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令》
第一回 空前绝后赌人头 备案杀人忒新奇
楔子
水送山迎入富春,一川如画晚晴新。云低远渡帆来重,潮落寒沙鸟下频。未必柳间无谢客,也应花里有秦人。严光万古清风在,不敢停桡更问津。
这是晚唐诗人赞美“富春江”的一首最能传神的诗。
有人说:天地间最好的造物杰作,首推“富春江”。
不错!以风景而言,“富春江”是最能代表江南地区那种水送山迎的曲折形势。
“富春江”为“钱塘江”的上游,又称“新安江”,由皖南流入“浙江”,沿途汇合各地支流,由杭州湾入海。
其实,这条风景奇绝的江流,是分段命名的,真正的“富春江”,仅仅指由“桐庐”至“富阳”这一段百十里的水程而言。
至于“富春江”的风景究竟是如何的美,怎样的奇,读者诸君只要细玩味前面的那首古诗也就不难想见的了。
这是“富春江”左岸的“富阳”城。
“富阳”本来就是因为她伴着名闻全国的“富春江”,而“城以江贵”成为名城。可是,近三年来却更加响亮起来,不论是大江南北,或者是长城内外,只要在外头跑跑的人,都知道江南地区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富阳城”。
原因是“富阳”城中,出了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仅仅是在短短的三年之中,他的名号就惊动了整个江湖。
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之所以称为非常了不起,而不冠以“非常伟大”的字样,那仅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职业凶手兼职业赌徒而已。
这两种职业都不是受人尊敬的,所以,尽管他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却不过是一个下流社会中的小人物,也尽管他业已名震江湖,却没人对他有过甚么“伟大”称赞。
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姓方名仁杰,人长得很帅,外表看来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不论春夏秋冬,他的身上始终是一袭白色长衫,有如一位翩翩俗世的佳公子,不认识他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外表一派斯文的佳公子,竟然会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凶手。
由于他是一位不太受人尊敬的人物,因而江湖上的一些好事之徒,也就公送他一个不太好听的绰号——“双绝郎中”。
当然顾名思义,这所谓“双绝”中的一绝必然是赌,另一绝却是杀人的手法。
不论是赌技也好,杀人的手法也好,自他出道以来的这三年之中,可没人听说过“双绝郎中”方仁杰有过败绩。
同时,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和来历。
“富阳”城中的人只知道方仁杰是外地人,于三年之前才迁到“富阳”来。
三年之前是兄妹两人,三年之后的如今仍然是兄妹两人。
空前绝后赌人头
对了,现在应该说他的妹妹了。
方仁杰的妹妹,芳名文英,约莫十八九岁,那一份美可就不用说啦!真算得上是增一分儿太肥,减一分儿太瘦,五官四肢,都安排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张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的脸蛋儿,更使人一见之下,会油然而生犯罪的企图。
方文英与乃兄的个性也完全不同。方仁杰是外向性的,整天不在家,干的活儿也算是令人侧目的邪活儿。可是,这位方文英却是足不出户,有如一位大家闺秀,对左邻右舍也相处得非常融洽……
这是一个暮春三月的黄昏。“富阳”城中那家规模不小,也是唯一的一家赌场——蔡记赌场中,却已经是灯火辉煌,万头钻动地在豪赌着了。
当赌场中烟雾迷漫,所有赌鬼们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枱面上的变化时,忽然有人惊“咦”一声:“老王,你瞧那是谁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青衣汉子,沉着并以手肘碰了碰他旁边的一位灰衣大汉。
这是专赌单双的一个枱子,灰衣大汉显然输了不少钱,这时正全神贯注着那一只控制他的赌注的宝碗,显得很紧张,脸色也很不好看,闻言之后很不耐烦地接道:“管他!”
青衣汉子低声笑道:“是‘双绝郎中’来啦!”
灰衣大汉这才精神一振,说道:“真的?”
青衣汉子道:“不信,你自己瞧。”
不错!委实是“双绝郎中”方仁杰来了。
他正沿着最右边那一张赌骰子的枱子,手摇着折扇,一张一张枱子地踱了过来,显得悠闲已极。
灰衣大汉扭头匆匆一瞄,禁不住双目为之一亮,点点头这:“不错,是他来了。”
青衣汉子接道:“已经有一个月,没看到他上赌场来了。”
灰衣大汉接口道:“赌鬼不上赌场,那准是有了别的活儿,离开了‘富阳’城了啦!”
青衣汉子一怔,说道:“他还另有活儿?”
灰衣大汉笑道:“他除了赌外,不是还有一项杀人的绝活儿么!”
“对,对,”青衣汉子恍然大悟地接道:“这个月中,准定又有甚么人倒了霉了。”
这时宝开了,开的是单,而灰衣大汉押的却是双,于是灰衣大汉那刚刚稍微转好的脸色,刹那之间又变成一片灰白。
青衣汉子又以手肘碰碰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不要丧气,‘双绝郎中’来了,他最爱赌单,每次都是到这张枱子上来的。”
灰衣大汉苦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没资格再赌了。”
青衣汉子一愣道:“怎么?已经输光了?”
灰衣大汉苦笑如故地道:“方才那一注,是我最后的一点本钱。”
青衣汉子不假思索地接道:“不要紧,我借给你。”
说着探怀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锭子,向对方手中一塞道:“够了么?”
灰衣大汉的脸色,又恢复正常了,并连连点首地含笑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这时,方仁杰已悄然到了灰衣大汉的背后,并塞给他手中一个两重的金锭子,以真气传音向他说道:“押双。”
这是“双绝郎中”方仁杰的惯例,每次下注都是悄没声地,临时找人代下,灰衣大汉总算是时来运转,接连三注下来,不但先前输掉的已全部赢回,并且还足足赢了五十多两。
可是到第四注时,其余的赌鬼也发现了这一秘密,于是纷纷跟着他下注,使得那庄家脸色大变地走下座位来,向着方仁杰抱拳一拱,苦笑道:“方公子,你何苦跟小老儿过不去呀!”
这情形也就是方仁杰自己不肯公开下注的原因。
因为他每赌必胜,只要他一下庄,其余的人都纷纷跟进。
试想,那情形谁还敢作庄哩?
方仁杰耸耸肩,也苦笑道:“好,我撤回赌注。”
说着,将他那已累积到八两黄金的赌注,自行收了回来。
那庄家仍然在苦笑着:“方公子,你撤回去了,小老儿很承情,可是其余的朋友都不肯撤,这一宝,教小老儿怎么敢开呀?”方仁杰一蹙剑眉道:“这个,我可没法帮忙呀!”
那庄家抱拳长揖,正容说道:“方公子一代奇侠,一言九鼎,只要您交代一句,小老儿就受用不尽啦!”
方仁杰笑道:“够了!你这老狐狸,可真难缠。”
接着,星目环扫那些下注的赌徒们,含笑说道:“诸位,请看在下薄面,将赌注撤回吧!如果诸位豪兴未尽,在下倒可以陪诸位玩玩。”
人群有人附和道:“只要方公子肯作庄,我们一定赌下去。”
“是呀!欢迎方公子作庄。”
“欢迎……”
“欢迎……”
原来方仁杰虽然是每赌必胜,但也仅限于他自己下注这一方面,如果由他自己当“宝官”,作庄情况就不同了。
这也就是一般“宝官”和庄家们不敢让他下注,而赌徒们却又欢迎他作庄的原因。
当然,他是否于作庄时,故意给人家一点甜头尝尝,那就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了。
于是,就在一片“欢迎”声中,所下的赌注都撤回去了,而方仁杰也很自然地坐上了“宝官”的位子。
这情形使得那原来的“宝官”(即庄家)如释重负地抹去额头冷汗,并向着他深深一鞠躬,满脸谄笑道:“多谢方公子,小老儿这厢有礼。”
方仁杰笑道:“老儿,不要来这一套,今宵,我没带钱,倘若不够时,你得给我垫上。”
那庄家连连点首道:“没问题,没问题,不论要多少,只要方公子你一句话就行。”
于是,中断了的豪赌,又再继续进行着。
今宵,也许是方仁杰有意“放水”,个把时辰下来,已输掉将近二万两的白银了。
二万两白银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对一家赌场而言,输掉这个数目也算不了甚么,但如果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那就很可能足够逼得他上吊的了。
可是目前的方仁杰,却仍然是泰然自若地在继续赌下去,并频频含笑招呼着:“诸位只管放胆下注,多了我不敢吹,十万八万两银子,方仁杰还输得起。”
输得起,就多输一点吧!
于是,又半个时辰过去,这家“蔡记赌场”,已替方仁杰垫付三万五千多两银子了。
时间已近午夜,但豪赌还在进行着。
那位原先当“宝官”的灰衣老者,也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端茶、送水、送点心地忙个不停。
也许是方仁杰觉得赌场替他垫付的银子太多了,居然扭头向灰衣老者笑问道:“老儿,已经快输掉四万了,你们东家会不会不放心?”
灰衣老者呵呵大笑道:“方公子说笑了,目前江湖上,有几个像您这样的方公子,如果说,对你方公子都不放心,还能对谁放心呢!”
方仁杰也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贵上如此重用你,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令人怪舒服的。”
说话间,他又熟练地旋转着制钱,并将宝碗盖了下去,含笑接道:“诸位,今宵我的手气特别背,如果诸位不好好地把握住这机会,多赢点银子,那可实在太可惜了。”
就当那些赌鬼们眉开眼笑地,纷纷下注之时,突然“蓬”地一声,枱面上搁下一个圆形布包,并传出一声冷笑道:“押单。”
方仁杰含笑接道:“由朋友你下注的位置,我已知道你押单,所以,不必另加说明,不过我却要知道,这布包里面是甚么东西?”
他口中说着,一双精目,却并没看那下注的人,只听那阴冷语声道:“里面是一颗人头。”
世间居然有用人头作赌注的,真算得上是语惊四座了。
也因为如此,那阴冷语声一出,所有赌枱周围的目光,竟一齐循声投住过去。
那是一位五短身材,显得矮小精悍,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人。
他承受着那么多惊讶的目光,却是若无其事地泰然自若。
身为“宝官”的方仁杰,剑眉微轩之间,那一旁的灰衣老者???是脸色一变地抢先问道:“此话可真?”
那黑衣人冷然接道:“不信,你可以打开瞧瞧。”
灰衣老者连连摇手道:“这个……老朽可……可不敢接受。”
黑衣人目注方仁杰,笑了笑,道:“方公子,你呢?”
方仁杰微一仰脸,漫声应道:“我怎么样啊?”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名震天下的‘双绝郎中’方公子方大侠,难道也怕见人头?”
方仁杰仰脸如故地道:“朋友,说你的来意吧!”
黑衣人仰首呵呵大笑道:“这里开的是赌场,方公子你说,我的来意是甚么呢?”
方仁杰冷哼一声道:“不错!这儿开的是赌场,但赌场之中却没有赌人头的先例。”
只见他冷然一笑道:“方公子一代奇侠,难道就不能在这儿开创一个赌人头的先例么?”
方仁杰这才一收下巴,向着黑衣人目光深注地问道:“朋友,是专程冲着我而来?”
黑衣人道:“可以这么说。”
方仁杰点点头道:“好!把布包打开来。”
黑衣人笑了笑,道:“这个,在下倒是可以遵命。”说着立即着手解起布包来。
布包裹面还有着三层油纸,一层层的,将油纸解开,才现出一颗女人的头颅来。
那女人可能被杀不会超过一个月,虽然这颗人头已被石灰或者是被用甚么药水洗制过,却依然保持原来的面目。
大致说来这女人长得很美,年纪约莫在二十三四之间。
尽管人头上不见一丝血渍,而且除了散放着一片药水气之外,也没甚么恶臭气味。
但在枱子上摆一颗人头,总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因而一些胆小的赌徒们,入目之下,立即吓得一声惊呼,掩面匆匆离去。
同时有人与“双绝郎中”赌人头的,消息,也在赌场中不胫而走,使得整个赌场的工作都停顿下来,胆小的脚底抹油,溜之乎也,胆子大一点的都是远远地围观着。
也因为如此,使得这一家本来是人声吵杂的赌场,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
方仁杰向着那颗人头蹙眉打量之间,那黑衣人还特别将人头的脸孔正对着他,然后冷冷地笑道:“认得她么?”
方仁杰淡淡一笑地道:“这是我自己杀下来的人头,而且为时未满一个月,我怎会不认识!”
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你认识就好……”
方仁杰注目问道:“阁下是这女人的甚么人?”
黑衣人一挫钢牙,道:“我是她的丈夫。”
“哦……”方仁杰漫应道:“论你们的关系,你是有理由前来寻仇,可是,你却找错了对象。”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片刻之前,你还承认过,人是你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肯认账了?”
方仁杰笑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方仁杰堂堂七尺之躯,岂有自己作过的事,不肯认账之理!”
黑衣人注目问道:“那你为何说我找错了对象?”
方仁杰道:“朋友,理由很简单,第一,你这个老婆无恶不作、天生淫贱,人人皆曰可杀……”
黑衣人冷然截口道:“那也轮不到你去杀她!”
方仁杰笑了笑,道:“可是,有人向我委托,你阁下也是跑江湖的人,既然能找到这儿来,那么也该知道,在下我是一个职业凶手。”
黑衣人冷哼一声:“职业凶手就可以随便杀人?”
“不错。”方仁杰正容接道:“这是武林盟主所特许的,只要有当事人委托,凭着那一部合约,我就可以不负杀人的责任。”
黑衣人怒声道:“武林盟主算甚么东西,凡是道上人谁不知道他,已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
方仁杰漫应道:“无论如何,他总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呀!”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那委托你的人是谁?”
方仁杰歉笑说道:“很抱歉!这个问题只有现任武林盟主,才有权向我查问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去找他?”
方仁杰笑道:“你是苦主自然有权利,也应该有这份胆量去找他的。”
黑衣人轻轻一哼道:“好,这桩事情就暂时作罢。”
方仁杰含笑接道:“那么,阁下可将人头收回去了,免得妨碍赌场的生意。”
黑衣人笑问道:“方公子怎会如此健忘?在下进门时不是早已说过,是‘押单’的么?”
说着,并向那颗人头指了指。
方仁杰爽朗地一笑道:“好!阁下既然有此豪兴,小弟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舍命奉陪了。”
接着,才脸色一整道:“如何赌法?说吧!”
黑衣人神秘地一笑道:“我的赌注有点特别,既不赌金银,也不要你拿出人头来陪衬。”
方仁杰剑眉一蹙道:“那你要赌些甚么呢?”
“赌人。”
“人如何赌法?”
黑衣人含笑反问道:“听说阁下有一位绮年玉貌,仍然是待字闺中的妹妹是也不是?”
方仁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不错。”
黑衣人笑道:“这就是说如果我赢了,方公子陪的,就是令妹方文英。”
方仁杰也是神秘地一笑,说道:“这个……”
语声一顿就是半晌没有了下文,黑衣人忍不住地冷笑一声道:“怎么,名震天下的‘双绝郎中’也有不敢赌的时候?”
方仁杰笑了笑,道:“不是不敢赌,而是觉得这赌注,对我自己而言是太不公平。”
黑衣人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方仁杰笑道:“阁下想想看,你赢了可以获得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而我赢的却是一颗百无一用的人头,这算是公平么?”
黑衣人冷冷地一笑道:“人头是你自己的杀孽,赢回去好好安葬并超渡亡魂,不也可求个心之所安么!这一注你还未必能赢哩!”
方仁杰怔了一下道:“朋友,你这一套歪理,倒也颇为动听……”
黑衣人截口问道:“这是说,你已经接受了?”
方仁杰笑道:“阁下已经找上门来,我不接受也不行啦!”
黑衣人沉声接道:“那么,开宝!”
“慢着,”方仁杰含笑接道:“这种赌注,虽然不敢说是绝后,却是空前的,所以不能太过草率,而必须……”
黑衣人冷然截口道:“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方仁杰笑道:“不是废话,而是必须要说明的正经话,因为万一你赢了,我就可能会成为你的大舅子呀!”
“可能?”黑衣人蹙眉问道:“这两个字如何解释?”
方仁杰笑了笑,道:“这就是说,纵然你将我的妹子赢了过去,也不一定就成为我的妹夫。”
黑衣人笑问道:“这句话,想必也另有解释?”
“不错,”方仁杰接道:“因为婚姻是人生大事,你看中了我的妹子,她不一定能看中你……”
黑衣人截口笑道:“只要我能把她赢过去,到时候恐怕由不了她作主。”
方仁杰正容说道:“这也正是我必须事先说明的原因,你必须承诺不强迫她,我才同你赌。”
黑衣人笑问道:“难道‘双绝郎中’也有失去必胜信念的时候?”
方仁杰道:“如是我下注,我有百战百胜的信念,但由我作庄,情况就不同了,否则的话,谁还敢在我的庄上下注呢?”
黑衣人“唔”了一声道:“说来也是道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照你这样说来,如果她自己不同意时,我赢她回去,岂非反而成了一个累赘?”
方仁杰笑道:“真要演变到那程度,那么除了不作老婆之外,其他你都有权自由处理。”
第二回 老者施袭杀人质 难逃追击暗服毒
方仁杰笑道:“方某人可不敢这么狂妄。”
“那么,”青衣汉子冷笑一声道:“石补天自己束手无策的事,你凭甚么胆敢把它挑了起来?”
方仁杰笑道:“朋友,我要的仅仅是一个活口。”
青衣汉子冷笑道:“千两黄金的赏格固然颇具诱惑力,但你曾考虑到此事的后果么?”
方仁杰笑了笑,说道:“区区敬谨请教!”
青衣汉子正容说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你这位职业凶手,只要一沾上我们这个组织中的事,你就再也别想保持你那与世无争的超然立场了。”
方仁杰笑问道:“有这么严重么?”
青衣汉子冷哼一声,说道:“信不信由你!”
方仁杰笑道:“方某人自从出道以来,好像还不曾碰上过一宗算得上是够严重的事儿。”
青衣汉子道:“所以,你偏要碰上一碰?”
方仁杰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青衣汉子冷然截口道:“你曾听说过,本组织中有人栽过觔斗么?”
方仁杰一挑剑眉道:“以往是下曾听说过,但今宵……嘿嘿嘿……”
青衣汉子截口冷笑道:“别鬼叫了,既然你觉得忠言逆耳,再说上千遍、万遍也是废话。”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口说道:“亮兵刃!”
方仁杰一指插在他领子上的折扇,淡淡地一笑,道:“这就是我的兵刃,但我认为,对付你阁下,还用不着去惊动它!”
青衣汉子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话出招随,一掌击向方仁杰的前胸。
他那一掌,在普通人看来,除了觉得快速之外,似乎并无出奇之处。
但看在方仁杰这位大行家眼中,却禁不住星目中异彩一闪道:“好掌法!”
他口中赞得爽快,但行动上却是慢吞吞地,以毫发之差,避过对方那快速无匹的一掌,显得惊险已极。
但那青衣汉子却是得理不饶人,一掌快似一掌,一招狠似一招,展开一连串以快制快的抢攻。
方仁杰一面妙到毫巅地闪避着,一面朗声笑道:“朋友,你不动兵刃,怎能秤出我的斤两来哩!”
说来也真令人丧气,外表看来,那青衣汉子的每一掌,分明都已击中对方的要害,但实际上却都是以毫发之差,被方仁杰避了开去。
片刻之间,青衣汉子已攻出二十多招,却是连方仁杰的衣边,都不曾沾上一点儿。
这情形,可不由他不越打越心寒了。
就这当儿,方仁杰却呵呵一笑道:“朋友是认为我方仁杰不堪承教,才不肯亮出兵刃来?”
青衣汉子冷笑一声:“你既然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话声未落,“呛”地一声,一道寒闪,向方仁杰拦腰横扫而来。
一式“旱地拔葱”,使得对方那要命的一式横斩,擦着他的脚底扫过,并脱口赞道:“好一把缅刀!”
这回,却是不赞刀法,而称赞起对方的兵刃来。
但事实上,青衣汉子那把缅刀,固然是上乘佳品,而其内家真力与刀法上的造诣,也够得上称为第一流的。
因为,那缅刀既能不着痕迹地,当作腰带围在身上,则其柔软程度自不难想见。
而以如此柔软兵刃,于匆促之间,能用以攻敌,则青衣汉子的内家真力,与刀法上造诣之佳,也不难想见。
但令人气煞的是,方仁杰却只赞刀而不赞人,而且,自搏斗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始终是在闪避着,而不曾反击过一招半式。
这情形不但使那青衣汉子越打越心寒,恨不得肋生双翼,能够飞遁出去,连那两位武林盟主手下的纠察队队员,也震惊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至于那些远远地围观的赌徒们,他们的震惊程度,那就更不在话下啦!
片刻之间,又是二十招过去。
方仁杰呵呵一笑道:“朋友,礼让也该有个限度,如果还有甚么压箱底的本领,也该使出来了。”
青衣汉子手中的缅刀,使得“呼呼”作响,但一双精目,却在滴溜溜地直转。
方仁杰入目之下,又呵呵大笑道:“朋友好像是准备脚底抹油了,在下还没回敬过一招半式呢,如果这么一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吧!”
“放屁!”青衣汉子可能是因为对方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而老羞成怒接道:“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
杀人灭口复自戕
方仁杰笑道:“在下可不敢这么狂妄,不过,如果阁下已经秤出了我的斤两,那我就要回敬你啦!”
青衣汉子冷笑一声,道:“没人阻止你反击!”
方仁杰呵呵大笑道:“好!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顿话锋,沉声接道:“撒手!”
青衣汉子可真听话,方仁杰口中的“撒手”二字才出口,他手中的缅刀,已到了方仁杰手中。
而且,方仁杰是以右手的食中二指夹住对方的刀叶,就像是夹住一根灯草似地,那么轻松暇豫。
左边的灰衣老者笑问道:“是否要咱们两个帮你押解人犯?”
“正是。”方仁杰含笑接口说道:“完成任务之后,我一定以奖金中的一成为酬。”
千两黄金的赏格的一成,就是一百两,这手笔也算是够大方的了。
但两位灰衣老者却连连摇手,并由右边的一位说道:“方公子,协助押解人犯,乃是我们份内之事,所以以公子所获奖金之一成为酬的话,我们只有心领了。”
这时,那青衣汉子又冷笑一声道:“你也不问问我,是甚么来历?”
方仁杰笑道:“我自信有办法可以问出你的来历,但我的任务只要能抓住活口就行了,所以,我不愿自找麻烦。”
接着,他目光一扫那些远远地围观的赌鬼们,朗声说道:“诸位兄台!兄弟因要事必须立即离去,不能奉陪诸位玩玩儿了,且等回来后再玩个痛快吧!”
他一顿话锋,又扭头向那位原先的“宝官”招招手道:“老儿,请取文房四宝来,贵场代我支付的银子,我写好字据,明天你派人向‘四海钱庄’去提取。”
那老头连忙谄笑道:“好的,好的,小老儿马上就拿来。”
边说着,边已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离去。
这当口,那青衣汉子却低声说道:“方公子,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方仁杰笑问道:“你阁下打算如何商量法呢?”
那青衣汉子低声接道:“如果方公子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则除了我身上的猫眼石,可以相赠之外,另外还有价值高于千两黄金的礼品……”
方仁杰截口笑道:“朋友是聪明人,怎么说这种笨话哩!”
青衣汉子一愣,说道:“方公子此话怎讲?”
方仁杰含笑接道:“阁下想想看,你这个人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颗猫眼石还能跑到别人手中去么!至于够价值高于千两黄金的礼品,固然顿具诱惑性,但如果我贪图这点便宜,而自毁信誉,那我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啦!”
青衣汉子蹙眉问道:“方公子如果觉得代价太低,何妨自己开个条件出来试试看?”
方仁杰正容接道:“这些,阁下还是留着去和石盟主说吧!只要你能和石盟主合作,我想,你不但不会有罪,而且可能还有功……”
原先那位宝官,捧着文房四宝回来了,一面哈腰谄笑道:“方公子,文房四宝来了!”
“谢谢你!”方仁杰接过文房四宝,就在赌桌上摊开纸条,振笔疾书起来。
可是,当他把那张向“四海钱庄”取银子的字条写好时,惨变突生,只听那青衣汉子“哎哟”一声立即倒了下去。
方仁杰应变的速度,可的确是快得惊人。
就当那青衣汉子遭受暗算,身躯将倒未倒之瞬间,方仁杰已飞身而起,并震声怒叱道:“鼠辈!抓住你这个活口也一样!”
原来那暗算青衣汉子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短装老者,那一副装束,就像是当地的土老儿。
他本来是杂在围观的赌鬼们的当中,可能是自觉没有把握逃出方仁杰的手腕,才迟迟不敢下手。
一直等方仁杰在写取银子的字条,因而分神之际,才迅速地发出暗器,将青衣汉子杀以灭口。
而且,他暗器出手之后,根本不看结果,就立即飞身穿窗而出。
这情形在那短装老者的想法中,凭着他自己的高明身手,只要能够争取得对方片刻之间的慌乱,他就可以安全脱险的了。
可是,他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
他方自穿窗而出,方仁杰已怒叱着,如影随形地追扑过来。
这位短装老者的身手,可委实是相当高明。
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一点也不惊慌,奔驰的速度并未稍减,却是扬手三点寒星,成“品”字形向方仁杰射来,暗器业已出手,才呵呵大笑道:“姓方的,你且尝尝老夫的‘子母磷火弹’的滋味……”
“子母磷火弹”这几个字,似乎使方仁杰吃了一惊。
只见他双掌齐扬,一股阴柔暗劲,逼得那一点寒星升高丈五以上,他自己却借那劲猛打千斤坠,足尖一点地面,横窜三丈之外,同时口中并振声大喝道:“大家赶快爬伏地面!”
他于电光石火之瞬间,避开危险地带,并还招呼赌场内的人爬伏地下,以减少伤亡,算得上是应变神速,而又顾虑周到。
可是,他这些应变措施,都算是白费了。
因为,那短装老者所射出的三点寒星,并非甚么“子母磷火弹”,不过是三枚普通的淬毒“白虎钉”而已。
方仁杰匆促之间,无法细察而受了一场虚惊,但那短装老者却已借着这一短暂的缓冲时间,飞射出十五六丈之外了。
方仁杰苦笑一下之后,振声怒叱道:“鼠辈,今宵你如果能逃出我的手腕去,‘方仁杰’三个字倒过来写!”
怒叱声中,人似天马行空,一晃而前,就这一晃之间,双方的距离已缩短了五丈以上。
那短装老者逃奔的方向,是指向“富春江”的码头边。
看情形,此人必然是精通水性,认为只要能逃到江边,就逃生有望了。
但后面的方仁杰,身形每一起落之间,就使双方的距离缩短一丈以上,因而短装老者距江边还有二十丈左右时,方仁杰却已迫近到三丈距离之内了。
这情形,迫得那短装老者惊急交迸之下,又是扬掌三枚“白虎钉”。
方仁杰入目之下,呵呵大笑,说道:“鼠辈,你这‘子母磷火弹’,怎么会失效了?”
笑声中,左手摺扇轻挥,三枚“白虎钉”悉数被他拨落,而双方的距离却已缩短到一丈左右,同时,短装老者距江边,也不过十来丈了。
像短装老者这样的高手,十来丈的???离,只要两个起落,就可纵入江中。
但后面的方仁杰,已不容许他有两个起落的时间了。只见方仁杰有若天马行空似地,越过短装老者的头顶上空,将其截住,并淡然一笑道:“想借水遁么,先得露两手才行。”
方仁杰方才这一跃之势相当强劲,不但超越短装老者之前,而将其截住,而其本人也到了码头边缘。
这就是说,方仁杰这两句话,是背着江水向短装老者说的。
短装老者一见逃既不可能,而眼前的情景,却触发了他的灵感和凶性。
于是,他不假思索,大吼一声:“老夫跟你拼了!”
叱声中,人已像一头疯虎似地飞身内方仁杰撞了过来。
短装老者这一着,可算是相当的绝。
因为像目前这种形势,除非方仁杰的功力是绝对的高过短装老者很多,否则,就只有向旁边闪避之一途。
在短装老者的想像中,方仁杰的功力高过他很多,是不容怀疑的,但他自信决不致高到可以容他全力一撞的地步。
同时,他也料准方仁杰还是要活口,不会对他骤下杀手。
像这情形,对方仁杰而言,时间与空间,两方面部不容许他有缓冲的余地,任何人处此情景之下,也会不加考虑地向旁边闪避。
只要方仁杰向旁边闪避,短装老者就可以进入江中,一到江中他就得其所哉了。
这就是短装老者这一着之所以称为绝的原因。
不错!这一切恰如短装老者所预料。他一头撞了过去,方仁杰似乎有点手足无措,连忙向旁边闪了开去。
于是,短装老者毫无阻碍地,一直冲向江中。
就这刹那之间,短装老者算得上是大喜过望,全身轻飘飘地,大有羽化而登仙之感。
可惜的是,短装老者这种羽化而登仙的感觉,太短促了。
也可以说,他那种羽化而登仙的感觉刚刚升起,就陡地全身一凉,有一种沉落的感觉。
这可并非表示他已经落入江中了,而是落入了方仁杰的健腕中。
原来,方仁杰方才向旁一闪的同时,却是电疾扬手,由背后一把将冲向江中的短装老者夹领子抓住了。
短装老者心头“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但觉全身一麻已没法动弹了,耳边并传来方仁杰的轻笑道:“老鬼,春寒料峭,又是黎明前最冷的时节!可不适宜游泳啊!”
短装老者冷笑一声,说道:“你少说风凉话!”
方仁杰将短装老者向肋下一挟,一面往回走,一面笑道:“老鬼,不要紧张,我还是像对方才那位被你杀以灭口的朋友一样,要的是活口。”
短装老者一挫钢牙道:“小辈,你的如意算盘打不通的。”
“我不信。”方仁杰很自信地含笑接道:“如果再有人能在我的手中将你杀死,我才真算是佩服他了!”
短装老者没有接腔。
同时,方仁杰也似乎觉得肋下的短装老者有点儿不对劲。
他念动心惊,连忙低头察看。
真是不看还好,这一看却使他脸色大变,一挫钢牙,恨声道:“好狠毒的手段!”
原来就这刹那之间,他挟着的短装老者已断了气,脸色也是一片紫色。
这情形,已很明显,短装老者口中装有毒牙,当他眼看没法脱险时,就借方才那一挫钢牙的机会,咬破毒牙自尽了。
方仁杰放下短装老者的尸体,苦笑着低声自语道:“一夜之间,连受两次挫折,这一千两黄金可真不容易拿啊!”
第三回 遵师之命称兄妹 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仁杰苦笑道:“区区几时在诸位面前,说过谎话啊!”
人群中有人嚷道:“不行!这样赌法不公平……”
“是啊,我们要求重行赌过……”
“对,这次不算……”
方仁杰连忙振声喝道:“诸位盛意心领了,诸位这样子的爱护,可反而会害了我啊!”
人群中又有人嚷道:“对,方公子一代奇侠,一言九鼎,如果输了赌注不算数,那不是自毁信誉么!”
这说话的是一位陌生的奇丑女人,但她说的话却是很有道理,也颇有力量,那些神情激动的酒客们,竟然都被她这三言两语,各自退回原位去了。
这时,方仁杰才坐了下来,目光一掠胡林等三人,苦笑一声道:“输掉妹子,又砸了招牌,今宵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啦!”
这倒是实情,三年以来所累积成的不败纪录,和“双绝郎中”的金字招牌毁于一旦,固然值得惋惜,而将与他相依为命的胞妹也输掉,更是心伤。
似此情形,任何一位心胸豁达的人,一时之间,也会感到无限伤感啦!
可是,以胡林为首的,那三位赢了赌注的人也没表现兴奋。
而且相反地,他们的眼神中,都呈现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神情。
这情形,不由方仁杰也不由地为之暗中纳闷不已。他话声一落,胡林立即含笑接道:“方公子,说真的,众怒难犯,我看这一场不如作罢了,咱们再去‘蔡记赌场’正式赌一场。”
方仁杰正容问道:“为甚么?”
胡林也正容说道:“方才,我已说过众怒难犯,这儿地方上的人都替你不平……”
方仁杰截口笑道:“胡朋友把我方仁杰,看作甚么人了?”
胡林讪然一笑道:“这个……”
袁媚儿含笑接道:“好啦!既然方公子这么坚持,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好在这赌注,无关于赌技,而完全赌的是机运,所以,方公子虽然输了,对他的令誉应该绝无影响。”
她一顿话锋,又嫣然一笑道:“至于令妹方面,俗语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是妹妹,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身边,请恕我说句放肆的话,令妹能与咱们寨主结亲,也决不至于辱没了她,不知方公子以为然否?”
方仁杰呵呵一笑道:“戈大嫂真会说话,经你这一开导,在下心头的一点阴霾,算是完全消散啦!”
接着却是神色一整道:“不过,有一点必须再说一遍,那就是胡朋友必须遵守,你我之间于三天之前,以人头作赌注时所作的协议。”
胡林微微一怔,道:“就是不能强迫令妹与寨主成亲的协议?”
方仁杰点首答道:“不错。”
胡林正容接道:“好的,在下绝对遵守协议就是。”
“还有,”方仁杰笑了笑,道:“方才三位都已知道,舍妹省亲未返,所以,三位虽然已赢了赌注,目前我却暂时没法交人。”
胡林接口问道:“那么,几时能交人呢?”
方仁杰沉思接口道:“舍妹在明天午前必返,交人的时间,就定为明天中午吧!”
胡林点点头道:“好的,明天中午,在下等三人,当亲来府上恭迎令妹。”
起身抱拳一礼,偕同袁氏兄妹从容地离去。
× × ×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方仁杰回到了他自己家中。
不多久,一位紫衣美貌女郎也悄然而入。
紫衣女郎就是方仁杰的胞妹方文英,不错,此姝一如传说中的美得不可方物,凭她那宜嗔宜喜的脸庞,衬托上那娇小如香扇坠的身材,和裁剪适宜的紫色衫裙,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地要多看上几眼。
方文英随手关上房门,未语先笑地说道:“哥哥,你作的好事!”
她这一笑真是美极了,也妩媚极了,尤其是那双颊上的不笑也能看得到的梨涡,更因这轻盈一笑,而更明显地显示出来,是那么美,那么深,美得令人心醉,深得令人萌生犯罪的意念。
不错,眼前的方仁杰就没法抗拒这种美的诱惑,而情不自禁地在她的粉颊上吻了一下,涎脸笑道:“文英,你真美!”
方文英投过一瞥妩媚的娇嗔道:“这怎么可以,现在我是你的妹妹啊!”
方仁杰涎脸笑道:“文英,现在这房间中只有我们两人呀!”
方文英连忙接道:“不行,须防隔墙有耳!”
方仁杰忽然蹙眉一叹道:“恩师也真是的,为甚么偏偏要我们对外以兄妹相称呢?”
方文英抿唇一笑道:“兄妹相称,有甚么不好?”
方仁杰苦笑道:“明明是恩爱夫妻,改称兄妹之后,别扭的地方可多哩!”
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这一对“兄妹”的真实姓氏也有问题了!
方文英一整脸色,正容说道:“恩师既然命我们这么做,自然有其必须如此作的理由……”
方仁杰截口问道:“他老人家和你说过?”
方文英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
方仁杰沉思着接道:“此中当然有其必须如此作的理由,就以我这个职业凶手兼郎中的身份来说吧!事先,他老人家就说过,要不了三年我就会名震天下,同时也说要不了三年,就有人来找我较量赌技,到目前为止,这些话全都应验了!”
方文英苦笑道:“这点算得了甚么,他老人家连命令我进入‘飞虎寨’去,也不说明理由哩!”
方仁杰一怔之下,“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方文英也是一怔而截口讶问道:“你明白了一些甚么啊?”
方仁杰笑道:“方才,在酒楼上的那只苍蝇,就是你在暗中捣的鬼?”
“是的。”方文英苦笑道:“不过,我是奉恩师之命才这么作的。”
方仁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见异思迁,想作‘南天王’的夫人了哩!”
方文英一拳擂上他的肩胛,娇嗔地叱道:“你敢胡说八道!”
方仁杰痛得龇牙咧嘴地苦笑道:“娘子,娘子,小生下次再也不敢了。”
接着方仁杰正容问道:“恩师没告诉你原因,那你进入‘飞虎寨’之后,怎知要干些甚么事情呢?”
方文英笑道:“他老人家说得好,一如三年前交付给你的任务一样,到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他老人家没有别的指示么?”
方文英摇了摇头道:“没有,只说过有必要时,会直接通知你!”
方仁杰沉吟着苦笑道:“今宵,真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却还在故意调侃我。”
逼问赌王居何地
方丈英道:“我几时调侃你了?”
方仁杰道:“方才,你一见面就说我作的好事,这不算调侃,难道还算是嘉奖我么!”
方文英抿唇媚笑道:“从来不曾有过败绩的‘双绝郎中’,居然连自己的老婆都输掉了,难道还不该……”
方仁杰截口一“哦”道:“文英,别寻我开心了,我想起了一件很令人曲解的事。”
方文杰注目问道:“甚么事啊?”
方仁杰不答反问道:“今宵,你既然在暗中窥探当已看出,‘飞虎寨’的那三位于赢得你这位大美人之后,表现在神态之间,却不是兴奋,反而是失望,这究竟是甚么原因呢?”
方文英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想起来了,这可委实是令人可疑的事。”
“还有,”方仁杰正容接道:“今宵,他们自己出了那么一个异想天开的赌法,分明是不曾打算赢得这个赌注。”
方文英点首接道:“是的,在那种情况之下,要想有苍蝇自己投向蛛网中去,那希望可实在太渺茫了,所以,恩师才命我暗中作下手脚。”
方仁杰蹙盾接道:“可是,那位胡林第一次来赌人头时,对于你头然是志在必得的,为甚么隔了三天就改变态度了呢?”
方文英沉思着道:“很显然,在这三天之中,他们获有新的指示。”
方仁杰接道:“而这新的指示,显然是不欢迎你去,所以,此行你可得多加小心!”
方文英一挑秀眉道:“你应该信得过我,我有力量自保。”
方仁杰正容接道:“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接着又含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吧?”
第二天午后,胡林、袁化等三人,果然来到方仁杰的寓所,将方文英“恭迎”走了。方仁杰、方文英“兄妹”情殷,一直送到码头边才互道珍重地,依依作别。
胡林等三人是包租一艘中型楼船,除了船家之外,连方文英在内,一共只有四位客人,自然显得非常宽敞。
方文英不但是男人们见了人见人爱,也是使所有女人们见了兴“我见犹怜”之感的可人儿。
因此她跟对方三人中唯一女人的袁媚儿,一见面就显得很投机,自然上船之后,也是同住在一个舱房中的了。
楼船是沿着“富春江”顺流而下。
顺风顺水,舟行甚速,薄暮时分,已离开“富阳”城百来里水程,而浙江首府杭州城已遥遥在望了。
这时,他们那楼船的后面,出现一艘乌篷小艇,以十来丈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向下游淌进。
这情形,当然会引起胡林等三人的怀疑,但由于这儿已接近杭州城,往来船只渐多,因而他们尽管心有疑念,却还未便立即采取甚么行动。
不过袁媚儿却不能不向方文英试探着询问一番了。
她本来就与方文英表现得很熟络,两人同倚窗前,眺望江干景色。
这时她却以手时碰了碰方文英,半真半假地嫣然一笑道:“方姑娘,看情形,令兄很不放心,自己追上来了哩!”
方文英轻轻一叹道:“才不会哩!”
“不会,”袁媚儿含笑接道:“你瞧!那艘紧跟着我们的乌篷小艇上,不是令兄是谁?”
方文英又是一叹道:“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袁媚儿改变话题道:“方姑娘,令兄武功超绝,赌技通玄……”
方文英截口苦笑道:“连自己的妹妹都输掉了,还说他赌技通玄。”
袁媚儿连忙接道:“这次赌的是机运,完全与赌技无关,更不会影响他武功超绝的令誉。”
方文英笑问道:“还有么?”
“当然还有。”袁媚儿含笑接道:“有那么一位名震江湖的胞兄的方姑娘,我想,谁也不会相信她,竟然不会武功。”
方文英笑道:“但事实上我就是如此不长进,可不由你不信!”
袁媚儿神秘地一笑道:“那可得看以后的事实来证明了。”
说???之间已连连扬指,点了方文英的左右“肩井”和“七坎”等三处要穴,并歉笑道:“方姑娘,很抱歉,快要靠码头了,不能不暂时委屈你一下。”
方文英一双美目张得大大的,满脸惶急神色地讶问道:“袁姊姊,你这是甚么意思啊?”
袁媚儿娇笑道:“没甚么,令兄既然跟上来了,他会前来救你的!”
方文英更是俏脸大变地道:“你要杀我?”
袁媚儿阴阴地一笑道:“不错,除非令兄前来救你,否则,你很难活着回去了!”
她的话声不算低,似乎是有意让后面那艘跟踪的乌篷小艇上的人听到。
方文英讶问道:“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甚么要杀我?”
袁媚儿正容接道:“理由很简单,第一,你们兄妹不该是‘赌王’陶陵的徒弟;第二,我们已毋须利用你了!”
方文英哼了一声道:“你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
袁媚儿冷笑道:“懂不懂,我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方文英怒声道:“快解开我的穴道,要不然我要叫了。”
袁媚儿笑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们还不一定要杀你,但你如果放声一叫,那就很难说了。”
方文英似乎被吓唬住,不再作声了。
袁媚儿得意地一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方姑娘,我不妨再提醒你一点,根据我们事先和令兄所订的君子协定,除了不能逼你充任寨主夫人之外,其余都可以便宜行事的,这就是说,如果我们杀了你,令兄也不能提出异议。”
方文英长叹一声:“如此说来,我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了。”
袁媚儿笑道:“那也不尽然,只要你能诚心和我们合作,我们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这时楼船已靠拢码头,而那乌篷小艇也在三丈外停了下来,可是除了船尾那位操舟的中年汉子之外,始终没法看到那小艇中,究竟载的是甚么人?
方文英蹙眉问道:“你要我怎么样合作?”
袁媚儿笑道:“说起来,那也是很简单的事,只要我们问甚么,回答甚么就行了。”
方文英苦笑了一下,说道:“好!你问吧!”
“不!我还要先行说明一点。”袁媚儿正容接道:“由于令兄所表现的赌技和武功路数上,已确定你们兄妹是‘赌王’陶陵的徒弟,因而使我们那本来想将你赢回去的计划,而不得不于昨宵临时改变……”
听到这里,方文英禁不住恍然大悟地,忖想着:原来昨宵他们并不打算赢取赌注,却是这么一回事……
袁媚儿正容接道:“这就是说,我们已知道你的来历,如果你于答话时故意搪塞,或言而不实,那对你来说,后果是很严重的。”
方文英轻轻一叹道:“这些,我知道。”
“知道最好,”袁媚儿含笑接道:“现在话已说明,我应该恢复你的自由了,不过,不管你会不会武功,我仍须封闭你的‘气海’穴。”
说着,先封闭了方文英的“气海”穴,然后再解开被制的“双肩井”和“七坎”大穴。
方文英又能够活动了。不过,由于她的“气海穴”被制,全身真力没法运行,纵然有高深的武功,也暂时形同常人了。
袁媚儿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先进晚餐,也可以边吃边谈。”
官舱中传来胡林的语声道:“二位大小姐,出来吃饭啦!”
饭菜都精美,还有酒,那是名闻全国的绍兴陈酒。
当然,方文英不喝酒,对方三人于浅酌低斟中,仍然是袁媚儿负责问话。
她浅浅地饮了一口酒,才注目问道:“方姑娘,你们的师傅是‘赌王’陶陵否?”
方文英口中还含着一口饭,因而显得有点含含糊糊地答道:“你的话,只问对了一半。”
袁媚儿一怔道:“此话怎讲?”
“因为,”方文英含笑接口答道:“陶老人家是我哥哥的师傅,却不是我的师傅。”
袁媚儿接问道:“此话可真?”
方文英笑道:“你说,我有甚么理由,要瞒着一半呢?”
袁媚儿蹙眉问道:“那么你的师傅,该是符蓉蓉了?”
方文英苦笑道:“我不懂你口中的符蓉蓉是谁,我也根本没有师傅。”
袁媚儿也苦笑了一下道:“我们谈点别的,你知道陶老儿的住址么?”
方文英故意讶问道:“是哪一个陶老儿啊?”
袁媚儿蹙眉接道:“我说的是‘赌王’陶陵。”
方文英娇笑道:“这问题,你该问我哥哥才对呀!”
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胡林,却向袁媚儿龇牙一笑道:“戈大嫂,我早就说过,不必多费唇舌,偏偏你不信邪,结果怎么样呢?”
袁媚儿目注方文英正容说道:“方姑娘,这些话你都听到了,为了维护你的安全,我已尽了很大的力量。”
方文英笑问道:“如果你袁姊姊不维护我呢?”
袁媚儿冷然接口道:“他们二位的意思,是半句话都不问,干干脆脆送你出海!”
方文英讶问道:“出海干嘛啊?”
胡林冷笑一声道:“喂鱼!”
方文英俏脸大变,连手中的筷子也被吓得掉了下来。
袁媚儿淡然一笑道:“方姑娘,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还是老实一点吧!好好回答我的问话,我负责你的安全。”
第四回 剑女执行令主谕 格杀毋论除败类
左边的女郎冷笑接道:“我们令主说过,凡是飞虎寨的人,除了黄圣仁,都是就地处决……”
袁化呵呵大笑道:“口气可的确是大得吓人,只是不知手底下的功夫,能不能配合?”
左边的女郎冷哼一声,道:“狂徒!你且尝尝这个!”
话落手起,屈指轻弹,一缕劲风,破空生啸地迳行射向袁化的胸前,慌得他连忙向一旁横移一尺,但听“嗤”地一声,船窗的木板上已洞穿一孔。
对方三人脸色同时一变,袁媚儿并长叹一声道:“‘弹指神通’重现江湖,看来武林中又已面临多事之秋了。”
黄圣仁也含笑说道:“年纪轻轻,能有此等成就,也怪不得你们狂!”
袁化已“呛”地一声,竟亮出了肩头长剑,戟指怒叱道:“丫头!这儿不便施展,咱们到岸上去。”
左边的女郎披唇一哂道:“不必那么费事,这船舱中,就是你们三个的葬身之地了。”
话声一落,但见一道寒芒一闪而出。
紧接着,惨号随传,鲜血狂喷,袁化的胸前已开了一个窟窿,惨死当场,尸体正徐徐地倒下去。
左边的女郎手中持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嘴角浮现出丝残酷的笑意,如非是她那把匕首上还在淌着鲜血,可不会有人相信,目前惨死的袁化就是她所杀的。
这情形,不但使胡林、袁媚儿二人脸色大变,连黄圣仁也为之直皱眉头。
至于那位俏立一隅的方文英,更是瞧得美目中异彩连闪,全神贯注着情况的演变。
左边的女郎一面拨弄着手中那把还在滴着鲜血的匕首,一面笑问道:“二位如何打算啊?”
袁媚儿眼见胞兄惨死当场,心头又惊又恨地悲声厉叱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话声中,已亮出一把精亮耀目的短剑,和身扑了过来。
左边的女郎挥舞着那把匕首,将自己防护得风雨不透,却是只守不攻地娇笑道:“别拼命!我还不想要你死。”
袁媚儿厉声叱道:“贱人!为何不还手?”
左边的女郎笑道:“我一还手,你非死必伤,但我必须留着你,替我带信!”
“作梦!”袁媚儿又是厉叱一声之后,居然是放弃防守,采取与敌同亡的拼命招式,展开一连串抢攻。
但她们双方的武功实在相差太悬殊了!
尽管袁媚儿采取拼命的打法,但她的对手却是好整以暇地没当一回事儿。
而且,她还边打边向她的同伴娇笑道:“嗨!你呆着干嘛呀!”
右边的女郎一怔道:“你一个人耍猢猴也就够瞧的呀!难道还要我来……”
左边的女郎截口笑道:“不是的,我是要你先收拾那一个呀!”
右边的女郎娇笑道:“对!对……”
这时胡林自知已难幸免,竟然向黄圣仁沉声喝道:“黄公子,咱们之间总算也是自己人……”
黄圣仁连忙接道:“我早已说过,咱们之间拉不上关系。”
胡林沉声接道:“请别忘了,唇亡齿寒,如咱们不合作,待会就轮到你呀!”
黄圣仁笑道:“我倒不觉得有这么严重……”
右边的女郎笑道:“没人会帮你的忙啦!你还是作得个像个男子汉一点,放手一搏吧!”
胡林一挫钢牙道:“丫头,你说得对,伸头一刀,缩头也不过是一刀。”
他说得可真有点男子汉的气概,而且,肩头长剑也随之出了鞘,寒芒闪处,振剑扑了上来。
但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不错!他是振剑扑过来了,但所扑的对象,却不是右边的女郎,而是船舱边的窗口,显然他是打算冲出窗外,借水遁逃生啦!
胡林这行动,自然是大出那女郎的意外。
但她虽然感到意外,反应却是快已极。
只听她娇叱一声,人影闪处,那位业已穿出窗外一半的胡林,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号,人也加速向外冲出,发出“噗通”入水之声。
右边的女郎樱唇边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哼!这就是男子汉……”
她顺手扯过窗帘布,拭净匕首上的血渍,回身向黄圣仁嫣然一笑道:“你很沉得住气啊!”
黄圣仁笑道:“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有甚么可怕的,何况二位姑娘只是奉命擒我,而我也不一定会跟着你们去……”
这同时袁媚儿因自己两个同伴的先后死亡,已显得更为急躁,自然行动上也是更加疯狂,更加火爆了。
但左边的女郎却仍然是在从容地防守着,也在继续开导着:“袁姑娘,你我之间,无怨无仇……”
袁媚儿厉声道:“你杀了我的兄长,还说无怨无仇。”
“那是奉命行事。”
“那我就要找你拼命!”
“可是你拼不过我。”左边的女郎含笑接道:“你何妨冷静的想一想,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能活下去,说不定以后还有复仇雪恨的机会哩!”
也许是后面这几句话,收到了攻心的效果,袁媚儿居然自动停止了那疯狂的攻势,但目光中却是满含怨毒地注目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左边的女郎道:“因为,我要请你带信。”
袁媚儿接问道:“带信给谁?”
左边的女郎道:“带给黄飞虎。”
袁媚儿手一伸道:“好!拿来吧!”
左边的女郎道:“我说的是口信,也是咱们令主的命令,请听好了……”
她微顿话锋,才正容接道:“咱们令主说,黄飞虎要想免死,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将汪玉凤交出来……”
卓立一旁的黄圣仁,忽然身躯一震地,脱口一“哦”道:“我明白了……”
两位女郎同时向黄圣仁投过讶异的一瞥,左边那位却向袁媚儿接问道:“袁姑娘,听清楚没有?”
袁媚儿漠然点首道:“知道啦!”
“那么。”左边的女郎挥手接道:“你可以走了。”
袁媚儿沉思少顷,忽然一挫银牙,俯身提起袁化的尸体,冷笑一声道:“这笔血债,我会索还的!”
左边的女郎娇笑道:“有志气!好,我等着你。”
袁媚儿注目问道:“有种,你就该留下姓名来。”
左边的女郎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娇笑道:“我!李英琳,够了么?”
右边的女郎也含笑接道:“我叫白如意,有甚么事找我也一样。”
袁媚儿接问道:“你们两个,在‘朱唇令’令主手下,身居何职?”
李英琳娇笑道:“我们俩都是令主身前的女剑士。”
袁媚儿哼了一声道:“好,我记下了。”
随手将乃兄的尸体,向背上一搭,转身向舱外走去。
李英琳目送袁媚儿的背影消失于舱外之后,才向黄圣仁笑问道:“方才你说明白了,那是明白了一些甚么啊?”
黄圣仁笑道:“我想,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李英琳道:“你心中的事情,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该表明态度了。”
黄圣仁讶问道:“表明态度?我须要表明甚么态度呢?”
李英琳道:“我的意思是,你是自动跟我们走呢?还是一定要我们表现一手才行?”
黄圣仁笑了笑,道:“我的态度早就表明了,我自己不想走,光凭你们两个,是请不动我的。”
李英琳脸色一沉道:“你自以为比方才那三个强?”
