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神剑》 第一章 猺山神殿 云如泼墨,雨似春潮。 狂飙怒号,雷声震野。 暴风雨挟排山倒海之势,横扫着-山。 山岳,森林,都似怒海惊涛,在大自然的神威下呻吟,战栗。 但地狱般的昏黑内,隐约可见一幢神殿,屹立于风雨之中,四周环立着狞猛生-,人人身佩可毒无比的吹箭! 突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金色眩光,亮澈大地! 电光下,一条雄健身影,凝立如山。 他,腰系长剑,肩负革囊,脸蒙奇形面具,仅露出一对寒芒如电的眸子! 等到电光再闪——他已冒雨冲风,直朝生-护卫的神殿射去! 蒙面客一路闯关直进,众生-不但没有拦阻,而且肃然施礼。 转眼间,他自到了神殿内进。 “爸!”是个年轻而兴奋的叫声。 “雷儿进来!”苍劲威严的口音,立自内殿传出。 随见幕帘掀处,异象毕陈——众-人拱卫之中,当中是一张大逾寻常的围椅,椅上盘坐着一位老人,面貌威猛,高大异常,连坐着都有五尺左右! 可是——全身都被虎皮盖住,只露出须发如火的头部。 蒙面人马上疾行两步,拜倒椅前。 老人也不搀扶,只是激动的喝道:“天雷。” “是!” “你这次初出武林,收获可好?” “孩儿每次只用一招,已经削来百枝长剑!” “嗯,数目倒不少,快点呈上来看!” “是!”岳天雷高声答应,右肩一斜,“哗喇喇”倒转革囊,立见满地寒芒如潮,尽是五寸来长的剑刃。 于是双手拈起一叶断剑,高举过头,直送到老人眼前。 老人微一低头,眼光如电一掠,道:“翻一面!” “是!”岳天雷十指一转,马上翻过另外一边。 “不对!” “孩儿换一枝就是。”寒光闪处,另一节断剑又捧在老人眼前。 “更不对!” “是!是!孩儿再换。” 就这样,一枝接一枝……… 百枝断剑,先后验完。 老人的表情,也跟着换剑的动作逐渐变动。 先是失望,后是悔恨,终于闷哼一声,血箭狂喷,接着身躯一阵狂颤——“砰!”直栽出密盖虎皮的座椅! “爸爸——”岳天雷一声惨叫,四肢发麻。 这位从来没有抱过他的父亲,竟然——无手-已被齐肩削落,无足-已被齐股斩断。 全身所剩,仅是一段光秃秃的身躯! 这时栽倒血渍之中,竟连翻身都没办法。 岳天雷强忍惊骇,抱起老人,一阵紧张的推穴过宫,才将他父亲救醒。 老人一面睁开眼睛,一面喃喃自责道:“我……今天……才知你的功力……差得远,我…做错了!” “爸!你错了?” “我恨本不该差你出去!” “为什么?” “你一事无成,而且惹下许多强敌!” “他们都被孩儿一招打败,根本不算是强敌,就连——,” “就连那些?” “武当‘法雷’,崆峒‘显危’这班二代高手。” “什么高手!都是些无名小卒。而且你不要以削剑而自骄,人家不识你这苦练十年的怪招,自然不敌。如果斗上一二百招,你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孩儿真是这样不行?” “照你刚才推宫活穴的手法和内力来看,确是一丝不假!” 岳天雷心神狂震,惭愧至极,道:“孩儿该死,辜负爸爸多年苦心…………” 老人面皮一阵抽动,露出-祥的苦笑道:“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断手缺足,力不从心,反用十八年严厉管教,让你吃尽了苦!” “雷儿以后加倍吃苦。” “不遇明师,吃苦无益!” “只要爸允许,孩儿自去寻访明师。” “唉!我的故交旧友,谅必死伤殆尽,再要找的话……只有一个………” “是谁?” “武帝季灵芷。” “他有多大本领?” “此人十九岁的时候,已然打遍七大门派,力诛五魔,论功力可称天下无敌。” “这位前辈是否还在!” “他今年未过四十,当然还在。” “在就可以找到!” “如果找得到,我们‘巫山四剑’不致于。”老人悲愤忘形,无意泄漏多年隐事,赶紧停住不讲。 但岳天雷已经字字入耳,下意识的一个寒噤,骇然问道:“谁是‘巫山四剑’?” 老人马上面孔一板,叱道:“那有什么四剑五剑!” 岳天雷一看老人脸色,苍白中密布忧伤,更加追问道:“这是爸自己讲的,请不要骗我……” 老人还想隐瞒,但殿外一记暴雷,震得山摇地动,立感胸前血气乱翻,似知死在旦夕!于是一咬牙关,凝视着岳天雷殷切的眼神,叹道:“唉!我确实是骗了你,而且还不止这一点!” “爸——?”岳天雷一声惊噫,满腹惊疑。 “第一件我要告诉你的。” “什么事情?” “我不是你的亲爸!” 岳天雷骇得周身冷战,失声惊叫道:“我不信!” 老人倒是冷静至极的反问道:“我有证据你信不信?” “这……这……!” “从小给你戴上面具,为什么!是因为我怕想起……你的父亲!而且从不抱你,为什么!因为我问心有愧——” 话未说完,岳天雷抢着辩道:“不抱我,是因为手——不方便,戴面具,可能是提防——仇人认识!” 他这番强词夺理,竟然触动对方内心隐痛。 老人痛泪满眶,咬牙答道:“你虽然猜到另一半理由,但我还有你母亲的——” “什么………?” “血书为证!” “在………在那里!” “在我怀中,你自己来拿好了!” 岳天雷双手狂颤,果然在老人怀中摸出一件婴儿衣服,上面枯黑的血字,写着:“此子名岳天雷,如有仁人君子拾得,请予收养。” “妈!”岳天雷如被五雷轰顶,一声惨叫,晕绝倒地! 经过几位-族武士一阵搓揉,岳天雷重又悠悠醒转,凄厉无比的问道:“义父!雷儿的亲生父母是………” “我可以告诉你,但要依我一件事。” “千件万件都行,全听义父吩咐。” “那留到最后再议,现在我先说你母亲——” “她老人家的姓名是………?” “张若贞。” “如今在那里?” “生死不明。” “她有什么特征?” “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不谙武功。” “我父亲………” “巫山四剑之首,人称‘剑圣岳长明’!” “他老人家是否还在?” “我相信他……已经离开人世!” “那么,义父你是——?” “我……我……我对不起你父亲,不必提了。” “养育之恩大如天,我定要知道!” “我是四剑之末,‘剑怪徐季德’。” “还有两位师叔是谁?” “二师叔‘剑魔侯仲影’,三师姑‘剑仙李叔琴’我们这四个‘圣、魔、仙、怪’,合称巫山四剑。” “他们两位难道也………” “不死也会残废!” 岳天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仇人是那一个?” “不知道!” “你老人家身负重伤,会连仇人都没看到?” “对付我的是四个蒙面剑手,实在无法看清。” “巫山四剑难道敌不过这群蒙面人?” “唉!四剑若不分离,别人焉敢下手。” “这样说,四剑是分别被害………” “你别急,听我从头说起………这先要说明我们的师门………。” 岳天雷双目圆睁,眼皮也不眨的听着。 “我们四人本不相识,而且各有武功。但在三十年前,偶被不入正邪两道的异人,‘巫山一鹤’看中。我们本是带艺技师,他老人家也就传艺不收徒,不计名份。” “难道师祖连一个正式徒弟都没有?” “他老人家生平只收一个?” “这位师伯是——” “我们不知他的姓名,也没见过,只知他已被逐出,永远不许再用师门武功!” “哦!” “巫山一鹤怕他日后为恶,因此挑了我们四个,分传绝技以便制他,他老人家传艺之后立刻逝世,我们也就联手去找这个弃徒,只要他再用师门武功,马上对付!” “究竟碰上没有?” “十年中,武林并没有出现使用巫山武功的人,但我们四剑反倒发生了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你二师叔与三师姑,原由‘巫山一鹤’订下终身,但三师姑却与你父感情最好………。” “因此二师叔生气?” “没有!” “难道我父亲会………” “也没有!” “这……孩儿实在不懂。” “你二师叔认为‘巫山一鹤’本来决定得太忽促,而且三师姑与你父亲,真是一对璧人,因此他决心悔约。但你父却认为师命难违,而且不能夺人之爱,也是硬不依从,三师姑在师命与爱情之间,左右为难。我——” “你老人家怎样?” “我赞成你二师叔,因此跟你父亲大闹一场,骂他不近情理!” “结果呢……?” “三师姑气走他乡,二师叔下落不明,你父亲重归故里,我闯进-山力诛怪兽,被-人奉为神明。” “那我母亲又是怎样……?” “你父亲是岳家独子,按照不孝有三的礼教,决不能一辈子独身,因此他和你母亲结婚,一年之后,你来到人间,再过数月,就发生了这件疑案!” 岳天雷眼神连闪,骇然应声道:“疑案………?” 老人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精神突见好转,岳天雷不晓得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顿时大放宽心,又听他义父侃侃言道:“我们二十年前分手的时候,正逢武帝季灵芷力诛五魔。将清除余党的工作,由七大门派负责,但两年之中,神秘的失踪了几位高手,弄得各派疑鬼疑神。” “季前辈难道不管?” “他自诛了五魔之后,立即退出武林,虽然有些关于他的传言,事实上没人晓得他的下落,正在各派无计可施的时候,你父亲突然发现了某种秘密,命你师兄‘岳志勤’找到-山,叫我快去。” “岳师兄——是不是我每年祭奠的那一位?” “不错,而且他是你的堂兄弟。” 岳天雷一个冷颤,心中更增仇恨。 “你老人家去了以后,又怎么样?” “我听岳志勤提起你父成婚之事,更加不满,因此故意拖延,要他回去问明真像再来,但他二次入山,就将你抱来此地…………” “我的父母呢?” “你家可成一片焦土。父母都不见了,你是他从庄外草丛中找到的,而且他一路入山,已经发觉有人跟踪追赶,为了顾虑你我的安全,他马上离开此地,想把敌人引开,但出门不远,便被仇家剌死!” “哦!”岳天雷悲噫一声。彷佛雪水浇背。 “我闻声赶到当地,就被四个蒙面人围住,一人傍观,三人出手,个个都是各大门派的招法。当时我在盛怒之中,出手毒辣,三招之下,便将对方长剑削断,趁势一剑暴翻,点中三人眉心大穴,谁知道——,” “怎么样?” “长剑竟然刺不进去!他们面巾之下,还有一层钢铁面具!” “哦!” “我这一招不利,对方断剑如电削来。” “快用‘大鹏展翅’纵起——” “当我纵起数尺之时,突听你在殿中一哭!稍为分神,马上四肢齐断!” 岳天雷眼光现出无比怨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剑怪徐季德”沉缅于痛苦回忆之中,冷声接言道:“这三个‘铁面人’见我倒地,马上停手,但早先傍观的那一个,还怕我死不了,一剑如风,直刺咽喉,就在剑尖映日一闪之下,我看……看见了………。” “看见什么?” “他剑尖上的十字凹纹!这是你父亲的特殊剑法所刺。” “啊!”岳天雷惊噫一声,恍然悟道:“这十字纹证明他是杀父仇人,你老人家差我削剑,就是要追他的下落!” “你猜得不错………” “但雷儿没有找着,我以后。” “幸亏没有找到,要是碰上他……我的罪过更大!” 岳天雷木然中。喃喃自语道:“我一定会找到……我………” “雷儿别打岔,我还没有讲完。” 岳天雷猛然惊觉,殷切问道:“你老人家中剑,-族武士呢?” “幸亏他们赶到,一阵吹箭,迫得四个蒙面人发招护身,但要刺我的那个凶手,已然迟了一步,被吹箭射中鼻尖。” “他死了——?” “此人机伶得很,长剑一翻,马上削掉了自己的身子,连忙率众退下!” “无鼻人!铁面人!他们都跑不了。” 岳天雷喘了一口大气又道:“刚才你老人家说这三个铁面人,都是各大门派,究竟是何派门下?” “剑怪徐季德”怔了一下,摇头道:“反正是有名剑派,没有提起派名的必要!” “为……为什么?” “经过十八年的考虑,我断定‘无鼻人’是真正凶手,至于这几个‘铁面人’……还不敢断定……。”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见我倒地,马上停手,这太奇怪………” “根本没有什么奇怪,反正是一群叛徒,罪该万死!” “不一定!如果是叛徒,岂有不忍杀我之理……………只是其中内幕,我想不出来而已!” 岳天雷悲痛至极,咬得牙关乱响道: (缺行) 也为中原武林,敲开了血淋淋的序幕! ※※※※岳天雷身形如电,直奔武当,一路上思潮起伏,猜想义父要他来问什么。 “也许是要我问父亲的下落,也许是要问武当何人失踪………。”左猜右猜,无法断定,终于定神自语道:“乱猜无用,反正见了如意道长再说………。” 心念中,陡听一个清劲口音,沉声喝道:“此乃禁地,游客止步!” 怔然一望,才发觉四周清静得出奇,道旁一泓清水,巨石峨嵯,上面刻着三个奇大的字迹:“解剑泉!” 这时,石旁凝立一位二十几岁的道士,手握剑柄,正以锐利的眼神,向他盯视。 “在下岳天雷,特来拜访贵山,并非游客。” “小道濂池,不知尊驾要找那位?” “我要见贵派掌门人………。” “哦!”-池道士瞧看他的奇形面具,不信的问道:“尊驾与掌门人认识?” “在下并不认识,是一位……前辈所差。” “请问令师是谁?” “恕我不能奉告。” “那一派?” “这……也对不起……。” “有何贵干?要见掌门人?” “都不便讲,还是请你通禀‘如意道长’,就说。” “嘿!”对方讶然冷笑,把他的下文打断,岳天雷马上问道:“阁下笑些什么?” “师祖‘如意道长’去世十几年,想不到还会有人找他!” 岳天雷也是一怔,原来义父不明武林情形,以致他被人疑惑。 “那么我要见现在的掌门!” “濂池道土”先不答话,反口问道:“尊驾究竟是正是邪,还是初出茅芦不懂规矩!” 岳天雷冷哂半声,道:“你这算什么话!” “我们武当山,从师祖去世,至今封出十五年,现任掌门‘清枢道长’闭关也已三载,像这件大事,正邪两道无人不知,偏偏你一点都不晓得!” “这样说来,你是不准我上去?” “早先你还可以一走了之……” “现在呢?” “来历可疑,要拿你上山问罪!” 岳天雷不怒反笑,轻哂两声道:“本人正要上山,咱们干脆一道走!” “算你识相,快把长剑解下交来!” “阁下未免过份………” “祖传的规矩,决无例外。” “如果我不答应?” “小道自有解剑的办法。” “你以为真能解得下来!” “你以为武当山可以由你撒野!” 岳天雷冷哂一声,身形直闯山道。 “濂池道士”也自不慢,一个箭步,便将去路封住。 “你还是让开的好!” “你还是解剑的好!” 岳天雷忍无可忍,手握剑柄,大步向前逼将过去。 只听“呛啷”一声,寒芒骤闪——“濂池”剑快如风,抢中宫,对他分心就刺。 岳天雷毫无声息,剑自在手,抖出圈圈震波,疾绕对方剑尖。 “叮!”——两道灵蛇似的剑光,破空齐闪,突地化为三段。 “濂池道士”连对方的手法都未看清,五寸长的剑尖已然直射天际,只骇得心神狂震,目瞪口呆! 但——这段映日生辉的断剑,就像一个信号,还未落地,已见石后人影如潮,七枝嘶风劲啸的剑光,齐向岳天雷划出。 岳天雷以寡敌众,毫不惊慌,奇奥身形疾旋中,一口气攻出三招。 “叮!叮!叮!” 又是三柄长剑,剑尖坠地。 武当守泉八弟子,骇得阵式一变,将他围住,“濂池道士”这才惊叱一声,以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惊震江湖的‘削剑人’……难道是你!” “这倒不假!你们派里的‘法雷道人’应该记得!” “哦!原来法雷师叔也………。” 说到一半之间,武当山头,突然传来急促钟声!“濂池”等人马上面色一寒,显然山上又发生了重大事故! 岳天雷见状说道:“诸位反正拦我不了,还是上山禀告掌门的好。” “濂池道士”略一沉吟。答道:“好吧!你等着。” 愤然转身,便即雷射山头,其余亡人仍是紧张的持剑环立。 岳天雷泰然等候,心中计划怎样去问掌门人,但功夫不大,已见山颠人影连闪,飞泻而下——当先一人,长须海口面若银盆,正是武当三代高手“法雷”,双方曾有削剑之事,这次见面,各人都是心头一凛! “法雷道人”先对护泉弟子低语数登,“濂池”等立刻恭身退下,然后以激动的口吻,转面说道:“原来尊驾名叫岳天雷,上次你走得未免太快!” “削剑之事另有原因,阁下难道还在记恨不成!” “法雷道人”勉强一笑,道:“尊驾既然来了,也算是本山的客人,削剑之事暂且不提。” “哦!”岳天雷想不到刀光剑影的局面,就这样一语化开,禁不住骇噫一声,道:“贵派真愿意接待在下?” “刚才掌门人在闭关之中,传出法谕,武当封山禁令立刻解除,我是来接尊驾上去!” 岳天雷更感意外,再问道:“那么,我可以拜见‘清枢掌门’?” “掌门人只是传谕开山,要见你的是敝派的“护法”!” “这位是谁?” “掌门人的师弟‘清璇道长’,他老人家现掌本山一切。” 岳天雷稍一沉吟:“这样——也好,就烦阁下引见。” 话声刚落,便随法雷疾射山颠。 不过片刻功夫,已见飞-画栋,殿宇毗连,当中是“三丰殿”,宽宏肃穆,乃是讲武练剑之所。殿左百丈之处,高耸着一座“玄武阁”门窗紧闭,想必也是重要地方。 此时“三丰殿”外,肃立数十名剑手,一字排开,如临大敌! 当中老道长,年过六旬,生得燕颔虎头,顾盼生威,正是武当护法“清璇”。 在他身后,更有两位中年道人,一名“法电”,一名“法霆”,与大师兄“法雷”同为二代弟子的皎皎者。 岳天雷见这群高手,列阵而待,也感到内心凛然,当即由“法雷”引见一番,那“清璇道长”眼神一闪,开门见山道:“贫道听说岳施主以削剑名震江湖,今天来到武当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至于削剑的事,在下另有缘因。” “这个贫道稍后再谈,施主远来是客,请先说明来意。” “在下是奉了——一位前辈的指示,要问几个问题。” “施主说出来听听。” 岳天雷马上心念一动:如果问父亲的往事,可能泄漏机关,不如先间武当本门之事,于是朗声答道:“请问道长,二十年前贵派失踪的高手是谁?可有消息?” “清璇道长”闻言,触电似的全身一震,便对门人喝道:“你们退下!” 众弟子一齐稽首,疾退十丈,岳天雷见对方如此激动,不禁暗自忖道:“有点意思了……!” “清璇道长”喝退门人之后,且不说话,只见双目暴睁,精光如雷,直向岳天雷脸上盯来,就像要把他的心思看透。 但——岳天雷脸上戴着奇形面具,颜色黝黑,厚约数分,口部开了一个长方形洞,说话之间,可以看到玉齿朱唇,眼部顺着虎目,斜斜开了两个窿窟,但见巨瞳灼灼生光,更增加几分神秘。 这“清璇道长”盯望了半晌,严肃问道:“请先说明师门来历,贫道才能考虑答复问题。” “这……很对不起,在下无可奉告。” “可否将休的面具解下?” “在下有誓在先,也不能解。” “清璇道长”微现不悦,冷然说道:“施主既然不愿自表来历,怎么希望我能答复这样的问题!” “道长见多识广,对于好人坏人,应该分辨得出。” “武林险诈百出,人心难料,而且你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偏问二十年前旧事,更加令人费解!” “在下是要追寻当年的疑案,所以旧事重提。” 这句话,使得“清璇道长”眼神剧闪,在怀疑的目光中,爆出一股冷意,于是用电闪般寒芒,盯着岳天雷的双眼,说道:“我现在告诉你,可要仔细听着!” “请讲。” “失踪的是我师弟‘清玑’,至今……尚无消息。” 岳天雷恍然问道:“原来三位是当年的‘武当三子’!” “不错,可是这个名号早已不用。” 岳天雷微微点头,神色上稍感失望,但“清璇道长”见他表情正常,反而更感奇怪。因为他想用自己的答复,去探测对方的反应,然后判断他是正是邪,当下略一沉吟,轩眉问道:“施主还有其它问题没有?” “在下想见贵派掌门一面。” “敝肺兄闭关未出,不见外人。” “如果在下一定要见?” “清璇道长”浓眉一锁,怒气盎然。但随即忍住,道:“贫道现掌派中大权,见不见他都是一样。而且我也有几句话,希望施主答复。” “道长请问。” “施主跟崛起江湖的‘武皇’是什么关系?” “武皇——?没听说过,我只晓得有位‘武帝季灵芷’………。” “清璇道长”遽然一震,道:“你跟‘武帝’有关?” “也没有,只是闻名而已。” “清璇道长”回复冷静,继续问道:“施主既不知道‘武皇’,那武林一高手被他‘生死诏’追杀的事,谅必也不知情!” 岳天富大感意外,愤然反问道:“这些事在下一概不知,道长这种问法,未免有点出奇!” “武皇,生死诏,与你削剑的事。都是同时发生,你能够推得一干二净吗!” 岳天雷忍不住惊噫一声,下意识的对“武皇”发生一种奇特的印象,似觉此人与他的血仇有所关连! “清璇道长”见他闻言一惊,立刻厉声逼问:“倒底有什么关系,快讲!” 岳天雷也用正气逼人的眼光,回敬过去,道:“我上次削剑,来去忽忙,根本没有时间打听这些,而且我对‘武皇’和‘生死诏’极感怀疑,希望了解内幕!” “你反而要我说明?” “不错!” “清璇道长”稍一沉吟:“好!可是有句话须要说在前面。” “道长尽管直说。” “等下成要试你几招!” “这是道长的条件?” “不算什么条件,只是免得你认为武当派以大压小!” “在下绝对奉陪,就请先说‘武皇’的来历…………” “此人姓名不详,也没有人见过!” “一个都没有吗?” “也许被杀的武林高手有人见过他,活着的都没有!” “被杀的人是那些?” “全是正派人物,而且杀得鸡犬不留!” “那‘生死诏’又是什么回事?” “此人阴残至极,奇傲绝伦,不但自称‘武皇’,而且不用江湖上的‘令’,‘符’之类,称他的警告为‘生死诏’,接到此诏者如不归降,必有灭门惨祸!” “接到此诏的人,难道没有一个投降的?” “当然会有,只是无法查出。” “这样说来,简直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毒计!” “你说得不错!” 清璇道长突然须发乱抖,仰天发出一阵“嘿嘿!”怒笑。 “既未说错,有何可笑!” “清璇道长”笑容陡敛,面似秋霖。 “我笑的是你这句话,说得一字不差…………” “请痛快一点讲。” “生死诏上,除了‘武皇’的署名之下,就只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八个大字!” “哦!道长又疑是我………” “可疑的不只这一点,你先拔剑罢!” 岳天雷看出对方硬是疑他,已至无可辩解的程度,于是手搭剑柄,眼光却向四面一扫——只见武当弟子还是远远站定,一则未奉命令不敢擅动,二则认为“清璇道长”足可对付。 那高可三层的玄武阁依旧门窗紧闭,寂然无人,而三丰殿内,倒有人影幢幢! “看剑!” 岳天雷一声暴喝,长剑无声无息,直刺“清璇道长”前胸。 “清璇”微微闷哼,也是奇怪无比,直刺相还! 岳天雷心头一喜,健腕抖出圈围震波,疾绞对方的剑刀,绞得快如电闪,“沙沙”有声! 但——绞到十数圈,发觉对方也是顺着一个方向疾旋,内力如潮,绵绵不绝,明知这样拚持下去,不但削不了对方,自己长剑必会先被绞落。 骇然下剑招奇奥的一转,暴退身形。 “嚓!” 双剑一声怪啸,他已退向圈外! “清璇道长”如影随形,飘身赶上,剑尖斜斜划出,改攻下盘。 岳天雷双足一收,身如怪鸟般冲空直起,对方长剑立刻走空。 “清璇道长”冷哼半声,一招“顺水推舟”,剑尖又刺他足底“涌泉”大穴。 可是岳天雷冲空飘纵中,背后似乎长了眼睛,长剑向下一挑,“叮!”然暴响,火星乱飞,就借这剑刃一震之力,飞出三丈,轻灵至极的凝立当地! 他们奇快无比的各刺一剑,双方都是大感意外——对岳天雷来说,他这种削剑的绝招,无不得心应手,而对方竟能从容化解。 对“清璇道长”而言,他以数十年的功力,加上事先已听“法雷”禀告早有准备,而对方小小年纪,居然还能避过,这种招法未免太也奇奥! 只见两人各自运功蓄势,再度发招,清璇施出本门奇功,抢先攻出,寒芒暴闪中,一片奇幻剑墙,漫天卷地而至,专刺对方面具。 岳天雷不敢怠慢,拚命还击! 双剑翻滚,“叮叮”不绝中,“清璇道长”觑定空隙,一剑乘虚点来,“咯”的一响,刺中了岳天雷前额! 岳天雷跄踉蹬退五个大步,惊出一身冷汗! 清璇道长剑尖遥指,狂怒叱道:“大胆武皇奸细,还不弃剑受缚!” “道长说话留心点………” “哼!你是‘铁面人’之一,还敢狡赖!” “铁面人……?” 岳天雷心头狂震,漫应一声,对于神秘的“武皇”顿生无比的敌意,但“清璇道长”的招式,如箭在弦,他不能不先作周旋,于是忍住惊疑,平静的解释道:“在下决不是‘铁面人’,道长不要误解………。” “你的面具刀剑不入e这又怎么讲?” “深山中有种怪兽,其名为‘貘’,它能力格狮虎,皮若精钢,在下的面具正是‘貘’皮所制………” “清璇道长”疑信参半,冷冷说道:“不管怎样,定要将你留下!” “在下正要去找‘铁面人’跟‘武皇’,决难久留!” “哼!”对方怒不可遏,剑招奇快的再度刺来。 岳天雷无心缠斗,虚幌一招,身形疾射向下山之路。 “清璇道长”见状,立刻一声暴喝:“分头截住!” “法雷”等一干弟子,马上身形齐动,把住各处要路。 岳天雷忙中一扫全场,只见“玄武阁”寂然无人,阁后就是崇山峻岭,于是长剑一领,径朝清璇道长猛攻三招,对方怕他削剑的绝技,竟然攻势稍挫。 岳天雷就乘这个机会,直向“玄武阁”疾飘。 那知这样一来,反把“清璇道长”骇得高声大吼:“快点拦住,免得惊动掌门法驾…………” 岳天雷一听掌门就在阁内,越发加紧脚程,轻灵的身形几个起落,已绝到了玄武阁下! 说时迟,那时快。 “清璇道长”虽然慢了一步,“玄武阁”却是门户突开,一字形奔出数名剑手,寒芒似电,真劲如潮,齐向岳天雷刺来。 岳天雷剑似惊涛,一招快绞,“叮叮”震响中,他已借方使力,翻上了第二层,等到“清璇”腾身赶上,他又翻到了最高那层檐际! “清璇道长”骇得心神狂头,一时忘了提防,飞身纵跃中,竟然剑身直出,刺他足胫。 岳天雷见了这种良机,岂肯放过,长剑奇奥一旋,已将“清璇”长剑搭住。 饶是“清璇道长”功力卓绝,这时双足踏空,也抵不住岳天雷居高临下的优势,只听“叮”的一响,剑尖立被削断,岳天雷双足一蹬,就向阁门纵去! 但“清璇”也非弱者,半空中一提真力,纵上檐头。左掌一翻,“玄门真气”如怒海惊涛拍向岳天雷的背心。 岳天雷来不及推开窗门,已感背上如受千斤重压,连呼吸都很困难,也就左掌一划,反手格去! “轰!” 一阵劲风爆震,瓦裂土崩。 岳天雷口腔大张,“哇”的喷出大篷血箭,身形更似随风落叶,把阁门撞得粉碎,没头没脑直倒进去!而且余劲未衰,连人带剑滚入奇大的玄榻下面。 这间阁楼简直清静得出奇! 岳天雷滚入榻下的时候,仅仅瞥见有个白发人影,跌坐榻上。 更奇怪的是——“清璇道长”居然面容严肃,不敢进来,但眼光刚一扫到榻上,突地颤声惊叫:“掌门人…,你……你……走火入魔了!” “…………”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清璇”痛泪夺眶而出,怨恨至极的眼光,直向榻下盯来。 岳天雷骨痛欲裂,目眩耳鸣,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眼看着! 随见“清璇道长”周身狂颤,脸色白如死灰,连进阁都来不及,立刻右手一抖,断剑如电,径朝岳天雷射到。 就在这死生一发之间——一丝劲风,突从榻上射出。 “呛啷”暴响,便生生将射来断剑,点落灰埃,而且一个清劲的口音,低低叱道:“清璇师弟不可莽撞!” “掌门人……你……” “我很好,你只管上去,而且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搅!” “清璇道长”不敢不听,只得连声应是,翻出阁外。 “少施主请出来说话!他们不会上来。” 岳天雷连忙扎挣着答应一声,深吸了几口长气,翻出榻外,但眼前所见,竟使他打了一个冷战,惊噫失声! 原来榻上这位白发道长,满脸血红,骇人之极。显然在练功之中,走火入魔,才会变成这样! 岳天雷极感难过,急忙报名施礼道:“在下无心闯入,想不到误了道长的修为,如有什么解药可寻,我不辞万难,也要找来赎过………” 道长淡然一笑道:“这是天数!既非你的罪过,也没有灵药可医!而且施主内伤颇重,还是由我来替你医一下。” 岳天雷那会接受,撤身一退,几乎再度跌倒,忙用长剑将身形稳住。 “那么,施主请坐下来讲话。” 岳天雷就地盘坐,恭敬的问道:“前辈必然就是‘清枢道长’………?” “不错,施主谅必是‘剑怪徐季德’的门人!” “前辈如何看得出,难道你能知过去未来?” “贫道隔窗看到施主的剑招身法,因此猜着。你这两招叫做‘切金断玉无声息,大鹏展翅恨天低’,对不对!” “一点不错,在下实在是他老人家的义子。” “不适贫道还有一点疑心!” “那方面?” “如你是徐施主的义子,功力不该如此之浅。” 岳天雷面上一热,悲声答道:“我义父手足俱已残破,因此……在下无法学得他的绝技真传。” “哦!”清枢道长骇然一声。急促问道:“他怎么会落到残废的地步?” 岳天雷沉痛的说出四个蒙面人偷袭之事,讲到其中三个“铁面人”分属二大门派的时候,“清枢道长”全身发抖,骇然插嘴道:“那三大门派?” “他老人家……至死未曾……说出……。” “哎呀!剑怪……他……他……死了!” “去世不久。” “清枢道长”面皮一阵抽搐,七窍中鲜血如珠滴下,岳天雷伤恨交加。口角中也是血箭如雨,但他救人心切,竟然一跃上前,先将对方扶住。 “清枢”心内感激无比,扎挣着从胸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清香,使人心神大振。 道长先自倒出一颗红丸,咀嚼香下,然后将另外一颗递过,道:“施主赶快服下,可以医你伤势……”岳天雷原不想接,但禁不住对方诚意坚持,也就嚼碎咽下,果觉一股清凉,痛苦全消。 大家运功片刻后——“清枢道长”首先问道:“施主这次上山。想必是令义父的遗命,但不知为了何事?” “他老人家叫我拜访‘如意道长’,来问某件事情,可惜还没有问明,他老人家已然离开人世。” “清枢道长”皱眉思索道:“多年前令义焚来访家师,那时贫道也在身旁,只听他说要远去-山,以后就无消息,但家师归天之前,叫我留心‘巫山四剑’有人来访!……” 岳天雷等不及对方说完,急吼吼的问道:“前辈认识‘巫山四剑’?” “只认得徐施主一位,其它只是闻名,不曾见面。” “这样说‘巫山四剑’没有人来过了?” “有位‘岳志勤’来过一次!” “那是在下的师兄,他也是‘铁面人’和‘无鼻人’所杀!” “清枢道长”惊上加惊,骇然至极,道:“难道‘无鼻人’就是‘武皇’?那些‘铁面人’……他们……便是各派失踪高手?已然叛师投逆?!” “贵派的‘清玑道长’可能也在其内?对不对?” “想必不错。” 清枢道长长叹一声,续道:“那‘无鼻人’竟能收伏各派高手,武功可想而知,如果真是现在的‘武皇’,我们各派不但制不住他,连武林同道的惨祸,也只能瞪眼看着………。” “道长放心,在下身负血仇,正要找他们算账!” “施主壮志可嘉,只是武功方面还差一点,就算七大门派合力传授绝学,怕也无济于事了!” “在下听说有位‘武帝’,功力可称天下无敌,如果能找到他………。” “武帝隐居已久,连‘武皇’这样邪恶的人物出现,还不露面,要找他决无希望。” 岳天雷眼神一亮,坚决无比的说道:“不管怎样,在下决心要练成绝顶武功,一报血海奇仇,二为武林除害!” “清枢道长”大为感动,想了一会,说道:“武林中每二十年必出一位高人,看来必是施主。贫道在未死之前,送你两件薄礼聊表心意说时伸手向背后一摸,取出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拔出鞘来,却只有一半长度,但已青光满室,寒芒如潮,确属奇兵利器! “此乃敝派的‘青霓剑’,就请收下,以作除魔卫道的兵刃。” 岳天雷连忙摇头,坚决至极的答道:“这样宝物,在下决不敢收。” “清枢道长”喘了一口气,急忙递来,道:“施主如不肯收,就算贫道托你带出武当,遇有铸剑明师,可以将他制成长剑,然后掷回敝派,以了贫道多年心愿。” 岳天雷为了无心撞破对方炼功,正在大为抱歉,有了这种补偿的机会,立刻慨然应允:“在下遵命,将来一定还你一枝好剑。”然后接剑斜插肩后。 “清枢道长”满意的一笑,绩道:“施主要学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必须访寻绝顶高手,贫道晓得一个地方,只是有几分冒险………。” 岳天雷喜出望外,忙道:“我不怕危险,道长快说什么地方。” “请施主推开后窗。” 岳天雷一跃而起,开窗观看,只见阁下黑压压的围着武当弟子,剑拔弩张,紧张之极的仰望着上面。再看前方,全是重重叠叠的山。 “施主你数到第七座山头,那个山谷里有位奇人,他的功力极高,虽然算不上天下无敌,已属武林罕见。” 岳天雷细看一番,已经找到那座山岭,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位奇人是谁?” “贫道与他比过一掌,但不知他的名姓,因为当时不仅没有交谈,连照面都没有!” “比过一掌,连面都没有见………?” 清枢道长咳嗽几声,道:“十五年前武当封出的时候,贫道巡视到那个谷中,看到一个山洞似有人迹,连叫几声无人答应,就想进去细看。但刚刚走近,便被一股奇怪真力吸住,贫道拚出十成力道,才算脱身,因此……没有问清他的名姓……。” 岳天雷正在惊喜中,忽然听得“清枢道长”声言转弱,气喘连连,急忙回头一看。 只见道长的座褥下面,一片殷红,尽是鲜血,骇得急纵过去,就要替他活穴推宫。 但“清枢道长”却尽力挣扎道:“贫道不行了,你快些走,将来遇上敝师弟‘清玑’,务必问清情由…” 岳天雷救人心切,点头答应中,径自双掌齐施,贴住穴道,可是他自己的真力也是有限,连推几下毫不见效,竟然不顾一切的高声叫道:“掌门人不好了,大家快来救………” 只见话音未落,人影如潮,前有“清璇”,后有“法雷”“法电”一齐如风抢来。 那“清璇道长”面如鬼魅,直趋榻前,岳天雷连忙让开,“清璇”显不得别的,先将掌门扶住,运功救治。 “法雷”却一眼瞥见岳天雷,背插镇山宝剑,半言未发,一剑分心就刺。 岳天雷侧身让过来招,“法电”,“法霆”竟然三人联手抢攻,招式均辛辣无比。 岳天雷疾撤三步,已然无可退让,马上双臂扬处,一青一白两道寒芒,夹着圈圈震波,直削对方剑身。 “法雷”等人晓得“青霓剑”锋利绝伦,迫得招法一滞,岳天雷身形暴射,眨眼穿窗射出。 “拿住盗剑贼!” 法雷一声暴喝,因下应声如潮,岳天雷身形疾坠中,下面的武当门徒,已经用长剑织成一片剑网! 岳天雷半空中一声劲啸,双剑震得幻影卯山,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他已仗“青霓剑”的威力,削出一条去路。 就在三代弟子纷纷后撤中,“法雷”三人仗剑随后赶来。 岳天雷劫遥望着第七座山头,头也不回的电射而去! 一山又一山。 岳天雷连翻过七座山头,发现前面悬崖削壁,奇险无比,而且悬崖下面,一片黑越越的森林,恐怖而又阴森,连他也为之心神一眩。 再说“法雷”等人,原本紧随数丈之后,这时他身形略滞,马上长剑齐翻,像三只鹰隼般飞扑刺到。 剑气锐啸中。岳天雷听风辨器,瞬地翻身,双剑十字形的一交,险堪堪把对方三剑一齐架住。 “法雷”等正好居高-下,猛贯真力向下直压。 岳天雷除了硬拚,无法可施,立见长短五剑,各不相让的抵住。 但——功夫不大,岳天雷忽然双臂发抖,“哇”的喷出一篷血箭,原来他所服那颗灵丹,药性已过,周身顿时失掉一半力气。 “法雷”三人焉能错过机会,齐齐微露喜色,以十二成劲道往下一抵,那剑刀寒芒,一寸寸地向他头顶逼近。 岳天雷遍身冷汗直流,眼看无法支持下去,但耳听剑上“卡!卡!卡!”三声脆响,“法雷”等的长剑。因为用力过大,竟在“青霓剑”上齐腰切断。 这时双方力道末衰,岳天雷双臂不由自主的向上一举,“法雷”三人却是身形向下栽扑,岳天雷恐怕伤了对方,急忙收剑护胸,可是对方杀得眼红,竟然弃剑不用,六掌齐翻,发出雄猛绝伦的“玄门真气”! 他在百忙中,只好顺势将双肘向胸前一夹,运力护佐心房,同时身形借方一个倒翻,翻越到悬岩外面。 饶是这样,他那凌空疾坠的身形后,仍然洒下了一条血雨,与紧握掌中的剑刃闪光,蔚为一幕奇观。 “法雷”见岳天雷飞坠山下,恨意不息的就要跟着跳下,骇得两个师弟将他一把夹住,那“法电道人”急得喘咻咻的叫道:“这小子必然跌死,师兄何必………” “不行,他盗去了本门宝剑。” 法雷说时,一个劲的拚命挣扎。 “法霆”也忙不迭的对他耳边喝道:“师兄忘了这是禁地不成,掌门人早有令谕,谁也不准擅入此谷………” “法雷”如梦初醒,怔然含泪道:“希望掌门人还活着,我要向他老人家当面请罪!” 于是,同门三人各提断剑,如劲箭般疾朝武当射去。 ※※※※深谷下面。是一片莽莽黑林,苍天古木,卷地虬藤,浓密得不见天日,阵阵幽光下,岳天雷仰面朝天,混身血污的躺着,双手各持一剑,还不放松。 忽然——一阵怪异旋风乍地卷出,把他身侧数尺深的积叶,括得漫天飞旋,岳天雷一个冷噤,居然张眼醒转:“我是不是死了?” 心念中,运力扭动四肢,不但无法动弹,而且一阵椎心剧痛,使他再度昏绝。 但是——旋风却愈吹愈强烈! “呼!”地一响,硬将他全身托起,离地竟达半尺多高! 岳天雷的身躯,就这样凌空飘行,愈飘愈快,瞬地吸入一个山洞! “哈!哈!哈!哈!” 一阵谷应山鸣的劲笑,随有一股电流般的内力透穴传来,岳天雷暴睁双目,还听见闷雷似的回音,震耳欲裂。 “哈哈,老夫可找到做伴的了!” 岳天雷心神狂震,就想扭头看看是谁,但对方一掌压住他的前胸,另掌抵着后背,一股奇强的内力,正在他的体内穿穴循环,使他运头部也无法转动。 更奇怪的是——对方这股内力,竟然是由右掌贯出,左掌吸回,跟他体内的真元,形成一种交流作用! 如此亘古未闻的内功,真是太神奇了,就在七次交流之后,岳天雷已然神清气旺,双眼发光,能将洞中情景,看得十分清楚。 他扭头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锁魔石窟”。 不仅全是指尖真力刻成,而且刻在洞门的里面! “奇怪!这种字怎不刻在洞外呢?难道只给里面的人看不成!” 心念一动,身侧运功之人,已经收掌立起,原来是个须发蓬松状似野人的老者,他虽然满面泥垢,但从轮廓上看来,当年必也英俊异常。 岳天雷跟着纵身起立,收剑叩头道:“-辈岳天雷,叩谢疗伤大恩。” “不用谢,老夫并不是为你打算!” “难道佛还是为了自己?” “我在窟中独居多年,正要找个活人陪着说话。” “晚辈为了报答,绝对奉陪………” “哈哈哈哈!”怪老人手舞足蹈的一阵狂笑,道:“我这辈子不会再寂寞了。” 岳天雷不由骇然一怔,道:“一辈子未免太长,最好是有个期限…………” 怪老人更加笑得前合后仰,捧腹不已道:“期限……我早有个期限!只要等至‘铁树开花水倒流’,我们两个都可以出去!” “哎呀!” 岳天雷惊叫一声,道:“铁树开花水倒流……除非是奇迹……” 怪老人凄然耸肩,双手一摊道:“既是这样,咱们只好在这里呆一辈子一” “可是晚辈身负恩仇,必须了断。” 怪老人闻言一个猛硕,-动不已的问道:“小小年纪,也有恩仇了断?” “正是!” “嘿!老夫倒可以教你了断之法。” “前辈真肯教我?” 磔磔磔磔!怪老人一阵悲愤的狂笑道:“老夫为要了断恩情,因此毁去长剑,自闭窟中,你既然身负恩仇,正好学我!”话声刚完,更将右手向窟顶一指——岳天雷顺着手势看去,果见半枝长剑露出石外,早已绣烂不堪,完全失去了原来形状,于是下意识一摸及剑。坚定至极的道:“晚辈的剑决不能毁掉!” 怪老人被他感动得微微一怔。退后半步道:“也罢!反正你也没有剑透石壁的本事,就让你留着玩耍。” 岳天雷随即定神问道:“前辈这大本领,想必就是‘清枢道长’所说的奇人………” “清枢道长是谁?” “武当派的掌门人,曾与前辈在这窟口换过一掌!” 怪老人想了一下,道:“很久以前,有过这么回事……可是,他叫你来找我干什么?” 岳天雷庄敬的答道:“晚辈要学天下无敌的武功,因此他指点我前来拜见………” “哦!你原来是想要学艺!” “如果前辈愿意指教……” “你的资质不错,我也武功不俗——” “前辈是答应了!” “但目前这种状况,老夫不愿意。” “为什么?” “任何人收下徒弟,都要让他扬名武林,光大门户。现在我只要你终身作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如果晚辈能够想出办法,使得‘铁树开花水倒流’,让前辈重获自由,那又怎样?” “这句话倒有良心,可惜办不到。” “古语说:人定胜天,只要有决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怪老人苦笑一声,道: “办得到我早就办了,何必你来!万不料当年一言不慎,误己误人!” “前辈这样说来,其中必有一段曲折?” 怪老人眼中寒芒一闪,道:“嘿!忱倒想套问老夫的往事!” “前辈刚才说多年没有跟别人谈话,何不借此聊天解闷,免得枯燥。” “也有几分道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很久以前,有位好友来找我做一件事,我因为某种原因不肯答应,因此逃入这个山窟。对方跟踪追到后,就在窟外再三请求,老夫气愤之下,声明决不再说一句话,也不出去,除非是等到‘铁树开花水倒流’为止………” “对方想必气走了。” “不错!我也就作枷自戴,永远无法出去。” 岳天雷不由好奇的追问道:“你老人家可否说出自己和那一位的姓名来历?” “这未免问得大多,而且你还没有说明师承来历!” “晚辈发誓不提身世,恕难说明。” “那么,把你这鬼面具解下来行不行?” “对不起,这也在誓言之内。” “哈哈!一个石窟,竟然出了两个神秘人,那么我们大家都不提算了。” 岳天雷不禁大感失望,对方既不肯指点武功,又要留他终身作伴,自己实在等不得,于是坦白的说道:“晚辈确实身负血仇,不能久留此窟。我要………。” “你要怎样?” “我要告辞了!” “嘿!你以为逃得出我这‘坤干一煞’的掌力!” “晚辈自有公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又是什么鬼主意?” “我看前辈剑透石墙的功力,可见剑法奇妙,很想跟你比试一招!” “哈哈!这个办法不错,看样子你倒蛮有把握,那么用什么做条件呢?” “晚辈如果胜了,就此告辞。” “如果老夫胜了?” “前辈自己提条件。” “第一,你要终身陪我。” “可以,晚辈会想出办法,解除‘铁树开花水倒流’的禁制!” “第二……你要解开面具,让我看看多年不见的人脸。” “这个——” “怎么,你不敢!” 岳天雷暗忖道:“反正你想不到我这‘切金断玉’的一招。” 于是坦然答道:“没有什么不敢,咱们动手罢!” 马上拔出双剑。就要对方自己挑选。 “哈!小娃儿狂得可以,老夫跟你动手焉用真剑。”怪老人也是豪气勃发,狂傲凌人! “那你用什么?” “就把窟口那根树枝检来给我!” 岳天雷听说对方要用树枝,更加心中暗喜,马上忍住笑容,伸手折了窟口树枝递交对方,然后就地一立架式,手按剑柄道:“拔剑!” 怪老人刚-树枝举了起来,但马上随手放下,颓然叹道:“不能比了!” “前辈怎么说话不算数………” “老夫当年还说过不出此窟,手不用剑………” “前辈既不履行条件,也等于自己认输,晚辈这就告辞,你可没有权利留难我。” 岳天雷话音刚落,身形随动,大大方方的向窟外迈步疾行,怪老人只好瞪眼看着,但走出不过一丈多远……… 身后一股奇强吸力传来,岳天雷顿时无法举步! “前辈!你说话……算不算人话!” “老夫只说过不能比,可没有说过不比!” “发发誓手不用剑,怎能………” “少废话!你再来看看!” 怪老人说话之间,掌力一吸,岳天雷身不由己的倒退而行,硬被吸回窟内,骇异的回头看时——只见怪老人竟将树枝咬在口中,作势凝立!居然以口代手,要来过招! 岳天雷半惊半喜,极为小心的立开招式。马上右手以奇快的速度一闪,长剑无声划出,夹以圈圈奇幻旋涡,直朝对方树枝上缠去! 怪老人目芒如电,把他每一个手法全都看在眼内,立刻头部一伸,树枝震出无数幻影,反缠过来! 岳天雷见状心中暗自冷哂:“你大约也是‘清璇道长’那种打法!”马上内力一抖,反过旋转的方向——“叮”的一声脆响,他手中长剑竟被对方奇奥的一弹,弹得脱手飞出!百忙中,就想去拔左肩的“青霓剑”,但手臂刚刚一扬。 对方树枝如风,已然连点他三处大穴,岳天雷闷哼半声,倒柱颓山般仰天躺下。 “娃儿!你那里学来这手剑法?” “不讲!” “这招‘切金断玉’是‘剑怪徐季德’的绝招,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讲!” “老夫揭开你的面具便知真情,那时再拷问你也来得及!” 怪老人叱喝已毕,双手电翻,就来揭他的貘皮面具! 岳天雷无法动弹,气得双目圆睁,嘴唇发抖。 怪老人的及手已然捧住他的头部,但眼光触及他的嘴唇和眼睛,竟然心惊手颤,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我不揭开……也知道了!” 岳天雷更是心神狂震,急促问道:“前辈知道了什么?” 怪老人并不答他,只是悲痛的自言自语道:“剑圣岳一明的儿子,剑怪徐季德的徒弟……功夫会这样差!不用说他们都被别人毁了……我不该见危不救……该死!该死!” 岳天雷恍然大悟,激动的叫道:“原来你是二师叔‘剑魔候仲影’!” 怪老人骇得蹬退三步。面容凄厉得就像鬼怪! “师叔刚才谈话中的那一位,想必是三师姑‘剑仙李叔琴’!对不对!” 怪老人一声惨嗥,双手掩面道:“不要提了!你走……你走……” “雷儿不走,我要陪伴你老人家,直到想出办法!” “剑魔候仲影”狂疯的吼道:“我不要跟你讲话,你不走我走。” 立刻身形一旋,奇快的射入后洞。 岳天雷死命扎挣,就是无法起身。急得连呼师叔,对方根本不应。 天渐渐黑了。 三个时辰过去,他被点的穴道不解自开,连忙爬了起来,走向石窟深处。 原来这座石窟,颇为曲折宽大,刚走到最后一层,立感奇强内力“轰”然劈出! “师——”岳天雷叫声末歇,已被劈得一个跄踉,滚入一条小小山沟,满沟尽是清凉的泉水,缓缓流向窟外。 他被这冰冷的泉水一浸,马上触动灵感,想出了一个怪招。 随听岳天雷出出进进,摸索了半夜,然后疲倦的靠着石壁坐下,极为满意的忖道:“明天我要给二师叔一个惊奇………他可以得到自由……一定异常高兴,然后我们………” 整天的风波劳累,岳天雷恍惚之下,竟然昏睡过去,而且他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剑魔师叔传他武功,一会子功夫,他已功力猛增数倍,周身舒畅充满力量,然后……… 然后!他猛然睁眼,只见窟中颇为光亮,想必已经日高三丈! 岳天雷一纵起身,几乎碰上了窟顶一果然内力已增数倍。 “师叔!师叔!” “雷儿……”剑魔的声音,极为衰弱,但岳天雷一听师叔居然答应,已经心满意足,马上激动的叫道:“铁树开花水倒流的奇迹出现了,师叔快来看,你……你自由了!” “剑魔”脚步跄踉的走了出来,立刻将他骇得背脊发凉! 这一夜的变化太大了——他师叔双眼无光!满面枯皱!简直完全不像昨天那样气定神清!岳天雷疑骇之中,下意识的忙将“剑魔”-住。 “你老人家怎么样了?” “咳!咳!没什么,只是伤心往事……有点不舒服。” “你老人家看看这个奇迹,必然马上就好。” 剑魔半疑半信的,跟他走到窟口内面,岳天雷微笑的一指窟顶,道:“铁树开花了,师叔快看!” 剑魔抬头望去,不禁讶然一怔,微笑说道:“这种歪招,也亏你想得出!” 原来他那枝深入窟顶的镑剑上,被岳天雷满扎鲜花,居然绰约坐姿,极像铁树上开出花朵。 “你老人家总不能说它不是吧!现在再看‘水倒流’去罢。” 于是两人走到山泉沟旁,岳天雷手指泉水说道:“雷儿说声‘倒’,此水立刻倒流,你老人家可要看清楚!” “比平日还浅些,有什么好看。” 岳天雷立刻轻喝一声:“倒!” 手中长剑疾出,就向山泉出口那头一戳! “哗喇”一声,他昨夜堵住的泥沙应剑碎裂,大股山泉立刻倒流而来! “剑魔”喘笑声中,满面凄凉无比,道:“雷儿!为叔很感谢你,可是我不想出去了。” “为……为什么?” “你先告诉我,‘剑圣’,‘剑怪’死在何人之手。” 岳天雷立刻悲愤的尽诉前情。以及“武皇”崛起江湖,驱使“铁面人”残杀武林正道等事。 “剑魔”惨号数声,呕血狂嘶道:“当年‘剑仙李叔琴’也是得了你父书信邀我前往,但我自逞私愤拒绝了她,如今大家都遭遇惨祸……我……应该自杀谢罪!” “不!师叔!你自由了,你可以出去追寻仇人,报仇雪恨!” “我的武功也不能超过那仇人,所以昨夜已将九成真元传你,但是你的体内也有毛病,必须去找……咳!咳!” “师叔醒醒!电儿应该找什么?师叔——师叔——” 第二章 乾坤一煞 “剑魔侯仲影”尽力忍住咳嗽,盯着岳天雷,说道:“你去找‘洗心灵泉’………这泉水有脱胎换骨的神效………正好医你的心房窄狭症……要不是这样……我早将十成真元,全部灌输给你了,但是有一件………” “那一件?” “听说泉水苦到极点………” “雷儿不怕!” “但以前很多武林高手,吃了泉水以后,全都呕断肝肠,痛死泉边……。” 岳天雷禁不住心神一震,他想师叔大概是神志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矛盾的话。“剑魔”看到他这骇然之色,立刻补充道:“洗心灵泉虽然杀死了很多人,但这是你师祖‘巫山一鹤’亲口讲的,绝对不会假。而且他老人家说过,灵泉的神效无可置疑,只是吃的方法……一般人不知道。” “想必是有种特殊吃法?比如说以毒攻毒,或者………” “雷儿,你能想出方法,使得‘铁树开花水倒流’,此泉的神秘,谅必也能参悟!……希望你治好痼疾……练成天下无敌……。” 说到这里,“剑魔”又是一阵喘咳,鲜血如倒舄天河,从口鼻中飞溅狂流! 岳天雷骇极之下,忙将“剑魔”抱住,抵掌运功。 可惜他虽得对方九成真元,但对“乾坤一煞”真力交流,却仍半点不懂,拚命推揉了半天,仅把对方的血流止住。 “雷儿,你不要自费气力,快……点擒我……向外走!” “是!是!你老人家自由了,应该离开幽居十八年的石窟。” 刚刚搀到窟门,剑魔却停步不走,手指着“锁魔石何”的字迹,颤声说道,“哎……这是我……自己刻的,也就是我的绝命之处……。” 岳天雷骇得全身一震:“师叔!你老家应该走出丢,雷儿求求你!”说着就要硬拖。 剑魔真元已散,自然强不过岳天雷,脚步一个跄踉,叫道:“你……你先到窟外看看……我怕碰上生人。” “外面不会有人。” “你敢违抗师叔……的命令!” “不敢。” “快!快去看清楚……我……再跟你出去!” 岳天雷只好放开手,身形如闪电般向外一飘,准备马上纵回,以防不测! 但——这一纵,竟比平时远过十几丈,忙中翻身又滑了一跤,以致刚到窟门,就听里面“噗嚓”一响! “师叔——” 岳天雷惨嗥半声,扑倒“剑魔”身上,心惊手头的扶起一看,他师叔已然头颅破碎,撞石自尽! 石壁上,鲜血还在流动,画出一幅凄厉的情景。 它结束了“巫山四剑”第二高手的一生。更在岳天雷心头刻下又一重仇恨。 岳天雷强忍悲痛,替他师叔收拾遗体,当触及对方双手的时候,突又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原来“剑魔”右手指尖,竟也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奇怪!师叔的指头怎么会成这样……?” 岳天雷稍微一怔,马上猜出原故:“一定是他老人家曾用指尖刻字,但因只剩一分真力,所以才把指尖磨烂。” 在极度悲伤下,他没有进一步考虑究竟师叔刻下什-,悲愤至极的抱起剑魔遗骸,直朝窟外就走! 幽林深处,霎时添了一座新坟。 岳天雷长跪坟头,虔敬默祝道:“师叔,你的灵魂已经自由,希望你早升天界……… 这笔血债,雷儿会以血还血,去替你老人家加倍讨还!” 祝告完毕后,岳天富含泪而起,凝望了坟墓半天,他的眼光怨毒得令人心惊胆落。 然后一整长短二剑,身形暴起——就要离开当地,去觅仇踪! 但走了不过数步,他猛地利住身形,凛然自责道:“该死!我忘了把石窟封起来,那里面有“剑魔”师叔许多的遗迹,而且——而且他老人家剩下的是些什么,我还没有找来拜读!” 心念中,急忙转头,再向石窟飘回。 片刻后,岳天雷回到石窟深处——“剑魔”往日练功的地力。 猛一抬头,就看到石壁之上,刻有两行大字:“挑星摘月飞霜刃。 乾坤一煞鬼神惊。” 大字下面,更有许多图画和小字,虽是指尖真力所刻,但却刻得不深,而且越来越浅,到最后几行,竟然全是鲜血所写! 岳天雷见字落泪,更加感激师叔的苦心,细看内容,才知道“乾坤一煞”就是“剑魔”那种能吸能吐的神奇内劲,炼成之后,可以把对方劈来的无形真力,先由自己掌心吸进,运行体内之后,再出另一掌心反击回去。 像这样奥妙的功夫,可以不费本身真元,只要借方使力,就可击倒对方,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力道,更是威猛无比。 但——其中也有一条限制,那就是本身资质与修为的问题。 资质越好,修为越佳,越能制服强敌。倘若这两点有缺陷,而对方的功力又比自己高强,势必无法忍受吸入的力道。反会震伤内腑。 至于“挑星摘月”,乃是“巫山四剑”的绝招之一,配合“乾坤一煞”内劲,能将对方兵刃挑得脱手飞出,所以取下这个名称,恰好与“切金断玉”相对。 从这天起,岳天雷就在窟中住下,日夜练这两招,发誓不到成功那天,决不走出窟门一步。 一日复一日,转眼已十天。 他的剑招虽然学会,掌力吸吐的功夫总是不得要领,而且存粮已尽,直饿得心烦意乱,腹饥如焚! 这天,他连饮了几日清冽的山泉,聊压饥火,竟然向着窟口走来,一瞥之间,忽然发现一只恶狼,徜徉于窟外八尺之处。 岳天雷见猎心喜,立刻身形疾射,如箭离弦………。 “不行,我不能破誓!”他猛地想起誓言,立刻停步。 但心机一动,掌随心出,左手隔空一扬,使出了“乾坤一煞”真力。 那知这下意识的一招,居然出现奇迹。 只觉得掌心一股气流猛吸而入,马上通关过穴,循环体内。 那恶狼受惊之下,就想窜走,但后胯一座,臼被吸得无法弹动。 岳天雷无心中悟出诀窍,真是喜不自胜,更加趁此机会,猛行功力。 只见恶狼嘶声狂啸,用一双前爪拚命乱爬,转眼功夫,竟在地上爬成一个大洞,可是-尽管发力死挣,岳天雷的吸力也是愈来愈大。 于是人兽之间距离寸寸缩短………。 最后一阵“呼呼”劲啸,恶狼四足悬空,已被吸入洞内。 岳天雷从此得到掌劲的秘诀,也解决了食粮问题。 再经一月苦练,他自问剑招掌力均具火候,于是将“剑魔”遗迹一一整理,封了窟门,再度拜别师叔坟庐,身佩双剑越翻祟山而去。 …………………… 漆黑的原野,一望无垠。 月黑风高,天色将交三鼓。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杀人之夜。 但官塘道上岳天雷独自趱行,快若电闪云飘,不时的凝眸四望。 他并不是要找别的,而是急于寻觅人家,要问“洗心灵泉”的去路。 正在搜索之间,忽见东南天际,火光烛天,照澈了夜空的一角。 “好了,那边定有人家,只是火光这样强,有些奇怪。” 岳天雷心念之中,身形疾起。 片刻后便见一座大庄,周围点着几十堆熊态柴火,照耀得比白天还亮! 岳天雷目力过人,更看出庄内人影暗动,间有闪动的刀剑寒芒。 “原来是座武林人的庄园,这样更好打听些!” 心念中,不但未将脚程放慢,反而功力一催,径朝庄门疾飘过去,仅是几个起落,他已凝立火堆中间,就想对着大开的庄门表明来意。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出口——庄中四条人影电闪而前,当先一位雄壮中年人,半声不吭,发掌就劈!只见劲风如潮,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被这没头没脑的一掌,骇得心头发栗,但在敌我未明之下,不想出手伤人,马上左掌迎面一扬,施展“乾坤一煞”奇功,吸收对方的真劲。 再说中年高手,原以为他这“劈山掌”力,足以立毙来人,但掌劲发出之后,竟然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疑骇交加之下,怔然的收掌侧身掠过。 但中年高手身后的老者,却不知发生了十么事情,竟也“双掌排空”,直向岳天雷胸前撞来! 岳天雷急忙连退两个大步,仍是左手疾扬,只听“呼!”的一声,对方真力被他奇奥手法无形消去! 但这老年高手,却是奋不顾身,趁着双方距离已近,收掌出肘,以“横格泰山”之式,向他胁不死穴砸落,其力道之沉雄,足可裂石移山! 岳天雷微微冷哂,也不硬接来招,奇奥的左掌一封,随将藏在背后暗吐真力的右手,凌空一立——“轰!”然一声暴响! 又将对方劲道,全部射回。 只听老者一声闷吼,身形跄踉的蹬退五个大步,几乎倒入火堆。 “你们讲不讲理!”岳天雷沉声一喝,骇得对方四人凛然震惊,那中年高手一扪腰间长剑,挺身叱道:“对你这种人。有什么理讲!” “你认为我是那一种人?” “你自己心里有数!” 岳天雷怒气横生,冷冰冰的哂道:“像你这样讲法,本人怎么能懂………” “少来明知故问,等擒住拷问的时候,你必然件件都懂。” 中年壮汉吃声刚落,随将腰间长剑一抽,一片“呛啷”拔剑之声,犹似龙吟虎啸,啸声中,四枝长剑分自不同的角度刺到! “你是自找——!”岳天雷还以一声怒叱。长剑如夜空电闪,在火光下幻出无数道寒芒,分扫四方。 对方四人,都是右手出剑,左手发掌,不但招法精奇,从内劲上说。个个均非等闲之辈。 这种打法,在岳天雷未得“剑魔”传授之前,确是极大的威胁,因为义父“剑怪”四肢皆断,无法替他打通督脉,以致内力有限。 但他现在又得到了“剑魔”的九成真元,剑魔曾经苦练十八年,其修为远较“剑怪”高超,因此这九成功力已足惊世骇俗。更何况“乾坤一煞”专克内家功劲,对方出手越重,反震越强。 因此十招开外,对方已是惊骇莫名,一个个收掌不攻,专心发剑。 他们这边掌势一停,岳天雷也将右手骈为剑诀,长剑划处,展开了“挑星摘月”的绝技。 任何人长剑一触他的剑身,立刻被一种吸力黏住,然后随者它奇快的飞旋,如果不发内力,当然无法握住兵刃,但如发力相抗,岳天雷剑上的吸力又会吸收内劲,因此弄得缚手缚脚,更露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五道怒海鲸波,寒芒眩目的剑光,忽然一道道的减少。 “沙!” 一道耀眼寒电,直射天空,映着熊熊火光,就像一枝奇形火箭,而且接二连三,此起彼落,蔚为绝世奇观! 岳天雷一面将对方长剑挑飞,一面暗中喜道:“难怪这一招叫做‘挑星摘月飞霜刃’,这幅景象,不正是星沉月落,霜刀飞空吗!” 就在他心念电闪中——中年壮汉蓦地疾撤身形,如晴天霹雳般,对着庄中吼道:“来人扎手,大家一齐上!” 话音刚落,庄内人影如潮,黑压压的几大群,分自数处庄门涌来。 岳天雷连忙上前几步,准备喝问情由,但对方因人赤手空拳更是怕他,竟自排成一字阵形,齐齐后撤。 “诸位倒底是什么回事,可否讲清楚点!” “咱们跟你只有死拚,无话可讲!” “在下岳天雷,此来并无………” 一句话尚未说完,庄中救兵已到,当先是一位中年妇人,手使鸳鸯双剑,竟也一言不发,怨毒至极的狠刺而来。 岳天雷气得连连冷哼,一招“断金切玉”奇奥划出,马上削了她一枝长剑,但对方余众一拥而上,再加上先前四个换了兵刃,全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岳天雷在刀剑如林,劲风乍起的重围中,也将双剑一齐出鞘,只见两道劲光,如灵蛇发闪,奇快的往来飘射,将一群庄众迫得如潮乱涌! 顿见剑光所至——断剑与鲜血齐飞。 惨嗅与闷吭交作。 尤其这四男一女,硬是死战不退,在天昏地暗。火光乱摇之下,更增加悲凉凄厉的气氛! “真糟!这群人看来并非歹徒,何必滥杀………。” 岳天雷心念一动,马上剑招疾旋,逼开对方兵刃,身形起处,犹如怪鸟腾空,斜刺里径朝原野中电旋! 他这收剑撤走,竟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 回望身后火光,已然远在天际,于是信步走入一片树林,坐地运起功来,但是心中疑惑总是无法消除,兀自皱眉忖道:“这批人虽不讲理,但从神色看,似乎是心事重重。也可能是我不懂中原的规矩,触犯了什么禁忌……不如明天再去看一下……。” 时间在无声中过去,岳天雷逐渐压住杂念,进入了人我两忘,过了半天方才睁眼。 抬头处,又见微曦初露,天已黎明。 于是再把昨夜混战之事。略加思忖:“幸亏我未下毒手,对方不过受些皮肉之伤,但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应该转去看看……。” 决心已定,马上踏着一地露珠,重向庄中射来。 只见朝阳微露中,这座村庄显得更为阴沉死寂。 所有的火堆,都熄灭了。只剩下处处残烬余烟。 更奇怪的是,庄门仍旧大开,却无半个人影。 但——庄门粉墙上面,倒比昨晚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丝质黑绫,上写朱红大字,还盖着奇大的金印! “这是什么?” 岳天雷好奇心油然而生,立刻上前一看,只骇得心房狂跳不已,原来黑绫上的字迹竟是人血写成,写的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下面金印,赫然现出“武皇”二字! “呀!这就是武林克星的‘生死诏’!” 岳天雷一手揭下黑绫诏书,翻转一看! 果然那边正写看这样三个大字,立感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顺手将诏书揣入怀内,大步的向庄中就走。 “里面有人吗?” 他仅抱半分希望,一面走一面喊着。 可是,没有半点声音答复他,答复他的是遍地污血! 顺着血迹,他走进了宽阔无比的大厅,又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昨夜与他交过手的四男一女,全被各人自己兵刃穿胸贯腹,钉挂厅中。 四面墙壁,更钉满了庄丁门客。 他们——瞪看死角般的眼珠,面容纽曲像僵尸厉鬼。 将临死的恐怖怨毒,刻划得一丝不漏! 岳天雷僵立尸林血海之中,目光如炬,更对“武皇”这批凶手,恨之入骨。 同时心机一动,对于昨夜误会的原因,立刻恍然:“他们接到‘生死诏’后,一定是严阵待敌。但紧张怨恨中,误认我是‘铁面人’。结果我虽见机退走,他们却被凶手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唉!我真应该留在附近。帮他们对付刺客,现在却失去了追寻仇家的机会……。” 岳天雷恨得牙关咯咯乱响。 以歉然的眼光,再向满厅尸体扫视一番,低声祝道:“诸位,我岳天雷誓必代报此仇,你们好好的安息罢,现在我没有时间掩埋遗体,只好举行火葬……。” 祝告完毕,他悲愤无比的点燃了几处火种,立见青烟四起,火焰飞腾,那股尸体的焦臭,令人痛心酸鼻。 岳天雷安顿一切之后,随即下了一个决心:“生死诏既在此地出现,一定还会残杀其它正派武林。而且要问‘洗心灵泉’,也非一般人所能知道,我应该赶快去找另外的武林人家才对……。” 心念中,身形如电,冲出了烟火迷漫的村庄。 但——田庄不过数丈。 对面两道奇快的身影,也像电掣风驰,正朝庄内射来。 双方都是心急如火,身似狂飙,就在相距不过三尺的距离——岳天雷疾展奇奥无比的轻功,一拔两丈,竟从对方头顶掠过! 但这赶来的两人,功力亦非等闲,其中一位剑眉长须的老者,仍是身形不停,径向庄内冲入。 另一位黑面粗豪的老者,急溜溜身形一转,口中狂喝道:“铁面人那里走!” “呛啷”响处,长剑如出洞灵蛇,向他身后“阴焦穴”上就是一剑。 岳天雷人在空中,从对方的剑风劲道,已知来人内力雄沉,于是双掌奇奥的一圈一划,施展“乾坤一煞”的手法,猛向身后劈出。 对方立被震得身形一歪,对于这种怪招,直骇得一头玄雾! 岳天雷乘机电转虎躯,森然喝道:“在下并非‘铁面人’,你认错了。” “胡说八道!” 黑面老者一声狂嗥,又以十二成功力发招攻上,剑风嘶然,招式凌厉,方圆丈许之内,俱是一片风雨不透的剑墙。 岳天雷愤慨一叹,暗道:“又碰上这种不讲理的,只好削了他的长剑再说!” 心念中,故意门户大开,露个破绽。 黑面老者以为有机可乘,立刻长剑疾翻,恶狠狠朝他咽喉就刺。 但——长剑刚刚递出,岳天雷已用快得看不清的手法,抖出一圈奇幻的震波,随听“叮当”一声,老者长剑齐腰创断! “老夫跟你拚了!” 对方气得形似疯狂,居然甩去断剑,一头撞上! 岳天雷骇得疾收长剑,飘身暴移一丈,还来不及开言说明——那冲入庄中的长须老者,自然提剑赶到,满面泪痕的,一剑横扫,势若夜空电射,凌厉至极,几乎划中岳天雷的右肩。 岳天雷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下意识的一式“挑星摘月”,反搭对方剑身。同时左掌暴翻,迸出雄沉内力。 快!快得像电光石火! 他一招之下,同时使出两般武林绝学。 立将对方长剑挑上半空,掌劲更将两人震得蹬退两个大步。 这黑面老者急咻咻喘了一口长气,看样子还要再拚,长须老人却用手一拦,急忙阻止道:“贤弟且慢!” 然后转面再对岳天雷发问:“阁下是谁,为什么大清早从‘五杰庄’慌忙而出?” “对不起,请两位先报姓名,说明来意,在下才能答复。” “老夫澜海剑鱼龙飞,这位是我义弟沧澜剑伍文华,江湖人称‘海澜双剑’的便是。因为五杰与老夫等交情甚厚,这次他们接到‘生死诏’”,所以前来探望。” 岳天雷见对方相貌端正,言语诚恳,马上通了姓名,把想问“洗心灵泉”以致被“五杰”误会等情形,全部予以说明,末了更将墙上揭下的“生死诏”,从怀中取出,向着“海澜双剑”一亮。 那知对方一见此诏,马上吓得面无人色,连打寒噤。 “沧澜剑伍文华”更是惊噫出声,骇然狂吼道:“原来这……这是‘死诏’!你既带着它,不是铁面人是谁!” 岳天雷闻言之下,也是一怔,还来不及辩解,“沧海剑鱼龙飞”已然发话道:“伍贤弟不要多疑,你有没有注意他的招法不对。” “他的怪招,小弟不认得。” “可是与传说中的‘铁拐’完全不同。” “那他是谁?” “必是轰动武林的削剑少年。” “沧澜剑伍文华”这才如梦初醒,心下恍然。 岳天雷倒是好奇之心大动,急忙的追问道:“伍前辈刚才认出这是‘死诏’,那‘生诏’又有什么不同?” “生诏是黄绫白字。” “前辈怎会晓得这样清楚?” “我——”抢澜剑刚说了一个我字。 “沧海剑鱼龙飞”马上从中打断,改口说道:“我们是听武林传言……现在五杰之事已完,老夫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慢点!” “海澜双剑”正要撤身,劫被岳天雷一声唤住,那“沧海剑鱼龙飞”长眉一皱,语含焦急的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讲?” “在下有几个问题,务请据实答复。” “哦——,你说过要去‘洗心灵泉’,是否就是这一件?” “这也是其中之一。” “洗心灵泉远在‘天眼山’中,由此向东半月可到,但是它已经害死了许多武林高手,泉边白骨成堆,三十年来没有人迹!这一点我必须先讲清楚。” “多谢前辈关怀,同时你说在下的招式与‘铁面人’不同,那他们用的那一派手法?” “据说包括少林、武当、崆峒、青城、和衡山五大门派。” 岳天雷顿时骇得浑身狂战!义父只碰到三派“门下”,还不愿肯定他们是叛徒,一再推说另有蹊跷,而事实上竟有五派之多,岂能被“无鼻人”一人控制! 他内心怨毒至极的骂了几声“叛徒该死”,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追问道:“武皇的功夫又是那一门派?实力如何?” “此人神秘之极,根本没有人晓得他的功夫,若论实力,恐怕除‘武帝季灵芷’以外,天下无人能敌!” 岳天雷更加骇异,但报仇之志,越发坚强。 同时,对于“武帝”的隐身不出,也是大感不满,有意日后找他印证武功,看看自己是否练成天下无敌。 但这些想法,都在下意识内,瑙海中却急于追查“铁面人”等行踪,于是上前两大步,目光炯炯的问道:“在下最后一个问题,是要前辈坦白承认,有没有接到‘生死诏’!” “这……这,……没有接到。” “沧澜剑伍前辈已经说是看到‘生诏’,何必否认。” “唉!阁下年纪轻轻,不要好奇过份,自误前程………” “武皇、铁面人,与我有三江四海之仇,因此愿助前辈一臂之力。” “沧海剑”连看他几眼,凄然答道:“此事老夫自有打算,阁下还是不管为好。” “不!在下决不坐视,难道前辈认为我武功不行………” “你的武功,愚兄弟至为佩服,如果真跟‘武皇’他们有仇,就该练到至高无上的境地,以为武林除魔卫道。而且坦白一点讲,以你目前功力去对付他们那一大群,还有距离………” “在下心意已决,前辈不必再劝!” 岳天雷这份固执,引得“沧海剑”双眉一皱——但“沧澜剑伍文华”却暗中推他一下,随即附耳低语片时。 “沧海剑”连连点头后,转过脸来,以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阁下既然这样古道热肠,老夫愿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相托,不知你是否愿意?” “前辈说说看?” “老夫年近六甸,膝下只有一个——独子鱼剑琴,如今出外未回,实在无法安心………。” “在下愿意照顾。” “沧海剑鱼龙飞”见他慨然允诺,感动得老泪纵横,竟然倒身下拜,隆重至极的谢道:“你真是我鱼家天大恩人,只是………小儿生性娇纵………。” 岳天雷骇得对面一拜,急忙搀趄对方,慨然说道:“-辈一定以兄弟之情看顾令郎,不管他生性如何,决无更改!只是鱼兄弟相貌怎样,是否有什么特征?” “小儿今年十九岁,相貌倒还……英俊,身佩长短二剑,极易辨认,他出门的时候原是向东而行。你去找‘洗心灵泉’,正好顺路,可能半途遇上。” “可是今晚‘铁面人’的事。” “岳少侠,老夫爱子情切,希望你专心去保护他,舍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这个……。” 岳天雷沉吟之间,“沧海剑鱼龙飞”又非常郑重的叮嘱道:“敝庄的地势是三面平原,后有山谷,你要是跟踪而来,一定会被我们发觉,那就等于你出言无信,致于后出尤其去不得……。” 岳天雷见对方诚恳之极,不便当面争持,心计一动,坦然插言道:“前辈既然这样讲,在下就让两位先走半个时辰,以两位脚程,决无赶上的道理,这样总可以放心吧!” “沧海剑”这才安心一笑,拱手致谢道:“小儿的一切,都托付阁下了。” 话声刚落,“海澜双剑”已然疾若飘风,径朝来路电射而去。 岳天雷凝立当地,硬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身如雷射,遥遥赶上。但——就在他离开之后,暗处闪出一条神秘身影,如鬼魅游魂般,随竟又将他钉着! 再说“海澜双剑”先离此地,脚程又快。此时早已到家,可是岳天雷居然一步不差的追踪赶到。 这是因为他生长-山,对于人兽气味,具有特殊灵敏的嗅觉,故而不过顿饭功夫,他已看到前面一座大庄——虎目中。又见“沧海剑鱼龙飞”伫立庄前,按剑遥望。 “不好!要是给他看到,太难为情。” 岳天雷心念一动,马上身形向右疾转,奇快无比的朝侧方射出数里之遥,钉随他身后的神秘人物,见状一怔,竟自隐伏当地。 他连续向右拐弯三次,正好到了后山谷内——只见这片山谷,地形低洼,就像一个奇大的石盆。 中间怪石林立,如龙蛇盘绕,如狮虎蹲立,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显得森然可怖,诡异惊人。 抬头再看对面山坡,却是树木疏落,峭壁削立,没有藏身之地。 岳天雷只好在怪石中猱身而进,但刚刚走到石盆中央,目棱间突见山头人影一闪,马上又将身形向石后一躲。 “好险!原来是‘沧澜剑’伍前辈,要是给他看见,也不好意思………不如等到天黑的时候再说……。” 心念中,立刻找了一座大石堆隐住身形,取出些干粮充饥,再把身上结束停留,他为要应付晚上的血战,除了紧佩双剑之外,其余随身衣物,都小心的塞在石缝中间。 就在掌心摸索于石棱之间,忽然感到有点奇怪——“这些大石怎会这样的光滑?” 疑心一动,更嗅到谷中有股特殊的腥味。 岳天雷自幼生长-山,对于各种猛兽的气味都能立刻分辨,可是连吸了几口长气,也分不出这是什么,于是微一摇头,径自打坐运功,等待天黑…………。 天终于黑了。 无星无月,格外阴森,但——岳天雷闭阖的眼帘上,突感火光跳动。 凛然中站了起来,连连几下飞纵,已然飘上山头。 居高临下的向下一望——山下村屋,尽入眼帘。 庄中是一片漆黑,四周是十多堆熊熊烈焰,不但照得庄墙上纤毫毕露,就连岳天雷面前的山坡,也是通明透亮。 “原来火光是这个意思!这样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而里面的人对来袭之敌,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面想着,一面借着树木遮掩,缓缓猱身下山,但因自己也在火光照射下,因此不敢过分逼近,就在三个飘纵的距离外,隐身守候着。 黑暗的夜晚,死寂的原野,随时可到的杀人者……加上令人窒息的等待。 岳天雷焦灼的数着更次——一更,三更,三更天也过去了,神秘的敌人虽未现身,但可能已在附近! 他紧张至极,又不敢挪动身形,下意识的搓了搓掌心冷汗,陡然听得——一声轻微而尖锐的嘶啸!啸声是那样清楚,如在耳边,又像在极远。 岳天雷不由一个寒噤,似乎全身的热血,一下子被吹成了冰块! 就在他这凛然一震之间——几道鬼魅游魂似的身形。突自四方瓢至,齐用看不清的速度,疾绕火堆飞旋。 只见阴风卷处,十多堆干柴烈火,霎时全灭。 夜——黑得像一锭墨,静得像一座鬼域。 仅剩火堆余烬闪烁,像是一群鬼怪眨动眼睛! 岳天雷暗骂一声:“好贼。” 身形如夜鸟离巢,从山坡上笔直扑下,一纵十三四丈。 但——就在他身形下坠,离地数尺的时候。 奇寒澈骨的一道剑风。,突朝他双膝横扫而至。 岳天雷不防之中,骇得心头一麻,忙不迭扭腰收腿,硬生生拔起丈余,右手更是如电一翻,拔出了腰间长剑。 随听得“铮!铮!”两响,声似龙吟。 他险堪堪翻出三丈有奇,目中寒芒掠处,才看清了来人的打扮。 原来这偷袭之敌,阴森森的就像一个幽灵——一袭奇大黑袍,蒙头盖脚,面具小孔之下,绿萤萤的眼睛,似睁还闭,简直没有活人气味。 岳天雷一见对方异状,马上心头一栗,讶然忖道:“义父所说的‘铁面人’,难道就是这副怪相!” 心念下,竟不发招,目中寒芒直盯住来人脸上黑巾,想看它里头那层,是不是另有铁面。 但黑衣怪客却不容他多想,常见连绵不觉,辛辣无比的划出漫空寒飙,招招不离他生死大穴。 岳天雷存心查看对方招法,长剑一翻,小心至极的连出数招,发觉对方不但使的是“武当”绝招,而且功力之高,更在“清璇道长”以上! 凛然中,急展“挑星落月”,长剑奇幻直旋,黑衣怪客见他剑走中宫,马上一剑斜起,由下挑到。 岳天雷暗叫一声:“来得好!” 陡的逼出奇奥内功,立见剑气如-,对方长剑即将脱手! 但就在这胜负未分之际——庄中突地强光暴闪,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岳天雷骇得心头一寒道:“不好?两位前辈完了……。” 心神略分,剑招立滞,那黑衣怪客内劲猛然一压——“嚓!嚓!”剑刃磨擦的异声,使人耳膜发酸。 更见斗大剑花,就在他的眼前疾闪! 岳天雷骇得蹬退两步,连吸收对方真劲的掌力都来不及施展,一面右手运力,硬架敌招,同时左手疾翻,抽出了武当“青霓剑”,飕的就是一记反刺! 但见青光暴射,直映上对方眼帘——黑衣怪客的绿色眼光,竟也跟着一亮,马上垂手收剑,怔立当地。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趁机抽回长剑,凌厉无比,又刺对方眉心。 只听“咯咯”一响,仅将对方震退三个大步,挠是他力猛如山,居然不曾刺透! “铁面人!” 岳天雷心神狂震,怨毒无比的眼睛,瞪得犹似铜铃——已见对方破裂的面巾下,露出一张狞猛至极,厚约寸多的铁面,上面满生红绣,显已戴了多年。 这幕情景,立刻使他想起血海奇仇,冷森森迸出一个:“杀——”字,剑尖改向对方眼珠猛戳! 可是——“铁面人”那种垂手痴立,凝视着“青霓剑”的呆相,也使他想起慈祥的“清枢”,于是暂忍杀机,冷声叱问道:“你既认得这枝剑,想必是失踪的‘清玑’!” 但对方双眼直勾勾的,既不转动,也不回答。 “十八年前偷袭巫山四剑,你是否在内?” “………………………。” “怎么不讲话,难道你……中了邪法?” “………………………。” 三次喝问,全不答腔,岳天雷忍无可忍,狂怒叱道:“杀人者死,我不管你是不是‘清玑道长’………。” 话音末落,切金断玉的“青霓剑”一抖而出。 但剑招刚动——身后一线奇寒剑风,已吹到颈后死穴! 岳天雷后临强敌,不遑伤人,百忙中撤剑护身,又听一个内劲如潮的口音,傲气逼人的叱道“本道爷法驾在此,你别弄错了!” 岳天雷转身看时,对方一身打扮,竟跟那“铁面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 “道爷就是武当派”清玑道长’……。” “哦,”岳天雷骇忆出声,一头玄雾;“那‘铁面人’又是谁?” “铁面人就是铁面人,何必多问?” “沧海双剑他们——?” “他们拒绝了‘武皇’的‘生诏’,当然处死。” “好个武当叛徒,我要替被害之人,讨还血债!” “你有多大本领,出此狂言……。” “看剑!” 岳天雷目棱见血,双剑齐向对方戳出。 但“清玑道长”先不还招,身形暴退一丈,冷哂说道:“先别找死!你刚才说是要找道爷,那是为什么?” “巫——”岳天雷几乎脱口说出“巫山四剑”之事,但下意识却使他中途咽住,改口叱道:“为替‘清枢道长’审问你这叛逆!” “哈哈哈哈!” 对方轻松的一阵狂笑,道:“你凭什么?” “就凭它!” 岳天雷将“青霓剑”高举过头,遥向对方一指! “原来凭你这手三脚猫武功!” “奇怪!” 岳天雷暗地一惊,忖道:“他见了师门镇山宝剑,居然不瞅不睬,简直恶性深重,非杀不可………。” 心念中,“清玑道长”又在傲然说道:“祖师爷不久接掌武当,正要清理门户,你既认识他们,可以带个信去,但是有个条件……” “条件——”岳天雷气得手足冰冷,但想到这是临敌过描的大忌,马上忍住。吸了一口长气。 “清玑道长”以为他已经答应,接着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归顺‘武皇’,可以列为‘铁面人’之一。” 这句话,触动了岳天雷满腹疑云,马上虚与委蛇道:“那你要把‘武皇’的内幕讲清楚。” “你要晓得那些?” “他的姓名,身世……。” “这……你不够资格问。” “看样子,你也不清楚!那么,他有没有鼻子!” “清玑道长”听他问得出奇,竟自狞笑两声,叱道:“少来胡扯,他……他……不会没有,你问别的罢!” “他的武功麝于那一派?你这走狗总该说得清楚。” “各派绝技,无有不精,功力之高,天下无敌!” “哼!” 岳天雷马上一声冷哂问道:“他比‘武帝’如何?” “清玑道长”猛然一个寒噤,骇道:“你也晓得‘武帝’?难道跟他有关?” “闻名而已。” 对方立刻松了一口大气,哂道:“像你这个年纪,谅也不会认识……。” “但你们畏他如虎。” “嘿!嘿!早晚他必为‘武皇’所诛,至于你是否投降,干脆点讲!” “嗯——,本人可以带信,但也有个条件!” “讲讲看。” “要把你这叛徒的人头,一起带去!” “清玑道长”阴残至极的一声怪笑,长剑震起漫天剑幕,直向岳天雷全身罩来,立见一片寒涛,将他的身形裹得重重密密,不仅是武当手法,炉火纯青,功力之高,又比“铁面人”强过一等。 岳天雷立还一声劲啸,双剑齐齐圈划,尽展“剑魔”,“剑怪”所传,凌厉无俦的全力还招。 顿见三枝利剑,寒光飞洒,剑气纵横。 转眼间——三十招强攻硬打,已然过去。 “清玑道长”想不到这蒙面少年,居然招式奇特,不在七派之中,斗了半天,竟看不出他的门派。 尤其令他骇异的是——那平日指挥如意的“铁面人”,竟自凝立一旁,不来帮手,反将一双眼珠,跟着岳天雷的剑招来回转动。 “怪哉!这小子有什么门道,会使‘铁面人’不听使唤?”清玑道长心念一动,马上从牙缝中吹出一声尖啸。 啸声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铁面人”立刻眼中绿光暴闪,长剑疾振,凌厉无俦的从他背后攻来。 在这两个一等高手联合夹攻下,岳天雷更加运出十二成功力,右手长剑敌住“清玑”,左手“青霓剑”专克“铁面人”的凶焰,虽然渐势劣势,也不是三招两势所能解决。 “清玑”见状,更感不耐,心中恶念陡生,阴残自忖道:“看样子,活的是捉不成,干脆不管他是谁的门徒,杀了拉倒!” 心念下,立刻身形疾动,抢到“铁面人”的身边,两人如影附形,同时应敌,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更在猛攻五剑之后,左手如电疾翻,劈出撼山栗岳的“玄门真气”! 立见掌风狂啸,剑气如虹,犹似怒海鲸波一卷而至。 “轰!轰!”两声巨震,震得地动山摇! 饶是岳天雷急忙应招,还被震退了三个大步,“哇”的一声,竟喷出了大篷血雨。 “清玑道长”得理不让,冷哂下,二度联掌而上! “轰!轰!” 岳天雷恍惚胸前又中一记铁锤,咬牙切齿的双足一蹬,身形摇摇翻起。 “那里走!” 对方暴声叱喝,身如鬼魅的拔空赶来,岳天雷头也不回,咬牙吭声,“青霓剑”反手一削——“叮!” 百忙中,竟然削断了“铁面人”的兵刃。 “青玑”见状,不由骇怒交加,立刻一声惊叱:“好小子!你就是‘削剑人’!居然一下子到了这里。” 岳天雷身形正在半空飘翻,对于这句话大感疑惑,虽然无法细想,却难免身形稍滞。 就在他微一发怔,对方的“玄门真气”又已当胸劈入。 百忙中,左剑吸劲,右剑还招。虽将对方震退半步,自己伤上加伤,又连喷了几篷血雨。 “我跟你拚了!不怕你这恶贼不死!” 岳天雷转身落地,狂怒如潮。 “雷儿!走!更大的仇人还在幕后,你要替我们找……。”剑魔,剑怪的焦急口音似在他耳边严重的警告着! 岳天雷马上下意识的就地一飘,奇迹般倒翻出二十多丈,灵巧至极,越过山头。 山的那边,村内火光如昼,照见“清玑道长”身如鬼魅,剑似灵蛇般的赶到。 岳天雷钢牙一咬,右手长剑横格,左手青光如潮,便生生又是一撩——“呛啷!” “清玑道长”求胜心急,长剑竟被齐腰斩断。但不知生死的“铁面人”,恰巧赶到,手中断剑一闪,“咯”的点中岳天雷貘皮面具。 岳天雷幸有面具挡着,未受剑伤,身形却一个跄踉,顺着悄壁滑了下去。 “铁面人”见他翻身坠地,立刻收剑站住。 “清玑道长”却狞笑连连,如电光石火的飘身追赶,存心斩尽杀绝。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顺壁滑向谷边,就势双足一旋,飘落白日隐身大石之后,石缝中藏着他随身之物,内有母亲的血书。更是决不能抛弃的东西。 就当他伸手取物之时。无意中嗅得原有腥味,浓得刺脑冲鼻,几乎吐出一口酸水,但跟踪寻到的“清璇”,已然对准大石,立发撼山栗岳的一掌! 怪事发生了——“轰隆隆”掌风狂震之后。 接着是“呼!”的一股奇强吸力,又腥又冷。从大石附近卷来! “清玑道长”忽然如见鬼魅,嘶声惊叫! 岳天雷-闷哼半响,身形被这前推后吸的两股大力,迫得如箭般倒射出去。 他只觉得全身立被潮湿,腥冷,柔软的东西,裹得密不透风几至窒息,下意识的立刻运力一挣! 谁知不挣扎还好,这一下反抗,更引得四面一齐收缩,那股怪得无法形容的力道,挤得他闷吭半记,七窍流血的昏绝! 再说清玑道长嘶声骇叫中,也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和两颗灯笼似的眼睛,他要迫杀的岳天雷,竟被那张怪口,喉咙吞枣一口吸去。 饶是他功力卓绝,也吓得暴撤三丈,定睛再看,才认出这是一条十几丈长的怪蟒,那一丈多长的舌尖向空疾卷,好象还没吃饱一般! “清玑道长”机伶伶又是一阵寒噤,连忙几个起落,纵回“铁面人”身边,手颤心惊的忖道:“这小子活该命短………但据暗探密报,他应在百里之外,怎能一下子来到这里………?不过,人已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 沉思中,他猛然感觉“铁面人”身形一移,发出轻微的响动。 凛然细听,似有一个轻柔口哨的尾音,飘荡空夜之内,又像是信号,又像是蛇类的啸声。 “清玑道长”连遇怪事,再也没有心情追究,立向“镦面人”低啸招呼,如电射离当地。 天色已到四更了。 黎明前的黑暗,黑得分外怕人,更沉寂得像一池死水。 但谷底这条怪蟒,却扭动着十几丈长的巨躯,极为缓慢的游向谷边山洞。 -的颈部,高高昂起,也凸出得特别肿大。 里面就装着岳天雷,和他的两枝利剑。 这个山洞,入口处只有几尺方圆,但却深邃无比,全是光滑至极的环形曲折,就像一座复杂奥妙的迷宫。 另一条五色鲜艳的怪物,早已蜷伏洞口。 此时竟当先引路,领着怪蟒,奇快无比的爬游! 怪蟒就跟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盘旋了盏茶工夫,终于游进了一座奇大的墓窟。 窟中壁上,嵌着无数拳大明珠,照得满洞光明。 四周排满了十数丈长的巨蟒骨架和脱下蟒皮。更有数不清的大小蛇孔。 一切都是光怪陆离,异象百出,真有令人如入前古世纪的感觉。 岳天雷诚恳坦白的态度,少女当然看得出来,马上粉颈一垂,又是一声凄婉至极的长叹。 “姑娘,-难道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 “我母亲已死,有心要去寻访生父,可是……现在不想去了。” “那-有何打算?” “干脆在这洞古墓过一辈子。” “这倒大可不必,而且令尊现在什么地方,倒要你去寻访?” “家父失踪多年,我也不知道在那里。” “失踪!” 岳天雷闻言一震,暗忖武林中失踪了许多高手,难道少女之父也是其中之一不成,心念中立刻追问道:“令尊是不是武林高手?” “家父李国华,不是武林高手,却是天下第一神医。” “难怪-懂得药性,原来是名医之女。” “我这点医术是跟母亲学的,父亲失踪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哩!” “姑娘几岁。” “十七。” “这样说来,令尊失踪已有十七年。” “不错。” “他为什么会失踪呢?” “听母亲讲,他老人家是在一天晚上,被某位学生请去看病,从此渺无音信,没有回来………。” “令堂怎样去世?-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先母等了十四年,还没有打听由父亲的下落,因此带我出来找寻,不幸她老人家中途病故,我一个人迷路走到这里。” “难道-没有碰到怪蟒?” 岳天雷说时,下意识的四面一看。 “我也像你一样被-吞下去过,而且被带到蛇墓中才吐出来。” 岳天雷想不起自己是怎样被救,更想不出怪蟒怎样会吐出这娇嫩少女,眼神连眨,显然不大信。 少女见状,连忙解释道:“因为我认识很多奇花异草,在谷外吃过辟蛇御毒的‘金箭香’,怪蟒吞下之后,只好把我吐出来,结果倒成了很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我跟-学会了冬眠,呼吸……” “不!这不叫做呼吸,武功中有种‘龟息吐纳’的上乘内功,是从灵龟呼吸上参悟出来的,龟蛇本是同类,因此-无意中已练成了这种功力,将来出外寻访令尊,大有用处。” “可惜我不会武功………但是,你愿不愿意教我。” “我的武功,是一家特殊门派,可能引起仇人的注意,因此-不能学。” “哦!这也不可,那也不能,我决心不出去了!将来找到家父,以他的医术,一定会看出我的……” 少女担心他父亲看破她已非处女,但这种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就此含糊了之。 岳天富劫没有想到这一点,立刻坦诚的说道:“家父母被人所害,已是九死一生,但我不顾一切,也要寻亲报仇-同样应该有这份决心才对。” “那你是愿意带我走?” “我愿意带-出去………然后我去我的目的地,你去寻访令尊下落。” “那么,我讲的第一件事情,你……。” “我现在不愿信口开河的骗你,但等到艺成复仇之后,一定——” “一定怎样?” “一定答应。” 少女轻咬樱唇,沉吟一番后,语重心长的问道:“你将来行走江湖,不会再爱上别人吗?” “决不会!-可以相信我。” “真的?” “以剑为誓,我若是改变初衷,必然自戕剑下。” 少女芳心甜意如潮,不禁激动的伸手急掩个郎嘴层,忙中娇躯一倾,竟自软玉温香的扑倒岳天雷怀内。 青春的火焰,再度燃起,嘴唇传播着他们的郎情妾意。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少女面若桃花,嫣然甜笑中。低低问道:“这半天……你倒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岳天雷,-叫?” “蛇娘。” “这不像名字!” “我住在蛇墓。能伏怪蟒,当然可以叫是蛇娘。” 岳天雷故意突然起身,道:“-如果不讲,我可走了。” “哈哈哈哈!” 蛇娘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我才不怕你偷跑,如果没有我来带路,你一辈子绕不出去!” “真的?” 岳天雷应声之中,虎目再向这光怪陆离的洞府一扫。 “谁骗你,这前古蛇墓,四面无路,只有蛇蟒爬出来的圆洞可通,不管你有多大本领,我不带路,一定会陷在复杂的孔道中间,进退维谷!” 岳天雷眼看着堆集如出的蛇骨蛇皮,不由得怔然气塞,毛发悚然。 “蛇娘”连忙贴近身前,娇笑说道:“开玩笑的,不可以生气口我叫李昭霞……。” 岳天雷也就一笑答道:“这个名字很美,-却怕我晓得。” “你的面貌很英俊,却蒙着这样奇形的面具,不也是怕我晓得吗?” 岳天雷骇得心神一震,下意识中双手一掩面部,慌张的问道:“-解开过我的面具!” “没有,我只是猜想而已。” “这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起先我忙着救你,后来又……反正没有打开就是。” 岳天雷放心地嘘了一口气,引得“蛇娘李昭霞”好奇不已的追问,道:“为什么你怕解开,难道不嫌闷气……。” “我有誓在先,不到武功天下无敌,决不让外人看见我的本来面目。解开就算违背誓言。” “我……现在还算是外人吗?” “不要说是你,连我自己也没有看见过。” “呀!” 蛇痴不信的一声娇呼,说道:“这才是天下奇闻,你会不认识自己的面目。” 岳天雷长叹答道:“一点也不假,我确实不知自己的相貌,有时候真想打开看看,也好猜测父母亲的面容如何。” “蛇娘”仍是轻摇螓首,不予置信:“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脸,譬如说洗面,照镜……。” “我是由义父养大的。他老人家怕从我脸上看出父亲的影子,因此从小给我戴上面具,既不让我照镜,洗脸更是别人伺候,甚至吩咐我在过河渡溪的时候,不许低头,更不必说解开了。” “这样讲,你的身世非常神秘。” “现在不能透露”。 “想必仇人也是非常厉害。” “听说功力奇高,阴残无比。” “那么——我也要去学武艺。” “为什么?” “我要帮你报仇。” “那用不着。” “-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怎么可以说用不着!” “练武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根基,尤其困难得很。” “我在这蛇坟三年,已经扎下了根基。” 岳天雷早就看出“蛇娘”自在无意中练成奇门内功,但她这样的美人胎子,实在不像练武的材料,口中不说。眼光中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蛇娘”见他如此,立刻莲步疾纵,一步两丈有余,灵滑无比的飘到洞边,手指堆集如出的蛇骨说道:“不信你就看看!” 话声中,双臂齐出,水蛇腰儿一摆,竟把一段几百斤重的巨蛇骨架,平空托了起来。 岳天雷也不禁大感意外,等她放下蛇骨之后,歉然说道:“可惜我不能传你武功,而且女孩子家习武,也不太………方便。” “你不能教,我可以拜别的师父,而且我拜一位女性前辈,也没有什么不便。” “这样也好,我看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怎么可以这样快,我要收拾一下,还要跟怪蟒告辞……,而且……。” “而且什么?” “我还要带两个小同伴一道走。” “好吧!” 岳天雷答应之中,“蛇娘”莲步如飞,径朝蛇墓深处隐没。 他一人整理好双剑衣物,独坐洞中,回忆着这一天来的种种奇遇,忖道:“沧澜剑鱼龙飞,沧海剑伍文华,必已遭了毒手,那鱼前辈的独子鱼剑琴,我既已当面答应,当然要尽力帮助他雪恨复仇……。” 至于“清玑道长”与“铁面人”两个凶手,都是疑云重重,神秘之极——先拿“清玑道长”来说,他的招式功力都对,却不认得武当镇山宝剑,岂不是天大怪事! “铁面人”的招法内劲,也是武当正宗,而且他显然认识“青霓剑”,偏又神色怪异,不会讲话……尤其他那张铁面具,不但奇厚奇重,而且长满了红锈,难道他永远的戴着,不嫌累赘? 总之,他两人的身份可疑,只是现在无法断定。 而且,“清玑道长”还讲过一句令人不解的话,他虽然认出我是削剑人,但又说:‘居然一下子到了这里。’似乎别的地方还有一个削剑人出现! 这一来,我岂不成了双包案? 岳天雷前思后想,心念如乱麻一般,终于下了一个决心,道:“不管怎样,我是先找‘洗心灵泉’要紧。” 就在他无语沉吟,四周寂静之中——突然一阵轻柔而尖锐的嘶啸,划破了无边岑寂。 随听四方八面,嘶啸如潮,更加上无数的鳞甲蟋蟀声,构成一片刺人心耳的交响乐曲! 岳天雷毛发悚然,目内寒芒如电一扫。 只见黑影疾射,腥风如潮,五条奇形巨蟒像劲箭般游到当地。那树干般粗大的身躯一阵扭曲滚动,盘成了五堆小山似的蛇阵。 齐吐出火焰红舌,昂起桶大巨头,向着他摇头摆尾的旋舞。 岳天雷被阵阵奇腥,冲得头晕欲呕。也分不出刚才吞吃过他的那条怪蟒是谁。毛骨悚然中,下意识的一搭剑柄,同时目光向蛇墓深黑之处,竭力一瞪。 可是,偏没看见“蛇娘”的倩影,不由得心中一悚,冷颤连连,双手立将剑刃拔出数寸! 就在这紧张关头,洞内娇啸又传。 “蛇娘李昭霞”莲步如飞,忽忽的赶将过来,娇躯所至,群蟒纷纷让路,眨眼功夫,已经到了他的身畔。 岳天雷这才放下心思,“铮”的一声,双剑还鞘。 “蛇娘”娇喘吁吁,酥胸不住的起伏,道:“雷哥,来迟一步,你有没有受惊。” “这还不至于,只是看着这些怪蛇,心中不是味道。” “护墓五蟒都是来送行的,不会咬人。而且你已经吃过‘金箭香’永远不怕蛇毒。” “我知道了,-那两个小同伴找到没有?” “找到了。” 岳天雷说话中,仔细将“蛇娘”打量一番,只是她还是穿着五彩斑斓,细鳞如锦的异样蛇皮。 下面露着玉腿,上面裸着香肩,仅在左腕添了一个奇形金色手镯,右腕戴着个纯白玉环,不由得剑眉微轩,问道:“你这就收拾好了?” “是呀。” “那么,我们走罢!” “蛇娘”这才跟几条怪蟒一一相辞。 然后领着个郎,走向另外一个几丈直径的圆洞。 但见娇躯灵滑无比的向洞内疾游而入,曼声唤道:“雷哥,跟着我!” 岳天雷来不及细问,马上双臂先出,钻入洞中。 果然洞内四壁,都是光滑得像镜子一般,而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复杂得比什么阵图都厉害。 那“蛇娘”一路领先,不时的轻声嘘啸。 岳天雷也是手脚并用,紧紧的跟着游行。 他们在这黑得不见天日的地道中,全靠“蛇娘”的直觉引路前进。如果没有她,饶是武功盖世,也只有困死墓窟。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岳天雷突感到凉风拂面,气爽神情。 再爬了两三丈远,已然钻出地面。 抬头一望,二里开外,就个一座灯火辉煌的市蜃。 “霞妹。” “嗯。” 蛇娘一听个郎竟然称她霞妹,马上娇应一声,芳心中布满了丝丝甜意。 “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地名不知道,反正这是山谷的相反方向。” 岳天雷不自主的怔了一下,道:“我本要到原来的地方再看一遍,想不到-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我………怕那个害你的人在外面等着,而且出的那一面………不是已经大火冲天吗?” 岳天雷沉吟片刻,想到飞越山头的时候,已然看到鱼家庄院,被烈火烧得通红,于是长叹一声,道:“不看算了,我们到镇上去罢。” “蛇娘”却犹豫一下,忸怩答道:“多年来不见外人,我……我……有点害怕。” “那么,我先去替-买衣服,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总该不会怕人看见吧!” …………………… 荒凉古寺,清冷至极,但还不十分破旧,左廓侧殿中,月光蒙蒙,斜照着双双人影。 “蛇娘”娇媚地偎依个郎身边,娇靥上甜笑如蜜。 爱情的魔力,使她陶醉,连这座古寺,也像是人间天堂。 但——时间在欢乐中过得最快,远远梆声不断,又到了三更时分。 她芳心兀地一个机伶,细声问道:“雷哥,你明天要到那里去……?” “天眼山洗心灵泉。” “你真的……不能……带我走。” “真是不行。” “我……舍不得……离开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愿-能找到令尊,我能访出父母的生死下落,报却血仇大恨!” “雷哥,爸妈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 “不知道可能对-有益。” “你又来啦。那有儿媳不晓得公婆的。”蛇娘细语刚完,已经羞得粉脸通红,一头就向他健壮的胸口贴去。 “也好!告诉-之后,千万不能泄漏。” “那是当然的。” “家父是巫山。” 刚说半句,院中突然人声大起,十几个人的脚步,杂沓的直走进来,一听而知都是武林人物,功力匪浅。 而且其中一个粗壮口音,气吼吼的咕噜道:“真倒霉,‘削剑人’这小子可恨之极,咱们有意来找他,偏偏就碰不上!” “削了就跑,谅必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得岳天雷咽住话头,吸下了一口大气,但最后又一个脚步声,自外赶来,渤动无比的叫道:“好消息,‘削剑人’被怪蟒吃掉了。” 岳天雷顿时心头狂震,如受电击雷轰。 “他怎么知道这些,一定是‘武皇’的‘密探’!”暴怒中,立刻长剑一抽,朝外闯去! 第三章 荒殿剑影 岳天雷刚一迈步,“蛇娘”更是猛然一惊,玉腕疾翻,硬把个郎手臂攀住。 “雷哥!你干什么?” “你不要管!” 他手臂一弹,力道虽不甚大,但竟然没有把她摆脱。 “是不是那个害你的人?” “对!是他的手下,快点松开。” 答话中,臂上真力疾运,准备甩动。 “蛇娘”虽然未习武学,但内功已在蛇坟中无意练成,个郎运力之时,她也娇躯柔轫无比的一阵轻颤,玉臂缠得更紧,细声求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拷问仇人下落。” “真要问话,就不该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问出来的可能有假,让他们自己说,必然句句是真。” “有道理!” 岳天雷暗赞一声,马上凝神屏气,连起在-山练成的听觉。 “蛇娘”久居洞窟,听力也是大异常人,香息一停,同时倾听。 这群武林高手,声势浩荡的拥入大殿,稍一安排后,那个粗豪的嗓音。马上声如洪钟吆喝道:“黑夜游魂!你过来。” “烈火剑,有何贵干?” “刚才你说‘削剑人’怎么啦,再讲一遍听听。” “那臭小子给蟒蛇吞吃掉了。” “胡说八道!你大概是访不出消息,就拿这种鬼话骗人。” “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句句实言。” “你是亲眼看见?” “这倒没有。” “那你怎么晓得的?” “我……我……我对这一带了如指掌,任何事情,全都晓得!” “烈火剑”仍是不信的一声怒哼,但另外一人马上圆场道:“两位不必这样,反正大家是联手而来,这小子既然惨死,正好出气。” “老子这口气,不要这样出法。” “黑夜游魂”冷冷问道:“尊驾的气,还有什么特别的出法。” “俺烈火剑宁愿硬打硬碰,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依你这样说。还想把他从蛇肚子里拉出来,再较量一次!” “黑夜游魂”一句阴损,马上引得哄堂大笑,劲风如嘲,鼓荡不芑,直向岳天雷隐身之处卷来。 他嗅风辨物,已知来者超过十人,都是削剑时结下的仇敌。 但殿内笑声未完——“烈火剑”已然砰的一掌,从响声上听起来,神殿供桌已成赍粉,同时怒吼如雷的叱道:“黑夜游魂,你敢讽刺我!” 对方阴恻恻一阵怪笑,哂道:“尊驾不必吓唬人,你要有种,也不会败在削剑人手下………。” “蓬!蓬!”几声掌风暴震,显见双方已然动手,随听另外数人,从中解劝道:“两位不要认真,大家却是各派英豪,为着削剑人结伴联手,实在犯不着为了一句话吵闹,反正他也死了,我们明日就要散伙……。” 正喧哗中——岳天雷低声吩附“蛇娘”道:“我去见见他们,-可不要出来………” “雷哥,如果动起手来,我该怎么办呢?” “-赶快走,不必顾虑我!” 话声未落,他已身如电闪,飘立殿前,目内寒芒一扫之下,发觉对方共是十三名武林豪客,但是无法确定谁是“黑夜游魂”。 再说“烈火剑”等人争闹之间,突见阶前人影暴现,都不禁骇然停住,随听惊呼拔剑之声,如潮而起,就像风飘浪涌般,齐向阶下就扑——“站住!” 岳天雷身似渊停岳峙,一声断喝道:“大家不要动,本人有话要说!” 众人一怔停步,剑拔弩张的将他围在垓心,个个惊骇交加,如见鬼魅。 “在下岳天雷,上次削了诸位的长剑,系有特殊原因,今日愿和大家息争罢斗!” “烈火剑”生性豪迈,闻言上前半步,问道:“你准备怎样解决?” “如果诸位愿意息事宁人*在下将来定将削剑原因公开,以消嫌怨。” “如果不愿意。” “尽可约定时间地点,在下一定奉陪。” “你敢跟我们十三位剑手一道比试。” “决不含糊半点,可是——” “怎么样?” “我只跟你们十二位较量,要除掉一个。” “那一个例外。” “黑夜游魂不在其列!” “为什么?” “他是‘武皇’的奸细,我要迫问他的口供。” 这句话无异平地焦雷,骇得众人惊噫连连,眼光齐向一个长身鹰鼻的中年人盯望过去。 岳天雷马上冷森森的用手一指,叱道:“你还不滚出来,等什么!” “黑夜游魂”先是骇得一个冷抖,但随即阴侧一笑,道:“你凭什么敢来诬赖好人?” “本人碰上怪蟒的事,只有‘铁面人’和‘清玑恶道’晓得,这就是你甘为走狗,残害武林的铁证。” “黑夜游魂”连连干咳两声,目光一掠众人,极尽挑拨的说道:“大家早先狂吹一气,要把‘削剑人’碎尸万段,如今这小子来了,居然吓成这样,由他胡说八道………。” “烈火剑”在旁闷哼一声,叱道:“岳天雷也有一分道理,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哼——” “磔磔磔磔!尊驾何必公报私仇,给我难看!” 岳天雷早已不耐。眼中寒电一掠众人,道:“诸位请稍退一步,让我先替‘五杰’与‘海澜双剑’以血还血。” 话声中,右手作势欲动,就要施展“乾坤一煞”,吸拿“黑夜游魂”。 但——掌势刚动。 又听背后劲风飕飕,停在檐头,“烈火剑”这一班人还没有发觉,岳天雷已凛然收式,朗声喝道:“两位是谁?何不下来讲话!” 随听两个苍劲口音,来自檐际,答道:“贫道等乃是崆峒‘惟纯’、‘惟智’。” 这两人辈份与崆峒掌门相等,剑法之高,名震海内,因此这一现身,顿便在场高手绝色肃然,齐齐施礼。 那“烈火剑”马上躬身报名道:“少林外家弟子陈大刚,参见前辈。” 随后还有“衡山”外家弟子“赵南山”,“青城”外家门徒“胡学武”,“九还门人”钱国正………这批人都是正派后代,二道长一一还礼。 末了,“黑夜游魂”也是恭然一损,道:“晚辈林渊,请两位道长的法安。” “惟智道长”见他不提门派,马上问道:“令师是那位高人。” “晚辈是……‘白骨魔君’的门下。” “免礼!” 惟智道长冷叱一声,目扫群雄说道:“看样子,你们真正是龙蛇混杂,正邪不分,太不成体统!” “烈火剑”闻言,大感惭愧,连忙的解释道:“晚辈等因为路径不熟,所以才让他参加,而且他也被削断过长剑……。” “帷智”,“惟纯”两位道长仍是不悦,冷哂半声,径自眼光如雷,转面向岳天雷扫来。 岳天雷心头一寒,讶然问道:“难道两位也要找我?” “敝师侄显危道人长剑被削,想必是你!” “这倒不错………。” “究竟为了什么原因引起争执?” “在下另有原因,可是不便奉告。” “剑是武林人的第二生命。不但被削者脸面无光,对师门也是奇耻大辱,现在敝师侄已受掌门人责罚,贫道等特别奉命查问情由,如果你不讲,那‘显危’将被废去武功,逐出山外。” 岳天雷闻言一震,极为抱歉的答道:“可否请道长,先行回复贵掌门,就说这件事并非‘颢危道人’的责任,我将来一定亲上贵山,面加解释。” “既不是他的责任,就是施主的不是,那么贫道定要追问个水落石出。” “在下现有要紧之事,能否改一天……?”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看——还是在这里当面了断。” 岳天雷不由得略一沉吟,心想这群人牵涉正邪两派,而且“蛇娘”还在侧殿藏着,人多手杂,难免发生意外……… 不料“黑夜游魂”,趁着这个机会,竟对“惟智”“惟纯”奸笑连连的说道:“前辈说的真不错,我们原是找这小子而来,可是有几位同伴,心里怕他,如今有两位出面,那可好了……。” 但“惟智道长”痛恨邪派中人,马上白了他一眼,冷声答道:“你们师徒名誉不佳,我崆峒派实在不敢领教。” 随即转向岳天雷,道:“也罢,贫道袖手旁观,等你解决了再讲。” 立见二道长,大袖一拂,再行纵上殿檐。 “黑夜游魂”一计不成,二计又生,毫不知-的大声说道:“别人怕他还有道理,前辈如果也怕,未免丢人,何况这岳天雷,他就是‘铁面人’的化身,‘武皇’的奸细!” 这句话,无异晴空霹雳。 二道长顿时四日如雷,骇然一怔! 场中这班高手,更是丈二金刚,一头雾水。 刚才岳天雷说他是“武皇”走狗。 如今他说岳天雷是“铁面人”的化身。 谁是谁非,真假难办。 只听得嗡嗡私语中。 “烈火剑”上前一个大步,声如巨雷道:“你们都是一样讲法,倒底谁有证据?” “黑夜游魂”立刻用手一比,理直气壮的吼道:“武皇的手下必然带得有‘生死诏’,你们尽管来搜,谁身上有,谁就是奸细!” 岳天雷骇得心如电击,心想:“我揭了五杰庄的‘死诏’,他怎么也会晓得?”心念中,伸手就向怀中一摸。 “好小子,有种的话,自己掏出来罢!” 岳天雷气得周身狂抖,哗喇一声,抖出人血斑焖的“死诏”,骇得场中诸人,个个面无人色,怨恨如焚。 “不错!这是‘五杰’的血迹,‘黑夜游魂’你要抵命……。” 但“黑夜游魂”何等奸滑,马上嘶声怪吼,道:“凶手在此,大家还等什么!” 话声未毕,立刻去找腰间长剑,手法奇快绝伦。 但——岳天雷比他更快三分,狂怒中左掌凌空一招,一股奇强吸力,径朝对方吸去。 只见“黑夜游魂”身形一歪,不由自主冲出两步,骇极中极力猛挣,才算险堪堪的-住脚步。 可是腰间长剑竟“呛哗”一声,离鞘飞出,就像被只无形怪手,隔空摄走,眨眼已飞到岳天雷掌心之中。 他更靶剑尖朝地一敲,顿时齐腰而折。 这手“隔空摄物”的怪招,真是亘古未闻,惊世骇俗。 “烈火剑”等人在——惊、骇、羞、怒之下,一个个冲昏头脑,信了“黑夜游魂”的鬼话,竟然剑掌齐施,凌厉无俦的联手攻到! “你们快让开,不要自误………”岳天雷骇然大呼,揣诏亮掌,施展“乾坤一煞”的奇奥掌功,借方使力,护住身躯。 可是对方完全失去埋智,竟无一人听信。 但见十数道掌风,如雷贯耳,剑光更似夜空闪电,齐向他生死大穴上招呼。 饶是岳天雷怪招迭出,也被十三个一等高手,震得血气翻腾,身形乱闪,在无可奈何中,他一咬钢牙,拔出了长短二剑。 这一来,血战的序幕,顿时揭开。 “烈火剑”他们,各展本门绝学,拚死硬攻。 “黑夜游魂”以一双肉掌,施出阴残手法,不时抽空冷袭。 岳天雷右手长剑“挑星摘月”,剑上真力如潮,全从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缠挑对方的剑身。 右手“青霓剑”施展“切金断玉”,青光如灵蛇吐舌,专削来人剑刃。 顿见灵官殿内,剑风狂啸,令人目眩神摇,掌力如雷,势可撼山栗岳。 在战云鼓荡,身影如潮中。 “叮当!呛啷!”的清脆响声,更是不绝于耳。 有的长剑,被挑得高飞数丈,在明月下犹若流星飞空,蔚为奇景。 有的人,剑身被削得寸寸坠地,越来越短,最后仅剩一个剑柄,只好丢掉。 不过顿饭功夫,百招开外——十三名高手,都成了赤手空拳,全是面容惨厉如鬼,拚命狂劈掌劲。 屋檐边袖手观战的“惟智道长”此时看得心下骇然,就有助战之意,但被“惟纯”一手拉住,不禁讶然低问道:“看他这份功力,可能真是‘铁面人’……。” “惟纯”却用手一指岳天雷的“青霓剑”:“这柄剑证明他到过武当,决非‘武皇’党羽,而且那批人会跟邪派搅成一气,也该吃点苦头。” 两道长一言对答中,岳天雷已然双剑归鞘,以掌敌掌。 因为剑上虽能吸劲吐力,但不比掌心来得自如,对方二十六道全力发出的掌风,倒真不能小看。 他仗着“大鹏展翅”的飞纵功夫,奇奥轻捷的满场旋绕,避实击虚,借方使力,在气涡乱卷,尘土迸射中,一似猛狮扑兔,鹰隼翱翔。 只听掌风暴响内,夹以阵阵闷哼惨嗥。 对方一半以上,已被震得脚步跄踉,血箭横洒。 “黑夜游魂”见岳天雷威猛绝俦,比初次削剑,功力已高数倍,明知群殴也是无用,心头一个寒噤,就想抽空逃走,于是虚幌一招,径朝偏殿中如电射入。 岳天雷担心蛇娘还在偏殿,骇得掌法一停,立被对方乘机攻上,无法脱身。 果然,偏殿内立传几声淫笑,接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娇呼! “糟!” 岳天雷周身冷战,连挨三掌,顿时吐出一股鲜血。 随见他那怨怒至极的眼光,如电发闪,转眼下疯狂的暴出六招,连吸带吐,如有神助,对方十二高手,一半是劈得跄踉倒地,一半是真元被吸,闭气昏死。 他自己也是口角血红,如鬼魅般扑向偏殿。 但——身形刚动,“蛇娘”已从偏殿疾窜而来。 “黑夜游魂”满面惊骇的随后赶到,手法如风,连点她两处大穴,居然一滑而过,全不着力。 “雷哥救我!” “蛇娘”慌乱中,娇声悲呼,身形一滞,玉腕竟被追兵扣住。 岳天雷抢救不及,大感骇然——“惟智道长”身在屋-,竟又疾飘而下,二指如电,径朝二人中间疾点。 就在这三只手腕,将要碰在一处的时候。 “蛇娘”忽然双腕齐动,而且尖锐的怪啸一声。 立见一道金光,一道白气,分自她腕间一闪,竟然奇迹似的扎脱身形,正好扑入个郎怀内。 但——“黑夜游魂”却怔立当地,全身不停的寒颤,面皮几下抽动,“砰通”一声,僵直倒地。 那“惟智道长”也是满睑惊怖,怔怔的走了三步,同样的闷吭躺下。 岳天雷还来不及有所行动。 “惟纯道长”竟已凌空发招,一股怒海鲸波的“太清真气”,朝他俩个身上卷来。 岳天雷抱着“蛇娘”来不及以掌还击,只得身形一旋,自己将身体护住“蛇娘”,然后腾空疾纵——但仅只拔起五尺,已被对方雄沉掌劲,扫中腰间。 “砰!”地一声,歪出丈外,又震得眼前一黑,热血四溅。 那“惟纯道长”震退岳天雷后,立刻趋到“惟智”身边,只见他师兄面色犹如淡金,气息全停,显然是中了特殊奇毒。 立刻骇怒交加的长剑一领,气吼吼直抢中宫而来。 岳天雷连忙推开“蛇娘”,拔剑架格,眨眼之下,双方连换十招以外——蛇娘却似想起一桩心事,莲步疾飘,径往“惟智道长”身边,察看伤痕。 “惟纯道长”这一展开崆峒心法,果然功力骇人,剑掌齐施,与岳天雷打得难解难分,那“烈火剑”一批人,趁此救起昏死的同伴,愤然离开当地。 个个眼中射出怨毒无比的寒光,盯视着岳天雷与“蛇娘”,对于两道长的袖手傍观也是深表不满。 他们这次挫败之后,硬说岳天雷就是“铁面人”的化身,带着“死诏”,专害正派武林,更扬言崆峒派见死不救,别有用意,更引出“白骨魔君”一班老邪。 再说“惟纯道长”,一气连攻了二十余招,仍旧战不下这身负内伤的少年,羞恼之中,竟然迸出全部真元,奇猛无俦的当胸一掌。 岳天雷想不到对方居然拚上老命,无可避让下,只好左掌一翻,便吸对方无形真力,只听“轰”然一响,随即“呼”的一声——他身形跄退三个大步,摇摇欲坠的以剑挂地。 “惟纯道长”却及手一垂,两膝发软,软绵绵的倒在他的脚下。 顷刻间,灵官殿内,沉静得令人汗毛竖立。 良久,“蛇娘”从“惟智道长”身边,缓缓立起,惊骇不已的朝个郎身畔走来。 只见岳天雷胸头猛跳,面色火红,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是有极大的痛苦。 “雷哥,你是……怎么啦?” “-…快扶我……坐下。” “蛇娘”连忙照办,将个郎扶坐“惟纯道长”身边。 岳天雷右手吃力的放下长剑,举动之间,如负千斤,好不容易的,才将手心贴住“惟纯”的丹田大穴。 他缓缓将吸入的真元,经掌心注入对方体内,渐感心气平和,消除了心头的奇痛,那“惟纯道长”随亦瞬然张目,苏醒过来,双方还未讲话,“惟智道长”经受“蛇娘”救治后,也是翻身立起,赶到他们身畔。 于是四人会聚一旁,各自从头叙话。 “惟智道长”说明了出手之意,是要阻止“黑夜游魂”,却被“蛇娘”慌乱中,一指点倒?! 岳天雷也把“五杰庄”揭下“死诏”等情,据实详告。 两道长恍然大悟后,齐齐施礼,谢了他俩施救之恩,就要告辞离去。 但——岳天雷心念一动,忙道:“两位前辈留涉,在下有个问题。” “岳少侠,不必客气……。” “请问贵派有谁在十八年前失踪?” 两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惟智”答道:“别人问,我们是不便讲,但两位不念旧恶。慨然疗伤,倒是不好意思隐瞒……” “在下绝对保守秘密。而且我也有重要的消息奉告。” “惟游”咽了一口唾液,面色凝重的答道:“当年失踪者,是我们崆峒七剑的大师兄‘惟尊道长’!” “哦!惟尊道长的品德!!?” “敝师兄品德不错,可是……。” “可是甚么?” “他的个性极强,不太和气。” “因此可能改变性情,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来,对不?” “这个……贫道无法肯定,也不能否认……。” 岳天雷不禁骇然的考虑了一下,郑重说道:“万一他投顺邪门,比如说——‘武皇’一党,贵派打算怎么办?” “那当然要按叛逆治罪,不过,一定要有铁般的证据。” “要证据……?” “那是当然,而且施主这话,显然是暗示某一件事。” 岳天雷于是把碰上武当“清玑道长”,对方扬言接管武当,清理门户等事,全部说明,骇得两道长大惊失色,几乎同声说道:“武当崆峒情如手足,真有这种事,那我们不能不管……,而且听说掌门‘清璇道长’亲下武当,想必为了此事。” 岳天雷听到此言,更是一个寒噤,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倒不怕武当派要追讨“青霓剑”,而是觉得掌门出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定了定心神,凛然说道:“武当既然发生这种事,贵派也该注意提防,免得发生意外。” “多谢少侠,那我们马上去向掌门禀告!” 两道长忽忽的拱手相别,劲风啸处,人影渺然。 岳天雷一叹转头,才想起“黑夜游魂”这个奸党,凝眸看时,发觉对方早已气绝。 他四肢拳缩,曲目歪扭,完全不像人形,皮色更是透亮通明,白如汉玉,用手摸上去,好象里面的肉都已腐烂。 “怪!他怎么——死成这个样子。” “这是‘玉儿’咬的。”蛇娘一旁轻声答道。 “玉儿?” “蛇娘”右手皓腕一翻,亮出她那绕臂三匝的奇形玉镯。 “哦?就是这个——你的小同伴?” “嗯!就是他。”蛇娘朱唇微撮,吹出一线尖锐啸声,就跟那“清玑道长”招呼“铁面人”的啸声不相上下。 只见啸声袅袅之隙,那只玉镯竟自奇快的一弹,伸出三角形的头袋,对着“蛇娘”连连点动。 “原来是一条毒蛇!” “不错,-们毒得很,咬人之后,一个时辰尸首无存,化为清水。” “那么,‘惟智道长’并不是被你点倒,而是被那条金环似的小蛇咬的。” “对啦,那是‘金儿’咬的,因为老道长人还正派,所以我用奇草把他救了。” “哎!” 岳天雷愤然一叹,道:“这黑夜游魂更该救,他是仇人的密探,我原要问他口供……” “蛇娘”不觉娇靥缸晕,想了一下,道:“他是救不活了,可是——你何不撄搜他的身上,也许会有线索,也不一定。” 岳天雷于是将尸身一搜,果然搜出一面奇形金牌,上面刻看“武皇臣下”。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暗记……。”心念中,再搜对方的包裹,更找出一龚蒙头盖脸的青袍,正与“铁面人”穿的一般无二。 他将这两件衣物,仔细的收了起来。 “蛇娘”见状不解,怀疑的问道:“雷哥,你为了那张什么‘生死诏’,跟人家恶斗一场,藏着这些,岂不更被别人误会吗?” “这些事,你不必过问,我以后可能用得着。” “蛇娘”生性温柔,也就不再阻止,轻舒玉臂拉他一下道:“人都散了,我们还是到偏殿憩息去吧。” 但岳天雷一看天色,已是黎明,随即摇了摇头:“我们……应该分手了。” “分手!” “只是-一人单身飘泊,我不放心,不如找个可靠的地方,让你住下……。” “不!不!” 蛇娘似是另有计划,连连摇头道:“我有金玉双蛇陪着,又有五彩蛇蜕护身,再加上我也懂两手防身武技,尽可以一人走路。” “你几时学了防身武技的?” “以前我在蛇墓,常见巨蟒打斗玩耍,无意中就懂了几手功夫,刚才那‘黑夜游魂’就被我扫了一掌一腿,否则也逃不出来。” “这样看来,-倒有自卫的能力,只是临敌害怕,所以反被对方唬住……。” “我以后决不再怕,谁欺负过来,都不让他。” “好吧!” 岳天雷应了一声,双双走出了灵官殿。 官塘道上,他致以临别的祝福道:“希望你找到令尊。” “祝你找到灵泉之水。” 晨曦微吻,人影乍动。 岳天雷如电转身,径朝“洗心灵泉”疾射。 “蛇娘”等到个郎身形已杳,芳心暗自思忖道:“雷哥,我放心不下。只好暗中跟着你,不论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不管你得走多快,有你身上的气息,我都会找得到……。” 随见她娇躯疾飘,也朝个郎走去的方向,步步跟去。 ※※※※岳天雷疾驰了两天,发觉本身伤势未痊,功力减退,心头颇感焦急,于是身形一侧,转入了道旁山弯,准备行功一会。 当他走入树林后,正要找个打坐的地方——突听背后风声一响,有个清脆的口音,冷峻喝道:“来人拔剑!” “拔剑?” “不错,而且让你先拔!” 这种口气,正与他初出-山削剑时一模一样,立刻使他骇异交加,大惑不解。 心念下,身躯电转,回过身来一看,更不由得心头一震,轻噫出声。 而对方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他们两个的打扮,竟然不相上下。只是对方的面具不同,身材较小,腰间仅佩一柄长剑。饶是这样,外人仍然难于辨别。 “你是谁?” 那年轻人亮晶晶眼神一瞪,掀朱层,露玉齿,抢先发问。 “我是岳天雷。”他答话中,心下忖道:“大概你就是‘清玑恶道’错认的那一个了……。” “嗯,无名小辈,还是先拔剑吧!” “你又是谁?” “小爷就是‘削剑人’,还要问吗!” “哈!哈!-!” 岳天雷少年心性,不由朗笑数声,道:“如果你真是他,倒破坏了一条规矩。” “什么规矩?” “他削剑以来,从不问别人的姓名,除非对方自己说。” “哦——莫非你。” 对方竟然身躯一震,上前三步。 “不必你你我我,咱们同时拔剑,看谁快。” 话音刚落,对方“铮”的一声,剑似灵蛇闪出,岳天雷右手一动,却是声息毫无。 双方轻灵地连斗十招,他发觉对方内力虽弱,但剑似沧海波澜,奇幻百出,颇能攻守自如,一时寻不出破绽。 岳天雷初遇与他年貌相近的武林人,喜悦中,顿起好胜的心念,忖道:“你自称削剑人,我倒要削个榜样,给你看看。” 于是长剑一抖,旋出层层幻影,直向剑上缠来。 那少年冷哂一声,竟敢直架硬接。 “来得好!”岳天雷马上内力一紧,长剑奇快的飞旋,估量顷刻之间,对方的剑尖非断不可。 但——对方似乎心有成竹,就在处于劣势之际,反倒逼上一步,随即左手奇快的朝衣襟中一探。 “铮!”碧线寒芒,突然映日狂闪,一枝短剑,反朝他剑身上削来,快得令人来不及撤回长剑。 岳天雷百忙中,左手疾向肩头一探,“青霓剑”异光劲射,硬生生横架一招。 剑啸之声,攻清罄,如洪钟,震得俩人耳膜发麻,各退丈许,齐齐低头去看自己的宝剑,结果幸是两无伤损。 那自称“削剑人”的少年,心知胜不过对方,冷哼半声,转身就要撤走。 岳天富却奇快的飞纵而前,将他手臂一把拿住,叫道:“鱼兄弟,别走。” “谁是你的兄弟。”对方语气极为愤怒,手臂发力猛弹,耳根尽赤。 “你一定是鱼剑琴,沧海剑鱼龙飞前辈的爱子。” “你怎么晓得的?”鱼剑琴嘴唇还在发抖。 “我叫岳天雷,令尊托付过我……。” “托付些什么?” “说你性情。” “性情怎样?” “个性比较强,恐怕在外面撞祸。” “难道他老人家会——要你找我回去?” “没有!” 岳天雷想到对方无家可归,忙不迭的予以否认,道:“鱼前辈只是要我照顾你。” 鱼剑琴马上嫣然一笑,道:“那还差不多……以我俩人的功力,加上两枝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管是谁,都能削他个人翻马仰,好吧!你解下面具,报出年岁,看是谁小谁大。” “对不起,我的面具不能解开,论年龄你大我一岁……” “哈哈!我是大哥,从今后你一切都得听我吩。” 鱼剑琴做了别人的大哥,喜得朗笑连声,对于岳天雷的面具,也不再坚持要他解掉,岳天雷微笑一下,应声道:“我本应该称你琴哥,不过有几件事,你也要答应。” “岳老弟尽管讲。” 答话中,双方收剑,就在林中坐下,岳天雷续道:“第一件,请你回复本来装束。” “哦!” 鱼剑琴竟自惊叫出声,道:“回复什么装束?” “很简单,只请你解下面具,也不必自称‘削剑人’,因为这样太危险。” 鱼剑琴顿时放心的喘了一口气,答应之中,随将面巾摘下。 立见长眉入鬓,皓齿朱唇,果然是个绝色的美男,可惜太秀丽一点,于是继续问道:“第二件,你削过那些人的长剑,可曾发生什-意外?” “鱼剑琴”俏脸一红,腼腆答道:“剑倒没有削断过……因为我报出‘削剑人’的名号,很多人都不战而走……。” “难道就没有比你强的。” “那你怎么脱身?” “我除了这柄‘鱼肠剑’之外,还有两种法宝哩!” “什么样的法宝?” “你认识我父亲,难道连鱼家两样火器都不晓得?” “时间很短,问不到这多。” “那我告诉你罢。”说话中,鱼剑琴从身侧锦衮中,取出两颗枣粒大的弹丸,一红一黑,极是好看。 “这红的是‘赤焰神火’,黑的是‘黑雾迷踪’,我不但能百发百中,而且自己会做,哪!你先见识它的威力。” 话声中,立刻手腕疾翻,二弹如星丸迸射,分别射中十丈以外的两颗小树。 只听“噗!噗!”两声轻微爆炸——“赤焰神火”马上喷出一丈方圆的眩目强光,把整株树木“蓬”地点燃,就像一枝奇大的蜡。 而那“黑雾迷踪”却像一朵怪菌,无声地蔓延开来,眨眼间,把他们对坐的地方,都遮得伸手不见五指。 “鱼剑琴”在黑雾中,清笑连连,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道:“好玩吧!我以前遇上厉害人物,就赏他一团黑雾,搅得对方晕头转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不必,我不用这个,你自己留着好了。” “我多的很,离家的时候,我偷带了半袋子。” “呵!你是偷走出来的!” “我父亲不让我出来,只有这个办法。” 岳天雷顿时想起“海澜双剑”,难怪他们庄中会有火药爆炸,原来是家传秘方。 尤其“鱼剑琴”淘气离家,倒逃脱了仇家的屠杀,也算不幸中之大幸……。 可是,我该不该说出这个噩耗?我受了他父大礼一拜的托付,又该如何有始有终的照颧他? “喂!你怎么不讲话?”对方又在他肩上一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竟然答非所问的说道:“我不要暗器!我要练成天下无敌,去杀‘无鼻人’,报仇雪恨……。” “那里又钻出个‘无鼻人’来啦?好怪的名子,快点讲给琴哥听。” 岳天雷发觉失言,但话出如风,不能否认,只得隐去人名地点,把来龙去脉补充的说明一番。 “哼哼!真是神秘而且毒辣,我一定陪你走遍天涯,不到报仇那天,永不分手……。”但他的话未曾说完,黑雾中火舌连卷,热气逼人,四面树木也在“哔剥”爆炸。 “火烧过来了,我们先走,找个地方结拜去……。” 鱼剑琴将他的手臂一拖,斜刺里疾纵而出,走了五六里远,才另找了一个僻处停下。 可是,这一把无心的火焰,把岳天雷留下的气息,烧得干干净净,以致“蛇娘”追到此地,失去线索,费了许多时间,才能再度见面。 再说鱼剑琴拖他到了僻静地方,马上面色整然说道:“现在我们应该祷告天地,正式结为金兰。”于是两人以山岳为证。双双磕头下去,各自发下重誓,终身不渝,永为手足。 拂衣起身之后,鱼剑琴更进一步的,关切要求道:“雷弟,为了替你报仇,你该把那一手怪异剑招教给我,以便合力对付仇敌。” “这可……不能教……。” “你忘了我是大哥?” “那倒不曾,只是这种招法,可能引起杀身之祸,学之无益。” “刚才要你解面具,你不答应,招法又不教,那我跟你结拜一场,还是等于陌生人一样?那么——我问父亲丢,看他怎样讲法。” 鱼剑琴气的一跺脚,转身要走。 “别走!别走!” “为什么?” “你……你不能,不!不必回去问。” “那你是愿意?” “反正我们是义兄弟,将来绝对告诉你,如果强迫的话,那只好就此分手。” “鱼剑琴”本想不依,但他打量了岳天雷一阵,居然改变主意,说道:“勉强依你,但是有个别的条件。” “别的都可以。” “雷弟,你以后……不可以……跟女人打交道。” “那简直不成问题,绝对依你。” “这样才是好弟弟,但是我们现在往那里去呢?” “天眼山洗心灵泉。” “我听父亲说,它虽叫灵泉,却是寄毒无比,不过我真不相信,干脆一道去试试罢!” “鱼剑琴”说要一路同行,岳天雷反而怔住了,他不让对方回家看到惨象,可是也没计划带他同去。 就在他面色不定中,对方也想出了一个疑问,明亮的眼眸连眨两下,道:“刚才你说……我不能回去,这句话……?” “那里,我说你不必。” 但不善于说谎的人,越说越露马脚,岳天雷脸虽蒙住,口气却瞒不住。 “哼!耳根都红啦!一定撒谎。”鱼剑琴下意识的一个冷噤,俊面煞白:“我……我要回去看看父亲和伍叔叔。” 岳天雷明知再瞒不住,只好据实告知。 鱼剑琴愈听愈悲,顿时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岳天雷与他同仇敌忾,也是目棱见血,咬碎牙根,但最后还是劝他不必去看劫后惨景。 良久,鱼剑琴强忍痛泪,霍然站了起来,道:“既然我们的仇人都有‘铁面人’在内,那么你我分途去找。” “不行。” 岳天雷明知对方武功尚差,在无可奈何中,只得答道:“我一定替你报仇。琴哥还是另找别处安身……。” “最低限度。我们要一路同找!” 鱼剑琴也是坚决至极。 “好吧——,那立刻就走!” 于是,身形齐动,双双的纵出僻林。 两颗充满血仇的心,像劲箭离弦,径朝“洗心灵泉”方向电射——要去尝试吃死了无数人的泉水。 岳天雷带着这位性情骄纵的琴哥,不敢再走大道,专挑崇山峻岭而行。 经过了十几天,却走到“天眼山”南,百里之处,一座怪石嶙峋的深谷。 放眼一望,只见四面皆山,谷土尽赤,连树叶都是一片枯黄。 “奇怪!这里太热了,我口渴厉害。” 鱼剑琴以袖拭汗,俊面飞红,三句话倒喘了两口气。 岳天雷也感燥热难当,说道:“我们是该找点水……。” 两人顺着惟一的小径,向前疾走,苦找半天——可是就看不到水泉。 沟干,壑涸。 山岩上恍佛冒着青烟。 偶遇一处山村,也是寂无人迹,荒发已久。 “鱼剑琴”举手掩面,遮住照眼欲盲的阳光,脚步一停,叫道:“水!水!雷弟,我要水!” 岳天雷一手扶住他,极力睁眼四望——“琴哥,那边树下有个人。” “我要……水。” “有人就好查问,走吧!” 鱼剑琴闻言精神稍振,齐向干枯的树林缓缓走来。 只见大树根下,坐着一个乱发蓬飞的老者。 岳天雷目芒如电,很快的扫了老者一下,只见他光着上身,肌肉虬壮,但也是挥汗如雨,显然不会武功,他身后放着一个斗大皮囊,还有一半鼓涨着。 “老伯借光,请问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水。” 老者慢慢睁眼,答道:“倒退三十里,那儿才有水。” “附近如何?” “你没看见这左右无路,前面更去不得。” “为什么?” “听你这样说法,一定是异乡人,连风土地势一点都不懂!” “原要请老伯指教。” “这里叫做‘死谷’,自古以来奇热无比,而且近几年来忽然断了水源,弄得人烟绝迹,惟有你们这些外乡人,冒冒失失的进来,结果一个也没有退得出去……。” “为什么会忽然没有水?为什么来的人回不去?” 老者紧张的四面一望,然后用极低的口音说道:“因为出了‘旱魃’,才会断水!而且还吃活人!” “什么叫‘旱魃’?” “小声!小声!这东西有灵性,可能听见。” “老伯简单的讲一下如何?” 老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眼着“鱼剑琴”干得双目尽赤,红唇发乌,便将身后皮囊递过,道:“你们两个小哥喝点水,老头儿再告诉……。” 这种旱地甘霖,真是太好了。 “鱼剑琴”一反平日的娇惯,咕噜噜饱喝一顿,岳天雷也略润枯喉,顿感神清气爽,如释重负。 “小哥儿,这人死之后,如果葬的地点不对,就变成僵尸,僵尸再变,就变成旱魃,形状狞恶,会吐火,能吃人,出了这种怪物,一定是河干井涸,滴水皆无………。” 岳天雷心中不信,不等他讲完,插言问道:“这个‘旱魃’,有谁看到过没有?” “确实有人远远看到,你以为我这大年龄,还会说谎!” “那么,这怪物在什么地方?” “再过去三十里的样子,就是死谷中心,大概在那里……。” “鱼剑琴”好奇之心大动,兴奋的说道:“雷弟,我们看看去,是真的就把-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老者闻言一惊,骇道:“你们年纪轻轻,怎么不想活,再向前走,更没有水了。干都会干死。” 岳天雷道:“反正我们非往前去不可,只是顺路………” “哦呀,你们这点年龄,也是来寻宝石的吗?” “不!我们是去‘洗心灵泉’。” “那更加不对,‘洗心灵泉’奇毒无比,又要经过旱魃的老巢,简直是寻死……” “老伯,多谢你的关照,我们告辞……。” 但“鱼剑琴”竟然不想走,径向老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宝石,那又是什么回事?” “死谷中心,出产一种金刚宝石,听说是最值钱的宝贝。” “而且有外乡人来谷找寻?” “反正一年总有几个吧?我们也没问过。” “鱼剑琴”谢过老人之后,马上一拉岳天雷,转身就走。 一双人影,疾飘向谷心深处。 那老人背起皮囊。也向谷外而行,还不时的回首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惜两个好娃儿,咳!荒唐!荒唐!” 他们两人脚程如飞的疾飘电射,计算距离,已到“死谷”中心。 果然,这一带更加酷热,好在刚才饮过清水,还不十分难受。 岳天雷正走之间,突然脚步一停,连吸了几口长气。 “雷弟,你这是做什么?” “我闻到生人气味。” “刚才那位老者,是说有人进来过。” “如果‘旱魃’真会吃人,那能还有活的!” 谈论间,只见这谷心一带,参天怪石林立中,现出处处地洞——洞口土迹犹新,旁边却印着奇大的足迹,非人非兽,连岳天雷这-山长大的,也是无法辨认。 但“鱼剑琴”却骇得俊面一凛,周身起栗道:“雷弟,你怎么老是在下风方向走?” “这样可以嗅到人兽气味。” “你看这些脚印,足见‘旱魃’就在附近,-既然是口吐火焰,我们该朝上风走,不然无法闪避。” 岳天雷晓得他精通火性,也就身形连闪,绕向上风,九转三回,居然绕到一个黑洞门前。 这黑洞,不仅是极为幽深可怖,而且热浪如潮,冲得两人目眩头晕。 “说不定‘-’在里面。雷弟,你看足印更清楚了!” “硬是人的气味,而且你看另外还有几个脚迹哩!” 岳天雷手指之处,果然另有几虞清晰痕迹,五趾分明,但却小得出奇,就像是小孩留下来的。 这种现象,真是令人难于猜测,引得他就要入洞戡查。 “鱼剑琴”马上长眉一皱,轻声说道:“我看,不必进去了,趁着口还不干,直接到‘洗心灵泉’……。” 可是话声未完。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轻响,引得两人同时转头——随听“鱼剑琴”惊骇至极的叫了一声:“旱魃——!” 果见丈外巨石之后,伸出一个奇大的脑袋。 长鬣飞蓬,面如恶鬼,鼻孔外露,血口渗牙。 正瞪着一双铜铃怪眼,冷森森盯住他俩! 岳天雷顿感一丝寒意贯穿全身,骇然中,长剑疾翻,迎头直剌。 “小心喷火。”鱼剑琴叫声刚出——“旱魃”已将血盆大口一张。 “蓬!” 烈焰如蛇,一卷即至,正射迎面疾扑的岳天雷。 岳天雷骇得急-身形,左掌凌空扬出——“该死!这怎么能吸。”马上真元疾吐,反迸出“乾坤一煞”奇功。 同时一个“大鹏展翅恨天低”,猛拔五丈以上。 这样,总算挡住了火苗,险堪堪纵回原地,但——“鱼剑琴”救弟心切,已在他翻身之时,舍死亡生的拔剑抢出。 “当!”长剑先发,硬被“旱魃”左掌弹落丈外。 “叮!”鱼肠剑冷电如潮,又刺中怪物右掌。 但不仅没有削断,且被震得腕臂酸麻,几至再度脱手飞出。 幸亏“鱼剑琴”身法俐伶,趁势跄退原地,百忙中,右手便向锦囊一探。 “不——”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不”字刚出,“旱魃”已经扑起一丈多高。 “鱼剑琴”的独门“赤焰神火”弹,如流星迸射一般,正打在“旱魃”的胸口。 这怪物,毫不在心的铁掌一拂,还想拨开。 但——爆声一起,马上迸出眩目强光。 光影中,照见“旱魃”面皮一下抽动,随即身化丈大火球,疾坠当地。 悲嘶,惨啸,这团火球痛得满地翻滚——焦臭之气,漫谷弥空! 岳天雷面色凛然,恨声说道:“明明是人的味道,人的声音,不知有救没有?我要问他……” “有水也不行,何况没有。” 一会儿功夫,烟消火灭,只剩下一堆黑灰。 两人到骨灰中一寻,发现了一对奇大的铁掌,竟是精钢所制。 “哼!原来是武林败类,装神弄鬼。” “鱼剑琴”也道:“我看出他吐的火焰,是硝磺做的,因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结果——玩火的死于火……。” “可是你烧断了一条线索。” “鱼剑琴”俊脸一红,辩道:“线索……线索还有,比如说那些小人的脚印。” “那么,我们还是要进洞去找罢!” 岳天雷提剑当先,钻入黑洞,“鱼剑琴”紧随身后,凛然跟着。 但是这所洞窟,极为窄狭,进入几丈之后,不但漆黑无光,而且窄得只能在里爬行,至于那火热难当,更是不必说了。 “鱼剑琴”爬行一阵,骇然说道:“雷弟,我们退出去罢………。” “已经进来这远,何必。” “这是绝地,里面如果有人,我们不能动手,万一外面把洞口堵住,那就等于活埋。” 岳天雷一听有理,马上停住。 但却听到轻微的声响,从黑洞深处隐隐传来,很显然的人数不少。 于是扭头轻喝一声:“退!” 两人一前一后,忽忽退出洞外。凛然的按剑而立。 他明明听出这是很多人爬行的声音,但却极为迟缓。 真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e越使他们心烦意乱,惊疑不已。 足等了顿饭功夫,才见洞中人影一闪——更骇得他俩齐退一步,同声惊噫。 原来这个人——身高仅只三尺,头如成人,四肢细小,全身黑亮如墨,更无半点汗珠。 “这个小人好难看,难道他们的血是冷的,会不怕热………。” 岳天雷心头发寒,简直答不出话来。 虎目中,只见黑色矮人,像蚂蚁出洞一样,跌跌滚滚爬出两二百个。 他们都是脚步跄踉,四下摸索,瞪着一双白眼,仰天四望,对那眩目的阳光,毫无反应。 “鱼剑琴”见状又是一个冷噤,道:“他们……都是瞎子。” “而且也是聋子,我俩个讲话的声音,对他们毫无作用。” “那怎么问?” “总有办法可想………。” 岳天雷恐怕惊吓了这些小人,极为轻簸的缓步而进。 那群黑色侏儒,似也摸到了一条小路,鱼贯相连,齐朝一个方向进行。 他马上拉住最后一个的手,饶是手法极经,那黑矮人还是骇得周身乱扭,嘴巴一张——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鱼剑琴”颤声道:“原来……还是哑子!” 岳天雷无可奈何的将手一松,那黑色侏儒连爬带滚,慌忙去赶他的伴侣,但身上的破布一抖,却掉下两颗亮晶晶的物体。 “鱼剑琴”疾趋而前,立刻拾在手掌心内。 只见霞光迸闪,映日生辉,果然是两颗奇大的金钢宝石。 “雷弟,你看多美………。” 但岳天雷两眼凝神,正看着侏儒们的背影,忖道:“他们这种惨状,还采宝石干什么?” 他们慌慌忙忙,又向那里去? “这‘死谷’之内,除了假装‘旱魃’的以外,还有谁在?” 正思索中,“鱼剑琴”用肘一台,道:“你发什么呆?” “我想——他们一定是走向某一个地方,跟上去必然有所发现。” “可是他们这样慢吞吞的,太难等了,何况天干地旱,没有水喝!” 讲到水,岳天雷马上舐了一下嘴唇,他刚才喝得很少,现在被人提起,顿感喉干舌燥。 “我们不必等,也许他们常走这条路,留下气味,也可以追寻下落。” 但他们还末动身,对面人影疾飘,瞬然又到三丈之外。 从那矫捷的身法上看来,显系功力深厚之辈,岳天雷心头一凛,冷冷的打量来人。 原来是个五旬中年人,白面微须,颇有一表堂堂之概。 那汉子先对“旱魃”的残骸,瞟看一眼,立时脸皮几下抽痉,然后再向他两人身上扫视,特别是看到“鱼剑琴”的时候,眼珠直动,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 但这些都是一现即收,他随即满面恭敬的拱手说道:“在下‘李飞腾’,请教两位少侠——” 他俩施礼相还,报上了姓名。 “久仰大名,如雷灌耳”,李飞腾微笑上前,说道:“尤其少侠们除了这‘铁掌旱魃’真是功德无量。” 岳天雷半信半疑,冷冷回答:“尊驾武功也不弱,为什么你不除他,如今又这样凑巧的赶到这里?” “在下虽有几手功夫,却敌不过他的喷火绝技,惟有希望高手到这里来除他,刚才是听到惨嗥声音,所以特来看看。” “嗯——,这些黑色矮人,又是什么回事?” “都是‘铁掌旱魃’造的罪孽。” “此话怎讲?” “说起来,一言难尽,两位何不到敝处小坐,也好长谈。” 岳天雷正要去看,马上爽朗答应下来。 “李飞腾”当先引路,三人身形如箭,瞬已赶过了先前那批黑色侏儒。 数里之后,他们来到一所土屋,里面的陈设简陋,却有一样引人注意的东西,那就是一只满贮清水的石缸,端正的摆在大桌之上。 岳天雷舌燥喉干,见了清水不由得更感烦渴。 “李飞腾”老于世故,一见他的表情,马上挠了一碗水,放在他面前,抱歉道:“山居简陋,只有清水待客,真是失礼…………。” “还是请尊驾说说‘铁掌旱魃’的来龙去脉,别的不必客气。” “这人的姓名来历不详,可是他能识磺苗,看出这‘死谷’里,藏有大量异宝,竟然骗来不少的外乡人,替他挖寻宝石。” “这些黑色侏儒——原来都是正常人?” “不错,但被‘铁掌旱魃’下了奇毒,才变成这个样子,而且中毒之后,不怕地心的奇热,正好替他做工。” “我听别人讲,早几年这里还有水,现在为什么没有了?” “这也是他的鬼计,一方面假装‘旱魃’,一方面掘断水源,好使附近居民纷纷迁走,无从发觉谷中神秘。” “那么,你为什么没被他害死?而又不离开此地?” “在下是学医术的,几年前采药进入此谷,不幸碰上这个武林败类,我既制不了他,他也无法轻易杀我,就这样拖延下来………。” “既无法轻易杀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走?” “前面那条路,是他亲自把守。” “为什么不走‘洗心灵泉’?” “那边出了更厉害的怪人,白骨对路,根本不能过去!” “哦,那个怪人又是谁?” “偶尔看见身影出现,但来去如风,无法窥知其面目,不过就凭那份轻功夫而言,在下再练三辈子,也赶不上。” “嗯——” 岳天雷沉吟之中,突然眼神雷射,奇快的五指疾伸,拍掌对方脉门。 “李飞腾”马上斜肩抽腕,居然手法如风,轻灵的躲过! “嘿嘿!”岳天雷冷哂两声,凛然叱道:“你的功力虽比‘-掌旱魃’差一点,但几年工夫都逃不脱,未免不合情理。” “李飞腾”先是骇然一怔,但随即面色凛然,朗声答道:“我当然还有理由,可是一般人不会相信。” “讲!” “历年来,中毒变成黑矮人的,将近五六百名,他们除了不怕热力之外,极易生病,已经病经病死了一半,我既无力铲除‘铁掌旱魃’,只好……(缺字)医方………” 岳天雷闻言变色,大感歉然,颇悔自己疑心太重。 “原来尊驾是仁术济世之心,在下倒失敬了。” “岂敢!岂敢!” “尊驾既是这样的高明医师,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 “那一位?” “神医李国华,你可认识?” “李飞腾”眼珠运转几下答道:“好象听说过,但是记不清楚……他难道是少侠的亲故?” 岳天雷问话的目的,是想替“蛇娘”找她父亲,但这种事,当然不能对外人言讲,于是含糊答道:“没有什么,我也是听说而已——咳!咳!”他讲了许多话,已到喉干舌燥,难于忍耐的地步。 “少侠先喝点水罢!” 岳天雷马上端起面前的水碗来,一饮而尽。 “好凉快!”他说完这句话,竟然闭目摇头,似乎在品评泉水的味道。 “鱼剑琴”见状一舐嘴唇,转过脸,向“李飞腾”问道:“我可不可以喝一点?” 对方却别有用心的盯他一眼,摇头笑道:“这不是给你喝的!我内室另有清水……” “为什么?” “你不必问,等一下就知道我是好心。” “好心?那你为什-给我雷弟……?” 鱼剑琴心头狂震,骇然转头——只见岳天雷的眼皮,嘴唇,都受成了黑色,坐在那里遇身发颤! “恶贼看剑!” 鱼剑琴厉啸声中,双剑齐出,状如疯狂的扑向“李飞腾”。 但对方阴笑如潮,早已撤身屋角。 而且一转身,抄起了一双奇大铁掌,与“铁掌旱魃”所用的,形式完全一样。 “磔!磔!磔!磔!”你俩个杀了本人义弟,我却留你性命,难道还不感激?” “鱼剑琴”目眦欲裂,怨毒无比的叱道:“我要把你-骨扬灰,替我雷弟偿命。” 话声中,剑似海涛,连发六招。 “李飞腾”身法一旋,围着房内游走,道:“那小子也不会一下死掉!你不要紧张,我还有话问他……。” “胡说八道!” “我‘恶医’李飞腾乃是用毒老手,说不死就不会死,只是这小子难逃一场怪病………” 对话之间,他们已在屋内追绕三匝。 “鱼剑琴”长剑既难施展,又有他的“雷弟”坐在桌边,惟恐失手碰着,于是厉声叱喝道:“有种的出去打!” “你们也有厉害的炸药暗器,本人决不上当……”“恶医”怪笑几声,仍是绕室疾旋,口中轻薄道:“而且像你这样漂亮的,我真舍不得哩!” “鱼剑琴”气得说不出话来,双剑一紧,全是拚命的快招,“恶医”无意伤他,疾旋中竟然退到岳天雷身侧。 就在一片剑掌交鸣中。 “恶医”突感颈窝一寒,五根湿淋淋的铁指,已然扣住他的脑户穴。 原来岳天雷喝水之后,自知中了机关,下意识猛运“乾坤一煞”奇功,竟把毒水从右掌心迫(缺行) 如今,他狂怒下擒住了“恶医”,掌心真力再一猛增,那迫出来的毒水,更向对方穴道丝丝渗进。 立见“恶医李飞腾”一个冷颤,半声惨号,当场咽气昏厥。 “鱼剑琴”心头大喜,收剑扑近前来,激动的叫道:“雷弟,你好了………” 岳天雷转过脸来,却变成低沉沙哑,道:“还没完全好,我的听力,视力,嗅觉都已减退许多,喉舌之间更是麻木得一点感觉却没有了………。” “这可怎么办?” “等我先问他的口供,这恶贼必然藏有解檠。”岳天雷答话刚完,随即出指如风,解了对方穴道。 功夫不大——“恶医李飞腾”喘息如牛,悠悠醒转,满脸青灰骇人,对他们看了一下,重又把眼睛闭上,独自咬牙发抖。 岳天雷见他这付神气,马上哑声叱道:(缺行) 这句话,倒引得对方把眼一睁,阴恻恻的答道:“沾上这种无药可解的‘缩形毒液’必定会变得跟黑色矮人一样,你杀了我,我真是感激之至。” 旁边的“鱼剑琴”骇得一怔,道:“你……你……没有解药?” “没有!” “我雷弟……他难道也……?” “他跟我一样,早晚都会变形,那时看你还喜不喜欢他……” 岳天雷狂怒攻心,马上双掌齐出,分别贴住“恶医”的“灵台”,“命门”然后掌心真力猛贯,直追对方的五脏。 那“李飞腾”怎禁得“乾坤一煞”的奇功,只听惨嗥连连,汗流如雨,比受“错骨分筋”那些毒刑,更要痛苦百倍。 “讲不讲?” “不讲!” 岳天雷目眦尽裂,更将右掌真劲一催,立闻“噗嗤”一响,发出像气球爆裂的声音,“恶医”眼珠冒出,七窍之中,鲜血像喷泉似的,迸射而出。 “有招无招?” “没……没……有……。” “哼!” 岳天雷恐怕对方受不住,左手真劲猛力一吸,又见“恶医”眼珠凹下,胸部收缩扁得像个泄气皮球,全身真元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岳天雷从学会“乾坤一煞”之后,虽然功力大增,但“真力对流”尚未参悟,想不到这个机会,倒帮他悟出秘诀。 就这样三吸三吐,对方已是死去活来,再也熬不住了,喉中喘息咻咻,挣扎道:“我讲……我……讲……。” “你跟‘铁掌旱魃’什么关系?” “结义兄弟………。” “你们为了掘宝,残害了无数生灵,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了谁的命令?” “这……这……我不敢说………。” (缺行) “慢着。” 鱼剑琴一声喝住,从旁说道:“他刚才还说有话要问你。不知道要问什么?” 岳天雷心头一动,马上冷声一喝:“你先答这一点!” “我……想问你……你跟‘神医李国华’……” “原来你认识他,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师父。” “神医当年被他一个学生请去看病,结果神秘失踪,那个叛徒就是你?” “是……是……。” “他现在何处?” “我不晓得,但他一定还活着。” “嗯——当年你请他替谁看病?” “这个……” “怎么样?” “你杀了我罢,我不敢讲。”恶医自行咬断舌根,咽气昏绝。 岳天雷冷森森眼神一动,杀机陡生,但——目棱余光,忽见屋外人影如潮,骇得他连打寒噤,凛然停掌。 那群矿穴中的黑色侏儒,这时都到了屋外,极为整齐的排成一字长蛇,直向桌前走来。 每一个人,都是双手高捧宝石,不住的哀哀点首,似是有所请求,还有那些空着手的,都长跪屋外,磕头犹如捣蒜! “鱼剑琴”一头雾水,就对领头那个矮人问道:“你要干什么?” 但来人聋瞎-哑,一点也不睬他。 岳天雪顺手点住“李飞腾”的穴道,飘身过来,道:“看样子,他们是来交宝石的,但不知道要些什么?” “糟糕,问他们又没有答复,简直毫无办法。” 岳天雷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有办法。” 马上去牵那黑色矮人的手。 对方不但不惊,而且急将掌中宝石,塞在他的手内,然后张口仰头的等着。 岳天雷伸出指头,在对方掌上清楚的写道:“你要什么?” 凑巧得很,对方倒是个识字的,马上在岳天雷掌心写道-“请赏仙水!” “仙水?” 岳天雷心头狂震,晓得是要缸中毒液,立刻写字答道:“有毒,不能吃。” “黑矮人”连连摇头,哀求道:“不吃难过!” 岳天雷骇然抽手。跄退两步,对方立刻跪倒当地,朝他大磕响头,碰得额上皮开肉绽,血如泉涌。 “鱼剑琴”不知两人搅些什么,惊疑至极的便问,等岳天雷说明原委后,他长眉一皱,说道:“内室另有清水,我先给他们喝一点,再看有什么变化。”于是到里面找出一袋水来,分喂黑色矮人,大家都是交上宝石,然后各饮一口。 “鱼剑琴”却不让他们回矿,以手按肩,让黑矮人就地坐着休息,然后命岳天雷并肩等候着。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 那些黑色矮人,忽然全身乱颤,满地乱爬,一个个口吐白沫,抓胸捧腹。 顿见遍地人影翻腾。就像一片黑色波涛,如潮乱翻。 他们在无可忍耐的痛苦下,下意识的,齐向屋中爬进。 “鱼剑琴”惊噫出声道:“雷弟,他们的毒性发作了。” 但岳天雷并不答腔,两眼盯着桌上水缸,咬得牙关格格有声,右手一动,突然拿起了缸中水杓。 “你干什么?” “我……我……” “你怎么样?” “我觉得周身虫行蚁走,真想再喝一口。” “鱼剑琴”骇得一手去夺水杓,嘶声狂叫道:“喝不得。” 岳天雷面色不定,怔了一下,但手持水-,仍旧舍不得放掉。 “鱼剑琴”立刻一掌暴出,“轰隆”响处,水缸顿被劈落当地,全缸毒液,泼得“恶医李飞腾”满脸满身。 毒液四溅中,一部份泼在黑色矮人身上,立刻引起一场骚动。 (缺行) 以舌舔地。 然后——他们爬拥到“怪医”身上,一口口撕咬着。 就像一群饿蚁,啃吃死尸。 先咬衣裳,后及皮肉,连一滴血都不肯放过。 黑色人堆中,嚼咬声令人毛发悚然。 等到矮人们散开,地上仅一堆零星骨架。 但那些挤不上来的,都痉挛而死,尸体扭曲得惨不忍睹。 岳天雷饶是胆气如虹,眼看着这种人吃人的活剧,也是怵目惊心,但——眼前金光灿然,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下一个黑矮人,齿缝中噙一片金牌,还在感恋不舍的吮吸。 他马上伸手弯腰,可是——对方颈脖一伸,已经吞下,气得他连连跺脚。 “鱼剑琴”见状不解,问道:“雷弟,你要那片金牌干什么?” “这是‘武皇’手下的凭证!” “鱼剑琴”心切父仇,顿时玉面变色道:“原来他们是仇家一党!” “不错,‘李飞腾’抵死不招,一定是不敢泄密,早猜到这个原日,有两件事真该追个水落石出。” “那两件?” “第一、我该问他是否见过‘武皇’,看‘武皇’有没有鼻子。” “你真敢断定‘无鼻人’就是‘武皇’?” “我料定二者就是一人,只是要找证据。” “嗯!那第二件又是什么?” “李飞腾骗他师父‘神医李国华’出外看病,不知是替谁医伤疗疾?” “这两桩事情,根本毫不相干,而且你为什么对那位‘神医’如此关切?” “他是我……朋友的父亲,我答应帮忙寻找。” “报仇第一,找人的事只是顺便,我们快离开这坐人间地狱,往‘天眼山’去罢。” 岳天雷恻然的扫了黑色矮人一眼,但自己力不从心,只好浩叹一声,疾步如飞的奔出屋外,径朝“洗心灵泉”电射! ………………… “天眼山”头,树密艹深,全然没有那种奇热难当。 他两人连袂飘射中,突见前面山壁,光秃秃寸草无存,却用死人骨头,嵌出四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洗心灵泉,饮者必死,来者回头,以免自误。” “鱼剑琴”骇得倒抽一口冷气,道:“这里真是出了怪人,一定不好惹!” “凭他是谁,也挡不了我,何况这字迹之中,倒是一番好意。”岳天雷豪气万丈,当先疾飘而行,真恨不得一步赶到。 只见一路上,处处出现成堆的白骨,有些还完整如初,或是倚山靠树,或是倒卧草内,从姿势上看来,都像是呕吐而死。 “岳天雷心知目的地已在跟前,兴奋中,脚程一紧,随即弯过了一座山尖,刚走两步,耳听“鱼剑琴”发出一声惊噫——” “琴哥别怕,快跟着我。” 他此时毒入五脏,听力大减,没有发觉这是呼救之声,直纵出数十丈远,方才回头一望——“鱼剑琴”失踪了! 面前却站着一个女人。 她长发拖地,手提三尺青锋,身材之美妙,无与伦比。 但那倾国倾城的面貌,却像镜中美人,被人将镜面砸得粉碎。 因为,她脸上横七竖八,划满了深刻的剑痕。 而更奇快的是——她的鼻尖也被削掉了! 第四章 疤面怪人 岳天雷一见这削去鼻尖的高手现身,马上周身狂战的厉喝道:“原夹-就是‘无鼻人’,还不过来受死!” 随即双剑齐出,以十二成功力,猛刺过去。 但对方却是冷漠至极,不怒不惊,甚至连眼神都不闪动一下。 美妙的身形沿地飘游,总是离他剑尖半寸之远,他那怒海惊涛的一轮快招,竟连衣襟也没有沾上! 这种奇奥的轻功,出奇的冷静,真太令人惊骇,尤其对方并不还招,更使他两手绝技无法施展出来。 岳天雷在极度骇异中,心念一动,马上“大鹏展翅”拔起平空,长剑使出“挑星摘月”,凌空下击,寒芒森森,狠疾无比。 那满面剑痕的女子一时无可退让,这才眉梢一轩,长剑斜挑而出。 岳天雷眼见对方出招,立刻剑花迸洒,抖出幻光刺目的震波。 立闻剑刃“铮!铮!”暴鸣,劲气破空嘶啸,再旋几下,对方的长剑必被挑飞! 但就在——刚要得手的当儿。 那女子轻轻惊噫半声,手法突变,竟然将他的绝招,从容化开,撤身丈余之外! 这一手,更把岳天雷骇得一怔。 因为他以前遇到的少数高手,对于这记绝招,只能靠内力和临敌经验,勉强的避开,像对方这样轻易化解,倒是头一次。 她是谁? 怎么能懂这种奇奥招法? 心念转动之中。 对方已冷然叱道:“小娃儿!你找错人了,快回去罢!” 她不但没有兴趣追问情由,其神色之冷淡,更像一尊化石,久历风霜,漠视人间的一切纷扰。 岳天雷被她的态度,引得心头凛然,收剑问道:“请问前辈是谁?在下——” “你我并无通名的必要,赶快离开此山,以免打扰我的清静。” 对方仍在冷若冰霜,岳天雷不由怒意微动,道:“那——在下的一个同伴,哪里去了。” “你不必多问,趁早走路。” “他是我的义兄,如果伤了他半根毫发,惟你是问!” “义兄?” “不错。” “嘿嘿!” 对方眼芒暴闪,冷哂连连,顿以鄙视的神气,怨声叱道:“胡说八道,再不滚回丢,我可要杀你这下流东西!” 岳天雷焉能受此侮辱,怒哼一声,使出“切金断玉”的绝招,想把对方长剑削断。 那疤面女子也是大为激动,长剑疾翻,震出了漫天寒电——立见她这一招,遮天匝地,卷起千层剑影,周身严密得无隙可乘。 剑上真劲如一片力墙,端的风雨不透。 岳天雷剑锋刚一触及她的力墙,立感阵阵反弹的劲道,透腕传来,几至无法递招过去,骇然中,迸出“乾坤一煞”的内力,一吐一吸,才算勉强拨开几寸宽的裂缝……… 那疤面女子,马上凛然一惊,眼芒如夜空电闪般,猛然暴射。 而且剑招一紧,更排出万道劲光,就如凤凰振羽,孔雀开屏一样。 只听一片剑刀交击之声,如暴雨残荷,敲金戛玉。 岳天雷那雷霆万钧的快剑,不但未能进展分毫,而且震得步步后退。 “难道我毒性发作,功力减退了?” 他骇异中稍一分神,对方突地剑墙骤收,左手五指骈立,如电光石火般朝他胸口就印。 岳天雷心知来者不善,长剑反削可能反中机关,立将“青霓剑”换交右手,左掌心向外暴翻,去吸对方真力。 “轰!” 看似轻柔的掌风,爆出一声低沉音响。 岳天雷立感一股大力,由掌心射入体内。 心脏一阵麻痹,简直闷得连气也喘不出! “蹬!蹬!蹬!” 他跄退了五六个大步,方才站稳身形。 可是仍旧胸头剧痛,双眼发黑。 就在他被掌风震退的关头,疤面女子剑尖如一点流萤,无声幻出,已然险堪堪点到眉心,但!! 眼神再一次讶然发光,立刻剑走偏锋e改向他右手双剑上一拨。 奇妙身形一旋,飘到他面前尺余,沉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天雷暗中急聚功力,冷森森答道:“岳天雷…………” “哦!” 疤面女子惊噫中,倒退两步,眉梢一扬,骤现几条衰老皱纹激动的问道:“你……是来找我?” “我找洗心灵泉。” 对方紧张的神色,一现而收,重又冷漠的说道:“凡是两次出手的人,决不轻恕,可是——我今天饶了你……你那个什么义兄,我另外处置。” “怎么处置法?” “进入此山的人,都由我的意思办,不容外人过问。” 岳天雷喘息已定,想起对方挑他双剑那一招,跟自己的手法几乎一样,马上心神狂震,急咻咻的问道:“你——是那位前辈?为什么招法一样!” “少废话,我叫你走。本是一番好意,难道还要捱一掌!” “前辈的招法好眼熟……你……你是三师姑‘剑仙李叔琴’……” “剑仙”被他说破真名,惊得疤面几下抽动,但冷淡之中,更浮出几分怨恨之意。 “师姑!我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 “你老人家知道?” “我当然认得出!你的身材明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招式身法明是‘剑魔’‘剑怪’的徒弟,可是………” “可是什么?” “功力之差,令人失望!” “侄儿中了‘缩形毒液’………” “你嘴唇变色,喉音沙哑,显然是中了毒,但所用招法似是而非,有许多不到之处,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教的!” 岳天雷脸上发烧,沉痛答道:“并不是师叔们的错,因为他们……都没有……亲手指点过。” “剑仙”凛然一个寒噤,骇道:“这是什么道理?” 岳天雷立刻哽咽的尽凛前情,说明他自幼别父离母,以及“剑怪”,“剑魔”双双逝世等惨事,诉说之间,禁不住痛泪横流,咬牙切齿。 “剑仙”那剑痕密布的脸上。不惟更显苍老,亦且垂下两行清泪,但深叹一口长气之后,突然仰天冷笑道:“我早就预言过这一场惨剧。可恨当初‘剑魔’硬是不听……真辜负师父‘巫山一鹤’的苦心教导………” “师姑,如今武林中出现了‘武皇’这批人,他们应是凶手无疑,你老人家岂能够坐视不管。” “剑仙”被激得心神一动,眼芒连闪道:“奇怪!你父亲当年传书找我,为什么不曾提起?而且‘无鼻人’的所为,似乎专和‘巫山剑派’过不去,但我们这派功力虽然不弱,名声并不大呀?” “那——必是极有关系的人!” “嗯………可是有关系的……太少了。” 岳天雷全身一震,骇然脱口道:“听义父讲,我还有个被遂派外的大师伯!” “他——应该不会,我虽不知其名姓,但被逐的原因,倒在偶然之中听师尊提起过。” “哦!究竟是什么原故呢?” “因为他未奉师命,擅自——” “怎么样?” “这个——我已在师尊面前,发下重誓,永远不可以泄漏。” 岳天雷一闻此言,顿感为难之极。 如果追问,那无异要他师姑违背师祖。 如果不问,可能这是追找仇人的唯一机会。 “剑仙”皱眉沉吟,并未注意这些,反而追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或者遇到使用‘巫山’剑法的人物!” “没有——” 岳天雷一面回答,一面疑心他师姑心情还不正常,既然怀疑学得巫山剑法的人,那除了大师伯还有谁呢! 心念中,立刻激动的恳求道:“师姑,-老人家可否再考虑一下能与雷儿血仇有关,武林中被害的为数不少,义兄鱼剑琴就是一个例子。” “哼!又是你的义兄。”她师姑脸上瞬间数变。 “不仅他,还有………” “还有谁?” “还有个‘李昭霞’,她的父亲失踪多年,也许有所牵连………” “剑仙”不等他说毕,面色更冷三分,恨声问道:“李昭霞当然是个女人,她跟你又有什么瓜葛?” “这——” 岳天雷猛然脸红耳热,一时难于答言。 “剑仙”一见他的神气,心下恍然,运用冷峻的眼光扫他几下,厌恶至极的叱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可恨!” “侄儿有原因………” “天下恶人,无不有一番原因,我不想听,更不认你这个师侄!” “哦!” 岳天雷一头玄雾,以为师姑认为他功力太差,连忙说道:“侄儿虽是不才,还请念在父亲师叔的份上………” 这一说,“剑仙”旧事上心,火更大了。 “你父亲跟我绝了感情,‘剑怪’跟我绝了婚约,‘剑魔’跟我绝了同门之谊,我……我发过誓不问他们的事情,你这小辈更是人小鬼大——” “侄儿不明白。” “哼,当面撒谎。罪加一等,真该让你喝点‘洗心灵泉’,洗洗你那五脏心肝!” “请问灵泉在那里?” “山顶洞内就是,你去找好了!” “剑仙”绝情的一语说完,径自扭转身形,风掣云飘般,疾朝来路射去。 岳天雷被这突然的举动。骇得纵身疾赶,一面大声喊道:“师姑——师姑——” 可是对方的轻功,比他高出数倍,几个飘旋,已然远出百丈。 岳天雷发步穷追,顺着惟一的山道,又回到人骨嵌字的壁下。 不但看不到师姑,连“鱼剑琴”也没有半点踪迹。 他不禁怔在山壁之下,心中思忖道:“师姑可能不谅解父亲和两位师叔,可是她为什么鄙视我?那股眼神显然除了我功力不够之外,另有原因,但那是什么?” 她知道大师伯逐出师门的原凶,还有师祖的一段秘密,这内幕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与“无鼻人”的出处有关? 还有义兄“鱼剑琴”的下落问题……… 他八成是被师姑制住,她老人家谅来不会伤他,而且我又无法赶上…… 思忖之间,突然感到一阵寒战,目眩神摇,周身都有说不出的难受。 “不好,‘缩形毒液’又发作了!我要找‘洗心灵泉’必须赶快!” ………………… 天眼山顶,一座山石裂成的古洞。 洞列白骨成行,排列在小径左右。 岳天雷双眼无神,皮色乌青,正脚步跄踉地吃力走来。 他半昏半醒的,沙哑嘶叫道:“水!水!水在那里。” 当石洞中传出潺潺水声,他立刻眼珠一翻,嘴层扭出难看的笑意,自我安慰道:“哦!原来……在这里!” 脚下一个箭步,反而摔倒在地上,可是他咬一咬牙关,颤危危爬了起来,毅然的一头冲入洞内。 洞,是无比的幽深。 三五步内,便有一具具的骷髅,横躺直卧。 岳天雷毒性大发,力尽筋疲。 全身一似蚁走虫行,筋骨肉阵阵发紧,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双膝如棉,仆到在一具骷髅身上。 那骷髅被压得哗喇一声,骨节皆断,但张白森森的牙床,却往下一松,好象是张口说话——“你说什么!” 岳天雷神志昏昏,嗓子哑得毫无声音:“啊!你是说这泉水吃不得!谢谢……你的警告,我……要……亲自一试……” 他毅然的跌撞而行,终至洞窟深处。 立见奇高的洞顶上。 垂看一块硕大的石头,状似人类的心房,血红如火。 一线飞泻的清泉,顺着心尖,直落洞底石池。 此池方圆两丈有余,中有斗大圆洞,其深似不可测。 但见泉水溅处,银雾迷蒙,清流汇成一道涡流,更从池底圆洞流入地心之内,因此它不干不溢,终年水量如常。 岳天雷看到这鬼斧神工的奇观,顿时心神狂震,停在石池的边缘,两眼瞪若铜铃,一瞬不瞬。 他越是凝视着清澈如镜的灵泉,体内那股抽挛的劲道,难受的奇渴,更是无法忍耐得住。 恍惚之间,似见“剑魔”师叔的面容,从泉眼中一闪冒出。 “雷儿,你要练成天下无敌,必须此泉洗心,既然到了目的地,还等什么?” “是!是!侄儿马上就喝。” 下意识的俯到池边,掬起了满堂泉水。 立感一股热力,透肌传来,使他那冰冷的指掌,如捧火炭。 “喝不得!此泉毒死无数人命,你怎么也来试!” “你是谁?” “老夫沧海剑鱼龙飞,特来警告!” 岳天雷毒性大发,全被心中幻念所迷。 怔然扦扭回头来,更见满地骷髅,全都骨节山响,翻身立起,道:“喝不得!” “喝不得!” “我们都是你的榜样!” 岳天富双掌直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三师姑剑势如潮,把那群骷髅一阵狂挑乱削,道- “他的心就该洗一洗,你们管什么闲事………” 岳天富模糊的心志,更加昏迷,骇然中双掌一松,泉水撒了一地。 只觉得天旋地转,满洞无光。 身形东倒西歪,一个跄踉——“噗通!” 径倒入石池深处。 他是自幼不识水性的,如今坠入泉内,当然是一沉到底,只听“咕喽!咕喽!”水泡乱翻,灌饱了满腹清水。 这“洗心灵泉”跟“缩形毒液”大不相同。 他只觉得麻木不仁的口腔中,奇热如潮,直朝经脉乱窜,胸口更闷得无法喘得出气来。 随即双腿一蹬,灵魂直冒出泥元宫,飞向虚无之境——就在他昏死后的片刻工夫。 “剑仙李叔琴”身形如魅,突地疾闪入洞。 一看僵挺池底的岳天雷,顿时面色惨忧。 忙不迭抛剑入水,将他捞了起来。 先探鼻息,再按少府脉门,已是毫无生意! 但她自恃功力奇高,仍想起死回生,以人力与死神抗争。 于是——双掌并用,对他周身十二经脉,连点带推,猛将真元输入。 但这雄厚力道,竟似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徒然耗去七成真元,岳天雷还是不生半点反应。 经过顿饭时间,“剑仙李叔琴”喘息咻咻,颓然住手,泪如暴雨,从那剑痕满布的疤面上,滚撒如珠,悔恨无已的痛哭道:“雷儿!我刚才细问过……鱼剑琴,原来你们……真是纯洁……但是……我的疑心已经把你害死……如今巫山四剑,绝了后根……我只有以死赎罪……。” 她,满面忧伤,抱起岳天雷,缓缓走入洞后小窟。 把他小心跑安置窟中,整好衣服,然后伸出手来,要解他的貘皮面具。 可是,那双手却不由自主,乱颤起来,就跟上次“剑魔”一样,长叹收手道:“你长得就像岳长明的影子,我……不……不必看了,你既是这付打扮来,也就这付打扮去罢!” 她连看几眼之后,飘身出窟,掌劈山石,严密的封了窟门。 更在门上刻了“岳天雷之基”。 “剑仙”安顿了这一切事情,下意识的回头探望来路,焦燥的忖道:“鱼剑琴怎么还没有赶到呢?当然,我那一剑伤她不轻……而且雷儿已死,我实在无脸见她……不如留下遗书的好………。” 于是拾起自己的长剑,在左腕上切开血管,撕下衣襟,草草写了一幅血书,压在石壁之下。 然后匆忙的转过身形,但一眼看到“洗心灵泉”,顿露满脸怨毒——“你……你……你害死了我的雷侄,我要毁灭你!” 咬牙切齿的,长剑一翻,如霹雳惊虹,雷霆发闪——射中了血红的心形大石根部。 饶是石根粗如儿臂,但怎受得她毕生功力的一击。 立见火光暴闪,剑折石崩! “轰”声如雷,水花乱溅! 那心形巨石,正落在石池中央,打穿了池底圆洞,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今后,“洗心灵泉”水源断绝,池中更漏得点滴无存。 “剑仙”毁去这天下奇观,顿时冷淡的叹了一口气,这人世上的一切,更与她不相干了! 至于左腕上鲜血泊流的剑伤,更是看都不看。 她已经决心自戕,只等血液流尽,就可解脱一身的爱憎。 但见身形疾飘,径朝隐居多年的秘室而去。 只剩下那条蜿蜓溅滴的血痕,诉说着这幕惨剧! 就在“剑仙”出洞不久。 “鱼剑琴”披着一头秀发,脚步跄踉的赶到了洞中。 只见她皓齿明眸,竟然是个绝色女郎,玉踝上血迹犹新,更显得楚楚动人怜恻。 原来她跟着岳天雷上山之时,先被“剑仙”掀路载住。以她平日的骄纵,当然引起对方误会。 更不该在剑法落败之后,打出“赤焰神火”,以致“剑仙”赫然震怒,将她一剑挑伤,用重手法点昏树林之内,然后来找岳天雷,也要把他赶出“天眼山”去。 岳天雷虽在过招之后,认出“剑仙”是他的师姑,同是言语中,又无心的触犯了对方的生平大忌。 因为“剑仙”为了一个情字,弄得身世飘零,平日对自作聪明的男人极端厌恶,何况她早已看出“鱼剑琴”本是女子改装。 但岳天雷偏偏称她义兄,甚至认出师姑还不改口,所以,她以为这个师侄,实在年轻狡滑。 尤其岳天雷又说出一个“李昭霞”来,言语间,面色不定,更便她火上加油,狂怒中竟自拂袖而去。 但回到秘密之后,想起早年爱侣岳长明,以及“剑魔”、“剑怪”的惨死,顿时心意一寒,冷静考虑下,也认为岳天雷不像少年薄幸,这才赶去救了“鱼剑琴”仔细一问,更证实师侄的行为清白,并无不可告人。 于是她命“鱼剑琴”自行上山,自己急展轻巧,疾赶到“洗心灵泉”,可是她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至于“鱼剑琴”听到岳天雷可能遇难,真是骇得惊恐莫名。 顾不得剑伤未愈,更想不到整理衣裳,就这样露着本来面目,忍痛咬牙的寻到窟中,但比“剑仙”更迟一步。 她惊慌毕露的明眸,向四周疾扫一番。 看出石池崩涸,想必“洗心灵泉”已被毁坏。 地上有断剑,有血痕……… 芳心中突然一寒,立刻珠泪如雨。 泪眼婆娑中,一见“岳天雷之墓”五个大字——胸头像是中了一记闷雷,其它的事情,根本都不会想了。 痛哭! 痛哭! 她像带雨梨花。 杜鹃啼血。 一遍遍的诉说心中爱意,悔不该假扮男儿,蒙哄鲁男子样的雷弟……… 她哭得柔肠寸断,泪尽流血。 下意识中,粉拳不住的敲击着窟门。 却意外的触到了血巾一幅。 她忍住呜咽,颤战不已的打开一瞧,只见娟秀而劲峭的字迹写道:“鱼剑琴览:雷侄死于‘洗心灵泉’,无可医救,他与-的血仇,极费猜疑,希即速往‘巫山十二峰’高呼‘天雷’二字,或有奇遇,如能因此追得线索,应即苦练武功,以报我等深仇。” 落款并未署名,只是写了“绝笔”两个血字。 “鱼剑琴”心知留书人已经死了,明眸中又洒下两行热泪。 她把血书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虽然不明其中含意。但已得到了一线希望,更由这线希望,产生了一股力量,便以极为坚定的心情,虔敬的向空祝告道:“前辈,我不辞任何艰险,一定遵照遗嘱,马上前往‘巫山十二峰’,追寻线索,好替-解恨申冤!” 然后,她默念着亡父和师叔伍文华,瞑目含泪道:“女儿不孝,私自改装离家,使两位长辈含恨地下,从现在起,女儿回复原来面目,一心去对付仇家,希望爸和师叔阴灵护佑。” 最后她抚摸着石壁上岳天雷的名字,芳心痛如刀割:“雷弟,你……你……放心罢。我们两家血仇,做姐姐的一力承担……我报仇之后……一定陪伴你……永远的陪着……不再分离了……。” 悲伤、仇恨、充满了她的心灵,毅然地扭转身形,跄跄踉踉,狂奔而去。 当她的足音消失后。 石窟中静得万籁无声,犹如鬼城一般。 一切都沉寂了。 只剩白骨,血痕,涸泉,碎石,和遗下的断剑。 大约过了个多时辰。 轻柔的足音,重又响起。 随见幽光影里,身形闪入,又是一个秀发如云的绝色女郎。 她不但步履轻灵,而且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态度极为谨慎。 这显然不是“鱼剑琴”去而复回。 却是“蛇娘李昭霞”历尽风霜,追踪而至。 她一路进来,对洞中一草一木无不留心。 那地上的一线血痕,半柄断剑,被毁的石池,全都逃不过她的注意。 当她一眼看到“岳天雷之基”几个字,顿时娇躯狂颤,惊噫失声,但星眸之中却有怀疑之色! 她深吸了几口长气,讶然自语道:“奇怪!雷哥应该没有死,因为人兽死去都会有种特殊气味,可是此窟并无死亡的气息呀!” 那么,这石坟中,可能是个骗局,陷阱……。 心念中,肥各种痕迹再看一番。 并将断剑拾起,放在鼻踹轻轻一嗅。 “这剑不是‘雷哥’的!而是属于一个女人……并且不是跟他同路的那个!” 至于被毁的石池,应是‘洗心灵泉’的遗迹。‘雷哥’当然不会去毁坏它,必然是那两个女子。 其中最奇怪的,要算这一线血迹了。 它洒得并不凌乱,不像是打斗中受伤的样子,那么,这个人可能是朋友,找到之后,也许问得出雷哥的生死如何……。 但,说不定也是一个疑阵! 两个念头,同时在她芳心中起伏不定,手中提着断剑,不知道怎样才好。 犹豫,徘徊,她为难地考虑了盏茶时间。 爱情的力量,终于战胜一切。 立刻将仅剩半截的断剑,对准封闭的窟门,用力刺将过去。 然后拚出全身力道,一阵挖掘。 土崩石裂中,竟被她挖出一个径约尺余的圆洞。 随将长发挽好,伸头试了一下,正比头部稍为大一点,而且呼吸之间,更嗅出个郎生气油然,根本没有死亡的味道。 只见她屏住呼吸,娇躯穿入圆洞,一阵极有规律的收缩蠕动,转眼之间,竟然全身都进去了。 只听“蛇娘”连叫了几声“雷哥”,然后是一阵沉静。 大约顿饭时间,她又忽忽地钻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显然是心有疑问,径自莲步如飞,跟着地上的那条血迹追去。 ※※※※岳天雷像经过一场噩梦,悠悠的苏醒过来。 侧转头部,下意识的对身边蜷卧的那人叫道:“琴哥。” “我是霞妹。” “呀,我……我是做梦,还是死……?” “一不是梦,二没有死!” “那我——?” “你昏睡了一个月,不省人事,幸亏我赶来啦,要不然可醒不了。” 岳天雷不禁鹜噫一声,霍然翻身而起,果然觉得四肢舒畅,身体像一片羽毛似的轻灵。 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而且脑海的记忆又是那样紊乱。根本无法凑在一起。 摇了摇头,诧然说道:“我先中了‘缩形毒液’,后倒在‘洗心灵泉’水里,按惯例说,我应该大呕特呕,可是好像没有吐过……。” “你是不曾呕吐过。” “那就更奇怪了——” “从药性上讲,这是很合理的,我来的时候,经过一座奇热的山谷……。” “那就是‘死谷”’,-可曾看到很多黑色矮人?” “他们都被‘缩形毒液’害死了,这种毒液,似乎是由‘牵机’,‘鹤顶’,‘昆虫’……等绝毒配成的,药性属于阴寒收敛,还有麻醉的作用。” “这倒不错,我中毒之后,不但还想吃它,而且五官的感觉大减,连口腔都麻木得没有半点味道。” “这样更加对了,想必那‘洗心灵泉’是温热之性,而且苦得不能入口,所以别人吃了必然呕吐,而你却正好怯毒增功。” 岳天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同时联想到“死谷”中情景,急忙说道:“提起来,真是恶有恶报,那个毒我的‘李飞腾’,就是当初骗你父亲离家的学生,据说令尊尚在人间。” “哦!他……他……他老人家在那里?” “可惜这‘李飞腾’抵死不招,话还没有问完,已-咬舌咽气……。” “蛇娘”忧喜参半,凄然落泪道:“爸活着就好了,我总有一天会找到……。” 岳天雷感动不已的安慰一番,直等“蛇娘”收了泪痕,才关切的问道:“霞妹,你进山以后,有没有碰到我的师姑?” 提起“剑仙”,“蛇娘”的明眸中,又涌出盈盈珠泪:“她……因为……不知医术,以为你被灵泉毒死,结果毁了此泉,自己也……。” 岳天雷骇得心头狂震,道:“怎么样?” “割断脉门,鲜血流尽而死。” “-……怎么……不救?” “我跟着血迹,找到她老人家的秘室,发现她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但是不肯接受医治,等我说明你并没有死掉之后,她竟然改变主意,服下了‘金箭香草’,精神顿时好了许多,而且叫我回来看看你再去——” “唉!-不应该离开她。” “蛇娘”娇靥微红,低声答道:“我……我是关心你,而且也料不到二次再去,她老人家反而归天了。” 岳天雷长叹一声,泪如泉涌。半晌后,诧异的问道:“她老人家提起我的义兄‘鱼剑琴’没有?” “时间很短,并没有提到……。” “难道我义兄也出了意外?” “蛇娘”突然面色一忧。颇含醋意的说道:“雷哥,坦白告诉你,我是一路跟着来的,虽然在那火烧过的树林,耽误了半天时间,可是就从那里起,发现你的身边,只有一个年轻少女!” “少女?” “一点不错,这种气味我分辨得出,你也应该知道!” 岳天雷惊噫一声,顿时恍然大悟。 他当然能够分别人兽的气味,但是没有注意到男人女人,这一提,立刻发现了真像,大悔自己粗心。 而且他也了解师姑突然变脸的原因。 因她一生为情所困,而师侄却带着男装少女同行,偏以兄弟相称,再又提起“蛇娘李昭霞”,岂能不误认他是少年轻薄。 心念中,又听“蛇娘”委屈的说道:“从气息上证明,她已经来过这里……你……总总该满意吧!” 岳天雷忙将结拜之事,一字不漏予以说明,并且补充道:“我是受了她父亲生前重托,不能不管,而且她的生性直爽,容易发生意外,可是既然走了,我将来替她报此皿仇,也算完成一桩心愿。” “蛇娘”见个郎语意诫坦,心无别念,也就抱歉的答道:“只要你不抛弃我,多个义姐,也没有关系,并且师姑还留下遗书——” “快点拿出来,给我拜读。” “现在不行。” “为什么?” “她老人家写明,要在坟前由我开读。” “哦!那一定非常重要,我们快点去罢。” 岳天雷说完之后,马上收拾双剑。走向密封的窟门。 “蛇娘”紧随身后,指着她挖的小洞,道-“雷哥,你恐怕钻不过去,还是用剑再削一下的好。” 但他自感功力大增,有心做个试验,径自伸出右掌,向那封洞的大石上一贴,试试它的硬度。 那晓得这轻轻一试,竟然留下一个清晰的掌痕。 鹜喜莫名中,转面说道:“霞妹,-退后一点。” 然后运足“乾坤一煞”的奇功,隔空就是一掌——“轰——隆隆。” 掌风响若闷雷,平地暴震。 立见土崩瓦解,沙石飞扬……… 那“剑仙”所封的窟门,便被劈出方圆五尺的大洞。 岳天雷清劲的喝了一声:“走!” 立见两条身影,如惊鸿出谷般,闪出窟来。 他们向满洞的白骨,毁去的灵泉,投以深深一瞥。 然后并肩携手,电射洞外。 天眼山顶,一座幽静的坟台。 后倚高峰,前临绝谷。 正离“剑仙”生前的秘室不远。 岳天雷与蛇娘两人,正在大礼参拜,默祭他师姑在天之灵。 然后“蛇娘”起身,肃立坟侧。 郑重的从怀中取出一幅衣襟,迎风展开,那上面字迹斑娴,正是“剑仙”的遗训。 她清了一下嗓子,凛然朗诵道:“字谕天雷贤侄。” 岳天雷马上肃然低头,应了一声:“是”。 又听“蛇娘”继续念道:“造化弄人,红颜薄命,以致‘巫山四剑’,因我而分离,是以割面毁容,幽居绝域,以求自赎罪孽。” 日前三剑先后死于仇家之手,我亦不能偷生,特将所习绝招,传授贤侄,希望痛下苦功,以报血仇,此两招为——孤凤振翎遮日月。 云流千里去无踪。 前者为剑法,后者属轻功,为我“巫山四剑”本门秘技。 以你目前功力而言,可列为少年高手,但武功一途,除资质苦功之外,尤须明师亲手指点。 但你“剑怪”,“剑魔”师叔,均未能亲自手传,惟盼你悉心研习,俾有自成一家之希望。 至于………至于………。 念到这里,“蛇娘”娇压飞红,突然不好意思的停住。 岳天雷等了半晌,不见下文,只好抬起头来,向她连看几眼。 蛇娘飘身近前,忸怩的道:“雷哥,你起来,自己看罢!” 他恭敬的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至于蛇娘李昭霞,生性纯良,爱意诚挚,与你正好配为佳偶,但青年人血气未定,万不可见异思迁,切戒,切戒!” “后面写着师姑绝笔” 岳天富含泪读完,呆呆的站着不动。 原来师姑是自己毁容,定见她当年对父亲的关切,对“剑魔”师叔拒绝帮忙的悲痛………… 想到这里,“剑仙”那张满布些痕的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似乎一再的叮嘱他,不可滥用情感。 思忖之间,忽然觉得眼角一亮。 “蛇娘”红着脸,捧看一颗奇大的“金钢宝石”,递在他的面前。 “霞妹,-这宝石好象是——死谷中得来的?” “是的……我把他们收藏的,全都带来了。” “这样也好,免得被那些邪党利用。” “是!”蛇娘应了一声,手捧着宝石,动也不动。 “霞妹,-这是干什么?” “送——给你。” “还是-留着的好。” “蛇娘”的脸更加嫣若桃红,挣扎一下,鼓起勇气道:“师姑遗示上写得明明自白,我们……当然应该留个表记。” 岳天雷一听提及师姑,立刻心中惨然,“蛇娘”羞答答的就将宝石向他手心一塞,牵着衣袖道:“雷哥,走吧,师姑秘室外面,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哩!” 岳天雷这才遽然惊醒。不必多猜,也知道这是他师姑遗下的招式。 于是再向坟台大礼参拜一回,带耆“蛇娘”疾向秘室中飘去。 山峰之南,是片竹树杂生的幽林。 一座竹楼,倚岩而立,堪称奇险天成,隐秘至极。 从外面看,永难发觉这座竹楼,但楼中却能把外面看得清楚无比。 而且它仅有一条粗竹虬藤编织的飞桥,沿着山势,引向楼中,乃是惟一的通路。 两人走到桥头,立听岳天雷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它长可十丈,下临绝谷,人还没有踏上去,已被山风吹得像波浪似的战颤起来,除非轻功高强,只好爬着过去。 何况——飞桥上还插着许多尖利如刀的竹枝,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向来人的方向斜指着,若不将竹枝削断,简直无法接近。 岳天雷注视了一会工夫。 发现这些竹枝,并不是随便插的,而是深入桥身,分指人体各处穴道。 不由得剑眉一轩,怀疑的问道:“霞妹,-上次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些竹枝?” “第一次替师姑医伤还没有,第二次来埋葬她老人家,飞桥才是这样。” “那-怎是怎样过去?” “我并没有过去,而是她老人家倒在这块岩下。” 蛇娘回答的时候,纤手直向一块巨岩揩去,接着补充道:“并且她还在岩下留着过桥的规矩。” 岳天雷转眼一扫,便见岩下刻着:“一鼓作气,飘渡飞-,不许飞纵,不许停留,必须用剑拨竹,但却不得削断,倘若失手,不准进入!” 刚刚看完,他马上心神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这桥上竹枝,层层密布,其结构巧妙无伦。 他那“大鹏展翅”的身法,只利于拔空腾跃,若要平行飘渡,倒是为难得很。 况且本身剑招,长于挑削,如今却只准拨开,不准削断,又是一重难题。 而对双重考验,他顿时陷入沉思。 “雷哥,你有没有主意过去………。” 蛇娘关心的一问,立被岳天雷打断道:“你不懂,让我自己想想。” 对方马上娇靥一红,芳心中大为委屈,但对学习武功的念头,倒更加迫切了。 岳天雷却无心注意这些,独自走到桥头,细看竹枝的布局。 凝神屏气,心无二用的看了半天——虎目之中,似乎浮出师姑的身影来。 就像跟他在山前过招一般,步法奇奥,轻灵地沿地飘行。 剑似孔雀开屏,金莲乍涌,弹出无数的震波,把他的凌厉剑势,阵阵拨开。 “对了!” 岳天雷内心一声欢叫。 想象中,立将攻守之势,换了过来。 那桥上的竹枝,就是敌人的剑势。 自己模仿他师姑的身手,进步发招……… 只见他日芒如雷,凝注桥身。 眼神不停的扫视着,假想自己是在剑林中来往冲杀。 由一步到两步……三步……。 心神专注,浑然人我两忘,限本没有注意日落西山,又进入了昏黑的夜晚。 但见山风劲嘶,势若惊涛。 岳天雷像一尊石像,巍巍然闭目合睛,抱肘而立,那竹枝剑阵,已然深印脑海…… 温顺的“蛇娘”,再也不敢惊动个郎,悄然陪立风露之中,通宵达旦。 终于——东方又现出一线朝霞。 但鱼肚白的云影中,突然寒芒暴现,如一道电光仲霄而起。 岳天雷剑出无声,身形更似出岫浮云,以看不清的速度,疾朝飞桥射去。 那一片剑芒,像万点金星绕身迸闪。 时而缩为数尺,时而扩至两丈。 飞桥竹枝就像浪涌波分,至于桥身连一点摇摆都没有。 “蛇娘”惊喜的星眸几眨,个郎身形早已射入竹楼里面,那桥上竹枝分而又合,也回复了原样,一根也没有碰断。 “好呀!雷哥终于想通了——” 但——她的欢呼未完。 竹楼却“劈啪!”连声。 竟然栋折梁摧,整个的崩坠向无底的山谷。 “呀!” 蛇娘锐声惨嘶,凄厉无比。 余声袅袅之内,随又发出一阵虎啸龙吟。 那坠下丈余的竹楼内,身形拔空直上,奇奥的划出一个弧形,险堪堪,单足一点,正落在飞桥那头。 随即剑气如-,寒电再起。 岳天雷一掠十丈,以熟练的身手,回到原地。 他虎目中迸射喜悦的光辉,兴奋的叫道:“霞妹,竹楼里并没有东西,奥妙都在桥上,可是我已经参悟了,原来师姑怕我学不到家,才用这种——,喂!-怎么啦?” 他突然面色一变,把话咽住。 原来“蛇娘”纹风不动的凝立岩前。 虽然看不出半点异状,但表情呆滞,明眸不瞬——显然已被阴柔手法点住穴道! 岳天雷心神一凛,急忙暗吸一口长气,马上发觉敌人就在岩后隐身,而且为数不少。 为了顾虑“蛇娘”的安危,倒真不敢冒然出手,心机一动,便丝毫不动声色的说道:“别发呆,我有很多事情,要说给你听………。” 同时左掌如电,奇快的贴在她胸口上面,用“乾坤一煞”的劲道,向内一吸,以求冲开穴道。 但,忙中有错。 他没想到“蛇娘”内穿“五彩蛇蜕”,真劲无法透入。 愕然下,来不及另找他穴,巳感一丝劲风,直朝胁下“阳纲”射到。 于是左掌心顺势一亮,把那射来的力道,全部吸入体内——立闻岩后劲笑如潮。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突如鬼魅似的,从岩后电闪而出。 更有八个骠悍剑手,雁翅般并立来人身后。 岳天雷从对方隔空射来的劲道,已知来者不善,虎目寒芒一掠,更见此人面如古铜,相貌怪异,立刻身形一旋,先将“蛇娘”掩护起来。 但对方又是劲英两声,微微拱手道:“岳少侠,好俊的手法……” “你怎么认识我?” “尊驾名震武林,谁人不晓。” “为何伤我同伴?” “我看少侠危堪堪飞出竹楼,恐怕贵同伴的惊叫,使你分神,所以点了她的“脑户穴”现在还是让老夫来替她解开罢。” 岳天雷左手一扬,冷声说道:“不劳阁下动手,我自己会解。” 对方怔了一下,撤回欲动的身形,袖手问道:“请问少侠,岩下留字之人可在山中,她是那一位前辈高手?” “她老人家么——” 岳天雷下意识中觉得来人有点古怪,改口答道:“虽在此山,但是不见外人,连姓名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那么,死谷中的一批人,不是她杀的了。” “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切?” “我们经过该处,有些好奇。” 岳天雷心神一震,用冷森森的眼神盯着对方,问道:“阁下是谁?何不报上名姓。” “老夫‘铁翅金雕胡大海’。” 对方答话中,用手向身后一指道:“这几位是‘铁剑八英’。” 岳天雷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诸位要问‘铁掌旱魃’等人的事情,老实说是我杀的,而且他们所藏的宾石,也都在我这里!” “铁翅金雕”深藏不露,仍是带笑说道:“那就对了,以少侠的身手,当然是游刃有余………” 但“铁剑八英”却骇得面色一变,有些人就有拔剑之意。 岳天雷也是冷然一笑,道-“原来你们也是‘武皇臣下’,难怪追踪而来,这份胆子,也算不小!” “镦翅金雕”面色一凛,怔退牟步,道:“少侠不可血口喷人,我——” “不必胡扯,你们的表情已经昭然若揭,赖也不中用。” “铁翅金雕”冷哼一声,道:“算你眼尖,还不乖乖的交出宝石………” “哈!哈!哈!哈口!你们好好接着。” 岳天雷怒笑之中,左手奇快的向怀中疾探,取出一件东西,打在“绒翅金雕”脚下。 对方定神一看,骇得蹬退三步,张口结舌道-“这……是‘死诏’!” “不错,你们专用此物恫吓武林,今日本人要替他们以命填命!” “铁翅金雕”脸色突变,露出狞恶的原形。 右手拔剑,左手便抢下的“生死诏”书。 岳天雷比他更快,左掌一招,那诏昼立被凌空吸回,右手长剑如风,直点对力的手腕,骇得“铁翅金雕”暴退丈余,才慌忙的拔出剑来——随即划出满天寒芒,护住全身要穴。 岳天雷一招得手,本想乘胜收功。 但旁退的“铁剑八英”一齐拔剑拥到,如惊涛闪电,分从八面攻来,马上剑势一旋,连声金铁交鸣中,便将对方封住。 “有种的过来!” “铁翅金雕”剑尖遥指他的眉心,恶声挑战,但如电的眼神,却向八英连眨。 岳天雷马上觉悟对方别有用心,“铁剑八英”必然长于联手合击,且有生擒“蛇娘”迫他受制的企图………。 于是强忍怒意,冷哂如潮道:“你们既要宝石,何不上前来取。” “你如果害怕,老夫可要失陪了。” “空手而归,难道不怕受责?” 这句话,戳破对方的心病,“铁翅金雕”气得闷吭一声,挺剑直上,连八英共是九柄长剑,漫天盖地的直向他狂攻,顿见冷气迫人,飞砂走石。 岳天雷豪气-云,声似晴空霹雳般,大吼一声:“来得好一!” 剑似长虹,奇快的迎敌过去。 不过三招,已经发现“铁翅金雕”真力雄厚,招式阴损至极。 再加上“八英”的联手纯熟,各人全按方位出招,彼此间不用任何信号,却如常山之蛇,攻守相连,首击尾应。 立见狂-剑影中。 九条穿梭疾旋的身形,挟排山倒海之势,推展着幻光眩目的剑林,向他寸寸压迫过来。 岳天雷未展绝招,先被迫得后移八尺。 “铁翅金雕”得意忘形,手中长剑一紧,磔磔怪笑道:“姓岳的,老夫要生剜你的心肝,活祭胞弟‘铁掌旱魃’磔磔磔磔!” 但磔磔之声未完,一片铮-剑刃交响,随若暴雨残荷,破空震起! 岳天雷身形奇奥回旋,身外更涌出一片绵密剑幢。 幢上异光疾闪,犹似金莲怒放,缨络垂空。 对方九枝狠毒长剑,无不一震而回,就像拍岸惊涛,在剑幢之上飘荡。 他这手“孤凤振翎”的绝学,将对方封得寸步难移,立刻收回攻势。 “铁翅金雕”刚刚一楞,又见光幢中寒芒暴闪。 眨眼间,“叮!叮!”几声,八英手中利剑,不是只剩半段,便是脱手飞掉。 老贼骇得怪眼一翻,马上转身就逃。 “那里走!” 岳天雷如影附形,展开“云流千里”绝世轻功,那吹毛可断的剑尖,直在对方背心后嘶嘶劲啸。 就在“铁翅金雕”亡魂出窍,求生无术的关头。 那喘过气来的“八英”,突然恶计上心,齐向僵立的“蛇娘”奔去。 岳天雷这才发觉一步走差,骇急中,身形一个倒纵翻回。 半空中,更将霓电剑拔了出来,双掌齐迸真力,催着两枝利剑,脱手遥射。 连声刺耳惨-,当先两人,齐被剑透前胸,仆倒当地。 他更将双臂齐圈,劈出“乾坤一煞”。 又是两声骇叫,一个凶徒被猛吐的内力,冲得身形直滚,飞坠绝谷之中,另一个却倒退五六大步,被他击碎“天灵”而死。 可是,任他身形奇快,却无法兼顾剩下的四英。 而且他纵起之势已衰,必须点地运劲,才能二度腾空扑击。 就在急折蜂腰的当儿。 四英距离“蛇娘”不过几尺远,眼看无法追上。 但——怪事发生了。 那巨岩后面,突地射出几线“嘶!嘶!”劲风。 “蛇奴”娇躯猛震,明眸骤动,并且樱唇中“嘘”的一声,玉腕双双推出,但见金玉双蛇异光绕空一现,身前二人顿时无声倒地。 紧跟而来的两个,简直吓得心胆俱寒,怔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灰孙子,还不往后退!” 岩后一声断喝,引得两人真的乖乖转身,立听“噗!噗!”两记皮开骨折的声音,正被岳天雷当胸劈死。 “蛇娘”马上娇躯一闪,直向个郎飘来。 岳天雷将她牵在身旁。面对巨岩拱手道:“那位前辈来到,在下岳天雷敬谢援手之德。” “昆仑派下‘西门石’就是我这乡下人,前辈二字,岂敢,岂敢。” “贵派堂门‘黄衫老者’,与前辈是什么称呼?” “阿呀!那是我的先师。” 对方讶然一声,立从岩后缓步而出,接着说道:“看起来老弟不懂行情,如今敝派掌门是我师兄‘东方玉’,人称‘东方先生’………。” “蛇娘”虽被对方所救,但忙中没有转头看清,如今对面相逢,竟然“噗哧!”娇笑出声,掩口不迭道:“那你老……该是‘西门先生’了……” “姑娘说得不错,我们一东一西,正好一对。” 岳天雷乘机细看对方的打扮,也不禁又惊又笑。 原来“西门先生”头戴皮帽,旧得分不出什么颜色,身穿长仅及膝的灰袍,布袜芒鞋,背插雨伞,左手是把黑油油的铁扇,右手一管金斗玉嘴的小烟袋。 再配上八字胡须,一付掉了脚,却用棉纱挂在耳上的水晶眼镜,真可算一身都是零碎,要多土气就有多土,使人难于相信他身怀上乘武功。 “岳老弟,想是看我这付德行,不登大雅?”“西门先生”咳嗽一声,水晶眼镜下寒电如潮,直朝他脸上扫掠。 “不敢,前辈是真人不露相,那几下隔空点穴,足见手法高明。” “太客气,你那种及掌一吐一吸的功夫,和脱手飞剑,连我这熟悉武林的都猜不出来源,倒真算是怪招绝技。” 岳天雷闻听此言,立刻眼神一动,“乾坤一煞”的出处既不便讲,“脱手飞剑”根本是急中生智,临时逼出来的………。 幸亏“西门先生”拈须一笑道:“老弟不必为难,我没有迫根究底的毛病,尤其你戴着面具,不欲外人看见尊容,我更不会瞎问,只是一件——” “那一件?” “你对于点穴解穴,似乎不太熟习,跟本身功力有点配不上。” 岳天雷除被义父批评过一次以外,这是二次被人指出缺点,马上虚心的答道:“在下确是用功不够,以致贻笑大方。” “我看不是用功的问题,而是认穴欠熟,如不嫌我多事,这里倒有一物相赠。”“西门先生”马上放下烟袋扇子,从大包裹中取出一幅图画。 “刷!”地一声抖开,正是人身穴道详图,端的珍贵无比。 岳天雷连忙退后半步,谢道:“在下不敢接收贵派的宝物………” “这不是我昆仑派的东西,乃是老友‘神通一指’遗下,要我送给合适的人。” “那位前辈是谁?” “按辈份讲,他算是‘武帝季灵芷’的师叔,生平以指法点穴闻名。” “哦!原来他是‘天龙派’的高手。” “天龙派从‘武帝’身上算起,他不在内,而且此图仅列周身三十六大穴,二百四十三处小穴,只能供你参考,通于如何下手,全靠自己独出心栽。” 岳天雷这才再三致谢,双手捧了过来,然后找了一处干静地方,行礼落坐,就把穴道图摊在膝前细看。 “西门先生”忽然一摸八字胡须,顿足叹道:“我只管看热闹,却也误了一桩大事。” 岳天雷一面强记穴道,双手不停的在身上各处拿捏,口中却立刻应声道:“前辈误了什么?” “让那‘武皇’的走狗跑了,又得多费各大门派一番周折。” “各大门派?难道他们都出动了?” “难道老弟你不晓得?” “在下入山月余………” “这一个多月的变化太多了!” 岳天雷猛一震,停手抬头道:“都有些什么变化?” “你只管看图,我慢慢讲给你听,第一是‘武皇’党羽公开横行,大白天送什么‘生死诏’,引得人心惶惶,猜疑四起,有好几派说你也是‘铁面人’之一。” “哦口还有呢?” “除了我们‘昆仑’和‘峨嵋’两个门徒最少的以外,其除五大门派,都受到神秘书信,全由失踪多年的门人署名,说要清理门户,勒令掌门人一年以内,自动让位。” “这个在下早有所闻,不过五大派同时发生这种亘古未闻的事,倒是意外。” “第三,‘武帝季灵芷’已经出现中原。” “想必是他要出手。” “完全相反,听说他撤手不管。” 岳天雷眼中射出如电光芒,愤然问道-“为什么?” “传话的人不敢细说,我们也无法瞎猜,虽然他本人不理,只要‘四姬’肯帮忙的话,武林正派还有希望。” “四姬?” “不错她们是‘青姬’,‘海宫蛟女’,‘“洞庭仙子’,再加一个‘白蕙’。” “武功如何?” “他们一家子,‘武帝’的功夫是佛魔合参四姬却囊括,‘青灵’,‘癸水’,‘洞庭鬼王’,‘太上邪君’,‘六合魔尊’……等手法,真算得正邪兼并,黑白齐收。” 岳天雷被激得豪气勃动,坚毅至极的答道:“他们如果因为某种关系不来,在下决不气馁,既然有人练到这种境地,姓岳的也能做得到。” “好!好!好!老弟台壮志可嘉,将来定能成功,就以这位姑娘来说,日后亦非平常人物。” “蛇娘”星眸激动的一闪,敛-报名,然后向道:“前辈看我能学什么?” “李姑娘秀外慧衷,真元内敛,如果走阴柔的路子,克日可成。” “蛇娘”喜不自胜,转头一看个郎。 岳天雷正好卷取穴道图,感激的奉还对方,谢道:“在下已经记牢了,指点之德,容后报答。” “西门先生”极为赞叹的伸手接图,同时却把眼镜拔下,递将过来。 岳天雷莫名其妙,不解的发问:“前辈这是何意——” “敝师兄也已出山,他的长相性情,正好跟我相反,万一有什么误会,你可以拿这个给他看。” “不过——这是前辈随身之物,不好接受。” “哈哈,我随身的法宝多着哩!” “西门先生”朗笑如潮,伸手向怀中一探,又掏出同样的一付戴上。 岳天雷见他爽直诚恳,也就不再客气,一面收下,一面问道:“前辈来往江湖听到‘武皇’本人的消息没有?” “这倒没有,像他这种鬼祟人物,当然不轻易露出端倪,老实说,我要是当面遇上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应付。” “什么好办法?” “我既认不出他,惟有乱骂一气,引得这家伙肝火上升,不认也得认。” “前辈取笑了。” “西门先生”面容整然,严肃的说道:“虽是一句玩笑话,也有几分道理,要不然敌暗我明,全得受他的捉弄,岳老弟,你可要记下了。” “这个在下记得。” “那么,青山不老,后会有期,咱们以后再见罢。” “西门先生”拙手一拱,径自瓢身迈步,先行离去。 岳天雷徘徊当地,把穴道图奇快的回想了一番,更由于“西门先生”赞他“脱手飞剑”的暗示,自己琢磨了半晌,想把它作为独有的招法……………。 至于月余以来,武林中一切的变化,他倒不感特别惊奇。 但对“一帝四姬”的事迹行踪,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理。 这几位绝顶高手,确具使人心焉向往的魔力。 以他(她)们那种惊世骇俗的修为,武林公认的地位。 怎能漠视“武皇”邪党的横行? 甚至现身中原,还有个撒手不问? 于是他的心里产生了两个谜。 第一、是要揭破“武皇”的阴谋。 第二、是要见见“武帝”的面目。 前者是生死的搏斗。 后者是功力的衡量。 这两件,都要算他本身的武功来决定成败,而武功的锻炼,正像师姑“剑仙”遗训所讲的,惟有苦心研究,自成一家,决不能光靠奇遇来求得…… 思忖到这个地方,他顿感豪气如虹,雄心万丈。 在血海深仇,武林道义的面前,忘记了任何一切身外之物。 再说“蛇娘李昭霞”。 她的芳心中,也在憧憬着武功修为,为了寻父,为了帮助个郎,她要学习上乘武艺。 “西门先生”的话,给她带来鼓励。 “四姬”的武功,就是她的榜样。 瞑想着与个郎同闯武林,共歼强敌的景像,她娇靥上浮起一层甜笑。 但——女性特有的敏感,使她脑中学浮起另一少女的影子,那便是个郎的“鱼剑琴”义姐。 “鱼剑琴”的下落,她不晓得。 会不会另有奇遇,学成惊人的武功? 甚至再度出现个郎身边,成为他俩中间的障碍? 一双情侣,两样心情……… 终由岳天雷的一声轻叹,结束了这场沉默,道:“我忘了问‘西门先生’一件大事!” “呵!那是什么?” “我这柄‘霓电剑’本是武当“清枢道长”所托,他要我找个高明的铸剑人,把它制成长剑,碰到他这种人不问,岂不是错过机会。” “他已经走远了,反正以后绝有机会………” “机会当然会有,但是你该记得武当‘清璇道长’下山的事,他们现在的情形危急,如果还他一柄好剑,等于出手帮忙,同时也不辜负‘清枢’的一番希望。” 谈论之间,他俩个已然走出很远的距离。 岳天雷回转头来,再对师姑秘室方向,凝望片刻,随即身如电射,毅然的走了。 这一天。 他们穿出了莽莽丛山,进入平原。 正在官塘道上疾驰了一段路程,忽然看到前面树荫之下,有个中年壮汉贮立探望,这人一身的打扮,十足像个乡下农夫。 但从腰腿的功夫看来,却也算得一名好手。 岳天雷心里正要找寻武林人,但却不动声色,径自一手-住“蛇娘”,像闪电般的,与那壮汉擦身而过。 就在彼此身形一错之间。 那壮汉骇然转头,盯着他俩背影,满面风霜密布,双目精干有神,证明他是久历江湖之辈。 岳天雷眼力过人,对这种可疑情形,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装作未曾注意,径自向前飘行。 那壮汉朝他前进的方向,立发数声劲啸,而且余音未落,前面马上有人应声,声声相传,响彻原野。 不用细想,这是一种互通消息的讯号,那壮汉必为某一帮派的暗桩埋伏。 岳天雷面具下的眼睛,就像是电光暴闭,奇奥的身形一旋,折回来路。 那个中年壮汉,连眼皮都来不及眨动,已见这蒙面剑客,到了身前,骇得蹬蹬的连退三步,背靠大树站着。 “你是那一帮的手下?” 岳天雷冷似秋霜,语音森然至极的予以质问。 话音刚落,“蛇娘”也已快捷的赶到当地。 那中年壮汉更骇得过身一震,下意识的反向岳天雷身边靠来,看情形,他对“蛇娘”怕得更加厉害。 岳天雷凭这一点,已经猜到“灵官殿”败走的一干武林,已经把他俩的事情宣扬出去,以致某几门派误认他是“铁面人”,就连“蛇娘”也必被描写成歹毒人物。 “你是那帮手下,快点回答!”他把问话向对方再提一番。 中年壮汉咽了一口唾液,懔然答道:“在下是排帮——” “排帮?” “是的。” “南排北丐,都是武林中两大正帮,尊驾叫何名字。” 那中年壮汉听了这句批评,紧张的神色顿减一半,连忙施礼道-“在下是排客‘张全’对岳少侠和这位姑娘,多有失敬。” “好说,张排客这样紧张,是为了什么?” “这个……” 张全话音一顿,吞吞吐吐答道:“是敝帮一件私事,在下不便……” “看样子,你怀疑我是‘武皇’一党,不敢多说。” “江湖上谣言很多,是有这个流言。” “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本人找得到。” 岳天雷退后一步,就要转身,那“排客张全”愕然的跟上前来,急道-“少侠请等一下,如果你能答复在下一个小问题,我再奉告。” “你讲讲看!” “请问少侠跟丐帮南支有无关系?” “不管南支北支,都跟我无关,只是你这样问法,有点奇怪!” “无关就好,因为丐帮南支,正与敝帮大起纠纷。” “哦!” 岳天雷对这江湖闻名的两帮,竟然起了争斗,不由得大感奇怪道-“你们的帮主可是……‘湘江王言家骥’。” “正是。” “听说他‘言家剑法’自成一绝,难道还怕丐帮南支不成?而且这丐帮也是门规森严,得能由南支擅自作主?” “排客张全”本是老江湖,对于岳天雷的神色语气,自然一看就懂,不但去了怀疑之心,而且滔滔作答道:“少侠有所不知,本来排丐两帮互不相犯,而且彼此常常照应,但从他们上代帮主去世,竟然分成南北两支,以黄河作为界限。北支的还好,这南文却被两个魔星搅得太不象话!” “他们是那两个?” “一个是‘蛇丐’,一个是‘凶丐’,仗着武功甚高,在地方上无恶不作,现在我也不顾及往年交情,不曾过问,现在反倒——” “怎么样?” “反倒处处受他们的捣乱。” “他们有这大力量?” “因为敝帮是一半武林,一半江湖,还要照顾水单码头生意,不像他们容易聚众生事,再说‘武帝季灵芷’,也是敝帮的名誉长老,武林下五门向来不敢妄动,可是这丐帮南支偏要挑衅,好象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哦!” 岳天雷惊噫出声,大感意外。 “武帝”会是“排帮”的名誉长老,这已经大有文章。 那乞丐南支的“蛇丐”,“凶丐”居然敢来生事,其背景莫非是——“武皇”邪党! 想到这一点,他来不及再听别的,马上急促的问道:“你们两帮在那里决斗,快点告诉我!” “这…这………” “你不必害怕,本人到场,对贵帮决无害处。” “就在十里以外的广场………” 岳天雷立刻吩咐“蛇娘”道:“霞妹你慢慢跟来,尤其不可插手。” “蛇娘”连个好字都来不及讲,他已一飘数丈,展开“云流千里”的绝顶轻功,直朝前路电射而去。 “排客张全”骇然中,更是讲不出话来,扭头刚对“蛇娘”叫了一声:“姑娘——” 她也娇妪一旋,眨眼两丈有余,如影随形的忽忽赶上前去,弄得张排客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发出第二次的信号。 一片广约数亩的大坪。 两批高手对峙而立。 南边是九个鹑衣百结,狞猛绝伦的丐帮,手中都捏的一根打狗棒。 为首那人,短须戟立,面如蟹壳,正是南文高手中的“凶丐”。 北边站的是位长须剑客,神态端庄,年在五旬开外,身后也站着八个老少不等的帮中好手。 这“凶丐”盛气凌人的打狗棒一扬,粗暴至极的喝道:“怎么样?老子要你们退出各地水陆码头,回守辰州老家,这个条件,已经是很宽大的了,还有什么考虑………” 长须剑客面色一整,道:“我没有什么考虑,倒是你该想想‘言家快剑’跟‘雷火掌’好不好惹!” “哈哈哈哈!老子要怕你们这两下子,也不来了。不要说是这点三脚猫。就算你叫‘武帝季灵芷’来,丐帮中自有能人应付。” 长须剑客马上凛然上前一步。厉声叱问道:“这能人是谁!” “当然是……‘蛇丐’,他带着十二名‘玩蛇叫化’,和无数的毒蛇,难道你不晓得!” 这“蛇丐”的名字,竟使长须剑客周身一噤,因为他听到排客的啸声示警,以为对方援兵已来,于是双手一拱,向天祝告道:“祖师在上,弟子要开杀戒………” “凶丐”一听祝词,晓得恫吓已经落空,竟然不顾江湖过节,趁机出手。 打狗棒幻出一片乌油油的杖影,直朝对方狠狠划去。 可是言家剑派,原以快捷闻名,那长须剑客脚步一错,便生生暴移半丈,以令人目眩的手法,拔出长剑,反从杖影中削了过去。 霎时间,剑光杖影,搅成一团。 两个驰名武林的帮中高手,各以凌厉无俦的快招,展开生死存亡的搏斗,无论功力兵刃,都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长须剑客,心中总记窒着辙人援兵要来,心神偶一分散,立被对方抢了先着,不过十多招,已经连退三步,连“雷火掌”也无法运功劈出。 眼看着“凶丐”毒焰高张,棒法如狂飙怒涛,泰山压顶,一步步向前逼近。满脸狞笑中,估量自己必然胜了。 但在千钧一发的关头。 原野中又传来阵阵啸声,向排帮暗中报告来人并非仇敌。 长须剑客顿时精神猛震,大奋神威,刷刷刷三剑连环,格住杖影,然后左掌奇形一转——“轰!”然中,红光暴射,热风如潮,劈得“凶丐”蹬!蹬!连歪两个大步,“哇呀呀”嘶声狂吼道:“看老子们的法宝!” 身后那八名恶丐,立刻甩下肩头的褡裢袋。 “呼!”的一抖 第五章 魔踪仙迹 就在“凶丐”一声狂吼中。 “排帮”八名高手,看出对方想要群殴,急忙的齐拔身形,同向长须剑客身旁,发招护卫。 却不料对方九-,一齐抖开褡裢口袋,从里面飞出股股绿磷,夹“嗡嗡”怪啸之声。齐向他们射来! 那长须剑客马上利剑一肚,划出层层劲波,左掌陡运真元,加以霹雳惊雷的一掌。 “砰!”然巨震中。 几颗绿磷瓢摇落地,但其它的,竟会顺着掌风,钻隙而至。 于是只听“排帮”中人,掌风猛劈,就像隐隐春雷,震得满坪气涡乱旋。 但这强劲真力,还是阻不住满空流窜的毒物。 连声惨号闷吭下,八名高手捧头掩面,跄踉乱旋,痛得哀嘶不已。 长须剑客骇得稍一分神,左颊也被叮了一下,立感麻痛攻心,半边脸全无知觉。 他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在颊上,这才发咤是个鲜龙活跳的硬虫,忙中摊掌一看,竟是苍蝇似的“牛虻”,利嘴如针,锋芒奇硬。 再从那绝茵茵的颜色上判断,显然是由奇毒喂成,叮人必然致命! 那凶丐一见暗器成功,眼看排帮中人,天旋地转,逐一倒地,马上阴笑连连,专等长须剑客毒发,好施最后的一棒。 这时大群“毒虻”,一齐“嗡嗡”不绝的绕着长须剑客打转。 饶是他功力甚高,也被连续钉了几下,剑招掌势渐渐迟慢,不久也要昏绝过去。 “哈哈!老子给你补一棒,省得费事。” “凶丐”身形闪处,“毒虻”一齐飞快的让开,只见乌黑的棒影一长,就朝长须剑客的眼窝插入——说时迟,那时快。 坪外两道剑影,凌空直下,其美妙尤胜彗星经天,长虹泻地。 岳天雷正好赶来了,右手剑险堪堪的拨开打狗棒,左手剑奇奥一旋,旋出一股圆锥形的气涡。 那群飞闪的“毒虻”被吸在气涡中一阵乱翻,随即迸落丈外。 “凶丐”万想不到半路里杀出对方救星。 骇然不已的收棒撤身,旋发一声惊噫道:“小子你………你是岳天雷………?” “不错!” 他一面冷叱,一面以剑齐展“孤凤振翎”,把其余的“毒虻”格在剑墙外面。 “老子正要找你!” “嘿!本人早已料到。” “你怎么晓得………。” 岳天雷目中寒电,注定对方眼睛,咬牙切齿道:“像你这种下五门要找我,一定是奉了‘武皇’的命令。” “呵!我……我……。” “你怎么样?” “老子不是。” “既然推赖,本人就要搜!” “搜什么?” “授你身上的标志!” “凶丐”眼看岳天雷双剑如轮,在周身密布着两层寒芒迸射的光瞳,那群“毒虻”都被逼在光幢之外乱旋,有些误撞进去的,立被震死涂地。 这种风雨不透的奇奥剑法,真使他-胆战心惊,咋舌不已。 可是另一方面,他料定对方在“毒虻”围困下,决不能收手停招,于是青渗渗的怪脸上阴笑如潮,磔磔答道:“搜就搜,你看清楚………” 接着,奇快的取下褡裢猛力一抖,连袋底都抖了出来,其它八丐齐齐照样而行,抖得满空中“毒虻”嗡声,竟似戳破了蜂巢一样。 岳天雷眼看这数不清的毒物,又增一倍,也骇得皮肤上直起寒栗,禁不住稍一怔神,剑墙立刻缩小许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凶丐”暴吼一声,九条精钢制的打狗棒,如万点寒星,呼呼攻到,夹着飞砂走石的强劲掌风,势若怒海鲸波,刮得股股毒虻齐向剑幢中乱涌。 岳天雷脚下就是排帮的剑手,如果移动身形,恐怕恶叫化乘机杀人,若不移动,自己的形势颇为不利。 百忙中,双剑更紧,虎目寒电疾向四面一扫。 只见那些“毒虻”虽无灵性,但对九丐身形所至,总是疾旋让开,如今九丐围成一个圆环,“毒虻”惟有向当中乱窜。 于是心念一动,剑招随变,“青霓剑”异光蒙蒙的护佐全身,右手长剑便向最近的敌人脱手射出。 “哇!”的半声惨叫,一名恶叫化撤手抛棒,蹬退三步。 那枝剑直透胸膛,双手抽挛不已,想去拔它,却没有那份力气,只好硬挺着身躯以防倒下,但全身肌肉都痛得索索乱颤。 岳天雷趁这一招得势,马上暗催功力,穿穴过宫,那“青霓剑”顿生一股奇强吸力,吸住满剑“毒虻”。 然后将右掌心向着对方一亮,一股无形暗劲,马上吸住他胸口剑柄,紧接着,便生生真力反向一收。 “滋!” 长剑离胸飞回,跟在剑后的是一线激射的血雨。 那恶叫化喉间哑喘一声,像只泄气皮球,颓然倒地,“青霓剑”向外迸出的真力,更将剑上所吸“毒虻”震得四面飘射。 那时快,说时迟。 他奇快的连连射出三招,地上立添三具穿胸洞腹的尸体。 这种前所未睹的剑法,把“凶丐”骇得面若死灰,挥手作个讯号,领着五名余党,翻身狂奔,不要命的直向原野中窜去。 岳天雷恐怕这大群“毒虻”再叮排帮的人,只好忍怒不追,两枝剑回环交切,把所有的“毒虻”全部震死,然后去看这些伤者。 这一看,顿时使他怔在当地。 那些伤口都是一块暗蓝,中间小孔里,汨流着暗紫的脏血。 长须剑客已经面肿如瓢,倒地不能动弹。 余者更是气若游丝,命在顷刻。 岳天雷骇怒之下,想起“蛇娘”也许能救,立刻眼光如电,四面扫掠一番,但坪外竹树萧萧,劫不见她的倩影,于是提高嗓音,叫了一声:“霞妹。” “我来了。” 竹丛深处,“蛇娘”清脆的口音立即传来,而且莲步如飞,急急的飘到个郎身畔。 她向坪中倒卧的死伤人等看了一眼,骇然说道:“雷哥。原来是排帮败了!” “排帮并没有败,否则‘凶丐’也不致于放出毒虫伤人,只是这些人都已不省人事,-有没有办法解救?” “蛇娘”弯腰细看僵死地上的“毒虻”,芳心中顿时明白。 于是便把排帮众人的伤势珍视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毒来。” “-看不出?” “实在没有办法断定,因为喂给‘毒虻’吃的东西,也许并不是一种毒药,否则-们早就死了,现在的毒性,是经过虫类消化以后产生的,除非。” “怎么样?” “除非是经过长期的试验。” “等到那时候,‘排帮’这些人岂不早就死了……。” “蛇娘”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是皱眉。 岳天雷把众人再看了一眼,便对“排客张全”那个方向发出清劲啸声,喊他们赶快接应。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啸声齐应,同时向着大坪赶来。 工夫不大,“张排客”一马当先,喘咻咻到了坪中,四面身影疾驰,还有十多个帮众在忽忽的飘纵。 岳天雷简单的说了情由。那“张排客”感激得讲不出话来,连拜几拜之后,马上弯腰去看长须剑客的伤痕,随自对方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堆异香扑鼻的粉末,与其它的帮众,七手八脚的撬开伤者牙关,将药粉冲入喉内。 不过盏茶工夫。 “张排客”施遍药粉,就准备把他们抬出广坪。 “蛇娘”旁观之中,突然问道:“你准备把他们送到那里去?” “辰州总堂。” “需要好久时间?” “大约——三天。” “我看你们时间上来不及。” “姑娘的意思是。” “加果你们的药粉真有效力,至少伤势会好转一点,可是现在皮色未变,脏血还流,一定挨不过三天!” “张排客”被她一言点破,顿时恍然,但结果只好悲叹数声道:“这药粉是本帮秘制的‘克毒散’,如果没有效用,我们只好赶到那里算那里……。”说话之间,不由自主的坠下两行热泪。 再说岳天雷,这半晌工夫只是沉吟不语,如今听对方这种绝望语调,立刻上前两步,道-“我刚才想出一个办法,不知道。” (缺行) “少侠有什么好办法?” “我和凶丐动手的时候,发觉这些‘毒虻’见了他们就躲,从气味上来分辨,他们身上却涂了某种药物……。” 蛇娘立刻惊喜的叫道:“对呀,用毒者必有解药,雷哥,你快搜搜这些尸体吧。” 岳天雷立刻走到三个恶叫化的身边,仔细一搜之后,果然在每只褡裢袋中。都找到两瓶药粉。 他交给“蛇娘”开瓶嗅了一阵,“蛇娘”马上指着药瓶解释道:“那一瓶跟他们身上的气味相同,这一瓶却不一样,可能这是用来喂养‘毒虻’的,那种才是解药,不过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只好由你们排帮自己决定。” “张排客”考虑片刻,毅然答道:“在这种情形下,我愿负起一切责任,姑娘-只管放手医治,要不然………他们也是毫无生望。” 于是“蛇娘”用内服外数的方法,分别施予伤者,大家都紧张的守候一旁,等待着可能的变化。 过了一会工夫。 只见各人的伤处,越肿越大,变得像“毒虻”那样绿茵茵的,小孔中的污血,更如喷泉一般,飞溅而出。 这样剧变的伤势,把“张排客”一般人吓得眼似铜铃,哑然无语。 就连岳天雷也眼芒连闪,脱口叫出一声:“糟糕!” 但“蛇娘”倒是异常冷静,婉转的对各人解释道:“诸位不要慌张,如果污血流完以后,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他们的伤势就算好了,大家再等等看……。” 于是众人连眼皮都不敢眨动,一齐怔怔的盯着。 “鲜血!鲜血!” “张排客”突然兴奋至极的大声喊叫,眼看各人的伤处立刻收缩,同时发出阵阵哼声。 “蛇娘”也是激动不已道:“雷哥,你快替他们推揉穴道!” 岳天雷马上双掌齐出,替那长须剑客推穴过宫。 “张排客”等,也急忙去救其余帮中高手,不过盏茶时间,大家都先后醒来。 长须剑客首先睁开眼睛,一看到岳天雷脸上的面具,顿时大感惊疑,对他背上插的“青霓剑”尤其看得仔细。 岳天雷对他这种态度,心知必有原因,还来不及问话,那“排客张全”已经上前参见,口称:“长老在上”,然后把岳天雷相救的情形,说了个头头是道。 长须剑客立刻改容,诚恳致谢道:“原来岳少侠仗义相助,在下非常惭愧。” 岳天雷便把“凶丐”的事,略予说明,末了问道:“尊驾原来是‘排帮长老’,请问姓名:……” “在下‘资江王言家骐’。” “那么,贵帮帮主是——?” “舍弟‘湘江王言家骥’。” “像丐排两帮决斗大事,言帮主何不亲来参加?” “舍弟听说‘武帝季灵芷’现身中原,所以亲自去找,想不到丐帮南支趁他不在,竟然敢来挑战。” “如果他在呢?” “光凭‘凶丐’这几个,谅也不敢。” “这样说,贵帮主的武功,要比尊驾高强?” “资江王”脸上一红,道:“他曾跟‘武帝’学过剑掌功夫,比起我来——强的太多了。” “哦。” 岳天雷顿时好奇的应了一声,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帮主的武功。 “资江王”却上前一步,关切的说道:“少侠,承蒙相救,有一件事我不能瞒你。” “那一件事?” “敝帮与“衡山派”关系极深,据他们派中通知,说少侠曾经削了衡山外家弟子的长剑,而且再度把他打伤,并且。” “并且他们说我就是‘铁面人’,‘武皇’的手下,是与不是?” “少侠猜的不错,衡山派为了这件事,已经派出高手到处找你。” “我听昆仑‘西门先生’讲,各大门派收到失踪门人的信,要现任掌门自动让位,‘衡山’也是其中之一,那他们怎不先办这种大事,反倒斤斤计较小事?” “这是因为‘武皇’行迹诡秘,各大派至今找不到可寻的线索,因此把少侠做了追查的对象。” 岳天雷感慨的叹了一声,道:“看样子,各大门派还是顾全面子的心理太重,对于‘武皇’的事,我只好一个人去努力了………” “少侠也跟他有仇?” “血海冤仇,不共天日!” “资江王”世故极深,见状自不追问底细,于是关切的说道:“既是这么一回事,在下马上传信通知‘衡山’,但少侠如果半路碰上各派高手,或者是敝帮帮主,还请忍耐一二,免得加深误会。” “在下并非不讲理的人,言长老不必多虑,我看诸位还要静养,我们就此一别。” “资江王”连忙上前半步,道-“少侠活命之恩,愧无以报,如果有什么差遣,在下绝对效劳。” 岳天雷心念奇快的一动,接道:“在下倒有一个小问题。” “务讲吩咐。” “言长老深晓江湖之事,可知道谁是铸造宝剑的高手?” “资江王”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连对“青霓剑”打量几下,道:“少侠敢莫是想把断剑重造?” “不错,但言长老——似乎对它很熟悉。” “资江王”满面兴奋,以激动的口音答道:“这枝剑在下熟得很哩!” “哦!” “此剑原是武当镇山之宝,四十年前,五正五魔为了‘万年灵芷’,在幽灵谷中决斗,此剑也被‘天龙圣当’神功折断,后来落在‘武帝季灵芷’手中,又引起‘武当’七派联手,轰动天下,‘武帝’本与敝帮交情深厚,在下当然记得,只是………。” “只是什么?” “后来‘武帝’还剑武当,武林中从此产生了一个迷信。” “什么迷信?” “此剑不出现便罢,若是出现,必有无边杀孽!” “哦!” 岳天雷轻噫一声,严肃地答道:“这枝剑是‘清枢道长’所托,它在我的手中,只杀恶人,决不伤害无辜的性命。” “资江王”点头道:“我同时祝你能像‘武帝’那样,练成绝顶武功,除魔卫道。” 岳天雷说了声道:“现在天色不早,言长老如果知道铸剑名师的话,还请及早告知。” “资江王”沉吟片刻,答道:“在下认识一位‘莫剑师’,对于制剑可算一绝,但此人十八年来装聋作哑,不再替人制剑。” “这样讲,岂不是没有希望?” 岳天雷说话之间,忽然心神一震-“怎么这‘莫剑师’装聋作哑的时间,刚好也是十八年呢?难道他跟我的血仇还有关连?” 心念中,便对“资江王”急切追问道:“他这装聋作哑,是个什么理由?” “嗯——理由倒不清楚,不过少侠真要找的话,我倒有点办法。” “在下确有决心。” “你见到他的时候,先说明是我介绍来的,如果还是不睬,那你就叫出他的本名‘莫铁山’,这名字只有我们兄弟晓得,等于一个暗号,不会不理。” “万一他还拒绝呢?” “我想不会,因为世界上有两种人爱剑如命,一种是使剑的,一种是铸剑的。何况少侠的‘青霓剑’本是武林至宝。” 岳天雷连忙谢了“资江王”,详细问明路径以后,便和“蛇娘”同施一礼,如风飘电闪般射离当地……。 他自从参悟了“风流千里”的轻功,脚程比以前更快一倍,在武林来说,已经超过一等以上。 好在“蛇娘”身怀自炼内功,步履极为轻捷,加上她那冰雪聪明,暗中模仿着个郎的步法身形,也有几分进步,就算岳天雷无意中赶得快些,她还能嗅着留下的气味,追踪而至。 因此一路同行,倒无意外,几天功夫,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山颠上,孤立着一座木屋。 屋外是高大的铁炉和铁砧,与一应铸剑的对象。 但从那上面的尘土和铁锈看来,显然已有多年不用。 此时,一位须发俱白的老人,正独坐屋辟之下,悠闲的仰视天际白云,对于岳天雷和“蛇娘”似乎没有看见。 “请问老丈,你可是‘莫剑师’?” 老人脸上毫无表情,更不要说是答话。 岳天雷心中暗笑道:“装聋作哑,一定是找对了。” 于是拱手一揖,接道:“在下岳天雷,承‘资江王’介绍,特来拜访‘莫铁山’前辈。” 他把这“铁山”两字,说得格外清楚,那老人顿时扭转头来,但语气极为冷漠的答道:“请你回去的时候,代为问候言家弟兄,关于剑的事情,免开尊口!” 岳天雷禁不住暗中又笑一下,左手把肩头的“青霓剑”拔出两寸多长,口中倒是一言不发。 只见阳光照射下,剑上青光如潮,更胜一泓秋水,“莫剑师”两道炯炯有神的眼光,紧盯着这枝宝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脸色还是冷淡淡的,毫不表示意见。 双方都在沉默着。 谁也不先说话——等着,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蛇娘”已经芳心不耐,鼻尖上香汗盈盈。 “莫剑师”还是像个石头人,白须顺着山风沿胸飘忽,两眼忽闭忽开的咬着牙关。 岳天雷终于眨了一下眼皮,瞬地牵住“蛇娘”,双双转过身去。 “你赢了!”莫剑师激动的一声喊叫。 岳天雷和“蛇娘”马上再度转身,两人都是笑意盎然。 “莫剑师”白须一掀,仰天朗笑道:“岳少侠两位请进来坐坐罢,老朽刚才失敬得很。” 岳天雷也谦逊道:“在下来得冒昧,打扰之处,还请‘剑师’包涵。” 一行人进入房内,重新见礼落坐,他们把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陈设简单,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蛇娘倒底是女性心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老伯,你这大年纪,难道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莫剑师”非常感慨的摇头道:“这里是我当年铸剑的地方,老朽的儿女都在故乡,如今只有两个徒弟伺候,可也不住在此处。” “他们在那里住呢?” “小徒们改行做了猎户,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山洼,早晚送点饭盒给我。” 岳天雷听到对方这种隐居生活,好象是怕有什么人来,疑心一动,正想发问,但“莫剑师”已经抢先说道:“少侠这枝‘青霓宝剑’可否借观一下?” “在下就为此剑特来请教。”他一面回答,一面把宝剑拔出鞘来。双手托着剑身,慎重的递了过去。 “好剑呀,好剑!” 对方赞不绝口的捧剑抚摸,叹道:“可惜它断了一半。” “剑师能不能够将-重新改造?” “老朽么?” “在下愿以宝石为酬,如果需要别的东西,也可以尽量办来。” “莫剑师”深叹了一口长气,道:“老朽半生心血都花在铸剑的上面,像这种不世之宝,别说是交给我做,就这样看看,也能令我热血如潮,十分技痒……。” “那你是答应了?” “可惜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 “这个……老朽还是……不说的好。” 岳天雷把对方隐居十八年头,装聋作哑的事再想一遍,越发觉得可疑,但看到“莫剑师”满面愁容,须发苍白的样子,又不好意思逼问。 “蛇娘”却看出个郎的表情,立刻取出许多“金钢宝石”,立见霞光万道,还耀室中,全都放在对方面前,说道:“老伯,这些小意思请你收下,我们需要这枝剑去报血海深仇,除了老伯,没有别的人好找………。” “姑娘有什么冤仇?” “家父失踪十八年,先母因此病死,现在我跟着雷哥千里寻亲………我需要他保护,他却需要剑………。” “少侠本身呢?” 岳天雷眼看对方听到“十八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忽然一理,于是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在下也是血仇似海,算到如今,刚好一十八年!” “哦!”对方惊噫声中,两道白眉皱得更紧。 岳天雷更加补充一句道:“这段时间,正跟‘剑师’闭门谢客一样,真是凑巧!” “那……那少侠可愿说出师门来历?” “在下有誓在先,不能说明。” “这样讲来,老朽是爱莫能助。” “蛇娘”恐帕说僵,急忙劝道:“老伯何必……。” “我也是有誓在先,而且以全家牲命为条件,永不替人铸剑。” “全家性命?” “不错!” “老伯这誓是对谁发的,怎么这样严重?” “莫剑师”迟疑的还未答言,岳天雷已经阻止“蛇娘”道:“霞-,‘剑师’既有原因,我们不应该无礼追问……” “莫剑师”道:“少侠,刚才你们提起这十八年的时间非常凑巧,老朽也有点好奇,请问这十八年来,武林中可有什么变故?” 岳天雷道:“剑师难道没听到‘武皇’残害正派的消息?” “老朽多年不问外事,少侠请讲。” 岳天雷便把“武皇”暗杀正派高手,意欲独霸武林的种种恶迹全部说明,那“莫剑师”听说天下大乱,血仇遍地,只骇得须发皆张,周身狂震道:“少侠……可晓得‘武皇’的……模样?” “江湖上并无一人知道。” “可有其它的特别记号?” 岳天雷下意识中总是怀疑“武皇”就是“无鼻人”,于是脱口答道:“在下认为他……可能有两样记号……。” “莫剑师”一句比一句激动,紧张追问道:“那两样记号?” “第一,他的鼻尖已被削掉!” “嗯——”莫剑师眼珠一转,好象是在回想一个人影。 “第二,他的剑上有个十字凹痕!” “哦!” 对方骇叫一声,全身剧震道:“原来就是他——!” “谁?” “莫剑师”连喘几口大气,咬牙切齿道:“说来话长,老朽闭门谢客,装聋作哑,都是为此而起。” “剑师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十八年前冬天,来了一个蒙面客,以黄金十两为酬,请老朽替他修理长剑……” “剑上就有这十字凹痕?” “一点不错!而且凭我的经验,这凹痕一定是被绝顶高手剑尖戳伤。” “剑师可曾问过他的姓名来历?” “老朽没有问。” “面貌?” “看不见,可是我敢断定他有鼻子。” “如何断定?” “没鼻子的人,说话准定漏风,他却完全没有毛病,因此虽未眼见,更比看见的还要准确!” “那么,师剑为甚理由,会用全家性命起誓?” “我替那蒙面客修好长剑之后,忽然看到他杀机满眼,显有杀人灭口的毒念,为了顾全家人门徒,老朽自动的起了这个誓。” “他就接受了?” “那有这样简单。” “你又用什么妙计,使他罢手而去?” “老朽最后提醒他,我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名剑师,下次再有这种事,可没有别人好找。” 岳天雷听完之后,心头又起一片疑云。 对方说这蒙面客是冬天来的,义父“剑怪”被害却是冬季之前,此人如系凶手应该没有鼻子,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那难道是差了别人来的? 不会!以仇人的心计多端,决不致自漏秘密。 这些矛盾的想法,在他心中不住的翻腾。想去想来,不得解答。 “莫剑辆”见他独自沉吟,猛地白须一飘,慨然起立道:“岳少侠,老朽深悔当年一念之私,瞒住这种大事,现在拚了全家性命,也要替你铸好这枝剑。” “在下不铸了。” “为什么?” “我岂能牺牲你的全家。” “一则老朽自愿助你扫除邪恶,二则除我之外,别人办不了。” 岳天雷坚决至极,答道:“不管剑师怎么讲,在下不愿铸了。”说话间,掌力发出“乾坤一煞”的吸力,飕的一声,“青霓剑”立从对方手中飞回掌内。 “莫剑师”要想抓牢宝剑,但已经慢了一步,不由发急道:“岳少侠何必固执……。” “在下决心已定,剑师的盛意只好心领。” “你宁愿错过这惟一的机会?” “我想天下之大,定有别人能够铸剑,否则——宁愿错过机会!” “莫剑师”对他这样的正义凛然。不禁大为感动,独自怔立了一阵,突然拍掌叫道:“有了!有了!” “有了什么?” “老朽这一急,倒想起另一位高手。” “他是谁?” “他就是武林中有名的‘神拳郑泰’。” “手艺如何?” “不在老朽之下。” “但不知‘郑前辈’住在那里?” “听说隐居‘白猿山’。” “莫剑筛”话未说完,突听屈外脚步如潮,大概有十几个人围住木屋。 随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口音,怒气冲冲的喝道:“岳天雷出来答话!” 他不禁心头一凛。以为敌人追踪赶来,身形一旋,已经射出门外。 虎目寒芒四面疾扫一番,互见一位法相庄严的胖大老僧,巍巍然端立场心,身前是两名中年和尚,一望俱非庸手。 至于木屋周围,早由十数个佛门弟子围住,人人气定神闲,健壮威猛,每一个都佩着长剑。 岳天雷坦然的上前三步,朗声问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宝-那里?” “老衲衡山掌门‘法宏’——” “哦,原来是‘法宏大师’,在下失敬。” 岳天雷这样以礼相待,倒使“法宏大师”浓眉一扬,似乎很感意外。 “请问大师找我则甚?” “你削了敝派俗家弟子‘赵南山’的长剑,又在盛官殿二次将他打伤,想是有意-斗我们衡山。” 对方口气咄咄逼人,岳天雷却因受了排帮“资江王”的嘱托,仍是客气的答道:“关于削剑的事,在下暂时不能解释,致于灵官殿二次争斗,完全是出乎意外,决非看不起贵派。” “嘿嘿嘿嘿!” 法宏大师怒笑几声,眼神犹似电光四射,道:“好一张利口,你们胆敢暗中下书,叫老衲让出掌门人的位置,还说看得起我衡山!” “大师弄错了。” “我错了?” “要大师让位的是‘武皇’邪党,与我无关。” “住嘴口你明明就是‘铁面人’,还敢抵赖!” 岳天雷暗叫了一声:“怪哉!看样子,他没有收到‘资江王’的书信,可是怎能刚好找到这里?” 心念中,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师,你有没有收到排帮的信?” “当然收到了,否则我们岂能追到这里。” “那为何还有误会?” “法宏大师”逼上两步,沉声说道:“资江王信申写得清楚,他证明你是‘武皇’的手下。” “哦!” 岳天雷骇得心神凛然,“资江王”决不是下流之人,怎么会写出这样一封怪信,真正令人不解。 “法宏大师”看他神色不定,马上一声断喝道:“觉非、觉凡听令。” “慢来!” 岳天雷双掌一扬,挡住两个就要动手的中年和尚,道:“这里面另有鬼计。” “用鬼计的就是你这小辈。” 岳天雷语音一沉,冷冷答道:“大师休要激动,动手之前,应该冷静想一想,免得亲者痛而仇者快!” “法宏大师”深吸了一口清气,真个冷静的想了片刻工夫,说道:“你既不愿动手,或许真有原因,老衲身在佛门,也不能滥开杀孽……。” “大师真算得深明事理。” “但是有一件!” “请指教。” “你跟我同去衡山本寺。” “有何贵干?” “暂时留在寺中,等到‘武皇’一党清除之后,再来决定你的身份!” 岳天雷忍了半天,也禁不住气往上冲,冷哂说道:“大师这办法太过份了!” “你不愿去?” “事实上不可能。” “原来你不愿动手,只是胆小。” 岳天雷轻叹一声道:“大师疑心重重,在下只好得罪。” “老衲决不以老欺少,只要你逃得出我衡山‘弥陀剑法’,就算了事。” 双方既然决裂,场中空气顿时一冷。 但——木屋内立刻传出“蛇娘”娇嫩的口音,道:“雷哥,本地主人请你们换个地方,而且点到就是,不要流血。” 岳天雷恐怕惊动“莫剑师”和“蛇娘”,而且他们的意思,也是提醒他不要伤了衡山人物,心念中,虎目寒芒直对“法宏大师”一闪。 “法宏”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眼光四面一望,顺手向西戟指道:“好!我们到那边山谷去。” 岳天雷立刻一马当先,展开超绝轻功,如风飙云流,射向西旁的山谷。 “法宏大师”见他步法特异,瞬息数丈,顿时骇然一锁寿眉,打消了命令门徒出手的意思。 随即僧袍大袖一摆,率领众门徒,如影随形,紧紧赶上……。 只见这片山谷,格外清幽。 岳天雷首先到达,立刻拣了一处平坦地方。 气定神闲的扭转虎躯,泰然待敌。 “法宏大师”也已随后赶来,隔着丈余之地,手搭剑柄道:“你先拔!” “在下拔得很快,还是大师先请。” “嘿嘿!老衲晓得你有此一记绝招,你尽管使出来好了!” 岳天雷于是右手微弯,缓缓的向剑柄上伸去。 顿见十几名衡山高手,个个目光不瞬,紧盯着他的腕部。 这一来,谷中空气顿形紧张。 除了山风呼啸声列,简直静得连花针坠她,也能够清晰听见。 “铮!” 死寂中,一道剑光破空直出。 “法宏大师”剑似霹雳惊虹,夹风雷隐动之势,直朝岳天雷面门刺入。 岳天雷见他这一剑,劲力如山,招法古奥,表面上似乎缓慢,实则奇快无比,也不由得心头一寒,才知“弥陀剑法”确有玄机。 于是,沉腰卸步,翻腕斜肩,闪电似的拔出腰间长剑,便生生一剑斜出。 “叮。” 双剑交处,声若龙吟,彼此身形一旋,俱各神色整然,再度对峙! “法宏大师”对于岳天雷的功力大感意外,顿时引起生死相斗之心。 岳天雷也试出对方真力纯厚,丝毫的不敢大意。 双方各自暗运内功,“法宏”剑招疾动,施展“弥陀指路”的绝技,二次朝他胸腹划去。 他这一剑,乃是毕生苦练的功夫,剑锋数尺之前,寒气森森,足可穿胸洞腹。 但在岳天雷而言,他正希望对方剑走中宫,马上疾运“乾坤一煞”的劲力,一招“挑星摘月”想把大师长剑挑飞。 只见人影动处,剑芒如潮。 “法宏大师”立感剑身反被缠住,无法快速的推出,于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左掌一推,劈出无坚不摧的“须弥功劲”! 岳天雷何尝不也一样。 他觉得对方手腕如铁,不容易把剑奇快飞旋,而且在他真力猛贯之下。还能够硬生生逼进几寸,这份功力真算待空前未见。更何况劲风射处,掌影瞬至胸前! 百忙中,也将左掌圈划,把对方无形真力,便向体内一收。 “轰!”大师的掌风如怒海涛声。 “嘘!”岳天雷借力吸力,也带出一股低沉劲啸。 在这各无胜负,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法宏大师”更发一声怒吼,拚出全付真元,连掌夹剑,快得连手法都看不清。 岳天雷无意死拚,冷静至极的剑招一换,展出“孤凤振翎”,那寒芒片片,笼罩丈五的剑幢,就像一朵银色的飞旋云彩。 对方的剑气掌风,紧钉着这片银云,迸射回环。 一场强攻硬打的苦斗终于展开了——山谷中气涡乱旋,砂尘疾卷,使得一群衡山弟子,个个瞠目无言。 就在他们的怔视下,双方剧斗到二百余招以外。 然后——俩人的身形招法逐惭慢下来了。 “法宏大师”面红如火,额头上蒸气腾腾。 岳天雷胸头起伏不停,剑幢也巳缩到八尺。 但“法宏”以一派掌门之尊,当着徒子徒孙不便罢休,岳天雷又要顾虑“蛇娘”等人,又要提防对方愤怒中一拥而上,也是无法收式。 眼见这种硬拚真力,必致死伤惨重——果然,“法宏”在猛吸一口大气后,右剑左掌,拚出最后一击,岳天雷只好剑掌齐出,回敬一招! “砰!”的一声闷响,双方“蹬蹬蹬”!各退几个大步,“法宏”马上哇的喷出一口热血,他却凶借力还力,震得比较轻些,但喉间一股甜腥,也感到耳鸣目眩! 那“法宏”咬牙横心,打算来个同归于尽,勉强稳住脚步,又要发掌。 同时衡山弟子,都铮铮然拔出剑来,脚步直向场心移近。 岳天雷这下气坏了,虎目中寒芒陡射,射出怨毒的光辉。 就在众人步步接近的危急关头,山巅劲喝如鹤唳猿啼,一声高叫道:“双方住手!” 这清劲口音尚在群谷中回绕。 西面峰顶,一个小小黑点,像彗星经天般,凌空划出一个美妙的半弧,随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战圈中疾坠。 岳天雷虎目忽忽一扫,已经看出这是一个人。 但那山峰的高度,足有三四百丈,不管来者轻功如何之高,在这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距离下,谁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他正在惊骇。 可是“法宏大师”激怒中那管这套,掌势一立,又逼上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 来人那快得看不清的身影,冲落到离地不过二十多丈,突然“蓬!”的一声。撑出一朵方圆寻丈的乌云,顿时下坠之势-住。 然后美妙的飘摆,不偏不歪,正落在他们中间。 岳天雷马上惊噫了一声:“西门先生!” 原来昆仑高人“西门石”,真个及时赶到。 他右手中提着一柄铁雨伞,他刚才就利用这把伞,安然抵达高山。 此时更将此伞滴溜溜的一轮,劲风呼呼中,硬将衡山诸人的来势阻住。 “法宏大师”喘咻咻的收掌喝道:“西门何必……帮这……武林害马………” “西门先生”收伞长揖道:“大和尚气成这样,真是少见。” “你还是让开的好!” “呃,呃!你不必打了,完全误会。” “我误会?” “你中了‘武皇’借刀杀人,一石两鸟之计。” “哦!” 岳天雷与“法宏大师”,几乎同时骇异出声,各退半步。 “西门先生”朗爽一笑道:“你们两位把剑收起来可好,一面歇息,一面听我细讲。” 岳天雷首先退后,把长剑向鞘里一插。 “法宏大师”愤然收剑,道:“西门,你说得有理便罢,否则和尚还要……。” “这事很凑巧,我是发现了排帮送信人的尸体,才晓得这桩阴谋。” “西门先生”却一看衡山诸人,微带惊奇的问道:“大和尚,你们的‘须弥功劲’天下驰名,如今都带了长剑出来,例真有点怪哉!” “法宏大师”道:“现在‘武皇’一党都是用剑,甚至有蒙面客,还会使本派‘弥陀剑法’,老衲不能不防备一点。” “西门先生”呵呵劲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和尚也学时髦。” 法宏大师寿眉。一皱,叹道:“西门休得取笑,拿功力相等的人来说,用剑胜于用掌,而且——以你而言,昆仑‘禅影奇功’素称武林一绝,可是又带铁伞,又带钢扇,还加上一把旱烟袋,比起老衲一枝剑,倒多了三倍。” “大和尚难道不晓得,这些都是我随身日用之物。” “少扯淡,谁要挨上任何一件,都有点吃不消兜着走。” 岳天雷在旁倾鹎,忽然心念一动,上前问道:“大师,我看贵派带剑下山。必有其它的原故。” “岳施主的意思是。” “大师刚才说:‘武皇’手下也有使用贵派剑法的人,不知这种剑法有多少人会?” “内外两家弟子会的很多。” “大师以后又说过:功力相等的人,用剑甚于用掌,那‘而且’两字之后,还有下文未曾说出。” “这个………” “在下根据这些话,断定有个功力与大师相等的人,他不但擅于用剑,而且离开衡山多年,所以大师亲自佩剑,其目的就是为了应付他。” “法宏大师”满面忧容,答道:“施主猜得很准确。” “此人是谁,能否明白见告?”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位离开师门多年的,就是老衲的师兄‘法广’!” “这位大师的功力?” “当年他是寺中‘首座’,老衲是“知客”,论武功他比我强过三成以上。” “这次来信请你退出掌门之位,想必是他署名。” “不错,敝师兄竟会叛归‘武皇’门下,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大师回答之后,又是一声凄然长叹。 这一叹,叹得人人心头发冷,哑口无言。 像这种兄弟阋墙,同门争位的怪事,居然出现在正门大派之内,而且全由‘武皇’在幕后操纵,而其本人却至今未曾露面。 这份神秘,阴险,直可以说是空前未见,亘古未闻了。 经过一阵无言的沉寂。 “法宏大师”终于再度合什,向岳天雷两个行礼告辞道:“老衲这次轻率下山,对寺中之事越想越不放心,现在要先走一步。” “西门先生”恢复他那向来乐观的态度,拱手笑说道:“大和尚不必忧心,反正大家都动起剑来,那‘崆峒’,‘武当’,‘青城’三派惯用长剑的不必说了,如今‘衡山’既然佩剑,‘少林’,‘峨嵋’想必也是一样,至于敝‘昆仑’掌门东方玉………。” “法宏大师”插言道:“对呀,他跟你都是剑中高手。” “不能算我,我是因为学剑不成,才带了这一身的小零碎。” “何必客气,干脆说出你的主意罢。” “我的想法是,反正各派都已带剑下山,咱们干脆来一次大会,也好去对付‘武皇’邪党。” “法宏大师”被对方说得豪气勃发,寿眉一轩道-“如果各派能够合作无间,而且‘武帝’能来主持,这场大会倒是很好。” 岳天雷听到这个提议,内心激动不已,独个儿凝立当地,瞑想着剑气冲霄,剑风乍地的壮烈场面。 但“西门先生”却在他的肩头轻拍一堂,说道:“老实说,‘武帝’能否出来,是个疑问,大会的事,我尽力去办,但这位岳老弟的身份,大师应该明白了………。” “法宏大师”,马上点头道:“老衲已然明白,岳少侠如果遇上我‘法广’师兄,一定不能伤害,务要送回衡山………。” 岳天雷肃然应允,对方及手合什,随率门人如飞回去。 “西门先生”目送众人走远。转对岳天雷问道:“岳老弟,你找到‘莫剑师’没有?” “已经找到,他就在东边山头。” “我们同去看看可好?” “请。” 岳天雷应声之中,身如电出,两人一先一后。同向“莫剑师”的住处赶来。 以两人超绝的轻功,自然是瞬息而至。 他首先飘到门口。正要呼唤“蛇娘”,可是嘴一张,声言却咽住了。 原来他嗅到了一股生人气息——阴沉沉的充满尸骨味道,令人毛发悚然。 “西门先生”为人何等世故精明,见他身形猛停,马上也悄然收步。 岳天雷头也不回,疾向身后比了一个手势,随即身形如电,毫无声音的射入木屋里面。 “西门先生”发觉事态真的严重,连忙右手拔出旱烟杆,目光如雷盯住出路。专等屋内信号。 功夫不大,只听岳天雷惊噫出声的叫道:“西门前辈快来!” 他马上一掠数丈,飘入室中。 更见岳天雷眼光充满悲痛和怨毒,怔怔的站在一位老者的尸体旁边。 “西门先生”骇得双眉一锁,道:“赶情他就是‘莫剑师’!” 岳天雷牙关迸出话音道:“不错。” “西门先生”弯腰一看“莫剑师”,只见他心口一个血洞,周围五个指头印,插胸透骨,竟把心脏捏成粉碎的肉块,不由得胡须一抖,骇道:“原来是‘白骨魔君’下的毒手!” “白骨魔君?” “错不了,这是他独门手法,名叫‘摘心追命’。” 岳天雷虎目中顿时迸出两行热泪道:“在下连累剑师了……。” “这是怎么讲?” “我杀了‘白骨魔君’的徒弟‘黑夜游魂’,而且我若不来找他,那魔头也不至于寻到此地。” “西门先生”怔了一会,悚然寒战道:“不好,这老魔头也是‘武皇’一党。” “哦!” “那被杀的排客,全身都被抓得粉碎如泥,不容易看出是甚么手法害的,如今这一对照,显然也是‘白骨魔君’的毒手。” “早晚我会把他碎尸万段,替‘莫剑师’和‘蛇娘’报仇!” “蛇娘!她是你的同伴?” 岳天雷悲愤至极,从怀内取出一幅衣襟,也不说话,径自递了过去。 “西门先生”急将衣襟展开,只见上面写看十六个娟秀字迹:小魔惊逃,蛇娘重伤,日后归来。 洞庭仙子留字“西门先生”看完之后,反倒面露惊喜之色,咋咋有声道:“贵同伴这下倒好了。” “好了?” “这位‘洞庭仙子’,就是‘四姬’之一,功力奇高,连‘白骨魔君’这样的老怪,对她而言,都只算得是小魔。因此‘蛇娘’被她救去,不但伤势无碍,而且必然成为武林中高手。” 岳天雷稍为安心,长喘了一口大气,道:“这样也好,从今后在下可以放胆去找仇人。” “西门先生”眼神一转,道:“既是这样,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老弟能否同意?” “先生请讲。” “你我都是要访‘武皇’这批东西,我在江湖上,比较门道熟些,一路同走的话,彼此有个照应。” “这个。” “我不会碍你的事,虽说同走,并不一定紧紧跟着,如果有什么事情,彼此可以分道扬镳,不必另行交代。” “先生的好意我明白,但是。” “又有什么‘但是’?” “我从下山削剑以至现在,跟‘武皇’虽没碰上,但跟他的手下已经接触多次,尤其从‘白骨魔君’的事来看,他们显然在到处找我,这样太危险……。” “你不怕危险,难道我就畏死贪生?” “我是为了报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至于贵派——既无高手失踪,那又何必。” “西门先生”义形于色,愤然不乐道:“老弟这样说,简直的是看人不起。” 岳天雷大为感动,连忙称谢答应,然后悲愤的抱起“莫剑师”,脚步沉凝,缓缓走出屋外。 在西门先生的协助下,一座坟墓顷刻筑好。 他大礼祭拜之后,忽又走回木屋里面,独自耽搁了片刻工夫。 “西门先生”等他出来以后,诧异的问道:“屋子里面还有什么未完之事吗?” “莫剑师有两个早年的门徒住在山中,早晚必然会来,在下留着书信,请他们转告剑师后人,免得……他们-念……。” “岳老弟办事周到,现在天已不早。我们先去那里?” “嗯——” 岳天雷想了一下,道:“先去‘白猿山’,拜访‘神拳郑泰’。” “那就走罢!” 话声中,身形齐飘,径向山峰之下,如电射去。 岳天雷与“西门先生”都是轻功奇佳。 为了避免在官道上疾驰,惊世骇俗,他们宁愿穿山越岭,专走僻静地方。 这一天,看看高峰已尽,来到小山起伏的地方,曲径错综,偶而也有一两处山村茅舍。 正在专心赶路中——忽听附近树林内面,传出一声痛极的呻吟,嗓音奇熟! 岳天雷马上心神一震,转头招呼道:“我们看看去!” “好!” 两人身形齐闪,犹如两颗流星,疾投入树林深处。 百来丈的距离,眨眼即达,岳天雷顺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入一片广约十数丈的林空,立见当中粗可三围的枯树上,钉着一位老道长。 “呀!这是‘清璇道长’………。” “西门先生”紧接赶来,也骇得倒抽一口冷气道:“可不是武当掌门吗!”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分立枯树左右,只见“清璇道长”半身尽是鲜血,他那枘自用长剑,竟从“巨阙穴”透背而出,把他钉牢树上,胸口只露出一个剑柄。 岳天雷惊骇至极,下意识的伸手就拔! “拔不得!道长内功深厚,不拔还能自守一丝真元,如果拔出来,必然透风而死。” “难道就让他这样……。” 饶是“西门先生”见多识广,一时地想不出好办法来。 但“清璇道长”却闷哼了半声,眼皮张自睁开半线,他一见岳天雷凝立身前,马上嘴唇连连掀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倒泌出了一股腥血。 岳天雷马上附耳说道:“道长别说话。在下先想办法救你下来。” 然后转脸对“西门先生”道:“请你抓住剑柄,我叫拔就赶快拔。” “这……不行吧?” “我有‘真元对流’的功夫,能够使他真力不散……。”岳天雷一面回答,双掌已经贴住道长的“血海”和“丹田”。 随即凝神屏气,运起全付内功。把本身真元,引导着对方一线生机,小心至极的穿宫过穴,缓缓循环着。 就等对方的真元贮人丹田大穴后,他轻轻吐气开声,低喝道:“拔!” “西门先生”早已蓄势以待,闻言右手如电翻出,五指奇准的搭住剑柄,顺势向后一抽,立将长剑拔出。 岳天雷再度喝道:“点穴止血!” “西门”又以“昆仑”独门手法,指影幻舞的连点一十六处经脉要路。 他们这种天衣无缝的配合手法,果然灵验如神,立见伤口渗出的血沫,完全止住。 岳天雷忙把对方平放地上,自己两只手掌,仍是贴穴运功,丝毫的不敢大意,“西门先生”更趁机掏出本门灵丹,用了加倍的份量,塞进“清璇道长”口中,不过片刻,道长喘息数声,睁开了血丝密布的双眼,他先感激的望了“西门先生”一下,然后对着岳天雷喃喃说道:“岳……岳……我找你……很久……。” 岳天雷连忙接言道:“道长可是为了‘青霓剑’?” “是的。” “这剑是令师兄‘清枢道长’所托,在下无心闯入玄关,以致他走火入魔,至今还很抱歉,所以我一定要照他的遗嘱,把此剑重新铸成武林之宝,希望你别误会。” “我……都知道……。” “道长都知道了?” “敝师兄……临终之前,已经全部……说明。” “那道长找我何事?” “怕你被……别人所害,夺去……宝剑……。” “道长放心,在下会以生命来保护它,决不让人夺去,而且……至今也没有人下手夺过。” “清璇道长”服药颇久,精神好了许多。闻言后,面皮连搐道-“难道……难道叛徒‘清玑’……也没有来抢?可能你是没有碰到……。” 岳天雷对“清玑道长”将他打败的事情*真是记忆犹新,那“铁面人”看到宝剑发怔,“清玑”却毫不在意的情景,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答复道:“在下曾与‘清玑’交手,他对此剑根本没有注意。” “决不可能!” “为什么?” “两个时辰以前,他来……逼问过我……,口口声声……要问你的下落……,以便追夺……” “他们是几个人?” “先是两个,” 岳天雷定神一想,断定必是“铁面人”跟“清玑”一对,随即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是一个。” “一个?那刺伤道长的是谁?” “清璇道长”马上面色激动,满脸怒意道:“先是叛徒和一个蒙面人联手,数十招后,我已经落了下风……。” “西门先生”皱眉插话道:“道长身为武当掌门,应以全派为重,怎么不见机而走,还去硬拚哩?” “贫道也是这样想,但退到这颗树边,突然又来了一个蒙面人。他的身手之快,可以说无法形容,连一招未完,就夺下了我的剑……。” “哦!他是空手夺剑,而且就用这枝剑刺伤你……?” “不错!” 岳天雷周身一阵寒抖,急吼吼问道:“他留下姓名没有?” “虽然末留姓名,我也猜得出。” “你猜是谁?” “武皇!除了他别人无此本领。” 这句话,像一盆雪水,当头倾下——西门先生惊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岳天雷更是虎目圆睁,牙根咬得出响。 因为“清璇道长”的功力已算一流,但对方能在半招之内,空手夺剑,借剑杀人,那份武功,实在是令人惊震! “清璇道长”见状,沉痛无比的说道:“两位不必动怒,贫道有几件事要拜托。” 他们几乎同时回答道:“道长尽管吩咐。” “我看‘武皇’的功力,除了‘武帝’之外,谁也胜他不了,可惜‘武帝’还未出来,因此两位——尤其是岳少侠——在江湖上行道务必仔细。” “西门先生”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武帝不来也不要紧,我跟衡山‘法宏大师’已经提起过,准备大会正道武林,专门对付这个恶贼。” “我看——各派聚会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成功,也不一定能胜。” “事在人为,总不能坐以待毙。” “先生热诚感人,可是有一点你要考虑。” “那一点?” “如今各派叛徒,要逼现在掌门让位,要是聚会一处,恐怕中了敌人一网打尽之计,而且本山空虚,也怕对方乘虚而入。” “这个——我会跟各大派门商议,见机而行。