还藏了私,如此打下去,恐非千招以上难分胜负,二位如非有甚深仇大恨,我看不如算了吧!” “算了?”于大钧冷笑道:“你说得真轻松,也不瞧瞧.我这里已经死了多少人!” 那苍劲语声道: “死十几个人,算得了什么呢?再打下去,死的人可更多呀!” 于大钧这才似乎一愣道:“你是谁?” 那苍劲语声道:“对你来说,我是一个过路人。” “过路人?” “是啊!过路人,随时随地都有的,算不了什么稀奇呀!” “有意思!”雷千里含笑接道:“那么,对我来说,又算是什么人昵?”.  那苍劲语声道:“对你来说,问题就多啦!” 雷千里一愣道:“此话怎样讲?” 那苍劲语声笑道:“二位,请停下来再谈可好?这么边打边谈,那简直是玩命,万一因谈话疏神而丢了老命,我老人家将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遗憾。” 当这围墙上的不速之客,与恶斗中的于大钧雷千里二人对话之间,另一边的江世杰也以真气传音,向与他联手杀敌的黑衣蒙面人问道:“老兄与那一位是一道?” 黑衣蒙面人笑道:“不对。” 江世杰讪然一笑地传音接道:“对了.兄台援手之德,小弟还没……” 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老大,干吗跟我客气起来。” 江世杰一愣道:“你是……?” 黑衣蒙面人笑道:“老大,我就是你多年不见的兄弟李豹呀!” 原来这黑衣蒙面人,就是李娟娟口中所说,隐身在雄风赌场中打杂的金陵李家家将之一的李豹。 那么,目前这位假江世杰,也就是真江世杰口中的替身,即为李家家将之一的李虎了。 这二位,虽非亲兄弟,但同为李家家将,多少总沾点关系,何况是暌别多年,却又重逢,这一份惊喜,可就不用提啦! 李虎惊喜失神之下,几乎着了朱志宇的一刀,幸亏李豹代他接住,并传音说道:“老大当心……” 需知这二位所面对的,除了朱志宇外,另外还有两个灰衫老者,等于是以二战三。 李虎又传音问道:“老二,你怎会找到这鬼……” 李豹接道:“是江大侠不放心,叫我先来瞧瞧。” “哦!” 李虎方自恍然大悟,脱口“哦”间,另一边的于大钧已震声大喝道:“通通住手!” 随着这一声大喝,两组激战中的七人,各自虚晃一招,纵离战圈。 这时,这七位才有工夫打量围墙上的那位不逮之客。 说来也真巧,此人竟然也是黑衣蒙面.一如目前的李豹,甚至于连身材也差不多。 于大钧精目一扫之下,首先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两个是一道的?” 那黑衣蒙面人连连摇手道:“阁下别误会.请试想:如果我与另一位黑衣朋友是一道的话,恐怕你目前不会有这么轻松吧?” 这语意已很明显.另一位黑衣蒙面人的李豹,一到场即帮“江世杰”,如果此人与李豹是一道,岂有不帮雷千里之理!果如此,于大钧还能如此轻松吗! 于大钧眉峰一蹙之间,雷千里却含笑接问道:“看情形,阁下似乎是冲着我雷千里而来?” 那黑衣蒙面人忍不住“噗哧”一声道:“对!也不对!” 雷千里不由为之一愣道:“阁下此话怎讲?”  .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此话怎讲?如非我已是年纪一大把了,今宵,咱们一见面就没得完的。” 雷千里蹙眉接问道:“你跟我雷某人有仇?” 黑衣蒙面人幛面纱巾—扬道:“凭你也配!” 此人语气之大,足能气煞人。 雷千里一翻白果眼.怒声叱道:“朋友,你莫欺人太甚!” 黑衣蒙面人道:“欺人太甚的是你!” 雷千里冷冷一笑道:“阁下莫故装神秘了,既然是于大钧的同党,就请下场吧!” 这位黑衣蒙面人也真怪,雷千里一生气,他却反而笑了起来道:“要下场与你为敌,还会等到现在吗?” 雷千里讶然问道:“那你……” 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也许咱们之间,有一架好打的,不过,绝对不是现在!” 雷千里注目问道:“为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弄清楚。” 不等对方开口,目光移注于大钧道:“于朋友能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于大钧淡淡地一笑道:“不知阁下所指何事?” 黑衣蒙面人道:“在下和这位……雷朋友之间,有一件急需解决的问题,必须暂时离开这儿。” 于大钧截口问道:“阁下之意,是要将姓雷的带走?”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是的,还包括他的二位同伴。”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道:“阁下怎能教我相信你,不是他的同伴呢?” 黑衣蒙面人笑道:“于朋友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劝你最好是勉为其难地相信下来。” 于大钧方自脸色一变间,黑衣蒙面人又飞快地接道:“于朋友,我提醒你一点,眼前那三位,你未必能留得住,如果我是他们的同伴,还用费恁多唇舌,等于向你求情吗?” “有理,”于大钧不由苦笑道:“阁下这人,也真怪!对目前双方.似乎都在非敌非友之间?” 黑衣蒙面人“唔”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嘿!阁下,你究竟是答应不答应?” 于大钧略一寻思,目转凶芒,点首笑道:“顺水人情嘛!我怎能不答应,好,诸位请!” 黑衣蒙面人抱拳一拱道:“多谢于朋友!” 接着,目注雷千里沉声说道:“雷朋友,你都听到了?” 正在与李虎、李豹二人,以传音交谈的雷千里,闻声大笑道:“雷某人耳朵没聋,当然已听到啦!” 黑衣蒙面人道:“那么,在下先走一步,在玉泉塔上等侯三位。” 雷千里点点头道:“好的,雷某随后就来。” 黑衣怪人一声“告辞”,已由围墙上腾拔而起,像经天长虹似地,朝箭远外斜斜射落。 雷千里与李虎、李豹三人也跟踪飞射,刹那间,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玉泉塔,位于西直门外约十六里处的玉泉山上。 塔高七级,每级各十二尺,塔内有螺旋石梯可资攀登,为远眺各地胜景的绝佳场所。 当雷千里到达玉泉塔下时,陪同他的,已只剩下冒充江世杰身份的李虎一人。 那位黑衣蒙面人,似乎早已到达塔顶,雷、李二人刚刚到达塔下,他已在塔顶扬声问道:“雷朋友,还有一位呢?” 雷千里仰首笑道:“在下那位朋友,另有要事,已半途离去。” 黑衣蒙面人接道:“那么,二位请。” 雷、李二人循螺旋石梯升登塔顶时,那黑衣怪人已盘腿趺坐地面上,摆手做肃容状道:“二位请坐。” 雷千里、李虎二人分别就地坐下之后,黑衣怪人那透过幛面纱巾的森寒目光,有若冷电似地一扫对方二人,才冷笑一声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江南一剑’江世杰,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二位,如果在下我要请教几个问题,二位当不至言不由衷吧?” “阁下谬奖了!”雷千里含笑接道: “阁下有话,请尽管问,只要是雷某人能够答复的,必然是真实的。” 黑衣怪人截口笑道:“那我先谢了!”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据我所知,雷大侠与江大侠之间,似乎谈不上深交,但以今宵所见,二位的交情,倒委实是相当深厚的了,二位能否说出其中原因来?” 雷千里笑了笑道:“阁下能否先回答,你为何有此一问?” 黑衣蒙面人道:“很抱歉!是我发问在先.而且,咱们之间已有协定,我暂时拒绝答复!” 雷千里苦笑道:“阁下真够厉害。” 黑衣蒙面人也似乎苦笑着接道:“雷千里也算得上是厉害人物,但今宵,却是遇上更厉害的对手啦!” 雷千里眉峰一蹙道:“阁下此话是……” 黑衣蒙面人冷然接道:“先答我所问。” 雷千里道:“我可以坦白告诉阁下,友情是慢慢建立起来的。” “有理.”黑衣蒙面人目注李虎接道:“那么,我向江大侠请教,江大侠一隐多年,重出江湖之后,据最近传说,已屈就天残门副门主一职,这一传说可真?” 李虎点点头道:“不惜。” 黑衣蒙面人接问道;“个中原委能否说明?” 李虎笑了笑道:“很抱歉!这问题我也拒绝答复!” 黑衣蒙面人笑道:“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好,这问题我暂时不问,先问别的。” 微收话锋,才沉声接问道:“二位,方才那位姓于的,是何来历?” 雷千里接道:“姓于的是何来历,到目前为止,除姓于的本人之外,恐怕谁也不能答复。” 黑衣蒙面人问道:“二位连对方的来历都不知道,却为何要跟他做生死之搏呢?” 雷千里道:“阁下.如果姓于的要杀死你,你是否会因不知道他的来历,而引颈受戮。” “如此说来,二位是出于自卫?” “不错。” 黑衣蒙面人似乎是沉思着自语道:“这就怪了!牲于的究竟何许人,固然不得而知,但朱志宇可并非坏人……” 雷千里脸色一变突地截口接道:“那么,阁下是认定咱们两个都是坏人了?” 黑衣蒙面人笑道:“阁下的为人如何,我暂不置评,但对江大侠,我却知道他是一位道道地地的正人君子。” 雷千里方自白果眼一翻,黑衣蒙面人又似乎颇感困惑地接道:“所以,二位在一起,正如朱志宇与姓于的在一起一样的令人费解。” 雷千里霍地起立,戟指怒叱道:“你……你欺人太甚!” 黑衣蒙面人泰然自若地笑道:“阁下请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如何?” 雷千里强抑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好!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枪可玩!” 黑衣蒙面人道:“我承认是有点‘欺人太甚’,不过.欺的可并非雷千里其人。” 一顿话锋,那透过幛面纱巾的森寒目光,凝注雷千里冷笑着接道:“现在,你懂了吗?” 雷千里不由自主地退立一大步,讷讷地问道: “此话怎讲?” 黑衣蒙面人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话间,已徐徐站起身来。 李虎见状之下,连忙拦在两人中间,连连摇手道: “二位,有话好说……” 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江大侠以为我要打架?” “那么,啊!你……” 原来就在这时,黑衣人已徐徐地脱下他套在外面的黑色长衫,现出一袭大红长袍。 李虎方自“啊”间,雷千里也不由脱口讶然问道:“啊!莫非阁下就是……” 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不错,区区我才是如假包换的雷千里。” 话声中,他已解下了包头青布和幛面纱巾,现出满头白发,橘皮脸,酒糟鼻,白果眼……与原先的雷千里,可说是一模一样。 他目光一扫李虎和原来的雷千里.淡淡地一笑道:“武林中,多的是成名露脸的人物,二位却为何偏偏要跟我雷千里过不去呢?” 这情形,使得李虎目瞪口呆,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很显然,他是被跟前这两个外表完全一样的雷千里,给弄糊涂了。 那原来的雷千里爽朗地笑道:“雷老人家,在下虽然冒充您的名义,但并未做过坏事,也没替您丢过人。” 那新出现的雷千里笑道:“如非为了这原因,我老人家哪有如此好的耐心同你说话!”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好小子,你还不现出原形来!” 那原先的雷千里含笑接道:“小可遵命。” 话声中,身形一阵疾旋,脸上的伪装与身上的大红长袍,都在疾旋中被甩落一旁,现出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剑眉星目,英挺不凡的白衫青年,向着新出现的雷千里抱拳长揖道:“小可伍南屏,见过雷老前辈。” 雷千里翻着白果眼,连声嚷道:“好……好……好俊的小子。” 他话没说完,伍南屏那长揖着的身子,竟象脚底下装有滑轮似地,一闪而前,指掌兼施,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向雷千里展开一串抢攻。 雷千里白果眼中,异彩连闪,一面见招拆招,一面却含笑问道:“小子,你是考究我老人家?” 伍南屏边打边笑道:“是啊i既然有了第一个冒充的雷千里,难保不有第二个冒牌货,所以,我必须先考究一下。” 雷千里哼了一声道:“现在如何?” 伍南屏道:“大概不会假。” 雷千里笑骂道:“小子,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你仔细想想看,如果我是冒牌贷,于一见面就能断定你也是冒牌货吗?” 伍南屏笑道:“老人家,小可知错了。” “知错也不行。”雷千里沉声接道:“能接下我三招,才能不咎既往。” 伍南屏在对方的漫天掌影中,一面连飘带闪地,见招拆相,一面却朗声笑道:“老人家,你饶了我吧。” 他的话没说完,雷千里已收招后退,喟然一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年轻人,你委实足以自豪了。” 伍南屏这才正容长揖道: “老人家谬奖了,小可惭愧得很……” 雷千里一翻白果眼,截口苦笑道:“你惭愧,那么,我老人家是否该挖个地洞,钻下去才对。” 伍南屏笑道:“老人家说笑了。” 雷千里摆了摆手道:“二位都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三人重行就地坐下之后,雷千里才目注伍南屏,正容道:“伍老弟,你是否已获得我在衡山失落的三样宝物?” 伍南屏点首答道:“是的,那是一本武功秘籍,一支‘冷霜丸’宝剑,和一件天孙织锦软甲。” 雷千里接问道:“你知道这三样宝物是我所遗失的?” “是的。”伍南屏正容接道:“不过,当小可捡获这三样宝物时,上面还带有血渍,当时……说句不怕老前辈见怪的话,小可有一个不详的猜想。” 雷千里截口笑道:“是认为我老人家被谋杀了?” 伍南屏讪然一笑道:“老人家,像这种珍贵的宝物,怎会遗失的呢?” 雷千里点点头道: “不错,这种宝贵的东西,是不应遗失,而事实上,也并非遗失,严格说来,应该说是赌东道输掉的。” 伍南屏不由讶然问道: “老人家,能输掉如此珍贵的宝物,那一场赌,该算是空前绝后的了?” 雷千里道:“虽然不敢说绝后,但空前却是当之无愧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李虎,这时忽然插口问道:“雷老人家,当时您那豪赌的对手是谁?您那对手赌的又是什么贵重宝物?” 雷千里不答反问道:“二位听说过黑道上坐第一把交椅的‘辣手’诸无忌这个人吗?” 伍南屏、李虎同时点首道:“听说过。” 伍南屏接着道:“此人已很久没在江湖上走动了。” 雷千里截口笑道:“他已没法走动啦!” 李虎接问道:“雷老人家,您那空前豪赌的对方,莫非就是这‘辣手’诸无忌?” 雷千里点点头道:“正是。” 伍南屏接问道:“雷老人家,当时经过是怎样的?” 雷千里微一沉吟道:“说来,这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同诸无忌,算是正邪两方的代表人物,二位都明白,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同诸无忌之间,自然免不了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甚至于暗地里千方百计地,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伍南屏不由插口问道:“以您老人家的身手,也未能将那诺无忌除掉?” 雷千里苦笑道:“年轻人,你说得多轻松。”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知道我老人家和你目前的武功,源自何处吗?” 伍南屏道:“小可知道,那是源自将近二百年以前,‘空门三怪’中的‘酒肉和尚’。” 雷千里截口接问道:“那诸无忌呢?” 伍南屏讶然问道:“难道诸无忌也是‘空门三怪’中的传人?” “一点都不错。”霄千里接道:“诸无忌就是‘空门三怪’中,癫大师的传人。” 李虎接问道:“雷老人家,听说‘空门三怪’,都是侠义道人物,却怎会有诸无忌这种邪派传人呢?” 雷千里笑道:“江老弟,你这一问,简直该打屁股。” 李虎苦笑道:“老人家,晚辈哪一点问错了?” 雷千里含笑接道:“你想想看,癫大师与诸无忌之间,相隔至少也在一百五十年以上,诸无忌他又怎会成为癫大师的传人?” “对啊!”伍南屏笑道:“如此说来,雷老人家也不算‘酒肉和尚’的传人了。” 雷千里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方才我只说,咱们武功源出于谁,而不说是谁的传人。” 李虎这才“哦”地一声道:“那么,那‘空门三怪’都不曾有正式传人?” 雷千里道:“这也正是他们被称为‘怪’的原因之一,他们各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他们既不收徒弟,生前也不做什么安排,死后却任令自己武功秘籍流传江湖,让以后的人,各凭缘分去获得。”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据您所知,‘空门三怪’中的武功,已经在江湖上出现的,是否仅止于‘酒肉和尚’与‘癫大师’二位的武功?” 雷千里点点头道:“是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第三位。” 伍南屏接问道:“老人家,‘空门三怪’中,那位‘邋遢道士’的武功,也已经出现江湖了。” 雷千里一愣道:“莫非你已有所见?” 伍南屏道:“是的,就是方才同小可狠拼的那个于大钧。” 雷千里“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了。”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对了,那姓于的究竟是何许人?你与他之间,又有些什么过节呢?” 伍南屏笑了笑道:“老人家,此事说来话长,我看,还是请先将您的故事说完,然后再由小可来说,好不好?” 雷千里翻了翻白果眼道:“你小子倒真会吊胃口。” 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可是,不论明里暗里,我与诸无忌较量的结果,都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一句话,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虎忍不住插口道:“那诸无忌的武功,竟如此了得?” 雷千里苦笑道:“不了得,又怎能坐上黑道第一把交椅。” 伍南屏接问道:“老人家,以后呢?” 雷千里道:“如此年复一年地,分不出胜负之后,我们两个当事人自己也感到厌烦了,于是,在距今约莫是十二三年之前,我们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赌命。” 伍南屏讶然问道:“赌命?又怎会输掉三样宝物呢?” 雷千里苦笑道:“我赢得了命,却输掉了宝物。” “老人家。”伍南屏苦笑道:“我是越听越糊涂啦!” “少打岔,听我慢慢说。”雷千里正容接道:“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同诸无忌之间,既不能并立,又无法分出生死存亡,只好相约同往衡山的舍身崖赌命,办法是双方都以黑布蒙目,于黑夜中,向深不见底的舍身崖下跳落。” 李虎禁不住一“哦”道:“当时,两位真的都跳下去了?” 雷千里道:“不跳下去,谁同你说着玩儿!” “那是绝地啊!”李虎似乎心有余悸地接道:“南岳祝融峰上舍身崖,晚辈也去过,当时,向下面瞧瞧都晕头转向的……” 雷千里截口笑道:“可是.我老人家命长.蒙着眼睛跪下去,居然还活着。” 伍南屏接问道:“老人家,那位‘辣手’诸无忌,就是死在舍身崖下?” “不错。”雷千里笑了笑道:“也许是他运气不好,也许是他作孽太多,这一跳,竟跳进了鬼门关。” 李虎注目问道:“当时,您老人家一点都没受伤?” 雷千里笑道:“我又不是神,怎能不受伤,不瞒二位说,我一直在舍身崖下的石洞中疗养了十天,才能勉强走下山去。” 伍南屏接道:“老人家,您那三样宝物,又是怎样输掉的呢?” 雷千里道:“那是我与诸无忌在跳崖之前,双方说好的,那就是除非两个人都死了,自然是谁都没话说,只要有一人不死,那不死的一个,就必须将自己的武功秘籍和成名兵刃,留在死者身旁,以待有缘。” 伍南屏苦笑道:“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赌命法。” 接着,又注目问道:“于是,老人家在离去之前,就将三样宝物留在诸无忌的尸体旁?” 雷千里点点头道: “是的,对了,当你拾到这三样宝物时,是否看到诸无忌的尸体。” 伍南屏道:“没有,可能已被饿狼当点心了。” 雷千里轻轻一叹间,伍南屏又接问道:“老人家,如果当时死的不是诸无忌……那他恐怕未必会遵守诺言,将武功秘籍留下哩!” 雷千里正容接道:“当时,我只求自己心之所安,尤其是对一个死去的人,似乎更不该食言背信。” 伍南屏不由接道:“老人家这种伟大的人格,实在……” 雷千里含笑截口道: “小子,别在我老人家面前来这一套。” 李虎却注目问道:“雷老人家,据您方才所说,那诸无忌似乎并无传人?” 雷千里道:“是的,如果诸无忌有传人,如今也该是大有名望的人物了。” 这当口,伍南屏已取出“冷霜丸”剑,双手递与雷千里道:“老人家,这宝剑,先行璧还。” 雷千里似笑非笑地道:“还有呢?” 伍南屏道:“‘天孙织锦软甲’穿在贴身,武功秘籍也藏在软甲之内,小可这就立即脱下来。” 雷千里点首笑道:“好,好,快点脱,连裤子也脱下来。” 伍南屏托住“冷霜丸”的双手,还僵在那儿,闻言之后,不由一愣道:“老人家.这……” 雷千里白果眼一翻,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这’的,脱下裤子,我好狠狠地,揍你一顿屁股!” 伍南屏方自啼笑皆非地一楞间,雷千里又沉声接道:“小子,你还发什么呆,我要是看你不顺眼,还会等到现在,老早就动手剥你的衣服啦?” 伍南屏仍然是期期地道:“可是,这三样宝物,本来是您老人家的。” 雷千里截口接道:“有道是: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这三宝物,既能到你手中,足证你福缘不浅,那就毋须还给我了。” 伍南屏正容接道:“老人家,俗语说得好,人贵知足,小可受惠……” 雷千里截口笑道:“小子,我这人也有点怪,尽管我自己爱在别人面前自称老人家,却不高兴别人如此叫我,你一口一声‘老人家’,等于是在提醒我‘老家伙,你快要……’” 伍南屏连忙接道:“雷前辈,别说笑了,从现在起,小可改口称‘前辈’就是。” “称‘前辈’也不行。”雷千里含笑接道:“叫我老人家一声师兄,也不辱没你呀!” 伍南屏方自心中暗笑道:“才教我不叫老人家,自己又称老人家来……” 但他念转未毕,雷千里又注目接道:“小子,怎么样?” 伍南屏笑问道:“师兄?咱们的师傅呢?” 雷千里翻了翻白果眼道:“傻小子,咱们不能追认‘酒肉和尚’为师傅吗?” “对!” “对个屁!还不收起那‘冷霜丸’,规规矩矩地,拜见我这位师兄。” 伍南屏强忍笑意,将“冷霜丸”重行揣入怀中,然后起身整衣下拜道:“小弟叩见师兄。” 这回,雷千里算是一本正经,大马金刀地,受了伍南屏的全礼。 伍南屏刚刚叩完头,站起身来,雷千里却突然扬声喝问道:“四楼上是什么人?” 四楼中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过路人。” 雷千里呵呵大笑道: “又一位过路人,好,好,吾道不孤,吾道不孤.请!请!” 四楼上清朗语声道:“在下先请雷大侠答话。” 雷千里笑道:“你真找对人了,我老人家就是雷千里呀!” 伍南屏已听出四楼上说话的,正是“江南一剑”江世杰,连忙接道:“江大侠快请下来。” 一阵步履响动中,并传出江世杰的语声道:“方才那位自称雷大侠的人是谁?” 伍南屏笑道:“那才是货真价实的雷大侠,现在已是我的师兄。” “啊!” 随着这一声“啊”,楼梯口已出现一位身着青色长袍,面色青惨的中年文士。 伍南屏立即替他与雷千里二人引见,雷千里一听此人竟是“江南一剑”江世杰,不由一楞道:“这一位,不也是江世杰吗?” 说着,并朝江世杰的替身李虎指了指。 经过伍南屏的解释之后,雷千里才哑然失笑道: “好,好,两个雷千里,两个江世杰,这倒算得上是无独有偶啦!” 接着,又目注江世杰与李虎二人道:“二位老弟,是否也该将本来面目,让我瞧瞧?” “理当如此……” 当江世杰、李虎二人异口同声地恭应中,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时,伍南屏却低声向江世杰问道:“怎能分身来此?” 江世杰道:“我听到李豹回去所说的情况之后,内心深感不安,所以才特地赶来此间,一探究竟。” 伍南屏道:“那太冒险了,江兄,万一你行踪被泄,李姑娘与大侠二人,岂非…” 江世杰截口笑道:“不要紧,来此之前,我已交待天残门中人,暗中在赌场四周警戒,他们二位,纵有危险,也来得及抢救。” “话虽不错。”伍南屏接道:“但小弟之见,江兄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江世杰点点头道:“好,那么,愚兄告辞。” 分别一礼之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伍南屏接道:“江兄,今后,咱们还是照老办法联络。” 目注江世杰离去的背影,雷千里不由轻轻地一叹道:“你们这几个,真神秘得令人可恼。” “师兄,”伍南屏长叹一声道: “还有神秘得令人可恨的人,你没看到……哦!事实上,你已经看到过了。” 雷千里一愣道:“那又是谁?” 伍南屏道:“那就是于大钧。” 雷千里“哦”了一声道:“对了!你们之间,究竟在弄些什么名堂,且为我详细道来。” 伍南屏沉思着接道:“师兄,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他将江世杰与朱志宇之间的怨嫌,“江南四大家”的被仇家暗中各个击破,以及自两个半月以前,江世杰、江天佐父子,以“水东流”,“甄子虚”义父子的名义在天风镇被分散起,一直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雷千里静静地听过之后,不由敲着自己的脑袋,蹙眉长叹道:“这笔糊涂账,可真连我也弄糊涂啦!” 伍南屏笑道:“别的你可不必了解.能分清敌我就行。” 雷千里笑问道:“分清敌我以后呢?” 伍南屏道:“分清敌我以后,你总该尽一分做师兄的力量呀!” 雷千里点首笑道:“好,好,打得好如意算盘。”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师弟,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也该成个家啦!” 伍南屏俊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轻轻叹了一声。 雷千里讶然问道:“怎么?莫非有甚难言之隐不成?” 伍南屏愀然地曼吟道:“曾经沧诲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哦!”雷千里意味深长地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人又长得这么帅,却居然会在情场上有过伤心往事。” 伍南屏苦笑道:“伤心往事谈不上,却算得上是一件丢人的往事。” 雷千里笑了笑道:“且说出来听听,也许师兄我,可以替你拿点主意出来。” 伍南屏笑道:“要打架,你可以帮忙,这档事,你恐怕是爱莫能助。” 雷千里白果眼一瞪,哼了一声道:“你敢瞧不起我!” “小弟怎敢瞧不起师兄,”伍南屏含笑接道: “但任何事情,讲究的都是经验,师兄直到如今,还是老光棍一个,哪还有什么经验来帮助我哩!” “小鬼头讨打!”雷千里爽朗地笑道:“小子,你别由门缝里看人,将师兄我瞧扁了!” 伍南屏笑问道:“难道说.师兄也有这一方面的经验?” 雷千里道:“不但有,而且多,不过,不瞒你老弟说,那都是些失败的恋爱经验。” 伍南屏不由苦笑道:“失败的经验,对我有什帮助呢?” 雷千里正容接道:“傻小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师兄我的前车之鉴,正可作为你修正战略的借鉴啦!” 伍南屏默然地点了点头,雷千里又注目接道:“说说看,你那梦里情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李虎忽然插嘴道:“就是于大钧的义女。” 雷千里一愣道:“于大钧的义女?老弟,是否就是你方才所说的,那位美得不可方物,而武功又高得出奇,称为什么公主的绿衣女郎?” 伍南屏点点头道:“是的。” 雷千里接问道: “你方才曾说过,隐身在于大钧的魔宫中,达半年之久,为的就是她?” 伍南屏苦笑道:“可以这么说。” 雷千里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当你隐身在魔宫中时,曾否互通情曲?还有,你这句‘可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伍南屏蹙眉苦笑道:“师兄,你一下子问出这么多,教我如何回答呢?” 雷千里笑道:“你可以一个一个地回答。” 伍南屏沉思着点点头道:“好,那么我先答第一个问题。” 一顿话锋,才注目接道:“师兄当听说过,唐伯虎与秋香之间的‘三笑姻缘’吧?” 雷千里笑道:“听说过,难道你们之间,也是……” 伍南屏含笑接道:“不错,我与那位绿衣女郎之间,也算是大同小异……” 雷千里笑了笑道:“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 伍南屏苦笑道:“第二个问题,却是乏善可陈。” “怎么?”雷千里讶然问道:“难道说,这半年之中,竟毫无成绩可言?” 伍南屏点点头道:“是的,魔宫中,男女关系都很随便,偏偏那丫头门禁特严,等闲人物,休想轻越雷池一步。” 雷千里道:“能?鑫勰喽蝗荆刮凳悄训谩!?p>  接着,又注目问道:“那么,她是否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为了她而隐身在魔巢之中?” “这个……她倒已经知道。” “她有过什么表示?” 伍南屏苦笑道:“当时,我意乱情迷,瞧不出有甚反应。” “你真差劲!”雷千里笑道:“那丫头知道你是别有用心的外人,而并未向于大钧面前告发,再加上那先前的三笑,这已经是表示大有可为啦!却为何不再接再厉?” 伍南屏轻轻一叹道:“师兄,小弟虽然欠缺经验,但这一点,却还不至于不懂得。” 雷千里道: “既然懂得,却为何直到现在,还是没有进展?” 伍南屏道:“这就有关你所问的第三个问题啦!” 雷千里“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伍南屏正容接道:“我隐身魔巢之中,除了是为那绿衣女郎之外,同时也是为了江大侠的事……” 雷千里接道:“你事先知道于大钧行迹可疑?” “不!”伍南屏接道:“那是进入魔巢之后,才发觉的,可是.一直到目前,还没弄清于大钧究竟是何来历。” 雷千里注目问道:“你在魔宫中是何身份?” “是于大钧的贴身卫士红衣武士。” “那个红衣武士,你已经宰了?” 伍南屏笑道:“没有,我已经同他打出了交情,目前,他是我在魔宫中的得力助手,此番江大侠令郎之所以顺利地取到半枝‘千年参王’脱离魔宫,主要就是靠此人的暗中相助。” 雷千里接问道:“你觉得那于大钧的武功如何?” 伍南屏道:“原先,我以为可以制服他,但现在,虽然我并不怕他,却已失去制服他的信心。” 雷千里蹙眉接道:“你是认为他的武功,莫测高深?” “是的。”伍南屏接道:“当我初次同他交手时,他显然是故意示弱。” 雷千里注目接道:“那么,你目前做何打算?” 伍南屏沉思着接道:“在没遇到师兄之前,我是打算先将天佐老弟培植出来,做为于大钧的克星……” 雷千里接问道:“现在呢?” 伍南屏道:“现在情况不同,咱们师兄弟联手,再加上江大侠、李大侠等人的协助,已可不必等天佐老弟学成,即可同他们放手一搏了。” “不!”雷千里含笑接道:“别把我拉在里面,还是按你的原计划实施。” 伍南屏不由一愣道:“做师兄的,岂能置身事外,何况,江大侠父子的遭遇,也委实值得同情。” 雷千里笑道:“你歪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之所以说.别把我拉在里面,仅仅是不愿再卷入腥风血雨之中,并非是完全置身事外呀!” 伍南屏道:“这些话,矛盾得令人难以理解。” “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雷千里笑了笑道:“除了打打杀杀之事,我不干之外……” 伍南屏截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雷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经是入土半截的人了.你还忍心要我同一些年轻小辈们去舞刀弄剑的。” 伍南屏不由苦笑道:“好!我先听听你的如意算盘。” 雷千里正容接道:“第一,我负责造就江天佐这一株武林奇葩。” 伍南屏注目问道:“须要多少时间?” 雷千里道:“只要那娃儿的资质禀赋,确如你所说,我敢保证,最多半年,必可大成!” 伍南屏道:“有关天佐老弟的特殊天赋,我不再多说,你看过就知。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师兄你既然不再参与江湖打杀,那么,天佐老弟.就是咱们战胜邪魔外道的惟一王牌,你可得尽可能提早使其大成。” 雷千里点头答道:“好!我勉力以赴。” 伍南屏接问道:“第二呢?” “第二么!”雷千里笑道:“尽力促成你与那绿衣女郎的好事。” 伍南屏笑道:“那么,小弟先谢了。” 接着,三人又低声密议了半个时辰,才于晨光曦微中,各自离去。 第二天黄昏时分。 天风镇上,于大钧的总宫中。 那位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的公主——绿衣女郎,正俏立后花园中,仰望西天艳丽的彩霞,默然沉思着。 不远处,那位江贵妃江玲,正在一株盛开的桂花树下漫步着。 有顷之后,江玲娇声唤道:“公主,这桂花好香啊!快到这边来呀!” 绿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不!这边我也能闻到。” 江玲笑问道:“公主,你好像有什心事?” 绿衣女郎轻轻一叹道:“那姓甄的小子,突然由总宫中失踪,并还窃走半枝‘千年参王’,如果帝君追究责任,你我两个,都脱不了干系。” 江玲笑了笑道:“这不要紧,谅那小子,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 绿衣女郎道:“可是,已经搜索一个对时了.却是音讯杳然。” 江玲一面向绿衣女郎身边走来,一面却黛眉微蹙地接道:“这倒委实是有点邪门。” 略为一顿之后,又改以宽慰的语气接道:“公主,纵然抓不回来,也没什了不起的事,帝君总不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野小子,而降罪于你我二人吧!” 绿衣女郎似笑非笑地道: “以帝君的个性,那可说不定……” 她的话没说完,远处传出一个娇甜的语声道:“禀公主,佟将军求见。” 绿衣女郎头也不回地答道:“叫他进来。” “是……” 少顷,一个身材伟岸的虬髯汉子,走了过来,停立绿衣女郎二丈之外,深深一躬道:“卑职参见公主。” 绿衣女郎注目问道:“那甄姓小子,有没有消息?” 虬髯汉子恭应道: “回公主,搜索范围,已扩及周围百里,可是,并无发现。” 绿衣女郎冷冷一笑道:“难道他飞了不成!” 虬髯汉子身躯一抖,俯首恭应道:“卑职该死!” 绿衣女郎美目中,厉芒一闪,沉声接道:“本宫再宽限一天,如抓不回那姓甄的小子,所有前宵轮值人员,一律提头来见!” 虬髯汉子恭应道:“遵旨!” 他答应得虽够爽快,但语声中,却显然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就当这虬髯汉子倒退离去之际,不远处,又有人传禀道:“禀公主,帝君旨下。” “请!” 随着绿衣女郎的这一声“请”,一个青衫汉子飞步而来,双手递给她一个密封的蜡丸道:“禀公主,这是刚刚收到的飞羽传书。” 绿衣女郎以纤指捏破蜡丸,取出一张团成一团的便条,略一展视之后,不由美目中异彩一闪,微一沉思,立即扬声说道:“佟将军留步。” 那位失魂落魄似的虬髯大汉,闻言之下,不由又是一个哆嗦地,停下沉重的步伐来。 绿衣女郎却沉声接道:“佟将军,前令取消,立即以最快速方法,召回所有搜索人员.回宫待令。” “是!” 那位虬髯大汉,也不知是祸是福.恭应一声,拔足飞奔而去。 绿衣女郎冷笑着自语道:“只是便宜了那姓甄的小子!” 一旁的江玲不由讶然问道:“公主,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绿衣女郎苦笑道:“你我都得立刻起程,到中原去。” 江玲秀眉一蹙道:“有这种事?” “你瞧。” 绿衣女郎说着,并顺手将便笺递给江玲。 江玲接过便笺,瞧过之后,不由低声自语道:“奇怪?帝君怎会没提那甄姓小子的事?” 绿衣女郎沉思着道:“这情形。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帝君认为那小子无关紧要,不屑提及,另一个可能,是他老人家在北京遭遇到重大的麻烦。” 江玲接道:“那么,咱们是否还要继续搜查呢?” “不!”绿衣女郎正容接道:“咱们既已呈报帝君,帝君未做指示.咱们自可不必自找麻烦。” 江玲点点头道:“也好……” 绿衣女郎接道:“时限太匆促,咱们还得立即回宫,分头进行才是。” 第二天天亮之后,于大钧在天风镇上的总宫和分宫,除了各留下一个老头守门之外,已够得上称为“凤去楼空”。 当日,午牌过后,天风镇上,那家数一数二的“南北酒楼”中,走出一位身躯伛偻,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灰衫老头,挪动着沉重的步伐,向于大钧总宫方向,徐徐踱了过去。 他一面呛咳着,一面以沙哑的嗓音,轻叹着自语道:“唉!老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啦。” 当他快要走到于大钧那座业已成为空屋的总宫大门前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快步跟了上来,犀气地笑问道:“吕老爹,您又要去散步了?” 原来这灰衫老头竟是这天风镇上,有名的老好人吕老爹。 灰衫老人笑了笑道:“刚吃完饭,自然得散散步呀!” 小男孩殷勤地走近,扶住他的左臂道: “老爹,您可好……” 灰衫老人笑道:“小淘气又来献殷勤了,是想听我老人家讲故事?” “是啊!”小男孩笑道: “上次您说到‘曹操’在潼关被‘马超’逼得割去了胡须……咦!您……您又喝酒了。” 灰衫老人点头笑道:“方才有人在‘南北酒楼’请我老人家嘛。” 接着,特别压低嗓音问道: “小弟,是否有什么特别消息?” 这时,两人正经过于大钧总宫的大门口,小男孩呶了呶嘴,低声说道:“这房子,已只剩下一个老头了。” 灰衫老人愣了楞道:“他们去了哪儿?” 小男孩道: “这个,我可不知道,但据那位大叔说,昨宵,他们忙了一个通宵,可能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灰衫老人接问道:“那位大叔还说些什么?” “还有。”小男孩接道;“他说,那位姓雷的老人家已有信来,最多五六天之内,就可赶来接您,在这几天当中,他叫您少在外面乱跑,以免出纰漏。” 听他们这对话,这位灰衫老人,显然就是以甄子虚身份,混进魔宫,窃走于大钧半枝“千年参王”,并经那绿衣女郎出动大批人马,遍搜周围百里,而不曾找到的“江南一剑”江世杰的次子江天佐。 这时,只见他微微点首道:“好,我知道了。” 小男孩笑道:“好!现在开始讲故事。” “不行。”灰衫老人含笑接道:“你得先替老爹捶捶背。” 小男孩低声笑道: “你再要撒赖,我可要拔你的假胡子啦。” 灰衫老人连忙接道:“好,好,我说,我说。” 第五天的深夜。 天风镇上,老好人吕老爹的住宅中,闯进两个手持钢刀的蒙面汉子,将吕老爹唤醒,其中一个显然是首领人物的,以刀尖指着吕老爹的胸膛,沉声喝道:“吕老儿,甄子虚藏在何处?” 吕老爹身躯簌簌抖动着,颤声说道:“好汉爷……小老儿可不知道……什么……真珠书啊……” “少装蒜!”蒙面汉子冷笑道:“咱们右丞相神机妙算,断定那小子就在这天风镇中,所以才留下咱们在暗中查探,这几天,大爷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刀尖一紧,沉声喝道:“说!” 劲装汉子的这一声沉喝,并没从吕老爹口中逼出什么来,但却惊醒了睡在另一头的,吕老爹的老伴,她睁开惺忪睡眼,发出一声尖叫呼道:“大王……请饶命。” 但她的话没说完,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另一个劲装汉子,于揍了她两记耳光之后,并压低语声,嗔目怒叱道:“你再要鬼叫,老子先宰了你!” 然而毒打威胁,对这老婆子,都不发生效用,反而拉开嗓门,放声大哭起来。 但这天风镇上,杀人放火的事件,几乎是无日不有,这老太婆纵然喊破了嗓门,也没人敢来过问。 那用刀尖抵着吕老爹的劲装汉子,一蹙眉峰,向他的同伴低声喝道:“绑起来,将嘴堵住。” 这办法倒不错,老太婆不但不能再叫嚷,也设法动弹了。 这时,那站在吕老爹身前的劲装汉子,手中刀尖一紧,沉声喝道:“老头.你不要命了!” 吕老爹目露骇芒,哀声求告道:“好汉爷……小老儿实在不知道什么……” 劲装汉子朝同伴打了一个手势道:“搜!” 一面却手中微一用劲,刀尖已透肤而入,痛得吕老爹龇牙发出一声哀号。 但劲装汉子却冷冷一笑道:“老头,你如果不乖乖地说出来,大爷有的是绝活儿,今宵就够你受用的啦!” 吕老爹哀声恳求道:“好汉爷请容禀……” 劲装汉子点头接道:“晤!我正听着。” 吕老爹道:“小老儿,可根本不认识什么……真珠……” 劲装汉子截口怒叱道:“老混蛋,你再要装痴作呆,当心我一刀挑出你的心肝五脏来!” 吕老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劲装汉子又冷笑着接道:“老儿,这两天,我调查得清清楚楚、这屋子里有两个吕老头。” 吕老爹忙接道: “不!好汉爷,这屋子里委实只有我一个” 劲装汉子伸手揍了他两记耳光,怒声叱道:“混账东西!现在,你尽管否认,老子搜出来之后,再好好消遣你!” 说着,已放下单刀,动手将吕老爹绑起来。 这时,另一个劲装汉子已回到室内,摇头苦笑道:“上下前后都找过了,没有。” 那正在捆绑吕老爹的劲装汉子一蹙眉峰道:“这屋子可能有地下室。” 另一个劲装汉子抬手一拍自己额角道: “对!咱们分头搜。” 两人仔细地搜查了一阵之后,终于在柴房中,找到了一个地窖。 不错,地窖中也有一个吕老爹,这位吕老爹,正是以甄子虚名义出现的江天佐所乔装。 子时刚过不久,也正是他那“子午滞血症”的绝症发作之际,所以,尽管他已听到外面发生了变故,却对吕老爹夫妇俩,爱莫能助,甚至于想逃跑也感到心余力绌。 当那两个劲装汉子发现江天佐的藏身之处时,高兴得互相拥着跳将起来。 较高的一个眉开眼笑地道:“老王,这下子可好了,咱们两个,至少可以获得千两黄金的奖赏。” 较矮的一个截口笑道: “咱们还是先抓住这千两黄金再说,别让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去。” 说着,走到江天佐身前,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沉声喝问道:“你,是不是甄子虚?” 江天佐冷笑一声道:“不错!小爷就是甄子虚。” 高个子接道:“不行!老王,也许另外一个是甄子虚,咱们必须仔细察看一下,以免弄错。” 矮个子点点头伸手由江天佐的颈项间,揭起一张人皮面具,笑了笑道:“老方,现在放心了吧?” 高个子笑道:“这下子是不会错了。” 接着,目注业已现出本来面目,却依然是一身吕老爹装束的江天佐,淡淡地一笑道:“甄老弟,你同我们合作到底,大家都有好处。” 江天佐年纪虽轻,却是达观得很,此刻,他身处绝境,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含笑问道:“大家都有好处?这话可真?” 高个子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江天佐笑道: “你们有好处是不错,可以各得黄金五百两,可是,我有什么好处呢?” 矮个子抢着笑道:“你的好处,是可以免除皮肉之苦。” “这倒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江天佐笑了笑道:“请教如何一个合作法?” 高个于道:“首先,请告诉我,是谁帮助你逃出总宫的?” 江天佐不假思考地,脱口答道:“就是帝君。” 两个劲装汉子不由同时一愣道:“你……” 江天佐含笑接道:“我是实话实说,二位不信,那可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等对方开口,又郑重地道:“二位试想:如非帝君给我诸般特权,我又怎能顺利离开总宫,我说是帝君帮助了我,难道这还错得了吗!” 矮个子哼了一声道:“老方,不给这小子点苦头吃,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高个子微微点首,目注江天佐道:“好,这问题,暂时不谈。” 江天佐淡笑着漫应道:“谈不谈,都随便你们。” 高个子接道:“现在,你先将那半枝‘千年参王’交出来。” 江天佐歉笑道:“很抱歉,那半枝‘千年参王’已到了我肚子里,没法拿出来了。” 两个劲装汉子不由脸色一变地,脱口惊问道:“真的?” 江天佐道:“不信.你们可以搜。” 高个子冷冷一笑道:“甄子虚,此时此地,你可得识相一点!” 矮个子截口接道:“别废话了,先给他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江天佐剑眉一挑,朗声说道:“小爷生死都已置之度外,还怕什么皮肉之苦!” “有种!”矮个子冷笑道:“但老子不信你能挺得住!” 说着,欺身扬掌,抓向江天佐的左肩。 这两个劲装汉子,身手都不凡,自视也极高,根本就没将江天佐放在眼中,因而当他们发现江天佐时,也没点他什么穴道。 江天佐并非不懂武功,他的穴道既未受制,而此刻,他那“子午滞血症”的症象,也逐渐消退,当然不会束手受制。 因此,当那矮个子一掌抓向他的左肩时,他冷笑一声,塌肩沉腕,左拳右掌,击向对方胸膛,右腿同时一个地堂腿,横扫过去,算得上是一招三式,一点也不含糊。 但他遇上的对手,委实太高明了。高明到使他的招式,根本递不出去,而左肩肩骨,却已被错了开来,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一张俊脸,变成苍白。 矮个子冷笑一声道:“小子,滋味如何?” 江天佐强忍痛苦,钢牙一挫道:“不过如此而已!” 他口中说得硬,但就这片刻之间,额头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 矮个子入目之下,不由愣了一愣道:“这小子倒真有种!” 高个子冷笑一声道:“老王,再错开他的右肩,必要时,连他的四肢关节都错开,我不相信他能挺得住!” “不!”矮个子摇头接道:“那样一来,真会昏死过去。” 高个子笑道:“老王,你是几时变成慈悲心肠了?” 矮个子讪然一笑道:“老方,也许这小子真的是将参王吃掉哩。” “我不信!”高个子接道:“你不下手,由我来。” 说着,已走近江天佐身前,沉声喝道: “小子,要说实话,还来得及。” 江天佐嗔目怒叱道:“小爷既落在你们手中,有死而已,杀剐任便,少在小爷面前罗嗦!” 高个子冷笑道:“有种!但你要听话,大爷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只要你说实话!” 江天佐厉声道:“小爷不说,你又能怎样!” “不怎样!”高个子狞笑道: “但我要先错开你的右肩关节,然后,将你四肢的关节,一个一个地错开,一直到你说出‘千年参王’的下落为止!” 说着,一双右掌,已按在江天佐的右肩。 江天佐一挑剑眉道: “你只管动手,小爷要再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高个子狞笑一声:“大爷不信邪!” “格”地一声,江天佐的右肩关节已被错开。 江天佐双目暴睁,钢牙紧咬,脸上肌肉抽搐着,全身颤抖着,豆大的汗珠已成串的流,可是,他就是没哼一声,更没皱一下眉头。 这时,地窑上面忽然传出一声苍劲语声道:“真吾徒也!” 高个子不由扭头喝问道:“谁?” 地窑上面,就是柴房,上面没灯,而火把却在地窑中,高个子这一扭头察看,自然看不到什么,但他的喝问,却得到了回答,只听一个苍劲的语声笑道:“是你爷爷的干爷爷!” 话声未落,人影一闪,“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已站立高个子面前,龇牙一笑道:“干灰孙子,你懂不懂?” 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径自转身替江天佐合上错开的关节,一面却笑道:“乖徒儿,不是师傅忍心让你受罪,而是为了要暗中先行考察你一番……你不怪师傅狠心吗。” 江天佐被合上错开的关节后,精神一松弛,全身像脱力似地,昏昏欲睡.哪里还能答他的话。 雷千里却忽然冷笑一声道:“我老人家背后长有眼睛,你们两个,乖乖地给我安分一点。” 那个高个子正准备一刀扎向雷千里的背心,却被雷千里的一句话,吓得退了三大步。 说来也难怪,尽管这两个不知道雷千里是何许人,但由雷千里现身起,到目前为止的所言所行,还不是等于已说明没把他们两个放在眼中吗! 既然没把他们两个放在眼中,那对方身手之高,自可想见,这情形,又怎能不教他们二人提心吊胆哩! 在“惹不起,逃总可以”的心情下,高个子向矮个子打了一个开溜的手势。 但雷千里竟像是真的背后长了眼睛似地,高个子手势一出,雷千里却哼了一声道:“不得我老人家许可,想逃,那是自讨苦吃!” 这下子,两个劲装汉子,可真是傻眼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逃又不敢,呆着又不是味道,那一付尴尬相,就不用提啦! 这时雷千里却抬手替江天佐点了“黑甜”穴.并亲切地说道:“乖徒儿,好好地睡一觉,有师傅陪着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然后才缓缓转过身躯,向着高个子一翻白果眼,冷冷地一笑道:“干灰孙子,可能你还没听懂方才我老人家所说的话吧?” 这两个劲装汉子,身手既不凡,阅历和见闻也自然错不了。 此刻,既然与雷千里对了面,凭雷千里这装束,这长相,和这口吻,自然会意识到对方是谁的了。 于是,这两个片刻之前,还是不可一世的劲装汉子,突然之间,矮了半截,叩头如捣蒜地触地有声,那矮个子并首先哀声说道:“雷老前辈,晚辈等不知是您老人家,更不知甄少侠是您老人家的徒弟,而且,晚辈等又是奉命行事.不由自主……” 雷千里截口笑道;“别在我老人家面前来这一套.碰坏了吕老头的地窖,我老人家没钱赔,也没工夫替他修补。” 接着,又目注矮个子,沉声问道:“你是姓王?” 矮个子垂首恭应道:“是的。” 雷千里点点头道:“你还算有点人性,好,你先起来,退过一旁。” “是!” 矮个子恭应着站起身来,退立旁边。 雷千里目注高个子,冷哼一声道:“姓方的,我老人家早已不过问江湖中事,像你这种人,更是不屑出手,但以你的身手,配合你这一副豺狼心性,如不加以处治,将来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毁在你手中……” 高个子连连以首触地道:“雷老前辈开恩,晚辈一定革面洗心,再也不敢为虎作伥了。” 雷千里截口笑道:“不是不敢,是不能了。” 扬指凌空点三下,但见高个子应手连打三个寒噤,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萎顿在地。 雷千里接着冷冷一笑道:“像你这种毫无人性的东西,如果不加处治,将来我老人家升天之后,连玉皇大帝也不会收容我的。” 一顿话锋,才目光移注矮个子,正容说道:“姓王的,我知道你们的主子已进了中原,连这儿的龟窝也搬走了,这儿还留下多少龟子龟孙,我不知道,也不愿过问,但我特别要求你,传语那些留在这儿的龟子龟孙:我老人家在这儿,可能有十天半月逗留,在这期间之内,谁要是敢来打扰我……” 拍手指着高个子,哼了一声接道:“这厮就是最起码的榜样!” 矮个子连忙躬身恭应道:“是!晚辈一定将话传到。” 雷千里接道:“你懂得我所说的‘起码’二字的意思吗?” “懂得。”矮个于正容接道:“那是表示这是最轻的惩罚。” 雷千里道:“懂得就好,现在,将你的同伴扶起,快点给我滚!” “是!” 矮个子刚刚俯下身子,准备搀扶那高个子时,雷千里又沉声说道:“且慢!我特别提醒你:吕老爹夫妇,并非不会武功,而是封刀已久的前辈奇人,方才,当你们折磨我这位徒儿时,吕老头已动了肝火,准备重开杀戒,如非我老人家来得及时,你们两个,早已回姥姥家去啦!” 矮个子听得冷汗直冒,躬身说道: “多谢老前辈及时相救!” “谢倒不必。”雷千里冷冷地接道:“传语你那些同伴,以后,别来惹他们夫妇重开杀戒就行了。” 矮个子恭应道:“晚辈记下了。” 雷千里挥挥手道:“好!你们走吧。” 这是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时分。 以商兴仁身份,打入雄风赌场,荣任副总管的江世杰,正在宿舍前的花圃中,负手徘徊着,由外表看来,为状极为悠闲。 只见一个短装汉子,匆匆走来,向着他深深一躬道:“商爷!杜爷有请。” 江世杰笑问道:“是不是本场东翁来了?” 短装汉子点点头道:“正是。” 江世杰接道:“好,我换件衣服,立刻就来。” “是。” 短装汉子恭应着先行离去。 江世杰回到室内,换过衣衫,并向李娟娟交待数语之后,也立即离去。 当他到达杜文才的房门外时,门口肃立着的两个短装汉子之一,已高声向里面传报道:“商爷到!” 随着这一声传报,杜文才已偕同一位灰衫文士,含笑迎于门口。 这位灰衫文土,就是这雄风赌场的主人,外表看来,年约四旬出头,面色蜡黄,目光阴冷,令人一看就怀疑他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武林健者。 江世杰自进入这赌场以来,还是第一次与赌场主人见面,这一来,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 一些繁文褥节过去之后,灰衫文士首先开门见山地,注目问道:“商兄,是否因为方才杜兄末介绍兄弟的姓氏,而有点讶异?” 江世杰笑了笑道:“属下怎敢!同时,属下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我想,东翁此举,必有其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灰衫文士笑道:“商兄真是快人快语!此刻,兄弟也不妨坦白地说一句:兄弟是江湖人.是江湖人就难免有仇家,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纠纷,我才不得不在自己人面前,也故装神秘,这一点,尚请商兄特别原谅。” 江世杰正容接道: “东翁言重了,属下是何许人,怎敢……” 灰衫文土却截口笑道:“商兄,咱们既然已成为一家人.这些见外的话,都可免了,至于兄弟的来历,以后双方多一点了解之后,自然会告诉商兄的。” 话锋微微一顿,又立即接道:“商兄,听杜兄说,你的身手,比他还要高?” 江世杰谦笑道:“东翁,这是杜爷过奖,其实,属下这点能耐,怎敢与杜爷相提并论。” 杜文才笑道:“兄弟是就事论事,老弟台可莫向我送高帽子。” 灰衫文士也含笑接道:“商兄,杜兄从来不轻易赞许人,我想,杜兄所说,当是绝对可靠的了。” 第十章 酒楼卖唱两母女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 “二位已成为兄弟的左右手,一家人,可不必再谦逊,现在,咱们开始说正经的。” 微顿话锋,才脸色一整,目注江世杰问道:“商兄,这些天来,是否也在这天桥附近走动过?” 江世杰摇摇头道:“没有.这几天,属下一直在熟悉本场情况,并没出去过。” “那么,”灰衫文士注目接问道:“最近几天来,各方江湖人物,麇集这北京城附近的事,商兄也是不知道啦?” 江世杰点点头之后,又殊感讶异地接问道:“东翁,这些江湖人物麇集北京,恐怕不会是偶然的巧合吧?” 灰衫文士道:“当然,他们应该都是有所为而来。” 江世杰注目问道:“莫非东翁已获得什么可靠消息?” “这倒不是。”灰衫文士接道:“不过,咱们既然吃的是江湖饭,平常就不能不注意这些,以免事到临头,会感到措手不及。” 江世杰附和着道:“东翁深谋远虑,委实极有见地。”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商兄是否想出外走动走动?” 江世杰正容接道: “如果东翁有所差遣,属下当乐意效劳。” 灰衫文士道:“那么,待会上灯过后,即请商兄前往‘酒仙居’酒楼走走,并请特别注意一对卖唱的母女。” 江世杰注目问道:“东翁,那是怎样的一对母女?” 灰衫文士道:“老的年约四十出头,是一个瞎婆子,小的年方及笄,算得上色艺双绝,这几天,已轰动了整个天桥地区。” 江世杰道:“东翁需要属下注意的,是哪一方面的事,” 灰衫文土道:“各方面都要注意,特别是她们母女的来历及企图。” 江世杰道:“东翁已断定这一对母女是别有企图?” “不错。”灰衫文士接道: “哦!对了,商兄是否也曾听过,近年来各地瞎婆子被杀的事?” 江世杰点点头道:“听说过,据属下所知,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宗末曾揭晓的江湖疑案。” “是的。”灰衫文士正容接道:“像这一对母女,既然在走江湖,不至于没听说过各地瞎婆子被神秘杀死的疑案,但她们居然敢于公开招摇,尤其是当目前的北京城中,风云聚会,龙蛇杂处之际.这情形,就值得玩味的了。” 江世杰点首接问道:“如果属下发现她们有甚可疑之处,或者发生其他事故时,当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灰衫文士道:“什么行动都不必采取,商兄咱们需要的,是了解情况,因为咱们做的是生意,只要人不犯我,咱们也绝对不犯人!” 江世杰心中冷笑道:“看你玩些什么花枪。” 但口中却恭应道:“是,是.属下当遵照东翁意旨,只求暗中了解情况,决不介入任何纠纷中。” 灰衫文土点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 扭头向杜文才说道:“杜兄,商兄此行所需金钱,可无限制供应。” 杜文才连连点首道:“属下记下了。” 但江世杰却讶然问道: “东翁,属下此行,何须花费金钱?” 灰衫文士神秘地笑道: “商兄,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有得花,又为何不花。” 一顿话锋,又正容注目接道:“商兄,请记着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不择一切手段,但必须获得那一双母女的来历,而且,商兄必须以一位花花公子的姿态出现,也不妨将小娟带去,做你的助手,懂了吗?” 江世杰连连点首道:“懂,懂.属下当全力以赴。” “醉仙居‘酒楼,是天桥地区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酒楼本来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只要你有钱,就可光顾的场所,其分子的复杂,自不难想见。 而天桥地区,尤其是最近几天的天桥地区的酒楼,其龙蛇杂处的情况,更是倍异往昔。 花灯初上.“醉仙居”酒楼的楼上楼下,已上了足有五成的座,而门外,仍然是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顾客,犹自络绎于途。 二楼上,临街窗口的雅座,是两位由外表看来显然是一对兄弟的花花公子。 年长的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穿一袭宝蓝团花长袍,年轻的一个,也在二十一二之间,穿的却是一件雨过天晴的夹袍。 这两位,面容都很清秀,尤其是那年轻的青袍人,更是丰神如玉,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们的坐位上,除了摆着四色精美的酒菜和一壶佳酿之外,还有两只非常考究的鸟笼,笼中分别关着一对金丝雀,不停地在扑腾飞跃着。 由这两位的穿着、打扮和排场判断,准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北京城中,多的是王孙公子,但王孙公子到天桥地区这种下九流的场所来的却并不常见。 因而使得现有的五成座的酒客,都不约而同地向这两位投过诧讶的目光。 而这两位,却一面浅酌低斟,一面凭窗眺望街头夜景,为状至为悠闲。 年轻的一个,偶然星目微扫其余座客,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其余座位上那些酒客的诧讶目光时,他的俊脸上,竟没来由地飞上两朵红云。 “讨厌!”他轻轻自语了一句,然后向着年长的一个一蹙眉道:“江叔……” 年长的一个连忙截口低叱:“小娟,你忘了咱们目前的身份!” 原来这二位竟是江世杰和李娟娟二人所乔装。 李娟娟也连忙改口道:“大……大哥.这些人,怎么老是盯着人家。” 江世杰笑了笑道:“三弟,谁教你长得这么俊哩!这些,都是嫉妒的眼光呀!”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幸亏,这些都是大男人,如果是大姑娘们见了,不把你一口吞下去才怪。” 李娟娟苦笑道:“大哥怎么老是寻我开心……” 江世杰笑道:“三弟,我是实话实说,要是不信,待会那个卖唱的大姑娘来了,就可证明我所言不虚啦!” 刚好,一个店小二由他们的座位旁经过,江世杰连忙向店小二招招手道,“嗨!你过来一下!” 这语气,倒委实有点像是平常惯于颐指气使的公子哥儿的味道。 店小二住步哈腰,恭声问道:“相公有何吩咐?” 江世杰笑了笑道:“听说这儿有一个瞎婆子,带着一位很标致的大姑娘在卖唱,是否有这回事?” 店小二连声恭应道:“有,有,不过那不是本店中人,而是外地来的一个卖唱的。” 江世杰接问道:“唱得好不好?” 店小二道:“回相公,好极了!好得没得话说。” 江世杰笑问道;“人也真长得很美?” “美!美!”店小二咽下一口口水遭:“相公,小的长到三十多岁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姑娘。” 江世杰道:“今宵还会来吗?” 店小二道: “这个……小的可不敢说,不过,最近这几天,她们母女是每晚都来,而且生意也蛮好,如果没有特殊事故,她们是会来的。” 江世杰笑了笑道: “待会,如果她们来了,叫到我这儿来。” “是!” 店小二哈腰退去之后,江世杰才扭头向全楼打量着。 这时,二楼上的顾客已增加到七成,由衣着与谈吐上看来,一半以上是武林人,另一半也是下流社会人物,像江世杰与李娟娟这等花花公子型的人物,可说是绝无仅有。 全楼噪音,有若刀切似地,戛然而止,所有视线也一齐向楼梯口投射过去。 不错,那是一对卖唱的母女,一位年约四十四五,双目垂合内陷,显然是一个瞎子的青衣妇人,左手捧着琵琶,右手搭在一位绝色少女的香肩上,正缓缓地登上二楼。 那绝色少女,着一套紫色衫裙,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算得上明眸皓齿,雪肤花貌,那一份美,委实是美得不可方物。 因为这绝色少女的出现,使得这嘈杂的酒楼猛然一静之后,陡地爆出一声破罗似的彩声:“好!硬是要得!小妞儿快到这边来,大爷我等急了哩!” 那紫衣少女犹豫了一下,但那青衣妇人却扬声说道:“多谢大爷赏识,马上就来啦!”接着,又向紫衣少女低声说道:“乖女儿,快点带路呀!” 紫衣少女黛眉一蹙,袅袅婷婷地向前走去。 只听那沙哑的语声笑道:“来了,老弟,在姑娘家面前.说话可得斯文一点,免得吓坏了人家。” 这时,那店小二连忙赶向江世杰身前,哭丧着脸,连声道歉道:“相公,很对不起,小的刚刚有事离开,没等着,以致那位姑娘,让别的客人先叫去了。” 江世杰含笑接道:“不要紧,待会帮我叫过来就是。” “是!” 店小二哈腰退去之后,江世杰才举目向厅中瞧去。 那一对卖唱的母女,已在距江世杰约二丈外的一张八仙桌旁就坐,那八仙桌旁,本来坐着四位客人,看情形,也都是武林人物。 此刻,江世杰才注意到,那发出粗犷语声的人,是一个浓眉巨目,年约三十来岁的大个儿,至于那语音沙哑的人.则是一个目光阴沉的灰衫中年文土,其余两个,则为一衣黄,一衣青的半百老者。 紫衣少女美目在对方四人脸上一扫,娇声问道:“请问四位大爷,喜欢听点什么?” 大个子首先笑道:“姑娘,越香艳的越好。”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扭头向青衣妇人低声说道: “娘,‘院春风’……” 她的话声未落,青衣妇人纤指挥处,琮琮清音,已抑扬顿挫地倾泻而出,紧接着.紫衣少女轻启檀口,珠圆玉润的歌声也随之而出: 谁劝郎先院?窗冷灯儿背; 抱琴倩婢倚香帏,睡睡睡! 忘却温柔, 一心只恋,院乡滋味。 惭愧鞋儿褪,耽搁鸳鸯被; 问郎曾否脱罗衣?未未未! 想是高唐, 巫女惜别,不容分袂? 歌声未歇,那本来寂静有如一泓止水似的大厅,忽然爆出一串春雷似的掌声,欢呼声混杂着闹成一片。 李娟娟目注江世杰,含笑问道:“大哥,怎么样?” 江世杰连连点首道:“好!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但李娟娟却传音接道:“江叔叔,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但她传音未毕,大厅中掌声已歇,只见大个子敞声大笑道:“唱得好!委实唱得好!大爷先赏你纹银十两!” “笃”地一声,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已端端正正地摆在紫衣少女面前的桌面上,不!那不是摆在桌面上,而是嵌在桌面上,那锭十两重的纹银,足有三分之二是嵌入桌面上的。 事实上那桌面的厚度,也只能嵌入那锭银子的三分之二,再深一点,就会透穿桌面,掉到楼板上啦! 所以,别瞧这大个子是一个粗人,但他所表现的这一手功夫,却委实漂亮得很。 但那紫衣少女,似乎并未发觉银子已嵌入桌面似地,仅仅嫣然一笑道:“谢大爷!” 大个子咧嘴笑道:“姑娘,唱是唱得好,但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紫衣少女注目问道:“小女子敬请大爷指教?” 大个子暖昧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不够香艳罢了。” 紫衣少女不禁掩口媚笑道:“大爷,这已经很够香艳啦!” “可是.”大个子讷讷地接道:“姑娘,大爷是一个粗人,只觉得你唱得好听,却不懂你唱些什么,我能听懂的,好像只有两个‘郎’宇,‘妹’字却一个也没有。” 大个子的话声未落,已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灰衫文士向大个子白了一眼道: “老弟.这不是温暖山歌,哪来恁多‘郎呀妹’的……” 江世杰向李娟娟传音说道:“小娟,看出苗头来了吗?” 李娟娟传音问道:“没有啊!” 江世杰道:“你瞧那大个子将银子嵌在桌面上,那女娃儿却根本视若无睹,这像是一个普通卖唱的女子吗?” 李娟娟点点头道:“对,有道理。” 江世杰含笑接道:“小娟,好好瞧下去,精彩的还在后头哩。” 只听那灰衫文士话蜂一转道:“姑娘,还是请另外再唱一曲吧!” “好的。”紫衣少女接问道: “不知大爷爱听哪一类的曲子?” 灰衫文土笑了笑道: “我倒不爱香艳,最好是凄凉一点的。” 紫衣少女点点头,扭头向青衣妇人低语一句之后,琵琶声再起.那曼妙清吟也随之而出: 惜多少,怜薄命,无计可留汝; 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 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 指月为盟, 不是梦中语。 后回君若重来, 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这是南宋诗人戴复古之妻所写的—首词,相传戴复古流寓江西,武陵有富翁某爱其才,以女妻之,居二三载,复古忽做归计,妻问其故,告以曾妻,妻白之父,父怒,欲惩之,妻宛曲劝解,尽以奁具相赠,并饯以此词,复古既别,遂投水死。 这是一个颇动人的故事,词更称得上哀感顽艳,尤其是由紫衣少女口中唱出来,更是幽怨凄凉,令人荡气回肠,不忍卒闻。 歌声歇后,曾有过一段短时间寂静,接着,又是一阵春雷也似的掌声。 灰衫文士目注紫衣少女笑道:“姑娘,请恕我不做流俗的赞美了,听说这首词,还有一个颇为感人的故事,姑娘能否一并说明一下?” 紫衣少女点点头道:“可以,只是,如果小女子说得不对时,还得请大爷多多原谅。” 接着,她将上述那首词的来源,娓娓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才注目问道:“大爷,小女子说的,是否有所遗漏?” 灰衫文士连连点首道:“对!完全对。” 一顿话锋,扭头向大个子笑道:“老弟台,愚兄慷他人之慷,请代我赏给这位姑娘黄金一两。” 大个子笑道:“没问题。” 说着,随手将块一两重的金锭子,向那原本嵌在桌面上的银锭子上一按,那金锭子竟像插在面团上似的,轻轻地就插下三分之二。 李娟娟向江世杰传音说道:“江叔叔,这灰衫人的功夫,比那大个似乎要高明得多。… 江世杰“晤”了一声道:“瞧下去。” 只见紫衣女郎,仍然是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道:“多谢大爷厚赐!” 但大个子却立即接道:“这算不了什么,姑娘.只要你能使大爷们开心,更重的赏赐,还在后头哩!” 紫衣少女笑了笑道:“但不知要怎样才能使大爷们开心?” “这个……”大个子暖昧地笑道:“姑娘是聪明人,应该自己想得到的。” 但那灰衫文士却摆手制止大个子道:“老弟,请让愚兄先问这位姑娘几句话。” 接着,目注紫衣少女问道:“姑娘尊姓芳名,能否见示?” 紫衣少女脸色一黯道:“小女子抛头露面,流落江湖,已经是丢尽了祖宗的颜面,本不愿再以姓氏示人。” 灰衫文士含笑接道:“如果姑娘确有难言之隐,就不说也罢。” 紫衣少女笑了笑道: “不!小女子想开了,既承大爷下问,理当以真实姓名见告才对。” 微顿话锋,才正容接道:“小女子姓柳,小字婷婷。” 灰衫文士一挑双眉道: “好!婷婷玉立,果然是人如其名。” 他这里方自由衷地赞美着,但另外两个人,却听得心头狂跳,双目中异彩连闪,几乎要惊叫出声。 这两个人,一位是江世杰,另一位则是江世杰的好友,曾经冒充“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伍南屏。 原来伍南屏也改装易容,混在酒客中,而且他的座位,距那对卖唱母女,也不过隔了一副座头。 此时的江世杰与伍南屏,都不是本来面目,按常情而言,他们双方是不会认出来的,但这两位却早已未雨绸缪,商量好了万一遇上今宵这种情况时,双方如何辨认的办法。所以,这二位之间,虽然没机会交谈,双方却都已心中有数。 至于他们二位之所以暗中惊讶的原因,那是因为柳婷婷即江世杰的表兄柳子放的遗孤。 虽然柳家全家遇难时,婷婷还在襁褓中,但因江世杰系中表之亲,苏州与京口,又是近在咫尺,能时相过从,因而江世杰对这位外甥女的小名和左乳旁有朱砂痣的特征,也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江世杰是认定朱君玉就是柳婷婷的,而且经过以雷千里身份出现的伍南屏,在香山碧云寺后,向朱君玉查证过,此刻,怎会又钻出一个柳婷婷来? 这情形,又怎不教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几乎要呼出声哩! 柳婷婷凄凉地一笑道:“多谢大爷夸奖!” 灰衫文士接道:“柳姑娘仙乡何处?” 柳婷婷道:“小地方京口。” 这一句话,又使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心中,各自“咚”地一跳。 “好地方。”灰衫文士注目接道:“可是,姑娘的谈话,却带着浓重的三湘口音。” 柳婷婷幽幽地一叹道:“小女子幼遭灭门惨祸,所以,小女子虽然是京口人,却是从小在衡州长大。” 这一说,已可证明这位柳婷婷,委实是江世杰正在搜寻中的外甥女了。 江世杰、伍南屏二人方自又惊又喜之间,灰衫文士又接问道:“姑娘,这位夫人真是令堂?” 柳婷婷道:“是的,是小女子义母。” 灰衫文土“哦”了一声道:“那么,姑娘能够逃脱那灭门大祸,当是这位夫人之力了?”  ’ 柳婷婷道:“不是的,那是我恩师所救。” 灰衫文士注目问道:“不知姑娘恩师,是哪一位高人?” 柳婷婷道:“很抱歉!这问题,小女子未便答复。” “不要紧。”灰衫文士目光深注地接道: “姑娘也懂得武功?” 柳婷婷点点头道:“不错,懂得一点防身的功夫。” 灰衫文土接问道:“那么,姑娘此行的目的,可能不单是卖唱吧?”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不错,方才我已说过,我是一个身负灭门之恨的血海深仇的人,我既然能幸逃浩劫,活到今天,自然当设法替父母报仇。” “姑娘志气可嘉。”灰衫文士点首接道:“姑娘,这些日子来,是否已查出仇人下落?” 柳婷婷幽幽地一叹道:“还没有。” 灰衫文士道:“姑娘的仇家,究竟是什么人?” 柳婷婷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 “不知道?”灰衫文士讶然问道:“诚如姑娘所言,姑娘武功仅能防身,又不知仇家来历,这灭门血仇,又如何一个报法?” 柳婷婷冷然注目道:“阁下似乎很关心我的事?” 语气称呼,刹那之间,都改了过来。 灰衫文士干笑道:“像这么美丽的姑娘,又有着离奇而坎坷的身世,我想,任何人都会寄以同情。” “说得好。”柳婷婷冷然接道:“那么,我可以正告阁下,我虽然不知仇家姓名,却握有有力证据,至于我的武功不济,我是在找寻一位力能替我报仇的人。” 灰衫文士道:“莽莽江湖之中,力能替姑娘你报仇的人想必不少,问题是,人家未必愿意卷入这凶杀的漩涡中。” 柳婷婷笑了笑道:“我自信薄具几分姿色,只要能找到那样的人,我将许以终身,可不怕他不答应。” “好办法!”灰衫文士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想,姑娘这复仇志愿,一定能够完成。” 这时,一旁的黄衫老者,用真气传音向灰衫文士说了几句,灰衫文士话锋一转道:“姑娘,在下与姑娘虽然是初逢乍见,却有几句交浅言深的话,如骨梗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感,只是,不知姑娘是否爱听?” 柳婷婷淡淡地一笑道:“阁下有甚指教?请尽管直言。” 灰衫文士神色一整道:“姑娘既然身在江湖,当听说过最近江湖上所发生的一些离奇案件?” 柳婷婷注目问道:“不知阁下所指,是哪一些离奇案件?” 灰衫文士道:“在下指的,就是近几年来.那些双目已盲的妇人被神秘人物杀害的疑案。” 柳婷婷笑问道:“阁下是担心我的义母也会受到伤害。”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也许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而我这想法,成了杞人忧天。” 柳婷婷截口笑道:“多谢阁下提醒!事实上,我们母女,已遭受到不少次的暗袭了。” 灰衫文士一愣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柳婷婷道:“以往的已记不清,最近的.却是连续发生于前几天的深夜。” 那一旁的黄衫老者,忽然注目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柳婷婷淡淡地一笑道:“那是一些活得不耐烦的人。” 黄衫老者一愣道:“这是说,那些人都被你杀掉了?” 柳婷婷笑道:“难道不对?我不杀他,他要杀我呀!” 灰衫文士接道: “姑娘是否已知道,那些企图暗杀你的人,为的是什么?” 柳婷婷道:“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娘双目失明。” 灰衫文士苦笑道:“那还是等于不知道呀!” 柳婷婷笑了笑道:“本来我是想知道此中究竟的,但经过三番五次,问不出所以然来之后,也就只好算了。” 黄衫老者注目问道:“姑娘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柳婷婷含笑接道:“以前几次,我是想留下活口问问的,但经过几次失败教训之后,也就索性不再发问了。” 灰衫文士蹙眉接道:“姑娘,我还是没听懂……” 柳婷婷截口笑问道:“大爷究竟是喜欢听歌,还是喜欢听我的身世之谜?” 灰衫文土笑道:“两样都喜欢。” “不!”柳婷婷笑道:“这些秘密,大爷听了,有害无益,我看,还是听我唱一曲比较实惠一点。” 久末开口的大个子,忽然附和着接道:“对!我也赞成再听一曲。” 但那黄衫老者却冷然接道:“不必了,咱们也该走啦!” 柳婷婷飞快地接道:“那么.多谢大爷们的厚赐啦!” 话声中,漫不经意地,以左手食指在樱唇上微沾香唾,然后,在那锭小金锭上轻轻一沾,那情形,就像是普通人以手指在桌面上沽起一颗米粒似地。 说来也真够神奇,她的纤指那么轻轻一沾,那锭嵌在白银中的小金锭,以及嵌在桌面上的银锭子,竟像是轻如无物似地,贴在她的指尖上被沾了起来。 就当同座的四人,脸色一齐大变之间,柳婷婷已以指尖沾着那金银嵌在一起的锭子,送到青衣妇人怀中,并娇声说道:“娘,您收着吧!” 黄衫老者阴阴地一笑道:“柳姑娘好高明的身手!” 柳婷婷淡淡地一笑道:“班门弄斧,倒教大爷见笑了。” 黄衫老者阴笑如故道:“不!老朽可是由衷之言。” 这当口,柳婷婷已扶着青衣妇人站了起来,并低声说了一句:“娘,咱们走。” 但那灰衫文士却冷冷一笑道:“柳姑娘,请稍待。” 柳婷婷微微一愣,扶着乃母重行入座之后,才美目深沉地笑问道:“大爷还有何见教?” “岂敢!”灰衫文士正容接道:“柳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柳姑娘当也看得出来,咱们几个,也算是跑江湖的道上人。” 柳婷婷笑了笑道:“这个,小女子自然看得出来,诸位不但是道上人,而且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黄衫老者笑道:“高人是不敢当,说是老江湖,还马马虎虎,嘻嘻……老江湖无所长,但阅历方面,却自信高人一等,所以,如承姑娘不弃,老朽却愿自告奋勇,替姑娘查访灭门之恨的仇人。” 柳婷婷不由美目为之一亮道:“是真的?” 黄衫老者笑道:“当然是真的。” 柳婷婷笑问道:“阁下是为了我方才所说,愿许以终身的条件而动心?” “哪里,哪里。”黄衫老者干笑道:“老朽入土已大半截的人了,怎敢存此非分之想。” 柳婷婷道:“那么,阁下为何独对我如此热心?须知这种事,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哩!” 黄衫老者神色一整道:“那是基于江湖道义,而且姑娘也误解了我的意思。” 柳婷婷截口问道:“误解?是哪一点误解了?” 黄衫老者道:“老朽所承诺的,是以江湖阅历替你查出仇人来,并非自告奋勇替你复仇,事实上,我也没这种能耐。” “哦!”柳婷婷意味深长地接道:“那么,阁下是想就我手中所掌握的有力线索,替我义务加以分析一番了?” 黄衫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另一个语声呵呵大笑道:“说得倒是一厢情愿,只怕人家不肯上当!” 这突然插口的,是一个面色青惨的白衫文土,也就是伍南屏,他的座位,与柳婷婷之间,只隔着一副座头。 黄衫老者脸色一变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伍南屏冷笑道:“什么意思?你我心中各自有数,柳姑娘也心中有数。” 黄衫老者冷然注目道:“朋友你能否先报个万儿?” 伍南屏长眉一挑道:“凭你,还不配问!” 抬手一指那目凝冷电,正向他打量着的灰衫文士,淡笑着接道:“除非是这个‘右丞相’什么的,还算是马马虎虎。” 这一说,可使得对方四人,一齐脸色大变。 灰衫文士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问道:“阁下既知我的来历,当非无名之辈,敬请亮出万儿?” 伍南屏笑了笑道:“你虽然是最近几天才入关,当然也知道,你那主子于大钧,正以空前重赏,在找寻一位武林奇人?” 灰衫文士愣了愣道:“莫非你就是那伍南屏大侠?” 伍南屏撇唇一哂道:“伍南屏末学后进,对江湖同道又无尽寸之功.怎敢当大侠之称!” 接着,目注柳婷婷笑问道:“柳姑娘.现在你明白这四位的来历了吗?” 柳婷婷报以嫣然一笑道:“多谢伍大侠提示.目前,我还只能说是明白一半。” “一半?”伍南屏问道:“柳姑娘此话怎讲?” 柳婷婷道:“因为我还不知道于大钧究竟是何许人。” 伍南屏讪然一笑道:“这个……很抱歉!于大钧究竟是何许人,到目前为止,在下也还没弄清楚。”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问道:“伍大侠与于大钧是什么渊源?” 伍南屏道:“根本谈不上渊源,如果以正邪不两立的情形而论,该算是冤家对头。” 一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道:“柳姑娘,你知道有一位跟你关系很深的人,正在找你吗?” 柳婷婷一愣道:“不知道啊!伍大侠说的是谁?” 伍南屏朗声接道:“那就是令表舅‘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 柳婷婷美目中异彩连闪道:“江大侠是我的表舅?” 另一桌上的江世杰,不由心中一酸,暗叹道:“可怜的孩子,到今天,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你的表舅。” 只见那灰衫文士淡淡地一笑道: “伍大侠.在下代表敝上,敬你一杯!” 话落手扬,一只满盛水酒的锡杯,已冉冉地向伍南屏所坐的方向飞去。 须知以气御物,难就难在一个慢字,灰衫文士所表现的这一手,委实算得上难能可贵,因而一时之间,镇慑得全场鸦雀无声。 但当那酒杯飞过柳婷婷头顶上空时,柳婷婷撇唇一声冷笑:“人家正在说话,你打的是什么岔?” 话声中,纤指向那酒杯凌空一点,那本来向伍南屏冉冉飞去的酒杯,竟突然凌空划了一道弧线,杯缘一侧,一股酒箭,向灰衫文土兜头射去。 柳婷婷这一手,可算是妙到毫巅。 她运用指力将那酒杯点得凌空一个半弧,逼出一股酒箭射向灰衫文士之同时,那凌空徐飞的酒杯,却仍然是以原来的速度,在绕圈子飞行着。 而那灰衫文士,也正在以指力,企图控制住他自己所投出的酒杯。 可是,灰衫文士的努力,终归白费。 酒杯的行动仍然在柳婷婷控制之中,而那股酒箭,却因杯中酒量有限,业已自行停止。 当然,以灰衫文士的功力,那股酒箭自是射不上他,但他自己掷出的酒杯,却被别人控制住,而这一个控制酒杯的人,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卖唱女子,这情形,教他脸上怎能挂得住。 偏偏这位居于大钧手下的“右丞相”,在目前这四人中,以他的地位和功力最高,自己丢了人,不但没法由别人代为争回面子,甚至连转圆的余地也没有。 因而一时之间,又窘又急,老羞成怒之下,一双精目已射出凶芒,看情形,他似乎已打算豁出去,尽提真力,做孤注一掷了。 这时的柳婷婷,唇角浮现一丝冷笑,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那青衣妇人,可能是因为久久未闻有甚动静,而她本身又双目俱盲,没法看到眼前的一切,只好蹙眉问道:“婷婷,这几位客官,是否不要听了?”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是的,客官们正在敬酒哩!” “敬酒?”青衣妇人深陷的眼眶中滚动了一下,沉声接道:“那怎么行,喝醉了酒,会在客人面前失态的,快别喝了。” 柳婷婷含笑接道:“盛情难却嘛!娘,我不会喝醉的。” 就这同时,伍南屏却向她以真气传音促声说道: “柳姑娘.人心险诈,世路崎岖,锋芒不可过露,你该见好就收了。” 柳婷婷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当伍南屏向她传音说话之同时,那灰衫文土突然真力骤增地冷哼一声:“丫头,你太不自量力了!” 随着这话声,那凌空环飞的酒杯,突然一震。 柳婷婷真是从谏如流,借这机会,微卸真力,发出一声惊呼,那酒杯也脱离她的控制,向伍南屏身前飞去。 她虽然是故意做作,却是装得天衣无缝,使旁人睡不出破绽来。 伍南屏伸左手托住凌空飞来的酒杯.淡淡地一笑道:“虽然酒已糟塌罄净,但盛情可感.在下东施效颦,也还敬一杯。” 话落,掌中酒杯冉冉地飞起,右手同时向酒壶上一搭,一缕酒箭,直注凌空飞起的酒杯中。 他这斟酒的手法,真是别致已极! 酒杯在凌空冉冉地飞行着,那一线酒箭,却追着酒杯徐徐注入。 更妙的是,当酒杯注满,杯沿上并未冒出分许酒汁,酒箭也适时停止。 灰衣文土目注那冉冉地飞向自己的酒杯,刹那间,脸色却是接连数变。 这情形,很明显,凭灰衫文士的功力,要接住那杯酒,当然没问题,但难就难在杯中的酒汁已溢出杯沿,那是敬酒的伍南屏以真力约束住,才没滴落下来,如果灰衫文士的真力不强过伍南屏,则接酒时,势难不使酒汁滴落,而酒汁一滴落,他的面子也就丢光了,果如此,当着恁多人的面前,教他怎能下台。 酒杯虽然飞得慢,但相距仅一副座头,能给灰衫文士准备应变的工夫可并不足。 眼看那酒杯已飞临他的桌面,正当他心中打鼓,将接未接之瞬间,陡地,旁边传出一声朗笑道:“好酒!” 话声中,那满杯酒汁,突化长虹,向一旁飞去。 原来就当全体视线和注意力,都被那来回飞绕的酒杯吸引住时,那灰衫文士的座位旁,已多出一位身着青布短装的不速之客。 此人外表看去,总在六旬以上,满头华发,脸色蜡黄,但一双精目,却是神采奕奕,顾盼有神。 也许是此人来得太过突然,使得伍南屏来不及应变?也许是彼此距离有别,伍南屏鞭长莫及,而让此人占了便宜?也可能是此人的功力,比灰衫文士和伍南屏二人都要高明; 总之,这青衣老者这么张口一吸,那一杯酒,竟毫无阻碍,涓滴无存地,完全被他吸入口中,紧接着,那一只酒杯,也徐徐地降落桌面上。 伍南屏方自脸色一变,青衣老者已向着他抱拳一揖,敞声笑道:“多谢老弟台的美酒!老朽这厢有礼了。”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小可有意再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 青衣老者拈须微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伍南屏含笑接道:“老丈请接着。” 说话间,右手向酒壶上一搭,一股酒箭,有若急矢离弦似地,向青衣老者面前激射而来。 青衣老者连忙张口含接,那酒箭落他口中时,竟发出一串有若金铁相击的“铮铮”之声,显示双方所用真力之强.已达骇人听闻的境地。 当那一壶酒射完时,青衣老者呵呵大笑道:“好酒!好功力!老朽口福不浅,眼福也不浅!”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老弟台能否赐示尊姓大名?”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道:“伍南屏。” 青衣老者精目一亮,“哦”地一声道:“原来就是有人愿以重金礼聘的伍老弟。” 伍南屏截口笑道:“区区读书学剑,两无成就.身无一技之长,怎会有人肯重金礼聘,老丈所言,可能是另有其人吧?” “我看不会错了。”青衣老者含笑接道:“伍老弟能否请将人皮面具揭下,让老朽和诸位同道一瞻丰采?” 伍南屏笑问道:“老丈自己呢?” 青衣老者一愣道: “这个……不瞒老弟说,老朽这张老脸,是既老且丑,所以才……” 伍南屏截口接道:“那么,咱们两免。” 接着,目注那灰衫文士笑了笑道: “相爷,你真是有点‘少不更事’,‘帝君’已经‘御驾亲征’替你解了危,你好意思大马金刀地坐着,还不领先恭请‘圣安’!并‘谢主龙恩’吗?” 灰衫文士方自尴尬地一笑,青衣老者已抢先问道:“伍老弟,你将老朽当做谁了?” 伍南屏撇唇一哂道:“难道阁下不是那位‘齐天大帝’于大钧?” 青衣老者笑道:“错了!老弟台,老朽承认是于大钧的朋友,但却绝非于大钧本人。” 伍南屏漫应道:“‘齐天大帝’的朋友,当是什么‘一字并肩王’吧?” 青衣老者不禁苦笑道:“伍老弟说笑了……本来我没打算现出真实身份,但老弟如此一逼,我倒不能不以本来面目相见啦!” 伍南屏笑道:“区区郑重声明,可并没逼你什么。” 青衣老者抬手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含笑问道:“伍老弟认得出老朽吗?” 伍南屏“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威震关外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大侠,真是失敬得很!” 这时,那灰衫文士才起身让座道:“朱大侠请坐!” 朱志宇笑道:“老弟不必多礼。” 说归说,人却已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一面目注伍南屏笑了笑道:“伍老弟,俗语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咱们已经是相识了,能否请移驾坐到这边来.咱们也好诚恳地一叙。” 伍南屏道:“就这样谈,也一样。” 朱志宇笑道:“对,对,也一样,也一样。” 微顿话锋,才注目接道:“老弟,老朽有几句话;有若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如有冒昧之处,尚请老弟多多海涵!” “朱大侠太客气了。”伍南屏含笑说道:“有甚话,请尽管问。” 朱志宇注目接问道:“老弟台,于大侠四处传言,要以重金高位拉拢你老弟,老弟却为何一直孤芳自赏,不肯……” 伍南屏含笑截口道:“朱大侠,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头,勿为牛后,阁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志宇“哦”地一声道:“原来老弟是打算自己闯一番事业,以老弟台的年轻有为和超绝功力,将来前途未可限量。” 伍南屏道:“朱大侠过奖了!小可愧不敢当。” 朱志宇注目问道: “伍老弟.你那位令友水东流水大侠呢?” 伍南屏笑道:“原来朱大侠还没弄清楚水东流究竟是谁,那真是好极了。” 朱志宇截口问道:“难道水东流竟是某人的化身?” “不错!”伍南屏笑了笑道:’朱大快不是曾经怀疑他就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吗,现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完全猜对了。” 朱志宇截口苦笑道:“只可惜我当时功亏一篑。” 伍南屏漫应道:“不过,江大侠也正在北京城中,阁下既已掌握住他的亲骨肉,还怕他不乖乖地上钩。” 朱志宇目光深注地指道:“看情形,你老弟知道的很多?” 伍南屏道:“区区与江大侠,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谈的。” 朱志宇笑道:“说的是……据说江世杰留在于大侠总宫中的儿子,已经偷跑了,还带走半枝千年参王,那想必也是你老弟的杰作吧?” “不敢!”伍南屏含笑接道: “别人的功劳,区区未便掠美。” 朱志宇注目问道:“那是谁?” 伍南屏道:“这位风尘奇侠,于大钧也许已明白,你还是去问你那位‘帝君’朋友吧!” 朱志宇方自浓眉一蹙间,伍南屏又淡淡地一笑道:“有一点,我要提醒朱大侠,如果你所把持的江大公子江天佑,一旦失了踪,那准是我伍南屏的杰作。” 朱志宇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会有此能耐!” 伍南屏朗声笑道:“伍南屏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更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说了,就必定做到,我保证,三天之内,必有佳音传来,你且拭目以待吧!” 这当口,朱志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连答话也不知如何措词,但伍南屏却无视于对方的反应,竟自扫视柳婷婷一下,正容问道:“柳姑娘,方才这些对话,你都听到了?” 柳婷婷点首答道:“是的.已经听到了。” 伍南屏接道:“那么,在下告诉姑娘一事,方才所提及的‘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就是姑娘的表舅.目前已荣任天残门副门主,也正在北京城中,姑娘要找他,当不至太困难。” 说话同时,有意无意间,向改装成花花公子的江世杰瞟了一眼。 这情形,使得一直目不转睛地,凝注伍南屏的李娟娟,向江世杰传音笑道:“江叔叔,伍大侠果然已认出您了。” 只听柳婷婷娇应道:“多谢伍大侠,柳婷婷记下了。” 这时,那店小二却趔趄而前,向柳婷婷哈腰谄笑道:“姑娘,那位相公有请。” 说着,向江世杰的座位指了指。 柳婷婷微微一愣,然后正容说道:“请告诉那位相公,从现在起,我不再卖唱了。” 接着,向伍南屏敛衽一礼道:“伍大侠,咱们后会有期,柳婷婷就此告辞。” 也不等伍南屏有所反应,径自扶起那青衣妇人,娇声说道:“娘,咱们走。” 那灰衫文士连忙接道:“柳姑娘,请稍待。” 柳婷婷笑了笑道:“阁下是否还要敬酒?” 灰衫文士讪然一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是为姑娘的血海深仇着想。” “是吗!”柳婷婷含笑接道:“阁下知道寒家当年的仇人?” 灰衫文士道:“那倒不是……” 柳婷婷脸色一沉道:“那么,阁下是有意寻我开心?” 灰衫文士连连摇手道:“姑娘言重了,在下之意,是姑娘曾说过,握有当年仇家的有力证据,目前这位朱大侠,是老一辈的风尘奇侠,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柳婷婷冷然截口道:“阁下之意,是认为朱大侠可以帮我解决谁是仇家的问题?” 灰衫文士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柳婷婷撇唇一哂道:“盛意心领,我不愿向一个陌生人请教。” 话声中,已扶着青衣妇人,姗姗地离去。 好剧业已终场,酒楼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失望之感,不少人并发出轻轻的叹息。 只听有人“咦”了一声道:“那位伍大侠是几时走的,怎么不见了?”李娟娟也长叹一声道:“真扫兴!大哥,咱们也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江世杰与李娟娟二人回到雄风赌场,那位总管杜文才立即赶到他们的房间,含笑说道:“老弟台辛苦了。” 江世杰笑道:“杜爷,像这种任务,如果也算辛苦,恐怕世间就没什么安逸的事情啦!” 杜文才接过李娟娟献上的香茗,注目笑道:“小娟,打扮得这么俊,如果我是一个大姑娘,真会爱上你啦!” 第十一章 盲妇何辜遭劫难 李娟娟嫣然一笑道:“杜爷,您……总爱取笑人家。” 说着,一溜烟似地钻向里面房间。 杜文才向江世杰笑问道:“商老弟,此行收获如何?” 江世杰歉笑道: “杜爷,此行谈不上收获,等于是浪费‘时间’。” 杜文才笑道:“老弟别泄气,且把经过说来听听。” 当江世杰将方才在酒楼上所发生的经过,除了极少部分不便说出的略去之外,将其余全部说完之后,杜文才沉默着点点头道:“商老弟,此行表面上看来,似乎无甚收获,但实际上这收获却是丰盛得很。” 江世杰苦笑道:“杜爷是故意损我吧?” 杜文才正容接道:“老弟,我是实话实说,你想想看,东翁临行是怎么交待的,咱们的宗旨是赚钱,只要人不犯我,咱们绝不自己找事生非,如今,既然知道那一对卖唱的母女,是官家之后,找的是她的灭门血仇,与咱们雄风赌场是风马牛不相干,这已经就够啦!”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杜爷是有意替我遮盖,其实,这完全是碰巧,说来,可真是惭愧得很……” 杜文才含笑接道:“老弟别太谦,不管怎样,能完成任务就行了,好,我还得给东翁回话去,老弟太辛苦,早点歇息吧!” 江世杰送走杜文才后,掩上房门,走向里间,李娟娟已恢复女装,迎着他正容说道:“江叔叔,您说,那柳婷婷所说的话,可靠吗?” 江世杰沉思着接道:“按常情而论,咱们没有怀疑她的理由,但目前情况特殊,为慎重,不能不多加查证才行。” 李娟娟接问道:“江叔叔打算如何查证?” 江世杰道:“这个,可没甚规律可循,只好临时见机而行了。” 李娟娟微一沉思,然后注目问道:“江叔叔,那位伍大侠明知朱志宇是您的对头,却为何要在朱志宇面前揭穿您的身份?如此一来,不是使天佑兄的处境更危险了吗?” 江世杰苦笑道: “小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我的一切,朱志宇已完全知道,否则,他也不至于先将你天佑世兄秘密地软禁起来了。”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 “你天佑世兄,本已在危境之中,索性自行点明,也不见得会增加他的危险,你明白了吗?” 李娟娟点点头后,又注目问道:“江叔叔,那位伍大侠真能在三天之内,将天佑兄救出来?” 江世杰苦笑道:“目前,连你天佑兄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又如何一个救法?” “那么。”李娟娟困惑地接问道:“方才.伍大侠为何要那么说呢?” 江世杰笑了笑道:“那是一个很平凡,也很取巧的办法,你想想看,如果你有一件很心爱的东西,藏在一个秘密地方,突然有人向你说,他已窃取到你那心爱的东西了,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李娟娟笑道:“首先.我会悄悄地去察看……” 话没说完,突然心头一动, “哦”地一声道: “我明白了。” 江世杰笑了笑道:“还有甚疑问没有?” 李娟娟想了想道:“江叔叔,那朱志宇是老江湖了,他会上当吗?” 江世杰神秘地一笑道:“这可不一定。” 接着,神色一整道: “小娟.时间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李娟娟接问道:“您呢?” 江世杰轻轻一叹道:“我还要静静地想想。” 李娟娟一蹙黛眉,欲言又止。 江世杰注目问道:“小娟,你好像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娟娟挣了挣道:“江叔叔,时至今日.咱们似乎已没甚理由再呆在这儿了,您说是吗?” 江世杰含笑反问道:“你有点怕?” 李娟娟道:“同您在一起,我是不会怕,但既然已没理由再呆在这儿,又何必……” “错了!”江世杰截口接道:“咱们呆在这儿,有充分的理由。” 李娟娟苦笑道:“我倒想不起来。” 江世杰正容接道: “小娟,咱们还没查出那于大钧的来历……” 李娟娟截口问道: “难道江叔叔认为这赌场的幕后主持人,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于大钧?” 江世杰点点头道:“有此可能,同时,我还另有猜想。” 李娟娟注目问道:“还有什么猜想?” 江世杰道:“在没找出线索之前,我不愿先宣布出来,小娟,听我的话,早点去安歇……” 柳婷婷偕同那青衣妇人,离开天桥的“醉仙居”酒楼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一路上尽拣人多热闹的街道走,拐弯抹角地,一直到达西直门外,仍然是漫无目的地在漫步。 这一路行来,她们两人的后面,至少已跟着二十多个装束不同的人物,各以适当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些人,表面上各自以逛街的姿态,在欣赏街头夜景,但有心人都不难看出,那都是武林人物所乔装,而且他们也都是以柳婷婷母女作为中心目标,惟以一直在闹市之中,未便采取什么行动而已。 西直门外,属于北京城的外城,较内城静僻得多.时已二更过后,街道上已是难得看到普通行人。 柳婷婷与青衣妇人仍然是若无其事地,并肩漫步着,当她们到达一处似乎是不久之前,经过一场火灾,广达数亩的废墟时,柳婷婷忽然向青衣妇人低声说道:“娘,这儿该差不多了吧?” 青衣妇人点点头道:“好……” “好”字的尾音未落,柳婷婷已倏地突转娇躯,那追蹑她后面相距约莫三丈的两个黑衣汉子,微微一愣之下,脚步也为之一滞。 但柳婷婷不等对方有其他反应,立即沉声叱道:“站住!” 两位黑衣汉子中,较高的一个发出一声干笑道:“姑娘好大的火气……” 较矮的一个同时笑着说:“难道这条路只有你能走?” 柳婷婷冷然接道:“不错!目前这条路上,只有我能走。” 较矮的一个呵呵大笑道:“姑娘,请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可不是你家的私产。” 柳婷婷方自冷笑一声,较高的一个已抢先笑道:“老大,算了,俗语说得好:男不与女斗,这位姑娘既然不许咱们走这条路,咱们回头换一条路就是。” “回头?”柳婷婷截口冷笑道:“现在回头,已经太迟了。” 就这说话之间,那些追蹑在后面的形形色色的人,已逐渐走到两个黑衣汉子的后面,至少还有七八个在逐渐逼近中。 较矮的一个微笑道: “听姑娘这话意,好像还想留下咱们?” 梆婷婷冷哼一声道:“你并不太笨!” 冷厉的目光在对方那伙人身上一扫,沉声接道:“你们这几个,谁能做主答话?” 较矮的一个答道:“就算是在下吧!”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接道:“你如果自信是一个男子汉,说话就不该吞吞吐吐,说!为何要跟踪我?” 矮个子阴阴地一笑道:“姑娘词锋逼人,看来,在下是非说不可了。” 柳婷婷冷然接道:“我并不勉强。” 那青衣妇人连忙接道:“婷婷不可鲁莽,今宵咱们必须留个活口,问个所以然出来。” 柳婷婷苦笑道:“娘,以过去的经验判断,这理想恐怕不易实现。” 顿住话锋,目注矮个子沉声说道:“我正等着你的答复。” 矮个子笑了笑道:“姑娘是明白人,当知道咱们此行,为的是你身边的这位义母。” 柳婷婷注目问道:“你们主人是谁?” 矮个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不嫌问得太多了吗?” 柳婷婷美目中寒芒暴射,环扫业已全部到达,悄然围在她四周的二十多个不速之客,出声说道:“你们之中,谁能答复这个问题,就可免死!并负责保证其安全。” 矮个子冷冷一笑,柳婷婷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才沉声说道: “我给你们由一数到二十的时间考虑……一……二……二……” 矮个子截口冷笑道: “姑娘别枉费精神了,今宵不同往昔,历史也不会重演,咱们还是痛快地放手一搏吧!” “四……五……六……” 柳婷婷脸寒似水,声冷如冰,不疾不徐地,在继续报着数字:“七……八……九……十……” 一直数到“十五”了,对方那伙人中,仍然没任何反应。 陡地,一声沉喝,遥遥传来道:“主人有旨,那姓柳的姑娘要活的……” 也就在此同时,围在东面的一个灰衫老者,发出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清朗语声笑道:“你爷爷!” 就这刹那之间,东面的暗影中,也出现十个不速之客。 这十位不速之客,男女各半,男的一色青衫,面戴人皮面具,女的一律青色劲装,青纱幛面。 那清朗语声的尾音未歇,他们十位已快若飘风地,取反包围之势,将矮个子那伙人围在当中.其中一位劲装女郎娇声说道:“姑娘接剑!” 一道银虹,如划天长虹似地,成半弧形,疾射柳婷婷的手中。 刚好这时柳婷婷的数字也数到“二十”。 柳婷婷手横长剑,剑尖上银芒吞吐,有若蛇信,她顿住报数声,冷厉的目光环扫一周,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之后,方自冷哼一声,那矮个子已呵呵大笑道:“姑娘,在下说的没错吧!你这是枉费……” 柳婷婷美目中寒芒一闪,截口一声怒喝:“杀!” 真是如响斯应,人影飞闪,金铁交鸣声中,外围已展开一场如火如荼的恶斗.柳婷婷却振剑直取那矮个子。 矮个子避过柳婷婷一式“笑指天南”的锐锋,朗朗地一笑道:“老二.别闲着啊……” 话声中,已与高个子此进彼退地.和柳婷婷正式交上了手。 矮个子使的是“九节钢鞭”,高个子使的是“流星锤”,这两种兵刃,都是利于远攻的外门兵刃,而这两人的身手.也委实高明,如果要找一个适当的比拟,可能比于大钧手下那批“天”字号的人物,还要高出五成以上。 以如此高明的身手,又是二对一,依理应该是稳操胜券才对,但他们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在如此优势之情况下,还是甫一交手,即被柳婷婷那有若游龙夭矫的剑势,迫得连连后退。 至于外围的战况,一开始就形成拉锯式的胶着状态。 矮个子所带来的那批人,当然不能同矮个子相提并论,但严格说来,也个个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但柳婷婷的手下人,却比他们更为高明,人数虽然少了一倍以上,而不得不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但却是个个有攻有守地,有若生龙活虎,而且还隐隐占了上风。 矮个子那批人的主人,可能是因情况估计错误,才有目前的窘境。 本来嘛!柳婷婷身手再高,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人,在“好汉敌不过人多”之原则下,又要照顾一个瞎婆子,有着二十多个高手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吗!这,也许就是那位“主人”临阵传“旨”,要活捉的原因。 但因判断错误,没想到柳婷婷还有十位武功高强的手下,埋伏在这儿,以致一着错,满盘输,陷入目前这一面倒的困境。 那矮个子的一伙,虽然一交手就处于劣势,但柳婷婷要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却也并非一二十招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这时,双方人员,都已投入混战之中,惟一例外的,是那青衣妇人,独自手捧琵琶,安详地俏立一旁,对她周围那如火如荼的恶斗,似乎充耳未闻。 双方交手十招之后,那外围中突然飞起一道黑影,疾若离弦急矢似地,径向青衣妇人身前射来。 柳婷婷入目之下,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话声中,左手同时一扬,一线乌光,直射那道黑影,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呼,“砰”然堕地。 这一个企图捡便宜的方告了帐,另外又有四道黑影,分四面向青衣妇人射落。 这情形,显示敌方已有后援赶到,而且志在先杀那青衣妇人。 柳婷婷独战两个强敌,虽然绰有余裕,但要同时另行对付四个偷袭其义母的敌人,就未免太困难了。 这情况,本来算得上紧张而又危急,但柳婷婷却反而视若无睹地,仅仅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紧接着,那青衣妇人也发出一声冷笑:“贼子躺下!” 不见她身形转动,也未见她有甚动作,但听“铮铮”连响声中,四声惨号,几乎是同时发出,“叭叭”连响,那四道企图杀她的黑影,也几乎是同时掉落地面。 青衣妇人手中的琵琶中,显然另有玄机,她不动声色地,连杀四人之后,又冷冷一笑道:“鼠辈,你们以为瞎婆子都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顿话锋,又扬声说道:“婷婷,早点打发他们走路。” 她的话没说完,一声惨呼过处,高个子已被柳婷婷一剑腰斩。 紧接着,柳婷婷怒喝一声:“挡我者死!” 剑势一顺,矮个子手中的“九节钢鞭”,被挑得反击回去。 这情形,矮个子如不弃鞭闪避,势必被他自己的钢鞭,拦腰砸成两段。 危机一发中,也顾不得丢人,松手,闪身,乘势一式“懒驴打滚”,抱头滚出丈外。 这同时,矮个子那丢掉的钢鞭,因柳婷婷一挑的劲力太强,余势所及,径将及时前来支援的一个灰衣老者,击得昏死当场。 矮个子虽然拼着丢人现眼,暂躲一剑之危,却并未真正脱离危境。 他抱头滚出丈外之后,方待挺身跃起,柳婷婷已跟踪而到,冷笑一声道:“鼠辈,你的‘老二’正等着你哩!” 就当那矮个子,生死间不容发之间,外围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喝:“姑娘剑下留人……” 柳婷婷闻声一愣,剑势也自然为之一滞。 就这微一迟滞之间,对方已声到人到,“当”地一声,架住了她的长剑。 那是一个以黑布包住头面,仅留双目在外的黑衣怪人。 柳婷婷目光一触之下,冷然问遣: “你,是这些人的主人?” 黑衣怪人摇摇头道:“不是。” 柳婷婷截口问道:“那你为何要我剑下留人?” 黑衣怪人道:“因为在下是他们的上司。” 柳婷婷再度截口道:“那你就代他先死!” 黑衣怪人笑道:“恐怕未必。” 话声中,柳婷婷已挥剑抢攻,片刻之间,已攻出五招。 但那黑衣怪人显然比矮个子高明得多,居然将柳婷婷那雷厉风行的五招接了下来,虽然接得并不怎么从容,却也算很难得了。 这时,那矮个子也已重行拾回钢鞭,加入战圈,二对一,暂时稳住了颓势。 外围战况,仍然是柳婷婷的手下以寡敌众,敌方虽然已伤亡迭见,但因有源源不绝的高手补充,柳婷婷的手下还是处于劣势之中,惟以这十位的身手都相当高明,虽处劣势,却未见败象。 同时,那青衣妇人也往来驰骋着,给吃紧之处以适时的支援。 那黑衣怪人获得矮个子的联手之后,攻守之间,已从容多了,他一面长剑翻飞,与矮个于此进彼退地厮杀着,一面呵呵大笑道: “柳姑娘,咱们这种打法,多没来由.请停下来,说清楚再打如何?” 柳婷婷冷笑道:“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微微一顿,又沉声接道: “除非你肯说出你们主人的来历。” 黑衣怪人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应该可以猜想得出来。” 柳婷婷接问道:“是不是朱志宇?” “不是。” “那么,是于大钧?”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柳姑娘先莫瞎猜,好在咱们主人也快来了,咱们先谈点别的可好?” 柳婷婷冷笑道: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相信你们的主子,总在上述这两个之中。” 黑衣怪人笑道: “姑娘既能如此肯定,那就不必问在下啦!” 话声才落,又“哟”地一声道:“姑娘真够劲,怪不得咱们主人,非尽一切力量,要把你弄上手才甘心。” 原来黑衣怪人说话疏神之下,几乎挨了柳婷婷的一剑,才急出这几句轻薄话来。 但这几句轻薄话,却不异是火上加油,几乎送了他的老命。 柳婷婷怒叱一声:“匹夫找死!” “唰,唰,唰,”三剑,将黑衣怪人迫退五步。 但黑衣怪人身手并不弱,又有一个矮个子在旁边助威,柳婷婷要想一下子置其死地,却也办不到。 柳婷婷似已杀出了真火,心愤那矮个子在一旁碍手碍脚,于将黑衣怪人迫退五步之后,猛然回身,怒喝一声:“鼠辈纳命来!” 声到人到,银虹闪处,血光迸射,可怜那矮个子,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人头已滚落一旁。 但他临死前的拼命反击,却并未因他的人头已落而收手,“呼”地一声,那“横扫千军”的一鞭,几乎扫着紧随柳婷婷背后企图及时支援他的黑衣怪人。 黑衣怪人心头一凛之下,剑尖迎着钢鞭一点,借力腾升三尺,才险煞人地,避过这拦腰一击。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柳婷婷斩矮个子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黑衣怪人虽因身手高,经验足,临危不乱,而逃过了他那死鬼手下的一击,但他那真正的强敌柳婷婷,却已剑势一变,迎着他那势尽下落之势,横扫过来,同时口中并冷笑道:“匹夫,轮到你了!” 黑衣怪人也冷笑一声:“未必见得!” 他口中说得漂亮,但做法却是窝囊已极。 说来也难怪,柳婷婷身手比他高明,又当他势尽下落之际,等于是以逸待劳,在如此情况之下,只要能逃得性命,什么丢人不丢人,也就顾不得啦! 他那窝囊的做法,说来与那个已死的矮个子,最初逃过柳婷婷一剑时的做法,如出一辙,不过在过程中做得比较高明而已。 当他抱头贴地急滚之间,暗影中传来一声清朗而劲气充沛的狂笑道: “好一式‘懒狗打滚’!怪不得你能‘位极群臣’、‘官’居‘右丞相’。” 正待跟踪追击的柳婷婷,闻言之后,猛刹身形,目注发声处问道:“是伍大侠吗?” 暗影中语声笑道:“不敢!区区正是伍南屏。” 柳婷婷目注发声处,接问道:“伍大快此行是……” 伍南屏接道:“江大侠不放心姑娘的安全,特命在下前来接应。” 接着,又敞声大笑道:“不过,看目前这情形,在下可以偷偷懒啦!” “多谢江大侠的关怀!”柳婷婷含笑接道:“伍大侠方才说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方才在酒楼上的什么右丞相?” 伍南屏道:“绝对错不了!” 柳亭婷接道:“那么,这惨杀不少瞎婆子的幕后主持人,就是于大钧?” 伍南屏笑道:“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陡地,外围传来一声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声如仲夏沉雷,震得所有在场之人,耳鼓“嗡嗡”作响,外围那拉锯式的混战,立即停止下来。 紧接着,“嗖嗖”连响,场中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三个不速之客,那是一位青纱幛面的青衫老人和两个面相清癯的黑衣老者。 青衫老者朝着柳婷婷笑了笑道:“柳姑娘,咱们可以谈谈吗?”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问道:“你,是于大钧?” 