黄圣仁“唔”了一声道:“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过于幼稚么?”
李英琳俏脸一变,冷声道:“你敢讽刺我!”
白如意也冷笑一声道:“黄圣仁,别以为我们奉令不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须知,动起手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黄圣仁点点头道:“是的,兵凶战危,一经动上手,对双方都是有害无益。”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所以,我郑重提醒二位,咱们之间,最好是不要伤了和气。”
李英琳冷笑接道:“要想不伤和气,你就自动随我们走。”
“这是不可能的事。”黄圣仁接道:“贵上面前,不论有天大的事情,我都将亲自前往,作一了断,不过,却不是给二位姑娘当犯人似地押着前往。”
李英琳哼了一声道:“恐怕由不了你作主!”
黄圣仁笑道:“那就得看以后的事实来证明了。”
李英琳冷冷地一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微顿话锋,扭头向白如意喝道:“如意,给点颜色他瞧瞧!”
如响斯应,但见寒芒一闪,白如意手中的匕首已飞射而出。
但也只是在白如意的匕首发出的同时,白如意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李英琳脸色一变,也是飞身扑向黄圣仁。
只听黄圣仁呵呵大笑道:“二位的颜色,我已经瞧不止一次啦!”
侠义心肠为苍生
原来二位姑娘的两匕首,竟然分别被黄圣仁双手的食中二指挟住,饶她们使尽气力,却是挣不动分毫。
这情形,李英琳、白如意二位姑娘固然是羞愤交迸,连眼泪都急了出来,而一旁作壁上观的方文英,却是禁不住美目中异彩连闪不已。
当然由于当事人的双方,心中都各有所思,以致方文英这种异常的神情,不会有人看到。
黄圣仁顿住话锋,正容接道:“二位姑娘,我还是那句话,我同贵上之间,不论任何问题,我会亲自同他解决。”
话声中,已松开对方被挟住的匕首,声容俱庄接道:“现在,请二位姑娘将贵上的住址告诉我。”
白如意冷然接道:“我们奉有严令,不许泄漏令主行踪。”
黄圣仁苦笑道:“这问题就难了。”
李英琳哼了一声道:“你如果有诚意,将你的住址,告诉我们也行。”
黄圣仁苦笑如故地道:“我一身如寄,四海为家,哪有甚么固定性住址呢!”
李英琳冷冷地一笑道:“那就算了,只要你不跑到天外去,我们总有办法找到你的。”
黄圣仁笑笑道:“李姑娘说得对,山不转路转,两个活人是不怕没机会碰头的。”
李英琳似乎还想说点甚么,但却被白如意给止住了:“别废话,走吧!”
话声中,两人已走出船,腾身向岸上飞射而去。
目送两位姑娘离去的背影,黄圣仁却突然像是中了邪似地呆住了。
半晌之后,才仰首长叹道:“早点来,早点了结也好……”
他没头没脑地,自语了一句之后,又停了下来后,在船舱摇曳下的烛光照映之下,他那本来就有着不少忧郁的眼神,似乎突然之间又加深了不少的隐忧。
一旁的方文英,秀眉深锁,一双美目满含困惑神色地注视着他,似乎欲言又止,但却始终不曾主动地问出甚么话来。
舱中又沉寂了半晌之后,码头上一片嘈杂的人声,将黄圣仁的沉思打断了。
原来这儿方才的那一阵凶杀,已由旁边的人向当地官府申报了案,这时正是官府的公差,赶到码头上来了,只听码头上七嘴八舌地嚷着:“就是那一艘……”
“对了,船舱中还有人……。”
“唔……甲板上跪着两个……”
所谓甲板上跪着的两个,自然是白如意、李英琳二位姑娘上船后所弄的手脚。
那些神气活现的公差们,一经向旁人问明这儿凶杀案件的情况之后,不但再也神气不起来,而且傻了眼了。
因为,目前的案情,一如三天之前,在西湖湖滨所发生的一样,试想,像这种案子,凭他们这些料子怎能插得上手哩!
那些人在码头上趑趄不前,船舱中的黄圣仁,却也不愿意同他们多噜苏,只是由窗口探头向他们沉声说道:“诸位公爷,这种武林中的凶杀案子,最好是不加闻问,在下也不会让诸位为难,马上会将船开走。”
说完,也不管那些公差的反应如何,立即走出舱外,将那些穴道被制的飞虎寨的人的穴道解开,并向那些缩作一团,仍在索索发抖的水手们沉声说道:“快!快开船!”
身为老大的向着他苦笑道:“这……这位大爷,您……您要去哪儿啊?”
黄圣仁道:“开回‘富阳’去。”
“是……”
经过一阵忙乱之后,这艘刚由“富阳”下来的中型楼船,又高张着风帆逆流而上了。
船舱中的血渍,也已洗干净,方文英正凭窗凝注着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星,也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当外间的一切弄好之后,黄圣仁才重行回到舱中,向着方文英笑了笑,道:“方姑娘,方才你受惊了。”
方文英抬手一掠鬓边被风吹乱的青丝,淡然一笑道:“其实也算不了甚么,长年跟家兄在一起,这种事见得太多啦!”
“哦!”黄圣仁讪然一笑道:“我几乎忘了你是名震天下的‘双绝郎中’方大侠的胞妹啦!”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问道:“方姑娘,令兄果然是‘赌王’陶陵的徒弟?”
方文英点点头道:“不错。”
黄圣仁接问道:“方姑娘也果然不会武功?”
方文英含笑接道:“这问题也很重要么?”
“不错。”黄圣仁含笑接道:“因为,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方文英娇笑道:“可是,事实如此,不由你下信。”
接着,又注目笑问道:“阁下要去‘富阳’干吗啊?”
黄圣仁笑了笑,道:“当然是为了护送你方姑娘回府呀!”
方文英娇笑道:“那怎么敢当!而且这样一来,不是耽搁了你自己的事情了么!”
黄圣仁笑了笑,道:“方姑娘不必因此而不安,此行也可以说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还有话要向你请教。”
“哦!”方文英含笑接道:“那么,有话就请尽管问吧,看在你方才等于是救了我的情份上,只要我知道,而又没甚不便的问题,我当乐于回答的。”
黄圣仁苦笑道:“瞧你这么说法,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多了。”
微顿话锋,又自我解嘲地笑道:“不过,我还是得问问看。”
方文英笑了笑,说道:“本该如是的嘛!”
黄圣仁注目问道:“方姑娘,你想知道令师过去的遭遇么?”
方文英娇笑道:“阁下问的是家兄的师傅吧?”
“方姑娘可真够机警,”黄圣仁苦笑着点点头道:“不错。”
方文英美目霎了霎,道:“我知道家兄师傅的肚子里,有很多故事不肯说,如果你能告诉我,我当然乐意听呀!”
黄圣仁道:“可以,但我有条件。”
“甚么条件啊?”
“我要先知道令兄恩师的行踪。”
这么一来,可使方文英为难了:“这个……”
黄圣仁正容截口接道:“方姑娘请不必为难,也不要怀疑我别有用心,我之所以要见令兄的恩师,绝非我自己对他有甚要求,而是为了当年的一桩公案和目前即将掀起的一场大劫,向他有所解释,如果说得漂亮一点,我是为了要拯救可能会死于这场大劫中的武林苍生,才想到要见他。”
方文英也正容说道:“如此说来,只好请你阁下去对家兄说了,不过,我相信家兄也不敢作主,必须向他师傅请示之后,才能答覆你的……”
黄圣仁蹙眉接道:“后面有人跟上来了。”
方文英笑笑道:“又有机会看你表演啦!”
黄圣仁笑了笑,道:“方姑娘先莫取笑,来的是甚么人,还不知道哩!”
说着,扭头向后面瞄了一眼,又蹙眉接道:“奇怪,来的人可真不算少哩!”
方文英始终若无其事地不曾后面瞧过一眼,闻言之后,只是漫应道:“有多少人啊?”
黄圣仁道:“一共是四艘梭型快艇,连操舟的共有十二人。”
方文英“唔”了一声,由她的俏脸上可看不出一丝表情来。
黄圣仁接着又“咦”了一声道:“后面还有一艘,却只有一个人。”
方文英微笑问道:“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黄圣仁道:“好像是一个穿白衫的年轻人。”
方文英“哦”了一声道:“那很可能不是和前面那些人一起的。”
第五回 除恶即所以行善 大开杀戒歼魔徒
方仁杰目光向江面上一扫,忽然俊脸一寒,吐掉口中的三枝袖箭,冷笑一声道:“既然杀开了,就多杀几个也好。”
黄圣仁点首附和着道:“对!杀恶即所以行善,杀一个坏人就等于救活无数的好人。”
方仁杰含笑点首道:“好一个杀恶即所以行善,那我就放手大杀一番了……”
话落,双手齐扬,原先夹在指缝中的袖箭,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江面上射落。
在一连串的惨号声中,快艇上劲装汉子全被歼灭,那些快艇也因没人操纵,而向下游顺流而去。
黄圣仁连连点首道:“方老弟,杀得可够痛快啊!”
方文英由船中探出半个身子,秀眉微蹙地,娇声问道:“哥哥,今宵,我看你有点反常,异于往日。”
方仁杰笑问道:“何以见得?”
方文英道:“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虽然是职业凶手,但平常从来不曾如此嗜杀的。”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你猜对了,今宵,我有满腔怒火没处发泄!”
方文英索性走出舱外来,讶问道:“为甚么呢?”
方仁杰哼了一声,才苦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赶到这儿来的?”
方文英“哦”了一声道:“对了,我正想请教哩!”
方仁杰道:“这事情说来可真话长,且等我向这位袁姑娘说几句话之后,再说吧!”接着,目光移注袁媚儿,淡然一笑道:“袁姑娘……啊!不!我也该随俗,叫你一声戈大嫂才对。”
袁媚儿显然已明白自己不会被杀了,但她却是冷漠得不带一丝表情地接道:“随你的便。”
方仁杰含笑接道:“戈大嫂,现在我不会杀你了。”
袁媚儿还是漠然地说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方仁杰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静静地听我和舍妹说明经过之后,能据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袁媚儿哼了一声,说道:“此时此地,我还能有反对的余地么!何必征求我的同意!”
方仁杰笑道:“戈大嫂说得是,那就只好暂时怠慢你,在一旁听听故事了。”
他顿住话锋,目光移注方文英长叹一声道:“妹妹,自从今天午后‘富阳’一别,我已经不止一次由死里逃生了。”
方文英娇躯一震地,讶问道:“有这么严重?”
方仁杰道:“我一点也没夸张。”
方文英蹙眉问道:“容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方仁杰苦笑道:“当你离去时,我不是曾去码头上送你么?”
“不错!”
“可是,就在这一段时间中,有人在我们的房间中安装了炸药……”
方文英截口惊“哦”一声道:“那你是怎么察觉的?”
方仁杰道:“我根本不曾察觉,但当我走近门口时,却突然有人振声大喝道:“方大侠,赶快就地躺下!”
方文英含笑问道:“你果然就地躺下了!”
“是的。”方仁际接道:“我刚刚就地躺下,‘轰’地一声,整幢房子立即化为乌有,幸亏当时左右邻舍都没人在家,只有后面王家老婆婆遭了池鱼之殃。”
方文英惊呼一声道:“怎么?王婆婆被炸死了?”
方仁杰点首长叹道:“是的。”
方文英一挫银牙道:“那是甚么人干的?”
“飞虎寨的人。”
“那些天杀的贼子们!”
方仁杰苦笑道:“天才不管这些闲事哩!老天爷混帐得比人间的官府还要加三级,哪还有甚么因果报应可言。”
方文英一挫银牙道:“是的,从今之后我也要开始练武了。”
“你?练武干嘛?”
“杀坏人呀!”
方仁杰朗声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呀!”
方文英“哦”了一声道:“那位等于是救你一命的,又是谁呢?”
方仁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由口音中听出来,那显然是一位年轻的女人。”
方文英笑道:“看来,你是交上桃花运了哩!”
忽然一个娇甜的语声,随风传来道:“不错,你们兄妹俩都交上了桃花运了……”
方仁杰等人循声投注,只见左岸边一位白衣飘拂的妙龄女郎,正向他们含笑招手道:“嗨!方大侠,将船儿靠拢一点好不?”
原来这一段路,河道较窄,楼船距岸边顶多也不过三十来丈远。
方仁杰讶然问道:“这位姑娘有何见教?”
白衣女郎娇笑道:“见教是不敢当,不过,如果诚如方大侠所说,今天午后,在‘富阳’城中,也算救过你一命的话,是否能让搭一趟便船呢?”
方仁杰道:“向我示警的就是姑娘你?”
白衣女郎笑了笑,道:“我想,你多少也该由口音中听出来一点端倪了吧?”
“是的,”方仁杰含笑接道:“经你这一提醒,我委实是想起来了。”
接着,又扬声说道:“船老大,请将船靠到左岸去。”
那白衣女郎也扬声接道:“不必靠岸,只要向左靠近一二十丈也就行了。”
经过这一阵的谈话,楼船离岸的距离似乎又远了一些。
这就是说,楼船离岸边已不止三十来丈了。
在目前情况之下,靠过去二十来丈,也还有十五六丈的距离。
一个人能一跃而渡过十五六丈的距离,其轻功纵然不能说是已到最高境界,但也足以自豪的了。
就当船上的人各自心头忖想着之间,楼船已向左岸徐徐靠拢,而那白衣女郎也有若惊鸿掠影似地飞越十五六丈的距离,到了方仁杰等人的面前。
人一到眼前,当然看得更清楚了。
这位白衣女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其身材之婀娜多姿,固然是恰到好处,而面容与肤色之美,也绝不在方文英之下。
严格说来,白衣女郎与方文英一比,算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方文英文静得像一枝空谷幽兰,清丽脱俗,显得无比的圣洁。
而白衣女郎却像是一朵盛放的桃花,显得艳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却又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多看她几眼。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白衣女郎飘落船上的刹那之间,方仁杰等人所获的印象。
方仁杰目光一触之下,抱拳一拱道:“姑娘在上,方仁杰这厢有礼了。”
白衣女郎并没有还礼,却是抿唇媚笑,说道:“这就算是答谢今天午后的救命之恩?”
“非也!”方仁杰含笑接道:“有道是:大德不敢言谢,方才的这一揖,不过是世俗的见面礼而已!”
白衣女郎娇笑道:“方公子这嘴上的功夫,也一样的高明。”
方仁杰讪然一笑:“姑娘谬奖了!”
白衣女郎目光朝方仁杰兄妹一扫,含笑接道:“真是见面胜于闻名,贤兄妹仙露明珠,人间麟凤,好生令人羡煞。”
方文英淡然一笑道:“姑娘不要灌迷汤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尊姓芳名哩!”
白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小妹贱姓倪,小名儿叫小娟。”
方仁杰兄妹同声一“哦”道:“原来是倪姑娘。”
一直冷眼旁观的黄圣仁,忽然插口问道:“倪姑娘是从母姓吧?”
倪小娟不胜惊讶地问道:“咦!你是怎么知的?”
黄圣仁笑笑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错,则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哩!”
倪小娟美目霎了霎,说道:“你且说说看?”
黄圣仁注目问道:“令堂芳名,是否叫素娟?”
倪小娟脸色一变道:“你是谁?”
黄圣仁淡然笑道:“在下黄圣仁。”
倪小娟蹙眉接道:“奇怪?怎么我没听说过?”
这情形,不由得使方仁杰兄妹也同时蹙起了眉头。
黄圣仁没再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
这时楼船继续上驶,船老大却忙着清除船上的尸体和血渍。
沉寂了少顷后,方仁杰首先打破沉寂道:“诸位,我们到船舱中去坐坐吧!”
一行人鱼贯地进入舱中,就座之后,倪小娟才接问道:“方大侠兄妹还要去‘富阳’?”
方仁杰笑笑道:“‘富阳’已等于我的第二故乡,暂时我还舍不得离开她。”
倪小娟抿唇媚笑道:“有道是: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富阳’城有山有水,方大侠兄妹,智仁勇兼备,那就难怪会不愿离开‘富阳’啦!”
方仁杰谦笑道:“我们兄妹是道地的俗人,倪姑娘这一说,可使我们汗颜得很。”
倪小娟娇笑道:“方公子不用太谦,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方文英注目接问道:“倪姑娘还记得方才在岸上所说的话么?”
倪小娟微微一怔之下,才“哦”了一声道:“对了,话题越扯越远,如非是方姑娘提起,我几乎忘记了哩!”接着,才含笑反问道:“方姑娘所说的,是否就是那贤兄妹俩都已交上桃花运的那句话?”
方文英点首接道:“不错。”
倪小娟笑问道:“方姑娘贵庚啊?”
方文英一怔道:“小妹虚度十九。”
倪小娟截口娇笑道:“如此说来,该称小妹的,还是我哩……小妹今年一十八岁,现在我称你方姊姊,以后,很可能我会叫你嫂嫂哩!”
方文英又是一怔道:“此话怎讲?”
倪小娟道:“不瞒方姊姊说,小妹我也是兄妹两人,方姊姊兄妹虽然还不知道我们是甚么人,但我们兄妹却对方姊姊兄妹心仪已久了哩!”
这一段话再加上方才那一句“你们兄妹都已交上桃花运”的那一句,已不难想见倪小娟此行的来意了。
因此,使得方仁杰、方文英这一对“兄妹”,有点啼笑皆非地互相投过一瞥颇为尴尬的苦笑。
须眉气概表爱意
方文英抿唇笑问道:“如此说来,倪姑娘此行是来相亲的?”
倪小娟含笑点首,娇声应道:“可以这么说。”
方文英接问道:“印象如何呢?”
倪小娟居然也讪然一笑道:“我感到非常满意。”
方文英笑了笑,道:“这话,是代表你自己?”
“也代表我哥哥。”
“这么说,代表令兄看中我了?”
“正是。”
“这种事,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倪小娟娇笑道:“我们已经说好了,只要我看中了,他决无异议。”
方文英笑了笑,道:“你怎能断定我也会看中令兄呢?”
倪小娟蛮有把握地笑道:“我想会的,我哥???的武功不比我差,人也长得和方公子一样的潇洒英俊……”
方文英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你说得好一厢情愿。”
倪小娟微微一怔之间,方仁杰含笑接问道:“倪姑娘,令兄怎么没有来?”
倪小娟答道:“我哥哥很会害臊,他自己不好意思来。”
方文英笑了笑,道:“你倒具有须眉气概。”
倪小娟得意地笑道:“我娘是时常叫我野丫头的。”
微微一顿话锋,又含笑接口道:“也许方公子和方姊姊会在心中笑我口没遮拦,不够庄重,其实这也是受了我娘的影响,我娘常说,男女相悦乃天经地义的事,只要是能够发乎情,止乎礼,要爱就爱,没有甚么不好意思,更无须忸忸怩怩的。”
方文英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倪小娟又滔滔地接道:“我说,在心所爱慕的人前,坦率地表白内心的爱意,不算无耻,只有那外表上一本正经,道貌岸然,但暗地里却是男盗女娼,无所不为的人才是无耻的人。”
方仁杰禁不住一挑拇指,脱口赞道:“高论!高论!令堂大人,想必也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奇人了。”
倪小娟忽然幽幽地一叹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当口一直静听着的黄圣仁,也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黄圣仁显然知道倪小娟的来历,但由于倪小娟一提到紧要处就不说了,以她这口没遮拦的个性而言,显然地,她必然有一个极不平凡的身世。
也因为这原因,没有人再发问。
舱中沉寂了少顷之后,才由方文英含笑说道:“倪姑娘,令堂的高论,我也很赞同,不过……”
倪小娟俏脸一变地截口问道:“方姊姊不答应?”
方文英不置可否地答道:“小妹,男女间的事,不是单方面的,既然称之为男女相悦,那自然是两个人的事,岂能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倪小娟殊感失望地道:“方姊姊是表示拒绝了?”
方文英的答覆仍然是模棱两可:“小妹,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我赞成我们先交朋友,让双方互相了解之后,再谈进一步的问题。”
倪小娟连连点首道:“说得有理,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哥哥,明天到‘富阳’来拜访……”
话没说完,人已穿窗而出,“噗通”一声,跳落十丈外的浩浩江水之中。
方文英探首窗外娇笑道:“小妹,不要怕……”
但她下面的话却自动咽下去了。因为倪小娟的水上功夫,可相当高明,她正踏水向左岸走去,江水才仅及她的膝部哩!
她闻言之后,还扭头娇笑道:“方姊姊,你看我怕不怕哩!”
说着,人已到了岸上,扬手娇笑道:“方姊姊,方公子,明天再见呀!”
说完,人已腾身飞射而去。
第六回 弹指神通制七俊 口齿轻薄受惩诫
令主九钗伤七俊
红衣女郎俏脸一变之间,司徒达又脸色一整,说道:“丫头,你也该报出身份来了。”
红衣女郎冷然一哼,接道:“本姑娘李含春,为令主座前‘十二金钗’中的第九钗。”
司徒达微微一怔之后,才呵呵大笑道:“‘十二金钗’配‘南天八俊’,这倒算得上是门当户……”
那“门当户对”的“对”字,却被李含春那两枝匕首所化的寒芒打断了。
这位司徒达也委实了得,在李含春那一招快似一招的抢攻之下,他居然长剑翻飞地,有攻有守,并边打边笑道:“不但阅阀上门当户对,连武功也是铢两悉称,可算得上是天作之合!李姑娘,咱们不妨化冤家为亲家,干脆嫁给我算啦!”
李含春却是银牙紧咬,闷声不响地,拼命抢攻,尽量往死里招呼。
片刻之间,十招已过,居然双方都奈何不了谁。
那仍然在楼船上观战的倪小娟,一双美目尽盯着斗场,口中却向方仁杰问道:“方大哥,你看李姑娘会胜么?”
方仁杰漫应道:“很难。”
倪小娟道:“可是,她方才杀那个吴堂主时,所使的甚么‘追魂一式’还没施展哩!”
方仁杰道:“不错,那‘追魂三式’委实是够霸道的,但这位李姑娘限于女性的先天体质,同时她对那三式绝学也还不到火候,在功力相差不多的人前施展开来,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了,这位李姑娘显然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再施展。”
倪小娟“哦”了一声道:“方大哥,你真了不起。”接着,又“咦”了一声:“方大哥方才说是‘追魂三式’?”
“不错。”
“可是,那位李姑娘明明说的是‘追魂一式’呀!”
方仁杰笑道:“本来是‘追魂三式’,可能是方才李姑娘只施展了一式,所以才说是‘追魂一式’吧?”
“唔!有道理,”倪小娟接问道:“方大哥知道这‘追魂三式’的来源?”
方仁杰点首接道:“是的,我曾经听恩师说过,那是武林中极少数几项失传绝艺之一。”
倪小娟“哦”了一声道:“还有,方才方大哥说,李姑娘是限于女性体质上先天的缺憾,难道说,那‘追魂三式’,是适合男人练的么?”
“是的。”方仁杰点首接口道:“如果是在男人手中施展开来,那将是更加霸道。”
这时激战中的李含春、司徒达二人,战况更激烈了。
在旁人看来,但见两道人影,和三道寒芒,在回旋着,闪耀着,已不容易分出谁是谁来,然也没法知道谁占了上风了。
倪小娟微显不安地问道:“方大哥,那飞虎寨的人,也是冲着你而来,你是否该助那李姑娘一臂之力呢?”
方仁杰点点头,说道:“必要时,我会的。”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不过,目前的‘富阳’城已成了风云聚会,龙蛇杂处之地,很可能轮不到我出手了哩!”
只听一个娇甜语声,来自他们背后道:“年轻人,说对了。”
这蓦然而来的语声,不由得使楼船上的四位年轻少侠,一齐大大地吃了一惊。
试想:目前这四位中,方仁杰、方文英“兄妹”固然身手奇高,倪小娟、白天虹兄妹也不算弱者。如今,居然有人欺近他们背后三尺之内,如非对方先行发话,竟然不曾察觉,如果对方是敌人,那后果还能设想么!
尽管他们都是被码头上的激烈战况,而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但这位不速之客的功力之高,却仍然是不能否定了。
当他们情不自禁地,一齐回过头去察看时,不禁同时目光一亮地,发出一声惊“啊”。
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竟然是一位婀娜多姿的青衣蒙面妇人。
尽管她的脸上戴着一幅青色丝巾,但因质料太薄,又因是大白天,因而,仍然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她那美好的面部轮廓。
方仁杰一怔之下,又脱口赞道:“这位夫人,好高明的身手!”
青衣美妇笑了笑,没接腔。
倪小娟接问道:“夫人之意,是您自己要出手?”
“不!”青衣美妇摇首接道:“李含春自己会解决。”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李姑娘还有杀手不曾施展出来?”
青衣美妇含笑点首道:“不错。”
方仁杰自语似地接道:“对了,除了‘追魂三式’外,还有‘弹指神通’。”
青衣美妇笑道:“先别瞎猜,还是好好地看下去吧!”
这时码头上的李含春、司徒达二人,激战已逾三百多招,却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也算是拉锯状态。
只听司徒达呵呵一笑道:“李姑娘,听说你还有个甚么‘追魂一式’的,为何还不施展出来,难道是认为在下不堪承教,才故意留下一手么?”
李含春冷冷一哼,说道:“‘追魂三式’出必伤人,我要留下你这个活口,另有用处,所以,暂时我还是不想施展出来呀!”
“另有用处?”司徒达呵呵一笑道:“莫非是看中了我不成……”
李含春截口一声怒叱,道:“狂徒躺下!”
司徒达也真听话,李含春口中那“狂徒躺下”的“下”才出,人已“砰”然倒地。
这情形,使得楼船上旁观的方仁杰,禁不住脱口惊呼道:“果然是‘弹指神通’……”
青衣美妇笑问道:“年轻人,他们双方功力不相上下,知道李含春获胜的原因何在么?”
方仁杰道:“原因是出敌不意,司徒达显然不知道李姑娘有此绝艺,而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追魂三式’上,同时又是在狂疏疑神之间……”
这同时李含春已在戟指着躺在地面上的司徒达,沉声说道:“司徒达,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待会我给你一个全尸。”
司徒达淡然一笑道:“姑娘碎尸万段是死,全尸也是死,既然横直都是一死,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哩!”
李含春冷冷地一笑道:“这是说,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司徒达含笑接道:“如果有较优厚的条件,我是可以考虑的。”
方仁杰禁不住心头暗忖道:此情此景,他居然还能如此镇静,如非是别有所恃,那真是够豁达的了……
李含春冷哼一声:“此时此地,你还配跟我谈条件!”
司徒达笑道:“为甚么不能谈哩!有种,你就杀了我吧!”
李含春道:“如果我不能由你口中问出一些甚么来时,我会杀你的。”
司徒达淡然一笑道:“你不妨问问看,只要是能够回答,而又是我所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会回答你,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我之所以愿意回答你的问话,可并非是为了怕你杀我。”
李含春冷然反问道:“那是为了甚么呢?”
司徒达笑道:“为了可怜你这个傻丫头……”
李含春俏脸一变之间,司徒达已挺身而起,疾如电掣地嗖的一剑,当脑刺了过来,“当”地一声,李含春当场被震退三大步。
眼前这变化实在太意外了,意外得使楼船上的旁观者,也禁不住地惊呼失声。
李含春疾退三大步之后,又立即飞身进击,口中并怒叱着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司徒达也如影随形地扑了上来,双方立即又展开一场比方才更快速,更激烈的恶斗,司徒达并截口呵呵大笑,说道:“不是我卑鄙,而是你太嫩了,如果你制倒我时,立即给我一刀,你就算是全胜了啦!”
那青衣美妇向方仁杰等人笑问道:“年轻人,看出方才的蹊跷了么?”
倪小娟含笑反问道:“夫人,方才那个司徒达是在借谈话的机会拖延时间,运气冲穴?”
青衣美妇点首答道:“对了,司徒达本身功夫不弱,兼以李含春的‘弹指神通’火候还不够,司徒达受制程度不深,才有目前这种演变。”
方仁杰含笑问道:“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不!”青衣美妇接道:“我也是事后才体会到的。”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所以,眼前的事实,不仅是李含春一个的教训,你们和我,都值得永记心头。”
几个年轻人同时正容点首间,码头上激战中的司徒达又扬声笑问道:“李姑娘有甚么问题,现在可以发问了。”
李含春冷笑道:“我必须再度将你制倒之后再问。”
司徒达笑了笑,说道:“历史不会重演的,李姑娘,你的那几下子,我全都摸清楚了,你要想再度制倒我,可就不容易了啦!”
李含春冷笑一声,说道:“你等着瞧吧!”
话声中,招式突然一变,她手中那两把矫捷如游龙的匕首,突然之间,化成无数银蛇,将司徒达圈入一片星飞电掣似的寒闪之中,只听司徒达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腾身飞射而去。
不过,司徒达人虽逃走了,却洒下一蓬血雨和三个指头。
尽管由留下的三节指头上,没法辨别出是属于那一只手掌之上的,但由于司徒达是使剑的,他那右手的长剑既然不曾留下来,则这留下的三节指头,必然是属于右手上的了。
李含春以奇幻的招式,重创司徒达,使其知难而退地逸去之后,起初那一刹那之间,她好像是并无追赶主意,但略一沉思之后,却也腾身飞射而起,循着司徒达逃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场热闹烟消云散,只剩下码头那位吴堂主的尸体,显得凄凉而又残酷地躺在那儿。
由于这是武林中人的搏斗,官府中人也不愿多管闲事,只好由方仁杰出面,自掏腰包,请人将那尸体运到郊外去掩埋了。
这时,倪小娟才娇笑道:“方大哥、方大姊,现在,该去状元楼了吧?”
那青衣美妇抢先笑问道:“这位小姑娘要请客?”
“是啊!”倪小娟含笑接口说道:“夫人,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姑娘了哩!”
“啊!十八姑娘一枝花,怪不得你这么美。”青衣美妇含笑问道:“也请我么?”
倪小娟娇笑一声,道:“当然也请你呀!”
对状元楼而言,方仁杰是常客也是阔客,对这样的客人,其招待的殷勤与周到,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经过一番谦让,青衣美妇坐了上面,方仁杰“兄妹”,左右相陪,作为东道主的倪小娟,白天虹兄妹,自然是下首相陪了。
倪小娟首先向青衣美妇敬过后,才注目问道:“夫人,方才,那位李含春姑娘使司徒达受创逸去的招式,是否就是‘追魂三式’呢?”
青衣美妇微一点首,答道:“是的,那是‘追魂三式’中,第一式中的部份招式。”
方仁杰注目问道:“夫人对‘追魂三式’的情形,好像很清楚?”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说道:“清楚是谈不到,略知一二而已。”
倪小娟接问道:“夫人也认识李含春姑娘?”
青衣美妇笑道:“是的,我不但认识李含春,也认识她的师傅。”
方仁杰一怔道:“那是说,夫人同‘朱唇令’令主是朋友?”
“是的。”青衣美妇含笑接道:“而且交非泛泛。”
接着,她又神秘地一笑道:“方才,你们都可看出来,李含春是不打算追赶那司徒达的,但她又临时改变主意,追了上去,你们知道此中原因么?”
四位年轻人都没人答话。
青衣美妇目注方文英笑道:“其他三位,可能是没注意到,但方姑娘是应该知道的。”
方文英禁不住嫣然一笑道:“前辈好锐利的眼光!”
青衣美妇娇笑道:“‘锐利的眼光’这五个字,你也是当之无愧的。”
接着才一整脸色道:“将你方才的观察,告诉他们吧!”
“是!”方文英正容接道:“如果方才我的观察不错,李含春姑娘是被前辈以真气传音将她支使走的。”
青衣美妇含笑点首,说道:“对!完全对。”
方仁杰禁不住讪然一笑道:“前辈能否赐示名号?”
方仁杰也改了称呼,但青衣美妇却含笑接道:“以我同你们的师门渊源而论,你们尊我一声前辈,亦无不可,不过,我自信我还不算十分老,所以不希望有人叫我前辈,当然,我知道你们的这种称呼是出于内心的尊敬,但我却希望你们叫我夫人比较好。”
倪小娟含笑接道:“那我就仍然叫你为夫人了,夫人,还没回答我方大哥的问话哩!”
青衣美妇歉然一笑道:“很抱歉,我的来历,暂时还不想公开出来。”
接着,那透过蒙面丝巾的目光中,忽然透射出一片异彩,并长叹一声道:“昨宵,武林中出了一件很大的案子,可能你们都还不知道吧?”
方仁杰抢先发问道:“夫人,那究竟是甚么案子啊?”
青衣美妇却不答反问道:“位于西湖之滨的石家堡,诸位该不太陌生吧?”
倪小娟接问道:“就是那武林盟主石补天的石家堡么?”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不错。”
方文英注目问道:“那石家堡出了甚么事啊?”
青衣美妇漫应道:“昨夜三更,给人家挑了。”
“挑掉了?”四位年轻人,几乎是同声惊呼。
说来这也难怪,石补天为武林盟主,本身的功力固然弱,手下的人手也必然不少。
像这样的所在,居然在一夜之间,给人家挑掉了,自然会使人震惊啦!
青衣美妇点首答道:“正是。”
方仁杰蹙眉问道:“夫人,那是谁干的?”
青衣美妇道:“九成九是黄飞虎的杰作。”
倪小娟笑问道:“夫人,那位石补天是不是活着?”
青衣美妇道:“消息中说,石补天生死不明。”
方仁杰轻叹一声道:“石补天这位武林盟主,优柔寡断,好大喜功,善者而不能用,恶者却不能除,我早就谅准他会有这么一天。”
方文英却目注青衣美妇讶问道:“夫人,西湖离这儿,路途不近,昨夜三更以后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衣美妇神秘地一笑道:“这还不稀奇,事实上,我还知道更远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哩!”
方文英含笑接道:“看来,夫人所知道的另一件事,也不会是小事情?”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是的,这另一件事,虽然比不上石家堡被挑掉那样的轰动,却也足以耸人听闻的了。”
说到这里却又没有了下文,居然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这情形,使得倪小娟苦笑道:“夫人,我们都在恭听着哩!”
青衣美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但你是请我来吃午饭,可不是请我来讲故事的啊!”
倪小娟不依地道:“可是,这是您自己愿意说的呀!”
方文英嫣然一笑道:“夫人,别吊我们的胃口了,还是请快点说出来吧!”
青衣美妇这才一整神色道:“这第二件事,就是一向执行武林牛耳的‘少林寺’俗家长老‘中州大侠’白振宇,于昨宵陈尸在南湖的烟雨楼。”
“啊……”四位年轻人又是同声“啊”之后,方仁杰才苦笑了一下道:“南湖距这儿可更远了,夫人,您究竟是怎么能知道的?”
青衣美妇神秘地一笑道:“因为我是‘朱唇令’令主的朋友。”
是的,“朱唇令”令主既然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他的耳目自然是遍布各地,而通讯方法也必然会无所不包,其消息之灵通快速自不必说,目前的青衣美妇,既然是“朱唇令”令主的朋友,其能很快就获得这些消息,也就不足为奇啦!
方仁杰一怔道:“夫人是说,‘朱唇令’令主,目前也在‘富阳’?”
青衣美妇不置可否地漫应道:“你说呢?”
其实,情况很明显,如非是“朱唇令”令主就在‘富阳’城中,则身在‘富阳’城中的青衣美妇,又怎会这么快知道远在百多里外,所发生的事情哩!
因此,青衣美妇这一说,却使得问话的方仁杰,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方文英轻轻一叹,说道:“如此说来,这‘富阳’城中,可真成了卧虎藏龙之地方。”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事实可的确是如此。”
倪小娟接问道:“这些叱咤风云的武林高人,为甚么都向这小小的‘富阳’城集中呢?”
青衣美妇那透过蒙面丝巾的美目,向方仁杰盯了一眼,才神秘地一笑道:“可能是因为‘富阳’的风水太好吧?”
方仁杰却有意无意之间将话题扯了开去:“夫人,那位少林俗家长老中州大侠白振宇,是如何死的?”
青衣美妇道:“关于这一点,消息中并没提到。”
方仁杰接道:“据说,白振宇大侠是近百年来,少林俗家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位,确否?”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这传说,倒并未夸张。”
倪小娟接问道:“夫人,那位白大侠的武功,比起石盟主来是哪一个高?”
青衣美妇苦笑道:“可没谁听说过他们交过手!所以,究竟谁的武功高,可没法知道,不过,他们之间纵然有高下之分,也不会相差太多的。”
倪小娟居然轻轻一叹道:“像这样的武林高人,也居然会被人杀掉,那个凶手的武功可就高明得太可怕啦!”
倪小娟、白天虹这一对兄妹,算得上是各有千秋。
倪小娟虽然自称已不是小姑娘,也懂得自己相亲了。但却是稚气未脱,喜欢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颇为幼稚了。
白天虹却是一位十足内向的大孩子,他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慢慢的吃,一双星目却是脉脉含情地,不时向方文英投过深深的一瞥。
挟持朋友作要胁
这一顿饭,由于说话太多,因而吃得相当慢,酒楼上其余的顾客部走光了,他们这五位却还在浅酌低斟,继续吃下去哩!
不过,以后的话题,却转入了轻松的一面。
同时,那青衣美妇还乘机背着倪小娟兄妹,以真气传音,向方仁杰说了些甚么,然后才先行告辞离去。
接着,倪小娟兄妹,将方仁杰、方文英二人,带往预先布置好的房子。
那是一幢还有九成新的三合院,给方仁杰这两“兄妹”住,算得上是够宽阔的了。
至于里面的陈设和布置,也算是豪华中不失典雅,倒真是费了倪小娟这小妮子的不少精神哩!
倪小娟虽然替方仁杰“兄妹”准备了舒适的住处,但他们自己却是住在客栈中。
当这一对兄妹订好晚餐时仍在状元楼见面,告辞离去之后,方仁杰禁不住苦笑道:“这下子,可惹出麻烦来了。”
方文英笑问道:“你说的是倪小娟兄妹?”
方仁杰点首接道:“是啊!”
方文英抿唇媚笑道:“这有甚么麻烦的,我又不是醋坛子,将那一往情深的小妮子接收过来就是啦!”
方仁杰苦笑如故地轻声说道:“你不是醋坛子,可是,我可没有这么良好的修养哩!”
方文英擂了他一记粉拳,娇嗔地道:“你这是甚么话!”
“甚么话。”方仁杰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一看到白天虹那小子,对你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心头上,可实在不是味道。”
方文英也禁不住苦笑道:“这傻小子,倒委实不好发落。”
一顿话锋,又“哦”了一声道:“我看,我们不如干脆将实情告诉那小子,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个。”方仁杰正容接道:“还必须先向恩师禀明才行。”
方文英忽然轻叹一声:“唉!师傅他老人家也真是……”
方仁杰神色一整,说道:“文英,几乎是一个对时不曾休息了,我们都该好好地调息一番,说不定,晚间还会有事情发生哩!”
方文英一怔,说道:“难道你已有甚发现?”
“没有啊!”方仁杰笑道:“我不过是好像有这么一个预感而已。”
× × ×
这一个下午,算是很平静地过去。
当夜幕逐渐下降,一弯新月,悄悄地由云端中钻出时,刚刚梳洗完毕的方文英,向着正伫立庭院,默然出神的方仁杰抿着唇媚笑说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杰哥,是否该去赴那位小姑娘的约会了哩?”
方仁杰脸色肃穆地接道:“文英,我突然感到非常不安。”
方文英一愕之后,又娇声一笑,说道:“是否因为白天虹那傻小子的问题,感到心烦?”
“不!”方仁杰正容接口道:“我这种不安完全是下意识的,以往,我每一次心头的不安,都必然会发生事故,而所发生事故的大小,也都与心头不安的程度成正比。”
他的神情语气都显得非常庄肃,使得本来是一脸娇笑的方文英,也似乎受了感染,而为之秀眉一蹙道:“你未免说得太玄了。”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不信,你且等着瞧吧!”
方文英故意岔开话题道:“好!我们先去状元楼,那位傻丫头可能等得发急了哩……”
院外,传来一个阴冷的语声说道:“不错,他们两兄妹的确是等得非常着急了。”
方仁杰方自向方文英投过一个会心的苦笑,小院门口已出现一位完全是本地人装束的短装汉子,向着他们俩似笑非笑地,抱拳一拱道:“在下蔡义,见过方大侠,方姑娘。”
方仁杰微微一怔,说道:“很抱歉,方仁杰可想不起来,究竟曾在何处见过蔡朋友。”
短装汉子阴阴地笑道:“方公子乃名满江湖的一代大侠,而我蔡义却不过是一个十足的无名小卒,那自然是见过面也想不起来啦!”
方仁杰剑眉一蹙之间,短装汉子又阴笑着接口道:“咱们是否曾经见过面都无关紧要,在下此行,是奉命送上口信而来。”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蔡朋友也是‘飞虎寨’的人?”
短装汉子道:“在下是否是‘飞虎寨’的人,请恕我暂时保密,方公子到了那边自然会知道。”
方仁杰神色一整道:“好!有甚么话,直截了断的说吧。”
短装汉子呵呵一笑道:“方公子真是快人快语,那么,在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顿话锋,又立即正容接道:“白天虹、倪小娟兄妹已为敝上扣留,敬请方公子、方姑娘早为之施援。”
方仁杰对倪小娟兄妹的被人劫持,似乎一点也不感意外地,冷然接问道:“这就是贵上请客的手段?”
短装汉子歉笑道:“这种请客手段,可能不够光明磊落,但对于邀请像方公子你这样的侠义道中人物,却是最最有效的手段。”
方仁杰注目问道:“贵上为何会如此看重我方仁杰的?”
短装汉子神秘地一笑道:“方公子以一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身份,在这小小的‘富阳’城,一呆就是三年,果真仅仅是为了眷恋这儿富有诗情画意的山光水色么?”
方仁杰平静地接口问道:“依你之见呢?”
短装汉子一蹙浓眉道:“方公子,你在这儿呆了三年,都不得其门而入,如今,敝上自动来请你了,你却干吗反而要浪费时间起来呢?”
方仁杰星目中异彩连闪,一轩剑眉道:“好,带路。”
那位叫蔡义的劲装汉子含笑接道:“在下遵命。”
说完,掉头就走。自然,方仁杰也亦步亦趋跟了去。
方文英美目一转,娇声说道:“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
方仁杰扭头含笑道:“你要当心你自己……”
蔡义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方姑娘不去?”
方仁杰笑道:“她一个不懂得武功的姑娘家,跟去干吗?”
蔡义回笑道:“那么,留下她一个人,可更危险啊!”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这个,可毋须你蔡朋友关心。”
“奇怪?”蔡义蹙眉接道:“方大侠在这儿的任务是何等艰钜,怎会带一位不会武功的姑娘家在身边的呢?”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朋友你想不透的事情,还多哩!”
蔡义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这又算是我多管闲事了。”
方仁杰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曾经在蔡记赌场中见到过你。”
蔡义笑道:“方大侠居然能想得起来,在下觉到非常荣幸。”
方仁杰接问道:“蔡记赌场,就是贵上所开?”
“不,方大侠只猜对了一半。”蔡义淡然一笑道:“那是敝上的家将们所开,在下我也算是股东之一。”
方仁杰意味深长地一“哦”道:“那真是失敬得很。”
两人边走边谈,不自觉间已到达蔡记赌场的大门前。
但那位带路的蔡义,却并未进入赌场,而由赌场旁边的一条小巷走了进去,然后在赌场后面约莫半里远处,一幢古老巨宅之前停了下来。
方仁杰忍不住一怔道:“贵上就住在这儿?”
“不错啊!”蔡义含笑接道:“方大侠请稍为等候一下,在下到里面去通报一声。”
这当口,那古老巨宅两扇紧闭着的大门,呀然而启,蔡义扭头向方仁杰抛过一个歉笑之后,闪身而入,大门随之又关拢了。
方仁杰怔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自语道:“真是惭愧……”
原来这幢古老巨宅一共是三进,据说它的主人曾经在朝廷作过侍郎之类的大官,目前已举家,迁往京城,仅留下一个老苍头和两个小厮在看守这房子。
方仁杰到“富阳”来,既然别有目的,而且一呆就是三年,当然他也曾对这幢古老巨宅注意过,甚至也曾暗中查探过,但却不曾发现过有甚可疑的迹象。
如今,人家自动地派人相邀,而这幢曾经由他暗中查察过,并无可疑迹象的古老巨宅,事实证明就是人家暗中活动的根据地,这情形,又怎能不教他暗中感到惭愧哩!
但严格说来,却也不能说他低能,或者是粗心大意,而只能说对方的手段太过高明了。
因为这一幢古老巨宅,由于年代太久了,外表看来,一点也不起眼。
而且就方仁杰明查暗访,以及向附近居民暗中查询,都证明住在这儿,以及经常进出的只有一个老苍头和两个小厮而已。
如果这儿就是他的对头暗中活动的根据地,那么他们是如何活动的呢?
莫非这儿并非人家的根据地,而只是因为劫持了白天虹、倪小娟兄妹,才临时借用的?
他一面心头暗忖着着,一面抬头游目四顾,忽然脑际灵光一闪地“哦”了一声道:“这就是了……”
原来这巨宅是倚山而建的,如果由巨宅的后花园中筑有暗道通往山中,则有关人员的活动,都经由山上的密茂森林中,那自然就可以避过一般人的耳目呀!
他心头百感交集间,“呀”地一声那紧闭着的巨宅大门再度开启。
那位奉命邀请他前来的蔡义,还有这巨宅中的老苍头都迎了上来,后面还有两个垂髫小鬟,手持灯笼肃立一旁。
蔡义并躬身摆手,作肃客状道:“方大侠,敝上有请。”
那位老苍头并含笑接道:“敝上座间有客,不克分身恭迓,还得请方公子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方仁杰一面在对方四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走向巨宅内,一面却向那老苍头笑问道:“这位朋友,也是姓蔡吧?”
老苍头冷笑点首道:“是的,老朽蔡忠。”
方仁杰苦笑道:“原来民间所传说的那一套,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蔡义截口笑道:“方公子,民间的传说可并不假,不过是原主人迁往京城之后,这巨宅就由敝上买过来了,而且都是我们这位蔡老大所一手包办的。”
接着又得意地一笑道:“好教方公子得知,敝上的家将一共是八位,号称八大金刚,系以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排名,目前这位蔡大哥,就是八大金刚之首。”
方仁杰笑了笑,道:“幸会,幸会。”
说话间已穿房越槛地,通过第一、二两进,到达第三进的堂屋中。
说来,也真使方仁杰为之气结。
原来这座以往死气沉沉,阒无人声的古老巨宅,今宵,却一反常态,不但前后三进,都是灯火辉煌,而且沿途所经,各色人等,穿梭往来地,显得匆忙之至,也热闹之至。
这一行四人进入堂屋之后,那位老苍头装束的蔡忠,忽然沉声说道:“方公子请稍待,敝上马上就会出来。”
说完抱拳一礼,率领着其余三人,转身退了出去,并随手将堂屋的大门也靠拢了。
这堂屋相当宽敞,估计足可摆下十桌酒席。
如今,突然之间只剩下方仁杰一个人,自然显得非常空洞,尽管他艺高人胆大,也不由不暗中提高警觉地戒备起来了。
忽然,一声清嗽传入他的耳中,使得他暗中为之一惊。
因为,那一声清嗽似乎很远,也似乎很近,但他心知,决不是发自这堂屋之中,也没法由那声清嗽中分辨出对方是男是女。
紧接着,一个奇异的语声,传了过来:“年轻人,听说你就是‘赌王’陶陵的徒弟吗?”
语声中,仍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就好像口中含着一个甚么东西在说话似地。
方仁杰正容点首道:“不错。”
答话当中,他循声探视,那奇异语声,是由屋角的一个小圆洞中传出,那显然是经过一个不算太短的距离,将话声由导管中传来。
而且,那说话的人,也显然能看得到方仁杰的动作,当他循声探视时,那奇异语声竟然呵呵大笑道:“年轻人,我在另一个房间,你暂时是看不到我的。”
方仁杰蹙眉问道:“阁下究是甚么人呢?”
那奇异语声道:“我就是你奉命所要找的人。”
方仁杰脸色一沉道:“我要你自报真实姓名。”
那奇异语声大笑道:“没有这种必要啊!”
第七回 少侠被戏受摆弄 神君野心困高人
方仁杰蹙眉接问道:“阁下既然有勇气自动出头,却为何不敢见我?并为何要将白天虹、倪小娟两兄妹劫持过来?”
那奇异语声道:“年轻人,你问的是两个问题,我只好分作两次来答覆你。”
方仁杰“唔”了一声,说道:“我正听着。”
那奇异语声道:“年轻人,不是我不敢见你,事实上,我早就见过你们这一对假兄妹,而且见过很多次了。”
对方居然已知道了他们假兄妹的关系,这情形,使得他禁不住截口一哼道:“你很了不起,但如果你真算一号人物,就该与我面对面地,好好谈谈。”
那奇异语声笑道:“我能看到你的人,能听到你的话,自然等于是面对面,至于你看不到我,那是你自己低能……”
方仁杰截口冷笑道:“利用一些土木机关,没甚么值得自豪的。”
那奇异语声不再辩解,却是轻轻一叹道:“至于白天虹、倪小娟兄妹,我并未扣留他们,他们到这儿来完全出于自愿的。”
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道:“倒是你,年轻人,如果你不能与我合作,那就是来得去不得了。”
方仁杰一挑剑眉道:“这是说,你已经将我扣留了?”
那奇异语声道:“应该是说,贤伉俪一起都扣留了。”
接着又补充说道:“年轻人,听懂了么?我的意思是包括你那位假妹妹方文英,啊!不!‘方文英’这三个字应该也是化名吧?”
方仁杰点首接道:“我索性告诉你吧!贱内名字不假,只是不是姓方而已。”
“那是姓甚么呢?”
“姓古,古文英。”
那奇异语声呵呵大笑道:“年轻人,你毕竟太嫩了,经不起我略施小计,就全部供了出来。”
方仁杰一怔之下,才苦笑道:“高明!高明!”
那奇异语声笑问道:“年轻人,我说已经将贤伉俪都扣留住,你能相信么?”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那奇异语声笑道:“我知道你自负得很,兼以自出道以来,又没受过挫折,所以才养成你这眼高于顶的毛病……”
方仁杰截口冷笑道:“阁下既然知道我们的兄妹关系是假,当也知道古文英可并非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谅她一个女娃儿,纵然懂得武功,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方仁杰笑道:“你阁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老实告诉你吧!贱内的武功比起区区在下来,可只强不差哩!”
那奇异语声漫应道:“是么,我要等事实证明。”
方仁杰含笑答道:“我想,你派去扣留她的人,会证明我的话的。”
文英施救难如愿
这时,那小圆洞中忽然同时传出另一个清朗语声道:“启禀神君,那妞儿跑掉了。”
那奇异语声怒声叱道:“你们都是饭桶!”
那清朗语声道:“神君,那妞儿的武功决不在方仁杰之下。”
方仁杰呵呵一笑道:“阁下,我的话马上获得证明了吧!”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你少得意,谅你们小两口,也逃不过我的手腕。”
接着,显然是向那清朗语声的人问道:“怎么?你居然受了伤?”
那清朗语声苦笑道:“回神君,那妞儿不但武功高强,手底下更是既狠且辣,方才,属下如果跑得慢一点,可就全都撂在那儿了哩!”
“怎么?”那奇异语声讶问道:“那另外五个,难道都……都……”
他“都”不下去,方仁杰却代他接了下去道:“都给贱内宰掉了。”
那清朗语声苦笑道:“回神君,事实上,他们五个都是给那妞儿宰掉了!”
那奇异语声的人,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使得他那本来就已奇异语声更加怪异了:“都是饭桶,一群饭桶!”
方仁杰忍不住呵呵大笑道:“你老儿,就是饭桶头儿。”
那奇异语声冷哼一声,道:“你少得意,如果你不肯和我合作,可有得你受用的。”
方仁杰淡然一笑,说道:“那是以后的事。”
微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你老儿已泄漏了身份,应该将你口中所衔的玩意儿吐出来,以正常语声说话才对了。”
那奇异语声的人似乎楞了一下道:“我泄漏了甚么身份?”
