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剑》 第一章 孤子奇冤 幽灵谷!这是一片荒凉隐森、人烟绝灭的武林禁地! 方圆数十里内,猛林处处,人迹罕至。 在死寂的气氛中,远远突然传来马车辚辚赶路之声, 霎时间,一辆宽大密闭的马车,自荒径上疾驰而出,直奔幽灵谷中,车后更跟着一骑龙钟老马! 忽地—— 车里传出一阵翻腾滚转的怪响。似是有人在作垂死的挣扎! 车头赶马汉子闻声一勒长缰,立时将车“兹啦”一声到停留地,疾速弯腰钻入车内。 就在他转身之间,隐约看出此人年约三十开外,粉面无须。十分风流潇洒,但其眉目之间,淫邪毕露! 车中接着传出儿童细声哭唤之声!显得极为虚弱,极为委屈,令人闻之恻然鼻酸。 他悲哀绝望地叫道:“爸爸……爸爸……呜呜!呜呜!咳咳咳咳!” 悲惨的尾音被一阵咳呛掩住。接着那孩子似是受了极大惊骇,嘶声迸出一声哀号:“爸——”立即气闭声落,更无响动。 另外一个娇媚的磁性女声,轻叹一声说道:“好啦!总算是断了气……” 话音之中毫无悲伤成分,倒像了却一椿长久的心愿! 那驾车男子接着道:“哈哈!要依我玉面飞狐的主意,这王八蛋和小废物早就见了阎老五,何必今日!” 女子撒娇似的鼻音一“嗯”,说道:“这还不是为了你我下半辈子的安全着想!死鬼生前虽然听我的主张,与亲友断继往来,但不见尸首不算准确!所以我只好用这条妙计……” 玉面飞狐酸溜溜地回道:“心肝!你这条妙计真是不错,为了这三八蛋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居然陪他睡了十多年。哼!你妙我可不妙!” “啐!还不是为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浑蛋……” “好哪!好哪!”玉面飞狐赵世英答道:“你最大杰作莫过于把他前妻之子,整治得像个小人国的白痴!真不愧毒蜂玉女的绰号!” “叭哒”一声脆响,毒蜂玉女韩小香一记老大耳括子,刷得玉面飞狐白脸冒红,泼口骂道:“你就是油嘴功夫厉害,竟敢挖苦老娘!谈到武功,你比死鬼差的远!” 玉面飞狐一手捂面,油腔滑调笑道:“我武功不行,可是另有一功呀!不然你怎会爱上我……唏唏唏唏!” “真不要脸!啐!啐!” 车身一阵摇晃,立时传出淫亵调情怪声,哼哼唧唧!肉麻透顶! 这一双奸夫淫妇,居然能在季氏父子一死一昏的车中,干出打情骂俏的勾当,真是丧尽天良,毫无廉耻! 摸捏了一阵工夫,毒蜂玉女推开玉面飞狐说道:“现在下要噜苏!快把他们移尸谷内!” 玉面飞狐无奈,只得首先下车,接着走出妖艳绝伦的毒蜂玉女,她虽已狼虎之年,但望之犹如二十少妇,不但脸美如花,荡人心魄,而且双峰高挺,丰股蛇腰,真不愧为一代尤物。 两人下地之后,首先抬下一具尸体,枯瘦焦黑,腹大如瓢,显见精血枯槁死于奇病,接着拎出瘦鸡似的一个小孩,头大身小,四肢皮包细骨,亦是腹涨如桶,比之死尸,仅多一丝游气而已。 刚将这畸形小孩搁在地上,他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一对狗男女不由眉头一皱! 小鬼枯萎如柴的手脚,一顿乱爬,勉强立直身形,睁开模糊的大眼,对毒蜂玉女喘息叫道:“妈!” 毒蜂玉女水汪汪媚眼一瞪,满面愤恨之色,喝道:“谁是你妈!” 孩子转过奇大脑袋,惶恐的对玉面飞狐叫道:“赵叔叔!” 玉面飞狐满睑幸灾乐祸的表情,桀绝冷笑道:“小废物不必多礼!桀桀!” 孩子看出情形不妙,心中一慌,两根细腿连连乱抖,捧着水桶般的大肚皮,狂咳连声,几乎翻身栽倒在地,哑声问道:“我爸爸——他怎么啦!咳咳咳咳!” “死啦!”毒蜂王女极为怨毒的喝道! 孩子顿时泪如江河倒泻,疯狂惨叫道:“不会!不会!我爸有本领,决不会死!” 他心急其父安危,竟自忘了后母的狠毒,跪地哀求道:“妈!你将我爸送回家去,好不好……我……咳咳……我从今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惹你生气……咳咳咳咳!” 毒蜂玉女闻言,顿时露出一丝假笑,故作温柔说道:“既然听话,赶快乖乖的吃药!” 孩子以哀惧的眼光望着她说道:“那药真难吃!吃久了全身疼痛……” 话尚未完立见后母笑容顿敛,急忙改口道:“我吃!我吃!只要你送爸回去,我什么都吃!” 毒蜂玉女忙伸双手向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原来最后一点,已给丈夫服下,气得粉脸一沉,暗生闷气! 玉面飞狐一旁冷笑插音道:“人死了你都不懂,真是废物!” 孩子哇的喷出一篷血雨,身躯猛地向地仆倒,正倒在玉面飞孤脚前,抱住他的小腿嘶声问道:“死了!那怎么办?” “简单之至!甩到幽灵谷做鬼!”脚尖一挑,将孩子抛入空中,又落在毒蜂玉女面前, 孩子慌忙抱住她的玉腿哭道:“不要对我爸这样……” 毒蜂玉女见他鲜血淋漓,生恐弄脏衣裙,纤足一弹,喝道:“滚!” 又将他凌空抛落死尸身上! 孩子细看其父口闭气绝,眼如铜铃,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只奖得口鼻鲜血齐喷哀呼道:“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声若孤雁悲鸣,杜鹃啼血,纵是草木无知,亦为之动容变色! 毒蜂玉女一旁大为不耐,对玉面飞狐叱道:“还不快些下手!更待何时!” 说着一把抓住孩子衣领,如同鹰拿雏鸡,玉面飞狐急忙解下车后老马,将尸体两腿分开,跨坐鞍上。 孩子眼见其父上马,厉声叫道:“我要跟爸爸……” 玉面飞狐冷声说道:“小废物急什么!自然有你的坐位!”伸手提过小孩,举掌向他脑后便砍! 毒蜂玉女蛇腰轻闪,飘至身前,举掌搭住他的手腕,喝道:“住手!” 玉面飞狐不解其意,右掌停在空中,怔怔发呆! 毒蜂玉女急促说道:“如要硬干,何待今日!” “推下幽灵谷去!还有谁能看出伤痕?” “不行!绝对不能留下寸伤!” 玉面飞狐眼珠一转,桀桀隐笑道:“我也有条妙计!” 左手运掌如风,向孩子灵台穴上阴劲一透!孩子半声不哼,立刻垂首昏死过去! “赵某人这手拍穴功夫够漂亮吧!这小废物如今风也吹得死!纵是神仙也难发觉!” 随手将孩子跨坐鞍头,用条布带,将父子合绑一处,牵马来至谷口二十丈外,不敢贸然再进! 玉面飞狐向着尸体,讽刺说道:“姓季的!赵某对你父子二人交情到家,你那独生废物,如想活命,除非是——老天开限!死后还魂!” 顺手一掌拍在马股之上,老马负痛难当,“唏聿聿!”连声哀啸,直向幽灵谷如箭射去!立见它四蹄踏空,飞坠而入这充满死亡的绝谷。 就在这马嘶未竭的当中—— 晴空中一记无云而生的“艳阳雷”平空爆炸,震耳欲聋! 耀眼的苍穹突地撕开一道裂口,万道金光凌空泻下,直照下坠的小孩背上! 玉面飞狐与毒蜂玉女被这“天开眼”的绝世奇观,骇得心惊肉颤,面无人色,慌忙爬上马车亡命逃去! 奇迹出现了! 正如玉面飞狐所诅咒—— “老天开了眼!” “临死又还魂!” “垂怜不幸人!” “绝地生奇迹!” 残废小孩与其父尸体,如一团铅块,飞坠怪石如刀的谷底!而此时黑色毒雾业已如絮铺满,中人即化脓血而亡, 只听砰的一响,其父尸体首先撞着乱石,震得毒露四散排开,一时脑浆迸射,污血乱飞,令人惨不忍睹! 这猛裂震动,将所绑布带,裂成数段,死者那奇大的肚皮更如弹簧一般,将孩子弹起六六尺高,抛在尸旁大石之上。 此石大逾桌面,光滑如镜,中心另有一块圆形小石。 残废小孩被抛得四肢手伸仰面落下,那圆形小石不差分毫在他“灵台穴”上一顶,恰好解了他的穴道! 过了许久时候!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钟声,声音雄浑,悦耳无比,使人如闻梵音禅偈,心畅神安,顿忘一切苦痛, 那钟声—— 当!嗡……嗡……嗡…… 当!嗡……嗡……嗡…… 当!嗡……嗡……嗡…… 敲到了第七声! 石上昏迷小孩,猛地全身一振,张目醒来! 他仰望长空,星稀月朗,已是初更时分,于是翻身爬起四下打量,可怜他视力模糊,连石分其父的一堆枯骨都未看见。 最后居然被他发觉了一样流动之物——每雾。 原来毒雾已开始流回地心,钟声一响,毒雾立即退落数寸,在月光下看来,犹如游走活物一般。 孩子在求生欲支配之下,竟然随着退落毒雾爬行,而“白骨残兵阵”已为钟声所制失去威力,居然让他爬过,来到“判官岩”后一处神秘洞口! 他昏黑中爬了数十丈深,突感眼前光明大放! 遥见广大的石窟中,面壁般坐一位高大无比的披发年老怪人!孩子绝地逢生,不禁心中大喜,连忙奔至怪老人身后。但怪老人生似不知小孩现身,竟然兀自僵坐丝毫不加理会! 可奇的是这怪老人周身衣袍鼓胀,袍上更笼罩着一层白雾,而头顶白光更冒出数寸之高,显见功力之强,不可言喻! 但每次钟声一响,白光白雾立即缩回许多,这种出奇的现象,把孩子惊得一头雾水,不知是何道理! 钟声仍是极有规律的敲着—— 已到了第三十五响! 怪老人身上白气全消,衣袍贴住肌肉! 随着身体缩小,缩得仅比常人略高! 再则背心现出点点汗迹!然后全身尽湿! 最后乃至大汗如大雨淋漓!连一头乱发都在滴水! 这神妙的钟声,对此石窟怪人竟是一种残酷无比的刑法!他正以全副无上内力拼受煎熬! 孩子纯洁的心灵中大为同情,暗想道:“他太可怜了!”不但忘了全身痛苦,居然掀起破旧衣揩抹暴雨般的汗水!“ 不到一会功夫!孩子半幅衣袍完全湿透,干脆脱了下来,不住的揩擦,湿透了拧干!拧干了再擦! 此时当当的钟声已到四十二响! 怪老人的痛苦也达最高xdx潮! 只见他垂头耸肩,全身骨节格格爆响,其体内所受煎熬,自是不问可知! 孩子回忆以前服下继母药粉之后,其痛苦之状,亦是如此情形,同病相怜,急得狂叫起来。 “老公公……你不要难过……咳咳……” 连忙抖开衣袍当作扇子,不停地替他扇风,两只大眼热泪盈眶,虽然瘦小身躯摇摇欲倒,却更为用力猛扇,以解怪老人无边的痛苦。 这怪老人非别!便是江湖人闻名丧胆的“天龙怪僧”! 他此时全神练功不能开口,但心中对身旁小孩的感激,已是不能言语形容!他心中默数钟声—— “当!当!当!当……!” 已是七七四十九响之数! 心头一声轻叹:“好了!总算敲完了!” 钟声既停,天龙怪僧功力陡长,立时浑身蒸气如潮涌起,倾刻间全身干燥,一切如常,于是用手拨开覆面长发,转来看这善良可爱的小孩。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纵是天龙怪僧饱历沧桑,也被这小孩的畸形惨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而天龙怪僧脸上,竟是满布“青”“红”“紫”“黑”的恶斑,比之鬼怪,还要可怕三分,原已虚弱的小孩,更吓得白地上翻,昏倒在地! 天龙怪憎一见小孩吓昏,立刻出掌贴在他的“命门穴”上,掌心内力徐吐,为其运功治疗,益发使他心中骇然! 他发觉此子身中奇毒,已是筋缩骨枯,若非先天资质奇佳,早应死去,但如要使他回复正常,已非人力所能之事! 盏茶时候,孩子张眼醒转,觉得全身暖流贯体而行,格外舒畅,凝望天龙怪僧一副恶脸,细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天龙怪僧收回右掌,柔声答道:“我是一个难看的人,你不用怕!好孩子,你叫何名字?” “我叫季……季……” “想不起来,以后再说好了!” “季……季孝慈!”孩子竟然忘了自己名字,颇感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妈讨厌这十名字,从来不叫,只叫我‘小废物’。”说时露出满面怨毒之色! “‘孝慈’乃是孝顺母亲之意,她为何讨厌?” “对不起!我说的是继母!” “你的生母她——?” “据继母讲,她在我两岁时死了!” “你父亲是谁?如今何在?” “三分剑季镇南,他如今……死了!”提及亡父,孩子顿时泪如暴雨,转身便向洞外狂奔。 天龙怪僧暗运无形真力助着:随其出洞,终于找到其父尸首,早被毒雾化成一堆白骨,于是以手裂石筑坟,孩子更是一番痛哭。 哭毕,向天龙怪僧叩谢葬父之恩,说道:“老公公!你能用手打破石头,武功比我爸爸还高,你一定要教我练武报仇!”说时满面露出坚毅之色。 天龙怪僧见他身负奇冤,亦且纯真感人,虽然明知他练武无望,只得勉为其难地反问道:“你今年可有十岁?” “不!十五岁!” 天龙怪僧心中骤然暗叫了一声:“糟!”但终于下定决心,慨然答道:“我生平未曾收徒,但我决定收你!” 天龙怪僧不但自破“入谷者死”的禁条,而且破例收下生平唯一门徒。 这门徒身为季家独子——不能叫他削发为僧。 这门徒身中长年奇毒——又无法传他绝艺! 这岂不是—— 天大的荒唐! 天大的讽刺! 光阴似箭!转瞬一年过去,孩子年已十六,他经过天龙怪僧内力治疗,已长得如十三岁的普通幼童,面目极为清秀。 这种进境可谓巧夺天工,但距离练功的理想,还差得太远。 而天龙怪僧本人,却受尽按月一次钟鸣的刑法,而今日又到钟鸣之期,孩子看出师父神色紧张,幼小的心灵中无法再忍,终于提出一向不敢问的问题! 他极为恭敬地问道:“你老人家这么大本领,为何却怕钟声?弟子觉得这钟声不但好听,而且使人神清气爽!” “为师患有怪病!” “你老人家何不离开此地?” “此谷生有万年灵芷一株,不但可以医我之病,更能助我达到超凡入圣的境地。且这灵芷久为武林邪道垂涎,为师既已到此,甘受钟声煎熬,决心守候到底,以免落入恶人手中,贻害天下!” 孩子兴奋地道:“我一定帮你老人家打这些坏人,采取灵芷……” 天龙怪僧正色叱道:“不行!你不能——出手!要牢牢记下了!” 孩子连声应是,但年轻好奇,稍停又复问道:“你老人家究竟是什么……病症?何不自医?” “为师当年一念之差,做了问心有愧之事,等到功力练到只差一步便可超凡入圣的地步,这一点心病,竟都逼到脸部变成恶斑……” “弟子不相信你老人家会做坏事,可否明示?” “为师出身西藏圣母峰,只为不忿师弟‘潜龙’功力竟能与我平手,因此暗心魔道,练成‘秘魔神掌’就在较技之中重伤师弟!” “师叔他老人家是否——” “他当日负伤一笑而去,二十年后才被为师在天山访着,已经因伤得了聋哑之疾,但反在清静之中修成佛门正宗,完全原谅了我!” “他真伟大!” “但为师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事隔一甲子有余,我的修为总差一步,直到收你为徒之后,才颇有进境,如今只要神钟能停响一次,便能撞破最后一关!” “那很简单,以师父这大本领,一定办得到!” “哪有这般容易!说起来此钟大有来历,为师我见它不得!” “什么来历?” “此钟名叫‘大雄宝钟’,唐朝时代自西天竺飞入中土,具有佛门无边法力,能降伏妖鬼,超渡亡魂,如今它在距此十五里处的望天峰头……” “那么,弟子去请求敲钟人少敲一次,岂不就解决了?” “大雄神钟每逢十五月圆,不敲自响,而且峰高风大,决非你的力量所能办到!千万不可前去!” 孩子口中虽然答应不去,但心中暗想道:“我决不能看着师父受此煎熬,宁被他老人家责罚,我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做成功!” 耗到下午,趁着天龙怪僧运动,而且谷中毒雾未起,独自悄悄私离石窟。 他不顾危险,爬出了幽灵谷!直向如一柱擎天的望天峰狂奔而去。 望天峰在群山环绕中,拔地挺立,高逾百丈,向风一面,寸草不留,裸露出光滑的峭壁,背风一面,树密草深,竟是无路可通! 但他生性坚毅,竟然毫不思索,直向树丛中钻入,一身旧衣被刺荆钩得片片纷飞,浑身血迹淋漓,体无完肤,终于爬到离峰头不过十数丈处。 可是峰头凸出一道石棱,以他的能力而言,绝对无法超越! 但这孩子并不灰心,就在石棱边缘上到处摸索…… 突然间,他摸到了一处空洞,禁不住心中狂喜。 连忙钻入这窄狭的洞内,发觉它竟似一口干枯石井,直通峰顶,明亮的月华,自洞口斜射而入,映得四壁幽光,诸物隐约可辨。 他估计天色将近初更,一个时辰以后,神钟便要作响,于是手脚并用,急急向石井爬行,他不但忘记了周身的疼痛,更不顾及一失足,便有纷身碎骨的危险。 爬到丈余高处,忽然踏着一片松动的石块,脚下一滑,几乎跌下井底,幸亏身形细小,勉强将全身平贴石上,耳边听得碎石坠地之声,叮叮不绝,心中暗叫了一声:好险! 鼓起勇气,继续爬升。 这时井口月光中,忽然黑影微晃,伸出一个长发蓬蓬的人头,双目精光闪闪,注视着冒死攀爬的小孩。 她!被石井中坠石的响声惊动了! 但孩子一心只顾爬行,根本不知有人窥伺! 蓬头人凝视片刻,忽然缓缓举起右掌,凌空往下一按,“轰隆”一声,满井中掌风如潮压下,带起股股气涡,顿时将孩于震落井底,昏死过去! 盏茶之后,孩子悠悠醒来,对于被人暗袭之事,仍不知情,反以为被山顶罡风吹倒,他不顾周身酸疼,二次翻身又上。 刚好爬到原来地方,蓬头人再度现身发掌,二次将他震落井底。 这次他昏迷更久,张眼醒来看看天色,仅差半个更次钟声将起,连忙起身再作第三次的努力。 他这次已经发觉事有蹊跷,一面爬行,一面仰视井口动静。 果然!蓬头人第三度井口现身!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呆若木鸡! 蓬头人目光何等锐利,微光映照之下,已将孩子面容看得丝毫毕露。 她心中一阵奇妙的震动,已经举起的右掌,如电收回,反而极为慈爱地问道:“孩子!你要干什么?跌伤没有?” “我要上来!” “等一下!”话音刚落,人影瞬息不见,一会儿工夫,抛下一根长藤,孩子连忙伸手握牢,转眼之间,便被提到峰头,头大无比的大雄神钟赫然在目! →豆豆书库ocr小组扫描、ocr,豆豆书库独家连载← 这钟大得像一间小屋,钟顶由房椽租细的铁柱横贯着,平稳地架在两座巨岩之间,钟面上密布梵文,无法看懂。 不要说它的重量无法估计,连钟内那水桶粗的铁锤,至少也有三千厅以上, 孩子系望着这口大钟,骇得说不出话来。 蓬头女人却呆望着孩子,清癯的脸上充满母爱,含着豆大泪珠叫道:“儿呀!你是不是找妈来了?” 孩子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惊醒过来,就着明月光辉仔细打量这中年女人的陌生面孔, 只见她披发及腰,一袭紫色旧衣倒很合体, 乱发下半掩着清瘦忧愁的面庞,但眉目间风韵犹存,可想当年必然是天举国色。 她双目中虽然精光似电,显露高强武功,但却举止失常,神情有异,竟然是个疯妇! 孩子错愕之间,不加考虑地答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疯妇身形飘射近前,伸手轻抚他的面庞,语无论次地说道:“儿呀!是你……是你!” 稍停又改口道:“哦——!不对……不对!我的儿子有这么高了!” 说时用手在他头上尺多高的空中一比,继续说道:“你既不是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看钟!” “原来你也喜欢这钟的声音!” “我虽喜欢,但今晚不能让它响!” “不让它响!哈哈哈哈!这钟声就是我的生命!我老远跑来,就为了听它,它可以使我心里安静……!” 孩于诚恳地请求道:“我师父有病,不能听这钟声,请你少听一次好不好?” 疯妇又是一阵狂笑,说道:“钟这样大,你这么小,就算我不拦阻,你也无法制止它!” “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不叫它响!” 疯妇连连摇头道:“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还没有答应不拦阻你!” 孩子明知疯妇神志不清,但她武功惊人,自己无法对付,顿时没了主意,无话对答! 疯妇又打量他一番,温和地说道:“要我不拦阻你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叩 疯妇十分激动地说道:“你认我为母亲,让我抱抱你……” 孩子见疯妇思儿心切,而自己从小缺乏母爱,因此对此极为感动,可是一时不便答应,心中犹豫不决。 疯妇见他不言不语,惶急地道:“好孩子!我只要你认我一次,以后我就远远走开,好不好?”说话之间,一阵山风吹得她长发飘荡,连忙催促道:“快答应吧!风再大些钟就响了!” 孩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叫了一声:“妈!” 疯妇顿时狂喜,热泪如断线珍珠,直泻而下,搂着孩子哭道:“我的乖儿!妈想得你好苦……” 孩子心中一惨,亦泪如雨下,挣扎地指着神钟说道:“风快来了!我先要把钟堵住!” 一面脱出身来跑到岩边,拔了两把青草。 疯妇大惑不解,问道:“儿呀!你拔草干什么?” “把大钟里面塞满,就有风吹,它也不会响了!” 疯妇爱怜地夸奖道:“你真聪明!但像你这样的力气,拔一年也塞不满!还是让妈来吧!” 她飞身飘至岩边,双手齐出,一手拔起一株树木,片时之间,便成一堆小山,然后飞身入钟,用数根巨藤,将树枝捆在铁锤之上,顿时钟内塞得满满! 这时阵阵罡风愈吹愈猛,神钟已开始来回荡动,孩子脚下一个踉跄,竟被狂风卷得离地三尺。 疯妇一声惊叫,身形如箭身来,紧紧抱住孩子疾向背风之处坠入,忙用自己面庞紧贴孩子脸上,轻拍他的背心,连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妈在抱着你……” 罡风来势此时已是强若海潮,声声尖啸,使人惊心动魄,更听得“轰”的一声巨震,神钟随之猛烈摆动起来! 第一响开始了! 幸亏钟内已被树木塞满,虽然摇晃,却无响声! 孩子在这奇寒透骨、排山倒海的罡风中,躺在疯妇怀内,不但毫无惧怕,而且更感觉到母爱的温暖——这是他从有知以来未曾享到的幸福! 疯妇一面轻轻拍着他,一面闭目低哼着摇篮曲,重温着失去的欢乐,她——失去爱子的慈母终于得到了安慰。 孩子在爱的滋润中,暗想道:“多甜美的歌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但在他的记忆中,生母的慈颜是那样模糊,后母的神色是那么狠毒!“我也许是梦中听见过吧?……如果我母亲还活着!那多么好!如果她真是我的母亲……可惜她不是……” 怀中的温馨……慈爱的抚拍……甜美的歌声……孩子睡着了!梦见美丽而且爱他的母亲,既陌生……又亲切…… 四十九次漫长的哑钟,竟似在片刻间渡过!罡风顿时减弱,随即归于沉寂! 疯妇队甜蜜中醒来,她不能不履行诺言——离他远去——无奈地放下孩子整衣缓缓起立! 对着一轮明月,仰天一阵狂笑: “我又有了儿子!哈哈哈哈!” “我又有了儿子!哈哈哈哈!” 两臂向外长伸,身形如一头大燕飞掠而起! 但见长发飘飘,在树梢几个起落,便自下了孤峰没入无边的夜暗中去了! 一会儿工夫,孩子也从峰头奇寒中醒转,身畔似是余温犹在,但他“义母”的踪影已杳,不禁心头一阵惆怅,想道:“可惜我忘记问她姓名!但将来一定要找到她,尽心孝敬!” 眼看明月西斜,顿时想起了幽灵谷中的师父。 他匆匆攀住长藤,垂下石井,连跌带滚仍循来路下峰,心中忖道:“不知师父是否好了?” 急急忙忙蹿出密林,几乎撞在疾向峰脚飘来怪客的身上。 他迅即停步,抬头看去。 只见这人方面海口,双耳垂肩,顶心微现阵阵白光,肃穆庄严,竟似活生生一尊罗汉! 那人轻轻唤道:“孩子!果然是你!” 他一听师父熟悉的口声,心喜如狂,只叫了一声:“师父!”快乐得说不出话来! “难得你一片诚心,助为师功德圆满,回复本来面目,快快随我返谷罢!” 言毕,只手扶住孩子,快如电闪风飘,霎时回转石洞,孩子兴奋地说道:“你老人家如今超凡入圣,应该尊为天龙圣僧了!” 天龙圣僧微笑问道:“你一个人怎能制止神钟叩 孩子将峰头拜认义母一节,详细享明,天龙圣僧对他这番奇遇深为感叹,道:“你天性如此善良,不幸命中多难,身负血海冤仇,为师早有决心,宁愿拼着一场武林浩劫,也要将万年芷夺来赐你!” “如今为师因你之助,得成大功,以后反可惜大雄神钟法力,使灵芷早日出土,你要注意采取!” 孩子喜出望外,兴奋叫道:“那样我就可以很快长大,好练武功是不是?” 天龙圣僧亦是含笑点首为答,于是亲赴望天峰解了钟内堵塞之物,每日运起佛门心法,以无上定力搜索灵芷,转眼便满一月,又到钟鸣之期! 到时天龙圣僧法相庄严,端坐轻念梵语经文,孩子在一分紧张侍立,等待之中,遥遥听得神钟—— “当!”开始了第一响! 石洞之内,阵阵异香随着钟声愈来愈烈,不世奇珍的万年灵芷似即将要出现人间,孩子机智地追寻异香来源,但它却四处飘行,忽前忽后。 突然石洞左角,地上红光一闪,顿闻天龙圣僧喝道:“上边!快去!” 孩子飞身如箭扑去! 却扑了一个空,只摔得周身疼痛,鼻青脸肿! 一会工夫,红光又在洞右闪耀! “右边!快!” 孩子这次跌得更惨! 这样忽隐忽现反复了十几次,四十九响神钟已毕,万年灵芷更是无影无踪。只剩下头青脸肿的孩子仆地喘息! 天龙圣僧额头微现汗珠,轻叹一声说道:“徒儿不要灰心,你我下次再来!”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次次的失败,接着另一次的努力,师徒两人再作第四次的奋斗。 天龙圣僧拼着走火入邪的大险,运出了所有的功力!石洞中异香更浓,红光愈炽,孩子如疯狂般满洞追逐,配合着大雄神钟声声敲鸣!洞中空气之紧张,足以使人心脏爆裂! 但万年灵芷始终不受捕捉! 更可怪的是,大雄神钟响到四十八次,突地无声,连这佛门神物也退缩了! 等待!等待,但神钟硬是少敲一响。 天龙圣僧心中浩叹,暗想道:“奇珍的异宝,事关天数,看来无法强求……惟有由我重开杀戒……” 于是缓缓对孩子言道:“年余之后,他必出现判官岩头,为师替你取来便是!” 孩子强忍失望之心,连连点头,转身出洞跑到亡父坟前,“哇”的喷出一股血雨,嘶声哭道:“孩儿虽有名师,不能习武,报仇之事,今生无望了……” 他这一番痛哭,只哭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如雨血泪,洒遍坟石之上,哭到绝望之处,用手猛拍墓碑狂号道:“爸爸!你生前很少与我说话……如今还是不言不语……” 此时天龙圣僧已悄然来到他的身后,内心惨然,出言劝阻,忽地感觉半空中嗡嗡发声,一点黑影,当顶缓缓降落! 原来大雄林钟竟已飞临谷口,凌空飞速旋转,震起满谷涡流, 天龙圣僧猛运神功,全身暴张,顶心白光冒起尺余,一声佛号高宣:“阿弥陀佛!神钟不响,更待何时!” 神钟在半空中猛然一翻—— “当!”然振响!其声上彻九天,声闻百里!响毕向西电闪而去! 坟头大滩血泪,这时应声化为片片耀眼红光,一株翠绿幼芽破土而出—— 孩子跪在坟头,因是悲愤过度,只知闭目流泪,每一颗泪滴下,那翠绿嫩苗便即暴长数分,转眼长出三片仙叶,居中托着来红如火的灵果! 天龙圣僧大喜喝道:“万年灵芷已出,还不快取!” 孩子如大梦初醒,下意地伸手一位,居然连根而起,忙向满口血腥的口中猛塞,顿感一股清香滑入腹内,遍身生气陡长! 天龙圣僧见他指缝中尚夹住一片仙叶,忙道:“此一叶可医天下诸般怪症,还不吞下……” 孩子应声将芷叶送到口边,忽地心念一转道:“弟子要留给疯颠的义母!”天龙圣僧点头赞道:“好!好!好!你已服一果二叶,足以脱骨换胎!只是这仙叶,最宜生服,藏之过久,将会色变效减……” 他话未说完,孩子已感血气翻腾,筋骨暴长,以至无力控制的程度,忽地翻身昏去! 他这一场昏睡,便是七天! 七天之中,天龙圣僧不住以无上内力,助其行开药力,但见此子全身赤红如火,犹似初生婴儿,一天天都在长大,他那全身衣衫都被涨破裂开!不能穿着! 天龙圣僧见唯一爱徒,居然得了万年灵芷,内心的喜悦,不言可知! 但是经过七日运功助力之后,他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诧异,将孩子的左手下停的摸捏查看,心中暗自想道:“万年灵芷何等神效,为什么徒儿脱骨换胎之后,一只左手还是比右手细弱……奇怪广” 沉吟半日,转念想道:“灵苦虽是神物,但它的效力,必须藉物而施,而徒儿的左手中毒极深,早已骨髓干枯,所以灵芷无从发挥威力……” 就是他瞑思之间,孩子一声呻吟,苏醒过来,睁着一双巨大明亮的眼睛,睁望着一旁凝立的师父!只见师父满面笑容,说道:“孩子你醒了……” 他顿时想起前后一切奇遇,连忙翻身立起、竟然发觉师父子白矮了一截,和自己差不多高,因此不住上下打量! 天龙圣僧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你长高了!” 孩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头仔细察看,真的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比一般青年更为结实雄壮,身上披着师父的大袍,自己的旧衣破裤都被抛在一旁,看来显得出奇的狭小,喜得呆立当地,只是抚摸自己的手脚! 又听师父对他说道:“孩于!你用左右手各向为师掌心猛击一掌,看看你的力道如何?” 他依言左右开弓各发一掌!自感力大无比,居然带出微啸的掌风,而且周身血气贯通,连平日所练内功,也是进境奇大,大喜说道:“师父,我可以练武了!” 大龙圣僧微微摇头答道:“可以练了!但是不够理想!” “那为什么?” “你的左掌较弱,不能练得像右手那样好!” “那么我苦练左手!以为补救!” “不行!为师生平只收了你一人为徒,一定要练得十全十美!” 孩子不由生望地说道:“那怎么办呢?” 天龙圣僧慈祥地一笑,答道:“不必灰心,为师自有办法!” 话声未落,一指无声而出,点中爱徒的睡穴,孩子再度昏睡过去! 天龙圣僧连忙将他抱起,放在平日打坐盘石之上,竟自匆匆飘出洞外—— 轻眼工夫,他提着几件残缺兵刃回来。 其中有武当派的青霓剑与崆峒派的紫电剑! 还有几件内含大量精金的沉重兵器! 他首先拆下许多精金,双手内力逼出,不停的搓捏,那奇硬的精余在他手中,就如面团一般柔软,立刻捏成尺许长的一只金手。 然后他拈起两支断剑。 青霓连柄仅有两尺上下,紫电剑惟有剑尖一段,恰剩一尺六七。 他将两剑相连,双掌合力挤压,股股青烟随着掌心纯阳内力而出,居然两剑合一,成了一柄完整宝剑,青霓剑那一段青光蒙蒙,紫电剑那一段紫光闪闪,真是武林中从来未有的一柄奇剑! 天龙圣僧将诸事准备停当后,面色沉凝,缓缓举起宝剑,只见青紫光芒暴闪—— 竟将自己左手连腕削下,他那平日所戴的五枚金环,也都附在断手之上, 天龙圣憎左手虽断,但伤口并无滴血溢出,而且皮肉立时收口,仅现一层红膜,然后他将金手戴上,居然运用灵活已极! 他此时更不迟延,右手骈指如风,连点了孩子左肩以下各穴,封闭血流! 再度拳剑虚虚一比,竟将爱徒左手斩断,以自己断手为之接合,包札妥当之后,天龙圣僧含笑闭目,坐地运起无上内功,单凭右掌发力透入爱徒命门穴内, 三昼夜如飞逝去! 孩子再度由昏睡中醒来,便听师父说道:“徒儿速速起身,为师有话吩咐!” 他起身肃立,恭聆师训。 “你十五岁入谷,今年十七,但我平日恐怕引起你的悲思,从不叫你本名!如今你得了万年灵芷,得以脱骨换胎,为师便将‘灵芷’二字,赐你为名,以便踏入江湖使用!” 季灵芷登时下跪,恭然答道:“弟子叩谢师父赐名!” 天龙圣僧接着说道:“灵苦!你不忍为师受那神钟煎熬之苦,竟然冒死解了为师魔难,其心可以动天!现在为师替你换了左手,以便早成绝艺,报却血仇!” 季灵芷闻言心中惊疑不定,举起左手一看,发现皮颜色有异,而且腕上套着师父的五龙金环,而师父左腕竟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假手,顿时喉头发哽,只是连声唤道:“师父……师父……” 天龙圣僧微然一笑道:“你不必过分冲动,为师失去一手毫无不便,普天下能抵得住为师一只手的人几乎没有……” “但是你老人家自残肢体……弟子怎能消受得起……” 天龙圣僧叱道:“如此说来,你为我只身舍命去阻神钟,难道为师又能将钟声还你不成!” 季灵芷忍泪重行九叩大礼,硬咽说道:“弟子叩谢不世大恩!” 天龙圣僧这才重露笑容说道:“这才对了!那五龙金环,为师一并赠你,它合则为一,分则为五,可御敌人兵刃,又可飞空伤敌,而且第一只龙口之只,有颗小珠,遇毒变色,虽然你已服灵芷,百毒入体自解,但也可用它识破奸人暗算!” 季灵芷又是叩首谢过,一眼看见地上的长剑,心中一动,嗫嚅说道:“师父,这支长剑……” 天龙圣僧问道:“你是否喜欢此剑?” 季灵芷轻声说道:“先父以剑成名,但剑法被继母盗去,弟子决心以剑诛仇,只是这剑太好了!不敢请求赏赐。” 天龙圣僧哈哈笑道:“这剑本是弃物,你要尽管拿去!它的前身原是武当的‘青霓’与崆峒的‘紫电’,就叫它‘霓电剑’好了!只是为师当时匆匆接合,日后如遇强敌,小心它从中折断!” 但季灵芷对这细节毫不在心,只是爱不释手地抚摸,心中幻想着日后仗剑入世,斩尽仇敌的景象! 从此,天龙圣僧正式传他武功。 首先是圣母峰水门武功——天龙九式。 招法以九为变,共有九九八十一手,与中原各派武功,完全不同。 其次是秘魔神掌,它是一种特殊掌力,系以体内真元,聚在掌上发出,威力雄猛绝伦,无坚不克。 最后天龙圣僧依照爱徒的请示,按武技精要,特别创立了另外一套三分剑法,以作季灵芷剑诛仇敌之用,它的招法极少——仅有三招,但却有出人意外的手法! 时间在季灵芷日夜勤练武功中飞快地度过!转眼间春去夏来,已到了四月时分。 江湖上正部两派纷纷骚动,因为这一年又是灵芷出世之期! 季灵芷更长成了十八少年,变得剑眉星眼,俊秀飘逸!当年那侏儒似的“小废物”的痕迹,半点都看不见了! 而天龙圣憎却另有心事! 一日练功已毕,他对季灵芷说道:“世无百世不散之筵,人无百年长聚不散之会,如今为师要别你而去了!” 季灵芷如受一记闷雷,张口结舌地问道:“你老人家要走?” “为师早就应回本门圣母峰,如今你的武功已具根基,只要勤加磨练,将来必可光大师门,因此为师不能再延了!” “弟子自觉功力甚浅……” “你已有为师两成功力!” 季灵芷大吃一惊,应声说道:“两成?” 天龙圣僧明白他惊奇的原因接道:“为师自幼习武,不但资质上乘,又兼习佛魔两道,再加上几近百年的修为才有今日的成就,你习艺不到两年,能得两成,已是骇人听闻了!” 季灵芷心中稍为宽解,端然问道:“不知弟子能否敌得过仇人?” 天龙圣僧沉吟片刻,说道:“如果他们就原有功力续练二年,决非你的敌手,如果他们另有奇遇,自然又作别论,依为师看来,你与天下各派高手相比,已是不差上下,但是江湖中天外有天,决不能粗心轻敌!” 季灵芷心中依依不舍,跪地噙泪点砂,谨受师训。 天龙圣僧说毕,自怀中取出一只小袋,就手中倾出内藏之物,顿时珠光宝气眩人眼目,然后收妥递与季灵芷道:“这些珠宝原是各人兵刃上装饰之物,价值颇高,赠你以为踏入江湖之用。” 然后右手轻摩季灵芷头顶说道:“你的秘魔神掌再练一月,便算初步成功,你可留此自练,临走之前,替为师撤去白骨残兵阵,铲除判官岩上字迹,以免惊世骇俗,最后为师将入定中所见你的将来,以数言相赠!” 季灵芷连忙凝神细听。 大龙圣僧朗声吟道: “幼遭孤露! 灵芷换胎! 萱慈重聚! 会我灵台!” 季灵芷听来不甚了解,但是未句说的“会我灵台”,似乎是将来师徒还有重逢之日,心中安慰许多,连忙叩首下去,微觉眼前白光猛闪,抬头看时,师尊身形已杳! 终于不祥的五月五日到了! 幽灵谷四面石壁上拍满了掌印,这些都是季灵芷月来苦练的成绩, 这一天,他清晨便起,遵照师父训示,清除谷内一切,封了石洞,然后跃坐判官岩头,作最后一次的练功,脑海中思潮起伏,三年来的一切遭遇,流水似的映出目前,毫不想到谷外已是正邪高手云集,双方剑拔夸张,危机四伏! 幽灵谷外十余里处,使是一条险恶山道——名叫鬼门关,它是今日武林正派所扼守的要口。 原来正门各派,有了十年前谷中一场混战,元气大伤的教训,所以改变方法,以阻挡为手段,不仅先期把住通路,而且在隔谷三里的周围,密布暗桩,务使无人偷过! 这十年来,武林中人事沧桑,大有变化! 正派的阵容,是由“昆仑黄衫老者”和“衡山无灯大师”率领五大门派新任掌门和门下弟子。 至于其他五大门派老掌门,都因上次护宝受伤,让位归隐。 邪派的五大魔头,现已到场的有“烈火教主火魔褚炎烈”,他一向被尊为五魔之首,这次夺宝,当然还是由他统帅群魔。 其次是—— “昊土教主土魔黄石残”、“寒金教主金魔铁剑冷”、“苍木教主木魔林木森”,而且正在等待“癸水教主水魔海渊澜”的现身。 这四魔头早有强攻硬取之心,可是既被正门武林占先机,受阻鬼门关下,而且水魔未到,无法施展威力惊人的“五行大阵”,决不是正门各派的对手,因此他们虽焦急万分,但惟有苦等…… 这时,双方阵容排开,个个剑拔经张,待机而动! 那正派人物中,有人献计道:“目前五魔缺一,无法联手结阵,何不先发制人将他们一鼓消灭,剩下一个水魔更是容易对付……” 但此计却被衡山无灯大师所否决,他合什低眉道:“这几个魔头如能知难而退,也就好了,何必重演十年前的惨剧!而且要斩四魔,门人死伤必众,不如就这样堵住,但等午时一边,又有十年时光可作计较……” 邪派中,火魔褚炎烈亦是暴躁如雷,嘟嚷不已道:“这水魔不迟不早,就拣这个时候什么奇丹,再不来老夫可不等了……” 土魔黄残阴沉多计,冷声啾啾道:“反正咱们取灵芷是正事,得了这不世奇珍,再对付各大门派易如反掌,而且天龙老怪这十年来功力必也增高,我看还是等水魔来的为妙……” 正说话间,遥闻一声荡人心魄的长啸破空传来,人影如水波飘荡,随风而至,土魔不禁用手一指道:“你看这身法可不是水魔到了……” “不对!身法虽像,身材大异,这明明是个女人,但内力之强,不在水魔以下……” 这精通水魔秘艺、内力惊人的女人,突现鬼门关前,把正邪两派人物,都弄得满腹狐疑,更可怪的是,她不但宣布了水魔的死讯,而且自称“癸水教主”! 这种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骇得正邪各派人物面色骤变! 至于四魔的惊骇是更不必说了! 火魔以五魔之首的身份,暴声喝道:“你是谁?” “黑衣圣母!” “水魔闭关练丹,怎么会死?” “就算他练丹走火!” “你来历不明,想冒充一派教主可办不到……” 黑衣圣母不等他说完,仰天一阵媚荡无比的大笑,插音道:“大教主敢莫是不服贴,何不出手一试?” “正要这样!” “你们四位一人试一掌!我若输了,任凭处置,我若不输,该怎么说?” “这个——” “怎么,你们没有把握赢我吗?” 火魔气得暴喝如雷,道:“承认你是癸水教主!” 双方条件谈妥,便先由火魔发掌相试。 真想不到一招之下,不但是平手,而且对方还稍占上风! 上魔、金魔、木魔凛然中,光发各试一招,个个输在拿下! 这真是大出意料之事,但四个老魔有言在先,无话可说。 只好认这来历不明的黑衣圣母为癸水教教主。 现在五魔到齐,就要与阻挡主路的各大门派,举行最后谈判。 谈判不成,可能只是一场空前的武林浩劫! 但是这位刚被承认的黑衣圣母居然在谈判中,说得十分客气,口口声声说明她个人对万年灵芷并无野心,希望正邪两派以和平方式解决…… 弄得正邪两派都是心中大为怀疑,不晓得她弄的什么玄虚。 实际上是她对幽灵谷方面另有打算, 却不料人有千算,天有一算。 幽灵行中却另外发生了奇事,连她都意想不到…… 幽灵谷外三里周围,环布正派弟子所伏暗桩,一向平静无争,未见有人偷越! 忽然—— 一条全身黑衣的人影,连展快疾的轻功,犹如一只灵兽,穿林沿地而来,竟似阴狠手法,接连点倒武当、崆峒三代弟子所布暗卡,悄然来到幽灵谷口! 这黑衣怪客行事十分狡猾! 他竟不直立身形,却贴身俯卧谷中,仅只伸出半个蒙罩黑巾的脑袋,向下窥探看去,顿时心头惊骇不止! 传说中的“白骨残兵阵”不见了! 但谷中四面石壁,拍满层层密布的掌印,入石深许寸余! 判官岩头的十六字禁令俱被掌力削平了! 但岩头却端坐着一位俊秀异常的美少年! 这少年穿一袭破烂大袍,露出白晰强健的手臂和一双赤足!左腕戴着一排共宽三寸的大金环,光华灿烂眩人,腰佩形式奇古的长剑,尤非凡品! 他此时正在闭目行动,在猛烈的艳阳曝晒下,面庞上阵阵红光隐现,对于外界动静毫不理会! 黑衣怪客惊疑犹豫之中,瞥见两名道装少年,已然仗剑四下搜索,心头更为发急,壮着胆子对谷中,以“聚音”之法喝道:“天龙怪僧何在?” 季灵芷听这口音真力不弱,料定来者必然是武林中人,竟敢该犯师父名讳,于是也不答话,左手一抖,三枚“五龙环”箭射而出!首尾相连,以极快的旋转速度,飞打仅露半个人头的黑衣怪客。 黑衣客见三道金光自数十丈外飞来,心中嘿的一声冷笑,将头向谷外缩回,伸出双掌,想要伺机扑捉。 哪知道这三枚金环竟似长眼的一般,飞到谷边之后,竟然拐弯飞转,“嗡!嗡”呼啸连声,挟着极强的劲道,分袭要害! 黑衣怪客心头一凛,就着卧地之势连连打滚,才算堪堪避过,而这三道金环虽然未中敌人,也不失力下坠!品字形的在空中一绞,叮!叮!叮!三声脆响,一齐飞回谷去! 接着便听谷中一个清劲的声音,喝道:“何方狂徒!乱叫”天龙圣僧“的法号!” 黑衣怪石探出半身问道:“天龙——圣僧可在谷中?” “他老人家早已离此!”季灵芷一面答话,一面对来人口音之熟,感到诧异:“有话入谷来讲!” 黑衣怪客听说“天龙圣僧”走了,喜心翻倒,如逢大赦!立时身形一弓,窜入谷内, 谷外两个仗剑年青道人,一眼瞥见,连忙飞纵入谷,一个是武当三代弟子“法雷”,一个是崆峒三代弟子“显危”,他两人受了师门严命,不敢乱来,只是静立一旁,监视着黑衣怪客! 那黑衣怪客对季灵芷,紧张地问道:“天龙圣僧既然走了!灵芷何在?” “本人就是灵芷!你找我干什么?” “你——是灵芷,难道你服了这万年奇珍?” 季灵芷仰天一阵朗笑,答道:不错!“ “你是谁?” “我姓季!” “姓季?” 黑衣怪客忽然全身一阵冷战,语音也乱抖起来! 季灵芷心中对来人是谁猜着九分,顿感心房狂跳!咬牙冷声道:“那边石坟上有行字迹,你一看便知!” 黑衣怪客一半惊骇,一半好奇,仗着本身功力不弱,大胆纵到坟前一看,顿时如被雪水浇背,根根汗毛孔中凉气直冒! 那石碑上以指力刻着—— “显考三分剑季镇南之墓”! 黑衣怪客惊骇之下,想要转身逃走,但判官岩头的季灵芷身形如龙飞九天闪电扑来!一只火热的左掌,已经贴在他灵台穴上,右手“哗”的一响,撕下了他的蒙面黑布,顿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 玉面飞狐赵世英! 他面无人色,张口结舌地说道:“你……你……你是——” 季灵芷满面怨毒,目后边微现血痕,沉吟说道:“我就是害不死的小废物!今天我要挖出你的心肝五脏,活祭亡父!” 玉面飞孤苦苦哀求道:“饶我……饶我!这全是韩小香的……主意……” 季灵芷一听继母名字,更如火上加油,喝道:“贱人何在?快讲!” 玉面飞狐满脸恐怖之色,嗫嚅说道:“她……她……我不敢……!” “你难道不知秘魔神掌的厉害!” “我……我……”正在他话音未毕之中,却听武当法雷开言说道:“季灵芷,你身佩武当镇山青霓剑,快快还来!” 季灵芷哪有闲心答理,掌心内力微吐,玉面飞狐立时觉得心房大震,似乎就要爆炸,骇极狂嗥道:“慢……!” 同时,武当法雷也叱喝道:“你既不还,小道可要无礼!” 人随声到,伸手就要夺剑。 季灵芷耳听衣襟带风之声,飘然而来,头也不回,右手发掌后推,“砰”地一声,将法雷振飞丈余之外,好在他未下杀手,仅把法雷摔得土脸灰头! 法雷也是名门弟子,立刻翻身纷起,铮的长剑闪出眩目寒芒,“看剑!”之声未落,一线凉风直点对方大穴! 季灵芝听风定位,右手骈指一磕,法雷长剑拦腰断成两截,锵然坠地! 崆峒显危见法雷受挫,长剑疾削对方手腕!招式辛辣之极!季灵芷本在盛怒之下,于是不加思索,左掌凌空翻出,指尖冒出红白相间的光华,将尚距丈余的显危振得血箭喷射,抛剑仆倒乱石之上! 而狡猾的玉面飞狐,趁着这千金难买的良机,一式懒骡打滚翻出掌下,就像一巨狡狐般纵出谷去! 季灵芷一声龙吟,凌空三折,身形也立时飞纵出谷追去!那法雷如梦初醒,背起重伤的显危拼命纵出幽灵谷,迳往鬼门关前禀告师长。 只因他功力尚浅,不知密语传音之法,尤其慌乱中未曾提防,句句言词都被两派人物听见! 这种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所有在场人物,一个个心惊肉颤—— 天龙圣僧神秘地隐去! 万年灵芷被人采得! 得去奇珍的是个十几岁的俊秀美少年!他姓季,名字就叫灵芷! 季灵芷竟是天龙圣僧的传人,擅使秘魔神掌!在一丈以外,虚虚一招便重伤了崆峒三代弟子显危! 而且他身配武当镇山之宝的青霓剑! 灵芷既然被人得去!正邪两派失去争斗的理由,而且这种消息过份骇人听闻!鬼门关上顿时人言鼎沸,人影如潮! 霎时间,风流云散…… 玉面飞狐轻功本来不弱,所以外号飞狐!加之地形熟悉,竟被他逃出百里之远!但是季灵芷如影随形,一个是如狐沿地飞窜,一个是如龙凌空尾追,看看追到一条大江旁边!玉面飞狐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狡笑,凌空腾身而起,“砰”的一声水响!头下脚上倒插入水!仅溅起一团小浪! 季灵芷左腕连抖,五枚金环结成梅花队形,沿着水面平飞过去!可惜慢了一步!水中已无玉面飞狐的踪影, 季灵芷不识水性,只好收回五龙金环,呆望一江流水,气得双眼精光乱闪!连连浩叹! 就在他长叹的时候,江边柳荫深处,一条淡绿人影冲霄拔起,犹似乳燕掠波的轻灵,直投江心而入,连个水花也没有溅起半点! 一会儿工夫!江心“刷”!“刷”两声,白浪四溅分开!那婀娜淡绿身形竟一手夹着玉面飞狐游到岸边!把昏迷不醒的淫棍赵世英掷在季灵芷的脚前! 季灵芷惊诧地打量对方,竟是一个美如天仙的绝色少女,她生得眉似春山,长睫杏眼,樱唇贝齿,颈若柔蛴,巧笑之间有如百花争艳,她不仅是美,而且包含着两种极端的美——一种是媚艳,一种是天真! 季灵芷不禁心头一落! 少女轻轻一抖衣裳,遍身水珠洒得不留半点湿痕,说道:“看样子这人是个江湖败类?” “他就是玉面飞狐赵世英!” “嗯!是个下五门的坏蛋,听说他专门挖掘坟墓,那么就送给你处置好了!” 这少女说话之间,娇躯自然地挪前数步,阵阵异香,熏得季灵芷面红心动,默然一言不发! 少女一向都是被男子纠缠奉承惯了,如今遇到这样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芳心怦怦直震,但是他竟然不言不笑,不由得小性发作,娇声说道:“喂!你看起来很——不错,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季灵芷心想对方拿住杀父仇人,怎能不谢,简单答道:“谢谢!” 少女见他脸红脖粗,充分显出不是油滑之辈,顿时气也消了,“噗嗤”一声,道:“我是闹着玩儿的!其实一点小事,谈不上谢谢!我叫做青姬李元垢!你叫什么名字?” 季灵芷对这绝色动人,而且帮他大忙的青姬未尝不暗有好感,可是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异感,庄重答道:“我叫季灵芷!” “你飞打金环的功力很高,难道连个外号都没有?” “没有!” 青姬呵了一声,打量季灵芷的破衣赤足,微笑不语。 季灵芷看出她的心意,不由又是脸上微红! 青姬连忙解嘲道:“我们快些处置这恶贼吧……!” 季灵芷转过睑来,双目充满怨毒:他为要迫出毒峰玉女的下落,以便将奸夫淫妇一并治罪,于是先拍活了对方的穴道。 玉面飞狐睁眼圆转,眨眼看这一双壁人!飕的灵魂出窍,心想报应难逃,死期到了! 季灵芷一掌贴住他的心脏,喝道:“赶快讲出毒峰玉女的下落!” “我……我……我不敢……!” “好!”季灵芷掌心内力迸出,玉面飞狐顿感心房欲裂,血气乱翻,一身冷汗涔涔如雨乱流! 他自以为不错的那点功夫,竟自毫无抵抗之力!脱口哀鸣道:“我讲!我讲!但有个条件!” “说说算!” “你答应不伤我!我以全部秘密为交换条件!” 季灵芷暗想如要早报血仇,这一条重要线索不能轻易失去,否则以毒蜂玉女的诡计多端,迟必有变,只得咬牙喝道:“姑且饶你多活几天!快讲!” “她……她如今已经变成癸水教主,自号黑衣圣母!占据了沉鱼岛……!” 季灵芷闻言惊疑不定,青姬却突发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道:“灵哥!这家伙胡说八道!癸水教主水魔,功力奇高,怎能让她做教主?” 玉面飞狐急忙说道:“千真万确!她不但杀了水魔,而已夺了百婴姹女丹,已成上乘武功!” 青姬哂道:“越发的荒唐!她有多大能耐,能够杀了水魔,夺得奇丹?灵哥!你不必听他胡说,干脆一掌劈啦!” 季灵芷沉思之中,本能的掌心真力吐出……玉面飞狐心肚砰的一震,七窍血箭狂喷!嘶声惨嗥道:“慢……慢点!听我讲——!” 季灵芷见他全身痉挛,面容惨变,恐怕人死无招,随即卸去掌力,道:“你唯一生路只有详细实招!如有半句假话,将你立劈掌下!” 玉面飞狐喘息片时,说道:“当日逃离幽灵谷之后,我们向东进入癸水教的总部所在——沉鱼岛,结果双双被据……?” 青姬叱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有这种胆量?” “起先我也奇怪为什么挑选这条道路,事后才明白是她的预谋,因为水魔最好女色,所以她一路故意卖弄风骚,让教中人物注意,藉此献身投靠!” 青姬道:“真是无耻!后来怎样?” “她被水魔纳为宠妾,学了不少武功,到第三年的时候,突然暗中召我见面,说出水魔要炼百婴姹女丹!” 青姬道:“百婴姹女丹?听名称就是邪药!” “这丹是由一百个胎儿炼成,服下可增功力几倍!她为了要夺这怪丹,所以应许平分一半,叫我出岛采取天下绝毒——尸虫!” 青姬道:“难怪你私掘无数的坟墓!它究竟有多大力量?” “尸虫是人身精血百毒所化!焙成粉末无色无臭,服下毫无异感,多则立暴毙,如果控制药量,可以使人慢慢精血干枯,骨肉萎缩而死,武功越强越死快!” 季灵芷心头一阵冷战,切齿问道:“我父亲和我所服的药,想必就是尸虫!对不对!” “是……是……不错!” “好——贼——人!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往下讲!” “水魔到了丹成那天,因为切忌色欲,所以特命毒蜂玉女把守密室,而且事先服下清心去欲的冰雪散!准备一等丹成,立刻吞下……” 青姬道:“不用说,冰雪散渗了尸虫毒粉!” “对了!结果水魔不但不能制止色欲,反而欲火如焚,她更加以裸身挑逗,趁着水魔心神紊乱,一掌将他劈了,夺得邪丹!” 青姬道:“你分得几颗?” 玉面飞狐满脸怨愤,答道:“一百颗她全数服了!” 青姬笑道:“恶人终受恶人磨,你是活该!” 转面对灵芷说道:“灵哥!这班江湖败类,用不着跟他讲道义,干脆解决他以免为害别人!” 季灵了虽是愤恨已极,却摇头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不能失信。” 再问玉面飞狐道:“贱人现在哪里?” “她在鬼门关上,不知走了没有!” 季灵芷已经得到答案,恨恨收回左掌,说道:“我履行诺言,暂且将你释放,趁早识相些滚——” 玉面飞狐吓得心惊胆落,哪敢再作逗留,转身如野兽出阱般,窜入林中逃得无踪无影! 季灵芷复仇的心念,如火如荼,匆匆对青姬拱手说声:“再见!” 身形腾空冲起,疾身来路方向!耳边风声呼呼,遥听得青姬清脆的叫声:“灵哥——灵哥——!”缭绕长空,山回谷应! 冷壑空山,斜阳夕照! 鬼门关前从短暂的风云鼓荡重复到死寂荒凉! 幽灵谷中判官岩的倒影,在落日中显得奇长。 但是—— 除了这静立的影子之外,还有两条蠕动的人影,在乱石中徘徊不已! 这两人身穿黄色奇装,一个骨骼凸出,面目狰狞!一个青眼灰腮,满脸阴险,都是三十出头的壮年,每人腰际斜挎着奇形长剑! 第二章 初展雄风 他们是心有不出的昊土教徒,奸像想从地上找出另一颗万年灵芷! 忽然!谷边一道人影冲空直起,犹似天龙浮翔,奇妙的身形三回九折,轻轻泻落在判官者头,立闻清劲震耳的口音喝道:“胆大昊土余孽!还不退下!” 季灵芷一瞥之下,早已看清了两人的身份! 这两个恶棍起初被来人奇妙绝伦的身法吓得一怔! 等到看清对方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立刻大放宽心,反而暗笑自己神经太过紧张,小题大做! 狰狞剑手粗暴喝道:“想必你是天龙老怪的徒弟——季灵芷!” 青眼剑手也冷哼道:“这可是你的老家!太爷们就来不得?” “本人不愿滥杀无辜!但你两个犯了三大禁忌……” 青眼剑手狂傲无比地答道:“臭规矩不小!什么三大禁忌!” “侵入本人先父墓地!一忌! 骚扰师尊遗迹!二忌! 辱及天龙圣僧法号!三忌!” 狰狞剑手狂号道:“犯了又怎么样!” “念在先父师尊的圣地!你两人自折长剑,滚出谷去可饶一死!” “哈!哈!哈!哈!”两个昊土教徒一齐纵声狂笑。 狞恶剑手喝道:“小子少要卖狂!我们教主正在四处找你,乖乖跟我去认私取灵芷之罪,可以减轻刑罚!” 季灵芷怒极之下,不失镇静,微然一笑,叱道:“真是痴人说梦!岂有此理!” 青眼剑手插言道:“你活着不去,死了也要去!对本教而言,你也犯了三条死罪!”, 季灵芷冷哂道:“你说出来听听!” “私取灵芷!一死! 天龙老怪当年得罪教主!二死! 抗拒教令!三死! 所以小子,你死定了!” 季灵芷听他居然再度渎犯师尊,仰天一叹,暗祝道:“天有好生之德,难容万恶之人!弟子不得不开杀戒了!” 奇快的身形一晃,已到两人身旁三尺之内,喝道:“通名受死!” 狞狰剑手答道:“昊土教下追魂剑手余勇!” 青眼剑手答道:“落星剑手张泉!小于你也使剑,咱们大家原地不动发抛,这三尺之地,一拔立见生死,你敢不敢!” 季灵芷从他们外号推测,想来必要自恃拔剑快速!但他心有成竹,竟然冷冷一笑点头认可! 这时! 他们三人正好站成三角形!每人距离都是三尺左右! 落星剑手恰在季灵芷的右前! 追魂剑手恰在季灵芷的右后! 两人左手紧握剑鞘! 右手五指微张,虚虚作势! 紧张的面容中,浮着一丝诡祟的阴笑] 季灵芷气定神凝,眼神内视! 脚下不丁不八!稳如泰山! 幽灵谷中更显得出奇的沉静! 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响得像催命的战鼓……! 突地人影一闪! “铮”!“呛”!“呛”! 三道剑光灵蛇般交叉一闪! 三人循着圆弧各都上前了一步! “铮”!季灵芷长剑飕然归鞘!而后凝稳地缓缓收回步法! 追魂剑手余勇长剑斜斜后撇,身形呆若木鸡! 落星剑手张泉长剑虚虚上挑,脸上冷笑犹在! “呛”!“呛”!双剑齐坠! 两人呆立的身躯突然向前一栽! 齐胸一齐腹一仆地断成三节! 鲜血噗嗤一响,四散飞溅!心、肺、肚、肠,遍地撒出! 热气蒸腾,还在血河中微微扭动! 这就是季灵芷师授“三分剑法”中仪有三招的第一招 “飞霜断魄”的起手式! 季灵芷第一次用剑,就仅凭一招剑劈两人,虽然他们该死,但这样恐怖的死法,对于初闻血腥的他,又岂能丝毫无动于衷呢! 他从迷惘中清醒过来,恭敬地拜辞父墓,然后施展“天龙九现”的无上轻功,便向谷口纵去! 季灵芷身形刚到谷边!猛然一阵“轰”!“轰”!掌力迎面劈来!‘ 砂石乱飞,土崩石碎!威力奇猛无比! 季灵芷双臂一振,“天龙摇髯”,身躯在百丈高空中,贴着真力气团,划了半个弧形,反向来人头顷飞去] 他虎目疾扫,看出来人一半是“昊土”教徒,一半是“烈火”教徒,各由四个功力奇高的老人率领,这一掌竟是四个黄衣老人联手所发! 他这时虽无滥开杀戒的意思,但是恐怕批人入谷扰闹,半空中一声断喝:“来人速退,入谷者死!” 哪晓得他出乎善意的警告,居然被人藐视!四个红衣老人闷声不响八掌并施!如火焚般的热浪,由下拍来,着肤欲裂! 季灵芷双脚踏着涌来真力,飘然连点三步,凝立当地! 那数十名昊土烈火教徒,“霍”的将他层层围定! 季灵芷对这一批人视若无睹,眼角中瞟见几个黄袍老人,“刷”“刷”衣襟带风,飞纵谷底!口中清朗数道:“一! 二!三!四!四个无知之辈,自找死路!” 四个烈火匪首之中,一个额生大瘤的短发老人,迈步而出,两眼一翻,火刺刺问道:“原来你就是季灵芷!咱们烈火教教主,也要找你算账,识相的跟着走!” 季灵芷剑眉一扬,冷声道:“你们这些狐群狗党,到底还是来助拳,还是来算账!” 另一红虬电发老者,怒哼连声,以雄沉的嗓音说道:“咱们二教合力,反正够你小子受的了。” 季灵芷以最后警告的口吻说道:“本人姑念你们四人还未犯下劣迹,趁早走路,可免一死吧!” 四个红衣老人一齐如雷震笑:“小子狂得过份!你知道我们是谁?” “烈火邪教棍而已!” “哈哈哈哈!小子你连烈火四凶都不知道,岂非死得冤枉!” 这老儿以为名号一出,对方必然吓倒,哪知道季灵芷一不惊,二不怒,连头都不摇。压根儿不晓得他们是谁!气得他头昏脑涨,接着暴喝道:“老夫烈火四凶大凶李伯刚!” 向额生大瘤老者一指道:“二凶尤铁强!” 再指着另二老人道:“那边是三凶余化蛟,四凶王振世!” 季灵芷虎目连眨,问道:“你们烈火教算是第几流?” “咱们现掌烈火教外四堂,哼哼!仅次于教主而已!” “哦!原来是二流脚色!” “哼!他两人亵渎圣地,自找死路,你们更是故犯禁令!干脆点,报名受死!” “老夫昊土四绝,金光指刘立天!” “红砂阴手徐自乐!” “阴鬼爪胡若冰!” “切脉勾魂李元道!” 这四个竟是昊土教中专练指掌功力的好手! 话声刚落,金光指单掌一摇,数十徒众,顿如虫奔蚁走,顷刻布成一昊土阵式! 八个狞恶凶残老怪,杀气重重j只听重腕掌行动爆响之声不绝于耳!满布杀机的空气,凝重得使人呼吸都感困难! “杀!”“昊土四绝”一齐吐气开声!八掌齐出! 季灵芷“天龙九式”中“飞龙七跃”,两掌翻错而出! “砰!”昊土四绝震得各退五步,血气乱翻!季灵芷也退了两大步,方才停住步伐!对这四绝联掌的威力颇为骇然! 但昊土四绝何尝不更为大惊失色,他们以为这全力一击之下,对方必被震死当场!哪知结果毫不见效! 吴土四绝一声怒哼!二次以十二成力道纵身发掌! 阴鬼爪十指如钩,阴风飕飕专抓掌腕穴道,切脉勾魂两掌平骈如刀,闪电般翻飞不已,迳削脉门!红砂阴手左右两只血似怪手,荡起满空红影,温寒之气中人欲呕! 金光指指尖惨淡的金光如鬼磷爆闪,十道光华,直透这一片指影掌风,箭射季灵芷全身大穴要害! 阴残诡异的威力,猛增数倍! 季灵芷遥见烈火四凶只是在昊土四绝之后,蓄势待发,存心看他们更有什么鬼门道!身形疾折,掌影如山打出层层劲波,势如倒海推山,硬生生将四绝的拼命招式逼了回去! 这一下把昊土四绝震得七窍中鲜血涔涔喷滴,身躯抖战不已! 烈火四凶见状,身形疾扑而前,各将两掌贴住“昊土四绝”身后“志堂”、“命门”,似是为他们助功疗伤!只见四绝满脸怨毒之色,凝立蓄势,准备—— 就在这刹那对峙之中! 圈外一声银铃似娇声喝道:“灵哥!我赶来了!” 俏影如飞坠降!季灵芷身旁立时多了一个绝色少女,俏生生捧着一支短剑,仪态万千,娇靥含嗔,叱道:“八个老的,打人家一个小的!不要脸!”她这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好像把季灵芷看得比她还小,可是语气中的关切之情毕露,使季灵芷心头如小鹿般的一震! “青妹!我就够了,你快退——!” 青姬一路疾赶而来,没有看到季灵芷发招的雄威,竟然以保驾自居,右手往腰上插,神气十足! “灵哥别怕,我帮你制裁这些下三滥……” 季灵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话可答!但“四凶四绝”,一向卖老自大,如今听这两个青年男女,一唱一和,简直把他们当作待宰猪羊,哪能不气得一佛出世! 烈火四凶中大凶李伯刚怒极狂号:“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想找死!” “嘿!亏你们自称老江湖广说时五指向短剑剑鞘上一弹:“你不认得人,该认得剑!” 大凶李伯刚瞪眼一看,好眼熟,但是想不起! “想不起吧,拔出来你大概认得出!” “丫头你拔!” “拔也枉然,此剑出鞘,你早已人头落地!” 四凶四绝功力已经运足,猛的齐纵而出,四凶手掌仍是贴着四绝大穴,犹如推车一般,掌影排空而至,其力量又增数倍!方圆三十丈内涡流旋滚,尘土蔽天! 季灵芷急夺神威,奇快地运出二十八掌,堪堪对住来势,对青姬喝道:“这是五行联掌里的火能生土,快走!” 青姬早已被这骇人掌力惊得芳心乱跳,幸亏她轻功灵巧,右手黑油油短剑振起数丈剑墙,借掌风余威,灵鸟般撤出界外。 季灵芷去了心理上的负担,左掌突地红光闪闪疾划而出,五指指尖更纵出条条白气! 连声惨厉的哀嗥起处,八老人阵势突乱,全被震飞两丈以外,不但昊土四绝面无人色,热血洒遍胸前,连四凶也被四绝穴中透来的掌力震得每人鼻孔下,各挂两条血柱! “秘魔神掌!”场中有人骇极呼道! 四凶四绝拼着回光反照的余力,鬼号般叫道:“大阵齐上!”呛呛拔剑之声,遍山响应!烈火吴土两教匪徒,如疯狗般扑上! 季灵芷奇快的身法绕阵三匝。 刹那间! 骨肉横飞! 脑浆进流! 鲜血狂喷! 哀嘶!惨号!两“阵”毫未见功,便成一盘散砂,土崩瓦解! 幽灵谷口已成一片杀气冲霄的活人地狱!- 匝!死了三分之一! 二匝!死了三分之二! 仅余四凶四绝在作临死的扎挣! 三匝!四绝已经胸前凹入一个手掌形的透明大洞,心肺粉碎如泥而死! 一道黑蒙蒙的剑气来完成第四匝!使剑人正是青姬! 三凶都是臂断残肢,骨肉零碎而死! 惟有大凶刚才辱骂青姬,反而死在最后! 青姬故意剑尖一颤,诱斩了他的两臂!大凶呆怔怔站立场心,痛得全身发痉! 青姬短剑一翻,“噗”的插入对方肚脐中,剑尖直透背脊而出。然后玉腕向上一挑,“大凶”全身离地!顺着剑刃向下缓缓坠落! 竟被从腹至顶,剖成一个“丫”字形的两片血人! 一场恶战过去,遍地尸山血海!恶腥刺鼻! 只听青姬娇喘微微,低声问道:“灵哥!找到黑衣圣母没有!” 季灵芷从无限悲悯中惊觉,摇头道:“一路只见这两教匪徒,一个黑莲教的也没看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上沉鱼岛!” “灵哥——!” “哦!” “我看你太死心眼!那玉面飞狐的话不一定可靠!” “但是我决心要去!” “唉!可惜我要回云雾山师父‘青灵姥姥’之处,不然的话——,我——我想和你一道去。”青姬说到这里,刚才的狠劲完全敛迹,竟然低头绞弄着衣角,不胜娇羞! 季灵芷诚恳地答道:“青妹!多谢你一番盛意,可是我不愿意把别人牵入自己的恩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黑衣圣母’已非庸手,沉鱼岛又是她的老巢,难免有些惊险!” “你嫌我本领差,碍手碍脚!对不对?” 季灵芷虽然被她道破心事,但他怎能当面对她承认,因此改言慰道:“不……!” “那么你带我去!”. “青妹!事实上不可能……” 一语未完,青姬在这种从未受过的拒绝之下,早已珠泪如雨,暗地饮泣,委屈得不可言状!季灵芷更是初次碰到这种场面,人家对他如此好心,他却不能领受,又无从劝慰……,他只有窘迫的沉默…… 青姬泪眼中瞥见季灵芷的窘态,小性一软,心里安慰了许多!幽幽说道:“以后我们不一定再能相见……” “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希望你……给我一件……有纪念性质的……。” 季灵芷立刻乐意地取出师尊所赐珠宝小袋,向掌心倾出,真是珠光宝气,照得眼光缭乱!” “青妹!这些你随便挑选好了!” 哪知青姬对这些女性梦寐以求的珠宝钻石,竟然毫不在意! “这没有纪念价值……” “我没有其他的长物了!” 青姬对季灵芷左腕一指:“给我一个金环好啦!你一个人带着五个哩!” 季灵芷又是一阵为难。“这是师尊所赐……碍难……” 青姬睁着一双大眼,眼睛里又涌出一阵泪晕,毅然伸手取下一只耳坠,托在掌心,婉转说道:“这也是我的师尊所赐,名叫黑珠,它百世罕见,极为名贵,我和你交换一-一你总该答应了吧!” 季灵芷对她的情意与纯真,深为感动,在他十八年受尽苦难的生活中,她是第一个直扣心扉的少女,终于无奈地褪了一环,郑重地交付与她:“千万爱护它,不要……!” 青姬顿时破涕为笑,喜上眉梢:“我随身戴着,决掉不了!”依依不舍的转身,说道:“灵哥!我走啦,你要多多保重!”身形连闪,已去数十丈外,忽又扭头顽皮的笑叫道:“我谒师之后,也去沉鱼岛,我把黑衣圣母抓来送你!” 季灵芷高呼道:“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青姬一面飞纵,一面频频回头,对他的劝告,却不回答,带着阵阵银铃似的娇笑声,没入星月光辉中去了1 烈日如焚,山川似沸。 在酷热的阳光下,甘泉县城的通衢大道中,虽然偶有三两人,也是手摇大扇,挥汗如雨。 但季灵芷却是一身干燥,两只健足踏着滚烫的青石街面,浑如不识寒暑,尤其他那身破烂的大袍,古老的长剑,俊雅的风姿,配在一处,极不调和,惹得人人转头注目! 季灵芷心有所感,俊目四下打量,迈步便向街边一家气派毫化的客店中去了进去! 店小二瞪着一双势利眼,打量来客穿着不佳,冷冷问道:“客官可要住店?” 季灵芷微微点头示意。 “咱们店里有个规矩,没有行李的客人,要先付房金!” 季灵芷闻言并不生气,怀中取了一块黄金,随手递去! 店小二手掌掂了一掂,感觉份量不轻,一股笑容浮上嘴角:“贵客请等一下!”把金块送交柜台后面的老账房,老账房将金块细看一番,取出试金石连划几下,干咳一声道:“这金子成色不好,用不得!” 话音未落,店小二那丝笑容,立时烟消云散,再不说话! 季灵芷暗想:“这些金子原是师尊由兵刃上取下,必然渗有其他金属,所以成色不足。”随手取出珠宝囊向柜上倾出光芒灿烂的奇珍异宝,道:“本人并未多带金银,这些珠宝你挑一件存在店中好了!” 两个店伙被宝光照得两眼发花,一时反而答不出话来! 忽然,客厅中一声干咳,走出一位四十余岁的男子来! 生得圆面大耳,一表非凡,掩口微发衬着银盆大脸,不但显出富贵端庄,更有几分慑人心神的力量。 他凝练地迈着八字官步,轻抖白绸长袍,朗然说道:“这位客人的房金,记在本人账下好了,不要难为人家!”说毕迈步就要出店。 店小二诺诺连声,异常恭敬地答道:“金大爷说得对,小人怎敢难为贵客……” 季灵芷脚步轻飘,拦住这人,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扰,我另找其他客店好了……” “阁下不必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下笑面财神金富……” “在下季灵芷!” 笑面财神脸上掠过一丝惊奇之色,立刻露出满面春风,道:“原来是季少侠,久仰!久仰!在下广交武林豪侠,季少侠如果推辞,岂不太见外了!”竟然不出店门,转面对店小二道:“就将季大爷安置我的隔房,我们要好好叙一叙!” 店小二弯腰到地,连称:“季大爷请移贵步!”旋风似的领着二人入内。 笑面财神马上摆酒接风,两人觥筹交错,豪饮起来,那笑面财神不但口若悬河,而且熟悉武林典故,原来他不入黑白两道,但却与两道高手交游广阔,季灵芷从他口中,竟然探出一般人所不知道的沉鱼岛。 酒酣耳热,笑面财神慨然说道:“恕我年长称偿一声贤弟,像你这等高手,不宜如此打扮,我送你纹银百两,以壮行色!” “在下不能无故受惠……。” “贤弟不收,就是看我不起了!” 季灵芷低头一想,怀中取出两颗明珠,说道:“在下无以为报,两颗珠子聊作纪念!也请金兄笑纳!” 笑面财神将明珠一翻视,道:“这两颗冬珠,价值千两,太贵重了……” “金兄不收珠子,在下也就不收银两!” “如此愚兄斗胆收下!明日陪你上街买衣赎马!也好让武林人瞻仰贤弟英姿!” “多谢金兄盛意!” “贤弟不必客气,我能有你这样一位年少英雄的朋友,真是太荣幸了!哈哈哈哈!我们干一杯!”. “金兄请!” “贤弟请!哈哈哈哈!” 第二天笑面财神热心地陪着季灵芷,添装备马!他那天生英俊的人材,配上鲜衣怒马,更显出潇洒俊逸,神光照人,笑面财神哈哈说道:“贤弟!俗语说人要衣裳马要鞍,你这一打扮,真正赛过潘安宋玉!” “金兄!承你厚意盛情,在下有事在身,要告辞了!” “你要到——?” “沉鱼岛!” “但不知为了何事,如此匆匆?” “这是我个人之事,也许金兄将来会知道!” 笑面财神一再挽留不住,只得帮着季灵芷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一会儿工夫,阳关大道上两骑马并走如飞,转眼已过十里长亭,来到效外荒野之地。 “金兄不要再送了!此处离城已远-…”” 笑面财神闻言缓缓下马,停立当地,依依不舍说道:“恕愚兄不远送,你要一路珍重……”弯腰一拱到地,施礼为别。 季灵芷连忙抛镫下骑,施礼相送,就在低头俯身的时候,突然眼前指影电闪,顿感巨关穴上一股大力透入,立刻吭声仰面倒地! 虎目中立见笑面财神满脸道德化成一片阴险无比的怪相,更比天生丑恶的人难看十倍,使人如见蛇蝎,汗毛竖立! “哈哈哈哈!小子你上当了!” 季灵芷毫无防备之下,被对方颇具功候的暗招,制住大穴,无法出声,只能圆睁虎目,听他自鸣得意。 “小子,金大爷若不说明,你做鬼也不明白!大爷我专吃黑白两道,手下从来不留活口,所以永保秘密!你不甘心,尽管到阎老五那里告状好了!” 随即搜出季灵芷怀中珠宝:“哈哈!收获不少!难为你一片孝心,本人笑纳了!” 又将霓电剑拔出鞘来,竟然吓了一跳:“好家伙!一半崆峒镇山,一半武当传家货,这是个惹祸的根苗,留给你陪葬算啦!” 笑面财神搜光季灵芷一切所有,冷笑道:“小子!你比别人幸运多了!金大爷两天美酒佳肴,鲜衣好马,总算花了本钱,替你做过生祭,你死的真值得!” 右腕猛翻,对季灵芷脸上迎面就是一掌! 突然—— 红光电闪,白气如箭,强劲无比的掌力平地而起! 一声凄厉惨嗥! 笑面财神肥壮的身形“蓬”地倒翻二丈开外,一只右手虚软下垂,已被齐腕震断!所夺珠宝洒满-地! 贼眼中看见季灵芷已经弯腰,坐起,满脸杀机惊人! 骇极之下,连忙左手住断腕,转身任奔逃去! 季灵芷不遑追赶,只是坐地行功…… 原来他已服万年灵芷,复功极快。 就在笑面财神自吹自擂的短暂时间中;不但冲开穴道,而且已经聚集了两成多功力! 终于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拼命一掌打出,挽回了濒危的局面。 可是他不能不先制住胸中腾翻的血气; 半炊之久,季灵芷自感已无大碍;起身收拾地上珠宝,一面四周打量,已然不见笑面财神的踪影,咬牙说道:“金富!你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总有一天遭到应得的惩罚!” 然后上马一抖丝缰,蹄声复得!绝尘飞驰而去! 晓风旭日,百鸟清蹄。 落星桥前三个佩斜的中年道人,正在不住的走动,时而翘首探望前面的阳关大道,似乎是有所等待。 其中虎头燕颔,身材雄伟的道人,尤其显得不耐,转身对较为年长,相貌清癯的道人说道:“等到这时还不出现,可能从小道溜了!” “师弟不必性急,此时天色尚早!” “等……等……等!跟这种贼人有什么道理好讲,依着我的主意,遍搜各处,不怕拿不住……!”另外一个赤面短发的道人,也在出口埋怨。 “清璇师弟!你与清玑都是性情不好……” 话到一半,清玑兴奋的低声喊道:“好像是来了!” 三道人一齐转头—— 远远尘尖起处,一位青年骑士疾驶而来,转眼便到桥头,口中连称:“借光!借光!”,轻抖马缰,想要越桥而过! 三道人品字形向桥中一拦,马上少年疾忙勒住马头,面上露出惊奇的颜色。 年长道人首先说道:“贫道等是武当三子清枢、清璇、清玑,请季施主下马答话!” “素不相识,如何认得本人?” “贫道也不认识季施主,但你佩着我武当宝剑,我却认得它!” “本人有事在身不便下马,有话请讲!” “本门宝剑请你交还!” “对不起,此剑是师尊所赐……” 清璇道人早已瞥着一肚子闷气,暴声喝道:“分明是我武当之物,小贼还赖!” 季灵芷剑眉一扬,飘身下了坐骑,叱道:“出家人口里放干净点,我若不念你是方外之人,立刻叫你难看!” 清玑道人冷哼喝道:“你如果不是贼,怎会打伤笑面财神,夺他珠宝!” 季灵芷一听,心里恍然大悟,看来这武当三子,定是受了笑面财神的挑拨而来,叱道,“笑面财神才是贼……” 清玑道人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头,道:“他是江湖上有名的财神,难道还能捡你的财物不成,识相的让道爷搜查身边……” 季灵芷闻言怒发冲冠,喝道:“胡说八道……” 清璇清玑也是气得胸膛欲裂,刷的双剑齐出,喝道:“小贼看剑!”话音未落,剑光霍霍,分刺季灵芷章门天池两处大穴! 季灵芷想不到武当三子竟然会出冷招,而且这两个道人到底是名门大派,出手快速已极,连忙身形闪动,左腕疾速划空而出,竟用赤手空拳煞住两支长剑,只听得“叮”!“叮”!两响,硬生生将对方剑招化解于无形! “清璇”、“清玑”见剑中敌腕,居然被他弹回,心中大为惊骇,他们不知道季灵芷左腕戴着“五龙环”,反以为是什么邪门外道,齐齐弓声暴喝,二次长剑如闪电般刺出。 季灵芷见他们执迷不悟,左腕以看不清的手法一圈,“嗡嗡”破空之声,自袖中发出。 于是“天龙九式”绵绵打出,除了应敌之外,更不时的发力推动金环,就凭双掌四环,将“武当三子”凌厉的攻势逼住。 武当三子长敛夹掌,瞬间攻到百招之外,季灵芷仍是气定神闲,绰有余力。 清枢道人见久战无功,忽地长剑一晃,清璇、清玑跟着剑招骤变,三剑合一,同向季灵芷点来。 只见四枚金环忽向上飘飞,显然是被强烈的真力冲起,同时剑气拂面如刀,逼得季灵芷疾退八尺! 季灵芷看出这是三星遂月剑阵里,最厉害的绝招三星聚会,心头一凛,秘魔神掌随手推出。 红光白气交互闪动,“蓬”的一声,武当三子闷哼不绝,秋风落叶般,退出三丈以外。 都是面如死灰,口角血丝缕缕,他们被掌力震出的血雨,随着三人倒退之势,洒成三道血虹!映日如火。 季灵芷并无杀死武当三子的意思,正想将他们叱退。 但他虎自瞥见情枢道人惨厉的面容上,忽然露出喜色,而且身后风声飕然,一个清亮的口声高呼:“掌门人驾到!” 武当三子立时忍伤收剑,恭然垂手肃立。 季灵芷身形微侧,一位五十余岁的道长已然凝立桥头。 只见他凤眼蚕眉,长髯飘忽;果然不愧一门宗主的风度,身后更排侍立着六个捧剑持拂的青年道士。 武当掌门人看出三子受伤不轻;蚕眉微皱,说道:“三子退下憩息!” 三子应声退往道长身后,坐地疗伤。 然后道长略一拱手为礼,道:“贫道武当掌门人如意道长,季施主好俊掌力!” 季灵芷猜想如意道长以掌门人身粉亲自赶来,必然是为了宝剑,于是开门见山答道:“掌门,人不必夸奖,尊驾想必也为宝剑而来?” 如意道长道:“正是……” 季灵芷道:“贵派口口声声要讨本门宝剑,本人有几个问题请教一下!” 如意道长胸有成竹似的点头,道:“请问!” “道长身为掌门,必然知道此剑失落何处?” “十年前本派前辈掌门玉虚真人失落此剑在幽灵谷内!” “那么贵派失剑十年,十年来从不寻找!为何今日忽然要找?而且既是玉虚真人所失,他自己为何不找,而贵掌门反而要找?” 如意道长想不到对方有这样词锋犀利的问题,不禁脸上微红,道:“既是本门世传之宝,为后代者人人有责!” 季灵芷一笑说道:“你始终认定此剑是武当之物,对不对?” “决不会认错!” “请你仔细看看!”季灵芷“铮”的拔出长剑,高举过顶,霓电剑上青、紫两段不同的寒光,闪闪刺人双目,放出特别的异采! 如意道长不由得轻噫一声:“紫电?……青霓……?” 季灵芷开朗一笑,道:“掌门人!这一不是紫电,二不是青霓,这是师尊赐名的霓电剑!” “霓电剑?” “现在掌门人想必没有话说了,本人就此失陪……” “慢着!”如意道长情急之下,伸手一拦,说道:“紫电剑是崆峒之宝!我们两派,同是道家,犹如手足,季施主如将此剑归还于我!我们两派都很感激!” 季灵芷想起师尊说过当年正邪决战,武当派也曾出力保护万年灵芷,而且如意道长出言有礼,因此婉转说道:“但此剑是师尊所赐,本人要用它完一桩心愿,等本人成功之后,转赠贵派如何?” 如意道长坚决的答复道:“对不起!本派讨剑之事,已经传出武林,如不能马上收回,有碍本派名誉!” “如此说,你是倚仗武当派的名头,向我硬讨!” “硬讨不敢,还请立刻交还!” “如果不还呢?” “不但武当不能轻放过,崆峒派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要考虑后果!” “想不到名门大派也以多为胜,以强为先!好吧!此剑在我手中,你只管来取!” 谈判终于决裂!双方杀机顿起! 如意道长轻舒猿臂,接过弟子递来长剑,沉着老练的立开架式,果然大家风度,不同凡响。 季灵芷也是心神归一,却仍原式不动!以静待敌! 如意道长低声清啸,剑如灵蛇,直抢中宫而进! 如意道长既为一派掌门! 武当心法又向以“敌不动,已不动”为制胜之首。 为什么他竟然会先发剑招,而且直踏中宫而进? 这就是所谓“姜是老的辣”,他已然看出季灵芷功力惊人,所以抢得先机,想以出奇制胜! 季灵芷感觉对方这一招,剑气弥空,以排山倒海的巨力压来,两臂一划一圈,左掌右剑,硬封过去! 霎时场中人影剑光凝为一片,连跌坐桥下疗伤的“武当三子”都感到真气如潮,心惊不已! 转瞬之间,五十招已过!如意道长突然刹住剑式,飘退八尺,左掌疾出,劈出一道无形大力! 竟已发现无坚不摧的“玄门真气”。 季灵芷心头一凛,推掌急挡! “蓬”!的一声巨响,如意道长震得连退两步,季灵芷也蹬蹬!退出五尺! 武当诸位这一惊非同小可!掌门人这一掌从不轻露,但季灵芷居然在被动情形之下,硬接下来!而且显然内力留有很多余地! 那么,以武当掌门之尊,真还无法对付这年轻后辈! 如意道长猛然面色一沉,右手长剑连振,刺出“遮天卷地”,眩目剑墙,同时左掌疾推,用了十成功劲劈出。 季灵芷刚才一招,因为不明对方意思,所以稍慢一步,这次却有了准备,右手剑施出“三分剑法”第二绝招“划地削天”,左手“秘魔神掌”猛迎“玄门真气”! “轰”的平地焦雷爆震!劲风涡转,尘土满天!吹得在场诸人衣袍飘飘,汗毛直立! 如意道长满面刹白,充满说不出的惊骇之色,身形歪斜猛退七步,长须上已是血珠点点! 季灵芷也连踏三步,方才收住退势,胸头不停的起伏! 但最令武当门下难堪的是,掌门人手中的长剑,已然被对方削去半截! 武当三子见掌门人掌败剑折,一齐不顾伤势,飞纵而出,个个长剑在手,准备作拚死一战! 如意道长沉声叱道:“三子还不与我退下……” 清玑道人哑声答道:“武当以剑闻名武林,今日若不除去此人,本门再无面目立足江湖!” 如意道长满面羞愤,道:“只怪我修为不足,以一代末徒充任掌门,致损本派威信,我自会亲向老掌门请罪!” 然后对季灵芷说道:“施主功力过人,贫道领教了,本门宝剑之事,日后再说!” 猿臂一振,将断剑向桥旁石栏猛掷过去。 叮的火星乱爆,长剑透入石内三寸! 然后率领本门弟子,如飞逝去! 季灵芷独立桥头! 凝望没入桥栏的断剑! 对一般人而言,这把断剑只是一片废铁! 对武当派来说,这是他们奇耻大辱的标记! 对季灵芷却是无谓的困扰!’; 他决心不理外界任何干扰,尽早往沉鱼岛去。 披星戴月,一骑如飞! 季灵芷日夜兼程疾进。 在这月黑星藏的夜晚,他驶马冲进一座小小村镇! 乡下生活睡眠甚早,此际天色未到二更,但是已经家家闭户,惟有一处酒店,门户半掩,露出明亮的灯光! 季灵芷飘下坐骑,牵着这匹汗透全身的骏马,向酒店走来,而店中人听得蹄声,也正探头张望。 灯光下!这人竟是一头秀发黑漆,红唇白龄,明眸似水,笑靥含春,身段婀娜,宜嗔宜喜。 她就着灯光,打量来客,俨如临风玉树,俊雅无伦,芳心中怦然一震,露出春花初绽似的笑容,说道:“相公辛苦了!想必错过了宿店……” 季灵芷距她不过两尺,感觉她口齿清脆,吐气如兰!不觉退后两步,问道:“此去沉鱼岛还有多远?” “十多里路!” 季灵芷闻言微一沉思。 “相公!现在天色已晚,没有船去了,你如错过里,再无食宿之处……而且再走的话,你这匹骏马……” 季灵芷自己并不疲劳,但马匹连日赶路,确实需要休息,而且既已无船可渡,自己又不能泳过海!如是抛缰走入店内! 少女见这俊美客人入店投宿,玉颊上笑容不绝,尽量殷勤张罗,问道:“相公贵姓大名?” “我……荒村过客,不提也罢!”季灵芷心知此处必有“癸水教”的耳目,但他又不善于说谎,结果来了个“不提也罢”! 少女娇声一笑带过,说道:“我叫白蕙,相公有什么吩咐?” 季灵芷饥肠辘辘,正要回答,店后转出一名伙计,吆喝道:“白姑娘!要不要酒菜?” 白蕙似乎看出季灵芷腹中饥饿,答道:“当然要!可是我自己来做,你去喂马好啦!” 一笑转身,莲步细碎后面而去! 一会儿工夫,整治出一桌酒菜,虽是穷乡僻地,居然鸡鸭全备,更有几样海鲜小菜,做得格外可口。 季灵芷略一品尝,赞道:“白姑娘手艺不错!” 白蕙得心花怒放,笑道:“相公不要见笑,酒肴虽然不好,只是我一点敬意。” 说毕,就在主位坐下,满斟一杯,敬道:“相公如不嫌弃,请干一杯!” 季灵芷却用左手去拿酒杯,似是无心一振,露出光华灿烂的“五龙环”,龙口中一颗小珠,竟然掉到酒杯里面。 白蕙好奇的夸奖道:“好漂亮的手镯……” 季灵芷装着不在意的模样,一看小珠,仍然晶莹透亮,没有变色。 随用面前竹筷夹出小珠,放在龙口里面,大方的举杯道:“干!”两人一齐喝完照杯。 白蕙微笑问道:“相公你也是到沉鱼岛,去见癸水教主的吗?” “正是!” “不知道相公与教中是早有关系,还是慕名投访?” “我是去找两个——故人!” “可不可以说出来,也许我知道!” 季灵芷俊目一睁,精光闪闪,紧接问道:“白姑娘,难道你也认识教中人物?” 白蕙泰然自若,笑着答道:“我们这小镇上,做的大部分都是‘癸水教’的生意,因为现在的教主‘黑衣圣母’,一改过去神秘作风,十分好客,江湖人上岛的很多,大都在这镇上停留。” 季灵芷轻描淡写的问道:“玉面飞狐赵世英,毒蜂玉女韩小香,这两个人你知道吗?” 一面双眼凝视着对方表情反应。 “这两个人……从来没听见过!” 季灵芷见对方表情毫无异状:,不禁心头微感失望,转换话题道:“上岛的路线;白姑娘是否知道?” “沉鱼岛离陆地只有里许,教中备有小船迎接,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 “我看相公不像一般江湖人物,决不会跟癸水教打交道,希望你不是去……去找麻烦的!” “哦!癸水教有什么厉害!” “听说教主黑衣圣母,功力高强无比,我有点替你担心……” “谢谢白姑娘的关心,我自有把握!” 白蕙稍片刻,忽然“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早两天岛上拿住一个人,好像叫什么玉面狐,听说他在外面冒充癸水教,招摇撞骗!” 这句话,顿时使季灵芷心头密布疑云,低头不语——,难道玉面飞狐真是骗他不成,这一切问题,惟有面见黑衣圣母才有解答。 白蕙见季灵芷忽然沉吟起来,连忙殷勤劝酒。 她那绰约明美的风姿,伶俐的口齿,殷勤的招待,使季灵芷暂时放下心事,直饮到面红耳赤,方才散席。 次日,季灵芷昂然向沉鱼,岛出发。 白蕙亲送出店,忽然背人细声说道:“你最好是不要去……” 季灵芷想要追问,白蕙已然闪入店内。 他当然知道岛上是令人测之地,但以他的勇敢与毅力,决无犹豫之理。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向前迈进! 