青衫老者笑问道:“何以见得?”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什么事都该敢做敢当,亏你还自封什么‘齐天大帝’,想不到竟连本来面目,也不敢示人!” 青衫老人方自面纱微微一扬,那方才幸逃一死的黑衣怪人已用真气传音向他说了一句什么,只见他幛面纱巾一阵波动,然后呵呵大笑道:“怪不得……原来暗中还有一位绝代高人,在向你指点。”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落一个‘小家子气’的骂名,索性让你见识一下本来面目。” 说着.已抬手揭去幛面纱巾,正是那自封“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柳婷婷对于大钧,是闻名而不曾见过面,此刻虽然见了面,却是并不认识,而不得不注目问道:“你就是于大钧?” 于大钧含笑点首道:“如假包换。” 接着,又扭头向黑衣怪人笑道:“卿家也现出本来面目,让她见识见识。” 黑衣怪人也遵命揭下头上布套,不错!此人正是那方才在“醉仙居”酒楼上.被柳婷婷弄得灰头土脸的灰衫文士,也就是伍南屏口中的“右丞相”和“相爷”。 柳婷婷冷然一晒道:“看情形,你是于大钧,是不会错的了。” 于大钧拈须笑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如假包换。” 柳婷婷接问道:“于大钧,你为何要派人拦截我?并为何要残杀那么多的瞎婆子?”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且等老夫请出那暗中的高人之后再说,可以吗?” 接着,扬声说道:“伍大侠,你也可以亮相了。” 只见人影微闪,白衫飘拂,倜傥出群的伍南屏,已站立柳婷婷身边,微微一笑道:“伍南屏在此,‘高人’二宇,原壁奉还。” 于大钧呵呵大笑道:“见面胜似闻名,伍大侠果然是人中之龙,是‘高人’二字,实不足以形容阁下于万一。” “够了!”伍南屏含笑接道: “帝君,咱们还是谈正经的吧!” 于大钧问道:“伍大侠想谈点什么呢?” 伍南屏神色一整道:“请先答柳姑娘所问。” “好!”于大钧目光移注柳婷婷接道:“柳姑娘,你方才所问的问题是两个,你要我先答哪一个问题?” 柳婷婷道:“先答残杀瞎婆子的问题。” 于大钧道:“那很简单,我是受人之托。”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道:“受谁所托?” 于大钧道:“朱志宇。” 柳婷婷对这一答案,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但却仍然是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朱志宇为何要杀那些瞎婆子?” 于大钧苦笑道:“柳姑娘,这问题,我拒绝答复,你最好是直接去问朱志宇。” 不等对方答话,立即转向伍南屏笑了笑道:“伍大侠,于大钧对你阁下,算得上是心仪已久,但在下一片好心被人误解,今宵,在下虽然是初次识荆,却似乎已没甚可谈了。” “那就谈些该谈的吧!”伍南屏含笑接道:“伍某人方才在‘醉仙居’酒楼上向朱大侠所说的话,想必已经转达了?” “不错。” “朱大侠为何没来?” 于大钧笑了笑道:“这个.于某可不知道。” “那么,”伍南屏正容接道:“朱大侠是否有甚言语,托阁下转达的?” 于大钧点点头道:“有。” “在下恭聆。” 于大钧正容接道:“伍大侠真是江世杰大侠的生死之交?” 伍南屏笑道:“不错,一如阁下与朱大侠。”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问道:“伍大侠能否取下人皮面具,让区区一瞻丰采?” “歉难遵命。”伍南屏正容接道: “请谈朱大侠所转达的话。”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就是为了那杀死瞎婆子的事,‘天残门’曾经追查到朱大侠身上.当时,朱大侠因某种原因,未予承认,但却承诺于三个月之内,给‘天残门’答复。” 伍南屏截口接道:“不错,这事情,在下也听说过。” 于大钧接道:“现在,朱大侠认为已无继续保密之必要,所以,虽然三个月的限期还早.也决定提前答复,同时,因为江大侠是‘天残门’的副门主,而你伍大侠又是江大侠的生死之交,江大侠侠踪不定,也许不容易遇上,才特别交待我,碰上伍大侠时,将这答复,请伍大侠转达。” 伍南屏注目问道:“那是说,朱大侠已准备承担残杀瞎婆子一案的一切责任?” “不错。”于大钧接道:“方才于某已向柳姑娘说过。” 伍南屏笑道: “方才,阁下也拒绝了柳姑娘的追问,那么,我也不浪费唇舌了。” 于大钧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伍大侠的谅解。” 但他的话没说完,那位青衣妇人,忽然插口问道:“伍大侠想不想知道,朱志宇为何要杀死所有瞎婆子的内幕?” 伍南屏一愣道:“难道夫人知道此中内幕?” 青衣妇人点点头道:“不错,我这瞎婆子,恐怕是当世之中,极少数明了此中内幕的人之一。” 于大钧目注青衣妇人笑道:“夫人,果如此,恐怕今后你将是寸步难行。” 他的神态虽然颇为安详,但语气中,却有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朱志宇该不是你幕后的太上皇吧?” “夫人说笑了。”于大钧笑道:“齐天大帝之上,哪还有更高职位的人。” 青衣妇人接道:“那么,你为何对朱志宇的命令,执行得那么切实?” “错了!”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那不是命令,是朋友间的请托。” 青衣妇人道:“命令也罢,请托也罢,我瞎婆子既有胆量追查此一事实的真象,自有力量承担一切后果,方才多承示警,我瞎婆子心领了!”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接道:“夫人豪气干云,在下可由衷地钦佩……”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那倒不必!如果你还要执行朱志宇的命令,不妨立即划下道来。” “夫人误会了。”于大钧笑了笑道:“夫人,于大钧郑重宣布,从现在起,不再参与此一血腥行动。” 青衣妇人撇唇一哂道:“你这算是‘放下屠刀’了?” “不!在武林大局未定之前,这把‘屠刀’,还暂时不能放下来。”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问道: “夫人能否请听在下一言?” 青衣妇人冷哼一声道:“没人阻止你说话。”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接问道: “夫人,如果在下的猜想不错,夫人你该是朱志宇所要杀的真正仇家?” 青衣妇人笑道: “你真够聪明,怪不得能称孤道寡,君临……” 于大钧截口苦笑道: “夫人请莫谬奖,在下可是一番好意。” 青衣妇人撇了撇嘴唇道:“我正听着。” 于大钧神色一整道:“夫人,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青衣妇人冷然截口道:“我希望听点新鲜的,再说,古往今来.江湖中的仇怨,又有几宗是解得了的?”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夫人所言,固然是事实,不过——据在下所知,夫人与朱志宇之间,似乎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青衣妇人冷笑道:“谈不上深仇大恨,仅仅是要杀我而甘心,而且,为了达到杀我的目的,不惜以残酷手段,尽屠天下盲妇……” 于大钧连忙截口接道:“夫人,那是朱志宇要逼你出面的一种手段。” 接着,又讪然一笑道:“而且,对朱志宇这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在下曾经多次劝阻过。” 青衣妇人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具有菩萨心肠的刽子手!” 于大钧方自老脸一红,青衣妇人已敛笑冷然接道:“于大钧,你以往手上所沾那些枉死盲妇的血迹,算是你劝阻朱志宇的证明?” 于大钧尴尬地一笑道:“往者已矣!夫人,希望你能容许我有悔过的机会。” 青衣妇人微微一哂道:“是否准备杀朱志宇,替以往枉死的盲妇伸冤?” “夫人说笑了。”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我谅解你的心情,但你也得谅解我的处境和苦衷,请让我把该说的说出来。” 青衣妇人冷冷一笑道:“好!你说。” 于大钧月光深注地接道:“夫人,就我所知的情况判断,夫人你该是朱志宇那位失踪多年的元配夫人?” 青衣妇人连连冷笑着,不承认,也没否认。 于大钧正容接道:“夫人,以在下与朱志宇的交情而言,我该尊你一声大嫂……” 青衣妇人截口怒叱:“住口!” 于大钧苦笑道: “夫人,夫妻之间,有甚仇恨不能化解的。”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大概已忘去自己手上所沾的满手血腥吧?” 于大钧道:“夫人,方才我已说过,朱志宇的目的不在杀你,只想逼你出面,加以化解。” 青衣妇人道:“难道那些枉死的盲妇,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于大钧接道:“夫人,朱志宇的手段,我委实不敢苟同,但他对你的一番苦心,却是值得同情的。” 青衣妇人截口冷笑道:“算你有理,且说说你那化解的办法?” 于大钧色然而喜道:“只要夫人肯接受我的安排,我保证能圆满完成任务。” 接着,又目注柳婷婷笑道:“柳姑娘,我即将说出的化解办法,也等于是对你方才所提第二项问题的答复。” 柳婷婷接问道:“就是那为何要派人拦截我的问题?” “正是。”于大钧正容接道:“我派人拦截你,是看重你的武功,请你协助我完成武林霸业。” 柳婷婷撇唇一晒道:“那真是一番好意啦!” 于大钧笑了笑道:“如今,朱夫人既已出面,事情更好办了,只要姑娘同你的义母能相信我的话,我保证使朱志宇夫妇破镜重圆,而姑娘的灭门血仇,也包在我身上。” 柳婷婷笑问道:“条件就是替你打天下?” 于大钧点首答道:“不错。” 柳婷婷注目笑问道:“给我什么职位?” 于大钧笑道:“除了我这帝君的职位外,可任你挑选。”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挑选太上皇这一个职位。” 于大钧讪然一笑道:“姑娘说笑了。” 远处有人朗声接道:“不是说笑,是太不知足了一点,柳姑娘,暂时给你一个皇姑奶奶如何。” 于大钧脸色一变,截口怒叱道:“谁?” “老朋友。” 话落人现,赫然竟是那“江南一剑”江世杰。 他向着于大钧淡淡地一笑道:“帝君可能是贵人多忘事,想不起在下是谁,现在,在下再自我介绍一番, ‘江南一剑’江世杰,亦即曾经在贵总宫的水东流。”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果然算得上是老朋友,而且,是我有生以来,所遇上的最高明的朋友。” 江世杰笑道:“多承夸奖!江某可汗颜得很!” 一顿话锋,又注目笑问道:“阁下还没请教我,此行有何贵干哩!” 于大钧冷然接道:“我毋须过问,你只管划下道来,于某人绝不使你失望就是。” 江世杰哈哈大笑道:“错了!帝君,江世杰此行,是为了与我这位劫后余生、久寻未获的甥女,叙旧而来,可并非要和你厮杀。” 话锋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于大钧,你我之间,也许迟早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搏,但决不是现在,所以,只要你自己乐意,尽可以随时请便。” 也许于大钧衡量眼前形势,已失了必胜的信念,因而一时之间,默然沉思,未予接腔。 这时,伍南屏才含笑接道: “帝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眼前,咱们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如必欲一战,那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依区区拙见,今宵不如双方都委屈一点,就此揭过,不知尊意以为然否?” 于大钧这才淡淡一笑道:“伍大侠言之有理,却未免说得太严重了。” 伍南屏截口笑道:“在下敬听高论?” 于大钧正容答道:“伍大侠,咱们双方之间,谈误会或有之,仇怨却根本谈不上,你说,是也不是?” 伍南屏笑了笑道:“也许是的。” 于大钧接道:“伍大侠,于某人是道地的老粗,不会咬文嚼字,却对‘是非’二字非常认真,咱们之间,既然谈不上仇怨,自然也无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伍大侠你说是吗?” 伍南屏心中暗笑着:“我已经替你铺好下台的路了,却偏偏还要自己向脸上贴金……” 但他口中却淡淡地一笑道: “有理,有理,咱们后会有期,阁下请吧!” 于大钧微微点首,扭头向那位‘右丞相’吩咐道:“这是京都重地,别给地方上找麻烦,本宫所遣尸体,一律带走。” 这一场混战,于大钧手下遗尸达八具之多,轻重伤则达十人以上,但柳婷婷的十个手下,也伤了八个.占便宜的,是这八位伤者,都是手足上的皮肉之伤而已。 目送于大钧等一行人离去之后,柳婷婷这才向伍南屏敛衽一礼道:“多谢伍大侠及时支援……” 伍南屏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姑娘,事实上,在下可并无尺寸之功。” 柳婷婷正容接道:“伍大侠.话不能这么说,如非你及时赶来这后果可相当严重。” 不等对方接腔,又美目一瞥含笑旁立的江世杰,正容接问道:“伍大侠,这位江大侠,果然是我表舅?” 江世杰抢先笑道:“柳姑娘,我这个江大侠,是冒牌货,令表舅有事不能分身,特命在下乔装前来。” 伍南屏这才截口笑道:“柳姑娘,这位冒牌货,就是‘江南四大家’中,金陵李家的劫后余生,也等于是李家主人左右手的李虎李大侠。” 这一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李虎含笑接问道:“柳姑娘,江大侠要我传言,请姑娘示知住址,以便他抽空前来探望。”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李大侠,理当由我去探望表舅他老人家才对。” “不!”李虎正容接道:“姑娘,目前不能讲究俗礼,江大侠住处,也不容许有人去探望。” 这时,伍南屏却向那俏立一旁的青衣妇人,正容问道:“夫人,你果然是朱志宇的原配巴氏夫人?” 青衣妇人笑道:“不!我本来是巴氏夫人的侍婢,现在已与巴氏夫人结为义妹。” 伍南屏方自“哦”地—声,青衣妇人又含笑接道:“事实上,我也不是瞎子。” 说话间,已张开双目,不但双目完整,而且神光湛湛,显然有着极高的内功火候。 伍南屏讶然问道:“那么,夫人与柳姑娘之间……” “别叫我夫人。”青衣妇人截口笑道:“我本来姓王,名秋香,伍大侠以后就叫我名字好了。” 伍南屏不由讷讷地道:“这……怎么可以。” 王秋香笑道:“有什么不可以哩!从小人家都叫我秋香,目前,我与柳姑娘之间,也不例外,当着别人,我们是义母女,背地里,我叫她小姐.她叫我秋香。” 接着,又笑了笑道: “不过,从现在起,这义母女的关系,也宣告终止了。” 这时,柳婷婷与李虎的谈话也已停止.柳婷婷接过她的话锋道:“秋香,说实在的,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位义母哩。” 王秋香截口笑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别再折煞我啦!” 这时,伍南屏才注目接问道: “王大姊,巴氏夫人的双目,是否已……” 王秋香点首接道:“是的,我义姊的双目已盲,而且,就是朱志宇亲自下的毒手。” 伍南屏精目中寒芒一闪道:“所以,他为了逼使巴氏夫人出面,竟不惜以残酷手段,尽屠天下盲妇。” 王秋香长叹一声,未接腔。 伍南屏蹙眉接道:“有关巴氏夫人、朱志宇、江大侠,三者之间的错综关系,前一段,曾听江大侠自己说过,想那朱志宇既然当初对巴氏夫人那么垂涎,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据为已有,以后怎会反目?毁去其双目还不算,并必欲置于死地,才甘心呢?” 王秋香幽幽地一叹道: “伍大侠,这事情,说来可真话长。” 伍南屏道:“话长,可以慢慢说,不瞒王大姊说,我还有要紧任务急需离去,但这一问题既已揭开,却必须听出一个所以然来才肯走。” 王秋香微微一笑道:“那么,诸位请就地坐下,让我慢慢说……” 这几位,就在这有血腥气的废墟上围坐下来,至于柳婷婷那十个手下,早已静坐丈远外调息去了。 王秋香沉思少顷之后,目光才在伍南屏、李虎二人身上一扫道:“二位都知道,朱志宇那七字绰号中,有‘色鬼’二字,像他那种人,对任何女人,都只是一时的需要,而不会有真实情感的。”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了点头,王秋香又娓娓地接道:“朱志宇自从将巴氏夫人弄上手后,开始倒也的确宠爱过一阵子,但是巴氏夫人始终对他不假辞色,兼以日久生厌,朱志宇终于对巴氏夫人自动疏远了。” 话锋一顿,又目光一掠伍、李二人道:“二位既知过去的这一段秘密,当也知道巴氏夫人是身怀六甲之后,才被朱志宇抢过去的?” 伍南屏抢先答道:“这个,我已知道,朱志宇的儿子朱天佑,实际上就是江大侠的亲骨肉。” 王秋香长叹一声道:“目前这无休无止的屠杀,问题也就是出在这上面。” 李虎接问道:“此话怎讲?” 王秋香微一沉思,才轻轻一叹道:“本来,朱志宇事先并不知道朱天佑就是江大侠的骨肉,这事情,说起来还是坏在巴氏夫人自己手中,她想得太偏激,也操之过急,才弄成今天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李虎接问道:“王大姊,请恕我打岔。” 王秋香笑道:“李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李虎眉峰一蹙道:“王大姊既然也是朱府的老人,如今以巴氏夫人的身份,在江湖上闯荡,难道不怕朱志宇和他的手下人,认出你来?” 王秋香笑了笑道:“李大侠问得有理,但我已略事改装,何况事隔多年,纵然是当年最亲近的姊妹遇上,也未必能认出我啦!” 李虎点点头道:“好!王大姊请继续说下去。” 王秋香沉思着接道:“二位都已知道,当年巴氏夫人被朱志宇强迫与江大侠拆散时,在悲愤难平的心情之卞,曾有过一个颇为天真的想法,那就是:今天你强占我的妻子,如果报应不爽.有朝一日,我要强占你的全部事业。”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首,伍南屏正容答道:“是的,这些,我都听江大侠说过。” 王秋香道:“也就因为这个天真的想法,才产生朱天佑有着双重身份的后果,本来,这想法就有点近于匪夷所思,但巴氏夫人生下朱天佑后,个人的想法,更是偏激得令人不敢恭维。 “巴氏夫人的想法是:等朱天佑年满十八岁之后,才告诉他的真实身份,以及其生身父母的愿望,然后她自己则一死了之。 “所谓操之过急,就是巴氏夫人,不!我还是叫她义姊比较自然一点。” 微微一顿,才幽幽地一叹道:“我义姊不等朱天佑成年,就已先行滴血写下遗书……” 伍南屏忍不住截口一叹道:“这真是作孽!” 王秋香接道:“二位试想,朱志宇是何许人,他虽然在形式上对我义姊疏远了,却并未放松暗中对她的注意。” 伍南屏轻叹一声道:“于是,这封血书,终于被朱志宇发现了?” “是的。”王秋香点首接道:“那是五年以前的事,不!只差一个月,就是六年了。”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这要命的血书一被发现,于是所有秘密都被揭穿,朱志宇羞愤交迸之下,立即将我义姊软禁起来,对外宣布,是被仇家暗杀,并被毁尸灭迹了。” 李虎接问道:“王大姊,巴氏夫人既被朱志宇所软禁,以后,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王秋香笑了笑道:“说来,二位也许不相信,最初协助我义姊逃出魔巢的,就是我。” “最初?”伍南屏接问道: “那是说,以后还另外有人协助?” 王秋香不禁苦笑道:“伍大侠试想,凭我这点能耐,能协助一个双目已盲的人,逃出朱志宇那魔头的魔掌吗?”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王大姊,那另一位协助你们逃出魔掌的高人,又是谁呢?” 王秋香含笑一指柳婷婷道:“就是这位小姐的恩师。” “哦!”伍南屏目注柳婷婷笑问道:“柳姑娘年纪轻轻,已具有如此高绝身手,令师当是……” 柳婷婷嫣然一笑,截断他的话锋道:“伍大侠,这些,待会再谈,别将话题岔开了。” “姑娘说的是。”伍南屏目光移注王秋香接道:“王大姊请继续说。” 王秋香微一沉思,才正容接道: “朱志宇囚禁我义姊之处,是老岭中一个天然石洞,负责看守的,是朱志宇的一个得力助手和我。” 伍南屏忍不住截口笑问道:“王大姊居然是两个看守人之一,那么,王大姊也该算是朱志宇的心腹了?” 王秋香脸色一沉道:“不错,我不但是朱志宇的心腹,也同他有过不寻常的关系,因为我薄具几分娶色,朱志宇又是色中饿鬼,二位明白,也就了解此中一切了。” 接着,又一挫银牙道:“这老贼事先曾允收房,但他目的既达之后,即食言背信,一再拖延,我一生青春,就毁在他的手中,教我怎能不恨他入骨!”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声一叹,均未接腔。 王秋香微微一顿话锋,强抑心头悲愤,娓娓地接道:“朱志宇于秘密囚禁我义姊之后,即以非刑迫问江大侠的下落,但事实上,江大侠与我义姊并无联络,何况,纵然我义姊知道江大侠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他,二位,你说是吗?” 伍南屏、李虎二人同时点首道:“不错。” 王秋香轻轻一叹道:“那老赋虽然没问出什么名堂来,但我义姊的双目,却从此失明了。” 伍南屏忍不住失声“哦”道:“那就怪不得朱志宇不惜以惨无人道的手段,要尽屠天下盲妇了。” 王秋香道:“义姊与我,名虽主婢,却是情同姊妹,而且这情形,由来已久.也就是为了这原因,当时,我一方面不忍见我义姊在朱志宇的残酷手段之下,折磨至死,另一方面,我本人对朱志宇也是积恨难消,于是协助我义姊逃出魔巢之心,也油然而生。” 顿住话锋,仰首目注夜空中闪烁不定的繁星,悠悠地接道:“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协助一个双目失明、浑身创伤的女人脱逃呢?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武功甚高的人在监视着。”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王大姊当时不会武功?” 王秋香道:“当时也会,而且也不算太差劲,但那都是出于朱志宇所传授,试想,我能凭着学他的武功,来协助义姊逃亡吗?” 李虎接问道: “那么,王大姊目前这一身奇特的武功,是……” 王秋香正容答道:“那是出于柳姑娘的恩师所赐。” 李虎“哦”地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了。” 王秋香一整神色道:“当时,我几经考虑之后,才想出一个虽然是笨,但算是较为可靠的办法,那就是牺牲色相,将朱志宇那个死党杀掉,然后背着我义姊乘机脱逃。” 接着,是一声深长的叹息。 长叹之后,苦笑道: “我是一个从来不曾出过远门的女子,当时,根本不辨东西南北,又深恐被朱志宇派人追上,心情惶急,山径又崎岖难行,因而走了大半夜还不曾走出三个峰头,但事实上,我已周身汗湿,疲乏不堪了。” 话锋微微一顿,才沉思接道:“当我实在不能再走,解下背上的义姊,在一道干枯的山涧旁休息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当时,我全身湿透,也分辨不出是汗水,还是露水所湿,经那强劲的山风一吹,禁不住簌簌发抖。 “我义姊虽然双目失明,却能觉察出我的感受,当时,她声泪俱下地说道:“妹妹,你如果还承认我这个姊姊,就听我的话,不要再管我了,赶快自己逃命去……” “二位试想:我义姊这样说,但我能这样做吗?” 说到这里,她的双目中,已是满含热泪。 伍南屏、李虎二人,也似乎受了感染,一齐脸色肃穆地点了点头。 王秋香幽幽一叹道:“当时,我向义姊说:‘姊姊,纵然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但愿苍天见怜,朱志宇那老贼,找不到这条路上来。’ 但我的话没说完,朱志宇那老贼已在一旁狰狞地笑道:‘想死,是很简单,但我不会让你们死得痛快的!’ “二位想想:当时那情形.我与义姊,除了束手就擒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李虎点了点头,接问道:“于是,就在这当口,柳姑娘的恩师来了?” “是的!”王秋香点首接道:“说来,真算是义姊与我命不该绝,就当朱志宇开始两记耳光,打得我双目金光乱舞时,一声佛号过去,朱志宇身前,已出现一位灰衣女尼。” 伍南屏不由截口接问道:“原来柳姑娘的恩师,还是一位佛门高人?” 王秋香点点头道:“是的,她老人家,就是衡山白云庵主悟因师太。” 李虎接问道:“据我所知,悟因师太艺出丐帮,现仍为丐帮硕果仅有的长老,可是柳姑娘所表现的武功,却远比丐帮武学更为……” 柳婷婷含笑接道:“比丐帮武学,更为神奇,是也不是?” 李虎点点头道:“在下正是这意思。” 柳婷婷正容接道: “恩师她老人家的武学,却是另有传承。” 微顿话锋,又反问道:“二位当听说过,将近二百年前的三位绝代奇人的事迹?” 伍南屏抢问道:“柳姑娘说的是‘空门三怪’?” 柳婷婷点首答道:“不错。” 伍南屏不由星目一亮道: “那么,令师武学,当是出于‘空门三怪’中的癫大师了?” “是的。”柳婷婷接着又讶然问道:“咦!伍大侠怎能一出口就断定是出于癫大师的?” 伍南屏笑道:“这理由很简单,因为‘空门三怪’中,其余二怪的武学,都已重行出世,只有癫大师的武功,尚未发现而已。” 柳婷婷若有所悟地“哦”道: “我明白了,伍大侠的武功,必然也是源出于‘空门三怪’。” 伍南屏含笑接道:“是的,在下的武功,源出于三怪中的酒肉和尚。”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伍大侠,听你刚才的语气,好像那邋遢道士的武功,你也已经见识过?” “是的。”伍南屏点首答道:“此人就是那神秘莫测的于大钧。” 柳婷婷不由美目中异彩连闪地“哦”了一声道:“那就好了!三怪武学都已重出江湖,这热闹,就有得瞧啦!” 伍南屏笑道:“‘空门三怪’的武学,侠义道中已获其二,我想,那于大钧纵然已尽获邋遢道士武学的精髓,也不足为虑的了。”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想不到那‘辣手’诸无忌所获的癫大师武学,却辗转到了令师手中,看来该算是天意啦!” 柳婷婷注目接问道:“伍大侠口中的诸无忌是什么人?” 伍南屏笑了笑道:“这可真是说来话长……” 柳婷婷接道:“请说简单一点就是。” 伍南屏点首答道:“好!在下遵命……” 于是,伍南屏将三十多年前. “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与“辣手”诸无忌,相约在衡山舍身跳崖赌命的故事,筒略地复述了一遍。 柳婷婷听完之后,不由蹙眉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此中还有如此一段因果。” 伍南屏讶然问道: “听姑娘这语气,好像此中还另有蹊跷?” “是的。”柳婷婷轻轻一叹道:“伍大侠方才的想法太乐观了,事实上,家师可正为这事怀着隐忧哩!” 伍南屏注目接问道:“柳姑娘此话怎讲?”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因为家师所获的癫大师武学,是一册抄本。” 伍南屏“哦”了一声道:“那是说,还有一册正本流传在外的吗?” “是的。”柳婷婷接道:“家师还不知‘空门三怪’中,另二位的武学也已出现,正担心癫大师武学的正本,流入黑道人物手中,为祸江湖哩!” 伍南屏一蹙眉峰道:“倒委实是一个可虑的问题。” 说到这里,王秋香含笑插口道:“伍大侠,是否还有兴趣听我的故事?” 伍南屏笑道:“当然有兴趣。” 王秋香笑道:“事实上,我的话题,也快要结束了。” 微微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悟因师太当时是在老岭采药,也算是义姊与我,命不该绝,才在紧要关头,遇上她老人家。 “当时,她老人家现身制止朱志宇的野蛮行动之后,即向我查问原因,我当然是实话实说,当时的朱志宇,可能是并未将悟因师太放在眼中,而有杀之灭口的意图,竟也任我源源本本地将实情说出。 “悟因师太听完之后,不由一挑慈眉,佛号高喧,向朱志宇说道:“阿弥陀佛,朱施主,这位女施主说的,可是实情?”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一点都没错。’ “悟因师太规劝朱志宇放过我们,遭到了拒绝。 “悟因师太道: ‘朱施主一代大侠,难道还忍心向两个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 ‘咱们之间,不必再废话了!你既然要横里架梁,且先接我三招!’ “话出掌随,而且是指掌兼施,一齐向悟因师太的前胸死穴上招呼。 “也许是当时的朱志宇,对悟因师太意存轻视,并未施出全力,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悟因师太的身手太高,但见她老人家手中拂尘一扬,朱志宇已如泥塑木雕似地定在那儿。 “悟因大师声容俱庄地说道:‘孽障,就这位女施主所说情形,以及你目前所表现的心狠手辣的情形而论,本该立即处死,但贫尼封刀已久,不愿因你而重开杀戒,才侥你一死!所制穴道,一个对时之后,自行解除,你且利用这时间,好好地多加反省,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贫尼虽饶你不死,但如你不能悔过向善,则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天,你会尝到报应临头的苦果,贫尼言尽于此,你自己去多想想吧!’ “以后,她老人家就在另一个山头,拽到一个天然石洞,暂时栖身,一直等到治好我义姊的全身创伤之后,才在她老人家的护持下,改装易容,绕道回到衡山。 “二位,以后的事,该不必再说了吧?” 伍甫屏笑了笑道:“以后的事.我已大致能猜想出来,本来可以不必再劳王大姊费神的了,只是……” 王秋香截口笑问道:“伍大侠还有甚疑问?” 伍南屏蹙眉接道:“是的,在下对巴氏夫人方面,还有话请教。” 王秋香愣了愣道:“伍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伍南屏正容接道: “王大姊同柳姑娘到达北京已有多久了?” 王秋香微一沉吟道: “我们是七月下旬到达北京,到目前,已将近一个月。” 伍南屏蹙眉接道: “王大姊与柳姑娘,既然早已到达北京,并且是有所为而来,则江大侠已任‘天残门’副门主一职的消息,当不至不知道吧?” 王秋香点点头道:“是的,我们也算是早已知道。” 伍南屏道: “那么,以江大侠与巴氏夫人以往的渊源之深,二位又为何没与江大侠联络,而且……” 目光移注柳婷婷接道:“柳姑娘,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咱们之间,还曾经交过手。” 柳婷婷一楞道:“伍大侠可能认错了人吧?” 伍南屏笑道:“我想:九成九不会错的了。” 柳婷婷一蹙黛眉道:“伍大侠能否请说得具体一点?” 伍南屏微一沉思道:“约是半月之前,柳姑娘是否曾扮成一个黑衣蒙面怪人,在离天坛约莫二里外的郊区出现过?” 柳婷婶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就不会错了。”伍南屏笑道:“当时,柳姑娘为了掩护你的两位手下,曾与在下交手三招,并硬拼三掌,还记得吗?” 柳婷婷“哦”地一声笑道:“原来当时那位红衣白发的怪老头,就是伍大侠你?” 伍南屏点首答道: “那时,在下是伪扮我师兄的身份……” 柳婷婷截口笑道:“伍大侠好高明的身手,当时,你要是再加上—成真力,我就非吃瘪不可了。” 伍南屏谦笑道:“柳姑娘谬奖了,其实,你这几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 王秋香截口笑道:“二位都不必自谦了,还是说要紧的事吧!” 伍南屏这才点首讪然一笑道:“柳姑娘,我记得你当时曾说,在所需资料未搜集之前,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 柳婷婷连连点首道:“是的,我委实曾说过这些话。”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所谓‘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江大侠在内?” 柳婷婷道:“当时,委实是有这意思。” 伍南屏蹙眉接道:“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了,试想:以巴氏夫人与江大侠的渊源之深,明知江大侠已在北京,而不去联络,这已够令人费解,而柳姑娘又说是对任何人都是非敌非友,岂非是更令人大惑不解!” 柳婷婷“哦”地一声笑道: “伍大侠问得有理,但事实上,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伍大侠把它连串在一起,自然是越想越糊涂啦!” 伍南屏讶然问道:“怎么会是两回事?” 柳婷婷道: “自然有理由,现在,先说巴氏夫人这一方面.伍大侠只知道巴氏夫人与江大侠渊源之探,却不曾想到巴氏夫人对江大侠,另有成见。” 伍南屏注目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成见呢?” 柳婷婷接道:“当他们二位被朱志宇强迫折散之前,江大侠曾一再表示,永不再娶,但事实上,他却另外有了儿子,试想,巴氏夫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伍南屏“哦”了一声道:“原来巴氏夫人是为了这原因,才不肯与江大侠联系?” 柳婷婷点点头,含笑反问道: “难道这理由,还不够充分?” 伍南屏苦笑道:“柳姑娘,巴氏夫人是自寻烦恼,而在下我,也不能不替江大侠叫屈……” 第十二章 卧虎藏龙京师地 柳婷婷听伍南屏说他替江世杰叫屈,不由接问道:“此话怎讲?” 伍南屏正容接道: “柳姑娘,我伍南屏敢以项上人头保证,江大侠对巴氏夫人的感情决没有变。” 柳婷婷笑道:“可是,江大侠毕竟另外有了儿子。” 伍南屏苦笑道: “柳姑娘,那是江大侠的如夫人所生……” 柳婷婷截口接道:“伍大侠,名分是另一回事,却不能掩饰江大侠‘琵琶别抱’的罪行。” 伍南屏不禁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一顿又道:“柳姑娘,记得方才在酒店里,你曾说过,握有当年仇家的证物。” 柳婷婷截口苦笑道:“事实上,仇家并没什么证物落在我手中,我之所以故意这么说,无非是借以察看对方所反应的神色而已。”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事实上,当恩师将我救走时,已是血案发生的好几天之后,现场中,纵然留有什么仇家的证物.也不会再存在啦!” 伍南屏轻轻一叹正容接道:“王大姊,柳姑娘,咱们的谈话,暂时到这儿为止,江大侠可能于最短期间之内,会抽空前来看望柳姑娘,在这之前,在下敬请二位能对巴氏夫人解释一下,使巴氏夫人对江大侠的误会,能够冰释。” 王秋香点首答道:“好的,我将全力以赴。” 柳婷婷同时起身,互道再见之后,即分道扬镳而去。 盏茶工夫之后,伍南屏独自一人,以一个中年文士的姿态,出现在阜城门外。 此时,天已黎明,城门也刚刚打开,有十来个小贩挑着蔬菜、水果之类的担子,正赶着进槭。 伍南屏并没进城,他那遮整在毡帽边沿阴影中的精目,四周一扫,径自沿西行官道,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顺着这条官道往前走,不远处,就是黄村。 黄村,顾名思义,居民都是姓黄,虽然只是百十户人家的村落,但因临近京城,却是相当富庶。 天色已经大亮,由黄村通往夏庄的黄泥大道口,路旁一株合抱粗的古松下,两个农夫装束的汉子,正斜倚树干而坐,一面抽着旱烟杆,一面闲谈着。 这两个农夫,一个蓝布短装,皮肤黝黑,一个着青布短装,皮肤蜡黄,两人身边都放着一把锄头和一副空着的箩筐。 庄稼人不干活,大清早就坐在路边闲聊.这情形似乎有点蹊跷? 但更蹊跷的是.他们头顶的树干上,竟有人用烧焦的木炭,画了一只似虎也似猫的怪物,那怪物除了一条朝向夏庄的尾巴,颇为传神之外,其余可说是一无可取,那情形就像是由一个顽童信手涂上似的。 青衣汉子悠然喷出一个烟圈,向一旁的蓝衣汉子侧目问道:“老李,这玩艺,咱们已发现几个了?” 蓝衣汉子屈指数了数道:“由阜城门外算起,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青衣汉子微一沉思道:“现在可以用得上你的飞毛腿了,立即起程将这情况传禀上去。” 蓝衣汉子连忙起身道:“是,我马上就走。” 迈开大步,疾行而去。 此人不愧有“飞毛腿”之称,尽管目前是大白天,官道上已有不少行人,不便展开轻功疾奔,但他那寻常步伐,也至少比一般人快二倍以上。 蓝衣汉子走后,约莫袋烟工夫,伍南屏也以比普通人快上两三倍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有意无意之间,目光朝那树干上的四不像图案一瞟,本已走了过去,但他却又蓦然回身,向那正在“吧塔”、“吧嗒”地抽着旱烟杆的青衣汉子,拱手笑道:“这位大哥请了。” 青衣汉子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显得不知所措,连忙起立,又是哈腰,又是作揖地笑道:“不……不敢当,相公……有……有何吩咐?” 伍南屏心中冷笑道:“做作得很不错,但却忽略了你这语气,不像是一个庄稼人。” 但他口中却含笑接道:“请问大哥,前往西山,是否该走这条路?” 青衣汉子笑道:“不错,正是这条路,由这儿一直朝前走,经过夏庄,不久就可到达西山八大寺的最后一寺‘长安寺’。” 伍南屏突然岔开话题道:“大哥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青衣汉子讪然一笑道:“我本来是江南人,因投亲不遇,流落异乡,只好暂时在这黄村中替人家做长工。” 伍南屏脸色一沉,冷笑道:“朋友,你的东家,好像是关外人吧?” 青衣汉子神色泰然地反问道:“相公何以断定我的东家是关外人?”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东家是关外人,而且还知道他姓甚名谁。” 青衣汉子摇摇头道:“我不信!除非相公你是神仙。” 伍南屏笑道:“我虽然不是神仙,却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信,我就先说给你听听。你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手下,对不对?” 青衣汉子方自一愣间,伍南屏又冷笑道:“朋友,别装蒜了,老老实实替我带路,可免受皮肉之苦。” 青衣汉子不由讷讷地道:“相公,您要去西山,可……可不需要有人带路啊!” 话声未落,冷不防,欺身扬掌,“呼”地一声,击向伍南屏的前胸。 伍南屏脸含冷笑,屹立未动,青衣汉子的这一掌,可说是结结实实地,击个正着。 但听“砰”地一声过处,挨打的伍南屏屹立原地,纹风未动,但那打人的青衣汉子,却被震得踉跄地连退三大步,如非被背后的树干所阻,至少还得退上三五步才能拿桩站稳哩! 就当青衣汉子脸色大变,目射骇芒,进退两难之间,伍南屏又冷冷一笑道:“方才,我并未施展‘回元反震’之力,你才能全身毫发无损,这点,朋友你该承情。” 青衣汉子这才骇然问道:“你……就是江大侠?” 伍南屏笑了笑道:“你别管我是谁,这儿官道边,行人太多,诸多不便,咱们换个地方吧!” 猛然伸手,扣住对方的右腕,向官道左侧箭远外,一座土岗上奔去.并边走边沉声说道:“朋友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青衣汉子喘着气,促声问道:“尊驾想知道些什么?” 伍南屏道:“我要知道朱天佑的下落。” “江大侠,事实上你杀了我,也问不出来。” “我不信你骨头会那么硬!” “江大侠误会了,我是不知道呀!”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道:“那你呆在那官道边干吗?” 青衣汉子苦笑道:“不瞒江大侠说,是为了那树上的奇异记号,想一探究竟。”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身手不下于于大钧手下的‘天’字号人物,在天风牧场中,身份不会低,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朱天佑的下落!” 青衣汉子点点头道:“江大侠神目如电,在下是‘天风八杰’中的老三任重,但在下的身份,还不够知道少场主的下落。” “什么人才能知道少场主的下落?” “除了老场主和小姐之外,恐怕只有‘天风五虎’中人才能知道。” 伍南屏注目接道:“你如何向上边联络?” 任重道:“在下仅负责由北京城到夏庄的这一段,有甚消息,是向坐镇夏庄的五虎中老四毛立报告。” 伍南屏沉声接道:“那么,你陪我跑一趟!” 任重苦笑道:“江大侠,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中,也不能带你去。” 伍南屏微一沉思,才以真气传音向对方说了几句,然后接问道:“这样,你愿不愿意?” 任重低首沉思,一副犹豫不决神态。 伍南屏沉声接道:“任朋友,我再说一遍,我时间宝贵,而且,也事关你自己的生死!” 任重一挫钢牙,毅然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当伍南屏与任重起程赶往夏庄时,那位被任重称为“飞毛腿”的蓝衣汉子,却已到达夏庄入口处的一株大树旁。 原来这蓝衣汉子,就是“天风八杰”中的老七杜玄,方才与任重“老王”、“老李”的称呼,不过是临时的化名而已。 当他奔近大树下时,正有一个鹑衣百结的老花子,蜷缩着躺在路边。 当杜玄经过老花子身边时,老花子那本来蜷缩着的双腿,竞陡地一伸,同时,身躯也翻过来,睡了个四仰八叉。 老花子这一伸腿不打紧,刚好绊住杜玄那正忙着交替迈进的右脚。 这情形,饶是杜玄身手高,应变速,也不由为之一个踉跄,几乎跌了个“狗吃屎”。 杜玄脸色一变之下.蓦然回过身来。 但那老花子却不等他开口,竟“哎哟”一声,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跑得那么急,你是奔丧,还是赶着去投胎!” 杜玄竟被骂得愣了一愣,才怒声叱道:“你这臭叫化,哪里不能挺尸,偏偏挺在官道边,绊得大爷我几乎跌了一跤,不但不道歉,还要出口伤人,世间竟有如此不讲理的混账东西!” 他像放连珠炮似地,说得又急又快,一直说完之后,才“咦”地一声道:“这臭叫化有点不对?” 本来嘛!凭他这名列“天风八杰”的身手,给人家随随便便一伸腿,就差点被绊倒下来,对方又怎会是寻常人物! 但他脑子反应迟钝,一直等自己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醒悟过来,但此时的老叫化业已挺身而起,气势汹汹地戟指怒喝道;“好小子,你敢骂人!” 杜玄冷笑一声道:“臭叫化,别装蒜了,吃我一掌!”兜头一掌,向老叫化击来。 别瞧他头脑反应迟钝,手底下可委实了得!这一掌,不但势沉力猛,劲风呼啸,而且掌势中蕴藏着好几个变化,使得对方除了硬接之外.别无他途可循。 老叫化呵呵大笑道:“浑小子,够意思!” “砰”然大震声中,两人已硬拼了一掌。 这两个匆促交手,似乎都没用出全力,也未曾分出高下来。 杜玄愣了一愣之后,才大喝一声: “臭叫化,再吃我三掌!” 话出掌随“砰、砰、砰”三声巨震之后,杜玄被震退五步。 老叫化得理不饶人,朗笑一声,揉身而进,并扬声大喝道:“浑小子,你也吃老叫化三掌。” 这老叫化也真够怪,他的功力,明明高于杜玄,但他口中说得厉害,手上却并未使出全力,因而这紧接着的三掌,竟反而成了秋色平分。 这情形,使得杜玄宽心大放,呵呵大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他的话刚说完,人已陷入老叫化的漫天掌影之中。 这两人打斗之处,不但是官道边,更是进入夏庄的入口,因而这时两人的周围,已至少聚集了二十个以上的闲人。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沙哑语声道: “老七,你又在惹祸!” 杜玄闻声一愣道:“是哪一位?” 他正被老叫化迫得失去了还手之力,自然不敢分神去瞧这发话的人,才不能不有此一问。 那沙哑语声道:“老七,怎么连我的语声都听不出来?” 说话间,人已到了两人恶斗之处,赫然竟是那在黄村与杜玄坐在大树下聊天的“天风八杰”中的老三任重。 杜玄目光一瞥之下,不由一喜道:“老三,来得正好,这臭叫化,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快来帮忙。” 说到这里,忽然“咦”地一声道:“老三,怎么你的嗓子忽然变沙哑了?” 任重笑了笑道:“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伤了风。” 杜玄促声说道:“啊!老三,快上呀!” 任重笑道:“上?你到处惹祸,让你受点教训也好。” 杜玄不由急得语不成声地道:“这是什么话!这臭叫化是咱们的敌人呀!” 他这一急,却几乎挨了老叫化一掌。 杜玄急得发出一声惊呼.老叫化却呵呵大笑道: “杜老七,你未免说得大难听了.老叫化如果真是你的敌人,恐怕你没这么轻松吧!” 杜玄一愣道:“你,你认识我?” 老叫化笑道“‘天风八杰’,名震关外,老叫化是吃十方的人,怎能不认识。” 一旁站的任重,这才沉声喝道:“住手!” 老叫化虚晃一招,纵出战圈,目注任重笑问道:“任老三有何见教?” 任重一整脸色道:“阁下身手奇高,想必是丐帮中的高级人物,能否请报个万儿?” 老叫化笑了笑道:“老叫化就是老叫化,你也不妨叫我老叫化就是。” 任重接道:“阁下不肯通名,我不勉强,但天风牧场与丐帮,素无瓜葛.阁下……” 老叫化笑道:“我不过是久仰‘天风八杰’盛名,想拜领一下高招而已。” 杜玄不禁苦笑道:“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你可知道,你已耽搁了我多少时间?” “罪过,罪过。”老叫化抱拳一揖道:“敬请杜七爷,多多包涵!” 任重截口接问道:“是否还有意赐教?” 老叫化连连摇手道:“够了,够了,再‘赐教’就不够意思啦!” “好!咱们后会有期。”任重向杜玄沉声喝道:“老七,咱们走!” 说着,相偕向夏庄奔去。 看热闹的,也纷纷散去,老叫化却于傲微一笑之后,也随着奔向夏庄的闲人,缓步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杜玄,扭头向任重问道:“老三,你怎么也赶了来?” 任重冷冷一笑道:“我不赶来,看你怎能下台!” 杜玄苦笑道:“我不是这意思。” 任重侧目接问道:“不是这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 杜玄讪然一笑道:“我是说,你赶了来,那边岂不是没人了!” 任重笑道:“那边任务业已完成,我不赶来.还呆在那儿喝西北风吗?” 杜玄方自哑然失笑间,街口上传来一个急促语声道:“嗨!二位,还不快点走,四爷已等急了哩!” 那说话招呼的,是一个青色劲装汉子,一面说着,一面连连招着手。 杜玄连忙接道:“来啦!” 三人相偕进入一幢三合院的右厢房中,劲装汉子首先扬声说道:“四爷,任三爷与杜七爷到!” “噢!知道了!” 随着这话声,由里间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身材魁伟的灰衫人,任重与杜玄二人,连忙抱拳一揖道:“见过四爷!” 原来此人就是“天风五虎”中的老四毛立。 毛立还过礼,分宾主就座之后,才目光一扫任重等二人道:“二位,情况如何?” 任重首先接道: “四爷,情况不太妙,江世杰已随后赶来。” 毛立对这消息,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冷冷地一笑道:“我需要知道详情。” 任重点点头,将沿途所发现奇异暗号,和派遣杜玄先行报告的经过说完之后,才正容接道:“杜老七走后不久.江世杰即化装成一个中年文士到达黄村。” 毛立截口接道:“江世杰既已化装,你怎能认出来?” 任重笑了笑道:“四爷,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觉得这位中年文士行踪可疑,同时,又有意无意之间,向那奇异暗号瞟了一眼,正想向前采取行动时,却突然由一旁迎过来二人……” 毛立笑问道:“于是,你由他们的对话中,知道那中年文士就是江世杰?” “正是。” 毛立又注目问道:“这一路上的那种奇异暗号,你是否已经消灭掉?” 任重含笑接道:“是的,都已消灭掉了……” 毛立沉思着接道:“看情形,江世杰的先遣人员,业已跟去了西山……” 任重点首谄笑道:“正是,正是,否则,就不会有那种奇异的联络暗号了。” 毛立忽然起身接道:“二位,这儿已无逗留必要,咱们必须立即赶往西山,如果万一出了纰漏,这责任谁也负不了。” “长安寺”,为“西山”八大寺中,逆数的第一寺,也是八大寺殿宇最宏伟的一寺,寺前有著名的白皮龙爪松两株,相传为元初所植。 也就在这两株白皮龙爪松前,一缺左腿,一缺左臂的两位灰衫汉子,正在往来徘徊着,并不时向那独自紧闭着的“长安寺”的大门,投过含有失望神情的一瞥。 是的,这两位来得太早了,天刚朦朦亮哩!“长安寺”的大门,当然还没开呀! 这两位是谁? 原来就是伍南屏的先遣人员,亦即“天残门”四大“八方巡检”中的“铁拐”李四和“独臂猿”袁子超。 昨宵,在“醉仙居”酒楼中,伍南屏故意向朱志宇说明三天之内必救出朱天佑,其本意即在查出朱天佑的被软禁地点。 朱志宇虽然老奸巨猾,却也上了伍南屏的圈套,尽管他自信囚禁朱天佑的地点,非常秘密,但因伍南屏说得那么肯定,使他不能不信以为真,立即暗中派人,连夜赶来西山,准备将朱天佑另换囚禁地点。 目前,这“铁拐”李四与”独臂猿”袁子超,就是奉伍南屏之命,暗中追蹑而来,当然,由“北京城”,一直到西山沿途的那些四不像记号,也是这二位的杰作了。 至于伍南屏之所以能指挥“天残门”中的人,因其系“天残门”副门主江世杰的挚友,目前,江世杰以商兴仁身份潜伏“雄风赌场”,未便分身,乃将副门主令符交与伍南屏,伍南屏才能便宜行事。这些前情,就此交待。 且说这二位,于那两株白皮龙爪松下往返徘徊了一阵之后,“铁拐”李四忽然向“独臂猿”袁子超一蹙浓眉道:“老袁,情况有点不对?” 袁子超一愣道:“此话怎讲?” 李四沉思着接道: “他们不是死人,不至于对咱们的跟踪,毫无觉察,你说是不是?” 袁子超点点头道:“不错。” 李四蹙眉如故地接道: “咱们追来这儿,已有半个更次了,为何这‘长安寺’中,不见一丝动静?” 袁子超忽然一拍自己的额角, “哦”了一声道: “老李,莫非他们已由后门悄然溜走了?” 李四微微点首道:“有此可能,但本寺后门,也有我们的人,为何未闻警讯?” 袁子超蹙眉接道:“这情形,委实有点蹊跷?” 话锋一顿,又注目接道:“老李,你留在这儿,我绕过后院去瞧瞧,如有警讯,还是以长啸为号。” “好的。”李四点点头道:“老袁,莫忘了伍大侠的交待,在伍大侠没到之前,尽可能避免发生冲突。” “这个,我知道……” 话声中,人已绕着“长安寺”的围墙,向后院奔去。 袁子超走后不久,“长安寺”的大门“呀”然而启,现出一位满脸络腮胡的灰衫汉子,向着“铁拐”李四龇牙一笑道:“朋友,早!” “早!”李四笑了笑道:“阁下也不迟啊!” 灰衫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是,比起朋友你来,可就瞠乎其后啦!” 接着,脸色一沉,问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朋友,你是有所为而来吧?” 李四点首一笑道:“是啊!如果没有事情,谁会大请早,跑来这儿喝西北风。” 灰衫汉子注目如故地道:“那么,请直道来意?” 李四笑道:“阁下说笑了,大清早到这儿来,当然是烧香还愿呀!” 灰衫汉子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 李四一愣道:“阁下此话怎讲?” 灰衫汉子厉声喝问道:“你是‘天残’门下?” 李四点首答道:“不错,因为在下前世不修,此生成为残废之身,也因此才佛前烧香磕头,希望来生……” 灰衫汉子厉声截口道:“住口!” 李四笑了笑道:“真是我佛佛法无边,连守门的人,也恁般神气。” 灰衫汉子单刀直入地问道:“朋友在‘天残门’中,位居何职?” ‘铁拐”李四,因伍南屏还没赶来,所以一直同对方不着边际地瞎扯,此时,眼看已没法再拖了,只好一整神色道:“在下为‘八方巡检’之一。” 灰衫汉子愣了愣道:“这职位不算低……” 李四截口淡笑道:“还值得阁下赐教吗?” “天残门”的“八方巡检”,虽无实权,但地位是超然的,其身手也是正副门主以下中的仪佼者。 这位灰衫汉子,对“天残门”中情况,似颇为热悉,一听到李四的身份之后,心中本已微微一凛,如今被李四一逼,只好冷笑一声道:“高明当面,岂能错过这机会,只是,朋友你还得先报个万儿。” 李四冷然接道:“‘铁拐’李四,朋友你呢?” “铁拐”李四是何许人!在他那锐利的眼光之下,自然已瞧出对方已心生怯意,因而他也一反方才的借故拖延,反而咄咄逼人起来。 灰衫汉子尽管心存怯意,但“铁拐”李四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却使他非常不自在,脸色一沉道:“‘天风八杰’中,老大胡风。” 李四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天风十三太保’中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一声清啸,由寺后枫林中遥遥传来。 “铁拐”李四脸色一变,飞身而起。 但那守在门口的胡风,陡地一记劈空掌,迎头痛击,口中并冷笑道:“朋友,你急什么?” “砰”地一声,“铁拐”李四那凌空激射的身形,竟借掌劲的反震之力,腾升三尺,而那首先发难的胡风,却被震得退后两步,才强行站稳。 当此瞬间,山门内发出一声清叱:“匹夫!留下命来!” 叱声中,两道寒闪,以尺许之差,成重剪状,向李四那凌空激射的身形电射而来! “铁拐”李四怒叱一声: “还有多少鼠辈,通通滚出来吧!” “当当”两声,火星四溅中,三人已凌空硬拼了一招,同时被震落地面。 原来这蓦地出手拦截的竟是“天风八杰”中的老二白旭山和老六周淳。 就这刹那之间,胡风也亮刀飞身而上,成鼎足之势,将“铁拐”李四困在垓心。 “铁拐”李四精目环扫,冷笑一声道:“三位还等什么?” 眼前这三位,似乎早有默契,只是志在困住“铁拐”李四,并不采取行动,因而闻言之后,仍然是手横单刀,站立原地。 “铁拐”李四一哂道:“怎么,朱志宇手下,竟有此种脓包!” 那三位仍然没反应。 这时,寺后的长啸,又划空传来,而且显得颇为急促。 “铁拐”李四心急袁子超的安危,又担心朱天佑被人由后门带走,致使前功尽弃,因而急得他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铁拐一挥,人已腾身而起。 但他的身形才起,以胡风为首的白旭山等三人.齐声怒喝:“哪里走!” 一阵急劲的破风锐啸中,三道寒光,一齐向“铁拐”李四迎头痛击。 “天风八杰”,论身手与地位,都逊于“天风五虎”,但却都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所一手调教出来,也等于是朱志宇的得意弟子,其有今天的成就,决非幸致,也决非浪得虚名之辈。 一般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通常碰上“天风十三太保”中任何一人,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如今,这三位联手一击,其威势,岂同小可! 但听“锵”地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四道人影.分四个方向,成半弧形飘开丈外。 “铁拐”李四,别瞧他只有一只腿,但身手之矫捷,却比眼前这三个四肢完整的人,更要快速得多。 但见他,单足一点地面,人已再度飞起,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拐向白旭山当头砸下。 方才那一招硬拼,胡风等三人联手之下,尚未讨到便宜,眼前的白旭山,如何敢独撄锐锋。 因而“铁拐”李四一拐砸下,白旭山业已横飘丈外,口中并说着风凉话:“老残废,白大爷在这儿哩!” 其实,“铁拐”李四的这一拐,也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他的目的,却在乘机突围,以便能适时支援那警讯频传的袁子超。 因而尽管白旭山已闪避丈外,但他那势若泰山压顶的一拐,却仍然砸了下去。 那情形,就像是因用力过猛,一时之间,收不住势,而不得不有此一砸似地。 高手过招,生死决于俄顷之间,争的也就是对方这种一瞬即逝的破绽。 胡风等三人,入目之下,自然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齐声怒吼,飞身挥刀向“铁拐”李四斩下。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四人硬拚一招之后的刹那之间的事。 就当三道寒闪,挟着破空锐啸,一齐向“铁拐”李四斩下的瞬间。“铁拐”李四已借一拐砸在地面的反震之力,腾升三丈有余,一式“倦鸟投林”,向寺后飞射而去,口中并哈哈大笑道:“你们李爷爷少陪啦!” 胡风等三人,这一刀,却委实是用劲过猛,收不住势,三柄钢刀,一齐结结实实地,砍在地面,等他们抬起头来时“铁拐”李四已单足一点围墙,飞射十五六丈之外了。 胡风气得嗔目怒喝:“匹夫!留下命来!” 话声中,三道人影,已如急矢划空似地追了上去。 朱志宇留在“长安寺”中的手下,可能并不多,也许是其余的人,已挟持朱天佑由后门逸去,以致“铁拐”李四虽然是后有追兵,前面却未再遇到拦截。 同时,他的身手既然高过胡风等三人,而那三位,起步又迟,自然是几个起落之后,已将那三位甩得老远啦! 当他到达寺后的枫林中时,只见“独臂猿”袁子超,长剑翻飞,正与四个青衣汉子杀得难解难分。 那四个青衣汉子,有三人的身手显然还要高于“天风八杰”中人,因而袁子超力敌此四人,虽然还是有攻有守,从容挥洒,但一时之间,却也没法突围。 另一边,约莫五丈之外,也有两位“天残”门下,背靠背地,力战四个劲装大汉,也是杀得难解难分。 “铁拐”李四精目一扫之下,大喝一声: “老袁,咱来了!” 话声中,人如灰鸡腾空,和身飞扑。 当他经过那围攻另两个“天残”门下的四个劲装汉子身旁时,左手顺手一挥,一记劈空掌,将其中一人,震得踉跄地退出丈外。 但他这一招偷袭虽然得手,他本人却被由刺斜里窜上来的一个灰衣和尚截住。 双方接一招,但听“锵”地一声大震过处,灰衣和尚被震得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铁拐”李四呵呵大笑道:“能接得下我八成真力的一拐,朱志宇手下,不愧是济济多才!” 话声中,那灰衣和尚已挥着方便铲,闷声不响地,展开一串疾风暴雨似的抢攻。 “当,当。”连震声中,只听袁子超扬声喝道:“老李.别恋战,快去救江公子。” 袁子超口中的“江公子”,自然指的是朱天佑。 李四扬声问道:“江公子何在?” 袁子超道:“已被他们挟持上山去了。” “铁拐”李四怒喝一声:“秃驴闪开!” “锵”地巨震声中,那灰衣和尚又被震退三步。 李四方自腾身而起,那随后赶来的胡风、白旭山、周淳等三人,也刚好到达,三刀齐挥之下,又将李四迫落地面。 那灰衣和尚也挥铲而上,四对一,重行将“铁拐”李四缠住。 突然一声惊呼,起自另外一组中,原来那以二敌四的两个“天残”门下,已有一人腿上中了一刀,可能伤势不算太严重,仍在咬牙苦撑着,但这一来,情况可就更呈危险了。 袁子超扬声喝道:“老李,不必顾忌什么了,闯!” “闯”字声中,传来一声敞笑道:“李、袁二人别忙,伍大侠随后就来……” 来人竟是在夏庄外,戏耍杜玄的那位老叫化。 “铁拐”李四不由心中一喜道:“索护法来得正好,快去支援那……” 李四的本意,是要这位老叫化去支援那两个本门弟子,但他话没说完,老叫化“打狗棒”挥舞之下,那围攻两个“天残”门下的劲装汉子,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四散而逃。 原来这老叫化,就是“天残门”中四大护法之一的索中豪,此人仅仅右足微跛,如不注意,也不易瞧出,同时因其与丐帮中人,颇有渊源,故经常以老叫化的姿态,游历江湖。 “铁拐”李四只好话锋一转道:“索护法,你在何处看到伍大侠?” 索中豪咧嘴一笑道:“就快来啦!” 同时,李四的耳中传入一丝清晰而微弱的语声道:“李大侠,我已经来了,你得暂时委屈一下,明白吗?” “铁拐”李四方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见一道人影,由丈远外的枫树后,疾射而来,口中并大喝一声:“李四,你还不束手就擒!” 话声中,一股罡风,将围攻李四的四人,迫得退后三尺,人影一闪,李四已到了那人的手中。 原来这位陡地出现的,就是以“天风八杰”中的老三任重面目出现的伍南屏。 那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的胡风,不由张目讶然问道: “老三,想不到你竟高明到如此程度。” 伍南屏笑了笑道:“这是多承场主的特别栽培。”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快截住那老叫化!” 原来这时的索中豪,已装摸作样地,向伍南屏扑来,口中并怒喝道:“快放下李大侠!” 但他的话声才落,人已被围攻“铁拐”李四的原班人马围住。 胡风一面协同其余三人,将索中豪困住,一面扬声向伍南屏问道:“老三,毛爷为何没来?” 胡风口中的“毛爷”,当然指的是“天风五虎”中的老四毛立。 伍南屏答道:“毛爷与老七,尚有要事,要稍待才能来。” 事实上,毛立与“老七”杜玄,已被伍南屏制倒在长安寺中了。 伍南屏一顿话锋之后,又接问道:“老大,少场主呢?” 胡风扬声答道:“少场主已被送上山,详情我也不知道。” 那围攻袁子超的四人中,有人扬声答道:“我知道……” 答话者是“天风八杰”中的老四王志公。 此人在“天风八杰”中,武功最低,但心智却最高。 伍南屏连忙截口接道:“老四,快带我去。” 王志公居然扬声反问道:“为什么?” 伍南屏心中冷笑着: “看你这位‘智多星’能有多大能为……” 但他表面上,却正容说道:“毛爷已获得消息,伍南屏可能已赶到西山。” 王志公截口问道:“伍南屏赶到西山,又能怎样?” 伍南屏微愠地道:“老四.你是怎么搞的,我们边走边谈不行?” 王志公阴沉地一笑道:“好,我陪你走一趟就是。” 虚晃一招,纵出战圈之外。 袁子超显然早已得到伍南屏的传音指示,见到王志公退出之后,故意大喝一声:“鼠辈,哪里走!” 话声中,已腾身而起。 那剩下的人,是“天风五虎”中人物,身手比王志公要强上一二筹。 所以,退走一个王志公,对实力并无多大影响,因而袁子超才腾起身形,立被那三人拦截住,其中一人并冷笑道:“姓袁的,咱们三位超度你,也一样……” 王志公纵出战圈之后,向伍南屏笑了笑道:“老三,你跟我来。” 两人一面向山上急驰,王志公一面扭头笑问道:“老三抓住这李拐子,是准备万一不幸,少场主已入伍南屏手中时,作为交换的人质吗?” 伍南屏含笑点首道: “不错,老四不愧是‘天风十三太保’中的‘智多星’,一猜就着。” 王志公笑了笑道:“老三,自家兄弟嘛!怎还跟我来这一套。” 伍南屏正容接道:“我可是言出由衷……” 王志公截口注目问道: “老三,你的噪子.怎会沙哑起来?” 伍南屏神态自若地,一笑道:“可能是清晨迎风急赶,伤了风。” “西山”八大寺中,要以“长安寺”为第一, “林官寺”第二,两人边走边谈间,已到“林官寺”山门前。 王志公停步回身,笑了笑道:“老三,左臂酸不酸?这李拐子交给我吧!” 伍南屏笑道:“带着区区一个人,还累不了我。” 王志公一面伸手接取“铁拐”李四,一面却是满脸诚挚地注目说道:“老三,自家兄弟嘛!理当由我来分点劳……” 那本来做势要接取“铁拐”李四的一双手,却蓦地电疾扬指,分别点向伍南屏前胸的“璇玑”、 “七坎”和李四的“志堂”、“分水”等要穴。 距离那么近,又是事出意外,饶是伍南屏功力奇高,也不能不上当,而被点个正着。 但伍南屏身上穿有“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天孙织绵软甲”,不但一般指掌莫奈他何,连宝刀宝剑,也伤不了他。 所以,伍南屏虽被点个正着,实际上他的穴道,却并未受制,但他却故装业已受制,骇然问道:“老四,你疯了!” 王志公从容地将那本来并未受制,此刻却已真个被他点住穴道的“铁拐”李四接过来,放置一旁,一面却冷冷一笑道;“我并不疯,是你瞎了眼睛……” 伍南屏几乎算得阴沟里翻了船,急需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因而仍然故装迷糊地,截口讶然问道:“老四,此话怎讲?” 王志公呵呵大笑道: “朋友,别装蒜了,王大爷是何许人,早就瞧出你是冒充咱们老三的啦!” 伍南屏故意长叹一声道:“我不能不佩服阁下的高明。” “多承夸奖!” “我可以问你几句话吗?” 王志公冷冷一笑道:“谅你也飞不上天,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他,也许忽然想起伍南屏方才所表现的身手委实高明,怕对方借对话的机会,自己运气冲穴,因而又加点了伍南屏的“气海”、“腹结”二大穴。 “气梅”、“腹结”二穴,系位于“天孙织锦软甲”的防护范围之外,但伍南屏已领教过对方的厉害,为防患未然,早已运用“移筋易穴”神功,将全身穴道移动过,因而王志公这一着,又算是白费了。 伍南屏故装苦笑状,注目问道:”阁下是如何发觉我的破绽的?” 王志公冷笑一声道:“为了免得你死后还是一个糊涂鬼,我自然会告诉你。”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第一,你方才所表现的身手太高,所说的理由,也很牵强。” 伍南屏点首苦笑道: “阁下真不愧有‘智多星’之称……” 王志公撇了撇嘴唇道:“第二,你的嗓音,也沙哑得大出常情之外。” 伍南屏点首苦笑道:“阁下真够厉害。” 王志公得意地,截口笑道:“现在,我也得说句公道话,朋友你的易容术,也委实高明……” 伍南屏苦笑如故地道: “阁下别得了便宜再卖乖了,现在,请回答我一句:你们的少场主,真在‘林官寺’中?” 王志公点点头道: “不错,朋友,你也该回答我几句话了。” 微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把任老三怎样了?” 伍南屏笑了笑道:“没怎么样,他还活得好好的。” 王志公注目如故地道:“毛爷和杜玄呢?” “他们二位吗?”伍南屏漫道:“应还正在长安寺中睡大觉哩!” 王志公脸色一沉道:“你将他们杀死了?” 伍南屏笑道:“我杀他们干吗,那二位都很合作嘛!” 王志公注目问道:“你是谁?” “伍南屏。” 王志公精目中异彩连闪,仰首呵呵大笑道:“这倒真是奇功一件,奇功一件,呵呵……”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朋友,现在,我不会杀你了。” 伍南屏笑问道:“要将我送到朱志宇那儿去请赏?” 王志公得意地笑道:“正是,正是。” 伍南屏笑一声道:“可是,说不定我要杀你哩!” 王志公一愣道:“我不信你还能……” 但他话没说完,伍南屏突扬右臂,凌空连点,刹那之间,不但点了王志公的三处要穴,也解开了躺在地下的“铁拐”李四的穴道。 接着,他向着泥塑木雕似的王志公,淡淡地一笑道:“阁下,看在你给了我一次宝贵教训的情分上,我不会杀你,但你可得乖乖地跟我合作才行。” 这时,“铁拐”李四由地下挺身而起,抹着额头冷汗,苦笑道:“伍大侠,你害我白担了一场虚惊。” 王志公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 “你同我如何合作法?”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阁下是聪明人,还用我多说?” 远处,人声嘈杂,呼喝连连,正由远而近。 伍南屏扭头向“铁拐”李四道:“李大侠,可能是袁、索二位大侠来了,请暂时等在这儿,我先入‘林官寺’去。” 李四点首答道:“好的,我先迎上去瞧瞧。” “也好。”伍南屏目送“铁拐”李四离去之后,才扭头向王志公正容说道:“阁下,我先警告你一声,解开你的穴道之后,你可得安分一点,莫自讨苦吃。” 王志公连忙接道:“不!不!如果要我同你合作,不如杀了我,我还死得痛快一点。” 伍南屏愣了愣道:“依你之见呢?” 王志公道:“就这样把我制在这儿,你自己进去找少场主就是。” 伍南屏本身,在江湖上并无任何仇怨,兼以本性仁慈,平常不轻易杀人.此刻,他想想对方的话,也确是实情,略一沉思之后,才点点头道:“好,我放过你一遭,但你得告诉我,朱天佑的藏身之处。” 王志公苦笑道:“我只听他们说,将少场主已迁往‘林官寺’,详情我也不知道。” 伍南屏注目沉思间,王志公又正容接道:“伍大侠,你此刻的真实身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进去一问便知。” 伍南屏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说完,掉头就走,但王志公又连忙接道: “伍大侠请留步。” 伍南屏止步回身,讶然问道:“还有什么事?” 王志公苦笑如故地道:“送佛送到西天,请伍大侠再点住我的哑穴。” “好的。” 伍南屏加点王志公的哑穴之后,立即朝“林官寺”奔去。 其实,“林官寺”的山门,距他已不足五丈距离.只是他们这立身之处,恰巧在一处山坳的转角处,又有茂密的枫林掩蔽,以致他们能看到“林官寺”的山门,而“林官寺”中的人,却不能看到他们。 以伍南屏的身手,三五丈距离,自然是举步之间的事。 刚到佛殿前,一个劲装汉子,正匆匆由后殿转出,“哦”地一声道:“三爷,您是几时来的?” “我刚到。”伍南屏平静地接问道:“少场主呢?” 劲装汉子恭答道:“少场主又换了地方。” 伍南屏讶然问道:“又换了地方?为什么?” 劲装汉子道:“马爷说,这儿不安全……” 伍南屏截口问道:“换到哪儿去了?” 劲装汉子笑了笑道:“三爷请跟我来……” 伍南屏紧随那劲装汉子背后,直趋“林官寺”的后园,他因不知对方的身份姓名,所以对方不说话,他也懒得发问。 一直由“林官寺”的后园,越墙而出之后,伍南屏才沉声问道:“嗨!还要走多远?” 劲装汉子道:“快了,就在‘三圣庵’中。” “三圣庵”为“西山”八大寺中,逆数第三“寺”。 伍南屏不由笑道:“怎么将少场主弄到尼姑庵去了?” 劲装汉子一怔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是马爷的意思。” 伍南屏接问道: “陪同少场主的,除了马爷之外,还有谁?” 劲装汉子讪然一笑道:“三爷,另外还有两个陌生面孔的人,我不认识。” 伍南屏故意一愣道:“会有这种事?” 劲装汉子苦笑道:“据马爷说,那是老场主请于老爷子派来帮忙的人,据说还是‘天’字号中人物哩!” 伍南屏含笑一“哦”道:“原来是于老爷子的手下,那就怪不得你不认识啦!” 说话间,已到达“三圣庵”前,但那劲装汉子并未进人庵中,却领着伍南屏由右侧围墙绕了过去。 伍南屏不由讶然问道:“怎么不进入庵中?” 劲装汉子笑道:“三爷,这是尼姑庵呀!马爷顾虑咱们男人家进出尼姑庵太惹眼,才住在后园柴房中。” 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话锋,回身向伍南屏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然后,合掌轻轻击了三下。 围墙内,传出一个雄浑的语声道:“谁?” 劲装汉子恭应道:“回马爷,我是张彪,任三爷也来了。” 那雄浑语声答道:“请!” 伍南屏与劲装汉子,双双越墙而人,目光一扫之下,只见距围墙丈远处,一间小小木屋前,站着一个外形威猛的壮年人,正目光炯炯地,向他注视着。 伍南屏心知这位神态威猛的壮年人,就是“天风五虎”中的老大马如龙,当下连忙抱拳一拱道:“见过马爷。” 马如龙目光深注地,问道: “任老三,你怎么一个人跑来?” 伍南屏正容接道:“马爷,其余的人,都被人缠住了,小弟深恐马爷不明情况,特地抽身前来通知一声。” 马如龙浓眉一蹙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伍南屏道:“来的是伍南屏和‘天残’门下。” 马如龙一愣道:“江世杰没来?” 伍南屏笑道:“伍南屏与江世杰,是最要好的朋友,伍南屏来了,也就等于是江世杰来了啦!” 马如龙接问道:“场主呢?” 伍南屏道:“场主正与伍南屏恶斗着。”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马爷,少场主可好?” “很好。”马如龙苦笑道:“就是火气大得很。” 这时,可归到伍南屏作难了。 他明知朱天佑就在这木屋之中,但眼前敌人是四个,凭他的身手,要制住这四个敌人,并不费劲,但难就难在四个敌人并非在一起,如果先制住门外的马如龙和张彪,则室内的两个“天”字号人物,势将对朱天佑采取不利的行动,那时,顾此失彼,岂非前功尽弃! 他一面心念电转,一面笑问道:“少场主怎会火气大?” 马如龙苦笑道:“少场主穴道被制,行动又不自由,怎得不火气大!” 伍南屏脑际灵光一闪,暗忖着:“事急无奈,我只好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了。” 心念电转,口中却漫应道:“马爷,老场主怎会不让少场主自由活动呢?” 马如龙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伍南屏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进去瞧瞧少场主吗?” “当然可以。”马如龙笑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当心挨骂。” 伍南屏笑了笑道:“是咱们上司嘛!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马如龙挪身向门旁一站,做肃客状道:“那么,请!” 伍南屏含笑走向门口,并故意紧挨着马如龙擦身而过。也仅仅是那么挨身一擦,伍南屏却不着丝毫痕迹地,做下手脚,那本来是生龙活虎似的马如龙,已经不能动弹了。 妙的是,马如龙还是脸含微笑.摆手做肃客状,那远在八尺外的张彪,如非自知自己身份太低,将会以为这位马爷,在恭请他入内哩! 伍南屏制住马如龙之后,还用真气传音,深表歉意地说道:“朋友,请原谅我,我是事出无奈……” 这小小一间柴房.当然是一目了然。 伍南屏目光一触之下,只见朱天佑正斜倚一张竹椅上,闭目养神,那本来是清秀而白里透红的俊脸上,不但微显苍白,也隐泛忧容。 一旁的一张破席子上,两个灰衫文士,正相对盘坐着在聚精会神地下着棋。 伍南屏默提真力,缓步走返那两人身边,含笑点首道:“二位好兴致。” 其中一人漫应道:“谈不上什么兴致,闲得无聊,消磨时间而已。” 此人说完之后,似乎才觉得伍南屏的口音不对,这才抬头讶然问道:“咦!你不是马老大?” 第十三章 声势煊赫宁王府 伍南屏笑道:“在下忝居‘八杰’中老三……”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张彪的惊呼声道:“啊!不好了,马爷中了人家暗算……” 这一嚷,使得那两个灰衫文士霍然而起,脸色大变地,即待向门口冲去。 伍南屏本来正准备故技重施,却总以暗中下手,心中有愧,故而迟迟未采行动,也没想到张彪那一嚷,竟来得如此快,此刻匆促中,只好双手一伸,做摇手状笑道:“没什么,二位别……” 话出同时,两缕指风,已分别凌空点向那两个灰衫文士。 但那两个灰衫文士,显然是于大钧那“天”字号人物中的佼佼者,不但动作上反应快速,脑子的反应,也非常锐敏。 因此,当伍南屏指风发出之同时,那两个灰衫文士,已同声大喝。 “当心……” “此人有问题……” 话声中,已双双分别向两旁一闪,因而伍南屏的指风,竟以毫厘之差,被他们避了开去,同时那右边的一个,正扑向朱天佑身边,人未到,双掌齐扬,右手抓向朱天佑,左掌却“砰”地一声,将墙壁击成一个大窟窿。 显然,此人是准备抓住朱天佑破壁而逃,其反应之快,与动作之敏捷,连伍南屏也不由脱口赞道:“好身手!” 话出同时.凌空一指点中那人抓向朱天佑的“右肩井”大穴。 也就在此同一瞬间,那左边的一个,已挺剑刺向伍南屏的侧背,并大喝一声:“鼠辈躺下!” 伍南屏听风辨位,知道这一剑,正是刺向他那“天孙织绵软甲”的防护区域之内。 他心急朱天佑的安危,拼着挨上那一剑,竟不予理会地,闪身飞向朱天佑身边,也是双手齐施地,左手凌空抓向那业已被点中“右肩井”大穴,却因收不住势,而仍然向朱天佑身边冲去的灰衫文士,右手却以一股阴柔暗劲,将躺在竹椅上的朱天佑推移三尺之外。 伍南屏这种将本身真力,同时以两种绝对相反的方式使出,在武林中委实是难得一见的了,可惜此刻,并无旁观者,否则,不拍案叫绝才怪哩!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 真是说来迟,那时快,当伍南屏左掌以“大接引神功”,将右边的灰衫文士吸入手中.右手将朱天佑推离三尺之外的同时,他自己的侧背,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 但事实上,挨剑的伍南屏.似乎毫无所觉,而那出手的灰衫文士,却反而被震得一踉跄,连退三大步,才拿桩站稳。 就当那灰衫文士目瞪口呆地一愣间,伍南屏却将抓在左手中的灰衫文士向他一扔道:“接着!” 这回,伍南屏再不犹豫了,他借着扔出手中灰衫文士的机会,扬指凌空连点,另一位目瞪口呆的灰衫文士,方自回过神来,却已没法动弹了。 这时,那最先发出惊呼的张彪,才如梦初醒地,由门口向外,拔足飞奔,一面大叫道:“不好了,任三爷反啦……” 伍南屏根本不予理会,却向那正睁着一双星目,向着他蹙眉注视着的朱天佑笑道:“天佑老弟受惊了。” 说着,已扬指连点,替朱天佑解了被制的穴道:“你可是朱天佑?” 朱天佑一面活动着四肢,一面注目问道:“阁下是……” 伍南屏笑了笑道:“在下伍南屏是令尊的好友……” 朱天佑截口讶然问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此话初听似嫌太以糊涂,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算糊涂。 因为到此刻为止,朱天佑对自己的身世,还一无所知,他所知道的,是朱志宇是他的父亲,他本身的失去自由,既然是朱志宇的命令,而伍南屏又自承是“令尊”的好友,在他的心目中,“令尊”二字,自然指的是朱志宇,既然是朱志宇的“好友”,又为何要救他,这,也就难怪他不能不有此一问了。 伍南屏当然明白这道理,但此时此地,他又不能详为解释,只好苦笑道:“老弟,朱志宇并非你的父亲。” 朱天佑张目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伍南屏正容说道:“你的生身之父,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而我就是江大侠的好友。” 朱天佑不由“哦”地一声道:“怪不得……” 这时,围墙外已传来叫骂呼喝之声,并听到“铁拐”李四的急促呼声道:“伍大侠,伍大侠……” 伍南屏连忙扬声答道:“在这儿!” 接着,向朱天佑促声说道:“老弟,详情容后再说.咱们快赶去接应。” 不由分说,拉着朱天佑的手,冲出门外,江天佑并顺手夺过呆立门口的马如龙手中的一柄钢刀。 当他们冲出木屋时,只听李四促声说道:“伍大侠快来.朱志宇已亲自赶来啦……” 伍南屏一面拉着江天佑越墙而出,一面大喝一声:“我来了!” 身形未落,触目所及,只见“铁拐”李四,“独臂猿”袁子超,双战朱志宇,犹被疯虎似的朱志宇,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索中豪与两个手下,背靠背地迎战六个彪形大汉,尽管索中豪身手不弱,但为了照顾两个手下的安全,也是捉襟见肘,显得左支右绌。 伍南屏身形飘落之后,舌绽春雷地震声大喝道:“通通住手!” 恶斗中的双方,闻声之后,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朱志宇目睹江天佑业已出困,不由精目中厉芒一闪,大喝一声:“畜生!你敢擅自行动!” 喝声中,已疾逾鹰隼地,向江天佑凌空扑来。 伍南屏连忙横里飞截,并扬声大喝: “朱大侠请听我一言。” “砰”地一声大震过处,两人已凌空拼了一掌,各自被震得凌空一个筋斗,倒纵丈外。 朱志宇目射寒芒,凝注伍南屏怒声叱道:“姓伍的,你做的好事!”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在下又没强行拆散人家的夫妻骨肉,做的可委实都是好事呀!” 朱志宇一面做势欲起,一面冷笑道:“伍南屏,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 伍南屏连连摇手道:“别忙,别忙,咱们把话儿说清楚再打……” 朱志宇截口怒喝道:“姓伍的,剥下你那张鬼皮,老夫看了不顺眼!” 伍南屏笑道:“不错,这捞什子已失去利用价值,应该还我本人了。” 话声中,身形如陀螺疾旋,罩在外面的伪装,化成片片,做蝴蝶飞舞,刹时之间,已现出他那白色绸衫飘拂,英挺脱拔的本来面目。 遂即神色一整道:“朱大侠,俗语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阁下与江大侠之间的是是非非,暂时不论,我伍南屏不自量力,毛遂自荐地做一次鲁仲连,替二位化解如何?” 朱志宇冷然接道:“先决条件,还我儿子。” 伍南屏正容接道:“朱大侠,请别忘了,天佑老弟,是江大侠的亲骨肉。” “胡说!”朱志宇注目接问道:“有何为证?” 伍南屏道:“天佑老弟的生母,仍然健在,当可证明。” 朱志宇道:“那你为何不叫她来?” 伍南屏不禁苦笑道:“你总得给我时间呀!” 朱志宇冷然接道:“你先还我儿子再说。” 伍南屏也冷笑一声道:“那你问他自己吧!” 朱志宇目注江天佑,沉声问道:“天佑,你怎么说?” 江天佑漠然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朱志宇怒叱道:“畜生!你竟然听信仇人的胡说八道,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了!” 江天佑平静地接道:“在没见过我生母之前,我算是暂时没有父亲。” 朱志宇目射寒芒,怒喝一声:“老子先毙了你这忤逆不孝的畜生……” 伍南屏连忙闪身护住江天佑,沉声喝道:“有我在,不许你逞凶!” 朱志宇气得身躯一抖,怒声叱道:“姓伍的,老夫先收拾你,也一样!” “锵”地一声,他那威震武林的“七星宝刀”,已然出鞘。 伍南屏仰首狂笑道:“‘酒仙色鬼快刀王’,据传生平未逢过敌手,伍南屏既然做不成鲁仲连,能拜领一下‘快刀王’的绝代刀法,也算不虚此生了。” 这时朱志宇突又将宝刀归鞘,朗声笑道:“伍老弟,事实上,老朽早已封刀归隐,如非江世杰逼我出山,我正在温柔乡中享福,谁愿意再过这种血腥生涯。” 伍南屏注目问道:“朱大侠准备几时返回关外?” 朱志宇笑了笑道:“老朽与江大侠之间的怨嫌,既承老弟化解,此间已无逗留必要。” 伍南屏蹙眉接道:“我需要一个确定的日期。” “老弟何逼人太甚!”朱志宇苦笑着接道:“三天,如何?” 伍南屏正容点首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北京西北郊区的公墓丛中,一位灰衫老者已停止往来蹀躞,静立香冢前,目注那杂草丛生的三尺孤坟,默然沉思着。连那紫衣女郎主婢二人已走近他的身旁,竟犹自浑无所觉。 紫衣女郎俏立灰衫老者左侧八尺处,只见她幛面巾一扬,发出一串呖呖莺声道:“夫子何思之深耶?” 灰衫老者似乎微微一惊,才转身笑道:“老汉一时忘形,倒教姑娘见笑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姑娘由何处来?” 紫衣女郎简捷地答道:“宁王府。” 灰衫老者笑道:“姑娘就是宁王殿下的干郡主?” “是的。”紫衣女郎点点头道:“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灰衫老者神色一整道:“老汉江世杰,婷婷,我不能呆得太久,咱们该拣紧要的先谈谈了。” 原来这灰衫老者与紫衣女郎,就是江世杰与柳婷婷二人所乔装。 江世杰虽然是柳婷婷的表舅,但彼此失散多年,在江世杰的记忆中,当年的柳婷婷还不过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女婴,如今却已婷婷玉立,并已练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在此情此景之下,劫后重逢,双方心中的感慨,自然是不可言喻。 尽管双方心中都急于倾诉自己的遭遇,但他们双方都还算得劫后第一次见面,在互不相识.又是强敌环伺之下.又不得不有开头那几句不着边际的对话,此刻,既然已表明身份,自然就急需谈正经的了。 当然,前面那几句对话,就是前宵在西南门外的废墟中,由柳婷婷请李虎转达给江世杰的暗语。 柳婷婷娇躯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抬手揭去幛面丝巾,美目中泪光流转地,咽声低唤道:“表舅,您……” 江世杰强忍心头激动,挥手沉声说道: “婷婷,镇静一点,先就地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那青衣侍女取出一块手帕,铺在坟旁草地上,柳婷婷就地坐下之后,江世杰也跟着盘膝坐下,才目光深注地说道:“婷婷,你的一切,都已由李虎李大侠转告给我了.现在,我要问你,你舅母的情况如何?” 柳婷婷轻轻一叹道:“还好,但她老人家,目前还不愿见您。” 江世杰苦笑道:“那就只好慢慢来吧。事实上,纵然她愿意见我,目前我也没法分身。” 柳婷婷道:“不过,她老人家倒急于想见见天佑表哥。” 江世杰点点头道:“好,我会安排他与她见面的。” 柳婷婷接问道:“表舅已见过天佑表哥了?” “还没有。”江世杰长叹一声道:“我还是两个月前.在关外的天风镇上见过你表哥,目前,我是由伍大侠全权代我处理—切,并由李虎大侠负责联络。” 柳婷婷注目问道:“表舅在那赌场中,是否已有甚发现?” 江世杰苦笑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柳婷婷接道:“那么,表舅有甚理由,一定要呆在那边?” 江世杰正容接道:“理由很多,但目前,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为了查证我心中的疑问。”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问道:“表舅是认为那赌场的主持人,与您的仇家有关?” “是的。”江世杰沉思着接道: “不过,这仅仅是原因之一。” 柳婷婷接问道:“另外还有什么原因?” 江世杰道:“目前,我不愿透露……” 柳婷婷道:“表舅,如您能将心中的疑点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替您出点主意。” 江世杰笑问道:“你是怕我自钻牛角尖?” “婷婷怎敢!”柳婷婷也笑道:“但我认为两个人的意见,总比一个人会想得周到一点。” 江世杰笑了笑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如非我对自己的疑点,已有所发现,真会要……” 柳婷婷截口接问道:“表舅已发现了什么?” 江世杰道:“其实,那也还谈不上什么发现,不过是这些日子来,我静中参悟,将一些以往无法串连的蛛丝马迹,串连起来而已。” 柳婷婷美目深注着,却是欲言又止。 江世杰神色一整道:“婷婷,见到令师时,请代转告,我有紧要事,必须同令师谈谈。” “好的。”柳婷婷接道:“但她老人家轻易不履江湖……” 江世杰截口接道:“我当专程前往衡山拜访。” 柳婷婷想了想,只好苦笑道,“表舅可否让我瞻仰一下您的本来面目,以免以后……” 江世杰截口一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已将头脸上的伪装除下,让柳婷婷注视少顷之后,才重行戴好。 柳婷婷略一沉思,才幽幽地一叹道:“表舅,您对先父生前的交往,是否很熟悉?” 江世杰注目反问道:“你这话,是否因查不出你的仇家而发?” 柳婷婷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江世杰正容接道:“婷婷,对令尊生前的交往,我虽然谈不上熟悉,但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柳婷婷接问道:“那么,表舅对我的仇家,是否也有猜想或假设?” “有,”江世杰正容接道:“但我目前不会告诉你。” “要到几时才能告诉我呢?”柳婷婷黛眉紧蹙地问道:“表舅,您知道我心中,是多么难受。” 江世杰轻轻一叹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而且,我想.告诉你真象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说到这里,陶然亭方向,传来一声苍劲怒喝:“什么人?” 另一个娇甜语声答道:“干吗那么凶嘛!” 此时,夜幕业已深垂,香冢与陶然亭之间,距离虽不算远,但在沉沉夜色中,凭江世杰与柳婷婷的功力,也只能看到一些模糊人影。 江世杰听到那娇甜语声,不由为之一愣。 因为他觉得那娇甜语声,有似曾相识之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谁。 只听那苍劲语声沉声喝道:“站住!答我所问!” 那娇甜语声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不过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游客而已。” 这回,江世杰可想起这娇甜语声的人是谁来了,原来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女儿,也就是江世杰曾一度怀疑是柳婷婷的朱君玉。 他方自精目神光一闪,只听那苍劲语声歉意地一笑道:“姑娘,很抱歉,今宵,你来得不巧。” 朱君玉问道:“有何不巧?” 那苍劲语声道:“目前,这陶然亭附近,暂时禁止普通游客接近。” 朱君玉的语声抗声道:“这儿又不是皇宫禁地,你也不是官府中人,凭什么能禁止我?” “你且瞧瞧这个。” 只听朱君玉的语声讶然问道:“你……你们是宁王府的侍卫?” 接着,又抗声说道:“是王府侍卫,也不能擅自将名胜区划为禁地呀?” “姑娘说得不错。”那苍劲语声笑道:“但此刻情况不同,这儿已暂时算是皇宫禁地……” 朱君玉的语声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那苍劲语声道:“因为,咱们郡主,也正在这儿。” “郡主?”朱君玉的语声讶然地道:“宁王殿下,未听说有郡主呀!” 那苍劲语声道:“是殿下新收不久的干郡主。” “哦!”朱君玉的语声笑道:“这位干郡主,真好雅兴。” 那苍劲语声笑道:“咱们郡主,也跟姑娘你有同感,嫌白天俗人太多,所以才特地于晚间前来。” 朱君玉的语声中,充满了轻蔑意味地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山野草民,怎敢同金枝玉叶的郡主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可听得柳婷婷黛眉一轩,美目中寒芒连闪,似乎即待有所行动。 江世杰见状之下.连忙低声沉喝:“婷婷不可造次!” 只听朱君玉的语声接道:“好!打扰你们了.告辞!” 江世杰目注柳婷婷正容说道:“婷婷,你这急性子,必须要改一改。” 柳婷婷苦笑道:“表舅,恩师也常常这样说我,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缺点,可就是改不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表舅已听出那女人是谁了?” “是的。”江世杰点首接道:“那是朱志宇的女儿朱君玉,在你没出面之前,我本来怀疑她,可能就是你呢。” 柳婷婷方自“啊”了一声,江世杰又注目问道:“婷婷,你真是宁王殿下的干郡主?” 柳婷婷笑道:“如假包换。” 江世杰蹙眉问道:“你怎会跟皇家搭上关系的?” 柳婷婷笑了笑道:“说来,是一件很偶然的事,也算是一段皇家秘事。” 江世杰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 “表舅对皇家的一切,可能不太关心,但对宁王殿下,是本朝炙手可热的当权人物,当已有所闻吧?” 江世杰点点头道:“是的,我约略听说过。” 柳婷婷接道:“有道是树大招风,宁王殿下在圣眷方隆,权倾朝野的情况之下,自难免招致政敌的嫉妒,而欲暗中加以杀害而甘心……” 江世杰若有所悟地截口问道:“你是于偶然机会中,救过他的命?” “是的。”柳婷婷点首接道: “说来,那还是一年以前的事,当时,宁王殿下微服出巡,受到政敌所派刺客的突袭,恰巧被我碰上。” 微顿话锋之后,才笑了笑道:“事情就这么简单,从此,我就成为宁王殿下的干郡主了。” 江世杰接问道:“现在,你就是住在宁王府中?” “是的。” “他知道你的来历吗?” “知道。”柳婷婷接道:“目前,我是他的干郡主,也等于是他最亲信的侍卫,而我对外的一切开销,也由他全力支持。” 江世杰不由笑道: “怪不得你能有力量供应这么多的手下,原来是有这么一位后台老板。” 柳婷婷神秘地一笑道:“而且,宁王府中,所有侍卫,我都可以随时自由调遣。” 江世杰不由精目中神光一闪道:“经过你的调教,那些侍卫的身手,必然是非常高明的了。”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非常高明是谈不到,但还能勉强过得去。” 江世杰起身说道:“我耽搁得太久,必须走了,以后,一有空,我会去宁王府看你。” “好的。”柳婷婷也站了起来递给江世杰一面金牌,含笑接道:“表舅去时,只要向大门口侍卫亮出这金牌,说明要见我就行。” 江世杰摩挲着那面金牌,笑道:“我也算是王府侍卫了。” 一整话锋,便含笑接道:“好,你多多保重,我走了。” 但他走没三步,又扭头说道: “婷婷,方才朱君玉之前来,决非偶然,回程中,你可能有麻烦,可得妥善应付。” 柳婷婷一挑黛眉道:“哼!她真要找我的麻烦,我可不会饶她……” 江世杰连忙截口接道:“不!婷婷,目前不许与朱君玉发生冲突!” 柳婷婷讶然问道:“为什么?” 江世杰道:“以后再谈,记好我的话,妥善应付,再见!” 说完,长身而起,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 柳婷婷微一沉思,才轻轻一叹,向青衣侍婢挥了挥手道:“走!咱们回城去。” 当他们这一行人马回城途中,柳婷婷在车厢中揭下幛面丝巾,戴上一张人皮面具之后,才将丝巾重行蒙上。 奔行中的马车戛然而止,车把式一声惊“咦”道: “姑娘,夜深了,你还不回去?” 只听朱君玉的语声笑道:“我想搭搭郡主的便车……” “不可以!”那原先发话的人,截口大喝道:“快闪开!” “唰”地一声鞭响.划破夜空,显然,此人是在挥鞭进击。 只听朱君玉笑道:“好啊!王府中人.就可任意欺人。” “好身手!姑娘,是你先行无理取闹。” “我不过是要搭便车而已,怎能算无理取闹。” “郡主的座车,岂是普通平民所能搭载的。” 对话声中,但听劲风呼啸,罡风激荡,显然已打得难解难分。 当江世杰离开香冢,绕道左安门,转向内城的正阳门时,即已察觉有人暗中跟踪他。 江世杰的修为,不用回头,已可察觉到对方是三个人,而且身手都很高。 本来,他是以普通步伐,走向回城途中的,这一察觉有人跟踪,心念一转之下,却突然加快速度,向天坛方向疾奔,那情形,就像是做贼心虚,急求摆脱后面那跟踪的人似地,而且是尽拣静僻而黑暗的道路走。 这一来,那后面跟踪的人,自然也加快速度,并逐渐缩短了距离。 当江世杰奔驰到距天坛约莫箭远处的一片荒地中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脚步也显得踉跄不稳,好像挪不动了。 就当此时,一声怒喝,传自他的背后:“老儿站住!” 随着这喝声“嗖嗖”连响,人影闪处,江世杰身前,已一字横排,出现三个横眉怒目,手横长剑,身着玄色劲装的魁形大汉。 江世杰气喘如牛,目射凛骇光芒,身躯也簌簌颤抖着,语不成声地说道:“大……大王饶命……” 左边一个刀疤汉子,显然是那三人中的首领,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只要你说老实话,可以饶你一命。” 寒芒一闪,长剑已抵着江世杰的心窝,冷笑一声:“说!你是谁?” 江世杰骇然退后一步,好像是脚下被石头绊住似的,仰身栽倒,口中并惊呼—声:“我命休矣!” 他口中说得那么可怜,但行动上,却恰恰相反。 就当他仰身栽倒的刹那之间,右足一挑,那刀疤汉子已被踢飞丈外,同时,手中的长剑,也到了江世杰的手中。 那刀疤汉子—声惨号,江世杰旋身飞纵之间,寒芒飞闪,另两个彪形大汉的长剑,已成交剪状,向江世杰击来。 江世杰怒笑一声:“来得好!” 长剑一招“横扫千军”,“当,当”震响声中,两个彪形大汉长剑被震飞五丈之外,虎口破裂,双双抱腕骇然退立八尺之外。 江世杰撇唇一哂道:“如此脓包,也派出来跟踪人。” 他的话没说完,却陡地回身怒喝一声: “什么人?滚出来!” 暗影中,传来一声冷笑道:“你先滚一个给我瞧瞧!” 随着这话声,一个幽灵似的人影,由暗影中缓步而出,止于江世杰身前八尺处。 沉沉夜色中.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黑纱蒙面,那透过幛面纱巾的两道森寒目光,凝注着江世杰,冷冷一笑道:“能于举手投足之间,使我的手下一死二伤,并于说话同时,察觉我的行迹,阁下这一分功力,可委实足以自豪!” 江世杰淡淡地一笑道:“多承夸奖……” 黑衣怪人截口接问道:“阁下是伍南屏,还是江世杰?” 江世杰笑道:“我不问你是什么东西变的,你也别问我是谁,咱们不妨在剑法上一分离下,看看是谁逼谁现形。”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阁下不愧是快人快语,好!请进招。” “锵”地一声,已亮出了肩头长剑。 江世杰大喝一声:“老朽有违了!” 手中长剑,一式“笑指天南”,向对方当胸刺去。 他使的虽然是极普通的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展,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 “锵”地一声金铁交鸣声中,两道寒芒,一触而分。 江世杰但觉对方剑法之奇诡,与臂力之强劲,比起他自己来,只强不差,方自心头一凛间,黑衣怪人已挥剑进击,口中并撇唇一晒道:“你也接我一招!” 他说的虽然是一招,但却是“唰、唰、唰”一连三剑,有如一气呵成。 如非江世杰已于第一招硬拼时,提高了警觉,在这雷厉风行的三剑之下,非被迫退不可。 虽尽管如此,他接得可并不轻松,而且对方继三剑之后,既狠且辣的绝招,有若长江大河似地,绵绵而出,将他圈入一片绵密的剑网之中。 此情此景,不由使江世杰心头震惊。 由对方的剑法中,他已断定就是那自封为“齐天大帝”的于大钧。 对于于大钧,他虽然还没弄清其真实来历,却己深知其武功要高于自己,目前,他面对如此强敌,又要隐秘身份,无形中,使他的武功,更为相形见绌。 像如此缠斗下去,固然于必要时,他逃走还不至有多大问题,但却使他潜伏雄风赌场中的一番心血,尽付东流。 本来,他事先曾约好伍南屏在暗中接应,但不知何故,伍南屏竟失约没来,因而使他的心情,更为不宁。 江世杰本就居于下风,如今更因心情不宁静,使他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势,而且于封拒之间,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黑衣怪人入目之下,一面长剑挥洒,绝招绵绵而出,一面冷笑道:“阁下如果技止于此,我敢夸句海口,百招之内,必然教你现出原形来!” 江世杰也冷笑道:“咱们走着瞧吧!” 话声中,他已强定心神,并将学自伍南屏的剑法.参杂于临时凑合的剑法中使出,才暂时稳住颓势。 黑衣怪人“咦”地一声之后,又呵呵大笑道:“伍南屏,你已经现出原形啦!” 江世杰没想到因自己一时情急之下、使出伍南屏“慧光剑法”中的招式,而使对方错把自己当做伍南屏,不由心中又好笑,又略为宽心,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早就现了形哩!” 黑衣怪人微微一愣道:“我不信!” “不信,”江世杰含笑接道:“如果你不是那个自封为‘齐天大帝’的于大钧,我立即自抉双眸。” 江世杰因对方已错把自己当做了伍南屏,索性将他所会的“慧光剑法”中的绝招.源源使出。 他虽然功力要逊于对方.但在神奇剑法弥补的情况之下,居然暂时打成了平手。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正在激斗中的黑衣怪人不由招式一缓,江世杰乘这稍纵即逝之机,脱出了圈外,纵身而去。 黑衣怪人竟没有拦截。 江世杰飞射的方向,是与天桥地区相反,为的就是免得引起于大钧的怀疑。 当他绕道回到雄风赌场.正悄然长身而起,准备由后院越墙而入时,却突然若有所觉,业已腾升的身形,陡地凌空一转,向围墙外约莫五丈远处,一株合抱大树之旁,电疾下扑。 也就当他身形凌空折转的同时,大树下的阴影中,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商兴仁,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 话声中,两股凌厉的掌风.朝江世杰凌空飞扑的身形,兜头击下。 凭江世杰的身手,对这突然遭遇的狙击,自不至感到惊慌,何况由对方那掌风中显示,对方的功力,也并不怎么高明。 但使他微感不安的,是不知自己何处露出了破绽.更不知李娟娟是否出了什么纰漏。 他为了解决心头的疑团,存心先要问个明白,因而他仅仅以五成劲力,化解对方的劈空掌力,那飞扑的身形,竟毫无阻滞地,向对方继续飞扑。 只见一道黑影,突然踊身飘退丈外,压低语声冷笑道:“商兴仁,你上当了!” 匆促中,他只好足尖刚一点地面,准备借力再度腾升。 但他足尖一点地面时,却有若堕下万丈深渊似地,心头猛然往下一沉。 原来他足尖—点之下.不但未能再度腾起,而且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踉跄,头脑也有晕眩之感。 他心头凛骇中.外表上却强行镇定地,向对方投过冷厉的一瞥。 此时.他才认出这暗算他的人,竟是雄风赌场中的佟六。 刀疤佟六,在十大金刚中,虽然武功是最次的一个,但却是最机警,也是最奸滑的一个。 江世杰目光一瞥之下,心中暗地自责着:“该死!平常我怎会没注意此人……” 但他口中却沉声问道:“侈六,你疯了!” 佟六笑了笑道:“我没疯,是你油蒙了心窍。” 江世杰注目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六冷冷地一笑道:“什么意思,你我心中都明白,商兴仁,我佟六是干什么的,你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江世杰蹙眉问道:“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人的?” 佟六咧嘴一笑道:“副座.再装蒜,就不够意思啦!” 江世杰心知自己已中了对方搀杂于掌风中击出的毒粉,此刻,他是正以自己精湛的内家真力,企图将所中毒气排出,才将对话故意拖延。 但佟六是何许人,这情形,又怎能逃过他那敏锐的观察。当下,他不等江世杰开口,又立即接道:“副座,别枉费精神了,我做的手脚,是没法以真力排出的。” 这时,江世杰已看到李娟娟手持长剑,由佟六的背后,悄然欺近。 这情形,当然使江世杰禁不住暗中惊喜交迸。 喜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危机.已有了转机,惊的却是深恐李娟娟沉不住气,一击不中,反而使两个人都搁在这儿。 但此时此地,已不容许他多做考虑,为了吸住佟六的注意力,以免觉察出李娟娟的行迹,只好沉声问道:“佟六,你在掌风中,搀杂了些什么?” 佟六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江世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他这句话,语声已略为提高,为的是深恐李娟娟不明就里,一剑将俘六杀死,才不得不间接提醒她—声。 果然,那业已欺近佟六背后丈远之内,正准备振剑飞扑的李娟娟,闻言之后,突然一蹙黛眉,又停了下来。 李娟娟虽然有着李虎代传的家传武功,造诣也委实不错,但她却缺少临敌经验。 对于一个缺少临敌经验的人,面对目前这场面,其心情的紧张.是不能避免的。 心情一紧张,自难免引起呼吸沉浊,因而当她扑近佟六时,佟六已经有所警惕地猛然向左侧横飞八尺,旋身沉声喝问:“谁?” 李娟娟眼看自己功败垂成,急怒交迸之下,不由一挫银牙,手中长剑,脱手向佟六射去。 佟六的身躯,刚刚旋过一半,当他发觉背后偷袭的,竟是李娟娟时,不由脱口怒叱:“原来是你这臭婊……” 那“臭婊子”的“子”字尚未说出,寒芒一闪,李娟娟掷出的长剑,已射中他右侧的“志堂”大穴,疼得他一声惨呼,仰身栽倒。 李娟娟方自怔得一怔,江世杰已促声说道:“小娟,快制住这厮的昏穴……” 李娟娟临敌经验虽欠缺,但头脑反应却并不差。 江世杰话没说完,她已一个箭步,飘落佟六身旁,扬指点了佟六的昏穴。 江世杰接着又催促说道:“快!快搜他身上的解药。” 此时的江世杰,不但真气没法凝聚,也感到头重脚轻,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李娟娟迅快在佟六身上搜出两只玉瓶,双手递给江世杰道:“江叔叔,您看哪一只是解药?” 江世杰接过玉瓶,又促声说道:“小娟,快将这厮移到那柏林中去……” 李娟娟来不及多问,俯身提起佟六,箭似的向柏林中飞射。 江世杰也勉强挣扎着,将地面的血渍抹去。 此时,他已听到围墙内有沉重的脚步声传出。 心头一急之下,只好就地一滚,滚落丈远外的一道干涸水沟中,微微抬起头来,由杂草中,向外面注视着。 少倾,两个劲装大汉,越墙而出,他认出那正是十大金刚中的老七刘七和刘七的徒弟杜弘。 只听刘七“咦”了一声道:“怎会鬼也没见到一个?” 杜弘笑道: “师傅,方才我已说过,准是哪个过路的酒鬼,所故意装出的鬼叫声,您偏不信……” 刘七沉声喝道: “少废话,咱们分头搜搜,你去那边……” 说着,已径自向柏树林方向走去。 杜弘一面走向江世杰隐身的水沟方向,一面唠叨着:“师傅也真是,如果真有人在这儿生事,还会等着咱们去搜吗。” 说来也真巧,杜弘所走的方向.正是不偏不移地对正江世杰的隐身之处。 这情形,可使江世杰的心腔,几乎要跳出来。 也就当杜弘快要走近江世杰身边时,刘七突然回身怒叱道;“杜弘,我叫你少废话!这北京地区,目前正是多事之秋,万一出了纰漏,你我都……” 话声戛然而止,竟莫明其妙地,没了下文。 杜弘不由一愣道:“师傅,您怎么不说了?” 刘七还是没答话,沉沉夜色中,杜弘所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一道模糊人影.挺立夜风中,不言也不动。 杜弘回身向乃师走去,一面蹙眉问道: “师傅,您怎么啦?” 这回,刘七有了反应,拾起右手,向他招了招,却依然没答话。 杜弘心头纳闷之下,快步走向乃师身前,当他快要走到能看清一切的距离时,突然寒芒一闪,一道青虹,已透胸而过,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立告了账。 杜弘尸体倒地之后,刘七的身躯,也随之倒落一旁,现出满脸寒霜的李娟娟,快步向江世杰隐身的水沟方向奔去。 李娟娟走向那水沟中的江世杰身边时,江世杰正跌坐那干涸的水沟中,向她笑了笑道:“小娟,今宵,真难为你了。” 李娟娟连忙问道:“江叔叔已服下解药了?” 江世杰截口接道:“还没有,我分辨不出哪一种是解药。” 李娟娟黛眉一蹙道:“那……那怎么办?” 江世杰苦笑道:“目前,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先将两具尸体丢到水沟中,并将地面血渍抹去,然后再背我去柏林中,向佟六查询。” 李娟娟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办……” 当她将两具尸体移开,抹去地面血渍,并将江世杰背到柏林中之时,江世杰立即向李娟娟低声说道:“小娟,快将这厮昏穴解开。” 李娟娟应声解开佟六的昏穴,沉声问道:“佟六,说,哪一瓶是解药?” 仵六翻了翻三角眼,冷笑一声道:“你想,我会说吗!” 李娟娟沉声喝道:“你是想先尝点苦头……” “噼啪”连响,已左右开弓地揍了佟六四记火辣辣的耳光。 佟六身负重伤,尤其是那“志堂”穴上的剑伤,鲜直犹自汩汩而出,这四记耳光一揍,几乎使他又昏了过去,少顷之后,才咬牙冷笑一声道:“大爷活着也没甚意思,充其量咱们来个同归于尽而已,臭婊子,有种,你就杀了我吧!” 一声“臭婊子”,又换来四记更火辣的耳光。 江世杰突然挥挥手道:“小娟成全他吧!” 李娟娟不由一愣道:“江叔叔,还没问出话来啊!” 侈六不由截口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江世杰。” 江世杰冷笑道:“可惜你发觉得太迟了。”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李娟娟,沉声接道:“小娟,代我问下去,先问他们的主人是谁?” 李娟娟蹙眉反问道:“不先问解药?” 江世杰笑了笑道:“我已于嗅觉中,分辨出解药来,不必问了。” 说着,拔开一只白玉瓶的瓶塞,服下一粒之后,立即闭目调息起来。 李娟娟美目凝注佟六,冷然说道:“佟六,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俘六冷笑一声道:“老子耳朵不聋,怎会听不到!” 李娟娟长剑抵着佟六的胸脯,沉声喝问:“说!你们主人是谁?” 佟六一挫钢牙道:“老子不知道!”  · 江世杰突然张目接道:“佟六,说出来,可免你一死。” 佟六冷笑道:“免我百死,或者是将我挫骨扬灰.你都问不出什么来!” 江世杰眉峰一蹙道:“这是说,你真的不知道?” 佟六冷冷一笑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咱们这雄风赌场中,知道幕后主持人是谁的,只有一个杜总管……” 李娟娟目注江世杰问道:“江叔叔,您已经好了?” 江世杰点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好了,你先回去,别让人家再发现什么纰漏来。” “是!”李娟娟恭应着,长身而起,利用围墙外的阴影掩护,悄然越墙而入。 此时,二鼓才过,赌场内叫嚣呼喝之声,远传户外。 李娟娟心头暗忖着:“平常我讨厌这些声音,但今宵,它却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她沉思未毕,却陡地吃了一惊。 原来当她戒备着走向自己的宿舍时,却发现窗内有人影在来回晃荡着,而且,那人影竟是一个女人。 她惊疑不定中,略一注视,才由纸窗上映出的影子上,判断出那人是赌场女侍之一的小菊。 这一发现,使她那紧张的心弦,为之一弛,因为小菊是她最要好的手帕交,纵然发现她有甚纰漏,也会替她设法遮盖的。 当下,她美目一转.已打好了应变的主意,飞身飘落窗口,低声喝道:“捉小偷!” 室内的小菊.打开窗门,向着她苦笑道:“小娟,你还好意思胡闹,人家可急坏了哩。” 李娟娟截口笑道:“人家急坏了,与你何干?” 小菊顿足说道:“小娟,你快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李娟娟却好整以暇地问道:“小菊,你来了多久了?” 小藉苦笑道:“足有盏茶工夫啦!” 李娟娟笑道:“你知道我是去了哪儿?” 小菊白了她一眼道:“我正想问你哩!” 李娟娟讪然一笑道:“告诉你,可不许笑话。” 接着,压低语声笑道:“商爷吃坏了肚子,我正扶着他上茅坑去了哩!” 小菊“哦”了一声道:“怪不得,这儿一个人也找不到。” 微顿话锋,又“咦”地一声道:“商爷怎么还没回来?” 李娟娟笑道:“还正在‘稀里哗啦’的哩!我闻不了那气味,才先行回来的。” 小菊突然一拍自己额角道: “该死!我几乎忘了正经事啦!” 不等对方接话,又立即正容接道:“小娟,杜爷要我来告诉你,今宵咱们老板可能会来,杜爷要你先行准备一下。” 说着,做了一个鬼脸,已一溜烟似地溜了出去。 小菊一走,李娟娟才越窗而入,紧接着.江世杰也悄然而入,李娟娟悄声问道:“外面都收拾好了?” 江世杰点点头道:“小娟,赶快将衣衫换过来。” 两人刚刚收拾好,杜文才已掀帘而入,首先向着江世杰含笑拱手道:“商老弟,恭喜你啦!” 江世杰不由一愣道:“喜从何来?”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老弟先瞧瞧这个。” 江世杰接过杜文才递给他的一个封柬,打开一瞧,赫然竟是一纸聘书,聘请他为雄风赌场的总管。 他本来是副总管,由副总管升任总管.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一点,以致使他一时之间,瞠目不知所对。 杜文才微微—笑道:“商老弟,这是不是一件喜事?”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喜事倒委实是一件喜事,只是来得太突然了一点。”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 “东翁与小弟还谈不上认识,这事情,想必是杜兄所鼎力成全的吧?” 杜文才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江世杰不禁苦笑道:“杜兄本来是一番好意,但对小弟而言,却等于是赶鸭子上架哩…” 杜文才截口笑道:“商老弟太谦虚了,以老弟你的才华艺业而言,总管一职,还太委屈你了哩!” 