方仁杰笑道:“方才,你的手下人,称你为‘神君’,至少已表示你是男人的身份。”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你少自作聪明!”
“是么!”方仁杰淡笑着接道:“那就等以后的事实来证明吧!”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少废话!我问你,你师傅在哪儿?”
方仁杰含笑答道:“不知道,不瞒你老儿说,我也正在找他老人家。”
那奇异语声道:“你怎会断定我是住在‘富阳’城的?”
方仁杰道:“这是恩师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区区可不敢掠恩师之美。”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凭你师傅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绝对调教不出像你们两口子这等身手的徒弟……”
方仁杰截口笑道:“你老儿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么?”
那奇异语声道:“看情形,我要是问你师傅武功的来源,你是不肯回答的?”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你老儿头脑还相当清醒嘛!”
那奇异语声“呵呵”怪笑道:“我一连串的问题都等于白问了,方仁杰,也许你自以为很聪明。其实你才是其笨如牛哩!”
“是么!”方仁杰含笑问道:“这话想必也另有解释?”
那奇异语声道:“解释起来简单得很,这表示你不肯和我合作,你也别想离开这儿了。”
方仁杰精目四扫,冷冷地一笑道:“我不信区区土木机关,能困得住我!”
那奇异语声道:“这儿绝对没有上木机关,我要凭真正武功,将你留下,而且毋须我自己出手。”
方仁杰笑道:“本来,我不想再跟你噜苏,但如此说来,我倒是非要拜领你老儿一些不传绝艺再走了。”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方仁杰忽然岔开话题,问道:“你老儿是以甚么理由,将我请来的,大概忘了吧?”
那奇异语声“哦”了艺术道:“你说的是白天虹、倪小娟两兄妹?”
“不错。”方仁杰点首接道:“不论他们是被你劫持而来的也好,是自愿跟你前来的也好,既然我是为他们而来,你总该让我见见他们。”
那奇异语声道:“你既然已经来了,总有机会让你见到他们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方仁杰接口问道:“那要等到甚么时候?”
那奇异语声道:“我有要事,必须离开一下,咱们待会再谈。”
那圆洞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切归于寂静。
“呀”地一声,堂屋旁边的一道侧门打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的青衣侍女,手持托盘,姗姗地走了过来,嫣然一笑道:“方公子,奴家奉命给你送晚餐来。”
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接道:“切不可轻举妄动,我将设法助你脱险。”
方仁杰闻言一怔之间,那青衣侍女又含笑接道:“方公子大概已经饿了吧?”
方仁杰故装冷然地淡淡一笑,说道:“我不饿。”
那青衣侍女传音接道:“饮食无毒,可放心食用,注意碗底纸团,不要发问。”
这是借着搬动桌椅,和将托盘中的食物搬出来时的动作作为掩护,才传音说话的,因而说得非常急促。
这当口,方仁杰已趁机向青衣侍女深深地打量了一下。
只见她年纪决不会比乃妻古文英大,面目也颇为平凡,最多勉强可以算是中上之姿。
但那一双大而灵活的眼睛却非常动人,身材也相当美好。
青衣侍女摆好酒菜之后,才发觉方仁杰目光炯炯地在打量她,不由俏脸一红,并下意识地抬手一掠鬓边青丝道:“方公子,还有甚么吩咐?”
方仁杰仍然故装冷漠地说道:“岂敢!在下已成了这儿的阶下囚,怎能向你有甚吩咐哩!”
青衣侍女娇笑道:“方公子是这儿的贵宾,婢子是下人的身份,您这么一说,可真是折煞婢子啦!”
“是么!”方仁杰这才微微一笑,道:“我可不可以问你几句话?”
青衣侍女道:“当然可以,不过,婢子是下人,您如果想向婢子询问有关本宅的事情,可能会使您失望。”
方仁杰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很会说话。”
青衣侍女娇笑道:“方公子夸奖了,婢子最笨不过,这儿主人,常常骂我笨丫头的。”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青衣侍女抿唇媚笑道:“婢女名叫菊儿。”
方仁杰注目问道:“菊儿姑娘……”
菊儿截口娇笑道:“方公子,菊儿就是菊儿嘛!不必再加甚么‘姑娘’二字了。”
“好的,那末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方仁杰淡笑着说道:“菊儿,方才贵上跟我谈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要走了呢?”
菊儿含笑答道:“那是因为临时有贵客赶来。”
方仁杰注目问道:“那贵宾是甚么人?”
菊儿正容答道:“这个,婢子不知道,纵然知道了,也是不敢说的。”
方仁杰微一沉思,才挥挥手道:“好,我不必再问甚么了,姑娘请便吧!”
“是!”菊儿娇应着裣衽一礼,又向那侧门姗姗地走了回去。
方仁杰记着菊儿方才以真气传音所说的话,急须一看那碗底的纸团中究竟写了些甚么,才忙着将菊儿遣走了。
菊儿所送来的酒菜,算得上是既精美又丰盛。
但方仁杰因心不在焉,虽然表面上怡然自得地,在享受着美酒佳肴,实际上却是食而不知其味。
他心中很想立即打开那纸团来瞧瞧,却又担心暗中有人在监视他,只好强忍着,但心中却实在不是味道。
忽然,他脑际灵光一闪,扬声问道:“有人么?”
那侧门中探出菊儿的半边头部,笑问道:“婢子在这儿,方公子有何吩咐?”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在下忽感内急,须要如厕。”
菊儿掩口媚笑道:“厕所就在大门外,向右拐,走到甬道的尽头就是。”
方仁杰笑问道:“姑娘放心我一个去么?”
菊儿娇笑道:“当然放心,不过,婢子要提醒您,可不能生甚么歪念头。”
方仁杰含笑起身道:“我知道。”
菊儿??笑接道:“您别看这儿表面上毫无戒备,但只要您存心想逃,可就够您受的啦!”
方仁杰已到了大门外,并边走边笑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不会自找麻烦,我也不妨正告你,如果我自己不想走,纵然贵上排仪队恭送,我也不走哩!”
他像是感到非常内急似地,向厕所方向疾步走去。
在厕所中,他伪装小解,一面却就着那盏微弱的青油灯,将那纸团匆匆地打了开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用胭脂印上的唇印,这情形,不由使他心头一震地,暗中一“哦”道:“原来这位菊儿也是‘朱唇令’的门下……”
那纸条上的字是用眉笔草成的,既潦草又简单:
不可逞血气之勇,听候我的通知,再采取行动。
看完之后,却禁不住感慨万千地暗忖道:我真差劲,人家已打入敌方的组织中了,而我却懵然无知……
顺手将纸条纳入口中,又从容地往回走。
当他回到堂屋中时,菊儿仍然站在侧门边,向他媚笑道:“方公子可真是识时务者的俊杰啊!”
方仁杰笑道:“姑娘莫讽笑我,对我方仁杰之为人,你总有个耳闻。”
说着仍然是安详地,在他原先所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菊儿娇笑道:“是的,婢子早就听说过,你方公子名震江湖,而从来不会有过败绩的大侠,只是现在……”
忽然顿住话锋,抿唇媚笑着。
方仁杰已明知对方下面该说些甚么了,却仍然故意蹙眉问道:“现在,怎么样啊?”
菊儿含笑漫应道:“好!你等着瞧吧!”
菊儿淡笑接道:“不用等,以往我瞧得太多了,凡是进入本宅的外人,除非经我家主人特准,还不曾有人闯出去过。”
那怪异语声忽然又从圆洞中传出道:“丫头讨打!”
菊儿连忙恭喏一声道:“是!神君,婢子错了。”
说着,并向方仁杰扮了一个鬼脸。
那奇异语声道:“还不给我滚开!”
“是!”菊儿又向方仁杰扮了个鬼脸,才消失侧门之内。
那奇异语声的话锋转向了方仁杰:“年轻人,你好像沉着得很。”
“是么?”方仁杰笑了笑,道:“我自己倒并不觉得。”
那奇异语声道:“方才,我们说到甚么地方了?”
方仁杰道:“方才,已说到我要见白天虹、倪小娟兄妹,你说还不到时候。”
那奇异语声笑道:“对了,经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啦!”
方仁杰接道:“现在,我再问一句,几时才可以见到他们兄妹?”
那奇异语声道:“毋须等得太久,总在今晚,你就可以见到他们。”
忽然,那圆洞中传出另一个语声道:“启禀神君,方仁杰的妹妹方文英闯了进来。”
那奇异语声显得很平静:“那不是他妹妹,而是他夫人,姓古叫古文英。”
那奇异语声接问道:“古文英到了哪儿?”
那另一个语声道:“目前在第二进中,被截住了。”
这时方仁杰也已隐约地听到了第二进中,传来的金铁交鸣与呼喝之声。
那奇异语声道:“好!你先下去,将进展情形,随时报告上来。”
“是……”
那奇异语声又向方仁杰微笑道:“方仁杰,你该已听到第二进传来的杀伐之声了吧?”
“不错。”方仁杰点首接道:“我早已听到了。”
那奇异语声笑道:“那么,我恭喜你,你们小两口,马上就可以团聚了哩!”
方仁杰笑了笑,道:“阁下已肯定拙荆,也被你扣留了?”
那奇异语声道:“这是毫无疑问。”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恐怕未必见得。”
那奇异语声道:“那么,我们暂时停止谈话,静静地听听外面的战况吧!”
方仁杰毅然道:“不!我要去看。”
话声中,人已霍地站起。但他刚刚站了起来,却是连人带椅,一齐向下面掉了下去。
方仁杰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
但变出意外,根本没法采取应变的措施,只好提气凝神,顺势下堕,以减少自己受伤的可能。
还好,这陷阱的深度,也不过十来丈,由于他临危不乱,应变神速,落地时也并未受伤。
当他落地的同时,那圆洞中传出那奇异语声的呵呵大笑道:“方仁杰,现在,你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了吧?”
方仁杰一面冷眼向四周打量,一面哼了一声道:“现在,未免言之过早。”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那奇异语声似乎怔了一下道:“可惜甚么啊?”
方仁杰道:“你既然僭号‘神君’,并故意装出这一副怪异语声来,想必是在武林中颇有地位的人。”
那奇异语声道:“有地位又怎样?”
方仁杰道:“一个有地位的人,刚刚说过的话,就食言自肥了,你说可惜不可惜哩!”
那奇异语声笑问道:“我几时食言自肥过?”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方才,你说过不以土木机关取胜的,现在你却以土木机关来暗算我,这还不能算是食言自肥?”
那奇异语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接着,又呵呵一笑道:“你且仔细瞧瞧,这儿算不算是土木机关……”
说到这里,又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启禀神君,古文英跑掉了。”
这句话,对方仁杰而言,可使他心头卸除了一种无形的重压。
那奇异语声深感讶异地问道:“有这种事?”
不等那苍劲语声的人接腔,又沉声问道:“咱们死伤多少人?”
那苍劲语声道:“回神君,咱们死了十二个,轻重伤共二十五人。”
那奇异语声道:“那臭丫头竟如此厉害?”
“不!”那苍劲语声道:“咱们死伤的人员中只有三分之一,是古文英所造成。”
那奇异语声道:“古文英另外还有帮手?”
那苍劲语声道:“是的,那是一个青衣蒙面女人。”
那奇异语声道:“那蒙面女人与古文英是甚么关系?”
那苍劲语声道:“不知道,他们之间很少说话,但那蒙面女人身手奇高,手段更是既狠且辣,属下为免造成更大的伤亡,只好下令不再拦截她们。”
那奇异语声“唔”了一声道:“好,你下去吧!”
“是……”
那奇异语声又向方仁杰笑道:“方仁杰,那蒙面女人是甚么人啊?”
方仁杰冷冷地一笑道:“不知道,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奇异语声哼了一声道:“你不说不要紧,我有办法知道的。”
接着又笑道:“现在,你看清了这儿的机关没有?”
方仁杰道:“看清楚了,四周都是厚达一寸的铁板。”
那奇异语声笑道:“这就是了,既然四周都是铁板,所以操纵的机器也是属于钢铁之类,像这情形怎能算是土木机关,既然不是土木机关,又怎能说我是食言自肥!”
方仁杰怒叱一声道:“简直是强词夺理!”
那奇异语声呵呵大笑道:“年轻人莫发脾气,我是就事论事啊!再说,如果是土木机关,又怎能困得住像你这样的年轻高手哩!”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你是否永远这么龟缩着,不敢见人的?”
那奇异语声笑道:“笑话,我可化身千万,经常在外面走动,不过,一般人对我都是相见不相识而已。”
方仁杰蹙眉问道:“你我之间,也曾见过面?”
“当然!不然的话,我怎会认识你们。”那奇异语声接道:“好了,我们的谈话暂时到这儿为止,现在,我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我这所谓土木机关的伟大之处。”
语音才落,他右边的铁壁立即向左侧缩了进去,并传出一阵“轧轧”地机关开动之声。
等那铁壁完全缩入一旁之后,现出一道可由两人并肩通过的甬道。
甬道一内没有火把,但每隔丈许,即于顶端嵌着一颗夜明珠。
在那不算太明的柔和珠光照耀之下,甬道约莫以三十度的坡度向上延伸,并向右成一个半月形的弧线。
也由于甬道是一个弧形弯道,因而一眼看不到尽头,不知它究竟有多长。
不过,由于它是向上向右延伸,估计它应该是通往这古老巨宅的后山。
方仁杰举目凝神之间,那奇异语声又起:“年轻人,这可以放心进去,任意浏览,我保证不会有危险……”
第八回 十绝神君耍手段 囚其高足钓师傅
接着,又注目问道:“到了这儿之后,那厮还不肯显示本来面目,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俊道:“这一点,我也问过,那厮说得好,智者千虑,也难免一失,他这地下迷宫中,人多份子杂,万一百密一疏,出了纰漏,那他以后在江湖上行动起来,就不方便了,所以,别说是我们这些形同囚犯的贵宾,即使是他的亲信手下,也很少有人会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方仁杰不禁长叹一声道:“这倒真算是一代奸雄了。”
南宫俊长叹一声道:“像你这样太阳刚出山的人,就被幽囚在这等地方,可实在太可惜。”
方仁杰笑问道:“老人家断定我不能出去了?”
南宫俊“唔”了一声道:“那种奇迹,不可能出现。”
方仁杰笑了笑道;“老人家为我可惜,难道就不为自己可惜么?”
南宫俊笑道:“据老朽所知,被囚禁于这地底迷宫中的人,最少也是四十岁以上的,才会被‘请’来,这也就是说,他们都在江湖上有风光过一段时间,而你的年纪,却是才不过二十岁左右,唉,不说也罢!”
方仁杰含笑说道:“这问题,我也同意不去说它……”
南宫俊挥挥手道:“好了,你继续看下去吧,看过以后,如果还能自由回来的话,我们再谈谈。”
方仁杰点点头道:“好的,小可暂时告辞。”
方仁杰继续循甬道前进,根据那些悬挂在外面的名牌,他看到了在江湖上都哄传着,业已生死不明的武林盟主石补天,“少林”的“中州大侠”白振宇,“武当派”的玄真子,“昆仑派”的吕一鸥,“峨嵋派”的一瓢大师,“长白派”的帅复伦。
这些人,除了石补天之外,其余五位,包括了当今五大门派,而且不是长老,就是掌门人的身份。
除了石补天、白振宇二人,曾在江湖上传出生死不明及死亡的消息之外,其余四位,可根本不曾有什传闻,如非是此刻亲目所睹,谁会相信他们会被幽禁在这等所在哩!
令人不解的是,五大门派中,除了“少林派”的白振宇是最近发生,可能还来不及采取什么行动之外,其余四大门派,也一直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特殊行动。
是外弛内张,各大门派都在暗中活动,还是另有原因呢?
当然,方仁杰也曾同那些人分别交谈过,但那些人所说的,都和“五绝神君”南宫俊所说的大同小异,对方仁杰心中的疑团,可并无帮助。
不过,有一点却是与南宫俊所说的,有点出入的,南宫俊曾说,这地底迷宫中,至少被囚禁着十人以上,但方仁杰实际所看到的,却一共才是上述的那六位。
方仁杰边走边在心头暗忖着:“可能是还有人被移囚于别的地方,也可能是有些人被折磨死去了……”
沉思之间,甬道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折转,但拐角处,却被一道铁门阻挡住了。
他,一蹙眉峰,苦笑了一下道:“看情形,我该往回走才对了。”
话声才落,甬道中又传出那奇异语声道:“不!你该继续参观下去。”
方仁杰循声投注,语声是来自甬道拐角处顶端的一个小圆洞中。
他一蹙眉峰“唔”了一声道:“你这儿铁门当道,教我如何参观下去?”
那奇异语声道:“我自然会叫他们开门放行,现在,我先要问你几句话。”
方仁杰点点头道:“好!你问吧!”
那奇异语声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叫什么神君了?”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不错。”
那奇异语声道:“现在你对我这个人,有何感想呢?”
方仁杰一披嘴唇道:“你好像很了不起。”
那奇异语声道:“这是说,你还不服气?”
方仁杰一挑剑眉道:“如果你能以真正本领折服我,我才服气。”
那奇异语声笑道:“你真倔强得可恼,亦复可爱。”
一顿话锋,才“唔”了一声道:“好!待会,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那奇异语声道:“方仁杰,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十绝神君’的名号,为何还不对外公开的原因么?”
方仁杰又哼了一声:“没兴趣。”
那奇异语声道:“那我就自动说明吧!我想你会对它发生兴趣的。”
一顿话锋,才呵呵一笑道:“老实告诉你吧!方仁杰,我之所以还不将‘十绝神君’的名号公开,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你们师徒俩。”
方仁杰不由一怔道;“此话怎讲?”
那奇异语声道:“因为,令师陶陵,以‘赌王’为号,赌技冠绝天下,但武功却并不怎么高明……”
方仁杰哼了一声,那奇异语声立即接道:“年轻人,别不服气,我说的是过去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当然不同啦!”
方仁杰冷哼一声道:“有何不同?”
那奇异语声道:“这就是你自己方才所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令师来说,我要借重曹孟德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时,所说的话,‘数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懂了么?”
方仁杰笑道:“阁下如此推崇家师,小可深感荣幸。”
那奇异语声笑道:“老夫还有使你更感荣幸的话,不曾说出来哩!”
方仁杰笑了笑,道:“小可正洗耳恭聆着。”
那奇异语声道:“老夫这‘十绝神君’的绰号之所以还不向外公开,就是因为令师还在江湖上活动之故。”
方仁杰一怔,道:“家师在江湖上活动,跟你的绰号公开与否,又有什么关联呢?”
那奇异语声这:“这关联可大啦!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令师才是我的唯一劲敌,而我这‘十绝神君’的绰号,是代表十全十美之意,令师不除,就是美中不足……”
方仁杰截口笑道:“所以,你的‘十绝’绰号,就不敢在外公开?”
那奇异语声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方仁杰笑道:“不敢也罢,不愿也罢,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你过份推祟家师,同时,却也过份小觑了其余的武林人物。”
那奇异语声道:“老夫自信老眼未花,观察决不会错,年轻人,你方才所说的其余武林人物,可能指的是当今五大门派,飞虎寨,以及新近才崛起江湖的什么‘朱唇令’等,是也不是?”
方仁杰点点头道:“不错。”
那奇异语声道:“当今五大门派,固然是人多势众,历史悠久,但老夫自有对付他们的良策,至于飞虎寨,不过是尸居余气,‘朱唇令’更是一群妇人女子,绝对成不了什么气候。”
方仁杰笑这:“阁下这种目无余子的语气,倒的确是有点像一位英雄人物。”
那奇异语声也呵呵大笑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你将家师列为第一号劲敌,可是,你有什么办法,能将他老人家除去呢?”
那奇异语声“哈哈”怪笑道:“小的已经入网了,还怕老的不来上钩么!”
方仁杰冷哼一声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那奇异语声道:“纵然令师不来上钩,也不要紧,因为,尽管令师已算是猜中了我在这儿落脚,但他却还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但我对他却是非常了解,也算得上是敌明我暗,你想想看,在这种情形之下,明争暗斗的结果,是谁吃亏呢?”
方仁杰笑了笑道:“这问题,还是留待以后的事实来解答吧!现在,我还想继续参观下去。”
“可以,”那奇异语声沉声接道:“将铁门打开!”
“是!”一声恭喏,立即响起一阵机关开动的“轧轧”之声,铁门也随之而起,那奇异语声也爽朗地一笑道:“好好参观过我这地底迷宫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公平一搏的机会。”
方仁杰冷冷一笑,举步前行,旁边闪出一位身着红色宫装的少女,向着他含笑点首道:“方公子,请随我来。”
方仁杰笑问道:“你就是这地下迷宫的宫女?”
宫装少女点首媚笑道:“是啊!”
方仁杰接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芳名么?”
宫装少女点首笑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奴家名叫梅儿。”
方仁杰含笑问道:“梅儿姑娘,有一位菊儿姑娘,你也认识么?”
梅儿掩口媚笑道:“方公子,你别酸啦!梅儿就是梅儿,可不必加什么姑娘二字了。”
“好!我不加姑娘二字就是,梅儿,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梅儿却不答反问道:“就是那菊儿的问题么?”
“是啊!”
“你认识菊儿?”
方仁杰笑了笑道:“本来我不认识菊儿,是因为我方才进入大厅时,由菊儿负责接待,才认识的。”
梅儿含笑“哦”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含笑问道:“方公子,你看奴家与菊儿,是哪一个比较美?”
方仁杰不假思索地答道:“二位都很美,算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一听到方仁杰赞美她,梅儿的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方公子谬奖啦!其实,咱们这地下迷宫中的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等,四名宫女领班,奴家排名最末,武功、面貌等,也是最差劲的一个。”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原来梅儿你还是四大宫女领班之一,在下倒是失敬了。”
梅儿掩口娇笑道:“方公子怎么同奴家客气起来。”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方仁杰点首笑道:“梅儿,据你说,四大宫女领班中,以谁的武功和面目最好呢?”
梅儿脱口答道:“菊儿。”
不等方仁杰接腔,又立即接道:“在所有宫女当中,菊儿也是最受神君宠爱的一个……”
只听那奇异的语声又忽然传来道:“梅儿讨打,还不带方公子去参观。”
“是!”梅儿娇应着,向方仁杰扮了一个鬼脸,才含笑接道:“神君,方公子要问奴家,奴家可不能不答话啊!”
那奇异语声道:“少费话!”
“是。”梅儿含笑接道:“神君,奴家这就走啦!”
接着,才扭头向方仁杰笑道:“方公子,走吧!”
两人循甬道前行,梅儿边走边问道:“方公子,你要去看些什么啊?”
方仁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儿有些什么,还是由你这位美丽的向导看着办吧!”
梅儿笑了笑道:“其实,这儿除了女人,总还是女人,要说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那也不过是声色享受上的一些别出心裁的花样而已。”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看也罢!”
梅儿讶问道:“不看?至少也得走马看花地瞧瞧,才算是不虚此行!”
方仁杰道:“对于这些声色上的新奇享受,我不感兴趣。”
对话之间,阵阵脂粉幽香,已迎面扑了过来。
梅儿神秘地一笑道:“事实上,你已进入本宫的心脏部份了。……”
她抬手指点着两旁那些珠帘深垂,透出醉人幽香和荡笑声的房间,含笑接道:“这是正宫娘娘的寝宫,那是东宫,那是西宫,另外那一间是贵妃……”
方仁杰忍不住截口笑道:“你们神君,俨然是以皇帝自居了?”
只听那奇异语声呵呵大笑道:“皇帝哪有我这样享受,这样自由自在的。”
方仁杰蹙眉笑间道:“看情形,这整个地下迷宫中的一切动静,都在你的洞察之中?”
那奇异语声道:“这问题?请恕我不答覆你。”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并不是神仙,靠土木机阅,也只能在装有机关的地方,你才能看到和听到,而并非是每一寸地方都在你的洞察之中,你说是么?”那奇异语声道:“我不能不承认你够聪明,现在,我要考考你的定力。”
一顿话锋,才沉声说道:“梅儿,带他去水晶宫。”
梅儿点首恭应道:“是。”
方仁杰忍不住笑问道:“山腹之中,还会有水晶宫?”
梅儿娇笑道:“方公子,请向这边走,到了那边,就自然会明白啦!”
只听那奇异语声笑道:“只要你能通过我这一关的考验,我就会立刻亲自接见你。”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咱们走着瞧吧!”
梅儿低声媚笑道:“方公子,这一关,可不容易通过哩!”
方仁杰一挑剑眉道:“方仁杰自出道以来,所经历的凶险,太多太多了,我不相信,竟然会经不住土木机关的考验。”
梅儿神秘地一笑道:“可是,水晶宫不是土木机关。”
方仁杰蹙眉接道:“就算是刀山剑池,我也不怕!”
梅儿抛唇笑道:“也不是刀山剑池,但却比刀山剑池更难闯,而且,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能闯得过这一关的。”
方仁杰若有所悟地,心头一动之间,梅儿却以手肘碰了他一下道:“到了。”
珍珠串帘一掀,但觉眼前一亮,已进入一个奇异的房间中。
这房间,约莫三丈见方,除了洋溢着醉人的幽香,和轻微的靡靡之音的乐声之外,上下四周,全是整幅光可鉴人的铜镜,在室顶那柔和珠光照映之下,但见上下四方,都是自己和梅儿的人影,而且显得清晰异常。
梅儿的美目斜睨着他媚笑道:“这就是水晶宫,方公子,梅儿任务已完了,要告辞了。”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接班的还没来,你慌什么!”
梅儿媚笑道:“接班的人,马上就来啦!”
说着,人已一溜烟似地溜了出去。
方仁杰冷眼向四周打量之间,那奇异语声又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该已明白这一关的关键所在了吧?”
方仁杰冷笑一声道:“你是准备以醇酒美人来麻醉我?”
那奇异语声笑道:“对了,能够不被醇酒美人所迷醉的,才算是真豪杰,大丈夫!”
方仁杰道:“这个,待会自见分晓,现在,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儿,阁下是用什么理由请我来的,大概已经忘记了吧?”
那奇异语声笑道:“你说的是那白天虹与倪小娟两兄妹?”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不错。”
那奇异语声道:“我再郑重保证,不论这两场考验的结果如何,只等考验完毕之后,你一定可以见到他们。”
方仁杰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吧!我也只好姑妄信之了。”
那奇异语声没再接腔,但那靡靡之音的乐声,却逐渐高昂起来。
接着,左边的铜镜墙壁上,开了一道门,四个青衣侍女,手捧托盘,鱼贯而出,很熟练地,将托盘中的美酒佳肴,杯碟碗盏,陈列在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方桌之上。
第九回 四大瑰宝动人心 不择手段达目的
而且,成茂林于闪避的同时,胸前的长衫,已现出一道七八寸长的裂痕,并隐隐地看到一抹殷红的血。
很显然,成茂林已于这一招接触之下负了伤,如非他闪避得快,很可能就要了他的命。
但由于方仁杰的手法太快速了,快速得可能连一旁的十绝神君也不曾看清楚,方仁杰使的是甚么招式。
成茂林于一招受挫,老羞成怒的情况之下,立即“刷,刷,刷,”地,展开一串疾风骤雨似的抢攻。
这回,方仁杰并没反击了,仅仅以他那种神奇的扇法,与美妙的身法,配合着,将自己防守得风雨不透,一面并扬声笑道:“成朋友剑法很博杂,算得上是囊括了当今武林中,各位使剑名家的精招在内,可惜的是博而不精。”
成茂林冷笑一声:“狂徒,你能接下我这一招再吹吧!”
话声未落,精虹暴长,似匹练伸张,如游龙夭矫,刹时之间,将方仁杰圈入一片耀眼精虹之中。
在外面的人看来,方仁杰的整个身形,已完全被对方那神奇而凌厉的剑法所掩没了,除了满眼一片耀眼精虹之外,已根本看不到方仁杰的有丝人影。
成茂林得意地呵呵大笑道:“方仁杰,你还有甚么咒念!”
那重重剑幕之中,传出方仁杰的清朗豪笑道:“十绝神君,到目前为止,我才确定,此行我是真的找对人了……”
十绝神君忽然脸色一变道:“茂林快退……”
方仁杰冷笑一声:“来不及啦!”
“哇”地一声惨号过处,漫天剑影齐敛,代之的是徐徐倒下的成茂林的胸口所狂喷着的鲜血。
方仁杰轻轻一抖右手,那折扇上的血,居然已被他抖得干干净净,然后,目注十绝神君,淡然一笑,说道:“请阁下下场了!”
十绝神君却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你好狠的手段!”
方仁杰笑了笑道:“事先,我曾经声明过,我是职业凶手。”
十绝神君道:“我也说过,点到为上的话。”
方仁杰呵呵一笑道:“阁下的‘追魂三式’,是点到为止的剑法么!”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也幸亏是我,如果换一个人,则溅血横尸的,又该是谁呢?”
十绝神君的脸色,一变再变,少顷之后,才沉声说道:“我说过亲目下场,必然不会使你失望,但在我亲自下场之前,要问你几句话。”
方仁杰含笑点首道:“可以,但你得给我一个座位。”
十绝神君“唔”了一声道:“你,够狂!”
方仁杰笑道:“作为一个职业凶手,不狂还行么!”
十绝神君沉声喝道:“来人,给方公子看座。”
“是!”随着这一声娇应,侧门中闪出一位宫女,捧着一张椅子姗姗地走近方仁杰身边道:“方公子请坐。”
“谢谢!”方仁杰坐下了之后,才向十绝神君注目说道:“阁下有话,可以问了。”
十绝神君沉思着问道:“你能说出‘追魂三式’的名称,当也知道五十年前,所流传下来的那一段武林逸闻?”
方仁杰禁不住目光一亮道:“这个在下仅仅略有听闻,却不太清楚。”
十绝神君讶道:“你没问过令师?”
方仁杰道:“当然问过,但他老人家不肯说。”
十绝神君笑道:“你想知道详情?”
方仁杰笑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十绝神君笑了笑,道:“既然说到这问题,就索性由我向你说明一下也好。”
一顿话锋,才自语似地接道:“武林中有四句歌:太极黄梁枕,两仪紫凤钗,三才绿玉杖,四象九龙杯,你是否也听说过?”
方仁杰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十绝神君道:“这四句歌,包括武林中四项瑰宝,和四种傲视天下神功……”
方仁杰截口笑道:“我知道,如果我的观察不错,那第一句歌谣中的‘黄梁枕’,就在你阁下手中?”
十绝神君点点头道:“我承认,你早已说出了‘追魂三式’的名词,所以你这一说,我不会感到震惊。”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方才使的是‘三才扇法’和‘无相神功’?”
方仁杰点点头道:“对!‘三才绿玉杖’就在家师手中?”
十绝神君呵呵一笑道:“太清真煞对无相神功,天极剑法对三才扇法,倒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方仁杰点首笑道:“是的,问题是看谁能获得另外两宗瑰宝,谁就占优势。”
十绝神君道:“令师怀疑那另外两宗瑰宝,落在我手中,所以才派你到‘富阳’城来,监视我的活动?”
方仁杰笑了笑,道:“可以这么说。”
十绝神君苦笑了一下道:“这倒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方仁杰一怔道:“你也怀疑那另外两宗瑰宝,是落在家师手中。”
“是的。”十绝神君点首接道:“这就是我要设法将你扣留下来主要原因。”
方仁杰冷冷地一笑道:“现在,还未免言之过早吧!”
十绝神君点点头道:“待会自见分晓,我们犯不着在唇舌上费时间。”
方仁杰笑道:“这句话,我倒是深具同感。”
十绝神君接问道:“你,对于四句歌谣的来历,是否也知道?”
方仁杰摇摇头道:“不清楚。”
十绝神君道:“那歌谣中的‘黄梁枕’、‘绿玉杖’,已分别为老夫和令师所获,暂时不去说它,对于另外那‘紫凤钗’,‘九龙杯’两宗瑰宝的妙用,你知不知道呢?”
方仁杰笑了笑,道:“仅仅略有所闻,却不太清楚。”
“那么,”十绝神君含笑接道:“索性由老夫说明一下,让你增长一点见识也是好的。”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小可正恭聆着。”
十绝神君沉思着接道:“传说是这样的:那四宗武林瑰宝的来源已没法考究,但不论任何一位武林人物,只要能获得其中之一,就不难成就一身绝代神功,成为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
方仁杰蹙眉接道:“这些不但在下我早已知道,而且很多武林朋友也早已知道。”
十绝神君笑道:“你是嫌我噜苏,但木有本,水有源,任何事情都得从头说起才行呀!”
“有理。”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请说下去。”
十绝神君正容接道:“那两宗瑰宝中,以‘四象九龙杯’所载的神功最厉害,谁要是能获得那‘四象九龙杯’,谁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人!”
方仁杰笑问道:“其次呢?”
十绝神君道:“其次,是‘两仪紫凤钗’。”
“那么……”方仁杰注目接问道:“‘黄梁枕’、与‘绿玉杖’这两宗瑰宝是否也有高下之分呢?”
十绝神君道:“传说中,这两宗瑰宝的功能是不分上下,只有看各人的修为而定了。”
方仁杰笑问道:“据说,这四宗武林瑰宝,于五十年前,曾为一位前辈异人所获,确否?”
十绝神君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个传说。”
方仁杰注目问道:“那位前辈异人姓甚名谁?以后的情形又是怎样的?”
十绝神君不答反问道:“这些,你没向令师问过?”
方仁杰苦笑一声,道:“方才我已说过,我是向家师问过的,但他老人家不肯说。”
十绝神君“唔”了一声道:“奇怪,他为何不肯向你说呢?”
他苦笑了一下之后,才点点头接道:“好!我可以向你说。不过,我要事先声明,虽然,这仅仅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但却因传说的人太少,可能还有某种秘密存在,所以,其真实性如何我却不敢保证。”
方仁杰笑了笑,道:“那不要紧,就你所知道的,照实加以复述就行啦!”
十绝神君点点头,沉思着接道:“传说中的那位前辈,复姓东方,单名一个‘逸’字,出身武林世家,财雄势大,本身武功也不错,唯一的缺点,是面貌长得很猥琐,真的是貌不惊人。”
方仁杰笑了笑,道:“这也算是老天爷的公平之处,如果所有的优势条件,都给一个人占尽了,那不显得老天爷太过偏心了么!”
十绝神君笑了笑,说道:“可是,这位面目猥琐的东方逸,却偏偏爱上了当时在江湖上,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一位姑娘。”
接着,又歉笑了一下道:“很抱歉!那位美姑娘的姓名没有传下来,我也不便杜撰。”
方仁杰笑道:“不要紧,知道有这么一位美姑娘就行。”
十绝神君接道:“那位美姑娘,平常拜倒她石榴裙下的,多如过江之鲫,当然不会看中这么一位貌不惊人的男人!”
一顿话锋,才苦笑着接道:“可是,当时的东方逸,对那位美姑娘,却像是着了魔,一直死皮赖脸,不顾一切地穷追不舍。”
方仁杰笑道:“东方前辈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倒是值得后人效法。”
十绝神君点点头道:“不错,那位美姑娘也似乎被东方逸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而终于接受了他的要求,不过,提出了一个非常苛刻,几乎是没法办到的条件……”
方仁杰心头一动地,截口问道:“是否是要那四句歌谣中的武林瑰宝,作为聘礼?”
“不错。”十绝神君点首接道:“而且是四宗瑰宝,缺一都不行。”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这可委实是太困难了。”
十绝神君接道:“何况,当时那四宗武林瑰宝,一宗也不在武林中出现,要想找它算得上是有如海底捞针一样的困难。”
方仁杰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两宗瑰宝终于给东方前辈找到?”
十绝神君道:“是的,说来也算是皇天下负苦心人,当时,没人知道东方逸费了多少心血才将那四宗武林瑰宝找齐,只知道他是足足费了十年以上的时间……”
方仁杰禁不住惊“啊”一声道:“如此一来,那位绮年玉貌的美姑娘,岂不是已经人老珠黄了么!”
十绝神君苦笑道:“那位美姑娘是否已经人老珠黄,是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中了。”
方仁杰又是一声惊“哦”道:“那个男的是甚么人?”
十绝神君摇摇头。
“那么,东方前辈怎么办呢?”
十绝神君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方仁杰接道:“以后的情形,你也不知道了?”
“是的。”十绝神君点点头,说道:“那个传说,本来就是一个不完整的故事啊!……”
方仁杰禁不住轻叹一声道:“真令人扫兴!”
十绝神君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泄气,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令师一定知道这故事全貌的。”
方仁杰“唔”了一声道:“许有此可能。”
十绝神君站起身来,含笑接道:“年轻人,来吧!”
方仁杰也含笑而立,但十绝神君却正容说道:“咱们以十招为限,只要你能接过我十招,而不受制,你就成了我这地下迷宫中的真正贵宾。”
方仁际笑问道:“真正贵宾有甚么好处?”
十绝神君道:“真正贵宾,在特定范围之内,可以自由活动,为所欲为,穴道也不加禁制。”
方仁杰接问道:“穴道不加禁制,又可以为所欲为,那不是喧宾夺主了么!”
十绝神君笑道:“你别忘了,那‘特定范围’四字。”
方仁杰问道:“那是说,活动的范围有限制?”
十绝神君点首答道:“不错。”
方仁杰笑了笑问道:“否则,又如何呢?”
十绝神君道:“否则,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十招之内,给我制住了,那你的穴道就得加以禁制,但活动的范围却可以放宽。”
方仁杰笑了笑,说道:“这倒是各有利弊。”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如果是你败了,又怎么说?”
十绝神君笑笑道:“我不考虑这个问题。”
方仁杰笑道:“你够狂,但既称为公平一搏,这些,也就必须在事先说明了才行。”
十绝神君呵呵大笑,说道:“真要到那种地步,我的生命都操在你的手中,你可以要如何,便如何了,又何必要加以说明哩!”
方仁杰含笑点首道:“说得倒也是道理。好!请吧!”
十绝神君接道:“还有一点要加以说明的,我不会伤害你,但你也不能占我的便宜……”
方仁杰截口笑问道:“你有甚么便宜给我占的?”
十绝神君道:“我已说明不会伤害你,如果不加限制,那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抢攻,岂不是占了我的便宜。”
“那么……”方仁杰笑了笑,道:“依你之见呢?”
十绝神君正容接道:“依我之见,咱们双方都只能点到为止,谁要是伤了对方一发一缕,作为失败论。”
方仁际点点头,说道:“好!我同意了。”
十绝神君沉思着,半晌才说道:“老夫年纪比你大,自然也该给你一点便宜,那就是,你可以用兵刃,老夫却以徒手相陪。”
方仁杰连忙接口道:“这个,我不领情。”
随即将折扇向腰间一插,含笑接道:“虽然是由我接你十招,理当由你先发招才对,请吧!”
“好!”十绝神君沉声接道:“老夫有僭了!”
甘愿认输受禁制
话落招随,一掌虚飘飘地,拍向方仁杰的前胸。
别看这一掌是那么轻飘飘地,不带丝毫劲力,招式也平凡得出奇。
但方仁杰是大行家,入目之下,已看出对方的这一掌,已达化腐朽为神奇的境地。
此情此景,如果纯粹出以闪避的身法,则势必怎么也没法避过,因为,对方的掌势中,所含变化太多,威力范围也太大了。
这也不过是当十绝神君出掌的刹那之间,方仁杰心头的感受。
他尽管心头对对方的高明身手感到又佩服,又惊凛,但行动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而且,还大出常规地,根本不闪不避,而指掌兼施的以攻击代替了防守,至于那攻势的玄妙与快速,也并不比十绝神君的招式逊色。
十绝神君惊“咦”一声,一面半途撤招应变,一面呵呵大笑道:“这招,寓防守于攻势之中,运用得恰到好处,的是可儿,的是可儿……”
话声中,又连续攻出了五招,方仁杰也都是以攻势来化解,使得十绝神君朗声大笑道:“攻击是最佳的防御,你小子算是深得此中三昧了呢!”
话落时,已一共攻出了七招。
方仁杰虽然是以攻代守,而并未受制,却已被迫而退了五大步。
十绝神君于第八招开始时,扬声大笑,说道:“方仁杰,这最后三招,你要小心了……”
话声中,但见一片重重叠叠的指影和掌影,快速而又奇幻地,迫得方仁杰团团直转。
十绝神君一面加强攻势,一面笑问道:“小子,滋味如何?”
方仁杰忽然扬声喝道:“停!”
十绝神君收招讶问这:“才第九招,为何斗停?”
方仁杰苦笑道:“对我自己来说,就这么结束,比较光彩一点。”
十绝神君笑道:“怎么?你已经认输了?”
方仁杰笑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此情此景,我不认输还行么?”
十绝神君笑问道:“听说,你自出道以来,还不曾有过败绩?”
“不错,”方仁杰苦笑着接道:“今宵破例了,所以,这一战,对你来说,是非常光彩……”
十绝神君笑了笑,道:“我倒不稀罕这种光彩。”
接着,才注目问道:“既然你已认输,那我就要根据方才的协议,禁制住你的要穴了?”
方仁杰将双手向背后一背,说道:“请吧!”
十绝神君歉笑道:“那真是非常抱歉之至……”
话声中,已凌空扬指,接连点了方仁杰的四处要穴,才正容接道:“现在,你已暂时形同常人,等令师来了,我再给你解开禁制。”
“没关系,”方仁杰含笑接道:“现在,你该履行诺言了吧?”
十绝神君一怔,说道:“还有甚么诺言?”
方仁杰道:“我要见白天虹与倪小娟兄妹。”
十绝神君“哦”了一声,说道:“行!行!”
接着,又沉声喝道:“来人,把白天虹、倪小娟兄妹带过来。”
室外传来一声恭应道:“回神君,白公子与倪姑娘,早已在门外恭候。”
十绝神君轻唔一声,道:“那就带他们进来吧!”
“是!”
十绝神君却在外面的恭应声中,含笑转身,向侧门走去,一面说道:“好!你们好好谈谈,我不打扰你了。”
方仁杰连忙接道:“且慢……”
十绝神君扭头笑道:“有话,以后多的是机会可以谈。”
第十回 易装宫女闯三关 功亏一篑遭围困
方仁杰轻叹一声道:“是贵上命令你到这儿来的?”
“不!”柳含烟凄凉一笑道:“是我自愿的。”
方仁杰蹙眉讶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柳含烟道:“因为,我这条命,是令主救下来的,在名义上,我们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情份上,却包涵了师徒与母女,像这情形,如果她老人家有什么困难,我是否该自动献身哩!”
方仁杰叹了一声,道:“贵上跟这位十绝神君有仇?”
柳含烟道:“个中内情,我不知道,当她老人家慨叹着,找不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时,我就自告奋勇地,混到这儿来了。”
顿住话锋,仰脸作了一个待吻的姿态,这:“该走了,亲我一下吧!”
方仁杰强抑心头激动,在对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
柳含烟一面整理着方仁杰卸下的衣衫,打成一个小包袱,一面苦笑道:“虽然是这么短促,我总算不虚此生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哽声问道:“如果我今宵死在这儿了,以后,你还会想起我么?”
“不会死的,”方仁杰正容接道:“只要我能活着,你也必然会活着。”
柳含烟凄凉一笑这:“走吧!”
方仁杰蹙眉问道:“这小包袱还要带着?”
柳含烟苦笑道:“这里面都是你的衣衫,不带着,出去之后,你怎么走……”
传音到此,她已将房门,轻轻拉了开来。
门外甬道中一片寂静。
柳含烟机警地,向甬道两端一瞧,随即向方仁杰招招手,低声说道:“将门带拢,跟我来。”
方仁杰悄然走出室外,并顺手带拢房门,随在柳含烟背后,敏捷地循甬道前行,一面并传音问道:“柳姑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柳含烟传音答道:“这时约莫午牌稍过。”
“这甬道上怎么看不到一个行人?”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啊!”
“啊……”方仁杰轻轻一“啊”间,柳含烟又传音接道:“前面就是通过一道警卫,你不要开口,由我来对付。”
方仁杰点点头道:“好的。”
一个左拐,到达一道拱门前,拱门下一位满面于思的劲装大汉,“咦”了一声道:“小云,你怎么不去吃饭啊?”
原来,柳含烟所冒充的宫女,名叫小云。她,向着那劲装汉子嫣然一笑道:“我奉命去西京有事……”
劲装汉子截口一“哦”道:“这位是谁呀?”
柳含烟娇笑着拉着方仁杰走了过去,道:“这是新来的小翠。”
但她的话没说完,那劲装汉子的巨灵之掌,已分别袭向两人那高耸的酥胸。
柳含烟倒无所谓,但方仁杰这位假宫女,是经不起考验的。
因此,柳含烟入目之下,一声娇笑,已拉着方仁杰的手儿,巧妙地避了过去,使得那劲装汉子“咦”了一声道:“这小丫头的腰肢儿,多灵活啊!”
方仁杰边走边传音说道:“这一关,倒没费什么劲。”
柳含烟传音笑这:“严格说来,这不能算关卡,下一道门就比较麻烦了?”
说话间,甬道又一个折转,到达一道月洞房前。月洞门下,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独眼汉子,他,独目凝威地,在两位“姑娘”的身上轮回一扫,沉声喝问道:“去哪儿?”
柳含烟笑道:“奉命出宫公干。”
独眼汉一伸手道:“拿来!”
柳含烟故意一怔道:“拿什么啊?”
独眼汉冷哼了一声道:“你丫头怎么那么迷糊,当然是拿号牌呀!”
柳含烟娇笑着道:“哦!你早点说明,不就得了么!”
她,装模作样地,探手入怀,却是猛然向对方胸前一伸道:“哟!你瞧!”
她,口中说得好,一只素腕,却是疾如电掣地,一下子点了对方三处要穴,使得那位本来是有如生龙活虎似的独眼汉子,刹那之间,变成了泥塑木雕似地。
这情形,使得方仁杰也禁不住脱口赞美道:“姑娘好快速的手法!”
柳含烟一面拉着方仁杰向前疾奔,一面传音苦笑道:“方公子莫笑我班门弄斧,那独眼汉子身手不弱,不如此对付,可不容易过关。”
方仁杰正容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啊!”
暗影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柳含烟一面拉着方仁杰的手,继续向前走,一面娇声笑道:“我是伍贵妃身边的小云。”
紧接着,她却以真气传音接着道:“方公子,这一关,必须强闯,快点准备应变。”
说话间,已到达一道半封半启的铁闸门前。
这儿守关的,是一位年约半百的灰衣汉子,由于这一关比较重要的,门口又没有灯火,因而一直走到近处,才看清楚一切。
那灰衣汉子一双精目,在两人身上一扫,冷冷地一笑道:“不对吧!”
柳含烟真力暗凝,外表上却笑问道:“有何不对?”
“因为,”灰衣汉子冷笑接道:“凡是宫女出宫,不论她是属于那位娘娘身边,事先都会通知这儿,而你们两个……”
柳含烟欺身伸掌,截口笑道:“我这儿有神君的令箭。”
灰衣汉子退了一步道:“我要的是通知,而不是令箭,因为,令箭是可以偷得到手的。”
这个灰衣汉子,可能已经看透了柳含烟的心意,才有意无意之间,退了那么一大步。
他所退的那一大步,刚好避过了柳含烟的一记突袭。
但柳含烟心知形迹已露,一招落空之下,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跟踪进击,随着她手掌进击之势,“砰”地一声,一把雪亮的匕首,已挟着一道寒芒,刺入灰衣汉子的心窝。
那灰衣汉子的身手,本来不错,而且,他也看出目前的二位,形迹可疑,而提高了警觉。
但他却是估计错误,以为是两个企图潜逃的宫女,身手再高明,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只因这一念轻敌,使得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命呜呼。
不过,当柳含烟的匕首刺中他的心窝的刹那之间,他曾发出半声惨号。
所谓“半声惨号”那是下面的半声惨号,被方仁杰以快速的手法制倒。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仅仅是这半声惨号,已增加了他们不少困难。
因此,柳含烟连匕首的血渍也顾不得拭去地,立即纳入衣袖中,拉着方仁杰,匆匆地向前溜走。
不错,那半声惨号,引来了一连串的警铃声,和呼叱声,同时,也有不少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方仁杰边走边传音问道:“我们还要通过几道关卡?”
柳含烟道:“还有两道,但却一关比一关厉害,前面一关,马上就到了。”
方仁杰道:“这一关,不用多费唇舌了,咱们硬闯。”
柳含烟轻轻一叹道:“但愿老怪物,暂时不赶来就好了。”
后面不远处有人嚷叫道:“在这儿,是两个宫女。”
另有一个苍劲的语声道:“恐怕不是吧!凭两个宫女,怎能闯过这一二两关?”
原先那语声,接道:“不信,你自己瞧,那不是两个宫女么?”
这时,方仁杰,柳含烟二人已走到第三关的门口,那关门内传来一声怒喝道:“两个丫头还不束手就缚!”
随着这话声,关门上的灯光,也随之关掉了。
柳含烟传音喝道:“方公子,闯!”
方仁杰一马当先,闯向门口,寒芒一闪,惨号随传,那拦截他们的人,已横尸当场,而那人的长剑,也到了方仁杰的手中。
但一个刚倒下,接着来的却是两个,一刀一剑,交剪着向方仁杰击来。
方仁杰左剑右扇,幻成一团晶幕,硬行闯了过去。
口中并怒叱着:“挡我者死!”
一串凄厉惨号声中,又倒下两个,方仁杰已闯过了第三关的门口,但随后跟进的柳含烟,却被后面追踪上来的缠住,而不得不在门口回身应战。
而同时,方仁杰也被前面堵住的幢幢人影所困,没法再行前进了。
目前,他们两人算得上是腹背受敌,尽管那些追击他们的人,都非魔宫中的顶尖高手,但由于人数多,而甬道中地势又窄,不但有杀不胜杀之感,也感到碍手碍脚地。
当然,以方仁杰的身手而言,尽管进展困难,还是在惨号阵阵,与血雨纷飞中,缓慢前进着的,至于柳含烟,由于她是回身应付后面追来的敌人,因而形成与方仁杰背靠背地,且战且退,而死在她剑下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当这两位在人丛中杀开一条血路,缓慢地前进之间,人丛中却传出一声苍劲的狂笑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就是近几年来,名震江湖的方仁杰么?”
另一个沙哑语声道:“不错,别人没有这等身手。”
原来方仁杰是施展缩骨神功之后,才由柳含烟将他改扮为一位宫女的。
经过目前这一阵冲杀,缩骨神功已不自觉地,散了开来,而恢复了他那本来的修长身裁。
试想,一个身裁修长的男人,却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女装,面部和头部,也是女人模样,那情形,该有多滑稽。
方仁杰方自苦笑之间,柳含烟又传音说道:“那两个,才是这第三关的正副主持,身手甚高,可得……”
她的传音才毕,那苍劲语声又沉喝问道:“呔!那一个丫头是谁?”
柳含烟怒声叱道:“是你姑奶奶!”
那苍劲语声呵呵大笑道:“小浪蹄子,你别放刁,待会,我不将你消遣个淋漓尽致才怪……”
这时,方仁杰,柳含烟二人且战且走地,推进了五丈左右,距那正副关主的发话处,也不过是三丈来远了。
当然,这一阵冲杀,死在他们两人手中的魔宫爪牙,至少也在二十人以上,方仁杰恼怒交集之中不由扬声喝道:“老贼,有种就别躲在龟壳中说风凉话!”
那苍劲语声笑道:“小兔崽子,你别神气,老夫虽然没有龙阳之癖,待会却也要……”
这几句下流话,可激得方仁杰怒火高炽地,截口厉叱一声:“老贼找死!”
话声中,一具无头尸体,被他一脚踢起,飞向发声的地方,而他本人却于一阵砍瓜切菜地冲杀中,又迈进了丈五以上。
这时的方仁杰,柳含烟二人,全身都浴着敌人的鲜血,几乎变成一个血人了。
那沙哑语声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奇怪?那小子不是给神君点了穴道的么?”
那苍劲语声道:“还不是那小丫头给他解开的。”
“不对,”那沙哑语声道:“神君的点穴手法,又岂是一个宫女所能够解得了的。”
那苍劲语声道:“这个,我就想不通了……”
方仁杰已逼近那正副关主的一丈???离之内,但距离越近,阻力越强,因而使得他们的进展也越来越慢了。
那沙哑语声道:“对了,为何没有神君的消息?”