沉鱼岛虽然孤立海中,但一面隔离陆地仅有里许。 季灵芷到在海边,对面礁石中,蓦地一船如箭来迎。两名摇船壮汉,精焊无比,靠岸之后,躬身说道:“教主法谕,请季灵芷少侠上岛!” 季灵芷心中一动,微笑跃上小船,暗想:癸水教果然消息灵通,但我何惧之有! 转眼工夫,小船已经穿过重重巨石暗礁,靠住岛脚! 石阶之上,一位五十余岁的老人,身高逾常,眼神毕露,率领一十二名教徒,恭迎说道:“教主请阁下内坛见面!” 季灵芷仰头看这石阶,高约五丈,被海潮冲得光滑如镜,毫无落足之地,暗想:“凭这一手,焉能难得住我。” 真力微提,身形凌空直起,脚下小船丝毫都不晃摇,如箭直落阶上。 老者面色微露骇然,通名说道:“癸水教下听潮尊者吴沧见过季少侠!此刻正是落潮时候,准备不周,请勿见怪!” 一面右手微伸,续道:“就请随我入岛!” 听潮尊者一番客气,竟然毫无半点火药气味,倒使季灵芷又添意外之感! 这岛从陆上看来,只见浓密树林环布,但略入数丈,豁然开郎,芳草鲜花,古木参夭,隐然排成一座迷宫,它的绮丽清幽,不亚于世外桃源,天方奇境! 季灵芷随着听潮尊者弯弯曲曲的前行数十丈,立见数十楹高大宏广、富丽堂皇的大厦,一色琉璃碧瓦,画栋雕梁,其豪华不逊于皇宫御殿。 在第一栋大厦旁边,丈余木柱上倒吊着一个蓬头垢面,形如鬼怪的男子,在这片清雅的环境中,显得极为刺眼。 正好他们一行经过这人面前,季灵芷锐利的目光,微微一瞥,不禁心头猛震,故意问道:“此人为何锁吊在此?” “他乃下五门小贼,名叫玉面飞狐,只因冒充教下,故而废了武功,锁吊示众!” 这时玉面飞狐,已是满身血污,面目如鬼,仅剩胸头一丝游气,他根本看不见季灵芷。 季灵芷旧日血海深仇,刷的涌上心头,但他不能对一个垂死的废人下手,于是不动声色,继续迈步来到大厅门前。 听潮尊者伸手三叩金环,大门立刻洞开,两名全身黑袍黑巾蒙面的女子,应声而出,肃然说道:“教主法谕,尊者请回!季少侠请进!” 进得大门,是金砖玉砌,极尽奢华的厅堂,里面毫无一人,一名黑衣少女,铁指轻按墙上机关,整个大厅竟然转动起来,而且缓缓向下沉去。 目前所有陈设,就在旋转之中,完全变了原样。 门窗都不见了,变成嵌满珠宝的四面墙壁,在天光不透的密宫中,放出万道红橙黄绿的异采,映得如同白昼。 室中一切用具,不但都是金玉奇珍,而且古奥精巧,布置得巧夺天工。 突然,室中五彩异光暴涨,眼光缭乱之中,两少女身形飘然,分向左右一闪…… 季灵芷深恐误中机关埋伏,急忙收敛眼神,睫毛一闪之间,两少女中间,突然平支拔出丈大莲台,正中巍然跌坐着黑袍罩身、青纱蒙面的…… 黑衣圣母! 左右八朵小莲上,肃立着手捧金盂、玉盏、长剑、香烟的八女侍!个个都是青巾遮面,不识庐山! 黑衣圣母的出现,使季灵芷全身热血沸腾,杀机陡长! 但她不待对方开言,首先说道:“季少侠明师高徒,劈伤崆峒弟子,武当掌门!名震武林同道。今日驾临本教,曷胜荣幸,但不知痴下此番有何贵干?” 她这片言词,不异平地焦雷,使季灵芷惊奇之心,更甚于复仇之念。 因为她的口音,显出特强的内力修为。但是完全不像“毒蜂玉女”韩小香! 那么她是谁呢? 季灵芷心念如电光石火,一发即收,冷静的答道:“本人此次上岛,想要找寻两个人!” “本教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讲!” “一个是毒蜂玉女韩小香!” “本教并无此人!也未听人说过!” “一个是五面飞狐赵世英!” 黑衣圣母身躯微微一震。 稍停答道:“此人冒充教下,已予治罪,季少侠想必是被他骗来的!可否将详情见告?” “这个没有讲的必要!” 黑衣圣母竟然不以为忤,一声娇笑带过,道:“少侠既是千里而来,本教主甚愿与你结交……” 季灵芷启然不把这种话放在心上,秀目一扫“八女侍”,突换话题说道:“本人有个要求!” “少侠请讲!” “请八女侍以真面目相示!” “八女侍向来不以真面目见人……” “那么你是不答应?” “但是今天对季少侠破例一回!” 黑衣圣母转头轻叱道:“面纱揭起!” 八女侍皓腕如电齐翻,立时露出八张绝美娇靥,环肥燕瘦,艳光照人,但是没有季灵芷所预期的“毒蜂玉女”。 黑衣圣母娇笑道:“你满意了吧?” 季灵芷却进一步说道:“本人还请教主也将面纱揭去!” 因他知道,武功上乘到了用“密语传音”地步的人,改变口音,易于反掌,要揭穿整个内幕,惟有这个办法! 黑衣圣母突然一阵媚笑,满室真力劲气鼓荡不息,说道:“季灵芷!你的要求真不少,本教主的真容,普天下无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早已不在人世!” 季灵芷对她的恫吓并不在意,但这一阵狂笑,倒使他惊骇不已,因为彼此交谈片刻之间,她的功力竟然又强一倍,这种功夫,岂不是惊世骇俗,不可思议! 黑衣圣母继续说道:“但本教主对你特别优待,让你看,不过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性命!” 季灵芷冷笑一声,正义凛然的答道:“你这一套早在本人预料之中。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耐!” 黑衣圣母桀桀笑道:“小伙子,胆量不小!本教主为你的胆大干三杯!” 手捧金壶的侍女,立即酌满两大玉盏,一盏送与黑衣圣母,一盏送在季灵芷面前! “干!”黑衣圣母仰头吞下一盏。 季灵芷既不用小珠试探,连眼也不眨。 “小伙子!自命英雄,一杯酒都不敢饮吗?”话毕,咕喽!咕喽,又喝两盏,一双眉目直盯着季灵芷,是似对他嘲笑! 季灵芷慨然答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你不些多耍花样,快揭罢!” 黑衣圣母应道:“好!”立刻对八女侍命道:?赶快引驾前往舍身石!” “这又是什么玄虚!为何不在此事揭露?” 黑衣圣母冷冷答道:“此室珠宝异光照人,为了给你看得真切,咱们到光天化日之下去看!难道你也不敢吗?” 季灵芷应声昂然起立,整个密室随即家具移转,四墙退动,立刻又回到原来的大厅。一行十人首尾相连,来到岛后! 岛后一片石坪,大约五六十亩! 八女侍拥着黑衣圣母直向尽头走去! 季灵芷紧随身后,只见八女侍莲步如飞,但黑衣圣母铁足似乎是踏空而行,脚下半点灰尘不起! 就凭她这份轻功,连季灵芷也暗暗惊骇,看来她已经练到“由实返虚,化有为无”的惊人地步! 走到尽头,黑衣圣母伸出水藉般的玉腕,轻声说道:“请!” 季灵芷锐锐目看出,她那嫩藕似的一段手臂,满泛桃红颜色,真力之充沛,似要裂肤而出。 再一打量面前,竟在崖边,伸出一条天然石骨,宽仅三尺,长够十丈,直伸出下临千丈悬崖的海中。 季灵芷昂然迈步,走上这条舍身石,也就是教中平日杀人灭尸之处! 低头下看,拍岸惊涛,卷起千层白浪,浪中翻滚着无数长约二三丈的饿鲨,正等待落海人肉美味! 向前平望更是,碧海连天,漫无边际! 对于不识水性的他,简直是一种威胁! 黑衣圣母随即飘身而上,说道:“你不必以为吃亏,你有数丈可退,本教主只留三步!” “我一脚踏出界外,便有你的生路!但可惜你没有这种功力!” “闲话少讲!,快揭!” “黑衣圣母”桃红玉手电闪,掀起面纱! 好一副迷人面庞。 妖艳绝伦,性感无比! 正是血海仇人——毒蜂玉女! 她比时真相已露,回复原来口音,狠毒至极地说道:“小废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次你死定啦!” 季灵芷全身热血翻腾,哪会答理。 猛发全身功力,“秘魔神掌”迳向仇人面门猛劈! 黑衣圣母更有准备,单掌如电,以十成功力,竟自强硬接来! “蓬!”“蓬!” 爆音连震! 红白光芒,一似灵蛇扭闪,漫空进散。 那强猛绝伦的真力震波,竟将坚硬的石柱,刮出条条痕迹! 霍地人影疾闪。 季灵芷竟被震退一丈,石地上留下三个寸深足印! 黑衣圣母蹬蹬,连退两步又半,仅留下一双两寸深的莲迹! 这生死之斗的首招,季灵芷初遭失利,心中凛然,看来对方功力之强,真是空前未有! 但他曾服“万年灵芷“,复功奇快,连忙凝神聚蓄真元,只见全身白气蒙蒙,若隐若现,满面正气凛凛逼人! 黑衣圣母何尝也不大吃一惊,三年前的垂死小儿,竟成一流高手。 但她另有奇功在身,顿时加速运起,一身黑袍之下,真力鼓荡如潮! 更可惊的是,她脸上红晕越来越浓,已由淡红变成胭脂颜色,连一双俏目,都射出两道桃色光柱! “轰”! 两股如山劲力,播出威及五丈的震波。 碎石飞空,衣袂飘荡—— 季灵芷又退三丈! 黑衣圣母先退一大步,随即如鬼魁附身,箭射跟上,双方距离,仅只隔着一掌之地! “怪!她不但复功比我更快,而且越打越强,真是不可思议……” 季灵芷心内惊奇,面上已现凝重之色! 于是猛吸一口清气,“天龙九式”掌法,连翻齐出! 黑衣圣母施展水魔功传的“分波破浪手”,十指齐轮,揉杂怪异手法,也是分毫不让! 季灵芷招法奇奥无比,胜过对方! 但对方内力如潮,愈涌愈烈,竟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距“舍身石”尖仅余两丈不到! “嗡”!“嗡”!“嗡”!“嗡”!四枚“五龙环”凌空飞出! 这人世罕见的奇兵,顿将仇人凶焰阻住。 黑衣圣母不知如何破解,双掌疾速立起,以“行云布雨”手法,迸出一道无形力墙,坚如铁石! “五龙环”竟被挡在力墙之外急旋,磨出阵阵“兹”!“兹”怪声,分外刺人耳膜! 季灵芷趁这一瞬之间,右掌直立,右掌平摊,一式“如来闻道”,以十二成真力,真抢中宫而上。 黑衣圣母见状,双掌一合,奇强真力将“五龙环”冲着凌空冒起半空,一式“断海劈流”,当胸崩出。 轰隆隆!海应波呜!风涛改色! 季灵芷身如风车倒翻,口中血箭狂喷洒成圈圈血雨,忙中身形疾转,单足找地,堪堪踏住舍身石尖端那一点! 四枚“五龙环”跟着主从身形气流,如流星逐月,跟随而上,被季灵芷左手一招,全部收回腕部。 但他面色惨厉悲愤之被,身形也如风中烛焰,不住摇曳! 而黑衣圣母此时俏脸已成血红,怪异内力,正达峰巅状态。 一瞟单足点立石尖的季灵芷,满脸顿露得意狞笑,双掌乘机劈出,劲力之强,更烈数倍。 只见季灵芷双臂一划一圈,忍伤疾就三掌,舍身石竟在强力之下,“拍”的断裂两尺;季灵芷身如龙翔,冲空拔起丈余,然后降到与石柱相平的部位,踏空停住,蓄势还要出手! 忽然! 他身躯微微一沉,落下数尺…… 旋又奋力回旋……但却真力不继! 接连两停两落,终如大鹏敛翅,直坠入悬崖下怒海碧波! 黑衣圣母凝立石尖—— 眼见对方如一粟投入苍溟。溅起的浪花,更被数十条鲨鱼所掩盖。 一声喘息,脸色忽转惨白!已然真力消耗过度。 她一面调运真气,一面暗忖道: 水魔那几页刺在自己皮肤上的万邪录虽然仅有几种奇功,倒真灵验,这“移寿增功”之法,竟将我眼中钉一朝拔去…… 虽然“百婴姹女丹”中一百条生命的活力,在这片刻之中消耗干净。到底未损自己的寿命……可是也直危险透顶……! 我今后再按人皮所刺方式,练习“千阳助隐功”,必能威震武林,无人可敌,再不用这种冒险办法。 只可恨玉面飞狐,贪生怕死,竟然泄漏了我的秘密…… 反正他早晚必死…… 可笑的是季灵芷这小子,自作聪明……但怎逃过老娘重重妙计……真活该葬身鱼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再说季灵芷受伤坠入海中,只见数十条恶鲨,各张血盆大口,四面攻来。吓得魂不附体,周身汗毛竖立。 但这些鲨鱼游到身边两三尺外,忽然掉头逃走,似乎碰到了对头克星一样,反倒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就在群鲨四散的时候,海水深黑之处,一条巨大无比灰影,悠悠忽忽向他浮来,竟是海中最凶残的“虎鲨”。 季灵芷心中猛地一阵寒颤:“完了!这大的凶物,必然……” 但是这三丈多长的虎鲨,竟也怕他。猛的一记倒翻,门板大的尾巴,电似扫到。 季灵芷本已慌乱,忙中双掌推出,硬将鱼尾打穿两个掌大窟窿,十指如钩死命扣住。 那虎鲨立感尾部奇痛,兽性大发,疯狂地翻滚起来,季灵芷越发不敢松手,但内伤疼痛,已到不能支持的程度,于是急施上乘内功中“封穴闭气”之法,自闭七窍,听凭虎鲨向无边的大洋中箭射而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季灵芷逐渐清醒,感觉身卧干燥之地,第一个意念是:“奇怪!我难道没有淹死!” 睁眼看去,竟然躺在怪石如林的石洞中,四周岩缝,还不时冒出阵阵蒸气,惊骇至极忖道:“怎么跑到……火山里来了?” 试一挪动身形,已无痛苦,翻身下了椰叶所铺卧床,便向石洞口走去。 目光及处,不由更为骇然,这洞外便是亩许方圆的石潭,水色碧蓝,深不见底,根本没有出路。 而且这深潭,竟在石质山尖凹处,四周都被凝固熔岩环绕,光滑如镜,原来是前古火山喷口里面。 季灵芷既然无法走出,只好大声道:“在下季灵芷,不知哪位高人前辈相救,请来见面!” 语音刚落不久,一个裸身如玉、长发覆面的身形,如飞越过石脊,在深潭中踏水分波而来,大半身形都在水面以上,显见水性佳令人咋舌! 季灵芷凝神细看,顿时脸上飞红…… 来人竟是二九年华的健美少女,长眉杏目,肤若凝脂,及腰长发半遮玉面,半掩胸前坚挺双峰,而且下体只遮着半幅白布。 这少女过惯自然生活,毫不在乎,一手放下鲜红的龙虾大蟹,一面笑着说道:“我不叫做高人,我姓林,人称海宫蛟女!而且我只有十八岁,不敢冒充前辈!”说毕又是一阵天真大笑! 第三章 荒岛斩蛟 就在两人吓得呆若木鸡酌时候。 这海怪长颈向上一冒,哗喇一声,顿时双蛟窟水如山立,猛向石窟中涌来,将季灵芷与海宫蛟女浇得一身透湿,满窟白沫飞溅。 他俩满布惊骇的眼中,看清这海怪,蛇头圆颈,周身无鳞,竟是一条独角雄蛟,长相狞恶无比,水桶粗的躯体,盘踞亩大石潭,半露半隐,-几乎将整个潭面塞满。 季灵芷一手抄起海宫蛟女王臂,飞身欲退…… 独角雄蛟,似通灵性,斗大怪头如戳来。顿时将窟口堵住,七尺余长的双尖蛟舌,如一匹红绸,满窟乱舞。 幸亏两人身形奇快,已然避入石窟深处,任那灵蛇般的蛟舌四处乱卷,却无法够着。 独角雄蛟见两人隐藏不露,喉头一阵“咕喽”怪响,血盆大口奇腥寒气,如云喷出,立刻布满全洞。 两人立感全身奇冷,胃水乱翻,几乎呕吐出来,季灵芷连忙施展“封穴闭气”之法,自停呼吸,同时右手如电,连点海宫蛟女七窍要穴。 但海宫蛟女,皮肤虽感奇寒,体内却是虚火上升,面色顿转桃红,咬得银牙格格作响。 季灵芷看出她内功尚浅,不能抵恶蛟毒气,忙将左手贴住她“气海俞穴”,一股暖流霍地射入,才算制住她的痛苦。 独角雄蛟此时毒雾连喷,石洞中一片白气朦胧,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季灵芷身怀无上神功,自然毫无所谓。 而海宫蛟女身受对方掌心真力暖流,不但全身穴道舒畅,连皮肤上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芳心更是浮起丝丝甜味,因为他们共处月余,还从来没有这样肌肤相触过。 于是她借力运动,浑然进入忘我境界,对于洞口的恶蛟,完全置之度外。 独角雄蛟见毒雾不生效力,石洞又窄小难入,忽地长劲一缩,将巨头退出洞外…… 一时悄然无声…… 季灵芷不敢妄动,只是侧耳静听! 蓦然! 岩石乱坠。“砰”!“砰”连响,石洞竟然阵阵摇动起来! 原来恶蛟正用顶心独角,猛撞山岩,想要破洞入内。 季灵芷轻推海宫蛟女,低声喝道:“走!” “铮”的拔出长剑! 海宫蛟女也抄起常用的分水刺,紧随身后…… “刷!”“刷!” 两道光箭,疾射而出!猛刺恶蛟咽喉! 独角雄蛟正在发力破岩,忽见两人箭射而来,忙将奇大脑袋,猛力一振,便甩头顶“独角”挑到! “咯!”海宫蛟女钢刺戳中恶蛟颈部,竟然分毫不动,反而震得玉腕发麻,几乎兵刃出手。 但季灵芷的霓电剑,打出一排剑墙,却将孽蛟鼻尖,划出十几条纵横血印。 他两人手中发招,脚下更快…… 手携手如一双游龙,脚尖微点潭心浪头,翩然纵上对面石壁。 独角雄蛟鼻尖吃了数剑,恶性大发,一阵牛鸣怪吼,丈余长颈霍地扭转,七丈蛟身更在潭中猛旋,露出四只蛟爪,回头箭扑而至! 季灵芷左手急速放开海宫蛟女玉婉,暴喝道:“蛟妹快躲!” 右手长剑“划地削天”。 左手“秘魔神掌”。 一削孽蛟长舌,一抵喷来毒雾! “轰”的一声,独角雄蛟巨劲横摆五尺。 季灵芷身形也被振退二丈开外,正好翻出火山喷口。 目光电扫,海宫蛟女还在岩壁上,狂舞钢刺对抗孽蛟红舌,原来她关心个郎,竟未听话躲开,这时脚乱手忙,已是欲退无路。 季灵芷一声清啸,身形冲起十太,左掌右剑,如飞抢救。 就在这刹那之间;海宫蛟女的分水刺已被孽蚊长舌卷飞,只能慌忙闪避,看看便要被制…… 剑光连闪!血箭狂喷;季灵芷一式“飞霜断魄”把孽蛟舌斩下一尺,左手拦腰夹起海宫蛟女,两足一顿,翻出石壁之外,顺着山坡疾向郴林中滚去。 独角雄蛟两次中剑,更气得兽性如狂。 “哗!”“哗!”一阵水声,全身爬出双蛟窟外,巨眼绿光四闪,伸鼻满空咻咻猛嗅!竟嗅出了海宫蛟女的气息! 只见小山般七丈长躯一振,窜下山头,向二人藏身之处爬近。 季灵芷将海宫蛟女向深草中推去,低声道:“蛟妹别动……” 疾展“天龙身法”,向离地二丈的蛟头扑来。 他不知独角雄蛟刚才卷曲潭中,无法发威,因此两番中剑。如今已至旷地,恶蛟顿占优势! “砰!”掌风毒雾卷出阵阵劲风,在这飓风暴雨中,仍是清晰刺耳。 季灵芷身形向上飘飞,恶蛟更以巨头往上猛挑,又将他震起数尺,季灵芷心中一凛;霓电剑反手下斩。 独角雄蛟居然用顶心硬角疾戳剑势。 铮然一声!季灵芷手腕酸麻,身形连拆,忙向孽蛟身后落去! 恶蛟巨眼绿光连闪,猛然腰部一坐,三丈多长的巨尾,如铁柱般横扫而至。 季灵芷忙展轻功,一拔三丈,蛟尾恰自脚下扫过,打得遍地泥浆飞溅,数株参天椰树,拦腰齐断。 他正想落地……哪知蛟尾又是一记回扫,兽力更强数倍,连忙提气猛拆蜂腰,凌空又拔三丈,总算勉强躲过,他此时看出恶蛟厉害,不欲硬打,赶紧圈身斜飞…… 谁料独角雄蛟铁尾一翘,竟然直竖疾抖,震起方圆十丈的大圈,力道之强,足以碎石为粉。 季灵芷情急之下,霓电剑向尾影中疾刺…… “呛,!”长剑脱手飞出,虎口酸麻,而且身形朝下直落。 只好用右脚尖,看准蛟尾猛力踏去,立被弹落十丈以外泥泞之中,一条腿澈骨奇痛,坐在泥中无法站起! 触角雄蛟见强敌已退,一步步,提起小船大的巨爪,迳向海宫蛟女隐身之处爬来。 海宫蛟女躲在椰林茂草之中,忽见树倒草分,恶蛟咻咻逼近,而个郎毫无踪影,芳心又惊又怒,“刷”的疾窜出林,冒着狂飚暴雨,反向海滩上纵去,霍地抽出独木舟内所藏丈二鱼镖,挺身来斗恶蛟。 独角雄蛟摇头摆尾,转眼便到。 海宫蛟女,银牙紧咬,满脸悲愤之极,双臂发力将纯铜鱼镖,疾向恶蛟咽喉射去。 哪知恶蛟竟然不闪不避,奇大左爪一拨,钢镖齐腰断为两截。 右爪更向她的头顶踏下,势如泰山压顶。 海宫蛟女只得拚命横移八尺,但她的娇躯与恶蛟比较之下,犹如巨象蹄下小兔,眼看无法脱出利爪…… 就在这生死一发的当儿,半空中黑影连翻,季灵芷“天龙身法”,乘风电射而到。 “砰!”“砰!”秘魔神掌左右齐发,以十二成力道,劈在恶蛟头盖上致命之处! 打得它鼻中“吼”“吼”腥血如潮,奇大蛟头垂到地面。 季灵芷一招得手,更不迟延,三枚“五龙环”脱手飞出,当中一环,直奔恶蛟鲜血淋淋的鼻尖。 独角雄蛟张口长舌一卷,-想要卷住金环,但那金环随着红舌闪动之势,“嗡”!“嗡”!飘翔,另两枚却乘隙直打它灯龙似的巨眼。 “噗噗”两响,金环竟然深深切入恶蛟一对眼珠,顿时将它打瞎。 独角雄蛟只痛得满地乱滚,四只利爪将地面挖出无数深坑,那条三丈开外的铁尾,更搅起满天泥水,椰子大树立时跟着倒下一片……。 就在这翻滚的当中独角雄蛟露出了它纯白的肚皮,在柔软的皮肉下,隐隐可以看到他心脏的跳动-…“ 季灵芷早已拾剑归鞘,见状连忙健腕一抽,青紫光华暴起丈余,直向恶蛟心头,没柄刺入。 一道瀑布般的血柱,喷得季灵芷倒退两步,全身热气直冒。 季灵芷顺手一摆长剑,将独角雄蛟由胸至尾,划开两丈多大伤口,五脏心肝“泼喇”泻落,堆成一座灼热蠕动的肉山。 那恶蛟喉头一阵抽噎,腥涎和血狂流,四只利爪猛向空中胡乱抓几下,终于力尽而死。 季灵芷持剑挺立狂风暴雨之中,一声轻叹,任那雨滴冲洗全身,浑如不觉…… 海宫蛟女这时反而不顾血腥污秽,伸着双手在恶蛟五脏堆中拼命搜寻,她忽然发出喜悦的娇呼! 转过身来,玉掌中竟托着鹅卵大的一枚蛟胆,晶莹透明,犹如一块红色水晶,说道:“我找到了——蛟胆!” 季灵芷见她全身沾满泥浆腥血,却捧着蛟胆发症,于是先不答话,迳自拉着她纵回石洞。 海宫蛟女急促地说道:“灵哥!你赶快吃罢,吃了可以增加力气……” “不!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不!我一定要你吃!” “还是你吃!” 海宫蛟女娇嗔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丢到海里喂鱼好了!” 季灵芷见她生气,逗笑道:“将来喂出一条怪鱼,岂不又麻烦了!” 海宫蛟女噗嗤笑道:“我才舍不得拿他喂鱼哩!算我强不过你,我们一人一半,要不然我不来了……” 季灵芷只好用剑轻轻划成两半,各吞一块,谁知这奇腥的恶蛟,蛟胆倒是内含异香,清凉无比。 海宫蛟女服后,满面严肃地说道:“灵哥!你要准备好!上次我吃了潜蛟,周身奇涨难受,结果在岛上乱跑乱跳,整整三天三夜才止,这回说不定更加厉害!” 季灵芷微笑道:“你放心好了,如今你已习内功,只要静心打坐行动,不但不会难过,而且可以大增功力,现在我们一齐运动,我以体内真元相助……” 说毕,将双掌抵住她左右“气海”,顷刻之后,两人血气交流,浑然人我两忘,只觉得真气如潮,走遍十二层楼循环运转,体内功力与时俱进,彼此心中都感到无言的欣喜! 过了个多时辰—— 季灵芷忽然觉得丹田中突然剧震,一股从未感觉过的暖流,脱开冲出,立刻面红心跳,全身燥热,那点在海宫蛟女腰间的手掌,更感到她灼热的玉肤,格外柔软滑腻,恨不得将她一把搂住…… 季灵芷心中惊骇大作:“怪哉!我怎么会这样呢?” 心念未定,海宫蛟女似乎也有同感,一向赤裸的娇躯,竟也向后节节蠕动,拼命向他掌心压来。 其实,海宫蛟女早有异感,也是芳心骇然,暗想道:“我上次吃下潜蛟,怎么没有这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他们哪里晓得蛟性最淫,他的“胆”虽能补益真元,但效力发散之时,必然引动春心,对于怀春男女自然是更难抗拒。 好在两人都是纯洁守礼的人物,各自闭目凝神拼命压制…… 但盏茶时间之后,这种原始冲动之力,愈来愈强,两人都已咬得牙关“咯”“咯’’有声,周身发抖,尤其掌心贴肉之处,仿佛产生了特别强烈的吸力。 季灵芷不得不将双掌突然撤回,海宫蛟女整个娇躯,竟然仰跌在他怀里,两人双目微张,对方竟然更比平日增加万倍吸引力…… 理智被人类天赋本能所克服…… 紧张……,新奇…… 旖旎风光将两个灵魂粘合在一起…… 暴风雨,悄然逝去! 季灵芷也从温香妙境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娇慵无力的海宫蛟女。 她犹如一朵含苞娇花,初经雨露,茫然的明眸中,充满着对于“未来”的期待…… 季灵芷心头猛震,他认为无论在“感情”与“道德”上,都应该由他负完全责任,从现在以至永远…… 哑声说道:“蛟妹!我……希望你能原谅……!” 海宫蛟女明眸疑惑的光辉一闪,低声道:“原谅!如果你……你认为是做错了……!那我会终身不安……” 两行珍珠似的清泪夺眶而出,哽噎续道:“那样的话,……我才需要别人‘原谅’……” 季灵芷从她的言语中,充分了解海宫蛟女一片柔情,她那纯真温柔的天性,海枯石烂的深情,已到了宁愿承受牺牲,毫无占有欲的至高境界,于是感动地说道:“蛟妹,你不要误会我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表明,我应该而且我衷心愿意负起一切的责任……” “海宫蛟女”破涕为笑,低垂粉颈,不胜娇羞地答道:“我……我真心愿意成为你人生责任中的一部分,但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 “啊!蛟妹,天荒地老,我心不渝……” “灵哥!我太高兴了……!” 海宫蛟女激动地凝望着季灵芷! 四目交投! 两心相印! 他们再一次热烈地拥抱…… 无言的长吻,互诉着两心中的干言万语! 季灵芷身形如电,疾驶过峻岭丛山。 海宫蛟女的倩影,不时出现于他的脑际。 为了不让心上人涉及江湖恩怨,他不得不只身上陆,惟一愿望是早除黑衣圣母手刃亲仇……,然后…… 一声银铃清啸,划破长空] 季灵芷心中一振,猛自沉思中醒觉过来! “这口音好熟悉!” 纵目向声音传来方向一扫…… 树林稍头,淡绿俏影如出岫轻云,闪躲奔逃,神出鬼没! 后面紧跟着一条火红身影,大袖宽袍,犹鹰腾扑,死追不舍! 季灵芷心头猛颤,仰天长发龙吟劲啸,迳向两道人影当中射去,几个起落之间,便将奔逃俏影截住! 竟是精灵刁钻的青姬! 青姬抬头一望季灵芷,两只清亮大眼,瞪得圆鼓鼓的,犹似发现了奇迹般惊“噫”道:“你……!” 你字未落,身后风声呼呼,追兵已到。 娇躯如小精灵一闪,躲到季灵芷身后,铁手抱住季灵芷蜂腰,喜极呼道:“哎呀!真是活的……快打这老小子!” 季灵芷放眼望去! 一个火红大袍老人,凝立两丈以外,生得方面海口,巨眼浓眉,头发胡须都是赤红,高大狞猛之极! 青姬松手闪出当场,娇喝道:“这老小子是‘烈火教主’火魔诸炎烈!很有两手三脚猫,灵哥不要对他客气!替我重重地打!” 然后威风凛凛对火魔喝道:“老小子!这就是我的灵哥……季灵芷!本姑娘看你还狠不狠!” 火魔立刻气得鼻息咻咻,胡发乱抖,暴叫道:“季灵芷!你伤我烈火四凶,罪无可恕,今日你两个乳臭小儿难逃一死……” “呼”!的一掌拍出,遍地狂飚乱翻,真力之中,夹着火热劲道,着肉如焚,果然不愧火魔名号。 季灵芷对这五魔魁首,不敢大意,使出八成真力,一掌回敬过去! “轰隆”连声巨响,人影乍分,尘砂四溅! 季灵芷身形闪退八尺。火魔更被震出两丈开外! 老魔头红脸上惊怒交加,情急狂吼道:“黑衣圣母掌下游魂,看老夫的厉害!” 本门“大血手印”双掌齐出,阵阵灼人热流中,亮出一对门大血手,五指箕张,“遮天盖地”当胸印来! 季灵芷微微冷哼,一手带退青姬,左掌抖运奇功,向火魔掌心闪电似的连发四招,顿将对方凶焰逼住。’ 随即右掌疾圈而出,十道红白相间的真气,向敌人“血手”影中直搅! “砰”!“砰”!连番真力震波爆裂! 火魔高大的身,如风吹落叶,歪出三丈!方才收步立定。 老魔头一生骄傲无比,如今两招都落败在后手之手,气得虚火攻心,已达疯狂的程度,“血手印”一左一右,再次箭扑而上。 就在双方掌力将要接上的时候,火魔怪眼中异光突闪,大口一张,喷出一股酒杯粗细的亮红气柱,“兹”的箭射季灵芷眉心大穴。 季灵芷不料火魔以一教宗主,竟会使出这种不顾性命的招法,毫无防备之中,只觉一股烧红烙铁似的气,冲脑而入,神声随即恍惚!心知这股真力内必含强烈的火毒,顿时杀机大炽,本能的将口一张——! 一股清凉奇香的白色气柱,电射对方。 左右手“秘魔神掌”同时“呼”!“呼”!扫出! 凄厉惨叫连声! “火魔”倚身大树之上,双手掩腹,七窍中鲜血淋漓,一排门牙更是颗颗劲摇,几乎坠落当地,但两只凶眼圆睁,眼见季灵芷身躯摇晃,连退数步,周身一阵剧烈颤震! 心想:“你中了老夫‘三昧火’也好不了!” 可是对方随即站稳脚步,片时回复镇静,泰然无事! 这一下把老魔头唬得心旗摇摇:“难道这小于练到了百毒无侵的地步不成?” 他当然想不到对方除了万年灵芷之外,更生服了独角蛟胆,光凭一样“火毒”已经不生作用! 且说火魔正在沮丧惊恐之中,等待对方下手追取性命。 陡地身后两种怪啸破空传来! 一个声如鬼号,一个声如号角,都蕴藏着奇强的劲气内力。 他那狞恶如鬼的红脸上,顿时浮起丝丝笑意。 随见两条人影,先后闪出当地,两人都是奇形怪相的老者,年纪约在七十开外,一望而知决非庸手。 两老者身形分闪,其中高长瘦削身穿碧绿长袍的,立即去至火魔身前,两掌贴住他的“气海”、“丹田”为之运功疗伤。 另一个对火魔投以骇然一瞥之后,马上挡在季灵芷前面! 季灵芷打量来人,身高不过四尺多些,小眼倒眉,肥得像座小土堆,土黄大袍,横直几乎一般尺寸,不由得面上一紧,冷声道:“你又是谁?居然来袒护这个老魔!” 这时青姬虽然认出两人,竟未出言讥讽,只是闪在季灵芷背后连扯他的衣袖,季灵芷心知善者不来,却无法分心理会。 只听这肥矮老头,腹中“唧”“唧”连声狂笑,一似这声音都从地心发现,隐侧侧傲然说道:“老夫昊土教主地魔黄石残!”用手一指高瘦绿袍老人: “那位是苍木教主木魔林木森,娃儿你叫什么?” “季灵芷!” “桀桀桀桀!娃儿你好大的胆!幽灵谷伤我‘昊土四绝’与两位护坛剑手,今天我要把你切成六块,才好抵账!” 季灵芷尽中怒气,如火燎燎,冷笑道:“原来又是两个老不死的魔头,武林中近二十年来,被你们捣得乌烟瘅气,小爷正要找你们纳命,以为武林除害!” “娃儿,桀桀桀桀!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知狮虎之威,你师父天龙老怪,为黑白两道所仇视,教出你这徒儿,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像人,为正邪两门所不齿!桀桀桀桀!” “你竟敢侮辱圣僧,我要替他老人家,治你们几次骚扰圣地之罪!”季灵芷话音刚落,一道如山劲道,翻腕疾出! 土魔黄石残隐诡无比,双掌倏发疾收,阵阵隐风卷出,无数股凝练成块的劲力,如地裂山崩,齐向季灵芷撞去!隆隆巨声撼入耳鼓! 同时隐在大袍肥躯下的双足,以诡异至极的步法,如陀螺疾旋,竟然避过双方猛烈的掌风,阴又转回原地。 但是,他刚才满面的傲气,也在疾旋之中,抛得千干净净,只见两只肥短手臂交护胸前,一心调运真力,那肥短身躯一鼓一缩,竟似蛤蟆鼓气般,越来越大。 季灵芷得理不让人,左掌连抡,幻想千重掌影,直抢中宫而上,土魔忙将双掌舞成圆桶的力墙,“篷”!“篷”!暴响中,肥躯以看不清的速度急转,竟旋成一团土黄光晕,呼呼有声! 季灵芷俊目闪闪生光,看准空隙,右掌缓缓举到分际,闪电般的黄光中直切…… 蓦然—— 一股强猛无比的劲气,又从斜刺里横劈而来! 季灵芷不遑伤敌,身形向左方一飘,堪堪让过这凌厉的一击,眼光掠过,那火木二魔,同时到了。 火魔经木魔疗作之后,功力复原不少,而且这一掌竟然是由火魔所发,发掌之时,木魔双掌齐贴火魔气海穴上,而后将本身功力透穴贯掌而出。 季灵芷在幽灵谷掌毙四凶四绝之时,已经见识过这种“五行相生”的方法,但现在由两魔亲自施展,其效力更强多倍。心中微微一惊,不待三魔联手合攻,三枚“五龙环”连贯飞出,疾打木魔双腕。 木魔情急之下,双掌撤离火魔穴道,来截金环,季灵芷双臂疾振,向三面圈出层层劲波,势若巨浪排空,连攻十八掌。 打得三魔身形电闪后退,掌指齐轮,各奔要穴,那火魔哇的又喷出一股血箭,身形不住摇晃! 三魔赶忙并肩侧立,各用一掌抵住另一人的掌心,“蓬”的巨响连声,“金环”首被振飞五六丈高,季灵芷蹬蹬蹬连退三个大步,被对方联掌罡风,振得心跳气涌,喉头发甜! 土魔隐桀桀喝:“娃儿!老夫三人联掌,你是准无办法,识相的咱们日后再斗!” “哈哈!你三个老不死的‘五行掌’,五行缺二,唬不住我,本人正要就此为武林除害……!” “娃儿!别吹大气,先瞧瞧那小丫头罢!” 季灵芷猛然想起青姬居然半日没有说话,连忙侧头一瞥,她这时两手紧抱一颗大树,美目赤光蒙蒙,不停地张口喘气,不用说,是内伤发作的迹象。 于是用极严重的口气说道:“今日暂饶你们三人一命,如果她有半点好歹!哼——” “怎么样?” “用你们三教的全体人命相抵!” 三魔纵是狂妄已极,闻言也都面色惨变,如果对方真是个别寻仇,三教都难逃一场流血惨剧。 火木土三魔头互望了一望眼,连门面话也不找补两句,愤愤然鱼贯而退! 季灵芷担心青姬的伤势,不遑追敌,也就急速背起青姬,疾展上乘轻功,去寻觅疗伤之所。 青姬逐渐回复了知觉,感到两只温暖的手掌,分别贴在自己“气门”“血门”大穴上,阵阵温暖真力,透衣传来,全身都布满说不出的舒畅。 微张美目,只见季灵芷跌坐床上,庄严得像老僧入定一般。正在替她运功疗伤,心头一阵甜麻,故意闭目装睡,赖了盏茶功夫终于忍不住,“桀桀”一笑:“好啦!好啦!你那手心碰得人痒痒的!” 季灵芷俊脸一红,说道:“青妹!你真淘气……” 青姬翻身坐起,娇笑道:“灵哥!你这旱鸭子跳海,居然活着回来,我真高兴极了……” “你怎么知道?” “啊!你忘了我说的三月之后去沉鱼岛的诺言吗?结果我按时去了癸水教总坛……” “你不是说要去拜谒师尊!” “他老人家不在,我等得气闷不过,结果……溜出来了!” 季灵芷想起黑衣圣母的奇怪功力,担心地追问道:“你可曾和黑衣圣母见过面来了?” “岂只见面,而且交过手!” 季灵芷回忆当日被黑衣圣母打下舍身石的情景,料定青姬决非对手,因此担心地问道:“她的功力颇高,交手的结果……” “连你败了,我自然更不行,‘玄女剑’也被她夺去,而且被囚在岛后石窟之内三天!” “你怎能逃出?” 青姬一笑说道:“多亏玉面飞狐……!” “奇怪!难道他还能帮你逃走?” “我得从上岛说起!本来我去的时候,是假说慕名造访,但是教中人物行动诡祟,似乎是做一件秘密勾当,那黑衣圣母竟不接见!” “那你怎样又能见到她?” “因此我公开声明,是替你报仇去的,可笑教中许多门人,竟然不敢动手,结果由妖妇亲自出阵!但我一心为你报仇,居然想不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终于被抢!” “玉面飞狐怎能和你碰在一块呢?” “我被单独囚在暗无天日的石牢里,哪晓得玉面飞狐也囚在隔壁,他熟悉岛上情形,竟然打开了秘门,入室和我讲话。 他说黑衣圣母既会失信未将‘百婴姹女丹’分给他,而且恨他泄漏秘密,竟将他废去武功……” 季灵芷闻言心下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玉面飞狐冒充教中人物全是谎言,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青姬接着说道:“因此玉面飞狐愿意开启秘道,放我逃走,以便日后找人对付黑衣圣母!” “后来如何?” “玉面飞狐本已去死不远,打开秘门之后,他竟自撞岩自尽,而我就从‘舍身石’上跳海逃出!” “那三魔又怎样与你碰上的?” “他们‘五教五魔’,都是一鼻孔出气! 黑衣圣母原想改头换面,连教中人物都不知道她与玉面飞狐的来历名姓,但不幸被玉面飞狐传给你我两人知道。 你和我都是她必杀之人!她以为你死了,但知道我活着,因此非追不可!想必这五教均已出动搜查! 我不幸撞着这三个老小子,而且被“火魔”掌风扫中,要不是碰到你……准是难逃魔掌!” 季灵芷切齿言道:“玉面飞狐算他便宜……黑衣圣母我早晚必然将她碎死万段……其他四魔也在必杀之列……!” “灵哥!你今日独力击退三魔,功力比从前大有进步,为什么不现在再上沉鱼岛……?” 季灵芷虎目杀机暴现,愤然道:“我自问还要一段时间,方能胜她……目前技不如人,我真愧对先人和师父……!” “这样说来她的功力更在三魔之上?” “事实如此!” 青姬见季灵芷悲愤之极,连忙改口说道:“也许是邪丹的效力,而且我在海中发现无数少男骸骨,可能她现在又炼其他隐毒武功…… “不过今天你把三个老小子整得不轻,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尤其是‘五龙环’——!” 说到这里,青姬忽然停住话头,双手拿住季灵芷的左腕,季灵芷本能地向后一抽,几乎将“青姬”拖倒! “灵哥!你不要动。”纤手把季灵芷袍袖一推,顿时俏脸变色,声势汹汹地质问道:“果然只剩三只!还有一只哪里去了?” 季灵芷被她突然喝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好哇!你脸色都变了……。我恨你交换一只,你还不乐意,如果你把金环送给不三不四的人,我……我……我不理你……” 季灵芷发急道:“她不是什么不三不四……” 青姬听到真是送给了另一个“她”,眼泪夺眶而出。 “她?她是谁?快讲!” “海宫岛……”季灵芷刚说出地名,猛听院中“嗯哼”一声干咳,口音奇熟,立感全身发燥,飘身门后向外一张,从那人肥胖的背影看来,正是人面兽心的恶贼——“笑面财金富”。 他刚要纵身而出,冷不防青姬将他死命拉住不放。 “灵哥!你不讲我不放手!” 季灵芷焦急万分,面色一整:“别胡闹!这是我的仇人!” “我也去!” “请你耐心等一下,我回来解释!” “那么要等多久?” “一直等……”话音未落,季灵芷已到店门。 只见满街行人,却没有笑面财神在内。 他打量左手街道甚长,笑面财神决不可能在片刻之间,走到尽头,惟有右边道路曲折。 身如电闪,疾向右边搜去。 街道两旁行人,只见黑形掠身而过,连身形都看不清楚,倒以为是自己眼花。 季灵芷转了五六个弯,似见前面酒楼之前,有个肥胖形正在登楼,连忙收住身法,轻步跟入。 立刻听得里面雅座,传出笑面财神洪亮的口音…… 季灵芷迈步走入隔壁座头,低声对店伙胡乱要了些酒菜,先听笑面财神又捣什么花样,只听这衣冠禽兽得意洋洋说道:“哈哈!兄弟今日对贵观捐献香资千两,以表敬意!” 季灵芷心中一声冷笑,想道:“这小子送钱准有目的,不知又是哪个上当?”- 随即一个苍劲有力的口音,答道:“金施主礼敬三清,贫道代表本门致谢。” 笑面财神接道:“除此之外,兄弟还有一件喜信报告!” “贫道洗耳恭听!” “兄弟最近得到确实消息,季灵芷真是坠海身亡,武林中总算除了一害!哈哈哈哈!” “金施主前次来山,认为江湖传言多半不确,那癸水教又是邪派,更难相信,因此再三敦促本派搜查,怎么如今又改变论调了!” 季灵芷心头一震,想道;“果然这恶贼又在挑拨是非……不知又找了哪一门派出来……?” 笑面财神油滑笑道:“兄弟最近亲去癸水教,见了‘黑衣圣母’,才知季小子,实是被她掌劈坠海……” “怎么!金施主与癸水教也有来往?”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金某人平生最爱交朋友……” “阁下既与武林败类来往,而又催请敝派出手,岂非儿戏!” “所以兄弟奉献香资,以作薄谢……” 那苍劲口音,立刻叱道:“如此敝派不收!” “唏唏唏!道长不要动怒,兄弟本来的意思是,季灵芷已成武林公敌,可由大家合作,因此才找黑衣圣母,谁知他真的死了……” “哼!就算他活也用不着!” “武当掌门亲自出手,尚且负伤,兄弟原是一番好意……” 笑面财神正在说话之间,突然面色惨变,因为他面对的那扇墙壁,竟然凸出一道人形裂口,季灵芷已硬生生穿墙过来! 一声骇极惊号,笑面财神就在座位上猛然倒翻,破窗窜走! 季灵芷剧怒中刚要腾身纵步…… 但面前袖影一振,“轰”!一股雄沉凝练的真力呼啸劈出,正击在自己身前檀木餐桌之上,阻住去路。 满桌盘杯碗盏,立刻裂成堆堆碎片,连大桌的四条木腿,竟也贯穿厚实的楼板三五寸深! 那苍劲声音喝道:“季施主,留步!” 季灵芷骇然于来人功力之稳健雄沉,眼光掠处,一位望六之年的老道,古貌苍髯,清奇脱俗,正以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盯着他腰间宝剑,而且老道身后,一排侍立七名三十余岁道人,个个身佩古式长剑,冷然不发一言! 季灵芷无暇多话,一声:“借光!”奇快身形便闪…… 立刻长剑铮铮交鸣,从各种不同的方位角度疾扫而出,恰好在窗口织成一片剑网!再度将季灵芷去路截个密不透风! 季灵芷已知这些人并非邪派,不俗滥起争端,问道:“阁下是谁?为何几次阻挡!” “贫道崆峒掌门,道号玄灵!” “掌门人何必袒让这种衣冠禽兽!” “玄灵道长”略一吟,道:“贫道无意袒让此人,先请缴出本门宝剑!” “本人已对武当掌门如意道长有所说明,现在区区身有要事,盼勿留难……” 玄灵道长一听提起武当讨剑之事,立刻想到“如意道长”折剑受伤,禁不住苍髯微颤,叱道:“可由不得你!” “你也别怨本人硬闯……” “倒要试试你的能耐!” “先叫你的门徒退下,以免误伤!” 崆峒七剑个个闻言变色,目光炯炯瞪看着季灵芷,一面舒臂顺剑,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玄灵道长倒功力又高一筹,知道对方不是易与之辈,而且酒楼地方狭窄,不利长剑施为,于是袍袖轻拂约退“七剑”’一式“一夫当关”,竟然以崆峒掌门之尊,亲挡对方出路! 蓦地人影如电疾施……以看不清的掌法交互劈打! 清啸……! 闷哼……! “砰!砰!砰!”强烈无伦的掌力涡流,满室震卷! 整座酒楼如受极强烈的地震!不住战颤摇摆,东倒西斜! 轰——哗! 酒楼终于自内爆裂! 栋折梁摧,土崩瓦解,连串振耳欲聋的巨响!整栋楼房倒坍大半,真可惜这所繁华屋子,转眼之间,化为断壁残垣。 在这漫天灰土、迷人眼目的尘土中—— 七道人影,如惊鸟离巢,当先纵出,正是幸未胡乱出手的崆峒七剑。 接着,季灵芷如影随形,冲空三折身形,飘然点地! 但是却不见崆峒掌门的踪影出现! 七剑骇得心惊胆战,悲啸连声,身形如流水行云,各踏北斗七星方位将季灵芷围在剑阵垓心! 季灵芷面色一整,道:“本人无意与诸位动手,快些让开,以免……” 免字刚刚出口,脚踏.“天枢”方位的道人长剑一领,抢先攻到,季灵芷只得发掌应敌,霎时剑气迷空,寒光一若万道灵蛇乱闪,中央围着一条看不清身法的黑影电似旋动。 三招过去,季灵芷心头发燥,暗想道:“崆峒七星剑阵,果然有些门道,这样打法不知缠到几时,但若施展‘秘魔神掌’,‘七剑’不死即伤,不如……” 心念刚动,“铮!”青紫剑光,暴涨一丈,接着是叮叮不绝的长剑相击之声,几道银白寒芒冲天四散。 只见“七星剑阵”突然向外一散,七个道人手中都只剩下半节断剑,崆峒七剑见兵刃被削,个个面色怨愤之极,一齐舒掌挪步,要作甘冒死亡危险的决战。 突然—— 瓦砾堆中,冒出一个人头,玄灵道长灰头土脸地走将出来,脚步踉跄,苍髯上血珠点点,粘满灰尘,哑声喝道:“-匕剑不可冒失,与我退下!” 然后满面悲愤地说道:“季灵芷!七日之后,贫道在‘白雪台’等你,你可敢来!” “按时准到!” “贫道话先说明,到时还有几位同道出场,可别怨我们以众欺寡!” 季灵芷豪气万丈,答道:“不管我少,本人一概接下!” 玄灵道长狠狠再打量他一眼,率领“七剑”如风撤下! 季灵芷轻叹一声,凝眸四望…… 身后虽然立着个肥胖人物,却是愁眉苦脸的酒楼主人,至于“笑面财神’’早就逃得无踪影! 季灵芷知道仇踪难觅,便转头对店东问道:“有没有别人受伤?”, “幸亏没有,只是小店……” 季灵芷不等他说完,怀中掏出两块宝石,递交店东,道:“这些小之物赠与贵东作为赔偿!” 店主人惊喜过望,连声称谢。 季灵芷迳自匆匆赶回店中,走到房内,只见空无一人,“青姬”业已不知去向,方桌上面留着一张字迹娟秀的纸条,写道:“我到海宫岛一游!” 季灵芷心头如中铁锤,几乎昏倒—— “糟!‘海宫蛟女’个性虽然淳厚,却不是软弱之人,像‘青姬’这样娇纵的个性,准会发生冲突,好在崆峒所订决斗之约,还有好几天,我要赶急迫她回来!” 匆扩付了店钱,如箭追赶而去! 季灵芷如飞蒸掠空,一个劲追出数百里路程,因为心事重重,居然额头微见汗珠。 一山,又一山,……山影重重! 但是不见“青姬”的俏影。 他想到“青姬”轻功颇高,人又特别机伶,当然不会露出踪迹,使人轻易追到,于是拔上一座高峰巍然独坐,一方面调气定神,一面观察动静…… 谁知青姬这时也正赶到附近树林之中! 她芳心中怀着无限委屈的心情,尽力放开脚程朝前飘纵,似乎想将一身烦恼,抛诸脑后! 就在她身形疾射中,猛然瞥见林中坐着一个奇装少女,腕上金光闪闪…… 青姬顿时芳心一跳,随即收住身形,仔细观看! 只见这少女长发及腰,眉目如画,穿着一件灰绿皮衣,一双玉臂及小腿,通通露在外面,她左腕上所戴的,正是她要追查的一枚“五龙环”! 青姬芳心狂跳,竟自火辣辣走将过去,喝问道:“你是谁?” 那少女对她不客气的口气,并不动怒,微笑答道:“我叫‘海宫蛟女’!” “不用说你是‘海宫岛’来的了!” “是呀!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你这金环是不是季灵芷给你的?” 海宫蛟女兴奋笑道:“原来你也认识‘灵哥’!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灵哥”,对于青姬无异当头一记闷棍,芳心中怒火如焚,简直无法遏制,叱道:“你别管我是谁!” 海宫蛟女疑惑地问道:“那么你找我干什么?” “找你……找你算账!” “算账?” “第一不许你叫他‘灵哥’!” “为什么?” “我有这个权利不许你叫!” 海宫蛟女诧异不已,问道:“你是谁?有这个权利?” “我……我是他的青妹!” “嗯,奇怪!灵哥怎么没有告诉我,他有个妹妹!” “你现在知道就好,赶快把‘金环’给我,饶你一遭!” 海宫蛟女柳眉一皱,答道:“不行!这是我们……” “你们什么?” “我们的纪念!决不能给你!” “不给也要给!否则——” “怎么样?” “你难逃姑娘掌下!” “我不想和你动手……” “你害怕,对不对?” “我害怕伤了你……” “哈哈哈哈!”青姬气得一阵冷笑:“先给你看个榜样。” 奇快的身法暴闪,照定海宫蛟女“中庭穴”一掌切入,风声呼呼,既重且快! 海宫蛟女不料对方突发冷招,直取大穴,身形猛然横移五尺,还是被掌缘在肋下括了一下。一边歪出两步! “嗑”的一声!青姬反而感到手腕奇痛,顿时惊骇不已,原来对方这件怪衣,竟是无比坚韧! 她哪知这是“独角雄蛟”皮革制成,刀剑不入,何况只是肉掌! 却说青姬一击无功,身形疾旋,又准备二度扑击。 海宫蛟女却飘退丈余,正色叱道:“你不必苦苦逼我,我无意和你动手过招!” 青姬气得粉面铁青,娇躯乱颤,咬牙道:“你是不是爱季灵芷?” 海宫蛟女面色壮严地将头一点,以作答复。 “老实说,我也爱她,你我之间不能两立!你不必虚情假意!”话音刚落,双掌疾翻,阵阵劲风,如山压到。 海宫蛟女闻言,不异利箭刺心,芳容立刻变色,双掌展开“天龙九式”,硬生生劈接来招! 顿时树林中,劲风如潮,振得落叶萧萧满天乱舞……。 两条奇快的身影,如蝴蝶穿花,缠在一处! 五十招!.一百招! 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青姬以灵巧快疾、招式繁复诡异见长! 海宫蛟女以力道沉雄,稳健凝练为胜! 突然—— 青姬一声清啸,妙曼的身形拔空直起,双足以不可捉摸的方向角度交互踢出! 海宫蛟女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微然一怔,双掌圈划疾出,指掌之间,竟然微现红白劲光。 “蓬!”青姬凌空折腰暴移八尺,堪堪避过,怒极娇叱道:“好哇!季灵芷看家功夫都教给你啦!” 纤足连动又以看不清的速度蹬来。 海宫蛟女被对方喝破根底,玉面突现红晕,不好意思再发奇掌,就在这微一怔神之下…… 肩肋上,被青姬连踢两脚,蹬!蹬!连退五六个大步,翻身跌倒尘埃! 青姬得理不让人,娇躯箭射而前,掌式迳劈海宫蛟女生死大穴。 海宫蛟女杏眼中看出对方满脸怨毒,杀机重重,芳心不禁凛然一震,左腕“金环”如电闪出,右手更以十成力硬接来掌! 真力“蓬然”振出股股气漩…… 青姬震退一丈开外,“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目棱之间更暴出点点鲜红,芳心中怒!恨!怨!忿!犹如火山爆发! 她虽被对方掌力震动真气,但是这种伤势还在其次,主要的是,季灵芷竟将本门武功传她,足见交情决非泛泛,这心灵上的打击,更百倍于刚才一掌的伤害! 只见她娇躯一晃,怀着满腔悲痛直朝着原来方向,电闪逝去! 但她纵出不到数十丈远! 一条黑影冲空飞腾,天若游龙的疾坠身前。 她急速的向右横闪丈余,却被来人两手拦住,偏偏是季灵芷这冤家到了! 季灵苜见她满面泪痕,眼角嘴旁俱是血斑点点,心中极为骇然,惶急问道:“青妹!是谁……?” 青姬闻言并不答理,扬掌就朝他的脸颊掴去—— “拍!拍!”两声脆响,季灵芷的脸上平添一封掌印,他怔了一怔,骇然道:“青妹!你……” 青姬打了季灵芷两记耳光之,猛然痛哭起来,伤心得如杜鹃泣血,巫峡猿啼,嘶声叫道:“谁是你的青妹!” “你怎么这样……?” “不用你假惺惺……,你骗得我好惨……!” 季灵芷一头雾水,惊疑道:“你太激动了!快些冷静一下……” 青姬猛地闭住哭声,只见胸头不住起伏,悲痛到极顶之处,竟然没有了眼泪,咬牙进出话来说道:“好——!我问你几句话,你也要冷静的答复!” “一定——!”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难看?” “你异常的美……!” “比海宫蛟女如何?” 季灵芷心头猛震。但是他的生性高傲,不能说荒,坦白答道:“都很美!” “你不必奉承我……我和她有什么分别……老实讲!” “她温和端庄!你是……!” “够了!”青姬歇斯底里叱道:“我一定是泼辣!邪贱!” “青妹不要曲解……!” 青姬哇的一声,又喷出一蓬血雨,只见桃红点点洒遍前胸,玉容惨淡之极! 她一向珍惜的美貌,竟然在季灵芷心中,比不上别人,她自感在情场上成了失败者,惨笑道:“从今以后,我们划地绝交!……你…你…你去疼你的蛟妹罢!” 纤足狠狠一顿,灵巧巧曼的身形,电闪般没入丛林…… 季灵芷反被这意外的变化,怔在当地! 他知道青姬误会已深,追之无益,而且她刚才所说的言语中,提起海宫蛟女! “难道她……已至此地……?”季灵芷心下恍然如大梦初醒,疾展奇快的身法,绕林细搜! 一匝! 两匝! 都未见她的芳踪! 第三匝! 瞥见一株大树后,俏影半露! 果是海宫蛟女在浓枝茂叶掩映之下,垂首而立! “蛟妹!果然是你,你怎么不听我的忠告……!” 海宫蛟女赧然答道:“我早知你会生气,但是我太…… 想念你!” 季灵芷被她真挚情意,感动得心中狂跳,柔声道:“我决不是生气,但江湖上风险诡异,我不愿你卷入漩涡…… 海宫蛟女芳心一甜,纵身投入季灵芷胸怀,闻声道:“我能见你一面,就满足了……!” 季灵芷仍是担心她入世未深,问道:“你长途跋涉而来,可曾遇到惊险?” “我……我只遇见了她!” “哦,原来刚才那‘金环掠影’的招法,是你打的!你和青姬曾经过招……?” 海宫蛟女委屈倾诉道:“是的!因为她不讲理,硬要夺我的金环……想不到被你看见!” “青姬生性骄纵,你能原谅她吗?” 海宫蛟女羞然道:“我也希望你原谅!” “为什么?” “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不但是同情她,而且我更充分了解你的……爱!” “你不妒嫉!” “不会的!” 白云台位于群峰之中,绝岭高处。 台顶广约十亩,四周白云如万马奔腾,更不时有朵朵浮云掠台而过。 此时晨曦初上,晓寒犹存,台顶仍是阗然无人,惟见一片云海翻涌而已。 忽然—— 浮云蓦地飘去,台顶已端坐着崆峒掌门“玄灵道长”’门下“七剑”俱在身后肃立。在白云台的四周,更环形排列了五个石磴座位! 峰谷间,四处人影飘忽,顿见来人功力俱非平庸,齐奔白云台上而来。 “崆峒七剑”之首,恭立台中一一唱名: “武当掌门如意道长驾到! 青城掌门素阳道长驾到! 峨嵋掌门华严大师驾到!” “玄灵道长”与诸正派首脑人物,依次见礼落坐!正寒喧间,峰头人影如电,夹着兵刃哗哗作响之声,一位灰袍芒鞋,手持九环锡杖的高僧,业已凝立场心。 他单掌立什,以洪亮无比的声音说道:“少林寺‘大慈’来迟一步,各位掌门人见谅!” 四位掌门纷纷起身相迎,重新见礼落座。 崆峒玄灵道长首先发言道:“贫道此次邀约各位掌门来此聚会,乃是为了敝派紫电剑,也就是武当的青霓剑,此剑现在季灵芷手中,虽经贫道亲自讨取,但自愧功力薄弱,无能为力,只好惊动诸位大驾。” 武当如意道长,接言道:“贫道也曾在‘落星桥’追讨一次,反而折剑中掌,我想正门各派荣辱相共,诸位谅必能予助力!” 少林“大慈大师”闻言问道:“那季灵芷也算佛门外家弟子,为人谅来不致十分邪恶。” 武当如意道长答道:“他的为人是另一回事,如今‘武当’、‘崆峒’合讨一剑不得,天下武林人将对七大门派有所烦言!” 峨嵋华严大师插言道:“如此说来,不知衡山‘无灯老禅师’及昆仑‘黄衫老者’是否也在邀请之列?” 崆峒玄灵道长答道:“这倒不会!他两位与你我五人师尊平辈,未敢冒昧相请。” 青城素阳道长道:“对付一个后生小辈,想来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武当如意道长面现红晕,说道:“道兄不知这后生武功厉害,贫道一人不是他的敌手,就是二三人联手应招,恐怕胜负仍不可知!” 他这番话,使在场诸人心头齐是一震,同时台边人影微闪,一条绿色身形业已出现当场。 五大掌门人,对这人竟能在高手聚会之地,无声接近未被发觉,都感极为骇然…… 但这绿色身形,却对在场诸人视若无睹,竟然不慌不忙走到五大掌门座位中央,原来是位白发如银的老妪。 她一身绿色衣裙,特别宽大,手中拄着一根.“凤头金杖”,至少也在百手左右,面容极为慈祥,但一双精光毕露的眸子,暴现奇异光采,使人见之而生无穷的敬畏。 她锐目一扫,用极为柔和苍劲的口音道:“借问几位后生,你们可曾……?” 话未说完,青城“素阳道长”已是沉不住气,冷声插言道:“老太婆!可是跟我等说话?” “不是你们是谁?” “贫道虽然不敢言老,也非后生!” 老妪立时目光电射,以极严酷的口吻答道:“你们五个大不了六十出头,我老太婆年过九十,你们不算后生小子算什么?” 少林大慈大师应声起立,双手合什道:“老菩萨不要生气,只因贫僧集在此等候一人,届时恐有惊动之处,还请稍留尊步!” 老妪霭然一笑,立刻回复满面慈祥,道:“和尚倒有礼貌,不知贵师是那一位?” “贫僧少林主持‘大慈’,家师上‘铁’下‘山’!” “呵呵!‘铁门’的高足,不错不错,老婆子只是信步行来,并无恶意,不知你们这样紧张,是等哪位高手?” “季灵芷!” 老妪白眉微微,道:“不见经传……他有多大年纪,何派门下?” “不到二十,乃是‘天龙圣僧’惟一门徒!” 老妪“风头金杖”连连拄地,仰脸发出一阵清劲无比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天龙’的徒弟,我老太婆当年曾与‘天龙’有一面之雅,他素称‘怪面魔掌’,既然晚年破例收徒,必然错不了……我老婆子倒想瞧瞧热闹…… 哈哈哈哈!” 五大掌门此时已然看出老妪功力奇高,武林辈分更在五人之上,一时不便出言,只是心头纳闷,结果还是少林大慈大师问道:“前辈名讳可否见示?” “老婆子久不问武林中事,连你身为一派掌门都认不出,不说也罢!” 大慈大师赧然合什一礼,道:“来人随时可到,请老前辈……!” 老妪不待他说完,笑道:“看热闹的决不插手,你们放心罢!” 说罢身形一闪无踪,五大掌门心中又是骇然一跳…… 同时,台边一道奇快身形如天龙游空,冲天拔起。 季灵芷已然凝立台中,犹如岳峙渊停,临风玉树…… “如意”、“玄灵”两道长对头相见,立刻面色一沉,飘然立起。 就听季灵芷朗然说道:“两位道长幸会!讨剑之事本人业已再三申明,还请多加考虑!” 两道长面露羞愤,先将其他三大掌门予以介绍,季灵芷见“大慈”、“华严”两位大师,都是佛门弟子,首先行礼说道:“二位既是三宝门中,何必参加无谓的争端!” 大慈大师合什礼道:“老衲有一言相劝,阁下可否采纳?” “大师请讲!”。 “为息事宁人起见,请季施主将此剑交与我等手中如何?” “大师这样说法,终非息事宁人之道,在下早将条件告知‘武当’,‘崆峒’两派掌门,疑难更改!” 青城素阳道长,越众上前冷声道:“季灵芷!今日五大掌门在此,不容你如此狂傲!” “尊驾的意见是……!” “你不送还,本掌门自有办法!” 季灵芷冷笑一声:“试试看!” 峨嵋华严大师眉头微皱,道:“阁下未免太过固执!” 季灵芷正色答道:“固执的不是在下,大师难道不分皂白!” “阿弥陀佛,老衲等只好得罪了!” “武林中以强为尊,诸位请罢!” 青城素阳道长喝道:“先教训你这骄傲小儿!” 右掌骈立如刀,闪电般划出一道青光,迳切季灵芷胸前“巨阙大穴”。 季灵芷见他掌风强劲,竟能凝结生光,立刻面色骤寒,左掌划出数圈劲气,如怒海鲸波,硬生生直劈过去! “蓬!”的一声暴响!青城素阳道长闷声骇哼,被震得倒退一丈开外,季灵芷身形连晃,疾退三步之远,双脚直没入土中半尺! 劲风余劲,还吹得身侧两位高僧衣袂不住飘荡] “崆峒玄灵”、“武当如意”两道长,暴喝道:“道兄休慌!” 身形疾射而前,三人互看了一眼,扬掌之间,劈出三道如山劲气,合成一股强烈无伦的狂飚,劲道之强,足可以移山倒石! 季灵芷见道家三派掌门,居然联掌进招,虎目精光凝射如注,双掌挟以全身功劲,接连圈出数波劲气,轰轰相连,如巨浪排空,山崩海啸…… “通”!“通”!连响之中,三掌门被震出七八个大步!季灵芷也连退四步开外,方才站稳了! “呼呼”作响的劲力漩涡,卷起漫空灰土!尘埃中只见五大掌门面色全变,三道长更是脸如白纸,充满着惊骇! 武当派的“玄门真气”—— 崆峒派的“太清真气”—— 青城派的“纯阳真气”——源出于道家的“一气化三清”,现在三气合一,竟然抵不住季灵芷这弱冠少年的掌力! 三道长惨厉的面容中,杀机猛炽,居然齐拔长剑在手! 少林大慈与峨嵋华严两大师,见状立予喝制,飘身上前说道:“季施主深得佛魔合参真谛,老衲等既然到场,也要奉陪一招半式!” 季灵芷心知虚言无补事实,也就朗然答道:“请!” 两大师凝神屏息,四掌齐推。雄浑道劲汇成一股力流,直压而来,季灵芷立生一阵窒息之感,几乎立足不住! 猛可里,双掌合并,向力流中劈出一道凝积劲气! “波”的巨震爆开!对方劲道竟被“兹兹”的怪力,从中划为两道,分向左右斜飘! 两大师惊吼一声,身形退出八尺,季灵芷竟然踏着刚才的脚印,还是只退了四步! 蓦然之间!剑气如长虹贯空,三道长品字形各向季灵芷攻出凌厉无俦的一剑。 别小看了三道长,单斗虽已落败。这一招之下,三只长剑,寒芒映日如厉道电闪,各以三种不同正宗剑法,同时攻到,使人无从防守,更无从反击! 季灵芷心头不禁一凛,左掌圈疾划,数圈惊人至极的劲波当先涌射,阻止对方威猛剑滔。 右手一搭腰,青紫混为一体的寒光,暴长寻丈! 身形立刻幻入剑芒异光中,只见对方三剑所刺成的剑圈,如走马灯般,绕着外围翻腾疾转愈旋愈快! 转眼间五十招过去! 青紫霞光寸寸扩大! 三道白光渐渐缓慢! 季灵芷满面威棱肃杀,怕人之极,他已被逼到忍耐的边缘,三位道家掌门人,随时都有血流五步的危险! 两位佛门巨擘骇然之下,齐搦兵刃在手,“大慈大师” 九环锡杖夹着铁环震啸之声,漫天卷地的荡入战团,力道之雄沉无与伦比。 季灵芷激战方酣,忽见杖影如山罩下,急忙长剑一圈一拨—— “叮!”霓电剑发出清脆的颤音,搭住杖式,身形借力横移丈二。 “呼”的一声,一道粗壮金光随又拦腰扫到。 “华严大师”竟然施出粗如碗口的“降魔宝杵”如电进攻。 青紫寒光霍然四挡! “叮……嗡……尸霓电剑啸声中,颤音更烈,季灵芷顿时微感此剑首尾之间,真力似难贯通。 他猛然想起师尊授剑时的惊语:“如逢强敌,慎防中折!”心中惊骇得如受天雷轰击! “看来‘九环锡栌’与‘降魔宝杵’两般沉重兵器,成了我的克星!” 焦急之下,心中灵光突闪—— 只见左袖‘嗡!嗡!”振出三道金环,分向一杖一杵飞射,两大师齐举兵刃拦格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兵。 叮!叮!连声,金环与两般利器撞出大蓬火花,飞空暴闪,两大师欲正收招,金环却又顺着空中丝丝气流,疾转而回,把两位掌门弄得骇异万分,忙中连连发招撞击。 就在二人招式顿挫中…… 季灵芷健腕话划,竟仿效独角雄蛟振尾三击之势,一连戳出三剑,立见三道寒芒应声向上闪射! 三道长骇呼疾退,手中只剩长短不一的半节断剑。 台边抚剑侍立的“武当三子”,“崆峒七剑”从紧张注视中,一齐惊觉过来!铮!铮!铮!抛出三柄长剑,三掌门随手凌空搭住,又要纵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半空中怪影疾坠,金色杖影,如泰山压顶横扫全场。 三只长剑震得“沙沙”乱鸣,几乎脱手! 连“九环大杖”,“降魔宝杵”这样沉重的兵吕,是“当当”数响之后,无力垂下。 那隐身观战的老妪,目光如炬,立身场中叱道:“五个大的打人家一个娃儿,老婆子实在看不惯了!” 这时场中六人,已然额头见汗,喘息咻咻,呈现久战疲劳,真力难继之色。 少林大慈沉脸问道:“老前辈不来插手,为什么……?” 老妪厉喝道:“住口!你五人均为一派掌门,单打不胜便即合攻,合攻输了,又动兵刃,真给你们师门丢脸!” 峨嵋华严大师,辩道:“季灵芷武功自成一家,虽则‘天龙圣僧’未立门派,事实上也算一支传人!” “哈哈!打不赢又来斗嘴,倒捧对方!” 武当如意道长插道:“前辈想必轻视我们五派!” “哈!我若不念‘五老’的面子,早给你们难看,想不到‘五老’隐去之后,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辈不成大器。” 说时,转脸看着运功不语的季灵芷,以极端爱怜的口气夸道:“还是这娃儿好,年纪小功力强,又乖得很……” 夸奖未毕,季灵芷突然张口,恭敬地说道:“晚辈有个请求!” 老妪笑逐颜开道:“你说!不要紧……” “晚辈请你老人家暂时旁观!” “什么!你还要打!” “不分高下,势必如此……!” “孩子你累啦,别理他们,跟我走好啦!” “晚辈宁为玉碎……” “真是孩子气!要知苦战决无好处,何况人家以多为胜!” 季灵芷慷慨一笑,道:“他们不一定真能胜得晚辈……” 老妪惊奇笑道:“好志气,好胆量!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可是我老太婆不愿你这样……” “晚辈认为你老人家的弟子也不会……临阵退怯!” “哈哈哈哈!后生可畏!你们要打,打出个模样来,全凭掌上功力,不要要刀玩棒……” 季灵芷闻言首先插剑归鞘,五位掌门也只好一齐放下兵刃,凝神运功,准备以内家真力,作最后的一场拼斗! 场中空气重又紧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惟一的声音,只有山风中阵阵松涛沙沙发响。 惟一的活动之物,只有业业掠过台上的云絮! 猛然长啸运发! 道家真气的劲流,由正面向季灵芷拥来! 随着的是“少林”的“般若神功”与“峨嵋”的“南无劲力”合流由侧扫入。 季灵芷凝神守一,双掌连番疾圈,各发十道红白交间的力波,分头射出去。 掌影!指风! 身形!脚步! 震波!劲力! 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夹着振人心弦的巨声—— 翻滚!闪耀!掮得朵朵掠过浮云,都裂为丝丝碎絮! 武林罕见的激战展开了,就连未露身份的老妪,也看得眼花缭乱,咋舌不止!她时而皱眉,表示五掌门颇有惊人之处,时而含首点头,赞赏季灵芷更有神来妙招! 顿饭时间,在紧张中消失! 一抹浮云中,几处云絮翻卷之势,慢慢趋于缓和,且有惨嗥闷哼不时传出,在奇快的数百招后,双方已成强弩之末,而且各负有轻重不等的内伤! 这丛白云消失后,顿见场心诸人,都已经垂首胸前,坐地喘气不止! 不但嘴角上鲜血溢流,连衣袍上,土地上,亦复未红遍洒,怵目惊心! “武当三子”与“崆峒七剑”疾赶五大掌门身边,逐一看顾伤势,然后满面怨毒的盯着季灵芷…… 更一步!一步!缓缓朝他移来…… 这时银发老妪正也俯视闭目垂头的季灵芷,精光暴闪的眼神,偶尔扫掠杀气腾腾的十个道人…… 距离寸寸缩短,十道人已至季灵芷身旁不及一丈! 就在“凤头金杖”将发之时,季灵芷虎目暴睁,面容凄厉如鬼……双掌进出所有力道推出最后一掌! 饶是这一掌功力不足,十名存心暗击的道人,也被震出三丈有奇,一个个滚得灰头土脸! 而季灵芷随即全身猛颤几下,双臂下坠!整个上体猛然向后翻倒!口一张,又是广股鲜血喷射而出…… 无心出岫的浮云,乍地又掩没广台,片刻间后,再度随风而逝! “白云台”上已是阗无一人,仅余三节断剑映日生寒! 老妪、季灵芷全无踪影。 但遥见山腰中十个道人,分搀了五位掌门人,步履踉跄地走下山麓! 离“白云台”不远的山谷中,一弯流水,半亩平阳之中。 季灵芷正对银发老妪一叩为礼,谢道:“老前辈援手之德,终生铭感……” 第四章 剑谱之谜 老妪笑眯眯,极为亲切地答道:“不必……不必,刚才你心脉几至散乱,想不到这快醒来,真是武林中百年难得的奇材……” “晚辈曾蒙师父赐服‘万年灵芷’,以后又斩蛟得胆,所以复功甚速……” “这就更难得了!想起令师当年‘幽灵谷’的神威,令人羡慕,可惜老婆子在山中看小孩儿,没有赶上热闹!” “你老人家……看小孩……?” 老妪颇为得意地答道:“我也收了个小徒弟!” “令徒想必功力甚高。” “小丫头惯坏了!论人品跟你可以配一对,武功可差得多,因此老婆子采了些奇药准备给她,偏偏又溜掉了,也不晓得又淘什么稚气……” “令徒……?”季灵芷原想问明,但人家是个少女,似乎不太礼貌,因此半路打住! “老妪”却看出他年轻好奇的心理,微笑道:“我那小丫头,名叫‘青姬’……” 季灵芷一颗心“砰”然猛跳,对下面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惊骇地问道:“原来你老人家是‘青灵姥姥’!” “你怎么知道?” “这是‘青妹’——不!‘青姬’告诉我的!” “呀!原来你们认得,那就容易找了!” 季灵芷紧张万分,忙道:“七天之前,她走了!” “又去哪里?” “晚辈不知,可能回山去找你老人家也不一定!” “青灵姥姥”利眼盯着季灵芷,见他面带忧急之色,问道:“想必你们之间,不仅认识,而且还有纠纷。” “只是一点小误会!” “青灵姥姥”口中咋咋有声,说道:“年轻人难免有些小误会,老婆子再替你运功充力一番,然后找她不迟……” 季灵芷焦急答道:“晚辈的伤势已无大碍,你老人家快去找她要紧,越快越好!” “青灵姥姥”笑道:“你对她还真关心,那你们之间究竟……” 季灵芷催促:“你老人家日后会知道的,先追上她要紧!” “青灵姥姥”起身说道:“老婆子可真喜欢你,就依你罢!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绿色身影如巨鸟腾空,转眼间没入山顶! 季灵芷自行运气循环十二周天,发觉功力已复大半,微叹一声,也就匆匆赶回旅店之中。 一脚跨入店门,只见店主惊奇地问道:“客人你的病好得真快?” “我生病?” “你离店之后,来了几位大爷,说你受伤很重,就用一辆马车,把那位姑娘接出去了……” 季灵芷如受五雷轰顶,心中暗叫:“不妙!‘海宫蛟女’生性纯洁,不知江湖险诈,定然是受人诡诈!” 随即一定心神,冷静问道:“他们去了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多一点!” “往哪方面去?” “向西!” “这些人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 “小的不认识,他们也有穿黑的,也有穿青的……” 季灵芷看出店主并不知情,于是进入原住客店细搜一番,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于是朝着西方风驰电掣般赶去! 满天星斗之下,一条人影,沿路飘游,其快速无与伦比! 季灵芷一面搜查,一面内心筹思:“海宫蛟女不为外人认识,为什么会被人绑架……?” 也许这些人原想诓拿“青姬”,结果误打误撞,将“蛟妹”拿去抵数…… 那么这些人必为五魔党羽,殆无凝问! “可是我追出这远毫无踪迹可寻,莫非他们另走别道不成……” 心念之中,渐渐放慢脚程,看天色已是星月黯淡,将近黎明时分。 恰好路旁不远有座破庙,于是信步走了进去,准备略憩片时,再作下一步的行动! 这破庙不过小屋三楹,到处蛛网尘封,破旧不堪,更无人迹,季灵芷正想觅地坐下,猛然嗅到一股清冽酒香,顿时心中一凛…… 他目光电扫数下,便以奇快无比的身法,射向神龙面前,伸手如掀起神帐…… 哪知神龛之内,一只人手无声抓出,铁箍般扣住季灵芷左手脉门,不但力道如山,而且认穴准确之极! 季灵芷被这突乎其来的怪手,骇得一颗心“通”的抵住喉头!但手中招法并不稍慢,左手真力涌贯护住穴道,右手二指如钩,反来来人手腕,迫得对方立刻放手! 神龙内面随之惊“噫”一声,季灵芷早已退身七尺,蓄掌待发,虎目中只见神帐飘飞,一个蓬头垢面人物,正以精光若电的眸子,注视着他,并无恶意地说道:“小哥手法高明,但是你搅了本人好梦……” 季灵芷见这人虽然褴褛不堪,但浓眉巨目中,流露凛然正气,顿时消去大半敌意,反问道:“尊驾是谁?” “过路人而已!咱们一里一外,各自安息两不相扰如何!” 季灵芷心中尚有几分疑心,答道:“同是天涯过客,何不出来一会!” 那人张口打了一个呵欠,飘出神龛,对季灵芷盯看数眼后,讶然问道:“小哥,你的面孔好熟……” “我敢断言你绝对不曾见过我。” “嗯——太熟!太熟!”那人低头绕室三周,突然问道:“你敢莫是——姓季?” 季灵芷自问不为外人所识,惊诧中,右手往剑柄上一搭,反问道:“你想必认识此剑!” “我不认识这剑!但我有一老友‘三分剑季镇南’,他可与你沾亲带故?” 季灵芷心弦突地猛震,以惊讶口吻反诘道:“前辈可否先将身份表明?” 那人看出季灵芷尚有疑心,泰然答道:“老夫隐名多年,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叫‘神通一指黄继然’,曾追随镇南师兄之父‘无敌剑客’数年之久!我不但认识季家两代,而且还见过‘紫裳燕柳贞’!” 季灵芷听到“神通一指”提及他先祖和生母,顿时热泪盈眶,喉头似乎堵着一块石头,惨然不语! “神通一指”继续侃侃谈道:“我看你的相貌,必是季氏后人,如我记忆不错的话,你右胸上有片朱砂胎记,这是我参加你‘三潮洗儿’宴时所见,不知是否正确……” 季灵芷立刻跪倒尘埃,哽噎说道:“小侄季灵芷叩见师叔……” “神通一指”微笑搀起对方,说道:“果然老夫不曾看走眼,贤侄一表人材,武功非俗,真正可喜可贺,但不知令尊令堂是否……?” 季灵芷痛哭失声,悲凄之极:“难道师叔不知两位老人家去世了……” “神通一指”大为骇然,道:“我二十年浪迹人海之中,不曾拜访,怎会有此惨变!” 季灵芷于是将他所知一切,扼要禀明。 “神通一指”气得胡发直立,目光闪烁怒火,猛然拍膝叫道:“不妙……我虽不识‘毒蜂玉女’其人,但从她行为上判断,必然想盗你家‘三分剑’秘技!” “她已经从先父那里学去,无法追回了!” “如果她只是从你父处学得,那还不关紧要!” 季灵芷听“神通一指”把如此大事,说成不关紧要,心内惊奇万分,骇然道:“这还不紧要……?” “灵儿你不明白!这里面还有曲折,就以我而言,虽然追随令祖有年,这剑法是‘招都不曾正式学过!” 季灵芷越听越糊涂,忙道:“难道先祖还会藏私……?” “令祖何等光明正大,焉能藏私。只因他得了这天下最为奇奥的剑谱之后,限于本身功力智慧,未能完全领悟,听以他传子不传徒,以免误人子弟,二则希望后代能够参悟,再传有缘之人,令尊所学也不过十之六七而已,最重要的是那本剑谱!” “师叔可晓得剑谱何在?” “不知道!” “这样说来,‘毒蜂玉女’也不能全部了解!” “光凭偷学,最多不过六七成罢了,可怕的是,她在你家中十多年之久,必然是要找剑谱,至于是否找到,这也是一个谜!” 季灵芷到现在才知道“毒蜂玉女”久居不去的原因,但是这家传剑谱何在,惟有仇人一人知道,可是自己目前功力不够……不禁长叹一声,低头无语! “神通一指”黄继然看出他的心事,道:“我虽未曾正式学过“三分剑法”,但令尊昔年练招之时,并不禁止我看,因此略识三招,可以传你!” 季灵芷喜出望外,立刻倒身下拜道:“谢师叔恩赐!” “这不算恩赐,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说毕,从庙外拾起一段枯枝,将他所知三招仔细比划出来。季灵芷练习数遍,已然颇为熟练。 “神通一指”抛下枯枝,豪气勃然未息,说道:“灵儿! 你此番报仇之事,为师叔的也是义不容辞,决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师叔盛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毒蜂玉女如今功力甚高,小侄曾被她掌劈落海……” 季灵芷谈到“沉鱼岛”之事,不由心中一阵剧痛,满面愤怒之色,跃然可掬! “神通一指”闻言,愤然作色道:“灵儿以为师叔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小侄不是这个意思……” “神通一指”忽地面色顿变消沉,喟然叹道:“你的功力在我之上,尚且落败,看来我只该落魄江湖载酒行,不应再问江湖事了。” 说着从神龛内提出一个斗大葫芦仰头一阵狂饮,续道:“如此何不纠合武林同道……?” “正门七派与小侄有些纠纷未了,而且各派掌门加起来都不是她的敌手……” “神通一指”气得一言不发,飕的窜入神龛之内,倒头便睡。 季灵芷仰观天色,虽是晓露犹存,但东方曙光已露,心中惦念海宫蛟女的安危便对神龛一拜,道:“小侄要告辞了!” “灵儿!英雄出少年,师叔是不中用了,祝你前程远大!” 季灵芷依依不舍,迈步走出庙门不过三五步远,便听“神通一指”大声唤道:“灵儿转来!” “师叔还有什么吩咐?” “你行色慌忙,为的什么?” “小侄同伴被江湖败类诓去,不明下落!” “可有线索?” “听说是用车载往西行。” “哦——这倒有点着落了!” 季灵芷心中狂喜,忙问道:“有着落?” “为师叔昨夜来此,正遇上一乘马车向西飞驶,可惜未曾拦问。” 季灵芷不由心中往下一沉,失望地说道:“这样还不是无法追寻?” “此去百里便是‘寒金教’的总坛万刃谷,可能是这般魔崽子弄的鬼门道……” “如此小侄立刻前往!” “为师叔一道去,免得你多走冤枉路!” 说毕,“神通一指”二次跃出神龛,提起酒葫芦发步便走,季灵芷随身后跟行,可是为了顾及师叔的脚程,不敢施展全力,但是“神通一指”居然越走越快,竟能抵上季灵芷七成轻功。 顿见两条人影,快逾电掣风驰!…… 不到两个时辰,便见前面不远之处一座高大石山,怪石如剑树刀山,嶙峋峨嵯,隐隐之中藏着无边杀气。 “神通一指”足下如飞,口中说道:“前面便是谷口,必有护守的教徒……” “师叔放心,小侄应付得下!” 说话间,谷中怪石中闪出一列八个白衣人物,俱是手提三尺多长的外门兵刃——“三棱狼齿锉”,为首人物粗暴喝道:“来人站住!先报名姓!” 季灵芷冷眼打量这教徒一下,微哂答道:“季一灵一芷。” 那教徒面色骤变死灰,下意识地连退三步,忽然发觉自己太过怯弱,连忙粗着嗓门转对“神通一指”喝道:“你又是谁?” “老夫么——‘酒客’!” “酒客?” “老夫笑谈渴饮魔徒血,故名‘酒客’!” 这教徒眼见自称酒客之人,蓬头垢面,褴褛不堪,心中颇为不服,但他害怕季灵芷的厉害,因此怪眼连翻,干咳一声道:“咳!教主示下,季灵芷自行入谷,余者留下!” 季灵芷存心闯谷,于是对“神通一指”说道:“你老人家稍候一时。”泰然迈步便向宽仅五丈的谷口纵去。 “神通一指”忙以“密语传音”说道:“灵儿多加小心,为叔在此候你!” 季灵芷的身影,刚一没入谷内,八教徒立刻脸露恶笑,齐步上前,那为首之人隐惨至极说道:“老小子!你没有保镖,大爷可要你狗命了!” “神通一指”捧起葫芦畅饮一口,道:“你也配!” 话声未息,八道奇寒砭骨的冷风,分奔周身要穴,“狼齿锉”闪出无数道刺眼寒芒,令人目眩神摇! 神通一指脚步如风,在锉影中飘然闪动。 口一张,一蓬酒箭激射,打得八教徒满面金星,更见酒雨中一条怪异指影,以看不清的手法,连戳八招,顿时尸横遍地,无一活口。 “神通一指”随将死尸抛入乱石之中,然后找到几片大石隐身睡下,将酒葫芦往头下一忱,轻笑道:“你们几个想必奉命守着谷口,等我灵侄出来时候,要耍花样!老夫焉能由你们捣鬼……” 却说季灵芷进入“万刃谷”谷口之后,眼见两边俱是白渗渗的石壁,光滑无比,在炽烈阳光照射之下,幻出重重异光,而且毫无热气,心知必有蹊跷。 他一面不疾不徐的前行,心念中想道:“从谷口把守教徒的上判断,‘金魔’似知本人必然追来,显见‘海宫蛟女’必在此处…… 但金魔本人竟然避不出面,反叫我穿谷而入,无非仗着其中埋伏,想作暗算……哼!我季灵芷岂能将它放在眼里……。” 行约二三十丈,渐觉阵阵隐寒,砭肤刺骨,而刺眼的反光更为强烈,以他的眼力,竟然只能辨出三四丈内之物,心中不由一凛,忖道:“这万刃谷居然有点门道!” 立时运出体内真元,双目中白气如柱,看出这种眩目的幻光,都是由石壁内层,各种不同角度石面反射出来,经过若干次反射之后,便成为不可捉摸的异光幻影! 而且这两旁石壁,更是越来越窄,其宽度仅剩三尺上下,迎面一堵石壁耸天而立,已然走到尽头前无去路再回头看,只见阵阵幻光如潮,隐没退路,那砭骨奇寒,竟似凝成片片利刀,灵芷季不由一个寒噤,牙齿磕得“答答”乱响,心头震骇之际,本能的凝聚功力一掌向前劈出。 就在红光暴闪之下,对面挡路石壁幻景聚收,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虎目中看出迎面三丈高处,刻着一行经尺大字,写道:“季灵芷死此壁下!” 季灵芷见字微微冷笑…… 突然间! “轰”的一声! 他适才所发掌手触壁卷回,在这窗小谷底,更显得耸若平地焦雷,力猛无比,那真力涡流内更夹着无数断骨碎粉,都是以前困死谷内的高手的残骸。 紧随着这声巨响,四方八面白影乱闪,一群白衣人影,各舞“狼齿锉”如鬼魅般攻来! 这些寒金教徒,每人各戴墨晶护目面罩,手中奇形兵刃,在谷中幻光内,闪出万道寒芒,更增骇人声势。 季灵芷惟恐掌力发生反震,于是双手各骈二指奇快的连划带点,照着这批教徒墨晶护目上直戳! 但见指尖真力闪光之下,来人哽声而倒。举手间,窄狭谷底,已被尸体填得毫无插足之地,就在数十教徒陈尸绝谷之后,季灵芷突然听出尸体上传出连续爆裂响声,在这一片死寂中,特为刺耳! 季灵芷惊疑中随手撕裂脚前一具尸体的衣袍,骇人惨景立现目前…… 这尸体肌肉在如刀寒气中,竟自寸寸绽开无数道裂口,滴血皆无,饶是季灵芷胆壮心雄,也惊得毛发耸然,不由得手掌一松,那尸体被这轻微震动,又震为几段冻肉! 季灵芷心念一动,忖道:“此谷进退无路,难道我就困守此中不成?” 身形随念凌空射起,如箭离弦直上十丈,右足疾向石墙上一点…… 哪知一足竟然踏空,原来目光被幻影所迷,连季灵芷这种功力,没有踏中石壁,心中凛然下,仰望壁缘似乎高不可攀,随即蜂腰一拧,重行飞坠谷底。 他拾起已死教徒所用“狼齿锉”,一枝枝向石壁上方射去,每隔十丈一枝,前三枝居然未能插入石壁之中,只听叮叮暴响,阵阵火花,都被反弹回来。 但是—— 第四支好破空飞逝,一去不回,这石壁之高,不过三十几丈! 但是,怎样才能够越过呢?季灵芷生性坚毅冷傲,后退是决无考虑的余地! 前进却受石墙所阻…… 他在沉思之间,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忙中手褪下三枚“五龙环”,腕部贯足真力激射打出,只见金环闪出万道霞光,在一片刺目白光中格外清晰,迳带着“嗡嗡”疾旋之声,在硬滑无比的石壁上飞快磨擦。 一时火花爆溅,石屑进飞,金环竟自硬生生切入石壁寸许之深,牢不可拔!恰好成为各距十丈的踏蹬! 季灵芷劲啸声中,身形如箭直上,目中看准金环闪光,单手发力一按一接,不但身形飞升十丈,而且顺手将金环拔出石缝。 如此三按三起,身形便已超过石墙,猛地拧腰斜飞丈余便已踏着了实地。不禁心头一喜! 可是——他的欣喜,仅是如昙花泡影,一现便收。 面前的异象使他心弦刚驰又紧! 这不知多大的地面,四周都是三四人合抱,丈余多高的大石所布满,叠叠重重,石后有石,使人无法看出石阵里面是何景象! 季灵芷疾忙拔起身形,但这些大石似乎随之长高,任凭他一再提气拔升,始终无法越过,其幻光之强,已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程度。 他只好落回石阵之中! 在焦灼愤怒交迸下,季灵芷真想狂杀一阵,然而“寒金教”徒似乎都慑于他的威力竟无一人露面! 他焦躁之念刚一发动,立时感到体外奇寒透肌渗入,而且神志随之动摇,如果再不能把持定力,必为幻象所制报! 于是急运无上心法,镇住心猿! 灵机触动之间,他居然又发现了阵法的奥妙! 暗哂道:“原来这是‘八卦’中的‘兑为泽’,我一时粗心竟然忽略!” 随即按照方位穿阵而走,可是一匝之后又回到原地! “不对!这里面还有文章!” 细思刚才所经之处,哑然失笑道:“我道是什么不得了的奥妙,也不过是卦式反排而已!倒还困不住我……!” 奇妙的身形疾射,片间穿阵直入,迳到阵心! 一眼便见阵心圆桌大的石块上,匍伏着一位少女! 她长发垂肩,肌肤似雪,正是“海宫蛟女”,只是双手撑住石面,无法看清庐山真面! 季灵芷轻呼一声:“蛟妹!”立刻纵步过去,轻舒双臂把她紧紧搂住! 她也顺势靠入季灵芷壮硕的胸膛,不言不动,似是贪恋这片刻温存,然后一双玉手轻轻从季灵芷腰部抄来…… 玉指如钩,在他“血门商曲穴”上紧紧一扣,季灵芷毫无防备中,立感半身麻木,无法动弹,心中骇异之极…… 那少女长发一甩,露出本来面目…… 美若芙蓉盛开,倾城倾国,尤其眉眼间似颦似喜,隐现慑人心神的异采! 季灵芷心房狂跳…… “她不是‘海宫蛟女’!” 可是却似曾相识,熟悉非常! 她是谁……? 她是“沉鱼岛”上美女……“白蕙”! “白蕙”扣住季灵芷穴道后,其快无比地低声道:“季少侠别慌!你身后有人来了,先点住我的穴道,击退来人,我有话讲!” 说毕,五指一松,立闻身后脚步纷纷,十六名寒金教徒,各持兵刃从大石闪跃而出。 季灵芷右手向“白蕙”虚空一点,妙曼快速的身形绕场一匝,双手指掌齐施之下,十六具尸体吭声倒地。 这许多变化,说来迟缓,其实一气呵成,只是眨眼工夫而已! “白蕙”故意提高嗓音叫道:“我已被他制住穴道,你们不要过来送死!” 果然这话非常灵验,更无另批教徒再敢接近! 季灵芷急忙回到她的身边,就听“白蕙”道:“刚才扣你穴道,是怕你一时慌乱出手,请原谅!” “那倒没有关系,可是你必叫我点你穴道?” “万一人有在你手下逃脱,岂不泄露秘密!” 季灵芷闻言之下,对“白蕙”的细心机警大为佩服,想不到一个妙龄少女,竟有这等见识!随手将她穴道解开,问道:“你也加入了‘寒金教’?” “不!我是‘癸水教’!” “癸水教!” “不但是‘癸水教’,而且我是黑衣圣母的心腹!要不然你去沉鱼岛总坛之时,也不会派我在岛外等你!” “可是你曾劝我不要上岛,这岂不矛盾?” “这……这是我自作主张!” “你这样做,岂不冒了生命之险!” “那是当然……” “而且你现在又和我私自交谈!” 白蕙婉然一笑,答道:“这就算第二次冒险吧!” “为什么……你会叛教……来帮助我?” “黑衣圣母心如蛇蝎,今日的心腹,可能明日变成她的眼中钉——玉面飞狐就是榜样了!” “就是这个理由j是否还有其他……” “白蕙”忽然俏脸红晕,垂头答道:“我对你一见…… 如故!” 