江世杰道:“杜兄别损我了,既承杜兄玉成,小弟明知不行,也只好勉力以赴,不过……” 杜文才不由含笑接问道:“老弟有问题,请尽管说。” 江世杰蹙眉接道:“杜兄,这总管一职,管理全场大小事宜,职责非轻,小弟与东翁之间,连彼此的来历,都还不知道,恐怕有点不方便吧?” “这个,”杜文才含笑接道:“老弟尽管放心,咱们东翁用人,向来就是用人不疑,既然肯重用你老弟,就决不会对你怀疑,你老弟只管站在自己岗位上,做你职权以内的事就是。至于东翁的真实来历,不瞒你老弟说,连我也还不太清楚。” 江世杰方自讪然一笑,杜文才又正容接道:“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咱们东翁是一位封刀已久的武林人物,而且武功很高。” 江世杰“哦”了一声道:“那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 接着,又注目问道:“杜兄是否问过东翁的来历?” 杜文才正容接道:“当然问过,但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商老弟,这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除非东翁自动告诉你,可千万别去问他,以免自讨没趣。” 江世杰点点头道:“小弟记下了。” 杜文才沉思着接道:“东翁对你老弟,是非常器重,他今宵可能要召见你,也许他会自动告诉你来历。” 江世杰笑了笑道:“其实,东翁告不告诉我来历,都无关紧要,我只要记住杜兄所说,做我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对!对!”杜文才点首接道:“老弟贵恙,已好了吗?” 江世杰笑道:“多谢杜兄关注,不过是吃坏了东西,一点小毛病.算不了什么。” 杜文才淡淡地一笑道:“俗语说得好,病从口入,老弟可得特别当心!”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注目接问道:“老弟是否还有什么要问的?” 江世杰微一沉思道:“杜兄新职,可否见告?” 杜文才笑了笑道:“我是厌烦了这种生涯,才向东翁恳辞,并推荐老弟接替,当然不会再接受新职。” 江世杰笑问道:“东翁会放你走?” 杜文才接道:“老弟说对了,东翁委实是不肯放我走,他只准予我在这儿休养三个月,顺便也好替老弟你帮帮忙。” 江世杰心头冷笑着:“原来如此……” 但他口中却笑道:“只要杜兄还能在这儿呆上三个月,我就大大的放心了。” 杜文才捻须微笑道:“老弟可别对我抱什么希望,其实,我在这儿休养是真,所谓替你老弟帮忙,不过是东翁要挽留我的一个借口而已。” 江世杰微笑地道:“不论如何,有你杜兄在一旁,至少可以帮我壮壮胆子。” 杜文才截口笑道:“老弟真会说笑。”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东翁也快要来了,咱们一同前往迎候如何?” 这情形,可使得江世杰连向李娟娟交待几句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含笑点首道:“小弟理当前往恭迎。” 当他们二人走到杜文才的房间时,一位目光阴冷,脸色青惨,外表年约五旬的灰衫老者,早已在凭窗凝望窗外夜色。 杜文才以手肘碰了碰江世杰,向灰衫老者躬身施札道:“东翁好。” 灰衫老者扭头笑了笑道:“二位老弟好,请坐。” 江世杰、杜文才二人分别坐下之后,杜文才又谄笑着道:“东翁,属下与商老弟,正想前来恭迎,却想不到您已经先来了。” 灰衫老者淡淡地一笑道:“其实,我也刚来不久,获悉杜老弟是前往商老弟处,才没让他们通报。” 接着,目注江世杰,含笑问道:“商老弟已接到新的聘书了?” “是的。”江世杰正容恭应道:“属下初担重任,内心可惶恐得很。”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太谦了,其实,我正担心雄风赌场这小池浅水.留不住你这条大鱼哩!” 不等江世杰开口,立即向杜文才挥挥手道:“杜老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需要同商老弟单独谈谈。” “是。” 杜文才刚刚走到门口,十大金刚中的赵大,已匆匆奔来,向着他促声说道:“禀杜爷,佟六和刘七,都被人家杀死了。” 第十四章 忍辱负重暂栖身 江世杰听十大金刚的赵大说,佟六和刘七都已被杀死,外表上却故装作不胜惊骇,几乎是与杜文才同声惊问:“你说什么?” 赵大重复一句:“佟六与刘七,都被人杀死了,还有一个刘七的徒弟杜弘……” 杜文才截口问道:“那是几时发生的事?” 赵大恭应道:“回杜爷,究竟是几时发生的事.小的不清楚,但据判断,必是天黑以后所发生。” 灰衫老者忽然沉声说道:“杜老弟请再回来,让赵大将详情仔细报来。” “是,”杜文才一面回身入座,一面向着江世杰苦笑道:“商老弟,我的运气,委实太差,刚要交卸这千斤重担,却想不到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灰衫老者正容接道:“杜老弟,事到如今,纵然你已交卸了千斤重担,也得多多辛苦一下了。” 杜文才恭应道:“属下理当替东翁分忧。” 接着,又一轩双眉道:“何况,这是我任内发生的事,更是义不容辞。” 灰衫老者目注肃立一旁的赵大,沉声接道:“赵大,快将详情仔细报来!” “是!” 赵大恭应一声之后,才讪然一笑道:“不瞒东翁说,属下与佟六,今宵都不轮值,所以于天黑之前,就已约好,一同往……前往怡红院逛逛……” 灰衫老者一蹙眉峰,截口接道:“不关紧要的,就省掉!” “是,是。”赵大尴尬地一笑道:“可是,到时候却到处找不到佟六,就当属下准备单独前往时,佟六所养的那头小哈巴狗,却呜呜地叫着,并咬看我的裤管,直向外拉……” 杜文才截口接道:“于是,就由这小哈巴狗身上,发现佟六的尸体?” 赵大点点头道:“是的。” 灰衫老者接问道:“三具尸体都在一起?” “不!”赵大摇首接道:“佟六与刘七师徒的尸体,相距在箭远以上,而且都经过掩埋,附近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灰衫老者冷冷地一笑道:“那厮的手法,倒是称得上干净利落。” 江世杰目注赵大问道:“那三位身上的创伤.是否一样。” “不一样。”赵大恭应道:“我已察看过了,佟六是死于重手法之下,不过身上,有剑伤,而刘七师徒,却是死于剑下。” 江世杰目注灰衫老者苦笑道:“东翁,看情形,对方还不止一个人?”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 杜文才沉思着接道:“佟六所饲养的那条小哈巴狗,颇具灵性,它能将赵大带去发现它主人的尸体,这一点上去研判.如非是凭它那独特的嗅觉,那就是事发的当时,它也在附近。” 说话间,并有意无意之间,向江世杰投过探深的一瞥。 江世杰心头暗凛,但表面上,却馅笑道:“杜兄所言,极有道理。” 灰衫老者目光深注地问道: “商老弟对这惨案;有何高见?” 江世杰谦笑道:“在东翁面前,属下怎敢信口雌黄,何况属下来此不久,对佟六等人平日的交游,又不太清楚。”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老弟毋须过谦,老朽是诚心求教。” 杜文才也在一旁敲上了边鼓:“东翁最是虚怀若谷,商老弟如有甚猜想,只管提出,说错了,也不要紧。”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那我就只好不再藏拙了。”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依小可拙见,据杜兄所说,对方业已将佟六等人的尸体掩埋,并消除一切痕迹这—点上研判,佟六等人可能并非仇杀。” 灰衫老者接问道:“那么,依老弟的看法,以为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江世杰为了消除对方对自己的怀疑,并进而取得对方的信任,他大胆地做了更露骨的表示: “东翁,属下虽已有猜想,却不便贸然说出来。” 灰衫老者笑道:“商老弟,方才杜老弟已经说过了,说错了也不要紧,你尽管直说就是。” 江世杰这才一整神色道:“东翁,属下认为这是咱们自己人所干出来的事,否则,他没有掩埋尸体,并消除痕迹的理由。” “有理,有理,”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正与老朽所想,不谋而合。” 江世杰接道:“东翁,如果那并非仇杀的忖测,也不错的话,那个中情节,就更为严重了。” 灰衫老者注目接问道:“老弟之意,是……” 江世杰正容如故地接道: “属下认为,如果本场有甚仇敌,那么,杀害佟六等人的凶手,必然就是敌方潜伏在本场中的奸细,原因可能是佟六发现了他们的什么秘密,才杀之灭口。” 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老弟分析得极有道理。” 江世杰接道:“如果东翁同意我这假设,则在事实真相未查明之前,本场同仁,人人都有嫌疑,而且,以属下的嫌疑最大。” 真绝!他,居然一个劲地将嫌疑往自己身上拉。 灰衫老者不由讶然问道:“老弟此话怎讲?” 江世杰苦笑道:“因为,本场同仁中,只有属下一人是最新人。” 灰衫老者截口笑道:“老弟千万别这么想,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新人不一定不可靠,老人也不一定完全可靠。” 目光移注杜文才,话锋一转道:“杜老弟以为然否?” 杜文才含笑点首道:“东翁所言甚是.属下也深具同感。” 灰衫老者接问道:“那么,杜老弟是否也另有高见?” “没有了。”杜文才正容接道:“我想商老弟所分析的,非常正确。” 灰衫老者微一沉思,才目注赵大问道:“赵大,到目前为止,这事情除你之外,是否还另外有人知道?” 赵大恭应答道:“回东翁,小的还没向任何人说过。” 灰衫老者沉声说道:“那么,在真凶未查出之前,不许泄漏消息。” 赵大恭应答道:“小的遵命。” “还有,”灰衫老者接道:“你立即去将那三具尸体好好掩埋,同时,为了防止那小哈巴狗再引别人前去,暂时把它关起来。” “是!” 赵大躬身倒退着离去之后,灰衫老者才目注江世杰笑了笑道: “商老弟,有关查明本场内奸的工作,就全权交给你啦!” 江世杰故作惊慌失措状道:“东翁,这……属下可……” “老弟别怕。”灰衫老者含笑接道: “我知道你对本场人事,还不熟悉,但杜老弟还不会走,有他这识途老马在一旁指引你,你还有什么不敢接受的。” 江世杰这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道:“只要杜兄能在这儿继续领导,属下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杜文才笑道:“商老弟,领导二字是不敢当,但我可以在一旁,给你提供一些意见,倒是实在的!” 灰衫老者拈须微笑道:“二位不要再客气了,总而言之,老朽希望两位老弟真诚合作,早点将内奸找出来。” 江世杰、杜文才二人同声恭喏道:“属下当全力以赴。” 灰衫老者目注杜文才说道:“好,杜老弟可以走了。” 杜文才离去之后,灰衫老者才向江世杰笑了笑道:“商老弟对老朽的来历,可能还一无所知吧?” “是的。”江世杰点首接道: “属下仅仅由杜总管口中获知,东翁是一位封刀已久的武林奇人。”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别听他胡说八道,老朽曾经是武林人,倒是不错,但却决非什么奇人或怪人。” 江世杰方自讪然一笑间,灰衫老者又轻轻一叹:“老弟,老朽虽然封刀已久,但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恐怕又得重过一番血腥生涯了。” 江世杰向对方投过询问的一瞥。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今宵,佟六等人神秘惨死一事,还不足以证明吗?” 江世杰注目问道:“难道东翁还有甚仇家?” 灰衫老者道:“老朽一向与世无争,所以,老朽本人,倒没甚仇家,但问题却出在朋友身上。” 不等江世杰开口,又注目接问道:“老弟来到此间,也不算太短了,对于最近这北京地区的武林动态,是否也略有所闻?” 江世杰笑了笑道:“属下不太关心江湖中事,所以对于北京地区的武林动态,也仅仅偶尔由杜总管口中听到一点。” 灰衫老者接问道:“杜老弟曾否和你提过于大钧其人?” “提到过。”江世杰接道:“那是一位武功很高,也很神秘的人物。” 灰衫老者笑道:“于大钧的武功,委实很高,放眼当今武林,已少有他的敌手,但神秘却说不到,不过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而巳。” 江世杰含笑问道:“东翁知道于大侠的来历?” “岂仅是知道而已。”灰衫老者拈须微笑道:“他.就是我方才所说‘问题却出在朋友身上’的‘朋友’,而且是多年的老朋友。” 江世杰“哦”了一声道:“那么,佟六三人之死,可能是于大侠的仇家,怀疑东翁与于大侠之间,有甚特殊关系所致了?”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江世杰不由长叹一声道:“江湖中的怨仇凶杀,委实太可怕了!” 灰衫老者也喟然一叹之后,才注目问道:“老弟知道老朽单独留下你的用意吗?” 江世杰沉思着接道:“我想可能是东翁有甚秘密差遣吧?” “不错。”灰衫老者正容接道:“老朽是受于大钧的请托.去宁王府中查探一位神秘的人物。” 江世杰心中一动,但表面上却泰然自若地接问道:“那是一位怎样的人?” 灰衫老者道:“就是宁王殿下新收的一位干郡主。” 江世杰道:“东翁之意,是要属下前往?” “是的。” “东翁认为属下能胜任吗?”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的机智,武功,我都信得过,是本场所有同仁中,最适当的人选了。” 扛世杰正容接道:“在下既承东翁如此看重,不论有多么危险,属下都将全力以赴,以酬东翁知遇之恩。”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没那么严重,据于大钧所说,那位干郡主的武功虽然很高,但老弟此行,并非直接去找她本人,只是间接由宁王殿下口中,查明她的来历而已。” 江世杰心中冷笑着:“你说得多轻松!一位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亲王,又岂是那么能轻易接近的……” 但他口中却恭应道:“仅仅是要查明那位干郡主的来历?” “是的。”灰衫老者点首接道:“最好是今宵就去……” 江世杰呆了呆道:“今宵就去,可能来不及,东翁,现在已经快三更了哩!”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那么,就决定明晚吧!总之,时间越快越好。” “属下当尽力而为。”江世杰注目接问道:“东翁是否还有吩咐?” 灰衫老者道:“没有了,老弟回去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江世杰内心可实在不愿李娟娟再受蹂躏.因而闻言之后,禁不住心头一宽,含笑问道:“今宵,东翁不留在这儿?” 灰衫老者暖昧地笑道:“本来,我是打算留在这儿的,但小娟那丫头,既已成为你老弟的专宠,我实在未便……嘻嘻……老弟现在明白了吗?” 江世杰恼在心头,但表面上却故做谄笑状道:“小娟那丫头,的确逗人喜爱,东翁如仍然对她有兴趣,今宵,属下理当礼让……” 灰衫老者截口笑道:“不必了,今宵,我委实还有事情,改天再说吧!”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那么,属下告辞。” 他回到宿舍中后,并未立即歇息,却与李娟娟低声密谈起来。 这一阵密谈,一直进行了足有半个更次之后,江世杰才轻吁一声,将语声略为提高道:“小娟,你要明白,这计划虽然冒险,也可能会使你吃上苦头,但对整个大局,以及对你个人,都有好处,所以我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翌日午牌过后,江世杰借口要查探宁王府附近的情况,向杜文才略一说明之后,立即单独离开了雄风赌场。 他是以雄风赌场总管商兴仁的面目,离开雄风赌场的,但当他走出天桥地区,经默察并无人暗中跟踪,立即迅捷地拐进一家客栈中,经过顿饭工夫之后,才以一位中年商人的面目,由客栈的后门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江世杰出现在朝阳门外的宁王府前。 贵为皇亲国戚,其府第的气派,自不待言,尤其是此刻的宁王府,是当今天子以下的第一号红人,不说别的,光看那肃立王府大门两旁,八个带刀侍卫,就够胆小的朋友直打哆嗦啦! 但江世杰是一代大侠,自然没将这些官场中的排场,当一回事。 他泰然自若地,一直向那既气振,又庄严的王府大门口走去。 一个平民百姓,居然大胆地走近戒备森严的王府门口,那还得了,因而使那八个带刀侍卫中的领班,一蹙浓眉,沉声喝道:“站住!” 江世杰听若未闻,昂然前行如故。 这情形,倒使那侍卫领班,不禁为之一愣。 也就当他微微—愣之间,江世杰业已到达王府门前,向着他淡淡地一笑道:“在下有紧急事.要见郡主芳驾,烦请代为传禀一声。” 侍卫领班眉峰一蹙道:“请问尊驾是……” 江世杰探怀取出柳婷婷所送的那面金牌,向着侍卫领班眼前一晃,微笑着反问道:“凭这个行吗?” 侍卫领班不禁目光一亮,神态也立即显得非常恭敬,摆手做肃客状道:“请!请!” 江世杰安详地步上台阶,侍卫领班又哈腰补上一句:“请大人直接叫门房传禀。” “好的。”江世杰口中漫应着,却禁不住心中暗笑:“一个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居然变成大人了。” 经过门房的传禀之后,柳婷婷亲自迎了出来,带点惊讶神色.含笑问道:“表舅,有什么事吗?” 江世杰笑道:“当然有事,不然,我怎会来找你。” 柳婷婷一面前行带路,一面接道:“好,表舅请随我来。” 她一直将江世杰带到一间精巧的小花厅中,才神秘地一笑道:“表舅来得正好,我正想派人找您哩!” “找我?”江世杰不由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婷婷笑得更神秘了! “待会您就知道啦!表舅,您坐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江世杰方自由宫女手中接过香茗,柳婷婷已经走出了小花厅。 约莫袋烟工夫过后,柳婷婷偕同一位白衫少年,快步走了回来,那白衫少年,赫然竟是江天佑。 江世杰入目之下.不由目光一亮又为之一呆,但江天佑却已跪倒他身前,咽声叫道:“爹……” 江世杰一把将爱儿搂入怀中,禁不住热泪盈眶,颤声说道:“好孩子……爹……惭愧得很……”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问道:“孩子,你已经见到你娘了?” 当江天佑脱困之后,曾向伍南屏表示过,在见到亲生母亲之前,他算是暂时没有父亲,这几句话,也已由负责对外联络的李虎,转告给江世杰了。 此刻,江天佑已主动地,叫出了一声“爹”,那是表示他必然已经同巴惠如见过面的了,所以江世杰心头一动之下,才有此一问。 旁立的柳婷婷连忙抢先答道:“是的,那还是今天天亮以前的事。” 接着,又抿唇一笑道:“表舅,这就是我方才所说,正想派人找您的原因。” 江世杰怔了怔,才将江天佑扶起,挥泪笑道:“孩子,快将眼泪擦干,别让你表姊笑话。” 当柳婷婷与江天佑分别入座之后,江世杰才目注爱儿问道:“孩子,你娘呢?” 江天佑凄然一笑道:“娘已经走了。” 柳婷婷同时轻叹一声道:“表舅您别难过,舅妈暂时还不愿见您。” 江世杰喟然一叹道:“也好,相见不如不见……” 柳婷婷截口接道:“表舅我会替您尽力的,请让她老人家的情绪先平静一下。” 接着,神色一整,将话题岔开道:“表舅,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伍大侠已开始传授表弟武功了。” “是吗!”江世杰凄然一笑.目光移注江天佑,一整神色道:“佑儿,那你得好好用功,将来,莫在你弟弟面前,相形见绌才好。” 江天佑恭应道:“孩儿当尽力而为。” 江世杰接问道:“有关你弟弟的—切,你伍叔叔已经都告诉过你了?” 江天佑点点头道:“是的。” 江世杰目注柳婷婷问道:“婷婷,伍大侠几时再来?” “不一定。”柳婷婷笑了笑道:“他是一有空,就来传授表弟武功。” 江世杰接问道:“伍大侠决定要佑儿就住在这儿?” 柳婷婷道:“是的;伍大侠说,目前,以这儿较为隐秘而安全。” 江世杰不禁苦笑道:“婷婷,事实上,这儿已非隐秘安全的所在了。” 柳婷婷一楞道:“表舅此话怎讲?” 江世杰正容接道:“我此行,就是为了这事情而来……”接着,他将昨夜雄风赌场那位灰衫老者向他所说的话,择要说了一遍。 柳婷婷黛眉一蹙道:“他们居然胆敢侵犯皇家中人!” 江世杰道:“目前,还谈不上侵犯,不过是对你的来历,有所怀疑而已。不过,以他们那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必要时可不管皇家不皇家的。” “那么,”柳婷婷沉思着接问道:“表舅之意,是……” 江世杰正容接道: “我是先来通知你提高警觉,加强戒备.顺便也将我所预定的应付计划,同你磋商一下。” 接着三人低声密谈了足有顿饭工夫之久,江世杰才以一位老苍头的面目,由王府后花园中的一道小门,独自离去。 当夜三更,江世杰在宁王府中,经过一场激烈搏斗之后,狼狈地回到雄风赌场。 等在雄风赌场中,静待消息的那位灰衫老者与杜文才二人,入目之下,不由同时脸色为之一变。 灰衫老者并显得颇为关切地问道: “老弟,伤势不严重吗?” 江世杰苦笑道:“一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灰衫老者亲自替他检查伤口,摇摇头道:“老弟也真是,伤势这么重,还说算不了什么。” 接着,扭头向杜文才说道: “杜老弟,赶快将金创药取来,替商老弟包扎一下。” “是!” 杜文才恭喏着,匆匆离去,灰衫老者又沉声接道:“注意加强戒备,提防敌人跟踪前来。” 杜文才又恭应了一声.江世杰却苦笑着接道:“这一点,东翁请放宽心,属下是绕道回来的,沿途曾经特别注意过。” 灰衫老者“嗯”了一声,截口接问道:“老弟,经过情况如何?”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 “属下很惭愧,未能完成使命,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好!”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请详细道来。” 这时.杜文才已将金创药取来,开始替江世杰包扎伤口。 江世杰徽蹙眉峰,沉思接道:“事情是这样的,属下由王府后花园中进入.开始倒是相当顺利.在假山前制住一个轮值侍卫之后,即将其带入山洞中,换上他的衣衫。” 接着,自我解嘲地—笑道:“就是我现在穿的这一套。”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我早就注意到了。” 江世杰含笑接道:“同时,我也由那侍卫口中,问明了宁王的住址,于是,很顺利地进入宁王的房间,可是……” 灰衫老者截口问道:“就在这时,被人发现了?” “不!”江世杰接道:“属下是问过宁王几句话之后,才被发现的。” 灰衫老者注目问道:“问过一些什么?” 江世杰道:“属下首先是查问他那位干郡主的姓名来历,据说,他那位干郡主,姓柳、名婷婷。” 灰衫老者目光一亮,截口笑道:“果然是她,老弟,你此行虽然受了点伤,但任务却已算是圆满达成。” 江世杰不由讶然问道:“东翁早就知道那位干郡主,就是柳婷婷?” 灰衫老者道:“也不尽然,我不过是心中有此猜想,才特地请你老弟前往查证一番而已。” 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弟是伤在柳婷婷手中?” “不是。”江世杰苦笑道: “如果柳婷婷不是临时有事离去,属下就回不来啦!”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当时,属下同宁王还没交谈几句,柳婷婷就赶了来,交手不到十招,我的左肩就中了一剑,幸亏就在此时,远处有人扬声唤道: “表姊,伍叔叔说,那个小毛贼,用不着你亲自料理,请你赶快过来,帮他去办一件要事。’柳婷婷扬声问道: ‘天佑表弟,什么要事啊?’” 这当口,灰衫老者精目中异彩连闪,也连连冷笑着。 江世杰却伪作不觉地,娓娓地说下去:“那远处的语声说道:‘伍叔叔说,他已发现那个什么帝君的公主的住处,请你帮他去抢亲。’柳婷婷笑道:‘抢亲?好!我马上来。’” 灰衫老者脸色微变,以真气传音向杜文才说了几句什么,杜文才已将江世杰的伤口包扎好了,闻言之后,立即恭喏着匆匆离去。 目注杜文才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之后,灰衫老者才向江世杰笑了笑道;“老弟是怎样脱身的?”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说来,真得归功于那个什么‘伍叔叔’,及时将柳婷婷叫去,不然,属下这条命,就搁在那儿了。”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 “柳婷婷离去之后,换上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劲装汉子,这两个,一个使铜锤,一个使铁锏,身手虽然也很高,但比起柳婷婷来,就差多了。 “当时,属下因柳婷婷离去不远,不便突围,才不得不与那两个缠斗了二十招,一直到估计柳婷婷业已远离之后,才奋力突围,却想不到在快要登上王府围墙时,被一个使方天画戟的大力士,将我的长剑震飞虎口也被震裂,幸亏属下轻功还不错,双腿也并未受伤,否则,真回不来了哩!” 灰衫老者赞许地点点头道:“好,好,老弟此行收获,超过了我的预期。” 江世杰上面的这一段话,虽然是事先与柳婷婷安排好的一出双簧,但因他表演逼真,与灰衫老者暗中派去跟踪的人所见者完全符合,不由灰衫老者不相信,所以才有这说法。 江世杰故意呆了呆之后,才道:“东翁,如果这些,已算是超过您的预期.那属下还有更大的收获没说哩!” 灰衫老者精目一亮道:“老弟快说。” 江世杰正容接道:“东翁,当那个柳婷婷离去时,曾向属下冷笑道:‘鼠辈,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你的运气也实太差,我早就知道你会来啦!’ “东翁,您想想看,这是意味着一些什么呢?” 灰衫老者正容问道:“老弟之意,是认为有内奸走漏了消息?” 江世杰点点头道:“不错.由这一点,也证明昨夜佟六等人之死,委实是死于内奸之手。” “这委实是一件更大的收获。”灰衫老者连连点首之后,又注目问道:“老弟此次王府之行,除了老朽与杜老弟之外,事先还有谁知道?” 江世杰苦笑道:“不瞒东翁说,属下今天午后去王府预察附近情况之前,曾跟小娟说过。” 灰衫老者眉峰一蹙道:“小娟?如果是她走漏消息,那就委实不可思议了!” “是的。”江世杰也蹙眉接道:“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说小娟有甚问题,则她平常不出后院一步,也不曾跟外人交往,但事实上.属下暗探王府的消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灰衫老者轻叹一声道: “人心隔肚皮,这也是很难说的事。”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过,在末找到她的罪证之前,老弟只要暗中多留点心,注意她的行动,可千万不能轻率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江世杰点点头道:“属下记下了。” 灰杉老者正容接道:“老弟,兹事体大,咱们固然不能放过敌人,却也不能冤枉好人,你好好记住我的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同时,我也要去问问杜老弟,看他是否也曾告诉过别人。” 江世杰默然点了点头,却禁不住在心中暗笑着:“饶你奸似鬼,也不能不上我这圈套。”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商老弟,已经快天亮了,你折腾了一夜,又受了伤,早点回去,好好休养几天吧!” 江世杰满脸感激神色,起身谄笑道:“多谢东翁垂注,属下告辞。” 翌日,辰牌时分。 雄风赌场那位神秘的灰衫老者,正在他那陈设华丽的卧房中,由一位花信年华、美艳而又妖冶的少妇陪侍着,共进早点,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灰衫老者眉峰一蹙道:“谁?” 门外传来杜文才的语声道:“属下杜文才告进。”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好,进来。” 杜文才推门进入室内之后,灰衫老者仍然是一手揽住那美艳少妇的柳腰,边含笑问道:“老弟,情况如何?” 杜文才正容低声说道:“回东翁,事实经过,确如商老弟所说。” 灰衫老者拍拍那美艳少妇的香肩道:“阿梅,你回避一下。” 美艳少妇嘟着小嘴,起身走出室外。 灰衫老者示意杜文才将门关好之后,才以一种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语声问道:“小娟方面,是否有甚发展?” 杜文才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甚可疑之处。” 灰衫老者注目接问道:“派往金陵方面的人,还没回来?” 杜文才连忙接道:“回东翁,已经回来了,也是天亮前才到。据那赌王卞子丹说,他是有这么一个名叫商兴仁的徒弟。” 灰衫老者不禁蹙眉说道:“这就奇了。” 其实,说穿了,可一点也不奇,因为当江世杰受聘为雄风赌场副总管的当夜,李娟娟就曾向江世杰提过警告说,赌场当局,必然派人向金陵方面查询他的来历。 江世杰于翌日清晨,即请李虎将此情转告天残门中的手下,派人飞骑赶往金陵,向卞子丹说,他所派出的人,比灰衫老者派出的人先走数天,又是日夜兼程,自然先到金陵。 赌徒卞子丹,与江世杰本为道义之交,何况江世杰又是以天残门副门主的身份,向他请求,而请求的事情又并不怎么严重,卞子丹自然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所以,灰衫老者派去的人所带回的消息,就与江世杰所报的假来历,完全一样了。 杜文才也苦笑道:“是的,属下也仍然不能释疑,但他的来历,以及所表现的一切,却又毫无破绽可寻。” “看来,他的来历不会假。”灰衫老者蹙眉如故地接道:“但他混人本场的目的,仍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杜文才深思着接道:“东翁,如果商兴仁果然是另有目的的敌人,那他的高明,就委实可怕了。” “对了。”灰衫老者忽然有所忆地接问道:“小娟是否有甚消息报告?” 杜文才摇摇头道:“没有,据小娟说,商兴仁除了因公外出之外,足迹不曾离开赌场一步,也很少与任何人交谈。” 灰衫老者精目中神光一闪道:“莫非小娟被他收买了?” 杜文才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是,他为何又说小娟有问题呢?” 灰衫老者正容说道:“这就是兵法上所说‘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的问题,总而言之,咱们不妨姑妄信之,以观后效,但却绝对不可轻易放松对他的注意!” “是!” 杜文才恭应着,两人又低声密谈了盏茶工夫之后,杜文才才悄然辞出。 这是第六天后的一个深夜。 那位以打杂老头身份,混在雄风赌场中的李豹,于沉沉夜色中,悄然由后院越墙而出。 他那越墙的地点,可选得相当巧,竟是在厕所的背后。 这情形,自可想见,如果事先有人察觉,他可推说是深夜内急.入厕方便,否则,自然是乘机越墙,到外面去“方便”啦。 可是,今宵的李豹,似乎运气不太好,他刚刚越墙而出,围墙内立即发出—声使人不寒而粟的冷笑。 李豹似乎感到事态不妙,立即借围墙的阴影掩护,拔足飞奔。 同时,约莫五丈的转角处,也有一道人影,箭疾地向李豹迎面奔来,口中并沉声大喝:“先扔给我,当心应敌。” 一线白影,由李豹手中疾射而出,并促声说道:“别管我,快走!” 一个阴冷语声接道:“还走得了!” 随着话声,一道灰影,由围墙内飞扑而出,人未到,右掌凌空一招,那由李豹手中射出的一线白影,凌空转入他的手中。 这刹那出现的灰影,本来似乎是扑向李豹的,但他半途将李豹投出的那道白影吸入手中之后,却舍近求远地,凌空一个折转,扑向那李豹迎面奔来的人。 那向李豹迎面奔来的人,是天残门中四大八方巡检之一的“铁拐”李四。 “铁拐”李四的一身功力,自非等闲,他一见由李豹手中投出的东西,被人家半途接去之后,本已大喝一声,加速飞射而来。 因而在双方都是全速飞扑的情况之下,但听‘砰’地一声大震过处,那由围墙内扑出的人,身形为之一滞,但“铁拐”李四却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五之外。 就这刹那之间,已看清楚,那由围墙内扑出的人,竟是雄风赌场那位神秘的幕后主持人——灰衫老者。 他那飞扑的身形,被“铁拐”李四震得微微一滞之后,成直线下坠,但他足尖一点地面,又腾身而起,以更劲疾之势,向“铁拐”李四飞扑,口中并冷笑道:“匹夫,再接老夫一掌!” “铁拐”李四也不甘示弱,蓄势以待,口中并一晒道:“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他话没说完,已被一连串的“砰、砰”巨震声打断,而且每拼一掌,“铁拐”李四都被震得连退两三步。 以“铁拐”李四的身手,和他在“天残门”中的地位,平常可自负得很,但目前,与这灰衫老者一接触,即无还手的余力,这灰衫老者功力之高,已可想见。 灰衫老者一面节节进逼,一面连声冷笑道:“匹夫,只要你能接下老夫十掌,老夫可以放你逃生!” 远处,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道:“风大,别闪了舌头。” 话到人到,一道虹影疾射而来,口中并震声大喝:“李老弟,这见不得人的东西交给我,快去那边接应。” 话声中,已将灰衫老者的疯狂攻势接了下来。 “铁拐”李四顾不得答话,飞身向李豹那边飞去。 原来当灰衫老者扑向“铁拐”李四的同时,杜文才已大喝一声,将李豹截住。 杜文才的功力,比起李豹来,似乎不止高上一筹,因而一时之间,李豹也仅仅能勉强自保。 就当杜文才加强攻势. “铁拐”李四已一拐向他兜头砸下。 “铁拐”李四这一拐,是含怒之下,也可说是心急救人之下,全力击出,劲风呼啸,威势慑人心魂。 杜文才功力虽高,却也不敢轻敌,连忙横飞三尺,避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这当口,本已呈危殆之势的李豹,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铁拐”李四立即促声说道:“这姓杜的交给我,阁下快走……” 围墙上,传出江世杰的冷笑道:“走?留下命来!” 话出身随,已飞身将正待腾身飞射的李豹截住。 同一瞬间,杜文才也飞身与“铁拐”李四斗在一起。 另一边,那位由“铁拐”李四手中,接过灰衫老者攻势的人,竟然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那灰衫老者见到雷千里,似乎楞了一下道:“姓雷的,你还没死!” 雷千里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既不吃你的饭,死后又没遗产交给你,干吗要咒我早死……” 说话之间,已绝招连展地,将灰衫老者迫退五步。 灰衫老者也不甘示弱,立即予以反击,迫得雷千里竟然手忙脚乱地,一面后退,一面嚷道:“江老弟快来,我老头子吃不消啦!” 灰衫老者一面将雷千里逼得连连后退,一面沉声问道:“你口中的‘江老弟’是谁?” 雷千里冷然接道:“与你不相干!” 灰衫老者冷笑一声之后,又“咦”地一声道:“你这个雷千里是冒牌货色吧?” 雷千里笑问道:“何以见得?” 灰衫老者道:“真正的雷千里,不会如此差劲。” 雷千里笑道:“不给点颜色你瞧瞧,真会给你瞧扁啦!” “呼呼”两掌,居然将灰衫老者也逼退五步。 灰衫老者撇唇一哂道:“这颜色,也并不怎么鲜艳…。” 雷千里截口大笑道:“好看的还在后头哩!” 灰衫老者大奋神威,将雷千里再度逼得节节后退,一声大喝道:“老儿,快点答我所问你口中的‘江老弟’是谁?” 雷千里笑了笑道:“自然是‘扛南一剑’江世杰大侠啦!”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你老儿也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凭我雷千里的身份和地位,当代武林中,除了‘江南一剑’江世杰之外,又还有哪一个姓江的,够资格同我称兄道弟的!” “少向自己脸上贴金。”灰衫老者沉声问道:“你和江世杰,为何要同我过不去?” 雷千里道:“谁也没同你过不去……” 灰衫老者截口怒叱道:“那你们为何要派人在我的赌场中卧底?” 雷千里“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那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同你过不去的是你自己……” “此话怎讲?” “因为你太以神秘,江老弟怀疑你是他的仇家,才派人来查查你的底细。” 灰衫老者冷笑一声道:“老儿,如果江世杰不立即赶来,你阁下可就来得去不得啦!”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江世杰一声怒喝:“匹夫躺下!” “咚”地一声,那被他截住的李豹,已应声躺倒地面。 雷千里与“铁拐”李四二人,似乎都是心头一惊地,即待飞身抢救,但却都被对方缠住,无法脱身,那灰衫老者并冷笑一声道:“雷千里,你安分一点,咱们之前,无怨无仇,我也不会难为你们的手下人。” “那我先谢啦!”雷千里连忙接道:“阁下最好是做个顺水人情,让我将他带走。” 灰衫老者冷冷地一笑道:“虽然你想得够天真,但老夫本予人方便之旨,也可以通融一下,不过,那必须江世杰亲自向老夫道歉才行。” 雷千里不由讷讷地道:“这个……” 这时,江世杰擒下李豹之后,已飞身向这厢扑来.口中并笑问道:“东翁,这糟老头交给属下如何?” “且慢。”灰衫老者目注雷千里笑问道:“雷千里,你是接受我的条件?还是一并留下,暂也做我的贵宾?” 雷千里笑道:“老儿.想留下我,并不太简单……” 灰衫老者截口笑道:“我一个人要想留下你,可能要费点事,但如若再加上一位有力助手,情况就不同啦!” “这点我同意。”雷千里笑了笑道:“但我雷某人既非正主儿,犯不着替人家卖命,还是早点离去为妙。” 话声中,已虚晃一招,纵出战圈,并向“铁拐”李四扬声说道:“李老弟,咱们走。” “铁拐”李四与杜文才二人,正杀得难解难分,也正是胜负生死,判于俄顷之际,哪能就此脱得了身。 因而“铁拐”李四几度腾身而起,都被杜文才奋力截住,这情形,不由使得“铁拐”李四怒喝一声道:“姓杜的,你以为李大爷怕了你不成!” 杜文才冷笑道:“不怕又何必想开溜!” 灰衫老者似乎不愿事态扩大,立即扬声喝道:“杜老弟,放他走吧!” 杜文才这才虚晃一招,纵出战圈,并说道:“便宜了你。” “铁拐”李四也冷笑道: “咱们走着瞧……” 灰衫老者沉声喝道:“别斗嘴了!雷千里,烦寄语江世杰,如果三天之内不来向我道歉,可不负责他手下人的安全!” 雷千里笑了笑道:“话是一定带到,来不来,那可是他自己的事。” 目送雷千里和“铁拐”李四的身形,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后,灰衫老者才目注江世杰笑道:“商老弟,今宵之事,可真亏你。” 江世杰连忙含笑接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亭,东翁请莫再提。” 灰衫老者挥挥手道: “好,咱们回到里面再谈。”虽然时已深夜,但雄风赌场中的那些赌鬼们,却正是赌兴正浓,叫嚣呼喝之声,远达户外。 在赌场另一角,一间秘密地下室中,灰衫老者、杜文才、江世杰三人,正对李豹实行“三堂会审。” 李豹所供出的,除了他的真正来历和与他联络的李娟娟不肯泄漏之外,其余都坦然直陈。 灰衫老者沉吟片刻之后,才沉声问道: “供出你的同党来,可免你一死。” 李豹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灰衫老者冷笑道:“那你们平常如何联络?” 李豹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络,只管到时候,就到指定的地点取消息,并按时送出去……” 灰衫老者不禁苦笑道:“对了,你不提起,我几乎忘了你还有一个纸团儿在我身上哩!” 说着,探怀取出那截自李豹手中的纸团,打开略一注视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道:“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杜文才笑问道:“东翁,里面写些什么?” 灰衫老者苦笑道:“他们竟然怀疑我就是于大钧,也认为我可能就是朱志宇。” 李豹冷笑一声道:“你总不外是上述那两个当中之一。” 灰衫老者注目问道:“你是根据哪一点,才有这种想法呢?” 李豹冷冷地一笑道:“你自己多想想吧!” 灰衫老者脸色一沉道:“老夫没工夫同你猜哑谜,好在这并非紧要问题,随你们怎么想都行。” 顿住话锋,目光移注江世杰,笑问道:“这厮不肯供出同党,商老弟有何良策?” 江世杰沉思着接道:“东翁,看来这厮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话锋微微一顿,才正容接道:“东翁,如果确如方才那个什么雷千里所说,江世杰仅仅是怀疑您是他的仇家,才派人前来卧底,那就好办,只等江世杰前来道歉,当面解释清楚,也就行了.至于眼前这厮,他供不供,都无关紧要,不过……” 灰衫老者见江世杰久久不说下去,不由蹙眉接问道:“老弟有话,请尽管说。” 江世杰笑了笑道:“东翁还记得佟六等人被杀之事吗?” 灰衫老者“哦”地一声道:“对了,这事情,咱们竟忘了问他……” 李豹截口冷笑道:“不必问了,我知道佟六是谁杀的。” 江世杰连忙接问道:“说,那是谁?” 李豹答道:“就是‘天残门’中的‘铁拐’李四,那天晚上,我正……” 接着,他捏造了一段事实,当然,其大致情形,与江世杰在灰衫老者面前所假设者,有八成以上近似。 杜文才冷笑一声道:“那天晚上,你传出去的是什么消息?” 李豹冷然接道:“阁下何如此健忘,我早就说过,只负责传递消息,不管消息内容……” 灰衫老者一蹙眉峰,目注江世杰问道:“商老弟,你方才那未说完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呀!” 江世杰神色一整道:“东翁,由于佟六等三人被杀以灭口的事实研判,方才那个雷千里所说的话,可能不实在。” 灰衫老者连连点头道:“是的,内情恐怕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江世杰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东翁,兴仁有几句很冒昧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说?” 灰衫老者正容说道:“老弟只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江世杰轻轻一叹道:“东翁,兴仁虽然还不明了您的过去,但从江世杰对付佟六等三人的残酷手段判断,必然与东翁有甚深仇大恨,而且,也决非仅仅是怀疑,极可能已握有什么把柄……” 灰衫老者截口笑道:“老弟这一番推断,极有价值,但俗语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所以,不管江世杰把我当做什么人,我是抱定宗旨,以不变应万变。” 江世杰正容接道:“话是不错,但东翁还是得多多防着一点……” 江世杰话没说完,密室外有人恭声禀报道:“属下樊成告进。” “进来。” 随着一声恭喏,一个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劲装汉子推门而入,他向着灰衫老者躬身施礼之后,才正容说道:“禀东翁,那个雷千里果然是假的。” 灰衫老者注目问道:“那究竟是谁?” 劲装汉子道:“就是那……” 但他话说一半,目光一掠江世杰与李豹之后,又立即咽了下去。 灰衫老者一蹙眉峰,扬指点了李豹的昏穴,才沉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下去了。” 劲装汉子这才恭声说道:“禀东翁,那个人就是伍南屏。” 灰衫老者冷冷一笑,没接腔,半晌,才注目接问道:“姓伍的没察觉你跟踪?” 劲装汉子道:“是的……” 灰衫老者截口冷笑道:“姓伍的是何等功力,岂有察觉不出之理!” 灰衫老者手指已被点住昏穴的李豹,目光一掠江世杰与杜文才道:“对于处置这厮,二位老弟有何高见?” 江世杰故做沉思状,末予答理,杜文才却抢着说道:“东翁,依属下拙见,不如将他暂禁柴房中,表面故做松弛状,以诱使那另一内奸上钩……” 江世杰心中暗笑着:“正合孤意,正合孤意……” 灰衫老者目注江世杰笑问道:“商老弟,尊意以为为何?” 江世杰正容说道:“杜兄所提办法很好,只是咱们暗中的戒备,必须特别加强,以免为敌所乘。” “那是当然。”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不过,这事情又得二位老弟,多费神了。” 江世杰、杜文才二人同声恭喏着:“属下理当效劳……” 第二天,平静地过去,但夜晚三更过后,却出了大大的乱子:被囚禁于柴房中的李豹,被救走了,江世杰与杜文才二人,都受了颇为严重的伤。 他们二位,是伤在一个蒙面汉子的手中,那蒙面汉子武功非常了得,独斗江世杰、杜文才两大高手,犹如生龙活虎似地,使对方受到重创。 江世杰受的是内伤,杜文才则被一剑破腹,伤势虽有内外之分,但其严重程度,则同样都是非躺上十天半月不能痊愈的。 此外,李娟娟也于混战中,神秘失踪了。 事后,灰衫老者检讨得失,认为那位蒙面汉子,十九就是“江南一剑”江世杰,至于李娟娟的神秘失踪,那就毋须另加解释啦。 这是李豹与李娟娟二人,脱离雄风赌场的第二天午后。 灰衫老者偕同于大钧,和于大钧的“左丞相”——“四绝妖姬”花解语,联袂到达雄风赌场。 这三位,首先是探视江世杰和杜文才二人的伤势。 “四绝妖姬”花解语的四般绝艺中,医术居第一,有她亲自主治,江世杰与杜文才的伤势,自可计日而愈的,花解语并夸下海口,七天之内,保证他们二人,一切恢复正常。 同时,那灰衫老者也在于大钧面前,特别夸张江世杰与杜文才二人的武功和机智,认为以此二人之才,留在赌场中,委实是“暴碜天物”! 当然,灰衫老者的言外之意,是希望于大钧对此二人能破格重用.于大钧也已面允,只等此二人伤势痊愈,即行加以重用。 接着这三位密谈之后,于大钧、花解语二人,才在灰衫老者的护送下离去。 当于大钧回到他的临时“行宫”后,他那些奉命侦查伍南屏和江世杰二人落脚处的手下,也已先后赶回。 根据这些人所带回的消息,伍南屏经常进出于宁王府中,可能就住在宁王府,至于江世杰,则一直行踪不明,甚至连天残门设在北京地区的分支机构,也没法查出。 于大钧紧蹙眉头,将那些手下挥走之后,目注花解语苦笑道:“我,自信已是够神秘的人物了,想不到姓江的却比我更要神秘。” 花解语谄笑道:“江世杰算什么东西,怎能与帝君相提并论。” 这一记马屁,不由拍起了于大钧的万丈豪情,只见他微笑着一轩双眉,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响起一声恭喏:“卑职在。” “快请公主、国师和右丞相!” “遵旨。” 花解语掩口媚笑道:“这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中,居然还有咱们这一个朝廷存在,这情形如果给那皇帝老儿知道了,不气坏他才怪哩!” 第十五章 绿杨移作两家春 于大钧笑道:“早点气死,还算他幸运,真要等到我采取行动,取代他的地位时,那才够他受的哩!” 他的话声未落,门外响起一个清朗语声道:“禀帝君,国师午间外出访友未返。” 于大钩一蹙眉峰道:“孤知道了!” 另一个语声接道:“禀帝君,公主与右丞相到。” 于大钧松开怀中紧搂着的花解语,连忙接道:“请!” 房门轻启,柳媚花娇的刘冰玉,偕同一位有点阴阳怪气的中年文士,并肩缓步而入,双双深深地一躬道:“参见帝君。” 于大钧含笑颔首道:“二位卿家请坐!” 二位谢坐之后,才在一旁的绵墩上坐下。 与刘冰玉一同进来的这位中年士文,约莫四旬上下年纪,除了眼神有点不正之外,倒也算得上是面相清癯,也颇有书卷气息。 此刻,他既未易容,也没戴人皮面具,应该算是他的本来面目,但不知何故,这位被于大钧拜为“右丞相”的幸运儿,其外表似乎有点难以言宣的阴阳怪气,令人不太顺眼。 他首先目注于大钧,恭声问道:“帝君见召,不知有何谕示?” 于大钧神色一整道:“有一件事,请卿家先行记好!下去之后,立即以最快速方式,也以最严重语气,通知‘天残门’门主,叫他好好约束江世杰和他的手下,立即停止与孤作对,否则,孤将先行解决他这个残废组织!” 中年文士点首恭应道:“微臣遵旨。” 于大钧目光分别一掠环坐他身旁的三人,将目前的情况,略一解说之后,才沉声说道:“伍南屏、江世杰与那个自称为柳婷婷的女娃儿,目前,已构成对孤家武林霸业的严重威胁,如不趁其气候尚未大成之前,予以消灭,后果实在堪虞。” 微顿话锋,目注那中年文士笑问道:“卿家素以计智出名,对此不知有何良策?” 中年文士谦笑道:“帝君过奖了!依微臣拙见,咱们不如集中力量,各个击破。” “好一个‘集中力量,各个击破’的八字真言!好!孤决定这么办,今宵,咱们先行解决柳婷婷那妞儿。” 花解语不由讶然地说道:“帝君,柳婷婷住在王府中,又是宁亲王的干郡主,咱们对柳婷婷采取行动,就等于跟朝廷作对啊!”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卿家,方才孤已经对你说过了,皇帝宝座,孤还想取而代之,小小一个亲王,又算得了什么?” 中年文士连忙接道:“帝君,这事情须得多加考虑,宁亲王虽然不过是一个亲王,但却等于是当今皇上的代表,目前.在咱们的武林霸业尚未完成之前,委实未便与这种实力人物发生冲突,以免增加困扰。” 于大钧沉思着接道:“卿家所言,实属有理,但目前,咱们这三个主要的对头中,只有柳婷婷是有固定住址的,如果不首先找那妞儿,咱们所定的八字真言.又如何能实现?” 中年文土笑了笑道:“帝君,且让微臣前往宁王府,同宁王殿下当面谈谈如何?” 于大钧仍然是不以为然地道:“这办法不妥当。” “帝君。”中年文士含笑接道:“微臣别无所长,但却自信能凭此三寸不烂之舌,使那宁王殿下,让咱们以江湖人身份,解决他那位干郡主的问题。” 于大钧注目问道:“万一那位宁王不同意,岂非等于去通风报信.咱们正在打那干郡主的主意?” 中年文土笑道:“咱们是先礼后兵,当微臣在里面谈判时,帝君也同时在外面部署着,谈判不成,继之以武力解决,不会让他们有另行准备的机会的。” “好.原则上就这么决定。”于大钧目注刘冰玉,正容接道:“冰玉,如果伍南屏也在宁王府中,孤授权你全权处理,总之,不择任何手段,务必将他杀掉,或争取过来……” 花解语语截口笑道:“帝君,公主的武功虽高,但谈到对付男人的手段,却还须向奴家求教才行哩!” 于大钧不禁苦笑道:“卿家言之有理,那么,就由你们俩商量着办吧!” 花解语不由眉飞色舞地笑道:“遵旨。” 但刘冰玉却向她投过非常冷漠的一瞥,口中也没置可否。 于大钧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刘冰玉的奇异表情,只是拈须微笑道:“冰玉同苟卿先行下去,将人员好好分配一下。” “是!” 中年文士同刘冰玉躬身退出之后,于大钧不由轻轻一叹道: “今宵,咱们采取行动之前,如果国师不能赶回,那咱们的主力,就成了阴盛阳衰之势啦! 花解语接道:“帝君之意,是江贵妃也要去?” 于大钧点点头道:“原则上,咱们是集中所有目前能动用的人力。” 当夜,初更过后,那位中年文士,悻然奔出宁王府,扭头怒“呸”一声道:“什么东西!” 但他的话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一位身着白色儒衫的美少年,已站立在他面前,寒着一张俊脸,星目凝威地,冷然问道:“你在骂谁?” 中年文士目光一触之下,不由心头暗中一凛。 原来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实践他在于大钧面前,所夸下的海口,要凭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宁王,莫介入江湖仇杀之中。 可是.他的游说工作,可算是彻底失败了。 宁王的立场,不但不会被他所说服,而且,神态与语气之间,更是非常的不客气,也幸亏他是老江湖,深知自己单身深入虎穴,不敢鲁莽,如果涵养工夫稍微差一点,当场就会翻脸动上手哩! 何况,当宁王在小花厅中接见他时,除了一个白衫少年和两个劲装佩剑的侍女陪侍之外,并未见到有啥特别戒备。 那情形,他自信凭他的身手,要想挟持宁王,决不致费什么事,但他毕竟老成持重,强忍着没有发作,可是,他心头所受的闷气,却无法发泄,在越想越气的情况之下,才忍不住脱口骂了一声。 目前,这位站立他面前的白衫少年,可赫然就是片刻之前,陪侍宁王身边的那一位,由其目前所表现的轻功身法判断,其身手之高,决不在他之下哩! 中年文士正在暗中庆幸自己,方才未曾冒昧出手,而愣得一愣之间,白衫少年又沉声喝道:“说!你在骂谁?” 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对这咄咄逼人的词锋,中年文士涵养再好,也忍受不住了,只见他一挑双眉,冷冷地一笑道:“你认为我骂谁!就算骂谁!” 白衫少年冷笑一声道:“苟逢春,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中年文士骇然退立一大步,目光深注地讶然问道:“你……你怎会认识我的?” 白衫少年撇唇一哂道:“阁下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阴阳秀士’,如今更是‘官’拜于大钧的‘右丞相’,我要是不认识,岂非是太孤陋寡闻了一点。” 原来此人外号“阴阳秀土”,怪不得他的外表,也有点阴阳怪气的。 苟逢春讪然一笑道:“老弟在王府中,官居何职?” 白衫少年双手背负,仰脸漫应道:“你不配问。” 苟逢春不由怒火中烧,冷笑一声道:“狗仗人势的东西!大爷如果不教训教训你,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来也难怪,如果这白衫少年不知道他苟逢春的来历,倒还情有可原,如今,既然知道他的来头不小,却居然还要说出这种过于藐视人的话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白衫少年却接着说出更使他气炸肚皮的话来:“光说不做,是否还要回去叫你哥哥来,才敢……” “小子你欺人太甚!” 话声中,踏中空,走洪门,“呼”地一声,一拳捣向白衫少年的前胸。 白衫少年左足未动,右足一个横移,身形随之一摆,险煞人地,避过那当胸一击,口中并朗朗地一笑道:“苟逢春,我左足原地不动.让你十招……” 话声中,苟逢春已“呼,呼,呼”地,接连又攻出三拳,等他听完对方那一句比原先更令人气煞的话时,所谓十招之数,巳去其半。 一点都不错,他虽以雷霆万钧之势,接连攻出四拳,但白衫少年的左足.却始终钉立原地,纹风未动,仅仅是那上身,随着右足的移动,有若风摆残荷似地晃动着.真是美妙已极。 当苟逢春不顾一切地攻出第五招时,白衫少年又含笑接道:“苟逢春,只要你能于十招之内,逼动我的左足.我立即自动退出北京地区……” 说到这里,苟逢春已攻出了八拳。 就当他羞愤交迸地攻出第九拳时,远处适时传来一声震天大喝:“住手!” 苟逢春闻声收招后纵时,人影一闪,于大钧已飘落当场.向着他蹙眉苦笑道:“老弟台,今宵,你是怎么啦!” 苟逢春一愣道:“主公此话怎讲?” 于大钧苦笑如故地道:“凭你老弟,怎会是柳姑娘的敌手哩!” 苟逢春不由骇然退立一步道:“怎么,他就是柳婷婷?” 于大钧道:“你老弟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何等身手,连攻八拳,竟连对方的身形也没逼动一步,对方的功力,已可想而知……” 扭头目注白衫少年笑问道:“柳姑娘,哦!对了,应该尊称你郡主才对,郡主,你说是吗?” 白衫少年冷然问道:“于大钧,你带来多少人?” “不算多。”于大钧含笑接道:“可勉强派用场。” 白衫少年撇唇一晒道:“如果人数不够,我可以特别通融,等你一个更次,让你去重行调派……” 于大钧截口笑道:“多谢郡主,不用了。” 白衫少年冷然注目道:“于大钧,你知不知道,这是皇家禁地?” 于大钧点首接道:“我知道。” 白衫少年声容俱庄地接道:“擅闯禁城,尤其是纠众侵犯亲王,形同叛逆,依律当灭九族,于大钧你知道这后果吗?”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郡主姑娘,别拿这些来吓我。” 白衫少年截口冷笑道:“我不是吓你,也知道吓不倒你,但我不能不说明,这儿不容许江湖人物纠众生事的!”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郡主这言外之意,是要……” 白衫少年正容接道:“我已请准宁王殿下,咱们之间的事,可以在王府后园中解决。” “好主意!”于大钧含笑接道:“你要是能以本来面目见示,我于大钧一定奉命唯谨。” 白衫少年冷笑一声:“这事情,好办得很。” 话声中,抬手在脸上一抹,一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随手而落,虽然还是一身男装,但那一张“俊”脸,却随着这一抹,而立即变成一张宜嗔宜喜淡妆浓抹两相宜的俏脸,可不赫然就是柳婷婷姑娘。 于大钧方自目光一亮,柳婷婷已寒着一张俏脸,冷然接道:“于大钧,你可要明白,宁王殿下之所以特准你在后花园中,与我放手一搏,是想到鉴于你我之间的过节,迟早必须解决,而又不便让锦衣卫和巡城官兵干预,才不得不特别通融。” 于大钧正容点首道:“这一点,老朽非常感激。” 柳婷婷也正容接道:“现在,有两点规定.你要记好。” 于大钧点首接道:“老朽恭聆。” 柳婷婷沉声接道:“第一,不论生死胜败,咱们的搏斗,必须在三更之前结束,而且只此一遭,下不为例,如不遵守,下次即以叛逆论处!” 于大钧冷冷一笑道:“我同意。” “第二,”柳婷婷正容接道:“为免被锦衣卫和巡城官兵察觉,咱们的搏斗,不用兵刃,也不许叫嚣呼喝!” 于大钧笑道:“这倒是别开生面的打法,我当然也同意。” 柳婷婷道:“那么,去将你的手下人叫来,我在后花园的围墙上等你。” 于大钧道:“好,盏茶工夫之内我一定到。” 柳婷婷沉声喝道:“慢着!” 本已长身而起的于大钧,闻言之后,又刹住身形,蹙眉问道: “柳姑娘还有何指教?” 柳婷婷道:“你必须约束你的手下,远离王府,不得损及王府中的一草一木,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行负担!” 于大钧笑问道:“这算是第三点规定?” 梆婷婷正容点首道:“也可以这么说。” 于大钧笑了笑道:“好,我答应,不过,我也要声明一下,我之所以接受这一额外规定,可并非是怕负什么后果。”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那么,其故安在?” 于大钧笑道:“这原因很多,第一,老朽与宁王殿下,无怨无仇;第二,你我之间,也谈不上有啥过节……” 柳婷婷截口冷笑道:“那你为何要派人游说殿下,逼我离开北京?” 于大钧道:“那是因为姑娘同江世杰、伍南屏等人结合一起,阻碍老朽的武林霸业。” 柳婷婷挥挥手道:“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目送于大钧与苟逢春二人长身飞射而去之后,柳婷婷才轻轻一叹,转身走进王府大门。 但她刚刚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江天佑已匆匆地走了进来,柳婷婷不由黛眉一蹙道:“表弟,你不听话!” 江天佑讷讷地道:“表姊,伍叔叔还没回来,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柳婷婷截口说道:“我自有安排,你在这儿,不但不能帮助我,反而使我要分心照顾你的安全……” 江天佑也截口接道:“这情形,我也知道,但我还是禁不住要跑来,而且,王爷也很不放心你。” “我已一再解释过,纵然你伍叔叔不回来,凭我目前的力量,也足能自保。” 返身将江天佑向外推,一面说道:“我没工夫同你夹缠,快回地下室陪陪王爷……” “砰”地一声,已将房门关上。 少顷之后,柳婷婷一身玄色劲装,肩插长剑.出现在后花园中的侧门边。 假山阴影中,鱼贯地走出六位劲装人,那是李虎、李豹两兄弟,和“天残门”中的四大八方巡检中的三位:“铁拐”李四、“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奇,另一位则为天残四护法中的索中豪。 柳婷婷目光一掠这六位,低声问道:“诸位都准备好了?” 那六位几乎是同声答道:“是的。” 紧接着,李虎又蹙眉说道:“可是,伍大侠却一直没联络上。” 柳婷婷低声说道:“不要紧,待会,丐帮还有人来。” 话声中,她已听到一阵急劲的衣袂破空之声,迅疾地由远而近,当下连忙一转话锋道:“于大钧已来,诸位请仍回假山下去。” “嗖,嗖”连响声中,于大钧与刘冰玉,已首先飘落园墙之上。 于大钧精目一扫,讶然问道:“柳姑娘,就只有你一位?” 柳婷婷微微一哂道:“别装样,以你的功力,当能觉察出来,这花园中,已暗中埋伏多少人手。” 于大钧笑道:“柳姑娘也当明白,在老夫的心目中,要具有怎样身手的人物,才把他算成一号人物?” 柳婷婷方自一挑黛眉,暗影中却传出一声清朗狂笑道:“姓于的够狂!那个妞儿也够美,只是,不知真实功夫行不行。” 语声显然是发自五丈外的一株参天古柏之上。 于大钧目注那株参天古柏,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参天古柏上的清朗语声道:“过路客。” 于大钧冷笑一声道:“伍南屏,别装模作样的了,大大方方地出来吧!” 参天古柏上的语声笑道:“怎么,你竟把我当做伍南屏?” 于大钧冷笑道:“难道你不是伍南屏!” “伍南屏?”参天古柏上的语声接道:“我只听说.武林中新近崛起这么一位人物,够不够资格同我相提并论,还得经过考验之后才能决定。” 于大钧不由一愣道:“你好像比老夫还要狂?” 古柏上的语声笑道:“多承夸奖!” 于大钧蹙眉问道:“阁下此来,有何用意?” 他的话声未落,他手下的左右“丞相”、“四绝妖姬”花解语、“阴阳秀士”苟逢春、“贵妃”江玲等人,已率领四个劲装汉子和八个劲装少女,纷纷登上围墙。 古柏上的语声哈哈大笑道:“姓于的,贵属之中,女多于男,看来,你那什么‘齐天大帝’,该改为‘脂粉魔君’才对。” 刘冰玉大声骂道: “什么女多男少的,有种的你给我出来,姑娘好好教训你。” “姑娘,令尊大人既然向我查问来意,你总得让我将话说完再行教训呀!” 也不知于大钧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突然向那古柏上长身飞射,并截口笑道:“老夫先称称你的斤两……” 无巧不巧地,刘冰玉也一声怒喝,同时腾身向古柏上扑去。 父女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那参天古柏之上飞扑,也同时于丈许距离处,发出一记劈空掌。 这父女两人,是何等功力.这联手一记劈空掌,竟将古柏上发声处,那些粗逾人臂的丫枝,击得纷纷断裂。 但出人意外的是,这株参天古柏之上.竟没发现一丝人影。 在枝叶纷飞与“哗啦”连响声中,夜空中传出一声呵呵狂笑道:“于老头,我的斤两.你没称到,你自己的斤两,倒被我称出来了哩!哈哈……” 笑声如天鼓齐鸣,震人耳鼓,其声浪则发自四方八面,不知其所自来。 此刻,这位不速之客,才以“六合传声”功夫,显示出他的真实功力,决不在于大钧与刘冰玉二人之下,至于方才他那人在别处,语声却由古柏上发出的奇特神功,则更可能还在于大钧父女之上哩! 这情形,自然把于大钧怔立当场,为之气结。 但那位不速之客,继一阵“哈哈”狂笑之后,又沉声接道:“打扰诸位了,告辞!” 话落,由右前方十丈外的一株古松上,腾起一道白影,有若经天长虹似地,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于大钧不禁怅然若失地自语道:“这北京地区,何来恁多绝顶高人……” 柳婷婷悠悠地接道:“北京地区,本来就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于大钧注目问道:“柳姑娘知道那人是谁?” 柳婷婷摇摇头道:“不知道。” 刘冰玉冷然接道:“那么,你可以将你的助手都叫出来了。” 柳婷婷美目在刘冰玉与于大钧脸上一扫,含笑反问道:“二位不是冲着我柳婷婷而来的吗?” 刘冰玉脱口接道:“不错。” 柳婷婷道:“既然是冲着我柳婷婷而来,那么,有我柳婷婷出面,也就够了,何必还要找别人!” 刘冰玉冷冷一笑道:“你一个人接得下?” 柳婷婷笑道:“对于一位想逐鹿武林霸主座位的人,我不相信他是一个以众凌寡之辈……” 刘冰玉截口冷笑道:“那可不一定。??p>  柳婷婷一挑黛眉道:“不论如何,你们能划下道来,我柳婷婷就能接得下来!” 刘冰玉缓步而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微微一晒间,于大钧连忙止住她道:“冰玉且慢!咱们不能乱了步骤。” 刘冰玉回首嫣然一笑道:“义父放心,我不会伤着她的。” 于大钧蹙眉接道:“你的任务,是对付伍南屏。”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伍南屏还没来,二位不妨一齐上吧!” 于大钧蹙眉挥手,闪身而出,向柳婷婷笑了笑道:“郡主姑娘,别浪费时间了,请!” 柳婷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柳婷婷有违了!” 话声中,已轻飘飘地攻出了三招。 “空门三怪”的武功中,只有癫大师的武功属于阴柔,其余二怪的武功,走的都是刚猛路子。 柳婷婷的武功,既然是源出于癫大师.自然也是属于阴柔。 别看她目前一拳一掌,都是轻飘飘地,不带一丝劲力,但武功甚高的于大钧,也不得不尽全力,才能接下来。 招式一招比一招快速,也一招比一招玄妙,刹那之间,两人的身形,已幻化成一灰一黑两道人影.交错地旋飞着,再也分不清什么招式了。 旁观的刘冰玉,不由一蹙黛眉,刚要说话。 远处夜空中,传来伍南屏的清朗语声道:“于大钧,伍南屏来了。” 但他紧接着,又一声怒叱:“秃驴!闪开!” 只听一个破锣似的语声道:“小子,先通过佛爷我这一关。” “砰”地一声大震过去,伍南屏发出一声惊“咦”道:“大和尚不简单啊!” 那破锣似的语声呵呵大笑道:“听说你这小子很不错,果然是有两下子。” 只听伍南屏冷笑一声道:“秃驴,你再尝尝这个。” 于大钧连忙促声说道:“是国师赶了来,冰玉,快去换下他!” 刘冰玉娇应一声,飞身向伍南屏发话处赶去。 伍南屏是在现场箭远外,与那红衣番僧同时赶到。 与他缠斗着的这个红衣番僧,正是于大钧的“国师”,也是西藏红教中第一高手拉玛大师。 此人天生高头大马,浓眉巨目,与英挺俊拔的伍南屏一比,几乎要高出一个脑袋,身围更是大出一倍有余,显得非常不调和。 此人也不愧是红教中的第一高手,与伍南屏这等顶尖高手交手之下,居然有攻有守.并不怎么逊色。 刘冰玉人未到,已先行扬声说道:“国师请退下,这厮交给我。” 拉玛大师暴喏一声,踊身纵出战圈,刘冰玉立即飞身将伍南屏截住。 伍南屏不由为之苦笑道:“刘姑娘,你这是何苦来!” “少废话!”刘冰玉怒喝着,但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今宵,你们的情况,可不乐观。” 伍南屏闻言心头一凛间,只听于大钧大喝一声:“国师,请先将那位宁王殿下找出来。” 柳婷婷截口一声怒叱:“于大钧你敢!” 拉玛大师已一声恭喏,飞身向内宅方向射出。 于大钧笑道:“柳姑娘请放宽心,我不会伤害宁王殿下。” 就这刹那之间,整个花园中,人影飞闪,呼叱连连,已展开一场惨烈的混战。 李虎、李豹兄弟,分别截住花解语和江玲二人。 “铁拐”李四等三位天残门巡检,加上一位护法索中豪,四对一,总算将拉玛大师勉强截住。 柳婷婷所训练出来的一批娘子军和王府侍卫们,也纷纷出动,截向于大钧的手下。 但于大钧除了原先带来的十几个手下之外,竟还有百十名预伏墙外。 此时,首脑人物虽然被分别截住,却还有一个“右丞相”苟逢春在闲着,只见他精目一转,攘臂大呼道:“孩儿们,请随我来。” 那些预伏墙外的人物,闻言之后,纷纷向内宅飞扑。 柳婷婷的手下和王府侍卫虽多,一时之间,却也没法全部拦截。 尤其是苟逢春.尽管他在柳婷婷手中,不值一击,但目前,他却有如虎入羊群,所向披摩。 这—场搏斗,开始是相当斯文的,但这刹那之间,已变得非常激烈而残酷。 双方接触不到片刻,已死伤达十数人之多。 这情形,自然使得柳婷婷心急如焚地怒声叱道:“于大钧,你说的话是放屁!” 急怒交进之下.她连粗话也骂了出来。 于大钧呵呵大笑道:“这叫做兵不厌诈啊。” 另一边,伍南屏也同时向刘冰玉说道:“冰玉,请闪开一下。” “不行!”刘冰玉截口接道:“伍南屏,除非你放弃目前立场。” 伍南屏震声怒叱:“刘冰玉,你再不识相,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刘冰玉冷笑一声:“你敢……” 伍南屏、柳婷婷这二位心急如焚,却又没法脱身之间,苟逢春已打开一条血路,距内宅入口不过五丈之遥了。 此时,虽然已有十多个丐帮高手及时赶到,但因苟逢春那批人,人多势众,一时之间,还是封挡不住,因而群侠方面,显得岌岌可危。 那批拦截在内宅入口处的丐帮高手,虽然是丐帮中的精英,但却吃亏在人数太少。 “阴阳秀士”苟逢春,位居魔宫右丞相,功力自非等闲,而于大钧此举,志在完成对群侠各个击破的目的,可说是集中现有全部力量.倾巢进犯,因而苟逢春所率领的数十名手下,功力最低的,也是“黄”字号中人物,人多势众,锐不可当,虽经那十多位丐帮高手,奋不顾身地拼命拦截,仍然是被迫得节节后退。 眼看苟逢春所率领的那批人,由五丈.而四丈三丈地逼近内宅入口处了,而群侠方面的首脑人物,如伍南屏、柳婷婷、李虎、李豹,以及“铁拐”李四等人,又各自被功力相当的对手缠住,无法分身支援,这情形对群侠方面而言,可委实是相当严重。 首先,是柳婷婷沉不住气了,只见她柳眉一竖,厉声喝道:“于大钧,你敢跟皇家作对!” 于大钧呵呵一笑道:“柳姑娘,这话可是你说的。” 柳婷婷怒喝一声道:“闪开!” 喝声中奋力一剑,将于大钧迫退一步,乘势腾身而起,向内宅入口处飞射而去。 于大钧敞笑一声,衔尾疾追,口中并呵呵大笑道:“郡主姑娘.咱们正在兴头上,怎能就这么走了。” 这两位,功力相当,腾身飞射,也不过是半步之差,柳婷婷自然不能不顾虑后面的强敌,而只好停下来,回身应战,口中并清叱一声:“老贼找死!” 这两位再度交上手,苟逢春那批人,又向前逼近了一丈,距那内宅入口,已不过二丈许了。 而同时,另一边“铁拐”李四与索中豪等以四斗一,对付拉玛大师的那一组,也已呈不支之势。 这情形使得伍南屏向刘冰玉沉声说道:“刘姑娘,你们不怕招致灭族的危险!” 刘冰玉娇笑道:“没这么严重吧!” 不等对方开口,又神色一整道:“伍南屏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伍南屏接问道:“改变什么主意?” 刘冰玉道:“帮助我义父,完成武林霸业。” “不行!”伍南屏沉声接道:“刘姑娘,我对你,虽然是出于一片真心,但惟有这条件没法接受……” 话声中,手中剑式一紧,已将刘冰玉迫退三尺。 但刘冰玉立即还以颜色,口中并冷笑道:“伍南屏,有我在,你脱不了身。” 那位神秘的白衫人,似又去而复返,竟在暗中截口朗笑道:“我也想尝尝脱不了身的滋味,不知刘姑娘能不能赏脸?” 刘冰玉厉声叱道:“混账东西!你滚出来!” “好的!”白衫人呵呵大笑道:“只要美人儿肯奉陪,我一定淋漓尽致。” 这当口,苟逢春率领的那批人,已逼近内宅入口处一丈之内.而那以四对一的“铁拐”李四等人中,“独臂猿”袁子超业已受伤,却仍在拼命支撑。 于大钧入目之下,不由呵呵大笑道:“郡主姑娘,大势去矣!还是自动投……” 他那“自动投降”的“降”字,还没说出,陡地一声清朗狂笑,划空传来。朗笑声中,一道白影有若经天长虹似地直射内宅入口,并传出一声清叱道:“苟逢春,你给我滚回去!” “砰”地一声,苟逢春被震得抚胸连退七八步,才拿桩站稳。 这批人的首脑一经震退,群侠方面,立即声威大振地将形势稳住。 那白衫人一掌将苟逢春震退之后,身形并未稍停,立即又向于大钧扑去,口中并朗笑道:“柳姑娘,请去支援自己人,这位于大侠暂交给我……” 话声中,寒芒一闪,“锵”地一声交鸣,已于于大钧硬拼了一招。 柳婷婷来不及多言,只简短地说了声:“多谢阁下……” 话声未落,已飞身向情况最危殆的“铁拐”李四那边扑去。柳婷婷—剑攻向拉玛大师,口中并大声喝道:“李大侠请快去支援内宅入口……” “唰、唰、唰”一连三剑,已将拉玛大师接连迫退五尺…… 自那神秘的白衫人突然参战,使现场战况强弱易势,本来也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 “铁拐”李四等人,方自向内宅入口处奔去,那位拉玛大师.已再度被柳婷婷迫退。 这位番和尚,是西藏红教中第一高手,又是“官”拜于大钧的“国师”,方才对付“铁拐”李四、索中豪等四人时,他却自高身份,不肯使用兵刃,而仅仅以徒手周旋。 目前,这一突然换上柳婷婷这个强敌,功力比他既高,手中使的又是宝剑,因而一时之间,迫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只好节节后退。 当拉玛大师被柳婷婷迫得连连后退时,那位神秘的白衫人,已同于大钧交换了十来招,这十来招硬拼的结果,居然也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于大钧既心凛于白衫人功力之高,又深恐拉玛大师在柳婷婷手中吃亏,同时,他权衡目前情况,心知今宵的计划,已因这白衫人的突然参与而成泡影,只好强忍心头愤怒,大喝一声:“通通住手!” 喝声中,他自己已奋力攻出一招,踊身纵出战圈。 随着于大钧这一声震天大喝,所有战斗,都随之中止,双方也各自为己方的伤者包扎伤口。 直到此时所有群豪,才看清那位白衫人的庐山真面目。 由外表看来,他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有着一张白皙而俊秀的面孔,清澈的眼神.长而斜挑的剑眉.鼻粱挺直,齿白唇红.衬托上那一袭雪白绸衫,更显得英俊、潇洒,比起伍南屏来,不但要年轻几岁,模样儿也要俊上三分。 于大钧精目一闪,白衫人却抢先淡淡一笑道:“于大侠,我要借用你方才向柳姑娘所说的一句话:咱们正在兴头上.怎能半途叫停?” 于大钧冷笑一声道:“朋友,你毕竟现出原形了!” 白衫人一愣道:“于大侠此话怎讲?” 于大钧哼了一声道: “还要装蒜,难道你不是柳婷婷的同门?” 白衫人笑道:“同门?这话从何说起?”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接道:“我由你们的武功招式上,断定你与柳婷婷,都是‘空门三怪’中,癫大师的传人。” 白衫人截口笑道:“这话,我承认,也同意,但我却要说一句使你深感困惑的话:我与柳姑娘,不能算同门。” 于大钧果然一蹙浓眉道:“这话实在矛盾得可以。” 白衫人淡淡地一笑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我与柳姑娘,虽然同样算是癫大师的传人,却并非同一师傅。” “那么,”于大钧愣了愣道:“令师是谁?” 白衫人笑了笑道:“我的师傅,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而已。” 一旁的柳婷婷,也早已看出白衫人的武功路数,与自己同一来源,心中本已有所联想,目前.白衫人这一说,她算是恍然大悟了。 原来这位白衫人,正是癫大师那本流落在外,不知下落的武功秘籍正本的保有者。 于大钧正容接问道:“那么,朋友与柳姑娘之间,以前并不认识?” 白衫人含笑点首道:“于大侠完全说对了。”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问道:“如此说来,朋友你之所以帮助柳姑娘,是基于武功同源之谊了?” 白衫人神秘地一笑道:“那也不尽然。” 于大钧注目如故地道:“另外还有什么原因?” 白衫人狂态毕露地,朗声长吟道:“我是为了这两位美娇娘而来。” 说着,并向柳婷婷与刘冰玉二人指了指。 “在下心仪这两位天仙化人的美娇娘,有意毛遂自荐,绿杨移做两家春,将公主、郡主,兼收并蓄,使在下得以长侍妆台,永为不二之臣。” 伍南屏不由朗朗地一笑道:“以阁下的武功人品,应该有此抱负,也应该有此豪话,只是,阁下是否也该先行自我介绍一番?” 白衫人也朗声笑道:“伍大侠说得对,在下诸子期,‘空门三怪’中,癫大师之传人,富可敌国,文武兼资,年方二十四岁,尚未成婚。” 话锋微微一顿,又含笑接道:“在下自信足能匹配两位姑娘,惟一缺点是:在下生平无大志,一心甘做脂粉奴,伍大侠请莫见笑才好。” 伍南屏笑了笑道:“好一个‘一心甘做脂粉奴’.看来,你朋友就不妨以‘脂粉奴’为号,倒也别致得很。” 诸子期呵呵大笑道:“好!好!多谢伍大侠惠赠美号!从现在起,诸子期就以‘脂粉奴’为号了。” 伍南屏神色一整,岔开话题道:“诸朋友与当年的‘辣手’诸无忌前辈,是否也有渊源?” 诸子期也正容接道:“那是家祖。” 接着又“咦”了一声道:“伍大侠怎会有此联想的?” 伍南屏故做神秘地一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谈吧!” 诸子期方自一蹙眉,一旁的于大钧,却深恐对方两人的关系越拉越近,对他大是不利,因而连忙目注诸子期插口说道:“诸老弟,这话题越扯越远了哩!” 于大钧老奸巨猾,在诸子期与伍南屏这一段对话时间中,他冷眼旁观,已将诸子期的个性,至少摸透了七八分,他算得上是成竹在胸,因而首先在称呼上,主动地将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诸子期笑了笑道:“那么,咱们该谈些什么呢?”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自然是该谈方才不曾说完的话。”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你老弟既然是为着两位女娃儿而来,却为何又厚彼薄此,偏重一方?” 诸子期一愣之后,才笑问道:“哦!我明白了,于大侠之意,是责备我方才不该帮着柳姑娘这一边?” “不惜。”于大钧正容接道:“如果老弟方才不特别强调:‘公主郡主,兼收并蓄’,我就不致有此一问了。” 诸子期笑道:“于大侠责备得对.但我也有我的理由。”于大钧注目接道:“老朽敬闻!” 诸子期含笑说道:“俗话说得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像方才那情形,于大侠挟人多势众之势,使柳姑娘这边没法支持,如果我不及时出手,后果堪虞不说,我那‘绿杨移做两家春’的心愿,也就没法实现啦!” “这解释太牵强了!”于大钧含笑接道:“诸老弟,如非老朽方才及时喝阻,你不是还要继续帮下去吗?” 诸子期讪然一笑道:“这也难怪你于大侠有此疑问,而且,我要解释起来,也不易使人相信,但事实上,当我正想出声喝阻时,于大侠却已抢先叫出来了。” 于大钧点点头道:“好!老朽相信你老弟所言属实就是。” 话锋微微一顿,又注目接问道:“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诸子期对这问题,似乎事先并无什么计划,因而闻言之后,楞了一愣,才讷讷地说道:“我想,有关今宵之事,请于大侠看在下薄面,就此揭过……” 直到这时,柳婷婷才冷然截口问道:“你算是替我讨情?” 诸子期含笑接道:“柳姑娘请莫误会,在下不过是站在息事宁人的立场,暂时做一个鲁仲连……” 柳婷婷再度截口沉叱道:“少管闲事!”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姑奶奶这边已经败定了?” 一顿话锋,扭头沉喝道:“江领班,站出来给他们瞧瞧!” —声恭喏过处,那内宅入口处,一队劲装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出,人数是整整七十二名,一个个精神饱满,眼神如电,两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这情形,使得诸子期与于大钧二人,都不由为之微微一怔神,诸子期眉峰一蹙道:“柳姑娘既拥有这么一批高手,那么,方才又为何不动用他们呢?” 柳婷婷冷冷一笑道:“这些都是王府侍卫,我不愿他们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所以事先一再严令,除非于大钧侵入内宅,决不许他们出手。 “方才,还没到最后关头,你想想看,必要时,我一声信号,撤除内宅入口的人员,那将会是怎样的—种情况?” 诸子期不禁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事了!” 柳婷婷哼了一声,没接腔。 于大钧目注诸子期笑道:“诸老弟,你这个自告奋勇的鲁仲连,可以休矣!” 诸子期笑道:“只要于大侠这方面,能赏我这个面子,事情还有可为。” 于大钧笑了笑道:“老朽这方面,没问题……” 诸子期截口笑道:“那就成功一半了。” 接着,向着柳婷婷正容说道:“柳姑娘,俗语说得好:兵凶战危,世间也绝无非武力不能解决的问题……” 这同时,伍南屏却以真气传音向柳婷婷说道:“柳姑娘,此人目前还未便峻拒,且让我来应付。” 接着,才向诸子期正容说道:“诸朋友,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了。” 诸子期也正容说道:“伍大侠你错了!在下说话的态度,可能不够庄重,但所言却是句句真实,字字由衷,其中绝无半丝玩笑意味。” 伍南屏正容如故地接道:“是玩笑也罢,是庄重也罢,阁下既以鲁仲连自居,这儿的事,区区也可以做一半的主……” “那么。”诸子期截口笑问道:“伍大侠是否可以卖我这个面子呢?” 伍南屏声容俱庄地接道:“今宵这一场没来由的搏斗,本来是于大钧所一手挑起,于大钧上门欺人,依理,本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但目前既经诸朋友出面调解,区区不能不卖你这个面子……” 诸子期含笑接道:“多谢伍大侠赏脸!诸子期这厢有礼了!” 说着,向着伍南屏抱拳一揖,然后才转身向于大钧苦笑道:“于大侠,这鲁仲连的工作,可真不好干。”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烦恼皆因强出头,老弟台现在该……” 诸子期截口笑道:“于大侠莫说风凉话了,请先行一步,明天午后,区区当专程拜访。” “遵命。”于大钧含笑接道:“同时也谒诚欢迎。” 紧接着扭头一声沉喝:“本宫人员,立即撤退!” 在于大钧和他的手下人,纷纷离去之后,伍南屏才目注那怅然若有所失的诸子期笑了笑道:“诸朋友何思之深耶?” 诸子期讪然一笑道:“起初,深恐这个鲁仲连的任务,没法完成,如今,任务虽然完成了,却禁不住一种曲终人散的空虚之感。” 伍南屏含笑接道:“想必是为了刘姑娘的离走,才有这种空虚之感吧?” 诸子期轩眉笑道:“一语中的,伍大侠真是可人!真是可人!” 伍南屏正容接道:“诸朋友如果并无急事,伍南屏不揣冒昧,想与诸朋友做一次竟夕长谈,不知尊意如何?” 诸子期星目中异彩一闪,色然而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伍南屏向柳婷婷低声交待数语之后;即将诸子期带到王府中,为他特别安排在一幢精舍中,二人宾主就座,并由小厮献过香茗之后,诸子期才微微一笑道:“帝王之家的排场,毕竟不同凡响。” 接着,才目注伍南屏笑问道:“伍大侠就经常住在这儿?” 伍南屏含笑答道:“不!这是王府的特别宾馆,我不过是为了接待诸朋友你这位特别贵宾,才临时向郡主请商借用而已。” 诸子期神秘一笑道:“伍大侠是王府常客?”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也不能算常客,不过,因与郡主系世交关系,不时来此走动一番而已。” 诸子期接问道:“伍大侠与郡主是……” 伍南屏含笑接道:“柳姑娘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的甥女,在下因与江大侠平辈论交,柳姑娘称我为叔叔。” 诸子期“哦”了一声之后,才爽朗地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我真有点嫉妒你哩!” 伍南屏笑道:“诸朋友说笑了,纵然我与柳姑娘之间,并无这种叔侄关系,诸朋友也大可不必嫉妒。”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瞒诸朋友说,对于刘冰玉姑娘.我倒是心仪已久,而且也下过不少工夫。” 诸子期不禁一愣道:“真的?那位刘姑娘对伍大侠的态度如何?” “似有情,若无情。”伍南屏苦笑说道。 “如此说来,诸子期倒成了伍大侠的情敌啦!” 伍南屏漫应道:“话是不错,但也未尝不可化敌为友。” 诸子期注目笑问道:“如何一个化法?” 伍南屏正容接道:“只要诸朋友能承诺一句话,伍南屏愿意放弃以往对刘姑娘所费的一番心血。” 诸子期微微—愣道:“那是一句怎样的话呢?” 伍南屏目光深注地接道:“那就是,对于大钧不助纣为虐。” “行!”诸子期不假思索地点首接道:“方才我已不止说过一次,我诸子期除了对美丽的姑娘有兴趣之外,其余可都不在乎。” 这时,小厮已端上各色精美酒莱和一瓶佳酿,诸子期入目之下,不由歉笑道:“伍大快,深宵打扰,在下殊感不安。” 伍南屏笑道:“哪里,哪里.诸朋友是请都请不到的特别贵宾,只是浊酒粗肴,诸朋友莫嫌简慢才好。” 接着,一举酒杯,含笑说道:“请!” “请!” 两人对饮三杯之后,伍南屏才正容问道:“诸朋友对令祖父当年的事迹.是否也很清楚?” 诸子期讪然一笑道:“清楚是谈不上.不过,大略情形是知道的。”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先祖父虽然为一般侠义道人物所不齿,但在下并不引以为耻.反而以他老人家的生平未遭败北的无敌武功,引以为荣。” 伍南屏笑了笑道:“诸朋友说得是,伍南屏也深具同感。” 接着,又正容注目问道:“令尊大人可好?” 诸子期正容答道:“多谢关注!家严还算健朗。” 伍南屏含笑接道:“诸朋友年纪轻轻,已有恁高成就,令尊大人的武功,想必更是登峰造极的了?” “错了。”诸子期笑道:“实际上,家严根本不会武功。” 伍南屏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据以推断诸子期这一枝突起的异军,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否,此刻,他察言观色,知道对方所言不虚,不由心头一宽,口中却以一种特为惋惜的语气接道:“那真是可惜得很……” 诸子期也不禁轻轻一叹道:“说来,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先祖父自己有一身无敌武功,却不肯传给子女,连那本旷代武功秘籍留在家中,也没人知道,如非我于无意中发现,还真不知会埋没到什么时候哩!” 伍南屏正容说道:“这固然是诸朋友福缘深厚,才予以发现,同时也是诸朋友禀赋过人,资质特佳所致,否则,单凭一本秘籍,又怎能有恁高成就!” 诸子期谦笑道: “伍大侠过奖了!其实.在下可惭愧得很。” 伍南屏微一沉思才正容道:“诸朋友对令祖父当年在衡山的那一段往事,是否也知道?” 诸子期一愣道:“不知道啊!” 伍南屏正容如故地接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将当年“辣手”诸无忌,与“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二人,在衡山舍身跳崖相约赌命的前因后果,以及他自己与雷千里的渊源和结识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诸子期一直静静地听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一段如此曲折缘由.怪不得连家严也不知道先祖父的生死下落.只是直觉地断定,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的了。” 伍南屏含笑接问道:“诸朋友是通情达理的人。” 诸子期截口笑道:“伍大侠莫向我送高帽子,有什么话,请直截了当地说。” 伍南屏讪然一笑道:“我的意思是:诸朋友当不致因此将我雷师兄当做仇敌吧?” 诸子期蹙眉接道:“将雷大侠当成仇敌,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但诸子期忝为诸家后人,以往不知道这一段往事,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却不能不替先祖父争一口气……” 伍南屏忍不住截口问道:“诸朋友之意是……” 诸子期正容接道:“伍大侠请放心,我不过是要找雷大侠较量一番,和赌上一赌而已。” 伍南屏苦笑道:“我那雷师兄短期内,恐怕没法分身奉陪,如果诸朋友势在必行,我伍南屏自不量力,当代表雷师兄,同诺朋友玩玩。” 诸子期爽朗地一笑道:“伍大侠,俗语说得好:吃人的嘴软,何况诸子期这‘绿杨移做两家春’的心愿,也有待伍大侠鼎力玉成,怎么说.也不敢同你‘玩’哩!” 接着,又一整神色道:“至于雷大侠短期内无法分身,那么在下这心愿,就只好移作异日啦!”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东方发白时,诸子期才告辞离去。 也一直等诸子期离去之后,柳婷婷才姗姗地走了进来,向着伍南屏一蹙眉道:“伍叔叔,你未免太将就那狂徒了!” 伍南屏一直等柳婷婷在他对面坐下之后,才正容说道:“柳姑娘,我不能不提醒你令师所获那本癫大师武功秘籍的抄本,诸无忌于抄写之时,显然会有所保留。” 柳婷婷不禁一愣道:“何以见得?” 伍南屏神色凝重地接道:“方才,当诸子期与于大钧交手时,我曾注意过,他那招式之神奇,似乎还要超过你施展的。” 柳婷婷不以为然地截口接道:“纵然伍叔叔所料正确,那厮的武功成就,高过了我,咱们也毋须去将就他啊!” 伍南屏正容接道:“这不是将就,而是一种权术的运用。” 话锋微微一顿,才含笑接道:“目前,咱们暂时这么稳住他,至于我承诺的事,关键完全在你与刘冰玉的手中,成功固然没话说,失败了,也不能算我失言背信,你说是吗?” 柳婷婷轻轻一叹道:“只怕你这如意算盘打不通。” 伍南屏笑问道:“此话怎讲?” 柳婷婷反问道:“伍叔叔没看到于大钧对那厮的态度,比起你来,更要积极得多吗?” 伍南屏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不过,刘冰玉姑娘,却未必会答应。” 梆婷婷笑道:“伍叔叔料定那刘冰玉不会答应,所以你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伍南屏正容接道:“一般姑娘家的心情是多变的,所以我不敢说‘料定’,而只说‘未必’。”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柳姑娘,据我的看法,那位诸子期,武功人品都算上上之选,应该是最讨姑娘家欢心的人物……不知你的观感如何?”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就我个人的看法,诸子期这个人,轻狂而浮夸,是一个十足的狂徒。” 伍南屏略一沉思,才点点头道:“你的话,也确有见地,只是,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当诸子期的态度尚未明朗以前,可不能在他面前这么说。” 柳婷婷一蹙黛眉道:“伍叔叔之意,是叫我也要敷衍那?耍俊?p>  伍南屏点点头道:“为了大局,最低限度,你不能当面使他难堪,明白了吗?” 柳婷婷再度一蹙黛眉,没吭气。 伍南屏神色一整道:“柳姑娘,敷衍他,可并非要嫁给他,你一定要勉为其难才行。” 柳婷婷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我知道。” 伍南屏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了,折腾了大半夜,咱们也该调息一下了。” 第十六章 阉官肆虐逞淫威 真是无独有偶,当伍南屏在宁王府中,好不容将柳婷婷说服的同时,于大钧却也在他那秘密“行宫”之中,对刘冰玉展开说服工作。 所不同的是伍南屏对柳婷婷,仅仅是说服她对诸子期暂时敷衍,而于大钓对刘冰玉.却是坚持着要刘冰玉嫁给诸子期。 于大钧目光深注地问道:“你是暗恋着伍南屏?” 刘冰玉幽幽一叹,还是没接腔。 于大钧脸色一沉道:“可是,伍南屏那小子,并非真心爱你,否则,他不会拒绝我所提的条件……” 刘冰玉截口凄然一笑道:“义父,您别说了,为了报答您的抚育之思,玉儿除了不答应嫁给诸子期之外,其余,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 于大钧精目中掠过令人难以意会的异彩,向刘冰玉那带雨梨花似的娇容,凝注少顷之后,才沉声说道:“好,我不逼你,但你必须记住方才所说的话!” 一听于大钧已不再逼她,刘冰玉慌不迭地,连连点首道:“玉儿一定记着……” “还有,”于大钧截口接道:“我虽然不逼你嫁给诸子期,但你却必须暂时敷衍他,让他心头存下一线希望。” 刘冰玉不由一愣道:“这个……” 于大钧脸色一沉道:“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敷衍他又不是嫁给他,你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难道又忘记了?” 但刘冰玉的态度,却是非常坚定,不论于大钧如何的软硬兼施,她就是不答应。 最后,于大钧只好动以感情道:“冰玉,你我之间,虽属义父女关系,但我于襁褓之中,将你抚育成人,可算得上是情逾亲生父女,如今,当此紧要关头,你忍心不给我帮忙,何况,你如果与诸子期成婚,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刘冰玉美目中泪光溜转,只好凄然一笑道:“好的.玉儿遵命。” 于大钧这才蔼然一笑道:“这才乖!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吧!” 刘冰玉娇应一声.起身朝着于大钧福了一福,才姗姗地离去。 于大钧目注刘冰玉那苗条的背影,手拈长髯,脸上却浮现一丝诡谲而得意的奸笑…… 于大钧脸上那诡谲而得意的奸笑,渐渐消失,接着,一蹙眉峰,沉声喝道:“请右丞相!” “是!” 跟着这一声恭喏,门外响起一串迅疾离去的脚步声。 少顷之后,那位“右丞相”苟逢春在门外恭声说道:“禀帝君,微臣苟逢春告进。” 于大钧连忙接道:“请!” 房门启处,苟逢春缓步而入,向着大马金刀地端坐着的于大钧深深一躬之后,才谄笑问道:“帝君见召,不知有何谕示?” 于大钧笑了笑道:“苟卿先行坐下,咱们慢慢谈。” 苟逢春谢过座,才毕恭毕敬地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着,于大钧将方才与刘冰玉所谈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并轻轻一叹道:“目前这情况.使孤深感苦恼,卿家是否另有良策,可以替孤分忧?” 苟逢春微一沉思道:“办法是有,只是不知帝君是否同意?” 于大钧笑道:“卿家何妨先行说出来试试看?” 苟逢春点点头道:“好的,微臣之意……” 接着,以真气传音向于大钧密禀了足有袋烟工夫之后,才谄笑着问道:“帝君是否同意微臣这办法?” 于大钧微微点首道:“好!孤同意。” 苟逢春得意地笑道:“帝君,这叫做双重的‘驱虎吞狼’之计,成功了,咱们可以兵不血刃,而坐享其成,否则,对咱们亦毫无损失可言。” 于大钧截口笑道:“好一个‘双重的驱虎吞狼’之计!卿家真不愧是孤之子房也!” 接着,又拈须微笑道:“事成之后,孤必然重重有赏!” 苟逢春连忙起身,躬身谄笑道:“谢主龙恩!” 于大钧脸色一整道:“兵贵神速,待会诸子期即将来此,咱们立即按预定计划,分头进行。” “遵旨……” 第二天深夜,权倾朝野的宁王王府,突然被“锦衣卫”和“东厂”的大批侍卫所严密包围。 “东厂”与“锦衣卫”,因为权力与利害的冲突,平常,不但极不相容,同时也互相暗中倾轧着,但今宵,却例外的对炙手可热的宁王,采取联合行动,个中经纬,就未免使人不能不大感意外了。 宁王府中,那些轮值的侍卫,一看情势不对,当然立即飞禀他们的领班江涛。 江涛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在“锦衣卫”与“东厂”这两个衙门都呆过,是宁王于发觉有人行刺之后,才特别向皇上要求调过来的。 此人不但武功不错,人也相当机警,当然,他获得柳婷婷的指点之后,武功方面.更是大为精进的了。 他听到手下的报告之后,立即派人分别通知柳婷婷和伍南屏二人,自己却向大门口飞奔而去。 当他赶到大门口时,一位全身官服.不怒自威的武官,正在台阶前,显得不安地,来回踱步。 此人就是“锦衣卫”的“镇抚使”阮大成,也是“锦衣卫”衙门中第二号握有实权人物。 江涛虽然明知对方来意不善,但却不得不向着阮大成躬身施礼,含笑说道:“阮大人半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阮大成站定身形,冷冷一笑道:“江涛,咱们虽然是多年同事,但今宵本司钦命在身,可没工夫同你寒喧。” 江涛仍然是含笑问道:“那么,就请阮大人直道来意吧?” 阮大成冷笑一声道:“还要本司直道来意!江涛,你身为王府侍卫,难道宁王殿下做了些什么事情,你还不明白?” 江涛安静地一笑道:“阮大人,下官就是不明白,才有此一问嘛!” 阮大成道:“那么,你去请宁王殿下出来。” 江涛笑了笑道:“殿下已经就寝,除非有圣旨宣告,否则下官只有一颗脑袋.可不敢去惊扰。” 阮大成阴阴地一笑道:“江涛,你很懂规矩!” 江涛漫应道:“阮大人,这是官场手续嘛!” 阮大成冷笑一声道:“要圣旨,马上就来……” 他的话设说完,广场上传来一声大喝:“曹公公驾到!” 江涛向着曹永平深深一躬身道:“宁王府侍卫江涛,参见曹公公。” 曹永平冷然挥了挥手道:“宣宁王接旨。” 大门内靴声“阁阁”,同时传来一个威严语声道:“不用了,本藩已来。” 随着这话声,一位年约五旬上下,威态慑人的锦袍老者缓步而出,端立台阶之上,紧随锦袍老者背后的,就是柳婷婷和伍南屏二人。 这情形,已毋庸介绍,目前这位锦袍老者,就是当朝最具权势的一位亲王——宁王朱纯了。 曹永平一见宁王已经出来,连忙双手将御笔亲书的圣旨,展示开来,宁王朱纯也立即向着圣旨跪了下去。 紧接着,曹永平将圣旨朗声宣读了一遍,大意是,宁王朱纯勾结江洋大盗,私蓄死士,居心叵测,着即由“东厂”会同“锦衣卫”,将一干人犯,逮捕究办等语。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曹永平将其重行揣入怀中,宁王朱纯也随之站起。 曹永平目注朱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殿下,钦命难违,咱家可没法周全。” 在随后跟出的四个宫女所持八角宫灯照耀之下,朱纯的脸色,显得无比的平静,他闻言之后,淡淡地一笑道:“这情形,本藩知道,曹公公请入内待茶,本藩尚有下情陈述。” 曹永平阴阴地一笑道:“不用了,咱家钦命在身,不敢以私废公。” 朱纯脸色一变,但旋即恢复了平静,依然淡淡地一笑道:“曹公公,你认定本藩就这么倒下去了?” 曹永平奸笑道:“殿下,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朱纯腔色一沉道:“曹公公,你莫逼人太甚!” 曹永平冷笑一声道:“殿下言重了!咱家只知道奉旨行事。” 朱纯截口沉声说道:“本藩赤胆忠心,俯仰无作,决不怕小人中伤,曹公公请先行一步,本藩立即入宫,亲自向皇上申辩……” “不必了。”曹永平冷然截口道:“殿下,咱家是奉旨拿人,希望殿下,莫教咱家为难。” 朱纯方自脸色一变,曹永平又含笑接道:“殿下,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殿下果然是赤胆忠心,俯仰无怍,皇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朱纯略一沉思,才长叹一声道:“好,本藩陪同你一同面圣……” 曹水平连忙接道:“还有,那个什么柳婷婷与伍南屏,也须一同到案。” 朱纯苦笑道:“曹公公,柳婷婷是本藩的救命恩人,也是本藩的干郡主,这事情,皇上也知道的……” 曹永平截口笑问道:“那么,这个什么伍南屏呢?” 朱纯笑道:“那是柳婷婷的世叔,曹公公,这些请容本藩亲自向皇上解释可好?” 曹永平冷冷一笑道:“向皇上解释,是殿下自己的事,咱家只知道奉旨拿人。” 朱纯沉声说道:“有本藩陪你面圣,你还不能交差?” 曹永平也沉声说道:“三名主犯,缺一不行!” 朱纯不由苦笑道:“曹永平,你已经将本藩当做犯人看待了?” “咱家怎敢!”曹永平含笑接道:“殿下,那是皇上的旨意呀!” 一旁的柳婷婷一挑黛眉道:“义父,别跟他横扯了,女儿陪同您入宫面圣去。” 朱纯低声说道:“孩子,面圣是不可能了。” 柳婷婷一愣道:“为什么?” 朱纯苦笑道:“你还不知道本朝的情形,任何人,只要一进入‘东厂’或者是‘锦衣卫’这两个衙门,纵然是根本无罪的人,也会替他加上罪名,绝不会让他有面圣的机会。” 柳婷婷怔了怔道:“那您更不能去啊!” 朱纯正容接道:“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义父是本朝亲王,纵然受了冤屈,也不能不服从本朝王法。” “不!”柳婷婷坚决地摇摇头道:“我不同意这种愚忠!” 朱纯苦笑道:“孩子,义父忠心耿耿,本来无异志,你千万不能使我予人可乘之机。” 柳婷婷笑了笑道:“义父请尽管放心,女儿自有办法。” 朱纯讶然问道:“你计将安出?” 柳婷婷道:“由女儿保您一同入宫面圣去。” 朱纯摇摇头道:“目前已经迟了。” 柳婷婷将语声特别压低道:“不迟,咱们可以硬闯。” 朱纯脸色一沉道:“皇宫禁地,怎可胡来!” 柳婷婷正容接道:“这是死里求生的办法,义父,去‘东厂’是死路,闯禁宫面圣也是死路.去‘东厂’是必死无疑,而闯禁宫面圣,却未必会死,义父,您仔细想想看,女儿的话,有没有道理?” 曹永平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他那阴冷的目光,深深地凝注朱纯说道:“殿下.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消息哩!” 柳婷婷冷然接道:“懂什么!我陪你去。” 曹永平冷冷一笑道: “你当然是要去的。” 柳婷婷扭头一声娇喝:“给殿下备马!” 曹永平又冷笑着接道:“不必费事,马匹已准备好了。” 柳婷婷根本不予理会,却是目光移注伍南屏说道:“伍叔叔,维护王府安全的千斤重担,完全交给您了!” 伍南屏正容说道:“好的,我当全力以赴。” 柳婷婷故意扬声说道:“伍叔叔,在我面圣回府之前,谁敢妄动王府中一草一木者,格杀不论!一切后果由我柳婷婷负担。” 曹永平不由脸色一变道:“丫头,你真要造反?” 柳婷婷截口怒叱道:“曹永平,我是皇上面前备过案的郡主,也是半个皇家中人,丫头二字,岂是你能叫的!” “咱家只知道你是企图谋反的叛逆!”曹永平一见势态不妙,已再度探怀,拿出那具有无上权威的圣旨,冷笑着接道:“朱纯!还不跪下领死!” 但他话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圣旨已到了柳婷婷手中,只见她撇唇一晒道:“天下是朱家的,我也算半个朱家人,圣旨既为朱家天下所下,我可以代为收回.面呈天子。” 柳婷婷这一连串惊世骇俗的行动,不但使“东厂”和“锦衣卫”衙门的侍卫们,目瞪口呆,也使得宁王朱纯,直皱眉头。 至于那位奉旨缉拿叛逆的曹水平,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朱纯冷笑道:“朱纯……你……你是真的反了。” 朱纯强抑心头激动,冷冷一笑道:“曹永平,本藩义女所说的,本藩完全同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自有公论,咱们一同面圣,才是正经。” 曹水平怒喝一声:“孩儿们!先与咱家拿下这三个叛逆!” 那些围在一旁的侍卫们,一声暴喏,蜂拥而上。 但也就在同时,曹永平忽然杀猪似地发出一声哀号道:“救命。” 原来就这刹那之间,柳婷婷已飞身将曹永平擒入手中。 柳婷婷将曹永平擒入手中的刹那,曹永平身旁的那四个侍卫,自然不会坐视,因此,曹永平的“救命”声才出,寒芒打闪,四支长剑,已一齐向柳婷婷身上招呼。 但柳婷婷成竹在胸,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曹永平当做兵刃挥舞开来。 这一着,不但大出那四个侍卫的意外,吓得他们连忙撤招后退,也将曹永平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当这四个侍卫被柳婷婷一记“绝招”迫退的同时,那些向朱纯与伍南屏二人蜂拥而上的人,也被曹永平的那一声尖呼吓得停止行动,并一个个地呆住了,只有那以阮大成为首的“锦衣卫”衙门中人.因与“东厂”不相隶属,而且曹永平被擒却正是他们独建殊勋的良机,因而这些人,不但不后退反而在阮大成的呼喝之下,疯狂地冲上来,身为头领的阮大成,更是打着“擒贼擒王”的如意算盘,长剑当先指向宁王朱纯。 但他的长剑刚刚递出,眼前寒芒一闪,“铮”地一声,他手中的三尺青锋,已只剩下一半.紧接着,手中一轻,另一半断剑,也到了伍南屏手中。 至于他那些手下人,更是各自抱着半截兵刃,一个个呆立原地,有若泥塑木雕。 这批侍卫,平常倚仗朝廷所赋予的特权,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而且,平心而论,每人也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但他们在伍南屏与柳婷婷这两位绝代高手之前,就成了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啦! 这些,也不过是曹永平一声令下之后的刹那之间,所同时发生的事。 伍南屏左手持着夺自阮大成手中的半截断剑,右手食中二指,将断剑像折脆饼似地,一寸寸地折断,一面却目注阮大成冷冷地一笑道:“阮大人,请将贵属约退一点,静待殿下面圣之后,再采取行动如何?” 这同时,柳婷婷已将曹永平拍醒,她像老鹰提小鸡似地,提着曹永平飘落马下,美目深注地,冷笑一声道:“曹永平,你怎么说?” 曹永平却目注朱纯冷笑道:“朱纯,你做的好事。” 但他的话声未落,“啪”地一声,已挨了一记耳光,柳婷婷脸寒似水地娇声叱道:“曹永平,我义父乃金枝玉叶的身份,他老人家的名讳,岂是你所能叫的!” 柳婷婷这一记耳光,固然打得极有分寸,不会使对方脸上现出伤痕,但那一股火辣辣的味道.却痛得他厉吼一声道:“丫头,你敢污辱钦差大人!” 一声“丫头”又换来一记耳光,柳婷婷冷笑一声道:“钦差大人?拿证据来!” 曹永平一愣道:“什么证据啊?” 柳婷婷仰脸漫应道:“当然是证明你钦差身份的圣旨了。” 至于曹永平,碰上这位蛮不讲理的“刁蛮公主”,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啦! 但他吃过两记耳光之后,再也不敢发横了,尽管柳婷婷所说的话,足以使他气炸肚皮,但他却只好苦笑着长叹一声道:“你……你太不讲理了!” 柳婷婷笑道:“真是笑话! ‘东厂’头儿曹公公,居然也知道‘讲理’的重要性了。” 一顿话锋,才冷笑一声道:“曹永平,你自己反省一下,当你缉拿所谓‘叛逆’和‘人犯’时,何时给过人家讲理的机会!” 曹永平默然垂首。 柳婷婷脸寒似水地沉声说道:“你仗着朝廷所赋予的特权,作威作福,平常尽以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和莫须有的罪名,把多少无辜忠良,冤沉海底,你自己想想看,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曹永平气极之下,只好望着朱纯冷笑道:“殿下,皇上面前,咱们这个官司,有得打的!” 朱纯淡淡地一笑道:“只要能面见皇上,一切都好说。” 柳婷婷向着曹永平冷笑一声道:“别废话了!曹永平,咱们立即面圣去。” 曹永平一愣道:“就这个样子去面圣?” 柳婷婷撇唇一晒道:“不这个样子,难道还得替你曹公公抹上胭脂水粉?” 一旁的伍南屏,不禁心头暗笑着:“这位刁蛮公主,嘴皮子可真够犀利,也够尖酸刻薄。” 曹永平只好苦笑道:“咱家是说,你还要带着兵刃?” 柳婷婷不禁哑然失笑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脸色—沉地冷笑道:“曹永平,请恕我夸句海口,凭我的身手,可算得上是‘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这点,你信是不信?” “信,信。”曹永平苦笑着,连连点首道:“咱家十分相信。” 柳婷婷冷然接道:“我柳婷婷如果真要造反,凭你们这般只会陷害忠良,欺压平民的酒囊饭袋,再加上百倍千倍.我也只凭一双玉手,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接着又淡淡地一笑道:“为了对皇上的礼貌,我当然不带兵刃,同时,我也不怕你使奸。” 顺手将宝剑向伍南屏一甩,沉声接道:“伍叔叔,这千斤重担,交给您了!” 不等伍南屏答话,又向曹永平沉声说道:“曹永平,赶快吩咐你的手下,在义父与我面圣回府之前,任何人擅入王府一步者.杀无赦!” 曹永平微一犹豫间,柳婷婷又冷笑一声道:“曹永平,只要你胆敢有半字支吾,我立即先行宰了你!” 曹水平执掌“东厂”大权,不论满朝文武、王公大臣以及封疆大吏,莫不对其礼让三分,等而下之者,更是巴结之惟恐不及,哪曾受过目前这种闷气,当下,他忍无可忍地怒喝一声:“你敢!” 柳婷婷冷笑一声道:“我不信凭这堂堂郡主.杀不了一个飞扬跋扈的太监!” 接着,一挑黛眉,冷笑着接道:“你不说也行,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担!” 一顿话锋,目注朱纯说道:“义父咱们这就走。” 目送朱纯、柳婷婷、曹永平等三骑人马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伍南屏才向阮大成淡淡地一笑道:“阮大人,方才郡主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阮大成点点头道:“不错。” 伍南屏正容接道:“那么,咱们双方暂时和平共处,静待新的旨意如何?” 阮大成漠然地答道:“本司同意。” 一个时辰之后,新的圣旨颁下:“所有‘东厂’与‘锦衣卫’两衙门的侍卫,立即撤回。” 当这批侍卫们,于晨光曦微中,垂头丧气地离去之后.朱纯与柳婷婷二人,也春风满面地回到王府。 伍南屏首先迎上去,含笑问道:“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婷婷抢先笑道:“伍叔叔,是于大钧使的‘驱虎吞狼’之计。” 伍南屏“哦”了一声道:“看来,姓于的该是黔驴技穷了。”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那也不一定.看情形这老贼必然另有更恶毒的阴谋。” 这是翌日辰牌时分,地点是于大钧那设于北京城内的“临时行宫”。 于大钧独坐他的“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低首沉思少顷之后,才沉声说道:“来人!请右丞相。” “遵旨。” 门外传出一声恭喏之后,接着是一连串的“宣召”声: 少顷之后,门外传出苟逢春的恭谨语声道:“禀帝君,苟逢春告进。” “请进来。” 房门启处,苟逢春缓步而入,向着于大钧躬身施札之后,才谄笑着问道:“帝君召见,不知有何谕示?” 于大钧示意对方坐在他身旁之后.才注目问道:“昨夜宁王府所发生的事,卿家已经知道了?” 苟逢春讪然点首道:“知道了,原来帝君是为此事而烦心。”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咱们那‘双重驱虎吞狼’之计,业已失败了一半,又怎能不教人烦心。” 苟逢春谄笑道: “帝君,咱们那另一半的计划,正在进行中,而且那已失败的一半,微臣也并没承认完全失败。” 于大钧冷然注目道:“此话怎讲?”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有一句话,叫做瞒上不瞒下……帝君,目前微臣只能透露这一点儿.且等计划成功之后,再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 于大钧那阴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道:“但愿如此。” “那是必然的。”苟逢春对他的另一项诡计,似乎充满了信心地正容接道:“帝君且拭目以待吧!” 于大钧微一沉思之后,才讪然一笑道:“苟卿,孤前此所交办的事,是否已办好了?” 苟逢春微微一愣道:“什么事啊?” 于大钧轻轻一叹道:“岁月不饶人,孤,垂垂老矣!” 苟逢春截口谄笑道:“哪里,以帝君的功力来说,目前正是精力旺盛的盛年哩。” 于大钧摆手止住对方的话,讪然一笑道:“这与功力无关,孤平日斫伤过度,兼以年事日增,近来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苟逢春这才恍然大悟地,截口一“哦”道:“帝君说的是那药丸?” 于大钧点点头道:“不错,而且今宵就急须要用。” 接着,脸上掠过一丝阴笑道:“孤对卿家,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任何事都不会瞒你。” 苟逢春有点感激涕零地正容接道:“是的,微臣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帝君的宏恩于万一。” 于大钧拈须微笑道:“孤不要卿家肝脑涂地,只请快将药丸弄来就行,卿家知道,刘冰玉那丫头.