道长请继续说下去。” “敝徒‘法雷’等三个,现守武当本山,希望代为转告,山中诸事都由“法雷”作主,必须紧守门户,苦练武功。” 岳天雷点头答道:“我们一定办到,将来‘青霓剑’铸好之后,我立刻归还‘法雷’就是——” “不行!绝对不行!” “那为什么?” “法雷功力太浅,如果叛徒上山讨剑,一定应付不来,我看少侠一别不久,功力猛进几倍,不如……。” “清璇道长”讲到这里面有愧色,半路停住。 因为此剑已成叛徒争夺的目标,他怕自己的门徒因此受害,自然不好意思推在别人身上。 岳天雷何等聪明,立刻朗声答道:“在下绝对负责到底,一定等到适当的机会,再还给贵派门下。” “清璇道长”感激的谢过之后,面现凄凉之色,道:“最后一件。是要请两位将我就地葬埋。” “道长你就是……。” “我有辱武当声誉,再无面目去见前代师祖。”道长说到最后,已是青筋暴出,狂吼如雷,右手猛地一挣,就朝“太阳穴”上拍去! “啪!” “西门先生”眼见岳天雷双掌不能松开,急忙出手如风,险堪堪一记“金丝缠腕”,恰将对方脉门搭住。 但“清璇道长”急怒放心,用力过度,竟又闷吭半声,昏绝于地。 岳天雷一面加紧运功,一面说道:“我看只有由前辈送他回山。追凶的事*在下一人去办。” “西门先生”虽不放心*但事已如此*只好答应道:“他的伤势太重,恐怕送不到,反正送多远算多远,如果半路不幸,我也会把这位掌门,送到他的本门安埋。” 两人趁着对方未醒,把前后伤口仔细的包扎起来,又给他服下大量丸药,然后绑在“西门先生”背上,那枝血迹斑斑的长剑,也由他提着。 随即双方互道一声保重,那昆仑高手“西门石”脚步如飞,觅路直往武当而去。 岳天雷眼看对方去远,心事重重的只在当地徘徊。利用自己过人的嗅觉,想侦查“武皇”的去路。 但“武皇”的功力何等高张,脚步不但极轻极远,而且奇快无伦,尤其山林中地势复杂,就有气味也是难找,因此寻找了个多时辰,才隐约的查清了方向。 可是,岳天雷心坚如铁,硬是非追不可。就时走时停的循路前行,一个劲赶将下去……。 ※※※※满天浮云,月光掩映,照着山林树影,格外幽僻凄。 岳天雷飘射于山谷之间,心念潮涌的忖道:“两天两夜,越追愈没有线索,我该怎么办呢……?” 放眼望夫,只见前面疏林掩映,是一条宽约三尺的山路,脚步一紧,隔它只剩十多丈远。 但——寂无人迹的路上,突然人影疾闪,就像劲箭离弦的,顺着山道射来。 岳天雷心神一动,顿时虎目圆睁,锋芒陡现,想要看个分明。 不幸天公偏不作美,空际一朵浮云恰好遮住月亮,他立感眼前一暗,只看到那奇热的身形忽忙疾闪,而且不住的前后张望,彷佛后面跟来了什么怪异人物。 岳天雷疑骇的眨了一下眼睛,身形瓢到路旁两丈,但对方早已过去。 “呀!这背影好象是‘西门先生’,他怎么来到这里? 而且行动忽忙。难道是被谁追赶不成?” 心念中,下意识的摆过头来,转向来路看去。 谁知不看还罢,一看之后,更令他周身冷战,起了无数的寒栗。 因为跟着飘来的一个身形,真是太怪异了——那人被一件奇形大袍由头到脚的罩住,手既不动,膝盖也不弯,全身僵直,用上下跳动的姿势向前纵跃,真像僵尸出现! 而且一般人的面具,最少也要露出两只眼睛,以便看清外面。 但这个僵直怪人,偏连眼睛也不露出,碰到山路弯曲的地方,却能硬生生的及时侧转身躯,彷佛不用双眼,也能看清路线一般。 奇怪!这算是什么邪魔外道? 如果他是人,这种隔衣见物的本领,真算得不可思议! 若说他是僵尸怪物,那又不合情理,但如果不是,怎么会运“西门先生”也吓得惊惶逃跑——?” 就在他惊疑不定间。 这僵尸般的怪人,已像一阵旋风径直跳去,那身后留下来的气流,直朝岳天雷面前卷来。 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腥臭的血味直仲鼻观。 “呀!这是‘清璇道长’的血腥,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怪相?” 岳天雷心思像电光石火,奇快的忖道:“清璇道长决不会追‘西门先生’,除非是中了邪术!那么,一定是有个厉害无比的魔头,才会迷住道长,惊走西门………” 他还来不及想完,来路上身影又动,再度出现了一位人物! 这时,月亮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冷光如潮,把来人照得纤毫毕露。 他——头载束发金冠,腰系一枝长剑,满头长发顺冠垂下,分披在两个肩头,身穿杏黄大袍,颇有人中龙凤的风度。 面貌更是俊雅绝伦,年若四旬,却无半点衰老痕迹,尤其剑眉凤目之间,英气逼人,在英武之中,还来看两分神秘色彩。 这种慑人气派,使任何人只看一眼,都能断定他是武林大豪。 至于那身形不动,瞬息十几丈的轻功,更是空前所未见。 岳天雷隐身道旁,马上心神剧震,暗自恨声道:“怪不得‘西门先生’吓成那样,赶情是‘武皇’恶贼亲自来了!” 下意识的右手一探,无声无息拔出了腰间剑来。 那时快,说时迟。 这霎那的工夫。 来人已至三丈开外。 更见他左手捏着一个奇形诀式,凤目半睁,面色极为沉凝。 而且一近岳天雷隐身之地,马上双目陡张,将突出寸许的劲光,狠狠的朝他这个方向一扫,好家已然发觉有人埋伏。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出,用“大鹏展翅”的绝招,冲空直拔数丈,奇奥的划出一个半弧,长剑像夜空电闪般,夹石破天惊之力,直朝对方头顶插落。 这一剑,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力道之强,何异于泰山压顶,眼看剑到人到,离对方“天灵穴”只剩三尺有余。 但来者岂是等闲。 面色一凛下,双脚以看不清的步法奇奥一旋,立刻横飘半丈。左手诀势虽然不动,右手却跟步法一样的快得惊人。 立闻“呛啷”一声,长剑闪出,斜斜往上一划,便将岳天雷长剑弹开,而且那向前飘纵之势不衰,仍想去追“清璇道长”。 “那里走!” 岳天雷暴喝声中,健躯风车似的凌空疾翻,借着对方剑上功劲,像一颗流星坠地,截住了对方去路。 对方一看他眼中怨毒寒光,也不禁怔了一下。 岳天雷趁势“挑星摘月”,幻出圈圈嘶啸的剑轮,猛-真劲,又刺向对方“巨阙”,“关元”两处生死大穴。 第六章 神镜预言 随即左手一探,拔出了异光蒙蒙的“青霓剑”来。左削右挑,以十二成功力,直向对方猛攻过去。 那中年美剑客一看“青霓剑”,更如火上浇油,马上震怒如雷的喝道:“原来你是盗剑小贼,怪不得要害‘清璇道长’!” 话声中,奇奥的身形随之一旋,岳天雷双剑立劾戳了一个空,还来不及变招,对方一式“划地削天”,反从他的右侧攻入。 岳天雷见对方的身形旋处,到处幻影重重,好象有三四个人围着他打转一般,立刻使出“孤凤振翎”,用剑幢护佐身躯,然后跟着他身后的气流,以“云流千里”的轻功,穷追猛打,并且心中暗忖道:“这人既不知道‘清璇’托剑的事情,偏对此剑大感惊异,虽然口口声声说我害了道长,其实更证明他是‘武皇’,在此弄鬼。” 至于那中年剑客也在心内沉吟道:“这姓岳的身手功力都不错,不用绝招必然多耗时间。” 心念中,身形猛然停住,正好将背部露了出来。 岳天雷如响斯应,附背赶来,双剑一上一下,分刺“灵台”、“督脉”。 就在剑光映到对方身际的时候。 中年美剑客,突然长剑倒卷而出,一式“神龙振尾”,架住他右手青锋,再一剑“飞霜断魄”,划中他左手剑脊,身形顺着力道,蓦地旋到外门,左手“轰!轰!”暴出,竟然连劈威猛绝伦的两掌! 第一掌,犹如五雷天火,热浪灼人。 第二掌,更迸出十道红白相间的光芒,眩人心目。 这两掌前后相推,真如天崩地裂一般,岳天雷忙将“青霓剑”硬划过来,并将全身劲道向后一吸。 可是已经慢了。 只见他身躯向左一歪,跄出丈五有余。 喉嗓中“哇!”的一声,喷出满胸的热血。 热血激动了他傲骨嶙峋的天性,在这生死立判的关头,他不但不走,而且冷森森的扭转虎躯,把手中双剑,十字形的交叉一搭。 那双怨毒至极的眼神,更一眨不眨的盯牢对方。 中年美剑客面色寒似秋霖,手中剑戟指他的咽喉,左掌骈立如刀,一步步向他身前逼近。 夜,是那样沉寂凄清,彷佛笼罩在死神的黑幕之下。 除了两人的轻微吸气声外,只有树叶儿迎风沙响,震人心弦。 而他们的距离,却在沉寂中,由两丈缩成一丈,由一丈缩成五尺,谁也不肯抢先发招,发招时必有一人陈尸当地。 蓦地里——一个惶急的足音,沿地疾飘,转眼间来到数十丈外。 但他两人相隔一剑之地,谁也不敢转头去瞧,却见一枝金光闪耀的旱烟袋,在月光下电射而来,“啪哒”一声,奇准的落在他们前面。 他两个,都奇快的用目一扫,几乎同时的惊叫出声道:“西门先生来了!” 可是岳天雷的声音是充满怀疑。 而对方却是无比的悲痛。 双双转验看时,“西门石”肩上抗着僵硬的“清璇”,鼻息咻咻的赶到两人中间,摇头不已道:“果然是你们两位,怎么又打起来了?” 岳天雷大惑不解道:“他不是武皇?” “什么武帝武皇,他就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 “哦!” 岳天雷骇然的退了半步。 “西门先生”更对“湘江王”说道:“帮主难道不知他是岳——” “我知道他是岳天雷。” “那又何必动手?” “为什么我不该动手?” “他救过令兄‘资江王’等九条性命。” “哦——!可是他乃‘武皇’手下,又盗了武当宝剑………。” “大帮主,你简直不明白!” “那么你详细讲一讲。” “还要我讲?” “你几时讲过?” “西门先生”把“清璇道长”的遗体妥为安放当地,皱眉瞪眼的想了一会,抹去脸上的汗珠,顿足自责道:“该死,该死,我原来没有对你讲过!” “本来没讲。” 于是“西门石”口若悬河,把岳天雷来龙去脉,讲了个一字不漏,“湘江王”顿时消去愤怒之心,说道:“岳步侠,本人误会。” 话声中,转面看时,岳天雷正俯身查看“清璇道长”的伤痕,眼中热泪盈眶,对“湘江王”的话根本没有听见。 “湘江王”连忙走了过去,重新施礼道:“岳少侠救了家兄和排客,本人谨致谢意。” 岳天雷怔怔的还了一礼,悲愤的问道:“道长怎么会死?” “西门先生”上前答道:“我背他走了一天,已绝全身僵硬,咽了最后的一口气。” “那言帮主……怎么怪我……。” “道长断气之后,我倒非常的为难,幸亏遇上了言帮主,他们排帮有种‘赶尸’的功夫,不但行动如飞,而且能保尸体不烂,因此我急忙请他作法,忙得连你的事情都来不及说清楚……。” 岳天雷听了这话,还是不大明白,眼神直向“湘江王”看去,似乎是种沉默的质问。 “湘江王”立予补充道:“敝排帮习有‘都天大-’的种种奇功。本人当时看那‘清璇道长’心头还有一丝余温,可能灵魂尚未出窍,因此用‘五雷诀’催他走路,希望早到武当,也许。” “也许能够起死回生?” “这只是万一之计,聊尽人事,至于本人刚才的话,完全出乎气愤,你不必介意。” “既有万一的希望,那是我连累他了!”岳天雷叹息之下,眼神突然一阴,像片深邃无比的海洋,隐藏着极深的沉痛。 “岳少侠不必自责太过,你我都是救人心切,难免各走极端。” “西门先生”更是关切的劝道:“岳老弟,你是生气勃勃的青年,思想上不要钻牛角尖,前两天‘莫剑师’被杀,你说是连累了他,如今又说连累‘清璇道长’,其实都是命运注定。” 他这番婉言劝慰,更触动了岳天雷的往事前尘,他想起了“莫剑师”,更想起了三师姑“剑仙李叔琴”,二师叔“剑魔侯仲影”,和四师叔而兼义父的“剑怪徐季德”。 他们虽然遭遇凄凉,总还是好好活着,但只要被他遇上,却一个接一个的相继惨死而亡。 这连串的流血惨剧,早在他心灵上刻下重重阴影,如今给别人当面一喝,就像火山般的爆发开来,他越想越沉痛,把满腹冤仇血债都堆集在“武皇”身上,同时也怀疑自己是否命中注定不祥,以致骨肉分离,亲人都横祸连踵。 在他这阵沉吟不语中。 “湘江王”与“西门先生”早将“清璇道长”的遗体,重新整理了一遍,双双的跌坐地上,讨论将来的事情。 等到他从沉思中醒来,“西门先生”马上招呼道:“岳老弟你也歇息一下,刚才的伤势可有妨碍?” “哦!不要紧,运功一下就会好。” 他一面答复,一面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严肃的向“湘江王”问道:“请教帮主,你们真的相信命运或者是灵魂之说吗?” “呃——,代代相传,都是这样讲法,而且本帮很多法术,全都奇验无比,决非欺人之谈。 “可否举几个例子。” “拿刚才我的招法来讲,就有三个证据。” “啊,武功中也有这一套?” “不错!你是否记得我的身形幻影,能够变出几个人来?” “有的!我两剑都不曾刺中。” “这叫做‘障神移位’,是利用精神力量,使对方以假为真,比一般武林的‘移形换位’另具奇特之处。” “请问第二个证据。” “先前‘清璇道长’的行动如飞,完全是我用‘五雷诀’使他不倒,到你发掌迫攻,逼我左手诀势松开的时候,虽则相隔很远,我却知道他必然倒地。不信的话,你问问‘西门先生’,看他怎么说。” “西门先生”连连点头道:“一点不假,我在前面探路先行,猛然间发现道长倒地,要不然,也不至于回头赶来。” 岳天雷心神一震,再问道:“那么,第三个证据是什么?” “我刚才的掌势,有没有五雷霹雳。火热难当的情形。” “这也有的。” “此乃本帮的‘雷火掌’,不仅可以伤人,还有辟邪镇妖之力。” “可是你第二次连发两掌,后面一掌却又大不相同?” “少侠眼力不错,那不是本帮的武功。” “属于那派?” “天龙派。” “原来是‘武帝季灵芷’的绝招!” “对!那叫‘秘魔神掌’,它与那三记剑招,都是武帝所传,他恩师‘天龙圣僧’所创,可惜我练得不成气候。辜负了这种佛魔合参的绝世奇功!” 岳天雷对这一掌三剑。深感惊奇,立刻问了招法名称,更将身形手法深映脑海。临了还把那“佛魔合参”四字,反复的念了几遍。 “湘江王”看他的神色。晓得他心地纯直,不容易接受玄虚的理论,立刻补充道:“佛魔本来可以合参,因此人鬼之间,不过是生死不同而已,换句话说就是肉体和灵魂,灵魂附于肉体即为生,灵魂离开人体就是死,至于生死,都由命运决定。” 岳天雷又道:“这样说,灵魂和命运都是可信的了。” “不信则无,信之则有。至诚所至,能够心灵远及千里,预测未来。” 岳天雷还来不及提出问题,“西门先生”已然抢先附和道:“说的是!排帮圆光术天下闻名,找物寻人,百试百验。” 西门先生正色道-“在我默祷之后便有人物出现,但如果是找人的话,必须报出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岳天雷本来颇怀希望,听到这句话,立刻怔了一下。 因为他想从铜镜中看到的是——生身父母,血海仇人,以及义姐“鱼剑琴”,但他却不知道父母、义姐的生辰八字。 至于仇人,更连姓名都不晓得。 于是,他暗中叹息一声,默默的把铜镜递还“湘江王”。 “湘江王”见他忽然改变主意,不禁讶然问道:“岳少侠不想问了?” “我不清楚他们的生辰八字。” “西门先生”也看出他失望的神色,忙道:“言帮主的圆光术可算天下一人,错过机会未免太可惜,我看……你就问问未来的事情好啦。” 岳天雷想了一想,对“湘江王”问道:“在下如问将来的事,是否有效?” “当然有效,不过镜中幻影,可能目前无法了解,但将来必有奇验。” “那么,在下就这样问。” “好。” 湘江王答应之中,却将铜镜递给“西门先生”道:“问本身的事,不能由自己看,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成见,容易误会,譬如说,我现在要找‘武帝’,也不能用这个办法,现在请‘西门先生’代劳,你我两人诚心默祷。” 说完之后,三个人同时虔敬的默念起来。 岳天雷闭目瞑思,脑海中浮起“铁面人”“无鼻人”和“武皇”一党的影子,因为亲人既问不出来,追寻仇家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 “湘江王”却眼神半闭,手捏诀势,口中念念有词。 “西门先生”两只精光毕露的眸子,更瞪得铜铃一样,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镜面。 就这样沉默的过了盏茶时分。 “西门”忽然惊噫一声,道:“我看见了!” 岳天雷激动的问道:“前辈看到什么?” “一个蒙面人……长剑指天,脚踏无数尸骨……他的气派睥睨万物,狂傲到了极点………。” 岳天雷心神一震,忖道:“想必这就是自称‘武皇’的凶手!” 沉思中,脱口问道:“他有没有鼻子?” “蒙着脸怎么看得见………!” “西门先生”回答之间,突然双眉一轩道:“又出现了一个!” “又一个?” “这是一壑深山……古洞,蒙面人的面巾突然飘落………。” “怎么样?” “他……他真没有鼻子!” “西门先生”激动的惊叫出声,岳天雷更如雪水淋头,全身一阵塞顿道:“仔细看看他的脸!” “他的鼻子连根削掉,只剩下一个怕人的大洞,他的相貌——,糟!他俯身倒下,死了。” “该死!” 岳天雷狂怒不已,下意识的暴吼出声。 “西门先生”立见镜内红光迸射,化为一片流溅的血渍,忍不住咋舌皱眉道:“别吼!这一吼把旁边另一个影子冲散啦!” 岳天雷猛地惊醒过来,忙不迭的问道:“难道没有了!” “西门先生”定神再看,只见镜面如云霾如潮,忽明忽暗,等了片刻工夫,重又眼神一亮道:“来了,来了,还是他………” “谁?” “剑指天空的蒙面人。” “哦!他没死?” “而且一个……两个……出现了一大群,都是蒙面持剑,环绕在他的身边,好象群魔乱舞一般……。” “然后——?” “远远飘来一人,手持双剑,其快如风,他单身射入——不,后面又赶来很多高手……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斗……剑气仲霄,血流遍地………,呀!倒了几个……又倒了几个……。” 那铜镜中幻象百出,光怪陆离,把“西门先生”看得眼花缭乱,无法用言语来描写,可是从他脸上惊骇不定的表情,阵阵颤战的双手,也可以猜到必是惨烈至极。 岳天雷连大气都不敢喘e直等对方心神平定下来,才轻声问道:“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一片血海,浮沉着无数死尸……。” “有没有铁面人?” “还不知道……,现在……有五具尸体漂搁岸边,呀——果然都戴着铁面具!” “这是叛徒的报应!” “奇怪!” “奇怪什么?” “几个人跪拜痛哭,哭得十分悲戚!” “谁会哭他们?” “看样子是五大门派的人物。” 岳天雷一头玄雾,也跟着叫了一声“奇怪”,虎目中又见对方神情凛然的盯视铜镜e直骇得须发皆张,面无人色,看了一阵之后,更将铜镜向怀中一抱,显然的,他是看到了不忍目睹的惨象! 岳天雷忍耐不住,抓着对方还在抖动的手腕,道:“西门先生,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 “那怎么不敢说!” “这个。” “先生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不祥的事,我都不怕!” “西门先生”无法再推,只得嗫嚅答道:“我看到原始森林中有一座大树盖的……宫殿……,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写的是………。” “是不是‘-山神殿’!” “西门先生”顿时惊疑至极的反问道:“对是对!但铜镜在我手里捧着,你怎么看得见?” 岳天雷忙道:“我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不可能吧!看样子,这地方你很熟悉。” “别管那些,请你继续讲下去!” “-山神殿附近有座高峰,峰腰有座石窟……。” “窝里怎么样?” “盘坐着一位美少年,他。”说到这里,“西门先生”的眼光,突向岳天雷脸上连扫几下,猛将下文咽住。 “他又怎样?” “西门先生”牙关一咬,故作冷淡的答道:“他没怎么样!” 岳天雷那搭住对方手腕的右掌,不自知的用力一捏,急道:“我不相信,前辈非讲不可!” “湘江王”这时收了手上诀势,睁眼劝说道:“岳少侠不要勉强,这铜镜里面出现的幻象,都是对你内心所想到的疑问,作一种象征性的答复,但不能把所有细节完全表现出来。比方说,两派人物的血战,不一定真在一个地方,而是表示这场武林浩劫十分惨烈,如果你主要的对象已经出现,其它的不必考虑太多。” 岳天雷暗自忖道-“我想问的是‘武皇’,‘无鼻人’和‘铁面人’,他们都已绝先后出现,至于‘西门先生’最后看到的,大概是与我本身不利的事,只要能够报仇,何必再担心自己的结果!” 下了这个决心后,他马上松开右手,心境坦然的答道-“帮主说的很对,多承指点,在下万分感谢。” “西门先生”抬头看看天色,道:“此刻天将四更,我们该把道长的遗体快些护送去了。” “湘江王”也道:“是不早了,而且我们必需利用黑夜送他,等到了敝帮分堂。再用车马装载。” 岳天雷对“清璇道长”的事,心内还在抱歉,便极为关切的说道-“在下能否效劳一二——?” “西门先生”道:“这‘赶尸’的规矩很多,我刚才都经过‘言帮主’画符念咒才能参加,何况你还要去‘白猿山’,不如分头办事的好!” 这个意见,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三人全都没有异议。 于是“西门先生”径将“清璇道长”的遗体扶了起来,直挺挺的依树而立。 “湘江王”随即转面过来,对岳天雷嘱咐道:“岳少侠,请你把顶心‘泥元宫’掩盖起来,双手遮着眼睛,如果要看的话,可以从指缝中往外看。” 岳天雷对于这种奇事,心中总有几分怀疑,既有机会,当然想要看个明白,于是照着对方的指示,把头顶盖住,双手各留一条细缝,凝视着外界动静。 随见“湘江王”身形一动,足踏天罡,左手捏起五雷诀印,口中默念着不传秘语,至于“西门先生”早已纵身林外,以防生人闯入。 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下。 “湘江王”踏罡步斗的身形,愈旋愈疾,身后卷起股股气流,逐渐凝结成五尺来高的旋风,竟在场心竖立摆摇,就像一个淡淡的人影。 然后——“湘江王”步法突然-住,口中低喝了一声:“起!” 右手戟指之处,那股搭曳的旋风,如影附形,直往“清璇”的尸体上一贴。 真的,“清璇道长”随风一震! “咚!咚!咚!”前跳三步,身形上下不停的蹦着。 “走!” “湘江王”一次低喝之下*对方身躯僵硬的一转,直朝林外跃去。 “西门先生”见状,顾不得招呼告辞,急忙发步拧身,以电掣风驰的速度,当先开路。 “湘江王”作法之中,不能开口,便将右手对岳天雷摇了一摇,随展“障神移位”的神秘身法,像精灵闪耀般,奇快无伦的赶出林外。 岳天雷等到三人俱已离去很远,才把遮眼的双手放下。 遥见冷月幽光中,远处山颠三个小小黑点,如流星赶月,鱼贯飘浮,先先后后,相继消失于阴暗的天际。 人是都走了。 但刚才的神秘气氛。仍旧笼罩杯中。 岳天雷胸头加压千斤,沉重的喘了几口气,暗中回想道:“湘江王的‘圆光术’虽然近乎迷信,可是它对我想到的人,都己先后现出。” ‘铁面人’居然共有五个之多,想来就是五大门派失踪高手无疑。‘昆仑’,‘峨嵋’本来没有,不必谈他,‘武当清玑’我已经碰上,他与‘武皇’合手害死‘清璇’,叛归邪门的恶迹完全暴露。 ‘崆峒派’失踪的是‘惟贫道长’。连他师兄弟‘惟智’、‘惟纯’都有点担心,无疑的不是好人! 再从衡山‘法宏大师’,亲自佩剑出山来看,那失踪的‘法广’,何尝不坏! 为什么他们血海中浮尸出来,五大门派的人还会痛哭呢? 他们为什么要哭? 有什么好哭? …………………… 再说那一剑指天,足踏尸出的蒙面人,应该是暗指‘武皇’。 但在‘无鼻人’死后,他居然又在镜中出现! 倒底是幻影错乱?还是真有两个不同的人? 照义父的遗训来讲,那剑上有十字凹痕的凶手,自己削掉了鼻尖,按理应该就是一个。 但根据‘莫剑师’的说法,剑上有痕的蒙面客,身子决无毛病,这跟镜中幻象倒是相符,那就证明有两个不同的人! 现在剑上的十字痕已经修好,追凶线索失去一条,‘武皇’又没碰上。‘无鼻人’更是不明下落,那这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哑谜,几时能够打破?” 岳天雷骇人的银光猛然一震,又想到“西门先生”不肯说的那一段:“-山神宫……高峰石窟……。这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太熟了!” 石窟中盘坐着一个美少年……?我没看过自己的脸,但我父亲是当年美男子我也可能像他!尤其‘西门先生’看了我几眼才不敢说,一定是眼……嘴……都像镜中幻相! 美少年,不!就是我自己——后来怎么样?会把“西门先生”吓得脸无人色? 不用说,一定死得凄惨! 为什么死得惨? 一定是犯上很多杀孽……。” 岳天雷心中天人交战,万念沸腾,寒芒四射的目棱暴然乱闪,仰天发出一阵凄厉骇人的劲笑道:“嘿!嘿!嘿!嘿! 只要报得血仇,管他死得惨不惨! 为了要报血仇,管他杀孽不杀孽! 我宁可错杀三千,决不误放一个! 杀! 杀! 杀——!” 血淋淋的家庭奇祸,师门惨剧,和神秘的预言,使他起了血淋淋的杀机! 他这时的神态变得骇人至极,已经激动到快失理智的程度,马上就要邪恶攻心,其结局必然惨遭天谴! 可是,岳天雷自己并不知道,随见嘴层抽搐,眼露凶光,眼看四周树木,都像是仇人身影。 于是双臂齐振,“刷!刷!”的拔出两枝剑来,胸头一股怨毒冲喉,又暴吼出一声:“杀!” 可是——这个声音,由大而小,由小而无,终至戛然咽住! 他忽然盯视着左手的“青霓剑”,剑上异光像一泓秋水,冲淡了重重杀机,使他心神一定,想起了此剑连死三人,人人都是对他仁至义尽。 抬头处,更见东方朝霞如锦,闪耀着温暖光明,他在晨曦中,如闻佛法焚香,猛然省悟道:“为了报仇不能不杀,但我发誓不杀无辜,岂能变心……… 对!我绝对不伤好人。但坏人半个不赦!” 命运虽属渺茫,因果却是铁的事实。 岳天雷善念一动,立自邪恶杀机中回头是岸,没有变成武林煞星。 可是,好人坏人极难分别,也有人故意伪装,也有人半善半恶,因此他日后遍历诡谲风云,其结果之奇,亦属武林中从来未有,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笔者不敢先作结论! 再说他长吸几口清气之后*眼中杀机也变为理智的坚强,于是将双剑重纳鞘内,身形由慢而快,再向“白猿山”觅路而去。 ※※※※崇山环立,一望青葱。 向正前方数到第三座高岭,就是形似猿猴的孤峰,看来如在眼前,实际上还有八九十里山路。 而且每座山峰之间,还隔有两处方圆数里的谷地。 这时,当面山谷,极为清静。 但树林中,处处禽鸟惊飞。显然里面有人行动,而且为数不少。 就在这草木皆兵的疑云下。 那条直达谷底的山径旁边,突然射出一枝银色信箭,凌空飘曳,飞快的坠入林中,随见人影暴起,急忙的四下埋伏! 这些人都黑袍蒙面,全属“武皇”手下的打扮。 当他们各按方位藏好,山头路上立刻闪出一条英健身影,目芒如电的注定那猿形山峰,口中欢呼道:“看起来,这就是‘白猿山’!我总算找到了。” 这英健少年,正是端程赶来的岳天雷。 他愉快的看了一下路径,便以轻灵矫捷步伐,径直的瓢射谷内——无形中走进了对方布好的陷阱! 当他顺山疾纵,像怪鸟似的扑到谷边,下意识促使他身形一停,本能的轻按剑柄,讶然忖道-“嗯——这里怎么会有生人气?” 虎目更向碧空一扫,仰望四处飞窜的禽鸟道:“林鸟惊飞,显有人兽出现……。” 于是,目棱凛然的四面一搜,倒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但是人在兴奋之中,总是心情宽大,毫无猜疑。此时岳天雷便以这份心情,自行宽解道:“此山既有道路,当然会有山民出入,我还是不要分心,快点赶路罢!” 随即悠然雷射而前,一下子冲入山谷中心——立闻一个颇为耳熟的口音,从背后厉声暴喝道:“岳天雷站住!” 这声指名的断喝,使他悚然收步转身。 目棱中,早见两个蒙面怪客,并立五丈开外,手里的三尺青锋,映日生辉,犹如两条冷电! “嘿!原来是‘武皇’的走狗!”岳天雷齿缝中冷哂一声,泰然的向前逼近,并且利用他过人的听觉和嗅觉,凝神四面搜索。” “来的人很不少!正面两个功力虽浅,但元凶巨恶也许还没露面?不如——先把这些解决掉,免得多费手脚!” 心念中,他已经走到距对方三丈的地方。 两个蒙面人长剑一指道:“站住!” 岳天雷心里正在计算埋伏者的人数和位置,闻言端然站住,顺口问道:“找我何干?” “武皇有谕,叫你。” “叫我?” 岳天雷心头剧震,大感意外! “不错,叫你跟我们去见他!” “他在那里?” “到时候你会明白!” “磔!磔!磔!磔!”岳天雷恨怒如焚,迸出一阵杀机如潮的冷笑,直笑得出鸣谷应,响澈云霄。 但两个蒙面客有恃无恐,居然凑上三步,大声喝道:“亏你笑得出来,快走!” “本人要先办一件事。” “什么事?” 岳天雷本着不伤无辜,不赦凶恶的宗旨,冷峻答道:“先替武林中除掉你们这批害马!” 两个蒙面人惊疑交作,蹬退半步,口中发出一声惊噫道:“你。” 可是话音未落,岳天雷双臂早已疾翻。催运“乾坤一煞”的内功,施展出独门自创的“脱手飞剑”! 只见惊虹闪电的一道剑光,夹以劲啸嘶嘶,直插入右手那人胸际! 但这一个还未倒地,另一口音颇熟的蒙面客,骇得长剑疾翻,发招先护身躯,同时惊极狂呼道:“你不是——!” 但岳天雷比他更快许多,右手一吸早将长剑收回,左手一弹,又射出削铁如泥的“青霓断剑”。 这一剑更比长剑惊人,尾后拖着尺许青光,直奔对方的“血门商曲”。 对方眼看剑芒即将着体,百忙中,一剑横格过来。 那料“呛啷”一声,长剑反被创成两段,那“青霓剑”身夹岳天雷如山真力,居然劲力未衰,斜斜的横移三寸,正好射入“气门穴”内。 随听蒙面人惨-半声,只落得血箭横飞,横尸当地!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眨眼之下,“脱手飞剑”连毙二人。引得那石后树梢惊噫连起,人影乱飘。 他早就算好邪党埋伏地力,盛怒中那肯轻放,于是双剑此发彼收,猛发一轮快射! -那之间,只见:双剑穿空,寒芒似电,尸体横飞,血雨如虹。 惨-声,闷哼声,长剑碎折声,喝斥声,…………………… 交奏成一首惨不忍闻的死亡乐曲。 但在这凄厉声中。 突听“叮当”!一记清脆回音——岳天雷右手射出的长剑,竟被弹得高飞六七丈,冷森森的破空翻飞。 紧接着,两道怪鸟腾扑的身形,如彗星暴射,齐向那枝长剑划去。 一个是岳天雷,他用“大鹏展翅”的奇奥身法,要夺回自己兵刃。 另一个黑袍蒙面,手提青锋,若就轻功而言,已知其为对方魁首! 只见两人身形齐朝一点指近,瞬已不过五尺。 蒙面客马上长剑一挽,辛辣无比的向他双膝斜划。 岳天雷宝剑虽利,可惜只有半节,但仍蒙若无知的向上一挑。 就在对方剑尖将及足部之时。 他却及膝一收——“呼!” 那剑只差半寸走空,险堪堪的贴足而过。 他倒趁机内力一催,上挑的“青霓剑”如磁就铁,黏住了空中长剑,右掌心劲风暴震,反劈对方“天灵”! 骇得对方忙不迭出掌还招,迎头一格。 “蓬!蓬!”两声气团暴震——二人身如殒星坠地,齐齐落在两丈距离之内! 岳天雷忙把长剑掣回手中,拧身上步,便要抢招。 但——蒙面人身形刚一落地,随即双臂齐振,“哗喇喇”声如裂帛的,将一身黑袍面巾,振得如蝴蝶乱飞,寸寸粉碎! 其它的人都照样削下面中和黑袍! 这个动作,显然不像“武皇”手下的作风。 岳天雷心头一震,随将对方狠盯一眼!! 只见此人剑眉朗目,气度不凡,精明机警的脸上,虽被恨,怒,悔,痛所笼罩,仍不失其凛然正气。 “怪哉!这人不像邪派?” 岳天雷心念一动下,对方也是惊骇至极,失声叫道:“你——不是‘武皇’党羽吗?” “你们——难道也不是?” “我是‘九还门’掌门人!” “九还门!那你的姓名是——?” “无影大鹏俞志谨。” “为什么假扮邪党?” “武皇邪党行踪诡秘,所以改装访寻!” “为何暗算本人?” “我们只叫你跟着走,并没有暗算。” “目的是——” “想查明你是正是邪。” “经过这场流血,你总该明白了!可是。” “怎么样?” “我如何晓得你是‘九还门’,而非奸党冒名顶替!” “磔磔磔磔!” 无影大鹏俞志谨仰天惨笑数声。悲痛莫名道:“本掌门当然有证据给你看。” “什么证据?” “这一个人你总该记得!” 对方马上斜飘丈余,手中长剑“刷刷!”连声,把一具尸体的面中黑袍划得粉碎,然后冷森森扭头喝道:“你自己看罢!” 岳天雷依言上前几步,低头看时,悚然的一个寒噤道:“不错,我见过他两次。” “见过就好,他是我的门徒‘钱国正’,第一次被你无故削断长剑,二次在灵官殿被你劈伤………。” “俞掌门不必过份冲动,在下与‘武皇’血仇如山,当初削剑,跟你这次改装,都是同样目的,可惜令徒坚持成见,一误再误。” 岳天雷的一番说明,使“无影大鹏”恍然大悟,但仍咬牙恨声道:“话虽是这么讲,可是你的手段也太毒辣!” 他把满地死者歉然地扫掠一下,答道:“这只怪敌友不明……其实在下也替他们难过。” “惨死这么多,光是难过就行了吗?” “俞掌门!假如在下带着很多人假扮邪党,半路要你跟着走,你还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这个……。” “无影大鹏”无语沉吟,岳天雷更进一步的说道-“你我都是为了除魔卫道,应该以大局为重,否则反为邪党暗笑……。” “无影大鹏”面色不定,内心一阵挣扎,终于忍痛答道:“为了对付武林公敌,我们暂时息争,可是本派门人也不能死了就算!” “掌门的意思是。” “等消灭‘武皇’之后,你我约期再斗,凭各人的武功造诣,决定是非。” 岳天雷对于武林人的公平约斗,未便拒绝,只好点头道:“掌门一定要这样做,在下不能推辞,对于贵门徒,我再一次表示惋惜。” 于是双方各自收剑退步……。 但——十余丈外的树梢上,突发一阵阴恻劲笑。 其声如枭鸟夜鸣,阴山鬼哭!使得场中诸人大感惊异。 那“无影大鹏”俞志谨,刚刚抬头仰望。 他门下一个弟子,已就近一记飞纵,直朝树梢飞飘。 可是身形刚到一半高度,茂密的树梢中,忽然弹出一片绿叶,“吧哒!”脆响,竟将那个武功不俗的弟子点翻坠地。 这一手“摘叶伤人”,足见来者功力骇人! “无影大鹏”马上长剑一抽,意欲飞身抢救。 “俞大掌门别动!” 对方阴柔至极的低喝道:“贵门徒并未受伤,不信的话,他马上起来了。” “无影大鹏”身形一顿,果见那弟子一记翻身,好端端的站直身形,于是反唇喝问道:“你是那个?” “不必管我是那个,反正是好意相助。” “好意相助?” “我特来揭露岳天雷的阴谋。” “哦!” 无形大鹏愕然扭头,回扫了岳天雷一眼。那隐身怪客马上接言道:“他真是‘武皇’的手下,俞掌门不要轻易放他走了!” “无影大鹏”疑信参半的问道:“尊驾行动如此鬼祟,我怎能相信你?” 那人冷静至极,一字一顿答道:“凡是‘武皇’手下,都有一片金质小牌,你不信的话,可以搜他身上。” 岳天雷一旁听他两人交谈,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暗自惊讶道:“我藏有‘黑夜游魂’那片金牌,他怎么会晓得……?” 心念中,已见“无影大鹏”满面狂怒,转身狠盯着他,于是连忙加以解释:“俞掌门,金牌是有,是我从‘白骨魔君’徒弟身上搜来的。” “早先为何不提?” “在下没有提起的必要……。” “桀!桀!” 那树梢两声劲笑,从中打岔道:“岳天雷,算你小子鬼聪明,认出了‘九还门’的身份,还会故意下手,杀了这多无用之辈,偏偏有这种窝囊掌门人,不能争气报仇……。” 说到这里,“无影大鹏”已气得双眼冒火,又对树梢扫了一眼。 “哈!掌门人不要对我瞪眼,贵门的声誉,我丝毫不感兴趣,但他乃‘武皇’一党,绝对不能轻饶,你要是害怕嘛——那就这么办罢。” “无影大鹏”怒极狂吼道:“怎么办?” “你带着门徒快走,让我来拿这小子!” “胡说!” “如果有种出手,在下也愿意帮忙,免得你横尸剑下。” “滚——!” “无影大鹏”气得目眦尽裂,形似疯癫,长剑幻光一划,径朝岳天雷就扎。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闪,凌空一拔五丈。 劲箭般越过对方头上,径向那大树梢顶扑去! “哟!你又想杀人灭口,我可不像‘九还门’好欺负………。” 隐身怪客,竟然火上加油,再补一句。 岳天雷恨透他再三挑拨,只气得五内如焚,眼看离树不过两丈,但身后冷风嘶嘶,“无影大鹏”的剑气,已然在他背心上翻飞疾闪! 他明知对方也以轻功佳妙,致有“无影大鹏”之称,顿时暗叫了一声:“来的好!” 顾不得发招伤人,忙不迭右手一探,双腿齐缩,长剑无声的往后一撩……:“呼!呼!”两声剑风劲啸。居然不曾格住对方剑身,骇得左掌疾迸一股真元,硬把身形提高两尺,才险堪堪让过对方的长剑。 只见空中两道奇奥身形,一似巨鹰盘旋,把怔立地上的“九还门”人,只看得目定神呆,叹为观止。 再说岳天雷一剑失利,忙将蜂腰疾折,横向疾飘,但“无影大鹏”却似幽灵附体般猛追而来,手中剑一发三招,分刺他“命门”“志堂”等穴。 这一手出人意表的奇招,真把岳天雷骇出一身冷汗,他那惯用的“大鹏展翅恨天低”,虽也奥妙无伦,但只能挡住一剑。 就在生死立分之际,心灵上突然现出一线光明,竟似鬼使神差般侧肩一招。 “叮!叮!叮!” 不仅挡住对方三记快招,更妙到颠毫的多刺一剑,直逼得“无影大鹏”身形疾坠,忙不迭的落回地上。 岳天雷腾空之力已衰,也向对方身前一落,忙道:“快停手口不要中了奸计。” “废话,替我徒弟偿命罢!” 对方恶狠狠又是一轮猛攻。 岳天雷明知解说不开,使出“孤凤振翎”,将对方剑势一一弹回,身形如一叶羽毛,浮云飘荡似的回漩不已,心中却盘算道:“九还掌门人却是无辜,决不能再有伤损,可恨的是那从中挑拨的混蛋,怎么才能找他算账……。” 转念间,又见“无影大鹏”目棱迸血的叱道-“岳小子,你再不弃剑认罪,莫怪本掌门再叫帮手!” “哦!你有帮手?” “青城派已与本门联手,你该晓得‘天乐道长’的厉害!” “他也来了不成?” “就在附近!” 岳天雷立刻暗叫一声:“糟糕!‘无影大鹏’已够麻烦,再加上‘青城’掌门那就更费周折,而且老跟他们缠,这暗中挑拨的家伙,必然来个趁火打劫,更中仇人的毒计! 惟一的办法只有——速战速决!但创剑的绝招怕他听门人讲过。挑他的剑,又必须出其不意,一发-中………。” 几个念头,在他心中一掠而过。顿想起刚才凌空反手,一剑四招的事情,那一下,是照“天龙圣僧”遗下的“神龙振尾”改成的,何不将其它两招同样一试! 于是,手中剑势骤变,转守为攻。 将“飞霜断魄”,“划地削天”二式,融和于本门招法之中,果然威猛绝伦,逼得对方连返三个大步,骇得手法一缓。 岳天雷就趁他手法略慢,“挑星摘月”快似旋风,“呼呼!”一阵快绞。 “当。” “无影大鹏”撒手失剑,怔立当地。岳天雷剑尖寒电如潮,正指在他咽喉之下,不要过自己解救不来,连一群有心上前的弟子,也只能瞪眼看着,于是牙关一咬,恨声说道-“你既然胜了,要杀就杀……。” 岳天雷倒以冷静无比的语气,坦然答道:“俞掌门,我对正派人物决不伤害,只希望你接受一点忠告。” “嗯。” “今日之事,到此告一段落,不必扯上‘青城派’,等将来的决斗,你再邀他们不迟。” “真的?” “当然是真,不要说只邀‘青城’一派,再多我也接下。” “无影大鹏”内心虽是羞恼,也不能不为这种光明的态度所折服,连喘几口长气后,激动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岳天雷马上收剑入鞘,眼光再向树梢一扫——“奇怪!怎么毫无动静? 那家伙没有趁火打劫,已算意外,半途溜开更加不合情理?” 可是他不愿碰上“青城”人物,再惹无谓纠纷。这念头一闪即收,径自疾转身形,朝着“白猿山”电掣而去。 盏茶时分,岳天雷已到第二座峰头。 往后回顾,“无影大鹏”一干人已在视线之外。 不由得剑眉一扬,如释重负的想道:“幸亏我参悟了‘天龙’老前辈三武剑招,才不流血的解决一场纷扰,看起来师姑教我观摩各派,自创招法的话,真是太宝贵了……。” 他一面思忖,一面飘行。 向前瞻望,“白猿山”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半,再过一座山谷,也就到了。 于是紧赶几步,来到下坡的地方。 眼光如鹰的往下一瞧,顿又疑云大起,心神狂颤! 原来谷中人影剧闪,剑气弥空。 一位苍须飘拂的道长与一灰袍怪客,正以看不清的快法,狠狠恶斗,那道长剑法凌厉无俦,招招都是煞手。加上左手指掌互变,幻影重重,那劲风卷起的灰砂,连岳天雷隔着甚远,也能清楚的看见。 至于那灰袍怪客,功力之诡异尤属骇人,远处看来,竟然不用兵刃,光凭一双长得出奇的袍袖,对付对方锋利长剑。 只见他长袖扫处,廑雾如潮,其身形之飘忽回旋,更胜幽灵鬼魅! 岳天雷一看之下,顿时心中凛然忖道:“使剑的莫非青城掌门……那灰袍怪客又是谁呢?” 他这里身形一顿,兀立山道之上,那灰袍人身形疾旋之中,也发现了他的踪迹,随即步法一慢,似是对道长说了几句话,更突然的掉头飘走,向着岳天雷面前电射! “这是什么意思——?” 他骇然微怔,心中浮上一团疑问,下意识的连忙疾纵而前。 对方更将袍袖连挥,朝他高声叫道:“岳天雷,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这‘天乐老道’可交给你了。” 双方的身法,俱是奇快无比,何况对面而来。转眼之间,相隔不过数十余丈。 但灰袍怪客话音刚完,马上身形暴移,竟对着谷底丛林,一头窜入,正好让出路来,使暴怒如雷附身穷追的“天乐道长”,刚好扑向岳天雷前面。 老道长此时气得脸色发青,暴喝一声:“来得好!” 长剑如闪电惊虹,当胸就是一招——可是,这一剑虽然辛辣奇奥,又狠又准,但人影幻旋之下,竟然剌了个空。 岳天雷凌空划出美妙半弧,早已钉着灰袍怪客赶去。 这一来,把个“天乐道长”弄得满头玄雾,惊疑不已的忖道:“他两个联手夹攻,十有九胜,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说不定另有鬼计,我倒不能乱赶。反正岳天雷的身份已明,不如先找‘无影大鹏’,再作计较!” …………………… 再说岳天雷听到灰袍怪客开口说话,已然认出此人便是前面谷中,隐身挑拨的那一个,顿时狂怒不已,瓢身穷追,来不及再理“天乐道长”。 尤其这一路赶来,更嗅到对方遗下的气味,这股味道虽然很淡,但却印象深刻,立刻挑动了他的记忆! 树密草深,峰回路转,眼看追到了“白猿山”下,一处古木参天的幽林。 岳天雷身形射入林空,立见树顶透来的朦胧光线下,灰袍怪客僵僵直立。 此人两腮无肉,面色惨淡,六尺高骨格嶙峋的身栽,显得森然骇人,尤其是大袖垂地,那双长逾常人的手臂,竟已超过膝盖。 他一见岳天雷飘入当地,便将内力深湛,冰冷如鬼的眼眸连闪几下,口中阴笑桀桀的说道:“算你机伶,居然闯过‘九还门’‘青城派’两批高手……。”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立刻冷哂叱道:“白骨魔君!你这些鬼祟技俩焉能挡住本人!” “哦!” 对方骇然骜噫,跄退半步,道:“你怎么认识老夫?” “我不但认识你,而且晓得你是‘武皇’的手下。” “此外你还晓得什么?” “你那恶徒‘黑夜游魂’,害死了‘沧澜双剑’,然后引诱各派弟子与我为难,你本人残杀了‘莫剑师’,打伤本人同伴,且又挑拨‘九还门’,煽动‘青城派’,真是血腥满身,罪孽如海………。” “自骨魔君”阴恻一笑,从中打断道:“老夫还没替我徒弟算账,你倒先算起我来了。” “少废话!有兵刃快拔出来,否则本人可要动手!” “老夫倒没有动手之意。” “你是愿意自决不成?” “休得卖狂,老夫要杀你易于反掌,可是奉命而来,要留活口。” “你奉谁的命令?” “武皇法旨!” “他要你来找我?” “不错。” 岳天雷心头一震,忖道:“看情形,他说的倒是真话,从他挑拨‘九还门’,却不乘机下手,而且故意阻挡‘青城’掌门,直到我战胜‘无影大鹏’后,再行煽动‘天乐道长’等事来看,对方真想乘我真力衰竭,再捡便宜。” 于是冷然一哂道:“本人正要找他,可是你得先说出他的下落。” “你想问明下落,再来谋害老夫,可没那么简单的事!” “依你之见?” “白骨魔君”怪眼几转,朝四面扫视一遍道:“你得先答复几个小问题。” “说说看?” “老夫杀死‘莫剑师’只有“洞庭仙子”知道,你既然也晓得了,证明你与‘一帝四姬’颇有密切关连,对否?” “我跟这五位前辈素无关连,而且你为什么要杀‘莫剑师’,是否出自‘武皇’主使?” “白骨魔君”坦然辩道:“性莫的不听老夫使唤,以致白送残生,像他那么个无名小卒,‘武皇’焉能计较!” 岳天雷见状颇感失望,因为“莫剑师”如系“武皇”授意所杀,便能证明他是当年修剑之人,偏这老魔口风甚紧!沉吟中又听对方问道:“你刚才说与‘一帝四姬’无关,可是那手凌空反击的剑法,颇像‘武帝’一派的“神龙振尾”,这又怎么解释?” 岳天雷对于这招的来源不愿细说,于是仰天一笑道:“你认为像到什么程度?” “嗯——,大约四五分。” “那你怎么断定出自‘武帝’所传!” “不是他传的吗?” 白骨魔君疑信参半略一思忖道:“老夫看你招招都怪,难道还是什么秘传绝技?” 岳天雷更是劲笑如潮,声似寒冰,道:“算你颇有见识,居然猜着……。” “那么……这剑法叫何名称?” “天雷怪剑!” “天!雷!怪!剑?”这句讽刺的话,竟吓得“白骨魔君”一字一顿,颤危危的倒退了三个大步。 “对,正是天雷怪剑,专门用以扫荡妖氛,清除邪派!” “白骨魔君”惊骇到极点,竟然面色骤变,失神嗫嚅道:“这剑法威力绝伦,除了佛门‘六道神通’,无法可破………你竟然学会了!难怪你的名字就叫天雷……。” 岳天雷也给对方的态度引得心神狂震,暗自讶然道:“奇怪!世上真有这种剑法!听老魔所言,其中颇含道理……可是这种剑法与‘巫山’一派有什么关系?以致父亲用它做我的名字? 如果这是师门秘密,世界上会有那些人晓得? 父亲并未留下遗言,就算晓得也是无从查考! 义父“剑怪”,师叔“剑魔”和师姑“剑仙”也没有对我提起,三位俱已与世长辞,要问也无法问起……。” 几个念头像电光似的在他心中一闪即收,马上凛然上前一步,对着“白骨魔君”厉声追问道-“你这是那里听来的,快讲!” “武。” 白骨魔君忘形之中,冲口说出一个“武”字,但随即发觉失态,“呃”的硬将下文咽住,眼神闪闪还想遮掩——岳天雷冷哂如潮的叱道:“原来是‘武皇’讲的,此外还有什么?” “还要老夫生擒你前去叩见!” “哦!你倒蛮有把握!” “白骨魔君”走了定神,阴恻答道:“姓岳的!你若以为老夫怕你,那就想错了,而且若不由我带路,你纵有通天入地之能,也会当面错过。” 岳天雷心中立将两重血仇,暗自权衡道-“为了擒贼擒王,只好留他多活一阵,反正找到路线,再杀不晚。” 于是朗声答道-“你就当先带路罢!” “白骨魔君”恶笑隐隐,上前数步:“这样去不大方便吧……。” “还有什么好噜苏?” 老魔趁机又走几步,伸出长约四尺的手臂,对他一指道:“最好把剑交给老夫代管……” “放屁。” 岳天雷怒叱未完,对方一双长臂突然电闪而出,身形更似鬼魅拘人,以阴残狠辣的毒招,朝他双肩“琵琶骨”上就扣! 岳天雷虽是机警,也料不到对方会出冷招,立感两股阴风,当头罩下,吹得“肩井”,“天轸”汗毛森森,竟然不撤身形,只将肩头向下一沉——老魔见状,料定对方插翅难逃,双臂骨节挣得“咯咯”有声,脸上更是得意之极。 但——岳天雷肩头沉到半尺,突又-住,连手法也未曾看清,已见剑似出洞灵蛇,夹以万道寒芒,从老魔两臂之间,疾震而出。 “咯!咯!咯!咯!” 一片金鸣玉振,两打残荷的暴响中。 “白骨魔君”两只袍袖立似彩蝶纷飞,满空迸射,露出了一双手臂来。 岳天雷一招“切金断玉”,竟未能削断对方手腕,也是大感惊奇,眼内寒芒疾扫,才看出对方手中握有奇形兵刃——这是一对尺半长,碗口粗细的怪手,五指分张,形如鸡爪一般,其质料非铁非金,但却既硬且重,连锋利的长剑也削它不断。 那老魔偷袭未成,且被长剑逼得狼狈不堪,恶性大发之下,狂舞一对幻影百出的“摘心爪”,竟然拚命扑上! 这一下,恶斗展开了! 岳天雷气得双目通红,奇快的又拔出“青霓宝剑”。 左手是“飞霜断魄”等精奥奇招,右手是“孤凤振翎”等本门心法。 剑尖指处,劲气嘶嘶,他那一吸一吐的真力,竟已透出剑外三尺。 但“白骨魔君”亦非易与之辈,“摘心爪”十指尖端,也迸射着十道阴寒力道,圈划之下,阵阵恶臭令人心腻神摇,恶心欲吐。 一场恶阋,转眼就是百招。 “白骨魔君”心事重重,直急得额头冷汗流滴。 他奉命要生擒岳天雷,偏偏对方剑法精奥,又有那时吸时吐,借力还力的怪异内功,至于所谓“天雷怪剑”的绝着,大约还没施展出来,如果再一用上,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岳天雷虽凭“青霓剑”无坚不摧的锋刃,削得对方“摘心爪”碎屑四飞,可是一时尚难取胜,而且他想活捉对方拷问,反在招法上添了若干顾虑。 双方一样心情,越打越急。各自肚里盘算,想用出奇制胜的方法,好把对方生擒过来。 蓦地间,“白骨魔君”眼神暴震,亮如两点鬼磷,全身衣袍跟着向外一膨,显已运出毕生功力。 岳天雷马上悚然忖道:“花样来了……。” 念头刚动,立见对方双臂齐振,把一对“摘心爪”迎面射来,快似彗星经天,夜空电闪,尤其那十根尖锐手指,不仅颜色怪异,显然喂有奇毒,且在劲风呼呼之内,还能像活手一般的蠕蠕而动。 岳天雷见对方黔驴技穷,竟在两丈之内抛射兵刃,本想用剑把它挑飞。 但爪上的怪色和蠕动,使他心神一凛,电般忖道-“此爪定是招里套招,挑它必有意外……。” 于是,在双爪近身丈许,无可避让的险状下,一声劲喝口雷,以本身“脱手飞剑”,将双剑齐齐射出。 快! 快得无法描写。 只见四件兵刃,曳着四道气涡。 “叮!叮!”两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 岳天雷惯用的长剑,竟在如山劲力,震得当腰而拆。 但“青霓剑”却将一只“摘心爪”齐腕斩断! 可是爪上十只喂毒锐指,已然凌空四散,笼罩看三丈大的空间。 岳天雷马上身形冉冉腾空,以免被这歹毒暗器射中。 可是——他终于慢了一些! 只见眼前指影骤闪,“咯哒!”连声,貘皮面具竟被钶上了两根,顿骇得心头发毛,急向身边劈出两股猛烈的掌劲。 还好,一篷毒指总算被他掌风扫开,于是一手拔除面具上的暗器,一面身形斜斜飘转。 “篷!” 岳天雷因受毒指所惊,身形稍一迟滞,那“白骨魔君”早有心机,马上人随暗器而飞,掌先身形而出——那阴阴一掌,正劈在他左肩“凤眼穴”上。 岳天雷立感真气狂震,“哇!”地喷出一篷血雨,身形翻处,随即跄踉歪出二丈。 但他翻身之间,右掌亦已向后猛切! “篷!” 声如拳敲破鼓,掌缘正削在对方肩下“将台”——打得老魔头喉间“咕!咕!”发呃,溅出满胸腥红,一屁股“蹲”坐下去,恰好坐在一只没有指尖的“摘心爪”上。 老魔头如同绝处逢生,竟趁岳天雷赤手空拳,身形未定之际,一手拾起兵器,强忍伤势恶狠狠的冲上前来。 但仅只跨出一步——猛见岳天雷身后三丈之地,凝立着一个婀娜女子。 她,美目秋波流-,身似出水红莲,红红的娇靥,凝着一团凛然怒色。 “白骨魔君”见这绝色女子,但竟能突然出现当地,没有被他发觉,不由得心含惊骇,凛凛然-住脚步道:“-是谁?” 那女子嗓音娇细,神色泰然,低而且冷的反叱道:“一帝四姬你没听说过!” “哇。” 老魔头会被“洞庭仙子”隔空一袖,括了个土脸灰头。此番一听“四姬”名号,只吓得一声哀叫,拧身就跑,霎时间没入草丛深处,再也不敢回头。 岳天雷眼看老魔逃走,自己却血气未定,只得深吸了几口长气,把震荡的真元稳住,忽忽抬起地上的宝剑。 然后转过身来,去看突然现身的少女。 他已经听到对方自称“四姬”之一,况且“洞庭仙子”救去“蛇娘”,其恩甚厚,于理于情,都应该称她前辈。 但刚叫出一个“前”字,他就停住了。 因为对方正提着半篮花草,飘身近前,步履袅娜,武功也算不俗,但如说是“四姬”,却差得大有距离。 错愕中。 少女业已轻启朱唇,笑意盈盈道:“岳天雷,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在下的伤没有什么,……可是……前……姑娘怎么晓得我的姓名?” ”“哈哈!哈哈!” 少女笑得如杨柳逢虱,花枝摇曳,道:“我是听到你们谈话,所以知道。” “那……-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比你们来得早,不过藏在草内,你两人都没看到。” “到这‘白猿山’下有何贵干?” “我家就住山上,为了寻些奇花异草,才到这儿来的。” “这样说,-不是‘四姬’之一!” “本来就不是嘛?因为我看那个老怪物,又狠毒,又难看,一心要害你的性命,论武功我是没着办法,但我听他提到‘一帝四姬’怕的了不得,因此冒充一番,那晓得真把他吓跑了。” “姑娘,你刚才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冒了生命大险来帮我,将来一定设法报答。” “嗯。” 少女粉面一红,拈衣沉吟道:“报答不敢当,我有一点好奇的要求……,你能不能答应。” “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 “你戴的面具,怪怕人的,把它取下来行吗?” 岳天雷摇头答道:“抱歉得很,这件事超出范围之外。” 少女星眸几眨,樱层微翘道:“不相信!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答应?” “姑娘,我发誓不到时候不揭,碍难破例。” “难道你从来没有揭过?难道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 “不要说是别人,连我自己都没看过。” 少女咬唇一笑道:“嗯!这样也好,你的脸虽然像一个谜,对某些人也有好处!” “-的意思是——?” 对方娇靥上又浮出淡淡红霞,上前半步道:“比如说,谁要是真……喜欢你……。她倒可以放心,因为别人看不见,不至于会有什么……意外。” 说完之后,更将星星似的秋波,对他语重心长的一掠。 岳天雷从少女眼神之中,好象看到了“鱼剑琴”和“蛇娘李昭霞”的影子。 她们也曾用同样的神色注视过他。 更进一步,他似乎看到了师姑那张剑痕密布的脸。 为了他父“剑圣岳长明”,师姑才会避世毁容。 义父除了恐怕仇家认出之外,也因为父子遗传,面貌必然相像,才叫他戴上面具。 可是,就算带了面具,他还是逃不过别人的注意力。 在他怅然无话中。 少女讪讪的一阵为难,缓慢转身,幽幽说道:“我……该回去了,你自己憩息……再见。” 岳天雷猛然惊觉,急急叫道:“慢点。” 少女立刻芳心怦然,星眸一亮道:“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请留芳名,日后也好致谢。” “我叫郑红莲。” “-姓郑!那么‘神拳郑泰’是否一家?” “正是家父,难道你认识。” “虽不认识,却是专程拜访。” “困难得很!” “有些什么困难?” “他老人家性情直,脾气大,很容易得罪人。” “我能忍耐。” “而且找他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为了武功——不是要学艺,就是要找帮手,家父对他们一概不见。”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不为武功,必然是为了铸剑。” “难道郑前辈也不答应?” “答应倒是答应,可是………。” “郑姑娘有话尽管讲,不必隐瞒。” “他老人家要极高的代价,还要来人动手帮忙,磨人得很。” “就是这些吗?” “就是——不-不!还有条件哩!” “郑红莲”话到一半,突然改口,但神气十分严重,使得岳天雷紧张的问道-“什么条件?” “还要故友亲人的介绍。” 岳天雷马上安心朗笑道:“这都办得到。” “真的吗?” “他老人家要代价,我有宝石,要折磨人,我可以忍受,要故友介绍,我是‘莫剑师’指引来的,可以说件件俱备。郑姑娘只管带我去。” “郑红莲”秋波滴溜溜的转动。更显得天真俏媚,楚楚动人,结果柳眉一颦,慎重其事的缓缓说道:“好是好——但还有一样东西,你可具备?” “那一样?” “既是‘莫剑师’介-来的,可有他的亲笔书信?” “这个……。” “嗯!看样子你是没有,少时给他老人家问出来,一定大发雷霆,予以拒绝!” “糟糕。” “郑红莲”瞟他一眼,低头说道:“你别急,我倒有个补救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只要合理,没有不愿之理。” “他老人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们结为兄妹,保管他一定答应。” 岳天雷见对方纯洁天真,又有援手之德,也就答应下来,两人撮土为香,对空一拜,自己大了三个月居长,就郑重的叫了一声“莲妹。” “郑红莲”甜笑如潮,俏生生纤手一招道:“雷哥,我们回去罢。” 随即及及发涉,走入了险峻嶙峋的“白猿山”。 山颠上白云弥漫,景色奇佳,那白云堆中,是座半洞半屋的居所,可是并无铸剑用的铁砧铁炉。 “郑红莲”穿云破雾,引着岳天雷来到静悄悄的屋前,低声嘱道:“雷哥,你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先跟爸谈好,再来叫你。” 岳天雷点头示意后,“郑红莲”莲步忽忽,如一头乳燕归巢,轻灵地飘进屋内。 他于是抄手而立,放眼四望着瑰丽的山景?颇感悠然自得,心畅神怡……。 但是——由盏茶功夫,等到顿饭时分,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等待,等待,再等待。直等他心中发烦,喉干舌燥,才听到“郑红莲”“哇——!”的一声,发出震人耳膜的尖叫! 第七章 猿山铸剑 “郑红莲”这声尖叫,叫得岳天雷背脊上寒气直冒,下意识的电闪身形,直向屋内扑去! 但——身形刚到门口,陡感一股撼山栗岳的劲风迎面扑来。百忙中,左掌心凌空一翻,准备用“干坤一煞”的吸力消解对方真劲。 可是,左掌刚动,对方更“砰!碎!”连声,像暴雨惊雷连发而至,那怒海鲸波的气涡,一波比一波接近,一波比一波强烈! 岳天雷因为内伤未痊,竟被迫得身形一旋,退出两丈开外。 随见阵阵尘土迸射的气涡后,一条雄伟如山的身形,连跨大步疾纵而出。 此人生得豹头环眼,乩家绕面,一面奇快圈划着两只巨拳,连环冲击,一面用暴雷似的口音,愤然喝道:“臭小子!滚!滚!滚-!” 岳天雷一看对方的相貌,立刻知道他是“神拳郑泰”无疑,忙以“云流千里”的奇奥步法满地飘旋,口中急道:“郑前辈不要动怒,晚辈是诚意拜访………。” “放屁!你是诚意,焉能引诱我的闺女!” 这句话,骂得岳天雷耳根发热,怒从心起,刚刚喝了一声:“前辈——” 又见“郑红莲”娇羞欲滴,悄生生的出现门前,水汪汪委屈的眼光,向他连连眨动。于是强抑怒火道:“在下毫无此念………” “嘿!你这套鬼心思焉能瞒过老夫,若无邪念,怎么无故结拜起来?” “这是令嫒的。” 岳天雷气得几乎喝破这是“郑红莲”的主意。可是——郑红莲本是一番好心,而且自己以堂堂男子之身,焉能让一个少女去受责备,于是话到舌边留半句,改口劝道:“前辈息怒,在下可以解释。” 但“神拳郑泰”偏不听他,气吼吼拳路一紧。“砰!砰!砰!”隔空遥击八招,四面拳影漫天,劲风激卷,便将岳天雷迫得连退数步。 “前辈再若相逼,在下只好得罪!” “哼!有种的还手!” 岳天雷至今还是连番闪避,未出一招,眼看被迫到削壁边缘,那三四百丈的削壁下,一口广若数亩的石渎,水清如镜,色呈黝黑,虽然距离这么高,冷森森的寒气,仍令人心神悚然,皮肤起栗。 他自幼不近水边,对于这小湖似的深潭,下意识中深具戒心,但其它三面都被对方神拳封住,就连头顶丈余之处,也是劲风飕飕。 他如果早用奇奥轻功,一定能从对方头上飞过,现在有了背后那口深潭的顾虑,倒不敢随便冒险。 心念中,深吸了一口长气,神态肃然的凝立当地。 随将左掌凌空一圈,右掌轻轻朝着对方一逼——“神拳郑泰”连环冲击之中,突感空际产生一股怪异吸力。他那雄沉刚猛的拳风,每当射向岳天雷的时候,便似泥牛入海般无形消失,而且另一股比他更强的真力,更从对方右掌反射出来,势如地裂山崩,迫得他不仅咫尺未进,亦且跄退半步。 “神拳郑泰”见他真个还手,粗豪心性中,不但不怒,反倒认为对方由闪避变为还招,比较合他口胃。 于是雄沉的大吼一声道:“这还有点象样,可是你除这一手还有别的没有………” “前辈有何高招尽管使出来,在下这一手也够应付。” “好狂的小子,老夫看你能拖多久!”神拳郑泰暴吼声中,拚出全付功劲连番扑来,双拳如雨点骤降,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却如渊停岳峙,凝立崖边。 双掌撩云拨月,反复圈划,展尽“乾坤一煞”奇奥内功,借方还力的发招。 这一来,更见场内气涡叠起,巨响连声。 双方各奋神威,一步不让的强攻硬打。 一百招过去了,傍立观战的“郑红-”,既怕伤了乃父,又怕伤了岳天雷。自己苦于功力有限,更无法从中解救。 只急得拈衣搓手,香汗淋淋,但她总算出身武林名家,倒没有在这紧张的局面中出声喊叫,惊扰两人的心神。 明眸中,只见她父面红如火,额头蒸气腾腾,显然真力消耗过甚,但仍然逞着豪气不肯服输,大袖如蝶翻飞,露出一双铜筋铁骨的手臂,拚命冲击。 她再扭头再看看岳天雷,眼前所见,倒使芳心中安慰不少。 因为这位雷哥,虽在山下与“白骨魔君”交手受了内伤,但经过这阵拚斗,反倒变得神清气足。 而且出手招法并无伤人之心,决不会有损乃父………… 流光如夫,瞬已五百招外。 “神拳郑泰”的招法周而复始,已经过连使三遍。 身法手法由快而慢,由慢而至步履跄踉,一双铁拳,也已无力抬起。 终于,他气喘咻咻的吼了半声,“登”的一声,一屁股瘫坐地上。 岳天雷经过这番打斗,已经利用“真力交流”的方法,治愈内伤,见状身形一飘疾趋到对方身前,忙不迭双掌齐伸,为其运功活穴。 “郑红莲”更莲步忽忽的跑到乃父身边,舍颦带俏的问道:“爸,你是不是累坏啦?” “神拳郑泰”喘吁吁的呢道:“累——累什么!胡说。” “爸,我讲过他武功很高,连‘白骨魔君’都给他打跑,你老人家偏不服气,那么——我们结拜兄妹的事,总不能再否认吧?” “哼!”神拳郑泰鼻中闷吭一下,-须环绕的脸上却露出半丝笑意。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他已经收汗停喘,一手拨开岳天雷的双掌,像头雄狮似的纵了起来。 岳天雷怕他再动干戈,马上奇快的退出三步,暗中蓄力以待。 但“神拳郑泰”却双拳连伸几下,仰天劲笑道-“过瘾!过瘾!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这下子倒是痛快之至。” “郑红莲”立刻拉住乃父膀臂,娇笑不依道:“你老人家只顾打闹,女儿可吓坏了…………” “哈哈哈哈!这不算什么,”神拳郑泰朗笑声中,眼光直朝岳天雷扫掠过来,以惊喜的口吻说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这份功力倒是奇绝。” “前辈过奖!” “不用跟我客气,有话都到屋里来说罢!” 话声中,他一手牵着爱女,另手拉住岳天雷,大踏步向着住屋而去。 “郑红莲”娇笑说道:“雷哥,我爸就是这种性情,生起气来就像一场暴风雨,来的时候惊天动地,去了之后雨过天青,你可别见怪………。” 岳天雷对于“神拳郑泰”这种豪爽明快的性格,倒是十分欣赏,刚刚点了点头,三人已经走进屋内。 只见屋内遍挂宝剑,有的长至八尺,有的短仅数寸,林林总总不下数百种之多。至于形式之奇特,尤令人目迷五色,不可胜数。饶是岳天雷自幼习剑,见闻颇多,看了这批千奇百怪,叫不出名称的收藏品,也是心下骇然,惊佩不已。 “神拳郑泰”看到他四面扫视的眼光,一面让坐,一面笑道:“你敢是看上了这些宝剑?” 岳天雷赞叹的答道:“宝剑人人所爱,想不到前辈收藏了这许多武林珍品。” “哈哈哈!多有什么用,这一大堆没有半件真品!” “哦!” 岳天雷更感意外,惊噫声中,眼光又向四壁扫了一遍,只见每一枝剑俱是寒芒眩目,形式奇古,不由得脱口问道:“没有真品,难道还是假的?” “神拳郑泰”目光不瞬,盯住他的两枝长剑道:“你既带着‘武当青霓剑’,想必剑上颇有造诣,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的话?” “岳天雷”手指壁头,指指点点的答道:“比如说,那枝八尺长的——应该是‘秦始皇’的佩剑,那八寸长的,想是‘荆轲刺秦王’的‘赵夫人短匕’,那四尺三寸的是魏太子‘曹丕’的名剑,其它如‘干将’,‘莫那’‘湛庐’,‘巨阙’,都是历史闻名之物,虽不会件件是真,也不可能件件是假呀………?” “神拳郑泰”听他如数家珍,极为佩服他年轻识广,还没来得及说话,“郑红莲”已经娇笑连声道:“雷哥,这些可不是什么古剑,都是我爸按照剑谱尺寸仿造的………” 岳天雷怔了一下,朗然笑道:“郑前辈有此惊人技艺,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神拳郑泰”巨掌一拍膝头,目光炯炯的问道:“听说你要找我铸剑,是否想把‘青霓剑’改铸一番。” “正是。” “老夫可有许多条件!” “这个在下早有准备,都可以办得到。” “哦!你真知道我要求那些条件?” “在下愿以全部珍宝,作为酬谢,任何其它差遣,无不遵办。”岳天雷答话之中,立自怀中取出宝石,放在对方面前。 那些死谷出产的“金刚宝石”,堪称希世奇珍,价值-万,石中射出眩目的奇光,把郑家父女看得眼光缭乱,尤其是“蛇娘”所赠那一颗格外好看,更令“郑红莲”爱不释手,一刻也舍不得放下。 但“神拳郑泰”看了一阵之后,突将宝石推回岳天雷面前,脸色凛然说道:“这个老夫不愿收下——” “莫非嫌少?” “老夫并非见钱眼开之辈,你别误会。” “我知道这是前辈的规矩,理所应得。” “什么规矩,这是老夫故意为难那些找上门来的闲人,近十年也没有人再来……” “那么,前辈想是另有吩咐。” “对!我有别的杰件,其实嘛!也只是几个问题………”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此剑本是武当宝物,怎么会落在你手?” 岳天雷上将得剑的情由细表一番,那“神拳郑泰”听得眉飞色舞,兴奋的追问道-“原来武当清枢道长与你上辈有交情,那你的师门出处又是什么回事。” “这个——,在下确有难言之隐。” 岳天雷回答之中,只见“郑红莲”柳眉一皱面露焦急,意思是怕他父亲生气,自己虽然有此顾忌,但实在不便说明,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补充道:“在下的身世跟这脸上的面具一样,不到时候不能揭露,都要请你原谅。” 那知“神拳郑泰”居然不曾生气,而且连连点头道:“老夫看你眼神清亮,齿白唇朱,相貌不看可知。至于身世嘛——,请把另外那枝长剑交我一观。” “爸!” 郑红莲连忙插嘴道:“他那枝剑也断了,你老人家一起帮他铸好罢。” 岳天雷依言将剑递交对方,郑泰把断了的两段放在桌上合好,仔细的看了一阵,赞道-“此剑虽非奇珍异宝,在武林中也算一等利剑,足见当年传剑之人,必系一代剑客。” 说话中,用手指弹了弹剑身,转对“郑红莲”吩咐道-“莲儿去将为父的工具取来,我要拆开剑柄。” “郑红莲”立将工具奉上,片刻功夫,剑锷剑柄都已卸下,随听“神拳郑泰”惊噫一声,骇然不已道:“剑怪徐季德!原来你是‘巫山四剑’的后代!” 岳天雷骇得心神狂震道:“前辈怎么晓得。” “老夫既会铸剑,当然知道剑上的机关,但凡用剑的人,多少会留下姓名记号,不在剑身,就在剑柄里面………。” 岳天雷恍然大悟,眼光立向拆开的剑柄内一掠,果然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字,正是他义父的名讳,不禁泪珠突涌,盈眶欲坠。 “神拳郑泰”大为感动的说道:“看样子,你是确有伤心之处,老夫决不再行追问,就连今日所见,也绝对替你保守秘密。至于这枝剑,我可在三日之内替你接好。” 岳天雷致谢之后,问道:“不但知‘青霓剑’要铸多少时间,前辈的条件又是什么?” “时间大约半月,条件么——也很简单,不过说来话长………。” “前辈尽管吩咐。” “这枝‘青霓剑’只剩一半,如果要重铸的话,必须要找最上等的精钢,否则不但不成宝物,反而把它糟蹋了,因此第一个问题是材料。” 岳天雷不由心神一震,激动的说道:“在下听说寒铁,缅钢,都是制造兵刃的良材,只是该到那里去找………” “那倒不必现找,老夫有些寒铁,可是我不能作主送你。” “要谁作主呢?” “她!” 神拳郑泰答话中,伸手便向“郑红莲”一指。 “呵,原来是莲妹-愿不愿意相让?” “郑红莲”突然娇厣飞红,腼腆含羞道:“愿是愿意,但这些寒铁是爸给我做………” “做什么?” “做………。” 郑红莲拈弄着衣角,只是笑而不言,一双流转的秋波,直向她父亲盯视,“神拳郑泰”竟然哈哈大笑道:“傻丫头平日顽皮,现在又说不出来了,还是为父的讲罢。” 马上转过面来,对着岳天雷含笑言道:“老夫一生练武,又爱铸造兵器,因此把毕生搜集的寒铁,交给小女作为嫁奁,你如果要用,只好………由她决定………。” “嫁奁!” 岳天雷惊噫一声,脑海中立刻浮起“蛇娘”的倩影,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郑红莲”见他闻言发怔,玉颊上眼看现出失望和焦急。 这一来,屋中空气顿形沉寂,三人都陷入了尴尬无言。 过了片刻工夫,还是“神拳郑泰”豪爽一笑,打破僵局,道:“岳贤侄不必为难,老夫并不是拿这个条件强迫你答应,你虽然已跟莲儿结为兄妹,也不必认我为义父…………” 说到这里,“郑红莲”已经珠泪盈盈,狠盯了他又一眼,但“神拳郑泰”仍是泰然的接着说道:“因为儿女姻缘,必须双方情愿,不能勉强。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有很多困难,不如等将来再看。” 讲完之后,他也对着女儿意味深长的盯了一下,“郑红莲”立刻懂了话里的意思,马上秋波一转,转忧为喜的对岳天雷说道:“雷哥,寒铁可以送给你,就用这颗宝石作为交换。” 岳天雷刚刚放心,但又猛然想到这是“蛇娘”赠的,怔了一下,说道:“宝石是我自动拿出来的,本不应该反悔,不过……这一颗有点……原因,我将来十倍补报,蓬妹能否答应?” “郑红莲”柳眉一扬,纤手指看宝石,问道:“你说这颗宝石另有原因,是不是说它上面这个记号?” “记号?” 岳天雷心头一震,随即伸手接过宝石,仔细一看。 果然,宝石的一面刻着个其细如发的“武”字! 他因向来不喜珠宝,以致未曾发现,如今一看,顿感周身一个冷噤,骇然不已的回想道:“这宝石是‘蛇娘’从‘恶医李飞腾’处搜来的。如果未经人工琢磨,决不会有字。而且又偏偏是个‘武字’,莫非是‘武皇’手下的标志?” 心念中,立刻凛然答道:“不错。这个记号对我极为重要。” “郑红莲”体贴的答道:“既然重要,我就还给你,可别忘了以后再补。” “神拳郑泰”见状大笑道:“这才干脆,不失为父的爽直作风。那么大家收拾一下,跟我到‘剑房’中炼剑去罢。” 于是,三人起身走向后进。 穿过这重房屋。便进入了广阔无比的山洞。洞顶有个方圆两丈的大洞,明亮的阳光,照得洞里纤毫毕露。 而且洞下便是座高大的铁炉,炉旁一池清冽山泉。亦为淬剑所必用。 至于其它铁砧,铁锤,等铸剑之物,无不齐备。 “神拳郑泰”立刻启炉生火,将岳天雷常用的长剑放入炉中。一时青烟袅袅,火光熊熊,从洞顶上直冲天际。 岳天雷看了一会,上前问道:“郑——老伯,你是否可以先铸‘青霓剑’然后再——” “不,” 神拳郑泰严肃答道:“老夫先铸此剑,具有很深的意义。因为‘青霓剑’和寒铁入炉之后,必然异光冲天,百里可见,犹其剑成之日,那股剑气可能招来武林邪魔,所以我先把你常用的长剑炼好,将来可以守护宝物。” 岳天雷立刻恍然大悟,答道:“晚辈明白了,多谢老伯的指教。” “而且还有一件重要工作,必须你自己下手。” “请问是那一件?” “将来青霓剑铸成,必须很快的予以冷却,像洞内这个水池,还不够大,须要抛入山下那口‘剑潭’,你能否办到?” 岳天雷马上朗然一笑,道:“晚辈可以用‘脱手飞剑’之法,将它射入‘剑潭’。” “那‘剑潭’深不可测,如果让剑沉到水底,就难找得很。你能否随剑飞落潭内,将它及时捞出?” “晚辈可以用‘大鹏展翅’的身法,飞落-中。”岳天雷兴奋的答应下来,完全忘了自己不知水性。 “神拳郑泰”当然更未想到这点,满脸笑容的上前两步,手指洞顶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先约好,到时候你在洞顶站着,我把剑抛给你,你再将它射入“剑潭”,这样才够快。” “郑红莲”也关切至急的叮嘱道:“雷哥,到时候别忘记戴上护手,免得烫坏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猿山顶,日夜火光烛天,就连百里之外,都能看见。 到了这天夜晚,那股青光剑气,更似一道连天接地的长虹,闪耀着眩目寒芒,照得整座山头通明透亮。 强光中,岳天雷佩剑凝立,目光如电,神情凛然,这半月以来,幸亏无人打扰,可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再有意外。 凝望中,突听“呼呼”一阵劲啸,剑光突如夜空闪电,冒出一道火树银花的光柱,满山气流,都跟着它冲空疾卷,直卷得树林萧萧齐震,犹似怒海惊涛。 就在这旷世奇观,神摇目眩的情景下,洞内的“神拳郑泰”,忽以巨雷霹雳的嗓音,激动无比的喝道:“接住——!” 暴喝之声未落,洞中炽烈的火焰中,那柄青光迸射,偏体灼热的“青霓剑”自然冲空直起,飞射十丈。 岳天雷立将奇奥身形一旋,笔直的射向天际,趁着剑上光芒,瞟了一下山下的“剑潭”,然后右掌射出全身功力,将剑凌空一震,径朝削壁寒泉呼啸射入。 紧接着双臂一圈,美妙至极的划出一道半弧,身形跟定剑光,如星丸激射般,也向深不可测的潭中坠落。 潭水深黑,寒气砭人——但在剑身留下的热气中,岳天雷一点也不觉得冷,而且那亮如彗星的剑芒,更将潭水照得清澈透明,足可看到五丈以下。 剑在疾坠。 人在飘飞! 连度之快,已至不可思议。 而且他头下脚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剑芒,右手也已虚虚作势向下直伸,只等剑身一冷,就好把它捞起。 此时他忘了自己不识水性! 更忘了注意周围的一切。 “丝——丝——!”宝剑入水了。 一股浓白气柱,马上迎面扑来,“剑潭”寒泉,被灼得蒸气狂射,如滚如沸,顿见剑身火气骤敛,隐约地转为青蒙冷光。拖着丈余的光尾,一个劲直沉潭底。 “澎——通——!” 水花再度潮卷,岳天雷也一头插入潭中。 激动的右手一旋——“糟!” 他心底惊噫半声,竟然没有捞着。 狂骇下,随即蜂腰一折,向下猛钻,但因不识水性,反而被浮力托住,连半点进展也没有! 岳天雷这才心神一凛,发觉水性不灵,眼看剑光越绝越小,瞬已化为模糊的青影,将被无底的深潭所吞没! 在这功败垂成的关头,他那坚毅的豪气,突然激发,忙不迭双臂一拨,极力的朝下再钻。 可是人慢剑快,始终追赶不上,气得他手目眩头晕。 但——怪事突然发生了! 那道疾坠的青色小点,竟会停顿下来! “可能到了底。” 岳天雷如见奇迹,狂喜不胜,但随即讶然转念道:“不对呀!到了底应该不动,它怎么却会上下乱旋?而且变成了三点?” 心念中,手脚划得更快,瞬又潜下三丈,就着飘忽回绕的青光一瞧,直骇得“哇!”的半声,喝了一大口潭水。 原来此潭真是深不可测,“青霓剑”并未沉落潭心,而是被一条千年恶鳗,横衔口内。 此鳗利齿嶙峋,怪眼如灯,其狞恶阴森的模样,令人见而生怖,至于粗可三尺的身躯,竟长达五丈开外! -一见岳天雷疾速的坠来,竟然巨尾一摆,像劲箭似的,朝他身前电射。 再说岳天雷被一口冷水呛入喉中,反倒心脏一凉,异常冷静的忖道:“不会水也没关系,我自封穴道就能支持盏茶工夫,倒看这恶鳗有何厉害!” 心念中,冷森森拔出了腰间长剑,左掌暗蓄真力。 说时迟,那时快。 恶鳗巨躯连摆,眨眼就到身前。 岳天雷料定对方必然张口,那时“青霓剑”唾手便可夺得。 可是——恶鳗竟然灵巧异常,-并不张开利齿如刀的大嘴,却将巨头一侧,用寒芒迸闪的“青霓剑”锋,疾划岳天雷腰部。 岳天雷大感意外,直骇得心头一麻:那“青霓剑”吹毛立断,断玉切金,再加上恶鳗几千斤重的冲力,自己的长剑,定然一碰就折——于是顺势一招“大鹏展翅”,在水中提腰缩腿,长剑一弹。 “叮!”的一声脆响。 长剑真方剧射,险堪堪点中“青霓剑”身,同时左掌奇奥一翻,疾夺对方剑柄。 那恶鳗被这右射左吸的功劲,迫得巨头一歪,铁柱似的尾巴还不曾扫得过来,口中横露的剑柄,已被岳天雷搭住! 但是——这条千年水怪,突将一双阴森恶眼一瞪,立见万点寒星,夺眶而出,那五丈巨躯,随着暴胀两倍,变成一条异光迸射,通明透亮的发光体! 异光似夜空闪电,照澈深潭黑水。 也使得“青霓剑”寒芒陡增,而且更自剑柄传到岳天雷的身上! 立见他身躯几阵麻颤,犹似风吹落叶,抖得筋骨僵痛,牙关乱敲。 那几乎麻痹的心房,刚想到:“电!电!这是一条电鳗!” 左掌早已失去知觉,自动的松开了——“砰!” 一扇铁门似的鳗尾,又如泰山崩颓,正拍在他的背上! 岳天雷半昏之中,立刻被打得飘出两丈,喉间半响闷吭,鼻孔里喷出两道鲜红的血箭! 黑——眼前黑得像一锭墨! 等他悚然定神,睁目囚望,深潭中仍是探手不见五指。 水流在回旋,人在疾坠。 但那“电鳗”射出一阵强烈电流般,已似幽灵般的潜去! “奇怪!这孽畜难道跑了?” 他骇然的拨了下水,虎目向上下四面细搜——连望数次之后。 忽见三点青光,在不知多深的潭底,突然重现,以螺旋形的奇快回绕,朝他脚下卷到。 那“电鳗”距身尚有十丈,他已感到潭水产生了压力万钧的涡流,身形虚虚一沉,已然坠入漩涡眼内。 原来水怪每射一次电流。必须隔段时间,才能蓄足电力,且-平常对付同类,无不一震即死,但这个看来渺小的人,竟能忍受等住,饶是冷血动物,也晓得了来者不善。 于是-利用水力涤涡,想把对方绞昏,然后拖到秘窟去咬嚼。 这一来,立见波翻浪滚,势如倒海翻江。 岳天雷吃了水性不灵的亏,长剑又刺不着。 只感到天旋地转,目眩耳鸣,身体像巨沟中的一片羽毛,只是随波逐流的翻滚。 滚! 滚! 滚! 当滚到天昏地暗,神志俱迷的关头。 蒙胧中,又见一道青光,奇幻的当喉划来。 “青霓剑——!” 他下意识吃了一惊,本能地剑掌齐施,左手好象抓住了一件硬物。 紧接着,是另一阵疯狂的翻腾,耳边只听水声淙淙,“电鳗”以劲箭般的速度,拖着昏过去的岳天雷,径朝潭底游走……… 不过片刻时分,对他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迷离中,似感速度大减,到了平地。 猛然的虎目暴睁,才从青色光芒看出这是一条石洞,方圆不过七八尺之地,所以电鳗缓缓游行,以免碰上石壁。 他自己的左手正抓牢“青霓剑”柄,右手长剑却刺穿了一片鱼鳍,因此恰巧仰面贴在鱼腹之下,更见那电鳗咽喉,有处纯白的软皮,不仅是阵阵跳动,就连“咚!咚!”的脉搏响声,也能听得清楚。 “不好!再由这孽畜拖着走,可能回不去了!” 岳天雷暗自惊心,随将全身真元疾运,双剑猛力一旋。 “咯!咯!咯!咯!”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电鳗”不防之中,一排硬如铁石的利牙,竟被宝剑斩断,奇痛中巨石一松,岳天雷立刻沉入水底。 可是——这座石洞实在太窄了。 人既难于出招,鳗也不易转动。 就在双方紧张至极下,岳天雷长剑还来不及出招,“电鳗”已猛地向下一沉,将千斤巨躯,硬压在他的身上。 这一招,真是出人意料! 岳天雷强运内力抵抗半晌,渐感胸口奇痛,实在忍耐不住,就在几将窒息的关头,嘴一张,就向“电鳗”的咽喉咬去! 一场生死挣扎展开了。 “电鳗”喉头血箭狂喷,负痛乱翻。 岳天雷双手抛剑,十只铁指紧扣鳗身,任那冷如雪水的鳗血,“咕喽喽”冲口而下,喝了一个腹饱胸胀。 奇怪! 岳天雷喝饱“鳗血”之后,立感内力大增,对于水的恐惧,完全消失,而且双目明亮异常,能在漆黑潭水中,看透十丈以外。 但“电鳗”喷出一阵血箭后,动作逐渐迟缓,终至瘫痪不动,喉头伤处仅有细细血流渗出。 岳天雷双手一推,那奇重的“电鳗”竟轻得像片树叶,应手滚落一旁,马上忽忙的捞起两枝长剑,准备游出水窟。 “究竟那一头才是出口?” 他想了一下,内心回答道:“电鳗必然是向里钻-尾巴所指,就是出去的方向。” 于是双掌一圈——“呼!” 身形竟轻灵得连自己也难相信,就如出水蛟龙,应心得手的游向前去。 不过片刻功夫。 岳天雷已然游到潭边,轻轻抬头,更似劲箭一般,垂直的冒出了水面。 他轻拍清波,虎目四顾——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不由暗自称奇道:“莲-这半月来寸步不离,怎么没到潭边守候? 也许——是我耽误太久………” 心念下,奇奥身形破空而起,瞬已飞落岸上,脚下步法一紧,就要穿越面前浅坡,重返“白猿山”顶。 但——仅只前进十数丈。 突见四面身形如电,夹着阵阵劲笑之声,将他严密的包围当地。 岳天雷奇快的前后一望,顿时心神狂震,杀机森然。 因为当先一人,正是屡次暗施鬼计的“白骨魔君”,其余是六个蒙面黑袍剑手,一望而知,俱是功力奇高之辈。 他因为相距数丈,无法从气味上辨别来人,稍微怔了一下,已听“白骨魔君”得意至极的喝道:“磔磔磔磔!岳天雷已入地网天罗,还不弃剑受缚………” “剑底游魂,也敢——” “少卖狂!老夫为了要留活口,才让你溜出掌心,但这次又来了三天掌门,你可逃不脱!” “什么三大掌门?” “武当‘清玑’………” 白骨魔君伸手一指,刚说半句,岳天雷怨毒至极的眼神,已如寒电般的顺手扫去:“哼!好个欺师灭祖,残害武林的叛徒,你的死期已至!” 随见两个蒙面客齐齐上前一步,当先那人坦然朗声道:“你才是本道长剑下游魂!今天献出‘青霓剑’跟我们去见‘武皇’,还有你一条生路!” 岳天雷冷叱声中,眼光一触对方身后那人,顿时心神一震,忖道:“这个当然是‘铁面人’,他上次看到“青霓剑”立刻发呆,这个谜,我要赶快打破,还有其它四人,也须予以查明。” 于是不理“清玑”,径朝“白骨魔君”喝道:“其它的人是谁!” “青城天悦道长,崆峒唯尊道长,你总该听说过吧!” “嘿嘿!都是些叛师变节之辈,本人今日要替各派清理门户!” 话声中,两道寒电无声出匣,冷森森的立开架式。 那自称“清玑道长”的蒙面客,立时双目发光,激动的说道:“青霓剑真铸好了!倒不枉本祖爷一番寻找。” 岳天雷叱道:“此剑今日初试锋-,正好用你活祭………。” 但说到半途,猛地周身一个寒噤,骇道:“你们把郑家父女怎么样了!” 那被称为崆峒“唯尊道长”的立刻飘前数尺道:“本派也有一枝断剑要铸,已经将他生擒了!” “他女儿——?” “白骨魔君”阴笑恻恻,答道:“就在老夫这里!” 岳天雷骇得冷汗渗出,手中长剑一指,道:“还不快些放出!” “要放不难,得依老夫一件。” “嗯。” “长剑抛给我,青霓剑抛给‘清玑道长’,然后乖乖的跟着走!” 岳天雷无名怒火直冒三丈,仰天发出一阵冷笑。 笑声末落,“白骨魔君”出手如电,从树林内拖出“郑红莲”来,只有她星眸半阖,神志昏迷,显被对方制住了穴道。 他立刻咽住怒笑,激动的叫了一声:“莲。” 但“郑红莲”充耳不闻,只是痴立当地。 “姓岳的,再不遵命抛剑,可别想道爷狠毒!”清玑道长提出了最后警告。 “你们那个伤她半根寒毛,只有一死!”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动手!” 对方答话之中,突自唇间嘘出一声怪啸。 啸声末落,剑光已动! “铁面人”长剑如灵蛇卷地,斜向“郑红莲”双足一划,但见血箭飞处,她在昏迷中惨嘶一声,娇躯直挺挺的扑地倒下! “小子口你看清没有,她一双脚筋已被挑断,再不识相的话,连她一双手臂也保不住!” 岳天雷被这种不人道的下流手段气疯了。 他的心在流血,恨不得把对方分尸万段。 可是无辜的“郑红莲”还在敌人剑尖下,除非是用………“脱手飞剑”………。 “道爷数到十下,你如果。” “本人答应了!” 岳天雷齿缝中迸出答话道:“你们两个上前接剑。” 对方立刻如电发闪,飘至两丈距离。 “白骨魔君”却缓步走来,口中唠叨道:“道长,这小子能使脱手飞剑,你得小心点。” “脱手飞剑?” 说时迟,那时快! 蒙面的“清玑”马上左手抱住断臂,转身跄逃。 岳天雷如影随形,照他后心叉欲出掌。 但“铁面人”趁“青霓剑”力道已衰,左手一翻,将它凌空抓住,奇快无伦,双剑齐向他的去路横截! 而且“天悦”,“惟尊”等四个,“呛啷啷”剑似龙吟,掌如雷动,齐以撼山栗岳,怒海惊波之势,朝他身上划来。 岳天雷处此四面楚歌,不遑伤敌。 冷森森开声吐气,舌绽春雷,一声狮吼似的怒喝中,左掌迸出三尺气柱,反手就是一扫! “轰!” “天悦道长”等被逼得身形一幌,他已横飘二丈,奇快的看了一下“郑红莲”,指尖一划,连解两处大穴。 “郑红莲”星眸顿启,虚弱地叫了一声:“雷哥。” 随将玉腕撑地,就想站起。 可是一阵椎心剧痛,使她嫡躯发一软,再度倒下! “原来脚跟被人挑断了!” 对于一个妙龄少女,这真比死还难受,她绝望的一咬银牙,激动哀呼道:“注意后面,我…………” 岳天雷心知敌人将到身后,右手一扬,吸回钉在“白骨魔君”胸前长剑,随以“孤凤振翎”的奇招,翻身力敌五人的猛攻。 “郑红莲”趁这剑风四射,寒芒乱闪的机会,明眸中无限悲哀地深看了个郎一眼,噙着满眶恸泪,直朝着树林深外爬行而去。 再说对方原是七人,谁也没料到岳天雷功力如此高强,以致大意轻敌,竟在一招之下,“白骨魔君”陈尸当地,“清玑道长”断臂而逃,那留下的“天悦”、“唯尊”,心理上顿生怯意。 至于岳天雷,开始也对本身功力猛增,大感意外,但经过这阵苦斗,已然明白这是鳗血的妙用。 可是对方五人招法,集合了三大剑派的菁华,尤其使用武当剑法的“铁面人”,他不但对“青霓剑”毫无畏怯,而且如虎添翼,攻势大为凌厉,不由得心中一动道:“他一定是认不出这枝剑了,而且莲-就是他弄践废的,不把他碎尸万段,何以解恨!” 心念中,招法一紧,那寒芒万点的护身剑幢,立时暴涨一丈。 一片“铮!铮!”金铁声中,全身真力疾贯,排山倒海般,便向“铁面人”一掌推出! 但“铁面人”竟然视若无睹,反而双剑直指,抖出两股寒芒,硬生生的直抢中宫而来。 可是——“天悦”、“唯尊”等人,却被他掌心疾迸的白气劲光,骇得一身冷汗。 忙不迭各发怪啸,与另两个形影不离的蒙面人,四剑四掌齐向一点拍划而到! 这五个顶尖高手,同时合击,威力之强,足使地动山摇! 何况又是崆峒派“太清真气”与青城派“纯阳真气”,两种玄门内力。 只听劲气相触,发出“隆隆”不绝的爆音。 劲气余波,回荡成漩,五丈之内,汹涌如惊涛拍岸! 随见“铁面人”身形连幌,蹬退了五个大步。 “天悦”,“惟尊”等四人,各被震移三尺,脚步所至,都踩下了数寸深的脚印。 至于岳天雷本人,亦是身形连震不已。 “惟尊道长”趁着跄退之势,又飘一丈,突向四面八方发出几声劲啸,然后羞恼交加的暴喝道-“姓岳的,你如果有种,敢不敢见‘皇家三绝’!” 岳天雷冷哼一声,叱道-“不要说什么三绝,要是‘武皇’亲来更好。” “他么——” “怎么样?” “也在不远,迟早你会碰上。” “嘿!嘿!嘿!嘿!” 岳天雷冷笑声中,暗中又吸了一口清气,催运功力。 对方五人此时已经并立一排,那“惟尊道长”被他杀机如潮的笑声,笑得心头发栗,惊疑问道-“你有什么可笑?” “我笑你自作聪明,反送狗命!” “怎见得?” “本人为找武皇,原想留一活口,如今却用不着了。” 话声中,双目如两点寒星,劲光四射,随以看不清的快法,长剑奇奥一圈,竟然连出玄幻莫名的三掌六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剑掌的剑掌交击后,“惟尊道长”长剑被削五寸,“天悦道长”只剩赤手空拳。 两个蒙面客的面巾,都被他剑尖劲气划开,齐露出生满红锈的铁面具! 惟有第一个铁面人,仗着“青霓剑”掩护身体,还算未伤。 岳天雷对这三个铁面怪客,微感意外的瞥了一下,乘胜发招,又把对方逼退两丈,冷森森圈剑扬掌,准备最后一击。 可是——远处突然传出两个不同的劲啸声。 一声来自“白猿山”头,犹如巨雷隐动,震耳欲裂! 另一声似是隔着几座山头,但声如怒海奔腾,无孔不入,足见此人功力已至不可思议的境地! 岳天雷立刻骇然的转头一瞥,心中电忖道-“这两个声音,前者功力已在场中诸人之上,谅必是属于“皇家三绝”!那后面高不可测的一个,难道真是武皇!” 血仇积怨使他热血沸腾,即将到来的生死决斗,也令他无比激动。 但不管怎样,眼前这几个非先解决不可。 于是冷森森回眸扫来——那料“天悦”、“惟尊”已带着两个铁面人暗地返到林边,那手持“青霓剑”的一个却脚步缓慢,似是不受指挥,仅退出五丈不到。 岳天雷马上冷哂一声-“那里走!” 随即身形电出,长剑当先,但飘出不到三丈,对方四道身影,已如惊弓之鸟,射入林中,那落后的“铁面人”却身形突滞,随即闷哼一下! “叮!” 岳天雷快如鬼魅,剑尖奇准的刺中对方脑后“天殷穴”。 但是这一剑竟然没有剌穿,原来那铁面具是个头盔形状,前后两个都被护住。 可是剑尖劲道,仍将对方震出丈余,尸首还未及仆倒尘埃,岳天雷左掌一吸,早将宝剑凌空夺下。右手剑更顺颈而下,奇快的左右疾震,削出了无数道平行快切。 可-“铁面人”半声惨嗥未已,一颗人头已被削滚当地。 从头颈以下,更被快剑切得肉片翻飞,把五脏鲜血喷了个漫天盖地。 岳天雷恨透他叛师夺剑,贱害义妹,狂怒中,剑招仍未停住,连那“白猿山”附近,第三个清劲如凤鸣九霄的啸声,都未曾注意听它。 就在——剑锋横切到对方腰部,却听“当”的一响,半枝血淋淋的断剑,竟自“铁面人”腹部横射而出! “奇怪!” 岳天雷虎目一震,马上收招,弯腰拾起细看,才认出这是“惟尊道长”所有。 “嗯,对方恐怕‘铁面人’被我生擒,所以杀他灭口………可是这灭口的原因是什么?” 心念中,好奇之心大起,就打算去扳开人头上的铁面,倒看死者是谁? 但——背后树林中,无声无息的飘出一条浅青身影,轻灵如轻云出岫,奇幻绝伦,瞬间已至身后! 这份超凡脱俗的功夫,把岳天雷都骇得怦然心惊。 百忙中,顾不得细看来人,双剑一圈,“刷刷刷!”拧身出招,一连就是“神龙振尾”,“飞霜断魄”,“划地削天”等三招快剑。 可是——来人一不后撤,三不远招。 身形妙到颠毫的疾旋,每次只差半寸,便从他剑锋之下闪过,而且身上竟有一重护身气幢,连岳天雷剑上劲力,也会一触即滑,不能透幢而入。 这一来,他简直是惊上加骇,诧异莫名,尤其看清对方身裁,更感出乎预料-“不对呀!明是两个男子啸声,怎么来了一位女性?” 寻思处,那女子已用清劲嗓音,期然笑道-“不错,这三招剑法,颇有火候。” “-……认得……?” “当然认得!此三剑除了‘武帝’之外,惟有排帮帮主会用,如今被你揉和巫山剑法,更是别开生面!” “-跟武帝有关………?” “一家人。” “哦。”岳天雷惊噫声中,更将来人细看一遍。 只见她,长袍曳地,秀发垂肩,面掩淡青纱巾,但额头发际,却垂看一个嵌玉镶金,霞光万道的-字,这-字证明了她是佛家信徒,虽是蒙面,仍不失其慈和大方的气氛。于是庄敬改容,肃然再问道-“前辈既与‘武帝’一家,想是“四姬”之一?” “你猜着了,我乃‘青姬李无垢’!” “那么,洞庭仙子也是前辈的亲人?” “黄琼是我的义。” 岳天雷一闻此言,马上大礼拜倒,诚恳致谢道-“黄前辈救了在下的义妹‘蛇娘’,至今无法叩谢,还请代为问候………” “青姬”长袖轻挥,立生一股柔和真劲,将他离地托起,道-“我们一家人许久未见,但碰到一定替你讲,至于谈到-的义妹,我也在那边林中救了一个——” 岳天雷顿时悚然一惊道-“那是莲-,我马上去找她………。” 话声中,身形雷射,直趋林中,但青姬长袖一挥,正好将他拦住,刚说了一声-“别去——” “白猿山”头立又传出一声雄沉至极的啸声,至于原来那声如霹雳的口音,却在西边数里之外回答。 岳天雷立感周身狂震,嘴唇掀动中就想出声,但东边又传出“天悦”,“唯尊”两声大喝。 就在这三面劲啸如潮,此起彼落之时。 “青姬”袖中一指弹出,正点在岳天雷“哑穴”上面,使他口腔虽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以严肃的口音警告道-“不要动,退一步再说。” 她那护身气幢,突涨五尺有余,轻闪着一片淡青光彩,连他也笼罩其内。 岳天雷顿感身轻如叶,连步法也没看清,瞬已随她隐入树林之内。 只听那三种劲啸呼应一阵,然后陆续地划过“白猿山”头,向着西方逝去,终于一点也听不见了。 啸声刚歇,“青姬”的气幢随收。 岳天雷轻咳一声,急促问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知道来人是敌是友?” “你呢?” “晚辈认为那内力最强的人,必然就是‘武皇’。” “武皇,没听讲过,不过从功力上判断,显系绝顶高手。” “我与他血仇如海,必须去追…………” “慢点!你既有血仇在身,想不想报,” “粉身碎骨,誓报此仇!” “既想报仇,就不能意气用事。” “前辈,我找这个‘武皇’很久了,但是毫无下落,况且他指挥着‘皇家三绝’,五派叛徒,要把武林正人一网打尽,就连“武帝”也不会放过,再说“天悦”他们已经警告各派,要在一年之后接掌门户,晚辈不能不急。” “青姬”见他语出至诚,随即温和一笑道-“你的话也有道理,现在我再把事实分析一下。先就武功来说,那个声如霹雳的人,功力大致与你相等,如果让他找来,再加上‘天悦’等人联手合击你就很难应付。 至于那个什么‘武皇’,从啸声上判断,功力可能在我之上! 你现在要找他报仇,他必然也想消灭你这个报仇的种子,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怎能对得起师门,你怎么对得起父母!” 一席话,说得岳天雷惶恐不已,连忙长施一礼,道-“晚辈受教了,我马上带着莲妹走。” “不必啦,她不愿见你,至少目前如此。” “为什么?” “因为她爱你至深,不愿意用残废来增加你的负担。” “那她的伤势怎么办?” “我已经替她止血输功,让她熟睡半个时辰后,再带去寻访国手名医。” “前辈准备找谁医治?” “现在还不确定,如果医得好,我会教他武艺,也好寻父报仇,万一——” “万一医不好呢?” “她已决心出家,终身不嫁。” 岳天雷立刻心神一惨,涌出两行热泪道-“她……太好了……在下就暂时不去看………而且我两个义妹,都被前辈一门所救,这份恩德,必定……报答………” “这是武林道义,谈不上报答二字,不过——,” “前辈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讲。” “你倒底——有几个义妹!”青姬问话之中,夹着一丝硬生生的味道。 岳天雷耳根一热,答道-“我有……一个义姐,两个义妹。” “数目不少嘛!” “………………” “你们的感情是——什么程度?” “情如手足。” “就是这——,” 青姬说到此处,突然一顿,随即改口道-“萍水相逢,我无权过问你的私事,只是我看你双目尾带紫棱,将来武功可以冠绝一时,寿命也很长久,但情孽深重,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你生命中出现第四个女性,必然结果悲惨。” “真的?” “相法如此,你记下就是,也许这第四个不会出现,也不一定。” 岳天雷心神一震,连带想起了“湘江王”铜镜预言,也是暗示他的结局异常怪诞,禁不住好奇心动,半信半疑道-“前辈能否说出这不幸的大概?” “我……还不够那种程度,如果你碰上我夫‘武帝’,他一定能说得详细。” “哦!” 岳天雷眼神一亮,激动不已道-“季前辈买到中原去过吗?” “已有半年之久了。” 岳天雷想了一想,婉转答道-“晚辈报仇之事,并不想请人帮助,可是像‘武皇’这批人,茶毒武林…………” “我明白了,你是说‘武帝’为何袖手不管!” “不错,即令季前辈不计‘天龙派’和本身威名,这番浩劫岂能坐视。” “青姬”轻唉了一口长气,沉默片时后,缓缓说道-“并不是我们‘一帝四姬’没有这侠肝义胆,而是——事实上无法出手。” “晚辈不懂!” “青姬臻首微摆,额前那金质-字立刻射出一片霞光,岳天雷的注意力,立被这枚佛家标志吸住,随听对方郑重言道-“这个原因很简单,但在目前,也是武林一大秘密,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能对任何人,说破!” 讲到“任何人”这三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晚辈可以人格担保!” “武帝的恩师‘天龙圣僧’,当年功盖武林,自然杀了许多邪恶,到二十年前,‘武帝’力诛五大邪教,也是一场血海尸山的杀孽,因此他在十多年前,去到恩师那里参禅听法,发誓‘天龙’一派永不流血杀人。” “哦!” “所以我们不但无法出手,连门徒也不能收,怕的是卷入纷争,破了誓约。” “那么‘蛇娘’和‘莲妹’怎能学艺?” “我原是‘青灵姥姥’徒弟,可以教她‘青灵剑法’,‘洞庭仙子’出身‘阴风鬼王’门下,也可以把原来的武功传给‘蛇娘’。” “阴风鬼王是正是邪?” “是当年大大魔头,功力之高,曾经打得排帮退出‘洞庭湖’外!” “不能学!不管武功如何高,我不能让‘蛇娘’变成邪派!”岳天雷双目暴睁,寒芒射出寸外! “青姬”见状,皓腕一摇道-“别急,这里面另有道理。” “正邪之分如同水火,难道还能兼容吗?” “那些牺牲别人去练的邪功,‘洞庭仙子’早已抛弃,决不至传给“蛇娘”。而且除了阴残邪术之外,其它武功的本身,并无邪正之别。” “前辈的意思是——?” “所谓正邪之分,是从人格上来分别。比如说叛徒‘天悦’是用正派武功,难道你就认为他是正人吗?” “话虽如此,总是不学为妙!” 岳天雷一面点头,但语气仍是坚决至极。 “青姬”对他这份择善固执倒很喜欢,但为了说明理由,只好螓首一抬,出言反问道-“你既是‘巫山剑派’后人,那你对师门的正邪如何看法?” “当然是正!” “怎见得?” “代代相传,都是正人君子!” “嗯——,那么‘天雷怪剑’你会不会!” “这个——,” “我知你不会,但对于它的内容,是否晓得一点?” “听说威力绝伦,除了佛门‘六道神通’,无法可破。” “就是这一点吗?” 岳天雷心泛疑云,骇然问道-“难道前辈很清楚——?” “略知一二!” “难道巫山派不是正道?” “目前——很难讲!” “哼!” 岳天雷惊叫失声,手足狂颤道-“前辈,-………-………-一定要讲。” “好吧,我得先从根本上说起!” “是,是。” “贵‘巫山派’代有能人,尤其一枝‘天雷怪剑’威力无比,可是——还未能跻身武林正道之列。” “哦——!” “到了‘巫山一鹤’,不但武功奇高,而且从不介入武林争斗,因此颇受敬重。但令人钦佩的是,他封了‘天雷怪剑’!” “这枝剑有什么不好?” “据说当年炼剑,不是用泉水来冷却它,而是用的活人鲜血!” “这………这………这批被杀的人是好是坏?” “现在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此剑炼成之后,乃上红光闪耀,好象当年的鲜血还在流动,而且剑招一出,隐有天雷闪电之威,对方马上意乱神迷,血雨爆飞而死,‘巫山一鹤’认为此剑歹毒不祥,所以发誓封剑,让它再不出现人间。” “我师祖把剑封在那里………?” “这是武林中的旧事,如果你不知道,只好去问师门上一辈。” 岳天雷心痛如绞,目光滞呆的答道-“我父亲同门四人,先后被害,那………只有………” “谁?” “逐出师门,不知名姓的大师伯!” “啊——!” 这句话,竟把“青姬”骇得身躯狂震,激动不已! 岳天雷看事出有因,马上急咻咻的问道-“前辈一定猜透了某种秘密………?” “猜是没有猜透,疑心确有几分!” “怀疑什么?” “我对这阴残神秘,功力奇高的‘武皇’,曾经仔细想过,像他这种人,决不可能毫无来历,但遍数天下各派高手,总是想不出来,你这一提,倒是颇为符合。” 岳天雷内心一阵-动,咬牙恨声道-“对!我早听师姑说过,师祖因为某种原因把他逐出………想来定与此剑有关…………这种人,我怎能称他师伯,我………我要为巫山清理门户!” “青姬”略一沉吟,严肃至极的说-“你的想法不错,但要特别谨慎行事!因为对方虽系逐徒,如无劣迹,还算你的尊长,万一另有别的原因,那就等于同门相残,以下犯上! 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今日武林浩劫,都要由“巫山剑派”负责! 这个除魔卫道,清理门户的千斤重责,都在你一人身上,是非成败,不仅武林自有公论,而且你将接受良心道义的裁判!” 岳天雷脑中“嗡”的一声,如受雷击,那千头万绪的思潮,如怒海狂涛在他的心头翻腾,顿时陷入了瞑想-“原来师门会有这样的秘密………! 父母、义父、师姑、师叔,以及无数的武林正道,都成了这个秘密的牺牲者! 而幕后操纵者是谁?仍是一个矛盾的谜! 但‘武皇’和‘无鼻人’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们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一人两面? 而且他们之中,谁是‘巫山’叛逆?是谁要夺取‘天雷怪剑’,想使本派蒙上羞耻,变成武林共愤的那派?” 他想到本门邪正之分,立时咬得牙关山响,额上冷汗直流,虎目中骇人的寒芒,更似大雷雨中的闪电一般! “青姬”见状,知他正处天人交战之中,悄然地身形一旋,暂入林中去看“郑红莲”是否醒了……… 岳天雷沉思之际,那会注意这些,但见眼前幻象重重,像走马灯一般,在心头闪掠而过! 仇人——像鬼魅撄人,群魔乱舞,齐在血雨中狞笑。 亲人,和无辜的武林人,却在狞笑声中先后倒下!飞溅着令人心痛的热血。 血——! 血——! 血——! 天地含悲,风云变色,宇宙间到处是血! 他的一颗心,煎熬于血河血海之中,也在流着血。 蓦地间,血海中一阵巨浪惊涛,如海啸,如山崩。 腥风血雨,雷电交加。所有的血忽然“轰隆隆!”沸腾起来,霎时间化为血雾红云,露出遍山漫野的死体白骨。 而死人堆中,正插看一柄血光流幻,红霞刺眼的长剑——“天!雷!怪!剑!” 但——剑的那边,阴森森的出现一群魔头,是“武皇”,是“无鼻人”,是“皇家三绝”………… 他们像岳天雷一般,齐在尸山骨岭中朝剑飞射! 岳天雷射到场心,原想用“乾坤一煞”隔空取剑,可是手一伸出,反而不停的狂颤起来! “祖师封的剑,我能取吗? 此剑歹毒!不祥! 取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这里一怔,敌人已奇快的伸出魔掌——“人有善恶,剑无邪正,等什么!”银铃似的口音,使他心神一震,右腕翻处,怪剑已在掌心。 “轰!” 焦雷闪电,宇宙像是-炸了。 仇人在哀嗥惨叫,炸成了凌空迸散的粉末,他自己也被震得魂魄飘渺,手持血光四射的“天雷怪剑”,变成一个心神狂乱,毫无人性的怪物………。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岳天雷还不快醒!” 佛寺梵音,当头断喝,祥光醒目,瑞气千条,岳天雷顿感心头冷战,悚然的定神醒来! “青姬”额前-字的光芒,正照在他的眼帘上,自己一身冷汗,仍站在原立之处寸步未移。 “岳天雷e你的莲-快醒了,分别之前,还有什么话没有?” 他深喘了几口长气,肃煞答道-“晚辈沉思中几致走火入魔,多亏。” “不必客气,你天性纯正,日后定能清理师门!” “那么——,请转告莲妹,我祝她早日痊愈,至于‘神拳’郑老伯,我会尽力去救他。” “好。” “大德不言谢,但如有晚辈可以效劳的地方,务讲指示。” “青姬”稍一寻思,答道-“我们‘天龙派’并无门徒,但我有一子,名叫‘季佛光’,如今已入武林历练,当然,他也不能杀人流血,可是十六岁的男孩子血气未定,‘武皇’这批人既想对我季家不利,老实说,我做母亲的真不放心………。” 岳天雷见对方以绝顶高手的身份,提到爱子仍是母性毕露,而自己的母亲却生死未明,而且,慈颜都记不得,只觉心头一酸,连忙应道-“只要晚辈能做的,绝对倾其全力,但不知令郎相貌如何,怎么办认?” “他么——,脸上也蒙着面巾………” “难道怕人认识?” “是怕他被人识破。” “别的标志?” “他也有这样一个-字,可是………恐怕他会藏着不戴!” “没有关系。” 岳天雷慷慨答道-“晚辈总有办法认他,请放心好了。” “青姬”面纱后的明眸,感激的朝他一掠,突然提出另外一个问题,道-“临别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对刚才敌人突然拨转方向,朝西而去。是否觉得可疑?” “嗯——,” 岳天雷回忆一下,点头道-“确实有点奇怪。” “青姬”不加说明,另换话题道-“刚才你赏了我三剑见面礼,现在我要还你三剑!” 这两件事,牛头不对马嘴,把岳天雷弄得一头玄雾,可是对方要讨还三招,岂有推辞之理。 于是,朗然一笑,兴奋的答道-“前辈不吝赐教,真是千载难求,而且刚才-是空手,晚辈也不敢用剑。” “正该如此!” 青姬长袖轻挥,卷起“铁面人”那校长剑道-“留神了!” 话音未落,剑出如-,奇幻绝伦的朝他电般划出。 岳天雷一面看她身形,一面猜测她的动向,施展一身超绝轻巧,飞旋闪避。 可是——对方比他猜得更高一着,居然抢尽先机,那枝剑看似向东,却在西边等看! 饶他“大鹏展翅”一拔冲天,“云流千里”身形奇幻,怎么也摆脱不开。 电光石火,三剑一气呵成。 岳天雷身形点地,惭愧不已的说道-“晚辈真是出丑………。” “别急,这三招只是比划,我们还得再来一遍!” “为什么?” “刚才你那三式我都认得,而你现在不知道我会怎样出手,因此先比一下,第二次才真的算数。” 岳天雷心思疾动,把这三剑想了一下,随见对方如手出风,照看老样,又是一轮快切。 可是这次不同了,寒芒到处,人影已空,双方如凤舞龙飞,一旋而散。 “青姬把长剑一甩,正好抛在‘铁面人’人头旁边,眼神骇然的一闪即收,答道-“本派有种‘逆转五行大法’,刚才我就用它把敌人诱开,可是你要报仇,必然流血杀人,因此我不便教你,现在也不过是一种暗示,好让你自己参悟!” “我明白了,前三招,我以高手过招的方式来应付,而前辈功力绝顶,把我的动作早已料中。第二次,晚辈以相反的办法闪避,明是碰向剑锋,实际却躲开了?” “你讲的完全正确,这一手专能对付绝顶高人,万一碰上‘武皇’,也许能助你一臂!” 青姬说毕前因,皓腕向西一指道-“我还有点事情逗留,你向那边去罢。” 岳天雷懂得她的意思是怕他去追“武皇”,以致发生意外,这番好意,自然不便反驳,于是大礼告辞,鼻端深吸了一口大气——马上闻到一股檀香气息,虽然极为清淡,但已足够日后辨认。 第八章 梵音剑阵 再说“青姬”掩尸埋剑,离去不久。 又见一条如电身影,忽促的射入林空。那走了半天的岳天雷,竟然去而复返。 以他的个性,当然没有隐身附近偷看“青姬”的行动,而是两件事情,令他放心不下。 第一、刚才那劲啸怪客,可能便是“武皇”,满腔无名怨怒,虽经“青姬”暂予劝住,但始终像毒蛇噬心,越想越要追究。 第二、“铁面人”的真像,也是武林中一个哑谜。他刚才忘了查看人头,所以赶回再看。 可是——当他虎目一掠四周,不由惊噫失声,骇然怔住! 因为一切痕迹都消灭了,那些残尸,断剑,铁面,人头……全已无影无踪。 “一定是‘青姬’把它埋了,想必……就在这附近………。” 心念中,立用过人嗅觉,深吸了一口长气。 “青姬”留下的那股檀香气息,已经极为清淡,但却弥漫林间,掩盖了血肉腥味。 岳天雷不禁剑眉一锁,暗地寻思道-“血腥既闻不出,我又不能把整个地皮翻转来,看样子,只好追上前去,问她验过人头没有………” 于是绕林一匝,就想找出香味的去路。但这股异香,一到林缘全又消失,任他连连长嗅,更无线索! “青姬内力极高,身法更快,竟然没有气味好找………,” 岳天雷失望之中,废然止步道-“算了!反正‘铁面人’不是叛徒,就是败类,那颗人头不看也罢!还是快些赶到‘白猿山’头,去找仇人的线索。” …………………… 片刻后,他已回到“神拳郑泰”的故居。 只见厅中那数百枝奇形剑器,和石窟中铸剑铁炉,全被内家真力,震为赍粉。 他触景生情,马上想起直爽粗豪的“郑泰”,天真娇媚的“莲妹”,这两父女避居世外,与世无争,给他这一来,竟落得骨肉离散。 “仇人的手段太毒了………血债,愈来愈多的血债!一切只有用血来清偿………” 心念中绕室徘徊,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气味。他随向室中投以最后的一瞥,咬牙切齿,疾若飘风的追赶下去。 崇山绝岭,在他脚下如电退后。 天际的星辰,却在无声中布满天空。 岳天雷箭射云流中,遥见星光之下,有条鬼魅般身形沿道疾瓢,而且时向四周发出怪声低啸。 这份鬼诡行藏,立使他心头一寒,呼吸之间,更发觉气味复杂,显有不少人物由此经过。 于是脚程一紧,展尽“云流千里”的奇奥轻功,身形快若殒星,悄然无声的加速追赶……… 就在相距数十丈的距离,那黑形身形一滞,忽然扭转头来,向道左林荫一望! 岳天雷依样葫芦,也顺看那个方向看去——立见昏黑之处,耸立看一所小小破庙,那神秘人物似想入内憩足。 岳天雷趁此机会,猱身而前,耳听数里之外低啸破空。星月下,另条黑影,如鬼魅般越野飞至。 片刻后,这两个神秘人物,已在道中相逢,及方指手划脚,好象是讨论一件事情,惜乎距离尚远,连他也无法听清楚。 “怎么办才好?”岳天雷心思如电,计划如何打听内情。目前敌友未明,倒不想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蓦地——早先那条黑影,又在连番伸手遥指林中破庙。然后两人身形齐动,鱼贯相连的同向破庙宇飘去。 “这两个一定是到庙里去商量事情。我何不抢先一步………。”岳天雷决心一下,身形随如鹤行鹭伏,轻灵至极的闪入庙中。 虎目将破败的神坛供桌扫了一眠后,立刻奇奥疾旋,隐身坛后,双目如电凝视着外厢动静。 片刻后,庙外人影齐动,两个黑袍蒙面的怪客,已然堵住大门,用四道鬼火般的眼芒,上下一扫,便要迈步直入。 但——其中一人突地右手疾扬,出言警告道-“别忙!也许庙里有人。” 另一个微微冷哂道-“有人又怎么样!凭咱们两个还有什么对付不来………” “嘘——” 对方轻声一啸,极为严重的答道-“今天的事,是‘武皇’亲谕,万分秘密,万一这附近有人潜入,被他窃听,可了不得。” 话声中,身形电退两步,用手一比道-“老哥细搜庙内,我到周围再看一遍………。” 岳天雷听到这些话,立刻心头一凛——幸亏他自服千年鳗血后,目力大增,饶是星光黯淡,满庙阴森,仍能将内外一切,看得纤毫毕露。 此时,那出言警告的蒙面客,已然飘离当地,想必是附近搜索,而堵住大门那人,也是目芒迸闪,四处打量。 岳天雷小心至极的移了移身形,屏住呼吸,暗自寻思道-“先别惊动了这些群崽子,倒听他们讲些什么………” 同时顺看对方的视线,细看四周,以防自己留下了痕迹。 就在目棱掠到灰尘寸厚的地面——他不由猛地一惊,骇得半身冷汗。 原来飘身入庙之时,行动太急,稍未注意,竟已留下半个脚印!虽然很轻很浅,但决难瞒过高手的眼睛! 但在这紧张至极的关头,对方并未注意这些,径自头部一昂,去看-下的横扁,口中喃喃道-“山神庙!这种冷僻地方,有人早该发觉了………。” 岳天雷马上心计一动,立自神坛后轻伸左掌,连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从掌心中迸出一线无形动气,向脚印上轻轻一掠——立见气涡微旋,灰尘轻震,将足印一扫而空,等到对方迈步入内,地面已无半丝痕迹。 而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庙外搜索之人,也已翩然闪入,阴恻侧低声问道-“里面怎样………?” “半个影子都没有,不要疑神疑鬼!” “真的?” “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对方闻言,果真低头一瞥,除了他俩人自己足迹之外,毫无可疑之处。 “好啦!好啦!” 另二蒙面客伸手如电,扬去脸上黑巾。露出一付狞恶至极的脸膛,以颇为不耐的口音道-“倒底是什么回事,把你‘阴司秀士’弄得这样紧张?我看,干脆你也将这捞什子的面巾取下,咱们打开窗子,好说亮话!” 那名叫“阴司秀士”的蒙面客,还是不放心的四下一望,然后才将面巾掀落。 他这种鬼祟的动作,引得岳天雷更起疑云,暗中目棱一动,把此人满脸邪气的面容牢牢记下。 耳边厢,又听对方神秘至极的说道-“讲出来吓你一跳,如今‘武皇’业已驽临此地,我是奉了他的命令召集附近高手,到‘药王宫’内参见听旨………” “哦!” 岳天雷激动之下,内心骇噫一声。那狞恶大汉却真的惊叫出声道-“这……这真……奇怪……咱们一切都是照计行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先别管这样那样,我现在把你的差事说清楚,免得到时误事!” “什么差事?” “这次参见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是蒙面,所以派定你我查验凭证。你负责‘丐帮’等外道人物,我专管‘武皇’手下元老,如有可疑之处,一定要问他几句话。” “问些什么?有没有规定的秘语?” “时间来不及,没有规定秘语,所以要你我亲自盘问,随便问几句,就听来人口音对不对。” “不对的土予处死?” “不!如有可疑,务要生擒活捉,由‘武皇’亲自审问!” “这就更怪了,难道‘武皇’怀疑某个厉害人物可能到场?” “我也不大清楚,怒难奉告!” 那狞恶大汉不相信的将头一摇,咋舌有声道-“你何必跟我来这一套!阁下追随‘武皇’十几年,那件事瞒得过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丑面使者’吗?” “阴司秀士”闻言略一沉吟,道-“据我猜想的话,可能是为了一个少年高手。” “少年高手……!他叫什么名字?” “叫做岳天雷!” 岳天雷一听提到他的名字,立刻心头一震,随听“丑面使者”发出一阵“磔!磔!”蔑笑,道-“我以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原作是个乳臭小儿,依我看,咱们早去‘药王宫’等着,这小子不来便罢,要是来了。” “算啦,你别胡出主意!咱们各有一定的时间,去早了也算违令,再说到动手的话,这岳天雷已经打败不少高手………” “哼!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而且‘武皇’命令是要擒他问话,杀了他你得抵命!” 岳天雷讶然忖道-“武皇为什-两次要找我问话?他要问些什么?看样子,此人必与本门大有关连,也许要追问‘巫山四剑’,也许………” 心念中,又听“丑面使者”稍一沉吟后,继续问道-“阴兄!有件事我始终感到奇怪,你肯不肯讲?” “当讲则讲。” “武皇这大本领,为什么总是蒙面?我到他门下日子不少,总没看到庐山真相!还有那五大掌门跟五位铁面人,又是什么………” “嘿!你又来啦,这种事少问,总有一天会得明白。” “你是明知不说!” “我想多活几天!” “本人猜猜可行?” “不猜为妙!” “为什么?” “猜不出等于不猜。” “猜得中呢?” “那是你的死期到了!” “丑而使者”惊噫半声后,喃喃自语道-“我想‘武皇’定是脸上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也许缺鼻子少耳朵,比我更难看……。” 话声未落,“阴司秀士”突然身躯狂震,森然冷叱道-“闭嘴!你再胡说,可别怪我不讲人情禀告‘武皇’降罪!” 这句话真有力量。 不但“丑面使者”哑口无言,神坛后的岳天雷更是一头雾水的忖道-“真怪!照义父的说法,‘无鼻人’的剑上有十字形的伤痕,但‘莫剑师’却说当年找他修理剑伤的蒙面客,说话声音并无可疑!因此这主谋凶手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很难断定。 现在这一提,倒有了合理的答案——可能‘武皇’就是‘无鼻人’,他已经把伤口堵住,因此说话并不漏风,却怕被外人看到真面!” 正在沉思,又听两人脚步有声,出庙探看天色,那“阴司秀士”开言说道-“时间快到了,咱们走罢。等下连‘皇家三绝’,各大掌门共有二十八位高手参驾,人数一定不能弄差!” “这样说,带金牌的都不许进去?” “对!他们在‘药王宫’外等看。” 话声中,衣襟带风飙飙连响,两个恶徒已然电射庙外……… 岳天雷因为“阴司秀士”深知“武皇”的种种秘密,原想擒他拷问,但心计一转,另换了一个想法道-“万一对方又像‘恶医李飞腾’忍刑不招,岂不搅散了这场大会!不如跟踪前往,倒可能揭破‘武皇’的黑幕………。” 于是在对方离去片时之后。 他也身形疾旋,顺着留下的气息,如电赶去。 …………………… “药王宫”残烟蔓草,满目荒凉! 当中一座大殿,黑暗阴沉,耸立于寒星冷月之下。 殿外已有数十名蒙面怪客,凛然的环立蒿莱之中,百丈以外的大门前,两个阴森人物,正在查验来人凭证。 持有金牌者,一律鹄候殿外,那些持有宝石暗记的,都是身形如魅,笔直的射入大殿。 除了负责查验的偶有数声低语,这多那道高手,全是鸦雀无声。 既没有人敢私自交谈,更不敢乱走半步。 这一来,更使这凄然可怖的场所,平添紧张的气氛,令人心神发怵! 但——门外有株参天古树,树上却暗藏着追踪而到的岳天雷。 他也是一身黑袍,蒙头罩脸,左手捏着金牌,右手捏着宝石,焦燥的心中,正在默数着入殿的人数。 “……廿五!廿六!……廿七………!” 应入大殿的二十八人,只差一个,全部到齐。 但这最后一名,却是跚跚来迟,至今尚未出现。 岳天雷虎目圆睁,紧盯看把守大门的“阴司秀士”等人,只见这两个邪党,也是有点沉不住气,时而伫足抬头,-望前面的道路。 他马上身形轻移,暗中忖道-“想必时间到了!这个家伙不来,我正好乘机进去,倒免得多耗时间………。” 心念中,轻灵至极沿树直下,然后奇奥一旋,眨眼将到门口。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对面树影中,一道飘风闪电的身形,也是如影附背,紧钉而来。 岳天雷骇然一震,惊忖了一下-“这是谁!!?” 脚下微滞!对方比他稍慢一步的身影,已与他并肩而立。 他原想伸出右手的宝石,以便进入大殿。可是这一来,难免稍有迟疑。 那守门的“阴司秀士”,“丑面使者”,也跟着目芒连闪,掩不住心下的骇异。 可是——来人显然毫不在心,抢先伸手,赫然是颗异光眩目的宝石! 岳天雷心思如电,左手微展,马上露出金牌! “阴司秀士”等人,目芒一掠这两件本门秘号,随即怪眼齐翻,更朝他俩个仔细盯视。 他不愿早露身份,反将眼神收敛,隐住本身的奇奥内功。 但身侧那人,目芒寒如秋水,亮似晨星,泰然的反朝对方射去。 “奇怪!此人年龄跟我差不多,眼神倒另具神-………” 岳天雷疑云陡涨,目棱闪处,又见“阴司秀士”嘴唇掀动——“糟!这家伙起了疑心,一定会盘问………” 凛然下,顾不得细看来人,大方的将金牌一揣,径自身形电闪,就朝殿外的人群中飘去! 再说“阴司秀士”本有数分怀疑,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人身上,对于持有金牌的岳天雷,倒没加以阻拦。 但岳天雷飘出十余丈后。 身后劲风发嘶,那神秘人物仅只轻说了一声-“是我!”马上通过关口,身形轻灵的径入大殿。 这一来,他心中更为迷惑,忖道-这人不像是邪道老魔。 但居然通行无阻! 还是仇党中的少年高手?还是别派差来? 不管是谁,给他这一搅,我倒不便闯入大殿……… 心念之下,只得从人群中向前挨近,想用过人的听力,听殿中说些什么。 就在他距殿丈余,将近窗门之际。 殿中突似焦雷暴震,楹柱抖摇,一个鹜天动地的嗓音,悚然怒吼道-“拿奸细!” 这声怒吼,突乎其来。 连岳天雷也惊得身形一滞,骇然不已的忖道-“他难道看得见我……?” 惊疑处,又听殿内!! “轰!轰!”两掌交震,力道之强,几如地裂天崩,那窗缝中迸出的丝丝动气,吹得他蒙面黑巾,随风飘荡。 “糟!这发掌之人功力雄厚,那个少年可能走不了………。” 他的心念决,殿中的变化更快。 顿见黑洞洞的大殿中,身形如怪鸟穿空,电射而出。 当先就是那神秘少年,仗着轻功奇高,竟似龙飞九天,凌空疾折。 紧随身后,如魅附身的,是三个魔鬼般的蒙面人,连剑夹掌,不住的劈划出如山真劲! 岳天雷认定狂吼之人,必是“武皇”无疑,看样子,至今尚未现身,他虽想帮助这位少年,却舍不得放弃机会。 而且——这神秘少年心计极为精灵,他处身强敌四伏中,并无惊恐,不但不朝空旷处走,反倒身形一侧,径向殿外人群中钻入。 这肃立殿外的一群邪党,无令不敢擅动,见状齐撤身形,好让那三个高手不受阻挡。 但见人影分处,如狂风偃草,浪倒波翻。 那少年借此机会,如龙走蛇行,瞬将追兵抛土十丈外。眨眼之下,又已掠到他的身侧。 他在纷纷飘退的人潮内,至今寸步未移,双手紧握袍内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今见少年一闪而至,忙不迭暴移半步。 “快走,那魔头厉害。” 少年如箭飞射下,对他轻喝一声。 岳天雷讶然转头,立从他身后气流中,嗅出一股淡香。 这香气奇熟无比,但一时想不起来。目光遥送对方,心里真希望他安然脱险。 可是——“药王宫”内,邪党高手如林,那里容他轻易走脱。 另一批十多条奇快身影,早从殿后包来,前后合围,把那位神秘少年,硬生生堵住当地。 就在同一时间下,大殿格门无风自动,陡地全开。 黑暗阴森中,十几个邪道高手,拥簇着一条石像般的人影,虽然面貌蒙住,就凭那傲立嶙峋的气派,已知此人阴残冷酷,俱达极点。 “磔磔磔磔!” 黑影未曾开言,先发狂笑,直笑得真气鼓荡,劲风飙然,那种做作的声音,显然是怕别人听出本嗓。 岳天雷被这怪笑震得耳膜发紧,心情紧张,暗忖此人必定是“武皇”,凭他这份内力确实武林罕见。 于是,暗催功力,脚步微移,想要穿过重重敌阵,以求剑出必中。 “大胆小娃!你是何人门下?” 黑影说话了,仍是用假装的嗓音。 “你管不着!”少年声音年轻得出奇,紧张之中,不失大家风度。 “嘿嘿!娃儿狂得可以,你是不是叫做岳天雷!” “不是!” “不是?” “谁还骗你!” 黑影微微一怔,双目寒电暴闪,夺眶射出数寸,沉声喝道-“皇家三绝听令!” “在!” 那三个当先追出的蒙面人,肃然应声,恭敬至极。 “刚才你们发掌,可试出这小儿的派别?” “禀武皇,门下没有………” “哼——” 黑影鼻中闷吭如雷,叱道-“再试一掌!” “是!” 三绝应声下,手臂圈划,暴翻而出,齐向少年身上劈去!招法之阴残诡异,已足令人咋舌。 那少年一见来势凶猛,也不硬接,脚下奇幻的交-疾旋,随拔出一枝特殊的长剑,此剑色作淡青,当中闪耀着一丝血红细线,犹如吐舌灵蛇。 “沙!”的一声——不但险堪堪脱出敌掌,且将对方一人衣襟,用剑尖劲光,削裂三寸。 这一招,真是出乎意外。 岳天雷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大放宽心。 “皇家三绝”出手无功,悚然中跄退三步。 但黑影倒是心满意足,阴恻恻连发劲笑道-“原来你是‘季灵芷’的儿子,哈哈哈哈。” “武帝”之子现身江湖!对邪党诸人不啻一瓢冷水,齐骇得惊噫失声。 岳天雷更是心头一麻,如受电击。 “原来是‘季佛光’!他母‘青姬’救了‘莲-’,‘洞庭仙子’救了‘蛇妹’,他又是有誓在身,不能伤人见血………。” 救人心切中,一声劲啸——身形如大鹏展翅,奇奥的反扑场心,立将季佛光掩在身后。 同时双臂齐翻,拔出两枝长剑道-“岳天雷在此,‘武皇’邪魔,还不出来纳命!” 他这从天而降,胆气如虹的举动,立将邪派诸人,吓得身形齐抖,“呛啷啷!”同声拔出剑来,像“天悦”,“唯尊”等人更是心胆欲裂。 可是——殿中黑影倒更加得意了,竟然上前一步,磔磔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皇要找的两个小辈,居然一夜之间,同时落网………。” 岳天雷眼芒怨毒一射,森然叱道-“要找你算账的是我,这位季——兄弟,毫无关系!” 黑影大辣辣袍袖一拂,仍在阴影中答话道-“本皇正要找他父亲………。” “住口!