那苍劲语声笑道:“现在正是神君参禅的时间,神君怎能分得了身哩!”
“哦!”那沙哑语声邪笑道:“我真够迷糊……”
这时,方仁杰已进逼到他们的五尺距离之内,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目了。
那语声苍劲的人,是一个年约六旬的灰衣老者,语声沙哑的人,则是一个四旬上下的青衣汉子。
此刻,将方仁杰与这二位隔离着的,不过是三个拼死顽抗着的劲装大汉。
方仁杰一声断喝:“躺下!”
如响斯应,三个劲装大汉中,立即倒下了一个,本来就被迫得手忙脚乱地,节节败退的三个劲装大汉,倒下一个之后,自然是更加不行啦!
就当此时,甬道中传来一个娇甜语声道:“神君有旨,着第三关正副关主,退往第四关,共同防守。”
那灰衣老者扬声说道:“启禀娘娘,方仁杰武功高强,那丫头身手也不弱,如果神君不亲自前来,恐怕没人能够拦截得住。”
那娇语声道:“神君待会儿就会来,必要时,你们可以放下铁闸门。”
就这几句对话的工夫,那拦截方仁杰的,最后两个劲装大汉,也已尸横就地。
那灰衣老者与青衣汉子入目之下,连忙飞身退了下去。
方仁杰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由于没人阻挡,后面追赶的人,也不再追赶了,因而方仁杰话声一落,已偕同柳含烟二人,并肩向前激射而去。
第四关,也是柳含烟所说的最后和最难闯的一关,跟前面三关的情况,都完全不同。
那可容人通过的空间中,却是犬牙交错地,插着十来把精光耀目的钢刀,而形成一个由刀尖组成的刀圈。
而且,那铁闸门的附近,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那明如白昼的火把,所不时发出的“哔剥”之声,在这空洞的甬道中听来,显得特别清晰。
方仁杰,柳含烟二人,在铁闸门前约莫丈五左右处停了下来,向四周默察了一下,然后互相投过一瞥苦笑,方仁杰并注目问道:“柳姑娘,你没受伤吧?”
柳含烟娇笑道:“谢谢你!我没有受伤。”
甬道中又传出那娇语声道:“别肉麻当有趣了,如果没有勇气闯关,就乖乖地,束手就缚吧!”
“作梦!”方仁杰冷笑一声之后,才向柳含烟接问道:“柳姑娘,这个女人是谁?”
柳含烟笑道:“那是十绝神君的西宫娘娘……”
那娇语声“哦”了一声道:“柳姑娘?你……你……就是妙妙?”
柳含烟披唇一哂道:“多谢娘娘,还能由一个柳字中,想起我是谁来。”
那娇语声道:“妙妙,神君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干这吃里扒外的勾当?”
柳含烟哼了一声,却向方仁杰娇笑道:“方公子,赶快就这机会,恢复你的来来面目吧!”
说着,将背在背上的小包解下,递了出去。
方仁杰苦笑了一下道:“对!换过衣衫,待会冲杀起来,也会自在得多……”
柳含烟截断他的话道:“赶快,我们得争取时间。”
那娇语声道:“妙妙,你究竟是哪一方面的人?”
柳含烟冷笑一声道:“你不配问!”
那娇语声道:“丫头,你不要惹恼我,你要明白,除了我之外,待会不会有人替你在神君面前说情的。”
柳含烟“格格”地娇笑道:“娘娘,你这一番美意,我柳含烟心领啦……”
第十一回 地下迷宫困少侠 无计可施待救援
李含春霍然起立,冷笑一声道:“那我坦白告诉你,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黄圣仁微笑问道:“李姑娘,此话怎讲?”
李含春已亮出一枝雪亮的匕首,冷笑着接道:“少废话!亮兵刃领死吧!”
黄圣仁笑道:“前此,那两个小丫头,还只说要逮捕我归案,而你却要起我的命来,‘朱唇令’门下,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呀!”
李含春冷然接道:“前此,我们奉命要活人,现在,命令已更改,可以格杀不论。”
黄圣仁苦笑道:“贵上究竟是何许人?李姑娘能否告诉我一声呢?”
李含春冷笑道:“不必了,你向阎王爷那边去问吧!”
黄圣仁目注古文英苦笑这:“方夫人,你是这儿的主人,而且,在下此行,也是为了方大侠的事,向方夫人有所奉述而来。”
“是么,”古文英漫应着,扭头向李含春正容说道:“李姑娘请稍勿躁,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再作区处。”
李含春点首接道:“好,你问吧!”
古文英目注黄圣仁道:“黄大侠有什么消息,现在可以说了。”
黄圣仁含笑反问道:“方夫人已知道方大侠被困于十绝神君的地下迷宫中的消息了?”
古文英讶问道:“这消息,黄大侠由何而来?”
黄圣仁神秘地笑道:“这个么,山人自有道理……”
李含春截口冷笑道:“少废话,干脆一点!”
“是,是,”黄圣仁苦笑着接道:“姑娘年纪虽轻,火气可真不小。”
接着,才向古文英笑了笑道:“方夫人,在下没有别的长处,但对于打听武林中各种消息的功夫,却自信是高人一等,纵然不能说是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下的全知,但地下的知道个九成九,那是绝对不能算是夸张的。”
李含春又插口哼了一声:“噜苏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消息的来源。”
黄圣仁说道:“李姑娘,这是属于我个人方面的秘密,目前,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李含春冷笑道:“我看,你毋须再公开了,还是亮兵刃领死吧!”
“可以,”黄圣仁含笑接道:“你先告诉我,你们令主是甚么人?”
“你不配问!”李含春怒叱一声之后,又冷笑着接口说道:“你不是说,地下的全知么?怎么却不知道我们令主的来历呢?”
黄圣仁耸了耸肩道:“我只说地下的知道九成九,而有关贵令主方面的,却正是那百分之一的未知数。”不等对方接答,又笑了笑,道:“其实,有关贵令主的来历,我心中已有一个概念,不过在未经证实之前,我不愿宣布而已。”
李含春俏脸一沉道:“姓李的,有正经事,该快点说明了!”
黄圣仁连连点首道:“是,是,等我说明正经事后,如果李姑娘仍然有意赐教,在下一定舍命奉陪。”
一顿话锋,目注古文英,问道:“方夫人,有关方大侠被困于十绝神君的地下迷宫中,是否就是这位李姑娘所提供的?”
古文英点点头道:“不错。”
黄圣仁接问道:“李姑娘是否也提出了援救方大侠的计划呢?”
古文英“唔”了一声道:“目前,我们正在研商中。”
黄圣仁笑道:“如果在下毛遂自荐,是否也能让我略效棉薄呢?”
李含春插口接道:“不必,我们的计划不容许外人参加。”
黄圣仁禁不住苦笑道:“这记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接着,却淡然一笑道:“不过,李姑娘,我不能不提醒你,目前,方夫人才是正主儿,在方夫人没表示可否之前,你李姑娘最好是少自作主张。”
李含春俏脸一沉之间,黄圣仁又向古文英笑问道:“方夫人,你说是么?”
古文英以手式制止李含春插口,美目却向黄圣仁深深地凝注着,问道:“黄大侠自告奋勇,前来助战,是否也有个解释呢?”
黄圣仁笑道:“方夫人问得好,如果在下说是见义勇气,或者是甚么天下人管天下事之类的老套,未免太不够诚意,现在,我只说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在下与方大侠虽然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却是心仪已久,而且一见如故,就凭这一点因缘,当我知道方大侠有困难时,自当勉力以赴才对。”
古文英娇笑一声,道:“黄大侠这一份热诚,古文英先代表外子,敬致衷诚的谢意。”
黄圣仁精目一亮道:“方夫人是愿意接受在下效劳了?”
古文英显得很诚挚地笑道:“黄大侠古道热肠,拔刀相助,古文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黄圣仁目光移注李含春笑问道:“李姑娘是否还要让我先亮兵刃领死呢?”
李含春似乎有点充耳不闻似地,沉思少顷之后,才淡然一笑道:“我也改变主意了。”
黄圣仁笑问道:“是否要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含春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的。”
黄圣仁连忙接道:“那么,我一定追随诸位,全力以赴。”
“不!”李含春含笑接道:“不是你追随我们,而是我们追随你。”
黄圣仁一呆道:“李姑娘之意,是要在下独挑大梁?”
李含春娇笑道:“是啊,让你一个独建殊勋的机会。”
李含春于俄顷之间,态度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原来的疾言厉色,而变为言笑宴宴的,这情形,似乎使黄圣仁殊感诧异,却又不便问出口来。
他怔了怔,才殊感失望地,轻轻一叹道:“要我挑大梁,我是深感荣幸,也是义不容辞,不过,我只有一个人,而敌势又太强,所以,我希望李姑娘方面,能多多调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李含春讶问道:“你黄大侠不是南天王黄飞虎的令郎么?”
黄圣仁点点头道:“不错。”
李含春接着道:“既然如此,据我所知,目前这‘富阳’城中,就有不少飞虎寨的高手……”
黄圣仁截口笑道:“李姑娘之意,是要我调动飞虎寨的高手助阵?”
“是啊!”李含春娇笑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呀!”
黄圣仁苦笑道:“可是,我早已和飞虎寨脱离了关系,怎么还能调动飞虎寨的人呢!”
“这个……”李含春苦笑了一下道:“看情形,只好就凭我们这三位,去闯一闯虎穴了。”
黄圣仁脸色肃穆地接道:“二位姑娘的身手,在下是信得过,但十绝神君的迷宫中,高手云集,算得上是龙潭虎穴,所以,光凭我们三个人去硬闯是不行的。”
古文英蹙眉问道:“那么,黄大侠有何良策?”
黄圣仁沉吟了一下,才蹙眉接道:“我想,我还要出去打听一下,也许我们毋须硬闯虎穴,而能有较简捷的办法,将方大侠救出来。”
古文英正容说道:“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黄圣仁站起身来,笑了笑,说道:“方夫人不用客气,在下绝对全力效劳就是了。”
李含春却注目问道:“黄大侠此去,须要多久才回来?”
黄圣仁道:“最迟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希望二位不要离关了。”
古文英点首接道:“好的,我们在这儿恭候就是。”
黄圣仁抱拳一拱道:“那么,在下告辞。”
目送黄圣仁匆匆离去之后,古文英立以真气传音,向李含春问道:“李姑娘,方才,令师也在暗中以真气传音向你指示过了?”
李含春传音笑道:“是啊!如非是获得她老人家的指示,我怎么会敢变主意的呢!”
古文英蹙眉接道:“奇怪,令师既然要杀黄圣仁,如今,自己遇上了,却反而要借重他,这不是太以矛盾了么?”
李含春苦笑道:“此中蹊跷可就没法参透了。”
古文英注目问道:“令师与黄圣仁之间,究竟有何过节,李姑娘也是一点都不知道?”
李含春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曾私下问过她老人家,但她老人家却始终不肯说。”
古文英沉思着接道:“方才,黄圣仁说,他对令师的来历,心中已有个腹案,看情形,这话倒是不错的。”
李含春娇笑着道:“是的,一个人对于自己所作的亏心事,也是应该不会忘记的。”
古文英蹙眉接道:“李姑娘,你看,黄圣仁方才所说,能够救助外子脱险的话可靠么?”
李含春笑了笑,说道:“黄圣仁的话,不一定可靠,但你该相信家师的话才对的。”
古文英娇笑道:“令师所说的话,我自然信得过。”
两人传音交谈到这儿,李含春才改以普通语声说道:“古姊姊,晚间可能会有一场恶斗,我们该乘这机会,养养精神才对。”
薄暮时分,古文英、李含春二人刚刚吃过晚餐,收拾停当,黄圣仁已施施然走了进来。
古文英一面替黄圣仁搬椅子,一面娇笑道:“黄大侠真是信人,果然天才黑就回来了。”
黄圣仁笑道:“在姑娘们面前,怎能失信啊!”
李含春却笑问道:“黄大侠此行,是否有新的消息?”
黄圣仁苦笑道:“算是方大侠洪福齐天,才使我黄圣仁此行幸不辱命。”
寻得捷径知情人
古文英禁不住美目一亮,道:“已经找到不须要硬闯魔宫的捷径了?”
黄圣仁正容点首道:“是的,不过,这条捷径得来不易,同时,我还作了一个很没把握的承诺。”
李含春注目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承诺呢?”
黄圣仁轻轻一叹道:“说到这个承诺,就得先从十绝神君这个地底迷宫说起才行了。”一顿话锋,才目光左右一扫道:“二位知道那十绝神君的地底迷宫,是甚么人所承建的么?”
二位姑娘同时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啊!”
黄圣仁接口问这:“黑道上,有一位‘五绝神君’南宫俊,二位一定听说过这人吧?”
二位姑娘同时点首道:“不错。”
“是听说过。”
黄圣仁神秘地一笑,说道:“那么,在下可以告诉二位姑娘一个秘密消息,十绝神君这个地下迷宫,就是南宫俊的杰作了。”
李含春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十绝神君这个地下迷宫,是南宫俊替他建立的?”
黄圣仁含笑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古文英笑了笑,道:“那南宫俊号称‘五绝神君’,而土木机关,正是南宫俊五项绝艺中最拿手的一项,所以,那南宫俊替十绝神君建立地下迷宫,也算不了甚么稀奇的事。”
黄圣仁讪然一笑道:“是的,方夫人说得有理。”
李含春却冷然问???:“这消息,跟营救方大侠的事,又有甚么关联呢?”
“自然有关联。”黄圣仁微笑接口说道:“李姑娘莫急,请听在下慢慢的道来……”
李含春截口接道:“这要慢慢道来,你连救人如救火的道理都不懂得么!”
黄圣仁苦笑道:“这是急不来的事,救人的正主儿还没来哩!”
李含春讶然问道:“原来,你还要等人?”
“是啊!”黄圣仁含笑接道:“必须等那人来,才能找得到那通往地下迷宫的捷径。”
倒是古文英还能沉得住气,居然向李含春平静地一笑道:“李姑娘莫急,就听他慢慢说吧!”
黄圣仁这才正容说道:“可是,南宫俊替十绝神君建好这个地下迷宫之后,他本人却失踪了。”
古文英还是平静地一笑,说道:“怪不得这些年来,没再听到有关南宫俊的消息。”
李含春却讶然问道:“那是甚么原因呢?”
黄圣仁笑道:“这个么!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南宫俊如非被杀死,就是被软禁了。”
李含春若有所悟地接道:“你的意思,南宫俊是被十绝神君杀死,或被其软禁起来?”
黄圣仁点点头道:“不错。”
李含春“唔”了一声道:“是的,十绝神君为了保持他那魔宫中的秘密,很可能会这么作。”
古文英注目问道:“那十绝神君究竟是何许人,黄大侠心中是否也有个腹案呢?”
黄圣仁苦笑道:“这一点,我很惭愧,虽然我一直在探听着,却一直没一点眉目。”
李含春冷冷地一笑道:“这又算是一个百分之一的未知数。”
黄圣仁苦笑着耸耸肩膀道:“李姑娘真会揭人家的疮疤。”
古文英却反而替黄圣仁解围起来,只见她淡淡地一笑,道:“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和神秘莫测的人,可实在太多了,一个人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哪能全都知道哩!”
“是,是,”黄圣仁连声谄笑道:“多谢方夫人替我解围!”
李含春得意地笑道:“我古姊姊比较厚道,但我这张嘴却是由来不饶人的,所以,以后在我们面前说话,可得实在一点。”
黄圣仁满脸讪笑道:“李姑娘教训得是。”
李含春抿唇一笑道:“‘教训’二字是担当不起,阁下该说正文了。”
黄圣仁点点头,神色一整道:“南宫俊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正式的徒弟都没有,所以,他的失踪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过问,仅仅有一个记名弟子,在暗中多方打听着。”
李含春微笑问道:“像南宫俊这孤僻绝伦的老怪物,居然还会收了一个记名徒弟?”
黄圣仁道:“这位南宫俊的记名徒弟,就是我们现在要等的正主儿。”
二位姑娘同声一“哦”,黄圣仁又含笑接道:“据我所知,这位南官俊的记名徒弟,尽管并没在南宫传身上学到多少玩艺,但南宫俊却救过他的命……”
李含春截口笑问道:“所以,南宫俊失踪之后,这位记名弟子为了感恩图报,才在暗中打听乃师的消息?”
黄圣仁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古文英含笑问道:“黄大侠,咱们要等的这位正主儿,如何称呼?”
黄圣仁笑了笑,道:“这位仁兄,姓莫名仁钊,虽然也是这上人,身手却是平凡得很。”
李含春娇笑道:“如果他本身的武功太差劲了,纵然打听到乃师的消息,也爱莫能助呀!”
“是的,”黄圣仁苦笑道:“所以,尽管他已测出通往十绝神君那地下迷宫的捷径,却不敢冒险进入。”
古文英注目问道:“那位莫朋友,是怎么打听到那地下迷宫的捷径的?”说到这里刚好那位莫仁钊适时赶了来。
莫仁钊年约四旬上下,完全是当地土著的打扮,一脸的忠厚相。
经过黄圣仁的介绍之后,黄圣仁又含笑说道:“莫兄来得正是时候,还是由你自己来回答方夫人的问题吧!”
莫仁钊一摆手道:“我刚来,方夫人问甚么问题,我怎么知道哩!”
黄圣仁歉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方才方夫人说,莫兄是怎么知道那地下迷宫的捷径的?”
莫仁钊长叹一声道:“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古文英笑了笑,说道:“话长就慢慢说,只是不知会不会影响营救外子的工夫?”
“那倒不致于。”莫仁钊接道:“不过是多耽搁片刻工夫而已。”
黄圣仁含笑接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快点说吧!”
莫仁钊沉思着接道:“事情是这样的,家师替十绝神君建造那地下迷宫时,曾将图样给我看过,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记忆力却比一般人要强,那份图样给我看过之后,对那地下迷宫中的大致情形,我都已默记下来,尤其是那出入的暗道,我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古文英禁不住截口一“哦”道:“我明白了,莫兄之意,就是准备带领我们由那暗道的出入口进入地下迷宫?”
莫仁钊点点头道:“是。”
李含春接问道:“莫兄平常是否曾经去暗探过?”
“没有。”莫仁钊苦笑道:“尽管我急于想探听家师的下落,但我有自知之明,凭我这点能耐,如果偷偷进入地下迷宫就别想能出来了。”
古文英注目问道:“那地下迷宫的出入口,可以由外面开启?”
“是的,”莫仁钊点首接道:“而且,我也知道那开启的方法。”
黄圣仁含笑说道:“现在,我要加以补充说明了,这位莫兄带我们去是有条件的。”
李含春瞪了他一眼,道:“为何不早说?”
黄圣仁苦笑道:“早说?我哪有时间啊?”
古文英笑了笑,道:“黄大侠请将条件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办得到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
“事实上,这条件我已先行答应了。”黄圣仁苦笑着,接道:“二位姑娘还记得方才我回来时,曾说过一句,‘我已作了一个没有把握的承诺’那句话么?”
李含春反问道:“那就是表示你已先行承诺他所提的条件了?”
黄圣仁点点头道:“是的。”
古文英蹙眉接道:“黄大侠,还是先说明条件的内容吧!”
“是。”黄圣仁含笑接道:“其实,说来很简单,莫兄的意思是,等他证实他的师傅确实被十绝神君所囚禁时,要请二位帮助他救人。”
古文英连连点首道:“没问题,没问题,别说莫兄今宵帮了我们的忙,纵然没这一码子事,站在侠义道的立场,我们也该拔刀相助。”
黄圣仁、莫仁钊二人,几乎是同声说道:“多谢方夫人!”
李含春却目注莫仁钊笑问道:“莫大侠,请恕我说句不应该说的话,如果万一不幸,令师已被十绝神君杀死了呢?”
莫仁钊苦笑道:“真要那样,我只好自己设法报仇了,因为,报仇的事是不便假手他人的。”
古文英正容接道:“真要是不幸而有那种情况,则咱们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更应该互相帮助才对。”
黄圣仁连连点首道:“对!对!到时候我这个无事忙,也绝对是义不容辞。”
李含春娇笑道:“这么一来,可就更加热闹啦!”
苗、圣仁正容接道:“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现在,应该出发去办正经事了啦!”
这边四位的行踪暂时按下。
第十二回 摄魂邪术制少侠 当头棒喝出生天
只听当中那甬道上阵来一声冷笑道:“丫头,别作梦了!”
至于那发出冷笑的人,则是一位青色劲装、手持长剑,约莫是花信年华的一美貌少妇。
方仁杰虽然不认识对方,但由语声中判断,已断定对方就是方才在暗中指挥着的西宫娘娘。
果然,青衣少妇话声一顿之后,已缓步逼近,并向方仁杰笑问道:“方公子,听得出本宫的口音来么?”
方仁杰披唇一哂道:“你是那位甚么西宫娘娘?”
“不错。”青衣少妇娇笑道:“听你这语气,好像对我很不屑一顾似地?”
方仁杰哼了一声道:“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青衣少妇媚笑道:“听说你很自负,来,咱们较量一下看……”
这时,柳含烟却回头苦笑道:“方公子,总机关关死了,这道门打不开。”
青衣少妇娇笑道:“丫头,我早就说过了,你却偏偏不死心。”
方仁杰沉声说道:“不要紧,先擒住这妖妇,再作打算。”
“刷”地一声,已展开手中折扇,向青衣少妇扑了过去。
青衣少妇一面挥剑相迎,一面媚笑道:“方仁杰,听说你自出道以来,还不曾吃过败仗,是真的么?”
方仁杰闷声不响,展开一连串以快制快的抢攻。
青衣少妇荡笑道:“不瞒方公子说,本宫自出道以来,也不曾吃过败仗,纵然是神君,在我面前也是屡战屡败的,嘻嘻……你听得懂么?”
话是邪门话,那荡笑声却更是邪门得很,使得方仁杰听得浑身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而连招式和真力方面也受了影响。
这情形,使得方仁杰暗中一惊地,蹙眉喝道:“妖妇!你使的是甚么邪功?”
青衣少妇“格格”地媚笑道:“公子爷,说话客气一点好么?总不能说你打不过我,我的功夫就是邪功呀!”
她的语声既娇又甜,不但富有磁性,也富有催眠作用。
方仁杰虽然耳中听得非常受用,但却是越听越心惊,因为,他居然感到力不从心地,而不得不被迫后退了。
青衣少妇继续在媚笑着:“公子爷,我说的没错吧!任何英雄好汉,在本宫的石榴裙下,都得乖乖地俯首称臣,不信,你且看看我的眼睛,看看你自己,在我的眼睛中是多么渺小。”
方仁杰是当局者迷,这时,他连原有的一点警惕心也完全放弃了,手中的招式也是那么迟滞,而不带一丝劲力,有点失魂落魄似地,举目向对方的眼睛瞧去。
这时,如果那青衣少妇有意杀他,那真是易如反掌啦!
但青衣少妇似乎志在生擒他,而有点像灵猫戏鼠似地,媚笑道:“现在,你已看到你自己是多么渺小了,是么?”
方仁杰点点头,手中的招式几乎已停止了。
青衣少妇得意地道:“不用难过,任何伟大人物,包括当今天你在内,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渺小……”
× × ×
青衣少妇的话没说完,柳含烟已悄没声地,向她当胸一剑刺来,口中并震声大喝:“方公子醒醒!”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加上柳含烟的适时震声大喝,使得方仁杰身躯一颤地,神志也随之清醒过来。
原来柳含烟一直在希望突然有奇迹出现——那暗中帮助他们,的人,能将总机关打开来,而使她能扭开那道出入口的大门。
却不料这片刻之间的耽搁,方仁杰已中了青衣少妇的邪功,而陷入危机之中,因而迫得她奋不顾身地挥剑抢救。
这一来,方仁杰是适时清醒了,但柳含烟本人却已陷入危机之中。
因为,与青衣少妇比较起来,柳含烟的身手可差了一大截。
青衣少妇一面杀手连施地,对柳含烟逼得连连后退,一面冷笑道:“丫头,识相一点,快点束手受缚,否则,本宫虽然不杀你,在你身上留点记号,那就够你受用一辈子啦!”
方仁杰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目光一扫,却是微蹙眉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角。
柳含烟已有招架不住之势了,迫得她促声大喝道:“方公子快来帮我……”
就这同时,一阵“隆隆”之声过处,那出入口的铁闸门已打了开来。
黄圣仁、古文英二人当先飞身而入,莫仁钊也跟着走了进来。
古文英一见方仁杰的神情,不由讶问道:“杰哥,你是怎么啦?”
方仁杰苦笑道:“我们出去再说,快,快将柳姑娘救出来。”
事实上,最后进入的李含春,已经在柳含烟双战那青衣少妇,青衣少妇的武功也的确高明,这时她力敌柳含烟、李含春两大高手,尤是攻多于守,迫得对方两人团团直转。
莫仁钊精目四周一扫之下,连忙促声说道:“诸位赶快出去,迟则恐怕来不及啦!”
这当口,甬道中又响起一阵机关开动的“隆隆”之声。
黄圣仁连忙飞身而上,将青衣少妇截住,一面沉声喝道:“诸位赶快出去,我随后就来。”
由于青衣少妇被黄圣仁截住,柳含烟、李含春二人连忙飞身后退,与方仁杰、古文英、莫仁钊等三人,由那出口处射落甬道之外。
外面林木参天,星斗满天,夜凉如水。
经过外面的冷风一吹,方仁杰算是完全清醒了。
那甬道内,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断地传出,并不时传出青衣少妇的怒叱声。
同时那道大铁闸门,也再度徐徐下降。
方仁杰心头一惊道:“咱们还有谁在里面?”
古文英道:“是黄圣仁大侠。”
方仁杰接问道:“是黄大侠带你们来救我的?”
古文英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方仁杰道:“那我们赶快将黄大侠救出来才对……”
说着,他自己即待向甬道内射去,但却被古文英一把给拉住了,并沉声喝道:“不行!”
莫仁钊也同时喝道:“现在进去,就出不来啦!”
那铁闸门已落下一半了,方仁杰不由顿足喝道:“我们怎能将救我们脱险的人搁在里面,而不去营救哩……”
只听甬道内传出黄圣仁的狂笑道:“失礼!失礼!在下少陪啦!”
话声未落,人影一闪,黄圣仁已由那仅剩不到两尺高的铁闸门下疾射而出,并满脸歉笑道:“累诸位久等了。”
李含春笑道:“等得倒不算久,却是非常替你担心。”
黄圣仁连忙抱拳一拱道:“多谢李姑娘……”
李含春截口接道:“不用谢,我替你担心,可并不是好意。”
黄圣仁不由苦笑道:“李姑娘这话,可就令人费解。”
“其实,”李含春笑接道:“说穿了也很简单,如果你失陷在里面了,以后,很多的事情都会不好办。”
黄圣仁蹙眉接口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李含春语气一沉道:“你自己多想想吧!”
这当口,方仁杰已乘机打量了一下这地下迷宫的秘密通路。
原来出口处位于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峭壁之下,峭壁上满是藤箩垂遮,出口处的丈远之外,则为一栋山居人家的茅屋,此外,都是两人合抱不住的参天古木密植,空隙处又塞满着荆棘,根本无路通行,必须经过那栋茅屋,才能进出这通道。
这情形,不由使方仁杰长叹一声道:“怪不得这儿从来没人发现,这场所,可真是布置得天衣无缝。”
柳含烟向李含春笑问道:“九姊,那茅屋中的两个警卫武功不弱,你们是怎么收拾的?”
李含春笑了笑,道:“那都是方夫人与黄大侠收拾的,不论那警卫的武功有多高,有他们二人一人伺候一个,已经绰绰有余啦!”
柳含烟接问道:“都杀掉了?”
古文英抢先接道:“没有,只是点了昏穴。”
柳含烟目注古文英笑问道:“这位姊姊是……”
李含春代答道:“这位就是方夫人古文英姊姊。”
柳含烟娇笑说道:“哦!原来是方大嫂……”
莫仁钊蹙眉接道:“诸位有话,还是离开这儿再说吧!等那些贼子们追出来,可就麻烦哩!”
方仁杰一挑剑眉道:“追出来也好,正好杀他一个痛快。”
李含春娇笑道:“我想,他们是不会出来了,那批见不得天日的邪魔外道,在里面都不曾拦住你们,还敢追出来么!”
黄圣仁笑道:“这倒是实情……”
这时,方仁杰才向黄圣仁歉笑道:“黄大侠,这次承你帮忙,所谓大德不敢言谢,这份情我只好记在心底了。”
“哪里,哪里!”黄圣仁含笑接道:“其实,在下可不掠人之美,要谢,还是谢这位莫朋友吧!”
说着,并向莫仁钊一指。
“哦!”方仁杰这才目注文英歉笑道:“真是失礼得很……”
古文英截口接道:“我们双方都有很多话要说,且回到住处再作详谈吧!”
不到顿饭工夫,这一行人又回到了倪小娟代他们所租赁的民房中,双方互道经过之后,自然有不少感慨,也有不少疑问。
首先是古文英向柳含烟笑问道:“柳姑娘,你在那魔宫中已有不少日子,是否知道那位西宫娘娘的来历呢?”
面对古文英,想起在甬道中的情形,柳含烟似乎有着太多的感触,但她的外表上却是很平静地歉笑道:“方大嫂,说来可真惭愧,对邪妖妇我只知道她是西宫娘娘,也是十绝神君最宠爱的人物,其他可一概不知。”
李含春笑问道:“连她姓甚名谁也不知道?”
柳含烟苦笑一声,道:“事实上确是如此。”
古文英黛眉紧促地,向方仁杰问道:“杰哥,对那妖妇那种能于谈笑之间,使人神志昏迷的邪功,你曾经听说过么?”
“没有听说过。”方仁杰蹙眉接道:“传说中的武林四宝中,也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神功。”
李含春娇笑一声,说道:“我倒是听说过……”
古文英连忙接道:“那是怎样的功夫呢?”
李含春正容说道:“但愿是我神经过敏,否则,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古文英苦笑道:“李家妹子,你还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哩!”
李含春歉笑道:“这就说到啦!”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五十年前,武林中曾经出过一位搅得天下大乱的黑道人物,诸位当听说过吧?”
方仁杰一怔道:“李姑娘说的是那‘三目天尊’独孤豪?”
李含春点首接道:“正是。”
方仁杰蹙眉接道:“有关‘三目天尊’独孤豪的事迹,虽也曾听说过,却因??时间已久,传说者大都语焉不详,因而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太清楚。”
李含春笑了笑,道:“我也是。不过,有关那‘三目天尊’的武功渊源,我却曾听令主说过。”
古文英插口问道:“难道那‘三目天尊’的武功,和那西宫娘娘的邪功有甚近似之处?”
李含春神色一整,轻叹一声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错,那恐怕就不止于是近似了。”
方仁杰正容接口道:“李姑娘请道其详。”
李含春沉思着接道:“据说,那‘三目天尊’之所以搅得天下大乱,无人能制,是因获得天魔教的一本邪功秘笈,叫甚么‘天魔宝典’的……”
“对了。”方仁杰截口接道。“对于‘天魔宝典’这本邪书,我也曾听恩师提到过。”
“那么,”李含春娇笑着问道:“还要我说下去么?”
方仁杰歉笑道:“很抱歉,我不该打断你的话……”
李含春截口娇笑道:“那不要紧,我的意思是:如果方大侠已经知道,就省去我一番唇舌了。”
方仁杰苦笑道:“当家师提到这问题时,刚好有客人来访,不曾继续说下去,我也忽略了,以后不曾向家师问过。”
“如此说来,我只好继续说下去了。”李含春笑了笑,道:“据说,邪‘天魔宝典’中,有一种名为‘迷幻魔音’的邪功使将起来,能于不着痕迹之间,使人神志迷失,真力也随之消减。”
方仁杰蹙眉接道:“方才,我所身受的情形,倒的确是有点近似。”
李含春正容说道:“所以,我才说,但愿我的判断错误,否则,问题可就严重了。”
古文英接问道:“难道说,那‘迷幻魔音’就没法可以破解。”
李含春道:“‘迷幻魔音’并不过于可怕,只要守定心神,不与对方的目光接触,就可以不致于受迷,但问题却是那本‘天魔宝典’的邪功太可怕了。”
接着,才美目一扫地,含笑问道:“诸位知道那位‘三目天尊’是被谁制服的么?”
古文英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啊!”
李含春正容接着说道:“就是那‘四象九龙杯’的主人出面之后,才将他制服的。”
方仁杰“哦”了一声道:“当时武林四宝中的‘四象九龙杯’已经出世?”
“是的。”李含春点首接道:“据令主所说,当时,武林四宝的主人都先后出面了,但那‘太极黄梁枕’、‘两仪紫凤钗’、以及‘三才绿玉杖’等三宗宝物的主人,都奈何不了那‘三目天尊’,最后才不得不劳动‘四象九龙杯’的主人出面,才将邪气焰万丈的‘三目天尊’制服。”
方仁杰禁不住长叹一声道:“李姑娘,看情形你果然是不幸而言中了。”
第十三回 武林浩劫已将至 缘因昔日恩怨情
倪素贞苦笑道:“连走路都要人帮忙,又怎能练武。”
方仁杰接问道:“前辈姊妹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
倪素贞点首道:“那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将小娟过继给她了。”
古文英接问道:“素娟前辈,现在何处?”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早就墓木已拱啦!”
四位年轻人也受了感染似地,同时长叹了一声。
倪素贞沉思着接道:“先父虽然名声不好,但财雄势大,在苏、浙、皖一带,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家姊天生丽质,却又带有残疾,一些别有用心而向先父巴结,希望作坦腹东床的道上人,自然不少,但家姊由于身有残疾而心理变态,也可能是眼界太高,而瞧不起那些凡夫俗子,所有那些希望能获得她的欢心的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以致蹉跎到二十岁,仍然待字闺中。”
接着,美目向四位年轻人一扫道:“诸位能想像得到,先父只有我们这两个宝贝女儿,其平常对我们的娇纵,自是不在话下……也算是合当有事,就当家姊二十岁的生日那天……”
美目向方仁杰、古文英二人一扫道:“令师闯进了她的生活圈中。”
方仁杰、古文英二人同声:“啊”之间,倪素贞又娓娓地接了下去:“那天午后,她为了出外散心,特命一位老家人驾着马车,带她去郊外闲逛,想不到就在这趟郊游中,惹上了麻烦。”
老者功高语轻薄
四位年轻人几乎是同声发问道:“惹上甚么麻烦了呢?”
倪素贞幽幽地接道:“碰上了当时黑道上的一个小煞星。”
四位年轻人又是不约而同地,用目光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问号。
倪素贞却好像是又将话题岔开了。“当时,‘南天王’飞虎寨寨主黄飞虎,刚刚崛起江湖,声望之隆已驾凌先父之上,而家姊所碰上的这个小煞星,却是黄飞虎的干儿子‘脂粉剑客’公孙煜。”
一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公孙煜这个人武功并不怎么高明,但却仗着黄飞虎的势力,平常无恶不作,尤其是一般稍具姿色的良家妇女的清白,坏在他手中的可真是不胜枚举。
“当然,那厮也曾慕家姊的艳名,而曾经在家姊面前碰过钉子,但却因慑于先父的威名,而只能恨在心中。”
李含春苦笑道:“这下子狭路相逢,可正是他报复的机会来了?”
“是的。”倪素贞娓娓地接着说道:“当那厮看到家姊时,首先将赶车的老家人杀死,然后,自己钻进了车厢中,准备施暴……”
方仁杰冷笑接道:“刚好这时,家师赶了过来?”
倪素贞点首接道:“对了,就在这紧要关头,令师赶了过来,首先将公孙煜的同伴赶走,立即与公孙煜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话锋略为一顿,又苦笑着接道:“其实,当时的令师,除了精于赌技之外,武功方面可并不比公孙煜高明,但公孙煜耽于女色,对武功影响甚大,而令师却是激于义债,何况又是在美人儿面前,因而显得勇气信增地,终于将公孙煜杀死了。
“可是,当时令师犯了一项最大的错误,没有将公孙煜的同伴杀死,而让其逃了回去。”
柳含烟接问道:“于是,黄飞虎就根据那逃生的手下人的报告,向方大侠的令师寻仇?”
倪素贞接道:“黄飞虎向陶大侠寻仇是间接的,他只是向先父施压力,要先父交出凶手来。”
古文英注目问道:“倪前辈,当时的黄飞虎,为甚么不直接找家师寻仇呢?”
“这是有双重原因的,”倪素贞笑了笑,道:“先说令师的这一方面。”接着,她又歉然一笑道:“为了存真,将当年的一切,我都是实话实说,即使是对先父,我也决不偏袒,所以……”
目光在方仁杰、古文英二人的脸上一扫,才正容接道:“如果我的叙述中,对令师有甚不敬之处,那也完全是事实,请莫见怪。”
方仁杰也正容接道:“前辈请仅管直言就是。”
“这么说来,我就放心了。”倪素贞沉思着接道:“当时的令师,除了在赌技上有点名气之外,武功方面却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人物,因此,在黄飞虎的观念中,令师不过是一个赌徒,以黄飞虎当时声望之隆,怎会自贬身价,向一个赌徒寻仇。
“以上是就令师的一方面而言,现在说到先父的这一方面……”
一顿话锋,却是幽幽地一叹道:“尽管当时的黄飞虎,不论武功、名望……各方面都已驾凌先父之上,但先父在南七省通道的地位仍然是不容轻侮的。所以,黄飞虎才迳行向先父施压力,命其交出凶手,藉以打击先父的声望。”
方仁杰接道:“这情形,站在令尊的立场上而言,可实在不好处理。”
“是的。”倪素贞苦笑道:“但事实上,还有更不好处理的问题哩!”
古文英接问道:“那是指哪一方面而言?”
倪素贞道:“就是家姊与令师两人之间的事,因为,一向视天下男人如粪土的家姊,经过一幕传奇式的英雄救美的闹剧之后,居然对令师发生了感情。”
柳含烟娇笑着说道:“英雄救人,相得益彰,这是好事,怎会成了棘手的问题呢?”
倪素贞苦笑道:“但事实上,这一对英雄美人,双方都有缺憾,美人是残废,英雄是赌徒,因而先父与陶大侠的令堂大人,都极力反对这一门亲事,而陶大侠本人,也似乎不愿蒙上一个恃恩要挟和巴结权要的名声,而有点趑趄不前。
“同时,陶大侠是孝子,对亲娘的意见更不便违拗,于是一场好事,在经过无数波折之后就这么告吹了。”
古文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这真是好事多磨!”
李含春接问道:“倪前辈,其中还有些甚么波折呢?”
倪素贞却忽然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突然其来的话道:“阁下雅兴不浅啊!”
四位年轻人齐都一怔之间,倪素贞又接着笑道:“站得太久,腿儿有点发酸了吧?”
窗外,忽然传入一个阴冷语声道:“还好,还好。”
不等倪素贞接腔,又冷然接道:“居然能察觉老夫的形迹,白夫人的功力可真是高明得出奇。”
据方仁杰、古文英等人的忖测,窗外的语声至少也是发自十七八丈之外,能够在如许的距离之外,察觉有人窃听,这一份功力委实是高明得出奇,而其能察觉对方是站着窃听,那就更是高明得不可思议了。
倪素贞笑问道:“阁下这话,算是捧我,还是在衬托你自己的高明?”
那阴冷语声道:“两者都是。”
倪素贞笑了笑,道:“阁下很自负,一个很自负的人,当不至于不敢进来坐一坐吧!”
那阴冷语声道:“老夫心目中没有‘怕’字,却也不受激。”
倪素贞接道:“那是说,必须由我恭请才肯进来了?”
那阴冷语声哼了一声道:“恭请?你的面子还不够……”
倪素贞截口一哼:“恭请不成,我就只好硬请了。”
话声未落,人已穿窗而出。当然,方仁杰、古文英、李含春、柳含烟等人也相继跟踪而出。
此时,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片鱼肚白色,在朦胧曙色之中,但见倪素贞面前丈远处,卓立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须眉全白的老人。
原来倪小娟替方仁杰所租的这一幢房子,窗外是一片菜园。
由于这菜园的面积颇为辽阔,如果在这儿杀将起来,倒是很够用的。
方仁杰等人,目光横扫,心念转动之间,倪素贞已沉声发问道:“阁下身手高绝,长得堂堂一表,当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吧?”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了笑,道:“你不是出来硬请的么?怎么又套起交情来?”
倪素贞俏脸一沉道:“向你套交情?哼!你太过抬举你自己啦!”
月白色长衫老者方才的语声是那么阴冷,但此刻,当倪素贞的语声沉下来时,他却反而嬉笑言开起来:“白夫人,那你问我的来历干吗?”
倪素贞沉脸如故地道:“我要先知道你是甚么东西变的!”
月白色长衫老者笑笑道:“白夫人本是为了硬请老朽而来,只好把老朽‘请’进去了,那就如鱼得水,一切恩怨都会消逝了……”
这几句话,仔细想想可实在是不像话。
因此,倪素贞不等对方说完,已是美目中杀机骤涌地,截口厉叱一声:“老狗找死!”
话出招随,她的脚底下像是装有滑轮似的,一晃而前,指掌兼施地,接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不但快速无比,招招那是指向对方的要害,而且,每一招都是江湖上最常见普通招式。
但其招式虽极普通,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地,头得杀机弥漫地,威力无穷。
在年轻一代,方仁杰是很自负的一位了。
但对于倪素贞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招式,设身处地的想想,最多也只能接下个三五十招……
妙的是,那月白色长衫老者所使的招式,也是江湖上常见的普通招式。
而且也一如倪素贞那样的化腐朽为神奇地,将对方的招式化解得天衣无缝,并边打边笑道:“白夫人,你是认为老朽不堪承教,才不肯施展本门绝艺么?”
倪泰贞一面指掌兼施地,继续抢攻,一面冷笑道:“我自信只用这些普通招式,也能逼出你的原形来!”
“是的。”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道:“我也相信男女之间,打败仗的总是男人,但在老夫面前,如果不拿几出真功夫出来,那可是一个非常持久的……”
倪素贞不再被对方的脏话激怒了,只是淡淡着打断对方的话道:“你堂堂一表,年纪一大把,却说不出半句人话来,看来,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啦!”
月白色长衫老者呵呵大笑道:“白夫人不但功夫好,这张嘴皮子,也是非常高明呀……”
这两位口中没闲,手底下更是险招迭出地,着着指向对方要害。
而且,双方的出招也越来越快,片刻之间,已互换了三十招以上,却仍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胶着状态。
妙的是,这两位不但全部使的是普通招式,也全都是招出一半,眼看有被对方化解的情形时,又立即自动变招。
因而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法,直使旁观的方仁杰夫妇、李含春、柳含烟等四人既兴奋又微感失望地,全神注视着。
当然,他们之所以感到兴奋,是能看到这一场别开生面,而又是非常精彩的打斗。
至于失望的一方面,那是由于看不到对方施展其更为精彩的本门绝艺。
当双方互拼了五十招以上,而仍然是一个不分胜负的局面,柳含烟悄然挨近古文英身边,悄声问道:“大姊呀,你看倪前辈会打赢么?”
古文英苦笑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我们都望倪前辈能打赢。”
柳含烟蹙眉接道:“真是可惜,像这等绝顶高手的搏斗,却看不到他们更为精彩的本门绝艺。”
李含春接问道:“小妹,你看这老儿是否就是那十绝神君所乔装的呢?”
柳含烟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哩!”
李含春道:“你在魔宫中那么久,难道没有见过那十绝神君?”
“见是见过的。”柳含烟接道:“但那厮化身千万,根本就没法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方仁杰正容接道:“看情形,此人有九成九就是那十绝神君所乔装。”
古文英笑问道:“何以见得?”
方仁杰道:“道理很简单,眼前这老儿,是经过易容术的,而且,那易容术还谈不上怎么高明。”
古文英点点头道:“不错,经你这一提醒,我也看出来了。”
这时,恶斗中的两人,已互拼了百招以上,却还是一个胶着状态。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忽然呵呵一笑道:“白夫人,你的高明身手,老朽算是已经领教过了。”
倪素贞冷笑一声道:“领教过了,又能怎样?”
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道:“白夫人不愧是个中能手,承迎婉转,起承转合之间,不但都是恰到好处,而且有鱼龙曼衍之妙,嘻嘻……不但使老朽叹为观止,也获得了最高的享受。”
这几句话,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却是邪门得不能再邪门了。
很显然,月白色长衫老者的本意,是想激怒对方,使出本门绝艺来。
但倪素贞似乎看透了对方的心意,竟然是毫不为忤地笑问道:“还有么?”
月白色长衫老者邪笑如故地道:“还有,那就要看你的表演啦!”
不等对方接腔,又“嘿嘿”地邪笑着接道:“我正等着你使出看家本领来,迫使老夫下马哩!”
话越来越难听,但倪素贞却依然若无其事地,一点也不生气。
古文英不禁苦笑道:“这位倪前辈的涵养功夫,可真是到了家。”
方仁杰正容说道:“这正是倪前辈的高明之处,此情此景,谁要是忍不住漏出本门功夫,谁就是栽了觔斗了。”
柳含烟笑问道:“为甚么要那么神秘呢?”
方仁杰道:“因为,那老头儿太神秘了,倪前辈也必须保持自己的神秘,予对方以莫测高深之感才是上策。”
李含春娇笑一声,道:“我却认为最好的上策,还是将那厮宰了,或者是予以生擒。”
方仁杰笑了笑,道:“那该算是上上策,但倪前辈是聪明人,如果她能够采取上上之策,是不会采取较次的上策的。”
柳含烟问道:“方大哥之意,是认为倪前辈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死对方?”
方仁杰正容接道:“我想,大致是这样的,不过,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柳含烟笑问道:“还有别的甚么原因呢?”
方仁杰苦笑道:“我不过是一种臆测,你这一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可就没法回答啦!”
柳含烟讪然一笑之间,斗场中的搏斗已超过了两百招。
第十四回 情天铸恨错姻缘 遗祸江湖乱纷纷
倪素贞又是一哼道:“我也是听人家转告,可未必是全部真相。”
“不会的。”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接道:“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白夫人这故事是由陶大侠口中听来是也不是?”
倪素贞接道:“不错。”
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道:“陶大侠是故事中的男主角,由他口中说出的故事,我想一定全是真实的。”
倪素贞笑了笑,道:“好,那你就准备恭聆下去吧!”
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呵呵大笑道:“在下不但正在恭聆,而且早就洗过耳朵了哩!”
倪素贞这才沉思着接道:“方才,我已说过陶大侠在‘金陵’所结识的两位美姑娘中,胡贞贞温柔、善良、家境好;但胡父却为富不仁,名气很坏,而卜婉儿的情形却大致与胡贞贞相反。”
柳含烟点首接道:“是的,这些我们都还记得。”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患,这话可是一点也不错的。”
“就当胡、卜两位美姑娘争相向陶大侠母子献媚,相持不下之时,二位姑娘的家中却有了巨大的转变,身为‘金陵’首富的胡家,于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冰消瓦解,只有胡贞贞一个人,因出事的当晚在陶大侠家中,而幸免于难。”
方仁杰注目问道:“那是甚么的变故呢?”
倪素贞长叹一声道:“是受到江湖匪徒的洗劫。”
接着,又喟然长叹道:“前面已经说过,胡家财雄势大,又是为富不仁,一般人平常既嫉妒、又恼恨,这一次道了横祸,自然是人心大快,而所有的报复,都加在胡贞贞这个弱女子身上,如非是陶大侠母子多方劝慰,很可能胡贞贞就会走上自绝的道路了。”
柳含烟接问道:“那卜家又是怎样了呢?”
“卜家么!”倪素贞苦笑道:“却与胡家相反,忽然之间,发达起来了,事后才知道,胡家的遭劫,卜家母女也曾经插上过一手。”
“啊!”四位年轻人同声:“啊”之后,倪素贞又轻叹着接道:“但当时的卜婉儿,表现得很够义气,本来胡、卜二位姑娘之间,虽然表面上相处很不错,但为了获得陶大侠的欢心,骨子里却是在勾心斗角的。”
古文英淡笑着接道:“这个,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倪素贞接道:“自从胡家遭难之后,卜婉儿却是除了陶大侠母子之外,对胡贞贞最关心,也是接济最多的一位。”
顿住话锋,美目向四位年轻人一扫,才幽幽地一叹道:“诸位当能想像到,当时的胡贞贞,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李含春哼了一声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接受那种接济。”
“是的。”倪素贞接道:“当时的胡贞贞,也有不接受的想法,但现实问题,却不能不顾及。因为,当时陶大侠母子的环境也不好,原先由先父所暗中赠送的一笔钱,已快要花完,又怎能再加一个胡贞贞的负担哩!”
方仁杰轻叹一声道:“俗语说得好,一文钱可以逼死英雄汉,在现实问题之下,胡姑娘可不能不低头。”
倪素贞苦笑道:“是的,不但胡贞贞低了头,连陶太夫人也低了头啦!”
古文英抢先讶问道:“此话怎讲?”
倪素贞幽幽地接道:“一句话,是为了钱!因为,先父所暗中赠与陶母的那笔钱,也快花光了,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卜婉儿的接济等于是雪中送炭,陶太夫人的感动,那是很自然的事。”
柳含烟插口接道:“于是,陶太夫人对卜婉儿的观感也必然有了重大的变化了?”
“是的。”倪素贞接道:“尽管陶太夫人对胡贞贞也还是一如以往,但胡贞贞心头可就别是一番滋味啦!”
李含春接问道:“当时,陶前辈是怎样的态度呢?”
倪素贞道:“当时的陶大侠,尽管表面上对胡、卜二位姑娘都是一视同仁,但他的心中却是偏爱着胡贞贞的。”
柳含烟接道:“当时,胡、卜二位姑娘也都明白?”
“不错。”倪素贞接道:“但她们却都是心照不宣。”
接着又歉笑道:“有一点,我该加以补充说明:那就是卜婉儿对陶家的接济一如先父一样,是暗中进行。陶大侠是根本被蒙在鼓中。”
古文英叹道:“如此一来,陶太夫人可会更加对卜婉儿另眼相看啦!”
倪素贞也叹口气道:“是的。也就是这诸般原因的凑合,胡贞贞不能不另做打算了。”
话锋略为一顿,才轻叹着接道:“就当时,黄圣仁以花花公子的姿态,打入了胡贞贞的生活圈中,事后才知道那也是卜婉儿所暗中安排。”
李含春讶问道:“卜婉儿将黄圣仁拉进来干吗?”
倪素贞娇笑道:“小妮子,这一问就问得不聪明啦!”
李含春若有所悟地,讪然一笑道:“哦!我有点明白了。”
倪素贞笑问道:“说出来试试看?”
李含春接道:“卜婉儿想铲除她这个情敌,但在表面上,又得在陶家母子面前,保持君子风度,所以才暗地给胡贞贞另外安排一个男人?”
“不错。”倪素贞点首接道:“卜婉儿是乘胡贞贞因承受不住各方面所加诸她的无形压力,而急思有所作为时,才适时将黄圣仁引进来,以收水到渠成之效,这一手不但高明,而且也够绝。”
四位年轻人一起同点了点头。
倪素贞轻叹着接道:“于是,胡贞贞被黄圣仁带走了,而陶大侠却仍然是被蒙在鼓中。”
柳含烟接问道:“对于胡贞贞的悄然离去,陶太夫人是否也不知道?”
倪素贞苦笑道:“陶太夫人是否知道,我就不敢妄加臆测了。”
柳含烟接问道:“以后呢?”
倪素贞苦笑道:“以后的事没有人知道,可以断定的是:胡贞贞必然是受够了苦难,才离开黄圣仁的,不过,详情如何就得问胡贞贞和黄圣仁这两位当事人才明白了。”
李含春接口问道:“在陶前辈的想像中,必然是认为胡贞贞是失踪的了,这情形,必然是会使陶前辈非常着急的,是也不是?”