季灵芷为她甘冒死亡的真情大为感动,而且她含有无限幽怨的神色中,更显出慑人心魄的魅力,不由得心中一荡! “海宫蛟女”的健美淳厚! “青姬”的媚艳热情! 与她比较起来,白蕙另有使人如铁就磁的力量,这种力量使他不知不觉中陷入遐思! 但季灵芷心中一荡之后,立刻自责起来…… 曾有海誓山盟的“海宫蛟女”陷身敌手,热爱自己的“青姬”下落不明!我怎能再惹情生呢……! 于是急促的问道:“我的同伴现在何处?” “谷内秘室!” “那我要立刻去救!” “我看不可能,你最好赶快退走,我另想办法!” “为什么了” “谷中四魔俱在!” “我自问不怕他们。” “黑衣圣母随时可到,我是她的前站!” 季灵芷热血沸腾,满面杀机暴露,道:“我正要找她报仇!” “你前次上岛倒有一线机会,现在决非她的对手!” “这是什么道理?” “上次她是用邪门奇法,突聚功力。如你能早些出手,或再延片刻。可能还有取胜之道!” 季灵芷闻言顿释数月来的疑团,痛恨自己坐失良机,气得目棱血痕暴现。 但是往事难追,悔又何补,於是追问道:“现在她又有什么邪法?” “她牺牲了一千童男性命,练成“千阳助阴功”比上次实力更强,所以你绝对不能任性……” “依你的意见应该如何?” “走!以后再想办法!” “不!我一定要先除“四魔”,救出海宫蛟女,决不退缩!” “白蕙”见他坚决不断,凄然道:“希望你一切事情能在黑衣圣母赶到之前完成!” “我一定办到,现在我带你走!” “不行!” “你已经叛离癸水邪教,我不能坐视你遭遇不幸!” 白蕙激动的答道:“你能这样想,我已经想当安慰了! 可是我现在不能跟你去!” “何必再冒第三次危险!” “冒一百次我也愿意!可是教中并未发现的秘密,正好进一步暗中助你!而且你面临强敌,我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还是快去罢!” 季灵芷双目中几乎流下感动的珠泪,激动地说道:“对你的好意,我将没齿不忘!” “白蕙”明眸中泪如雨下,答道:“我紧后有一个要求!” “绝对办到!” “我能保留这只金环吗?” 季灵芷闻言一愕! 他早已看到对方玉臂上的金环,但初见时误认其为“海宫蛟女”,自然不以为怪!后来彼此谈话之中,更是未曾注意及此,……现在,却突乎其来提及,便问道:“你可是她哪里取来的?” “我既然假扮她,不戴不像呀!” “但是这属她所有!” “当然,这一只属她所有,我只是代为保管……” “白蕙”见他还不领悟,低头道:“你不会……另外给我一只吗?” “这……!” “白蕙”娇靥含颦,泫然欲涕,悲戚地说道:“看起来我整个的……心!比不上一双金环重要……” 季灵芷实在不愿将师尊所赐金环至宝,再行送人! 可是,“白蕙”为了一个“情”字,不惜叛教丧生之险。 ……而且他急于营救“海宫蛟女”,没有多余时间解释…… 何况,“白蕙”为我付出了宝贵生命与感情,难道我竟能如此吝啬、残酷不成…… 心念中,毅然取下一枚“五龙环”郑重地送与“白蕙”。 “白蕙”欣喜至极的,将金环谨慎藏入怀中。 季灵芷一声:“珍重”!身形如飘风闪电,没入石阵。 只是片刻功夫,他已踏出阵图边界,进入一片广场,但闻怪啸连声,人影如鬼魅乱闪…… 百余名“寒金教”蜂涌而来,居中两个异相老人,簇着教主“金魔铁剑冷”,岸然阻住他的进路! 季灵芷目光电扫,只见“金魔”生得双睛深陷,鹰鼻薄唇,不仅眼神中显露奇高的功力,亦且冷酷残虐之至。 尤其他身旁二老者,都是削腮无肉,阴气沉沉。一个是白发如雪,面色青灰。一个是黑发如镜,面如傅粉。 “金魔铁剑冷”见季灵芷竟然穿阵而出,骇然喝道:“你虽然能越本教庚金大阵,但难逃我的蓝星神!” 季灵芷冷笑答道:“小小‘泽卦逆式’焉能难得住本人,倘能答应我的条件,可饶一命!” “什么条件?” “放出‘海宫蛟女’!” 白发青面老者桀桀阴笑道:“她乃本教人质,你如弃剑就缚,本教可以放她逃生!” 季灵芷冷冷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在此胡说八道!” 青发粉脸老者桀桀干笑两声,傲然道:“你连寒金教主座下‘左右护驾’都不知道吗?” “区区鼠辈而已,干脆说姓名罢!” 青发老者气得连连打噎,狂吼道:“老人‘右护驾于文乾’!” 并手指白发青面老者道:“这位是‘左护驾张一飞’!” 季灵芷已听“白蕙”说过“四魔”全部在此,如若多加拖延,救人之事必多阻碍,冷语如冰说道:“既已报名,赶快纳命!” “右护驾于文乾”面皮一闪,右手“三棱狼齿锉”直挑而出,“左护驾张一飞”如响向斯应,应手发招!只见两条灵蛇似寒芒,幻想漫空刺影,以极为阴险诡辣的怪招直袭而至,迳刺两腰! 季灵芷心中微凛,疾拔霓电宝剑,又见如墙银色刺影中,一道碧蓝刺目寒光,突破中央,如毒蛇吐舌般卷来,那“金魔”也已亲自出手。他不惟招法奇幻,而且兵刃未到,奇寒之气便已削向肌肤,中者立感晕眩! 季灵芷奇妙身法,身形如云飘电掣,手中剑青紫毫芒划出无数剑圈,霎那间,已经连戳三十六剑。 只听一片金铁交鸣,如冰水般寒流,竟能透剑传来! 季灵芷惊骇之下,左掌疾抡,划出圈圈红白异光,逼住阴寒蓝星!哪知“呼”的一声,对方三道寒飚竟然合流卷来! 季灵芷不退反进,右剑当先开路,左掌骈立如刀,身形硬生生飘入寒飚中心,剑掌连划,旋出风雨不透的一团气柱,逼得对方真力劲风绕身而旋! 对方三人见季灵芷年事虽轻,而功力几至“聚虚为实”的程度,一齐骇得面无人色,急忙齐卸劲势,饶是如此,那已发而不能收回的阴劲,仍挟着呼呼啸声,四飞进散! 只见“左右护驾”,身形乱晃歪出一旁。 “金魔”独自击掌并施,一声锐啸声中,大股刺骨砭肤阴风,夹着蓝焰星芒,排空盖地地扑到! 季灵芷暗地一咬牙关,极快地欺身迎上,猛辟八掌! 闷声嗥然,“金魔”立被震出丈外,季灵芷身形摇摇,脚下蹬蹬跄退—— “左护驾”斗胆趁机扑来,从侧方“滋滋”拍出一道冰寒劲道! 季灵芷沉笑一声,身形似电横飘,一旋一绕,疾还一招! “蓬”的一声,“左护驾张一飞”面如厉鬼,身形突歪。 “右护驾于文乾”一掌阴毒真劲,又达季灵芷后心,但是…… 掌力到处,季灵芷早已不见踪影,硬生生全劈在摇摇欲倒的“左护驾”胸前! 两声巨响连震后,“噗”地真气进散声,接踵而至,“左护驾”大口朝在射出一蓬血箭,立时胸骨粉碎而死。 “右护驾”弄巧成拙,反而劈死自己人,不由一怔!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季灵芷右手长剑,反手倒挑,业已点着“右护驾”肚脐之间,他那奇妙身法疾转间,剑尖“嘶”的抖出一排交叉剑影…… “右护驾”惨叫如鬼,整个肚皮已化盆大血窟,只见五脏胃肠哗然洒满一地,鲜血更流得如倒泻江河一样! “金魔铁剑冷”眼睁睁看看季灵芷,在他被震退的一瞬间,杀死“左右护驾”,心中吓得寒颤不已,一时犹豫不决…… 季灵芷冰寒至极哂道:“你交出本人同伴,可以活命“金魔”到底是一教首脑人物,如今对方把他看成刀俎鱼肉,焉能不羞愤交进竟然一声惨啸之下…… 蓝星神击脱手飞出,直奔季灵芷面门。那兵刃嘶风狂嘘中,蓝焰夹着篷篷闪,以看不清的速度箭射! 紧接着…… 双掌齐立,拼着全身功力强发一招! 季灵芷右腕疾弹,霓电剑夹万道神光当头挑出! “金魔”的“蓝星神击”立被震得向上一浮,掠顶三尺飞去。 同时间…… 红白劲光暴涨,“秘魔神掌”之撼山劲气,随又暴卷而出! “轰”然劲气相接,地动山摇,劲风鼓荡如怒海鲸波,四出回音电震! 季灵芷登的退了一个大步,而金魔却忍不住闷哼连声,踉踉跄跄,倒退一丈三四,鼻孔中立刻挂出两条鲜红刺眼的血柱! 季灵芷冷哂一声,不等金魔有喘息之机,移形换位,左掌当胸印去!掌上奇光再现,劲气如山! 惨嗥声中,金魔虽是连连纵退,胸前似仍被掌风印中,白袍上立现一片殷红! “大教主!你放不放她!” 金魔一手按胸,惨厉答道:“少时她自会出来,有种的话,你自己去接!” 季灵芷稍一沉吟,思索他话中含意…… 金魔乘此机会,慌忙纵身后撤,连声怪啸如枭鸟夜号。 百余旁立教徒,齐舞白森森狼齿锉亡命攻来,顿时寒芒大作,寒飚丝丝鸣鸣! 季灵芷见金魔自以一教宗主,出此无赖,尤其教众功力虽低,但各走“庚金阵法”,威力未可小视。 顿时怒从心上起,“天龙身法”自动施为…… 只见剑气冲霄,掌如山动…… 场中立被闷哼声! 惨叹声! 剑锉交鸣声! 奏出一首凄厉无比的挽歌! 空中更为教众的…… 断臂残肢! 或整具体尸! 画出一幅血肉残兵所构成的惨景! 季灵芷气得目眦出血,一天一夜来所积蓄的愁闷,要在剑掌上渲泄! 杀! 身如魅影,穿丛疾旋! 杀! 血流漂杵,尸如山积! 当场中最后一名教徒突然倒地之时! 金魔身旁,平添三四个人影! 个个手持奇形怪异兵器。 首为“烈火教”火魔手持“狮面金轮”,大如车轮! 次为“苍木教”木魔,“通天杵”长达丈二! 末为“昊土教”土魔,手提“镇山石锁”,大如五斗之箕。 “金魔”也从地上拾起一支教徒所遗“三棱狼齿锉”! 这四魔聚会,个个都是季灵芷生死对头,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土魔”阴恻恻说道:“今日可不能放过这小怪,咱们得在‘黑衣圣母’到达之前,把他解决!以维你我的尊严!” 季灵芷面色一整,沉声答道:“那么,四位大教主一齐上,省些手脚!” “火魔”怪眼圆睁,狂跳暴喝道:“小子你配!” “一群手下败将,也够资格谈配不配!” “火魔褚炎烈”气得浑身乱颤,发眉竖张,连“木魔”亦复身躯摇晃,眼中毒光怨光连连发闪! 随闻二魔厉吼如雷,摆动手中沉重兵刃如山砸出,只剩“土魔”在后,为“金魔”运动调元。 季灵芷见火魔的“狮面金轮”,四周密布火焰形的锐齿,中心径尺狮面圆环,如风车般疾旋电转,发出阵阵荡人心魄呜鸣啸声!声势骇人至极。 而“木魔”的丈二通天杵,更是振起满空青影,势如栋折梁摧般八面攻来! 季灵芷心头微凛,霓电剑墙,分削两魔兵力。 顿见“火魔”狮面金轮上被长剑点出蓬蓬火星,那火焰形锐齿不但未将长剑锁住,反而被一连戳飞四支…… 火魔长臂猛振,中心狮面圆轮上,“拍”的一声,又纵出一十二支纯金倒钩,既锁兵刃,又点空道,猛向季灵芷前身攻入。 那“木魔”一杆“丈二通天杵”,竖劈横扫,带起阵阵河流,声势威猛绝伦。 但这股青影,被霓电剑奇奥招法,击出不绝于耳的脆音,一天木屑乱飘,犹胜风吹落絮! 可是季灵芷心中暗忖:“这种沉重兵刃,削不胜削,惟有早作打发之计……” 心念之中,竟然身形影横六尺,故意让那“狮面金轮”逼近身前,右手霓电剑发力平削轮面,将一十二支纯金倒钩,一剑削得漫天飞射,左掌真力更是贯足砍出…… “当”的一声,“火魔”连人带轮,蹬!蹬!蹬!暴退丈外,横挽金轮的手臂,震得奇痛入骨,竟至无法抬起! 季灵芷身形如电,一转一旋,长剑挽出九朵奇妙的剑花格住“木魔”通天长杵,左掌蓬然越剑推出。 怪嗥声中,木魔双手虎口渗出血珠,应声歪出八尺有余! 霍然间…… 低沉阴闷的风声,与一条眩目欲迷的白色寒芒,分从两侧攻到。 原来“地魔”黄石残,四尺矮躯如陀螺沿地疾转,舞起奇大的“镇山石碑”,卷得三丈之内,阴风潮拥! “金魔”更是满脸怨毒无伦,一柄“狼齿锉”,连连戳目,亡命攻打! 季灵芷这时杀机暴动,虎目中突地闪出两道白色气柱,掌砍剑挑,如飞连进九掌十八剑,顿时杀住二魔凶锋! 三十招过去!季灵芷适才猛发两掌所耗真力,业已复原,而“土魔”,“金魔”喘息微闻,招法渐缓…… 但“木”“火”二魔也调息完毕,猛然加入战圈,但闻“木魔”一声狂吼,道:“围!” 四魔身如游魂飘行,各距四方,均隔三丈余远,将季灵芷围在垓心。 “土魔”更是阴恻恻地尖声吼道:“困死这臭小子……” 场外二百余名教众,更应声齐齐呐喊:“困死季灵芷!” “困死季灵芷!” 声震四野,一若群鬼厉啸,使人闻之心惊胆落。 季灵芷怵目惊心之下…… 以一双白气弥蒙的棱目,遍扫在场诸人一眼之后,倏地电旋风走,身形快若陨星! “四大魔头”见状,心弦顿然拉紧。 只敢凝神蓄招,未敢轻进! 只见这夹着青紫剑气,红白掌劲的陨星…… 如星刃跳踯,闪掠场中一匝!又停回原位! 惨嗥声!应这一匝之势而发,噗!噗!连声,十二个侵入圈内的白衣大汉,无一幸免,全部陈尸当场,一半眉心刻着一道剑痕,一半胸前印着碗大掌印! 这种杀人的手法,狠残快捷,可说世所罕见。 “四魔”一怔之间…… 异光如夭龙搏天,以不可捉摸的角度方位绕场再起! 由“四魔”间隔中冲入的三十六名教徒,如秋风落叶,突然仆地,惟有吱!吱!喷血之声,清晰入耳,又是无一活口! 回目处——季灵芷又复原位,一支不沾人血的长剑,残血有如滴水,溅玉飞珠!身若岳峙渊停,蓄势待发…… 这就是他对“四魔”围困战法的“答复”! “金魔”亲睹教中高手死状之惊,已知围困之策惨遭失败,手中长锉连摇,递出暗号之后,当先发难,竟然侧身进招! 其余“三魔”如影随形,按着“金”、“土”、“火”、“木”的顺序,半侧身形迫近!百数十名教众随若万马奔腾拥至! 季灵芷冷然哂道:“又是‘五行相生’的老套,其中缺‘水’,能奈我何!” “少时水就到了,够你小子瞧的!” 季灵芷闻言如受电触,他决心要在仇人“黑衣圣母”赶到前,制伏四魔,救出“海宫蛟女”! 心念起处,剑掌齐似电闪…… 刹那之间—— 杀声振天,劲风匝地! 只见满场人影飞掠,掌风如雷震,剑芒似星辉! 剑芒外,更滚转着—— 狮面金轮的闪光! 通天杵的青影! 狼齿锉的白毫! 镇山石碑的劲风! “四魔”目如血红,杀疯了! 季灵芷目光暴闪,也杀疯了! 天旋地转! 鬼哭神号! 杀气冲空,风云变色! 大地也在簌簌抖战! 惨叹声! 闷哼声! 所奏的惨绝人寰的乐章中! 血雨,断肢! 更勾勒出画家无法描画的异色点缀! 在近竿的烈日照射下。 杀伐渐近疏落,终至戛然而止! 寒金教徒们,积尸盈野,血流成河! 偶尔在尸堆中,传出半声悲噎,或可见痉挛发抖的肢体! “四魔”各以兵器柱地,衣袍上鲜血斑斓,咻咻喘气! 只以一双充满怨毒的怪眸,死盯着威立场心的季灵芷! 季灵芷目光仍是炯然有神,但面色时红时白,胸前起伏不平,显然他也真力消耗过多,难以为继! 他右手长剑点地,猛吸几下长气,咽下满口腥甜的热血,虎目一扫四魔之后,然后小心至极的缓移步伐,提剑走动。 “四魔”眼中顿时冒出恐怖绝望的光芒,他们复功不比对方那般神速,季灵芷如果此时出手,那后果不堪想像…… 但季灵芷目中一片淡漠之色,竟自不理“四魔”,缓步走了垓心。 他心中此刻只想保存实力,以应付随时可到的“黑衣圣母”,决不做任何无谓的消耗! 死寂的空气中—— 忽地轻响车轮滚石之声! 季灵芷与“四魔”俱是闻声一震! 那“四魔”面上神色,似是惊喜参半…… 季灵芷却立拨身形,如箭冲空直起,迳朝车轮响声来源电射扑去! 他驾轻就熟,奇快无比地穿过“寒金石阵”! 阵心圆石上已无人趴,美艳多情的“白蕙”显已安然离去! 然后他赶到石阵边缘,刚才入谷尽送之处。 只见幽光闪烁中…… 一辆黑色马车,正以快捷如风的速度,冲向谷口! 季灵芷心头狂跳,意念似电闪动:“马车!” 曾经掳劫“海宫蛟女”的马车?那么“蛟妹”可能便在车上! “四魔”困我之意,必是等待“黑衣圣母”,这贱人此时未曾到场,他们明知不敌,可能想将人质偷送“癸水教”中,以为要挟…… 立刻轻拧蜂腰,飘落“万刃谷”底! 转眼工夫,到达谷口附近,突闻人声自后传来,喝道:“快封谷口!” 季灵芷心头一凛,急忙收步观察动静,哪知仅闻空中迥音弱弱,毫无其他异状发现! 脚步轻点,全身均出谷外,便见八名把守谷口的白衣大汉,伏尸当地,身上各仅有一指点中之伤,心中顿时恍然,原来这批埋伏,早被师叔“神通一指”解决掉了! 可是师叔又往哪里去了?蓦然——谷外传来熟悉的喝叱之声! “神通一指”正在一辆马车之旁,与一黑衣狞猛老者指掌翻飞,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轩轾! 季灵芷身形似电,射向场中——那黑衣老者亦复滑溜无伦,见状便如鬼魅般飘向马车。 车帘掀处,遥见“海宫蛟女”僵睡车中,身旁端坐一个黑巾蒙面的女子! 黑衣老者一掌按着“海宫蛟女”穴道,转面狞笑道:“季灵芷!你们再走一步,我可要下毒手……” 神通一指黄继然与季灵芷只得收住步伐,定睛看时这黑衣老人正是“癸水教”高手“听潮尊者”,果然想将“海宫蛟女”偷运出谷! 季灵芷沉声说道:“放下她,你可以活命!” “哈哈哈哈!你跟我去见教主,她可以活命!” 双方僵持下,场中静得连一根花针落地都清晰可闻,各人心弦都拉得紧张之极! 可是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蓦在此刻—— 一阵隐约的急柔啸声,悠悠传来,犹似流水湍鸣,使人听了毛骨皆悚! 场中众人倏又一阵紧张。纷纷变色倾耳而听,却无法确定这啸声来源方向! 接着,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却从车中发出,道:“听嘲尊者快去赶车,我来看住这女子吧!” 季灵芷被这耳熟能详的口音吸引,不自禁地睁眼一瞥,那女子更无声地将蒙面黑巾吹得一开即落…… 不是别人!正是“白蕙”。 “听潮尊者”闻言扭转身形…… 季灵芷身形比他更快,如影附形,一掌暴出。 “蓬”的一声,掌上真力挟雷霆万钧之势,扫中对方背心。 只闻“听潮尊者”半声闷哼,立仆尘土之中,顿时了账! 就在同一时间——隐柔啸声又起。霎那间,距离又缩短了许多,足见来者轻功之高,已至骇人听闻的程度! 车中“白蕙”一听啸声,全身竟猛然乱震,急忙说道:“她快到了!你们快些藏入车中,由我赶车,也许可以骗过……” 季灵芷目中怨毒异光如电爆射,急道:“请师叔将她们送住‘海宫岛’,小侄要手刃亲仇!” “白蕙”此时手挽长缰,“神通一指”也已坐在“海宫蛟女”身旁,两人对季灵芷正要出言劝阻…… 季灵芷坚决无比地狂喝道:“快走!” 两人只得无言的看了依依不舍的一眼,立刻车如电掣风驰疾奔官塘大道而去,眨眼便已跑出数十丈外,惟见车后掀起满天尘土! 猛然——尘头之上!黑影如怪鹰腾扑,竟自放过“白蕙”所驾马车,飘然迳落在季灵芷面前三丈之处! “黑衣圣母”只身出现! 季灵芷新仇旧恨,如烈焰焚心,暴喝道:“贱人看剑!” 青紫寒芒暴涨丈余,夹着呼呼金刃破空这声,分心直刺! 那知“黑衣圣母”怪异身法疾旋,如水波飘摇,直退二丈,竟然避过这威力无伦的一记快招! 季灵芷出道以来,剑招从未走空,如今对方居然能够避开,不禁骇得心头一凛,又听对方以阴残假笑声,说道:“你难道不顾那小妞的性命!” “下流无耻!再看这一剑!” “霓电剑”一式“划地削天”,搅起满天寒光,剑风笼罩方圆三丈之内,使对方根本毫无避让的余地! “黑衣圣母”见季灵芷连出两招,俱是奥绝秘绝伦,自己竟不识他招数,惊骇中“铮”的短剑出鞘,正是“青姬” 所失的“玄女剑”,一篷黑油油剑影,硬接过来! 叮!叮!剑刃相击之声,一若虎啸龙吟,不绝于耳! 季灵芷如今认得“三分剑法”招娄,见对方不但用的是“青姬”的宝剑,又使的家传剑法,怒得眼中闪射出两股冷电似的凌芒,猛然攻出第三招“神龙振尾”…… “黑衣圣母”短剑疾划出数十圈黑光,奇快应招——顿时场中劈风锐嘶,滚滚不绝,但见两道如经天长虹的剑气,乍地回旋,看得人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那闻声赶来的“四魔”,此时立身圈外,骇得声息毫无,对这出神入化的剑法,简直看呆了!季灵芷师传剑法,以三为变数,瞬间已经连出百招之外,但忽感胸头血气一翻,心中暗叫“不妙”! 因他与五大掌门决斗负伤,尚未完全恢复功力,又遇“海宫蛟女”失踪之事。 一日夜的忧急奔波,加上与“四魔”的恶斗,使他无从运功复力!何况对方的实力,比他要高一筹…… “黑衣圣母”自然看出他的弱点,霍地剑招一紧,黑光劲气分从想不到的角度攻来! 季灵芷发现对方招式奇奥极难破解。忙迫中,本能的使出新得的几招“三分剑法”,居然得心应手! “黑衣圣母”见状先是一惊,继而变为狂喜,急忙刹住剑式暴退身形,一阵桀桀怪笑,喝道:“住手!” 季灵芷剑眉一皱,叱道:“你想捣鬼无异白日做梦!” “黑衣圣母”媚笑一声,问道:“你这几手‘三分剑法’哪里学来的?” “怎么样?” “说出来源,我可以放你走路!” 季灵芷尚未答复,一旁观战的“火”、“土”、“木”、“金”四个老魔先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誓死追寻季灵芷的“黑衣圣母”居然为了一套剑法,愿意放过对方,岂非天大怪事! 哪知季灵芷冷哼一声,叱道:“你不配问……” “黑衣圣母”猛发一阵山鸣谷应的狂笑道:“哈哈哈哈! 我不配问还有谁配!你不要忘了自己是晚辈的身份!” 季灵芷顿时俊面铁青,目中煞光陡炽,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迳喝道:“你这枭獍不如的东西,不必作拖延时间之想!” “需要拖延时间的是你,你已真力虚耗过多,硬拚的话决非我的敌手!” “嘿嘿!你试试看!” “季灵芷!这是你我两人之事!你可有胆量与我另找地方单打独斗?” “哼!你说时间地点!” “时间就是现在!地点是此去七十里的‘绝灵崖’!” “绝灵崖……!” 这是一个触犯忌讳的地名! 但季灵芷正想单独解决杀父仇人,哪会注意禁忌迷信,因此心神微震之后,立即豪气万丈地答道:“走!” 旁立的“四魔”闻言不禁脚下微移…… “黑衣圣母”却媚笑一声,道:“四位教主不必劳驾,静听本教主啸音报捷再来!” “四魔”刚才旁立观战,已然看出她的功力不逊于名震武林的季灵芷,何况季灵芷久战疲劳,而她却是蓄锐以待,惊骇佩服之余,一齐点头。 立刻—— 两条奇快的身形,一先一后,如流星逐月般,迳自激射“绝灵崖”方向! “绝灵崖”! 孤峰削壁,下临深不可测的山谷。 俯首下望时,只见一片墨绿,均是人迹不到的幽林。 “黑衣圣母”凝立崖边,一手揭去蒙面黑巾,柔声说道:“此处别无外人……” “正好解决家庭血案!” “你说出所不剑法来源,你我之间……” 季灵芷急于知道对方是否盗得剑谱,不待她说毕,反问道:“你已偷学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好奇而已!” “死期已近,还有什么好奇!” “你是不说!” “剑上便见分晓!” “黑衣圣母”灵机一动,阴笑道:“你完全说对了!” 玄女剑无声划出万条黑影,以极为诡异阴柔的招式戳到!顿时霓电剑的青紫毫光,搅出一天幻影,两剑相触之际,真力互擦,磨出滋滋刺耳异声。 这武林中两大剑家,一场恶斗,只杀得崖头砂土漫天,枝叶乱坠,连这无人山谷,亦为之黯然变色! 一百! 二百招! 转眼而过!季灵芷渐感真力难继,而且霓电剑竟然中腰力道不易贯通。受了“玄女剑”的克制。 而“黑衣圣母”蓄锐而来,渐占上风。尤其她本门功力更因“玄女剑”而发挥无遗,狞笑时作,仿佛对胜利已有把握。 她所要知道的是,季灵芷对剑招究竟懂得多少…… 心念中剑招突变…… 一招大开大阖之势,夹排山倒海之势刺入! 季灵芷心神顿时紧张,这一势惟有“三分剑法”可解! 立即剑随心发,刃上寒芒暴涨,便以所得“三分剑”法从容应招! 哪知“黑衣圣母”娇躯猛旋,二三招接踵刺出,季灵芷身若龙行虎纵,又予泰然破除! “黑衣圣母”隐笑满面,道:“再接这一招!” “玄女剑”高举过头,略一凝神,瞬的分向四方划出广约两丈方圆的剑壁,以看不清的手法,暴卷而至,剑气之强,吹得满地涡流旋,十数条尘砂随涡直上,蔚成绝世奇观! 季灵芷见这一招,完全名家大派风度,且又奇奥强猛无比,心中微讶,竟以师傅秘剑相抗。 两条人影,乍合便分!仅闻叮叮之声,绕空不绝,尤其季灵芷的“霓电剑”,脆响之中微含“嗡”声,收招后仍在轻颤! “黑衣圣母”暴退娇躯,哈哈笑道:“原来你只会三招! 剑谱不在你处!” “这样说,你也没盗去家传剑谱!” “不过我还有机会找到,你却永不可能!” “怎见得?” “我有充分把握取你性命!” “少说梦话!看掌!” “蓬”然暴响,“秘魔神掌”以十成功劲猛挥而出,劲道万钧!异光隐泛! 黑衣圣母隐啸连声,左掌一抢,圈出一股波浪形阴柔劲风,卷向季灵芷劈出的劲气! “轰隆”震爆突起,“黑衣圣母”粉脸变色,身形横飘五尺,季灵芷久战之身,更感到气翻血涌,竟连退两个大步! 一愕之后,旋身疾进,剑招掌式如幻还真,诡奇至极的圈划而出,只见“红”“白”“青”“紫”四种奇光交错闪耀,劲气如涛…… “黑衣圣母”此时已是魔中魁首,功力自非等闲,剑掌齐扬,奇诡辛辣不遑稍逊! 刹那之间,只见人影飘忽闪烁,有如鬼魅,乍合乍分,稍沾即走,五丈以内,劲气涡流如海啸山崩,令人鼻息皆窒!“隆隆”“叮叮”声,震人耳鼓! 不过片刻时间,双方又互换了一百回合! “黑衣圣母”脸色狞如厉鬼,快逾电闪的以前剑后掌之势,猝发十二成劲道,向季灵芷左侧欺来,劲势猛烈无比。 季灵芷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疾转身形,进出全身真力,以剑还剑,以掌还掌! 一声震天巨响过去了! “黑衣圣母”瞪瞪瞪连退了三个大步! 季灵芷虽然震退距离相同,但是——嘴角微微一抽,冒出一线血迹! 冷哼道:“再接一招试试!” 招随声出,毕生功力进上,势可撼山岳!“黑衣圣母”为他神威所慑,悠地斜飘八尺,避过这骇人的一招,紧接着,左掌猛拂,挥身剑疾砍对方长剑中部! 季灵芷乘势变招,掌剑均硬生生撞个正着! “哇”的一口鲜血射出三尺之外,右手霓电剑更是软软闪颤不定! 接着身形踉跄歪出一丈之多,渐已退近绝谷边上! “黑衣圣母”见对方果然久战不支,她这乘人之危的计算完全得手,狞笑连连,道:“季灵芷!苍天注定你死在我手!真是在数难逃!” “你这种人,也配提‘天’字……!” “那就算‘阎王注定三更死,岂敢留人到五更’!” “黑衣圣母”讥刺语毕,接着发出一连串真气潮湃的怪笑,“桀!桀!”声中,左掌五指箕张,那满头秀发“飕”的耸立如刺喟一般,娇靥紧张得更像飞天夜叉那样可怕。 她脚下连步缓缓移前,如举千斤之重,显然全身已为真力贯足,达到峰顶! 在这紧张得使人心脉贲张的场面中,但见她…… 一步,一步,向季灵芷逼来—— 季灵芷明知真力无法复原,但坚强冷傲的他,虽然面对生死关头,仍自强忍伤痛,勉强聚集残存真气,蓄势而待,目棱中血光闪射,怨毒之极! 陡然—— “黑衣圣母”猛进三步,左掌劈出空前未有的一股劲波! “玄女剑”更是直取中宫,“呼呼”啸声狂嘶,震耳欲裂! 季灵芷骤抖余威,待到对方剑掌快将临身的刹那,身形一晃,奇幻无比地迎出一剑一掌!顿时——剑啸动天! 掌风彻地! “黑衣圣母”“噔”的身形后挫,双足踏入土中,其深度竟达半尺以上! 季灵芷身如落叶随风,踉踉跄跄,又歪出两丈有余,口中血箭如倒泻长河!“扑”的坐地不起,面赛金纸! “黑衣圣母”樱桃口角挑出一抹得意笑影,瞬地拔出一双玉足,然后再运邪异功力! 她的动作很慢,但充满自信! 现在时间对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致命一击,务使季灵芷无法逃生! 而季灵芷心脉翻腾,几乎失夫控制能力,只见眼前万点金星如萤火流空,此起波落,金星中更涌出一片幻象——父亲临死的惨状! 天龙圣僧的谆谆训诲! 疯义母无限的母性之爱! 还有……“海宫蛟女”……“青姬”……“白蕙”…… 的柔情! 师叔“神通一指”的豪气干云……! 这些熟悉的面容,似乎都对他殷切地断喝道:“你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你若死了,父母血海之仇,谁能替你去报,而且,你又焉能死得瞑目!” 心头灵光暴现,立刻以剑拄地,颤巍巍挣扎站了起来! 口鼻目棱之旁,鲜血斑斑,衣襟也被染成鲜红之色。 他那英俊潇洒的面容,看上去凄厉如鬼! 但是——凄厉之色中,更夹着凛乎不可侵犯的傲气。 “黑衣圣母”饶是心如蛇蝎,也不禁惊得一窒,娇躯随着微微滞留! 第五章 芷叶疗病 蓦然——眼前两道金光,嗡嗡电射前胸,“五龙环”以无法捉摸的轨道,硬撞上身生死大穴…… “黑衣圣母”急忙翻掌抖剑,硬生生震退奇奥的“五龙环”! 就在这一窒的工夫—— 季灵芷竟然横多丈余,距离悬崖边缘不过八尺! “黑衣圣母”心中一紧,左手“分波破浪”以奇猛劲道劈飞金环,然后身如毒蛇猛射而前,剑招掌力,纯以死打硬拼的攻势,进出石破天惊的劲道! 季灵芷被迫坠下“绝灵岩”,只觉得血气焕散,周身奇痛入骨,完全失去控制的力量,身形如一块铁石,直向下沉,愈沉愈快…… 半昏半醒中,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但猛觉一股奇大的无形真力,在身躯下面一托,竟然平稳地穿过浓密树顶,仰面朝天躺下! 他竟然没有粉身碎骨而死!这未免太出人意外了! 惊奇中,猛抖精神睁开眼来,只见一位光头赤足、皮肤作古铜色的老和尚,一手提着霓电剑,一手拿着“五龙环”,在凝目注视着他! 老和尚法相古拙,就如一尊古佛般庄严肃穆! 季灵芷暗忖道:“他难道是西天神佛下凡,来接引我不成……” 尤其眼光接触之下,更发现老和尚目含奥妙无穷的力道,生似海洋般的广大幽深,仿佛能包罗大干,吸人心志…… 季灵芷心神被对方精神力量一吸,飘飘然顿忘一切,似是魂出泥丸,完全失去了知觉,连呼吸都已停止! 老和尚身形不见移动,但已安然跌坐在季灵芷的身旁,替他插好长剑,戴上金环,还特别对金环连看几眼。 随即一掌贴住季灵芷的关元穴,一掌抵住巨阙穴,将本身真元透掌渗出…… 当真力走遍季灵芷全身穴道经脉之后,老和尚忽然寿眉微皱,仿佛也认为伤势十分严重! 立刻,掌上真力阵阵加强,老和尚遍体竟然发出清蒙光辉,将黑暗的丛林中,照出方圆寻丈的光团,由之可见他的功已达“入圣超凡”、不可思议的境界! 顿饭时间过去,季灵芷胸头微见起伏…… 老和尚面上掠过一丝喜色,但又微微摇头,竟然撤回双掌,低首凝思…… 瞬间后,他目中奇光暴闪,似得到了答案,接着奇快无比地伸出了右掌,在季灵芷身边一挥。 只满地尘土,随掌心吸力自行飞起,地面立刻露出恰容一人的尺余土坑!老和尚正要双手捧起季灵芷,将其放入坑中…… 猛然——密林中枝叶纷飞,步声杂沓直向他俩跃来,随见火把光亮乱闪,一个白袍高大壮汉,手提“三棱狼齿锉”,已到当地。 他正是“寒金教”高手,“穿岭神李昃”! “穿岭神”想不到这黑林中,除了卧地不起的季灵芷以外,还会有这形如古佛的老和尚,心中骇震之下,立刻长刺一老僧,斗胆暴喝道:“你是谁?” 老和尚面不改色,也不答话,只用一只深邃眼眸对“穿岭神”牢牢盯住。 “穿岭神”立感全身如被清凉力道穿透,竟心自心神一浮,双眼发直,轻声再问道:“你是谁?” 老和尚嘴并未掀动,但“穿岭神”好像听到有个极是温和极庄严的声音,就在他耳朵旁边答道:“游方老僧,在此憩足!” “季灵芷怎么样?” “业已死了!” “真的?” “施主不信,自己去看!” “穿岭神”左手执定火把,弯腰细看僵卧的季灵芷,当真是死去一般!随即右手狼齿锉向对方劲上一比…… 那耳边声音立刻响道:“施主想做什么?” “穿岭神”立时停手,答道:“我要将他的头锯了下来,回复教主法渝!” “人死不计仇,不必割!” “是!”“穿岭神”应声伸直腰躯…… 但刚到伸直一半的时候,猛地心房一震,如梦初醒! 暗忖道:“不妙!我中了老和尚无上内力的控制,竟然听他指挥!幸亏现在脱离了他眼神威力之外,正好……” 心念中,长锉如电刺出! 要知道,“穿岭神”也非庸手,他此时虽然不敢正面看着老和尚,但手下认穴奇准,一锉正刺向对方“气海穴”上。 谁知对方穴道往下一陷! 那股清凉神功瞬地透锉传入体内,“穿岭神”心神马上又是一震,不自禁地抬面一望,又被对方眼神吸住,嗫嚅问道:“不割头,……怎么处置?” “他也身旁已有现成土坑,你将他埋掉!” “穿岭神”立刻放下“狼齿锉”,并将火把插在地下,乖乖地把季灵芷放入土坑,双掌连连扒土掩盖。 老和尚也在一旁帮忙,他并不扒土,却将季灵芷两手高高提起…… 转眼间,“穿岭神”已然堆成一座坟头。 可怪的是,坟头上正露出季灵芷一双手腕,好像一座史无前便的奇形墓碑! 随即,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又在“穿岭神”耳边响道:“你要记住!季灵芷已经死了!” “是!他死了!” “而且是你亲手埋的!” “是我亲手埋的,一点不错!” “现在你去回复教主!” “是!”是字刚落—— “穿岭神”随手拾起火把及长锉,转身如电,穿林越树而去! 其实老和尚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话!完全是以超凡人圣的不世奇功,控制对方的意志。 能将自己的念头,由眼神中贯入对方心中,使其听命行事! 这种神奇功力之玄奥,实已超出想像之外。 再说老和尚见对方听命离去,立刻再度跌坐坟面,以双掌紧贴季灵芷伸出土外的掌手…… 顿见光头上白光暴起,全身闪闪生光,莫约半个时辰,掩住季灵芷的泥土,亦复蒸气如潮涌冒,愈来愈盛! 老和尚渐渐面露喜容,他的推测完全正确! 原来他在首次运功之时,已然发觉季灵芷内伤极为严重,即以他这等功力,也要大费手脚,可是对方显然曾服奇珍异草,如将全身埋入土中吸收地气,对疗伤大有帮助。 何况在这从无人迹的深谷中,地气更为旺盛,其效果更心事半功倍,而其结果确是具有奇效! 老和尚正在欣喜之际,猛觉对面悬崖之上,数百点火光,一似满天流萤,分从四面投入谷中了! 惊骇中,顾不得竟其全功,右掌进出无比真气,顿将坟土一刷而光。 季灵芷随之双目睁开,挺身坐起,他微一定神,已知是老和尚将他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连忙翻身一拜,道:“晚辈敬谢大恩尸老和尚微笑不言,却将手向密林四周一比! 那谷中已经四下火光独天,但听得树林“哗剥”爆响,蛇兽乱窜悲嘶,阵阵焦味浓烟,随风飘滚,火热奇快的向藏身之处蔓延而来! 季灵芷试行运气行功,发觉功力已经回复了三成左右,行动并无障碍,连忙站直身形,对老和尚说道:“老前辈! 火势已近,请你老人家移驾!” 老和尚一面颔首认可,右手更以快疾得看不清的手法,一把搭住季灵芷的手臂!似要扶他冲出火林! 季灵芷心想不便受人挽扶,下意识地将手臂向后一抽,谁知不但没有抽动,而且身形在对方无形力道一托之下,竟然身轻如絮,无从发力,不禁暗中惊骇之极! 而老和尚更不迟延,身如凭空浮起,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提着季灵芷穿林电射…… 这时整个山谷,已然成为一片火海,烈焰呼啸,直上半空,照得四面山峰透亮通明,连那初升的旭日阳光,也显得黯然失芒,林中无火之处,也是烟雾如潮,令人窒息得无法呼吸! 但老和尚身躯上一层清气护住两人,如腾云驾雾般穿火直行,季灵芷脚不点地,但闻耳际风声呼呼,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穿出这座人间炼狱,来到另一山峰绝顶! 季灵芷对老和尚的功力大为惊服,看样子对方的修为与师父“天龙圣僧”,都已难分轩轾…… 那么,他是谁呢?意念中,一瞥老和尚,他正以无限慈悲感喟的神色,遥望“绝灵崖”下的余烬浓烟,默默无语。 于是极为虔敬地问道:“请问大师法讳如何称呼!” 但老和尚此时以背向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季灵芷稍停片刻,略为提高嗓音再问道:“你老人家可否将法号示知……” 对方还是寂无回音。不由得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他老人家是个聋子不成?随将左掌向地拂出轻微掌风,吹得老和尚僧袍衣角微飘,对方立刻扭转头来,以那浩如渊海的眼光,看着季灵芷正欲张动的嘴辱,等他说话。 季灵芷第三次以恭敬的口吻问道:“晚辈-斗胆,动问老前辈名讳?” 老和尚蔼然一笑,右手一指自己耳朵,再指着喉头,然后将头连摇几下…… 季灵芷不禁心神激震,原来这位武功盖世的高人,竟然是既聋且哑……那他难道就是…… 心念未毕,老和尚已然一指划地,准备写字,但季灵芷激动地脱口叫道:“你老人家可是‘潜龙圣僧’?” 老和尚闻言朗笑,将头一点。 季灵芷惊喜交集,连忙伏地重行九叩大礼,禀道:“小侄季灵芷叩见师叔!” 潜龙圣僧慈笑满脸,伸出左掌轻磨季灵芷的顶心,右手一指向地面奇快无比地连划几下,虽则他的手指离地还有尺多距离,但地上已清晰无比地现出一行字迹,铁划银钩,入土数分之深。 季灵芷定睛一瞥,只见地上写道:“孺子可教!‘天龙’师兄已得高徒,老衲甚喜!” 季灵芷少年心性,见师叔居然夸奖,禁不住心头喜悦不已,可是也暗叫一声:“怪哉!师叔耳聋,怎么听得见我讲话,该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吧?”心念中,不由以怀疑的眼光,对“潜龙圣僧”连看了好几眼! “潜龙圣僧”早已看破他的心念,下指如飞,写道:“我有‘见形知意’的功夫,你说的话,我虽然听不见,但是看得见!” “季灵芷顿时脸上飞红,才知道自己的见闻不广,竟然想不到这一层。 “潜龙圣僧”指下更又一挥,写道:“你功力虽有小成,但目前伤势太重!” 季灵芷心房“蓬”的一声巨震,惊骇不已。如果在师叔眼光中都认为伤势严重,岂非到了人力不能挽回的程度! 立刻焦急之容满面,问道:“不知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心脉如丝,发力便散!” “可是小侄刚才自己运功试探,还有三成功力!” “这是‘静功’而已!如在与人合手时发出‘动力’,必然散乱!” 这句话,无异对季灵芷宣布死刑! 他如果不能治疗,那么这报仇之事,岂不都付之流水! 顿时俊面上,布满绝望悲愤之色,凄厉至极! “潜龙圣僧”为之深深感动,他知道一个习武之人,如果被迫放弃练功,无异于宣判死刑,更何况季灵芷印堂杀气凌人,必是身负血海奇仇,立刻指尖一划,写道:“灵侄不必焦急,为叔可以救你!” 季灵芷立感绝处逢生,喜急流泪,道:“这……这要怎样救治……?” “为师叔可将本身真元分一部分给你!”写毕,即伸双掌,要替季灵芷输注真元! 可是季灵芷却引身后移三尺,急道:“小侄宁愿……决不能接受你老人家这等厚赐!” “为什么?” “损人利己,非大丈夫所当为,何况是长辈!” “你难道不考虑后果的严重?” 季灵芷强作欢笑,自己解嘲道:“世界上必然另有可医之道……” 潜龙圣僧见他语出至诚,确是一位光明磊落的青年,极为赞许地点头,写道:“确有其他医法!” “请你老人家赶快见示,小侄立即照办!” “可是你年轻性急,恐难有此耐心!” 季灵芷极为坚决地答道:“哪怕是铁杵磨针,小侄也一定做到!” “你且少等片刻!” 潜龙圣僧写毕,身形微动,竟以看不清的速度,转入峰后,大约盏茶时候,他回到原处,对季灵芷写道:“你现在极需静养,以便心脉生长。” 然后将季灵芷轻轻提起,如电般飘至峰后一处峭壁之下! 季灵芷目光一扫,只见悄壁脚下,一处新掘土井,深约三丈,一时倒不知这是干什么用的,禁不住以惊疑的目光,连看潜龙圣僧数眼! “潜龙圣僧”一指土井,写道:“因此命你先在此处坐井百天!” 季灵芷心头不由一愕,暗忖道:“在这三丈多深的井里静坐,那真成了俗语所说的坐井观天了!” “前十天准你自由出井活动,但以此峰为限,后九十天不得离井一步!如果你能心神归一,我再教你下一步!” “万一不能……会有什么结果?” “走火入邪!谈不到结果二字!” 季灵芷心神狂震——“走火入邪是修习上乘武功者,最恐怖的下场!难道我会走上这条绝路……?” “不!我一定会成功!我将以无比的毅力,去克服一切魔障!” 心念中,俊目如灵光如电,满面凛然之色。 潜龙圣僧看出他心意已决,绝无回顾,划进写道:“你下井去罢!如若成功,后会有期!” 蓦地—— 大袖一挥,一股力道奇强的无形真力,卷成一柱涡流,季灵芷竟然身不由己,如腾云驾雾般飘坠深井之内,而潜龙圣僧眨眼间,踪迹已杳! 季灵芷双脚刚一触及井底心中猛然暗叫一声:“不好! 师叔临行说是‘如若功成,后会有期’,显然他老人有已离此远去,那么我百天之后,哪里去找他……?” 随又转念想道:“怪不得师叔说我年轻缺乏耐心,百日之功尚未开始,我就先着急未来之事……现在我一定要排除万难,决心苦练……” 于是虎目一扫这窄仅四尺方圆的土井。 不禁对潜龙圣僧排置的周到,大感赞服! 原来这口用不可思议内力挖成的土井,不惟光滑无伦,而且底上填满“松实”等硬坚山果,足供百日之量。 井壁上更有一个小孔,清冽山泉如朝露般凝滴而下。 惟一的缺憾是,抬头只见铜钱大的一块天空,使人极感闷气…… 季灵芷坐井的第一日,立刻发觉了土井的奥妙,地心中阵阵传来的地气,对他的练功极具助力,似又回到“幽灵谷”中石窟一般…… 但三天过去之后! 他心中渐感焦烦不耐…… 以前苦坐习功之时,总有师尊“天龙圣僧”在旁,以其绝顶内功相助,而如今枯坐窄狭土井中,“孤寂”与“闷气”特别令人由静生烦,无法抑制!烦心一动,百幻俱生。 季灵芷的眼帘中,只见被他杀死的“昊土四绝”,“烈火四凶”,一个个满身鲜血,胸前露出掌大的透明窟隆,鬼啸连声,向他索命…… 接着,被他剑劈“幽灵谷”内的“追魂”,“落星”剑手,尸体各分三截,呈现在他的眼前,一阵惨澹隐风下,三截尸体合而为一…… 两鬼竟然各舞长剑,啾啾哭道:“季灵芷!我们死得好惨,你要还我命来……” 季灵芷幻象丛生中,铮然拔出霓电剑,哪知竟是一段枯枝,骇极中,翻手立发神掌,谁料轻飘飘的,一点力道也没有! 而且一群怨鬼,步步逼来,愈走愈近…… 鬼气森然中,“黑衣圣母”那张媚人娇靥,恍惚变得大如门板,露出白渗渗牙齿,残狠阴笑道:“小残废!小畜生! 你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灵芷怨毒之心,如火燎原,竟然不顾心脉震断之险,双掌暴出。 砰地一声! 他一只手掌,竟被“黑衣圣母”张口咬住,立感心血乱翻,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暗地一声绝望的呼叫:“完啦!我季灵芷结果是‘走火入邪’而死……” 但——极端的绝望中,漆黑眼帘之前,白光暴闪。 一只手,在虚空中奇快地连连点到,现出几行字迹:“紫收意马控心猿。 拳头三尺有青天。 ……” 季灵芷不禁心头猛震,这些熟悉的字迹,竟是师叔潜龙圣僧的手笔,可惜后面两句未曾看清。 随即暴睁双眼,只见自己一双手掌,插入井壁中尺许之深,周身热汗如浆,早将衣袍湿透! 他抬头一望井口,但见月朗星稀,已临子夜,不禁轻叹一口长气,暗忖道:“师叔准我在这十天内自由行动,何不出井察看一番……” 随即吞下数枚松实,一掬清泉,自感神气充沛。但仍不敢过分使力,便借井壁之助,飞身出外,到此山前后查看一遍,却见树静山深,毫无异状。 于是回到井旁,正要纵身而入,突然心念一动,暗忖道:“我目前既不能猛发真力,又要打坐运功,万一有人兽侵入,岂非不便……!” 略一沉吟之后,竟自俯身拾取石子! 按照师尊在“幽灵谷”所排“白骨残兵阵”图式,将井外方圆十丈之地,排出六十四堆石头,然后纵身下井。 从此季灵芷运功的时间,逐渐加长,其中虽有几次幻象发生,都被他以坚毅无比的意志克服…… 岁序移转,秋去冬来。 季灵芷坐满了九十九日,进入最后一天。 此时他的心脉业已愈合,全部功力也都复原,不禁心头狂喜,当行功到“人我两忘,心神归一”的地步,这“喜”意如雨后春花怒放起来! 季灵芷仿佛看见——仇人“黑衣圣母”被他一剑穿心刺死! 他提着血淋淋的心肝,在父亲墓前拜祭。 旁边站着师父、义母、师叔,还有青姬、海宫蛟女和白蕙! 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笑容! 大家都以极为赞美的口吻,欢笑道:“你成功了……你胜利了……” 季灵芷闭目凝坐中,突发一阵清劲笑声,道:“是的! 找成功了!哈哈哈哈……” 终至于,笑声如潮不绝!只听哈哈之声,振得山鸣谷应,其中充满了“快乐”和“自满”……而事实上,他已进入了邪障中最厉害的一关——“喜悦障”。 这是自身所无法惊觉的一种邪障,除非武功已到“神化”境地,否则除有外力相助不能克服,眼看季灵芷愈笑愈烈,如果延长下去,后果必是散功而死…… 但是——季灵芷在自我陶醉的狂笑中,猛感顶心忽地一震,数缕轻风拂面吹来,顿时心神骤然惊惕,将笑声完全刹住。 接着,眼前又见一指如飞,写道:“休从绮念生魔障。 早从静里悟真玄!” 正是上次幻境中,师叔“潜龙圣僧”未曾写完的两句! 这两句偈语,如电光石火一闪而收,随即眼前现出一片缥渺的云海,云海中拥出白雪皑皑雄壮、巍峨的石山,石壁上刻着十二伽蓝,庄严无比,气象万千。 季灵芷心中如有所感,想道:“这必然是‘潜龙圣僧’他老人家默示我的去处!” 俊目张处,只见日在中天,业已安然坐满百日。 他正要起身,但感到顶心上真的有件东西轻轻一动! 心中不由骇异之极,暗忖道:“难道……真是有人在我入幻之中进井不成?可是这井如此窄小,不足容纳另外一人……。” 默想中,不禁将头一摇,随即数缕轻风“拍拍”扇来,震惊之下,沉声喝道:“是谁?” 居然耳边立闻脆若银铃之声,答道:“是我!是我!” 这一下,真把季灵芷吓得毛发耸立,不敢随便动弹! 试想在如此狭小的井中,对方如何立足,难道竟是浮在空中,立在壁上不成?这种功力未免太难令置信了! 当即故作镇静,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请来相见!” “别客气,我叫‘玉翎使者’!” 季灵芷心头暗道:“怪哉”!真是有人来了,可是这声音又有点不像人声,急忙微扭头颈,以俊目余光向声音来源扫去! 只见头旁井壁上,攀立着一只极为美丽可爱的拳大小鸟j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只见这“玉翎使者”长着一身象牙色羽毛,通体晶莹如玉,利嘴却是朱红颜色,目似赤金,精光闪闪,端的异常神骏!” “哈哈!原来你就是‘玉翎使者’,我还以为是个人……” “小朋友不要看不起人,我的年纪比你大!” 季灵芷见这神鸟说话时,神气俨然,不禁为之一喜,连忙改容笑道:“失敬,失敬!”随即伸出一双手掌…… “玉翎使者”身形如电飞旋,轻落在季灵芷掌心,顿见它左抓上系着一枚细小金环,光华乱闪。 季灵芷凝眸一看,只见环上刻着“甲申”年份,暗中计算,竞已八十余年,可见这神鸟真是世间奇禽之列! 于是肃然问道:“在下可有为你效劳之处?” “别客气!你这人很不错,咱们交个朋友!” “一言为定!” “外面有人捉我,你要帮忙!” 季灵芷闻言大感意外,想这样神骏奇禽,居然能飞越他井外所布奇阵,已是骇人听闻,那追捉“玉翎使者”的人,必为功力奇高之辈…… 立即凝神屏息,倾听井外的动静,果然朔风呼呼声中,隐约可闻呼叱之声,显见外面来人为数不少! 只见他“天龙身法”妙曼无比地一旋,身形如箭冲空直起,渊停岳峙地出现井口,立见石阵中困住两人,阵外更停立着奇形怪状的一群——十三个! 为首之人,生得黑发长髯,皓齿朱唇,颇有玉树临风,飘然出尘之慨。 但是剑眉连锁,成一字形,奇强的目光中,邪煞之气蒙蒙,使人立感此人来路不正,至于他的年龄,看来虽似三四十岁,而实际老到何种程度,颇难估计。 其他阵内外十四名男子,老少不一,但俱是神清气足,威猛无伦,不用说都是内家高手…… 这时——困在阵内的两人,状似痴呆,各以奇快的身法满场游走,而且不时的向空中猛发拳掌,只累得遍身臭汗,气喘如牛,兀自无法停住! 季灵芷心中又气又笑,且不理他。 那阵外环立的一十三人,个个面容愤怒之极,惟有为首老首,独自悠然拈须凝视,似在沉思阵中奥妙。 他见井口突然出现一位俊美绝伦的少年,面容一整之后,随即发出一阵轻妙而真气排空的朗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老相识,却原是位小哥……” “阁下是谁?” “太上邪君公孙渊!” “耳生得很!” 太上邪君身旁所立十二高手,立刻面现怒容,一齐恶狠狠的盯着季灵芷,其中一名五旬开外的青面大汉,怒极暴喝道:“小子,你连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足见年幼无知……” “你算什么!”季灵芷话刚出唇边,那“太上邪君”却不怒反笑,出言解转道:“绝门神不必动怒,这小哥年龄甚轻,而本人又不太老,怪他不得!” 绝门神对这“太上邪君”服从之极,闻言立刻躬身后退三步,愤然不语! “太上邪君”续道:“小哥大名?” “季灵芷!”“太上邪君”闻言一抚长须随口答道:“好响亮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季灵芷心头也不禁微微一震,因方对方虽然说得客气,但神情上显然看得出他不知自己姓名,可见他自夸年老,也不是违心之论,随即出言问道:“阁下来此何为?” “太上邪君”一指“季灵芷”肩头所立“玉翎使者”,道:“请小哥把这鸟儿还我!” “还你?难道他是你养的不成?” “正是!” 谁知“玉翎使者”两翼连连扑扇,愤然叫道:“不要脸! 谎话!谎话!”叫得“太上邪君”面容一愕! 因为他见此鸟神骏非凡,果是仙品,因此率众穷追数百里,但却不知他还会讲话。 季灵芷心下恍然,道:“明明此鸟非你所有,何必胡言!” ‘难道你不信老夫,却相信畜牲的话!” “如今世上人不如畜的太多,这鸟儿比阁下诚实多了!” “玉翎使者”在肩头,立发一阵银铃大笑,喜得双爪乱蹬,那“太上邪君”,饶是年老成精的邪中之邪,也不由脸上一红,“赫!赫!”假笑道:“小哥既也喜爱此鸟,送给你好了……” “慷他人之概,本人不领情!” “老夫另有一事相商。” “说罢!” “先请将阵中两人,释放出来,也好长谈。” 季灵芷冷笑一声,道:“你自称‘太上邪君’,应该有点门道!怎么也无法可想?” “太上邪君”干笑两声,道:“老夫已然从他二人所走路线,看出部分奥妙,只是……” “只是等你看得差不多,他们早已力竭而死,对不对?” “小哥口齿锋利,老夫认输,请放吧!” 季灵芷奇快身形飘闪而前,阵中两人尚水看清人影,已被无声点倒。顿时一手一个,将两人抛出阵外。 “太上邪君”电射而出,也是一手接一人,然后两臂轻震,立见两人全身猛颤几下,张目醒来,兀自不停地喘息! 对刚才阵中所见种种奇象,一似仍有余怖! “人已释放,有话快讲!” “令师是谁,可否见告?” “无此必要!” “不讲也罢,老夫看你资质可造,能够承我一身绝学……” “怎么样?”“有意收你为徒?”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 “不敢领教!” “你可知道‘天下四绝’的名头?” “讲吧!” “天下武林中,有一‘圣’,一‘怪’,一‘邪’,一‘魔’,合称天下四绝,个个武功不可思议……” “都是谁?” “圣者,‘潜龙圣僧’!” “他老人家当之无愧!” “怪者,‘天龙怪僧’!” “胡说八道!他老人家早巳超凡入圣,应改称‘圣僧’!” “哟!好像你跟他有点关系?” “闲话少扯!讲!” “邪者,就是老夫!” “魔呢?” “六合魔尊‘金袈喇嘛’!” “本人知道就是,还有什么好讲的?” “这四绝你若能遇上一人为师,立能功盖中原武林,难道你还不愿拜我门下?” 季灵芷少年心性,狂喜中仰天又是一阵大笑,道:“本人遇圣必拜,遇魔必诛……” “好个狂妄小娃!” “你待怎样!” “老夫生性喜的是傲骨嶙峋之辈!而且我有个‘一厢情愿’的脾气,你不拜也要拜……” “你以为有些本领?” “绰绰有余!” “掏出来看看。” “好!如今老夫当着这十四位武林高手面前,打赌一招将你拿下!” “你们又是谁?” “他们乃是‘沧溟二十八神’!” “你如不胜,又怎么讲?” “放你走路!” “这算哪门子条件!完全是你的如意算盘!” “就算老夫‘一厢情愿’的老调!” “痴心妄想,不能接受!” “你要不接受,老夫另有简单办法!” “又是什么梦话?” “老实话,你这小小石阵虽然有点名堂,我可不急于闯入,但你也别想出来,咱们不如就此泡上了,泡到老夫看破入阵路线,我可以将你捉住!” 季灵芷心神一凛,对于“太上邪君”这种耍无赖的办法,颇感辣手,他此刻急于访谒师叔潜龙圣僧,哪有许多功夫与对方拖延。 立刻一声暴喝:“小爷来也!” 那奇妙身形眨眼间转出阵图,手中更不迟延,如骤雨狂潮般,疾向对方身形立处,圈划而出…… “太上邪君”惊噫连声,身若游魂般,错步连飘。 季灵芷闪电疾雷般的一十八掌,竟被对方对厘毫之差避过! 只见对方暴移三丈,脱出掌力圈外,狂喝道:“住手! 住手!” 季灵芷神色凛然,叱道:“敢莫你是怕了?” “老夫焉能怕你!只是你这招法怪!敢莫你是‘天龙和尚’的徒弟?” “是又怎样?” “那老夫算是你的长辈,你更该乖乖拜我为师!” 季灵芷不禁心中砰然一震,骇然叱道:“此话怎许?” “天龙昔年曾在‘喇嘛大刹’学过‘秘魔掌法’!” “这是有之!” “那‘六合魔尊金袈喇嘛’也是刹中高手,与‘天龙算是平辈!” “嗯!” “而‘六合魔尊’与我至好,如今率领‘沧溟二十八神’同下中原,算起来岂不是你的长辈?” 季灵芷哈哈笑道:“少拉关系!‘天龙圣僧’他老人家虽然曾习‘秘魔神掌’,但他用之于正,焉能与你们这些邪魔并论。” “太上邪君”傲然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被擒才服贴,看招罢?” 话音刚落,眼前魅影如风疾旋,竟以看不清的身法,从想象不到的角度,向季灵芷箭射而来。 季灵芷发觉对方轻功之佳,无可比拟,凛然下,双掌连划带圈,发出奇强内力猛劈而出。 但“太上邪君”身形愈飘愈疾,使季灵芷顿感目眩神摇,他那仅有的“一招”却不即发……。 只见场中两条无法看清的身形,免起鹘落,一似逐月流星,把“二十八神”中十四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狂震! 季灵芷全神注定对方,潜聚无上功力,准备接下随时可到的一招……。 霍地,面前身形一凝,“太上邪君”右手奇幻无比的当胸抢入,虚无缥缈,毫无风声! 连忙急侧身形先作避让,一只右手蓄势待发。 眼见对方招式用老,无法够上分寸。于是右手二指如钩,疾向他的脉门上戳下…… 谁知“太上邪君”那只怪手,使的却是诱招,腕似无骨灵蛇般一伸,暴长尺许,竟然反手缠捉他的腕部。 季灵芷“天龙九式”手法何等玄奇,指下一变,也将对方腕部扣个结实。 此时双方各发内力,如电流相触般“哗哗”暴响连声,季灵芷顿觉腕部酸痒性力渗穴宜人,竟自无法胜他,如再僵持下去,势必受制! 只见他虎目暴睁,威光电闪,左掌当胸猛劈而出。 再说“太上邪君”见对方如此年轻,但功力之强,已属罕见,竟然能够抗拒他的“九阴邪劲”,心中也极骇然,此时暴见对方左掌劲力如山,十道红白异光嘶然发闪,更自不敢怠慢,也将左掌奇幻一翻,强攻硬接! 太上邪君公孙渊一掌硬接,顿见碧光暴现,全身均为异采所笼,面目狰狞,更比鬼魅难看。那掌上真力之强,更若天崩地裂般骇人……“蓬”然一声巨震,但见满天红白碧蓝光芒,如灵蛇乱闪,兹兹真力磨擦激射之声,刺人心耳! 顿时两条人影,应声乍地分开—— “太上邪君”满脸惊骇至极,蹬!蹬!蹬!连退三个大步,心头血气翻腾中,深悔低估对方实力,未发全部劲道,以致季灵芷脱出掌下! 而季灵芷更是身形连晃;歪出二丈有余,俊脸煞白,胸头起伏不已,他调气半晌后,嘴角傲然微笑,道:“公孙老邪!从今后本人将你记上一笔大账!” 说毕,缓缓移步后退,便要下峰。 “太上邪君”,一脸无可奈何之色,正想说话找场……- 季灵芷本身功力甚高,不为寒暑所侵,因此并不以村姑在奇寒澈骨的水中浣衣为异,只是这立足巨石,满布青苔,光滑无比,更何况水深流急,倒惟恐对方万一失足! 那神鸟“玉翎使者”,见季灵芷驻足不前,也就飞落他的肩上,扭着一颗小脑袋,凝神欣赏…… 工夫不大,村姑业已洗毕裙衫。双手捧着一篮衣物,轻拧纤腰,伸着一只雪白玉足去踏石上布鞋,另一足单腿而立。 顿闻“玉翎使者”一声惊呼:“滑了!” 那村姑果然身形一溜……。 季灵芷身如游龙冲起,健腰疾折,猿臂轻舒,就在村姑一足尚未沾水的当儿,将对方拦腰夹住,如提轻絮般,飞上堤岸,连篮中衣服都未撒落!。 但这布巾裹头的村姑,竟然头也未抬,便以沙哑的嗓音,微慢说道:“你这人多事,我长日在此洗衣,也没掉下去过!” 季灵芷见对方不领人情,而且说他多管闲事,不由俊脸微红,连忙放手。他心中虽不自在,但对方是个年轻女流,不便争论。 那村姑轻拂衣裳,将头抬起一看季灵芷,四目交投,双方都是猛然一震,足见内心都有无比的惊奇! 那村姑是被季灵芷的英姿所震慑。 而季灵芷简直是如见鬼物般骇得俊面煞白,心中深叹上天不仁,给这少女一张难以形容的怪脸! 这少女的脸,一如手足般的粉嫩雪白,但是左眉高,右眉低,左眼大,右眼小,如果将她的五官分开来看,件件很美,但像她脸上这样的排列,却令人看得心中直冒冷气! 她这副容貌,用一个“鬼”字都形容不完,只好说是造物者恶意摆弄的杰作! 那少女见季灵芷惊骇满面,立刻冷声说道:“你看清了我的脸,可后悔不该出手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但季灵芷的想法正好与她相反,他自己曾做过十几年的“畸形儿童”,对天生缺陷的不幸人,特具其同情之感,连忙抢步拦阻道:“在下毫无此意,姑娘千万不可误会!” “这是真心话吗?” “完全出自至诚!” “为什么?” “我……我以前比姑娘的……外表,更为不堪……” 村姑闻言掀唇一笑,笑得半面肌肉抽动,但另一半毫无表情,哑声道:“那你是遇上了奇迹!” “可以这样说!因此姑娘不必灰心,而且……” “而且什么?” “女子四德,言,德,容,工,面貌并不是最重要的,何况它还是制造是非的祸根……” 村姑闻言,面容肃然,似是深为感动,但明眸中忽见对方口角上渗出一丝血痕,骇得身躯一震,蓦然低下头去沉吟起来。 原来季灵芷掌势未愈,而刚才为了救人,骤发真力。竟在沉腰下折之时,岔了“气海穴”,以致触动血气。 那村姑盘算片时,抬头问道:“你敢莫是受了伤?” “不要紧……。” “那么你打算往哪里去?” “要去找寻一位行迹不定的前辈!” “如今天色已晚,你既没有准定去处,可到寒舍憩足!” 季灵芷原无前去之意,但是他知道畸形之人,心思特细,如果客气拒绝,反而使对方伤心,于是故作欣然,答道:“那就多谢姑娘的好意了!”于是村姑在前引路,缓缓向竹林中一点灯光而行。 季灵芷自我介绍了本身名姓,并问道:“姑娘芳名是……?” “我这样的丑陋,还用得着提名字!” “取笑了!否则不便称呼……”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记号而已,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全不在乎!” 季灵芷深知对方自卑之感甚重,乃即婉转说道:“这决不能随便……” “我叫弃尘!” “贵姓?” “无姓!”“名‘弃尘’而无姓,岂不成了出家人……” 季灵芷一时说溜了嘴,急忙停住,可是对方早已懂得,淡然一笑道:“我原有出家之心,只是义母在堂,未便离去!” 季灵芷心头一叹,但是话机似不相投,只好默然。 谁知“玉翎使者”在肩头一跳,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引得两人同声一乐,顿时空气轻松许多,季灵芷用手一指神鸟,向“弃尘”介绍道:“这位是‘玉翎使者’!” “弃尘”一见此鸟,万分喜受,伸出玉手连摆几下,那鸟儿刷地飞落掌上,叫道:“弃姑娘,你好!” 两人不禁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已经走近竹林,灯光掩映中,只见竹屋三楹,清幽无比,别有一番情趣。 “弃尘”停步低声道:“我义母心神不太安定,你不见她也罢。” “长辈焉能不见!我小心应对就是!” “弃尘”刚一推开竹门,立闻房内一个清高嗓音问道:“弃儿!是你回来了吗?” “妈,是我加为了,还有位………客人。” “哦——他是谁?” “是位……年轻人。” “引来与我一见!?她们对答之间,季灵芷却是心头狂震不已……只见“弃尘”玉手一招,连忙紧张无比地跟随而入。 只见孤灯之下,端坐一位中年妇人,目光茫然地向门口张望。 季灵芷突然热泪如潮泻落,猛地扑落她的膝前,叫道:“妈!你老人家可好……” 这一声“妈”,把“弃尘”姑娘叫得莫名其妙…… 那中年妇人,睁目对季灵芷打量半晌,惊喜之色中,仍有茫然之意! 她竟然会有如此英俊的少年,认她为母,当然异常高兴,可是她不太清晰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瘦弱的影子! 季灵芷见义母神志仍是模糊,心中更为凄惨,哽咽道:“你老人家是否记得高山上的那口大钟?” 疯义母侧首微思,随即一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我就是你在钟下收的——孩子!” 疯义母闻言喜极落泪,紧握季灵芷说道:“你就是我失而复得的儿子……妈真太高兴了……可是你不像他呀!他很矮委瘦……!” “孩儿曾服万年灵芷,所以长大了……” “这……太好了,你现在才真像我的独生孩子,脸也像,身材也该这么高……那个灵芷一定是天赐神物!” 季灵芷忙自怀中取出一个油绸小包,仔细拆开后,露出一片翠绿干叶,他将此叶双手捧陈,道:“孩子留下一片芷叶,孝敬你老人家!” “我要吃这个干吗?” 季灵芷不便说出此叶可医疯病,何况师尊还说过:“干藏过久,其效渐减。” 因此改口道:“它可以益寿延年,润神补气……” “妈的身体还很健朗,用不着什么补品……” “弃尘”连忙陪笑劝道:“这是‘灵芷’一片孝心,妈不要拒绝!” 疯义母看着这一俊一丑的儿女,欣然笑道:“好吧…… 可是这怎么吃法?”季灵芷恭敬答道:“生嚼即可,等会你老人家吃的时候,灵儿再为您运功相助……” “哦!一阵子工夫,他也学会了武技,还会动功!” “略知一二……” 季灵芷尚未说完,“弃尘”却猛然将他衣角一拉,抢着说道:“妈一会儿好了,等下我来伺候您老人家!” 说毕,竟将季灵芷领到外厢,低声续言道:“你自己心血上涌,显然内伤不轻,怎好再为义母推穴过宫!” “原来你也会武功!” “略知道-二!” “那你要……” “由我替她老人家效劳!” “这个……”季灵芷不知对方功力如何,颇不放心,但又恐引起她的反感,故而话到舌边,又留半句。 但“弃尘”却单刀直入地反问道:“想必是怕我功力不够!” 季灵芷只得另找理由,道:“我比你年长,该我先尽孝道。” “弃尘”发随即答道:“年有长幼,孝无先后,难道义女就不能吗?” 季灵芷见对方自认年幼,更进一步说道:“我拜认义母已有三年,‘弃妹’想必在我之后!” “我虽认母只有月余,但是我曾经……” “曾经怎样?” “弃尘”显然避过舌头,改口说道:“你目前已负内伤,不应该……” “弃妹!愚兄复功甚速,决无关系。何况这守护之责,非你不行呢?” 说时,解下霓电剑,双手递过。 “弃尘”那双一大一小的鸳鸯眼,连眨几下,暗忖道:“他既负伤而来,谅必对头也在不远……” 终于接剑点头,再往厨下料理晚膳,季灵芷见她步履轻灵,显见武功非弱。那身材虽为宽大不称的布衣所遮,亦似骨肉停匀,可惜却生就一张五官不配的怪脸。 不禁为之凄然暗叹不已,忖道:“如果世界上有任何办法可以改正她的面容,我一定不辞万难,替她解除这重心理负担!” 一顿野味山肴的晚餐,在母子欢笑声中用过,惟有“弃尘”沉默寡言,只顾料理杂务,更显得朴实老成! 季灵芷便请义母服下灵芷翠叶,恭送入房,为其运动助力。 他内力接触之下,发觉义母六脉条条,血气均旺,显然病在心灵。 虽不知“芷叶”能否奏效,’但仍是尽其全力施为,不敢稍懈。约经两个更次。 义母业已酣畅睡着,脸上神色极为红润安祥。 季灵芷趁机自行运气复功,瞬即间已入“心气合一”的境界,耳边微闻一声金鸡长蹄,天已、四更时分,再有片刻,就可回复功力。 哪知道—— 竹林外面,突有一粗暴声音说道:“这竹屋也该搜一搜!” 另外一人答道:“说得对!” 这两人说话中,内力弃沛骇人,足见武功不同凡俗。 立闻竹叶轻响,两人竟已走近门前。 季灵芷运功中无法起身,只得倾耳而听,便闻“弃尘”脚步沉重的开门而出,那低哑嗓音随之而发道:“噫! 你们是干什么的?” 门外窥探的两人,正是“沧溟二十八神”中来“灭门神”、“杀门神”。 他两人日间被困季灵芷石阵之中,饱受惊骇,竟自前来寻仇,“太上邪君”也因一掌之恨,准他们四出搜索。 这两“神”一见对方是个少女,四只恶眼一齐盯去,顿时吓得背脊上飕的冷气乱冒,赶情对方的尊容,比他们还令人骇怕。 “灭门神”用低了一个调的嗓音喝道:“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你俩个才像鬼!” 二神听清对方口音,果是人声,立刻胆气顿壮,重用凶恶狂妄的语气喝问道:“丫头!我来问你——” “嘘——小声点,我妈睡着:了,别这样鸡鸣狗叫好不好!” “弃尘”心头虽是怒气冲天,但她知道季灵芷正在运功,又怕惊动义母,于是假装村野,拖延时间,倒真装得有模有样,连二神这等武林恶物,居然被她蒙在鼓里! “杀门神”忍住凶性,问道:“你这儿可有个漂亮小子?” “你嘴里干净点?我们家一母一女,哪会有个小子?” “丑八怪!我是问你看见没有?” “没看见!” “口说无凭!太爷不信!”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太爷要搜!” “杀门神”搜字出口…… 凝立窗后的季灵芷不禁心中“怦”然猛跳。 原来他片刻之前,业已运功完毕,早将二“神”凶狂之态,尽收眼内。若依平日心性,对方早已血流五步。 可是目前却因义母服下芷药,酣睡正甜,不敢贸然出手,但若让二神入室搜查,势必难免流血惨剧。 而且这种场面,“弃尘”饶是机智绝伦,想必也难应付…… 谁知“弃尘”闻言,马上蹬蹬上前两步,沙哑喝道:“不准你搜!” 室内的季灵芷立刻心头发紧! 但“杀门神”见这鬼怪般丑女,“鸳鸯眼”光芒一闪,格外怕人,反吓得心头一麻;喝道:“丑八怪!你敢……” 腰间“哔啦”抖下蒺藜销魂链…… “搜是不行,要是进门拜访还差不多!” “灭门神”一旁冷哂道:“‘老杀’咱们犯不上跟这白痴费手脚,就算登门拜访罢!” “弃尘”居然大开竹门,单手向二神比了个迎客姿势,道:“请进,可有一件,不许吵醒我妈!” “灭门神”当先入门,“杀门神”随后要进…… “弃尘”哑声道:“房子小,你在外面等吧!” “杀门神”一想,外面需人把风,居然收步不进。 那“灭门神”一看只是陋室三间,凶目扫之下,瞥见右侧小室,房门大开,竹榻上酣睡着一位中年妇女,虽是不施脂粉,但天姿国色的风仪,令人一见而生敬。 于是一面入房,一面刻薄道:“看不出这小的像个丑入怪,老雌儿还真……” 他轻薄之话未完,门后突地劲风箭射,一根如铁指头,飕然直贯“脑门穴”。 竟至连根尽没,插入小脑脑叶之内! 只听“噗嗤”一声一一一 “灭门神”一双眼珠,如两颗血球,夺眶箭射而出! “答!”“答”!钉贴门框之上,几条肉筋,兀自抽跳不已! 那眼,耳,口,鼻中,七道血箭纷飞。 半声未吭,已是了账! 但这具凄厉已极的尸首,居然不会倒下- 只见满面杀气骇人的季灵芷右手一指高挑。钩住尸体后脑血洞,生恐倒地发声,惊动义母! 饶是他出手干净俐落,但“灭门神”目耳何等机灵,室内怪声早已将其惊觉。 陡地仰天一声凄啸,犹似枭鸟夜号。 随即不理状如痴蠢的“弃尘”,抢步箭射屋内,顿见“灭门神”在侧房拦门凝立不动,一若泥塑木雕。 但定眼细看下,只见他七窍鲜血长流,显已死去! “杀门神”心头骇异至极,弯腰屈膝,便要冲入—— 谁知他身形突被冻结,但见两只恶眼光芒暴散。 心窝中一道青紫色耀目’寒芒,突出三尺之长—— 竟已被饱受恶气的“弃尘”,一剑透背刺死! 季灵芷与“弃尘”,几乎就在同时,齐飘身形。 一个不松手指,一个不拔长剑,便以原式提起死尸,箭射出屋,觅地为之灭迹掩埋。 “弃尘”问道:“义母醒了没有?” “还没有!” “刚才对方-声长啸,恐怕是叫人……” “不错,我们要小心应付……特别注意不要惊动她老人家!” 一会儿工夫,两具尸体业已埋毕。 就在两人准备收拾回家的时候——竹林中衣襟带风之声,四面发嘶,数道奇快身形如电疾射而至。 就听一声如雷暴喝道:“姓季的,老子要你狗命!” 话音未落,掌力如山涌到,刮得满地竹叶乱飘,足见来人内力雄沉至极! 季灵芷心头微凛,目内精光电扫下,只见“沧溟二十八神”之一,“绝门神”青面扭曲如鬼,拦腰发掌攻到! 他此时为恐惊及义母,就怕拖延时间,立即左掌进出怒海鲸波劲道,横划而出。 “轰隆”爆响中,“绝门神”身形离地震退丈外,竟将碗口粗细巨竹,撞碎二十余根。 季灵芷滑退一个大步,双足入土尺余,心中犹是骇然之至。原来这“二十八神”功力竟是意料之外的高强。 同时“飕”!“飕”!连响。又有二敌如箭射而至! 季灵芷俊面杀气逼人,双掌一错…… 但“弃尘”左手长剑划出卷地寒芒,抢先迎上,喝道:“快去保护义母!” 季灵芷身形应声冲射数丈,凌空妙曼一折,单足轻点,立刻飘坠屋前小院之中。 院内人影如游魂飘窜,掌风似浊浪排空…… 旭阳照耀下,两个威猛绝伦的大汉,正以怪异招法,与义母斗在一处,打得连身形都无法看清。 义母不惟招法迅速,掌力雄沉,其身形更若灵燕般妙曼无俦,愈显得气定神闲,深具名家风度。 季灵芷一瞥之下,稍稍放心,但院中另有七个高手,俱是“沧溟二十八神”之列。在旁凝立观战。 从他们紧张的神色上看来,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突然—— 半空中一点朱红,笔直疾坠而下,更比闪电还快,叫道:“快来!快来!” 正是神鸟“玉翎使者”向他呼唤! 只见它锋利无比的朱嘴,迳啄动手敌人的两眼,迫得对方慌忙退步发掌上击,神鸟双翅一扑,早已凌云而去。 可是它那声叫唤,已将场内诸人惊动。九“神”心头骇震之下,即刻撤出圈外,排成一列。 而义母一见季灵芷凌空飘来,也就退到门前,唤道:“灵儿别怕,到妈这里来!” 季灵芷业已看出义母神色回复正常。 双眸中,不仅内力光芒如电照闪,亦且眼神清澈如一泓秋水,足见所说的话,并非疯颠,而是爱他至切。 竟对场中“九神”,连看都不看一眼,迳赶义母身前,问道:“你老人家好了没有?” “妈很好!” “请你老人家回房,孩儿自会收拾这班人。” “灵儿!你……?” “妈放心,这只是举手之劳。” “九神”何等狂妄之辈,眼见母子一问一答,把他们看做一群野鬼游魂,哪能再忍得住,正待喝骂……。 却见“绝门神”,“破门神”,厉叫连声,各将轻易不用的奇门兵刃“蒺藜锁魂链”舞得风雨不透,“呼呼”狂嘶,紧跟怪面女郎“弃尘”飞射院中…… “弃尘”身后三四丈处,“残门神”咽喉下鲜血汩汨,犹似红色喷泉,身形几歪之后,颓然扑倒! “弃儿,你也过来!” 她一闻义母慈谕,不遑与敌纠缠,左手长剑回手刺出一蓬闪闪寒芒,连步横飘,迳至义母身旁捧剑恭立。 “绝门神”、“破门神”,虽是情急拚命,但一见对方三人并肩而立,神威慑人,只好鼻息咻咻,往自己同伴那边撤去! 这十一“神”僵在当地,心中俱是骇震不已——对方长幼三人之中,季灵芷的功力如何,已是见识过了! 怪面女郎能在三“神”联手之下,杀死“残门神”,其本领亦足惊世骇俗! 再加一位风华俨然的中年妇人,她以一敌二,绰有裕余! 算人数虽是“十一对三”的优势,但究竟鹿死谁手,殊不可知。万一失招,不但“以多为胜”的算盘打不通,反有“诸神归位”的危险…… 十一“神”想到此处,顿时凶焰全消,一个个面露极其恐怖之色——尤其季灵芷杀机满脸,双眸异光如电开阖,直对十一“神”左一遍,右一遍的横扫…… 还有怪面女郎,那双鸳鸯眼,怨毒至深,亦复死盯着对方,盯得人背脊发麻,连毛孔也直冒冷气! 一时——场中空气紧张无比! 连那旭日骄阳,似也被死亡恐怖冻成一团冷电! 但——紧张中,一个庄严女声,突破沉寂,说道:“我生平最恨江湖人无事寻仇——” 这半句话,将十一“神”心头骇得又是一怔。各自暗忖道:“看来咱们不用绝招,难逃公道……” 但对方随即严肃地叱道:“你们如果立刻退下,可以不予追究!” 季灵芷一听义母有宽大为怀之意,连忙禀道:“这批人放不得……” “弃尘”也随声道:“都不是好东西……” 义母却霭然答道:“禽兽都不可乱杀,何况他们也是人,放了吧!” 再说十一“神”,虽是恐怖之极,但他们平日残恶骄横,如今对方把他们要当禽兽放生,脸上顿时挂不住。 只见十一个恶“神”,以阴狠神色,互望一眼,“哔哔”解下十一条奇形长链,此链长够二丈四尺,每尺四枚锋利无比的蒺藜,一头是碗口大的寒铁短锤,一头是尺八长的“短匕”!一望而知是歹毒无比的奇门兵刃! 季灵芷将对方行动,尽收眼下,可是义母之命不能违拗,冷哼一声道:“本人奉命放生,你们滚——” “绝门神”羞恼成怒,气得浑身乱战,连手中长链也抖出“沙沙”之声,只见青面上红潮如泼染缸,狂喝道:“滚你妈的蛋!” 长链随声抖出,左锤右剑分向季灵芷电射而来。 随闻场中阵阵声乱响,其他十“神”一齐动手! 只见满空短匕寒芒刺目,铁锤呜呜嘶鸣,那带有蒺藜我钢链更如数十条黝黑怪蛇,四处乱卷,端的声势慑人心魄! 季灵芷狂怒之下,双掌其快无比的圈划而出,数道劲波,“轰”“轰”不绝的激射对方歹毒兵刃。 谁知这种兵刃,专克无形内力,虽在劲道范围中速力稍为减低,但呜呜之声愈为凄厉刺耳,竟能破风而入! 季灵芷心头凛然中,俊目电扫! 只见义母慈眸含威,已然挥掌迎上,可是她似也为这怪链所困扰,全仗妙曼身法乘隙出招。 但“弃尘”左手长剑却大得便宜,以辛辣怪异的招法,将霓电剑上的青紫豪光,打出二丈方圆剑墙,护住义母侧翼,那攻入剑光中的铁链,全被戳成寸断而飞,链头的铁锤短匕,更被弹出竹林以外,不知去向! 季灵芷胸中豪气猛发,双掌直力暴涨一倍,只见他身形凌空腾折,竟在满天链网中,连发奇猛无伦的劲道,对方三人马上歪出一丈有余!身形全被震得乱晃不已! 但他们所用兵刃,伸缩自如,人虽后撤,兵刃不退,锤匕夹击之威,并未稍减,而且诸“神”一阵怪啸后,马上阵容一变…… 四“神”各将铁链尽量放长,以链网阻住季灵芷。 另外“神”将铁链尽量收短,右手各持尺八利匕,左手撮住铁锤,应付削铁如泥的霓也宝剑! 其他三“神”却握住链身,将锤匕舞成剪形,眨眼间,把四周竹林,连确带拉削咸一片平地,地势一旦霍然开朗,长链威力立见增强,将季灵芷等三人裹得风雨不透。 季灵芷见对方个个凶锋暴涨,场中链影如蛛网般罩来,不但义母掌法受挫,连“弃尘尸的长剑,亦为四柄特厚短匕所围攻,无法展其所长。 立刻仰天一声龙吟清啸,双掌圈划得一似迅雷疾风,以奇奥莫测的招法,挟倒海移山之劲道,电推而出。 那“绝门神”首当其冲,骇然惊退中,长链一抖——“轰”然一声霹雳燥声,那碗大寒铁短锤,炸成千万点碧绿火星,激射而至,饶是季灵芷掌劲雄沉,一蓬铁雨竟已透衣而入,立现一团蜂巢细洞。 季灵芷铁屑着肉,顿感麻痒难当,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十一个凶“神”,见歹毒暗器果真奏功,竟来了个一齐下手,接连又是十声爆炸,炸得场中碧磷遮日,破片迷空! 义母掌法一滞,也是一阵寒抖。 惟有“弃尘”在丈余的剑影中,侥幸挡住,但霓电剑上,亦已吸满了一层黑色钢片! 季灵芷几个寒噤之后,并不倒下,只见他双目煞气如凝,奇快身法突然离地疾施,“秘魔神掌”疾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出。 掌上十道红白相间异光,如电弧发闪。 “砰”!“砰”!“砰”! 惨号声接踵而起! 记过大号的“绝门神”头如烂瓜,胸前平添碗大血洞,倒了! 另三“神”,如落叶般飘飞三丈,哼也不哼! 季灵芷二匝攻势又出…… 闷哼! 悲嗥! 随其身形所至而大作“弃尘”的长剑寒芒震然起舞,随着红白异光之后,直刺横扫,正像慧星后面的长尾巴! 义母虽中毒磷铁屑,竟然功力未损分毫! 神鸟“玉翎使者”,如电穿炽空际,咋咋欢叫! 十-凶“神”,逐-归位…… 一阵血肉溅飞、肝脑涂地地屠杀。 瞬然而起,戛然而止! 季灵芷极为关切地问道:“妈!你……没受伤吧?” “奇怪,这种异毒居然未伤你我?” “这都是‘万年灵芷’克毒之效!” 弃尘也一抖长剑,震落残余铁屑,道:“我却亏有此剑护身!” “我什么都不要,自己好!” 母子三人转头一望,那“玉翎使者’欢跃翻飞中,居然自夸自奖,引得大家同声发笑。 季灵芷与“弃尘”两人,合力掩埋这一地死状可怖的尸体。 只听“弃尘”幽幽说道:“我本只打算留你一宵,可是现在……” “弃妹,我只能略停数日,看义母病况如何,不日便走!” “你……去哪里?” “连我也不清楚!” “这算什么话?” “师叔留示命我前去,我却不知地址!” “没有地址如何找法?” “我习功之中,彷佛看见一座宏伟的石壁,上面刻着十二伽蓝,高有五六丈……” “哦!”弃尘闻言似有所悟,鸳鸯眼一阵乱眨! “弃妹!看样子你知道这个地点!” “我听说有处地方……可是不太符合……” 季灵芷惊喜参半,追问道:“好妹妹!请快点说出来吧!” “谁是你的好妹妹——” 季灵芷见“弃尘”面带红晕,脸上肌肉抽动,难看之极。 马上将心头气愤压住,因为他深切知道,凡是有缺陷的人,心理上最为敏感,喜怒不易捉摸,惟有以极深的“了解”才能安慰对方,于是庄重答道:“弃妹不必小看自己,你才德兼备,怎么不好?” “女人生得丑,就是不好,你有殷勤留着献给别人……” “这不是殷勤,而是我对你的看法确属如此!” “你真认为女子德重于貌?” “不但我是这样看法,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会如此!” “弃尘”撇着嘴角一笑,并不作答,她的笑容是如此的难看,叫人无法看出她的反应究竟怎样。 “弃妹,你把那个地方说出来听听……” “是假是真,我概不负责!” “请讲!” “武林传言有座石壁上刻十二伽蓝法相,但是大小和你所描写的相差天远。” “有多大?” “三尺左右!” “我练功时所看到的,个个栩栩如生,似要脱壁飞出,你说的这些,是否雕刻非常生动?” “正相反!” “像什么样子?” “刻得粗劣无比!” 季灵芷几乎绝望,但是别无他处可寻,总要亲自一看,方能安心,接着问道:“这在什么地方?” “‘佛指峰’上‘伽蓝壁’!” “有地方就好找了。” “恐怕连你也上不去吧!” “我——上不去?” “此峰在冬季中,冰雪封山,总是高手也无法上去,武林中早已断送子无数好奇心重的能人!” 第六章 佛峰雪人 季灵芷听义妹“弃尘”说出“佛指峰伽蓝壁”奇险天生,不禁骇得心头猛震,但他生性孤傲,不畏万难,因此坦然一笑,其心意反而更加坚决! 这时,十四凶“神”的尸首,均已埋妥。 季灵芷便也“弃尘”赶回竹屋,问候心疾初愈的义母。 他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妈!你老人家病体好了,我们真是高兴!” “他们是说——妈生过病吗?奇怪!我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季灵芷马上发觉自己的话,有了毛病,凡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大概都不会知道自己有病。 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妈上了年纪,说话难免会颠三倒四。” “这倒不错!妈向来记忆力很差,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 季灵芷立刻陪笑问道:“我拜在你老人家膝下,我到现在还不知妈的姓名……” 弃尘也沙哑地说道:“对啦!妈一定要赶快告诉我们,要不然做儿女的连义母的姓名都不知道,岂非不孝之极……“义母慈祥一笑,答道:“这是当然的!妈的名字叫做……” 话到一停,她忽然眉梢微皱,竟自接不上来,似乎是无法想起…… 季灵芷心中一跳,但仍以轻松的口气道:“妈别急,慢慢就想起来了!” 但义母竟然凝神苦思,一言不发——季灵芷与“弃尘”肃立身旁,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但心中均是紧张至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义母突发一声轻叹,两人不由得随声转过头来,四道殷切的眼光,一齐扫去——“唉!完了——” 季灵芷闻言几至惊叫失声,道:“妈!你怎么啦?” “我不但无法记得自己的姓名!连我从哪里来……以及出身如何,都似是一片空虚的白纸……我一切往事都无法想起!“季灵芷一颗心灵,如尤丈高楼失足,飕的往下一沉,暗忖义母的疯疾虽然医好,但是“记忆力”还是不能恢复,这种药石地效的疑难大症,看来只有奇遇迷才能挽回,显已超出人力范围之外! 于是强颜欢笑道:“过去的事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老人家福体安泰就好!” “弃尘”也接言道:“这样也好,如果过去的一切很好,已是无法追回,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正好趁此忘记不去想它,反正我们一定尽孝奉养你老人家……” 季灵芷一闻此言,恍然若有所悟,暗忖道:像义母这样高雅娴淑,而且武功甚高的人,必然出身武林大家,但究竟是什么意外惨变,居然使她变成疯妇,弃家远走? 她的家又在何方?她的丈夫是谁?她可有儿女?看来这一切惟有我去替她解答! 而且“弃妹”的话,表示她自己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那她又是为何伤心至此……?这都是我义不容辞,要为她们解决的事情! 沉吟中却闻义母慈笑,说道:“你们都说得对!过去的让它过去,从今以后我们母子三个相依为命,谁也不要离开这个家了……” 季灵芷马上恭然禀道:“灵儿尚有一栋祖遗庄院,准备送你与‘弃妹’同去……” “这样很好。” “只是目前我要出外一行!” “那要多少时间?” “这——倒不一定,但我事情完毕一定回来!” “江湖上充满杀戮,灵儿你不去也罢!” “灵儿身负血仇,不得不去!” 义母立刻惊“噫”一声,骇然道:“你身负血仇!快说给妈听,我决不轻饶他们!” 季灵芷立知失言,激动义母爱子天性,万一她坚持帮忙,岂不将其卷入腥风血雨,无边杀孽……!于是连忙改口道:“这些人原只是江湖宵小之辈,主要的是我与师叔有约,一定要去拜谒!” 义母这才放心,不加追究。 几天充满家庭温暖的时光,似是转瞬便过! 季灵芷一心希望义母能突现奇迹,回复记忆,但奇迹并未出现,他于是将诸事叮嘱“弃尘”,而且留下大半珠宝以维生活,然后动身前往“佛指峰伽蓝壁”! 义母带着“弃尘”一路相送,依依不尽惜别之情,眼看又走到初遇“弃尘”的河边,只见河上薄冰封冻,朔风如刀,季灵芷毅然说道:“妈和‘弃妹’都留步吧,小心被敌人发觉踪迹……” “弃尘”似冷似热的眼神一转,答道:“家里的事放心好了,我会照顾的……” 义母口中却连声叮嘱“珍重”。 季灵芷身形正要飘然而起,神鸟“玉翎使者”早已一飞冲天,叫道:“到哪里去?” “佛指峰!” “往东走!“季灵芷对义母义妹深施一礼,转身如电追着“玉翎使者”向东箭射而去! 大雪纷飞,琼瑶乱卷! 山川如玉,一望皆白! 在这片银色的世界中。 “佛指峰”如海上仙山,似隐还现,益显其气势雄伟,高可接天,谁也会为这种奇景所慑服,而生“难比登天”之感。 但——漫天盖地的雪幕朔风中。 天际一点朱红,地上一条身影,竟自冲风冒雪,疾射“佛指峰”丛山峻岭间,对这彻骨奇寒,茫茫前路,完全置之度外! 季灵芷饶是功力奇高,可是高峰酷寒中整日赶路,也觉得饥火如焚,一身只见蒸气如潮,毛发上的水气,都凝结成点点冰珠,仿佛像个冒烟的雪人。 这时他已越过了数不尽的峰岭,眼前五座山头中间,一峰冲天直插云霄,就一只奇大无比的手掌,五指分张,料必这就是他的目的地——佛指峰——季灵芷刚一停步凝望,便听腹中咕噜一阵乱响。 神鸟“玉翎使者”站在他的肩头,也是连抖全身羽毛,扇起一阵雪花,叫道:“肚子饿了!我要吃东西!” “这样冰天雪地中,吃什么?” “吃熊掌!” 季灵芷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看四周尽是一片银白,树木都被深掩雪中,不但鸟兽无踪,连找些野果都困难,但“玉翎使者”居然要吃绝世山珍的“熊掌”,岂非做梦! 哪知神鸟听他发笑,立刻又叫道:“熊掌就是熊的脚爪,有什么好笑!” “我知道!但这深山之中,连个小饭店都没有,更不用谈能做‘熊掌’的大酒楼!” “玉翎使者”气得赤金似的圆眼乱转,叫道:“抓一只熊就有了!” 季灵芷闻言心中一动,暗忖道:“莫非此山中竞有大熊不成……?”于是身如电射云飞,在无路可寻的绝岭中,沿山疾驰。 俊目中异光闪动,留心寻找足迹。 走了不过三四十里距离,果然发现一群巨兽足迹,不禁心头狂喜,脚程越来越快! 但是,刚到第一座山峰的脚下,季灵芷猛地刹住身形,只见他双目圆睁,怔望着另外一种奇大的足印——原来这行新的足印,并非野兽所留,而是人类。 他用自己的脚一比,只够那足印的三分之一,可见留迹的人身量奇高,不由骇得倒抽一口冷气,忖道:“难道这是‘巨人’不成?照我脚印看来,他的身材岂不超过一丈开外……”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足印虽然巨大无比,可是在雪上所踏深度,仅有三寸多深,比之季灵芷这种“踏雪无痕”的轻,也差不多]“这大身材,只有三寸深的雪痕,那他的功力岂非跟我不相上下,那么,此人是敌是友……?” 就在他暗地沉思中,“玉翎使者”早已飞过山峰后面,此时忽然凌空折回,兴奋地扑翅连叫,道:“有熊!快去抓!” 季灵芷随之心头一喜,身形拔空三转,两臂连振,已然转过山边,但目前的一片浴血惨斗,使他惊得发怔。 他俊目一瞥下,已见百丈之外,一个全身长毛的怪人,身躯犹如金刚,高可九尺开外,正在吼嗥不绝,与一大群壮犊般的巨熊拼命搏斗!数来共有十只之多! 那怪人一只脚掌特大,又扁又平,在这深雪中行动反而十分灵便,不致陷入雪内,两只手掌亦是其大如箕,对围攻他的恶熊,疯狂的发掌猛击,虽然谈不上招法,可是怪力天生,居然扇出呼呼风声,掌到之处,连恶熊也不敢硬碰,惟有慌忙闪避! 但是这十条恶熊,也不软弱,他们以后腿立地,站起来也够七尺多高,一对巨掌虽是不及怪人,但五爪锋利犹似钢钩,当之者皮开骨折! 但见片刻之间,怪人在对方前仆后继的围攻下,已是遍体鲜血斑斑,连连后退,喉中更发现咿呀怪叫,仿佛是求援一般。 季灵芷对这怪人,顿生无限怜悯同情,立刻仰天一声清啸,身形箭射而出…… 就在他啸声刚落,身形乍起之时—— 对面山峰上两条奇大身形,各发声如巨雷暴震的怪吼,只震得谷应山鸣,雪花飞溅,竟然筋斗连翻,滚下数十丈的山坡,去援救被困的怪人,只因距离甚近,眨眼即到当地! 这两个身材大得如像小山,已够一丈四五尺高,看来被困的怪人,只是他两个的孩子,但这十只恶熊,不但力过狮虎,而且灵巧绝伦,它们一见强敌到场,竟然立刻分成三起,两批四只对付大的,一批两只,穷追小孩不舍! 顿时怪人猛兽间,展开凄厉骇人、惊心动魄的生死恶斗,只听嗥吼如雷,冰雪乱卷,那凌空溅射的热血,在雪上洒成片片桃红,端的骇人至极。 那驰援的两个成年怪人,似因幼儿被困分心,怒骇之下,竟然威力打了折扣,反致无法克制恶熊,形成胡缠乱打的局面…… 幸亏,季灵芷及时赶到! 只见他如箭身形,迳扑受伤小怪人身旁,双掌凌空遥击之下,两头重可千斤的恶熊,狂嗥一声,立刻滚出三丈以外,连小怪人也被掌风震得一溜歪出丈余。 可是两恶熊,竟因雪地松软不易着力,而且本身毛厚皮粗筋骨如铁,竟然未季灵芷这三成力道的掌风击毙,只见他们前爪一拱,霍然转身扑来,喉间长拖两道血流,疯狂地舞爪张牙而至。 季灵芷心头一凛,臂上真力疾贯腕指之间,立将双掌拼立,以臂为剑,以奇妙无伦看不清的速度一划一圈,两恶熊咽喉上“噗”的一声,开了五寸来长的血洞,半声号叫全无,立仆皑皑厚雪之中,伸腿了账! 其余八只恶熊,眼见同类受诛,同声发出使人心胆欲裂的狂嘶厉吼,居然抛下两大怪不管,一齐扑向季灵芷来! 季灵芷俊目一闪,但见面前一片森然的锋利齿爪,如潮涌至,疾旋曼妙身形,有如一缕轻烟,在恶熊群中电绕一匝! 顿闻——厉叫声! 惨嗥声! 筋骨折断声! 头颅破裂声!随他身形所至而起。 十只残食无数人畜的恶熊,全都僵直倒翻雪地! 两上一丈五尺高的怪人,携着九尺高的幼子,“蹬”的跪在季灵芷面前,口中咿咿呀呀,巨头乱点,像是谢他救子之恩德,满面俱是感激之色! 季灵芷抬头一看,两怪人竟是一女一男,饶是跪在地上,还比他七尺昂藏的身形,高出尺多以外,心中惊叹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原来他竟遇到了传说中的“雪人”。这自古流传,千载遇的原始人类,虽然被他无心遇上,可是对方不解人言,彼此无话可讲,于是双臂真力涌出,硬生生将两“雪人”扶了起来。 两“雪人”低头望着季灵芷,那好像猩猩的毛脸上,惊骇之色毕露,在他们简单的头脑中,实在无法想出如此矮 小的人,会有生格恶兽的力气,于是巨手一指十只死熊,又是咿呀数声! 季灵芷料想对方是要索取巨熊,也就点头几下,表示允许! 两“雪人”一手夹起两三只,立刻把十只千斤死熊抄起,连小“雪人”也肩着一只,显得丝毫不费力气。 于是这一行奇形人物,迈开脚程竟向山谷避风之处疾行,片刻之间,进入了一座宽大广阔的山洞! 季灵芷一进此洞,便感觉和暖如春,毫无半点寒意,心内大为惊奇,不知道这山洞为何如此温热。 放眼四望,竟见石洞中央,有个方圆丈许的地穴,不时喷出阵阵火光,随即近前细看一番,居然是地心罡火喷口,那满洞的暖气光亮,都从此处而来。 这时,“女雪人”携着幼儿自去为之疗治熊爪伤痕,“男雪人”呀呀发声,手指一片藤床,敬请季灵芷坐下。 季灵芷打量这具两丈多大的藤床,都是筷子粗细碧玉色细藤编成,用手一试,不但坚韧无比,而且轻中鸿毛,也就不客气端然落坐,俊目不住打量四周,对这人间奇遇,不由暗中大为赞叹。 然后,“男雪人”剥了一头巨熊,放入“地心火洞”去烧烤,大约顿饭时间,满洞中肉香扑鼻,竟然已经烤熟。 三“雪人”一齐围炉入座,便由公雪人将四只熊掌折下,十分恭敬地献与季灵芷,他一看每只熊掌都重约二十宋斤,虽是奇珍美味,实在无法消受,于是将三只退还“雪人”自留一掌,与神鸟“玉翎使者”共食。 “王翎使者”拍扑清笑道:“哈哈!好大的熊掌!香!香!” 但是大啄半天,连一个脚趾头也没有吃完!季灵芷也是浅嗜即止,惟有三个“雪’人”吃得砸嘴舐舌,咋咋有声,对着季灵芷手舞足蹈,巨头乱点,表示感激他送来如此美食。 那一家之长的“男雪人”首先吃完,便用他那咿咿呀呀的简单声音,加上手势,与季灵芷谈起话来。 季灵芷天姿何等聪明,已然看出对方是问他“到哪里去?干什么?”便也用手势答复,先向“佛指峰”方向一指,然后以指上无比真力,在石壁上刻出十二尊伽蓝神像,双手合什行礼,表示要去“伽蓝壁”前查看! 哪知道“雪人”立刻面上露出极端恐怖的神色,双手连摇表示不行! 季灵芷将头一摆,表示一定要去! 双方比来比去,那“男雪人”气得怪吼连声,震得满洞嗡嗡发响,而且手足狂挥乱跳,终究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季灵芷已从对方神色中看来,前面路程必是非常危险,而且峰头说不定还有种种灵迹异象,所以“雪人”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男雪人”只气得怔怔发呆,但大头一晃之下,猛牵着季灵芷往石洞后面走去。 只见洞后石龛中,满堆着衣物刀剑,有些形式甚古,锈蚀斑烂,依稀可以认出是一二百年遗物,季灵芷立刻心中明白,这些必是陷死峰中人物所留…… “男雪人”又是一阵手势比划,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他从山谷中拾来的!你如果去也会陷入雪中死掉……” 季灵芷一面检视这些武林高手遗物,心中不胜感慨,但他那坚决的信心,并不稍有动摇,结果还是将手一摆,表示一定非去不可。 “男雪人”见对方如此顽固,硬要去冒生死大险,焦急之下,竟然将丈五身躯挡着去路,两只斗大拳头左右乱晃,好像要用强硬手段。 季灵芷泰然一笑,奇妙无比的身法一旋,引得“男雪人”弯下水缸粗细的腰杆来抓,但季灵芷竟自身影凌空拔起,犹如怪鸟飞扑,“男雪人”虽然魁梧奇伟,但也十分灵便,飕的直起身来,双手向空中便抓,三丈高下之内,都为其掌式所笼罩。 但季灵芷身如游龙,三回九折,饶是“男雪人”东奔西闯,连衣角也无法沾上,两人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竟然大捉迷藏起来。 季灵芷视定空隙,略运三成内功,用足尖向“男雪人”肩间肉厚处一点,对方奇大身躯,竟如树倒山崩,歪出两丈以外,跌得土脸灰头,只有咻咻乱喘的份儿! “男雪人”被季灵芷一记巧劲蹬倒,呼的爬起身来,更向石洞深处钻了进去!倒将季灵芷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对方究是生气,抑是另有意外花样!只得回到“地心火洞”之旁坐下,以观动静! 片时后,“男雪人”匆匆来至季灵芷面前,将毛茸茸大手一摊,只见掌心中放着三支乳白晶莹的“雪参”,顿时满室异香如潮,使人心神为之一畅!-季灵芷对他这种好意,极为感动,但如此奇珍异物,似乎不便收下,可是“男雪人”手势连比,表示算是交换“大熊”,而且“雪参”可御峰顶奇寒…… 季灵芷见对方十分诚恳,无可推却,只得将其收下,然后带了神鸟“玉翎使者”起身出洞。 那“雪人”一家长幼三口,也自冒雪送出洞来,直送至“佛指峰”第二峰前,三个“雪人”似是已近禁地,个个面色凛然不敢再走,只好伫立当地,挥手目送。 随见季灵芷身若风飘电闪,眨眼间越山而去,消失于茫天雪阵之中。一会儿工夫,他已安全地越过第二峰。当中高不可测的主峰,已然在望! 季灵芷凝神打量,只见这“佛指主峰”,一半没入浓密云层中,虽是高得令人望之目眩,但并看不出任何危险迹象,心中不禁暗笑“雪人”大惊小怪,.过份神乎其谈,脚下飘然不停,已至两峰相接的谷边。 这山谷宽约二百余丈,全被厚雪盖满! 可怪的是,一近这山谷积雪边缘,不但寒冷之气大减,反而觉得一股暖热气流,自厚雪中阵阵传出! 季灵芷立刻心头一震,不敢贸然前进,先自凝立谷边,用他那锐利无比的目光,细看是何缘故! 在他注视半天之后,居然发现了致人死命的原因! 原来这一片广阔的积雪,竟会下下活动,有时上浮,有时降落,虽然这种升降的程度仅有分毫之差,但已证明这积雪之下,必有蹊跷。 而且那股热气,竟然是透雪冒来…… 季灵芷心中惊骇至极,暗呼一声:“奇怪!难道这层积雪,也像‘浮沙’一般不能立足,任何东西都会沉没其中不成……?” 于是转头对“玉翎使者”说道:“你能不能下去看看?” 五翎使者喜翅而叫,叫道:“难不住我!” 立见灵巧身形平着雪面箭射疾飞三匝,猛地一个翻身,神鸟竟然收翅降落——眨眼间,他那轻小身躯,竟无声地坠入雪内不见踪迹,仿佛被这雪谷一口吞去! 季灵芷心头“怦”地一震:“连神鸟都站不住的地方,我自然更无法去救,这岂不害了它……” 心念之中,猛见雪花乱溅,“玉翎使者”冲空电射而起,叫道:“危险!危险!你去不得的!” “为什么?” “雪是松的!” “有多深?” “够不着底!” 季灵芷骇极无言,伸出左掌,让神鸟停落在掌内,只觉得它羽毛上还有余温,不禁心中恍然大悟,暗忖道:“看来这谷底必然也是‘地心火气’上升之处,在严寒中,‘火气’无法融化之我积雪,但是却半雪花冲成虚浮松散,不能凝固,所以这片雪谷看起来毫无危险,事实上却等于一口奇大无比的陷阱,任何人都会陷身其中,难道我就此退回不成吗……?” 再一打量四周,更是悬崖万仞,无路可通]不由得垂头苦思起来…… 蓦然间,他那俊美的脸庞,喜容一闪,竟自退下左腕两枚“五龙环”,右手贯足十成真力,将两环向积雪之中打去! 顿闻“嗡嗡!”“嗡”!异啸之声,破空而起! 两枚金环,在雪下丈多深的地方,环形飘飞,所到之处,“浮雪”都被它奇强劲波引得微微发抖,凸出两行美妙无比的轨道。 原来季灵芷认为谷内可能还有落足之地,只是被雪掩埋无法看见,因此他以“浮光掠影”手法,用金环去探寻落足之地!,只见这雪下两道灵蛇般的环影,循“之”字路线,飞到百丈开外,然后曼妙绝伦的分向左右划出孤形,另取两条路线飞回,一中处并未碰到半点阻碍,径自飞入季灵芷的手掌心内! 季灵芷心知这种探路的方法,犹如大海捞针,决非一次可以成功,于中右手连扬,“五龙环”再度脱掌飞出。 再一次! 又一次…… 季灵芷忍耐之中,不禁有点发躁。 但是清脆的“叮”!“叮”!两声巨响,划破沉闷的死寂传来,两枚金环先后撞中“浮云”下两处岩石! 一处在五十丈以外! 另处在隔他百丈之处! 这恰巧是“浮雪”谷的一半距离! 只见季灵芷嘴角上笑意盎然,双手一招,收回“五龙环”,然后再以全身直力将其旋抖而出,一枚浮在二十余丈外疾旋,另一枚悬在七十丈外的空际。 接着,身形如“天龙游翔”,冲空直起,凌虚御风三折三回,已经飞纵出二三十丈,他左足“龙髯点水”式,向“呼呼”疾旋的金环一蹬,借力借力,身形立刻如箭疾射而前。 更妙的是,这枚金环先被他踏得往下沉落尺余,但立刻随着主人身后劲风,飘翻直起!季灵芷连看也不看一眼,左手中指一钩,便将金环收回,身形曼妙的平空划出一个半圈,径向雪下丈余深处岩石落下! 这片被上冷下热股力道迫住的“浮雪”,立将他的身形“飕”的吸了进去,季灵芷虽被“浮雪”掩没至顶,无法细看四周,但就凭刚才的印象,认地取准,马上单足一点岩尖,“呼”的一声,冒雪穿出七八丈高,又向前面那枚凌空飞旋的五龙环纵下! 一身形如怪鸟般一沾即起,有若陨星经天,径落向谷心大石…… 谁知季灵芷全身刚被吸入“浮雪”之中,心中已知不妙! 原来此石位于谷心之中,那股吸力强烈无比!而且他左足点中岩尖后,那只右脚四面一划,竟然找不着落足之地,惟有以“金鸡独立”之势单足站住,加以石上其滑如油,若非他认“地”奇准,功力过人,早已吸坠谷心粉身碎骨了。 季灵芷俊目暴张,可是雪已过头,眼前但见一片纯白,不辨方位,慌忙闭住呼吸,以防雪粉呛入肺内。 他连忙向对岸方向,打出“五龙金环”,希望再找出可以落脚之处。 但是,这回没有刚才那种好运! 他将“金环”猛发十余次后,仍然毫无半点回声,不由得心中大为焦急,真气稍一浮动,身外那股上下寒暖劲流,立刻渗入穴道,使他一阵头昏而生呕吐之感。 骇极之下,忙将体内真元催动,内外劲力一阵冲击,外邪虽已减轻,竟又产生昏昏欲睡的异感,身形随之摇晃起来,眼看就要失足滑下岩尖…… 季灵芷禁不住心中一阵迷糊,暗呼道:“完了!-’:同时鼻翼颤动,深深呛入一口长气,突感刺鼻如刀的雪粉中,夹着一股冲脑奇香,顿时心头霍然震惊,右手下意识地往怀中一探,马上摸到三根柔软的东西——“雪参!” 他想也不想,立刻顺手取出一根,塞入口中狂嚼,只觉得一股异香奇力透入四肢百骸,头脑完全清醒过来,喜极之余,暗自想道:“前进无路!站在这‘浮雪’之中更非办法!惟有转回去再作计较……” 心念一动,立朝来路方向发出金环,仍以老法子纵退谷边。 这时,季灵芷俊目圆睁,、气得牙关“格格”乱咬,可是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连“玉翎使者”也急得在雪地上团团乱转,无话可说! 且说季灵芷这半日功夫,只是在筹思前进之策,以致未曾注意后面山,还有人在风雪中偷看! 此人不仅看清了一切情形,而且去而又来,就在季灵芷背手沉思中,突发一声平地焦雷的怪吼,如飞纵来。 他不是别人,正是身长丈五的“男雪人”! 此时身负两丈多长,八尺余宽的“冰藤”床,对季灵芷连比带划,咿呀直叫。 季灵芷见状先是一怔,但立刻计上心头,暗忖道:“难道这藤床可当船用,渡过‘浮雪’……?” 果然“男雪人”将这轻赛羽毛的“冰藤巨床”向“浮雪”上一抛,仅只沉下四寸多深,便不再往下坠,而且手中换着大团银色细丝,正好将床头牢牢拴住! ,季灵芷更不迟延,猛提全身真气,奇妙身形便向“冰藤巨床”上一点,竟然极为平稳……。 然后左拳挟空一掌推出,“轰”的巨响爆鸣,“藤床”便朝前面滑出十丈多远…… 顿见季灵芷双足连点,两掌更是奇妙无伦地交互平推,一阵“波”!“波”!“波”!“波”的掌风震响之下,他片刻间安然渡过了这埋葬了无数武林人的“浮雪谷”! 那对岸的“雪人”见他这误打误撞的办法居然生效,只喜得抓耳摸腮,呵呵狂笑,然后将“冰藤床”上细丝连连收绞,竟自取回藤床,一路笑声震天而去! 可是季灵芷刚才一路猛发真力,已累得气喘咻咻,只能目送“雪人”归去,内心的感动,真是无法可以形容,等到血气调匀之后,径循着坚冰封冻的山石,向浓密的云层里疾走! 哪知道,这“佛指峰”不但山石奇滑如油,而且越上越冷,他的脚程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三十六颗银牙,都“滴答”震响起来,连“玉翎使者”也紧收双翅伫立肩头,不住地寒颤! 季灵芷急忙取出一支雪参,折下小半塞入“玉翎使者”口内,自将大半嚼烂吞下,立刻精力充沛许多,说道:“玉翎!你回去吧!““我要陪你!” “我已经平安无事,你先回去陪我义母义妹,有事再来找我,好不好?” “玉翎使者”乖巧的将头连连点动,拍翅腾空,绕飞三匝,口中连叫道:“保重!保重!” 便即双翼一扇,沿峰泻落,眨眼间已失踪迹。 季灵芷趁雪参温气护身,纵趟走进了峰腰云层。 顿时眼前一片朦胧,连他这等目力,也只能看出七八尺远近,脚下格外小心地移动,一个劲往云际钻入! 深山岑寂,惟有流谷奇寒。 绝顶高峰,风雪俱已不到。 只有凝重的沉默,陪着季灵芷而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但见云中黑幕低垂,想是夕日西沉,天已近夜。 季灵芷在这暮色苍茫中,发觉地势渐渐平坦,似乎是来到一片广坪,心中一喜,暗忖道:莫非是到了‘伽蓝壁’下……? 这时他的视力,已只能看到四五尺外,于是紧走几个大步,顿时发觉云雾中端然凝立着一条三尺来高的身影]他狂喜中跨步上前用手一摸,果然是个满身坚冰凝结的人形,刚要张目细看,却见天色突地变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想必太阳业已坠落西山。 于是他顺着这人形方向,一路伸手摸,果然连摸到一十二个,不由得暗地欢呼道:“好了!我找到了十二伽蓝神像……且等月亮上来再行细看不迟……” 想毕,立刻跌坐第十二尊人形身旁五尺之外,独自运气行功,大约半个更次后,浓云中幽光如潮,映得四下通明透亮,反较白天易于见物。 他连忙趁着光明,扭头向身旁人形望去——只听得一声骇极惊“噫”脱口而出! 季灵芷周身汗毛竖立,一颗心几乎跳入口腔! 原来身旁哪里有什么“伽蓝神像”,却是个冻成冰块的死人! 因是盘坐地上,所以仅有三尺余高! 季灵芷惊怖之中,身形如电旋出,奇快无伦地绕场一周。 已然看出这十二个冰冻人物,虽是高矮胖瘦不一,但从栩栩如生的面容神色上看来,均为武功高不可测之辈。 最令人无法了解的是,他们个个都仰头凝注着面前的石壁高处,脸上流露出万分惊奇,像是被某种稀奇景象所吸引,因此毫无恐怖之色! 季灵芷心中顿时浮上一连串问题:“他们是谁?” “何时死去?” 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看见了什么?他们所看到的东西,一定也就是他们死亡的缘故! 心念中,不由得定睛向前看去! 果然看到了一片晶莹如羊脂白玉的石壁,全被五六寸厚的冰块封牢,毫无引人入胜之处1”怪哉!我怎么看不出半点门道?哦!想必是位置不对吧!” 于是走到一个冰尸身后坐下,抬起头来,顺着死尸眼珠所朝方向,凝眸细搜…… “怪呀!还是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时间不凑巧……” 冥想中,竟自加劲周运内功,一股无形真力,出丹田,穿督脉,翻转十二楼中,浑然进入“忘我”的至高境地。 而浓云外的一轮明月,也随着时光流转,渐近中天!冰封石壁上幽光莹莹,映着月华折射出另一番景色。 季灵芷眼眸中精光暴出五寸长的两道白柱,猛然看出石壁上站着一尊三尺多高的“伽蓝神像”! 这“伽蓝神”雕刻得极为简单! 既分不出面目,更分不出男女! “这有什么好看!居然会令人入迷而死……?不!其中定有神秘之处!我要仔细观察……!” 这时,季灵芷的姿式,眼神,与身前那具“冰尸”完全一样,只是“冰尸”面有惊喜之色,而他却是满脸怀疑之色! 就在他发呆凝望中——峰顶砭骨奇寒,已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他的百穴奇经。 等他感到心脉发麻的时候,已是四肢僵硬。 季灵芷想要张口呼啸,竟然口不能开! 想要起身,却又全身麻木! 残余的感觉中,似乎感到面皮也要结冰! “完了……!难道这简陋的石像,真能致人死命……难道我……我……我!”.终于,他进入了半生半死的昏迷状态!,就在他——徘徊于死亡边缘时。 “伽蓝壁”一点如萤神光。 由小而大——扩成三丈大一篷亮如皓月的光团。 凌壁直下! 马上一只其热如火的掌心,贴住季灵芷顶心发际]那美不可言的温暖真力,直透“泥元宫”,分奔四肢百骸! 季灵芷全身震不已,顿时张目醒来,惊喜至极叫道:“师叔……” “潜龙圣僧”古佛般的面容上,笑意可掬,但见他右手向壁上疾若闪电般一划,立刻一行字迹,道:“灵儿有何疑问,一一问来!““他们这十二个人是谁?” “武林首恶,人称十二煞!” “死了多久?” “四十多年!” “他们是看着神像入迷而死的吗?” “正是!” “这神像一点都不出奇,怎能迷人至死?” “十二伽蓝神像,奥妙无比!恶人见之必生诸般的幻象,入迷至死。无缘者见之,则毫无奇妙可言!” “那我是无缘的了!” “你本有缘之人,还待为叔指点!” 季灵芷这才放下失望的心情,起身九叩参拜。 又见石壁上字迹写道:“我与你师你——” 季灵芷一见提及师父“天龙圣僧”,顾不得再看下文,极为关切地问道:“他老人家在哪里了” “现在圣母峰本院说法讲经。” “那他不能来……?” “现在不能前来,日后定然相见!? “对不起!请你老人家再写!” “我与你师重逢之后,合参出一套手法,一种奇功,都要借这‘伽蓝神像’,传授与你,因此命名为‘伽蓝十二手’,‘圣佛神功!” “灵儿真是感恩不尽,但不知如何练法?” “只要细看神像,便能学会招法,然后你和“伽蓝神像”动手过招!““你老人家是要我和“石像”过招?” “不错!” 季灵芷心头又是惊奇不已,但师叔的话,必然有道理,于是点头为答。 “潜龙圣僧”当然看出他的心情,立刻写道:“就是这样的打法!” 字迹未隐,身形带着三丈大的光团,沿壁冲起五丈多高,双掌连划带圈,奇快无比地向石壁印去! 季灵芷趁着“潜龙圣僧”体上真力劲光,看得壁上“伽蓝神”像纤毫毕露!竟似变成活人一般,发出奇奥绝伦的招式!与“潜龙圣僧”奇快无比地交换一掌。 “潜龙圣僧”更是身形如电,眨眼间由左至右,对一行十二尊伽蓝神,各发令人骇目惊心的一掌。 每一掌都拍在神像掌心之内! “潜龙圣僧”比招已毕,运指如飞写道:“你可懂了?” “侄儿记下了!” “你可留此自练,我去也!“季灵芷一看师叔就要离开,激动地叫道:“你老人家又要到哪里去?” “你师父在本院说法,直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后日又要讲说‘大乘精义’,我必须前去瞻仰!” “灵儿有个问题!” “潜龙圣僧”蔼然点头:“但讲无妨!” “你老人家这大武功本领,可知有种‘三分剑法’?” “潜龙圣僧”居然被他这个问题难倒,寿眉微皱,写道:“不知道!” 季灵芷心内惊疑不已,暗忖:“怎么这家传剑法,师父师叔都会不知……” “潜龙圣僧”知他心有疑难,随即写出:“曾闻中原剑法以‘过天十金剑’为最神奥!习武者都想学这‘十全’,哪有愿习‘三分‘之理?” 季灵芷不由心中一震! 而且壁上所留法谕,明明指出“除魔卫道”的责任,都落在他们年轻一辈身上。凛然下,立刻坐在第一尊“伽蓝神”前运出本身心法。 这一次他已按“潜龙圣僧”指点方法,因此心无半点杂念。 不过盏茶时分,他已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眼眸中,精光凝炼,两道白色劲光,猛盯住“伽蓝神”! 初开始,“伽蓝神”仅只是三尺多高一尊石像! 片刻后,须眉毕现,栩栩如生,连那衣带袍角都似飘然摆动。 季灵芷心中暗喜,想道:“有点奥妙了!” 就在他念头一转中——“伽蓝神”猛地变成丈二金身,竟然手足挪动,好像要走出石壁来一般。 季灵芷眼睛一眨——那高大石壁顿又变成高不可测,宽不可量。 但见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其宏伟巍峨,一似碧海苍穹,无边无际,令人心神肃穆,尘念全消! 那“伽蓝神”更化为六丈高大的法相!双足竟已踏住地面!真是气象庄严,神威莫测。 竟以奥奇绝伦、前所未见的身式步法比出一招? 以季灵芷这样绝世天资,自然一看便晓。 “伽蓝神”如电光石火般比出招式之后,突地双掌齐收,“这样说,‘三分剑法’这个名称都有问题了?” 但这个疑问,惟有找到剑谱才能解答,因此另外发问道:“灵儿会与‘火、木、土、金’四魔交手,他们的‘五行大阵’虽然缺‘水’,但威力已极惊人,如果遇上五行齐全的场面,不知应该如何破解?” “古人说:‘反其道而行之’,你便用‘逆转五行大法’破他尸“这‘逆转五行大法’又是什么一回事?” “你师父早巳参悟此中奥妙,听说已经传你!难道你竟会忘记了” 季灵芷在“幽灵谷”习艺之时,当然曾听师父讲说五行生克,但是这“逆转五行大法”却是无法想起! 惶恐中,只好连连点头…… “潜龙圣僧”见师侄不再发问,而回寺路程,须越万里关山,只见他身形分毫不动,宽大袍袖轻曼一挥。 那三丈大的银白光团,犹如长虹经天,径飞向西来之路而去。 仅留下“伽蓝壁”上,一行斗大光亮字迹,道:“伽蓝传艺,授与有缘,除魔卫道,端在少年。” 季灵芷见师叔来去自如,也像师父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心中到赤感慨惆怅,才知道武功一道,浩若渊海。 当胸交错,那对半开半闭的法眼,猛然暴睁如电! 两道精光劲气,直射季灵芷的双眸,似是对他说道:“进招!” 季灵芷心神凛然,恭敬至极地叩头下去,禀道:“恕灵儿无礼……””礼“字刚落,身形施展“天龙身法”,凌空直上——便以刚才所见的手法,与“伽蓝神”动手起来。 这”伽蓝神”法身六丈之高,季灵芷身材虽然昂藏七尺,但相比之下,显得异常的渺小,这又如何交手? 谁知他尽师门奇妙绝伦的神功,在空中上下飞射,竟然能够以脚应脚,以掌应掌。 只见“伽蓝神”身形如岳动山移,神威绝世。 季灵芷更似灵燕飞空,曼妙无伦。 眨眼间。 双方招式将使完。 “伽蓝神”右掌如海倒山移,突向季灵芷胸前推到! 季灵芷刚才凌空翻飞发招,业已使出全身功力,尤其他的招式递出之后,对方便有无形劲墙反震过来,因此虽是一招未完,真力业已消耗大半。 如今见“伽蓝神”这一掌,不惟劲道如怒海鲸波,而且无法可以消解,惟一办法只有“硬接”! 骇极之下,竟自右掌疾翻,进出十二成功力,向“伽蓝神”掌心中,硬生生印了过去! “轰”的一声震天暴响! 竟将季灵芷如秋风落叶般震落当地! 俊面更是满布惊骇之色! 原来他右掌触及对方掌心后,竟有一股奇强真力,直透“腕脉穴”渗入体内,霎时间化入丹田而去! 他不仅未曾受伤,而且顿感血气旺盛,本身功力立时增加两分,极是舒畅! 季灵芷对这“伽蓝神”天赐真元的奇迹,大感掠喜,暗忖道:“果然其中奥妙无穷,我赶快练第二招罢!” 立刻飘身跌坐第二尊石像之中,如法练习。 但此时云外明月,业已渐向西移,“伽蓝神”忽地一暗,又回复到一片冰封石壁,那石像转眼间隐入壁内,不管季灵芷如何注视,还是丝毫不见踪迹! 季灵芷起初不免惊疑一番,但随即悟出其中道理。 这“伽蓝神”上神像一定要在日月光线从某一角度照来,才能看见,也就是一天之中,仅有两次机会可见。 于是安然坐地运动,心头毫无一丝杂念。 这石壁前,一个活人,陪坐着十二具“冰尸”,俱是纹丝不动,犹如泥塑木雕,构成一副亘古未见的奇景! 云层外——星移斗转,月落日升。 当日光照到某一角度时。 季灵芷静坐入神中,心灵上突生异感。 霍地双目齐睁——第二尊“伽蓝神”又已出现于坚冰封冻的石壁上。 他依法又学了一招。 而且右掌心又吸收了石像上所传出的神奇真力,本身功劲,自然而然随即增加了两分! 等到他这招学完后,日光西移,神像随隐。 季灵芷马上盘坐在第三尊“伽蓝神”像下面,再等晚上的机会。 他饥饿之时,便咬嚼一点“雪参”。 渴极之时,便剥食一片冰决。 硬是寸步不离,耐心守候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了第七天! 季灵芷已在六日六夜之中,习完了这“伽蓝十二手”。 而且在与石像对掌过招之中,掌心吸收了十二次奇强无伦的真力劲道,使他功力又增一甲子以上! 这时,季灵芷心中想起了一桩往事,也参透了这石像掌心,竟能发出真力的神秘——四个月前,他二战“黑衣圣母”,被对方击下“绝灵岩”才遇到“潜龙”师叔,当时师叔曾要将本身真元分赠与他,为他婉言推却! 却想不到“潜龙圣僧”为了成全他的心愿,竟借“十二伽蓝”神像传招之便,先将本身真元贯入石像掌心,然后转注他的体内! 这种功夫,真是神奇之极!前所未闻。 而师父、师叔对他的恩德更是地厚天高,粉身难报! 季灵芷不禁热泪盈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惟有遥对西方,两行“三跪九叩”大礼,以表心意。 然后,对“伽蓝壁”上十二神像的位置,分别行了九叩之礼,以谢代师“授艺传功”的恩惠…… 再转头一看十二具“冰尸”,不禁心中大为叹息道:十二煞本是武林首恶,妄想求得绝艺反被冻死在此四十多年,这真是天理报应,分毫不爽! 可是你们与我同坐七天,也算在缘,不免将你们尸首埋葬,就算师父、师叔的一点功德! 心念刚毕,双掌连划带圈,拍出两股强劲真力——那十二具冰尸,立刻热气如潮,坚冰尽化! 谁知尸上冰冻化解之后,全身皮肉立即收缩起来,更被奇强掌风,震成十二蓬碎粉细灰。 冲飞得不知去向,! 季灵芷被这种惨状,骇得心头狂震,叹道:“我一番好意,想替你们化冻掩埋,谁料上天不容恶人,终究难逃化骨扬灰的后果。” 随即飘然走出云层,放目四望,只见风雪愈强,漫天俱是冰雪乱飞,一片严冬气象。 但季灵芷此时功力更高,丝毫不感奇寒之苦。 他豪气万丈地一声清啸,如电射下高峰…… “浮雪谷”二百丈宽的天险。 竟在他“金环”一挥下,三跃而过! 至于三位善良的“雪人”,在大雪封山中,石洞已经掩上,不便前去惊扰…… 他在这片银白世界中,如一点流星,破空疾掠,准备回去安置义母义妹,再入江湖,诛仇雪耻! 这日雪后初晴,阳光煦暖,那些农闲的居民,趁此出来走动,居然行人颇多,别有一番农村风味! 季灵芷只好收了脚程,缓行而进,以免惊世骇俗。 直走到天已二更时分,方到旷野荒郊,于是疾展无上轻功,只听耳边风声呼呼,转眼便已十余里来到一片广阔无边的坟场!.季灵芷凌空飞纵中,俊目如电四下一扫,但见阵阵阴风,到处磷火闪烁惨白青蓝阴点,使人汗毛耸立,毫无生人之气。,赶紧足尖轻点残雪未消的地面,加快而行! 谁知——这片死寂犹如阴曹地府的墓场中。 一个纯白身影鬼魅般蠕蠕而闪,也不知他是人是鬼! 季灵芷内心惊“噫”一声,“刷”的半空中刹住身形,闪没一座高大古坟后面,便借那五尺高的墓碑,隐住身形,且看来人到底是何种路数! 只见这纯白身形,到处绕墓疾旋,似是找寻什么东西! 一会儿功夫,竟飘到距他身外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对着惨淡灰白的月光将脸一抬——把季灵芷吓得全身猛震,犹如一桶雪水浇背。 这张脸——真是可怖之极! 八字眉,铜铃眼,惨白如粉的面皮中,两只小孔算是鼻子。 嘴角斜垂,-七窍流血! 蓬松的乱发边,各挂一行金银纸锭,随着身形飘动“哗!哗”有声。 这鬼魂呼的一转,又绕出百丈开外,跑在一座坟头,连连叩头不止,似是拜那墓内死人! 季灵芷一头雾水地忖道:“真是活见鬼j他对死人磕头是怎么回事……?” 正要拔起身形,忽又忍住,想道:“反正他难逃我的神掌,不如忍耐片时,且看他又有什么怪招……” 于是,屏气凝神,细看对方行动。 马上听得斧锄叮叮声,破空传来。 “这鬼也会掘墓不成……?” 但片刻后,斧声停止,那鬼魅飘身四望,猛向季灵芷藏身之处而来,似乎发现了意外之物! 季灵芷暗地惊奇,突感一阵冷风吹来,风中夹着腐尸血腥,奇臭难当,不禁转头向恶臭来源一看! 禁不住一阵恶心,周身又是连打几个寒噤! 原来这十数太外,一具薄皮棺材,半露坟土之上,坟旁半根“法标”上隐约可见朱批黑字,写着:“斩决人犯……“季灵芷顿时明白,这具棺木中,乃是犯法斩首死尸。 他惊怖未已之中,那鬼魅业已顺着尸臭寻来,先对薄棺叩头四拜,随即鬼爪齐伸——“拍!拍!拍!拍!” 棺材盖应手飞起! 四面棺壁一齐裂成碎片。 月色下,那具全身血淋淋的尸体,仰天而卧,分外怕人! 这恶鬼跪在当地,并不起身,便将颈上那根麻绳,结成一圆套,一头套着自己脖子,另头套住死尸头颈。 然后腰干猛地挺直,棺中死尸立刻离地半尺,惟有脚跟着地,那恶鬼双爪四下乱摸,到处寻找起来! 季灵芷暗叫:“奇怪!鬼掘死尸已是千古奇谈,何况他还会找东西……他究竟是找什么?” 难料就在这恶鬼满尸乱摸之时,忽然“拍嗒”一声! 那死尸脑袋竟然掉在棺底上,滴溜溜满棺乱滚起来! 那排黄渗渗的牙齿,映月闪光,似是发着无声惨笑! 季灵芷骇得几乎叫出声来——但随即定神暗笑道:“这死尸本是砍了头的,必是有人替他乱针缝合,再被麻绳一勒,自然会掉下来……” 但那搜尸“恶鬼”,更骇得全身狂颤,以颤抖哀嘶之声,说起人话道:“相好的,别……别……唬我!我只要一样…… 东东……西……!” 季灵芷马上听出这口音奇熟,正是曾经干过谋财害命、而且挑拨天下正门和他作对的“笑面财神金富” 不由得怒火如焚,心中暗骂道:“原来你在这里装神弄鬼,想必又是害人的勾当……” 心念中,身形以看不清的速度,凌空飞出一个关弧,右手二指如钩,直取“笑面财神”的后颈。 那笑面财神的功力,与季灵芷相差不啻天壤之别,毫无防备中,顿时感到两根冰冷指头,在他后颈上一箍。 以为真是死尸显灵,骇得喉中一声惨嘶——顿时白眼上翻,口中气息,只出不进,已然死了一半! 季灵芷一看对方全身发软,真气散乱,反而指上真元贯出,将“笑面财神”从死神手中,硬拉回来,喝道:“你看我是谁!“笑面财神翻着一双恐怔至极的眼珠,回头一看,更吓得四肢瘫软,哀嗥道:“季少侠,你……阴魂……不散……” “放屁!”手指真力猛贯,火热劲道又向对方“脑户穴”内注入! 笑面财神还是战栗不已,道:“你是……活人!““你希望我死吗?” “怎么教主说你死了!” “哦!你也入了教……那你是哪一邪教门下!” “癸水教!” “真是一丘之貉!你这种人只好做“黑衣贱人”的走狗! 那你来此掘尸做什么用?” “这……这……” “如果想死就不必讲!本人决不勉强!” “来……来找……‘尸虫’……” 季灵芷一听对方竟是要找毒死生父的奇毒邪物,气得双目绽出血痕,暴喝召轩道:“准备害谁?” “黑衣圣母……要开‘武林大宴’……!” “请了什么人参加?” “天下武林高手……主要的是……正门七老……还有‘一邪’,‘一魔’……” 季灵芷立刻想起“太上邪君”和“六合魔尊”双下中原之事,暗忖道:”如果‘太上邪君’已与‘黑衣圣母’见面,他未死的真相,必为对方所知!而且笑面财神定在老邪到达之前,所以还当我是死了!” 他这片刻沉吟,右手真力不由自主地停住,笑面财神立刻头部往下一垂——季灵芷惊觉中,低头看去——笑面财神双腿猛蹬,喉头“咕喽”几下抽噎,已经了账! 他连忙出手撕下对方鬼脸,但见笑面财神满面青紫,竟因吓得心胆破裂,送了一条狗命! 于是随手一抖,将尸体抛置乱坟中,起身思索道:“正门七老当然是七大门派的前辈掌门,虽然他等前辈与我有段过节,我却不能坐视不救,由那‘黑衣贱人’一网打尽天下武林……” 季灵芷天性豪气干云,为了救人,只好将安置义母之事暂缓,竟毫无犹豫地转路电射而去! 他猛赶了一天路程,已距南岳衡山不远,心中忖道:“正门七老不知现在何方,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去‘沉鱼岛’癸水教总坛,一个是先去警告正门七派,如今既隔稀山不远,就先通知‘无灯大师’罢!” 主意已定,俊目电刷四周,就要觅路前往——不料,他这一眼扫去,竟将躲在路旁树丛之人,骇得亡魂中窍,拔脚狂奔逃命! 季灵芷一见此人身穿黑袍,正是“癸水教徒”,顿时杀机陡长,疾发身形,照定黑影穷追! 那“癸水教徒”跑出十丈左右,已然听得脑后风声,心知逃不出去,猛自怀中摸出五寸长的铜管,向地上一掷,“平”地一声,三颗绿星冲天爆裂。 季灵芷知道对方发出信号,必有强敌到来。 半空中一手提住那教徒衣领,正要拷问。 万想不到这脓包,已经口角歪斜,连喷口沫,吓成半身不遂。 就在同一时间,远处身影如潮,当先一人,身似大鹏展翅,掠树凌空,立刻现身当地。 正是“太上邪君”本人,率众赶来! 季灵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随手摔出这半死教徒,叱道:“老邪,你来得正是时候!““太上邪君”满脸青气如潮,冷笑道:“幸会!幸会!你乖乖地跟我走……” 季灵芷哈哈一阵怒极之笑,道:“你又在做什么梦……” “凭你这几下三脚猫,不必废话!快跟本君去见我那干女儿!” “谁是你干女儿?” “黑衣圣母!” “嘿嘿!真是一群狗男女!” “这有什么不对,我们之间名正言顺!” “又是什么狗皮倒灶的关系?” “癸水教前任教主‘水魔海渊澜’,是我的徒儿!““明师高徒,不堪领教!” “黑衣圣母继任教主,当然我可以做她干老子!” “海渊澜死亡原因,你可知道?” “他死有余辜!” “这怎么讲?” “他私盗‘万邪录’中五种奇方,理当处死!” “你早干什么去了?” “本君早先不知!” “这想必是‘黑衣贱人’告诉你的!” “她不仅是告诉我,而且将叛徒人皮缴回为证。” “你可知道她已偷习邪法?” “我不但准她学,而且要将‘万邪录’倾囊相授!” 季灵芷忍不住仰天又是一阵狂笑。 “太上邪君”暴喝道:“又笑什么?” “你可是自己找死!” “少噜嗦!跟我走吧!” “你配吗?” “掌下败将还有什么了不起?” “今天叫你见识见识!” “太上邪君”身似鬼鬼一飘,旋展本门“九阴迷踪手”,双手如雨,一道看不清的青气直向季灵芷身上缠来。 季灵芷见他手法阴柔诡异至极,心头一凛,急将双臂奇奥无伦地一圈,身形随之疾旋两匝。 “太上邪君”不但未曾沾到对方身躯,而且顿闻身后冷哼之声传来,骇极下,身形如轻烟飘,暴移三丈开外,战战惊惊喝道:“你这是什么招法?” 季灵芷初度“伽蓝十二手”竟然神妙绝世,喜意中,嘿然哂道:“你连这一手都看不懂么?” “不必卖狂,说出来听听!” “说来来长你的见识,要先答复几个问题才行!” “太上邪君”一向自命不凡,以为通晓天下各派手法,如今却不识这少年人的出手是何名堂,因此收招答道:“问吧!” “武林大宴是什么诡计?” “天下武林握手言和——” “哼!不如说一网打尽!到底目的何在?” “合力捉拿你这小子!““荣幸之至!尊驾不是说可以独力擒我吗?””小子少得意!拿你何难之有,更要对付你师父‘天龙怪僧’……” “记住!这是你第二次冒犯他老人家!” “还有他师弟‘潜龙老秃’!” 季灵芷目中杀机如炽,冷声道:“好!你又冒犯本人师叔!一起记上死罪]” “本君与他们平辈,叫了又怎么样?” “少时有你的好看,现在本人先告诉你!他们两位‘圣僧’,决不会来跟你们这些下三滥打交道!” “太上邪君”饶是老年成精,也不禁剑眉一轩,喜形于色道:“真的?” “不必高兴,‘除魔’之责都由本人执行!” ““太上邪君”立时满面轻视之色,还以两声怪笑,更不答言! “此会何处举行?” “无归湖!” “什么时候?” “元宵节!” 季灵芷屈指算来,还有一个月时间,正要说话——却见场中人影如潮拥至…… 四个黑衣蒙面少女,先向“太上邪君”身后环形肃立,其余高矮不一,二十个银衣人,走到季灵芷身前三丈之处,一字排开,个个体态威猛,而且狰狞,但全部半声不吭,默默地行动。 接着,银光暴闪,一老一少,径越那一排银衣人,对“太上邪君”恭然行礼,道:“在下一步来迟,望乞谅罪!” “免!” 这银衣老才径自面对季灵芷,眼中光棱如电,数闪之后,桀桀怪笑道:“小子,识相点罢,省点手脚也好……” 季灵芷打量此人,面目阴沉残忍之极,身后少年也是一般面貌,料是父子,冷眼一扫后,沉声问道:“你算什么东西?” 这老者气得两眼发直,狞声狂喝道:“五毒帮主苗银毒叟李一腾,你可听说过!” 季灵芷鄙夷不屑地答道:“趁你未在本人面前放肆,留着老命滚开!” “苗银毒叟”怒极欲动,他身旁少年早已扬掌便攻,偷袭季灵芷前胸要穴,手法阴残毒辣之极,夹着呼啸劲风! 季灵芷冷喝一声:“你也配!” 身形奇妙无比地一闪,也不知他如何出手,但闻惨嗥声中,那银衣少年应声倒地! 这一手,震惊得所有的银衣人与“癸水教徒”,齐齐心泛寒潮,这是什么武功?连“苗银毒叟”的爱子,居然在半个照面之间被杀!” “苗银毒叟”惊怒交进,怪吼一声:“快替我儿偿命!” 另外十个银衣人,随声抢步而出,十掌齐扬,十道如出银色劲气汇成一股骇人狂涛,以石破天惊之势,匝地卷至。 季灵芷冷冷一哂,左掌贯出“秘魔神掌”奇功,疾推而出,掌指之间,十道五白五红劲芒,如电疾进! “太上邪君”见状之下,心头大骇,狂吼道:“快退!” 但是他的话音,已被子地焦雷般掌风所掩——震天巨响中,身形与惨嗥并起,五条人影翻飞直上,摔出三丈之外,倒地不动,其余的连连歪退,连“苗银毒叟”也是蹬退七八个大步…… 劲气余波,卷起遍地枯叶沙尘。 所有在场诸人,惊呼之声此起彼落。 “太上邪君”再次袍袖一挥,发话道:“统统与我退下!” 然后走到最先丧命的银衣少年尸前,只见死者由额骨中间起,顺鼻梁至人中下额,赫然一条雪白批痕,不由惊是骇然变色,转身对季灵芷道:“你左手使的‘秘魔神掌’,右手使的什么功夫,还不快些讲?” “说出来只是一个名词,你还是不懂。” “太上邪君”气得浑身发战,吼道:“讲!讲!讲!”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对方旋力立被消卸于无形! 几乎就在同时,“苗银毒叟”与另十名银衣人,突地闷声偷袭! 季灵芷三面受敌,对方俱是武林中一等一方外高手! 当即双掌暴抡,右掌左指,十缕红白劲气,夹着一片清亮奇光,分朝三面卷射,以硬打硬,这一着果然立见奇功,迫得偷袭诸人,纷纷闪避。 季灵芷得理不让,身形暴起,又以电闪雷轰之势,猛攻“太上邪君”,如果此刻“太上邪君”也以全力施展“九阴邪劲”的话,极可能立毁掌底,那老邪当然不愿如此,身形暴移三丈,堪堪避过季灵芷凌厉辛辣的一招! 电光石火间,季灵芷以快得不清的速度,横里电射“苗银毒叟”等人,立见人影乱避,哀声中,又有两名银衣人闪躲不及而伏尸当地! 这时“五毒帮”连少帮主一共死去了十个! “太上邪君”怒得满面青气氲氤,厉吼一声:“小子太猖狂了!”身形乍欺,有若鬼魅飘忽,双掌诡异莫名地一气攻出二十八掌之多,招招残毒至极! 季灵芷也为这诡异掌法,逼得身形如风连旋五六圈,冷哼声中,施出本门“天龙九式”立还颜色,那“秘魔神掌’’力道进得满空暴闪-刹那间,只见两条人影,变成两道轻烟,根本看不清手法招式,但闻“轰隆”“劈拍”声连珠暴震! “苗银毒叟”与一干帮众教徒,只看得胆战心惊,深悔刚才不该孟浪出手,自讨苦吃! 半声惊叫起处,人影乍分! “太上邪君”左手下垂,似已重伤……额前更露出一个纯白指痕,身形摇晃,倒退七八尺方才站稳。 季灵芷冷冰冰地对“太上邪君”道:“你三次冒犯两位圣僧法号,现在该接受严惩-了吧……” “太上邪君”原本俊秀的脸容,凄厉如鬼,犹自桀桀一声阴笑道:“季灵芷!你自以为好得了吗?” 话声刚落,身形暴退三丈,“苗银毒叟”与十一名“五毒帮”银衣人跟着猛退,反使季灵芷心头一凛,不知对方又要使什么歹毒怪功,只将一双俊目如电疾扫。 果然,“五毒帮”众各从腋下取出一个“银葫芦”,掌心一拍底端,五道彩色细粉如烟疾射而出,马上将场中掩没一半。 季灵芷立刻嗅出这彩粉,奇臭中又夹怪香,已知是几种异毒合成…… “太上邪君”更是单掌狂扇,立将季灵芷掩没如雾毒粉中! 季灵芷心头狂骇,伫立不敢乱动,赶紧自闭七窍,以防毒粉渗入体内,等到这五彩毒粉消散之后,场中除了十具骷髅白骨外,更无半个人影,“太上邪君”一班人早已趁这逃得无踪无影了! 他懊恼中,走向地上骷髅,只见他们衣发虽然还在,但全身直冒水泡,肌肉都随泡化为清烟上腾,火热腥臭冲人欲呕。 季灵芷幸亏曾服万年灵芷,百毒不侵,也骇得将衣袍一阵狂振,抖落所沾毒粉,暗忖道:“武林大宴距今不过一月,我要赶快!” 于是更不迟延,直朝南丘衡山加劲赶去! 南岳衡山,气象万千,寺观林立,蔚成一片穆肃庄严,令人见而忘俗,尘念全消! 季灵芷入山以来,也为之精神一爽,心平气和地向路人打听“无灯大师”柱锡之地,那人立刻恭敬万分,说出“无灯大师”现在“慈云上院”,再三殷勤指点路途。 他就对方神色中,看出“无灯大师”深得人心,虽未见面,心中先增加了几分好感敬意,便行礼谢过那人,径自走到山门之前,果见寺院虽不豪华,却广大宽宏,清静无比,另具一番气慨。 这时,天气严寒,正是隆冬季节,但寺中香客颇多,往来如织,更有不少武林人物,穿插其中,便向一名伶俐的小沙弥,问道:“小师傅,贵院老方丈‘无灯大师’可在?” “施主是要见我们师祖吗?” “正是!” “请等一下,我去禀明‘知客大和尚’!” 第七章 江湖一条龙 片刻后,一位身高七尺的灰袍僧人疾趋而至,生得浓眉虎目,气度不凡,威猛中含有谦阳之色,声若洪钟,合什道:“贫僧知客‘法宏’,请教施主大名!” “区区季灵芷!” “哦!”法宏面色一整,但随即改容道:“久仰!久仰!家师常提季施主神威,但是还请少待一会。”转头对小沙弥道:“快去禀知‘首座法广’转禀师祖,就说‘季灵芷’施主来见!听见没有?”他将季灵芷三字,说得一字一顿,格外加重语气!连小沙弥也是双眼圆睁,应声如飞自去。 功夫不大,两名俗家男子步履轻灵,急赶而至,-个年约四旬,黄面做须,目光如电,另一个年仅二十三四,盼顾有威,神采飞扬,腰间各佩长剑,立刻便到面前。 知客法宏一见是两位贵客,虽有为难之色,却不能不加介绍,单掌为礼说道:“这位是季灵芷施主!”又一指四旬开外男子道:“这位是言家快剑高手,‘资江王’言家骐,那位令弟,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 季灵芷见这天下闻名的长州‘排帮’帮主,竟是如此年轻,不由一愕,随即微笑拱手,道声:“久仰!” “资江王”脸膛上也是一怔,原来这独敌五大掌门掌伤四魔的高手,竟是玉树临风一少年!“湘江王”言家骥却因彼此都是青年,朗笑中右手一伸,直握过来,口中连说:“得遇高明,三生有幸!”但腕力猛增,如铁般扣住季灵芷四个指头,不料随又脸上一惊,忙不迭地收手,他已败在季灵芷四成功力之下,禁不住愧色立现,但季灵芷认为对方有此修为已是可贵,微笑道:“这兄太夸奖了!” “法宏”与“资江王?何等眼力,早已看出两个少年暗中较劲,正要用话岔开,内院一位面如满月的中年僧人,如飞飘近,口称:“贫僧‘首座法广’,奉老方丈法论有请!” 季灵芷与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武林高手“资江王言家骐”,拱手一礼为别,即随“首座法广”,“知客法宏”,直往内院,一路连穿三座大殿:第一殿,镜鼓雷鸣,香烟缭绕,乃众香客礼佛参禅之所,毫无出奇之处。 第二殿:肃静无语,惟闻清罄木鱼,夹以琅琅诵佛之声,殿内外,十八名灰袍僧人,夹道而立,个个威猛凝重,气度不凡,当季灵芷等经过的时候,都合什为礼,但默不出声!第三殿:静到极点,连一花针坠地都清晰可闻,四面分站八高僧,十六上手,俱是纹风不动,低头立掌问讯。 这种庄严肃静的场面,连季灵芷也为之凛然不已,猜不透对方是大礼相迎,还是列阵待敌…… 过了大殿,便到一座紫竹环生的大院,静得毫无人踪,但闻竹叶沙沙轻响,使人心神为之顿忘尘俗。 “首座法广”脚下未见用力,雄伟身躯如前轻射三丈,庄敬至极的三叩门环,朗然禀道:“季施主到!” 里面立刻传出古寺萧镜般的口音,清越苍劲无比,说道:“请!” 余音弱弱回绕于屋院间,历久不绝,足见其人内力精纯,已至骇人听闻的程度!更见禅门启处,三位眉如白银,清瘦如鹤的老僧,当门合什为礼道:“老衲‘无灯’,与师弟‘无念’’‘无识’,专迎台驾!” 季灵芷足下轻点,飘近“无灯大师”身前五尺处,躬身施礼道:“季灵芷拜访前辈……” 话声未毕,“无灯大师”双袖微动,一股无形大力平地涌出,竟然亲自出手相扶,道:“少侠太客气了,折杀老衲,快请入房落座……” 季灵芷一面随着对方入房,依宾主之位,跌坐蒲团,心中暗忖道:“对方不仅年高德重,而且辈份与昆仑‘黄衫老者’相齐,高于其他五门之上,怎么对我这年轻人,列众相迎,亲出禅门,未免太客气了!” 于是也极为谦逊答道:“老方丈如此多礼,晚辈也当受不起!” 立见“无灯大师”寿眉微轩,两道寒芒夺眶而出,道:“阿弥陀佛,少侠越来越见外了……”“这……” “令师‘天龙圣僧’长我一辈,你我乃是平辈身份!” 季灵芷出道以来,从未与人家拉扯关系。师尊师叔更是世外高人从不计较这些细节,因此一时不曾想起,经对方一提,反笑己多心,自亦不再虚套,坦率说道:“在下此来,专为‘癸水教’大宴武林之事……” “少侠想必也在被邀之列!” “这倒不曾。” “令师呢?” “他老人家更不致地问此事。” “提起令师,倒使老衲想起他二十年前的盖世雄风来了。” 季灵芷一听提起恩师往事,禁不住大是关切,殷殷问道:“老方丈可否稍述一二?” “无灯大师”略一倾首沉思,不胜唏嘘道:“当年五魔联手窥探‘幽灵谷’,老衲等七人率众制止不听,结果便由‘黄衫老者’与我压阵,以五敌五,胜负不分之时,又遇谷底毒雾出现,但令师举手投足间,惊走五魔,其武功之高,实为生平所仅见!” “武当、崆峒等五派老掌门,是否也会如此想法?” “当局者迷,但经老衲多方解释,也就明白真相。” “那他们为何让位?” “当时五魔五正都将兵刃失落谷中,他们自认出手无功,无脸以对天下武林,才让位觅山归隐。但是听说五派新掌门为了‘崆峒’‘武当’宝剑,与少侠有所误会!” “正是如此!而且据说将请五老出山对付在下。” “这倒不致于——” “难道老方丈已有所闻?” “五老并不同意为此出山!” “为什么?” “他们当日失剑谷中,均已引咎自责,无意追讨。” 季灵芷听说五老深明大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在下也无意久占此剑,原已面允‘武当’、‘崆峒’两派,用毕归还,只是他们逼得太紧,致生枝节……” “听说五老已经训斥各派掌门,不得为剑生事,今后必然可以相安。” 季灵芷虽则无所畏怯,但能免除意外枝节,未当不是一件好事,称谢之后,转入正题道:“老方丈对武林大宴有否参加之意?” “老纳二十多年未曾下山,静极思动,颇有前去之意!” “癸水教的目的,不是仅是对付我师徒,更有将天下正派人物一鼓而灭的企图,老方丈务要留神!” “少侠与‘黑衣圣母’,一战‘沉鱼岛’,二战‘绝灵崖’,不知是何过节?……” “恕在下目前不能讲!” ““无灯大师”深明世故,随即点头道:“不管怎样,反正五大邪教早已与我们公开决裂。不过如今道消魔长,我正门七派尚我消灭对方的力量,如能一宴息争,未尝不值得考虑!” “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后果?” “不但无法息争,更带来武林空前浩劫!” “这个——老衲记下,并且转告各派元老就是,好在他们不日就到,说不定就在这两天!” 季灵芷心头一震,问道:“都是哪几位?” “昆仑‘黄衫老者’,少林‘铁山大师’,峨嵋‘悟弹大师’,青城‘藏妙真人’,武当,玉虚真人’,崆峒‘处智真人’等六位都将先后到来!” 季灵芷听说各派元老一齐出动,讶然道:“这样说,七老聚会中原,在下倒可以一瞻风采。” “我们-七个老头,二十年未曾聚首,能借此机会一叙,确实难得,只是——” 说到一半,“无灯大师”突地寿眉微轩,两道寒芒似眼神,忽向季灵芷俊面上一掠即收,似乎另有心事。 “老万丈直说无妨!” “只是武当、少林一两月来传出惊讯,似乎跟少侠;有些牵连!” 季灵芷一头雾水,骇异至极道:“在下数月不曾与人来往,怎么与我有关?” “无灯大师”也是脸色一变,不胜骇然,道:“那就怪了。” “可否请老丈说明白一点?” “各门消息封锁甚严,老衲也无心细问,只知道五派掌门因此二度禀求五老下山,五老居然答应了。” “有这样严重?” “嗯!看来五老除了赴武林大宴之外,另有所图!” 季灵芷不禁惊疑交作,五大门派即令有重大变故,也扯不到我的头上,我四个月来,都在跟师叔习艺……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不成?却说季灵芷与三位高僧,默然沉思间。 蓦地,禅关外一声如雷暴喝:“季灵芷小于滚出来受死!”正是“资江王言家骐”的口音!房内四人齐齐惊觉入道寒冷神芒,不住夺眶闪烁!“无灯大师”轻咳一声,道:“这施主有话请进来说。” 随见人影如魅,“资江王”满面杀机,手按剑柄飘然入房,竟然不理“无灯”等三位大师,经对季灵芷怒喝道:“季小子,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还装什么好人!” 季灵芷怒气如星火燎原,双目劲光电射,只是碍着三位大师在场,强忍说道:“阁下说话要留神点……” “少费话,还不拔剑!”话声未落——“铮”的三尺六寸长剑电闪而出,快得连他的手法也看不出,真不愧“言家快剑”名号,随即剑尖如灵蛇发闪,挟呼啸之声,疾往季灵芷喉头刺去!饶是言家快剑,凌厉无俦,剑光到处,人影已空,季灵芷早已旋出,丈眉横剑而立。 “无灯大师”亦是僧袍大袖一展,打出如山崩潮涌的“须弥功”,将“资江王”剑势拍得一歪,沉声道:“言施主有话好好讲,请勿动手!”身后“无念”、“无识”齐齐霍然起身,随时都有出手可能,“资江王言家骐”怒不可遏,悲声道:“舍弟身中奇毒,眼看无救!” “无灯大师”骇极道:“这从何说起——?”目中两道劲光,不由向季灵芷扫来!季灵芷冷冰冰说道:“在下从不用毒!” “舍弟只和你握过手,并未沾染他物,不是你还有谁!” 季灵芷全身猛震,道:“必然是‘苗银毒叟”的‘五色毒粉’!”-;室内高手不由同声骇极惊呼出声:“五霞散!” “无灯大师”银眉深锁,道:“若是‘五霞散’,连老衲丹丸也治不得。只是苗银毒叟人未现身,毒散怎会侵入本寺,岂非怪事?” 季灵芷心中有数,忙道:“目前要紧的是如何解除言帮主所中的奇毒,不必多作议论!” “无灯大师”随即应声道:“如此我们大家一同前往!” 说毕,伸手来搭季灵芷的手腕,意思是要与他携手同行,哪知季灵芷身形急旋,右掌劲力如潮,硬生生将“无灯大师”格退三尺以外!“无灯”、“无念”、“无识”三大师瞬地面色大变。“资江王”鼻口怒哼一声,长剑遥指季灵芷眉心,作势欲发!季灵芷却冷森森,泰然说道:“本人入寺之前,曾与‘苗银毒叟’过招,被他撒了一身‘五霞散’,诸位最好不要沾我衣襟等处!” “无灯大师”恍然大道:“原来如此……” “资江王”冷哼道:“你不使毒,如何不会受伤?” “本人曾眼‘万年灵芷’百毒不侵!” “无灯大师”插言道:“言施主不必逞一时之气,救人为先!” 于是一行五人步履杂沓径往客室而来,只见“湘江王言家骥”,面如火赤,周身乱颤,“首座法广”与“知客法宏”两人急得满头大汗,桌上堆满玉壶瓷瓶,内盛各种奇效丸散,更无一样对症。 “资江王”一看乃弟中毒愈深,神志已然不清,悲呼一声:“骥弟!”双目含泪直向季灵芷瞪来,眼光怨毒至极!“无灯大师”骇然中,对“资江王”问道:“辰州排帮以符咒奇方名闻天下,施主难道也无法可治?” “一般毒物我兄弟垂手可?台,如今舍弟已自眼‘湘灵水’,但缺少主药,只能保命片时……” 季灵芷心中已将“苗银毒叟”记上大号,闻言急道:“缺少什么主药?” “雪莲!” 众人立刻怔住!这雪莲产于塞外绝岭,片刻间哪里取得到手!排帮一代年轻首领的性命,已是神仙难治!“无灯大师”绝望中,问道:“雪莲是冰天雪地中罡寒所生奇珍,但不知其他凉性药物能否代替?” “资江王”硬声道:“一般药物决不生效!” 季灵芷却猛惊觉,插言道:“雪参如何?” “资江王”眼中突然露出希望的光辉,但随即面色一沉,道:“你免了吧!”。 季灵芷忍气多时,早已按捺不住,俊目回敬一眼,道:“我是救人为急,阁下有何意见,少时分解!” “无灯大师”忙打圆场道:“少侠不必动气,先将雪参交与老衲为是!” 季灵芷两手悬空不敢自取,道:“老方太帮忙拿罢,雪参就在我怀内!” “无灯大师”紧张万分,将僧袍包住右手轻轻掏出半段雪参,嗅得清香中并无异味,便即交与“资江王”调治,片时后泡制妥当,灌入病人口中,果然神效无比,大约顿饭工夫,“湘江王”翻身便起,向季灵芷没头没脑一掌推来!季灵芷知道对方误解,疾然一旋,早避出掌力圈外。 “湘江王”年事虽轻,功力却为排帮翘楚,见这一招不中,蓦地眼神中异光蒙然,右手滔出奇形手诀,右手作势欲动…… “无灯大师”见状大惊失色,急叫道:“帮主使不得!” 双袖齐出,横里扫出“须弥功”,顿时满室风声乱卷,“湘江王”身形一晃,“蹬!蹬!”退出三个大步,诧异至极地盯着“无灯大师”,大师接道:“排帮‘神打术’千万使不得,都是一点误会!”随即婉言解释一番,言家兄弟齐齐纳头被拜,道:“愚兄弟冒犯季兄,惭愧之至!” 季灵芷有了一次经验,不敢伸手搀扶,只得还礼道:“贤昆仲气度宽宏,令人可佩。”但心中对“无灯大师”所提的“神打术”倒是颇好为奇,何以连衡山老掌门竟是如此紧张,想必另有门道。 那“湘江王”既被治愈,众人皆大欢喜,“无灯大师” 自是殷勤留客,季灵芷要等其他正门元老,也就接受了这番诚意,可是他身有余毒,不能不先行清除。 “无灯大师”取出族新僧衣,道:“寺中无俗家衣物,少侠委屈一点!” “我本佛门外家弟子,穿这僧袍,也算对家师、师叔,聊表敬心!” 当下便由“知客”,“首座”大和尚陪到寺后山泉,洗濯更衣,寺中更出动百余僧徒,一时山道上,挑水和尚来往不绝将他曾经坐立之处,洗得一干二净,不留纤尘!当夜季灵芷夜宿慈云上院。 只听得一片晚钟清声,佛号禅声。 使人平添超然出世之感。 待到天交二更。 更是人声寂静。 万簌无声!他盘坐床头,独自运起神功,刚到心神交会的时候,猛听窗前一声极轻微的足声,在无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可闻,不竟心头一凛——俊眼微开,觑定门窗等处,也不下床吹熄灯火,究竟要看来者是谁?立见门口人影电闪而入!季灵芷身形纹动不动,左手中指一弹,红白两股劲光疾射对方! 不料此招一出,反将自己吓了一跳!那门口人影连摇,幻出十几道身形,指力到处,竟然未曾点实!油灯火焰飘扬下——“湘江王”言家骥,按剑微笑,已站在床前五尺之地!季灵芷剑眉一坚,左手五指并张,蓄势待发! “湘江王”连忙摇手,轻声道:“慢来——” “你可是不服气么?” “服气得很!” “那你深夜来此何事?” “一来致谢,二来请教!” 季灵芷见对方神色诚恳,而且即有恶意,也不畏怯,就面露微笑,飘身下床道:“言帮主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但“湘江王’’突地四下打量一番,仍以极低声音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处!” “你要去哪里讲?” 后山极为幽静!” “后山干什么?” “季兄难道不敢去?” 季灵芷泰然冷冷一笑。 “帮主敢去就好了,本人无所谓。” “湘江王”迈步出门之前,更又伸头门外,各处打量一番,然后脚步极轻的,在前领路先行。 举动之间,显得极为小心,更带几分神秘的意味!季灵芷虽则不明“湘江王”来意,但他傲气凌云,竟自飘然随来到“慈云上院”背面,衡山绝顶深幽处所!湘江王极为诚意地朗笑道:“小弟只是想向季兄讨教-二,但怕惊动‘无灯大师’和家兄,他们年长的人,难免多心多口,不知阁下可否赐教?” 季灵芷见对方年龄相近,为出道以来初次遇见,何况湘江王气宇轩昂,诚恳至极,也就爽直笑道:“在下的武功算不得什么,讨教二字不敢当!” “仁兄日间所露的那一手,已足骇人听闻!” 季灵芷立刻记起初见时,以四成功力与对方手掌相握之事,但想不出有何骇人出奇的地方。 湘江王却正色说道:“小弟与人较劲以来,从未被人抓牢手腕!” “这不过是双方真力相较,难道另有……” “辰州言家除快剑之外,另有独传手法!” “是不是‘神打术’一类?” “正是!” “你刚才进门的身法,是否也算?” “不错。” “你这一手倒叫在下骇目惊心!” 湘江王虽是排帮之主,但年事甚轻,听季灵芷这样一说,不由欣然笑道:“季兄太抬举过份吧?” 季灵芷何尝不是年轻坦白,也笑道:“小弟与人过招以来,这左掌下少有逃脱之辈!” “你必然未用全力。” “虽未用全力,已足见阁下不同凡响!” 湘江王又是一阵朗笑道:“惭愧得很,你只是中了我‘障神移位’之术!” “这又是什么?” “排帮武功与辰州符录合参,称为‘神打术’,小弟先用足音引你定神注意,然后乘虚而入,实在谈不上不同凡响,而且季冗刚才说左手无虚,这右手必然另有奇功!” 季灵芷这时“秘魔神党”与“圣佛神功”已到双手分合自如的地步,但为了纪念师尊断手续腕之恩,及师叔“石像传力”之德,所以一手专施一种,因此简略答道:“左手是‘秘魔神掌’,右手是‘圣佛神功!” 湘江王骇急道:“你左手这佛魔合参的功夫,已是独步天下,何况右手另有神功,难怪本人无法挣脱,看来正宗大法,不是我微末之技能比……” “太客气。” “既是这样,小弟更要领教季兄的剑招。” “我看不必吧!” “季兄一剑震惊‘武当’、‘崆峒’,小弟决不放过这种机会!” “他两派以剑立威,台兄尽有机会碰上!” “两年前小弟被任帮主,也曾会过两派掌门人。但对方竟然推辞,明为客气,暗是欺我年轻,季兄英年任侠,难道也瞧不起我?” 季灵芷深为对方诚意感动,笑道:“好!” 好字刚出,人影乍分!两下身形轻旋,各退一丈。 湘江王抱拳一礼,手搭剑柄,季灵芷施礼已毕。左手微向腰间霓电剑,两人各自凝神而立,场中空气顿似凝住,一个屏气凝眸,要看这剑挫武当崆峒的少年高手有何绝招,一个气定神闲,要看言家快剑,快到何种程度!双方凝立对峙,犹似两尊石像。 但见山风掠处,衣袂飘然。 蓦地里——两条身形箭射而合]“铮!”“铮!”剑啸声,几乎是同时交鸣。 两条茫茫剑气闪处,青紫寒芒划破夜暗而起,照得两人前身雪亮,湘江王见对方居然后拔先到,剑柄顺推而出,如电直戳季灵芷前胸大穴!季灵芷凛然中,分毫不乱,健腕微抬,双方剑尖叮然一声,身形已在电光石火间一交而过!湘江王剑尖疾吐,反手倒刺,剑光一点如萤,直映对方僧袍背心“命门穴”上,果然“言家剑”快捷惊入,招式奇异辛厉,全自想不到的角度刺出]季灵芷剑式大开大合,神奇无伦,破宽划出三百六十度的大圆,如电话绞,就从剑身真力的感觉上,知道对方剑式虽奇,已被刹住!湘江王听风辨器,心头剧震下,急撤剑招,身形更不停滞,立见人影再分,双剑指天而举,蓄势准备第二招。 山头又是片刻沉寂一紧接着,湘江王仰天长啸,身走“障神移位”奇步,剑光卷地而起,季灵芷报以一声清笑,“霓电剑”划出漫天寒芒,“天龙身法”冲空腾挪直上!遥见衡山之颠,剑气排空,闪耀林木之间,根本看不见人影身形!五十招瞬间而过!看看使到百招!湘江王突然剑式一敛,看似收招……季灵芷却知对方别有用心,身形猛停,俊目相住对方动静,谁料湘江王趁他注意力骤然集中,左手突扣奇形指诀,头上抖下拂肩长发,左手长剑无声翻来,眼眶中蒙然异光如电发闪。 季灵芷霓电剑招招发出,想不到对方长剑从左发招,却自右边透过自己剑芒,身形更是幻影重重,难料虚实,转眼间一招未曾接实,竟被迫得身形凌空直拔两丈,对方长剑,惊险地自脚下堪堪掠过!不由得心神骇震,猛地惊觉对方必是施展言门秘技!俊目暴然进出两道白色气柱,一式“划地削天”,剑尖毫芒顿长数尺!随闻双剑“叮!叮!叮!”七声龙吟虎啸颤音交响!湘江王马上撤招而退,就着一轮寒月清辉,低头看剑,只见剑脊上一行七道剑痕,整齐无比,惊叹道:“多承手下留情,不然此剑早已寸断!” 季灵芷不便直接承认,随口道:“误伤尊剑抱歉得很。” “正好做个纪念,而且是一件证据!” “证据?” “将来再遇武当、崆峒两大掌门,我就说与你对剑百招,剑留七痕,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讲!” 两人不禁同声发出少年人朗爽大笑,交情更增几分。 缓步下山中,湘江王对季灵芷以羡慕眼光一扫,道:“我虽身为一帮之主,却不如季兄单身一剑,遍会天下高手!” 季灵芷道:“为什么?” “上有家兄,下有帮众。” “但贵帮以你为尊。” “家兄又是帮中‘长老’,凡事要听他几分,年长的人不免多有顾虑,否则本人愿陪季兄遨游一番,聊尽微劳。” “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得对!” 两人会心一笑后,步法骤紧,径回寺中。 次日。 彤云如墨。 朔风怒号。 南岭山平添无限寒意,砭人肌骨!季灵芷漫步山径之上,思潮起伏不定。 突见湘江王冒风疾射而至,虽是长袍佩剑,但收拾得极为利落,颇有临敌之状,诧然问道:“言兄,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了正门三位元老!” “哪三个?” “崆峒‘处智’,武当‘玉虚’,青城‘藏妙’三位真人!” 季灵芷闻言面有喜色,道:“正要等他们见面……” “我看结果不妙!” “何以见得?” “三真人面带急怒之色。” “为着谁来?” “大概为的是你!” 季灵芷心想道:“‘无灯大师’说过五老已有谅解,至于近来各派有惊,却发生在我坐井百日之时,决不至扯到我头上来。” 因而一哂道:“绝对无此可能!” 湘江王鼻息咻咻,正要再说,山径上灰影如箭,“衡山三大师”之一的“无念大师”飘然而至,面色整然,道:“方丈请季少侠禅房一会!” 季灵芷见宋都竟是衡山上辈,不由心内犯疑,但自己问心无愧,便泰然随后归寺,那排帮帮主湘江王寸步不离,紧跟直入。 僧俗三人急步走近禅房,“无念大师”对湘江王用手一比道:“言帮主请留步……”后者不便闯入,只得徘徊院中状至焦急。 季灵芷大方的穿关直入,立见室中蒲团上,一排端坐三位高年道长,相貌威严,面色怒色!连即冷眼一瞟“无灯大师”却是惊疑满脸…… “无灯大师”寿眉一挑,先将双方引见]尚未来得及寒喧,三真人六道眼眸寒光,毫不瞬动地盯住季灵芷,怨毒至深,连生性冷傲的他,也不禁心头发毛!武当前辈掌门人“玉虚真人”胸头几个起伏,极力自我抑制,然后冷声道:“季灵芷,你此番公然以真面目与我等会见,比较外次光明正大一点!” 季灵芷听对方语夹讽刺,也就冷然回答,道:“本人‘上次’在落星桥头,与贵派‘如意掌门’,‘武当三子’一会,也不曾蒙过面来,真人此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明知,是故问?” “本人向来不兜圈子!” “难道在武当山‘解剑泉’以‘天龙九式’伤了我门下十二镇山弟子的,不是你?” “不是!” “那么,以‘秘魔神掌’逼退‘如意道长’的,更不是你了了” “完全是空穴来风,含沙射影!” 季灵芷一面答话,心中疑云密布:“这蒙面冒名的是谁?尤其会有两枚五龙环?要是伪造不好,如果是真的,海宫蛟女,青姬,白蕙等三人定有意外发生……” 他这一沉思,更引起对方误会,只听“玉虚真人”声若巨雷狠狠叱道:“如果本真人说你勾结‘癸水教’徒,合袭武当山,你是更不承认!” “胡说!本人与‘癸水教’血仇如海!” “什么血仇!” “这——这是我个人之事,你管不着!” 崆峒“处智真人”,暴跳如雷,吼道:“那只身夜袭崆峒山,以‘秘魔掌法’打伤在山聚会的‘崆峒’、‘青城’现任掌门,死伤二三代弟子四五十人的蒙面客,你总赖不掉d巴了” 季灵芷心弦上如中一记铁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忖道:“这人既会本门掌法,功力奇高,出手又狠,而且偏挑两派聚会之期……真令人无从揣测!”还来不及回答。 沉默甚久的青城“藏妙真人”目眶湿润,悲痛至极道:“血债血还!你难逃公道!” “无灯大师”听三真人指控季芷勾结“癸水教”搅闹武当,又独袭崆峒,毁伤两门众,骇和有口难言,暗想:“三真人决不会说谎栽诬,季灵芷态度光明也不像下流之辈……” 左右作难中,先自劝解道:“我看季施主不是这等人……” “玉虚真人”气吼吼打断话头道:“道兄面软心慈,受他骗了!我谅他此来衡山,必无好意!” 季灵芷怒发冲冠,就要挺身站起——“无灯大师”双手连摇,急呼道:“有话好讲!你们难道不看老衲薄脸!和‘天龙圣僧’份上!” 季灵芷听他提及师尊,重又忍气坐下,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愤怒的眼色,三真人也暂息无名之火侧首聆听,大师接言道:“双方误会起于讨剑……” “崆峒”“武当”两老掌门几乎同声答道:“目前这只算是小事!” “其次是搅闹武当……” “玉虚真人”咬牙道:“其情可恨!但——看在天龙圣僧佛面,也算次要!” “再就是夜袭‘崆峒’,波及‘青城’弟子……” 三真人目光暴闪,恨声道:“勾引邪教,惨杀正门,此罪决不能饶!” “三位的意见是——” “拿下季小子,等‘天龙圣僧’出山治罪!” “季少侠,你的看法?” “他们异口同声硬加罪名,其情可恶!但为查明真相,本人可以负责追凶,致于这‘拿下’二字,全是做梦!” “老衲有个拙见!” “请讲!” “委屈少侠暂住我寺,老衲师兄弟三个下山查询怎么样?”“老方丈热忱感人,但我身有急务,只好心领了!” 三真人齐声喝道:“无灯道兄枉费唇舌,讲我们拿——” 季灵芷隐忍多时,立刻以眼还眼,冷哂道:“这可是你们自取其辱,怪不得我……” 语音未毕,三真人身形电闪,出手比电更快,三股真气,分自不同的角度,如海浪般直劈过来!好个季灵芷,双掌齐抢,两般“神功”绕成雄猛气柱,硬生生反向三真人掌风上撞去!“衡山三长老”慌骇中,六中大袖也“刷”地自下翻起,“须弥功”似怒海鲸波,向双方掌劲中横隔而至!这在场七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掌之力已极骇人,何况十四只手掌同发,顿闻石破天惊的一声爆震,广大无比的禅房内,涡流翻滚,尘屑如潮,不惟梁柱闪摇,门窗猛震,连瓦隙中都距距作啸!幸亏是三力聚于一点,彼此消去大半,否则这衡山方丈禅房,怕不早已震散成一堆残破砖瓦!“无灯大师”情急暴喝道;“我衡山四十年来无刀兵杀伐之声,大家住手!” “藏妙真人”道:“因此道兄不必出手,我等山顶擒他就是!” 几声“走!”字声中,四条人影如箭飘出,“衡山三大师”自亦不能坐视,身形齐纵,紧跟其后直奔山颠!那些肃立院中的衡山弟子,连身形都未能看清,但见“刷”“刷”风声啸处,几道人影破空疾掠而过!都惊得目瞪口呆,那“首座法广”骇然中约束僧众,一个个结束整齐,钟楼上巨钟更是连续敲响,空气紧张至极!七人一到衡山之颠,“无灯大师”急向当中一隔,与三位道家元老再行劝说,季灵芷俊目冷光森森,又见一道身影攀山而来,转眼便到身旁。 排帮帮主湘江王慨然说道:“季兄可要小弟相助一臂之力?” “感谢之至,但——”话未说完,已见“无灯大师”戚然后退,想是劝说无效。 同时三真人脚步凝重前移,渐渐接近身前。 气恼中急运功力,准备应招,不料湘江王听他说了“感谢”二字,先自按剑挺身而前,并且顺手解去束发金冠,找散头发,以作施展言门秘法的准备——哪知“玉虚真人”一见湘江王披发按剑的资势,竟然桀桀怒极冷笑,道:“季灵芷,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季灵芷见对方居然将湘江王胡扯进去,不由又好气又笑,冷冰冰哂道:“他怎么算是人证?” “当日搅闹武当,就有个蒙面披发,佩剑少年在场,出手招法是“癸水教”的‘分波破浪手’!” 季灵芷闻言心弦大震,忖道:“一个使‘天龙九龙’和‘秘魔神掌’,又有两枚‘五龙环’,一个却会‘分波破浪手’!对了,必然是‘海宫蛟女’跟‘白蕙”,才会二环同现,只是她们虽已安然离去武当,但后果堪虞……!” 而且师叔“神通一指黄继然”又在何处?他能变身夜袭崆峒吗?不!他不会“秘魔掌法”!若说又是“蛟妹”,她天性仁厚,决不会出此毒手,而且她的功力也难胜两派掌门目前,我要立刻找到他们三人,更要将冒名行凶者,碎尸万段,才能出我这口怨气,以免沾辱师誉!不说季灵芷心中暗里沉吟,那湘江王年轻气盛,早已剑眉一立,破口叱道:“玉虚真人,你讲话要留点神!” “正要拿你一并处置!” “无灯大师”一见节外生枝,一个是武林元老,一个是排帮帮主,假如结下梁子,势必天下大乱,连忙插言喝道:“道友弄错了!这位是排帮帮主言家骥,他行踪老衲全知,一定另有他人搅扰贵山!” “玉虚真人”听说认错了人,便急怒中哪有好气,冷声答道:“既不是你,少管闲事!” “本帮主生来爱管闲事!” “你凭什么?”“就凭看不惯你们倚老卖老!诬栽好人!” “哼!你想以一帮敌我三派……” “哈哈!本帮主有何惧哉,只怕今后你们派下,难入湘中一步!” 季灵芷心中急于要找“海宫蛟女”等下落,又怕“湘江王”言家骥卷入是非,立刻下了一个决心,身形无声旋往“无灯大师”身旁,以极低极快的声音说道:“武林大宴全靠老方丈领道众人,慎防对方用毒。” 左手“五龙环”中抖出龙口内的小珠塞入对方掌心:“此珠遇毒变色,千万小心了!” “无灯大师”默然点头时,他已越过湘江王挺身说道:“此事与言帮主无关,你不必东拉西拉,有什么绝招都亮出来,本人照接不误!” “玉虚真人”,气得白须乱颤,身形一提,立掌作势!“无灯大师”心知无法善了,一声“阿弥陀佛”,急拉住湘江王抽身猛退圈外!焦灼至极地注视场内!季灵芷知道“武当”以静动的心法,身形电闪下,掌随心发,左手以奇奥招法,虚中套实“呼”然推出。 “玉虚真人”也自沉着不乱,待对方招法将近身前,双掌齐飞,猛发本门强劲无伦的“玄门真气”,立见两股劲柱,分自左右攻来!季灵芷原是“以动为静”的诱敌招势,见状左掌一划一圈,真力透掌进出,那五白五红的十道劲光,在指掌间如灵蛇暴现疾向对方掌劲截入!“轰”!“轰”!“轰”!一连串暴雷炸响中,遍地灰尘随风狂舞!“玉虚真人”骇噫声中,“蹬”退三步,双足插入土内寻尺之深!而季灵芷身形摇晃下,仅退半步,仍是泰然自若,凝立当地,俊面上一片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这一招交换,已将场内高手骇得面色骤变,目眩神摇!无人能料季灵芷功力有此造诣,武当等三真人,以昔日“白云台”五名晚辈掌门所得经验来衡量对方,哪知大谬为然。对方此刻功力与二十年前的“天龙圣僧”已是不差好多,以致头一招,优劣立判!“玉虚真人”面上红潮泛现,羞愧交加,看来自己隐大修炼十年,竟敌不过对方年未二十的少年。 双掌猛抡,竟以十成功力狂推而出,劲道之强直似地裂山崩!季灵芷心中亦为之凛然一惊,掌法突紧,以劲力骤雨之势急应过去,眨眼臆,十招已过!又是一声爆响巨震,“玉虚真人”更被迫退一丈五六!崆峒“处智真人”骇怒交加,暴喝道:“小儿休狂!”一股“太清真力”横里劈出!势如推山撼岳!恰与转身再上的“玉虚真人”掌力前后映辉!季灵芷被他这突发猛招,骤自侧方攻入,骇然横射八尺,身形奇妙无比的旋绕半圈,才堪堪的避了过去!随即双掌齐圈,突地攻出二十七掌,方才阻住对方锋芒,但对方两种道家真力,退则彼此相护,进则合为一体,其力道之强,非仅增加一倍而已i就在斗得难分难解中,季灵芷真元暴提,右掌连发快招,左掌更从招影中疾印出去,“砰”地疾连三下“秘魔神掌”,进出漫天遍地的异光!三掌之间,劲力擦出“吱吱” 啸声,涡流更强得令人当之立仆!两真人竟被他这意想不到的一式三招,逼得双双踉跄直退……观战诸人骇异至极中,人群内一影如风流云走,越众入场。 “青城藏妙真人”口宣:“无量佛”,接道:“这样只有施展‘三清一气’治他了。” 话声中,三真人足踏天罡,霍地分成鼎足之势而立!季灵芷从“白云台”决斗中,已领教过三派道家真力,原自“一气化三清”,所谓“三清一气”就是“三力合一” 之意!傲气凌云的他,岂有所怯,俊面一整,立见两眸白气如柱,冷森森的夺眶进闪,静待对方发动!只见三真人凝神屏气,齐齐骈立右掌,左掌护胸,全身真气鼓荡,宽大道袍竟然离体隆起,似有无数气流,自毛孔中泄射而出。 然后,三掌先后前推,呼地三股无形真劲合为一道力柱,瞬间暴涨成六尺方圆,中心尺余之处,竟已凝成蒙蒙乳白,足见其力道已至化虚为实,无坚不摧!季灵芷悚然下,身形疾旋,左掌横格,右掌直推!掌风呼啸,红白色闪光,进成丈许涡流一轰雷似的掌风撞击声,惊天撼地,连“衡山长老”也拉着湘江王猛退数丈之外,但眼睛都不眨一下,惟恐漏去这生平难见的奇奥绝招!山颠石坪中,三真人身形同进同退,疾若飘风,一股骇人狂澜,以撼山动岳之势,匝地卷射,愈打愈强!季灵芷身若虎跃龙腾,掌上真力发出目眩神摇的光芒,亮如旭日初升,不绝的向对方冲击!五十招!一百招!二百招!看得旁立诸人,双目圆睁,大气也不敢喘!就在二百零一招上——“玉虚真人”戛然劲啸,两真人应声相和,犹如鹤唳九霄。 六只手掌随声上步,以闪电般速度排出,“三清一气” 真劲顿涨至两丈圆径,当中气柱也变得粗可三尺,浓若白雾,旋出悚人心弦的嘶嘶声!瞬地透入对方掌风圈力之中,距胸不过七尺! 季灵芷顿感胸前发紧,心房猛震,连忙吐气闭声,一声龙吟长啸中,身形顺势翻腾而上,奇奥得使人难以相信,他竟能以这种角度脱出“三清一气”劲圈。 而且,他更就逸出之势,背后一掌反拍,“秘魔神掌“猛烈至极的,直向三真人真力劲柱上硬碰!平地焦雷般掌风进散中,更传出数声闷哼! 三真人身形连晃,暴退丈余!但他们本门修为已是炉火纯青,既见对方身形飘入虚腔,焉能平白放过取胜良机,自乱阵脚……。 竟又劲啸连声!阵容一整,拚出全身功力,犹如厉鬼般疾扑而上,“三清一气”劲道毫不稍减!季灵芷身形已下坠至离地丈五之处,凌虚踏空,势难闪避!只见他蜂腰疾拧,双臂一挽,七尺昂藏之躯,竟似凝定在空气之中。左掌五指箕张,“秘魔神掌”,斜斜向下疾撑,右掌掌心暴,逼出“圣佛神功”惊天动地沉雄劲道!这一记巨响,震得风云变色,地动山摇!惨嗥声传出!季灵芷身形如劲弩穿云,直翻上十丈高处。 三真人更是阵容立散,跄踉踉的各退出八九个大步。 一个个面色灰中带青,血箭冲口狂喷,点点鲜红沾遍白须。越显得凄厉骇人之极!季灵芷身形平空一坠,轻轻飘落当地,嘴角也绽出一抹血痕,冰冰的说道:“本人无暇再与你们纠缠,将来擒住真凶再算今天这一笔!” 三真人强忍胸头翻腾不已的血气,尚未答言,“无灯大师”忙步入场,深锁银眉以解劝的口吻说道:“老衲自陪二道友查访,季少侠前途珍重,这段意外,自有澄清的一日!” 季灵芷对“衡山三大师”与湘江王拱手一别,径自身形凌空拔上,眨眼间,英俊身形,便已逸出视线以外!他刚翻越两座山头,突听一个清亮嗓音,自远而近,叫道:“季兄少待!” 停步看去,湘江王言家骥也以奇快的身法赶到面前,面色焦灼,备极关怀地问道:“季兄伤势如何?” “毫无妨碍!” 湘江王似是放下心事,但随又以责备口吻说道:“仁兄也有一件事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 “你留的不止一手!” “你是说——” “仁兄如果像对付三真人这样,小弟决不能跟你走上百招!” “哦——” “雄风盖世,令人敬佩,看来江湖上‘后浪推前浪’,咱们年轻人群龙得首,免得数来数去都是些老辈人物!” “言帮主不必太谦,像你这样身手,江湖上算是一等一!” “我真恨不得马上陪你同闯江湖,只是——”湘江王突地一声轻叹,眉目间似有隐忧!“言帮主高义如云,阁下是否另有什么心事?” “敝帮有一段大事待决,是以无法追随仁兄见识一番!” “有志者事竟成,将来定有重逢之日!”季灵芷对这位少年帮主极是投缘,原有相助对方之意,但湘江王说是帮内之事,却有未便干预之感。 湘江王惆怅万分,道:“目前只好暂别!但敝帮如有效劳之处,季兄不必客气!” 两位少年高手,相对拱手作别!季灵芷微笑中,身似云霾出岫,轻灵至极地飘下衡山!…… 他疾驰了一段路程,已到这南岳衡山的边缘地带。 心里念及短短四个月来的经过,充满了焦急与不安!“海宫蛟女”和“白蕙”如果真是联袂离岛,一定要设 法找到,以免她们在险恶而充满猜忌的江湖上漂流!师叔“神通一指黄继然”是三代故旧之交,为人侠肝义胆,可惜一夕之会未能详谈家庭旧事,而且生母去世后,墓坟何在,他虽不知道,却很可能在谈话中供给线索…… 还有义母与“弃尘”义妹!她们隐居避处,外人一时不易发现,而且两人的武功都非庸手,目前虽可暂且放心,但义母已失记忆,必须赶快送到故乡奉养…… 至于“弃尘”义妹当然是陪着义母,可是她曾有出家为尼的念头,身世又不肯提起,谅必别有一番伤心惨事!季灵芷思潮起伏中,信步而行,也无心注意路径。 蓦地,他想到了衡山之行,原想警告正门元老,想不到与道门三真人大起纠纷,他们痛心本门弟子死伤,情有可原,但不到真凶缉获之日,难望和解。 季灵芷原不怕这些高手,但“武林大宴”之期将近,“黑衣圣母”毒计阴谋呼之出,不能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任何误会都比报仇次要!好在“无灯大师”颇有眼力,希望他能谨慎从事,还有“少林”,“峨嵋”,“昆仑”三位元老,都是佛家一脉,谅必不致固执己见,妄动无名之火。 转念中,心境渐为开朗,脚步一紧下,身如弩箭离弦,踏上了官塘大道,便向村甸小镇中走去!季灵芷俊目一瞥,只见这小镇,屋宇整齐,尚有数家酒馆,便挑了较大的一间,点了几样酒菜。 刚要举筷,猛听头顶楼上,“砰”地一声拳头击桌之声,震得灰尘乱坠,洒遍酒莱怀盘,不由剑眉一竖——随听一人悲壮感慨地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 季灵芷心头一震,抢步登楼。 