孤不会白白教养她成人,在送与诸子期之前……孤必须自己先行……先行……嘻嘻……” 他那淫邪的笑容,陡地一敛.并厉声喝问道:“谁?!” “咪……” 随着这一声“咪”,一只大花猫,由里面房间飞射而出,并伸了一个懒腰。 于大钧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你这死东西。” 苟逢春含笑接问道: “就是今夜?” 于大钧点首接道:“是的。” 苟逢春道:“好的,微臣当尽速弄来呈献。” 当日午后。 宁王府的后花园侧门前,走来一个卖花的青衣老妪。 她与守门的人,低声交谈数语之后,即由另一个侍卫装束的人,带着她穿过花园,向伍南屏所住的特别宾馆走去。 伍南屏正在宾馆前的小花圃中负手徘徊着,一见那青衣老妪,不由一愣道:“阁下是……” 青衣老妪低声说道:“伍大侠,我是唐彬。” “唐兄,怎么大白天跑了来?” 唐彬苦笑道:“如果等到晚间再来,就来不及啦!” 伍南屏脸色一变,截口接道:“唐兄请随我来。” 两人相偕进入密室之后,还来不及就座,唐彬已三把两把地卸去身上的伪装,一面促声说道:“伍大侠,你必须赶快顶着我的身份,回到临时行宫中去,我只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说到这里,他的身上,已只剩下一身贴身的内衣裤了。 原来这位唐彬,是伍南屏前此混入于大钧总宫中所结织的两人之一,另一位为“天”字号中人物。 此人为于大钧贴身的红衣武士之一,不论功力与地位,都高过“天”字号中人物。 伍南屏只好迅疾地卸除自己的外衣,一面换上唐彬的衣衫,一面蹙眉问道:“唐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彬正容接道:“于大钧将对刘冰玉姑娘,有不利行动。” 伍南屏一愣道:“是什么不利行动啊?” 唐彬一面将伍南屏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一面苦笑着道:“伍大侠,这种事,教我怎能说出口来。” 伍南屏终算明白对方的话意了,不由一挫钢牙,恨声说道:“这狗屎不如的东西!” 接着,又注目问道:“现在去抢救,还来得及吗?” 唐彬接道:“于大钧准备晚间下手,如无意外变化,应该是来得及的。 伍南屏道:“唐兄没通知刘姑娘?” 唐彬苦笑道:“我一直没找到她,只好先赶来通知你。”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过,我已经告诉云娘,要她设法通知刘姑娘。” 伍南屏沉思着道:“也好,于大钧一日不在她面前现出狐狸尾巴来,她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 唐彬笑了笑道:“如能借此机会,使刘姑娘弃暗投明,倒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但愿如此。”伍南屏注目接问道:“唐兄是否还有什么交待?” 唐彬接道:“没有了,另行注意的事,我都写明在这张纸条上,一看便知。” 说着,由伍南屏那青衣老妪的衣袋中,掏出一个纸团,向伍南屏手中一塞,接着.又“哦”地一声道:“对了,那个狗头军师苟逢春,可能又有甚诡计,不过, 这些,我还是向柳姑娘报告的好,伍大侠你就快点走吧,这消息,得来可真不易哩!” 伍南屏笑问道:“是啊!这么秘密的消息,你是怎么得来的?” “怎么得来。”唐彬似乎心有余悸地接道:“方才差点丢掉老命哩!” 伍南屏笑道:“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听完我就走。” 唐彬轻轻一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不用再提了,希望你此行,能顺利将刘姑娘救出火坑,我也不想再回去啦!” 于是,伍南屏以青衣老妪的面目,仍然由后花园中,离开了王府,半个时辰之后,他却以唐彬的面目,进入于大钧的“临时行宫”之中。 于大钧这座“临时行宫”,是前朝一位亲王的王府,规模相当庞大。 伍南屏为了未雨绸缪,曾经在唐彬的协助之下,暗中进来过多次,对里面的环境,相当熟悉,他也知道,于大钧的“寝宫”与刘冰玉的香闺之间,隔着一个约莫亩许大的荷花池。 今宵,他轮值的岗位,也该算是冥冥中的安排。 他衷心希望着,于大钧对刘冰玉的阴谋,最好是在于大钧这“寝宫”中进行,如果改在刘冰玉的香闺中,他又得另费周章了。 沉思之间,业已到达他的岗位,交班的那一位,低声告诉他:“帝君与左丞相正在喝酒,并已派人去找公主。” 目送那位交班的人离去之后,伍南屏一面筹思着,待会刘冰玉经过他面前时,要以一种怎样的方式通知她,才能使她相信,一面却凝神默察不远处的“寝宫”中的动静。 只听花解语那娇慵无比的语声道:“不嘛!奴家已不胜酒力了。” 于大钧的语声笑道:“可是,孤却一点酒意都没有哩!” 花解语的语声道:“奴家一介女流,怎能同您这千杯不醉的海量相比。” 于大钧的语声道:“好,只喝这一杯,醉了就睡下来。” 远处忽然发出一阵传呼:“公主驾到!” “公主驾到!” 这情形,使得伍南屏那原本愤恨而又不耐的心情,又增加几分紧张。 “呀”地一声,“寝宫”房门启处,云鬓蓬松、满脸春色的花解语已缓步而出,并边走边问道:“是谁轮值?” 伍南屏强定心神,恭应道:“属下唐彬。” 花解语微微一愣之后,才低声说道:“帝君有旨,公主到达之后,不论里面发生任何声响,非经召唤任何人不准进入寝宫。” 伍南屏恭应道:“属下记下了。” 这时,刘冰玉已快步走了过来,花解语话锋一转道:“公主,帝君可等急了哩!” 刘冰玉边走边问道:“什么事啊!” 花解语故装苦笑状道:“我也不知道。” 刘冰玉以为于大钧找她有啥紧急事故,走得快速已极,两句话之间,由伍南屏身边一闪而过,消失于“寝宫”之内。 伍南屏本想于刘冰玉由他身边经过时,以真气传音向刘冰玉示警的,但被花解语这阴差阳错地一岔,却使这良机一闪而逝。 这情形,自然使他恨得牙痒痒的,目送花解语迈着春风俏步,快速地离去之后,伍南屏也立即采取行动,对就通往“寝官”的三个岗位,分别传达了于大钧的“旨意”。 当然,他为了避免待会碍手碍脚,所下达的“旨意”,比花解语所转达给他的,更为严重,也更有利于他自己的行动。 转过一圈,再回到他的岗位时,他的心情,可更显得忐忑不安了,微一凝神之下,只听刘冰玉的语声讶然问道:“只是为了要陪您喝酒,就到处派人找我?” 于大钧的语声笑道:“当然还另外有秘密问题要和你商讨……来,先吃一杯。” “不!”刘冰玉的语声接道:“义父您知道,我是滴酒不尝的。” 于大钧的语声道:“在义父面前,喝醉了也没关系,不过,酒能乱性,不喝也好。” 接着,语气微显庄重地问道:“玉儿,义父待你可好?” 刘冰玉的语声道:“义父抚育之恩,山高海深,玉儿粉身碎骨,也不足报……” 于大钧的语声截口笑道:“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实践前天所说的一句话就行。” 刘冰玉的语声道:“那是一句什么话啊?” 于大钧的语声道:“你说,除了将你送给诸子期,你不答应之外,任何事你都愿意做,还记得吗?” 刘冰玉的语声道:“记得,而且,玉儿也必然做到。” 于大钧的语声似乎笑得有点反常:“那么,玉儿,现在你该实践诺言了。” 他的话没说完,刘冰玉忽然发出一声凛骇已极的惊呼道:“义父……您……您待怎地……” 静立门外的伍南屏,在他凝神谛听之下,室内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刘冰玉入室之后,并没喝过酒,这一点,他相当心安,至少刘冰玉不会中上什么迷药之类的诡计。 至于目前刘冰玉所发出的这一声惊呼,他也知道,那是于大钧出其不意地点了刘冰玉的穴道。 刘冰玉的身手,虽然不在于大钧之下,但两人亲为义父女.谁会想到于大钧会有这一手哩!因此,在事出非常的情况之下,刘冰玉空负一身绝顶武功,却不能不乖乖地,任人摆布了。 情况演变到此,已经是非常严重,依理,伍南屏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才对,但他居然能沉住气,仍然是真力暗凝,屏息静听着。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等于大钧的狐狸尾巴完全揭露之后.适时闯进去,才能使刘冰玉死心塌地跟他走。 只听于大钧“嘿嘿”淫笑道:“没……没什么,玉儿,义父只要你陪我……逍遥这一宵……” 刘冰玉的语声骇然地道:“那怎么可以,义父,您喝醉了,我是您的女儿呀。” 于大钧的语声笑道:“我一点都没醉,现在,我只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嘶”地一声,显然刘冰玉的衣衫已被撕裂,逼得她发出一声尖呼:“救命呀!” 于大钧的语声冷笑道:“叫,你拼命叫吧,看有没有人敢来救你。” “砰”地一声大震过处,房门已被打开,伍南屏已飞身而入。 正在兴头上的于大钧,不由气得一声怒叱:“混帐东西!谁叫你进来的!” 这刹那之间,伍南屏却被眼前一个意外的发现,惊得呆住了。 娇躯半裸,横阵“龙”床上的刘冰玉,这情形本在伍南屏的意料之中,并不惊奇,但使他感到意外的,却是刘冰玉左胸上,靠近那高耸玉峰旁的,那一颗绿豆大小,鲜艳夺目的朱砂痣。 这一意外的发现,使得他不但忘了立即采取解救行动,连于大钧对他的怒叱声,也充耳未闻似地。 不明内情的于大钧,还以为他的这个手下,是因看到刘冰玉这粉装玉琢似的玉体而发呆哩!因而也使得他越发暴跳如雷地,大声咆哮道: “棍账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总算使伍南屏回过神来,他迅捷地卸下那一套红衣武士的外衣,猛地向半裸的刘冰玉身上扔去,一面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笑一声道:“于大钧,你瞧瞧我是谁?” 这情形,可使于大钧惊怒交迸地气呆了,但他毕竟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江湖,微微一呆之后,随即镇定如常地冷笑一声道:“伍南屏,你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伍南屏一展手中“冷霜丸”宝剑,沉声说道:“于大钧,我不乘人之危,特许你回身去取宝剑!” 于大钧的宝剑,就系在床头,他虽然急于回身去取宝剑,又怕伍南屏突施暗算,只好向床头倒退着靠近,一面冷笑道:“老夫除了自己之外,谁的话都不信。” 伍南屏精目流转,突然灵机一动地,哼了一声道:“既然不信,伍某人就成全你吧!” 话出招随,一式“白云出岫”,“冷霜丸”宝剑上,幻起千重寒芒,向于大钧逼去。 以伍南屏的功力之高,又是存心乘虚迫对方离开床前而施展,这一出手,威力岂同小可! 就这刹那之间,于大钧已退到床头,并已反手将宝剑取下,但目前情况,却迫得他不但不能抵抗,连拔剑抗拒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于危机一发之间,贴着墙壁,横飞丈外。 这是一瞬即逝的机会,伍南屏既已占据床前有利位置,已无须再担心刘冰玉的安会,当下也顾不得追击于大钧,头也不回地促声问道:“刘姑娘,你被制的是哪几处穴道?” 刘冰玉轻轻一叹道:“是‘气海’、‘分水’、‘七坎’三穴。” 不等对方说完,伍南屏电疾回身,扬指向刘冰玉的娇躯凌空点下。 但他刚刚解了刘冰玉的“七坎”重穴,于大钧已形同疯虎似地,振剑扑了过来,并怒叱一声:“狂徒!你欺人太甚!” 伍南屏顾不得再替刘冰玉解穴.只好一面回身应战,一面冷笑道:“于大钧,你这狗屎不如的东西,我知道你是谁了。” 于大钧似乎一愣道:“我不信!” 伍南屏冷笑道: “于大钧,你,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对不对?” 于大钧笑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伍南屏反问道:“你已算是默认了?” 于大钧呵呵大笑道:“不错,于大钧与‘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你小子是由哪一点瞧出来的?” 伍南屏道:“就是由刘姑娘身上的一颗朱砂痣,联想到的。” 朱志宇笑道:“你小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伍南屏道:“如此说来,刘姑娘也不姓刘,她才是真正的柳婷婷姑娘。” 朱志宇道:“对了,一点都不错。” 躺在床上的刘冰玉,不由讶然问道:“那么,那宁王府中的柳婷婷又是谁?” 朱志宇道:“那才是真正的刘冰玉,当年,老夫杀你全家,企图迫使江世杰出面时,因喜爱你的特殊资质,将你收留,并以与你一样大小的刘冰玉,代替你的身份,以使诱敌,但刘冰玉却被人救走,才阴差阳错地,演变成目前这种局面。” 柳婷婷不由一挫银牙,恨声说道:“朱老贼.我要把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你办得到吗?”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我很后悔.没早点对你下手,以致白白地将你养到这么大。” 就这对话之间,他与伍南屏之间,激战已近二百招。 好在朱志宇这个“寝宫’,宽广达三丈以上.勉强够这两位顶尖高手周旋。 这两位,尽管都是绝招连展,恶拼了将近二百招,却是一个不胜不败的僵局。 而且,严格说来,伍南屏还落了下风。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柳婷婷,旁观者清,她明白伍南屏之所以落在下风,是为了分神要照顾她的安全所致.像这种武林罕见的高手搏斗,岂能分心旁骛,但伍南屏迫于目前情况不得不一心二用,相形之下,自然难免吃亏啦! 因此,急得柳婷婷向朱志宇骂了一声“无耻老贼”之后,立即尖声叫道:“伍南屏,快解开我的穴道啊!” 接着,又促声说道:“先解开我的‘气海’穴就行.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运气冲解。” 这情形,伍南屏何尝不明白,只要柳婷婷穴道一解,眼前局势,立即改观。 但他功力再高,也不能反手解穴,而面对的,又是朱志宇这等顶尖高手,根本就不容许他有回身替柳婷婷解穴的工夫。 因此,他的心中,可比柳婷婷更为焦急,但他表面上却不得不故意宽慰她道:“柳姑娘莫急,我自有办法。” 朱志宇对伍南屏,虽然因其分神照顾柳婷婷而略占上风,但一时之间,却也莫可奈何。 本来,这是在朱志宇的巢穴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帮手立至。 绝的是伍南屏方才所代他下达的命令,居然有无上的权威,目前这一阵呼喝打斗,外面的人,自然都听到了,但因为朱志宇的那一道命令,不但没人前来支援,也没人敢来过问。 直到此刻,朱志宇才似乎想到这一点,不由恼火地苦笑着自语道:“这真是自缚手脚嘛。” 接着,震声大喝道:“来人!” 那些闻声聚集甬道口,而不敢欺近的人,一声暴喏向“寝宫”门口蜂拥而来。 首先闯到门口的,是两个红衣武士,但“寝宫”内,除了“龙床”上的方寸之地外,其余空间,都被伍南屏与朱志宇的森寒剑气所弥漫,试想,这情形,凭两个红衣武土的功力,怎敢贸然闯入。 因而,那两位红衣武士,在“寝宫”门口呆了一呆,又准备退回去。 随后跟上的,是“四绝妖姬”花解语,这位妖姬的功力,虽然高于红衣武士很多,但对室内那有若灵蛇飞舞的森寒剑气,还是不敢轻樱锐锋。 朱志宇入目之下,沉声喝道:“花卿速带两名红衣武士,绕过后门,破壁将那妞儿带出。” “是!” 花解语娇应一声,转身离去。 此时,伍南屏已到了非做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试想,如等花解语绕道后门,破壁而入时,那情况还能设想吗! 他心念电转间,聚提全部真力, “唰、唰,唰”一连三剑,将朱志宇迫退三尺,紧接着,猛回身,凌空扬指,解了柳婷婷的“气海”大穴。 本来他还想一鼓作气,将柳婷婷被制住的“分水”穴也一并解开。 但他目前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强了。再者,一刹那间的疏忽,柳婷婷的“气海”穴被解开,已使朱志宇心情大为紧张,岂能容他再有所为。 因此,当伍南屏再度扬指点向柳婷婷的“分水”穴时,朱志宇已剑掌兼施,飞扑而上,口中并大喝一声:“匹夫躺下!” 朱志宇存心乘伍南屏分神给柳婷婷解穴之间,一举将对方击毙,也自然是毫无保留地,全力施为,具有石破天惊的威力。 伍南屏手指业已扬起,尤如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虽然明知自己危机一发,也不得不铤而走险。 因此,他一挫钢牙,左手扬起的手指,猛然点下,同时,右手长剑,反手一式“天网伸张”,是伍南屏本门剑法中,最适于防守的剑招,但此刻,伍南屏反手施出,威力自然打了折扣,而朱志宇功力既高,又是全力施为.相形之下,伍南屏自然难免吃亏。 这一刹之间,柳婷婷被制的穴道,虽然已全部被解开了,但伍南屏手中的宝剑,却几乎被震得脱手飞去。 伍南屏的宝剑,既然被朱志宇震得荡了开去,自然空门大露,险象环生,尽管经他电疾回身,挥剑封挡得及时,左臂上也还是受了颇为严重的创伤。 更不幸的是,朱志宇的攻势,本是剑掌兼施,伍南屏仗着自己的“天孙织锦软甲”护身,拼上挨一掌,也还不至于挺不住,因此,对朱志宇的那只左掌,并没防守,而事实上,当此危机一发之间,他一心二用,也来不及防守。 但朱志宇却是奸滑已极,他虽然不知道伍南屏有“天孙织锦软甲”护身,才不在乎他的掌力,却断定伍南屏此举必有所恃。 因此,他冷笑一声,突然改掌为指,疾如电光石火似地,点向伍南屏的“将台”、“乳根”、“气海”等三大要穴。 “天孙织锦软甲”,既能防护敌方的掌力,对指力也自然有效,但“气海”大穴位于腹部以下,亦即在“天孙织锦软甲”边缘,已微微向上缩起,因而使得朱志宇的指力,有一小部分透穴而入。 伍南屏在左臂受伤之同时,“气海”穴也被点中,虽然未全部点中,却已使他真力大减,几乎没法抗拒朱志宇的攻势。 但他为了替柳婷婷多争取片刻时间,仍然在拼死咬牙苦撑着。 这情形,自然逃不过朱志宇与柳婷婷的观察。 影响所及,朱志宇冷笑连连地道:“小子,看你还能支持几招。” 柳婷婷却顾不得自己穴道刚解,真气尚未全部畅通,脸色大变之下,匆匆扎好被撕裂的上衣,挺身而起、挥剑接着朱志宇的疯狂攻势.一面促声问道:“伍南屏,你受伤了?” 伍南屏苦笑道:“不要紧,咱们先联手宰了这老贼。” 朱志宇截口冷笑道:“做你的清秋大梦!”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之下,伍南屏与柳婷婷二人联手,是有力量将朱志宇杀掉.但目前,伍南屏不但“气海”穴被点伤,真力大减.而且左臂也受了伤,影响所及,也不过是比一个普通一流高手强上一二筹而已,加上柳婷婷穴道刚解,气血尚未完全畅通,此情此景之下,两人能全身而退,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哪还有力量将朱志宇杀死! 因此,也就怪不得朱击宇会有此种冷峭语声啦! 朱志宇话出同时,手上攻势也随之一紧,使得伍南屏顿觉压力如山,尽管有柳婷婷承受了大部分压力,他还是有承受不住之感。 也幸亏柳婷婷经过三五招硬拼之后,气血业已畅通,精神也为之一振,“唰、唰、唰”一连三剑,才将形势稳住,并沉声喝道:“伍南屏,你退过一旁,包扎好伤口,准备突围。” 伍南屏接道:“不必了,咱们立即突围!” 他因见到柳婷婷已能转守为攻,不由心头一宽,一面答话,一面也从旁展开反击。 人处危境之中,往往会激发出一种潜在的能力。 目前的伍南屏,也就是在此种情境之下,激发出他的潜能,因此,尽管他的功力,已因“气海”穴的受伤,而大打折扣,但在与柳婷婷互相配合之下,却居然将朱志宇迫退三尺。 但他们所获得的这种优势,太短暂了,短暂得有如昙花一现。 就当他们因这暂时优势,心头一喜,并不约而同地加紧抢攻之间,“砰”地一声大震过处,“四绝妖姬”花解语由后面破壁而入。 劲风激荡,尘土弥漫中,花解语一马当先,振剑扑向伍南屏。 此情此景,伍南屏只好回身应战,但他在真力大减之下,应付一个本来非他百招之敌的花解语,也是那么艰难而显得左支右绌。 “四绝妖姬”花解语也真够绝,此时此地,她居然对伍南屏取笑起来,只见她,一面长剑翻飞,将伍南屏迫得手忙脚乱,一面却“格格”地媚笑道:“伍南屏,想不到你虚有其表,却经不起临阵考验。” 伍南屏闷声不响,一味咬牙苦撑。 朱志宇却沉声喝道:“花卿,手上多加点力,先拿下这小子!” 花解语笑道:“百招之内,我一定生擒以献。” “不必!”朱志宇冷然接道:“格杀不论!” “是!” 花解语娇应中,柳婷婷一声清叱,又将朱志宇迫退二步。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乖女儿后劲十足,真不枉为父的教养你一场。” 接着又沉声说道:“花卿,快点打发那小子,帮我生擒这妞儿,我决不让自己培养出来的肥羊,先给别人馋吻。” 话声中,他也立显颜色,将柳婷婷迫回原地。 这小斗室之中,有着两对高手在搏斗着,自然显得太局促了一点。 这两对正在做生死搏斗中的人,花解语对伍南屏,自然是占着绝对压倒的优势。 至于朱志宇与柳婷婷,朱志宇因酒色过度,真力方面,不及柳婷婷充沛,但柳婷婷的武功,是朱志宇所亲自调教出来,招式方面,自然要略逊一筹。 因此,双方面截长补短,刚好拉成平手。 但眼前情形已很明显,只要伍南屏一有失闪,胜负之机,也就不判而明了。 这情形,他们各自心中有数:朱志宇脸含阴笑,胸有成竹地,稳扎稳打,柳婷婷却是黛眉紧蹙地,放手抢攻,并不时给伍南屏助上一招半式的。 在柳婷婷这种大奋神威,全力施为之下,伍南屏得以暂时苦撑下去。 但朱志宇入目之下,却阴笑着奋力攻出三招,将柳婷婷迫得与伍南屏分开了。 这两位一被隔离,柳婷婷已没法再照应伍南屏了,因此,迫得柳婷婷厉声怒叱:“老贼!我跟你拼了。”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乖女儿,要拼,就到床上去。” 花解语也同时娇笑道:“失礼,失礼,这也算是辣手摧‘花’呀!” 原来伍南屏在失去柳婷婷的照应之下,右腿上已挨了一剑。 这一剑,伤得虽不算轻,但他却强忍着并没出声,一直等花解语叫出之后,他才自知大势已去,不由一挫钢牙.震声大喝道:“柳姑娘,别再管我,你自己先突围!” “不!”柳婷婷也震声说道:“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患难见真情,这一阵生死搏斗,已使这两人之间的无形距离,完全消失了。 本来嘛!伍南屏是为了解救柳婷婷的危难,才使自己落得如此情景,姑且撇开以往对她的一往情深不论,单以眼前的情势来说,她能忍心舍他而去吗? 但朱志宇却嗳味地一笑道:“乖女儿,我才舍不得你死哩。” 柳婷婷顾不得对方的戏诮语声,却震声说道:“伍南屏,振作一点,柳姑娘马上会来接应的。” 柳婷婷口中的“柳姑娘”,指的自然是老牌“柳婷婷”——刘冰玉,但她?掖僦洌共荒芙坪舾恼础?p>  一语提醒梦中人,伍南屏心中暗忖着:“对了,刘冰玉一定会来接应的,虽然我并没告诉她,但当她听到唐彬的报告之后,一定会来的。” 一念及此,精神也不由地为之一振。 这时,柳婷婷又扬声问道:“伍南屏,你怎么了?” 在通常情沉之下,直呼一个人的姓名,是非常不礼貌的事,但此刻,“伍南屏”三字,已不止一次地由柳婷婷口中叫出,伍南屏不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一次比一次动听,连心头也感到甜甜地,非常受用,因而精神更为一振地, “唰、唰、唰”一连三剑,居然把花解语迫退三步,口中并扬声说道: “婷婷,我很好……” “很好?”花解语一面立还颜色,一面冷笑连连地接道:“回光返照,看你还能支持多久。” 但她的话声未落,一声清叱由破壁处传来:“妖妇看剑!” 话到人到,寒芒一闪,直向花解语背后刺来。 这一意外的援兵,使得花解语不能不回身应战,在二战一的情况之下,伍南屏所受压力大减,精神也自然为之更加振奋。 这三位刚刚缠斗一起,破壁处已传来一阵怒叱:“辛志刚,你疯了。”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贼子。” 原来这一位突然参战的辛志刚,是朱志宇手下“天”字号人物,亦即伍南屏前此在魔宫中,所结交的除唐彬以外的另一位。 唐彬与辛志刚,虽然仍然是魔宫中的“红衣武士”和“天”字号中人物.但因得到伍南屏的暗中指点,武功已高出他们的同伴很多。 辛志刚这一突然参战,顿使双方优劣之势,突然改变。 柳婷婷精神大振之下,扬声说道:“伍南屏!咱们冲!” 接着,大喝一声: “挡我者死!” 寒闪如电.剑气森森中,居然将心头又怒又急的朱志宇迫出“寝宫”之外。 紧接着,伍南屏与辛志刚二人,也将花解语迫出室外。 这五位,循着室外甬道,边打边呼喝着,一直到达“寝宫”前的花圃中。 朱志宇起初是被辛志刚的“叛变”,震怒得疏神而被柳婷婷迫出室外。 但以后却是有意退到花圃中来,因为这儿算得上是“海阔天空”,利于群殴,他自己人多势众,不怕对方飞上天去。 因此,一到达花圃之后,立即对柳婷婷展开反击,一面却暖昧地笑道:“乖女儿,方才你使尽了浑身解数,几乎使我要叫‘停’起来,现在,你就看我的啦。” 紧接着,又怒吼一声:“你们这些饭桶,还不先将那吃里扒外的贼子,给我剁了!” 朱志宇的这一吼,够绝,也够阴险。 他知道,伍南屏与柳婷婷二人,已因目前突然变故,而使两人的感情打成一片,只要杀了伍南屏,柳婷婷必然在悲愤交迸之情况下,疏神失手,自己就可坐收事半功倍之效。 而要杀伍南屏,就必须先杀半路里插进来的辛志刚才行,因此,他不得不有方才这一阵怒吼。 可是,他这一阵怒吼所换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因为,此刻的辛志刚,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两个应声扑上的劲装汉子,交手未及两招,已一死一伤。 第十七章 浴血大战亲王府 但他们人多势众,死伤两个,立即补上四个,如此一来,辛志刚已无余力再支援伍南屏,使得伍南屏立时又陷入左支右绌的困境。 伍南屏权衡全局,心知没法再拖,只好一横心,震声大喝道:“婷婷,快率同辛大侠突围,别全都搁在这儿,连个报仇的都没有。” 柳婷婷悲声说道: “不!我已说过,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伍南屏一挫钢牙道:“婷婷你再不听话,我只好横剑自刎了。” “不!”柳婷婷截口悲呼道:“伍南屏,千万不可以……” 悲呼声中,她已形同疯虎似地,“唰、唰、唰”一连三记绝招,将朱志宇迫退五尺,娇躯一闪,身剑合一地向花解语扑来。 “四绝妖姬”花解语,自然不愿吃眼前亏,而轻樱锐锋。 当下,娇笑一声,闪身横飞八尺。 但饶她闪避得快,左腿上还是挂了彩,痛得她不由地发出一声“哎哟”。 也就在花解语的这一声“哎哟”之中,柳婷婷已使得围攻辛志刚的四个劲装汉子,三死一伤,受伤的一个,也被辛志刚一脚踢飞丈外。 在这令人眼花缭乱,心悸神摇的刹那之间,柳婷婷已携起伍南屏的手,娇喝一声道:“起!” 话出身腾,双双向一旁的屋顶上飞射,同时,并扬声大喝道:“辛大侠请断后……” 但她话没说完,朱志宇已是先发制人地,振剑横里截来,并怒喝一声:“下去!” 柳婷婷娇躯凌空,还带着一个伍南屏,自然没法硬抗,只好被迫而下降,并扬声说道:“辛大侠,咱们三人背靠背,联手拒敌待援。” 朱志宇冷笑一声:“好主意!看你能顽抗到几时……” 话声中,他已挥剑将对方三人圈入绵密的剑幕中,“四绝妖姬”花解语,也已包扎好伤口,仗剑加入战圈。 三对二,依然是原班人马,但伍南屏等三人,在改变作战方式,以背靠背联手拒敌之后,已不若方才那么危险了。 令人诧异的是:朱志宇这边,除了他本人与花解语之外,尽是一些劲装壮汉的武土之流,他那些主要助手,苟逢春、江玲、甚至于连朱君玉也不曾见到。 那么,那些人去哪儿了呢? 这问题,虽然使得伍南屏等人心头纳闷,却也是暗中庆幸,否则,他们三人可没法支持到目前哩! 眼前,伍南屏等三人,虽已不若片刻之前的那么危险,但这完全是柳婷婷一人之力。 她既要对付朱志宇这个主要敌人,又要分神照顾伍南屏的安全,其心力交瘁的情形,不难想见。 因此再度交手不及百招,她已是香汗淋漓,娇喘息息了。 这情形,使得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乖女儿,你这娇模样儿,使我好生不忍。” 这时,三人当中的伍南屏,已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说来也真难怪,他“气海”穴受伤,真力大减,又身受两处剑伤,不但不曾及时包扎,因而失血过多,更是强提真力.连番苦斗,这情形,纵然是铁打金刚,也会挺不住啦! 当然,伍南屏越不行,柳婷婷所受的压力也越重,心情也更加沉重,像她这么一位自记事以来,即不曾受过半丝委屈的千金小姐,这片刻之间的变故,以及目前这场面,不但是体力有支持不住之感,连精神也快到崩溃边缘了。 但也就当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另一个苍劲语声呵呵大笑道:“你干爷爷!” 已无法支持的伍南屏,不由精神一振道:“婷婷,援兵到了。” 柳婷婷也精神一振道:“来的是谁?” 伍南屏道:“天残门下,铁拐李四。” 同时,另一声娇呼也及时传来道:“伍大侠,我来了。” 闻声知人.刘冰玉也来了。(由此刻起.那位原来的假柳婷婷,即改称刘冰玉) 人是须要精神支持的动物,处在绝望的逆境中时,更特别需要精神力量的支持,目前的伍南屏等人,亦即基于此种原因一齐精神大振,奋力撑持,使得原有那种岌岌可危的局面,又稳定下来。 这情形,突然使胜券在握的朱志宇,也不由地为之紧张起来,他一面加强自己的攻势,一面震声大喝道:“孩儿们,一齐上!” 那些圈在四周的劲装大汉们,闻声之下,一齐呐喊着蜂拥而上,朝伍南屏等三人,刀剑齐举地扑了过来,使得伍南屏等三人刚刚稳住的阵势,又吃紧起来。 也就当此同时,不远处惨号连传,只见四道人影,在朱志宇那些手下的拦截之下,有若滚汤泼雪似地,杀开一条血路,飞奔而来。 不错,那是刘冰玉,铁拐李四,还有一位李虎改装成的“江南一剑”江世杰,以及唐彬。 刘冰玉一马当先,身剑合一地,直扑朱志宇,江世杰却紧接着将花解语截住。 这两个超级敌人一被截住,伍南屏等三人才算喘过一口气来,但精神一松弛,本已心力交瘁的伍南屏,立呈虚脱现象,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这时,铁拐李四、唐彬与辛志刚三人,却还在大奋神威地,奋勇杀敌哩! 铁拐李四这一位惟一没有适当对手的生力军,在唐彬、辛志刚的长剑配合之下,钢拐翻飞,当者披摩,惨号之声,连绵不绝。 刚刚喘过一口气来的柳婷婷,入目伍南屏这情景,不禁芳心一酸,一把将其扶住往背上一搭,一面迅疾地解下自己的束腰丝带,将其绑在身上,一面震声大喝道:“诸位,莫再恋战,冲啊!” 话声一落,已飞身上了屋顶。 刘冰玉、李虎二人各自奋力攻出一招.将对手迫退,也纷纷跟进。 刘冰玉并沉声说道:“江大侠,李大侠,请先开路,唐大侠等二位,随护刘姑娘两侧。(此时的刘冰玉,还不知道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刘冰玉,故仍然称柳婷婷为刘姑娘)由我来断后。” 刘冰玉的这一安排,可说是相当周到,但令人诧异的是,她这一相当周到的安排,却等于是白费了,因为,以朱志宇为首的群邪,不但没有跟踪追截的行动,也好像根本没这种打算。 花解语目注正脸含阴笑,目送逐渐远去的群侠背影的朱志宇,轻轻一叹道:“这真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 “飞不远的,已经是时候了,花卿,如果你的伤势不碍事,咱们赶去瞧瞧热闹如何?” “原来帝君还另有锦囊妙计。”花解语娇笑道: “我的伤势,算不了什么,既有热闹可瞧,理当奉陪。” 朱志宇笑了笑道:“那么,咱们走吧……” 且说刘冰玉等一行人,冲出朱志宇那临时“总宫”之后,才向伍南屏问道:“伍叔叔伤得很重吗?” 伍南屏苦笑道:“不要紧,还死不了。” 背着他向前疾奔的柳婷婷,连忙接道:“刘姑娘请放心,你伍叔叔不过是失血过多,用力过度而已,休养几天就会好的。” 伍南屏却“咦”了一声道:“朱志宇那杂种,怎会没追上来?” 柳婷婷笑了笑道: “他是聪明人,对于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是不肯轻易冒险的。” “不对。”伍南屏蹙眉接道: “柳姑娘,方才那一场恶斗中,朱志宇的得力干将,只有一个花解语在场,此中必有蹊跷。” 柳婷婷也蹙眉说道:“这情形,倒委实是令人可疑……” 伍南屏心中忽有所警觉地,促声说道:“不好!柳姑娘,咱们得赶快赶回王府去才行。” 柳婷婷讶然问道:“你是认为朱志宇的那些手下,乘虚赶往王府去了?” 伍南屏点点头道:“很有此可能。” 柳婷婷道:“朱志宇那老贼,纵然胆大包天,也不至于竟敢在京城重地,胡作非为吧!” 伍南屏苦笑道: “柳姑娘,别跟我抬杠,咱们快点赶回去,就知道啦……” 一旁的刘冰玉,对片刻之前所发生的变化,还没机会知道,在她的心中,她自己还是柳婷婷,尽管柳婷婷曾一再地叫她“刘姑娘”但“柳刘”二字,发音近似,忽促之间,她不及分辨,也未及深思。 但目前却不同了.叫的是“柳姑娘”。 这情形,已经使她费解了,而更使她费解的是朱志宇明明已回关外去了,而此刻的伍南屏与柳婷婷的口中,却仍然在提他,而并未提及“于大钧”三字。 因此,伍南屏话没说完,她已再也忍不住地,截口问道:“伍叔叔,朱志宇不是已回关外去了吗,怎么你们还在提他?” 伍南屏笑道:“这片刻之间,变化可大哩!” 刘冰玉蹙眉说道: “伍叔叔别卖关子了,请快点说明白吧!” 伍南屏含笑接道:“现在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于大钧就是朱志宇的化身,而你这个柳婷婷,本来是刘冰玉,目前这个背着我的刘冰玉,才是真正的柳婷婷。” 刘冰玉不由苦笑道:“伍叔叔,我越听越糊涂啦!” 伍南屏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你,待会等我说明详情之后,你就会完全明白啦!” 刘冰玉蹙眉接道:“不能现在说明?” 伍南屏苦笑道:“此事,可说来话长啊。” 这时,他们距宁王府已不足一里路程,沉沉夜色中,但见宁王府周围,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昼,人喊马嘶之声,清晰可闻。 这情形,使得群侠齐都一楞地,停了下来,刘冰玉一挫银牙道:“果然王府出了事情。” 柳婷婷蹙眉接道:“天子脚下,他们竟敢明火执仗,侵犯朝廷亲王?” 伍南屏苦笑道:“我敢保证,他们是串通‘东厂’和‘锦衣卫’衙门,假传圣旨所致。” 柳婷婷接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伍南屏沉思着接道:“擒贼先擒王,自然是由刘姑娘擒下曹永平那老太监,一同面圣,才是上策。” 刘冰玉咬牙恨声说道:“曹永平这老贼,待会我不在皇上面前,挖出他的心肚五脏来才怪!” 伍南屏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救兵如救火,诸位快点赶去,先救下宁王殿下要紧,至于我,目前没法替你们帮忙,但也不能拖累你们。” 接着,向柳婷婷低声说道:“婷婷,快将我放下来,让我自己找一个地方调息一下。” 柳婷婷摇首答道:“不行,这样我不放心。” 伍南屏蹙眉说道:“婷婷,你不能因我一个人,而贻误大事。” 接着,又正容说道: “这儿地近郊区,随便哪儿都可藏身,而且.我也并未完全失去自卫能力,三五个普通高手,我还能应付得了,是不是?” 柳婷婷仍然不肯答应,刘冰玉只好蹙眉接道:“柳姊姊,我看就留下唐大侠在这儿照顾伍叔叔,这儿离王府甚近,万一有甚警讯,可以长啸求援。” 伍南屏截口接道:“我不同意!目前,咱们一个人要当一百个人用,岂能再留下人来照顾我。” 接着,朝一旁四五丈外的一棵参天古柏指道:“那一株古柏,是我最好的藏身之处,诸位看到了吗?” 原来他们停身之处,是一片民家的果园之旁,伍南屏所指的那株参天古柏,也是在果园的范围之内。 柳婷婷坚决地接道:“不!我决心带着你走。” 伍南屏只好苦笑着,柔声说道: “婷婷,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要体谅我的处境,快放我下来,这儿不会有危险的。” 柳婷婷沉思半响之后,才一挫银牙道:“好!我答应你,但我必须留下唐彬和辛志刚二人在这儿照应你。” 唐彬与辛志刚二人,本来等于是她的手下人.平常呼名叫姓已惯,叫的人是那么自然,听的人也不觉得刺耳。 伍南屏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你们快些走吧!” 柳婷婷这才莫可奈何地,将伍南屏由背上放下来,并一面向唐彬和辛志刚二人沉声说道:“二位这责任,非同小可,记好,遇有危险,立即长啸求援。” “是!” 唐彬与辛志刚二人同声恭喏着,柳婷婷又由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递与伍南屏道:“这是花解语所炼制的疗伤圣药,对外伤也极为有效。” 接着,又向唐彬吩咐道:“唐彬,快替伍大侠将伤口包扎好,并多加小心,我走了。” 她走之前,还向伍南屏深情款款地盯了一眼,这才随着大伙儿向宁王府飞射而去。 伍南屏虽然负了伤,并且功力也大大地消减,但能于短短半夜之间,使自己朝思暮想,一直无法亲近的意中人,突然变得如此亲近,并如此地关心他,不由使他忘却周身痛楚,心头也感到甜甜的,脱口喃喃自语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话,可委实有道理啊。” 且说柳婷婷、刘冰玉一行人到达宁王府时,正赶上宁王朱纯在江天佑与侍卫领班江涛的护卫下,走到广场。 傲立朱纯二丈之外对面的,是东厂头儿曹永平,锦衣卫的镇抚使阮大成二人。 这两个权奸的背后,虎视眈眈地,排列着四五十个带刀侍卫,王府四周,更是被围困得水泄不通。 柳婷婷等这一行人,一个个有如出山猛虎似地,根本不理会围府官兵的鼓噪和侍卫们的拦截,一齐凌空飞越广场,飘落朱纯身旁。 刘冰玉并偎向朱纯身旁,娇声问道: “义父,您没受惊吗?” 朱纯苦笑道:“还好……” 刘冰玉接问道:“义父,今宵,又是怎么回事?” 傲立他们对面的曹水平抢先奸笑道:“怎么回事?还不是老案子。” 刘冰玉俏脸一沉道:“什么老案子?” 曹永平阴阴地一笑道:“窝藏江洋大盗.意图不轨,小姑娘,这案子还不够严重吗?” 刘冰玉美目中寒芒一闪道:“有何证据?” 曹永平似被刘冰玉的威态所慑,竟不自觉地,连退两步,抬手指着她身边的李虎和“铁拐”李四二人,冷冷一笑道:“这两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不是江洋大盗是啥呀?” 李虎、李四二人气得一挑双眉,正欺身间,却被刘冰玉摆手制止了,她美目凝威地,注视着曹永平,沉声说道:“曹永平,你尽管含血喷人,待会,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可要你好看的!” 曹永平冷笑道: “堂堂亲王府中,有这些不伦不类的人物,还需要别的证据!” 接着目注朱纯沉声说道:“殿下,你怎么说?” 朱纯手拈长须,淡淡地一笑道:“本藩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能拿出圣旨来,本藩自动受缚,否则……” 曹永平注目接问道:“否则怎么样?” 朱纯漫应道:“你我到圣上面前讲理去!” 曹永平冷哼一声道:“恐怕由不得你!殿下,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东厂负责人,对所有王公大臣,都有先捕后奏之权。” 这当口,刘冰玉以真气传音向江涛问道:“江领班——人都准备好了?” 江涛恭应道:“是的,只等一声令下。” 朱纯一挑浓眉,长叹一声道:“眼看大明锦绣江山,终有一天,会丧失在你们这些宦官手中,今宵,本藩宁可冒天下大不韪,也非得整治一下不可!” 一顿话锋,扭头沉声喝道:“江涛!” 江涛恭喏一声道:“卑职在。” 朱纯震声接道:“立即吩咐下去,任何人,胆敢妄动王府中一草一木者,格杀不论!” “是!” 江涛恭应一声之后,扬声传道:“本府兄弟听好:殿下已颁下令谕,凡是擅动王府一草一木者,格杀不论!” “遵令!” 四周响起一阵暴喏声中,曹永平目注朱纯,连连冷笑道:“朱纯,你好大的胆子!” 朱纯也冷笑一声道:“比起你这个欺君罔上.蒙上欺下的东西来,本藩的胆子,可太小了。” 曹水平扭头一声怒喝:“左右,先给我拿下这叛逆头子!” “是!” 暴喏声中,两个带刀侍卫,已飞身向朱纯扑来。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厂侍卫们,平日作威作福,没将一般文武百官放在眼中,今宵,可算是遭了报应了。 当他们的身形扑近朱纯丈许距离时,只见刘冰玉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寒芒闪处.那两个侍卫,连惨号之声都不曾发出.业已人头滚落,横尸地面。 曹永平入目之下,不由脸色大变,凝注朱纯怒声喝问道:“朱纯,格杀钦差,罪加一等,你知不知道这后果!” 朱纯淡淡地一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藩只知道杀了两个擅闯王府、形同盗匪的鼠辈。” 曹永平连声冷笑道:“好!好!朱纯,你等着瞧吧!” 紧接着,扭头大喝道:“弟兄们!通通上,凡是拒捕者.一律格杀勿论!” 这一声“令”下,曹永平背后的那四五十个侍卫,已一齐刀剑齐举,蜂拥而上。 不过,这些人可能是鉴于先头那两个死得太惨,虽然呐喊着涌了上来,却只是虚张声势地,在丈许之外,团团围住,而不敢逼近。 这时,那些早己等在大厅内的王府侍卫门,也在江涛的一声号令之下,疾冲而出,立即与那批东厂的侍卫们,短兵相接地,展开一场混战。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杀声震天中,刘冰玉悄声向柳婷婷说道:“柳姊姊,烦请照顾我义父,让我先将那死太监抓过来。” 话声未落,人已腾射而起,越过刀光剑影的上空,径向曹永平扑去,口中并娇叱道:“曹永平,你纳命来!” 曹永平入目之下,脸色大变.疾退三大步,忽然他的背后腾起一道人影,将刘冰玉截住,口中朗声大笑道:“郡主姑娘,小生已恭候多时啦!” 紧接着,“锵、锵、锵、”三招硬拼,以刘冰玉的身手之高,居然被逼退三尺.不由使她芳容一变,讶然注目道:“原来是你!” 原来此人竟是那以“脂粉奴”自称,要将“公主郡主兼收并蓄”的诸子期,不过此刻他是穿着一身东厂侍卫的制服而已。 刘冰玉一出手即被逼退三尺,心头本已大感震惊,眼前这情况,可更使她于震惊中,感到极度的不安。 试想:群侠方面,虽然已争取到一个柳婷婷,但伍南屏却已负伤而没法出战,以目前的实力,对付东厂和锦衣卫的那些侍卫们,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如果朱志宇的那批人也来凑热闹、这情况,就不乐观啦。 尤其是,诸子期既能以侍卫的身份赶来,则朱志宇的那批人,又何尝不能依法炮制,果如此.那岂不是令人防不胜防了吗! 所以,刘冰玉这一声“原来是你”的话中,惊骇程度是远多于讶异成分的。 诸子期呵呵一笑道:“想不到吧!郡主姑娘。” 刘冰玉大奋神威地一面展开反击,一面冷笑着问道:“你几时做了曹永平的走狗?” “非也!”诸子期含笑接道:“小生不过是一时好奇,偶然客串一下而已。” 接着,又朗声笑道:“郡主姑娘,你也该明白,凭小生的文才武学,只要有意仕途.敢夸取功名如探囊取物,区区东厂头儿,我都不屑一顾,又岂肯自贬身份,做起东厂的侍卫来吗!” 刘冰玉冷笑道:“可是,事实上,你已做了曹永平手下的走狗!” 诸子期笑道:“这个么,郡主姑娘如果看不惯,这套捞什子外衣,我可以马上撕下来。” 他倒真是说到做到,话声中,已用左手将那件侍卫的外衣撕了下来。 不过,他这一微微分神之间,却已被刘冰玉把握机会,接连三招抢攻,将其逼退五步。 诸子期边退边呵呵大笑道:“郡主姑娘,倒蛮会把握机会呀。” 这时,朱志宇的那位“右丞相”苟逢春,也以东厂侍卫面目出现一旁,并扬声笑问道:“诸老弟,要不要我帮忙?” 诸子期扬声笑道:“不必,我要亲手将她抢过来,听说,某些地方,有抢亲的风俗,今宵,我要尝尝这抢亲的滋味,顺便也替武林添一宗佳话。” 苟逢春笑道:“好的,我预祝你成功!” “多谢你的祝福!”诸子期含笑接道:“苟兄,别在这儿闲着啊!” 苟逢春故意反应道:“诸老弟有何吩咐?” 诸子期笑道:“吩咐是不敢,小弟拟请苟兄协同江大姊,帮我将那位公主抢过来。” 诸子期口中的“江大姊”,指的当然是朱志宇的“贵妃”江玲。 此时的江玲,正与“铁拐”李四在恶斗着,以江世杰面目出现的李虎,却与一个年约半百的灰衫老者,杀得难解难分。 江天佑则独战三个东厂侍卫,他自经伍南屏与刘冰玉二人分别加以指点之后,武功方面,已是突飞猛进,独战三个强敌,犹自攻多守少。 至于柳婷婷,在那些东厂侍卫中,有若羊群中的猛虎,由于她没有适当的对手,也由于这半夜之间的变化,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因而将心头所积聚着的一腔怒火,由宝剑上尽量发泄出来,但见她长剑翻飞,纵横驰骋,身形过处,人头滚滚,惨呼阵阵,战况之激烈,真有点惨不忍睹。 不过,眼前这局面,也幸亏有她这个女煞星在撑着,才使宁王朱纯,能在四面的刀光剑影与腥风血雨之中,安然无恙。 因为在东厂与锦衣卫这批侍卫当中,至少有一半是朱志宇手下的红衣武士,以及“天”字号中人物所乔装.这些人,身手甚高,本性又凶残而悍不畏死,刘冰玉所调教出的那批王府侍卫在领班江涛的统率下,固然个个发挥了以一当十的精神,却还是有撑持不住之势。 所以,如非柳婷婷那支长剑过于霸道,杀得那些悍不畏死之徒,也心底生寒,局面可更要严重啦! 这情况,与刘冰玉恶斗中的诸子期,自然清楚得很,只要能截住柳婷婷,眼前局面,即可急转直下而收事半功倍之效;因此,他才有要苟逢春协助江玲,将柳婷婷抢过来的说法。 苟逢春呵呵一笑道:“诸老弟胃口奇佳,教我好生嫉妒。” 话声中,已率领两个侍卫装束的人,向江玲与“铁拐”李四恶斗之处扑去,口中并扬声说道:“江贵妃,这妮子不用管了,咱们两个,先将我们的公主抓回来。” 就这当口,他那两个手下,已将“铁拐”李四截住。 江玲娇应一声之后,立即与苟逢春二人,双双向柳婷婷身边扑去。 此刻的柳婷婷,真算得上是杀红了眼,一见苟逢春与江玲二人仗剑拦截过来,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两位似地,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长剑一挥,“当当”连响中,竟然将苟逢春与江玲二人,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大步。 苟逢春一面再度挥剑进击,一面呵呵大笑道:“小妮子劲道十足,怪不得诸子期老弟非要把你弄上手不可。” 这同时,柳婷婷也因一路冲杀之下,有若摧枯拉朽,而这两个,居然未被一剑杀死,定睛一瞧之下,才不禁讶然地一“咦”道:“原来是你们两个。” 江玲一面与苟逢春此进彼退地,配合着进击,一面截口娇笑道:“是啊!本来是自己人,何必同室操戈哩!” 柳婷婷冷笑一声:“少废话!二百招之内,我准叫你们溅血横尸!” 苟逢春也冷笑道:“怕未必!” 这两个在全力奋战之下,总算勉强与柳婷婷打成平手。 看目前这情形,柳婷婷想要杀死他们,恐怕二百招之内,还未必能办到呢! 群侠方面,自柳婷婷这位保持机动的女煞星被苟逢春、江玲二人缠住之后,情况顿时吃紧起来。 刘冰玉对诸子期,本就处于下风。 “铁拐”李四对朱志宇的两个死党,也已由有攻有守,而改为完全采取守势,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那一批王府侍卫,也在江天佑的协助指挥之下,缩小防守圈,将朱纯由江涛护在垓心,浴血苦战着。 幸亏宁王朱纯,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大员,面对此逐渐吃紧的情况,竟然神态安详,显得镇定已极。 至于那以江世杰面目,对付那灰衫老者的李虎.那情形,也同刘冰玉对诸子期一样,一开始就处于下风,此刻,更是显得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几乎已濒临岌岌可危之境了。 综观全局.只有寄望于柳婷婷能尽速将苟逢春与江玲二人杀掉.才有扭转劣势的可能,否则,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啦! 当然.这情形,双方首脑人物,都心中有数。 尤其是柳婷婷,在心急群侠安危之情况下,已尽提全力,加紧抢攻,将苟逢春与江玲二人,迫得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 这同时,那与李虎恶斗着的灰衫老者,却也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呵呵大笑道:“名震江湖的‘江南一剑’江世杰,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位被柳婷婷迫得手忙脚乱的江玲,连忙扬声说道:“申老,快请到这边来,江世杰由我来收拾。” 灰杉老者笑道:“好的,老夫就来。” 话声中,一招将李虎迫退一步,飞身向柳婷婷那边扑去。 李虎刚刚喘过一口气来,又不得不与适时扑过来的江玲恶斗起来。 这一来,李虎所受压力,固然因换了对手而感到轻松得多,但柳婷婷却因换了一个功力较高的对手,而失去了原有的绝对优势。 原来这位姓申的灰衫老者,就是朱志宇的替身,以于大钧的面目欺骗群侠时,那个同时出现的朱志宇,就是此人。 此人既能代表朱志宇的身份,一身功力,也自然不会比朱志宇差上多少,目前这一与苟逢春联手对付柳婷婷,柳婷婷自然不会像方才那么轻松了。 苟逢春因己方业已胜券在握,不由得意呵呵大笑道:“公主,大势去矣,还是随我们回去吧!我苟逢春一定与申老联名据保,帝君不会难为你的。” 柳婷婷截口冷笑道:“苟逢春,我知道今宵这一场戏,都是由你在幕后导演。” “是啊!”苟逢春截口大笑道: “公主,这不过是牛刀小试,小人的真正锦囊妙计,还没正式施展哩。” 柳婷婷娇叱一声:“好!我先赏你一剑!” 一声惨呼,苟逢春已左臂虚垂而退,如非那灰衫老者解救得快,苟逢春这一条左臂,就完全报废啦! 柳婷婷大奋神威,一剑重创苟逢春之后,紧接着,“刷、刷、刷”一连三剑,将灰衫老者迫退三步,怒声叱道:“老狗闪开。”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 “贤侄女,这脾气发得太没来由啊!” 只听刘冰玉尖声叫道:“柳姊姊快过来帮忙,咱们先联手宰掉这姓诸的狂徒!” 柳婷婷扬声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话声中,奋力将灰衫老者迫退三步.飞身向诸子期扑去。 身形所经,但见血光迸射,人头与残肢断臂齐飞.又顺手杀了七八个敌人。 当然,那个灰衫老者,也是衔尾疾追。 就当柳婷婷扑近诸子期约莫丈五距离时,却被一道疾射而来的人影,适时将她截住了。 那是随后赶来的朱志宇.此时的朱志宇,已恢复他那“酒仙色鬼快刀王”的本来面目,手挥“七星宝刀”,向柳婷婷展开一串有若疾风骤雨似的抢攻,口中并连连冷笑道:“丫头,你还不束手受缚!” 朱志宇既有快刀王之称,对刀法上,自有其独特的造诣,此刻,他志在将柳婷婷生擒,除了尽量发挥他那独门绝艺“流云刀法”的特性之外,并间或将他那奇诡的剑法杂在刀法中施展,因而一时之间,竟使柳婷婷没法冲过去与刘冰玉会合。 朱志宇话没说完,柳婷婷已奋力攻出三剑,并咬牙恨声叱道:“老贼!今宵有我无你!”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乖女儿,真不愧我抚育你一场。” 紧接着,又沉声喝道:“申兄,这儿毋须帮忙,快去将那位殿下‘请’过来了。” 原来那跟踪追上来的灰衫老者,一见柳婷婷已被朱志宇截住.一时之间,竟怔愣着,不知是另找目标,还是与朱志宇联手对付柳婷婷才好。 直到朱志宇提醒他之后,才恭应一声,回身向朱纯那边扑去。 此时的群侠们,在朱志宇以及东厂与锦衣卫等三方面的高手源源增援之下,已呈岌岌可危之势。 渐渐朱纯周围,那以血肉筑成的防御圈,已越来越小,小得只有二丈方圆了。 那批由刘冰玉调教出来的王府侍卫,已死伤近半,在对方那前仆后继的人海攻势之下,连李虎、“铁拐”李四、江天佑、江涛等人,也各自受了或轻或重的剑伤,不过.他们都还在咬牙苦撑着。 这情况,正邪双方心中都明白,如果盏茶工夫之内.群侠方面得不到支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同时,群侠方面,也更是心中明白,目前,在这北京地区之内.是不会有人来增援了。 因为“江南一剑”江世杰,正在雄风赌场中养伤,“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则远在一个秘密处所,传授江天佐的武功。 至于未在现场中参战的,如李豹、李娟娟,以及天残门的“独臂猿”袁子超、“独眼龙”龙大年等人,则率领另一批王府侍卫,守护着内宅,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抢攻,其艰苦情况,也并不比外面轻松。 因此,群侠方面,已成为一支处于四面楚歌中的哀兵心理,使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舍死忘生地,在咬牙苦撑着。 也就当此同时,那灰衫老者.已奉朱志宇之命,向朱纯身边飞扑而来。 朱志宇这一着,也真够绝!他心中明白,目前的朱纯,已暂时成了群侠中的精神领袖,只要擒住朱纯,不但可作为人质来要挟,同时也可瓦解群侠的斗志,一举二得,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当这危机一发之间,一声清朗佛号,划空传来:“阿弥陀佛!请通通住手!” 话落人到,但见一道灰影,如匹练横空似地,迎着那灰衫老者疾射的身形,一闪而来。 “砰”地一声大震声中,那灰衫老者向前激射的身形,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二丈开外。 原来这蓦地赶来的援兵,竟是刘冰玉的恩师,衡山白云庵主悟因师太。 这位佛门神尼,虽然以无敌神功,一招将那灰衫老者震退,但正邪双方的恶斗,却并未因其喝阻之声而停顿下来,而且,相反地杀得更加激烈了。 这原因,说来也很简单,群侠方面,虽然只有刘冰玉一个人认得她,但其余群侠,也心知是己方来了有力的帮手,因而精神大振地奋勇杀敌。 至于朱志宇那一边,也因敌方来了有力帮手,而不得不加紧冲杀。 在一片震天杀声中,刘冰玉禁不住心头狂喜地,震声说道:“师傅,快来帮忙。” 刘冰玉的这一声“师傅”,听到其余群侠耳中,等于是一付兴奋剂,使他们的精神,更加振奋起来,一个个重振余勇,一面奋力冲杀,一面大声喝道:“杀啊!杀光这些兔崽子啊!” 悟因师太目睹此情,不由一声长叹道:“苍生何事,罹此浩劫。” 话声中,已飞身而起,直射诸子期身旁,手中铁拂尘一拂,震得诸子期连退三大步,口中并怒喝道:“孽障,还不住手!” 这回,诸子期总算知道天高地厚了,不但没再进击,而且震惊得目瞪口呆,怔立当场。 悟因师太与刘冰玉二人,根本不理会诸子期那一付窘相,立即双双飞身,向朱志宇扑去。 朱志宇总算是识时务的俊杰,不等这师徒二人扑到,立即虚晃一招,纵出战圈,向着悟因师太似笑非笑地,打了一个哈哈道;“多年不见,师太功力又精进多多,可喜可贺!” 悟因师太沉声说道: “朱大侠,你还不喝阻你的手下……” 就这当口,刚刚松下一口气来的柳婷婷与刘冰玉二人,已在积愤难伸的心情之下,双双飞身而起,各自杀了七八个敌人。 悟因师太入目之下,不由连忙扬声说道:“婷儿,还不住手!” 悟因师太因为还未明白刘冰玉的真正身世,所以仍然叫她为“婷儿”。 朱志宇也同时震声大喝:“通通住手!” 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总算在悟因师太与朱志宇的同声大喝之下,停下来了,但刘冰玉虽然没再杀人,却一把将那东厂头儿曹永平和锦衣卫的镇抚使阮大成二人擒住,向江涛身边一扔道:“江领班,给我绑了!” “是!” 就在江涛的恭应声中,悟因师太向朱志宇沉声说道:“朱大侠—世侠名,得来不易,何苦于垂暮之年,反而倒行逆施起来。” 朱志宇截口狂笑道:“师太,你如果是向我说教,那是找错对象啦!” 接着,又呵呵一笑道:“师太,蛇死留皮,人死留名,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在本质上,是并无区别的,不知师太以为然否?” 这时,刘冰玉已回到乃师身边,娇声说道:“师傅,别同这老贼废话,让我同柳姊姊联手宰了他!” 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没这么简单吧!小姑娘。” 悟因师太也同时轻叹一声道:“婷儿,怨仇宜解不宜结.让他们走吧!” 接着,向朱志宇正容说道: “朱大侠,贫尼封刀息隐已久,不愿再过问江湖是非,你可以请了!”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师太既不过问江湖是非,却为何还要趟今宵这趟混水?” 悟因师太长叹一声道:“贫尼虽然不过问江湖是非,却也不能目睹一场大屠杀在进行,而不加闻问。” 朱击宇撇唇一晒道:“师太既具有这一份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今后,恐将不胜其烦呢!” 悟因师太一挑慈眉,但旋即平静地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朱大侠既然执迷不悟.贫尼也莫可奈何。” 话锋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朱大侠,贫尼言尽于此,成佛成鬼,全在你一念之间。”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木鱼贝叶,黄卷青灯,那种生涯,并非人人可过,我朱志宇情愿生前享尽艳福.死后再下阿鼻地狱,师太,你这一套,还是省着吧!” 悟因师太叹息一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你我之间,是没甚可说的了。”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 “朱大侠,目前,双方都有不少伤者,急待救治,你还是早点走吧!” 朱志宇笑了笑道:“师太说得是,朱志宇就此告辞。” 举手一挥,沉声喝道: “本宫人员,带着伤者,立即撤退。” 这时,群侠方面,也正在救治伤者,重伤的人,已由江涛派人抬到室内去。 综计这一场恶战的结果,群侠方面,除了柳婷婷与刘冰玉二人外,其余都或多或少地,负了轻重不同的伤,王府侍卫,则死伤六十人以上。 至于朱志宇那边,除了朱志宇本人与诸子期二人,并未受伤之外,其余首脑人物,也都受了伤,至于其手下人的伤亡,连同东厂与锦衣卫的侍卫在内,更是在二百名以上,严格说来,该算是两败俱伤。 目注朱志宇率众离去之后,刘冰玉才向乃师蹙眉讶然问道:“师傅,您为何要放他们离去?” 悟因师太不由苦笑道:“孩子,你忍心要为师再开杀戒,重过血腥生涯?” “可是,”刘冰玉蹙眉如故地接道:“目前的这一场滔天大劫,如何收拾昵?” 悟因师太神色一整道:“孩子,为师虽系佛门中人,但对先天易数,也颇有研究,日来静中推算,收拾目前这一场滔天大劫者,却另有其人。” 刘冰玉不由截口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悟因师太道:“天机不可预泄,而且,这个人,最多三两个月之内,就可与你们见面。” 刘冰玉道:“这两三个月之内,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劫,师傅,您竟忍心让他们……” 惜因师太截口一叹道:“这是天意,所谓在劫者难逃,为师不敢逆天行事,也无此力量。” 方才这一场无比激烈的恶斗,使柳婷婷紧张得忘去了伍南屏还身处险境之中,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向刘冰玉低声说道:“刘姑娘,我先去将你伍叔叔接回来。” 刘冰玉不由苦笑一声“哦”道:“我们都把他忘掉啦。” 话声中,柳婷婷已向悟因师太敛衽一礼,长身飞射而去。 悟因师大看到柳婷婷那有若匹练横空似的身法,不由脱口赞道:“自古英豪尽少年,这位姑娘,好高的功力!” 直到此时,刘冰玉才有机会替群侠以及宁王朱纯等人,向悟因师太引见.并就她自己所知有关柳婷婷的一切,简略地说了一遍。 悟因师太听完之后,不由苦笑道:“这一场恶斗,竟揭开了你们的真实身份,倒算是因祸得福啦!” 这时,朱纯才向悟因师太歉笑道:“神尼,此间非待客之所,敬请移驾入内待茶。” “不!”刘冰玉截口接道:“义父,目前都是自己人,不必讲究这些俗札,我们还是先打发那两个混账东西!” 说着,纤手朝那五花大绑,被掷在地下的曹永平和阮大成二人指了指。 朱纯不由一愣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冰玉一挑黛眉道:“杀!” “不行!”朱纯正容接道:“擅斩朝廷命官,那我真成意图不轨的叛逆啦!” 刘冰玉一愣道:“那么,依义父之见呢?” 朱纯沉思着接道:“把他们交与皇上处理。” 这时,江涛已将所有伤者都包扎好,并派人着手清理现场。 朱纯入目之下,连忙扬声说道:“江涛,暂时不要清理现场,我要请皇上派人来,看看这两个狗东西所造成的血案。” “是!” 江涛恭应声中,刘冰玉却向朱纯正容说道:“义父,是时候了,辞掉这职位吧!” 朱纯长叹一声道: “是的,伴君如伴虎,我是早该引退了。” 接着.又神色—整道:“待会,请神尼和你,陪我一同面圣去,我不但要辞去目前的职位,也要当着皇上面,请神尼替我剃度。” 悟因师太不由佛号高宣,朗声说道:“善哉!善哉!朱施主本为佛门中人,虽然生长于帝王之家,却是灵根未泯,可喜可贺!” 刘冰玉不由一愣道:“义父真要出家?” 朱纯呵呵一笑道:“傻孩子,出家就出家,还有什么真假的。” 刘冰玉注目问道:“义父出家后,准备去哪儿?” “去嵩山,”朱纯含笑接道:“少林寺的现任掌门方丈,与我颇为投缘,我想,他不至于不肯收留。”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孩子,你该知道,当今皇上,疑心特重,除非我安于目前职位,否则,要想辞职,势将招来杀身之祸,如今,我当着他的面,剃度出家,他总不至于对一个看破红尘的和尚,也不放心吧!” 刘冰玉也轻轻一叹道:“也好,只是,那两个混帐东西,交给皇上之后.准定是无罪释放。” 朱纯截口苦笑道:“这些,咱们就毋须多管啦!”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江涛,立即备好马车,本藩要入宫面圣。” “是!” 江涛恭应着,立即传下令去。 刘冰玉一挑黛眉,银牙一挫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不能太便宜那两个混账东西!” 一顿话锋,才沉声接道:“江领班!” “卑职在!” “将那两个混账东西扔过来!” “是!” “叭叭”两声.曹永平与阮大成,这两位“钦差大人”,像扔死狗似地,跌落在刘冰玉身前。 这两位平日作威作福,养尊处优,几曾吃过这种苦头,这一扔,可直扔得他们两眼金星乱舞,茨牙咧嘴,连声“哎哟”不绝。 刘冰玉美目凝威地在对方两人脸上一扫,冷笑一声道:“曹永平,方才我与义父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曹永平连声哀求道:“郡主开恩,小的该死……” 刘冰玉哼了一声:“知道该死就行!” 接着又扬声说道:“江领班,请毛师爷带文房四宝来。” 江涛恭应声中,朱纯不由讶然问道:“婷儿,你要干吗?” 朱纯平常叫惯了“婷儿”,一时之间,还是改不过来。 刘冰玉一挑黛眉道;“义父,我要代以往屈死在他们手中的无数忠良,讨还一点公道!” 接着,冷电似的目光,在曹、阮二人脸上一扫,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仗着皇上所赋予的特权,平日里作威作福,残害忠良,动辑加以叛逆的罪名,使无数忠贞大臣,冤沉海底,我问你: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有没有一点人性?” 曹永平苦笑道:“郡主,以往那都是奉旨行事啊。” 刘冰玉冷笑一声:“你还敢强辩!” “噼啪”两声脆响,曹永平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一张老脸,顿时肿起老高,嘴角也沁出了殷红的鲜血。 刘冰玉脸寒似冰地沉声接道:“曹老贼,即以今宵为例,你奉的是谁的圣旨?” 曹永平如非是被五花大绑,真要跪下去磕头了,但此时,他却只有哭丧着脸,哀求着说道:“小的错了,请郡主开恩。” “开恩!”刘冰玉冷笑一声:“哪有这么简单!” 说到这里,一位青衫文士,已捧着文房四宝,飞奔而来,后面并跟着一个肩着一张桌和椅子的侍卫。 不等那青衫文士请示,刘冰玉立即向着他沉声说道:“毛师爷,将我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现在——你摆好公案,好好听着……” 于是,她将方才同曹永平所说的对话,重行说了一遍,接着,并将曹永平勾结朱志宇,夜犯王府诸情节,也全部作成笔录,并命曹永平、阮大成二人画过押,然后,才向江涛沉声说道:“江领班,给这两个东西,各打五十皮鞭!” “是!” 江祷恭应着赶了过来,朱纯却苦着脸接道: “婷儿,算了,已经天亮啦,咱们也该走了.正好赶上早朝,何况,这一份口供笔录,也够他们受的哩!” 刘冰玉摇摇头道:“不!义父,光凭这一份笔录,皇上未必会办他,所以我必须先出一口气。” 顿住话锋,扭头一声沉喝:“行刑!” 在一阵杀猪也似的惨号声中,曹阮二人各自挨了五十皮鞭之后,刘冰玉才向江涛吩咐道:“江领班,将这两个混帐东西,绑在王爷的车后,让一些起得早的百姓们.也心头痛快一番。” —旁的“铁拐”李四,不由拊掌大笑道:“痛快!痛快!如果刘姑娘入仕官家,倒真是一位铁面无私的青天大人呢!” 朱纯却意味深长地一叹道:“铁面无私,说来很动听,但官府中事,做起来,可并非那么简单,试想古往今来,真正称得上铁面无私的,又有几人?” 朱纯说完之后,立即亲自将悟因师太导入他自己的座车中,并命刘冰玉陪伴,他自己却坐入另一辆副车中,一齐向皇宫进发。 柳婷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伍南屏的藏身之处时,却不但伍南屏已失去踪影,连守护着伍南屏的唐彬与辛志刚二人,也是遍寻无着。 这情形,可使得柳婷婷惊得冷汗直冒地楞住了。 试想:伍南屏之所以落得目前的情形,可说是完全为了她,仅仅为了这一点,已经够使她心头难受了,如果伍南屏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岂非使她抱恨终身。 何况,她对伍南屏对她的一往情深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早已芳心默许,以往之所以有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不过是基于一个女儿家的自尊心,同时也是格于当时彼此不同的立场而已。 感情加上道义上的责任,目前这一意外的演变,教一个女儿家,如何能承受得了! 她怔愣之后,才强定心神,注章察看现场所遗留的痕迹。 现场中是经过一场打斗,打斗的情形,显然并不怎么激烈,这情形,极可能是双方实力悬殊所致。 就当她蹙眉沉思之间,忽然一声微弱的呻吟,随风传来。 她怔了怔.才扬声问道:“谁?” 少顷之后,才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道:“是公主吗……我是……唐彬。” 这回,柳婷婷可听清楚了,这有气无力的语声,是来自约莫十来丈以外的果林中。 当下,她毫不迟疑地,循声飞射而去。 在一株果树之下,她找到了胸前血渍殷红的唐彬,正挣扎着在自己包扎伤口,距唐彬二丈之外,还躺着一具尸体。 刘冰玉目光特别锐利,虽然是那么匆匆一瞥,但已看清那具尸体,正是辛志刚。 她禁不住心头一酸,连忙向唐彬说道:“唐大侠,让我来替你包扎。” 紧接着,又促声问道:“唐大侠,伍南屏怎样了?” 唐彬微弱地一叹道:“被朱志宇带走了……哎哟……” 原来唐彬的伤势,算得上是非常严重,似乎是被一剑穿胸,只要再偏左寸许,伤及心房,那就没得救啦! 柳婷婷因关心伍南屏的安危,在替唐彬包扎伤口当中,无意间碰痛了伤口,使得唐彬几乎痛昏过去。 当下,她只好一面特别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一面歉笑道:“对不起,我碰痛你了。” 唐彬苦笑道:“不要紧,我还挺得住。”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柳姑娘,我已算是两世为人了。” 唐彬的伤口包扎好后,精神也逐渐好转起来。 柳婷婷注目问道:“唐大侠,方才情形是怎样的?伍南屏没再受伤吗?” 唐彬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当你们离去后不久,朱志宇也率同几个手下人,赶到这儿……” 柳婷婷截口说道:“当时为何不长啸示警?” 唐彬苦笑如故地道:“刘姑娘,来不及啊!” 接着,阖上双目,轻轻一叹遁:“当时,朱志宇一见到我和辛志刚二人,立即怒喝一声,刀掌兼施地扑了上来,试想凭我同辛志刚二人,怎会是朱志宇的敌手,双方交手不到三招,辛志刚即被一掌震飞,我也被一刀贯胸,昏死过去,总算我命不该绝,没刺中要害,现在又自动苏醒过来。” 柳婷婷不由急道:“那么,对以后的情形,你并不知道?” 唐彬点点头道:“是的。” 柳婷婷截口接道:“那你又怎能断定伍南屏,是被朱志宇带走了呢?” 唐彬微睁双目道:“柳姑娘,你是在关心伍大侠的安危,才形成当局者迷的情形,试想我与辛志刚二人,是朱志宇认为吃里扒外的叛徒,当然要杀之而甘心,但对伍大侠,情况就不同啦!擒住一个活的伍大侠,作用可多哩!” 不错!柳婷婷委实是当局者迷,经过唐彬的提示之后,她也想通了。 她微微点首,又轻轻一叹,然后才站起身来,走向辛志刚的尸体前,目含痛泪地,敛衽一礼道:“安息吧!辛大侠,我会立刻派人来,将你的遗体隆重安葬的。” 说完,又是深深一礼,然后才返身向唐彬说道: “唐大侠,我背你回王府去。” 唐彬连忙摇首笑道:“不可以,柳姑娘,您还是先回去,随便派一个弟兄来……” 柳婷婷截口正容说道:“唐大侠,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大可不必讲究这些俗礼,你与伍南屏,交非泛泛,而你的伤势,又非常严重,实在不能再延误治疗时间。” 说着,已不由分说地,将唐彬向背上一搭,展开轻功,向王府飞奔而去,但因为背上的唐彬伤势太重,不能过于颠簸,因而柳婷婷未便尽展脚程,只好以较常人略快的速度奔驰着。 当她回到宁王府时,刘冰玉与朱纯等一行人,业已首途进宫,江天佑与李虎二人,正准备前来接应她哩! 柳婷婷约略说明情况之后,不由使群侠方面,刚刚开朗的心情,又蒙上一层阴影。 当时,由江天佑指挥着,请江涛将唐彬背入宾馆,并立即请王府大夫治伤,一面派人接运辛志刚的遗体。 李虎却向柳婷婷蹙眉问道: “柳姑娘,目前咱们该怎么办?” 柳婷婷轻轻一叹道:“且等到刘姑娘回来,再从长计议。” 这时,江涛又匆匆赶了来,向柳婷婷恭声说道: “柳姑娘,外面有一位陌生人要见您。” “要见我?”柳婷婷讶然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江祷搓手苦笑道:“小的是听门口警卫传报,究竟是怎样的人.小的可没法答复。” 柳婷婷黛眉一蹙间,江天佑却一挑剑眉道:“表姊.那极可能是朱老贼所派来。” 柳婷婷是过于心悬伍南屏的安危,连所有的灵智,都给蒙蔽住了,经江天佑这一提醒,才如梦乍醒似地“哦”了一声道:“对了!江领班,快请放那人进来。” 江涛恭应道:“是!小的马上带他来。” 说完,转身匆匆离去,柳婷婷却幽幽地一叹道:“昨宵,我好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接着,又一挫银牙道:“朱老贼!有朝一日,我不将你锉骨扬灰才怪!” 李虎也一挑双眉道:“柳姑娘,照悟因师太方才所说,这日子也不会太远的了。” 柳婷婷注目问道:“李大侠,方才悟因师太说了些什么?” 当李虎将方才悟因师太与刘冰玉二人的对话,复述一遍之后,柳婷婷不由一蹙黛眉道:“神尼所暗示,究竟是什么人呢?” 李虎沉思着接道:“柳姑娘,据在下的判断,她老人家所指的,八九是江大侠的二公子。” “江二公子?”柳婷婷一愣道:“就是前此在天风镇上.那位患有‘子午滞血症’的年轻人?” 李虎点点头道:“正是。” 柳婷婷道:“那该是我的二表弟,李大侠,我那二表弟如今何在?” 李虎笑了笑道:“柳姑娘,江二公子目前正在‘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前辈的指导之下,闭关潜修上乘武学哩!” 柳婷婷点点头道:“那就对了,我也同意李大侠的判断,悟因师太所指,能消弭这一场大劫的人,必然是我那二表弟。” 门外响起江涛的语声道:“柳姑娘,客人已到。” 柳婷婷扬声说道:“请带他进来。” “是!” 随着这一声恭应,江涛已带着一个青衫文士,缓步进入花厅之中。 那青衫文士,向着柳婷婷深深一躬道:“小的王平,参见公主。” 柳婷婷冷然截口说道:“叫我柳姑娘!” 那青衫文士连忙改口道:“是!参见柳姑娘。” 说着,又是深深一躬。 原来这个青衫文士,正是朱志宇手下的红衣武士之一。 柳婷婷注目问道:“王平,你是替朱老贼送信来的?” 王平点点头道:“是的。” 柳婷婷一伸纤掌道:“拿来!” 王平一愣道:“柳姑娘.小的带的是口信。” 柳婷婷笑了笑道:“好.你说。” 王平讷讷地说道:“柳姑娘,小的照实说来,您可不能对小的降罪。” 柳婷婷点点头道:“你只管照实道来,我不怪你就是。” 王平这才一整神色道:“柳姑娘,您是否知道,伍大侠已被帝君劫持走了?” “不错。”柳婷婷点首接道:“我已经猜到。” 王平接道:“帝君说,柳姑娘如果想将伍大侠救出来.只有两条路可走。” 柳婷婷注目问道:“是两条怎样的路?” 王平讪然一笑道:“帝君说,第一,是柳姑娘您.自动回到帝君身边去。” 柳婷婷截口一哼道:“第二呢?” 王平接道: “第二,是柳姑娘您,自毁功力,并削发为尼。” 柳婷婷冷笑一声道:“王平,你回去告诉朱老贼,我要走我自己的第三条路,将伍大侠由他手中解救出来!” 第十八章 炙手亲王遁空门 王平笑了笑道:“果然不出帝君所料.柳姑娘,帝君也这么说过,如果您要凭武力将伍大侠解救出来,看在过去相处一场的情分上,特别通融,给您七天期限,那就是说在七天之内,伍大侠还是毫发无损,七天之后,就请您带棺材去收尸。” 柳婷婷一挑黛眉道:“好!这份情.我接受了,请告诉朱老贼,将来我替父母报仇时,也让他少受点活罪。” 王平点点头道:“好的,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柳婷婷目光移注江涛,沉声说道: “江领班,请代我送客。” “是!” 目送江涛带着王平离去之后,柳婷婷才美目一扫在座群侠道:“诸位都折腾了一夜,现在,请各自回宾馆休息,一切等刘姑娘回来后再说。” 群侠都纷纷告辞离去,柳婷婷也在江天佑的招呼下,叫来两个宫女,将她暂时安置在刘冰玉的房间。 当她盥洗更衣,略事调息之后,已经是午牌时分,刘冰玉、悟因师大,朱纯等三人,也已由皇宫回府。 不用多问,只要一看朱纯那中山濯濯的光头,就知道他此行辞官出家的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刘冰玉一见面,就向柳婷婷问道:“柳姊姊,伍叔叔呢?” 柳婷婷强抑心头忧郁,淡淡地一笑道:“救伍叔叔的事,吃过午饭以后再谈,现在,我要先知道你此行经过。” 刘冰玉吩咐准备午餐,并特别替乃师和刚刚出家的朱纯准备一桌素餐,然后,才轻轻一叹道:“此行,说来只算成功了一半。” 柳婷婷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刘冰玉道:“成功的一半,指的是曹永平、阮大成那两个老贼,虽未正式治罪,却已经革职,而义父辞官出家的目的,也算已达成。” “这已经不错啦!”柳婷婷笑问道:“那未成功的一半,又怎么说?” 刘冰玉道:“这,可得分两方面来说,先说义父这方面.他老人家虽获准出家,却不能离开北京城。” 柳婷婷截口讶然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刘冰玉道:“因为皇上还要就国家大事,不时向他老人家有所咨询。” 柳婷婷愣了愣道:“这倒是有点藕断丝连的味儿。” 刘冰玉苦笑道:“至于我这一方面,却已由郡主晋封为公主啦!” 柳婷婷不禁笑道:“加官晋爵,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到的天大喜事呀!你怎能说是失败了呢?” 刘冰玉不由给了她一个妩媚的白眼道: “人家一肚子苦水.你还好意思取笑我。” 柳婷婷注目笑问道:“其故安在?” 刘冰玉道:“柳姊姊,你也是江湖儿女,试问:你愿意受官家的羁绊吗?” 柳婷婷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只是,当时你为何不力辞?” 刘冰玉道:“我何尝不力辞,可是,皇上不肯嘛!” 说着,并向一旁含笑不语的朱纯,瞟了一眼,使得朱纯只好代为解释道:“柳姑娘,这事情一方面是为了我,另一方面,却是因她自己锋芒太露,才引起皇上廷揽之心,试想:姑且撇开她那高超的武功不论,光以她那愧煞须眉的魄力,以及处事的果断与明快而言,满朝文武大员中,敢说没一人能及得上她,像这样的人才,又怎不教皇上,因爱才而兴笼络之心。” 话锋微微一顿,又轻叹着接道:“所以,当时皇上施了一记绝招,那就是,除非她接受‘英武仁慧公主’的封号,否则就不准我辞官出家,在此种情形之下,所以我才不得不在一旁加意劝导,她才勉强接受下来。” 刘冰玉忍不住白了朱纯一眼道:“义父知道要摆脱自己,却将我给套住。” 朱纯莞尔一笑道:“这也不能算坏事呀!孩子,你不能同我比,没有实际职责,纵然受羁绊.也不会太多的。” 柳婷婷含笑接道:“原来此中还有如许曲折,如果我是皇上,这‘英武仁慧’四字封号之上,还得加上‘忠孝’二字哩!” 在全体群豪的会心微笑中,午餐送上来了。 群侠们匆匆用过午餐之后,刘冰玉才向柳婷婷注目问道:“柳姊姊,现在,你可以说伍叔叔的事了吧?” 柳婷婷神色一黯地轻轻一叹道:“我之所以要拖到现在才肯说,当然不会是好事,但也不算太坏。” 当她将伍南屏被劫持的经过,以及与朱志宇所派专差谈判的情形,复述一遍之后,悟因师大、刘冰玉、朱纯等三人,都是脸色凝重.愁眉不语,其余早已知道这一消息的群侠们,也没人吭气,一时之间,室内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似的。 沉寂半响之后,刘冰玉才长叹一声道:“伍叔叔不但是柳姊姊的情人,也是侠义道中的灵魂,我们必须尽速想法,将他救出来才好。” 柳婷婷正容接道:“办法我是有,只是,实行起来,技术上可能还有困难。” 刘冰玉连忙接问道:“柳姊姊快说,那是什么办法?”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我的办法是,由我表舅身上着手。”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一笑道:“刘家妹子,我的表舅,也就是你的表舅,你同意吗?” 刘冰玉点点头道:“是的,事实上,我已曾经这么叫过。” “这就行了。”柳婷婷正容接道: “你我的身世,虽然有异,但由朱老贼所一手促成的遭遇,却大致相同,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如果我是提议结为异姓姊妹,你不会反对吧!” 刘冰玉嫣然一笑道:“事实上.我早就叫你姊姊了哩!”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以往的不算,从现在起,我们正式结为异姓姊妹,我们的年龄,上下不会相差一两个月,也不管谁大谁小.你既叫我姊姊在先,我就托大以姊姊自居了。” 她的话声未落,已换来群侠热烈的掌声,悟因师太并高宣佛号道:“善哉!善哉!这倒算是一宗武林佳话。” 他们略一磋商之后,虽然已经快近四更,但柳婷婷仍然是迫不及待地,立即偕同李豹,改装易容,匆匆赶往雄风赌场。 可是,他们这一趟,却是白跑了,因为江世杰已不在原来所住的那幢精舍之中。 好在赌场是通宵营业的,这两位扑了空后,又立即以赌徒身份进入赌场,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那位“商总官”的“病”尚未完全复元,并且不知何故,于三更过后,忽然抱病外出。 这算是他们二位此行的惟一收获。 当然,为了营救伍南屏,他们不会就此罢休,而且,朱志宇所定的期限只有七天,他们还必须尽速争取时间。 因此,第二天午牌过后,柳婷婷与李豹二人,又以豪客的身份,进入雄风赌场展开—场豪赌。 这两位中,柳婷婷虽然是外行,但李豹却在此赌场中混了多年,不但算得上是一个老赌鬼,而且对其中一切毛病,都了如指掌。 凭李豹这丰富的经验与高明的手法,于开始时输掉一万两筹码之后,立即开始反攻。 结果,于连赌连胜之下,所获竟超过了前此江世杰所造成的纪录。 雄风赌场固然不在乎数万两白银的损失,但这情况,却迫得那位“商兴仁”总管,不得不抱病登场了。 身为总管的“商兴仁”,果然有非凡的身手,上场不到一个时辰,不但将李豹所赢的七八万两白银,全数收回,而且连这两位豪客的三万两白银本票,以及由柳婷婷在一旁,以真气传音所提供的消息,也一并照单全收。 当这两位豪客,垂头丧气地,相偕离去之后,“商兴仁”也怀着沉重的心情,徐徐站起。 他无暇理会他那手下人的阿谀和谄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那总管的“官舍”中。 他独坐窗前,仰首凝注遥空的悠悠白云,心头还没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门上却响起一阵轻微的剥啄声。 他微微一愣之下,顺口叫了一声:“进来。” 房门“呀”然而启,缓步含笑而入,竟是那位前任总管杜文才,江世杰入目之下,不由含笑起立相迎,并“哦”地一声道:“想不到杜兄您。” 杜文才注目笑问道:“商老弟好像有甚心事?” 说话间,已与江世杰二人坐了下来。 江世杰轻轻一叹道:“小弟委实是有心事。” 接着,又注目问道: “方才的经过,杜兄想必已听说过了?” “是的。”杜文才点首接道:“商老弟是指刚才那两位豪客会有甚问题?” 江世杰苦笑道:“他们是否有问题.我倒不关心,我所担心的,却是他们的来意不善。” 杜文才截口笑道:“这个,商老弟请尽管放心,不管他们有甚企图,必要时,咱们可以敞开来干。” “敞开来干?”江世杰一愣道:“如何一个干法?” 杜文才笑了笑道:“老弟,昨宵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咱们东翁的身份,已经公开出来了。” 江世杰故意一愣道:“咱们东翁究竟是谁?”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那就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 江世杰故装惊异莫名地’哦”了一声道:“那真是想不到的事。” 接着,又注目问道:“杜兄所说,昨宵出了重大事故,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杜文才笑道:“提起昨宵的变故,可真算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大事。” 接着,杜文才才将朱志宇与江世杰之间的恩怨,一直到昨宵为止的全部经过择要地说了一遍。 当然,这些都是江世杰早已知道,有些还是他身经目睹的,因此,听得他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却又不得不敷衍着道:“真想不到,此中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杜文才“哦”了一声道:“对了!东翁要我问你,伤势是否已完全康复?” 江世杰笑道:“多谢东翁垂注,到目前为止,小弟已没啥不适的感觉了。”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那位‘四绝妖姬’花解语的医术委实是高明之至,小弟伤愈日期,竟比她所预估的还提前了好几天。” 杜文才笑道:“如果她的医术不高明,又怎能算是武林一绝哩!” 接着,又正容注目道:“老弟伤势既已痊愈,如果东翁另有任务交付,当不致碍事吧?” 江世杰也正容答道:“小弟定勉力以赴,但不知是什么任务?” 杜文才道:“究竟是什么任务,我也不清楚,待会,东翁要亲自前来交待,老弟先好好地调息一会吧!” 伍南屏正躺在朱志宇那临时总宫一间秘室中的一张活动竹椅上,闭目养神。 他虽然已成为阶下囚,但所受待遇,却并不坏,严格说来,朱志宇对他还算是优礼有加。 他除了饮食起居,有专人照料之外,所受外伤,也获得“四绝妖姬”花解语的悉心治疗,花解语并且很坦白地告诉他.由于他的气海穴已受伤,要想恢复他那原有的超绝功力,至少要有半年的苦修,同时还得有灵药加以配合才行。 当然,这情形他自己也明白,而且,不幸的事既已发生,焦急也无济于事,所以他索性抛开一切烦恼,乐得享几天清福。 经过大半夜又半天的忙碌之后,朱志宇才定下心来,安详地走进伍南屏的房间。 伍南屏仍然在闭目养神,虽然他也察觉到室内多了一个人,但他竟懒得睁开眼睛瞧瞧。 朱志宇向照顾伍南屏的一个宫女挥挥手,示意其离去之后,才轻轻一叹道:“伍老弟想不到咱们竟在此种情况之下,相聚在一起。” 伍南屏这才张目一笑道:“原来是帝君御驾亲临,伍南屏真是不胜惶恐之至。” 接着,又阖上双目,冷冷地一笑道: “这种情况之下相聚,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朱志宇禁不住长叹一声道:“伍老弟,你对我,未免成见大深了!” 伍南屏闭目如故地道:“是嘛!那我该怎样说才对呢?” 朱志宇默然沉思间,伍南屏又注目问道:“阁下将我请来这儿,究竟作何打算?” 朱志宇笑了笑道:“那要看你自己了,虽然我曾向柳婷婷说过,限她七天之内前来救你,逾期我不负责你的安全,但实际上,我却并无难为你的意图。” 伍南屏剑眉一蹙道:“目前,我所享受的待遇,委实不像一个阶下囚,阁下这一说,可更使我想不通啦!” 先志宇笑道: “老弟聪明一世,奈何糊涂一时呢?试想想,如果你我异地而处,你将怎样的安排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目前,尽管你们那边,已只剩下一个尸居余气的江世杰和两个女娃儿,对我的武林霸业,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却还有两个强敌.尚未正式出面。” 伍南屏截口接问道:“阁下口中的强敌,是否指的是我那位师兄和江天佐?” “不错。”朱志宇点首笑道:“如今,我掌握着你这个重要人质,可算是妙用无穷。” 伍南屏再度截口道:“阁下打得好算盘!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天下事,能尽如人意者,可并不多。” “这个吗!”朱志宇含笑漫应道:“咱们且走着瞧吧!” 接着,又笑了笑道:“老弟,我此来不是同你说废话的,有件正经事,咱们该好好地商量一下。” 伍南屏漫应道:“我正听着。” 朱志宇神色一整道:“伍老弟,目前.咱们双方实力,毋庸我分析,你我各自心中有数,是也不是?” 伍南屏“晤”了一声,朱志宇又笑了笑道:“老弟,如果你能答应同我合作,不但以往的不快,一笔勾销,我还可使你的功力,迅速恢复,并将柳婷婷也……” “住口!”伍南屏张口怒叱道:“朱志宇,别痴人说梦了,这些话,我不愿听!” 朱志宇笑问道:“老弟如此固执,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伍南屏朗声说道:“我根本没计较过什么好处坏处,既然落在你手中,大不了一死而已!”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老弟是太阳刚出山的人,奈何轻易言死,要知道,人只能死一次啊!” 伍南屏哼了一声,没接腔。 “真是良言逆耳。”朱志宇讪然一笑道:“好!伍老弟且冷静地,考虑一下吧!” 说着,站起身来,又忽有所忆地含笑接道:“对了!有一件事,几乎忘了告诉你,你老弟的‘天孙织锦软甲’和‘冷霜丸’宝剑,都暂时由我保管.等老弟康复之后,当一并璧还。” 朱志宇离开伍南屏所住密室之后,并没亲自前往雄风赌场,却是派人将以商兴仁面目出现的江世杰请了过来。 这两位略一寒喧之后,朱志宇立即正容说道:“商老弟,有关我的一切,杜老弟已经完全告诉过你了?” 江世杰点点头道:“是的,已经告诉过我了。” 朱志宇笑了笑道:“商老弟的武功机智,用在赌场中,不但是太委屈了你,也等于是暴参天物,所以,我决定将你调到总宫来。” 江世杰连忙起立,长揖致谢道: “帝君知遇之恩山高海深,只怕属下才疏艺浅,有负帝君殷望。” 朱志宇摆手笑道:“老弟毋须太谦,请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江世杰重行入座之后,朱志宇才正容接道: “老弟该知道,我不但志在武林霸主,也有意问鼎皇帝宝座,目前争取武林同道之共尊,不过是君临天下所必须的一个过程而已。” 江世杰口中唯唯诺诺,但心中却在冷笑道:“匹夫!你也不照照镜子。” 朱志宇娓娓地接道:“不论是争取武林同道的共尊,或者是争取皇帝宝座,人才为先决条件.这一点,老弟自当懂得?” “是的。”江世杰点首谄笑道:“帝君麾下,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这先决条件,已经足够了。” 朱志宇笑道:“不!老弟,即以我的左、右丞相而论,不论武功才智,都远不及你老弟,尤其是左丞相花解语,本来是我的一位侍姬,只以一时之间无适当人选,才要她暂时代理此职,现在,有了老弟你这样的人才,自当由你任职才对。” 江世杰连忙摇手接道:“帝君,属下本为一落拓江湖的浪人,既藉藉无名,又无尺寸之功,怎敢当此高位重任。” 朱志宇含笑接道:“我意已决,老弟请勿再辞。” 江世杰苦笑道:“帝君,属下纵然腆颜遵从,也难以服众啊!” 朱志宇起身笑道:“这个,毋须老弟过虑,我自有安排,现在,你同我去见见前任左丞相.由她介绍本宫概况,明晨,我即当众宣布任命。” 说着,不由分说,已拉着江世杰的左臂,向室外走去。 这两位,像是重逢老友似地,说笑着把臂同行,显得非常亲热。 江世杰对这突然而来的新任命,固然有点怀疑,但眼前这情况,却使他暗中紧张已极,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他之所以混迹魔巢之中,本来是为了怀疑于大钧就是朱志宇的化身,才想伺机加以揭破。 如今,这谜底已揭开了,他已无再混下去的必要,如非是想将伍南屏救出去,他早已不辞而别啦! 眼前这情况,他真想出其不意之下,一举将朱志宇制住,则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了。 但他自知功力不及朱志宇,而且他也想到,伍南屏既已落在朱志宇手中,则那件武林瑰宝“天孙织锦软甲”也必然到了朱志宇身上,何况他一只左臂,又被朱志宇挽住,此情形,他纵然是出其不意地,冒险发难成功的希望也不多,万一一击不中,则不但自己也搁在这儿,连伍南屏也没法解救了。 由于他举棋不定,心情感到紧张,尽管他也警惕到深恐露出马脚,而极力抑制心头的激动,却仍然禁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偏偏这时朱志宇却扭头向他神秘一笑道:“老弟好像很紧张?” 江世杰暗中真力骤凝,口中却平静地笑道:“是的,这新任命来得太突然了。” 幸亏这时已抵那位“四绝妖姬”花解语的房间前,朱志宇已抽开挽住江世杰左臂的右手,在房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少顷,室内传出花解语的娇语道:“谁呀?” 朱志宇笑道:“花卿,你的继任人到啦!” 花解语“哦”了一声道:“是商大侠吗?请!请!” 随着这两声“请”,房门也“呀”然而启,柳媚花娇的花解语,俏立门旁,摆手做着肃客状,口中却向朱志宇撒娇道:“帝君,贵客来了,也不先通知我一声。” 朱志宇笑道:“自己人嘛!何必来这一套。” 接着,伸手将仍在趔趄不前的江世杰肩头轻轻一推;呵呵一笑道:“老弟,是怕见女人吗?” 江世杰讪然一笑道:“帝君说笑了。” 说着,已昂然举步而入。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右足才跨入室内,朱志宇却在后面顺势推了他一把,同时.他跨人室内的那只右足,竟然没踏在实地上,整个身躯,已垂直落了下去,只听上面传来朱志宇的呵呵狂笑道:“老朋友,这回,你可上当啦!” 在事出意外的情况之下,再加上朱志宇那有意的一推,江世杰功力再高,事实上也不能不上当,而且这一上当,足足落下去十来丈深,才落在实地上。 他惊、悔、怒、恨交迸之下,本想脱口痛骂一番,但心念一转间,又忍了下来,反而平静地反问道:“帝君,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朱志宇笑道:“老朋友,至少你我该心中有数才对呀!” 江世杰仍然装痴做呆地问道:“我就是不明白才问呀!帝君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朱志宇语声一沉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已确定你就是江世杰.所以,我认为你不该再装胡羊,问一些不关痛痒的废话,你应该问我,为什么确定你是江世杰才是正经。” 身份既已揭穿,江世杰也只好豁出去了,当下,呵呵一笑道:“高明!高明!江世杰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志宇冷然接道:“你不想知道身份被揭穿的原因?” 江世杰道:“虽然这原因对我已无关紧要,但我仍然乐意听听。” 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老朋友,自从你进入雄风赌场那天起,我一直没放松对你的监视。” 江世杰截口笑道:“我感到非常荣幸。” 朱志宇冷笑着接道:“可是,我不能不佩服你,不但你本人表现得很好,连你的助手们,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如非是昨宵的一场大战中,使我恍然大悟,我几乎相信你真是商兴仁了哩!” 江世杰不由讶然问道:“昨宵,是什么事情,使你恍然大悟的?” 朱志宇道:“就是你的那位助手,冒充你的身份的那位助手,他除了对你那独门绝艺‘百禽剑法’不够精湛之外,并还糁杂了金陵李家的‘离火神功’,由此我才断定他决非你本人。” “那么,”江世杰接问道;“你又怎会联想到我这商兴仁的身上来的?” 朱志宇笑道:“那还不简单,我本来一直在怀疑着你,有了上述的发现,我立派人暗中在雄风赌场埋伏,那人就是我以往的替身申志公。” 江世杰不由一“哦”道:“就是那雄踞关外的绿林总瓢把子申志公?” “对了。”朱志宇接道:“此人一身武功,原本不错,经我加以特别调教之后,目前成就,比起我来,也相差不多了。”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才得意地一笑道:“当然,惟具有此种身手的人,在暗中监视你,才不至被你察觉。” 江世杰不由苦笑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有人暗探我的住处,被姓申的察觉了,是也不是?” 朱志宇道:“不但察觉到,而且暗中跟踪过,证明那两位不速之客,是来自宁王府,至于今天午后所发生的事,那就更不必说啦!当那位极可能是柳婷婷,或者是刘冰玉所乔装的年青人.以真气传音向你传递消息时,却没想到,已完全落入申志公的眼中。” 江世杰轻轻一叹,没接腔。 朱志宇笑道:“有什么可叹的,老朋友,上述这些,已足够确定你的身份了,再加上你听到那些传音之后,所表现的沮丧态度,以及方才与我把臂同行时的紧张情形,纵然是白痴.也会想到你是谁啦!” 江世杰一挫钢牙道:“朱志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江世杰既然栽在你手中,我认命就是!” “哪怕你不认命,”朱志宇笑了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看在多年老朋友的情分上,我不会难为你。” 江世杰截口一声怒“呸”:“凭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也配谈‘朋友’二字!”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老朋友,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不过是多了一副道学面具而已,不错,我朱志宇是大大的坏人,但我坏得表里一致,敢做敢当,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善者来,我自信高尚得太多啦!”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现在,该我来问问你啦!你是否已习成了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九转百幻神功’?” 江世杰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朱志宇道:“虽然我是这么猜想,但必须由你口中证实才行。” 接着,又呵呵一笑道: “现在好了,什么于大钧、水东流、商兴仁,都已成过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大家还我本来,哈哈哈……” 江世杰冷然接道:“朱志宇,别得意太早,江世杰虽已不幸中了你的诡计,但我还有两个儿子……” 朱志宇截口笑道:“这情形,我知道,但我把握着你和伍南屏这两个人,他们还敢轻举妄动吗? “老朋友,别胡思乱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借此难得的机会,好好地休养一下吧! “这地下室中,一应俱全,你的享受,决不低于伍南屏,惟一遗憾的,是空气不太流通而已,但是,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话声中,一道强光,直射地下室中.将地下室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错,这地下室中的陈设,又如一间颇为考究的客房,只是地底与四面,都是尺许见方的青石砌成,不能脱困而己。 本来,江世杰一身功力未失,又有宝剑在身,眼前这地下室,并不一定能困住他。 但难就难在室顶射下的那一盏特制的强光灯,在监视人员的注意之下,他可不能有任何行动。 他漫不经意地.游目四周,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老朋友,我要特别提醒你一声:你可不能自寻短见,要不然,将来两位令郎找我要起人来,我可没法交待。” 江世杰呵呵大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大仇未报,元凶未诛,我怎会自寻短见。” 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这就够了,晚餐待会就送来,请放心食用,里面决不含一丝毒药。” 说完,转向肃立一旁的一个红衣武士叮嘱了几句之后,径自偕同“四绝妖姬”花解语离去。 少顷之后,朱志宇独自回到他那“寝宫”之中,略一沉思,才扬声喝道:“来人!” 门外响起一声恭诺道:“属下在。” 朱志宇沉声接道:“请右丞相。” “遵旨。” 片刻,那位“阴阳秀士”苟逢春,匆匆赶了过来,朱志宇示意他在一旁坐下之后,才正容说道: “苟卿,到目前为止,江世杰与伍南屏这两个扎手人物,总算都已落网,但卿家所苦心筹献那‘双重驱虎吞狼’之计,已算完全失败。” 苟逢春连忙欠身歉笑道:“此事,微臣深感惶恐……” 朱志宇截口笑了笑道:“事情已经过去,卿家也毋须不安了,严格说来.由于卿家提醒我对商兴仁的注意,因而兵不血刃地,使江世杰入陷,应该是功多于过。” 苟逢春满脸谄笑道:“这是帝君洪福齐天,才有以致之,微臣怎敢居功。” “不过。”朱志宇沉思着接道:“卿家所建议的办法,孤却不敢苟同。” 苟逢春左臂被柳婷婷所伤,而且伤势不轻,此时虽然已经包扎好,但伤口却仍有血渍沁出,显然是匆匆应召前,牵动伤口所致。 这时,他似已忘去左臂的疼痛,显得不胜惶恐地,注目问道:“帝君所指,是哪一点建议?” 朱志宇接道:“就是留下江世杰的性命这一点,依孤家本意,不如干脆宰了!” “不!”苟逢春不以为然地接道:“帝君忘了江世杰那个次子了?那娃儿所患‘于午滞血绝症’既已治愈,以他那绝佳的资质和禀赋,在‘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调教之下,必然成为无敌高手,而且,照时间推算,那娃儿艺业大成之期,也不会远了.到时候……” 朱志宇深感不耐地截口沉叱道:“别说了!” 苟逢春讪然一笑道:“是,是……” 朱志宇长叹一声道:“提起那娃儿,孤就感到心烦,想想这一个未来的强敌,等于是孤家一手给他培植起来。”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又苦笑着接道:“孤不但等于送给他半枝‘千年参王’,也将本门心法传给了他,以他那绝佳的资质和禀赋,将‘空门三怪’武学,冶于一炉,这后果,委实是有点值得担心。” 苟逢春连忙接道: “所以,咱们必须控制一个活的江世杰,才能设法使那小子就范。” 朱志宇轻轻一叹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苟逢春正容说道:“帝君,事在人为,那小子再狠,总不能不顾他父亲的生死吧!不过……” 话锋一顿,目注朱志宇,正容接道:“咱们看守这两个重要人质的人选,帝君可得特别谨慎才行。” “孤知道了。”朱志宇挥了挥手道:“卿家且退下,孤要冷静地想一想。” “是。” 苟逢春恭应着.躬身离去之后,朱志宇却并没冷静地多想,立即派人将诸子期和朱君玉二人请了来。 他首先向朱君玉问道:“玉儿,日来进境如何?” 听这话意,敢情朱志宇正在开始传授朱君玉新的武功,这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朱君玉点点头道:“这几天,我感到真力方面,巳增强了不少。” “好,好。”朱志宇显得从未曾有过的慈祥,连连点首道:“你要好好把握时间,加紧用功,记着,你才是我真正的女儿,也是贷真价实的公主,不久的将来,为父身登九五,君临天下时,—定给你招一位才貌双全的驸马爷。” 说话间,并向一旁的诸子期,投过神秘的一瞥。 朱君玉黛眉一蹙.樱唇微启间,朱志宇又含笑接道:“玉儿,现在为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可得特别当心!” 朱君玉一楞道:“什么任务啊?” 朱志宇正容接道:“就是督促红衣卫士,好好看守江世杰与伍南屏这两个人质。” 朱君玉注目问道:“爹,您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朱志宇道:“这些,你不用管,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与为父君临天下的大业,关系至巨,绝对不可让他们跑掉!” 朱君玉向乃父深深地注视着,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朱志宇眉头一蹙道:“玉儿,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你那些话,我听不进去,记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女人的本分,你,现在是从父的时候,一切都得听为父的,知道吗?” 朱君玉点点头道:“女儿记下了。” 说是说了,但她的神情之间,却似乎有点勉强。 朱志宇挥了挥手道:“现在你先下去,向吴领班说明,有关看守江、伍两个人质的一切事宜,由你全权处理。” 朱君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诸子期目送朱君玉离去的背影,像是自语,也像是向朱志宇发问地低声说道:“这位姑娘,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谁敢给她委屈受。”朱志宇含笑接道:“老弟有所不知,这丫头自从我公开身份之后,对我的作为,居然极力反对,说什么我的年纪这么大啦,为何还要同人家争强斗胜的,你说,气不气人。” 诸子期笑道:“帝君,我诸子期除对美人特具兴趣之外,也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看来,令嫒的个性倒与我有点近似。” 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老弟请比较一下看,小女与柳婷婷、刘冰玉二人究竟谁美?” 诸子期淡淡地一笑道:“如果以花束比喻,柳婷婷是空谷幽兰,刘冰玉是腊梅,令嫒却是水仙,各有各的风格,也各有各的韵味。” 朱志宇哈哈一笑道:“老弟真不愧是脂粉之奴,这分析,可真是最恰当不过了。”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 “老弟前此那‘绿杨移作两家春’的计划.看来困难还多,如果对小女也有意思,我倒可以先行成全你老弟。” 诸子期不由目光一亮道:“固所愿也,只是.这些天来,我冷眼观察,令嫒对我这个人、好像毫无好感。” 朱志宇笑道:“这不要紧,男女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才神色一整地道:“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老弟必须遵守,那就是改变‘胸无大志’的观念.好好振作起来,协助我完成君临天下的大业。” 诸子期不由一愣道:“这个……” 朱志宇正容接道:“别这个那个的了,老弟,我对自己的千秋之业,暗中进行已久,甚至连朝廷方面也已收买不少内应,只等一声令下,即可水到渠成,但如果这几个江湖上的强敌不一一铲除,我却不敢贸然行动。” 诸子期点点头道:“这情形,我已约略知道。” 朱志宇道:“老弟,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同小女结成连理之后,我这苦心孤诣争来的天下,将来还不是你们小俩口的。” 诸子期唯唯诺诺,未置可否,朱志宇神色一整道:“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现在,你附耳过来,我有机密任务交待。” 接着,两人贴耳密谈了半晌之后,朱志宇才拍拍诸子期的肩头,含笑说道:“老弟,只要按照我这计划去做,则不但你那‘绿杨移做两家春’的夙愿,能够提前完成.将来,也必然是三美团聚,艳福无穷。” 这是宁王府的后花园,不远处,更鼓正敲着三更。 花园东隅的假山顶上,江天佑负手站立,神情落寞地,在仰首沉思着。 良久,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幽幽长叹,紧接着,假山下传出一声呼唤:“佑弟,原来你在这儿,真把我吓了一跳。” 话声未落,香风拂处.娇艳如花的刘冰玉.已飘落到他身旁,并美目探注地接问道:“佑弟,你在想些什么呀?” 江天佑报以苦笑道:“想得太多,太多了。” 话蜂略顿之后,又注目问道:“玉姊姊,家父是否有消息传来?” “哪有这么快的。”刘冰玉含笑接道: “事实上,纵有消息,一时之间.也没法传回来。” 江天佑蹙眉接道:“玉姊姊,你看,家父能将伍叔叔救出来吗?” 刘冰玉沉思着接道: “我想会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江天佑轻轻一叹道;“玉姊姊,我心里很不安,不知家父是否会出事情?” 刘冰玉只好宽慰他道:“佑弟,你别胡思乱想,令尊虽然一向居于虎口,却是安如泰山,怎会出什么意外之事!” “但愿如此。”江天佑一顿话锋之后,又注目接问道:“玉姊姊,家母要几时才能到这儿来?” 刘冰玉苦笑道:“佑弟,前此我已同你说过,令堂对令尊的误会,仍未冰释.目前,她老人家正由家师传授一套‘听音剑法’.闭关苦修,以便能手刃朱志宇这老贼,目前自然无法分身前来。” 江天佑轻叹一声,没接腔,刘冰玉正容问道:“佑弟,近来进境如何?” 江天佑道:“比起一个月以前来,我自信各方面都已增强五成以上了。” “好,好。”刘冰玉连连点首道:“目前,道消魔长正是我方最黯淡,也是最艰苦的一段时光,你可得把握机会,好好用功。” 话锋一顿之后,又嫣然一笑道:“否则,等令弟艺成时,让他一个人出尽风头,那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就不太光彩啦!” 刘冰玉这一段话,寓鼓励于刺激,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江天佑一挑剑眉道:“玉姊请放心,我不会嫉妒自己弟弟的成就,更不会自暴自弃。” 刘冰玉含笑接道:“对!这才是我的乖弟弟。” 江天佑笑道:“你才比我大一岁多,说起话来,怎会如此老气横秋的。” 刘冰玉笑道:“大一天,也是你姊姊呀。” 江湖儿女,不同于世俗中人,刘冰玉与江天佑之间,相处时间虽不算久,但刘冰玉在一身兼良师益友的情况之下,两人却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尽管格于当前局势,都不便涉及儿女私情,但彼此间的心灵深处,已不自觉地,有了对方的倩影。 这只看目前洋溢于刘冰玉眉宇之间的一片欢欣,也就可想见了。 目睹这比玉生香的可人儿,江天佑不但愁怀尽去,而且心中也感到甜甜地脱口赞道:“玉姊,你真美!” 刘冰玉眉梢眼角,尽是欢欣,但却故做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原来.你也不老实。” 一道轻烟似的人影,朝假山上飞掠而来。 刘冰玉娇声问道:“是柳姊姊吗?” 柳婷婷的语声笑道:“我到处找你们,想不到小俩口却在这儿说体己话。” 话没说完,人已飘落假山顶上,并向着刘冰玉、江天佑二人扮了一个鬼脸。 江天佑讪然一笑,叫了一声“表姊”。 刘冰玉却俏脸一红,白了她一眼道:“你呀!只会寻我开心。” 柳婷婷截口娇笑道:“谁敢寻你这位‘英武仁慧’大公主开心呀!” 接着,神色一整道:“我是有正经事而来。” 刘冰玉这才俏脸微变地接问道:“柳姊姊,难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是的。”柳婷婷含笑接道:“有嘉宾自远方来。” 刘冰玉、江天佑二人,几乎是同声接问道:“谁?” 柳婷婷显得颇为愉快,神秘地一笑道:“二位猜猜看?” 江天佑苦笑道:“表姊,别吊胃口啦!” 刘冰玉也蹙眉说道:“我们又不是大罗金仙,怎能未卜先知。” 柳婷婷纤指一点刘冰玉的额角,含笑接道;“我们我们,叫得怪热乎的,方才叫你们小俩口,却偏偏不承认。” 她目睹对方两人那一付尴尬神情,不由“噗哧”一声娇笑道:“告诉你们吧!那位嘉宾,就是你们正在想念着的‘白发朱衣千幻叟’雷老前辈。” 江天佑截口笑道: “那该算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刘冰玉也色然而喜道:“人呢?” 柳婷婷道:“正由令师在陪同谈话。” 三人联袂回到贵宾馆,一阵寒喧之后,江天佑首先向雷千里问道:“雷老人家,舍弟没同来?” 雷千里笑道:“令弟正在潜修上乘功果,怎可抽身。” 江天佑接问道:“雷老人家,舍弟几时才可启关?” “快了。”雷千里含笑接道:“以令弟的绝佳资质与禀赋,就最近这个把月的进境推断,我想,不须半年,就可成为无敌高手。” 刘冰玉接问道:“雷老人家怎会突然想到要到北京来的?” 雷千里笑了笑道:“我老头子一时心血来潮,也可算是一种心灵感应,好像预知我那师弟有灾难似地,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赶了来。” 刘冰玉目光移注悟因师太问道:“师傅,有关伍叔叔被劫持之事,您已告诉雷老人家了?” 悟因师太点点头道:“是的。” 雷千里也同时说道:“我们刚刚谈到这问题。” 柳婷婷含笑接道:“雷老人家到得可正是时候,如非您的住址只有舍弟知道,我真想乘青雕前来找您哩!” 雷千里笑问道:“柳姑娘,你那青雕也……也带出来了?” 柳婷婷点点头美目深注地问道:“有关我的一切,雷老人家也是由悟因前辈口中获悉的?” “这倒不是的。”雷千里发出一串干笑道:“我早就听说你有一只通灵的青雕,因你目前已弃暗投明,才有此一问。” 柳婷婷忍不住嫣然一笑道:“雷老人家真是越老越精明。” 雷千里笑道:“多承夸奖!柳姑娘.别人可以叫我‘雷老人家’,但你却不可以。” 柳婷婷讶然问道:“其故安在?” 雷千里呵呵大笑道: “因为……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弟妹呀!” 刘冰玉含笑接道:“对.柳姊姊该叫雷大哥,或雷师兄才是。” 柳婷婷却轻轻一叹道:“玉妹,别寻我开心了,雷……雷大哥,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 柳婷婷虽然具有须眉气概,但这一声“雷大哥”,却还是叫得有点不太自然。 雷千里含笑点首道:“对.对,咱们还是先商量解救我那师弟要紧!” 不等其余的人接腔,又立即接道: “其实,也没甚商量的,由我老头子与柳姑娘两人前往,就行了。” 刘冰玉连忙接道:“我也去。” “不!”雷千里正容接道:“此行并非明攻,而是‘偷营劫寨’,人多了,反而会碍事。” 刘冰玉道:“老人家,目前伍叔叔已功力大减,不能独立应敌,你们两位,要护着他冲出魔宫,委实太难。” 雷千里笑道: “刘姑娘忘了我这位未来弟妹,是识途老马,身手比我老头子,也只强不差。” 柳婷婷连忙接道:“雷大哥,这高帽子,我可受不了。” 接着.目光移注刘冰玉说道:“玉妹,我看就这么决定好了.那边必要时,我表舅还可以帮忙。” 雷千里含笑接道:“是啊!咱们还有一位江大侠在那边,我老头子真够迷糊,竟将偌大一位帮手给忘了。” 柳婷婷正容接道:“而且,我们这根据地,也必须有你协助悟因前辈在这儿坐镇才行。” 雷千里道:“目前.已快近四更,咱们最好是立即起程,赶在天亮之前,将人救出。” 刘冰玉只好苦笑道:“既然如此,只好偏劳二位了。” 一直默然静坐,有意无意之间,不时向雷千里投过深深一譬的悟因师太,也含笑接道:“贫尼预祝二位,马到成功!” 当柳婷婷与雷千里二人告辞离去之后,悟因师太立即向刘冰玉问道:“徒儿,你以前是否见过雷大侠?” 