倪素贞点点首接道:“是的,当时陶大侠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对陶太夫人的宽慰,与卜婉儿的劝导,都听如未闻,而只是到处搜寻胡贞贞的下落,连人也憔悴而又消瘦了。”
“这情形,看在陶太夫人眼中,可真是既焦急又懊悔,在神明内疚的情况之下,陶太夫人终于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啊……”四位年轻人又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倪素贞娓娓地接着道:“陶太夫人于弥留之际,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终于将以往瞒着爱儿的一切,都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
李含春轻轻一叹道:“这可使陶前辈更加难过了。”
“是的。”倪素贞苦笑道:“尽管只因陶太夫人的一念之差而毁了家姊、胡贞贞,以及陶大侠等三个人的毕生幸福,但那是他的母亲,而且其出发点本是为了他好,在此种情况之下,陶大侠除了归之于命运之外,还能说些甚么哩!”
四位年轻人也同时长叹一声之后,才由柳含烟发问道:“倪前辈,那位卜婉儿是否跟陶前辈结合了呢?”
“你想会么?”倪素贞苦笑道:“当时陶大侠满怀痛苦没处发泄,自然是一股脑儿都发泄在卜婉儿的身上,于是卜婉儿在捱了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之后,被陶大侠赶走了。”
方仁杰苦笑着长叹一声道:“闷了半天,只有这几句话才勉强算得上是大快人心。”
柳含烟又向倪素贞注目问道:“以后呢?倪前辈。”
倪素贞幽幽一叹道:“以后的事没人知道,但现在却有点蛛丝马迹可寻了。”
柳含烟接问道:“前辈说的是哪一方面的事?”
柳含烟道:“第一,是久已不在江湖活动的黄圣仁,又已开始活动……”
外面,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接道:“是的,黄圣仁这个人可委实是有点神秘。”
倪素贞接道:“第二,是那个多灾多难,历尽沧桑的胡贞贞,也可能已经出山了,而且成就很高。”
这一说不但使四位年轻人惊“啊”出声,连外面月白色长衫老者也惊“啊”出声。
恶神君贪得无厌
柳含烟接问道:“倪前辈,您已经见到那胡贞贞了?”
倪素贞道:“见到胡贞贞的不是我而是陶大侠,不过,胡贞贞似乎是有意避免跟陶大侠见面,因而陶大侠只是惊鸿一瞥地未能加以证实。”接着,才扬声向外面问道:“阁下,你既然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中之一,对于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否也能提供一点儿消息呢?”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歉笑道:“很抱歉!白夫人你不知道的事,在下也是不知道。”
柳含烟扬声问道:“那么,你究竟是谁?”
月白色长衫老者接道:“目前,我不便说,但总有一天诸位都会知道的。”
柳含烟哼了一声道:“真是不可思议!”
李含春却向倪素贞笑问道:“倪前辈,陶前辈所见到的胡贞贞现在哪儿?”
“谁知道哩!”倪素贞漫应着反问道:“李姑娘、柳姑娘,你们二位对令师的来历,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么?”
李含春、柳含烟二人几乎是同时苦笑道:“我们只知道她老人家,是令主也是师傅。”
倪素贞注目问道:“连姓甚么也不知道?”
二位姑娘又同时点首,苦笑一声道:“是。”
“那么。”倪素贞正容接说道:“我不妨透露一个秘密,陶大侠所看到的胡贞贞,也就是你们的师傅——‘朱唇令’令主。”
“啊……”就当室内室外,同时传出一阵惊“啊”之声中,倪素贞又正容接道:“不过,事情未经证实,目前,陶大侠正在暗中查证之中,在未经正式证实之前,希望诸位都能暂守秘密。”
“是……”四位年轻人同声恭诺声中,倪素贞却向室外扬声说道:“阁下,我这要求也同样适用于你。”
那月白色长衫老者笑道:“老朽知道了啦!”
倪素贞扬声接道:“阁下,故事已告一段落,可以请啦!”
月白色长衫老者的语声接道:“多谢白夫人,使我增加了不少见闻,老朽就此告辞。”
倪素贞目光一扫四位年轻人,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道:“故事说完了,你们有甚么感想呢?”
古文英首先接道:“据我的判断,‘朱唇令’令主就是胡贞贞前辈,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了。”
倪素贞笑问道:“何以见得?”
???文英接道:“这可分两方面来说,第一:家师的目光是何等锐利,他老人家既然见到过‘朱唇令’令主,而又有这种判断,我想不致于有甚差错。”
倪素贞轻“唔”了一声道:“第二呢?”
古文英笑了笑,道:“第二,是根据‘朱唇令’令主对黄圣仁那种深恶痛绝,必欲杀之而甘心的情形,才大胆地作此假设。”
倪素贞点点头道:“你说是事隔多年,外貌上都有改变,令师之所以见过‘朱唇令’令主,而不敢确定,这也当是主要原因之一。”
李含春也插口接道:“还有,家师突然改变要杀死黄圣仁的命令,也实是令人费解。”
柳含烟附和着接道:“是啊!如果家师就是胡贞贞前辈,以她老人家在黄圣仁身上所受的苦难而言,是没有理由要延后杀死黄圣仁的时间的。”
古文英蹙眉接道:“这个,我就没法解释了。”
方仁杰沉思着接道:“可惜黄圣仁已走了,不然,倒可以要他这个当事人加以研判一番。”
倪素贞轻叹一声道:“这问题,我们暂时搁下。”
说着已站起身来,正容接道:“现在,我必须出去一下,起更之前我一定回来,到时候,也许我还有借重四位之处,所以希望四位暂时不要离开这儿。”
方仁杰抢先点首道:“好的,起更之前,晚辈等一定都在这儿恭候……”
× × ×
当天黄昏时分。
十绝神君那地下迷宫之中,那位西宫娘娘的寝宫之内,西宫娘娘正与一位脸色惨青,蓄着三绺长须的中年文士,在低声商谈甚么。
由于这两位脸色的肃穆,以及行动的诡秘,足以显示他们所商谈的,必然是极机密的重要事项。
两人一直商谈了顿饭工夫之久,西宫娘娘才将语声略为提高,笑了笑,说道:“也许这办法,可以试出一点端倪来,不过……”
忽然顿住话锋,俏脸一沉道:“我郑重警告你,你要是别有用心,可别怪我反脸无情。”
青衫文士笑问道:“你是怕我假戏真作……”
西宫娘娘截口一哼道:“你自己明白那是最好不过。”
青衫文士涎脸笑道:“你也未免太多心了,平心而论,我有了你这样的美人儿还能不知足么!”
西宫娘娘又是一哼,道:“说得可真好听,这地下迷宫的骚娘们,还算少了!”
“可是。”青衫文士拈须邪笑道:“擅宠专房的,还是你啊!”
说着,并将西宫娘娘一把搂入怀中,向她的俏脸上亲去……
看这情形,敢情这位青衫文士就是十绝神君哩!
西宫娘娘蹙眉接道:“我早就说过,在我的寝宫中,不要戴甚么人皮面具。”
青衫文士苦笑一声,说道:“现在,还没到安寝的时候啊!你该明白,目前我还不想公开身份,所以,在自己手下人面前也不能不保密,因为目前已经证明,咱们这儿有敌人的奸细,同时,也得提防我们的人,被敌人所擒时,会泄漏我的身份……”
西宫娘娘挣扎着坐了起来,打断他的话,说道:“够了,还是办你的正经事去吧!”
看这情形,这位青衫文士已确定就是十绝神君了。
十绝神君讶问道:“怎么?你不陪我去?”
西宫娘娘懒洋洋地接口:“我没兴趣。”
十绝神君苦笑道:“好,你没兴趣,我一个人去就是。”
十绝神君离去之后,西宫娘娘立即将房门关好并上闩,然后由屏风后拉出一个身材高大而又非常健壮的年轻人来,像乳燕投怀似地,扑向对方健壮的胸脯中,嗲声嗲气地说道:“冤家,把你一个人闷在屏风后面,我好心痛啊……”
× × ×
十绝神君缓步走向白天虹、倪小娟所住的房间前,那职司伺候的宫女,连忙扬声说道:“神君驾到!”
白天虹、倪小娟二人本来是都自在自己的房间中打坐行功,闻言之后,倪小娟首先一挑眉道:“你鬼叫些甚么!”
那宫女苦笑一声,说道:“姑娘,神君来啦!”
倪小娟哼了一声道:“管他!”
十绝神君已缓步进入倪小娟的房间中,含笑说道:“小娟,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倪小娟哼了一声道:“是不是可以让我们走了?”
“差不多。”十绝神君笑了笑,道:“但你只猜对了一半。”
倪小娟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十绝神君神秘地笑道:“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条件,你哥哥可以先行放走。”
倪小娟又哼了一声道:“说出来试试看?”
十绝神君涎脸笑道:“如果你能自愿作我的妃子……”
倪小娟截口一“呸”道:“作梦!”
十绝神君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所以,我还准备了第二个办法。”
倪小娟冷笑一声没接腔,十绝神君却含笑接道:“咱们放手一搏,如果你能在百招之内,不被我制服,我可以放你们离去,否则,那你就只好乖乖地作我的把子,但是你的哥哥白天虹我仍然放他走。”
倪小娟披唇一哂道:“这条件好像很够宽大。”
“是啊……”十绝神君含笑接道:“我本来就是宽宏大量的人。”
倪小娟美目深注地问道:“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十绝神君笑道:“本神君所说的话,岂有不算数之理。”
倪小娟一挑秀眉,霍地站了起来道:“好!你进招……”
十绝神君呵呵一笑,说道:“小丫头,你真算得上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不多想一想,如果本神君在百招之内,制服不了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还谈甚么武林霸业!”
倪小娟冷冷的接道:“少废话!进招吧!”
“好!”十绝神君沉声接道:“老夫有僭了!”
话落招随,五指箕张地,扬掌向倪小娟的左肩抓下。
倪小娟冷笑一声:“来得好!”
话声中,左肩微塌,避过对方的一抓,同时右臂斜挥,右足横扫,不但是避招反击一气呵成,而且一招双式,既快速又凌厉。
十绝神君又是呵呵一笑道:“小丫头,可真不含糊啊……”
话声未落,已快速绝伦地攻出了三招,将倪小娟迫退了床边,并邪笑道:“丫头,再退就上床了哩……”
第十五回 假装被迷制妖妇 交换人质救儿女
西宫娘娘“格格”娇笑道:“白夫人真是快人快语,但本宫忝为这儿的半个主人,总不能不聊尽地主之谊,还是请白夫人先入宫中坐坐,然后再将令郎和令嫒带走,以免……”
院素贞冷笑着截口接说道:“以免神君回来时,说你这位西宫娘娘,怠慢了嘉宾?”
西宫娘娘微一点首,笑道:“正是,正是……”
倪素贞再度截口冷笑一声道:“看情形,西宫娘娘是要我露上两手才肯放人的了?”
西宫娘娘笑道:“如果白夫人能赐教几手不传绝艺,本宫自然是无任欢迎。”
倪素贞冷然接道:“可以,咱们先说好条件。”
“好的。”西宫娘娘含笑接道:“本宫恭聆!”
倪素贞正容接道:“条件很简单,咱们不动兵刃,只在拳脚上较量一番,由于你我之间,谈不上仇恨,所以,只是点到为止,并以五百招为限,我输了,任由处置,我赢了,你却得立即放人。”
西宫娘娘点首笑道:“白夫人豪迈不让须眉,所说各项,本宫完全同意,这里我得提醒你白夫人一声,咱们这儿的东宫娘娘一席,一直都虚悬着,今宵,可能要补实了。”
这话意已很明显,她自信有绝对把握,可以赢得这一场较量,同时,由于倪素贞说过:“我输了,任由处置。”的话,那当然也就可以替十绝神君娶得一位东宫娘娘啦!
倪素贞自然懂得对方的话意,但她却不以为忤地,只是一扬秀眉道:“那样一来,对你可并没好处。”
“不要紧!”西宫娘娘含笑接道:“本宫不是醋坛子。”
倪素贞沉声接道:“好,咱们废话到此为止,请吧!”
“请!”
别看她们话说得很客气,但一经交手却是互相精招迭出地,显得激烈之至。
而且,她们双方所使的招式,也都是武林中不曾见到过的神奇绝招,于此,也足证她们双方都是志在必胜,而不再掩饰自己武功招式的秘密了。
一时之间,但见双方拳来脚往地,人影翩飞,令人眼花缭乱。
可惜的却是这一场武林罕见的精彩搏斗,却只有一个青衣侍女在一旁,张口结舌地,大饱其眼福。
当然,她们双方之间,是否还有人在暗中偷窥着,那就只有她们自己心中有数了。
两人激战五十招之后,战况越来越激烈也越快速了。
快速得只见两团人影,在滚来演去,已根本没法分辨谁是谁,当然也更没法分辨究竟是谁占了优势了。
只听那西宫娘娘的语声娇笑道:“白夫人,咱们这样打法,可不像是点到为止的较量啦!”
倪素贞哼了一声道:“你说像甚么呢?”
西宫娘娘“格格”地媚笑道:“白夫人,有点好像是在拼命啊!”
“是么!”倪素贞的语声紧接道:“那么我要提醒你,拳脚上可得收敛一点,否则,伤了我,纵然你赢了也只能算输的。”
西宫娘娘笑道:“可是,你自己可一点也没收敛呀!”
倪素贞娇笑道:“我的情况不同,输了可以获得一个东宫娘娘的高位……”
西宫娘娘发出一串银铃似地荡笑道:“白夫人可真会说笑啊!”
西宫娘娘的语声和笑声,似乎特具一种迷人的魅力,使人听了有如沐春风,也像是醍醐灌顶似的舒服。
很显然,她又将对付方仁杰的那一套邪门功夫使出来了。
但当事人的倪素贞,却仍然毫无所觉地含笑接道:“我可不是说笑……”
西宫娘娘笑问道:“难道白夫人还真想争取这个东宫娘娘的位置?”
倪素贞笑道:“是啊!我此行目的,只是要接回我的子女,其动机也就是怕他们会受到伤害,如果我当上了东宫娘娘,谁还敢伤害我的子女哩!”
西宫娘娘娇笑道:“这倒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呀!”
微顿话锋,又笑问道:“只是,如此一来,白大侠那边,可如何交代呢?”
倪素贞轻轻一叹道:“先夫早就去世啦!现在,我是未亡人的身份,也算是自由之身。”
西宫娘娘“格格”地娇笑道:“那真好极了!我看,咱们也不用再较量了,好不好?”
她口中说得好,手中的招式,却是一招紧似一招地,将倪素贞逼得连连后退。
而倪素贞的招式和身法方面,已显得运转失灵。
这情形已很明显,西宫娘娘那一套能于无形,克制敌人的邪门功夫已发挥了效用。
倪素贞忽然“咦”了一声道:“今宵,我怎么如此不济事……”
西宫娘娘“格格”媚笑道:“可能是想到要作东宫娘娘了,因而古井翻波,兴奋过度了吧……”
话声中,又将倪素贞迫退了五六尺之遥。
倪素贞忽然一个踉跄,并发出一声尖呼:“呀……”
西宫娘娘却是得理不饶人地,右手虚晃一招,左手却暗中凌空一指点了过去,口中娇笑道:“这回你可作东宫娘娘啦!”
只见倪素贞的娇躯,忽然像是脱了力似的,软瘫了下去。
西宫娘娘毫不怠慢地,兜胸一把将其抓住,并扭头向大门内娇笑道:“神君,大功告成,你将如何谢我?”
忽然,她的耳中传入了一声冷笑:“妖妇,你得意得太早了……”
那位西宫娘娘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已是全身一麻没法动弹了。
原来方才倪素贞是故意装成受对方的“迷幻魔音”所制,以便乘机将西宫娘娘制住。
也就当西宫娘娘被制的同时,一位青衫文士脸含微笑,由大门内缓步而出。
由于方才倪素贞的那一声冷笑,是以真气传音说出,因而事实上,那位青衫文士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已有了急遽的变化。
但当他目光一扫之下,脸上的微笑冻结住了,人也呆立台阶之上,像中了邪似地。
那位西宫娘娘人已受制之后,才禁不住颓然一叹道:“你竟然不受我的‘迷幻魔音’所影响?”
倪素贞娇笑道:“谁说的,如果我不受你的‘迷幻魔音’所影响,你又怎会被我制住哩!”
西宫娘娘冷笑一声道:“别得了便宜再卖乖了,制住我可并不能解决问题。”
倪素贞淡然一笑道:“这个可毋须你担心。”接着,却是目光深注地沉声问道:“方才,你自己说出‘迷幻魔音’这邪功的名称,那么你该算是天魔教的余孽?”
西宫娘娘索性闭上了眼睛:“随你怎么说吧!”
倪素贞笑问道:“‘三目天尊’独孤豪是否健在?”
西宫娘娘阖目如故地,反问道:“你说呢?”
倪素贞哼了一声道:“依我说么!现在的十绝神君,显然就是那‘三目天尊’独孤豪的化身。”
西宫娘娘冷笑一声,说道:“你真够聪明!”
倪素贞扭头向那呆立台阶上的青衫文士,哼了一声道:“你真沉得住气。”
青衫文士拈须笑道:“人已被你制住,我着急又有甚么用哩!”
倪素贞注目问道:“你就是那十绝神君?”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倪素贞接道:“现在,我要你自己澄清身份。”
十绝神君笑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说明,是否就是‘三目天尊’独孤豪的化身?”
倪素贞点首接道:“正是。”
十绝神君含笑接道:“这问题我拒绝答覆。”紧接着又暧昧地一笑道:“如果你能作我的东宫娘娘,自然就知道我是谁啦!”
倪素贞脸色一沉道:“别作清秋大梦了,咱们谈正经事吧!”
十绝神君淡然一笑道:“本神君正恭聆着。”
倪素贞注目问道:“你还要不要你这位西宫娘娘?”
十绝神君也注目接道:“我正等着你提条件哩!”
倪素贞沉声接道:“条件很简单,两个换一个。”
“可以。”十绝神君接道:“但我也有一个附带条件……”
倪素贞冷然接道:“不许还价!”
十绝神君笑道:“何必说得那么绝哩!咱们不用‘条件’二字,就说是情商怎么样?”
倪素贞脸色一沉道:“你是否在等甚么救兵,才故意拖延时间?”
十绝神君苦笑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就不用再情商了。”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将白公子和倪姑娘带到这儿来。”
“是!”大门内传出一声恭诺后,十绝神君才含笑道:“现在,白夫人该放心了吧?”
倪素贞回答的却是一声冷哼。
十绝神君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其实,我将令郎令嫒请到这儿来,以及方才所说要情商的事,都不过是为了要证实一个问题而已。”
倪素贞道:“你想证实甚么问题?”
十绝神君道:“我须要知道那‘四象九龙杯’的下落。”
倪素贞笑道:“这真是异想天开,你怎会想到要向我们母子们身上查询的?”
十绝神君正容接道:“我不单是向你们母子查询,凡是我认为可疑的人物,都会一一加以查证的。”
倪素贞冷笑道:“你既然自号十绝神君,那当然是各方面的神功绝艺,都已经是登峰造极的了,又何必还是那么贪得无厌呢!”
十绝神君笑道:“白夫人也该知道,‘四象九龙杯’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瑰宝,所以,我必须找到它,才能确保我这十绝神君的地位。”
倪素贞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我劝你多多玩味这两句话中的涵义。”
“多谢白夫人指点!”十绝神君苦笑着接道:“权位这东西,有着无上的迷人魅力,任何人只要沾上了它,就至死也不会放手的,我是一个平凡的人,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对白夫人的这一番好意,只能心领了。”
大门内传出一个恭敬的语声道:“启禀神君,白公子、倪姑娘带来了。”
随着话声,白天虹、倪小娟二人已并肩走出大门,并激动地同声叫了一声“娘”,准备向台阶下奔去,但却被十绝神君伸手拦住,并沉声喝道:“且慢!”
倪小娟不禁怒声道:“你还想玩甚么花样?”
十绝神君笑道:“小妮子,长时间都呆过来了,还争这一时半刻么!”
紧接着,却向倪素贞正容说道:“白夫人,我相信你是重然诺的正人君子,所以,我大方地先将令郎令嫒放回,等你问过他们,是否有甚禁制之后,再将拙荆放回。”
倪素贞点首笑了笑,道:“好的,我也多谢你的信任。”
十绝神君回头向白天虹、倪小娟二人笑道:“好啦!二位??以回到令堂身边去了。”
白天虹、倪小娟二人双双一式乳燕投怀,扑向倪素贞身边。
倪素贞美目中泪光流转,但却是俏脸一沉地,叱责道:“你们两个以后还敢在外面瞎闯吗?”
倪小娟娇笑道:“娘,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就不会再上当啦!”
倪素贞禁不住笑着轻骂道:“死丫头!”
接着,问明两人身上并无异状之后,才向被她挟持着的西宫娘娘娇笑道:“西宫娘娘,很抱歉,我得揭开你的面纱,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
随着话声,已不由分说地,揭下了西宫娘娘的幛面丝巾。
西宫娘娘的幛面丝巾本来就薄如蝉翼,尽管是夜晚,像倪素贞这等功力特别精湛的顶尖儿高手,纵然不揭丝巾也能透视其面部轮廓,当然,揭去丝巾之后,可更加看得真切而已。
倪素贞凝视着端详了少顷之后,才禁不住娇笑道:“哟!果然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西宫娘娘披唇一哂道:“比起你白夫人来,我可差得太远啦!”
十绝神君含笑插口道:“卿家不用太谦,严格说来,二位该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倪素贞却目光深注地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否姓卜?”
西宫娘娘的脸色微变道:“你怎会断定我是姓卜的?”
倪素贞注目接道:“先回答我,是否姓卜,我再告诉你的理由。”
十绝神君抢先发话说道:“白夫人,你目前应该作的,似乎不是查问别人的来历吧!”
倪素贞“唔”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先放人?”
十绝神君接道:“我是说,你应该这么作才对。”
倪素贞笑了笑,道:“不论你这位西宫娘娘是甚么来历,咱们之间协议的事情,我必然会履行,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先将人放回。”
说完,兜胸一把将西宫娘娘抓起,向十绝神君一掷道:“接着!”
十绝神君接过西宫娘娘的娇躯,将其轻轻放落一旁,蹙眉说道:“白夫人,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倪素贞微笑问道:“我哪一点不够意思?”
十绝神君道:“我交给你的人,一点手脚都没作……”
倪素贞截口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我不曾解开尊夫人被制的穴道。”
十绝神君冷哼一声道:“难道这还是我的不对?”
倪素贞娇笑道:“不要那么冷言冷语的,我承认这是有点儿不对,但在目前这情况之下,我却是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度……”
十绝神君截口接问道:“你是担心解开穴道之后,咱们会联手对付你?”
“是啊!”倪素贞笑道:“你能这么想到,我为甚么不能这么防着呢!”
十绝神君冷笑道:“你也未免太多虑了,我要是存心留住你,这儿高手如云,用不着我们夫妻联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脱不了身。”
倪素贞淡然一笑,说道:“其余的高手,怎能与天魔教的嫡系传人相提并论呢!”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用担心,尊夫人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但我要提醒你,切不可自作聪明地,想试着去解开它,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十绝神君只是苦笑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倪素贞目注西宫娘娘,笑问道:“西宫娘娘,你该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了。”
西宫娘娘哼了一声,说道:“我拒绝答覆!”
倪素贞笑了笑,道:“这就不够聪明啦!你该能想得到,我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必然是有所根据的。”
第十六回 查证仇人扮神君 分神他顾敌脱逃
金达夫穿着一袭青单长衫,身材欣长,面相清癯,虽然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也尽管目前是满身满面尘土的狼狈相,仍不难想见其年轻时的翩翩风度。
黄圣仁注目问道:“金兄,现在,你可以说明经过了?”
金达夫一面拂手挥去衣衫上的尘土,一面苦笑道:“我虽然是栽觔斗,却并不算冤,对方实在是太高明了。”
黄圣仁一怔道:“由金兄口中说出这种话来,我自然是信得过,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金达夫道:“是一个青纱蒙面的青衣妇人。”
黄圣仁接问道:“你们交过手?”
金达夫苦笑道:“不交手,又怎会被制住!”
接着,又颓然一叹,说道:“说来真够惭愧,那人说过要在百招之内将我制住……”
黄圣仁截口笑问道:“结果,果然是不到百招,你就被制住了?”
金达夫苦笑着接口道:“一招不多,也一招不少,刚好是在一百招上将我制住。”
黄圣仁也苦笑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金达夫沉思着接道:“约莫是半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当你我分手之后不久。”
黄圣仁一怔道:“可是,方才我分明听到你在方仁杰住宅的后花园中跟我说话。”
金达夫微微一愣之下,才“唔”了一声道:“那显然是那位青衣妇人,故意模仿着我的口音。”
“不错。”黄圣仁点点头,又注目问道:“她为甚么要制住你呢?”
证据确凿道秘密
金达夫茫然地接口说道:“不知道,但看情形,她对你我的事情似乎知道得很多。”
“啊……”随着这一声惊“啊”,黄圣仁的脸色也为之一变地,接问道:“她说过些甚么?”
忽然,一声冷笑,划空传来:“还是直接问我吧!”
这回,黄圣仁听清楚了,那是一个女人的语声,方向却是在十五六丈外的草丛边。
黄圣仁呵呵一笑道:“对了,阁下早该现身才对啦!”
那远处的语声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好像很沉着。”
话到人到,春风轻拂,面前已出现一位青纱蒙面的青衣妇人,那身法之快速,使得黄圣仁不由不暗中惊凛不已。
但他表面上却是神态自若地,淡然一笑道:“黄某人自信还没有甚么事情,值得我慌乱或紧张的。”
青衣妇人娇笑道:“眼前我说出几句话后,如果你还能保持镇静和轻松,我才真的佩服你。”
黄圣仁故意岔开话题,说道:“瞧夫人这打扮,如果黄某人请教你的来历,我想必然会碰钉了,但我应该请教你的来意……”
青衣妇人冷然截口道:“这些,待会你就会知道的。”
一顿话锋,那蒙面纱巾中透射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沉声接道:“黄圣仁,我断定十绝神君就是你的化身!”
黄圣仁微微一怔之下,才苦笑道:“如果在下有十绝神君那么大的本领,那我才高兴死啦!”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不错,你的死期就在眼前。”
黄圣仁苦笑如故地接道:“夫人跟我黄某人有仇?”
“不错。”青衣妇人一挫银牙道:“算得上是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黄圣仁神色一整道:“夫人,俗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我黄某人有甚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尽管说明,黄某人一定还你一个公道,决不使你失望就是。”
青衣妇人冷然接口道:“先答我的问话!”
“就是那十绝神君的问题?”
“不错!”
黄圣仁注目问道:“夫人何以断定我就是十绝神君?”
青衣妇人哼了一声道:“我暗中跟踪你,已有三个月以上了。”
黄圣仁苦笑一声,道:“夫人真够高明,已经在暗中跟踪了我三个月,我却懵然不知……”
“少废话!”青衣妇人冷哼一声道:“快回答我的问题!”
黄圣仁正容答道:“我说不是。”
青衣妇人注目问道:“我已经抓住你的证据了,你竟还要狡辩,这究竟是为甚么?”
黄圣仁笑道:“我就是我,我自信没甚么证据落在你手中,可以将我当作十绝神君的。”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微顿话锋,又沉声说道:“好!我先说明一个事实,方才,当十绝神君在魔宫大门口和白夫人说话时,我也在暗中窃听。”
黄圣仁笑道:“这与我不相干呀!”
青衣妇人冷笑着接道:“可是,当白夫人等那一行人离去之后,十绝神君并未回到魔宫,而绕道追了上去。”
黄圣仁含笑接道:“于是,夫人也暗中追了下去?”
“不错。”
“结果呢?”
“结果,”青衣妇人接道:“十绝神君不见了,却看到你站在方仁杰门口。”
黄圣仁苦笑道:“这又怎能证明我就是十绝神君呢?”
青衣妇人道:“当时,你还在整理衣衫,显然是刚刚换过装束。”
黄圣仁苦笑如故地道:“这真是要入人罪,何患无词。”
青衣妇人冷哼一声道:“不承认,我还有人证。”
黄圣仁一怔道:“人证在哪儿?”
青衣妇人抬手一指金达夫道:“就是此人。”
黄圣仁扭头向金达夫笑问道:“金老弟,你是怎么说的?”
金达夫苦笑道:“我并没有说你就……就是十绝神君。”
青衣妇人接道:“但他说过,你可能就是十绝神君,而且,他也供出,你派他暗中监视方仁杰夫妇的行动,试想,方仁杰是你协助他由十绝神君的地下迷宫中出来的,为何又要派人暗中监视他?”
黄圣仁笑道:“是啊!如果我就是十绝神君,为甚么要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将方仁杰由地下迷宫救出来呢?”
青衣妇人道:“你是为了便于接近方仁杰,以遂你自己的阴谋,才故意这么作的。”
黄圣仁苦笑道:“我要是有夫人你一半的城府和机智,我该早已成为独霸武林的盟主啦!”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不承认,我还有人证。”
黄圣仁“哦”了一声道:“在下一并请教!”
青衣妇人沉声喝道:“将莫仁钊带上来!”
“是!”随着这一声娇应,一道人影疾泻当场。
那是一位双十年华,长得颇为秀丽的红衣女郎,手中提着一个穴道被制的短装汉子,赫然就是那前此和黄圣仁一同将方仁杰由地下迷宫救出来的,“五绝神君”南宫俊的记名弟子莫仁钊。
那红衣女郎手中提着一个大男人,身法居然还能如此快速,这情形,使得黄圣仁禁不住脱口赞美道:“这位姑娘,好高明的身手!”
红衣女郎微哂道:“多承夸奖!”
青衣妇人冷笑一声道:“该不致于不认识吧?”
黄圣仁笑了,可是笑得很不自然。
青衣妇人沉声向红衣女郎道:“解开莫仁钊的穴道。”
“是……”红衣女郎娇应声中,黄圣仁却截口接道:“不必了,我也不能不佩服夫人的高明。”
青衣妇人冷笑道:“你这是已经承认,你就是十绝神君了?”
黄圣仁苦笑道:“面对如此高明人物,我不承认还行么!”
青衣妇人接道:“既然这个疑团已经解开,我也不必隐瞒身份了。”
抬手揭下蒙面纱巾,现出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冷然接道:“姓黄的,还认得我么!”
黄圣仁入目之下,不由骇然连退三大步,张目讶问道:“你……你……你果然还活着?”
青衣妇人一挫银牙道:“还有你这丧心病狂,狗彘不如的东西不曾收拾,我怎能那么轻易地死去。”
黄圣仁苦笑道:“贞贞,当年的事其中有着很大的误会。”
青衣妇人恨声接道:“过去的事,不许再提!”
黄圣仁苦笑如故地道:“不说明白,你将永远误会我……”
青衣妇人冷笑道:“我亲身所经历的事,还会有误会!”
那红衣女郎恭声说道:“禀令主,姊妹们都已准备好了……”
黄圣仁不禁又是一怔道:“你……你就是‘朱唇令’令主?”
青衣妇人冷然道:“你不服气?”
由这几句对话中已可证明,这位青衣妇人就是曾经历尽沧桑,受尽苦难的胡贞贞,也就是迄今仍是谜样人物的“朱唇令”令主。
黄圣仁讪然笑道:“哪里,哪里,你能有目前的成就,我高兴还来不及……”
胡贞贞冷笑着截口说道:“目前,我想你高兴不起来。”
接着,又沉声叱道:“姓黄的,你且睁开狗眼,向四周瞧瞧。”
原来就这对话之间,沙滩上的周围,除了江干上的那一面外,其余左、右、后三面都被一批红色劲装佩剑的女剑士们包围住了,约略估计,那批女剑士总在三十名以上。
黄圣仁苦笑道:“不用看,我已经察觉到了。”
接着,却是神色一整道:“贞贞,你真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胡贞贞哼了一声,扭头向一旁的金达夫沉声说道:“这位金朋友可以请了!”
金达夫正容接道:“多谢夫人盛情!黄大侠没有走,在下也不想走。”
胡贞贞一怔道:“为甚么?”
金达夫道:“因为在下与黄大侠,是休戚相关,祸福与共的。”
胡贞贞冷笑道:“好一对难兄难弟,那我只好成全你们啦!”
一顿话锋,目光移注莫仁钊问道:“你呢?”
莫仁钊苦笑道:“在下也不便独自离去。”
黄圣仁连忙接道:“金兄,莫兄,二位盛情心领,二位在这儿,不但帮不了忙,反而须要我来分神照顾,还是乘早离去吧!”
金达夫、莫仁钊二人仍在犹豫之间,黄圣仁又沉声接道:“二位不必替我担心,我黄圣仁自信当代武林之中,还没有人能困得住我,否则,我也就不敢这么狂妄地,自号‘十绝神君’了!”
胡贞贞冷冷的哼了一声,莫仁钊、金达夫二人却同声说道:“那么神君请多珍重……”
“在下告辞……”
双双抱拳一拱,转身快步离去。
胡贞贞扬声娇喝道:“让他们两个离去!”
“是!”在一阵娇应声中,胡贞贞已“呛”地一声拔出了宝剑,屈指轻弹神剑叶,仰首幽幽地叹道:“总算苍天有眼,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黄圣仁沉声说道:“贞贞,我再提一次忠告,你要是完全不念及过去的香火之情,你会后悔的……”
胡贞贞冷然接道:“亮兵刃!”
黄圣仁仍然是镇静如恒地说道:“我先问你一件事,据说武林四宝中的‘两仪紫凤钗’,是落在‘朱唇令’令主手中,据我所知‘两仪紫凤钗’上,是‘两仪神功’和‘修罗刀法’,但你和你的手下却大都使剑,这是甚么原因呢?”
胡贞贞冷笑一声道:“这原因,你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刷”地一剑,拦腰横扫过来。胡贞贞却如影随形地,跟踪追击,“刷、刷、刷”一连攻出了三招。
黄圣仁仍未亮剑,虽然被迫得有点儿手忙脚乱似地,连连闪避,但那身法却是妙到毫巅,而且,口中并呵呵大笑道:“贞贞,黄圣仁念在过去的香火之情,让你十招。”
这话,想想可足以令人气炸肚皮。
试想,凭胡贞贞这“朱唇令”令主的身份,如果第一次亲自出手,在对方礼让十招的情况之下,不曾显出颜色来,传将出去,自己还有何光彩可言。
尽管她所面对的,是当今黑道上的第一号魔头,总会觉得不是味道。
因此,黄圣仁的话声一落,胡贞贞却是一挫银牙,怒声道:“贼子,你这是自速其死!”
话声中,剑招更形快速而凌厉,又将黄圣仁迫退了五步。
黄圣仁在对方那奇幻而又凌厉的剑势之下,一面腾挪闪避着,一面纵声大笑道:“贞贞,十招已去其七,还有三招我就要拔剑反击了,不过,我却不想杀你,我还想重温旧梦……”
话没说完,却陡地发出一声痛呼:“哟!你真要弑亲夫……”
话声戛然中止,人也不能动弹了。
胡贞贞以剑尖抵着对方的胸口,一挫银牙道:“贼子,你也有今天!”
只见黄圣仁右肩上已沁出殷红的血渍,脸上却是青一阵、白一阵地,长叹一声道:“直到现在,我才找到了‘四象九龙杯’的真正主人……”
胡贞贞截口沉叱道:“少废话!”
一顿话锋,又冷笑着接道:“黄圣仁,你自己说一声该不该死,回答得好可以少受一点活罪。”
黄圣仁苦笑道:“我会答得使你满意的,但我希望在临死之前,给我一个解择误会的机会。”
胡贞贞冷然接口道:“不必多此一举了,任何好听的理由,都挽救不了你的狗命!”
接着,又注目沉声说道:“快点回答我的问话!”
黄圣仁却答非所问地接道:“贞贞,你已制住我的穴道,还用剑比着我干吗?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胡贞贞忽然心头一动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对了。”黄圣仁笑得好得意:“贞贞,你比从前更聪明啦!”
胡贞贞手上微一凝劲,长剑剑尖透肤而入,虽然刺入的部份并不多,却使得黄圣仁眉峰为之一蹙。
胡贞贞美目凝注,沉声问道:“还有么?”
“还有。”黄圣仁含笑接道:“反应也比从前快速多了。”
但他的笑容凝结住了,并微微咬了一咬钢牙。
原来胡贞贞的长剑,又徐徐地进入约莫半寸之深。
黄圣仁微顿话锋,苦笑着长叹一声道:“贞贞,你是打算,就这么慢慢地把我折磨死?”
胡贞贞一挫银牙道:“你毁了我的全家,也毁了我的毕生幸福,仅仅受这么一点儿活罪,又算得了甚么!”
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自号‘十绝神君’么,我倒要看看你能有甚么绝招,可以逃过我的掌心中去!”
“你且等着瞧吧!”黄圣仁也冷冷地一笑道:“胡贞贞,你还记得卜婉儿这个人么?”
提起卜婉儿,胡贞贞的长剑又刺入了寸许,并切齿恨声说道:“我收拾了你这狗彘不如的东西之后,马上就去收拾那淫妇!”
黄圣仁笑道:“不必那么费事,她马上就会赶到这儿来救我的。”
“好!”胡贞贞冷笑一声道:“那我暂时留下你的狗命,我要等那贼淫妇到来之后,当着她的面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一声冷笑,划空传来道:“胡贞贞,你好狠的心肠!”
胡贞贞怒声喝问道:“甚么人?”
黄圣仁笑道:“多年前的老朋友了,竟然听不出她的口音来。”
第十七回 摒弃误会重修好 有志一同共对敌
黄圣仁说的就是这位卜婉君。
其实,目前黄飞虎所说的话可并不假。
那五年前失窃的天魔秘笈,就是由卜婉君窃出交与黄圣仁的,而黄圣仁也委实不曾与乃父联络过,因而黄飞虎在胡贞贞说明事实真相之前,可的确是不知道十绝神君就是他的儿子。
黄飞虎拈须点首道:“是的,老夫应该成全他们,将卜婉君送给他,因为父子同科,固然不太好听,父子连襟也未免有点儿那个。”
在一旁静听着的陶陵,忽然插口问道:“如今你既然这么大方,那你当年又何必作得那么绝,如非是卜婉儿暗中相救,你那宝贝儿子早就被你杀死了呀!”
原来黄圣仁的生命,等于还是卜婉儿所救,怪不得卜婉儿在他面前,能够如此的飞扬跋扈。
黄飞虎笑道:“这叫作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该能想像得到,顶把绿头巾固然压不死人,但由自己的儿子给你‘加冕’,那味道可实在不好受,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了,老夫耄矣,留着一个狼虎之年的美人儿在身边,等于是暴殄天物,儿子正在盛年,事业上又大有成就,我何不乐得一并成全他们,作一个现成的太上霸王哩!”
胡贞贞一怔道:“看这情形,你们父子果然是没有联络。”
黄飞虎一阵大笑道:“是呀!所以,你方才说我们父子在演双簧,可真是冤煞人啊!”
胡贞贞冷然接道;“如今,你准备父子合作……”
黄飞虎截口笑道:“对了!承你提供老夫这么一个大好消息,老夫还得好好的谢你才对哩!”
“别作梦了!”胡贞贞冷笑着接口说道:“还记不记得,方才我所说过的一句话?”
黄飞虎一怔道:“咱们说的话已不少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话?”
胡贞贞漫应道:“方才,我曾说过,咱们交起手来,二对一,对你可是非常不利。”
“哦!”黄飞虎惊疑一声外随笑了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只是咱们之间,往日无怨,昔日无仇……”
胡贞贞一挫银牙,截口恨声接道:“你我之间,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黄飞虎蹙眉接道:“有这么严重?”
胡贞贞哼了一声道:“本来,我还没打算立即采取报复行动,但你既然打算父子联手,为祸江湖,说不得我只好提前下手了。”一顿话锋,扭头向陶陵沉声说道:“陶大侠,咱们联手宰了这老贼!”
陶陵正陷入沉思之中,对胡贞贞的话,似乎充耳未闻,但黄飞虎却冷笑一声道:“纵然你们二位联手,也未必能宰得了我……”
他口中虽然说得硬,但话声未落,人却已飞身而起,向上游方向疾射而去。
胡贞贞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话声中,人已飞身拦截,而且是后发先至地,由斜刺里截在黄飞虎的前面,双掌齐扬,迎头痛击。
黄飞虎怒笑一声,道:“你这是螳臂挡车……”
一声霹雳巨震,两人部被震得凌空三个觔斗,倒飞三丈之外。
也不知是胡贞贞技逊一筹,还是由于斜刺里截击,在形势上吃了亏?只见她落地之后居然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才拿桩站稳。
但黄飞虎却是足尖一点地面,再度腾身飞射,口中并呵呵狂笑道:“二位,老夫少陪啦!”
目送黄飞虎那疾射而去的背影,胡贞贞顿足长叹,说道:“陶大侠,你是怎么了啦!”
陶陵苦笑道:“纵然你我两人联手,也未必能够宰得了他,反而落一个以众凌寡的臭名,何不干脆大方一点,放他一马哩!”
胡贞贞接口说道:“我不同意这种说法。”
陶陵苦笑如故地接道:“方才,你自己也已经试过了,我们都该心中有数,那老贼的确是比你我都高明。”
胡贞贞轻轻一叹没接腔。
这情形,已显然地表示她已同意了陶陵的看法。
陶陵神色一整道:“阁下,我可以问你几句话么?”
胡贞贞意兴阑珊地接口说道:“不必了。”
话声中,人已转身向下游走去。
陶陵飞身拦在她的面前,苦笑着接道:“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胡贞贞冷哼一声道:“你拦不住黄老贼,却以为可以拦得住我?”
陶陵正容接道:“请莫横扯,在下只想证实一个疑问……”
胡贞贞截口接道:“你我之间,素昧生平,没甚么可以查证的。”
“有。”陶陵沉声接道:“我认为你就是‘朱唇令’令主,也就是我正在寻找中的胡贞贞。”
胡贞贞娇躯一震,但口中却仍在否认着:“我承认我是‘朱唇令’令主,但却不知道甚么胡贞贞。”
陶陵以十分诚恳的语气接道:“贞贞,方才你娇躯一震之间,等于已承认,你是胡贞贞了。”
胡贞贞蒙面丝巾中一阵波动,整个娇躯也发出轻微的颤抖,却是紧咬银牙,并没吭气。
陶陵喟然一叹道:“贞贞,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屈辱,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竟忍心这么离去?”
胡贞贞强行抑制心头的激动,冷然接道:“胡贞贞早就被折磨死了,现在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陶陵连忙截口接道:“你千万不能这么说。”
胡贞贞注目问道:“该怎么说呢?”
陶陵满脸痛苦神色地说道:“贞贞,过去的一切,都把它忘了吧……”
胡贞贞一挫银牙道:“可是,我忘不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忍辱含垢,偷生到今天,就是因为忘不了过去,有一股复仇的力量在支持着我。”
陶陵正容接道:“不!你没理由趟这浑水!”
陶陵接口说道:“怎么没有理由,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同时,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
同仇敌忾三结合
胡贞贞一怔道:“你是被害人之一,我懂得,但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就令人费解了。”
“因为,”陶陵长叹着接道:“我对不起倪素娟,也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这一身情孽,根本不会有目前这种险恶的局面……”
胡贞贞截口一叹道:“你不必自责了,事实上你是无辜的,你我以及倪素娟,都是在小人愚弄下的牺牲者。”
陶陵沉声接道:“但我不相信宿命,因为事实证明,我毕竟找到你了。”
胡贞贞长叹一声道:“找到我又能怎样哩!一切都太晚了……”
“不!”陶陵连忙接道:“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胡贞贞苦笑道:“陶陵,纵然你不嫌我这残花败柳之身,我也不自惭形秽,愿意腆颜委身侍候,你何以对那死去的倪素娟?”
这一问可使得陶陵半晌作声不得。
胡贞贞幽幽地一叹道:“陶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提起来徒然乱人心意,目前,我们还是打点精神,对付共同的敌人要紧。”
陶陵正容接道:“贞贞,方才你果然已证实了十绝神君就是黄圣仁的化身?”
胡贞贞点点头道:“不错。”
陶陵道:“也跟黄圣仁交过手了?”
“是的。”胡贞贞将适才与黄圣仁交手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之后,才一挫银牙,道:“我这一生的横逆,直接间接,都是黄家父子所促成,所以,我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才甘心。”
微顿话锋,又轻轻一叹道:“可是,方才我低估了那匹夫的功力,才使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出去。”
陶陵蹙眉接道:“照你所说的情形,黄圣仁的成就已不在他老子之下。”
胡贞贞点首答道:“这估计,大致是不会错。”
陶陵轻轻一叹道:“如果他们父子言归于好,使得这两股邪恶势力结合起来,咱们的困难可就更多了,何况我心中还有一项隐忧。”
胡贞贞一怔道:“甚么隐忧?”
陶陵苦笑道:“我直觉地感到,‘三目天尊’独孤豪仍然健在,而且黄家父子中,也必有一人,获得独孤豪的暗中支持。”
胡贞贞注目问道:“你这构想有何根据?”
陶陵接道:“根据是有的,但我暂时不便说,目前,我们还是先行研商好对付黄家父子的办法吧!”
胡贞贞苦笑道:“武林中事不外斗智与斗力,这事情,我们必须集思广益,从长计议,这儿非谈话之所,而且我也担心黄圣仁身份揭穿之后,会乘令徒等人尚不明真相,而乘机下手……”
陶陵连忙接道:“对!我们得赶快赶到他们那边去。”
胡贞贞笑了笑,道:“急也不在一时,在揭穿黄圣仁的身份之前,我已经以树叶传书,向令徒示过警,而且倪素贞也在那边,纵然黄圣仁想乘机捡便宜,也不容易讨得好去。”
陶陵苦笑了一下,胡贞贞才转身当先向“富阳”城方向走去,一面说道:“陶陵,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商量,我们边走边谈吧!”
陶陵跟她走了个并肩,一面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有若行云流水般的步伐前行,一面却扭头注目问道:“甚么事啊?”
胡贞贞忽然改以真气传音接道:“陶陵,告诉你是不要紧,那武林四宝中的‘四象九龙杯’,已被我所获得。”
陶陵禁不住目射异彩地接道:“啊!那该向你道贺才对哩!”
胡贞贞苦笑道:“有甚么可喜可贺的,整个‘朱唇令’门中包括我自己在内,没一个够得上称为上乘资质的人……”
陶陵截口笑道:“目前有了这样的成就,你还不知足?”
胡贞贞苦笑道:“我自己目前的成就是该知足才对,但目前魔焰日张,我们有了这样的武林瑰宝,却不能光大发扬它的武学,那不是暴殄天物么!”
陶陵蹙眉接道:“那你有何打算?”
胡贞贞接道:“这就说到我方才所说,要跟你商量的问题了,我看中了你的两个徒弟。”
陶陵一怔道:“你说的是仁杰、文英二人么?”
胡贞贞点首接道:“不错。”
陶陵笑道:“你我之间,还分甚么彼此哩!你要成全他们,那是他们的造化,我高兴还不及,岂有不赞同之理。”
“可是。”胡贞贞苦笑着接道:“我的条件是有点不近情理的,我担心仁杰会不接受。”
陶陵笑问道:“你的条件是怎样的不近情理呢?”
胡贞贞接道:“你的两个徒弟中,资质秉赋都不相上下,但‘四象九龙杯’中的武学,却只适合男人研练。”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这也就是我这方面,迄今并无大成的原因之一。”
陶陵点点头道:“我有点明白了。”
胡贞贞笑问道:“说说看?”
陶陵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仁杰的成就会高于文英,而你这个‘朱唇令’都是以女人为主体的……”
胡贞贞截口接道:“对了,而且我还要以古文英接替我的令主职位,方仁杰只能以客卿的身份效力,试想,这样一来,不是太不合理么!”
陶陵含笑接道:“那不要紧,仁杰那小子,由我去吩咐,他的个性我最是清楚不过,名利心很淡,而且我自己也以客卿身份替你效力,那小子还能有甚么话说哩!”
胡贞贞点点头道:“好,那么我们就这么决定,我想以令徒资秉之佳,以及现有的武功基础来说,最多百日工夫当可大成,所以,我准备偕同他们两人,找一个隐蔽所在,闭关百日,在这一段时间之中,有关本门中的一切,就偏劳你暂时代为主持了。”
“可以。”陶陵点首笑问道:“你准备给我甚么名义呢?”
胡贞贞沉思着接道:“算是本门的太上护法,怎么样?”
陶陵显得很开心地笑道:“多谢令主!这官衔很神气嘛!”
胡贞贞禁不住佯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几十岁的人了,还那么天真!”
陶陵轻轻一叹道:“贞贞,在你面前,我觉得我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其实,对武林中人而言,四旬上下,正是一个人的盛年,可不须那么老气横秋呀!”
“那么,”胡贞贞意味深长地接道:“我留意着,替你物色一位绮年玉貌的美娇娘,怎么样?”
陶陵却是喟然长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贞贞,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情……”
胡贞贞忽然叹了一声道:“那是谁来了?”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走到方仁杰的住宅附近。
那迎面而来的人正是方仁杰。
方仁杰已于乃师的长叹声中,听出了是自己的恩师赶了来,因而胡贞贞的话声一落,立即显得很兴奋地,扬声说道:“师傅,您来得正好。”
陶陵苦笑一声,说道:“我来得有甚么好……”
话声中,方仁杰已奔近他们面前,陶陵话锋一转道:“快见过胡阿姨,不!从现在起也是你们小两口的师傅了。”
对于胡贞贞,方仁杰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却不知道胡贞贞就是“朱唇令”令主吧了。
目前,陶陵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自然使得方仁杰为之一愣。
也就当方仁杰发愣的当口,屋内的古文英、倪小娟、方仁杰兄妹,以及柳含烟等人都闻声迎了出来。
在一片笑嚷声中,陶陵连忙挥手说道:“年轻人,大家回屋里再闹吧……”
当几位年轻人簇拥着陶陵、胡贞贞二人进入屋内时,倪素贞也适时由外头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笑着嚷道:“哟!好热闹呀!”
这是群侠们一次力的结合,对老一辈的人而言也算得是劫后重逢的一次大团圆,场面自然是够热闹,情况也是够兴奋的。
不过,在热闹与兴奋当中,陶陵、胡贞贞、倪素贞等三位老一辈的人物,内心之中却有着无穷的感慨。
尤其是自认罪魁祸首的陶陵,一看目前的倪小娟,竟有七成以上酷肖二十年前的倪素娟,自然禁不住前尘旧梦齐涌心头,心中的那一份滋味,可绝非局外人所能体会到的。
第十八回 黑白公开露身份 针锋相对起冲突
黄圣仁长叹一声道:“不是冤家不碰头,二十年前,恩怨缠结的相关人物,凡是活着的,都出山了,这情形,你该已明白了吧?”
卜婉君点点头,说道:“这些我已知道。”
黄圣仁接道:“可是,那些人,于揭开身份之后,却忽然都失去了踪影。”
卜婉君注目问道:“是自知不敌,悄然开溜了?”
黄圣仁苦笑道:“不可能,凭他们目前的实力,并不比我们低到哪儿去。”
“那么,”卜婉君蹙眉接道:“那些人为甚么会失踪呢?”
黄圣仁苦笑道:“一下子就不见了,谁知道他们在暗中搞甚么名堂?”
卜婉儿插口苦笑道:“这情形,已可断言,那必然是在准备一项对我们不利的阴谋。”
卜婉君点首接道:“姊姊这判断很有道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还有么?”
“当然还有,陶陵、胡贞贞那批人失踪了,但另一批陌生面孔的神秘人物,却适时补上了他们的空缺。”
卜婉君美目深注地问道:“那是些甚么人?”
黄圣仁接道:“目前,正在暗中查察中,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那极可能是当今五大门派中的人。”
卜婉君接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黄圣仁含笑接道:“当今五大门派中,都有地位很高的人,囚禁在我这地下迷宫之中。”
卜婉儿笑道:“你这把野火,放得可真不小呀!”
接着又笑问道:“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
黄圣仁道:“我想,必然是方仁杰那小子漏出去的,因为到目前为止,有关当今五大门派中高手失踪的谜底,外面还只有一个方仁杰知道。”
卜婉君点首道:“是的,很可能……”
黄圣仁苦笑着接道:“五大门派中,既然都有身份很高的人神秘失踪,自然早已在暗中查访,也必然互有联络,在此种情况之下,只要方仁杰漏出一点消息,那些人自然很快地就都向这儿集中了。”
卜婉儿笑道:“当时劫持他们的高手你都不在乎,如今怎会又担起心事来?”