有本领该与‘武帝’见面,这种卑劣手段,真正可鄙!” 黑影微微一顿,心内顿生阴谋道-“这样说,你是想我放他走?” “嗯——!” “算你有义气,本皇可以让他离开,但要答复一个问题。” 岳天雷一阵激动,沉声叱道-“什么样的问题?” “你要救他就答,否则不勉强,没有查问的余地!” 这一来,倒把他难住了。 如果不答,势必连累“季佛光”,如果答应,又怕对方追问师门,使他违背早先的誓言………。 心念下,沉吟片时,陡地恍然大悟,径自朗声回答道-“可以,本人绝对答复,你先让他出去!” 黑影阴笑两声,下令道-“大家不必阻拦,让那小娃一条生路!” 众邪党齐声一诺,马上身形侧动,放开三尺之地。 但“季佛光”不退反进,清笑一声,反唇问道-“你说放我走,意思是两不相干,对与不对?” “嗯!” “那么,我不走,倒要看看这场热闹!” “哦——!” 大群邪党同时惊噫出声,一个岳天雷已够麻烦,“武帝”之子他们更不敢惹,万一引出“一帝四姬”,后果太难想象。 但黑影倒是另有机谋,立刻阴恻恻的应了一声-“好!” 岳天雷急得额头见汗,连忙低声嗫道-“季兄弟!我奉令堂之托,决不能由你冒险,还是走的好。” “季佛光”眼神对他一眨,朝着殿中,故意大声说道-“岳兄,你太忠实了,这家伙虽然答应让我走,其实是想骗你答复问题,然后再来追我,走不走全是一样………” “胡说!” 黑影暴喝一声道-“本皇言出口出如山,岂能骗你们乳臭小儿!” “季佛光”冷哂半声道-“这样说,你的话还算数?” “当然!” “岳兄!” 季佛光转面言道-“这老小子说算数,那么我就留在这里,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只管放心好了………” 岳天雷头部一摇-“不行,此人不可相信。” “怕什么,他要动我一根寒毛,就是不要脸的下三滥!” 两少年一问一答,正戳破了对方阴谋,那黑影气得七窍生烟,周身大袍下真劲鼓荡不息,如狂嘶吼道-“住口!住口!本皇传谕,这次决不动你这刁钻小儿,岳天雷快点准备答话。” “好,你问吧!本人可只答复一件!” 黑影竟低头想了一下,一字一顿,凛然至极的问道-“你的!师门长辈!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问得尖刻无比,连岳天雷也一时怔住。 表面上,这只是一问,实际上包括他师门来历,以及全部尊长的下落,如果答复的话,必须细数家珍,和盘相告。 但从另一力面来说,这个问题也证明了好几件事。 第一、对方从未跟他见面,但不问他是那派,显已猜出他的师门,因此必对“巫山”本门极为熟悉,甚至大有关连! 第二、对方不问身世,专问师门,很可能此人当年害了他的父母,因此才把重点在三师姑“剑仙”,二师叔“剑魔”身上。 而且!凶手当年来不及杀死义父,义父教他那手“切金断玉”,在江湖上削了不少长剑,对方凭这一点,可以猜到“剑怪”不但活着,而且传了徒弟。 很可能对方还不知道几位前辈已死,所以要从他身上追问。 由此可知,对方对“巫山四剑”确有顾忌。 想到这里,岳天雷心中更生一线曙光,暗中惊喜道-“祖师所以要教出‘四剑’去对付一个人,必然是四剑联手,才有绝对的威力! 如果我父亲已死,就算我能代替义父,对方也不会怕成这样……难道父亲还在人间,隐居未出……!” 他心念如潮中。 “药王宫”前人声静寂,都在紧张的等他答复。 那黑影更似不耐,干咳半声道-“你想清楚了没有!” “别急!本人正在考虑。” 他冷哂之下,虎日如电盯视对方,心中推测道-“你!你究竟是那一个?” 难道就是师祖逐出的长徒吗………? 你除了怕“巫山四剑”之外,是否从我的名字,联想“天雷怪剑”?那么你对这件秘密知道多少………? 想到此处,岳天雷灵机突动,已经得到了一个既不说谎,又不泄漏“四剑”生死的办法,马上声如洪钟,期然喝道-“本人考虑已毕,你听清楚………” “好!好!” 黑影激动的连声答应,咻咻说道-“先从你师父说起!” “我没有师父!” “哦——!” “再说一遍,我没有师父!” “你……你想赖………” “闭嘴!” 岳天雷冷声反叱,正气凛然道-“本人向无戏言,就连对付你这种人,也不撒谎!” 黑影气得身躯连颤,似有出手硬来之心。 但——眼神几眨,随却忍住,道-“这不可能,要不然那里学来武艺?” 岳天雷看他这付神态,心中冷笑道-你为了追根问底,忍气吞声,我也正好查你的出处…… 于是声调冷如冰霜,紧盯对方道-“本人虽跟尊长习艺,但没拜过师父!” 这句话本是事实,义父师叔师姑虽曾传他绝招,却没有武林中那种师徒名份。 黑影子半信半疑,激动问道-“那你的父母……?”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本人没有答复必要!” “为………什么?” “你问的是‘师门前辈’,可没问我家世出身!” “哦……!” 黑影想不到他这样答复,惊噫声中,身形连颤,颢然内心极为激动。 岳天雷趁此机会,以犀利如刀的词锋,冷峻说道-“但是——,本人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我尊长师门往事——!” “那是什么!”黑影更激动了! “本人尊长的师门中,曾有一人被逐门外!” “嗯!他又是谁?” 黑影似是不盛意外,顺口接问一句。 “明知何必故问!”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想以发问来掩饰,反而露出做贼心虚的神气。 “本人的意思,你心里有数!还装什么不懂。” “………。” 黑影眼芒一眨,不动不言。 场中顿归沉静,死寂中充满无以形容的神秘……… 这些对话的真义,连“季佛光”在内,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但岳天富却得到铁的证据,证明“武皇”系出“巫山”,现在剩下的问题是-“武皇”是不是被逐的大师伯? 他是否鼻部有伤?抑或另有“无鼻”同党? 心念下,又听黑影干笑数声,故作轻松道-“这些小事,本是原无关心的必要………。” 岳天雷马上一言打断道-“你对本人的家门尊长不想追问?” “磔磔!” 对方一笑带过,续道-“可是你三番屡次坏我大事,其罪实难轻饶,如果说得出充分理由还罢,否则这‘药王宫’就是你葬身之地!” 岳天雷闻言暗自冷笑,你明是兜圈子套我师叔等人下落,我倒要将这报仇决心,让你吃惊!于是凛然答道-“你一身血腥,罪恶滔天,凡是正义武林,人人皆欲杀而甘心,而且本人身负重任,要替某一门派清除叛逆!” “嘿嘿!你不是说没有拜过师父吗?够什么资格干涉别人门派!” “亏你这不知三纲五常的禽兽,说得出这种话来,本人此举,乃是执行我尊长的教训!” 黑影闻言狂怒如潮,阴笑中杀机隐露道-“好!本皇今日将你拿下,不愁你的尊长不来出面,‘皇家三绝’听令——” “住口!” 岳天雷暴叱一声,双剑齐抡道-“你要有种,何不自己领死!” 黑影稍一思忖,阴恻恻的答道-“好吧!倒看你有多大本领。” 话声中,身形一动,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射入重围之内。 他这举动,顿使门下高手大感惊奇,不懂他以“武皇”之尊,为什么亲自出动。 旁观已久的“季佛光”,也对岳天雷颇为不解,何以不设法赶快离开,还要向最强的敌人挑战。 其实,“武皇”不知“巫山四剑”是否还在,想从对方的修为,去衡量“四剑”的造诣。 岳天雷既想从武功证实对方身份*更想乘机报仇——暗运功力中,虎目趁看星光,再向“武皇”狠狠一扫。 对方态度狂傲冷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在黑袍掩罩下,不但看不出面容,且用奇高内力,连气息都已闭住,饶是岳天雷眼明鼻锐,也无法找出记认! “季佛光”着急之下,突发天真的笑声,同时身形向当中一栏,面对“武皇”道-“动手之前,我有一点意见。” 武皇怒目一视,叱道-“没你这小娃的事,少来插嘴!” “嘿嘿!” 季佛光讽刺不屑的笑道-“你口口声声看不起人,对岳天雷却怕到这种程度,居然亲自献丑,而且毫无半点风度!” “娃儿不必用言语挤兑,想谈什么几招几式的条件。” “也亏你自称‘武皇’,像家父承武林赠了‘武帝’之名,他老人家自己从来不曾提过,更不要说恃力欺人………” 这番话,激动了对方狂傲之心,立刻暴吼一声-“够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顾点体面,就该让招!” “用不着!” 岳天雷杀机重重,怨毒至极道-“咱们剑掌相对,谁要他让………” “好!” 武皇狞笑一声,故作大方道-“这样说来,本皇由你先剌三剑,我再还你三剑,既不算让,也免得人家说我以老欺少。” “季佛光”忙道-“如若胜负未分?” “这个……本皇准他自行离去!” 季佛光虽然不敢断定岳天雷功力如何,但先剌三剑总是便宜,万一不行,躲三剑也有希望,于是身形一旋,让出数丈。 岳天雷立刻双剑齐翻——奇奥无比,真劲如瀚,“刷!刷!刷!”连展“巫山”派三招绝技……… 但——剑锋所至,人影已空。 “武皇”显然认得招法,竟能先机避让,如鬼魅飘行一般,仅以厘毫之差,有惊无险的疾旋闪过! “季-光”骇得“哦!”的一声,大出意外,他以为这种奇招,再加上青霓剑的威力,多少该占点上风。 岳天雷却心中怨怒至极,血仇,积恨……使他只记得一个“杀”字,除此以外,任何事情都不会想了。 这时——“武皇”右手一探,竟然拔出轻易不用的剑来,他不仅完全确认了对方的出身,而且这份功力已足骇人,再有一段时间,必成心腹大敌! 杀!杀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刷!刷!刷!” 他也一连三剑,奇快如风,而且招招都是各大门派的绝技! 这一片长江大河,闪电惊虹的剑式,先把“季佛光”吓坏,一声惊噫中,立见岳天雷身形一旋——看似呆滞迟缓,反撞剑锋,实则奇幻百出,另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闪避。 眨眼下,武皇三剑已完,他竟也分毫无伤! “好!” 季佛光惊喜过望,欢笑连声,但“好”字刚出唇边,岳天雷挟狂怒之心,雷霆之势,突迸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杀”字! 那“青霓剑”立现异光如幢,直挑“武皇”的面具。 再说——“武皇”三剑不中,原感极端的惊异失望,他不晓得岳天雷受了“青姬”启示,悟出了类似“逆走五行”的怪步,更认为此子决不可留,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当面翻悔,如今岳天雷报仇心急的一剑,倒给他求之不得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武皇”突地身形一侧,暴移寻丈,鼻中冷哼道-“你是找死………” 随即左掌翻出,“轰!”然迸射一股无形劲波。 其力道之强,漫天匝地,堪称旷世无俦! 岳天雷圈剑侧身,便用“乾坤一煞”隔空遥吸。 可是,对方真劲太强了! “砰!”然声中,立感真气一震,胸口如中铁锤,忙不迭的脚下一旋,竟似落叶乘风,震飞两丈开外。 面巾下,是一滩血渍,眼前,闪耀着万点金星,身形在颤战着,下意识的以剑拄地,昏迷自忖道-“我过于冲动,违背了义父的叮嘱………应该先找到父亲那招剑法,他那一招,很可能制敌死命………万一功力还不行,更应该请出‘天雷怪剑’,它虽是一只不祥的剑,对付仇人,却是正好………” 但“武皇”一招得势,那能让他喘过气来,左手使出少林擒拿,就想生擒活捉! 立见指影电闪下,一道淡青剑幢,斜剌截来。 “季佛光”奇形长剑,奇奥无俦,疾削手腕。 饶是“武皇”功力奇高,但他识得此剑乃是“武帝”成名之宝,心头一骇,连忙收势撤身,百忙中,还来不及开口叱问——“季佛光”早已冷哂一声道-“你讲话算不算数!” “本皇并未食言,是他自找。” “自找?你说过双方不分胜负,让他离开。” “他不该三招之外,再刺一剑。” “你不也劈了一掌吗!” “难道本皇由他白剌。”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幼稚已极!” “此话怎讲?” “你认为岳天雷的武功,跟你相等吗?” “乳臭小儿,岂是本皇敌手!” “这就对了!你又要倚老卖老,自称武林之皇,动起手来,却是便宜占尽,依我看来嘛………” “嗯!” “你干脆指挥这一大群,一拥而上,何必摆什么臭架子!” “磔!磔!磔!磔!” 武皇忍怒狞笑道-“说去说来,你是要我放你们走………。” “如果你还有这么点风度的话。” “也罢!本皇法外施恩,以示宽大,但是………” “但是?大-又有苛刻条件!” “不,这不是条件,而是说明一下。” “说吧!” “我让你们走,既不叫手下截拦,本皇也不出招,但如果你们走不掉,可别怨我!” “季佛光”心中奇快的一忖-“不叫人拦,又不出手………凭我两人功力,那里会走不脱!一定是另有阴谋……不可不防………。” 心念中,目棱已见岳天雷运功已毕,挺剑上步,也顾不得再想其它,忙不迭飘自疾退,暗出一指,戮中岳天雷的麻穴,随以右臂拦腰扶住,道-“好吧!我们走了,倒看你还有什么惊人绝活………” 话音落处,疾转身躯,岳天雷不能动弹,一双怨毒虎目,只能狠盯仇人几眼,随听“季佛光”吐气开声,暴喝了一声——“起”! 立如怪鸟腾空般,扶掖着岳天雷拔起三丈,径朝“药王宫”外电射……… 但——他们仅只纵出一箭之地。 身后突发一声骇人异啸,这啸声由低而高,由徐而疾。 如鸟啼猿泣,鬼哭神号,令人聆听之下,目眩神飞,心血尽冷。 “季佛光”人在空中,立感一个冷噤,随自三丈高处栽扑当地,幸亏他心思灵巧,总算在紧要关头,以残余之力一掌拍开岳天雷受制穴道。 “砰!砰!”连声。 两个少年高手,都跌了个灰头土脸,骨痛筋酸。 对岳天雷来说,这啸声竟是非常耳熟。 他想到叛徒“清玑”,“天悦”,“唯尊”……和“铁面人”等,从未用言语交谈,一切指挥,就用这啸声代替,却不料出自仇人之口,竟会如此动魄惊心! 骇然中,他们齐齐暗运功力,但一点也发挥不出来,手足狂抖的爬了几下,连翻身站起都办不到! 岳天雷抖战的将双剑抢回,虎目朦胧,以极为歉然的眼光,注定倒在丈外的季佛光,低声断续道-“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尤其……辜负了……令堂大人……的吩咐!” “季佛光”摇了摇头,面中下一双星眸恍然连闪,似是触动心机,马上伸看颤动的左手,向怀中一阵探索。 随见霞光灿耀,瑞气朦胧,他竟然摸出一枚嵌玉镶金的-字。 这个佛家标志,颇极法力,刚才季佛光用它慑住“阴司秀士”的眼神,才得安然过关,如今更使两人心神大振,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翻身而起! 再说“武皇”用“摄魂阴啸”震倒对方,原以为瓮中捉鳖,决无意外。 他可以生擒“季佛光”以为人质,从而控制“一帝四姬”,更可利用岳天雷,追出“巫山四剑”的下落………。 万不料这两个少年高手,更能在倒地之后挣扎起身。 骇然不已中,更加猛催真元,将阴啸威力,发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一来,无形劲力,几化为有形震波,鼓荡原野,匝地弥空,使得冷流四起,天昏地黑! 冷,冷得像冰山! 黑!黑得像浓墨! 两人刚提起的三成真元,又被这令人窒息的震波一触而消! “砰!砰!”两声。 他们再度仆倒当地! 惟见四道强睁的眼神,几濒绝望的盯住金-字上一点光霞。 但它——也似乎愈来愈黯淡,愈来愈遥远了………。 而傲立在百余掩耳肃立蒙面人群的“武皇”,却似魔影如山,愈来愈大,他只要再啸片刻功夫,对方必致魄散魂飞,精神错乱。 于是,他阴残至极的,一啸,再啸……… 啸! 啸! 啸! 正啸到回声四起,忘形得意的关头。 对面山,忽然回射出一声-“阿——弥——陀——佛——!” 这突忽其来的佛号,自非出自“武皇”口中。 其声听似温和,但清劲悦耳,遍澈大千,就如古寺宏钟,启亚发聩,令人十万八千个毫毛细孔中,都觉得无比舒畅。 “武皇”何等功力,一听之下,顿知来者造诣超凡。 骇然一震后,随以十二成功力催动“摄魂阴啸”,想将对方压制! 但是——阵阵梵音,如南海法潮,排空遍野,更形成一道无坚不催的音壁,反朝啸声劲气上迫来。 这种真元拚斗的功夫,真是空前罕有,亘古未闻。 场中诸人,都感到两团无形劲墙,如怒潮冲击,彼此推移………眨眼下,岳季两人已为佛号劲气所掩住。 再一眨眼,邪派党徒,半数也被罩入其中,一个个放下掩耳双手,既感梵音神力之奇妙绝伦,更惊异于来者的功高莫测。 “武皇”在阴啸劲力寸寸收缩下,心头惊骇,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对方真劲不单是栗岳撼山,如潮推逼,且有丝丝力道,剌透阴啸! 他用充满恐怖的眼芒一掠当地,险被制服的两少年,正抖擞精神,直朝梵音走去。 “输了!输了!” 失望的心念一动,啸声之力,立刻缩到一丈方圆,那杀人肆毒的恶心,随即化为乌有。 真奇怪!他这里恶念一灭,梵音似知人意,随亦停住。 “药王宫”只剩一片寂静,群魔俯首,心惊胆战………。 这时,东方初露曙光,照出一地长长斜影,这里面早没有了岳季两人,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武皇”,却遍身露水汗珠,显得空前的渺小。 “这人是谁?难道是武帝季灵芷? 对方功力这样奇奥,我显然无法争雄………! 怎么办? 怎么办?” 一串的?号,无言中疾旋于“武皇”脑际。 突然——他想到了岳天雷,更联想到“天雷怪剑”! “………天雷怪剑,泣鬼惊神,除了‘六道神通’,无法可破! 如果刚才的念佛人真有这种修为,他岂能收去神功,轻轻饶我? 对!他一定是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取得‘天雷怪剑’,反能消灭此人,成为武林中空前绝后,唯我独尊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眼芒又暴闪如电了。 至于剑在什么地方,他心里有数。 怎么样从禁地中取出来,他也有了主意,于是,仰天狂笑,又发出阵;“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说岳天雷被那神妙佛号惊醒,回眸处,已见“季佛光”站在身边,目棱中除了惊喜之情,更有一种微妙紧张的神气。 “我们走!”对方激动的低唤一声。 他此刻心情格外平静,下意识的一点头,插剑飘身,立随“季佛光”电射林内。 奇怪的是,对方竟不去找念佛人,反倒斜向飘纵,两人一先一后,形如逐月流星。顿饭功夫,来了一座幽深山洼。 “季佛光”这才脱去奇大黑袍,果如“青姬”所言,他里面另有青纱单面,掩住面目。 岳天雷感动之余,刚说了一声-“抱歉。” 对力马上插言道-“雷兄,小弟没有时间多谈,我得快走!” “何必匆匆。” “我爸爸来了,如果晓得我私探‘武皇’,恐有怪罪………。” “哦!刚才以梵音制敌之人,就是令尊‘武帝’!” “不会错。” “那我碰到他老人家,不提就是!” “季佛光”天真一笑道-“你可能碰上,但决不会认识。” “令尊也改装了不成?” “这个……我不敢讲……。” 对方迟疑一下,续道-“但我希望跟你结为兄弟,雷兄意下如何?” 岳天雷朗爽笑道-“好得很,只是令堂托我帮助你,我反倒连累……。” “那里,雷兄若不出面,小弟势必败在‘三绝’联手之下,别的不谈,要给家父闻知,定然生气。” 两个少年高手,又相对大笑一回,然后撮土为香,结为异姓骨肉,“季佛光”拜毕起身,忽忽拱手道-“雷兄,我一定要走了,这附近正派高手很多,你尽管放心前进……。” 话声刚落,瞬飘数丈之外。 岳天雷万语千言,无从说起,仅仅问了一句-“这些高手是谁?………” 又见对方身形电射中,回头答了声-“………天乐道长………!”然后,隐入林际,仅剩余音飘荡。 岳天雷心念一动,骇然自忖-“天乐道长会在这里!碰上可能误会………。” 忙不迭真气一鼓,将邪党黑袍振得碎布四飞,但运力间,猛觉得“脑户穴”上,隐然犹有余痛! “仇人的啸声真够厉害,居然余劲犹存,我该好好运功调息………。”他咬牙中,下了这个决心,虎目忙掠四方,想找处清静地点。 可是——当他眼芒透视树林,倒骇得蹬退一个大步。 原来朝阳照耀下,绿荫中身形如电,当先飘出二人。 一个正是青城派掌门人——“天乐道长”。 另一位灰袍老僧,寿眉巨目,却不认得是那派高人。 岳天雷功力未复,偏偏遇上意外,有心不与他们纠缠,又不便扬长一走。 正为难处,对方几个飘纵,已到跟前,身后更飘出十八名雄伟僧人,各按方位,将他围在当地。 这十八名僧人的出现,顿使他心下恍然。 原来这是——少林寺有名的“十八罗汉剑阵”,证明老和尚,必是掌门人“悲航大师”殆无疑问! 岳天雷见状暗叹一声,首先称呼了对方法号,拱手处,不及开言,“天乐道长”早已怒哼半晌,森然说道-“白猿山下,给你逃了,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道长且慢………。” “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少林‘悲航大师’率领十八名高弟同来,谅你无路可走。” 岳天雷虎日如电,把对方打量了一下,转过脸来,对着“悲航大师”坦诚说道-“大和尚亲下少林,想必为了贵门徒‘烈火剑’的事情,在下虽不能现在说明原由,失敬之处,特致歉意。” “悲航”寿眉一轩道-“那件事还在其次………” “然则大师是疑我身份?” “并非老衲乱猜,我刚才亲眼看你震碎黑袍,不能不如此想!” 说时间,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眸,随向他脚下碎袍一扫。 老和尚态度既然庄重,话也不是无理,虚此情况下,他不得不把昨夜之事,从头说明。 就当讲到各派叛徒,参见武皇这一点,“悲航大师”骇然悲声道-“你是否亲眼看到老衲的师弟‘悲济’?” “悲济?想是失踪的贵同门?” “不错,我们分离十几年,想不到这次会来信逼我让位………” 岳天雷忽然灵机一动道-“大师有没有核对笔迹?” “笔迹一点不假,可是。” “怎什么?” “老衲不相信他会叛变!”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次群邪参拜‘武皇’,都是蒙面而来,在下没有办法看清面目,不过贵少林派,确有一人在内,至于青城派的‘天悦道长’,确在当场出现过………” 讲到这里,“天乐道长”又是一声冷哂道-“大师,不管怎样,岳天雷的话信不得。” “悲航大师”惊疑问道-“你的意思是——?” “他自己就是‘武皇’党羽!” 岳天雷凛然喝住,郑重至极道-“我不强迫你相信,但此地离‘药王宫’很近,如被邪党发现,可能会………来个………一网打尽!” “嘿嘿!你不必假充好人,看样子,这一番话全是鬼计。” 此时,一僧一道,表情上各有不同。 “天乐道长”显然成见已深,无可劝说。 至于“悲航大师”却在犹疑不定之间。 岳天雷一心想着“巫山剑法”和“天雷怪剑”,又恐怕“武皇”邪党赶到,把事情更为搅糟,于是再对少林掌门,诚恳解说道-“大师,你不必听他一面之词,如果怀疑我岳某身份,尽可去问衡山‘法宏大师’,他可以证明我不是邪派,而且你们同是佛子弟,彼此间应该信得过。” “嘿嘿嘿嘿!” 天乐道长气得面如白纸,也对大师急咻咻的说道-“你听听,他居然挑拨佛道两门的情感,更证明居心险恶……。” “悲航”寿眉一轩,嗫嚅答道-“我并非不信道长,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 “有道理!难道你真到衡山去问!” “当然………。” “天乐道长”怒火万丈,狠瞪大师一眼,拔剑出鞘道-“贫道约你同来拿他,想不到三言两语,大师就变了主意,好!我们‘青城’‘少林’的交情,到此算完,我倒不相信拿他不下。” 这番言语,说得十分严重。 事关两大门派百年深交,“悲航大师”当然不能漠视,下意识的身形一旋,马上伸手按剑,站到“天乐道长”身边。 岳天雷不愿轻启战端,冷静的吸了一口长气,再对“天乐”劝释-“道长何必多心,崆峒元老‘惟智’‘惟纯’两位,曾在“灵官殿”见过在下,他们都是道家高人,也可以证明一切………。” “嘿嘿!嘿!嘿!嘿!嘿!”对方不等他说毕,意外的,仰天含泪,发出痛心至极的惨笑来! 岳天雷莫名其妙,愕然停声。 “天乐道长”更以凄厉惊人的口吻叱道-“亏你还敢提起崆峒!崆峒掌门‘惟意’,早已亲领三个师兄弟,以及四十九名三代门徒下山来了!” “奇怪!” 岳天雷闻言一怔,忐忑自忖道-“他说的人数不对呀!‘惟意’他们原是‘崆峒七剑’,除了他自己,再除去叛师的‘惟尊’,也应该有六个师兄弟!怎会变成三个呢?” 心念下,讶然追问道-“惟智道长当面答应过我,他准备面禀掌门,提防叛逆,怎么……掌门人竟会率众下山?难道他两位………?” “他两位的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早在回山途中,被‘武皇’邪党暗杀——!” “啊!” 岳天雷骇得周身一震,悲恻恻反问道-“难道你又怀疑我?” “我岂能随便怀疑,现有可靠人证!” “那一位?是否正派?” “他就是昆仑掌门‘东方玉’!你说够不够正派!” “啊!” 岳天雷二次惊噫,骇得连连寒噤道-“你赶快说详细点。” “哼!” 对方以为他明知故问,仅答以半声冷哼,只顾暗运内功,准备动手。 原本态度公正的“悲航”,给这件惨事一提,也是怒容满面,颤危危上前一步,冷森森的说道-“惟智道长两位,被一批蒙面怪客乱剑围攻,等‘东方先生’赶到,只剩了一丝游气,问起凶手是谁,他说的是你——!” “不可能!” “这是铁的事实!” “在下要问‘东方先生’,查明当时详情。” “嗯——,若衲不为己甚,你跟我们走,三方对质,以定是非!” “在下自己会问,不能跟大师走!” “你不怕我‘十八罗汉剑阵’?” “对不起,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双方越说愈僵,“天乐道长”连声冷哂道-“大师,他一定是有厉害帮手在后,你干脆闪开了——!” 了字刚出,长剑嘶风,狠毒无比的一招,径朝岳天雷划到。 他这一剑,本属青城绝学,快疾无伦,狂怒下,原想乘其不防,制敌死命。 但是——他不知道岳天雷服了“千年鳗血”,功力大增,还用“白猿山”的经验来衡量,自然是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立见身形闪处,人到半空,这一记暗招,连衣襟都没碰着。 再说岳天雷,用那“大鹏展翅”的奇奥身形,凌空闪开来招,心中对这阴险手法,极感忿怒。 于是右手如电圈抡,凛然的疾还三剑! “叮!叮!叮!”连声脆响,气涡嘶旋。 “天乐道长”立被震得手腕一麻,反而跄退八尺。 岳天雷去心甚急,无意逗留,凌空中疾折虎躯,意欲离开是非之地,免作无谓厮拚。 但他的去路,竟被“悲航大师”隔空出掌,以平地焦雷似的“般若神功”,迎门封住。 而且,一片呛啷不绝,敲金戛玉的拔剑声,自四面一齐传来……… 十八个少林和尚,早摆开了“罗汉剑阵”! 岳天雷在劲风扑面下,身形一个倒翻。 森森然面向对方,沉声说道-“大师,道长!两位苦苦相逼,这后果那个负责!” 对方轩眉怒目,立欲答言,但嘴层一掀——竟然发出另一个闷似焦雷的口音,怪声不已道-“磔磔磔磔!岳少侠不要害怕,老夫在此保驾哩!” 这第三者的现身。 立使场中诸人骇然回头! 但见来人红发篷飞,掀鼻血口,不但狞恶至极,亦且心计阴残。 岳天雷一听对方口音甚熟,首先叱问道-“-是那个?” 红发人阴笑如瀚,低声下气的答道-“少侠连我都不认识了?” “谁认得你!” “嘻!嘻!少侠不必担心暴露身份,我们‘皇家三绝’都在附近!” “哦——‘皇家三绝’!” 岳天雷,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几乎同时惊呼。 “不错,老夫‘赤发瘟神刘宇强’,奉了‘武皇’法旨,特来助阵!” 对方报出姓名后,这一僧一道两大掌门,骇得面色立改。 因为“赤发瘟神”可称邪道中一流高手,极少露面武林,想不到竟也投在“武皇”帐下,成了“三绝”之一。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是奉命帮助岳天雷,更证明岳天雷必是邪党! “悲航大师”立刻感到一种难言的痛心,深悔刚才几乎上当。 “天乐道长”除了怨怒之外,更考虑如何应付敌人——“一个岳天雷也许能够制住,有了‘赤发瘟神’参加,其结果如何,无法预测,何况还有两绝即将赶来………。” 至于置身“罗汉剑阵”的岳天雷,简直气得手足冰冷。 冷,反而使他镇静。 他当然晓得“赤发瘟神”是奉了仇人之命而来,但在其它两绝未到之前,不会冒然出手。 可是——对方偏偏碰上这种机会。 正好借机诬赖,挑拨崆峒,少林,与他死斗,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就轻而易举,成了得利渔翁。 心念中,立以森严至极的眼芒,向看“赤发瘟神”一扫。 四目对视下,对方立还一个伪善的笑脸,“嘻!嘻!”不绝道-“少侠,我晓得你的个性,你是不愿意别人帮忙的,老夫绝对袖手旁观,看你宰了这群毛道贼秃!” 这句话,真够阴损。 既将自己置身事外,更将两派掌门气得目眩头晕。 随听“天乐道长”状似疯狂,仰天一阵厉笑道-“你这番话是否算数………” “赤发瘟神”斜瞟一眼,不屑的答道-“就凭你们几块料,岳少侠尽够打发。” “本掌门问的是你。” “我!我出不出手,由我高兴!但看在岳少侠份上,决不乱来!” “好得很!” 天乐道长牙关迸响,咻咻说道-“本掌门一个个的宰你——!” 话声刚落,剑掌齐动,以十二成内功,又朝岳天雷狠狠劈出! 岳天雷马上身形一动,剑似灵蛇疾翻,加以一掌奇奥的吸力,立刻对方震退两步,然后左手一探,拔出“青霓剑”来。 这柄重新铸造的旷古奇珍,在他真元贯注下,光芒掩日,青气如潮,令人一望而生寒颤。 他拔剑的目的,是想早些闯出阵外,以便制服“赤发瘟神”,避免两败俱伤,仇人得利的后果,可是“悲航大师”不懂他的心情,反以为岳天雷自知理亏,存心屠杀。 于是怒哼中一声号令,十八和尚立刻身形如电,展开了怵目惊心,声势逼人的“罗汉剑阵”! 但见——剑似惊涛,此起彼落,或攻或守,天衣无缝。 在剑阵中指挥的大师。 更是左掌骈立,吐气开声,以裂石开山之力,横扫他“天池”,“章门”。 右手剑使出“达摩五式”,抢中宫,走洪门,如一条山洞蛟龙,又对他“乳根”,“期门”,辛辣点划! 岳天雷一面盯视着“赤发瘟神”,一面双剑圈划,连展一身怪招绝学,还击过去。 这一来——场中数十道剑光,夹以阵阵掌力,形成一副千奇百幻,劲气冲天的场面。 外面一圈,是惊震武林的“十八罗汉阵”,那少林镇山绝学的“五百罗汉阵”,就由此阵变化而来,其威力之强猛,攻守之谨严,的是人间罕见。 在中心之地,左边是“天乐道长”,一手“追风剑法”与“纯阳真气””火候极深。 右边是“悲航大师”,“般若神功”已是劲道如山,“达摩五式”的剑招,尤为武林中惊世骇俗的绝学! 幸亏得岳天雷一身都是怪招,“云流千里”的轻功,竟如鬼魅飘浮,遇风即闪。 那“孤凤振翎”的剑幢,更封得全身上下,风雨难侵,因此不但应付自如,还能在剑幢中递出削铁如泥的“青霓剑”来。 这枝剑,如蛇吐舌,如虹经天,招招奇幻绝伦,式式非挑即削。 就在“赤发瘟神”,瞠目舌下,立见青光烛天,如电一闪——“叮!” “天乐道长”骇退三步,手中长剑,只剩下尺许光景。 同时,他这撤身让出的空隙中,岳天雷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如箭离弦,直射而出,连眨眼工夫都不到,已闯至“罗汉剑阵”的边缘。 三名雄伟僧人,骇极下,忙踏阵图步法,齐齐剑掌暴出,绵密无比的,同向身影上截来。 可是——岳天雷面临剑阵,反倒令人不解的身形突停。 眼看三剑三掌,接踵而到,他势必身化赍粉………。 “赤发瘟神”吓坏了,身形暴动,真想救他。 死生一发之间,岳天雷身形又闪,也看不出他用什么奇步怪招,只见三摇三幌,居然险堪堪穿出阵外。 “赤发瘟神”一个寒噤,还没想清对策……… “呼!呼!”狂啸处。 两枝长剑,如彗星划天,曳着嘶嘶劲气,正朝他上下两盘,电射而来! “不好!” 他想叫,可没叫出声音,忙不迭就地一滚……… “叮!叮!” 剑光擦身而过,将身后两株天树,齐腰斩断。 “赤发瘟神”幸得逃生,恶心又起,竟想仗着距离较近,抢先拾起“青霓剑”来。 但他刚从地上纵起,岳天雷左掌一抬,“乾坤一煞”的吸力,马上吸得他身形一顿,骇急下,又想转身还招。 但刚一回头。 “轰!” 一股怒海鲸波,撼山栗岳的真力,结结实实,全劈在老魔胸口! 立闻惨嗥起处,血箭直飞。 但惨嗥声后,竟又是一阵狞笑………。 第九章 巫山女徒 岳天雷的“脱手飞剑”,被“赤发瘟神”勉强闪开,随以“乾坤一煞”的奇奥掌风,劈中魔头胸口。 但惨嗥半声后,对方还能狞笑连连……… 骇异下,虎目一瞪,才发觉对方无奈之中,竟将双臂当胸合抱,用“金钟护体”的急招,硬架了一掌。 以“赤发瘟神”的内力修为,再上双臂护身的招法,饶是岳天雷掌力奇绝,也未能将他立毙掌下,而且那老怪强忍伤痛,毒念更深,随以怪笑掩住扭曲面容,趁他稍一分神,疾朝密林纵入。 岳天雷急于收回及剑,不遑穷追,身形疾旋,径向“青霓剑”射去。 可是——却忽略了背后的危险,他以为掌击“赤发瘟神”,应该消除了“天乐道长”,“悲航大师”的疑心。 但一切变化,发生得太快,他这种问心无愧的想法,对方狂怒之中,一时却无法领会——因此,在他突阵发招时。 “天乐道长”早已急急赶来,于今他转身拾剑,对方已至身后八尺。 “呼!呼!” 岳天雷两掌买力连吸,双剑先后飞回,就在剑入掌心的关头,又听——“篷!”的一声,如雷爆震! 那撼山栗岳的“纯阳真气”,正劈在他的背上,立感眼前一黑,目眩耳鸣,“蹬!蹬!”冲出两丈开外,连喷了几口血雨! “天乐道长”一招得手,更不饶人,趁他晕眩之中,二次飘身,又想发掌。 但——身形刚动,树林后,又传出“赤发瘟神”的怪声,竟然关切叫道-“少侠注意!” 这一叫,正是时候。 岳天雷剑随心动,立划出漫天剑幢。 “天乐道长”长剑已断,赤手空拳,不敢硬接青锋,立骇得撤掌抽身。 但“悲航大师”与十八门徒,已然如飞赶到,再度撤开剑阵! 立见如潮寒电,匝地迷空,以倒泻天河之威,从四面八方划出。 “少侠!横移一丈,快!” 岳天雷目光朦胧,还看不大清阵法,但横移一丈,真是惟一生路,马上侧向一飘,闪过了辛辣九剑。 “向前八尺………后退三步………!” “赤发瘟神”隐身树后,指点机宜,数招后,岳天雷喘息已停,足能应付当前的“罗汉剑阵”! 这一来,“天乐”,“悲航”,更相信对方两人,必属一党,可是岳天雷既已出阵,为何出掌袭击同伴,倒还有点想不通。 两人心念下,招式难免稍松,岳天雷双剑如虹,渐复优势,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能再度突围! 这正是岳天雷的想法-此时一走,可免两败俱伤,好替“青城”,“少林”保留元气,如等“三绝”到齐后果就不堪想象。 就在战机扭转,有隙可乘的时候。 “赤发瘟神”竟又轻叹一声,装腔作势的嘟嚷道-“少侠,刚才你那一手,没有装得像,出掌过重,伤了老夫筋骨,反给恶道贼秃占了便宜………” “哦!原来真是串通搅鬼!” 天乐、悲航闻言一震,手中招法立紧三分! “少侠!你此刻也是身负内伤,不耐久战,若不让我帮忙的话,得赶点突围………。” 此言端的阴损绝伦,他指出了岳天雷的毛病和心机,好让对方及时防备。 果然不错,“罗汉剑阵”中立刻掌风如潮,连声狂震,齐以十二成功力,疯狂抢攻。 现在,岳天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利用“青姬”暗示的奇门步法,看准空隙,以闪电速度,穿出掌影剑墙。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机会。 那“瘟神”偏是傍观者清,竟又假意欢呼道-“少侠,左边有漏洞,快去!” 饶是他快,对方也不慢! 他这里身形刚动,“悲航大师”早已一步抢出,拚命的连攻六剑,立将漏洞堵住! 岳天雷真被“瘟神”气惨了。 他这阴损毒计,是希望双方硬拚,直拚到真元耗尽为止。然后好来生擒活捉,去向仇人献功! 但心中虽已洞烛奸谋,无奈鞭长莫及,倒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脑海内将对方记下一个死号,更以怨毒至极的眼光,疾向树阴一扫。 又见那赤发蓬松的脑袋,从一株树后伸出,奸笑连声道-“嘿嘿!少侠别紧张,这‘罗汉剑阵’虽然厉害,但有恶道插在中间,倒给贼秃碍手碍脚………。” 这句话,本是“悲航大师”想要讲的。 那“罗汉剑阵”只须一十八人,他自己居中指挥,可以补救门徒的缺点,但夹上一个“青城”高手,倒有些地力合作欠灵。 不过——“天乐道长”既为一派掌门,又是好心助阵。 他在狂怒下,没有见机而行,自己真不便出言说破! 现在,“赤发瘟神”倒替他一语点穿。 立见“天乐道长”面色恍然,忙不迭撤掌收招,疾射阵外。 他这里身形一退,剑阵威力,立刻陡增,但岳天雷触景生情,马上想出了以牙还牙之计。 于是一面催运剑招,更向树影中森然喝道-“瘟神!‘天乐道长’出阵,你也要小心点………” 那老怪心计虽毒,也没想到这一层。 稍一迟疑,青城掌门早已闻声扑出! 随听林阴深处,叱喝连声,掌风四起,已然恶斗起来。 岳天雷嘴角之上,也浮起一丝笑意-“我现在可以走了,凭两大掌门与‘罗汉剑阵’,足可制死瘟神………” 心念下,精神大振,展尽奇能,那两枝长剑,更是得手称心,招招微妙。 看看又到紧要处。 “悲航大师”一招“达摩问道”长剑直剌“幽门”。 岳天雷右手剑“挑星摘月”,一阵闪电似的疾旋,将对方长剑绞住。 然后——左手“青霓剑”快若灵蛇,像半空中电光突闪! “呼呼”啸处。 横斩对方颈部! 这一招要是着实了,任你铁筋铁骨,也得人倒头飞。 况又近在分寸之下,不要说十八僧人无法抢救,就连“悲航大师”,也已无法闪避。但人类求生欲,迫使他勉为其难——就在众门徒齐声惊呼下。 “悲航”不退反进,闭眼低头——拚出毕生修为,一招怒海惊涛的掌力,反劈对方肩部。 但这骇人劲道,竟然走空。 那触体生寒的剑芒,也从顶门之上,呼啸一声,掠空而过! “大师”一时怔住了。 他准备死,但又死里逃生? 深深喘气之间,只感周身冷汗,涔涔流滴。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明白起来。 岳天雷要是“武皇”门下,岂能留他活口………? 心念下,又听众弟子暴吼如雷。 -不迭睁眼定神。 只见岳天雷怪步三旋,早已闪出这群惊魂未定的门徒。 愕然下,更闻对方清朗口音,隔空传来,道-“大师别追,快点去帮道长………” 岳天雷安然脱险,还好意的交代了这句话。 对方怔望下,他已如箭离弦,射出五六十丈,回顾中,又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咱们还没见过头一次………” 阴恻恻的声音,超自面前! 话声中,两道冷森森的身形,耸立当地! 岳天雷被这突乎其来的怪客,骇得剑眉一轩。 只见一个是五岳朝天,面如锅底,瘦骨嶙峋中,却蕴藏惊人怪力! “闪开!” 岳天雷长剑一指,声若寒冰。 “闪就闪!”削腮老者凛然应声,鬼魅似的身形划出一个半弧,径朝斜侧射去。 可是,他的去向正对“悲航大师”。 岳天雷疑心一动,正要截留对方,但身前的高大老者,已然粗暴喝道-“老夫偏不闪!” 对方这剌耳口音,正是“白猿山”前劲啸邪党之一!当时他原本想追,但被“青姬”劝住。而且“青姬”估计此人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狂怒中,不答先问,厉声反叱道-“你可是所谓‘皇家三绝’?” “不错。” “报上名来!” “黑风厉鬼!” “刚才那个?” “金瓜神鹰。” “白猿山掳去‘神拳郑泰’,有你在内?” “有哇!” “郑前辈现在何处?” “你迟早见得着!” 质问中,他已听得身后林中,掌风狂起,显然“金瓜神鹰”已与少林掌门动起手来,于是心念疾动,考虑了一下目前情势-“天乐道长”独战“赤发瘟神”,道长功力既不差,瘟神又中过一掌,不说必胜,也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悲航大师”,内力本高,又有“十八罗汉剑阵”,对付一个“金瓜神鹰”,想必是游刃有余。 我正好趁此问清“黑风厉鬼”,然后把“三绝”一一解决,以报捣毁“白猿山”,伤了“莲-”父女之仇! 主意已定,立刻上前一步道-“你少兜圈子少吃苦,还是老实讲的好!” 那“黑风厉鬼”一向妄自尊大,但他在“药王宫”前,见过岳天雷的功夫,而且“武皇”的命令是要生擒活捉。 因此他忍耐了一阵,但在屡受叱问下,居然故态复明。 随以粗暴至极的口音,反唇叱道-“废话连篇,你是讨死!” 同时,一只蒲扇大的左掌,劲风呼呼的,朝他面门抓到。 岳天雷对这批奸恶,本无姑息之心,立还一式“切金断玉”,反削对方手腕。 眼看双方招式,都是奇快绝伦。 不过眨眼功夫,剑锋寒芒,隔对方不过三寸。 但“黑风厉鬼”,人虽胖大,身手却灵。 恶笑中,缩手如风,暴撤寻丈,更将右臂奇奥一抖——抖出了丈五银剑! 那锋利无比,薄如纸带的剑尖,凌空一弯,反缠岳天雷肩腰大穴! 岳天雷对这奇形兵刃,颇感意外,虎目寒电一聆,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错,这是一柄剑。 全身白金打造,其软如绵,但在真力贯注下,却能硬赛精钢,贯穿铁甲。 于是冷声轻哂,暴纵三丈,“青霓剑”奇幻一旋,便向软剑中腰一斩! “嘿!你还想削老夫‘白金灵蛇剑’!” “黑风疠鬼”暴喝声中,内劲一震,那奇形软剑立刻应手而弯。 只听劲气嘶啸下,它划出令人目眩的怪异轨迹……… 在空中回旋!颤战!绕成幻影重重,虚虚实实的无数圆圈。 中间那一段,反缠“青霓剑”身。 尖端锋刃,却戳剌向死生大穴。 岳天雷见状骇震,忙催真元,身形凌空一旋,射向对方头顶,更将另枝长剑,斜削他右手脉门。 这一招,攻敌要害,堪称凌厉无俦。 但对方左掌疾翻,巨声随起,一股黑色劲气,如潮拍空。 同时蛇尾似的尺余剑柄,硬生生接他长剑。 “叮!”剑刀相交,火星飞射! “砰!”掌风雷震,焖雾迷空! “黑风疠鬼”恃着人间罕见的奇兵,还了岳天雷泰山压顶的一剑,且用雄沉掌劲,将他凌空下扑的身影,震得朝上一飘。 岳天雷一剑无功,已感意外,于是倒翻三丈,先行落地。 但脚尖点地之时,猛觉一个头晕,连打了几个冷抖:“毒!对方黑色掌风,中夹异味,显然有毒!” 他更又心念如电,奇快一忖:“对方名叫‘黑风疠鬼’,难道这种奇毒,会是‘疫疠’一类的病症………” 由这“疫疠”二字,他更联想到“赤发瘟神”。 “这一个会撒毒,那一个必会放瘟,倘若弄在‘青城’,‘少林’等人身上,传入江湖,岂不流毒人世!” 想到千万生灵,惨死疫疠的情景,他更骇得手足冰寒……… 但,就在他微微发怔下。 对方一招“蛇卷长空”,幻出无数螺旋,那圈圈剑影,呼啸地从空而下,把他由头至脚绵密罩住。 劲风,在丝丝狂啸! 剑影,在层层收缩! 岳天雷想也不想,双剑齐翻,振出两道圆柱形的剑幢来。 只见波光浪影的寒芒,弹得对方剑圈,连连抖战。 那雨打残荷,管繁弦切的诡响,更奏出一首惊心动魄,耳鸣目眩的乐章。 他趁此敌不能伤的机会。 百忙中,急忙目棱回扫——“糟!” 树林中的战局,真已逆转过来。 “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均已身形幌摇。 十八名少林僧人步法跄乱,一座森严的“罗汉剑阵”,也是东摇西幌倒,像是一群醉打山门的花和尚。 “小子别看了,迟早你们都得躺下,磔!磔!磔!磔!………” 对方的狞笑,使他狂怒如潮,也使他感到内伤作痛,毒性渐发! “我要快!快些解决‘三绝’!” 于是,凝积全身真劲,发出了交手以来的第五招——先是用右手劲道一吸,黏住对方的“白金灵蛇剑”,几下奇快飞旋,将软剑前端绞住,然后青霓剑力道如山,疾向中腰硬斩! “又来啦!” 对方露齿狂笑下,掌影如山,二次迸出毒雾。 那知道,岳天雷招里套招,计中有计。 竟将左手一松,“青霓剑”如毒龙出洞,脱手射出! 随听“呛啷”暴响下,一道青光,顿将那丈五银芒,一切为二。 “黑风疠鬼”又惊骇,又痛心,还来不及退步抽身,岳天雷掌若山崩,又以“乾坤一煞”的真劲,当胸推到——“砰!” 双掌接实,声似焦雷。 老鬼“哇”的惨号,血雨狂喷,一屁股蹬坐地上! 岳天雷却反手收剑,射向“悲航”等人,表面看来,他似乎没有受伤,其实是仗着年富力强,把那满口热血,硬吞下去………。 再说“天乐”“悲航”等,起先数招还能应付,可是受了“赤发瘟神”几下毒掌,都已先后负伤。 等岳天雷忽促赶来,他们都成了半昏迷状态,全靠功深招熟,勉强的支持着。 “你们走!” 岳天雷一声警喝,身形疾落场中。 随以双剑连连抢攻,掩护众人退走。 “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和十八名少林弟子,这次倒很听话,齐齐跄踉疾飘,径朝一座山峰退去! 两个邪怪想退,却被他两排剑幢挡住。 但岳天雷目棱扫视众人,禁不住心头发栗——因为一行人都是面色火红,呼奴迫促,两眼直勾勾的,连人都认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听声行事,根本不晓得被谁救了。 转瞬下,这批人已然脱出险地。 但岳天雷反又陷入困境。 左边是“赤发瘟神”,双掌连发,射出一股股邪香刺鼻的劲风。 右侧是“金爪神鹰”,十只金光暴射的怪爪,竟敢锁拿长剑。 而且闷哼起处,身后又来一人。 那忍伤再战的“黑风厉鬼”,也抖动着七尺断剑,如飞赶到! 这下“皇家三绝”,前后合围,拚斗之惨烈,令人怵目惊心! 只见数十招后。 “三绝”剑伤处处,血渍斑斑。 但岳天雷情形更糟,他毒上加毒,伤上加伤,不管如何力壮年青,倒底是血肉躯体,在真气翻腾下,早先忍住的淤血,都大口大口的向外喷出! 眼看得——剑招渐慢,身形幌摇。 三绝却隐有笑容,只等他真力枯槁。 终于,这四道身形,突在一阵旷古无俦的劲风下,“轰”然四飘! 首先是岳天电及膝一软,颓仆地上! “皇家三绝”更似风卷残云,莫名其妙的震飞三丈! 原来,这掌风不是他们发的,而是另有高人及时赶到! 来者身法之快,快得无以复加。 “三绝”跄退中,连对方面貌都没看清,只见黑影如烟,挟着岳天雷一飘百丈,顿时失去迹影…………………… 晕眩,痛楚,和奇毒的煎熬,蚀骨啮心,令人阵阵虚颤! “完了!完了!一切的血仇都完了………” 岳天雷在死亡的边缘,几濒绝望的无声叹息。 但——一股奇妙真力,突自“顶心”传来。 又使他重见生机,心神一畅。 这股真力,走丹田,穿督脉,疾转周天十二楼中……… 他马上借方使力,运起“真元对流”的玄奥内功,这一来,越发事半功倍,收效神速。 于是三次循环后。 在别人只能免于残废,终身失去武功,但他却-除奇毒,回复了二成功力。 等到对方停功收掌,他已完全清醒过来。 睁开虎目,第一件事,他发觉是躺在孤峰上面。 向左一瞥,里许外是座小佛庙。 向右一看——身旁坐着一位五旬剑客。 此人剑眉星目,海口长须,双耳垂肩,鼻如悬胆,尤其那高高的颧骨,更衬出无比的孤傲、威严! “不用说,他就是救命恩人!” 岳天雷激动中一个翻身,就想站起……… 可是对方比他更快,指尖微微一伸,意欲将他按住。 只见一股劲风射处——岳天雷居然没有站起来,但已直挺挺的坐着。 对方似亦未曾料到他会有力翻动,惊奇中缩手轩眉,微感诧然道-“不必拘礼,你就坐着罢!” “多谢前辈相救,请教大名是——?” “老夫久已不用姓名………” “前辈恩重如山,不留名,使在下问心有愧。” “你一定要问?” “不错,以便日后报答。” “老夫无求于人,不望报答,但为尊重你的好意,可以破例。” 岳天雷随以诚恳的眼光,深深注视,立见对方目中寒芒连闪,沉吟半晌道:“我叫张辟雷。” “张辟雷!” 岳天雷接念一遍,把这名字牢牢记住,并且带笑答道:“晚辈贱名岳天雷,有一个字与前辈冒犯………” “世上同名者尚且很多,何况一个字,你倒不必客气。” “请问外号又是怎样称呼?” “我……我没有外号。” “不可能吧,像前辈这份一掌退三绝的功力,武林中不会不赠外号。” “武林!我隐去武林多年,恐怕连姓名都无人记得了。” “哦!”岳天雷惊噫一声,颇感意外。 他虽然发觉对方功力超绝,想不到竟是侠隐之流……… 心念下,又听对方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觉得奇怪?” “前辈功力显属绝顶高手,虽不一定像正派的‘武帝’,邪派的‘武皇’,那样无人不知,也应该名传遐迩………” “哈哈!武林中藏龙卧虎,高手尽多,像‘武帝’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至于那个‘武皇’,我更耳生得很………” “前辈连此人都不晓得?” “老夫久已不管闲事。” “哦——” 岳天雷再度惊噫,心中倒感觉有点怀疑。 如果对方隐去多年,怎么义父没有提过? 思忖中,禁不住连盯了“张辟雷”几下。 只见对力神色冷傲淡漠,似对武林中事,毫不关心。 “嗯,也许他看破世情,别有怀抱,我倒不必谈起江湖浩劫,扰乱他的情绪……” 于是肃然起身,整了下随身双剑,施礼告辞道:“张前辈援手之德,容后补报,在下就此作别了………” 对方也是微微拱手道:“也好,你多加保重。” 岳天雷虎目四望,看清此山路径,只有一条,他便选择了东边下山小道。 刚要掣身——那“张辟雷”突然双眉一轩的喝道:“少侠且慢!” “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遇到‘巫山四剑’的时候,替我问声好!” 对方说得轻描淡写,岳天雷却入耳惊心,连忙退回两步,激动问道:“前辈怎么晓得………?” “你刚才跟什么三………” “三绝,‘皇家三绝’!” “跟三绝动手的时候,你的剑法,显系‘巫山’后人!” “那么,前辈认得我父亲,义父………?” “我们是二三十年的老友,你既姓岳,想必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对不对?” “前辈猜得不错,可是你难道不知‘四剑’已遭惨祸?” “惨祸?” 对方激动中,眼芒如雷道-“我听说四剑离散,受伤……但事隔多年,也许吉人天相,又聚在一起……” “张辟雷”讲到后面这句,岳天雷业已目光凝聚,陷入沉思之内:“看样子,他真是我上代尊长的老友,可是我应不应该据实相告?”想到这里,他脑海中马上浮起一串人影——“我出-山,首先拜访义父的故友‘清枢道长’,可是他就为这件事牺牲生命……那接连横遭不幸的……例如‘剑师莫铁山’等,更是很多。 他们原都隐出江湖,足能自保,却被我寻觅而去,引起灾祸,我如对这位‘张前辈’说出血仇,可能又会连累………” 正为难处,“张辟雷”已然急促追问:“四剑倒底在那里,你快些说………” 岳天雷猛地惊觉,关切反问道:“前辈这样关心,敢莫是想拔刀相助?” “那是当然,那怕是刀山剑树,赴火蹈汤………” 岳天雷更是心头一震,不行!他若仗义出手,岂不将隐出武林之事,尽付流水,于是深吸了一口长气,带笑答道:“多谢前辈好心,只是我父亲他们………” “怎么样?” “现在都已经脱离灾难,永无忧虑了!” “真的?” “晚辈岂能说谎。” 本来他刚才的话,一语双关,人既死去,当然是脱离灾难,永无忧虑。但对方不向那方面想,当然悟不过来,仍然继续问道:“那么,他们的地址——” “晚辈不便讲。” “为什么?” “前辈隐出武林多年,不敢用个人血仇,扰你清兴。” “嗯——” 张辟雷应声之中,眼神连眨:“老夫原不欲介入杀孽之中,只是故友遇难,不得不问………不过………” “不过什么?” “四剑对这笔血债,难道就此罢手?” 岳天雷唇边浮起坚毅冷笑,目芒如电的答道:“血债血还,恶有恶报,决不会就此罢手!” “那怎么办,你难得到他们传授,但单凭自己,恐怕………” 对方认为他功力不够,但说到一半,却不便再讲下去。 岳天雷随以充满自信的口吻答道:“那也不必多虑,晚辈我自有把握!” “有把握?” 对方微一沉吟,猛然拍掌道:“你这个把握,是否指的是‘天雷怪剑’?!” 岳天雷心神一震,大感意外,但想到对方是上代故交。也就将惊异之心放下,然后凛然答道-“前辈猜得有几分对………” “为什么只有几分?是否此剑真在——原来的地方?” “哦——!” 岳天雷一声惊噫,跄退两步,对方这种说法,明明是知道藏剑之地,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面色一整,激动问道:“前辈既如此剑下落,务请见告………” “张辟雷”也是猛然一震,疑惑的问道:“你会不知道吗?难道‘四剑’也不晓得……或者是准备自己去取………” 对方这付神色,更便岳天雷心念疾动,如电一忖道:“天雷怪剑的确实地点,无人晓得,如今对方既如其详,一定要问个明白………” 心念下,立刻殷切的请求道:“张前辈,你如说出此剑何在,胜于亲自出手,我岳天雷永远感激。” “张辟雷”虽然猜想不出“四剑”的近况,但从岳天雷言语举动上,断定他确不知情,也许他是背着尊长私自寻仇,也许是受了“四剑”差遣,那么自己该怎么回答? “讲呢?还是不讲………?” 心念中,把各方面的情形考虑半晌,才道:“此剑怪力无边,不仅是杀人如草,连用剑者都会受它控制,你一定要问的话,得先把仇人说出来!” “我可以说,但前辈不要干预。” “可以!” “他就是我刚提起的‘武皇’。” “嗯,他的功力够高?罪恶够多吗?” “样样都够‘天雷怪剑’的诛戮!” “好吧,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对任何人泄漏,包括‘四剑’在内——” “一定遵命!” “而且这地方极端危险——” “晚辈不怕!” “而且此地道路复杂,内蕴玄机,简直无法进去………” “任它阵图奇奥,晚辈自能解悟!” “有志气!” 张辟雷轩眉夸奖道:“此剑据说封在‘巫山十二峰’,‘巫山迷宫’之内。由一位武功奇高的人物霸占着。” “他是谁?” “巫山一鹤逐出的大弟子,铁腕慈心林宇魂!” “哦!” 岳天雷骇叫中周身猛颤,如抱寒冰,到现在他才发现了巫山叛徒的姓名,立感心如刀绞,目眩神摇,激动得怔然无语:“巫山叛徒,霸占‘天雷怪剑’?!” 那为什么?! 一定是想占为已有,防备“四剑”代师行刑………! 对!师祖另传“四剑”来提防他,足见此人功力之高,但“四剑”联手,他当然不敢露面,而会设法夺剑。 那么,他是不是现在的“武皇”? 是不是当年的无鼻凶手?” 想到这里,立刻虎目暴睁,咬牙追问:“前辈可曾见过此人?” “也……见过。” “他的鼻尖有无伤损?” “这个………” 对方骇然一怔,欲言又止,似乎被这奇怪问题难倒,不晓得如何作答。 “他倒底有没有?”岳天雷急咻咻再问一句。 “张辟雷”清了一下嗓音,缓缓答道:“我是三十年前见过他,那时还没有………” 岳天雷闻言之下,暗中点头道:有理!反正赶到“巫山十二峰”,便知内幕……… 于是,他再度施礼作辞。 “张辟雷”也拱手还礼,并且关切问道:“此去巫山,路遥地险,你如果感觉真力还不够,我再帮你运功………” “不必了,晚辈半日之间,立可恢复,前辈请便罢。” 随见对方掀须一笑,大袍之内,真气鼓荡如潮,身形似已凌空飘浮——旋闻衣襟飒飒有声,直朝山林中掠空射入——“好身手!好功力!” 岳天雷遥望对方背影,心中暗赞几声。 随即扭转虎躯,徐向里许外的小庙飘去,就在佛像下盘膝打坐,运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功——片刻后,即感清升浊降,血气调和,本身功力一分分的逐渐回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清寂无人的山道上,重闻脚步之声,人语嚣喧,一齐走向此庙。 “真倒霉!差一点就捉住了岳天雷,偏又出了岔子。” 懊恼的叹息,这是“皇家三绝”中的“赤发瘟神”! “可不是吗,连‘青城’,‘少林’,两派掌门也给跑了。” “不晓得这救人的高手是谁,功力可真惊世骇俗……。” 接着讲话的是“黑风厉鬼”与“金爪神鹰”。 岳天雷马上心头一惊,暗自盘算道:“糟!现在才恢复六七成功力,对付他三个倒不容易……不如等一下出去!” 心念下,又听另两位声音,先后发话道:“三位可曾看清来人面目……,可有什么特征呢?” 此言一出,岳天雷顿时心神狂震,几致睁眼起立。 原来这两人非别,竟是“丑面使者”与“阴司秀士”。 那“丑面使者”还不过是邪党一名走狗,但“阴司秀士”却深知“武皇”的来历出身。岳天雷在“药王宫”就有心拿他逼供,但邪党人多无从下手,想不到又在此时相遇。 心中正考虑如何露面……… 那“皇家三绝”已然七嘴八舌,将忽促一瞥的印象,说了个大概,虽然对“张辟雷”的面貌,说得不太清楚,那“阴司秀士”已然惊噫一下,顿时脚步停住! “老阴!你莫非认得这家伙………?” “如果认得,赶快说出来………!” “皇家三绝”催促连声,片刻功夫,才听“阴司秀士”沉吟答道:“在下只是怀疑一个人………” “没关系,先讲来听听!” “不能乱讲!” 阴司秀士语音发颤,显然十分惊慌:“这件事我得禀明‘武皇’再说………” “奇怪!” 岳天雷运功之中,也是一惊:“对方似乎认识张前辈,但又说要禀明‘武皇’!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关系?” 于是运起过人的听觉,再听下文。 那“阴司秀士”沉吟一回,凛然续道:“我们大家分手罢!三绝与丑面兄,一道去找岳小子的下落,只可远远钉住,不要随便出手………” “为什么?” “原因先不便讲,等在下请示‘武皇’之后,看他老人家有何法谕。” “你呢?” “我当然赶去禀见‘武皇’,然后再找诸位。” “三绝”等应了一声:“好!” 随听步声又起,齐朝山下飘去。 现在,山头只剩“阴司秀士”一人,他马上仰天长啸三声,似已料定“武皇”,就在此山附近! 对方这一啸,更便岳天雷心情紧张:万一“武皇”闻声赶来,倒有些不好处理! 可是——这劲啸一似泥牛入海,并无回音。 “阴司秀士”连啸数遍后,也感失望,竟自脚步一动,朝这小庙射入……… 此时,岳天雷已复八成功力,顾不得再行运功。 忙不迭身形一旋,掩藏门后,以便察看对方,有无其它花样。 但,对方身形,到门即止——从阳光下的倒影看来,似乎发觉有人! “难道他发现了我?还有‘武皇’来了?” 岳天雷心机一动,不胜惊异。 “嘿!嘿!姓岳的你在这里!” “奇怪?隔着墙会看见我………” 岳天雷暗自称奇,就想闪出,但身形未动,另一冷峻至极的女性口音,早已然反森叱“阴司秀士”道:“你可是‘武皇’门下?” “阴司秀士”立还阴笑一声,也不说明是与不是,兀自喝问道:“小妞儿,你是那一个?也敢惹我?” 但来人从这句话,已然猜出老贼身份。 接着传来的不是话声,而是劲风嘶嘶,快如闪电的一剑。 岳天雷一听来人嗓音,虽然充满悲壮凄凉,但八成已能猜出对方身份,这使他惊喜交集。 但后来那劲风嘶啸的一剑,却使他骇然怔住,大感意外。 因为这剑法太熟了! 他用不着看,光凭听风辨器,已然知道这是“巫山剑法”中,“切金断玉”那一招,这剑法武林中无人使用。 而且“巫山一鹤”的遗命是——如有使用此招者,必予诛杀! 就在他愕然不已中。 庙外剑掌之声,狂嘶大起。 那女子更又使开双剑,用上“挑星摘月”和“孤凤振翎”两招。 岳天雷再也忍不住了,身形奇奥一旋,早至“阴司秀士”身后,对方连人影都未看清,已被他如飞一指,点中“脑户穴”吭声仆地。 另一全身纯白,连脸上也用白绫蒙住的女郎,随亦骇然收剑。 但她寒星似的眼芒一触岳天雷,马上身躯狂振,好象看到鬼魂,跄退半步后,才迸出了一声-“雷弟!是你?” “琴哥,不——琴姐,我是天雷………” “你……你……你没有……死………” “没有!” 岳天雷一手提起“阴司秀士”,欢声答道:“‘天眼山’前一别,我时刻在-念义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来吧!我们到庙中憩息,也好讲话。” 但“鱼剑琴”一反过去娇纵豪爽之态,臻首微低,星眸含怨,娇躯像风中落叶似的又一阵狂颤,竟然不想上前。 岳天雷兴奋之中,以为对方也是心情激动,连忙又催了一声:“来吧!去里面坐………” 鱼剑琴沉吟半晌,这才收剑迈步,跟看走进庙内。 岳天雷立将“阴司秀士”摔在尘埃,伸手一指道:“琴姐!这是‘武皇’死党,他对仇人来历一概全知,我们先拷问他,再来长谈,你的意见怎样?” “你问罢!我先走一步!” “哦!” 这个不近人情的答复,真使岳天雷一头玄雾。 “琴姐,你为什么急于要走?难道对杀父仇人的出身不感兴趣?” “这个…………” “什么这个?” “仇人的出身如何,不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报仇。” “-对报仇有何计划?” “邀约天下高手,共灭此獠。” “靠人帮助决非上策,而且-这讲法,好象明白仇家根源?” “………………” 岳天雷大起疑心,顾不得地上的“阴司秀士”,凛然上前道:“-难道另有秘密,连我都要瞒着?” 鱼剑琴娇躯一震,仍然默不出声,岳天雷逼近半步,连声问道-“琴姐,天眼山别后,-到那里去了?遇到了谁?从何学来这‘巫山剑法’……” “我什么都不能讲………” “理由是——” “我发过誓:永不向任何人提起。” “包括我在内?” “不……不错!” 她的声音哽咽了,星眸中更垂下两行痛泪。 岳天雷既失望,又激动,下意识一手搭住对方手腕,沉声说道:“-不能瞒着我,难道-忘了我们的感情,我们上代的血仇大恨?” 鱼剑琴以凄绝哀婉,剌人心腑的声音答道:“雷弟,难道你愿意逼我说谎……背誓……?我惟一能告诉你的是——快去邀请天下正门高手,共同………” “不!他们己经自顾不暇,而且人多心杂,难成大事,就算行,我也不愿意拉扯别人,因此-………” “怎么样?” “一定要老实讲!” “不讲呢?” “不放你走——” 岳天雷激动之下,五指自然一扣,将对方玉腕扣得一抖。 但“鱼剑琴”娇哼半声,竟然咬牙忍住,噙泪上前一步,仰面凄然道:“讲是决不能讲,你要生气,尽可杀我——” “杀-?” “对!我甘心死在你手!” “报仇之事都不管了?” “我的功力不如你,有你在,自可铲除‘武皇’,替我报仇。” “武皇是仇人,-怎能如此确定,那么他的名姓来历,-是否晓得?” “我没听说过他的来历姓名,但有仇这一点决不会假!” “谁说的?” “这……这是……这是你平日讲的………” “嘿嘿嘿嘿!” 岳天雷怒火攻心,一阵冷笑道:“不错,我是讲过,但此案内情复杂,除他之外,可能另有其人。” “谁?” “巫山有一叛徒,他霸占‘天雷怪剑’,也是可疑人物——” “不!不………” 鱼剑琴连说了几个不,但却接不下去。 岳天雷更知事出有因,越发逼问道:“-敢说不,想必是见过此人了!” “雷弟——” “别叫我雷弟,如果-不照实讲——” “鱼剑琴”语音严肃,声若冰霜道:“不认姐弟更好,但我告诉你一件事,仇人只有‘武皇’一个,别无其它,至于那‘天雷怪剑’也无人霸占,可是………” “又有什么可是?” “你也不必存心去取。” “理由安在?” “你找不到地方。” “哼,它藏在巫山十二峰迷宫之内,我早晓得。” “晓得无用,没有暗号进不去。” “暗号!我会猜出来。” “猜不出还好,若猜出来准是一死!” “嘿嘿!-敢吓我………” “雷——我不是吓你,是为你好。” “胡说八道,-简直是自欺欺人,毫无心肝,我倒要问-怎么去了‘巫山’,怎么会受了叛徒诱骗,拜贼为师………” “你凭什么这样讲?” “-的剑法就是铁证!” “鱼剑琴”也是急怒交加,连忙分辨道:“去巫山是你师姑‘剑仙’的血书指示………” “哦!” 岳天雷当时被封墓内,不知此事,马上疑信参牛,骇然松手,掌心一摊道:“拿来!” “拿什么来?” “师姑血书。” “好。” 鱼剑琴应声之下,立伸皓腕,探入衣襟,可是——她陡然想起血书上就有进入迷宫暗号,为了爱护个郎性命,马上停住。 “-怎么不拿出来,” “用………用不着。” “想是没有!” “你爱信不信!” “磔磔磔磔!” 岳天雷仰天厉笑,声若夜枭,虎目中隐露杀机,冷峻至极道:“好一个爱信不信!想不到一别未久,-变成了蛇蝎心肠,我倒要揭开-的面巾,看-面貌可变!” 话音未落,右手电出……… 但“鱼剑琴”半晌未揭面具,原是有心防他,见状娇躯一旋,瞬已退至庙门,哑声尖叫道:“不许看——” “哼,-真变了!” “变了?” 对力的声音比哭还凄怨:“不错,是变了!” “为什么!” “你……你……你管不着!”这声音更变成绝望,怨毒的厉叫。 “鱼剑琴”这种坚不吐露巫山内情,毫无理智的态度,已使岳天雷怒火如焚,再加上这一顶撞,更气得他“嘿!嘿!”冷哂不已。 于是冷峻的上前一步,咬牙说道:“-说管不着,我偏管得着——” “凭什么?” “就凭-使用巫山剑法,我就能替父执法!” “雷——你真胡涂——” “少废话!-刚才想死,我现在成全-,快些拔剑罢!” “鱼剑琴”被他满目杀气,骇得蹬退半步,连打两个冷噤。 岳天雷森然叱道:“-别怕成这付可-相!念在‘海澜双剑’份上,我只凭‘三招剑法’,五成真元,跟你公平决斗!” “好!” 对方一听这个条件,星眸连闪,显然内心在考虑一件事情,随即冷静说道:“动手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讲!” “请你别去‘巫山迷宫’,那等于送死………” “嘿!你不必一再恫吓,不管怎么样,我要去取回‘天雷怪剑’,并且要将叛徒‘铁腕慈心林宇魂’碎尸万段!” “住口!你不能侮辱我师父——” “鱼剑琴”情急之下,竟然泄露真情。 岳天雷更是满目怨恨,双手狂颤道:“我说你拜贼为师,这下可赖不过去吧!” “鱼剑琴”不胜惊奇,嗫嚅问道:“你……你怎么……知道他老人家姓名?这是谁讲的?” “嘿!我也答应人家,保守秘密!” “奇怪……此人大有可疑………” 岳天雷一闻此言,更加生气,伸手一搭剑柄道:“不必胡扯了!我先替‘鱼龙飞’前辈,处置-这不孝逆女,然后再往巫山,杀那无耻叛徒,你快点出招罢!” 他这番言语,决绝至极,冷若寒冰。 何况“鱼剑琴”对他那坚强个深性有认识,已知辩论无益,难于挽回,于是星眸一瞪,寒芒如电道:“你既然不要命,我只好活着,也好留下报仇种子!” 子字刚落,长剑铮鸣,凛然的立开门户,果是巫山招式。 这一来,竟已姐弟成仇,同门为敌。 双方剑拔弩张的各自运功,但为顾及当年结拜之情,谁也不曾抢先出手。 就这样对峙了盏茶功夫。 岳天雷终于打破紧张,沉声说道:“我刚才说过,只用本门三剑,五成功力,至于-有什么绝技,尽管使来,不必耽误时间。” 这句话,顿使“鱼剑琴”如梦初醒——她明知无法劝阻个郎,只好听其前往“巫山”,碰碰运气,至于报仇之事,她必须负责完成。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两不受伤,但这一点本不容易——“如果自己用前古奇珍的‘鱼肠剑’,去削个郎兵刃,对方‘青霓剑’也是断发吹毛,足以抵住。 如用家传的‘黑雾迷踪弹’,又怕烟幕之内,彼此误伤,至于那‘赤焰神火’,根本是致命火器,更是不能擅发………。” 正为难处,却被岳天雷这样一提,她倒心计一动,有了好办法,于是,长剑疾指,直走中宫,就用“挑星摘月”那招,锁绞对方长剑。 岳天雷对这本门三剑,精熟无伦。 见状冷哂微微,奇快的健腕一弹,以迅雷疾风之势,一记反绞。 说时迟,那时快。 双方均以同门招式,如电圈划。 但见人影如魅,剑气弥空,铿锵之声,不绝如缕。 双方各将三招绝学,反复循环,变出奇幻无比的寒飙劲波,如怒海鲸涛,天河倒舄般的剧斗……… 五十招一瞬而过。 看看又至百招开外。 双方势均力敌,竟打了个轩轾难分。 这一来。 岳天雷倒是为难得很——第一、他低估了“鱼剑琴”的内力,没料到士别三日,已非吴下阿蒙,自己那五成真元,竟已不能制胜。 第二、他低估了对方的剑法轻功,自己经过三位尊长才学到的绝招,对方竟从一人身上习得。 由此看来,叛徒“铁腕慈心”确实功力惊人,对于这个女徒,也真教得出色。 再说“鱼剑琴”。 她安然的交过百招,芳心中稍感镇定,已有不流血解决争斗的把握。 但是个郎不下狠手,她总格于爱意,未便遽出绝招。 如今“乾坤一煞”势若山崩,迫得她娇躯跄踉中,暗咬银牙,暴撤三丈,可是她倒底以前见识过这种掌力,因此并不硬接,以免对方借力使劲,却用“孤凤振翎”划出丈余剑幢,绵密的护佐娇躯。 岳天雷倒是得理不让——闪电般蓄掌出剑,又朝对方射近。 刚到相距丈余处,对方长剑突作奇幻圈划,竟自剑墙内迸出万点寒星,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凌厉无俦,嘶嘶点剌! 这一招真太出人意外了! 饶是岳天雷比剑多场,对它竟看不出手法。 骇极中,忙不迭抽剑搂身,也用剑幢护体,想弹开对方剑锋。 那知道惊人的还在后头! 双剑一阵叮叮狂震中,更传出“咯咯!”两声闷响。 对方长剑,居然神奇地透幢剌入,一反一正,十字交叉,一点也不偏歪,正剌在他眉心穴上! 幸亏得——他戴着刀剑不入的“貘皮面具”,总算有惊无险,不曾血溅当地,但仍被剑尖力道,震得蹬退三步。 这一招,来得快,快得像石火电光! “鱼剑琴”绝技奏功,不但未发二剑,反而爱郎情深的怔了一下,随即猛然惊觉,趁机退走。 她这一怔一退,也不过瞬息功夫。 但岳天雷却在这一瞬息间,把握时机,心手并用——第一,他已想出此招,就是乃父当年,刺在仇人剑上的特有手法,果然无孔不入,凌厉绝伦。 第二,他在踉踉退步中,本能的长剑一划,反剌对方面部。 只听“哗啦!”一响,声如裂帛——两条乍合暴分的人影间,半幅白绫,似蝶飘起! 随听岳天雷失声惊叫,怔立当地,从那周身寒噤来看,可知骇极莫名! 因为面巾飘处,他已看清对方脸庞。 那张沉鱼落雁的娇压,剑痕斓剥,令人望而酸鼻! 而且或青或紫,俱是新伤初愈。 这意外的打击太严重了! 像一股电流,像一盆雪水,使他嘴唇抽搐,竟然发不出声音。 直等“鱼剑琴”电射百余丈外,这-猛地醒来,飘身急追! “琴姐——,琴姐——!” 岳天雷激动的呼唤着,脚下之快,犹似电掣风驰。 但“鱼剑琴”轻功亦佳,何况她早因花容失色,不想个郎得知,如今秘密揭露,更恨不得胁生双翅。 立见山道上,身形如寒星走天——一个是定要追上,一个是决心逃避。 可是他倒底内力较强,追了片刻功夫,相距已只二三十丈。 “琴姐等一等,我有话讲………。” “丝!丝!丝………!” 答复的不是话音,而是两排破空劲啸的弹丸。 前一排,颜色黝黑,如雁阵横飞。 后一排,色作艳红,跟随而至! 岳天雷虎目一扫,暗自悚然,忙不迭拔起五丈,就想飞越弹幕之上。 但——一阵“砰!砰!”爆响,火焰冲天,黑得像墨汁似的浓雾,瞬又弥天盖地! 他既要闪避“赤焰神火”,又想冲出“黑雾迷踪”的障碍,急忙忙发掌劈空中,烟幕外“砰!砰!”连声,又射来了二三十颗……… 等到他冲出这里许烟云。 仅见空山寂寞,芳踪杳然。 “鱼剑琴”怀着破碎的心,掩着破碎的脸,早已悄然离去,也带去了进入“巫山迷宫”的暗号……… “我误会了琴姐?竟然把她气走了!” 岳天雷怅望云天,长叹自忖道:“幸亏她还有联络各派的计划,此去必是邀人助阵,谅无其它意外。 至于她脸上剑伤,一定是误以为我已死去,才学师姑毁容的榜样,自己下手划的,就凭这一件,足见她毫未变心,所有误会,都是受了‘铁腕慈心’的挑拨………” 他一想到巫山叛徒,顿时怨毒攻心。 可是——怨恨之中,又涌起疑云朵朵:“仇人‘武皇’显与巫山一派有关,根据‘琴姐’的话来推测,‘铁腕慈心’竟也指明他是凶手,这种说法是否可靠,而且他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恩人‘张辟雷’,他指出‘铁腕慈心’,霸占了‘天雷怪剑’,那么,这两个凶手,一在江湖,一在巫山,应该不是一个人现身两地。 然则义父所说的:‘凶手自削鼻尖,剑上留有十字伤印’,又明指凶手只有一个! 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这是他始终想不透的难题。 有时偶现一丝端倪,有时更加迷惘。 而现在,凶手剑上痕迹,已被“莫剑师”代为磨平,“莫剑师”死在“白骨魔君”手中,而魔君又在“剑潭”混战中被自己所杀,来不及追问主使之人。 “这一条线索已经消灭了,另外么——还有远近两条! 远的一条是‘巫山迷宫’里的‘铁腕慈心’,根据‘湘江王’铜镜圆光,某山窟中,真有个无鼻老人,想必就应在叛徒身上! 近的一条是‘阴司秀士’,他知道‘武皇’的出身………。” 想到这里,他顿时电转身形,急吼吼的,重向来路射去。 片刻后。 他以奇奥轻巧,劲箭似的赶回小庙门前,目中寒电一聆,“阴司秀士”还是直挺挺的僵仆地上,庙中一切,都和刚才一样,毫无可疑异状。 他放心的深吸一口长气,自感内力充沛,几已全部复原,于是凛然的紧走几走,弯腰屈膝,径朝对方脑后一指点去。 这一指,原是替对方解开穴道,但指尖着肉,竟有一种异样感触,使得他剑眉一轩,暗自惊讶道:“不对呀!这‘脑户穴’里面,筋骨靡烂,血肉如泥………又是什么缘故?” 心念下,马上攀住对方肩膀,轻轻一掀——立将“阴司秀士”,其软如棉的身躯,朝天翻转过来。 “死了!” 岳天雷骇然一震,虎目中闪耀着惊异不已的光芒。 原来对力的死相竟是恐怖万分,那口鼻之中,流出的不仅是鲜红血-,连灰白的脑髓都在其内,五官扭曲歪斜,显见临死前,他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人物。 “我刚才闭穴解穴的手法都不重,决不会使他脑浆粉碎而死,一定是另有外人到来,此人能不留痕迹,震碎皮下的筋肉,其功力比我还高,武林中有此身手的人,屈指可数………那么,他是谁呢? 是朋友? 是敌人? 是无心? 还是故意? 如果是正派武林,应不至于乘人之危,遗尸当地! 如果是邪党,那么该将他救走………!现在不仅将他暗杀,而且故布疑阵,似乎想欺骗本人………。” 岳天雷思潮狂涌,独自沉吟中,用他那特殊嗅觉深深一嗅,竟又找不到可疑气味,不由得剑眉一轩,进一步的推测道:“以来人功力判断,可能就是‘武皇’来过,他认为‘阴司秀士’晓得太多秘密,功力又不够高,所以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是刚才老魔长啸相合,他却没有现身?! 再不然,就是‘张辟雷’前辈去而复返,把这老魔宰了,可是他不至于避不见面? 想到‘张辟雷’,他又记下了‘鱼剑琴’的一句话,她认为张前辈颇有可疑,其中定有几分根据,可是,她又根据什么?还有‘阴司秀士’也曾表示奇怪,奇怪的是什么原因? 疑问,一切都是疑问。 而且解答疑问的线索,都不幸的先后失去! 岳天雷深吸一口长气,摇了摇头,看来一切答案,只有到“巫山迷宫”去找……… ※※※巫山十二峰,瑰丽危峨,天生奇险。 远远看去,外面六峰并列,中间更拥出高插天际的另六峰,峰际云海迷离,其景色之雄壮诡异,令人对大自然的神秘伟大,叹为观止。 就在这寂无人踪兽迹的山峰外。 广润无垠的原野,突现岳天雷那矫健身形。 正以星丸跳掷,电掣风驰的速度,自远方箭射而至。 当他眼芒一扫这重叠的十二峰,也不由猛然收步,心中大感惊奇! 因为他发觉群峰外,怪石如林,半由人力开凿,半是鬼斧神功,路口倒有无数条,看来四通八达,处处可行走。 可是,某种神秘的气氛,明又显出这是一座极奥玄的阵法,使他不敢冒然闯进。 “张辟雷前辈说的有埋,这十二峰真是大有玄机,偏偏我对九宫八卦毫无心得,而且他所提到的‘迷宫’又在何处………” 在这不得其门而入的困境中,他稍一用心,立刻想出了一个硬来的办法:“如果叛徒‘铁腕慈心’出入此山,总得留下些脚印,或者是气息,我环绕此山一周,多少会找出端倪………。” 于是身形一动,真的围着这百里群山,如电疾绕——红日坠,玉兔升。 然后月落星沉,再又是朝阳初现。 整整的一天过去了。 岳天雷绕山一匝,居然重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功,既未发现足印,又没嗅到任何气味,从一切迹象看来,这巫山已是封闭多年,无人出入。 “怎么办………?” 他毅然的一挺胸膛,口中舌绽春雷,喝了一声:“闯!” 闯字刚出,身形随动,凌空一拔数丈,就朝正前方扑去——“闯不得!” 一声雄沉警告,起自身后,那奇熟的口音,使他心神一震,急忙的拧腰反纵,转射声音来处。 只见他足尖削一点地,已然拱手开言道:“原来是张前辈!但不知何时到此?” 不错,来人竟是武林隐者“张辟雷”! 岳天雷施礼之中,不由得疑云荡漾,猜不透对方赶来的目的。 “张辟雷”还礼之后,点头应道:“我已经来了很久………。” “哦,难道你昨天就。” “不错,昨天我就看见你,可是没打招呼。” “理由是。” “我以为你受了‘四剑’指点,有办法进入迷宫,所以不曾打搅,如今你既转回来,我倒不能不叫。” “这样说,想是有所指教?” “对!上次见面忽促,有些话没有讲明,所以特地赶来。” “岳天雷”大为感激,连忙称谢道:“前辈太关切了,究竟为了什么大事,如此慎重?” “张辟雷”凛然点头,抚须答道:“我特来劝你回去!” “回去?” “不错,回去!” 岳天雷骇然一怔,连连摇手道:“前辈,不要说我已到山前,就是没到,也是早晚必来,因此回去这一点,碍难接受。” “何必呢?” 对方上前半步,婉转劝道:“你既不识‘迷宫’阵图,回去请‘四剑’来多好!” “不!不!” 岳天雷连说几个不字,道:“晚辈宁愿硬闯,决不回头!” “唉!”对方长叹一声道:“我早知你个性坚强,很难相劝,那么。”说到这里,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目中寒电却向群峰一掠。 岳天雷观言察色,顺着对方眼神一望,顿时兴奋的笑道:“对!前辈还是指示入山之路的好。” “指示谈不上,老夫若是真懂,早将‘天雷怪剑’取来送你………” “前辈不必客套,请快点讲!” 于是,张辟雷手指巫山,加以解释道:“所谓巫山迷宫,就是上面那六座高峰,但外六峰路径玄奥,也够迷人,据说只有‘巫山一鹤’能够自由来去——” “没有另外的人吗?” “另外——,‘铁腕慈心’跟令尊等‘四剑’可能晓得。” “是,请继续说下去。” “老夫颇精五行生克,八卦九宫,但此山‘奇’,‘正’,‘顺’,‘逆’,变化无穷,顶多只对外六峰懂得一二,要是知道‘逆转五行大法’的话………” 讲到此处,“张辟雷”如有所思,忽然转头问道:“对啦,这‘逆转五行’你可晓得?” 岳天雷一听对方提起,马上想到“青姬”暗示他的三招怪步,正在听得入神中,立刻点了点头,顺口应道:“晚辈只懂得皮毛,前辈还是直接讲罢!” “张辟雷”听他对“武帝”绝艺,竟也知道一些,立露惊奇的笑容道:“这就好了,我可以简单说明,总而言之,六内峰在八卦上讲,名叫‘天雷无妄’,比较吉祥,外六峰名叫雷泽归妹,极为凶险,你先从右边‘生门’进去,永远记着逢三向左,应可畅通,但是——更要随机应变,处处小心,如果错了一步,必然陷入埋伏,永无出山之日,你懂了没有!” “懂了。” “这些还只是外六峰的玄奥,至于六内峰,因为距离太大,连我也看不出……。” “没关系,晚辈进去再说。” “好吧!你既然硬要去,我也不再拦阻,总之处处谨慎行事,要出了岔子,老夫可救不了你。” 岳天雷朗爽一笑,豪气如云,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再朝群峰中射去。 “张辟雷”仍然不敢放心。 也跟着飘行一程,直到危险地带,方才收住脚步。 凝眸处。 岳天雷脚程如电,毫无错误的指向“生门”。 在迈步进入前,还扭转头来,向后面挥了挥手。 然后——健躯一闪,没入了怪石深处。 “张辟雷”这才满意地抚须轩眉。 “哈哈”连声,仰天发出一阵远及数里的劲笑来! 可是,在笑声范围以内的岳天雷,他已然进入另一奇境,对这样响的声音,一点也无法听见………。 第十章 巫山绝凤 岳天雷一步迈入巫山奇阵,立感胸口一闷,似被无形压力浸透全身! 顷刻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四肢五官都暂时失去作用,连呼吸和脉博似也一齐停住! 在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状况下。 对于阵外“张辟雷”的笑声,当然毫无所知。 足过了盏茶时分。 他-目棱渐见微光,张自运功数周,方从麻痹中扎挣醒转。 但眼前骇人幻象,更令他触目惊心……… 那峨嵯怪石,都变得嶙峋削立上指云霄,而群石之上,更是一片灰白云霾,在罡风乱卷中,更似万马奔腾,怒海鲸波。 这一切,看来都是奇大无比,变幻莫名。 他孤立天愁地惨中,简直渺小得像恒河粒沙,沧海一粟! 但这些并不能使他知难而退,虎目一掠当地,立刻身形疾旋,冲向排山倒海的罡风朝前疾行! 可是,他身形一动,四面悬崖峻壁,与脚下的崎岖山道,也随之动荡起来,但见风流云涌,地转天旋——令人目眩神摇,不办东南西北! 岳天雷却自有主张,催动无上轻功,快得像离弦劲箭。 “一!二!三! 逢三一向左!” 他心中默念数字,每经三个十字路口,立刻向左一转。 果然,“张辟雷”所传授的诀窍,真是灵验。 一路而来,并没碰上埋伏机关。 但那回旋鼓荡的罡风,却使他渐感气喘力衰,周身见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渐感步履踉跄,真力难继,而眼前的峭壁山路,却像永远走不完,全凭钢铁般的意志支持,一步步朝前挣扎。 终于——他身形一歪,竟被狂飙吹得颓然而倒,贴地翻出数丈,忙不迭掌心凌风一招,吸力使力的向着地面一贴,强将身形稳住。 “糟糕!风力如此之强,等下内力耗完,必致随风括去………。” 他几濒绝望中,睁目抬头,再向四周一望,却发现了一个奇观。 就在数十丈外,一道明亮日光,突自云隙中如电射下。 光明所至,那强劲罡风,立刻四面分开,仅在光柱外,疾绕电旋,旋出了三丈方圆的风眼。 风眼内,显出一片石坡。 上面不染纤尘,而且刻着一个奇奥的卦式! “哦——” 岳天雷暗中惊噫半声,心神为之狂震:“难道这就是‘天雷无妄’的卦形,‘巫山迷宫’的入口………” 激动下,体内神力陡生。 下意识的暴展身形,像一颗坠而又起的流星,“飕!”然两步,疾向风眼之中,冲刺而入! 只等他足尖刚一着地,那隐没云霄的迷宫绝顶,竟似闷雷轰动,传出一声雄沉无比的暴喝:“何人大胆,敢闯禁地!” 岳天雷一听喝声,立刻如中焦雷,周身连打几个寒噤,忖道:“这一定是‘铁腕慈心’………” 满腔怨毒,就像毒蛇噬心,恨不得一步飞上峰头,好找对方算账。 但——目棱闪处,立见周身光柱外,罡风似壁,强劲绝伦,像一座无形铁桶般将他围住了加以外面黑里面亮,一任他瞪目凝神,竟然看不清出路! 他心念一动间,对方似已不耐,语音森冷至极,又喝问了一声:“暗号!” “暗号?” 岳天雷本就不知,如今更加无心答理,狂怒中,聚运真元,就朝巫山绝顶,舌绽春雷的喝道“本人岳天雷………。” 雷字未落,对方激动的口音,破空又起道:“什么?” “岳——天——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下面的话,竟被对方冷笑盖住。 笑声内怨毒至深,杀机毕露! 杀机,使他怒火如焚。 凛然下立掌拧身,就想闯关而出。 可是,对方比他更快三分,立见头顶上光柱骤收,顿归昏黑……… 接着四方风力,暴涨数倍。 眨眼下——天翻地震,走石飞砂。 整个山坡都在上下乱转,恍惚是宇宙的末日到临了! 岳天雷顿感脚下一处,身如飘絮,饶仗“乾坤一煞”,猛发掌力相冲,仍像一叶浮萍,被吹得随风飘撤………。 “不好!” 他内心骇然至极,忙向变幻百出的四周一望。 只见身旁不远,倒有一个地洞,无风无息,静止不动。 于是,想也不想,就朝地洞中一头栽下……… 他本打算先行攀住洞缘,但一脚踏空,身形立坠。 竟像腾云驾雾,高山滚石般,顺着先直后弯螺旋形的洞壁,一个劲滑射下去! 射……射……射! 越射越快的速度,使他心脏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后身躯突又凌空飘浮,划出一道曲弧,朝看上方抛起。 “一定到了底………” 岳天雷在墨黑的空间,心念如电一动,连忙的吸气运功,真力下坠,同时双掌对正前方猛发六掌。 “砰砰!砰砰!” 一阵回声刺耳的掌风激射后,他总算-住去势,沉身落地,但脚下奇滑如油,两步没有站得住,马上“蹬”的脆响,捧了个痛澈全身随即失去了知觉! 昏绝久之,意识又告逐渐恢复。 费力的睁开眼来,才感觉周身发燥,奇热难熬,从那极暗淡的一点幽光看来,自己所躺之处,好象是个高大广润的石洞,双手一撑,更觉得地面细孔中,渗出奇滑的矿质泉水。 这种泉水虽然无臭无味,但却滑得连手都撑不住,他在气力衰弱下,连番挣扎,还只能就地坐着,于是先走了定神,心中暗忖道:“这个洞,离地面千尺有余,黑得连我都看不清,不如先行运功,再想办法………………” 足经过两个时辰,他才用奇奥的“乾坤一煞”补足真元。 于是侧身拔出两枝剑来,将锋利无比剑尖戳入地面当个两根拐杖,才把身形站稳。而且“青霓剑”在奇黑之中,似乎异光更强,使他能够隐约的看出一丈多远。 于是墨黑无声的绝窟中。 岳天雷身如鬼魅,全靠剑上青色异光,引着他缓缓而行,间有剑尖戳地的叮叮声,冲淡些怕人死寂。 搜索,再搜索………。 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除了无边的黑暗,到处流滴的滑泉,和令人窒息的闷热,再就只有可怕的孤寂,和走不完的空地。 “不能再好奇的前进了,还是去找出路………。” 岳天雷独游这人间黑狱,也不禁心神一寒,洞中的奇热他倒受得住,早先在“死谷”中误服的“缩形毒液”,使他养成了抵抗力,可是寂寞却无法忍耐。 心念中,马上两手发力连撑,利用剑尖点地,身形冲空直上,几个旋纵后,重又回到原处。 但这里也是一样黑,虽然入口就在附近,他仰头半晌,也仅能看到蒙-的影子。 “怎么办?” 岳天雷对四周疾视一番,除了深黑,就只有“青霓剑”数尺寒光。 光,使他心神连震,又产生一线希望。 忙将单剑支稳身形,左手迸出奇奥内劲来,“飕”的一声,将“青霓剑”垂直的向着上空电射! 但见寒芒如一道青虹,划破纯黑。 “铿!”然碰上洞顶,然后落回他的掌心。 就在这一起落间,他日棱暴闪,已然看到了一片向内倾斜的峭壁,悄壁绝顶更突出一段石棱,石棱后才隐藏着五尺方圆的洞口。 “完了………” 岳天雷找到出路,但却骇叹摇头,因为悬崖奇高,半路上又没有东西垫脚,决不可能纵上,至于石洞内奇滑如油,那都不必提了。 “绝地!这是无法出去的绝地!” 他失望的懊叹一声,几乎快气疯了。 “这个鬼地方,会连半点东西都没有………?”怨怒中,双目圆睁,寒芒四射,好象想从空虚中找出什么奇迹。 那怕是毒蛇猛兽。 甚至妖魔鬼怪也好! 但是,连鬼也没有半个。 岳天雷恨到极处,咬得牙根有声,满腔怒火难泄中,下意识左掌一挥,把“青霓剑”狠狠的向地一戳。 立见一溜火花闪处,那断金切玉的利剑,应手入石,深可尺五。 “噫——这是什么?” 他目光顺看剑芒所映,忽然发现地面上有几处剑痕! 惊奇的伏地细瞧,更不由剑眉一轩,暗中自语道:“不错,这明是剑尖所刺的印子,跟我刚才的新痕比较,至少是十几年前所留下………那么这一位是否也被巫山叛徒所陷害? 而且他是出去了………? 还是因在洞内………?” 沉吟中,他激动的拔剑起身:如果还在洞内,不饿死也会热死。 但人死必有尸骨,值得去找一下。 于是低头顺看旧痕,一路细找………。 他越找越发现剑痕处处,显然当年那一位,也曾满洞游走,而且剑痕都是单行,足见其人武功剑法在他之上,只靠一枝剑就能行动。 就这样耐心细找半天。 岳天雷已走到洞窟尽头,目芒所及,竟发现了一枝锈剑。 它不仅是锈,而且剑尖平秃,磨去了三寸有奇。 惊喜中,忙把左臂一伸,将“青霓剑”的光芒更向前方照去。 “哦——!” 岳天雷随发半声骇噫,怔怔然停在当地。 只见八尺开外,石壁之下——直挺挺的坐看一具骷髅!骨色如玉,神态端庄,虽然死了许多年,一望之下,仍令人顿生敬畏之感。 岳天雷更好象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下意识的肃然躬身,颔首为礼道:“前辈,在下无心陷入此地,打扰了你老人家长眠,还请恕罪。” 说完后,这才小心至极的绕过骷髅身边,举剑过头,想看看石墙上有无痕迹。 剑芒一闪下。 只见墙上密密层层,都是剑尖戳出的大字,布满了整个墙面。 他马上剑眉一轩,暗中忖道:“我也没有出洞的希望,跟这位前辈可说是同病相怜,不过看看他的遗言,也能增长见识……。” 心念下,马上顺着石壁,同右横移,以便找到第一行,从头看起。 一会子工夫,果然给他找着了。 首先一行擘窠大字,刻的是:“巫山四剑‘剑圣岳长明’临终绝笔!” “岳长明!” 岳天雷虎目圆睁,嘴唇乱颠,下意识的把这个名字念了一声,随即周身寒战,一口气咽在喉头,就像石像似的呆住了。 可是这石像的眼眶中,却滚出两行热泪,如倒舄天河,如珍珠断线,扑簌簌的洒满一地。 直等了盏茶工夫,他才“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喘气出声,凄厉惨号道:“爸爸——!”然后撒手抛剑,疯狂的扑倒骷髅前面,痛哭失声………。 这一哭,只哭得肝肠寸断,地惨天愁,连整个空旷的石洞,也发出阵阵回音,似乎是悲伤这父子两代的惨剧。 时间在悄然溜走,岳天雷己至泪尽喉哑,目棱间殷血斑斓,然后他坚毅的咬牙起身,再度拾剑走向石壁,我先拜读父亲的遗言,看他老人家对这场血仇,有什么指示。 泪眼中,定神一观,只见遗训是这样写着:——“我‘巫山四剑’,奉师命联手行道,以防叛徒出现,多年来此人并未现身,我同门兄妹却因他事分手,余亦返回故里。 但月余前,偶在山僻古寺中发现‘衡山’弟子五人,一伤四死,状至骇人,从其伤痕看来,显系‘巫山’手法所刺。 当时,我将重伤僧人竭力救醒,幸得暂延生命,他在临死前,竟说出有关本门的骇人消息。 此僧人系随他师叔‘法广’出山,双方约定在此见面。但到时除了‘法广’以外,更有一黑袍蒙面怪客,一言未出,拔剑抢攻,那“法广”竟然毫不动容,更未喝阻,一任怪客惨杀五僧。 我心知师尊遗命诛杀之人,已然现身人世,立刻派人传书,邀约本门师弟妹,共诛此贼。 但‘剑怪’师弟,竟然借故拖延,‘剑仙’师妹亲访‘剑魔’,亦无消息。 无奈中,记起师尊遗训,他说-“巫山十二峰”中有一迷宫,乃是本门封闭‘天雷怪剑’的禁地,其中埋伏多端,惊险百出,我们所有门徒均不许来,但如有特殊变故,我‘四剑’无法解决之时,可以联袂同来,向迷宫中高呼‘天雷’二字,此即入宫暗号,到时可有奇遇。 因此我立刻赶到巫山,但离家时恐有意外,乃将独子取名‘天雷’,万一本人不幸,他或有寻父复仇的线索!” “哦!” 岳天雷看到此处,心下恍然,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入山暗号,心念中,继续往下看去:——“本人按照五行生克,进入巫山外六峰后,竟被罡风阻道,当即高呼‘天雷’,不料迷宫中非但不予接引,反倒发动阵图,将我陷入这座黑狱!………” “怪哉!” 岳天雷也是惊噫一声,骇然寻思道:“我父亲报出暗号,反而被困,我也是报出姓名,才被叛徒‘铁腕慈心’陷入窟内,难道师祖的话不对? 不!不可能! 一定是叛徒发现了师祖的秘密,因此对知道暗号的人,一律予以暗害。 可是——‘琴姐’从师姑处得到暗号,她却能安然入宫,这岂不是矛盾? 嗯——!我相信‘琴姐’不会讲假话,必然又是叛徒搅鬼,也亏他外号‘铁腕慈心’看样子,应该叫他‘蛇心’才对,他思索完毕后,再看乃父遗嘱的下文道:——“我入洞后,细察地形,自认洞口太高,无法纵上,虽然可将长剑射入石墙,以为垫足之用,但要翻过凸出石棱,必须要垫足四次才行,如此必需四枝长剑,我却仅有一枝! 三日来,自感奇热难当,缺粮无水,早晚必然埋骨此间,故将师傅剑掌招式,留刻石壁,以待有缘之来者!” “好了!巫山四剑的招法,我可以学全了!” 岳天雷得到这意外收获,一时倒忘了身处绝地。忙不迭再往下瞧,马上看出两行七言诗,和许多的细字解注,这两行是——“剑气冲霄十字纹,降魔掌法镇妖氛。” 加上他以前所习三招,正合成一百七律。 以他目前的功力修为,再加上亲见‘鱼剑琴’使过一次,因此不须多想,就能领悟其中菁华,等到解注看完,已经完全会了。 可是——这些字后面,又加上了一小段,道:“先师‘巫山一鹤’,将四记绝招,分传我等四个不计名份的弟子,此四招一‘挑’,一‘削’,一‘守’,一‘攻’,联手之威凌厉无俦,专魁善用本门招式者。 且据他老人家提起,此四招如能传与四个功力高超的女徒,其威力还可加倍,即令来人取得‘天雷怪剑’,也能予以制服。 可惜先师仅找到‘剑仙李叔琴’一位女徒,不得已,才另传男徒三名,因此他老人家对‘剑仙’特为爱护,同时‘剑魔’另有“乾坤一煞”的内功,能够借力还力,以柔克刚,也被先师另眼看待,因此他俩奉命订下……?至于后人坠入此洞,而能生还者,慎勿自仗血气之勇再闯迷宫,应向‘武帝季灵芷’求教“逆转五行大法”,然后进入,切记!切记!” 这篇遗训,至此完毕。 其中有一段,先已刻好,后来又用剑尖括掉,似乎不愿人知。 但岳天雷却猜得出,这段文字一定说的是:“剑仙”,“剑魔”奉命订下婚约,以及后来情海生波,四剑分手等情事,所以他父亲认为不必留下。 肃然读毕,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以前没学会的剑招掌法,现在会了。 许多的疑问也解决了。 把遗训和“张辟雷”的话对照起来,更确定所谓巫山叛逆,绝对是“铁腕慈心”。 师祖逐他出门后,防他日后自恃功力为害武林,尤其怕他擅取“天雷怪剑”,所以教出“四剑”来克制他。 不幸“四剑”分散,叛徒却乘机加害,而且霸占了“迷宫”禁地!不过这种想法还有一点不完整,那就是“武皇”的来历如何,如果他跟叛徒是一个人,一切反倒简单,现在明是两个,倒成了谜中之谜………?” 三整天时间,像是眨眼之事。 黑狱似的石窟内,每天都闪耀着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奇奥无比,绕洞飞旋,时夹以雄沉变幻的掌劲,构成一幅壮丽无俦的奇景。 奇景中,更传出岳天雷清劲口音,配合着身手步法,肃然朗诵道:“剑气仲霄十字纹,降魔掌法镇妖氛,挑星摘月飞霜刀,乾坤一煞鬼神惊,切金断玉无声息,大鹏展翅恨天低,孤凤振翎遮日月,云流千里去无踪。” 原来他在聚精会神,反复的练习剑掌轻功,越练越觉得奥妙无穷,更悟许多变化。 尤其三日来不但习惯了黑暗,就连以前那奇滑无比,站不稳脚跟的地面,此时也对他毫不困难,竟能够行动如意。好象出现了奇迹。 其实,这倒不是奇迹,而应归功于他的心思灵巧。 因为他无法离开这座死寂,闷热的“黑狱”,所以用心练招,既能增进武功,同时免得心灵上的痛苦。 故而他用青霓宝剑,按步法方位,在石地上挖出许多脚掌大的洞,步步踏洞而行,才不至于滑倒。 等到招式练完,他立刻收剑撤掌,盘坐在乃父遗骸面前,低声祝告道:“爸!我已经练熟了你老人家的绝技,如果出得此洞绝对遵守教训,去访寻‘逆转五行大法’,以诛叛徒。 不过——你老人家说过,要出洞必需四枝剑。 孩儿现有两枝,加上爸的剑,还缺一枝,这一枝确实没办法找到。” 既找不到第四枝剑,他还是不能出洞。 只能陪着乃父遗骸枯坐,等候命运的摆布。 命运,是不可预测的。 像一个神秘的谜,不到揭晓,很难猜到它的答案。 岳天雷虽然生气勃勃,到了这种关头,也禁不住疑虑多端,心绪如麻。 他想遍了一切的恩,仇,误会………。 也想到了“湘江王”圆光术中的预言。 按预言的说法:深山古洞中的无鼻人必然会死。 残害武林的蒙面剑客(武皇)也会死。 而他自己应该在“-山神殿”的山窟中,走到命运的尽头。 可是,事实告诉他,这巫山黑狱就是葬身之地。 难道那些话只是迷信吗………? 在思潮泅涌,自含杂陈中,他忘记了时间,整个心灵充满了焦急………迷惘……,惟一的办法,还是等……等……等! “你……你是那个?” “岳天雷。” “原来你是惊震武林的岳少侠………。” “侠字不敢当。姑娘的名字是——?” “我叫刘艳兰。” “-怎么堕入此洞?” “有人要拿我。” “什么人?” “武皇手下!” “哦!-也跟‘武皇’有仇?” “没有。” “那为什么加害。” “我也不懂………。” “嗯!” 岳天雷略一沉念中,更朝石洞入口一听,并没听到异样声音,心想“刘艳兰”既已坠入此洞,谅来邪党不会追入这样的绝地。 于是,搀住对方玉腕,觅地而坐,然后从头追问道:“刘姑娘,-是那派门下?有无外号?怎样能进这巫山外六峰的奇阵?” “刘艳兰”对这连串问题,想了一下,轻绽朱唇,吞吞吐吐的答道:“我外号叫‘巫山艳凤’,是‘巫教’教主的孙女……。” “巫教!听说这是邪教之一,但久已绝迹武林。” “不错,本数向来由女性充任教主,而且只传女徒,早先的名誉是不太好………。可是到我祖母一代,她老人家解散此教,退出江湖,把许多阴残武功邪术收回不用,就连我,也只学了些防身之术。” 岳天雷一听此言,对于“巫教”教主改邪归正的精神,倒是肃然田敬,点头赞许中,继续问道:“贵教既名‘巫教’,姑娘的外号又叫‘巫山艳凤’,难道与我‘巫山剑派’——不!与这‘巫山十二峰’还有关系不成?” 岳天雷问话中,无意漏出‘巫山剑派’,虽然马上改口,但对方已经听清,可是对方非但不感意外,反倒欢笑一声道:“原来你是‘巫山派’,那……那我们算是亲戚!” “亲戚!什么样的亲戚?” “你先说——你跟‘巫山一鹤’是什么辈份?” “先父是他老人家的外家弟子。” “哈哈!” 对方娇笑连声,喜极忘忧道:“那样算来,你是我的表弟。” “哦!” 岳天雷惊噫半声,越发满头玄雾。 第一,他从来想不到有这么一个表姐。 第二,这门表亲,似乎跟‘巫山剑派’关系非常奇特。 心念中,不禁暗自沉吟,对方却娇声催促道:“雷弟,你该叫我一声姐姐才对,………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比你大!我虽然看不见,但听你说话的声音,准知道你的年龄比较小………。” “不!不是年龄问题,而且贵教与‘巫山剑派’,倒底是什么渊源?” “嗯——,说来话长………。” “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尽可以详细讲。” “而且………,这是你我教派多年的秘密,向不为外人所知………。” “-放心好了,我们大家守秘,不转告任何人就是!” “那么………” “巫山艳凤刘艳兰”星眸连眨,把思路顿理一番道:“我先从‘巫山十二峰’说起:此山原是‘巫教’总坛,因为本教是一种极端秘密的组织,所以把十二峰密布埋伏,再加法术禁制,是以两百年来一直无人知道……。” 岳天雷心神突震,急吼吼的插言道:“难怪-能进来………原来是熟悉路途e那么‘迷宫’的秘密想必也懂!” “不!” “不?” “我对外六峰晓得走,内六峰的迷宫一窍不通!” “真的?” “要是懂,我还会陷入地洞吗!” “对呀!” 岳天雷心中暗应一声,发生了更多的疑问,但头绪太烦,一时倒无从问起,于是目芒一闪,示意对方讲下去。 “巫山艳凤”随即接续道:“到了我祖母那一代,竟然出现一位剑客,挑战本门,他就是令师祖‘巫山一鹤’,双方比试的时候,都下了很大的赌注。” “什么赌注?” “令祖师若输,自刎人头。” “要是赢了?” “巫教自行解散,永远退出江湖。” “结果是他老人家得胜!” “不错,她两位一共比试了三场,第一场,双方各凭武功,先祖母输了半招,可是她老人家不服气,因此再比第二场,这次她用上巫教两种极为厉害的绝技,又把半招赢回,到第三次,令师祖取出了威力绝伦的‘天雷怪剑’,不仅是胜了,而且——” “而且怎样?” “因为此剑怪力无边,一发而不可收拾,连令师祖也控制它不了,本来‘巫教’里面,早有一批教徒不满意公平比试的办法,到这种时候当然一拥而上,结果全教服诛,连先祖母也几乎伏尸剑下。” “哦——!” “幸亏令师祖,在最后关头,把‘天雷怪剑’收住,才算保全先祖母的性命。” “这样一来,巫教就退出巫山老坛,而且永远解散了!” “对啦!” “可是,令祖母对这件事,难道不恨——?” “她老人家不但不恨,而且因为敬重令师祖劝服本教改邪归正的苦心,和他的人品功力,竟然动了真情,结为兄妹。” “-是说:动了真情,结为——兄妹?” 岳天雷这句话,有点想不通,因此再问一次。 “是呀,他两位结为异姓兄妹。” “这……好象有点……不对吧?” “巫山艳凤”年纪较大更为成熟,对他的问话的意思,自是一听便知,于是忙加解释道:“那时候先祖母还是二十几岁,号称江湖上有数的美人,可是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我的母亲,至于令师祖虽是三十丧妻,但也有了儿子,所以她们只能够结为兄妹。”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令祖父又是谁?” “这个………” 对方沉吟了一阵,才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刚才讲过,巫教教主一向是传女不传儿,而且也不注重婚嫁………” 岳天雷这才了解“巫教”原是一种以女子为中心的邪教,因此对“巫山艳凤”的祖父,倒是不便再问,于是转回正题道:“那么,以后又怎样?” “后来令师祖鉴于‘天雷怪剑’威力太强,因此建成‘巫山迷宫’,封锁此剑,多年后,听说他教了徒弟,可是此人违背师命,被逐门外,而且为恐他死之后,叛徒出世害人,因此又另教几个外家弟子,以作防备。不知雷弟你是那一位的门下?” 岳天雷见对方果与上代有关,也就把父亲姓名据实相告。 “巫山艳凤”立刻娇笑得如花枝颤动,风情宛然的,将一只柔嫩玉手,攀住他的肩头,连摇几摇道:“雷弟,我该没骗你吧?快些叫声姐姐!” “慢来,我还有话没问清楚……,” “还要问什么?” “比如说敝师祖‘巫山一鹤’的姓名……?” “他老人家本名就是‘一鹤’,姓嘛——姓张!” “姓张?” 岳天雷心神一动,立刻想起指点路径的恩人“张辟雷”,但天下姓张的何止千万,不一定就有牵连,于是续问道:“他老人家的后代又是谁?” “这我不清楚,就连我母亲也没提起过!” “对啦,如果去问令堂一定知道。” 一提到这方面,“巫山艳凤”娇躯狂颤,星眸涌出泪痕。 岳天雷随亦骇然震惊,低声问道:“难道令堂她……发生了意外?” “先母已然………含恨九泉了…………” “哦!为什么?” “这……这……雷弟!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耻笑。” “绝对不会!” “而且你也不能因此——看不起我。” “一个人应该以他本身的好坏来判断,决不受其它连累。” “好吧!” 对方娇吁了一口长气,幽怨无比的答道:“先母从祖母那里,只学了几成功夫,但其中有一种‘阴媚克阳’之术,身怀此术的人,如果婚嫁,不利于……男方,因此我并没有………父亲。 而且她老人家在祖母仙逝后,遵守遗训,不问外事,可是后来忽然遇到一个男人,从此行踪变得非常神秘………” “那人是谁?” “我没见过,但从母亲的神色上判断,一定是关系极为密切,就这样经过半年,她老人家又变了,变得心神抑郁,终日以泪洗面,而且忽促地带着我隐居人迹不到之处。直到现在。” “想必此人是………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原来也这样想,但先母临死之前,更透漏了一件惊人秘密!” “什么秘密?” “她说祖母留下一券秘本,记载着本教两种阴毒无比的武功,竟被那人盗去,因此先母除了感情上的伤痕,又怕遗害武林,所以她………含恨而死………” 说到这里,“巫山艳凤”已然珠泪泉涌,大放悲声,哭得如梨花带雨,巫峡猿啼,岳天雷感动之余,也为之凄恻不已。 直等到对方呜咽收泪,他才温和的劝道:“艳姐,伤心并没有用,-还是说明经过,设法复仇才对。” 这声艳姐,似给对方带来新的希望。 “巫山艳凤”随即以袖抹目道:“我这次离家,就是为了复仇,因为武功不够,所以我按照母亲平日透漏出来的巫山外六峰路途,一直找到此地,准备取出‘天雷怪剑’,然后去找仇人。” “艳姐!我也是为取剑报仇而来,但目前还有困难,无法下手!” “休是说‘迷宫’进不去?” “不仅是进不去,而且本门的叛徒,此刻正在宫内,我就是被他发动阵式,陷到这里来的。” “哎呀!” “巫山艳凤”惊呼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当我刚要进阵,就遇到一批蒙面怪人前来拦截,我仗着知道路径,反朝阵中飘去,可是这批人居然也能跟进来,就这样时走时停的费了两天功夫,才找到内六峰的入口。” “以后山顶就有人喝问暗号,-答不出来,也被陷入此洞。” “对!” “那批蒙面人呢?而且-怎么知道是‘武皇’一党?” “山顶喝问暗号的一瞬间,那批人也赶到十多丈外,可是都被这劲喝之声吓住,其中就有人说要禀告‘武皇’,再来拿我………” “奇怪!” 岳天雷眼芒突闪,惊叫出声! “有什么可奇怪的?” “看情形,似乎‘武皇’亲自来了,那‘张前辈’岂不危险之至!” 这句话,没头没脑,“巫山艳凤”当然不会懂,也不由柳眉一动,连忙追问。 岳天雷反正没有瞒-的必要,就把“武皇”的邪恶,以及遇见“张辟雷”等情形,从头加以说明,一直说到两人见面为止。 但“巫山艳凤”一听这黑狱无法出去,竟被吓得芳容无主,猛然抱住他的肩头叫道:“这怎么办,报仇的希望岂不完了。” “别急,多想一阵,可能会有办法,只是有一件事你要依我。” “任何事都能依你,连我的。” “不!不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岳天雷听出对方的误会,急得耳根一热道:“我是要你别取‘天雷怪剑’,一切由我来。” “可是我没有剑报不了仇!” “彼此三代交情,当然由我负责!” “啊——雷弟。” 对方感动无比的答道:“你太好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这几重恩德………。” “报答谈不上,-只要把仇人的姓名说出就行?” “我不知道!” “令堂连他的姓名都不肯讲?” “我问过很多次,结果还是没有讲。” “嗯,连姓名都不讲,显然另有文章,而且这样子找仇人。简直是盲目瞎闯!” 岳天雷心念一动,不由得沉吟起来,可是急中生智,倒想出了一个办法,道:“艳姐,你刚才说仇人盗去武功秘本,你可知道是两种什么功夫?” “也不知道!” “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比如武林中有人使用的话,-能不能看得出?” “巫山艳凤”倾首凝思一阵,缓缓答道:“我也看不出,不过听说有一种是指法,能够使人丧失心志,另外一种是利用啸声,使人意乱神迷………” “指法,啸声……对!我想起来了!” 岳天雷猛然拍膝,发现了一条线索。 “巫山艳凤”惊异而且激动的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武皇就会功力奇高的阴啸,而且他可能用一种指法,做过杀人灭口的事!” “那么,他就是陷害先母的人,难怪他的手下要捉我………” “不错,这正是我的想法。” “雷弟,这样说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不!应该是同仇敌忾!” “那我们应该系手报仇,共诛此贼!” “好!我们系手!” 一对青年男女,四日交投,两八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是………热………热………” 她断续的应了一声,火荡的娇靥上,更浮起几分羞愧。 其实,她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 另一半是少女初近男性的异感,她当然不便启齿,好在洞中极黑,连岳天雷这等眼力,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微妙表情。 经过一阵真元交流,“巫山艳凤”才压制了内在冲动,呼吸也渐趋平静,于是焦急地对她雷弟说道:“你快点想个办法,使我们早些出去,像这样拖延,我反而连累你。” “本来我需要第四枝剑——” 这时,他俩正走到洞口之下。 洞口虽有数尺方圆的影子,那削壁和突出的石棱,仍是一片朦胧。 岳天雷一面仰头,同时使出“脱手飞剑”的手法,将“青霓剑”垂直的朗上射出,从剑芒中算好距离。 就在他再度抛剑接剑时,健腕如电一圈,首将发光的宝剑射入五丈高的石壁,作为第一个垫脚之地,其次是义父的长剑,最后是他父亲那尖踹磨去三寸多,而且锈蚀不堪的一柄。 “巫山艳凤”眼看个郎巧妙安排,芳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她认为第三枝剑隔洞口太远,同时也想不通怎么样能够接力。 “来吧!” 岳天雷心有成竹,充满自信的扭转头来,朗声招呼道:“-抱住我的肩头,我叫一声起,大家同时发力,用一口气提纵到第三枝剑上……………。” “然后呢?” “-提气运功,我用掌力托-一把,就上去了。” “上面很滑——” “用四肢平贴,将胸腹吸住它。” “你呢?” “请你撕破衣襟,做成一条布带垂下来………” “好主意。” “巫山艳凤”芳心恍然下,喜孱孱的喝-一声,连忙展开一及玉臂,抱住他健硕的身体。 只闻一声断喝,身形电旋,翩若惊凤游龙般,点中了“青霓剑”柄。 立见剑身微微颤动,先是向下一沉,凝又朝上反震。 如是三停三纵——他们竟到了第三柄剑上。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在电光石火间,反手一句对方莲足,朝上疾推,“巫山艳凤”也配合得天衣无缝百忙中提气运功,玉趾一踏个手掌——就在妙曼身形,立将脱掌飞出时。 突乎其来的,忽闻脆响一声。 他俩竟双双失足,像两颗殒落的流星,反朝窟底坠下——还亏岳天雷机警绝伦,危急中,发掌控身,首先安稳落地,然后双臂一伸,又将“巫山艳凤”接住。 她面无人色的连喘了几口大气,道:“雷弟,这是……什么回事。” “那枝剑太镑,半路上折断了!” “呀!我们岂不绝望!” “………………” 饶是岳天雷心思灵敏,在这功败垂成之际,也答不上话来。 默然中,洞中奇热,似乎顿增数倍。 且除“巫山艳凤”的娇喘外,周遭又充满了绝望死寂。 不过死寂也有好处,它可以使人易于听清声音。 蓦地间,“哗啦!”连声,竟再度从石洞传出,就连“巫山艳凤”也听到了:“这是什么!!?” “铁链声!” “奇怪?” “嘘——?” 嘘声刚落,铁链振响声更加连续而至。 接着,还有模糊的吃喝,破空传来,一个个内力充沛,而且为数不少。 “巫山艳凤”骇得一个冷战,急忙的贴向个郎胸前。 岳天雷却在屏息无言,倾听石洞中滑动之声,暗计人数:“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来的倒不少,一定是‘武皇’党羽,想要搜出‘艳姐’………” 心念中,立刻将她轻轻一提,藏在隐蔽之处,并且小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们的机会来了,-可不要露面………” “这么多敌人还算机会?” “他们必然带来刀剑,我正好用得着。” “好汉怕人多,你………” “我有把握。” “千万小心………” 她这里叮嘱未完,岳天雷几个大步,早已纵回原地,再一凌空飞扑,随将壁上双剑拔回在手。 “呼——” 四十个顺洞疾滑的敌人,竟将石洞中的空气,推射成一股劲风,声势之强大,令人毛发耸立。 岳天雷却森然凛立,提着一双长剑,端等对方,虎目中杀气寒芒,像夜空电闪般的迸射着。 果然——在铁链狂震声中,洞口朦胧的光影里射出一道身影,眨眼间,更接二连三的出现,快得使人无法看清。 这批邪党,都是手攀铁链,沿着洞壁疾滑而下。 一旦冒出口外,立即身影凌空旋纵,想要落到地面。 可是——他们没想到眼前奇黑,黑得不辨五指,更梦想不到死神会在下面等看! 就在人影满空,纷纷坠降——岳天雷双臂奇幻圈划,使出了亘古未见的“脱手飞剑”! “嘶!嘶!” 这是利剑破空的嘶声。 “青霓剑”暴涌如瀚的劲光,在黑暗中划出美妙的轨道,照出各人脸孔扭曲如鬼,充满了惊骇和恐怖。 “哇!哇………!” 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嘶,与阵阵临空喷溅的血雨,构成了惊心骇目的画面。 岳天雷咬牙切齿,虎目中怨毒的冷电如潮,将两枝长剑轮番飞剌——只见对方如风吹落叶,殒星坠地,无不穿胸洞腹的先后惨死。 但这群人,是在极短的时间中涌来。 饶是他剑出如电,也不能一下杀尽,因此也有十三四名高手,侥幸穿过剑网,飘落地面。 不幸的是,地面又奇滑如油,使他们站不住脚。 就在邪党们连声骇叫,东歪西倒下。 岳天雷奇奥的身形又旋——对方那兵刃坠地,皮开肉裂的怪声随之再起。 片刻后,除了满地的断剑残兵,死尸血渍。 只有一个魂飞胆裂的邪党,在洞内手足并用,连连滑跤,像一只盲目耗子,妄想逃脱一死。 岳天雷眼看此人可怜可恨的狼狈像,倒从容的收剑停招。 但隐身僻处的“巫山艳凤”,芳心中恨透他们苦苦迫害,忍不住莲步一找地上足痕,飘身翻腕,就朝那人颈后电劈——“住手!” 岳天雷沉声一喝,她立将皓腕停在空中,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留他活口,也好问话。” “还有什么可问的?” “这批邪党出现,可能‘武皇’也来了,万一他堵住出口的话,我们可得多加考虑。”岳天雷说明之后,随即两个大步赶上前来,轻轻的一指如风,早将对方制住。 “武皇恶贼藏在那里?” “………………” “不讲话可得受刑!” “………………” 两问不答,岳天雷已然怒火如焚,掌心内劲一逼,对方立发数声惨叫。 “讲——” 他讲字未完,忽又骇然停住,人感惊疑中,忙不迭手腕一翻,细看对方的脸色。 这张脸,毫无表情。 两只呆滞的眼睛,更显出心志丧失! “奇怪——?” 这时“巫山艳凤”的位置,正在个郎脚下,她忽见岳天雷停身抽剑,也猜到必有意外,可是在这螺旋形的石洞内,根本看不见敌人,拔剑又有什么用! 就在她惊疑不已中。 岳天雷已经猛运真力,将长剑深插石内。 然后手一伸,把“巫山艳凤”娇躯提起,站在剑身之上,自己也用一只足尖,轻轻点住。 至于那条铁链,却让它毫不吃力的悬着。 他这一来,果使洞外之人,猛感重量全失,一时猜不透里面的情形。 随见铁链连连几抖,似乎想试探虚实。 “巫山艳凤”现在看清了,虽不敢出言相问,一双星眸却充满了恐怖,直朝她的雷弟盯住。 岳天雷倒是自有主张,吸气运力一周后,便以冷峻口音,朗上喝问道-“什么人在此弄鬼——” 话声未毕,对方立发惊噫一声,讶然说道:“原来是岳天雷………?” “哦,你竟是‘张辟雷’前辈?” “不错,是我!” 岳天雷喘了一口大气,顿感放心,但也不由剑眉一轩,暗自称奇道:“张前辈难道守到现在,一直没走开吗?” 思索中,“张辟雷”又将铁链一抖,关切的喝道:“你快出来罢!” “前辈,外面可有‘武皇’邪党?” “这个………” 对方稍一停顿,道:“有几个小毛贼,已被老夫全数扫清!” “那么,请前辈稍退一箭之地,我们好出来。” “你们?难道那位小姑娘也没遇害?” “被在下及时救了。” “好,好………” 对方答应的声音,颇为激动,而且距离顿远,显已经退出十数丈外。 岳天雷再不延搁,立与“巫山艳凤”齐运内力,奇快的窜出地洞。 他首先内力一震,将铁链抛入洞中,然后虎目四面一望,只见先前那片石坡依然无恙,而且离洞不过丈余,看来平淡无奇,真想不通自己怎会盲目跳入。 这时,“巫山艳凤”也到了个郎身边,附耳低声道:“你跟着来,我晓得近路。” “近路?难道不是‘蓬三向左’的走法?” “那是阵法的安排,除此以外,还有避风暗道,要不然,凭我的功夫,怎能躲过追兵,走到这里。” “可是我要见一见‘张前辈’………” 话未说完,“张辟雷”已在石后伸手相招,于是三人会合一处,大家合力牵住“巫山艳凤”,径朝峰外电射。 岳天雷自习“降魔掌法”后,无形中功力又增,因此一路行来,好象那罡风威力较前减少,约莫个半时辰,他们已走出巫山之外。 兴奋中,虎目一-,不由暗自点头道-“我猜的不错!此地跟原来入山之处。真是完全相反………” 这时“张辟雷”却干咳半声,打断他的思潮道:“岳少侠,你入山三日,真把我急坏了,万一有差错的话,怎么对得起‘巫山四剑’这几位老友。” 岳天雷连忙致谢,并将“巫山艳凤”引见一番。 “张辟雷”那闪电似的眼芒,紧盯了她片刻,随即朗笑道:“你两位倒是天生一对*真是巧合……哈……哈……哈哈!” 岳天雷对这句话,未便置评。 “巫山艳凤”按理应该高兴*可是仅也娇厣一红,似乎不喜欢他的笑法,“张辟雷”见状,立刻停止笑声,改变话题道:“两位坠入石洞,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岳天雷不想提起乃父惨死之事*走了定神,冷静答道-“发现倒是没有,只是有几件事情不太明白………” “你只管问。” “前辈在阵内等候三天,可曾碰上‘武皇’?” “这……倒不曾,想必道路复杂,他由别处来,也不一定。” “那么,你杀的那些邪党——?” “他们嘛——业已埋在入阵之处。” 岳天雷听他答得合理,上前一步道:“至于那四十名入洞凶徒,前辈可曾看见?” “这个……我得从发现‘巫山艳凤’说起,当时老夫正在打坐行功,只见刘姑娘俏影一闪,穿入阵内,随有数名怪客尾追而入,我一时弄不清什么回事,也没有去过问………。” 岳天雷暗中忖道:“这也对,他本是武林侠隐,懒管闲事。” “………可是后来,竟见数十名怪客,带着极长的铁链来了,我料定原来几个,必是入阵后有所发现,另从别路出阵招来同伴,在这种情形下,我不能不关心到你的安危………。” “因此前辈亲自进来了?” “不错,我本想设法相助,倒没料到你们安然无事。” “这样说,‘武皇’始终没有现身?” “我相信没有,否则的话——倒要试试他的能耐。” “嗯——奇怪?” “有什么不对吗?” “这四十个入洞邪党,都被阴残手法摧毁神经,其原因令人费解?” “我看嘛——” 张辟雷双眉一皱,抚须沉吟道:“一定是‘武皇’下的手。” “前辈认为他这样自伤党羽,理由何在?” “比方说,他决心要捉这位刘姑娘,所以派了许多人下去,但又不明洞中状况,怕他们万一失败,反给对方逼供的机会,所以来个先下手。” “嗯,有道理……。” 岳天雷点头答应中,心内忖道:“从这一点看来,更确定‘武皇’是骗去巫教秘本的人,他一旦发现对力后代,当然杀之为快。” 心念中,更闻“张辟雷”转对“巫山艳凤”道:“刘姑娘,‘武皇’这样害-,那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巫山艳凤”竟然冷淡至极,用一句简单的不知道答复对方,岳天雷不由心神一动,觉得她有点怪气。 但“张辟雷”仍然耐心追问道:“姑娘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么,师门出身能不能讲,也许老夫能够参考一二,打破这个哑谜。” “谢谢!我家破人亡,孤身无靠,没有什么好讲的………” “是,是,” 张辟雷眼芒一闪,再向岳天雷道:“少侠e你此番未能进入‘迷宫’,准备怎么办呢?” 他一听此言,立刻想到先父遗言,不由长叹答道:“晚辈只有一个办法。” “怎么办?” “去找‘武帝季灵芷’,请教‘逆转五行大法’。” “你可晓得他的下落?” “下落不明。” “那岂不是捕风捉影,夜长梦多?” “晚辈在‘药王宫’前,曾被他念佛之声所救,只要他在中原,总可以碰到。” “好是好,但三江四海,万里中原,光凭碰巧的话,那无异海底捞月。” 岳天雷坚毅一笑道:“在下岂能做那样不可靠的事。” “这样说你有线索。” “我从他宣扬佛号这一点推测,可能在大-名山找到他,像南岳‘衡山’,少林‘嵩山’,都有机会。” “有理!不过你上次提起,跟少林有点误会。” “误会总可以解开,何况少林掌门中了瘟毒,也该去看看他的伤势。” “这样也好,那么老夫告辞了!” “张辟雷”微微拱手中,三人互行一礼,随贝他身形如电,射离当地。 岳天雷目送对方去后,转头再看“巫山艳凤”。 只见她星眸不瞬,还在凝神怅望前方,于是轻唤一声道:“艳姐,刚才你的态度冷淡,未免失礼。” “陌生人没有什么好答理的………” “他帮过我的忙,不算陌生。” “这个………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理由——?” “他说‘武皇’派人追我,那是事实。可是他用不着差四十名党徒。” “那-的意思是——” “这样小题大做,似乎是猜到另有强敌!” “应该不会,我坠入此洞,只有‘张辟雷’晓得………” “这就是可疑的一点!” “嗯——” 岳天雷心神突震,暗自思忖一番后,含笑答道:“我看张前辈不是那种人,而且‘武皇’心性多疑,这种手法,倒是他一贯的作风,你可还有其它证据?” “其它证据是没有,总之我对此人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这算什么。” “女性特有的——” “敏感,对不对!” “对!” “哈哈,女人总是想入非非,不讲实际………” “雷弟!你是笑我吗。” “巫山艳凤”樱唇一撇,娇嗔不依,显然她怀疑岳天雷,看不起她出身邪教。 “不!不!我只是一般的讲法,决不是针对。”他为怕触动对方心病,忙不迭予以否认,然后说道:“艳姐!我要赶往少林某地,彼此也得分手——” “分手?-不带我同走?” “事实上不行。” “难道你认为我出身巫教,不够——清白?” “那是另外一同事,不可混为一谈。” 这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岳天雷是就事论事,没想到对方情根已固,处处把感情放在前面。 “巫山艳凤”却误会个郎不相信她的贞洁,因此芳心一酸,马上下了另一决心,然后露出极柔媚的笑容道:“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讲讲看。” “我陪你走一天,然后分手。” “仅仅一天?” “不错,就是一日一夜十二个时辰,一秒不多。” “那可以!” 岳天雷慨然一诺后,对方立刻媚笑如花,喜气扬溢,更衬出她那红桃芍药,倾国倾城的异美娇姿。 随见俏影与健躯齐动,径朝嵩山方向而去。……………………… “雷弟,你看着我。” 经过一整日的奔波,他俩并坐幽静的杯中,明月从树枝花影里透过,正照着一双亲密的人影。 在这种万籁俱寂,衣香鬓影的气氛下。 “巫山艳凤”荡人心魄的唔语,更增加了磁性,那张滴粉搓酥,我见犹怜的娇靥也更美了。岳天雷照她的话,凝眸一望,马上觉得心头怦然而动。 下意诚使他留恋,但理智却使他转念避开。 “嗯——你怎么不看,嫌我丑吗?” “不!-很美。” “那为什么不看?” “我……看过了………” “再看一遍。” “何必!” “巫山艳凤”娇躯一拧,将娇靥凑到岳天雷面前,他下意识往后一闪,但目棱却见对方柔情万丈,樱口中如兰似麝的热香,直吹得他唇边麻痒:“雷弟,你看着我的眼睛,只看一次就行了。” “一次可以。” 他情不自禁的答应一声,依言抬头。 但四日交投下,他忽然一阵异样颤战,竟被对力的眼神吸住。 这看意盎然的秋波,像磁石般吸住了他的心,更像一团一团烈火,点燃了他潜在的欲念和活力,他想摆开,但已经迟了。 对方从母亲处偷学来的“阴媚”之术,已将他心神摄住! 在脸热心跳,呼吸急促的关头,更有一双柔嫩火荡的玉手,向他伸来………他强健的手腕,也本能的伸了过去……… 一切,一切都在烈火似欲念中崩溃了。 等到暴风雨骤然而停,耳边又传来“巫山艳凤”娇喘断续的鼻音:“雷弟,你………该相信………我………没有骗你………” “没有——” 岳天雷干涩地回答一声,但竟被自己的声音,惊得一个冷噤。 冷噤,使他如梦初醒。 他立刻整衣坐起,脑海中像闪电般,浮山连串的俏影来,这些是:“蛇娘李昭霞………郑红莲………鱼剑琴………” 她们闪动的星眸中,似乎充满了怨怒,对他加以无音指责。 