只见师叔“神通一指黄继然”据桌豪饮,但仅是单身一人,并无海宫蛟女与白蕙在场!他惊喜参半中,连忙上前一拜,道:“师叔你老人家别来无恙!” “神通一指”愕了一下,立刻激动说道:“灵侄,你…… 你……” “小侄有什么不对吗?” “我知道你不会死!但怎么带发修行起来了?” 季灵芷顺着对方眼光,依头一看所穿僧衣,哑然失笑道:“那倒不会,这衣是衡山无灯大师临时所赠。” “神通一指”安心地叹了一口长气,道:“那还好,要不然我的侄媳和干女儿都要找老夫的麻烦!” “侄媳?” “海宫蛟女不是已经与你自订终身吗?” 季灵芷不禁俊脸微红道:“这是有之——” “灵侄眼光不错,此女极为娴淑,功力又高。足可以安慰季家先人于地下,老夫也算是了却一半心事!” “干女儿又是谁?” “自然是‘白蕙’了!” “哦!” “此女心机灵巧,通晓人情,刚柔之美并有,而且长于治家,做的一手好菜,更是绝品……” 季灵芷忍俊不禁道:“恐怕不只是菜,想必酒也孝敬了不少!你老人家才会收她为螟蛉义女……” “神通一指”也豪朗笑道:“这……这也有之!哈哈哈哈!”言下得意之极!季灵芷心急二女下落,转入正题问道:“那么她两人现在何处?” “神通一指”赧然一叹道:“这两个小妮子竟然私自走了!” “知不知道去向?” “知道就好了,老夫也已追寻多日,但无结果!” “她们会不会去‘武当’山?” “这就不知道!” “如此说来,你老人家并不曾带她们前去?” “焉用老夫带路!白蕙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他懊恼的话语中,仍免不掉赞赏之词。 “那你老人家几时跟她们分手的!” “两月有余。” 季灵芷一听二女下落不明,焦灼之情,油然大作,忍不住剑眉微皱,道:“你老人家若不让她俩人离开海宫岛岂不……!” 他说到一半,突然咽住,因为对方乃是长辈岂能口出怨。 “神通一指”慨然答道:“灵儿休得埋怨……” “小侄不敢!” “……你被‘黑衣圣母’劈下绝灵崖后,噩耗传来,二女哭得死去活来,便要马上离岛为你报仇……” “海宫蛟女为人纯洁,虽有白蕙,但她是‘癸水教’必拿之人,更不可让她露面!”“神通一指”激动地说道:“为叔何尝不曾苦劝,只是两女悲痛至极,而且我也极为关切你的生死,才致连袂同来!” 季灵芷感动异常,连声应“是!” “但我已命蛟女蕙儿蒙面改为男装……” 季灵芷更断定搅闹“武当”必是两人所为,追问道:“后来如何?” “她两人一意要去‘沉鱼岛’亲会‘黑衣圣母’复仇!” 季灵芷心头猛震,急道:“她两人功力不够,可去不得!” “幸亏被我劝住,要她们以后相机行事,先往‘绝灵崖’下找你的下落,再作打算,哪知崖下一片焦土,毫无迹象可寻,但却被她们查出了你曾与五派掌门决斗之事!” “结果她们就不辞而别!” “这就是我来到衡山附近访寻的原因!你刚才问起武当,可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季灵芷便将“武当”、“崆峒”所遭意外细述一遍。 “神通一指”骇极道:“武当之事想系蛟女蕙儿所作,她们两人原也带有防身利剑,只是‘搅闹’二字未免过分,恐怕是误会所致!惟有夜袭‘崆峒’之人,忒为神秘毒辣!灵侄打算如何处置?” “查出此人,自然不能轻易饶他!” 季灵芷话虽说得不重,但满脸杀机毕露,连“神通一指”都吓得心弦发紧!“但是‘癸水教’邀约‘武林大宴’为期已近,侄儿一定要赶快找到蛟妹和白蕙……” “慢点!白蕙已是我的义女,她虽比你年长不过半岁,你该称她蕙姐。” “是——,要先找到蛟妹和蕙姐!” “你既分身乏术,为叔负责分途找寻!只是我有一件心事!” “你老人家的事,只要办得到,侄儿无不依允!” “神通一指”个性豪爽,但竟也犹豫了一阵,然后说道:“为叔一生无家,也无儿女……” “小侄自当尽力孝敬!” “很好!很好——!但因此才收了你‘蕙姐’做螟蛉——” “你老人家眼光正确!” “这孩子也是无家可归,虽曾在癸水教有年,却毫无半点不正,对你更是极有好感,也曾想救‘海宫蛟女……” “她的好处,侄儿必定加倍报答!” “这更好说了,我看也不必谈什么报答——” “你老人家好像是兜圈子?” “为叔直说,你真能答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神通一指”哈哈大笑道:“好志气,如此为叔的要实说了!” “请说!” “你就娶你蕙姐为妻,了我一桩心事!” 季灵芷心头乱跳,俊面飞红,不禁结结巴巴道:“果然你老人家提的是她!这……这……” “答应了?” “这……未免碍难遵命。” “神通一指”逍眉连皱,不悦道:“驷马难追,是你说的,怎么当场反悔?” “我不知师叔会提这件事!” “你嫌我义女白蕙不好!” 季灵芷心计一转,辩道:“海宫蛟女是你老的侄媳,对不对?”“当然!”“若娶蕙姐,将她置身何地,师叔岂非偏心!” “神通一指”拍桌大笑道:“你太傻了!此事蛟女已然同意,她两人亲如姊妹,我半点偏心都没有,而且你不也送了她一只‘五龙环’吗?” “那——很难说是送的!” “可总不是她动手抢的吧!以你二人功力而言,蕙儿纵然要抢,也必然办不到。” 季灵芷对白蕙虽有极大好感,可是这种大事,却无法遽然答应,偏是师叔“神通一指”语峰咄咄逼人,惶惑中,又想出一个理由,连忙答道:“小侄有下情。” “若是虚言搪塞,我可要恼!” “这样大事,我要禀明义母作主!” “灵侄,你家三代情形我都清楚,可别撒谎!” 季灵芷即将拜认义母之事,侃侃而谈,“神通一指”听毕,点头道:“这倒有道理!但你年轻面嫩,决无自己禀告之理,还是我亲自前去拜访她,当面去说为上!” 季灵芷微笑答道:“你老人家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小侄刚才说过,义母疾仅是好了一半,不如稍等一段时间!” “神通一指”无可奈何,不禁摇头三叹道:“做别人师叔,义父,都有这些难处,可见为人父母更是不易。好吧!谅你日后总赖不掉,只是委屈蕙儿一时了!” “你老人家如此热心,看来蕙姐的佳肴美酒,并不浪费。” “神通一指”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罚你敬酒三杯,明日你我分头去找她们……” 欢笑中,一餐已毕。季灵芷与“神通一指”挑灯夜话,畅叙当年。 从对方谈话中,他获各了不少家庭往事。但对于生母墓坟却毫无线索可寻!两人话语相投,直谈到东方既白,方始打住。 次日——季灵芷拜辞“神通一指”,离店续行。 但见日丽风清,阳光普照,天气颇为煦和。 他驻足略一思忖道:蛟妹,蕙姐如曾出现“武当”,或许还在下游一带也说不定。我既要往东海“沉鱼岛”,倒是顺路。 于是,身形疾起,迳往东方而去。 只因沿途人烟稠密,一路访寻,反而消耗了不少时间,季灵芷心情焦急下,便脱离了官塘大道,专向荒野中觅路而行,竟然走到湘江之滨,一望尽是枯黄芦苇,当中一道大江,滚滚东流不息。 此时,天已寒冬,江水较浅,水上舟船稀少,但却有数片极大的木排,缓缓而流,看守之人,似都藏在排上小篷之内,未见人踪。 季灵芷心中不免微带惊讶,暗忖道:“这并不是放木排的好季节……”但事不关己,只是心念微动一下,并不加以深究,目光掠水一扫,便准备踏波而渡。 就在他运功蓄势的时候。 对面江岸上,三道人影也正身形刚起,灵巧一似飞燕凌波,衣带呼呼劲啸之声,点水疾射。 但季灵芷身形后发先至,双方恰在江心擦身而过!他如电飞纵间,俊目寒芒微微一瞥,已然看清对方三人,俱是年高,功力高不可测之辈!其中两人光头僧衣,气度极为不凡,另一个白发萧然,身着一袭耀眼黄衫,一望而知必是一派宗主。 季灵芷顿时心中凛然,暗忖道:“莫非是昆仑‘黄衫老者’等人……” 而对方六道眼神闪下,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三人立时面色微变,便听那黄衫人,惊噫一声,唤道:“来人留步!” 季灵芷身在江心,闻声后,立刻双足疾点,踏空飞上三丈余高。身形更极为曼妙地弧形一旋,迳落于江心一片奇大木排。对方三个身法亦属武林罕见,竟自水面拧身反纵折回,尤以黄衫人轻功最佳,“云龙三现”身法,凌空折腰。先后停落在同一木排之上!季灵芷一瞥三人脸色。 其中以黄衫老人最为和平,其余两位老僧一个眼皮微低,眼神藏而不露,一个颇有愤然不平之色!此时黄衫老人首先发话道:“请问尊驾可是季灵芷?” 他这以问代答的话,已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两位老僧齐齐眼神暴闪。 “黄衫老者”随即对那面带怒色的老僧一指道:“这位是‘少林’前辈掌门‘铁山大师’!” 随又介绍另一个,道:“这位是‘峨嵋’前辈掌门‘悟禅大师’!” 季灵芷见对方三人俱是源出佛家,年高望重,也就拱手作礼道:“幸会!幸会!三位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黄衫老者”正色问道:“尊驾这般打扮,可是从衡山来?” “不错!” “想必已与三位道家‘真人’见过面了?” “如此说来,‘武当’‘崆峒’两门连遭意外之事,尊驾也必晓得!” “已听他们三人讲过!” “可是尊驾所为?” “在下岂是那种人物!” “黄衫老者”与峨嵋“悟禅大师”闻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对他的话,颇为相信。惟有少林“铁山大师”仍是皱眉不语!季灵芷见对方不像道家三老那般诬栽,顿时心中释然不少!“悟禅大师”接着问道:“三真人可曾与尊驾动手。” “他们硬是不信,在下不得不应付一下……” “衡山三大师想必曾经解围!”言中似不相信季灵芷能独力脱出三真的手下。 季灵芷何等聪明,已知对方之意,微哂答道;“三大师也曾解劝,但过招时他三位只是旁观而已!” 说得对方三人,脸色大变… 少林“铁山大师”似是久听不耐,突然沉声问道:“我少林寺也有不明人物夜来‘钟楼’,纵火留字,你是否知情?” 季灵芷惊疑中,想道:“又是一桩无头案,八成也要赖在我头上了!” 于是剑眉一锁,反问道:“何以见得与我定有关系?” “很简单,此人留下小柬!仅有三个字!” “写些什么?” “季一灵一芷!” “你相信是本人所为吗?” “不能不怀疑你!” “说出理由来听听!” 一“当夜我三人俱在嵩山,此人有此胆量,这是其一!我等闻警追出时,此人轻功奇高,竟能凌空飘然遁走,和你刚才的功力不相上下,这是其二!” “本人不愿随便生事,我现在郑重申明,绝非本人!请三位不必多所追问!?“但是我要试你一招!” “黄衫老者”忙道:“铁山大师何必相试,季灵芷也是佛门外家子,谅来不打诓语!” “铁山大师”目中精光连闪几下,道:“黄衫老者,你可忘了当夜老衲与那人曾换一掌之事!” 季灵芷听说对方竟要相试一招,本已大为不悦,但听对方说起理由,顿时怒气消去几分,只是微哂道:“老掌门犯不上吧!” “非试不可!” 季灵芷苦笑一声,道:“如此你先发招好了!” “铁山大师”双掌一合,蓬然巨响中,“般若神功”如平地焦雷,迳对季灵芷中宫推来!季灵芷嘴角上浮起一丝冷然笑意,左手“秘魔神掌”以七成功力,竟从正面回敬过去!季灵芷只是滑迟尺许之地!但足下巨大木排,顺江缓流中,却被这雄猛掌风震得下沉数寸,两旁水花涌起尺许之高,连续摇晃了好几下。 “铁山大师”一招落败,羞恼生怒,竟然身形箭射直出,双掌奇快抡翻,以十二成劲道抢攻过来!季灵芷不料对方竟会再度进击,而且功力猛不可当,愤然中,足下轻点排上径尺树干,横飘三步,仍用左掌以九成真力幻出一片数不清的掌影,疾迎来掌!“悟禅大师”与“黄衫老者”一见季灵芷劲道有若地裂山崩,掌上异光暴长如轮,断非铁山大师所能接下,两掌起处,峨嵋“南无劲力”,昆仑“禅影奇功”夹轰雷之音,左右涌来!季灵芷更想不到有此一着,身形立被逼得向排外歪去。 木排猛震!劲气雷鸣!紧接着,“擦”!“擦”竹木散裂之声,捆扎木排的竹片巨绳,立被这碎石开山的劲道,震断数处!季灵芷正好退到排边的第一根树木上!那径尺树木又圆又滑,极难站稳,偏又被震得向外疾飘,只见季灵芷双掌如电,向四面八方奇快无比地连发八掌,“秘魔神掌”与“圣佛神功”两种独步武林的劲道,分向各方疾射,顿时稳住身形,而且把木排欲散之势止住!但——对方三条身形,更被他这掌力震得踉跄猛退!又是一阵绳索裂声!“黄衫老者”胸间起伏不停。 “铁山大师”面如白纸。 “悟禅大师”嘴角旁一线鲜血蜿蜓而下! 第八章 美人芳踪 三人所立树干已是上下浮沉,整个木排竟然横转过来! 季灵芷见对方面容凄厉,心中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急道:“本人这一下是无心误伤!” 两大师各哼一声,“黄衫老者”嗓音微变,说道:“也不能怪你……” 话音未落,三人先后纵起,竟自渡江而去! 季灵芷俊面一变,心下欣然。他对佛门人具有必然的好感,何况“无灯”、“黄衫”、 “悟禅”等人的态度都深具清静气质,连“铁山大师”也不算横蛮无礼! 心念中,忽见木排小篷内,人影连闪,一老两少穿篷直出,奇快地对季灵芷纳头一拜, 然后“噗通!”连声,三条人影没头没脑穿入水中。把季灵芷弄得目瞪口呆,不懂这是什么门 道! 却说季灵芷突见木排小棚内,钻出一老二少,对他叩头一礼后,竟自中跃入江心,不禁 心时一惊,讶然暗忖道:“如果他们要逃,早该跑了!而且这三人水性颇佳,更不像跳江寻 死……” 心念中,身形一个倒折,竟亦破浪翻入碧涛之中。 俊目张处,便见这三个“排客”,正在修理木排断绳之处以防漂散。 季灵芷对于无意震散人家木排,颇感抱歉,仗着奇高的水性武功,立刻上前帮忙。可是 他对捆扎木排的门道,一窍不通。但以他那种无比内力夹住树木,无异帮了极大的手脚。工夫 不大,已将各处断绳接好,四人先后出水上排! 哪料上排以后,三“排客”不顾一身水湿奇寒,重又向季灵芷大礼参拜,老者口称道: “排公王雄与小儿王勇,王强接驾不周,乞望恕罪!” 季灵芷一头雾水,实在无法猜出对方为何这等客气,连忙伸手搀起老者,说道:“大礼 太不敢当,请起来罢!” “谢长老恩典!” 季灵芷心里又泛一股疑云,自忖道:“我几时当起长老来了?”不由剑眉微锁,道:“ 王排公!这是怎么回事?” “帮主早两天飞传法论,要帮中大小一律听侯差遣……” 季灵芷才知道这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的主张,对方虽然一番盛情,但自己并无入帮 的意思,沉吟中俊目一扫“排公王雄”,只见他年约五旬,须发微白,一体肌肉虬起,仍极精 壮,满布风霜的脸上,更含忠厚之色,谅必是帮中可靠人物,因此间道:“你在帮中算是什么 地位?” “禀长老,帮下算是第二等!” “这排行到底是如何算法?” “当然是帮主最高,‘长老’的身份可以说与‘帮主’相平,只是帮主掌握大权!再下 面就提‘排公’,帮中现有三十六位,分掌各地码头。” “这样说,言故立我做‘长老’算是很客气的了?” “本帮数百年来,极少这样的大典,帮下刚才看你老独敌天下三位绝顶高人,才知道帮 主的眼力准确!帮下也是大开眼界。” “但本人实在无意入帮……” “你老不要误会!帮主的意思是便于帮下晚辈称呼,才请你做名誉‘长老’,不受帮规 约束,二不要操心帮务,完全是超然物外……”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帮下忝居第一排‘排公’,所以帮主特别传谕我们这些人,当面禀告。” “哦!想必你在帮多年?” “帮下随着先父,十二岁上排,已经在水面上虚混五十年光阴!” “贵帮主确是一番好意,但我不便接受……” “排公王雄”对这种大事,不敢表示意见,只是默然片刻,道:“先请你老入棚休息一 下……” 季灵芷自己倒无所谓,但对方衣衫尽湿,狼狈不堪,便就当先入棚,在对方更衣之时, 运起内功将周身水痕蒸干,看得对方三人惊骇不已。 但季灵芷少年心性,自亦难免好奇,便对“排公王雄”问道:“现在寒冬时节,怎会放 排下江?” “排公王雄”恭敬答道:“这是帮里一件特别的大事……” “可不可以讲出来听听?” “说来话长,只是——” “只是怎样?” “帮主交代过,不让你老知道,省得……” “省得什么?” “省得你老多心!” 季灵芷猛地想起湘江王在衡山两次提起此事,都是欲言又止,如今这为人老成的“王排 公”又是吞吞吐吐,不禁好奇之心更炽,道:“省得我多心,难道怕本人阻挠不成?” “排公王雄”连忙摇头道:“正相反!” “这是什么意思?” “怕你老怀疑他拉关系,找帮手!” 季灵芷闻言,更对湘江王增加好感,也更增加好奇,慨然说道:“我决不怀疑他,你直 管讲!” “这个。” “又是什么这个?” “你老既不愿接受‘长老’的尊衔,帮下不敢说!” 季灵芷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接受的话,你就可以说了?” “对长辈不能知情不禀!” “好!本人就算长老,我命令你讲!” “禀长老,本帮数百年来,江南水路到处畅通,极受商民爱戴,只是五年前出了‘洞庭 七妖’为害商民,无恶不作,跟帮中‘排客’屡起纠纷,结果老帮主带领资江王与十八家‘排 公’兴师问罪。” “胜负如何?” “双方互有死伤,未分高下!” “这样说,‘洞庭七妖’还在作恶害人。” “对了!” “言帮主现在是要二次兴师问罪,对不对!” “不但问罪,而且是报仇!” “什么样的冤仇?” “老帮主曾被七妖邪术暗中伤害,不久去世!” 季灵芷不禁俊目寒芒陡张,慨然拍膝道:“这七妖就该记上大号!” “什么大号?” “这不用你管,只是你们全帮何时会齐?” “两天后洞庭湖边相会!” “凭你这木排两天够到洞庭湖吗?” “排公王雄”神秘一笑道:“此排快如奔马,长老不信的话,你向外面看看!” 季灵芷撑起棚窗,俊目一瞥,立见两岸树木田野,如飞退后,果然奇快无比,不禁骇然 问道:“刚才不是很慢……” “禀长老,刚才是希望遇上你老,转告帮主的意思。现在是加紧赶路,所以用上本帮‘ 水上神行法’!你老可以看到前后木排都已加快前行!” “木排虽快,但我另有要事!” “长老可否见示?” “我要找两个同伴。” “如果找人的话,帮众不但人多,而且识悉地面情形,就请长才明两人形貌,帮下也好 传令下去!” “这两人是女扮男装,蒙住面目,身佩长剑!” “那一定好找。” “排公王雄”说毕,迳自走出木排,几声呼哨之后,沿岸就有几处回音接应,他随以帮 中隐语传话下去,只听江岸一声一处,四散传开,似有不少人都在听命行事,然后“王排公” 入棚禀道:“令已传下,长老暂时委屈排中,也好听候消息。” 季灵芷心想,反正是顺江而行,急也无用,于是放目四望江景——但见两岸江村如画, 别具风情。 这木排顺流如飞,真有瞬息千里之势! 在浩浩江涛中,如一点流星,飘然直下! 再说“排公王雄”,一面敬陪季灵芷打坐棚中,一面命长子王勇催动“水上神行法”。 但见这年约二十八九的壮汉,披头赤足,在排尾“神符”之前端坐行功。 左手捏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将这巨大木排催得如风飘云走! 同时次子王强却在排头了望,并且竖起一道杏黄小旗,表示排上已有长才莅临。 巨排所经之处,两岸呼哨与山歌唱答之声此起彼落,都是与木排连络,一表敬意,二则 报告沿途消息…… 季灵芷此刻已是“长老”身份,但对帮中这些门道,一窍未通,只是怅望云天,希望能 有海宫蛟女与白蕙的下落! 但几个时辰的等待,真令他有度日如年之感…… 就在江岸又一阵隐语吆喝之后。 王强突地飞步入棚,禀道:“洞庭湖边曾有两位的踪迹出现……” 季灵芷激动地问道:“如今在什么地方?” “据报这两位如神龙一现,便即离去,已命各地速即查明回话!”季灵芷霍地立起身来 ,尚未开口——“排公王雄”已然看出他焦急之情,随即恭敬地禀道:“洞庭湖八百里周围, 湾港无数,帮下的愚见,长老还是稍待一会,等候确信……” 季灵芷轻叹一声,重又坐下。 眼看夕阳西下,月起星浮。 这巨大木排竟斜斜漂转,迳向一处市镇射去! 刚一靠岸,早有二十几名“排客”列队相迎!一见季灵芷当先下排,齐齐大礼叩拜。 季灵芷不禁剑眉微轩,转头对排公王雄道:“帮中弟兄如此客气,未免有些惊世骇欲… …” “这是规矩所定,礼当如此!” “可不可以免掉这些俗套?” “这个——以‘长老’的地位,可以传谕!” “那么,本人自今日起订下一条规矩,凡帮中人见我可以不拜!” 此言一出,在场“排客”无不大为动容,像这样年轻的高手,竟是如此体谅帮众,怎不 令人五体投地,由衷感佩! 一行人,众星捧月般,将季灵芷拥入帮中聚会之所,一时酒菜纷陈,在不过数巡之后, 排客王强如飞赶至,禀道:“那两好像是在陷在‘十三湾’浮沙之中,已有第九排‘排公张象 千’率众去救……” “排公王雄”闻言面露喜色道:“这第九排排公,轻功水性俱佳,有他到场就好了!” “但是张排公也陷在浮沙中,无法脱身!” 季灵芷心知排帮中不乏好手,因此骇然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十三湾乃是‘洞庭七妖’的势力范围,必是他们几个从中捣鬼!”季灵芷顿时面 色一整,冷冰冰哂道;“这是他们找死……”说毕刷地立起身来。 “排公王雄”两人身形一动,竟自戴月披星直朝“十三湾”方向电射而去,也连忙随着 起身,禀道:“帮下替长老带路!” 约到四更时份,遥望“洞庭”一片寒水连天。 烟波浩渺,无际无边! “排公王雄”领着季灵芷,踏遍败苇残茅,穿尽湖港圩圳。用手一指大片密长芦苇 的地方,说道:“季长老,那就是‘十三湾’!” 季灵芷凝目一望,只见这片遍地游泥沙渍的地方,黑沉沉犹如奇大的陷陆,根本看不出 道路何在,骇然道:“这湾到底在什么地方?” “此地全是湖中沙泥淤渍,时常随水流而变化,大致来讲就在这一丛芦苇深处!” “第九排排公既也陷身此中,何不用隐语呼唤?” “这事十分邪门,可能是‘七妖’暗使诡计……” “难道他们还能操纵这泥沙水势不成?” “说来令人难于相信,事实上‘七妖’确有妖法,正如我们排帮自有秘传……” 季灵芷听来,仍是疑信参半…… “长老不必怀疑,像你老力战三位老掌门这份掌劲真力,如让俗人看到,岂不也是令人 不可思议!” 季灵芷不禁莞尔一笑,道:“那么本帮秘法,与‘七妖’有何不同之处?” “七妖是左道旁门,本帮秘法乃‘都天大录’所传旁支!” “你的意思是此地已受‘七妖’邪术所制,因此不易进入!” “帮下略知小术,可以进去,但……” “你怕我会被对方所制吗?” “排公王雄”被他说破心思,一时默然不便作答。 季灵芷随即泰然朗笑道:“自古邪不胜正,你只管头里走罢!” “排公王雄’’连声答应几个“是!是!”,立刻手插诀式,小心至极地寻路而入,两 人走入高过人头的苇丛中,不过是五六丈远,立感一股阴风黑气卷至。 季灵芷顿觉如入五里雾中,周身猛打几个冷战,不但奇冷难当,而且眼前伸手不辨五指 ,那领路的“排公王雄”似已为这无边黑暗吞了下去! 骇然下,略提两成功力——立见眼眸中两道劲光,一似明灯突闪,暴长数寸,两丈开外 都已看得了若指掌。 紧接着——耳边传来“排公王雄”的苍劲口音,夹以骇然语气,道:“长老果然功力盖 世,像今夜这种黑雾,帮下虽有小术护身,但只能看出五六尺远!” 季灵芷回头答道:“王排公跟在本人身后好了!” 语音刚落,左掌突运功力,当胸推出! “隆隆”掌风响处,红白相间的十道光华,闪耀而出! 照得三丈方圆,纤毫毕露!“排公王雄”满面惊喜中,运起全副轻功,疾随而起,一面 不住指点方向,不过顿饭时间,顿见密苇渐疏,当中一片两百余丈的水面,异象迭出,连季灵 芷也看得心间猛震不已! 原来这二百余丈方圆水面中央,另有一处苇林密集之处,其大不过亩许。 四周水中半是浮沙,但却此起彼落,犹如一条其大无比的怪龙,不住翻腾,看得令人目 眩神摇…… 季灵芷略一凝神沉思,心想“海宫蛟女”与“白蕙”必然困在中心,若无这令人难于捉 摸的浮沙,以二女水性之高,焉能受制。 就在他凝眸扫视中,猛见距他二十余丈之地,浮沙突往地上一涌。 一双人手穿沙直出,向空中连连狂抓,他骇极问道:“那可是第九排‘排公张象千’陷 身之处?” “排公王雄”双目圆睁了望半晌,摇头道:“帮下功力太浅,实在看不见……” “你快用帮中隐语呼叫一下!” “我想这‘七妖’至少有一人在此作怪,恐怕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没关系!我正要他们露面,你尽管大声喊叫!” “排公王雄”依言连发几声呼消,便听数十丈外有人答应,一踏踏泥溅水的声音,直穿 苇林而来,几个精壮“排客”竟已循声摸近,个个全身泥汗交流,面容恐怖之极。 “王排公”与他们略谈数语,转头对季灵芷道:“张排公确是陷在那个方向!但是——” 他这里话未讲完,季灵芷身形早已凌空拔起数丈,双臂一圈一划,照定刚才人手出现之 处,飞扑直下! 果然一就在他身形到处,下面浮沙突然又出五三丈大一片沙丘,那只垂死绝望的手,又 是向空一阵狂抓,似乎希望能够抓住一个奇迹! 季灵芷毫不考虑,蜂腰微拧,左掌暗蓄功劲,轻灵地一把搭住这只人手,向上笔直一提! 谁知道,那人手也紧紧缠住他的腕部,一股阴寒之气,立刻侵入半条手臂,随即猛力往 下死拖,将他凌空身形拉下尺余! 假如换了别人,怕早被拉下浮沙,但季灵芷功力极高,骇然中真气骤发,奇妙绝伦的身 形,霍地停住,就在这石火电光的一瞬间,忖道:“浮沙当然是有吸力的,溺陷沙中之人死命 拉扯更是必然现象!” 心念中,突增两成功力,再向上发力一扯! 只听“唧”的一声,那条人手应声拔出沙来——但手臂下面并没有人的身体,竟是齐肩 截去的一条断臂,早已腐得肉似泥浆,季灵芷立感满手冰冰腻滑,臭不可当,不由得一阵呕心 ,几乎呕吐出来,同时身形往下又坠尺余,足尖差点踏着沙面! 更不料足尖到处,浮沙瞬地一沉,湖水冒起阵阵水泡,直漫而来,其势快疾无比! 但——季灵芷身法更快,偿待湖水沾鞋,全身如柳絮迎风,悠然直上五尺,正待折腰旋 转。 湖水中“泼喇”水声暴溅,一条奇大无比的漆黑怪手,叉开毛茸茸五根长可三尺的指头 ,如毒蛇吞舌般,直缠腰际,腥臭阴风,荡得他衣袍乱振! 就在这干钧一发的关头,季灵芷猛地吐气开声,狮吼龙吟中,全身白气蒙蒙涌出。 右掌顺着身形上冲这势,疾翻削出,“圣佛神功”的至上劲道,夹三丈方圆的白芒,劈 中那奇大鬼手,立见阴风进散中,一束枯腐芦苇如风扫落叶般坠入湖心! 却说季灵芷三番两次为“七妖”邪法搅扰,已是心头狂怒,左手扬处,早将断臂抛下湖 心,随即双掌齐抡,以奇快无伦的手法,向湖水连劈四掌。 只见掌风所及,劲光与巨响暴闪如雷,映得数丈内外光毫进射,身形更乘这奇强震波之 力,飞上二十多丈,连作疾旋,就在旋转中凝眸一掠水面,只见被掌风劈出的涡流中,一个僵 直的人身,漂翻而出! 季灵芷一看此人正是帮中人物,身形立似蜻蜓点水,疾坠而下,右手轻舒,将此人提出 水面,这时“七妖”邪术似已为他神掌威力所压服,无法为害,眨眼间,他已妙曼的飘回湖岸。 “排公王雄”与数名“排客”,早在真力我照耀中,将一切经过看得清清楚楚,咋咋惊 赞声中,一齐低头去看救起之人,那“王雄”惊噫一声道:“真是张排公,足见对方邪法厉害!”话声中,双掌发力为之运功治疗,但对方s为邪寒闭住穴道,分毫不起作用,随又催动排 帮秘法,过了盏茶时间,九排排公“张象千”双目一睁,悠悠醒了过来。 但是眼眸中阴绿光芒莹莹作闪,闭口无言,生似中邪已深。 “排公王雄”急得老泪纵横,悲声道:“邪气攻心,糟了。” 季灵芷刚才以为本帮秘法可治,所以未曾亲自出手,见状急伸双掌,贴住对方“灵台” “命门”,急将至高无上的真力,冲穴直透十二重楼,立见对方一阵猛战之后,吐出一腔腥水 ,悠然长叹出声! 季灵芷激动的向他问道:“你可看见她们陷在这十三湾中央?” “这倒没有……” “那你来此作甚?” “这里是‘七妖’陷害强硬对头的地方,所以我前来查探……” “既不见人,何致陷入浮沙?” “我到这湖边的时候,根本没有浮沙出现,但是我对中央苇丛一声呼哨后,浮沙突起, 而且听到一个少女回音——” 季灵芷立刻心房“砰”然狂震,追问道:“真是少女的声音,不会听错吗?” “虽然声音不大,但绝对是少女口音!” “结果你就涉水而过?” “不错!但我马上被浮沙所困,而且出现一双怪手……” 季灵芷不待他说完,立向湖心发出一声清啸,大声叫道:“蛟妹!蕙姐。” 那内力强劲无俦的呼声,立时响彻湖面,震起阵阵回音。…… 就在他余音未竭的时候。 一个幽幽少女声音,划破长空,曼然飘至耳鼓,十分清晰的可以听出是一声“救——命——!”声若杜鹃悲鸣,凄哀至极! 季灵芷心房激荡中,身形电射,运起全副功力,一个半弧形飞纵,已越过三分之一的水 面,紧接着奇猛无比的连发两掌,借力行空,身形疾向湖心苇丛飘降。 就在下降之中,他俊目寒芒一掠,已见苇林内僵立着一个全身纯白的少女,蒙面白巾下 ,微露青丝,一双赤足更是白嫩如玉……。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异样的孤寂可怜,更夹有森然可怖之感! 季灵芷一时无法分辨对方究竟是谁,赶紧身形一旋,眨跟已近到咫尺之处! 白衣少女也是娇躯电闪迎上——一双水葱般尖尖五指,迳向他胸腰大穴阴诡无比的插来 ,顿时沾衣触体——季灵芷心神大骇:“不知这是蛟妹,还是‘蕙姐’中了‘七妖’邪术,竟 会对我下起手来了?” 无可避让下,竟从各处穴道,进出神奇真力,反透对方手指而过,对方顿如触电般暴退 ,但见一团黑气疾旋,歪出丈余,娇躯索索颤战不停……。 季灵芷停步暗忖道:蛟妹虽是向来赤足,但她的武功是我所传,而对方出手不像!如说 是“蕙姐”,她学的“癸水教”“分波破浪手”,虽是阴柔诡异的路子,但也不是这种手法! 那——她是谁呢? 心念激动中,骇异至极地喝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竟然沉默不响,蒙面白巾一对小孔中,绿阴阴冷芒时现时隐。 季灵芷手掌一翻,神功已至指掌之间,便要疾推而出但对方居然视若无睹,根本没有退 让,或是接招的意思,反使季灵芷疾收掌力,道:“她”可能也像“排公张象千”一般,中了 “七妖邪术”……蓦地化掌为指,如电般撕下对方蒙面白巾。 立见一张眉似春山,含颦欲滴的玉面,陈露眼前! 她美得出奇,完全像一朵冷艳的雪里寒梅。 高洁出尘,冷而不峻。 娴静脱俗,柔而不弱。 较之国色天香的“青姬”,“海宫蛟女”和“白蕙”,她又另具一种风姿。 她绿莹莹的明眸,似是失魂落魄,仿佛在两种巨大的力量冲突中,失去主宰! “对了,像她这种人,一定是‘七妖’邪术的牺牲者……” 随即伸手一探,想为对方推宫过穴,竟发现她肌冷如冰,僵硬似铁! 就在他这伸手一触下,白衣女郎忽娇身猛震,双臂齐扬,将一袭白袍抖成蝴蝶飞扬,顿 见妙像毕呈,内面未穿寸缕,倒把季灵芷骇得面红心跳,忙不迭的为之掩盖,然后将她放置怀 中运功治疗,一面暗想道:“她可能是下意识的要使什么邪招,但却力量不够……。” 待到三成真力行遍穴道后,少女眼中绿影渐收,又一个剧烈寒噤,嘤然喘出一口长气, 其声凄怨动人之极! 季灵芷赶紧问道:“姑娘是谁?” “我是‘阴风鬼王’的徒弟‘黄琼’!” “他又是什么人?” “洞庭七妖之首!” 季灵芷不禁惊噫出声,道:“你是否七妖之一!” “现在不是,等胜了‘排帮’后,我可以做‘洞庭第八妖’!” “嗯——!这样讲,你还练有什么绝招对付排帮不成?” “我练的是‘月孛迷魂’,专以纯阴之体,对付他们‘都天大录’中的‘雷火掌’!” 季灵芷惊得一身冷汗,想不到这楚楚动人的少女,居然是“洞庭七妖”培养的劲敌,但 对方偏又如何坦白,更是出人意外,紧接追问道:“本人此来,正要扫除‘七妖’,你难道不 怕?” “不怕!” “黄琼”眼神呆滞中竟给他这样一个答复,更令他分外好奇。 “你有不怕的理由?” “练我这种功夫的人,或是杀人,或是被杀……” “你杀过多少人?” “一个!” 是不是刚才陷入浮沙的人?” “就是他!” 季灵芷闻言暗中为她庆幸未破杀孽,因“排公张象千”已被自己救了,遂又问道:“有 杀他的必要吗?” “师父吩咐过,在与排帮交手前,我决不能让外人看见,见者必杀!” 季灵芷经过一番问答,更加确定“黄琼”是“洞庭七妖”的牺牲工具,怜悯之心油然而 生,掌上更迫出七成功力,希望能一举为她驱除邪法禁制,立见“黄琼”明眸中灵光闪动,一 如大梦初醒,娇慵凄婉的问道:“你是谁…… 我刚才昏迷中说了些什么?” “我叫季灵芷!姑娘刚;扩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哦!他就是你!”黄琼骇然中,对这毕生未睹的美少年,芳心怦然,惨白的娇面上立 刻浮现两朵红云,慌忙挣出对方怀抱一看,更羞得无地自容,原来她那袭白袍,早在下意识中 振散,大半裸体清晰可见。 于是一面双手牵衣掩住玉体,激动的说道:“快放我走……” “你受‘黑风鬼王’邪法所制,何必自投罗网!” “黄琼”顿时面露哀凄色的表情,幽怨至极的说道:“我自从被他拐来以后,一直似在 噩梦中过日子,你是第一个考虑我生命安全的人,可是……” “可是怎样?” “你虽然有此神奇力量,使我清醒,但你还是救不了我!”季灵芷豪气万千的答道:“ 我绝对可以制服‘七妖’,你自然也会从邪术下解脱!” “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七妖被杀之后,难道还能控制你的行动?” “七妖活着,掌握着我的灵魂,七妖死去,我的生命随之毁灭!除非是奇迹,但那是不 可能的!” “至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算可能,死对我也是惟一的归宿!” 季灵芷被她这种绝望的言语,弄得惊疑不已。他实在想不出,如此高洁如空谷幽兰的少 女,何以对人生竟会毫无兴趣,因此脱口问道:“为什么……?” “黄琼”面上顿涌一片红霞,细声答道:“你是第一个看到……身体的男人……” “阴风鬼王教你这种邪术,难道他……?” “她也是女人……。” 季灵芷心中思潮乱涌,他不知如何答复这个难题,按照当时的礼教来说,他惟有娶她为 妻,可是这太不可能,只得避重就轻答道:“这是无意中发生的,黄姑娘尽可将它忘记!” “忘记——!” “黄琼”永生将不能忘记这番奇遇,但她不便直说出来,咬唇沉思中,季灵芷已然看出 她的心事,连忙转题问道:“黄姑娘请将‘阴风鬼王’控制你的灵魂的邪术说出,可能有应付 之策,也说不定!” “她有一个绿玉小瓶,里面装着我的生辰八字,这就是我的命脉!” “你是说找着这绿玉小瓶,就可以得救!” “黄琼”苦笑道:“她藏得极为秘密,任何人无法找到……” 说到这里,天际曦光微露,即将大亮,她玉面恐怖之色大起,骇然道:“我要走了,如 卯时之前不回去,我会暴毙……。” 季灵芷愤然作色,正义凛凛说道:“你带我去找‘阴风鬼王’,本人叫她立毙掌下——” “不可能!” “这又是什么理由?” “她在君山高处,不要说看得见外间动静,只要是生人接近她湖边邪法禁地,必将立遭 发现,我马上……” “会被她所害?对吗?” “黄琼”螓首微点,表示猜得不错! “这样姑娘你走好了,只是本人要查问两个人的行踪!” “两个人?是不是蒙面佩剑男装少女?” 季灵芷激动的追问道:“对!她们在哪里?” “困在君山阴风窟中!” “是否被‘七妖’所擒?” “不是——” “黄姑娘请详细一点!” “这两人武功不错,都说是姓‘季’,其中一人使的是佛魔合参‘秘魔神掌’,师父为 要应付排帮之战,不敢硬拚! 便将她们诱陷在‘阴风窟’中困住!” “你可否带我——” “黄琼”玉面上掠过一丝惨笑,竟以不顾生死的决心答道:“可以!” 但季灵芷出言之后,立刻发觉此事关系对方生命,连忙改口:“不!你指出路径就行了。” “就在君山之背,但路径幽秘,白天反不容易找,如到晚上,‘阴风鬼王’必然作法, 你可以看到一点绿阴阴的怪光……” 季灵芷顺着她的手势看明方向,随道:“天将大亮,姑娘快请转去……。”“黄琼”随将白袍扣好,明眸偷瞥数眼后,暗地一咬银牙,猛然转身,但见娇躯疾旋中,暴退数丈, 可是——玉趾踉跄乱踏几下,忽然扑倒苇叶中,一动不动! 季灵芷骇得心头猛震,暗道:“莫非老妖已然下了毒手……” 心念甲,身如电闪,已至“黄琼”身边,一阵真力冲穴注功后,她明眸微张,娇喘嘘嘘 ,连发两声喘息,白袍下坚挺双峰更是起伏不已! 季灵芷心神一荡,随即排去杂念,问道:“可是老妖弄鬼……” “这倒不是,但你不必管我死活,还是去救你同伴要紧……” “你非说不可!” “你的内功奇强,将我本门真劲逼在丹田深处,你一停手,我便心神不宁,虚浮之力… …” “本人可将部分功力转注你的体内……” “不行,如果弃去前功,重行练习,时间上来不及,若接受一部分的话,回去后老妖也 必然发觉!” “那你自己运功……” “时间不够!” “这怎么办……” 季灵芷倒真给她难住了,以本身真力助她不行,送又不行,让她自己运功也不行……。 踌躇中,猛然想起一个主意,忙道:“我有一件东西,也许能避邪安神!” “黄琼”明眸一亮,道:“真的——” 季灵芷取下一双“五龙环”套在对方玉腕上,道:“你先试试!” “黄琼”随即站起娇躯,试走几步后,绽出喜极笑容道:“真是神妙极了!它像你的掌 力一样,使我心神宁静。” 说毕竟自深深一福又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天活着,便一日不离此环,它将伴着我 ,以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这一下更把季灵芷窘得无话可讲,对方如此隆重致谢,当然不能再说“不能相送,只好 借用一时。” 只得怔怔的看着“黄琼”缓步涉水,隐入纵横无数的’深港中,她芳心中含着新的希望 ,新的憧憬,也带去了季灵芷第四枚“五龙环”! 季灵芷怅然中,长叹一声——妙曼身形掠波三点,便已飘回原地,“排公王雄”,“张 象干”等人顿时转尤为喜,齐来迎接,几乎同声问道:“季长老,湾中可有什么妖人埋伏?” 季灵芷无意多讲,反而问道:“你们可晓得这‘月孛迷魂’是什么名堂?” 两位“排公”马上面色泛白,“王雄”急忙回道:“这是本帮的克星,长老可是碰上了?” “你先说这是什么内容。” “炼这种妖法的人,必为女性,临阵之时完全裸体……” “这种人必是淫贱无比!” “那倒不一定,但必为处女无疑!” 季灵芷闻言,立时面色轻松不少,由此证明“黄琼”未为“七妖”所污,未尝不是她悲 惨身世中一件幸事,于是接着说道:“现在阴风鬼王已经传了一个徒弟,炼成此术……” 话音未落,两排公几至惊叫失声,道:“那本帮这一次又将受挫!”“但此女天性 善良,无意与我帮为敌。” “长老有所不知,她越善良越是糟糕!” “何以见得?” “老妖必定迷住她的本性,到时她身不由己……” 季灵芷略一思忖,慨然道:“就由本人亲自应付好啦!” 两位“排公”立刻面露喜色,但喜中另有几分忧心,禀道:“这真是求之不得,但帮主 若见‘长老’出阵,必定疑心我们不遵法谕……” “言帮主也不能拦我,一切有我负责!只是——” 两“排公”惊喜之余,连忙应声,道:“请长老示下!” “转告帮主,洞庭之战如遇此女出阵,不要误会……” “是!是!一定等你老驾到!” “现在我要去君山,你们谁可以带路?” 第九排排公“张象干”越众而出道:“虽然那是‘七妖’老巢,但帮下承‘长老’再生 之恩,万死在所不辞!” “只要你带到边境就可以,不必冒那无谓之险!” “张排公”先行一礼,随即引了季灵芷踏着苇丛,转弯抹用而去! 年高老成的“排公王雄”与几名“排客”,惊羡咋咋中,目送这年轻绝世高手,飘然没 入晨光晓霞……。 “排公张象千”虽然轻功颇佳,但与季灵芷相较,相去何止天壤,尤其“洞庭湖”水浅 之时,更涌出无数淤地沉沙,连熟悉地形的“排帮”人物,也难寻出路径。 就这样由清早至黄昏,才走到君山不远之处! 只见路径愈为荒凉,处处阴森要怖]枯林败叶中,妖气森森,那“张排公”虽是忠心耿 耿,但从也额头涔涔冷汗,可见其心神之紧张已达极点]但仍强打精神,展起全副轻功,当先 引路。 片时行进一片密林,其中黑气如烟,遍地飘浮,使人望而毛发悚立。 “张排公”深吸一口长气,伸手分开树枝——猛听“沙沙”一声,一颗人头竟自枝头弹 起,枯发如茅,口歪鼻掀,黄蜡般的皱脸上,充满临死时恐怖莫名之色! 而且这人头,齐劲切断,缩小得仅像柚子般大! 正在阴风惨雾中,四向乱摇,仿佛对他两人提出死亡的警告! “排公张象千”骇得几至惊呼出声,急忙缩手道:“禀长,……这是‘七妖’最后一关 的警告……” “你回去好了!” “长老千万小心……” 话未说完,季灵芷“天龙九现”身法早已施展出来,但见人似长虹经天,映着含山夕阳 ,凌空射入这片险恶之极的密林! 他身形回旋中,虎目下望,立见黑气无声地突涨数尺,掩没林梢,,显知对方已然发现 有人闯入禁地。 季灵芷微微冷晒,随运功力护住穴道,反而一拧蜂腰,径向这高逾人头的妖氛中疾坠而 下,猛感阴湿奇寒中更夹着各种脏物恶臭,简直令人窒息! 他虽具有百毒不侵的本能,也不禁心头微凛,忙将耳鼻等窍封住,一双眼眸进出闪闪白 芒,仔细搜寻道路! 走出不过十余里路,季灵芷更感觉这黑气愈来愈浓,粘住手面,其滑如油,腥腻一似脓 血,使他周身冷栗直竖,感到无比的恶心可厌。 就在这寂冷如一池死水的阴湿中——突地一丝阴风,平地吹起,吹得季灵芷心头又是一 麻。 接着,数十道阴风,分从各个角度无声飘至,就像无数条怪蛇毒舌,向他头胸足卷来, 看似虚飘飘的毫无劲道,却比闪电还快! 饶是他身形如电,旋飘数丈,还是被缠得结结实实。 尤其那带形黑气,粘住肌肤后,竟似一条条怪早,不但蠕蠕乱扭,忽细忽粗,而且似有 看不清的茸毛,直向汗毛孔中乱钻…… 奇寒! 奇臭! 奇痒! 一时交作,连季灵芷心肝五脏中都猛起麻颤! 紧张到极中,本门真力猛然进出,双掌齐扬处——“轰”的一声巨震! 浓腻无比的黑气,立被震开方圆三丈的空间。 那缠身黑带,不仅寸断纷飞,而且全被他神功劲道的热力,灼得“吱]吱!”有声,化 为缕缕轻烟,随风进散! 而且——在这石破天惊,劲芒照闪的一招下。 更见怪影四闪,“啾啾”异声犹如鬼哭魅号,滴滴腥血竟随着“啾”声,洒遍一地! 季灵芷已从对方惨嗥声中,发现来者至少有二十余人之多!左掌进出六成功劲,快 如闪电般,猛向身外四周,连劈八掌——顿时,黑气乱腾! 鬼影憧憧! 惨嗥声! 闷哼声! 不断“啾”“唧”传来! 劲光所及之处,照出对方个个面如槁木死灰,容貌惨厉,根本不像人形!在飘闪逃避中 ,一路腥血淋淋,遍地洒滴。 季灵芷对这批“七妖”手下的狼狈相,看得怵目惊心,不由微微一怔。 蓦然间,一道绿光如幽灵般疾旋而近,“桀”“桀”数声阴笑后,一个不男不女的口音 ,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此卖狂?” 季灵芷顺眼看去,只见对方面如白粉,小眼薄唇,一头我可鉴人的黑发,留三四寸长的 鬓角,既不像男,又不像女人,真是妖气满身,令人作三日之呕,于是眸中寒芒一闪,冷峻的 叱道:“你也本问!” 、对方一见季灵芷英俊潇洒,倜傥不群,竟将一双邪眼,直勾勾的上下打量,居然装 出肉麻至极的怪笑,道:“干吗这大火气呀,我可不是无名之辈。” 那说话口音,尖中带沙,阴阳怪气已极,听得季灵芷鸡皮疙瘩耸然,厌恶的叱道:“你 算什么东西!” “洞庭第七位,‘阴阳人妖尤春’!你可晓得?” 季灵芷气得杀机暴涨,冷森森哂道:“你这模样也算武林人吗?” “不单是武林人,而且是洞庭霸主之一,说真格儿的,你叫什么呀——” “说出来污我名姓……” “哟!何必这么凶,咱们套个近乎可有多美……不论你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呀!” 季灵芷恨不得将他立毙掌下,但强忍恶气,问道:“你如坦白答覆一个问题,饶你一死!” “请说罢!” 阴风窟困住之人何在?” “你说的是那两个小妞儿呀!” “怎么样!” “她们触怒大姐,被困‘阴风窟’中,真是可惜——” “什么可惜?” “要不然,我们大家可以乐一乐——” 话音未落,季灵芷已是忍无可忍,眸中杀气凌人,身形随动——但“阴阳人妖尤春”, 阴诡无比,居然瞧出不妙,身躯暴退中,双袖齐扬,洒出数丈大小的腥臭血雨,隐住全身。 可是就在同一时间,季灵芷掌劲神光业已拍出,以撼山栗岳之势,震得血雨立化无形, 可是这下贱至极的“阴阳人妖”,竟已晃出掌势之外! 随听那半男半女的刺耳口音,桀桀说道:“好小子,看你尤大爷的高招!” 绿光一阵阴闪,妖躯旋转得快似陀螺,周身俱被丈大的黑气所包围,其形如桶,夹着呼 呼冷风,以看不清的身法,反向季灵芷射来。 十双手爪,指甲长可三寸有奇,阴残无比的直戳他面门各穴! 季灵芷惟恐对方再次逃出掌下,竟然大开门户,不避不拦! 直待对方十指将近面门,陡地双手齐出,硬生生向他双腕钳去。 这时候,“阴阳人妖”脸上邪笑顿起,似为对方中计而高兴,霍地真力猛进,十枚指缝 中射出十颗鲜艳血球,快逾电闪! 紧接着,“噗”!“噗”!连声,血球炸为团团细雾,恶气眩人脑叶! 季灵芷已知对方必用下贱无比的秽物,克他本门神功,心头一凛中,立感沾血之处,麻 痒难当,那邪毒劲道竟像看不见的细虫,直钻各处毛孔。 随即左掌暴翻,“秘魔神掌”夹风雷之声,迎面推去一不料他指掌间,那十道红白光芒 ,竟为对方脏血所污,竟比平时威力减半,而“阴阳人妖”更自双袖中抖出两条人血斑斑的绫 带,迎风一抖,直向他“泥元宫”,“眉心宫”两处真元聚汇之处贴来,绫带未到,那说不 了的恶味先已冲脑扑鼻! 季灵芷出“阴阳人妖”竟用妇人脏血,以作武器,心头骇怒之念如潮,右掌疾扬,“圣 佛神功”以怒海鲸波劲道拥出。 立见一片祥光,如日光普照,耀得数丈之内明察秋毫,那无与伦比的劲气,震得“阴阳 人妖”双睛爆出,“哇”的血箭狂喷,身形如落叶般晃出三丈有奇! 一阵“啾唧”惨嘶中,身躯几个快滚,迳自滚入深黑黏腻的黑气…… 这片枯林又回复了无边的死寂,无边的黑暗! 季灵芷明晓得这样找寻,无异盲人瞎马,立刻身形冲出黑气弥漫的地面,足尖两下点纵 ,直拔二十余丈。一折身躯,直朝前面小山峰颠坠下。 此时天已入夜,虽是晴朗,但空中愁云惨雾,星月无光,整个君山似乎都在妖氛密布之 中。连他这种奇锐的目光,也无法看清远处! 他在这难辨方位的山头,略一低吟,忖道:“黄琼与‘阴阳人妖’都说蕙姐,蛟妹只是 被困,老妖‘阴风鬼王’正在准备对付‘排帮’的邪法,这样说,她两人行动上应无困难,我 何不发声呼叫……” 心念中,立发一声劲啸,接着叫道:“蕙姐——!蛟妹——!” 果然这一声叫唤,灵验非凡,四面回声阵阵中。 立刻有个娇嫩女性口音遥遥应道:“我——在——这——里!” 声音极是悲凄,似是绝望待救之人所发。 但也十分微弱,不但辨不出是谁的口音,也无从分出方向! 季灵芷心中一喜,但随即思忖道:也许这是她们的回间,普通人还没有这份内力! 但也可能是“七妖”的诡计…… 甚至就是黄琼也说不定,她既重入魔掌,难保本性不被迷住……! 立刻回叫道:“你是哪一个——?” 马上那娇弱声音,远远哀唤道:“我一是一蛟一一妹——” 季灵芷就趁她回答之中,身形电射而前,朝那不大确定的方向纵出数百丈,一面激动无 比地问道:“你在哪里——!” “这里——!” 饶是季灵芷身法奇快,这一声答应,仍是离得甚远。 亦且方向无捉摸! 季灵芷傲然想道:“不管你是谁,谅也无法躲过我的追踪!” 一面长啸,一面凝神细听回音——不过盏茶工夫,对方又是一声凄凉的悲哀,遥在数里 以夕卜季灵芷立刻循声追去,但走到当地,却又悄然无声!他这里稍停片刻不动,远远呼声又 起,在阴森得如人间鬼域的君山中,声声叩人心弦。 一声比一声凄凉,一声比一声哀怨。 他心中一躁,竟自不顾一切,拔步穷追…… 这女声忽而在前。 忽而在后。 引得他时停时追,不知不觉中已感气力浮动,额上微有汗痕。 于是停住身形,凝神默算时间,应是三更已过,四更将近,心头一阵寒凛。暗中叫道: “怪哉!这必然是‘七妖’的诡计,要不然,我应已找遍半个君山,怎能丝毫不见两人的下落 ……” 心念一动,连忙觅地坐下。闭目凝神,自运无上功力。 工夫不大,四更又尽! 季灵芷业已运功走遍十二重楼,耳目的感觉大有进步,随即俊目微睁,四面打量一番, 竟自骇了一跳! 原来他枉然奔波许久,但事实上还在原来的山头!震惊不已中,猛然记起黄琼临别说过 :“阴风鬼王晚上作法的时候,可以看到绿光。”虽然此地黑气迷漫,但我何不细搜全山!也 免得浪费无谓气力。 他这里转念起身,猛听一声悲呼,破空而起,还是原来那人:季灵芷一咬牙交,且不作 答。 那女声竟连叫几声:“我是蛟妹——我是蛟妹——!” 其声悲怨绝伦,哽咽中似是饮泣吞声,哀思欲绝,叫得他心旗摇摇……但终于镇住心神 ,细按声音方向,计算它各种折射的角度,终于断定似是君山主峰传来,他这里身形欲起。 对方竟又传出另一个口音,唤道:“我是蕙姐,你是谁?” 真与白蕙的声音,极为相似,而且来自君山绝顶! 他狂喜中,脱口应道:“我是季灵芷。” 立展“天龙九现”的绝世轻功,似一条离弦之箭,直射山头。 边两个不同的女声,一声一处,直唤:“灵哥——灵哥——!”充满着急待救援的焦急! 他一心运功猛赶,更不答声,但见人影沾地即起,一纵便是数十丈路,逢山越山,遇水 越水,不到半个更次,已到山麓,可怪的是距离已近,两女呼叫之声,却突然中断,好像因他 久不回答,失去希望的一般]季灵芷一入主峰范围,便觉得阴气更甚,如今叫声突停,更令心 神一冷。但他生性百折不挠,虽然内心颇感惊奇,身形并不停滞。 接连三个起落,已到山腰,眼见一道十数丈宽的峻峭山峰,横亘当地。 他连看也不看,身形割出一个美妙半弧,直上十丈开外,眨眼之间,就可越过险地,但—— 那好像白蕙的口音,猛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呼道:“季灵芷——” 他正在等待叫声,立刻下意识的应道,“我——” 我字未完,对方早已接着厉喝道:“——还不上坛听候法旨!” “蓬!”的一响,季灵芷心房如受千斤重击,两眼发黑,耳中乱鸣! 身形竟似石块般,疾坠入奇深的山沟,摔得血气乱翻,那本身一股真元,竟自脱出丹田 ,穿越“督脉”,迳向“泥元宫”飕的冒去! 幸好他既有“灵芷”,“蛟胆”等奇珍护身,又曾习无上心法。真元之牢固,非比寻常 ,就在这几致“真元出窍”的生死关头,竟能一冲即落,留得生机,本能的发力控制下,硬生 生将真元按在“华盖穴”内! 可是,紧接着又是——“蓬!蓬!蓬!”三记猛震! “真元”随声三跃三落,竟从“华盖”转至“眉心穴” 下,几乎出窍虚脱! 季灵芷骇得不可言状,昏沉中左手猛力自拍“眉心”,那股真元悠悠然退回“巨阙”, 立感胸口宽舒,血气大为平定! 随即右掌再按“巨阙”,真元又应手退至“分水”,全身立增几分力道! 再将另掌发力一推“巨阙”,真元犹似乳燕归巢,立返丹田!但生死历劫之余,犹存余 怖,全身功力已损三分,连忙盘膝端坐,急运本门功夫! 任凭山顶鬼哭神号的怪叫,声声喊着他的姓名,只是置之不理!那随着叫声而来的打击 ,也越来越轻,终于毫无作用!就这样休息一阵,已然回复功力,祛尽了一切伤损!马上 霍地起身,悄然纵出山沟,直朝山顶跌升…… 立刻,看到了黄琼所说过的绿光妖火。 遥在山巅,犹似萤火虫般,忽大忽小的闪亮! 季灵芷剧怒中眼芒暴张,身如鬼魅,疾飘直进! 转眼功夫,相距不过百丈距离,已将当场一切,尽收眼前。 以他此刻心情,恨不得将对方立毙掌下。 但当前异象,使他惊骇与好奇之心,一时并作。 于是,小心至极的试探而进,在相隔四五十丈的时候,他似感面前更有一道无形的墙壁 ,劲道奇强阻住去路。 立刻屏气凝神,伏身贴地,仅用一双利眼,一动不动地盯住场中两人。 一个白衣美女,正是他日来所遇的黄琼。 她僵立土坛之前,纹丝不动,而且眼神呆滞,似已失去意识! 另一个是身材高大的老妪,肤色黝黑,满面尽是深刻皱纹,可怖之状,犹胜于厉鬼,更 可怪的是她“百会穴”上尺许之处,一点油绿光芒,闪闪明灭不定! 土坛上除了香烛等物之外,更一行竖着三个假人。 其中两个面目如生,年轻俊美的,正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的模样,另一则为中 年人物,酷似排帮长老“资江王言家骐”。 至于第三个,仅是枯草捆成,粗具有形而已,但胸前贴着一道纸条,写着他的名字!全 身污血淋淋,难看之极。 “阴风鬼王”也正在惊骇得手忙脚乱! 她这种“借物拘魂”的邪法,伤人无数,但如今来的对头竟然能够逃脱,显见不但功力 奇高,而且另有神功护体,已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狂怒大惊中,立见手脚乱舞,嘴唇疾动,身形随如风车般旋转起来。 顿时顶心绿光火炽,化为明亮的光团,如墨一般的黑气,随气而起,旋成一丈五六的圆 桶形,呼啸之声,裂人耳鼓。 旋到快速这处,只见黑柱如龙卷风般满地乱摇,身形全已隐没。 就从这黑柱事,伸出两双乌爪般的怪手,快捷如电,向草人心脏部位,狂确三掌,隐在 黑暗中的季灵芷马上陡运功力护住心神,立感心房又是连震三下,但却毫发未伤。 气得“阴风鬼王”桀桀狂嗥道:“这臭小子哪里去了……?” “本人在这里!” 季灵芷一声冷哂,身形如箭,疾射土坛之前,俊目光芒闪动,杀机毕露。 骇得“阴风鬼王”身躯猛颤,喝道:“你就是季灵芷……?” “不错!” “你竟敢私闯法坛,可是想死不成?” “要死的是你这老妖,赶快招出我两个同伴的下落!” 此言一出老怪惊魂不定的绿眸一翻,反而仰天一阵桀桀怪笑,连呆立场旁的黄琼,失魂 落魄的明眸,也异光一动,老妖笑道:“这样说,臭小子你得听话,否则我先治了两个小妞!” 季灵芷一声冷哼,道:“谅你不敢!” “桀!桀!桀!桀!她两个生命在我掌心之中……” “阴风鬼王”又是一阵怪笑,顺手举起两个绿玉小瓶,接着说:“你小子敢动一下,莫 怪我手段毒辣!” 季灵芷骇然之中,忖道:“对方无法胜过蛟妹蕙姐两人,才用计将她们困住‘阴风窟’ 中,她这一手可能是假的,意图藉此骗我。” 但俊目闪处,又见“黄琼”眼珠一动,似是极为惊骇,不由得心头一感,喝问道:“我 有什么计策,能够对付得了她们?” “这都是臭小子你帮的忙!” 季灵芷疑心更盛,骇然道:“我帮了你的忙……?” “正是!” “不必故弄玄虚,快讲!” “这两小妞,硬是不报名字,只说是姓季,我老太太正在为难之际,偏遇上你这臭小子 满山狂号什么姐妹,这才骗出她们名字。” “现在她们怎样了?” “她们的魂魄已被我叫来,去死不远,除非……桀!桀!” “怎么样?” “你答应我的条件!” “不答应又怎样?” “阴风鬼王”得意至极地将两上玉瓶,高举空中,阴笑道:“我一松手,她两人必然立 刻断气,神仙难救!” 季灵芷不禁心头发紧,忖道:“我这无心一叫,反而害了她们,但老妖确有几分门道, 如果硬来的话,岂不令蛟妹蕙姐受害……” 牙根咬得格格价响,叱道:“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很简单,乖乖地束手就擒!” 季灵芷还未答复,又见呆立的黄琼明眸一眨,也不知她是示意认可,还是反对,迳自慨 然答道:“你过来好了!” “阴风鬼王”心知这对头,虽然年轻,但功力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反而不敢上前,怪 脸一皱,道:“臭小子别动心机,你听话快点走过来罢!” 季灵芷俊目寒芒如电,盯住对方手中玉瓶,脚下缓缓上前数步,身如岳峙渊停,泰然站 在对方面前一臂之地…… “小子,你可不许运功,一根汗毛乱动,本老太就摔瓶子!” 然后对坛边的黄琼喝道:“快点他身后‘灵台’,‘命门’,‘玉枕’三穴!” 季灵芷不禁心神一凛,这三处要穴若被对方制住,有死无生……但老妖不但掌握两女性 命,偏偏又叫无辜的黄琼下手……! 心念中,但见白影如风,转到身后,纤手玉指夹强劲阴风,先向他“灵台”、“命门” 二穴疾点而来——连忙暗运神功,移开穴道,准备硬挡! 但! 黄琼纤指触衣,突地化为虚飘飘的一按。 季灵芷就趁这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左肘故意向后一记虚招! 右手劲光暴闪,直夺玉瓶。 饶是“阴风鬼王”老年精怪,怎逃得他这奇奥快捷的一招,骇得手掌一松,两枚绿玉小 瓶,早被对方夺去,幸是撤身得早,黑气滚处,暴退五丈以外。 但自己的徒儿黄琼,早已跌仆对方身后]季灵芷得理不让,左手“秘魔神掌”如电翻出! “阴风鬼王”还不知黄琼已复本性,妄想抢救,竟也双掌抡划,从护身黑气中发招相迎 ,但刚一接触对方掌风劲道,已知不妙——“呼”!“砰”两声巨响! “阴风鬼王”震退三丈有余——季灵芷如影随形,奇快无比地一连就是五掌! 立听对方“啾啾”一阵怪啸,黑气疾旋,竟然不作抵抗,飘入山林隐处! 季灵芷怨毒至极地咬牙道:“阴风鬼王,迟早你要粉身碎骨,这次算你便宜。” 随即转身来看仆倒尘埃的黄琼,仍依老法泡制,右手迳向胸口贴去! 不料他手掌到处,发觉对方仍是仅穿一层白袍,玉肌腻滑之感触手如电,何况还是在这 坚挺双峰的附近。立见黄琼嫩面飞红,身躯连颤几个猛战,明眸中充满又羞又爱的神色,细声 问道:“她呢?” “算她跑得快!”季灵芷见她神志清醒,也连忙缩手回来,但黄琼仍然就地躺着,明眸 一掠玉瓶道:“快些拔去瓶塞!” 季灵芷闻音省悟,立将瓶塞揭起,马上听得“飕”! “飕”!两声,映着东方微明,两道清风凌空射出,黄琼娇叹一声道:“好啦!她们已 然无恙,你也走吧!” “我带你离开此地!” “我没有这份幸运。” “为什么?” “你忘了我那双小瓶,还在她的怀中藏着吗?” “我早晚必然替你解除这一重难关!” 黄琼凄然欲绝露出一丝苦笑道:“排帮今天就到,我反正活不长了……” “难道你还准备与排帮为敌?” “我不去不行!” “你会……赤身露体与别人相见?” “必要时,只好这样!” 季灵芷猛然灵机一动,沉着地说道:“我已设法告知排帮,要他们不难为你……” “原来你真与帮中有关系!” “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主要是找我同伴。” 黄琼突然激动地问道:“她们自称姓季,可是你的姐妹?” “不是!” “哦——!”她说时,螓首一低,似有所悟,竟自无语沉吟起来。 “黄姑娘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 黄琼言不由衷地惨淡一笑,说道:“我尽量设法不和排帮中人动手就是,只怕……” “只怕什么?” “怕老妖发觉。” “那枚‘五龙环’有没有带在身边?” 黄琼皓腕往怀中虚虚一比,道:“全靠它助我安定心神,否则我早又迷失本性了,看起 来精神上的力量,真是出入意料的伟大!” “这环本是师尊所赐,他老人家佛法无边!” “当然这是一部分原因,同时……” “黄姑娘不必欲言又止,还有什么其他力量?” “我……不已经告诉你是……精神上的力量吗?” 季灵芷心神一震,悟出对方所说的“精神”,实在是“爱情”二字的代用品,面对这如 出水莲蕊般的少女,不由微感心意一荡,但立刻强自抑制道;“天已大明,排帮人马随时可到 ,而且我要找到她们……” “你……你去吧,只是留神‘七妖’!” “对了,夜来我只见二妖,还有五妖在什么地方?” “他们在湖边布置一切,不然早已与你一场恶斗……” 季灵芷见对方另有苦衷,无法即行带走,只得嘱咐道:“黄姑娘不要灰心,我会帮你夺 回玉瓶!” “夺得来又有什么好处……我反正是无家可归!” “天下之大,何处无栖身之所……” “这……这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个希望。” “我尽量办到!” “我能当面叫你一声‘灵哥’吗?”” 季灵芷大为动容,默默地将头一点。 黄琼竟自不顾被老妖发现的危险,猛地翻身坐起,妖躯就像乏力一般,直向季灵芷怀中 送来,嘤嘤地低唤道:“灵哥——!” 琼妹!” 两颗青春的心灵,在这种不平凡的环境中,获得短暂韵滋润与交流! 黄琼似一株枯萎重生的幽兰,容光焕然,说道:“灵哥,只要找回那只小瓶,以后我将 永远的跟随你……!”“琼妹,一定会找到的!” “灵哥,‘阴风窟’就在山背,距此数十里路,窟口有块石碑为记,你先去救她们, 等会再见吧……” 季灵芷缓松双臂,霍地立起身来。 豪气万丈的,一掌遥击。 将土坛以及三具假人震得粉碎,然后对情意绵绵的黄琼投以一瞥,随见身形疾闪,直朝 “阴风窟”方向而去! 朝霞似锦,旭日如轮,照耀着烟波浩淼的湖面,愈显得波平如镜,一片清明。 更将那夜来的黑气妖氛,扫得千干净净。 可是广阔的湖面,竟无一片风帆。 季灵芷身似彗星经天,哪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他连搜几座山头后,俊目中猛见一处山窟 ,幽僻无比,若非细心寻找,几乎看不出来。 随将身形飘坠窟口,果真有座石碑,苔痕斑剥,但仍依稀可以看出字迹,刻是的:“阴 风窟!” 窟口松软的地面,微现两种足印,玲珑娇小,痕迹犹新,更有一个是赤足女子所留,玉 趾宛然可辨。 不由得心头一震,忖道:“这必然是她两个,看样子似已离窟!但也可能是‘七妖’故 布疑阵,我还是进去细看为是……” 心念中,身形微闪,便已进入阴暗无比的石窟,顿感一股奇寒阴风,如刀刮来,但听不 出半点人声响动。 仗着过人眼力,轻灵至极的循路而前,只见窟内尽是曲折迂回,不过数丈之地,已然黑 得如一团浓墨,于是以力聚音,连唤两人名字。 但满窟中只有嗡嗡的回声,应壁震响,根本无人答腔。 心神突紧中,迳自展开步法,直向石窟探处急射。 就这样绕了无数弯曲,除了发现不少人兽枯骨之外。两人还是毫无踪影,可却费去大半 个时辰。 季灵芷苦寻不见二女,心中焦躁,疾循原路出窟,刚一上跃上山头——只见湖中已怃初 时宁静气象,水面上尽被木排布满,虽无帆橹,但均疾若劲箭,在水面,划出条条白痕。 其中主排,格外巨大,上面黄旗飘展,隐约可见一群帮众之前,先后凝立着两个披发佩 剑之人,不用说就是帮主“湘江王言家骥”,与长才“资江王言家骐”。这主排以外,左 右分列着六六三十六排,行列严整,秩序井然,自然是帮中三十六家“排公”,全部出动……以后更有数不清的木排,接踵而至,直逼君山! 这种堂皇巨大的阵容,衬着广阔的湖面,成为空前的奇景壮观。 季灵芷心中剧震,忖道:“排帮大批人马已到,‘七妖’却未现身,定有诡计!我 先将这几个下流毒物解决再说……” 决心既定,曼妙绝伦的身形,立即施为。 眨眼工夫,已到山前,蓦然发现湖心木排上人影乱闪,不少“排客”纷纷跳入水中,为 首的“排公”却护住尾梢“神符”。 左手捏诀,右掌作势如刀,齐齐扭头望着君山这边,从他们慌乱的情形看来,已逢空前 的大敌。 季灵芷身形并不稍停,俊目一扫湖面,却不见对方踪影,心中暗道:“怪呀!这是什么 道理?” 骇异中,功力猛注,如电闪般掠树穿空,霎时已近山水相连之处,突见密林中,一群黑 压压跪满当地的“七妖”门下,正在暗施邪术! 这一群人,个个面目怪异阴森,每人抱着一条旧草席,面对湖心“木排阵”,连连磕头 ,形如鬼魅! 每次磕头之后,随即伸手拔出一茎席草,抛入水中! 而这旧草席沾水之际,湖心木排立刻漂散一根树木! 看样子,若等他们将草席全部拆散,“木排阵”必致整个崩溃! 但此时,排帮大众也在全力应付此关。 不少“排客”早已下水扩住散出树木,而各排“排公”,以及主排上的长老“资江王” ,一齐面向山麓。都用右手发掌,向尾梢上猛力劈下。 只见三十七双手掌齐翻,“七妖”门下便有三十七人吭声仆倒! 但前者虽死,后者又来。 以双方速度相比,“排帮”虽使“神打”之术,而“木排阵”终究难逃漂散之劫! 可是! 季灵芷恰好及时赶到! 双掌暴闪下,劲气如山,快得看不清的身形,疾沿山麓而作穿梭般的旋绕! 轰!轰!轰!轰! 立闻惨嗥声,闷哼声,随之而起。 满空中尸首翻舞! 血肉横飞! 齐齐坠入水中。 一阵阵“噗通!”溅水之声,更是交响不绝。 奏成一首令人入耳惊心的死亡乐曲! 他往为三匝之后,山麓,湖边,已是积尸如蚁! 余者早就抛下草席,抱头鼠窜向山林深处! 季灵芷对这些无名之辈,也不屑穷追。 一声劲啸中,身形划出美妙的弧形,竟自点水凌波,疾向主排上纵落。 帮主“湘江王言家骥”,见状喜极,感动不已地说道:“季兄,当真是你……” “可有什么损伤没有?” “我想不会,但若非季兄及时赶到,恐怕本帮第一回合就输惨了!”“帮主不必客气, ‘七妖’想必马上就来……” “你遇上他们没有?” “只遇见‘阴风鬼王’与‘阴阳人妖’。” 湘江王闻言立刻眉头一锁,心事重重的说道:“这两人倒还应付得下,‘七妖’同出 就很扎手,再加上一个炼成‘月孛迷魂’的少女,更是小弟的对头……” 季灵芷泰然朗笑道:“这倒没有问题,我自问可以解决他们。至于那少女更非恶人,你 尽可放心!” “那么,你要找的两位贵友是谁?是不是与‘武当’之事有关?” “很可能!” 湘江王满怀希望地接问道:“找到没有?” “还没有。” 湘江王闻言轻叹,道:“这两位,能以掌剑震‘武当’,必是高手,来了的话,岂不大 有帮助!” 谈话中,猛听一阵锣声,响彻湖面。 百艘快艇,雁行般一字排开,如飞迎来。 第九章 洞庭诛妖 当先入船,船头挺立着“洞庭七妖”。 另一蒙面少女,白袍凌风飘然,正是黄琼。 她现在的打扮,更比前次见面时不同。酥胸前面,挂着一具死人骷髅,那白森森牙齿映着日光,愈显得邪恶可怖…… 季灵芷胸有成竹,自不放在心上。 可是湘江王见黄琼的装束,立知是自己克星到了。下意识骇得失声低呼道:“不好——!”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见“七妖”倾巢而出,更有一个练就“月孛迷魂”的少女。不禁骇得面色大变,立刻举手一招——三十六只大排齐向主排靠来,连环相扣,结成百丈见方,坚如泰山的阵势。 “七妖”所领快艇,见状也一阵骚然,齐向当中集合。 只见双方的艇队,“排”阵,各以其快如电的速度,对面疾冲! 人人剑拔弩张,磨拳擦掌,紧张的空气,弥漫全场。 除了呼呼风响,潺潺水声之外,更无半点声息…… 眼看“洞庭七妖”的船只,要被这小山般的“排阵”撞成齑粉! 季灵芷冷眼旁观中,却见“洞庭七妖”并无慌乱之色,似乎有恃无恐。 他们一个个凝立快艇尖端,散发迎风飘拂,面色阴残森冷! 再一转头打量湘江王,他目光怨毒之极,脸皮微微抽动,反有几分忧容! 就在双方近至半里之时,“阴风鬼王”突地一声厉啸,余妖齐齐应和,袍袖猛挥中,黑气疾射。方圆数里的浮沙夹地裂海啸之声,猛自湖底冒出,把双方的艇队、“排阵”全部顶在沙中,纹丝不动! 随听老妖桀桀怪笑中,阴侧侧地喝道:“言家小子,你‘老子’都不是敌手,你更不成……” 湘江王眼角血痕绽露,暴叱道:“老妖你的死期到了!” “少来卖狂,你如乖乖的带着帮众滚出洞庭。还有一条生路!否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阴风鬼王”说到得意之处,又是一阵狂妄至极的怪笑。 却不料一个清劲无比的口音,冷冷哂道:“老妖!言帮主说你该死,你就算死定!” “阴风鬼王”怪眼一翻,见是季灵芷从旁说话,立刻狞面肌肉几闪,骇然道:“姓季的,这是我与“排帮”之事,你何必多管……” “哈哈哈哈!本人有此兴趣!” “为的什么?” “你们‘七妖’罪恶满身,我懒得一一数你罪状!” “你敢是要多管闲事?” “依我一件,可以放过!” “哪一件?” “你们,七个当场‘自了’!” 对方当然懂得“自了”的意思,就是自杀,恼羞之余,恶心陡炽,厉号道:“小子,咱们等着瞧!” “正要看你有何能耐!” “有种的让我们上排!” 季灵芷目光如电,向湘江王一使眼色,湘江王竟然点头道:“季兄,这可以答应,但老妖请留给我,以全孝道!” 季灵芷即冷声对“七妖”说道:“排上给你们一半地方,想必够做陈尸之所!” 话声刚落,湘江王依言将手一挥,“排帮”门下人影如潮,立刻让出一半之地。 “七妖”身形疾旋,七道黑色桶沿着浮沙,迳落排上。 休看黄琼年轻少女,她所旋出的气团,亦不逊于“七妖”,紧跟“阴风鬼王”身后,同落排上。一双明眸绿光炽如潮,但季灵芷并未留神看出。 那“阴风鬼王”停身后,先不发招,却阴沉地问道:“此番排帮倾巢而出……” 季灵芷一声冷叱,道:“老妖不必拿话挤兑,今日之战,你们“七妖”一齐上好了!” “你们三十六家‘排公’——” “一旁观战!” “阴风鬼王”立刻笑意一浮,又道:“就只你们三个——?” “资江王监阵!” “阴风鬼王”更加得意洋洋,道:“这样说,你们两个!” “嫌少吗?” “桀桀桀桀!两人年龄加起来,不及我一半……” 季灵芷微然冷哂,不予答理,迳到湘江王道:“帮主父仇在身,请!” 湘江王目眦出血,怒毒至极的急纵出阵。 “阴风鬼王”暗自得意,狞恶阴笑连声,身形旋得快似风车,眨眼时,黑色气桶粗逾丈五。 湘江王随他身形疾转过来,黄色气团绕身涨大,其粗也够一丈二三,双掌迳自气团中发招,疾向“阴风鬼王”劈去。 木排上,一阴一黄两座气团中,掌影如山,快得令人目眩神摇,身形更已隐在气团中,不见踪迹,就在这未分轩轾的分际,其余六妖,突向季灵芷无声袭来。 季灵芷俊目余光突见六股黑柱,如鬼魅般疾飘而近,下意识的身形一拔,飞纵二十丈外。六妖如影随形而至,竟把他围住垓心。 他冷哼一声,左掌疾出——但掌风到处,对面敌人立刻疾旋暴退,并不还招。 而左右两侧和身后,却腥风大作,五道阴毒掌力,电袭而至! 其势一若奇寒狂飚,劲道十足。连忙两臂连连圈划,奇奥无比的拍出五道劲芒,反击对手,只听平地焦雷似的爆声起处,群妖引身猛退,季灵芷也被迫得身形几下摇晃。 那“六妖”的护身气柱,以各隔五六丈距离,走马灯般,绕他而旋!木排上黑气如蛇蜿蜒,寸寸升高,厚可半尺! 蓦然间,怪啸起处,“六妖”如电疾冲,掌风击到,血雨先淋,十丈方圆中,尽是桃红色的腥臭的血滴。其中更翻卷着十二条绫带,俱是各种脏血所浸成,如灵蛇发闪,分找他周身生死大穴。 季灵芷心知此血污毒无比,凛然下,双掌两种奇功进出。 血雨飞酒处,“六妖”见掌即逃!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样拉锯般,一进一退之间,三十余招业已过去! 季灵芷眼角一扫湘江王那边。 只见他与“阴风鬼王”打得难解难分,半斤八两。 猛然湘江王掌法一变,火光突闪,雷声震爆,五指尖端烈焰疾射丈余,直向老妖黑色气柱中切入。 立闻“阴风鬼王”厉喝连声,顶心上绿光徒涨,来迎湘江王本门绝招的“雷火掌”。 但绿影火光一触之下,老妖蹬的震退半点…… 湘江王得势不让,双掌连翻处,雷音与烈焰,震得湖山响应,水面通红。 老妖已然踉踉跄跄退了丈多! 季灵芷正在暗中庆幸“排帮帮主”可报父仇,但猛见老妖身后黑气中的黄琼已然取下枯髅,高举过头,娇躯疾转中白袍飘然离体,已然可以看到膝盖! “不好!她神色太不好了……” 心念中,掌法缓滞。“六妖”马上血雨、掌风、绫带—齐攻来,竟迫得他连退三个大步,险为对方所乘。 不由得杀机顿炽,奇猛无伦的一连攻出十八掌之多。 “六妖”仍是按计行事,专取软困之法,缓和他雄猛无俦的掌风! 季灵芷赫然狂怒,奇快的身形箭射。首对“阴阳人妖”迎面一掌! “阴阳人妖”哪有胆量硬接?自是引身疾退,其余五妖趁机攻上,季灵芷竟不回头,更向“阴阳人妖”兜胸三掌,已然用上全力! 只听一阵“隆隆”掌风起处,五妖所发劲道,竟绕过季灵芷的身躯,散为无形! 而“阴阳人妖”那护身黑气,已被他雄沉的盖世掌力,震成缕缕淡烟。 渗嗥中,摔出五丈多远。但见木排上平添一堆血浆肉饼! 旁立观战的资江王与排帮门下,早先被场中两处恶斗,看得目眩神摇,俱都屏住气息,默然无声这时,齐声发出暴雷似的一阵欢呼! 五妖更是骇得凄厉如鬼,连连嘶啸,竟然亡命抢攻! 立见五道黑柱,夹腥风血雨,直奔神色凛然的季灵芷,立见——身影,掌风,惨嗥,闷哼,交织一片,其惨烈之情,真是前所未有! 但湘江王那边,却是战局疾转直下。 “阴风鬼王”数招不敌后,右手突然摸出一个绿玉小瓶,对黄琼面前边摇! 随听阴风大起,黄琼明眸中绿光暴出三寸,乘着丈大护身黑气,只一闪,已然抢到湘江王面前,右手枯髅头,闪电推出——湘江王一则功力为对方所克,二则季灵芷说过此女并非恶人,但她的出手,却无丝毫相让之处。吓得冷汗进出,护身黄色气柱,立缩三尺! 忙迫中,身形暴移,堪堪避过一招,“雷火掌”不敢妄行施为,焦急的目光直向季灵芷这边射来! 季灵芷也骇得心头巨震,掌法一紧,神光暴现,劲风排涌下,又有两妖震飞数丈,骨肉如泥而死,还剩“三妖”亡命纠缠,犹作困兽之斗。 但在同一时间,黄琼也向湘江王连逼三招,迫着这“排帮帮主”连连闪避,眼看双方生死立判,季灵芷纵然奇快无比,也无法抢救此招! 就在这群雄束手的关头——巨排边,“哗!”“哗!”连响。 两条婀娜身形,直冒而出! 随闻娇叱连声!正是海宫蛟女到了,“秘魔神掌”劲芒暴闪,迳取占尽上风的黄琼!居然迳道威猛,立刻刹住对方锋芒! 另一个,不用说就是“白蕙”,她双掌妙的连圈带划,真奔“阴风鬼王”,老妖惊怒中,左掌疾截,右手高举绿玉小瓶却放不下来,彼此堪堪敌住! 季灵芷见二女突然出现,心头狂喜。身形奇妙的疾旋而出,双掌齐开,怒海鲸波般掌风震击下,三娇连发惨号,全部了账! 就在众帮如雷采声中,季灵芷“天龙九现”身法,凌空翻射而来,似向海宫蛟女与黄琼扑去。 但将近二女头顶,他突然蜂腰一拧,二指暴出,劲芒嘶闪处,不偏不歪,恰巧点中“阴风鬼王”右手腕部,所持绿玉小瓶立刻飞入季灵芷掌中。他更不等身形着地,就在空中抽去瓶塞。 “飕”的一声,黄琼身法顿缓,明眸绿光立刻收缩。 海宫蛟女却不了解内情,对方一慢,自然乘机抢入。皓腕起处,掌影如潮,迳取黄琼生死要害! 季灵芷骇得狂吼,道:“住手!”身形疾折,右掌忙向海宫蛟女挡去! 就在同一时间,黄琼已被海宫蛟女掌风扫中胸侧,虽经季灵芷发招挡住,但距离太近,立见娇颜骇然变色,樱口血箭狂喷,颓然倒地,手中骷髅脱掌飞出。 海宫蛟女也被季灵芷掌风真劲迫得急退丈余,血气乱翻!明眸惊骇至极的瞪视个郎,莫名其妙! 季灵芷忙道:“蛟妹,快来救人!” 话音未落,奇快的抄起黄琼,拉住海宫蛟女纵回本阵。 再说“阴风鬼王”眼看玉瓶被夺,黄琼旋被对方所获,惊骇更至。百忙中顺手抄起骷髅骨,狂怒的对白蕙猛攻数招,招招毒辣无比! 白蕙不及对方,这一来险象环生…… 退让中,猛见“湘江王”电闪而出,“雷火掌”烈焰呼呼,迳向“阴风鬼王”扫去!不由芳心一喜,“分波破浪手”划出层层劲波,要报刚才数招之辱。 季灵芷正在运功治疗黄琼,见状急喝道:“言帮主一人尽够杀她!你快退!” 果然,他这一句话,灵验无比。白蕙立刻收招,直奔意中人身前! “阴风鬼王”风仅剩湘江王一人出手,怪眼暴睁,桀桀狂嘶道:“小子,咱们单打独斗,以判生死!” 湘江王沉痛的叱道:“正要杀你以祭先父在天之灵!” 排帮大众一声暴雷似的答应,立从主排棚中,抬出一座香案,红烛亮烧,当中供着老帮主的神位! “阴风鬼王”见状全身猛打冷战,随后桀桀冷笑道:“你父子正好一路同行,看招!” 招字刚落,手中骷髅如电推出,身外黑色气柱暴涨数尺!声势骇人之极! 湘江王双掌齐错,护身黄气如潮,已然使出全功! 只见场中,一黄一黑两个丈五粗细气柱,相对疾转,身形俱已隐没其中。 黄气中,烈焰雷声暴震,掌掌相连,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猛向黑色砍劈! 黄气中,阴风疾啸,骷髅头幻出无数怪影,拚命挡来! 一声残酷的决斗,就此揭幕! 不但排帮门下,人人心急如焚,目呆口定! 连季灵芷运功中,也不时俊目频频回头,希望这“排帮”少主能手刃亲仇以雪前耻。 电光石火间! 五十招已过,湘江王又处上风但黑气中,厉啸突传,“阴风鬼王”手中骷髅一抖,那死人头骨牙床格格一开,大蓬阴雾狂射,湘江王雷火掌的焰芒立短三尺,脚下连退几个大步! ,“阴风鬼王”厉笑桀桀,更将舌尖咬破,血箭如一道喷泉,漫空疾射,骷髅头同时“蓬”的炸为粉碎,锐如利刃的奇毒碎骨,“嘶”!“嘶”!破空,笼罩三丈之地——湘江王骇然横移八尺,但仍不出对方威力范围,骇然中,左掌疾发,但“雷火掌”在克制重力下,虚飘飘的,仅余两成功劲,虽然右掌又上,眼看难逃此招! 季灵芷突然暗出右手,二指白芒如电,疾向湘江王灵台穴虚空一点——“轰”然一声山鸣水应的巨震,湘江王右掌如火山发,雷焰齐飞! 立见“阴风鬼王”护身黑气应声进散,一袭衣袍火光冒起,烧得老妖手脚乱抖,“唧唧”惨号! 转眼间,毛发荡然,化为一块焦灰,臭腥之气,令人掩鼻不及! 这厢老妖伏诛,湖中浮沙随即沉没,“七妖”百只快艇所载门众,吓得手麻足软,齐齐拜伏舟中,湘江王忙赴季灵芷身旁,感动至极说道:“季兄恩同再造……”一旁倒身下拜。 “这不算什么,‘七妖’门下帮主打算怎么办?” “全听季兄处置!” “这些人不值得深究,帮主施他们一条生路好了!” 湘江王一声传话,百艘快艇上谢声四起,与“排帮”中如雷欢声响成一片,十里可闻,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黄琼也明眸一亮,悠悠醒来,随即凄婉无比地说道:“灵哥!我最后还是被老妖迷住,真对不起!” 她这声“灵哥”,叫得在旁的海宫蛟女和白蕙柳眉齐皱。 季灵芷收掌轻叹,道:“还好,你没有……使出绝招……” 黄琼心知个郎指的是她未曾振脱衣袍,立刻粉脸红晕,翻身坐起,细声道:“对方不用“雷火掌”,我不会那样……”说时自袍下取出“五龙环”一亮,接道:“而且也多亏此环护身,也许它有无形的力量,暗中在保护我……” 海宫蛟女立刻又和白蕙交换了一个骇异的眼光,表情甚为复杂…… 季灵芷却没有注意,随手搀起黄琼,面对着国色天香,含情欲语的海宫蛟女和白蕙,万绪千头,无从说起! 至于这三个妙龄少女,更是各有一番心事,默不出声。 三女一男彼此互看了几眼,竟无人先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这时,湘江王与所有帮众,业已祭过老帮主神位,齐声前来致谢,道:“季兄对本帮恩德如山,我不知应如何答谢才好……” 季灵芷猛然惊觉,随口道:“举手之劳,谈不上谢字,本人也要告辞。” 全帮苦留不住,便将主排亲送四人过湖,湘江王依依惜别不已。双方互道珍重,季灵芷及三女飞身上岸,迳向一处幽静之地而去! 排帮对季灵芷这种侠义洒脱,武功超凡,敬佩得无以复加。 于是将他衡山力敌道家三真湘江掌震佛门三老,以及洞庭诛妖等事迹,加上英雄美人的渲染,编写歌谣,日常诵唱。 这一唱,传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再说季灵芷与三女纵入林中,自然先作一番介绍,只听莺声燕语,彼皮寒暄两句,季灵芷急急问道:“蛟妹,你怎么又跑出岛来了?” 海宫蛟女面上立现红晕,略含委屈地答道:“灵哥,你又来责备……” “我并不是责备,你第一次出岛,碰上青姬与寒金教这次又来……” 海宫蛟女生性纯良,但从看到黄琼的“五龙环”,芳心早已闷闷,加上青姬的旧事重提,更不自在,竟不待个郎说完,嗓音微变,截住道:“你?……” “我怎么——” “你好像不愿意看见我!” “这从何说起?” “一次见面一个钉子,这算什么——” 白蕙深通世故,见她两上当面就要说僵,黄琼在旁表情微妙,立忙一使眼色,插言道:“蛟妹!你们那边去细谈好了,我陪黄姑娘聊聊。” 两人立刻依言走出十多丈远,白蕙嫣然一笑,对黄琼搭讪道:“黄姑娘跟他认识不久吧?” “灵哥跟我是这两天才相识的!” 白蕙马上芳心剧震,暗忖:“相识两天……就成了‘灵哥’……而且居然得了一枚金环!”心念中,面部表情颇不自然,勉强笑问道:“那‘五龙环’是他自动送的吗?” 黄琼不知白蕙曾给为着一只金环,煞费苦心,竟轻松的答道:“当然是他自动送的,我根本不知他戴有此物……” 白蕙芳心,“呼”地一震,几乎气得吐血,讶然忖道:“好哇!我为了此环,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灵弟竟会一见就送给她。不过这妞儿长得也是真美……” 连吸两口长气,讶然道:“你是洞庭七妖一伙,他怎会……”话到一半,已知失言,立见黄琼玉面飞红,不再答理! 羞恼中,迳自向季灵芷这边纵来,便听海宫蛟女说道:“灵哥!我们是为你报仇才出岛来!” 立刻听到季灵芷感动的答言道:“我非常感谢你们这番好意,但也太过冒险……” 白蕙一听两人并无误会,芳心顿时安慰许多,竟自立足倾听下文,立闻季灵芷的口音传来,问道:“武当派的事情,是不是你跟蕙姐两人所为!”白蕙一听季灵芷亲口称她“蕙姐”,芳心甜意丝丝涌出,她料到义父“神通一指”必然已向个郎提起终身,自然是一说就准……耳边又听海宫蛟女坦率答道:“是的——” “你们为什么偏排‘武当’一派?” “我们听说你先和五大掌门决斗,然后去‘万刃谷’救我,结果碰上仇人‘黑衣圣母’,被她劈落‘绝灵崖’……” “这都是事实,以后怎样?” “依我就要找‘黑衣圣母’拚命,可是师叔神通一指,跟‘蕙姐’都说我功力尚浅……” “难道你就拿‘武当’派试招不成?” “那完全不对!我想从你出道以来,第一个纠众为难你的就是‘武当’派,我本意是去跟他们讲和,然后联合对付‘黑衣圣母’,不料一到什么‘解剑泉’,马上遇到许多道士,声势汹汹的,又要解剑,又要我们揭去面巾,那自然是办不到。” “结果就动手了!”“我再三申明要见掌门,老道们一听我说姓季,更加不分皂白,乱问一气,说了许多难听话,我当然不能受那种气呀!” 季灵芷轻叹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海宫蛟女却天真的接着,道:“结果武当掌门‘如意道长’出来,一言不发立使辣招,被‘秘魔神掌’惊退,我看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本事,灵哥!你看我功力是不是有了进步?” 季灵芷心神不宁,漫应一声,剑眉微锁! 海宫蛟女见状讶然道:“你可是又生气?” “没有。” “眉间皱得这样,还没有!” “我只是在想,‘崆峒’、‘少林’所发生的事情……” “哦——那可不是我们,你不要乱猜!但后果如何?” “七大门派的上辈元老,除衡山‘无灯大师’外,都下山来了。” “可是来找你……?” “当然!” “有没有动手?” “那还用说!” 海宫姣女关切至极地问道:“他们的武功一定是厉害无比。” “这倒不见得。” “那么你又赢了他们?” “是的!” 海宫姣女笑容如春花怒放,道:“我真高兴!” “这并不值得高兴!” “怎么?” “黑衣贱妇不久要开武林大宴……” 海宫姣女惶急骇问道:“这跟我们出手的事,可有关连?” “少林寺晚上有人偷入纵火,留下我的名字。” “呀——!” “幸好佛家三老在寺,来人受惊而逃未成大害。” “崆峒山呢?” “虽然另有‘青城’派掌门与不少门徒在场,来人竟以‘秘魔神掌’一类功夫,杀伤很得!” “那决不是我!灵哥,我可以发誓!” “我相信不是你们,必是‘黑衣贱人’敲山震虎,移祸江东的诡计,但那两个冒名人物,一定要查出来,把他们锉骨扬灰,才消得我心头之恨!” 