黄圣仁正容接道:“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劫持那些人是暗中下手,并且是各个击破,如今,他们是联合五大门派的力量,岂能等闲视之。”
卜婉俊一挑秀眉道:“我一来就赶上这场热闹,运气可真不坏呀!”
黄圣仁谄笑道:“十绝神君的东宫娘娘是何等身份,对付这些跳梁小丑,岂敢劳动你的芳驾哩!”
卜婉君白了他一眼道:“你的话,未免太以矛盾了,一下子说他们实力强大,一下子说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究竟哪一种说法才是对的?”
“都对。”黄圣仁正容接道:“这些人实力强大,我并未夸张,但比起胡贞贞、陶陵那批人来,却只能算是跳梁小丑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卜婉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卜婉儿蹙眉接道:“不过,你将这批人说成是跳梁小丑,我却不敢苟同,因为五大门派中仍有不少身怀奇技之士。”
黄圣仁点首接这:“是的,我也并未轻视他们。”
卜婉儿接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应付?”
“这个么……”黄圣仁神秘地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毋须二位娘娘担心。”
卜婉君接问道:“如果他们找上门来了呢?”
黄圣仁一挑浓眉道:“谅他们也没有这份狗胆!”
卜婉儿已起身走到门口,才一笑扭头道:“今夕何夕,我该识相一点啦……”
话声未落,人已一溜烟似地钻了出去。
× × ×
由于当今五大门派的高手已集中到了富阳,因而使得富阳城中的茶楼、酒馆、客栈等公共场所的生意,无形之中又鼎盛起来。
这是卜婉君到达富阳城后的第二天午后,富阳城天时码头边的临江客栈前,突然出现二位特别令人瞩目的人物。
那是两位如玉树临风似的俊美书生。
这两位书生一个穿一袭白色长衫;一个却是蓝衫飘拂,两人年纪约在十八九岁之间,由于他们眉目俊秀,面孔也大致近似,很可能还是一对同胞兄弟。
事实上,不但这一对书生特别令人瞩目,连那跟在他们后面的书僮,也是眉清目秀地特别令人喜爱。
两位俊美书生显得潇洒而又飘逸地,并肩缓步上台阶,客栈的胖掌柜已起身歉笑道:“二位公子爷,很抱歉……”
白衫书生截口讶问道:“有甚么抱歉的?”
掌柜的又苦笑道:“回公子爷,小店两天前就客满了。”
白衫书生一怔之下,扭头向蓝衫书生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蓝衫书生也苦笑道:“谁知道哩!且待我问问他看。”
微顿话锋,目注掌柜的笑问道:“嗨!掌柜的,我请问你一件事……”
掌柜的满脸堆笑道:“公子爷有话,请尽管问。”
蓝衫书生笑问道:“三天之前,有一个姓李的老头,在贵店订好了三间连号的上房……”
掌柜的连忙接道:“哦!原来那三间上房,就是二位公子爷订的?”
白衫书生点首接口道:“是啊!”
蓝衫书生接道:“当时我们还交了三十两白银的订金,那是十足的库银。”
掌柜的连连点首道:“是是,一点都不错。”
白衫书生接道:“那你还有甚么为难的?”
掌柜的哈腰笑道:“没……没甚么为难的了,二位公子爷请……随小的来。”
掌柜的前头带路,走没几步,又回头笑问道:“二位公子爷要住三个房间?”
自衫书生漫应道:“是啊……”
掌柜的谄笑道:“两位公子,住三个房间,实在太浪费了一点,如果……”
后面的书僮截口一哼道:“怎么,我不是人?”
掌柜的一怔道:“是,是,是小老儿该死,小老儿该死。”
白衫书生笑问道:“掌柜的,你方才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是的,”掌柜的苦笑道:“不过,现在不需要说了。”
说话间已到达二楼上相联的三个上房前,并含笑接道:“就是这三个房间。”
两位书生相偕进入第一号房间,白衫书生并笑道:“你何妨说说看。”
犹豫了一下,才苦笑说道:“有一位客人,他非要小的腾出一间上房给他……”
不等他说完,白衫书生立即截口笑道:“所以,你希望我们能够让出一个房间来?”
掌柜的哈腰谄笑道:“是的,小的确是这个意思。”
白衫书生注目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掌柜的含笑接道:“回公子爷,那是一位很和气的老爷子。”
蓝衫书生插口问道:“那位老爷子,人在哪儿?”
“不知道。”掌柜的苦笑道:“不过,那位老爷子说过,天黑过后,还要来这儿听候消息的。”
白衫书生截口接道:“慢着,碰上一个不对劲的邻居,那将是怪别扭的……”
掌柜的也连忙截口接道:“这一点,公子爷,请尽管放心,那位老爷子随和得很,也很慈祥,小的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使公子爷感到别扭,万一有甚别扭,小的负责另外再想办法。”
白衫书生笑道:“人都住进来了,你还能想甚么办法?”
掌柜的苦笑一声,道:“到时候,小的将自用的房间腾出来,小的在账房间开地铺。”
接着,又蛮自信地接道:“不过,小的绝对有把握,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你说得虽然动听,但我仍须和那位老爷子本人谈过之后,才能决定。”
掌柜的连连点首,说道:“好的,好的……”
上灯过后,两位书生正在房间中低声交谈间,忽然房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白衫书生扬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掌柜的语声说道:“小的是掌柜的,回公子爷,那位老爷子已经来了。”
白衫书生与蓝衫书生相互交换了一个奇异的眼色之后,才扬声朗答道:“请进来!”
随着话声,两人同时起身,含笑迎向门口。
“呀”地一声,房门已启,掌柜的偕同一位灰衫老者缓步而人,灰衫老者并含笑抱拳一拱道:“打扰二位公子,罪过,罪过!”
二位书生同时还礼,并由白衫书生答道:“老丈言重了,请坐,请坐。”
话声中,双方都向对方投过深深的一瞥。
这位灰衫老者看年纪约莫在六旬以上,鬓发斑白,精神饱满,面色也颇为红润。
不错,诚如那掌柜的所言,这位老人很随和也很慈祥。
分宾主坐定之后,白衫书生注目笑问道:“小可还没请教老丈尊姓台甫?”
灰衫老者精目深注,含笑反问:“二位公子,可能是不露相的武林奇人吧?”
白衫书生一怔道:“何以见得?”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老朽老眼未花,一进门就看出二位公子是武林中人,而且还能断定二位都是易钗而弁的巾帼英雄。”
白衫书生淡然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丈说对了。”
灰衫老者接问道:“二位是‘朱唇令’令主门下‘十二金钗’中人?”
白衫书生点首笑道:“是的,我是首钗林含碧,这位第二钗水含云。”
说着,并向蓝衫书生抬手一指。
灰衫老者接问道:“还有隔壁的那位小哥儿呢?”
林含碧微微一笑,道:“那是第三钗花含笑。”
灰衫老者拈须微笑道:“听说胡令主手下的‘十二金钗’中,以第一二三钗的成就最高……”
林含碧截口谦笑道:“老丈过奖了,说来真是惭愧得很,我们所学还不及恩师的十之一哩!”
水含云却注目问道:“老丈能一口道破我们的来历,当不是偶然的吧?”
“是的。”灰衫老者点首接道:“老朽是经高明人物的指点而来。”
林含碧注目问道:“那是谁呢?”
灰衫老者正容接道:“就是贵门的太上护法陶大侠。”
林含碧“哦”了一声,才含笑接道:“老丈是否该说明来历了?”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老朽石中英,可能二位还不曾听说过吧?”
水含云扭头向呆立一旁掌柜的沉声说道:“掌柜的,你现在所听到的话,绝对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否则??有生命危险,听懂了么?”
掌柜的显得不胜惶恐地,连连点首道:“小的懂得,小的懂得。”
水含云挥了挥手道:“懂得就好,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是是……”掌柜的哈腰退下之后,林含碧才正容说道:“石前辈,您方才这一说,却说错了。”
石中英一怔道:“难道二位早已听说过老朽的姓名?”
水含云点首笑道:“对了,不但早已听说过,而且算得上是久仰盛名,如雷贯耳。”
“是么!”石中英笑了笑,道:“且说说看?”
林含碧抢先接道:“石前辈就是西湖石家堡的老堡主,也是当代武林盟主石补天大侠的令叔。”
石中英苦笑着长叹一声道:“可是,如今石家堡已成一片劫灰,如非陶大侠提供消息,才知舍侄已沦为黄圣仁的阶下囚,我还一直认为他已遭了劫难了哩!”
水含云接问道:“事变发生时,老丈不在堡中?”
“是的。”石中英长叹一声道:“老朽一向疏懒,对江湖上的血腥生涯更是厌倦,所以,舍侄成年之后,即将堡主职位传给舍侄,我自己则长年在外流浪,徜徉于各地的名山大川之间,数年中也难得回堡一次,如非是最近江湖上轰传舍侄遭遇不幸的消息,我还一直懵然无知哩!”
林、水二人轻轻一叹没接腔。
石中英又苦笑着接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老朽是呆在堡中纳福,此刻也必然已遭了黄圣仁的毒手啦!”
第十九回 黑白对敌大混战 五钗显威挫魔焰
林含碧正容说道:“夫人此行,有何见教?”
卜婉儿不答反问道:“不错。”
卜婉儿笑问道:“林姑娘也知道我卜婉儿,曾经是令师的老朋友。”
林含碧“唔”了一声道:“最近才听说。”
花含笑又冷笑一声道:“应该说是老对头冤家才对吧?”
卜婉儿笑了笑,道:“也许你说得对,但至少我现在是以老朋友的身份来看她,绝对不含一丝敌意。”
接着,举起双手,就地转了一圈,才含笑接道:“你们没看到,我身无寸铁么!”
林含碧冷然接道:“很抱歉!家师不在这儿。”
水含云也插口接道:“有甚么话,跟我们说也一样。”
卜婉儿苦笑道:“想不到我专诚跑来,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林含碧接道:“家师不在这儿,你进来也见不到人。”
卜婉儿苦笑如故地道:“林姑娘的话,自然是信得过。”
接着,目注室内的石中英,笑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石中英连忙抢先接道:“老朽是胡令主的老家人。”
卜婉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胡管家,那真是失敬得很……”
忽然,楼下后院中传来一片打斗声。
于是,他们这些人暂时摒除敌我的立场,一齐涌向甬道顶端的窗口,向下面瞧去。
当然林含碧和石中英等人,是涌向花含笑所住的那个房间。
道消魔长敌焰高
只见后面那独院中,正有一个短装汉子,和一个灰衣文士,拳来脚往地,打得不可开交。
据方才石中英所说,这独院中住的是少林派中的高手,而且有十三人之多。
但令人不解的是,目前这独院中,除了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人之外,可不曾看到第三个人。
但房间里的人,只闷在心里,谁都没有开口。
倒是甬道中的卜婉儿首先娇笑一声道:“牟堂主,看出端倪来了么?”
牟一民笑道:“那灰衣人使的好像是少林派的‘罗汉伏虎拳’?”
卜婉是点首接道:“正是。”
牟一民接道:“那么,那些人都是少林寺来的了?”
卜婉儿冷笑一声道:“这些秃驴,可真是勇气可嘉。”
牟一民忽然惊呼一声:“糟了!”
原来那短装汉子已露出败象,牟一民惊呼声才起,那短装汉子已被灰衣文士一拳击飞丈五之外,半天爬不起来。
那灰衣文士却戟指着沉声叱道:“再敢到这儿鬼头鬼脑的,当心你的狗命。”
牟一民谄笑道:“西宫娘娘,我们要不要……”
卜婉儿截口笑道:“此行我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到来探望老朋友的,不愿多管闲事。”
不等牟一民接腔,又立接道:“走吧!我算是白跑了一趟。”
当她回身经过林含碧的门口时,扭头娇笑道:“林姑娘,请寄语令师,就说是卜婉儿曾经来这儿拜候过她。”
林含碧哼了一声,说道:“好的,我一定将话带到……”
× × ×
由于身份已经公开,林含碧、水含云、花含笑等三人,索性恢复了本来面目,在石中英的前导之下,下楼前往后院,拜访少林寺的高手们。
那独院中,一共庄了十三位少林高手,计八僧五俗。
八僧是罗汉堂住持慧聪,藏经楼住持慧明,和五位“悟”字辈的弟子。
慧聪这一代的“慧”字辈中,一共是四人,以聪、明、正、直排名,年纪最轻的慧直即为少林当代掌门人。
五个“悟”字辈的弟子,也是年轻一代中的精英人物,方才在院落中,将那短装汉子赶走的,就是五个弟子中的悟能。
至于五个俗家人,两位是白振宇的师弟,即“开碑手”应树人,“无敌拳”朱介甫。这两位在江湖上的名气,虽不及白振宇那么响亮,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另外三个俗家人,却是“中州大侠”白振宇的得意徒弟。
所谓名师出高徒,“中州大侠”白振宇,调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说这老少十三人,是少林寺中当代的精英人物,那是绝对不算夸张的。
应树人、朱介甫二人,与慧聪等人同一辈份,因此这一行人,是以慧聪为首的。
同时,由于方才那一闹,等于已揭穿了他们的身份,因此,他们也一如林含碧等人一样,全都恢复了本来面目。
当林含碧等人进入独院的客厅中,分宾主坐定,并由石中英一一引见之后,慧聪大师才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朱唇令’令主虽然出道不久,但老衲等却已久仰大名,三位女施主既为胡令主的嫡传高弟,想必已尽获胡令主的真传了?”
林含碧谦笑道:“大师谬奖了,其实,含碧等人资质鲁钝,悟性太差,所获尚不及恩师十之一二哩!”
慧聪大师含笑接道:“林姑娘很会说话。”
接着,却是神色一整道:“林姑娘,令师几时可到这儿?”
林含碧不禁一怔道:“家师不曾说过要到这儿来啊!”
慧聪大师脸色微变地,将目光移向石中英问道:“石大侠作何解释?”
石中英歉笑道:“大师,这必然是传话人的误解……”
慧聦大师截口接道:“这是说,石大侠派人传话时,并未说过‘朱唇令’令主会到这儿来。”
“是的。”石中共点首接道:“在下派人传话时,只说明胡令主身边的两位太上护法,和手下的十二金钗,都会前来助阵,可并不曾说过,‘朱唇令’令主本人要到这儿来。”
一旁的慧明大师冷冷地一笑道:“这位胡令主,可真会作人情。”
林含碧不愧是胡贞贞的首徒,对慧明大师那种颇不满的言词,居然毫不计较,并且立即含笑择道:“大师请莫误会,家师实因紧急事故没法分身,才请两位最高护法,率领晚辈等前来,听候差遣。”
慧聪大师自然深知他这位师弟慧明的个性,恐深他越说越难听,因而立即抢先接过林含碧的话锋,含笑说道:“真是名师出高徒,林姑娘年纪轻经,不但武功高超,居十二金钗之首,一张小嘴也是伶牙利齿,怪讨人欢喜的……”
慧明大师却向林含碧注目问道:“你们只来了三个?”
林含碧接道:“全都到了,不过其除九人却另有住处,只要大师有甚差遣,晚辈立即可以把她们叫来。”
慧明大师哼了一声道:“恐怕不敢有劳你们的侠驾。”
接着,却转头向慧聪大师说道:“师兄,自己的事自己作,咱们最好不要指望人家来帮甚么忙。”
慧聪大师脸色一沉道:“师弟,你暂时别开口,行么?”
慧明大师负气地转过身去,哼了一声道:“行,行,我闭着嘴巴就是。”
慧聪大师连忙向林含碧歉笑道:“林姑娘请别介意,老衲这位师弟,是一张乌鸦嘴,其实心地倒是蛮好的。”
林含碧也连忙接道:“大师言重了,晚辈又没吃熊心豹胆,怎敢介意前辈们所说的话。”
她说的是不介意,但语意中,却已有相当的不满。而且,一顿话锋之后,又立即接道:“而且,晚辈等是奉命而来,只知道执行命令,别的都可不计较……”
慧明大师双眉一挑之间,却立即被慧聪大师以真气传音制止住了。
只见慧明大师目注窗外,厉声叱问道:“甚么人?”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道:“要命的人。”
慧明大师虎地站了起来,但慧聪大师立即将他强行拉住,并沉声喝道:“师弟请莫冲动。”
窗外,那冷笑声又起:“毕竟是作大师兄的,比较老成持重。”
话声未落,人已到了窗口。
原来这客栈的后园相当宽敞,除了以约莫四份之一的面积,建了两个独院之外,其余的四份之三都是菜圃。
目前,慧聪大师等人所住的这一个独院,与另一个独院之间,相距约莫三丈,当中是一个颇为别致的小花圃。
此刻,那位语声阴冷的不速之客,就是站在客厅窗外的花圃中。
借着客厅中外泄的灯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位不速之客的上半身。
那是一位年约三旬出头的壮年人,他五官端正,面包冷漠,而且,显然是穿的一件白色长衫,作文士打扮。
慧聪大师精目深注道:“施主能否报个万儿?”
白衫文士冷冷地一笑道:“区区武林末学,报出万儿来,你大和尚也未必会知道,还是免了吧!”
接着,目光移注林含碧等三人,沉声道:“三位姑娘中,哪一位是林姑娘?”
林含碧含笑接道:“我就是。”
白衫书生笑笑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林含碧接问道:“阁下是飞虎寨,还是十绝神君黄圣仁的手下?”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现在说来,都一样。”
紧接着,又含笑接道:“在下燕南飞,忝居南天八俊之首,与林姑娘这十二金钗之首,倒算是门当户对……”
林含碧俏脸一沉之间,燕南飞又连忙摇手接道:“林姑娘莫发脾气,在下慌不择言,修辞方面,可能有点不妥当,但却绝对不含一丝轻薄之意。”
林含碧冷然注目道:“那你这‘门当户对’四字,如何解释?”
燕南飞谄笑道:“在下的意思是,咱们可能是旗鼓相当,正好可以放手较量一番……”
林含碧截口冷笑道:“你太以抬举你自己了。”
燕南飞仍然是含笑接道:“现在,我不跟你抬杠,但却必须向你转达敝上的一个口信……”
林含碧又截口接道:“是否要求本门暂时不介入这场纠纷?”
燕南飞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林含碧截口一哼道:“如意算盘打得好!”
可能是受到慧聪大师的暗示,方才,那位将短装汉子击退的悟能,忽然穿窗而出,并冷笑一声道:“鼠辈,先吃我一拳!”
“呼”地一拳,迎面击了过去。
少林门下精选出来的杰出弟子,其身手之高明自不难想见。尤其此刻悟能所使的,又是少林寺中,七十二般绝艺之一的百步神拳,更是显得威力惊人。
但燕南飞却显得泰然自若地,微侧身形,避过对方拳风的锐锋,右掌顺势一送,但听“叭”地一声,少林寺的这位杰出弟子,已爬伏三丈之外。
而且暗影中闪出一道人影,立即俯身将悟能夹背抓起,顺手一甩,道:“回去!”
悟能在身不由主的情况之下,又由窗口飞进了客厅,如非是慧正大师伸手接住,这一摔可就够瞧的了。
少林寺方面的人齐都脸色大变之间,燕南飞却长叹一声道:“真是破落户的作风,曾经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的高手,如今却自甘堕落,居然走上形同偷袭的路子上来了。”
这情形,使得少林寺方面的人,年轻的跃跃欲试;年老的眉峰紧蹙,但一时之间,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燕南飞却是脸色一沉道:“少林寺的人请听好,敝上曾经特别交代过,只要你们放下兵刃,自动受缚,绝对不会损伤你们一根汗毛,否则……”
他顿住话锋,发出一串“嘿嘿”阴笑之后,才沉声接道:“那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慧明大师怒叱一声道:“放屁!”
话声中,人已快步走了出去。其余的人也相随鱼贯而出,慧聪大师并仍在以真气传音向慧明大师说着。
当他们走到门外时,燕南飞才披唇一哂道:“屁会由口中出来,真不愧是修为有素的得道高僧呀!”
慧聪大师冷然接道:“目前就只有你们二位?”
方才那个将悟能扔回室内的,是一位玄色劲装的年轻人。这时已站在燕南飞的身旁,所以慧聪大师才有此一问。
燕南飞含笑接道:“是的,目前就只有区区等两个。”
接着,抬手向他身边的劲装青年一指道:“这位是咱们八俊中八弟邹元凯。”
慧明大师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两个,要吃定咱们十三个人,你也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燕南飞笑道:“不瞒大和尚说,咱们八俊三娇都到齐了。另外九位正在菜园中恭候着。”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我们并没小觑你们,不过,你们那年轻的八个,可实在不堪一击,方才那情形,你大和尚是亲眼看到的呀!”
话锋再度一顿,又含笑接道:“至于你们五个老的,集合咱们八俊三娇十一人之力,应该可以伺候得你们舒舒服服的了。”
邹元凯也含笑接道:“只要没有别人插手,除了咱们八俊三娇之外,也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人出场。”
燕南飞神色一整道:“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咱们双方人数不少,这儿地势太窄,还是去菜园中去吧!”
说完,与邹元凯二人长身而起,向菜园中飞射而去。
慧聪大师一面领先向菜园中走去,一面扭头向林含碧问道:“林姑娘,贵门二位太上护法,是否就在这儿附近?”
很显然,老成持重的慧聪,已感觉到情况的严重,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而要借重“朱唇令”门的人了。
林含碧笑了笑,道:“回大师,咱们二位太上护法虽然不在附近,但其余的几位师妹,却立刻会赶来。”
慧聪大师眉峰一蹙之间,石中英却含笑低声说道:“花含笑姑娘已经前往报讯去了。”
原来花含笑已悄然溜走,如非是石中英提及,少林寺方面的人,还没人注意到哩!
慧聪大师似乎因为“朱唇令”门下的二位太上护法未来,而殊感失望,但他却不像慧明大师那么毛躁。
但慧明大师的老毛病又犯了,竟然扭头向慧聪大师哼了一声道:“师兄,别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慧聪大师连忙截口接道:“敌势太强,师弟,你我个人的生死荣辱事小,门派的存续攸关至钜,我们也不是要依赖别人,须知眼前这一场杀劫,可不仅是某一个门派的事,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而中了敌人的各个击破之计。”
这时,他们已可看到对方八俊三娇,正一字横排地在严阵以待了。
慧明大师仍然是不服气地,以真气传音接道:“师兄以为凭这几个女娃儿,就能帮助我们渡过这难关?”
慧聪大师也传音答道:“师弟,方才悟能被辱的情形,你也亲眼看到了,人家都是武林四宝得主的嫡系传人,尤其是咱们面对的敌人,是身兼正邪两派之长,无论如何,不是咱们这过了气的名门正派,所能单独抵抗得了的。”
慧明大师没有再反驳了。而事实上他也不便再反驳了,因为,慧聪大师说的都是正理。
何况这时他们已到了那八俊三娇的严阵以待的地方,还能抬甚么杠哩!
他们这一行刚刚停下来,对方阵容中的燕南飞却目注林含碧正容说道:“林姑娘,你们真要趟这趟浑水?”
林含碧哼了一声道:“废话!”
燕南飞冷冷地一笑,目光在慧聪大师等三人脸上一扫,才沉声问道:“三位大和尚是哪一位当家?”
慧聪大师接道:“有甚么事跟老衲说吧!”
燕南飞阴阴地一笑道:“目前,别的都不用说了,为了替你们这个老大的名门正派保存一点元气,在下建议你将八个年轻人都遣送回去,在下秉承不为己甚之旨?决不留难。”
方才曾经受过辱的悟能和尚,厉声叱责道:“贼子,滚出来!咱们正式较量一下。”
燕南飞冷笑一声,说道:“小和尚,如果我方才手下不留情,你还能在这儿穷嚷么?”
话虽然说的是实情,但却实在令人受不了。
悟能脸色一变之间,慧明大师已脸色一沉地,沉声喝道:“不许妄动!”
接着,精目向那八个年轻人一扫,声容俱庄地,接道:“方才,那位燕施主说得对,你们八个毋须留在这儿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退出这儿!”
那八个年轻人同时脸色一变,也同声悲呼道:“师傅……”
“师伯……”紧接着,一个娇甜语声,划空传来道:“老前辈,现在才叫他们退走,已经为时太晚啦!”
话到人到,香风轻飘,面前又多出两位红衣小妹。
那是十二金钗中的老九李含春和幺妹柳含烟。
看这装束,听这语气,慧聪大师不问也知道来的是甚么人,因此他不问对方来历,只是蹙眉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李含春笑道:“目前这客栈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许进不许出,老前辈估量着他们八位,能闯得出去么?”
慧聪大师一怔道:“这位燕施主不是已经说过,让他们走的么?”
林含碧插口笑道:“老前辈怎能相信些鼠辈们的鬼话呀!”
慧聪大师苦笑了一下,目注燕南飞沉声问道:“燕施主,你对这二位姑娘的话如何解释呢?”
燕南飞笑道:“这个么,好解释得很。我说的是目前的事,外围的一切可管不着。”
慧聪大师气得连须子都翘了起来了。
林含碧娇笑道:“老前辈犯不着跟这些鼠辈们生气,只要老前辈能相信得过我,有我们‘朱唇令’门下在,谅他们也讨不了甚么好去……”
第二十回 妻儿难认有隐衷 暗中施援救白道
陶陵却是答非所问的道:“令尊和独孤豪已经知难而退啦!”
黄圣仁脸色一变道:“我不信你有如此能力,能退得了那两位。”
陶陵漫应道:“不错,我陶陵可委实没这个力量,能同时退得两个超级老魔,但你莫忘了,武林之中人上有人……”
黄圣仁截口问道:“那是谁?”
陶陵笑了笑,道:“这个,你毋须过问,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又何妨发个暗号,向外头联络一下看看。”
黄圣仁微蹙浓眉,沉思不语间,围墙外面忽然传来一长三短,三声急促的口哨声。
黄圣仁脸色微微一变之后,才点点头道:“好,暂时依你所言。”
陶陵淡笑着接口说道:“俗语说得好,青山不敢,绿水长流,以后的日子多着哩!”
黄圣仁冷笑一声道:“不错!放过今日,还有明天。”
陶陵脸色一整道:“陶某有一个要求,这已由陶某包租下来,希望将住在这儿的贵属,于天亮之前,全部撤走。”
黄圣仁笑道:“我那些人,本是为了监视五大门派中人才住进来,目前,既已无此必要,即使你不要求,我也会撤走他们啦!”接着,举手一挥道:“本门中人全部撤退!”
说完,他自己已当先长身飞射而去。
人影飞闪中,传来黄圣仁的宏亮语声道:“陶陵,我希望在明天日落之前,能接到你的通知。”
陶陵扬声答道:“好的,我当尽量求快。”
直到这时,陶陵才向五大门派中人作了一个罗围揖,含笑说道:“诸位,非常抱歉,方才,为了应付那魔头,一直没工夫和诸位招呼。”
少林方面的慧聪大师首先发话道:“陶大侠请莫客气。”
慧明大师却蹙眉接道:“陶大侠,贫僧有一句不当之言,说了出来,你可莫见怪。”
陶陵含笑答道:“大师有话,请尽管说,即使有甚不当之处,在下也不见怪就是。”
慧明大师注目接道:“以咱们目下实力而言,似乎稳可留下那个黄圣仁,那么,陶大侠却为何不利用这有利的机会,而要放走他们呢?”
陶陵苦笑了一下道:“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且回到屋内,再作详谈吧!”
由于人数太多,群侠们进入独院中后,只好都挤在客厅中,除了老一辈的人有座位之外,年轻的一群人就只好站立一旁了。
慧明大师虽然心高气傲,脾气也非常急躁,但却不失为是一位心直口快的高僧,他坐下之后,首先向站在他旁边的林含碧等人歉笑道:“林姑娘,方才多亏你们鼎力支持,否则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林含碧谦笑道:“大师,这是我们应尽的本份啊!”
水含云也含笑接道:“只是敌势太强了,我们顾此失彼,才使得贵门下损失很重。”
慧明大师苦笑道:“那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如非是你们几位姑娘大力支持,他们八个势将无一幸免。”
一旁的石中英笑道:“你大和尚能说出这种话来,可真难得。”
慧明大师却瞪了他一眼道:“对了!本门门下伤亡的责任,可得由你负担。”
石中英一怔道:“此话怎讲?”
慧明大师哼了一声道:“我问你,方才,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你老头儿跑到哪儿去了?”
石中英哑然失笑道:“你以为我是临阵脱逃了?”
慧明大师注目问道:“那你有甚么理由?”
石中英正容接道:“我是一看情况不对,就去招呼其他四派的人赶来接应的。可是,人是找来了,却进不来……”
慧明大师一怔道:“为甚么?”
石中英苦笑道:“被黄圣仁的手下截住啦!你难道没看到,那些杀死贵门门下的年轻高手,可比飞虎寨中的八俊三娇中人更要高明么!”
林含碧“哦”了一声道:“原来那些人就是黄圣仁在暗中调教出来的高手。”
石中英接道:“应该说是黄圣仁特别调教出来,准备打天下的子弟兵。”
慧明大师接问道:“那你们怎么没受到损伤?”
石中英苦笑道:“谁说我们没受损伤,要不是陶大侠与倪女侠等人及时赶来,那后果可远比你们这儿更严重哩!”
慧明大师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接着,却向陶陵笑问道:“陶大侠,现在该回到方才的话题了吧?”
陶陵笑了笑,道:“方才的话题,石堡主已等于替我说明了一大半啦!”
慧明大师苦笑道:“至少也还有一小半没说明啊!”
化险为夷高人助
陶陵扭头向石中英笑道:“石大侠,还是由你说,比较详细一点。”
“好的。”石中英点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我率同其余的四大门派中人,赶到这儿时,在码头上就被黄圣仁手下的子弟截住了。”
慧明大师接问道:“当时,难道你们没有正式交手?”
“谁说的!”
“否则,怎么你们都是好好的?”
石中英苦笑道:“你大和尚仔细瞧瞧,其余四大门派中就只有派来这几个人么?”
慧明大师这才蹙眉接道:“难道那些人都已战死或负伤了?”
石中英哼了一声道:“你大和尚忽然聪明起来啦!”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当时敌势之强,使我们这边的人,连招架的力量都没有,更不用谈反击了。”
慧明大师苦笑道:“你们这些人能够全身而退,那必然是陶施主、倪施主及时赶来的功劳了?”
陶陵连忙接道:“在下不敢掠人之美,此中还有高人在暗中帮忙,这也就是我一定要石大侠自己说的原因之一。”
慧明大师“哦”了一声道:“那是甚么人呢?”
石中英苦涩地一笑,说道:“谁知道哩!当时情况之糟,我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余悸……”
“对了。”慧明大师忽然截口接道:“方才,你是说,你们在码头上被黄圣仁的人截住?”
石中英点点头道:“不错。”
慧明大师蹙眉接道:“我们相距不算远,怎会没听到一点声音呢?”
慧聪大师抢先苦笑道:“师弟,方才,我们都在作殊死搏斗中,怎能听得到外面的杀伐声。”
石中英目注慧明大师笑问道:“还要我解释么?”
慧明大师笑了,但他笑得很不自然:“贫僧真够糊涂。”
慧聪大师接问道:“那位暗中帮助你们的人,是一位怎样的人?”
石中英接道:“外表看来,是一位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灰衣老人,但我敢断定,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慧明大师接问道:“何以见得?”
石中英正容接道:“大师该相信我这双老眼,尚未昏花。”
慧聪大师注目问道:“那位灰衣老人的身手,一定很高明?”
“是的。”石中英点首接道:“当时,我们处在非常危殆的情况之下,那位灰衣老人一出现,在斗场中转得两转,全部斗恶立即停止了。”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当时,陶大侠,倪女侠都没赶来,事实上我们这些人,也都打算豁出去了,所以,目前还能活着同诸位说话,我自己也觉得是一项奇迹。”
慧明大师接问道:“当时,黄圣仁没在场?”
石中英苦笑道:“你大和尚也未免将我们瞧得太扁了,如果当时黄圣仁不在场,我们这些人又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慧明大师笑道:“有了黄圣仁在场,你就败得很光荣?”
石中英笑道:“败在当今黑道上的第一号魔头手中,当然是虽败犹荣呀!”
慧聪大师苦笑道:“二位莫抬杠,好么?”
石中英歉笑道:“诸位莫见笑,在下一和慧明大师在一起,免不了要抬杠的。”
慧聪大师注目问道:“那位灰衣老人,是否曾与黄圣仁交过手?”
石中英接道:“他们二人曾经互拼过一掌,但我这个外行人,却看不出容竟是谁占了便宜。”
“哦……”石中英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当时,现场恶斗一经停止,陶、倪二位大侠,也刚好及时赶来,但那灰衣老人却向我以真气传音说道:‘你们的帮手已来,老朽也该告辞了。’于是他连场面话都不曾交代一句,就匆匆退走了。”
一顿话锋,目注陶陵笑道:“陶大侠,以下的还是由你说明吧!免得慧明六师老是和我抬杠。”
陶陵笑了笑,才沉思着接说道:“这位灰衣老人,回想起来,可越想越觉得奇怪。”
慧明大师笑问道:“陶施主能否请道其详?”
陶陵苦笑了一下道:“当然,在场诸位,都会觉得那位灰衣老人很奇怪,但在下我,却特别另有一种感觉,因为我一到场,他就好像是有意回避似地,匆匆离去……”
慧明大师连连点首道:“对!对!那……很可能是你陶大侠的朋友。”
陶陵含笑反问道:“是我的朋友,为何要避不见面?”
慧明大师微微一怔之间,陶陵又蹙眉接道:“而且,我的朋友中,也不会有这种高明身手的人物……”
慧明大师截口笑道:“可是,贫僧要提醒你陶大侠,你陶大侠也不是生出来就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石中英插口笑道:“大和尚,你这一杠可抬得很有道理。”
陶陵也连连点首,说道:“对,对,只是……”
接着,却是眉峰一蹙道:“既然是我的朋友,为何要避不见面?”
慧明大师接道:“那自然是跟你陶大侠有过甚么过节的朋友……”
陶陵截口苦笑道:“大师言之有理,但他当时并未真的离去,却仍然隐在暗中给我帮忙,这些又如何解释呢?”
慧明六师也苦笑道:“这个,贫僧就想不通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笑问道:“当时,那位神秘的灰衣老人,又是怎样给你陶大侠帮忙的?”
陶陵沉思着接道:“当时,在下一到场,灰衣老人立即离去,黄圣仁也匆匆赶向客栈后园,码头上就由他的老子黄飞虎主持。”
慧明大师“哦”了一声道:“这一对父子一经结合,眼前这一场杀劫,可就更不容易收拾啦!”
慧聪大师却长叹一声道:“目前的五大门派,已是徒具虚名,自保都不暇,哪还有力量去清灾化劫。”
陶陵正容接口说道:“大师别泄气,五大门派结合起来,这股力量还是不可轻侮的……”
慧明大师截口苦笑道:“陶大侠不用替我们脸上贴金了,还是说方才的正经事吧!”
陶陵有点不自然地一笑之后,才一整神色道:“不但这一对父子已结合在一起了,而且,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在暗中替他们撑腰。”
慧明大师一怔道:“那是谁啊?”
陶陵正容接道:“很可能就是‘三目天尊’独孤豪。”
听了话的群豪们,几乎都是同时惊“呵”出声。
慧明大师并蹙眉问道:“独孤豪居然还活着?”
陶陵点点头道:“那是很可能的。”
慧聪大师接问道:“这是说,陶大侠还不能肯定那位神秘人物就是独孤豪?”
陶陵正容接道:“在下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却敢说,那是非常可能的。”
慧明大师蹙眉接道:“陶大侠,还是谈谈当时的经过情形吧!”
“好的。”陶陵沉思着接道:“当时,我向黄飞虎说明我方的立场,也就是方才向黄圣仁所说的那些,希望能避免这一场应该可以避免的杀劫。”
慧明大师接问道:“黄飞虎是怎么说的?”
陶陵苦笑道:“黄飞虎的态度非常横蛮,坚持非要给五大门派中人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接着,却是目射异彩地说道:“就当此时,码头的另一端,约莫箭远外,忽然传来‘蓬蓬蓬’三声霹雳巨震,并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慧明大师笑问道:“那互拼三掌的两人中,陶大侠认为其中一人可能就是独孤豪?”
陶陵点点头道:“正是。”
慧明大师接问道:“那两位互拼三掌之后,没有继续打下去?”
陶陵含笑接道:“以后的情形不知道,也不再有甚么声息传来,但黄飞虎的态度却有了出人意外的变化。”
慧聪大师插口笑问道:“黄飞虎愿意接受陶大侠的建议了?”
陶陵笑道:“出尔反尔,黄飞虎自然不好意思这么作,只是态度软化了,他要我直接去和他的儿子接头。”
慧明大师接道:“那必然是受了那位可能是独孤豪的人的影响?”
陶陵正容接道:“我也是这么想。”
接着,精目环扫五大门派中的首脑人物,声容俱庄地接道:“现在,在下要请诸位给我一个答覆了。”
慧聪大师长叹一声道:“经过方才那一战,老衲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要他能将本门的长老放回来,本门立即退出这场纷争。”
其他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都愿意接受陶大侠的调停。”
“多谢诸位,这样,在下就可以提前去和黄圣仁接洽了。”
× × ×
陶陵的调停很顺利,也很快速。
第二天午后,所有被黄圣仁软禁在地下迷宫中高手们,都被释放了,只有那位“五绝神君”南宫俊,因为关联着黄圣仁那地下迷宫的秘密,同时,因为南宫俊本人也是黑道中人,陶陵也并没坚持,因而独有他例外地,仍然被软禁着。
石补天是现任武林盟主,恢复自由之后,立即当着五大门派代表面前,推举陶陵继任。五大门派的人自然是毫无异议地,一致赞同,但却被陶陵婉拒了。陶陵说得好,卫道除魔人人都有责任,站在武林一分子的立场,他陶陵不须任何名义,也当勉力以赴。
至于武林盟主一职,是武林中最崇高,最神圣的职位。更不便私相授受,尽管目前各大门派中,都有地位很高的人在场,不算是私相授受,但总以等大劫平定之后,由正常途径产生,以昭慎重为宜,何况他本人淡泊名利,而度德量力也不敢僭居高位。
因此,石补天的这一提议,就此作为罢论。
但石补天本人,经此打击之后,也不便再以武林盟主自居,当场向各大门派中口中辞职后,立即偕同石中英首先离去。
接着,五大门派中人也共租了一艘楼船,顺流而下直放“杭州”。
当然,目前道消魔长,群侠方面正感实力单薄,石中英叔侄和五大门派中人遽尔离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陶陵与黄圣仁接洽释放那些被软禁的各大门派中高手时,这也是黄圣仁所提出的主要条件。
何况,凭五大门派中这些人,纵然留下来,也帮不上甚么忙,倒不如索性让他们离去,较为轻松一点。
因为,事实很明显,留下他们在这儿,可还得派人分神去照顾他们呢!
第二十一回 为了武林兴灭计 女侠有夫难相认
船夫口中的“是”字声未落,陶陵已悄没声地落入江中。
陶陵的水性很好,片刻工夫之后,他已潜游到了那艘楼船后面的舵叶上。
他蹲在舵叶上,一面将身上的水渍扭干,一面却凝神窃听上面约谈话。
由于今夜风平浪静,以陶陵功力之高,自然更是容易听到上面的一切活动的。
首先他已确定,楼船后面的舵舱中,有四个人在饮酒谈笑着,而且四人中有两个还是女的。
只听得一个粗犷的语声笑道:“看情形,今宵,咱们驸马爷又要被罚跪床脚啦!”
另一个略带沙哑的语声说道:“跪床脚有甚么不好,像你我,想跪还挨不到边呢!”
又一个嗲声嗲气的语声笑道:“想过一下跪床脚的瘾,还不简单,只要叫我三声亲娘,我就成全你们。”
那粗犷语声拉着破锣似的嗓子,笑道:“可不能说了不算……”
那沙哑语声连忙止住他道:“别那么大声好不好,给咱们公主听到了,又要吃苦头。”
“对了。”那很嗲的语声也在附和着:“公主在气头上,怪罪下来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啦!”
那沙哑语声笑道:“你懂得甚么,那是爱呀!”
接着,又娇笑一声道:“听说,咱们驸马爷的元配夫人也在这儿?”
那沙哑语声道:“是呀!也就是因为这原因,咱们公主才对驸马爷管得特别严。”
那粗犷语声道:“只是不知咱们驸马爷,此行交涉的成绩好不好?”
那沙哑语声道:“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粗犷语声道:“你是说,那黄家父子不会接受咱们公主的管制?”
那沙哑语声道:“那是必然的,因为咱们天魔教韬光隐晦,已将近百年,大部份人都已忘掉咱们这个组织了……”
听到这里,陶陵才由恍然大悟。但他明白白振宇的处境之后,却又禁不住心头往下一沉地苦笑着:“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幸亏我并未冒失上船,否则,也可能会弄得吃不了,兜着走哩……”
那粗犷语声接道:“能够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倒也过瘾。”
那沙哑语声的人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厮杀是一件好玩的事!”
那粗犷语声笑道:“是啊!我认为人生最痛快的事,第一件就是厮杀。”
那很嗲的语声接问道:“第二件是甚么呢?”
那粗犷语声邪笑道:“第二件还是厮杀,嘻……就像……我们两人那种……”
那很嗲的语声截口“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
以后的话题,一直就在风花雪月上打转,暗中窃听的陶陵,尽管急于想多获得一点意外的消息,却已不容易办得到。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之后,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悄然潜入水中。
本来,他的原意是想上船一探究竟。
由于他对对方的来历和意图,都已大致了解,没有再冒险上船的必要。
而且由于对方的来头太大,船上的戒备又特别严密,为了贪功躁进,而冒险登船,那不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愿意作的。
× × ×
当陶陵重回客栈中时,倪素贞、倪小娟母女却正在他的房间中品茗等候着。
陶陵一进门,倪小娟立即俏皮地一笑道:“陶伯伯玩水去了?”
陶陵低头瞧着自己一身湿淋的衣衫,苦笑了一下道:“是啊!”
接着,目光在对方母女二人的脸上一扫,蹙眉讶问道:“怎么,二位还不去安寝?”
倪素贞淡然一笑道:“我们母女正想听你讲故事哩!”
陶陵一怔道:“甚么故事?”
倪素贞神秘地一笑道:“是有关我们母女方面的故事……”
陶陵震惊得精目中异彩连闪,却是接不上腔。
倪素贞却向爱女娇笑道:“你陶伯伯此行不是去玩水,该算是去玩火才对。”
说着人已站了起来,拉着爱女向外走,一面扭头娇笑道:“陶大侠请将衣衫换过,我们母女马上就要回来的。”
陶陵苦笑了一下,一面关好房门换下湿衣,一面暗忖着:看情形,她们母女俩好像已经猜着了一些甚么了。
他刚刚换好衣衫,收拾停当,倪素贞母女又推门而入。
倪小娟并首先娇笑道:“陶伯伯,不速之客又来啦!”
陶陵苦笑了一下道:“欢迎,欢迎。”
倪素贞迳自在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之后,才歉然一笑道:“已经来了,不欢迎也得欢迎啦!”
陶陵神色一整道:“白夫人有话,请尽管吩咐。”
倪素贞这才正容接道:“陶大侠‘吩咐’二字,我是担当不起,但望陶大侠能将方才那个人的来历,直言相告,就足感盛情了。”
陶陵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在她们对面坐下之后,才淡然一笑道:“看情形,白夫人好像已猜到了一些甚么?”
倪素贞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陶陵含笑接道:“白夫人认为那是谁呢?”
倪素贞正容接道:“由那人的身材、行动的神秘,以及对小娟的奇异表情等等加以串连,我断定他就是我那失踪已久的丈夫白振宇……”
尽管陶陵事先已有预感,但当他亲耳听到对方猜中之后,却仍然禁不住身躯为之一震的,脱口接道:“白夫人可真够高明!”
倪素贞漫应道:“这也算不了甚么,因为我一向就认定他还活在人间……”
倪小娟却同时惊喜交集地,接问道:“陶伯伯,方才那人,果真就是我爹?”
陶陵正容点首道:“不错。”
倪小娟接问道:“那他老人家为甚么要离家出走,不理我们了呢?”
陶陵接道:“令尊有他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微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本来,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如今既然已给你们猜中了,那我也只好将我所知道的,先行说明,不过……”
话锋再度一顿,才又正容接道:“在我说明我所知道的事情之前,尚望白夫人能在心理上有个准备。”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道:“我心理上早有准备,我断定他必然是被某一个很厉害妖女霸住了。”
陶陵点点头道:“白夫人完全猜对了,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将与白振宇交谈的经过,以及在那楼船底下所窃听到的对话,都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着接道:“白夫人,我所知道的已完全说出来啦!”
倪素贞静静地听完之后,苦笑着接道:“男人……这就是男人……”
倪小娟却蹙眉接道:“这是说,我爹已成为天魔教中的驸马爷了?”
陶陵正容接道:“我想,白大侠必然是受了某种禁制,而不会是心甘情愿的,否则,他就不会偷偷地跑来和我商量。”
“可是……”倪小娟娇哼一声道:“他见到我,都不愿认我。”
陶陵接道:“小娟,令尊不是不愿认你,而是目前的环境,和当前的时间都不许可呀!”
倪素贞忽然一挫银牙道:“小娟,随娘闯上去!”
说着,人已霍地站了起来。
陶陵连忙将其拦住,并正容说道:“白夫人,这可不是意气用事,所能解决的问题。”
倪素贞颓然坐下,并歉笑着长叹一声道:“陶大侠请原谅我的失态,多年期待,一旦获得他的消息,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消息时,我实在也忍耐不住了。”
陶陵正容点首道:“对白夫人的处境,在下深表同情。但目前这一枝突出的奇兵,对整个武林大局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们可千万不能感情用事。”
倪素贞蹙眉接道:“依陶大侠高见,该怎么办呢?”
陶陵沉思着接道:“别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目前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白大侠的事,白夫人必须严守秘密,暂时装成不知道……”
倪小娟抢先接问道:“那是为了甚么呢?”
陶陵声容俱庄地接道:“为了令尊的安全。”
倪素贞连连点首道:“经陶大侠这一提醒,我也懂了。”
陶陵正容接道:“同时也为了整个武林大局,因为白大侠身在魔巢,心存侠义,是一位足以影响正邪实力消长的关键人物……”
倪素贞蹙眉苦笑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陶陵沉思着接道:“目前,我们只有暂时等待,平心而论,目前局势,大致说来,是对我们有利的。”
倪小娟插口苦笑道:“目前这局面,还会对我们有利?”
“是的。”陶陵点首接道:“天魔教虽然死灰复燃,增加了我方的困难,但同样地,也使黄圣仁感到困扰。而且,他们所感受的困扰,是远在我方之上的。”
倪小娟蹙眉接道:“陶伯伯,我还是听不懂……”
陶陵正容接道:“这道理很简单,天魔教要黄家父子俯首称臣,听候节制,这是任谁也不会接受的。”
倪小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所谓宁为鸡口,勿为牛后的道理么?”
“正是。”陶陵点首接道:“但对我们这方面而言,有令尊在暗中疏导,情况就不同了。”
倪小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爹连自己的妻女都不敢承认,还能人有甚么作用呢?”
陶陵笑了笑,道:“令尊所具有的是无形的影响力,这些以你的年纪是体会不出来的,你只等着看事实发展就是。”
倪小娟娇笑道:“所以,我们暂时不用走了。”
“是的。”陶陵沉思着接道:“我想,令尊一定会设法再行前来联络的。”
倪素贞忽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陶陵歉然一笑道:“夜深了,白夫人还是早点安歇吧!”
× × ×
第二天,辰牌刚过,黄圣仁突然以一位白发老头的姿态,来到群侠们所住的客栈前。
在门外当值的是“十二金钗”中的花含笑。她见状之下,立即起身含笑问道:“这位老人家,有何贵干?”
黄圣仁笑了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要见你们的太上护法陶大侠。”
花含笑注目问道:“老人家尊姓台甫?仙乡何处?”
黄圣仁以真气传音笑道:“我老人家贱姓黄,草字圣仁,就住在这富阳城中。”
花含笑心头微震,但她外表上却是镇静如恒地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名震武林的十绝神君,真是失敬得很呀……”
当花含笑答话之间,黄圣仁似乎深恐有人在旁窃听似地,向四周扫视着,一直等他确定附近并无甚么可疑人物之后,才含笑接道:“方才,姑娘一口一声‘老人家’,已经是够尊敬啦!”
花含笑注目问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前来?”
“不!”黄圣仁淡然一笑道:“另外,还至少有十万甲兵。”
花含笑“唔”了一声,问道:“在哪儿?”
黄圣仁抬手一拍胸脯道:“就在这里面。”
“胸中有十万甲兵。”花含笑冷冷地一笑道:“你够自负,也够大胆!”
黄圣仁笑了笑,道:“面对我这么一个大坏蛋,居然面不改色,你的胆子也不小呀!”
花含笑神色一整道:“何事要见咱们太上?”
黄圣仁似乎是一见年轻而又漂亮的姑娘家,就连生辰八字都忘记了。如非是花含笑再度发问,他几乎已忘记此行任务了呢!
只见他颇不自然地一笑,说道:“很抱歉!这件事情,必须见到你们太上才能说明。”
花含笑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的!简直不像个男子汉。”
接着,才嫣然一笑道:“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如果咱们太上不愿接见那可怪不得我。”
说着,转身向客栈内疾奔而去。
少顷过后,花含笑才缓步而出,并淡然一笑道:“咱们太上有请,你自己进去吧!”
“多谢姑娘!”
黄圣仁独自进入后进的独院时,陶陵已在门口相迎,并歉笑道:“为了不致影响阁下此行任务,在下未便远迎,请当面恕过。”
权衡得失求合作
黄圣仁一面还礼,一面讶问道:“陶大侠已知道我的来意?”
陶陵神秘地一笑道:“我想,大概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呀!”
黄圣仁笑了笑,道:“请说说看?”
陶陵含笑接口道:“到里面再说吧!请!”
进入陶陵房间,分宾主坐定之后,黄圣仁有点迫不及待,说道:“现在,可以说明了么?”
陶陵注目一笑道:“阁下此行,是否有暂时化敌为友的意图?”
黄圣仁始则一怔,继则苦笑一声,道:“可以这么说,只是,陶大侠是怎么知道的?”
陶陵漫应道:“想当然耳。”
黄圣仁注目道:“总有所根据吧?”
陶陵这才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根据我所获的消息。”
略为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根据本门所获消息,正统的天魔教已东山再起,而且,正在迫使你这位十绝神君纳贡称臣。”
黄圣仁讪然一笑道:“阁下的消息,可真够灵通。”
陶陵接道:“而且,天魔教的一位公生,业已到达富阳域,正在向阁下大施压力。”
“是的,这些都完全正确。”
陶陵笑了笑,道:“所以,我断定阁下此行,必然有暂时与本门化敌为友,联手对付天魔教的意图。”
黄圣仁含笑点首道:“那么,陶大侠尊意如何?”
陶陵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明了阁下的武功,至少一半是源出于天魔教,与天魔教应该算得上是血浓于水,如今,阁下不与有武功渊源的天魔教合作,却反而要与咱们这个冰炭不同炉的‘朱唇令’门联手,其故安在?”
黄圣仁苦笑道:“陶大侠方才自己已经说明了,怎么还会有此一问呢!”
陶陵一怔道:“我自己说明了一些甚么呀!”
黄圣仁接道:“那就是天魔教要在下纳贡称臣,在此种情况之下,只有主从关系,那是谈不上‘合作’二字的。”
陶陵淡然一笑道:“所以,阁下才打算与咱们合作,共同对付天魔教,等天魔教消灭之后,咱们双方再来一次生死之搏?”
黄圣仁点首道:“正是,正是。”
陶陵“唔”了一声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即使这个朋友是暂时的……”
黄圣仁截口接问道:“陶大侠已经答应了。”
陶陵神色一整道:“原则上我同意,因为谁也不愿两面作战,不过,技术上还得从长计议,同时,这事情我还不便完全作主。”
黄圣仁微感失望地接道:“陶大侠还要和胡令主商量?”