最后,“青姬”前辈的身影更森然出现,以关切的母性声音,郑重警告道:“-的生命中如有第四个女性出现,将注定悲惨结局………” 这句话,像平地焦雷,震得他血气翻腾,哑口无言。 “巫山艳凤”见状不解,连忙低声问道:“雷弟,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在考虑一件事情,请别打岔。” “巫山艳凤”立刻停止讲话,岳天雷也定下心意,从千头万绪中,凝神思维:“没料想到所谓第四个女性,竟落在‘艳姐’身上,事到如今只有由我来承担一切后果,反正‘武皇’我们共同的仇人,目前惟有取回‘天雷怪剑’,先报血仇,其它的以后再说………”想到这里,他更记起乃父遗言。 “父亲说过:这本门四式剑招,联手起来,可以对付持有‘天雷怪剑’的人,而且最好是四个女徒,目前‘鱼剑琴’已经学会,我再传授艳姐,蛇娘和郑红莲,岂不正好四个。虽则她们比仇家差了二十年的修为,至少也可以防身。 而且——我将来得剑报仇后,难免像师祖一样,控制不了怪剑魔力,如让四女都学会‘巫山剑法’,她们就可以制止我………” 心念既决,立刻转对“巫山艳凤”道:“我想传-本门剑招,-愿不愿意学?” 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中,搂住个郎娇呼道:“我当然愿意!想不到在令尊灵前所许的心愿,完全都实现了…………” 岳天雷深谋远虑,决心把巫山剑法,分传四女。 首先,他将乃父所遗的“剑气冲霄”教给“巫山艳凤”以对方的冰雪聪明,自是一学便会,经过半日悉心指点,已能得其精要。 但传招已毕,他们聚首一天的期限也到了。 “巫山艳凤”芳心中难舍难分,但她不能不守诺言,也知道前途风险重重,去了反而不便,于是强作笑容道:“雷弟,这一招,我会勤加练习,你一路上要多加保重………” 岳天雷也以关怀的语气问道:“艳姐,-现在可有什么计划?” “我决心留在巫山!” “目的是——?” “一方面等你,一方面看看有无外人窥探,或者能因此找出线索,也未可知。” 岳天雷对这个办法并不十分放心,恐怕“武皇”高手再来,“巫山艳凤”一个人,不是他们的敌手。 但从另一角度来想,“巫山艳凤”对外六峰路径极熟,既能利用暗道躲过一次,以后谅亦无碍。 心念下,转身山林,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声:“珍重!” 随若一道轻烟,径朝嵩山少林电射。 第十一章 武林恩怨 意急心忙,韵光似箭。 岳天雷独在原野中电掣风驰,思潮却不住起伏。 他的目的是要找“武帝”,他也知道对方已入中原,可是中原这样广大,如何能在短期内找到? 一分神,竟未注意到自后赶来的另一身形。 直等对方连叫数声,方猛收脚步,转头回顾。 原来此人非别,竟是古道热肠的“西门先生”,那昆仑高手“西门石”紧赶几步,以不胜惊异的神情,微微喘息道:“岳少岳,一别未久,你的功力进步惊人,想有许多奇遇。” 岳天雷长叹一声道:“进步虽有,比仇人还差得多!” “哦!你们见过面?” “羞愧得很,要不是‘武帝’念佛相救,我早被‘武皇’所害!” “哟!武林正邪两绝竟然交过手,那么,谁胜谁败,还是不分胜负………” “西门先生”激动下口若悬河,竟一口气提出连串问题。 岳天雷心知三言两语决难说明,于是,将别后情形从头细说:从“白猿山”访到“神拳郑泰”,铸剑斩鳗,“郑泰”被“崆峒惟尊”等所掳,以及杀死“白骨魔君”与“铁面人”,武当“清玑”断臂逃走,再遇“青姬”与“季佛光”,终至“药王宫”前,被“武皇”阴啸所困………然后独战“皇家三绝”,由“张辟雷”仗义解围,指点巫山路途,结果才知叛徒本名“铁腕慈心”,现在“迷宫”隐伏………这一番话,说得“西门先生”咋舌不已,连连点头道:“这样说来,‘武皇’虽已现身,但没露出本来面目,那么,他是否当年的凶手。还是一个谜?” “我认为决不会错。” “可是你刚才说过他的鼻子完整。” “这一点要见到‘铁腕慈心’才能明白。” “我看他的武功,一定比‘武皇’都高,就算进了迷宫,恐怕——” “没有什么‘恐怕’,等到‘武皇’消灭各大门派,更加困难。” 讲到这里,“西门先生”双眉一皱道:“老弟台,我此番邀约各派共灭‘武皇’,也有不少的困难………” “哦!” “我到过‘武当山’,大弟子‘法雷’本已谅解阁下,但后来又变了卦。” 岳天雷眼神一震道:“为什么?” “听说有一位武林前辈,把‘清玑道长’的人头,暗中送了回去——” “不可能!他明明是负伤跑了。” 岳天雷如中焦雷,大起疑云。 “老弟,你一定搅错了,可能是混战之中,看花眼睛………” “连你也不相信我?” “老实说,我倒认得‘清玑’本人,为了查明此事,我特别二上武当山,把人头认了一遍,结果真的是他!” “哦,”岳天雷惊噫牛声,蹬退一个大步,他不知道“青姬”发现人头的内幕,自然感觉意外。 但旋即集中回忆,把蒙面的“清玑”跟“铁面人”细加考虑道: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一同进退,而且“铁面人”系被一种阴柔啸声所指挥。 这种啸声,却与“武皇”的阴啸相似,武皇当年又从“巫山艳凤”生母处,骗走阴啸和摧毁心智的指法……… 想到这里,他顿感拨云见日,打破了许多哑谜:第一,乃父“剑圣岳长明”,曾经发现衡山弟子被杀,据说身为师叔的“法广”竟会引来强敌,袖手旁观! 当时“法广”身为衡山长徒,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照道理,决不至叛出本派,改投邪党。 因此,他一定是被“武皇”的阴啸制服,再以指法摧毁神志,变成一个傀儡。 至于“武皇”的动机,那很显明:他怕“四剑”联手合攻,当然不敢公开使用“巫山剑法”。 但为了扫除四剑称霸武林,他首先要找帮手,其次要学成不世武功,如今迷住五派高手,既得帮凶,又可以偷学名派绝技。 这从当年蒙面客与三个“铁面人”合袭义父之事,以及“武皇”擅长各派招法,可以得到证明。 第二,根据这个结论推想,非仅武当“清玑”不是叛徒,就连其它四个“铁面人”,都是受了邪法控制。 那就难怪冒充各派叛徒的,要用黑巾蒙面,原来是“武皇”派人假装,以图鱼目混珠,混淆天下耳目。 岳天雷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 因为他的想法,证明了自己误杀“清玑”,虽则对方曾作“武皇”帮凶,但系神智不清的行为,罪不至死。 更何况“清枢道长”托剑有恩,自己进入武林,发现仇敌,都是由他的好意指点…… “唉!” 他心念至此,不禁下意的叹了一口长气,内心痛苦难言。 “西门先生”见状不解,反而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解除这笔血债,不过嘛——这办法很不简单。” 岳天雷眼神阴郁,一字一顿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种误会我会如数报偿!” 他这付坚毅阴森的模样,立使“西门先生”想起圆光术中所见惨状,不由得几个寒噤,焦急问道:“你打算怎么报偿法?可不能自己——冒失!” “方法还没想清楚,但也不会冒失乱来………” “西门先生”放心的喘了口气道:“不冒失就好,现在我再把‘青城’派的态度告诉你………” “青城“天乐道长”中了瘟毒,不知痊愈了没有?” “那有这样快,他们缺乏灵药,只好封闭本山,但据弟子们传出话来,‘天乐’等病好之后,还要找你。” 岳天雷苦笑半声,改题问道:“还有崆峒派,先生可曾去过?” “去过了,掌门‘惟意’恨你杀死‘惟智’,‘惟纯’,更要报复………” “这倒不是在下所为,但这件事,听说是令师兄‘东方先生’亲见,不知你有否跟他见过面?” “我们许久不曾相见,现在他跟衡山‘法宏大师’,同在‘少林’护法,所以特别赶来一叙,而且——” “而且什么?” “峨嵋山久不出面的‘德渊长老’,也到了此地附近,我得赶快找他说明一切,要不然,怕他错听人言,又误会你。” 岳天雷很感激对方一片好心,连忙谢道:“先生这样两处奔波,太辛苦了………” “算不得什么。” 西门石摇手谦逊,然后问道:“岳老弟,你也行色匆匆,要往那里去?” “少林寺!” “目的?” “一来看他掌门伤势,二来寻找‘武帝’行踪。” “不行!‘悲航大师’不一定谅解,二来敝师兄不好说话,我看………干脆咱们一道走。” “德渊长老那里——?” “只好暂时拦下,你的事要紧。” “不!先生还是先找‘德渊方丈’,少林寺我一人去就行。” “西门先生”正苦一人难顾两头,要待答应,却又放心不下。 岳天雷见状,泰然一笑道:“先生难道忘了不成,你以前赠我一付眼镜,有了它,就可向令师兄说明一切,至于衡山法宏大师,他早已谅解在下,必然会向少林派解释………” 这些事,“西门先生”记忆犹新,于是沉吟片时,点头答应。 随见两人相对一礼,这位古道热肠的江湖奇人,行色匆忙,径朝原野飘去。 岳天雷凝望对方身影,不胜感动,内心深处自言自语道:“西门先生,我将来报仇之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少林古利,地处嵩山。 它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丛林之胜,吸引了无数的僧侣。 岳天雷一路赶来,对过往行人,不住的仔细打量。 他希望人丛中发现威震天下的武帝。 可是,事实却令他大为失望。 因为愈近少林,人迹愈少,不要说是武林人物,就连朝山拜庙的香客,也看不到半个,那村居茅店,却贴满了黄裱纸条,上写着:“疫疠未清,僧俗留驾。 这些警告,令他心念一动,不由得步法渐慢,暗自思量:“看样子,武帝为了隐蔽行迹,可能不会来………但以他的功力,来了也无人能识,那么,我还是先入山,还是另作打算?” 心念中,虎目向前一扫——立见丛林佛寺,隐现山中,而山脚人影幢幢,禁令高悬,显然有人把守道路,不但阵式森严,更可见其事态严重! 这番景象,打动了他仁厚之心,立刻下了一个决心道:“少林掌门跟我虽无渊源,可是他险境未脱,我也该去看看………” 于是身法一动,再度疾行,不过里许之遥,突见对面路上,来了一条急行身影。 “怪哉!刚才怎么没看到呢?” 以他轻巧之妙,瞬息已近来人,一面佯作镇静,同时更以眼芒盯射。 但这一看,更增加了他的怀疑。 来者蓬头垢面,破履鹑衣,身手既不轻灵,眼神也不充足。一句话,是个平凡至极的穷人。 “请问一声,尊驾可是少林寺来?” 岳天雷步法猛停,拱手发问。 那人似被他如电身影,骇得一怔,下意识横让半步道:“不错。” “山中把守严密,尊驾怎么来去自如?” 对方呵了一声,带笑答道:“我对山中道路很熟,是抄小路来的。” “少林寺可有什么动静?” “嗯——” 对方沉念了半晌道:“掌门卧病,风声鹤唳,但不久应可痊愈,阁下如果是来看他,不如改日为好。” 岳天雷摇头一笑,还未答话,山脚下身形又起,随闻严肃口声喝道:“来人站住——” 这声劲喝,使那穷苦香客,骇然一篇,岳天雷马上身形一旋,掩住对方道:“尊驾别动………” 话声刚落,来人如电身形,已到面前。 只见他蚕眉直鼻,长须及胸,目棱开阖处寒电如潮,更可知其劲气内藏,性情严峻,岳天雷从他奇奥的轻巧,料到来者是谁。 大力的迎上一步,带笑问道:“昆仑掌门‘东方先生’想是阁下!” “东方玉”微微一怔道:“不错!从你这奇形面具看来,想必便是岳天雷………” 岳天雷见他蚕眉轩动,面带疑云,竟不等他下文,立从衣襟之内,取出“西门先生”的眼镜道:“今有令师弟‘西门先生’信物在此,先请尊驾验明也好讲话。” “东方玉”一手接过,连看数眼然后递还。 “原来你跟敝师弟交情深厚。那么江湖上关于你的谣言,谅来是假。” “那是外间误会。” “杀死崆峒两位道长的事?” “决非在下所为!” “你的意思是‘武皇’邪党的毒手。” “不问可知。” “东方玉。” 眼芒突闪,语似寒冰的质问道:“两道长临死之际,老夫问他何人下手,他们说的是你的名字,这又怎么讲?” “这个………!” “什么这个?” “我想在这三个字的前后,必有其它的话,谅是二道长伤势严重,来不及多讲,尊驾把当场情形再想一番,倒看如何?” “东方先生”微一沉思,心想当日情况确是这样,于是抚须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是非曲直将来再论,至于‘青城’派——” “尊驾放心,等‘天乐道长’想清楚之后,一定会了解。” “东方玉”严肃的面色,这才渐见平和,然后问他来意,岳天雷予以说明后,对方猛又长眉一立道:“你既是好意而来,老夫不能拦阻,但是刚才跟你讲话的那个,他又是谁?” “据说是朝山香客——” “不对吧,他若真从少林出来,老夫岂能看不见?” “他熟悉道路,抄的小径。” “嘿!你想得太简单了,沿山小径,处处都有少林门徒,不要说是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难飞过!” “哦!先生是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跟你在一起!”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猛地回头——但身后空空,那人早已不见,路边草丛上,却有一条新痕,指向深谷之中,不由得惊疑不定道:“原来他滑下去了…………” “嘿嘿嘿嘿!”东方先生怒哂连声:“好胆子,你竟敢戏耍老夫!” “我可以解释——” “解释!老夫替你说罢,你故意挡住他,使我看不清。故意用西门师弟信物,吸引我分神说话………” 岳天雷不由气往上冲,虎目一寒道:“这样讲,你怀疑我夹带外奸?” “岂只外奸,还有内应!” “内应?” “哈哈!又来装佯搞鬼………” “岳某向不虚言,有话直说!” “好!说出来让你死心,三日前,有一少女来山,说是四姬门徒,带来灵药,是老夫念她年幼女流,一时不察,竟让‘悲航大师’将药服下——” “服下怎样?” “大师一直昏迷不醒!” “那少女叫何名字?” “蛇娘李昭霞!” “哦!” 岳天雷喜极忘形,失声欢叫道:“原来是霞妹!她……她在那里?” “囚禁观音阁中——” “为什么?” “她说三天之内大师必醒,今天正是限期,如果不醒的话,拿她偿命!” 岳天雷被这句话气极了,马上冷声叱道:“尊驾太也过分,还是放开的好。” “如果不呢?” “本人亲自动手!” “嘿!这下可现出原形,老夫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你配!” “娃儿,你不过凭一枝武当宝剑,老夫可不在乎!” “本人不用剑,单凭肉掌又如何?” “没有什么‘如何’,老夫误放一个,决不错放一双,怎么说,也要活捉你!” “你”字未毕,掌出如风——昆仑派惊震武林的“禅影奇功”,枝怒海鲸涛之力,直朝他“天池”,“章门”,狠狠切入! 岳天雷见他掌势刚动,劲风随起,也何况近在咫尺之间,暗自惊心中,忙不迭奇奥身法一旋,疾还三招过去。 “轰!轰!轰!”一阵掌风暴震,如魅身影,一合而分。 “东方先生”被他一吸一收,借力使力的真劲,骇得神色凛然,陡发半声怒吼后,手一圈,指影如山,二度朝他攫到! 岳天雷这是初会昆仑绝招,对其雄沉处如地裂山崩,轻柔处如飞花落絮,亦自悚然动心。 加以“蛇娘”无辜被困,锁禁“观音阁”内,救人之念,越发急如星火。 于是,立还半声冷哂,双掌齐开,那劲气闪耀中的真力内,“降魔掌”法,奇幻绝伦,以看不清的速度,强封硬接! -那间——双方各展绝学,极尽波谲云诡,其声势犹胜风雷交作,钟鼓齐鸣! “东方玉”听说岳天雷招法怪异,功力深厚,起先还不大相信,但十招一过,才知确是名下无虚。 蓦然间——身法一停,看准分寸,两只手劲芒如潮,似慢实快,展施了生平罕用的“龙虎三掌”,径扣岳天雷双臂要穴。 那时快,说时慢。 “东方先生”招法骤换中,岳天雷如响斯应,也是一停,面色沉凝,似乎初遇奇招不知如何应敌才好。 “东方玉”禁不住暗中得意,笑意立露,手下更不含糊——“刷!刷!刷口”三武秘招,连贯而出。 可是——他笑早了一点! 岳天雷身形连幌,似左实右,险堪堪让过凌厉无比的三记擒拿,随如鬼魅飘行般擦肩一旋,反抢到对方背后。 “东方玉”这下怔住了。 忙不迭卸肩错步,反手救招,招式刚到半路——“砰!” 一记“降魔掌”,不偏不歪,正拍在“志堂入”上! 幸亏得岳天雷手下留情,无心索命,但饶是如此,这位心高气傲的昆仑掌门,已经眼前发黑,跄仆当地,被他轻舒猿臂拦腰一挟,反朝少林闯入! 再说山下少林诸徒。 他们见“东方先生”亲自出手,都以为手到擒来,不费吹灰,大家遥遥观战,只看得神摇目眩,忘形得意。 但是——疾旋如电的人影一分,被制者竟是“东方玉”! 惊骇!意外!使他们束手无策,群情哗然。 就在这稍一错愕间。 岳天雷身如劲箭,已然抢入人群,随见指影如潮,漫空疾点,这八名矫健僧众闷吭连连,纷纷倒地。 岳天雷眼看众僧,满面恐怖之色,随即一手放下“东方玉”,冷静的发问道:“你们别怕,告诉我‘观音阁’在那里,决没有事。” 其中一僧,转眼看了一下“东方先生”,焦急答道:“一直上去,就在大道旁边………” “何人守把?” “衡山掌门人‘法宏大师’………” “好!” 岳天雷应声之下,心中自忖道:如果是“法宏大师”那就好办。 于是迈步沉腰,一掌拍醒“东方先生”道:“对不起,委曲你在这里躺一下,等我救人下山的时候,其它穴道不解自开,而且我保证‘蛇娘’的药,决无问题,尽管放心罢!” 话声刚落,身形又旋,头也不回的直沿大道飘入。 “东方玉”麻穴未解,无法动弹,只气得面无人色,手足发冷的暗忖道:“岳天雷,你折辱老夫,使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这笔账迟早要还………你若以为‘观音阁’可以来去自如,那是做梦,少时‘五百罗汉阵’中,老夫再来擒你………” 再说岳天雷展起“云流千里”奇奥轻功,身形之快,难以言传。 路上三数巡山僧众,都只见黑影一幌,风声飕然,他们立似落风飞花,无不随风晕绝。 不到盏茶时候,雄浑壮丽的群山中,碧瓦朱楹,露出一幢高阁来。 岳天雷眼力过人,寒芒略动,已看清横额上“观音阁”三个金字,惊喜中,疾以“大鹏展翅”一拔十丈,势如怪鸟腾空,翻越峻顶树林,朝前直扑。 但——就在他凌空电射中,居高临下,虎目一掠地形,立刻剑眉双锁,心神随亦狂震不已。 原来从观音阁起,山川草木,均按八卦排成,每一个角落,都暗地藏伏少林门徒,如果他照办法走,还能隐住身形,如今这一凌空飞扑,反而暴露行迹。 果然劲啸起处,应声如雷,无数的身影剑光,齐朝他这方面拦截。 岳天雷发觉错了,但已无法挽回。 “快!惟有快才能避免纠缠!” 心念中,奇奥身形疾似星丸跳踯,瞬仅距阁百丈。 但斜侧里一声“阿弥陀佛”,灰鹤似的身影沿地飘翻,正将他去路堵住。 “大师请让!” 岳天雷目棱一瞥,果是“法宏大师”,轻喝中,身形微侧,就要绕过。 “去不得!” 大师骇然变色,大袖呼的一声,凌厉横扫。 可是——岳天雷这种奇怪身法,他那里拦得住,眼看人影一动,已过肩际。 法宏大师急得说不出话,忙不迭真元疾迸,想改用无形劲墙来阻挡。 但岳天雷猛一提气拧腰,早已凌空拔起,直扑楼阁。 就因为法宏这一现身,使他急于夺路,竟未注意“观音阁”檐柱窗楹间无数小洞。 而且,身在半空飞旋中,观音阁“啪啦”连声,十六扇雕花大窗一齐向外打开。 立现出云鬟雾鬓,艳若天仙的“蛇娘”,当窗而立,娇靥上满布惊骇! 她不仅听到了少林僧众的警啸,更听清了个郎的嗓音。 惊喜中一反三日来静坐不动的习惯,纤手一堆窗户,就听机簧齐震,不住的“-!-”脆响!连那些没有用手去推的,亦随之一齐分开! “蛇娘”本没想到“观音阁”会有机关,而机关的枢钮,就是毫不出奇的窗户。 但目睹这些变化,她面上芳心一凛,顿时明白,也更替个郎担心。 忙不迭纤手一摇,矫声高叫道:“雷哥——快折回去!” 可惜,她叫迟了! 岳天雷凌空飞射,身形已近檐头。 森然的回头一望,不仅“法宏大师”业已凛立当地,连少林寺数百僧侣,也各接方位,将要布成大阵! 他若半途折返,势必自投阵法之中。 更何况心意坚决,根本就没有折回的想法。 于是,双臂一圈,猛运真力,反以更快的速度,直朝阁顶射来。 就在距离不过三丈的时候。 一阵“铮!铮!”疾响,声如万弩齐鸣,其中更夹以“呜!呜!”狂嘶,令人闻听之下,心神发怵! 岳天雷发觉异状,连忙目棱一掠当空,只见楹柱间寒星万道,冷电千条,漫天匝地的齐朝四周激射。 “暗器!” 不错,这是力道奇强,无坚不入的暗器,其容积程度,尤胜暴雨流星,已无半丝避让余地! 岳天雷饶是胆识如虹,心雄气壮,也不由周身起栗,大感悚然:心知这些暗器,用掌风决难抵住,于是拔剑疾抡,舞出两重风雨难侵的剑幢。 但在剑憧刚起间,数点寒星,早已透剑飞入。 他感觉几处穴道一阵刺痛,痛楚中更有麻痒味道,不用细猜,也知道暗器上喂有奇毒。 伤势迫使他身形一挫,凭空坠落丈余。 骇立阁内的“蛇娘”,见状惨叫半声,惊得娇躯呛啷,掩面昏倒! 岳天雷陷入满空交叉迸射的暗器。 前进吗?已不可能! 于是提气拧身,一个倒翻——正翻落少林寺天下闻名的“五百罗汉阵”! 只见人影如瀚,剑光似电,像怒海惊涛般汹涌围来,当先一人正是衡山“法宏大师”,他寿眉深锁,单堂一立道:“岳少侠,看情形你中了‘夺命金针’了!” 岳天雷本能的吸了口气一催真元,那伤口中细若毛发的暗器,竟会随着血气游动,奇痛与惊骇,使得他嘴唇一阵抽动,恨声不已道:“哼!少林寺也用机关暗器,而且喂毒!” 讲到“毒”字,他心底立刻浮起无法抑制的怒气,猛然的闭口不言,抽搐嘴唇,更扭出一个令人恐怖的冷笑! “法宏大师”骇得蹬退半步,急忙解释道:“少林寺只有两处机关,人人皆晓——” “那两处?” “少侠,现在时间要紧,请先听老衲一言………” “没关系!大师先说机关,再讲别的。” “这个………” 法宏稍一沉吟,心想岳天雷生性坚毅,不如说个明白,倒能省事,于是轩眉答道:“一处是‘观音阁’,一处是‘罗汉堂’。” “嗯——!” “话已说明,请听老衲的劝告。” “请讲。” “少侠中的这种暗器,毒性极强,专破内家真气,至于解药,现由‘悲航大师’亲自保管着,因此我想——” “怎么样?” “请少侠停止运功,等候‘悲航大师’醒来,以便救治。” “这——” 岳天雷见大师态度诚恳,倒不便发作起来:心中那股怒气,却一时压不下去。 “法宏”见状,更进一步劝说道:“少侠不必犹豫了,那‘悲航大师’服了贵同伴的灵药,不久应该起来,她的药,老衲认为有效,谅必阁下也有同感。” “好吧!” 岳天雷当然相信“蛇娘”的药会灵,慨然答应中,就准备还剑入鞘。 但话音末落,阵外一声怒吼,响若洪钟,随见如魅身形,直穿过少林五百僧侣,朝他们身前射到………… 这一吼,使得岳天雷与“法宏大师”愕然转头。 虎目中,只见“东方先生”风飘电闪,气吁吁仗剑当胸,脸上色如金纸,显见狂怒未息。 “法宏”见此情景,寿眉一立,立刻猜出原因,随即身形一旋,奇快的迎了上去。 岳天雷当然更-解,一个劲数着鼻息,心中自语道:“忍耐!忍耐!一切都看在‘法宏大师’跟‘西门先生’身上,不要和对方动手………” 心念下,只见两位掌门,频频低语,很显然,“法宏”是在尽力劝阻“东方玉”。 就这样谈判了盏茶时分,岳天雷忽然一阵头昏,身形连摆,轻飘飘有若凌虚御风,等他抖擞精神,再度睁眼时,衡山,昆仑两大掌门,已然凝立面前,那“东方玉”干咳一下,冷声言道:“听说你已接收条件,老夫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也不强人所难,可是——我们要把你禁在‘罗汉堂’内,以防意外………” 这篇话,说得很不中听,但岳天雷基于一个“忍”字,再三抑制心情,答道:“好吧,我也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自愿走入‘罗汉堂’,静候‘悲航大师’醒来,以表明我跟‘蛇娘’的心迹!” “哼!算你见机,可是还要交出………” 东方先生万不该又发一声冷哼,这冷哼声犹胜一枝利箭,剌得岳天雷怒火直冒,又感一阵目眩耳鸣。连底下的话,完全没有听清楚。 等他定了定神,这才沉声再问道:“大掌门,你要我交出什么?” “宝剑!” “宝剑?” “不错,就是宝剑,你要我讲几遍!” “道兄,这有点过份!”“法宏大师”一旁倾听也认为条件太苛,连忙上前一步,想请“东方先生”改变主意。 但对方并不等他下文,愤然转头,简单问道:“依大师要怎么样!” “请他进‘罗汉堂’也就是了,那里面机关结实,宝剑也削不动………” “办不到!他的宝剑原属‘武当’,我要代为取讨!” 岳天雷越听越生气,默然不语中,非但不停止运功,反而内力一催,施展“真力对流”之法,硬生生要把“夺命金针”迫出体外……… “东方先生”这句话,把全场中弄成沉寂的僵局,就连和气忠厚的“法宏大师”,也感到毫无对策,左右为难。 至于密布数里的五百少林僧,更是持剑立掌,严阵以待,益显其肃穆威严,杀气冲霄。 但紧张气氛中,突传出银铃似的口音,“蛇娘”已经清醒过来,倩影倚窗,关切娇呼道:“雷哥,两位掌门,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我有一个意见——” 此言一出,三双劲芒暴闪的眸子,一齐朝她看去,静听下文。 “蛇娘”立刻接言道:“我这次来到少林,是自愿进入‘观音堂’,以表清白,雷哥不要误会——” 岳天雷马上点头道:“好!我决不随便出手!” “蛇娘”芳心大慰,一笑嫣然,随即注视看“东方先生”道:“至于雷哥,也希望两位掌门谅解,不要强迫他交出宝剑,如果还不相信,就让他也进‘观音阁’………” “哈!哈!哈!哈!” 东方玉仰天哂笑,面色一整道:“-倒想得好,是否准备联手一处,相机脱逃!” 岳天雷见他竟又讽刺“蛇娘”,一口气实在忍不下,也就眼光如炬,森然一扫道:“东方先生,本人一再忍让,无非是尊敬昆仑派,以及令师弟‘西门先生’,偏偏阁下苦苦逼迫,好象是以公报私,对刚才那一掌犹有余恨………” “东方玉”也气得面如白纸,手足狂颤道:“是又怎样,我正要教训你这小辈。” 辈字未落,掌势电翻,就在不到五尺的距离内,猛劈岳天雷“血门”,“气海”,两处要穴! 就在“轰隆隆!”振耳欲聋的劲风中,“法宏大师”骇得面色大变,忙不迭单掌电出,疾向当中一拦——岳天雷更是早有戒备,右手幻影如山,迸出一股劲波,反截将对方招式。 他们这三只快得看不清的手掌,犹如惊雷闪电,疾而狂飙,齐自不同方位,向着一点会合——“砰!砰!砰!” 气涡旋处,势若山崩,奇快的人影乍合暴分,更见岳天雷掌心之内,迸出数点金星,无巧不巧,正穿入两大掌门手背。 “法宏大师”与“东方先生”,马上发觉中了“夺命金针”,惊骇至极的,齐齐暴撤身形,猛朝阵外疾退。 但两人虽是一样撤走:心思上却有不同,那“法宏”自行扣住腕脉,一个劲飘向后殿,想找“悲航大师”解决僵局,而“东方玉”竟发出围攻信号,“五百罗汉阵”立似风流云涌,怒海鲸涛,一齐发动起来——再说岳天雷一掌却敌,自己也是周身发麻,因为“金针”虽已迫出,上面的毒性还有一半留下。 于是,凛然扭头,对怔立阁上的“蛇娘”一眼扫去,正见她凝神提气,有意助阵,急忙喝了一声:“-别动——!” 自己双臂一圈,就向潮水般的众僧挡去。 可是那五百和尚,阵法极为森严,每一波,均由二十个人组成,右剑左掌,步伐整齐,不仅是劲道惊人,其此守彼攻,进退有秩,竟使人无懈可击。 更可怪的是,他们的打法,完全是互相呼应,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看敌人,只管各人预定的招法。 当第一波汹涌过去,第二波又接踵而来,其它各波,更错综复杂,交织成人海人山,眩人耳目的奇景。 在这刀山剑树,尘土蔽天的阵式中,岳天雷双掌连出,电绕疾旋,既像是怒海蛟龙,分波破浪,又像是穿花彩蝶,振翅翻腾,展开了以一人对五百的激斗! 直斗到百招开外——“罗汉阵”竟然越打越猛,人数好象也增加到一千。 岳天雷心跳气喘,冷汗横流,百忙中双目连连眨动,才发觉自己眼神散乱,一个人竟会看成两个影子,证明他毒性攻心,再也支持不下。 那袖手傍观的“东方先生”,见状冷笑如潮,疾淌向他的身侧,手一翻,真力如山,居然不管自已被金针所伤,只顾报那一掌之恨! 对方这种打法,气得岳天雷咬碎牙根,只得拚出十二成功力,猛还数招,就在暴响如雷的掌风中,他眼前一花,更涌出无数幻影——“东方先生”似已化成十几道鬼魅身形。 罗汉阵更像一座怒潮拍空的大海! 天旋地震,风起云翻,他像一叶孤舟,即将在这大海中消失。 昏迷下,又听一声清啸,如鹤唳天,俏生生的身形,从“观音阁”疾坠当地。 “霞妹——!” 不错,来人非别,正是“蛇娘李昭霞”。 她原想遵守诺言,不出“观音阁”,可是个郎有险,使她不能再袖手旁观,于是趁着暗器射完,立刻飞身下扑——“东方玉”一见“蛇娘”入阵,还没把地放在心上,右手一圈,直扣岳天雷,左掌横切,扫向她的倩影。 谁知道“蛇娘”跟随“洞庭仙子”,尽得当年“阴风鬼王”的各种绝招,一见对方招式劈出,随即娇躯暴旋——玉面上冷若冰霜,迅将玉掌一划。 “呼!呼!呼!” 几条冷气,犹似北极寒飙,从丈远距离,隔空射向“东方玉”! 再说“东方先生”原是带伤拚斗,那能抵得住这枝生力军,况且“蛇娘”的功夫,半属武功,半属迷魂大法,端的凌厉至极,旷古无俦。 因此就在连交十掌后。 “东方先生”猛然四肢一僵,接连几个寒抖,硬挺挺的倒在当场。 而心神昏乱的“岳天雷”,也叹出半口长气,眼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蛇娘”倒是不慌不乱,挟起两人 第十二章 天龙金手 “云峰塔”被“恶丐”用诱敌之计,暗搬炸药炸成赍粉,饶是岳天雷身法奇快,也被震波推出数丈,滚落山沟,无巧不巧的正倒在“恶丐”身侧。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自以为万无一失。准能逃生的“恶丐”,也被岳天雷一招“脱手飞剑”,射中后心,三尺剑锋穿胸透背,硬对他钉牢地上! 只等这满空烟尘略为消散。 三十多个丐帮余党,齐从隐身之地飞纵而至。 他们趁看黎明的阳光,先把“恶丐”尸首翻起一看,立刻惊呼连起道:“哎呀!副帮主死了!” “糟!那怎么?” “咱们快跑!” 七嘴八舌,人心惶惶中,一名狞猛化子排众而出,神气活现的暴叱道:“通通闭嘴,再看那姓岳的死没有死?” 群众一见“丐头”出面,顿时鸦雀无声,马上就有几个人弯腰一看,禀道:“他还有气!” “嘿!” 对方狞声一哂,举掌过头,同看群丐喝道:“有气要他没气,大家闪开点,好好看我的劈空掌!” 掌字刚落,吐气开声——“哇——!” 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号。 众丐被这种意外怪声,骇得眼珠一动,只见“丐头”头飞丈外,颈中血箭狂喷! 至于那招劈空掌,还举在半空不曾落下,倒是他的无头尸前,凭添了一位杀气骇人的少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得使他们来不及转念头。 一个个骇然木立中。 只见少女左掌右剑,凌厉绝伦,美妙身形更是如电如风,幻影重重的绕场疾旋不已。 这一来,顿似揭开了地狱之幕! 那惨号声,闷哼声,筋摧骨折声,真听得人毛发悚然。 其中更夹以——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更构成不忍目睹的惨象。 “丐帮”叛逆,那里抗得住“蛇娘”狂怒的狠招,后面十几个齐声吆呼,忙不迭翻身就跑,真恨不得多生一双翅膀。 可是,他们刚刚跑出一箭之地。 “法宏大师”带看八名高弟,又如电闪云飘,急吼吼围上前来。 大师本是佛门子弟,心性慈悲,可是他看到古塔爆炸,却不见岳天雷出来,这一气,也是杀机大动,出手雄沉无比。 就在一阵无坚不摧的“须弥功”,排空冲击后。 那些逃出“蛇娘”剑掌的群丐,又全数伏尸当地。 “法宏大师”一招得手,更不迟延,急忙赶到“蛇娘”身前,关切问道:“李姑娘,岳少侠怎么样了。” 这时“蛇娘”跪在个郎身边,螓首低垂,一双纤手正捧着自己的脸,但指缝中泪如雨下,跟岳天雷口鼻中的鲜血,融成了一片。 “法宏”见状,骇得跄踉半步,忙不迭再问一声道:“他的伤势是否很严重………。” 随见她玉肩耸动,泣不成声,半晌后才抬起头来,伤心得状似痴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师这才发觉不对,赶紧屈膝弯腰,伸掌向岳天雷心房上一贴,立见他寿眉轩处,眼眶中也涌出两行清泪,随以哽咽的嗓音,凄然不已道:“心脉散乱,气若游丝,非人力之所能救了………” 这句话,更引得“蛇娘”绝望伤心,“嘤!”的一声痛哭出声,就如杜鹃泣血,巫峡猿啼,使得在场诸人,无不落泪。 大师晓得说错了,眼光一闪,急忙改口道:“李姑娘,你的医术神奇,是否有什么灵药?” “没有……没有………。” “那么………,放在这里总不成,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办法。” “蛇娘”闭目含泪,螓首微摇道:“顶多能挨一天,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法宏大师”听说能拖一天,心里又生出半线希望,马上心念连动,暗中自言自语的忖道:“送他到‘少林’怎么样? 不行!不但路程己远,就算赶到,也无人能医!其它如‘青城’、‘衡山’,也都一样不中用………。” 他自己出主意,又自行予以推翻,到最后,只有长叹一声,引咎自责道:“都是老衲不好,如果‘恶丐’挑战的事,由我自己应付,就有意外,也不致于连累到他身上………。” “蛇娘”闻言,凄然便咽道:“这不怪大师,一切事情,都是雷哥的计划。” 讲到计划,她忽然双眸一亮,触动灵机! 因为她早已想过找人救治,但不是想去“少林”、“青城”等地,而是考虑另两个绝顶高手。 一个是师父“洞庭仙子”,以她的功力,可能重续脉再造生心机,可惜洞庭君山路程太远。 另一个是“武帝季灵芷”,如果找得到,必然着手成春,可惜连影子都未碰着。 现在,她却想起了第三个人,这就是她的父亲——神医李国华。 岳天雷本来的计划,是要找她生父,如果她能够按计而行,说不定也会成功。 至于地方的远近,一天时间够不够,她来不及考虑,而且也不敢多想。 于是芳心中念头一定,毅然起身道:“大师,雷哥虽伤,我们的计划不改……。” “那为什么?” “因为这也是救他的惟一办法!” “哦——,那么计划的内容能否说明?” “这个不必,但是方法要改变。” “法宏大师”也是在绝望中求希望,当即点头应允道:“好!好!好!但不知怎么变法?” “请大师跟八位贵徒照顾雷哥,隔着相当的距离跟随,至于前面的一切,完全由我应付。” 大师闻言更不多问,立命八弟子脱下僧袍,做成一具舒适的布床,将岳天雷安稳抬好。 “蛇娘”眼看诸事妥当,马上提剑当先,用全付轻功。直朝原来方向忽忽飘进! 在焦急心情下,时间的进展,似乎比平常快了几倍。 眼看着日影西斜,将近黄昏………。 再说“蛇娘”这一路行进,不仅是注意敌踪,而且不时折回,查看个郎的伤势如何,不用说,自然是越来越恶劣。 这时,一行人进入了一丛山脉,大家满头大汗,喘咻咻的略为休息一下。 “法宏大师”眼眸四望群峰,但见山深谷广,毫无人踪,就连对面山顶的一座佛寺,也是东歪西倒,破旧之极。 他内心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但又不便说出口来,于是暗诵经文,希望借佛家的法力,产生一个奇迹。 但陪坐岳天雷身畔的“蛇娘”,却忙碌不已地为个郎把脉诊查,她发觉对方的心跳几乎停住,连鼻间气息,可是只出不进。 “来不及了!” 她芳心中一惨,禁不住珠泪横流,猛地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来得这样突然! 立使闭目端坐,暗诵经文的“法宏”,骇得心头一麻,连打了几个冷噤。 他不知道是“蛇娘”紧张过度,却误会岳天雷已然不幸。 于是肃然立起,以悲痛心情,高宜了一声:“阿弥陀佛!” 就因为他这一声,连衡山八名弟子,也跟着齐声念出。 立听群山深处,回声绕旋,交响成一片肃穆凄清的乐章,夹以“蛇娘”的痛哭,更显得草木含悲,天愁地惨! 但——他们十个人的声音,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插入! 其雄浑深厚,有似大海汪洋,而且另具镇静心魄的神力。 “蛇娘”和大师等人,被这梵语纶音的声波一触,立刻心神舒畅,哀痛顿减五成。 就连从未醒过的岳天雷,也是胸口一动,吸进去半口清气。 这真是奇迹! 他们惊喜交集下,几乎在同一时间,闭口无言,专心去听那人。 而且更可怪的是——对方所念的,竟也是一声:“阿弥陀佛!” 那“法宏大师”马上迈前三步,以极为严肃的表情合掌躬身,遥向山说道:“贫僧衡山‘法宏’,请问施出,是否‘武帝’驾到。” 这一问,使得“蛇娘”明眸大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这里曾遇到“武帝”,简直太好了,好得令人难于相信。 但是,她也知道“法宏大师”不会认错人,事实上,“法宏”确实是不错,因为他对“武帝”的声音笑貌,记得太深刻。 就算至今相隔了二十年,那印象始终牢不可忘。 说时迟,那时快! 大师的问话刚完,一个极为清劲的口音,已然朗朗答道:“在下正是季灵芷,‘法宏大师’别来无恙。” “哦!” 法宏大喜过望,欢呼一声,同时寿眉连扬,希望能看到对方的人影。 可惜山高树密,就凭他这份功力,也是无法看清,而且对方内力奇高,其所发出的声音,既能集中一点,使外人听不到他,就连听到的人,也摸不准他的方向。 因此,“法宏大师”一时反倒怔住。 “蛇娘”心急个郎,那里顾这许多,忙不迭娇躯一旋而前,长跪当地,然后对着山顶,扬声禀道:“师伯在上,弟子李昭霞叩见。” “请起来,-想必是‘洞庭仙子’的徒弟。” “正是。” 蛇娘肃然答应中,不禁芳心讶然道:“奇怪?师父收我为徒的事,师伯一点都不晓得,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当然会看见我,可是怎能猜到我的来历……。” 心念中,还来不及说话。 对方清劲口音,随又隔空传来道:“我从‘天心通’的感觉上推测,你们中间,必有一人命在垂危………。” “蛇娘”这才猛然惊觉,忽忽答道:“师伯说的不错,雷哥……不!岳天雷……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求求你老人家快点救他!” “我有誓在先,现在不能以真面目跟你们见面。” 说到这里,“蛇娘”急得香汗淋漓,连忙凄绝恳求道:“你老人家非来不可,不来的话,他只有………。” 提起“死”字,她不由得一阵冷噤,就连“法宏大师”也骇得跄退半步,心中惶然失策。 可是,对方的声音,却是冷静非常的答道:“你们别急,我只是不能跟大家见面,救人之事,决不推辞。” “蛇娘”马上化忧为喜,激动的问道:“你老人家不见面e那怎么救法?” “我请一位朋友代劳………。” “法宏大师”和“蛇娘”听到“武帝”说是有人代劳,心想此人功力,必也奇高,于是异口同声道:“那么,快请他老人家下山可好?” 但“武帝”的答复,更是出人意外,他道:“敝友不会武功,你们把岳天雷送到手中,他才能够下手。” “蛇娘”等人,一方面感到出奇,同时眼芒电射,齐向山颠破寺盯扫。 这所古寺,他(她)们早已看见过,可是,经过这么久的交谈,却没有听出“武帝”是在寺中说话。 仰头凝望中,突见白光似电,平地飞旋,在西斜的日影中,竟若长虹经天,照澈林际。 同时——白光之内,话声传来,清晰无比的,说了一声:“再见。” 他们被这种神奇得不可思议的功力所怔住,连吸了几口长气后,才齐齐动手,再度抬着岳天雷疾朝古寺奔去。 …………………… 顿饭时间后,“蛇娘”一行,已经到达寺前。 只见它,荒藤蔓草,破败不堪,就连两扇山门也已不见。 但——寺门口却端立一人,“蛇娘”和“法宏大师”,禁不住好奇之心,一齐眼光如电,倒要看看“武帝”的好友,是个什等样人。 可是,他们不看还罢,这一看,心里都涌起一片失望。 因为对方只是个穷汉,貌不出众,才不惊人,真看不出他还能代替“武帝”做这起死回生的工作。 不过“武帝”能够相信他,一定有其理由。 因此“蛇娘”仍是极为恭敬,首先大礼问安。 “法宏大师”也自毫不怠慢,肃然合什为敬,并且问道:“请教施主尊名上姓?” 那人外表虽穷,言谈却甚高雅,一一还礼后,带笑答道:“卑人‘贾明’,受了季灵芷兄之托,代为医治贵朋友,请你们快点把他抬到寺里来罢。” 衡山弟子,连忙遵命行事,急将岳天雷抬入寺中。 “放在佛像前比较方便………” 贾明一面指挥,一面就请大师等在旁落坐。 “蛇娘”明眸一掠当场,顿又感到奇怪不已。 因为寺内气象,跟外面截然不同,虽则一切都很陈旧,但不染纤尘,异常清洁,甚至地面上都光滑得像镜子一般。 那“贾明”安排停当后,随即席地而坐,坐在岳天雷的身边。 大家晓得他要动手治伤,一齐好奇的凝神盯住,究看这位不懂武功的人,用什么奇方妙药来医治。 在这众目所规,鸦雀无声的气氛中。 “贾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件事物。 以“蛇娘”和“法宏大师”的预料,这定然是药瓶丹壶之类。 可是他们都猜错了。 只见对方手内,金光如潮,眩人双目,竟然捧的是——一只五指分明,无异生人的“金手”! “蛇娘”见状,马上肃然起敬,长跪当地。 因为这只“金手”大有来头,她曾听师尊说过,这是师祖当年所留下,已成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圣物。 “法宏大师”见多识广,当然也知道它的来源,忙不迭合目低眉,一个劲只念:“阿弥陀佛。” 至于“贾明”倒是非常轻松,他把金手稳妥的放在岳天雷心窝上面,那五根手指,正好扣住“幽门”、“通谷”、“商曲”、“阴都”等数处心络要道。 “蛇娘”跟“法宏大师”,这才看出金手的巧妙无穷,内心赞服中,又见“贾明”抬头微笑,对他两人说道:“岳天雷一个时辰就会醒转,两位尽管放心吧!” “蛇痴”连忙应了一声是,非常客气的问道:“贾先生,你是我师伯的好友,对于他老人家不肯以真相示人,是否晓得其中道理?” 她一面发问,一面芳心忐忑,恐怕对方不予答复,但“贾明”倒是异常和蔼可亲,微微点头中,带笑答道:“理由很简单,他奉了师尊遗命,到中原参拜佛祖,超渡当年掌下亡魂,因为天下的佛寺,多得不可胜数,他又要逢寺必拜,遇佛必参,就算功力奇高,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而且这段时期内,他决不能再犯杀孽,所以不能跟大家见面,以免耽误时间。” “法宏大师”闻言,不禁寿眉一轩道:“贾先生,贫僧跟‘武帝’相识多年,他那嫉恶如仇的性情我很了解,可是如今‘武皇’为害,他却怕误了时间,似乎不像他的作风!” “这个……,我也听他谈起过了他说武林中将有空前杀孽,极想有所帮忙,因此更要先去完成这件心愿,然后再来……。” “什么时候他才能来呢?” “如不躲误,约需三月,万一有意外,那就说不定……。” “哦!” 法宏惊噫声中,骇然说道:“要那么久?恐怕来不及了!” “蛇娘”也是星眸连闪,失望的说道:“就算来得及的话,他老人家不能出手也是枉然!” “那倒不会!” “为什么?” “他说:武林中将有新人崛起,可以解决这场灾难。” “是否就指雷哥而言?” “对!就是他。” “哦——!”蛇娘激动之中,嫣然一笑,明眸注定而未苏醒的个郎,芳心甜蜜蜜的,充满骄傲和喜欢。 “法宏大师”却另有心思,再度发问道:“岳少侠的功力确实不凡,但跟‘武皇’相比,还差得相当远,不知道怎样才能再造一步。” “进步一定有的,可是‘武皇’的功夫,正邪两道所长,不是一年半载所能赶上!” “那么——?” “岳天雷将来会得到一件——特别厉害的兵器,‘武皇’必然被其克制,死无葬身之地!” “奇怪!” 蛇娘暗自称奇,芳心自忖道:“雷哥要找‘天雷怪剑’的事,这位‘贾先生’似有先见之明,可是他是个平凡人,凭什么会猜得出?” 心念中,夜星似的明眸,不竟闪闪眨动,直朝来方盯去。 那“贾明”眼神虽无内力,却有智能光辉,同视之中,似已懂得她的心意,随即答道:“李姑娘,这些事都是季兄对我讲的,我只是传话而已。” “是吗?” “他己练到‘六道神通’的地步,这种佛门至上功夫,包括‘天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等六种,对于别人的心事和未来,都能猜得非常的准确………。” “那么——,先生你呢?” “我乃俗子凡夫,但他曾把‘天眼通’略为传授,因此也会看一点祸福。” 谈到此处,“法宏大师”倒是颇感趣味,因为“六道神通”,乃佛门子弟想学而不易学到的,于是好奇的问道:“贾先生,贫僧愧为三宝门下,自愧缘法太浅,对此道却是不通,因此想问一间,我能否修成正果?” “这个……。” 对方眼神一震,模棱答道:“大师你必成正果,而且不久的将来,就有……悟道的机会。” “那我呢?” 蛇娘接着问道:“姑娘么?将来定是一代女侠,名震武林………。” “还有我雷哥——?” “贾明”并不直接答复,一笑带过道:“他的事由他自己问罢。” “蛇娘”自知问得太关切,娇靥一红,忙不迭暗自低头不语,改向静卧的个郎,含情望去。 这时,岳天雷面色红润,呼吸也平静如常,颢然已脱险境,而且是在恢复功力。 因此他们谁也不敢去惊动。 沉默之中,又见星月升起,寒光遍照山川。 一个时辰,就在等待中渡过。 随听一声惊噫,打破寂寥。 岳天雷猛然的翻身起来,不知自己置身何地。 于是——他用惊奇的眼光,遍掠寺中诸人。 一眼看到“贾明”,更是目芒如电,失声言道:“你……你不是……少林寺出来的那一位吗?” “正是!” 对方答话中,将翻落地上的金手小心拾起,捧在双掌之内。 “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以致‘东方先生’大起误会,因而不幸?”岳天雷只顾追问,把“蛇娘”等弄得骇然一怔,她连忙从中打断。赶紧把经过情形,忽忽说出。 岳天雷恍然大悟,立刻大礼叩拜道:“贾前辈,在下失礼冒犯,敬请原谅,至于“武帝”的救命大恩,只好请你老人家转谢。” “好说,好说。” 贾明点头答礼道:“那天少林寺前,是‘武帝’带着我走的,要不然,怎能通过重重把守………。” “哦!” 岳天雷骇然一叹。才知道武功之事,真乃天外有天,内心赞佩之余,续行问道:“那么,前辈上山的目的,可不可以说明一下?” “因为‘武帝’要去朝拜三世如来,同时他看出少林杀气如云,必损一位高手……但是他怕人家认得,所以带着我,以便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原来这么回事,可是晚辈特意访他,不料彼此无缘,倒是意料未及………”岳天雷说到这里,也掩不住失望之情。 “贾明”见状问道:“你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否想问‘逆转五行大法’?” “对!对!对!”他连说了几个对,心里的惊奇,简直到了难以形容的程度,一方面对“武帝”的“六道神通”敬服不已,但“贾明”确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就算“武帝”留下话来,他是否记得清,讲得出呢? 对方见他激动,立将金手递将过来——,岳天雷一见此手,马上心念疾动,勾起昏迷中的记忆。 起先,他觉得有五个手指,向他心脉要穴,渗出神奇无比力道。 结果竟能固本还元,产生起死回生的奇迹。 这只手,他以为是绝顶高人,发掌相救,没想到会是武林圣物,再现人寰,如今谈到“逆转五行”,对方又将此宝递过,不用说,那奇奥功诀,当然藏在里面。 因此,他面色整然,极恭敬的伸着双掌去接,内心的感动,竟使得十个指头都忍不住轻轻颤动。 当他要小心接过后。 “贾明”也仔细交代道:“季兄说过:一切法门都在这‘天龙金手’之内,以你的绝顶聪明,一定参悟得出。” “是!是!” “但这是他‘天龙派’祖传宝物,你得小心保管。” “晚辈绝对会珍重收藏,只是学成之后,怎么还法?” “到时候,季兄会亲自收回。” “哦!他老人家愿意跟我见面?” “迟早总要一见。” “那太好了!我在武功上还要多多讨教。” 岳天雷喜出望外中,豪气勃然而立,他向来就有练成天下无敌的心愿,综观四海,惟有“武帝”功力绝伦,可是他已隐出江湖,这正是少年人的好机会。 可是,自己能否练到那一步,必须要经过考验,而对方正像一块试金石,正好来衡量自身功力。 思索之间,又听“贾明”答道:“你的志气令人可佩,我敢说季兄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希望多下苦功,到时候一分高下。” 这一番话,不仅是岳天雷,就连“法宏大师”和“蛇娘”,也都双目大张,奋兴得无以复加。 那“贾明”也高兴的看了大家一眼,接着打个呵欠道:“对不起,我不像大家身怀武功,这半天,确实有点累,想在这里略事休息,诸位有事在身,尽管先走一步。” 一行人马上纷纷起身,再三恭然致谢告辞。 “贾明”客气的还礼中,对每个人都说的是:“再见”,或者是“珍重”。 但是——当他面对“法宏大师”的时候,却改口连说两句:“别了!别了!” 随见风声瞬动,人影电旋——岳天雷当先引路下山,心中思潮起伏,对于这番奇遇,称奇不已。 他感激“武帝”。 也感激居中代劳的“贾明”。 以“武帝”的功力,他除了没齿不忘之外,事实上难于报答。 但“贾明”总多少可以设法补偿。 为怕日后遗忘,他把对方的姓名,连连的念道:“贾明!贾明!贾明………呀!不对了! 贾明者,假名也!他并没有讲出真名字! 那么,他……他……难道是……?” 骇然中,岳天雷双目电闪,气得一蹬脚,顿时地陷半尺有余。 好在思忖之间,走得比较慢。 马上一言不发,猛然运出十二成轻功——随以电闪云飘的速度,反朝古寺扑去! 这一突然举动,使得“法宏”和“蛇娘”,瞠目结舌,满头玄雾。 可是他这样做,必有理由,于是,旋风似的同时转身,拚全力,赶快的追将上去。 眨眼后,他们重已回到寺前,只见岳天雷呆立无言,茫然中懊丧不已。 “雷哥,出了什么事?”蛇娘诧异的发问。 “你们来看。”他嗓音低沉,伸手一指寺内。 “难道贾明先生出了岔子?”法宏大师骇然也问一声。 但他们目光一扫当地,马上同时惊噫。 “他不见了。” “真奇怪,他不会武功,行动倒比我们快?” 面对空空如也的佛殿,人人都觉得事出离奇,一时想它不通。 但岳天雷又顿了一脚,摇头叹道:“没有什么奇怪,要怪,只怪我们看走了眼!” “你的意思是——?” “假名先生,就是‘武帝’的化身!” “呀!” 蛇娘娇声-呼,呆了片刻后,自我解嘲的说道:“这也难怪,你我都未曾见过他老人家嘛………。” “法宏大师”立刻脸上一红道:“老衲自以为很熟,见面一定认得,谁知道‘季大侠’的功力,已到了真元内敛,神形不露的程度,不过……我到真是惭愧。” 不说三人各自怅然,反正“武帝”这一回真的走了。 默然半晌后,“蛇娘”清笑半声,从中圆场道:“雷哥,你不要作急,他老人家刚才讲,等你学会‘逆转五行’之后,还要跟你见面考量武功,何不耐心一点……。” “嗯——,” 岳天雷想到日后的机会,顿时心情好转许多,但仍然轻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差了一件!” “那一件?” “我不懂五行奇门之术,学这‘逆转五行’很感问题。” “哈哈哈哈!” 蛇娘更是得意的大笑起来道:“这一点,我倒可以教你。” “你会?” “当然-,‘洞庭仙子’的门徒,难道连这都不会吗?” “好吧,请你把入门甚础告诉我。” “哼,没那么简单,多少总要有点表示。” “什么表示?” 岳天雷一本正经的问道:“拜师传艺,总该有点礼貌呀!” “哈哈哈哈!” 他发觉这是一句戏言,也不由大笑连声道:“你忘了我也教遇一招剑法,干脆两抵吧………。” 于是他们就在寺前坐下,由“蛇娘”解说这乾坤八卦的变化生克。 “法宏大师”间也插言几句,补充说明。 岳天雷天资过人,对于八八六十四卦,再变三百八十四卦,自是入耳不忘,闻一知十。 然后,他把“天龙金手”取出,就着月光,仔细的看那里面的细纹。 只见这些奇奥的记号,正是八卦排成。 从先的变化很简单,以他刚才所学,也能够过目就懂,但再变一次之后,马上奇幻百出,莫测高深。 他低头苦想中,只急得目眩神摇,额头见汗。 “蛇娘”报仇心切,恨不得个郎能够一夜成功,因此,她大气也不敢喘了一声,惟恐打断他的思路。 但——“法宏大师”到底年高德劭,见识过人。 他恐怕岳天雷用心过度,以致走火入魔,忙不迭轻咳一声,从中打岔道:“少侠,连‘武帝’也认为需要相当时间,你不要过分急燥………!” “是!” 岳天雷悚然一震,连忙深深吸气,收摄心神。 可是一会工夫后。 他又情不自禁,沉溺于这奇奥迷人的秘法。 “蛇娘”也看出情形不对,星眸一望天空,婉转提议道:“雷哥,我们还有计划,现在走好不好?” “嗯!嗯——!” 他鼻中答应,事实上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蛇娘”芳心发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个劲把“武帝”对她讲的话,不厌其详的细诉一番。 她讲完“武帝”预言她会成为一代女侠,接着又提到“武帝”认为,“法宏大师”不久将成法悟道………。 讲到这一句,岳天雷猛然一个寒噤,双目圆睁道:“-……-有没有听错……。” “没有呀!” “法宏大师”亦随之凛然发栗,心头泛起一片凄凉味道——因为他也体会到此话一语双关,另有深意。 更何况,“武帝”临行之除,对别人都说‘再见’,单单对他,说的是:“别了!” 就在“蛇娘”瞠目不解中,大师跟岳天雷,四道闪耀寒芒,奇快的交换了两下眼色。 很显然,他们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谁也不愿先说穿。 这种尴尬,仅只存在了眨眼工夫。 岳天雷随即振衣而起,淡淡说道:“我们走……,反正一夜之间,也不会参悟得透……。” 谈论之间,他们向前一望,遥见衡山诸人,正没入一片茂密的林海,为了顾虑内有伏兵,俩人连忙一催脚程,奇快的赶上。 但——身形刚到丛林边缘。 陡听“法宏大师”一声骇噫,彷佛遇上了极奇怪的事情,百忙中疾纵一步,又闻惨嗥连起,夹以长剑铮铮,声似骤雨狂飙。 “糟糕!” 岳天雷吓得心头发悚,冷森森双剑齐抡,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身形疾旋,马上射入树林深处。 他虽然快,对方也自不慢。 只见岳天雷一到当地,立刻咬牙不语,像石像一般,懔立不动。 虎目中更是怨毒如朝,噙着两颗清泪。 而且,倩影如电,“蛇娘”亦已仗剑赶来,她樱唇动处,仅只叫出半声:“雷。” 马上星呆骇滞,被这面前的惨景所骇住! 原来“法宏大师”被人一剑穿心,剌死在地。 至于八个门徒,却仅见七具尸体。 “雷哥!” 蛇娘强自镇定,惊讶不已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回事?” 岳天雷巡亲场中,向空中连嗅几下,冷声切齿道:“正是我们要找的蒙面人和铁面人,暗下毒手!” “不对吧!” 蛇娘一指大师遗体,柳眉齐轩道:“如果是敌人的话,就算‘法宏大师’来不及退转,也应该拔剑………。” 岳天雷顺着她的手势一望——果见大师剑在鞘中,根本没有拔动的迹象。 这种事情,真太出乎意外。 他立刻心念疾动,凝神答道:“我想大师决不至于失言,一定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怪事,以致没有想到退回,而对方就趁他不防,暴然发动……。” 一面说,一面又数了下衡山弟子的遗尸。 可怜这批僧人,个个死状奇惨,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师附近,可是数去数来,总归也只有七个。 对于这一个失踪的衡山门徒。 岳天雷居然大吃一惊,显得非常激动。 “蛇娘”见状,骇然说道:“这一个当然是被敌人掳去,如果怕他走漏消息,招出你得到‘金手’的事情,我们马上追赶也来得及!” “追嘛——?” “不错!” “追不得。” “为什么追不得?” “第一,‘青城’送药,必须由我们代办,而且不能延误。” “我替你去青城,你一个去追也就够了。” “不!我不能追!” “哦,” 蛇娘大惑不解,茫然问道:“难道你怕——?” “哼!我会怕吗?” “那为什么不追呢?” 岳天雷凛然上前半步道:“对方掳去衡山门徒,当然用极阴残的手法,严刑逼供,‘武帝’赠我‘天龙金手’的事,立刻就会传到‘武皇’那里………。” “嗯,” “武皇屡次的阴谋,都是要将我生擒,这一来,他可能另出主意来夺金手!” “理由是——?” “很简单,他本来不知道我父亲,义父,师叔师姑的生死如何,性怕‘巫山四剑’联手制他,另一方面,他还想………。” 讲到想字,岳天雷眼芒如雷,猛然间又打破了一个哑谜,随即身形一噤,就像自言自语的说道:“对了!他还想利用我去取‘天雷怪剑’。” “他要剑何用?” “与‘武帝’一决雌雄!” “呀!” 蛇娘恍然大悟,娇声惊呼道:“这样说来,你真的不能随便去追,万一让对方夺去‘天龙金手’,乱子可就大了!” 于是他俩埋了衡山僧众,并由岳天雷背起“法宏大师”的遗骸,齐齐如箭穿空,直向“青城”疾进。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参悟“逆转五行”,好早点取出“天雷怪剑”来。 至于大师遇到什么怪事,以致措手不及,被敌人剌死当地,他已经来不及多费心思考虑。 就连解救“神拳郑泰”,找寻“郑红莲”和“神医李国华”的事,也只好缓一步再说了。 再说岳天雷由陪送衡山诸人一里,改为亲往“青城”,一路上毫不停留,兼程而进,其速度当然快得出奇。 而且经过一番运功疾赶,他还发觉内力充沛,比以前又增了一倍功力。 这当然是因为“武帝”医伤的结果。 回想当时治伤,“武帝”并没有亲自推入过宫,仅只利用了“天龙金手”,不但认穴奇准,而且还将内力暗藏金手之内透体灌输,其方式之神奇奥妙,实足令人咋舌。 他对于“武帝”,真是感激敬佩,到了难于形容的程度,至于内力陡增,尤其值得高兴。 但——他这高兴的心情,却被另一层阴影所掩住。 因为“武帝”。暗示过“法宏大师”必遭不幸,倘已经事先猜到,却没有好好加以预防。 如今大师中途被刺,八弟子死伤殆尽,他在良心上,总觉得过意不去,再加上“东方先生”身死少林,越发不是味道,饶是他意志如铁,也始终想不出妥善办法,去向他们的本门交代。 因此,他一面如风而行,心中却在思忖:“我以前下过决心要自己负责,可是,究竟怎么样办才算负责,才能对得住死者,而且使生者不说闲话,还是一个天大难题………。 而这个难题,除了‘武帝’以外,别人没有能力解答,那我下次见了面,无论如何,也将向他老人家讨教。” 心念中,又听奔走得娇喘微微声中,“蛇娘”陡地激动叫道:“雷哥,我们到了………。” 这个消息,顿使他心情上一阵轻松。 忙不迭的放目一观,果见苍郁幽深的“青城山”,就在面前不远。 当然,“青城”这一带,也是悬有禁令,断绝行人,至于把守的森严,尤为意料中事。 就在他俩星丸跳踯,电掣风驰中。 道旁僻处,猛地射起一颗流星——“飕!”的一响,一道亮红色火光,冲天直起,凌空划出弧形轨道,然后烟消火灭,消散于无形。 “雷哥,对方已经发出信号,大家得小心点!” 岳天雷肩部轻抖,夹稳“法宏大师”遗体,答道:“有什么事,都让我来,-别随便出手!” “好!” 蛇娘答应之中,星眸一眨道:“少林‘悲航大师’答应转告各派,说明你的身份,希望他的信息已经到了,也免得无谓争执………。” “但愿如此。” “此”字刚刚说出,青城山人影如雷,分从隐伏之处,潮涌而来。 最前面一行四人,都是高年道长,其功力之强,从身法上面看,都算得武林中一流人物。 他们双方身法都是快速绝伦,如今对面疾驰,更是眨眼就到,岳天雷当下虎目一扫,只见四位道长,个个苍髯皓首,锐气逼人,不要说衣冠打扮都是一样,就连腰间长剑,也是一般形式。 岳天雷一见对方脸上怒色,也不等他们开言,马上点头为礼,抢先说道:“诸位想是崆峒派下?” “然也!” 四道长冷声一答,身形齐旋,在忧成半圆形的阵式,将他们堵截当地。 “请问,那位是掌门人‘惟意道长’?” “贫道就是!” 当中那位威严老者,上前半步,而且用手一指其它三位,代为报名道:“这是贫道师弟,‘惟清’、‘惟理’、‘惟明’………。” 但正说之间,他已看清岳天雷背着‘法宏大师’的遗骸,马上怒上加怒,暴喝问道:“你把大师怎么样了?” “在下与他一道送药前来,不幸半路遇伏,以致大师被害………。” “哦!你们从‘少林’来?” “不错………。” “少林掌门大师病况如何?” “已经被我们医好!” “嗯——,” 惟意道长脸色略为好转,稍为顿了一下道:“岳天雷,本掌门此番离开‘崆峒’,目的是找你算账,但你们既救了‘少林悲航大师’,,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起来很简单,‘惟智’、‘惟纯’两位,跟在下交情不错,他们是死于‘武皇’手下,我也正要替他报仇。” “这么说,不是你杀的?” “原本不是!” “昆仑掌门人证明是你,不过你们应该已在‘少林’见过面………。” 惟意道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猜到这番误会已经消除,于是改变话题,关切问道:“………那么,‘东方先生’近况可好?” “这个………,” 岳天雷眼内阴云一闪,神色黯然! “什么这个?”对方见状,忙不迭紧张追问。 “他死了!” “死了!为什么?” “中了少林寺‘夺命金针’。” “奇怪!” 惟智道长逼近一步道:“难道少林会用暗器伤他?你最好说清楚点!” 岳天害暗中一叹,把这段误会,从头予以说明,讲到这“夺命金针”是由他用内家真力,从自己掌心迫出,以致伤及“东方玉”的时候,“惟意”马上双目暴睁! “呛!呛!呛!呛!” 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寒电突闪——四位崆峒道长,齐齐拔出腰间长剑! “蛇娘”一看情形不对,随亦皓腕疾振,抽剑在手,凛然的护佐个郎。 岳天雷倒是沉着异常,仍以冷静口音说道:“尊驾不要冲动,在下句句都是实话,请你多加考虑——,” “考虑!” 惟意怨声反叱道:“两大掌门先后而死,人死无证,还要我考虑什么!” “请你考虑‘青城掌门’的生命,再若拖延,可救不了。” “嘿嘿嘿嘿!你们究竟有没有到过少林都是问题,就算到过,其经过情形——也难相信!” “依你的意思要怎样?” “三笔血账,一次清偿!” 岳天雷剑眉一立,面色凛然道:“本人是为送药而来,不愿跟你们动手,而且我决定要进‘青城’,诸位还是让路的好………。” “胡说八道!”惟意狂怒如潮,气得面如金纸。 随即颤巍巍的左掌一圈——“轰!” 一股石破天惊的“太清真气”,朝他胸前凌厉劈出! 岳天雷马上轻哂一声:“来得好!” 也将左掌电出,施展“降魔掌法”,奇奥无比的凌空一翻,就听“飕!”然一声,那气涡乱旋的无形劲力,竟似泥牛入海一般,全吸入他的体内。 再说“惟意道长”,功力亦非等闲。 他掌力刚到半路,已然发觉对方能以怪异吸力吸他真劲。 于是,骇极中忙消内劲,撤式换招,更以右手迅速一圈,长剑似出洞灵蛇,改剌对方肩臂! 但,岳天雷置身剑芒之下,仍然无动于衷。 轻灵至极的身形略斜,那只空闲右手奇幻一翻,就从胸部之前平平推出——“轰!” 他掌心中竟似焦雷暴震,一股劲气几若有形,比刚才“惟意道长”那招,更要凌厉威猛! 再说“惟意道长”,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吸力再吐的功夫,骇然下要想变招,但已措手不及——立被震得身躯连幌,蹬退了五个大步,胸头血气翻腾,差一点伤及内脏。 在旁肃立的“惟清”、“惟理”、“惟明”,急咻咻抡剑立掌,就要联手而上。 但岳天雷无意滥伤诸人,因此一招得手,立即收势停身,再度劝道:“几位道长听了!我要是有心杀人的话,贵掌门刚才不死也伤,还是平心静气,去救青城同道………。” 这是,一番苦心,可惜恼怒的崆峒道长,难于接受。 那“惟意”暗自深吸几口长气后,咬牙答道:“想上青城没那么容易,先试试崆峒‘七星剑阵’再去………。” 话声刚落,立又手势一挥。 凛立身后的门徒中,立有三个壮年道士,如飞纵出,跟四位道长正好配成七人,一齐身形如魅,游走当场,眨眼之间,分按“北斗七星”之形,布成了森严剑阵。 这一来,双方势成骑虎,谁也不能罢休,岳天雷暗地咬了咬牙,手一伸,声息毫无的拔出了随身长剑。 但,剑光刚动。 紧张气氛中,却突地传来连声暴喝,无比激动的狂吼道:“住手!住手——!” 众人愕然回顾,立见一个光头大袍的人影,从来路急急奔驰,才中扬动着一片白色东西,似乎是一封信。 岳天雷眼力最强,他一看,马上认出这是“少林”长徒,法名“幻空”。 那“幻空”一到当地,气喘吁吁的对大众合什一躬,立将手中书信,恭敬的递交“惟意道长” “敞掌门现有急信,请前辈立刻过目!” “惟意道长”见来人神色仓惶,心知必有要事,于是拆信一观,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 岳天雷与“蛇娘”,却从“惟意”的态度,猜出信中内容一定是“悲航大师”通知各派,解释他们身份。 果然对方沉吟片刻后,双眉一轩,表情连变几变道:“岳……,少林掌门来信,证明你俩所言不差,贫道为了合力对付武林公敌,所有过节,将来再算……。” “好,我们快些去医‘天乐道长’!” 于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此缓和,一行人放开脚程,直奔“青城”本观,但崆峒四道长,内心怨气并未全消,只是不便发作,留待将来再说。 沿地疾飘中,“蛇娘”暗地一触岳天雷,附耳细声道:“雷哥,你为什么不把解药与大师遗体,一齐交给他们?却要亲自上山,岂不耽误参悟‘逆转五行大法’?” “我恐怕‘武皇’邪党跟踪而来,断送这一山生命,而且。” “而且什么?” “从现在起,我要尽量消灭仇人的耳目,杀得越多越好!” “哦!” 蛇娘星眸一闪道:“原来是要‘武皇’消息失灵!” “不错,这样各派才来得及准备,我也有时间去参悟‘天龙金手’的秘密。” 说话中,他们已经到达“青城观”的大殿,当由派中长徒‘显危道士’依礼迎接,按次落座。 回想岳天雷初下-山削取长剑的时候,他跟“显危”已有一面之缘,那时双方功力不相上下,全靠削剑怪招取胜。 但这次相逢,他的功力已经胜过对方几倍。 这件事,对于岳天雷,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显危道士”而言,心里总是大不舒服,何况对方以一对少年男女,却因师门辈份奇高,得以高高上座,他以大派首徒,还落得个垂手侍立! 因此,“显危”尬尴的吞了一口唾液,开门见山问道:“岳少侠送药前来,小道代表家师深致谢意,但此药如何服法?要等多少时间才能见功呢?” “蛇娘”对这一方面比较高明,况且药是她带来的,于是代替岳天雷答道:“服法跟平常一样,至于生效,慢则三天,快则一日。” “请问姑娘,时间上何以差了这多?” “用内力行功相助就快,听其自然就慢!” “显危”闻言皱眉一想,答道:“小道当然愿意家师快点好,那这运功之事,还要请诸位帮忙。” 说话之中,目光炯炯,就向座上诸人如电一扫。 “在下愿意出点力气。” 岳天雷首先一挺胸膛,慨然答道,但“惟意道长”却忙不迭将手一扬道:“慢点——!” 岳天雷当然懂得对方的意思,三分是不放心,七成是不乐意,于是不等他的下文,先行说道:“道长,我并不是好管闲事,也不是小看阁下,但目前时间有限,我若出手,可以快一点。” “这……这……,时间再急,也不差在几个时辰。” “我预料‘武皇’邪党,可能联手攻山,难道你愿意‘青城’掌门人,躺在床上应敌!” “这……。” “而且道长要是不放心,在下运功的时候,你跟贵师弟们,尽管在旁边看看。” 这番光明磊落的态度,使得对方哑口无言。 于是一行转入后殿,去替掌门人“天乐道长”疗伤。 “显危道士”一面隆重的安排“法宏大师”葬礼,同时代师传令,命各处门徒更加谨慎把守。 第二天上午,“天乐道长”已经精神饱满,陪着岳天雷等共坐大殿之中,由于他的药到病除,霍然而愈,使得昨日的猜疑气氛,大为轻松。 当他听完岳天雷说明“武皇”功力之后,顿以骇异眼光,扫遍崆峒诸子,然后慎重说道:“既然对方的功力到了这种程度,我们七大门派应该同心协力,联手应付敌人,我现在有个办法,不晓得道兄等能否同意?” “惟意道长”忧形如色的答道:“我们愿听高见,可是对方功力绝伦,如果没有相当把握的话,与其联手,不如分开,倒免得一网打尽!” “天乐道长”微微一笑道:“道兄,你难道忘了七派祖师当年的妙计不成?” “妙计?我一时想不起。” “百年前你我上代,曾有‘佛’‘道’两家,同参功力,合组‘天罗地网阵’的计划,如果实现起来,那怕‘武皇’是金刚罗汉,也不奈何我们!” “嗯!” 惟意道长顿时眼神一亮,大为兴奋。 但——略一思忖后,仍以不放心的口吻说道:“好是好,可惜一点。” “那一点?” “这‘天罗地网阵’,原以崆峒‘七星剑阵’,武当‘三寸剑阵’,和少林‘五百罗汉阵’为主,另以四大门派高手相助,但如今‘衡山’、‘昆仑’、‘武当’三派掌门都已不幸去世,敝派‘七剑’早已失去大师兄,近来又死了两个师弟,剑阵威力大不如前,因此就算联手起来,不一定准有把握!” 这番话,不异一瓢雪水,临头浇下。 使得满怀希望的“天乐道长”一个冷噤,顿感心神不定。 岳天雷见状,立劾期然开言道:“两位大掌门不必泄气,对于敌人虚实,在下可以对付他!” “不过——,” 天乐道长以疑信参半的神气,再次问来,但说了半句,却将下文咽住。 岳天雷立刻说道:“道长怀疑在下的功力,这也难怪,可是我敢保证,最低限度能够使他自顾不暇,无法分身两地。” “少侠愿意冒这个险吗?” “绝对!” “好!” 天乐道长毅然的答应道:“就此一言为定,由少林、崆峒、青城出面,立刻传书各派,克日-会练功,联手应敌。” 这句话刚刚说完,又见大弟子“显危道人”,满头大汗的直入大殿,喘吁吁惶急说道:“禀掌门,‘昆仑西门先生’,‘峨嵋德渊大师’,有要事相见!” 几位道长听说来了两位高人,顿时心中一喜,但“显危”的态度,又令他们同时一惊。 掌门“天乐”马上说了一声:“快请——!” 话音未落,两道急促身形,已然越阶入殿,大家见面问候中,岳天雷跟貌若古松的“德渊大师”寒喧词组,立刻转向“西门先生”,但仅仅招呼一声,立刻一阵难过,不晓得如何安慰是好。 “西门石”素性乐观,但现在也是喉头发哽,讲不出什么话,脸皮几下痉挛后,哑声断续道:“人生总有一死,敝师兄的事……我已在‘少林’听说,你……你……不必难过………。” 岳天雷天性仁厚,越叫他不难过,越是使他引咎自责,对于“东方先生”的死,就像毒蛇噬心,比自己杀的还要不安。 正默然中,又听“德渊大师”声若洪钟,紧张言道:“诸位!大事不好,‘武皇’邪党已然公开露面,不久即将到此挑战!” “哦——!” “天乐道长”惊噫声后,继以冷哂道:“我们还在计划之中,敌人倒是来得真快……!” “崆峒”四位道长同时凛然上前,仍由“惟意”发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士堰,咱们总得应付,而且我想对方也是仓促而来,不会有什么厉害高手,正好消灭他们,以免后患!” “不见得!” 西门先生面色整然道:“我跟‘德渊大师’所遇到的“金爪神鹰”,他名列‘皇家三绝’,已非庸手,何况还有各派叛徒与‘血窟三妖’助阵!” 这番言语,立又引起一阵嗡声。 因为各派叛徒的功力,已足使各大掌门,深具戒心。 致于“皇家三绝”,更令“青城”“少林”吃了大亏,如不是岳天雷全力抢救,必然早遭毒手。 现在,再加上极少露面武林的“血窟三妖”——以他们那种阴残下贱的手法,正派武林人简直不愿与之交手。 正纷乱中,岳天雷虎目一掠众人,冷静说道:“这批人都是死有余辜,一身罪恶,如今送上门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不过动手之先,我们要好好调派……。” “西门先生”问道:“你准备怎么个分派法?” “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分派,但那几个叛徒,一定要留给我。” “天乐道长”与“惟意道长”怀疑的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岳天雷随将“铁面人”等真像说破,而且对于“法宏大师”的死因离奇,也表示要亲自查明。 他的意见说得极为有理,而且可免各派掌门,与自己的师兄弟自相残杀,但也基于同一理由,使得青城、崆峒两派犹豫不定。 峨嵋“德渊大师”,昆仑“西门先生”却因无关本门,不便乱加可否。 就在这沉吟不决之间,“显危道人”二次仓促入殿,朗声禀道:“敌人已至山外,请掌门人示下……。” “天乐道长”顾不得别的,径自答道:“速传大小门徒,除护殿者外,一齐随我迎敌!” 话音刚落,身形当先飘行,直向殿外直射。 岳天雷没听对方答应,总难放心,见状步法一动,就想上前讲个明白,但“蛇娘”倒是另有打算,暗暗地将他一把拉住。 于是——他们目送“西门石”,“德渊大师”,和“崆峒”四位道长,风流云涌般,率领门众如飞涌出。 直等到殿内无人。 “蛇娘”这才转向个郎,低声说道:“雷哥,我有一个主意……。” “快讲吧!” “你要查‘法宏大师’究竟遇到了谁,以致来不及拔剑就被剌死的话,最好不要直接出面。” “间接找吗——?” “对,你在双方对敌之时,注意两边的言语行动,一定有所发现!” “嗯——,这办法很不错。” “那么,我们不能这样出去,否则把戏就不灵了。” …………………… 瑰丽清幽的青城山,山谷山坡,密布着森然人影,间夹以冷电秋霖似的剑刃寒芒令人怵目惊心,神摇气结。 可是,这么多的人,却鸦雀无声,静得出奇,使原已松驰的气氛,更增加无限肃杀之意。 在正派武林这一边。 青城“天乐道长”以主人身份,居中而立,左右分列着“崆峒”,“峨嵋”,“昆仑”各派高人,后面是数百精选门徒。 在他们的对面,也分立着三起人物。 当中是八个蒙面青袍的剑客,不用说,这就是四个假冒叛徒,与四个铁面人。 然后,左是“皇家三绝”,右是“血窟三妖”。 那三绝已经露过面,且不说他,至于这“三妖”,个个相貌阴沉,身长削立,充分流露出奇高内力与狂傲阴残。 尤其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对方除了“铁面人”等,其它大小数百邪党,再无他人可蒙面的姿态出现。 这更证明,“武皇”认为决战的时机将到,他的手下,再也不必藏头露尾,故布疑云。 这时——青城“天乐道长”神色悚然的,目棱一扫两翼阵角,旋以冷峻至极的口音,面对八个蒙面人中的前排四人叱道:“大胆恶贼!你等掳去各派高手,用阴残手法迷住他们本性,居然还敢蒙面冒充想夺掌门之位,今日来到青城,可要——,” “要怎么样?” 一个更冷的口音出自对方,把道长词严义正的话切断! “天乐道长”直气得双手发颤,顿了一顿,颤声怒喝道:“要揭开你的假面具,碎尸万段!” 他这声若洪钟,内劲充沛的吼声,震得山鸣谷应,回音四起,使正邪双方,无不悚然动容。 但——对方居然毫不为意,轻蔑冷哂两声道:“嘿!嘿!凭你这手三脚猫功夫,也揭不了谁的面具,而且你这种狂傲态度,简直不敬师兄,目无尊长!” “哼!你是谁的师兄!” “佛爷乃衡山‘法广’,比你就高一辈!” 对方这一报名,正门四派首脑齐感一惊! “崆峒惟意道长”立刻飘身而前,皱眉叱道:“法宏大师敢是你这恶贼所害?” “他不让位,当然处死!” “你——,你自认为是衡山元老?” “佛爷本来就是!” “有胆的话,自行揭下面具!” “磔磔!那也不难。” 对方阴笑两声道:“你们率众归降,自然看得见!” 他那里话音未落,昆仑“西门先生”一摇手中铁扇飘身而出,随用机警精明的眼光一掠全场道:“尊驾少得卖狂!你们既以各派元老自居,却又不肯揭露真容,那么——,门派姓名,总该报出来听听吧?” “佛爷已然报过——,” “嘿!我‘西门石’记忆并不差,你一张嘴,我早知你是冒充。”西门先生冷叱中,目芒暴涨,猛盯住其它蒙面怪人。 但假“法广”仍然聒不知-,阴恻反问道:“此事又不沾着你‘昆仑派’,何必再三插嘴?” “对,就因不沾着‘昆仑派’,我才要问!” “你不嫌多管闲事!” “哈哈!” 西门蔑笑声中,眼内寒芒再向前后人群中一掠,表面上是扫看“青城”,“崆峒”等人,以及“三妖”“三绝”。 实际上,却是在找岳天雷和“蛇娘”的踪影。 因为他自出大殿,就不见这两个少年出来,直到这时,也还不见动静,但这一注意,更发觉“三妖”,“三绝”也是眼芒四射到处搜索,显然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场中不仅人多,亦且树茂草深,饶是他目力如电,一时也找不出来,于是停住笑声,正色说道:“他们这里显然来了所谓‘青城’‘崆峒’的首徒,其目的想必是要接掌门派?” “不错!” “那么,两派掌门人在此,总该师兄弟对面一谈,以定真假吧!” “这——,” “这什么!难道见不得人?” “磔磔磔磔!那有见不得之理,可是本佛爷有条件。” 对方答话之中,阴森眼色疾朝“西门先生”与“德广大师”一掠,“西门石”何等精明,马上仰大一笑道:“你的条件正合我意,干脆本人替你安排罢!” “哦。” “西门石”一语道破对方阴谋,随即朗声道:“青城、崆峒是各自对付冒充的叛徒,衡山派无人在此,由我来对付你,至于少林派,我请峨嵋‘德渊大师’代为出面,这个办法,想必符合尊意!” “好!” 假“法广”答应之中,居然眼光中露出喜容,因为这个安排,他们可以和“铁面人”联手,以二敌一,惟有“崆峒”派拥有四位道长,那冒充之辈,却成了以二敌四的局面。 不过,他竟像不会想到一样,毫未加以争论。 但精明的“西门先生”却考虑到了,立刻目注“三绝”,“三妖”大声言道:“你既答应了,可不许外人插手!” 对方还来不及答复,“三绝”竟然同声应道:“只要岳天雷不现身,咱们只看热闹!” “西门石”不太放心的说了一个:“行!”随又将背上铁伞握在右手道:“冒充‘青城’,‘崆峒’的下三滥,滚出来罢——!” 话声未落,蒙面人等双双飘动。 第一对就是假“法广”,阴笑如潮,凛立他身前八尺。 第二对,面向“德渊大师”站定,只见掀唇报名中,大师白眉一轩,满面怒色,显然他已发现对方不是当年的“少林悲济大师”。 那第三对被青城“天乐道长”沉声一问:“你是不是本门天悦?”竟然身躯一震不敢答腔,证明也是李代桃僵,毫无疑问。 于是,崆峒“惟意道长”大袖一震,招来三位师弟,三个门徒,齐以“七星剑阵”之势迎住了第四对。 就在他准备开言喝问中。 对方阴森一笑,竟自抢先道:“惟意师弟,别来无恙!” 这真奇怪,这个口音虽轻,对各正派掌门,却无异于平地焦雷,因为它耳熟得很,证明确是当年的“惟尊道长”,决无疑问。 “惟意”等骇得愕然一怔,如受电击,不由身主的跄退半步,对方却一声怪啸,其声刺人心魄。 啸声下,八道剑芒同时翻起,以看不清的快法,齐朝各大掌门当胸疾剌! 第十三章 三绝授首 那第四个蒙面人,趁着各大掌门骇然一怔之际,竟又发出一声怪啸,其声阴恻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而且阴啸未完,蒙面人等八道剑光,犹似夜空电闪,以凌厉至极的手法,直剌四大掌门生死穴道。 这一剑,来得如此突然,饶是各大掌门武功超绝,眼看着也难避让。 但死生一发之际——“天乐道长”身后,突然身形如魅,剑气如虹,快得无以复加的射出了两人三剑。 最前面,是一道青气蒙蒙的剑光,夹以风雷破空之声,直向蒙面人那排剑墙,便生生的削去。 四个蒙面人,正在阴谋得手的关头,原想把那四派掌门,一齐刺死当地,对于这突乎其来的飞剑,真是惊骇莫名。 而且,这剑光毫不陌生,竟是武当至宝的“青霓剑”!至于招法,更是岳天雷的独门手法。 当初假“清玑”等“剑潭”夺剑未成,反落得断臂而逃,这件事,对于几个蒙面人,真是心有余怖,记忆犹新。 于是,四个蒙面人,一齐慌忙撤招。 但另四个铁面人,却因未受暗号指挥,不知道自行收剑,立听“呛!啷!”几声脆响,长剑纷纷拆断——那时快,说时迟。 岳天雷紧跟飞剑之后,如电射到,左手“降魔掌法”,右手“巫山剑诀”,劲力之强,犹胜地裂天崩,泰山压顶。 只见掌风所及,四个铁面人如被风卷残云,一个个身形跄踉。 幸亏岳天雷已经晓得他们是受人利用,因此只将他们逼退一旁,不下煞手,而将全付劲道,指向四个蒙面人。 再说“天乐道长”等四大掌门,在一发千钧间,被岳天雷“脱手飞剑”阻住强敌,大家齐拔兵刃,发招护身,才得安然脱险。 而四个蒙面人,眼见剑下游魂,完全走脱,铁面人的长剑,又被削光,骇极中,四人掌式暴翻,集中本生内劲,猛击一掌——希望用这一掌,制岳天雷于必死之地。 但是,他们没想到对方功力,又比上次强了一倍。 “轰隆隆!”数股无形真气撞击中,岳天雷身形奇奥一旋,借力消劲,居然无损毫分,而且右手长剑迭出奇招,幻出一阵雨打残荷般的快剌。 只听“叮!叮!”震耳,四人的剑不但无法递出,且被对方连连刺中剑身,他们不但手臂发麻,而且惊心动魄中,知道自己的剑已被刺伤,绝对无法再行拚斗,因为用力稍一过度,必致剑折人亡。 更何况——岳天雷这阵剑雨之后,又有“蛇娘”的一片剑墙,她使的正是“切金断玉”的削剑奇招,不惟内力绵绵,而且两种招法合并施展,更增加倍余威力。 蒙面人等在一再受惊之下,已然斗志消沉,忙不迭身形暴撤,阴啸连声,想把四铁面人引出圈外。 岳天雷对于铁面人毫不阻拦,身形一旋,径又射向蒙面人等,“蛇娘”与四大掌门,随亦紧跟而上。 他们双方这几招,全是一气呵成,奇快无比,仅不过是眨眼工夫,但饶是行动如电,对方的帮手也自不慢——立见“皇家三绝”发掌飘身,疾朝双方中央截入。 那“黑风厉鬼”与“赤发瘟神”,在紧张至极中,竟又重施故技e凌空劈出两股漫天飘荡的毒雾。 “天乐道长”已曾吃过毒雾大亏,见状心头狂震,连忙斜转身躯,把“西门先生”“德渊大师”等人一把拦阻。 岳天雷也被阻得身形微滞,等他发掌震开毒雾,“蒙面人”和“铁面人”已然退出百丈开外。 这时,“三绝”以一字形阵式列开,首由“金爪神鹰”蔑然冷哂道:“大家慢慢来可好?老夫有话讲………。” 岳天雷随即虎躯暴旋,射向“三绝”面前,冷峻至极的呢道:“要讲趁早!” “金爪神鹰”阴恻一笑道:“今天的事,本来是两件,一件是各大门派清理门户,另一件是老夫跟你。” “跟我怎样?” “跟你要一件小小的东西?” 岳天雷一听这句话,立刻恍然大悟,证明被掳去的衡山门徒,已经泄漏了“天龙金手”的秘密,当即目芒一闪,泠泠问道:“如果不给,你打算怎样?” “凭我们‘皇家三绝’谅你难逃掌下………。”说到这里,“金爪神鹰”立见岳天雷眼神一动,寒电震人心弦——那中间包含着三分轻视不屑,根本没把他的恫吓放在心上,另外七分,更是怕人已极的战机杀气。 “金爪神鹰”见状,不自主的连打寒噤,口水一吞,马上故作胆壮的补充道:“……而且‘血窟三妖’,也是专程来对付你……。” 岳天雷狂怒下,反倒绽出一个笑容,上前半步道:“那么,结果又能怎样?” “结果?” “嗯!” “很明显。” 金爪神鹰目光一扫各大掌门,答道:“这批人无非仗你撑腰,你要落败,他们都活不了!” 岳天雷心神一震,心念如电的忖道:“这话倒有三分道理,因为双方实力相差有限,‘三绝’,‘三妖’一加入战团,正门各派必致尸山血海………。” 心念下,立刻打定主意,决心先行铲除“三绝”,至于“三妖”的能耐如何,惟有见机而行。 “金爪神鹰”见对方不语沉吟,以为恫吓手段已生效力,面上换出一付阴柔笑脸道:“怎么样,你交出那件东西,大家两下罢手……。” 岳天雷一面暗中积劲运功,打量周围形式,同时顺口问道:“各大门派之事,如何了断?” “由他们约期解决。” “本人呢?” “任你笑傲江湖。” “这条件简直不错嘛!” “嘿嘿嘿嘿!” 金爪神鹰得意忘形,仰天而笑,岳天雷更又逼近一步,问道:“可是——你能作主吗?” “此乃‘武皇’法谕,老夫是代为传话。” “可惜一件!” “那一件?” “这件东西我不能交你带去!” “那你要交给谁带?” “别人都行,比如说………‘血窟三妖’也可以带。” “理由是——?” “你我之间旧账未清,必须在此作一了断,那‘三妖’与本人尚无来往,因此这件好差事,准备照应他们三个。” 岳天雷说话之时,眼内寒芒,微向敌阵后方的“血窟三妖”如电一掠。 只见“三妖”那毫无表情的脸孔,都暗自露出阴恻笑容。 看情形,他们对“三绝”似乎心存轻视,而且自恃武功,认为从岳天雷身上取物,必然毫无阻碍。 这种矛盾局面,引得岳天雷暗中冷笑如潮,本来“三绝”“三妖”如果联起手来,倒不容易下手,如今却各怀心事,有意争这夺取“金手”的功劳,实无异如自找死路。 但“金爪神鹰”却无法看到“三妖”的表情,心中求胜心切,居然狞笑半声后,双臂齐翻,暴然发难。 将十只金光刺目的怪爪,一上一下,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疾朝岳天雷“分水”,“中庭”二穴,歹毒至极的抓到。 这一招,乃是老魔毕生功力所聚,若是被他抓上,不但要穿肠裂腹,血溅当地,而且怀中的“天龙金手”,也正好落人他的掌内。 但——岳天雷早有准备,正要等他出招。 只见指风狂啸处,瞬已触及衣襟,“金爪神鹰”自以为一石两鸟,手到擒来,那狞恶的脸膛,禁不住浮起笑意——不过,这股笑意仅以昙花一现。 随见他瞪目,轩眉,面皮上泛出恐怖而痛苦的表情。 因为岳天雷双掌比他更快,十指如钩,自下翻起,正好把老魔手指,交叉扣住,那左掌心奇奥的吸力一收,将对方所发真劲源源吸去。 “金爪神鹰”连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手,立感手臂一麻,半边身体已然无法动弹,就在几将要出声惊叫之际——岳天雷又将右掌一抖,那奇强员劲,随即直透老魔穴道,丝丝渗入。 “金爪神鹰”被这电流似的内劲一触,立感头晕目眩,周身麻颤,那张开一半的大口,只能呵呵喘息,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在这真力拚斗下,老魔头已径完全落败,只要岳天雷再增劲道,他必然惨死当地。 可是,岳天雷存心把“三绝”一毕歼灭,还有用上对方的地方,所以他不要“金爪神鹰”马上就死。 再说三绝中的“黑风厉鬼”与“赤发瘟神”,他们对这奇快无比的一招,并没十分看清楚。 何况岳天雷与“金爪神鹰”对面而立,相距不过尺余,两双手臂,都被各人的身形遮住,不到面前很难看出他们的动作。 但从两人身形上,可以猜到是在各运内力相拚,他们跟岳天雷曾经交过手来,深知对方功力深厚,很替“金爪神鹰”捏着一把汗。 但对岳天雷内力陡增的事,还是茫无所知,因此眼看双方发力,两只脚一下子入地数寸,还以为老魔的暗招占了便宜。 可是——仅只片刻后。 两人忽见“金爪神鹰”身躯一震,脚掌虽然还插在泥内,但却经虚软无力,很显然,他已惨败于对方手内,其所以未曾倒下,是被岳天雷双手捏住。 这一来,“黑风疠鬼”,“赤发瘟神”齐骇得心头一麻。 他们原想各发毒雾,却怕伤及“金爪神鹰”,于是忙将身形一旋,四只幻影重重的手掌,齐朝岳天雷腰胁袭至。 就在两人距离不及一丈之时。 耳中突听一阵“咯!咯!”脆响,正是骨骼粉碎的声音。 随见岳天雷双肩一动,“金爪神鹰”的身形,在血雨狂溅,惨嗥如鬼中,猛朝两人飞到。 两老魔恶眼一扫,早见自己的同伴陈尸当地,一双手臂齐腕折断,十根指头手掌一齐不见。 原来——那金光闪耀的手指,正夹在岳天雷指缝之间。 他俩骇急中还来不及转念头。 岳天雷猛然吐气开声,声似晴天霹雳。 而且双掌猛起,发出无坚不摧,撼山栗岳的劲风,风中夹着折断的人指,直朝两人如电射到。 这时,双方距离仅只八尺,已近得无可闪避。 立闻两老魔惨嘶连声,鲜血横飞,犹胜漫天红雨。 那“黑风疠鬼”一共中了四枚手指。 两枚深深刺进眼窝,立将他双目打瞎,眼珠儿直坠丈外。 另外两枚,分刺入颈部的“天突”,“结喉”,不但认穴奇准,而且连根陷入肉内,将那凶恶老魔立时了账。 至于“赤发瘟神”,他在百忙中双臂齐扬,暴运真力,妄想把这激射的人指扫落,但掌式刚到一半,随即惨嗥连连! “噗!噗!噗!噗!”接连一阵皮开肉裂的怪响声,已被几枚断指穿胸洞腹,把他打得肚肠迸裂,伏尸当地! 岳天雷这一举手之间,连毙“皇家三绝”,顿使在场人物凛然震惊。 那阴险狂傲的“血窟三妖”,见状面皮一阵抽动,立刻身形如魅,飘向岳天雷的面前。 岳天雷冷哂如瀚,就要迎上前去,但青城掌门“天乐道长”,忙不迭紧飘两步,低声言道:“少侠,这‘三妖’手段卑鄙,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暗器,反正我们已能对付叛徒,你可否——?” “怎么样?” “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 “嗯。” 岳天雷答应之中,“血窟三妖”已然射到身前,一股股血腥异味,立刻随风飘至。 岳天雷一闻这种恶臭,晓得“三妖”必然怀有邪门武功,剑眉一轩,就听为首之人阴恻说道: “性岳的,你身上的东西,趁早交出来罢!” “就交给你吗?” “当然。” “就在此地吗?” “这个。” “这什么?” “为了保守秘密,咱们到那一边去。” 对方答话之中,禁不住略一沉吟,显然他们不想在这多人面前,揭露“天龙金手”,所以才有此决定。 岳天雷真是正中下怀,暗笑对方不知死活。 于是马上回转头来,看了看各位掌门人。 他们是“天乐道长”,“德广大师”,“西门先生”,和崆峒派的“惟意道长”等四位师兄弟与三个门徒。 这批人加起来,已足对付蒙面人和铁面人等八个高手,但为万全之计,他仍向身后的“蛇娘”,用眼色示意,叫她留下助阵。 然后再对“三妖”低叱了一声:“走!” 随即身形像一颗彗星,斜朝深山中电射。 片刻后。 他们来到一处险恶至极的山谷。 这座山,并不甚高。 但全由石质构成,尤其山底一带,密布石窟,却由无数根粗细不等,五光十色的钟乳石柱所撑住。 因此在阳光照射下,窟内不仅异光如潮,眩人耳目,而且那四通八达的路径,更令人心神悚然,产生阵阵神秘而恐怖的感觉。 那“血窟三妖”一见岳天雷当先射入这座山谷,一个个脸露阴笑,显然得意之极,忙不迭脚程一紧,旋以三面包围之势堵住退路。 然后一齐开声狞厉喝道:“站住——!” 岳天雷面对这目迷正色的石山,起先也感心头一惊,料到“三妖”必然早知地形险恶,故意诱他来此。 但在虎目奇快一扫后,随亦嘴角浮起笑容。 因为对方的目的,无非要利用复杂的山窟,来施展鬼域阴谋,却不知他的视听之力过人,还有极为灵敏的嗅觉,如果要在山窟中动手的话,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他就在对方吆喝声中,轻捷无比的一收去势。 随即目光炯炯,森森然扭转身形,但见“三妖”为首之人,再度说道:“姓岳的,这下你该把‘天龙金手’乖乖送上——!” “急什么,你们既然敢来要这武林至宝,难道连姓名都不报出——?” 那老妖吞了一口唾液,洋洋一哂道:“老夫乃‘血窟三妖’之首,‘血掌追魂田方’!” “那两个呢?” “血掌追魂”随向其它二妖伸手指点道:“这位是‘血箭灭魂钱勇’。” “嗯!” “那是‘血杖销魂于铮’。” 老妖报名已完,岳天雷忽然眼神一动,仰大发出一阵劲笑,声如怒海惊涛,虎啸龙吟。 那雄动无俦内力,立将“三妖”惊得脸色不定,终由“血掌追魂”上前一步,沉声问道:“笑什么劲?还不快点………。” “嘿嘿!我笑你三人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 老妖一双吊容长眉一挑,睁开血气如虹的眼睛道:“你莫非想赖么?” 岳天雷将杀气凌人的眼芒,冷峻的回敬过去,道:“本人根本没有答应过!” “你明明对‘三绝’讲过,要把这桩差事交给老夫三人。” “天龙金手乃是武林圣物,不要说交给你们,就连手指碰一下,也算亵渎了武林先辈!” “血掌追魂”一厢情愿的迷梦,被这句话-得粉碎,不由得羞恼成怒,面色铁青的阴笑道:“小子,你要放明白点,到了这座‘陷身谷’,可跑不出去了。” “哦!原来这里叫‘陷身谷’!” “不错。” “此谷地形险恶,正好做你们的葬身之地。” 岳天雷地字刚完,“血掌追魂”,气得怪吼一声,马上双臂如电一圈,凌厉至极的朝他肩颈之间,拍出两掌。 “来得好!” 岳天雷一声冷哂,不退不让。 以迅雷疾风之势,虎躯朝前迎出。 同时,翻肘摇肩,用“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配合“降魔掌法”的擒拿绝技,反向对方腕部攫拿! 但——掌式刚到一半,他突地骇然震惊,居然面色一变。 原来“血掌追魂”的掌心中,忽生一片血色,眨眼间,竟由一个小点,变得全掌鲜红,端的怕人之极。 岳天雷不由心念一凛,想起了“天乐道长”的话,于是在未明敌人鬼域毒招之前,他倒不想冒然硬接。 但——此时双方手掌,相距不到尺余。 百忙中,暴然吐气开声,身形电侧,硬将已经推出的左掌往上一扬,同时右掌以平地焦雷之威,迸出一股奇强内力。 再说“血掌追魂”这老妖,他眼看毒掌递出,岳天雷竟然初生之犊不畏虎,敢于硬接过来,不禁暗中高兴不已。 乃在双方招式已老,无可变招的关头——他更将全身功劲一催,立见双掌红光流射,生似刚从人血中拔出来的一般,那腥风亦如狂飙四飘,中人欲呕。 旋见这两股撼山栗岳的真劲,以相隔分毫的空间,强硬一拚……… “轰——!” 血光闪处,气涡乱旋。 两人一齐蹬!蹬!蹬!跄踉退后,各自身形摇幌不已。 那岳天雷一掌敌两掌,竟被震退三个大步,脚踵所至,一踏便是半尺来深的足印。 同时左手因为收慢了一点,衣袖边缘也被沾上一条血渍,其痕虽小,但恶臭之气,已足令人恶心。 至于“血掌追魂”,还亏得是两掌敌一,才算勉强抵住。 但却一连退出五步以外,方-拿桩站稳,那阴惨惨毫无人色的脸膛上,也被震得涌出红晕两朵。 这一掌。 岳天雷占了上风,可是他心念之中,却忍不住微感意外。 因为他试出了对方功力,远较“皇家三绝”为高,而且那种腥血,显系妇人脏物内渗奇毒。 此种下五门的滥贱手法,专克佛道两家纯阳真力,难怪正派各大掌门人,见了“三妖”无不惊心。 就连岳天雷那“乾坤一煞”与“真力对流”,虽是独成一家,但也不敢去吸对力的内劲。 更何况对方共有三人,他们平时虽傲,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必然会联手而上,他如以一敌三,倒是颇感辣手! 再说“血窟三妖”,这一边。 他们既想独取“天龙金手”,好向“武皇”献功。 亦见生性冷酷,狂傲无比,根本瞧不起“皇家三绝”等人,更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如今“三绝”被杀,“蒙面人”和“铁面人”也留在“青城山”前,原想轻而易举的从岳天雷身上夺取宝物。 偏偏一掌之下,身为“三妖”之首的“血掌追魂”,竟被对方只手震回。 于是——他们由狂傲变为羞恼,马上生出联手硬取之心。 那时快,说时迟。 就在老妖跄踉歪退中。 “血箭灭魂”首先身形一旋,疾如鬼魅般电射当地,两只奇大袍袖犹似铁板一般,直朝岳天雷迎面直扫。 岳天雷毫不慌忙,左掌一圈,以强攻硬打之势,反截对方腕部。 那料“血箭灭魂”出的只是诱招,旋见袖口张处——“飕飕!”不绝,发出一阵刺人心魄的异啸声响!其中闪出两行数不清的血箭,夹以破空劲嘶,像飞蝗蔽天,腥风血雨似的射来! 岳天雷心头狂震,双眉一挑——忙不迭虎躯疾旋,暴移寻丈。 同时左掌拍出如山真劲,轰向血箭丛中,右手更奇幻一圈,握住了“青霓”剑柄。 但是——长剑还没拔出鞘来,身畔“呼”的一声,阴风大起,中夹无数条鲜红杖影,如灵蛇吐舌,笼罩住他全身穴道。 不用说,这凌厉阴残的杖法,正是“血杖销魂”的冷招。 岳天雷身形刚旋——“血掌追魂”闷吭半晌,再度扑上。 再将一双血渍淋漓的手掌,以怒海鲸波之势,朝他背心上“关元”,“气海”二穴,乘机劈下。 饶是岳天雷身形奇快,招法精奇。 在这三面夹攻,腹背受敌下,亦不禁大感悚然。 于是冷森森一咬钢牙,右手挑处,“青霓剑”排出丈余光幢,先向凌空飞射的血箭一绞。 同时,双脚交错,左掌反穿胁下而出,用排山倒海的真劲,还击“血掌追魂”由后偷袭的那一招。 立闻剑刃铮铮,掌风雷震,他的招式已将前后敌人抵住。 但——“血杖销魂”的杖影,已然欺到胸口! 只听“呼”的一声,那千条血杖幻影,凝聚为一道红光,夹老妖生平苦练轻功,疾向他心腹戮入。 岳天雷自得“天龙金手”,一向将它看得万分珍重,因此没把它放在别处,而是小心至极的揣在胸口。 在平时,衣袍宽大,并不现形。 但动起手来,胸前衣襟闪动,正隐约凸出金手轮廊。 那老妖何等刁钻,当然发现了这个所在,故而“血杖”专取要害,只要一招点中,不但伤人,更可将“金手”挑出。 岳天雷真被这一招气坏了! 但右手剑幢,正封住连绩飞射的“血箭”,半点也不能放松。 左掌拍向身后,同样是撤招不及。 再加上双手招式已老,连撤身闪让都不可能。 眼看那快如闪电的“血杖”,“咯!”的一声脆响,奇准无伦,隔衣点中了“天龙金手”! 这一杖,顿时引起了极大骚动。 立见四道身形交错旋动,快得令人看不清什么回事。 首先,“血窟三妖”都发出了一声,惊而又喜的噫声,岳天雷却身形一挫,鼻中闷吭了半记! 闷吭中,胸前衣襟,立被对方三尺长的“血杖”,划开二指宽裂缝,那只“天龙金手”已经露出一半。 但就在同时,“天龙金手”上,忽地暴现异光,如夜空电闪般,将场中四人,照得目眩神摇无法睁眼! 岳天雷突感一股大力发自胸前。 “啪哒!”一声。 对方的“血杖”,竟被震断半节,就连“血杖销魂于铮”也跄退了两个大步,心中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那“血窟三妖”功败垂成,岂肯善了,于是奇快的吸了一口气,各运十二成功力,齐朝岳天雷站的地方,恶狠狠再度攻上。 再说岳天雷,他幸有“天龙金手”护胸,救了这险到极点的一招,如今“三妖”二次围攻,他已然有了准备。 于是,觎定对方招法,脚下奇奥绝伦的将步法突然一变——那“三妖”眼看他身形发滞,似乎反朝落招之处撞上,心中虽然感到意外,但手上劲道丝毫不减。 但他们却未想到,这种步法乃是武林绝艺菁华,岳天雷凭这三步,让过“青姬”三剑,躲过“武皇”三招,更何况他们这种角色。 立见“血箭”,“血杖”,“血掌”一齐落空,岳天雷如一道轻烟,轻灵至极旋出圈外,并且左手一探,又拔出另一柄长剑来。 于是左手剑“孤凤振翎”,舞起漫空剑幢。势如万条璎珞,使任何暗器兵刃,都无法逼近身前。 右手剑使出“剑气冲霄”,无数十字交叉的直刺,径向“血窟三妖”的胸腹要害,凌厉点出。 在这两招威力无比的剑法下,“三妖”用尽全力,连攻了七八回合,不但毫未得手,还被那十字形的快刺,刺得难于架招。 老妖“血掌追魂”一看不行,马上怪啸两声,三人同时闪退丈余,高叫:——“住手!” 岳天雷见对方各朝一个方向后撤,深恐追赶不易,也就双剑一收,冷声叱道:“你们可是想跑?” “老夫岂是那种人!” “那么,你有话说?” “不错………” “好吧,临死之前,让你再说几句!” “血掌追魂”一听有了说话机会,立时阴笑问道:“岳天雷,看你的神色,似有杀人之心,对不?” “嘿嘿!” 岳天雷怒笑两声道:“你倒不错,还会看人神色。” “可是,你应该用公平的方式。” “本人什么地方不公平?” “你用‘天龙金手’护身,就算不公平!” “为什么?” “刚才若不是它,你已死在‘血杖’之下。”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念一动,虽然对方讲的是事实,但其目的,一定是别有阴谋,于是冷声反问道:“依你要怎么办呢?” “血掌追魂”上前三步道:“老夫当然不会叫你将‘天龙金手’放在一边,可是。” “可是什么?” “你应该把它藏在衣服里面。” 岳天雷低头一看,只见“金手”还是一半露在衣缝外面,他剑眉微轩,立刻懂得了对方用意,不由冷哂反问道:“原来你们怕它的克制,以致无法施展邪法,对吗?” “对!你如果愿意公平打斗,就该照老夫的话。” “哈哈!”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反唇相讥道:“这种做梦的想法,也亏你讲得出,如果本人连招都不还,你们一定会更加高兴了!” “血掌追魂”见他不吃这套鬼话,变脸变色中,又悄然欺近两步道:“算你猜对,可是你该听人说过,我‘血窟三妖’的独门手法,专破佛道两家功夫,就连‘天龙金手’在内。” “你凭什么?” “就凭血——!” 血字未落,老妖暴然发动,猛的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腥臭之极的血雨,乘这距离极近直洒过来。 岳天雷岂能由他趁心,奇快的身形一旋,便生生横移八尺。 但——“血箭灭魂”和“血杖销魂”,也正在乘机蠢动,“嘶嘶!”连响中,又是两道血虹排空而起,眨眼间,把数丈之地,布满了腥红血珠。 岳天雷为了保护“天龙金手”忙不迭疾将左掌掩胸,身形连连飘旋,射出圈外,一看全身上下,已经沾上几条血痕,但“金手”却未遭受污染。 可是三老妖趁着血雨护身。早已逃出十多丈,鬼魅似的身形,直朝“陷身谷”下的洞窟窜入。 “磔磔磔磔!老夫失陪了!” 阴笑中传出“血掌追魂”的话声,经过谷中无数空洞和石柱的反射,只震得回音袅袅,不绝于耳。 “那里走!” 岳天雷跟着一声暴喝,随亦射入山脚石林之内。 几个回旋后,他已追进了钟乳石林里面,顿见眼前奇景杂呈,恍惚到了太虚幻境一般,使他目不暇接。 因为那数不清的天然石柱,粗者大逾合抱,细者如丝如线,或似灵蛇异树,或似仙茵灵芝其形状之巧妙,已非言语所能描画。 尤其每一根石柱上,都发射出绚烂无比的异光,使人目眩神昏,眼前掠起阵阵幻影。 岳天雷越向里走,石柱越是绵密如林,最密的地方,连他也得侧身而过,这险恶之地,狭小得令人感觉窒息,对于埋伏的“三妖”,真是太方便了,他们可以随地隐身,随时下手。 但对于岳天雷,却是不利到极点,因为地方太窄,他的一双长剑完全施展不开,只好全凭肉掌,去对付敌人的暗器和血箭。 斯时——他心神凛然的扫遍四周,但见幻光潮涌中,“血窟三妖”的阴残狞笑,竟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但分不清来自何方,亦且声音混为一体,连笑声发自何人,也是分不清楚。 这一来。 他那过人的听觉,在这奇特环境下已然无用! 但更使他吃惊的是——当他把双剑归鞘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前所未见的怪事。 原来那枝白色的长剑,这时竟变成了一片血红。 那枝青光蒙蒙的“青霓剑”,却变成了紫黑。 而自己衣襟上所沾的血痕,此时竟已看不见了,就像无原无故的突然消失。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深深的呼圾了一下。 衣上传来的腥臭,证明血渍还在。他之所以看不见,完全是由于石柱异光,改变了一切颜色。 它使白色变红,青色变紫,红色变为无形。 岳天雷恍然省悟中,不禁毛骨悚然,连打了两个寒噤。 因为有了这种异光,“血窟三妖”的暗器血雨,会令人无从看清,他虽然可从嗅觉上去搜索,但动起手来,当然吃亏太大。 心念下。 似感幻影突闪,两道强劲绝伦,呼呼狂啸的腥风,分从左右两方,以撼山栗岳之势,合力攻到。 岳天雷悚然不已的目棱一掠,竟然未见敌踪,忙不迭急促的吸了两口气,照定腥风方位——“轰-轰!”的双臂齐圈,各还石破天惊的两掌! 随听四股劲风一触,气涡嘶嘶,吹得石棱之间涡流四滚,若干细小的钟乳石柱,无不随风折断,一片叮叮脆响中,硬似精铜的碎屑,震得漫空迸射。 而且——这些惊心动魄的暴响中,更传出“磔磔”!不已的冷哂,声如鸟鸣鬼哭,鹤唳猿啼,飘忽不定的,又向险恶的后洞疾退! 岳天雷如影随形,立即飘身跟上,但仅只射出两丈有余,旋又全身一震,猛然收步。 因为他感到光靠嗅觉去搜索敌人,有个极大缺点,那就是对方掌风含有异味,吸得多了,必然毒攻肺腑。 而且刚才一掌相交后,空气中降落无数毛毛细雨似的毒雾,看似无色透明,实际上却是腥红的恶血。 于是,他悚然的伸掌一摸,果然发觉衣襟发潮,连“天龙金手”,上也是一层黏腻的汁液,显然“三妖”已经利用石柱幻光迷惑视线,趁机会把脏血遍洒空中。 腥臭,使他下意识的呼吸一停。 黏腻的毒血,更自毛孔之中丝丝渗入,使他森立当地,皮肤上又痒又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嘿!我不杀三妖,枉为人也!” 岳天雷一面暗运“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将毒性迫向体外,心中更一声冷哂,森森然目现无边杀气。 就在这短暂的-那间。 石窟中,死寂得像一座坟墓,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但当运功一周后,他忽然下意识的起了一种异感,终于懔然的转头向后,虎目如电的凝神看去——!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仅是一堆幻光剌目的石柱,除此之外,别无可疑之处。 “不对呀!一定有人埋伏………。” 他惊疑中,向石柱丛中逼近数步,同时停止运功,不得已的吸了一口气,马上脑际一阵晕眩,几乎呕出胃水。 因为腥臭之强烈,已至无法忍受的程度,显见敌人已经贴近身前。 “糟——!” 他心中的骇噫未停,一阵血雨,随即迎面喷来,喷得他连头带脸一阵寒颤! 于是身形暴移数多。 虎目以十二成内力暴然一睁,隐约可见“血掌追魂”的鬼魅身形,径从石柱丛中疯狂扑出,那双五指箕仲的手掌,在异光下,犹似透明的魔爪一般,左掌径劈“天灵”,右手直朝他怀内抢入,其指尖已将触及“天龙金手”! 岳天雷再有本领,在这种看不清敌人的场合下,也急出一身冷汗。 百忙中,吐气开声,一声暴喝,双掌十字形的一绞,先向老妖右手腕上一剪一缠,同时头部猛偏,以左肩硬抗敌人掌势。 “砰!” 千斤掌力,全劈在岳天雷肩头之上,他马上“蹬!蹬!蹬!”连接的跄退了三个大步。 但——“卡!”的一声后,老妖随又发出惨厉的痛叫。 因为他刚一碰上“天龙金手”,岳天雷的交叉掌式,也截到他的腕部。 这一招,快如闪电,凌厉无俦,他虽想缩手变招,已然来不及。 因此到了手的宝物只好松开,而且三根指头,也被岳天雷掌缘一刮,便硬生连根折断。 再说岳天雷退到第三步,才得站稳身形,强忍肩部疼痛,先用手疾向怀内一试,立刻放心的喘了口气,忖道:“还好,‘天龙金手’并未失落………。” 心念下,还来不及注意别的,身后寒飓如潮,劲风又作,骇得他急忙回头,立见淡如轻烟的幻影内——“血箭”如蝗,嘶嘶然朝他没头没脑的射来。 同时,“血杖销魂”那枝仅剩一半的毒杖,因为地方窄狭,反倒大占便宜,也像灵蛇发闪般,疯狂的点戳而至! 岳天雷如用长剑,必然施展不开,于是一面发掌震飞“血箭”,并将右手一翻,就拿“天龙金手”做兵器,反敲对方“血杖”。 这一来,短兵器相接的恶斗立时展开。 三十招后,双方轩轾难分,未见高下,但岳天雷被两妖丝丝喷射的血雾,浸得一身腥臭不堪,恶心至极。 而且身后怪啸起处,“血掌追魂”又狞恶如鬼的一掌印来,他此时双手俱在发招,对于这乘虚一击,想救他来不及,不由得背心一麻,似感对方掌劲已然沾上衣襟。 于是——森然地一咬牙关,身形如岳动山移,奇快的朝前飘出,同时双掌发力,猛烈地劈向二妖,至于身后却是看也不看。 但对面二妖,却被他这种只顾伤不顾自身的打法,骇得肉跳心惊。 因为岳天雷身形如电前飘,无形中减轻了身后危险,且又增强掌上力道,只要能震退两人,立百转身反击。 于是,“血箭灭魂”,“血杖销魂”再不敢游斗相缠,立刻运起毕生真元四掌齐出,希望挡住岳天雷,好让“血掌追魂”乘隙奏功。 随听“轰隆隆”暴响声中,岳天雷因为中毒过多,真力受制,果然被对方阻得身形一带。 二妖狂喜忘形,见状急向身侧的石隙闪入,四只怪眼,竟瞪得铜铃一般,存心要看他伏尸当地。 可是,岳天雷仅只停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随即跄移两步,也闪进二妖对面的石柱丛内。 他这一让,立刻展露了身后情形,三个人六只眼,一齐好奇的回扫过去,倒看“血掌追魂”因何不下毒手。 回眸处。 但见老妖背向众人,他的身前正凝立着一位艳如桃李,冷似冰霜的绝色美人。 这美人正是从“青城山”追踪而至的“蛇娘”。 她的突然出现,使得在场诸人,同感惊奇不已。 首先,岳天雷心内大为安慰,他猜到正派掌门必然无恙,否则,“蛇娘”不会如此冷静。 但另一力面,“血窟三妖”却暗自叫苦不迭,因为他们也料到蒙面人等必已落败,如果再又夺不到“天龙金手”,势必无以回报。 就在各人心念如瀚中。 “血掌追魂”已经大口暴张,对准“蛇娘”喷出一股如珠血雨,仍想以阴残手法,将她迷住但,事实偏偏出人意外! “蛇娘”竟然毫不惊慌,但见澄如夜星秋水的明眸,反朝“血掌追魂”冷冷盯视,同时樱唇微动,吹出一线劲风。 风势所及,血雨立刻消于无形,就连“血掌追魂”那异光所掩的身形,亦随之暗然失色,将原形整个露出。 “蛇娘”这一手,真使“三妖”吓得周身寒栗,瞠目无言。 他们这才看出对方的武功,竟是当年众妖之首“阴风鬼王”嫡传,比他们更要棋高一着,足以破解“幻影遁形”,“恶血污真”等阴贱邪功。 说时迟,那时快。 “血掌追魂”邪功不胜,旋又鬼计上心,他料定“蛇娘”功力有限,立改为强攻硬打,想生擒她作为人质。 于是,单手电似一旋,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再向对方玉腕疾扣,眼看她无可闪避,立刻要被制住。 岳天雷明知“蛇娘”功力较差,不由得见状一篇,顾不得运功-毒,重又劲箭似的射出石隙——但“血箭灭魂”和“血杖销魂”那能由他趁心,紧接着如魅一旋,快捷无比的予以拦截。 就在双方发动之时,“血掌追魂”已将“蛇娘”皓腕拿住,五指如钩,分扣穴道。 只听——“哇呀!”一声惨号。 两人身影暴分,老妖就像触电般跄退半步,随即全身一阵索索狂颤,“咕咚咚”伏尸当地,原来他已被“蛇娘”玉腕上的毒蛇咬死! 这一出乎意表的变化,立使“血箭”“血杖”二妖骇然狂震,吓得不知所云,微微一怔之下,岳天雷双臂圈划,奇招突起,快如电闪的,以无坚不摧之势,径朝生死大穴袭来。 二妖一见老大身死,敌招近身,忙不迭迸出全付真元,一招反击。 但刚一交手。 “蛇娘”亦已娇躯电旋,正逼近“血箭灭魂”身后,又从樱唇中吹出一股纯阴劲风将对方隐约的身形完全暴露。 只见老妖一个寒噤,面色悚然,手中招式稍为一慢,岳天雷的“天龙金手”恰巧点中胸口。 “哇——!” 又一声凄绝惨叫,登时魂归地府,往十八层地狱报到去了。 现在,场中仅余“血杖销魂”一人。 他见同门惨死在两个少年手下,趁着后有退路,急忙忙狂喷一阵血珠,反朝幻光阵阵的石柱中窜入。 岳天雷岂能容他逃生,伸手一招“蛇娘”,就要朝着去路穷追。 可是,“蛇娘”却不慌不忙,用“密话传音”说道:“雷哥别忙,反正他是跑不了啦!” “看样子,-能克制他们的隐身邪法,对吗?” “对。” “那我们该怎么追?” “老妖无非是利用石柱光芒,以‘幻影遁形’迷人视线,这种邪法,根本不算什么,不但我能看到他,而且只要手一动,包管他原形毕露………” “蛇娘”说话之间,眼光电射,不住的打量四周,忽地里话音突停,玉腕疾向丈外一掌。 但见掌风所至,石柱上的光芒随即变换,清楚的看到“血杖销魂”缩身石缝之间,还有寻隙下手之意! 但——“蛇娘”这股纯阴劲力,马上骇得他冷汗横流,急咻咻一个转身,朝着深远的洞后亡命逃走。 饶是老妖奇快如风,“蛇娘”跟岳天雷更是不慢,两人时合时分,将对方追得像条丧家之犬。 再说“血杖销魂”狂窜一阵后,眼看左右受敌,进退为难,已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势。 死,是他惟一的下场。 但在临死之前,他总要设法捞本,来一个同归于尽。 那老妖阴惨的脸膛上一阵抽动,随将半节“血杖”以十二成功劲扫向四周,可是,他的目的不在伤人。 一下下重可千斤的杖势,全敲向支持整个山顶的石柱,只见杖尖所到,石破天惊,不但五光十色的碎屑乱飞,而且一柱倒下,他柱随之崩溃! 只听那“隆!隆!”巨声,如雷狂震,就连整个山窟,亦随之摇幌不定,马上就要整个坍下——“走!” 岳天雷看破老妖这种两败俱伤的阴谋,连忙一声断喝,引着“蛇娘”,奇快的夺路飘出。 刚一转身。 又见尘土迷离中,“血杖销魂”已被数根石柱砸倒在地,狞厉的几声惨呼,顿时尸骨如泥,碾为赍粉! 山在幌摇,地在狂震。 饶是他俩身法灵捷,一时也绕不出这曲折石洞,又是一阵震天巨响,走石飞沙后,整个石山都已坍下。 竟然活生生的,把岳天雷和“蛇娘”压在里面。 好在他俩转身出洞时,心中早有防备,一见地裂山崩,立如灵燕归巢,同向一根粗可逾丈石柱下扑去。 果然这根石柱,在万钧重压下,仍有三尺多长一段完整未断,恰使他俩侥幸脱险,没有受到伤害。 足经过顿饭工夫。 那惊天动地的巨响,由大而小,终致寂然无声。 满窟中尘土落地,那些碎裂的钟乳石,还在闪闪生光,照见他俩局促的侧睡石缝,全身密盖灰土。 良久,“蛇娘”轻叹了一声,关切问道:“雷哥,你刚才受伤没有!” 岳天雷一方面整理双剑,并将“天龙金手”小心的抹拭着,答道:“我中了脏血污毒,但不要紧,只要再运功一会,就可以完全迫出体外,只是这‘金手’受了血污,不知有无妨碍。” “大概不会吧。” 蛇娘答应之中,秋波四望道:“我们被活埋了,必须赶快出去………” 说时立即皓腕一翻,直向一块断石发力推出——立闻“轰隆隆!”巨声又起,扬起了大片灰尘,吓得她纤手一停,怔怔无言。 岳天雷见状,连忙阻住道:“-别急,大家先要运足真元,然后再想办法才是。” “这还有办法可想吗?” 蛇娘有了一次失败,不由得柳眉深锁,颇为丧气的提出反问。 “当然有!” 岳天雷气定神闲,冷静答道:“这是一座石山,又有这许多石柱,虽然坍下,还有许多空隙可寻………。” “不见得!刚才我试过了。” “硬推是不行,如果两人合作,倒可以出去。” “怎么合作法呢?” “很简单,举个例子来说,我们身前的石块,就可以移动,只是怕它倒下来,但如小心的话,-可以在我推它的时候,利用另一块大石把它架住………” “嗯。” “那么,我们就可以前进数尺,一直到爬出窟外。” “听起来很乐观,但要多少时候才能出去?” “-只管做,先别管时间问题,而且这个办法极耗真元,好在-懂得‘龟息’一类的内功,还是先行蓄力的好!” “蛇娘”经他一番解释,芳心中宽慰许多,刚要闭目行功,岳天雷猛又想起一件事情,关切问道:“霞-,各大掌门怎么样?他们跟‘蒙面人’等一战,到底胜败如何?” “呀!” 蛇娘轻噫一声,明眸大开道:“该死,我倒忘记告诉你了,他们根本不曾打起来——为什么?” “你跟‘血窟三妖’离开青城之后,‘蒙面人’那一边,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抽身疾退,留下几句话来………。” “几句什么话?” “约定一月之后,再到‘青城’决斗。” “各大掌门都答应了?” “是的,他们怕对方另有埋伏,未敢穷追,还是准备练那个……佛道两家合参的…………。” “天罗地网大阵,” “对,他们要用这座阵去对付‘武皇’………。” 岳天雷听到这句话,不由苦笑半声道:“希望此阵真正有些门道,也许能挽武林中许多生命………。”说毕,他立即示意“蛇娘”开始运功。 一会儿工夫。 他俩气定神清,心无杂念,都进入了人我两忘的至高境地,等到运功完毕,岳天雷体内余毒,都已完全消除。 于是——他们就照刚才讲过的办法,由岳天雷发出全付真力,把阻塞身前断石,硬生生的掀了起来。 “蛇娘”立刻穿隙游行,直爬到空隙尽头,再用另一块大石将它支住,好让个郎跟随而上,经过个多时辰已然前进了十数丈远。 不过这种走法,对于真元消耗甚多,两人只能时走时停,而且还要顺着巨石空隙,不能笔直的出来,因此——足耗了三日功夫,他俩还在山腹中觅路而进。 这天,他们竟又钻到一处进退两难的绝地。 因为这里的岩石,全已碎成赍粉,使他们的老办法无法用上,同时因为缺少空隙,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再说他俩经过三天的无水无粮,纵然内力深厚,也难免神烦意乱,不像刚入时那么精神抖擞。 “蛇娘”到了这步田地,不由得娇喘数声,在黑暗中独自作急。 可是,岳天雷却充满自信,伸手四面摸索一阵后,出言安慰道:“霞妹,依我计算,这里离外面不远了,干脆从这里挖洞而出,省得浪费宝贵的时间。” “好吧,”蛇娘轻吸了一口气,问道:“可惜我们看不见,而且也不能光靠一双手掌………” “我有工具,”岳天雷一面答应,一面就地侧身,把“青霓剑”拔出-来,立见蒙蒙青光,照澈前后。 “蛇娘”见状,猛地一计上心,道-“对啦!还有那只‘天龙金手’,你不一起拿出来,我们两个同时挖掘,总比一人要快………。” “这……不可以吧,‘天龙金手’是武林圣物……。” “我们用它救命,并不算亵渎。而且它是否已被‘血窟三妖’的脏毒所污,也还不一定哩。” “嗯——,” 岳天雷一听言之有理,不由得心念一动,随将“青霓剑”顺势递交“蛇娘”。 自己却伸手入怀,把“金手”小心翼翼的取出。 但凝眸一看后,不由得骇噫失声,惊奇的说道:“糟了,它一点光彩也没有了………。” “蛇娘”闻言,忙将剑上寒芒贴近一照,果见“金手”上斑斑点点,蒙上一层紫黑的血痕。 她想了一下,以安慰的口吻道-“雷哥,你用掌心力磨擦一下看,也许能将污渍除去,也未可知。” 岳天雷旋将“金手”夹在双掌中间。 然后闭目凝神,将奇奥的内力真元,源源不绝的渗出,在“金手”缓缓磨擦。工夫不大,已见指掌之间,异光又起。 因为他这一磨擦,产生出灼热的劲道和交互吞吐的吸力,不仅把血污除尽,而且远比往日来得光亮照人。 于是,他用双手捧看这余温灼灼的宝物,凑到眼前仔细观瞧,更又剑眉齐轩,以激动无比的口音道:“奇怪,奇怪——!” “蛇娘”不晓得他说的什么,连即好奇的问道:“这有什么奇怪?” 岳天雷郄两眼如灯,一瞬不瞬的盯视“天龙金手”内面,从他那份专心的神气看来显然手内发生了异状。 这一来,“蛇娘”倒不敢去惊动他。 直到灼热的“金手”冷了下来,那强烈的异光,也减到往日一样,才见岳天雷深喘了一口大气,眨了下睫毛。 但随又双掌合拢,把“金手”再度发力抚磨,连“蛇娘”也感觉空气中传来金属灼热,方行住手。 “蛇娘”的好奇心,被他这种奇怪举止。引得无法忍受,马上樱唇微掀,就想予以追问。 可是——她远来不及说话,岳天雷又在皱眉注目,口中无声的念着……… 就这样,搓一阵看一阵的过了两个时辰。 他终于大喜若狂,失声喜叫道:“我懂了!我懂了!” “雷哥,你懂了什么?” “-看。” 岳天雷双掌一翻,把“天龙金手”送到她的眼前,她立即秋波一转,直朝空空的手内望去。 “没有什么嘛——?” 蛇娘话声未毕,旋即骇然不已的追问道:“奇怪!里面那些八卦刻痕呢?怎么不见了?” 岳天雷朗爽笑道:“它已经熔化了!” “真的?” “谁还骗-,我搓它的时候,那些极细的刻痕,都好象蠕蠕而动,起了无穷的变化,我都看的迷住了………。” “蛇娘”闻言,一双明眸睁得圆溜溜的说道:“这样说来,那奇奥无比的‘逆转五行’你已经完全学会!” “不错。” 岳天雷严肃的点头答道:“但若不是这个偶然机会,光凭我的智能,一时决难看懂………” “我看不是偶然!一定是‘武帝’他老人家早有预感。” “嗯!” 岳天雷心神一震,立刻想到“武帝”约他参悟秘诀之后,要来取回“天龙金手”,并且考验武功。 于是,他兴奋至极的说道:“我们快点动手,也好早回‘巫山迷宫’,解决叛徒‘铁腕慈心’,取出‘天雷怪剑’,然后把‘武皇’碎尸万段!” 经过了这番奇遇。 他俩如有神助,不但忘了饥渴忧烦,更又凭添了无限气力,于是,岳天雷使用“天龙金手”,“蛇娘”使用“青霓剑”,在碎石密封的地窟中,发力挖掘一条通往外界的生路。 就这样挖出二十余丈距离。 岳天雷跟“蛇娘”都好象听到金铁触地之声,全神一动之下,两人连忙以耳贴地,屏住呼吸去倾听。 果然。 那不远之处,真有阵阵掘地之声传来,一听而知,是有数十人之多,在外面挖掘山石。 “真怪!” 蛇娘娇噫一声,骇道:“这些人是谁呢?” “反正非敌即友。” 岳天雷非常冷静的答道:“不管来者是谁,我们一定要离开此地!” “谁不想离开呀!可是先猜出对方身份,总比较妥当些。” 岳天雷见她住手不挖,也只好暂时停下,道:“老实说,这是猜不出来的,不必妄费心机。” “是吗?” 蛇娘不太相信的提出反问。 岳天雷立予解释道:“你我都不能断定谁会赶来这里,因为正邪两派,都不知道我跟“三妖”的去向,-能够追寻气味,他们却无此本领………。” “可是经过几天工夫,谁也能找得到呀?” “对!因此外面的人,可能是‘青城派’就近救援,也可能是‘武皇’邪党,不过其目的都是差不多。” “你是说………他们想找到你的尸首?” “当然!如果是正派人物,他们会打算超渡我一番,如果是仇人门下,他们要看‘天龙金手’在不在我身上。” “蛇娘”听到这句话,不禁娇躯一个寒噤道:“这样说来,我们要特别小心应付才行………” 岳天雷却泰然一笑道:“小心是应该的……但不管来人是谁,咱们也该趁他们挖得起劲的时候,多卖点力气!” 话声刚落,又听外厢那“叮叮咚咚!”铁器击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接近。 于是,他俩齐齐猛运真力,同向前方急速掘去。 工夫不大。 岳天雷的“天龙金手”忽然在碎石堆中戳出一个窟窿。 但见灰屑飞迸处,一线刺目阳光,立自窟窿中射进,夹以股股新鲜空气,令人心神为之爽然! “好啦,总算是见了天日!”他一面暗中欣慰,同时更将“金手”奇奥的划出数不清的圆形,将洞口扩成三尺左右! 然后再将左手一搭“蛇娘”皓腕,“飕”然一声,两人似蛰龙出困,飞凤惊鸿,已然射出十多丈远。 再说那数十个挖掘土石的武林人,止在紧张之际,忽见地穴中射出一双如电身形,都不禁骇然住手,同时扭头望来。 岳天雷和“蛇娘”,目光流盼之下,也看清对方,全是道家打扮,为首者正是“青城”掌门“天乐道长”,另一个却是“西门先生”。 他们跟一干门徒,都正以不敢相信的眼光,注视看他俩。 这一来,岳天雷内心充满了感动,“蛇娘”也喘了一口长气,娇靥上流露着无限的喜悦。 于是,他俩急收脚步,反朝道长这边纵来,道:“多谢两位的关怀,在下必有以报。” “天乐道长”抚须答道:“贫道是报答阁下送药之恩,不必客气。” 岳天雷然后转面对着“西门先生”,打算说几句致谢的话,但一想到误伤“东方先生”,以致中毒死亡的事,不由得心中一阵难过,改口言道:“先生,对令师兄的死……我非常抱歉……。” “西门石”闻言,面皮一阵抽搐,哽声答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件事将来再说罢。” “天乐道长”一见他们又谈到这件不愉快的事,立刻上得一步,改变话题,肃然发问道:“岳少侠,听说‘武帝’已曾现身中原,把他师门宝物‘天龙金手’送给了你,这话可对?” “确有此事。” “那么,可否取出金手,让贫道等瞻仰瞻仰?” 岳天雷本不是个小气人,可是他不愿意将这武林至宝,在众人面前眩耀招摇,正待推辞,又见“天乐道长”和“西门先生”四道殷切眼光一齐盯着,正在等候他的圆满答复。 于是,他点点头,小心的将“天龙金手”取了出来,捧在掌心之内,任由对方观赏。 只见异光映日下,“青城”“昆仑”两大掌门,齐齐躬身施礼,沉默而严肃的仔细凝视着,那数十名道家门人,更是鸦雀无声的环立四周,瞻仰这毕生难睹的宝物。 可是——这肃静无比的气氛中。 一阵威猛,狂傲,得意至极的笑声,突地破空传出,其真力之雄厚,使人心神勃动,耳鼓生痛。 “天乐道长”等一干人,被这意外的怪笑,骇得齐齐转头,朝那劲笑的方向望去。 立见那座崩陷山头,耸立着一个高大逾常的巨人。 此人头如笆斗,目似铜铃,长发如狮鬃般分披两肩,巨睛深目中,迸射出阵阵碧青寒电。 “西门先生”最热武林人物,见状骇然变色的问道:“你可是……‘飞磷剑蒲震’?………” 那巨人脚下一飘,两三个大步,已经逼到人群前三数文处,立见他行动之间,肩头腰际,共露出十二只矩剑剑柄,然后岸然答道:“算你有点眼力,老夫正是‘飞磷剑’。” “天乐道长”一听对方名号,也骇得双眉齐轩,暗自一摸腰间长剑,忙不迭的上前半步道:“久闻你不入江湖,今日来此何事?” “来取‘天龙金手’!” “你配吗?” 