刘冰玉摇首答道:“不曾见过。” 悟因师太接问道:“柳姑娘也可能不曾见过?” “是的。”刘冰玉接问道:“难道师傅发现有甚不妥之处?” 悟因师太蹙眉说道:“为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过,总觉得这位雷大侠来得太突然,也太凑巧了,同时,他那神情语气之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刘冰玉沉思着说道: “经师傅这一提起,我也有此同感了。” 接着又娇容一变道:“此人会不会是朱志宇所冒充?” “这很难说。”悟因师太蹙眉接道:“为防万一,最好由你先行前往,暗中观察一下。” 刘冰玉连忙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徒儿就此告辞。” 雷千里、柳婷婷二人,离开宁王府之后,立即展开轻功,向朱志宇的魔宫方向奔去。 柳婷婷心急个郎安危,恨不得立即将其解救出来,因此,心无杂念地,尽展轻功,全力飞奔。 至于雷千里,似乎童心未泯,竟同他这位未来的弟妹,较量起轻功来。 本来,在开始的一段时间中,是柳婷婷领先的,但在一个无心,一个是有心较量的情况之下,不久之后,雷千里却已赶到柳婷婷的前头去了。 柳婷婷这才若有所悟,娇笑道:“雷大哥是有意考验我的轻功?” 雷千里呵呵大笑道:“大哥委实是有这意思,听说你不但已获邋遢道士的全部真传,并且成就还高于朱志宇,所以,我才有意在轻功方面,先行较量一下。” 柳婷婷笑道:“传说并不可靠,凭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同雷大哥您相比哩。” 她口中说着心中却已暗暗提高了警惕。 原来她暗中默察之下,发觉雷千里的轻功身法,竟与伍南屏截然不同。 她对雷千里虽然陌生,但对伍南屏的一切,却是知之甚深,这两位既然是艺出同门,为何在轻功身法方面,会有这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呢? 如果仅仅是这一点,还不足以构成她提高警惕的理由,但她于心有所疑,而仔细观察之后,竟觉得对方的轻功身法,与刘冰玉近似。 据她所知,与刘冰玉的武功同源的,除了刘冰玉的恩师悟因师太之外,就只有一个自号“脂粉奴”的诸子期了,这情形还不值得她提高警惕吗! 她的话声未落,雷千里哈哈大笑道: “弟妹.你太谦虚啦!” 这时,他们正经过数株参天古柏之下,距朱志宇的魔宫,也不过三里路程了。 雷千里突然在最前一株古柏下停下来,回身笑道: “弟妹,还是你走前头带路吧!” 柳婷婷停立雷千里丈远之外,俏脸一沉,冷冷一笑道:“‘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居然也会癫大师的轻功身法,真足以自豪啦!” 雷千里笑道:“天下武功,万流同源,尤其是轻功身法,本来就是大同小异的。”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沉声喝道:“别打哈哈了!姓诸的,你也算一号人物,怎会没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古柏后传出朱志宇的冷笑道:“丫头够精明,也够机警,可是,你这一份精明和机警,还是略嫌晚了一点!” 柳婷婷方自于冷笑声中,亮出宝剑,那位假雷千里诸子期目注朱志宇苦笑道:“朱大侠,小弟一时大意,竟使功败垂成。” 朱志宇笑道:“不要紧,我就是担心你老弟会沉不住气,才偕小女在这儿接应。” 听这语音,连朱君玉也到了这儿。 柳婷婷屈指轻弹剑叶,冷冷一笑道:“老贼,别废话了,你们两个,干脆一起上吧!”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乖女儿,真不愧是‘酒仙色鬼快刀王’调教出来的年轻高手,语气狂得令人可恼。”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目光一瞥诸子期道:“诸老弟,为防夜长梦多,咱们恭敬不如从命!” 事实上,朱志宇口中的“上”字未出,柳婷婷已于一声清叱声中,振剑抢攻,因此, “上”字声中,也同时发出“锵”地一声金铁交鸣。 这一对既算是师徒,也曾经是义父女的生死对头,对对方的深浅,各人都是了如指掌,这开始的一招,双方都使出了八成真力。 而且,双方使的都是宝刃,朱志宇是“七星宝刀’,柳婷婷则为“青霜宝剑”。 因此,各方面都显得势均力敌,这第一招硬拼,自然难分轩轾。 但这两人方自一触而分,诸子期已由侧面攻了上来。 诸子期使的是一支普通青钢长剑,柳婷婷虽然明知对方的身手不逊于自己,但因有兵刃上的优劣之分,竟然不假思索地,一式“玉带围腰”,将诸子期迫退三尺,“锵”地一声,手中青霜宝剑,又迎上朱志宇的七星宝刀,立即各尽全力,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诸子期虽然因在兵刃上吃了亏,而不敢轻樱锐锋,但以他的身手而言,又岂能甘心示弱,自然是配合着朱志宇的疯狂攻势,乘虚蹈隙地予以夹击。 这三位,都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尽管柳婷婷与朱志宇之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但严格说来这三位的身手,都在伯仲之间。 目前,柳婷婷虽因面对血海深仇的朱志宇,同时加上诸子期.几乎使她上当,而被激怒得不加考虑地,放手一搏,但其所受压力之重,自不难想见。 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百招以上。 柳婷婷可能是为了保存实力,以便伺机做石破天惊的一击,也可能是受不了对方那联合攻势的压力,已经完全采取守势,不过,她这守势,却守得天衣无缝,并未露出败象来。 这时,朱君玉已由藏身的古柏上飞身而下,向柳婷婷扬声说道:“冰姊姊,不要打了吧!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啊!” 朱君玉平常叫惯了“冰姊姊”,此刻,柳婷婷的真实身份已揭开,她却仍然没改过口来。 柳婷婷冷笑一声:“谁是你冰姊姊!” “就是你啊!”朱君玉娇笑道: “冰姊姊,别人的一面之辞,怎能信以为真。” 柳婷婷截口接道:“还是当心你自己吧!我认为你九成九也不是朱老贼所生。” 朱志宇冷笑道:“丫头,任你舌粲莲花,也离间不了玉儿与我的骨肉之情。” 诸子期也朗声笑道:“姑娘,纵然你对别人那存心离间的一面之辞.深信不疑,也该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柳婷婷截口怒叱道:“狂徒!你的祖父‘辣手’诸无忌,是何等英雄气概,想不到却生出你这种捧人臭脚的窝囊废子孙来!” 诸子期呵呵大笑道:“原来你是因为我毫无成就,才不加青睐,好!我诸子期立即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你瞧瞧。” 谈话间,三人已激战百招以上。 这时,柳婷婷已心中明白.对方对她,志在生擒,否则、她决不会如此轻松,甚至在百招以内,即将受伤或被擒的了。 有了这一发现,她自然是有恃无恐地放弃防守,展开凌厉无匹的抢攻,以图脱围而出。 这情形,使得朱志宇扬声说道: “诸老弟,因你一时疏忽,才造成目前的结果,如今,咱们必须在她身上留点记号,才能收拾她了。” 诺子期笑道:“朱老,如此天仙般的美人儿,如果身上留有创痕,那是多煞风景的事啊!” 朱志宇蹙眉说道:“不如此,可不易制服她哩!” 诸子期道:“慢慢来,等她的体力消耗到差不多时,自然是水到渠成。” 柳婷婷心中暗骂着:“好一个阴险的匹夫!” 她一挫银牙,真力猛提,一式“闲云出岫”,寒芒闪处,诸子期的青钢长剑.己被削去寸许长一段。 诸子期一声惊呼,骇然退立八尺之外。 朱志宇也似乎被诸子期那一声惊呼,而为之微微一愣之间,柳婷婷已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左手屈指轻弹,将诸子期那寸许断剑,弹向朱志宇的“七坎”重穴。 “噗”地一声,那段断剑,已透衣而入,朱志宇也惊呼一声,连退三步,手中刀势一滞.胸前空门大开。 这情形,显然是朱志宇已被那寸许断剑击中要害,而负了伤。 柳婷婷自然不会放弃这手刃亲仇的机会,当下厉声大喝道:“老贼!纳命来。” 话声中,身随剑进,一式“卞庄刺虎’,直射朱志宇的心窝。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诸子期的长剑被削后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柳婷婷心切亲仇,对朱志宇的这一剑,自然是用上了全力,但她却没想到,朱志宇已将伍南屏那件“天孙织锦软甲”穿在身上,眼前的这些做作,不过是诱使柳婷婷上当的诡计而已。 因此,柳婷婷一直到自己的剑尖触及对方的前胸,才发觉情况不妙。 但她贪功心切,招式用得太老,发觉上当而想撤招时,却已不及。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朱击宇把握住对方因察觉上当,而来不及撤招之瞬间,左手疾逾电光石火地,凌空连点,已将柳婷婷制住,口中并呵呵大笑道:“丫头,虽已明白,却已明白得太晚啦!” 话声中,柳婷婷的青霜宝剑,也到了他的手中。 就这当口,一道人影,悄没声地,向朱志宇背后疾射而来,使得诸子期惊呼一声:“朱老当心!” 朱志宇顺手将柳婷婷向旁边一带,呵呵大笑道:“好啊!小妮子来得正好,省得咱们再去找你。” 原来来人正是那随后赶来的刘冰玉,她眼看自己以片刻之差,而未能使柳婷婷脱险.心中又气又急之下,娇躯凌空一个折转,又向朱志宇扑去。 但这回,朱志宇已不用再行闪避了,因为诸子期已横里将刘冰玉截住,并呵呵狂笑道:“美娇娘,小生陪你玩玩。” 朱志宇也敞声大笑道: “诸老弟,你那‘绿杨移做两家春’的心愿,等于已完成一半,那一半也由老朽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诸子期得意地笑道:“朱老,虽然对这妞儿,我有把握可以制服她,但却不是三五百招的事,为免夜长梦多,我还是竭诚欢迎您联手合作。” “好的。”朱志宇扭头向一旁的朱君玉说道:“玉儿接住!” 说话同时,他本已将柳婷婷的娇躯提起,准备抛出。 但就当他将抛未抛之间,一声佛号,划空传来:“阿弥陀佛!朱施主还不孽海回头?” 话声未落,悟因师太已飘落朱志宇身前。 朱志宇将柳婷婷向身旁一带,冷冷地一笑道:“老尼姑,你好像认为你自己很了不起。” 刘冰玉扬声说道:“师傅,先帮我宰了这狂徒。” 诸子期呵呵大笑道:“美娇娘,令师是佛门中人.你这要求.可没法……” 他的话没说完,刘冰玉突提全力,“唰、唰、唰”一连三剑,将他迫退五步,娇躯一转,突然向静立一旁的朱君玉射去。 刘冰玉这一着,委实是出敌意外,尽管诸子期立即衔尾疾追,朱志字也带着柳婷婷飞身横截,但却仍然为时略晚。 诸子期固然是以一步之差,未曾追上,朱志宇也被悟因师太及时截住,而刘冰玉却已将朱君玉制住,闪身飞射丈外,并目注做势欲扑的诸子期冷笑一声道: “有种.你扑上来试试。” 朱志宇连忙喝道:“诸老弟不可莽撞!” 悟因师太见爱徒得手之后,已停止向朱志宇抢攻,当下高宣一声佛号道:“朱施主,咱们可以谈谈了。” 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想不到佛门神尼,也使出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 悟因师太正容说道:“朱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言,小徒这行动,虽然并非贫尼示意,却也深表赞同。” 刘冰玉紧接着也冷笑道:“凭你这卑鄙龌龊的东西,也配谈光明二字。” 朱志宇苦笑道:“老夫一时大意,不能不受制于你,好,你说吧!三个人质中,你想交换哪一个?” 诸子期连忙接道:“不!朱老,只能就另外二人中交换。” 这两个,于情急之下竟然等于将江世杰被劫持的消息,也漏了出来。 刘冰玉不由为之心头一惊道:“另两个?还有一位是谁?” 消息既然已自行漏出,朱志宇也只好索性大大方方地,冷笑一声道:“那自然是江世杰啦!” 刘冰玉虽然早已于问话之前,有了预感,但闻言之后,却仍然禁不住张目讶然问道:“真的?” 朱志宇哼了一声,没接腔。 刘冰玉带着朱君玉,飘落悟因师太身边,以真气传音问道:“师傅,朱志宇的话,可靠吗?” 悟因师太苦笑着,传音答道: “孩子,看来你是急糊涂了,你想想着,江大侠是秘密隐身魔巢之中,如今,由对方口中,无意间泄漏出来,还能假得了吗!” 刘冰玉似乎急得失去了主意,蹙眉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悟因师太正容接道:“孩子,你应该冷静一点,目前,被劫持的三人中,柳姑娘是一位姑娘家,也以她的处境最危险,咱们自然是先将柳姑娘救出再说……’ 这一对师徒传音商谈之间,朱志宇与诸子期二人,也在以真气传音交谈着。 但诸子期却坚持以武功解决,最低限度也只能就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中,由对方任选一人。 以武功解决,殊非易事,朱志宇不同意。 至于江世杰,是朱志宇最有力,也妙用无穷的人质,自然不愿交换,最后,才双方同意,以伍南屏将朱君玉交换回来。 当他们两人密商好之后,悟因师太与刘冰玉二人,却仍在以真气传音交谈着,因而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二位还没商量好?” 刘冰玉抢先答道:“已经商量好了,以令嫒交换我方的三个人质。” 朱志宇一愣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刘冰玉笑了笑道:“既然你认为吃了亏,那就暂时作为罢论吧!” 一旁的诸子期,本来就不愿意将业已到手的柳婷婷交换回去,刘冰玉的话,对他而言,可算是正中下怀,因而他也连忙抢先说道:“也好,也好……” 但朱志宇却苦笑着,以真气传音说道:“老弟,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刘冰玉冷冷一笑道:“朱志宇,你怎么说?” 朱志宇年老成精,知道对方的心意.是先救柳婷婷,其所以有要交换三人之语,不过是一种策略而已,当下他也冷冷一笑道:“交换三人是免谈……” 刘冰玉截口接道:“你不要自己的女儿了?” 朱志宇笑道;“自己的骨肉,怎能不要,不过,只要你们能牺牲这三个人质,老朽也不妨牺牲一个女儿。” 悟因师太正容接道:“朱施主.咱们不用斗什么心机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痛痛快快地,一个换一个吧!” 朱志宇道:“在下早就说得爽爽快快的,是你们自己不够干脆嘛!” 悟因师太道:“那么,贫尼之见,即以令嫒交换柳姑娘。” 朱志宇没接腔,却以目光征询诸子期。 诸子期摇首接道:“朱老,我不同意。” 刘冰玉娇笑一声道:“朱志宇,齐天大帝之上,是否还有一位太上皇?” 她的语声虽然悦耳动听,但含义却使朱志宇受不了。 朱志宇浓眉一挑,冷笑一声道:“臭丫头,在老夫面前耍心机,那可是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啦!” 也不再理会刘冰玉的反应,立即与诸子期以真气传音交谈起来。 经过朱志宇多方开导与保证之后,诸子期总算勉强地点了头。 暂以宁王王府作为落脚地点的群侠们,自伍南屏、江世杰二人相继失陷于朱志宇手中之后,其内心的苦闷与焦灼,是不难想见的,也幸亏悟因师太及时赶来坐镇,否则,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凭刘冰玉、柳婷婷、江天佑等这几位年轻人,将更有无所适从之感了。 第十九章 卢沟桥头风云急 然而,悟因师太虽能使群侠不至于轻举妄动,却不能扭转眼前的劣势。 悟因师太主张“忍”,主张“期待”,也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可是,朱志宇会容许他们安心的“期待”下去吗!何况,还有两位重要人物,失陷在魔巢中,怎么说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未知数的“期待”中呀! 时间是无情的,转瞬间,七天已经过去,这是柳婷婷与朱志宇所订营救伍南屏的限期,过此期限朱志宇即不保证伍南屏的生命安全。 如今,时限已届而事实上,不但伍南屏仍在魔巢之中,并且连江世杰也一并陷入朱志宇的魔掌,而群侠方面,也并未采取什么营救行动,难道说,这几天中,群侠方面真的都在坐待奇迹的出现吗? 群侠方面这种过分沉着的情形,固然令人费解,而朱志宇那边,明明已取得压倒的优势,却居然没采取进逼的行动,连所订期限届满了,也不予闻问,这情形,也同样的使人费解。 这是正邪双方自动休战后的第十天的黄昏。 在西天彩霞耀映之下,朱志宇偕同花解语二人,正在魔宫后园,那盛开的菊花丛中信步徜徉着。 花解语紧偎朱志宇身边,微抬螓首,嫣然一笑道: “帝君,您好像有甚心事?” “不错。”朱志宇驻步于一丛娇艳的白菊花前,目注西天那绚烂的彩霞,沉思着接道:“孤,委实是有心事,但孤的心事卿家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花解语媚笑道:“据臣妾所知.您最大的心事,是完成武林霸业,进而君临天下,其次就是想将柳婷婷与刘冰玉那两个妞儿,收为贵妃,不知臣妾这一猜想,可对也不对?” 朱志宇点点头道:“对!完全对。” 花解语道:“以目前情况而论,完成武林霸业,进而君临天下,已经是指日可期……” 朱志宇截口笑道:“卿家莫说得太轻松,俗语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卿家也应该懂得这道理。” 花解语道:“这道理,臣妾自然懂得,不过,对帝君这几天来的作为,却仍然想不通。” 朱志宇笑问道;“卿家想不通的,是哪些问题?” 花解语一蹙黛眉道:“比方说:像刘冰玉、柳婷婷那两个妞儿,以咱们目前的实力而论,纵然有那老尼姑替她们撑腰,要解决她们,也决不太难,但您却偏偏按兵不动,这情形,岂非是不可思议!” 朱志宇“唔”了一声道:“还有吗?” 花解语沉思着接道:“还有,譬如江世杰、伍南屏两个人质,一般人都是认为不如宰了算数,但您却偏要将他们暗地送走,万一半途出了麻烦,则纵虎归山,岂非是又增加我们那千秋大业的困难?” 朱志宇笑了笑道:“再没甚疑问了吧?” 花解语点了点头,朱志宇含笑接道:“这问题,最近十天以来,至少有五人以上,向孤家问过,但孤都是一笑置之。” 花解语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朱志宇笑遭:“孤不愿多费唇舌,要以事实来答复他们。” 花解语接问道:“那需要多少时间呢?”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我想,不会太久的了,快则十天,迟亦不过半月,卿家必然可获得答案。” 话锋一顿,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卿家先回去,请苟逢春来,孤在这儿等他。” “是!” 花解语娇应着,姗姗地离去。 少顷之后,那位“右丞相”苟逢春,匆匆走了过来,向着朱志宇躬身施礼道:“帝君召见,不知有何差遣?” 朱志宇拈须微笑道:“没甚特别事故,孤只是要了解卿家这几天来的工作进度。” 苟逢春谄笑道:“帝君指的是各地的联络情形,以及定期成立‘一统盟’的事?” 朱志宇微微点首道:“不错。” 苟逢春谄笑如故地道:“好教帝君得知,各地反应情形,都非常好,甚至连皇宫内那位……” 朱志宇截口道:“怎么样?” 苟逢春含笑接道:“他说各省封疆大吏官署中,都有他的内应,只等帝君一声令下,必然群起响应。” “唔!”朱志宇一面点首,一面注目问道:“那些请帖,几时可发出?” 苟逢春道:“三天之内,当可全部发出。” 朱志宇微一沉思之后,才向苟逢春以真气传音,交待了几句,使得苟逢春脸色大变地道:“帝君,这事情,还请多多三思。” 朱志宇正容说道:“孤已经筹思再三,毋须再加考虑了。” 苟逢春接问道:“那么,对那位诸子期呢?” 朱志宇笑子笑道:“孤阅人多矣!诸子期委实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脂粉奴.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孤需要他:也不怕他不听我的调遣.但对于另一位,情况就不同了……” 苟逢春接问道:“难道主公已发现他,有甚不轨意图?” 朱志宇笑道:“如果等到已经有所发现,才采取行动,那就来不及了。” 话锋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孤老眼未花,任何人,只要注意考察他三天,就能看透他的五脏六腑。” 苟逢春唯唯称“是”,不敢仰视。 朱志宇声容俱庄地接道:“卿家是孤心腹股弘之一,也是孤的臣属中,最忠贞的一位,对孤的了解,当也最深……” “是,是,”苟逢春满脸谄笑地接道:“主公知遇之恩,微臣虽肝脑涂地,亦不足以图报……” 朱志宇截口笑道:“孤不要你肝脑涂地,但却必须好好完成这一次任务!” 苟逢春连声恭喏道:“微臣一定勉力以赴。” 朱志宇并叮上一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苟逢春正容说道:“微臣记下了。” 三天之后,本来不太平静的江湖,又爆出一件使人奔走相告的大新闻,那就是新成立的“一统盟”,已定于十一月十五日,在北京城偏北之昌平县境的天寿山麓,举行开坛大典,届时,当今各门派掌门人,都将亲临观礼。 众所周知,天寿山为有明一代,帝王的陵寝所在,亦即民间所称之“十三陵”。 一个新成立的江湖帮派的开坛大典,居然选在与京畿重地的北京城,近在咫尺的天寿山,已是令人暗中诧异的了,何况天寿山又是当今天子的祖茔所在,这不是等于向太岁头上动土吗! 而且.这位新成立的“一统盟”盟主,传说中,只知道他自称齐天大帝,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齐天大帝”,究竟是何许人。 说来这也难怪,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位“齐天大帝”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人,可委实不多。 好在目前已经是九月中旬,距十一月十五,也不过两个来月工夫,到时候,自然一切都会明白啦…… 当这一新闻.开始在江湖上传播的当天傍晚.两辆密封的双套马车,悄然驶出阜城门,循官道向宛平县境疾驶而去。 偌大的北京城.驶出两辆马车应该是极平常的事,但眼前这二辆马车,却有其不平凡的令人扎眼之处。 首先是那端坐车辕上,挥鞭吆喝着的车把式,那神情.那气概,明眼人一眼就能断定,那决非普通的车把式,如果车厢中坐的是微服私访的朝廷大员,则这位车把式,起码也是六品以上的武官。 其次是随后护送的四位骑士,既像官府侍卫,也像是镖局的镖师.但仔细瞧瞧,却什么也不像……总而言之,这些人,都有一种使人莫测高深的神秘之感。 也许就是为了这一点神秘之感吧!当这一行人马驰出阜城门时,那蹲在城门外一角的一位老叫化,立即起身向一条横巷中走去。 紧接着,横巷中驰出一骑快马,也循着官道,向宛平县境飞驰而去。 这随后急赶的快马,马上人还背着一个黄色公文袋,装束上也显然是一位官差,但当他飞骑掠过那两辆神秘的马车之后,前面那一辆的车把式,竟然冷冷地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约莫个把时辰之后,这一行神秘的人马,已到达北京第一大古桥——卢沟桥的旁边集聚。 当马车驶近桥上时,前面车上的车把式沉声喝道:“胡彪,分两骑去前面开道。” “是!” 后面四位骑士中,发出一声恭喏.并立即分出两骑,当先向桥上驰去。 当那两个开道的骑士经过马车旁时,前面那一辆的车把式又沉声接道:“亮兵刃,小心戒备!” “是……” 这时,这一行人马已走到桥的正中,那位灰衫汉子的“是”声未落,桥的两旁,那巨大石柱的背后突然闪出四个人来,并同声大喝:“停车检查!” 那是四位腰挎单刀的兵勇,同时另一位武官装束的汉子,也缓步由另一根石柱后转出,五个人,一字横排,将桥面拦住。 那灰衫汉子笑了笑道:“这儿已远离皇家禁地,为何也要检查。” 那小武官正容说道:“咱们上命所差,诸位请多担待。” 那前面一辆的车把式,淡淡地一笑道:“贵官知道咱们来自何处吗?” 小武官笑道:“诸位当不至是皇亲国戚吧?” “对了。”车把式冷然接道:“咱们是来自宁王府。” 小武官笑了,笑得非常神秘,反问道:“朋友也知道咱们是来自何处吗?” 车把式愣了一愣道:“在下正想请教。” 小武官神色一整道:“咱们是宁王殿下干郡主,亦即‘英武仁慧公主’座前……” 不等他说完,那车把式已脸色一变,截口问道:“公主也到了这儿?” 小武官笑了笑道:“公主是何等身份.岂会轻易到这种荒郊旷野来。” 接着,才脸色一沉,冷冷地一笑道:“北京城中,多的是王公大臣,你却偏要冒充宁王府中的人,看来,你的贼运可不太好。” 一顿话锋,声容俱庄地接道:“老实报上来,你们是什么人?” 那车把式精目一转,陡地震声大喝:“冲!”随着这一声“冲”。“刷”地一鞭,疾挥而下。 他这一鞭,并非抽向那拉车的两匹健马,而是向那小武官兜头抽下,同时,那奉命开道的两个灰衫人,也双剑齐挥,击向拦路的四个兵勇。 这突然的变化,不但发动得出人意外,而其凌厉与快速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但那小武官与四个兵勇,显然也非寻常人物,在一片目不暇接的寒闪交织与金织交鸣声中,传出那小武官的冷笑道:“果然是朱志宇的手下,看情形,你们这几个,都不过是“地”字号中人物。” 那车把式一见对方身手,已知对方并非普通官兵,心知恋战下去,麻烦会更多.因而,右手挥剑攻敌,左手已扬鞭驶动马车,同时,后面那两个骑士,也赶到前面,协同冲杀。 但那位小武官,武功既高头脑反应也够快,当车把式扬鞭驶动马车时,他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将马匹与马车之间的绳索斩断,因而马车还没滚动五尺,既已停止,而那负痛狂奔的马匹,却反而使得正分别与四个兵勇交手的灰衫人,几乎吃了大亏。 那车把式见自己一出手.竟然处处受制,不由心头又惊又怒地喝问道:“朋友能否报个万儿?” 小武官冷然接道:“你不配问!” 车把式一面与小武官缠斗着,一面冷笑道:“朋友,别逼得太紧,我知道你们此行,目的何在。’ 小武官笑道:“这有甚稀奇,只要不是白痴,都会知道在下此行,所为何来。” 车把式冷笑道:“你知道我会如何处置吗?” 小武官淡淡地一笑道:“在下懒得去想。” 车把式冷然接道:“必要时,我会先将车中人杀死……” 小武官截口怒叱道:“匹夫你敢!” 车把式呵呵大笑道: “大爷奉有此项命令,有何不敢的……” 车把式虽然与小武官恶斗着,但却始终不离开车厢门口一步,由此,足见他的武功要高过小武官一筹,也委实随时有置车厢中人于死地的能力。 小武官扬声唤道:“江大侠、伍大侠请答话。” 车把式呵呵大笑道:“他们两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又怎能同你说话,我看,朋友还是省点精神吧!” 就这片刻之间.双方激战巳逾五十招。 小武官的武功,虽然略逊于车把式,但车把式要分神照顾车厢中人,而双方还是打成平手。 至于四个兵勇所对付的四个灰衫人,其身手也高于兵勇.但那四个兵勇,都是奋不顾身地拼命撑持着,因而虽处下风.却形成僵持局面。 那小武官笑道:“要我省点精神,你就乖乖地束手就缚,待会,我可以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免你一死。” 车把式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接着,又扬声喝道:“‘地’字九号,还不上来,帮我收拾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以便赶路。” 原来前面打得如火如茶,后面那马车上的车把式,却好整以暇地,坐在车辕上乘风凉哩! 一直到前面的车把式打过招呼之后.他才糍牙一笑道:“八号.我要是离开岗位,谁来照顾车厢中人的安全。” 听他们这称呼,这两个车把式,一个是“地”字第八号,一个是“地”字第九号。 “地”字第八号怒声道:“不管,先解决当前敌人要紧!” “地”字第九号道:“出了事情,你负责?” “当然!” “地”字第八号的话声未落.一阵急骤蹄声,又由此京城方向疾驰而来。 “地”字第九号笑道:“八号,敌人的援兵到啦!” “地”宇第八号道:“也可能是咱们的人……” 来人一踏上桥面,即大喝道:“住手!” 那小武官与四个兵勇,正渐感到不支,而己方的援兵却杳无音讯,因而闻言之后不管那发话的人是谁,首先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地”字第八号恭声问道:“是右丞相吗?” 这时,那两骑快马巳驰抵现场,马上人赫然是那位“右丞相”苟逢春,和一位面目陌生的黑衫老者。 苟逢春勒住坐骑,冷然接道:“废话!” 接着,精目环扫现场一匝后,才似乎不胜惊讶,也非常不满地问道:“‘地’字八号,你们怎么如此差劲。” 地字第八号一愣道:“相爷此话怎讲?” ‘怎讲?”苟逢春冷笑一声道:“你们连几个普通官兵都对付不了,岂非是越混越回去了!” “地”字第八号苦笑道:“相爷,这几位可并非普通官兵啊!相爷何妨亲自问问看。” 苟逢春微微一愣,才向那小武官注目问道:“贵官是哪一个衙门……” 小武官冷然接道:“宁王府。” 苟逢春“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贵郡主和柳姑娘,为何没来?” 小武官笑了笑道:“公主立即会来,你如果备有手本,在下倒可以替你转呈……” 话声中,又一阵急骤蹄声遥遥地传来,小武官立即话锋一转道:“咱们公主已来了,相爷,还不下马接驾。” 桥头已传来刘冰玉的娇喝道:“小文,你在同谁说话?” 小文是刘冰玉手下,那批娘子军的头目之一,敢情目前这五位官兵.都是易钗而变的娘子军哩! “小武官”扬声笑道:“公主,我正同朱志宇的右丞相说话哩!……” 她的话声刚落,刘冰玉与柳婷婷二人,已停马当前,美目一扫现场之后,刘冰玉沉声问道:“小文,方才你们交过手了?” 小文含笑答道:“是的。” 刘冰玉脸色一沉道:“本宫如何交待你们的!” 小文讷讷地答道:“公主,并非婢子不自量力,胆敢不遵命令,只因这些人蛮不讲理,使人没有选择余地。” 刘冰玉冷然接道:“也没机会发出信号?” 这时,柳婷婷已向苟逢春冷笑一声道:“苟逢春,你做的好事!” 苟逢春阴阴地一笑道:“柳姑娘,在下可并未做什么坏事啊!” 柳婷婷哼了一声道:“我问你:准备将江大侠、伍大侠二人,送到哪儿去?” 苟逢春笑问道:“柳姑娘已认定这马车中,定是江大侠和伍大侠二人?” 柳婷婷冷然说道:“不错!” 苟逢春笑道:“柳姑娘,事实上,你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柳婷婷沉声喝道:“苟逢春,少在我面前玩花枪,老实告诉你:我虽已离开魔宫,但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仍然是了如指掌。” 苟逢春淡淡地一笑道:“恐怕不见得吧!” 刘冰玉含笑接道: “柳姊,少跟这厮废话,咱们先救人。” 柳婷婷微点螓首之后,目注苟逢春问道:“苟逢春,你是自动将人质献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苟逢春阴阴地笑道:“你看着吧!” “锵”地—声,柳婷婷、刘冰玉二人同时亮出宝剑.刘冰玉并沉声说道:“柳姊姊,咱们先宰掉这狗头军师,免得他在一旁碍手碍脚……” 这当口,苟逢春已偕同那黑衫老者闪退一旁,口中并呵呵大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下自知非二位姑娘的对手,还是避开为妙。” 这情形,不由使柳婷婷心中起了戒心,注目问道:“车中的人也不要了?” 苟逢春笑道:“那本来就是你们的人呀……” 但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二位姑娘当心,车中不是你们所想像的自己人……” 这几句传音说话,可使得柳婷婷、刘冰玉二位姑娘,有如堕入五里雾中。 可不是吗!苟逢春是她们那生死强敌朱志宇的手下,如果车厢中真有甚阴谋,应该是惟恐她们不上当才对,但此刻,却反而出人意外地,传音示警!这情形,岂非是不可思议之至! 事情虽然是反常得太以可疑,但此时此地,站在刘冰玉与柳婷婷二人的立场,却不得不宁可信其有,一面戒备着扑向车前,柳婷婷并一面冷笑道:“我不信你这狗头军师,能耍出什么花枪来……” 这当口,刘冰玉巳同那守在车厢门口的“地”字第八号交上了手。 凭“地”字第八号的身手,怎能与刘冰玉抗衡,因而双方兵刃甫一接触,那位“地”字第八号,已是左右难支地,险象环生。 一旁的苟逢春入目之下,连忙扬声喝道:“‘地’八号快退,咱们的人质不要了……” “地”字第八号奋力封挡一招,借对方兵刃反震之力,连滚带翻地,纵落丈八之外,拿不住桩地踉跄后退,一直退到桥边的石栏杆将他拦住,才停了下来。 “地”字第八号,虽然在半被迫、半自动的情况之下,离开了岗位,但刘冰玉面对那帘幕深垂的车厢,却反而趑趄不前地,犹豫起来。 柳婷婷一蹙黛眉,扬声唤道:“伍南屏,我们是柳婷婷、刘冰玉,请快答话。” 旁边的苟逢春笑道:“他们穴道被制,怎能同你答话呢?” 但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接道;“二位特别当心!” 二位姑娘默然互望一眼,柳婷婷并传音说道:“玉妹,请替我小心掠阵……” 不等刘冰玉有所表示,紧接着,一挫银牙,宝剑挥处,寒芒一闪,那深垂着的车帘,已被斩落。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当车帘被柳婷婷斩落的同时.车厢内冷笑震耳,劲风激荡,目不暇接之间,只见两道人影,各以兵刃护身,并以石破天惊之势,由车厢内电疾暴射而出。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那两道人影,已被柳婷婷与刘冰玉二人分别截住。 刘冰玉截住的是朱志宇的国师,即红教中第一高手之称的拉玛大师。 柳婷婷所截住的,是申志公,也就是前此朱志宇以于大钧名义出现时的替身。 这两位,都算是朱志宇手下顶尖高手之一,说来也真够险,如非那苟逢春事先传音示警,柳婷婷与刘冰玉二人,既心急救人,又自信所获消息绝对正确,而决不至有甚怀疑,以申志公与拉玛大师功力之高,在出敌不备之下,突起发难,则尽管刘冰玉、柳婷婷二人身手也同样奇高,却势非上当不可。 这四位,论个别身手,大致在伯仲之间.纵有高下,相差也有限得很。此情此景之下,这一交上手,其战况之激烈,自不难想见。 柳婷婷一面长剑翻飞,绝招连展,一面却一挫银牙,恨声叱道:“申老贼!伍南屏与江大侠何在?” 申志公呵呵大笑道:“年轻小伙子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美人儿,有老夫在,何必还要……” 柳婷婷截口怒叱道:“老贼找死!” 就当此时,那远立一旁的苟逢春,却向“地”字第八号沉声说道:“地字八号,你们任务已完,立即回去。” “是!” 当“地”字第八号率领他那原班人马,走向回程之际,苟逢春却向申志公扬声笑问道:“申老,为了节省时间,由区区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申志公笑道:“这朵玫瑰儿,委实棘手,老弟能助我一臂之力,那是欢迎之至。” “好的。”苟逢春一振长剑,缓步踱向申志公身边,含笑说道:“申老,我来帮你……” 话声中,寒芒一闪,一剑刺向柳婷婷的左肩。但他剑势才出一半,却突然一沉,扫向柳婷婷的下盘,并刚好与申志公的刀势,配合得恰到好处地,将柳婷婷迫退三尺,口中并呵呵大笑道:“申老,不才这一手,怎么样?” 申志公笑道:“很好!很好!可是,我要提醒你老弟,咱们要的是活美人,而且不能伤她。” “这个,不才理会得。”苟逢春含笑接道:“不过,这样一来.可就得多费周章了……” 申志公截口接道:“那也不要紧!娘儿们后力有限,咱们顶多熬个三五百招罢了。” 苟逢春谄笑道:“申老说得是……” 柳婷婷与申志公的身手,本来是在伯仲之间,自从加上一个苟逢春之后.柳婷婷以一敌二,自然不像开头那么轻松,但她于获悉对方志在生擒,并无伤害自己的意图之后,不由宽心大放地放弃防守,放手抢攻,一时之间,迫得对方二人连连后退,申志公并呵呵大笑道:“苟老弟,这妞儿不愧是出自名门,不但劲道强,而且后劲尤佳。” 苟逢春也呵呵一笑道:“再怎地,也不是申老对手!” 柳婷婷正被这两人激怒得眉腾杀气,怒火中烧间,耳中却听到苟逢春的真气传音,并且显得非常急促地说道:“柳姑娘.退‘巽’位,走‘乾’宫,‘百花齐放’。” 根据苟逢春的传音指示去做,那必然将申志公逼得退回苟逢春那边。 柳婷婷冰雪聪明,心知这样做法,不论苟逢春是何居心,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因而她毫不迟疑,如响斯应地,退“巽”位,走“乾”宫,一式“百花齐放”,精芒迸射间,使得申志公不假思索地,退向苟逢春身前,口中并还不忘轻薄地阴笑道:“苟老弟,这妞儿真教人吃不消……” 但他话没说完,却发出一声凄厉惨号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几乎喷得柳婷婷一头一脸。 原来就当申志公退到苟逢春身前时,苟逢春却冷不防地将其一剑透胸而过,口中并冷笑道:“申老,不才这一手也不错呀!” 变出意外,不但当事人的申志公毫无反抗余力,不得不认命,连柳婷婷也一时之间,张目结舌,心中连称怪事不止。 申志公也不愧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之一,于一剑贯胸之后,居然还能挺立不倒,并嗔目怒叱道:“苟逢春,你好狠的手段!” 苟逢春首先向仍在恶斗着的刘冰玉与拉玛大师二人,扬声说道:“国师与刘姑娘,请停一停!” 柳婷婷也同时扬声说道:“玉妹.暂时不要打了。” 刘冰玉与拉玛大师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之后,苟逢春才向那狰狞得有如厉鬼的申志公.淡淡地一笑道:“申老.‘无毒不丈夫’这句话,你不至于不知道吧?” 申志公怒叱道: “老夫同你无怨无仇,更无利害冲突……” 苟逢春截口笑道:“你说得不错,但在下是奉命行事。” 申志公目眦欲裂地接问道:“是朱志宇叫你干的?” 苟逢春笑了笑道:“当代武林中,除了帝君之外,谁够资格命令我苟逢春哩!” 申志公不禁颓然一叹道:“只恨我自己顾虑太多,不曾当机立断……” 语声逐渐低微,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苟逢春连忙含笑说道:“申老,不才还要告诉你一句话.这才是我方才支走‘地’字第八号等人的真正原因,目前,国师与诸老弟都是自己人,不会透出什么消息,从今之后,你这位神秘的申老,就算神秘地失踪了。” 申志公陡地一挫钢牙,怒喝一声: “朱志宇,我变做厉鬼,也不饶……” 他那“不饶你”的“你”字尚未说出,已经是身躯一颤地断了气。 苟逢春扭着头向一旁的黑衫老者笑道:“诸老弟身边带的化骨丹,可以派用场了。” 那黑衫老者,外表上比苟逢春要苍老的多,但苟逢春却叫他为“诸老弟”.敢情这位黑衫老者,还是那位“脂粉奴”诸子期的化身哩! 黑衫老者微微点首道:“小弟遵命……” 说着,已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走向申志公尸体前,俯身将玉瓶中的药末,倾出些撒在申志公的尸体的伤口上.又起身走向原位。 这当口,柳婷婷樱唇一张,却是欲言又止。 苟逢春似已看透柳婷婷想要问些什么,竟自动指着那黑衫老者笑了笑道:“诸老弟,你该恢复本来面目了吧……” 但柳婷婷却截口冷笑道:“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变的。” 接着,目光一掠对方三人道:“你们三个,还不亮兵刃!” 苟逢春连忙摇手笑道:“柳姑娘,咱们先谈谈如何?” 柳婷婷冷冷地一笑道:“除非你先将江大侠与伍南屏二人交出来,否则,就没什么可谈的。” 苟逢春正容说道:“有关江大侠与伍大侠二人的事,自然要谈,但却非三言两语所能解决,咱们先谈点别的可好?” 柳婷婷冷然接道:“不行!我要先谈江大侠与伍南屏二人的事。” “这就难了。”苟逢春苦笑道:“柳姑娘,并非在下不愿迁就你,而是问题在于必须先谈些别的.才能扯到江,伍二位大侠身上去。” 柳婷婷沉思之间,刘冰玉却向她低声说道:“婷姊,姑且由他们先说别的吧!” 柳婷婷微微点首之后,才向苟逢春说道: “好!先说你的。” 苟逢春连忙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 柳婷婷冷然接道:“少来这一套,快说正经事。” “是!”苟逢春恭应一声之后,才淡笑着,精目一扫对方二人道:“二位姑娘,是否还欠了在下一点什么?” 柳婷婷、刘冰玉二人微微一愣之间,苟逢春又含笑补充说道:“在下说的,是今宵所发生的事。” 柳婷婷“哦”了一声道: “阁下指的是方才传音示警的事?” 苟逢春点点头道:“这,是否算一点小小人情呢?” 榜婷婷笑道: “这一份情,我承受了,但我也要明告阁下,我曾经协助你铲除内奸,已经是两不相欠。” 苟逢春笑道: “这是姑娘你的想法,但在下的想法却不同。” 柳婷婷注目问道:“阁下是如何想法?” 苟逢春神色一整道:“说来也许二位姑娘不相信,帝君与在下原订的计划,是先行制住二位姑娘之后,才乘申志公大意疏神之际,将其刺杀。” 刘冰玉冷笑一声道:“这算是‘一石两鸟’,够狠.也够毒!” 柳婷婷笑问道:“以后,又怎会改变的呢?” 苟逢春神色—整道:“那是为了讨好二位姑娘,在下才不得不冒这个天大的危险……” 柳婷婷截口接问道:“‘讨好’与‘冒险’,应该算是两个问题吧?” “不错。” “愿闻其详?” 苟逢春谄笑道:“讨好两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任何一个臭男人,也能搬出一大箩筐的理由来,我想,这第一个问题.不谈也罢!” 柳婷婷点点头道:“这我同意。” 苟逢春正容接道;“至于‘冒险’的问题,姑娘对帝君的脾气,比我更为了解,如果帝君知道是在下临时改变了他的计划,而使两位姑娘不曾受制,那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柳婷婷点点头道:“这倒是实情。” “那么,”苟逢春含笑接道:“在下的这一份人情,又岂是你协助杀了一个申志公,所能抵消得了的!” 柳婷婷笑问道:“依阁下之见.要怎样才能抵消得了?” 苟逢春正容说道: “姑娘,真正的人情债,是没法抵消的,我不希望抵消.也不希望二位姑娘,对我有甚补偿……” 刘冰玉截口笑问道:“那你‘冒这天大的危险’,又是所为何来?” 这时,申志公的尸体,已全部化掉,只剩下一套衣衫,苟逢春入目之下,扭头向诸子期说道:“诸老弟,一客不烦二主.请将申志公的这套衣衫,弄到沙滩上去埋掉可好?” 诸子期点点头道:“小弟遵命。” 说着,已由马车上折下一块木板,将申志公的衣衫挑起,缓步向南岸走去。 目送诺子期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苟逢春才向二位姑娘低声说道: “这个诸子期,对二位姑娘,一如咱们帝君一样,是志在必得,今后,二位姑娘,可得随时随地都得特别提高警觉才好。”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楼道:“有他在旁边,这些话,我不便说,所以才不得不借故将他支走……”苟逢春苦笑道:“已经成了过河卒子.退不了啦!”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接问道:“阁下为何要向我们说这些?” 苟逢春笑道: “俗语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姑娘,在下之所以冒险示警,以及告诉你们这些.说穿来这是为我自己打算。” 柳婷婷注目如故地问道:“是否另有解释?” “当然有解释。”苟逢春神色一整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谁胜谁败,有了今宵这一点交情,对我而言,总不会有害处,二位姑娘以为然否?” 刘冰玉不由撇唇一晒道:“‘老奸巨猾’四字,你该是当之无愧。” 柳婷婷正容接道:“该谈江大侠与伍南屏二人的事了。” 苟逢春正容点首道: “我正告二位:在本盟开坛大典之前,江、伍二位大侠,不可能恢复自由。” 刘冰玉冷笑道:“你谅准我们没法解救?” 苟逢春苦笑道:“凭二位姑娘的超绝功力,要解救江、伍二位大侠,自不致太难,但问题却在于,连在下在内,也不知道江、伍二位大侠的藏身之处……” 柳婷婷讶然问道:“有这种事?” 苟逢春道:“柳姑娘对帝君之为人,比在下更为了解,当知在下此言不虚。” 刘冰玉蹙眉接道:“苟逢春,姑且算你所言属实,也就算在你们那什么‘一统盟’的开坛大典之前,我们没法解救江伍二位大侠,为何在你们那开坛大典之后,他们二位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呢?”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那是说,到那时候,本盟天下已定,不怕有人反抗,也可能是姑娘们自愿化干戈为玉帛,彼此已成为一家人,总而言之,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短,其中可能的变化,谁也没法预料。” 这一说,可使得二位姑娘,一时之间,都默然垂首。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又注目接问道:“二位姑娘,是否还有甚吩咐?” “没有了。”柳婷婷冷然接道:“诸位请吧!” 目送苟逢春、拉玛大师与诺子期三人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刘冰玉长叹一声道:“婷姊,咱们就真的这么暂时罢手了不成?” 柳婷婷仰首遥注夜空中闪烁不定的繁星,半响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玉妹,咱们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刘冰玉忽然一“咦’道:“苟逢春又回来了。” 苟逢春遥遥回答道:“是的,在下又回来了。” 他在二位姑娘面前丈远处站定之后,才正容说道:“二位姑娘,方才在下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以往凡是跟唐彬交往较密的人,都已被杀或被软禁……” 柳婷婷不由截口一“哦”道:“怪不得我们所获消息,都不真实。” 苟逢春含笑接道:“那些,都是我们伪造的消息,现在,我特别告诉二位,今夜后可别再要唐彬向他的老朋友探听什么消息了,否则,他自己的老命也难保。” 柳婷婷正容说道:“多谢阁下提醒!” “这算不了什么,小意思,小意思。”苟逢春谄笑着接道:“在下就此告辞。” 抱拳一礼,长身飞射而去。 江湖上暂时平静下来,卧虎藏龙、暗潮激荡的北京城,也暂时平静了。 但那位自封为“齐天大帝”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却反而特别活跃起来,尤其是他那座作为临时总宫的住宅,整理得焕然一新,显得既豪华,又气派,大门口整日里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当然,这些宾客中,有三山五岳的江湖豪杰,也有朝廷中脚踏两边船的臣僚,以及各省封疆大吏的私人代表。 不过,凡是奔走于朱志宇这临时总宫的.都非本来面目。 也许就是为了这些人并非本来面目,也可能是朱志宇的手段太高明了,以至于在这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中,如此招摇,而负责京畿治安的有关衙门,竟都是眼开眼闭地,不加闻问。 与朱志宇这魔宫成强烈对照的,却是那位曾经权倾天下,炙手可热,如今却已辞职出家的宁王朱纯的王府。 这一幢曾经招玫不少人艳羡,也曾受过不少人敌视的宁王府,其过去的豪华和热闹,比起目前的朱志宇的魔宫来,并不逊色。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如果用“蛛网尘封”来形容它的没落,也许是太过分,但如以“门前冷落车马稀”来比喻,又显得分量不够……总而言之,这一幢曾经煊赫一时的宁王府,如今是没落了.附近的平民百姓们的住宅中,偶尔可听到一两句感慨无穷的岭哦:“昔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当这种玄妙的局面维持了个把月之后,亦即十月中旬,距朱志宇那个什么“一统盟”的开坛大典,也不过是个把月的光景了。 北国的初冬.已有深浓的寒意,这是一个北风怒号,乌云密布,行将降雪的黄昏。 天气虽然冷,但却阻止不了一般人饭后逛街的兴致。 尤其是天桥一带,夜幕还没正式垂落,茶楼、戏馆已开始上客,星、相、医、卜以及形形色色的杂耍,也都陆续出笼,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游客们,也逐渐增多…… 当街头亮起疏落的灯火时,一家清真饭馆中,相偕走出两位微显醉意的顾客来。 那是一位鬓发全白的灰衫老者和一位淡金面孔的中年青衫文士。 那灰衫老者虽然鬓发全白,但面色红润得有如婴孩,显得健壮之至,至于那位青衫文士,则约莫四旬上下年纪,文质彬彬地.一派斯文。 也许是微有酒意之故.这两位的脚步,都显得有点轻飘飘地。 那青衫文士,一面漫无目的地浏览着街头夜色,一面却轻轻地一叹道:“三天了,三天来,咱们走的地方可不少,可是,要找的人,却是一个个杳无音讯。” 第二十章 十车黄金作贺仪 微顿话锋,青衫文士扭头向一旁的灰衫老者问道:“老人家,您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灰衫老者龇牙一笑道:“除了慢慢找,咱们能怎么办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老弟台,方才我已说过,这天桥地区,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荟萃之处,咱们先在这儿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到各处去逛赶,不怕打听不出他们的消息来。” 青衫文士苦笑道:“老人家,咱们临行之前,您说过些什么话,还记得吗?” 灰衫老者一愣道:“老弟,你指的是哪些话啊?”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当时您曾说,凭您的江湖经验,只要一到北京,最多三天之内,就能找到他们,可是,事实上……” 灰衫老者截口一“哦”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的小兄弟,井非我老头子牛皮吹炸了,怪只怪你那个师傅太偷懒,不但不肯同咱们一道来,所提供的联络之处,也都是人去楼空,再加上我这个老头子已多年没在江湖走动,名为老江湖.但实际上都同你这个初出茅庐……” 青衫文士也截口苦笑道:“够了,老人家,您这些理由.也许算有道理,但您连对方那些人,也找不出一丝消息来,这又该怎么说呢?” 灰衫老者抬手搔了搔自己的头顶之后,似乎搔出了灵感来,居然向着青衫文士一瞪精目,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小子,这怎能怪我!” 青衫文士苦笑道;“难道说,该怪我吗?” “差不多。”灰衫老者含笑接道:“你连那个什么‘对方’的一切,一点都不知道,教我如何去找呢?” 青衫文士忽然轻轻一叹道:“只要能找着那家.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灰衫老者又瞪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废话吗!” 青衫文士蹙眉苦笑道:“老人家,我真担心他们,会有什么意外……” 灰衫老者正容接道:“别胡思乱想,咱们先落店……” 两人进入一家客栈,开好一间上房之后,灰衫老者向青衫文士笑问道:“咱们去对面那家赌场逛逛,可好?” 青衫文士笑道:“老人家的兴致,可真是越来越好啦!” 灰衫老者压低嗓音说道: “老弟台.并非我返老还童起来,只因赌场中,才正是打听消息的好所在呀!”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还是您一个人去吧!我要呆下来,静静地想一想。” “也好,也好。’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那我先走啦!” 说着,已走出门外,并随后将房门带拢。 他们所住的房间,是二楼上临街的一间,这时,青衫文士索性熄了灯,伏在窗口,俯瞰街头夜景。 忽听隔壁传出一个苍劲的语声道:“胡老弟,咱们多年不见了,共住一间,也好作长谈。” 一个沙哑语声笑道:“谈是要谈,也得好好地共谋一醉。” 那苍劲语声道:“胡老弟,这京畿重地,我们谈话可要有个分寸……” “京畿重地又怎样?”沙哑语声笑道: “王兄,我‘青面狼’胡天跟随帝君打南闯北,什么场面不曾见过……” 那位青衫文士对隔壁房间的对话,似乎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时,他也不看街头夜景了,索性回到床上,和衣躺下来,凝神静听着。 只听那苍劲语声埋怨着说道:“胡老弟,你这张没遮拦的嘴,今后可得改一改。” 那沙哑语声道:“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其实王兄.小弟说话,虽然口没遮拦,但还是有分寸的,譬如方才所说.虽然露骨了一点,但事实上,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嘻嘻……目前,整个北京城中,恐怕只有那位……还……蒙在鼓中之内……” 那苍劲语声连忙截口接道:“够啦!老弟。” 语声微微一顿之后,又接问道:“胡老弟,目前江湖同道中,知道咱们帝君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的,是否很多……” 听到这里,那位静卧床上的青衫文士,双目中突然进射出一片异彩,挺身坐了起来。 只听那沙哑语声道: “因为目前,帝君还没正式公开身份,所以,知道真实情况的人还不多,不过,三天之后的寿筵上,情况就可能不同了。” 那苍劲语声道:“你是说,寿筵上,帝君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沙哑语声道:“有此可能,但也不一定。” “那么,”那苍劲语声接问道:“目前北京城中,知道‘朱员外’的真实身份的人,也不会多了?” 沙哑语声道:“那是当然……” 店小二的酒菜送上来了,两人的对话也暂时停止。 虽然不久之后,那两人又高谈阔论起来,但话题已完全转入风花雪月,这些,似已引不起青衫文士的兴趣,因而索性闭眼养起神来。 约莫是个把时辰之后,那位灰衫老者,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的前脚刚进门,口中却同时嚷道:“老弟,你瞧!” 青衫文士含糊地说道:“深更半夜,扰人清梦,有什么可瞧的,何况,又是漆黑一片……” 他的话没说完,沉沉暗影中,传出“哗啦”一声爆响,紧接着,火光一闪,案头烛火复明。 青衫文士揉着惺忪睡眼,“咦”地一声道:“哪来这么多黄白物?” 原来他那床头的茶几上,两重的金锭子,银锭子,足有百十锭之多。 “老弟,”灰衫老者含笑接道: “这就是我要你瞧的东西啦!” 青衫文士挺身坐了起来,一面笑问道:“老人家,这些由何而来?” 灰衫老者笑道:“我老头子由赌场回来,你想,我这些是怎么来的?” “赢的?”青衫文士笑道:“能一下子赢这么多,老人家的赌技蛮不错呀!” 灰衫老者一面将房门关拢,一面得意地笑道:“这一点收获,算得了什么,我老人家是有名的老赌鬼,今宵,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老弟,今宵,我还有更好更大的收获哩!”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老人家,先说出来试试看。” 灰衫老者低声说道: “老弟,你还记得天风镇上的往事吗?”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当然还记得。” 灰衫老者神秘地笑道:“那位天风牧场的场主,‘酒仙色鬼快刀王’……” 青衫文士截口笑问道:“他也到了北京城?” “是啊!”灰衫老者讶然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青衫文士笑道:“这叫做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知道这一点,算不了什么,我还知道他正以‘朱员外’的身份……” 灰衫老者连忙截口接道:“噤声。” 接着,又朝隔壁一指,低声说道:“你忘了隔墙有耳。” 隔室中的两人,正有说有笑。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他们没工夫注意咱们的话,不瞒老人家说,我这消息,还是由隔房那两人的口中听来。” 灰衫老者“哦”了一声道:“那咱们更该小心为是。”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咱们小声一点,也就行了。” 接着,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语声,将方才所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之后,才注目问道: “老人家所获消息,是否也……” 灰衫老者正容说道:“大致差不多,不过,另外还多了一项。” 青衫文士接问道:“那多出的一项,又是什么呢?” 灰杉老者道:“那是朱志宇由关外运来的大批黄金,最迟于其假托的五旬大庆那一天,可以到达。” 青衫文士注目问道:“老人家之意,是……” 灰衫老者贴着青衫文土的耳朵,叽咕了一阵之后,才将语声略为提高地问道:“老弟尊意如何?” 青衫文士笑道:“办法是好,只是,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灰衫老者正容说道:“老弟,这,可以视为玩笑,也可以视为正经办事,总而言之,看当时情况的发展,而随机应变。” 青衫文士微一沉思之后,才点点头道:“好,就暂时这么决定……” 三天之后的清晨,由密云县境通往北京城的官道上,一连十辆车厢密封的双套马车.正绝尘疾驰着。 车队前后,各有五骑长程健马护送.前头开道的.赫然是以马如龙为首的“天风五虎”,后面则为雄风赌场的总管杜文才和四个灰衫文士装束的人。 每一辆车厢上,都插着一面绣着一个“朱”宇的红色三角小旗,迎风招展。 也由于他们的满身黄尘,和行程方向是由北而南,显然是由古北口入关,而且途中也很少休息。 五虎将中的老四毛立,向老大马如龙扬声说道:“老大,目前,距北京城已不过百十来里,是否该向杜爷禀告一声,就近歇息一下?” 马如龙点点头道:“对!咱们人不要紧,牲口可委实需要歇息一下才行了。” 说着,兜转马头,绕过车队,走到杜文才身前,笑了笑道:“杜爷,咱们就在前面林子里,歇息一下可好?” 杜文才沉思一下道:“可以.但你得把握时间,咱们必须在今天正午,赶到总宫。” 马如龙一愣道:“为何一定要在正午赶到?” 杜文才笑道:“老弟忘了,今天是咱们帝君的五旬大庆?” 马如龙这才意味深长地一“哦”道:“好,我负责于今天正午赶到就是。” 前头里许处是一个土岗,越过土岗,是一片杂木林,也是他们所必经之处。 北国的初冬,尤其是清晨,已有着极深的寒意,人和牲口所呼出的气,都形成一团白雾。 当这一个车队,到达那光秃秃的树林前,在马如龙的招呼之下,停下来歇息时,无巧不巧地.一辆迎面疾驰而来的双套华丽马车,也在他们前头五丈处停了下来。 这一辆马车,其外表的华丽,固然是无以复加,而那个驾车的车把式的穿着,也同样的令人侧目。 他,鬓发如银,红光满面,赫然就是三天之前,曾在天桥与那位青衫文士同时出现过的灰衫老者,不过,此刻那一袭显得寒酸的灰衫,已经不用,代之是一件相当名贵的白狐裘,头上的破瓜皮小帽,也换了银灰色的貂皮.一个车把式的穿着,如此讲究,那么,那车厢主人的身份,也就不难想见啦! 这情形,自然使得杜文才与马如龙二人颇为诧讶,向对方投过深深的一瞥。 不料那位狐袍老者,却向着他们二人龇牙一笑道:“二位大爷,早!” 马如龙冷然接道;“早,你也不晚呀!” 杜文才却注目沉声道:“阁下可以过去了。” 狐袍老者像是自语,也像是回答杜文才的话,淡淡地一笑道:“是的,我可以过去了,但有些人,却不能过去。” 杜文才不由地一愣道:“你说什么?” 狐袍老者漫应道:“我说,有些人不能过去。” 马如龙脸色一沉道:“谁不能过去?” 狐袍老者笑道:“这儿,除了我老头子主仆之外,就只有你们这一行人,现在,我老头子可以过去,那不可以过去的人,自然就是你们呀!” 杜文才冷笑一声道:“原来阁下是有所为而来。” 马如龙也连连冷笑道:“就凭你这糟老头,能不让咱们过去!” 接着,目注狐袍老者冷笑一声道:“阁下知道咱们来自何处吗?” 狐袍老者道:“知道,你们来自关外的‘天风牧场’,这些车厢中,也必然是朱志宇那些金矿中开采出来的黄金……” 杜文才截口笑道:“知道咱们的来历,而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狐袍老者道: “由你怎么说吧!这一批黄金,我是要定了!” 杜文才冷冷地一笑道:“就算我无条件奉送吧!这十车黄金,你如何拿走?” “一客不烦二主。”狐袍老者含笑接道:“自然还是由你们替我送到北京城去啦!” 微顿话锋,才神色一整地接道:“听好:乖乖地将车厢上的旗帜取下来,换上我家主人的旗帜,待会,少不得在朱志宇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 说着,已由怀中掏出十面小旗,含笑接道:“怎么样?是要我老人家亲自出手,还是你自动效劳?” 那十面小旗子,形式、颜色、及大小,都与车厢上的大致相同,只是旗中心所绣,却是一个金色“江”字。 杜文才入目之下,一蹙眉峰道:“阁下是姓‘江’?” “不!”狐袍老者正容接道:“这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也算是我目前主人的姓。” 狐袍老者神色一整道:“杜总管,请答我所问。” 杜文才脸色一变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狐袍老者笑了笑道:“我老人家不但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也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杜文才注目冷然接道:“说说看?” 狐袍老者也冷然注目道:“你,本来就是横行大漠一带的‘大漠飞狐’杜三郎,对不对?” 杜文才点点头道:“知道我杜某人来历的,当也是大有来历的人,阁下请报万儿?” 狐袍老者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说你不配问,那是过于轻视你,杜文才,你是聪明人.当知道眼前当务之急,是做些什么?” 杜文才一双精目,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狐袍老者,默然不语。 站在他身边的马如龙,双眉一轩道: “杜爷,您真好耐性!” 狐袍老者目光移注仍在冷然注目的杜文才笑问道:“杜当家的,究竟如何打算?” 杜文才冷冷地一笑道:“杜某人正等着你先露一手。” 狐袍老者点首淡淡笑道:“你老弟倒真是实心眼儿,好,好.你且睁开眼睛瞧着。” 话声才落,他那握着一束旗帜的右手,猛然一甩, “嗖嗖”连响中,十面小旗,已分别插在十辆马车的车厢之上,迎风招展着。 妙的是,那原先插在车厢上的小旗,竟一齐落在地面,这也就是说,狐袍老者所甩出的十面小旗.每一面都是不差分毫地,插在原先插有小旗的位置上。 那十辆马车,系以半弧形停在林边,与那狐袍老者的距离,最近的约为三丈,最远的则在二十一二丈以上。 在距离不等,角度不同的情况之下,狐袍老者能于挥手一甩之间,将十面小旗,插得如此恰到好处,其劲力拿捏之准确,该算得上是妙到毫巅的了。 杜文才与马如龙,都算是大行家,这道理,也自然都懂得,当下,两人都脸色大变地,骇然连退三大步。 杜文才可能是自觉失态,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讪然一笑间,狐袍老者已含笑问道: “我老人家这一手,还过得去吗?” 杜文才强定心神,冷冷地一笑道:“怪不得你狂,这点小巧功夫,还真不错。” “那么,”狐袍老者接问道:“你算是口服心服了?” 杜文才漫应道:“那倒未必见得。” 狐袍老者脸色一沉道:“杜文才,我老人家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你如果不自量力,可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杜文才没再答话,只是冷笑着,解下了腰间的蛟筋软鞭。 一旁的马如龙连忙接道: “杜爷,俗语说得好:笨鸟先飞,这第一阵,请让给我吧!” 此刻的杜文才,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装腔作势一番.目前,马如龙这一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点了点头道:“也好,老弟可不能大意。” 狐袍老者却微微一笑道:“不错,先让他摸摸我的武功路数也好。” 马如龙冷然接道:“别废话了,亮兵刃!” 狐袍老者笑了笑道:“等你们五虎大将摆好架势时,我老人家,自然会亮兵刃。” 马如龙一愣道:“怎么?你要以一对五?” 狐袍老者道:“这还是瞧得起你们,否则,像—般普通角色,再多五个.我也不会说要亮兵刃……” 杜文才冷笑一声道:“马老弟,这是他自己找死,你们五位,也就毋须再客气了。” “是啊!”狐袍老者笑道:“机会难得,如等我老人家改变主意,那你们就后悔莫及啦!” 就这说话之间,以马如龙为首的“天风五虎”,已将狐袍老者连人带车地,包围了起来。 狐袍老者仍然端坐车辕之上,目光一扫之下,淡淡地一笑道:“这样,包围圈太大,对你们五个,是一种无形损失,依老朽之见,你们五个,还是都到前面来吧!”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我老人家不妨再给你们一个便宜,百招之内,只要你们能逼得我离开这个座位,我老人家就放你们一马,决不再行留难。” 马如龙冷笑一声道:“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已经摆好架势了。” 不错,他们已各自亮出大砍刀,成半弧形将狐袍老者围住。 这时,那十辆运金马车的车把式,正在杜文才的指示下,伸手准备拔下那狐袍老者所插的小旗,但他们手还没接触的到小旗的旗杆,却是一个个缩手不迭地,痛呼出声。 只听那狐袍老者冷笑道:“待会,我老人家还要你们帮我赶车,所以才只是略示薄惩,现在,你们都给我乖乖地坐在那儿,静待后命,谁再敢轻举妄动,我先废了他的狗爪子!” 马如龙乘机冷笑一声:“兄弟们!上!” “上”字的尾音未落,一片寒闪,有若孔雀开屏似地,向狐袍老者疾卷而来。 只听狐袍老者一声朗笑:“来得好!” “叮叮当当”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天风五虎”各被震退一步,那由五柄精钢大砍刀所幻成的晶幕,也为之倏地收敛。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停顿,那耀眼晶幕与金铁交鸣之声又起,并传出狐袍老者的敞笑道:“‘天风五虎’,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掠阵的杜文才,忽然一声惊呼道:“你……你是‘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侯……” 狐袍老者哈哈大笑道:“杜文才,真难为你,还能于兵刃上辨出我老人家的来历……” 这已经承认他就是“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侯了。 原来这位“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侯,生平嫉恶如仇,一向是独来独往,由于其一身功力,有独特的造诣,凡是武林宵小,江湖败类,一碰上他,就绝难幸免,所以才混上这么一个绰号。 论资格和辈分,这位吕介侯,还是与“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同一时代人物,虽然,他的功力不如雷千里!但却与雷千里交称莫逆。 不过,此人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在江湖走动,一般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谁也想不到,他忽然又钻了出来,而且还活得这么健朗。 他那独门兵刃,名为“九节金蛇鞭”,顾名思义,其形如蛇,为乌金混合精钢所制,每节一尺,全长九尺,长短可以随?钡髡焖踝匀纾话惚θ幸材嗡危蚨菜愕蒙鲜俏淞忠痪簿褪且蛭庖患嫣氐谋校攀苟盼牟畔肫鹚睦蠢础?p>  杜文才心中虽感惊凛.但他口中却又不能不色厉内荏地冷笑一声道:“你还没死?” 吕介侯敞声大笑道:“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都没收拾,我老人家怎么能死哩!” 就这片刻之间,他与“天风五虎”之间,已恶斗了四十余招。 “天风五虎”为“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所调教出来的得力干将,其身手之高,比起那些“天”字号中人物来,还要胜过一二筹。 此刻,他们五人联手对付一个吕介候,其战况之激烈,自不难想见。 但是,战况尽管无比激烈,吕介侯却应付得颇为轻松,只听他扬声大笑道:“你们五个听好:百招已快去一半,有甚压箱底的本事,赶快掏出来,要不然,百招之内,没将我老人家逼离座位,你们就得听我的啦!” 马如龙怒声说道:“谁说过听你的! 吕介侯笑道:“到时候,恐怕由不了你哩!” 说来也真够使人气煞,五个打一个,不但不曾占到一点便宜.事实上,吕介侯端坐车辕上,连半边屁股也不曾挪动过哩! 这情形,不但当事人的“天风五虎”,越打越心寒,连一旁的杜文才,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只见他精目一转,忽然向那十辆运金马车的车把式,沉声喝道:“你们先走!” 紧接着,一个冷峻的语声冷笑道:“好主意!本侠有赏!” “啪”地一声,杜文才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被打得一个踉跄,退出三大步。 不!那不是耳光,是被吕介侯背后,那华丽车厢中飞出的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所击中,不过,虽然不是耳光,却比耳光更使他受用。 就当杜文才有如被鬼揍了一下似地,怔愣出神之间,那华丽车厢中,又传出一声震耳劲叱:“谁敢妄动一步,我先打断他的狗腿!” 语声虽然不高,但却有若黄钟大吕,震得那十个控缰待发的车把式,耳鼓“嗡嗡”作响,呆若木鸡。 吕介侯呵呵大笑道: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杜文才,现在你相信了吗?” 话锋一顿之后,又扬声说道: “嗨!多少招了,你们五个,还记得吗?” “天风五虎”居然没一人答话,吕介侯不由敞声笑道:“装聋作哑,可不是办法啊!我老人家告诉你们,已经八十二招了。” 五虎中的老二季永平怒哼一声道: “八十二招了,又怎样?” 吕介侯道: “倒不怎么样,但你们‘天风一虎’成名不易,依老夫拙见,你们不如在百招之前.自动罢休,比较漂亮一点。” 紧接着,又沉声喝道:“九十一,还有九招。” 马如龙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弟兄们!咱们退。” 虚晃一招,当先纵出战圈,其余四人也紧跟着纷纷倒纵丈外。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能屈能伸,这才是大丈夫的本色。” 但马如龙却向杜文才讪然一笑道: “杜爷,小弟学艺不精,有负帝君栽培,待会,只好向帝君自请处分……” 吕介侯连忙接道:“那倒大可不必,只要你们肯和我老人家合作,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一丝处分。” 杜文才冷冷一笑道:“如何合作法?” 吕介侯笑了笑道: “你们知道老夫要这十车黄金的用意吗?” 杜文才反问道:“这,是否跟你所说的合作有关?” 吕介侯点点头道:“不错。” 杜文才道;“那么,在下敬聆!” 吕介侯笑道:“杜当家的,今天,不正是你们那位帝君的五旬大庆吗?” 杜文才不由一愣道:“你怎会知道的?” 吕介侯呵呵大笑道:“‘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最近在北京城中,混得有声有色,这是我们江湖人的光荣,我吕介侯,虽然归隐已久,但毕竟也是江湖中人,对此等大事,岂有不知之理!” 杜文才注目问道:“这与你方才所说的合作何干?” 吕介侯笑了笑道: “说来很简单,我要用这十车黄金,作为朱色鬼五旬大庆的贺仪……” 话锋微微—顿之后,才神色—整地接道:“现在,说到咱们合作的办法了,那就是有劳你们这原班人马,将我这份贺仪,送到贵上的总宫中去。” 杜文才苦笑道:“阁下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吕介侯正容接道:“现在,你答我所问,究竟愿不愿意合作?” 杜文才沉思着说道:“你让我商量一下。” 吕介侯道:“可以,但时间不能耽搁太久。” 杜文才与“天风五虎”低声交谈了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可以,但在下也有一个附带条件,希望阁下能够接受。” 吕介侯笑道:“本来,你是不够资格谈条件的,但基于平等互惠的合作立场,我倒愿意先听听你所提条件。” 杜文才道:“第一,阁下必须备好拜帖,由在下派人先行送往总宫。” 吕介侯点点头道:“可以,这也不能算什么条件,何况事先,我已经备好了拜帖。” 杜文才正容接道: “第二,阁下必须随同车队,前往总宫。” 吕介侯笑道:“那是当然,你即使不这么说,我也要随同车队前往,否则,你们半路上将车上的旗帜换了,我老人家岂非白忙了一场。” “好。”杜文才正容接道:“咱们就这么决定,请将拜帖拿来吧!” 吕介侯探怀取出一份事先备好的大红拜帖,扬手甩与杜文才道:“接着!” 杜文才接过那张大红拜帖,目光一扫之下,不由蹙起了眉头,原来那张大红拜帖之上,除了“吕介侯”三个径寸楷书之外,仅有一行“黄金十车”的小字而已。 吕介侯笑问道:“难道有甚不妥之处?” 杜文才道:“妥当不妥当,在下不愿过问,也无权过问,只是,阁下这位忘年之交,为何不曾署名?” 吕介侯笑了笑道:“我这位忘年之交,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署上名,也没人知道,所以还是不署名的好。” 杜文才微蹙眉峰,向马如龙说道:“马老弟,辛苦一点,劳驾你先往总宫跑—趟吧!” 马如龙正容说道:“小弟理当效劳。” 由杜文才手中接过那份拜帖,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吕介侯扬声说道:“这位老弟,请寄语朱色鬼,到时候,开中门恭迎……” 马如龙没答话,仅仅传来一声冷哼。 接着,吕介侯才向杜文才淡淡地一笑道:“杜当家的,咱们也该起程啦!” 杜文才点点头道:“好!但愿你到达北京城后,还能神气得起来。”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你老弟且拭目以待吧!” 那华丽车厢中,忽然传出一个清朗语声道:“老人家,咱们该检查一下那运金车辆,以防有诈。” 吕介侯点首笑道: “对!万一中了他们‘金蝉脱壳’之计,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哩!” 经过吕介侯的逐车检查之后,证实车中所载都是成色十足的金砖金条,这一来,自然是疑心尽释地,督促这个车队立即起程,向北京城进发。 这一个浩浩荡荡的行列,是由杜文才率领“天风五虎”中的其余四位,和另四个灰衫人当先开道,吕介侯侧驾着那辆华丽马车,独自殿后。 朱志宇的临时魔宫之中,上上下下,正在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是朱志宇那别有用心的五旬大庆,他那魔宫中上上下下的忙碌与兴奋,自然是意料中事。 但就当这整个魔宫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气,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之间,却也有人闲得发慌地,独个儿悄然走出魔宫大门。 那是谁?那就是朱志宇的亲生女儿朱君玉。 自从江天佑、柳婷婷二人先后离开魔宫之后,这位一向养尊处优,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刁蛮公主,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说来也难怪.整个魔宫中,都充满了乌烟瘴气,没一寸干净土,更没一个干净人,如果硬要找几个干净人的话,那就只有她与江天佑、柳婷婷等三人而已。 眼看乃父那倒行逆施的行动,越来越积极,自己的劝阻,不但无效,反而收了反效果……这些,都使得她心中充满了莫名的苦恼。 当然,她的芳心深处,可能还有不便为外人道的隐忧,因而,这短短的时日中,不但使得她俏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也使她清瘦了不少。 此刻,她落寞地踱过那多彩多姿的寿字牌楼,踽踽地走过两条小巷,转入大街。 就当她转入大街的刹那间,眼角余光所及,竟发觉背后有人跟踪,这位跟踪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以“脂粉奴”自居的诸子期。 这情形,使得她猛然回身,一瞪美目道:“你跟来干吗?” 诸子期连忙谄笑道:“君玉,我……我是……” 朱君玉截口冷笑道:“住口!我的名字,岂是可以随便叫的!” 诸子期讪然地笑道:“可是……令尊他老人家……” 朱君玉再度冷然截口道: “少废话!你给我乖乖地滚回去!” 诸子期讷讷地道:“君……朱姑娘……” 他情之急之下,“君玉”二宇,又几乎脱口而出,总算他惊觉得快,连忙将口改了过来。 “目前,这北京城中,龙蛇杂处……” 朱君玉冷然接道:“龙蛇杂处又怎样?” 诸子期满脸堆笑道: “为了你的安全,我特地替你保镖呀!” 朱君玉冷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要你保什么镖!” “可是,”诸子期苦笑道:“这是令尊的意思啊!” 朱君玉美目一瞪道:“别拿家父来吓人,我再说一遍,乖乖给我滚开!” “是!我马上就滚。” “也不许再暗中跟踪!” 诸子期莫可奈何地一叹道:“好!我听你的……” 说着,向她投过深深一瞥之后,才转身怏怏地离去。 朱君玉目送诸子期的背影,消失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之后,俏脸上才浮现一丝胜利的微笑。 但那一丝胜利的微笑,也仅仅是那么匆匆一现,就消失无踪,代之的是一抹淡淡轻愁。 半响,她才轻轻一叹,又漫无目的地,向前信步走去。 忽然,一缕清吟,由她背后传来: 新来瘦, 非关病酒, 不是悲愁…… 清吟声很轻微,也很清晰,此刻的朱君玉,也算是一个大行家,那吟声一入耳,她就分辨出来,那人是以“真气传音,择人专注”的功夫,专门吟给她一个人听的,当然,也决非无的放矢! 因此,那奇异的清吟未歇,她已猛然回过头去,向后面搜索着。 就在她后面约莫六七步之遥,有一位青布包头,手提竹篮的青衣村妇,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当君玉向她投过深深的一瞥时,那青衣村妇却快步走近,并一面娇声说道:“姑娘,要糖炒粟子吗?真正的家乡粟子……” 说话间,人已走到朱君玉身边,并以一种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得到的语声笑道:“尔来人比黄花瘦,小玉,莫非有甚心事不成?” 朱君玉笑了笑道:“好.你给我秤一斤吧!” 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问道:“你……你是谁?” 青衣村妇一面故意慢吞吞地.挪向街道边,张罗着秤栗子,一面却传音笑道: “我,以前的刘冰玉,现在却叫柳婷婷……” 朱君玉忍不住一“哦”道:“原来是你!” 话是用真气传音说出,也很平淡,但她的俏脸上,却禁不住神采飞扬地接问道:“有什么事吗?” 柳婷婷传音说道:“当然有事,如果你不怕我不怀好意,我倒希望能同你单独谈谈。” 朱君玉樱唇微撇地一笑道:“你说个地点吧!” 柳婷婷传音接道:“前面箭远处大拐,是一条死巷,第三家‘福星客栈’十三号是我所订,你先在那边等我……” 传音到此,她那糖炒粟子也已经秤好,将纸包双手递给朱君玉。 柳婷婷笑了笑道:“一共才二十文。” 朱君玉随手递给她一块碎银,笑问道:“够了吗?” 柳婷婷满脸诌笑道:“太多了!姑娘,买我这一篮,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朱君玉边走边笑道: “多的就送给你吧!看你也怪可怜的…” 柳婷婷仍然蹲在街道边,一直以眼角余光目送朱君玉拐进那条死巷之后,才站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但她走没三步,那位“脂粉奴”诸子期,又由背后跟了上来,由她身边擦身而过,匆匆向前走去。 还好,诸子期并没发现朱君玉的去处,他快速地向前走了一段之后,又折了回来,蹙着眉头,低声自语着:“奇怪,明明是向这边走来,怎么一眨眼,就失去踪影了哩……” 自语之间,又与柳婷婷错身而过。 柳婷婷方自心头暗笑着,诸子期忽然回过头来,向她招呼道:“嗨,卖糖炒粟子的!” 柳婷婷住步回身,含笑问道:“这位相公,要买糖炒栗子吗?” 诸子期摇摇头道:“不要,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柳婷婷似乎因没做到生意,表现一种颇为失望的神情,注目反问道:“相公要打听什么人啊?” 诸子期道:“大嫂,方才有一位很美丽的紫衣姑娘,由这儿经过,你看到没有?” 柳婷婷故意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道: “哟!走向那边去了。” “谢谢你!”诸子期迅速奔去。 她所指的那条街,是这一带最长,也是最繁华的一条街,她口中说着,心头却在暗笑着:“够你小子跑的啦!” 她一直目送诸子期的背影,消失于人潮中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十一章 隔物传功惊敌胆 柳婷婷进入那家福星客栈的十三号房间,朱君玉似已等得有点心焦,劈头发问道:“柳姊姊,出了什么事吗?” 柳婷婷点首接道:“是的,那个诸子期正在找你,所以,我不能不教你多等一会。” 接着,正容道: “小玉,为预防万一,我们还得换个地方。” 说着.已拉着朱君玉的手,由客栈后门走进另一家颇为华丽的楼房中,目前这一间,虽然不能和魔宫中相提并论,但比起一般客栈来,就讲究得多了。 朱君玉目光一扫之下,黛眉微蹙地问道:“这也是你所租赁的房间?” 柳婷婷一面招呼朱君玉入座,一面点首答道:“是的。” 朱君玉笑了笑道:“狡兔三窟,其是之谓欤?” 柳婷婷幽幽地一叹道:“为了隐秘行藏,我不能不特别小心一点。” “怪不得这些日子来,没人知道你的行踪。”朱君玉美目深注地,接问道: “婷姊,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为了叙叙旧,还是另有原因?” 柳婷婷点点头道:“一方面是叙旧,另一方面,也是别有原因。” 朱君玉轻轻一叹道:“叙旧,可是一言难尽,婷姊,还是先说别的吧!” 接着,又目光深注地接问道: “婷姊.你真没打算劫持我?” 柳婷婷一愣道:“我为什么要劫持你呢?” “因为。”朱君玉声容俱庄地接道:“我是你那灭门之仇的仇人的女儿。” 柳婷婷呆了呆道:“小玉,目前,咱们不谈这个,好吗?” 朱君玉苦笑道:“不谈怎行,这是你我之间的一个死结,解不开它一切都免谈。” 柳婷婷目光呆滞,上齿紧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朱君玉幽幽地一叹道:“上苍未免太恶作剧了!你我虽然谈不上情如亲姊妹,却也算是青梅竹马之交。可是,偏偏上一代中……” 柳婷婷一挫钢牙,毅然接道:“不!你我建交时,并不知道有这一个不能解的死结,何况上一代的仇怨,也没理由要下一代的人负担。” “话是不错。”朱君玉正容接道:“但你能为了你我之间的友情,而放弃你那灭门血仇,不再过问吗?” 柳婷婷不由一呆道:“这……” 朱君玉苦笑道: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婷姊,俗语说得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的杀父的仇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但我却不能不要求你放弃向我父亲寻仇。” 柳婷婷熏眉深锁,默然沉思着。 朱君玉长叹一声道: “可是,你想想看,不论家父的作为,如何令人不齿,他总是我的生身之父,到时候,我能眼看他被你杀死,而不加闻问吗?” 刘冰玉忽然以本来面目闯入,并淡淡地一笑道:“依我之见,很简单.不如趁你这位婷姊姊苦恼分神之际,一剑将她杀死!” 朱君玉不禁俏脸一变道:“你……” 刘冰玉飞快地接道:“我?你不认识?” 朱君玉冷笑道: “堂堂英武仁慧大公主,岂有不认识之理!” 柳婷婷忽然沉声说道:“人家都烦死了,你们还一见面,就抬杠!” 接着,才目注朱君玉,轻叹一声道: “小玉,未来的一切,暂时不谈,咱们先谈谈眼前的,可好?” 朱君玉道: “未来的死结不能解开,则眼前也没甚可谈的。” “不!”柳婷婷正容接道:“未来的与现在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朱君玉接问道:“那是有关哪一方面的?” 柳婷婷道:“自然是有关你我双方面的。” 朱君玉目光向刘冰玉一扫道:“这位大公主会同意吗?” 朱君玉因前此当柳婷婷中计受制时,刘冰玉曾不择手段地,将朱君玉加以劫持,以交换柳婷婷,对于这一点,朱君玉似不予谅解,而仍然耿耿于怀。 当然,这情形,柳婷婷很明白,当下,她眉峰一蹙道:“小玉,前此刘姑娘为了救我,一时从权而将你劫持,我希望你莫特此事放在心中。” 朱君玉笑了笑道:“小妹怎敢。” “其实。”柳婷婷含笑接道: “刘姊姊也同我一样的喜欢你。” 朱君玉漫应道:“是吗!” 柳婷婷神秘地一笑道:“而且,极可能你们两人将来还会成为妯娌哩!” 朱君玉一愣道:“此话怎讲?” 柳婷婷道:“这,可得分两方面来说,先说刘姑娘这一方面,也许你还不曾想到,刘姑娘同你那位天佑大哥,已经是心心相印了哩!” 朱君玉目注刘冰玉笑道:“大公主,恭喜你啦!” 刘冰玉禁不住俏脸一红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朱君玉含笑接问道:“我那天佑大哥可好?” “好,好,”柳婷婷连连点首道:“他现在正发奋图强,闭关痛下苦功哩!” 朱君玉美目一掠刘冰玉,神秘地一笑道:“可是,他要想赶上这位未来的大嫂,恐怕不容易。” 柳婷婷也神秘地一笑道:“小玉,‘王顾左右而言他’了,现在,该谈到你这一方面啦!” 朱君玉幽幽地道:“我这一面,有什么好谈的?” 柳婷婷笑了笑道:“有,而且很多,小玉还记得你那位甄子虚甄二哥吗?” 朱君玉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没接腔。 柳婷婷注目接道:“小玉,这儿没有外人,咱们又是不同世俗的江湖儿女,我直言相谈,你可别见怪?” 朱君玉默然点了点头。 柳婷婷正容接道:“小玉,你的心事,瞒不过我,我不但知道你对甄子虚情有独钟,而且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同时,现在你也该知道,甄子虚就是你那天佑大哥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说是吗?” 朱君玉点点头道:“我知道。” 柳婷婷笑了笑道:“如果以后没什么变化,一旦有情人都成为眷属时,你同刘姑娘,不就是成了妯娌吗!” 朱君玉喟然长叹道:“未来的事,谁能预料,何况,双方的上一代,还有着没法化解的仇怨………” 柳婷婷正容接道: “小玉,方才我已说过,上一代的思仇,暂时莫管它,咱们先解决目前的问题要紧。” 朱君玉笑了笑道:“好,我姑且听之。” 柳婷婷注目接道:“我同伍南屏的交情,你该知道?” 朱君玉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柳婷婷道:“可是,目前伍南屏不但受了伤,而且与我表舅都成了阶下囚,一同在你的监督之下……” 朱君玉笑问道:“你是希望我能将他们二位,设法解救出来?” 柳婷婷点点头道:“不错……” 朱君玉苦笑道:“婷姊,如果你是为了这问题,而将我叫到这儿来,恐怕你会大大的失望。” 柳婷婷俏脸微变道:“是碍于彼此的立场?” “不!”朱君玉正容接道:“不瞒婷姊说,为这立场问题,我曾暗中规劝过家父多次……” 柳婷婷接问道:“令尊怎么说?” 朱君玉苦笑道:“你应该想像得到的。” 接着,又长叹—声道:“也就是为了这原因.家父认为我女生外向,不可靠,那临时监管伍南屏与江大侠二人的职务,也被解除了。” 柳婷婷不由一呆道:“真的?” 朱君玉道:“我还撞骗你吗!” 柳婷婷长叹一声道: “那你还能不能接近伍南屏与我表舅?” 朱君玉反问道:“有甚重要事情吗?” 柳婷婷正容点首道:“是的。” 话锋微顿之后,又幽幽一叹道:“你是明白的,目前,我们这边是处于非常不利的情况之下……” 朱君玉蹙眉接问道: “你要我接近他们二位,有何作用呢?” 柳婷婷道:“这就回到你那位心上人的问题上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目前正随同伍南屏的师兄,也就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大侠,在闭关潜修……” 朱君玉点首接道:“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一点。” 柳婷婷轻叹着接道:“你想想着,目前,我们是多么迫切的需要雷大侠来主持大局,也希望你那位心上人能提前启关。” 朱君玉笑道:“那你们派个人去通知他们一声,不就得了吗!” 柳婷婷苦笑道:“可是,我们这些人中,没人知道他们闭关的地址啊!” 朱君玉忽有所悟地,美目一转,“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们两位闭关的地点,只有伍南屏和江大侠二人知道?” “对了。”柳婷婷笑道:“毕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朱君玉不理会对方的调侃,蹙眉沉思着说道:“要设法接近他们二位,当不至太困难,但问题却在如何传达消息,如何使他们能相信我,以及以目前情况而论,这远水是否能救得了近火?”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前两个问题,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至于后者.倒不至成为问题……” 久未开口的刘冰玉,忽然笑道:“小妹,你忘了你这位婷姊姊,有一只硕大无朋,能载人出入青冥的青雕?” 柳婷婷也立即接道:“有了那只青雕,千里路程,可以朝发夕至,所以,你所提的时间问题,倒可以不必顾虑。” 朱君玉点点头道:“好,那么,我们先商量别的吧……” 这一商量,足足商量了顿饭工夫,才获得一个结论,柳婷婷也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 “谢天谢地,这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但朱君玉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幽幽地说道:“二位姊姊,我也该走了……” 当朱君玉回到魔宫前时,老远就看到那多彩多资的寿字牌楼之前,群豪会集肃静无哗,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这反常的情形.自然使她为之一愣。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地走近大门时,才看清楚,那些雁翅般肃立大门外的两旁的,竟然都是乃父手下最精锐的红衣武士,和“天”字号中人物。 而且,连“国师”、“左右丞相”,以及诸子期等这些顶尖高手,也全部出动,整个魔宫中,只差朱志宇本人还没出面而已。 朱君玉入目之下,心头正在电转着:“这究竟算是迎宾,还是备战呢……” 她念转未毕,诸子期已大步迎了上来,并促声说道:“朱姑娘,你究竟跑哪里去了呢?” 朱君玉哼了一声道:“你管得着!” 诸子期苦笑道:“我当然管不着,但令尊却正在派人到处找你哩!” 朱君玉“晤”了一声,美目向左右一扫道:“这是干什么啊?” 诸子期低声说道:“目前还很难说.君……朱姑娘,你得提高警觉,最好暂时不要离开我身边……” 朱君玉冷然截口道:“为什么?” 诸子期正容接道:“说不定是令尊的对头到了,待会,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朱君玉莫测高深地一笑道:“不离开你身边,我就不会有危险,是吗?” 诸子期谄笑道:“是啊!只要我诸子期有三寸气在,绝对没人能损伤你一根汗毛!” 朱君玉撇唇一哂道:“你很了不起。” 诸子期色迷心窍的情况之下.似乎还没体会到朱君玉的言外之意似地,还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老远就扬声说道: “禀苟爷,车队已由安定门进城……” 目前这场面,还不便公开称“右丞相”,所以那骑士才口称“苟爷”。 苟逢春沉声说道:“知道了。” 朱君玉黛眉一蹙道:“运金的车队,值得如此接待吗?” 诸子期接道:“你……忘记我方才所说的话了。” 朱君玉嘟着嘴道:“谁知道你们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 诸子期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来,咱们退到旁边去,再慢慢同你说。” 朱君玉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要干涉我的行动!” 诸子期苦笑道:“小姐,我是怕待会万一发生混战时,会伤着你啊!” 朱君玉冷然注目道:“你把我看得如此不中用?” 诸子期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这位刁蛮公主.可真难伺候……” 朱君玉冷然接道:“没人要你献殷勤……” 说完,也不理诸子期那一付尴尬相,径自向那“寿”字牌楼下快步走去。 当她穿过那“寿”字牌楼时.只见她那个贴身侍女小英,迎面飞奔而来,老远就大声嚷道:“小姐,我找得你好苦!” 朱君玉蹙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英走近她身前低声说道:“是帝君在找你。” 朱君玉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远处,蹄声雷动,车声隆隆.显然是那运金车队已快要到达了。 小英微微—怔道:“小姐,帝君正等着你哩!” 朱君玉不耐炳地沉声说道:“少罗嗦,我要先瞧瞧热闹!” “是……” 小英蹙着秀眉离去之后,大门前箭远外,尘土飞扬,那运金车队,已疾驰而来。 朱君玉闪入“寿”字牌楼里边的隐蔽处,探出半边俏脸,向外面注视着。 只见当先一骑,就是那“雄风赌场”的总管, “大漠飞狐”杜三郎——杜文才,这位曾经煊赫一时的黑道巨擘,虽然是一马当先,显得颇为神气,但他的脸色,却是难看已极。 杜文才的后面,是鱼贯地疾驰着的十辆运金马车,再后才是“五虎将”中的其余四虎和两位灰衫人,这些人,也都是哭丧着脸。 最后,才是那辆由“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侯驾驶的华丽马车…… 杜文才等人的苦脸,那陌生的华丽马车,以及那既豪华,又气派的车把式,已经使朱君玉蹙起了黛眉。但更使她困惑的,却是那运金马车上,迎风招展的,绣着有一个“江”字的小旗。 可不是吗!这些黄金,来自他们关外的矿场,可算是道地的朱家财富,为什么车厢上.会插着“江”姓的旗子呢? 她心中尽管感到困惑,但另一方面,对于目前大门外那种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情况.却也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朱君玉目光一瞥之间,心中所发生的感受。 就当她黛眉一蹙之间,那个运金车队,已由她身边疾驰而过,冲进大门。 紧接着,大门关上了,仅留下两旁的侧门还开着。 同时,那预先排列两旁的武士们,也一齐吆喝一声,刀剑并举地,将通道封锁起来,刚好将最后面那辆华丽的马车阻住。 吕介侯一面刹住马车,一面冷笑一声道:“这儿,哪一位才是够资格说话的?” 苟逢春缓步而出,含笑一礼道:“在下苟逢春,见过吕大侠。” “苟逢春?”吕介侯连头也懒得点一下,冷然注目问道:“你就是有‘阴阳秀士’之称的苟逢春?” 苟逢春点点头道:“正是。”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怪不得你老弟,看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 他这一说,使得目前这充满肃杀气氛的现场,爆出一申想笑却又不敢大声笑出来的“扑嗤”之声。 当然,苟逢春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但吕介侯却又目注他话锋一转道:“苟老弟在朱色鬼手下‘官’拜何职?” 苟逢春讪然一笑,低声说道:“在下忝居右丞相之职。” 吕介侯笑道:“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尖大官,倒算是我吕某人高攀了。” 接着,抬手一指那些封锁通道的武士,含笑问道:“这就是朱色鬼的迎宾之礼?” 苟逢春点点头道: “是的,这是武林中最隆重的迎宾之礼……” 吕介侯冷笑道:“老夫懂得,可是,老夫不能不提醒你,这些武土,身手不弱,调教起来,可不容易!” 苟逢春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以吕大侠这种无敌身手,自然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但在下也不能不提醒称,像目前这种高手,本宫中可说是多如过江之鲫……” 吕介侯截口一笑道:“如此说来,倒算是我吕某人‘替古人担忧’了。” 接着,又一挑霜眉道: “朱色鬼既然以这种‘殊荣’相待,吕某自不能不识抬举。不过,在接受这一份‘殊荣’之前,我得先问几句话。” 苟逢春笑了笑道:“吕大侠有话,请尽管问。” 吕介侯注目接道:“今天,是不是朱色鬼的五旬大庆?” 苟逢春点点头道:“不错。” 吕介侯接问道:“今天午前,吕某人托马如龙老弟送来的拜帖,是否收到了?” 苟逢春又点了点头:“收到了。” 吕介侯接道: “我请他带给朱色鬼的口信,想必也已带到?” 苟逢春道:“据在下所知,口信也已带到。” 吕介侯道: “还有,吕某人的贺仪,黄金十车,也已送到,那是你老弟亲目所睹的了?” 苟逢春“晤”了一声,没接腔。 吕介侯笑了笑道:“那么,我请问你老弟一声:贺仪你照单全收,送礼的人,却被拒于大门之外,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有道理。” “老朽恭聆。” 苟逢春含笑接道: “第一,这一笔贺仪,本属于本宫所有,可以说是受之无愧……” 吕介侯截口笑道:“不对。” “吕大侠有何高论?” “高论不敢当,老夫只知就事论事。” 苟逢春笑道:“在下洗耳恭聆。” 吕介侯微微一笑道: “你老弟也是江湖人,当知江湖规矩,不错,贺仪本属贵宫所有,但吕某人是如何取来,贵方也该懂得,应如何收回去才对。” 苟逢春道:“吕大侠言之有理,但在下也不妨正告阁下:眼前这‘迎宾之札’,其中一半,也就是为了收回这笔贺仪而设。” 吕介侯接问道:“另一半原因呢?” 苟逢春冷然接道:“另一半原因,是不接待来历不明的恶客。” 吕介侯脸色一沉道:“谁是‘来历不明的恶客’?” 苟逢春抬手一指那华丽的车厢道:“就是车厢里面的那一位。” 吕介侯笑道;“这位老弟吗!说他来历不明,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恶客’二字,就未免太那个了一点吧!” 苟逢春冷冷地一笑道:“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怪不得朱色鬼不但不曾亲自恭迎,连中门也不开,原来他有如此一种想法。” 苟逢春冷笑一声道:“你能闯进中门,咱们帝君自会在内‘恭迎’.也早就摆好了酒席,只等你们这两位特别贵宾啦!” 吕介侯呵呵大笑道:“俗语说得好: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何况,咱们送了吓得死人的偌大一笔贺仪,如果连一杯寿酒都叨扰不到.传出去了,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接着,扭头向车厢?形实溃骸敖系埽鹨馊绾危俊?p>  车厢中,传出一个简短的语声:“闯!” 吕介侯以真气传音接道:“老弟,京都郑重地,可别玩出人命来。” 车厢中这回多说了两个字:“我知道。” 吕介侯朗笑一声:“苟老弟,老夫要闯啦!” 朗笑声中,“唰”地一鞭,那两匹拉车的健马,发出一串“唏聿聿”的长嘶,撒开四蹄,向那刀剑如林,杀气腾腾的通道上闯了过去。 这当口,苟逢春已冷笑着飞身射入大门之内。 那些分立通道两旁的武士们,一齐发出一声爆雷也似的吆喝之声,刀剑齐挥,集中向硬行闯关的吕介侯,闪电似地下击。 不!那些武士们的刀剑,不仅是击向吕介侯,同时也击向吕介侯前面的马,和后面的车厢。 因为那些武士们的行列,长达三十丈以上,因而吕介侯的这一辆马车,等于是闯进一条以刀光剑影构成的弄道之中,其连人带马和车厢,都在对方的锋镝之下,自然是意料中事。 在目前这种阵仗中吕介侯手中那一条长达丈八的“九节金蛇鞭”,可算是得其所长地,发挥了它那奇形兵刃的特性。 在吕介侯的长臂挥洒之下,有若一条夭矫的游龙,不但将他自己防护得风雨不透,连前面的马匹和后面的车厢,也全在它的威力笼罩之下,丝毫无损。 而且,那些由通道两旁,集中向他截击的武士们,只要兵刃接触对方的长鞭,重则虎口震裂,兵刃磕飞,轻则被震得踉跄后退,惊呼失声。 因此,吕介侯一开始硬闯.即有若滚汤泼雪,也好像虎入羊群地,所向披靡。 朱志宇出动了大部分的精锐手下,不但不曾将吕介侯拦截住,也不曾伤得人家一根汗毛,相反地,使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这情形,不但使暗中指挥的朱志宇,心中既惊凛,又难过,连他那些手下人,也感到很不是滋味。 三十多丈路程,快马疾驰之下,自然是很快地,就将通过。 但就当吕介侯的这一辆马车,快要闯到这一条由刀光剑影所构成的通道的终点时,陡地,一声清叱过处,由左侧飞起一道人影,身剑合一地,径向吕介侯背后那辆华丽的车厢,疾射而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刀光剑影,目不暇接,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绝之间,只见那道射向车厢的人影,于接触车厢的刹那之间,忽然发出一声惊“咦”,也可能是足尖在吕介侯的鞭梢上点了一下,借力腾升三丈,飞登那“寿”字牌楼之上,原来这位陡然发难,又知难而退的人,就是诸子期。 也就当诸子期飞登“寿”字牌楼上的同时,那华丽车厢中,传出一声震耳冷笑:“算你见机得早,便宜了你……” 语声并不高,但在吕介侯以长鞭格拒那些武士们的兵刃,所发出的金铁交鸣声中,这两句话,却使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来也真是巧得很,这两句震耳话声一落,那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也有若刀切似地,戛然而止,原来已经到达那由刀剑所构成的通道的尽头,也就是已经闯到了朱志宇那临时魔宫的大门之外。 不过,那金铁交响之声,虽已停止,但吕介侯所驾的那一辆华丽马车,却依然是全速前冲。 这情形,可使得朱志宇手下的人,也不禁暗中替吕介侯捏把冷汗。 因为,那两扇外面包着铁皮的大门,是紧闭着的,这一冲,冲过去了,固然没话说,万一冲不过去,损失两匹驾车的马,算不了什么,但吕介侯这张老脸,可就挂不住啦! 但他们都算是白扭心了,只听“叭”地—声震耳爆响过处,两扇结实的大门,已被吕介侯一鞭震飞三丈之外。 在木屑纷飞,与“唏聿聿”的洪烈马嘶声中,那辆华丽马车,已冲进大门,径向院内的广场上疾驰而去…… 这片刻之间,那位暗中在一旁瞧热闹的朱君玉,算得上是目不暇接,也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尤其是最后这一鞭震开大门的壮举,更使她目瞪口呆地,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因为这一幕,距她最近,也看得清楚,那两扇大门,不但木质坚硬,外表还包着一层厚达分半的铁皮,总厚度达四寸以上,而且里面还横架着两道粗逾儿臂的铁条…… 可是,这些,都在吕介侯一鞭之下,给摧毁了。 这一鞭上,如非有两千斤以上的冲击力,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就在朱君玉目瞪口呆的当中,吕介侯的那一辆马车,已在广场中心停了下来。 马车前丈远处,朱志宇全副盛装,卓立当中,苟逢春、花解语、……等得力手下人,则一个个脸色肃穆地,分立朱志宇的两侧。 吕介侯首先呵呵大笑道: “老色鬼,吕介侯一时收不住手,毁了你的大门,敬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朱志宇抱拳一拱道:“吕大侠高轩莅至,蓬荜生辉,朱志宇迎接来迟,也请包涵则个。” 吕介侯笑道:“但事实上,我吕介侯就是包涵不了,才毁了你的大门,这可怎么办?” 朱志宇笑了笑道:“吕老儿,你我之间的这一笔账,有得算的,至于毁掉大门,那是芝麻蒜皮事,请不必挂齿。” “好度量!好涵养!吕介侯这边先谢了!”吕介侯含笑接道:“只是,方才在下闯过那刀山剑阵时,也曾手下留情,不曾伤着你一个手下,这一点,你老色鬼是否也该一谢?” “理当,理当。”朱志宇抱拳一礼道: “朱志宇这厢有礼了。” 接着,又一蹙眉道:“吕老儿,大庭广众之间,你一口一声‘老色鬼’,是否有点不雅……” 吕介侯截口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江湖同道中,谁不知道你这‘酒仙色鬼快刀王’的绰号!” 紧接着,精目一扫遥在箭远外静观的人群,扬声笑问道:“诸位,您说是吗?” 那些人群中,有朝廷大官员,也有江湖草莽,虽然他们都是有志一同地前来替“朱员外”拜寿,但知道“朱员外”真实身份的人,可能并不多,因而吕介侯的话声一落,旁观人群中,立即响起一阵“嗡嗡”的窃窃私语声。 朱志宇一蹙眉峰之间,吕介侯却是目光移注苟逢春,淡淡地一笑道:“苟老弟,方才你说过什么来着?” 苟逢春微微一愣之后,才“哦”了一声道:“不错,方才在下说过,只要你能闯进大门,咱们帝君自会亲自迎宾,此刻,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吕介侯笑了笑道:“只能算实现了一半。” 苟逢春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吕介侯含笑接道:“事实上.我还在广场上喝西北风……” 朱志宇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老儿此来是想喝寿酒?” 吕介侯精目一翻道:“难道说,十车黄金换顿浊酒,你还吃了亏?” 朱志宇笑了笑道:“你老儿别自己向牛角尖里钻,寿筵早已摆在大厅中啦!” 吕介侯讶然问道:“那你为何还不肃客入座?” 朱志宇漫应道:“我正等着正主儿出面哩!” 吕介侯一愣道: “还有正主儿没出面?那是怎样的高人啊?” 朱志宇冷笑一声道: “你这身为奴仆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他是怎样的高人!” 吕介侯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角,哑然失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我这位客串主人的江老弟……” 朱志宇截口讶然问道:“客串,你们这主仆关系是临时性的?” “是啊!”吕介侯笑问道:“难道马如龙老弟,没向你说清楚?” 朱志宇冷然接道:“不管你们是客串的也好,是真实的也好,我都恭候已久啦!” 吕介侯含笑点首道:“对对,你老色鬼言之有理。” 接着.才扭头向着车厢中笑道: “江老弟,你也该下车啦!……” 这当口,不但远远近近的目光,一齐射向那辆华丽的车厢门,暗中偷窥的朱君玉,更是睁着一双美目,一眨也不眨地,全神注视着。 也不知她的芳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当她看到那车厢中走出的人之后.俏脸上却禁不住掠过一种殊感失望的神色,并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车厢中走出的,是一位年约四旬,脸色蜡黄,身着白色长衫的文士。 他,萧洒而又飘逸,走出车厢之后,吕介侯立即含笑说道:“来,我先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大侠,这位是我吕介侯的忘年之交,江大年江老弟……”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朱志宇立即摆手做肃客状道:“江大侠,吕大侠,二位请!” 接着并向苟逢春笑了笑道:“苟老弟,你先陪同二位贵宾前往大厅,我更衣之后,立刻就来。” 说完,向江大年、吕介侯二人微微点首,立即匆匆离去。 吕介侯向着朱志宇的背影,扬声笑道:“朱色鬼,多多准备,好好安排,莫使我们两人失望。” 朱志宇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快步向内宅中走去。 一直到第二道右厢的一个小花厅中,才迫不及待地促声喝道:“来人!” 门外传来一声暴喏道:“属下在。” 朱志宇沉声说道:“请诸少侠。” “是……” 少顷之后,诸子期在门外低声说道: “朱老,诸子期告进。” “请!”朱志宇不等诸子期落座,立即注目接问道: “老弟,怎么样?” 诸子期苦笑道: “朱老,那厮功力之高,决不在子期之下。” 沉思一下接道:“当时,当我身剑合一地射向那车厢,准备给它穿上一个大窟窿时,那车厢中却突然射出一缕劲风……对了,当时,车轮滚动声,马蹄疾奔声,震耳金铁交响声,响成一片,因而对那缕劲风的破空声,根本没法觉察到,而那密封的车厢,也并无任何动静,说句不怕朱老见笑的话,当时,我还以为那车厢中人,并未察觉有不利于他的行动哩!” 一顿,又苦笑一声道:“当时,忽然听到一声显然是用真气传音所发出的冷笑:‘狂徒找死!’随着这一声冷笑,我还根本来不及有甚反应,但听‘嗤’地一声,胸前衣衫,已被那一缕劲风,划破四寸长的一道裂缝。” 接着,将自己的衣衫向朱志宇展示着,苦笑道:“朱老您瞧。” 朱志宇向诸子期胸前那道裂缝,深探地一瞥之后,才蹙眉说道:“这,好像是利刃划破的啊!” 诸子期苦笑如故地道:“朱老,子期再不行,总不至于利刃与指风都分辨不出呀!” 朱志宇点了点头道:“好!你说下去。” 诸子期继道:“在此种情形之下,我自然只好知难而退,但当我借吕老头那长鞭甩转的力量,倒射回来时,那厮又以普通语声讽刺了我一句:“‘便宜了你!’……” 说到这里,诸子期长叹一声道:“朱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受到挫折,也可说是第一次栽了筋斗……” 朱志宇截口接道:“除此之外,还有何感想?” 诸子期笑了笑道:“方才;我已冷静地想过了,此人不但武功莫测高深,行动方面,也同样地令人莫测高深。” 朱志宇点点头道:“晤!分别解释一下。” 诸子期注目反问道;“像方才吕介侯连闯两关的情形,如果换上朱老你自己,自信能办得到吗?” 朱志宇正容说道:“闯第一关,我自信能办得到,但接着一鞭震开那两扇大门,我却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这就是了。”诸子期接道:“以朱老功力之高,尚有此种想法,放眼当今武林,有谁敢自诩强过朱老的呢?” 朱志宇轻轻一叹道:“以天下之大,身怀奇才异能之士之多,可很难说。” 诸子期接道:“退一步说,就算有这样的人吧!但人总是血肉之躯,像方才那样,哦!对了,朱老认为那吕介侯的武功,是否会强过您?” 朱志宇笑了笑道:“不!而且,如今我自信有把握要强过他。” 诸子期笑道:“这就是了,吕介侯的功力,本来不如您,但他却能抡着长鞭,前护马匹,后护车厢,一路上连续格拒三百多高手的袭击之后,还有余力使出两千斤以上的冲击力,一鞭将大门震开,朱老想想看,吕介侯是人还是神呢?” 朱志宇笑问道:“依老弟之见呢?” 诸子期沉思道:“我想,他们演的是双簧。” “对了。”