“是的。”陶陵接道:“在‘朱唇令’中,在下还是客卿身份,像此等大事,当然得由令主裁夺才行。”
黄圣仁苦笑道:“胡令主恨我入骨,如果陶大侠与白夫人不能发挥影响力,则合作之事,势必告吹。”
“那也不尽然。”陶陵正容掺道:“因为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在权衡得失利害的情况之下,我想胡令主也可能会接受的。”
黄圣仁“唔”了一声,才注目问道:“陶大侠几时给我回音?”
陶陵沉思着接道:“三天之后。”
黄圣仁双眉一蹙,接道:“能否快一点呢?”
陶陵笑了笑,道:“这是急不来的事,不过,也许我会提前有消息给你。”
黄圣仁略一沉思,才起身笑道:“好,在下告辞。”
陶陵起身笑道:“为免引人注意,我不送了。”
黄圣仁离去之后,倪素贞缓步而入,蹙眉问道:“陶大侠,真打算要跟那厮合作?”
陶陵神秘地一笑道:“谁会跟他们合作,何况,那几只老狐狸也不见得会有诚意跟我们合作哩!”
倪素贞点点头道:“不错。看情形,他们是怕两面受敌,才不得不来上这一手,以期先将我们这边稳住。”
陶陵含笑接道:“所以,我也不得不暂时敷衍一番,以安其心。”
“那么。”倪素贞蹙眉接道:“陶大侠打算如何安排呢?”
陶陵沉思着接道:“在目前这多变的局面中,我们只有稳打稳扎,随机应变,并因势利导,以期能将不利于我的局面转为有利,才是上上之策。”
倪素贞默然点了点头,却没接腔。
陶陵又正容接道:“天魔教隐迹多年,如今东山再起,其实力如何,虽不得而知,但他们既然敢向黄家父子施压力,欲服其臣,其实力之雄厚,已不难想见,在此种情况之下,咱们有白大侠在那边,就显然占了很大的便宜了。”
倪素贞苦笑道:“可是,他连自己的行动,都受了限制,能对我们有甚么帮助哩!”
陶陵接道:“这是急不来的事,我想短期内,白大侠必然会有消息传来。”
倪素贞幽幽地一叹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第二十二回 死灰复燃天魔教 东山再起欲称霸
纸团示警道内情
就这传音交谈间,黄圣仁父子、和卜家姊妹已返身走入大门内,大门也随之合上了。
陶陵淡然一笑道:“作戏的都走了,我们这看戏的,也该打道回府啦!”
三人飘落三丈外的一条小巷中,以普通的步伐走向回程,一面由花含笑笑问道:“陶伯伯,黄圣仁是否看到白大侠递给你纸团呢?”
“没有看到。”
陶陵接道:“黄家父子、卜家姊妹都已经转身向内了。”
花含笑“哦”了一声道:“奇怪,白大侠怎会肯定是我们在这儿,而将纸团投射过来?”
陶陵神秘地一笑道:“说穿了,可一点也不奇怪。”
花含笑撒起娇来,道:“陶伯伯,你别卖关子嘛!”
陶陵含笑接道:“老实告诉你们两个,我和白大侠方才已经用千里传音功夫交谈过啦!”
花含笑、柳含烟二人同声一“哦”道:“那就怪不得啦!”
陶陵笑了笑,道:“其实,白大侠在码头上,就认出你们两个。”
花含笑又“哦”了一声道:“这是白大侠方才告诉你的?”
“不错。”
陶陵接道:“他说,他在码头上所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你们两个听,以便你们传信回来,让我们去看热闹的。”
柳含烟娇笑道:“白大侠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啦!”
花含笑接道:“陶伯伯,怎么不先打开那纸团瞧瞧?”
陶陵漫应道:“马上就要回到客栈了,还是待会再瞧吧!”
回到客栈中,第一件事就是会同倪素贞,共同阅读那个纸团。
那纸团是一张女人用的粉红色信笺,字迹也是女人用的眉笔所写,寥寥数行,潦草已极。
柳含烟一耸瑶鼻娇笑道:“好香!”
花含笑也含笑接道:“上面还印有天魔宫用笺的篆书呢!”
陶陵皱眉接道:“两个丫头,安份一点!”
“是!”
柳、花二位姑娘娇应着扮了一个鬼脸,倪素贞、陶陵二人则是一脸肃容,向那数行潦草的字迹端详着:
黄家父子势将为本教所压服。
果尔,则次一箭头,将指向诸位。
如诸位自认无力抗拒,则不如及早远避是为上策。
我将尽全力疏导,但恐收效有限。
只有“四象九龙杯”上武学,才能制服她们两姊妹,希好自为之。
可能我将亲来……
字迹到此为止,陶陵禁不住轻轻一叹道:“下面应该是‘晤’或甚么的,但这个来字只写一半就没有了,是以想见当他写这纸条时,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倪素贞蹙眉一叹道:“既然他身在魔巢,心存侠义,并也不曾忘记我们母子们,为甚么不找机会弃暗投明呢?”
陶陵正容接道:“可能是受了某种禁制,不由自主。”
倪素贞苦笑道:“陶大侠方才已亲眼看到他力战独孤豪的情形了,你看他像一个受了禁制的人么?”
陶陵也苦笑了一下道:“这倒是看不出来。”
“那么。”倪素贞注目问道:“这该怎么解释呢?”
陶陵蹙眉接道:“现在,只有希望他自己站出来,才能揭开这个谜底……”
倪素贞沉思着接道:“我想……设法上那魔船上去,当面跟他们谈谈。”
陶陵正容接道:“这不太妥当,我看,明天还是由我先去试探一下看看。”
倪素贞怔道:“陶大侠准备明闯?”
“不!”陶陵含笑接道:“我准备以江湖礼节拜访。”
倪素贞沉思着,轻轻一叹道:“办法是不错,只怕那魔女不肯讲理。”
陶陵神色一整道:“事在人为,我们不能不去勉力一试……”
× × ×
第二天清晨,陶陵正准备前往天魔教的那艘楼船上去拜访时,黄圣仁忽然派袁媚儿前来。
袁媚儿也就是天魔教中二驸马戈大年的元配夫人。由于她曾经与方仁杰打过交道,同时又不知道,方仁杰已经随同“朱唇令”令主闭关进修去了,所以,她一到客栈门口,就向轮值的倪小娟说明自己的身份,指名要见方仁杰,当她由倪小娟口中获悉方仁杰不在时,才要求见倪素贞。
因此,陶陵只好暂缓行程,与倪素贞二人一同接见袁媚儿。
在独院中的小客厅中,分宾主坐定后,袁媚儿才首先歉笑道:“清晨打扰二位,媚儿深感不安。但上命所差,同时,私情上也有不能已于言者,所以才不得不冒昧造访,尚请二位大侠,多多包涵。”
陶陵含笑反问道:“袁夫人口中的上命所差,那必然是奉贵上之命,前来讨取有关双方合作与否的回音?”
袁媚儿连连点首道:“正是。”
陶陵蹙眉接道:“那私情方面,又是怎么说法呢?”
袁媚儿苦笑道:“陶大侠真健忘,据敝上所忖测,昨宵,陶大侠是在本宫的大门外隐身瞧热闹的……”
陶陵截口道:“贵上可真够高明!”
袁媚儿轻轻一叹道:“陶大侠果真是在那儿瞧过热闹,当已知道,媚儿就是天魔宫中那位二驸马的糟糠之妻。”
陶陵这才“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所谓不能已于言的私情,是指与我们的白大嫂同病相怜的这一点而言。”
袁媚儿苦笑了一下道:“正是。”
倪素贞美目向袁媚儿一扫,轻轻一叹道:“袁夫人是否已筹妥甚么良策呢?”
袁媚儿笑道:“媚儿正想向你请教,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那是等于问道于盲啊!”
倪素贞也苦笑道:“咱们算是彼此,彼此,现在还是谈谈公事吧!”
陶陵正容接道:“这事情,对二位来说,公私之间是没法划分的。”
袁媚儿注目问道:“那么,陶大侠何以教我?”
陶陵沉思着接道:“目前,我还没作最后决定,袁夫人最好是今天晚间再来讨取回音。”
袁媚儿讶然问道:“陶大侠还没考虑好?”
陶陵不便说明自己将前往拜访二位魔女,只好临时扯了一个大谎道:“袁夫人当明白,我与白大嫂在这儿都是客卿地位,像这等大事是应该由令主裁决的。”
袁媚儿注目问道:“胡令主侠驾不在这儿?”
“不错。”陶陵又扯了一个谎:“今天午后,胡令主就可回来了。”
袁媚儿沉思着接道:“那么,妾身暂时告辞。”
起身裣衽一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陶陵于送走袁媚儿之后,与倪素贞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才匆匆出门,赶向江边,在码头上雇了一艘小舟,直向那艘楼船驶去。
小舟驶离码头之后,那操舟的船夫一面划着桨,一面向着陶陵笑道:“阁下就是有‘赌王’之称的陶大侠。”
陶陵因为心中有事,同时也没想到,一个操舟的船夫,也是道上人所乔装,因而一直不曾向那船夫多注意一下。
此刻,闻言之后,才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道:“想不到阁下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也直到这时,他才向对方仔细打量。
那是一位年约半百,一身灰色短装的精壮老者。
凭陶陵的江湖阅历,自然可以瞧出对方完全是未经易容的本来面目。
那灰衣老者笑了笑,道:“在你这位名震江湖的‘赌王’面前,纵然是高人也会给比得矮下去呀!”
陶陵注目沉声问道:“阁下能否报个万儿?”
接着,又轻轻一哼道:“台端准备将这小舟驶往何处去?”
原来目前的小舟,是逆水而上,可并非是横渡江面,驶向那艘停泊在江心的楼船。
灰衣老者笑道:“凭陶大侠的身手,还怕在下将你拐跑了不成。”
陶陵又是一哼道:“我可没工夫跟你胡扯……”
灰衣老者截口接道:“这个在下知道,阁下是要去那艘楼船上,拜访那楼船的主人,可是,你陶大侠曾否想到,现在是甚么辰光么?”
陶陵微微一怔,灰衣老者又含笑接道:“对于一位访客而言,现在去可实在太早了一点,你要拜访的人,该正是鸳鸯交颈,好梦方酣的时候呢!”
陶陵禁不住苦笑道:“阁下说得不错,在下的确是来得太早了一点。”
“所以……”灰衣老者接道:“咱们趁这段时间,先去上游兜兜风,顺便天南地北聊聊,不也很好么!”
陶陵点首笑道:“很好,在下绝对同意,不过……”
微顿话锋,才注目接道:“现在,该说明你的来历了吧?”
灰衣老者含笑接道:“在下上官述,现任飞虎寨中特别护法,虽然也是客卿身份,但比起你这位‘朱唇令’门中的太上护法来,就未免相形见绌了。”
陶陵淡然一笑道:“原来是以水上功夫称绝江湖的‘出水蛟’上官朋友,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上官述谦笑道:“陶大侠过奖,在下深感汗颜。”
陶大侠笑问道:“上官朋友一向是在‘太湖’得意,怎会也投入了飞虎寨中?”
上官述轻轻一叹道:“身在南天王的辖区之内,不听话还行么?”
陶陵注目问道:“那么,阁下降尊纡贵,屈身船夫为的又是些甚么呢?”
上官述神秘地一笑道:“这是在下的老本行,也说不上甚么委屈,至于等在这儿的目的,那是奉命恭候你这位‘赌王’的侠驾。”
陶陵问道:“奉的是黄飞虎之命?”
上官述接道:“应该说是奉的是十绝神君之命。”
陶陵苦笑道:“黄圣仁可真够高明,他居然断定我会上天魔教的魔船上去。”
上官述笑了笑,道:“敝上早已料定,由于白振宇大侠在天魔教中,陶大侠迟早会前注晤谈,加上陶大侠对与敝上合作一事,一再延迟作覆,就更增加敝上的信心了。”
陶陵“唔”了一声,没接腔。
上官述含笑接道:“敝上不但断定陶大侠会上魔船上去,同时也断定陶大侠此行,必然是徒劳往返。”
陶陵笑道:“咱们赌点东道如何?”
上官述呵呵笑道:“陶大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但在下对赌经是一窍不通,而且阁下此行有没有收获,跟在下也谈不上有利害关系,所以,只好有方尊命了。”
陶陵精目深注地接道:“那么,说你的直正任务吧!”
上官述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武林中事,尔虞我诈,虚虚实实,也是很平常的事。但有一点我要提醒阁下,如果敝上一旦??逼而与天魔教联手,对你陶大侠,可是非常的不利。”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至于阁下如想与天魔教联手来对付敝上,那也必然是一场梦想。”
陶陵笑问道:“这是贵上要你转达给我的话?”
上官述正容点首道:“不错,敝上是诚心与阁下合作,至于联手扫荡天魔教之后,双方或者是划地为界,和平共存,或者是各凭实力,争个强存弱亡,到时候可各凭天命。”
陶陵神色一整道:“上官朋友,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到目前为上,我还没打算跟任何一方面合作。”
上官述一怔道:“为甚么?”
“因为……”陶陵正容接道:“不论天魔教也好,你们那位十绝神君也好,都不是合作的好对象。”
上官述笑问道:“陶大侠打算两面作战?”
陶陵苦笑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傻?”
上官述也苦笑道:“那我就想不出来,陶大侠何以能在这两方之间,独善其身了?”
陶陵笑道:“我个人是好办得很,日食三餐,夜眠八尺,天地如此辽阔,还怕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上官述正容接道:“陶大侠说得是,但请别忘了,贵方可不止你陶大侠一个人呀。”
陶陵接道:“那都是胡令主的人,毋须我来操心。”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胡令主女中豪杰,胸罗万有,功参造化,她绝对不会与任何邪恶势力合作的。”
上官述微微一哂,道:“据在下所知,目前贵方的实力,比任何一方面都显得薄弱。”
陶陵笑道:“自古邪不胜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阁下该懂得这两句话的道理吧?”
上官述注目问道:“陶大侠这是正式拒绝与敝上合作了?”
“可以这么说。”陶陵正容接道:“不,如果贵上能改变作风,舍邪恶而尚侠义,那自然又当别论。”
上官述轻轻一叹道:“正邪之间的分野,有时候是很难有一个标准的。”
“这说法我可不敢苟同。”陶陵正容接道:“这问题,我想还是留待与黄圣仁当面去谈,比较合适。”
上官述接问道:“陶大侠准备几时与敝上面谈?”
陶陵沉思着接道:“我想,等我由魔船上回来之后,再决定会面的时间。”
上官述点点头道:“也好。”
陶陵含笑接道:“咱们之间,好像已没甚么好谈的,还是劳驾送我上魔船去。”
“好的……”
上官述口中说着,小艇已在他的操纵之下,掉头驶向下游,直向那艘楼船过去,一面并笑问道:“陶大侠,回程中是否还要在下效劳?”
陶陵笑了笑,道:“自然需要,只是恐怕上官朋友没这一份耐心等下去。”
上官述笑道:“为了陶大侠方便,即使没耐心,也得强行磨练呀!”
“好!”陶陵含笑接道:“待会,船资加倍。”
上官述呵呵一笑,说道:“在下谢了……”
第二十三回 义不容辞探楼船 侠士暗助方脱身
陶陵哈哈一笑道:“不错,在下此行,是想了解贵教真正幕后主持人的底细,而且也想知道两位到富阳城真正目的。”
许月娇又接口道:“陶老头你总算说了实话,可惜的是你这一趟是来得去不得。”
陶陵脸色一整,沉声道:“姑娘如此抬爱,陶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本事,把我留下来。”
许月娥娇声怒嗔道:“妹妹,少跟他废话。”随着,目光投向后舱门口站着的那个身着一袭白衫的中年文士,道:“戈大年,还不跟我把这个老狗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戈大年身形一晃,一团白影已疾向陶陵站立处射到,一言不发,双手十指箕张扣向对方腕脉。眼看双方身体刚一接触,陶陵却突然一矮身形,向侧横飘丈外,一面冷笑道:“唉!天魔教的高手,怎么连动手过招的规矩都不懂,一上来就偷袭,未免太小家子气嘛!难道你们就不怕传出去让武林朋友笑话。”
“老狗,你少得意,还不给我躺下。”戈大年一招落空,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面答话,一面同时改换身法,接连快速地向陶陵上中下三处要害攻出了极为霸道的三招天魔掌法。
陶陵一见对方出招,不退反进,两人就在客舱中展开一场紧张激烈的拼斗。
由于双方的身法和招式,都属一流上驷之才,旁观的人根本难以分辨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劲风呼啸中,只见两道白色人影,疾如电闪奔雷似地,相互交缠着,可是却听不到双方掌风接实的响声。
在恶斗中的两人,非常明显的都是采取急攻,意图抢得先机,以快、狠制服对方,因此双方每一招式,都未曾用老立即半途撤招,故所以双方掌力从未接实而发出巨响。
双方你来我往,一转眼已经对拆了四十招,仍然不分上下,使得旁观的许月娥、许月娇姊妹俩,双双脸现不耐之色,秀眉紧蹙着。
只听陶陵嘿嘿干笑道:“江湖道上当听人言,戈兄武功如何了得,今天我陶某总算大开了眼界,领教够了,如果就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会赢得天魔教教主赏识招为二驸马的话,那老夫倒够资格当太上教主都有余。”话锋一顿又继续道:“老小子,你还有没有甚么你老婆教的绝招,一齐抖出来,否则,老夫就……”
戈大年仍然闷头出招,没有答腔。
陶陵却一面与之动手,继续调侃道:“咦!这小子怎么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居然怕老婆怕成这个样,这倒怪有趣!”
戈大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老狗,你二大爷现在懒得跟你斗嘴,你死到临头,还自命不凡,纳命来吧!”
话声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巨震过处,两人乍合即分,各自凌空连翻了好几个觔斗,只是陶陵倒飞六尺之外,而戈大年却飞出丈三之外,已经快到舱门口才拿桩站稳,并且随着吐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呆立着。
此时,旁观的许月娇一声娇叱道:“老赌鬼,真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
陶陵哈哈一笑,朗声应道:“承蒙二公主谬奖,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许月娥又接着道:“老杀才,你别臭美,你以为你从‘三才绿玉杖’秘笈上学到的甚么三才扇法,无相神功就很了不起,今天本公主倒要领教领教,看看你的本领究有多大。”
陶陵仍然一笑道:“既然连老夫那点压箱底的玩艺,姑娘你全知道,那我还敢在你面前献丑。”话锋一顿又道:“何况,老夫与人动手一向有个原则,就是不跟女斗,刚才在下因不小心误伤了尊夫,老夫这厢向你赔个不是,务请海涵。”
许月娥满脸寒霜,沉声道:“老狗,你少废话,出招领死吧!”
陶陵不动声色接道:“姑娘,何必动气,有话慢慢说嘛!”他不待对方接腔,又继续道:“你我既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非要置在下于死地,何况是尊夫先动手偷袭,虽然受了些许小伤,吃两剂药,休息一两天就会好的,在下保证以后绝对不碰尊夫一根汗毛,务请原谅则个。”
许月娇声色俱厉地接道:“老不死的东西,你到底有完没有。”
许月娥此时随声截口道:“二妹,既然陶老儿不愿动手,我看还是先让老家伙看台戏好了。”
她话锋一顿,目光转向一旁站立的那个身着青色劲装汉子吩咐道:“请大驸马将暗探楼船的人犯带上。”
劲装大汉应了得是“是”字,即举步匆匆向后舵走去,稍顷,只见一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文士,押了两个目光呆滞,举止迟钝的年轻女子进入官舱。
只见那中年文士脸色惨青,一看就知道是戴着人皮面具,他就是大驸马白振宇,被押的两个年轻女子,都是身着黑色紧身劲装,似乎因被点了穴道而使她们举止行动有点身不由己。
许月娥脸现得意之色,含笑向陶陵问道:“陶老儿,这两个臭丫头想必不眼生吧!听说她们在贵门中地位不低,武功也很不错的。”
陶陵惊得脸色数变,随即笑“哼”一声道:“不错,她是敝门十二金钗的老三花含笑和老幺柳含烟。”
许月娥格格一笑接着问道:“听说贵门中十二金钗里第一、二、三钗武功比其他九钗都高,她们哪一位是三钗花含笑姑娘呢?”
白振宇此时插口答道:“启禀教主,右边长得高一点的就是花姑娘。站在属下左边的……”
许月娥不等他说,又意味深长的截口道:“人家都说‘朱唇令’门中十二金钗如何厉害,哪晓得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就不知道身居太上护法要职的陶老儿,手底下是否还有点真功夫!”
陶陵此时精目中异彩连闪,随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不必玩激将之法,老夫有无真功夫,你尝过以后就会明白……”
白振宇闻言怒目叱责道:“住口!‘姑娘’二字你也配叫,陶老鬼,我警告你,对教主说话你得放尊重点。”
陶陵一怔,连忙随着讪然一笑道:“回驸马爷,老夫适才失言之处还望包涵一二,不过,要对尊夫人改称甚么教主的,未免太肉麻了点,恕难遵命!”
白振宇正待发作,二公主许月娇已接口道:“老鬼,你废话到底还有多少。”
陶陵微微一笑,注目问道:“二公主敢情非要跟在下较量一番。”
“怎么,是不是怕了。”
“怕倒不是,不过在较量之前,老夫有一个条件得先提出来。”
许月娇蹙眉沉思少顷,一声冷笑道:“好吧!本公主答应你,不过,你条件提出之前,自己最好先放宽一下,不该提的最好少开腔。”
陶陵笑道:“老夫提的条件非常简单,而且公平,咱们为了节省时间,双方较量以十招为限,你要是赢了,老夫立即双手献上贵教梦寐以求,武林四宝中的‘三才绿玉杖’,而且投效贵教,今后任凭差遣。”
话锋一顿又接着道:“如果你要是输了,你这个旁门左道的邪教,就得马上宣布解体,至于你们姊妹两个嘛……”
许月娇俏脸一变厉叱道:“住口!你这个老不知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在耍嘴皮想讨便宜。”
表面敌对助脱困
白振宇突然插口道:“二妹,这种人少跟他噜苏,待我来超度他早点上路。”
陶陵截口道:“嗨!二妹二妹的,叫得怪亲热嘛,真是个乖乖驸马。”
白振宇又截口冷笑道:“陶陵,别耽搁时间,请吧!”
陶陵笑道:“说得是!你既然要强行出头,那么,请亮兵刃!”
白振宇一伸右手,“呛”的一声,从肩后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淡然一笑道:“这是本驸马的‘断魂剑’,这宝贝已经多年来未饮人血了,嘴馋得很,你可得多加小心!”
陶陵精目中寒芒一闪,举手一挥,“刷”地一阵清脆声中,已亮出了腰间所插的一柄钢质折扇,不疾不徐的轻摇,同时发话道:“怎么,公主们自己不下场,真忍心驸马爷先来送死!”
白振宇狞笑道:“老狗!你少卖狂,还是当心你自己这条狗命吧!”
随着手中长剑一挥,震声大喝道:“接招!”
喝声才落,一道寒闪有若奔雷,迅快无伦地向陶陵攻到。
陶陵身形一旋,幻起一片扇幕,一阵剑扇相击的“叮当”脆响中,扇幕上爆出无数火花,那情景,煞像是燃起一堆爆竹,可却比爆炸声更为火爆,也更为壮观。
在这“叮叮咚咚”的脆响声中,传出陶陵的呵呵大笑道:“好功夫!阁下比当了驸马以前硬是强多了,天魔教能调教你这个高手,实在足以自豪!”
但这几句话究竟是褒是贬,恐怕只有他们双方当事人心中明白。
就在说话之间,陶陵已连接白振宇三招抢攻,但他却不还手,始终隐身于他那“三才扇法”所幻起的扇幕之中,在寒闪交炽,火星四溅,人影穿梭飞闪中,可说连他的身影也无法看到。
白振宇双眉一扬,震声大笑道:“陶陵,别光逞口舌之快,有种的话,咱们到舱面甲板上去,地方够宽,可以玩得痛快。”
陶陵敞声大笑道:“对!对!我赞成,咱们说去就去!驸马爷请!”
话声未落,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向舱外疾射而去。此时,旁观掠阵的许氏姊妹及戈大年亦随着鱼贯而出。
就在陶陵双足尚未落下舱林甲板之时,白振宇立即一跃而前,欺近陶陵以真气传音道:“两个魔女的‘迷幻魔音’相当厉害,绝非你所能敌,还不趁机快走,再迟恐怕来不及了。”
陶陵一见旁观掠阵的两男一女,适时都已出舱,故意提高声调笑道:“驸马爷,俗语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你也接老夫一招试试!”
话声中,他那护身扇幕,突化一道长虹,像匹练伸展似地一闪,身形借势上窜,就这电光石火之间,长虹与剑影齐敛,陶陵却如蜻蜓点水般,早已飘落在楼船下流十丈之外,由上官述所驾的小舟之上。
白振宇被震退丈外呆若木鸡。许氏姊妹目睹此境脸色大变,许月娥内心更见焦急,却赶紧过去将白振宇扶起来。只听陶陵在小舟上扬声笑道:“二位公主,今日我陶某人已经手下留情,并未对贵驸马爷下杀手,因此请你们注意,不要难为本门两个人质……”
许月娥截口答道:“是否还要本公主向你道谢?”
陶陵笑道:“那倒无此必要。”话锋一顿又道:“只要你们两位公主心里记住有这么一回事就行了。”
许月娇冷然截口道:“好!将来我也会饶你狗命一次。”
陶陵道:“那老夫先谢啦!”随即扭头朝舟尾灰衫老者一挥手道:“上官老哥,咱们靠岸去。”
许月娇却又高声接道:“慢着。”
陶陵朝向楼船哈哈大笑道:“二公主还有何见教??”
许月娇笑了笑,道:“本公王自出道以来难得碰到像阁下这种绝代高手,尤其阁下刚刚露的这一手‘凌波飞渡’轻功,更是令人佩服,可惜就这样匆匆而去,未免太扫兴了……”
陶陵截口接道:“怎么,二公主还有意‘亲征’?”
许月娇冷笑点头道:“不错!”
陶陵震声大笑道:“今日,陶某人因为还有一个约会,委实没有工夫奉陪,公主适才所言,将来也饶在下一次的诺,就请提前于今天实践吧!”
话一说完,也不管许月娇的反应如何,立即招呼驾舟上的上官述,加速朝富阳码头方向疾驶而去。
× × ×
话说陶陵独闯楼船脱险回城的当夜,已经快三更时候了。而位于富阳临江客栈后院的三间上房,仍然亮着灯光,同时后窗外不时可看到几个人影的移动,似乎在密议着一件重大的事情。
的确不错,在室内参加密商的人,正是“朱唇令”门下两个太上护法陶陵与倪素贞、与飞虎寨寨主黄飞虎、十绝神君黄圣仁等四人。他们的脸上表情都显得非常凝重。另外,在门外及后院中,还由“朱唇令”门下十二金钗中的首钗林含碧、二钗水含云担任守卫巡查工作,气氛显得非常紧张。只见倪素贞走向窗口,透过蒙面丝巾的精目四周一扫,轻轻地“咦”道:“石中英老前辈怎么还没来?”
陶陵正容接道:“本座跟他约定好是三更,现在应该快到了。”
倪素贞转身接问道:“太上,石前辈会不会失约?”
陶陵笑道:“大妹子,你别把他看扁了,石中英绝非轻诺寡信之辈,何况,他目前不但已经应允乃侄石补天之请出面担任石家堡主,而且又经武林四大门派一致推选,继任了‘武林盟主’一职,今晚一定会到。”沉寂少顷之后,黄圣仁突然接道:“陶大侠,关于前此所谈我们双方暂时化敌为友,合作对付天魔教一事……”
陶陵截口道:“原则上,已征得敝门令主同意。”
黄圣仁道:“光是原则同意不行,现在大敌当前,必须当机立断,而且马上要采取行动,首先联合救出你我门中遭魔女劫持的三个人质要紧。”
陶陵道:“此事关系武林各派生存续绝,如此重大之事,总不能由咱们两个草草决定,救人虽然如救火,可也得等各门派委任代表石中英石前辈来了后当面谈谈才行。”
此时,黄飞虎喟然接道:“此事恐已不容再拖,夜长梦多,多拖一天,只有增多一分危机。”
陶陵接问道:“寨主是否为天魔教两个魔女‘限期三日’答覆事感到担心。”
黄飞虎正色道:“非也!岂只是对本门限期答覆问题。”
陶陵闻言一惊讶问道:“寨主此话怎讲?难道贵方已有甚么最新发现下成?”
黄圣仁截口道:“不错!据在下所知,今天入夜以后,富阳城内外各处水陆通道,天魔教均已派人埋伏把守,而且,那个自称教主的许月娥已经下令,不许你我门中任何人逃离富阳!”
陶陵接问道:“此话当真?”
黄圣仁笑道:“在陶大侠你面前,我敢说谎么?”
陶陵略一沉思,徐接道:“天魔教重现江湖,意图夺取‘武林四宝’,使各门派臣服而独霸武林,在下早已料到,但是突然封锁富阳,不放一人逃离,却大出人意外,不但操之过急而且也做得太绝了!”话锋一顿,又像似自言自语地喃喃接道:“看来,这一场武林血腥浩劫是无法避免了。”
黄飞虎忽又接问道:“陶兄今日独闯魔船,有否见到敝门‘三目天尊’独孤豪拘禁之处?”
陶陵道:“没有见到,可能拘禁在后舱。”
黄飞虎又接问道:“据你判断,除了已经露面的许氏两个魔女之外,天魔教是否有如外间传言,尚有幕后主持人,而且武功较两个魔女更高。”
陶陵神色一整道:“关于这个传言,在下早已听说,但据今日探听结果,似乎并无蛛丝马迹可以支持此一谣言,不过,从两个魔女行事的乖张态度与歹毒的作风判断,又似乎不无可能。”
黄圣仁继续接道:“如果天魔教并无所谓幕后主持人,或者这个神秘的主持人虽然存在,但目前并不在富阳,依你看,合你我门中目前在富阳诸人之力,是否足以击败两个魔女及其随从驸马等人,救出人质呢?”
陶陵道:“两个魔女的真正武功如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在下今天在船上也未与她们动过手,但是‘天魔宝典’这个名称,二位当不致陌生,如果两个魔女尽得此秘笈及全部绝学,而且已将其中能伤人于无形之中的‘迷幻魔音’,修习到炉火纯青之境,恐怕你我均非所敌。”话锋略顿又接道:“况且,今天……”他原来打算将跟白振宇在船上较量时,对方以真气传音向他示警的话说出来,但突然产生一种警觉预感,话到口边就留住了没往下说。
第二十四回 大侠护法免伤亡 暗通消息存实力
灰衫老者暗自好笑,心想这小子真是鬼迷心窍,竟然自愿身试当今武林无人可以抗拒魔音,道:“老夫这就开始献丑了。”
陶陵连忙阻止道:“且慢!”
灰衫老者一怔道:“阁下是否已有悔意?”
陶陵冷笑一声,说道:“笑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只因有话尚未交代清楚。”
“如此请讲。”灰衫老者总算放心。
陶陵道:“开始之前,咱们以五丈距离,相互盘膝对坐,如果尊驾须要有人护法,不妨将戈大年留在身旁。”
灰衫老者微笑着接道:“护法倒不必要。”
陶陵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戈驸马将黄寨主背着退后十丈开外。”
灰衫老者点点头,又转向戈大年吩咐道:“大年,将黄寨主背着退后十丈。”
戈大年脸现难色,趋前向灰衫老者低声道:“太上,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还是由我来替你护法吧!”
灰衫老者蹙眉摇了摇头道:“不必多言!照老夫的话马上退后。”
戈大年连忙应了一个“是”字,唯唯退后。他们两人应对的语言及表情,陶陵等人看在眼里大感狐疑,以戈大年目前在天魔教内的驸马身份,为甚么对灰衫老者如此必恭必敬?灰衫老者说话的口吻非常武断,实在不像他自己所说在教内担任护法的身份。
从他的面貌判断,并未戴有人皮面具,可是从他过于沙哑含糊的口音,却能肯定是出于伪装,难道灰衫老者的陌生面貌是以易容之术改变的?
他到底是何许人?会不会是……
一串优雅短促箫声,适时打断了陶陵等人的沉思,箫声过处,灰衫老者扬声问道:“三位准备好了没有?”
陶陵看了看倪素贞及黄圣仁道:“好了,请开始!”
灰衫老者神色一整,随着他双手手指的跳动,凄迷曼妙的箫声,也随之徐疾有度地吹奏而出。
远在十丈开外的戈大年,并随着箫声扬声吟着: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李后主所作的一首词,虽然其中蕴含着无限缠绵悱恻,令人愁怅的情意。但由胸无点墨的戈大年吟来,却是一点也不动人。至于灰衫老者那箫声,在远处听来,除了觉得抑扬有致,靡靡动听之外,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可是,当戈大年以目光凝视陶陵等人身边时,却不由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原来在这片刻之间,陶陵、倪素贞及黄圣仁等三人周围一尺之外,那本来绿油油的草地,已是变成枯黄一片,但他们三人一尺圆周之内的草地,却仍是原来的绿色。
而且距他们三人约莫三尺之外一个假山石堆,那些大小不等的鹅卵石块,竟全部有如铁锤敲击过似的,裂成无数碎片,塌了下去。但陶陵等三人,却泰然自若地闭目养神。
箫声忽戛然而止,只见灰衫老者脸罩杀机,目注陶陵等人冷笑道:“陶陵!你好卑鄙,出了题目要跟老夫比划,还以为你有真材实学,到头来却是请了高手在暗中以‘四象大觉神功’相护。”
话锋一顿之后,又扬声朝客栈楼上上房发话叫道:“屋内何方高人?请现身一会。”
话声未落,突然扬指,凌空向楼上上房的一个窗户一点,那凌空点出的指力,立即“嘶”的一声,破空生啸而去,威力煞是惊人。
“砰”的一声巨响,楼上那个窗户,应声整个被震掉了。
巨声过处,一切又趋向寂然,楼上屋内毫无反应,似乎那暗藏之人早已潜走,奇怪,那暗藏之人为甚么不敢露面,难道他有不愿露脸的隐衷?
对于灰衫老者刚才的指责,以及眼前所见的一切情景,使陶陵等三人都愣住了,很显然地,他们事前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忙。
顷刻之后,灰衫老者又道:“好了!不管怎样,这场比划仍算你们三位赢了。”随着话声,发出了一阵令人刺耳的讥笑。
倪素贞第一个沉不住气,恼羞成怒答道:“老鬼!你神气甚么!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有甚么了不起!”
灰衫老者振声大笑道:“俗语说得好:丑妇总难免见公婆,白夫人既然如此抬爱,老夫就现出本来面目让三位瞧瞧。”
话说,就地一阵急旋,少顷之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位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须发如银的灰衫老者,而且眉心之间有一道具体而微的月牙痕迹,就像长有三只眼睛似的。
三目天尊独孤豪
此时黄圣仁抢先说道:“独孤豪,我早该想到是你。”
原来那灰衫老者,竟是号称“三目天尊”的独孤豪易容改扮的。
他不但武力高强,而且对于武林中的动态,也一直了如指掌。为甚么在天魔教楼船上才做了两三天人质竟然背叛投降了天魔教?
这个人太无耻,也太可怕了,他不但精擅易容之术,而且对“缩骨神功”竟也运用自如。
当然,今宵他与戈大年是有计划有所为而来,可是,令人费解的是,一个叛将怎能对身为天魔教的“二驸马”戈大年任意指挥?
而且,他既然事前经过易容改扮,当然为的是有所顾忌,避免为熟人所识破,但最后经倪素贞一激,竟毫不考虑的恢复本来面目,又是为的甚么?难道另有阴谋?或者,他可能根本不是独孤豪本人。
此时,那自称是独孤豪的灰衫老者目注十绝神君黄圣仁冷笑道:“神君!你既己知道老夫身份,阁下是个聪明人,也该已想到令尊黄寨主目前的处境与自己今后的前途。”
话锋略顿,又继续道:“老夫最后再忠告阁下一次,本教教主命令不容任何武林中人怀疑与违背!阁下对与本教合作之事,请尽快把握时机作一决定。”
话声一停,又转头凝视陶陵、倪素贞道:“现在,老夫郑重向两位宣布今宵来意,也可说是转达本教教主意旨,请两位立即禀告贵门令主胡贞贞:第一,今后不得与武林其他门派联盟,如妄图与本教为敌,终将自取灭亡!”
“第二,限期十日将贵门派保管武林四宝之一的‘四象九龙杯’换取被扣人质,否则,一切不良后果,由贵门令主自负其责。”
他话一说完,也不等陶陵等人回话,立即向戈大年目光示意,戈大年随着以掌声发出信号,顷刻之间,由客栈后院四处角落窜出十个身着黑色劲装大汉,以极快手法挟持黄飞虎、林含碧及水含云等三个人质呼啸而去。
独孤豪同时向戈大年招呼了一声之后,亦相继向后院外疾射而去,身形迅即投入黑暗之中。
倪素贞见状怒极,作势纵身追赶,但旋即为陶陵挥手拦阻。
× × ×
东方逐渐泛现鱼肚白色,陶陵颓然长叹一声之后,与倪素贞、黄圣仁返回客栈屋内。
当他们进入楼上客房时,立即发现桌上留有一张字条。
陶陵抢前一步,先睹为快,只见上面写着:“今宵与戈大年同来,一再易容之灰衫老魔,他并非独孤豪!
“此人真正身份,除了天魔教两个公主之外,迄今无人知道,但此人对武林中任何动态,却了如指掌。
“为了单独一人便于行动,所以他一直施展易容之术,乔装各种身份之人,四处刺探武林各门派秘密,并积极寻找武林四宝,俾伺机夺取,收归天魔教所独有。
“迩来,他假冒独孤豪之名十分成功,而将十绝神君黄圣仁所筑地下迷宫全部秘密探悉。
“此人武功造诣已臻化境,高不可测,据传,即使天魔教许氏姊妹联手亦非其敌。
“今宵,他或因有其他顾虑,与各位比试并未下杀手,以后相遇,务须留意不可与之轻率动手相拼。
“天魔教最终目的,为独霸武林,一统天下。
“诸位见字后请即潜离富阳,对武林四宝应尽一切力量,设法保存,如四宝一旦为天魔教所得,则武林中各门派,将永无生路,知名者留字。”
读毕此一留字,陶陵、倪素贞及黄圣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愣得不知如何自处。
少顷之后,黄圣仁轻叹了一声,问道:“陶兄,今宵在暗中相救,并留字示警之道上朋友,想必为尊驾故人,能否见告姓甚名谁?”
陶陵看了看倪素贞缓缓答道:“此人即系在江湖失踪已久天山大侠白振宇。”
黄圣仁惊“哦”了一声,截口道:“就是目前身为天魔教大驸马的那位白……”
陶陵截口道:“不错!正是他。”
倪素贞触景生情,眼圈一红,落下了两行伤心之泪,幽幽的道:“他为甚么要躲避我,为甚么要留恋那魔女?他究竟有甚么隐衷不能离开天魔教,难道真是受了甚么禁制?他实在太……”说到此处,禁不住抽抽噎噎地失声痛哭。
陶陵、黄圣仁二人睹情,亦为之黯然神伤。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咚咚咚”地一阵楼梯震响,使陶陵等三人立时怔住了心神,严密戒备着。
响声过处,门外出现一对身着翠绿紧身劲装,面蒙丝巾的妇人,从她们轻盈、苗条的体态上推断,年纪不大,均在三十上下。
虽然她们面蒙丝巾,可是陶陵等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卜婉儿、婉君姊妹。
卜婉儿首先揭下蒙面丝巾,目注黄圣仁,神色略现紧张地,道:“神君!昨夜我与婉君暗中……”
卜婉君因见陶陵、倪素贞在旁,立刻警觉的截口道:“姐姐!你等一下回去再说好不好?”
经过卜婉君这一打岔提醒,卜婉儿扫视了陶陵、倪素贞一眼之后,将下面要说的话顿住了。
黄圣仁微笑着接口道:“婉儿,这两位大侠都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
话锋一顿又道:“你们姊妹两个还不赶快进来给陶大侠及白夫人见礼。”
陶陵急忙摇摇手道:“俗套免了,两位夫人请里面坐,有话慢慢说。”
“谢谢陶大侠!”卜婉儿、卜婉君同时向陶陵道了个万福。
黄圣仁不等她们坐下,急切问道:“婉儿,你刚才说昨晚……”
卜婉儿向黄圣仁媚笑道:“看你急成这副模样。”
黄圣仁道:“唉呀!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有话快说出来,真急煞人!”
卜婉儿笑了一笑,随即收敛笑容肃然道:“昨晚,我与婉君按计划潜到江边,伺机暗探天魔教楼船,但见船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而且连码头上他们也派了不少人,五步一岗的警戒着,一直候到初更过后,只是苦无机会下手。”
卜婉君这时忍不住抢着接口道:“后来好不容易,潜到码头之下,将近二更时分,忽然人声嘈杂,由远而近,渐渐可以分辨面貌,只见十几个天魔教大汉,押着五、六个人质匆匆进入码头,登上小艇送往楼船。”
倪素贞神色紧张地插口问道:“快说!都是些甚么人?”
卜婉君道:“姐姐说,这些人全都是当今五大门派的高手。”
黄圣仁接问道:“婉儿,被押的人,你是否全部都认识?”
卜婉儿讪然一笑道:“不但认识,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曾经是你那‘地下迷宫’中的贵宾。”
她这句话说得黄圣仁尴尬极了,卜婉儿为了掩饰他的窘态,赶忙接着道:“当时看到的,有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慧聪大师、武当派的玄真子、昆仑的吕一鸥、峨嵋的一瓢大师、长白派的帅复伦,以及石家堡老堡主石中英……”
卜婉君又禁不住截口道:“当时,姐姐跟我本想露面劫回那些人质,但因看到天魔教两个魔女许月娥、许月娇,以及那个他们称作驸马爷的白振宇也跟在后面押阵,所以不敢妄动。”
她一顿话锋又继续道:“不久,又听到许月娥向白振宇低声吩咐了一番之后,两个魔女同时施展‘凌波飞渡’轻功,朝楼船疾射而去,而白振宇随即返身飞奔入城。”
黄圣仁道:“以后呢?”
卜婉儿接口道:“等到二更过后,我跟婉君既觉探船已不可能,又恐你在此处不耐久等,所以决定折回客栈找你。”
黄圣仁又道:“这边发生的事故,那你们全看到了。”
卜婉儿两姊妹同时点了点头。
陶陵听到五大门派亦同遭人质被扣之变故,不觉长叹一声道:“唉!看来这一场武林浩劫是无法避免。”
倪素贞蹙眉问道:“目前,咱们该怎么办呢?”
“别打扰我。”陶陵苦笑接道:“让我先冷静地想一想。”
沉吟少顷之后,目注倪素贞问道:“今天是九月初几?”
倪素贞道:“已经是九月十五了。”
陶陵似是想起甚么重要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哦!这么快就已经十五啦,那么,按照日期推算,距令主与小徒仁杰的潜修关期,只差半个多月,我看顶多再有二十天,他们两位以及为他们担任护法的那几个年轻人,该可以到达富阳了。”
第二十五回 留书出走晤生父 懵知被骗一段情
他想到这里,内心立刻生出警觉,将原有的一股轻敌之心,与骄矜之气完全收敛了。
右边的黑衣女子刚才与方仁杰硬拼一掌,似乎毫无影响,只倒退了五步,而且面上仍然浮现着残酷笑意,目注方仁杰道:“年轻人,你的功夫真不赖,而且刚才耍的‘三才扇法’似乎比持有‘三才绿玉杖’的主人还高明。”
话锋一顿,又继续说道:“不必再问,想必你就是陶老头的徒弟,叫做方甚么的……”
方仁杰心平气和的截口道:“不错,在下方仁杰。”
右边的黑衣女子“哦”了一声,媚笑道:“原来是方少侠,失敬!失敬!”她话声一落,目注胡贞贞颔首道:“敢情这位夫人就是名震武林的‘朱唇令’令主。”
胡贞贞和方仁杰都未答话,左边的黑衣女子却及时接着道:“我姊妹俩首先向二位道个喜,恭喜二位潜修大功告成提前启关!”
胡贞贞一怔,心念电转,奇怪,对方不但知道自己闭关潜修之事,甚至连关期都知得一清二楚,同时,左边的黑衣女子刚才接连展露的本门绝学,“弹指神功”与“追魂一式”无不精擅,还有掌功内力俱属一流。
她终于肯定自己原先所作的忖测,对方一定是来自天魔教的高手。
胡贞贞虽然急于了解对方的来意,并且弄清楚对方的真正身份,却不露声色的答道:“不敢当!两位夤夜到访,想必定有急事,现在即请表明身份,并且道明来意。”
两个黑衣女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左边身材略显娇小的接口道:“我们今晚到此并无恶意,只是受本教上命差遣,面邀各大门派主持人于三日后到富阳出席重选武林盟主大会。”
胡贞贞追问道:“两位是……”
左边的黑衣女子不等胡贞贞说完,截口道:“我们姊妹都是教主座前护卫……”
话声未落,突然自胡贞贞、方仁杰后方丛林传来“哈哈”大笑之声,使在场四人同时吃了一惊。
笑声回音在整个山谷激荡着,可是发出笑声之人却迟不露面。
左边的黑衣女子向四周略一扫视,脸现不豫之色,娇喝道:“何方高人?请出面一会。”
又是一声大笑,紧接着一条灰色人影,自方仁杰身后林中,疾如闪电般射落当场而立,两个黑衣女子立即看出来人就是人称“赌王”的陶陵。
“两位公主久违了!今夜王驾亲临,恕陶某来迟未曾远迎,当面谢过!”陶陵几句听似奉承,实为讽刺的话说完后,又向两个黑衣女子拱手一礼。
神功初成遇公主
左边身材较显娇小的大公主许月娥揭开蒙面丝巾,面色一红,讪笑道:“陶大侠!你的消息灵通嘛!真不愧为‘朱唇令’门下首席太上护法。”
右边身材较高的二公主许月娇接着道:“陶护法,上次阁下在楼船不辞而别,我姊妹遗憾未尽地主之谊,还望多多包涵呀!”这几句暗含讥刺的答话,显然是与陶陵针锋相对。
陶陵扬声笑道:“两位公主抬爱,陶某心领了,三日之后,富阳改选武林盟主之会,陶某一定追随敝门令主准时赴约。”
许月娥冷笑一声,接道:“好!陶老头,一言为定,阁下到时不要自食其言。”
话锋略顿,对许月娇暗示了一下,两人同时向陶陵等三人拱手道:“各位三日后富阳城见。”
话声一落,便与许月娇同时转身离去,刚一纵身,陶陵立即低声喝阻道:“慢着!”
许月娥姊妹同时停步转身,脸罩寒霜,向陶陵怒视,但却一言不发。
陶陵却好整以暇,微笑着道:“大公主!关于本门被贵教扣留的四个人质,究竟如何处置?”
许月娥冷笑答道:“她们四人前在楼船之上本教均以上宾相待,绝未受到丝毫伤害,不过,有关人质交换的条件,本教护法独孤豪曾经告诉过阁下。”
陶陵仍然笑道:“交换人质条件,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月娥略一迟疑,神秘地笑道:“可以!三日后在富阳,我会给你满意答覆。”
话声一落,拉着许月娇向山麓疾射而去。不过,有一个问题却始终在她——许月娥脑海中困扰不已,那就是决定今夜来此探访的事,可说非常秘密,除了自己两姊妹之外,只有白振宇、戈大年及独孤豪等三人知道,但是陶陵竟然适时赶到?会不会在教内早已埋伏了内奸?
× × ×
当天魔教的许月娥、许月娇在峭壁下面的山谷跟胡贞贞、陶陵以及方仁杰等三人纠缠之同时,天魔教的另一头,那自称名叫“独孤豪”的却已悄然绕道峭壁另一面进入顶端古寺之中。
他原来的任务是进入静室盗取“四象九龙杯”秘笈,可是当他看到静室外担任守护的人全都昏昏欲睡,而静室之门内的古文英和倪小娟却早已沉沉入睡时,立刻心念电转改变了主意。
他首先以闪电手法,将在静室外的白天虹以及十二金钗中的八个年轻女侠,挨次点了睡穴,然后奔入静室。看了看沉睡中的古文英与倪小娟,略一沉思后,又以相同手法点了古文英的睡穴,但却对好梦方酣的倪小娟凝视着没有下手。
独孤豪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孩子,你对姓方的小子也未免太痴心了。”
他随即蹲下身去,轻抚着倪小娟的头发,又继续自言自语道:“倪素贞这毒妇实在太可恶,竟然狠心安排小娟嫁给仇人的徒弟,而且还是作小星。”
倪小娟突然翻身,整个头部都枕在独孤豪手臂之上,同时一双玉手也触及了独孤豪的身体,因此她一惊而醒。
当她睁开一双美目,看到蹲在自己身旁这个须发皆白,身着灰色长衫的陌生老者时,吓得一声惊叫,身子同时坐起来。
独孤豪立刻微笑着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暗示,并且用手指了下正在沉睡中的古文英,示意倪小娟到静室之外一谈。
倪小娟因见灰衫老者面目忠厚,而且并无恶意,将云鬓草草整理一下,就随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到达寺外空地时,倪小娟本以为胡贞贞和方仁杰二人也在寺外,结果却不见踪影,不觉狐疑地“咦”了一声道:“令主跟方哥哥怎么不见呢?他们……”
独孤豪截口道:“他们有急事,匆匆下山去了。”
倪小娟怔立当场,又接口问道:“老伯伯尊姓大名,为甚么半夜三更跑到寺里来。”
独孤豪道:“老夫的名姓,暂时未便奉告,其实也无关重要,不过这次上山却是受朋友之托,纯粹是为了姑娘你的事而来。”
倪小娟连忙接口道:“为我?甚么事嘛!”
独孤豪正容说道:“不错!有关姑娘你的身世问题。”
倪小娟一怔,讶问道:“我的身世?居然还要你来告诉。”
独孤豪肃然接口道:“姑娘自信对你自己的身世很明白!”
倪小娟俏皮的笑道:“依你看呢?”
“未见得此老夫知道得多。”独孤豪略一沉思之后,有意调侃道:“譬如说吧,你根本就不姓倪。”
倪小娟格格娇笑道:“我本来就是从母姓嘛,只有我哥哥是从父姓白。”
独孤豪笑了笑,道:“其实,天山大侠白振宇与‘朱唇令’太上护法倪素贞并不是你的爹娘。”
这句话听在倪小娟耳中,有如晴天霹雳,气得她杏眼圆睁,怒叱道:“胡说!我绝不相信。”
独孤豪正容答道:“姑娘,你如不信,可以再去查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白振宇夫妇只是你的姨父母。”
倪小娟悚然一惊,道:“那我的生身父母是谁?”
独孤豪若有所忆地,轻叹道:“你母亲是倪素娟早已作古,不过你生父却仍活着,目前正在富阳城中……”
倪小娟截口问道:“他老人家的名字是……”
“公孙煜。”独孤豪又轻叹了一声道:“当你还在襁褓之中,你的生父就为环境所迫离开你的母亲。”
倪小娟仍是半信半疑的追问道:“为了甚么?当时发生了甚么变故?”
独孤豪苦笑着道:“为了横刀夺爱,惨被赌王陶陵杀伤,险些送了性命。”他话锋略停之后,又继续道:“那时你爹与娘虽已定情,却尚未完婚。但是为了逃命,只有含恨远走他方。”
倪小娟追根问底道:“陶陵后来又为何来娶我娘为妻?”
独孤豪接口道:“问得好!”接着长叹一声道:“因为陶某并非为情而夺爱,其目的只在骗取你娘所保有的武林四大宝物。”
倪小娟急切地问道:“陶陵在宝物到手后,难道竟立即忍心遗弃了我娘。”
独孤豪冷笑道:“当时的详细情形,只有陶陵的另一情人,目前身为令主的胡贞贞最为清楚。”
倪小娟脸色大变,热泪盈眶地,徐徐走近独孤豪身前,咽声说道:“老伯……你说的一切当真么?”