岳天雷冷冷一哂,同时把金手安放怀内,就待拔剑上前。 但——“天乐道长”早已长剑出鞘,岸立“飞磷剑”身形之前,语音微颤的叱道:“蒲震!你太也目中无人,凭我‘青城’,‘昆仑’两派掌门在此,也敢如此猖獗!” “飞磷剑”马上碧眼一翻,射出丝丝劲光,似笑非笑道:“哟!你们还想插一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算了吧!” 对方毫不在意,轻-淡写的哂道:“凭你们这两下子三脚猫,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谈什么路见不平,干脆站开点,免得碍事!” 他这番轻蔑言词,和那目无余子的神气,把这位“青城剑派”的大掌门,气得满脸通红,正待发剑抢攻,岳天雷已然身形奇奥一旋,厉声反叱道:“蒲震!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找死!” 对方巨目碧光电闪,冷静至极的把他全身上下不住打量,对于这句话,倒不急于回驳。 但“西门先生”却借此机会,对岳天雷朗声说道:“此人善使十二柄‘飞磷短剑’,一向少逢敌手,因此养成妄自尊大的性情,他那短剑能破空飞射,你要小心点——!” 他这里话未说完,“碧眼飞磷剑”已对岳天雷怀疑的问道:“你真是岳天雷吗?” “哼!是又怎样!” “哦——!”对方没料到他如此年轻,双眼瞪着他脸上的“貘皮面具”,仍以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那以削剑名震武林的——就是你?” “不错!” “而且我听江湖传言,你还会飞剑杀人?” 岳天雷被他一问再问,颇不耐烦的叱道:“通通都对!你不过是奉了‘武皇’驱使来此送命,何必噜苏不休!” “武皇?” 飞磷剑脑袋一摇,傲然答道:“他算什么,焉能驱使老夫?” “哦!这样说你不是他的手下?” “当然不是,而且我正要找他比试剑法。” 岳天雷听说他与仇人无关,火气立降三分,再度问道:“那你要‘天龙金手’何干?” “看看有何奥妙。” “老实告诉你,它是武林中一件圣物,若说奥妙——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当真?” “我何用骗你!” “飞磷剑”见他词色诚实,心知不是骗人,略一沉吟后,说道:“好吧!金手之事就此不谈,但是——” “怎么样?” “老夫要考考你的剑法!” 岳天雷听“西门先生”说过,对方善使十二柄短剑,且能破空飞射,现在对方竟要较量武功,他也是正合心意。 于是——双手各将长剑一间,朗声答道:“好!你只管上来罢!” “飞磷剑”略整衣襟,向着“天乐道长”等人把手一挥:“你们大家让开点………” “蛇娘”本待不闪,但岳天雷也已点头示意,只得关切的叮咛一声:“珍重!”随与道长和“西门先生”,退出廿丈开外,各以极为紧张的心情,注视着场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岳天雷双臂一抡,把两枝长剑同时拔出,气定神闲,目光闪闪的盯视着对方动静。 “飞磷剑”原来那几分轻敌之意,被他这森然杀气一扫而空,也是神态凛悚,凝立得像一尊石像。 就这样双方对峙了片刻工夫。 “飞磷剑”忽然双臂突振,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直朝左右两胁一探,同时舌绽春雷,暴喝了一声:“看剑——!” 喝声中,两道碧磷闪耀的剑影,各曳着一道劲光,隐来风雷吼啸之威,直朝岳天雷身前射到。 岳天雷立将“青霓剑”奇奥一划,一招二式,分向对方短剑斩削。 但——他的招法刚要使尽,那两枝飞磷剑,突然左右分飞,凌空各划一个半弧,反而倒射回去,同时空中劲风又起,另四枝剑,竟然各依诡异路线,趁他招法已老,凌厉的射了过来。 岳天雷心头一凛之下,连忙招式疾换,以“孤凤振翎”,排出了如山剑幢,立闻一阵“叮叮”脆响,满空中碧芒乱飞,对方连手也不抬,六枝剑一齐如生双翼,先后的飞了回去。 “哟!看不出你真有两手!”对方骇噫声中,双手如车轮翻动,接连的拔出肩腰上的短剑道:“你再看看这个!” 岳天雷身形不动,目棱一闪之下,立见十道异光,分自对方掌内迸出。 可是,这些剑并不朝直剌他的要害,却似长虹走天,阴磷匝地,分从四面八方,绕着大圈子缓缓飘飞。 他对于脱手飞剑,原是行家,心知短剑看似缓慢,实则暗蕴无比真力,想来对方看破他不好对付,已经使出看家本事。 心念中。 果见满天剑影之内,一先一后,飞降两道劲光,如龙飞蛇舞般,凭空绕出无数美妙弧形,那呼啸刺耳的真劲,将十枝短剑一齐引动,其剑尖所指,竟然不差厘黍,全指向手顶心腹背的生死大穴。 第十四章 干戈玉帛 “飞磷剑蒲震”在生死未判之间,突地暴出奇招,以一双短剑,凌厉的直取岳天雷两处要穴。 同时,那十柄漫空飞旋的短剑,也如百鸟朝凤,一齐撞他脱手射出的长剑剑身。 岳天雷不由更加骇然,急将“青霓剑”剑幢扩大,与对方展开一轮急刺,同时左掌凌空一吸,便将长剑收回。 但在这微一顿挫之下。 对方的攻势越发辛辣无俦,只见那一双短剑,幻光迸射的绕身疾旋,其它十柄,更是此起彼落,分从意想不及的角度剌入。 眼看三十招一瞬而过,表面上,双方轩轾难分,其实“飞磷剑”抢尽先机,完全占了优势! 这种情形,自然瞒不过“天乐道长”,“西门先生”一班高手的眼睛。 “蛇娘”更是心切个郎,鼻尖上沁出了点点香汗。 而且——在此战机不利下,岳天雷竟又出人意表的攻错了一招! 本来他用两重剑幢护身,封住对方十二枝短剑。 如今却右手一扬,将“青霓剑”从剑幢之内射出,看样子,意思是要削断对方那见风即飘的兵刃。 饶是他的宝剑锋利,对付这飘忽不定的短剑并无功效。 结果——“青霓剑”劲风所至,短剑立刻让开,但宝剑向前射出后,它们反随着后面气流,穷追不舍。 “糟——!” 蛇娘骇极之下,忍不住失色惊呼! 但叫声未完,“飞磷剑”哂笑一声,双手短剑以泰山崩移之势,径朝岳天雷仅剩一层的剑幢推出。 “不好——!” 现在连“天乐道长”也惊噫出声了! 场中诸人无不目瞪口呆,眼看岳天雷即将落败! 但千钧一发间!! 岳天雷猛地肩部一摇,右手翻起! “呼!”地一响,使出“乾坤一煞”内力,如蛟龙吸水般,硬生生把“青霓剑”凌空吸回。 对方那十支短剑,当然也跟它一齐飞来,可是这股吸力太强了,只听“叮!叮!”数响,竟全部被他吸牢在长剑上面,再也无法飞动! 紧接着——岳天雷体内真力反转,又把左手剑幢一收,以奇强吸力搭住对方兵刃,同时透过右手“青霓剑”,迸出一股劲气。 立见青光暴涨中,对方十枘短剑,已然不受它主人的控制,像一蓬闪亮流星,迸射出七八丈外。 “飞磷剑蒲震”吓惨了! 百忙中,缩肩顿足,舌绽春雷的暴喝一声,将双剑以平生功力,向后面猛力一抽,想摆脱岳天雷的奇奥吸力。 岳天雷正要对方这样,随将剑上真力,顺势向前一推——立见“飞磷剑”高大身形,竟如风卷残云一般,“蹬!蹬!蹬!蹬!”笔直朝后跄退! 但还来不及站稳脚跟。 又见岳天雷身如怪鸟腾空,施展“大鹏展翅”飞扑而出,那一双长剑,就像半空中劈下的两道闪电。 “叮!叮!”两声后,“飞磷剑”仅剩下了赤手空拳,只气得巨眼圆睁,怒吼出一声:“输了!” 马上翻身拔步,连满地短剑都不顾,径自扭头疾行。 对方这爽直的神气,引得岳天雷心神微动,浮起了一片笑影。 因为他自履武林,一般人不是意气用事,就是存心险恶。 像“飞磷剑”这种功力甚高,而又心直口快输了不赖,倒还所见不多。 于是——他身形如电一旋,拦住对方道:“阁下虽输,短剑怎不带走?” “飞磷剑蒲震”巨眼连眨道:“听说你专爱削剑,难道不要我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要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 这一来,岳天雷倒是想不出理由,随即讶异的问道:“这是你成名兵刃,难道你不爱惜吗?” “岂能不爱——!” “那为什么不要呢?” “武林比剑的规矩,胜者不伤对方,可以留下兵刃。” 岳天雷不由哈哈笑道:“阁下倒是真讲规矩………” 话未说完,“天乐道长”等人已然飘近身前,他们都是武林中年高德劭之人,对于“飞磷剑”的态度,也是大感赞佩,一齐改变了原来的仇敌之心。 于是,“西门先生”首先拱手道:“尊驾极少现身江湖,想不到今日一见,还不失武林古风,我‘西门石’倒真失敬得很………” 这句话,就像严寒中的一股春风,立将双方的紧张心理,吹得一干二净。 “飞磷剑蒲震”随即浓须一掀,半惊半喜的谢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不对,其实关于偷窥诸位,和要看‘天龙金手’,-是一时好奇心驱使,还请岳老弟原谅一二………” 岳天雷马上接言道:“不打不相识,咱们这点误会就此不提,阁下尽管收回随身兵刃。” 于是众人重行施礼,各道寒喧。 那“飞磷剑”结束停当后,摇头叹息道:“我听江湖传言,‘武皇’剑压群雄,无恶不作,因此想会他一会,不料今日跟岳老弟交手之下,才知道英雄出少年,老朽这数十年苦功毫无用处,看来——我该隐居不出才是………” “西门先生”闻言问道:“尊驾既有为武林除害之心,何不与我们联起手来。” “在下一向闲散惯了,恐怕有负诸位………”飞磷剑回答之中,眼光却向岳天雷这边扫来,以极为恳切的语气续道:“但为答谢岳少侠的好意,如有效劳之处,绝对尽力为之。” 岳天雷心念奇快一动,把眼前要做的事,从头考虑了一番,暗自忖道:“我已经参悟‘逆转五行’,当然要赶往‘巫山迷宫’,原来利用‘蒙面人’去寻‘神拳郑泰’和‘神医李国华’的计划,只好搁在一边,也无法请人帮助。 但目前的‘飞磷剑’,他的武功既高,而且敌人不认识他。倒是一个理想人物…………。” 心念既决,随即坦白言道:“我有一事相烦,不知尊意如何。” “别客气,我是诚心出力,请问是什么要紧事?” “武皇手下有一批‘蒙面人’,要请阁下代为查访!” “蒙面人?嗯——,我听说过,如果他们跟你有仇,老夫剑下决不放过……。” “不!我只要晓得他们的下落,请不要随便动手。” “理由是——?” “在下要找一位‘神拳郑泰’,他是武林中铸剑名师,已被对方所掳,如今几个蒙面人的长剑,都已被我刺伤,一定会去找他修铸………。” “我懂啦,你是要借此找出贼窝!” “正是这样?” “你放心,一切包在老夫身上,只是找到以后,到那里跟你会见?” “嗯——,就在‘巫山’附近罢。”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走。” “飞磷剑”慨然应允后,马上拱手告辞,只见那高大身形,轻灵至极的射离当地,瞬已不见踪迹。 “天乐道长”等眼看对方去远,都不禁微笑点头,但岳天雷却心头一忒,暗中感到不妥。 他想起这一路上,“武皇”有随时出现的可能,万一跟“飞磷剑”碰上,双方交起手来,准是吉少凶多,那简直是拿人送死………。 心念所及,不禁机伶伶一个寒噤,但耳边又听“西门先生”出声问道:“岳老弟,月后‘青城’之约,想必你已晓得,我们已在分头办事,准备不久的将来合练大阵,你可有什么打算?” 岳天雷略一沉吟道:“我马上要去巫山,只要取出了‘天雷怪剑’,立刻前来助阵。” “西门先生”拈须点头道:“这样很好,只是有一件………” “那一件?” “听说‘丐-南支’的“蛇丐”,也会出来,这叫化子惯弄毒蛇怪蟒,倒是扎手得很………” 岳天雷立刻朗爽一笑道:“如果谈到蛇,我倒有一位行家在此,足以对付他有余!” “哦,” 西门石心下恍然,答道:“那一定是李姑娘,她外号‘蛇娘’,顾名思义,必然错不了!” “先生猜的对,为了各派安全,我留她在此帮忙。” “蛇娘”本不愿留在“青城”,但个郎如此安排,她不便再说什么,可是秋波一转,却俏生生的瞪了他一眼。 岳天雷见安排已定,立刻准备离开,同时把“鱼剑琴”正在联络武林正道的事,告诉了他们三个,以免将来误会。 于是,就在众人目送之下,他疾如闪电的,再朝“巫山迷宫”方向,像劲箭离弦般射去。 ※※※※“巫山十二峰”。 景色依然,巍峨瑰丽。 岳天雷似一颗彗星,奇快的射到当地,虎目一观,竟非当日离开时那个位置。 他心念中,当然不会忘记守候在“外六峰”的“巫山艳凤”。 可是——巫山地势如此复杂广大,眼力再好,也无法透视怪石峨嵯的阵图。 叫吗?又怕惊动“迷宫”中的叛徒——“铁腕慈心”,于是,他稍一踌躇后,先按照五行生克,射入了外面这层‘天雷无妄’的阵式。 “奇怪——?!” 他飞快的飘行了一段路,心中不禁讶然一惊,极感到意外! 因为所到之处,既无狂风,路也平坦,四周岩石,也是平淡无奇,像上次入阵那种怪石插天,风云鼓荡的现象,竟然一点也不存在。 但在略为思忖后,他随之哑然失笑,马上悟出了其中道理:因为上一次他不懂入阵之法,而是由“张辟雷”所指点,对方的理解,也未必了如指掌的程度,所以他虽能通过,却仍受阵法控制,以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力而不讨好。 现在,他不但参悟了五行奥秘,而且内力又增一倍,当然是驾轻就熟,走起来毫不费力。 但——经过半日飘行,眼看快到“六内峰”巫山迷宫的边缘,可是还丝毫未见“巫山艳凤”的倩影。 他一方面感到失望,同时下意识的绕峰而旋,又找向上次坠入地底的那边,就在盏茶时分后,居然回到他生父埋骨之所。 岳天雷站在当地——虎目向那地窟入口一扫,立感心如刀割,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暗地祝告道:“父亲:雷儿无法入洞。拜谒你老人家,但是我已遵照遗训,从‘武帝’那里,学到了‘逆转五行大法’希望你老人家阴灵庇佑,使孩儿取得‘天雷怪剑’,杀绝‘武皇’和‘铁腕慈心’这批叛徒………。” 心念中,热泪盈眶,但却看到了一样怪事。 因为地窟的入口,忽然盖上了许多枯枝,看起来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是很细心的交叉摆着。 “嗯——一定是故意摆的,谁要碰一下,那摆树枝的人,马上可以发现外人动过,不过,谁会来摆呢?” 他正在凝神思忖,还不会想到更深一层。 又听巫山绝顶,闷雷似的暴吼了一声,不用去猜,显然就是“铁腕慈心”,但他这次竟然不再喝问暗号,径自发动了六内峰“雷泽归妹”的卦式。 岳天雷面对风急云流,幻景百出“巫山迷宫”,只恨得紧咬牙关,双目中迸出无边怨毒。 于是,心中默付了一下“逆转五行”,就打算射入愁风惨雾的阵内。 但——还未举步,耳边却闻轻啸两声,传自身后的石岩隙缝。 这轻啸,是如此的耳熟能详,他马上惊喜的转过头来,眼芒如雷,机警地朝后扫掠过去。 果然,石岩隐秘之处,媚丽如花的“巫山艳凤”正露正半面娇靥,同时柳眉一轩,意思要他过去。 岳天雷被她这份神秘表情,弄得心中生疑,看来“巫山”之中,又有了意外之事发现! 于是,他从容不迫,身形奇奥一旋,若无其事的闪入“巫山艳凤”藏身之处。 “雷弟——!” 对方不胜娇媚的紧抱着他,万语千言,都在拥抱中交流着。 片刻温存后。 岳天雷心念一动,问道:“艳姐,-这样小心,想是发现了什么?” 对方被他一言提醒,马上朝外面秋波一眨,低声答道:“对呀,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使我非常害怕………!” “哦!-难道看见了——叛徒‘铁腕慈心’,或者是‘武皇’本人来了?” “不!都不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看到什么?” “巫山艳凤”娇喘两下,反问道:“雷弟,你看到地窟上,盖着的枯枝没有?” “有的。” “那是我恐怕有人进去,特别留下的记号。” “结果真的有人来了,对不!” “一点不错,可惜我当时不在洞边,没有看到来人是谁,不过………。” “不过怎样?” “我疑心是………那姓张的………‘张辟雷’来过!” “凭什么这样想法?” “他上次到过这里,而且……而且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张辟雷曾经一掌退三绝,帮过我的大忙,而且上次来此,又亏他指引路径,我们不可以随便猜疑………” “是吗………?” 巫山艳凤答应之中,两双夜星似的明眸,朝他一盯,显见她的疑心并未消释。 岳天雷心思机警,也不由微感一噤,想起了几件往事:——第一,张辟雷异常关切“巫山四剑”的下落,每次见面,总要直接或间接的提起,这究竟是关心?或者是别有用意……? 第二,张辟雷上次守候“巫山”附近,送他进去,而且又等他出来,这究竟是帮忙,还是另有打算………? 沉吟片刻,他仍旧想不通其中理由,如果对方是恶意,其目的定与“天雷怪剑”有关! 但如属好意,其古道热肠,又足令人终身铭感! 可是,这答案现在无法断定,惟有下次碰上的时候,再用别的办法去试探对方的真假。 心念中。 “巫山艳凤”又在轻轻问道:“雷弟,你这次来,一定学会了‘逆转五行’,那么,你可不可以带我一道,同进‘巫山迷宫’呢?” “对不起………。” “迷宫是我祖先所建,我真想去看一看!” “现在不行!因为叛徒‘铁腕慈心’的功力甚高,我不能让-冒险。” “但是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呀!” “这个………” 岳天雷顿了一下,慎重的交代道:“那么,-赶到‘青城山’去等我好了,将来各派都要在那里集会,而且还有个‘蛇娘李昭霞’,你们不但可以做伴,而且可以合练我教的‘巫山剑法’,以备将来之用。” “好吧………!” 巫山艳凤依依不舍的答应一声、把个郎紧紧的拥抱一下,道:“你先上山,我会小心地离开这里。” 于是,岳天雷再度射向山道石阶,他虎目盯了一下风云鼓荡的阵图,随即腾空飞纵,扑进了如潮狂飙之内! 这巫山内六峰的“雷泽归妹”卦式,较之外六峰的“天雷无妄”,厉害何止十倍,岳天雷凌空飞射中,身形还未落地,虎目中似见天旋地转,每一寸山右,每一寸地面,都在不住的旋动…… 他这时离地不及一丈,骇然中,连忙圈臂拧腰,把体内真元猛地一迸,再度拔起十余丈高。 同时,心里默想着“逆转五行”的奇奥变化,眼芒如电,看准了幻象百出的地面,然后身如殒星坠地,一脚点实了羊肠山径。 但——足尖刚一点地,身形竟像落叶随风,孤舟逐浪,也跟着地面飞快旋转。 他当然晓得这是心理作用引起的幻觉,于是足踏九宫八卦,心数天罡奇门,冷静至极的,一直朝前飘趟! 就在个多时辰后。 他已然闯过阵图,到了内六峰的顶尖。 只见六座此起彼落的石峰,就像天然生成的宫殿,外面环绕着宽可十丈的石坪,愈见鬼斧神工,诡异无比。 “想必这就是‘迷宫’了!” 岳天雷在山风轻拂,平静出奇的石坪上,奇快的绕行一周,不由得轩眉眨目,心中大感意外。 因为这座“巫山迷宫”,只是一座没有门户的石山,除了崖壁上若干奇怪的记号之外,几乎连缝隙都没有。 而更奇怪的是——那隐身迷宫的“铁腕慈心”,不但未曾现身,就连原来的雄沉劲吼,亦复归于沉寂! 这一来,倒使岳天雷心神发怵,颇感意外。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可列为一等以上,但较之仇人“武皇”还有相当距离,就跟“张辟雷”当日显露功夫来比,也差一等。 至于还会未见过的“铁腕慈心”,以他曾列“巫山”首徒的身份,武功之高,更不待言。 如果双方公开交手的话,他还可以利用机智制服对方,但如今连大门都找不到,岂不敌暗我明,先就败了一着! 于是,他在怨毒噬心,狂怒不已下,竟然猛提“乾坤一煞”的内劲,右手凌空电翻——“轰隆隆!” 一记“降魔掌法”,劈落在山崖上面,立闻那绕空不绝的回声,震得山鸣谷应,并且舌绽春雷,厉声叱道:“巫山叛徒!还不出来受死么!” 死字未落,山腹中一似虎啸龙吟,传出了严肃雄沉的呢喝,道:“什么人在此胡闹——!” “林宇魂!快滚出来罢,少讲废话!” 他这一叫出对方真名,那“铁腕慈心林宇魂”似乎惊噫了半声,但随即冷峻反问道:“你是谁?速报名姓。” “本人岳天雷!” “什么?” “岳天雷!” “哦——!” 对方微微一顿,随即狂怒不已的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来了………!哈哈哈哈!” 岳天雷被这阵狂笑,更激得火冒三丈,双掌缓缓运功,恨不得一击奏功,把“巫山迷宫”震为赍粉。 但是——双掌刚到胸前,已听“隆隆”声中,山岩上先裂开了一道三丈多高的直缝,然后两扇万斤石门,齐向左右滑去。 紧接着,“铁腕慈心”以震人耳鼓的口音,冷森森的说道:“岳天雷,你听清楚!二十几年来,没有人进得‘雷泽归妹’,你今日居然闯入,算是天幸,因此老夫让你。” “怎么样!” “让你生出此山,快点滚回去罢!” 岳天雷立还两声冷哂道:“嘿嘿!这算你的好意吗?” “恶人恶教,自有别人杀你,倒用不着老夫破戒!” “破戒?哈哈哈哈!” 岳天雷笑声如云里闷雷。脚下奇奥步法一旋,立朝宫门射入,道:“死期到了,还要自称好人,真是无耻!” 但他一步踏入之后,那两房奇重无比的石门,马上向着当中一阖,“砰”然响处,已将他反锁在内。 可是宫门虽关,里面却光亮如常,一点也不黑暗,等他放目四望之后,才发觉高高的石殿穹顶,密布一行行的窟窿,虽不直通外面,但光线却能曲折射入。 至于面前这座方圆亩许的大殿,却环布着百余石凳,想见当年,必是群豪聚会的地方。 岳天雷触景生情,不禁联想到“迷宫”往事,从这种一半天生,一半人力的洞府看来,“巫山艳凤”的先代,主持这神秘教派,确有令人惊心动魄的气派。 而师祖“巫山一鹤”,不仅使巫教改邪归正,又把“迷宫”变成封剑之地,其功力之高,尤属亘古未闻。 可是,现在这座宫殿,却被叛徒所占,并且连那“天雷怪剑”在内,这叫他如何能忍! 狂怒下,他眼芒扫视周围的八座门户,毫不迟疑的,就朝当中那座,飘然趟入,立见此门之后,又分成八条甬道,各指向不同的方位。 而甬道两边,又有数不清的岔路,彼此交互错综,令人为之目眩! 但岳天雷对这“迷宫”甬道,毫不惊慌,就按照“逆转五行”小心趟入。 于是他按卦而行,如闪电般穿过当地! 就这样连闯七层之后。 连他也感到目眩神摇,头一晕,竟不知身在何方。 “别慌——!” 岳天雷内心一声断喝,神威凛凛的瞪大了眼睛,似见“天龙金手”上的无数图纹,再一次的出现脑际! “哦,原来再进一层,就到了‘迷宫’阵眼!” 心念下,双手摸摸剑柄和怀内“金手”,几个箭步,已走出最后一条甬道,一座高大逾常的石殿,立刻展开眼前。 当中石坛上,正凛然盘坐着一位怪客。 此人长发及地,黑袍蒙面,乍然一眼看去,真像是仇人“武皇”一样! 岳天雷见到此人,不问而知,必是叛徒“铁腕慈心林宇魂”,禁不住一阵狂颤,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 而对方看到了他,也是周身连连几噤,终以冷峻如冰的口音,森然问道:“小子!你真是岳天雷?” “不错!你就是‘铁腕慈心’?” “然也!” “速行缴出‘天雷怪剑’,引颈受戮!” “嘿嘿!嘿嘿嘿嘿!”对方先不答话,又是一阵劲笑如潮,激得满殿风柱回旋,令人耳膜发紧! 但劲笑之中。 股股气流,也把他蒙面黑巾,鼓得一起一落。 鼓的时候。倒没什么出奇,可是面巾一落,却使岳天雷血液发冷,连双手也阵阵寒颤。 原来对方的脸,竟是平平坦坦,不但显不出高耸的鼻尖,反倒隐约露出,一个酒杯大的洞窟! “无鼻人!真正的凶手………” 岳天雷触发往事,想到义父“剑怪”的四肢被削,顿时目棱见血,冷森森的上前几个大步。 “铁腕慈心”却用手一摇,阴恻恻的说道:“慢点,你不远千里而来,谅不急在一刻……… “还有什么好拖的,” “凡擅入“巫山迷宫匕者,必然处以死刑,但在动手之前,我们可以把许多事情,讲个清楚!” “嘿,”岳天雷怒极冷哂,但却收住了脚步。 因为——“巫山剑派”的秘密往事,自己的血仇大恨,关键全在对方身上,所以他也有许多话要问。 更何况强敌当前,一定要保持冷静,万一心浮气燥,势必关系生死! 于是,在深吸一口长气后,他暗中运转真元,并以冷峻至极的口音答道:“好吧,本人就让你满足……最后的一点好奇心!” “铁腕慈心”立刻眼神一闪,寒电夺眶数寸,盯视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冒认岳天雷?” 这句话突乎其来,使他心神一震,立刻想到义姐“鱼剑琴”曾经来此学艺,他被师姑“剑仙”误传的死信,当然是“鱼剑琴”讲出来的。 可是,对方为什么传她剑法? 是好意? 还是假装好人? 而且“巫山迷宫”,外人无法闯入,连他生父“剑圣”都被陷死地窟之内,但根据什么理由,会让“鱼剑琴”进入………? 思忖中,还来不及答话,对方已然不耐烦,又逼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冒充死人,快讲!” 于是,他暂收心念,反唇相叱道:“我就是岳天雷,当日死信,是‘鱼剑琴’所误传,你难道不甘心吗?” “嘿!如果是真,何必蒙面………?” “你管不着!” “到了我‘迷宫’禁地,就得解下!” “本人面具总会解开,可是——要在你死之后………” “好狂的口气!这生死二字,少时便见分明,我先问你,撞入‘巫山迷宫’,是谁的主使?” “是本人自己的决心!” “谁指点你破解阵图?” “武帝季灵芷,传我‘逆转五行大法’………。” “武帝所传吗?” “不错!” “有何为证?” “天龙金手!” “拿出来看!” “你不配!” “铁腕慈心”闻言,真气一鼓,衣袍立刻隆起,好象暴涨了许多,怒气中微一咬牙,沉声说道:“好哇!叫你解面具,你不答应,叫你取出‘天龙金手’,又予拒-,老夫也不愿多费唇舌了………” “你还未答复本人的问题!” “快问!” “第一,‘天雷怪剑’现在何处?” “就在迷宫阵眼之内,可是——” “怎么样?” “我得警告你,你已累犯禁忌,根本不必幻想。” “哼!” 岳天雷怒哼半声,上前一步道:“第二,外六峰地窟中的那一位,可是你害的?” “不错………” “为何下此毒手?” 只见他巨目浓眉,苍须绕颊,到生得相貌不凡。 但整个鼻尖连根铲去,变成一付畸形,使人初看之下,顿生无限的恐怖。 可是——这怪相看在岳天雷眼中,却无异万箭剌心,一声:——“叛徒纳命!” 奇奥掌法,又已疯狂劈出。 对方见他来势更猛,也就喉间微吼,硬生生一掌推来。 “轰!” 两股大力一冲,声若山崩地震。 气涡内,“铁腕慈心”依然端坐不动,岳天雷却身如柳叶随风,倒翻山三丈开外,立时血箭狂喷,洒得满胸满地! “好恶贼!” 岳天雷咬牙切齿,收势站住,飕的吸了一口清气,压住喉间血流,马上双臂齐圈,拔出了两枝长剑! “铁腕慈心”一看“青霓剑”上的寒光,立刻面色发凛,更感到惊奇不已。 因为这枝剑的来历,他很清楚,但怎样铸成长剑,怎样到了岳天雷手中,他却毫无所知,可是猜想起来,必有许多曲折………。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剑刚出鞘,人已射入空中,一式“大鹏展翅恨天低”,快似殒星经天,并且左手排出剑幢护身,右手“青霓剑”凌厉无俦,直剌对方喉下! 在这寒芒如电,冷风拂面的招势下。 饶是“铁腕慈心”功力越绝,也不能再行端坐。 只见他双足未动,人已悬空,随以看不清的速度,身躯微微一移,岳天雷的“青霓剑”已经耳边掠过。 这一招,真是险到极点,而且妙到颠毫,双方身形之近,仅在五尺左右!岳天雷虽有双剑,却未能伤及对方。 而且,他自己招法已老,本身要穴全在对方掌下。 凛然中,连忙剑招疾换,左手剑“断金切玉”,电削对方右腕,右手青霓剑“挑星摘月”旋向对方人头,只要一招成功,“铁腕慈心”势必头飞肢断! 但——他这里招法刚变,对方也已双臂齐圈,百忙中,更杀机如潮,狠狠说道:“此子不除,必成武林煞星!” 话声中,身形飞飘,硬生生暴退八尺。 而且手一扬,居然以臂作剑,也用“巫山剑法”回敬过来! 岳天雷见他如此大胆,竟敢以血肉之躯,来接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得暴喝了一声:“找死!” 同时双腕疾振,抖出两圈呜呜劲啸,幻影如潮的剑波。 立听“嚓!嚓!”连声,“铁腕慈心”的大袍袖口,顿削成片片碎帛,弹得四下飞射! 但是——那双如电疾旋的手腕,却是毫无伤损,亦且真力如山,压得岳天雷手臂酸麻,掌心作痛。 “奇怪!” 他骇然不已中,虎目狠狠一盯! 原来对方腕部,各套着一寸多厚的钢铁护腕,就连他切金断玉的宝剑,也是毫无办法! “糟了………” 岳天雷惊得冷汗直滴,暗自骇然,想要撤剑,已被对方绞住,用那“乾坤一煞”的内力一拚,又不敌对方真劲。 惊险处,“铁腕慈心”茫然冷哼半晌,双腕奇奥一弹——弹得岳天雷双剑齐飞,坠落数丈之外! 第十五章 疤面怪客 “看掌!”岳天雷双剑落地,已置生死于度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道如山猛推过去。 可惜——他比对方,还是慢了一步。 “铁腕慈心”的右掌,已经印在他胸腹之间,五指如钩,直朝皮肉扣入。 如果给他抓实,岳天雷纵是铜筋铁骨,也要穿胸洞腹,肚破肠流。 但,对方抓到某一个部位,竟然招式骤停,满面惊色,另换左掌,朝他的“天池穴”上发力一登! “哇!” 岳天雷痛哼声中,人似断线风筝,凌空飞出三丈有余,只见他口中血雨淋漓,竟然昏绝当地! 至于“铁腕慈心”,却依然凝立石坛之上,双目圆睁,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右掌,原来,掌心中抓住一片破布,正是岳天雷的衣襟。 而衣襟下面,却是武林圣物——“天龙金手”! “这是真的吗?” “铁腕慈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疑中,马上双掌一合,发出奇强无比的内劲,把金手狠搓一阵。 按道理,他那掌心真力,足够烁石流金,将百炼精钢搓成赍粉。 可是对于“天龙金手”,却无法损其分毫,直搓到掌心热气灼人,金手越发光芒四射。 “嗯!这是真的,可是——怎会到他的手里?以‘武帝’的功力,决不会让人偷走呀?……” “铁腕慈心”讶然之中,立刻身形微动,飘下了三尺多高,直径两丈的石坛,朝着岳天雷身边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暗忖道:“既不可能被偷,那他刚才说是‘武帝’所赠,倒像真话,不过这小娃也冒失过份,话也不客气,招法又凶狠,气得我来不及问清楚………” 想到岳天雷的招法,他不禁浓眉一锁,更起疑云:“这娃儿的剑掌功夫,全是巫山本派嫡慱,先师当年又专了四个不记名份的弟子,这四人我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但他们每人只会一招!对方如今全会,必是四人所教!” 那怎………他难道真是岳天雷………死而复活?我的徒儿‘鱼剑琴’真的搅错了?还是‘剑仙’埋错活人………?” 这些事,更搅得他满头玄雾,莫叨所以,脚下一挪数寸,苦想“鱼剑琴”所提过的事情:-! “他说江湖上出了一个气武皇匕,此人阴輚无比,功力奇高,行迹已极神秘,而且是气鱼匕,气岳“两家的血海仇人二而且还有什么宁铁面人匕,千无算人”………二” 想起“无算人”,“铁腕慈心”竟然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鼻子,周身突地连打寒噤:“怪哉“这口无鼻人”又是一个谜,难道武林宜速有第二个烳?” 难到会是………? “不二不二不二” 这几个“不”字,竟像骇极惨嘶一样,从“铁腕慈心”口中传来,只见他双目如灯,面皮忸曲,那削去的鼻尖,尤显得异常丑恶。 但脸上的表情至为复杂,似乎想到了一件——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但又有两分相信的怪事。 紧张至极,冷汗涔涔中。 “铁腕慈心”竟然脚步一歪,几乎绊倒在地。 定神一看,原来心神恍惚间,已然走到岳天雷身畔。 于是一弯腰,双手颤危危的往他怀中摸去。 首先,他找到一片血书,这是一件婴儿的衣服,枯黑血字,写着女性的笔迹:“此子名岳天雷,如有仁人君子拾得,请予收养!” “哇!”铁腕慈心一声大叫,胆战心惊,看样子他真不是冒充,而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 心念中,双手一翻,把岳天雷翻得仰面朝天,只见其气若游丝,嘴唇泛白,已至生命垂危的关头!尤其那“貘皮面具”之上,沾满了腥血鲜红,更令人毛发耸立。 于是,他那要解对方面具的好奇心,全部付之东流,脑海中不住懊悔道:“当年我为了感情冲动,违背师命………才用自囚‘迷宫’,永守怪剑为忏悔。………可是二十多年来,我曾经再度违誓………可能武林浩劫,就是我的过失所造成!” 而现在,我又一时冲动,使岳天雷重伤将死………! 这一来,刚才两人将见的情形,重又出现眼前,本来双方还在讲话,可是对方听他承认陷害石窟那人之后,马上眼露怨毒,暴然出手,证明死者是他至亲。 多少年,他没想出那人是谁,也未曾出宫去看,如今一想,才悟出此人真是“巫山”弟子,而不是外人偷到暗号来骗他,并且这个人,必是“剑圣”? “凶手!凶手!我是凶手………我该死………!” “铁踠慈心”猛然一跳三丈,像疯子似的满室狂奔,一面自打耳光,拔须撕发,发出野兽般的哀吼! 就在这暴跳不已中。 他突然“铮!”的一声,踏着了地上的“青霓剑”! 剑,闪耀着蒙蒙寒光! 于是,他想也不想,一伸手抢将起来,把吹毛可断,冷气逼人的剑刀,向咽喉下面奇怪一削。 但——剑将着肉,那股冷气刺得他一个寒噤,顿时左手电翻,朝脸上,又是“啪!”的一记耳光,自己骂道:“混蛋!死能解决问题吗!” 于是,他冷静下来,用目中寒芒盯住了岳天雷:“我错害了他的父亲,应该对他补偿,以他的年龄资质,如将一身真元贯注,应该能敌‘武皇’,万一不行,也许他能自行设法,去取‘天雷怪剑’。 至于这武林浩劫,是否由我当年错误造成,我只能希望它不是,也希望‘他’︵?︶没有骗我?” 于是——“铁腕慈心”小心至极的抱起岳天雷,将他放在石坛中心,自己刚才打坐的地方,随见双掌动处,已贴住他生死穴道,把自己毕生真元,尽力的贯输过去。 不知这过了多久。 岳天雷像从梦中醒来,发觉他所躺的地方,异常温暖,而且身上极为舒畅。 可是,呼吸之间,却嗅到“铁腕慈心”的气味,证明对方就在身边。 因为他不晓得昏死后的情形,反倒暴然翻身,直朝空中电射。 但不料去势之快和内力之强,都已超过他的意料,只差一点,几乎碰到了石殿穹顶。 他奇怪,可是没有时间去猜。 百忙中急将腰部一拧,像苍鹰下扑般,反向“铁腕慈心”射落,同时本能的一掌拍出,那掌心劲道犹胜天崩地裂! 可是——真元刚出,他又猛然地吸回体内。 同时身如柳絮,轻灵至极的落在对方面前。 因为“铁腕慈心”,正瞪着一双大眼,呆滞的盯视着他,日内真元涣散,已到灯尽油干的程度。 并且脸上神色,显得平静出奇,显然毫不感到意外。 “怪呀——!” 岳天雷心神一震,立刻明白了五成,随即收掌弯腰,皱眉问道:“是你把真元传给了我吗?” “铁腕慈心”呼吸困难,勉强的挣扎一阵,喘息着道:“是………是我………” “为什么?” “希望你………去杀………杀………‘武皇’。” “哦!你不是他一党?” “不!不是的………” “那为什么害我父亲?” “我不认识……这是……误会……。” “误会?” 岳天雷心神一震,竟自怔然忖道:“对方的态度诚恳,不像骗人,而且他要存心杀我,早就可以办到,更用不着传我这份奇高内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连打寒噤,马上双掌齐翻,贴住对方穴道! 可惜——他来不及了! “铁腕慈心”已然穴道闭塞,完全没有救治的可能。 幸亏他“真元对流”的手法高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的注了少许真元过去。 随见对方脸色稍红,轻声说道:“好啦,你不必白费气力了,有什么话快问吧……………。” 岳天雷还不松掌,一面运功,一面发问道:“你刚才说是误会,倒底是什么理由?” “令尊当年来山,犯了一件大错!” “大错?他不是说对了暗号吗?” “暗号虽对,人数错了………” “哦?” “恩师‘巫山一鹤’曾经吩咐过,如果‘巫山四剑’要进‘迷宫’,除了暗号之外,而且要三男一女同时前来,否则………” “怎么样?” “必是别人冒充,格杀勿论!” “所以我父亲一人赶到,就遭了………不幸。” “对!”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如刀绞,但这样讲来,实在也怪不得对方,于是强忍悲伤,续行问道:“听说你背叛师祖,已被遂出门外,囚在‘迷宫’倒还说得通,但又叫你守护本山,未免不合理吧!” “唉,说来话长。” “铁腕慈心”凄然长叹道:“其实他老人家,不但是我恩师,而且由他养大,其恩德之深,尤胜严父………可惜我感情冲动,做错一件事………” “感情冲动!是否………跟女性有关呢?” “没有!” 对方否认之后,浓眉一锁道:“你为什么这样想法?” 岳天雷心里早想到“巫山艳凤”,更想到她母亲那段情孽,因此怀疑对方是那骗情盗宝的恶徒,闻言晃不答话,反而问道:“你既是师祖养大,可认识‘巫教’的前辈教主?” “哦!” 对方惊噫一声,骇异不已道:“你……你怎么晓得………?” “我为什么不能晓得?”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事关师门家事,连‘巫山四剑’都不知道。” 岳天雷剑眉一轩,激动答道:“我遇到了‘巫教’后人。” “谁?” “巫山艳凤。” “她讲了些什么?” “无非是‘巫教’往事。” “还有呢?” “嘿嘿!慢点!” 岳天雷冷声一哂,道:“我先问完,你再问我,现在——你先讲明做错了什么?” “这………我已对师立誓,决不泄漏!” “你敢不讲!” 岳天雷怒心又起,杀机森然,但“铁腕慈心”也将面色一寒,凛然说道:“岳天雷,你难道逼我再背师命不成?他老人家是你师祖,这件事又是他老人家所不愿提起的,而且纵然说出,对你也毫无帮助!” “这个………” 岳天雷闻言一震,好象冰水浇头,立刻回想到遇见师姑“剑仙”的那一幕。 他师姑也是对师发过誓,不愿说明此事,并认为对方不是仇敌。 这一来,他虽好奇,却也不敢逼问师祖的秘密,于是心中一叹,改口问道:“好,原因我不再问,但经过情形总可以讲吧?” “铁腕慈心”满面惭愧答道:“为了那一件错事,我向他老人家认罪,自愿以囚徒身份,永远不出‘六内峰’,好保护‘天雷怪剑’,除了巫山四剑联袂同来,否则的话,不让任何人来取。” “这样说,师祖并不曾逐你出门!” “他老人家大怒,已经不认师徒名份,但却接受了我最后的要求。” “唉!” 岳天雷暗中骇叹,心情矛盾之极,对方害死过他的父亲,但原因是守山护剑,并非存心不良,这次又救了他,并且传给全付真力。 再说,对方虽是逐徒身份,但对本派而言,所负的责任却不在“四剑”之下。 像这么一个人,他该怎么看待? “郑红莲”早已到了洞口,动作自然快些,立见她剑尖一挑,那冷森森约三尺青锋,已从“惟尊”腰间切入。 “哗!” 血雨横飞,肚肠尽烈——一代崆峒长老,甘为邪党的“惟尊”,竟在“郑红莲”救父情切下,被拦腰削成两段,死状之惨,正显出天理昭彰,恶人恶报。 就在她发剑的时候,岳天雷原想出声阻止,可惜事实上晚了一步,只好挟着腰间的“铁面人”,飘到她父女身侧。 “神拳郑泰”一眼看到爱女,简直喜从天降,高兴得讲不出话来,手中还提着大铁锤,怔呵呵的也不知道放下。 “郑红莲”见到生父,也是激动过度,明眸中两泪交流,竟自呆立当场,默默的不发一言。 岳天雷见状,赶忙充叫了一声:“郑老伯!” “神拳郑泰”这? 是恩? 是怨? 是长辈? 是仇敌? 在复杂的心情下,他不敢多加分拆,重行回到正题道:“既然先父一人入山不行,义姐‘鱼剑琴’也是单身,为什么又放她进入?” “从令尊受害之后,一十八年,没有生人来过………。” “没有生人!难道有熟人不成吗?” “这……没有……没有。” 对方连连否认几声,紧接说道:“我因‘四剑’多年不出现,也感到疑心,所以想知道外面消息,何况她又是个女人,恐怕她就是‘剑仙’。” “你的意思是——‘剑仙’比其它三位要特别点?” “可以这么讲,因为师尊最喜欢她,而且曾把我被囚的事情告诉她过,不料结果来的是‘鱼剑琴’,可惜她对武林之事,知道得不详细………” 讲到这里。 “铁腕慈心”突然周身一颤,几乎窒息过去,只有张口吁喘的份儿。 岳天雷骇得剑眉齐轩,忙不迭掌心真力猛贯,可是对方的情形越来越坏,急得他额头见汗,彷佛热得无法忍耐。 这时,“铁腕慈心”自知将死,借着对方真劲,尽力的打起精神,断续说道:“天雷………天雷………。” “我在这里。” “不!不!天雷怪………怪………。” 岳天雷顿时恍然,才懂到讲的是剑,于是提高嗓音,附耳问道:“剑在那里!” “在……在这里……阵眼这里………” 岳天雷忙将虎目环扫,却找不到剑的影子。 正想再问,对方嘴屑抽动,哑声说道:“小心……要……要小心。” “小心什么?” “火………火………火………” “火?那里起了火?”岳天雷惊骇中再度摆头,向奇大的石殿细看一番,不要说火,就连烟都没有。 “一定是他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心念中,尽其全力,把奇强无比的真劲直向对方“中庭穴”上一冲——“铁腕慈心”果然双目暴睁,射出一线回光返照的光芒,嘶声喘息道:“你在武林……遇到过……那些……那些人……功力最高………” “功力最高要算‘武帝’,‘武皇’。” “武皇………是那一派………武功?” “精通五大门派奥秘。” “连……巫山派?” “这倒没有。” “那就好!此外……有没有……姓…姓……” “姓什么的?” “姓张的………?” “有!” 岳天雷一听“张”字,立刻脱口应有,而且心中骇异莫名,因为对方不提别姓,单单提起姓张——祖师本名“张一鹤”,而且有个儿子,可是这位前辈,从未出现武林。 但另外却有个“张辟雷”,他自称江湖隐者,功力骇人,难道他会是祖祖的儿子?难道这就是对方追问的用意? 心念如电,一忖即收。 岳天雷立刻盯视对方,一字一顿的问道:“有个‘张辟雷’功力奇高,你认识他吗?” “铁腕慈心”随即面皮抽动,露出复杂的表情,胸头起伏几下,气若游丝的再问道:“他人怎……怎样?是好……是……坏?………” “对我有救命之恩——” 恩字刚完,对方面现突意,连说了两个:“好……好………他是好人,你也要……对他……好………!” “哦?原来你们认识?” “……………。” “铁腕慈心”脑袋一点,虚软的垂到胸前,再也没有了声息。 岳天雷骇然一看,已然魂归地下,力竭而死! “奇怪呀!‘张辟雷’口口声声说,他是叛徒,指责他霸占‘天雷怪剑’!他却记罣对方,临死都念念不忘………?” 心念中,只感遍体生津,汗如雨下,好象这“巫山迷宫”,竟热得像座火山。 以他不畏奇热的体质,竟然会成这样,真叫他一时愕住。 正骇异间。 似闻“隆隆”之声起自地底,又一阵热浪四射,竟闻到衣衫烤焦的臭味,于是放下“铁腕慈心”,用手心向石坛一贴。 “不好——!” 他这里惊噫未毕,火焰已到身前! 立见红霞冲空,地面尽面尽赤,那石坛中心——也就是“铁腕慈心”的打坐处,竟被数十道火舌吞没。 至于对方,正在眨眼之际,已烧得皮肉荡然,血枯骨尽,除了一股焦臭青烟外,毫不剩半点灰痕! 岳天雷亏得不畏奇热,身手灵使,百忙中掌心真劲疾喷,身形像劲箭般,反射出十多丈外,骇然的凝眸盯视——他以为火势还要扩大,那知等了盏茶工夫,反倒毫无动静。 “奇怪!”他骇异中,缓缓前进,小心至极走向石坛。 立感奇热退尽,而且回复正常,再度用手摸了一下石面,仅只剩下温暖的感觉。 但——坛心三尺方圆之地,却发现了前所未见的奇观。 原在那厚约尺余的石板,既非金铁,也非玉石,而像是火山熔岩制成,上面镂刻着精致花纹,暗藏着无数小孔。 他仔细的低头睁眼,从小孔中往下面看,立感热气扑面,嗡嗡有声,其深度简直无法想象。 “哦!原来这是前古火山,还有火焰喷出!” 岳天雷心下恍然,想找“铁腕慈心”的遗迹,却连骨灰都寻不见。 这种离奇死法,令他毛发耸然。 想到对方一生,为了要赎某一件罪过,竟然自囚迷宫,连数十年之久,虽曾误至乃父于死,可是,他并非故意,并且不曾忘记过“巫山四剑”这几位同门。 因此,这可以说是命运作弄,和整个“巫山剑派”的不幸,不能全怪对方。 心念及此,岳天雷更领悟到另一件事——因为从“巫山四剑”联袂行道江湖,跟“铁腕慈心”镇守巫山,保护“天雷怪剑”的事实判断。 “巫山一鹤”这种布置,完全是防备某一个人,所以用这双管齐下,里外有备的手段。 这办法,可以说计划周到,天衣无缝,可是为了某一种原因,以致五位前辈,先后惨死……… 那么,师祖要防备的是谁呢? 是“武皇”吗? 不对! 要是他的话,“铁腕慈心”不至于毫不知情,反向自己追问。 而且——师祖为什么不愿告诉“巫山四剑”,只要他们追杀能使本派剑法的人呢? 岳天雷思潮狂涌,心乱如麻,沉吟中,收慑心猿,忖道:“总之,‘铁腕慈心’已经尽了力量,他的死,抵销了误害父亲的过失,而且他还对我有恩,也对得起师祖遗命………” 于是,虎目注视看石坛中央,轻轻祝告道:“大师伯,恩怨已了,你安心去罢,我会用‘天雷怪剑’去把‘武皇’碎尸万段!” 剑!一想到剑,他又怔住了。 对方只说了“在这里………阵眼这里!”可是眼前空无一物,也无指示宝物位置的记号! 凝思下,他再按五行生克,计称这“阵眼”所在。 但运算几遍,还是在石坛中心,不由得半疑半信的想道:“难道剑在师伯刚才打坐的地下吗?………” “难道他怕来人发觉,故意借此遮掩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身形一闪,凝立坛心,双掌贴住圆形石板,运出奇奥吸力,暴喝了一声:“起——!” 立闻“轰隆”巨震,那重逾千斤,雕镂精致的大石,已被他高举过头,热浪熏风中,露出了深不可测的洞穴。 于是,他首将石板放下,低头看时,又见那垂直而下的穴底,还隐约的现出暗红光芒,显然是火山熔岩,在那里翻动! 但这暗红光芒中,却看不到威力骇人的“天雷怪剑”。 “不会呀!除了此洞,剑不会在别的地方!” 心念中,他运起无比内功,立见目芒如电,夺出眶外数寸之长。 在沿着洞壁细看一周后,果见五六丈下的石缝中,露出一段剑柄,但那三尺青锋,却深深陷在石棱。 现在,剑是看见了。 但如何取出来,却又是一个难题。 岳天雷首先算了一下距离,想用掌心真劲,把它硬生生的吸出。 于是立掌蓄力,暗运真元,对准剑柄上面——“呼!”的一响,迸出一股奇强吸力。 可是,这洞里的石壁,都是火山融岩构成,其坚硬程度,并不亚于百炼精钢,因此当年“巫山一鹤”的本领,也无法再插深点。 如今他的功力,虽到了绝顶高手地步,但要凭空吸回,还是办不到。 就这样连试数遍。 岳天雷虽费尽全力,宝剑还是分毫未动。 当然,他不能就此罢休,心念一动,暗中另作打算:第一个办法,他想冒着熔岩焚身的危险,用身佩长剑射入洞壁,作为踏脚,然后飞身下洞,好用掌力去找“天雷怪剑”。 心念既决,马上抽出“青霓剑”来。 但在脱手射出之前,他先把剑尖对洞口的石棱一试,倒看石质硬到什么程度,手起处,只听“嚓”的一声,火花四溅,仅戮成一道深沟,却无法深入石内。 这一来,他只好打消念头,万一射出之后,既不能深入石壁,又因真力强劲,无法收回的话,必然平白损失。 “完了…………” 岳天雷懊然一叹,想不出其它良方。 沉吟中,绕室而行,希望发现别的妙法…………。 时间在飞逝——“迷宫”由亮而黑,大约到了子夜。 他在死寂之中,又听石窟中“隆隆”有声,大股热流,再次从地心之内源源涌出! “看样子,又要喷火了!” 岳天雷悚然一震,暗中算了一下时间,从上次到现在,大约过了三个时辰的模样,他于是若有所悟,进一步想道:“三个时辰是个整数,原来火山是在一定的时间喷射。” 心念下,只听劲风呼呼,声如裂帠。 一道眩人心目,亮如白昼的强光,像龙蛇般冲出洞来。 虽则这光柱一闪即收,岳天雷目棱电扫,已发觉了一个秘密——因为这种时间极短,温度极高的火柱,已将洞口尺余的石板,烧得通明透亮,红光如潮。 由此推测,插着“天雷怪剑”的石壁,也应被奇热软化! 于是——他立刻身形暴起,凌空飘向石洞。 同时掌心电翻,迸出那撼山栗岳的吸力! 那时快,说时迟。 只听掌风嘶啸中,“天雷怪剑”竟被吸得向外一移,从那软化一半的石壁,硬生生冒出数寸! “好了!” 岳天雷心头狂喜,精神顿增,当轻捷身形落到石坛的另一头,随又发力反纵,二次掠过洞口。 当再度发力后,剑身又拔出一半程度。 于是——他像蜻蜓点水,怪鸟扑腾,接连的掠空电射,在地心火花映照下,长剑仅差一小段,就可完全到手。 但——在此成功在即的关头。 有一件事,却令他颇感意外? 因为他以前听说,此剑是百人鲜血所淬,所以颜色血红,鲜艳得像血液在流动,可是目前所见,却毫无半点光芒! “噫!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他一面发掌,一面暗自猜疑。 但此时,约近四尺的长剑,只三寸多长夹在石缝。 倘若分心,可能会失手下坠,要真掉了下去,必然沉没灼热的熔岩里面,到那时,就算是大罗天仙,也无法可以捞起! 这一来,他只好忍住好奇,拚出了十二成真元,发出最后一吸——“呼——” 劲风啸处,那枝黑黝黝的怪剑,已从地心中飞了出来。 岳天雷随着伸手去捞,但却身形一歪,“咕咚咚”翻倒坛下。 以致剑也“咯哒”一声哑响,沉重的落在地面。 “不对劲!剑怎么这种响法?” 他心里更加惊奇,可是喘咻咻的,已感吸入的热气太多,消耗的真力太大,反正已达目的,不如先行运功,等一会再去细看。 心念下,立刻盘坐坛边,连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功夫。 顷刻间,他已血气平和,守元守一,酣畅地进入了人我两忘之境。 当岳天雷睁开眼来,迷宫中清光如潮,已到了东方天晓。 连忙就地一纵,射向“天雷怪剑”的旁边。 立闻他骇噫有声,莫名其妙的忖道:“真怪,这把剑插在洞壁多年,经过地心火焰的熟灼,居然连剑鞘还在,并且这剑鞘也很特别?!………” 于是——他双手捧着剑鞘,神情严森的细看这师门遗物,到底有些什么奥妙。 首先,他发现剑柄上面,并没有任何装饰,全部都是精钢炼成,上面刻着一对图形,正代表“天”,“雷”二卦。 “嗯!剑是不假………。” 心情一喜,随即举剑过头,朝着空中恭敬的三跪九叩,暗对“巫山一鹤”祝告道:“师祖在上,岳天雷本应遵守遗命,不来取这师门禁物,可是‘巫山四剑’跟无数的武林人,都死在‘武皇’手下,除了这把剑,无法将他消灭! 因此,我请求师祖,准将此剑带出迷宫,同时阴灵庇佑,使我剑到功成,讨还‘巫山派’的深仇血债,想必你老人家会予同意………!” 刚想到这里——坛心中“轰隆”有声,连整个迷宫都在东摆西摇,一向死寂的殿宇,竟也处处回声,发出梁柱移动的暴响。 这种现象,就像冥冥之中,天地震怒一般,骇得岳天雷面无人色,一头冷汗,竟然下意识的叫道:“师祖!难道你老人家不答应!叫我把剑放回去吗?” 不行!我一定要………! 要字刚出,他的话音已被一阵巨声掩住。 这声音尤胜龙吟虎啸,怒海惊涛,其骇人之处,实非笔墨所能描写。 紧接着,地心中喷出奇强无比的火柱,较之前两次,真如小巫大巫,猛烈何止十倍。 立见整座石坛,一剎间化为赤红,那三尺方圆的洞口,已被高热烧熔,软绵绵往下陷落。 而且这火柱直冲宫顶,把那石质楹梁,一齐烧红,火焰在地心压力下,更四处喷射,狂焰如潮,分向甬道四周呼呼窜去。 “巫山迷宫”失去了镇洞宝剑,它的威力不受压制了。 它战栗! 怒号! 呻吟! 狂怒! 这次的爆发,将是最后一回。 好象它要把“巫山迷宫”从地面上连根拔去! 岳天雷被这强光照耀,热浪焚身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 百忙中,一手抱剑,一手掩面,对着愤怒的火焰,嘶声大吼道:“剑我带走了!” 我发誓——决不伤及善良,如有背誓,以血还血………” 下文还未说出,又闻“轰!轰!”连响,栋折梁摧! “迷宫”殿顶中心已经崩开一个大洞,在烟雾迷漫,石屑迸射中,岳天雷抱剑转身,如闪电一般急忙忙夺路而出——! 幸亏得,他对这“逆转五行”的步法,已然深印脑中,一路如旋风劲箭,穿出复杂的甬道——但所经过之处,都是只差一步,随即坍下,其惊险紧张,使他连喘一口大气,却有点来不及! 到最后,总算回到了“迷宫”出口,但两房高大石门,仍然紧密的闭看,一时半刻,又找不到机关所在。 岳天雷面对宫门,不由得心头一凛。 照他以往的功力来说,根本无法劈开,现在虽经“大师伯”转轮真元,能否应手而开,也是一个疑问。 不过,他身后山崩地裂的险境,已然迫在眉梢,百忙中,吐气开声,连肩带掌的尽冲力去——“砰!” 那奇重石门,居然应手而裂,裂开可容一人的窟窿,立见身形暴起,就像蛟龙出洞,奇幻地射入半空,接着几个翻滚,又越过了宫外石阶……六内峰的石阵。………一头坠入“外六峰”里面! 这时,“迷宫”已然不见了! 剩下的是浓烟蔽日,碎石如林,武林中二百年来的古迹,就在他经过之后,变成了镜花水月废墟荒莽! “可惜——” 岳天雷触目惊心,骇然长叹,对于“巫山一鹤”的遗命,“铁腕慈心”的死亡,都感到不胜怅然。 直等到烟散火消,才定下心神,再度打量“天雷怪剑”。只见这个剑鞘,上面凸凹不平,而且圆鼓鼓的,直径超过三寸,并且它非金非铁,而是奇硬无比的石岩所造。 “不对,世界上那有石头剑鞘,这分明是火山熔岩,把原来的剑鞘烧毁了,不知道剑身有没有弄坏?!” 他看出原故之后,不由得心神狂震,又沁出一头汗珠。 忙不迭左手握鞘,右手再朝剑柄一搭,想要拔出来看看。 但——手心一贴剑柄,立感一股说不出的力道,像电流般透掌传来,脑袋里“嗡!”的一声,马上心神激动,杀戒如潮,连两只眼眶中却充满了无边怨气。 “杀!杀!杀!” 那慑人神志的声音,在他的心中狂叫,全身血液,也随之澎湃奔腾,在“天雷怪剑”的魔力控制下,岳天雷失掉了他的理智。 而且在这紧要关头。 巫山外面,又传来三个雄沉口音,此起彼落的,连叫:“岳天雷………岳天雷………你在那里………?” 这些口音,对他并不陌生,除了一个不清楚,其它的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和分手不久的“飞磷剑蒲震”。 看情形,似乎“飞磷剑”发现了蒙面人等下落,特此赶来通知。 可是他已经心情大变,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居然面狞如鬼,残酷地吼出一个杀!”字。 同时右腕发力,去拔他的“天雷怪剑”! 第十六章 石阵仇踪 岳天雷手搭“天雷怪剑”剑柄:竟被魔力所制,改变了性情。 明知山外来人,就是排帮帮主“湘江王”和“飞磷剑蒲震”竟也阴森森叫出一声:“杀!” 随即腕力一震,就要拔剑伤人。 假如无法阻止的话,就算“湘江王”等三人的功力盖世,也敌不住它“剑到人亡”的威力。 但是,事情偏出意外。 以岳天雷现在的功力:竟然使劲一抽,没有抽动。 于是本能的再运真元,双手齐动,连拔了好几下。 “奇怪?” “天雷怪剑”就像连根生成,任他再三使劲,仍然分毫不动,如再硬来,可能会折断为两节。 于是,他一声惊噫,下意识的,把握住剑柄的右手放开。 刚刚一松,马上两个寒噤,神志完全清醒。 “好厉害!我不过抓住剑柄,立刻杀机如潮,光想伤人,幸亏还没有拔开,否则的话,刚才起的誓言已经破坏了………。” 这一来,他再也不敢去摸剑柄,单用右手握着剑鞘,仔细一瞧。 原来根本没有剑鞘,而是剑身被熔岩黏住,经过数十年漫长的时间,结成了一层奇厚的硬壳。 因此,它其名为剑,实际上却像一根“石棒”。 用手去拿,反会迷住自己,对付敌人,可说毫无用处。 “怎么办?” 岳天富饶是聪明,拿它倒没有好办法。 “拔吗?拔不动?” 敲吗?又怕敲断? “那么,削怎么样?” 心念一动,随时削铁如泥的“青霓剑”拔将出来,连试好几下,才不过括下一点油粉! “嗯!削不动还可以磨呀………。” 以火山熔岩的坚硬,他当然不会用普通石头去磨,手一翻,就取出得自“死谷”的金钢宝石。 这金钢石,是世界上最硬的东西,经他用奇强内力一磨,结果宝石磨成了赍粉,熔岩也去了大小差不多的一个角。 “好吧!多少有点效果,好在‘蛇娘’身边宝石很多,等跟他见了面,再丢想办法。” 心念中,又听“湘江王”等连声高呼,已到了“巫山”边缘,但却不敢冒然闯入。 于是,他清劲的答应一声,同时撕下半幅衣襟,把剑柄密密包好,以免无心碰上再被迷住。 然后,把剑往肩头斜斜一背,奇快的纵到巫山外面。 目棱下,果见“湘江王”等,贮立当地,其中另有一位老者,手持玉杖,一袭破袍,一看就是“丐帮”高手。 “嗯!丐排两帮势同水火,怎么会一路走行………?” 他这里疑云刚动,“湘江王”早已含笑近前,予以引见道:“岳少侠,这位是‘丐帮帮主王平岳’,这次亲到江南,前来助阵。” 岳天雷连忙拱手点头,连道几声“久仰!” “王平岳”忙称不敢,还礼答言道:“说来很惭愧,老叫化枉为帮主,对于南方这支叛党,完全指挥不动,上次承少侠神威,杀了‘凶丐’这帮人,特此致谢。” “不敢当………” “并且老叫化闻听人言,‘蛇丐’也要进犯青城,因此一来助阵,聊尽武林道义,二来想消灭此贼,也好统一本帮。” 岳天雷闻言笑道:“统一之后,阁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帮主,不但贵帮跟排帮的过节可解,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话刚说完,随即转对“飞磷剑蒲震”,道:“尊驾如约赶来,一定是带来好消息!” “飞磷剑”浓眉一轩,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我替你找到了贼窝!” “哦。” “说起来也是误打误着,老夫一路搜寻,本无固定方向,但经过‘黑山’的时候,倒发现了一点线索……。” “那是什么?” “我进入深山的时候,正是半夜,竟在毫无灯亮的山头,看到了一线火光,直冲天际!” “结果?” “老夫疑心一动,马上潜到附近,原来火光从山腹中间冒出,却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略加思忖,才想到这是。” “有人开炉铸剑?” “对!老夫正是这个想法………。” “飞磷剑”口中说他猜对了,他自己心里却认为还有一半不对。 因为“神拳郑泰”生性粗豪,是个宁折不弯的好汉,在敌人威胁下,准会一死相拚。 如今却乖乖听命,在“黑山”铸起剑来,那根本不像他的作风,不用说,一定又有古怪! 沉吟间“飞磷剑”仍是得意非常,径自数说道:“当时依我的脾气,就像闯进去大战一番,但你有言在先,不便硬来,结果我隐藏附近,真发现了蒙面人的迹影。” “还有谁没有?” “还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哦!岳天雷惊噫一声,心想定是‘郑红莲’出现,忙不迭关心问道:“她怎么样了?还是被囚?还是。” “放心罢!” 飞磷剑笑意满面,轻松的答道:“这位姑娘机伶得很,她也是隐在林中,好象要乘机下手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见面,有没有把我的情形说给她听?” “这………这倒没有!” 飞磷剑闻言一愕,抱歉的答道:“我不晓得你们认识,反倒躲了起来,捉了好半天的迷藏哩。” 岳天雷忙道:“没关系,反正我剑已到手,马上就去找他们。” “要不要老夫帮忙?” “这倒不敢劳动。” “飞磷剑”上前半步道:“不光是帮忙,我也有事要办。” “那一方面?” “为了你的大事,老夫一场斗剑只好忍住,如今你一个人去,对方却有七八个之多,分我一两个绝该可以。” 岳天雷一闻此言,晓得他那找人比剑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带笑安慰道:“将来‘青城’大会,正邪两道剑客甚多,尊驾要找人比,那里多的是……。” “蒙面人被你杀完的话,还有什么大会?” “尊驾可错了,那‘武皇’党羽众多,天下的邪道武林,全部被他罗致,就算蒙面人杀光,还有的是凶恶之辈。” “这个………。” “飞磷剑”还在沉吟,丐排两位帮主一齐插言道:“老兄不必担心,到时候准有一场剧斗,决不让你失望。” “两位大帮主敢担保吗?” “别的不敢,这一件包在我们身上。” “好吧!” “飞磷剑”这才答应,身形退后一步。 岳天雷接着一拱手,施礼告辞道:“谢谢三位的好意,在下先走了………。” “别急!” “湘江王”却又大袖一拦,道:“刚才‘巫山迷宫’忽然崩溃,把我们吓得不轻,究竟你这次收获如何,也该说明一下才对………。”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不瞒三位,本门的‘天雷怪剑’,我已经请出来了。” “哦!” 三高手齐齐惊噫,一个个双目圆睁,这把剑的神秘往事,使他们好奇之心大动,谁也想要见识见识。 于是,“湘江王”首先问道:“这件宝物a可否借看一下呢?” 岳天雷对这三人,都有极深的好感,稍为一顿,也就点头,道:“好吧!可惜没有什么好看的。” 随即胸前布带一抽,把“天雷怪剑”卸下肩来。 三人一看,却不禁咋舌有声,大感惊异——尤其剑柄上缠着布筋,剑鞘又形式特别,既看不懂,又不便多问。 于是,“湘江王”干咳半声,拐弯说道:“少侠,这把剑的样子倒真名符其实,够得上一个‘怪’字………。” “丐排排主”也在旁附和道:“看起来不像剑,倒像一根石棒似的………。” 接着,连“飞磷剑”也抚须,说道:“岳老弟,这么看不大清楚,你把它拔出来好不好?” “对不起!” 岳天雷面色-肃,把剑一背,道:“不瞒三位,这剑现在不能拔,只好将来再说。” 三人从他的表情,看出事出有因,于是不再多问,可是“湘江王”又提出另一请求,道:“少侠,听说你遇见了‘武帝’,而且得了‘天龙金手’,我跟‘季大侠’多年别离,因此想看看金手,也等于见他一样。” “好!” 岳天雷依言取出,谨慎的递交对方。 “湘江王”睹物思人,想到当年跟“武帝”扫荡群魔,不禁大生今昔之感,竟自看出了神,在那里怅然久之。 本来,岳天雷去心甚急,恨不得马上离开,但对方一本正经的瞻仰金手,他倒不便打岔。 等待中,虎目回顾,以极为感慨的心情,凝望看“巫山迷宫”,投以临去之前的一瞥。 他这一回头,“飞磷剑”也下意识的料侧身形,跟着一看。 但是——他的眼光,却停在另一个角度,直对“外六峰”的怪石丛中,皱眉不语。 就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 “飞磷剑”忽又激动的低吼一声,随即身躯电旋直扑向阵图里面,并且双臂圈划,射出了十柄飞剑。 这个举动,真是突乎其来。 但以众人功力之高,立知事有蹊跷,必系敌人出现。 回眸处,已见满曳剑芒之下,照见“巫山”石阵,隐伏着另一身形! 同时“飞磷剑”身如鬼魅,人随剑出,口里还叫了一声:“蒙面人,你也来了!” 这声喊叫,声音并不高。 但在岳天雷转来,竟如同平地焦雷,震得心神发悚! 因为他知道,蒙面人等既在“黑山”炼剑,决不能分身前来,就来,也进不了“巫山”石阵! 那么,这暗伏之敌,必是“武皇”亲到,殆无疑问。 血仇!大恨!-那间涌上心稍,使他无比激动。 而且“飞磷剑”冒然出手,必致凶多吉少。 于是,硬生生身形一扭,径直的扑向前方,那种快法,真令人瞠目结舌。 在凌空曳射中,又见阵内劲风如瀚,一股几近有形,真元所聚的气柱,夹横扫千钧,撼山栗岳之势,硬朝飞剑丛中一扫。 立闻“铮铮”腕响,如罄如钟,十柄奇幻飞旋的短剑,全似泥牛人海,坠落到石阵里面。 而“飞磷剑”本人,又是一声怒吼,居然不顾一切,硬闯入阵。 “糟——!” 岳天雷冷汗涔涔惊呼未已,已听到:“砰!”然巨响,尘土蔽天。 “飞磷剑”高大身躯,竟似落叶随风,殒星-地,被震得凌空划出一个半弧,血箭如雨的倒地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 从发现敌踪,到“飞磷剑”惨死当地,都不过眨眼间事,岳天雷虽然稍慢一步,但已接踵赶来就连“丐”、“排”两大帮主,也是联袂跟上。 但——他刚一纵入阵内,蒙面客竟然身形一斜,好象不愿跟他照面,立展奇奥无比的轻功,反朝后面运退三座石岩,鬼魅般向左一转。 岳天雷一看对方背影,饶是黑袍罩体,也不由心神一冷,大为激动。 刚要拔步腾身,又见两帮主跨入巫山后,齐齐骇然忧色,竟自找不清方向,似要迷路。 百忙中,他来不及细讲其它,赶紧扭头说了句:“逢三向左!” 马上身如彗星走天,踏着“逆转五行”的奇奥步法,如电赶去。 那怪客,功力奇高,脚程也快。 但是——他对图阵,还是了解不深,连飘了半里有余,老用“逢三向左”的方法。 因此拐了几个弯,竟被岳天雷赶到先头。 双方一照面,竟然齐声惊噫,都是骇然不已! 尤其岳天雷,他马上双手拔剑,嘴唇抽搐,虎目中的怨毒杀机,令人见而心寒。 原来这蒙面客不是别人。 竟是阴残至极,功力绝伦的“武皇”,他不但暗中潜入“巫山”,而且行迹极为鬼诡。 这一来,场中的气氛,紧张到无以复加。 岳天雷首先咬牙恨声,声似冰霜道:“恶贼!你既然进了巫山,可别做梦想跑,光凭你这‘逢三向左’的呆办法,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嘿嘿嘿嘿!” 对方立还一阵残酷的阴笑,道:“岳小子,本皇原有好生之德,你倒偏来找死,而且这一次——哼!哼!我没有什么要你招认的了………。” “你对‘巫山四剑’不想再问?” “哈!人都死了,没有问的必要。” 岳天雷一听此言,马上心机触动,想起“巫山艳凤”的话:她曾在乃父葬身石洞,摆上枯枝做记号,结果发现有人进洞窥探,只是不知此人为谁,竟然疑到“张辟雷”的身上………。 但“武皇”这一说,无异于不打自招,承认了一切。 于是,他剑招一领,冷森森的呢道:“你的好奇心既已满足,赶快报名受死!” “报名?” “禽兽都有名字,难道你没有!” “嘿嘿!” 对方气得身躯一颤,强自忍耐,道:“本皇已有尊号,何必用那些俗名,而且你…………。” “我怎么样?” 对方眼神如雷,朝他全身上下一掠,微带惊疑,道:“你盗的‘天雷怪剑’在那里?还不呈上!” “哦,你问的是它。” “不错!” 岳天雷立刻仰天劲笑数声,原来这枝斜背肩头的长剑,既有衣襟包住,又加上变形之后,轮廓完全不像,就连对方这份奸滑,也都看它不出。 于是,凛然的足下微移,不答反问的,道:“除剑之外,还有一件宝物,你为何不问了?” “武皇”故作不解道:“那一件?” “天龙!” “这………” “何必支吾,你几次差人来夺,难道忘记不成?” 对方咽了一口唾液道:“少胡扯,本皇现在问的是剑!” 岳天雷不由心中冷哂,忖的:“分明你两件都想要,但没有查出‘天雷怪剑’之前,恐怕发生意外,才有这些鬼门道。” 心念至此,凛然的肩头一摇,指着剑柄道:“它就在本人身上,你看到没有!” “哦——!” 武皇讶然一应,吓得退后两大步,脸上表情变化不已。 岳天雷观言察色,晓得他怀有三分贪念,颇想出手硬来! 但另一方面,还有七分胆-,怕的是他剑上威力。 就在“武皇”犹疑不定中。 岳天雷暴运真力,双剑齐翻。 像两道夜空闪电般,一刺对方额上“眉心”,一刺对方胸前“巨阙”! 再说这老魔头。 他虽知对方独斩“三绝”“三妖”,显已功力大增,但没料到“铁腕慈心”灌输过真元,竟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因此他原打算让几招,希望问清楚宝剑下落,但到对方招式发动,才知道用错了脑筋! 惊险中,连腰间长剑也来不及抽,自恃经验老,功力深,竟然凹胸吁气,硬生生缩进半尺有余。 同时仰面摆头,使出了一式“苍龙摇首”。 随听“嘶嘶”两响,岳天雷剑风狂啸,剑出两道寒芒,但因报仇心急,不够冷静,竟被仇人以分寸之差,避开险着。 本来,单就内力讲,他跟对方不相上下。 但经验火候,却不及“武皇”数十年苦炼。 以致一剑不中,更气得如同疯狂,稍一迟疑,对方己身形暴涨,五根钢钩般的指头,就朝他肩头反抓! 岳天雷别的不怕,就惟恐“怪剑”出毛病。 紧张得斜肩错步,先让这一手,然后将“青霓剑”朝上一震,疾截对方腕部。 要晓得,高手对敌,胜负决于一念。 “武皇”因为粗心,以致先败一着,但岳天雷却因激动,剑法也有破绽。 只见他招式刚起,对方一声冷叱,已将夺剑的虚招收回。 而且顺势一弯,正扣住他右手手腕。 岳天雷晓得不妙,但已来不及避让,手像触电似的一麻,那“少冲”,“少泽”等五处手经穴道,全被敌人扣住! 于是,“武皇”指尖加劲,势可碎石为粉! 他却急中生智,用“乾坤一煞”反吸对方真元。 这一来,他的手不但其软如棉,且使对方大感意外! 立见人影齐闪,暴合乍分,他从对方掌内,把右手拔将出来。 但——“青霓剑”却无法缩小体积,竟已落在“武皇”手内! “不妙!” 岳天雷心神狂震,骇得背脊一麻。 这枝剑到了对方手中,无异于猛虎添巽,后患无穷! 而且,他对武当派答应归还,这一来,何时能够还去? 心念下,招式如电,虎躯疾旋,也顾不得把左手剑递到右手,顺势子微一侧身,长剑嘶嘶,径奔仇人右肘! 他虽然快,“武皇”也不慢。 何况他又是右手持剑a剑又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只听半声冷笑,剑气如虹。 “飕!飕!飕!…………”抖出五道寒芒,硬生生反削而到。 就当这两股剑光一触,“铮!铮!”声犹如钟罄齐鸣。 “武皇”那道淡青剑气,竟然越刺越强。 岳天雷的白色剑刃,反倒越削越短! 当然,他手中这枝剑,本是义父“剑怪”所传,饶系百炼精钢,怎敌得“青霓剑”武当之宝! 只见一招方毕,他手里只剩了一个光秃的剑把子。 正在痛心,对方偏又逼来,一点寒星直奔他的胸口。 百忙中,赶紧掌心一登,剑柄夹如山真劲,射向对方“乳根”大穴。 “武皇”见他把剑柄凌空飞射,倒不敢等闲视之。 一翻手,将其挑入半空,然后恶狠狠分心再刺。 这一下,岳天雷总算喘了口气,身形暴退半丈,虽然赤手空拳,心里毫不畏怯,马上左手劈出“降魔掌”力,右手如电,下意识的伸入怀中。 “嘿!拿命来吧!” “武皇”阴残一叱,左手还以一记奇强掌风。 气涡呼呼,尘埃四射下,“青霓剑”如毒蛇吐舌,电划长空,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切向他“血门商曲”! 险,险到了一发千钧! 就在生死关头。 忽煞剑尖“叮当!”一声,岳天雷跄退两个大步,但是右腕一扬,掏出了异光照人的“天龙金手”! “哦“原来此宝也在!” 武皇惊喜出声,双眼发亮,简直高兴得无以言传,趁机会真力一催,凌厉无俦的,又是一轮快剑! 再说岳天雷,凭功力,他应该敌得过仇人。 不幸年轻性急,心切血仇,以致一着错满盘输,在这绝顶高手的搏-之中,弄得个缚手缚脚。 于是在如山剑影,遍地寒飙的场心。 他用长仅尺余的“金手”,便接对方将近四尺的剑锋。 但因手短剑长,自不免险象丛生,只好一面接,一面退,五六个大步之后,退到石阵另一路口。 这时候,“武皇”认为便宜占尽,稳居上风,那“天雷怪剑”“天龙金手”,都是他囊中之物,垂手可得。 只要再一个机会,岳天雷也必伏尸当地。 可是——他一到当地,非但没有高兴,而且身形一带,发出了骇然的惊噫声。 立见两股怒海惊涛,山崩地裂的真劲,从左右两侧疾卷而至。 一股是冷森森的剑光,一股是绿茵茵的杖影。 那丐帮帮主“王平岳”,排帮帮主“湘江王”,各运十二成雄猛真元,凌厉的出招夹击! 本来——这两大帮主,因为不识“巫山”阵式,不敢冒失闯来,但经岳天雷指出“达三向左”的法门,随即紧紧赶上。 可是他们走的路,正跟“武皇”相隔着一条。 连拐好多弯,总找不到两人下落,加上阵中风流云涌,幻影重重,只听到剑刀交击之声,却认不清来源方向。 如今岳天雷身形跄退,无巧不巧,正返到两人身边。 因此“武皇”一露面,马上左右夹攻,来了个双管齐下。 好老魔,在此两大帮主手下,居然冷哂一声:“找死——!” 哂声中,“青霓剑”寒气漫天,以奇奥绝伦的手法,对付排帮帮主“湘江王”,并且左手使出“大擒拿”,以幻影如潮,裂石开碑的声势,抓向丐帮帮主的玉杖。 再说两大帮主,在江湖士都是一流高人。 但较之深通五派绝学的“武皇”,招法内劲,竟又低了一等。 因此,“湘江王”首被迫得身形一滞,忙不迭撤剑飘身,连发“武帝”所传的三绝招,才免了长剑被削之耻。 至于丐帮帮主,他是玉杖敌空手,总算占些便宜,赶紧的一抖杖身,排出护体寒飙略阻来势。 这一阻,可说正是时候。 岳天雷趁机深吸一口长气,调匀体内真元,立将“天龙金手”一圈一划,森森然猛踏中宫而进。 于是——亘古罕见,骇人听闻的拚斗,就此展开了。 剑光! 杖影! 掌力! 劲风! 势如狂飙怒潮,天崩地裂,真令人目不暇接,耳鼓嗡鸣! 在气涡卷起的尘土中。 岳天雷“降魔掌”栗岳撼山,“天龙金手”更闪出万道霞光,眩人心志。 丐帮帮主的玉杖,也发挥到淋漓尽致,掌力之强,亦属骇人听闻。 而“湘江王”仗着三绝招无穷变化,殊足自保有余,加上他本门秘传的“雷火掌”,一阵阵红光暴射,真像打雷一般e轰轰然弥天狂震。 并且,这一切劲力,都集中在“武皇”的身上。 老魔头三面受敌,依然狂傲凌人,把“武当”、“青城”、“衡山”、“崆峒”、“少林”五派秘招,揉杂的轮番施展。 只见“青霓剑”光照四野,或守或攻,足过了盏茶时分,居然未露败象。 可是——他再厉害,也敌不了这三个武林中的皎皎者,尤其岳天雷功力和他差不多,别人还没看出马脚,他已料定仇人必败。 于是,他一面发招,一面冷叱道:“你死到临头,还不吐露真名吗……?” 这句话,像一盆雪水,浇得“武皇”周身寒噤,马上眼珠一轮,想到了救己伤敌的诡计——“好!你们听清了。” 他居然朗声答应,而且撤剑护身。 岳天雷三人随即攻势一慢,注意倾听。 因为对方的真名,乃是武林中一大神秘,谁都想揭开这个谜,以便传言天下,并且好祭告死者。 就在他们盯视下。 “武皇”吞了一口唾液,随又嘴唇一张——三人立感目眩头晕,脚步一歪,几乎栽倒当地! 因为对方那里是报姓名,却趁这千载一时之机,猛聚全付真元,发出了裂石穿云的“慑魂阴啸”! 丐帮帮主王平岳,首被啸声所迷,手中玉杖一松,双手掩耳,迸出了满头冷汗,看样子,他是痛苦到了极点! “湘江王”深通排帮秘法,情形比较好些,百忙中手捏诀印,自镇元神,并用长剑拄地,总算勉强站稳。 岳天雷见状,骇得心神狂颤,不顾自身安危,先将左手一伸,扶住了丐帮帮主,然后自封七窍,抵抗啸声。 但是——“武皇”既已得手,岂肯放松,又一阵真力猛摧,直啸得日月无光,风云变色,转眼后,三人都已先后不支。 只听“砰!砰!”两声,“湘江王”和丐帮帮主齐齐倒地。 岳天雷纵然坚毅,也已神昏意乱,四肢麻软,连忙双臂合抱,把“天龙金手”护佐心窝,总算苦苦撑住。 “武皇”晓得对方无力抵抗了。 于是啸声略降,脚下微移,像鬼魅般逼上前来,同时左手一圈,用中指指尖,点向“丐帮帮主”的脑后——“奇怪!他有宝剑不用,却要改用手指,这是什么用意呢?” 岳天雷身形本立,无法动弹,但心中却浮起这个疑问。 就在电光石火间。 他心机触动,立刻悟出了答案——原来对方并非心地善良,不杀两大帮主,而是想把他们本性迷住,像对付“铁面人”一般加以利用。 再参照“巫山艳凤”的话,他觉得这个“武皇”,就是气死“巫山艳凤”生母,偷去“巫教”阴啸,指法的凶手! 只见“武皇”指法刚到半路,他已暴喝一声,森然叱道:“好贼!原来骗色盗功,捣乱‘巫教’的就是你!” “哦——!” 对方骇然狂震,指法立停,以阴毒至极的眼光,反盯过来,道-“你怎么这样想?” “人证俱在,还打算赖吗!” “嘿!所谓人证,必是那黄毛丫头………” 这句话,证明对方早疑心到“巫山艳凤”,所以上次会派人穷搜,却不料天网恢恢,不仅“巫山艳凤”未死,而且遇上岳天雷,戳穿了这重秘密。 岳天雷一闻此言,无明火直冲顶门,而且“阴啸”已停,他内劲也稍稍回复,立刻双手齐挣,就想发动——但是,“武皇”的杀机,也完全转移到他头上,立刻不顾丐帮帮主,改将长剑一抡,想先杀了他再说。 这时候,岳天雷功力未复,兵刃又不好用,求生欲使他悚然一惊,竟不由自主的疾伸手腕,一把解下“天雷怪剑”! 本来这剑也没有威力,可是“武皇”并不知情,一看他手抓剑柄,随时可以发招,倒吓得电撤寻丈,翻入巨岩之后。 “那里走!” 岳天雷一声怒吼,威胜龙吟,但听衣襟带风之声,在石阵中“嘶!嘶!”连响,仇人怕他用“逆转五行”追上,竟像一缕轻烟,飘得不知去向! “险!” 他喘息半声,心中又叫了一声:“-愧!” 追吗?又敌不过“慑魂劲啸”,何况两大帮主僵卧当地,都需要他来救治,于是把怪剑朝肩上一背,先照顾同伴再说。 经过一阵运功推穴后。 两大帮主先后醒来,一个个面有余怖,连称侥幸不已,紧接着,三人连袂飘纵,离开了巫山阵图。 当他们在僻林中安葬了“飞磷剑蒲震”之后,大家默祭一番,然后,岳天雷以极礼貌的态度,致谢了两帮主慨然出手之德。 “湘江王”马上脸色一红,惭愧的说道:“别提了,在下二十年来,这算头一次现眼丢人,早先我对‘武皇’还有几分不相信,想不到一见面。” “落得个几乎送命!” 丐帮帮主王平岳,慨叹的接住了下文,摇头不已道:“看样子,除了岳少侠堪与匹敌之外,其余的武林元老们,就算全体来,也是不中用………。” 岳天雷更是懊恼不已道:“讲实在的,今天我们惊走对方,完全仰仗巫山上代的威名,而且可惜了一柄‘青霓剑’!” 大家各怀心事,沉吟片时,“湘江王”那道带有神秘色彩的眼光,又向岳天雷的脸上,连连几扫! “帮主在看什么?”他不竟好奇的一间。 对方稍稍一顿,肃然答道:“在下又想起上次的事情了!” “你指的那一件?” “就是你我初次见面,跟‘西方先生’用铜镜圆光,所见的种种………。” “哦——!” 岳天雷讶然一声,竟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噤。 这两个噤,揭开了他记忆上的幕帷,恍惚当时情况,又重新映出眼帘。 他记得“西门先生”,面对铜镜,从头细说——他说,山窟中的“无鼻人”,终于惨死当地,这已经应验在大师伯“铁腕慈心”身上,确实丝毫不爽! 其次又说:“武皇”脚踏着无数尸骨,长剑指天! “长剑指天?” 这四个存像一记警钟,引得他讶然不解的,问道:“帮主,你难道想到‘青霓剑’会有意外………?” “嗯,也可以这么讲。” “意思是——?” “因为这枝剑刀带青光,属于阴柔之性,武当派的剑法,也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所以他们用起来,恰巧是功力与宝剑配合,彼此相生……。” “你认为‘武皇’的阴残武功,也能利用此剑,大张毒焰?” “对!按武功路数来讲,他用此剑必然厉害,如果再以其它阴功祭炼,那就更不得了啦!” “那么,大帮主有何主张?” “主张嘛——倒不敢说,只是希望你赶快想办法,把‘天雷怪剑’的威力发挥出来,也许可以克制它。” “嗯。” 岳天雷剑眉一轩,拂衣而起,对着两大帮主说道:“为了剑,为了追寻那几个蒙面人,在下非走不可了。至于两位,最好联袂同去‘青城’,以防不测。” “湘江王”想了一想道:“好是好,可有一件不妥。” “那一件?” “万一‘武皇’走得不远,半路碰到多有不便。” “这个…………碰上的机会是很多,但如果他要跟踪,必然跟着在下,两位不致于有危险。” “呃,少侠这句话未免见外,我们的意思是替你考虑。” “对!对!” 丐帮帮主王平岳,也在连连点头,道:“我们一方面是为了天下武林,一方面也是顾虑你。” “谢谢两位帮主好意,对方这次在紧要至极的关头,都会被‘怪剑’吓跑,就算他再来,也不至于公开露面,因此我还是一个人去,可以省些周折。” “好吧!” 两帮主见他决心坚定,只好拱手为礼,祝了一声:“珍重。” “我们在青城山见!” 岳天雷也深深一揖,一转身,快如劲箭离弦,直朝“黑山”飞射而去! ※※※※满天繁星,像无数只神秘的眼睛在眨动,终于一颗颗逐渐黯淡。 北斗的斗柄在转移,月亮也坠入了山后。 天色已到黎明,原野沐浴于清风之下,沉寂得令人可怕。 但是——在四野无人的旷野中。 一株参天的古树,枝叶阴影正笼罩着一条身形,他在黑暗里盘膝端坐,森森然令人高深莫测蓦地里,又一道如雷身影,出现于地平线上,他背上斜挂一只长方木箱,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径朝当地飘来,然后轻喘了一口长气。 看样子,他奔波已久,有意要找个地方调运内功,因此眼芒一掠,也看中了这颗大树。 随见身形飘动,直奔树荫,但在相隔数丈的地方,又以急促的神情,仰面抬头,朝着天空一望——“呀!快天亮了。” 此人惊叹之下,露出了剑眉星目,海口长须,和那高高颧骨,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武林隐者“张辟雷”现身当地。 当他一脚踏入树荫,立见两道寒芒如雷的眼睛暴然一睁,像夜暗中两颗寒星,朝他讶然盯住! “噫——!” “哦——!” 双方相对,齐发出惊骇的声音。 饶是“张辟雷”胆气凌人武功超绝,在此人烟绝迹的僻地,猛然看到这内力惊人的一双虎目,也不由心头发麻,居然步法骤移,跄退了一个大步。 “张前辈别怕,我是岳天雷!” “啊………啊………是你。” “不错。” 话声中,树荫内黑影一长,岳天雷轻-地迈步而前,仍以眼内劲光盯视对方道:“前辈怎么这样巧,也走上了同一条道?”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谢谢,可是前辈怎么猜到我的去向?” “猜是猜不着,而是有人指点。” “谁?” “丐帮排帮两位帮主。” “前辈在那里遇到他们?” “巫山附近,听说只差半个时辰,跟你错过,要不然的话,老夫也用不着这一番奔波跋涉。” “那么,前辈是有所见教?” “见教谈不上,我是在数十里外,发现‘巫山迷宫’整个崩坍,所以特地赶来,问个清楚。 “多谢,只是前辈未免太关心了………。” “不!话不是这么讲法。” 张辟雷满脸正义之色,严肃的答道:“巫山路线是我指点的,因此我有责任,如万一发生了意外,怎么对得起‘巫山四剑’几位老朋友。” 岳天雷一闻此言,那双劲芒逼人的虎目,马上从对方脸上收回,闪出一道阴沉神色后,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有点失礼。” “哈哈!你我不是外人,很多事需要好好谈一下,我看这树下倒也干净,就坐在这里讲吧。” 于是,两人依次落座。 “张辟雷”拈须沉吟一下,首先棱问道:“岳贤契,你到‘迷宫’之内,可曾看到那叛徒‘铁腕慈心’?” “我们见过了,可是他不算叛徒………。” “不算叛徒算什么?” “他居心善色,够得上‘慈心’这两个字,而且照他的一生遭遇和行为,应该称他一声大师伯。” “这样说,他对你不错,大概你的功力大进,就是他赠送真元的结果吧?” “是。” “除此以外,他还讲过别的没有?” “有的,他临死之前,还问起前辈的近况如何………。” “哦!” 张辟雷一个寒噤,惊骇不已,道:“他………他………问起我…………。那是你怎样答复?” “我提到前辈一掌退‘三绝’,出手救命之恩………。” “他又怎么讲?” “大师伯脸带笑容,非常安慰,他说你是好人。” “啊——!” 对方吁了一口长气,心情大为轻松道:“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 “他言尽于此,结果地火焚身,骨肉都化了轻烟,本来嘛………。” “怎么样?” “他好象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始终没有说。” “另一件事?可是人死了,谁也无法猜测………。” 对方摇头叹息,岳天雷却想起一个问题道:“张前辈,你说在三十年前见过他,并且说他霸占‘天雷怪剑’,可是他对你毫无敌意,而且非常关心,这一点应该怎么解释?” “这一点………” 张辟雷稍为一顿道:“我们在江湖上见面的时候,彼此交情虽不很深,倒也谈得来,但后来他被逐出师门,结果反倒进了‘巫山迷宫’,我当然会朝坏的一面想。” “话是有理,但大师伯被逐门外,前辈又如何晓得?” “这种事武林中向来瞒不住………。” “不见得吧?” “反正我是听别人讲的。” “此人是谁?” “很抱歉,年深月久,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将来想到的话,我一定告诉你就是。” 这句话颇有理由,要别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一个传话的人,未免要求过份,因此岳天雷不再追问,但是——他倒想到两件往事:第一件:他与“鱼剑琴”再度相见的时候,她已从“铁腕慈心”学成剑法,不幸那时他还不明白这位大师伯的出身,因此她替恩师辩护,他却肯定对方是大逆不道的叛徒凶手! 争论间,岳天里根据“张辟雷”的话,揭破了大师伯的真名实姓。 “鱼剑琴”立刻大感奇怪,反说:“泄露姓名的人大有可疑之处”? 从这一点看来,大师伯的姓名必然极少人知,除非是关系亲密,那么,“张辟雷”不应该忘记这样重要的人。 第二件:“巫山艳凤”对于“张辟雷”,似乎有种天生的反感,这种直觉,虽不一定可靠,但也不能说毫无可能。 由此,岳天雷心里浮起一片疑云,他觉得“张辟雷”有点怪! 但目前的证据不足,还无法判断他是说谎,或者是另有原因………。 心念下,对方身形一动,移近半尺道:“贤契,你这次顺利的进入了‘迷宫’,想必学会了‘逆转五行’吧?” “是!” 岳天雷答应声中,下意识身形一移,也退出半尺之地,仍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然后将获赠“天龙金手”的事,简单相告。 对方一听,自然也提出瞻仰金手的要求。 这时,岳天雷心神一动,想做一个冒险的试验——他决定把“金手”给对方看一下,如果没有歹念,当然不会出事,如果别有阴谋,当场就可发觉。 于是手一翻,把这武林瑰宝,呈现在对方眼前,虎目中两道寒芒,都注意的看他颜色。 但“张辟雷”一掠此宝,倒是表情冷静,连看几眼后,说道:“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一只平淡无奇的金手,会藏有奥巧玄机,你赶快放好吧,千万不可遗失,否则你无法对‘武帝’交代。” “没有动静,难道我疑心太重………。” 岳天雷见对方并无贪念,心中暗自思忖,依言揣好金手。 紧接着,对方双肩齐轩,带笑问道:“那么,‘天雷怪剑’你一定是到手了?” “它………。” 岳天雷刚说了一个字,只见对方眼芒炯炯,正盯视他肩头剑柄之上,虽有衣襟密封,显然已被看出。 而且——就在这目棱对视下,他也看到对方肩头,斜挂的那只木匣,于是坦白答复道:“不错——,我已经请出了‘天雷怪剑’,它就在我的肩上。” “能看吗?” “能!” 岳天雷朗应一声,双臂齐翻,已将此剑紧握掌内,同时一手握鞘,一手持柄,看样子,他马上要拔剑出鞘! “且慢!” 张辟雷睹状,吓得周身一震,面无人色,马上身形暴起,并且双手向地一撑! “呼——!” 衣襟带出劲啸风声,身似一条劲箭,翻出了三丈以外。 但等他脚尖落地,岳天雷仅仅凝立原处,剑也不曾拔出。 “张辟雷”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大气道:“贤契,你………你真吓我一跳,这枝剑可不能随便拔。” 岳天雷微微一笑,道:“尽管放心,我知道它的厉害,不会乱来。” 对方连上几个大步,一面走,一面伸手道:“-还是递给我看,比较安全。” 岳天雷内力一运,眼芒夺眶射出数寸之多,话声一冷,道:“要看可以,你先答应我一个问题。” 对方被他眼神手慑,不由内心发处,停止丈外道:“好!你尽管问吧。” 岳天雷目棱朝着对方肩头一瞪,指看那长方木匣道:“那里面装的什么?” “哈哈!” 张辟雷脸皮一阵抽动,表情连起变化,终于在一阵笑声后,道:“长方盒装的一把古铮!” “这是我最爱好的玩意。” “那么——,我们来个交换。” “交换什么?” “琴剑交换看看。” “嗯——,好吧!” 张辟雷一面沉吟,一面解下木匣,同时双臂摆出要抛的姿势,道:“我抛给你,你抛过来,这样总可以吧?” 岳天雷凛然不动,道:“不!不必对抛!” “不抛?” 张辟雷剑眉一皱,似乎激动了狂傲性情,以不太愉快的口气,予以质问,道:“依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你自己打开木匣,我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哦!” 对方闷吼半声,带怒叱道:“岳天雷,凭我跟‘巫山四剑’的交情,凭我出招救你的恩德,这样多疑的态度,未免过份………。” “前辈!”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从中插言道:“你的好处我都记得,可是此剑关系重大,不能不格外小心………。” “嗯!” “而且我的要求很简单,何必不答应呢?” “老夫就不答应!” “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就证明一点!” “证明什么?” “证明木匣之内不是古琴,而是。” “而是什么?” “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敢!” “不敢?嘿嘿嘿嘿?” 张辟雷仰天一阵狂而且怒的大笑,笑得回音如瀚,随即面色一寒,阴森冷哂道:“你不抛来,老夫自取!” 取字未完,身形已动。 其快法简直无以形容,手一翻,硬生生扑来就抢。 他虽快,中间倒底有丈多距离,何况岳天雷也自不慢,忙不迭身形微移,双手持剑,直刺对方喉下。 以前讲过,这“天雷怪剑”外面熔岩结任,根本拔不出来,岳天雷这一招,只是随机而动,临时应付。 可是,张辟雷并不晓得这么多,一见偷袭不成,反惊得神魂俱裂,就在剑在颈侧的时候,险堪堪的侧肩摆头,用一式“苍龙摇苜”尽力让开,然后“飕”的一个倒纵步,更退出了五丈多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岳天雷发出狂笑之声,其中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杀机,任何人听了,都要寒毛直立。 “张辟雷”站定脚根后,大为讶然道:“你有什么事,这样好笑?” 岳天雷冷静得像一尊石像,声如冰霜,一字一顿道:“姓张的,你不必再冒充了,还不快点表明身份!” 对方将木匣对怀中一抱,一本正经的提出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本人提出几个问题,你有什么辩解,尽可以讲出来,也好呷你无法狡赖,死得瞑目!” “岳小于,你居然目无尊长,敢来侮辱老夫,现在你只管问,如有诬赖好人,我会找‘巫山四剑’讲理!” 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紧接说道:“你既提到本人尊长,我就从这里说起,以前你一碰到本人,总是苦苦追问‘四剑’行踪,而这一次,你偏偏就不问了………。” “老夫是………一时没想起………。” “什么没想起,分明你已经知道‘四剑’的真像!” “真像?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必装傻!” 岳天雷沉声一叱,接着说道:“第二件,你每次出现都要发生许多怪事,处处露出狐狸尾巴,令人可疑。” “老夫有何可疑?你又有何证据?” “证据多的是,比如说‘阴司秀士’,和‘巫山石洞’中送死的四十名党徒,和‘巫山艳凤’的母亲,都是你一人所害!” “胡说!那是‘武皇’的事,扯不到老夫头上。” “第三件,你故意挑拨我跟‘铁腕慈心’的感情,以便从中得利!” “越发荒唐,我何必………。” “第四件,你冒充好人,到我面前要花样,其实是利用本人,好查‘四剑’生死情形,并且想等我找到‘天雷怪剑’再捡便宜………。” “张辟雷”面色煞白,不住冷哂道:“嘿!嘿!小子,你简直是说梦话,你以为我是谁,难道把我当做‘武皇’的化身吗?” ※※※“简直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看样子你还不认!” “当然不认!” “为使你心服口服,我从头揭穿你种种阴谋。” 岳天雷义正词严,朗声数说对方罪状,道:“你为要满足狂傲自大,居然以‘武皇’自居,以‘生死诏’残害正道武林,偏偏本人出山寻仇,你因此怀疑‘巫山四剑’还在,一时不敢冒失,才到处差人找我,结果‘药王宫’前一会,又怕我找到天雷怪剑,卷土重来………。” “哼!” 张辟雷从中反驳道:“我要是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 “你明知此剑难取,就想利用我去代劳,因此我被‘三绝’所围,双方紧张的时候,你故意以轻巧手法震退三人,其目的还是想追问‘四剑’,并且指点‘巫山’情形,我如果被‘铁腕慈心’所伤,你等于借刀杀人,我若成功,你欺我功力还差,可以来抢………。” 讲到这里,“张辟雷”身躯一噤,已经默不出声。 “后来,本人擒住‘阴可秀土’,他对你的往事一概全知,你就趁我不防,暗用阴柔指法将他点死,以作杀人灭口!结果,我到了‘巫山’,你又等在那里指位图,等我陷到洞中,你却发现了‘巫山艳凤’,想当年,你骗了她的母亲,盗去阴啸跟指法,因此又生毒计,苦苦穷追,等她也坠入石洞,竟派四十名党羽赶杀,为怕本人未死,又一个个点伤他们的记忆。” “没………没有的事” “那知吉人天相,本人反倒利用你的铁练出洞,二次上山,你又在阵中等着,想要暗用阴谋,不料‘飞磷剑’发现你的身形,使你只好出手硬抢,结果强抢不成,现在又想来骗,………张辟雷呀!你这恶毒贼!事到如今,还有何说!” “张辟雷”暗中提气,阴恻反叱道:“老夫没什么好说,你胡扯半天,可有证据?” “证据?” “对!” 岳天雷咬得牙关出响,齿-中迸出声音道:“你在巫山交手的时候,几乎被我刺死,结果用一招‘苍龙摇首’闪开,刚才夺剑又是用那一招。” “嘿!这一招出自‘武当派’,但凡高手,无人不知,算不得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 “在那里?” “就在你木匣之内!” “不!决不是!” “少废话,赶快打开!” “老夫不高兴打开,而且也懒得跟你胡缠,我可要走——!” 走字刚出,身形随动。 但岳天雷早有提防,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一个疾退,一个扑上,“张辟雷”骇极之下,下意识的双手一拍怀中木匣。 “哗啦啦!” 碎屑乱飞,顿成赍粉,并且青蒙蒙寒芒雷射,那枝被夺去的“青霓剑”,已经紧握在他的手中! “恶贼纳命罢!” 岳天雷一看到剑,怒火更高三丈。 但是——“张辟雷”那敢出招,悚然不已的剑指天空,脚下却一步步的倒退着,因为他俩都运出了全身功劲,那脚步所至,都是一陷半尺,留下四行奇深的足迹。 朝阳,自地平线缓缓上升。 微风拂野,四无人踪。 两人衣袂飘然,神情都是紧张至极,看来这一场生死搏斗,已到了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程度? 可是“张辟雷”退了七八个大步以后,忽又深吸了一口清气,扭曲的面皮接连几动,以阴恻无比的声音说道:“姓岳的,你认错人啦,你的仇家没有鼻尖,老夫可没破相,致于这枝剑,是我无意中得来………。” “放屁,还想赖着不死吗!” “嘿!凭这种种侮辱,老夫也不能饶你,如果你有种的话,我们一个月之后,约齐天下武林作证,到‘阴灵岭’去决斗!” “你简直做梦!” 岳天雷咬牙迸出恨声,脚下又上一步。 “嘿嘿!你要硬来,难道不怕‘青霓剑’削铁如泥!” “废话,本人用它已久,还用得着你讲!” “张辟雷”软硬兼施,偏偏岳天雷不为所动,冷汗涔涔中,咽了一口唾液,涩生生的说道:“此剑在你手里是一回事,到了老夫手中,可就不一样了!” 了字未落,丹田中猛贯真元,岳天雷顿感冷气逼人,毛发悚立,同时目棱闪处,只见“青霓剑”尖,冒出半尺来长的寒电,就如毒蛇吐舌一般。 这一股阴冷剑芒,照得他心神一麻,一股冰水寒噤,从背脊骨上直透入“督脉”二穴。 因为对方的功力招式,已足够骇人听闻,“青霓剑”到他手中简直如虎添翼,何况还有“慑魂阴啸”的绝招! 假如,“天雷怪剑”能够拔得出来,报仇雪恨可说唾手立办。 但——自己试过无数次,这枝剑根本拔不动。 对方现在是怕他的剑,所以不敢妄动,如果逼急了动起手来,胜负死生,那就很难断定! 仇恨!驱使着他步步前进,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骨扬灰! 事实上的困难,同时也在他的心中提出警号! 他在这两难之间,心情矛盾,无法决定,脚步仍是凝重如山,直朝“张辟雷”一寸寸的逼去! 但在这紧要关头。 他似感耳膜上“嗡”的一声,义父“剑怪”的口音,以失望,焦急的语气,谆谆告诫道:“雷儿,我不让你来寻仇,你硬是要来,多少人为你的事而牺牲,你如今功力差不多了,可是年轻气盛缺乏心计,眼看一动手,一切的希望都完了,大家的心血都白费了!” 你,你要冷静的想一想………想一想………! 紧接着,武当派老掌门“清枢道长”的声音,又在耳边叮咛:“贫道死而无怨,本门宝剑可以收回,只要你忍这一口气,不怕大仇不报!” 于是,他的师叔“剑魔”,师姑“剑仙”,“海澜双剑”,“莫剑师”大师伯“铁腕慈心”………这些为他而死的前辈,都先后映出于眼帘,用各种不同的神色,要他冷静。 而他对于这个机会,总是舍不得放松,手握“天雷怪剑”,掌心中热汗涔涔,只想撕落上面的衣襟,一拚到底! “拚不得!” 他生父“剑圣”似也在严重至极的警告,道:“雷儿,别紧张过度,答应他,跟他到‘阴灵岭’决斗,当着天下武林人杀他,也好昭示天下,恶人必死的报应!” “…………” 岳天雷身形一停,可是还没有答出声音:“怎么样,你倒底答不答应!” 这一声,并不是幻象,而是起自身前,话声中充满着激动,像一只被困猛虎,发出挣扎的怒吼。 岳天雷眼芒一震,心神随动,马上冷如冰霜,迸出一个:“答应。” 但还未说完下一句,目棱中已见面无人色,狞恶如儿的“张辟雷”,在露出一丝阴笑后,马上一个转身,使他还来不及有所举动,对方已如困兽出柙,从身前数尺之处,一溜烟,射出了茫茫平野。 人去,场空。 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却呆立当地,全身猛噤,连紧握“天雷怪剑”的一双手,也在不停战颤! “该死!该死!” 岳天雷狂怒之中,恨声自责,道:“我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竟这样轻轻的放过仇敌………。马上下意识的手一翻,把这枝像根石杵的怪剑,朝大树一阵狂舞………。” 枝叶在飘飞,树干在狂震。 他像是业已气疯,不顾一切的乱打乱敲,直敲到径可丈余的大树,“轰隆隆”齐腰倒下,时间也过了个多时刻,兀自不肯停歇。 “岳天雷!” “………………” “岳天雷!” “………………” “住手!” 对方两呼不答,只好动起手来,轻轻的二指奇奥一翻,正扣着了他的手腕! 岳天雷这才惊醒了! 忙不迭虎目一瞪,面前竟然没有看到人——那扣住脉门的手指,却从身后而来,然则此人功力之高,手法之准,可以说是亘古未闻,天下无敌了。 百忙下,便生生拧腰转身,并且发出“乾坤一煞”的独门真元,想消解对方指功内功。 但是——他这里内力刚起,对方那只手,似灵蛇般的一动,连招式都来不及看清,已经抽了回去。 岳天雷心神一怵,急咻咻先看对方,目芒连眨几下,竟然毫不认识,而且对方已然不在身后,仅于眨眼之间,退出了两丈开外! 岳天雷简直吓惨了,想不到怪剑威力奇强,竟然影响到对方,他倒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而是替“武帝”作急。 就在他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的当中,“武帝”也双目一瞪,两道白色光柱,像夜空电闪般夺眶迸射。 而且手腕一挣,把“怪剑”试拔两下,然后轻轻的放下道:“好厉害!要不是我急运‘六道神通’,恐怕已经着魔,也会大杀一番………”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又喜又惊,同时对于“六道神通”,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心念下,又听对方续说下文道:“我看,拔是拔不开了,但刚才你若真跟‘武皇’一拚的话,可能还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这个………” 对方想了一想,带笑答道:“这只是一种猜想,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并且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放马后炮,我们还是谈将来吧。” 岳天雷不便追问,于是把准备用金钢宝石,磨掉剑上熔岩的打算,告诉了对方,“武帝”马上摇头道:“办法虽好,但是费力费时,你现在要办的事多,约斗之期又近,这种‘铁杵磨针’的工夫,必定来不及。” “哎呀!” 岳天雷闻言一震,心乱如麻,本来他以为这个主意很好,如今一算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忍不住脱口问道:“前辈,那怎么办,难道我用这根——石杵去决-?” 对方不答,反而问道:“以杵作剑不也一样,你难道自认不行吗?” “我……我的功力够吗?” “你跟武皇相比,功力难分上下,但他有二三十年修为,你所缺乏的是临敌经验,只要牢记两个字——冷静,绝对不会有意外。” “可是………他现在有了‘青霓剑’,再配合他阴柔武功………” “我知道,这枝剑我二十年前用过,到了他的手里,必然会用邪门手法加以祭炼,其威力比你想象的还要高很多。” “那岂不更加扎手?” “不!反倒对你有好处!” 这句话非常不合理,听得岳天雷一头玄雾,茫然追问,道:“前辈可否讲明白些,我不懂。” “武帝”期然一笑道:“不是我故意卖关子,现在说出来,到时候反而影响你的招法,不如不讲好。” 岳天雷心中纳闷,又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另提一件道:“仇人还有一种阴啸,原本是‘巫教’的绝招,他这种功夫,晚辈实在想不出办法对付,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第一,用我的‘六道神通’可以克制他………” “对,晚辈在‘药王宫’前,曾蒙相救,不过………这是贵派的无上禅功……。” 岳天雷提起往事,非常感激对方,他下面的话是想要学,但是又怕麻烦别人,因此话到舌边留了一半。 可是“武帝”何等精明,马上猜到他的心事,报以朗爽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六道神通’虽然奇奥绝伦,但我情愿教给你。” “真的——?” “当然不骗你,只是现在不能学!” “要到什么时候呢?” “你一身情缘杀孽,如海如山,在解决这些恩怨之前,就学也不成功,而且有心火焚身之险!” “哦!” 岳天雷一腔高兴,立化烟尘,想到“天雷怪剑”既不能用,“六道神通”又不能练,他简直心乱如麻,顿时的怔住了! 第十七章 病魔谷主 “武帝”一见岳天雷茫然怔住,满眼怨毒,立刻出言安慰道:“你别急,‘六道神通’虽然一时学不成,但凭着‘天雷怪剑’,你也能手刃亲仇,扫平邪党………。” 岳天雷皱眉一叹,坦白的反驳,道:“前辈,你明知‘怪剑’拔不出来,反倒用它来安慰我,岂不有点矛盾。” “不!” 武帝神色庄严的答复,道:“我相信‘武皇’必死在此剑之下,你不要三心二意。” “前辈只是相信而已——?” “那么,我坦白告诉你,根据本人‘六道神通’推算,结果必然这样。” “哦!” 岳天雷骇然应声,心情越发紊乱,他对“武帝”的推算是毫不怀疑,可是“湘江王”的铜镜预言,也很准确。 铜镜说他结局悲惨,连“西门先生”都吓得不敢讲,想起来,应该比死还可怕。 但“武帝”又答应在了断恩仇之后,传他“六道神通”,如果结局真是那样悲惨,这又怎么能够学?! 命运,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东西。 任何人都对它感到神秘,也极想知道他的结果。 岳天雷对于这两种矛盾的说法,实在想不通,于是心神懔然的问道:“季前辈,我对于生死并不在乎,但为了解决疑问,可否请你指示一下未来的遭遇………?” “武帝”目芒一闪,道:“你能相信我的话吗?” “当然相信,记得上次我与‘法宏大师’在一起,前辈暗示了大师的死亡,结果真的灵验………。” “这样说来,你还是看到‘法宏’的死,才相信呢,还是听到暗示之后,马上有所预感?” “晚辈听到暗示就有预感。” “很好,很好!” 武帝微微点头道:“你的悟性极高,我很欣赏,因为命运是不能迷信的,世界上除了神仙,谁也不能完全了解,现在你诚心来问,我不便拒绝,也不敢自夸前知,那么——我也给你一个暗示。” “请指教。” “武帝”随将深邃如海的眼神,微一运功内视,那双内力深厚的眸子,似乎掠过一阵怒海风波,霎那间连起变化………。 岳天雷连气都不敢喘,异常庄严的看着对方,内心思忖道:“看样子,他是用‘六道神通’,在推测未来的事情,大概等一下,也会描写他所看到的一切吧………!” 心念下,“武帝”已然神功九转,眼神恢复了平静,用一种毫不激动的声音,对他说道:“岳天雷,我现在跟你讲一件故事………。” “故事?” 他茫然不解的反问一句,心下大感惊奇,本来希望听到确实的结果,可是,对方竟然是讲故事? “不错,这是一件故事。” 武帝不疾不徐的说道:“从前,释迦佛祖还没有成道的时候,他正在穷修苦炼,忽然看到一头凶猛饿鹰,追赶着一只白兔,白兔当然不敌,拚命逃到佛祖面前,佛祖慈悲为怀,马上藏了白兔,再去对付饿鹰………。” “他把饿鹰杀了?” “不!鹰也是生命,佛不会杀。” “那么,佛劝它不追白兔,两下罢休?” “对,可是饿鹰不接受,它有理由要杀白兔。” “为什么?” “说起来很简单,佛救白兔,是为了爱惜一条生命。” “不错。” “可是救了白兔的命,鹰又找不到别的食物,它会饿死。” “嗯。” “鹰也有一条生命,也应该活着,如今佛祖为了救白兔,却让鹰去饿死,岂不是不公平吗?” “鹰强兔弱,不见得不公平!” “在佛祖看来,任何生命都是一样,而且你这种说法,那武林人何必苦炼武功,大家都做弱者岂不干脆!” “那么,佛祖如何解决?” “佛要救兔,也不愿让鹰饿死,于是他割下自己的肉去喂鹰,那晓得这只鹰是西天尊者化身,怎么也吃不饱,以致佛祖把肉割尽………。” 岳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周身一个冷噤道:“佛祖岂不死吗?” “没有,这是一种考验,证明他是大慈大悲,具有最大的勇气,结果被西天接引,才真正的解脱成了如来佛。” “啊——!” 岳天雷听完之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武帝”见他紧锁剑眉,好象还有疑问,马上又补充说道:“这虽然是个故事,可不是随便编造的,在佛家经典里记载得非常明白,你别以为我胡扯。” “晚辈懂得。” 岳天雷低声回答,道:“严格的讲,这不是故事,而是一个寓言,意思是教人认识人生的意义…………,比方说………‘武皇’就像饿鹰………。武林中许多功力差的,就像……………。” 讲到“就像”,他忽然停住不说,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想法有毛病,如果把仇人当做“鹰”,其它的人当做“兔”,那么,谁来喂这头饿脱鹰?难道“武皇”这种人,还不该杀吗………? 默然中,“武帝”也将手一摇,出言阻止道:“你懂得这是寓言,已经很好了,至于谁是‘佛’,谁是‘鹰’,谁是‘兔’,惟有到了某个阶段,你才能领悟,这个问题,我们谈到这里为止,只要你记在心里就好了。” “是,是。” 岳天雷连应两声,立刻把这个寓言,深刻的印入脑海之中,然后诚恳的请求道:“季前辈现在我有最后一个要求。” “请讲。” “上次前辈答应过,在再度见面的时候,要来考量我的武功,现在晚辈斗胆,请你指点几招绝学。” “指点不敢当,而且我认为没有这种必要。” “为……为什么?” “你的功力大进,一望可知。” “但是……晚辈一定要领教?” “武帝”闻言微感一怔,也脱口而出,反问一声道:“为什么?” “晚辈当日离开‘-山’,曾在义父坟前立过誓。发誓要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手刃亲仇………。” “你为了衡量本身功力,是否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所以要跟我比?” “也可以这么讲。” “武帝”听到这句话,马上目芒寒射,威光逼人的问道:“你有这份把握,一定能胜过我吗?” 岳天雷也是虎目一瞪,胆气如虹的答道:“但晚辈有此决心!” “决心,光是决心不行!” “而且我有勇气。” “哈哈哈哈!” 对方立发数声朗笑,豪气干云道:“不错…勇气再加决心,没有不成功的道理,那么,只要你过招的时候,能够三招之内,欺近我的身前,我就正式退出武林,成全你的志愿!可是。” “怎么样?” “这除魔卫道的责任,也完全落在你的身上,你愿不愿意?” “万死不辞,舍身以赴!” “好!有志气,那么我们就比吧!” 话声刚落,对方随即起身,岳天雷心中大为激动,感慨万千的忖道:“季前辈不但是一番好意,而且意义隆重,我一定要使出全付功力,才不负对方的希望。可是——他只要我三招之内欺到身前,就算胜利,这未免太叫他吃亏了………。” 心念下,一面走向平野之中,一面说道:“季前辈,动手之前,我还有两点希望。” “尽管讲吧。” “第一,请前辈不要过份客气,故意保留真力,或者再又让招。” “武帝”面色一整,答道:“绝不会,我既答应跟你比,绝对不存心轻敌,像武林中有些高手的倚老卖老,蔑视对方,我是不干的。” “那么,还请前辈别用空手,虽然我的‘天雷怪剑’拔不出来,当做石杵来用,也是上好兵刃。” “你放心,我现有护身宝物。”武帝答话之中,马上腕部一翻,把岳天雷交还的“天龙金手”取在手中。 于是——双方在阳光普照的旷野内,各踏奇奥步法,以相隔五丈距离,不疾不徐的绕场而行。 他们不仅面色庄严至极,而且四道如电眼神,都像是冷月寒星,一瞬不瞬的彼此盯视着。 就这样绕场三圈,岳天雷总觉得心神不宁,有点沉不住气。 这一场比试,虽然不致于流血伤人,但对他而言,意义是太重大了。 他能否练到“无敌”之境,他能否有把握制服仇人,都将决定于这三招。 这是他一生成败关头,他不由自主,越来越赶觉激动。 心念潮涌中,目棱余光,已见“武帝”身形一停,同时右臂平伸,把“天龙金手”遥遥的朝他一指——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原地收步凝身,手握“天雷怪剑”,以看不清的速度,立起抢攻的架式。 但他这里招法刚动,“武帝”已然声似龙吟,凛然喝道:“第一招完了!” “第一招?” 岳夭雷骇然答应,内心怀疑道:“我刚刚立开门户,怎么就算是一整招法呢?” “武帝”看他眼神不定,立刻猜透内情,随将“天龙金手”映着皎艳阳光,微微一抖道:“你太过紧张,站错了方位!” “哦——!” 岳天雷骇然惊臆,虎目立睁,但一线金色劲光,已如电划长空,直照着他的双眼,使他霎那之间,什么也看不清。 于是,他忙不迭闭目旋身,以风闪云飘的速度,硬生生暴闪寻丈,才避开了眩目难睁的光线。 “惭愧!季前辈说我经验不足,不够冷静,真是一点不错。”岳天雷悚然自责,更得全身功力,疾运于十二楼中。 顷刻间,抱元守一,气定神凝,那股激动浮怯的心情,已经十去其九,直等到内劲充沛呼吸均匀,随即双臂圈划,以“大鹏展翅”之势,扑入空中。 并将手中兵刃戟指,挟石破天惊,撼山栗狱之威,径朝着对方“天灵”大穴,狠狠刺落! 可是——在这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武帝”竟然熟视无睹,手持师门至宝,毫无闪避或还招的意思。 就等岳天雷呼呼劲啸的身形,扑到身前三丈,才猛然吐气闻声,以金钟玉罄舷的口音,发出一声清啸! 这一啸,声音并不大。 但传入岳天雷耳鼓之内,竟不亚平地焦雷,山崩地裂。 只感到锐气一挫,心神发处,好象面身突起一道无形力墙,他就顺着这道墙,身形朝下滑落! “第二招又完了!” 岳天雷内心骇震,暗地思忖道:“我这次还是不够勇敢,对方轻轻一啸,竟使我生出畏怯之心………。” 心念中,那股天生坚毅,无形中充满胸膛。 随即拧腰圈臂,身形暴起数丈。 并且口一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响澈云霄的猛吼声。 “武帝”听到这记吼声,不由得双眉轩动,露出半惊半喜的表情,马上奇奥的身形一旋,如白云出岫般急忙就闪………。 他虽然快,岳天雷却早有准备。 虎目看定对方步法,就按五行变化之机,半空中轻捷翻身,奇快的脚尖着地,以“逆转五行”之势如电拦去。 但见两道黑气似的身形,一个像劲箭掠空,一个如流星逐月,经过几个奇妙的回旋后,一齐凝立在原来的位置。 “好!好!” 武帝笑容满面,连说了几个好字,对着凝立五尺以外的岳天雷,不住的点头称赞。 岳天雷心中充满兴奋,当收回招式之后,不竟又吁了一口气道:“前辈,我虽在三招之内欺到你的面前,可是在武功上讲,我实在比你差得远,因此………将来再………” “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我从今以后,不会再跟任何人过招,你也别提将来再比。”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坦白讲,我们功力是有若干距离,但本人早生了二十年,这段时间按道理应该不算。” “那不行………。” “不行?” 武帝面色肃然,予以反问,道:“难道你是不愿意负趋‘除魔卫道’的责任吗?” “绝对不是。” “那就不必再客气了。” 对方一面说,一面揣好“天龙金手”道:“临别之前,我对你的结局,用句话来表示………。” “是!”岳天雷答应声中,连忙倾耳静听。 随听“武帝”低眉阖目,朗声吟道:“由生而死,出死入生,以血还血,得悟神通。” 岳天雷听到那些“死死生生”,一时无法了然,但最后这句倒是有点猜得出,于是接着发问,道:“前辈,你是否说我将来也能参悟‘六道神通’呢………?” “不错!” “至于其它三句………。” “到时候你会懂的,另外一点你要记得的是,凡遇到重要关头,两难之处,别忘了我讲的故事!” “是。” “那么,青山不老,后会有期,我去了!” 了字未落,旷野突然闭起一道奇强白光,不但照得人两目难睁,就连当顶太阳,都显得黯然失色。 等到异光收敛——场中已杳无人踪,一代奇侠,威震武林的“季灵芷”,已由“六道神通”中,悄然离去! 岳天雷感慨不已,面容严肃的凝立当地。 前一代天下无敌高手走了,这个名声,和“除魔卫道”的责任,都落在他的头上,因此对于“武当胀辟雷”的约斗,其意义重大至极。 他一想到血海仇人,脑海里还留下一点疑问——那就是仇人鼻尖完整,跟义父所讲的往事不符,其中曲折如何,惟有时间能够予以解答。 于是,他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一边,再将遇到“武帝”的留言,加以回想:这四句生死谜语,跟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都是佛门弟子寓言,乱猜是无法了解的,只有牢记在心,等候事实的变化。 不过这中间有一句最特别的话——“武帝”说这“天雷怪剑”不能用金钢宝石磨开,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并且又说,如果他真跟“张辟雷”恶-一场,也许会——“会怎么样?” 难道恶-之下,剑身的威力会自动发挥出来? 不可能!那未免太难令人相信。” 他心念如电的暗忖一翻后,终于放开一切,下定决心马上赶到“黑山”,先救出“神拳郑泰”,找到莲妹。 然后向“郑红莲”查出谁是那位国医圣手,替他续好削断的双足,也许那位医生,就是“蛇娘”生父——神医李国华。 这一来,恩怨之间,又可以了却两桩心事。 “快!我要赶快去,否则‘郑前辈’炼好长剑之后,邪党也许会对他不利!” “黑山”,是一片峰峦环抱,密林如海的山丛。 碧绿的丛林,几乎绿到发黑,所以才有这样一个名字。 岳天雷不分昼夜,一直赶来,以轻灵至极的身形,在树梢飞掠,工夫不大,已然进入了重叠群峰。 于是,他抬头四望一番,虎目中瞥见一艘轻烟,袅袅然起自绝顶,像一根细线,直没入苍穹极处。 “嗯,这一定是‘郑前辈’炼剑的地方了。” 他心念一动,立刻加紧脚程,一面沿树疾飘,一面计划道:“蒙面人等必定轮流把风,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的行踪,绝对会用‘郑前辈’当做人质来要挟!” 因此,我不能硬来,要先找到‘莲-’,才好联手行事……… 思忖下,离那冒烟的山顶,已然不过百丈。 随即体内真力一沉,悄然无声的落回地面,心中想道:“飞磷剑蒲震说过:莲妹也藏在附近,正在查看对方动静,可是树密山深,不晓得她在那里………?” 于是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环绕峰顶而旋,同时用那特殊敏感的嗅觉,不住的深深吸气。 经过了顿饭工夫。 他忽然嗅到一股幽香,正是“郑红莲”发出的气味,就在一阵穿林飘闪后,他已然到了一处林空——立见“郑红莲”手托香腮,在树根下默然怔坐,似乎有无限愁思,而没有办法好解决。 岳天雷一看到她,马上轻唤了声:“莲妹!” “谁——?” 郑红莲听到声音奇熟,又高兴,又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一转头,已见个郎迈步走来,立刻欢喜已极的叫道:“雷哥。” 娇躯立似乳燕投怀一般,一个箭步直扑到他的怀里。 岳天雷把这位娇俏的义妹玉臂一握,大家都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彼此用激动的眼光怔怔对视——他看到“莲妹”行动轻捷,武功也比以前高了几倍,可见她的足跟伤势好了,而且毫无毛病。 至于“郑红莲”,除了发现个郎功力猛进,更觉得他雄姿英发,比在“白猿山”的时候,越发英俊动人。 半晌后,岳天雷才轻轻放开手臂,低声问道:“你来了多久?是不是‘青姬’前辈指示你来的?” “我来了十多天了,正是按照恩师指示的方向,寻到这里,可是如果没有那股青烟,还真没法找到哩!” “我也是一样。” 岳天雷点头答道:“但这十多天时间,-看到‘郑前辈’没有?” “没看到我爸爸,但是从这日夜冒烟的情形,他老人家一定是昼夜加工,在里面开炉炼剑。” “别的人呢?” “那可多了!但都是‘白猿山’见过的那群‘蒙面人’,他们两人一班,轮流在附近巡视。” “这很容易对付………。” “你容易我可不行呀,要不然早就闯进去了!” “那么,我们计划一下,免得打草惊蛇!” “好,一切都听你调派。”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批人都认识我,还有两个认识-,因此我们不能公开露面………。” “不见得,他们怕你但不至于怕我,我可以出面诱他们来到林空,再来杀他一个痛快!” “不好!” 岳天雷连忙摇头,道:“这批人鬼计多端,疑心极重,他们晓得-受了重伤,终身难治,如果冒然前去,必定猜到-被高手所救,学了一身绝艺,就算他们不怕你。却怕-的师傅。” “嗯——,你说得不错。” 郑红莲悄然点头,道:“可是不出面的话,怎么能诱他们出来呢?” “这个……,我们可以放一把火,按照这里的地势,火势一定直冲山顶,他们非出来抢救不行,否则剑就炼不成了。” “好是好,可别把我父亲陷在里面!” “绝不至于,‘郑前辈’懂传火性,不会胡乱闯出洞来,而且我有把握,很快的解决这批恶贼。” “郑红莲”温顺的点了点头,但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明眸中射出疑惑的眼光,对他问道:“雷哥,有件事我总不大想得通。” “那一件?” “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当然。”卜“以他老人家的急性子,真会替仇人炼剑吗?会不会是别人在里面呢?” 岳天雷期然一笑道:“早先我也这样想过,可是看到这炉火冲天的情形,除了他老人家那份功力,普通的铸剑人物决办不到。” “那他替仇人帮忙的原因何在?” “这一点我也不懂。” 岳天雷剑眉微轩道:“只有救出令尊之后,才可以打听清楚。” 两人计划已定,马上分头采取枯枝。 一会儿工夫,他们已堆好十几个柴堆,就用钻木取火的方法,把它们完全点燃t再经过奇强掌风一-,立刻“哔剥”有声,烧起了熊熊烈火。 再说这炼剑之所,原是在山头最高峰,平时的风势已经够大,再经过两人一-,更加烧得厉害。 就见那——风助火势,火趁风威。 眨眼间,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骇人听闻的呼啸声,就如惊沟骇浪,万马奔腾,令人神摇目眩。 岳天雷一看火势大起,马上把“郑红莲”皓腕一握,匆匆交代道:“等下-跟在我的身后,不要性急………。” “我晓得,后面的事交给我,绝对干净利落。” 才说到“落”字,山头上一声阴啸,响澈云霄。 随听惊慌至楚的口音,嘶声大吼道:“不好了,野火烧山,大家快来抢救——!” 这一来,立刻引起更多的吼叫声,各以骇然口吻,彼此呼应道:“快来……快来……你到那边,我到中间………” “这火很奇怪——?” “别管怪不怪,扑灭了再说!” “恐怛是有人放火!” “放火?谁有这份胆子,宰了再说!” 最后这句话,引得岳天雷心神一震。 他记忆之中,想起这是崆峒“惟尊”的口音,在所有的“蒙面人”当中,惟有他是真正的叛徒,不仅要擒交“崆峒”问罪,而且“武皇张辟雷”的神秘往事,也一定晓得不少。 心念下,又见一双鬼魅般的身形,匆匆忙忙,从烟火弥漫中射入林空,一望而知前面是蒙面恶徒,而迷失了本性的“铁面人”却在后面。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起,径射向当先那人,虎目中迸由如电寒芒,紧盯着对方双眼喝道:“你是不是‘惟尊’恶道?” 当然,在双方来势奇快的情形下,他并认不出对方是谁,所以用这个办法试探虚实,免得自己错杀。 但是——对方听到这声低喝,毫不答腔,而且眼神中露出又害怕又好笑的神气,证明他不是崆峒叛逆! 岳天雷一眼看破,再不讲话,右手解下石杵似的“天雷怪剑”,力道如山,当胸擂入! 他现在的功力,比之“青城”斩“三绝”又高许多,可是对方还不知情,一见这件形式奇特的兵器,骇然中竟还用剑来挡。 胸口正中央,马上戳出一个奇大窟窿,竟将那心肝五脏,一齐捣成血酱! 岳天雷一招毙敌,更不迟延,随将左手二指,对准接踵而来的“铁面人”长剑剑身,射出了一丝真力! “叮当!” 对方的长剑,被他指风一碰,居然也连声一响,碎成了七八小段。 岳天雷心中暗叫一声:“怪哉!” 接着手腕电翻,闭住了对方麻穴,并且一扭头,对“郑红莲”低声嘱咐,道:“这交给-了!” “好——!” “郑红莲”好字未落,他又已激射而前。 就这样如法泡制,一连毙了三个蒙面人,同时那三个昏失本性的“铁面人”,也先后被他制住穴道………。 但是,他一心要找的“惟尊”恶道,至今还没有碰上,那么第四个一定会是他,不用多猜也想得出! 这一来,岳天雷全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那人身上,奇奥而快速的身形,如雾海游龙,直冒着烈火浓烟赶紧搜索。 几个绕旋后,眼看将到绝顶高峰。 在一个新掘的洞门前面,蒙面叛徒“惟尊”正手持长剑把住入口。