朱志宇含笑接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两个,除非是一人在车厢中以‘隔物传功’法,帮助前面的人表演,否则,任谁也没法做到方才那么干净利落。” 诸子期笑了笑道:“朱老,话又得说回来,虽然方才他们表演的是双簧,但无可怀疑,他们‘隔物传功’功力之高,也委实足以自豪的了。” 朱志宇笑道:“老弟别长他人志气,还是先说那另一个莫测高深之处吧!” 诸子期略一沉思道:“这,就要说到那个江大年了,按方才他以指力划破我前胸的衣衫的情况而言,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一指置我于死地,固然是不易办到,但要创伤我,却是毫无疑问的,可以办到的。” 朱志宇注目问道:“老弟是认为他手下留了情?” 诸子期点了点头道:“是的,而且,那位吕介侯对咱们那些武士们,也显然是手下留了情。” “不错!”朱志宇沉思着接道:“这委实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两个,纵非敌人,也决非友人!” “这一点,子期也同意。”诸子期接问道:“那么,朱老打算如何应付?”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 “到时候,看情形做适当处置,老弟,你且附耳过来……” 另一边的大厅中,也就是于肃穆中显示豪华的大寿堂,这时正筵开八十余席,算得是群贤毕集,漪欤盛哉! 席面上,已先行上了四道丰盛的菜肴,酒也斟好,客人也都已入座,但却是一个个正襻危坐,在等待着那位寿星公 朱员外。 事实上,朱员外正在“更衣”,一时之间,可没法分身赶来哩! 最上首的首席上,那位“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候,与他的“忘年之交”江大年二人堂而皇之地,高坐上首,横里相陪的是苟逢春、杜文才二人。 与这一首席正排的另一席上首主位却空着,陪客是拉玛大师、花解语、朱君玉。 可能是那些客人们,因等得太久,而有点诧异了,大厅内已响起一阵“嗡嗡”的窃窃私语声。 吕介侯目注苟逢春笑了笑道:“苟老弟,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你没看到吗?” 苟逢春讪然一笑道:“我想,就快要来了吧……”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嗨!苟老弟,‘更衣’要用上多长工夫,可能是贵上在临时赶制新衣吧!” 吕介侯的中气,本来充沛,兼以在大厅内,回声震荡,因而他的话声,显得特别响亮,震撼全场,因而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坐在他身边的江大年,淡淡地一笑道:“吕老人家,您总得让人家多准备一下呀!” “对.对。”吕介侯含笑点首道:“江老弟言之有理。” 江大年有意无意之间,向邻座的朱君玉投过深深的一瞥,真是妙得很,朱君玉那一双澄如秋水,黑白分明的美目,也正睁得大大的,向他注视着哩! 也许这位江大年,面皮还太嫩,一见朱君玉正在向他注视着,窘得他忙将视线避了开去。 吕介侯以手肘碰碰他,低声笑道:“老弟,你使得我心中好不自在!” 江大年一愣道:“其故安在?” 吕介侯以真气传音接道: “那位美丽的小妞儿,只管瞧你,却连正眼也不看我一下。” 不错!那位“美丽的小姐儿”,并未因江大年的目光避了开去而停止向江大年打量,她,仍然在向江大年注视着,目光显得有点呆滞,也似乎有点痴迷地,在沉思着什么似的。 江大年苦笑道:“吕老人家,怎么寻起我的开心来。” 吕介侯笑道:“老弟,不是我老不正经,寻你的开心,只因目前酒菜都凉了.肚子里已提出严重抗议,可是,寿星公始终不来,如不同你老弟开开玩笑,可更难过不好受呀!” 接着,又“咦”了一声,再度以真气传音说道:“这位小姑娘,可委实有点稀奇……” 原来朱君玉仍然向江大年注视着。 江大年自我解嘲地一笑,也传音说道:“大概是我交上桃花运了吧……” 一阵春雷似的掌声,打断了江大年的传音,原来是寿星公朱志宇出场了。 与朱志宇并肩走在一起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身着紫色衫裙的美艳妇人,这女人.够美,也够艳,仪态端庄娴静,使人有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之感。 吕介侯目光一触之下,不由蹙眉转念着: “朱志宇这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女伴,倒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心念电转着,口中却就着如雷的掌声中,向苟逢春注目问道:“苟老弟,这位夫人是……” 苟逢春低声笑道:“现在是咱们帝君的正宫娘娘,今天才启关。” “闭关已有多久了?” “三年。” “姓甚名谁?” “纪月娥。” 吕介侯笑道:“人如其名,倒是有点月里嫦娥的味道,只是,这姓名可不曾听说过。” 苟逢春淡淡地一笑道:“现在,这年头儿变啦!名不见经传的人,却往往是身怀绝艺的高手。” 吕介侯点首笑道:“这两句话,我倒听得进去……” 就这说话之间,朱志宇已偕同纪月娥,在如雷的掌声之中,缓步到达他自己的座位前。 他举手连连挥动,压平那如雷的掌声之后,才抱拳做了—个罗圈揖,满脸歉笑地说道: “诸位,在下因拙荆旅途稽延,迟迟未到,致使诸位久候,谨此敬致十二万分的敬意……” 接着,又是一套老生常谈的客套。 这当口,诸子期已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衫,悄然入场,挨着苟逢春坐了下来,并向吕介侯、江大年,分别含笑点了点头。 吕介侯目注诸子期笑了笑道: “这位老弟,好高明的身手,你方才那一踹,可几乎使我的长鞭脱手飞去哩!” 他这几句话,在旁人听来,可分辨不出来究竟是损还是捧.但当事人的诸子期,自然是心中有数,只见他一挑剑眉,也是以牙还牙地说道:“吕大侠这‘夺命神鞭’,才真是名符其实哩!在下于一踹之后,还能留得命在,该算是邀天之幸的了。” 吕介侯含笑问道:“这位老弟贵姓?” 诸子期笑了笑道:“在下诸子期。” 吕介侯道:“原来是诸老弟,诸老弟这嘴上的功夫,也相当高明啊!” “多承夸奖……” 这时,朱志宇那老生常谈的一套,已经说完,并从容地入座,整个大厅中,也开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地,热闹起来。 吕介侯扬声笑道: “寿星公,方才,吕某人已经借花献佛,送过你十车黄金了.现在,再借花献佛,敬你三杯水酒,敬祝贤粱孟,福如东梅,寿比南山。” 这几句话,总算还能听得进去,但接着而来的行动,却大有令人吃不消之感。 原来他那三杯酒儿,却是一次“敬”出的,三只斟得满满的酒杯,一前二后,成“品”字形,冉冉地向朱志宇面前飞去。 酒杯飞行的速度虽不算快,但两个席位之间的距离,却是近在咫尺,朱志宇要同时接下三杯酒来喝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而大厅中所有目光都吸引得集中向这边投射过来。 朱志宇不愧是一位功力高深莫测的老魔头,对吕介侯所出的这个难题,似乎根本没当做一回事,他首先是淡淡一笑:“多谢吕大侠!” 接着,不等那三只酒杯近身张口一吸,杯中的酒已化成三股酒箭,射入他的口中;然后左掌凌空虚托右手,抓过旁边的锡壶,一股酒箭,由壶嘴飞射而出。 那三只空杯,像被宝物托住似地,在朱志宇左掌上空尺许处停着,而那由壶嘴中射出的酒箭,于接近三只空杯时,却突然一分而三,分别注入三只空杯之中,空杯斟满,酒箭也适时停止,三只酒杯又冉冉地,以倒“品”字往回飞,朱志宇并含笑说道:“在下东施效颦,回敬吕大侠三杯。” 口中说得谦虚,但事实上.他目前所表现的这一手,比起吕介侯来,委实要高明得多,对于他方才连番失利所失去的面子,也算是挣回了不少。 现场中有不少大行家,这情形,当然也看得很清楚,因而所有目光,又一并投向吕介侯那边。 但吕介侯脸含神秘笑意.注视着那冉冉地飞回来的三只酒杯,似乎没有做任何行动的打算。 一直等酒杯飞到他面前,才伸双手接下来,并像普通人一般,一杯一杯地饮干,并照过杯底之后,才含笑朗声说道:“谢谢!朱大侠神功超绝,吕介侯甘拜下风。” 吕介侯这一手,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之外,也有人因为看不到更精彩的表演,而意犹未尽地.现出失望神色,但对于他那肯服输的光明磊落的胸怀,却也由衷地敬佩。 不过,对于业已挣回一部分面子,而暗中沽沾自喜的朱志宇而言,吕介侯这一意外的举动,却使得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本来嘛!对方敌意尚未明朗,而且人家在占得上风时,也并未过为已甚,如今,他自己固然已挣回一点面子,但人家服输的态度是那么自然,他又怎好意思一定要迫使对方难堪哩! 就当他微微一愣之间,诸子期却冷冷地接道:“吕大侠的涵养功夫,也高人一等……”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能屈能伸,才能算是大丈夫呀!”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目注朱志宇笑问道:“朱大侠,您说是吗?” “在下深表同意。”朱志宇一举酒杯,扬声说道:“诸位,喝酒……” 说来也真是微妙得很,那位江大年,始终没开口说话.而朱志宇也并未向他查问什么。 至于朱君玉,她向江大年呆呆地注视了一阵之后,也自动地将目光转移了方向。 诸子期向着江大年诡秘地一笑,道:“方才多承阁下手下留情,理当敬你三杯水酒,以示敬谢之忱。” 江大年微微一晒道:“在下正等着哩!不过,我希望阁下莫落俗套,能有新奇的手法,也好让同道们一新耳目。” 这一下,可反而将诸子期难住了。 武林中人.借敬酒较量功力,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要不落俗套,花样翻新地使人耳目一新,那就非得别出机杼,多费脑筋不可。 诸子期方自微微一愣之间,江大年又淡淡地一笑道:“阁下可能事先未曾多加考虑,因而认为我这提议,有点几近刁难,不过,这也不要紧,阁下不妨多多考虑一下,先让我问你几句话。” 诸子期点了点头,江大年却向那一旁伺候的执事人员,含笑说道:“劳驾抬两坛未开封的酒来,要大号的。” 那执事人员恭喏着离去之后,诸子期却向江大年笑道:“江大挟,如果阁下已有新奇的腹案,那就不必要我来多费脑筋啦!” 江大年笑道: “不错,我是有这么一个腹案,虽然这办法,还不曾听说有谁使用过,但我却不敢自诩其够新鲜,所以才请你阁下多想一想……” 这时,大厅中所有的贺客们的视线,又集中向这两位投射过来,尤其是朱君玉,她的全副精神,好像都是用在江大年的身上。 江大年正容如故地道:“贵上绰号为‘酒仙色鬼快刀王’,确否?” 诸子期点了点头道:“不错……” 江大年接道:“俗语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阁下既为‘酒仙’的手下,酒量想必不会差?” 诸子期苦笑道: “在下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接上了,其实,在下在这儿,是客卿地位,可并非朱老的手下……” 江大年再度截口笑道:“请恕我又半途打岔,其实,‘客卿’二字,不过是听起来好听一点而已.严格说来,与‘手下人’并无多大差别的?” 诸子期苦笑道:“不论怎么说,我接受你的挑战就是。” 江大年笑了笑道:“阁下,在下不能不提醒你一声,‘接受挑战’的话.是应该由我说的。”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 “至于我这敬酒的办法,说来可简单得很.就是咱们各以一掌搭在酒坛边缘,互以内力逼酒成线,射向对方,谁先行吸干对方坛中美酒,就算谁赢。” 诸子期道: “照你这说法,是一方面逼酒成线,射向对方,同时,自己也可以内家真力,吸取对方坛中的酒?” 江大年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这里面还有几个附带条件,每一项都必须遵守。” 诸子期笑了笑道:“在下恭聆。” 江大年正容接道:“第一:为免己方的人,暗中以‘隔物传功’的办法相助,这席面上的其余的人,都必须离开。” 诸子期点首接道:“这个,我同意。” “第二,”江大年接道: “所逼出的酒箭,不许散落,否则,算对方输。” 诸子期点首“唔”了一声道:“第三呢?” 江大年道:“第三!散发所吸入的水分,限定以气体由毛孔中排出。” 诸子期漫应道:“还有吗?” “还有。”江大年含笑接道:“这也算是最后一点,酒坛开封,不许用手拆除,但时间不限。” 这最后一点,似乎是江大年有意考考对方的机智,但诸子期头脑反应之快也并不差,他星目一转,含笑问道:“这是说,必须以本身‘三味真火’,将酒煮沸,然后以坛酒中水蒸气,将泥封冲开?” 江大年似乎对对方的迅速反应,也感到由衷地佩服,当下连连点首“正是,正是……” 诸子期淡淡地一笑道:“这办法,表面上看来,似乎无甚新奇,但仔细想想,却委实算得上是匪夷所思的了。” 一旁的苟逢春,也附和着笑道:“不错,照所规定的情形来说,除了必须有精湛的内家真力并将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之外,还得同时抗拒沸酒的高温,逼酒成气,由毛孔中排出,于吸酒过程中,又得约束双方的劲力,以免酒箭半途散落,可说是功力与头脑,都得同时使用才行。” 接着,又摇头苦笑道:“像这种敬酒法,我是听听就甘心服输啦!” 目前,这大厅内的七百来位贺客中,至少有五百位以上是武林中人,他们都是行家,这情形,也自然都很清楚,因而,苟逢春的话声一落,立即引起一阵“嗡嗡”地窃窃私语之声。 江大年目注诸子期,含笑问道:“阁下是否已想出较好的办法?” 诸子期正容接道:“没有,事实上你这办法,已算得上是一绝啦!像我这笨头脑,匆促之间,又怎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第二十二章 借花献佛显神功 江大年接问道:“阁下是同意我所提的办法了?” 诸子期点首答道:“是的,在下明知太以困难,也得勉力奉陪。” “阁下未免太谦了。”江大年含笑接道:“要么,我们立即开始,现在双方检查酒坛泥封,并请双方同席的人,暂时退席。” 两只酒坛的泥封都完整封锁无损,双方同席的人,也都起身退至一旁,但吕介侯却静立江大年背后的约莫五尺处,好像是在替江大年护法似地。 江大年扭头笑道:“吕老人家请再退过一旁,以免引起人家不必要的怀疑。” 吕介侯正容说道:“老弟,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万一……” 江大年截口笑道: “吕老人家,朱大侠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决不会暗算伤人,何况,我江大年并无仇家,也决不会有人暗算我,退一步说……” 一轩双眉,朗笑着接道:“万一有甚不长眼的东西,想乘机捡便宜,那是他自讨苦吃!” 吕介侯微微点首后退间,朱志宇也敞声大笑道:“江老弟请尽管放心,朱志宇以人格担保,绝对没人敢乘机暗算你就是。” “多谢朱大侠!”江大年目注诸子期笑了笑道:“现在,咱们各就各位,我喊‘一二三’时,双方都以右掌贴着酒坛腹部,一……二……三!” “三”字的尾音一落,双方都各以坐资,伸出右掌,贴上酒坛一侧的腹部,默默地用上了玄功。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较量,整个大厅中,不论是内行或外行,莫不全神贯注在这两人的身上。 自然,他们都忘记了进食,因而,一时之间,整个大厅中,显得鸦雀无声。 约莫是顿饭工夫过后,诸子期那边的酒坛中,首先传出业已煮开的沸腾之声,但江大年这一边,却仍然没一丝动静。 这情形,好像显示江大年的内家真力,比起诸子期来,要逊上一筹,因而使得朱志宇那边的人,都禁不住地,色然而喜。 但朱志宇与当事人的诸子期二人,却似乎是别有见解地,一脸凝重神色。。 果然,当诸子期身边的酒坛,发出轻微震响,一蓬白色雾气,震破泥封时,江大年身边的酒坛内,也仅仅是以毫厘之差,震破了坛口泥封。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两蓬白色气体之后,分别冒出一股拇指粗的酒箭,挟着蒸腾热气,各自射向对方口中。 由表面上看来,江大年的酒坛中,没听到沸腾之声,震破泥封时间,也略嫌慢了一点,好像是江大年的功力,要略逊一筹。 但这是外行人的看法,事实上,江大年那酒坛中的酒,比诸子期那边先开.不过那沸腾之声,被江大年以无上的内家真力,硬行封闭住而已,这也就是方才朱志宇与诸子期这两位大行家脸色凝重的原因。 五十斤酒,不是一个小数目,普通人,用不了一半,不醉死,也得胀死。 因而,目前这两位武林奇客,于一面吸酒之同时,一面以又无上内家真力,化酒成气,由毛孔中排出。 片刻之间,江大年、诸子期二人,都淹没在一片蒙蒙白雾之中,白雾逐渐散开,带着一片浓烈酒香,弥漫整个大厅。 因为有那迷蒙白雾,阻住旁人的视线,而事实上,这种较量,也没法于表面上看出胜负来,因而尽管全厅中的人,都在凝神注视着,却是一个个地,脸上浮现一片茫然神色。 朱君玉因为自己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不由悄声向坐在她旁边的“四绝妖姬”花解语问道:“阿姨,是谁占了上风,您看得出来吗?” 花解语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 朱君玉蹙眉说道:“何必这么干耗着,多用点劲,把酒吸干,不就得了吗!” 花解语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你想想他们双方所定的条件看。” 朱君玉不由点首苦笑道:“是的.这种滚烫的酒,普通人一口也消受不了,又怎能喝得太急。” 花解语道:“事实上,纵然你消受得了,对方也不许可你喝得太急!而且,双方撑持之间,只要劲力偶一拿捏不准,就将使酒箭散落,丢人现眼,这情形,谁敢不小心翼翼地,全力应付呢!” 朱君玉道:“这个姓江的,所订的办法,未免太促狭了,但愿他输了才好。” 花解语轻轻一叹道:“你这愿望,恐怕不容易达到。” 朱君玉讶然问道:“难道阿姨已瞧出什么端倪?” 花解语道:“这倒不是,俗语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个姓江的,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他会提出这种难题来,跟自己过不去吗!” 朱君玉点点头道:“这……倒是极有道理……咦!阿姨快看!” 原来这时,江大年,已是身旁雾气全消地含笑而起,而诸子期口中的那一股酒箭,却还不曾停止哩! 朱君玉的语声未落,江大年又含笑说道: “多多承让……” 这当口,诸子期口中的酒箭也停止了,一脸尴尬神色地笑道:“江大侠神功超绝,在下输得口服心服。” 由这简短的对话中,胜负已毋庸宣布而自明。 静默少顷之后,大厅中忽然爆出一阵如雷掌声,这一阵掌声,可比方才欢迎朱志宇入场时的掌声,更要响亮而热烈得多了。 这情形,可使得朱志宇和诸子期二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满不是滋味。 这两位,也许是商量好,计划于敬酒时,挣回失去的颜面,也可能还另有某种阴谋不曾实施,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除了朱志宇在向吕介侯敬酒时,挣回了一点面子之外,这第二阵上的诸子期,算得上是求荣反辱,又丢了一次人。 这一次热烈的掌声,经过江大年连连挥手,连声谦谢之后,才算平静下来。 这时,朱志宇那位“正宫娘娘”纪月娥,可能是在朱志宇的暗示之下,已徐徐起立,向着江大年淡淡地一笑道:“江大侠神功绝艺,令人叹为观止矣!纪月娥钦佩之余,谨以水酒一杯,聊表敬意……” 人群中,忽然有人沉声喝道: “慢着,夫人,在下有话说。” 随着这话声,大厅的西北角上,站起一人。 循声投注之下,只见此人中等身材,年纪约在三旬上下,着一袭青色长衫,外表有若入京赶考的文士。 须知喝阻人家敬酒,尤其是在目前这种场合,是极不礼貌的事,但这位青衫文士,竟然甘冒大不韪地这么做了,因而使得全场目光,又向他集中投射而去。 纪月娥也微蹙黛眉,扬声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指教是不敢当,但在下有几句话,如骨鲠在喉,深感不吐不快。” “那么,”纪月娥含笑接道:“阁下就不妨尽情一说吧!” “多谢夫人!”青衫文土于一顿话锋之后,才声容俱庄地接道:“夫人,那些以炫技为目的的敬酒,应该适可而止了。” 纪月娥注目问道:“阁下是看不顺眼,还是见猎心喜?” “都不是。”青衫文士正容接道:“因为在下有正事待理,不便久等。” 朱志宇也站了起来,沉声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衫文士道:“在下来历,待会自然会说明,现在,请阁下先行答我一问,阁下是否即为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大侠?” 朱志宇笑了笑道:“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青衫文士道: “我要你在天下群豪之前,亲口回答是或否。” 朱志宇挑双眉道:“不错,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朱志宇。” 青衫文土接问道:“也是最近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的‘齐天大帝’?” 朱志宇傲然点首道:“不错。” 这当口,吕介侯与江大年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会心的一瞥。 这时,一个劲装大汉,匆匆走向朱志宇身边,低声而急促地说道:“报告帝君,大事不好!” 朱志宇脸色一变道:“什么事?” 那劲装大汉道:“本宫四周,已被官兵包围,官兵中还持有火器。” 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那是哪一个衙门的官兵?” “这……” 那劲装汉子方自茫然不知所对之际,那青衫文士淡笑着接道:“朱大侠.这问题,让在下回答,可好?” 朱志宇点点头道:“是的,你也该表明身份了。”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 “包围贵府的,是负责拱卫京都的‘虎贲营’和‘铁甲营’的官兵,以及‘东厂’与‘锦衣卫衙门’的全体侍卫。” 朱志宇冷然接道:“你呢?” “我?”青衫文士笑问道:“我怎样呀?” 朱志宇笑了笑道:“我问你的身份。” 青衫文士正容答道:“我,以往是‘宁王府’总管,现在是御前三品侍卫领班江涛。” 朱志宇皮肉不笑地道: “原来江总管已高升了,可喜可贺!” 话锋微顿之后,又注目问道:“目前,负责统一指挥的,就是江大侍卫你了?” “不!”江涛笑了笑道:“江涛官卑职小,怎配指挥偌多官兵。” 朱志宇接问道:“那么,负责统一指挥的是谁?” 江涛正容接道:“负责统一指挥的,是‘英武仁慧公主’刘冰玉姑娘.以及刘姑娘的闺中密友柳婷婷姑娘。” 朱志宇冷笑道:“她们两个,也改装易容,混在贺客中?” 江涛道:“两位姑娘,千金之体,怎会轻易冒险。”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你们此行目的,是对付我朱志宇?” 江涛正容说道:“不!刘姑娘已嘱在下转告朱大侠,江湖中事,依江湖规矩解决……” 朱志宇截口冷笑道:“那又为何要劳动官兵?” 江涛道:“劳动官兵,是为了逮捕朝廷叛逆……” 说着,已由怀中掏出一张名单,正容接道:“朱大侠,这张名单的人,不是朝廷大员,就是各省封疆大吏的私人代表……” 朱志宇截口问道:“这些,都是你所要逮捕的人?” “不错。”江涛点头笑道:“此中可并无一个江湖人!” 朱志宇冷然接道: “可是,此刻,他们是我朱志宇的贵客。” 江祷脸色一沉道:“朱大侠是聪明人,当知,王法大如天,这句话的涵义。” 朱志宇道:“可惜我是江湖人,不懂得甚王法不王法!” 江涛正容接道:“朱大侠.在下钦命在身,方才也已转达咱们公主的意旨,朝廷中事与江湖中事,不能混为一谈,请莫使我江涛为难。” 朱志宇冷笑道: “你,上门欺人,该知道打狗欺主的道理,你自己想想看,是你难为我,还是我难为你?” 江涛苦笑道:“朱大侠,在下早已将话说明,公私可不能混为一谈。” 朱志宇道:“我也已经说过,江湖人不懂得什么叫公事,只知道不能丢面子……” 江涛笑了笑道: “朱大侠,据在下所知,今天你丢的面子,已经不止一次啦……” 朱志宇截口冷笑道:“你且拭目以待吧!看我能不能把失去的面子挣回来?” 江涛神色一整道:“朱大侠你真要一意孤行,可对你我双方都没好处。” 朱志宇漫应道:“我不在乎什么好处不好处,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涛微一沉吟之后,双眉一扬,精目环扫全厅.朗声说道:“诸位听好,凡是我念出名字的,请自动站出来……” 不等他开始念那名单,朱志宇抢着震声说道;“值日将军听令,谁敢妄动孤家贵客—根汗毛者,格杀勿论!” “遵旨。” 随着这一声恭喏,大厅四周,站起数十个劲装佩剑的彪形大汉。 江涛冷笑一声道:“朱大侠,我知道你手下高手如云,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武功再高的人,也没法与火器抗衡。” 朱志宇撇唇一晒道:“那与你不相干。” 江涛精目中神光一闪道:“那么在下告辞!” “慢着!”纪月娥含笑接道:“江大人请稍安勿躁。” 纪月娥笑道:“江大人误会了,我是有句话,想要请教。” 江涛唔了一声道:“在下恭聆。” 纪月娥正容问道:“江大人,你手上那张名单的人,果然都是朝廷大员和封疆大吏的的私人代表?” 江涛正容点首道:“不错。” 纪月娥注目接问道:“也真是叛逆?” 江涛正容接道:“朱夫人,有道是‘君无戏言’,在下奉有当今皇上密旨,岂能儿戏!” 纪月蛾接道:“如果江大人能拿出这些人图谋不孰的证据来,我可以做主,让你将人带走。” 朱志宇连忙接道:“夫人,不可以。” 纪月娥道:“咱们江湖中人,何苦卷入官家纷争之中。” 接着,目注江涛,正容问道:“阁下怎么说?” 江涛漫应道:“要证据吗!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请问问你那位自封‘齐天大帝’的夫婿吧!” 纪月娥微微一愣之下,扭头向朱志宇问道:“志宇,你果真知道?” 江涛又连忙接道:“岂仅是知道而已!朱夫人,事实上,他就是主角啊!” 纪月娥目注朱志宇,俏脸一沉道:“真有这回事吗?” 朱志宇苦笑道:“夫人怎可听信别人的胡说八道……” 纪月娥冷然接道:“我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眼前这一档官家中事,绝对不许你插手……” 也不管朱志宇那一副尴尬相,遂自向江涛正容说道:“江大人尽管执行公务。” 江涛含笑点首道:“多谢朱夫人!” 接着,立即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请了出来,然后正容说道:“诸位,请自动走吧!大门外,早已备好马车。” 这批人,共有二十三个,他们虽然都被江涛“请”了出来,但却是一个个趑趄不前地,将目光投向朱志宇。 这也难怪.生死关头,怎能不做最后挣扎,而希望朱志宇加以援手哩! 可是,此时的朱志宇,在阃令难违的情况之下,却也爱莫能助,只好苦笑着挥挥手道;“诸位先随他去吧!我会马上设法打点,替诸位开脱的。” 钱能通神.也能役鬼,这是人世间,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不是吗!朱志宇有的是黄白之物,他既然已答应立即替他们打点开脱,在金钱万能的情况之下,纵然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减轻罪名,那该是办得到的。 目送江涛押着那二十三个垂头丧气的人员,走出大厅之后,纪月娥才向朱志宇冷笑一声道: “这些年来,你做的好事!” 朱志宇苦笑道:“夫人!我并没做什么坏事啊!” 纪月娥道:“以往的,我不管,从现在起,你可得规规矩矩的,听我的话,如再敢阳奉阴违,嘿嘿嘿……” 刹住冷笑,声容俱厉地接道:“到时候,可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掉头而去!” 朱志宇满脸堆笑地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夫人,从现在起,咱们全心全力,开拓武林霸业,决不做其他非分之想。” 接着,一举酒杯,精目环扫全厅,歉笑着接道:“诸位,非常抱歉,酒莱都凉了,我马上吩咐撤换,现在,先敬诸位一杯,干!” 其余群豪,也一齐干杯.纷纷重行落座,但惟一例外的是,江大年与吕介侯二人,根本不曾起来过,自然也不曾接受朱志宇的敬酒。 一直等全体群豪们重行入座之后,吕介侯才站了起来,向朱志宇含笑问道:“朱大侠,如果没甚余兴节目的话,在下哥儿俩,可得告辞了。” 纪月娥抢先笑道:“吕大侠、江大侠请稍待.纪月娥还没向二位敬酒哩!” 吕介侯淡然一笑道:“朱夫人,在下早已挂出免战脾了,你还是饶了我吧!” 纪月娥正容说道:“吕大侠请莫误会,也莫太谦虚,此番纪月娥除诚心敬酒之外,只有一句话要问,此外,绝无其他用意。”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吕介侯与江大年二人也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并一照杯底之后,纪月娥才笑了笑道:“谢谢!现在,我要请教吕大侠一句话。” 吕介侯正容说道:“朱夫人有话请尽管问,于可能范围之内,在下当不致使夫人失望。” 纪月娥美目深注地问道:“吕大侠送了偌大一笔重礼,就这么走了?” 吕介侯道:“事实证明,如非夫人一定要敬酒,咱们哥儿俩,早已出了大门。” 纪月娥道:“吕大侠此行,果然并无其他目的?” 吕介侯笑了笑道: “也许有,但这已是在下方才所说的‘范围’之外,恕不作答,告辞!” 说完,抱拳一拱!拉着江大年的手,大踏步地,向厅外走去。 朱志宇沉声说道:“苟老弟代我送客……” 吕介侯却头也不回地,截口笑道:“不用了!在下自己会走。” 朱志宇向诸子期使了一个眼色,以真气传音说道:“盯住那两个,非必要时莫动手……” 江大年、吕介侯二人走出大门之后.江大年蹙眉问道:“老人家,下一步咱们如何走法?” 吕介侯笑道:“你先上车,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当夜,上灯时分,诸子期回到魔宫,向朱志宇提出盯梢的报告,首先向朱志宇苦笑道:“朱兄,盯不出什么名堂来。” 朱志宇笑了笑道;“别慌,慢慢来,你将经过情形,详细地说说看。” 诸子期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的马车,直驶天桥,投入咱们那‘雄风赌场’左边的一家‘利众客栈’.然后,他们曾经去宁王府走了一趟。” 朱志宇沉思着问道:“宁王府中,还是没有人?” 诸子期点点头道:“是的。” 朱志宇接问道:“他们也没同其他人家接谈过?” 诸子期道:“除了曾向宁王府附近的居民,查询过宁王的行踪之外,并未见他们同别的人交谈。” 朱志宇道:“你回来后,那边是否还留有人?” 诸子期点首答道:“留得有…” 朱志宇冷冷一笑道:“我想,九成九就是那两个了。” “谁?” “雷千里同江天佐。” 诸子期蹙眉接道:“可是,那老头的功力……” 朱志宇接道: “人可以改装易容,功力自然也可以伪装呀!” 接着,又得意地一笑道:“现在,只差一成,我还不敢确定.子期,今宵,你还得辛苦一趟,守到皇宫附近去。” 诸子期一愣道:“朱老之意是……” 朱志宇道:“如果那两个,今宵只要跑到皇宫去探消息,我就能十足肯定他们的身份了。” 诸子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然后呢?” 朱志宇阴阴地一笑道:“这两个在一起,不可力敌,一经确定他们的身份之后,必须设?u挚牵枰愿鞲龌髌疲3揖∫磺辛α浚柚顾怯肓醣裼肓面枚嘶岷稀!?p>  诸子期连连点首道:“好的,子期但凭朱老吩咐……” 朱志宇一挫钢牙道:“如果这个江大年就是江天佐的话,这小子的一身功力,等于是我成全他的,甚至于那条小命,也等于是我救的,我有力量成全他,也有决心毁掉他……” 屋顶上,传来一声冷笑道:“决心不管用,还得有力量才行。” 凭目前这两位的功力,屋顶上有人偷听,居然不曾察觉,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诸子期一挑剑眉,沉声喝道:“什么人?” 话声中,人已长身而起。 但他的身形才起,即被朱志宇捉住了,朱志宇并向他使了一个殊难领会的眼色。 诸子期方自微微一愣,只听屋顶上传来纪月娥的语声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另一个苍劲语声接道:“我倒是并不觉得。” 这回,朱志宇已听出来,那正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话声。 但朱志宇方自心头一动,准备穿窗而出时,只听雷千里的语声已立即接道:“打扰!告辞!” 纪月娥的语音连忙接道:“慢着……” 雷千里语声笑道: “免啦!我老人家最怕跟女人打交道……哟!你怎么动起手来……” 紧接着,“砰”地一声大震过后,发出雷千里的呵呵狂笑道:“多谢顺风相送,少陪啦……” 烛影欲摇,纪月娥已穿窗而入,朝着朱志宇冷笑一声道:“结下恁多强敌,我看你怎么得了!” 朱志宇苦笑道:“难道方才那一掌,夫人还吃了亏?” “笑话!”纪月娥冷笑道:“不过,凭单打独斗.可能得千招以上,才能分出胜负了。” 朱志宇向诸子期说道:“老弟,你还是早点走吧!说不定那两个是分开行事的。” 朱志宇口中的“那两个”,指的当然是吕介侯与江大年二人。 事实上也诚如朱志宇所说,吕介侯与江大年二人,是分开行动的,方才这位“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就是吕介侯所乔装.至于那位江大年,此时,却已单人只身地,闯进了皇宫之门。 皇宫禁地,其戒备之森严,自不待言,尤其是最近的北京城中,情况特殊,兼以自宁王府的那班人,由刘冰玉带入皇宫之后,其戒备的森严,较以前可不止增加一倍以上啦! 不过,这些警戒人员,对像江大年这种身手的人而言,自然难不住他。 因此.他很轻易地闯进“紫禁城”中,并且,是在他故意炫耀轻功的情况之下,才被发现。 当一声“拿刺客”的劲喝,遥遥传来时,整个皇宫中,立即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带甲武士,与全副劲装的宫廷侍卫。 江大年安详地卓立屋顶琉璃瓦上,朗声说道:“诸位别紧张,在下并非刺客。” 就这说话之间,他的周围,已被十多个劲装侍卫们包围住,同时,一道强光,也朝他身上射来。 暗中传出一个冷厉语音道:“既非刺客,为何夜闯禁宫?” 江大年仍然是朗声说道:“在下是来找……” 但对方根本不由分说,立即截口怒叱道: “少废话!放箭!” 话声一落,四周立即传出弓弦声,与激矢破空的“嗖嗖”之声,那密如飞蝗的急矢,由四面的各个角度,集中向江大年射来。 江大年手挥长剑,将周身防护得风雨不透,一面震声大道:“那位发号施令的朋友听着,世间有如此好说话的刺客吗?” 对方只报以一声冷笑.江大年又震声接道: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你们江大人。” “你要见哪一位江大人?” “新任侍卫领班江涛。” 那暗中语声问道:“你与江大人是何渊源?” 江大年道:“目前,还谈不上什么渊源。” 暗中语声冷笑道: “既然谈不上渊源,那就别自欺欺人了.你还是认命了吧!” 江大年呵呵一笑道:“你认为这区区箭阵,能困得住我?” 暗中语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 江大年冷笑道:“可惜我耐性有限,也没工夫跟你干耗,否则……” 暗中语声也冷笑道:“此时此地可由不了你……” 这时,江大年周围地面上,起码积聚了半尺高的乱箭,只见他一挑双眉,沉声叱喝道:“朋友,我再说一遍,请江大人出来,如果一定要我拉下脸来,可不太好看。” 暗中语声再又冷笑一声道: “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 江大年怒笑一声:“好!你等着瞧吧!” 语声一落,一声龙岭清啸,也随之而起,紧接着,一道银虹,冲霄而起,穿过那有若飞蝗的箭雨,像匹练横空似地,向那位暗中说话的人的藏身之处,一闪而落。 一声骇极的惊呼,起自暗影中! “你……” 江大年的语声笑道:“别怕,我还是老话一句,要见江大人。” 话声中,江大年已像老鹰捉鸡似地.捉着一个劲装侍卫,回到灯光下的屋顶上,由于有了人质在手中,不但没人再放箭,也没人敢逼近前来。 江大年这才将那位侍卫放下来,正容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并无敌意。” 那侍卫一见江大年不敢将他怎么样,态度又蛮横起来,活动着被江大年抓痛的臂膀,冷笑一声道:“可是,你不该擅闯禁宫。” 江大年真有点火了,他一挑双眉,怒声喝道:“阁下,如非我体谅你是忠于职守,我真会赏你两记耳光!” 那侍卫哼了一声,江大年又沉声接道:“快点派人去请江大人,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远处,传来刘冰玉的娇甜语声道:“是谁要见江大人?” 话声才落,全身劲装佩剑的刘冰玉已飘落江大年身前,接着,又娇笑一声道:“哦!原来是江大侠。” 江大年还来不及答话,那位侍卫大人已朝着刘冰玉深深一躬道:“林忠参见公主。” 江大年心头一动,含笑问道:“这位,莫非就是‘英武仁慧公主’?” 刘冰玉点点头道:“本宫刘冰玉。” 江大年蹙眉问道:“公主怎么会认识在下的?” 刘冰玉笑道:“今天午后,本宫也是朱志宇的座上客,有幸得睹江大侠的神功绝艺……” 江大年截口笑道:“公主谬奖了,在下来得太以冒昧,敬请公主多多包涵。” 刘冰玉神色—整道:“本宫希望知道江大侠此刻来意?” 江大年正容接道:“此刻,我是想同江大人作一次恳谈。” 刘冰玉接问道:“是有关哪方面的事?” 江大年道:“我想向江大人打听两个人的下落。” “打听两个什么人?” “是两个江湖中人。” 刘冰玉淡淡地一笑道:“江大人正在刑部大堂,为叛乱等作证,今宵恐怕回不了宫,江大侠所打听的,如果仅仅是两位江湖人,也许我可以效劳。” 江大年笑了笑道:“由于午间,江大人所说的话,以致在下实地查问所得,知道公主也是来自江湖,在下此行,原本拟向公主请教,惟以公主地位祟高,不便冒昧求见,才退而求其次地,请见江大人……” 刘冰玉截口笑道:“那么,现在你算是如愿以偿了,可以说出来试试看,究竟是两个怎样的人?” 江大年神色一整,目光深注地接道:“在下所打听的,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和一位伍南屏大侠。” 刘冰玉美目中黑珠一闪道:“江大侠所打听的这两位,我可以告诉你一条明路,不过,你得先行报出真实来历,并揭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才行。” 江大年一愣道:“这个……” 刘冰玉笑道:“如果你一直保持这一份神秘,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江大年苦笑道: “在下实在有难言之隐,目前,还暂时……” 一枝火箭,向刘冰玉身前射来,同时并传出一声大喝道:“江老弟,时间到了,别同这丫头穷磨菇,咱们一同杀进去吧!” 刘冰玉拔剑将射来的火箭击落,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 这时,四面八方,火箭如飞蝗似地,射向皇宫,并传来一阵叫嚷道:“江大侠,吕大侠,杀啊,杀进去呀!……” 随着这一阵话声,皇宫屋顶上,已出现百来个蒙面劲装大汉。 江大年莫名其妙地,愣了一愣之后,才怒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蒙面大汉已分别与皇宫侍卫们交上了手,并异口同声地叫道:“江大侠,你还不杀了那丫头,吕大侠已由另一边攻进皇宫去了哩!” 刘冰玉怒叱一声:“好一个阴阳毒辣的匹夫!” 叱声中,“唰”地一剑,刺向江大年的前胸。 刘冰玉这一含愤出手,剑势又急又狠,江大年正在急怒交迸之中,如非他身手奇高,这一剑,可真会要了他的命。 饶是如此,他也不过是以毫发之差,才避过了一剑穿胸之险。 但刘冰玉得理不饶人,江大年闪避的身形未落,第二招剑式又如影随形地,攻了上来。 这回,江大年没法再避,只好硬架硬招地,拼了一剑,同时,他因始终未将刘冰玉当做敌人.这一剑虽然是迫于不得已而硬拼,即仅仅七成真力贯注于剑身上,“砰”地一声大震之后,他又借力飞身而起,向一个蒙面汉子身前射去。 刘冰玉一招硬拼,觉得江大年也不过如此,她在愤怒之下,根本来不及深思地,又振剑疾追,并怒声叱道:“匹夫留下命来!” 一声惨号,江大年于无明火高千丈之下,已将当面的一个蒙面汉子,一剑腰斩成二段。 但随后赶来的刘冰玉,却也一剑向江大年劈了过来。 江大年正待回身闪避时,斜刺里,一道人影电射而来,“锵’地一声!已将刘冰玉的长剑架住,并向江大年大喝道:“江大侠,这丫头交给我,你快杀进去啊……” 这半路杀来的,也是一个蒙面汉子,就这说话之间,他已与刘冰玉硬拼了三招。 此人不但行动神秘,而武功也非常高明,与刘冰玉几招硬拼,居然是难分轩轾。 这时,江大年已抓住一个蒙面汉子,怒声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与刘冰玉激战中的蒙面汉子,似乎不胜惊骇地,讶然问道:“江大侠你疯了!” 江大年冷笑一声:“是的,我疯了……” 顺手将手中的蒙面汉子,扔向丈外,并向正与刘冰玉作生死搏斗的蒙面汉子,冷笑道:“看来,你是他们的首脑,抓住你,才知你们是什么东西变的!” 说完,振剑攻向那蒙面汉子的侧面,并向刘冰玉沉声说道:“公主,这匹夫交给在下……” 那蒙面汉子武功虽然高强,但在刘冰玉与江大年这两大高手夹击之下,却也相形见绌地,被迫得手忙脚乱起来。 就当此时,一个苍劲语声,遥遥传来道:“江老弟,你是怎么啦……” 话到人到,一剑将江大年的长剑架住,并沉声喝道:“江老弟,你连敌友都分不清了!” 这新来的还是一个蒙面汉子,不过,由那苍劲语声上判断,年纪较大而已。 那原来的蒙面汉子,似乎是在苦笑着说道:“老人家,江大侠临时变节,看来,今宵,咱们只好暂时撤退了。” 这时,四人分成两组,在捉对儿厮杀着。 刘冰玉对手是蒙面汉子,江大年却对付新来的一个。 这四位的战况,虽然都非常激烈,但他们的身手,似乎都是在伯仲之间,因而一时之间,殊难分出高下。 至于四周的那些蒙面汉子,也与皇宫侍卫们,杀得难解难分,双方都有伤亡。 那正与刘冰玉交手的蒙面汉子,话声一落,与江大年交手的那一个,立即点首接口道:“事与愿违,咱们暂时撤退也好……” 刘冰玉已于对方的招式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立即怒喝一声道:“你是诸子期?” 那蒙面汉子呵呵一笑道:“姑娘猜对了……” 原来此人果然就是诸子期,他与刘冰玉的武功同源,此刻,尽管他是蒙着面孔,并且故意以其他的招式应付,却还是被刘冰玉瞧出了破绽来。 诸子期话声一落,那与江大年交手的蒙面汉子,立即震声大喝道:“通通撤退!” 江大年冷笑一声道:“还退得了吗!” 那蒙面汉子呵呵一笑道:“江老弟,你可以临阵变节,反脸无情,可是,我却不能无义啊……” 就这两句话之间,其余的那些蒙面汉子,已呼啸着撤了个一干二净.这禁宫之上,就只剩下这两对还在舍死忘生地厮杀着。 江大年忽然大喝一声:“你……你就是朱志宇!” 那蒙面人也根本不予否认地,呵呵一笑道:“是啊!江老弟真了不起!” 江大年怒声喝道:“朱志宇,你今宵此举.是何用意?” 朱志宇笑道:“老夫正要问你哩!咱们本来说得好好的,你老弟为何临阵倒戈?” 诸子期震声喝道:“朱老,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还理他则甚!咱们还是早点撤退为是。” 朱志宇立即答道:“诸老弟说得是,咱们走!” “走”字声中,朱志宇、诸子期二人,业已双双奋力攻出一招,腾身而起。 江大年怒喝一声:“留下点东西来!” 话声中,人已腾身而起,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过处,朱志宇发出一声惊呼,与诸子期二人,双双屠射而去。‘ 江大年顺手一绰,抓住一缕晃悠悠地飘落的东西,冷冷地一笑道:“今宵,便宜了你……” 原来他所抓住的,是一缮花白的鬓发,他那临别一剑,居然削落对方的鬓发来,怪不得朱志宇逃得那么狼狈.并发出一声惊呼声啦! 但刘冰玉却哼了一声道:“你们演的好双簧!” 江大年苦笑道:“公主,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刘冰玉冷笑一声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力。” 江大年苦笑如故地道:“公主,你多想想看,如果我是他们一起的人,方才,咱们三人联手之下,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这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使得刘冰玉蹙眉自语道: “这……倒是……” 江大年也蹙眉说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透,他们为何要玩这一手?” 刘冰玉接问道:“他们知道你的来历?” 江大年摇摇头道:“是不可能……” 刘冰玉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江大年一愣道:“公主明白了一些什么呢?” 刘冰玉道:“我想,他们必须是把你当做某一假想敌人,才玩上这一手,以使你我因误会而自相残杀,最低限度,也可阻止你我暂时联手。” 江大年不禁连连点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刘冰玉正容说道:“那么,不论你有甚难言之隐,都该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了。” 江大年方自蹙眉苦笑间,吕介侯的语声,已遥遥传来道:“对!我也赞成!” 话声才落,人也飘落在他们二人身旁,他嗓音虽已恢复,但外表却还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打扮。 江大年接问道:“吕老人家,此行有无收获?” 、 刘冰玉却注目讶然问道:“这位老人家,究竟是姓吕,还是姓雷呀?” 吕介侯笑道:“老朽是如假包换的吕介侯……”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转向江大年说道:“江老弟,老朽此行虽然并无特别收获,却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我所要找的人,如非发生了特别变故,则可能已离开了北京地区,所以,你老弟必须以本来面目和真实姓名相对,才能将他们引出来!” 江大年苦笑道:“看来,也只好这么做了。” 吕介侯却向刘冰玉笑问道:“这位姑娘是……” 刘冰玉简捷地答道:“刘冰玉。” 江大年却立即加以补充道: “也就是‘英武仁慧公主’……” 吕介侯连忙含笑接道:“真是失敬,失敬……” “吕大侠,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刘冰玉目光移江大年问道:“江大侠,你还等什么呢?” 江大年一挫钢牙道:“好!我听你们的……” 话声中,已抬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一张白里透红的俊脸,配上那斜飞入鬓的两道剑眉,与那非凡的气宇,可不就是那位曾患‘子午滞血’绝症,以甄子虚身份,远赴关外求药的江天佐。 不过,此刻的江天佐.在迭经奇遇之后,已经是脱胎换骨地,等于是换了一个人,像目前这情形,纵然是他的父亲江世杰见了,一时之间,也会认不出来哩! 刘冰玉是根本不曾见过江天佐,那自然是更加不知其是什么人啦! 她微微一笑,不禁脱口说道: “想不到你还这么年轻……” 江天佐微微一笑道:“小可江天佐,‘江南一剑’江……” 刘冰玉美目中异彩连闪,禁不住截口惊呼道:“你……你就是江大侠的二公子?” 吕介侯含笑接道: “看来,咱们这一着棋是下对了,不过,公主姑娘,老在这屋顶上站着,可不太……” 刘冰玉连忙歉笑道:“不知者不罪,吕老人家,请多多包涵。” 接着,摆手作肃客状道:“二位请!” 吕介侯笑道:“皇宫禁地,走错了地方,可不是好玩的,还是请公主姑娘带路吧!” 刘冰玉嫣然一笑道:“好!二位请随我来……” 江天佐、吕介侯二人,随着刘冰玉飘落地面,进入偏殿的一间厢房中。 分宾主坐定,宫女献过香茗之后,刘冰玉首先向江天佐问道:“江少侠你怎会提前启关的?” 江天佐笑了笑道:“恩师他老人家,说我已经够资格挨打了,因为担心这边需要人用,所以才叫我提前启关。” 刘冰玉“哦”了一声道:“令师怎么没来?” 吕介侯抢着说道:“那老怪物自己要偷懒,却把我这个老头子,拖下浑水中来。” 江天佐笑道: “这……一半也是你老人家自己不甘寂寞呀!” 原来这位“夺命神鞭独行侠”吕介侯,也就是那位隐居在“天风镇”上的吕老爹。 刘冰玉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两位可来得正好,我们正在找少侠师徒俩,却苦于不知向哪儿去找……” 江天佐苦笑道:“事实上,我们到北京城已有好几天了,却也是没法找到自己人……” 吕介侯笑骂道:“都是你那个懒鬼师傅做的事,临走时,什么也不说,只说—到北京城,就可找得到他们……” 江天佐却向刘冰玉苦笑道: “公主,小可已经表明一切了,你也该说出家父的消息了吧?” 刘冰玉轻轻一叹道:“此事,说来可真话长。” 接着,又扬声唤道:“小娟,你去请柳姑娘和江少侠过来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江天佐、吕介侯二人,已于冰刘玉口中获知目前正邪双方的情况,但这情况,不但使初出茅庐的江天佐剑眉深蹙,作声不得,连那位玩世不恭的老江湖吕介侯,也为之蹙起了霜眉。 幸而也在这时候,柳婷婷与江天佑二人,也匆匆赶了前来。 此时此地,这一对同父异母,曾经见面而不相识的兄弟,劫后重逢之下,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 尤其是江天佐,心头感触更多,因为目前这位美艳无双的表姊柳婷婷,两个多月之前,还以“公主”的身份,代表当时的“于大钧”.给江天佐传过武功心法哩!因此,当一阵热闹过去之后,江天佐不禁喟然一叹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其是之谓欤……” 刘冰玉抿唇一笑道:“小兄弟,别酸了,还是商谈正经事吧!” 柳婷婷也忍不住笑道; “对了,二表弟,这位未来的大嫂,已经下命令……” 刘冰玉俏脸微酡地,白了柳婷婷一眼,同时,也以牙还牙地,向江天佐笑道:“小兄弟,方才,我还漏下一点没有介绍,你这位表姊,也就是你未来的伍婶婶哩!” 柳婷婷含笑反问道:“还有没有?” 刘冰玉笑道:“面不改色,真不愧是老面皮。” 柳婷婷正容说道:“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有什么难为情的,何况,咱们都是江湖儿女,更不应该有一般世俗的忸怩神态才对……” 吕介侯呵呵一笑道:“柳姑娘这一段豪语,真足以惭煞须眉,我老头子算是打心眼里佩服,不过,公主姑娘,我这个五脏庙,可有点不太安分了哩!” 后面这几句话,当然是向刘冰玉说的,刘冰玉连忙起身说道:“好的,我马上吩咐御厨,准备酒莱,同时,我也得去向皇上报告一下,诸位请稍待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匆匆向室外走去。 江天佐向吕介侯笑道:“老人家这张嘴真厉害,居然吃进皇宫中来了。” 吕介侯拈须微笑道: “你这傻小子,知道个屁!天下美味,都集中在皇宫中,今宵,难得有这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两天之后,亦即十月二十日,距朱志宇那“一统盟”的开坛大典,已不过只有二十五天了。 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们,都集中奔向北京城,目前的京都重地,可成了名符其实的卧虎藏龙之处,不但大大小小的旅邸客栈,家家客满,连郊区的寺庙,祠堂,也住满了人。 华灯初上,作为一般贩夫走卒们,排遣一天辛劳的天桥地区.并不因冷冽的寒风,而影响他们的游兴,平常拥挤着人潮的地方,依然是摩肩接踵地,万头攒动。 当然,这些游人中,有贩夫走卒,有地痞流氓,也有偶尔涉足其间的王孙公子,最近这一段时期中,更多的是黑白两道的江湖人物。 在三教九流中,形形色色的人潮中,有两位特别惹眼的年轻人,边谈边漫步走向一个杂耍的场子。 这两位年轻人,就是江天佑、江天佐两兄弟。 这两位中,江天佐是本来面目,因为他目前,等于是换了一个人,不怕被朱志宇的人识破。 至于江天佑,则已经易过容,那张本来清秀而英俊的面孔,变成了古铜色,两道剑眉的佳公子。 两兄弟这一身打扮,并不怎么出奇,但在这北国的初冬天气里,穿一袭竹布长衫.踯躅于夜风之中,而了无一丝寒意,就不能不惹人注目了。 本来,目前这天桥地区,武林人物很多衣衫穿得单薄的人也不少,可是像这两兄弟这般英挺脱拔、潇洒俊逸的人,可就绝无仅有啦! 因而,这一对兄弟足迹所经之处,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向他们多看几眼。 但他们两兄弟,却是泰然自若地,根本没将旁人的注视当一回事似地。 也不知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只听江天佐“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她前天在酒席上,特别对我注意,原来她早就怀疑到是我了。” 江天佑笑道:“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大哥,你别忘了,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 听这语气,两兄弟谈的,还是朱君玉的问题哩! 江天佑道:“弟弟,只要她能设法救出爹来,我想,他老人家,会有适当安排的。” 江天佐苦笑道:“这些,暂时莫谈……” 江天佑截口接道:“这怎么可以,你想想看,人家冒险犯难,帮我们尽力,她图的是什么!” 江天佐苦笑道:“大哥,这不是感恩图报的问题。” 江天佑道:“最低限度,待会见到她的,不能表现得太生分。” 江天佐笑道:“可是,你教我怎能热情得起来。” 江天佑道:“怎会热情得不起来,人家早就叫过你‘甄二哥’啦!”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但愿她今宵,能出得来,并带来好消息……” 江天佑连忙以真气传音说道:“弟弟,她们已经来了。” 江天佐顺着乃兄的目光瞧去,只见一对有若姑嫂装扮的青衣少女和一位紫衣少妇,正一面浏览着街头夜景,一面手挽手地,缓步向天坛那边走去,他目光一瞥之下,不由地传音笑道:“装扮出来,倒蛮像回事。” 江天佑笑问道:“你看,谁是我们表姊?” “自然是那位紫衣少妇啦!” “不!错……” 江天佐连忙接道:“大哥,她们后面有人跟踪。” 江天佑连忙接道:“让我去对付那厮!” “大哥不可轻敌。” “我知道……” 目送乃兄的背影,消失于人潮中后,江天佐忽然转身,一把扣住紧挨着他背后的一位青衫文士,呵呵一笑道: “杨兄,好久不见了,咱们喝一杯去。” 不由分说,拉着那人就走,而且,也是向天坛方向走去。 那青衫文士苦笑道:“老弟台,你请我去天坛喝西北风?” 江天佐冷笑一声道: “请你喝西北风,已经是够客气啦……” 这两位,外表看来,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在把臂同行,边走边谈着,但实际上那青衫文士已全身脱力,形同一个废人,不过是被人家带着在走而已,当然,此情此景,其内心的凛骇,是不难想见的。 青衫文士知道不太对劲,这才故意讶然问道: “这位老弟,你认错了人吧?” 江天佐淡淡地一笑道: “阁下,真菩萨面前,烧不得假香,老实告诉我,你是朱志宇手下的什么人?” 青衫文士苦笑道:“老弟台能否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江天佐冷笑道:“阁下知道得太多了,对你自己可不利!” 青衫文士也冷笑道:“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好!说出来试试看?” 青衫文士神秘地一笑道:“你,好像有好几个身份,曾经是甄了虚,也曾经是江大年,但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江南一剑’江世杰大侠的二公子江天佐少侠。” 江天佐笑道:“你这消息的灵通,可真使人佩服!” 青衫文土谦笑道:“二公子谬奖了。” 江天佐俊脸一沉,青衫文士又连忙接道:“二公子是认为我知道得太多,不让我走了?” 江天佐冷冷地一笑道:“我早已说过,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利。” 青衫文士道:“我要是怕你对我不利,也就不会说了。” 江天佐扭头注目问道:“你好像别有所恃?” 青衫文士笑道:“我如果别无所恃,在明知你要对我不利的情况之下,怎还会自己说出来。” 江天佐目光炯炯地,向对方注视有顷之后,才蹙眉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不出来,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脱身?” 青衫文士神秘地一笑道:“二公子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江天佐蹙眉接道:“好!我敬谨请教?” 青衫文士耸耸肩膀道:“在下苟逢春……” 江天佐哑然失笑道: “哦!原来是苟丞相,真是失敬得很,不过,请恕我说句放肆的话,凭你的那两下子,要想逃出我的掌握.可不容易。” 苟逢春轻松地—笑道:“山人虽居虎口,却是安如泰山,二公子,请恕我也说句放肆的话,我根本不须逃,你二公子会自动地……送我回去。” 第二十三章 君临天下一统盟 江天佐笑了笑道:“说得真够意思。” 苟逢春漫应道:“其实.说穿了,倒也没什么,二公子,不久之前,我同令表姊在卢沟桥上所订的君子协定,柳姑娘是否也同你说过?” “已说过,”江天佐心中一动道:“哦!我明白了.你目前这自恃,就是基于那一项协定而来?” 苟逢春得意地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故做从容了吧?” 江天佐笑了笑道:“既然双方都已将话说明,我也索性大方一点。” 说完,松开对方的腕脉,但却又补充着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也漂亮一点。” 苟逢春活动着被扣得仍在麻木的手臂,一面笑道: “这个,二公子请放宽心,我压根儿就没打算逃,说句不怕二公子你生气的话,我还正等着你恭送哩!” 江天佐笑道:“你还是那么自信?” 苟逢春道:“在下做事,一向是稳扎稳打。” 江天佐含笑接道:“相爷!我不能不提醒你,对于营救家父和伍叔叔的事,我已另有妥善办法。” “那是说,不再需要我帮忙了?” “可有可无。” 苟逢春笑道:“二公子,我也不能不提醒你,你那所谓另外的妥善办法,目前已有了问题。” 江天佐扭头注目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计划?” “美男计。” “别说得这么难听!” “这是事实呀!”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 “咱们帝君也知道,他那位独生女君玉姑娘,对二公子你是情有独钟,所以,早就对她起了戒心,目前,她连接近令尊和伍大侠的机会都没有,又怎能对你有所帮助。” 江天佐剑眉微蹙,没按腔。 苟逢春笑问道:“二公子好像有点不相信?”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可能你说的不会假。” 苟逢春笑了笑道:“在下说的,可是字字真实,而且,方才二公子也亲自看到了证明。” 江天佐—愣道:“什么证明?” 苟逢春笑道:“君玉姑娘后面有人跟踪,这是表示一些什么呢?” 江天佐这才悚然一惊道:“对,我们得走快点才行。” 苟逢春道:“那么,在下告辞。” “慢着,”江天佐沉声说道:“同我走一趟天坛。” 苟逢春苦笑道:“少侠,我不能同你比,上头还有人管着的。” 江天佐冷笑道:“你,算是吊我的胃口?” 苟逢春连忙接道:“不!不!在下如果再不赶回去,就会引起人家疑心,也会影响今后行动。” 不等江天佐接腔,又谄笑道:“二公子,有关令尊与伍大侠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请尽管放心。” 江天佐注目问道:“几时给我回音?” 苟逢春道:“明天,此时此地。” 江天佐接问道:“今宵,你所为何来?” 苟逢春笑道:“那是为了查证你这个‘江大年’的身份,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先弄清楚。” 江天佐挥挥手道:“现在,你可以回去向朱志宇请赏了!” “多谢二公子……” 江天佐目送苟逢春的身形,消失于人潮中后,才向天坛方向疾奔而去。 那改装易容.作姑嫂装束的柳婷婷与朱君玉二人.自然也察觉到后面有人跟踪,而且,也因为察觉有人跟踪,才故意向天坛方向走去。 因为天坛附近,不但少有居民,四周有着参天古柏,在那附近收拾跟踪的人,该算是最恰当的场所了。 那跟踪她们的人,一共是两个,一个是短装汉子,一个是灰衫文士。 当前面的柳婷婷等人进入天坛右侧的柏林中时,那跟踪的两人,也快步跟了上去,但暗中追蹑这两个后面,亦步亦趋的江天佑,却突然施展轻功,绕过左边的一幢民房。 江湖上,本来有“逢林莫入”的忌讳,但眼前这二位,胆子却是大得出奇,对这黑黝黝的柏林,不但毫不犹疑地昂然直入,并且还扬声笑道: “嗨!前面那两位姑娘,请等一等。” “打!” 江天佑扬手一把柏针,向对方兜头击下,一面沉声叱道:“京畿重地,胆敢公然调戏妇女,你们……” 但他的话声未落,那灰衫文士已一拂大袖,震飞他击下的那一蓬柏针,腾身而起,口中怒叱二声:“好小子,你现在翅膀长硬啦……” 原来这位灰衫文士,说出的话,竟是女人口音,而且就是纪月娥的口音。 听这语气,纪月娥似乎早已察觉出江天佑在后面跟踪,至于江天佑,他自幼成长于天风牧场,自然是闻声知人,而且,他也惊觉到,目前这灰衫文士既然是纪月娥所乔装,那么,与纪月娥走在一起的短装汉子是谁,也就可想而知啦! 果然,他心头方自微微一凛,闪身避上另一株古柏上之间,那短装汉子已扬声说道:“天佑,你下来,看在你我曾经父子一场的分上,我不难为你……” 听这语气,自然就是朱志宇本人啦! 就这说话之间,纪月娥已扑上江天佑原先藏身的那株古柏上,脚尖一点之下,又于一声清叱声中,飞身向江天佑扑去。 沉沉暗影中,传出柳婷婷的娇喝道:“表弟快退!” “砰”地一声大震声中,两人都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外。 这两位,方才狭路相逢的这一掌硬拼,可能谁也没占得便宜,同时,双方也都有不服气的感觉,因而,一触而分之后,又双双一声清叱,拳来脚往地,缠斗在一起。 这当口,心头不舒服的,要算是江天佑了。 他自从脱离魔宫后的这一段日子中,武功方面,委实是精进多了。 以后,不论是伍南屏,或刘冰玉,都是严格地督促他练武功,而不让他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他心中的不服气,是不难想见的。 好容易挨到今宵,才有这么一个机会,正想大展雄威,发泄一下这些日子来所受的闷气时,却没料到,对方竟是邪道中的两个首脑人物,而且,也是曾经一度成为他的长辈的仇人。 此情此景,不但使他心头非常的不舒服,而一时之间,也觉得进退两难,不知要如何适应才好。 可不是嘛,对方是他父母的仇人,依理,他应该不顾一切地,挺身而斗才是.但恐他这点功夫,挺身而斗,等于是以卵击石,个人的生死,固不足惜,但这种死法,可实在不值得。 既不能够挺身而斗,就该全身而退,但身为堂堂七尺之躯,面对自己的仇人,却是望风而退,这情形,姑且撇开别人背后的讪笑不计,自己又情何以堪!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江天佑心急电转.而微微一愣之间的事。 他这里,一时之间,感到进退维谷.但朱志宇可不会等他。 只见朱志宇双目中神光一闪,沉声说道:“天佑,你没听到我的话。” 语音虽然不高,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 江天佑一挫钢牙,“锵”地一声,已拔出了肩头长剑,由古柏上飘身而下。 江天佑这一突然的行动,不但出乎朱志宇的意料之外,也算是大出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他自己也委实弄不明白,这一股突发的勇气,是由何处而来。 当然,他这一突发的行动,也使正在与纪月娥作生死之搏的柳婷婷,大吃一惊地,扬声喝道:“表弟,还不快退!” 江天佑方自一挑双眉,朱志宇抢先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要他的命!” 跟着,又沉声喝道:“玉丫头,还不出来!” 江天佑冷叱一声道:“谁是你的玉丫头!” 朱志宇道:“我亲自跟踪她出来,还会看错!” 柳婷婷也扬声说道:“错了!朱老贼,方才同我走在一起的,是刘冰玉姑娘,她现在已经走了!” 朱志宇苦笑道:“好!好!你们三个,一个是我的亲生女儿,两个是我从小抚育成人,现在,却联合起来共同计算我!” 江天佑怒叱一声:“老赋!亏你还好意思提及往事!”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为什么不能提,那是我‘酒仙色鬼快刀王’的光荣往事呀!” 江天佑一挫钢牙,大喝一声:“老贼吃我一剑!” 朱志宇轻易地避了开去.冷冷一笑道:“武功精进多了,这些日子,总算没白花……” 但他话没说完,江天佑进步欺身,“唰、唰、唰”地,一连三记绝招,居然将朱志宇迫退五步。 而且.紧接着,精妙绝招,有若长江大河似地,绵绵而出,逼得朱志宇不得不亮出那价值连城的“七星宝刀”,才稳住自己的阵脚,并且,精目中异彩连闪地,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藏了私……” 原来,江天佑虽然是在骑虎难下以及羞愤交迸的情况之下,才抢先出手,但他那第一招,却是试探性质,接上来的三式绝招,才是真才实学。 朱志宇在过于托大的情况之下,没把他放在眼中,也没亮兵刃,才使江天佑得寸进尺地,进逼不已。 但朱志宇亮出“七星宝剑”之后,江天佑的攻势,立即受到阻滞。 不过,严格说来,江天佑欠缺的,是内家真力,至于招式方面。可比朱志宇要精彩得多。 因为,江天佑先经朱志宇的调教,最近又经伍南屏与刘冰玉二人分别指点,可以说是集“空门三怪”的绝艺于一身。 尽管他因受伍南屏、刘冰玉二人指点的时间太短,招式方面,是博而不够精,但目前,他却是凭这些博而不够精的招式,使他在朱志宇面前建立了信心,并急攻稳守地继续打斗下去。 片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二十招以上。 也许朱志宇并没施出全力,因而这二十多招中,江天佑居然能打成平手.当然,他的自信心也更加提高了。 另一面,柳婷婷与纪月娥之间,因交手较早,双方已经拼了五十多招。 柳婷婷因担心江天佑的安全,因而一上手,就是以全力相拼的,五十多招下来,虽然是不胜不败之局,但柳婷婷却不由不暗中心焦,也心凛。 因为,在这五十多招的体念所得,纪月娥的功力,至少比她要高出一二成,照这情形打下去,最多千招之内,她非败不可。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柳婷婷出身魔宫,对于魔宫的一切,她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魔宫中,功力最高的是朱志宇,但严格说来,她自己的一切,比朱志宇都只强不差,纵然朱志宇在她面前藏了私,她也自信不会比她高明多少。 但目前这个纪月娥的功力.居然也驾凌她之上,就不能不使她深感意外了。 可惜的是,柳婷婷不曾从深处想,才感到诧异,其实,终日里沉浸于酒色中的朱志宇,又怎能同清心寡欲、闭关苦修的纪月娥相提并论哩! 而且,如非纪月娥的武功已高出朱志宇,朱志宇又何至于将她请出来,给自己加一个管头。 朱志宇挥七星宝刀,见招拆招地,从容应付着,一面冷冷地一笑道:“在这短短的时间中,能有这种进境,倒真难为你了。” 江天佑冷笑一声道:“老贼,今天,有我无你!” 朱志宇呵呵一笑道:“这一辈子,你是休想了,天佑儿,我还是这么叫你,放下兵刃来,我决不杀你就是……” 江天佑咬牙怒叱:“老贼放屁!” 同时,沉沉暗影中,传出一个冰冷的语音道:“可是,我却非杀你不可。” 语声中,充满了恨意,令人不寒而粟。 朱志宇心头怔惊地,厉声喝问道:“谁?” 暗中语声道:“朱志宇!你连我的口音都听不出来了?” 朱志宇楞了一下之后,才“哦”地一声道: “原来是你……” 话声中,一位两鬓斑白,面幛纱巾的青衣妇人,缓步而来,跟在这蒙面妇人后面的却是那位曾假冒过巴惠如身份的王秋香。 蒙面妇人仰首打了一个哈哈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看来早与来迟,朱志宇,今宵是你接受报应的时候了!” 朱志宇这才显出了真本事,一刀将江天佑迫退,沉声喝:“小子退下!” 听这语气,目前这位蒙面妇人,可就是江天佑的生身之母,那位貌艳如花,而命途多舛的巴惠如! 江天佑方自微微一愣,那位蒙面妇人也沉声喝道: “天佑,你退到一旁去,让为娘来手刃这老贼……” 王秋香也飘落江天佑身边,低声说道:“大公子,这就是你亲娘,可是已交待过,要你退到一旁去,暂时不要打扰她……” 江天佑茫然有点不知所措,退过一旁,朱志宇扭头向柳婷婷与纪月娥那边扬声喝道:“你们两个,也不要打了!” 柳婷婷与纪月娥也闻声住手,柳婷婷默默地走向江天佑身边,低声说道:“表弟,她已说过,目前没法接近……” 这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江天佑却心中明白,柳婷婷心中的“她”,指的是朱君玉,“目前没法接近”,是说朱君玉目前没法接近江世杰和伍南屏二人。 巴惠如已缓步走近朱志宇身前八尺处.看她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可不像是一个双目已盲的人。 朱志宇也似乎微微一愣,才注目问道:“巴惠如,你真忍心要取我性命?” 巴惠如咬牙恨声道:“老贼!撇开你我之间的仇恨不论,先是为了那些无辜屈死在你手中的盲妇,我也不能放过你!” 朱志宇笑了笑道:“这罪名,我倒是不能不承认,好!你动手吧!” 但巴惠如冷冷一声道:“老赋,你为了要杀我,而冤枉杀了那么多的盲妇,此刻,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要我先动手!” 朱志宇哈哈一笑道:“俗语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毕竟有过一段恩爱日子。” 他的话,被一声清叱和一片寒芒打断了。 巴惠如不但是乘朱志宇狂笑分神之际,蓦然发难,而且,其攻势之狠辣与快速,连柳婷婷与纪月娥这等高手,亦不由为之悚然动容。 原来巴惠如是剑掌兼施地一齐发动,其剑招的快速与辛辣,固然令人咋舌,而掌势的奇诡,也同样令人莫测高深。 而且,她的手掌与衣袖上,都暗藏毒针,可说是令人防不胜防。 因此,尽管朱志宇身手奇高,最初几招中,也不由不被迫得手忙脚乱,并且还几乎着了对方那毒针的道儿,一直到五招之后,才稳住阵脚!并冷笑一声道:“巴惠如,你恨不得一下子置我于死地,够得上称为心狠手辣的了。” “多承夸奖!巴惠如恨声骂道:“老贼!比起你来,我自惭差得太多。” 朱志宇笑问道:“你说的是心狠手辣,比不上我?” 巴惠如一挫银牙道:“不错!” 朱志宇哈哈一笑道:“其实,你的武功方面,也还差得太远哩!尽管你已获得悟因老尼的真传,听音辨位的功夫,也有了九成火候,但凭这点功夫,要想取我的性命,可真是难上加难……” 他口中没闲,手中的“七星宝刀”,更是纵横捭阖,虎虎生风,迫得巴惠如不得不转攻为守.而且一步步向后退去。 也不知巴惠如打的是甚主意,明明已是不支状而节节后退,却仍然是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 江天佑大声道:“老贼接剑!” 几乎也就在此同时,王秋香也扬声说道:“义姊别慌,我来了。” 这二位,话是同时出口,也同时飞身向斗场扑来。 但巴惠如却厉声喝道:“你们两个都闪开!” 江天佑、王秋香二人方自为之一愣,而继之以苦笑之间,朱志宇却冷笑一声道:“站在我的立场:我是希望你们三个一齐上,免得我多费事! 柳婷婷扬声说道:“舅妈!咱们暂时撤退……” “不!”巴惠如截口接道: “婷婷!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好孩子应该听话,别管我,赶快带着你表弟和秋香,离开这儿……” 朱志宇冷笑一声道:“还走得了吗!” 王秋香却颤声说道:“义姊……你……你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怎样呢?可是王秋香没有接下去,但谁都可以体会出,由于她这急促而颤抖的话声判断.以及巴惠如厉声要王秋香、江天佑二人闪避的情形来判断,巴惠如极可能打的是与朱志宇同归于尽的算盘,只是不知其出以什么方式而已。 这情形,不由使朱志宇闻声一凛.而暗中提高了警觉,这时,巴惠如又厉声喝道:“你们两个不听话!” 朱志宇已当机立断地,腾身而起,并呵呵大笑道:“他们两个不听话,我听话就是……” 朱志宇与纪月娥之间,似乎已有默契,朱志宇腾身而起时,纪月娥也飞身向林外射去。 这两位,在占了上风之际,却突然同时撤退,可委实是大出群侠方面的意料之外,因而一时之间,都来不及有甚反应。 但说来也真巧,这两位的身形,刚刚射出柏林之外,江天佐也刚好赶到。 而且,江天佐也显然已听到朱志宇的话声,固而他一面凌空一掌,击向当先飞射的纪月娥,一面却沉声喝道:“朱志宇留下命来!” 敢情他是将纪月娥当做朱志宇了。 说来也难说,朱志宇两夫妇都非本来面目,江天佐又是刚刚赶来,怎能分出谁是谁呢! 江天佐与纪月娥二人,迎面急射,身子都急如离弦急矢,但听“砰”然巨震声中,双方都被震得凌空三个筋斗,倒飞丈外。 江天佐担心柳婷婷与乃兄的安全,倒飞的身形还没落地,已扬声问道:“大哥,表姊!你们都好吗?” 江天佑扬声笑道:“这儿都没事……” 朱志宇已与纪月娥并立江天佐前面八尺处.正目光炯炯地,向江天佐打量着。 江天佐一听这儿没有事,禁不住轻轻地长吁一声,朱志宇却首先笑问道:“你这娃儿,就是江天佐,也就是前两天给老夫拜过寿的江大侠?” 江天佐微微笑道:“不错……这一位是什么人?” 说着,并抬手向纪月娥一指。 纪月娥笑道:“原来是江二公子,我,就是纪月娥呀!” 江天佐冷冷地—笑道:“原来是朱夫人,方才真是冒昧得很!” 不等对方答话,立即目注朱志宇,沉声问道:“朱志宇,你自己说,算不算是一号人物?” 朱志宇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这一问,问得真够意思,凭我‘酒仙色鬼快刀王’这七个字,如果还不能算一号人物,则莽莽江湖之中,还有谁够资格称为人物的呢?” 江天佐冷笑一声道: “既然也算一号人物,为何所做的事,却是敢做而不敢当?” 朱志宇故意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少装胡涂!”江天佐怒声问道:“我问你,家父与伍大侠,是不是被你劫持?” 朱志宇笑道:“哦!原来你说?氖钦飧觥淮恚页腥鲜怯姓饷椿厥隆!?p>  江天佐注目问道: “那你前两天在寿宴上,为何不敢承认?” 朱志宇道: “这不是敢不敢承认的问题,娃儿,你该知道,兵法上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道理……” 江天佐截口冷笑道:“小爷没工夫同你纠缠,现在,你听好,立即派人回去,将家父同伍大侠二人恭送到这儿来,我可以放你们回去,另定时地,一决雌雄!” 朱志宇呵呵一笑道:“你真是说得好,一厢情愿,好像我们夫妇已成为你的阶下囚似地。” 江天佐道:“你估量一下眼前的形势看,你们两口子,还能脱得了身吗!” 朱志宇道:“你这话,也算有道理,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如果我们两口子当中,有一人不能回去,则送过来的,将是令尊和伍南屏的两颗人头!” 巴惠如截口一声怒叱:“你敢!” 朱志宇冷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巴惠如,你想想看,当初我劫持他们两个的目的何在,说穿了,就是为了在必要时,找两个垫背的呀!” 这一来,不但使巴惠如作声不得,连江天佐也剑眉紧蹙地傻了眼。 不论他这一说是真是假,群侠方面,纵然有心留下他们两人中之一来作为人质,也不得不自行打消了。 现场中,沉寂了少顷之后,柳婷婷才怒声叱道: “朱老贼,你也算是一号人物,却为何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朱志宇笑道: “朱志宇堂堂七尺之躯,怎会没有男子气概!” 柳婷婷道:“既然有男子气概,却为何对自己做过的事,敢做而不敢当!” 朱志宇道:“先举出事实来!” 柳婷婷道:“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仇怨,却为何不敢面对现实,挺身而出,作一了断,而偏偏要显得那么没出息,挟人质以自重!” 朱志宇呵呵一笑道:“丫头.老夫一手将你抚养成人,咱们彼此之间,最是了解不过,如今你竟在老夫面前,使出激将法来,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正容接道:“诸位!老夫没有工夫同你们闲磕牙,要战,咱们放手一搏,否则,老夫可少陪了!” 江天佐沉声说道:“表姊,我主张留下他们两个!” 巴惠如也立即接道:“我也赞成!” 柳婷婷却轻轻一叹道:“舅妈,表弟,请让我考虑一下。” 紧接着,她却以真气传音接道:“舅妈,表弟,目前我们明知他是挟人质以作要挟,也不能不迁就他,所以,为慎重计,还是让他们离去,咱们也好乘早另筹妥善办法。” 巴惠如、江天佐都没表示意见。 不表示意见,就算是暗中同意了,于是,柳婷婷故作才筹思好了似地,扬声说道: “舅妈,表弟,咱们不可意气用事,为了表舅与伍南屏的安全,还是放他们回去的为是!” 巴惠如、江天佐二人,不约而同地“晤”了一声,但朱志宇却呵呵大笑道:“放我们回去?丫头,你说得多好听!” 江天佐怒喝道:“老赋!少咬文嚼字的,要滚就乘早,惹得我改变了主意,今宵,你留下的,可就不是几根胡子啦!” 这几句,可使得朱志宇身躯微抖,连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还是站在他身边的纪月娥比较冷静,她以手肘碰了碰他,沉声说道:“志宇,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咱们走!” 朱志宇哼了一声,才与乃妻转身迈开大步,从容地向天坛方向走去。 目送他们两口子离去的模糊背影,王秋香不由低声笑道:“倒真是装得好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 柳婷婷冷笑一声道:“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也越是显出他的心虚胆怯。”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 “舅妈,表弟,我们也该回去啦……” 当朱君玉离开天坛后不久,苟逢春却很快地跟上了她,并低声唤道:“君玉姑娘,请等一等。” 朱君玉讶然问道:“你是谁?” 苟逢春疾行两步,走近她身边,轻声接道: “我是苟逢春,有机密奉告,请跟我来。” 说着,已拐进一条静僻的巷内。 朱君玉怔了怔,也毅然跟了进去.君玉沉声问道:“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苟逢春笑了笑道:“君玉姑娘,你好像有很大的心事。” 朱君玉冷笑一声道:“这与你何干!” 话锋一顿之后,又扭头注目问道: “是我父亲叫你跟来的?” 苟逢春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叫你到这儿来谈谈,却是为了你好唔!” 朱君玉樱唇一撇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苟逢春神色一整道:“君玉姑娘,你知不知道,令尊是不能生育的?” 朱君玉微微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苟逢春正容接道:“这是说,你君玉姑娘,并非令尊所亲生。” 朱君玉注目问道:“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苟逢春笑道:“是‘四绝妖姬’花解语告诉我的,不过,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令堂去。” 朱君玉蹙眉接道:“可是,我母亲还在关外。”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不!事实上,令堂已经到了北京城,目前正住在一个秘密住所……” 朱君玉截口道:“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苟逢春道:“我没听谁说,因为令堂的入关.是我‘假传圣旨’.将她秘密请来的。” 朱君玉道:“这是说,连帝君也不知道?” “是的。” “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苟逢春笑道:“为了要证明你的真实身世呀!” 朱君玉道:“我的身世,真实与否,与你有何相干?” 苟逢春又笑了,笑得好神秘:“当然与我大大的相关,我才管这些闲事呀!” 话锋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现在,我们要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朱君玉笑了笑道:“我先听着。” 苟逢春扭头注目问道:“你很喜欢江天佐?” 这问题,似乎早在朱君玉的意料之中,她毫不为意,也很坦然地点头道:“不错。” “所以,”苟逢春正容接道:“你很想帮他,将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由帝君手中救出去?” 朱君玉扭头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却没接腔。 苟逢春笑了笑道: “可是,你也担心江天佐不听你的劝告,而必置帝君于死地,所以你感到很矛盾,内心中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痛苦?” 朱君玉轻轻地叹了一声,还是没接腔。 苟逢春接道:“也因为有了上述的这种情形,所以你对营救伍南屏与江世杰二人的行动,也举棋不定?” 朱君玉长叹一声道:“看情形,你已走上背叛帝君的路上了?” 苟逢春正容说道:“君玉姑娘,还不能背叛,说得好听一点,是弃暗投明,说得实在一点,是为我自己打算。” 朱君玉笑问道:“你已认定帝君是失败了?” 苟逢春道:“这些;暂时不谈,好了,时间太宝贵,我们还是谈正经事要紧。” 朱君玉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苟遣春伸手递给她一个小纸团道:“这是令堂的住址,看过之后,将它毁掉。” 朱君玉接过纸团,就着街边民家透出的灯光,打开来,仔细地看了少顷之后,才笑了笑道:“谢谢你!” 话声中,那张字条,已在她掌心中,变成飞蓬纸屑,撒落地面。 苟逢春正容接道:“姑娘,由现在起,你必须尽快抽空前往令堂处,证实自己的身世之后,就该着手营救江世杰、伍南屏二人,但你要特别当心,别被人盯梢。” 朱君玉正容点首道:“我知道,可是……” 她—顿话锋之后,又蹙眉接道: “帝君早已对我起了疑心,纵然我证实了自己并非他所亲生,对营救江大快与伍南屏的事,可以放手去进行,却是没法接近他们二位呀!” 苟逢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要负责将帝君的令符偷一道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朱君玉苦笑道:“你说得多轻松,令符是那么轻易能偷得到手的!” 苟逢春道:“你,总比我容易接近他呀!只要能接近他,就不怕没机会可乘。” 朱君玉轻轻—叹道:“好!我答应勉力以赴,不过,可得等我证实自己的身世之后,才能进行。” 苟逢春笑道:“好的,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翌日清晨.一个青衫文士找上了群侠方面的临时住处,指名要见江天佑兄弟和柳婷婷,交出朱志宇的一份亲笔函件,也等于是一份最后通谍,那就是限令群侠方面,于“一统盟”开坛大典之日,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之前,全部撤离北京地区,否则,即不保证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的生命安全。 这蓦地发生的变化,可使得这三位年青人愣了半晌之后,才由柳婷婷蹙眉问道:“阁下在魔宫中,‘官’拜何职?” 青衫文士正容答道:“在下忝为红衣武士队领班。” 柳婷婷道:“红衣武士队的吴领班,我是认识的,可是你显然不是吴领班…” 青衫文士截口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吴领班已因故去职,在下是新任,敝姓彭。” 柳婷婷“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注目问道:“红衣武士队领班,职位不低,朱志宇是否曾经对你有过什么特别交待?” 青衫文士道:“如果姑娘指的是这一道便函的补充说明,帝君是曾经交待过。” 柳婷婷点点头道:“好,那么,我问你,朱志宇之所以要我们在十一月十五以前离开,是怕我们干扰他的开坛大典,因而影响他的武林霸业?”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柳婷婷沉思着接道:“你可以这么告诉他,我们的忍耐,不是没有限制的,我们无意争强斗胜,谁当武林霸主,我们都不会关心,但沦陷于贵方手中的人,却不能不救!” 青衫文士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说,你们不打算撤离北京城?” 柳婷婷道:“不错。” 青衫文土蹙眉接道:“柳姑娘,你们双方各走极端,倒不要紧,可是;江大侠与伍大侠二人的安全……” 江天佐一轩剑眉.沉声说道:“烦请阁下,寄语朱老贼,谁要是敢动家父和我伍叔叔一根汗毛.我江天佐上穷碧落,下搜黄泉,也得把他找出来,要他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语声锵锵,一字字如黄钟大吕,震得那青衫文士,不由自主地,连退两大步后,才喏喏连声地道:“是,是……在下一定转达。” 柳婷婷正容接道:“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我想:朱志宇也不会希望走到那一步,好在目前距他所订的限期还有二十来天,我们尚有充分的时间来谈判。” 语声略为一顿,才注目接道:“请转告贵上,叫他于三日之内,派出他的右丞相;或者国师之类的高级人员前来,咱们双方,好好开诚布公地谈谈!” “是!”青衫文士注目接问道: “柳姑娘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 “那么,在下告辞。” 说完,分别向对方三人抱拳一礼之后,转身匆匆离去。 目注那青衫文土的背影逐渐消失之后,江天佑才长叹一声道:“表姊,谈判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柳婷婷苦笑道:“我知道,但目前,我们都不能不暂时以谈判来稳住他,以便进行营救工作。” 江天佐接问道:“表姊已有腹案?” 柳婷婷低声接道:“目前还谈不到有甚腹案,一切且等今宵,见过苟逢春之后,再作决定。” 江天佐蹙眉说道:“表姊如此相信那个姓苟的?” 柳婷婷神秘地笑道:“那是一个标准的‘墙头草’式的人物,我敢保证他今晚好歹必有消息。” 江天佑不禁苦笑道: “如此说来,今天就只好暂时枯等了。” 柳婷婷“晤”了一声,江天佐却含笑说道:“我可得到外面走走去……” 门外,适时传来吕介侯的笑声道:“老弟,我奉陪。” 江天佐笑道:“可以,不过,我们都得改装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这一老一少改装后,已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地,由他们住处的边门溜了出来。 江天佐改装成一位中年文士,吕介侯却变成一位年约半百的灰衣老者。 两人在大街小巷溜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吕介侯不由苦笑道: “我的公子爷,你这闷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些什么药呀?” 江天佐道:“我是借重你这位识途老马,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而已。” 吕介侯不禁苦笑道:“这下子,可真把我整惨啦!原先,我以为有甚特别事故,可以瞧瞧热闹,想不到你小子………唉,不谈也罢。” 江天佐笑了笑道: “由小子作东,请你喝几杯,以示歉意,可好?” 吕介侯“晤”了一声道:“这才像句话儿,响午已过,事实上,我们也早该祭祭五脏庙才对呀!” 江天佐道:“你是老北京,哪一家馆子合你的胃口,还是你自己挑吧!” 他的话声才落,前头不远处的一家南方风味的莱馆中,相偕走出两个惹眼的人物来,那就是以“脂粉奴”自命的诸子期与杜文才二人。 那两位都是本来面目,因而江天佐这边的两位,能认识他们,而他们却不认识这边的人。 两人中,诸子期可能已有八成酒意,连步履都显得有点儿踉跄。 两人走出酒馆之后,杜文才扭头笑问道:“老弟,该回去了吧?” “不!”诸子期摇摇头道:“陪我去怡红院。” 杜文才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家还没起来哩!” 诸子期道:“可以把她们拉起来!” 杜文才苦笑道:“老弟,那种场合,逢场作戏不要紧,可不能着迷啊!” 诸子期打了一个饱嗝道:“谁说我着迷了!杜兄,你说,怡红院那个叫媚娘的小妞儿,是否比柳婷婷、刘冰玉、朱君玉等人,都要强得多?” 杜文才笑道:“媚娘那小妞儿,倒委实是人如其名,够媚的!” 这当口.吕介侯的肚子也不饿了,他以手肘碰了碰江天佐,伪装浏览街头景色似地,保持适当距离,默默地跟了上去。 杜文才只好出以安慰的口吻道:“老弟!别灰心,只要持之以恒,我想你那‘绿杨移作两家春’的心愿,一定能够完成。” 诸子期长叹一声道:“现在不说这些了,连君玉姑娘,我也已经在朱老面前婉拒。” 杜文才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诸子期苦笑道:“那小妮子心里向着别人.我勉强把她要过来,有什么意思哩!” 杜文才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诸子期又自语似地接道:“如非是朱老一再挽留,不等到开坛大典,我就离开这儿了。” 杜文才扭头笑问道:“老弟准备去哪儿?” 诸子期向他解嘲地一笑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吧……” 一个劲装汉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促声说道: “诸爷!我总算找着你啦!” 诸子期蹙眉问道:“什么事?” 那劲装汉子低声说道: “诸爷!帝君说,一切都已准备好,就等你回去……” 诸子期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那劲装汉子喏喏连声地道:“是!是……” 杜文才笑道:“好了,那地方也不用去啦!” 诸子期嘟着嘴说道:“说得好好的,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送出去,为何却偏要我去……” 杜文才截口接道:“老弟,少说一句吧!” 说完,两人加快脚步,向回魔宫的路上走去。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吕介侯低声笑道:“老弟,虽然饿着肚子,又多走了一段路,但总算有了意外的收获。” 江天佐点点头道:“不错,我们还得立即赶回去,予以分头截击才行。” 忽然,一个冒失鬼,由后面匆匆赶上来,在江天佐的手臂上,碰了一下,然后满脸歉意地,连连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 紧接着,他却以真气传音接道:“在下苟逢春,有机密奉告;请跟我来……” 江天佐微微一愣之后,才挥挥手道: “不要紧,下次走路,多小心—点就是。” 此刻的苟逢春,打扮成一个生意人的模样,闻言之后,连连哈腰谄笑道:“是!是,小的记下了……” 说完,又匆匆地向行人中挤去。 江天佐与吕介侯二人,采取适当的距离,随后跟进。 约莫走了箭远之后,苟逢春拐进一家清真馆中,临进门时,还扭头向后面的江天佐与吕介侯二人,投过深深的一瞥。 吕介侯笑了笑道:“老弟,咱们就在这儿将就点吧!” 。 江天佐点点头道:“好的!……” 这时,午餐时间已过,这家清真馆中,食客已大部分散去,因而显得颇为清静。 苟逢春已站在二楼梯口,向他们招手,江天佐、吕介侯二人,缓步登楼,选了一个临窗的雅座,并点好了酒菜之后,江天佐才向苟逢春低声笑问道:“阁下是怎会认出我来的?”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本来我是认不出二位来的,但因二位跟在诸子期的后面,就使我留上了神,果然,我又由二位的对话中,知道了二位的身份!” 吕介侯不由苦笑道:“这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想不到无意中又得了一次教训。” 江天佐却目注苟逢春笑问道:“阁下此行,又是有何任务呢?” 苟逢春低声笑道:“在下此行,还是为江少侠你的事情在奔忙。” 江天佐笑了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 “我是掩护君玉姑娘去见她的生母……” 接着,他又将与朱君玉所密谈的一切,以一种低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得到的语声,复述了一遍。 江天佐不由苦笑道:“如此说来,倒真得好好谢你一番才对。” 苟逢春得意地低声笑道:“目前不必谢,只要将来新人进了房时,莫把我这个媒人丢出墙就行了……” 酒菜都恰好进上来了,吕介侯首先一举酒杯,哈哈一笑道:“那绝对不会的,老弟,我先敬你一杯。” 三人对于了一杯之后,江天佐又注目问道:“阁下有何机密,现在可以说了。” 苟逢春神色—整道:“老弟台,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要谈好咱们合作的条件之后,再谈我的机密消息。” 江天佐正容说道:“可以,你说吧!” 苟逢春讪然一笑道:“第一,朱志宇关外的一切产业,由我接管。” 江天佐点点头道:“行!” 苟逢春接道:“第二,只诛元凶首恶,胁从免究。” 江天佐道:“可以,不过,你阁下得负责善后工作.不能让他继续危害江湖。” “那是当然!” “想必还有第三?” 苟逢春笑道:“是的,第三,也是最后一项:‘四绝妖姬’花解语,虽然也是元凶之一,但我却要求老弟,到时候,对她网开一面……” 吕介侯含笑接道:“你老弟,可真有两下子。” 苟逢春讪然地笑道:“吕老请莫见笑,人,总是自私的,何况黄金与美人的诱惑力,又是如此之大,同时……” 他的目光又移注在江天佐脸上,正容接道:“为了营救令尊与伍大侠二人,我必须有那么一位得力助手才行。” 江天佐正容点首道:“好!我全部答应了……” “多谢少侠!”苟逢春一举酒杯,含笑接道:“在下敬二位一杯!” 三人对干了—杯之后,江天佐才含笑问道:“现在,是否可以言归正传了?” 苟逢春点点头道:“是的,不过,为防万一有人窃听,咱们还是以真气传音交谈为是……” 这一谈,足足谈了大半个时辰.才尽欢而散。 当天傍晚时分,一辆密封的马车,徐徐地驶出“德胜门”,向“妙峰山”方向如飞驰去。 那车厢想必是年代太老了,外面的油漆,都剥落殆净,但它却是帘幕深垂,窗门也关得紧紧地.于寒酸中,却显得有点神秘。 也许是天气大冷了,那匹拉车的马儿,也显得那么有气无力似地。 倒是那个车把式,颇为精神,不时扬鞭吆喝着,叫骂着。 这一辆马车出城后不久,北京城内又相继驶出两辆华丽的马车。 前者,是一辆双套马车,车厢不但华丽美观,而且特别宽敞,里面至少可以坐上三个人。 后面的一辆,也是双套,虽然车厢不及前面那一辆的宽敞,但其华丽程度,却超过前者多多。 前后三辆马车,都是以同等速度,向“妙峰山”方向驰去,当他们出城后,约莫走了五里左右时,已经是快天黑了,也算是到了真正没有住户的郊外。 暮色苍茫中,当中那一辆,也就是那车厢华丽而又宽敞的那一辆的车把式,忽然扭头喝问道:“嗨!你们为何老是跟在我的后面?” 最后一辆的车把式扬声笑道:“嗨!你们为何老是挡在我的前面啊?” 当中那一辆的车把式冷冷笑一声道:“好小子!你敢寻大爷开心?” 后面的车把式笑道:“话已经说了,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当中的车把式怒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后面的车把式道:“走江湖的。” 当中的车把式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们是什么皇亲国戚哩!原来都不过是一些走江湖的。” 接着,又沉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后面的车把式笑道:“那就得问你自己啦!” 当中的车把式一愣之后,才冷笑一声道:“果然是有所为而来……” 他的话没说完,后面的车把式震声大喝道:“停车检查!” 当中的车把式冷笑道:“你们是什么衙门?” 他口中说着,手上却同时“唰”地一鞭,那辆马车却已加速向前冲去。 妙的是,最前头那辆寒酸的马车,一听到要“停车检查”,更快马加鞭.没命地向前冲去。 后面的车把式呵呵大笑道:“是专管你们这些魔子魔孙的衙门!” 话声中,人已飞身而起.径行向当中那辆的车厢上扑去。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后面那车把式的足尖才点向当中那马车的车厢,那车厢的盖子,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起,向他兜头砸下。 而同时,车厢中却射出五道矫捷的人影,凌空向他扑了上来。 但后面那位车把式,身手却是高明之至,尽管他足尖一点之下,巨变突生,但他却从容地,足尖改点为踏,将那向他兜头砸下的车厢盖子,踏得比砸向他时更劲疾,反而向当中的车把式击去,而他却借这一踏之势,使那本巳势将下降的身躯,再度腾升丈许,一剑削向车把式击向他的一鞭,同时也割断了健马与马车之间的绳索,在一串“唏聿聿”的长嘶声中,向前疾奔而去。并呵呵大笑道:“大哥,这六个,交给你了!” 原来这位车把式,竟然是江天佐所乔装,车厢中却是他的胞兄江天佑。 事实上,江天佑也不过是与乃弟先后脚之差采取行动,当江天佐的话声说出时,他已经同当中马上的六人交上了手。 那六个,是“天风十三太保”中,“八杰”中的人物。 号称“天风十三太保”的“五虎八杰”,是朱志宇的子弟兵,在六人联手之下,其威力自不难想见。 但江天佑曾经是他们的少主,在心理上有先声夺人之势,而目前的江天佑其功力之精湛,更非已往所能比拟,因此,对方六人联手的威力虽强,而他却应付得显然绰有余裕。 因此,当他听到江天佐的话后,也扬声笑道:“我已经接下啦!” 江天佐骑着那匹拉车用的无鞍马,向前面那辆狂奔着的马车疾追紧驰,一面震声大喝道:“你逃到天边,少爷也不放过你!” 以单人匹马,追赶—辆马车,在速度上当然占了便宜。 因此,约莫里许路程之后,双方距离巳缩短到仅约五丈左右了。 江天佐目注前面那个车把式,扬声喝道:“停车检查,可以免死!” 前面那车把式冷笑一声:“做梦!” 江天佐怒喝一声道:“匹夫!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声中,人已由马背上飞身而起,直向对方的车厢顶上扑去。 也就在此同时,那车厢中也飞出两道人影,迎着江天佐飞扑之势,疾射而来。 江天佐冷笑—声:“闪开!” 他向前激射的身形,并不稍滞,凌空一式“钟鼓齐鸣”,闷哼连传中,那两个企图拦截他的人,巳分别被震飞官道两侧,而他那飞扑之势,也已势尽,而不得不借足尖一点地面之后,再度腾身而起,向前飞扑。 这时,双方距离,已不足三丈,江天佐这一腾身飞扑,即已超越过对方那马车的车厢。 只见那车把式冷笑一声:“下去!” “唰”地一鞭,向江天佐那凌空疾射的身躯,疾卷抽到,那劲力之强,使得江天佐这等高手,亦不禁由衷地脱口赞道:“好鞭法!” 他口中说得好,手上可一点也不含糊,左手一绰,抓住对方的鞭梢,右手一挥,寒芒闪处,已迫得对方不得不放弃长鞭,离座飞起。 只听一阵“唏聿聿”的长嘶声中,那匹拉车的瘦马,已独自狂奔而去。 原来方才江天佐那一剑,表面上就好像是攻向那车把式,但其实却是志在割断车厢与马匹之间的联系。 此刻,江天佐这一目的达到了。 那马车,向前冲进了丈许之后,翻倒路旁,而他本人与那车把式,也同时飘落地面。 那车把式依然守在车厢之前,目注江天佐冷笑一声道:“阁下身手奇高,却为何自干堕落,做起这形同宵小的剪径勾当来!” 江天佐淡然一笑道:“阁下也不差呀!却为何要做朱志宇的狗腿子?” 车把式“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敢情就是柳姑娘那边的人,在下竟把你当做小毛贼,真是失礼得很!” 江天佐截口冷笑道:“装得到蛮像回事!” 接着,沉声喝道:“诸子期,你给我闪开。” 这车把式呵呵大笑道:“居然知道我的来历,真是不简单啊!”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你怎会知道我是诸子期的?” 江天佐淡然一笑道:“能够避过我方才那一剑的,我想,除了朱志宇夫妇之外,也就只有你姓诸的一个人了。” 诸子期笑道:“多承夸奖!” “少废话!”江天佐沉声喝道:“我叫你闪开,没听到?” 诸子期笑了笑道:“不忙,不忙,在下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哩!” 江天佐冷然接道:“在下江天佐。” 诸子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江二公子。”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冷冷接问道:“江二公子以为这车厢中,是令尊和伍大侠二人?” 江天佐反问道:“难道不是?” “对了,”诸子期含笑接道:“口说不为凭,在下可以亲自打开车厢,让你瞧瞧。” 第二十四章 乔装改扮入魔宫 那车厢本已陈旧不堪,经过方才倒地时的剧烈震荡之后,已经是四处呈现裂缝。 因此,诸子期手中的青铜长剑略一挑拨,那整个车厢,就立即瓦解了。 不错,那车厢中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儿! 江天佐方自为之微微一蹙眉峰之间,诸子期却淡淡地一笑道:“江二公子,你上当了!” 江天佐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一路人马,是出东门直往东的。” 诸子期笑道:“那有帝君亲自押运……” 江天佐截口冷笑道:“不论是谁押运,也脱不了咱们的掌心!” 诸子期呵呵大笑道:“错了!二公子,你大错而特错啦!” 江天佐一愣道:“难道那一路人马,也是空的?” “不错。”诸子期点首接道: “这两路人马都是虚张声势的,实际上,令尊和伍大侠二人,却另有专人护送……” 他的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江天佑的语声道:“二弟,那边情况如何?” 话落同时,江天佑已飘落当场,星目一扫之下,不由“咦”地一声道:“人呢?” 江天佐苦笑道:“大哥,咱们上当了……” 这同时,诸子期即向江天佑问道:“大公子,你将他们几个都杀死了?” 江天佑笑了笑道:“没有,他们都曾经是我的手下,我不忍心杀他们,只不过点住穴道而巳。” 诸子期抱拳一揖道:“多谢大公子手下留情。” 但江天佑却向乃弟问道:“车厢是空的?” “是的。”江天佐点点头道:“他们使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江天佑急道:“那我们赶快回去……” 诸子期截口大笑道:“现在赶去,已经来不及啦!” 紧接着,目光移注江天佐笑了笑道: “江公子的绝代神功,在下已于帝君寿筵上领教过,在下自不量力,今宵还得领教一下二公子的旷代剑法……” 江天佐冷然截口道:“抱歉得很,在下没工夫奉陪。” 话声中,人已飞身而起,并朗声接道:“大哥,咱们走!” 诸子期一面飞身拦截,一面呵呵大笑道:“二公子,在下再不成器,接个三招两式的,当不成问题,又何必这么瞧不起人哩!” “铮铮”连响,火星四溅中,两人已凌空换了三招;双双被迫而落地。 江天佐一面挥剑相扑,一面冷笑道:“你自以为了不起,是不是?” 诸子期笑道:“不敢!但高明当面,不肯放过这讨教的机会而已……” 这两位,口中让得轻松,但双方的长剑.却是奇招迭出地,尽向对方要害致命之处招呼。 江天佐向乃兄扬声说道:“大哥,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江天佑点点头道:“好的,可是,你不可轻敌……” 江天佐以行动代替了答复,“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将诸子期迫退五步之后,才扬声笑道:“大哥,现在该放心了吧!” 江天佑朗声笑道:“放心了,我先走啦!” 江天佐却向诸子期冷笑一声道: “现在,你已经见识过了!” 诸子期微微—笑道:“是的,已经见识过了……” 江天佐笑道:“滋味如何?” 诸子期道:“好像不像我想像中那么厉害。” 但他的话声一落,在江天佐的冷笑声中,又被一连三记绝招,迫退五尺。 诸子期正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二公子,像目前这情形,我自信至少可以支接五百招。” 江天佐怒叱一声:“闪开!” 一片寒芒飞闪中,诸子期又被迫退三步.而江天佐却乘这空档,一声清啸,长身而起.朝着乃兄消失的方向,疾射而去。 这是朱志宇的魔宫中,时间是当夜初更过后。 在一间小花厅中,苟逢春、花解语、诸子期三人,正在闲谈着,朱志宇却扶着江玲的香肩,缓步踱了进来,室内三人,一齐起立相迎。 朱志宇摆了摆手道:“诸位请坐!” 接着,他自己与江玲也坐下之后,才精目一扫苟逢春、花解语等三人,正容问道:“情况如何?” 苟逢春首先欠身说道: “启禀帝君,一切都如帝君所预料。” 朱志宇接问道:“咱们没有伤亡?” 苟逢春道:“往西北的一路,并无伤亡,但往东的一路,却是二死三伤。” 朱志宇“哼”了一声道:“东路那边,他们是谁负责?” 苟逢春道:“是柳婷婷。” 朱志宇道:“他们巳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那是免不了的。”苟逢春含笑接道:“当他们两头都扑空之后,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啦!” 朱志宇目注花解语笑问道: “花卿这一路,可没甚问题吧?” 花解语媚笑道:“到目前为止,不出问题就行,以后,就更不会有甚问题了。” 苟逢春嚅嚅地说道:“帝君,有句话,微臣可不敢冒昧说出……” 朱志宇含笑接道:“苟卿有什么话,请尽管说,纵然有甚不当之处,孤也不会见怪的。” 苟逢春这才一整神色道:“帝君,您是否注意到……君玉公主……最近的行动,有点不正常吗?” 朱志宇笑了笑道:“俗语说得好:‘知子莫若父’,对君玉丫头的反常行动,孤自然已经注意到,而且,也做了适当的安排,这一点,卿家可毋须顾虑。” 苟逢春一脸忠相地谄笑道: “帝君圣明,倒是微臣多虑了。” 朱志宇正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苟爱卿,作为孤的左辅右弼,原本是事无巨细,都该注意到的。” 苟逢春也正容接道:“微臣记下了。” 朱志宇微一沉思道:“有关他们所提出的上层的会商,孤意明天就烦请苟卿前往。” 苟逢春点首接道:“微臣遵命。” 朱志宇道:“细节方面,咱们不妨吃亏一点,但限令他们在本盟开坛大典之前,离开北京地区的立场,却是绝对不能动摇!” 苟逢春连连点首道:“是,是……” 朱志宇接问道:“需要带哪些随员去,卿家可自行挑选。” “我想,”苟逢春沉思着接道:“此行既非去搏杀,就毋须多带随员……” 花解语含笑接道:“至少也得带几个人去,撑撑场面呀!” 苟逢春笑道:“是的,我准备将‘八杰’中的周淳和杜玄两人带去。” 朱志宇含笑点首道: “对,这两人中,杜玄武功称‘八杰’之冠,只是反应略为迟钝,而周淳颇为机警,正可弥补杜玄的缺点。”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正容接道:“现在,请老弟暂行留下,其余诸位卿家,可先行回去休息。” 苟逢春、花解语、江铃三人起身离去之后,朱志宇才向诸子期笑问道:“老弟台好像有点泄气的样子?” 诸子期苦笑着,没接腔。 朱志宇将自己的座位,挪近诸子期身边,以最低的语声笑道:“老弟别泄气,你的心愿,包在我身上完成就是。” 诸子期漫应道:“恐怕不容易吧!” 朱志宇道:“事在人为,老弟你想想看,咱们费尽心机,保留那两个人质,为的是什么?” 诸子期没精打采地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朱老自己的事业啦!” 朱志宇道:“同时,也是为了完成你老弟的心愿。老弟也该明白,这两个人,是他们的灵魂,只要掌握住这两个人,纵然不能说有求必应,但用来完成你老弟的心愿,那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诸子期笑了笑道:“朱老,这些,我也明白……” 朱志宇含笑接道:“明白就行,如果你老弟仍不放心,我还可以先给你—项保证。” 诸子期笑问道:“这种事,可不太好保证啊!” 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我有办法……” 接着,以真气传音说了几句之后,才含笑接问道:“这办法,不是万无一失吗?” 诸子期沉思着接道:“朱老,我不赞成这么做法。” 朱志宇笑道: “老弟别太固执,一切自有我代你安排……” 冷落过一段时间的宁王府,这几天复苏了。 原因是自从江天佐偕同吕介侯进入北京之后,群侠方面,实力大增,除了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被对方劫持,不能不有所顾忌之外,已没有化整为零,四处隐藏的必要,因而经过他们首脑人物的密议之后,又全都回到宁王府。 宁王府是皇家官舍,但事实上宁王已经出家,因此,在名义上,只好由刘冰玉以“英武仁慧公主”和干郡主的名义驻节其中。 当然,名义是一回事,那些皇家的卫士,也不过是作为装点门面之用而已,实际上,却是侠义道中,在北京地区的大本营。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三骑健马,止于宁王府前的广场上。赫然就是苟逢春和他的随员周淳与杜玄等三人。 这三位,飘身下马,步行到王府台阶之前,向那大门口轮值的侍卫抱拳一拱之后,由苟逢春含笑说道:“有劳贵官通报一声,就说苟逢春求见公主。” 那轮值的四个侍卫之一,沉声问道: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看情形,这位侍卫,还是道地的官府中人,因为他竟然不知道苟逢春的来历。这情形,可使得苟逢春作难了。 事实很明显,人家是真正的皇宫中人,苟逢春又怎好说出自己是“齐天大帝”朱志宇的“右丞相”哩! 就当他微微一愣,而不知如何措辞之际;另一个显然是明了内情的侍卫,即碰一碰他的同伴,低声说道:“你只要说是苟逢春,公主就知道的。” 起先那问话的侍卫,这才心头一动地,“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接着,才向苟逢春笑道:“不必说了,你们三位,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替你们通报上去。” 说完,转身向里面走去。 约莫是盏茶工夫过后,江天佑、江天佐两兄弟亲自迎了出来,一直将苟逢春等三人,迎到一间精致的小客厅前面,江天佐才向苟逢春笑道:“公主已在客厅中,苟相爷请自行入内,至于这二位,请随我来。” 说着,并向周淳、杜玄二人招了招手。 周淳、杜玄二人向苟逢春投过询问的目光,苟逢春点点头道:“不要紧,可放心随江二公子去……” 这同时,江天佑却摆手作肃客状道:“苟大侠请!” “江大公子先请。” 这两位相偕进入客厅,江天佐也将周淳与杜玄二人领到另外一间普通客房之中。将他们两人安顿下来之后,江天佐才含笑接道:“二位请稍待,在下待会再来奉陪。” 说完,立即匆匆离去。 目送江天佐离去的背影,杜玄却自语似地低声说道:“奇怪?” 周淳笑问道:“何事奇怪啊?” 