季灵芷说到此处,眼睛中杀气凌人,连海宫姣女都吓了一跳,道:“我们大家分头去查,好不好?” “不必……” “为什么?” “武当、崆峒、少林三件意外,虽然两件是假,但有一件是真足以引起外界误会,我看你们……” “不,我跟‘蕙姐’都有权利参与追凶报仇的大事!” “你的意思是——?” 海宫姣女微一忸怩,随即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都算季家的人,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报仇之事理所当然!” “蛟妹]以你们的功力,惹事有余,成事不足j” “你是说我们到‘武当山’替你惹了祸?”海宫姣女嗓音一哽,明眸中立现泪珠。 “蛟妹不要会错意思,反正你们不必冒险……” “反正我一次也来岔了,二次又来岔了,你就是要催我回.‘海宫岛’去!” “我完全是替你着想。” “好吧,这先不谈,师叔‘神通一指’可曾提起‘蕙姐’的婚事?” “这是有的。” “我……我也赞成,你该不反对吧?” “这个——” “难道你没有答应?” “我……我先要禀告义母!” “你找到她老人家啦?” “不错!” “那么,我们两人的事情,你禀告过没有?” “也还没有。” “奇怪——” “她老人家心疾虽然好了,可是记忆没有恢复,而且我来去匆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 “没有想到这一点!” 海宫姣女柳眉微皱,沉思片刻言道;“既然她老人家还不曾痊愈,留她一人岂非无人照顾?” “这倒没有关系。” “还没有关系?” “义母收了个螟蛉,足以照顾一切。” “是男是女?” “是女。” 海宫姣女柳眉皱得更深,人影飘闪处,白蕙已至当地,她听到季灵芷推辞婚事,芳心已极失望,如今又平空钻出另一异性,自然沉不住气,竟自瞬地出现,海宫姣女惊噫失声道:“女的?她叫什么名字?她年龄多大?” “名叫‘弃尘’,年龄比你‘蕙姐’大概轻一点吧!” “哦!想必很美?” “武功颇高,人也机智,但是面貌——不佳!” “有两个优点,一个缺点也无所谓。” “我也是这么想。” “我早猜到了,我的事你瞒着义母,‘蕙姐’的事你拒绝了师父,八成和她——” “你不要瞎猜,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季灵芷说时,也是剑眉微皱,眼看这两个少年男女又要说僵。 白蕙连忙插言道:“多一个义妹不是更热闹一点吗?灵弟,我们应该恭贺你!” 海宫姣女此时与她情逾骨肉,言听计从,竟也不再说话,她认为这位一能说会道,必然可以谈出一个所以然——季灵芷闻言,也答道:“弃妹确实生得奇丑……” “那且不提,我另外有个问题。” 季灵芷心中一戚,道:“是哪方面的?” “就是黄姑娘!” “她又怎么——?” “她口口声声叫你灵哥,想必是你同意的?” “我与她相见不过两天。” 白蕙妖笑一声道:“进展倒是很快……” “你又来了……” “别紧张,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琼——”季灵芷几乎失口叫出“琼妹”,随即改口道:“黄姑娘生性不善言词,蕙姐不要拿她取笑!” 海宫姣女愈听愈不是味道,冷冷道:“她不善言词,可是有你帮着好说话——” 白蕙却轻笑阻止道:“蛟妹别忙,我还没说到正题上去。” 紧接着对季灵芷问道:“五龙环也自动送给她一只,这又怎样解释?我看这位不善言词的‘琼妹’,倒有两下子!” “这——” “别这这那那的,快些讲吧!”海宫姣女泪如断线珍珠,玉容惨变! “你们两个真是——” “难怪你老怪我们不该来,原来有这一个‘琼妹’,那一个‘弃妹’,你……你……就是嫌我!” “蛟妹——!” “留着叫别人吧,我不配!” 海宫姣女说毕,纤手一抹泪痕,爽利地转身便走,季灵芷少年心性虽想制止又不便,还是白蕙一把拉住,道:“蛟妹,你别使小性子,乱跑可不行……” “我才不使小性子,我回‘海宫岛’,让他省心!” “蛟妹,爱情和婚姻都是大事,不可儿戏!” 海宫姣女生性纯厚,坚认从一而终的思想,迳自坦然答道:“当然不会儿戏,我既已自认姓季就姓到底,决不拿这种事来赌气!” 季灵芷见状,心中自是感动,唤道:“蛟妹一海宫姣女不待他说完,面色一整道:“你不用叫,我这次回岛,除非你请决不再来!而且——” “而且怎样?”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除了‘蕙姐’,其他什么姐妹我是一概不认帐!” 说毕,身形如电疾射而出,季灵芷与白蕙下意识的随而纵出,那料海宫姣女芳心气到极点,竟然头也不回,皓腕翻处,照定身后风声便是一掌!,她既曾服食“蛟胆”,亦且苦练秘魔神掌颇久,已具季灵芷出道时五成功力,自属不凡,只听“蓬”然掌风震处,白蕙一声闷哼,侧飘坠地! 季灵芷一身难顾两头,只得先行察看伤势,片刻后,白蕙翻身坐起,面色仍是满布骇然之色。 季灵芷关心的问道:“可伤了什么地方?” “还好。‘章门穴’稍为岔了一点气,不妨事了!” 季灵芷略一思忖,道:“姣妹既已回‘海宫岛’,蕙姐你也赶去,免有意外。” “你就不追吗?” “我有许多紧要事情,无法分身。” “是不是还要安置‘琼妹’?” 季灵芷尚未答言,白蕙回头中忽发一声惊噫,道:“她怎么不见了?” 两人身形如电,纵回原地,惟见一片枯林,空空荡荡。 黄琼早已悄然离去! “怪呀!不久以前还在这里!” 季灵芷怅然中,俊目电扫,发现枯枝上一幅白巾,迎风飘荡,正是黄琼蒙面之物。 连忙一手摘下,只见桃红点点,血迹犹新,竟是她匆忙中,咬破纤指所写,使人更增凄恻之感! 只见那白巾上写道:“灵哥:为成全你之幸福,我走了。 妹幼为老妖迷拐,迫习邪功,以致不齿于人,誓必另投明师,习得“秘魔掌法”。以求列身正道。 我虽远去此心不渝。 诸希珍重琼” 季灵芷不禁跺脚叹道:“她这一走,不晓得又会出什么岔子!” “不至于吧?” “她是‘阴风鬼王’拐来的,曾习‘月孛迷魂’之术。” “听说这种功夫很厉害,防身有余,何必替她担心?” “就因为有这种功夫,坏人以为她坏,好人以为她不好!” “她不是说要去学‘秘魔掌法’,希望她学成好了!” “不可能有此机会!” “我看你确实有点偏心,难怪‘蛟妹’生气……” “这从何说起?” “蛟妹走了你倒不着急,黄琼走了你似乎特别担心。” “她们两人以蛟妹武功较佳,而且有地方可去,黄琼却完全不同。” “好吧!反正都去了,你我也该走了!” “你和我……一道走?” “当然!” “你不去追赶蛟妹了?” “你不是已经说过,她武功又好,又有地方可去,不必担心!那还用得着我追!” “蕙姐,你一定要去!” “灵哥,你对谁都不错,但对我……” “怎样?” “最不公平!” “何以见得?” “你先是担心黄琼,其次是蛟妹,最后是赶我快走,这难道也算公平?” “蕙姐不要取笑,你一定要去!”白蕙明眸一转,说道:“就算依你,可有一件——” “哪一件?” “我义父提的事情……” 季灵芷想不到白蕙居然开门见山,提起亲事,不竟微微一愕,答道:“你的意思是——” “你一定禀告你义母。” “这——个,师叔已经表示由他将来去说。” “至于你总该不反对吧?” “我没说过反对二字。” “灵弟,你既不反对就是承认了!” 季灵芷俊目一瞥白蕙,只见她媚艳的玉颊上,充满殷切,极是感人,因此点头道:“蕙姐,这岂不委屈你的终身!” 白蕙顿时大喜过望,娇笑如花,道:“那不必提,可是你要记着一点。” “请直说好了。” “除了蛟妹和我,希望你不要再找些姐呀妹呀的……” “你尽管放心!” 白蕙依依不舍,慢慢转过娇躯,一声“珍重”,两人各朝一个方向疾闪而去! 瑞雪纷飞,琼瑶遍地,一片锦绣山河,都被点缀成银堆玉砌的一般。 梅林中,落英缤纷,暗香点点。 更显得清雅绝尘,见而忘俗。 只见人影翩然处。 一位倜傥不群、英俊潇洒的少年踏雪而来。 他正是季灵芷,此时脱去“无灯大师”所赠僧袍,恢复了本来面目。 他一面足下不停,一面沉吟道:“现在距‘武林大宴’不过七日,师叔‘神通一指’既未遇见,偷袭‘崆峒’、‘少林’的冒名人又不曾找到,只是遇到了些武林人物,他们有些人已经接受我的警告,有些人还是执迷不悟,存心观望,看来我惟有现身‘无归湖’将‘黑衣贱人’除去,省得噜嗦……” 心念中,走入梅林深处,幽香扑鼻,沁人心腑,蓦地抬头一望——顿见梅林深处,一座颓废寺院,既无钟鼓又无诵佛之声,不禁心头微震,脚下也就放慢下来。 而且,寺前银色身影一晃而入,更令他大吃一惊,忖道:“此人衣着颇像‘五毒帮’门下,尤其行动诡祟……” 正思索间,又见一个黑衣蒙面俏影一闪入寺! 季灵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立刻发现此女身形,就像“癸水教”内坛八女侍中的一个,不由惊噫道:“癸水教八女侍如在此地,可能仇家‘黑衣贱人’也在,这倒是天赐报仇良机,我必须小心一点,以免惊走对方……” 忖思已毕,奇妙的身法一施,便已纵至废庙后院墙外。 院内情形尽收眼底,果然是“五毒教”和“癸水教”潜伏之地,虽则此地荒凉已极,却仍有四个教徒隐身破墙后不住向外了望! 季灵芷身形如电,那四个教徒连人影还不曾看清,已被他一指点中要穴,顿时身形僵立不动,半点声音都未知出。 季灵芷更不迟疑,身如电掣云飘,早已闪上殿顶,俊目向殿内一看,骇得心头一阵狂震不已。 只见师叔“神通一指黄继然”仆倒殿中! 殿上大辣辣的坐着“太上邪君公孙渊”’“癸水教主黑衣圣母”,打横坐着“五毒教主苗银毒叟”。八女侍与二十多名教徒肃立两侧,默默无声。 只听“黑衣圣母”阴狠至极地问道:“你只要好好答复这几个问题,便有生路,否则——哼!” “神通一指”显已穴道被制,只听他冷哂一声,怒吼道:“废话!” “你不必臭硬,难道你不怕本教主独门手法?” “神通一指”闻言一阵颤战,似是余怖犹存,怒哼一下,并不作答。 “黑衣圣母”冷森森地问道:“老实讲,你跟季灵芷是什么关系?” “……” “白蕙可是跟你们一道?” “……” “黑衣圣母”见对方硬不答应,不怒反笑,媚声喝道:“带下去,将他琵琶骨穿了起来,再行拷问。” 四个“癸水教”徒奉命急行而前,将‘神通一指”拖出殿去! 刚到殿口的时候————条奇快身影,如怪鸟般掠殿直出。但见左手翻处指风飕然,四个教徒一哼不哼,立刻翻身仆地。 便更右手一抄,将“神通一指”拦腰提到院心,随手拍活了他的穴道。这一连串动作,仅在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 显见来人功力之高已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殿中诸人,都被这意外剧变骇得面无人色。 “太上邪君”身如轻絮,立刻飘到殿口,“黑衣圣母”却一阵狂笑,道:“季灵芷,你来得好!” 季灵芷目棱出血,怨毒至极喝道:“你也来得太巧!” 左掌疾翻,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直劈过去。 “黑衣圣母’’面现一丝阴笑,娇躯暴移八尺,立刻回敬一掌,“太上邪君”到底曾经吃过亏,睹状亦自侧方发掌攻出。 “轰”然一响暴震后,三人身形各退半步,“黑衣圣母”笑容顿敛,骇然忖道:“对方功力比上次又增一倍,竟比我苦练“万邪录”还要快些,岂非怪事!” 心念中,对方右掌又至,功力愈见沉雄威猛,但为照顾坐地运功之人,不敢发步上前,立刻心机一动,横飘丈五,笑道:“慢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不成?? “此地不是决,斗,之所,你我另找地方好了!” “用不着!” “哈哈!你敢是受了两次教训,不敢去了?” “你这套激将法骗不倒本人!” “你口口声声要与本教主寻仇,你我远觅幽僻之地一决胜负,不用外人参加,难道你还不乐意?” “你无非想引我远离,无法在‘武林大宴’上,戳穿你的阴谋而已,你一生全靠阴狠,本人可不听你这一套。” “你两次在我剑掌之下逃生,还敢来公然挑战——” “今日叫你粉身碎骨!” “你不怕我另有奇功y” 季灵芷冷哂一声,叱道:“你如有胜我的把握,焉有不及早下手之理!” “少来猖狂,我问你白蕙哪里去了,可是被你们收留?” 季灵芷面色一转,道:“你不配问!” “本教叛逆,当然问得!” “癸水教人人可杀,叛逆者才是好人,你不必废话连篇,接招吧——? “真是不知好歹,本教主原想网开一面,让你先带此人出去,难道你毫不考虑他的安全吗?” 季灵芷闻言一怔,俊目闪处,“神通一指黄继然”昂然立起,激动地说道:“别理她那一套!” 季灵芷连忙低声道:“你老人家伤势可有妨碍?” “已经好得不少了!” “请师叔相机退下,小侄要动手——” “替我好好的打!” “打”字未歇,季灵芷眼眸寒芒连闪,双掌以惊天动地的声势,拍出两道劲波,分袭“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 两人已知诡计难遂,面色凛然中,各以双掌发出十成功力相抵。 立见两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流,合而为一,直向对方掌风上硬接过来。 “轰”然一声,柱摇梁动! 满殿涡流乱卷中,季灵芷蹬蹬退了三个大步! “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也是各退三步,即便站稳,立刻面浮放心的狞笑,心知二人合力之下,即令不胜,也不致于落败,竟自猛扑而上,招招毒辣齐向季灵芷生死大穴上拍来! 季灵芷俊面一凛,双掌连划带圈,层层劲波涌潮而出。 在这破庙广院中,展开了前所未见的一场惨斗! 只见三道奇快无比的身影,此起彼,乍合乍分! 不惟手法之快,令人目眩神摇。 那掌风劲力,更卷起漫空涡流,将满院积雪,吹得如柳絮逢风,在“波!波!”不绝的爆响中,四飞进散! 一会儿工夫,双方已过百招以外! 季灵芷真力深厚,愈战愈勇。 但“黑衣圣母”与“太上邪君”亦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守相应,妙到颠毫,一时之间毫无破绽! “神通一指”黄继然看得目瞪口呆,但旁观者清,已然想出制敌之法。 随即一声雄沉的劲喝道:“先解决一个,剩下一个决跑不了!” “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闻言大惊失色,眼中怨毒之光,齐齐扫来。 季灵芷剑眉一轩,大有所悟,立刻左掌使出一招“如来闻道”,劲芒乱闪中,逼得“黑衣圣母”跄退丈余! 他立乘对方阵容散乱中,右掌“伽蓝十二手”的奇奥招式,夹怒海乐皮般的白气清光,疾划“太上”邪君”面门。 “太上邪君”上次被他所伤,犹是惊弓之鸟,身形暴退中,微闻半声闷哼,已然震得血气翻涌,面泛惨白。 季灵芷得势不让,奇奥身法立刻展开。 指东击西,连连发掌,迫得对方两人如走马灯般乱转,惊骇百出的避过数招。 立闻宝剑出鞘之声铿然嗡鸣。 “黑衣圣母”已拔出从青姬处夺来的“玄女剑”。 只见黑光暴闪,划出层层剑墙,如灵蛇吐舌般,便向季灵芷疾刺而至! 季灵芷对她的“三分剑法”颇有戒心,右手一探,“霓电剑”青紫寒芒划空疾闪,“叮叮”剑刃相击之志,不绝于耳。 两人各展波谲云诡的剑招,剧斗起来。 季灵芷内力雄厚,剑法简明,全是大开大阉的招数。 “黑衣圣母”虽然一身邪功,但剑法却是武林中大家秘技,以她这种罕见的功力施展出来,声势自是骇人心魄,凌厉无俦! 那“太上邪君”刚才被季灵芷一招所伤,功力顿减三成。此时仍是乘隙进招,以收牵制之效,但季灵芷何等聪明,竟自故意微露破绽,手中长剑,将三式师傅剑法,连贯刺出,挡住“黑衣圣母”剑墙。 左手反身拍出,正好硬接住“太上邪君”附背抢入的一掌。 又是一声闷哼,对方身形立滞,抚胸僵立,显已伤上加伤! “黑衣圣母”睹状骇极,手中剑招一紧,娇声大喝:“苗银毒叟快拿那老小子!” “五毒教主苗银毒叟”与季灵芷有杀子之痛,只因技不如人,隐忍已久。 闻言身如电出,迳抢“神通一指黄继然”。 立见拍掌翻飞,二人已是狠斗一处。 季灵芷知道“苗银毒叟”“五霞散”的厉害,师叔决难抵敌,正要发声喝破,目棱中猛见银光突闪一五彩斑烂的毒粉,嘶嘶进射,霎时如烟雾般罩满全院。 “黑衣圣母”剑气排空,身随剑走。 已如凌波踏浪似的翻出当地。 季灵芷无暇思索,奇奥身形凌空划出一道弧形,左手拦腰抄在“神通一指”,凌空直上三十余丈。踏雪御风疾驶而去! 他以奇快身法,眨眼间已出数里之遥,心内正在焦急师叔神通一指的伤势如何,却听对方说:“灵儿放手罢,老夹着可不像样了!” 心头惊喜交集,忙一松手,“神通一指”已然翻身站在当地,哈哈朗笑道:“苗银毒叟虽是厉害,老夫可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 “你老人家竟未中毒?” “他掏毒粉银壶的时候,为叔已然劈出掌风护身,抽身急退!并未被他沾着皮肤,不过久缠下去,必不讨好,因此只得由你夹着出来!” “你老人家怎样跟他们遇上的?” “这很简单,我偶然发现几个‘癸水教’徒,已将他们擒住,打算追问教中动静,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遇上了‘黑衣贱人’!” “神通一指”说到被擒之事,仍是气虎虎的! 季灵芷接着道:“蛟妹,蕙姐都已回‘海宫岛’去了,你老人家可否也去照顾她们一下?” “神通一指”大喜不已,道:“那是当然的,这次老夫担保不让她们私自出来,可是——” “你老人家直说好了!” “蕙儿的事,你到底是否答应?” “小侄要转去再斗‘黑衣贱人’——”接着猛喝道:“慢点!你身上的毒粉抖干净吧——” 话声中,竟自伸手往他衣袍着粉之处弹来! 季灵芷有了误毒湘江王的经验,骇得身躯疾旋三丈开外! 扭头处,却见师叔怔了一下之后,又去抖指自己的衣袍,不禁惊得狂叫出声:“碰不得!”身形重又扑回原地! “神通一指”讶然,道:“这有什么关系!灵儿,你要去快走,以防仇人逃跑!” “是!”季灵芷口中答应,脚下甚慢,一面频频回头!尚见师叔挥手相送! 于是,身形拔起——刚出十数丈,目棱瞥见师叔身躯猛颤,仆地僵倒雪中! “糟!” 季灵芷身形凌空疾拆翻回,已见师叔面红如火,鼻息咻咻,显然中毒不轻!急促地问道:“你老人家怎么样?” “灵儿!我恐怕不行了——” “不要紧,有药可治!”说时,下意识地向怀中摸去,但那半支“雪参”早给湘江王服下,不由又是一凛…… “神通一指”双目紧闭,继续呻吟道:“灵儿!我有一件事……交……代你,我……死……也……瞑目!” “你老人家快说好了!” “蕙儿……的……终身都交给你……” 季灵芷双泪簌然而下,应声道:“灵儿一定答应!” “神通一指”面露安慰的笑容,挣扎道:“好……好……!” “你老人家不要说话,运功护住心脉,灵儿送你去找解药!” 季灵芷说毕,出手如电连点对方各处要穴,以阻毒气攻心,随即负起师叔,尽展轻功,电射离去! “可是我究竟到哪处去是好?如去‘佛指峰’找雪人求药,路途遥远,师叔势必半途死去!而且背着他影响脚程,留下他又无人照顾,还怕‘癸水教’乘机下手……” 心念中,冷汗涔涔,又见一道大江,横亘面前,无船可渡! 烟波渺渺,惜见三两孤帆顺流东下,原来已到“长江”岸边。 耳听数声熟悉的呼哨声中,几条白影自江岸飞纵而来。 当先一名精壮中年,打恭禀道:“第十三排‘排公祁飞’参长‘长老’!” 季灵芷心机触动,激动地问道:“帮主湘江王在哪里?” “现在下流巡视。” “可否请他前来一见?” “遵命!先请到‘分堂’憩息。” “本人有个长辈中了‘五霞散’,有无急救之方?” “到分堂后,帮下可以用‘湘灵水’为之外洗内服,能保六个时辰无事!” 说毕,一行人飞奔“分堂”,如法救治。 “神通一指”此时神志不省人事,急得季灵芷如坐针毡,又见“排公祁飞”尚在身边张罗,急忙问道:“你可曾派人去请帮主?” “没有——” “怎么还不快去?” “禀长老,若派人去绝对来不及。” “那用什么方法?” “本帮有‘千里传信’之法,非最紧要之事不用,但这一次……” “好!请快点!” “排公祁飞”极为慎重地自胸中摘下一只黄绫小袋,取出内面朱符,然后飞到院心,取火点燃后,向空一掷。 只见火花“轰!”地烧成一团烈焰,红光凌空进散,似是向东射去j然后“排公祁飞”入室禀道:“信号已然传出,帮主六个时辰之内定可赶来!” 季灵芷漫应一声,兀坐床边替“神通一指”运功护穴只感到对方肌肉渐渐僵硬,已难接受掌心真力。 季灵芷忧心如焚,不耐的等待中。 房内已掌上明灯,诸人均退在室外肃立,仅余焦急满面的“排公祁飞”,垂手站在床边,不时打量门外动静,连帮众送来满桌酒菜,也忘了招呼季灵芷食用。 满院悄无声息! 惟有紧张与焦急,深扣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神通一指”全身已僵,季灵芷束手无策。 只见满头冷汗,沿颊而流。 屈指计算,六个时辰应已快满! 突见季灵芷目中寒芒如电开阖,怨毒至深,连“排公祁飞”都吓得闪退两步。 他随即霍然立起,语音寒若冰霜,道:“祁排公,看样子言帮主来不及了,一切后事托你代劳……” “你……老……要到哪里……去?” “杀几个该死的人就来!” “排公祁飞”被他满面骇人杀气,吓得又是一个踉跄,将满桌杯盘撞得叮当乱震,嗫嚅道:“你老……再……等……等……” 季灵芷并不答言,身形如电疾射房门——却见灯影里黑影突闪! 湘江王飘然闯入,激动地问道:“季兄慢走!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季灵芷见对方竟在这最后一刻方始现身,不由剑眉—皱,道:“本人的师叔中了‘五霞散’,帮主似乎是来迟了!” 湘江王言家骥惊骇至极,道:“又是‘五霞散’!不知令师叔中毒多久?” “差不多将近六个时辰!” 湘江王跌足道:“这是小弟之错,我原以为帮中遇上大敌,所以沿路查问了几处地方,以致耽误救人的时间……” 季灵芷见对方痛悔不已,道:“这也难怪帮主!”俊目中又坠下两行热泪!-“排公祁飞”更将以“湘水”急救等事禀明,湘江王赧然道:“季兄,我们再看看令师叔病况如何?” 季灵芷伸手摸去,只感“神通一指”身体坚冷如冰,呼吸停止,不由悲声大恸。 湘江王已知对方身体业经洗静,也自伸手探试穴道。 突地惊噫一声,道:“季兄不必悲伤,还有救活希望!” 季灵芷悲愤答道:“你以为我连人的死活都认不清吗?” “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人死之后,还能复活还魂?” “令师叔内功颇厚,心有余温!” 季灵芷颇为不耐,收泪问道:“哪有一死即冷的道理?” “季冗暂忍悲痛,小弟说出理由,你就会明白,如果令师叔是年老而老,精血干枯,或是自受重伤,震坏经脉,那自然是没有希望!” “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只算假死,,只要心头一点余温还在,小弟有办法延长几天时间,如能按时找到解药如‘雪莲’、‘雪参’之类,还可以救得转来!” “你可以延长几天时间?” “这——七天可无问题。” 季灵芷闻言沉吟道:“七天……” “季冗你要多少时间去找解药?” 季灵芷猛地想起七天后正是“武林大宴”之期,可是师叔“神指一指”的性命要紧,自然无法去考虑,但七天时间是否能找到解药,也无绝对把握…… 湘江王见他满面忧容,问道:“雪莲远在‘天山’一带,数千里路程,还要掘雪寻找,想必来不及!” “嗯……” “上次你解救小弟的‘雪参’是哪里来的?” “五指峰‘雪人’所赠。” “来得及吗?” “以我轻功三天可以来回。” “这样很好,只是小弟听说这‘雪人’是前古遗民,行踪不定,何况目前严冬时节,冰雪封山,你有无把握一定能找到他们?而且他们还有此药?” “这——无论如何,这是惟一办法,纵有干难万险,也要一试!” 湘江王见他心意至为坚定,忙道:“如此说来,惟有季兄前去一试,但临行前,小弟略施小术,看你此行能否成功。” 季灵芷要待不信,自己此时心乱如麻,亦无良策,随声答道:“帮主还有什么能知未来之术?” “本帮有‘圆光术’可以查看未来。” “我看不必,免得耽误赶路。” “季兄想是不信?” “有点——渺茫。” 湘江王不由发急道:“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了” 季灵芷见对方词意恳切,点头道:“好吧,帮主可要快一点!” 湘江王将手一挥,“排公祁飞”如飞出房准备。 片时后,搭起香案,当中端正的放着一只银盆,内储清水。 季灵芷不识其中玄奥,只得一旁凝立观看。 只见湘江王解发披肩,然后焚符诵咒,踏罡步斗。 然后垂头凝望着一盆清明如镜的水面,片刻后,轻念一声道:“不好!” “你看见什么?” “五座山峰五指耸立冰天雪地之中。” “这就是‘佛指峰’,上面情形如何?” “一片空山毫无人影!” “你再看看!”湘江王又是一阵沉默的凝视,骇道:“此山隐没不见了!” “这代表什么?” “徒劳往返而已!” 季灵芷也不由失色道:“这样说,惟有远走‘天山’,干脆你看天山之行如何!” 湘江王低头盯望一回,并不答话,但口中唧唧不已,急得额头见汗,盏茶功夫后,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 季灵芷急问道:“怎么样?” “天山未曾出现!” “这意思是——?” “你根本走不到那里去!” 季灵芷犹如冷水浇背,忖道:“神怪之事,原不足信,我不是赶路要紧……” 心念中,突闻湘江王喜极道:“我看见了!” “又是什么?” “一座山,云雾迷漫——” 季灵芷心情刚起又沉,道:“原来如此!” “它有三颗洁白如玉的‘雪莲’! “哦!这是什么山?” “位置是在北方!” 湘江王说毕,满面喜色道:“季兄放心好了,一定有救!” “我问你这山叫什么名字?” “这却无法知道,从来也没有山上刻着名字的……” 季灵芷不禁摇头,一想对方有点事近虚玄,但出乎诚意,未便责备,于是毅然说道:“既如此,我还是先去‘佛指峰’比较可靠,家师叔请多照顾……” 话音未落,身形早已如电穿门而出,迳朝‘佛指峰’方向而去! 湘江王仰望夜色笼罩的空中,浩叹一番,自去安排一切。他虽希望季灵芷碰上“雪人”,但内心,深信必然无法如愿。 “佛指峰!” 风光依旧。 只是冰雪更深,人兽绝迹。 奇寒彻骨的雪地上,仅有一行极浅的新鲜足印,若不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觉。 一阵朔风狂啸,足迹立被掩没不见。 但——“雪人”所居峰后,一阵“咿!呀”声随风而至! 人影疾闪处,季灵芷已至当地,原来他遍搜此山,竟未发现“雪人”所住洞窟,想是早为冰雪封迷,无奈中,只好模仿“雪人”叫声,希望对方闻声出现。 可是除了山风怒号之处,别无回音! 失望至极下,竟自怔立当地,忖道:“费了半天时间毫无结果,想不到湘江王的说法竟会灵验,如我就此前往‘天山’,可能也是徒劳无功,七日之期届满,师叔的生命必然断送……不去则又更无希望……” 想到此处,不由周身一阵猛颤,但随即毅然决定先回湘江王处,看他是否还有什么办法! 立刻身形暴起,施展全部轻功,竟在大半天内赶回排帮十三分堂。 便见百余“排客”分布内外,齐齐施礼相迎。 他略一点头,便向内室飘入,湘江王一瞥他脸上脸色,急问道:“季兄想必空手而回吧?” “不错!” “那你还准备去‘天山’?” “我正为此事着急。”说时,走近床前一探师叔“神通一指”,目闭身僵,已与死去无异]“季兄,以你的功力,恐怕五天时间只够赶到‘天山’,何况必无结果。” “难道就此作罢不成……?” “小弟‘圆光’中所见山峰,也在北方,因此暂以‘天山’为目标,前往一试,途中想必另有奇遇!” “既是这样,我背着师叔前往好了。” “恐怕不妥当吧?” “为什么?” “背着领师叔必然脚程减慢,可是现在分秒必争,季兄要多考虑!” “来回时间不够,背着脚程减慢,这还有考虑的余地吗?” 湘江王闻言,也大为沉吟起来,片刻后猛然道:“有了!” 帮主有什么两全之策?” “我们给好路线,季兄一人尽快先走,小弟护送令师叔后来,我以百名帮众沿途散开,你回程的时候必可发现他们,这样岂不缩短了路程?” “可是师叔不能骑马,如用车轿却又太慢,那能走多远……?” 湘江王极有自信地说道:“小弟亲背令师叔乘马赶来,逢站换马,日夜兼程可行二三百里,至于马匹的话,一声令下,沿途先可备好,决无问题!” “排公祁飞”极为关心的说道:“禀帮主,季长老五天可到天山,已是满了限期,何况我们还赶不到……” “你晓得什么!本帮主原说暂以‘天山’为目标,并不真要赶到,我‘圆光’中已见‘雪莲’出现,到时必有奇迹!” 季灵芷此时无暇另作他想,忙道:“如此帮主画出路线,立刻准备罢!” 湘江王依言疾速画好,双方约定后,季灵芷竟然不事休息,人影疾射中,早已穿屋朝北电射逝去! 湘江王晚不迟误,亲自背着僵冷如冰的“神通一指”飞身上骑。 令丰帮众在人喧马嘶中,也向往北官道,风驰电掣般赶了下去! 季灵芷尽展奇奥身法,犹似彗星径天,风飘云泻。 他毫未考虑自身连日来的疲乏,倦极之时就地运功片时,便又跨上征途。 饥渴时,便以积雪果实充饥,更不稍延片刻时间。 像一支劲箭——射越雪原。 时间在日月流转中,也在飞逝! 季灵芷却正以无上轻功,与时间竞争! 三日后。 他又进入了群峰起伏的山陵地区。 只见身开曼妙圆弧现处,起落间便是数十丈远。 他此时,无心观看山中景色,只感觉越走越高越高越冷,山顶高处,全为迷离的去雾所掩盖,业已来到绝顶之间。 季灵芷俊目如电,从云隙中寻路,已见两片插天的巨峰,如一对王屏面对而立,当中相隔大约三十多丈宽,以他的轻功来说,只能一纵而过。 随见足尖轻点,身形凌空飘旋…… 但刚跃过一半的时候——季灵芷突地身形凝滞,满面现出惊骇至极的表情。 接着身形疾沉数丈,又凌虚略停一下,然后又坠…… 就这样三坠三停,他竟如一颗陨星落入深可百丈的山凹! 多日来的苦斗狂奔,令他强提的真气突散,无以为继。 就在离那石骨嶙峋地面三丈高处,季灵芷猛地疾折身躯,用全部残余功力,双掌齐出,向地面进出一股无形劲波,总算安然着地未伤筋骨! 但虚弱疲劳之感,令其四肢乏力,阵阵晕眩,仆在冰冻雪封的地面,竟自不省人事地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季灵芷突自奇寒彻骨中惊醒。 自感手足僵直,目眩神摇……不禁骇极暗忖道:“我一定要赶快脱离此地,否则必被冻死……” 心念中,强自凝积真力,费去盏茶功夫,才勉强立起身形,但双眸黑影一迷,再次仆倒,连手指都无力弯曲了! 季灵芷神志恍惚中,似闻自己的心声召唤:“你恩怨未了,决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你要挣扎——挣扎!” 紧接着,耳边又闻人声唤道:“灵儿!灵儿……你还不快醒!” 仿佛是师父“天龙圣僧”和“潜龙圣僧”佛寺雄钟般的声音,振聋发赜,使他心神猛然大震,眼皮几下掀动,俊目突闪! “灵儿!白蕙都交给你了……你要终身照顾她……我……我……” 师叔“神通一指”垂死的嘱托,又在他的耳旁响了起来! 季灵芷两手撑地,尽力挣扎着…… “灵儿!快回家吧,妈在等着你……等着你……” 义母兹祥的呼声,如和煦的春风,润遍他几濒绝望的心灵! 季灵芷霍地直立身影,脚步沉重的,一步步向着不真切的山壁走去。 一步一停,艰辛无比的走出十多丈远,丹田中一点真元,反复起落,渐渐地脚步又虚浮起来,那迎面石壁黑沉沉的似仍在千里之外,可望而不可即! 蓦地里! 一个清若银铃的声音,激动无比地叫道:“灵哥!我在这里!” 季灵芷心头巨震,骇然中虚弱无力的掀唇,道:“青妹!……” 嘴唇尚在掀动,另一个娇嫩的少女声又起,叫道:“灵哥!是我———” “蛟妹?” “灵哥,还有我……” “不!灵哥,我是黄琼……” 这一片清劲娇柔的呼唤声,此起彼应,袅袅不绝,季灵芷下意识中体会出这些都是幻象,但不知不觉中,他又前进了十多丈远,朦胧可见对面石壁黑暗之处,是个丈余高的洞口!但眼中一阵金星闪爆,他又停住了! 身形摇晃中,心头毅然自语道:“我决不倒下去!我…… 决不……倒下去]决……不……不……” 只见冰雪密覆的双峰中,孤立着一个小黑点,兀在强烈如潮的罡风怒飚中,岸然挣扎,身形摇曳不已正像狂澜中一丛弱草。 他在以气力不断的血肉之躯,与大自然无情威力相抗衡,究竟胜利属谁,分秒间便知分晓。 季灵芷如此顽抵一会工夫,自知真力被奇寒所制,无法提起,数丈外的山洞,已成无法到达的目标,心念欲绝中,突听到一阵淫媚阴狠的狂笑,刺耳之极。 这声音他听了十几年,太熟悉了!立刻使他血脉贲张,周身如火。 “小残废!小畜牲!哈哈哈哈……” “这山洞是你横尸之地,还等什么!哈哈哈哈!” “你父死在‘幽灵谷’!” “儿子死在‘云雾山’!” “真是各得其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灵芷愤怒已极,一股神力冲关直起,俊目寒芒射处,似见血海仇人“黑衣圣母”立身洞中,对他作最恶毒的嘲笑! 立见他身形如箭,平地直射而前。 “砰”的巨响中,季灵芷全身却扑向黑沉沉的洞内去了! 季灵芷被那阴笑不已的“黑衣圣母”幻影激得狂怒至极,陡发一股猛不可当的精神力量,竟将危立欲倒的身形,如鬼魅般疾飘而出。 刹时冲入石洞之内,立感奇寒尽去,和暖如春。脚步几个踉跄,急忙手扶石壁,连喘几口大气,也顾不得细看洞内情形,先自跌坐行功起来。引道着丹田中一股真元,缓缓冲送过穴。 盏茶时间后,他已经控制住了本身血气。 只见一阳复始,百穴渐通,骇极的心情,立刻收敛下来,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一层淡淡的白气,绕体而生,愈来愈盛。 终至像一座白色的光体,把全身罩在其中。 一望可知,已至功行圆满的境地! 季灵芷运功完毕,一跃而起,容光焕发,气足神清,他深庆自己居然能够绝处逢生逃出血气焕散之危。 猛又想起师叔神通一指命如悬丝,下意识的脚尖轻点,身形已出洞外,正要向北而行,忽然心灵一震道:“慢着!” 刚才“黑衣贱人”的幻影狂笑中,提起此地名叫“云雾山”,虽然是幻由心生不算可靠,但这地名太耳熟了…… 而且湘江王说过北方有山,云雾迷漫,内藏“雪莲”,他的预言灵验过一次,这次是否应在此地…… 对了!青姬曾经提起她令师“青灵姥姥”隐居“云雾山”中,暮非这就是她老人家潜修之地不成! 想到这里,“青灵姥姥”白发如银,手持“凤头金杖” 的身影历历在目。 当日“白云台”与五派掌门决斗,若非她在场仗义执言,自己可能在对方重兵刃之下落败,何况事后她还有助力疗伤之德! 心念中,重又飘然入洞,恭敬至极地低唤,道:“青灵前辈可是在此,晚辈季灵芷来拜。” 但却未听有人回答! “莫非她老人家不在这里……?” 季灵芷深入数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又一阵回音绕洞而生,他从回音中已然听出此洞甚浅,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但下意识驱使他继续前行,曲折‘弯之后,前面竟被一堵人造石墙阻住去路,而且上面还刻有字迹]他以奇锐的目光,凝眸细看,只见极为娟秀的字迹刻着:“先师青灵姥姥之墓不肖弟子李无垢敬立” 季灵芷如被焦雷轰顶,双膝屈跪尘埃中,落下两行恸泪。 她老人家功力惊人,不仅对我极为慈祥,而且与师父“天龙圣僧”同辈相识,如今近百高龄,撒手西归,怎不令人辈伤,何况我有负“青妹”的痴情,不知她老人家临终前,是否了解一切…… 他用手指逐一抚摸石壁字迹,更是珠泪如雨,尤其对“青姬”的本名“李无垢”三个字,更是如握故人,分外的不忍释手。 就在摸到“垢”字的时候——季灵芷突感指尖所触之处微微活动,禁不住好奇地轻按了一下! 蓦地间,整座石壁竟向山腹中缩入,顿时门户大开,异光满室。 抬头处! 只见“青灵姥姥”盘坐深远洞窟那头。 慈目生光,面带微笑,头上萧萧银发似是迎风欲飘,那根“凤头金杖”插在身旁,左手握拳放在膝上,右掌微伸做出一个奇妙的手势,似是迎客入内! 季灵芷心头猛震,他真不相信这位栩栩如生的世外高人竟是去世已久。 立展奇奥身形电射而前,端跪青灵姥姥面前,纳头便拜。 就在他低头之间,石洞四壁小孔中,金珠如电疾射而出,撞着石壁后,便又以奇妙的角度电射另一方向,顿时满洞金光暴散,交叉往来,声如雨打残荷,击得石粉漫空而起,由此可见其力道奇强无比,足能射胸洞腹,若非他动作奇快,也难逃躲。 而且他跪拜之处,与“青灵姥姥”的遗体,恰在金丸交叉角度之外,否则饶是功力绝伦,在不防中,必被打成遍身蜂巢血孔! 季灵芷骇然中,对这种巧夺天工,神鬼难逃的布置,惊佩不已,暗中咋舌。 他微一怔神之后,打量石室中一切陈设均甚精致,而且有条不紊,只是刚才那阵金丸将室内击成处处斑痕,石案上一个暗藏的抽屈,也被触动消息,自行移出。 季灵芷万分歉意,对“青灵姥姥”祝告道:“晚辈无心进入此地,以致藏骨之所受损,还望前辈宽恕……” 只见青灵姥姥无异生前的面貌,笑容宛然,似乎是毫不计较,接受了他的道歉。 他说毕后,迳自走向石桌去关抽屉,就在低头之际,发现一封书柬,上面赫然写着——“季灵芷亲启。 青灵缄!” 字迹俊拔苍劲,毫无疑问是这位前辈亲笔所留。 禁不住心中惊呼道:“奇怪!她老人家居然知道我会到此山,而且能发现石洞,触开洞门,而且金丸会把这石桌抽屉打开……这未免太神奇了……” 但此信既是给他,自可拆开观看——只见书笺上写道:“灵芷贤侄。” 白云台一别,英姿时在念中,深庆“天龙”得此传人,殊堪欣慰。 小徒“青姬”对贤侄爱慕至深,但小儿女间意气自所难免,余晚年只此一徒,未免骄纵,但此女心地姿质均佳,尚堪为偶。 贤侄倘能接纳,未尝不为武林中一双良配。 余求得天山“雪莲”,聊以三枚相赠,惟近以年事渐老,不口即将撒手尘世,临去之托,尚祈慨允,想令师闻知,亦必首肯也。 季灵芷看完书信,激动不已,对方将“青姬”托他,而且以“雪莲”相赠,足见垂爱之深令人感动至极。 但是“青姬”的终身,究竟自己能不能接受?而且她现在什么地方?这些事都令他心中委折不下,而且他对眼前一切事物还有更多的疑问——“青灵姥姥”死后端坐,固然是功力高超的现象,但她右手掌式奇特……?而且她面露笑容,显似临终时心情甚佳,但死不瞑目,是期待什么未了心愿…… 这封信如说是留在石桌暗屉中,等他来无意得到,太过神奇,那么,她要何人传书?又是谁将此书藏起? 她信中说遗赠三颗雪莲,又在何处? 心念中,旋室而绕,在“青灵姥姥”身前走过许多次,室后几处小房,也搜看了几遭,却未找到任何线索! 季灵芷终于决定离此而去! 行前再对“青灵姥姥”叩拜辞别,祝告道:“晚辈无缘接受遗赠,只好告辞,至于“青妹”的事情,我一定踏遍万水干山,去找她回来……” 说到这里,眼眸中突见对方眼皮往下略垂一分,似乎要闭上眼睛——心头猛震下,接道:“晚辈决以义妹待她,终身看顾!” 但对方眼皮却停住不动,似乎对他的答复还不表满意。 季灵芷骇然中,眼眸盯住对方不住凝视,就在目光不移的时候,蓦然看见“青灵姥姥”握拳的左手指隙中,露出玉白之色——正是三颗硕大的“雪莲”! 他竟不禁心头一声欢呼道:“好了!师叔‘神通一指’可以有救!” 随手一触“青灵姥姥”手指,只觉硬如精钢,将“雪莲”捏得坚牢不放! 季灵芷功力过人,自不难擘开对方手指,但是以他坦诚的心情,焉能在别人手中强夺物件,因此微一低思…… 目光一阵流转中,顿时悟出许多答案。 从“青灵姥姥”的笑容与留书中,可知已然遇见“青姬”,而且她在“白云”台临别进说过,她已得奇药要赠与“青姬”,不用说这就指“雪莲”而言,为数应在三颗以上。 “青灵姥姥”右手掌式,其位置恰在女子身躯的“命门穴”上,正是为别人贯注内力的模样,那对象必是“青姬”无疑,由此证明“青姬”业已服下“雪莲”,“青灵姥姥”才会为她助力行功,甚至已将本身真力全部转注她的身上,也未可知! 那么,“青姬”此时功力定必猛进。 而且他俩之间的误会,“青姬”应已禀明对方,但“青灵姥姥”仍是鼓动爱徒不必为此灰心,并且留赠“雪莲”亲写书信…… 以下的事情,很为简单。 “青姬”少女心性,无法忍耐“海宫蛟女”误伤之耻,结果藏妥书信,封好石洞,迳自远走他方,遁迹尘世,也不出面来找他,从这些迹象看来,一切都是由——“青灵姥姥”生前所安排,以免爱徒小性不依,料她死后,“青姬”不致违拗,因此“雪莲”尚握在左掌心内,但“青姬’’伤心过度,仍是飘然自去!而在石门上自称不肖弟子。 季灵芷恍然大悟后,再对“青灵姥姥”遗体祝道:“晚辈承你老人家遗赠‘雪莲’,正好替我师叔治伤,可否让晚辈自取……?” 说时,伸手微触对方左手,还未见松开,只是她那栩栩如生的笑容依然如旧! “你老人家还未瞑目,想必是挂念‘青妹’的终身,如果晚辈答应……”说到“答应”二字,“青灵姥姥”的眼皮又往下微闭‘分! 季灵芷对她这份厚爱,感动至极。 青姬娇艳的面容,与临别的怨愤神色,刹时映入眼睑,不禁心头猛震不已,竟自毅然道:“晚辈决遵遗命,生死不渝……” 此言既出,“青灵姥姥”眼皮瞬然收阖。 右手下坠,右拳突松! “咯咯咯”!几下响声,三颗白玉般的“雪莲”齐滚落地! 他惊喜交集地拾起三颗“雪莲”,揣好书信,将石室内整理一番,然后恭敬地叩别“青灵姥姥”,祝道:“你老人家好好安息罢,晚辈靠辞了……” 然后,纵出石室,再一按门上字迹,石门重又封合如初。 随见奇快的身形穿空飘起——季灵芷尽展全部功力,疾朝来路方向电射而去! 他以极端愉快的心情,飞越山川,兼程赶路! 到限期的最后一天。 遥见官道上雪花直冲空际。 数十骑快马踏着坚冰积雪,迎面疾驶,应是湘江王率众赶到。 季灵芷身形电射迎上,立见对方纷纷下骑为礼。“排公祁飞”趋前问道:“季长老想必找到了解药!” 季灵芷微一点头应是,反问道:“帮主到了没有?” “约在后面十里之处……” “赶快带我前去!” “排公祁飞”立引季灵芷步行前往,只见官道上人影如两条劲箭飞射,一会儿工夫,已经截住湘江王等一行。 湘江王身负重毡包裹着的“神通一指”,虽在严寒中仍是头上势气氲氤,显见其内心焦灼已极,见状激动地问道:“季兄果然如约赶回,‘雪莲’找到没有?” “已在‘云雾山’中,承一位前辈遗赠三颗。” “如此,小弟‘圆光’术不算骗人吧?” 两人无暇多谈,遥见道旁二三里处一片黄瓦飞檐,露出青松翠柏之间,季灵芷顺手一指,道:“如今给家师叔服药要紧,可是官道上多有不便,我们往那旁憩足如何?” 湘江王答道:“这样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排公祁飞”上前禀道:“此处乃是‘万松观’,观主‘静修道长’与帮下有一段香火之缘。” 湘江王问道:“这个名字很生疏,这位观主可是武林中人物?” “不是,此观道众甚少,全是清修之士,观主也轻易不见外客,到那里去医病人,确是合乎理想。” 第十章 师父出马 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齐向万松观而来,先由排公祁飞去见观主洽商。 不过盏茶工夫,他们已到观前,只见此观四周松柏长青,幽静无比,不啻是世外桃源一般。 少顷,“排公祁飞”已率三五道人迎出,道:“观主业已答应,就请帮主和季长老到侧院安置。” 一行人再又匆匆走入侧院,将神通一指安睡在床上,准备为他服药,季灵芷急从怀中取出三棵雪莲交与湘江王配制。 两人小心翼翼解开毛毡一看,只见神通一指双目紧闭,完全像死人一般,季灵芷不禁骇然道:“家师叔全身僵硬,牙床咬合,这该如何给他服药?” 湘江王答道:“季兄不要着急,令师叔面色如生,一定能治。”说时将早已备好的其药物取出,放在磁钵中,然后投入一棵雪莲细细研磨…… 季灵芷道:“言帮主”,‘雪莲’共有三棵,尽可一次用完,不必留下!” “我想这一棵足够三四人用,而且过量也是白费,你留着那两棵,也许将来有用。” 说话中,已将药粉磨成,那雪莲中,阵阵沁人心腑的奇香,使人精神大震,顿觉心气一爽。 湘江王随即取出一支纯银细管,饱蘸药粉后,直向神通一指两个鼻孔中吹入。 约莫过了时许之久,尚无动静,季灵芷与湘江王紧张地盯视着,默然无语,不时交换一个焦急的眼光。…… 直等到天色已暗,时近初更。 突见神通一指鼻翼微微抽动,季灵芷忙即伸手一试对方面颊,竟已肌肉柔软,惊喜中回头一瞥湘江王,只见他也是眉飞色动,即将研好药末倒入湘灵水中调和,拨开对方牙关,缓缓倒入。 半个时辰后,神通一指四肢微动,腹中雷鸣。 湘江王喜道:“季兄可以运功过穴了。” 季灵芷依言将内力透掌发出,分自神通一指要穴贯入,直到三更时分,果然对方长叹一声,睁开双眼。” 神通一指眼望季灵芷,骇问道:“灵儿!我……是不是……做梦……” “你老人家已经痊愈了。” 神通一指双目连眨,似仍不能相信!” 湘江王插言道:“季兄已然寻得“雪莲”,你老人家稍微休息几天,就可行动自如……” 神通一指激动不已,道:“灵儿,你……太……” 季灵芷连忙安慰道:“你老人家静养要紧,不要多说话劳神,有事以后再谈。” 神通一指尚未完全恢复,重又合目养神,季灵芷用眼光对湘江王示意一下,两人-走到室外,轻声道:“家师叔想必已无大碍了。” “我可以保证。” “今天‘武林大宴’已到结束日子,我必须要去查探-下,家师叔一切要请帮主费神。” “季兄何必客气,我绝对效劳。” “这万松观观主招待甚周,我要亲往致谢,以尽客礼。” “我也该去谢,这样我们一同前往,只是不知他睡了没有?”湘江王说毕,转身唤来“排公祁飞”问道:“观主‘静修道长’睡了没有?” “他终日打坐养神,不至于睡觉,要去拜访并无不便之处!” “这样你带我们前去致谢。” “排公祁飞”先向观中派宋照顾的道人说明,片刻后,那道士回话道:“敝观主有请。” 祁飞这才领着二人,穿厅过院,直往后院走去,刚一走入后厅,二人几乎同时惊噫一声,湘江王问道:“季兄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这后院暗藏‘奇门遁甲’的布置,等闲人决进不来!” “小弟也是有此同感。” 说时,已到房门,却未见“静修道人”出迎,虽然湘江王年事尚轻,但也是一帮之主,对此不免心中略有骇然。 至于季灵芷却因已知对方不是武林人,反倒毫不在意。 就在此时,房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两位请进。” 从对方口音中,可知决非练武之人。 两人应声走入房内,立见胡床上端坐一位年若六旬开外的道长,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可是一双眼眸白翳满布,原来早已瞎了。 湘江王心中疑云顿消,行礼道:“在下排帮帮主言家骥,此次率领帮众,打扰清修,特此前来致谢。” “静修道长”双目虽盲,但听力奇佳,已然听出两人轻灵的足声,微笑欠身道:“言帮主太客气了,贫道双目不明未能亲自招待,极是抱歉,两位便请落座待茶,稍谈片刻如何。” 湘江王谢辞道:“我等还有些事情要办,只好心领了。” “静修道长”转面对着季灵芷问道:“还有这位施主未曾请教贵姓大名?” 季灵芷随即恭敬答道:“在下季灵芷此次是家师叔——染病在身,多蒙贵观招待,特来道谢。” “静修道长”眼珠连转几下,似是思索什么事情——两人话已说完,随即略事寒喧告辞出室。 “静修道长”等两人走后,独自思忖半晌,自言自语道:“那个季姓少年,不知与我老友无敌剑客季浩然,有无关系,可惜我刚一时错愕,忘了问他,要不然……” 季灵芷一面回房,一面对湘江王说道:“我急于去打探‘武林大宴’的情形,立刻就走,这次帮主出力甚多,容后再谢。” 湘江王忙道:“你我之间何必客套,不知季兄有什么事情须要转告令师叔……” “等他老人家复元后,请他即往‘海宫岛’一行。” “这没有问题。” 季灵芷说完,略一拱手,身形如箭穿房而出。 直驰“无归湖”方向。 他沿途疾驰中,暗自思忖道:“如果‘武林大宴’仅是一天时间,我赶到就迟了,但这种空前未有的正邪之会,也许会延长到三五天才散,不管怎样我也要去看看,以防‘黑衣贱人’暗下毒手,将武林正派一网打尽……” 心念中,身形快得如一道劲箭,破空而去! 无归湖畔。 风光秀丽。 虽在隆冬之际,但湖边一带花木繁茂,都是以人工药物培养而成。 “武林大宴”设于花木之中,锦屏绣帐,绵延数里,地藏炭火,温暖如春。 此时天近黄昏,湖上暮色苍茫。 更见干盏羊角明灯,万支火炬,一齐点起。 数十桌酒筵设于锦帐之中,尚无一人入座。 天下数百名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都散在四周专设帐幕中,互叙阔别。却见“五魔”以“黑衣圣母”为首,缓步而来,走向设筵之处。 “吴士教主土魔黄石残”低声对“黑衣圣母”问道:“正门七老在午宴中已然不允与我们合作,大教主在这临别晚宴中,准备如何对付,是否要将不合作的一网打尽?” “黑衣圣母”面纱中美目流转,慢声道:“七老虽然不允合作,但从他等神色上可以看出,他们与季灵芷矛盾极深,正好加以利用。” “寒金教主金魔铁剑冷”见对方提起季灵芷心有余怖,不禁眉头一皱,道:“季灵芷虽不见来,但恐怕他突然闯到,难免有点……” “黑衣圣母”道:“这不用担心,即使兼程赶来,也进不了此湖。” “为什么?” “早已请‘太上邪君’他们两位率众埋伏,你难道吓得忘记了?”说毕,接着一阵奸笑,笑得“金魔”闷声无言。 “烈火教主火魔褚炎烈”暴躁地说道:“我们五魔加上‘太上邪君’’‘六合魔尊’也是七个,何不将正门七个老家伙一鼓歼灭,省得多费心机。” “黑衣圣母”一笑道:“事不这么简单,如今之计要将对方逐步消灭,如果公然一战,反而逼得他们联手与我五教为敌。” “苍木教主魔林木森”颇为客气地问道,“此次大宴都是贵教主的计划,其中细节我等还未十分明白。现在已近尾声,可否详细说明一下?” “哈哈!任何事情要随机应变,见机而行,不能固执-定的办法,本教主既承诸位尊为五魔之首,难道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地方?” “没有这个意思。” “这样才好,只要大家合力,决无不成功的道理。” “士魔”轻咳一声,道:“如不硬打,那么晚晏上弄些手脚,以免错过良机,此事‘五毒教主’可以派上用场……” “黑衣圣母”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是暗下毒药,微微一笑道:“你难道没有见无灯大师,午宴时,不分酒菜都暗用小珠相试,想必此珠能辨百毒,像‘五毒教’那些药物,定然瞒不过他。” “如此大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当然不能放过。” “那么——” “本教主另有妙计,诸位放心。” 说话之间,五魔已入锦帐之中,满地教徒一齐垂手肃立,恭侯下令。 “黑衣圣母”一看准备完毕,随即朗声吩咐道:“邀客!” 一时人影纷纷,分头邀请,随见各正派高手以“七老”为先,依次入席就座,至于与五魔关系密切的武林人物,却从另侧入席,壁垒分明,如同泾渭,以人数上来说,双方几乎相等,显见“五魔”在“癸水教黑衣圣母”之下,极能收揽人心,长此下去,正派武林必将遭遇失败的后果。 “黑衣圣母”待宾客坐定后,举杯言道:“今日元宵佳节,劳动贵宾,特借一杯薄酒,以表歉意。”说时语音极为媚荡动人,但真力充沛无比,在场人个个觉得如在耳边说话一般,于是纷纷举杯……” 但正派诸人却仍端坐不动,纷纷转头凝视位居首席的“正门七老”。 “正门七老”以衡山“无灯大师”居首,昆仑“黄衫老者”居次,同座一席,最末是“衡山三大师”的“无念”、“无识”两位,他九人非释即道,故席上均是特备素肴。 “无灯大师”见众人一齐举杯,而且正派武林以他行动为准,自不能坚拒饮酒,但在未端酒杯之前,先取出季灵芷交他的小珠,向杯中投入,一双善目瞩视他是否变色。 “黑衣圣母”举杯等着,见状不怒反笑,一阵银铃似笑声格格,道:“大师午宴试过,晚宴又试,倒真是细心得很。” “无灯大师”寿眉微轩答道:“自古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衲并不怕尊见笑。”说时眼眸一掠杯中小珠,清亮如故,也就缓缓举起杯来,其余‘六老”与各正门人士同时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黑衣圣母”贴身八女侍马上各捧斗大金壶,重替各人斟满酒杯。 “黑衣圣母”重又朗爽笑道:“敝教等与七大派握手言欢尚系首次,虽然各位前辈掌门人不允合作,但是本教主相信此后必能和平相处,永无争斗,现在请各位贵宾不必拘礼,聊作一夕畅饮如何!” 一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一那边“五魔”一党,纷纷彼此敬酒,笑语喧哗,不少人越席而来,竟向“无灯大师”致敬,“大师”谦恭有礼,一一和颜相待,充分表现一派宗师不亢不卑的风度。 至于“正门七老”这一边,却对饮食极是小心,完全照‘无灯大师”的动作去做,他每道酒菜都毫不掩饰地用小珠试过,然后饮用。 虽则到场人物中,有些彼此存有过节,但在这“武林大宴”上,邪派受“黑衣圣母”约束,正派受“无灯大师”的劝告,均能强自抑制,竟得和平相处未生纠纷,不能不算武林罕有的一件奇迹。 一场晏会延到二更时分。 “无灯大师”对“黄衫老者”交换了一个眼色,缓缓立起告辞。 “黑衣圣母”率领其他四魔,极客气地相送“七老”,其他正派人物,也趁此离席退出,“黑衣圣母”寒喧中,有意无意地问道:“大师这颗小珠,想必能识百毒,不过大师素以清苦修持闻名,谅是世外高人所赠之物?” “无灯大师”向来不打诳语,微轩寿眉道:“不瞒教主,此珠乃是你再三要与我们联手合攻的人所赠!” “大师说的是季灵芷?” “正是。” “黑衣圣母”突地发出一阵表情奇怪的媚笑,引得“七老”与衡山另两位大师一齐骇然皱眉道,不知她这是什么用意,“黑衣圣母”格格连声道:“季灵芷与几大门派都有过节,据我所知这小子占尽上风——”说到此处,除“衡山三大师”外,其余几位顿时面带羞愤之色。 “——像他这种乳臭未干,目无尊长的雏儿,大师居然会相信他?” “无灯大师”端然答道:“老衲认为他居心端正,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地方,教主何必出此挑拨之词!” “黑衣圣母”又是一阵媚笑,娇躯一似花枝乱颤,显然得意已极,连称:“妙哉,妙哉…… “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果再讲什么,大师又要说我挑拨,还是不说的好……” 昆仑“黄衫老者”眸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教主何必藏头露尾,故作神秘!” “贵掌门的意思是要我说出来。” “七老”几乎同声说道:“请讲。” “刚才本教主劝酒的时候,‘无灯大师’曾说两句谚语,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灯大师”点头道:“这话有之,但与季灵芷此珠有何关系?” “本教主也以两句谚语作答,这就是‘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几位相信他的师父,但徒弟却是另一回事,总之我认为此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不久便知真相。” “黄衫老者”眼光如电一掣,正色质问道:“教主的意思无非说季灵芷不可相信,如属是真,则此珠不灵,无法分辨毒物,那也无异自承酒菜中下有毒药,”说明神威凛然,其余八位绝顶高手一齐眼光暴涨,“五魔”不尽为之一凛,面色整然。” “黑衣圣母”却媚然一乐,道:“几位不必紧张,珠子灵不灵是一回事,酒茶有否下毒是另一回事,以诸位功力之高,难道还不能自己运功一试吗?” 其实“七老”与“二大师”早在“黄衫老者”说话时,各自暗提真气,默搜心肝脑汁,不仅未见异物,而且似感真气特别畅顺有力。” “黑衣圣母”见状媚声道:“如何?没有什么不对吧。” “七老”等人这才放下疑心,只见众人相对一礼,刹时人影杂沓,二百多正门人物,随‘七老”身后,撤出“无归湖”界,沿途中不少人告辞各奔前程,到天色黎明之际,仅剩三四十人仍与‘七老’同行,一路谈谈讲讲,来到一处山谷正是分路岔口。 “七老”放缓脚步,席地而坐,准备略事谈论一回就此分道扬镳。 武当“玉虚真人”微哼一声道:“这次武林大宴,既未查出侵犯‘武当’、‘少林’、‘崆峒’的凶手,而且武林人显然被“黑衣圣母”诱去不少,简直徒劳无功。” 昆仑‘黄衫老者”道:“不过这次“大宴”上‘五魔’倒是十分客气,毫无拚斗之意,真还出我意料之外。” 崆峒“处智真人”道:“反正其中必有蹊跷,不过此时无法识破而已,至于我们三派受人侵袭之事,惟有另行设法搜查。” “无灯大师,兀自沉吟,手中抚弄着季灵芷所赠小珠,说道:“从此会看来,‘五魔’尚无公然与正门为敌之心。但“黑衣圣母”临别一番话,倒使老衲猜测不透,她挑了无归湖这不祥的地名做聚地之所,倒让我们安全的回来了……” 少林“铁山大师”也自皱眉思忖,道:“这且不说,从各方面迹象看来,季灵芷与“黑衣圣母”之间,必有极大的过节,究竟是什么过节无人知道,如能查出定可解答许多问题,下次再遇着他老衲一定要问明白。” 青城“藏妙真人”道:“季灵芷年纪虽轻,但功力卓绝,武林中没有一位高手能够独力与他相抗,他是邪是正关系武林命运,以目前情形来看,他是正邪之外另成一家,成为鼎足三分之势,这次武林大宴居然未曾现身,也是令人奇怪……” 却说“七老”谈论间,衡山派另两位高年大师与三四十位武林高手,只是倾耳静听,此时人群中一个三十余岁男子,轻咳一声道:“晚辈的看法是季灵芷必然另有他事在身,无法赶来,决不致有其他意外——” “七老”回头一看此人,原来是“九还门”新任掌门俞志谨,人称“无影大鹏”,轻功卓绝,少年老成,因此一齐和颜相向,便听“无灯大师”说道:“愈施主说得有些道理,但你是否认识他,不然何能如此相信?”“晚辈与他在‘大宴’前曾见一面,我认为此人必是正派。实为武林中后起之秀,足能率导群雄扫除邪派。” 武当‘玉虚真人”见他力捧季灵芷,心中不悦道:“俞施主未免夸得过份,而且一面之缘如何可以断言一个人的好坏!” “无影大鹏愈志谨”嗓音微提,答道:“晚辈与他原不相识,就在“武林大宴”前承他便道来访,说明利害,我认为他态度光明磊落,英姿逼人,确属不几……” “施主到底是少年人同类相近的看法?” “老前辈认为少年人有何不妥吗?” 双方口舌上愈趋尖锐,场中诸人不禁齐露惊骇之色。 正错愕中,突见谷边一道劲箭的身形闪入当地——季灵芷英风飒飒地凝立当场,对“无灯大师”拱手为礼道:“大师等既已回程,‘武林大宴’想是散了。” “不错。” “不知此会情形如何?” ““黑衣圣母要联合正邪两派与你为敌。” “果然不出所料。” “老衲等自然不会答应。” “我对这一点倒还在其次,主要的是她对诸位可有什么阴谋妄动?” “这很难说,总之此会表面上是平淡无奇——” “他生平作事必有目的,决不会如此轻易相与,其中必然有诈!” 昆仑“黄衫老者”道:“你能想得出她会有什么诡计吗?” “比如说用毒。” “玉虚真人”突地一哂笑,道:“你是说她惯用毒药?” “不错。” “可有证据。” “有些往事可以证明。” “何不说出来听听。” “这——癸水教死去的教主‘水魔海渊澜’就是一例。” “他师父‘太上邪君公孙渊’已入中原,并与“癸水教”勾结,如果此事当真,岂有不报杀徒之仇的道理。” “信不信但凭阁下,我说的可是事实。” “玉虚真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无影大鹏愈志谨”朗笑插言道:“季兄之话,小弟完全相信!” 季灵芷一见是“九还门”后辈高手杖义执言,连忙一拱为礼以作招呼。 “无灯大师”此时将手中小珠递来,道:“老衲在武林宴上,曾以此珠遍试酒菜,并未变色,特此敬致谢意。” 季灵芷接过后,将小珠按入五龙杯内,面露惊疑之色,心不在焉地答道:“这倒用不着谢……” “玉虚真人”却一声冷哂道:“看来我们也该谢“黑衣圣母”一番!” 季灵芷不禁面色一整,冷森森反问道:“真人此话怎么讲!” “她的酒菜不但无毒,而且有增功活血的作用,岂不应该致谢——” 季灵芷顿时全身猛的一震,将满腔愤慨化为骇异,急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功力忽然增加,对不对?” “玉虚真人”竟然怒叱起来:“难道这句话也听不懂吗?” “无灯大师”连忙发言,以防二人冲突,说道:“老衲等离开‘无归湖’的时候,“黑衣圣母”曾暗示此珠无用,我们自然怀疑她酒莱有毒。” ‘以后怎样。” “我等曾运功默察全身要穴,并无异状。” “可是刚才‘玉虚真人’说的增功之效,才问是否有同样感觉?”“无灯大师”低首凝思一下点头道:“老衲也觉得血气特别畅通。” 季灵芷更为惊骇,急向其余人等问道:“各位当时感觉如何?” 正门诸老除‘玉虚真人”兀自负气不答外,余者略一寻思,几乎同时点头,而其他正派武林闻言之下,也自纷纷暗中运气默查内腑。 突闻“无影大鹏愈志谨”惊噫一声道:“怪哉,我此时功力似乎已增许多,血气特别活泼有力!” 接着众人先后附和道:“我也如此……” “本人也有这种感觉。” 一时在场中人声如潮,此起彼落,都异口同声说自感功力大增。” 季灵芷俊面刹时转为惨白,骇极呼道:“不好,诸位全体中毒了?” “无影大鹏愈志谨”立刻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惊叫出声,道:“那可糟了,‘无归湖’真成了有去无回的地方,天下武林正道就这一下整个完蛋了!” 季灵芷骇然至极道:“难道中毒的只你们这一批?” “正派人士共有二百多名赴宴!” “他们呢?” “分途走了。” 季灵芷简直被这空前惊人的消息惊得怔住,立时深锁剑眉筹思对策。 “无灯大师”眸中精光连发几下急闪,沉声问道:“你如何断定我们全体中毒了?” “先——”季灵芷几乎脱口说出“先父”来,连忙忍住不讲,但椎心剧痛中,俊面上杀机暴露,看得在场诸人心头猛震不已。“玉虚真人”双目怒张,阴沉至极地说道:“你最好是说明白一点。” 季灵芷余怒在心,也以俊目回扫一眼道:“本人曾中此毒,几乎不治。” “铁山大师”也是疑云大起,语气逼人地问道:“我们听说你曾两战“黑衣圣母”,却不曾听说你中过她下的毒,你这话从何说起?” “无灯大师”点头补充道:“你可记得到我‘衡山’的时候,曾经身中五毒教主‘苗银毒叟’奇毒‘五霞散’?” “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那排帮帮主只和你握了一下手,立刻中毒几乎死去,而你遍身沾满毒粉而毫无所谓。” “本人曾服‘万年灵芷’百毒不侵。” “无灯大师”冷哂两声道:“老衲就是要你自己说这句话!你既百毒不侵,怎样会被“黑衣圣母”下毒,你自己想想是否矛盾?”季灵芷见“无灯大师”都起了疑心,深感懊丧,忙道:“大师有所不知,我是先中了这贱人的毒,以致骨立形锁变成残废——” 崆峒‘处智真人”极为不满地插言道:“你身上可出半点残废的迹象,这又如何讲?” “我蒙师尊‘天龙圣僧’相救,恩赐‘万年灵芷’才得死里逃生。” “那样算来,你中毒是还未拜师学艺,只是个十几岁小童,“黑衣圣母”与你何冤何仇,要对一个毫无武功的小童下此绝毒?” “这个关系本人私事,无可奉告。” “铁山大师”重重咳嗽一声,声如洪钟般问道:“果然你与‘黑衣圣母’大有关系!” “怎见得?” “照时间算来,不仅你未出道,连‘黑衣圣母’也是江湖上不见经传之辈,你们那段过节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过,个人私事不必奉告。” “如今事关整个武林,你还是实说为好。” “不说又待怎样?” “不由你不说。” “口亨——” 季灵芷冷哂一声后,但想到正派人士全体中毒,七老与衡山另两大师毒性何时暴发毫不可知,若生气动起手来,毒性发作愈快,正中‘黑衣圣母’叫他们自相残杀的阴谋,因此竭力忍住心头怒火,改口道:“武林中只有查问师门,没有追问家事的规矩,而且我保证此事与外人决不相关。” “铁山大师”一时无语可答,但“黄衫老者”却又问道:“依你说我们都中了毒,那我们所中的是什么毒,你先说来听听。” “尸虫。” “尸虫——!” 在场人惊骇之声,接连而起,这名字一听就懂,但想不到身为“癸水教主”的‘黑衣圣母’会用这种怪毒,至于它的威力简直无人知道。 那缄默颇久的“藏妙真人”突地问道:“尸虫既是绝毒,为什么我们不但未感痛苦,而且觉得血气畅行,格外活跃?” “它的厉害就在这里,服下的人不但毫无痛痒,而且以为功力增加,其实是药力所刺激,使真元加速消耗,终至枯竭!份量服得多立刻致死,如果对药量加以控制,可以令人经过一段时间,才像灯尽油干死掉,越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越受它的毒害。” 在场诸人闻言骇得面如死灰,他们虽然不及“七老”等人功力之高,但都是各门各派首脑人物,修为均已非同凡俗。中了这尸虫绝毒,反而不如俗子凡夫能够多拖时日,而且更糟的是——他们不知此毒潜伏多久才会暴发? 死亡令人恐怖。 而等待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更令人无法忍受! 因此他们的心中是极端的惊骇,绝望,惶恐所揉合的一种矛盾心理,只要任何一点刺激,都会引起他们不顾理智的疯狂行动。 在场数十高手,包括“七老”等在内,并不明白这一点。 季灵芷旁观者清,内心骇得紧张之极,惟有保持极端自勺冷静,才可以免去一场意外的惨变。 “藏妙真人”面上肌肉几下抽挛后,继续问道:“你既中过此毒,说得头头是道,快说出解药来吧。” “我是先由家师以内力阻住毒性,后服‘万年灵芷’所解……” 话到一半,立闻峨嵋“悟禅大师”苍劲口音叱道:“天龙圣僧既不能来,来了也无法为全体同道运功制毒,‘万年灵芷’天下只有一株,又被你服了,这种答复无异于画饼充饥……” 倒是“黄衫老者”较为冷静,连忙打断对方话头,沉声说道:“你把那办得到的药方说出来。” “我——” “你难道不晓得?” “抱歉之至,本人实在不知。” “照这样讲,我们全体只好等死。” 季灵芷见对方渐渐冲动起来,忙以平静坚决的语气答道:“本人决定去找‘黑衣贱人’追出药方,以救武林同道。 “哼,五魔到齐后‘五行大阵’厉害得很,你能有此把握。” “本人深具信心。” “你不成功可以撒手不管,而我们惟有坐以待毙。” “为了解救诸位,纵是剑树刀山季某不惜以身相试。” “哈,哈,哈,哈,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崆峒“处智真人”冷笑连声,接着道:“你这一套跟‘黑衣圣母’有异曲同工之妙。” 季灵芷忍不住剑眉一锁,问道;“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黑衣圣母’也是说联合天下武林,为了永息争端不惜忍辱负重……” “请真人说话稍为注意,在下与她势不两立,不能混为一谈!” 少林“铁山大师”咄咄逼人地说道:“就目前情形来讲,如果她的话信不得,你的话同样无法令人置信。” “大师有何理由不信本人。” “你说过你跟她势不两立——” “对,而且‘武林大宴’上,‘黑衣贱人’要与诸位联手对付本人,足以证明真相。” “当然可以证明真相……” “这样就好。” “只怕证明的结果,使你原形毕露,现在我再问你,你说过‘黑衣圣母’有一网打尽天下正门人物的阴谋,对不?” “她已经下过毒了,这还有假。” “半点不假。” 季灵芷虽是一再忍住怒火,冷静应付,但被对方这一串问题,弄得狐疑不定,因此眼睛连眨几下,问道:“既都不假,那有什么——” 他的话却被对方仰天一阵狂笑打断,道:“季灵芷,你还装糊涂,哈哈……。” “铁山大师”气得青筋暴露,周身乱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灯大师”面似严霜,大袖瞬地飘近季灵芷身前,“无念”、“无识”二大师如影相随默然跟上,但听“无灯大师”朗声说道:“老衲干脆揭开来说罢。” 季灵芷见来者是他,格外客气答道:“大师有何见示,在下洗耳恭听就是。” “我们中毒你有责任!” “这——?” “黑衣圣母送我等出来之时,她说此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言谈中面有得色,自知用毒成功,而帮助她成功的人就是你。” “大师慢来——” “你用无效之珠交给老衲,老衲一时信以为真,才中了对方诡计,若无此珠,我们不会放心用她酒来,必以其他方法去试,你——岂能说没有责任。” “铁山大师”应声一纵而前,暴喝道:“你们两家串通一气,表面是敌人,借此暗害天下武林……” 季灵芷忍无可忍,一声劲叱道:“完全胡说……” 武当“玉虚真人”如电飘至,冷森森言道:“还要强辩! 当着其他正派人士在此我要揭穿你的假面具——” 季灵芷盛怒中一扫“七老”神色大异寻常,激动得失去自制力量,知道他们这等修为的人,一有怒心敌意,本身功力全下意识地自行运转,便助尸虫药力,忙以无上定力,将一腔沸腾热血压住,冷静至极答道:“诸位切莫使气动功……” 但对方哪里有心听他忠告,继续说道:“你一战‘沉鱼岛’之时,并无外人看见,二次在‘白云台’与我五派后代掌门决-斗,之后,身负重伤,又去力斗‘五魔’,也无外人在场,更不近情理的是,你被‘黑衣圣母’打败一次,功力反而加倍,足见决-小是假,勾结是实,要用这种手段,消灭天下正门,你……你……你有辱师门……你……!” 季灵芷目中寒芒暴闪数寸,口音极为沉凝的叱道:“完全废话!” 他那正气凛然,英风飒飒的气度,使激动的“七老”也下意识的心灵一震,身形立退数尺,其余旁观诸人也是一阵骚动。 峨嵋“悟禅大师”冷哼一声道:“就算你未与邪派勾结,但显然有不利正门之心。” “大师,本人并不知道此珠无法分辨尸虫毒性,此珠本是——” 季灵芷差点讲出小珠是师父所赠,随道:“本是一时误会,那‘黑衣贱人’却利用机会挑拨,大家切不可中她‘驱虎吞狼’,‘一石两鸟’之计……” “无灯大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 “哦,到底是大师慧眼……” “是老衲瞎眼,你们双方都是用的‘驱虎吞狼’,‘一石两鸟’之计,除了各报私仇之外,更趁机消灭我们这批愚人。” 昆仑‘黄衫老者”也阳和道:“‘黑衣圣母’集五大邪教之力,才想出这种毒计,而你年纪轻轻,居然也能想得出来,真是后生可畏。” 此时场中空气紧张至极,误会之深,显然无法解释。 季灵芷心知局面危险,一个应付不当,在场之人必然死伤殆尽,惟有他的忍耐可能扭转情势。” 但——崆峒“处智真人”连迈大步而前,怒极喝道:“从以上事实看来,偷袭崆峒山不是你还有谁!本真人今日要血债血还。” 青城“藏妙真人”跟着飘出,怨毒至极的叫道:“还有我青城门下数十弟子的性命……” 这一来,紧张的局势更形恶劣。 季灵芷再度一扫全场——只见“七老”分占方位,已将他围在核心!“无念”、“无识”两大师仍是凝立掌门“无灯”身后。 其余数十位正派高手,在七老身后散成一个大圆,刚将整个谷底布满。 大家充满怨毒,愤怒,面色难看之极。 在绝望之中,他们要找泄愤的对象,这对象自然只有季灵芷。 仅只一个“无影大鹏俞志谨”,仍以信任的眼光,遥望着他。 季灵芷估计当前的情势,已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立刻深吸一口长气,俊面上流露出无限凛然正义,冷静言道:“现在我对大家有个希望——” “无影大鹏”立刻朗声应道:“季兄请讲,我们愿听阁下高见。” 场中诸人既被他的气度所慑服,加上这“九还门”青年首领慨然一诺,竟将众人喧哗镇压下去,谷中顿时静得鸦雀无声,犹如一泓死水。 季灵芷续以清亮平稳的口音说道:“事到如今,冲动不仅无益,而且加速毒性发散,因此本人希望诸位——第一是停止运气行功,慑心守神以护命脉……” “无灯大师”鼻口闷吭一声,道:“第二呢?” “请大家以最安稳的方式,速归本门静养,等待本人寻求药方解救。” “无灯大师”立发一阵令人心神震骇的冷笑,道:“你难道不打算趁我们中毒之际,出手伤人吗?” 话尚未完,他身后肃立的“无念”、“无识”两位大师彼此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无灯大师”僧袍一捋,附耳说了几句话,使得“无灯”将下面的讽讥言语忍住。 季灵芷赶紧答道:“大师不可误会,在下根本没有出手之意,请你相信区区诚意。” 武当“玉虚真人”脸似秋霜,道:“本真人倒确实相信这种诚意……” 青城“藏妙真人”大惑不解,道:“道兄真相信吗?” “当然……” “这我不懂……” “他说此毒能刺激真元加快消耗,所以我们感到功力大增!” “是说过。” “那么,在这加快消耗的时间中,我们必然能将毕生功力在刹那间发挥出来,其劲道当然奇强无比。” “有理。” “我们这么多一流高手,联手合攻,他必无逃生之可能” “嗯!” “因此他决不会出手,以免一同一归一于一尽!” “对!他假装好人劝我们回山等死,其余武林正道更不致发现真相。” 藏妙真人答毕,转头对季灵芷狞声道:“你这条计几乎瞒过我,足见心如蛇蝎,更甚‘黑衣圣母’一筹……” 此言一出,场中人声杂乱,哄动不已,圈外几个高手已经高声助威——” 立见“无影大鹏”双手高举,喝道:“慢着。” 人群中马上有人喝道:“九还掌门还有什么好讲的?” ‘本人相信季灵芷的话。” “那是执迷不悟。” “我们最低限度应该让他把话说完。” 季灵芷立刻朗声说道:“大家回去静养决非等死,而是等救。” “无影大鹏”道:“季兄,你说此毒随时可以暴发,时间上来得及吗?” “来得及。” 众人一听来得及,又静了下去。 昆仑“黄衫老者”道:“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 “本人知道解救之药甚难搜集,‘黑衣贱人’曾有个——手下‘玉面飞狐’专干此事,但此人已死,以后是‘笑面财神金窗’在外找蛊,也亦在本人面前死去……” “癸水教党羽众多,难保没有别人。” ‘黑衣贱人’以此毒为独得之秘,我想她除心腹人外,不致叫别人去做,即令有,她准备的时间有限,绝不可能有足够一下毒死二百余人的药量。” “黄衫老者”闻言微微点头,但并未答话。 季灵芷接着道:‘因此——我断定诸位一定能够有足够的时间!” “黄衫老者”缓慢而沉凝的反问道:“这话有一半道理,但是——‘黑衣圣母’以慢性方法毒了我们,却又暗示你的小珠无用,不怕我们发现真相,这又如何解释?” “这很简单,第一她认为解药之方难得,第二她正希望你们与我动手,以达到‘一石两鸟’的目的,而且借此使药性加快暴发,以补药量之不足尸“无影大鹏”立刻恍然叫道:“如何,季灵芷说得有理吧。” 场外各高手似乎同意这个看法。 但“七老”仍是满面复杂的表,阴晴不定,彼此不住的交换眼色。 少顷! 少林“铁山大师”眼神一闪,道:“季灵芷,如要老衲相信,你得答复我一个问题,否则——” 大师请问。” “你与‘黑衣圣母’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冤仇?” 这个问题立刻又引起了全场的注意,齐齐转头倾听他的答复。” 季灵芷剑眉一轩即上,仍是极为客气的答道:“对不起,这刚才已经答复过了,决与此事无关。” “无灯大师”上前一步,道:“事出非常,你还是直接答复的好。” “对不起,无法奉告。” 两位“大师”立刻面色一整,竟自不顾中毒,暗中运功蓄势起来! 崆峒“处智真人”紧接质问道:“季灵芷,那偷袭崆峒,死伤本派及‘青城’弟子之事,你有什么可辩的没有?” “本人还在追查中……” “不用查了,凶手必然是你!” 青城“藏妙真人”马上向“处智真人”身侧一立,目棱血痕殷然,道:“杀人偿命!你不必还赖!” 季灵芷眼看又有“两老”要作拚命的打算,心中将移祸之人,恨到极点,为顾全大局,只好连声否认,但武当“玉虚真人”大袖一拂,道:“大闹武当又是何人所为,你讲!” 季灵芷岂能说慌,点头答道:“那是我两位同伴一时误会所致……” 他这一下允认,无异平地焦雷,惊得人人面色骤改,都认为一件是真,其余的当然不假了。 “玉虚真人”得理不让,咄咄逼人的问道:“既是你的同伴,你可曾将他们处置了没有?” “敝同伴不明贵派‘解剑入山’的规矩,致生误会……” “玉虚真人”气得鼻息咻咻,狂吼道:“够了,拿你替罪,决不冤枉!” 少林“铁山大师”一声“阿弥陀佛”,道:“少林留名示警也必是你。” 季灵芷俊面一整,道:“诸位在武林中年高德勋,怎能作此冲动之事。” 说时眼中寒芒一扫“衡山三大师”与昆仑“黄衫老者”,只见“三大师”窃窃私语,显然的,“无识”“无念” 正在劝解,“无灯大师”心中似乎决定——就在这空气紧张至极的时候。 “黄衫老者”缓缓说出话来,一字一顿,严重已极:“现在丢开别的事不谈,你能答复我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季灵芷,知道对方此时的意见,足以左右全局,立刻应场道:“本人乐意答复。” “好!你明知‘黑衣圣母’必然下毒,为什么将无用小珠哄骗‘无灯大师’,以致我等全体中毒。” “这——本人事先不知此珠试不出尸蛊之毒。” “此珠从哪里得来?” 季灵芷不愿说出是“天龙圣僧”所赠,令人疑及师尊,牙关轻咬道:“说也无用……” “好!”黄衫老者怒哼一声,对“衡山三大师”喝道:“道兄们还什么好计较的,为了除去武林大害,请你快来主持!” “无灯大师”抖巍巍的僧袖一震,甩开“无念”、“无识”二人,身如闪电般,当面而立,合什高声道:“阿弥陀佛,为了武林正门全体,老衲今天要破四十年的杀戒了!” 季灵芷骇极下,惊呼道:“大师j你也不了解吗……” 语音未落,那从未开口的“无念”、“无识”两位大师,几乎同时喝道:“师兄使不得,这样会使‘亲者痛而仇者快’……” “师弟住口!此子决信不得,你们——站开好了。” “无灯大师”悲痛的说毕,左掌一立,喝道:“看招。” 一股奇强无比的“须弥功”如排山倒海,迎面涌到。 季灵芷心中骇呼一声:“糟了。”手中不招不架,奇奥无比的身形一施,横退丈余,堪堪让过,那道家三位真人,立将“玄门真气”,“太清真力”,“纯阳真气”,以“三清一气”的手法拍出。 势可撼山栗岳,威猛无比。 季灵芷不敢大意,左掌“秘魔伸掌”进出十道异光,翻手迎上。 轰!轰!连声劲波撞击声,季灵芷一沾即走,心中在惊骇中略含一丝放心之意。 原来他一掌之下,试出对方真力只增三成,显见中毒尚不十分严重。 但他这飘身引退之际,又接近了少林“铁山大师”身前丈余之处。立见对方肩部微斜,势式起处,如怒海鲸波的“般若神功”匝地卷到。 季灵芷眼光不看对方,就着奇妙身法去势,猛地施出一个半弧。右掌斜斜向外一切,“圣佛神功”的劲道与对方掌风一触,身形轻灵至极的斜射而出。 凝立包围圈上的峨嵋“悟禅大师”与“黄衫老者”见季灵芷身如游龙,旋向他们面前,其功力之高,招式身法之妙,足以令人目眩神摇,马上发力扬掌。 “悟禅大师”的“南无劲力”疾挡他的进路,“黄衫老者”的“禅影奇功”却从侧方攻到,两道劲力势可破石惊天,而且手法配合得奇准,使季灵芷无可避让。 季灵芷无心硬拚,以防对方毒势发作,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左掌劲波横扫,右掌掌风前推。 “砰”的一下巨响,股股劲气涡流绕身疾旋,“呼呼”余劲磨擦声中,一道人影平地拔起,直射十丈余高,弧形所指之处,就要逸出包围圈外。 “七老”骇然中,如鬼魅附身般沿地疾射! 饶是季灵芷去势犹如风飘电掣,“七老”功力究竟不凡,眼见得落足之处,必又陷在包围的中心。 就在他身形飘坠到离地三丈之时,季灵芷突将蜂腰一折,双足踏空连弹,衣襟带风锐嘶陡起,竟如劲箭般,以垂直的轨道疾射而起——武当“玉虚真人”睹状骇呼道:“这小子要跑,大家一齐上。” 暴雷似的狂呼中,“七老”身形如电,快得如七朵乌云,贴地飘滚! 场外观战诸人也都应声拥至,潮水般对季灵芷飘纵方向赶来。 季灵芷身在空中,看出无法脱身,不禁心头一声长叹。 反向七老阵心中沉身坠下,以无限悲悯的口吻说道:“本人决不法战,完全是为了你们的毒势着想。” “铁山大师”冷哂道:“何必还来假慈悲.” “只是想免得七位毁于一旦而已……” “我等岂是贪生之辈,即算中毒将死,也要在死前将你诛灭。” “这样说,诸位是不惜任何代价?” “如有所惜,岂能七人一齐来对付你。” “诸位也不考虑‘五魔’从此独霸天下,为武林带来末日?” “玉虚真人”吼道:“给武林带来末日的是你,先解决你,再谈其他。” “对!” “对!” “先杀季灵芷!” “杀!” “杀!”场外观战高手暴雷似的狂吼相应! 掩没了“无影大鹏”一人狂呼制止之声。 “七老”满面杀机,表情决绝之极,猛运功以备最后一拚。 仅有“无识”与“无念”两大师,站立内外两层包围的中间,皱眉不语,他两人内心明知硬拚无益,虽经掌门师兄“无灯大师”叫他们退下,但也只能暂不出手,若要公然表示态度,却还下不了决心。 季灵芷在这生死一发,关系整个武林命运的关头,心中思潮翻涌:“走是不容易,打又打不得,我该怎样应付才好……” 陡地——俊目中灵光连闪,猛然一计上心:“惟有下手制住‘七老’是惟一的办法,但希望圈外诸人不来捣乱,如数十人齐上,武林空前浩劫难免……” 心念中,故意面色一整,喝道:“诸位既打算一齐出手,季某何惧!但是——” “怎么样?” “本人要先发招了。” 了字刚刚出口,身如鬼魅般迳对“无灯大师射去。左掌一圈,幻得对方双臂齐扬,右指突地进出数尺长白色气柱,直朝对方眉鼻间划下。 “无灯大师”被他这“伽蓝十二手”奇绝招式惊住,硬生生抽身猛退,同时将一双大袖贯足真力,如铁板般护面一格! “哗!”的裂帛之声,刺入耳膜。 对方两只袍袖立化为空中蝴蝶,迎风卷飞!身形更已踉跄闪出两丈有奇! 季灵芷仍是去势如电,猛追过去。 “六老”面色立刻惨变,既担心“无灯”的安危,又怕对头穿隙逃走。 立闻衣襟风声嘶嘶,六人分队不同的方位抢来。 哪知季灵芷突然硬刹去势,身形急拗转来,照定道家三真人,双掌如剑直戮,双方都以快到极点的速度对射中,更是快得不可思议。 三真人突见双掌对面抢来,身前大穴全在对方笼罩之下。骇极中六掌齐翻,“三清一气”真力随招发出,但在时间上已然稍慢了一点,被对方制住先机。 只见季灵芷双掌劲光,如利刃穿入掌风中,“吱吱!”磨擦异声狂作。身形更绕出无法描写的曲线,从三人身隙间,如幽灵般闪过。 两声闷哼起处,“处智”、“藏妙”二真人身形突滞。 “气海穴”上已被对方指力刮中,一身内力竟然无法催运。 季灵芷两招得力,更不迟疑,俊目余光瞥见四条人影齐向他身旁赶来,已然将方向速度,估计准确,假意身形向左作势,马上奇快的右飘,对着“铁山大师”、“悟禅大师”两人攻击。 