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岳天雷目力过人,对方的眼睛也快,双方隔着二十来丈的山坡,一个照面,大家都明白了对方身份。 那“惟尊”一眼发觉,马上如受电击,连打了两个寒噤,先用阴啸驱使身边的“铁面人”仗剑发招——自己却暴然撤身,朝着洞内就跑! “那里走!” 岳天雷和“郑红莲”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因为对方的目的,无非想挟持“神拳郑泰”,好换取自己生命。 他两人骇极之下,齐以全付速度,飘身猛赶,以岳天雷的这份功力,仅只两步,已经超过“郑红莲”。 但那迷失本性的“铁面人”,根本不问是谁,自动地长剑一划,朝着跑在前面的人就刺。 这一档,使岳天雷不得不身形一停,手中石杵一圈,又将对方长剑震为赍粉,然后再补一指,把他生生擒住。 但这一档的工夫,“郑红莲”娇俏的身形,已经赶到洞门,至于恶道“惟尊”,早就钻进炼剑之所,亳无踪影。 岳天雷见状,不由剑眉双锁,暗叫了一声:“糟——!” 眼看四周火焰冲天,威势愈来愈烈,于是左臂一圈,把昏死的“铁面人”夹在胁下,随向洞门飞快扑去。 就在这紧张至极中,猛听“轰!轰!呼!”一片声若巨雷的劲风掌力,从洞内阵阵传来,岳天雷立刻放心的喘了口气,暗叫一声:“好了——!” 因为他听得出,这种劲道正是“神拳郑泰”的拳风,至于“呼呼”的啸声,却是另外一种兵器! 心念下,只见洞口黑影连动,两道身形,先后激射出来。 前面一个,正是叛逆“惟尊”手中剑只剩下了一个秃柄,显然已被对手-断。 后面追来的,正是“神拳郑泰”本人,他左拳凌空猛击,右手飞舞着一柄炼剑的大铁锤,满面激动表情,直朝对方猛劈。 岳天雷眼看“郑泰”脱险,当然是高兴万分,正打算再赶一步,就好活捉叛徒,追问秘密。 但是——“郑红莲”早已到了洞口,动作自然快些,立见她剑尖一挑,那冷森森约三尺青锋,已从“惟尊”腰间切入。 “哗!” 血雨横飞,肚肠尽烈——一代崆峒长老,甘为邪党的“惟尊”,竟在“郑红莲”救父情切下,被拦腰削成两段,死状之惨,正显出天理昭彰,恶人恶报。 就在她发剑的时候,岳天雷原想出声阻止,可惜事实上晚了一步,只好挟着腰间的“铁面人”,飘到她父女身侧。 “神拳郑泰”一眼看到爱女,简直喜从天降,高兴得讲不出话来,手中还提着大铁锤,怔呵呵的也不知道放下。 “郑红莲”见到生父,也是激动过度,明眸中两泪交流,竟自呆立当场,默默的不发一言。 岳天雷见状,赶忙充叫了一声:“郑老伯!” “神拳郑泰”这才如梦初醒,哽咽的说了一声:“天——雷,莲儿,你们可来了!” “郑红莲”紧接着叫了一声:“爸爸。” 娇躯向前一栽,扑在老父的胸前,痛哭失声。 三人悲喜交集,连那烧向山头的火势,都几乎没有注意,结果还是岳天雷及时发觉,连忙招乎郑家父女,自己挟着这个“铁面人”,一路上发出强劲掌风,直冲到另一处安全的山谷。 但等他们安抵当地后,他这才虎目一掠四周,心中发出半声骇噫,立刻扭头来,对“郑红莲”急促问道:“莲妹,我交给-的那些人呢?” “郑红莲”明眸一动,天真的反问道:“人?谁呀?” “我制住的三个‘铁面人’!” “啊,你是说他们呀,都被我一剑一个,宰了!” 岳天雷一听,气得手足发麻,不竟怨声叱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带来,没叫-杀——,” “郑红莲”受了个郎责备,不禁芳心一酸,迸出两颗珠泪,以不胜委屈的口气,低头拈襟道:“你……只说交给我吗………怎么晓得你要活的………。” “神拳郑泰”见状,上前一步道:“莲儿,你也太大意了,怎不问个明白,他要留活口,一定是有-要的事情要追问………。” “郑红莲”被老父这番数落,越发感到伤心,不禁泪如断线珍珠,答道:“那么大的火,我要问也来不及呀,怎么大家都怪我………。” 岳天雷一看事已至此,说地无用,如今崆峒“惟尊”已死,“武皇”的秘密,也已随之而去。 而且三个铁面人,也都被“郑红莲”剑劈山头,葬身火窟,这件事如果告诉他们三派师门,一定会引起对郑家父女的仇恨,甚至怀疑是故意下手。 “唉!” 他想到这里,不禁沉重的叹了口气,道:“莲妹,-不必哭了,反正一切责任我替-担待……” 于是,他把胁下这硕果仅存的“铁面人”,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同时双手伸向对方的铁面具,心中自忖道:“不晓得这是那一派的,反正要问从前的秘密,都落在他的身上,可再不能够出半点岔子………。” 心念下,千指扣住面具下缲,因为它经过多年戴用,已然生满红锈,就连含缝之处都不容易打开,因此岳天雷运起无比内功,用力的双手一剥——“卡嗒!” 这是机簧震动的声音! 旋听岳天雷骇然的大吼一声。 顿时鲜血满手,两片铁面具也被抛入半空。 “铁面人”却仰面朝天僵直的躺在当地,一动不动! 这一来,连郑家父女也吓坏了,齐齐屈膝弯腰,来看出了什么岔子。 只见岳天雷长吁了一口大气,面色从惊慌中大为好转,但一双虎目,仍怔怔的盯住“铁面人”。 原来对方并没有死,乱发长须,长得满头满腮,使人分不清他是佛家弟子,或是道家的门徒。 可是头脸均无伤痕,那些怕人的血,却是从岳天雷手背酒落。 “雷哥,你受伤啦!” “皮肉之伤,不要紧。” 他一面答复,一面运了下内功,把破口之处止住,“郑红莲”却又激动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天雷定神答道:“武皇这家伙好毒,铁面具里面竟然装得有机关………。” “什么机关?” “两片带弹簧的铁钻,正对着这人的太阳穴,我一用力扳开,铁钻立刻弹出,差一点把他刺得脑浆迸裂。” “结果你用手硬挡住了?” “不挡还有活的吗?” 岳天雷答完之后,马上手一翻,把对方穴道点开,但“郑红莲”明眸一闪,随即摇头,道:“活是活,可不一定会讲话。” “神拳郑泰”闻言,轻叱了一声,道:“莲儿少插嘴,让-雷哥推宫过穴一番,也许医得好的………。” 这句话,正是岳天雷想要做的,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根线索,绝对不能放松,立刻双掌齐出,一掌贴在对方“鸠尾”,一掌抵住对方“天灵”,运出他“真元对流”的奇奥功夫,试着能否医得对方清醒。 约摸过了-饭时分。 岳天雷自感本身真力,九转三回,过“天灵”,穿“督脉”,走遍了“铁面人”十二重楼,对方体内的阴寒,都被迫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双呆板的眼神,也能够转动自如,平添了若干生气。 于是——他欣然的回收双掌,以异常温和的口吻,低声问道:“你是谁?现在清醒了没有?” 对方眼珠一动,牢牢的盯住岳天雷面具之上,但脸孔毫无表情,更不用说是出音回答。 “你好了没有?为什么不回答雷哥的问题。” 郑红莲站在一旁,也忍不住补充的问了一句。 “铁面人”仍是眼球闪动,转朝她的娇厣盯住,是等了一刻工夫,还是没答出话来。 岳天雷一见此情,摇了摇头,道:“还不行,他现在失掉了记忆力,无法回答出任何问题。” “神拳郑泰”连忙说道:“你再运功一下,也许………。” “我看不可能,要使他回复记忆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凭推穴过宫,是没有用的。” “那怎么办?” “把他带去‘青城山’,先让各大门派来认一下,看是那一派的人物,然后再想办法医治。” “郑红莲”接着问道:“雷哥,是否你想到了确实的办法?” “没有。” 岳天雷坦白答复道:“可是‘青城’有许多高手,也许我们大家能够想出办法来,再不行的话,那就只有奇迹出现,才能打破这个哑谜。” “神拳郑泰”闻言浓眉一轩道:“那么,我们马上走。” “当然。” 岳天雷刚说完了“当然”二字,“郑红莲”一扳他的手臂,道:“忙什么吗,我还有事,要问我爸爸。” “那-就问吧。” “郑红莲”随即转问乃父,一半撒娇,一半怀疑的问道:“你老人家怎么会帮仇人铸剑,这件事,女儿真想不懂。” “难道你以为我会宁死不屈?” “郑红莲”双眼一红,无限感伤的答道:“依你老人家往日脾气,女儿……真怕……发生意外………。” “傻丫头!” 神拳郑泰慈爱的摸着爱女头发,带笑说道:“为父个性虽强,但是……舍不得你们……。所以宁肯赖着活几天,也要找到-的下落,才能够安心,至于铸剑吗,这是一个妙计。” “妙计?” “对。” “这算什么计?女儿越发不懂。” 岳天雷在旁倾听,经“神拳郑泰”一言提醒,马上心中恍然,随向“郑红莲”予以解释道:“郑老伯铸剑是假的,他借这种间接手段,把这几个人杀了。” “意思是——?” “-没看到他们跟我们过招的时候,长剑一出,便被震为粉碎吗?” “是呀!但这有什么关系?” “郑老伯是铸剑行家,他在-火的时候,用了一点小手法,所以铸出来的剑,看起来很好,但不能受大的真力。” “哦。” 郑红莲娇声一应,双眼睁得圆鼓鼓的。 “神拳郑泰”更是掀须大笑道:“如何,我说-是傻丫头,真是一点也没错,现在话已说明,咱们赶快走,何况后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岳天雷巴不得有这句话,马上站直身形,用手向“铁面人”一招,意思是教对方起来。 但“铁面人”只是眼珠一转,仍然躺在地上,毫无起身之意,岳天雷心知对方,情形严重,只得用手一扳他肩头,“铁面人”就像木偶似的,随手站了起来,静候下一步的推动。 于是,岳天雷面对“神拳郑泰”肃然交代道:“郑老伯,这人要麻烦你带去‘青城’,一路上劳神你催着他走,别的应该没有问题。” “-不跟我一道去?” “我要查明谁替‘莲妹’续好双足,然后去找那位医生。” “郑红莲”闻言之下,不禁秋波流盼,对乃父跟个郎连望了好几眼,两个人她都舍不得,可是又不能分两地………。 略一沉吟后,莲步轻移走向个郎身边,道:“好吧,我陪你去好啦。” “不,你跟郑老伯一道去,只要把地点告诉我,我自己会找。” “郑红莲,大失所望,不由得娇-不依,道:“带你去不行,那么我不讲出来,由你去碰运气!………” “莲妹,我是为了节省时间,而且你跟郑老伯一路,彼此有照应,我也可以放心前往。” “郑红莲”还待不依,禁不住乃父从旁劝说,只好委屈的答应道:“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那位怪医的条件很特别,恐怕你受不了。”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道:“-是‘青姬’前辈送去的,难道也要接受这些条件?” “我师父信奉佛教,心地宽大,所以能够接受无理条件,你血气方刚,那又是另一回事………。” “别人受得我也受得,-先说地方好了。” “郑红莲”柳眉一皱,似乎想起一件极为恶心的事情,道:“这地方叫做‘病魔谷’,满谷都是奇形怪状的病人,至于那位怪医,就住在谷中山洞里面……。” “他叫什么名字?” “我在病中没有细问,好象就叫做………什么………病魔谷主?” “没关系。” 岳天雷漫应一声,心中忖道:“如果真是神医‘李国华’,他一定隐姓埋名,再捏造一个假名字。” 于是稍一沉吟,继续问道:“那么,此人长相如何呢?” 郑红莲双眸连眨皱眉答道:“不知道!” 岳天雷不由剑眉一轩,不太相信的问道:“连人家的长相都不知道?那-在‘病魔谷’耽了多久?” “耽了十天,等到足筋接好,才由恩师带回去休养。” “受他十天医治,难道不曾见过对方?” “我决不骗你。” 郑红莲坦直答道:“那十天中间,我完全被他用药迷住,连这些都是恩师后来提起的,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 “她老人家交代过,我对这件事决不能随便乱讲,以免‘武皇’一党,去找对方算账。” “嗯!” 岳天雷凛然自忖道:虽然这位“病魔”不一定就是“神医李国华”,可是要替“蛇娘”追寻生父,不能放弃任何机会,并且对方还有苛刻的条件,万一找到地方,却来个不理不睬,那就更为难了………。 心念下,他马上想到了“蛇娘李昭霞。” 如果有她出面,万一不对也不要紧,万一对了,那人脾气再怪,在父女重逢的局面下,总不至于咬牙否认。 于是,以极为慎重的口吻,瞩咐“郑红莲”道:“莲-,你到了‘青城’之后,那里有个‘蛇娘李昭霞’,请把我的地方告诉她,叫她立刻赶到。” “好的。” 郑红莲坦然答应,但一想之后,立又瞠目问道:“这个妞儿跟你是什么关系?” “也是………义兄义妹………”岳天雷跟“蛇娘”关系不同,回答之中,难免有点尴尬的表情。 “郑红莲”一看神色,越发的心中怀疑,更以带着几分醋意的语气说道:“我看你有点不老实,要叫你自己去,我可犯不着。” “何必。” “要去你去,我不敢管这个闲事。” 这一来,岳天雷倒真非常为难,亏得“神拳郑泰”懂得爱女性情,连忙对岳天雷用眼光暗示了一下,把他叫到一边道:“-还不懂‘莲儿’的脾气吗?除非有点特殊表示,否则,就连老夫去劝,也是劝不动的。” “特殊表示——?” 岳天雷沉吟一下,道:“我教她一招本门剑法,老伯认为怎么样?” “神拳郑泰”一听愿教巫山绝招,当然替他女儿高兴,可是他原来的意思,无非要岳天雷讲几句好听的,却不料得到这种意外答复,不由得喜中带疑,追问一句道:“你肯教她武功,那是好极了,不过………是否太重一点?” “不!” 岳天雷胸有成竹的,答道:“我教她剑法,是为了大家的好,并不光是客气,老伯尽管去说罢。” 于是,“神拳郑泰”兴奋的去告诉爱女“郑红莲”,他却独自思忖道:“巫山本门四大剑招,‘鱼剑琴’已经学会了,‘巫山艳凤’跟‘蛇娘’也各习了一招,如今日莲-”再学会,那么,就可以组成一座剑阵。” 假若我用“天雷怪剑”报仇之后,也迷失本性,她们可以联手来对付我,这应该能够免除一切意外………。 心念中,又见“郑红莲”欢天喜地的飘近身前,激动不已道:“雷哥,你这还差不多,好好的教我一招,我绝对替你传话。” 岳天雷随即立开架式,凛然的心情,将这招“挑星摘月”郑重的指点给“郑红莲”。 等她悉心学会之后,双方这才依依不舍,互道珍重。 岳天雷目送郑家父女,引着木偶似的“铁面人”,逐渐消失于群丛深处。 然后,自己身形电旋,直射向“病魔谷”方同而去。 ※※※在骄阳如火,大地如焚的酷热下。 岳天雷如一枝劲箭,奇快的出现当地。 这时,山头吹来一股热风,括得他衣襟飘然,同时,因为嗅觉过人,顿感一股无以形容的怪味,使他运打两个寒噤,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看样子,‘病魔谷’是在那边谷内,我总算找到了………” 心念刚动,身形随之。 就如一朵轻云,立刻飘上了山头高处。 他一到这当风之地,更感到脓疮腐烂的恶臭,熏得人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悚然中,虎目四下一观——果见山谷旁边,耸立着一座歪斜破烂的小木棚,而且木棚之内,还有两个呆滞的人影。 岳天雷一看这付破落样,简直不相信“青姬”前辈曾带“郑红莲”到此求医,但他也知道这正是避祸藏身的好地方,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反倒不用轻巧,就这么一步步的迈步下山,走向木棚………。 就当他穿过山坡上这片树林的时候。 又见林中人影蠕动,到处露出双双怪眼,有些是布满血丝,有些就像是死鱼眼睛,毫无半点生机! 他一眼之下,早看出这是一批身患绝症的病人,但却遇到了高明神医,把他们残余生命,像奇迹一般的暂时留住! 思忖间,那批人都好奇的往树荫中走了出来,有的形如骷髅,枯瘦无比,有的周身肿胀,长着无名毒瘤,那种凄惨畸形,真令人同情不已。 岳天雷本想问几句话,但一见对方神情冷漠,就像一群幽灵似的毫不出声,如果说他们还有表情,那只有眼眸中的一点好奇而已——他们奇怪岳天雷脸上的面具,也奇怪这么个生龙活虎的青年,为什么要来此地,莫非是身怀看不出的怪病。 这一来,他就有话,也凄然至极的问不出来,就装作没事人一般,径朝木棚中找到目的地,那四周山坡都沾满了畸形病人,就像地狱中无数鬼魂,死盯着他道:“请问两位。” 岳天雷对着棚内二人,刚说出半句言词,只觉得一阵心头发腻,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因为这两个,可以说是所有病人中最难看的,都是身染毒疮,遍体脓血,不但耳朵鼻子都烂掉了,就连眼眶,也是脓血淋漓,使得整个头部,像是皮开肉绽的石榴,看得他背脊骨上冒寒气! 可是,他既然来了,总不能不问个清楚,于是暗中吞了一个唾液,再道:“请问两位,贵谷主现在那里?在下有要事求见!” “啊!啊!”对方总算是听见了一点,四颗惨淡的眼珠子,齐齐朝他盯住,喉也发出两声哑叫。 “糟糕,听这个声音,恐怕他们的舌根也烂掉了,要是说不出话来,那可就加倍的麻烦了! 岳天雷心中一-,略运少许内功,就用聚音之法,把刚才的问话,对准两人的耳朵再说一遍! “啊啊!啊啊!” 对方这下全听懂了,喉间一阵痉挛,用半截舌根反问道:“你………你………找他………干什么?” “有要紧事。” “不……不……不是有病……?” “嗯——一定要有病才能见吗?” “对……对,有病才……才见,要……要不然………你带着病……病人来,也可以见………否则……不见!” “哦——”岳天雷这下难住了,目棱一掠棚内,又找不到山洞入口,而且就算找到,他若硬闯,对方定要阻拦,如果是一对凶神恶煞,他倒毫不在乎,偏偏这是两个畸形病人,他实在无法动手。 “那么,等‘蛇娘’来了再说罢!”无奈中,他内心暗自思量。 但——念头刚起,马上又改变主意道:“她来之后,也只有一个办法——不是她装病,就是我自认有病,那何不现在就认了呢!” 既然下了决心,随即期然答复道:“是我有病,要找贵谷主。” “胡说!” 对方不肯相信的反叱道:“你……有什么……病,这么……年轻轻的………除非是心病………发神经!” “不错!” 岳天雷不禁会心一笑,道:“我正是害了心病,非找他不可!” “哦!” 那两人齐声惊噫,摇幌幌的站了起来,道:“既然……有病,那……要照老规矩……办……办理。” “请问是什么规矩?” “要……要……先喝一碗毒……毒汁,才能……让你进……进去!” “毒汁?” “不……不错!” 岳天雷想了一下,胸膛一挺,慨然答道:“好!你就端过来罢!” 他这里一声答应,对方立刻从破桌上抓起一只粗碗,更从旁边的瓦罐中倒出一碗青绿药汁来。 这碗药看来已够怕人,再加上对方粗心大意,把那根沾有脓血的大拇指,直向药汁里一浸,更令人毛发耸然,欲作三日之呕。 岳天雷真不愿伸手去接,但一想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马上接将过来——“咕嘟嘟!” 一仰脖子,全部吞下,而且他也有所准备,暗中运起“乾坤一煞”的内功,把毒汁凝聚在一个地方,以便相机迫出。 但刚一喝完,连碗也来不及放下,对方立刻猛喝了一声:“去罢!” 随听“卡嗒!”一响,脚下虚浮,地板上的活门两下暴分,他居然头重脚轻,直朝地洞中坠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岳天雷悠悠醒转,回复了知觉,自感身卧冰凉的石床,四面寂然无人,却嗅到了浓烈的药味。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的地洞,毫无疑问。”思忖中,就想翻身下床。 但——刚刚一挣,才知道四肢虚软如棉,连动一动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 “呀!好厉害的毒汁,连我用内力都控制不住,足见对方确非小可!” 身体是无法动,可是眼睛倒还睁得开。 于是虎目如雷,以眼角余光一掠两边。 原来这是一间颇广的病房,四面红烛高燃,却没有门户出入,而下手那张床上,也直挺挺的僵肿着一个五旬开外男人。 这人的脸完全不认识,但身上发出的气味,却熟悉得出奇! 岳天雷一嗅到这股气味,马上心神狂震,怒水如焚,在无比怨毒的刺激下,恨不得猛扑过去! ,把对方严刑拷问碎尸万段。 因为此人非别,竟是“白猿山”下,被他削断右臂的“假清玑”,想不到冤家路窄,他也到这里来接续手臂。 但不管岳天雷如何生气,自己却起不来,于是心中冷哂两声,咬牙忖道:“好得很!反正你是瓮中之鳖,逃不出这个地方,等下再追问‘武皇’的种种往事,省得去问失去记忆的‘铁面人’………。” 激动不已中,一面狠狠的盯牢对方,同时心里也发生一个疑问。 “郑红莲”跟假冒的“清玑道长”是同一天受伤的,既然又同在一处求医,为什么没有碰见? 而且“莲-”一双足筋十天接好,对方一条断臂,为什么拖到现在……? 就在他疑云满胸的关头。 壁上一道巧妙的暗门,毫无声音,自动开启,一个脸色如土,丑怪至极的男子,轻轻地迈步来。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了!” 岳天雷心中自语,眼角直盯着来者,他很想,这张脸上,找到与“蛇娘”相像的地方,但是案是——完全失望。 随见这“病魔谷主”脚步径直,走到“假清玑”的床边,从怀中摸出一根白玉烟嘴似的东西,向对方鼻孔中吹入一点白粉。 工夫不大,立闻“假清玑”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即四肢活动,像闪电般的身形一弹,奇快的翻下石床——他那里一翻身,岳天雷跟着心神一冷,彷佛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因为自己不能活动,不要说生擒对方,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万一被他发觉,其后果不堪想像………。 但对方却因来谷已久,早不耐烦,因此起身的时候,根本无心去看背后,径自面朝“病魔谷主”粗暴问道:“本人的手,总该好了吧?” “差不多。” “来了这么久,天天被你用药麻住,本人真的受不了啦,而且你说今天可以解开,怎么还说差不多呢?” “尊驾,你受伤之后,过了十多天才来,这是你自己耽误时间,可不能埋怨本人的医道术… …。” “啊。” 岳天雷一旁倾听,心中恍然,道:“果然他来的迟些,跟‘莲-’正好错过了…………。” 心念中,又听“假清玑”冷声叱道:“我虽然来迟几天,但早已经止血敷药,还有什么难治!” “你那种医法,结果会终身残废,本人替你重行续筋接骨,就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行。” “假清玑”更不耐烦,道:“够了!废话少来,你快点解罢!” 话声中,袍袖一翻,露出右臂上一段紧裹白巾,正是岳天雷当日以“脱手飞剑”所伤的地方。 但谷主却毫不慌忙,仍是从容的,说道:“好!但在解开之前,你得答复我几个问题。” “噫!” 假清玑讶然惊噫,道:“你的规矩是——只管看病,不问其它,为什么单单问起我来了呢?” “谷主”淡然一笑道:“就算我心血来潮,来这么一个例外!” “为什么?” “因为你武功不俗,我有点好奇。” “这么说,你问的事情可能涉及武林大事。” “那倒不一定,至于是否大事,由我决定,你只管照实回答!” “嘿!你敢要胁老夫,老实告诉你,办不到!” “病魔谷主”毫不相让,也就针锋相对的叱道:“我也老实告诉你,手臂是我接上去的,但是还要吃药,如果不答复问题的话,药就不给,包你三月之后,血脉不通,还是变成废人。” “哦!你这种手段,也算是医者之德吗?” “本人很抱歉,但情形特殊,不得不委屈你一下。” “大胆——!” 假清玑一声怒喝,立刻提气行功,就有伤人之意,岳天雷早看出谷主身无武功,不禁紧张至极,但谷主却微微一哂道:“手臂是你的,难道不打算要了吗?”并且泰然自若,将刚才那枝白玉烟嘴,悠闲的咬在口中。 “假清玑”心中虽气,未敢妄动,恨恨的喘息两声道-“好,你问吧,如果问得过火,以致引起杀身大祸,可别怪我!” “那是我的事,你别操心。” 对方冷静的说道:“现在问你第一件,你这次来到‘病魔谷’求医,还是听到百姓们传言,还是有人指点?” “是听到百姓们传说。” “真不是‘李飞腾’讲的吗?” “李飞腾?!” 假清玑立刻骇然一声,因为他与“恶医”原是一党,当然认得,但此人早被岳天电所杀,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提起。 至于岳天雷,也是心头一震,大出意外,他晓得“恶医李飞腾”原是“神医李国华”的学生,当初以徒骗师,以致“神医”失踪人世,如今“病魔谷主”又问起“恶医”,难道他真是“蛇娘”的父亲?或者是另有神秘………? 心念下,又听“假清玑”骇然不已,反问谷主,道-“你……你怎样认识‘恶医’,为什么会扯到他的身上?” “尊驾!” 病魔谷主沉声回答道:“我希望你记住——你是答话的,我是问话的,是不是,坦白的答复!” “不!他早已死了,不是他说的。” “嗯——尊驾既是武林人,请教贵姓大名,什么外号?那一门派?” “这个………” 假清玑稍一沉吟,心中立生毒念,因此老实的答复道-“本人赵若明,师兄那五人,合称‘阴灵五杰’。” “阴灵五杰?” 岳天雷听到“阴灵”二字,心头一忒道-“仇人约我决斗的地点名叫‘阴灵山’,或必就是这家伙的老窝了,可是既称五杰,而蒙面人除了真叛徒崆峒‘怪尊’之外,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又到那里去了?” 正在猜想之时,“病魔谷主”又在追问道-“你们师兄弟五人,都还在吗?” “大师兄已经………失去记忆,成了行尸走肉,其余的都在。” 岳天雷一闻此言,暗自冷哂道:“什么大师兄失去记忆,必然是被你们出卖,早已变成‘铁面人’,另外与‘惟尊恶道’添成五个‘蒙面人’,妄想接掌五大门派,可是你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遭到天谴了………。” 再说“病魔谷主”,在听完对方答话之后,更又上前半步,以极为冷静的口吻,缓缓说道:“你刚才说‘李飞腾’已经死了,那么……武林中有个………没有鼻尖的人,此人是否还在世间,尊驾你认不认识?” 这问题,真不啻于平地焦雷!岳天雷如非无法动弹,早就一跃而起。 因为对方所讲的“无鼻人”,当然是指大师伯“铁腕慈心”,真想不到这“病魔谷主”竟会牵涉到武林中极大秘密。 但是,对于“假清玑”而言,他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立刻冷哂一声,轻蔑的答道:“你这是算什么问题,武林人我认识很多,就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你还是问点正经的罢! “病魔谷主”见他确不知情,独自思索一下,道:“别的是没有了,但今日你我所谈的话,必须保守秘密,绝对不能跟第三者提起,而且不得泄漏本人的一切,和危害我的安全。” “好吧。” 假清玑有口无心,随便的答应。 “口说无凭,你得发誓。” “发誓!” “不错!” 假清玑忍住怒火,沉声发誓道:“我若违背今日的协议,将来………。” “怎么样?” “将来在转眼之间,全身化为清水!” 这种誓,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假清玑”故意用它来敷衍对方,但“病魔谷主”倒是非常满意,立刻朗笑一声道:“好,咱们一言为定,现在你伸出右臂,让我解去布巾,看它是不是完全好了。” 话声中,谷主将嘴里的白玉烟嘴扶正了一下,“假清矶”也一手捋住袍袖,把右臂尽力伸直。 岳天雷明知“假清玑”心怀毒念,一旦手臂解开,必然反会加害“谷主”,可是他运功至今,还是不能起来,只好盯住两人,心里干着急………。 在“病魔谷主”熟练的手法下,层层密密的布巾,先后解掉,立见对方手臂完好如初,那利剑所创的地方,竟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不错吧!本人的医术决不欺世盗名。” “谷主”满意的话声中,“假清玑”暗运功力,把右臂连续的运动了几下,也用阴恻恻的笑声答道:“真不错!简直跟原来一样………磔磔!磔磔磔磔!” 但笑声未完,岳天雷目棱之中,又见“谷主”面带惊慌,一步步撤身跄退,虽然“假清玑”是背向着他,但从这一点,也能猜到必是满面杀机,所以了如此吓人。 “好家伙,老子被你整惨了,现在你也该答复我几个问题了!” 在“假清矶”恶毒威逼下,“病魔谷主”丑脸一阵抽搐,道:“你忘了刚才的誓言吗?” “我没忘记!” “那你。” “人化清水,永不可能,不要说你不懂武功,就算是绝顶高人,也没有那种能力!” “本谷主也不好惹,你不要太自信了!” “磔磔!这一点由我来决定,你先报上真名实姓,再说明为何关心武林之事,特别是‘恶医李飞腾’,跟那个什么‘无鼻人’………。” “我决不讲!你别忘了还要服药!” “病魔!你仗着药力来制服我,但是本人业已臂伤痊愈,要药我自己会拿。” “你不认得。” “我不认得你认得,再不听话,本人可要用‘错骨分筋’的手法,那时候,你什么都会答应。” 说到应字,“病魔谷主”暗将嘴皮一动,所衔的白玉烟嘴,突然一翘,好象要吹出什么东西来。 但“假清玑”手法更快,径隔丈许之外,以掌心无形真力隔空一封,使对方牙关脆响,鲜血直喷,不但没吹出药粉来,且将门牙拆断四颗! “快讲!我数到十下为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病魔谷主”这下怔住了,他自己不谙武功,以致低估了对方真力,而且他是个面丑心善的人,也没料到对方如此歹毒无伦,冷汗直流中,只听“一、二、三、四……”的冷酷声音,机械似的响彻耳鼓! 岳天雷眼看一幕惨剧,要在眼前展开,只急得心如战鼓,一个劲的猛运内功,尽量逼迫体内药性。 就在“假清玑”数到——“十”字。 岳天雷居然闷吭半记,翻身坐了起来,但倒-力不从心,随即身形一歪,“砰!”然仆倒床上。 可是,这突然的巨响a却救了“病魔谷主”的危机,因为“假清玑”骇然回头,才发现了岳天雷的窘相,他晓得“谷主”容易对付,全体注意都放在岳天雷的身上,马上狂笑如潮,阴恻若鬼道:“好小子,你可送上门来了。” 话声中暴转身形,手一圈,立刻凌空飞扑,恶狠狠的二指如钩,遥向他两只眼球挖落! “完了!” 岳天雷毫无反抗的余地,心中怨叹一声,下意识的虎目一闭! “砰!”人体坠地的巨声,起自他石床边缘。 他本能的睁眼一望,那“假清玑”竟已僵仆当地,全身不见有伤,但颈背之上却有一层桃红粉末! “奇怪——!” 心念中,只见红粉黏着之处,冒起股股清烟,“假清玑”的毛发皮肉,就像雪人见了太阳,一块块的奇快溶化! 快,快得不可想象,岳天雷怔怔的眨了一阵眼睛,床下除了大滩清水,尸体已经整个失踪了! 这时,“病魔谷主”也迈步走了过来,嘴里仍衔着那枝致命的白玉烟嘴,他对地上的尸水,一眼也不看他,却以充满惊慌的神色,死盯住岳天雷,似乎是说-“没有解药,你怎么能动呢? 岳天雷无心理会这多,尽力抬起头来,激动问道-“请问谷主,你是‘神医李国华’吗?” “呀。” 对方一声怪叫,烟嘴落地,骇然不信的反问,道:“你………你说什么?” “请问你是不是‘神医李国华’?” “你怎么晓得?” 对方语声沙哑,全身寒噤,显然是真像已露,发生了无比的恐慌!但岳天雷却兴奋无比的答道:“在下是猜出来的。” “凭什么?” “恶医李飞腾‘无鼻人’………” “神医”一听此言,立刻丑脸连连扭曲,露出了怨毒、惊慌、复杂至极的表情,而且杀机如潮,就有杀人灭口之意。 饶是岳天雷心粗胆壮,也不由骇得一个冷噤,百忙中,赶紧喝叫,道:“李老伯,您别误会………。” 但是他的话,对方紧张得毫未听清,径自嘴唇一鼓:“呼!” 朝他咽喉下面,吹出一股毛发耸然的冷气——! 第十八章 九转神丹 “神医李国华”恐慌之下,不分皂白,朝着岳天雷颈脖上面,一口冷气吹来,幸亏他那暗藏毒粉的白玉烟嘴,早于惊噫中掉在地上,因此岳天雷有惊无险,忙不迭大声喝阻道:“老伯且慢,令徒‘恶医李飞腾’,是我杀的,‘无鼻人’就是在下的大师伯,你别误会……” “神医”先不理他这些,马上一弯腰,拾超白玉炳嘴,擒在鲜血未干的齿缝中,沉声的反问道:“你少胡扯,看情形你也是‘阴灵五杰’一党!” “不!在下人格担保,绝对不是。” “人格担保有什么用,刚才那家伙口发重誓,还不是说了不算!” “老伯,你让我起来,我把这些复杂情形,完全告诉你。” “又是这一套不怀好意的鬼话……。” “在下句句实言。” “真的吗?” “当然。” “那么!我问。” 神医丑怪的脸一歪,声若冰霜道-“你入谷的时候,自称患有心病。但经过本人诊脉之后,毫无半点病象,难道这个也算是实言?” 岳天雷面上一红,忙予解释道:“那是在下为了要见你,所以临机应变……” “嗯,好一个临机应变,我若用解药放你起床,大概又得变出些新花样。” 岳天雷有理说不清,暗中一催真力,又想翻身坐起。 可是——“神医”有一次经验在先,见状伸手一推,冷声喝道-“小伙子别乱动,你要不想变成一滩清水,还是老实一点好!” “李老伯,你未免太多疑了,我是令嫒‘李昭霞’的义兄,替她千里寻父,你不能毫不相信。” “哦!” 这李昭霞三个字,不亚于烈夏雷声,“神医”立刻一个冷颤,声音战栗不已的叱道:“你连老夫的家里都去过了!好哇,如果不是‘李飞腾’这恶徒违背誓言,你怎么会晓得?” “决不是他!” 岳天雷又气又急的答道:“恶医李飞腾毒害了无数生灵,罪不可赦,但对府上的一切,倒真是半字未提……” “嗯,这畜牲还算有点良心,那么你都晓得些什么,老实的讲。” 岳天雷于是从头说起,把他被巨蟒所吞,在“千年蛇墓”遇见“李昭霞”,以及其中的离合悲欢,讲得一字不露…… “神医”倾听之中,才知爱女成人,老妻已死,禁不住热泪满襟,失声痛哭起来,岳天雷等他收泪停声,才又再度要求道:“老伯,你现在总该放我起来了吧?” 对方想了一下,面色凛然道:“没那么容易,我跟你们这些武林人,生平打过两次交道,每次都是死里逃生,受害不浅,这第三次我可学乖了!” “老伯。我已经请人去叫令媛,要她马上赶来,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这句话我记得,一切事情等她来了再说。” “那么,我现在。” “现在你得忍耐忍耐。”@……、神医答话中,随将口腔一动,把岳天雷骇得心头狂震,几乎不曾失声叫出。 但是,他虎目一瞥中,看到白玉烟嘴里面,分成三隔,一隔红,一隔白,一隔黄,而这三种颜色,代表的是不同药粉。 就在这心神一分的时候。 只见一线黄烟,直冲鼻尖。 他连眨眼都来不及,已如腾云架雾,神游太虚,消失了一切知觉,重坠入黑暗的睡乡深处! ※※※※※※这一次,“神医”的麻药,用了加倍份量。 因此,岳天雷功力虽高,却无法自行醒转。 但在昏睡中,许多旧梦,一一映出眼帘,好象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恩仇之地………。 ,首先,他梦见了“-山”,那是他长大成人的地方,童年在练武中渡过,初次出山,削了武林人一百枝长剑,更令他感到兴奋和新奇。 但回山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血海深仇,一身兼为义父与师尊的“剑怪徐季德”,也为他而死。 二度出山,先拜访了“武当”掌门“清枢”,对方闭关之中,被他撞破,以致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可是——道长曾经借给他“青霓剑”,又指点“镇魔石窟”的路途,因此他才找到了,师叔“剑魔侯仲影”。 不幸师叔在输功传技之后,竟为了当年恨事,自撞石壁而亡,这一来,“巫山四剑”又少了一个。 接着,他又梦见“五杰庄”全庄惨死,发现“武皇”一党,屠杀正派武林的证据,并且牵连到“鱼剑琴”的一家。 他因为出手救人,才误陷“蛇墓”遇上了“蛇娘李昭霞”,随又碰到“鱼剑琴”,同经“死谷”,终于找到“洗心灵泉”的下落。 可是这“灵泉”奇遇,虽然成全了自己,师姑“剑仙李叔琴”却因追悔当年,竟又自切腕脉,血尽而亡! 于是、“巫山四剑”三剑皆亡,岳天雷虽在梦中,也不禁血泪横流,心头好象万刀齐扎。 从这以后。 相继惨死的人更多。 有为他指路,反遭杀身之祸的“莫剑师”! 赶来帮忙,被“武皇”所害的“清璇道长”! 后来在“白猿山”混战之中,他又无心误杀了武当元老,也就是迷失本性的铁面人——“清玑”。 不久之前,他在少林寺中了“夺命金针”,不想迫出暗器后,竟于过招中误伤昆仑掌门“东方玉”,以致毒发身亡。 那“东方玉”乃是忘年好友“西门石”的师兄,虽然罪过不在本身,但就道义而言,实在令人悔恨…… 尤其是“衡山”掌门“法宏大师”,好意跟他同行,偏又遇上埋伏,被“蒙面人”等冷招所伤。 就连那萍水之交的“飞磷剑蒲震”,也在“巫山”之内,无心中碰到血海仇人“张辟雷”。 一招失手,竟亦陈尸当地。 而在这些不幸的死亡之中,最令他五内如焚,肝肠寸断的,莫过于生父“剑圣”的困死地窟。 再加上终身含冤的“铁腕慈心”,临死还被地火焚身,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死!几与他有交道的人,几乎都离不了一个死字。 血!这些前辈和至友,都为他而洒血抛头。 岳天雷梦到这里,彷佛那些熟悉的面容,齐在眼前幌动,每一张脸,无不鲜血淋淋,骇人心魄。 狂怒,怨毒,像一把烈火,在燃烧着他的心。 一切血仇,都是“张辟雷”一人之罪,他为了个人的狂傲,害死了无数的人,同时岳天雷为了报仇,也发生了错杀好人,种下与各大门派无法解决的复杂恩怨……。 “杀!” 岳天雷在梦中嘶声狂叫,怨恨得像座战栗的火山。 可是,他自感四肢瘫痪,怎么也无法翻动……。 冷汗如雨中,再拚着全付气力,越是不能动,越是挣扎得厉害。 挣扎!挣扎! 他觉得地在颤,天在旋,整个身体,似乎就要爆裂,终于——一股怨气,挣出胸膛,耳听自己“呵嚏!”一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雷哥!雷哥!你醒醒!” “奇怪,这是‘蛇娘’的口音,难道她真来了!” 岳天雷心神狂震,猛然一睁眼睛。 “果见‘蛇娘’站立床边,面带着关切的笑意。” 她的后面是一个面目清瞿,举止文雅的六旬老人,岳天雷虽然看来眼生,但从气味上分辨,知道对方就是“神医”——他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易容丹”,回复了多年本色。 “哦!” 他已经父女重逢,一切怀疑都解决了。 岳天雷心下恍然,马上身形一旋,凝立当地。 但还来不及说话。 “神医”已经霭然一笑,和善的说道:“贤婿可起来了,老夫因为不明真像,紧张过度,委屈了你好几天……。” 这声贤婿,叫得岳天雷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神医”见状,眼神一闪道:“你跟小女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并且令师姑留下遗命,赞成这件婚事,至于我……也是完全同意,你难道还不愿意?” “不!不是不愿意。” 岳天雷稍一沉吟道:“因为目前有两件事,未曾……完成……。” “那两件?” “第一件,大仇未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报仇之后,应该没有问题。” “报仇之后,我还要为父母义父守孝三年。” “嗯——,孝道是要紧的,而且小女也应该陪你,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这个………” 岳天雷想到武林中许多未了纠纷,和那些可能发生的意外,不禁又顿住了。 因为“湘江王”的预言,“武帝”的暗示,他不能不相信。 但这些事情近乎迷信虚玄,又不便加以解说。 于是,默然片时,诚恳的答道:“李老伯,晚辈并非推延,但这终身大事,要等我祭过上辈坟墓之后,才能够肯定回答……。” “蛇娘”对于这个答复,并不感到失望。 她认为禀告祖先是应该的,而且她相信个郎,必定能够报仇雪恨,往后的幸福日子,还长得很哩。 “神医”一看两人神色,也就不再坚持,随即改变话题,另行问道:“贤——,呃!贤契你来之后,一直都戴着面具,因为我对外来人,一向有个老规矩,就是不轻易追问对方往事,所以没有替你解开………。” “谢谢,这实在不能解。” “为什么?难道脸上有什么……看不得的?” “这个晚辈也不清楚……。” “神医”对这答复,显然无法听懂,正在双眉轩动想要迫问,“蛇娘”已然抢先说话,把岳天雷戴这“貘皮面具”的原因,讲了个一字不漏。 “啊!啊!” 神医听完之后,恍然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他面上有伤,打算替他医治……” 刚讲到医治面伤,岳天雷立刻接言道:“李老伯,你这么一提,晚辈倒是想起一位义姐,她的脸上划了许多剑伤,不知老伯愿否医治?” “神医”立刻慨然应道:“医者的救人为本,不要说是-的义姐,就是不认识的人,我只要办得到,没有不医的……。” “蛇娘”一听此言,也随即发问,道:“雷哥,你说的义姐,是不是白绫蒙面,名叫‘鱼剑琴’?” “正是!” 岳天雷凛悠一震,忙不迭的焦急问道:“她………她到了‘青城’没有?” “有是有,可惜她对人冷淡,除了要杀‘武皇’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谈,你这份好心,恐怕她很难接受!” “我想……她会接受的……。” “为什么?” “-在‘洗心灵泉’,差一点跟她碰上,这件事想必还记得吧?” “当然!” “当时她看到我的坟墓,所以灰心毁容,如今大家都好好的,她也会希圣回复本来面目……。” “哦!” 蛇娘听到这句话,立刻柳眉一轩,颇有几分醋意,正要追问的时候,乃父“神医李国华”也是大声一叹,径自抢先道:“贤契,这件事反正我是答应了,但老夫家遭不幸,也就是为了这一类的事情,想起来,真正令人伤感……。” “老伯,难道‘恶医李飞腾’骗你去医病人,也是替别人整治面容吗?” “是……。” “那么,你所医的是谁呢?” “神医”目光闪动,心有余怖,一时还迟疑的不肯答言。 “蛇娘”见疑,立刻从旁催促道:“爸!你老人家还怕什么,不管对方有多大恶势力,我跟雷哥都对付得了!” “这个……。” “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妈为了你老人家失踪,以致忧急去世,再还不肯讲,真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唉!” 神医眼见爱女哀伤不已,不禁长叹一声道:“好吧,一则事隔多年,而且恶徒已死,谅必对方真不知道我还活在人间,有什么话,你们尽管问吧!” 岳天雷一听对方依允,立刻问道:“老伯,我从你上次和‘赵若明’的谈话中,听你提到无鼻人,至于‘恶医李飞腾’更是提起好几次,难道你老人家,是被‘恶医’骗去替我大师伯‘铁腕慈心’医治面伤,如果是真,为什么没有医好呢?” “恶徒骗我去医治面容是真,可惜究竟对方是谁,我至今不知!” “那么,老伯到过‘巫山’没有?” “巫山?” “对,就是我大师伯隐居的地方。” “我被歹徒挟持,走过了千山万水,可是什么地方叫‘巫山’,我至今也不清楚。” “原来老伯不仅是受骗,简直是被他们绑架了?” “一点不错!” “这样讲来,那只好麻烦老伯,描写一下被医者的面貌。” “神医”摇头一叹,答道:“对不起,他们的面容我也是说不出来,除了知道鼻尖被削之外,其它的根本就没有看到。” “你是说——‘他们’?那究竟是几个?” “两个。” “难道都是蒙着面巾?” “对!” “难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毛病?” 岳天雷刚问到这句话,立刻心神一震,想到了另一个奇特的念头,连忙说了两声:“不!” 然后修正他的问话,喘息不已道:“老伯,难道你……你……你把我大师伯的鼻尖剜下,移到另一个人脸上了?!” “神医”马上周身一颤,结结巴巴的答道:“不………不错,你怎么会猜得到的?” 岳天雷一见对方承认,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师伯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问起“武皇张辟雷”,原来他们关系极深,大师伯才肯这样牺牲自己,补救对方面容的残缺。 而且其用意所在,似乎是希望“张辟雷”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因此他听自己说出会被对方所救,竟连声称赞:“他是好人。”表示极为安慰。 其实,仇人帮忙自己的那一幕,仅是故作圈套,意图从中取利,根本就没有改过向善的意思。 由这一点,更可见大师伯的慈善,同时也将“武皇”的残忍恶毒毫无心肝,衬托得纤毫毕露。 可是——大师伯为什么会对“张辟雷”这样爱护? 为什么“张辟雷”还要从中挑拨,毫无感激之心? 这一个问题,尤其值得考虑。 -那间。 他心念潮涌,五内如焚,两眼寒芒森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神医”却猜不到他的心事,以为是对自己不满,连忙嗫嚅解释道:“贤契,这种把活人五官移到别人身上的事情,本来违背天理,是不该做的,但是………我实在迫不得已,因此不好意思说……。” 岳天雷定了定神道:“李老伯,这事我大师伯别有苦心,并不怪你,可是经过情形希望尽量回忆,详细的告诉我。” “好!好!那我先说一下恶徒‘李飞腾’的来历。” “请讲。” “此人当初拜师,表面上装得非常的好,我也不知他是武林中人,但他对别的医术都不大关心,而对毒药特别感兴趣。” “结果老伯没有传给他?” “只教了些解毒单方,其它几种独门药物,并没有传授。” “是否中间包括‘缩形毒液’?” “对的。” “难道他就罢了不成?” “此人心计多端,明知我不会教给他,偷又无从下手,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也就离师而去。 “直到骗你离家的那一次,才又回到师门?” “不错,在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忽忽而来,说有一个受伤的人,没有办法可治,请求我亲带药箱前往。” “那么,你老人家离家之后,发现些什么?” “出门不远,恶徒竟将我一指点昏,挟到一处地方,等醒过来,只见四个蒙面怪客,等候当地,其中只有一个为首的人说话,可是话音模糊,很显然,他的鼻子没有了!” “嗯!” 岳天雷心中暗忖道:“当初伤我义父,就是这四个无疑,而且其中三个都是迷失本性的‘铁面人’,还没有‘阴灵五杰’在内,难怪已死的‘赵若明’不明内幕。” 现在只希望擒送青城的那个,是三个‘铁面人’之一,也许还能问出若干消息……。” 心念中,随向对方问道:“老伯,这个‘无鼻人’又是怎样对付你呢?” “他问我有没有把握接上鼻尖,我答应有把握,但是一定要原来鼻尖没有腐烂,否则不行。” “那么,他削下的鼻尖还在吗?” “对方说早就掉了,因此老夫答以爱莫能助,可是他冷哂一声。说比了异常残酷的辨法来。” “什么办法?” “他准备抓一批活人来,要我挑选合适的,替他配上。” “老伯拒绝了没有?” “老夫先是拒绝,但。” 神医讲到这里面孔一红,道:“但是对方要杀我全家,不得己,只好昧着良心答应了。” “既是这样,怎么又去‘巫山’,将我大师伯的鼻尖移给他呢?” “因为对方问我要花多少时间,我告诉他大约要六七天,他却另有急事,不能久停,结果把我一路带走,准备先完成另一件事,然后再医。” “一路上经过情形如何?” “他们蒙着我的眼睛,就由恶徒‘李飞腾’一路背着,因此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登山涉水的声音。” “后来。” “后来到了一座大山,里面有人出来接应,然后解开我的面巾,一看之下,只见山分内外六峰,形式奇险……。” “对!这就是我大师伯隐居的‘巫山’,但不知你们可曾进去?” “没有,我想那只是‘六内峰’的边线而已。” “那么,我大师伯有何举动?” “神医”双眉深锁,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形,答道:“令师伯也是蒙着脸,模样看不出来,那时另三个‘蒙面客’跟我那恶徒,都不在场,可能是躲在岩石背后去了,仅剩‘无鼻人’和令师伯对面而立。” “他们讲些什么?” “老夫只看到两人面巾飘动,好象是在交谈,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伯,这是‘传言入密’的上乘武功,难怪你听不见,后来呢?” “两人交谈甚久,都很冲动,似乎是在激烈的辩论,结果双方指天划地,像是起誓一般,方算告一段落。” “然后——?” “令师伯突然伸出手来,要过对方长剑,只见寒光闪处,血溅衣襟,他竟把自己的鼻子连根剜落?” “哦:” “接着令师伯抛下宝剑,转身如飞,直没入丛峰绝顶,我当时就用他剜下的鼻尖,给这蒙面怪客接上。” 岳天雷这时完全明白了大师伯何以无鼻,而“武皇张辟雷”反倒面容端正的疑问,禁不住骇然片时,才开口说道:“老伯,你所医的这个人,就是晚辈的血海仇敌,也是武林中最大一害,但以此人之狠,你老人家怎样脱身,而且家庭也未被骚扰呢?” “说来话长,老夫留得这条命真不容易。” 神医摇头长叹,吞下一口唾沫,道:“我替他接好鼻尖之后,又照老法子把我带出‘巫山’,先后敷药谓治了几天,已然大功告成,结果对方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我灭口……。” “哦——” “老夫逼不得已,也只好反转来给他一顿威胁。” 岳天雷想起僵卧石床,看他对付“阴灵五杰赵若明”那种情形不禁微微一哂道:“难道老伯推说另需用药,否则鼻子会掉下来吗?” “对!” 神医还以一记苦笑,道:“我不但推说要药,并且告诉他,此药忘在家里没有带来。” “你不怕引狼入室,反而危险?” “不会!我看他心事重重,不可能跟我一道去,定然会派恶徒前往,虽则‘李飞腾’不是好人,多少总有点情份好讲。” “这样说来,他真放了老伯,而且替你守口如瓶?” “他也没那么善良,只是彼此利用,订了一个交换条件。” “嗯——,他一定-你的‘缩形毒液’药方了。” “正是这样,恶徒带我走出不远,马上揭穿了我的谎话,要以药方换我一命,并且告诉我,绝对不能回家携眷逃走。” “理由安在?” “我的家乡住址,对方并不知道,恶徒只要老夫隐藏起来,就说已经杀了,然后用些假药去哄骗,但如果回去的话,却怕泄漏行踪,连他的命也保不住,我为了妻女的安全,也只好忍痛接受……。” 讲到此处,“神医”悲伤不已,老泪横流,“蛇娘”倾听中,也是无言饮泣,哭得像梨花带雨,分外凄绝。 哭声,泪影,勾动了岳天雷满怀惨痛,一身血仇。 人家虽然不幸,还有父女二人相依,自己却父丧地窟之中,生母更连消息都没有,更谈不上报答养育之德……。 心念下,随即安慰“神医”,道:“李老伯,一切的往事都已过去,用不着再多想它,我看你老人家可以杂开此谷,重回故乡去罢。” “是呀!” 蛇娘闻言拭泪道:“爸!你老人家回去罢,女儿也好孝敬……。” “不行!” 神医表情一阵变化,终于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这批阴险毒辣的东西,真把我吓坏了……。” “爸,你用不着怕,女儿跟雷哥会把他们都宰掉。” “那么——,我就等你们报仇之后,再走不迟。” “何必呢,现在走不也一样。” “没那么简单,谷中这许多病人,我要给他们安顿好了,才能放心得下……。” 对于“神医”这份救人济世之心“蛇娘”无法反驳,于是恳切的请求道:“爸爸,你老人家一定要留下,女儿不敢勉强,我跟雷哥快去快回,报仇之后,马上来接。 “好吧,为父决不远离就是。” 神医连连点头,然后转过脸来,对着岳天雷说道:“将来你可以把‘鱼剑琴’一道带来,她的面伤,我绝对负责医好。” 岳天雷去心如箭,恨不得插翅飞返“青城”一面谢过对方,一面结束停当,随由“神医”引路,走出这间密室。 但行走之间。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那硕果仅存的一个“铁面人”,虽已送到“青城山”,但能否回复记忆,很难预料,放着眼前这位医术高手不问药方,岂不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吗! 于是,他诚恳的问道:“李老伯,你老人家可有专医神志不清的灵药没有?” “药倒是有,灵不灵很难断定。” “哦——?” “因为病势轻重不同,所以有些分别,如果是初患此症,可以药到病除,时间越长,越是难得生效。” 岳天雷顿了一下,随将“铁面人”被制一十八年的情形,尽行告诉对方。 “神医”一听,立剌双眉深锁,答道:“如果此人病了十八年,那就等于行尸走肉,决非药力所能医治,大可不必浪费药物了……!” “可是此人关系重大,势非医好不行!” “这个……,我们死马当活马医,尽量试试看吧!”神医答应声中,径自引着他们,走入药室之内。 这里面四壁俱是柜橱,盛满了大小不一的丹鼎药壶。其种数之繁爹,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无法分辨。 但“神医”心中有数,毫不为难——就在成千药物中,挑出一个小小磁瓶,郑重递过,道:“岳贤契,这也是老夫自炼之药,名为‘九转定神丹’,专治心疾和健忘之病。你拿去给病人一次吞下,且看结果怎样。” 岳天雷再度谢了,随将磁瓶妥为收下,领着“蛇娘”拜辞而出。 他们轻捷的身形,像两颗飞射流星,眨眼间,已然离开了百病丛生的“病魔谷”。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青城”各山。 但岳天雷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蛇娘”细问,于是一面运功飘纵,一面向身畔的“蛇娘”问道:“霞妹,‘神拳郑泰’已经把‘蒙面人’送返青城。那五大门派可曾去认?有没有查出他的身份。” “你说的是‘红莲师妹’送的那个病人呀!” “正是。” “早就认出来啦,提起此人吓你一跳……” “那么,他是谁?” “他就是‘青城派’第一高手,若非失踪,连派中掌门位置,也轮不到‘天乐道长’的头上……” “哦!” 岳天雷骇然惊噫,浑身一个冷噤! 原来这个铁面人,竟是‘天悦道长’,那么他所杀掉了的,就包括“衡山法广”,“少林悲济”,“武当清玑”,和真正背叛师门的“崆峒惟尊”。 五大门派失踪首脑,除了一个之外,已经扫数杀绝!这笔账,实在不好算。 心念中。 暗自苦笑半声,忖道:“好吧!有了这位‘天悦道长’,至少‘青城派’不能怪我…………。” “蛇娘”跟在身旁,见他突然不讲话,立予追问道:“雷哥,我刚才的话是开顽笑的,难道你真的吓着了?” “什么?” 岳天雷未加注意,随口应了一声。 “蛇娘”见状,一触个郎的手臂道:“别发呆,快说话呀!” 岳天雷随即定下心神,答道:“我不是怕,是在想心事……。” “是不是在想‘青城’之事。” “对的,那‘天悦道长’有没有回复记忆。” “根本没有!” 蛇娘螓首一摇道:“几大门派办法用尽,不论是用内功,用药物,都没有半点效力,只好看我父亲的‘九转定神丹’了。” “那么,五大门派合练‘天罗地网大阵’的情形如何?”。 “很好!这种佛道两宗的联手大阵,倒是威力惊人,确有意想不到的玄奥,你到‘青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说来,参加的人都来了。” “对,天下正派武林,全部到齐,除五大派之外,还加上‘丐’、‘排’两帮,连‘九还门’那些宗派,也已如约参加。” “好!” 岳天雷欣然一应,料到各派平安无恙,都没在半路上发生意外,有了这样的阵容,对付邪派应该没问题。 至于“武皇张辟雷”亲自现身,他倒毫不在意,因为对方不知“天雷怪剑”无法拔开,决不敢冒这个险。 并且,对方乘机夺去“青霓剑”的时候,当场约定一个月后,决斗于“阴灵山”,这跟“青城”大会之期,相差不过十天,对方忙着祭炼宝剑,也无法两面兼顾,更何况其主要对象就是自己,对于手下邪党的死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思忖中,不禁微露一线放心的笑容。 但是——“蛇娘”却柳眉轩动,颇为着急的说道:“雷哥,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很轻松,‘神拳郑老伯’,跟我‘红莲师妹’还有些麻烦哩!” “哦!是否各大门派找他们要人?” “不错,各大门派都知道‘铁面人’是失踪高手,如今青城派‘天悦道长’既能生还,他们当然也关心自己人。” “那么,‘莲妹’怎样答复?” “她说其它的都已经死了,一切情形要问你。” “答得对。” 岳天雷点头应声道:“为了免得他们为难,你我要加紧脚程,早点赶去。” ※※※再说这一双青年男女,齐展全付轻功,如穿云羽箭一般,直朝“青城”疾射。以速度而言;岳天雷自然是快得多。何况心中一直记-着如何医好“天悦道长”之事,真恨不得胁生双翅,立刻飞到。 心急如火中。 他伸手挽住“蛇娘”玉臂,以本身功力助其疾行,眼看山川飞逝,路转峰移,离着目的地不过半日可到。 这时候,他们正来到一片广阔平原,放目四观,只是荒烟蔓草,极尽凄清,当中一片古-,巍立于平原正中,也是渺无人迹。 就在几个飘纵后,两人离这古-,已然不及百丈。 岳天雷猛地脚下一慢,虎目中如电寒芒,不住的径朝古利眨动。 “蛇娘”一看个郎神色,芳心中已知事出有因,她一面圆睁杏眼去打量,并且翼翼掀动,探看空中的气味,骇然低声道:“雷哥,你是发现了生人吗?” 岳天雷唇边浮出一丝冷森森的笑意道:“不错,看情形这附近埋伏的人还不少!” “会不会是‘武皇’一党?” “很可能,因为这气味并不完全陌生。” “那我们怎么办?要杀,凭你我二人可以杀他个落花流水,要走,现在还没有敌人出现,尽可绕道而行……。” 岳天雷眼芒一震,略一低头,马上冷峻的低答了一个:“杀!”字,随即加以说明道:“如果这批人是仇家党羽的话,-我绕往‘青城’之后,他们也会跟踪而来,那时还少不了一场杀孽,倒不如现在解决,省得日后麻烦。” “蛇娘”闻言,立刻柳眉一轩,把两只衣袖向上一捋,露出皓腕上的“金玉双蛇”道:“雷哥言之有理,咱们这就去——!” “且慢!” “且慢?-还有什么交代吗?” 岳天雷上前一步道:“扫除邪党是我的事,-不用管,还是……。” “蛇娘”大感失望,一双明眸瞪得圆鼓鼓的反问道:“还是怎样?” “赶去‘青城山’的要紧。” “哦,我明白啦!你嫌我武功有限,怕碍了你的手脚,增加顾虑。” 这句话完全说破了岳天雷的心事,如果坦白承认,却怕“蛇娘”使小性于,万一出了意外,可能影响整个的计划。 于是——心念一动,以婉转的口吻答道:“我并不是怕-碍事,以现在的情形来说,仇人对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清楚,并且还怕‘天雷怪剑’,因此,他不派人来便罢,既然派来,必定有几分厉害,-我都应该小心……。” “嗯——” “而且青城‘天悦道长’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仇人许多秘密,可能全在他记忆之中,因此他的痛一定要医,而且越快越好……。” “那么,你是要我把‘九转定神丹’早些送去?” “不错,-颇精医术,这件事由-来办,比我还要好。” “嗯,这还差不多。” 蛇娘闻言之余,转-为喜,娇笑盈盈的答道-“那么丹药交给我吧?” 岳天雷就希望她早离险地,忙不迭的取出“九转定神丹”递交对方。 “蛇娘”伸手接过后,明眸四顾,把那座古-注视了几眼,用极为关切的口吻叮咛道-“雷哥,你也要小心点,可别中了对方的鬼计。” “决不会。” 岳天雷期然一笑道-“-只管放心走,我马上就会赶到。” “蛇娘”心知个郎机警过人,于是依恋不舍的连说了几声:“珍重,珍重……” 然后娇躯一旋,离开了官塘大道,绕路而行,独往“青城”射去。 岳天雷为了慎重,也凝立在原地不走,就用眼光遥送伊人,直等对方的倩影,完全消失在视界之外,才将脚步迈开,状极悠闲的对着古-走去。 古-是那样的死寂阴沉。 墙壁上长满青苔蔓藤,两扇山门也紧紧的关闭着。 但匾额上,却还清晰可见——“平安古寺”四个大字。 岳天雷步步行来,毫未发现敌人动静,一眼看到这个寺名,触景生情,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场流血惨剧,不由得唇边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暗自忖道:“这真是一大讽刺!‘平安古寺’,里面埋伏着阴残狠毒的武林恶客,而且佛门清静之地,马上就要变成人间地狱……。” 心念中。 他已凝立在山门前面。 但——四周仍旧无所响动,倒像是他疑心太大,完全猜得不对。 可是岳天雷仅只凛然的打量了一下四面地势。 然后,他从容不迫的举起手来,向着山门上那对铁环,“笃!笃!驾!”清脆的连叩了三下。 “谁呀!” 在他三叩寺门之后不久,里面脚步声响,随即传出这么一个苍老的口音。 岳天雷从对方的脚步和声音,已知来人毫无武功,于是沉着的回答道:“在下岳天雷,路过宝-,特来瞻仰。” “呵!呵!” 那老者连应两声,接着说道:“门没有闩上,施主请便。” 于是——他一指轻轻按去,重厚的山门马上应手而开。 立见有一位七旬开外的老和尚,寿眉如云,呆立门后,伸着一只枯瘦的手,意思是请他进去。 但岳天雷先不迈进,目芒一闪,径自客气的施礼道:“大师请了。” “请了,施主有何见教,何不入内一谈?” “用不着了,就请大师代为传话,叫里面埋伏的那二人出来相见!” “哦!” 对方惊噫半声,寿眉连轩道:“里面的人?难道你要找哪一个和尚……?” “不是和尚,是那批威胁大师的歹徒!” “歹徒?没有!没有!敝寺无有外人,更没有人威胁我!” “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 老和尚脸色不定,手扶山门,道:“施主如果要进来,老衲很欢迎。如果不要进来,老衲也……不勉强,我可得关门自便……。” “慢点!” 岳天雷仍是不动声色,平静的问道:“大师硬不承认手中另有歹徒,也不愿去传话吗?” 老和尚摇头不已,颤战的吭声应道:“敝寺既无外人,老衲也未受人威胁,不管你怎么问,我就是这个答复!” 岳天雷心知事出蹊跷,但对于这位年老体衰,不谙武功的老和尚,当然不能出手硬来,于是心念一动,改为另一种方式问道:“那么,在下请教大师,你在这‘平安古寺’算是什么身份?” “这……这个嘛……!” 对方没想到有此一问,不由得吞吞吐吐,文不对题的答道:“老衲…………法名‘明月’。” “那么身份呢?” “……是……是寺中‘知客’……。” “知客?”。 “对,对,我是知客,专管接待十方施主……。” 岳天雷闻言,轻轻一哂,开门见山的说道:“明月方丈,你也不必再掩饰了!佛家戒条之一——就是不打诳语,又何必再三如此!” 对方马上面泛红潮,但微一定神,仍以毅然之色,说道:“好吧!老衲就是方丈,其它的事可没有骗你……。” “老方丈如此固执,在下只好直言无讳,揭穿你的谎话。” “你讲……我有什么不对!” “第一,山门紧闭,显然内有蹊跷,不愿外人窥见!第二,你以方丈的身份亲自应门,显然是受了威胁而来,光凭这两点,就够证明的了!” “这……这……。” 对方原形毕露,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是张口结舌,骇得周身战颤。 岳天雷看到这付可怜样子,不由心中恻然,连忙安慰道:“但是老方丈不必惊慌,在下既已到场,对贵寺只有好处,决无连累,你不必害怕。” “真的吗?” 对方以不大相信的神色提出反问道:“他们说你是武林中一颗煞星,见人就杀,难道你不杀本寺僧人?” “大师想想看,我要杀贵寺之人,焉能与你谈这半天,主要的是不愿污了佛门静地,所以请你叫他们出来受死,省得惊动三宝。” “哦!” 明月方丈骇然声中,心有所悟,身形一震,竟跄退了两个大步,然后一转身-,就准备去叫人。 但——就在他这一转身之间。 大殿内黑影连闪,飕飕有声。 竟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连射出三条疾若殒星的身形,渊停岳峙的一字形当门而立! 岳天雷神闲气定,冷森森犹如一座冰山,眼内寒芒如电一掠,已将对方容貌,看得纤毫毕露——只见当中那人,是个西域番僧,光头红面,雄伟绝伦,怀抱粗途人臂的“降魔金杵”。气势之猛,不亚于罗汉金刚。 左边所站的却是一位道家,头戴九梁冠,长髯过胸,眼露青光,手捧着四尺开外的“烈焰剑”,亦是功力超绝之辈。 至于右边,却是个长臂短膝,状似人猿的中年怪人,手持一条光芒刺目的“烂银棒”,重在百斤开外,其臂力之强由此可见。 岳天雷一眼之下,心中顿感恍然——原来对方不仅武功不俗,而且全数都用的沉重兵器,其目的就是专门对付他的宝剑而来。足见这一回,对方计划周详,想将他毁在半路,那么“青城山”的决斗等于胜算已定。 就在双方一打照面。 那红面番僧海口一张,就想开口说话。 但——岳天雷早已先予冷叱道:“有话到外面讲,别扰乱佛门静地!” 话声中。 身形奇奥一旋,顿时反飘出二三十丈,然后森森然站立当地。 那三人身手亦自不凡,几声怪啸,一齐接踵射到。 而且啸声所至,四下里人影齐飘——但见原野之中,树荫之下,处处剑影刀光,为数近百的邪党党徒,已经各按方位,森严至极的截住四面! 他一见对方这等惊怪,随即目芒一掠,径朝番僧叱道:“你们都到齐了没有?” 那红面番僧将手中“降魔金杵”遥遥一指,声如焦雷道:“到齐了……。” “到齐就好,赶快通名受死!” “磔磔!嘿嘿哈哈!” 番僧狂怒中,发出内力如山的怪笑声,随即环眼一睁,凶光四射的吼道:“好小子,听说你目无全牛,狂傲逼人,今日一见之下,果然不错。” 岳天雷自与“武帝”过招之后,懂得了临阵不动气的要诀,嘴唇反浮出一丝冰霜似的笑影,反唇言道:“我叫你们报姓名,并不是要听你的狗叫驴鸣,何必卖弄这一手。” 对方被他一激,原已暴虐的个性,犹如火上加油,只见他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狂怒不已的吼道:“本佛爷报出姓名,足够吓你一跳,你要站稳了……。” “本人站得很稳,尊驾不必替古人担忧,干脆些讲!” “我乃西域‘降魔僧’法号‘通灵’。” “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气得老道与猿形怪人面色大变,正在嘴唇掀动,岳天雷左手一摇,指着“降魔僧”道:“你嗓门大,还是你讲的好。” 恶僧吞了一口唾液,道:“这位道长,法号‘逍遥道人’,乃东天目炼气之士,功力极高……。” “够啦,再报那一个!” “他乃‘通臂仙猿杨猛’,出身于长白大山,善使烂银棍,宇内无敌……” “也够啦!他用棍,本人早已知道,用不着你饶舌。” “降魔僧”的话,处处被他拦腰打断,一膛闷气,逼得脸色通红,周身发抖,一时倒接不上话来。 倒是“通臂仙猿”出身关外,见闻不多,用一双猿眼,把岳天雷戴着模皮面具的脸膛,盯视了一阵,然后问道:“小子,你这份年龄,真是岳天雷本人,不是冒充吗?” 岳天雷眼芒猛震,夺眶射出数寸之长,刚一点头,已听“逍遥道人”阴恻恻的面露奸笑道:“不错,就是这个小子,本道爷在‘药王宫’前,曾经亲眼见他狼狈不堪,逃出‘武皇’的剑下。” 岳天雷报以冷冷一哂,道:“哦!‘药王宫’前那群走狗有你在内吗?” “不错,道爷身临其境,见过你这剑-游魂。” 逍遥道人阴沉至极,毫不动火的反唇相讥。 岳天雷上前半步,笑道:“你既然是到过‘药王宫’,‘皇家三绝’,‘血窟三妖’那些人的下场如何,你总该清楚!” “逍遥道人”眼内青气流转,缓缓答道:“他们死在你手,本道爷早就知道啦。” “怎么你还有胆量来?难道不懂什么叫做死?” “这个……道爷也懂。因此今日多邀了若干高手,以便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么,你们来了多少人?” “连药王宫的高手,以及三山五岳的能人,共有九十九位。” “哼!不算多,一百整数还缺一个。可是……” 岳天雷话声之中,略为顿了一顿,续道:“现在四面八方,只见九十七人,还有两个现在那里?” “你对这两位如此关心,道爷倒可以把他们的姓名说出,至于地点嘛,你迟早会晓得……。” “讲!” “一位是‘铁算子钱东来’,一位是‘蚀骨夫人陈翠凤’,他们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哦!” 岳天雷闻言之下,立即惊噫半声! 因为他在武林中确曾听说过这两号人物。 那“铁算子”长于心计,是个极难应付的魔头。今日这场围攻,可能就是他的布置,其本人大约就隐身附近,还没有露面。 至于“蚀骨夫人”,却是女性中数一数二的精灵,不仅武功过人,而且另具淫邪功力,据说只要她存心迷惑某一个男性,从来不曾失败。 从这批九十九位那派的阵容看来,仇人不仅声势浩大,而且已将全付力量,都拿来对付他,其目的纯在以多为胜,把众人的血肉,来抵抗“天雷怪剑”……。 一想到这柄列为武林禁物的剑。 他不由得心念一动,附带的想到由剑而引起的种种惨剧。 所有的冤仇罪恶,全在“武皇张辟雷”一人身上,何况他经“武帝”指点之后,已有避免无谓杀孽之心愿。 于是,他目光中杀机渐敛,迸出一阵阵清澈如雷的寒芒,便向对方三人正色说道:“好吧,不管你们来了些什么人,反正都是受了‘武皇’煽惑,当然,你们中间有不少人已绝罪孽满身,可是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人愿以好生之德,放过你们一遭,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逍遥道人面色仍是阴恻恻的,毫无一丝表情。 “发誓永不作恶,以赎前罪!” “哦!条件倒很简单吗。” “听不听在你,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 “磔磔磔磔!” 对方仰面朝天,首发一阵怪笑。 笑声中,森立四周的邪派高手,随之脚下轻移,齐向阵心中步步逼近,都以九人为一排,暗自列成一阵森严至极,密不透风的阵式。 等到各人准备妥当之后,“消遥道人”恶笑一停,面孔铁青,肌肉扭曲的哂道:“姓岳的,想不到你这煞星,也说出什么好生之德的滥调,老实告诉你,咱们九十九人誓同生死,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岳天雷脸色一寒,冷竣如冰道:“这样说,你们是放弃这最后机会了!” “嘿嘿!‘武皇’以前法谕,要活捉你,现在只要死的,有什么最后机会,你自己留着——” 着字未落,手中“烈焰剑”斜斜一扬。 顿见寒芒映日,犹胜夜空电闪一般,所有邪派高手,齐齐撤出手中兵刃,没一件不是奇门利器,沉重至极。 在这紧张的杀机中。 岳天雷疾运真元,暗地一叹道:“天有好生之德,人无向善之心,这批人自寻死路,我不得不杀。幸亏‘蛇娘’还肯听话走了,也免得一番顾虑……。” 心念下,随即右手轻灵一翻,取下了肩头上的“天雷怪剑”来。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一道婀娜身影,灵活的犹胜鬼魅游魂,一声:——“且慢。” 异香四射,一个媚艳入骨,妖娆绝伦的女子,已然凝立场心。 岳天雷目棱微扬,已知此女必是“蚀骨夫人”无疑。 她不仅美到极点,而且全身流露出一股成熟的性感,较之青年女郎,另具一种荡人心魄的气息。 这“蚀骨夫人”一旦到场,首用那双风情万种的明眸,对着敌我双方,盈盈一顾。 不用说“逍遥道长”等人,齐齐改变了充满恶毒的面容,就连岳天雷也感到心头轻跳,脸上微微一热。 “夫人回来了!” 这是恶道低声下气的声音。 “是呀。” 蚀骨夫人的回答,像银铃划破岑寂,而且微含颤战,如磁石一般吸人心志。 岳天雷一听这种声音,心弦上似乎被一根无形手指一弹,发出丝丝的异样共鸣,他发现对方内力甚高,而且阴柔邪功,已达到了可怕的程度。 这时,“逍遥道人”干咳数声,清了清发燥的喉咙,再行问道:“那么,夫人你已经成功了?” “不错,一个小妞儿,费不了多大的手脚!” 这句话无异平地焦雷,岳天雷顿时心神狂震的忖道:“难道‘蛇娘’被她制服了不成?!——” 骇然中,马上虎目暴睁,炯炯劲光,直朝对方盯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蚀骨夫人”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也是意味深长的接住了岳天雷的视线,然后,用她那撩人话声,轻启樱唇道:“岳少侠,贵同伴已经被我留下,我是特来给你报信。” “哼!-打算拿这个来要挟本人吗?” “何必说得气鼓鼓的……。” 蚀骨夫人对他的冷叱毫不动容,仍是媚笑风生,倍感温柔。 但“逍遥道人”却急吼吼的插嘴道:“姓岳的,咱们今天要你的老命,根本用不着什么要挟,拿住那小妞的目的,是省得她去‘青城’报信,你明白吧!” 这番话,首先倒引起“蚀骨夫人”的反感,立刻娇躯一旋,将背部朝着恶道三人,明眸对正岳天雷。 改用“传音入密”,忙不迭的声明道:“少侠别理他,我留了那位姑娘,是想跟你谈谈条件……。”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办法,立予反问道:“-要什么条件?” “咱们两人合作。” “合作?” “对呀,如果你肯答应的话,天下武林,都得对我……我们俯首称臣。” 岳天雷不禁内心一声冷哂:“又是一个妄想统治武林的狂人。”随即不屑的摇了摇头,正色答道:“本人无此兴趣,-不必做梦。” “可是,你要杀‘武皇’的话,我可以大大帮忙,难道这个条件,都不加以考虑吗?” 岳天雷虽然报仇心切,急于知道“武皇”现在作何勾当,但是他对“蚀骨夫人”实在不敢领教,而且他更看不起这种反复无常的手段。 “蚀骨夫人”心计何等机伶,虽然岳天雷还没有说话,那付不屑的表情,已经等于断然否定。 但是她仍旧不灰心,泰然的浮出一个媚惑的笑容道:“少侠,你不肯合作的话,那么——我另外有个要求,就是用贵同伴的生命,和‘武皇’的近况,跟你的‘天雷怪剑’作为交换!” “这——” 岳天雷闻言狂怒,火冒天灵,但“蛇娘”落在对方手内,他要决裂,却不能不有顾忌。 两难之间,“蚀骨夫人”又道:“少侠不要为难,这些条件你先考虑一下,将来再答应好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贡献一点意见给你,等下过招的时候,你要注意无人之处!” 话刚说完,随将螓首一侧,吐气开声,转对“逍遥道人”,“降魔僧”和“通臂仙猿”三人说道:“你们要不要我打头阵或者是由我压阵,附带看住那个小姐?” 那三人眼见他和岳天雷默然对立片时,偶而也嘴层掀动,似是利用“传音入密”交谈。 但在媚力的笼罩下,都是迷迷糊糊,谁也没疑心她会别有用心。 于今再被她柔声一问,立感樱唇中吹气如兰,热香扑面,犹如吃了人参果,十万八万毛孔,无不轻松。 于是,几乎是异口同声,齐齐答道:“夫人请一旁观战,看我们收拾这小子好了!” “我预祝胜利!” 话声中,马上娇躯一旋,撤离了当地。 但临去秋波,却向着岳天雷暗暗一眨,意味深长的。 她这里倩影刚离,“降魔僧”立刻杵影翻起,舌绽春雷,暴吼了一声:“看杵!” “逍遥道人”和“通臂仙猿”,亦复如影随形,奇快的递出沉重兵刀,直朝岳天雷上,中,下三路,劲力如山,狠狠攻到。 岳天雷胸有成竹,不乱不慌。 暗地一运真元,周身排出一圈护体气幢,并且左掌一立,蓄势发招,右手“天雷怪剑”斜斜挑去。 双方招式未到,两股海潮似的劲风,先自鼓荡不息,彼此冲击起来。 但闻“轰!轰!”连声,衣袂飘举,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降魔僧”等居然不等招式用上,同时暴吼一声,抽身疾走。 “那里走!” 岳天雷身形作势,就待乘势赶上。 但欲动末动之间,整个在场的邪道高手,竟同时猛运真元,齐发一声劲吼。 这将近百人的暴吼声,威力之雄厚,几似地裂天崩,山鸣海啸一般。 就连岳天雷,也感到耳膜发痛,心志一分,连步法招式,自然也受了影响,比平常稍慢一点。 于是“逍遥道人”等一排九个,竟安然撤出圈外,另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波,反而压得他脚下微移,几乎跄退了半步。 岳天雷也不回头,左掌奇奥一翻,反穿胁下,唇边绽出虎啸龙吟的劲喝,将“乾坤一煞”真力,扫向联手扑来的九名邪党。 “砰!砰!砰!” 劲风在对方九件沉重兵器上,震出刺耳欲裂的爆声。 敌方又是齐声一吼,阵法整然的朝斜侧转身飘去。 但这一排刚刚退开。 另外九人,又将兵刃划成一片金铁交织,寒芒刺眼的劲墙,从另外一个奇奥角度,雄猛无俦的攻入。 岳天雷看出了这是车轮战法,再加上以多胜寡,耗他真力的阴谋,于是冷静的脚步一停,抱剑立掌,眼光如闪电般四下一扫。 立见近百身影,如星丸跳踯,蛇走龙游,旋出复杂至极,令人难于看清的人海波潮,但不管如何穿插,始终保着九人一排的阵式。 “哼!你们动,我以静来对付,倒看怎样……” 他心念之下,随将左掌护胸,长剑高举过头,静待敌方的攻势。 再说“逍遥道人”这一批人,一旦动起手来,再不开口说话,满面咬牙狠拚的神气,与近百邪党,也不分谁小谁大,只顾各按阵法进退端的严整绝伦。 如今岳天雷抱元守一,凝立场心。 他们还是像没有看见一样,径自身形电旋,兵刃齐出,挟万马千军之势,雄猛至极的直朝场心冲刺。 只见九道劲气寒芒,合而为一,势若怒潮拍空,瞬息又近身前。 岳天雷刚眨了一下眼睛,一排接一排的气涡真力,竟已首尾相连,结成了铄石流金,无坚不摧的劲壁! 要知道对方这次出手,其中俱是武功不俗的魔头,并无一个弱者,像这样的联手合击之威,堪称前所未见的强大。 饶是他功力过人,也无法竟在力波的焦点上,硬接数十人的毕生功劲。 于是,转念之间,立刻改变方针,展开了“逆转五行”的奇奥步法,连剑夹掌,反朝严密的敌阵中穿入! 这一来。 双方距离既近,招式又已用老,“降魔僧”等自仗人多,更不闪避,霹雳似的暴吼声中,已经逼近的三十六名邪党同迸全付真元,只听——“隆!隆!” 暴响之声,上澈霄汉。 在乱旋四射的灰尘气涡中,四名恶徒,酒出漫天血箭,翻山数丈之遥,再加几声惨号,立时了账! 可是,在岳天雷来说,他也震得胸膛一闷,连喘了两口大气,连手腕都感到微微发麻,自知强攻硬打,未免太耗真力。 于是,忙不迭的圈臂拧腰,以快得无法看清的速度,飞旋于一排排的敌阵之间,左掌心凭空吸受对方真力,然后再从右手剑尖逼出。 这种“借方还方”的打法,立刻扭转了险恶战机,绕场三匝之后,敌人又有六七名陈尸当地,一蹶不起。 但“逍遥道人”那边,也是前仆后继,分毫不让,前面倒了一名,后面立刻补上,一阵险恶阵法,至今未露破绽,而且那齐声发出的大吼,也越来越凄厉骇人,犹如鬼哭神号,令人心神狂战! 一幕生死搏击,在眼幕前展开了。 只见原野中灰尘蔽天,狂飙匝地。 数不清的奇快身形,如流星逐月,飞射于朦胧尘雾之中。 参天古树的枝叶在飞,躯干在抖,终至于扑簌倒下,发出骇人巨响。 其中更夹着极有节奏的吼声,振耳惊心,像是死神的召唤。 至于那血雨残尸,悲嘶惨叫,在这日月无光,风云忧色的惨斗下,已经没有人去关心它了。 就连陈尸当地的邪派高手,不管是伤是死,谁也顾不得伸手救援,反在山移岳走,狼奔豕突的阵法下,踏成了血泥肉酱! 苦斗三百招后,岳天雷绕场穿阵,已有了数十匝之多。 在全凭真劲硬拚的场面下,他已感周身见汗,连连喘息。 但虎目寒芒掠处——敌人死伤虽众,还有六十多人,那“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逍遥道人”,都是血汗交流,但仍苦战不已。 “糟!这样拚下去,可能两败俱伤,并且这座阵法就像影子一样,我到那里,他们就截住那里,一定要想办法摆脱……。” 岳天雷心中思忖,招法并不稍停,可是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缠扰! 就在他暗自惊讶中,猛地里心头一亮,想起了“蚀骨夫人”临去言语,不禁剑眉一轩,忖道:“她说动手之时,留心无人之处!那么,这必然不包括‘和平古寺’,而在别的地点……。” 心念下,目光如电,扫遍全场。 只见疏稀的大树,一半倒折,一半还在掌风狂飙中摆摇,其中最大的一株,径逾寻丈,顶上枝叶葱浓,兀自耸然傲立。 “难道毛病就出在这株树上……?” 思忖中,硬生生连攻八掌,逼退四排先后冲到的敌人。 然后身形一弹,以“大鹏展翅”之式,扑往树根下面。 就在他凌空飞射的时候。 “降魔僧”等忙不迭同发暴吼一声,并且手中兵刃齐摇,一时金铁交鸣响澈原野。 “哦!你们想扰乱我的耳目?” 岳天雷被这奇怪的动作,引得疑心更大,急以敏锐过人的听觉,凝神细察。 果然——他这一集中注意,立刻发现了早先没有留神的一种怪声,其声“沙!沙!”不绝,时短时长,好象无数根手指头,在拨弄一把巨大的算盘一样。 “好哇!原来‘铁算子钱东来’坐镇树梢,指挥邪党,我一时不察,倒被他瞒过去了!”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既已识破机关,更不躲搁,凌空飞扑中,足尖疾向树干上发力一点,身形更似一枝劲箭,直射往树梢高处。 就当离树顶不到一丈的时候。 枝叶中,黑影如魅,闪电般的闪将出来。 夹着一阵急如骤雨,嘈嘈不绝的铁珠声,一只奇大的算盘,闪耀着万点寒星,恶狠狠朝他脑心拍下。 “来得好!” 岳天雷冷声一哂,举剑过头,就这样连人带剑,硬生生直朝铁算盘上射去。 “铁算盘钱东来”虽然居高临下,占有地形上的便宜,但岳天雷来势惊人,尤其那“天雷怪剑”上的一层岩石硬亮,黑黝黝,非金非铁,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前古奇兵。 因此,他眼珠一翻,反倒脚下微移退后了半步,忙将双脚踏稳树枝,先求立于不败之地。 立听“哗!哗!”脆响,双方兵刃碰了个火星乱飞。 “铁算子”身形一至,震得手腕酸疼,血气汹涌。 岳天雷却乘机单是一蹴,在树枝上找到了立足地。 这一来,双方对峙,相距不过丈余,彼此运气行功,准备一招之下,立判生死。 至于“逍遥道人”那一群,这时都是绕树而立,喘息不已的抬头凝望树梢。 上去吗?又不能联手进攻,那无异自寻死路。 不上去吗?“铁算子”心计推广,功力也算不弱,可是一个对一个,决不是岳天雷的敌手。 众邪党这种想法,正跟“铁算子”本人一样,惟一不同的是——他感到孤立无援,死期已至,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怖。 万般无奈中。 “铁算子”瞪目咬牙,面狞如鬼的狂吼一声,同时手一翻,立闻“卡!搭!”连声,手中的算盘一摇而散。 那一蓬鸡蛋大小的铁珠,借掌上无形真劲,疾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射来,以作垂死的挣扎。 可是,岳天雷早就有了防备,他将左手一立,掌心正对敌人,对方吐气开声的时候,他也发出半声清啸。 啸声起处,忽然发生了奇怪的现象——“铁算子”所射出的一篷铁珠,不但没有迸射开来,并且越飞越慢,一眨眼间,竟在空中凝集不动! 原来岳天雷“乾坤一煞”真力,强过对方甚多,因此凌空阻住铁珠,使它们在两股无形劲道之下,不能进退。 “铁算子”这一下吓惨了! 正待飞身下地,已经迟了一步,岳天雷掌心一登声如霹雳,那篷停住的铁珠,挟嘶嘶破空狂啸,一齐掉头反射。 只见对方一声惨叫,周身“噗噗”连响,顿时打穿了几十个透明血洞,接着身躯一个倒栽葱,直跌到大树根下,尸骨泥烂。 他这里尸体坠地,环立在树下的众邪党,立发出嗡嗡不绝的惊呼,随见身形如潮,齐齐跄退。 而在同一时间,岳天雷头下脚上,已如怪鹰扑兔,闪电似的扑了下来,二度剑掌齐抡,杀入了人群里面! “逍遥道人”,“降魔僧”……这批“武皇”死党,都骇得面无人色,心弦抖战直打寒噤,可是刚才的联手围攻,显然有效,如今“铁算子”虽死,实力并未减低,只要大家不退,总还有一线希望。 在这种侥幸心理下。 对方齐声一吼,仍是首尾相冲,蜂涌而上,原野中重又掀起惊天动地的厮杀。 但是,俗语说:“蛇无头不行。” 阵中失去了“铁算子”的指挥,立被岳天雷着着占先,任凭数十邪党拚命发招,反倒节节不利。 又是一阵阵闷哼惨号,血箭横飞的厮杀,双方各逞绝学,苦斗了个多时辰。 岳天雷指东打西,满场飘射,所到处,但见身形跄倒,尸横遍地。 他虽然真力消耗甚多,可是胜券在握,并不感到乏力。百忙下,目棱寒芒一掠场心,对方仅剩“降魔僧”等九人,还在血汗交流的苦撑局面。 这时候,双方的身形招式,都是越来越慢,大家举手投足之间,如同力挽千斤,愈显得气氛紧张,战机险恶。 岳天雷见状,唇边冷森一笑,身形随瓢,左掌右剑,逼住了对方的去路。 “降魔僧”等心知在数难逃,咬紧牙关闷哼半声,将九件沉重兵刀,双手射来,并且掌势齐施,将毕生修为都在这一招上迸出! 这般垂死挣扎的劲道,端的是撼山栗岳,声势骇人,可是岳天雷正中下怀,暗中真元一催,功还九转——圈臂处,“天雷怪剑”划出一片劲墙,再加左手奇奥掌法一吸一推,只听“砰!”地一声,山摇地动,震待全场尘土迷漫,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尘土之中,却射出了九般光芒刺目的兵器,和无数道残肢血雨。 等到灰尘落地,“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那“逍遥恶道”等人,都已肝脑迸裂,横七竖八的伏尸当地。 至于岳天雷。 他也用“天雷怪剑”支撑着身形,胸头不住起伏,闭目凝神,暗自想道:“这一场恶斗,消耗了不少真元,但九十八名邪党一鼓扫清,饶是仇人手下众多,也再不能大举兴师,去捣乱‘青城’胜地……。” 心念至此,他连带想到了别有用心的“蚀骨夫人”,和被她制住的“蛇娘”,禁不住一锁剑眉,忖道:“妖妇谅来没什么不得了的功夫,我先在这里运功一回,等真元恢复之后,再去找她算账……。” 于是,他也不挪动身形,就在当地展施“乾坤一煞”的内功,片刻之间,已到天人合一,人我两忘的-地。 但就在这神游六合,血气酣畅的关头。 一只温软如棉的玉手,竟然毫无声息,一把搭住他的肩头,同时一股如兰似麝的灼热幽香,直吹到他的颈际。 岳天雷这下怔住了,虎目睁处,身形本馆的暴移一丈,但媚笑吟吟的“蚀骨夫人”,竟也如影随形,足下莲瓣一飘,仍以玉手搭在他的肩上,风情荡然的说道:“岳少侠,你已经胜了,这下该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第十九章 蚀骨夫人 岳天雷在“和平吉寺”前面,力诛“降魔僧”等近百高手,自己也感真元浮动,劲道消耗得太多,因此就在当地调运内功,准备复元之后,好去对付“蚀骨夫人”。 那知道正在人我两忘之中。 “蚀骨夫人”竟已悄悄现身,虽将自己身形暴撤寻丈,对方那只柔荑玉手,却始终按在“肩井穴”上,怎么也摆不脱! 他这下怔住了,心头一个冷噤,立刻运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只要对方发出真劲,立将还以颜色。 可是,“蚀骨夫人”只是媚笑,五指有意无意的轻捏上他肩头一把,柔声问道:“少侠怎么不讲话?我的要求很合理,你难道还不答应?” 岳天雷双手扶着“天雷怪剑”,冷冷答道:“-先把手放下来,这样子太难看了。” “好吧!” 蚀骨夫人稍为犹疑了一下,明眸向“天雷怪剑”奇快的扫了两遍,终于缩回玉手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对于这点小事,一定能够有个两全其美的了断。” 岳天雷对她一毕一动,无不仔细的看在眼内,从她对“天雷怪剑”那种又想要又害怕的神气,立刻猜出“蚀骨夫人”不敢乘机下手的理由,完全是怕他拔出剑来,因此才再三客气,用软工夫应付。 于是,他放下了惊骇的心情,泰然自若的将长剑斜斜挂肩头,正色答道:“你把‘蛇娘’放出来,咱们再来了断………” “蚀骨夫人”娇笑不已,连忙插嘴,道:“那你是答应跟我合作,共掌天下武林!” “本人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然则-是愿意把‘天雷怪剑’借给我?” “师门禁物,更不能借。” “蚀骨夫人”两问落空,不禁笑容中含着一丝森冷意味,道:“两样都不答应,那么你用什么交换‘蛇娘’呢?” 岳天雷面色一整,答道:“就用-的生命来交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蚀骨夫人笑得花枝招展,风情荡然的说道:“少侠,你未免把我看得太简单了………哈哈哈哈………。” “嘿,-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一人的武功,胜得过‘逍遥恶道’等九十八名邪派高手吗?” “当然是差得远!” “那-又凭什么?” “坦白告诉你,‘蛇娘’被我用独门手法制住,藏在极为秘密的地方,如果你伤了我的话,她也只有一死!” “嘿嘿!” 岳天雷冷哂一声道:“-能制,我能解,-能藏,我就能找得出来,再说-就不怕本人的独门手法,严刑逼供吗?” “蚀骨夫人”被他凛熬之色,骇得娇靥一怔,但随即镇定心神,柔媚的说道:“哟!看不出少侠年纪轻轻,手段倒辣,那么我来问你,‘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句话,你认为对不对?” “当然对!” “那就是了,你我之间往日无仇,而且今天这场打斗,我倒有些功劳。” “-是指掳去‘蛇娘’而言吗?” “对,这也算一件。” “这是什么算法?” “我们这次埋伏,可以说风雨不漏,严密之至,贵同伴单身赶去‘青城山’,如果我不去拦,别人会拦!” “嗯。” “而且我若不把她藏得远远,必然落在‘逍遥道人’这班人手里,他们奉命斩尽杀绝,就算你能脱身,‘蛇娘’却难免一死。” 岳天雷心头一震,不能不认为她有些理由,于是接言道:“这样说来,你泄漏‘铁算子’的行踪,也得算一件功劳了。” “当然啦,而且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武皇’的近况告诉你,这一点,对你更有好处。” “那么,你就坦白讲吧!” “蚀骨夫人”闻言一笑,道:“讲是不成问题,可是…………你的条件还没说清楚呀!” 岳天雷微一沉吟,道:“本人说明之前,先得问-一个问题。” “少侠只管问………。” “-既是‘武皇’手下,如今却打算泄漏他的阴谋,并且将他置之死地,除了妄想独霸武林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这……这……独霸武林的理由,不是很够了吗………。” “蚀骨天人”支吾以对,眼神流转不定,岳天雷立将目内寒芒暴然一睁,神态肃然的迫问,道:“像阁下这种人,决不会只有一个简单理由,-还是实说的好。” “蚀骨天人”暗咬银牙,明眸连闪,终于吸了一口长气道:“不瞒你说,‘武皇’跟我的………关系很密切………。” “嗯!” “可是经过长期相处,我认为他心计多端,太不可靠………” “为什么?” “他会‘巫教’中久失传的‘摄魂阴啸’和‘九阴绝阳指’,竟然不肯教给我,足见他………心意不坚,将来也许会………会………” “会抛弃-!对不对?” “对!” “你难道这样对他有情?” “不!不!” 蚀骨夫人荡人魂魄的眼光,对着岳天雷深深的运扫几下,忙不迭的否认道:“我并不爱他,而且我更不愿被人家随便玩弄,俗语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少侠,你说对不对?” “那么,-对‘巫教’失传的武功,为什么这样热心?” “蚀骨夫人”挨近半步,神秘的微笑道:“我要是能练成这种武功的话,好处太大了,如果少侠肯合作,你一定会知道个中的奥妙。” 岳天雷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存心勾引于他,不由得厌恶的挪后一步,同时怒哼了半声,暗地思忖道:“原来‘武皇’用以毁人神径的手法,就叫‘九阴绝阳指’!这个名堂,今天才算明白,而且这‘蚀骨夫人’明是仇人的姘妇,其为人淫贱不问可知,偏偏她也想要盗取‘巫教’绝招,称雄天下,这两人凑在一起,真算得男盗女娼,一丘之貉。” 心念中,“蚀骨夫人”又以柔媚语音,再度追问,道:“少侠,你的问题想必已经问完了,那么,条件到底怎样?” 岳天雷缓缓抬头,一字一顿的答复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放弃称霸武林的梦想,改过自新,本人就放-一条生路,不究往事。” “哦!” 蚀骨天人樱唇抽搐一下,大为失望道:“那么-还是不答应合作,也不肯借剑…………。” “合作万无可能,‘武皇’由我去对付,也用不着借剑给。” “这就是你最后的答复?” “对!” “能不能再考虑………” “不必噜苏!-早点放出‘蛇娘’,咱们各走各的路!” 岳天雷神色坚决。至极,“蚀骨夫人”明知无可奈何,明眸中闪过一阵变幻不定的异光,随即换成一付笑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好吧,你能够不究我的既往,予以一条生路,也算得很够交情了,现在请跟我去解救贵同伴罢。” 岳天雷眼见对方表情不定,心中难免还有怀疑,可是艺高肥大,谅她就有异心,也玩不出花样,于是齐将身形一旋,闪电般射离了当地。 一双身影,俊风云般掠过平原。 大约盏茶时份后,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高大的破窑,只见断瓦残砖,荒草遍地,显得荒凉之极。 那“蚀骨夫人”一到窑门,立将娇躯一停,扭头说道:“少侠,贵同伴就在窑中,你请进罢!” 岳天雷先不迈步,暗中深吸一口清气,细辨其中气味,果然发现“蛇娘”身上那股幽香,证朗对方所说不假。 但就在这稍一停止间,“蚀骨夫人”也在注视着他的表情,见状柳眉一轩,抢先言道:“少侠不必多心,我走在前面带路,你跟在后面,总不致于有危险!” 话声中,立将蛮腰一摆,袅袅然当先走入。 岳天雷也就迈开大步,泰然随后进了窑门。 他原想这座破窑一定是空空洞洞。 但刚一进入,马上发现,内中砖瓦甚多,一朵朵高可丈余,排列齐整,好象一座阵团,使他不能畅行无阻。 就这样绕了十几个弯,算来已到窑心,突闻“蚀骨夫人”凄厉的一声惨呼,令人毛发耸立,悚然一震——岳天雷闪电般跃一步飘上,只见对方娇躯狂颤,就像狂风中一片落叶,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什么事?”他冷静的沉声一问。 “蚀骨夫人”语音颤战,断续答道:“蛇……蛇……蛇……!” “蛇?” 岳天雷骇然应声中,虎目一扫当地,同时心中忖道:“难道是‘蛇娘’手上的‘金玉双蛇’跑出来了不成………?” 但心念刚动,“蚀骨夫人”又是一声沉浊的闷哼,整个娇躯连抖几下,直挺挺的朝天仰倒。 岳天雷心知不好,但又不敢妄动,否则真元一散,必然走火入魔,势将武功全失,变成一个废物。 骇然中目芒微闪,可见“蚀骨夫人”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向自己的肩头,这双手在淫欲冲动下,已经微微抖颤,沾满了潮湿的香汗——! “糟了!” 岳天雷无法避让,不由得心中惊噫一声。同时身形下意识的一震,肩头剑柄,正碰到对方纤指。 “蚀骨夫人”武功不俗,一见剑柄闪动,马上本能的玉腕一缠,将它抓牢在掌心里面:“嗯!这不就是‘天雷怪剑’吗!” 一想到这柄震惊武林的至宝,她一腔欲火,顿去五成,随即双手齐出,硬生生予以夺下,身形飘退丈余,惊喜的低头去看………。 岳天雷眼见对方出手,心中倒不惊慌,只要自己能恢复功力,收回宝物,可以说易如反掌,因此,他立刻恢复端坐,双目一阖,又去行功运气。 “蚀骨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这多,双手抚摸着“天雷怪剑”,只见剑身上结着厚厚一层熔岩,她以为这是剑鞘。 同时,剑柄上也有丝巾密密缠住,与一般长剑,颇不相同。 “怪哉!怎么这枝武林名剑,会有这样奇形的剑鞘,而且剑柄也包了起来?使用的时候,岂不大为不便?!” 心念中,手握剑柄,发力向外一抽。 “嗯!怎么拔不动?” “蚀骨夫人”更感出奇,以自己这份功力,连一枝剑都拔不出来,岂非天大笑话,于是暴增腕劲,不服气的再度一抽,那知此剑坚逾铁石,还是纹风不动。 就这样连拔几次后,她已经使出了十成真力,仍然奈何不了“天雷怪剑”,只挣得玉靥飞红,娇喘连连,终于气得一咬银牙,闷哼半声道:“我就不信拔你不动。” 话声中,左手紧抓剑身,右手玉指一轮。 “嘶嘶——”一声,立将剑柄上丝巾扯落! 这一响,倒使岳天雷大吃一惊,但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只能干着急,连开口喝止,也是心余力拙。 果然——“蚀骨夫人”在揭落丝巾之后,想也不想,马上五指发力,抓牢了露出的剑柄。 随见她娇躯一震,好似中邪一般。 一双春情荡样的明眸,顿时迸射森森杀机,红嫩双颊,更闪出隐现如瀚的血光,她已经被“天雷怪剑”的魔力所制住了——由媚艳的-女淫娃,化为了玉面罗利。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一切的事情,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蚀骨夫人”寒芒闪烁的眼神连眨几下,立刻双眸一瞪,像夜空电闪般,落在岳天雷的头上。 这时,岳天雷那只右掌,正也缓缓抬起,离地约有一寸多高,掌心中热汗如珠,点点滴下,正排出体内淫毒………。 “杀!” “蚀骨夫人”突然面孔一扭,狞似鬼怪一般,樱唇中迸出一个平地焦雷的杀字,马上玉臂一扬——“天雷怪剑”正以泰山压顶,撼山栗岳之威,险堪堪直朝岳天雷的“天灵穴”上,呼呼劈落! 快!快得令人看不清。 险!险得令人窒息! 就当劲风嘶啸,离他头顶不及半尺之时,岳天雷无形真劲一喷,射出了最后一滴毒液。 但见双眸启处,寒芒突出数寸之长,并且左手一翻,疾如闪电的发生了奇奥吸力,直朝剑尖攫去。 饶是“蚀骨夫人”招式凌厉,而且占了先行出手的便宜,这时候竟感剑尖一歪,居然不听指挥,硬生生横移数尺,被岳天雷一手抓住。 “杀——!” 蚀骨夫人本性已迷,心中只有一片杀机,不仅毫不惊慌,且又一声暴喝,莲足发力猛登,改以双手握剑,将全体真元透腕逼出,就朝对方压去! 这时,岳天雷还是端坐在地面,他的功力已经复元,如要硬拚的话,“蚀骨夫人”准是一死。 但他还没查出“武皇”最近的阴谋,必须留她活口,才能追问。 于是——立将左掌心吸力一增,吸得“蚀骨夫人”莲足一浮,跄踉地歪进一个大步,然后,更将右掌心凌空一震! “轰!”“乾坤一煞”无形劲波,爆出平地雷音。 立见“蚀骨夫人”一声惨号,马上双手一松,娇躯犹似柳絮飘风,飘飘然朝后飞射。 这破窑,堆满一层层的砖瓦,毫无隙地,如今被她疾射的身形一撞,只瞳得尘土乱飞,砖瓦尽碎。 “哗啦啦!”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后,她已被埋没瓦砾之内,而且灰尘落地,破窑另一角落的瓦堆下,却露出了一只纤手! 岳天雷目棱闪处,已见此手腕部,闪动着一道金光,正是“蛇娘”经常带着的那条奇毒小蛇。 于是,惊喜交集的身形一旋,立从瓦堆里面,把“蛇娘”小心抱出。 他仔细查看后,发现“蛇娘”灵台大穴,已被阴柔手法闭住,忙不迭催运内功,以“真力对流”之法,将她体内阴寒节节推出。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蛇娘”嘤咛一声,张目醒转,但一看窑中情景,彷佛大感意外,径自明眸连眨的问道:“嗯?我怎么到这里来啦,那位美貌夫人难道………!” 岳天雷立刻应声道:“-说的大概就是‘蚀骨夫人’吧!” “大概是吧,她说是从青城出来的,要陪我一道去邀请高手,再来接应你。” “-受骗了,她不但不是青城来的,而且是埋伏‘和平古寺’的敌人一党,她制住-的目的,是要换取‘天雷怪剑’。” “哦!” 蛇娘恍忽之中,不禁粉面飞红道:“难怪我转身之际,感到背脊椎上一阵发酸,马上迷糊过去了,原来是这个贱人使的毒计,那么,人呢?” 岳天雷伸手一指小丘似的瓦砾堆,答道:“她被埋在那里面了。” “好哇,我得找她算一算这笔账!” “蛇娘”话声刚完,马上抢先飘身,就要从瓦砾堆中掘出“蚀骨夫人”,报她一指暗算之仇。 岳天雷刚才出招未用十成功力,但“蚀骨夫人”倒地之后,至今不见动静,想来伤势必很重,为怕“蛇娘”气忿下出手过份,也忙不迭赶上前来,掌心迸出一股吸力,射向瓦砾成丘的地面。 只见掌风所至,气涡疾旋,一阵将那大堆砖瓦,凌空拔起。 工夫不大,所有尘土都被移至另一边,马上露出了“蚀骨夫人”的娇躯。 只见她面如金纸,气息甚微,不但衣襟洒满了殷红的鲜血,齿孔樱唇的血-,还在泊泊直流。 岳天雷一看这种伤势,心知对方是在“天雷怪剑”魔力控制下骤然又被“乾坤一煞”所震,已然震伤内腑。 这两股力量何等巨大,如今内外夹攻,任何人也抵不住,所以才致真元焕散,到了死亡的边际。 于是——他连忙出掌运功,以奇奥雄沉的内力,为对方推宫过穴,护佐那一丝——,将断未断的余气。 大约过了盏茶时份。 “蚀骨夫人”血流停止,虚弱的喘了两口气,终于悠悠复苏。 她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蛇娘”和岳天雷,双双守候身边,都以明亮的眼神,向她凝视。 而且,她稍为使劲,暗地运功试了一试,自知伤势严重,死在眼前,全靠岳天雷那股内力,苟延残喘。 于是——她用感激的眼光,朝着两人示意一下,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谢谢你们………我………我………并没有………杀人之心,请两位………原谅…………。 岳天雷想到她使用淫药那一幕,不由得剑眉一皱,心中余怒犹存,但从另一面来讲,她对“蛇娘”并没有加以伤害,在自己被制之后,也未乘机残杀,因此他点了点头,冷静答道-“只要-能悔悟,我们可以原谅。” “真的……?”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本人决非戏言。” “你们太……太好啦,我………我很后悔………可惜………迟了………。” “蚀骨夫人”说完这句话,不禁双目一闭,流下两行晶莹泪珠。 岳天雷运功之中,发觉对方气息更微,已到灯尽油干的程度,连忙增加三分真元,迫往对方体内。 “蚀骨夫人”马上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岳天雷来不及说话之前,已将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眸,向他盯视道:“少侠,请你………好好听清楚,我…………我把‘武皇’的下落…………告诉你…………。” 岳天雷点头道-“请讲。” “他现在‘阴灵山’………苦炼………剑技‘青城’之会不致………露面。” “哦!他的剑技有何惊人?” “阴灵山………是阴寒凝聚的………地方,可以………增长他的………功力,少侠你去的时候………要小心………。” “蛇娘”在旁倾听,芳心骇然,急忙插言道-“应该小心些什么?” “进入此山,要走………南方离火,决不要………不要误走北方。” “蛇娘”旋以激动的眼光,盯了岳天雷一眼,继续问道-“-刚才说‘武皇’不会到青城山,那么赴约之人,是那些呢?” “那………那………” 蚀骨夫人樱唇抽搐,口中气息只出不进,连说了两个那字,终于头一偏,紧闭双眸,吭声气绝。 “蛇娘”不由发急起来,伸手一摇对方肩头,大声追问道:“是那些人,快点告诉我们………喂!-醒一醒……醒一醒!” 不管她声音如何大,对方竟是毫无动静。 紧张中,只见岳天雷摇了摇头,霍地收回双掌道-“不用问了,她已经咽气了!” “蛇娘”立刻轻舒四指,搭在“蚀骨夫人”的腕门,果然发觉脉息全无,早已魂归地下。 于是,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与岳天雷一同立起身形。 两人就地掘了一个深坑,将“蚀骨夫人”掩埋起来。 然后,岳天雷背好了“天雷怪剑”,双双飘出破窑,像彗星经天般齐拔身形,直朝青城山方向射去。 ※※※青城山,剑气冲宵,戒备严密。 岳天雷两人,在离山七八里外,就遇到了正派门人的伏桩,其中包括僧、俗、道,三种身份,可说是人多势众。 他们这批人,一看是岳天雷如电赶来,立刻发出一个信号,然后齐齐施礼,恭然让开了道路。 就这样连过几重关卡,他俩已经到了山脚之下,立见山头人影齐飘,身形灵捷异常,一望而知,都是功力奇高之辈。 岳天雷用那虎目寒电,奇快的掠视一番,同时足下不停,瞬息间,他们已与十几位高手对面而立。 最前面一位,正是青城主人“天乐道长”,他精神爽朗,含笑相迎,显然是对“天悦道长”得庆生还之事,大为感激,因此见了岳天雷格外亲切。 其次是昆仑派的“西门先生”,他那种滑稽梯突的神气,已然减少了好几分,显然是对“东方先生”之死,还有说不出的哀痛。 再下面站着峨嵋“德渊大师”,他的面容无喜无悲,但却颇为凝重,似是另有一番心事。 大师之后,并立着崆峒掌门“惟意道长”四位师兄弟。 少林掌门“悲航大师”也已赶来相迎,可是他的表情,跟少林相别时颇有不同。那一次,他还当面答应,要在各派之前,替岳天雷尽量解释误会。 如今,却凭添了一层阴影! 岳天雷何种机灵,一见众人神态,马上猜透了内中原因。 这几位,除了“天乐道长”庆幸师兄回山,其它的人,都是满腹疑云,对本门失踪高手的被杀,感到不满。 心念中,目棱寒电更掠过这几位武林元老,射向后面那一排。 更感心弦震动,充满歉然之意。 因为他首先看到武当派“法雷”“法电”“法霆”三个师兄弟,都是满面戚容,微含怒色。 岳天雷对于这种含有敌意的神态,不但不生气,而且大为同情。 对方的上一代——清枢,清璇,清玑——也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武当三子”,都直接的为他而死。 如今这三人,正像“三子”的影子,真令他触景生情,凭添怅惘。 并且——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近四旬的僧人,身上服色,正是“衡山”一派打扮,无疑就是大弟子“觉非和尚”。 衡山派掌门“法宏大师”曾死在岳天雷的眼前,失踪的“法度大师”,已被“郑红莲”所误杀。有了这些惨变,“觉非和尚”的态度,当然也尴尬至极。 “哈哈!少侠可赶同来了,贫道可放下一桩心事………。”天乐道长首以两声开朗笑声,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西门先生”等亦随即拱手问好,岳天雷和“蛇娘”一面还礼,一面依次招呼。对于“法雷”“觉非”也表示了久别重逢的礼数。 寒喧既毕,几位年高掌门人,虽然另有心事,倒底比较沉着些,马上微转身形,准备请二人同去大殿,然后细谈。 但是——血气方刚的“法雷道人”,却忍不住那股冲动,径自上前两步,未曾开言,先将锐利眼光,对岳天雷腰间佩剑,连盯了几下。 岳天雷当然明白,对方见他未佩“青霓剑”,所以感到出奇,立刻毫不掩饰的说明道:“本人很抱歉,‘青霓剑’现已落入‘武皇’手中,但是我敢保证,不久就可以完璧归赵………。” “法雷道人”被他抢先说破,不由得怔了一怔,随即双眉轩动,以不太愉快的口吻,提出问道:“尊驾既将宝剑失落他人之手,还有把握夺得同来吗?” 岳天雷冷静如常,点头答道:“本人一定会找回来,然后交还阁下,永作镇山之宝。” “万一找不回来,敝派岂不落空?” “我用生命保证。” “生命。” 法雷道人微微冷哂道:“你的生命是另一回事,敝派的剑又是一回事。” 岳天雷念在“武当三老”之死,不愿与对方口舌相争,因此“法雷”一再冷语相侵,他仍不予计较。 但“蛇娘”护郎心切,那能忍耐得下,立刻星眸一瞪,娇声冷叱道:“我雷哥说还就会还,你那有这多废话!” “法雷”满怀悲痛,一腔怨气,正愁无处可以发泄,闻言手臂一翻,搭住剑柄道:“这件事与-无关,最好别管闲事,否则的话……嘿!” “怎么样?” “莫以为‘武当’长剑不利!” “好哇!” 蛇娘气得娇靥飞红,上前一个大步,道:“好言好话劝不听,可得教训教训你,以戒下次。” 话声中,“武当”三道人立刻长剑一抽,身形随之跃然欲动。 岳天雷忙将奇奥身形一旋,先把“蛇娘”隔在身后。 “天乐道长”等人,也将武当诸子拦住,他们论年龄辈份,都比对方高,可是“法雷”现为一派宗主,因此只能好言相劝。 人声嘈杂中,岳天雷面色一整,肃然地遥对“法雷”三人道:“本人看在‘武当三老’份上,所以不与争执,尤其你们现为武当主持,凡事应该冷静,不可失了上一辈的风度。” 这句话,词严义正,说得对方面色一红,再加上“西门先生”等同声相劝,“法雷”三个才讪讪的收剑入鞘,可是还想讲两句话找场………。 就在这个时候,山头已飘下两道人影。 只听雄沉劲笑中,还来这个银铃似的声音,连声娇唤:“雷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神拳郑泰”和“郑红莲”,于是也欲喜予以招呼。 “蛇娘”一见她的同门师妹赶来,高兴得一腔怒气,全化入乌有之乡,马上娇躯一旋,跟“郑红莲”亲热的问候着。 一场不愉快,就在笑声下撇过一边,等他们讲完话之后,衡山派的新掌门“觉非和尚”故意干咳一声,说道:“少侠,咱们大家上山去罢,有些事情,还要跟你讨教一二。” “好!” 岳天雷点头一应,大家齐展身形,直飘向“青城大殿”! 一行人如电飘射中,除了“蛇娘”和“郑红莲”的喃喃细语,其它人都是默然无言,仅闻衣襟掠风之声,更衬出沉重的气氛。 岳天雷虽然心境坦然,面对这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也不禁心念潮涌,一时想不出十全良方。 就在将近大殿的时候,两廊下身形闪动,又出现两批人物。 左边是“巫山艳凤剑艳兰”,她老远叫了一声:“雷弟!”满面春风,倍感小别重逢,无限亲切。 岳天雷诚挚而简单的交谈数语,忙将她介绍给“蛇娘”和“郑红莲”。 她们之间,早已见过面,可是交情不深,经过这番引见,青年人意气相投,顿时笑语盈盈,谈得十分投契。 那打从右廊下赶来的,正是“湘江王言家骥”,和“九还门”的“无影大鹏俞老谨”。 这两人均为一派宗主,不比“巫山艳凤”只是客人身份,因此他们一到场,各派掌门都一齐停步招呼,在旁边等候着。 “湘江王言家骥”一看众人神色,心知必然有事,立刻拱手笑说道-“各位大掌门不要客气,我跟岳少侠只有几句简单话要讲………” “天乐道长”马上带笑答道-“帮主只管请便,如果不妨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岳天雷在看到“无影大鹏”的时候,心中已然一震,因为对方说过,以后见面定要见个高低,如今这一现身,可能就为了那件事。 于是,趁着“天乐道长”说话的时候,首先低声的交代了“蛇娘”几句话,要她们暂时离开三位少女马上嫣然一笑,联袂飘离当地,仅留下“神拳郑泰”,以作陪伴。 等到“天乐道长”讲完话,他也对各大掌门言道-“我看诸位不必等,你们先进大殿,在下交谈完毕,马上就来候教。” 这么简单的要求,对方当然能接受,立见七大门派首脑,先后迈步离开,径往大殿等候。 “湘江王”等众人走远,马上指着“无影大鹏”,满面含笑,道:“少侠,这位你一定见过!” “是——我们见过。” “他是我二十年的老朋友,想不到跟你会有一段误会,今天是特来握手言和,希望你不介意。” 岳天雷立刻开朗的答道:“俞掌门有此宽容大量,在下非常佩服,至于上次误杀了九还门的人,我谨此表示歉意。” “无影大鹏”诚恳的答道:“武林争斗,不死则伤,那场误会我们不必提了,还是如何应付‘武皇’这批人要紧。” 此言一出,立将过节消除。 岳天雷随即拱手作辞,抱歉道-“七大门派都在殿中等我,在下要先丢一下,等会再陪两位………” “湘江王”闻言,诧然抚须道:“这倒有点奇怪,如果是可以公开的事,七大门派岂能不邀请我们,难道还会有什么秘密不成?………” 岳天雷微微笑道-“此事原非秘密。” “那为什么这样神秘?” “帮主对于青城‘天悦道长’回来的事,想必晓得?” “不错,我已经见过他了。” “天悦道长原被‘武皇’所制,做了十几年的‘铁面人’,如今他已被我救回,其它几派当然也关心自己人………。” “对呀!那些人又在那里?” “在下一时失手,把他们误杀了!” “哦——!” 湘江王惊噫一声,骇然变色道:“你误杀武当‘清玑’,我已经听说过,单凭这一件,就够麻烦,如今再加上别人,岂不更为难吗?” 岳天雷淡淡一笑,答道:“天下为难之事多得很,在下也无心跟他们争论,有什么事,都由我一人负责,总有辨法解决。” “要不要我们帮忙?” “那倒用不着,有‘神拳’郑前辈同去,也就够了。” “湘江王”想了一下,侧身相让,道-“那么,少侠先去跟他们谈,万一有事,只管吩咐。” 于是——四人相对一揖,岳天雷随与“神拳郑泰”,迈开大步,飘入青城大殿。 ※※※岳天雷以前到过这里,旧地重游,当然毫不陌生。 只见殿中排开数十把木椅,七派首脑,分排年岁长幼,严肃的列坐两厢,静候他们来到。 客套一番后,“天乐道长”首先轻咳一声,朗声说道:“岳少侠,记得上次你到敝山,送来灵药,救了贫道一命,在血窟‘三妖’等人围攻青城的时候,也全靠你出手相助。” 这次敝师兄‘天悦’,又承少侠解救,得脱苦海重返师门………。” 讲到这里,岳天雷插言说道:“关于令师兄的脑病,在下已经找来一种‘九转定神丹’,准备亲自给他服下,也许有所帮助。” “哦——,那就更好了。” 天乐道长大为感动,不由得惊喜的叫了一声,接道:“少侠这多恩情,贫道真是愧无以报。” “道长不必过谦,救人是份内之事,何言报答。” “可是——,” 天乐道长故意拉长话音,双目以意味深长的表情,向其它几派高手,扫视一周道:“少侠这份古道热肠,足见光明磊落,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偏心,我想………这一点大家都得承认!” 岳天雷早知各大门派,要来追问误杀同门之事,“天乐道长”这番话,明明是感恩报德,要替他辩护,于是会心的微然一笑道:“掌门人这句话太过奖了,我想其它几位,一定对自己的同门很关心,如果有话要问,都不必客气!” “天乐道长”本想从中打圆场,如今被岳天雷开门见山,坦白指破,不禁面色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 就在他一怔之下,少林“悲航大师”已经应声说道:“岳少侠,老衲已承你赠药救命,这件事,我永远会记得,但敝师兄‘悲济’,乃是少林元老,他的死因,我………我不能不问!” 大师说话的时候,面容沉痛,声若洪钟,那“崆峒惟意”,“武当法雷”,“衡山觉非”,都齐齐点头不已,表示同意。 致于昆仑“西门先生”和峨嵋“德渊大师”,因为派内无人失踪,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场,因此未加可否,暂不表示意见。 岳天雷看出“悲航大师”沉重的心情,所说的话,确是关心同门,于是也以庄重的语气,答道:“不瞒大师说,令师兄已被在下误杀,实在抱歉。” “这个老衲已经知道了,但以少侠的功力,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混战之中,出手难免过重,这是在下武艺不高,以致收不住手!” 大师闻言,立刻双目暴睁,以不大相信的态度,进一步问道-“此话当真吗?” 那“神拳郑泰”陪坐一旁,至今还不曾说话,眼见岳天雷替他爱女受过,再也忍耐不住,马上重重的咳嗽一声,面对各大掌门叫道:“诸位,这件事我最清楚,请大家好好听着………” 岳天雷立感心神狂震,随将冷森森的眼光,朝对方狠狠一盯,意思是叫他不要插进来,以免更多周折! “神拳郑泰”贝他脸色严重,才知自已这句话说错了,而且岳天雷早就交代过,此事恩怨牵连,要由他一人承担,如果说出是自己女儿杀的,不但于事无补,反倒麻烦,更何况他们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实在用不着自己打岔。 心念下,立刻生出急智,改变口风道:“在下曾被蒙面人和铁面人所掳,因在‘黑山’,铸造长剑,岳少侠来救的时候,碰上小女‘红莲’,他们受了敌力围攻,因此岳少侠情急之下,出手太快了一点,以致除‘天悦道长’之外,其它的都………都牺牲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逼真,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但——“悲航大师”仍然觉得可疑,径将双眼盯住“神拳郑泰”,泠泠的追问一句道-“郑施主这话又是当真的吗?” “当然。” 神拳郑泰咽了一口唾液,加以解释道-“以岳少侠的功力来讲,本来不会出岔子,可是小女未绝大阵,功力又浅,有了她在场,反使岳少侠分心,就以在下而言,也替岳少侠增加负担,因此才造成这一桩不幸。” “嗯。” 悲航大师对这番合情合理的言词,一时无以反驳,于是合掌低眉,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敝师兄‘悲济’,造过许多杀孽,但他是被‘武皇’所制,神志不清,真想不到他活得糊涂,死得冤枉!唉!这件事,老衲不知怎么去向前辈祖师交代…………” 大师的叹息未完。 崆峒“惟意道长”立又接言道:“郑施主,岳少侠!贫道也有一言,想要问明。” “请讲。” “敝派不幸,大师兄‘惟尊’,竟然背叛师门,投身邪派门下,贫道现为掌门,理该清理门户,以谢天下!” “神拳郑泰”马上点头道:“道长这种执法无私,大义灭亲的精神,令人感动,我想天下武林,都能够-解你的心情。” “好说,好说。” 惟意道长抚须轩眉,客气了一下,但随将话音一沉,道:“但是——!本派叛徒‘惟尊’,在上次进犯青城,已被岳少侠识破,二次‘黑山’相遇,应该不会陌生,为什么不将他生擒同来,交给敝派问罪呢?” 岳天雷一闻此言,立予反问道:“道长的意思,想是怪我轻自处决,致于交你问罪,恐怕还在其次吧!” “惟意道长”脸上一红,道:“惟尊荼毒武林,按道理人人得而杀之,可是——他乃本派首徒,就以贫道来讲,也要禀明历代师祖,才能加以处置,何况尊驾你………” “神拳郑泰”怕他说出难听的话,惹得大家生气,连忙打断道:“道长言之有理,按规矩讲,像令师兄这等身份,原该送交掌门人问罪,可是在下被囚‘黑山’,就是由他看着,其它邪党,也都由他指挥,岳少侠为了要救在下,实难两面兼顾,因此………道长要生气的话,应该怪我。” 崆峒派几个师弟,闻言忧色,齐齐朝他一盯,那“惟意”更是冷哂一声道:“郑施主,任凭你舌翻莲花责任还落在岳………岳少侠身上,就算尊驾有心认过,我们也不想找你!” 这句话,份量很重,意思是看不起“郑泰”本人,因此不要找他负责。 “神拳郑泰”生性粗爽,本来受不了这种讽刺,但看在岳天雷份上,终于暗地一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岳天雷见状,立刻答复道:“好,道长要找我负责,本人决不推辞,那么,你打算要我怎么办?” “这个………。” 惟意道长倒反而怔住了,他跟岳天雷本来有点交情,“惟尊”也有该杀之罪,可是就掌门立场而言,这件事不能不问,但要他提出办法,他倒犹豫不定。 在这霎那的沉默中。 衡山“觉非和尚”马上接着讲话,他现年龄刚过四旬,在各派掌门中,正是少壮之辈。只见他目芒四射,声似宏钟的说道:“岳少侠,说来说去,好象我们硬要派你不是,其实尊驾忘了一件事。” “那一件?” “我听‘悲航’前辈讲过,他曾劝你把这些‘铁面人’听由各派处置,可是阁下执意不肯,硬要一人去办,既如此,就该办个面面周到,那知结果变成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心神一震,暗中思忖道:“我本有面面俱到的办法,不幸‘莲妹’太过紧张,误解了我的意思,以致弄到这等局面………” 心念中,立予答复道:“尊驾上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每每出乎预料之外,因此本人对这件事,毫无推脱之心,更没怪你们逼迫。” “那就好!” 觉非和尚颔首说道:“关于家师惨死在邪党手下,小僧也不敢埋怨阁下,但大师伯‘法广’之死,却只能怪你!” 岳天雷剑眉一挑,沉声答道:“本人已经承认负责了!” 话声中,又见武当“法雷”面色不定,亟欲开言,于是转脸干脆转向三人问道:“贵派还有什么意见,尽管一起讲。” “法雷”立刻应声道:“我们武当剑派,天下驰名,虽则师伯‘清玑’失踪,全山大山一向相安无事,可是阁下一到敝山,老掌门‘清枢道长’,竟致走火入魔而死!” 并且,他老人家把镇山宝剑,交与阁下,继任掌门的‘清璇道长’,为要保护此剑,亲自下山,也不幸死在‘武皇’手下!” 讲到此处,武当三道士,已然热泪泫然。 岳天雷也目孕泪珠,感伤不已道:“这两位道长的恩德,在下很感激………!” “两位前辈为你而死,原出助人之心,自甘情愿,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什么话说,但敝派两者已死,你就该尽力救出‘清玑道长’,才是道理,偏偏你在‘剑潭’交手的时候,也不细看是谁,竟将他老人家亲手杀掉,姓岳的!你………你………你还有什么理由,能叫我们甘心服气!” 岳天雷怅然不已,道:“只怪本人一时不察,惭愧………惭愧………” “神拳郑泰”见状,心中又感不平,立又加以解释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岳天雷,‘剑潭’一战,对方也是联手围攻,‘蒙面人’和‘铁面人’都是扑朔迷离,简直无法分清,何况令师伯本性已迷,不能自持身份!因此要怪的话,只能怪‘武皇’的阴狠狡诈,不能够………” “且慢!” 法雷等他说到这里,立刻双肩一轩,驳道:“郑施主虽然有几分道埋,可是这件事再护远一点,就该谈到岳天雷下山削剑的事,以贫道而言,也曾绝被他削去长剑,虽然这是我学艺不精,但掀起风浪的是他而不是我,就连老掌门闭关之中下令开山,也是为了这个起因,总而言之,如果不因为岳天雷,武当山没有现在的惨局。” 岳天雷闻言答道:“我真抱歉,一定会………” 刚说出会字,“法雷”冷哂半声道:“敝派人亡剑失,光抱歉有什么用!” “依阁下要怎么办?” “血债血还,冤冤相报!” “除此之外——?” “没有第二条路!” “阁下未免太冲动。” “法雷”怨怒交集,霍地一声,起身按剑道:“我并不冲动,你我功力的高下,我已经考虑过,但为了上代血仇,纵然不敌,也要尽力试一试?” 岳天雷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他倒佩服“法雷”这份不怕死的胆气,但就武功而言,对方三个一起来,也不是自己的敌手,于是双手齐摇,意思是要对方坐下,从长商讨。 在这激动局面下,“衡山”,“崆峒”,“少林”,都是心情不佳,就连身为主人的“天乐道长”,也感觉难于讲话,“神拳郑泰”虽然是心向岳天雷,亦复不便插嘴。 于是——“西门先生”对“德渊大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冷静地说道:“诸位!