杜玄蹙眉问道:“咱们同苟相爷一起来,却为何将咱们两个与苟相爷分开呢?” 周淳笑道: “咱们是随员的身份,怎能与金枝玉叶的公主,平起平坐,自然得把咱们隔离开呀!”. 杜玄哼了一声道:“屁的公主……” “嘘!”周淳打断了杜玄的话后,才正容接道:“杜兄,别忘了,这是人家的势力范围之内,别说溜了嘴,吃不了可就得兜着走哩!” 说到这里,江天佐巳偕同一人缓步而入.周淳与杜玄,一齐指着江天佐背后那人讶然问道:“你……还活着?” “你……怎会在这儿?” 原来那人就是“天风八杰”中的老三任重。 任重笑道:“多谢二位关注,任某还过得蛮好的。” 江天佐却含笑接道: “三位都请坐下,咱们必须争取时间。” 周淳与杜玄二人,有点茫然地重行坐下之后,江天佐才坐于主位,正容按道:“二位,我告诉你们一个意外的消息,由此刻起.二位已不能回去了。” 周、杜二人同时脸色大变地道:“二公子,此话怎讲?” 江天佐道:“因为,我与这位任兄,要借重二位的身份,混入魔宫中去。” 那位周淳,不愧是“颇具机智”的人物,尽管江天佐语出惊人,但他于脸色一变之后,立即镇定下来,并微微一笑道:“这倒是营救令尊与伍大侠二人的好办法。” 江天佐歉笑道:“事非得已,二位可得多多包涵。” 周淳一晒道:“对一个阶下囚来说,二公子不觉得太客气了吗?” 江天佐正容接道:“周兄千万别这么想,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只要二位肯和我合作,我决不会亏待二位……” 接着,向旁坐的任重一指道:“这位任兄所经历的,当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周淳注目问道:“看情形,我们那位苟相爷,也已被你们收买了?” 江天佐点点头道:“是的,不过,那不是收买,而是基于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周淳笑道:“嘴是两块皮,对任何人和事,都可说成绝对不同的正反两面的。” 这时,杜玄也恍然大悟地一“哦”道:“我也想起来了,就是因为我们二位的身材和脸型,与你们两个接近,所以苟相爷才特别指定我们两个,作为他的随员。” 江天佐点首笑道:“正是,正是。” 杜玄苦笑道: “既然你们一切都已安排好了.我们不同意,也不行啦!” 江天佐笑道:“有些事还要向二位请教。” 周淳一叹道:“事到如今,一切都只有听凭吩咐了,二公子请说。” 江天佐微一沉思道:“我急于需要知道的,是家父与伍大侠二人的下落。” 周淳苦笑道:“这问题,在下可没法效命。” 江天佐道:“据我所知,昨宵,你周兄是参与护送家父与伍大侠的一分子.‘八杰’中惟一的一位。” 周淳点点头道:“不错,二公子的消息,真够灵通。” 江天佐道:“如果我的消息够灵通,就不至于两头都扑空了……” 周淳一呆道:“这到是有点奇怪,二公子能否请道其详?” 江天佐道:“这道理很简单,昨宵,我两头扑空的消息,是事先知道的,但周兄这一路的消息,却是事后才知道,也就是片刻之前才知道。” 周淳“哦”了一声道:“这些,都是我们那位苟相爷所说的?” “是的。”江天佐点首接道:“这也就是你们那位帝君的高明和可怕之处,像苟逢春这种重要助手,有时候,他也还是在提防着的。” 周淳笑了笑道:“这话到是不错,就以昨宵在下这一批护送人质的人员来说,事先也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更不知道所要去的目的地……” 江天佐不由截口问道:“竟然有如此神秘?” 周淳道:“说来,二公子可能不会相信,昨宵,在下参与的,是第二批,至于以后还有几批人,以及将人质护送到何处,那就只有最后护送的那一批人知道了。” 江天佐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不再谈了。现在,我希望就二位有关的人和事,都不厌其详地.完全告诉我们,以免我们在魔宫中露出妣漏来。” 不等对方答话,又立即接道:“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赏,万一因二位所言不实不尽,而使我们在魔宫中出了纰漏,则二位也脱不了干系。” 周淳一整神色道:“二公子请尽管放心,咱们既已承诺,你的事,也就等于是我们自己的事啦……” 接着,双方开始商谈合作的细则,这一谈,却谈了一个时辰以上,一直到巳午之交,才由苟逢春率领两位由江天佐、任重二人所乔装的周淳与杜玄,走出王府,匆匆踏上归途。 半个时辰之后,苟逢春已率同江天佐、任重二人,回到魔宫。 因为午餐时间已过,苟逢春特别吩咐办事人员,替他们三个准备午餐。 当然,他们目前的身份悬殊,江天佐与任重二人,是不能与苟逢春同进午餐的。 当苟逢春正在用餐时,朱志宇独自缓步而入,并摆手制止苟逢春不要起立,含笑说道:“不要起来.咱们边吃边谈。” 苟逢春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讪然一笑道:“事实上,微臣已经吃饱了。” 朱志宇笑了笑道:“吃饱了,那是更好。” 接着,才注目问道:“此行谈判情形如何?” 苟逢春歉笑道:“帝君,微臣无能,不曾圆满达成任务。” 朱志宇笑道:“这事情,本来就不好办,双方没法谈拢,也是孤意料中事,与卿家的才能无关,现在,卿家且将谈判经过,扼要地说明一下。” “是!”苟逢春恭应一声之后,才沉思着接道:“帝君,对方几个首脑人物中,江家的人,为了江世杰的安全,还不怎么坚持,但柳婷婷的态度,却是非常坚定。” 朱志宇注目问道:“那丫头怎么说?” 苟逢春:“她说,如果帝君早就将江世杰、伍南屏二人杀死了,却还要以此诱骗他们,撤离北京地区,等到我们开坛大典之后,天下大定时,我们交不出活人来,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朱志宇点首笑道:“这丫头,心机够深,竟然好像是看透了孤的计划。” 苟逢春表面上神色不动,但心头却大吃一惊道:“难道帝君真的已经……” 朱志宇含笑接道: “目前还没有,不过,诚如那丫头所料,只要孤的开坛大典顺利完成,天下大定之后,交给他们的,可就不是活人了。” 苟逢春不由一愣道:“帝君,咱们曾经承诺,到时候,毫发无损地,将人交还给他们……” 朱志宇含笑接道:“毫发无损的人,却不一定还是活的。” 苟逢春谄笑道:“帝君行事,真是令人莫测高深。” 朱志宇苦笑道:“可是,却瞒不过那丫头的鬼心眼儿。”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那丫头怎么说?” 苟逢春道:“她说,依她的意思,是决不妥协,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朱志宇道:“不错!站在她的立场,是应该坚持的,因为对她个人而言,孤是她满门血债的正主儿,而伍南屏又不过仅仅是一个对他单恋着的臭男人而已。” 苟逢春故做恍然大悟状道:“哦!那就怪不得她,要那么坚持了。” 朱志宇笑道:“也就是因为她的坚持,才使卿家此行,不会圆满完成任务?” “是的。”苟逢春点首接道:“以后,总算在江家那几位的影响之下,才将她的立场略为改变。” 朱志宇注目问道:“如何一个改变法?” 苟逢春道:“原则上,她已同意,在本盟开坛大典之前,不再与本盟作对,但却不肯撤离北京地区。” 朱志宇蹙眉说道:“既已同意不与本盟作对,那么,她还要呆在北京城干吗?” 苟逢春道: “微臣也曾这么问过,可是,她不肯说,不过,她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如果帝君能让她与江世杰、伍南屏二人见上一面,证明这两人还好好地活着时,则撤离北京城的问题,她可以考虑。” 朱志宇冷笑一声道: “真够意思,她竟然同我谈起条件来。” 苟逢春注目问道:“帝君之意,是……” 朱志宇冷然接道:“孤提出的条件,决不打折扣!” “那么,”苟逢春接问道:“咱们是否还要同他们接头!”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不必再浪费时间了,目前,距开坛大典,已时日无多,从现在起,咱们必须全力进行才对。” “是!”恭应一声之后,又蹙眉接道:“可是,帝君,他们那批人的实力,不容忽视,如果不先将他们安顿好,后果可实在……” 朱志宇截口笑道:“这个,孤自有安排……” 江天佐、任重二人,于用过午餐之后,随即向他们的宿舍走去。 虽然,他们曾经由周淳、杜玄二人详细地指点过,但冒充别人的身份,进入—个陌生的环境,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因此,尽管他们外表上.装得颇为安详.但内心中,却都是生恐露出马脚来。 也幸亏任重,本来就是这边的人,尽管他脱离魔宫巳久,但在行动上,多少还能收点驾轻就熟之效,因此,他们都能顺利地进入周淳与杜玄那原来的宿舍中。 五虎八杰的宿舍,位于朱志宇“寝宫”的左后方,系就后花园中的空地新建的,每人一间,与红衣武士们的宿舍遥遥相对。 目前,江天佐与任重的宿舍,当中还隔了两间,这情形,对他们两人而言,联络起来,自然有点不方便,算得上是美中不足之处。 江天佐冒充的是周淳的身份,他进入房间之后,随即和衣向床上一躺,并轻轻地发出一声长吁。 在隔壁传来一声轻笑道: “老周,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呀!” 江天佐虽然不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但却知道.左隔壁住的是八杰中的老幺吴仲甫,凭他目前的功力,对隔壁的一切,不用凝神默察,也能了如指掌,此刻,隔壁房间中,分明只有一个人,那么,这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吴仲甫无疑了。 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又轻轻一叹道:“老吴,真是马尾穿豆腐,别提啦……” 隔壁那人诧道:“老周,怎么叫我老吴啊?” 江天佐不由心头一惊地,暗忖着:“怎么一开口,就露出了马脚来……”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你在老吴的房间中说话,我当然认为你是老吴呀!” 隔壁房间的人也笑道: “可是,事实上我却是白旭山呀……” 江天佐连忙“哦”地一声道:“原来是白兄。” 白旭山是八杰中的老二,他不等江天佐的话说完,又接问道:“老周,我总觉得你的嗓子,有点不对劲,莫非是有点伤风了?” 江天佐心头暗笑着接道:“正是,正是……啊!白兄.老吴去哪儿了?” 白旭山的语声笑道:“老吴去弄菜去了,老弟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江天佐道:“谢了!我刚刚吃饱饭。” 白旭山的语声道:“老弟,不过来喝一杯,可真太可惜,这酒,是花大价钱,都不容易买到的啊!” 江天佐“噢”了一声道:“那是什么名贵的酒呢?” 白旭山的语声道:“是道地的茅台酒。” 江天佐道:“哦!那可委实是,花大价钱都不容易买得到的名酒……” 他的话没说完,吴仲甫已回到房中,并截口打断他的话道:“老兄,有兴趣就过来喝一杯,咱们也好随便聊聊。” 江天佐笑道:“看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已匆匆起身,走向隔壁房间。 江天佐早已于周淳口中,获知对方的外表和特征,进入隔壁房间中.自然不至于认错人,而且,因为防万一被对方看出毛病来,还特别找了一个背光的位置,坐下来后,才含笑接道:“酒,是远道来的名酒,菜也蛮不错呀!” 白旭山笑道:“这叫作牡丹绿叶,相得益彰啊!” 就这说话之间,吴仲甫已取出一只密封的瓷质小瓶,将封口打开来,一股甘洌酒香,顿时充满这斗室之中。 江天佐虽然不是酒徒,却也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脱口赞道:“好酒!” 吴仲甫一面斟酒,一面却白了他一眼道:“这还用你说!” 但江天佐却立即话锋一转道: “只可惜,分量太少了一点。” 白旭山含笑接道:“老弟别眼大肚皮小,你能喝完面前的这一杯,而不醉倒,就算你海量啦!” 江天佐微微一怔道:“是是!那还是少喝一点的好,以免暴殄天物。” 三人都浅饮了一口之后,江天佐方自目光向对方二人一扫,含笑接道: “二位都知道,我的肚子里,可憋不住话……” 吴仲甫截口笑道:“没人要你将话憋在肚子里呀!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就是。” 白旭山却含笑接问道: “周老弟,是想问茅台酒的来源吧?” 江天佐笑道:“是啊!这茅台酒,产于贵州,怎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北京城来的呢?” 吴仲甫道:“告诉你吧,这是我一位老乡,也是帝君的贵宾,今天午时才带来的。” 江天佐“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白旭山举杯笑道:“别忘了喝酒。” 三人对饮了一口,又吃了一些腊味之后,江天佐又向吴仲甫注目送道:“吴老弟,今天的那位贵宾是谁啊?” 吴仲甫神色一整道: “周兄,提起这位贵宾,在长江以北,可能知道的道上人,还不会多,但在江南七省的云贵一带,可真是提起此人,大大有名!” 江天佐笑道:“可是,你说了一大堆.我还是不知道这位贵宾的尊姓大名。” “他老人家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立字……” 江天佐不由心头一凛,“哦”了一声道:“莫非就是那位有‘梵净散人’之称的皇甫立?” “正是。”吴仲甫含笑接道:“原来周兄也早就听说过这位奇人了。” 江天佐点点头道: “是的,我还听说过,这位‘梵净散人’,本身根本不谙武功。” 吴仲甫也点首笑道:“这也是实情。” 江天佐蹙眉接道:“一个不谙武功的人,怎会在江湖上,享有如此盛名的呢?” 吴仲甫笑了笑道:“原来周兄对这位神秘的老人,也仅仅算是闻名而已,详情到并不知道。” 江天佐笑了笑道: “是的,我所知道的,也仅是止此而已。” 吴仲甫正容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老兄,这位皇甫老人家,虽然不会武功,却有比武功更能使人慑服的本领。” 江天佐“噢”了一声道:“那是一些怎样的本领呢?” 吴仲甫沉思着接道:“据说,他老人家除了擅长用毒和放蛊之外,对‘天竺’的‘瑜珈术’,以及湖南排教的法术,都有很高的成就。所以,尽管他老人家本身不会武功,但只要是对他怀有敌意的人,不论你武功多高,一到他的面前,就只有乖乖地接受他的摆布,而且,他身边的四位随从,却都有一身很高的武功,这回,送我一瓶茅台酒的人,也就是他的随从之一,与我不但有同乡之戚,而且,还有一点亲戚关系哩!” 江天佐故作沉思状道:“我想,帝君之所以聘请他来,是准备在开坛大典中,借以控制部分不肯归顺的人。” 吴仲甫点点头道:“不错!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借重皇甫老人家的特殊技能,以制裁柳婷婷、刘冰玉等那批人。” 江天佐的心,直往下沉,但他口中,却不得不附和着笑道:“对!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吴仲甫神秘地一笑道:“也许是一举三得哩!” 江天佐张目讶然问道:“还有一得是什么呢?” 吴仲甫笑一笑道:“周兄是聪明人,何妨多想想?” 江天佐道:“我就是想不出,才问你呀!” 吴仲甫神色一整道:“周兄忘了,咱们手中,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人质?” 这一招.已在江天佐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平静地接问道:“他们准备把人质怎样?” 吴仲甫道: “这个.那就只有咱们帝君和皇甫老人知道了。” 这刹那之间,江天佐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忧的自然是生恐皇甫立在乃父和伍南屏二人身上,做下什么手脚,那可委实是一件麻烦的事。 喜的则是自己于混入魔宫的第一步,就获得了这个重要的消息,如能善加利用,则不难于皇甫立身上,追踪出乃父和伍南屏二人的藏身之处来。 他心念电转中,外表上却是淡然一笑道:“这些事,都用不着咱们烦心,还是喝酒要紧……” 一举酒杯,含笑接道: “来!小弟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白旭山连忙笑道:“不是一杯,是一口。” 江天佐笑道:“对!是一口……” 他的话,被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老弟,请开门。” 吴仲甫一愣道:“谁呀?” 门外语声笑道:“怎么?有了酒喝,就忘记送酒的人了!” 吴仲甫“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李大哥……” 说话间,已起身打开房门,含笑道:“请!请!” 来人是一位四旬出头的精壮汉子,青布包头,一身青色劲装,显得颇为威猛。 经过吴仲甫的介绍之后,江天佐已知道,目前这个劲装汉子,姓李,名大牛,是“梵净散人”皇甫立的四位亲随之一。 吴仲甫问道:“李大哥,这会,怎会有工夫到这儿来?” 李大牛笑了笑道:“老人家正在同你们帝君商量大事,我借口要找你这位也算是内弟的同乡谈谈乡情,就请假溜出来了。” 因为李大牛不愿喝酒,使得原先正喝着酒的三人,也不好意思再喝下去。 吴仲甫一面收拾桌上的剩酒残肴,一面笑问道:“李大哥要不要去大街上逛逛?” 李大牛笑道: “天子脚下,北京城的繁华,我是向往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呀!” 吴仲甫笑了笑道:“好!小弟一定以识途老马的身份,陪你痛痛快快地玩几天。” 李大牛连忙接道:“那么,咱们马上就走。” 吴仲甫含笑接道:“李大哥,我可不能同你比,上头还有人管着的哩!……” 李大牛笑问道:“你还要请假?” 吴仲甫道:“当然!如果待会有任务,还走不了哩!” 李大牛挥挥手道:“好!快点去请假吧!据我所知,今天是不会有甚任务的了。” “但愿如此。”吴仲甫向江天佐、白旭山二人笑了笑道;“二位如果也有兴趣出去狂逛逛,一切开销,由小弟负责。” 白旭山连忙接道:“那我先谢了!” 吴仲甫向江天佐笑问道:“周兄也肯赏脸吗?” 江天佐想由这个李大牛的口中,多知道一些有关‘梵净散人’皇甫立的事情,自然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当下立即含笑点首道:“我,自然敬陪末座!” 吴仲甫接道: “就此一言为定,现在,我先办理请假手续,二位陪我这位李大哥,好好聊聊。” 说完,立即匆匆出门而去。 江天佐目注李大牛,淡淡地一笑道:“李兄,在下有几句冒昧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请教?” 李大牛微微一愣道:“周兄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只要是在下知道,而又没甚不便的,一定不让你失望就是。” 表面上看来,他回答得很好听,但仔细想想,可不是那么回事。 江天佐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才目光深注地接道:“请问李兄,皇甫老人家既然不会武功,那么,他平常的安全是完全靠李兄等四位呢?” 李大牛笑了笑道:“这问题,只有一半是对的。” 江天佐笑问道:“此话怎讲?” 李大牛道:“敝上平日的安全,固然是由在下四人负责,但实际上,敝上自己也有自卫的能力,以往,就有过这种例子,不少武功颇高的人,想暗杀他,但结果却都是莫名其妙地送了命!” 江天佐笑道:“那些不长眼的人,想必都是死于贵上那些特殊本领之下的了?” “是的。”李大牛点首接道:“敝上所擅长的那些特殊本领中,随便哪一种,都能于谈笑之间,置人死地。” 江天佐接问道:“这些特殊功夫,李兄等四位,也都会?” 李大牛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我们四个人,都不曾由他老人家手中,获得些什么?” 江天佐道:“那是为的什么呢?” 李大牛道:“这原因,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敝上的这些特殊本领,从来不传给任何人。” 江天佐笑道:“他的徒弟,总该例外嘛!” 李大牛道: “没有,到目前为止,他老人家还没有徒弟,也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江天佐不由轻轻地发出一声长吁道: “这倒真是一个怪人……” 前往请假的吴仲甫回来了.他目光一掠江天佐、白旭山二人道:“二位老弟兄,很抱歉!咱们三人中.最多只能去两个。” 江天佐立即接道:“那么,我只好弃权了。” 他想向李大牛打听的事,等于已经全都问明白,再跟去,也不见得有甚消息获得,自然乐得装大方地,自己打退堂鼓啦! 江天佐回到自己的房间,任重也由隔壁跟了过来,含笑问道:“周兄去哪儿了?咦!你喝了酒?” 江天佐笑道:“是的,就在隔壁老吴的房间。” 这时,隔壁的三位,已走出室外,准备外出,江天佐话锋一顿之后,又问道:“杜老弟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任重笑了笑道:“就是因为闲着无聊,才过来找你杀两盘。” 江天佐笑道:“凭你这两手臭棋,还敢向我挑战!” 任重呵呵大笑道:“周兄,如果我的棋是臭棋,则你的棋也并不怎么香啊!” 口中说着,手上却以指蘸茶,在桌面上写着:“有一个苗疆的老怪物来了,情况很不好。” 江天佐点点头,运气传音接道:“我已经知道。” 接着,又以普通语声笑道:“咱们两个,究竟谁是臭棋,且由棋盘来给咱们作公平的裁判吧!” 说话间.已将棋子摆好,开始下将起来。 江天佐并首先以真气传音问道:“这消息,是由何而来?” 任重传音答道:“是由听隔壁听来的。” 江天佐道:“是否还有别的消息?” 任重笑了笑道:“据说,短期内,那个苗疆怪人,即将对令尊和伍大侠采取行动,届时,将由‘十三太保’中,挑出四个头脑敏捷,而又武功较高的人护随,看情形,你和我二人,都有希望入选,因为你我所冒充的周淳和杜玄在‘十三太保’中,是分别以机智和武功冠于侪辈的。” 江天佐笑道:“果如此,那真是天从人愿了。” 任重含笑接道:“也算是吉人天相。” 江天佐道:“任兄没听到他们行动的确期?” 任重点点头道: “是的,但他们既称‘短期内’,我想,当不至于超出三天之内吧?” 江天佐沉思少顷之后,才传音接道:“现在,咱们都专心下棋,下完这盘棋,还得好好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 半个时辰之后,江天佐独自出现在后园中的荷花池旁。 时已进入十月底,池中当然不会有荷花,但江天佐却目注半池清水,在默然沉思着。 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声:“朱姑娘,请等一等。” 由于这一声叫唤,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扭头向后面瞧去。 后面约莫五六丈之外,神情落寞的朱君玉,正踽踽独行着,诸子期却匆匆地向她身边走去,一面谄笑着接道:“令尊正在找你哩!” 朱君玉并没回头,也没停止,只是冷冷地说了声:“知道了。” 诸子期含笑接道:“朱姑娘.请等一等啊!” 朱君玉冷然接道:“什么事?” 诸子期满脸堆笑地道:“我有话同你说……” 朱君玉道:“现在我没空。” 说着,加快速度,疾奔而去。 诸子期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天佐虽然不曾再回头去瞧,但他不难想象到,这时诸子期的脸色,必然是非常难看的。 他在魔宫中四处闲逛了一匝之后,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上灯时分。 晚餐后,苟逢春递给他一纸便笺,说明朱君玉处境日危,原拟由她伺机盗取朱志宇的令符的计划,不得不被迫放弃,并要她立即离开魔宫。 但事实上.朱志宇对朱君玉的图谋,已如箭在弦上,形成了一触即发的危局,因而,目前可说是连通知朱君玉的机会都没有了。 苟逢春之意,是问江天佐要不要救朱君玉,而且,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有所决定,迟则不及。 这情形,对江天佐而言,可委实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因为他此行目的,本是为救他的父亲和伍南屏二人,如果为了解救朱君玉而泄露身份,再想混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而且,使他头痛的是在这重要关头之中,他竟然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沉思着,将便笺就着案头烛火烧掉.望着那旺旺火焰,他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中。 半响之后,他才起身走出室外,折入任重所住的房间中。 当然,任重那边,也不能给他出什么主意,因而盏茶工夫之后,他又没精打采地走了出来。 当他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时,不远处,一行四人,徐徐地走了过来。 江天佐因为刚从灯光下走出,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黑暗的环境,因而不曾看出对方那四人,究竟是一些什么人。 等他看清楚时,那四人已由他身前走过,走在最后的一个,并向他手中塞了一个纸团。 那四人中,最前面并排而走的,是朱志宇和一个身材矮小而又猥琐的黑衣老人.这黑衣老人,可以断定,必然就是那“梵净散人”皇甫立了。 走在当中的,是朱志宇的原配夫人纪月娥,最后一个,却是苟逢春。 本来,当他手中突然接到一个纸团时,心头曾大吃一惊,但当他看清递给他纸团的人,就是苟逢春时,才暗中长吁了一口气。 也就当此时,只听纪月娥娇声说道:“志宇,方才我同你说的事情,你还没答复我哩!” 朱志宇漫应道:“什么事哪?” 纪月娥接道:“怎么又装起迷糊来,我说的是要君玉丫头给我作伴的事啊……” 江天佐听得心头一动,但对方那语声,已渐去渐远,朱志宇是如何回答,已没法听到了。 他内心中几乎有一种想跟上去一听究竟的冲动,但他略一沉思之后,终于放弃了,而转入自己房中。 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打开苟逢春递给他的纸团,纸团上,仅寥寥数字:“君玉危机,已有转机,请释念。” 有了这纸便笺,加上方才由纪月娥口中所听到的话,江天佐已约略判断出,苟逢春的所谓转机,是怎么回事,心情也总算稍为放宽下来。 这一晚,在不安与烦躁中度过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苟逢春运用影响力的安排,第二天,所有“十三太保”中的人,却派出了九个,剩下的,就是紧邻而居的江天佐、任重、吴仲甫、白旭山等四人。 因为距“一统盟”开坛大典的日期,已日益迫近,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们,已陆续向北京地区集中。 对于接待这些人,朱志宇是分为两方面的。 一般应邀而来的,住在市区早就定好的旅舍中.至于与他关系较为密切的,则住在魔宫中新建的宾馆内。 也因为如此,整个魔宫中,上上下下,都日趋忙碌,今天,不但“十三太保”中,派出了九位,连朱志宇、苟逢春这些首脑,也一大早便出去了。 江天佐在百无聊中,又度过了半天之后,于午餐后稍过,一个小厮,走进他的房间,向着他躬身一礼道:“周爷,花丞相有请。” “花丞相”当然指的是“四绝妖姬”花解语.江天佐微微一愣之下,注目问道:“不知花相爷何事见召?” 那小厮笑了笑道: “这个,周爷去了之后,自然会知道啦!” 江天佐只好苦笑道:“好,我们走吧!” “四绝妖姬”花解语的住处,就在朱志宇寝处旁边,一幢小巧的精舍中,离江天佐住处,也不过是箭远之遥,自然很快地,就到达门前。 进入院落中后,那青衣侍女向着江天佐福了一福,含笑说道:“周爷好,花相爷在楼上,您自己上去吧。” 江天佐微微一笑道: “有劳明姑娘,送我到相爷门口好吗?” 也许是那“明姑娘”三字,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功效,那青衣侍女掩口媚笑道:“不敢当!都是自己人嘛!周爷怎么同我客气起来。” 口中说着,人却已迈动春风俏步,移摆而行,带着江天佐穿过厅堂,由旗边的楼梯,拾级而上。 江天佐心中暗笑道:“不要你带路,我怎能知道花解语住在哪个房间……” 但他口中却笑道:“相府重地,没人带路,我怎敢随便乱闯哩!” 说话间,已穿过一道走廊,停于一个房门虚掩着的房间之前。 那青衣侍女向江天佐呶呶嘴,低声媚笑道:“周爷,您自己进去吧!” 说完,向他飞了一个媚眼,一溜烟似地,向楼下飞奔而去。 江天佐强定心神,才伸手轻叩房门,朗声说道: “禀相爷!周淳告进。” 室内传出一声娇笑道:“请!” 江天佐推开房门,缓步进入室内,目光一扫之下,只见花解语披着一件睡衣,斜倚一张垫着锦褥的湘妃椅上,正斜睨着他,微微而笑。 房间正中,炉火正旺,使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花解语目注他笑道:“将房门关好。” 江天佐微微一愣间.花解语又沉声说道:“这是命令!” 江天佐怔了怔,还是默默地将房门关上了。 花解语才满意地一笑道:“这才乖!” 接着,伸手拍拍她身边的一张椅子道:“坐到这儿来。” 花解语于向他投过一个媚笑之后,才神色一整道:“二公子,我先解除你心头的疑念,这间房子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关上房门之后,语声就不致外泄,虽然这儿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但兹事体大.咱们不能不格外小心一点。” “哦!”江天佐讪然一笑道:“原来如此……” 花解语截口媚笑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必须先说明白,否则,我花解语臭名远扬,而你又是人小鬼大,将会以为我想吃童子鸡哩!” 江天佐笑了笑道:“相爷,该说正经的了吧?” 花解语道: “别忙,时间还很充分,咱们先将称呼谈好来。” 江天佐讶然问道:“称呼?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花解语笑道:“当然有谈的,如果你是真正的周淳,那是很简单,我叫你周淳,你叫我相爷就行,可是,目前这情况,就值得研究了。” 江天佐不以为然地接道: “为了避免于无意中露出马脚来,我认为称呼方面,也还是假戏真做为宜。” 花解语道:“不!至少在这儿.咱们应该有这儿的称呼。” 江天佐蹙眉接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花解语媚目一转道:“接年龄来说,你叫我一声阿姨,也不算吃亏,不过,我倒愿我自己吃点亏,马马虎虎,叫我一声老‘姊姊’可好?” 江天佐于经过一阵交谈之后,心神略定,嘴皮子也灵活多了。他星目一转,含笑接道:“叫姊姊就叫姊姊好了,又何苦加一‘老’字哩!因为你一点也没老呀!” 花解语凝眸笑问道:“那么,你这一声姊姊是叫定了?” 江天佐点点头道:“当然!” 花解语注目接道:“先叫一声。” 江天佐接道:“花姊姊……” 花解语眉飞舞地, “晤”了一声道: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她话锋一顿之后,又正容接道:“弟弟,你这一声姊姊,是千该万该的,因为事实上我早已替你做过不少的事了。” 江天佐也神色一整道:“花姊姊这一份德意,我不会忘记的。” 花解语轻轻一叹道:“今天,把你们二位和两位连号的芳邻,留在总宫,你知道是谁的力量吗?” 江天佐笑道:“本来我就猜到,可能是我花姊姊的力量,现在,经你这一说,更加证实了。” 花解语抿唇笑道:“你这张小嘴,到蛮会说话。” “哪里,哪里。”江天佐含笑接道:“花姊谬奖啦!” 花解语神色一整道:“弟弟,你知道我请你到这儿来的原因吗?” 江天佐正容接道:“小弟正想请教?” 花解语由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递给江天佐道:“先把这个藏好,再慢慢谈。” 江天佐郑重地将玉瓶揣入怀中之后.才注目问道:“这玉瓶中,想必是什么解药?” 花解语点首接道:“是的,这是为防‘梵净散人’的毒,而特别替你配制的。” 语声略为一顿之后,又正容接道: “你知道.花姊姊这‘四绝妖姬’的绰号,医道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不用毒,但对于解毒,却有专长,这瓶解药,我不敢说能解天下百毒,但对任何剧毒、奇毒,抑止其毒性发作,以便另行设法谋求解药,那是绝对可靠的。” 江天佐连连点首道:“这点,我自然信得过。” 花解语道:“话是这么说,但最好是自己小心一点,莫中那老怪物的毒。” 江天佐苦笑道:“谁也不会愿意中毒呀!” “还有。”花解语正容接道:“这解药,只能解毒,而不能解蛊,所以,你们要特别当心,如果有人中了蛊,我是无能为力的。”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花姊姊,事先预防,与事后解毒,这些都是消极的办法,我们必须想出积极的办法来才行。” 花解语注目问道:“你已经想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江天佐讪然一笑道:“我不敢说是更好的办法.只能说是积极的办法。” 花解语道:“好!你说出来我们研究研究。” 江天佐正容接道: “最好,也最干脆的办法,是乘其不备,先将朱志宇制住……” 花解语截口笑道: “以你的功力,这办法不能说是行不通,可是,纵然你顺利地将朱志宇制住了,还是不能解决问题。” 江天佐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花解语笑道:“前几天在天坛旁边的经验,你还记得吗?” 江天佐道:“目前情况,可不能与前几天相提并论。” 花解语道: “你这一想法,完全错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目前,朱志宇最相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原配纪月娥。一个是江玲。” 江天佐不禁一呆道:“连你也不相信?” 花解语道:“这就是奸雄之所以成为奸雄的原因,当然.对于我,外表上他还是相信的,骨子里如何,那就各自心中有数了。” 江天佐蹙眉接道:“这些,跟我所说的积极办法,有何相干呢?” 花解语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就明白了,目前,江玲已离开总宫,据我判断,她是负责监守令尊和伍大侠二人去了,其次,前几天,朱志宇在天坛旁,受了一场虚惊之后,回来就当众宣布,万一他遭遇暗算,而受了你们的劫持,他是宁为玉碎,也不能接受你们的要挟。” 江天佐一呆道:“看来,前次在天坛旁边,我是受骗了?” “是的。”花解语含笑接道:“当时,朱志宇还没有这个准备,你要是制住他,倒是已经将令尊和伍大侠二人救出来了。” 江天佐蹙眉接道:“最低限度,我们也该先将那‘梵净散人’除去。” 花解语笑道:“那老怪物吗,可比朱志宇更要难缠,你别看他不会武功,可是,只要是对他怀有敌意的人,任何人也到不了他的身边去。” 江天佐讶然问道:“难道他具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花解语道:“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这个老怪物.可委实是神秘得不可思议。” 江天佐不禁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是陷于一筹莫展的窘境中了!” 花解语道:“还不至于如此严重,有一点我想你也曾经想到过,那就是我们必须由那‘梵净散人’身上,查出令尊和伍大侠二人被软禁的地点来。” 江天佐点点头道:“不错.我委实是如此想过,可是实行起来可不容易。” 花解语道:“办法都想出来了,但不能性急,这也就是我把你请到这儿来的主要原因之一,我怕你等得心焦而急出纰漏来。” 江天佐苦笑道:“不瞒花姊姊说,我委实是心焦得很。” 花解语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欲速则不达,目前你必须放开胸怀,静待机会。” 江天佐微微点首道:“好!我听你的。” “还有。”花解语注目接问道:“你知道你那位小情人玉丫头的情况吗?” 江天佐笑了笑道:“我正想请教。” 花解语道:“大略情形,已经由苟逢春告诉你了?” 江天佐道:“他只告诉我,朱姑娘处境很危、很急,但随后又通知我说,已有转机。” 花解语笑道:“这也就是姊姊我的神通、法术,昨宵朱志宇已经安排好,准备要诸子期来一个霸王硬上弓的,可是,却被我一句话给弄吹了。” 江天佐心头一动道:“我明白了,你是暗中通知纪月娥,由纪月娥将朱姑娘要了过去?” “不错。”花解语接着又讶然问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天佐笑道: “昨宵朱志宇同纪月娥曾经过我的宿舍门前,由他们的对话,和你的话.互相一串通.自然会豁然贯通啦!” 花解语“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江天佐笑问道:“朱姑娘在纪月娥身边,就安全了?” “当然。” “能否通知她,及早离开这儿呢?” 花解语苦笑道:“目前,可没法跟她联络,否则,这倒是一个最安全,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江天佐注目问道:“花姊姊,纪月娥这个人,本质上,好像还不算太坏,你说是吗?” 花解语点点头道:“不错,而且,她跟朱志宇,早就分居了,目前,只不过是维持一个夫妻的名义而已。” 江天佐蹙眉问道:“既然她本质不坏,却为何还要替朱志宇为虎作伥呢?” 花解语道:“在表面上,她已经发挥很大的影响力了,像不准许朱志宇争夺皇帝宝座,以制止其对玉丫头有不轨的行动等……要不然,朱志宇的倒行逆施行为,恐怕较目前更甚哩!” 江天佐轻叹一声之后,才注目问道:“花姊姊,朱志宇今天究竟去哪儿了?” 第二十五章 尔虞我诈斗心机 花解语笑道:“还不是为他那‘一统盟’在忙。” 两人又低声密谈了少顷之后,花解语才含笑接道: “现在,你该回去了,记住我的话,安心静待机会。” 江天佐微微点首,含笑起身,花解语也起身相送。 但也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侍女的语声道:“禀相爷,杜老爷子求见。” 花解语一面止住江天佐出门,一面扬声问道:“是哪一位杜老爷子?” 侍女的语声道:“就是雄风赌场的杜总管。” “哦!”花解语娇笑一声道:“原来是杜总管,请!请!” 话声中,她已将江天佐连推带送地,推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之中,并轻轻将房门带拢。 花解语悄然躺回那张湘妃椅上,显得懒洋洋地,漫应道:“门没上闩,请自己进来。” 房门“呀”然而启,杜文才缓步而入.向着花解语抱拳长揖道:“杜文才参见左丞相。” 花解语仍然躺在湘妃椅上.显得意态阑珊地瞟了他一眼道:“杜总管有事吗?” 杜文才答非所问地笑道:“今天,承左丞相于寝宫接见.杜文才深感无限光荣!” 说话间,一双精目,也向四周扫视着,最后,并停注在江天佐藏身的隔壁房间的房门上,发出一串意味深长的阴笑。 花解语伪为不觉地,语声一沉道:“杜总管,我问你有什么事没有?” 杜文才谄笑道:“没有什么事,只因今天总宫中的人,都已出勤,深恐相爷一个人坐镇这儿太寂寞了……” 花解语霍地起立,冷然叱问道: “杜文才,你这是什么话!” 杜文才安详地一笑道:“花丞相,属下是言出由衷啊!” 花解语沉声叱道:“杜文才,看在你一大把年纪份上,我不难为你,但你得识相一点,给我自动退出去!” “可以!”杜文才含笑接道:“只要左丞相肯布施一点,我立刻就走。” 花解语俏脸一沉道:“杜文才,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杜文才冷笑一声道:“相爷,凭你那两下子,还未必能治得了我……” 说话间.已向隔壁房间的门口走去,并话锋一转道:“房中别有天!想不到这寝宫中,还另外……” 花解语截口一声怒叱:“站住!” 杜文才闻声止步,回身冷笑道: “花解语,别摆上司架子,我也不揭你的疮疤,咱们好好地谈谈。” 花解语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疮疤给你揭的。” 杜文才道:“一定要我直言相谈,我也只好照实说了。” 话锋略顿之后,才嘿嘿地阴笑道:“相爷!隔壁房间中.是不是‘十三太保’中的周淳?” 花解语坦然点首道:“不错。” 杜文才道:“就凭这消息,还不值得你打发一点吗!” 花解语注目问道:“你这是威胁我?” 杜文才笑道:“不!不过是情商而已。” 花解语笑问道:“你打算要我如何布施法?” 杜文才讪然一笑道:“这种事,一定要说明出来,就不够意思啦!” 接着,又嘿嘿淫笑道:“相爷,别看我年纪大一点.宝刀可真还没老,并且是越老越精神。” 花解语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发现周淳到这儿来?” 杜文才道:“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只要你能雨露均施,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花解语笑道:“你到这儿来,也没人知道吗?” “是的。”杜文才含笑接道:“因为有了周淳的前车之鉴.所以,我到这儿来时曾特别凝神四周默察过。” 花解语点首冷笑道:“好!好!那么我正告你,你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 杜文才脸色一变道:“你认为没人看到我,就可以杀我而灭口?” 花解语笑道:“你说对了!” 杜文才冷笑道:“花解语,不是我过于小觑了你,凭你和小白脸周淳二人,要想杀死我,恐怕办不到。” 花解语也冷笑道:“你试试小白脸的手段吧!” 接着,扬声喝道:“江老弟,请出来.废了这个老杀才!” 江天佐应声打开隔壁房门,安详地走了过来。 杜文才一愣道:“怎么?他姓江?” 花解语笑道: “就是因为他姓江,所以你才不能活着回去……” 杜文才脸色大变,戟指怒叱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贼淫妇……” 他的话没说完,已挨了江天佐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杜文才但觉眼前一花,已被揍得晕头转向,心知遇到了绝顶高手,不由心胆俱寒,打了一个哆嗦道:“你……你是江天佐……” 江天佐冷笑—声道:“不错!小爷就是江天佐……” 花解语促声说道:“弟弟,别拖时间。” 杜文才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声中,但见江天佑左手一晃而回,杜文才那揍人的姿势不变,人却不能动弹了。 江天佐扭头问道:“花姊姊,如何处置?” 花解语微一沉吟道:“我不想在我这房间里杀人,最好是点住他的昏穴,扔到地下室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江天佐不由笑道:“你也怕鬼?” 花解语正容说道:“这不是怕鬼不怕鬼的问题,既然我暂时还要住在这儿,自然是不愿房间中,发生这么些恐怖的事情……呶!你带着他跟我来。” 江天佐只好点了杜文才的昏穴,将其挟在肋下.随着花解语.拐弯抹角地,走进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小房间。 花解语移开一个铁柜,底下赫然就是可容一人出入的地下室的入口。 花解语点燃一个火摺子,拾级而下,一面低声说道:“弟弟,你跟我来。” 江天佐只好挟着昏迷不醒的杜文才,跟踪而下,一面注意甬道中的情况。 开头这十多级,显然是一道暗梯,一直到十五级之后,才算正式进入地下甬道。 两人斜斜向下走了五丈左右的深度之后,才到达一间四周都是用青砖砌成的地下室中。 花解语向他呶呶嘴道:“把这厮放在这儿吧!” 江天佐放下杜文才之后,一面向四周打量着,一面蹙眉说道:“花姊姊,这地下室的年代,必然很久了吧?” 花解语点点头道:“不错。” 江天佐接问道:“以前,深入过没有?” 花解语道: “我仅仅是到这里为止,虽里面还有一条甬道,但我一个人,可不敢探入。” 江天佐道:“这地下室中,虽然有霉朽之气,却是并不气闷.显然,这地下室中,必然另有通风之处,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出口。” 花解语点点头道:“有道理。” 江天佐正容接道:“如果我的料想不错,朱志宇必然在这地下室中,设有某些机关。” 接着,又朝甬道方向一指道:“花姊姊,这甬道通往的方向,是什么地方?” 花解语沉思着接道:“那是通往朱志宇的寝室方向。” 江天佐接着道:“距离约有多远?” 花解语道:“约在二十丈左右。” 江天佐沉思着接道:“花姊姊,为防有人来,你还是先回到上面去,我要循这甬道,一探究竟。” 花解语一愣道:“你一个人去?” “是的。”江天佐正容接道:“因为你必须到上面去坐镇。” 花解语微一沉吟道: “我不放心你单独涉险,你且等一会,让我回到上面,安排一下之后,咱们再一起行动。” 江天佐心知如果自己拒绝花解语这一要求,必难获准,只好佯为应许道:“好!你快点上去吧!” 花解语又叮咛了一番,才独自离去。 但事实上,当花解语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江天佐却循着甬道,向前徐徐地走去。 他边走边仔细地观察着甬道四周的情形。 这条甬道,当中并无转折之处,仅仅成一个幅度很大的大孤形,弯向一旁。 由各种迹象垦示,这一工程甚巨的地下建筑,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虽然是于不久之前,曾经有人打扫过,却看不出有人经常来往的迹象。 当他悄然地走了约莫四丈左右时,他忽然一口将火摺子吹熄,并停了下来,凝神窃听着。 那是有人在房间中,往来踱蹀的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却并未听到有人说话声。 据他暗中估计,那发出脚步之处,至少也在十丈以上,当然.这情形,使他暗中惊凛.也使他不由地感到非常兴奋。 江天佐于凝神默察少顷之后,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驱使之下,又悄然向前趟进。 这回,他是在暗中搜索,行动上,也更小心而缓慢了。 尽管他功力奇高,经过这一阵的凝神默察之后,双目已能适应目前这黑暗环境,但他身处险境之中,却是不能不特别当心。 他小心翼翼地又向前趟进了约莫五丈左右之后,才停了下来。 因为,目前这一条甬道,已到尽头,同时,他也隐约地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 这一甬道的尽头,是一条横的甬道,目前,江天佐已到达“丁”字形的位置,至于那说话的声音,则来自那条横的甬道的右端,约莫六七丈之处。 那横的甬道,已有灯光透出,目前,江天佐是由暗观明,虽然不怕被人发现,但如无必要,自己却也不能向前走了。 于是,他就在这“丁”形的甬道口,找了一个特别隐蔽的死角,屏息凝神地,向那有人说话之处,施展“地听”之术窃听着。 这一凝神窃听之下,果然听出苗头来了,首先传入他耳中的,是朱志宇的语声:“以后,还得请皇甫兄鼎力支持。” 只听那“梵净散人”皇甫立的语声笑道:“这个,帝君请尽管放心,皇甫立既然来了,自然竭尽一切.为帝君效力……” 江天佐心中笑着: “这个老魔,原来是躲到地下室中来了……” 只听皇甫立语调一转道:“只是,事成之后,在下所要求的事情,却请帝君务必做到。” 朱志宇的语声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皇甫立的语声道:“还有.目前,距开坛大典,已日益迫近,在下所需药材,务请于三天之内购齐,迟则不及。” 朱志宇的语声道:“这个,我想,不需要三天,最迟后天就可收购齐全了。” 这几句话,可使江天佐听得暗中直皱眉头:“莫非他们准备炼制大批毒药.以便于开坛大典上,控制与会群雄吗?果如此,则这个老妖怪,势非及早设法,将其除去不可……” 他心念电转中,只听那皇甫立又接着说道:“还有,施展‘瑜珈术’,以使其本性迷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那个什么江世杰与伍南屏,最好是请帝君立即派人,将其捉回来,以便在下能按部就班地,进行施术。” 朱志宇的语声道:“好的,今晚,我就亲自去捉人,天亮之前,就可赶回来了。” 皇甫立的语声讶然问道: “这么说来,软禁那两人的地方,并不算远?” 朱志宇的语声道:“是的。” 皇甫立的语声道:“昨天,帝君不是说,那两人还在三百里之外吗?” 朱志宇的语笑道:“这就是兵法上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道理。” 皇甫立的语声也笑道:“帝君连在自己人面前,也如此神秘!” 朱志宇的语声道: “世间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所以,我平常就连至亲的床头人,也不敢过于相信。” 江天佐忍不住暗骂一声:“好一个阴险的老贼!” 皇甫立的语声笑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帝君,在下再郑重地说一遍,我这宿舍四周,都有特殊禁制,如果没人导引,帝君和手下人,可千方不能乱闯。” 朱志宇似乎是顿了一下之后,才呵呵笑道:“你我不但是英雄所见略同,也算是志同道合,多疑而又善妒的好伙伴呀!” 此时,江天佐背后的甬道上,忽然现出微弱的火光。 他心头一惊之下,顾不得再行窃听,连忙施展绝代轻功,往回飞射。 当他看清那微弱火光,是发自花解语手中的火摺子上时,才暗中轻吁一声,并促声传音:“花姊姊熄灯!” 花解语如响斯应地,吹熄手中灯火,江天佐也射落她的身旁,传音说道:“花姊姊,你几乎误了大事。” 花解语埋怨着说道:“谁教你不等我,一个人先跑了来,你知道,姊姊我是多么担心。” 江天佐只好传音苦笑道:“算我不是,行了吗?” 说着,已携着她的手,向原来那窃听之处走去,一面并传音接道:“放轻脚步,跟我来。” 花解语传音声问道:“弟弟,你究竟发现了一些什么?” 江天佐笑道:“发现的事情可多哩……” 接着,又将方才所窃听到的一切,以真气传音,说了一遍,接着,又笑了笑道:“咱们快点走,可能还可以听到一些什么……” 当他们两人回到江天佐原先窃听之处时,朱志宇却刚好由那“丁”字路口通过。 江天佐、花解语二人,由暗窥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朱志宇脸上,浮现着一片得意已极的阴森笑意。 江天佐道:“我们走吧。” 花解语美目一转道:“朱志宇走了,那老怪物可没走呀!听听他们背地里说些什么,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说来也真巧,花解语的话声才落,江天佐却也恰好听到一串阴森的笑声,而且他听得出来,那笑声,是出自皇甫立口中。 那阴森的笑声很低,花解语的功力,不如江天佐.自然没听到.她一见江天佐没有作声,呢声叫道:“弟弟……” 但她的话声才出,江天佐却立即传音喝道:“噤声!” 花解语不禁心头一凉地,传音问道:“听到什么新的情况了?” 江天佐传音接道:“你自己凝神听吧!” 那远处传来的语声,极为低微,花解语因功力较低,自是没法听到,连江天佐也因受了她的干扰,而听不清楚。 花解语传音说道:“弟弟,我听不到啊!” 江天佐蹙眉说道:“我也没听清楚哩!” 略为一顿之后,又传音接道:“别打扰我,让我能专心窃听,回头我再转告你。” 花解语点点头道:“好!我不打扰你就是……” 江天佐一静下心来,已能听到那远处的语声了,首先是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老爷子,这是人家的地方,说话可得当心。” 皇甫立的语声笑道:“人家的地方又怎样,纵然他听到了我的话,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何况,事实上,我们的话声极低,他必然听不到。” 那沙哑的语声道: “老爷子难道您……已经……已经……” 皇甫立的语声笑问道:“你是说,我已经在他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那沙哑语声讷讷地道:“是……是的。” 皇甫立的语声道:“也可以这么说……” 李大牛的语声接道:“老爷子,您……在朱志宇身上.作了什么手脚啊?” 皇甫立的语声道:“这个,你们都毋须知道,只管照我们预定的计划,妥为安排就是。” 接着,又笑问道:“这中原地区的花花世界,是否比咱们苗疆,要好上千万倍了?” “那是当然啦!” 这语声,是四个人同时说的,显然地,这四个人,是包括李大牛在内的四个亲信。 皇甫立的语声笑道:“咱们在穷山恶水的苗疆,挨了这么些年,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呀!” 李大牛的语声笑道:“奇怪?朱志宇那么精明的人,怎会没防到这一点?” 皇甫立的语声道:“你以为他没防到这一点吗,那你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李大牛的语声讶然问道:“难道老爷子已察觉到了什么?” 皇甫立的语声道:“岂仅是察觉到什么而已,事实上,还是他乘机向我先行暗下毒手的哩!” 李大牛似乎一惊道:“那么,老爷子没着他的暗算吗?” 皇甫立的语声笑道:“‘梵净散人’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暗算的。” 沙哑语声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皇甫立的语声道:“事情是我们刚到达这儿时,在欢迎的场面下,所发生的……” 李大牛“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当时你们两人把臂同行,朱志宇还在你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我想,毛病就出在那轻轻的几拍之上?” “对了。”皇甫立的语声接道:“当时,他想乘机制住我背部的几处偏穴.没想到我皇甫立虽然不会武功,懂得的可说不比他少,而且,除开武功之外,我哪一样都比他高明,于是,他没制住我,却反而被我所制了。” 那沙哑语声问道:“这情形,朱志宇自己知道吗?” 皇甫立的语声笑道: “如果他知道了,也就不能显示我‘梵净散人’的高明啦!” 那沙哑语声道:“那是说,他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中了暗算?” 皇甫立道: “他不但不知道他自己已经中了暗算,相反地,还以为我已着了他的道儿哩!” 他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呵呵一笑道:“我们试想当他一旦大功告成,认为他已君临天下,而事实上却不得不听命于我时,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 李大牛的语声接道:“办法是很好,只是,老爷子,我们的人手,似乎太单薄了一点。” 皇甫立的语声道:“这个,我早已另有安排,不过,你们四个.是我的亲信,事成之后,少不了有你们的好处,目前,却必须多卖点气力。” 那回话的语声同时说道:“那是当然啦!” 以后的话题,转入了无关紧要的部分,江天佐认为已无再听下去的必要,于是,向花解语传音说道:“我们走吧!” 当他们两人悄然回到那精舍中的地下室中时,花解语才低声问道:“弟弟,方才你听到了一些什么啊?” 江天佐不由讶然问道:“你,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花解语笑道:“弟弟.姊姊的功力,怎能跟你比哩!” 二人携手而返。刚到扔放杜文才的近处,忽听传来一声冷笑。 紧接着,火光一闪,悄立一隅的,赫然就是那被江天佐,制住昏穴的杜文才。 江天佐的应变能力极为迅速,双掌一错厉声叱道:“你是谁?” ‘杜文才’不防他有此一问,一愣道:“我……就是……” 江天佐截口笑道:“师傅,别装样了.我已经由您的牙齿上,瞧出破绽来啦!” ‘杜文才’禁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够精明的。” 这刹那之间,‘杜文才’的语声,居然变成了‘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的语声了。 这情形,使得花解语一愣道: “弟弟,这位真的是你师傅?” 江天佐点点头道:“不错。” 花解语讶然问道:“那么,那杜文才呢?” 雷千里笑道:“我已经送他回姥姥家去了,你们看!” 说着,并将手中的火摺子,向自己背后晃了晃。 杜文才赫然就躺在雷千里的后面,不过,那一身外衣,却已到了雷千里身上。 花解语注目问道:“雷前辈,您已点了他的死穴?” “是啊!”雷千里含笑接道:“我总不能像你们这么不顾后果呀……” 江天佐接问道:“师傅,您是几时到达北京的?” 雷千里道:“就是你小子乔装到这儿来的同一天。” 江天佐道:“那么,您又怎会发现这地下秘室的呢?” 雷千里道:“这儿,本来算是我的老家啊……” 江天佐截口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雷千里道:“十多年前,我就于无意中,发现这一个秘密场所,曾在这里面住过半年之久……” 江天佐连忙接道:“那么师傅对这地下室中的情形,都很了解的了?” “那还用说。”雷千里苦笑道:“可是,十多年后,当我想在这儿发现一些什么时,首先发现的,却是杜文才那个活死人。” 江天佐接问道:“师傅已经同家兄和表姐见过面了?” 雷千里道:“当然!要不然,我又怎么会到这魔宫的地下室中来探秘呢!” 江天佐接着说道:“师傅您……也是由楼上下来的?” 雷千里道: “不,我另有来处,这地下迷宫中,据我所知,至少有三个出口。” 江天佐笑问道: “怎么?师傅将这儿取名为‘地下迷宫’?” 雷千里道:“不惜!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下迷宫,十多年前,我住在这儿时,曾经考查过,这一地下迷宫,还是建于元代的一位亲王手中。” 江天佐笑道:“师傅,如今,有了您这位识途老马,以后采取行动时,倒是方便多了。” 雷千里道:“时间紧迫,把你所知道的情况快告诉我,听完之后,我还要将杜文才的尸体带出去,加以掩埋…” 于是.江天佐立即将方才所听到的一切,不厌其详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雷千里不由笑道:“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误打误闯地,获得如此重要消息。” 花解语沉思着接道:“雷前辈,我们是否该将朱志宇与皇甫立两人之间的矛盾,加以运用呢?” 雷千里道:“当然要加以运用,不过,兹事体大,咱们必须经过详加研讨之后才行。” 但江天佐却正容说道:“师傅,徒儿的意思,还是以营救家父与伍师叔为第一前提。” 雷千里点点头道:“救人,当然是第一前提,现在,你们早点上去,以免出纰漏,我也要走了,今晚上灯后,我们再在这儿碰头。” 江天佐道:“请师傅转告家兄和表姊,务必多派暗卡,注意朱志宇今宵的行动。” 雷千里挥挥手道: “小子尽管放心就是,我老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这些事,还用你叮嘱么……” 一夜风雪将整个“北京”地区,变成了银色世界。 也许是因天气太坏,朱志宇并未采取什么行动,也可能是朱志宇别出奇招,逃过了群侠方面的监视。 因而,尽管群侠方面是侦骑密布,冒着狂风瑞雪,在魔宫四周,暗中监视朱志宇的活动,但却是毫无所获,而等于白忙了一夜。 这情形,对群侠方面而言,当然是于失望中,也感到非常困惑。 可是江天佐身处魔巢之中,尽管他心中再急,也不敢去找苟逢春、花解语等人探听消息。 好容易挨到午餐过后,隔壁传来白旭山的语声道: “老周,快换上猎装,咱们打猎去。” 江天佐懒洋洋地答道:“风雪漫天,打什么猎哩!” 白旭山已是一身猎装,推门而入,含笑说道:“风雪天,才是打猎的好天气呀!何况,也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江天佐苦笑道:“可是,我提不起兴趣来。” 白旭山笑了笑道: “老周,提不起兴趣来,也得勉为其难,因为,这是命令。” 江天佐一愣道:“谁的命令?” 白旭山笑了笑道:“是马老大的意思,你说,这算不算是命令?” “马老大”指的就是“天风十三太保”中的老大马如龙。 江天佐‘哦”了一声道: “马老大已在帝君面前请过假了?” 白旭山道:“既然由他出头,一切责任,自然有他担当就是。” 江天佐接问道:“还有哪些人?” 白旭山道:“仅仅是你我他三位,另外有猎狗三头.健马三匹。” 三人三犬,冒着风雪,径奔“西直门”。 江天佐入目之下,不由向马如龙讶然问道:“老大,咱们不是去西山吗?” 马如龙“唔”了一声道:“不错。” “可是。”江天佐蹙眉接道:“去西山该走‘阜城门’呀!” 马如龙头也不回地说道:“咱们先去香山,再转往西山不行吗!” “行,行。”江天佐只好谄笑道:“老大说的,当然行。” 一进入郊区,但见漫山遍野,一片银白,也因为遍地一片银白之故,视野也似乎扩展了。 马如龙忽然回头问道: “后面有人跟踪,你们两个知道吗?” 白旭山首先苦笑道:“不知道,也没看到呀!” 马如龙“哼”了一声道:“蠢材!” 这一声“蠢材”,可使得江天佐、白旭山二人同时为之一愕。 原来马如龙的嗓音,忽然变了,变成了朱志宇的嗓音。 白旭山一愕之后,讷讷地说道:“原来您……您就是帝君所乔装……” 朱志宇沉声叱道:“少废话!周淳回去截住那追踪的人。” “是!” 江天佐暴应一声,兜转马头,朝来路疾奔而去。 这刹那之间,江天佐心中,可说是充满了兴奋激动。 本来嘛!他的心中,一直因未能获得朱志宇的行踪,而深感不安。 此刻,朱志宇就在他眼前,而且是鬼使神差地,由朱志宇自动派人将他找来的。 显然,朱志宇此行,是故意化装成马如龙,并伪托行猎姿态,以使群侠方面不至注意,而借以达到暗中提回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的目的,试想,这情形,还不值得江天佐暗中兴奋吗! 至于目前这后面追踪的人,凭江天佐的功力,自然早已察觉到。 但他以为那可能是自己方面的人,也可能是不相干的人,因而虽有所觉,却并未回头察看。 目前,他这一调转马头,可就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由那疾如飘风的轻功身法上推断,此人身手,也决不会差到哪里去。 江天佐快马加鞭迎了上去,那白衣人也若无其事地,依然冒雪疾奔而来。 距离一近,人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羊皮袄,戴毡帽.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的人。 江天佐勒马官道当中,大喝一声:“站住!” 那白衣人冷笑一声道:“凭什么!” 但他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二弟,是我!” 原来这白衣人,就是江天佑。 江天佐大喝一声:“狂徒看掌!” 话声中,人已由马背上飞身而起,向江天佑扑去,并立即展开一阵抢攻,口中并促声传音说道:“大哥!前面那个马如龙,就是朱志宇所乔装,我们必须表演得逼真一点……” 江天佑传音说道:“二弟此行是……” 江天佐道:“可能是前往软禁父亲之处,大哥快赶回去,请表姊前来接应。” 说话间.已将江天佑逼退十步之外。 江天佑传声道:“他们不在这一条路上,我还得另外设法通知。” 接着,又怒叱一声:“贼子!你也不过如此!” 江天佐冷笑一声: “鼠辈!你能逃出十招之外,今后,‘天风十三太保’中,没有我周淳这一号人物……” 紧接着,又传音说道:“我们此行,可能是由香山转往西山……大哥.请小心接我三掌。” “呼,呼,呼”一连三掌,将江天佑迫退五步,接着,大喝一声:“鼠辈躺下!” 一声裂帛爆响中发出一声闷哼,江天佑被江天佐一掌击得飞坠丈外,在雪地上还滚了两滚。 江天佐也飞落乃兄身前,伪装察看其是否已死,实际上,他却俯身传音问道:“大哥,没伤着你吧!” 江天佑传音笑道:“伤是没伤着,但我周身气血,还在翻腾着。” 江天佐苦笑道:“大哥,我还得踢你一脚,等我们走远之后,你再离去……当心!” 话声中,飞起一脚,将江天佑的身躯,踢得飞射三丈之外,口中并冷笑一声:“便宜了你!” 他那动作,由远处看来,好像是将江天佑踢飞三丈之外,但实际上他却是用脚尖将乃兄身体.轻轻挑起,顺势一抛而已。 江天佐“料理”了乃兄之后,又飞身上马,驰回朱志宇身前。 朱志宇兜转马首,继续前行,一面问道:“周淳,方才,怎么不用刀?” 江天佐笑道:“那厮太不中用,所以……” 朱志宇截口一哼道:“你确定那厮已经死了?” 江天佐点首答道:“是的,属下检查过,已断了气,而且还补上一踢。” 但他心中却在暗骂道:“见你娘的大头鬼,你才是死在眼前哩……” 朱志宇忽然语声一转道: “周淳,你的嗓子怎么有点沙哑?” 江天佐心中一凛,功力暗提,故装讷讷地说道:“属下不小心,前天伤了风……” 朱志宇哼了一声道:“伤风?准是去窑子里荒唐……咦!你们看,那是谁来了?” 只见一骑快马,由香山方向,溅雪疾驰而来。 白旭山首先一“哦”道:“帝君,好像是彭领班?”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那是彭坚。” 彭坚是朱志宇那红衣卫士队的领班,算得上是朱志宇心腹人物中的中坚分子。 江天佐故意蹙眉说道:“看他这纵辔疾驰情形,显然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故。” 朱志宇扭头瞪了他一眼道:“这还用你说!” 就这说话之间,彭坚已到了五丈之外,他一面勒住坐骑,一面笑道:“老马,你们倒惬意,还有心情去打猎……” 白旭山连忙截口喝道:“彭领班,这是帝君。” 在一声“唏聿聿”的长嘶声中,双方坐骑,均已就地勒住,彭坚脸色一变道:“谁是帝君?” 江天佐向那冒充马如龙的朱志宇呶呶嘴,彭坚恍然大悟地,连忙飞身下马,向朱志宇拜将下去。 朱志宇扬掌将彭坚拜下的身躯,凌空托起,并沉声问道:“何事慌张?” 彭坚恭应道:“属下奉江贵妃之命,有机密禀告!” 朱志宇注目接道:“快说!” “是!”彭坚正容接道:“禀帝君,昨宵,香山地区,已出现可疑人物。” 朱志宇接问道:“属于哪一方面的?” 彭坚道:“贵妃不许过问,因此,属下不知其属于哪一方面,但由于那些人都多少带有残废,属下判断,可能是‘天残门’的。” 朱志宇道:“江贵妃的主张是对的,香山是北京郊区的名胜,人人都可去得,只要他们不侵犯我们,我们也当然毋须过问。” 彭坚苦笑道:“可是,今天午前他们却侵入了碧云寺,而且,显然是有所为而来。” 朱志宇哼了一声道:“那必然是你们露出了马脚!” 不等对方开口,又沉声问道:“为何不以飞鸽传书报警?” 彭坚苦笑如故地道:“帝君,这天气,可不适于飞鸽传书啊!” 朱志宇挥了挥手道:“那么,我们得赶快赶去,记好,非万不得已时,不准与他们发生冲突!” 彭坚点点头道:“属下知道。” 朱志宇道:“你先回去.我们随后以猎人姿态赶来,光天化日之下,我谅准他们不至有甚行动。” 彭坚恭应着,扬鞭疾驶而去…… “碧云寺”为香山第一大名胜.其罗汉大殿内之五百罗汉,系模仿“杭州”净慈寺罗汉而塑造,一个个栩栩如生,极为精美。 罗汉殿后,有大理石牌楼,过后门,即为金刚寺石塔.塔高七级,相传系仿天竺须弥山宝塔蓝图而建,甚为壮观,登临塔顶远眺,香山风光,可尽收眼底。 目前这隆冬天气,一般人大都在家中围炉取暖,不会跑到香山来喝西北风,而事实上,最近几天来,纵然有人到香山来观赏冬天的雪景,而顺便逛逛这“碧云寺”也未尝不可以,不过,要想登临这七级宝塔,以便游目骋怀,那就办不到了。 原因是这宝塔的底层,已暂时成为这碧云寺主持方丈的闭关之所,自然不许可闲杂人等,去打扰这位得道高僧的清修啦! 但事实上这“碧云寺”的和尚,已完全被朱志宇所控制了。 表面上,负责控制这“碧云寺”的是朱志宇的国师,也就是有红教第一高手之称的拉玛大师,但实际负责指挥的,却是那位“江贵妃”江玲。 这位晚节不修的花和尚,如今,就坐镇在石塔的底层,所谓“碧云寺”的主持僧闭关清修,不过是欺骗外人的一个幌子而已。 至于石塔顶层,就是江世杰、伍南屏二人被软禁之处,陪伴着他们二位的,是“江贵妃”江玲和部分红衣卫士。 当江天佐陪同朱志宇、白旭山三人,冒着风雪,向这儿急赶的同时,那位在石塔顶端的江玲,却正与江世杰、伍南屏二人,围着熊熊炉火,展开谈判。 伍南屏的伤势,已经痊愈,至于功力已否复元,则不得而知,但由于这冰炭不同炉的三人,居然有若老友闲谈似地,共坐一处.则可想见.江世杰、伍南屏二人,必然已遭受某种禁制。 这时,江玲正向江世杰媚笑道: “江大侠,你们‘天残门’.已有不少高手,进入香山地区,可能二位还不知道吧?” 江世杰淡淡一笑道:“在下足不出户,怎能知道外间的事情。” 江玲含笑接道:“看情形,他们是为了营救你这位副门主而来。” 江世杰“晤”了一声道:“是吗?” 江玲一蹙黛眉道:“奇怪,他们怎会知道你在这儿的?” 江世杰道:“那总是你们在无意中,露了马脚。” 江玲注目问道:“不是你以贵门特殊通讯方法,通知他们前来的?” 江世杰笑道:“你们几时给过我与外界通讯的自由呢?” 江玲苦笑道:“这也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我目前的行踪,即使与你关系最密切也最关心你们的江天佑两兄弟,以及柳婷婷等人,也决没法查出来,而‘天残门’,却居然能先行找到这儿来。” 江世杰截口笑道:“其实,这也没甚稀奇,‘天残门’虽然是一个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自卫组织,但如果受到外力的侵凌,也必然会上下一致地,全力以赴,尤其是对于追查江湖上的什么隐秘事情,其无孔不入的程度,决不在势力最大,人数最多的丐帮之下,所以……” 话锋微微一顿之后,又笑了笑道:“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发现我在这儿而赶来,那也算不了什么稀奇的事。” 江玲含笑问道:“看二位的神情.好像对这消息.并不感兴奋?” 江世杰笑道:“我们不谈什么‘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的大道理,仅以最现实的观点来说,目前这石塔上下,被你们防护得有若铜墙铁壁,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未必能上得来,那么,这消息又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哩!” 伍南屏也淡然一笑道:“至于我,神经早已麻木,根本就没什么兴奋或颓丧的感觉了。” 江玲媚目在这二位的脸上一扫,抿唇媚笑道:“我想,二位的这些话,是有点言不由衷。” 江世杰笑了笑道:“你怎么想,就怎么算吧!” 这时,楼梯上有人恭声禀报道:“禀贵妃,有人在塔底外围观望。” 江玲沉声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梯上语声恭应道:“还是那些‘天残门’门下。” 江玲沉思着接道: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不欺近底层,可不必过问他们。” 梯上语声恭应道:“属下记下了。” 江玲沉声说道:“传语国师,提高警觉,加强戒备。” “是!” 随着这一声恭应,一阵脚步声,逐渐向下层走去…… 那些欺近石塔附近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错!那委实是“天残门”的门下,目前,正在塔底外围徘徊的,是四位八方巡检中的二位,“铁拐”李四和“独臂猿”袁子超,另外四位,则是地位较低的香主。 李四与袁子超等人,都是在距底层大门外,三丈远处,往来蹀踱着,那情形,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地。 是的,他们等的正是“天残门”的门主。 “天残门”是一个颇为神秘的江湖组织,由于其平常不与其他门派往来,因而“天残门”门主究竟是何许人,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甚至于连他们本门中人,也大都不知道他们的门主姓甚名谁,甚至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们门主的真面目。 李四与袁子超二人,徘徊了足有盏茶工夫之后,一个灰衣跛子匆匆奔了过来,向着李四深深一躬道,“禀李爷,门主进入罗汉殿。” 李四点点头道:“知道了,站过一旁。” 灰衣跛子方自恭应着,退过一旁,通往罗汉殿的官道上,已出现一行灰衣人,快步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伟,穿着一袭灰色长衫,除了面幛纱巾之外,外表看不出有甚残疾之处。 由于此人背后,紧随着四大八方巡检的另二位, “独眼龙”龙大年与“九指书生”唐百川,以及另外四位灰衣汉子,显然是“天残门”门主无疑了。 果然,李四、袁子超,已率同四位香主迎了上去,并一同躬身施礼道:“参见门主。” 灰衣蒙面人摆手说道:“免了!” 接着,只见他那透过幛面纱巾的双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问道:“这儿,是否有新情况?” 李四恭应道:“目前还没有。” 天残门主点点头道:“好!你去将门叫开。” 李四正容说道:“门主,属下有下情奉陈。” 天残门主道:“有话就快说。” 李四沉思着接道:“门主,依属下之见,咱们最好是先通知柳婷婷姑娘,与副门主的二位公子江天佑、江天佐。” ’ 天残门主冷然接道:“为什么?” 李四道:“因为,朱志宇实力雄厚,这儿必然防守甚严,而这石塔又是易守难攻。” 天残门主截口接道:“不!本门不与外人打交道的宗旨,任何情况之下,不许变更。” 李四正容说道:“门主,副门主的公子与甥女,应该不算外人。” 天残门主道:“李巡检,你怎么连本门的规矩,都忘了!” 李四连忙躬身说道:“属下不敢。” 天残门主冷然说道:“凡是本门弟子以外的人,不论其与本门弟子,是何种关系,都是外人。” 语声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本门副门主被劫持,这是本门全体人员的耻辱,本门不惜任何牺牲,必须凭自己的力量,将副门主由敌人手中解救出来。” 李四躬身道:“属下明白。” 天残门主道:“好!你去叫门。” 第二十六章 碧云寺内救人质 “是!”李四恭应着,走向石塔底层大门前,以拐杖叩着大门,沉声喝道:“开门。” 门内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呀?” 李四沉声答道:“天残门下,八方巡检,‘铁拐’李四。” 门内语声“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天残门’的李大侠,不知李大侠有何见教?” 李四道:“没甚见教,只要你把门打开就行。” 门内语声道:“李大侠此言差矣!这儿是本寺方丈闭关之所,恕不接待外宾。” 李四冷笑一声道:“朋友,别装蒜了!你再不开门,我就打将进来。” 门内语声道:“碧云寺不惹事,也不怕事,李大侠请三思而行。” 李四怒声叱道:“既不惹事,为何劫持咱们的副门主?” 门内语声沉声喝道:“李大侠怎可含血喷人!” 天残门主扬声喝道:“李巡检,别同他废话!不开门就破门而入!” “是!”李四恭应一声之后,又沉声说道:“阁下是自动开门,让我搜查一下,还是必须要我破门而入?” 门内语声冷笑道:“你何妨闯闯看!” 李四怒喝一声道:“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铁拐一挥, “砰”地一声,大木门上,己出现一个大窟窿,却是并未打开。 李四铁拐再挥,这回是击向门闩位置,“哗啦”一声,木屑纷飞中,大门应手而启。 就当大门被击破的同时,塔内弓弦连响,一排劲矢,破空生啸地,疾射而出,迫得李四一面闪避,一面铁拐连挥.才算勉强避过这乱箭穿身之灾。 可是,说来也真够气人,这一排劲矢过后,石塔底层之内.竟然是空空如也,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这情形,使得“铁拐”李四震声怒叱道:“‘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的手下,难道都是一些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东西!” 二楼上,发出一声震耳敞笑道: “李大侠,别像泼妇骂街,佛爷在二楼候教,有种的,就上来一较雄长。” 另一个语声笑道:“这石塔的最下一层中,已别无埋伏,诸位尽管放心进来。” 天残门主冷笑一声道:“区区土木机关,本门主也没当一回事……” 话声中,已神色安详地,缓步进入塔内。 当他准备进门之瞬间,李四也准备抢先而入,但却被天残门主拦住了,同时,他也挥手止住了准备随后跟进的其余手下人。 果然,这底层之内,已并无任何机关埋伏,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番僧,岸然卓立于二楼梯口,向着他露齿一笑道:“佛爷没说错吧?” 天残门主仰首冷然问道:“你是谁?” 红衣番僧笑道:“佛爷拉玛,现任‘齐天大帝’驾前,护国国师之职。” 天残门主冷嗤一声道:“哦!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个有红教第一高手之称的拉玛大和尚,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这时.天残门主以真气传音向李四说道:“李巡检,你们四位巡检,各率香主一人,分由二楼的四个窗口抢攻,快!” 传音完毕之后,才仰首向拉玛大师沉声说道:“大和尚,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拉玛大师笑道:“如果门主大人,一定要兵戎相见的话,自然是你上来呀!” 天残门主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占了居高临下的地利,就可以守得住!” 拉玛大师笑了笑道:“是啊!人家都那么说,站在上面的人,要占便宜。” “希望你善为利用这种便宜。”天残门主哼了一声之后.又沉声接道:“亮兵刃!” 拉玛大师道: “洒家的禅杖,就在一旁,一伸手就可拿到,不过,你阁下既然知道洒家的来历,当也知道洒家临阵的规矩。” 天残门主注目问道:“你是说,要先拼三掌,才用兵刃?” 拉玛大师道:“不!应该说是能接得下洒家三掌,洒家才动兵刃。” 天残门主仰首呵呵大笑道:“好!好!红教的‘大手印’神功,为武林一艳,本座能首先恭领教益,真是何幸如之!何幸如之……” 就当此时,二楼上的四个窗口,已侍出呼叱与金铁交鸣之声。 拉玛大师也纵声大笑道:“看情形,贵门已倾巢而来.今天倒是可以痛快地厮杀一番了。” 话落,只见他全身骨节一阵爆响,一只右掌,变成了血红色,也胀大了许多,接着并沉声问道: “阁下准备好了没有?” 天残门主正容说道:“准备好了,你发掌吧!” 就这刹那之间,天残门主的一袭灰衫,不但无风自膨,而且,周身还冒出一重似有若无的迷蒙白雾。 拉玛大师入目之下,不由眉峰一蹙道:“阁下准备凝功硬接?” 天残门主冷笑道: “本座不至如此托大,自然是你我双方,各尽所长,同时发功。” 拉玛大师道: “好!咱们喊一二三之后,就同时开始。一、二、三!” “三!”字的尾音—落,双方右掌齐扬,“砰、砰、砰”三声闷雷似的震响过处,石塔底层中,涌起一阵炽热罡风和隆隆震响,好像整个石塔,即将倒下似地。 至于互拼三掌的两位当事人,则各自被震退三步,才强行拿桩站稳。 这三掌硬拼,表面上看来,是秋色平分,未分轩轾,但实际上却显然是拉玛大师技逊一筹。 因为,拉玛大师是占了居高临下的地利之优势,而天残门主是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向上仰攻,自然是要吃力得多,而在此种情况之下,能打成平手,则双方功力之高下,已不言而自明了。 双方掌势一落,拉玛大师呵呵一笑道:“见面胜似闻名,天残门主果然名不虚传。” 天残门主冷笑一声道:“值得你亮兵刃吗!” “值得,值得!”拉玛大师一手取过他那根精钢禅杖,含笑接道:“门主请!” 天残门主“唰”地一声,亮出肩头长剑,冷笑一声:“本座有僭了!”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天残门主已被迫落梯当中。 拉玛大师呵呵大笑道:“很抱歉!门主.洒家不但占了地利的优势,兵刃上也占了便宜。” 天残门主再度挥剑抢攻,一面并朗声说道:“惟其在此种情况之下,才能让你见识到中原武学的博大精深……” 说话之间,双方已在梯口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这位天残门主的武功,委实是高深莫测,面对拉玛大师这等顶尖高手中人,又在兵刃与地形两皆吃亏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有攻有守地,使得对方所占的优势,无从发挥。 不过,也因为如此,天残门主要想将拉玛大师逼退,而冲上楼去,却也不容易,因而,一时之间,形成一种胶着状态。 这时,二楼上由“铁拐”李四等分别抢攻的四个窗口,也在那些红衣武士的防守之下,杀得难解难分。 本来,“铁拐”李四等四位八方巡检的武力,都高于那些红衣武士多多,何况他们各人还加上一位香主,在一旁助战。 但问题却在那些红衣武士们,都占了地利,“铁拐”李四等人.系由窗外强攻,连一个适当的立足之处都没有,自然于无形之中,使武力打了折扣,因而也形成一种胶着状态。 这时,最上层的江玲,却向江世杰媚笑道:“江大侠,你的救兵来了,知道吗?” 江世杰冷冷地一笑道:“别得意太早,目前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 江玲笑了笑道:“江大侠,我也要提醒你,这石塔之中,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防守设备,要以武力硬行强攻上来,可说是比登天还要难。” 江世杰哼了一声,没再接腔。 江玲却抿唇一笑道:“江大侠,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咱们总算有过一段香火之缘,不论是谁得势,都不至于那么绝情,而事实上,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中,我江玲对你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 江世杰截口冷笑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江玲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别一直那么死心眼地,将我一片好心看做驴肝肺。” 接着,沉声喝道:“阿菊,阿梅,你们过来,好好伺候江爷与伍爷,我下楼去瞧瞧。” 两个青衣侍女,应声由屏风隔开的一个小间走出,同声恭喏着。 江玲莲步姗姗地,走向通往楼下的梯门口,一面还扭头笑道:“二位请放宽心,这石塔虽然是石头砌成,却无异于铜墙铁壁,任何人也休想攻上来……” 二楼上的恶斗,已越来越激烈,那些配合四位八方巡检,分由窗口进攻的香主,已有二位受伤,而被迫落地下,那两位被迫落的香主,正是“铁拐”李四和“独臂猿”袁子超的助手。 这二位功力虽高,但却因一缺一腿,一缺一臂,而影响甚巨,目前,自己的助手一被迫落,所受压力立即大增。 那拦截李四的两个红衣武士之一,怒喝一声: “跛子下去!” 李四震怒喝:“放屁!” 他愤怒之下,不得不顾后果地铤而走险,于怒喝的同时,左手抓住宙外的一处凸出石块,身形微闪,避过对方的一招抢攻,凭着一手支持体重,整个身躯几乎处在悬空情况之下,右手却猛然挥拐,向窗内全力砸下。 那窗内的红衣武士之一,因窗外失去李四人影,以为李四已被迫而下堕,匆促中,未加考虑地探首窗口,准备察看真相。 不料这一来,他那头颅刚好与李四的铁拐碰个正着,连惨号之声都不曾发出,就被一拐碰个稀烂。 李四一击得手,精神一振之下,左手与独足同时配合使劲,身形已腾射而起,另手挥拐护身,穿窗而入,口中并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李四已强行攻入塔内,但他在奋不顾身的情况之下,左肩与右肩,都受了刀伤,不过伤势不怎么严重而已。 李四攻入塔内之后,虽然立即受到强力的拦截,但他却有若出栏之虎,所向披摩地攻向袁子超所强攻的窗口,并扬声喝道:“老袁,咱们里外夹攻……” 但他的话没说完,前进之势已被四个红衣武士阻住,三楼梯口,并传来江玲的冷笑道:“你打的好如意算盘!” 语声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喝道:“你们四个闪开,这残废由本宫来收拾!” 话声中,人已仗剑飞扑上来,将李四截住。 可是,也就这当口,一阵震耳大震与惨号声中,袁子超也强行攻入。 虽然袁子超一入塔内,立即被四个红衣武士截住,但这情形,却不由使身负坐镇大责的江玲心中着了慌,而震声大喝道:“你们这些残废听好,谁敢再强行进攻,我即下令,将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马上处死!” 江玲这一说,倒还真能收到吓阻的效用,使得“天残门”方面的强攻,暂时停了下来。 天残门主怒声喝道:“以两个失去抵抗的人,作为要挟,你们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 江玲媚笑道:“顶多戴一副面纱就行啦!……。” 天残门主怒叱一声:“妖妇胆敢讽刺我!” 江玲撇唇一晒道:“讽刺你怎样?有种你就拼呀!” 天残门主冷笑道:“妖妇,你别神气,必要时,我宁可牺牲江副门主,也不会放过你!” 江玲“格格”地媚笑道:“门主大人,没有人叫你不牺牲呀!” 天残门主不曾闯过拉玛大师那一关,本已憋得一腔怒火,此刻,加上江玲这一阵冷嘲热讽,更是火上加油似地,气得他身躯颤抖着,一袭灰衫,也随之膨了起来。 一旁的李四连忙以真气传音说道:“门主,请以副门主安危为重.忍耐一下,咱们再从长计议。” 天残门主传音问道:“李巡检有何良策?” 李四传音答道:“为今之计,只好先与柳婷婷、刘冰玉姑娘等人商量之后,再定行止。” 天残门主沉思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好!你同他们说吧……” 他的传音未毕.江玲笑问道:“那是表示还要再来。” 李四正容点首道:“当然!因为营救江副门主与伍大侠,是我们的职责。” 江玲冷笑一声,大步走向梯口,向拉玛大师说道:“大和尚,请让路。” 拉玛大师浓眉一蹙之间,江玲已含笑说道:“大师!让他走吧!” 拉玛大师悻然退过一旁,李四昂然由他身边走过,偕同天残门主走向底层。 说来也巧,在塔底与匆匆赶来的朱志宇,江天佐和白旭山三人碰个正着。 这情形,使得双方都微微一楞,幸亏江玲在二楼窗口扬声说道:“帝君,让他们走吧!” 接着,她自己也由窗口飞身而下,同朱志宇以真气传音交谈几句之后,朱志宇才“晤”了一声道:“好吧!” 但事实上,朱志宇这一声“好吧”说出时,天残门主那一行人,已快要进入罗汉殿中了。 本来,当天残门主等那一行人,同他们错身而过时,江天佐准备以真气传音同李四联络的,但他深恐引起朱志宇的怀疑,而同时白旭山也不识相地,正在同他说些不相干的话,因而把这机会轻易地放过了,只好随在朱志宇背后,进入石塔底层。 当他循着石梯,一步步上升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奇异的感觉,他自己也分辨不出,那是兴奋,还是伤感?是悲哀,还是欢乐? 因为睽违已久的父亲,以及对他帮助最多也最大的伍叔叔,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可是,此时此地,他不敢想象,他的父亲与伍叔叔,是怎样的情景,也不敢想象,未来会发展如何,只有怀着一种复杂而又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步步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达顶层,当他见到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之后,才如释重负似地,暗中吁了一口大气,因为由外表看来,江世杰、伍南屏二人,除了失去自由,及可能受到禁制之外,好像并未受到其他的折磨。 这时,朱志宇却向江伍二人笑了笑道:“二位,这儿不太安全,我准备替二位搬一次家。” 伍南屏冷笑一声道:“我真高兴有你这么一位孝子贤孙!” 朱志宇一挑浓眉道:“伍南屏,我要提醒你,你是阶下囚的身份。” 伍南屏撇唇晒道:“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威胁吗!” 朱志宇冷笑道:“你要是太不识相的话,我有比死更难受的手段来消遣你!” 江世杰摆手制止伍南屏再说下去,一面却向朱志宇淡淡地一笑道:“凭你这位‘齐天大帝’的地位,同一个阶下囚斗嘴,不嫌有失身份吗!” 原来就当朱志宇与伍南屏斗嘴之间,江天佐却乘机以真气传音,向乃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所以,江世杰才表现得那么心平气和。 朱志宇笑了笑道:“江大侠毕竟是大将风度,沉着得很。” 江世杰道:“你打算将我们迁到哪儿去?” 朱志宇笑了笑道:“这个,你可毋须过问。” 江玲含笑接问道:“帝君,咱们是否马上就走?” 朱击宇道:“本来,我是打算马上就走的,但目前这儿既已被天残门中人发现,难免会在中途出事,如果他们与柳婷婷、刘冰玉等人联手拦截,那就麻烦了,尤其是那位江二公子,可比刘冰玉他们还要难缠。” “那么,”江玲注目问道:“帝君之意,是……”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让我考虑一下。” 朱志宇在考虑中,江天佐也在心中电转着。 他衡量目前情况,对方是朱志宇、江玲、白旭山,另外还有两个红衣武士,两个青衣侍女,而自己却仅仅是孤身一人。 如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制住朱志宇,这一点,以他目前的功力,再加以出敌不意之情况下,他自信有九成把握可以办到。 不过,问题却在制住朱志宇以后的情况,他还没有把握控制。 因为,如果他不能同时制住江玲等人,则乃父和伍南屏仍难脱离敌方的魔掌,纵然可以挟持朱志宇作为交换,但仍有很多困难不能克服。 所以,他郑重考虑之后,作了如下的决定,那就是静以观变,除非是有特殊情况发生,否则,还是等自己的援兵赶来之后,再行发难。 他这里,才有所决定,朱志宇也似乎考虑好了,向江玲注目问道:“外面风雪情形,是否已好转?” 江玲打开窗门,向外面探视了一下之后,才回身苦笑道:“不但没好转,反而更加劲急了。” 朱志宇眉锋一蹙之间,江玲又笑问道:“帝君决定现在就走?” 朱击宇沉思着接道:“现在走,半路上准定会发生问题,所以,我决定暂时不走了。” 江玲接问道:“那么,帝君是准备以飞鸽与总宫联络?” 朱志宇点首接道:“不错,不过.目前这天气,可不适合飞鸽飞行,所以我想…… 目光在江天佐、白旭山二人脸上一扫,才徐徐地接道:“还是派一个人回去……” 这情形,可使得江天佐患得患失地,心头狂跳着,不知道是希望派自己回去好哩,还是不希望派自己回去较好。 就当他心头忐忑不安,难以决定之间,朱志宇却目注他沉声说道:“周淳,还是你回去跑—趟吧!” 既然朱志宇已经这么决定了,江天佐也只好一横心,恭声答道:“是!” 朱志宇接道:“持我亲笔函,面呈右丞相,并面告他.今宵天亮之前,必须赶来此地!” “是!” 朱志宇转向江玲道:“卿家准备文房四宝。” “是!”江玲含笑道:“帝君.请到这边来……” 这时,江世杰忽然厉声喝道:“朱志宇,我问你一句话!” 江世杰说这句话时,双目却同时向江天佐投过难以会意的一瞥。 江天佐方自心头纳闷之间,朱志宇却淡淡地—笑道:“你问吧!” 江世杰沉声说道:“你为何要废除我同伍大侠的功力?” 这一句话,使江天佐的心,往下一沉,同时,也恍然大悟,了解乃父为何向自己接连使眼色的原因了。 原来他们两人的功力已经被废,江世杰深恐江天佐不明就里,以为只要解除他们二人的穴道,就可以共同冲出去,而冒险出手,所以才借这与朱志宇问话的机会来点醒江天佐。 朱志宇淡笑如故地道:“老朋友,你误会啦!”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一整神色道: “对二位的超绝武功,今后,我还要大大的借重,又怎会舍得将你们的武功废除哩!” 江世杰冷笑道: “那么,我同伍大侠二人,全身真力涣散,这又如何解释?” 朱志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一种能暂时封闭功力的‘化功散’……怎么?难道江贵妃没将这原因同你们说过?” ? 〗澜苡幸馕抟庵洌窒蚪熳纛┝艘谎郏爬淙唤拥溃骸敖崴淙凰倒也幌嘈拧?p>  这两句话,可更明显了,那就是告诉江天佐,我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还要故意同朱志宇胡扯,那是等于告诉你,单枪匹马的,可千万动不得!否则救人不成,反而害了我们。 朱志宇笑道: “现在,你该相信了.老朋友,安心等待吧!我不会亏待你们二位的!” 说着,还拍了拍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的肩膀,才向用屏风隔成的一个小间内行了过去。 当朱志宇在小房间内,给他的“右丞相”苟逢春写信时,江天佐又利用这个机会,以真气传音,向乃父匆匆说明自己的来意,并请他们放开胸怀,安心静待救援。 也因为江世杰、伍南屏二人的功力,暂时被封闭,使江天佐不再胡思乱想,一心决定,先跑一趟北京城,再伺机行事。 于是,顿饭工夫之后,江天佐以朱志宇信差身份,冒着风雪,快马加鞭地,驰向北京城。 冬天,是夜长日短,因面江天佐离开碧云寺时,已是薄暮时分。 这半天中,他算得上是滴水未进,不过,为了乃父和伍南屏二人脱困已有希望,他不但不感到饥饿和疲势.反而觉得特别振奋。 他离开碧云寺后,也顾不得山径崎岖,挥鞭纵辔疾驰,恨不得一下就奔回北京城去。 可是,他还没奔出香山山区,即被人中途拦截住了。 “小子,下来吧!” 江天佐是何等眼力,虽然此时夜幕已垂,但借着地面积雪的反映,他—眼就看出,这两位横刀当道而立的是天残门下。 他方自微微一笑之间,站在左边的那个灰衣汉子,又沉声说道:“朋友,咱们只检查一下,不会难为你。” 江天佐笑道:“二位是天残门门下?” 灰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江天佐道:“你们袁巡检,是否也在这儿?” 灰衣汉子道:“不在。” “李巡检呢?”江天佐正容接道:“还有贵门门主,是否都在这儿?” 灰衣汉子微微一怔道:“你问这些干吗?” 江天佐道:“在下有机密奉告。” 灰衣汉子道:“那你同我说也一样。” 江天佐笑道:“那可不成,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这生意如何谈法?” 灰衣汉子注目问道:“这是说,你认识咱们李巡检?” “不错,”江天佐沉声说道:“敬烦老兄替我通报一声。” 灰衣汉子道:“可以,请先报个万儿?” 江天佐苦笑道:“我要是没甚顾虑,早就报出姓名啦!” “这个……” 灰衣汉子方自为难之间,一阵急骤蹄声,已由远而近,估计至少有五骑人马。 江天佐虽然希望这一批人马,就是自己人,但在未实地看到之前,还是小心为妙,当下,立即向对方两人低声说道:“咱们暂时避一避……” 这三位刚刚进入山径的秃林中,那一批疾驰而来的人马,已到了眼前.人数刚好是五骑.为首一人赫然就是江天佑,其次才是刘冰玉、柳婷婷、李虎、李豹两兄弟。 江天佐入目之下,不由脱口欢呼道:“大哥,我在这儿。” 说着,已是身形微闪,又回到山径当中。 一串“唏聿聿”的长嘶声中,五骑健马.一齐就地勒住,江天佑并促声问道:“二弟,情况如何?” 江天佐苦笑道:“不算好,也不算坏……” 这时,那灰衣汉子也偕同“铁拐李四”赶了来,双方一阵寒喧之后,李四才向江天佑问道:“大公子,你没看到咱们老袁?” 江天佑连忙接道:“我们已在路上碰过头,因他是步行走得较慢,大概也快来了。” 原来“独臂猿”袁子超,是奉天残门主之命,前往北京城同柳婷婷等人联络的,既然已在半路上与江天佑等人碰头,自然也就半途折返啦! 李四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诸位请暂往前面山神庙中避避风雪,再从长计议可好?” 群侠一齐点首,在李四的前导下,进入山神庙中。 这临时凑合的会议,由天残门主主持,会中决定,还是由江天佐先行“回报”,并由改装易容的李虎,以俘虏身份相随,以便协助江天佐,其余群侠,则听候江天佐于石塔中发出信号之后,立即支援。 至于天残门,原则上仍以不介入这一场纠纷为原则,原先以私人身份,追随江世杰效力的李四和袁子超二人,也被约束住了。 天残门主自有他的立场,以前江世杰系以私人身份,率同李四、袁子超二人,去料理私事,天残门主自不便阻止。 以后,江世杰出了纰漏,群侠方面都感到束手无策,天残门主才不得不勉强出头,策划营救。 如今,群侠方面既然已经出动解救,站在天残门主的立场上,为了坚守他那不介入江湖是非的门规,自然会有上述的决定。 为了配合来往北京城所需的时间,江天佐等群侠,故意延迟到三更过后才由山神庙中出发,一路上按辔徐行,到达碧云寺时,已经是将近四更了。 江天佐敲开石塔底层的大门,那位拉玛大师睡眼惺松地,向门外一扫,脱口讶然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原来群侠方面的柳婷婷、刘冰玉等人,为了便于在雪地中掩饰行藏,穿的都是反过来的羊皮袄,头上戴的也是羊皮帽,因此,不但毋须改装易容,粗看之下.连男女老少也分辨不出来。 江天佐笑道:“回国师.这些都是帝君要求的人啊!” “哦!”拉玛大师又抬手指着江天佐胁下挟着的李虎接问道:“这个又是谁?” 江天佐道:“这是半路上截获的奸细……” 说着,已举步迈向门内。 拉玛大师连忙将他拦住道:“且慢!等洒家向帝君通报一声。” 接着,扭头沉声说道:“王二,出去向帝君禀报一声,就说周淳已经回来了。” 那个叫王二的汉子应声而去。 江天佐不由心头暗喜地,思忖道: “这真是天助我也……” 但口中却讶然问道: “怎么?帝君的临时寝宫,不在塔上?” 拉玛大师笑道:“这石塔中,每层都有人驻守,当然不便作为临时寝宫呀!” 江天佐又笑问道:“那么,江贵妃也不在塔顶了?” 拉玛大师笑道:“你这话问得真够意思,帝君不在塔顶,江贵妃自然也不在塔顶呀!” 江天佐道:“既然帝君、贵妃都不在塔内,国师何必还那么紧张?” 拉玛大师正容说道:“帝君、贵妃虽然不在,但两个重要的人质,还在塔顶,洒家自不能大意……” 江天佐须要知道的,已全部知道,没有再胡扯的必要了,当下立即截口笑道:“国师,外面风雪这么大,你忍心让我们站在外面硬挺吗?” 说着,又举步迈向门内。 拉玛大师连忙伸手相拦道:“帝君马上就来……”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右腕腕脉已被江天佐扣住,江天佐并低声谦笑道:“国师,很抱歉!事出非常,我不能不出以偷袭的手段。” 拉玛大师腕脉被扣,顿感全身真力无法运行,不由脸色大变地,骇然问道:“你是……” 江天佐已牵着他的手,向旁边一带.同时,他胁下的李虎,也一跃下地,后面的柳婷婷、刘冰玉等人,自然是随之一拥而入。 不料这底层中还有一个红衣武士,入目之下,吓得发出一声尖呼道:“不好了,有奸细……” 说着,循石梯向上狂奔。 柳婷婷娇躯一闪,凌空一指将那红衣武士点倒,即待向二楼奔去。 但江天佐连忙促声喝阻:“表姊且慢!” 话声中,他已出手将拉玛大师点倒,并歉笑道: “大和尚.很抱歉!不能不委屈你一下……” 可怜这位红教中的第一高手,竟然不明不白地,栽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中,这情形不用点他的要穴,气也够他气昏啦! 江天佐料理了拉玛大师之后.飞身梯口,向柳婷婷低声说道:“表姊.请偕同刘姊姊守住大门,以阻止朱志宇那老贼……李大侠与大哥,请随我来。” 后面这两句话,自然是扭头向后面说的。 由于方才那红衣武士的一声惊呼,石塔的上下里外,都有了反应,叫喊叱喝之声,此落彼起。 江天佐一横心,一马当先地.循石梯向上疾奔,江天佑、李虎二人,自然也跟踪而进。 那守住二楼入口处的红衣武士,一看这冲上来的是周淳,连忙问道:“老周,出了什么事?” 江天佐有心一指将那红衣武士点毙,以减少回程时的阻力,但他宅心仁厚,又不忍下手,只好含含糊糊地,笑了笑道:“外面发现奸细……” 话声中,他已一晃而过,往第三楼冲去。 那红衣武士,虽然逃过了江天佐这一关,但随后赶来的江天佑和李虎,可没这么好说话。 红衣武士微怔之下,方自觉情况不对劲时,江天佑已是一剑当胸刺来,可怜他连闪避的念头都没转出,已是一声惨号.横尸就地。 这当中,江天佐已冲过三楼,到达四楼的入口处,因为二楼上红衣武士遇到狙击,已与江天佑、李虎二人发生混战,也因而影响了江天佐的行程。 当他冲到四楼梯口时.那守门的红衣武士大喝一声:“站住!” 江天佐边走边笑道:“我是十三太保的周淳呀!” 那红衣武士道:“我知道,任何人都得查验领牌。” “那好办。”江天佐随手掏出令牌,向前一递道: “请查验。” 那红衣武士验完令牌之后,才摆手放行道:“好,你可以走了。” 江天佐登上五楼梯口时,江天佑、李虎二人也已冲上三楼。 那些守护的红衣武士,除了底层与最上的一层,是每层二人之外,其余各层都是每层四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朱志宇手下的精英,但以之与江天佑、李虎二人相较,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何况江天佑又是出身于魔宫之中,对对方的招式,可说是了如指掌,冲杀起来,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因而对方的人数虽多,却并未给他们太多的阻挠。 江天佐冲到五楼梯口,不等对方发问,立即故作紧张地促声说道:“老兄,敌人已冲上三楼,好好守住这儿…” 话声中,人已一晃而过,径奔六楼。 这时的江天佐,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因为,只要冲过六楼,就可到达七楼,在对方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只要他能顺利地登上七楼,乃父和伍南屏所受的威胁,就算完全解除了。 可是,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就当他顺利地通过五楼,奔向六楼的同时,塔底外面,却传来朱志宇的震天大喝:“楼上卫士注意,周淳是假的,截住他……” 原来朱志宇已闻声偕同江玲赶到塔外,却被柳婷婷、刘冰玉二人联手截住,这时,朱志宇才恍悟到周淳是敌人所冒充,心头又气又急之下,才高声示警。 这情形.自然使江天佐心头大吃一惊,急得他不顾一切地,向六楼楼梯口,飞身直射。 这时,守护六楼的四个红衣武士,方自听到朱志宇的命令,而一齐向楼口赶来: 江天佐大喝一声:“闪开!” 他不敢恋战,剑掌兼施地杀开一条血路,紧接着几乎是以“一鹤冲天”之势,直射七楼。 七楼中,只有两个红衣武士和两个侍女。 那两个红衣武士,虽然早就等在梯口,严阵以待,但就当江天佐冲过六楼时,塔底的朱击宇又在扬声传下更凌厉的命令:“彭坚听好,只要有人通过六楼,立即先将伍南屏给宰了……” 原来这七楼上的两个红衣武士中,其中一人竟是红衣武士队的领班彭坚。 朱志宇的话声未落,只听柳婷婷恨声说道:“老贼!如果伍南屏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叫你生死两难!” 守在七楼梯口的彭坚,一见江天佐已向梯口冲来,不由促声喝道:“站住!你还要不要伍南屏的性命!” 话声中,那两个侍女,已押着江世杰、伍南屏二人,走到梯口旁,彭坚冷笑一声道:“你只要再进一步,我就砍下伍南屏的脑袋来!” 这情形,可使江天佐难住了。 虽然他的功力,远超过对方多多,双方距离,也不过丈许,但这石梯,是以弧形筑成,纵然他想发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也没法于飞射中半途转弯,何况,他再快也比不过对方的反手一刀呀! 因此,他只好强抑心头的焦急,冷然问道:“彭坚.你以为这样就难住我了!” 彭坚虽然以人质作为盾牌,暂时将江天佐挡住,但他的心中,也禁不住直在打鼓,因为.他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假周淳是何许人,但对方既敢孤身深入虎穴,又岂会是等闲人物! 而且,他心中还有一个可怕的假设,那就是这个假周淳,十九就是他的主子朱志宇也担心不是其对手的江二公子江天佐。 但目前情况.却使他一如江天佐,只能急在心中,而表面上.却不得不故装镇静地,淡然一笑道:“如果你不顾虑这两个人质的生死,自然可以不必为难。” 江天佐强抑心头焦急,故装平静地说道:“彭坚,朱志宇已到了穷途末路,你何苦还要如此不识时务……” 由于六楼中的红衣武士,已被江天佐通过时所杀,因而使得乃兄和李虎二人,只要通过四楼和五楼,就可与他会合了,同时他也暗中察觉到,乃兄和李虎二人,业已冲过四楼,正向五楼强进中,因此,他不得不暂时按兵不动,以待援手赶来。 彭坚笑道:“阁下是江二公子吗?” 江天佐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就是江天佐。” 彭坚含笑接道:“二公子,严格说来,不识时务的,可是你自己啊!” 不等江天佐接腔,又立即接道:“因为,帝君对令尊与伍大侠,都无恶意,只等本盟开坛大典举行之后,就可恢复他们的自由,目前,离本盟开坛大典的吉期,已不过二十来天,你又何必急不及待地,铤而走险哩!” 江天佐笑道:“照你这么说来,倒真是我不识时务……” 这时,五楼中的激战,巳近尾声,江天佑已是浑身浴血,一马当先地冲了上来。 江天佐连忙话锋一转道:“大哥,你守在这儿,让我下去先将朱老贼解决了,再商谈下一步的行动……” 说完,不等乃兄答话,立即奔下五楼而去。 江天佐一走,李虎也是全身浴血地上了六楼。 到目前为止,这石塔中,除了上下两层,还分别处于僵持与激战状态之外,当中五层的残敌,算是已经全部肃清。 江天佑取代乃弟的位置,守住梯口之后,彭坚仍是含笑道:“大公子.想不到我们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重逢。” 江天佑哼了一声,没接腔。 彭坚又笑了笑道:“大公子,你是我的老上司,当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一向负责到底……” 江天佑截口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坚道:“我是说.请相信我,由我保证令尊与伍大侠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二位在胡扯之间,江天佐却已由五楼窗外的飞檐上,飞身上了六楼。 目前,正是黎明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间,兼以风狂雪紧,在如此情况之下,向塔顶攀登,别说还得担心敌人的暗算,普通人只要向下面瞧瞧,也会心悸而神摇,吓破苦胆啦! 可是,江天佐却是艺高人胆大,兼以救父心切,根本就没将目前的险境,当做一回事。 只见他冒着塔外呼啸的狂风和漫天飞舞的瑞雪,手脚并用,连攀带纵地,片刻之间,又到了七楼的窗外。 不过,他到达目的地后,却反而剑眉紧蹙地.为难起来。 因为,像这等风雪天,所有人家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这高耸半空的石塔顶层,自然更不例外。 江天佐的本意,是出敌不意,向窗口进入,先将乃父和伍南屏救出虎口,则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但目前,他却必须破窗才能进入塔内,一破窗就难免发出声响,而使敌人提高警觉了,则这一番心力,就算白费了。 他微一沉思之后,先以指力在窗户上洞穿一孔,向里面打量一下,然后摘下一片瓦,捏成八个小块,又由小孔中向里面端详。 这时,塔底下尽管杀声震天,但在柳婷婷、刘冰玉这二位姑娘的防守之下,敌方却是没法越雷池一步。 砰地一声,七楼上的窗子,已被击开。 那僵持在楼梯口的彭坚,在变出意外之下,应变的念头还没转过来,已在江天佐那“满天花雨”的瓦粒中,被制住了。 原来江天佐是谋定而后动,他先由小孔中测准了方向和位置,然后乘一掌击开窗户的瞬间,手中瓦粒也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击出。 因此.不但彭坚被击中穴道,没法动得,连另一个红衣武土,和两个侍女,也同时被制住。 江天佐眼看一击得手,更是毫不怠慢地,一闪而入,指出如风地.又点了对方四人的两处大穴,口中并歉笑道:“对不起!暂时委屈诸位一下……” 这时,江天佑、李虎二人也显得非常激动地,冲了上来。 江天佐更是毫不迟疑地立即跑到屏风后面,将一床被单撕成片片,一面却向那显得颇为激动的江世杰和伍南屏二人说道:“爹,伍叔叔,现在什么都不要谈,咱们先冲出重围再说。” 接着又促声说道:“大哥,李叔叔,请将爹和伍叔叔背起来,咱们立即往下冲。” 江天佑、李虎二人分别将江世杰、伍南屏背了起来,并用江天佐所撕成的布条,绑将起来。 这一切都弄妥之后,江天佐才沉声说道: “大哥当先开道,我暂时断后……” 事实上,这石塔内,已没有再能危害他们的人,但因江天佑、李虎二人,都背着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为防万一,却不能不如此安排。 当七楼上的江世杰、伍南屏二人幸脱虎口之间,楼下底层大门口的战斗,也到了决定性的阶段。 目前,是朱志宇对柳婷婷.江玲对刘冰玉。 刘冰玉自然比江玲要强上一二筹,而朱志宇却也比柳婷婷要略为高明一点,双方优劣之势,刚好拉平。 这是表面上的战况,但在心理上面言,则显然朱志宇落了下风。 因朱志宇此行系秘密行动,所以只带了两个随员,而偏偏这两个随员中,却有一个是他的生死强敌,也是他所最担心的一个强敌。 眼前.他石塔内的得力助手拉玛大师,已被对方所制,所有红衣武士,也显然死伤殆尽,眼看自己所掌握着的两个重要人质,即将被人家救走,这情形,还不够他心寒又心痛吗! 因此,当他心头感到情况不妙时,已有乘早撤退的企图,他知道,如果等江天佐下得塔来时,恐怕连脱身也不容易了。 他算得上是念动立即继之以行动,连忙以真气传音向江玲说道:“江卿!咱们退!你先走……” 江玲已感到情况不妙,因而当朱志宇传音撤退时,立即虚晃一招,向罗汉殿方向疾射而去。 紧接着,朱志宇也奋力攻出一招,将柳婷婷迫退一步之后,飞身而起,并沉声叱喝道:“丫头,便宜了你!老夫暂时少陪……’ 他的语声还在夜空中摇曳,人却与江玲双双消逝于罗汉殿的屋脊背后了。 柳婷婷、刘冰玉二人守住石塔大门,当然不会去追赶,但刘冰玉却怒呸一声:“便宜了这老贼!” 刚好,楼上那当先开道的江天佑,已到达底层。 江天佑笑道:“不要紧,错过今天,还有明天……” 这同时,柳婷婷却显得颇为焦急地,促声问道:“表舅同伍南屏怎样了?” 江世杰连忙接道:“贤甥女别急,我同伍南屏不过是功力暂时被封闭而已。” 这时,已经是夜尽天明,风雪也停止。 江天佐沉声说道:“大哥,表姊,刘姊姊,目前,咱们是赶回王府去为第一急务。” 柳婷婷白了他一眼道:“偏是你沉不住气。” 刘冰玉也附和着笑道:“是啊!令尊同伍南屏都已救出来了,又何必还那么急急忙忙的呢!” 江天佐苦笑道:“二位姊姊说得有理,可是,我却是因为朱志宇已跑回去,怕他因疑心而对苟逢春和任重二人采取行动。” 刘冰玉不由地点点头道:“这倒是委实可虑得很。” 江天佐沉思着道:“我想,如果吕前辈能随后赶来,极可能会在半途与朱志宇发生遭遇战。” 江天佑截口笑道:“能够这样就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赶回去,如能使朱志宇的行程阻滞,我还可以先赶回魔宫中去。” 李虎接道:“这个番和尚如何处置?” 江天佐道:“让他受点活罪吧!时间到了,穴道自然会解开的,咱们走!……” 朱志宇这一趟香山之行,算得上是倒足了霉,他狼狈地逃离碧云寺时,身边只有一个江贵妃江玲和两个红衣武士。 而且,人还没走出香山山区.又被及时赶来的吕介侯截住。 吕介侯的功力,虽然比不上朱志宇,但他所率领的,由刘冰玉特别调教出来的八个王府侍卫,不但身手比朱志宇的红衣武士相差有限,而且还占了人多的优势。 所以,双方一阵冲杀之后,朱志宇的红衣武士又死了一个,而吕介侯所率领的王府侍卫,也是一死两伤。 朱志宇也许是担心后面的追兵,不敢恋战,冲出重围之后,立即快马加鞭地.疾驰而去。 朱志宇逸去后不久,群侠方面的两批人马也会了师,江天佐首先向吕介侯问道:“老爷子,看到朱志宇没有?” 吕介侯笑道:“不但看到,还屠杀过一场呢!” 江天佐道:“结果如何?” 吕介侯道:“结果是双方各有伤亡,那厮不敢恋战,我老头子也截不住他,只好让他走了。” 柳婷婷接问道:“走了多久?” 吕介侯道;“约莫有盏茶工夫……”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要想超越他,已经是不可能了。” 吕介侯一愣道:“怎么?你要追他?” 江天佐点点头道:“我想超越他,先赶到魔宫去。” 吕介侯笑道:“这个,好办得很。” 接着,向柳婷婷神秘地一笑道:“柳姑娘,你发出一声召唤青雕的清啸试试看。” 柳婷婷不由美目一亮道:“老爷子将青雕也带来了?” “是啊!”吕介侯笑道:“这叫作天神作美呀!” 江天佐也大喜过望地道:“表姊,既然青雕带来了,你快点召它下来,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呀!” 