两位佛家高手脚下不停,掌影如山,劲波如飚卷到! 季灵芷一见对方门户封得极为严密,又不愿以真力硬拚,耳中听得身后风声猎猎,“黄衫老者”与“无灯大师” 业已欺近,掌风劲力触及背上衣袍,他竟突然身形暴移八尺,对方四人掌下立时失去对象! “四老”身法俱是奇快无比,若不收留,势必自相残杀,于是各自猛将真力收敛,季灵芷就趁他们这一滞,“伽蓝十二手”连出四招,招招奇奥,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电戳四人生死大穴。 骇得“四老”各展绝学封架,饶是这样,“悟禅”大师、“铁山大师”的“期门”穴,还是被他奇奥掌式掠肤而过,立感真气一挫,身法迟滞。 “黄衫老者”与“无灯大师”忙发一排绵密的掌影,尽力封架——季灵芷却脚下一顿,身形倒翻而走,那美妙半弧迳指道家三老。 三位真人有了一次教训,岂能大意?瞬地人影暴分,各隔一丈距离,双掌翻飞中,使尽本门奥秘招法阻拦,而且引身移退,与他保持相当距离。 就在这一瞬,“黄衫老者”与“无灯大师”已将另二人人道拍活,翻身围来。 “玉虚真人”一声清啸,急道:“此子猖獗得很,咱们不必客气……” “黄衫老者”应声答道:“先阻他的去路,相机下手好啦!” “七老”这一下约好打法,立见人影飘闪,分按七方围定! 季灵芷向东,圈子跟着东移。 季灵芷向西,圈子跟着西走。 立刻变成拉锯的形式! 再说场外观战诸人,对刚才这种空前未见的阵仗,看得目瞪口呆,忘其所以。如今“七老”稳住阵脚,反而一拥而上,起了助拳之意。 季灵芷身在阵心,不禁剑眉一皱,但却无法可施,正为难中,瞥见“无影大鹏愈志谨”双臂一拦,冷森森喝道:.“你们想是要去送‘正门七老’的老命!” 众人被此话说得一怔,“无影大鹏”紧接道:“季灵芷若下毒手,早已有人横尸当地,也亏诸位都是武林顶尖人物,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未免可笑。” 一言点破梦中人,便有半数人暗中省悟点头。 但人群中另有人喝道:“我们不相信他又怎么样?” “事实必可证明!” “证明什么?” “季灵芷决无伤人逃走之心!” “废话!”怒叱声中,一条人影疾纵而出,正是“神拳郑泰”,捏着一双铁拳,就有硬闯之。 “无影大鹏”轻功卓绝,拳掌也是一流,见状立刻飘身截住对方去势,喝道:“郑兄不可莽闯……” “神拳郑泰”一声雷吼,拳势遥发真劲隔着丈余空间,呼呼涌来,其势雄猛无比,‘无影大鹏”单掌斜劈,身形斜走,险堪堪避过这招。 “神拳郑泰”竟然右掌又起。 但——斜刺地,一股无穷劲力掌风匝地刮来,正好将拳劲消于无形,“神拳郑泰”骇极中,立闻两个苍劲无比的口音,低沉叱道:“施主住手。” 抬头一看,竟是衡山“无识”、“无念”两位大师,只惊得下意识连退两步,骇然道:“大师居然帮起对头来……?” “无念大师”庄严的答道:“老衲岂能帮助敌人?但如今敌我未明,不可乱动,施主的好意,老衲等心领了!” “神拳郑泰”不服“无影大鹏”,但对衡山这两位不敢不服。因两大师极少露面江湖。听说武功之高与掌门“无灯”不相上下,实在惹不起。无奈中,只好说道:“要是‘七老’失手,季灵芷跑了该怎么办?” “如果‘七老’有所死伤,对方逃走的话,老衲等也饶他不得,现在请大家远退数丈,以免无谓纠纷。” 二人说毕,分向“无影大鹏”身旁一站,气象沉着庄严之极。 大家这才纷然后退到原来的位置,凝眸观战——再说季灵芷身形飘忽中,心头也是闪电似的寻思主意。 “七老”中毒后功力虽增,但因药量不多,仅增到三四成光景,而且力道发出时成为波浪形状,一波强一波弱有欠平稳,我只要避强乘弱,就可以得手。” 可是——他们对我‘伽蓝十二手’存有戒心,隔得远远的不好出招…… “有了!惟有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逼近攻我!” 心念中,身形以看不清的快法,如旋风般直对“黄衫老者”、“无灯”、“悟禅”、“铁山”那边射去,双臂更是连划带圈,招式劲道都是凌厉已极。 “四老”何等功力,一眼看出对方已采硬的打法,立刻齐向中间射来——“无灯”、“铁山”两位居先行出手,“轰”然双方劲力相撞,二老震退增步,季灵芷也是身形一滞,“悟禅大师” 的“南无劲力”硬补一拳,只见季灵芷斜斜离地纵起! “黄衫老者”就是要等这个机会‘禅影奇功’乘虚而入,口中一声暴喝:“着!” 又是“轰”的一记凭空爆震,只见季灵芷如一片落叶,震得连翻飘出五六丈远,脚尖猛坠,将要碰到地面的时候,膝盖一软,几乎蹬坐地上。 道家三真人不由喜上眉梢,身形如苍鹰捕兔,凌空扑来,指掌所指之处,遥向着季灵芷全身要穴,眼见无法逸出——“黄衫老者”等四人也已如飞赶至。 季灵芷身躯半弯,似对“七老”的进攻无力应付,但就在这道家三真人掌式离身四尺劲风如潮的当儿,他身上忽然进出一层蒙蒙白气,硬实有如铁壁铜墙,对方掌风完全绕身而过,竟自伤他不得。 而抬头处,俊目中寒芒如两道光柱,暴涨数寸,全无受伤的模样,三真人心知不妙,但已收招不及,立将六掌化为“擒”“拿”“点”“戳”,硬取穴道关节。 季灵芷双臂抢圈得奇快无比,“伽蓝十二式”绝招迭出。 将对方三人缠住,“黄衫老者”等才中计,但只有拚力相救的份儿。 立见八条快得看不清的人影,如走马灯般疾旋,就在方圆三丈之内翻滚。 季灵芷将‘秘魔神掌”与“伽蓝手法”交互使出,招法之奇奥,连“七老”这等高人,也无从捉摸,只见他在“七老”重围中,身形如星丸跳踯,时而如箭直上,时而绕身疾转,竟将“伽蓝泰”与神像过招时,凌空飞跃过招的身手使得淋漓尽致。 这种武功不仅是前所未见,对季灵芷而言,也是初次有此机会显露! 场外一千高手全看呆了。” “七老”也发觉了出招时劲道不够平稳,给对方不少机会,个个心中焦躁,因此更给对方增加机会。 季灵芷见良机在前,岂能放过,心中似电光石火的速度,算准各人方位速度,趁着“七老”一招贴身近攻的关头,突将左掌五指叉开,劲芒暴出丈大力波,直对几位大师身前推去!对方自然猛发真力相迎,季灵芷更乘对方强劲力波过去,劲道较弱的瞬间,右手幻出无数条指影,从左掌劲墙中,如灵蛇发闪般划出——“无灯大师”首当其中,商曲穴上一麻,身形跄退丈余,仰面倒下! “悟禅”、“铁山”、“分水”,“期门”二穴各中一指,歪出数步坐地不起。 “黄衫老者”百忙中,一掌劈出!季灵芷左掌硬封,乘对方身形稍停,右指沿臂绕上,点中对方“井肩”,立仆当地。 “玉虚”、“处智”、“藏妙”,骇怒交作,面容扭曲如鬼,疯狂抢攻一气,季灵芷丝毫不动声色,右手进出裂石碎碑的掌劲,切入对方真劲团中,左手“天龙九式”的奇招又出,一阵掌指互击下,三位真人先后被他掌根擦中要穴,身形一阵踉跄先后倒地。 场中仅季灵芷一人挺胸肃立,胸头起伏不已! 场外高手骇得呆若木鸡。 惟有无“无念”、“无识”两大师,俯身细察掌门,“无灯大师”的伤势。 蓦地,两人缓缓转过头来,四道精光毕露的眼光,直向季灵芷掠去—— 第十一章 五行大阵 衡山“无念”、“无识”大师见“七老”先后倒地,人事不省,赶忙扶起掌门“无灯”,目中四道金光开阖如电,直向场心扫来。 季灵芷却凝立当地,纹丝不动,眼中看三十几名正门高手,一拥而来,又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但都不敢贸然出手! 他们关心“七老”伤势,无数道眼光尽在受伤倒地的正门元老身上扫掠。 突地,“无念大师”轻咳一声,以苍劲激动的口音说道:“季施主好准的手法——” 这话不仅使众高手一阵骚然,连季灵芷心头也起了一阵波澜——“敝掌门穴道虽闭,但未受伤足见你真是无伤人意!” 季灵芷面上绽出朗爽的笑容,答道:“多谢两位大师的细心,只要‘七老’无伤,本人的愿望就完成了一半。” “无影大鹏愈志谨”闻言,大笑中,众高手一阵嗡嗡私语,脸上充满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齐拥到场中来看“七老”,果然仅是闭穴昏去,其手法之准确,令人咋舌! “无影大鹏”赞美道:“季兄,你的武功是不必说了,单凭这份冷静机智,就足以领袖武林,在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夸奖了,现在一切善后还要请“俞掌门”协助!” “那是当然的事。 季灵芷眼神一掠在场人物,然后对“无识”、“无念”及“无影大鹏”郑重说道:“本人现在托付三位几件事情。” 两老一少马上客气地应道:“季少侠只管吩咐奸了,我们绝对办到。” “第一件,请将“七老”送回静养。” “无念大师”道;“这个老衲负责。” “第二,请传言赴宴各位同道,摄心忍气,不要强运功力,等本人寻药解救。” “无影大鹏”豪迈地答道:“此事在下去办,以我的脚程想必没有问题。” “无念大师”微微一顿,道:“俞掌门也中了毒,长途跋涉恐怕不太好吧?” 季灵芷取出两颗“雪莲”递交无影大鹏道:“俞掌门既愿独当重任,这两颗雪莲送给你好了,虽不一定对症,但是必能阻止毒性蔓延!”交代已毕,就待转身离去,“神拳郑泰”忙从人群中迈步而出,大声道:“季少侠,在下刚才一时鲁莽,请莫见怪……”季灵芷微然一笑道:“人之常情,本人决无计较之处。” “可是我还有个问题。” “请讲。” “我们如今不能运功,万一邪派人物趁此下手,岂非无法应付。” “我看不至于!”“这——” “很明显,‘黑衣贱人”下毒决不愿让任何外人知道,至于她自己更不会出手。” “季少侠能肯定吗?” “目前诸位的功力并未稍减,她决不愿冒这个险,必定等你们血气枯竭自行死亡,如果要防万一的话,不妨多邀高手集中一处……” “无念大师”立刻响应道:“老衲等施主去后,救醒七老详加解释,然后将天下武林同道集中衡山,以作应变,季少侠只管放心去罢。” “好——” “无影大鹏”激动的抢问道:“季兄敢是要去无归湖?” “不!直往“癸水”教老巢沉鱼岛。” “这岂不是舍近图远!” “黑衣贱人目的已达,决不呆在“无归湖”,必率其他四魔退回“沉鱼岛”静侯消息,我此去正是直捣虎穴。” “五魔联手的“五行大阵”,连正门五老都没办法,季兄单身去未免太危险,喂,慢点——慢点——” “无影大鹏”骇呼之声未落,季灵芷身形一闪下,已成难攀越,真算得是天下绝险,因此守望稀落,灯火阑珊,可是“火魔”仍然不敢大意,竟自脚下轻点,如飞掠到‘舍身石’尖,凝眸四顾。 只见石尖一处断裂迹痕宛然在目,正是季灵芷上次对敌时,最后一招猛运功力所踩断,断痕犹新,惹人注目。 但——除此以外,别无异状。 “火魔”怔立一会满意地拧转身形,心中暗忖道:“这鬼地方绝没人来,就算有来人不但无处藏身,而且他那呼吸之声,也难逃老夫的耳鼓…… 心念中,脸上浮起一丝狞笑,身形如像劲弩离弦,直射岛心而去。 饶是“火魔”功力高强,而且一反平日暴躁的性格,分外细心,可是他却无法去看这指向海心的“舍身石”下面! 就在他衣襟带风声消失于灯火阑珊中是,“舍身石”的边缘,突如电闪般搭上一双人手,健腕发力一按,一条矫健身形,平贴石面疾翻上来,全身手贴石上。 来人一身衣袍,水痕漉漉,显系越海游来,俊面冷若冰霜,严峻至极。 他是谁? 当然是季灵芷。 惟有他水性奇高,而且身怀“黑珠”不怕饿鲨。此番渡海而来,就拣了这处出人意表的险处,“火魔”巡到之际,他正以无上内力,将整个身躯贴在“舍身石”的下方,屏住呼吸,以致连老魔头都被瞒过。 季灵芷眸内寒芒连闪,早已看清当地一切情形,对这种严密的防守,已禁不住剑眉深锁。 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不仅要报杀父血仇,而且更要从:黑衣圣母’身上,追出解药药方,以救全体正门武林奇毒。 因此强攻硬打,徒然打草惊蛇必须先行找到仇人的踪迹! 就在他凝眸筹思之际,猛见两条婀娜身影,手捧光亮夺目的金瓶,正向内殿方向袅袅飘去]季灵芷心头灵光暴现,他已然认出她们就是‘黑衣圣母’贴身女侍。 这些女侍专司照拂教主,她们所去的目的地,必然是黑衣圣母的寝宫。这种机会真是太难得了……而且她两个正好走进阴影之处…… 心念刚动,身形随如闪电疾射——他并不立起身躯,双掌在地面发力连撑,黑魁魁的身形离地不过数寸,平贴飞射,快得令人无法看见,眨眼间掠近两个女郎。 其中身材略高一点的正在低声嘀咕道:“教主这时候就要山泉盥洗,真是太早些j“可不是吗?她……” “她”字刚刚出口,两女侍突然干“呃”一声,猛感“麻”、“哑”二穴连震,娇躯刚倒下一半的时候,早被来人健臂拦腰夹住,窜入阴黑无人的地方。 季灵芷冷峻无比地问道:“黑衣贱人躲在哪里?你们快讲!”说时出指如风,解了二女的“哑穴”,接着道:“你们不要妄想喊叫,你们张嘴不比我出手快。” 两女侍娇躯不能动弹,彼此交换了几下眼光后,那身材略高的女郎以极轻的口音,回答道:“我们没有这个胆量说出来。” 季灵芷鼻中无声的冷哼道:“你倒有胆量来拒绝我!”说时月光中寒芒一闪,将两女侍骇得娇容骤改,胆战心寒,但刚才答话的女侍,蒙面黑巾内眸一转,又以平静的口吻回答道:“我们真不害怕你。” “这怎么解释?” “我们认为你不会折辱无辜的女流,因为我们并无劣迹,彼此间又无仇怨,可是教主‘黑衣圣母’与你不同,她要是发觉我们泄露秘密的话,不仅是死,而且死得很惨。” 这番话语好像一枝利箭,正戳在季灵芷心坎之上,他虽然杀过不少人,但都是该杀的败类,对于无辜的女流,他的天性实在不忍下手。 对方以敌人的身份,居然看出这一点,真是一语破的,使他无法逼供,下意识的一怔中,随手点了二女‘昏穴’,心中念头疾转,另想其他办法——凝思中,他突地注意到二女身上发出阵阵幽香,此香似是清淡,但飘荡空际,久久不散,季灵芷聚精会神地嗅去,马上心头一震,暗自欢呼道:“我找到线索了,这香味就是引路之物……” 立刻解下对方黑巾黑袍,穿戴起来,但是身量不同,太过狭小。 季灵芷立时屏气行功,顿见全身真力鼓荡,骨格微微暴响,连肌肉也在无形中微微抽动,盏茶时间,那袭黑巾黑袍,已经极为匀称地罩住全身,他竟用“剑气缩形”大法,缩小身形。 随见阴暗处,一条身影飘飘而至,手捧金瓶,循着幽香飘浮的路线,时快时慢地向‘黑衣圣母’寝宫而去。 这寝宫正是季灵芷上次到过的那一座宫殿,既是旧地重游,又有香气指引,一会儿功夫他已走到殿门,门外灯火亮如白昼,却没有半个人影。” 季灵芷正在思索如何进去,突然殿门一闪而开,又见两名侍女隐立门后,轻声急言道:“你们怎么去这样久?教主已然问过两次一咦!还有一个——?” 话未说完,对方指影起处,两女已如一团烂泥,无声倒下。 季灵芷就这样闯两关,点倒四女,来到地下寝宫门外,遥见又有二女当门而立,立刻脚下如箭一飘,对方连身影都未看清已被点倒。 可是——就这一点细微声音,已然惊室内的‘黑衣圣母’,立闻那极为熟悉的口声喝问道:“谁?” 季灵芷不禁心头狂震,惊怒交加,故意将手捧金瓶向墙上一碰,“叮”然响处,泼不少泉水,。在这幽静的地下宫殿,点点水珠溅地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用的东西!连水都捧不好,快滚进来。” 季灵芷俊面一寒,飞身闪入,只见‘黑衣圣母’背向房门,兀坐妆台之前,妆台上一座青铜水磨大镜,直径三尺有余,铮光闪亮。 季灵芷一见此镜,就怕身形被对方发觉。 可是‘黑衣圣母’何等机灵,她一时认不出这矮小的黑衣蒙面人是谁,但也断定对方来意不善,骇极中,佯装不知,玉手暗中移向妆台旁边的“玄女剑。” 说时慢,那时快,这一切动作都发生在季灵芷如电闪入的一瞬间,季灵芷身形并不稍滞,右手以看不清的速度,疾向对方“脑户穴”上就点。 ‘黑衣圣母’镜中瞥见来人招出如风,下意识地娇躯横移八尺,,虽然来不及拔剑,但已避入墙角。 季灵芷奇奥身形一旋,立将对方出路逼住,随闻全身骨节爆响。“哗”!“哗!”几声一袭黑巾黑袍,裂成碎片,露出本来面目。 他右手掌式,距离对方胸前不过两尺,如果发力一推,就连功力奇高的‘黑衣圣母’,也要立伤掌下…… ‘黑衣圣母’看出来人是谁,不由心底冷气直冒,面无人色,可是她的惊慌仅如电光石火,一闪即灭,马上换出一副冷森森的狞笑,以平静的口音说道:“季灵芷,你敢把我怎么样……?” 季灵芷目棱见血,语音之冷,一似坚冰,道:“自己心理有数。” ‘黑衣圣母’眼神一扫对方,仍是故作镇静道:“你别以为占了上风,动起手来也不是三五十招解决得了的!你还等个什么?” 季灵芷内心知道如要制伏对方,决非几招可以成功,而且这场打斗必然剧烈异常,如将对方一下杀死,永远无法找到解药。” 报仇是他数年来历尽艰辛,不惜任何代价的心愿,如今这机会就在眼前,他势血沸腾,周身紧张至极……几乎无法抗拒这种冲动…… 但是,仇人一死,武林正派人物两百多人,都要变成“陪葬”者……这等于是牺牲别人一样……决非血性男儿所当为…… 季灵芷内心交战,终于决定先迫解药。 可是对方如此阴险狡诈,问话必须针针见血,否则不会有结果……他这刹那间的凝思中,又听‘黑衣圣母’发出一阵“格格”轻笑,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竟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你已经遇上了正门‘七老’等人,对不对?” 季灵芷见对方果然猜中心意,不由得俊面一凛! “而且你已经发觉他们中了奇毒,对不对?” “对——” “你是来找解药?” “算你猜中,老老实实交出来,省得临死前多受无边痛苦!” “哈,哈,哈,哈!” “你还有什么可笑?” “你既要找解药,怎敢对我下手?” “你真认为我无法制你死?” “就算你有此能力,你也不敢,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解救的药方,我若死了,任你走遍海角天涯也没有第二个人晓得。” 季灵芷不由心头狂怒,气得周身猛震…… ‘黑衣圣母’瞥见他俊面杀机暴涨,恐有意外,马上改换语气道:“给你也可以,只要依我一件。” “我决不接受无理的要挟。” “绝对合情合理——” “讲!” “我把解药药方告诉你,你可以按方寻药救治‘七老’等人……” “然后怎样?” “你——闭门三月,要报仇的话,以后再来,本教主随时接下。”“这闭门三月全废话!” “既给药方,又由你报仇,这样条件不接受,也罢,我到底看你有多大本领对付本教主。” 季灵芷目中寒芒暴闪,杀机如潮,冷森森说道:“你不要以为抓住我弱点,你——最大弱点在我撑之中。” “嘿!嘿!我什么弱点?” “你怕死。” “你能不要药方去救他们两百多人的性命?” “任何事情不会只有一个人知道,杀了你我自会找到。” “你绝对找不到。”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就算你能,这两百多人早已死绝。” 季灵芷心机一动,冷冷问道:“你知道毒性多久发作吗?” “我不知道,嘿,”‘黑衣圣母’答话的时候,神情颇不自然,尤其两声假笑,更显出做作。 季灵芷心中立现一线光明,赶紧逼问道:“你决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想法?” “尸虫并不容易找到,毒少人多药量不够,他们短期内绝对死不了……” ‘黑衣圣母’见对方说破心思,不禁娇躯猛颤,眼神连连发闪! 季灵芷趁机冷笑道:“我没有留你活口的必要了——” “哼!你身陷重围,不怕惊动外面四大教主?” “要能来的话,早来了一”季灵芷话音未落,掌影疾起——‘黑衣圣母’骇极惊呼道:“我讲——” 季灵芷本意是要早得药方,刚才的话,目的在使对方精神上崩溃,以免再生诡计,闻言立刻硬生生收回掌势,以一双严厉至极的目光盯住对方,静等答复。 ‘黑衣圣母’猛喘一口长气,缓缓道:“事实上,我目前没有现成的解药……” 季灵芷心头又是一阵狂震,下意识地掌势欲动——对方马上急喝道:“慢点!目前这种环境下,我决不会骗你。” “哼,谅你不敢,快将药方说出来好了。” “药方很简单,只用一味药就行了。” “一味?”季灵芷心中疑云大起,忖道:“这种奇毒只要一味药就可以解救,未免太难令人相信……” ‘黑衣圣母’看出对方疑心,忙道:“真是只有一味。” “快讲。” “死人骨头烧成灰,用水冲服。” 季灵芷被这种毫无人道的药方骇得面色一变,下意识地顺口说道:“骨灰……?” “普通人骨当然不行,一定要用被“尸虫”毒死的人骨烧成灰,才能将毒吸收回去。” 季灵芷更惊得脚下微移半步,一时怔然无语…… ‘黑衣圣母’目光一阵乱扫,盯着对方眼神,慢慢吞吞地说道:“可惜我把‘尸虫’用光了,不然的话,可以给你随便毒死几个人,剔骨烧灰去救你那批朋友。”她这次下毒份量虽然歉少,但还是留了一手,只是她长于说慌,未被对方识破而已j“那样惟有让你服下,挫骨化灰……”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尸虫’已经没有了。” ‘黑衣圣母’说时香肩微耸,似乎是无可奈何,一双明眸却暗中打量四周,有所计划。” 季灵芷心中也正在思潮起伏,终于咬牙问道:“水魔” 这万恶之徒被你毒死,尸骨何在呢?” “我为了避免外人发现,早已将他海葬。” 季灵芷目中寒芒暴出数寸,杀气逼人,盯着对方道:“这样只有带你去找“尸虫”,让你自己服下了。” ‘黑衣圣母’竟然闻言毫不惊慌,明眸再度一扫全室,轻松的答道:“那多费事,我倒想起别的办法来了……” “什么办法?” “不过你做不做得到,却有问题。” “少废话。” “当然,你为了要救所谓正派武林,定然是不惜任何牺牲,只是这个地方你明明知道,怎会想不起呢?” “到底是哪里?” “幽灵谷。” “幽灵谷干什么?” “挖你父亲的尸骨烧灰做药。” 这话如一记铁锤,敲得季灵芷心头猛震,胸口热血直向脑部狂冲,顿感双眼一黑,金星乱飞,身躯颤战中,不由得脚步几下踉跄,又退出两尺多远! ‘黑衣圣母’嘴角狞笑突起,两臂扬处,双裳齐开,-殴强猛绝伦的劲道,直劈季灵芷胸口。 季灵芷功力奇高,刚才听对方辱及亡父,怒急攻心一时失察,也不过是刹时之事,对方乘机下手,却还伤他不了,俊目中微见掌影印来,下意识中功力自然运转,左掌如电推出,七成功力硬接对方双掌。 “轰!”然一声,满室气涡疾旋,季灵芷被对方全副功劲的猛击,震退三个大步。 ‘黑衣圣母’一掌偷袭未成,心知二掌无益,娇躯电闪中,来不及移动机关,直穿甬道而出。 季灵芷马上收摄心神,发步急追。 ‘黑衣圣母’地形熟悉,在迷宫般的甬道中,东弯西拐,时而向上,时而向下,显然是想利用复杂的路径使对方迷路,然后乘机下手。 否则,在这狭窄的地方,加上双方飘纵的速度奇快无比,纵有诡计,也是枉然。 季灵芷身法更快,但因地势不熟,路线又太过曲折,几次差点失去对方的踪迹,全靠追着‘黑衣圣母’身后气流与香味,但总是差了一两步,无法出招。 就这样流星赶月般,追了片刻功夫,猛见对方身形离地直冲而起,他奇奥身法一提,随手而上,顿时一股清新的凉风拂面吹来,已经钻出地面。 ‘黑衣圣母’见状一声劲啸,立时四处人影乱闪,齐向这边纵来,她更以“凌波踏浪”的身法,直窜向岛后广场! 季灵芷一见地形开朗,急展无上轻功,凌空腾折。 就像一颗陨星,划出奇妙的半弧,而且掌影如山,硬向背心印去。 ‘黑衣圣母’身形疾旋,“分波破浪”手幻出无数掌影,硬迎上来。 “轰!轰!”劲波爆震声,破空而起。 季灵芷真力绵绵涌出,步步逼近。 ‘黑衣圣母’边打边退,退出五六丈远。 但在这在的石砰中,尽有地方可退,因此她从容应付毫无惊惧之色。 而且四面人影如潮,数不清的教中高手蜂涌而至,处处刀光剑影,啸声不断……其中夹着“四魔”的劲啸,真力彭荡,刺耳欲痛! 季灵芷已得解药之方,当然不愿放过报仇的良机。 心念中,双臂连划带圈,左手“秘魔神掌”以倒海移山之力推出,招式之奇奥,令人无可捉摸。 可是‘黑衣圣母’面色凛然中。 双掌接来,指掌间红影暴现,其手法功劲竟与秘魔神掌颇为相似。 一声平地焦雷的真劲相撞声,‘黑衣圣母’斜退三个大步,季灵芷也是招法一滞,同时俊面上骇然一整…… ‘黑衣圣母’阴笑道:“你惊什么?你会的招法就不许别人会吗?” “偷袭崆峒可是你?” “干脆让你惊奇,夜惊少林的是我,‘崆峒’之事,另有高人……” 季灵芷狂怒不已,右掌翻处,“伽蓝十二式”的绝招。 拍出“圣佛神功”,势如天崩地裂般雄沉威猛,漫空乍地而出! ‘黑衣圣母’顿又骇得斜退一步,双掌猛扬,一股“九阴邪劲”等数种邪功合的劲力,慌忙接招,眼看无力抗拒,就要死生立判。” 但——就在仅差分毫的一瞬间。 四周暴叱如雷,数股强劲骇人的掌力,齐向季灵芷前、后、左、右猛劈而来,只见异光毫芒如灵蛇发闪,令人惊心动魄。 四大魔头已然赶来,各以十二成力道,发招相救。 季灵芷不遑伤敌,双掌回圈,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五魔”各递三招,砂石横飞,轰轰爆响中,“五魔”各退寻丈,将他围在垓心。” 立闻‘黑衣圣母’桀桀狞笑,道:“小子,总算你成了几分气候,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祭。” 季灵芷毫不理会对方的讽刺,快速无比的双掌连番劈咄,抢先攻击对方,“秘魔神掌”与“圣佛神功”两劲齐出,其力道之雄沉,真是空前未见。 ‘黑衣圣母’不敢硬接,一面飘身后退,一面骇极暴喝道:“大家一齐上,用‘五行大阵’制他。” “四魔”闻言,齐齐发招拥上。 季灵芷经验过四魔联手,深知道其中厉害,‘五行大阵’的威力虽未见过,但必更加扎手,因此,他决不让“五魔”能有联手的机会。 心念中,陡然身形疾旋,左掌防护身后的“木魔”、“金魔”,右掌劲力一圈,疾向“火魔”、“土魔”劈去。 两老魔见对方身法奇奥,掌力威猛,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骇极中,双双发出全身功劲迎来。‘轰”然一声,两人都被震退丈余以外。 幸亏他们曾经吃过苦头,早已留有退步的余力,所以未受内伤。 饶是这样,也感觉喘息不已,满脸惊惶之色,如一层黑雾! 季灵芷见对方逸出掌力以外,并不穷追,身形疾速一停,那“金”“木”二魔,呼啸的掌风已到背后。 他算准来人的距离,双掌无声圈回劈下——指痕划处,但见异光如柱,径点来人“华盖”、“璇玑”二穴。 “金”、“木”二魔被他这种快捷如电的手法,骇得喉中抽呃一声,百忙中进出两股劲力相抵,同时急扭身形,分向左右斜射而出。 随听“嘶”!“嘶!”两声怪响,两魔肘下衣袍,已被真力划开两个大裂口,那破裂衣襟随风飘荡,愈显得狼狈不堪! 季灵芷举手间,逼退四魔,趁身形电闪之势,脚下猛力一蹬,身如长虹经天,破空划出一个半弧,直朝‘黑衣圣母’飞射。 只迫得对方疾旋飘躲。不堪避过这一记险招。 说时迟,那时快!,季灵芷这连攻‘五魔”的招法,都是一气呵成,所费时间不过是瞬息而已! 他的目的是不让“五魔”有联手合力的机会。而且尽量使彼此相生的魔头,不能聚在一起,发挥“五行相生”的力量。 他的计划已初步的成功,自然不会放松先机,立见身形如金丸进跃,时而前冲后打,时而左攻右击,他已展尽了一身绝学,招招妙到颠毫! 但见举手投足,都是奇奥绝招,打得“五魔”东飘西闪,渐处下风…… 不过一会功夫,他已攻出百招开外,自感真力绵绵涌出,越打越强,豪气万丈的胸中,充满胜利的把握。 再说“五魔”在满地游走中,个个心头齐泛寒潮——他们心想有会合一处的机会,但都被对方抢先阻住,像这样打下去,迟早有人会失手中伤。 其结果是一个个的被对方力毙掌下。 这批残酷阴诈、横行武林的魔头们胆寒了。 死亡的影子在他(她)们眼前若隐若现。 每人额头上都进出点点冷汗,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流血,但血溅五步,是随时都可发生的惨剧。 他们似已嗅到了咸腥的血味,死亡的气息! 其中最为阴险的‘黑衣圣母’,也被死亡的恐怖吓得毛发耸立。 但原始的求生欲,迫着她拚命作最大的努力,全力发招应付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映出若干往事…… 当年若将他父子一齐毒死岂不是好? 只怪我为了在“季镇南”面前伪装好人,无法外出多找“尸虫”,结果药没有了。 假如我让“玉面长狐”一掌劈死这小子,岂不除了祸根” 这也不能怪我,这小子是奇迹救活的,非人力之所能为! 现在,我惟一的机会是五人聚合起来,“五行大阵”的威力足以制他于死,可惜被他抢一先机无法缓手…… 心念中,目光一扫当场,只见数百名教徒,各持风灯火把,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圈,其中不乏五教中的高手。 可是他们被场中这种前所未见的剧斗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充满骇极之色。 就与一具行尸走肉无异。 让他们一拥而上混战一番如何? 不行!这些人挡不得季灵芷一招半势,陡然碍手碍脚,更败得快。 可惜“太上邪君”、“六合魔尊”被我请在外面担任拦截,而且这两个老东西都在我身上找便宜,一个应付不当,就有内哄的危机,而且他们各有独霸中原武林之心,迟早必须将他们除去…… 她这一阵遐想分心,险些被季灵芷掌力劈中,只惊得香汗猛进,连发数招,险堪堪的避过。 抽身退步中,明眸一惊季灵芷的脸色,除了杀机咄咄逼人之外,而且眼芒中流露出无比的信心与沉着,他此次一反过去的年轻急躁,招招稳而且狠,可以明显看出,他正冷静地待侯机会解决他(她)们。” 就在这干钧一发、几濒绝望的时候。 ‘黑衣圣母’眼角突见两条苗条身形越众而出,站在众教徒的前面,其中一人手举着切金断玉的——“玄女剑”! 她绝望的心中,立刻浮出一丝生意,立见身形旋处。 “铮”的一声,那黑玉般的短剑,已经拔在手内!她知道这柄剑可以对付季灵芷的“霓电剑”,而且剑招也胜过对方! 就在季灵芷在待机歼敌的关头,猛听宝剑出鞘之声,如敲金戛玉般传来,已见对方拔剑在手,不由得面色一凛! 对方更已划出两丈大的剑墙,剑气如山,迎面戳来! 饶是他功力盖世,也无法以血肉之躯,对付削铁如泥的利刃奇兵,马上下意识地一搭剑柄——“铮!”霓电剑闪出数十条灵蛇光影,一招“飞霜断魄”,横截而出。 龙吟虎啸的剑刃敲呜中,‘黑衣圣母’仗着宝剑和剑招,暂时抵住了季灵芷内心雄沉的攻势。 “金”、‘木”、“火”、“土’’四魔乘机连喘几口长气,齐向‘黑衣圣母’身后纵来! 这回轮到季灵芷心中发怵了,手上剑一紧,左掌自剑气中翻出,希望能再度击散“五魔”联手的可能。 可是‘黑衣圣母’已自“太上邪君”处得万邪录全部秘招,又向“六合魔尊”讨教不少。因此剑上威力大增,决非三五招内可以解决。 立见“金魔”首先上前,掌心逼出无形真力,径向‘黑衣圣母’命门穴上注入!五行中“金能生水”的威力立刻见效,季灵芷立感对方剑尖寒芒暴长三尺力道增加五成! 然后“土魔”又将掌心内力向“金魔”气海穴上贯进,“土能生金”,使对方剑上力道强到一倍以上。 这时真力相较,双方几乎平手,‘黑衣圣母’不必仗着繁复的剑招已可稳打稳扎。 “火魔”更将本身真元向“土魔”穴道透入,“火能生土”,威力强到两倍。 ‘黑衣圣母’剑招转为大开大阖之势,玉腕连出八招,震得季灵芷倒退两步,手中“霓电剑”连连颤战…… 最后——“木魔”连纵上前,借“木能生火”的五行妙用,将真元注入“火魔”体内,完成了“五行大阵”的初步联手之势! 这一来,当先发招的‘黑衣圣母’,真力源源涌出,明眸中竟射出两条光柱,“五魔”踏着练就的步伐,如一条出洞毒龙,向季灵芷步步压迫过来。 其真力之强,已到三倍的光景。 季灵芷尽出浑身解数应付,还是无力阻挡对方怒海鲸波般的冲击! 他右手的长剑被对方震得颤出沙哑异声,“霓电剑”中腰接合处,竟又真力难于贯通,而且左掌真力也被对方致波震得腕部微麻,骇然中,不由自主的蹬!蹬!蹬!踉跄退出八尺多远! “五魔”岂能容他缓气,一字长蛇般蜿蜒赶到,‘黑衣圣母’剑尖黑光直抢中宫,左掌更涌出奇强气团,当胸印入! 季灵芷只得剑掌齐出,以十二成真劲回敬过去。 这一下气涡爆震之势,直若平地起了一阵焦雷,呼呼涡流狂啸中,他的身形被弹得离地而起,凌空翻起寻丈! ‘黑衣圣母’眼看就要得手,忍不住喜心翻倒——但,季灵芷仗着无上劲力,身形如一片羽毛,脚尖凌空连点成下,踏着强劲掌风余力,竟从这力气团上滑行而前,如闪电般,飞凌对方头顶而过。 “霓电剑”更不闲着,抖起斗大寒星,疾刺“金”、“土”两魔。左掌红白光芒大作,又朝“火”、“木”两魔顶心拍落。 骇得四魔连收回掌式发招自救,四股掌力朝天轰击,波波连声,季灵芷飘飞五丈以外,立见“金”、“土”两魔,一个肩头划破两寸长的血口,一个耳轮鲜血滴坠。 季灵芷看破敌方联手之力虽强,却不利于飞跃,陡地精神暴涨,不等足尖落地,立就空中折暖回头,曼妙的弧形倒飞过来,剑掌所指之处,正对着位居最末的木魔…… ‘黑衣圣母’见状,清劲的暴喝:“变!” 玉趾疾点,飘近“木魔”身后,余者在几乎散乱的阵式中,身形连闪,马上又接着五行相生的次序,联成一气。 “木魔”双掌推出冷如剑树刀山的奇劲,遥向对面冲来的季灵芷凌空痛击——季灵芷嘴角噙着一丝冷哂,身形绕场半匝,避过正面,猛攻中腰,双方身形交错,一闪而过…… 就这样互换了数招,季灵芷全凭绝顶轻功,“五魔”全仗联手相生的功力,双方势均力敌,任何一方稍不小心,必然横尸当地。 ‘黑衣圣母’估量目前的状况,虽然已占优势,但她狠毒的心中,极不愿让季灵芷有生离的机会,她认为使出最后绝招的时机业已到临,立刻又是一声暴喝道:“变。” 五人应声侧转身形,如走马灯各展身法绕场疾旋,居然又采环形包围之势把季灵芷包在垓心。 ‘黑衣圣母’更出人意表地将“玄女剑”顺手甩出,五魔十掌疾圈,猛发真力,而且不向对方身上招呼,竟是斜向前面一人身前发出。 季灵芷心中不免怀疑,剑眉一扬,忖道:“这种打法,可是你们找死。” “霓电剑”瞬然归鞘,双掌各使一种绝招,又要照方抓药,粉碎对方的阵法,同时冷森森进出语音,道:“黑衣贱人快宋纳命。” ‘黑衣圣母’马上冷笑一声,道:“要纳命的是你。” 话音中,只见五魔所发的真力劲团,一波接一波,蓦地凝结成为一体。 不过眨眼功夫,结成了一道五六尺高的劲环,旋转得快速无比,而且在他(她)们不住发力催动中,越转越快,越转越大,已经高过头顶——季灵芷左掌劲力,此时正好拍在环上,只见环身微微一凹,马上又恢复原状,但他竟被震得连退两个大步,真力从掌心倒流,酸麻不已。 于是右掌陡运全副功力,又是一招。 不料更震得胸前血气猛翻,右臂酸麻愈甚,原来他发力越强,反震之力愈加厉害。 不由得心头大是凛然,俊面骇得其白如纸,这是人道以来,第一次硬接被敌人掌力震回,看起来,“五行大阵” 确有几分可十白。 ‘黑衣圣母’睹状桀桀哂道:“哪里走。” “五魔”身形随之纵上,他们的轻功本就不同凡俗,在这联手之下,功力猛增几倍,自然更见高明,只见这逐渐扩大的气环,似乎是提着“五魔”一样,呼呼离地而起。 季灵芷身形又折,再高十丈! “五魔”如影随形跟到分毫不让。 他再度拧腰弹足,更上一层,已达三十多丈高度。 “五魔”竟似有了奇迹,硬是跟迹而至——饶是他这种“天龙身法”,宇内无俦,终究无法脱出对方气环之外,结果只有收势疾落场中,聚集全部真力,准备找出对方的破绽,乘机行事——但对方这种阵法,硬是风雨不透,无隙可寻! 季灵芷惟有将真力护住全身,周身微微现出一座白色光幢,他在这光幢中,眼眸圆睁默察对方的玄机。 只见“五魔”的手法,如剥茧抽丝,连绵不绝,那真力气环,由光芒色采不同的劲气,凝成一体,已经由虚化实,就要变为有形之物! 这份功力比十几年前对付正门七派时,更强许多。 对季灵芷来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盏茶时分之后。 气环已结成直径八尺的雾状物体,磨得四周空气‘兹兹”有声,令人闻之耳鼓发麻,连齿牙之间也泛出阵阵酸味! 气环内外便形成山鸣海啸似的旋风,他就被困在风眼之内。 ‘黑衣圣母’见阵式威力已到七成,对方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发出一阵真气鼓荡,狠毒至极的笑声:“小废物,你命中注定要死在沉鱼岛,哈哈哈哈……” 从她水汪的眼眸中,显见其得意到了极点。 季灵芷对“五魔”阵法研究了一阵工夫,以他过人的颖悟,已经看出一点道理,立刻冷哂叱道:“贱人不要得意忘形,你们没有一个人敢出手发招,能奈我何。” “你懂什么,不用直接向你发招,困也将你困死。” “我倒要看你们有多少内力可以支持!”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 “哼!” “这不过是你死刑的开始而已,少时,‘五行罡轮’功力聚足,先要你窒息,再叫你魄散魂飞,然后——嘿嘿——把你活生生绞死,连骨肉都被磨成粉末,化于无形。” 经过对方一语道破,原来这股气坏,居然叫做‘五行罡轮’! 这个名称真怪! 就目前的声势来说,真使人听了立生毛骨悚然之感。 季灵芷心头一震,赶紧收慑心神加倍运功抵抗! 而对方的话,倒真不是虚言所恫吓。 顿饭时间后,“五行罡轮”更加凝炼,范围逐渐向中心收缩起来。 不要说是它的本身,就连轮内带起的劲风涡流,都把石坪上刮出条条的痕迹。 “五魔”此时面容严肃无比,脚下寸寸移近,凝立轮外丈余之处,不停地运力催动“五行罡轮”距离季灵芷身外已经不过一丈五六尺。 季灵芷明知发招徒耗真力,竟自两臂微微下垂,以应万一的变化,体内真元却在翻转十二层楼,遍行奇经百穴。 再说他从“伽蓝壁”习功以来,一直没有静修的机会,本身进境全靠平日短时的运功,与临敌过招中领悟,现在他面临空前未有的强敌,一翻凝神默运下,突然感到身上两种奇功,处如水乳交融,逐渐凝合,立刻功力暴增,身体周围的光幢,由淡而浓,突出五尺以外。 他这分功力已经赶上当年“天龙圣僧”的程度,若非对方也经多时的苦练,而且将“五行大阵”加以改变,他是有突围伤敌的功夫。 这时。 天已大明,对方的内力还在增强中——“五行罡轮”已成有形之物,夹着各种难以形容的异啸声,压到身外一丈之地,与他护身光幢相距不过五尺。 而且这怪异力环,顶上慢慢的合拢,只剩尺大的圆洞一个,力环的下边,夹无比怪力,就要贴地将他抬离地面! 季灵芷已感这疾旋的五行罡轮发出真磁力量,隔空传来,似乎要拉着他一道旋转,心知稍一失慎,真会像‘黑衣圣母’所讲的,粉身碎骨而死。 好在对方为怕气环消散,不敢直接出手攻击,于是极为小心地弯膝沉腰,改为盘地而坐,以便减少身上受力的面积。 ‘黑衣圣母’见着一递暗号,“五魔”也分按方位坐了下来。 双方用这种纯以内力、定力的打法僵持着…… 时间一秒一分的过去。 天色已近午时。 “五行罡轮”已经与季灵芷一丈方圆的护身光幢,直接发生磨擦起来。 他头顶上的空隙只剩寸大小洞,一射阳光垂直的射在他发心之上。 远远看去。 石坪上数百教陡凝立的圆圈中,“五魔”以奇快的手法,推动着一座坟墓似的劲团疾转,当中隐约可见一个端坐的人形! 天到未时,季灵芷护身真力被对方压退缩到三尺大小,渐感心旗飘飘,脑海中稍有晕眩的感觉,所幸体内真力尚无滞碍,两种奇功凝成一体疾穿经穴而行! 当日师叔‘潜龙圣僧”叫他坐井百日,这时才显出妙用。他心无所惧,气定心用,还不致为对方所击退…… 申时时分。 “五魔”联手之力发挥到极点,“五行罡轮”贴在对方体外尺许磨擦起来,真磁之力竟然时推时拉,就有将他带着旋转之势! 季灵芷面色极端严肃,心中暗忖道:“我一百天的坐井观天都捱过来了,现在看你们这些万恶魔头能拖多久。” 长话短说——“五魔”以“五行罡轮”的骇人内力,将季灵芷苦练了三天。 炼得季灵芷护身真力缩成一寸多点,口干舌燥力竭神昏! 这三天中间,“五魔”自有教徒灌喂玉液琼浆,饶是这样,他们已经感到真力难继。 季灵芷水米未沾,全靠无比的精神力量支持着,此时身形阵阵的颤动,显然已到了忍耐的边缘。 看样子这场真力拚斗的结果,似乎要在两败俱伤中结束。 ‘黑衣圣母’在真力渐衰,娇躯疲软中,见对方身形摇晃,如果再加一分力道,就可将他制服,竟自银牙一咬,拚出所有功劲,将“五行罡轮”硬生生催动。 其他“四魔”立刻一齐发招相应。 顿见那速度稍缓的“五行罡轮”,马上功力暴增,回复原来的骇人声势。 季灵芷被对方陡增的功力,逼得身形乱摇,脑中一阵迷糊,全身真力更是四处乱冲,似要从各个穴道进散于无形! 骇然至极下,他赶紧封闭七窍以及全身要穴,以免被“五行罡轮”的真空磁力,将体内真力吸出。 同时,他加紧行功抵制对方如泰山压顶的怪力。 但他体内原已合流的两种神功,居然在紧要关头,偏不听话,他实在疲乏过度,已居强弩之末,无法再行运功了。 身躯猛然一阵痉挛后,马上离地数寸,随着对方力道的方向,疾转起来…… 不禁心中暗自骇呼:“完了。” 只感到天在旋!地在转! 眼中金星乱冒,一片无边的昏眩和黑暗,笼罩住一切。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单纯的念头,那就是求生欲的挣扎。 惟有活着,才能为父母报仇,才能清“尘世的恩怨。” 下意识中,心灵护住沉落丹田中的两种神道真劲,饶是那疾旋之势,转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就是不倒下来。 ‘黑衣圣母’等人,以为这最后一击,足使对方真元进散,倒地不起,不料硬拚了,盏茶工夫对方居然魂魄守舍不出。 五魔冷汗涔涔如雨中,齐感血气停滞,“五行罡轮”随之一缓。 季灵芷离地两尺的身躯,马上向下疾坠。“砰”!地一声,“会阴穴”震动之力,直入丹田,两股神功意外的一触而起,如电发闪。直穿“督脉”,上达“百会”——他俊目光明大放中,本能的手脚并用——立见美妙的身形,先是缓缓离地,然后速度增加,如一朵云彩扶摇直上,冲到十丈的高度。 这时“五魔”手足疲软,毫无办法,只有呆望的份儿。 眼看对方身形凌空一弯,直划向他们的头顶上面——季灵芷眼珠血红,满面杀机,骇得在人脸如白纸。 他心中狂怒至极,不管自己真力只是灵光一现,就在空中双掌齐圈,他要杀死不共戴天的仇人——‘黑衣圣母’! 他要杀死助纣为虐的“四魔”。 他要杀死任何阻挡他的人。 杀!杀!杀! 他要以恶人之血来冲洗心中积怨! 但是就在他心念刚动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代表所有爱他的人,平静而严肃地喝道:“季灵芷,你不要冲动,快走,快走。” 你这样只有死在数百教徒围攻中,决报不了仇,要报仇只有先走。 走!走!走]季灵芷听得心头如浇一桶雪水,这声音似乎发自亡父、严师、义母……他立刻看清当前局势,头脑大为清醒过来。 以他现在的功力,纵然杀死一批邪教教众,但无法伤得仇人!自己反而会无谓的牺牲掉! 念头闪电下! 鼓起余力,凌空中身形猛转,又射出六七丈外。 二十多个心腹教徒,马上如电赶上——季灵芷头也不回,微见踉跄的脚步不停,直奔下临大海的“舍身石”! 就在他一步踏上石尖的时候。 身后掌风如潮,歹毒暗器漫空呼啸,齐向背心要穴上招呼。 季灵芷不得不发招自救,身形旋处,双掌一扫一雄,猛劈而去。 只见人影东歪西倒处。 惨号声。 闷哼声,刺人耳鼓!七八名教徒已然横尸当地。 季灵芷口角上进出一丝鲜血,凛然凝视着残余之人,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凛凛神威! 这批想打死老虎的人,只骇得怔在当地,一动不动。 季灵芷泰然转身迈步,沉着至极地走到“舍身石”尖。 双足一蹬——身形如龙回沧海,直没入奇寒彻骨的惊涛巨浪,不留半点遗迹。 他身怀“青姬”所赠的黑珠,当然不畏怯一海饿鲨。 潜水疾游中,愤怒的心胸,想想几件事情:“‘潜龙’师叔曾说过师尊已将破‘五行大阵’传我,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简直该死……而且对付‘黑衣贱人’须要一把完整的利剑和祖传剑法……我一定要去找来……然后三上‘沉鱼岛’……” 季灵芷上岸之后,觅地运功以复损耗太甚的真元,就在这段时间中,“五魔”因真元虚竭,也在闭门静养。 但‘黑衣圣母’却命火急出岛,找回“太上邪君”与“六合魔尊”,请他们趁季灵芷功力未复,下手追杀,斩草除根。 两老魔闻报,马上星夜赶回,先后单身到了“沉鱼岛”上。‘黑衣圣母’竟在密室设宴,酒席筵前,连以大杯劝酒,在她万种风情的媚惑下,两老魔喝得面红耳赤,欣然出岛,去追杀季灵芷! ‘黑衣圣母’亲自送到岛边,面含神秘的微笑,等到两人的身影远去之后,她更笑得娇躯乱抖,高兴到了极点,她自我陶醉于以毒攻毒的诡计…… 两老魔出岛后,自然加紧搜寻,“太上邪君”曾经吃过苦头,因此提议两人联手,但那号称“六合魔尊”的“金袈喇嘛”,自恃数十年未逢敌手,虽则表面上没有公然反对,却故意与“太上邪君”隔着一段距离。 他想独擒这轰动江湖的少年,以向天下武林夸示自己的功力! 他们三人走的是同一方向,但彼此之间总是差了一点,至今未曾照面。 可是命运之神,冥冥中自有安排,没有人能摆脱他的掌握。 他们三个自然不会例外。 再说季灵芷复功之后,面对眼前的难题他大费周折。 解救正门两百多武林人,是刻不容缓的事。 但解药方子虽然得到,事实上却无法办到。 世界上决无将父亲骨灰做药的道理。 若说自己去找尸虫,给别人服下,然后杀他人取骨灰,这种惨无人道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看起来,对方真是毒如蛇蝎,完全看透了他的个性。 她坦白说出这骇人听闻的药方! 利用季灵芷的惊骇,逃出掌下。 而且她预料季灵芷绝对不忍心去办,这样正门人物还是一网打尽。至于对方纵令不在群攻之下死掉,也会抱憾终身,永远除不掉良心上的谴责。 季灵芷经过内心无数次的煎熬,终于决定去衡山向大众坦白说明,他虽不知“七老”已有誓言,但也料到对方可能不接受解释。 不过,他宁愿面对任何艰险,不作下流之事。 心念中,满面悲悯毅然之色流露无遗,以极快速度,直奔衡山,无意中走向“六合魔尊”憩足之地! 他身形如电掣云,在山径上飞掠…… 不远的山林中,“六合魔尊”与“沧溟二十八神”中的一半人物,正在憩息运功。 但双方彼此都不知情,眼看季灵芷大展轻功中,转瞬间已经绕过山林,纵出三四里远,似乎又要失之交臂了。 但是——就在他绕越此山的时候。 林中一条人影抄近截来,此人轻功佳妙,落地无声,下子就绕到前面,故意藏身枯树丛内埋伏起来。 季灵芷刚越此人一步,便听身后银铃般的娇声叱道:“看掌!” “呼!”的一股劲风,红光暴现,疾向他的“攒心穴”上劈来,其势颇是威猛,因为事出意外,距离又近,掌风也轻轻扫中衣襟。 他骇然中,身形暴移八尺,避过锋头。 立刻沉肩转头,一掌回敬过去。 这怒海鲸波的一掌,不仅惊得对方面色大变,暴移丈多。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忙将真力硬生生收了回来。 立闻对方骇呼道:“灵哥,是我——” 那洞庭湖边留书而去的黄琼,竟在这里又遇上了,她娇颜惊惶未改,胸头更是不住的起伏着,接道:“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琼妹,你倒真吓了我一跳。” 黄琼等喘息稍停,微带幽怨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落了单呀?”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嘛!” “不,我是问你那两位哪处去了?” “你是指蕙姐她们……?” “对!还有那位赏我一掌的海宫娇女。” ‘他们在你走后,马上回“海宫岛”去了。再说那一掌完全出于无心,你不要老放在心上……” “我知道,可是技不如人总是事实……说真的,你看我刚才这一招还不错吧。” 季灵芷刚才虽未十分看清,但其发力出招,决非黄琼原来的邪力,而且好生眼熟,不禁迟疑的答道:“不错……! 而且不像你原来的手法……” 黄琼一听个郎赞美,笑容如兰蕙生姿,得意地答道:“这是‘喇嘛大刹’所传,正宗的“秘魔掌”呀。” “秘魔掌?”季灵芷应声中,心内更是疑云大起。 黄琼见他面色有异也笑容微剑道:“是呀,我好不容易碰巧遇上这位奇人,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季灵芷心内沉思道:“黑衣贱人也使过这种招法,如今黄琼又学会了,莫非是一人所传,而且此人可能是冒名偷袭‘崆峒’,大开杀孽的凶手……?” 沉吟中,黄琼又补充道:“我学这掌法的时候,总觉得不如你招式奇奥……”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你跟谁学的?” “金袈喇嘛。” “是不是外号叫做‘六合魔尊’?” “我不知道。” “连师父的外号都不知道?” “我没问,他也没告诉我,而且我只叫他做大喇嘛,还没叫过师父。” “这先不谈,你怎么遇上这个大喇嘛?” “我离开之后,漫无目的走了几天,偶然遇上一批凶恶的武林人要难为我,结果出来了这位大喇嘛——” “他又怎样?” “很客气……而且相貌威猛,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他出面喝退众人以后,凝视了我一阵子工夫,说我姿质甚佳,愿意收为弟子。” “你是怎样答复他的?” “我看他那批手下,奇形怪状,真不顺眼,当时并没有答应?” “哦。” “后来他说出法号,而且自称“秘摩掌”法,独步天下。” “你为了完成心愿,才跟他习艺,对不对?” “嗯——你说对了,但我只是学艺,还没有承认拜师。” “他待你如何?” “非常好。什么事都不让我烦心,一心传授我武功,而且服下本门丹药。” “哦——!”季灵芷骇噫声中,剑眉随之一轩。 “你的表情上看起来,好像有点怀疑他似的。” “他还有别的举动没有?” ‘他答应将来带我去“喇嘛大刹。” “干什么?” “与我合参一种‘神秘禅功’。 季灵芷一听,立刻俊面飞红,怒从心起,他知道喇嘛中有所谓“欢喜禅”,完全是男女间风流秘戏。由此可知“金袈喇嘛,对黄琼不怀好心,只是尚未暴露淫恶的面目罢了。 可是——这种话,他实在不便出口细说,只好愤愤不平地说道:“琼妹,这‘金袈喇嘛’不是好东西。” ‘何必见得?” “他所讲的“神秘禅功”是……不正当的邪魔外道!” “灵哥,到底是什么邪魔外道,你可否说清楚一点?” “这……这……这是男女间的事……” 黄琼马上会过意来,立刻面上飞起两朵红云,羞骇交进道:“真是这样……他该死……” “琼妹不必懊悔,我带你进去找他算帐——” “他们人多!” “有多少?” “连他十五个人!” “不算多。” “慢来,我对那帮人虽不答理,但是从他们谈话中听出,这批人外号‘沧溟二十八神’,个个武功不弱……” 季灵芷恍然大悟,冷哂连声道:“真是冤家路窄,我正要找他们这批东西。” “他们是你的对头。” “一点不错,这‘金袈喇哼’外号‘六合魔尊’,他与‘太上邪君’都被‘黑衣贱人’所勾引,各带‘二十八神’的一半人马,与我为敌。” “难道他们江湖上到处搜索,原来要找的是你?” “你事先毫未听到他们提到我吗?” “金袈喇嘛老是把我另外安置一个地方,我真的不知道。” 黄琼抱歉的答复后,接着好奇的问道:“二十八神还有一半跟你碰上过没有?” “这一半尚未见面,那一半早已全部伏诛。” “你一个人干的。” “不,还有义母,跟义妹‘弃尘”参加。”“那她们的武功一定高明,我真想见一见。” “以后一定有机会,现在不要浪费时间,先找他们这班武林败类要紧。” “不用去找,我一声长啸,他就会来。” “那就啸吧。” “他来了以后,我也要动手,这种淫——下流东西,真气死我了。” “琼妹,希望你不要出手,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会利用你做要挟工具,我绝对替你出气就是。”黄琼见个郎慨然为他出力,不由芳心泛出一种说不出的甜意,明眸连闪,温驯地答道:“好,我听你的话,到时我会照顾自己,决不使你分心。” 说完之后,遥向山林中清啸三声,一会工夫,那边马上传出沉苦闷雷的劲啸,显见来者功力卓绝。 啸声还在山峰间余音未绝——季灵芷已然看到一条金光灿烂的身形,如电射来,后面更紧跟着十几个人影,从轻功上看,都不是易与之辈! 眨眼间,这批人先后赶到当地。 这自称‘六合魔尊’的‘金袈喇嘛’生得魁梧奇伟,面大口方,脸色红如婴儿,身上披着一件金丝织成的袈裟,万道霞光,刺人双眼。 至于“二十八神”的十四名余党,个个横眉怒目,一字形排立在“六合魔尊”身后,气派上颇有几分惊人之处。 但季灵芷放目一扫后,微微露出一丝冷哂,就气定神闲地盯着这一批人,静观对方的动作。 “六合魔尊”双眼开阖处,寒芒连闪,一指季灵芷身后的黄琼,道:“徒儿过来,为师在此不必惊怕。,’黄琼闻言毫不理会,季灵芷更又上前一步,叱道:“谁是你的徒弟了” 六合魔尊巨眼一翻,大模大样问道:“小子,你是谁?” 敢在佛斧面前这样放肆?” “我是谁,你等会就知道,先答复本人的问题再说。” “她是本祖爷的徒弟!” “出家人收女弟子干什么?” “小子你问得太多!” “先别动气,等下本人有好消息奉告,你还是答复问题。” “凭你也管得着?”“看样子,你不愿答复这个问题。” “又待如何?” “我替你揭穿了吧,你存心歹恶,要引别人修习邪法,败坏贞操。” 这话出口,连黄琼都怒色中涌现红晕,那‘六合魔尊’向来装得道貌岸然,如今被对方刺中心病,更是一愕连忙强辨道:“本门神秘大法,岂是你外人所知。” “你不必估量本人不知内情,强词夺理,习秘魔掌的人,并不一定要学什么秘禅,惟有不肖败类才会贪恋色欲,以这个做掩饰。” “六合魔尊”见对方语气中,似乎深明内幕,心头更是一惊,立刻沉下脸来,暴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天龙圣僧门下——季灵芷——” “六合魔尊”刚才一心只注意在黄琼身上,未曾细察,而且这名震武林的少年高手,竟然就是眼前的俊美人物,真是大出意外,不由得骇“噫”一声,身后的“十四凶神”更是又怒又惊,一阵嗡嗡声中,就有蠢动之势。 但老魔头随即面色一整,道:“原来你就是天龙怪僧的-徒弟,怪不得都是一脑子道学正经,你有什么消息要禀告本佛爷?” “闻听人言,你四处打听本人下落,刚好本人也要找你。 就是这个消息。” “消息确实不错,今日本佛爷跟你有帐可算。” 季灵芷故意一笑,道:“请算出来听听。” “你师父当年与我有一掌之恨!” “一定是你不成材,才受这一教训,还有什么?” “为难本佛爷的爱徒,这是第二笔。” “少时加倍奉还,还有没有?” “两番搅闹‘癸水教’,也是罪不可饶!” “你甘作‘黑衣贱人’的走狗,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她有哪点不好?” “这贱人杀夫毒子——” “什么,她有丈夫儿子?” 季灵芷怒中失言,俊目中寒芒一闪,改口道:“我告诉你当她走狗的下场,以为警告,‘玉面飞孤’,‘水魔海渊澜’都曾经跟你÷帮凶,结果下场凄惨,那‘水魔’传她一身武功,反被“尸虫”毒毙……”六合魔尊虽然不识‘玉面飞孤’,但‘水魔”的名声,他却深深知道,不由面带惊愕,打断话头,反问道:“真有此事。”、“谁耐烦骗你?” “太上邪君’本是‘水魔’的师父,他为什么不过问?” “他跟你算得一对老糊涂,反正她下毒手的时候,自然明白。” “六合魔尊”虽与季灵芷敌对,但被他光明磊落的气度所慑服,不能不言。可是另一方面来说他被‘黑衣圣母’狐媚已深,不能不疑,略一沉吟后,稍收狂妄之气,说道:“不管怎样,你跟我走罢,佛爷决不过份难为你。” “我还得问你一件!” “可以。” “以‘秘魔掌’法在崆峒山滥开杀孽,以致‘崆峒’、‘青城’门下死伤数十人的凶手,想必除你之外,没有别人。” “正是佛爷。” 季灵芷今日才查出冒名的凶手,气得冷森森一哂,叱道:“佛门中人乱杀生灵,骗诱女流,本人可容你不得。” 他在这里提起欺骗黄琼之事,‘六合魔尊”马上心头狂震,圆睁巨眼喝道:“小子真是狂得过份,佛爷可得超度超度你。” 说罢,大模大样立架式,道:“念你晚生下辈,先发招好了。” “你有这份把握?” “天龙僧当年还到本门寺中研习掌法,你又能掀得起多大风浪。” 季灵芷听他辱及师尊名讳,心中怒火突燃,但姑念其未出冷招,也就左掌一立,正色喝道:“接掌。” 掌锋所至,红光暴现,五指尖端更各进出五道白光,如倒海移山般拍出。 六合魔尊一见对方功力惊人,浓眉轩中,也是单掌迎来,一片血光殷红,笼罩丈余方圆,果然不同凡响。 这两股奇强真力一撞,震响之声犹如地裂山崩。 “轰”!“轰”!不绝中,双方身形蹬蹬各退三步,竟然是个平手! 季灵芷被惊住了,想不到对方‘秘魔掌”虽不若自己的奇奥正大,但这分功力,却是生平第一次碰上,‘六合魔尊”的名头,实在当之无愧。 而对方惊得更惨,看不出这后生小小年纪,有此盖世功力。尤其掌劲招式,比本门秘传高明甚多,看来“天龙僧”佛魔全参,已到入圣超凡的至上境地。 而且,他除了惊骇之外,更有一种恐怖与高兴的复杂情绪——他发觉今日功力比平时增强几分,对他这等功力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反常现象,令人下意识感到恐怖。但也幸亏这样,才接住了对方一招,要不然早已落败…… 这种念头,只是如电光泡影般,一闪即灭,在强敌当前的局面下,哪有时间多作考虑,于是再不顾什么长少之分,竟自抢招攻出。 立见场中身形似电,掌影如山,各凭掌上功夫强攻硬打起来。 季灵芷身怀两般奇功,招招奇奥无比,劲力如潮。 “六合魔尊”仗已近百年的修为,以及今日特有奇异的感觉,也是毫无逊色。 只见打到快的时候,快得身形招式都无法看清。 慢的时候,臂掌之间如挽千斤重负,似乎只是互相比戈rj。 一场剧斗,打得方圆二十丈内劲风乱卷,走石飞砂…… 观战的“十四凶神”,都替“六合魔尊”捏着一把冷汗。 个个目眩神摇,虽有出手报复之心,却又有些畏怯! 一百招过去了。 “六合魔尊”功力愈战愈强,逐渐对季灵芷增加威胁。 幸亏他有“伽蓝十二手”的奇招,为对方所不识,而且身怀内功又是佛门正宗,总算是化险为夷。 直拚到三百招以外。 “六合魔尊”突感体内真元发虚,招式一滞,竟被季灵芷掌劲震得斜出两丈有余,方才收步站稳,胸口腥甜之气更是硬冲,大口鲜血“呜”的喷满金色袈裟…… 那脸上骇然凄厉之色,更较鬼魅还难看。 “十四凶神”睹状,怪吼连声,一齐抖开奇形链索,围攻上来。 季灵芷痛恨这批恶贼偷袭义母住宅,因此下手毫不留情。 奇奥身形绕场疾旋,举掌间,就劈得两人洞胸裂腹而死。 第二招起处,三凶神厉号如鬼,震落两丈之外,伏尸当场! “六合魔尊”见状,强行压住翻腾的血气,二度加入战团,但他功力损去一半,已然无力挽回战局,仅能拖延时刻而已!时间在血肉横飞,惨号悲嘶中过去——“十四凶神”先后被杀,场中仅余“六合魔尊”在竭力苦挣,但其实力已经不够对方几招打的了…… 可是季灵芷却似有种内在力量使他未下绝情。 也许是对方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使他好奇,想留活口追问…… 也许是对方身披袈裟,他以圣僧弟子的身份,存有怜悯…… 也许两种因素都有。 就在这一招迟延中,两条奇快身影悄然出现当地。 一个是“太上邪君”’一个是“黄银毒叟”! 这两人闻声赶来救援,可是迟了一步,尤其他们眼见尸横遍地,连“六合魔尊”也受伤不轻,禁不住心中一怯。 但目前形势已无退缩的余地,何况三人加起来,还有侥幸的可能。 因此“太上邪君”君竟不多费言语,掌势一抡,“九阴邪劲”猛劈而出,“苗银毒叟”与季灵芷有杀子之痛,牙关一咬,更从侧面亡命攻上。 “六合魔尊”眼见救兵赶到,顿时精神大振,双掌暴闪处,鼓起余勇,力攻三招。 季灵芷沉着应战,再度欣起剧战,但“太上邪君”的功力,倒使他心中微震,忖道:“老邪的功力我知道。为何今日突然增加……这是什么道理?” 至于“太上邪君”本人还以为奇迹出现,居然得理不饶人,一轮猛攻,颇给季灵芷不少威胁。 但到底根基不及“六合魔尊”,打到两百招的时候,也是真力一虚,被弹出三丈多远,呕了一地的腥血,伏地不停地痉挛]季灵芷立刻把握机会,右手“伽蓝十二式”削中“六合魔尊”肋下。老魔血箭狂喷中,立仆当地,只有喉头喘息的份儿,左手“秘魔神掌”,正劈中“苗银毒叟”的背心,骨碎如粉,连惨嗥都未发出,已经了账,总算报了他毒害“湘江王”与“神通一指”的仇恨! 回眸处,黄琼俏生生自隐身观战的地方,奔到个郎身边,粉颊上余怖尚存,但已被胜利的喜悦所掩住! 血战后的寂静里…… “六合魔尊”挣扎半天,猛然坐了起来,从鲜血横流的口中,凄厉无比哀嘶道:“季灵芷——” “六合魔尊”垂死挣扎中,一声凄厉的哀呼,叫得季灵芷毛发悚然,他那仁慈的内心深处,不禁泛出无比的怜悯黄琼更是玉容惨变,虽然对方存心不良,但到底对她有传艺之惠,何况平日又照顾得无微不至,下意识中娇躯寒战几下,连忙靠在个郎臂上,星眸中竟然现出隐隐的泪珠儿来了! 第十二章 千里送药 季灵芷见对方完全失去反抗力量,心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六合魔尊”在断气之前,有什么要忏悔的也未可知,于是移步上前,庄严地询道:“你是否有什么心事未了?如属合理,本人可以答应。” “六合魔尊”嘴唇掀动,又喷出几大口淤血,断断续续道:“我……我……” “你怎以样?” “败得……不服……” “你是认为我的武功不够高,还是认为我出手不光明!你尽管讲。” “不……不……” “六合魔尊”刚说出两个“不”字,眼珠一翻,张大口腔,只有残喘的力气。 季灵芷反而疾弯身躯,将掌心真力注入对方“命门”,才发觉“六合魔尊”真元涣散,已到无可救药的严重程度!大约过了盏茶时间。 “六合魔尊”悠悠醒了过来,眼见对方竟在替他运功疗伤,饶是生性刚愎,也禁不住感激之心油然而生,凄凉的眼光连闪,客气地说道:“不是……这个理由,今日我身有异样的感觉……” 季灵芷剑眉微轩,疑惑地问道:“什么样的异感?” “很难……很难形容……” “你是不是感觉功力比平时更高?” “对……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然后真力突然枯竭……” “六合魔尊”闻言全身猛一震,激动至极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季灵芷心中大悟,原来对方也是中了“黑衣圣母”尸虫之毒,不由得轻叹一声,脱口回答道:“我有经验!” “什么?你有……经验……?” “我亲眼看到很多人中毒……” “哪些人?” “玉面飞狐!水魔!这两人我已经告诉过我了,还有——” “六合魔尊”骇极中,狂嘶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抢头说道:“你说他们……是被……“黑衣圣母”毒死的……?” “不错!” “你是说我……我……我也被她所害?” “毫无疑问!” “她会毒我……?你是不是……存有偏见……?” 季灵芷见对方还有几分执迷不悟,微露一个苦笑,摇头道:“你想一想,我会不会挑拨,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六合魔尊”深信对方不会说慌,但内心还是半信半疑,继续问道:“你说……还有谁?” “正门七老以及二百多高手。” “呵……!”“六合魔尊”一声骇叫,竟然说不出话来,场中随之寂然无声,但是,沉寂中却有衣衾的细小声音,沙石察察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季灵芷回头一看,突见垂死的“太上邪君”,正在手脚并用,吃力万分地爬将过来,一路鲜血洒滴,那狼狈的惨状真是令人惨不忍睹。 “太上邪君”圆睁一对死鱼像的眼珠,哑声道:“季…… 灵芷……说得不错……我……我……我也……中毒…… 了!” “六合魔尊”闻言一震,骤然问道:“你也中了毒?” “太上邪君”伏地喘息咻咻,根本没有力气答话,只能够点头示意。 季灵芷被两位老魔的惨状,引得仁慈之心大动,马上伸出另一只手,贴住“太上邪君”掌心,双掌真力疾摧,不大功夫两人都面上微现红色,精神振作起来。 “六合魔尊”骇然问道:“邪君!你是‘黑衣……’的义父,她会毒你……” “不会错……不会错……” 季灵芷从旁补充道:“他跟我见面第一招,我已发觉他功力大增的反常现象,此事决无疑问。” “六合魔尊”又道:“邪君!你的徒儿‘水魔’听说也被‘黑衣贱人’毒杀,你知不知道呢?” “我从前听季灵芷——不,季少侠说起还以为是挑拨感情,没有在意。现在我完全相信,可惜——太迟了。” ‘她毒正门七老等人,多少还有点理由,毒我们两人是什么原因,我真想不明白。”季灵芷摇头道:“因为你们没有利用的价值……” “太上邪君”不太满意他的答复,怀疑地问道:“不见得吧,她有心对付天下正门,最大目标就是你,你们未死之前,她怎么这样做呢?” “我分析给你们听好了,这次我二上“沉鱼岛’,她发觉“五行大阵”的威力甚强,老实说,我是饶幸才得脱离,在这个‘阵式中’,你两个都派不上用场!“而且我久战乏力,要找功力相当的人来追杀,非你两人不可。” “因此,她毒了你两个,以你们原有的功力,加上尸虫的刺激,如果联手的话,虽则本人的功力已复,也不能胜过你们。 “结果是,我被你们追杀,你们被她毒死,而且我死之后,正门两百多武林高手,包括‘七老’在内,也会因为没有解药方子,全部精血干枯死掉。” “大家都死绝了,就剩她一个人独霸武林,残害百姓。 “这样解释,你们总该懂了吧。” 两老魔点头半晌后,“太上邪君”又客气万分地问道:“我还有一点点疑问……” “没关系,只管问我。” “黑衣贱人心思最细密,比方说现在我两人都失败了,去死不远,她会不考虑到这一点的吗?” “我相信她早已考虑过了。” “如何考虑法?” ‘她知道我决心要找解药,药方她已在逼问之下亲口告诉我——” “六合魔尊”听说有解毒药方,立刻心中一喜,插言问道:“有药方那就好了。”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太上邪君”也是一头雾水,问道:“你有药方,可以解救‘七老’等人,从今后正门七派不会麻烦,你可以专心对付这毒如蛇蝎的淫妇,这岂不是天下好事。” “解药药方完全没有用!” 两魔老一点喜心,马上化为烟消云散,齐声骇然道:“一定是假的。” “假是不会假。” “那有什么办不到的,你愿意说给我们听吗?” “徒然使你们空欢喜而已。” “没关系,请告诉我们。”两老魔同声请求中,季灵芷慨然答应道:“好吧,这药方就是用尸虫毒死的‘人骨”烧灰吞服。” “太上邪君”喜色盎然,道:“这很简单,应该不难找吧。” 季灵芷面色一整,反问道:“你认为简单,请问哪里可以找到这种难办的东西?”“这……这……” “本人举个例子来说,水魔是被尸虫毒死的,拿他的骨头烧灰你吃不吃。” “这逆徒盗我‘万邪录’,又传授‘黑衣贱人’武功,致.有今日之惨局。他……他……他是活该。” “单答复我,你吃不吃。” “我——” “怎么样?” “太上邪君”低头看地,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道:“不——吃。” 季灵芷再进一步问道:“水魔一生伤人无数,我要是能得到他的骨灰,真能拿去解救别人,我反不反对?” “太上邪君”羞愧交作,低声答道:我教出这种孽徒,实在后悔莫及,季少侠你怎么不去拿?这样对我师徒两人,都可以减些罪孽!” 季灵芷一见对方天良发现剑尽平日邪恶之气,说出这种话来,因而十分感慨地答道:“不要说令徒已被‘黑衣贱人’毁死灭迹,就算还在,给你这一说本人倒不忍心……” “太上邪君”一声长叹,感慨万千…… 他的叹声未毕,“六合魔尊”苦笑数声说道:“邪君,你不想想,我们若非季少侠用内力支持,怕早已断气,反正救不活了,还记挂什么解药;” “太上邪君”闻言如梦初醒,唉声答道:“你说得对,即算解去毒性也不中用了。” “亏你还收她做干女儿,尽传‘万邪录’各种秘功!” “你不也教了她“秘魔掌”吗?” 两老魔同声嗟叹,互相埋怨中,齐齐盯着季灵芷,诚恳无比说道:“季少侠,我们是养虎贻患,自作自受,后悔也来不及,只是这贱人尽得我等所学,现在虽是火侯不到,但将来必然更加厉害,一切不良后果,都全要你去收拾局面。” “这是本人的心愿,一定做到。” “也等于替我们——报仇——” 季灵芷不忍否认,将头微点,道:“……替你们报仇……” 两老魔一向就对季灵芷暗中敬佩,这时更不感激五体投地,四行情泪如倒泻江河般洒下,哽咽道:“季少侠,你……你太伟大了。” “古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两位有此忏悔,可以瞑目九泉。” 两老魔衷心悔悟中,居然考虑到正门武林的生死问题,极为关怀地问道:“正门诸人是不是危在旦夕?” “可以这样说,只是他们还有若干时间可活。” “有时间就有办法,像你这样的功力和勇敢。我门相信你定会救得解药。” “惟有我才没办法。” “不……不可能,决不可能,你一定有办法”” 季灵芷掌心发力之中,知道对方两人已经到了“回光返照”,去死不远的地方,如将心中秘密说出,也不妨事,何况他们已经衷心悔改!因此坦然答道:“办法是有两个,而且是‘黑衣贱人’所提出的……” “哦!决不是好办法,但不妨大家商量一下。” “第一个办法是,先找到尸虫,然后给别人吃下,剔骨烧灰。” “你办不到,你不是那种人,我们想替你做,可是——有心无力。” “第二个办法——”季灵芷讲到这里,俊目杀机暴涨,面色愤怒之极,骇得两老魔全身发抖,忙道:“季少侠如不便讲,不必勉强——” 季灵芷咬牙切齿,坦白答道:“老实告诉你们,先父和我本人,都中过她的毒。” “哦——,令尊大人他——” “他老人家不幸仙逝,这贱人替我出主意去拿他老人家遗骸——做药。” “混蛋,这简直放屁,不像话。” 季灵芷目棱血泪殷殷,续道:“你们该懂得我没有办法的道理……” ‘少侠怎么处置?”“只好向‘七老”等人说明。” “他们岂非无救?” “季灵芷着实万分为难,默然无语,心中千头万绪如潮起伏——“太上邪君”见状,只好聊作解嘲之语,道:“少侠与‘七老’共商大计,也许吉人天相会有奇迹。” 季灵芷一声冷哂,道:“刚才你问我的话,还没有完全答复,又被岔开。现在我补充一番。” “是否关于‘黑衣贱人’为何不怕你击败我两人的后果。” “对,我刚才讲过,‘黑衣贱人’虽将药方告诉我,但她断定我无法办到,因此我击败你们之后,惟有去向‘七老’等人说明——” “七老等人应该了解你的苦衷!” “我认为不会!” “那真不可思议。” “本人这次上岛以前,曾经遇上‘七老’,发觉正门武林高手全体中毒,但说明之后,竟然引起‘七老’的误会,被他们围攻起来——” “七老都出手攻你?” “不错,幸亏他们中毒后,内心尤急,功力不匀,全被本人制住穴道。” “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在衡山静养,等侯解救。” “如果你没有解药,他们的误会更会加深。” “理所必然。” ‘他们会拿你泄愤。” “这次恐怕不止‘七老’,两百多人可能一齐出手。” “太上邪君”与“六合魔尊”虽知季灵芷功力奇高,可是两百多顶尖高手,再加上“正门七老”,这股力量之强,简直不敢想象,不由都替季灵芷着急起来,满面忧色道:“这场血战,胜负很难说……” 季灵芷慨然答道:“胜负之事,本人倒不在意,只是不忍看这‘亲者痛,仇者快’的惨剧。但是——我还是决定当面说明。” “这个药方太难令人相信,后果也太严重。” “本人心地光明正大,自问无愧于人,不管他们如何想法,一定要去!”说时,满面正气凛然坚毅无比。对方两人看在眼中,真是敬佩不已,此时他们对季灵芷关心至极,竟自一齐苦思起来,想要替他聊助一臂之力。 但——片刻沉思间,季灵芷发觉两人穴道逐渐收缩,无法接收真力,晓得他们的生命已到尽头…… 对方原是武林的老邪魔尊,岂有不知本身伤势之理,便听“太上邪君”感激地说道;“季少侠不要浪费真力,请收回掌势罢。我们现在“回光返照”,还可以支持片刻。” 季灵芷苦笑一下,依言收掌,眼看两人面泛红光,精神颇为振作,正是临死前片刻清醒的现象。 “太上邪君”继续以叹息之声说道:‘在下一生作恶不少,但我现已忏悔,请少侠跟这位姑娘原谅。” 季灵芷与凝神聆听的黄琼一齐点头。‘我们原谅你。” “在下有个最后的请求。” “请讲无妨。” “请季少侠赏我一掌,以了残生。” 季灵芷被他这意外的请求,骇得一怔,不由得犹豫起来,只好安慰对方道:“阁下已然大悟前非,尽可安心瞑目,本人……” “少侠想必不忍下手。” “本人……不忍……” “少侠,如果有件慈善的事情要你做,你是否推辞?” “决不推辞!” “你如下手,就算大慈大悲,胜造七级浮屠!” “这个……”“在下所作所为,粉身难偿。在这临死之前,内心之痛苦实在无法形容,如果死在你的掌下,等于接受天谴,这样我肉体既可少受痛苦,良心上也得安慰,请罢。”说毕,闭目低头,静等季灵芷发招。 季灵芷只是摇头,他实在抬不起手来。 就在这尴尬的僵局中。 猛见闭目养神的“六合魔尊”端然盘坐起来,双手合什,面上微露喜色——接着,他竟发出一阵心情平安的笑声,双眸睁处,朗然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句佛门弟子的口头禅,居然从口中说出,不但是个奇迹,而且特别具有份量,显见他此时真已皈依三宝,并且下了某种决心…… 季灵芷不禁深为动容,肃然问道:“大喇嘛想是也悟了因果,有所解脱。” “佛门败类谈不上悟证因果,只是我听‘邪君’之言,倒有个“解脱”的办法。” “太上邪君”猛地抬头张目,问道:“有什么解脱的办法?” “你我两都有粉身碎骨以赎罪孽之心……” “这是一点也不假!” “而季少侠正缺解药,以救武林高手的性命。” “也不假。” “既是这样,老衲正有赎罪的良策。”然后转过面来,对季灵芷笑道:“而且季少侠也有了解药。” 季灵芷不由全身一个寒抖,下意识地骇然叫道:“解药——!” “六合魔尊”端然作色道:“我们反正要死,留下臭皮囊毫无用处,拿去解救别人,正是一桩天大的功德…… 季灵芷面色激动至极,心情更是矛盾,一个劲摇头,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太上邪君”情急皱眉,忙道:“季少侠,你不答应,我是死难安心。”“六合魔尊”更是一声断喝,道:“老衲这个解脱的机会,你不能不给我。” 季灵芷还是咬牙不语——“季少侠!你不答应等于——咳,咳,咳,不接受我的忏悔。” “老衲深知令量为人最有决断,如果是他必然接受!” “……” “你——咳咳咳咳——不能拒绝我临死的要求。” “你是佛门外家弟子,对三宝中人的解脱,无权不理。” “……” 两人竭力恳求声中,更听得黄琼大放悲声哭得如带雨梨花,抽噎连声道:“灵哥!他们……说得有理,你这样…… 不是……慈悲……” “是什么?” “残酷” “季灵芷为难至极,沉声道:“道理人人会讲,可是要下手的是我。” “我帮你,好不好。” 两人见状,顿时面露大喜之色,道:“姑娘说得有理,季少侠总该答应了吧。” “……” “太上邪君”已然血气干枯,面色一变,仰头便倒,只见嘴唇不住掀动,还在无声地请求着…… “六合魔尊”长叹一声道:“阁下真是妇人之仁,误了老衲不堕畜道的机会!唉-一” 唉声中,“咕咚”一响,跌得仰面朝天,随闻侯间痰响大作……。 季灵芷忙步上前,只见他二人口中进气少,出气多,已到最后弥留之际。 但四只无神眼睛,睁得圆鼓鼓的,令人又怜又怕!而且这死鱼般的眼睛,都一个劲盯住他。 死神的影子,在每个人心坎上飘浮。 场中除了黄琼的饮泣声,仅余一片凄凉的沉静。 四道死难瞑目的眼光,固盯在季灵芷身上,一动都不动。 季灵芷微微上前半步。 眼眶中浮出两颗豆大泪珠,“嗒,嗒,”坠落地面!对方四只呆滞眼球,随之一闪。 旋听季灵芷庄严、缓慢地说道:“我代表所有得救的人致谢……我接两位的……心愿了!” 四只眼睛马上闭阖起来,两个生前邪魔魁首,终于安心咽气,面容上一片宁静,他们因这临终忏悔,得到了生之解脱。 这真是上天自有公道,饶是“黑衣圣母”诡计多端,心细如发,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结局。 黄琼掩面恸哭中。 季灵芷轻声祝告道:“两位生于罪恶,死于良善,九泉有知,应无遗憾,你们可以安心罢。” 一会儿功夫。 山林中升起缕缕青烟,上冲九霄。 青烟散消后。 季灵芷背着金色袈裟卷成的包裹,缓步而出。 然后,他与黄琼微一点头示意。 两道奇快的身影,如闪电般直朝“衡山”方向射去。 巍峨肃穆的“南岳衡山”,聚会了大部分正派武林人物。 有些是中毒之人,来此静养。 有些是门人同道,来此护卫。 他们外表上故示镇静,但掩不住内心的焦急和等待等待着季灵芷带回解药,因为他们已经遍访名医,并无一人知道解药药方!在焦急的人群中,最紧张的“无影大鹏愈志谨”,他曾服两粒雪莲,已将毒性逼住,因此每日奔波“衡山”道上盼望季灵芷带来好音。 否则如果任何一人毒发身死,“七派”必然大张杀伐,其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至于“七老”此时正都齐聚“慈云上院”禅房,心中只怀三分信心,倒有七分疑忌。 在这波谲云诡的气氛下。 山道上,两道身形疾驶而来。 就有“衡山”弟子大声传话道:“季灵芷来了。” 这句话,马上引起整个人群的骚动,顿时声浪起伏,一个传一个:“季灵芷来了。” “季灵芷来了。” 人声中,一道劲箭的身形,直奔而下。 “无影大鹏”狂喜中,已然赶去迎接,隔着老远,便已高声欢呼道:“季兄,季兄。” 转眼功夫,他们已在半路中相遇,季灵芷刚把黄琼加以介绍,对方已迫不及待地问道:“解药想必已经到手。” “总算找到了。” “季兄这样的口气,必定经过许多周折。” “可以说是从不可能的状况下找到的。” “哪位高人所赐?” “太上邪君,六合魔尊。” “哦!这真是大出意外,可否让我知道!”“这个——说来话长还是等大家得救以后才讲吧。” “也好,现在我引你去见‘七老’,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可能有几句嘀咕,也不一定。” “岂只嘀咕,你走之后‘七老’发下誓言,说是如有任何一人毒发身死,‘七派’就公开与你为敌。” “我不在乎。” “七派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动手,不过你已得解药,他们无话可讲,快走罢。” “慢来。” “无影大鹏”实在想不出心急如火的季灵芷,为何在此时此地说出一个“慢来”,不禁微然一怔,道:“季兄还有什么吩吩?要不然的话,我们快点去见‘七老’为是……” 季灵芷屡经风险意外,对处事方面,已经变得十分细心,此时他心中另有所思,意然不答对方的问题,另起话问道:“愈掌门你中毒情形怎么样?” “我——!承你惠赐两颗雪莲,现在毒性完全逼在体内……” “在什么部位?” “无影大鹏”面色微现红潮,略为沉吟一下,道:“在下功力太差,很难说出这种奇毒的详细部位……” “大概在哪里?” “那应该是‘开元’、‘中极’两穴之间。” “差不多。” 季灵芷这才知道为什么父亲和他中毒后,都腹部肿大无比,原来这就是毒气聚集之处,于是不再多问,拉着对方就向路边的茶店中走去。 “无影大鹏”简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结结巴巴地说道:“季兄,你……要休息,尽可到山上……这……这是什么……” 季灵芷也不答话,径自将金色袈裟解开,里面包着斗余灰白细灰,然后要来大壶清水,一片茶匙,一只海碗——“无影大鹏”见状,心下有些明白,问道:“这可是解药?” “不错。” “这样珍贵的药物,在我想像中应是份量不多,哪晓得有这大一包。” “如果分量少,也不够两百多人服用。” 季灵芷一面说话,一面把骨灰分成二百多份,然后挑了三匙,冲入大碗清水之中,向对方说道:“俞掌门请喝下去!” “我有雪莲护身,可以等一等,还是先救其他的人要紧。” “请喝下去。” “季兄,我看先让七老服下……” ‘请喝下去。” “无影大鹏”拗他不过,只好双手捧起大碗,咕噜噜喝了下去。 季灵芷竟自与黄琼在茶桌两旁安然落坐,然后问道:“俞掌门服药以后有什么感觉?” 一点也没有。” “也许等一会才有效力。” “季兄,你的意思我实在不明白……” 季灵芷故意装出十分严重的面色,沉声道:“天机不可泄漏,现在不能说!”引得黄琼吃吃几声娇笑,笑得“无影大鹏”一头雾水,不停地眨眼掠视这一对俊美男女。 季灵芷接着说道:“俞掌门现在可以自运内功,试行催动药力。” “无影大鹏”立刻闭目运起功来,大约过了盏茶时分,季灵芷从对方面色看出,“无影大鹏”应已行遍各穴三次之多,于是再次问道:‘有什么感觉?” “现在还没有,也许我的功力不够吧。” 季灵芷闻言心头一震暗忖道:“对方身为一派掌门,也是江湖上少壮高手之一,论功力绝对不差,何况自己还见过他出手的劲道与刚才运功的情形……看样子定是解药份量不够!”马上又挑了三大匙冲入水中,道:“俞掌门再喝这一碗看看。” “无影大鹏”又是一口灌入腹中,道:“季兄,这药的份量应该多少?我多吃了,别人恐怕分不到。” “照目前的药量来说,足够两百人,只是我不知道究竟吃多少有数,只好先委屈俞兄一下,做个实验。” “无影大鹏”骇得一怔,道:“季兄,连你也不知要吃多少?“所以先试一试。” “你说这药是‘太上邪君、‘六合魔尊’所赠。这两位老魔头,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药是不是靠得住?” 季灵芷闻言,立刻想到他两人临死前的忏悔,感慨无比,面容一整道:“他两人业已悔悟,这药是他们临终之前所赠,如果有效的话,正门武林应该感激他们,否则我虽有药方,却无法可以办到。” “原来是这样,但不知解药药方又是哪位所赠?” “黑衣贱人在本人逼供下……” “呀,你是说……‘黑衣圣母’?” “当然,我去“沉鱼岛”追取解药之事,你并不是不知道。” “季兄,不是我有心埋怨,这药是两老魔头送的,药方是‘黑衣圣母’给的,我看恐怕吃了不妙。” “那决不至于,你尽管放心好了。” “如果可以放心,何必试验?” 季灵芷见对方起了疑心,随即正色解释道:“本人决非宵小之辈,你难道信不过——” “我对你有信心,只是这种药……” “药如无效,也绝不至于有害,试验的目的,是想找药量要多少,生效的时间要多长,除此别无他意,否则我也犯不上为了解药以至仇人逃出掌下,反用‘五行大阵’困我。” “无影大鹏”这才哑口无言,于是一心运功,尽力催动药性…… 就在这段时间中,已有十多名正门弟子来到店外,但他们不敢贸然进店发话,只好站立外面观望,另外有人上山报知‘七老。”-季灵芷对这些人并不在意,只是注意“无影大鹏”服药后的反应。 足等了顿饭时分。 