你们双方都有理由,讲去讲来,全都是天数使然,非人力之所能挽回……………。” “法雷”立刻反驳道:“依前辈的说法,这就委之天数,不该过问了吗?” “要过问也要等除了‘武皇’之后,再行商议………” “那么,昆仑、峨嵋两派可愿担保,等消灭公敌之后,公证我们和岳天雷一较高低?” “不!” 西门先生、德渊长老几乎是同声否认。 于是“法雷”、“觉非”、“惟意道长”也齐声反问道:“贵两派既不肯作证,岂非敷衍我们………” “我们决非敷衍!” 西门先生面色一整又道:“在下为人做事,武林中都相当清楚,决不是两面讨好的人,再就敝派来说,我师兄‘东方玉’之死,也踉岳少侠有关。如果本人不问是非,也可以硬扯到他的头上!” 这句话,说得“法雷”等人脸上一征,“西门先生”却像没有看到一般,径自侃侃言道:“致于诸位的恩怨,除了要在消灭‘武皇’之后再提,至于解决的办法,更要多加的考虑。” “前辈要我们怎么考虑法?” 法雷道人不服气的提出问道。 “西门先生”瞪了他一眼,道:“最低限度——决斗不是办法。” “前辈是认为我们功力不行!” “就算你们有此功力,也不该好勇斗狠!” “那又怎么办?” “我看嘛………。” 西门先生微微一迟疑,双目注定岳天雷微笑道:“还是由岳少侠自出主意!” “由他?” 法雷道人骇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门先生”却以目光,一扫全场道:“对!岳少侠生性刚直,他自己出的主意,决不会叫你们吃亏。” 这句话,引得“法雷”“觉非”大吃一惊,几个人的眼光,直朝“惟意道长”连连扫视,意思是要两位前辈出头说话。 “悲航大师”一面沉吟,一面环视全局,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曾受少侠之恩,师门之事,又不能不问,如果少侠能有两全其美的辨法,少林寺决无异议。” 话声刚落,“惟意道长”也勉强点头道:“强敌当前,咱们先得联手应敌,再谈其它,因此………崆峒一派,也表示同意。” 两老都已承认,“法雷”“觉非”自是无法坚持,忿然不语中,“天乐道长”连忙朗笑,言道:“好啦!好啦!此事一言为定,现在咱们再谈应敌之事,岳少侠从外面来,可听到‘武皇’的动静?” 岳天雷也现出笑容答道:“他本人是不来的了!” “哦!” 在场人一听这个消息,齐发出惊奇之声,对几位掌门而言,他们一方面是放了心,可是另一方面,也感到几分失望。 岳天雷随将“逍遥道人”中途埋伏,结果全军覆没的事,由头至尾说了一个清楚,“天乐道长”更加高兴道:“这可好了,除了那个老魔头,其它任何人来,也逃不脱佛道合参的‘天罗地网阵法’……!” 岳天雷剑眉轩动道:“就因为这样,本人准备不久告辞,去到‘阴灵山’,以履单人约斗的诺言,并且夺回‘青霓宝剑’!” “啊………” 殿中又响起一片惊噫声。 骚然中,“西门先生”面色凝重的问道:“岳老弟,你此番前去报仇践约,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恐怕还要算那‘天雷怪剑’的威力吧?” “嗯——,不错。” 岳天雷坦然答道:“对方的‘摄魂阴啸’,惟有此剑可破!” “西门匆生”眼光一动,改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枝剑可不是随便用的,你要考虑它的后果。”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方式答道:“我已经领教过怪剑魔力,也准备了四位帮手,可以在万一关头,防制在下。” “那就好!” 西门先生答应之中,故意恢复嗓音,道:“将来少侠赴约,还打不打算带人去呢?” “打算请四位女性………。” “哦!四个女性?” “这四位女性不是外人,说来都与‘巫山’、‘天龙’两派有关,跟仇人也是有一段过节。” “天乐道长”闻言,兴奋的问道:“这种武林罕见的大事,贫道等能够到场吗?”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答道:“依在下看,还是不去的好!” 这番约斗,本是岳天雷与“武皇”的事,他既拒绝,别人纵有好奇心,也不便予强求。 因此——不仅“天乐道长”失望,甚至连“法雷”“觉非”,都感到失了机会,只是他们更不便出口而已。 默然下,“西门先生”却以别有意味的口吻,朝他劝道:“岳老弟,诸位掌门愿去,你还是答应的好,就连在下,也想跟着见识见识!” 岳天雷先是一怔,觉得对方的话有点出奇,那虎目中两道寒芒,不禁坏疑的扫了过去。 “西门先生”并不答话,也将眼珠转动,视线反朝“天雷怪剑”一瞪。 “呵!呵!” 岳天雷心机一动,恍然自忖道:“原来你是怕怪剑威力过强,担心我无法控制,因此除了四女,还要找大家来帮忙………。” 他既猜出对方好意,不便再度推辞,因此点头应允道:“诸位美意,在下接受了,只是将来去的时候,要依我一件。” “完全依你。” “西门先生”和“天乐道长”同时都予答应。 “阴灵山路途危险,在下先带四位同伴进去,然后沿路留下记号,使大家可以跟着来,如果碰上决斗,务请大家不要出手!” “当然不出手!” 西门先生摇头一笑,道:“那种生死交关的事,就算你要我帮忙,我还有点害怕哩!” 满天云雾,就在这一笑中暂置脑后。 各派掌门人随亦纷纷起身,告辞出殿。 “天乐道长”亲陪岳天雷,走在众人的后面,准备去取“九转定神丹”,医治“天悦道长”。 但经过外厢之时。 他们又碰到了“丐帮帮主”等人,都是来找岳天雷,一叙仰慕阔别。 岳天雷与众人一一叙过话,然后请“神拳郑泰”叫“蛇娘”拿药来见。 工夫不大。 “蛇娘”已然匆匆赶来,三人这才齐飘身形,直趋“天悦道长”的密室。 但——走出没有多远。 “青城山”外,突地射起一枝火箭,拖着大股浓烟,直没入云宵之内,随闻劲啸四起,警号频传,一座清静名山,立见人声鼎沸。 “天乐道长”见状面色一凛,微带激动的说道:“嘿嘿!敌人的胆子倒不小,居然赴约来了!” 岳天雷也是剑眉一立道:“那么,我们先去应敌………” “这………这倒不必,‘武皇’既然不来,其它的人咱们足能应付,我看少侠远是去医敝师兄罢。” “也好,如果有什么变化,再给我一个信。” 话声中,“天乐道长”三步做两步,飘到内院,用手遥指数间静室道:“敝师兄就在那里面,这位姑娘以前已经来过,就请她带少侠去罢。” “天乐道长”说完,急忽忽离开当地,自与各派高手出山应敌。 “蛇娘”领着岳天雷,走到这清幽至极的静室前面,数名小道都认识两人,齐刻上前恭然行礼。 “蛇娘”便同为首道僮低声问道:“道长这几天来,情形怎样?” “禀两位贵客,师祖还是终日呆坐,好象是………想什么心事。” “好,你们暂时远离,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道僮肃然答应,手一挥,领着其它几个,走向院中等候。 岳天雷见她如此慎重,不由好奇的问道:“道长病况到底如何?怎么这样的谨慎…………。” “蛇娘”对静室看了一眼,以极低的声音答道:“我这样做法,有两个理由,第一,如果道长完全恢复记忆,可能会讲出许多秘密,这最好不让外人听到。” “嗯——!” “而且,在给他服用‘九转定神丹’之前,我先把他以往情形,对你说明一下,使你心理上有所准备。” “好!” “当神拳郑前辈送他回来的时候,道长完全不省人事,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经服各派的秘制灵丹,和细心治疗后,他才回复了一部分记忆,饮食言语,已跟正常人没有两样。” “那么,他对被掳之事能记得吗?” “就是这一段记不得!而且………” “怎么样?” “大家都不敢说明他被‘武皇’所掳,干过许多不正当的事,恐怕刺激了他,引起意外!”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全头狂震不已的忖道-“这可糟了,道长本是天性刚正的人物,如果把这些丑事让他知道,可能引咎自责,发生不幸,但是………我若不加追问,这血海之仇,还有许多疑问无法揭穿,那我该怎么办呢?” 心念及此,他倒踌躇起来:——为了要追查仇人的往事,他对费尽力气才找到的惟一证人,实在舍不得放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如果道长因此牺牲,那岂非损人利己,于心有愧! 他这种内心矛盾的表情,都被“蛇娘”看在眼内,经过片时考虑,她终于一拉个郎手臂,说道:“雷哥,你先别伤脑筋,这份药灵不灵还有问题,不必想那么远………” “如果不灵那没有别的,如果灵验的话………。” “灵的话,道长的病就好了,致于以前的事,问不问都由你!” “好吧!” 岳天雷答应一声,轻叹言道-“我到时再看情形罢。” 这个决心,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十八年血仇秘密,他当然想全都知道,但考虑到“天悦道长的安全,他只好忍痛让步。 于是,咬了咬牙关,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内厢传出苍劲喝问。 “岳天雷拜见道长。” “岳-天雷?” 对方对他的名字,显然毫无印象。 “蛇娘”闻言,连忙补充道:“我是李昭霞,跟义兄给你送药来了!” “哦——原来是李姑娘!” 对方曾受她的看护,因此大表欢迎,随以高兴的口音,叫道:“两位都请进吧。” 两人推门入室,又过了两间房屋,才进入“天悦”起居之地。 岳天雷虎目朝里一望,不禁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天悦”,是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而端坐玄床的,却是须发苍苍,貌如松鹤,尤甚那含煞带威的目棱,更可见其生性之刚正不阿! 心念中,只听道长哈哈笑道:“贫道终日静坐,心念如潮,两位光临,正好解我烦闷。” “蛇娘”也娇笑答道:“我们一方面陪道长聊聊,一方面给你带来‘九转定神丹’,再说这位岳天雷,他也不是外人,道长就是他救回来的。” “哦。” 道长双睛连眨,惊噫出声道:“难怪有些面熟,原来是救命恩人到了,贫道失敬。” “道长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只是………” 岳天雷谦虚了一句,讲到“只是”两字,却不便说明相救的本意! “天悦道长”并没注意这些,接着称谢道:“并且少侠又送了药来,贫道更是感激不尽,那么——,此药可否马上交给我呢?” 岳天雷沉吟答道:“我有一点要说明………。” 道长兴奋的说道:“请讲,请讲!” “如果不灵,道长不要失望………。” “当然!药不医命,我们只是试一试。” “如果灵了,道长可能恢复记忆,记起过去的事情,假如……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恐怕……反增伤感!” “天悦”皱眉苦笑道:“少侠有所不知,贫道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对于往事无法记得,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我想象得出,可是——往事如果不愉快,不如忘记的为妙。” “不!不!贫道年过六旬,对于不愉快的事会受得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天雷仍不放心,但道长那种殷切的表情,使他不忍拒绝,饶是这样,他还用以询问的眼光朝着“蛇娘”望去。 “蛇娘”也考虑了一会工夫,然后取出药瓶,道-“道长!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就想过许多次了,在贫道记忆中,有一大段的空白,其中经过,不管它是好是坏,我一定要弄明白。姑娘!-………帮帮忙吧!” “蛇娘”见他意志坚定,毫无悔意,这才将瓶内灵丹谨慎递过。 “天悦道长”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的接过药瓶,将那“九转定神丹”一口吞下,然后闭目运功,用本身内力去帮助药性的发散。 片刻后,道长气息均匀,神情平静,显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地。 “蛇娘”见状,更对个郎说道-“雷哥,你要不要替他推宫过穴,也许会快一点。” “我看用不着。” 岳天雷谨慎的答道-“我原以为他病势恶劣,不能自行运功,才有那种想法,而且………我担心服药的结果………” “哟!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小心,记得我父亲讲过,如果道长真已被制十八年,这药根本无效,我想………这十八年的时间绝对不会错,因此………” “怎么样?” “这药不会生效,你算是白白紧张了!” 两人轻言细语中,只见道长额上渗出豆大冷汗,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先后交作! “呀!” 岳天雷悚然轻噫道:“看样子药性已灵,道长已经想起往事来了!” “蛇娘”也是骇然不已的应道:“那反而奇怪了,我父亲的医术决不会错,那除非………道长迷失本性的时间………不够十八年?” “如果不够十八年,那等于说他也是叛徒?” “雷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那证明他不是被‘武皇’所制,而是甘心投贼,为虎作伥!” “结果他不也变成‘铁面人’吗?” “一定是后来发生了别的事情,仇人才将他心志摧毁,要不然,他应该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清醒!” “哎呀!” 蛇娘听到这里,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芳心中惊骇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 致于岳天雷,他那虎目寒电,也由同情悲悯,一变而冷气森森!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天悦道长”——他现在的表情更为激动了,面容扭曲,充满了变幻和矛盾,就连整个身躯,也在索索的颤震。 岳天雷面色凛然,心念翻滚如瀚,耳听远处飘来阵阵劲啸,想必各大门派,正与敌人激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悦道长”由激动而趋平静,全身热汗化成股股蒸气,不久亦已干燥。 终于,他把双眼一睁——将两道目芒劲光,直盯住岳天雷,突乎其来的问道:“阁下,请你把姓名再讲一遍!” 岳天雷也是针锋相对,反盯他一眼道:“我叫岳天雷!” “岳天雷,嗯——嗯——” 道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又问道:“你父亲的大名是什么?” 岳天雷凛然一-,冷声反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一定是回复了记忆力!” “你先答复我的问题!” “还是你先答复的好!”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它是些什么,别人决不知道,因此——还是你先答!” “好吧!” 岳天雷怒叱半声道:“先父岳长明,人称‘剑圣’!” “真是他?” “当然不假!” “磔磔磔磔!磔磔磔磔!” 天悦道长先不答言,竟自全身颤战,仰天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劲笑——! 第二十章还血归剑 第二十章 还血归剑 “天悦道长”这阵笑声,笑得岳天雷毛发耸然,怒从心起。立刻虎目一瞪,厉声叱道:“你有什么事这样好笑!” 然而对方仍不答话,收住笑声后,连连吸了几口长气,面上表情,随之瞬然一变,变成原来的端正严肃,而且平静得出奇! 可是,两人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肃立外厢的道僮。 立闻一个清脆口音,恭敬发问道:“禀师祖,你老人家要不要我们伺候!” “用不着!” 天悦道长期然相应,语气肃然的呢道:“你们通通退下去!” “是。” 道僮应声中,脚步轻灵,退向外院庭中。 但——他们刚一走开,另一急促脚步,又怒忽忽的直趋而入。 岳天雷不禁焦燥地双眉一轩,还来不及开言,已听“天乐道长”的声音,自外而入道:“师兄,你怎样了——!” “站住!” 天悦道长威严一喝,外面的脚步应声-住,“天悦”随又说道:“我很好,你暂时不要进来!” “真的——?” “师兄岂能骗你!” “那么!” 天乐道长的声音,由紧张而转为高兴道:“小弟有几句话,要对岳少侠讲,不知师兄准不准?” “当然可以。” 天悦的声音,也同复了平静语气,道:“你就站在外面讲吧,岳少侠听得见。” 于是,“天乐道长”隔窗说道:“少侠,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进犯本山之敌,已在‘天罗地网阵’下,全数击溃!” “很好!” 岳天雷高声赞扬道:“这是道长调度有方,可喜可贺!” “天乐道长”谦逊了一番,再道:“敌人死伤惨重,已经无力重来,以后少侠可以专心去对付‘武皇’,致于我,目前要去收拾后事,并且撤除各处伏路弟子,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解除多日的劳累………” “那么,道长请便。” “贫道告辞,等一会见。” 话声中“天乐道长”已问候了他师兄,然后脚步忽忽转身朝外飘去。 等到声音沉寂。 岳天雷炯炯眼芒,重射在“天悦道长”身上,看得对方面皮微一拂动,然后吁了一口长气,道:“岳少侠,过去的回忆,真像你所讲的——毫不愉快。” “既然这样。” 岳天雷尽量压住冲动心情,平静答道:“尊驾倒底愿不愿讲呢?” “我很愿意!” “那么——请你讲吧!” “可是,贫道服药之前,你曾经再三警告:‘不愉快的往事,忘记了倒好,…………’。” “哦!” 岳天雷心头一震,越认为对方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但这种口气,显有忏悔之意,于是颇为同情她的遭遇。 “道长你现在想要忘记吗——?” “不!贫道已经想起来了,再也无法忘记。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决心要听?因为对你而言,也是很不愉快!” “没关系!” 岳天雷坦然问道:“在下对这些往事,曾经苦苦追踪,老实说,我救你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 “好吧,既然少侠愿听,贫道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和“蛇娘”齐齐一震,都瞪大了一双眼睛,静候对方说出下文! “那一年。” 天乐道长目视虚空,抚须追忆道:“武帝隐居江湖,贫道在外搜索‘五魔’邪党,在……苗疆附近,遇到一个蒙面人。此人起先毫无动静,等我稍一分神,却用特殊手法,点了我……我的‘脑户穴’……。” 岳天雷一听此言,不禁怀疑问道:“那人点你的时候,正是十八年前,对不对?” “嗯——,对的。” “道长从此心志丧失,不省人事,对不对?” “不!我还清醒……差不多一年!” 岳天雷“嗯!”了一声,立予追问道:“你这话是真的呢?还是故意编的?” “少侠何以不相信——?!” “对方那种指法,从不落空,如果你真被倒住,就不可能清醒!如果清醒,那证明你是……。” “天-道长”立刻双眉一皱,接住下文:“证明本人是背叛师门!对不?” “本人不能不这样想。”岳天雷也冷声相答。 对方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你也有理,但贫道另有隐情,请听我讲下去。” “嗯!” “当我碰上‘武皇张辟雷’,心中已有怀疑,因此他出手虽快,也被我暗运内功卸去几成劲道,因此过了一两天,我又清醒过来!” “那何不设法脱身!” “贫道也有此意,但事实上很困难。第一,我套上了一个特殊的铁面,如果我自己去解,必被利刃穿脑而死。” “第二?” “他在我昏迷中,已用了阴柔手法,所以我虽能保持清醒,但智力大减,尤其听到他一种阴啸声时,立刻心不由己,完全听他指挥。” “还有别的理由吗?” “对方不仅功力奇高,并且有几个狠毒帮手,叫做什么……?” “恶医李飞腾,和阴司秀士……。” “不错,不错,这批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机伶精怪,心计过人,所以贫道以带伤之身,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听到对方的计划,是要先灭——‘巫山四剑’,再除各大门派,因此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对方不晓得贫道还清醒,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多打听其中秘密。等到机会成熟,就可以逃出魔掌,警告武林。” “后来呢?” “贫道有了决心之后,平日不露声色,专一注意对方行踪,在起先一段时间,经常还有人看守,也不带我出去。但是没有多久,对方又掳来了三位高手,从武功上看来,显然是少林寺的‘悲情’,武当山的‘清玑’,和衡山派的‘法广’……” “还有崆峒派的‘惟尊’没算上!” 提到“惟尊”,“天悦道长”目露威光,道:“此人不值得提,好好的正派门徒,偏为了孤傲之心,背师叛道!” “就是这一个原因?” “据贫道偷听得来,他虽是崆峒七剑首徒,但因生性孤傲,上一代掌门人认为他器量不够,做不了一派些宗主,已经有了另择贤良的意思,因此他甘心投身邪党,准备日后夺回崆峒………。” “有了你们四个‘铁面人’,再加‘惟尊’和‘阴司秀士’那几个,人手已差不多,那么,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本打算去找‘巫山四剑’,不料半途之中,竟跟令尊遇上………” “啊——!” 岳天雷骇然一震,惊噫声脱口而出。 “那知令尊眼力过人,就从‘武皇’的身法上,看破他会巫山武功。当时立予喝问,查问‘武皇’的出身来历……” “嗯,对方怎么说?” “他慑于‘剑圣’威名,不敢承认,但令尊并不受骗,长剑起处,立刻试他的招法,只见双方快如闪电,连换奇奥无比的四招,果然手法相同出于一派,并且在第四剑上头,‘武皇’的长剑……好象被划缺了一点……。” “完全对!” “恶贼既已落败,立发一声阴啸,指挥我们联手围攻,贫道这时候,本想帮助令尊,但饶是他功力奇高,倒底寡不敌众,因此数招之后,闪出了圈外。” “就这样散了不成?” “没有。” 天悦道长摇头道:“令尊提出了一个警告。” “他老人家怎么说?” “要‘武皇’自废功力,永远不入武林,否则的话,他将召集‘巫山四剑’,合力诛杀!” “对方又是怎样答复?” “武皇随即反唇相讥,他说四剑不来便罢,如果来的话,省得多费手脚。” “后来——?” “令尊含怒离开后,恶贼还不敢追,经过两个月的打听,竟然查出了令尊居住地址。” “哦!” “他马上带了我们这批人,披星戴月,赶到尊府。………” “好恶贼,他竟敢登门挑战。” “他倒没那个硬拚的胆量,因为据打听结果,巫山派其它三剑,还未返身,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讲到晚字,道长一眼盯来,猛然顿住。 岳天雷小由催促道:“晚上又怎么样?” “少侠!” 对方干咳半声,凝眸问道:“你一定要听,我看还是免………。” 岳天雷语意坚定,斩钉截铁说道:“我一定要听,道长不必犹豫!” 对方长叹一声,面含愧色道:“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围住尊府,破庄攻入,但令尊却不在家,拷问庄丁,是出门不久。” “那么!” 岳天雷喉头发哽,激动无比的道:“我的母亲呢……?” “在提起令堂之前,我先要向你请罪!” “为……为什么?” “贫道身为正门弟子,见死不救,就是一行大罪!” 岳天雷一听这句话,痛澈肝肠,热泪如雨,但随即强忍说道:“道长困身虎穴之中,……谈不上什么罪……任何事……都请你照实说………” “武皇一见令尊外出,立刻下了屠庄之令,可怜令堂不谙武功,竟自投井而死………可是……” “嗯………嗯………。” 岳天雷咬牙应声,心中却如杜鹘啼血,伤痛至极的哀号道:“母亲………母亲………-的遭遇太惨了!” “可是——” 天悦道长吞了一口唾液道:“那生下的婴儿,却不在她的身边,显然急难之中,藏在别的地方。” “是否藏在草堆里面?” “不错,正是藏在墙外的草堆。” “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哭声洪亮,惊动了仇人‘武皇’!” “那……那我怎能被救呢?” “当‘武皇’飘向草堆的时候,贫道正好跑在他前面,因此抢先出招,刺了阁下一剑!” “哦i” “这一剑伤皮不伤骨,仇人想不到这一点,因此看到鲜血,也就住手!” “哎呀!” 听到个郎中了一剑,“蛇娘”竟然惊噫失声! 就连岳天雷,也下意识的抬起手来,直朝脸上一摸,可是他摸到的是貘皮面具。 “难道……我的脸上有伤,所以养父从小给我戴面具?” 这念头,像一道电光,掠过他的心头,幸亏“蛇娘”心情紧张,没有注意这个小动作。 于是,他赶紧将手缩回,立向“天悦道长”致谢道:“道长,我岳天雷得有今日,全亏你一念慈悲,这份厚爱,真不知如何报偿。” “你已经加倍报偿过了。” 天悦道长面色整然道:“如果不是你,贫道焉能生还,不用说恢复神志!因此你我两人算是扯平,谁也不必客气,还是听我讲下去……………。” “那么,道长请——” “再说仇人得手之后,放火烧平庄院,打算进一步行动,设计谋害‘四剑’。可是他生性多疑,还怕百密一疏,有那漏网之鱼。因此又派人细搜附近。结果——真的发现了线索!” “一定是堂兄岳志勤和我!” “不错,你那位堂兄留下一行脚印,引起了仇人的好奇心,带着我们,钉梢下去。谁知不钉还好,这一钉,又发现你没有死。” “这样说,他岂不怀疑到道长身上?” “还好贫道装得像,而且他发现令兄的去路,必是四剑隐居之地,因此一高兴,不但没有注意我,就连杀你的毒念,也暂搁一边。” “结果就一直进入‘-山’?” “对!但进入‘-山’之后,因为地形奇险,只有‘武皇’和我们三个‘铁面人’最先追上。崆峒‘惟尊’等却掉在后面,因此令兄早到了一阵,并且已要出山他往。” “那么,他是谁杀的?” “当然是‘武皇’,他在杀人泄愤之后,却意外的赶到一个剑客。” “那就是我义父‘剑怪徐季德’。” “剑怪这一现身,仇人立剌猜到是四剑之一。因为有了跟令尊的教训,所以他先不出招,却驱使我们上前,不料仅只三招,就把我们三人的长剑削断,而且快招如电,连刺了我等眉心要穴。” “这个在下知道他老人家因为听到我的哭声,一分神,就被……。” “被仇人削断四肢,而仇人也中了‘-山吹箭’,因此自削鼻尖,慌忙而逃!” “逃到那里……?” “武皇逃离当地后,发现并未中毒,可是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尝试吹箭的味道。并且他认为‘剑怪’只有一死,几个月的婴儿,即令长大,也是一个野人,因此率众出山,直奔‘巫山’方向。” “半路上又掳了‘神医李国华’,准备替他疗伤。” “半点不差!” “这一路情形,在下已听‘神医’讲过,但进入‘巫山’之后,却有一个疑问。” “少侠是说那一方面?” “仇人带了‘神医’,跟在下的大师伯‘铁腕慈心’见面,他们……” “他们谈了一阵,令师伯竟将鼻尖削下,送给了仇人。” “哦!此事道长看见了?!” “当然看见,贫道随时都在留心打探,虽则‘武皇’把我们藏在石后,我却趁他不防,在一旁偷瞧。” “可是——” 岳天雷半带失望的叹道:“他们是用‘传音入密’在交谈,其中内容,恐怕道长听不出……” “恰好相反——” “哦!” “贫道句句听清,一字不漏!” “可能吗?!” “天悦道长”轩眉一笑,道:“少侠,这里面有一点诀窍,你可没有想到………。” “难道你看见了他们嘴唇的动作?不!不可能!他俩当时都以面巾蒙住,绝对看不见……… “贫道当时也对这一点感到失望,可是失望之中,却想出另一办法,因为‘传音入密’的功夫,除将内家真元,聚音成线,直射向对方的耳边。无论如何高明,总有一些音波漏出。而‘巫山’石阵,却能把这无声音波,曲折的反射回来……” “啊,在下这倒明白了!” 岳天雷恍然大悟,点头言道:“原来道长找到了回音交聚的那一点,因此双方谈话,完全听清!” “不错——” “天悦道长”话声未完,岳天雷芭然心神剧震,面色凛然道:“那么,我要你好好的予以回忆,照样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对方也是神色肃然,凝眸追忆道:“武皇见了令师伯后,寒喧数语,立刻提出要求,要那枝‘天雷怪剑’!” “师伯怎么说?” “他立予婉拒,并且告诉对方,除了‘巫山四剑’联袂同来,或者能有办法之外,就连他本人,也是无法到手。” “既提到了‘巫山四剑’,仇人讲了些什么?” “他似乎不敢说穿,只是一个劲的软硬兼施,要讨这枝宝剑。假如取不出来的话,能进‘迷宫’看一眼,也就甘心……。” “我师伯答应没有?” “令师伯仍以婉言相劝,但语气极为坚决,并且反问‘张辟雷’,为什么忽然要起剑来了。” “他一定说谎欺骗!” “他说在江湖上被人迫害,身中毒箭,因此自创鼻尖,如今要拿这枝剑前去报仇,但令师伯并不相信,而且责备他不该跟别人动手。” “奇怪了!” 岳天雷暗地惊噫,皱眉思忖道:“大师伯既对‘张辟雷’那么好,又如此了解对方个性,其中关系……太不平常了!” 心念中。 又听天悦道长侃侃言道:“张辟雷一听这句话,马上改变口风,说是这枝剑应该属于他,因此入山讨剑,是名正而言顺……。” “理由呢?” “他是剑主之子!” “哦!” 岳天雷心头狂震,如受雷轰,对这句骇人的话,简直就不敢相信,竟自张口结舌道:“他……他……他是师祖的……儿子?!” “天悦道长”语音沙哑,摇头叹息道:“不错,仇人确是令师祖的不孝儿子,而且你不要激动,有些惊人之事,还在后头哩!” “对不起!” 岳天雷强摄心神,抱歉的说道:“请你继续讲。” “张辟雷既然自称‘怪剑’继承人,令师伯随即怒声相叱,争论之中,泄漏了令师祖与父子师徒间的一桩公案……” 这桩公案,正是岳天雷百思不解,梦寐以求的秘密。对方说到了此处,他听得两眼都瞪直了紧张中,“天悦道长”咽了一口唾液,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把他们的话综合起来,原来令师祖仅有‘张辟雷’这个儿子,此子天性聪明,可是太过残忍,如果习成上乘武功,恐非武林之幸——” “因此师祖不教他武功?” “也可以这么讲,令师祖教了他基本功夫后,马上停止,另外看中天性纯良的‘铁腕慈心’,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就连‘天雷怪剑’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这样说——,‘武皇张辟雷’一定不甘心,他必然缠住‘铁腕慈心’,要求传授。” “不错!本来令师祖早已交代‘铁腕慈心’,决不能把武功教给‘张辟雷’,不幸令师伯太过善良,他对‘张辟雷’爱如亲弟,经不起多番苦求,竟私自传武艺,就连那埋剑之地,也给说破了。结果——” “定然被我师祖发现!” “他老人家发现之后,自是狂怒不已,首先,他要处决‘张辟雷’。” “我师祖三十丧妻,对这一个儿子,总得手下留情……” “这可能是原因之一,致于令师伯苦苦求情,更是主要因素,他把责任都认在自己身上。自愿永囚‘迷宫’,镇守‘怪剑’……。” “结果师祖接受了他的请求,把逆子逐出门外,永远不许使用本派武功。” “正是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暗中忖道:“难怪大师伯对‘武皇’那样好,原来他们情如兄弟-致于师祖收下‘巫山四剑’,也不是要防大师伯,而是怕逆子违命,在武林中大肆荼毒!” 可是,他老人家也许……不愿提起家门不幸,或者怕‘四剑’又像大师伯一般,为了顾虑师尊后代,违命循情,因此下了严厉的命令,却没有说明道埋。在他老人家而言,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但事实上,‘张辟雷’竟然成了气候,真跟师祖预料一样………。” 思忖间,“天悦道长”也自住口不言,双目炯炯,在看他表情的变化。于是,他再度收住思潮,续行问道:“他们争论之间,就没有提到‘巫山四剑’吗?” “那倒没有,‘武皇’是不敢提,而令师伯可能过分激动没有注意。” “难怪我父亲囚此石窟,大师伯居然不晓得。” 岳天雷回首前尘,心房剧痛,道:“那么,结论是什么——?” “令师伯苦口婆心,再三告诫‘武皇’不可生事,宁愿削鼻相赠,保全他的面容,可是这‘天雷怪剑’不能再提,也不准他到‘迷宫’去看!当然-,仇人功力不及,只好接受,于是退出巫山,另作打算。” “怎么个打算法?” “仇人退出巫山之后,除了猜想‘剑怪’必死,对令尊等三位高手,始终寻不出半点行踪,因此日夜不安,认为称尊武林,不容易实现,这时候,偏有崆峒的叛徒‘惟尊’献了一个计策。” “哦!” “他劝‘武皇’从我们身上学取五大门派绝招,这一来,功力又可增加一倍。” “那么用阴灵五杰冒充诸位,又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 天悦道长双目闪动,想了半晌道:“我倒记不太清楚,因为贫道神志日衰,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反正有这么几个人,他们各习一派功夫,并且……也能使用阴啸,指挥我们行事。” “这样说来,‘阴灵山’这个地方,道长能否记得?” “这是‘武皇’练功之所,可惜我脑筋不灵,把那复杂的路线忘了。” 岳天雷对于这个答复并不失望,而且反有几分高兴,因为道长既然心老日衰,对以后种种杀孽,也可能不会记得。 心念中,出言试探道:“道长,你的记忆就在这年余之后,完全丧失了吗?” “嗯——,” 对方眼神转动,沉吟片时,然后苦笑一声道:“很抱歉,少侠的丹药虽灵,但年余之后,贫道已然等于死了一样。因此……药力地无法挽救了!” “这样倒好了!” 岳天雷大感安慰,可是没敢说出声音,暗自整理思潮,追溯前因后果道:“张辟雷既想独霸武林,他心中害怕的有两方面。” 一个是“武帝季灵芷”,另一批是父亲和师叔等人。致于大师伯,因为不曾离开“巫山”,他倒不必担心。 就为了对付这些前辈,他一心要夺“天雷怪剑”,但十几年来,“四剑”先后去世,“武帝”也离开了中原,由他率领邪党,把武林中搅了个尸山血海。 等我出山削剑,泄露了“巫山”剑招,对于他,无异是当头棒喝。因此他怀疑四剑还在,三番几次想要套问,并且装成好人,指我去到“巫山”取剑……。 可是天网恢恢,我不但练成了武功,而且也得到了‘天雷怪剑’,纵然他‘摄魂阴啸’,已练到炉火纯青,此剑却是他致命克星……… 凝想中,他暗抚剑鞘,心头万念如潮,默不出声。 “天悦道长”也是满面怅惘的神气,眼光由岳天雷脸上,转到他肩头长剑…… 这原本清静的玄房,更加沉寂了。 静得连一口花针坠地,也能够听得出。 可是——“蛇娘”在无言倾听后,已经由激动趋于冷静,她觉得这样凝眸不语,对于“天悦道长”未免失礼,于是暗将手肘一移,碰了岳天雷一下! 岳天雷想得出神,这一碰,几使他惊噫失声。但目光掠处,“蛇娘”正以清澈秋波,朝他示意,意思是说:“我们该走了!” 岳天雷立刻会意,心想打扰半天,该让道长休息,但在告辞起身之前,再度劝解道:“道长,你刚才讲过,我们之间恩怨两消,在下也不再对你致谢,同时希望你想开一点,不要难过……” “贫道晓得,少侠不必多虑。” 天悦道长表情复杂的变化一番,终于冷静的点头作答。 岳天雷见无异状,才算放心,正待站起身来——对方又双眉一皱道:“少侠等一等,贫道还有一个问题!” 他连忙再度坐下,随口应道:“道长尽管问……” 心中却希望对方,不要问那些尴尬问题。 可是——事实却不如希望的简单,“天悦”咳嗽一声,嗓音微哑道:“我那几位难友,………近况可好?” “难友?” “不错!” “道长是问……‘法广大师’他们吗?” “当然是,他们跟我一样,做了十几年的蒙面人,贫道不能不问!” 岳天雷无可推脱,只好反问一句道:“他们几位的情形,难道你没听人说过?” “贫道也曾问过师弟和几位掌门人,可是,没有一个给我确实答复!” “不瞒道长说,当日‘黑山’一战,都被在下误杀了。” “哦!少侠……误杀了?!” “正是。” “那么,少侠难不难过呢?” “在下不仅难过,而且……。” “而且怎么样?” “问心有愧!” “为什么问心有愧?” “他们不应该这样下场。” “少侠!你这话可说错了!” “怎见得?” “铁面人为害武林,就犯了天大罪恶,按道理讲,人人得而诛之,如果杀了恶人还要难过的话,贫道更加该死!” “不!不!” 岳天雷摇头否定道:“古人说过:‘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像在下是明知而不防,而道长是身不由己,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唉——” 道长听完凄然长叹,道:“少侠杀了他们,倒是一桩功德,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 “理由是?” “假如——你也救了他们,同样用这灵丹,医好了脑部疾病,他们的处境反而尴尬,不如一死了之。” “哦!” 岳天雷骇噫声中,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对方虽然说过:很多事情记不起来,这一番话,却无异承认记得。 如果再辩,恐怕增加他的刺激,引起别的意外,倒不如就此带过,暗中加以防备的好。 决心已定,连忙改容致谢道:“道长言之有埋,在下已经领悟,不再难过了。” 对方随亦报以一笑,道:“对,大家都应该想开点,谁也不要怪谁……” 话声中,岳天雷起身作辞,并且关切的,问道:“尊驾服药未久,是否要叫几位门人来伺候一下?” “天悦”立刻点头应允:“我正想叫他们进来,就烦少侠代为传话,同时命我师弟入内一叙。” “在下遵命。” 岳天雷见对方不拒外人,顿时大放宽心,立与“蛇娘”迈步出房,先叫那为首道僮入室照顾,然后脚步一紧,去找“天乐道长”。 但——他俩人刚一转入厅内。 立见“天乐道长”凝候其中,满面殷切之情,劈头问道:“少侠,我师兄怎么样了?” “恭喜阁下,令师兄记忆回复无异常人,替我解决了许多疑问……。” “真的?” “在下岂能骗人。” “哎呀!” 对方喜出望外,拍掌叫道:“少侠你………你真太好了,‘青城一派’,真不知怎么谢你。” “那实在用不着,令师兄刚才交代,要请你进去讲话,道长快去罢。” “天乐”笑容可掬中,就是深深一躬,随即脚步如飞,直奔玄房。 “蛇娘”目送道长背影,发出一声银铃似的娇笑道:“雷哥,这件事总算办的很圆满,他们师兄弟见了面,一定……” 定字未完,岳天雷忽地手掌作艺,按住“蛇娘”樱唇。 只听“天悦道长”的静室中,忽起一阵骚动——先是小道僮失声尖叫,叫得恐怖异常。 接着是一个人体坠地的声音,却不闻“天乐道长”的响动! “糟——!” 岳天雷手足俱冷,惊噫失声,旋将身形电旋,如劲箭般一个倒翻,重射入静室之内。 只见——“天悦道长”俯身气绝,仆卧于血泊之中! “天乐道长”仰面朝天,僵倒在玄床之下! 而那年青道僮却像一尊木偶,瞠目结舌,只有发抖的份儿! 岳天雷见状,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目中寒电一扫室中,忙不迭伸出手来,先向“天悦道长”一探。 “雷哥,这是什么回事?”刚出手,就听“蛇娘”骇然发问,她已然随后赶来,直吓得玉容惨变。 岳天雷运功一试,已知对方心脉裂断,纵然周身温热,却已无法可救! 于是,他再弯腰屈膝,去查看“天乐”的情形。 “蛇娘”微一定神,也懂得了这是什么一回事,秋波流转中,再向个郎问道:“雷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外面,叫各派掌门来呢?” “用不着!” “万一有什么事,岂不又引起许多猜疑?” “天乐道长马上就醒,应该怎么办,都由他去决定。如果先叫了别人进来,反倒大有不便!” “不会吧……?” “当然会!” 岳天雷一面推穴过宫,一面解释道:“看情形‘天悦道长’是自断心脉而亡,其中经过,等掌门醒来便知,而且这种大事,‘青城’派如何处理,我不愿武断……。” 言讲中,随听“天乐”闷吭一声,张目苏醒。 老道长这一醒转,立刻暴然起身。虽然是年高识广,但在无比悲痛下,只急得捶胸顿足,说不出半句话来。 岳天雷马上轻轻拍他一下,以镇静而低沉的声音劝道:“掌门人你要冷静点,如果连你都慌了,‘青城’全派都会没了主意!” 这句话,犹如雪水浇背,使得“天乐”悚然定神。 终于在喘息数声后,哑着嗓子说道:“少侠………敝师兄竟然虽奇身死………我………我简直……不相信!” “哦,原来道长也没看见?!” “贫道入室之时,敝师兄已经倒在床上!” “依在下看来,他是自断心脉——” “你敢断定吗?” “天乐道长”悲痛忘形,脑筋竟一时转不过来,因此语无伦次,总有些不相信。 岳天雷心中更感恻然,连忙伸手一指道僮道:“掌门人如果不信,可以问他,这些经过情形贵门徒一定看得清楚!” 经过一言提醒,道长立刻恍然,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直朝道僮盯去。 那知那道僮惊骇过度,至今还在发怔,“天乐道长”一看,更不由无名怒火直冲三丈,立刻厉声叱道:“你……你……还不滚过来!” “是!是!” 道僮机械地连应两声,就像一具木头人,蹬!蹬!蹬!上前了三个大步,但闻牙关震响,却讲不出一句整话。 这一来,“天乐道长”更火了,手一扬,就想赏他一记耳光。 但——手势刚动,岳天雷已然轻舒猿臂,凌空接住,并以好言相劝道:“道长,你别发急!贵门徒遭此惨变,已经吓呆了,虽然他奉命伺候令师兄,但功力有限,无法阻拦,你再一生气,他越发的胡涂了。” 道长经此一劝,才发觉自己太过紧张,点头中手法一变,连点了道僮三处穴道。 那道僮受了三指,顿时血气畅行,心神奋发,眼望着“天乐道长”,热泪如雨的说道:“禀掌门……伯师祖……留下遗言……发掌自戕了……。” “哦!还有遗言!” “有遗言……” “怎么讲?” “他老人家说是:——十八年罪孽多端,虽是神志不清,身不由己。也……也无面目……来见上代先师,和天下武林……” “还有呢?” “他老人家又说……这次回山之后,虽然武林不会找他算帐,可是……他的良心不安,惟一的解脱……只有死!” “后来?” “徒孙本来想劝,可是还没有开口,他老人家一掌拍在丹田。就……就气绝了!而且…而且……。” “怎么样?” “你老人家也正好来迟一步!” “哇!——” “天乐道长”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真气翻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形一歪,几乎再度昏绝! 好在岳天雷眼捷手快,赶忙手臂一划,将他及时扶住。 道长极力隐忍了半晌工夫,终于目芒一闪,盯着岳天雷,懊然叹道:“少侠,我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其忍在心里,不如直说为妙!” “你这份药……,对别人讲是仙丹,给我师兄服下,却要了他的老命,早晓得不如不吃……。” 岳天雷一听对方懊侮,不由得苦笑一声道:“这一点,在下早已考虑过了。” “那何必还要给他?” “蛇娘”闻言,芳心颇盛不平,但她也了解“天乐”心情恶劣,所以才有这些埋怨,于是轻启朱唇道:“道长,我雷哥本来就怕令师兄恢复记忆,会自侮自责发生不幸,因此解释了好几回,但令师兄执意要服!…… 我认为令师兄宁受心灵痛苦,不愿胡涂半生,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才照他的意思辨了。所以这个后果并不是由于我们粗心,而是令师兄自己的抉择。 “天乐道长”默然半天,终于惨然说道:“两位言之有理,贫道哀伤过度,居然讲出这样不礼貌的话,还请多多原谅,只今夜的庆功宴………竟变成了敝师兄的丧礼,真令人………不胜伤感…………。” 本来各派在胜利之后,已经预备了盛大的筵宴,庆祝这二十年来的一次大会“天悦道长”原在出席之列。 如今“天悦”横死,不但大宴失色而且成了他的葬礼。这一喜一忧之间,使整个正派武林,为之震惊失色。 就当“天悦”的死讯传出外间。 “青城山”灯彩尽除,立换为一片纯白。 人声沸腾之中,沉闷气氛,如惨雾愁云,笼罩了这座名山,岳天雷的心情,更是复杂而沉重掌灯时份。 大殿中香姻缭绕,钟罄声频。 所有各派门人,齐至“天悦”灵前祭奠。 岳天雷拜过之后,虎目一掠人群,只见“武当法雷”、“衡山觉非”……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连“少林”、“峨嵋”、“崆峒”、“青城”等派,神色也都有点特别。 于是——他将目光转移,看了看“排”、“丐”两帮,和昆仑派“西门先生”……这批人的表情中,似乎是在惊奇惋息。 婉惜这些不幸巧合,竟全落在他一人身上! 且由“西门先生”和“湘江王”的眼光中。 岳天雷似又看到了“铜镜圆光”那幕预言,如今报仇的机会越近,预言实现的可能,也更加接近。 那奇特而不可知的结局,竟使他心神一凛,发生了一阵寒颤。 于是——他再将目光移动,在人群中,先后看到了“巫山艳凤”,“郑红莲”和“蛇娘”,她正结伴而来,同行祭拜。 而在三位女郎之后,一个全身纯白的孤单身影,如惊鸿乍现,也拜倒在“天悦道长”的灵前。 这人影,使得他心头怦动,因在人群中不便招呼,于是紧走几步,想要赶上前去。但他这里身形刚动,那白衣人步履轻捷,已然拜毕出殿。 岳天雷紧急又退出,但人如潮涌,使他无法追上,等到下了石阶,那人影业已渺然,不知去向。 “雷哥!” “雷弟!” 怅然中,只听莺声燕语似的叫唤,接连起自身后。 他一同头,“蛇娘”等三位少女,已经到面前站定。 “你是不是在找‘鱼剑琴’?”蛇娘首先向他发问。 “对的!” “-不要白费心机,她向来闭门不来,不见外人,尤其不见你!” 岳天雷不由一怔道:“难道-没告诉她,令尊已经答应替她医治面伤?” “我倒是讲过了。” “她怎么答复?” “她谢了家父的好意,但是无意就医。” “嗯——!” 岳天雷略一沉吟,续道:“那么,-把她住的地方告诉我,我要见见她。” “何必呢?明明要碰钉子……”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非找她谈不可!” “什么?” 三少女几乎同时出声,六道明亮秋波,犹似夏夜明星,齐在他的脸上闪耀。 岳天雷心念如雷,正想着一桩心事——他曾将‘巫山剑法’,分授三女,致于“鱼剑琴”原是大师伯嫡传弟子,招法尤为精熟。 这一举动的目的,一方面是想提防仇人,而最重要的却是对付自己。 他恐怕“天雷怪剑”易发难收,假如无法自制,必有无边杀孽,到时候,惟有四女联手,才能克制。 因此,他决定要带她们同去“阴灵山”,尤其要算“鱼剑琴”为首指挥,以她的刚强天性,加上对自己的误会,必能促使她铁面无情,在必要时刀兵相见。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忖道:“这个办法真不错!师祖当年四计剑招,本是要防备‘张辟雷’,如今我倒得了‘怪剑’,这四招也可能用在我身上。” 尤其凑巧的是——师祖当年没找到四个女徒,现在“蛇娘”她们,却正好凑成四个,一个不差,再加上“琴姐”的心绪恶劣,否则,还不一定忍心下手。 “这……这真是造化,安排太巧合了!” 他这奇特的笑容,更引起她们疑心,立刻异口同声,再一次的予以追问。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是一个极重要的计划,关系着师门名誉,和许多人的生命,我一定要找‘琴姐’商量……” “哦,这样说,你不能先告诉我们?” 必须先和她讲好,否则就办不到。 “得啦!” 三少女闻言不悦,樱唇一撇,道:“我们相信她不理你,别那么故作神秘………。” “别的事她能推,此事关系尘蛇大计,她不能不理,还是少说废话,快一点带我去罢!” “蛇娘”无奈,只得当先引路,边走边说道:“好吧!不到黄河心不死,咱们倒要看看你的把戏。” 一行人穿廊越院,联袂而行,工夫不大,已到一楹清幽小筑。 这地方,本是山中女客居所,因此格外肃静,绝无闲人,岳天雷虎目一望,只见烛影摇摇,纱窗上微现人影,正是“鱼剑琴”端坐室内。 “到啦!” 蛇娘纤手一指,微带娇嗔道:“叫门的事,你自己去罢!” 岳天雷立刻迈步上前,叩门之中,轻轻叫了一声:“琴姐——”但还未说出下文。 已听“鱼剑琴”语音冰冷,毫无表情的答道:“我不见客,来人请转!” “小弟是岳天雷……。” “我知道你是谁?你我之间,早已绝情断义,还称什么小弟!” “我有大事,必须跟你商量……” “鱼剑琴”听他再三不走,越发不耐烦,马上冷哂一声隔门叱道:“那有这多噜苏,再不走的话,可晓得‘赤焰神火’的毒辣!” 这赤焰神火弹,一触即燃,威力无比,若一发打出来,纵不伤人,却能烧了别人的房子。 因此,岳天雷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脚步一挪,朝后退了半步。 但侧身之间,遥见三少女掩口皱眉,“郑红莲”是觉得好笑,“巫山艳凤”是颇表同情,“蛇娘”的神情却像是说:“活该!谁叫你自讨没趣!” 岳天雷并不答理,却以冷静而严肃的口音,再向室中说道:“鱼剑琴,假如-还记得令尊惨死之仇,而且还想报仇的话,-最好是理智一点,彼此商议。” 这句话,虽未引起对方答复,但她却突然沉默了,很显然,她并没有忘记杀父之仇,于是,在片刻沉寂后。 岳天雷二次出声道:“天雷怪剑已由令师‘铁腕慈心’,交给我了,-要不要看…………。” “嗯………” 对方稍一沉吟,终于咬牙吞声,忍了下去。 “明天我要到‘阴灵山’寻觅仇人,‘蛇娘’等三位姐妹,都准备一道去,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率领她们,否则——” “怎么样?” “我们走了!” “哦——” 鱼剑琴惊噫一声,稍停再道:“那你还找我干什么?” “这枝剑……” “剑怎么样?” “其中还有些曲折,必须找-商量,如果-不忘巫山学剑之恩,也应该开门相见,从长计议。” “鱼剑琴”又是一阵默然。 终于,用那颇为激动的口音,说了一句:“进来罢!” 在三位少女明眸瞪视下,岳天雷从容迈步走入了这清静小房。 “郑红莲”首先咋舌一声,讶然说道:“真奇怪!她这样一个不言不笑的怪人,雷哥为什么要找她商量,而且,他们要商量些什么?” “蛇娘”却纤手一摇道:“-别讲话,也许我们能听得出来。” 但——当三女侧耳听时,室内灯照窗纱,正映出两个对座人影,虽然头部在动,却没有半点声音,显然是用“传音入密”交谈,防备别人听见。 这种神秘的气氛,更触动了她们的好奇心,齐将秋波凝望,盯视着人影灯光,谁也不想离开。 可是——等待却令人心焦。 虽则仅半个时辰,她们竟像是等了成年成月。 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人影幌动,岳天雷转头出声,唤着三女芳名,叫她们一同进来,当“蛇娘”,“巫山艳凤”,“郑红莲”鱼贯入室后。 他竟然郑重其事,将四女重行介绍,对于每人的家世师门,尤其不厌其烦,详细的予以说明。 这一来,三位少女才完全明白“鱼剑琴”的出身,因此齐齐欠身,恭敬的叫她做师姐。 同时,她们也感到今夜聚会,气氛肃然,一定含有重大的意味! 就在大家落座后。 开口说话的竟又不是岳天雷,而是一向冷淡的“鱼剑琴”,虽然尽量装得镇静,口音中却掩不住内心激动,她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的问道:“三位姐妹都学过一招‘巫山剑法’,这一招想必精熟了?” “我们都记得………” “很好!” “鱼剑琴”点头赞许,然后把这四剑联手,威力绝伦的妙用,从头解释了一番。 三个少女,原本心情紧张,但听到剑招传与女徒,更要威力倍增之处,不由得大放宽心,一齐绽出娇笑。 可是她们虽笑,岳天雷却无半点笑容,就连“鱼剑琴”,也是举动不安,眼神中充满了矛盾。 “蛇娘”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怀疑的问道:“我们姐妹,都已学到了‘巫山剑法’的一招,联手起来,正好帮助雷哥去消灭仇人,难道这次同去‘阴灵山’,不是这个目的吗?” “这个………。” “鱼剑琴”欲语还休,更加感到犹豫,还是岳天雷接住下句,继续答道:“这一点并不完全对,因为剑招虽奇,还要看各人功力怎样……” “-是说我们姐妹功力太浅,就算联手,也对付不了仇人?” “功力相比,-们是差了一些,而且这四式剑招的奥妙原不在于对付仇人的阴柔奇功。而是对付……。” “对付什么?” “对付这‘天雷怪剑’!” “哦!” 三位少女同时惊噫出声,但“巫山艳凤”随又娇笑一声,道:“雷弟,当年令师祖恐怕外人得剑所以了想了这个办法,现在怪剑已在你手,那还怕的什么!” “艳姐!” 岳天雷面色一整,道:“此剑具有魔力,易发难收,别人也许不相信,-却知道得最清楚!” “那当然啦!” 巫山艳凤应声之中,立刻想起了她母亲的话来,这枝剑连“巫山鹤”都难于控制,以致杀伤了许多“巫教”门人。 那么,个郎功力虽高,当然难免意外……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机伶伶一个冷噤,骇然反问道:“这样说来,难道你……你还要我们来……对付你……!” “不算对付,但不能不加防备!” “不!不!不!……………” 此言刚出,三位少女螓首齐摇,异口同声,说出一连串的不字! 同时六道明亮秋波,径朝“鱼剑琴”瞪了过去,意思是责备对方太过冷酷,居然会同意这个意见。 其实“鱼剑琴”何曾不担心,但她曾入巫山学剑,深切了解怪剑的厉害,惟恐发生差错,必使巫山一派蒙羞,连个郎也要英名扫地。 而且“巫山”的四式绝招,削剑挑剑都不伤人,只有一招“剑气冲霄”才是攻势,如果使用得法,也不致有所意外。 再加上她家毁人亡饱经忧患,感情上也比较三女坚强,因此才忍痛吞声,接受了岳天雷的要求。 在这种情形下,岳天雷迫不得已,只好将心事一一直言,同时他也指出了本门剑法,攻少守多,在必要时,四女只要联手合围,挑落“天雷怪剑”,就可以安然无事。 经过了半天劝解,“蛇娘”和“郑红莲”,总算勉强点头,答应了这个办法,可是“巫山艳凤”依然坚决不依,便不同意。 岳天雷也不由焦燥起来,微含不悦道:“艳姐,-本是‘巫教’传人,难道不记得师祖当年之事,何必这样多心,一个劲的固执!” “我当然记得……可是刀剑无情万一伤了你呢?” “鱼剑琴”闻言插嘴道:“剑招守多攻少,刚才他已经讲过……” “不错,他是讲过,我也听得很清楚。” “那就不必太担心,尤其‘剑气冲霄’是最后一招,也许用不上。” “师姐敢担保不用吗?” “不必担保,反正这一招是-学的,-可以见机行事。” “这话有点矛盾吧?” “为什么?” “刚才讲过,万一雷弟控制不了怪剑,我们应该四招齐出,可是照你现在的说法,就用不着我了!” “也不是这样讲……” “那又该怎么讲呢?” “四招齐出,是要组成一片剑墙,先抵住怪剑威势,然后我们可用‘挑星摘月’,或是‘切金断玉’等招式去挑落它。” “万一挑不掉,我再用‘剑气冲霄’去刺,对不?” “我想……” 鱼剑琴顿了一顿道:“名家动手,胜负决于一瞬,因此这第四招不致于用上,而且剑招虽妙,还靠功力……。” 听到挥字,“巫山艳凤”娇靥一红,微含嗔意道:“这样说,-是嫌我功力最浅,比不上其他姐-,就算出招,也就伤不了雷弟!” 她一睹气,“鱼剑琴”无可再劝,只好沉默无言。 同时,“蛇娘”和“郑红莲”,更在轩眉相视,颇有赞成“巫山艳凤”的意思。 岳天雷一看,再不等她们说话,径对“巫山艳凤”沉声言道:“艳姐,-到底想不想报仇雪恨?如果想的话,就应该马上答应!” “雷弟,我很想报仇,同时就为这个理由,希望你平安无事,以便将来访出仇冢,同雪奇。” 岳天雷咬了咬牙关,沉痛说道:“艳姐,我为了顾及-对令堂的感情,所以没把真象说穿,但事到如今不能再瞒了………。” “你什么事瞒着我?” “欺骗令堂盗去‘巫教’武功的人,早已查出,他就是‘武皇张辟雷’!” “巫山艳凤”一听,气得痛哭失声,遇身颤战,道:“你………你为什么不早讲!” “一来没有机会,二来不愿-盲目冒险。” “不……不管怎么说,我要去找他算账……把他碎尸万段……。” “可是他的功力,-已经领教过,再加上炼成贵派的奇功,除了‘天雷怪剑’不能制他,但要用此剑,必须早作准备,免得报仇之后误伤好人,-要是有心雪恨,就应该答应我,否则………” “怎么样?” “我谁也不带!” “如果控制不了怪剑,又怎么办?” “反正‘阴灵山’荒僻无人,我在杀了仇家之后,再想法子,必要时……只有人剑俱毁,以免杀孽……” “不!不!” 岳天雷说出最后手段,“巫山艳凤”立刻惊叫出声,她舍不得对个郎下手,但是,也更舍不得他毁剑自伤,在两种矛盾心里下,她简直不晓得如何应付。 这时,“蛇娘”和“郑红莲”也感到大为不安,他们已经接受了个郎的主意,可是这主意惊世骇俗尴尬之间,“鱼剑琴”随以冰冷口音,一字一顿道:“世事下有许多为难的事,光是儿女情长,不能解决,现在雷弟要去报仇,这仇-我都有份,当然要竭力相助。” 可是——他所需要的帮助,不是对付敌人,而是防备后患,我们既然想要帮他,就该听他的决定,非愿意他……连人带剑同归于尽!否则! 讲到这里,她更又加重语气道:“就必须爽快的答应!” 这篇话,像一股寒飙,括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与其让个郎毁剑深山,她们倒愿意冒险出招了。 于是——“巫山艳凤”含泪点头“蛇娘”与“郑红莲”也无异议,岳天雷心中那块千斤大石,总算是安稳落地。他用感激的眼光,与“鱼剑琴”对视一下,而对方的美目之中,正亦坠下了两颗珠泪。 ※※※※※当五人计议完毕,“鱼剑琴”凄然送客,独自归房。 “蛇娘”等三位少女,也各回寝所,各人都将满腔情意暗自掩藏,谁也不便公然表露。 岳天雷怀着悲壮复杂的心情,在灯光月影中,徘徊于青城殿宇之间。 只见香烟缭绕,钟鼓频传。 “天悦道长”的灵堂里面,诵经声喃喃可闻,而到处人影闪动,各大门派的弟子,早从山外撤回,这时都在打点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各归本派。 这种由欢乐变为凄凉的场面,更使岳天雷感到人生多变,聚散无常。因此他无心去打扰别人,独自行行而行。走入了一片人迹罕到的侧殿,然后随手拈了一蒲围,就在阴暗中席地而坐…… 俄倾后,他已进入了深邃的沉思,往事前尘,就像恨海惊涛,齐涌到他的脑际。 一切回忆,都开始于“-山神宫”……。 经历了多少流血死亡,一直到此时的沉思独坐。 然后,他的心念继续向未来推展,像是凌虚御风,驰聘于缥缈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武皇”的最后挣扎——看到了“天雷怪剑”迸发神威……也看到了自己重返“-山”,走进山腰的石窟,而石窟中却充满无边黑暗! 想到这里,他彷佛坠入了神秘的深渊,全身麻木,双眼无光,只感觉背心上一线冷汗,沿脊骨涔涔而下! 夜深了,青城诸人经过一天来的剧斗和惨变,也已渐趋沉寂。 岳天雷微微张眼,只见月暗星疏,寒风萧萧。 于是暗运内功,调元固息,以准备明日的远行,片时后,也像其它的人一样,由紧张焦虑进入了酣畅的休息……。 也不知遇了多久,一阵遥远而嘈杂的喧声,使得岳天雷凛然而醒。 睁开眼起身时。 已然朝曦满地,天色大明,又到了翌日清晨。 “怪哉!怎么人声升沸,好象又发生了惊人的事情?” 当他走到殿外,那喧声竟然是越来越大,并且从四面传来,把一座名山,全都笼罩低了,于是,他决心出去查看一下,再找“鱼剑琴”等同往“阴灵山”迈步间,下意试的深吸了几口清气。 但这一吸——立使他一个恶心,忙将呼吸停止! 因为晓风中竟来看一股奇腥,显然是蛇类发出的气味。 “这更奇怪了,青城山那有这多的蛇?就有也不能乱成一片?” 他一想到蛇,马上也想到“蛇娘”。 于是——奇奥地形一旋,径射向人声嘈杂之处。 就当他经过青域大殿的时候。 只见“天乐道长”满面惊慌,指挥着本门弟子,在殿前围成一个圆环,那成百门徒,个个手持长剑,剑尖指地,而且他们眼睛也不向前望,都向地面盯视着。 岳天雷一看这种情形,忙不迭急踪两步a射到“天乐道长”身前,道长见了他,马上激动的叫道:“少侠,你到那里去了,贫道找得好苦……” “在下在侧殿打坐,一步来迟,请问贵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蛇——蛇如潮涌,遍布本山,各派小少的门徒,都在睡梦中被咬伤………或者咬死了。” “那么,各派掌门人呢?” “都在本山周围督促着门下弟子,用剑墙堵抵蛇类……” “哦!有多少?” “多得数不清,以本山范围之大,迟早会堵不住!” 岳天雷听得心头一震,连打了两个寒噤——他在前古蛇墓中,曾经服过“金箭香草”并不怕蛇毒侵害。 可是他也晓得蛇类是无孔不入的东西,数目一多武功不高的人,简直就无法抵抗。 而且——武林中究竟有谁,能驱使冥顽不灵的毒蛇,大举进犯“青城”,而且趁着各派胜利之后,乘虚而入呢? 他奇快的想了一下,立刻心内恍然,暗怪自己疏忽! 这次来的,颇然是“丐帮南支”首领,也就是江湖闻名的“蛇丐”,他久闻此人要来报复“恶丐”被杀之仇,但却一直没碰上。而且自己屡遇风波,也未能多加戒备,结果竟挨了这么一计冷招! 心念中,又向道长追问道-“丐帮帮主他对毒蛇是内行,现在——那里应敌?” “就在山南那一面,可是据他讲,这么多蛇,他也应付不来。” “哦,他对付不了!” “对付不了。” “那么,我的义妹‘蛇娘’呢?” “倒是她有办法,现在堵抵前山,正在寻找少侠!” “这样说,道长护守大殿,在下去也——” 也字声中,岳天雷身形暴起,如一道彗星,划过长空。 一路上,只见各派门徒,列成一排排严整阵形,齐将手中长剑沿地疾划,乱削那侵入的蛇群。 饶是他们人多势众,那漏网之蛇,仍是见缝就钻,成群结队的满地游行。 岳天雷见状,身形并不稍停,但掌心真力迸处,立射出平地焦雷似的劲风,顿将片片蛇群,击成堆堆赍粉。 可是越朝外走,毒蛇也越来越密。 一群群武林高手被困蛇阵之中,四路都没有出路。只见剑光闪处,腥血与断蛇齐飞,但那些稍一分神的,也立为蛇群咬倒。 只要人一倒地,更被蛇类乱咬乱缠,在嘶嘶的怪啸,衣破肉烂的异声中,整具活人,立化为骷髅白骨! 岳天雷沿途疾射,又解救了好几群人。 但靠近前山大门一带,已经成了一片蛇海,除了偶见白骨弃剑,在蛇海上漂浮滚动,已看不到一个人影! 面对这种情形。 他将“天雷怪剑”握在手中,展开了本门奇奥剑招,连剑夹掌,直向蛇海中暴然射入。 “砰!砰!砰!” 粗如儿臂形似石杵的“怪剑”,与那无坚不克的掌风,顿以倒海移山,憾山栗狱之势,攻开了一条血路。 当他攻到了大门之外。 只见蛇群乱舞,腥雾如云,大的多可十丈,小者亦有数尺,包围着一处只三丈的小圆圈。 圈中一人手持铁伞,一手使铁扇。 两般奇门兵刃,舞得快似狂飕,使人目不暇接。 更奇怪的是——那些蛇纵然凶毒无比,却没有一条敢进圈内,那人却乘此机会,以上乘昆仑武功,劈死了不少蛇类。 岳天雷目芒闪处,已知对方是谁,忙不迭朗声叫道:“西门先生稍停,在下来也!” “西门石”已知蛇类不敢入圈,一声叫声,立刻收招住手。 岳天雷随即将身形一旋,迈入圈内,对方不禁苦笑一声道:“少侠,我老头已被这些恶畜困住,真想不到一群长虫,居然叫我束手无策,只有瞪眼的份儿。” 岳天雷关切问道-“先生还能不能支持,是否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啦!刚才‘蛇娘’到过这里,承她好意,给了我几片‘金箭香草’,所以保住了一条老命……” “她刚来过?” “不错。” “现在呢?” “沿山边走了……” “去干什么?” “她相信其它几派掌门,也会跟我一样,因此赶去找寻,也把仙草送给他们,暂时拖延一阵……” “嗯!” 岳天雷闻言应声,心内思忖道:“蛇丐还没露面,不过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半途溜掉,我是先看大家的情形如何,再作计较心念中,随向对方说道:“那么,我送先生进山,里面比较安全一点……” “这也用不着。” 西门先生摇头道:“如果无法铲除驱蛇之人,一半天后,山内山外都是一样,倒不如留在这里的好,因为此地地处要冲,对方如想攻山,老朽还可抵挡一阵。” 岳天雷想了一想,觉得对方的话,极有理由,道:“好吧,就烦先生守门,我们回头再见。” 说完后,再度踏入蛇群,顺着对方所指的方位,如闪电般突围而去。 但绕山疾赶中,他一时之间,却没找到“蛇娘”。因为他那灵敏的嗅觉听觉,在腥臭熏天,蛇嘶如沸的状况下,亦已无法用上。 可是,从另一方面讲,他也先后碰上了几位大掌门——有的隐身山穴,有些高立树梢,也有些人和“西门先生”一般,被困在平坦之地,他们之所以能支持,都是“蛇娘”送药之功,致于随身的不辈门徒,却早已葬身蛇腹,岳天雷反正帮不了忙,略一询问后,马上如箭穿空,继而寻找。 那时快,说时慢。 工夫不大,他已经找到后山,耳听蛇鸣中又来“嘶嘶”啸声,一眼望去,已见蛇群翻动,堆成了数尺高的一道活墙! 墙前闪动旋着两道身形,白发红颜,相映成趣,一个是“丐帮帮主王平岳”,另一个正是“蛇娘”——她此时正以唇边轻啸,驱逐蛇群退后,同时玉臂翻处,手腕上的“金玉双蛇”随之凌空飞旋,无论多大的毒蛇,只要它们一触,立刻坠地而死。 就凭这两手绝活,总算把如潮蛇类,硬生挡在当地。可是涌过来的数目究竟太多,并且蛇阵后面,还似有一股力量,把它们硬朝前催,因此两面夹攻,难分轩轾。 岳天雷一见此情,马上加入战圈——“王平岳”一见他来,简直喜出望外,连忙轻唤了一声:“少侠!”立将绿莹莹杖影一收,把他让到前面。 致于“蛇娘”那份欣喜,更是不待形容发招中,激动的叫道:“雷哥快来,我的药草已经送完了,蛇群又有人在后面指挥,连我也赶不退他们,你得想个办法。” 岳天雷知道她所带的药草有限,只能救少数的人之急,不能解青城之危,何况现在又用完了。 于是,眉一轩,先予问道:“这一定是‘蛇丐’的阴谋,-有否看到他们现身呢?” “没有!” 蛇娘手不停招,微摇臻首道:“我忙的全山乱转,那有心思注意那么多。” “那么——” 岳天雷扭头同身,面对“王平岳”问道:“帮主你有所发现没有?” “很抱歉!” 王平岳面上一红,答道:“这‘蛇丐’生性诡祟,对于玩蛇工夫,比老朽高的大多,今日若非‘蛇娘’在此,这几根老骨头,早就喂了蛇啦,因此……我实在无可奉告。” 岳天雷见这两个蛇中高手,都没发现敌踪,不由得颇感惊奇,虽则自己耳聪目明,在蛇如潮涌腥臭逼人的状况下,也是无法寻找,悚然中,不禁微感失望,同时目芒闪处,再度的四面扫去——蛇!万头挤钻,蠢然蠕动的都是蛇! 致于那奇形的种类,尤其不可胜数。 但数十丈外的山岩上,却爬伏着一条生得更怪的!其形大可合抱,长可六尺,头尾粗细相同,就像一根肉柱! 怪!样子是怪极了! 但岳天雷连看几眼后,竟然心中一震,如有所感马上压低嗓音,说道:“快跟我走!” 走字声中,一摆手中“天雷怪剑”,冲过蛇群,三人如三颗流星,眨眼间,已落在山岩上面。 就在他们身形飘落之时,那石上爬伏的怪蛇,似乎知道危险,居然翻了一个身,疾朝着岩下就翻。 可是——它却慢了一步。 岳天雷脚尖蹴处,正踏低了怪蛇腰间,立见它头腰一弓一弹,喷出了几股青毒液! 他对这种脏物最是恶心,这次却不管那么多,反正毒沾身,也伤不了他的分毫,立刻微一用劲,踏得那蛇“哇!哇!”惨叫。 “你还装个什么,难道想我踏扁你!” 岳天雷语气冰冷,充满了森森杀机。 但这话倒是灵验非常,怪蛇居然开了腔,恶着嗓门,哀嘶道:“大爷饶命………” “谁是你的大爷。” 岳天雷怨毒刺骨,怒叱中,又增一分内力,对方立刻惨号出声,喷出一股血箭道:“少……少侠……饶命!” “看样子,你是‘蛇丐’的手下。” 岳天雷一面问话,同时指尖使劲对方蛇皮上一撕,只听“哗啦!”一声,已露出一个狞恶叫化。 “是……是……”对方喘息不已,连连点头。 “快讲!他躲在那里?” “躲在蛇群之中。” “起来!” 岳天雷一把将他揪起,厉声喝道:“带我们去!” “好……” 对方刚答一个好字,半空中黑光暴闪,飞射来一倏铁线似的小蛇,直朝那叫化喉下一缠,“咯叉”半声,斗大的人头,顿时齐根绞断,滚落于岩石下面! 岳天雷不由心神一震,忙不迭松开手掌,而那“铁线蛇”身躯一弹,竟又缠他腕部动作之快,令人眨不过眼来。 可是此蛇虽快,“蛇娘”的“金玉双蛇”也不慢,只见金光白影交叉一旋,黑黝黝的“铁线蛇”顿时落地。 这一险招刚刚过,身后更又传出暴雷似的叱声,身形如魅中,蛇堆里冒上一个怪人,其长相邪恶狰狞,连岳天雷也骇得闪退半步! 笫二十一章 神剑千秋四海平 岳天雷一见“蛇丐”出现,居然皱眉变色,跄退半步,虎目中迸出隐隐劲光,仔细的上下一扫——只见他蓬头赤-,跣足裸胸,古铜似的肌肉,便如钢铁,而且他身上看不到一片衣裳,但却五彩斑烂,缠满了十几条蛇虺! 尤其那蓬松如猬的头顶,更盘结着一大群异形小蛇,跟那及肩乱发,绞成一团,如不细看的话,简直就分不清那是头发,那是蛇类。 “磔磔磔磔!” 蛇丐单足点住岩石,立发出剌耳笑声,身形摇幌中,全身怪蛇随声飘舞,伸吐着无数条赤红尖舌,吏使人见而血冷。 “蛇娘”一看这付恶形丑态,禁不住嗔怒满胸,玉腕一翻,就想将“金玉双蛇”飞射过去。 可是——岳天雷关心大局,恐怕杀了此人之后,无法驱散蛇群,却忙向“蛇娘”一递眼色,叫她不可冒昧。 “蛇丐”狂笑之下并未注意这些,笑声一收,先以狂傲至极的口吻,直向“丐帮帮主”叱道:“姓王的,老子跟你南北分界,各占一方,想不到你敢前来,今日死在此地,可别怪你爷爷心狠………。” “闭嘴!” 岳天雷实在看不过去,冷叱中,凛然喝道:“你少在这里张狂,小心自找苦头——!” “嘿嘿!” 对方阴笑两声,反唇相讥道:“姓岳的,你也少神气!我师弟‘恶丐’的血债,还要在你身上讨还!” “尊驾有此把握?” “蛇丐”想眼一瞪,有恃无恐的答道:“小子不必话中带剌,凭武功,老子是没法子硬拚,可是你们中了‘武皇’妙算,各大门派的性命,都在我一人掌心,你就奈何我不得………” “你以为本人不敢杀你?” “老子杀不了蛇,谅你不敢!” “这样说,你一定有条件!” “哈哈,算你聪明,居然猜到。” “什么话,有什么条件,快点提出来!” “当然要提出来的………。” 蛇丐得意洋洋,狞笑满面,并将一双怪眼扫掠看他们三人。 首先,他的眼光射在“丐帮帮主”身上,一付表情,完全是瞧不起人的样子,因此仅看一眼,又转移到“蛇娘”身上。 这一次,他的神色大不相同,不仅是震惊她的美丽,尤其对那双纤纤玉手,特别注意! 再说“蛇丐”眼珠乱转,凶光四射中,岳天雷也以闪闪寒电盯住对方,对他一举一动,无不尽收眼底。 可是——“蛇娘”却被对方看得不耐烦,马上娇叱一声,正色言道:“你有话讲话,少这样贼头贼脑的!” “哟!看都看不得吗………” “要你这条狗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少来噜苏!” 说到要命,“蛇丐”如受电击,机伶伶就是一个冷噤,连忙定下心神,转向岳天雷说道:“这第一个条件很简单——” “倒底是什么?” “将你的‘天雷怪剑’交给老子!” “嗯——,第二件?” 刚讲到件字,“蛇娘”已然飘前半步,急忙插嘴道:“雷哥,你不能答应,这师门宝件太重要了。” “我知道!” 岳天雷平静地将手一摇,“蛇丐”趁此机会,接着说道:“第二件也很简单,只要这小丫头交出那两条蛇,也就算数!” “那么,第三件?” “第三件!” “不错!” “蛇丐”怪眼一翻,也扫了“丐帮帮主”两眼,阴恻恻的笑道:“其它的事,老子自己能办,不必你来操心………。” “那你是没有别的条件了。” “没有!” “可是——你用什么来交换我的‘天雷怪剑’和她的‘金玉双蛇’?” “哦——,你还用对象交换?” “那是当然!” “蛇丐”闻言一怔,还来不及答话,“蛇娘”已然大声反问道:“雷哥,你怎么会跟他谈这些?他岂是讲理之辈。” 岳天雷泰然一笑道:“-别着急,我为了全山性命,不能不跟他谈………。” 话声中,“蛇丐”已然磔磔狞笑道:“姓岳的你倒干脆,老实告诉你,这两件宝物我是要定啦,至于交换的对象,根本不必做梦。” “那么,交出宝物之后e你可颠将蛇驱退?” “这个………” 蛇丐吞了一口唾液道:“老子自然做到。” “雷哥别相信他。” 蛇娘柳眉轩动,急忙阻拦:“他得了宝物,一定不会履行诺言,那时悔之晚矣。” “嗯。” 岳天雷点了点头,目视“蛇丐”道:“本人言出必行,答应的条件决不抵赖,但为了安全起见,你多少得提出一点保证,否则——” “怎么样?” “本人得另行考虑!” “哦……,”对方骇应一声,不由得暗自沉吟,论武功他是有输不赢,如今既用敲诈手段,平白得了两件至宝,已经是很不容易。如果再行硬逼,逼得岳天雷反脸过招,岂不少了机会…… 岳天雷见他犹豫之状,不禁内心冷哂,并且趁此机会,低声说道:“本人所要的条件,比你还要简单,实在用不着多考虑。” “那么……讲来听听!” “你把驱使蛇群的方法说出来,如果得了宝物就溜,我们也可以照方行事。” “这个……。” 蛇丐眼神眨动,下意识将手一抬,似乎是要掏某一对象。但手刚抬起数寸,立刻自知失态,再度放下,并且阴恻恻的答复道:“岳天雷,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交出宝物,老子自有交代,如果要问驱蛇之力,那是不必妄想。” “好吧!” 岳天雷故作长叹,似乎是无可奈何,其实刚才对方的动作,已经泄漏了驱蛇秘法! 叹声中,他一面解下“天雷怪剑”,一面手指“蛇娘”,说道:“剑也给你,蛇也给你,可是有一件诀窍,我得先告诉你,免得发生意外。” “你说!” “她那两条蛇,天下少有,珍贵无及,可是生性奇毒,那种厉害,刚才你已经亲眼见过………。” “是见过!” “因此我希望你早作准备,以免制伏不了………。” “嘿嘿!” 对方露齿冷笑道:“老子玩了一辈子蛇,自有妙法治他,你别这么假惺惺,先将宝剑抛过来罢!” “好,你接住!” 岳天雷毫不犹豫,立将单手一扬,那宝剑凌空划出一个半弧,直落入“蛇丐”手中,对方接剑之后,目棱一瞟,只见剑柄上竟用白绫包住,虽然觉得很奇怪,可是他还要去接“金玉双蛇”,一时倒忙不过来。 因此,他不急于打开,却朝“蛇娘”叫道:“丫头,-也快把异蛇给抛过来。” 再说“蛇娘”原不愿这样做,可是凭她的冰雪聪明,也已看破了对方的动作,他刚才曾经击手同上,想去掏某一件东西。可是上身赤裸,并看不出藏物之处! 因此要发现这一秘密,只有利用“金玉双蛇”,于是疾将皓腕连翻,同时娇喝了一声:“接住!” 喝声中,那金光白影,犹似两条劲箭一般,直朝对方射去。 就当“蛇丐”只手来接的时候,竟然发生了一桩怪事,使得敌我双方,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噫! 原来“金玉双蛇”一群对方掌心,马上闪电似的齐齐一弹,恶狠狠咬了“蛇丐”一口。 以这两蛇之毒,对方本应该马上倒地,可是“蛇丐”仅只痛得一龇牙,人却不曾栽倒! 这一下,使得“蛇娘”大吃一惊,可是岳天雷却很冷静,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乃江湖上一流玩蛇高手,不能那么不济。 说时迟,那时快! “金玉双蛇”极具灵性,一口没咬死对方,马上细躯一弹,弹向“蛇丐”身上的蛇群。 这些蛇,本是对方苦心搜集的奇虫异虺,但较之两条珍品,却是差得太多,只见异光所至,齐发悲嘶硬被“金玉双及蛇”一口一个,咬得顿时身死,软绵绵的坠落当地!” 再就“蛇丐”来说,他刚才那一下,已经毒入血脉,伤势不轻,仗着曾服克毒秘丹,当可支持半日。 可是“金玉双蛇”通在他周身疾游,咬死自己的蛇已够痛心,如果再咬自己,那是更加要命。 百忙下,急忙去撕剑柄上所缠白绫,以防岳天雷暴然发难,同时嘴唇歪动,露出一片白光闪闪,细韭叶的银哨! “呀!这是‘蛇哨’………”“蛇娘”见状,顿时惊喜出声,虽想出手抢夺,却怕功力不敌。 岳天雷功力有余,但也不敢妄动,他怕动起手来,对方会把“蛇哨”咬碎。 “蛇丐”大骇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只见两唇一鼓,吹出了一声悠长哨音,而且越吹越高,终至高亢入云,变成无声的劲气。 那“金玉双蛇”一听哨音,立刻停止不咬,细小身躯一弹,藏得无影无迹。 但其它蛇群,更被哨音吸引,如波翻浪涌掉头,以劲箭般的速度,从青城山中退出。 并且这一讯号,又吹来了“蛇丐”手下二个恶徒,都是身披蛇皮,急吼吼赶来救应。 “丐帮帮主”对这种变化,简直看呆了。 “蛇娘”却秋波盈盈,示意个郎,赶快出招。 岳天雷屹立如山,冷静说道:“-别急,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会自行覆没!” 话声中,“蛇丐”已将剑柄白绫撕下,一只手掌,正牢牢抓住剑柄,他不抓还罢,这一抓,顿时如被电击,顿为魔力所制住,但见两眼血红,面容惨厉,一面狂吹蛇哨,并且手臂一圈,用怪剑直横过来! “滚回去!” 岳天雷一声叱喝,“乾坤一煞”的真劲隔空还招,便将对方迫退两丈,正退到几个恶徒身侧。 可是——蛇丐已经疯狂了,他不明是敌是友,只有看见人就杀的念头,立见怪剑一翻,扫向自己手下。 狂嘶惨嗥!血肉横飞!人与蛇都被劈得七零八落,惨状不堪目睹,并且那向后疾退的蛇群,更发出丝丝尖啸,与鳞甲磨擦的声音,合奏成风狂雨骤的交响曲,仅只眨眼工夫,疯狂跳踯的“蛇丐”已淹没于蛇潮之中,不复见其踪迹! 他们三人凛立岩头,目睹着旷世奇观,谁也不说一句话。 只等蛇群渐稀,才现到“蛇丐”倒卧之地——他只剩了一付骨架,“天雷怪剑”还在手边。“金玉双蛇”盘在枯鲈骨上,那片菲叶“蛇哨”也还含在牙齿间。 岳天雷收回宝剑,取得“蛇哨”,“蛇娘”也将双蛇收回。大家轻松的嘘了一口长气,就听“丐帮帮主”说道:“少侠,你又除了江湖一害,真正可贺可喜,致于驱蛇的事,老朽可以代劳。” “那更好。” 岳天雷递过“蛇哨”道:“就请帮主巡视全山,把所有的蛇都引往深山大泽,以免为害人畜。” “丐帮帮主”马上伸手接过,以快逾奔马的速度,驱赶余蛇而去。 然后,岳天雷砖面回头,带着“蛇娘”返回青城大殿。一会儿工夫,已与“天乐道长”会合一起。 老道长正在指挥门徒清除零星蛇类,他见俩人回来,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却也神情惨淡,因为这一次“蛇丐”的偷袭,使正门各派死伤惨重,大损元气,尤其二三代弟子的损失,格外令人心痛。 在这样的心情下,岳天雷除了同情之外,实在没什么话讲,因此他叫道长告辞,准备先行赶赴“阴灵山”。 然后找到了“鱼剑琴”,“郑红莲”和“巫山艳凤”,将善后一切交代好四位女郎,随即身形一旋,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纷乱未定的“青城”。 就在他离去之后。 各派掌门人也率领门众,先后的来到大殿,每一个人,都是犹有余怖,惊魂未定,商量着医治伤者,埋葬死者的后事。 在他们的心目中,“蛇娘”是这一次大难的救星,如果没有她的“金箭香草”,其后果更难想象。 于是,她成了众人感谢的对象,就连“鱼剑琴”等三个,也被大家再三致谢,四位女郎不敢居功,她们说出这是岳天雷的功劳。 这种话、“湘江王”和“西门先生”等人当然相信,但存有偏见的“武当”,“衡山”等派,却是将信将疑,在他们的心念中,还是感激“蛇娘”一个。 “蛇娘”一心记-个郎,她恨不得胁生双翅,马上追赶前去,因此她忙碌地帮忙各派首脑,医治他们受伤的门徒。 足耗了大半天工夫。 一切事情,大致都已安排妥当。 四位女郎也忽忽的别了各派掌门人,一路上循着个郎留下记号,像风驰电掣般,射向“阴灵山”。 再就各派而言。 排帮帮主“湘江王”,峨嵋“德渊大师”,九还门“俞志谨”,昆仑“西门先生”,“神拳郑泰”,都算平安无事,他们对于岳天雷决斗之事,极为关怀,就等“丐帮帮主”回来之后,大家帮忙各派结束停当。终于在翌日清晨,组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各人不带门徒,去赶赴“阴灵”观战。 ※※※※岳天雷意急心忙,身形如电,就像一颗彗星划掠长空,飞越着平野山岳,直指向“阴灵山”。 他不仅沿途留下暗号,而且暗中估计时间,希望“蛇娘”和各派掌门,既不能到得太迟,也不能到得太早。 早了怕别人插手,迟了又耽心误事。 心念中,顾不得星移斗转,跋涉风尘。 终于在约期的那一天,赶到了“阴灵山”麓。 他在入山之前,先以目中寒电,打量了一下地形。 只见山峰插天,深入云隙,其地势之险恶,令人怵目惊心,尤其可怪的是——那绝顶一带,全为阴暗的云海所笼罩,仅仅在山风鼓荡下,露出皑皑积雪,而雪中也泛碧绿颜色。 “嗯——” 岳天雷抬头凝空,心中暗自沉吟道:“看样子,山顶集雪就是阴寒凝聚的象征,其中必然有些鬼门道………” 但心念刚动,山顶正中突然射出一线青光,穿透云层,直钻入穹苍深处。 青光是如此眼熟,立使他心神一动,原来这是“青霓剑”所发出的寒芒,比在他手中的时候,别具一股阴森杀气。 凝眸下,那青光三起三落,一次比一次来得强,到最后一次,连那山颠冰雪,似乎也映得异光灿然,然后瞬化无形,隐没不见。 看到此处,他不由心神狂震,咬牙切齿道:“原来张辟雷躲着炼剑,竟能炼到这一步,但剑光乍现即收,还没到达十成火候,否则就更难制伏了……。”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下意识的一摸怪剑——以怪剑亘古未有的魔力,当然能制伏对方,可是剑上熔岩,至今未能去掉,到时候能否发挥力量,可能会有问题………。 但是——他也记起了“武帝”的暗示,说他临阵过招,自有奇迹……… “哼!不管有没有奇迹,我就凭意志决心,也要手刃亲仇,铲除此贼!” 岳天雷一想到父母大仇,师门惨祸,顿时剑眉直竖,目露杀机,一股无名怨恨,像万箭穿心,使他忘记了身外一切,只见奇奥身形,如大鹏展翅直扑空中,就朝山顶雪霾,凛然射去! “呼!呼——呼——!”奇强无比的罡风在呼啸着,除了风,“阴灵山”是一片死寂,再无别的声音。 岳天雷以绝顶轻功,射到山腰,只见密林险恶,古木苍天,灰暗除恶,就像变幻不已的波涛在翻滚! 朝下看,幽壑千寻,其深莫测。 朝上看,穹苍咫尺,似乎可以用手摸到一样。 面对着这幅景象,他感觉得已到人世边缘,再进一步,就脱离了阳世三间,走进了幽冥地府悚然中,虎目一掠地形,又见排山倒海的阴风,却冲入一个深邃石洞。虽然此洞昏暗异常,但他却想起了“蚀骨夫人”所留言语:她说“要走离火方位,莫走北方癸水。”而经过五行推算后,此处正属丙丁,因此他毫不犹疑的留了一个记号,身形如箭离弦,硬生生径朝洞内欺进。 岳天雷轻功超绝,速度本就极快,一旦射入洞内,速度更加快得出奇,身形竟似一羽凌霄,丝毫不费气力。 但这种现象,并不便他吃惊,因为强劲无比的罡风,全吹向山腹之中,顺风而行,当然省力。 他这时报仇心切,正想加快速度,于是运起明察秋毫的眼神,在这昏暗无比,鬼气森森的石洞中,凌空飞旋——但踪出里许之后,他忽地心生异感,觉得有点不对头,疑惑中,身形微微下沉,随将脚步一收,想要落在地面再看地势。 可是——他一脚竟然踏了空! 再度一试,也就没有着地! “怪——!” 怪字还没想完,目芒中更感浓黑如墨,简直没有一点光亮,阴寒之气,却陡然增加,不亚利刃锥心,冷得他连连颤战! “哔啪………” 他终于在一阵清脆响声中沉重着地,大半个身子都埋进冰块似的碎片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岳天雷自知心性过急,竟已坠入千丈深坑,像这样阴寒凝聚之地,连他也不敢多事耽搁。 他暗地里真气一提——一双手掌,就朝碎片上按去。 但这一按,使得他全身发麻,几乎连手都软了。 因为他摸到的是片片骨肉,是人体在酷寒中冻裂成的碎屑! 而且因为刚才用力,他的身体反倒下沉,一阵沙沙的响声,冰尸冻骨,已齐到他的胸口! “不好——!” 岳天雷暗地骇噫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谈遍运真气,因为运功会产生热力,如果引起尸骨融解,那是越发麻烦了! 这一来,他只好僵着不动。 狂啸的风声似已远在天边,眼前是黑暗,奇寒。无情地侵蚀他周身毛孔——“我不能困在这里!” 岳天雷毛发悚然,暗自思忖道:“如果‘蛇娘’和各派掌门赶来,也必然坠入深坑,不要说那么多人,只要再加上一个,我就要被压到绝底! 而且万一仇人出现的话,以他的功力,用不着什么邪门绝招,仅只一记无形掌力,也能使我沉入尸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冷汗涔涔。 好在这久工夫,仇家还没有出现,沉吟中,陡地心机一动,想出了脱离尸穴的主意,这主意是如此的简单,他几乎哑然失笑! “‘乾坤一煞’吸力吞力的功力,正好对付这种场面,我居然想不起来,岂非可笑——!” 心念中,立将左臂轻抬,击过了自己头部,以左掌心仰向天空,右掌心下指穴底。 然后——暴然地迸出十二成内功,只听“呼——!”的一声,一股奇强劲气,从左掌心飕然吹入,马上使他身轻如絮,灵巧地朝上一浮,而这股劲道,快如闪电的透过十二重楼中。 随又一记闷似焦雷的爆声! 但见骨肉横飞,震成半坑尘雾。 他那整动身形,犹似劲箭冲空,蛟龙脱困,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射出了无底深穴! 岳天雷脱险之后,低头下望,凛然地朝穴底再看了一下。 这穴中许多骸骨,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无辜人物的生命,他一方面感到恻然,一方面也感到天生奇险,必须设法预防,以免后来之人,重蹈覆辙。 那是——他四面打量了一番。 只见石骨嶙峋,布满穴底,如果要填满尸穴。那倒是不可能,但仅筑一道障碍,却属轻而易举。 随见岳天雷身形鹘-起,沿着石壁飘行,双掌更发出石破天惊的无形真力。 “轰——隆!隆!隆!” 一阵震耳欲裂的响声。 数十块奇大岩石,无不应掌而坠,崩到地面。 他就用这些大石,沿着尸穴周围,砌成了一道围墙,筑完后,自己端详了一阵,认为后人到此,绝不致坠入穴内,这才轻嘘了一口长气,在附近弄上几个警告的记号,然后身形电旋,再朝前面趟去! 这条入山石径,盘旋交错,阴冷异常,就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而且出乎他意料之外,沿途连半个儿影子也没有遇上,这种不见埋伏的现象,颇令他大感出奇。 但是,经过仔细思考,他认为“武皇”自知无人能够挡他,因此放弃了其它鬼计,而集全力于那最后决斗。 那么,这场决斗,必然惨烈异常,对那仇人而言,他一定极具信心,以为必胜,否则不致这样大方。 心念中,情不自禁的凛然一震,随即右手一抬,问了问肩头长剑。 触到剑,他马上发生一个疑问——“天雷怪剑是用白绫密缠着,剑身的熔岩先不谈它,致于剑柄那一部份,是否需要解开,应该先有准备。 不解!动手过招不大方便,尤其对方剑法神奇,又祭炼了武林珍品的“青霓宝剑”,决不可漫不经心的对付他。 解开吗?怪剑的魔力攻心,实在值得考虑………!” 经过片刻商量。 他终于眼神激射,右手一扬,剑柄上所裹白绫,立化片片蝴蝶,飞扬四散。 “轻敌乃武林大忌,何况血仇生死,都决定于顷刻之间!并且我邀四女同来,就为了防备这一步呢!” 岳天雷下了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心境顿时安定。他同时想起了“武帝季灵芷”一再交代的两个字:——冷静。 “对!一定要用冷静应付阴谋,用冷静克住魔道!” “呼!呼!” 又是一阵刺耳欲裂,令人齿酸的冰风掠过身边。 但这股声中,却夹着气柱-旋回音,由洞中直冒山顶。 “嗯!到了底了!” 心念下,他灵捷如猿,猛地一收脚步,双目中射出数寸白芒,积精会神的朝前望去。 果然——二十丈外,地面上映着一圈蒙胧光晕!显有曲折信道,由此直通山顶。 他正想迈步前进,但又迟疑了一下——“仇人会不会藏身甬道,居高临下的偷袭?以他那种人品,极可能这样做,我……何不先发掌风,试探一下………。” 岳天雷想试就试,马上双掌圈剑,以强劲绝伦的掌力,对准那圈光晕,一连就是三掌! “砰!砰!砰!” 股股怒海鲸皮的气柱,卷起无数旋涡,夹山鸣应之声,直朝甬道轰入,那圈光影竟然出人意表的震动起来了! 立见一道青光,由上坠落,在昏暗的洞窟中,隐现着使人心神发怵,毛发悚然的寒芒。 而且青芒后面,更耸立着杀气森森的身形,顿令岳天雷热血沸腾,目眦欲裂,那一腔无名怨毒,就像野火燎原,直冲牛斗! 因为来人非他,正是“武皇张辟雷”现身当地,他在山头祭炼“青霓剑”,正值功行圆满,故而应声立至! “嘿,果然是你!” 岳天雷咬牙切齿,迸出愤怒而冰冷的话声道:“你为子不考,为兄不恭,心如禽兽,残害同门,还不上前纳命,要等什么!” “哦——!” 武皇先是骇噫一声,继而佯装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皇听不懂。” 岳天雷上前牛步,目棱四射,神色凛然道:“姓张的!你本是‘巫山一鹤’之子,天性狠毒,不为他老人家所容,事到如今,还想狡赖!!。” “磔磔磔磔!” 张辟雷一阵冷笑,真力鼓荡如潮,只听满洞回声震耳,连他手中“青霓剑”的寒芒,亦随之暴长半尺:“你既知本皇身份,还敢这样无礼,岂是晚生后辈的态度………。” “住口!” 岳天雷听他倚老卖老,妄自尊大,简直连肺都气炸了,立刻怨声反叱道:“我岳某替上辈先人执行遗命,你还是乖乖自决!” “乳臭小儿,也夸海口!老实告诉你,你在‘巫山迷宫’奈何不了本皇,如今更无希望,倒不如依我一件………” “哼,你还有条件!” “天雷怪剑应该归我,如果好好献上,也许。” “怎么样!” “能放你安然出洞!” “嘿嘿!嘿嘿嘿嘿!”岳天雷狂怒至极,竟发出一阵骇人劲笑,笑声中,手臂一圈,就想要出招………。 但是——他这厢手势刚动。 “武皇”早已面色一整,抬头仰天,先发出了天下第一邪法的“摄魂阴啸”! 岳天雷马上一个寒噤,犹似被一桶雪水当头浇下,十万八千汗毛孔中,犹胜蚁走虫行,痛苦难禁。 但好在他的功力,较之“药王宫”前己经高出许多,那一次他在啸声中昏迷倒地,几濒于死。 而现在虽感神摇气促,却能勉力支撑,因此阴啸中,他不但没有倒下,而且心里牢记着“武帝”所讲的——冷静,居然行若无事,大步前进。 这一着棋,反把“张辟雷”吓得一惊!立见面皮抽搐,单臂如击千钧,就要将“青霓剑”乘机剌出。 再说岳天雷强忍阴啸之苦,步步前移,彼此相隔二十余丈的距离,决非片时可及,但对方却占尽上风,不要说他施展轻功逾电掣,就以“青霓剑”剑尖真劲,也可以远及多丈! 优劣之势,一望而知,他不由得平腕徐翻,身移向“天雷剑”柄。 说来奇怪——当他的手指刚一碰上,一种强劲魔力,竟似真磁吸铁,使他毫不考虑的将剑柄整个抓牢! 大股灼热劲气,马上渗透掌内遍及全体! 寒冷,完全消失了? 阴啸的摄魂那方,顿亦减去七成了立见他脚下奇奥步法旋动,一挪就是十丈! “慢着!” 张辟雷眼看啸声不曾震倒对方,且对“天雷怪剑”,仍怀怯意,竟在紧要关头停啸开声,阴恻恻的喝道:“这里太窄狭,长剑施展不开,暂且住手!” “哼!你想跑吗!” “本皇焉能怕你,如果有种,咱们往山顶去!” “这就是你埋骨之地,何必拣——!” 拣字未完,对方“青霓剑”暴然一划,岳天雷正要出招,可是“张辟雷”身形如电,竟在剑芒乍地中,冲空上腾,射入了曲折甬道! “那里走——!” 岳天雷恼怒交作,身法随动,如影随形一般,奇奥的衔尾追上。 这条几近垂直的路,实际上,就是山腹中另一条秘密石洞,不仅光滑如油,亦且高逾百丈,在别人也许不易攀上,但“武皇”和他,都是武林中绝顶身手,因此谁也不迟疑,就像两颗流星,飕飕然疾射山顶! 但就在他尾追不舍中,仰面抬头,己见洞口云封雾锁,一片迷离,那“武皇”奇奥身法一旋,早没入愁云惨雾之内。 岳天雷一步落后,仅差十丈,等到射出石洞,只见云雾中留一道隙缝,几处气涡,犹在那里闪动,但仇人踪迹,己然不知去向。 他此时受了怪剑魔力左右,目棱见血,眼射红光,一身燥热难当。胸中充满了杀机怨毒,一见“武皇”隐去,居然毫不考虑,雄猛无伦的照定气旋,径自剑掌齐出。 “轰!轰!轰!” 一片惊天动地的劲风,直劈得云雾四射,谷应山鸣,但不管怎样用力,都发在虚空之内。 这种极耗真劲的打法,眨眼已过三十余招,饶是内力雄沉,也不由额头见汗,而且他心中还有三分理智,自知得需要冷静,但那股无以形容的魔力,却驱使他不肯罢手………。 再说“武皇张辟雷”骇然跃上山头,藏身雾中,原本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计划之一,因为他熟知地形天候,算就这个时间,必是云雾蔽天,打算利用这一点,迷住对方耳目,以便暗下煞手! 不料岳天雷举止奇特,竟使他捉摸不定,耳听劲风如雷,倒不敢旨然出手,何况他所最怕的是“天雷怪剑”,又不知剑身全被熔岩结牢,反以为不曾出鞘! 但经过一阵工夫,他发觉岳天雷连方向都没有弄清,显然是出了毛病,于是步法一错,暗中欺近,未出剑招之前,又以十二成功力发出无坚不摧的阴啸! 他以为这样做对了,实际上反给对方帮了一个大忙。 因为岳天雷奇热攻心,无法自制,一听阴啸,立刻两个冷噤,顿时清醒七分,目棱中又见云雾翻滚中,夹着一道寒冷青光,势如够空电闪,接地连天,以看不清的速度,从背心后面瞬然划到。 “青霓剑!”他一见剑光骤至,不由心头骇噫,暴转身形,一招“切金断玉”,硬生生回敬过去! “沙!沙!沙——!” 双剑一交,同震出全力如山,风雷交作的快绞。 他们功力既相近,又同用一样的剑法,要没胜负,全仗着手中奇兵,可是岳天雷有剑无锋,自然大为吃亏,只听异声不绝中,他已然节节后移退出了三个大步! “张辟雷”得理不让,手腕运出无比内力,在快绞中抓住一个机会,剑芒如灵蛇一弹——“咯!” 硬生生直朝“天雷剑身”直腰切下! “糟——!” 本是削剑内行自己落在下风,焉有不知之理,惊噫中已感手腕一震,五指暴分,那柄剑就要脱手坠地! 可是,剑上魔力,又发生奇怪现象,就像是黏牢掌心一样,任你松手,它却不掉,于是岳天雷趁机一掌,同时身形暴翻,等对方从得意中惊觉过来,他已用“大鹏展翅”撤出十丈! 只见烟云中又一阵气涡发旋,岳天雷也脱出了对方视线以外! 这是生死决斗的第一招——“武皇”张辟雷自认已占上风,当然暗中得意,以他阴残冷酷的天性,并不急于搜杀对方,宁愿等一个更好的机会,因此森然收剑,隐住寒芒,但却运功不懈,将“摄魂阴啸”如鹤唳九天,发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再说岳天雷撤身之后,正好利用“阴啸”和“怪剑”这两种相克的奇功,凛然的喘息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剑,去看它有否受伤。 这一看,使他心神狂震不已——原来剑上熔岩,竟被绞去了一层,尤其仇人最好那一招硬切,更将它震出无数碎裂痕印! 由此可知,他两人刚才那一招,都已将奇奥内劲,使出十二成,再加“青霓剑”珍品不凡,才能把硬逾精钢的熔岩,有所伤损。 “呀——” 岳天雷骇异之中,突然记起往事:“季灵芷前辈说过,我可以放心大胆用它报仇,不必用金钢石去磨琢,原来他老人家料到了这一点,如果再有一招,此剑必可脱颖而出了! 这么一想,恨不得马上找到对方,但虎目闪处,仇人已将剑芒掩住,而那“阴啸”之声,却如海涛泅涌,从云层放射出一片回音,更使他不易找清方向………。 “本人正需要你啸!” 岳天雷心神已定,随将满腔怒火化为无比冷静,暗中忖道:“只等云开雾散,就是你碎尸万段之日。” 主意既决,他竟然凝立当场,如一尊石像般,凝候仇人出手。 “阴啸”之声,愈来愈强烈,时以枭鸟夜哭,时似巫峡猿鸣,时而高亢入云,时似游丝坠地,夹以山顶的罡风酷寒,其骇人威力堪称亘古无俦。 但除阴啸外,“阴灵山”头别无半点动静,“武皇”想用它压制对方心神,岳天雷却利用它对抗“怪剑”奇热。 就这样对峙了三个时辰。 山顶云霾渐稀,目影渐亮,岳天雷仍极冷静,“武皇”却有些沉不住气,他认为这么久的啸声,足可压倒对方,而且云雾一开,他的鬼计无从施展。 于是,他面色一整,脚步微挪,悄悄直朝前方欺去。 突然间,那逐渐稀薄的云层,裂开了一道大缝,顿时大放光明,原形毕露。 岳天雷和“武皇”,彼此相距仅只十丈,都是森然凝立,目芒如电的盯视着。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以快得说不出的速度,右手奇奥一轮,使出“-星摘月”的剑招,直朝对方扑去! “武皇”见状,也露出一个狞笑,“青霓剑”暴射出漫天寒芒,嘶嘶有声立予回敬! “沙!沙!沙!”剑身相绞异响如潮,“天雷怪剑”上的熔岩,爆出无数火星,长得漫天遍地。 就在石层绞得差不多的时候,岳天雷猛然将长剑一抖一弹,“呛!”的敲在对方剑脊,这一敲,双方劲力相加,足可裂石开山,只见几大片熔岩四散落地,“天雷剑”脱颖而出,剑刃赤红,泛出了判眼血色! “武皇”的“青霓剑”被它碰上一点,马上暗然无光,而且一股怪力透腕传来,使他心房“砰”然巨震,几致麻痹窒息! “呀——!”仇人迸出毕生修为,劲啸如魅,拚命地撤剑拧腰,险堪堪暴移身形,朝那朵朵残云射去。 “那里走!” 岳天雷胜券在握,那能容他逃生,顺着对方风声,以无比轻功发力穷追! 云更散了,山头木石渐次现形,在这当中,只见一青一红的两道光华,不停地腾射飞旋。 “武皇”气短心怯,妄想利用残云障眼,设法逃命,无奈岳天雷追得太紧,使他找不到机会,但在此死生一发之间。 山腹中曲拆甬道内,忽地身形发闪,“鱼剑琴”等四个少女,先后缓缓爬出。她们总算及时赶上,但阴啸之声,使她们昏迷无力。 “武皇”见状,先是讶然一怔,但随即掀唇阴笑,想出了阴谋恶计。 他将鬼魅似的身形一旋,一面加紧啸声,同时“青霓剑”寒电如潮,突然射向四女,只见四女一个冷噤,齐齐扑倒当地! 岳天雷骇得面色骤变,忙不迭连掌带剑,追击“武皇”后心,但“武皇”乘机一踪,却朝斜侧逸去。 他为要解救四女,不遑追敌,幸亏自己出招甚快,所以她们都未受剑伤,忙中目棱一掠,选了一处大石,将四女置身石后,用空着的左掌为之过官推穴。 这时,“天雷怪剑”还牢握在右掌之中,其热力不仅遍及体内,就连出掌运功,亦具奇效,因此仅费片时,四女都已先后醒来。 “琴姐”-们就等在这里,一切见机行事!” 岳天雷一面交代,同时语重心长的以目示意意思,是要“鱼剑琴”当机立断,以免贻误大事。 对方白巾蒙面,无法看清其表情,但却娇躯一震,沉默的点头答应。 “蛇娘”,“郑红莲”,“巫山艳凤”,看到他手持血光闪闪的长剑,不由惊奇交作,亟欲问话,但“武皇”的阴啸异声,却意外的突转低沉……。 “糟!可能他想逃走!” 岳天雷心头狂震,顾不得再事勾留,急促的说了一声:“小心………。”马上身形疾旋,射离当地。 此时,“摄魂阴啸”已变得细若游丝,因为云层稀疏,回音亦随之见减低,是以岳天雷略一凝神,已发现啸声来源,系出自百余丈高的崖顶! 因其地势最高犹被浮云掩住。 但当他瓢至崖下,却找不到登临之路,经过电闪般绕行一匝,原来此崖形如一柱擎天,其直往仅只数丈。 “上去吗?仇人正居高临下。蓄势以待,原要等他上钩! 不上去吗,………不!我不能再等了!” 因为对方阴啸的收敛,岳天雷顿感周身燥热,那股杀机怨毒,犹如烈焰焚身,使得周身血管,似均即将爆炸! 就在他理智与魔力交战之中,“怪剑”的血色光芒。也像灵蛇吐舌,闪耀不已,而且一长寻尺,眨眼又强了一倍………。 可是这股强光,都被“武皇”隔云看清。 岳天雷还不确知他的方向,他却隔云透视,了如指掌。 阴笑中,“武皇”随将啸声全息,毕生功力,尽都凝聚剑尖,但见青光大炽,上烛云霄,只等运到心剑交融,他就要发出雷霆万钧,无坚不克的一击! 岳天雷当然也发现了这股寒芒,可恨那片浮云,偏偏隔住视线,使他只见光影,却不见仇人身影………。 血仇! 生死! 都将决定于一招。 “阴灵山”顶万籁无声,充满令人窒息的紧张! 那一青一红一寒一热的剑芒,也在同时扩张,代表着两股称绝武林,热同水火的力量。 蓦地间,一阵怒海鲸波的罡风,呼啸如潮,掠过险峻的山头。 那呆滞残云,立似落絮飞花,贬眼下随风消逝! 时间,短极了,短得只够目棱一瞥。 但岳天雷眼神如电,已将仇人身影,深印脑际——对方的神情,阴森森凝重之极!在数丈青色剑芒映像下,犹似一尊狞猛巨灵,一身大袍,在罡风中毫不飘动,显见一身内力,全已运达四肢百骸。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那付冷傲绝伦,睥睨一世的狂态,他将“青霓宝剑”戟指苍穹,正和铜镜圆光的预言一般无二! 那时快,说时慢,双方四目交投,“武皇”也看清了岳天雷的神情,他目眦见血,怨毒绝伦,映着“天雷怪剑”的血影红光,竟似一团烈焰中凝立的复仇使者! “看剑——!”武皇在心房狂震下,狂傲生性,使他唇边扭出一声冷哂,随见剑光暴现,身形倒翻——毕生修为尽聚于宝剑锋尖,以雷霆霹雳,天惊石破之威,发出了亘古无俦,立判死生的一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岳天雷亦已吐气开声,发出了平地焦雷的怒吼,吼声中,血芒闪映,身似彗星,像劲箭般穿空直上,运起十二成内力真元,硬生生迎了上去——“呛——!” 双剑相接,声若龙吟,由青红而幻出的五色毫芒,像夜空电闪,照遍了整个山颠。 两道上下交射的身形,乍合还分,各自凌空划出半个美妙的弧形,然后同落在场心之内! 只见岳天雷足尖点地,随即前飘,手中剑芒,顿又暴长数丈,“武皇”却脚下一个跄踉,“青霓剑”也微微发抖,光芒缩回半段。 “呛——”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清劲响声。 “武皇”哇的喷出一篷血箭,身形连连退撤,脚下所踏之处,石碎尘飞,都留下半尺来深的足印! 岳天雷因为戴着貘皮面具,其表情不易看清,但一双眼眶迸射着魔怪似的血芒,举步拧腰,灵捷犹胜鬼魅。 他心里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毫不留情的“杀”! 杀可以洗尽血仇,可以给他无比安慰! 终于——“武皇”撤到了山顶边缘,这“阴盛山”除了地下甬道,别无他路可通,悬崖之下,是深沉莫测的幽谷。 走!没有路了!而且他一生阴残冷傲,更不甘心死在一个武林少年的剑下,于是悬崖伫足,凛然转身,再度运聚余功,想作生死存亡最后挣扎。 可是——岳天雷的动作更要快,血影骇人的剑芒,离仇人胸口不过半丈,他不仅眼珠红了,连嘴唇,皮肤,都泛出一片悚人毛发的血红色。 “呛——!” 这是第三剑,也是最后的一剑,这一剑声如霹雳,地动山摇,震得藏身一旁的四女,耳鸣心跳,神志恍然。 “武皇”的身形,仅被剑尖一碰,立刻炸为尘灰,仅有那“青霓剑”冲空飞起数十丈高,映日生光,然后“叮”然坠地。 其中——就只有篷篷血雾,点点残尸,在山崖的天际中,飞扬………,飘洒………。 岳天雷凝视这点点猩红,周身热血如沸,唇边微露笑意。 再说四女隐身观战,芳心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如今个郎已胜,报却了十八载血海深仇,她们的欢喜,实非笔墨所能表达。 “……雷哥……………” 雷哥银铃似的娇呼中,四道倩影,如箭离弦,径朝崖边射去。 岳天雷听到呼唤,随即缓缓转身,他那付身眼血红的模样,连四女都骇得一怔,呆立在三数丈外,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的眼睛,除了杀机重重,还流露着三分理智。这是他内力深厚,心灵并未完全迷惑的象征,致于他的内心,也有两种矛盾至极的声音,再不停的交战……… 一个陌生而响亮的声音,不停的在叫他“杀……杀……杀……!用‘天雷怪剑’杀一个淋漓痛快………。” 另一个熟习的心声,却叫他:“冷静……冷静……赶快把剑放下?”可是这声音细如蚊蚋,几不可闻,而且怪剑却像黏牢掌心,根本放不下去! 因此,他眼中那股杀机,对四位女郎都怀有敌意,另外三分理智,却在催促她们赶快出招,好帮他解脱魔力。 四女爱郎心切,虽经“鱼剑琴”下令拔剑,却不能决心出招。 终于,岳天雷在魔力驱使不,右肩一抬,反倒先行动手! “快——!” 鱼剑琴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一声清叱,剑影如山,使出“孤凤振翎”的剑幢护身,当先飘身迎出。 “蛇娘”等人也发觉情势严重,同时划出“挑日摘月”,“切金断玉”,“剑气冲霄”,四道剑光一集中,劲风实力,立化为铁壁铜墙,招法之奥,声势之强,几与岳天雷怪剑威力不分轩轾! “叮!叮!叮!” 三阵暴雨似的清脆响声,接踵传出,“巫山剑法”联手三式,不仅把岳天雷攻势吸住,而且身侧也露出一丝空隙。 这个方位,正是“巫山艳凤”所占,只要她一催功力,那“剑气冲霄”的快剌,立可奏效收功,解决一切。 不幸——她太爱岳天雷,因此芳心狂震,惟恐伤及个郎,就在剑招仅差数寸的关头,她突然玉腕发酸,竟慢了那么一点! 俗语说: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巫山艳凤”招势略慢,岳天雷已然剑似长河,招法立变,但见血芒陡涨,真劲如潮,四女虽有奇奥剑阵护身,亦被逼退三丈。 她们还未立定脚跟,岳天雷剑尖遥指,隔空射出一声暴雷——“砰!” 骇人至极的剑光,平地爆裂,“鱼剑琴”身为阵主,首当其冲,立听一声悚人毛发的尖叫声,在红光血影中,破空传出,娇躯更如风吹落叶,翻出悬崖以外。 “蛇娘”,“郑红莲”,“巫山艳凤”全吓得玉容惨变,慌乱中不顾性命,齐似乳燕归巢,先后。飞扑,扑救她们的琴姐而去。 崖边,重又空无一物。 岳天雷持剑凝立,满脸矛盾心情,理智告诉他闯了祸,但又摆不脱魔力驱使,他眼望天边,心灵深处,痛苦……在流血……。 但四女出招时,地下甬道又踪出一大批人,“天乐道长”,“西门先生”,“湘江王”,“丐帮帮主”,“武当三道”,“衡山觉非”……都全部赶到山头。 他们不懂这是什么回事,但岳天雷血剑如虹,震得四女坠崖,却是铁般事实,“西门先生”这批人自然往好的一面猜,他们猜到事出有因,决无恶意。 但“武当法雷”……这些有偏见的,当然也朝坏的想,他们认为岳天雷好杀成性,竟贱忍到这种程度! 于是一行高手,无形中分作三批。 “武当”,“衡山”,“少林”,“崆峒”等派首脑,都拔出长剑,怒容满面集为一群,显有兴师问罪之心! “昆仑”,“峨嵋”,“青城”,“九还”的四位掌门,都也亮出兵刃,但目的是想从中劝解! 另外三位是“神拳郑泰”和“丐”、“排”两大帮主,他们救人心切,因此直射崖边,去查看四女下落如何………。 这阵喧腾,引得岳天雷急忙转身——他那枝血影流滴的剑,和一双杀气冲霄的眼神,立使各大门徒高手,骇得戛然止步,全惊肉颤! “少侠!你怎么了?” 青城天乐道长首先骇问一声。 岳天雷有口难言,脚步沉凝,一踩就是尺余深洞,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少侠,快把怪剑丢掉!” 西门先生嗓音发哑,忙不迭大喝一声。 但岳天雷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中剑红光隐现,越来越强,如烈焰般照人须发! “武当法雷”再也忍不住了,立刻长剑一比,厉声怒吼道:“姓岳的,原来你也是武林煞星,本道长跟你拚了。” 了字未落,他距离各人所站的半圆仅只七八丈。 “你们快些走……!快!快——!” 岳天雷内心深处在嘶叫着,可惜对方听不到他的心声! 虽然眼眸中环流露出三分暗示,但大家心情紧张,谁也不曾注意! 凛然下,距离更缩到五丈! “法雷”立发一声怒吼,当先抢招政出,这一举动,更刺激了岳天雷的杀机,因此“西门先生”赶紧去拦,将手中铁伞铁扇,舞出两层劲墙,疾朝当中横截。 可惜,这已经晚了! 岳天雷长剑突然一举,异光灼灼,威势逼人,饶是各掌门功力不俗,百忙中均能出剑护身,但已看不清他的手法——“砰!” 一片血似强光,扫向众人所立半弧——闷哼,惨号,立时响澈场心! 各有所派掌门,无不应声倒地! 岳天雷持剑的时间越久,越被魔力控制得深,尤其长剑见血,愈增威势,于是在震倒众人后,纵有一灵未泯。仍然还要出招。 于是——他闪电般手臂一圈,又一次举剑作势,那些负伤惨重,半入昏迷的高手们,全已无力相抗! 但在这生死关头,地穴中清啸如龙,恰射出一道剑光人影,像一股清凉气旋,眨眼间,已射到岳天雷身前一丈。 岳天雷被这清凉真气一拂,顿时清醒许多,只见来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手持长剑,非玉非金,通体青光,当中却包涵一丝红线,论年龄比他稍轻,正是“武帝”儿子“季佛光”来了! “岳兄,请你丢下怪剑,小弟有要事相告!”对方已见当地情形,匆忙中来不及救人,先将炯炯眼神盯住岳天雷,叫他放下兵刃。 岳天雷心里虽然明白,却答不出话来,尤其体内杀机,还在蠢蠢欲动。 因此,手腕一阵抖动,那姿势又像要出招,又似要丢剑。 这种内心交战,魔道互争的情形,全看在“季佛光”眼内,他马上左手一扬,霞光随起,取出了一倏金丝细炼,末梢悬着宝石琢成的-字。 “岳兄,你不要看我,先注视这个-字。” 对方一面讲话,一面把宝石光芒,正射到他的眼瞳上,岳天雷立感心灵一轻,视线亦为对方慑住。 季佛光见状,随将手腕一圈,那光明灿烂的-字,就像法轮飞转,旋出否幻莫测的圆弧,它旋得快,岳天雷的眼珠也跟得快,不过片时,那血光迸射杀机逼人的双目,已经缓缓闭上! “岳兄,你听得小弟吗?” “我听……听得见。” 他终于神志渐苏,回复本性。 “那么,请你弃剑!” “我放不下!” “很简单,只要你照小弟的话做,马上可以办到。” “请讲………。” “你先把五指放松,再运‘乾坤一煞’之力,准备朝外吐出………。”季佛光语音坚定,一字一顿的交代道:“小弟替你数着一二三,三字出口,立刻使劲!” “好,我尽量试!” 岳天雷闭目回答,同时点了点头。 “一。”季佛光数出一字,自己也深吸了大口清气,暗催真力。 “二。”二字出唇,他更将家传“青蛟剑”高举过头,蓄势以待。 “三——!”三字声中,剑芒大震,他迫出全付功力,使劲向下一敲,正与岳天雷松手,吐力的动作,不差分毫,合而为一! “呛啷!” “天雷怪剑”终于脱手坠地,岳天雷随亦完全清醒。他将虎目连眨几下,骇然不已,遍扫各大掌门,当前惨象,更令其心寒气短! 他们都面如金纸,鲜血满身,各自盘坐一方,忍痛咬牙,连功调息。每个人都受了轻重不等的剑伤,其中最凄惨的是“天乐道长”和“西门先生”,前者右腕已断,后者左臂不见,都成了终身残废。 如果废的是别人,对他的心灵打击远比较轻,像“西门先生”也受误伤,简直叫他悔恨莫名,噬脐无及……。 而且,这还亏了他一灵不减,未尽全功,否则这一批人,早都毕命当地。 致于四位少女的命运,他是想都不敢去想了。 在任何人都来不及说话之前,岳天雷咬牙切齿,闷哼半声,沉重的一跺脚,立见地陷尺余,山石如粉,然后他撕下半截大袍,把地上的“天雷怪剑”一包,那身形快得无法看清,一个倒翻,栽入地下甬道。 “岳兄,我有话说………” 季佛光惊叫未完,已经看不到人踪,他也依样葫芦,一伸手拾取“青霓剑”,随之后入洞内。 “阴灵山”血斗过去了,各大门派首脑,在半晌休息后,也都先后起身,大家彼此搀扶,各怀复杂至极的心情,一言不发下山而去! ※※※风飘云散,月照山颠。 但悬崖之侧,却现出了七条身形,“神拳郑泰”拉着爱女“郑红莲”“丐”、“排”帮主掺着“鱼剑琴”等三个,气喘咻咻,走向地道。 原来四女命不该绝,仗着剑阵护身,逃了怪剑一关,而且飞身下坠中,都被千年古藤钩住,居然奇迹似的,被三位高手及时救起。 他(她)们一见众人散尽,还不会心下着忙,但看到地面的足印血痕,才知道变中有变! “怎么办?” 大家都想到这个问题,经过一阵商议后,才决定两条主意,第一,是要找到岳天雷追问详情,或者是找各大掌门面询一切。 计划已毕,这一批又如流星逐月,重上征途。 可是,他(她)们没想到岳天雷行踪曲折,也没想到各大掌门抄了近路。因此两批都没碰上,错过了最后一幕……。 岳天雷快得像一颗流星,以他的绝顶轻功,连“季佛光”也是望尘莫及。 他身形虽然轻似浮云,心情却沉重无比。 “这笔恩怨怎么办………?” 左思右想的结果,还是只有三个字——怎么办? 星移,斗转,涉岭,登山……。 数日风尘,他首先回到了“巫山”故址。 内外六峰之间,石窟中是他生父葬地。 岳天雷对山长跪,首先默祭师祖,师伯在天之灵,一方面请罪自责! 他手刃了“张辟雷”,这是替师祖执行“遗命”,除去武林元凶,应属于理不亏。 可是,师伯“铁腕慈心”之死,他不能无动于衷。 何况“张辟雷”是师祖独子,以他的身份,未免以下犯上………。 “师祖,师伯。” 岳天雷闭目瞑思,默然祷告道:“晚辈是功是罪,请两位冥中裁判,致于‘天雷怪剑’业已亲自送回,我会将它妥为藏好………” 大礼参拜之后,他随即身形一转,滑过了道傍石窟。 这曾经困他三日的天然黑岳,自是轻车熟路,不费周章。 片刻后,他已到乃父遗骸之前,不由得一腔悲愤,齐上心头。忍不住热泪如珠,泣禀了生母惨死,仇人伏诛等往事………。 他父亲一身白骨,虽经地底奇热,锻得脆软拱比,但始终保持端坐原形,丝毫不曾变样。 可是——在他禀明血仇已报,师命已完之后,那白骨居然无风自动,轻轻地向前一裁,化成一片轻尘,随旋风飘散不见。 这是“剑圣”死已瞑目,魂归天上的象征。 岳天雷神色凛然,心中倒感觉到无比安慰,忙不迭向风叩首,重又参拜一番。然后才圈臂拧腰解下了“天雷怪剑”。 他看了看石窟地形,将剑放在乃父遗言之下,心中思忖道:“剑!你身历巫山三代奇逢,现在………-也留在这里,永镇巫山罢!” 韶光似箭,瞬息烟尘。 岳天雷以奇快速度,朝自己几个目的地风驰电掣! 他到过了“洗心灵泉”,祭奠“剑魔”师叔。 这石窟可以遥望“武当山”,回想“清枢道长”赠剑指路,他不禁心神怅然,恍如隔世。 可是他偏把“青霓宝剑”,忘在“阴灵山”头,这一来,岂不违背自己,亲手还剑的誓约! “法雷道人虽然受了内伤,可是他总该会抬起此剑。” 岳天雷仰望长空,暗自沉吟道:“反正他心有不甘,将来必然找我,到时候再谈罢………” 心念已-,他又看了看师叔坟台,脑海中触景生情,浮起了一个极亲切,但又最陌生的人影——那就是他的母亲! 据“天悦道长”遗言,她老人家遗骸还在故乡,可是自己不知家门,一时又无法打听,因此,他孝心虽切,也只有留待将来,目前先要赶回“-山”再说……。 ※※※※“-山”景物,仍似从前。 老族长见他回来,简直喜从天降,因为他继承义父,做了-山守护之神,因此-族老幼,无不欢欣鼓舞。 岳天雷谢了众-,备下三牲,祭了师兄“岳志明”,致谢舍身之悟。 然后以严肃隆重的大礼,向义父“剑怪徐季德”禀告血仇已复,武功已成,他要按照誓言,在坟前解除面具。 酋族族长手捧铜镜,肃立当地,这面镜子是岳天雷生平初见,因此心情甚为激动。当右手发力一震,貘皮面具立刻解下。 一眼注视镜中,他马上看到一个英俊已极,却又极为陌生的面孔——自己! 但印堂正中,深划一条剑痕,就像是“二郎杨戬”,多生一只上察九天,下见九幽的神眼。 “义父他老人家太关怀我了………” 岳天雷感慨万千的忖道:“这剑痕并不损伤面容,可是他老人家不明往事,恐怕是仇人所刺,泄漏机密,才叫我不解面具!” 想到这里他深吁了一口长气,十八年前,恩仇尽除,但自己走遍武林,又惹下一身情丝恩怨……… 这问题他考虑无数次,总不会想出妥善办法,无意中偶一抬头,正好看到山腰上深邃石洞! “湘江王”铜镜中所示顶言,立随之跃入脑际。 “也许这个能助我思考,何不前去看看,也许会找到答案。” 心念下,立刻起身,交代了-族勇士,如有外人到此,尽可放他们进来,片刻后,他已然跌坐洞内,凝神思忖。 但——三日三夜的瞑目苦思,并没替他找出答案来,而-山鼓声连连,遥见一道身形,曲折到了洞口。 来人手捧“青霓剑”,正是义弟“季佛光”送剑到此,略事寒喧后,对方注视着他的英俊面庞,带笑说道:“岳兄一表人材,尤其这印堂奇纹,就跟家父讲的一样………” “哦!令尊怎么讲?” “他老人家要传‘六道神通’,必须找一耳聪目明之人,尤其要此纹特深,才可以练成‘天眼通’的奇奥功力………” “那么,他老人家何时传授呢?” “现在!” “现在?难道贤弟已经练成,由你代传不成吗?” “不!我还不够材料去学。” 季佛光腼然一笑道:“可是家父写了一本‘六道神通宝-’,要我带给你。” 岳天雷心头一震,激动问道:“那么,可不可以现在给我一看?” “现在不能看,而且有个条件。” “他老人家会有条件?” “条件人人皆有,但家父的条件很简单,不过……” “不过怎样?” “也……也很严格!” “难道是一种严格的考验不成?” “可以这么讲!” “加此贤弟请说,小兄洗耳恭听。” “这倒用不着细说,只要你用行动答复一个问题,答对了,马上通过。” “什么行动………?” “我来问你,仁兄对于情丝恩怨,打算如何解开?” “这个……拔慧剑而斩情丝……轻生死而了恩怨……” “嗯,对倒是对,但是办法呢?” “小兄很惭愧,苦思多日,还不会想得出来。” “那么,家父讲的‘佛祖割肉喂鹰’,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 “佛祖为了要救兔一命,不惜自割血肉,去喂饿鹰,你说这件事是真?是伪?” “不必谈真假,这是一个神话。” “表示什么?” “表示人要有自我牺牲,感化别人的精神!” “那么。在你的恩怨中,谁该是佛,谁算是鹰呢?” “我是——” 岳天雷说到是字,忽然心头一震,大放光明,他面容上一片庄严平静的表情,扫尽了往日的忧患焦虑。 “季佛光”久闻佛法,探得禅机,看到这个情形,知道他义兄已经大澈大悟,解脱了红尘之苦。 于是,他也面色一整,随即说道:“依小弟看来,仁兄已经猜透了。” “我相信是这样?” “你真能做到吗?” “当然!” “如果你要改变主意,随时可以………” “用不着!” 岳天雷豪气如云,朗声含笑道:“愚兄言出必行,向无虚语,但等下实行的时候,恐怕外人不了解………。” “你放心!” 季佛光侃侃答道:“小弟奉了家父之命,专程前来,替你做护法使者,一切都有我。” “很好。” 岳天雷致谢点头道:“但不知各派掌门,现在何方………” “已跟小弟同来,就在出外。” “那么——请他们来罢。” “季佛光”肃然遵命,身形微动,已出洞外,遥向山外林中,发出一声清啸,立见人影齐动,直奔山腰。 “武当三道”,“衡山觉非”,“少林悲航”,“峨嵋德渊”,“崆峒四剑”,先后入洞,就连青城“天乐道长”和昆仑“西门石”也裹着剑伤,随后进入。 这山洞广大幽深,众人席地落坐。仅占了洞口。 岳天雷目芒一顾,不见丐排两位帮主和“神拳郑泰”,心中颇感惘然。但“阴灵山”头并未见三人受伤,因此也就放下心事。 致于“鱼剑琴”,“蛇娘”,“巫山艳凤”和“郑红莲”。他只知道是同坠崖下,以为有死无生,因此力斩情丝,不再多想。 关于这一点,对在场人物而言,都是一样的想法,就连季佛光,也不明白个中曲折………。 等大家坐定之后,岳天雷开门见山,朗声言道:“诸位此来,全为了恩怨二字,现在——请各位直言无隐,尽量明言,在下绝对有个了断!” 各大掌门彼此对看了几眼后。 “法雷道人”首先应声道:“武当上辈三条性命,要算在尊驾身上………” “好!” 岳天雷凛然一诺,接道:“其余各位请接着讲下去!” “衡山觉非”语音发哽,满面悲痛道:“家师‘法宏大师’,不幸为你去世!” “崆峒四剑”续道:“本门三位师兄之死,也与阁下有关!” “少林悲航”痛泪如珠,哑声说道:“悲济大师本性已失,你不该不分皂白!” “峨嵋德渊大师”寿眉一立,接道:“本门并无死亡,致于老衲所受内伤,也可以暂时不说,但你剑震四女坠崖,却属情理难容,老衲看不过去!”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中绞痛难当,但吸了几口长气后,再朝场中问道:“还有那位没有……?” “天乐道长”面色激动一番,断续的说道:“贫道很难说出口………敝师兄是少侠所救,也死在少侠眼前………可是我有一件想不通………” “那一件?” “我和‘西门先生’是好意解围,想不到也挨一剑,落得一腕已废!” “在下抱歉?” 他答话中,眼光移向“西门先生”,对方一臂全断,伤势更重,不禁恻然问道:“先生——,你有什么话说吗?” “说………说什么!” 对方皱眉抚臂,虽不直说,心中难免忿忿! 岳天雷等大家讲完后,立刻肃然发问道:“诸位!武林恩怨,总用以血还血这句话来表示,对不?” “对!” 大家异口同声,齐齐答应。 “那就好!在下今日以血还血,使大家可以上对历代祖师,下对本门弟子,都有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大家一怔,不知他这以血还血如何做法! 骇然凝望中,岳天雷语气如铁,森然唉道:“佛光贤弟何在!” “小弟在此!” “请将宝剑递来!” “是!”应声中,季佛光递过“青霓剑”,岳天雷一手接下,面对“法雷道人”说“此剑得自令师之手,今日一用,立刻奉还阁下。” 说到要动宝剑,大家越发惊奇,“德渊”“天乐”和“西门先生”都似乎想出言相问,岳天雷提剑在手,正色说道:“在下要动手了,大家都是武林高手,一派掌门,希望不要惊动,如有扰乱在下,这护法之人,不会容许!” “哦!哦!”连声惊噫下,众人眼光这才注意到季佛光。 可是——谁也不曾见过,全都睹面不识。 终于,“西门先生”扬声说道:“请问,你这位护法是谁?” “季佛光”立刻上前一步,报出名号道:“在下季佛光,奉了家父之命来此护法。” “令尊是谁?” “上灵下芷,人称‘武帝’!” “哦………”又一片惊噫连传,大家认为“武帝”既派他来,这桩公案,应能圆满解决,众目睽睽下,岳天雷端坐不动,使出一式“孤凤振翎”,那片片剑芒,如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端的奇奥百出。 但他们还来不及眨动眼皮,那光突然一收,顿见血箭如潮,凌空飞射,而血的来源,竟出自岳天雷身上,他居然剑削自身,以偿各人的恩怨! 大家都吓呆了,愕然中,又见片片血肉,端正的射落面前,等到剑光一停,岳天雷血浇满身,依然端坐。这时谁也不敢去看他的伤痕,但俊美面容,仍是神色不改,他手腕轻震,把“青霓剑”射到“法雷”身前,轻声说道:“物归其主,以血还血,恩怨是非,从今解决!” 话声落时,双目紧闭,从此没有声息了。 各掌门感动至极,深悔责人过分,责已不严,顿时传出一片悲泣之声。 但“季佛光”铁面无私,凛然起身道:“诸位怨气应该消了,我要遵命送客,恕不挽留了!” 众人凄绝不已,缓缓出洞,经过一阵商讨后,他们要亲自动手,就洞筑坟,表示一点敬仰之心,季佛光面色毫不悲伤,但也点头答应,在齐心合力下,立用奇大石块?封穴为墓,然后各宣佛号经文,再三顶礼而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