柳婷婷抿唇一笑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放心吧!只要青雕来了,再晚盏茶工夫起程,我也保证你比朱志宇先到魔宫就是。” 说话间,柳婷婷已撮口发出一声低沉的清啸。 啸声未落,不远处的天空中,也传来一声嘹亮的雕鸣,柳婷婷笑道:“来了。” 只见一只硕大无朋的青雕,绕着这批人马,环飞一匝之后,敛翼俯冲而下,停立柳婷婷的马前,它那身躯的高度,可并不低一匹健马哩! 柳婷婷飘身下马接着青雕的头,低声叽咕了几句,然后向江天佐笑道:“救兵如救火的快走吧!” 江天佐怀着既好奇,又焦急的心情,跨上雕背,柳婷婷连忙接道:“快俯身搂住它的颈项,否则,你会掉下来。” 江天佐如言照作之后.那青雕已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展翅冲霄而去。 出入青云这种滋味,对江天佐而言,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既兴奋,又惊奇地,俯视着地面那银色的山川,婉蜒如带的向后面飞逝,连呼吸也受了极大的影响。 起飞不到片刻,他已看到朱志宇那三骑人马,正循官道向北京城疾驰着,不过,此刻看来,那三骑人马,也不过是流动着的三个小黑点而已,而且,一下子就将那三个小黑点抛得看不见了。 他那激动的心情还没平静下来,人已飞临北京城上空。 大白天,一个人要骑在鸟背上飞行,难免会惊世骇俗,但此时刚天亮不久,又是大雪刚过的严九寒天,可说是整个北京城都还在睡梦中。 因此,并无人发现他的行踪,他叮嘱那青雕,在离魔宫不远处的静僻之处,降低高度,飘落地面之后,立即向魔宫中奔去。 大门口的警卫,向他招呼着问道:“周爷怎么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江天佐边走边答道:“帝君马上就到。” 他一溜烟似地奔回宿舍,以真气传音向任重促声说道:“任兄.咱们行踪已露,你由后门先走,我通知苟逢春,随后就来。” 任重脸色一变,传音问道: “二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天佐传音说道:“一切都回去再说,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立即向苟逢春的住处奔去。 这时,苟逢春还未起床哩! 当江天佐将他叫醒,以真气传音向他说明目前情况之后,这位阴阳秀士,也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传音问道:“二公子,你是要我马上离开。” 江天佐点点头道: “是的!虽然朱志宇不一定会疑心到你,但为防万一计,还是乘早离开为妙。” “好,好……”苟逢春点首接道: “只是,花解语那边……” 江天佐连忙传音接道:“她那边不要紧,因为她不至有甚嫌疑,而且我可以请家师暗中照应,而事实上,我们也来不及去通知她了。” 苟逢春只好苦笑道:“好!我马上就走……” 说着,立即着手收拾他的细软,江天佐正容接道:“朱志宇可能马上就到,为免与他碰上,最好是由后门走……” 这两位刚刚由后门溜走,朱志宇、江玲和红衣卫土等三人,却也进了魔宫的大门。 也许是朱志宇没想到他的手下人中,还有内奸,也可能是故作从容地,竟然表现得出奇的镇静,就像是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似地。 那位警卫的武士,想必是为了讨好他的主子,当朱志宇由他身边经过时,躬身谄笑道:“禀帝君,周淳已经过去了。” 这消息,可能是大出朱志宇的意料之外,因而使得他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 那警卫有点惶恐地接道: “属下方才说,周淳已经过去了。” “噢!”朱志宇已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虽然这消息有点太出于他的意料之外,而暗中吃了一惊,但外表上却仍然装得若无其事地接道:“我知道了。” 当他回到他的住处时,却再也沉不住气了,连脸都顾不得洗一把,立即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传出一声恭喏道:“属下在。” 朱志宇接道:“请左右丞相。” “是!” 门外脚步声远去之后,江玲轻轻一叹道:“那个假周淳既已赶在我们前面,看来帝君方才所料已不会错了。” 朱志宇一挫钢牙道: “苟逢春真若背叛了我,有朝一日……晤!现在我就有办法,把他抓回来锉骨扬灰!” 江玲笑问道:“帝君之意,是……” 朱击宇冷笑道:“目前,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虽已被救走,但卿家知道,那两个人的性命,还掌握在我手中,必要时,我情愿便宜敌人,也不会放过姓苟的!” “哦!我明白了,”江玲含笑接道:“必要时,帝君要以江世杰、伍南屏二人的解药,将苟逢春换回来?” 朱志宇点点头道:“不错。”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但愿情况不至演变到那种地步才好。” 房中沉寂了少顷之后,江玲又注目问道:“奇怪,那个假周淳,是怎?锤系轿颐乔懊胬吹模俊?p>  朱志宇道:“那小子,必然是乘柳婷婷的青雕。” 话锋一顿之后,又苦笑着接道:“柳婷婷与青雕,都是我费了不少心血,才调教出来的,想不到到头来,却成了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玲轻叹一声道:“帝君.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啦!” 门外传来方才那恭谨的语声道:“禀帝君,苟丞相遍寻不着,据说,已同周淳,由后门外出。” 朱志宇“晤”了一声道:“花丞相呢?” 也许是朱志宇在心理上,已有所准备,对目前这等于证实苟逢春已背叛他的消息,他那一张阴沉的老脸上,竟然平静已极。 门外那恭谨语声道:“花丞相在洗脸,马上就来。” 朱志宇沉声接道: “你去吩咐马如龙,叫他将‘十三太保’中的动态,详细报来。” “遵命……” 朱志宇在室内负手徘徊着,显然地,他外表虽然镇定得很,但内心中,却是不安巳极。 幸亏这时,花解语赶来了,朱志宇有了新的谈话对象,情绪上也似乎稳定一点了。 不过,当花解语明白全部情况之后,暗暗心惊之余,却也有点恼怒。 她心惊的是情况转变得太快,几乎使人适应不过来。 至于恼怒.却是恼恨江天佐、苟逢春二人,这么重大的变故,竟然不通知她一声,就悄然地溜走了,虽然她也明知那两位是时间来不及,同时也谅准朱志宇不至对她起疑,而不得不然,但想起来.心中却多少有点不愉快。 当然,朱志宇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更不知她也早已背叛了他,反而将经过情形说完之后,向花解语注目问道:“花卿,眼前情况,使孤方寸已乱,不知卿家有何良策,可以替孤分忧?” 花解语心中暗笑着,但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帝君,一时受挫,算不了什么,至于苟逢春的背叛,虽然可恼可恨,却并不可惜……” 朱志宇连连点首道:“卿家言之有理!” 花解语娓娓地接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找谁来递补苟逢春所遗的职位任务,以免影响下月十五日的开坛大典。” 第二十七章 地老天荒永伴君 朱志宇沉思着说道:“这个右丞相的人选,孤心中已有腹案,不过,孤仍愿听听卿家的意见。” 花解语微一沉吟道:“臣妾之意,雄风赌场中的杜总管,当是适当人选……” 朱志宇截口笑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语音微顿之后,才一整神色道:“不错!论武功、机智.杜文才都是最适当的人选,尤其是他忠诚可靠,决不致半途背叛……” 就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 “诸子期告进。” 朱志宇连忙接道:“请!请!” 诸子期缓步而入,分别见礼之后,朱志宇首先笑道:“老弟来得正好,我正想派人请你哩!” 诸子期长叹一声道: “杜总管杜文才,已被人制死了……” 他的话没说完,室内其余三人,已同时惊“啊”出声。 不过,这三个惊“啊”之声虽然相同,但心头的感受,却是各自不同。 朱志宇是屋漏又遭连夜雨,他的心情,是痛苦多于哀悼.震惊多于惋惜。 江玲却是有点魂不守舍的神情,她的心灵深处,似乎已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至于花解语,却是震惊这消息,泄露得太快了。 这三位,同声一“啊”之后,朱志宇立即接问道:“是谁杀死的?” “不知道。”诸子期笑道:“事实上杜总管不是被杀死,而是死于某种掌力或指力.不过因为尸体已经被野狗所啃伤,以致没法判断而已。” 朱志宇接问道:“那是谁发现的?” 诸子期道:“是我发现,地点就在本宫院后的柏林中,尸体曾经掩埋,但因掩埋得不够深,以致被野狗挖了出来……” 朱志宇心头恼怒万分,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出来,沉思少顷之后,才苦笑道:“既是死了也就只好算了,不过,他死得不明不白的,这凶手却必须尽速查出来才行。” 花解语轻轻一叹道:“帝君,能够不着痕迹地,置杜总管于死地的人,决非等闲之辈.臣妾之意,这内情恐怕不太简单。” 朱志宇“唔”了一声道:“这事情暂时搁下,咱们谈正事要紧。” 接着,目注诸子期.正容说道:“老弟台,眼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请你勉为其难……” 诸子期一怔道:“什么事啊?” 朱志宇苦笑一下道: “老弟,苟逢春已经背叛我了,目前,距本盟开坛大典吉期,已不足二十天,所有工作,不但不能停顿,更需积极展开才行,所以,我想暂时委屈你,担当本宫右丞相一职。” 诸子期不禁一怔道:“这个……” 他一脸为难神色,却是接不下去了。 是的,这对一心愿作脂粉奴的诸子期,除了对美女有兴趣之外,对其他的事,都不起劲,这也就是他一直不肯接受朱志宇的笼络的原因。 也因为如此,他一直以客人的地位自居,对朱志宇称“朱老”,朱志宇却称他为“老弟”。 如今,他那“绿杨移作两家春”的计划,几乎已完全绝望,另一方面,朱君玉对他,更是毫无兴趣…… 试想,此情此景之下,估对朱志宇所提的要求,又怎肯贸然答应! 朱志宇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接道:“老弟台,这事情务请格外谅情。” 诸子期苦笑道:“朱老,不是我不识抬举,您知道,对这方面,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朱志宇道:“不论如何,你得勉为其难,帮我这个忙,至于你的心愿,我绝对尽力帮你完成就是。” 诸子期仍然苦笑着,不肯点头。 朱志宇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老弟台,你忍心看我闹笑话吗!” 诸子期苦笑道:“朱老,我自知不是这种材料,勉强接受下来,恐怕没法给你帮忙。” “这一点,老弟毋须自谦。”朱志宇正容接道:“同时,关于任期方面,我也不妨先行说明,只要你有兴趣,可以长期担任下去,一直到我退休,接任盟主为止,否则,只等本盟开坛大典过后,我当另觅人选。” 诸子期沉思着勉强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开坛大典之后,朱老必须另外派人接替。” “行!行!”朱志宇连连点首道:“那么,你现在就得接受第一个任务。” 诸子期笑道:“俗语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已承担下来,就请吩咐吧!” 朱志宇正容接道:“首先,你替我跑一趟宁王府,详情咱们待会再谈。” 接着,才扭头向花解语说道:“有劳花卿,替我主持今天的例行会议,宣布诸丞相的新任命,并立即通知有关外宾。” “是!”花解语起身施礼道:“臣妾告辞。” 其实,花解语老早就想“告辞”了,只是找不到适当的借口而已。 因为,当她了解目前情况之后,心知江天佐必然会由秘密通道进入地下室去找她,所以,她离开朱志宇的房间后,立即赶回自己住处.并三步当作两步走进地下室。 果然,不但江天佐已在地下室中,连雷千里也在。 她首先向这两位埋怨了几句之后,才促声说道:“二位请在这儿等一下,因为我必须代朱志宇主持一项会议,最多半个时辰之内.必然赶回。” 说完,又匆匆离去。 当天午后,宁王府中的群侠,一场重要人手的密议,刚刚举行完毕,雷千里、江天佐二人.正准备相偕离去之间,负责警卫的王府卫士,匆匆上前禀报道:“二公子,外面有客人求见。” 江天佐注目问道:“是什么人?” 那卫士道:“他不肯说明姓名来历,只说二公子见到他,自然会明白的。” 江天佐向雷千里笑道:“师傅,可能是诸子期来了。” 接着,才向卫士点点头道:“好!请带他进来吧!” 那卫士躬身离去之后.雷千里却笑了笑道:“如果是诸子期来,我还是暂时不露面为妙。” 说完,缓步走进隔壁的厢房。 少顷,诸子期在卫士的陪同下,走进客厅,首先向江天佐抱拳一拱道:“二公子,在下来得冒失,尚请当面恕过。” 江天佐含笑还礼道:“哪里,哪里,诸大侠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宾呀!” 接着,摆手作肃客状道:“请坐!请坐!” 双方分宾主坐定。由侍女献过香茗之后,江天佐注目问道:“诸大侠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诸子期讪然一笑道:“在下此行,是衔敝上之命,同二公子商量一件事情。” 江天佐笑道:“据说,诸大侠名士风流,连名缰利锁,都绾不住你,几时又钻出一个‘敝上’来的?” 诸子期带笑如故道:“在下暂时承接苟逢春的职务,倒教二公子见笑了。” “哦!”江天佐含笑接道:“原来诸大侠已荣任朱志宇的右丞相,真是可喜可贺!” 诸子期连忙接道:“二公子请莫见笑,在下不过是临时代理几天,只等本盟开坛大典一过,立即另外有人接替。” 江天佐笑道:“那又何必呢!诸大侠武功文事,都是一时之选,如能长期辅佐朱志宇……” 诸子期截口苦笑道:“二公子口下留点情,可以吗?” 江天佐道:“区区可是言而由衷啊!” 诸子期神色一整道:“二公子,咱们谈正经的。” 江天佐笑了笑道:“我正听着。” 诸子期注目问道:“二公子,令尊和伍南屏大侠的功力,还没有恢复吧?” “不错。” “二公子知道他们二位,服的是什么药吗?” 江天佐蹙眉说道:“不知道啊!” 接着又注目问道:“难道诸大侠知道。” 诸子期道:“在下虽然不知道,却是为了此事,才奉命而来。” 江天佐“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诸大侠是奉朱志宇之命,同我谈条件而来。” 诸子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二公子,令尊同伍大侠所服的那种药,是敝上由一位江湖异人手中所获,初服时,仅能封闭功力,但时间一久,却会使人瘫痪,所以……” 江天佐含笑接道:“所以,必须接受贵上的条件,才能有救?” “不错。”诸子期点首接道:“不过.这条件对贵方来说,却是有益无损。” 江天佐早已于花解语口中,获得大致情况,但他却还是故装不解地,接问道:“区区敬聆!” 诸子期道:“敝上之意,只要二公子能将苟逢春送还,他不但交出令尊与伍大侠二人所需的解药,同时,还另有黄金也买不到的赠品。” 江天佐笑道:“撇开赠品不谈,光是这条件的本身,已经委实是够优惠的了,不过,这事情,可难以使人相信。” 诸子期道:“二公子有何疑虑之处?” 江天佐笑道:“试想:朱志宇交出解药之后,要增加两个强敌,而他所换回去的,却不过是一个背叛他的叛徒而已,天下会有这样的傻瓜吗!” 诸子期苦笑道:“二公子说得固然有理,但一个人为了发泄心头的愤恨,他是不计后果的。” 江天佐道;“阁下这话,也许有点道理,我也姑且相信朱志宇确有此诚意,但这条件,我还是不愿接受。” 诸子期讶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江天佐正容接道: “那是为了处世做人的基本态度,试想:人家帮了我的忙,我能忍心将他送到死路上吗!” 诸子期道:“可是,不如此,令尊与伍大侠二人,就势将没法康复了……” 江世杰、伍南屏二人,在江天佑、柳婷婷的陪同下,缓步而入。 江天佐、诸子期二人连忙站了起来,诸子期见到柳婷婷时,那一副啼笑皆非的尴尬神情,直使柳婷婷也忍俊不住,几乎要笑出来。 江世杰含笑说道:“诸位都请坐。” 室内诸人全体坐下之后,江世杰才目注诸子期,声容俱庄地说道:“诸老弟,方才你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俗语说得好: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江世杰经过贵上这一段长期优待之后,更是想开了,所以,对于什么交换解药的问题;请不必再谈。” 诸子期讪然一笑,目注伍南屏问道:“那么,伍大侠呢?” 伍南屏冷然接道:“伍某人的事,自己会解决。” 诸子期苦笑道:“如此说来.在下此行,可实在是多余的了。” 伍南屏笑了笑道:“不但你此行是多余,严格说来,你决定替朱志宇效力,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江世杰也立即接道:“诸老弟是聪明人,当能看出目前武林中正邪势力的消长,在人数上,也许朱志宇还占着优势,但实际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距离土崩瓦解之日,也决不会远了。” 伍南屏也神色一整道:“阁下!咱们站在武功同一源流的情份上,劝你几句话,你纵然不弃暗投明,图一个俯仰无怍,最低限度,也该保持你那‘一心甘作脂粉奴’的超然立场。” 诸子期只有搓手苦笑而已,他沉思少顷之后,才讪然一笑道:“伍大侠,在下纵然想只持那‘一心甘作脂粉奴’的超然立场,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江世杰笑道:“诸老弟此言差矣!俗语说得好: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弟何妨多想想。”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老弟,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如果为了一时情场失意.而自钻牛角尖,那就大错而特错的了!” 诸子期苦笑道:“也许二位委实是一番好意,但劝人的话好说,一旦自己身临其境,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如今,我既然已在敝上面前承诺下来,自不能半途反悔,最低限度,我必须干到开坛大典之后才行。” “对!对!”江世杰连连点首道:“这是做人处世的基本道理,尽管老弟找错了实用的对象,但原则上,我不便再说什么,不过,却希望你能在朱志宇面前发挥影响力。” 诸子期微微一怔道: “敝上这个人,可不会受人影响……” “你老弟帮我把话带到就行。”江世杰正容接道:“请你告诉他:江世杰仰体上天好生之德,他对我的夺妻毁功之恨,我可以宽恕他,不过,他必须立即解散他那个即将成立的一统盟,并与我这位甥女,作公平的一搏,因为,我可以宽恕他对我的夺妻毁功之恨,但我这位甥女的杀父灭门之仇,却必须有个交待才行。” 诸子期也正容说道:“江大侠这光风霁月的襟怀,使在下由衷地敬佩,所言各节,在下当照实转达敝上,不过,敝上能否接纳,在下却不敢保证。” 江世杰道:“诸老弟能照实转达,江世杰就感盛情了。” 诸子期目光一扫在座群豪,接问道:“诸位中,是否还别有指教?” 群侠中,没人接腔,诸子期含笑起立道:“那么,在下告辞!” 江世杰正容接道:“天佐代我送客!” 江天佐送诸子期出室之后,其余群侠也纷纷散去。 当天晚餐时,江世杰等召集了一次家庭聚议之后,江天佑、江天佐两兄弟,立即借同苟逢春,由王府后门悄然外出。 这三位离去后不久,伍南屏便悄然出现在王府的后花园中。 北国的严冬早已是一片萧瑟,目前,这王府的后花园中,触目所及,除了几株早开的腊梅之外,算得上是满园凄凉。 伍南屏,这位在江湖上一度叱咤风云,使朱志宇空感头痛的顶尖高手.此刻,他已成了一个平常的人,身拥重裘,形容清瘦,目光与眉宇之间,更是隐含无限的忧思。 暮色苍茫中,只见他双手背负,踏着未消的积雪,踽踽独行着,衬托着这花园中的肃杀景色,更是令人感到无限凄清。 夜幕业已深垂。 伍南屏独自踯躅了半响之后,停立在一株盛开的腊梅面前,默然沉思着。 也许是梅花的清秀,刺激了他的感官,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但他还是没有离去的打算。 半响,远处传来一声娇甜的呼唤:“南屏——” 伍南屏听得出来,那是柳婷婷的声音,但他却不吭气。 那位使他一见钟情,并使他舍死忘生地去追求的美姑娘,如今已算是属于他的人了。 可是,此刻,他却不理伊人的呼唤。 “南屏!南屏……” 柳婷婷的呼唤声中,充满了焦急,但伍南屏除了身躯一颤之外,仍然没接腔。 此刻,虽然已经天黑,但在地面积雪反映之下,目力所及仍然很广阔。 因此,尽管伍南屏似乎有意躲避着柳婷婷,而不接腔,但柳婷婷还是很快地找到了他。 她飞身飘落伍南屏身边,娇声笑道:“雪夜赏梅,倒是颇富诗情画童啊!” 伍南屏静立如故,没吭气,也没回头。 柳婷婷柔声接道:“南屏,怎么不说话?方才,我叫你也不理我?” 伍南屏回答她的,是一声长叹,和一个满含歉意的苦笑。 柳婷婷徐徐靠近他身边,以更温柔的语声接道:“南屏,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对我,却大不了解了…” 伍南屏连忙接道:“谁说的?” 柳婷婷“格格”地娇笑道: “总算金人开口了呀……南屏,如果我不故意这么说.你还不肯开口啊!” 伍南屏无可奈何地,又叹息了一声! 柳婷婷柔声接道: “南屏,这儿太冷,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伍南屏苦笑道:“别将我看得如此不中用……” 柳婷婷连忙接道:“不!我不是这意思……南屏,这种寒天,纵然你武功未被封闭,也不该在这儿喝西北风呀!” 伍南屏漫应道:“我喜欢这儿的清静。” 柳婷婷苦笑了一下之后,才神色一整道:“南屏,我了解你心中的烦恼,但我今天午后才同你说过了的,这是不值得烦恼的事。” 伍南屏苦笑道:“婷婷,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这么说。” 柳婷婷幽幽地一叹道:“我能体会到,一个失去武功的人的心境,但你的情况不同,你不过是暂时受了药物所制而已。” 伍南屏轻叹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柳婷婷正容接道:“方才,天佑、天佐两位表弟,已偕同苟逢春,潜往魔宫,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设法取到解药……” 伍南屏苦笑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柳婷婷道:“事在人为,困难固然是难免,我想,朱志宇那老贼,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吧!” 伍南屏不由心中一惊道:“他们准备蛮干?” 柳婷婷道:“那是最后的一着棋,当然,我们首先是打算由花解语身上着手,医道,也是花解语这个‘四绝妖姬’的一绝,我想……” 伍南屏截口苦笑道:“可是,这种药,属于一个走方郎中的偏方,花解语虽然精于医道,恐怕也无能为力。” 柳婷婷道:“这个,.你毋须担心,花解语既然成心投效,她本身又算是一个神医,事情纵然困难,她也总该有法子可想的。” 伍南屏怔了怔,才幽幽地一叹道: “婷婷,有些话,我……我不便出口,但不说出来,却如骨鲠在喉……” 柳婷婷截口一笑道:“不必说了,你心里想说些什么,我都知道。” “真的?” “要不要我猜上一猜?” 伍南屏笑了笑道:“好!你猜猜看。”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南屏,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那些只能表示生分的话吗?” 伍南屏苦笑道:“可是,站在我的立场……” 柳婷婷道:“别只想到你自己的立场,也该替我想想.姑且撇开你之所以弄成目前这样于,是为了救我这一点不谈,单凭你以往对我的一番情意,我该如何自处呢?”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她那美目中,放射着无限柔情,正容接道:“南屏,退一万步说,纵然你的功力没法复元了.又有何损?俗语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时候,我们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再也不受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所侵袭……” 伍南屏截口苦笑道:“如果我瘫痪了呢?” 柳婷婷毅然点首道:“我一样的伺候你一辈子……” 伍南屏苦笑如故地道:“那算是感恩图报?” 柳婷婷庄容接道:“我不否认有这些成分。” 伍南屏道:“另一部分,却是怜悯!” 柳婷婷道:“那是爱!南屏,为什么你撇开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谈.而偏偏要向牛角尖里钻!” 伍南屏长叹一声,仰首望向那灰暗的夜空。 柳婷婷正容接道:“南屏,方才所说,不过是一个假设而已,我相信问题一定会解决的,走!我们回去。” 伍南屏仰首静立如故,连气都没吭一声。 柳婷婷抿唇—笑道:“南屏,如果要我背着你回去,给人家看到了,可不好意思啊!” 伍南屏这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可是,我始终没法抹去心头的阴影。” 柳婷婷无限柔情地接道:“别胡思乱想了!走吧!不论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都会永远永远伴着你……” 江天佑、江天佐、苟逢春等人,离开了宁王府之后,立即跨上健马,扬鞭疾驰而去。 这三位都是本来面目,尤其还有一个朱志宇急欲得而甘心的苟逢春在内,看来,似乎是太冒险了一点,但仔细想想,却又不然。 因为,江天佑、苟逢春两人,本身武功,都相当高强,再加上一个连朱志宇也对其忌惮着的江天佐在内.谁还敢轻捋虎须哩! 他们三位转弯抹角地,出阜城门,经黄村、夏庄,直奔西山,除了在黄村呆了约莫顿饭工夫,算得上是马不停蹄地,直放西山。 但事实上他们却以“金蝉脱壳”之计,在黄村换乘一辆预先备好的马车,又驶回北京城来,那直奔西山的三位,自然是他们的替身啦! 改装易容后,折返北京城中的江天佑、江天佐,苟逢春等三人,于半个时辰之后,又回到魔宫后面一片废弃的果园中。 江天佐向乃兄和苟逢春二人,打了一个小心戒备的手势,并传音说道:“前面那个枯井,就是魔宫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入口,现在,我先行下去,你们小心一点,听我的暗号招呼再下来。” 江天佑、苟逢春二人点点头,江天佐以宝剑护身,向枯井中纵落。 少顷之后,枯井内传出三声由手指磨擦所发出的声音。 江天佑与苟逢春二人互望一眼,将附近积雪所留的足迹消灭之后,也双双跃下枯井中。 三人会齐之后,江天佐首先将一块封住入口的巨石移开,并低声说道:“请随我来。” 苟逢春有点不安地,低声说道:“二公子,这个入口,可不太安全。” 江天佐等乃兄和苟逢春入甬道之后,又重行将入口封好,一面问道:“苟大侠,此话怎讲?” 苟逢春道:“如果万一被人发现,这枯井深达五丈,要想脱困可不容易。”江天佐一面领先循甬道前行,一面笑道:“请苟大侠放宽心……咱们撤退时,不走这条路,同时我还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江天佐能活着,你苟大侠也决不会死!” 苟逢春讪然一笑道:“这个,我自然信得过。” 江天佑接问道:“弟弟,咱们还要走多久?” 江天佐道:“再有二十来丈,就可到达师傅与我约定的地点了。” 他的话声才落,耳中忽然听到雷千里的真气传音说道:“是天佐吗?” 江天佐传音答道:“是的。” 雷千里传音道:“你们站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 江天佐这才停下来,并向后面两人,低声说道:“我师傅来了。” 少顷之后,沉沉暗影中,有人徐徐走了过来。 江天佐目力特佳,他已看清来人就是雷千里,当下,立即低声叫道:“师傅……” 雷千里摆了摆手,道:“三位都坐下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江天佐一怔道:“师傅,是否情况有了变化?” 雷千里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朱志宇虽然还不曾发现这地下秘室中还另有通道,但皇甫立那只狐狸,却显然已在暗中布置着,不过,目前我还没弄清楚,皇甫立是已有所发现?抑是预防朱志宇的安全措施?” 江天佐接问道:“那皇甫立究竟已弄了些什么手脚?” 雷千里道:“详情,我还没弄清楚,我是听花女侠说的,她说,皇甫立所住的地下密室中已等于完全封锁,皇甫立并向朱志宇下过警告:不得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否则出了危险,他不负责。” 苟逢春笑问道:“雷老人家,我想.朱志宇不会那么好相与的,卧榻之侧,岂能容人酣睡,何况,皇甫立又是他所请求帮忙的人。” 雷千里道:“这叫作引狼入室,如果他自知大势已去,而不得不委曲求全时,也就只好忍人所不能忍了。” 苟逢春“哦”了一声道:“雷老人家,咱们最急需解决的一件事情,是否已有眉目?” 雷千里注目问道:“就是江老弟与我师弟所需解药的问题吗?” 苟逢春点点头道:“正是。” 这一说,使得江天佑、江天佐两兄弟,也以迫切的目光,投向雷千里。 雷千里道:“这问题,我同你们一样的急,可是,这不是仅凭着急所能解决的问题。” 江天佐接问道;“我花姊姊怎么说?” 雷千里苦笑道:“她说,朱志宇所用的那种药,不是她所配制,也不曾见过,如果随便施以解药,则药不对症时,反而有不良的效果,所以她说,如果不能在朱志宇身上取得解药,而必须由她治疗时,也必须经过她亲自诊断过后才行。” 江天佐殊感失望地问道:“经她诊断之后,她能有把握治好吗?” 雷千里道: “她曾说有九成把握,而且她还要我转告你们,凡是暂时封闭功力的药物,纵然得不到解药,也会自动消解,朱志宇所说的日子久了,会成为瘫痪,那是那老贼故作惊人之语。” 江天佐道:“如果等那药性自行消解,需要多少时间呢?” 雷千里道:“她说,那可不是短时间的事,少说一点,也得半年以上。” 江天佐道;“这是出于一位精于医道的人,根据医理所下的结论,当不会离谱太远吧!” 这四位武林中少见的高手,在这黑黝黝的甬道中,只见他们的双目,烁若晨星地,闪闪发光,在目前这环境中,普通人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一如白昼地,看得清清楚楚。 雷千里点点头道:“天佐言之有理,这是大行家所说的话,咱们没有理由再去怀疑,所以……” 语音一顿之后,才含笑接道:“这本来是认为最急切的问题,可是要暂时压后了,现在,咱们应该将如何解决朱志宇与皇甫立二人,列为第一优先。” 江天佐沉思着接道:“这两人既然已有裂痕,我想,最好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苟逢春附和着笑道:“二公子这办法很有见地……” 雷千里点点头道:“这办法,我也曾经考虑过,不过,咱们究竟是先解决朱志宇,或者是先解决皇甫立,以及发动的时间,和人手的调配等,都必须事先作妥善的安排,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免得乱了步骤!” 苟逢春笑道:“这事情.自然还得请雷老人家做主。” 雷千里遭:“我知道,我是义不容辞,但俗语说得好:三个臭皮匠,凄成一个诸葛亮,而咱们目前却有四个臭皮匠,并且其中还有一位是深悉朱志宇一切的苟老弟.自然更当集思广益才对……” 他们这一个小组集议,足足开了半个时辰,才算圆满结束,最后,雷千里首先站起,含笑接道:“好!事情就这么决定,现在,我要下逐客令了,你们都走吧!” 江天佐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 “师傅,有一件事情,我几乎忘了。” 雷千里一蹙眉峰道:“什么事啊?” 江天佐道:“就是朱志宇所邀请来,参加他那开坛大典的黑白两道人物,我们是否应该同他们联络—下?” 雷千里拈须微笑道:“真亏你小子也能想到这问题,告诉你吧!师傅我早在三天之前,就开始进行了哩!” 江天佐笑问道:“进行情况如何?” 雷千里笑道:“凭我‘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这块金字招牌,你想他们会不会买我这个老面子哩!” 苟逢春低声笑道:“这真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朱志宇正在他那豪华的“寝宫”中,借醇酒妇人在麻醉自己。 “寝宫”中,除了两个侍候的“宫女”外,就只有花解语、江玲二人左右陪侍着。 也许是喝了过多的酒,也可能是因室内的炉火太旺.外面尽管是寒风刺骨,这“寝宫”内的人.却都是穿着单薄的衣衫,尤其是花解语、江玲二人,更是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衣,乳波臂浪,若隐若现,使这斗室之中,充满了盎然春意。 可是,目前,朱志宇的神态,却显然与这房间中的气氛,不太调和。 过量的酒精,使他的脸色白里透青,双目中满布红丝,那神情,简直有如一尊凶神恶煞。 他举杯一钦而尽,又沉声喝道:“酒来!” 那侍立的“宫女”连忙走了过来,准备添酒,但却被江玲止住了。 她妩媚地偎向朱志宇身边,娇声说道:“帝君,不能再喝了。” “笑话!你以为我喝醉了?”朱志宇哈哈大笑道:“‘酒仙色鬼快刀王’是能醉得倒的人!” 江玲柔声说道: “帝君,醉不醉是另一回事,但过量的酒,是有伤身体的啊!” 朱志宇怔了怔,扭头向花解语问道:“花卿之意呢?” 花解语媚笑道:“酒伤肠胃,耗损精神,臣妾站在医者的立场,不但希望你能少喝,而且最好是酒色都一齐戒掉。” 朱志宇笑道: “一个人,戒了酒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花解语正容接道:“至少也得加以节制才行。” 朱志宇苦笑道:“卿家当然是一番好意,但这番好意,孤家却没法接受。”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礼失而求诸野’,其是之谓欤!” 江玲媚笑道:“帝君怎么忽然文绉绉起来,臣妾可听不懂啊!” 朱志宇目光左右一扫,喟然长叹道:“孤家的意思是说,如今,只有你们二位卿家,还能关心我了。” 花解语心中冷笑着,外表却仍然媚笑道:“帝君,有臣妾等两人关心您就行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暂时放开吧!” 朱志宇苦笑道:“放开,谈何容易!”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轻轻一叹道:“二位卿家想想看,苟逢春吃里扒外,皇甫立暗箭伤人,这些都不谈,如今,连诸子期这小子,也敢在孤面前说起教来。” 江玲笑道:“诸子期不过是转达对方的话,帝君干吗连传话的人也怪上了?” 朱志宇道:“他传达对方的话,我当然不怪他,可是,他不该劝我去送死。” 花解语笑道: “帝君误会了!其实,诸子期倒是一番好意。” 朱志宇注目接道:“好意?卿家且解释—下看?” 花解语道:“臣妾之意,江世杰那边,既自愿和解,柳婷婷这边,那就好办,那丫头是您一手调教出来,怎么说也不会强过您去,到时候,帝君放她一马,也就可以化解了,又怎能说是叫您去送死哩!” 朱志宇冷笑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到时候,如果江天佐、刘冰玉帮那丫头的忙呢?” 花解语沉思着接道:“帝君既有此顾虑,那么,诸子期所建议的最后一策,也不妨考虑一下。” “怎么?”朱志宇惊讶地问道:“你要我不战而逃?”. 花解语正容劝道:“帝君,您该懂得王侯白骨,红粉骷髅的道理,古往今来,所有帝王将相,到头来,还不都是桐棺三尺,黄土一杯……” 朱志宇眉锋一蹙,截口接道:“卿家也向孤说起教来?” “为妾不敢!”花解语正容如故地接道:“帝君春秋正盛,如果能急流勇退,带着臣妾等二人,找一个洞天福地,隐居下来,效那鲍葛之双修,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那不是要强过在江湖上争强斗胜多多吗!” 朱志宇嘴唇一撇.侧目向江玲问道:“江卿之意呢?” 江玲也正容说道:“臣妾也赞同花妹妹的意思。” 朱志宇哼一声,沉思半响之后,才一挫钢牙,恨声说道:“孤,宁为玉碎,也不能便宜那些王八羔子!” 花解语、江玲二人同声说道:“帝君……” 朱志宇截口接道:“孤意已决,二位卿家勿再多言!” 接着,又改以较为缓和的语气说道:“二位卿家对孤的关怀之意,孤深感欣慰,不过,由现在起.孤希望二位卿家,将关怀之意,化为力量,共同协助孤家,渡过目前这一难关。” 花解语恭应道:“臣妾自当勉力以赴。” 江玲也正容说道:“赴汤蹈火,但凭帝君一句话。” 花解语又庄重地说道:“帝君既已决心周旋到底,那么,有一件事情.臣妾要特别提醒你。” 朱志宇接问道:“花卿所指,究为何事?” 花解语道:“帝君,苟逢春虽然已走了,但在敌人无孔不入的渗透手段之下,本宫之中,难保没有第二个苟逢春。” 朱志宇点头道:“卿家言之有理。” 花解语道:“目前,敌方所最迫切需要的,当为江世杰与伍南屏二人的解药。” 朱志宇笑道:“不错!这解药委实是非常重要,如果一旦被他们盗走,不但失去谈判的砝码,还要增加两个强敌,那后果可委实堪虞。” 花解语急于想问明那解药,藏于何处,却深恐对方起疑,想不到江玲却代她问了出来: “帝君,那解药藏在什么地方呢?” 这刹那之间,花解语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 可是.朱志宇的回答.却使她失望得很,只见朱志宇神秘地一笑道:“那解药藏在孤的心中。” 江玲一蹙黛眉道:“帝君连臣妾也不相信了?” 朱志宇笑道:“江卿莫多心,事实上,孤手中根本没有解药。” 花解语心中一动,“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朱志宇笑问道:“卿家说说看?” 花解语笑了笑道:“藏在帝君心中的,是那解药的处方?” 朱志宇含笑点首间,门外忽然传来马如龙的急促语声道:“禀帝君,属下有紧急机密奉禀。” “进来!” 马如龙推门而入,向着朱志宇躬身施札道:“参见帝君。” 朱志宇注目问道:“什么事?” 马如龙讷讷地说道:“启禀帝君,事情是这样的……” 以下的话,是以真气传音说出,旁人无法听到,但见朱志宇一挫钢牙,哼了一声道:“必然也是苟逢春王八羔子弄的鬼!” 马如龙恭应道:“帝君圣明,属下已经问过,委实是苟逢春在出走以前所弄的鬼。” 朱志宇切齿恨声说道:“苟逢春,希望你跑得远远的,否则,有朝一日,犯在我手里,我会将你锉骨扬灰!” 接着,又注目问道:“人呢?”  , 马如龙躬身答道:“还在花厅中。” 朱志宇冷笑着挥挥手道:“去带过来!” “是!” 马如龙躬身退出之后,花解语才试探着问道:“帝君,究竟出了什么事啊?惹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朱志宇长叹一声道:“苟逢春那王八羔子,已将玉丫头身世揭穿了,并且还暗中将她的母亲由关外接了来……” 花解语故意一“啊”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志宇冷笑道:“还不是为了使玉丫头背叛我,死心塌地的投到江天佐那小杂种身边去。” 江玲点点头道:“对了!玉丫头对江天佐,是一见钟情,只是碍于双方的立场,才……” 朱志宇截口冷笑道:“他们认为计划周详,从今之后,可以各得其所,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却偏偏功亏一箦。” 花解语笑问道:“难道说,是玉姑娘偷跑出宫,与乃母相会,被马如龙看到了?” 朱志宇点点头道:“正是。” 花解语笑了笑道; “帝君,依臣妾之意,还是从宽发落吧!你们毕竟曾经是夫妻父女一场啊!” 朱志宇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多轻松!” 接着,又一挫钢牙道: “她们既已无义,也就休怪我绝情!” 江玲也柔声劝解道:“帝君,花姐姐说得对,您还是放过她们这一遭吧!” 朱志宇长叹一声道:“二位卿家都知道,对于玉丫头,孤一向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看待,这,一方面固然是她讨人欢心,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孤家迄今漆下犹虚之故,可是,事实的演变,却使孤太以伤心,也深感痛心,所以,这回孤决不饶恕这一对贱人……” 门外,传来马如龙的语声道:“禀帝君,人已带到!” 朱志宇沉声喝道:“带进来!” 房门启处,马如龙已带着朱君玉和一位青衣美妇走了进来。 朱君玉脸寒似水,冷漠得像一尊塑像,进得门来,除了向朱志宇投过冷厉的一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那青衣妇人,外表看来,年约三十五六,尽管目前是形容憔悴,蓬首垢面,但却不能掩饰她那天生丽质与绝代风华。 朱志宇—见这一对母女进入室内,虎地站起,切齿怒叱道:“你们两个贱人,作得好事!”青衣妇人长叹一声道:“朱志宇,我这一生,是早已认命了,但玉丫头是无辜的,此刻,我别无所求,但求你放过这苦命的孩子。” 朱志宇阴阴地笑道:“是的,我会放过她,连你我也不会难为你,可是,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一顿话锋,缓步逼近青衣妇人身前,戟指怒叱道:“说!我哪一点对你们不好?” 青衣妇人显然是豁出去了,对目前这有若凶神恶煞似的朱志宇这种疾言厉色,竟然一点也不惊惧.平静而又冷漠地答道:“平心而论,你对我们母女不算坏.但我却要提醒你一句:玉丫头的父亲,是你的堂弟啊!”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堂弟又怎样?历代宫廷中,接收自己父亲妾侍的例子,都多的是呀!” 青农妇人道: “你两手血腥,罪孽满身,自然不觉得怎样,但我一想起他的死状,就寝食难安。” 朱志宇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来,你认为是我谋杀了你的丈夫?” 青衣妇人美目深注地接道: “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 朱志宇双目中精芒一闪,沉声问道:“你,根据哪一点而做此论断?” 青衣妇人冷笑道:“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又何需有甚根据!” 朱志宇气极之后,反而仰首呵呵大笑道:“好!好!朱志宇恶名远播,也不在乎多背一只黑锅,至于你这含血喷人的人,更应该重重的赏赐一番。” 顿住话锋,向马如龙挥挥手道:“你先出去!” 马如龙扑地跪倒,磕头如捣蒜地说道:“帝君开恩,微臣愿以身代,请免除公主与娘娘的惩罚。”马如龙是跪在朱君玉的身边,朱君玉仅是“气海穴”被制,真气无法运行,人还是能照常活动的。 她此番逃出魔宫,不幸被马如龙暗中追颞,并被暗算就擒,芳心之中,可算是憋了一肚子怒火。 此刻,眼看马如龙这种假惶惶的丑态,不由怒火中烧,一脚踢出,并怒叱一声:“滚你的!” 朱君玉虽然真力被封,但在距离适当,马如龙又是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这一脚,也够马如龙受的了。 就当马如龙龇牙咧嘴地,啼笑皆非之间,朱君玉又冷笑着接道:“卑鄙龌龊的东西!姑奶奶着了你的暗算,大不了一死而已,你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地,做给谁看!” 朱志宇不禁拈须微笑道:“马如龙,你是何苦来哉?” 接着,又挥挥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马如龙恭应着离去之后,朱志宇才脸色一沉,精目向花解语、江玲二人一扫,沉声喝道:“二位卿家,给我将这两个贱人绑了,把这小贱人的衣衫,通通剥光!” 这情形,可使江玲与花解语二人难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才好。 尤其是花解语,更是忧心如焚地,连一张俏脸,也不禁变了颜色。 因为,目前这变化,实在太意外了,对于朱志宇的个性,她是深深了解的.像目前这情形,劝解不发生效力,动武又力有不逮,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朱志宇为所欲为的分儿。 可是,如果目前这一对母女,有甚不测,以后她又怎样在江天佐面前交待呢? 就当她急得拿不出主意之间,那青衣妇人却声色俱厉地叱道:“朱志宇,你如果不放过玉丫头,我死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朱志宇狞笑道:“老子神都不怕.还怕鬼吗!” 青衣妇人咬牙怒叱一声:“老杀才,老娘跟你拼了……” 话声中,一头向朱志宇身前撞去。 一直冷漠得有如一尊塑像似的朱君玉,突然一声尖叫:“娘……” 同时,一把向乃母的手臂抓去。 但她忘记了此刻已形同常人,这一抓,自然没抓着,而青衣妇人已被朱志宇一记耳光揍了回来。 刹那之间,青衣妇人半边脸肿成了猪肝色,嘴角沁出殷红的鲜血,人也气得昏了过去。 花解语、江玲二人,连忙将青衣妇人扶过一旁,并同时尖呼一声:“帝君……” 朱志宇冷笑道:“不用怕,我不会杀她……” 朱君玉上齿咬着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俏脸上的肌肉,也不断地抽动着,目注正一步步地,向她逼近的朱志宇,厉喝一声:“站住!” 朱志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叱,震惊得微微一呆,竟然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同时,那气得昏了过去的青衣妇人,也悠悠地醒了过来。 朱志宇一呆之后,随即冷哼一声道:“你鬼叫些什么!” 朱君玉一挫银牙,沉声说道:“朱志宇,请你放过我娘,我可以任凭处置,死而无怨!” 青衣妇人连忙接道:“不行!你将我凌迟处死都可以,可不能难为玉丫头。”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好!好!你们两个,我都不难为,不过……” 一顿话锋,脸色一沉地接道: “你污蔑我杀死了你的丈夫,同时,在玉丫头身上,我也费了不少心血,应该有点补偿才对。” 话落手起,已凌空点了青衣妇人与朱君玉二人的三处大穴,然后,目光一扫花解语、江玲二人.含笑接道:“二位卿家,既然不肯帮忙,孤只好自行动手了!” 话声一落,凌空扬掌,以“大接引神力”,将朱君玉抓了过去,一阵裂帛暴响声中,朱君玉被剥得寸缕俱无。 这情形,自然使朱君玉母女二人,都急得昏了过去。 同时,花解语也急得不避嫌疑地,失声尖呼道:“帝君,她是您女儿啊!” 朱志宇狞笑道:“不错!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曾经待她如亲生女儿,可是……” 江玲也娇声劝解道:“帝君,请冷静一点,这事情传出去了,总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体面?”朱志宇顺手将全裸的朱君玉向床上一扔,呵呵大笑道: “谁不知道我朱志宇,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色鬼!再说,这种事,连孔夫子也将他列为与吃饭同等重要的地位,又有什么不体面的!” 花解语苦笑道:“帝君总该顾虑到名分上的问题呀!” 朱志宇嘿嘿淫笑道:“现在,我只知道她是女人……” 话声中,顺手取过一杯凉茶,分别泼在朱君玉母女的脸上,这一对多灾多难的母女,又悠悠地醒了过来。 但她们不醒过来还好,这一醒过来,却比死还要难受。 目前,她们有如釜底鱼,俎上肉,只有任凭宰割.而毫无反抗余地,甚至于想破口大骂,或嚼舌自尽,也因周身无法动弹而不可能。 朱志宇目注那青衣妇人,冷冷地一笑道:“贱人!我要你亲自看着你的女儿,陪我逍遥一宵,算是你任意污蔑我的代价,不过,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不会杀你们,明晨,我派专人送你们母女,到江世杰身边去。” 接着,立即开始卸除自己的衣衫,一面目注朱君玉那美妙的胴体,咽下一口口水,嗳昧地笑道:“以往,我曾经抢过江世杰的老婆,明天,我赔他一个老婆,还附送一个美丽的媳妇,该是两不相欠,双方都心平气和的了……” 他这里自说自话,朱君玉母女已在羞急愤怒交迸之下,再度昏了过去。 同时,一旁的花解语,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蚊,但她外表上还不敢表达出来。 就当朱志宇的身上.已只剩下一套亵衣,双目中欲火熊熊地,向床前逼近,整个室内气氛紧张得有如凝结住的同时,室外却传来一声传呼:“皇甫老爷子驾到!” 朱志宇一蹙浓眉,一面迅疾地穿回衣衫,一面向花解语低声说道:“花卿将两个贱人,移到隔壁去。” “是……” 花解语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一声,连忙将朱君玉母女,一手一个,提到隔室去,先将朱君玉救醒,然后附耳低声说道:“玉姑娘,请告诉令堂,千万忍耐,不论如何,我将尽速设法,将你们救出虎口……” 就这说话之间,外面已传来皇甫立的笑语道:“朱兄很抱歉!惊扰你的好梦了。” 花解语掀帘,走进外面房间,只见朱志宇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要紧,我还没安寝。” 接着.又注目问道:“皇甫兄夤夜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皇甫立拈须微笑道:“见教是不敢,有点小事情,咱们必须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朱击宇漠然地接道:“在下正恭聆着。” 皇甫立似笑非笑地,注目说道:“首先,我要提醒朱兄,别以为我不会武功,又只带了一个随从,而动什么歪脑筋……” 朱志宇截口苦笑道:“在你这位高人面前,我怎敢!” 皇甫立很自负地—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接着,又淡淡一笑道:“我也不妨坦白告诉诸位,目前,你们都已暂时不能使用真力了,不信,你们不妨运气试试看。” 此言一出,朱志宇似已料定对方有此一着,外表上仍然显得很镇定,但花解语、江玲二人,却不由脸色同时为之一变。 皇甫立又含笑接道:“诸位也不用怕,我说的是暂时丧失真力,只等我回去之后,马上会派人送上解药来。” 朱志宇仍然是冷漠地接道:“这情形,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还是说出你此行的来意吧!” 皇甫立笑道:“对!朱兄倒算得上是快人快语。”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注目问道:“朱兄,有关开坛大典的事,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朱志宇漫应道:“一切都按预定进度进行。” 皇甫立目光深注地问道:“朱兄此话,有点言不由衷吧?” 朱志宇脸色一变道:“皇甫兄,我无端受你的挟持;心中不快,自所难免,但方才所言,却是字字真实。” 接着,又补充着说道:“因为,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皇甫立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但事情的演变,却使我不能不怀疑。” 朱志宇注目问道:“皇甫兄何所见而有此一说呢?” 皇甫立沉思着接道:“不管你是真不知情也好,是故意装糊涂也好,且让我从头说起吧!”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目光深注地接问道:“我问你,那些住在宾馆中的黑白两道群豪,为何都纷纷离去?” 朱志宇一惊道:“皇甫兄这消息,由何而来?” 皇甫立向对方深深地握注少顷,由朱志宇的神情上显示,似乎并非故意做作,因而不由眉峰一蹙道:“朱兄可能是沉醉温柔乡中,很少过问宾馆中的事情吧?” 朱志宇讪然一笑道:“不瞒皇甫兄说,有关宾馆中事,以往一向是由苟逢春在负责…… 皇甫立截口接问道:“现在呢?” “现在是由诸子期接替。”朱志宇注目接问道:“请问皇甫兄,这消息由何而来?” 皇甫立笑道:“俗语说得好: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朱兄,别以为我表面上只带了几个随从,其实,这北京地区中,武林同道的动态,很少能逃过我的耳目,我不但知道宾馆中的人,已散去了大半,即使是散居各处旅邸中的同?烂牵灿型那樾巍?p>  朱志宇忍不住又截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皇甫立道:“事情由昨天午后开始,目前还在继续中。” “奇怪,”朱志宇沉思着接道: “是谁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 皇甫立笑道:“看过情形,朱兄是真的不知情了。” 朱志宇苦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皇甫立接问道:“可是,这事情如何解释呢?” 朱击宇道;“这容我查问一下。来人!” 门外传来一声恭喏道:“属下在。” 朱志宇沉声喝道:“请诸相爷。” “是!”门外语声恭应—声之后,又立即接道:“禀帝君.诸相爷自行来到。” 紧接着,传入诸子期的语声道:“禀帝君,诸子期告进。” 朱志宇连忙接道:“请!请!” 诸子期进入室内,还没坐好,朱志宇立即接问道:“诸老弟,知道宾馆中的事吗?” 诸子期苦笑道:“原来帝君已经知道了,属下就是为此事而来。” 朱志宇注目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子期长叹一声道;“据属下方才调查所得,极可能是江天佐的师傅在捣鬼。” 朱志宇蹙眉接道:“江天佐的师傅?那是‘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 诸子期点点头道:“正是。” 一旁的皇甫立也点首接道:“对了,也只有雷千里才有这种来去无踪的本事和强大的影响力。” 朱志宇不由一挫钢牙道,“可恨这老贼,总是在暗中同我作对……” 皇甫立正容接道:“朱兄,已经过去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提了,好在那些离去的人,有他们不算多,没他们也不算少,目前,咱们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是是……”朱志宇苦笑着接道:“在下但凭吩咐。” 皇甫立正容如故地接道:“朱兄此言差矣!” 朱志宇又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敬闻高论?” 皇甫立注目问道: “朱兄请说句良心话,以目前情况而论,如果你不受制于我,自信有把握可以不受雷千里那批人的威胁吗?” 朱志宇不由一愣道:“这个……” 皇甫立淡然一笑道:“也许我是旁观者清,朱兄,请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目前,你已是众叛亲离,处于四面楚歌之中。”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此刻,我为你借箸代筹,除了诚心同我合作之外,已别无他途可循。” 朱志宇轻轻一叹,没接腔。 皇甫立又接道:“朱兄,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就这么合作下去,目前,你算是委屈一点,但事成之后,你我以长江为界,各霸南北武林,决不食言。” 朱志宇苦笑道: “那是一个远景,眼前这难关,如何渡过?” 皇甫立笑道:“这就回到咱们的正题上来啦!” 他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朱兄,凭你的无敌武功,加上我的一身施毒放蛊绝技,只要你我能真诚合作,何难不能渡?何敌不能克?” 朱志宇苦笑道:“话是不错,但实行起来,可不像说说那么简单。” 皇甫立接道:“朱兄,我还是那句老话,问题不在情况的严不严重,而在于你我之间,是否有诚意合作。” 朱志宇苦笑如故地接道:“此时此刻.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皇肃立注目问道:“这是说,朱兄已捐弃成见,愿意成心合作了?” 朱志宇点点头道: “不错,现在,我敬谨请教合作的办法?” 皇甫立目光向花解语、江玲等人一扫.含笑接道:“法不传六耳,朱兄请屏退左右,并重整酒席,咱们边饮边谈。” 朱志宇笑了笑道:“好的,一切遵办。” 接着,向花解语、江玲二人挥挥手道:“二位卿家,请暂时回避。 江玲首先恭应着,转身离去。诸子期也起身告辞,却被皇甫立拉住了:“诸老弟请留下。” 花解语心悬朱君玉母女的安危,也顾不得避嫌地,向朱志宇呶了呶嘴道:“帝君,玉……玉姑娘她们,是否可以……恕过她们这一遭?” 朱志宇沉思着接道:“暂时请卿家带回你的寝宫去,待会再议……” 这一决定,使花解语暗中高兴得几乎要失声吹呼,但她外表却仍强装镇静地,娇应道:“臣妾遵命。” 朱志宇却又立即沉声接道:“可是,你得小心看管,别出纰漏!” 花解语又恭应“是”之后,才走向里间,附着朱君玉的耳朵低声说道: “玉姑娘恭喜你机会来了!但你还得忍耐一下。” 接着,才扬声说道:“玉姑娘,我先解开你部分穴道,请穿好衣衫,暂时住到我那边去……” 话声中,已扬指解了朱君玉身上被制的全部穴道,但却以真气传音接道:“可是,你必须装成真气被封闭的样子。” 朱君玉本来对花解语的态度,还有点莫测高深,不敢相信,但以眼前的情况,却不由她不相信花解语是出于一片诚意了。 但她为了配合花解语那番做作,当她扶着乃母,经过朱志宇身边的时候,却狠狠地瞪了朱志宇一眼,并冷冷地哼了一声。 回到花解语地下室的密室中.花解语才命她的心腹侍女注意守住门外,自己却立即将朱君玉母女二人,带到通往地下室的密室中,然后低声说道:“二位请稍待,如果我那天佐弟弟就在下面等着,那么我们马上就可突围了。” 朱君玉樱唇微启之间,花解语又连忙接道:“玉姑娘,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但目前,咱们争取时间要紧,一切都等脱险以后再谈吧!” 朱君玉点了点头,那青衣妇人却注目问道:“你这里有地下甬道,可以通往外面?” 花解语点首接道:“是的。” 青衣妇人幽幽地一叹道:“真想不到.你会救我们母女出险……” 这时,花解语已将通往地下密室的机关打开,并将预先装置好的一根长绳拉了三下,同时还扭头向朱君玉母女笑了笑。 朱君玉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地问道:“花姨,是不是江二哥在下面等着?” 花解语含笑接道:“下面已有回信传来,不过,可不一定是你江二哥。” 朱君玉接问道:“还有谁呢?” 花解语笑了笑道:“还有一位,是你江二哥的师傅,‘白发朱衣千幻叟’雷千里老前辈。” “啊!”朱君玉美目中异彩一闪道:“花姨,我们一走,你也不能呆在这儿了。” 花解语点首笑道:“如果我不想活了,是可以继续呆在这儿的。……别作声,有人上来了。” 朱君玉母女连忙向那入口处瞧去。但那甬道入口,一片漆黑,她们由明窥暗,可什么也看不到。 朱君玉方自一蹙眉峰,只听花解语“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老爷子。” 花解语口中的“老爷子”,指的自然是雷千里,她的语音方落,只听甬道口传来雷千里的话声道:“相爷有何喻示?” 花解语一顿莲足道:“老爷子怎么寻起我的开心来……” 雷千里的语声截口笑道:“难道只有逢春才可以寻你的开心,咦……” 原来雷千里说话之间,人已到达甬道口,因为一眼看到了朱君玉母女,才有那一声惊咦。 花解语向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雷千里讪然一笑之间,朱君玉母女,已双双向他盈盈拜倒,朱君玉并娇声说道:“朱君玉参见老爷子。” 雷千里微微一愣,才向花解语道:“这一位是谁?” 说着,并向青衣妇人指了指。 花解语还没答话.朱君玉抢先说道:“这是家母。” “啊!”雷千里连忙接道:“那不可以!不可以……” 说话间,已双手一托,将朱君玉母女跪着的身子,凌空托了起来,并向青衣妇人笑道:“朱夫人,请莫折煞我这个槽老头……” 青衣妇人目含痛泪,咽声说道: “小妇人只有玉丫头这……一点亲骨肉.但愿老爷子鼎力成全,将她救出虎口,小妇人今生没法报答,来世当……当……” 雷千里连连摇手道:“朱夫人千万莫这么说,我雷千里既然管上了这一宗闲事,自然要设法救你们出去。” 接着,又向花解语苦笑道: “花相爷,快劝劝这位朱夫人,我老头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 花解语给了他一个娇嗔的白跟,才低声劝导着,这时,雷千里即向朱君玉仔细地端说着,手拈长髯,连连点首道:“唔……真吾徒媳也……” 花解语却瞪了他一眼道: “老爷子,别酸了,说正经事吧!” 雷千里笑了笑道:“我就是等你的好消息哩!” 花解语正容接道:“江大侠、伍大侠二人的解药,以及制服皇甫立的办法都得压后,目前是救人第一。” 雷千里一怔道:“还有谁要救的?” 花解语一指朱君玉母女道:“就是这二位。” 雷千里道:“这二位不是好好的吗!” 花解语道:“可是,朱志宇马上就会来……” 接着,才将目前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雷千里不由霜眉一蹙道:“救人自然是要紧,只是.如此一来,这地下甬道,可就没法利用了。” 花解语正容接道:“这问题,方才我也想到,老爷子,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雷千里注目问道:“你的意思是……” 花解语接道:“待会,出其不意,先解决朱志宇再说。” 雷千里点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不知朱志宇几时才来?” 花解语沉思着道:“如果别无变化,我想他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必然会到这里来。” 雷千里苦笑道:“这一来,我们方才拟订好的计划,势将被迫而作大幅度的修正。” 花解语接问道:“方才,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雷千里道:“我们准备先解决皇甫立……” 花解语截口讶然问道:“你们已经想出制服那厮的办法来了?” 雷千里含笑道:“办法不在乎笨与巧,只要能实用就行。” 花解语截口笑问道:“老爷子,此话怎讲?” 雷千里笑道:“我们方才所磋商的笨办法,惟一特点.就是取其能实用。” 花解语秀眉一蹙道:“老爷子,说了半天,您那锦囊妙计还没说出来哩!” 雷千里神色一整道:“封销甬道,将那老怪物活埋。” 花解语不禁附掌笑道:“妙啊!这真是干净利落之至,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雷千里笑道:“还不是你那鬼精灵的干弟弟。” 不等对方开口,又正容接道:“这办法固然不错,但技术上却还有问题,同时,如果我们先解决朱志宇,打草惊蛇,使那老怪物离开地下室,这办法就行不通了……” 这时,那根长绳上又传来暗号,花解语截口问道:“下面还有谁?” 雷千里笑了笑道:“一个是玉丫头的大伯哥江天佑,一个是你的老相好,狗头军师苟逢春。” 花解语苦笑道:“老爷子,留点口德好不好。” 这当口,那长绳上不断地传来询问的讯号。 雷千里话锋一转道:“看情形,苟头军师沉不住气了,我先将亲家母和玉丫头带下去,相爷你可得沉住气,小心应付呀!” 接着,向青衣妇人母女点点头道:“二位请跟我来……” 当这三位鱼贯地走进甬道中时,花解语却促声说道:“老爷子,你要快点上来啊!” 雷千里扭头笑道:“相爷!如果我是朱志宇,是决不会难为你的……” “呸!”花解语轻轻一“呸”之后,美目一转,立即转身跑回她的寝室.凭窗向楼下叫道:“小明!小明!” 楼下传来青衣侍女的语声道:“相爷!什么事啊?” 花解语低声问道:“有没有人来过?” 青衣侍女的语声道:“没有呀!” 花解语微一沉思道:“小明,你快上来,将里外的门都闩好。” “是!” 那叫小明的膏衣侍女,回到楼上时,花解语已是全身劲装,并且正在翻箱倒箧地,整理一个小包袱,这情形,使得小明张目讶然问道:“相爷!您……” 花解语连忙“嘘”了一声道:“别发问,快将兵刃暗器带上,准备应变。” 小明向花解语投过困惑的一瞥之后,也立即换上劲装,佩上长剑和暗器革囊。可是,这时的花解语,除了将小包袱背在背上之外,却并无进一步的行动。 小明一蹙秀眉,低声问道:“相爷……” 花解语截口接道:“从现在起,不许再叫我相爷!” 小明不由一愣道:“那……那叫你什么呢?” 花解语嫣然—笑道:“暂时叫我……叫我小姐吧!” 小明“哦”了一声,才注目笑问道: “咱们要离开这儿了?” 花解语点点头道: “不错!可是,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待会,可能还有一场生死恶斗。” 小明娇笑道:“跟你在一起,我不怕。” 花解语正容说道:“小明,今宵,不仅是你我二人脱离这魔宫的机会,也是正邪主力决战的日子.待会,我可能没工夫照顾你,可得自己格外当心!” 小明点点头道:“我知道。” 花解语向她挥挥手道:“你由甬道中先走吧!君玉姑娘母女都在底下,你最好是同她们母女一致行动,照顾君玉姑娘的母亲,也就等于是照顾你自己,懂吗?” “我懂,我懂。”小明连连点首道:“小姐,你呢?” 花解语道:“我还要等一等……” 小明娇笑道:“那么,我也在这儿陪你。” 花解语连忙接道:“不!你在这儿,只有增加我的累赘,去!快下去!” 说到这里,苟逢春已由密室中走了过来,花解语目光一亮之下,连忙接问道:“逢春,天佐回来没有?” 苟逢春笑了笑道:“二公子还没回来,我怕你着急,才先行赶了来,同时,君玉姑娘一天没吃东西,必须给她们母女弄点吃的去,君玉姑娘是一个好帮手,待会,总不能叫她饿着肚子去厮杀呀!” 第二十八章 群侠合力诛元凶 花解语目注小明问道:“小明,有吃的吗?” “有!”小明含笑接道:“就是你今晚还没吃的那一份,只是已经凉了。” 花解语挥挥手道:“非常时期,只好将就一点,快点送下去吧!” 小明应着离去之后,院外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小明,快开门!” 花解语问道:“谁呀?” 院外清朗语声道:“是花相爷吗,属下马如龙。” 花解语“唔”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吗?” 马如龙的语声道:“禀相爷,帝君派属下送解药来。” 花解语暗道一声:“该死!方才忙中有错,几乎露出马脚来……” 原来,方才皇甫立进入朱志宇寝宫,暗施手脚,使室内诸人失去功力时,花解语正在里间同朱君玉母女在一起。 因为当时隔了一道门,而她对皇甫立又是深具戒心,事先有了防范,同时,等她再度回到前面房间中时,皇甫立所施药物已经消散,所以,事实上,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解药。 她心念电转,口中却“哦”了一声道:“那你快点扔上来吧!小明那丫头,已经入睡了。” 说着,“格”地一声,已将窗门打了开来。 马如龙目注窗口探出上半身的花解语,扬声说道:“相爷接着!” 花解语连忙伸手接住,却是一个小纸包,她将小纸包拿向鼻端一闻,有一股酸辣之气。 马如龙又仰首扬声说道:“相爷,帝君说过,今宵请特别加强戒备。” 花解语一怔道:“难道有什么情况吗?” “是的。”马如龙恭应道:“方才接获密报,宁王府方面,有大批高手外出,似有迂回侵犯本宫迹象。” 花解语“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帝君没说要到这边来?” 马如龙点点头道:“是的,帝君刚刚将皇甫老爷子送走……相爷是否还有吩咐?” 花解语道:“没有了,有甚新情况时.早点禀报。” “是!”马如龙躬身接道:“属下告辞!” 目送马如龙离去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花解语才关上窗门,向一旁的苟逢春苦笑道:“逢春,我现在心里矛盾得很。” 苟逢春一怔道:“此话怎讲?” 花解语道:“我希望朱志宇不要到这儿来.又希望他能提前赶来。” 苟逢春正容接道:“别太紧张,你这种心理,会影响我们的行动。” 花解语“唔”了一声道:“逢春,如果朱志宇到这边来,凭你我两人的力量,能收拾得了他吗?” 苟逢春正容如故地道:“如果凭硬功夫,你我二人联手,也非他的百招之敌,但我们所取的手段是奇袭,只要能使他先受点创伤,问题就不会严重了。” 花解语蹙眉接道:“万一一击不中呢?” 苟逢春苦笑道:“目前,我们是箭在弦上,不能顾虑得太多了。” 花解语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在心头极度不安之中,似乎时间也过得特别慢,本来并没等待多久,但花解语却蹙眉说道:“怎么下面还没消息传来?” 苟逢春笑问道:“你是等哪—方面的消息啊?” 花解语道:“自然是等地道中的消息呀!” 苟逢春笑道:“哪有这么快的!” 一声轻笑,由他们背后传来道:“俩口子谈得蛮亲热的呀!” 原来雷千里悄没声地,到了他的背后。 花解语回身给了他一个娇嗔道:“老爷子,您……” 雷千里笑道:“我吓着你了?” “可不是!”花解语含笑接道:“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哩!” 雷千里笑了笑道:“别撒娇了!相爷,咱们说正经的。” 花解语又白了他一眼道:“你也还有正经的时候!” 雷千里拈须微笑道:“当然,要不是有正经事,我才不会赶来这儿,给人家讨厌哩!” 神色一整道:“说到正经事,就有你的差使了。” 花解语正容接道:“但凭老爷子咐吩。” 雷千里笑了笑道:“我可不敢吩咐你,是你那位干弟弟,要我转告你的。” 花解语美目一亮道:“天佐已经回来了?” 雷千里点点头道:“是的,他刚刚赶回地道中来。” 花解语接问道:“天佐怎么说?” 雷千里道:“原则是,只等皇甫立回到地下室中后,立即发动,但到目前为止,皇甫立仍未回去。” 花解语点点头道:“那老怪物,可能还在同朱志宇密谈。” 雷千里道:“所以,天佐希望你能设法,使那老怪物赶快回到地下室去,因为,这是今宵正邪决战的一个大关键,如果不先将那老怪物活埋,危险可就太多了。” 花解语蹙眉沉思道:“让我多想想看……” 花解语沉思之间,苟逢春却向雷千里低声说道:“老前辈,方才,马如龙前来报告,对于我方人马的调动,已有发现。” 雷千里笑道:“他们不是死人,当然会有所发现…… 花解语忽然“唔”了一声道:“对!就这么办……” 雷千里一喜道:“已经有好办法了?” 花解语笑了笑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接着,以真气传音向雷千里说了几句之后,才以普通语声接道:“这不过是一个原则,是否会有改变,还得看当时情况才能决定。” 雷千里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你先走,我会在暗中照应你。” 花解语匆匆离去之后,雷千里向苟逢春交待了几句,也悄然向朱志宇的寝官方向溜进。 花解语回到朱志宇的寝宫时,朱志宇与皇甫立二人刚好并肩走了出来。 朱志宇一见花解语全副劲装走了过来,不由脸色微变地讶然问道:“花卿,有甚事故吗?” 花解语却淡然一笑道:“方才听马如龙说,今宵会有情况.我不放心,所以先赶来了解一下。” 朱志宇道:“情况是颇为严重,连刘冰玉所调教出来的那些王府侍卫也出动了,不过,目前.他们却还好像有所期待似地,按兵不动。” 花解语嚅嚅着道:“帝君,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朱志宇笑道:“有什么话,自然该说嘛!” 花解语为难了一下之后,才注目问道:“帝君,臣妾那房子底下,是否有地下室?” 花解语的这一番做作,可算是无懈可击,使得朱志宇听后毫不怀疑地,身躯为之一震道:“此话怎讲?” 花解语道:“方才,臣妾到储藏室中去取暗器时,竟然隐约地听到下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朱志宇截口一“哦’道:“后来呢?” 花解语道:“当时,臣妾以耳贴地,凝神默察之下,察觉出不但有人走动,而且有轻微的说话声。” 朱志宇注目问道:“他们说什么?” 花解语苦笑了一下道:“说些什么,倒没法听清楚。” 朱志宇扭头向皇甫立问道:“皇甫兄,该不是你的手下人吧?” 皇甫立神色凝重地道:“我的手下人,不会到那个方向去。” 朱志宇脸色一变道:“如果是敌人发现了地下室,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皇甫立正容说道:“朱兄,我得先回去瞧瞧。” 朱志宇连忙接道:“皇甫兄请留下一人在这儿,以防万一。” “好的。”皇甫立向他的两个随员之一沉声说道:“彭三,你留在这儿,协助朱大侠!” 朱志宇蹙眉沉思道:“看来,这儿的地下室,必然还另有出口。” 花解语接道:“帝君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朱志宇摇摇头道:“不必了,皇甫老儿回去之后,自会查明。”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花卿,你陪我四处走走看。” “是!”花解语边走边问道:“帝君,娘娘那边,是否已经通知了?” 所谓“娘娘”,就是朱志宇的元配夫人纪月娥。 朱志宇道:“目前,所有总宫中人,都已在暗中严密戒备,娘娘自然也不会例外。” 朱志宇和花解语说话之间,已穿过一个花圃,到达过往花解语所住的那幢精舍的通路上。 此时.尽管周遭是那么寂静,但气氛却显得特别的沉闷,沉闷得使人有窒息之感。 走着走着,朱志宇忽然恨声说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们!要来就快点来吧!” 花解语媚笑道:“可能他们慑于帝君神威,不敢发动了,我看,帝君暂时去我那边歇歇吧!” 花解语此行任务,除了将皇甫立骗回地下室之外.如果可能,也想顺便将朱志宇骗到她的住处去。 方才,她完成了第一项任务,此刻却又在朱志宇身上动脑筋了。 朱志宇苦笑着摇摇头道:“此刻,我怎能静下心来……” 一道人影,迎面疾奔而来,老远就朝着朱志宇促声说道:“禀帝君,后院围墙边,已发现敌踪……” 来人竟然就是“十三太保”之首的马如龙。 朱志宇注目问道:“详情如何?” 马如龙躬身答道:“君玉姑娘已被人救走,本宫‘地’字第十五号、十六号均已被杀,此消息由‘地’字十五号临死前说出来的。” 朱志宇一怔道:“能够如此轻易杀死本宫‘地’字号中人,将人救去,来人身手必然奇高。” 马如龙点点头道:“是的,那是刘冰玉和江天佐……” 朱志宇忽有所忆地,扭头向花解语问道:“花卿,那丫头不是已交给你了吗!” 花解语平静地一笑道:“是啊!可是我现在在你身边……” 朱志宇忽然厉声喝道:“什么人?” 一声冷笑.自半空中传来道:“朱志宇,你的末日到了!” 声到人到,香风微拂,全身缟素的柳婷婷,已飘落朱志宇身前丈远外,美目凝威地,凝注对方,一挫银牙道:“老贼!你知道我今宵为何全身孝服吗?” 朱志宇呵呵一笑道:“我的乖女儿,咱们之间,不需要再说废话了,放马过来吧!” 柳婷婷一挫银牙道:“可是,我必须先说明白,老贼!我已经准备好了香纸蜡烛,只等挖出你的心肝五脏,去祭奠我父母在天之灵,所以,我必须先穿上孝服……” 朱志宇冷冷地一笑道:“咱们等着瞧吧!看看到底是你挖出我的心肝五脏,还是我剥光你的衣服,任我逍遥一番!” 一顿话锋,扭头向他背后的彭三说道:“彭老弟,请帮我拿下这丫头!” 说来也真够朱志宇气煞,他那位倚为长城的靠山彭三,闻言之后,竟然哼都不曾哼一声。 朱志宇怒声喝道:“彭老弟,你没听到!” 柳婷婷冷笑道:“他已没法回答你啦!老贼!别希望有人帮你的忙。” 朱志宇心头一凛之间,雷千里所用来活埋皇甫立的火药,已经引发,“轰轰”连响中,连地皮也起了震颤。 随着这几声巨震,魔宫四周,立即传来震天杀声和金铁交鸣之声。 而且,四周还传来苍劲的喊话声:“朱志宇意图造反,是朝廷叛逆.也是江湖败类,公主与江大侠已传下令谕,首恶必诛,协从免究,凡自动放下兵刃投降者,特别从宽发落……” 一声敞笑,由朱志宇背后传来道:“朱志宇,皇甫立已经活埋在地下室中了,你目前这个帮手,又被老夫制住,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横刀自刎了吧!” 朱志宇徐徐拔出他的“七星宝刀”,冷然问道:“你是谁?” “雷千里!”雷千里接着呵呵一笑道:“朱志宇,你想得起来吗?” 朱志宇叱道:“姓雷的,别躲在角落里吹大气,有种的滚出来,咱们斗上一千合!” 雷千里的语声笑道:“帝君,你太抬举我啦!凭我雷千里,怎是你千招之敌,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也用不着我来多管闲事啊!”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喝道:“花相爷,你已功德圆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雷千里一语提醒梦中人,朱志宇恍然大悟,怒喝一声道:“贱人!老夫待你不薄!” 花解语闷声不响,飞身而起。 朱志宇震声大喝:“贱人!留下命来!” 怒喝声中,腾身而起,并冷笑道:“你逃到天边,老夫也要活劈了你才甘心!” 斜刺里一人飞身横截,一面恨声叱道: “朱老贼!纳命来!” “锵”地一声金铁交鸣过处,朱志宇、柳婷婷同时被震落地面。 这时,魔宫四周,杀声震天,惨号之声,此落彼起,战况之惨烈,令人怵目惊心。 朱志宇手下的精锐,已全部出动,群侠方面,由刘冰玉所调教出来的王府卫士,也全部出动,不过,如果以人数之多寡而论,群侠方面,却仍然居于劣势。 朱志宇一经与柳婷婷交上手,花解语自然是乘机开溜,但她刚刚飘落五丈之外,却被一道迎面射来的人影截住,并怒叱一声道:“花解语,你好毒的心!” 这及时赶来的,是朱志宇的元配夫人纪月娥。 花解语摸透了对方的个性,虽惊而不惧,她一面尽力撑持,一面却笑道:“纪姊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可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啊!” 纪月娥怒声道:“至少你不该出卖他!” 花解语道:“这也不能算出卖他,如果朱志宇是好人,我也不会这样对待他!” 正在与柳婷婷力拼的朱志宇,震声喝道:“月娥,别同她胡扯,给我活劈了这贱人!” 雷千里由暗影中走出,含笑接道: “帝君,面对生死强敌.你可不能生气呀!” 纪月娥怒声叱道:“花解语,只要你还能支持二十招,我可以做主放你逃生!” 雷千里连忙接道:“苟老弟,快来帮忙呀!花相爷可撑不住了哩!” 苟逢春遥遥呼应道:“解语沉住气,我来帮你……” 话声才落,人已飞射斗场,与花解语双战纪月娥。 增加了一个主力军,花解语所受压力自然大减,精神也为之一振。 雷千里却呵呵大笑道:“左右丞相双战正宫娘娘,这才是妙不可言呀!” 朱志宇对苟逢春、花解语二人,算得上是恨之入骨,目睹这二位公然肆无忌惮地“犯上”,已经是怒不可遏的了,目前,加上雷千里这一笑嚷,那无异是火上加油,激得他切齿怒叱:“老夫不活活劈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誓不为人!” 柳婷婷冷笑一声道:“你,本来就不能算人……” 雷千里又拊掌笑道:“对啊!朱志宇,下一次投胎时,干脆抢一张狼皮披上为佳……” 朱志宇怒喝一声:“闪开!” 奋力攻出一招,人已飞身向苟逢春那边射去。 朱志宇委实是恨透了苟逢春、花解语这一对,竟然丢开柳婷婷这个生死强敌,必欲先置苟逢春、花解语这一对于死地而后快。 但柳婷婷又怎肯放过他! 她尽管是朱志宇所一手调教出来,但朱志宇当初看中柳婷婷的资质和禀赋,并且也没想到以后的变化,一心一意,只想将她调教成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因而目前柳婷婷的功力,尽管严格说来,要比朱志宇逊上一二筹,但在她矢志复仇的心理之下,在最初的这一段时间中,可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因此,朱志宇这一半途抽身,柳婷婷自然是一面衔尾疾追,一面震声大喝:“老贼!留下命来!” 柳婷婷宝剑凌空一挥,挟着破空锐啸,向朱志宇的双腿斩去。 朱志宇尽管恨透了苟逢春、花解语这一对,但自己的性命,毕竟重于一切,在权衡轻重的情况之下,他不得不再度回身应战。 但他恨极之下,一面杀手连施,接连三式绝招.将柳婷婷迫退五步,一面扬声说道:“月娥,你到这边来,那一对狗男女,由我来收拾……” 柳婷婷冷笑一声:“做梦!” 叱声中,立还颜色, “唰、唰、唰、”一连三剑,又挣回了原来的位置…… 当这儿的战况呈拉锯状态时,魔宫四周的杀喊声,与金铁交鸣之声,却是有增无减。 杀声震天中,一道人影,疾奔而来,那是“天风十三太保”中的王志公。他全身浴血,气急败坏地,向着朱志宇促声说道:“禀帝君,皇甫老爷子他们被封闭在地下室中……” 朱志宇沉声说道:“我已知道,快设法把他们救出来!” 王志公道:“敌势太强,救援工作很困难。” 朱志宇接问道:“诸丞相呢?” 王志公道:“诸丞相正与国师双战江天佐。” 朱志宇道:“还有江贵妃?” 王志公苦笑道:“江贵妃独战李虎、李豹……” 朱志宇促声说道:“去!快去叫彭领班.全力营救皇甫老爷子!” “是!” 王志公刚刚恭应着离去,一道人影,疾泻当场,并“咦”了一声道:“老爷子,您怎好意思还在乘风凉?” 来人是刘冰玉,她这几句话,是向那位状极悠闲地在一旁观战的雷千里说的。 雷千里笑了笑道:“我的宗旨,是不参与实际的行动,而且,事实上,此时此地,我也找不到适当的对手呀!” 刘冰玉苦笑道:“可是,对方人手太多,我们所受压力太重。” 雷千里仍然是满不在乎地道:“不要紧,你来了就好啦!” 刘冰玉一愣道:“此话怎讲?” 雷千里道:“我先问你一件事,再说明原因。君玉母女是否已到了安全地带?” 刘冰玉点首答道:“是的,目前,她们是非常安全,也非常隐秘。” 雷千里才笑道:“那么,你先将这两位接下来,咱们所受的压力,就会减轻了。” 说着,并抬手向苟逢春、花解语二人指了指。 刘冰玉秀眉一蹙道: “老爷子,您这话,可把我弄糊涂啦!” 雷千里笑道:“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试想:凭他们两位,理身说法,发挥影响力.这些魔崽子们,还不土崩瓦解吗!” 刘冰玉这才恍然大悟地道:“哦!这倒是蛮有道理呀!” 雷千里连忙嚷道:“公主殿下,快!那两口子快要支持不住啦!” 刘冰玉连忙飞身而上,将纪月娥截住,并沉声喝道:“二位请退下……” 刘冰玉这一与纪月娥交上手,自然也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分出胜负的。 自然!论真实功力,刘冰玉对纪月娥.比起柳婷婷对朱志宇更要吃力。 但她们打的是士气,在士气如虹的情况之下,已足可弥补在功力上所差的缺点.因而使得战况成了此进彼退的拉锯之势。 苟逢春、花解语二人,退过一旁之后,雷千里立即向他们招招手道:“来!你们两口子过来一下。” 花解语—面抹着额际汗珠,一面白了雷千里一眼道:“老爷子,这时候您还要取笑……” 在雷千里的指点之下,苟逢春、花解语二人,连嚷带叫地,在杀声震天的魔宫中溜了一圈,虽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但朱志宇那些手下,却显然受了很大的影响,已不像先前那么疯狂地拼命了,不过,苟逢春、花解语二人,却已再度陷入重围之中。 包围这二位的,是一些红衣武士,那是朱志宇一手调教出来的贴身卫士,等于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死党。 目前,苟逢春、花解语二人,都是以一敌二,短时期内固然不至于吃亏,却也没法脱困。 柳婷婷与朱志宇.刘冰玉与纪月娥二组,战况仍然是拉锯之势,四周传来的杀声,却已不像先前那么令人闻声心悸了。 雷千里精目环扫之后,沉声喝道:“朱志宇,你已到了穷途末路,莫再做困兽之斗了,还是听老夫的话,快些弃械投降吧!” 朱志宇怒叱道:“放屁!” 雷千里道: “我再说一遍,江大侠伉俪.已自愿放弃寻仇,不再追究,至于柳姑娘这一边,我……” 柳婷婷截口接道:“老前辈,不共戴天之仇,是没法化解的。” 雷千里苦笑道:“好,你们既然各走极端,那我只好继续在一旁看热闹啦!” 当柳婷婷、刘冰玉这边的战况,呈胶着状态时,江天佐与拉玛大师、诸子期等三人的战况,也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境界。 这三位的恶斗处,位于魔宫后花园的边缘,亦即那地下室的另一出口处,江天佐就是将皇甫立的进出通路,通通炸毁之后,与诸子期遇上的。 诸子期本来是被朱志宇强拖下水;意志早已动摇,江天佐的功力,又高过他三成以上,依此情形.不论是施恩或用武,都不难使诸子期就范。 可是,这两位还来不及交谈,拉玛大师也赶来加入了战圈。 这位有红教第一高手之称的拉玛大师本来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也不知朱志宇用什么手段笼络住他,如今对朱志宇的拥护,竟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也因为如此,不但使江天佐、诸子期之间,没法谈拢,而且也使江天佐所受的压力,为之大增。 他手中的方便铲,尽全力抢攻,一面并向诸子期沉声说道:“诸老弟,别听他胡说八道,要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你我就成了俎上的鱼肉啦!” 江天佐怒声叱道:“拉玛,你自己陷溺日深,还要拖别人下水!” 拉玛大师狂笑道:“咱们帝君,把你渲染得如何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江天佐怒叱道:“拉玛,你一定要我用重手法处治你,可并不好受!” 拉玛大师冷笑道:“小子,你那暗箭伤人的手段,佛爷已在‘碧云寺’中领教过了,历史不会重演,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吧!” 江天佐朗声大笑道:“大和尚,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拉玛大师漫应道:“依我看,你已经黔驴技穷啦。” 江天佐长叹一声道:“红教一派,本来一向并无恶迹,我一再对你容忍.为的是给贵教留一点面子,拉玛,你既然执迷不悟,那我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拉玛大师却向诸子期笑道:“诸老弟,这小子,目前是所谓侠义道中的灵魂,咱们宰了他,算是奇功一件……” 江天佐截口一声怒叱道:“做梦!” 紧接着,嗔目怒喝道:“拉玛,我如果不能在以后的十招之内,教你躺在这儿,我这江天佐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语声“锵锵”,字字如敲金击玉,震得拉玛大师老脸为之一变。 就当此时,一位王府侍卫,匆匆跑来向江天佐促声说道:“江少侠,外面有大批巡城官兵赶来。” 江天佐沉声问道:“公主呢?” 那侍卫答道: “公主与柳姑娘分战朱志宇夫妇,没法分身。” 江天佐接问道:“战况如何?” 那侍卫道:“目前还难分胜负。” 江天佐道:“看到我师傅没有?” 那侍卫道:“雷老辈正在一旁观战。” 江天佐道:“其他各地战况如何?” 那侍卫道:“其他各地,战况已稳定下来。” 江天佐对周围情况已经有了了解,使他暗中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接着,又沉声说道:“赶快去告诉江领班,并传公主之命,向巡城的官兵说明此间情况,请他们不必介入。” 那侍卫恭应道:“小的记下了!” 说完.转身飞奔而去。 江天佐又扬声说道:“还有,全力阻止他们营救那活埋地下室中的老怪物!” “是——” 那侍卫的恭应声,遥遥传来,江天佐又向拉玛大师沉声说道:“大和尚,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拉玛大师冷笑道:“小子,别做清秋大梦了!” 江天佐大喝一声:“撒手!” 话声中,奋起一剑,荡开诸子期的长剑,左手一顺,凌空一掌,击向拉玛大师的右肩。 拉玛大师系红教中第一高手,功力岂是等闲,而“大手印”神功,又系红教中的绝技。 目前,江天佐这一掌击出,对拉玛大师而言,他认为是班门弄斧,当下轻蔑地一声冷笑:“小子找死!” 话声中,他的左掌也凝足“大手印”神功,挥掌硬接。 可是,他没想到江天佐这一掌是虚招,双方掌劲尚未接触,江天佐已借着一剑震退诸子期的反震之力,顺势旋身回剑,扫向拉玛大师的方便铲。 “咔嚓”—声,方便铲铲头被一剑削断,精虹电掣地,又顺势向拉玛大师拦腰斩来。 拉玛大师惊魂丧胆中,手中铲柄脱手向江天佐击出。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丢人了,贴地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丈五之外。 可是,江天佐却仍抢先一步,飘落他身前,飞起一脚,又将他踢飞两丈之外,口中并怒叱一声:“大和尚,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乘早滚吧!” 江天佐一脚,自然踢得不轻,使得拉玛大师挣扎半晌才站了起来。 这位晚节不修的红教高僧,他不感谢江天佐对他的手下留情,却将一口怨气出在诸子期的身上。 他拐着一条腿,向诸子期身边走去,一面戟指怒叱道:“好啊!诸子期,原来你也吃里扒外!” 诸子期意志不坚是事实,这情形,朱志宇也明白,但说他“吃里扒外”,却委实是冤枉了他,因此,气得怒叱一声:“放屁!” 江天佐沉声说道:“诸大侠犯不着同他呕气,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诸子期长叹一声,默然垂首。 不料拉玛大师将自己的失败和受伤,都归咎于诸子期未曾尽力与他合作,含愤之下,竟然强提真力.向诸子期背后,一掌击下。 诸子期因正感进退两难,而疏神皱眉之间,对拉玛大师的偷袭,竟然茫无所觉。 这情形;使得江天佐大吃一惊,震声喝道:“诸大侠当心偷袭!” 话出身随,双掌齐出,左掌将诸子期推出丈外,右掌却迎着拉玛大师硬拼了一掌。 拉玛大师虽有红教第一高手之称,但比起江天佐来,却差了一段距离,在正常情况之下,都不是江天佐的对手,目前,在已受江天佐踢伤之后,自然是更不堪一击的了。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过处,拉玛大师那庞大的身躯,有若断线风筝似地.被震飞三丈之外,“叭”地一声,摔落雪地上,动也不见动弹一下。 江天佐轻轻一叹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出手不肯留情。” 诸子期有点茫然地问道:“他已经死了?” 江天佐道:“昏了过去,死是死不了,但也够他躺上三五个月的了。” 这时,这后花园中的恶斗,已近尾声,只有十来丈外,双战李虎、李豹的江玲,还在作困兽之斗。 诸子期茫然回顾,长叹一声,转身向围墙上飞掠过去。 江天佐扬声说道:“后会有期,诸兄多多保重!” 夜空中,传来诸子期的苦笑道.“多谢江老弟,我会保重的……” 江天佐也没来由地,发出一声长叹之后,才向李虎、李豹二人身边射落。 那位“江贵妃”江玲,她的武功本来不比李虎、李豹强。但当此间战争初起时,李虎、李豹是双战拉玛大师的,凭李虎、李豹的功力,自然也不是拉玛大师的对手,因而当双方恶斗时,这两兄弟都受了不算太重的内伤,也因为如此,江玲才能力敌这两位高手,而并不感到怎么吃力。 当江天佐飘落这三人身边时,三人的额头都已沁出汗珠,动作也显得迟滞,显然地,三位都已成了强弩之未了。 江天佐目光一掠之下,沉声喝道: “二位李叔叔,请退下。” 李虎、李豹闻言各自虚晃一招,纵出战圈,李虎并苦笑道:“二公子,你要是再晚来片刻,咱们三个,都会自己倒下去啦…”” 江天佐笑了笑,然后目注江玲,神色一整道:“朱夫人,还记得半年之前,在关外‘天风镇’上的事吗?” 江玲以手帕揩拭额际的汗珠,并一掠鬓边散发之后,才笑了笑道:“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一个身患绝症的毛头小伙子。” 江天佐道: “严格说来,我之能有今天,你朱夫人的功劳,也不能抹煞……” 江玲一怔道:“这个,我倒是想不起来,有什么功劳?” 江天佐笑道: “就是那半枝千年参王,如非是你给我方便,我是没法获得的。虽然你并非有意帮我,但饮水思源我不能不领这份情。” 江玲“哦”道: “那么.我记得当时,对你也没当做外人?” 江天佐点点头道:“是的,这一份情,我还记得。” 江玲笑问道:“记得又怎样?” 江天佐正容答道:“两份人情.和作一次偿还,我让你平安离开这儿。” 江玲媚笑道:“听你这话意,好像你不让我离开,我就不能平安离开似地?” 江天佐蹙眉接道:“朱夫人,我可没工夫同你胡扯。” 接着,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倾出两粒红色药丸,分送李虎、李豹二人道:“马上咽下去,如果伤势不重,半个时辰之内,即可复元。” 一旁的江玲娇笑道:“此时此地,你居然还那么沉着。” 江天佐笑道:“朱志宇已成了釜底游鱼,那边还有我师傅在掠阵,我当然有恃无恐。” “可是。”江玲漫应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江天佐,你毕竟还太嫩!” 江天佐微微一怔之间,江玲又意味裸长地叹道:“但愿天佑你们父子,也但愿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说完,长身飞射而去。 江天佐不由蹙眉自语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虎笑道:“这是那贱人,故意危言耸听,二公子可别听她那一套!” 这时,已近四更,方才那种如火如荼的搏斗,已大部分终止,只有前院中还有激烈的杀伐之声传来。 宁王府的侍卫领班江涛,匆匆赶了来,向江天佐抱拳一拱道:“二公子,雷老前辈有请。” 江天佐反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江涛恭应道: “那边战况,已近尾声,纪月娥已独自逸去!” 江天佐不由讶然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呀?” 江涛道:“由于柳姑娘同公主,都不愿倚多为胜.朱志宇夫妇,是有希望突围的,因此,纪月娥提议先行撤退,留着有用之身,以便东山再起。 “但朱志宇深悉乃妻口中的所谓‘东山再起’,不过是一个劝他逃走的借口而已,他眼看自己数十年心血,尽付东流,愤恨交迸之下,不但不领乃妻的情,反而破口大骂,因而将她气得独自走了。” 江天佐接问道:“那么,朱志宇呢?” 江涛道:“那老贼已横了心,准备与柳姑娘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江天佐冷笑道:“那真是天理何存!” 江涛蹙眉接道:“凭柳姑娘个人之力,殊不容易达到复仇的目的,但她又固执地,不肯让别人插手,所以,雷老前辈才要我请二公子过去劝劝她。” 江天佐苦笑道:“我去劝她,恐怕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江涛正容说道:“雷老前辈说过,二公子与柳姑娘是中表之亲,如果柳姑娘不听劝告,二公子即使硬行插手,柳姑娘也莫可奈何的。” 江天佐点点头道:“不错!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接着,又注目说道:“好!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一个阴冷的语声,突然由暗影中传出:“你们这几个,谁也不许走!” 江天佐循声投注,俏立十丈之外的暗影中的,赫然是那业已离去的江玲。 这情形,使得江天佐一怔道:“凭什么?你……怎么又跑回来?” “我高兴。”江玲冷冷地一笑道:“至于凭什么?你不妨运气试试看?” 江天佐脸色一变之间,正在一旁行功调息的李虎,忽然“哦”地一声道:“二公子,快擒住这妖妇,咱们已中毒了。” 原来李虎、李豹二人,服过江天佐所赠的疗伤圣药之后,于行功当中,本已觉出所受内伤,已逐渐痊愈,体内气血,也全部畅通。 但不知怎地,突然觉得真气涣散,没法凝聚,正在惊疑不定之间,听到江玲的谈话之后,才恍悟到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的语声一落,江玲又冷笑一声道: “别作清秋大梦了,现在,我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制服你们。” 这当中,江天佐也已暗中运气查过,发觉自己体内真气委实已不能凝聚,形同常人了。 他长叹一声之后,才苦笑道:“江玲,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江玲也苦笑道: “我可不能掠人之美,我要是有那种本事,方才也就不致被你呼来喝去的了。” 江天佐蹙眉问道:“不是你?那又是谁昵?” 江玲冷冷地一笑道:“你应该想像得到的。” 江天佐悚然一惊道:“莫非是皇甫立,已被你救出来了?” 扛玲道:“你猜对了一半,是皇甫老爷子,但却不是我救出来的。” 江天佐注目问道:“那你方才临去时所说‘但愿天佑你们父子’的话,又如何解释?” 江玲笑道:“你怎么那么糊涂!如果是我将皇甫老爷子救出来,我还会事先暗示你吗!” 江玲语音一顿,又正容接道: “事情一经说明,就很简单,我知道皇甫老爷子,新获一本有关‘五行遁法’的奇书,他因自己位在地下室中,并曾半玩笑地说过:为防万一,他将先练‘土遁’法……” 江天佐接问道:“你是说,他是借土遁逃出来的?” 江玲点点头道: “不错!当时,我因不知他是否已练成‘土遁’法,才有那句‘但愿天佑你们父子’的话。” 她一顿话锋,又调侃着接道:“说来,也是全该我倒霉,我一出围墙外.就碰到他……” 一个苍劲语声,截口怒叱道:“江玲,你好大的胆子!” 话声中,“梵净散人”皇甫立,已由暗影中缓步而出。 江天佐目光一掠之下,只见皇甫立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如非是江玲已等于事先给他作了介绍,可根本没法分辨他是什么人。 江天佐毕竟童心未抿,入目对方这一付怪样子,不由地脱口笑道:“你,真不愧是借土遁出来的人物……” 皇甫立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好像很沉着?” 江天佐仰着纵声大笑道:“小爷既已受制于你,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江天佐本是想借自己的话声,给己方的人示警,但他已中皇甫立的暗算,真气设法凝聚,要想将话声传到前院中去,是不可能了。 皇甫立似已看透江天佐的心意,立即淡淡地一笑道:“小子,别枉费心机了,我只要掌握住你,就等于是掌握住武林霸主的宝座,小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天佐冷然接道:“小可敬谨请教?” 皇甫立道:“事情很简单,我不会要你死,而且,凡是被我所制服的人,都不会死,同时也都活得很舒服,惟一的条件,就是接受我的命令。” 远处,传来刘冰玉的语声道:“二公子,你在哪儿?” 江天佐连忙接道:“我……” 但他才说出一个我字,已在皇甫立的示意之下,被江玲点了哑穴,而且连一旁的江涛、李豹、李虎等三人,也不等他们有说话的机会,都一齐点了哑穴。 皇甫立向着江天佐,阴险地一笑道:“江天佐,有你这一个肥饵在这儿,不怕他们不一个个,自动前来上钩。” 前院的雷千里.可能是因为传令召回江天佐的江涛,久久没有回音.才派刘冰玉过来查看究竟。 刘冰玉只听到江天佐的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心知事出非常,连忙加速飞奔前来。 江天佐等人,仅仅是哑穴被制,真力被封,四肢照样还能活动,尤其是江天佐,一见刘冰玉赶来,急得他指手划脚地,示意刘冰玉抢占上风位置。 但匆促之间,刘冰玉怎能领会过来。 何况,眼前的情景,使得她既震惊,又困惑,而更不巧的是,她飘落的位置,刚好是在皇甫立的下风处,因此,刘冰玉一到达这儿,事实上就已经中了皇甫立的暗算,不过她自己还毫无所觉罢了。 刘冰玉入目眼前这一幅情景,不由一怔道: “二公子,你……” 皇甫立冷笑一声道:“别大惊小怪的,你也会马上跟他一样。” 刘冰玉沉声问道:“你是谁?” 这当口,江天佐一面奔向刘冰玉身边,一面挥手示意其快走。 皇甫立连忙向江玲喝道:“快制住他们!” 江玲如响斯应地,飞身而出,扬指向江天佐凌空飞点。 刘冰玉娇叱一声:“妖妇躺下!” 她是话出身随,准备予江玲以迎头痛击的。 但她那个娇躯,此刻却有若千钧之重,竟然没有腾拔起来,心中“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已经被江玲所制了。 江玲一面接着将江涛、李虎、李豹的穴道也一一制住,一面却“格格”地一声娇笑道:“公主殿下,想不到还是你要先躺下来……” 皇甫立这才向刘冰玉笑道:“丫头,我老人家,就是你们想要活埋在地下室中的皇甫立!” 刘冰玉哑穴并未受制,闻言之后,注目讶然问道:“是谁救你出来的?” 皇甫立得意地笑道:“如果要别人救我,才能出来,那我这个‘梵净散人’,也就不值钱啦!” 刘冰玉废然一叹之间,皇甫立却突然有所忆地,向江玲问道:“江玲,方才,你叫她‘公主’?” 江玲笑道: “是啊!这小妮子就是当今皇上的干女儿.‘英武仁慧公主’刘冰玉。” 皇甫立拈须微笑道:“一下子就钓上一条大鱼,看来,必然是上天特别嘉惠于我。” 江玲笑问道:“老爷子,还被封闭在地下室中的人,要不要先将他们救出来?” 皇甫立道:“天亮之前,他们还不至于被闷死,不过,目前咱们正需人手,自是以早些救出他们为佳……” 江玲连忙接道:“那么,我马上就去,那些守在地下室出口的人,我能对付得了……” 原来朱志宇那些奉命抢救皇甫立的手下人,已在群侠方面的大举扫荡之下,非死即伤。目前,整个魔宫,到处都是尸骸狼藉,惨不忍睹,而那些被封闭的地下室出口,都已由宁王府的卫土们在反守着。 皇甫立摇摇头道:“但目前不行,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助手。” 接着,又注目问道:“江玲,能不能先将朱志宇救出来?” 江玲面有难色地道: “在目前,只有你我两人的情况之下,那是太困难了。” 皇甫立沉思之间,江玲正容接道:“老爷子,依我看,还是先解救地下室的人,比较容易,这儿离最近的一个地下室出口,不过箭远之遥,有甚困难,我可以立即赶回来支援。” 皇甫立蹙眉接道:“奇怪,我外面也有不少的人手,这儿已闹得天翻地覆的,他们为何都不见了?” 刘冰玉冷笑一声道:“外面已被城防官兵,重重包围,纵然是飞鸟,也不容易飞进来。” 皇甫立“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刘冰玉哼了一声道:“这也是你平常多疑,不肯信任手下人的报应,如果他们也能懂得你那些鬼门道……” 皇甫立怒喝一声:“住口!” 刘冰玉笑道:“你神气些什么!纵然你本领通天,也是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何况你只会一些见不得人的鬼门道,还能成什么气候,依我之见,你还是识相一点吧!如能改邪归正,我保证没人难为你,也保证你安全回到梵净去。” 皇甫立冷笑一声:“我老人家倒要让你见识一下,看看我这单丝能不能成线,独木能不能成林!” 接着,一挫钢牙,扭头向江玲喝道:“江玲,你先去将我那些手下救出来,快!” 江玲显得颇为关切地接道:“老爷子,在我离开之后,您最好找一个地方,暂时躲一躲。” 皇甫立挥手说道: “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快去快回……” “是……” 江玲匆匆离去之后,皇甫立也立即在围墙边一个隐蔽的阴影中躲了起来。 刘冰玉忍不住笑道:“老杀才,如果有人赶来,我教他抢上风位置,你能躲得了吗!” 暗影中传来皇甫立的语声道:“对了,方才我忘了要江玲点你的哑穴,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是安分一点,你也该知道,我老人家除了会施毒之外,还另有不少的绝活儿。” 刘冰玉笑道:“可是,你就是不能点我的哑穴。” 皇甫立冷哼一声道:“不听我的好言劝告,咱们就走着瞧吧!” 刘冰玉冷笑了一声,没再接腔,现场中,暂时呈现一片寂静,但这种寂静,也不过是维持了三五句话的工夫,那一直呆立一旁的江天佐,忽然沉声喝道:“你就瞧我的吧!” 皇甫立一愣道:“你……” 江天佐忽然一晃而前,凌空扬指点了皇甫立三处大穴,并冷笑一声道:“小爷能自行解毒,解穴,这点,可大出你的意外吧?” 刘冰玉忍不住一声欢呼道: “二公子,快给我将穴道解开。” 江天佐笑道:“不忙,刘姊姊急需的解药……” 皇甫立此刻已全身没法动弹,只有一张口还能说话,他凛骇交迸之下,不由恨声说道:“原来你方才中毒是假的!” 江天佐笑了笑道:“一点都不假……谁?” 原来十丈外一道人影正疾奔而来.闻言之后,促声反问道:“二公子,这边没有出事吧?” 来人正是宁王府中的一个卫士,可能是雷千里因接连派来两批召唤江天佐的人,都不见回音,担心出了事,而他自己又必须替柳婷婷掠阵,不能分身,所以才派出第三批人来。 江天佐连忙喝道:“站住!这儿有毒,不能来,回去告诉师傅,老怪物已出困,但目前已被我制住,我马上就会赶来。” 那卫士一怔道:“公主呢?” 江天佐道:“公主虽已中毒,但很轻微,我正在向老怪物追取解药,快,快回去!” “是!” 那卫士转身疾奔而去之间,刘冰玉忽然一声惊呼:“二公子当心!” 原来就这当口,江天佐的头顶上,忽然出现一只硕大无朋的魔掌,凶猛地向他兜头抓下。 也几乎是在此同时,一阵骤雨挟着一片腥风,挥洒而下.而那只凌空抓向江天佐的魔掌,竟突然消逝无踪。 紧跟着,苟逢春、花解语、江玲等三人,也相继飘落当场。苟逢春的手中,还提着一只血淋琳的黑狗的尸体。 江天佐不由恍然大悟地问道:“这老怪物,还真会邪术?” 苟逢春点点头道:“是的,这老怪物,算得上是白莲教的余孽。” 花解语也含笑接道:“二公子,方才当你们受制时,我与逢春已在远处窃听到,姊姊我虽然还不至于怕老怪物的毒,但对他的邪术,却不能不顾虐,所以才临时同逢春去找一头黑狗来,以破除他的邪术。” 接着,扭头向满脸泥土,又加上狗血,狼狈得不成人形的皇甫立,笑了笑道:“现在,你再没甚咒念了吧!” 这时,江玲却向江天佐讶然问道:“二公子,你怎会自由行动的?” 江天佐冷笑一声道:“你觉得很奇怪!” 花解语连忙“哦”了一声道:“二公子,你别误会.方才江玲是一番好意。” 江天佐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花解语道:“她是受了老怪物的挟持,不能不有那一番做作,以取得老怪物的信任,然后借口去解救老怪物的手下,悄然去向雷前辈求援,却在半途上碰着我们。” 江天佐这才截口一“哦”,目注江玲歉笑道:“那我真是错怪你了!” 江玲凄凉地一笑道:“不要紧,二公子能够明白这回事,我就心安了。” 花解语笑问道:“二公子,据江玲说,方才你也是中了毒的,怎会又自行解除的?” 江天佐笑了笑道:“花姊姊,劳驾将老怪物身上的解药取出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原来当江天佐方才中毒之后,功力消失,穴道受制,尽管他外表装得满不在乎,但他心中的那一份难过,实非局外人所能想像到的。 在急愤交迸中,他突然觉得体内的真气.又有凝聚的迹象。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 原来他曾患“于午滞血绝症”,乃父江世杰,从小就给他服过各种灵药。以后又服过千年参王和雪莲子,血液中已产生一种抗毒的功能。 方才,他中毒最初的片刻之间,血液中的那种抗毒功能还没发生作用,时间一久,效力自生,那涣散的真气,也就再度凝聚了。 他的真气一经凝聚,自然是暗中运气,全力冲解被制的穴道,这也就是当刘冰玉与皇甫立对话之间的那一阵工夫中所发生的事。 当江天佐将这些经过说完之后,花解语已经由老怪物身上取得解药,分别给刘冰玉、李虎、李豹、江涛等人服过了。 这时.江天佑也匆匆赶了来.江天佐首先扬声问道:“大哥,你怎会赶到这儿来的?” 江天佑笑道:“爹娘与伍叔叔他们,有悟因老前辈和君玉姑娘等人照顾,已算万无一失的了,我实在憋得发慌,才赶来看看,却被雷老前辈又派我到这儿来……” 江天佐担心他的父母那边,又发生了问题,才抢着发问,闻言之后,才心头一宽地,接问道: “柳姊姊那边的战况如何?” 江天佑道:“柳姊姊还在同朱老贼拼命,雷老前辈要你赶快过去。” 江天佐道: “好的!大哥在这边帮忙照应一下,我这就走……” “走”字的尾音未落,人已腾拔而起,挟着一声龙吟清啸,向前院中飞射而去。 这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整个魔宫中,也只有柳婷婷与朱志宇这两位生死强敌,还在恶拼着。因为激战半夜,已没法计算有多少招数了,不过,由于这二位的身法与招式,都仍然是那么玄妙与辛辣,足证他们至少还有再战千招的能力。 而且,很显然地,这二位都是打着同归于尽的算盘,因而其招式之惊险,使得一旁的雷千里,也不由为之捏把冷汗。 本来.像目前这情况,不论任何一方,只要获得一位功力够分量的人帮上一手,即可将对方置于死地的。 但朱志宇这边,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自然没人帮他,而柳婷婷这边,又因柳婷婷自己的坚持,同时,一旁掠阵的雷千里,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因而也一直在孤军苦战着。 当江天佐的龙吟清啸遥遥传来时,雷千里为之轩眉一笑,恶斗中的?面萌囱锷档溃骸袄弦樱冶匦肭鬃允秩猩蔽胰业某鹑耍胱柚固熳簦恍硭迨郑 ?p>  她的话没说完,江天佐已有若天马行空似地,泻落当场,并含笑接道:“表姊莫太以自私,我为我屈死的姑父母报仇,为我自己的父母出气,同时也为千千万万屈死在这老贼手中的冤魂讨债.我都有理由插上一手!” 朱志宇厉声叱道:“小狗快上!老夫一并成全你们!” 就这说话之间,柳婷婷已奋不顾身地攻出三招,将朱志宇迫退五步,并怒叱一声:“老贼纳命来!” 她探恐江天佐插手,情急之下,乘朱志宇被迫退之际,手中青霜宝剑脱手飞出,直射朱志宇的前胸。 柳婷婷情急亲仇,铤而走险,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而事实上,她的宝剑,也委实是射中了朱志宇的前胸。 但她却未想到,原来属于伍南屏的“天孙织锦软甲”与“冷霜丸”宝剑,目前都在朱志宇的手中。朱志宇既然有“天孙织锦软甲”护身,柳婷婷的这一剑,自然是伤不了他。 而且,就当柳婷婷一剑射中,心头一喜之间,朱志宇已狞笑一声,飞身一刀横扫过来。 变出意外之下,柳婷婷本能地娇躯向后一仰.以寸许之差,险煞人地,逃过腰斩之危。 同时,江天佐也于一惊之下,飞身抢救。 “当”的一声,朱志宇手中的七星宝刀,在江天佐这个生力军奋力一格之下,竟然脱手飞去。 江天佐得理不饶人,再飞起一脚,将朱志宇踢飞三丈之外,紧接着,向那刚刚惊魂乍定.才直起腰来的柳婷婷沉声喝道:“表姊,该你报仇的时候了。” 一道人影,抢先飞落朱志宇身边,悲声说道:“柳姑娘,请饶他一命吧!我愿将江大侠、伍大侠所需的解药说出来。” 原来此人竟然是朱志宇的元配夫人纪月娥。 对纪月娥的去而复返,并提出此一要求,使群侠方面齐都为之一怔。 也就在此同时,只听“砰”地一声,血花四溅,朱志宇已自碎“天灵盖”而死。 对于这一代魔王,就此举掌自尽,使得群侠方面,于身躯一震之后,又同时发出一声长叹。 纪月娥清泪双流,俯身抱起朱志宇的尸体,咽声说道;“你……终于觉悟了,可是,觉悟得未免太晚了……” 说着.像幽灵似地.向大门方向徐徐地走去。 没有人吭气,也没有人拦阻,一时之间,场中呈现一片死寂。 当纪月娥抱着朱志宇的尸体,走出五丈之外后,江天佐才扬声说道:“朱夫人请留步。” 纪月娥徐徐转身,漠然地问道:“江少侠有何指教?” “不敢!”江天佐一面快步走近,一面正容说道:“小可敬请朱夫人将家父与伍叔叔所需解药示知,同时,尊夫身上的‘天孙织锦软甲’与‘冷霜丸’宝剑,原为小可伍叔叔所有……” 纪月娥凄凉地一笑道:“好!我都给你。” 当纪月娥将这些东西由朱志宇的尸体上取下,并说出解药处方,背着朱志宇的尸体,黯然离去之后,刘冰玉、苟逢春等人,也带着皇甫立走了过来。 雷千里目注皇甫立笑道:“你这只老狐狸真可恨,几乎使我们在阴沟里翻了大船。” 苟逢春笑问道:“老爷子,这老狐狸如何处置?”. 雷千里道:“交给我带走吧!” 接着,又注目问道:“咱们这边的伤亡,不严重吧?” “还好。”苟逢春恭应道:“除了王府卫土中,有二十多人受了轻重伤之外,并无死亡。” 雷千里由苟逢春手中接过皇甫立,精目环扫群侠之后,才含笑接道:“这儿善后问题由你们妥为处理,我老人家也该找个清静的洞天福地,乐享余年了。” 说完,长身飞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