独孤豪脸色凝重地答道:“绝无半句虚言。”
倪小娟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老伯今宵到此,就为了要告诉我这些事?”
独孤豪一怔,随即正容接道:“非也!老夫此行,是受令尊公孙兄所托,找寻姑娘下落并转交令尊手书一封。”
他边说边自袖内掏出一封书信,递交对方。
倪小娟拆开信封,一块翡绿珮玉滑了出来,落在她的掌心,顿时使她发愣,双手为之颤抖不已。
这块珮玉对倪小娟来说实在太熟眼了,因为她曾经多次,在倪素贞的妆台上看到它,而且也曾听说共有两块,其中之一为其生母倪素娟所有,但倪素娟过世后,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今宵,想不到这块珮玉却会重现,回到自己手中,她睹物伤情,不禁悲从中来,满眶热泪凄然而下。
在泪眼模糊中,展读乃父公孙煜的手书,只见上面写道:“小娟爱儿:二十年来你我父女天各一方,为父曷胜念念,望儿见字于三日后前来富阳码头一晤,以解为父多年怀念之苦。
“随函附上汝母生前所爱珮玉一块,望儿妥为保存,以慰亲思!父字。”
虽然寥寥数语,但舔犊情深却已跃然纸上,使倪小娟内心勾起无数前尘往事,不禁痛哭失声。
歇了半晌,倪小娟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才发觉灰衫老者已不知于何时悄然离去。
她匆匆回到静室洞门,里面仍是静悄悄的,古文英仍在沉睡,室外担任守护的白天虹等九个人俱未醒转。
倪小娟略一沉思,匆匆写了一张字条,留置石桌之上,将行装收拾妥当,就循下山大路飘然疾奔而去。
约莫经过盏茶工夫,胡贞贞等一行匆匆返回,陶陵首先发觉情形有异,立刻对在静室外面担任警戒诸人加以查看后,神情肃然道:“令主,这九个人全被人点了睡穴。”
胡贞贞跟着略一扫着,与陶陵一齐动手,分别解开了白天虹等九人的穴道,低声说道:“这点穴之人手法非常独特,而且似乎并无恶意,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此人夤夜登山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甚么呢?”
话锋一顿,像是想起了甚么,又目视方仁杰说道:“仁杰,到里面看看文英与小娟,有无被人点了穴道,还有‘四象九龙杯’……”
胡贞贞突然把话停住没有再往下说,而方仁杰却已会意的点了点头,快速地步入静室。
他马上发觉室内只有乃妻古文英独自沉睡,而且也是被人相同手法点了睡穴,倪小娟却已失去芳踪。
方仁杰心里一急,不觉扬声叫道:“不好了!小娟不见了。”
胡贞贞、陶陵两人闻声相继奔入静室,陶陵对沉睡中的古文英看了一看,立即为她解开了穴道。
胡贞贞却对藏宝秘窟内外仔细查看了一遍,看到“四象九龙杯”与其习功秘笈俱在,并未发现被人移动或是触摸过的痕迹。
因此判断敌人潜入的动机并非盗卖,而与倪小娟的失踪则似有牵连。
“令主!小娟她留字出走了!”方仁杰忽然从石桌上看到倪小娟的留字,神情显得非常沮丧,语调亦显得份外沉重。
方仁杰这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使胡贞贞、陶陵两人都已恢复清醒,大伙儿似已明了静室出了意外,纷纷围着石桌争看摊在桌面的那张字条,每一个人无不神情黯然。
桌面上那张字条,笔迹虽然潦草,但却非常娟秀,而且千真万确是出自倪小娟的手掌,只见上面写道:“方哥哥:我走了!不要找我,至于我为甚么要走,令师与胡令主心里应该非常明白。
“直到今宵,我才知道自己如谜的身世有多凄凉,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名和姓,才知道倪素贞根本不是我娘,尤其那红身为天魔教驸马爷的白某,与我更是毫无血缘关系。
“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隐瞒我的身世,欺骗我付出感情的武林伪君子。
“方哥哥!珍重再见,祝福你与文英姊永远幸福。小娟留字。”
对于倪小娟的出走留字,方仁杰为之方寸大乱,他不断的苦思焦虑,字条上所写的“至于……为甚么要走,令师与胡令主心里应该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意不时以怀疑的眼光扫视令主胡贞贞及乃师陶陵的脸部表情,希望从他们的口中查证事实的真伪,可是又怕证实确有其事,内心矛盾极了,所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可说是方仁杰当时心情的写照。
然而胡贞贞、陶陵两人看过倪小娟留字后,却三缄其口,没有透露片语只字。
第二十六回 当年兽欲故隐瞒 孺慕之情信谎言
陶陵神情怅然地应道:“以家母素向狷介的本性,原不会接受令尊那有如贿赂的馈赠,但当她老人家自令尊口中得悉在下当时处境随时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的消息,就勉强接受。”
倪素贞苦笑着接口道:“陶兄所言不虚,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实际的内情,可能是令堂为恐增加你的刺激,会惹出其他节外生枝的麻烦,而始终守秘未向阁下提及。”
话锋一停,又目注陶陵轻叹一声,继续道:“事实上,据我事后探悉,是先父因见陶太夫人一再坚拒赠款,为恐影响公孙煜与家姊的婚事,情急之下竟将家姊被骗已经失身公孙煜的那段秘密,全部告诉了她老人家,陶太夫人始含泪勉强的接受,同时向先父承诺,决不向陶兄提及。”
陶陵长叹道:“唉!家母也未免太自苦了。”
胡贞贞此时岔口道:“陶兄母子俩离西天目山时,令姊是否知道?”
倪素贞接口反问道:“你想,先父还会让她知道么?”
胡贞贞又道:“事先纵然瞒着,过后总会揭穿的。”
倪素贞道:“是的!陶兄母子走后次日,家姊就已知道,当时,她虽然并不知原因,却敏感联想到是为了婚事问题触礁,因此整天以泪洗面,并且绝食以示‘非陶君不嫁’的决心。”
“先父原想藉此机会,怂恿公孙煜那厮当面向家姊道出易容冒充陶陵,曾经一亲芳泽的真情,但是看到家姊如此绝决的态度,终于改变了原来的主意,索性答应派人护送家姊前往‘金陵’,去碰陶太夫人钉子,让她自己觉悟,死了下嫁陶兄之心。”
胡贞贞美目一扫陶陵,又故意问道:“令姊到达金陵以后呢?”
倪素贞会意地一笑,道:“家姊到金陵以后的情形,你也是当事人之一,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才是。”
她说话时,似乎临时想起了甚么,略一沉思之后,又娓娓接道:“刚才说了半天,差点把最重要的关键忘记了,记得就在家姊起程前往金陵前三天,她忽然时有恶心呕吐现象,她自己知道这是已经怀孕的征兆,内心感到忧喜参半,喜的是自己已怀着心爱人的一块肉,忧的却是如何启齿,向个郎提起,尤其担心陶大夫人会否怀疑自己不贞,而坚决反对自己与陶陵的婚事……”
陶陵截口道:“可是当年令姊来金陵后,从未向在下透露过已有身孕的话,而且,她在寒舍小住了二十多天,除了神情略显萎顿之外,也看不出有任何怀孕的征象。”
胡贞贞接口道:“当时令堂难道也未发觉素娟姐姐神情的不正常?”
陶陵斩钉截铁的应道:“没有,否则她老人家一定会向在下提起。”
倪素贞轻叹了一声接口道:“陶兄跟陶太夫人之所以在当时都未发觉家姊体态及神情有异,是因为陶兄在金陵定居已有数月之久,环境及人事上均已有着很多的变迁影响所致。”
胡贞贞又有意地看了陶陵一眼,笑问道:“那是受一些甚么样变迁影响所致?”
倪素贞道:“首先是陶兄在金陵定居不久,就先后结识了两位绮年玉貌,极为活跃的俏佳人,这两位佳人,一位姓卜,也就是目前江湖人称‘西宫娘娘’的,她芳名婉儿,另一位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姓胡……”
胡贞贞脸色绯红的娇叱道:“素贞,不许你乱嚼舌头!”
倪素贞故作诚惶诚恐状,向胡贞贞一拱手道:“是!令主,请恕属下失言之罪,下次不敢了。”
胡贞贞回嗔作喜道:“少贫嘴!快把事实的经过讲下去。”
倪素贞笑着应了个“是”字道:“两位佳人当年在‘金陵’地区,可说是同样的活跃,对陶兄母子也同样的好,而陶太夫人也非常喜爱她们两人,并且也一再向亲友透露,希望两位佳人其中之一能成为她的儿媳妇。”
话锋一停,又注目陶陵与胡贞贞,继续道:“当时陶太夫人既然知道了家姐失身之事,她岂会再选家姐作为媳妇,自然是从你们两位之中去物色其一来作为陶家的媳妇。”
胡贞贞道:“当时陶太夫人对倪素娟的态度确是非常的冷淡,原来是此原故。”
“你们想想看,在此时此地的情况下,家姊赶到金陵,除了受到陶兄礼貌上的接待之外,根本没有机会跟陶兄母子单独相处,而且在陶府一共只住了三天,就由陶太夫人作主,借词将家姊迁到邻近的客栈之中,家姊经此刺激,既无心情也无勇气将怀孕之事向陶兄倾诉,而陶兄当时正周旋于二美之间,哪有心思注意到家姊神态有异。”
她话锋一顿,又接着道:“至于陶太夫人,由于陶家已经两代一脉单传,本来就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双腿残废的媳妇,何况她老人家又早已知道家姊失身的秘密,因此尽量设法避免跟家姊见面,当然不可能发觉家姊神情的不正常。”
胡贞贞“哦”了一声,说道:“那以后呢?”
倪素贞道:“家姊因为受不住陶太夫人的过份冷淡,再加上每次跟陶兄见面之时,又总有两位佳人其中之一在场,予以冷嘲热讽,终于在客栈住了二十多天之后,留书偕同原先护送她的人,悄然返回西天目山。”
陶陵长叹一声接口道:“你所说的这些情形,在下当时的确不太清楚,尤其令姊留书,根本没有看到,后来才知道已为家母所焚。”
胡贞贞截口又向倪素贞问道:“后来不是听说令姊很快下嫁给金达夫了嘛!那是怎么一回事?”
倪素贞道:“我先已经说过,金达夫只不过是家姊名义上的丈夫,此人也就是曾经护送家姊去金陵的那一位,平心而论,金某在当时,不论人品、武功,以及家世,都远较陶兄与公孙煜为优,只是因为出于家父有意的安排,反而使家姊觉得讨厌。
“尤其在家姊刚自金陵受到打击回来,家父竟迫不及待的首先安排公孙煜跟家姊晤面,道破了家姊身孕的秘密,使她伤心得痛不欲生,几次自尽未遂,誓死不与公孙煜成婚,先父这才慌了手脚,对家姊百般劝慰。”
胡贞贞歉然一笑道:“令姊是否因为禁不住苦劝,才答应家给金达夫。”
倪素贞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家姊主要是心境平复之后,考虑到腹中胎儿未来的幸福问题,才勉强答应跟金达夫成婚,但却在成婚当夜,立刻改变了主意,坚拒跟金达夫同房,而始终维持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略一沉思之后,又娓娓接道:“小娟尚未出生,家姊就一再要求归我抚育,从其姨父姓白,而且我承诺,永不将孩子身世向人透露。”
陶陵又接口道:“那公孙煜当时的态度如何?”
倪素贞应道:“那厮当时因见家姊如此决绝也就泄气了,直到家姊生下小娟未久,郁郁寡欢病逝之后,似乎良心发现,突然神秘地失踪,这二十年中始终隐姓埋名,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胡贞贞道:“公孙煜既然没有见过小娟,昨夜如果是他来此暗探的话,如何会分辨出谁是小娟?”
倪素贞道:“刚才我没有详细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小娟在襁褓之中,公孙煜曾经向我要求见过一次,以后,据说每当小娟生日,那厮均易容潜回西天目山小住几天,伺机偷看小娟一次,直到小娟十岁生日之前三天,那厮突然央人带信,要将孩子带走,却又不肯露面跟我正式谈判,我也就毫不客气的加以拒绝了。
“从此以后,公孙煜亦未采取任何行动再来寒舍骚扰,而且,也从未听人提起他的下落,不过,这些年来,我却总是担心有一天他会出面将小娟带走,果不出所料,他终于在昨天晚上来此暗探,唉!这真像一场恶梦,可怜小娟这孩子,现在不晓得被他带到甚么地方受罪去了。”
胡贞贞接口道:“依你之见,公孙煜那厮之所以要带走小娟,难道说真是单纯的由于‘舔犊情深’之故?”
倪素贞禁不住发出一声长叹道:“这很难说,不过,从事情的表面上看,倒的确是,因为人到中年以后,就会逐渐兴起难耐寂寞之感,而思亲情切……”
陶陵此时截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公孙煜这些年来,究竟呆在何处?他是否就是天魔教门中之人?”
对于陶陵所提两点疑问,胡贞贞跟倪素贞却有不同的看法,倪素贞认为公孙煜失踪以后,很可能为报陶陵当年夺爱之恨,搭上线加入了天魔教苦练武功,目前已成为该教的顶尖高手。
而且很可能在富阳那位经过易容改扮,自称独孤豪的灰衫老者就是他,这由富阳客栈与昨夜两次点穴手法的雷同足以佐证。
但是胡贞贞的观点却正好相反,她认为公孙煜那厮的先天禀赋不高,加上后天的懒散,好逸恶劳性格与其淫邪不良的素行,绝非练武的好材料,不可能成为天魔教中的顶尖高手。可是却又无法反证昨夜来此暗探之人并非公孙煜本人。
陶陵对于胡贞贞与倪素贞两人不同的见解,没有表示他自己的意见,他似已陷入沉思之中,为另外两个重要问题思索答案,那就是倪小娟被诱出走之后是否属于天魔教安排的阴谋,使她迳奔富阳陷入魔穴之中?还有三天之后在富阳由天魔教出面主持的“武林盟主改选”大会,魔头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本门中人有无赴会的必要?
他一直为找不到正确答案感到困扰。
为抢女儿学魔功
这是群侠们离开普陀山的半月之后,地点仍然是富阳城。
由于天魔教的两位公主,与陶陵所订的三日后在富阳改选武林盟主的大会日期过于迫促,不得不延期一月,以便各地的武林人物能准时赶来。
因此目前的富阳城,除了一些路程较近的武林人物,已提前赶到,给市面上增添一些繁荣之外,外表上,富阳城仍然显得一片平静。
最使人瞩目,也最使人感到有一场精彩好戏可瞧的,是在离城里许的江边沙滩上,新建了一座戏台,不!那应该叫作擂台才对,就是半月后的改选武林盟主大会上,给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豪杰们大显身手时使用的。
擂台还没竣工,但由这颇具规模的轮廓上,不难想见其气势之宏伟。
擂台的左右前方,还分别搭了一座可以容纳百来个人的凉棚,与擂台成鼎足之势,可以想见,那是于大会时,分别给予正邪双方的首脑人物们,作为休息之用。
时为午后的未申之交,沙滩上熙来攘往的工人们,正在忙得汗流浃背地,辛勤的工作着,但与这画面成强烈对比的,是江面上的一艘乌篷小艇上,两位显得极为悠闲的人物。
那是一老一少,老的两鬓斑白,穿一件灰色长衫,脸上显然戴着人皮面具,显得一片清澹。
年轻的一个穿一件白色长衫,外表看来,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皮肤黝黑,目光忧郁,正呆望着江面上微泛的水波光,默然出神。
小艇是以极徐缓的速度,逆流而上。
灰衫老者双目中充满着慈祥,双手缓慢地摇动着双桨,那神情也像是正陷入沉思之中。
???晌之后,灰衫老者才轻轻一叹道:“孩子,你多么像你娘啊!”
白衫少年苦笑道:“我这个样子也像我娘?”
“是的。”灰衫老者点首接道:“虽然你已易钗而弁,但脸部的轮廓并没改变,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更是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白衫少年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有接腔。
灰衫老者蹙眉接道:“孩子,你是不是还在想念方仁杰那小子?”
白衫少年凄然一笑道:“没有呀!”
由这一段对话中已可知道,灰衫老者就是那位可能是公孙煜的神秘人物,而白衫少年却是倪小娟所乔装。
灰衫老者苦笑道:“孩子,爹看得出来,这半个月来你消瘦了。”
倪小娟仍然没答话,但那一双“星”目中,却已涌现出一片泪光。
灰衫老者喟然长叹道:“孩子,别难过了,爹知道你心中的痛苦,以往爹没有尽到作父亲的责任,从今之后,爹一定好好照拂你,以弥补以往的过失。”
一顿话锋,又娓娓地接道:“至于方仁杰那小子,也不用想他了,爹一定给你找一个比方仁杰各方面都要强得很多的如意郎君……”
倪小娟蹙眉截口说道:“爹,您别说了!”
灰衫老者苦笑道:“好,好,我们谈点别的。”
沉寂了少顷之后,倪小娟才幽幽地一叹道:“爹,您为甚么一直到现在才来找我?”
灰衫老者仍然是苦笑道:“孩子,这些年来,爹一直在埋头苦练功夫,在武功没有精进之前,我没法将你由他们身边抢过来,纵然抢过来了,也没法保护你……孩子,你能谅解爹的苦衷么?”
倪小娟点点头道:“我能谅解您,可是却不同意您替天魔教效力!”
“可是,”灰衫老者接道:“没有天魔教,爹不会有现在的成就,而你也就没法回到爹身边来了。”
倪小娟注目问道:“这是说,爹替天魔教效力,完全是基于一种感恩图报的心情?”
灰衫老者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倪小娟神色一整道:“爹,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灰衫老者笑道:“乖女儿所说的话,爹怎能不听哩……爹闯荡了一辈子江湖,一事无成,如今,有了你这个乖女儿,就等于是我的命根子呀……”
倪小娟声容俱庄地接道:“那么,我要您立即脱离天魔教,也立即退出这个乌烟瘴气的江湖。”
灰衫老者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不由为之一怔道:“这……可不容易!”
倪小娟注目接道:“爹,方才您才说过,要听我的话的。”
灰衫老者苦笑道:“孩子,别的话爹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一件事爹有不能答应你的苦衷……”
倪小娟急切地截口问道:“爹!您到底有甚么说不出口的困难嘛?”
灰衫老者道:“因爹曾经对一位武林前辈有过承诺,在没有得到他老人家首肯之前,决不轻言退出武林,所以爹必须言而有信。重言诺是武林中人最重视的基本信条,关于这个道理,孩子,你一定知道得比爹还要深刻,何况那老前辈对爹又有授业的深恩。”
“爹,您说的这些道理女儿都懂得,”倪小娟脸现迷惘之色接口道:“不过,您说的那位武林前辈是谁嘛?是不是也是天魔教的人?”
灰衫老者没有立刻答腔,沉思少顷之后,微笑着道:“此人来历身世,关系着目前武林一场浩劫,他的名姓,爹因为没有得他老人家的允许,暂时还不能说出来,将来爹一定会告诉你的。”
倪小娟嘟着小嘴,脸现不悦之色道:“爹,人家问您两件事,您都是吞吞吐吐地不答应,既然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相信,那还有甚么好说的。”说着说着,美目中涌出了两行清泪。
灰衫老者连忙安慰道:“孩子,你怎么又生爹的气啦,好!好!爹答应你,等这次改选武林盟主改选大会之后,全部都告诉你总可以了吧!”
倪小娟仍是不依地撒娇追问道:“我不要嘛,我要您现在就告诉我。”
灰衫老者苦笑道:“唉!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任性……”
话未说完,两人身躯同时一震向前倾斜,原来他们所驾小艇已在不觉之间靠上了码头。
时近黄昏,正是一般人辛劳工作一天之后,须要松弛一下精神与体力的时候。
码头边一家名为“一品香”的茶馆前,灰衫老者与身着白色长衫,易钗而弁的倪小娟,不,她现在已经易名公孙娟,两人停立了下来。
灰衫老者清嗽了一声之后,扭头向白衫少年说道:“娟儿到里面瞧瞧,看大驸马、二驸马来了没有?”
公孙娟方自恭应了一声,“一品香”的二楼窗口,却探出一张白晰的中年脸孔,俯身向外招呼道:“公孙少侠,快扶着你爹到楼上来。”
灰衫老者抢先说道:“不了!就在这儿吧。”
楼上的中年文士苦笑道:“大叔,码头边江风太大,还是上楼来吧,今宵,这儿的雅座特别清静。”
灰衫老者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在白衫少年陪侍下,缓步入内登上二楼。
第二十七回 为救红颜刀戎见 兵不厌诈抢机先
青衫文士暗示该如何应对。
方仁杰马上会意地脸色一变,堆满了笑容,抱拳向灰衫老者一揖:“果然是公孙老前辈,俗语道:‘不知者不罪’,敢请前辈当面恕过。”
公孙煜突然翻脸冷笑道:“方仁杰,你小子好大胆子,居然敢来捉弄老夫!”
方仁杰一见对方翻脸,知道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破绽,已被公孙煜识破,立刻提高警觉,硬着头皮接口道:“前辈此话怎讲?”
公孙煜步步紧迫道:“我来问你,你小子连唬带骗,刚才说与老夫曾经相识,你到底在哪里见过我?”
方仁杰暗想,自己与对方的确从未谋面,更不用说相识,但是人家既已开口迫问,总得有个搪塞的答覆才行。
而且这个答覆既不能胡扯,又要非常得体,绝对不能再去刺伤对方感情,因为对方武功之高,据令主胡贞贞相告已至深不可测,万一动起手来,真要栽在人家手底下,不但有辱“朱唇令”本门声誉,而且坏了此行搭救倪小娟的大事。
方仁杰心念电转之下,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那晚在普陀古寺倪小娟失踪的事,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徐徐应道:“在普陀古寺之中,前辈与娟妹晤谈之际,为在下无意之间撞着,当时因为不便相扰,只在暗中瞻仰,想前辈不致健忘。”
公孙煜似已为方仁杰所作的恭维答话动容,不觉颔首道:“算你小子会说话,我再问你,你说与小女现已论婚之事,可是实情?老夫因毫无所悉,倒不知道是谁作的主?”
方仁杰脸有难色地看了看身旁的青衫中年文士,瞧瞧爱妻古文英一眼道:“这个……这个……”支吾了半天,竟然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尴尬的表情,使一旁的古文英非常着急,为了爱夫心切,竟情急得抢着回答道:“小娟与仁杰论婚之事,一点也不假,当时是小娟母亲倪素贞前辈作的主,你不信……”
公孙煜脸露不快之色截口道:“好了!不要再说下去。”
古文英的回答,似乎使他感到非常难堪与痛苦,沉默少顷之后忽又自言自语道:“这个女人简直是可恶透了,她姐姐害了我这一生,难道她还放不过小娟这可怜的孩子。”
公孙煜这几句话,显然是不满倪素贞作主将小娟许配给方仁杰作小星。
方仁杰此时情绪已恢复正常,听到公孙煜所发的牢骚,觉得应由自己挺身向他解释的必要,因此微笑着道:“前辈,关于倪前辈作主将小娟许配在下之事,容在下将经过略作解释。”
公孙煜仍然怒气未息地阻止道:“不要解释!老夫不想听任何说词。”
方仁杰觉得非常难堪,已经有点冒火,但一想到心上人小娟尚在对方掌握之中,才强忍住心中无名之火没有发作,反而低声下气地满脸堆着笑容讷讷地道:“前辈请息雷霆,关于小娟与在下之事,千万不要错怪倪前辈,她……”
公孙煜不等他话说完,沉声截口道:“怎么!我说错了?”
“前辈,在下不是这意思,请容在下把话说完。”方仁杰仍勉强按捺着脾气。
公孙煜反而怒目相向道:“那是甚么意思,哦!难道说倪素贞那贱人帮着你小子骗走了老夫女儿,都算是错怪了她,这么说该怪老夫自己啰。”
方仁杰见公孙煜毫不讲理,反而一再辱骂,实在忍无可忍,不觉勃然大怒道:“公孙煜,你心里放明白点,少爷我是尊敬你才叫你一声前辈,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以后对我说话,嘴巴得放干净。”
公孙煜捱骂的反应,竟又出人意料,并未立刻发作,只冷笑一声道:“方仁杰,你小子好放肆,胆敢当面辱骂老夫。”
话声突然一顿,目光扫视着方仁杰身后的青衫中年文士,冷哼一声又接口道:“你说,是谁在给你小子撑腰?”
“撑腰?”方仁杰震声大笑道:“老不死!我告诉你我这腰干,纵然是天魔教教主,恐怕也撑不直。”
公孙煜披唇一哂道:“你以为仗着你身边的这位不敢以本来面目见人的朋友可以保护你?”
这冷不防的一句逼问,使方仁杰为之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道:“也可以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公孙煜冷笑道:“哦!真有这等事,那老夫倒要请教请教你这位神秘朋友的尊姓大名?”
不等方仁杰开口,青衫中年文士却已抢先自动答道:“你我素昧生平,在下名姓,说出来你也未必听过,何况阁下与方大侠之间只是个人纠葛,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疑神见鬼地牵扯局外之人。”
公孙煜又冷笑道:“好一个局外之人,不过,老夫仍然不解,既云局外,又为何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而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看来,你这‘素昧生平’的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为小娟针锋相对
青衫中年文士面部看不出一丝表情,冷冷应道:“随你怎么说,我都没有兴趣管你们之间的闲事,不过,有句话我要奉劝阁下,偌大年纪,以后说话,最好留点口德,否则,到头来恐怕会吃大亏。”
公孙煜沉声接口道:“你这是在教训老夫?”
中年文士微笑道:“岂敢,我说过只是奉劝,听不听由你。”
“好大口气!”公孙煜在存心讽刺。
中年文士毫不相识,有意挖苦道:“在下为人,一向洁身自爱,尤其说话口气更有分寸,决不会弄错对象,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公孙煜气得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叱责道:“好一张利嘴,反穿皮袄装甚么羊,告诉你,老夫并未老眼昏花,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底子?”
话锋一顿,面有得色地又接口道:“明明是个娘儿们,却穿上裤子装男人,不三不四,阴阳怪气的像甚么玩意,胡贞贞,你身为‘朱唇令’令主,怎么好意思?还不跟我现出原形来让大家瞧瞧。”
青衫中年文士冷哼一声,道:“公孙煜!你睁开狗眼看清楚,你姑奶奶到底是谁?”
话声一落,就地一阵急旋,少顷之间,呈现在公孙焜眼前的竟是一位面容秀飓,发可鉴人的中年女侠。
公孙煜入目之下,不禁脱口轻“哦”了一声:“倪素贞,我早就怀疑是你。”
倪素贞冷笑接口道:“你早知道?少跟我放马后炮,老鬼,我问你,刚才为甚么随便张嘴骂人,还有,你把小娟藏在甚么地方?赶快交出来,否则的话……”
“你想怎么样?”公孙煜毫不示弱的截口反问。
倪素贞徐徐欺身向前,恨恨地道:“今天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公孙煜道:“哦!有那么严重?”
倪素贞冷声接口道:“我懒得跟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斗嘴,且先称称你的斤两再说!”
话声一落,突然扬指,凌空向公孙煜胸前点来,指风一出之后,才冷笑一声道:“你给我躺下。”
“有那么简单,学了一点雕虫小技,居然胆敢在老夫面前卖狂。”
公孙煜就在说话同时之间,举袖轻轻一拂,竟立将倪素贞的指力化解于无形。
倪素贞这一惊非同小可,暗自寻思,以自己多年苦练的身手,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而公孙煜却能在谈笑之间,以袍袖一拂之势,轻易地化解自己的指力,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难道公孙煜这魔头所习的“化力神功”,真如令主胡贞贞所说,已经深入化境,能够心随意动地任意施为?
她骤然之间脸色大变,随着一声娇叱:“好功夫!你再接我一指试试!”
话声之中,那凌空点出的指风,有如一阵狂飙,破空生啸地朝公孙煜所站方向而去。这一指风的威力,毫无疑问地,倪素贞确已用上了十成功夫,恨不得将对方立毙指下。
奇怪的是公孙煜仍是如先前一般谈笑自如,轻轻松松地举袖一拂,而将倪素贞那令人震慑指力,再度化解得渺无踪影。
倪素贞气急败坏的怒声道:“公孙煜,你这两下功夫还真不赖,你再接本座一掌。”
掌随话出,而且用了十二成功力,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此时公孙煜亦随着以闪电之势,扬起左手曲指虚空一弹。
一刹那间,双方掌指罡风相接,发出“蓬”的一声巨响。
随着此一巨震,倪素贞竟拿不住桩,“蹬蹬蹬”地朝后连退了三步,同时忍不住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地怔立着。
而公孙煜却在原地挺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瞪着倪素贞,嘴角得意地浮起一丝残酷笑意,显然他已获得绝对优势的胜利。
方仁杰见状,不由大惊失色,但仍强持镇定地微笑道:“公孙煜,别太得意,你如果有意赐教的话,咱们不妨到码头上去痛痛快快来上十招八招,这地方实在太小,简直无法施展,不知阁下是否有意承教?”他居然敢向公孙煜公开挑战,就凭公孙煜刚才所露出的那招出神入化的“弹指神功”,方仁杰亦未必能讨得便宜,这简直是等于向太岁头上动土。
公孙煜精目一转,扭头向一旁发愣的白振宇及戈大年,以真气传音交代着。
方仁杰又含笑催促道:“阁下,是否准备调兵遣将来对付咱们四个?”
公孙煜冷笑道:“对付你们几个,还要我帮手,那岂不令天下人耻笑,别说你们四个,就是加上你那老鬼师傅陶陵,与‘朱唇令’令主胡贞贞一齐上,以老夫一人之力,也照样可以收拾得一干二净。”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请!”方仁杰一扫古文英等三人,沉声接道:“文英,你领着含春先下楼在前开道,我与倪护法殿后,我们走!”话一说完,也不等公孙煜的答覆,立即鱼贯向楼下走去。
更妙的是倪素贞似乎受伤不重,但已经完全调息妥当,临走时,还在楼梯口扭头向公孙煜轻松的一笑道:“公孙煜,你刚才说过的话要算数,不要临阵退却啊!”
公孙煜冷哼一声道:“笑话!”同时向白振宇、戈大年招呼道:“咱们走!”
的确不错,这时码头上已经渺无人踪,仅见江上点缀着明灭不定的灯火,显得份外寂静,也颇有诗情画意。
当公孙煜等三人到达码头上时,方仁杰他们四个男女,早已安详地在等候着。
方仁杰首先正容发话道:“你这么大把年纪,何苦还要为了当年感情遭到刺激的旧事而走极端,为了小娟妹妹的一生幸福,我再奉劝阁下一次,立刻放下屠刀,不要继续做出倒行逆施……”
“住嘴!”公孙煜截口怒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凭你也配教训老夫。”
方仁杰故意长叹一声道:“忠言逆耳,奈何!奈何!”
公孙煜冷笑道:“小子!老夫没有工夫跟你穷磨,你要有种的话,咱们马上开始比划,否则你们四个通通给我滚,老夫决不留难你们。”
方仁杰若无其事的笑着接口道:“滚?你要我们滚到哪里去,别太自信,你真以为你的武功天下无敌?依在下观察结果,你刚才露的那两手,好像并不比我方某人高明多少,就是比划也不见得就能赢得了我。”
公孙煜怒目相向道:“小子,你别的本领没有学会,这吹牛耍贫嘴的功夫,倒比你那赌鬼师傅更高,这倒也算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有种的话就即上,我等你一句话!”
方仁杰不以为意地笑道:“你真那么狠心,非要在下性命不可?难道说你真忍心叫自己的闺女守望门寡?”方仁杰这几句话根本是故意在逗弄对方发火,不知道他为甚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别有打算?
公孙煜盛怒道:“小辈找死!”跟着闪电手法,屈指虚空朝方仁杰胸前弹去。
方仁杰面对破空生啸而来的强劲指风,毫无紧张之色,亦如公孙煜在茶楼所露身手,轻轻举袖一拂,指风随之化解得渺无踪迹。
“慢来!慢来!我有话还没说完。”方仁杰漫不经意地笑着。
公孙煜眼见对方身手的确不凡,无形中生出警觉之念,心意电转追问道:“有话快说,老夫可不耐久等。”
方仁杰点点头道:“方才我已说过,尽管你的武功很高,至少今宵你是奈何不了我的,何况咱们此行只是寻找小娟,对你阁下并无恶意。”
话锋一顿,又接口道:“现在我有一个对阁下不利的消息要奉告,如何处之你得自己斟酌。”
公孙煜道:“别想在老夫面前玩甚么花枪!”
方仁杰神色一整接口道:“人格保证,绝对是善一意,当然信不信由你。”
接着,故意神秘地以真气传音:“公孙煜,你一意与我为敌,可曾想到,你在天魔教中的‘太上’宝座已经摇摇欲坠,即将为黄圣仁父子取代呢?”
“胡说八道!”公孙煜冷笑道:“你少在老夫面前造谣生事,你不觉得自己那套挑拨手段太过幼稚?”
方仁杰仍然以传音方式接口道:“我知道阁下城府太深不会相信,但为了小娟我仍然愿意提醒阁下,黄圣仁跟贵教二公主已经勾搭上了却是铁的事实,不信,你可以立刻采取行动查证。”
公孙煜半信半疑的追问道:“有何根据?”
方仁杰继续传音道:“黄圣仁之妻卜婉儿口中传出的消息……”
公孙煜截口道:“那贱人消息又从何而来?”
方仁杰道:“黄圣仁亲口相告。”
公孙煜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
方仁杰神秘地一笑道:“关于这点,歉难奉告。”
公孙煜对于这个消息,似乎越来越感兴趣,又紧跟着问道:“消息来源,你不肯说,老夫也不勉强,不过,事实的经过,你该有个交代。”
方仁杰正容传音道:“约莫在我潜修出关前三四天,黄圣仁借口归降立功,游说二公主与其联袂至普陀山活捉在下与敝门令主,在双宿双飞之下,二公主曾面允黄圣仁,擢升为贵教‘唯一太上护法’。”
公孙煜不禁“哦”了一声讶问道:“居然会有这等事。”
“不错!”方仁杰传音笑道:“阁下仔细想想,这两个狗男女一经勾搭上手,自然恋奸情热,在此种情况之下,还会对你有好处么?”
公孙煜轻轻一叹,竟也以真气传音发话道:“方仁杰,不管你告诉我这消息的存心如何,这份情老夫心领了,今宵,咱们就此拉倒,后会有期。”
从公孙煜的传音语气及面部表情来看,显然他对方仁杰提供的消息已经完全相信。
他话声一落,扭头向一侧的白振宇、戈大年一摆手这:“咱们走!”
就在公孙煜等三人转身刚一起步,突然自码头近侧芦苇草丛中传出一声娇叱道:“慢着!”紧接着一条乌篷小艇,自芦苇草深处快速划近码头,艇上一男一女跟着迅快地一跃,轻捷地登上码头,仔细一看,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正是二公主许月娇及人称十绝神君的黄圣仁。
许月娇等两人,徐徐走向公孙煜站立之处停下脚步,面对方仁杰冷笑道:“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双绝郎中’,除了擅赌与嗜杀外,还兼善‘骗’。”许月娇一阵冷笑之后又冷冰冰地挖苦道:“方仁杰,你刚才的故事编得非常动听嘛,连敝教‘太上护法’公孙煜先生都险些上你大当,你的确算得上是造谣天才,以后咱们再见面时得改称你‘三绝郎中’才名实相符。”
她这一席话虽是讽刺方仁杰,可是语气之中,更透着对公孙煜的不满,所以提到公孙煜之时,除了冠以太上护法的称谓,又加上先生的称呼。
以公孙煜在天魔教的地位与闯荡江湖数十年的阅历,如此轻信人言,受骗上当,也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但由于他生性多疑,加上易于冲动毛病,才险些铸成此一大错,现在经过二公主一提,使他觉得非常难堪,铁青着脸,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黄圣仁见状,有意替公孙煜解围道:“其实,方仁杰是否真能骗过咱们公孙护法?依在下愚见,实在不无疑问,也许是将计就计,故意逗逗这小子开心都说不定,只怪咱们急着露面,反而救了这小子一次。”
公孙煜立刻趁机下台,接口道:“黄兄所言甚是,老夫因为早已知道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潜来富阳的目的,有意装次糊涂,准备今宵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鱼儿刚一上钩,却不巧被二位给吓跑了。”
方仁杰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震声大笑:“你们这一搭一档,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话锋一顿,又继续道:“公孙煜,你别往自己脸上搽粉了,你还真以为自己‘大智若愚’,你就是再摇尾巴,我看,你的这位自封甚么公主的上司,恐怕以后也不会再重用你。”
公孙煜勃然大怒道:“放屁!小子你既然活够,老夫现在就成全你上路去。”
话声一落,立刻作势欲扑,但二公主许月娇却以手势制止,接口说道:“方仁杰!对于本座刚才的话,你并没有直接答覆,如果你愿意坦白承认,早先造谣的过错,本座念你年轻,今夜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再与你计较,让你离去……”
方仁杰冷笑截口道:“别一开口就本座本座的,是不是造谣,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怎么?你以为仗着人多,就能吓唬住人,别做梦了,我方某人是来者不怕,怕者不来,如果你喜欢打群架的话,五个人一齐上,其他废话少说。”
许月娇料不到对方居然如此狂傲,不觉杏眼圆睁厉声叱道:“狂徒!你先接本座三掌试试。”
第二十八回 玉环化解恩怨仇 消弭浩劫保和平
方仁杰一声清啸,身形跟着上拔达八丈之高,同时扬手打出五颗“镇魔神弹”,疾如流星一般向公孙煜发出五支毒镖。
紧接着传出一阵“当!当!”金铁相接交鸣之声,五支毒镖应声落地,而且全部折成两段。
啸声一落,方仁杰身形有苦天神下降以的,右手展开钢骨折扇,使出“修罗扇法”绝招,幻成千百道耀眼银虹,如浮光掠影似地,射向公孙煜等人立身之处,急速地绕场一匝。
银虹过处,惨号与惊呼之声跟着此起彼落,戈大年首当其冲,可怜他身首异处,血流满地死于非命。
接着是黄圣仁,这个人称“十绝神君”的魔头,竟然双腿齐膝惨被削断,痛得在地上乱滚。
再下去是白振宇,他似乎护身有术,不!也许是方仁杰基于某种原因,只被刺伤了右臂,虽然伤得并不严重,却是血流汩汩地呆立当场。
最为尴尬的要算二公主许月娇,只见她脸色一片惨白,身上所着衣裳,完全成为碎片随风飘舞,连最神秘的几处,都难以遮掩,差点变成了赤裸。
尤其令人可怕的是,竟然连一头秀发全部失踪,乍见之下,简直有如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她似乎只有上身略为受了点擦伤,但却因不堪受击,气得倒地昏死。
最后一个是适才想以暗器将方仁杰、古文英、倪素贞及李含春等四人一网打尽的公孙煜,不知方仁杰是否为了倪小娟之故有意留为活口人质,或是有意加以折磨,除了一条右臂齐肩生生削断之外,一只右眼亦同遭射瞎,痛得他躺在当场惨号连连,额上不断冒出有如黄豆般大的汗珠。
这一场生死拼斗,天魔教这几位仁兄之所以惨败,完全咎由自取,因为他们实在太自大、太骄狂了,根本不把对方看在眼中,完全低估了方仁杰的身手与潜修“四象九龙杯”秘笈出关之后武功加高的威力。是以才落得这般死伤累累,全军覆没的下场。
试想想,方仁杰目前已是武林之中绝顶高手,这一点因为没有经过实战,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意外的惊喜。
何况,在这场拼斗之中,方仁杰又自凝聚十成功力应战,更何况他早已存心要杀敌示威,以收先声夺人之效。
因此,尽管公孙煜等五人俱为当代武林之中顶尖高手,但在方仁杰雷霆万钧的威势之下,却是连防卫反应的机会都来不及,就造成一死四伤的结果。
古文英等三人,早先为了躲避公孙煜的毒镖,无不吓出浑身冷汗,此时危机解除,随即齐声发出春雷也似的欢呼。
此时方仁杰冷笑着,缓步走向公孙煜躺身之处沉声道:“老贼!你作恶多端,小爷本当送你上路,因看小娟面子,暂时饶你一命……”
公孙煜勉强坐起了身子,如困兽般狂吼道:“小王八羔子!你干脆杀了我吧!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这一着,真是大出方仁杰意料之外,他又急又气之下,突然扬手凌空连点,制住了对方三处大穴,一面却压低嗓音警告道:“你再鬼叫,小爷马上要你好看!”
公孙煜颤声问道:“你……你……意欲何为?”
方仁杰冷然接口道:“告诉我!各门派人质目前到底囚禁在哪儿?”
公孙煜恨恨地道:“不知道!”
方仁杰目中精光连闪,怒声道:“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
公孙煜好像是豁上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方仁杰冷笑一声道:“老贼!不给你吃点苦头,我知道你是不会说实话的,像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先割下你的鼻子,看你说不说了!”
话落手起,寒芒闪处,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朝公孙煜的鹰钩鼻削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隔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叱道:“住手!”
那声音对方仁杰来说实在太熟悉了,不但是方仁杰,连古文英等三人都耳熟能详,那正是方仁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倪小娟的声音。
方仁杰一怔之下,立刻收手站直了身子,朝着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倪小娟身着一袭白色男装,快步奔向当场。
当倪小娟目睹乃父公孙煜受伤惨状,立刻俯身抚摸公孙煜的脸庞失声痛哭道:“恕你不孝的女儿来迟了一步,告诉我,是甚么人伤了你……”
公孙煜苦笑着指了指方仁杰道:“他!就是他一手造成,他想赶尽杀绝,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可能我们父女就永远见不到面,记着,我的乖女儿,仇家是……”
由于失血过多,公孙煜终于无法支撑下去,突然断气在倪小娟的臂弯之中一命归阴,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老羞成怒戮人质
倪小娟放下了公孙煜的尸体,缓缓起身对着方仁杰怒视道:“方仁杰!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竟然心狠手辣杀死我爹,你说……到底为了甚么?……为了甚么……”
倪小娟声泪俱下,到最后竟至哀伤得泣不成声,简直成了个泪人儿。
倪小娟的悲痛表情,使在场的倪素贞等人无不为之动容,尤其是方仁杰,楞了好半天才始如梦初醒地,期期艾艾接口道:“娟妹,请你节哀顺变,有话慢说……”
倪小娟泪流满面截口道:“住嘴!谁要你劝,姓方的,到今天我算是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
话锋一落,随着拔出两柄护身短剑,不由分说地朝方仁杰胸前急刺而去。
方仁杰迅速向旁一闪,同时用手中折扇架开了对方来势汹汹的双剑,满脸苦笑的讪然接口道:“娟妹!请不要冲动,暂且息怒,听在下解释一下今天情况……”
“我不要听,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快纳命来,本姑娘今天若不杀你,誓不为人。”倪小娟非常激动,情绪已经难以抑制,甚至有点近乎精神崩溃,她边说边又狠狠地向对方连续进了几招。
方仁杰一面闪躲一面劝说道:“娟妹!你这是何苦嘛,我就是再不对,你总得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嘛……”
倪小娟娇叱道:“我就是不给你机会怎么样?你这个狠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坏蛋,快亮兵刃领死吧!”
方仁杰正待回话之际,倪素贞却摇手制止,同时抢前几步拦在倪小娟与方仁杰之间,向倪小娟好言相劝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你方哥哥也是一时冲动,失手误伤了令尊,并非存心置他于死地,听姨妈的话,饶你的方哥哥一次。”
倪小娟仍然盛怒着顶撞道:“哼!说甚么一时失手误伤,我决不相信,今宵,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依,我非跟姓方的拼个你死我活,否则决不罢休。”
倪素贞见对方仍然蛮不讲理,不觉蹙眉薄责道:“小娟!你连我话都不听,简直太过份了!”
倪小娟毫不相让应道:“方仁杰杀了我爹不算过份,我发几句牢骚就派我的不是,你不觉得自己管闲事管得太过份?我知道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当然护着他来欺负我……”
“住嘴!”倪素贞怒叱道:“你这孩子太任性,太放肆了!”
倪小娟含泪回敬道:“请你以后说话不要那样凶,咱们从今后已经恩断义绝,谁也别管谁。”
倪素贞气得花容失色,一言不发对准倪小娟脸部重重打了两个耳光,然后沉声道:“死丫头,你想造反,我今宵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没大没小。”
倪小娟泪如雨下悲声道:“你……居然……狠心打我……我不要活了……爹……等我一下……你苦命的女儿……马上跟你一块走……”
话声一落,立刻右手所持短剑猛然自刎。
方仁杰眼明手快,跟着以闪电手法,抢前夺掉倪小娟所持双剑。但倪小娟因为哀伤过度,一时之间,气急攻心竟不支摔倒。
倪素贞噙着两眼泪水及时接住倪小娟,又一声长叹之后幽幽地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呢,原谅我,姨妈虽然责打了你两下,可是心里面比谁都难受。”
话锋一顿,转头向方仁杰等三人吩咐道:“仁杰!我们回客栈去。文英!含春!你们两个怎么还愕着不动,快过来扶着小娟回去。”
方仁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甚么事情,又停步向斗场回顾,只见斗场之中,除了戈大年的尸体,以及伤重不治死亡的黄圣仁与公孙煜之外,二公主许月娇与大驸马白振宇已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方仁杰不由竟“咦”了一声道:“那两位怎么不见了,不晓得在甚么时候溜走的!”
倪素贞道:“走了就算了,随他们去?我们快送小娟回去灌姜汤要紧。”一行五人在夜色中匆匆向当阳城而去。
× × ×
就在“朱唇令”门中诸人跟天魔教中几个魔头在富阳城外码头相拼之后的第三天早晨,江边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个当地渔人,清晨捕鱼之后划着乌篷小艇靠岸,路过码头附近,发现由天魔教所搭建的“改选武林盟主”擂台之上,竟然高悬着一排鲜血淋淋的人头,同时在擂台之下,还排着好多无头的男女尸体。
两个渔人吓得魂不附体,立刻飞跑入城,沿途逢人就传,同时还向地保报了案。
只顿饭工夫,擂台四周,已远远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而且在城内闻风而来的,更是络绎不绝,可说已经哄动了整个富阳城。
方仁杰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心中立刻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立与倪素贞与乃妻古文英略一相商,决定马上赶往码头现场一看究竟,临行之时,倪素贞嘱咐李含春道:“含春,我们有事前往码头,你一人留下好好照顾小娟,等会吃药的时间一到,别忘了叫醒她吃药,记住,千万不要乱跑!”
李含春笑着应了个“是”字道:“属下知道,请太上放心好了。”
倪素贞颔首又向方仁杰夫妇招呼道:“我们走吧!”
三人迅快的出城赶到码头附近擂台,老远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拥挤人群,当即进人群之中挤近擂台之下。
方仁杰一指擂台顶上高悬的一排人头,神色肃然对倪素贞、古文英二人低声道:“你们看清楚了没有?这些被杀的,全是以前遭天魔教扣押的人质。”
倪素贞一面示意方仁杰不要说话,一面向擂台所悬人头仔细观察。
只见在擂台前面横梁之上,一共悬着十个人头,计有六男四女,死状真是惨不忍睹,六个男性人头竟分别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慧聪大师、武当派的玄真子、昆仑派的吕一鸥、峨嵋派的一瓢大师、长白派的帅复伦,以及石家堡老堡主石中英,只是缺了个曾经也为天魔教扣作人质的飞虎寨寨主黄飞虎。
另外四个女的都是“朱唇令”本门中的弟子,她们分别是十二金钗之中一钗林含碧、二钗水含云、三钗花含???,以及九钗柳含烟。
倪素贞看到自己门中四个平日非常惹人喜欢的杰出女徒弟,竟不幸落得这般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不觉潸然泪下,脸色惨白地招呼着方仁杰及古文英离开现场,默不做声地向城内疾行而去。
进城时,方仁杰首先打破沉寂低声道:“天魔教这群狗男女,居然为了三天前的失败之仇,而不惜大开杀戒,将各门派人质全部残杀作为报复手段,实在太卑鄙、太可怕了。”
“这班东西既然灭绝人性,我们理当以牙还牙,要他们马上血债血还,否则,怎么对得起各门派无辜殉难的道友。”古文英恨恨的接口道:“仁杰,事不宜迟,我看,最好就在今晚动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倪素贞截口接道:“文英,这种大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得等令主与令师陶护法来此计议停当之后,才可听令行事,他们目前已定今日到达,午时前在客栈会合,现在或许已提前到了都说不定。”
古文英讪讪然应了个“是”字,接着向方仁杰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自我解嘲,使方仁杰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倪素贞都逗笑了。
三人笑谈之间,不觉已经返抵客栈,进入上房时,只见“朱唇令”令主胡贞贞早已在座,似乎正向一旁恭立着的李含春在吩咐着甚么。
倪素贞等三人同时一拱手问候道:“令主一路辛苦!”
胡贞贞点点头正色道:“你们先坐下,我正有两件事急着跟你们商量。”她略一沉思之后又接着道:“第一件事在我到达之前,倪小娟借故将含春支使上街之后已悄然离去,留下数绺自己剪下的青丝与一张字条,说明已赴普陀寺出家修行,看情形她去志非常坚决,仁杰似乎不必再去寻找,你们二人如果缘份未尽,将来定有再聚之日。
“第二件事是陶兄逾时未到,他一向守时守信,但目前却行踪不明,会不会在途中遭到甚么麻烦……”
突然“嘶”的一声,一个字团穿窗而入,方仁杰飞身接住,正待开窗追出,胡贞贞却拦阻道:“不必追,快打开字团看看写些甚么?”
方仁杰点点头,展开字团读道:“陶兄顷在码头因行藏暴露为天魔教教主东方逸所擒,现已押回楼船,速设法前往援救。
“我因身受魔教‘天蝎蛊’禁制,不能露面与魔教之人正面冲突,但可在暗中接应,救援行动时彼此请以击掌为号。
“另据陶兄传音相告,各门派受邀来此准备参加武林盟主改选之道友,因慑于魔教教主东方逸之淫威,多畏首畏尾,纷作归计,请相机挽留。”
这一连串的意外与变故,使得“朱唇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感到震惊,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当口,令主胡贞贞神情肃然地发话道:“关于搭救陶护法一事,刻不容缓,只是我等诸人,除了仁杰之外,均不谙水性,还是由仁杰独闯楼船,其他三人跟我隐藏岸边接应。”
话锋一顿又娓娓地接道:“至于天魔教教主未料到果为东方逸,这个老魔头,五十年前武功修为已臻化境,当年为了纪小玉改嫁倪老前辈之事,刺激太深,因此养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其为人行事,不讲是非,但凭个人爱恶,周旋于武林正邪各派人物之间,此番露面,咱们势必将遭遇……”
古文英有点沉不住气地截口道:“咱们如果与其遭遇,是否可以对敌?”
胡贞贞接口道:“如果遭遇,千万不可力敌,因其目前武功,已冠绝武林,即或合咱们全体之力,恐怕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古文英发急道:“我们怎么办呢?”
“见机行事,智取!”胡贞贞边说边以目光一扫在旁闷闷不乐的方仁杰道:“仁杰,你领着文英立刻出城到江边先行雇条乌篷小艇,入夜后相机潜登天魔教楼船,与白大侠合力救出令师,事成之后,在码头一品香茶馆会合,我跟倪护法稍歇一会就赶往茶馆预为布置。”
话锋一顿,一转头吩咐李含春道:“你马上收拾妥当,赶到城外十里铺守候白天虹他们,入夜后引导他们至擂台,先替殉难道友收尸,然后潜往一品香四周埋伏,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胡贞贞对方仁杰等一一嘱咐之后,再以真气传音与倪素贞开始密议,她们经过不断交换意见之后,两人脸上首次展露出会心微笑,看情形似乎已经商妥应付天魔教教主东方逸的“锦囊妙计”。
就在方仁杰等三人离开客栈大约一个时辰,胡贞贞与倪素贞两人已安步当车抵达位于码头边一品香,随即向店小二包下二楼全部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