只见店外人影闪闪,更多正门弟子在山道上不住走去走来,外表装得若无其事,则暗中打量他们三人,似乎含石监视之意。 在这批人物中间,就有“崆峒七剑”在内。 “无影大鹏”凝坐运功中,猛然双手掩腹,眉头紧皱,显然体内有说不出的痛苦。 季灵芷见状一惊,连忙问道:俞掌门你怎么啦?” 对方腹内犹如刀绞,只觉得“开元”、“中极”两穴,一紧一松,痛得咬牙关,不能出声,听到季灵芷一问,只好强忍奇痛,道:“痛得……厉害。”“在哪里?” “在——呃” “无影大鹏”喉间倒抽一口冷气,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见四肢痉挛,额头上黄豆大的冷汗,如雨直滴…… 季灵芷骇极中,大声叫道:“俞掌门,你……” 哪晓得话音未落,对方双眼一翻,从椅子上仰身就倒。 季灵芷出手比电还快,一把扶住椅子,右掌真力隔衣透入对方“灵台穴”内,霎时间,直遍全身穴道,发现对“开元穴”中竟有一个鹅卵大的硬块,在体内缓缓移动,直向胃囊中窜来。” 这种出乎意外的怪事,将季灵芷骇得默然无语,只好一个劲地运功,替对方推穴过宫,心中暗忖道:“难道这又是‘黑衣贱人’的阴谋不成……但她当时说话的神情决不会假,怎么竟会有这种怪现象发生?” 黄琼在旁真想帮忙,却又无从帮起,只急得花容失色,她不惟替“无影大鹏”的生命当心,而且更为个郎的安危焦急。 因为店中的情形,都被门外的正派弟子看在眼内,就在“无影大鹏”发病的时候,早有一群人如飞奔上“衡山”。 不用说,他们必然是去禀知“正门七老。” 试想如果在“衡山”范围内出了人命,个郎纵是功力盖世,也决难安然走出这座高手云集的虎穴龙潭。 再说“无影大鹏”半醒半昏伏在桌上,接受季灵芷无上真力的过宫推穴,虽然痛苦减去很多,但仍感到胃部发涨,恶心不已。猛地里——腹中几阵咕噜乱响,胃底一股恶气直恶鼻端,禁不住口腔大张。 喷出大蓬胃水胆汁,流遍了整个桌面。 他狂吐之后,心头略为轻松,挣扎起全副力气,呻吟道:“季……兄,这药出了毛病……但是……我……不怪……你……!” 季灵芷心情恶劣,强自镇静答道:“俞掌门忍耐一下,你胃中有个硬块,吐出来可能会好转也不一定。” “无影大鹏”闭目忍痛中,也觉得有块东西,从胃囊沿,着食道而上,所经之处,痛得比万箭钻心还要厉害,只得鼻中“唔,嗯。”作声,以为答复。” 却不料隔墙有耳,立闻门口一个苍老沉雄的口音,冷冷说道:“俞施主胆汁都已吐出,恐怕再没有好转的可能。” 季灵芷心如火上烧油,怒气暴涨中侧目望去——只见“青城派”现任掌门‘素阳道长”抚剑当门而立。 他身后更有黑压压的一大群各派门徒,这些人都因辈份不够,未曾参加“武林大宴”,所以都不曾中毒,这次是专程赶到“衡山”助阵,心中早有偏见。 因此他们脸上尽是敌意杀机,尤其“无影大鹏”现在这副模样,更使他们心情激动。 但是——凭武功来讲,他们不敢擅入这小小的茶店,包括“素阳道长”在内。 季灵芷一见众人瞪眼围观,不待对方再行冷言冷讽,先自沉声叱道:“道长说话要留点分寸。” “贫道所言是实。” “你难道不看见我在忙着?快带着这批人退下。” “素阳道长”冷哂道:“你踏入衡山之后,一举一动都有人看见。如非情形不对,我们还不会来。” “什么不对?” “俞掌门毒势如此严重,还算对吗?” 季灵芷听出对方语气竟是怀疑他下毒,怒火如焚中,却又不能撒下“无影大鹏”,只得强忍恶气,叱道:“你也不想一想,我可有这样的必要。” 在‘素阳道长’来说,他当然另有一番理由,可是一则慑于对方的武功,二则自己师尊“藏妙真人”就在此山,也是极力压住火性,以免发生冲突,但是鼻中却下意识的发出‘声冷哼,声音之响,人人都可听见。” 季灵芷专心注意“无影大鹏”,已将对方胃中硬块逼到喉头,自然不愿分心去理这种闲事。 可是黄琼已经气得美目圆睁,只见婀娜身影疾射店门。 径对素阳道长娇叱道:“老道!我灵哥叫你退下,你难道没听见?”“素阳道长”饶是忍耐,也受不住这年轻女郎当众喝问,立刻蚕眉一轩,激动地喝问道;“小姑娘你算是谁?还是少管闲事。” 黄琼气得如花枝乱颤,叱道:“管闲事的是你,出去。” “你可知贫道是谁?” “不管你是谁,出去!” “素阳道长”已是忍无可忍,沉哼一声道:“贫道姑念你年幼无知,但如口不择言——” “怎么样?” “可得教训你。” 季灵芷在运功治疗“无影大鹏”中,眼见二人动了意气,他此时不欲多生枝节,因此想要制止黄琼,他刚叫了一声:“琼妹——” 下面的话,已被“素阳道长”的话打断,这句话就是他以前听过多次的刺耳言语:——教训你——” 不由得剑眉一锁,把话咽了回去。 黄琼见这老道,在救人关头中,再三打扰,原本紊乱已极的芳心中,无名怒火直冒,当即一声娇叱,身飘掌动红白劲光闪耀下,一掌径推“素阳道长”胸前,就要硬逐恶客。” “素阳道长”想不到这美丽宁静,一似空谷幽兰的少女,出手如此惊人,直到掌力劲光如电迫来,方才惊觉。 慌忙中,拍出七成“纯阳真气”挡来。 “蓬”的一阵刺耳震波,平空进散。 “素阳道长”脚下几下踉跄,竟然连退六七个大步,退到山道中央,那一脸骇然之色,简直难于描写。 他身后的一群弟子门人,见“青城掌门”被人一掌劈退,更是齐齐抽身猛退。 顿见人影拥挤中,嗡嗡惊呼声如潮而起…… “素阳道长”被黄琼这招,骇得心头狂震,他实在太低估了这如花少女的武功,他哪里晓得此女是“阴风鬼王”苦心教成的爱徒,“六合魔尊”又曾传授“秘魔掌”法,再加上季灵芷这一路来的细心调教,其功力已入一流高手之列。 可是——他以一派掌门之尊,又当着许多晚辈,哪能咽得下这种耻辱,想也不想,立刻双掌一圈,如电还攻。 黄琼早已如影随形,射出店外,自然是得理不让,随如长江大河般,连出八掌之多,与“素阳道长”斗在一处。 立见山道上,两道身形疾闪,掌影电翻——“素阳道长”羞怒中,掌掌雄风无比。” 黄琼时而是“阴风鬼王”的独门怪招,时而是季灵芷的师傅绝学。” 三十招一气呵成,竟成平手。 务正门弟子,见“青城”掌门以全副功力,居然制不住一个无名少女,已是惊奇至极,何况对方的掌式如此奇奥绝伦。 季灵芷何尝不想制止这种无谓的纠纷。只是“无影大鹏”体内的硬块,已迫到食道气管交会的部位,如果放手,可能会因窒息死去。 何况他还不知这硬块是什么东西,迫出体外后,会有什么结果。 他一心只望早得答案,而且这答案意义十分重大。 它可以决定“无影大鹏”的性命。 它可以说明解药是否有效,如何服用,这更可决定两百多人的生死,其中许多人与他未曾见过面,无仇无怨…… 就在这紧张至极的关头。 店外一声大叫,更增加季灵芷心头的紧张。 这声音宣布道:“正门七老驾到。” 素阳道长闻报师尊等人来了,立刻收掌抽身——店外人影电闪中。 “七老”面容严肃无比,齐立当地,衡山“无灯大师” 身旁,更侍立着“无心”、“无识”两位高僧,默然是更有惊疑之色!季灵芷心知局面更加险恶,如果应付不当,这数十年不沾杀孽的衡山圣地,即将化为血海尸山!但是——“无影大鹏”喉间硬块,正卡住气管之上,他运功中连话都不敢,深恐一不小心,将对方闷死。 惟有黄琼却不识前人物是谁,芳心中只晓得阻住来人,使个郎得以完成救人的工作。 因此玉臂一伸,挡住店门,娇面上充满凛然之色! “无灯大师”寿眉微皱,眼神一扫店内情形,沉声问道:“施主此行,似已求得解药?” 季灵芷全神运功中,不便开口,只得点头默认。 “老衲等原未请求施主这样做,但你既有解救武林同道的宏愿,老衲当然不能阻拦,现在解药既已取来,何不交出?”季灵芷有口难言,就在片刻沉默中。 “素阳道长”已经抢先禀道:“他这解药靠不住,大师不信请看‘俞掌门”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无灯大师”曾经一度误解季灵芷,但经过一番力拼,以及两位师弟解说后,已将疑心十去八九,以他的功力涵养自非一句话所能煽动,因此略一沉吟,反问道:“你可是从头到尾都看见了。” “晚辈宋迟一步,到此店时,俞掌门已经情势严重。” ‘如此老衲再行细问……” “前辈如有所疑,现有贵派弟子为证。” “叫他们上前答话。” “素阳道长”恭敬的连声答是,立刻从人群中招来一名年轻僧人,灰袍草履,面貌淳厚,肃立‘无灯大师”面前,禀道:“三代弟子‘亦几’参见方丈。” “亦几”你将所见所闻从实说来。” “季施主入店之后,交谈数语,就请俞掌门服药,结果俞掌门呕吐昏去,至今未醒。” “有这等事?” 青城老掌门“藏妙真人”早已看到掌门弟子‘素阳’与季灵芷带来少女交手不胜,心中已有怒意,这时立刻插言道:“大师,看来季灵芷的药确有毛病,足见小徒并未说慌。” “令徒身为一派掌门,岂能说慌……” “大师最好查明此药内幕,免误人命。” “无灯大师”一听此言有理,而且眼前的情形确实令人可疑,于是足下轻挪,似有进店之势,不料黄琼双手一伸,又是当门挡住。 像他这种身份修养,自然不会与年轻少女冲突,便隔门问道:“施主请将此药来源说明。” 季灵芷施功未毕,还是不敢说话。 黄琼马上应声答道:“这药是‘黑衣贱人’给的药方!“太上邪君”与‘六合魔尊’所赠。” 这句话,不异平地焦雷。 所有地场诸人先是一怔,然后嗡嗡私语四起。 ‘无灯大师”饶是修为过人,也骇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惊噫道:“有这种事——?” “藏妙真人”冷哂进言道:“如何?此有蹊跷!” 黄琼马上一声娇叱:‘胡说八道,你懂得什么……” ‘藏妙真人”满腹怨气直冒泥元,怒喝道;“先拿住你这无知小辈。” 语音未落,五指如电搭来,疾发十成功力反击。 “藏妙真人”不比“素阳道长”,冷哂中另掌电闪翻出,声势骇人至极。 两股真力一触,黄琼竟被震得连步虚浮,赶紧脚下连踏奇妙步法,直退入店中而来,胸前不停地起伏。 “藏妙真人”正待追入店房——猛见季灵芷眸内寒芒一闪,竟然抛开匍匐桌上的“无影大鹏”,身形以看不清的速度,飘到店门站住,面色凛然,叱道:“休得无礼。” 竟将“藏妙真人”怔在当地,不敢贸然而进。 “无灯大师”见状,忙步上前质问道:“施主对俞掌门所发生的事情,有何解释?” “我为了查明药量要用多少,生效的时间多长,特请俞掌门先行服下……” “呵,你连药量药性都不知道?” ‘所以要试,否则给你们吃后,如有特殊变化,又要乱生是非。” “那你试验的结果如何?” “现在还无法断定?” “无法——断定么?” “藏妙真人”马上冷笑一声,道:‘什么无法断定,分明此药是条毒计。”季灵芷俊目一瞪,就要发作,但是目光中瞥见“无念”、“无识”两大师排众而出,居中转环道:“真人不必猜疑——” “人证物证俱在,怎么能说是猜疑。” “季施主如有不利我等之心,尽可不理,何必还到衡山作甚?” 这句话大有力量。 说得季灵芷与黄琼心中安慰。‘七老’等人也是理屈词穷。 但——季灵芷心里却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心事;他不知道此药究竟效力如何?在这大家默然不语的片刻中。 “无影大鹏”忽地从桌上伸腰坐起,仰头张口,翼翼扇动——然后口腔张处,一声猛嗽。 只见一团黑物,白喉间如箭喷射而出,去势奇疾若流星,径朝季灵芷背心射到。 季灵芷轻舒二指,一下夹在手中,还来不及低头细看,对方已然哑声狂嘶道:“水……水……。” 黄琼马上将大壶清水递上,而且怀中取一颗“红丸”,给对方和水咽下,道“红丸”是“六合魔尊”所赠未曾服完,想又派上一个上好的用场。” “无影大鹏”一壶又一壶,连灌三大壶水后,马上面色好转…… 然后在全场人物凝眸注视之下,运气行功一周…… 这段时间中,店内店外,静得如一泓死水。 每个人都是双目圆睁,一言不发。 “季兄,好药,好药。” “无影大鹏”喜极欢呼声中,已然神清气足地飘到季灵芷身边,笑容满面道;“不过这药是真不好吃,把小弟吓了一跳。” “嗡嗡”的人言耳语又起。” 季灵芷与黄琼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才知此药有灵,不负“太上邪君”、“六合魔尊”临死舍身的忏悔。 “七老”面有愧色,尤其是青城师徒两人。 “季兄,我到底吐出一块什么怪物,你何不仔细看一下。” 季灵芷依言摊开手掌。 只见径寸大小的一团硬物,上面包着三四分厚的血丝肉屑,剥去血肉之后,灰白之物硬逾精钢,正是所服的骨灰。 季灵芷更将骨灰硬团在掌心中发力一搓,搓成细粉,然后映着阳光,以奇锐的目力搜寻,只见当中有颗小如针头的纯白小点。 正是“尸虫”毒粉的结晶体。 果然这骨灰能将深入体内的毒素吸出,只是这大一团硬物,与经过穴道迫管排出体外,无怪乎使人痛苦难言,受尽折磨。” 当下季灵芷将骨粉提在掌心,仍让它含为一团,手指金色袈裟的大包说道:“俞掌门,这包药请你转交各人服下,吐出的硬团不可抛弃,将它埋入土中,以和“太上邪君”、“六合魔尊”的坟墓。” “绝对遵办。” “本人告辞了……” “无影大鹏’’马上一把拉住,激动无比地说道:“你不能走,总得多留两天……” “七老”随即同声挽留道:“季少侠请勿生气,我们特此代表,七派致歉……” “我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药已找到,而且本身有事,不克多留。” “无灯大师”忙道;“老衲实在无面强留阁下,只是服药之事,还希望你加以指点,而且‘黑衣圣母’与正门这场过节,也要阁下主持。 “黑衣贱人与在下血仇似海,其‘四魔’都是帮凶,罪无可饶,这事本人独力承担,不劳大师多虑。” ‘七老”一齐愤然作色道:“我七派愿与少侠合作,共灭五魔。” “实在不必劳驾。” “我七派不能袖手旁观。” “这样说来,在下只好提出一个条件。” “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 ‘请七大门派不要介入本人报仇之事。” “少侠未免拒人太甚,我们非参加不可。” “刚才诸位说过,任何条件都可答应。” “这件事是,不能算在条件之内。” “诸位想是又要强求。” “无灯大师”低眉合计,答道:“强求是不敢,不过心意甚坚,以表谢忱。’’眼看双方各持已见,虽都出乎一片好心,但是又将场面弄在僵局。” “无影大鹏”见状连忙解围,笑道:“季兄,好意留客,不可坚拒,否则未免不近人情。” “本人不愿外人插手本身血仇,而且该谢的人不是我,应该是“太上邪君”、‘六梧魔尊”两位。 无灯大师蔼然问道:“他两位本来帮助‘黑衣圣母’,为何发此天大善心。” “他两人可以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出乎临死前一念之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是其中细节,季少侠可否细说一番。” 季灵芷闻言心中涌出当日的回忆,暗自思忖道:“我自己就有过不忍接受骨灰的心理,这‘七老’等人,虽然与我曾有误会,但人格都算清高,如果说出底细,他们来一个不吃,等于我违背对已死之人的诺言……” 心念中,立刻答道:“其中曲折甚多,只好等诸位服过以后再谈。” “季少侠是答应暂留衡山?” “这个……” “无影大鹏”马上插嘴道:“不要这个那个,反正你要等他们服药后再说原因……而且‘七派”参加共灭‘五魔’之事,也须要进一步的商议。” “无灯大师”也补充道;“千言万语非一朝一夕所能讲完,少侠留驾为是。” 季灵芷转头一看黄琼,对方螓首一点,也有赞成之意。 只得轻叹道:“好吧,先请诸位按方服药,再作计较。” 于是正门武林诸人,兴高采烈地拥着季灵芷与黄琼上了衡山。 就在“慈云上院”特僻清幽静室,供他二人憩息。 三日之间——“正门七老”都已服药痊愈。 其他武林高手,亦是先后复原,连先前未及到达衡山的,也陆续乘船骑马赶来接受救治。 这佛门清静之地,连日来山xx道上,接应不暇。 成为武林数百年来一件盛举。 季灵芷与黄琼,乘着这番闲暇,除了修习武功外,便是悠游山林,笑傲风月,倒真别有一番心境。 这天清晨。 他两人正在衡山之巅,徜徉细语。 突然中到“慈云上院”钟声悠扬,震得山应谷鸣。 钟声里,三道身形腾扑而宋,轻功极为佳妙。 竟是“无念”、“无识”两位大师,与“无影大鹏”如飞赶来,就听三人欣喜地说道:“季少侠”‘无灯大师’在‘慈云上院’大殿,恭侯两位台驾。” “不知方丈有什么吩咐?” “普天下正派掌门人,希望与少侠一叙,面致谢意。” “这……实在用不着,只要他们毒性已解,也就是了。” “大家一番好意,不可坚辞。” “希望各位高手,不要过份拒礼。” “少侠到时就知,决不会有什么奢侈浪费的场面。” 季灵芷心想实难推辞,于是带了黄琼,随着对方三人直朝“慈云上院”方向疾行。 片刻工夫。 已见庙宇在望,山门黑压压一地,都是垂手肃立的人影。 季灵芷不由心泛疑云,问道:“这又是什么排场?” “无念大师”蔼然一笑,道:“门人弟子列队迎接少侠。” “这倒何必……” “少侠不必太谦,请你和黄姑娘领先走,老衲师弟随后……” “两位大师年高德劭,论辈份与‘七老’相平,我们不能先行。” “少侠不提起辈份还罢,提起辈份,我们与你也是相平,何况你是客位。” “在下来山已非一日,何必有此一番劳动?” “今日是全体正门武林拜会少侠,敝掌门虽是地主的身份,也不能不顾众人的意思,还请勿再谦逊……” “无影大鹏”大笑连声道:“季兄,你只顾讲客套,其实你早去一刻,那些站着的可以省点力气……哈,哈,哈,哈!” 谈笑间,五人已到山门。 季灵芷不再多讲,径与黄琼当先而入。 只见这一群僧、道,俗家三代弟子怕有干人之多。 站成里三层,外三层,两边雁翅排开,见头不见尾,齐齐肃然垂手,静得连半点喧哗都没有。 进了山门,便是大院。 院中肃立着七八百各派二代门徒。 站在前排的,就有“武当三子”。“崆峒七剑”在内,他们因老掌门到了,无形中降了一级,今见季灵芷拱手相还,脚下不停,直入大殿。 只见大雄宝殿上,门窗全部移开,更显得宽宏无比。 两边按门捎大小,年龄尊卑,坐着两百多位掌门人,左边以‘少林’、‘峨嵋’领先,右边以“武当”、“崆峒”、“青城”居首,至于“无影大鹏”以“九还门掌门”的身份,座位已在一百余号。 当中三世如来金身之下,排列着九个座位。 除当中两个空位外,“七老”各分左右而坐,“无念”、“无识”二大师,另在“无灯大师”身后,设有小座。 季灵芷与黄琼还未踏上石阶,满殿掌门已然全体起立。 “七老”更忙步下阶相迎,把二人请至当中座位上就坐。 季灵芷想不到场面如此隆重,有心要让,但是座位既已排定,徒费周折,于是端然坐下。 惟有黄琼芳心中的高兴简直无法形容。 她不但为个郎感到无比的光荣,而且经过这次聚会,她在武林正道中,也受到了公开的允认。 这将她一切不幸的往事,完全洗得千干净净,而且…… 她是众目睽睽下,与个郎成双配对出席……这份骄傲,更是不用多讲…… 等到众掌门纷纷落座后。 “无灯大师”微咳一声,镇住私语的人声,朗然说道:“老衲痴长几岁,承诸位为尊者,今日特向各位介绍武林中少年绝顶高手,‘天龙圣僧’惟一传人——季灵芷。” 一语刚毕,掌声雷动。 “久仰!”之声,此起彼落,更有些坐在后面的掌门人,竟然立起身来仰望,惟恐看不清楚。 季灵芷庄敬拱手为礼,连称:“岂敢……岂敢……” 黄琼陪坐一边,心花怒放,在少女的矜持中,也忍不住得意的微笑。 “无灯大师”双手微伸,等大家静了下来,转头言道:“老衲等今日特别向少侠致歉道谢,自少侠出道以来,正门七派不仅未能协助阁下对付‘五魔”,而且迭生误会,少侠不念旧恶,反而救了我等生命,敬希原谅。” 季灵芷朗爽一笑,答道:“误会出于无心,在下岂能在意?今后但望正门武林,坦诚共进,便是天下苍生之幸福!” 在众人的掌声赞叹中,“无灯大师”自座后出金色袈裟,言道:“此次少侠力破‘五行大阵’救是解药,真是功德无量,现在先将这件宝物送还!” “很惭愧,在下侥幸脱出‘五行大阵’,至于破解,还不够这份功力——” “哦。” “这件袈裟,乃是‘六合魔尊”的遗物,在下转赠大师。” “太贵重了,老衲不好意思收下。” “我原欠你一件僧袍,就算以此折还。” “无灯大师”还要推辞,却听“黄衫老者”笑道:“大师,这是件便宜交易,而且季少侠也不能自己穿用,你还是收下吧。” “无灯大师”一谢收下,然后问道:“少侠说过此药是“太上邪君”、“六合魔掌”所赠,其中详情,可否对天下武林予以宣布,老衲等也好有所表示。” 季灵芷于是缓缓说出两人临死忏悔,以遗骸相赠之事听得‘七老’等人,心头狂震,骇然不已!季灵芷从各人复杂的表情上,看出他们对于吞服骨灰,确有异样的感觉,于是补充说道:“以人骨灰为药,确非平常之事,在下原已无法找到,但经过他两位临死前忏悔,坚持舍身,在下方才答应,各位也不必因此感到难过,而且我们可将吐出的骨灰埋成两位坟墓,以为纪念。” “无灯大师”等,不禁感动至极,高宣佛号道:“我们不仅要将他两位为安葬,而且准备建下水陆道场,以为超度……” 季灵芷点头答道:“这样很好…” 在场诸人应许声中,都不禁低着唏嘘,一座大雄宝殿顿时充满无穷的感叹。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 “黄衫老者”首行先轻咳一声,打破了当前的沉寂,道:“大师!今日正门武林有幸与季少侠见面,本是一件喜事,何况我们还有几件值得庆贺的事,要与季少侠商量,现在就请大师当众提出吧。”此言一出,不少人马上鼓掌赞成,随即使得全场热烈响应,显然大家对此早已商量好了。 季灵芷与黄琼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玄虚,四道诧.异的眼光,齐向“无灯大师”几位武林元老掠去。 “无灯大师”目内慈光连闪,慢慢说出一番话来,道:“老衲等商量了三件事情,希望少侠能够同意。” “大师尽管见示,只要是在可能范围之内……” “对少侠来讲件件可以办到!” “如此在下洗耳恭听。” ‘令师天龙圣僧武功盖世,宇内无俦——” “大师客气……” “如今他老人家业已入圣超凡,不履尘土。但是——少侠是他惟一传人,功力之高,非老衲等所能望其项背。” “太过谬奖,真是当不起……” “何况,目前武林中道消魔长,确需年轻有为之人,主持大计,因此——” “怎么样?” “老衲有意请少侠开宗立派,一则将令师绝艺,光大武林,二则请你统率正门武林,共灭‘五魔邪教。” 说毕,马上一阵暴雷的采声,震得全殿发响,连黄琼在高兴至极中,也下意识的举手要怕,但她马上想到自己的立场,忙将纤手一掠鬓角,掩饰过去。 季灵芷立予推辞道:“诸位一番好意,本该接受。但是——家师对开宗立派之事,并无指示,在下年轻识浅,不敢擅专……” “无影大鹏”本身也是年轻掌门,闻言立即叫道:“不必谦逊,年轻有什么关系。” 季灵芷只是坚决摇头不依。” “无灯大师”微感失望,道:“少侠真是不能答应吗?” 话音未毕,“黄衫老者”已然发话道:“这样好了,下次少侠遇见令师的时候,向他老人家请示决定如何?” “这倒使得。” “那么,大师请说第二件给季少侠听罢。” “无灯大师”生一沉吟,道:“我们七派与各位掌门共同决定,合力声讨‘五魔’,直捣‘沉鱼岛’,希望季少侠说出计划,也好合作……” “黑衣贱人之事,在下要一力承担,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各位的好意,只好心领。” 语气坚决之至,使“无灯大师”脸上又浮起一层失望之色。 结果还是“黄衫老者”圆场道:“少侠既然另有计划,我等不能勉强。”然后转头对“无灯大师”递了一个神秘的眼色,“无灯大师”又跟“七老”余者,交换了一个眼光…… 季灵芷不知下一步是什么,只好等待对方说话。 哪知“黄衫老者”却先在黄琼耳边低语一阵——立见黄琼娇颜上连变几种表情:先是一愕。 后是一笑。 再是一红!接着朱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后粉颈一垂。 垂到一半,又将美目向个郎一瞟!瞟得季灵芷更加莫名其妙。 “无灯大师”在“黄衫老者”另一个眼色之下,接着说道:“这次季少侠遇上‘六合魔尊’听说是由于黄姑娘的指引?” “不错。” “而且黄姑娘极有帮助。” “嗯,也不错。” “我们想送黄姑娘一个外号,可不可以?” “她本人答应就行,本人事实上也很赞成。” “黄姑娘出身‘洞庭’,我们称她为‘洞庭仙子’,以表谢意。” 这个外号,当然获得全体赞成,连季灵芷也微笑称贺。 等到人声沉静之后,“无灯大师”满面春风地补充道;“还有一点——这事已经‘洞庭仙子’本人默允——” 话到一半,季灵芷心头忽然涌出一种微妙的感觉,讶然道:“是哪一方面?” “老衲等认为‘洞庭仙子黄琼’不惟美若天仙,安详娴静,而且功力甚高,尤其在敝山这几天之中,可见两位相处极是和谐,堪称武林中一对壁人,再则……呃……” “黄衫老者”见状,一旁笑道:“大师不必大绕圈子,还是开门见山直说吧。” “呃——老衲有意与二位撮合良缘,不知尊意如何?” “这个——”季灵芷惊噫一声,简直怔住了。 他对“无灯大师”任何要求都能想象,就没料到这一点。 如果再加拒绝,不惟‘七老’面上难看,而且黄琼的眼光中,暗中在盯着他静侯答复,他若当着天下正派掌门予以否认,对于少女芳心,将是何等的创伤与侮辱…… 因此,惟一的答复是旧调重弹地答道:“在下认为有禀明师尊的必要。” “哈哈,这倒不必,武林中的规矩,师门不干预婚姻之事,除非是外道门人通婚,现在少侠既能将师门绝学指点给黄姑娘,想必这一方面不成问题,而且这桩婚事由我们‘七老’做媒,两百多派掌为证,令师谅也不会反对。” “这个——我还要禀告义母。” “这是应该的,但少侠可否先行答应?” “还是先禀告为是。” “无影大鹏”马上站叫道:‘季少侠不要再推辞,你已经推掉两个请求了。” “神拳郑泰”更是粗豪地喊道:“一杯喜酒总不能不让我们喝。” “黄衫老者”随又仰天大笑道:“我们七人一生吃喝不少,但还没吃过冬瓜汤,你不答应的话,恐怕这辈子投有这种机会。” 季灵芷心中大为有难,只是一个劲的沉吟。 “无灯大师”笑道:“少侠孝心可嘉,老衲自不勉强——” 季灵芷心头难题落地,连忙应声道:“这样才好。” “因此我们准备面见少侠的义母,当面提亲。” 呵,可去不得。” “其理由何在?” “她老人家住得偏僻。” “远在天边,也能访着。” “她老人家健康欠佳。” “遍访名医,必然能治。” 季灵芷想不到素性沉静淡泊的“无灯大师”竟然口锋犀利,而且决心坚强至极,如让他广差门人四下寻访义母住处,岂不弄得尽人皆知,要是传到师叔“神通一指”,“海宫蛟女”,“白蕙”甚至“青姬”耳中,那还了得…… 何况他“她们”也要面见义母提亲,她老人家岂不大感意外…… 心念中,立刻朗然答道:“那样未多太过劳师动众,在下应允就是。” 这句话,引起了全场欢呼。 ‘七老’喜笑眉开,道:“三件事总算做成了一件,恭喜,恭喜。” 其他各派掌门,依次上前,与他们两人道贺,“慈云上院”内外都洋溢着赞叹声和喜气。 其中最得意的,自然是洞庭仙子黄琼。 她这桩终身大事,是全体武林掌门做的媒证,走遍天下,都是名正言顺,谁也不能加以否认。 接着,“慈云上院”排出素筵,大宴同道,席间宾主尽欢,准备等季灵芷报仇之后,再扰他的喜宴。 全体武林高手列队相送中。 衡山道上飘出两条奇快身形,如箭离弦而出! “洞庭仙子黄琼”娇笑如花道:“灵哥,我们是不是回家去见义母。” ‘是的。” “丑媳妇见翁姑——真难为情。” 季灵芷闻言一怔道:“琼妹,我虽然答应了,但是回家后先不能说。” “为什么呀。” 季灵芷于是坦白地将“海宫蛟女”、“白蕙”,以至于“青姬”事情,一一说出。 黄琼先是一愕,随即长叹一声,半颦半嗔地答道:“别的我不管,反正我有‘正门七老’,二百多位掌门为证,你.惹来这多麻烦,看你如何禀告高堂。” “你是答应不讲。” “原则上算是答应了——” “难道我也有条件?” “不算条件,只是你家中那位义妹到底——如何?” “样样不错,只是天生奇丑。” “真丑吗?” “决不骗你。” 黄琼放心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立见英姿倩影,双双没入遥远的天际。 第十三章 血 债 季灵芷与“洞庭仙子黄琼”,归心似箭,直奔义母住所!数日内,他们走到了初遇“弃尘”的河边。 流水潺潺。 捣衣巨石依然还在。 可是却不见天生奇丑的“弃尘”。 季灵芷怅然四顾中,不禁放缓了脚步。 黄琼芳心微动,低声问道:“灵哥,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 “看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说没想心思。” 季灵芷淡淡一笑,道:“快到义母家了,所以有些感触……” 黄琼半是紧张,半是喜悦地答道:“那太好了,我想她老人家一定很慈祥……” “她老人家最是慈爱,我相信她定然喜欢你。” “只是那位‘弃尘’姐姐的脾气是不是也好……” “她么——” “怎么样?” “内心善良,心直口快,不过因为先天的缺陷,所以有些时候也许情绪不太好,你能了解这一点就行了。” 谈话之中,两人已经走到离竹林里许之处。 季灵芷用手一指,道:“就在那片竹林之内。” 脚下步法一紧,眨眼间已到了林外,两人身形如电,穿林直入,却不料放眼看处,两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骇得怔在当地。 这绕屋的竹丛,在上次“沧溟二十八神”偷袭的时候,已经全被斩倒,那些枯枝败叶,经冬犹存。 只是当中三楹精致竹屋,荡然无存,已经化成一片焦土!季灵芷骇得面无人色,黄琼更是六神无主。 他们在这片灰烬中仔细搜半天。 既无尸骨,又无遗物,根本没有半点迹象可寻。 季灵芷无奈之下,仰天发出几声劲啸,竟向四周喊到:“弃妹——弃妹——” 可是除了山野的回音外,别无应声。 季灵芷心思紊乱已极,义母与“弃妹”的影子,霎时浮上心头……可是她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意外,要怎样才能找到,这都成了一个不可知的谜。 他竟自怨自艾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也不太迟。” “琼妹,你说什么。”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没说话,那是谁。” “是我。是我。” 季灵芷灵机一动,目光猛向竹梢中扫去。 只见那朱嘴金眼,毛色如玉的神鸟——玉翎使者,正在枝头向他凝望,一副怪他许久不归的神气。 黄琼初次看见这样神骏的鸟儿,不由得星眸连闪。 季灵芷却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们到哪里去了。 “你猜。” “我猜不着,你不要淘气,快讲吧。” “搬家了。” “搬家——”季灵芷应声之下,不由得笑出声来,他一直是遭遇惊险意外,所以任何事情,都向不幸的方向猜测,就是想不到搬家这一点。 “玉翎,请你带路前去。” “玉翎使者”马上鼓翼飞落他的肩头,问道:“她是谁?” 说完脑袋一歪,不住地打量黄琼。 黄琼爱极这能说人话的鸟儿,连忙报出姓名。 “玉翎使者”不住点头赞道:“好漂亮,好漂亮。” 黄琼也依样点头,答道:‘夸奖,夸奖。” 季灵芷归心似箭,一旁催促道:“以后黄姑娘要住在我家,尽有说话的机会,你赶快引路罢。” “玉翎使者”这才一飞冲天,直向山锋射去,季灵芷与黄琼发力急追,大约经过顿饭功夫,来到一处山坡,密林掩映,根本看不到房屋。 季灵芷见那“玉翎使者”绕空而旋,不再前进,便即微带疑惑地问道:“到了没有?” “到了。” ‘怎么找不到门户?” “往里找?” 季灵芷和黄琼半信半疑,走向密林之内,仔细搜看下,才发现一条仅可空人的小径,就在寻丈之地,转了几个弯,马上发现了一座小屋。 这房屋深隐在树林中,虽然没有什么奇门布置,但却非常秘密,若非有人指引,根本不会发现,其构思之巧,真足令人叹服!季灵芷一愕之间。 两条身影瞬地闪出,一位是慈祥的义母,一位是奇丑的“弃尘”。 他禁不住眼眶一湿,拜倒义母膝下,道:“妈——你老人家好。” “孩子,你怎么一别许久,也没音信,妈真是想念……” 母子相对唏嘘间。 “弃尘”脚下一飘,竟射到黄琼身前站住。 瞪着一双“鸳鸯眼”,死盯着对方,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黄琼虽听说这位“弃姐”相貌丑陋,可是她根本想像不到世间有这丑的人。 这张脸其白如玉,眼耳口鼻分开来看,都很端正玲珑,但这位置全都排错地方,使人见之毛发悚然,从心眼里感到恐怖,绝望,战栗。 她娇躯寒颤几下,立刻收慑心神,上前问道:“你是弃尘姐——?” 对方眼睫都不眨动一下,便用平板沙哑的嗓音答道:“不错,我是‘弃尘’,你是谁?” “小妹名叫黄琼……” “你跟他是什么——怎么认得?” “说来话长,我……我” 就在黄琼嗫嚅之中,季灵芷正好与义母走了过来,予以引见,义母见黄琼生得楚楚动人,聪明柔静,见面就有几分好感,加上几句大方得体,诚恳亲切的问侯,更是对她爱怜不已,立刻微笑道:“真是怪逗人喜欢……灵儿说你也是无家可归,如不嫌弃的话,我有意收你为螟蛉义女……” 黄琼芳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转,娇面上稍感意外的表情乍现即收,马上露出笑容,轻折纤腰拜了下去,亲热的叫了一声:“妈。” 义母这番高兴自不待言,连忙伸手搀扶,笑道:“以后‘弃尘’也有个妹妹作伴……再说我们家里人丁稀少,多一个多一分热闹,等妈将来安定以后,准替你找个好女婿。” 这句话说得三个年轻人心头猛震。 季灵芷一时不便解释,只得装出没事人态度!黄琼对这句话大感意外,可是她有口难言,惶急中星眸一闪,直向季灵芷脸上扫来。“弃尘”双眼齐翻,一只大眼盯着季灵芷,一只小眼盯着黄琼,那张畸形怪脸毫无表情,但从眼光电闪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意也极为复杂矛盾。 义母高兴之中,并没注意到三人的反应,万分慈爱的说道:“你们也别呆站着,都到屋里来,也好讲话。” 一行四人,先后入室坐下,母子相逢,心头各有万语千言,只是不晓得从哪里说起,季灵芷首先打破沉寂道;“灵儿不知道老人家已经搬到此地,真是吓了一跳。” “这都是你“弃妹”的主意,她恐怕再有江湖人上门寻仇,所以烧了竹屋,另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季灵芷心下恍然,更佩服“弃尘”细心机智,默然中又听义母问道:‘灵儿,你要找的那些江湖宵小,可曾找到没有?” “这个——”季灵芷不敢实言,连忙支吾道:“找得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离家远行?” “是有再去一趟的必要?” “你上次对妈说过,你身负血仇,到底是什么回事?” 季灵芷心头一震,想不到义母对他无心漏出两个字,记得如此清楚,一时倒答不上话来。 义母见他变色沉吟,紧接问道:“你虽是我的义子,但妈对你与亲生骨肉无异,如果你有这种冤仇,妈也不能坐视不理,再加上你‘弃妹’,大家合力解决这件大事,总比你一个人好。” 季灵芷连忙朗笑一声道:“如果真有那样严重,早就请你老人家作主了……” 义母眼神一闪,正色反问道;“灵儿,你还是老实说出来罢,以你这样不会说慌的人,虽是故作镇静,但脸色上完全遮掩不了。” 季灵芷心弦剧震,但如将血仇始末和盘托出,义母定要亲自参加,他怎么也不能让她和“弃尘”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于是缓缓答道:“这……这灵儿家庭间的不幸变故……” “不要紧,尽管对妈讲。” “家父因病去世后,继母离家远走,带去了些祖传之物,灵儿只是想把这些东西索还而已。” “哦?你的继母竟会弃你而去,而且带走传家之物,我记得初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又瘦又小,看来她对你不好……” 季灵芷面色骤变,但马上竭力忍住,应声答道:“是不太好……” “不过她总算你的长辈,也不可以过份为难她。” “这个灵儿知道,主要的是有些江湖人从中捣鬼,因此不得不多跑几趟。” ‘也许妈去跟她一谈比较好些。” “啊——!你老人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她的为人——” “她为人如何?”“不太讲理,如果你老人家去,也许——也许她乘机撒赖,尤其那班下三滥的武林败类更会引你老人家生气。” 义母闻言长叹一声道:“唉,妈是不愿去跟这些人见面……” “所以灵儿这次回来,准备接你老人家去故乡奉养。” “那太好了,可是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只有空宅一栋!” “这样也好,我们大家都去正好重建家园……” 义母说话之间,眼光向枯坐身侧的弃尘和黄琼一掠,这才发觉弃尘从入房之后,一直瞪眼凝视着她(他)们的谈话,把黄琼冷落一旁,毫未理睬,于是带叱笑道:“弃儿你不要光管我们说话,也该陪你琼妹聊聊……干脆你带她各处走动一下,我们母子不有很多话要讲!” “弃尘”如梦初醒,眼睛连眨几下,默然带着黄琼来到自己卧房落座,仍是毫无表情地问道:“琼姑娘……琼妹!你还没有答复我刚才的问题。” 说话间,虽将称呼改为“琼妹”,但语气平淡,缺少亲热的成份。 但黄琼却芳心中大为安慰,微一定神后,将她与季灵芷相逢的经过,委婉说出,但是有两点事情不曾提到。 一件是“海宫蛟女”与“白蕙”跟季灵芷的婚姻关系。 这件事,在她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使她不愿提起,她虽经正门各派掌门为媒作证,算得名正言顺,但想到这两个情敌,似乎有些影响自己的信心…… 因此她不愿这件事破坏自己内心的快感。 而且女性特有的微妙直觉,暗中阻止她向这位“弃姐”和盘托出实情,虽则对方奇丑无比,但少说一点总是比较安全。第二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基于同样的理由,不愿过早说破。 在她这番低徊倾诉中。 “弃尘”一直是凝神细听,面色上时颦时喜,居然有了表情,等到对方说完后,间自激动地问道:“你说过‘海宫蛟女”赏了你一掌?” 黄琼不知对方何以对这件事情特有兴趣,立刻随便答道:“不错。” “结果你遇上‘六合魔尊’,竟然学会了这种招法。” “六合魔尊的招法并不如“海宫蛟女”的“秘魔神掌”,因为是跟灵哥学的,灵哥是跟“天龙圣僧”学的,他老人家佛魔合参功力盖世……” “这我知道……如果你再遇上她,能不能胜得过?” “不敢断定!因为小妹功力有限。” “你愿不愿意教给我。” “这个……” “如果不愿意不必勉强。” 黄琼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可以,我相信灵哥决不会反对。” “不能告诉他,你如向他提起我不高兴学啦。” “嗯——好吧,这就算我们姊妹间的秘密。” 弃尘桀然笑道:“好,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她对这们美如幽兰的琼妹已经全心喜爱,迳自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地领着她四处游览去了。 翌日。 四条奇快的身形,如电射出这隐秘小屋!“玉翎使者”当先飞掠于半空之中,沿路搜索。 “弃尘”黄琼并肩而行,季灵芷陪着义母随后,四人俱是青纱蒙面,掩住真容。 因为季灵芷此番护送义母重故里,只想一路平安早到家乡,因此不愿为人识破,以防中途发生意外。 他既顾忌五魔手下的搜寻,而且不想与正门武林见面,因为正门首要人物无一不识‘洞庭仙子黄琼”,并已公认她是季灵芷的未来夫人,这事如果现在揭露,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义母生性仁慈,正不欲义子与武林人冲突,因此同意改装而行,黄琼深知他的心意自不反对,连机智绝伦的“弃尘”,也无异议,也许她不想以奇丑的面容示人,以免惊世骇俗…… 也许是弃绝尘世纷争,根本没有跟外人见面的意思也许她别有一番心事……好在既有青纱遮面,上纵有表情,别人也无法看得出来。 四人结伴而行,自然不比季灵芷只身闯荡那样来去自由,何况他处处都要照拂义母,以免她再受风霜之苦。 因此既要寻觅食宿舒服的地方,又要避免武林人时常出现的地方,是以脚程虽快,但因时行时停,进展极是迟缓。 走了半月之久,一行人才来到湘江之滨。 立见两岸风景宜人,使人胸襟一畅。 义母一路被季灵芷奉侍照料无微不至,心中极感安慰,她似乎已经找到她失去多年的爱子,面对着一江春水,满怀喜悦之情。 黄琼生长洞庭中,对湖江自不陌生,面对着一江春水,不免勾起往事前尘喜悦之中略感惆怅。 “弃尘”的感想如何,外人无由猜测,她凝望着一江春水,似有无限深思…… 季灵芷一路行来,心中战战兢兢,所幸者未生意外,面对着一江春水,反倒灵机一动,暗忖道:“想当年‘毒蜂玉女’(即黑衣圣母)带我父子离家的时候,也曾在隔故宅一日路程的地方经过一条河流,我何不乘船而行,可以免得沿路提心吊胆,而且这一带是“湘江王言家骥”的地盘,以他排帮的力量,寻找舟船易如反掌……” 心念中,即刻仿效‘湘江王”啸声传令的办法,向江面连发几声劲啸——义母好奇地转头问道:“灵儿,你这啸声是否招呼什么人?” “我想看看排帮有无门下在此。” “排帮……” 黄琼见义母一时沉吟,连忙答道:“武林中有两大帮,一是丐帮,一是排帮,丐帮南北都有,排帮以湘江沿岸为主,帮规甚严,势力也不小。” “原来如此,妈也想起来了,可是灵儿与帮中有什么关系?” 季灵芷朗笑道:“我与排帮帮主相识,而且还算是挂名的‘长老’。” “年纪轻轻怎么好担人家帮中“长老”,而且这帮主为人如何?” “年轻有为,你老人家要是遇见他,就知道灵儿所言不假……” 数语交谈之间,遥闻江岸啸声连起。 只见一个雄壮身影,如飞赶到当地——这条劲啸身影来到当地停住,对这青纱蒙面的一行人,微现迟疑,凝目掠视,然后疾趋季灵芷身前,恭然垂手禀道:“门下王勇,参见季长老,因为长老有命在先,帮下不敢按规行礼,千万恕罪。” 季灵芷认出这壮汉正是“第一排排公王雄”的长子,随即一笑答道:“不必拘礼,你父亲,弟弟可好。” “托长老的福,都很平安,不知长老相召有何差遣。” “我有意从水路而行,你能否预备船只?” ‘门下立刻去办,决无问题,只是先请长老到上游五里的孝义集稍待一下。” “这样也好,你就去准备船只好了。” 王勇垂手而退,但稍一迟疑后,停步禀道;“长老这几位同伴如何称呼可否见示?门下也好伺侯。” “这位是我义母……” 王勇闻言肃然起敬,连忙上前大礼参拜,道:“门下不知太夫人驾到,务请恕罪。” 义母连称不必客气,王勇起身后,再度问道:“禀长老,这两位小姐如何称呼也请示知,免得帮主责备门下礼貌不周。” “都是本人的义妹,但是这些事你都不要对帮主提起?” 王勇面上大有为难之色,嘴唇掀动却未应声,恭然行礼后,迳自沿岸如飞而去,一路啸声不绝,似是吩咐手下打点一切…… 季灵芷等依照王勇所指方向而行,片刻之后,到了所说的孝义集,早有帮中门下守侯迎接,暂憩旅店之中等侯船只。 他们用饭住宿,全有帮中诸人照顾,不知不觉,天近黄昏,正在谈笑之间,猛听一个熟悉的口音激动叫道:“季兄别来无恙………” 立见“湘江王”步履如飞,匆匆赶到。 季灵芷先是剑眉一皱,生怕对方言语不慎泄露机关,但自己重遇故友,何尝不喜,连忙出室相迎,压低嗓音道:“我就是怕惊动帮主大驾,不料你还是亲自来了。” “湘江王”大笑道:“你这长老不比平常,非本帮主亲自来接不可,而且你也别怪王勇,这是我有令在先,只人遇见季兄,一定要来禀告。” “我并非怪他,只因亲送义母返乡不愿外人知道。” ‘决不致引起外人注意,你快引小弟拜见伯母大人。” 季灵芷灿然一笑,速速入室,这时义母等人已经除去面纱,经过引见之后,“湘江王”口称“伯母在上”纲头便拜。 义母一面客套,一面打量对方,见他人品端正,举止凝重,慈怀中颇为安慰,认为季灵芷交友不恶,深可放心。” “湘江王”然后与“弃尘”,黄琼依次见过,落座说道:“季兄在衡山救了天下武林,两百余位各派掌门尊你为首,这番盛况可惜小弟未克参加,真是遗憾得很!” 季灵芷一听对方提起衡山大会,深恐谈到七老为媒之事,只得口中含糊作答,同时急将眼色向黄琼那边一掠。 谁知不掠还好,这个眼色之下,反使“湘江王”会错了意。 因为他在洞庭湖上曾与黄琼过招,以为季灵芷的意思是从中圆场,以免尴尬,竟然转头笑道:“还有黄姑娘双喜临门,在下未能到场恭贺,真太失礼……” 话音未落,黄琼已然默默低头,季灵芷目内寒芒如电,连连发闪。 “湘江王”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咽住下文,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显得分外沉寂。 只听“弃尘”轻咳一下,用她那沙哑的嗓音笑道:‘帮主不必客气,你是灵哥的好友,有话尽管明示,何况还是喜事,我现在请问这第一件。” “湘江王”虽是不知其中微妙关系,但已然晓得失言,给对方这一挤更加为难,忙将眼光向季灵芷的义母掠去,不料她也在微笑点头,极为关心他的答复!于是故作镇静,缓缓答道:“黄姑娘被天下正门武林赠号‘洞庭仙子’这是一喜。” “弃尘”用眼一瞟黄琼,报以微笑答道:“琼妹对于‘洞庭仙子’这个外号确很合适,再请问第二件。” “第二件……是‘洞庭仙子’拜认了义母义姐,在下一步来迟,未能及早道贺,实在……实在抱歉。” 义母笑逐颜开,连称:“帮主太客气了……” 弃尘却浅浅一笑,表情颇为神秘,看样子她心中有怀疑,但并无妒嫉之意,这一路来的相处,使她对黄琼极有好感,她的心念中似是另有打算…… 季灵芷却暗中轻嘘一口长气,改变话题说道:“武林大宴与衡山之会都不见帮主参加,是否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湘江王”面色微红,答道:“老实说并没有什么大事,只因本帮威望不足……” “不见得吧?” “季兄来去匆匆,当然不知其中底细,尤其在下为了帮中便于照顾,硬给你套上‘长老’的头衔,已经非常孟浪,再加上洞庭歼妖,可说全是季兄之力,因此小弟实在不便再讲什么……” 季灵芷答道:“想不到帮主这样客套连篇,不管我这长老是否挂名,也该明了内情,何况解救敝师叔“神通一指”多亏帮主。” “这样我就实说了罢,本帮原不比丐帮那样驰名南北,加上早先被‘洞庭七妖’所败,更是衰微,如今虽承季兄援手,扫除大敌,但要建立本帮威信,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则小弟功力有限,难以服从……” “因此不但‘癸水教’的武林大宴,未曾相邀,连天下正门聚会也不会来请。” “正是如此。” “无灯大师与帮主昆仲交情颇厚,他怎会忘记?” “先父与‘无灯大师’以晚辈论交,我兄弟当然又低-辈,而且衡山之会是由在‘武林大宴’中毒之各派首要参加,因此‘无灯大师’百忙中可能想不起来……而且就算他一人想起,但未经各大门派承认,也难于独断专行。” 季灵芷不由剑眉微轩,愤然说道:“武林中功力不如帮主的尽多,而且贵帮——不!本帮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我想不出不能跻身各派的道理。” “湘江王”见对方把“贵帮”改称‘本帮”,显然非常关切,立刻面露笑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听义母对季灵芷发话道:“灵儿,既然言帮主曾经助你解救师叔,你就该替他拿个主意!” 季灵芷连忙恭然答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我对各门各派的这些细节并不太清楚,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来……” “湘江王”随即说道:“办法是有,不过不好意思麻烦季兄。” 季灵芷义气深重,乐于助人,马上答道:“没关系,说出来尽可商量。” “除非季兄教我几手绝招,使小弟胜过一两位大派掌门,他们决无异议。” 季灵芷未及答言,义母已先摇头微笑道:“这不像话,我们灵儿纵是功力不弱,也不以委屈帮主,再说他的年纪比帮主还轻,岂能谈得上这一点。” “湘江王”连声应是,心中懊悔又说错了话,不禁面色微赤一倒是不假言笑的“弃尘”突然出声道:“我另外有个主意——” 此言一出,全室的人齐齐转过头来等侯下文,她接着说道:“灵哥既是排帮长老的地位,此事武林中人是否知道?” “湘江王”立刻答道:“这是帮中便于接待的权宜之计,外人完全不知。” “如果公开出去,各派想必不能小看排帮。” “湘江王”心中万分赞成,但是有了两次失言的经验,不敢贸然表示意见,只将眼光向季灵芷扫去,看他的反应如何,刚一转头之间。 黄琼已然娇笑道:“弃姐的主意再好没有,各大掌门在衡山曾经要请灵哥开宗立派,被他推辞掉了,如果公开他是排帮长老的消息,绝对没有人再敢小看排帮。” “湘江王”马上点头言道:“如果真让季兄担任‘长老’那是太委屈了,不过如不反对的话,我可将‘洞庭歼妖’的实情公诸于世,季兄在’帮中仍是超然物外,保持贵宾的身份,但江湖上对本帮决不致再有歧视的可能。” 季灵芷慨然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帮主对我恩义甚厚,在下岂能如此小气?我看还是等将来遇见各派掌门的时候,由我来向他们说明罢。” 这个答复,极为圆满,大家皆大欢喜中,季灵芷接着说道:“我目前一件事要帮主劳神。” “湘江王’’大喜之下,诙谐地答道:“长老有何吩咐?” “本人有意从水路转故居‘水云村”,希望帮主代为雇船。” “早已准备去了,从这里到府上水程六百,坐船虽慢一点,但决不致有何意外,而且小弟准备亲送伯母回府……” “帮主一定要送的话,送到下船的地方为止就好了,这是一个条件。” “湘江王”心中微感惊异,但却不便细问。 当晚一宿无话,翌日江畔两条快船,在清晨中离岸而出。 直划破一江春水,如箭而去。 家园依旧。 人物全非。 树林间虽有初春嫩绿,生意盎然,但因幽僻至极,毫无人迹,仍显得份外的沉寂凄清。 季灵芷在这离家数里的地方,睹物恩人,想起了当日继母(黑衣圣母)带他父子弃家远走的种种情形,生似昨日发生的一般,不由得喉头发硬,目眶润湿。 亡父的遗容。 继母的狠相。 历历如在眼前。 尤其是传言已死的生母,记忆中慈颜已似一重幻影,但这重幻影,却特别引起他依恋之感。 心念中,不知不觉脚程暂慢,由领先变成了落后,。 而义母竟然领着二女如飞直行而去。 等他赶到庄院的面前,抬头处只见蛛网尘封,残叶遍地。 大门上一方横额,上刻‘水云村”三个金字,也是风雨斑剥,字迹模糊…… 但义母等三人的踪影却全不见了。 季灵芷心头狂震,怔在当地,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错愕间,猛见大门上,灰尘乱坠,自内而开,黄琼探头说道:‘灵哥,快进来罢……” “义母呢?” “她老人家一直走到里面去了,弃姐正陪着她……” 季灵芷急忙领着黄琼飞步赶入这悄然无人的空宅。 他这座祖遗故宅,亭园广阔,但因本来人丁稀少,故仅有二十多间房屋,他俩人越过蔓草枯藤,残砖败瓦,片时即到大厅,立见义母呆立厅中,目光四处打量,面有迷惘之色。 季灵芷急忙上前说道:‘妈,这屋子空了几年,已是相当破败,你老人家是否中意?” 义母头也不回,顺口答道:“这地方很好……只是当日为什么不留下家人看守,以致风吹雨打,弄成这个样子。” 季灵芷脑海中立刻映出往日情景。 在他记忆之中,家中罕有访客,偶有一二,他也未曾见过。 除了已遭报应的恶贼——玉面飞狐赵世英——以外,还有数名仆人,他们都是鲜言寡笑,终日畏缩,就像一群幽灵。 而且在他们离家远走的那天,这些仆人突然全部不见。 他现在推测起来,这群人无疑已遭杀害灭迹。” 心念一动间,不敢直向义母表白,连忙低声答道:“灵儿已经记不大清楚,也许他们日久散去也不一定……” “弃尘”也轻笑附和道:“房屋虽是脏点,但并不破旧,我们打扫一番找几个可靠佣仆,就可安居,只要妈合意就好了。” 义母目光仍是四处查看,面有迷惘之色,答道:“妈不但很合意,而且……说出来有点荒唐,我好像对这所房屋很熟悉一样。” 季灵芷眼眶中寒芒连闪,心头剧震,猛向义母发目望去,他突然感一种难以说明的奇妙情绪…… 一个陌生而又亲切的人影,顿时浮现眼帘,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什么,但却无法把这个影子凝聚起来,仍似雾里看花,不太真切…… 此时义母缓移脚步,穿厅入室,季灵芷满怀怅惘,与“弃尘”黄琼跟随身后,缓缓而行。 他们穿过了客厅,卧室……等处。 每到一处,义母总要对房中积尘盈寸的家具杂物,凝目细看,好像要从这些物件中搜寻那不可知的答案。 他们穿过了亡父生前的卧室,季灵芷热泪盈眶,脚步一移就想扑到床前,放声痛哭,但义母正在凝眸沉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使他不敢妄动——“弃尘”也是嘴唇紧闭,如有所感!黄琼满面凛然之色,默不出声。 她们从季灵芷的表情上,已经发觉这所空房中,包含着一段难以告人的秘密,很可能这就是一幕惨剧的舞台,显然个郎就是其中的主角。 但——义母的表情,更使她们震骇。她——一个失去记忆,来历不详,应该从未到过此地的人,为什么对眼前情景如此迷惘,如此沉思?难道“她”也与这幕惨剧有关?“她”到底是谁?“她”在这悲剧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走入季灵芷身前的卧室!房中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小床,帐衾犹在,已被灰尘染成灰黑…… “弃尘”见状娇躯连战,哑声问道:“灵哥,难道这是你睡的。” “不错。”季灵芷语音哽咽不清,但可以听出他胸中的愤怒!“你几岁离家?” “十五!” “十五岁还睡这样的床?” “弃妹,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你,我自小生得异常畸形,也许你以为那是安慰之词,现在你应该可以想像到我当年的惨状。” “弃尘”闻言目光一动,平日故意矜持的表情,消失大半,叹息答道:“我实在没有料到!……真是误会你了。” 义母在到处细看中,也突地转头,指着卧床问道:“灵儿,这真是你的卧床?”语音激动,仍有不信之意。 “一点不错,这是灵儿以前睡的。” 义母闻言不再追问,仍以疑惑的眼神再度凝望室中一遍——但此房别无门户,显系最后一间,她几度徘徊苦想后,轻轻摇头,缓缓退出,季灵芷等三人自是恭敬相随。 仍然循着旧路,穿过各处厅房,走到面对庭园的檐下。 ‘弃尘”嘘出一口气,道“好啦,我们计划一下,怎样来整理此屋,使它回复旧观……”话音未完,顿见义母怔然的眼神突地奇光暴现,竟自不理三人,默然转身疾走,身形快速之极。 三人惊愕莫名,齐飘身形如飞赶上。 只见义母以熟悉无比,毫不犹豫的神色,重又闯进季灵芷从前的卧房。 眼光四射下,喃喃自语道:“还有……还有……” 季灵芷骇然问道:“妈,还有什么。” “应该还有一扇门。” “门!没有另外的门,……灵儿记忆中没有……” 义母嘴唇紧闭,毫不答言,眼光突然集中在这尘土满布的小床。 片刻后,身如电闪,右手一扬——“哗”地将罗帐扯得随手飞裂!满室尘土如雾。 床后木壁上,露出一处曾经封钉的门来,如不细看绝难发觉。 这扇久经封闭的门户,进一步揭开了季灵芷充满苦痛的童年,他不禁一阵寒颤,骇然暗忖道:这扇门我实在记不起,可是又好像通到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心念中,更见义母身如灵燕掠空,越床直射,单掌推处,劈得尘埃进散,那扇钉封多年的房门,“哗啦”一声立刻向内裂倒。 义母的身形随即没入这黑洞洞的房内。 三个少年男女更不迟延,人影飕飕,齐齐电射而入。 只觉这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陈年灰土之气,直伸鼻观,而且其中家具颇多,碍手碍脚。 四人于是各以过人的目力,凝眸四顾,然后分向木板钉封的窗户,发力扳拆。 立闻一阵木板碎裂声,此直彼落,如潮的阳光,直泻室中。 季灵芷竟然忍不住骇异之情,发出了一声惊噫! 只见义母凝立房中,满脸激动之色。 “弃尘”、季灵芷、黄琼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房内锦床,妆台,衣柜等家具俱全,雕刻精雅,床前更有一张小孩的卧床,满堆凌乱的衣物。 义母首先拉开衣柜,里面乱塞着的衣物,随手泻出,大半多是紫色衣裳,她凝视一阵,检取一件贴身量试,竟然长短不差分寸。 然后,她打开妆台,一件件检视梳篦花粉,惘然摇首,回到床前坐下,双目盯视着小孩卧床瞑然沉思起来…… 季灵芷目眶润湿,喉中似是塞着一团硬块,哽噎难言!“弃尘”等两人更是愕然无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顿时房内静得出奇,连一支花针坠都可听得清楚!蓦然间——义母双掌起处,将小床上凌乱衣服全部掀落,床底上竟然现出一个两尺长短,仰面而卧的小孩。 不!两尺长短,栩栩如生的布偶。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布偶抱入怀中,泪如断线珍珠,簌簌洒落,接着嘴辱不住掀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终于她像梦游般立起身来,紧抱布偶,轻轻在房中走来走去,光骤现凝滞,似乎心神徘徊在遗失记忆的门前,正在搜寻破门而入的锁钥——突然间——慈爱而凄切的摇篮曲声,从她口中低吟而出!季灵芷顿时热泪如倒泻天河而降,使他想起了“望天峰”头,拜认义母的一幕。 那是在峰顶罡怒号,奇寒彻骨中,他初次听到这母爱的呼召,那时他就有似曾在哪里听到过的异感,万不料又参这房屋中听见,他思潮紊乱至极中,暗自忖道:“不,这歌声我不但是在‘望天峰’听到过,以前也有……但记不起在什么地方……难道竟是此处不成……” 迷惘中,又见义母猛然停步,将布偶平举空中,木然盯视,突地目眶中异光暴现,歇斯的里地悲嘶道:“季孝慈!季孝慈!我儿你在哪里!” 声如夜雁哀猿,撼人心肺。 季灵芷马上全身一个冷颤,放声大哭,伏地跪答道:“妈,我在这里!这声别无人知的乳名,揭开了他一切前尘往事,使他多年疑案,瓦解冰消,原来这失去记忆,忘却姓名的义母,竟是他的亲生母亲“紫裳燕柳贞” 但“紫裳燕”却因刺激过度,反倒双目圆睁,似乎不相信眼前一切,只是全身抖战摇头叫道:“不,不,不,你骗我……” 随即目光涣散,双眼上翻,手中布偶疾坠地上,身躯更僵直地仰而倒去!‘弃尘’、黄琼悲恸饮泣中,双双疾飘身形扶住义母,与季灵芷合力,将她安置床上,顿时间一片哀哭悲呼,充满室中,各施内力为之解救。季灵芷一面催运功力,一面暗忖道:“她老人家受了如此重大的精神刺激,如果再又心神散乱,那岂非我的罪过……” 忧心如捣中,不住祈祷上苍,希望奇迹的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 “紫裳燕”终于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十六年来的噩梦,犹如过眼云烟,她又重回到久已失去的家乡,得回了死里逃生的爱子。 只见她双眸睁处,目光如炬,盯着季灵芷问道:“灵儿,你父亲现在何处。” 三人见状,惊喜交集,几乎是同声问道:“你老人家可完全好了没有?” “妈完全清醒了,快答我的问题吧。” 季灵芷激动至极中,不敢正面答复,恐怕母亲坚持亲自出手,又生变故,于是牙关一咬,答道:“他老人家三年前因病去世……” “葬在什么地方?” “幽灵谷。” “幽灵谷——!我记得江湖传言说那里有株万年灵芷,多少武林高手为此丧身谷内,你父亲并非贪宝之人,怎会葬在那里?” “这因为……因为……我们得了一种无名怪病,所以前去求药,不幸父亲精力不支死去,我却蒙‘天龙圣僧’赐予灵症,而且收为弟子,传了武功。” “哦——你师父真是好人。可是你说的继母是不是‘韩小香’?” 季灵芷料不到有此一问,心神猛震下,诧然问道:“你老人家见过她……” “当然见过,那她竟然在你父亲死后,弃家逃走,果然不出我当年预料。” “你老人家可否说详细一点?” “那是很久的事情了,当时你还只两岁,你祖父去世已久,你亲曾离家数月时间,回来之后,神色恍惚似有难言之隐。” “是否与韩小香有关!” “不错,没有好久,她忽然找上门来,你父亲生性面软心慈,见到她极感为难,她竟然求我收留,愿为奴婢,我见她不但貌美年轻,而且神情可怜,因此答应让她暂留几天,再作打算。” “结果怎样?” “因为她处处讨人喜爱,一住就是月余,终于有一天,她露出了阴险的面目。” 说到此处,紫裳燕翻身坐起,目光凝视空中,似在回忆当时的景象。 季灵芷凝神屏气不敢打岔,稍停又听母亲长叹一声道:“那天我就坐在这里,灵儿你就睡在这张小床上,韩小香突然入室,说出她与你父亲已有……亲密关系,我当时羞怒交集,这贱人竟敢以阴柔指法,乘机点中为娘的“心经穴”,顿时……” 说到此处,“紫裳燕”目中怨恨至极,泣不成声。 季灵芷等三人更是不由自主,齐声骇叫,道:“怎么样?” “顿时觉得双眼发黑,神志迷糊,幸亏贱人功力有限,手法欠快,为娘下意识中,双掌猛发,身形穿窗疾出……” “以后的事情……?”“我恍惚觉得贱人也中了一掌!但以后的事情全记不得了。” 季灵芷泪如泉涌,道:你老人家总记得‘望天峰”认我的事情吧,灵儿竟然认不出母亲,真是罪该万死。 “不,这不是你的错,妈不怪你,而且我也记得初遇‘弃尘”的事情,那次妈陷身绝谷,多亏她救我脱险,总之你们都与我亲生无异,只是——韩小香这贱人盗物逃走之事可恕,虐待你父子之罪难饶,灵儿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季灵芷连忙答道:“她……她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灵儿可以处理这件事情,你老人家尽管放心,但是据说我家有本‘剑谱’,妈可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这剑谱现在什么地方?” “妈不知道。” “那老人家是说它不见了。” “不,我从来没见过,只是听说你祖父曾经得一本剑谱,他老人家未能了解全部奥秘,因此你父亲也只学得一部分……” “这样说来,这剑谱失踪了。” “这是一个谜,连你父亲生前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季灵芷不尽大感失望,看来这本剑谱已如石沉大海,神秘地从人世中消失了。 这时“紫裳燕柳贞”神志全复,坐在床沿,她纵目四望中,只见那具布偶跌落在床边,随即弯腰拾了起来。 立见年亲手所制的玩具,因为年深日久,针线朽断,就在失手坠地的时候,裂开了一道缝口。 季灵芷缓缓伸手接过,激动地说道:“这是我幼儿时代的侣伴,对不对?” “紫裳燕”点头道:“因为家中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妈做给你玩耍。” “真是巧夺天工,可惜破了。”“弃尘”柔声插言道:“没关系,我有空可以将它缝好,这是一个宝贵的纪念品。”月余光阴,如飞度过。 “水云村”经过整理之后,渐复旧观,黄琼的武功在季灵芷的指点下,日有进境,间接的,‘弃尘”又从黄琼处学得掌法,但季灵芷除了奉事慈母之外,更是痛心杀父血仇。他焦急于失踪的剑谱,以及“逆转五行大法”等事,禁不住思潮汹涌,寝食难安。 这天,他独处室中垂首沉思——突见“弃尘”手持布偶而入,激动不已地说道:“我找到……这个金锁……” 说时,纤手伸处,掌中金光闪烁,托着一片奇形金锁,状如“如意”上的“云头”。 季灵芷见这金锁只是幼儿所佩之物,似不出奇,但以“弃尘”的生性素来冷静,竟然激动如此。必有原因,也就伸手接过细看,立见上面刻着四行凸出字迹道:“万寿无疆松鹤遐龄观音护佑主寿且宁” 像他这等颖悟,自然一看就懂其中含意,立刻朗笑致谢道:“弃妹,你可能帮我解开一个哑谜。” “是不是这四句颂词上,表明出“万松观主”的四字隐语?” “完全对。” ‘你知道‘万松观’在哪里?观主是谁?” “我早见过了。” “这……” “弃尘”的话未说完,季灵芷身形如电,早已纵入“紫裳燕柳贞”房中,高声问道:“妈,这金锁是谁送的。” “紫裳燕”接过细看一遍,答道:“这是你祖父遗赠之物,你在哪里找到?” “弃妹在玩偶中找到的。” “啊,妈想起来了,你祖父说过不可给外人看见,所以我将他缝在玩偶里面,如果你们不找出来,妈真忘记了。” 季灵芷立刻指着字迹,禀明曾遇“万松观主”等事。 “紫裳燕”不禁愕然问道:“你怎能确定剑谱就在该处?” “灵儿不敢确定,但见到“万松观主”一定有所收获?” “你准备现在就去拜访观主,查问此事?” “请母亲允许……” “好吧,可要一路小心。” 灵儿遵命,季灵芷将金锁妥藏怀中,恭然退出室外,但刚走到庭院中,立刻疾展奇奥身法,但见一道黑影,冲霄直上,迳朝‘万松观”方向电射而去。 以季灵芷这等奇快的轻功,加上轻车旧路,一路无阻。 此时已然遥见青松翠柏,环拱着“万松观”。 喜极中,足下连飘几个大步,已到观门。 只见毫无人踪,四下里出奇的沉静,连那观门也是双扇紧闭。 季灵芷伸手三叩门环——“咯”!“咯”!“咯”!数声脆响,随即荡漾于沉寂中,分外震人耳鼓。 一会儿工夫。 观门“轧”然半开,一名年轻诚朴的道人,面带惊惶,探头问道:“施主找谁?” “在下季灵芷,特来拜谒观主‘静修道长’。” 这道人微一沉吟道:“请施主少待片刻,小道先行通禀。” 说时侧身将季灵芷让进门来,然后脚步匆匆,转身自去。 季灵芷应前殿抄手凝立了盏茶时分,然后又出来一个中年道人,稽首问讯,语音微带激动地说道:“季施主别来无恙。” 季灵芷一见这位道士,便是上次来观时引路谒见观主之人,便即朗笑答道:“在下来得匆促,不知贵观主近日可好?” 中年道人脸色突地一变,表情颇为复杂,稍停一下答道:“家师么——” 季灵芷不由面色一凛,急忙问道:“令师怎么了?” “他……他老人家……大病一场……” “如今呢?” “托福痊愈.” 季灵芷不由轻舒一口长气,答道:“如此甚好,是否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拜见令师。” 中年道人眼神一扫对方,又现出惶惑的表情,嗫嚅答道:“不,不,家师还要收拾一下,少时自然有人来请…… 还是委屈季施主多坐片刻……而且……” 话到一半,却又咽住不说了。 双方枯坐了足了顿饭时间,才听内厢步履声响,那开门的小道,惶恐禀道:“师祖请季施主玄房相见。” 季灵芷这才拂衣起立,随着长少两个道士,迳向后厢而去,他心念一动,暗地思忖道:“看样了‘万松观主’这场病一定厉害,否则不致闭门谢客,而且弟子们神色张惶,这中年道人眼光中更有恳求之意,但却显得犹豫不决…… 不管怎样,只要我能帮忙决不令他们失望就是……” 心念中,又听那中年道人低声说道:“季施主,前面便是玄房,请你移驾自去,小道我未奉法谕,不敢擅入了。” 季灵芷俊目一扫,果见两丈以外便是观主私室,于是略一点头示意,迳自飘身门首,扬声道:“晚辈季灵芷,叩见观主。” 里厢立刻传出苍老衰弱的嗓音,答道:“季少侠么,请进……请进……” 季灵芷轻移脚步,迈入房中,只见帘幕低垂,光线黯淡,万松观主‘静修道人’垂头盘坐禅房,似是十分衰颓。 而且他白发微蓬,伛腰偻背,面容虽不消瘦,却露出姜黄之色,显然是大病初愈,精力未复的样子。 季灵芷回忆上次相见之时,对方虽然未习武功,但经多年清修,也是神清气足,神采矍然,不料竟然一病如此,不由得心头猛震,关切问道:“观主法体欠安,是否在下有扰静养。” “不,少侠来得正好,贫道盼望甚久了。” “哦。” “阁下请先坐下,我……咳,咳,有许多话要讲。” 说时微微伸手一指禅床对面的座椅,季灵芷谢落座,心中颇为激动的,静听对方下文如何。 “万松观主”头部缓抬,一双已盲双眼向他一照,继续说道:‘请问季少侠,令祖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季灵芷出道以来,无人盘过他的家世,不尽犹豫道:这——” “少位请莫猜疑,贫道早年未瞎的时候有位恩友,也是姓季!为要明了少侠与他的关系,故而动问……” “在下的先祖,上‘浩’下‘然’,先父是上‘镇’下‘南’,不知观主与哪位先人相识!” “令祖‘无敌剑客’曾救贫道一命,故有交往。” 季灵芷忍不住心头激动,脱口问道:“老前辈,先祖是否有本……” 他刚要说出‘剑谱’二字,猛然自觉孟浪,忙不迭地改口道:“……是否有事相托?” “这个么,慢慢再谈吧,请问少侠家中还有谁人。” “家母——”季灵芷突然无意中泄露秘密,连忙忍住,但‘万松观主’竟也全身猛震,大声问道:“哦,令堂还在人世?” 季灵芷天性纯孝,自然不能用母亲已死这类诅咒的话来推诿,何况对方还是先祖旧识,于是改容答道:“不错,家母托福平安。” “现在何处?” “现居——故乡!” “万松观主”脸色稍定,续道:“令祖当年留下一物在此,说是由他后人来取,幸亏少侠及时赶来,否则——” “怎么样?” “这个秘密将与贫道一起葬埋,只好留待有缘之人了。” “老前辈信义如山,季家三代均所感激,现在可否请观主交与晚辈。” “慢来,先请少位将凭证交与贫道一验。” “凭证?” “不错,它也就是开启此物的锁钥。” 季灵芷心念一动,自怀中取出‘金锁’,问道:“是不是一片金锁。” “正是,少侠如有此物,才算真确。” 季灵芷双手递上金锁,只见“万松观主”用指尖细细抚摸,口中默念着锁上凸形文字,顿见面泛红潮,笑容可掬道:“就是它,你果然不是冒充之辈。”然后将金锁慎重的双手送回。 季灵芷立刻朗笑道:“老前辈果然细心得很。现在可否将详情见示。” “慢来。” 季灵芷被他这第二“慢来”,弄得俊面一红,幸亏对方双目不明,无法看见他尴尬的表情,对方更提出一个意外的要求道:“贫道先要考考少侠的功力。” 季灵芷这下真是满头雾水,骇异到极,不禁暗自惊讶道:“听说对方只是清修道士,而且外表上更非习武之人,现在居然要试我功力,难道观主是身怀奇功,藏而不露么?那他这样未免太不可想像了。” 于是强忍骇愕之心,半信半疑地说道:“原来老前辈武功超人——” “不,不,不,不,贫道若有一技防身,当年也不致瞎了双眼。” “这是怎么讲?” “贫道昔日去游江湖,被武林败类伤了双目,幸亏令祖救得残生,因此他后来在本观秘密收藏了一件重要物品,贫道当然不辞生死也要守护……” “到底是什么东西?” ‘贫道双目不明无法看见,只是令祖曾经说过,此物对于普通人一文不值,但如落在武林元凶首恶掌内,必然引起一场浩劫,流毒无穷,少侠既是季家后人,可有一点线索!” “也许是宝剑奇兵。” “不见得,从前令祖就在这房中亲装秘室暗锁,当时只有贫道一人在旁,曾经替他代捧过一只尺许见方的木盒,如是兵器不但装不下,也不会那样轻。” 季灵芷不禁朗笑道:“如此说来,必是拳经剑谱之类。” “万松观主”也是笑容突现,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观主刚才说是要试晚辈功力,不知如何试法?” ‘这试验之法,也是令祖所留,共有三种。” “哦。” “我们现在一样样试,先请你到床下搬出右边的那只木箱来。” 季灵芷不晓得其中奥妙如何,但仍依言从床下取出木箱,轻轻在“万松观主”膝前搁下,只见此箱二尺见方,纤尘不染,想是经常打扫所以甚为干净。” 对方随即伸手从腰间解下两枚钥匙,挑出一把道:“再请你打开箱子。” 季灵芷立即依言启锁开箱,其中仅放着两块经约尺五的圆形木盘。 “少侠可识此盘是什么物件?” “奇门遁甲,天地二盘。” “你可知其中变化。” “略知一二。” “那么,请你把它装起来罢。” 季灵芷不假思索,便将天盘安放地盘之上,更发现二盘之中夹着有三十颗棋子一样的圆木,各刻天干地支以及八门字样。” “万松观主”双手摸着盘上刻就的纹路,将它旋来旋去,一面说道:“少侠想必精通此中玄机,现在贫道摆出一盘阵式考你,按着时辰来讲,此阵只有一个最好的方法可以进出,希望你不要大意走错,如错了一点的话……,’“怎样?” “就算输了。” “那第二种试验就没有机会再考,对不对?” “万松观主”一面细心地安放“生”、“死”、“惊”、“开”等八门,以及天干地支之数,一面歉然答道:“不错,那就只好请你回去。” 季灵芷对这尚未摆完的奇阵,已然发觉极是复杂,不禁闻言惊噫出声。 “少侠不要见怪,这是你令祖的遗言,贫道只是遵命行事而已。” 万松观主边说边摆,起先是下手如飞,可是越来越慢时而垂首苦想,时而伸手摸索已经排好的木子,经过两个时辰,手中还有一子不曾放下,已然鬓角见汗,面红耳赤。 季灵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专心看着对方下子方位,也感到周身烦热,胸头微觉发闷。 抬头处——眼见观主神态紧张到极。 右手的二指夹着最后一颗木子,悬空微摇,三落三起,就是放不下来。 左手更是五指并用,不住地摸索天地二盘…… 就这样考虑了足有一个时辰,未见决定。 季灵芷即从‘天龙圣僧’处学得不少易理,而且天性颖悟绝伦,此时已然猜得这种考法的理由何在,而且断定先祖所遗必是剑谱。 因为此阵出入路线虽只一条,但过程复杂不容许走错一步,这也就代表一种高深剑法中的脚伐身位,不能悟出其中惜理就难将剑全部学好。 至于阵虽未摆完,他已有了九成把握,可以断定最后一子必落何方,只是不便明言而已…… 等待中,倾头一看门外,只见天已昏黑,不由暗自急道:“看起来这些考法都不简单,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万松观主”病体刚好,可别把他累坏了……” 心念起伏间,他那武功奇高的直觉上,忽然产生异样之感,似乎附近另有生人存在,只是目力所不能到而已。 功夫不大,果闻“砰”的一声脆响。 “万松观主”惊叫道:“呀——;季灵芷悚然回头,脱口问道:“什么事?” “贫道果然摆出来了,少侠请看。” 季灵芷低头看去,也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对方在他转头之间,换过了“生”“死”两门方位,一切只有从头想起。 这一来,又轮到季灵芷大费心机,凝神苦思。 足费了大半个时辰,他俊面冷汗直流中,忽露朗笑之容说道:‘我想出来了。” “有把握吗?你不妨再考虑一下。” “用不着,晚辈确已识破阵,观主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指给你看……” “贫道看不见。”“我的意思是敲给观主听,你既熟悉此阵,而且听力过人,必町听见晚辈在木盘上敲的响声。” 说毕,就用金锁一路点着穿阵而出的路线,敲出连串脆响。 “万松观主”倾耳细听中,脸上表情变化不已,由怀疑转为惊奇,由惊奇转为喜悦,等到最后一响在“生门”上敲完,竟自长叹说道:“真是一步不错,令祖当年也这样走过一次。” 讲到这里,笑容渐收,以不太满意的口气问道:“你认为这是最好的出阵方法吗?” “观主不是刚说先祖当年也是这样走过……” 对方立刻激动地答道:“不管我刚才讲过什么,请你直接答复我这个问题。” 季灵芷眸内寒芒连闪,对着天“天地盘”盯视片刻道:“晚辈认为还有一个办法。” 这句话不异石破天惊,“万松观主”身躯狂震,紧接问道:‘还有一个?” “不错,还有一个。” “这两个办法,那个最好。” “要过此阵不能单按时辰来算,还要参照方位,因此按照逆转五行之法,可以另辟一条路途。” 对方更是惊上加惊,骇道:“什么,你懂得逆转五行这法。” “晚辈并不真算懂得。” ‘那你怎会想得出来的?” “以前曾听师叔潜龙圣僧提过,所以私自揣摩,稍有一点心得,这只好算是偶然巧合而已。” “这样再请少侠实地走一遍。” 季灵芷马上手持金锁,点路入阵,但刚敲了三两响,对方立刻喝止道;“这样不行,贫道学识有限,恐怕跟不上你。” 季灵芷答道:“那么我牵着老前辈穿宫过阵好了。” 随将右手食指,轻轻向对方手指一触。 “万松舰主”上顺着他的点引,将手指摸到“天地盘”,哪晓得所落部位,正是“死门”,不由皱眉问道:“少侠,你没弄错吧。” “我想不会错,观主跟来看看再说……” 于是季灵芷的手指在前缓缓而移,观主手指随后,果真曲曲折折从“生门”走了出来,硬是一步不错,但对方似是仍不放心,又要季灵芷再走两遭,终于惊叹连声道:“后生可畏,我这才真的错了,现在我可将真正的秘密告诉你。” “什么秘密?” “令祖当年就是想不出第二条路线,因此他认为无法参悟那种上乘武功……” “如果晚辈也想不出来。” “只好请你回去。” 季灵芷高兴得一笑道:“现在可否请示第二种考法。” “那是当然,不过时下天色已晚,还要叫我徒儿掌灯后方能试验。” 季灵芷这才发觉房中完全已昏黑,他刚才一心注意阵图,全靠的夜能物的眼力,方能看清,于是歉然道:“观主久病新愈,需要休养,不如等明天再来。” “没关系,贫道此刻精神很好,不必拖延时间。” 随即对外厢叫道:“徒儿掌灯。” 只听他话声中气力大为充沛,也许是因为心神兴奋的关系。 片刻后,那中年道人捧灯入房,举止恭敬之极,竟然不敢抬头仰视二人,“万松观主”更命他点起十几支巨烛,照得满室雪亮。 等这中年道士退出后,他立刻对季灵芷说道:‘现在请把第二只木箱取出来。” 季灵芷收拾了“天地盘”,放入床下,然后将第二只搬到禅房上将锁打开,只见其中共有两扎物件。 一札是尺半长的极细竹枝,尖头各系一枚小铃。 另一札也是小铃,铃尾上尚有尺许丝线。 于是开言问道:“这件想必是考我轻功用的物品?” “猜得不错,你先将竹枝插在地上小孔之内。” 季灵芷伸手取出竹枝,立闻小铃叮叮震响,不绝于耳,然后弯腰下地,插在凿好多年的孔内。 一共二十四支刚好插入二十四孔。 但在他插好最后一次,准备伸直腰部的时候,忽然间下意识的异感又起,他似乎觉得这房间的附近,另有主人存在!心念中,身形如电射近“万松观主”身侧,藉着铃声掩盖,压低嗓音道:“观主——” 话刚出唇,双方被他这的动作,惊得身形一歪,问道:“什么……什么事?” “我好像觉得此室附近另有生人。” “不……不会吧?……你……是否听见什么响动?” 听是没有听见,但直觉上有此感应。” “万松观主”惊魂稍定,说道:“我观中决无生人,如果有的话,以贫道的听力,应该早就发觉……” “不是晚辈多疑,这种感觉现在还有。” “哦。也许是我的门徒也不一定。” 观主说到这里,立朝外面高声叫道“来人啦。” 那中年道士脚步沉重,踉跄奔入,竟被这声大叫骇得周身战栗,一时说不出话来。 观主马上沉声问道:“你们在外面搅什么?” “师父与客人尚未用饭,所以我们几个在外面伺侯。” “用不着,带着他们走远点。” 中年道士骇得面无人色,连声答应,慌忙往外就走,但刚到门外两步,又听观主暴喝道:“回来,你快传我的法谕……” “是,是,” “任何人都要远离此室,否则重罚不贷,”说到此处,“万松观主”额露青筋,声色俱厉,尤其是“任何人”这句话,更是一字一顿,分外有力。” 中年道人悚然领命去后,果闻外面人声足音远远退出,季灵芷心头异感,也随之消失于无形无影。 观主略一定神,随即说道:“敝徒等不知分寸,打扰少侠,真正抱歉。” “打扰宝观的是晚辈,观主未免言重,现在我请问一下,这些丝线小铃应该是如何的安放?” “请少侠抬头观看。” 季灵芷依言抬头,便见天花板上,钉着二十四枚小钩,整齐无比,问道:“想必是要把这些都挂上去?” “很对。” “可有什么规定?” “先从竹枝上起步,顺着次序,踏一支挂一个,枝不能折,线不许断。” “这都可以,但是铃子可不可以响?” “就是要响,否则贫道听不见了。” “时间限定多少?” “一百下脉膊跳动。” ‘好。” 好字未落,已闻第一响铃声,清脆传来。 季灵芷尽展师门无上轻功,只见身如踏空而行,曼妙得令人难以相信。 随闻铃声一上一下,此起彼落,节奏极有规律,片时之后,全部挂完,季灵芷微笑中飘然点地,气定神闲地问道:‘观主,脉膊数到多少?” “九十九。” 季灵芷到底少年心性,见这第二关安然通过,自是暗中得意,不料对方接着一声叹息,骇得他心头一凛,问道:“难道这也有另外的办法不成?” “这倒不是,贫道叹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少位功力可称将门虎子,比上辈更胜一筹,“无敌剑客”应可放心了。” 季灵芷马上正色答道:“晚辈实在不敢自比先人,我的功力都是奇遇中得来,全靠恩师等的教养,如果单凭苦练的话,定然赶不上先祖。” “少侠孝道可嘉,真是难得,现在我再考你第三件,也就是最后一种试法。” “请观主明示晚辈应该如何准备?” “不需要准备别物,只要用你带来的金锁就行。” 季灵芷掏出这孩童所配之物,再度细看一遍,讶异问道:“用金锁试验什么?” “考你的内力劲道如何!” 季灵芷不禁剑眉一皱,暗忖道:“黄金虽不值什么,但此物是先祖所赐,如果用内力去毁坏他,岂不罪过?可是这考验之法也是先祖遗命,不能拒绝……” 第十四章 千面道人 为难之中,终于将金锁合在掌心之内,问道:“不知要将此锁搓成什么形状,才算合格?” “万松观主”闻言,惊惶离座而起,双手凌空乱抓,叫道:“搓不得,一搓整个都完了。” 季灵芷将金锁合在掌心,准备以无上内力将其搓揉,骇得“万松观主”连叫:“搓不得,一搓整个就完了,”其表情是惊骇至极。 季灵芷随即讶然收掌,问道;“观主不是要用这金锁,试我的内力如何吗?” “这回少侠猜错了,不是这个试法。” “那该怎样做呢?” “请少侠用这金锁去打开秘室暗门。” “那么,这门一定非常沉重,非有雄厚内力无法开启。” “猜得很对。” “可是这片金锁确是不像一处钥匙。” “这样才更显出令祖建造之巧,不可思议……” “晚辈对于这方面毫无心得,还要请观主详细说明-下。” “据贫道所知,这秘室面积不大,权可容人,暗门是由上向下关落,约有千斤之重……” “如果真有千斤份量,武林中能开的人不在少数。” “不这么简单,此门上有铁弓压住,你开的时候,必要从下往上发力,越是举得高,铁弓向下的弹性越大。” “因此它越来越重,远超千斤以外?” “这是理所必然!” “那么,开门的人一定要不断发力撑住,他又怎样去拿室内物件?”“呃——当年令祖放进去的时候,是贫道代捧木盒,如今少侠取回,少不得贫道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季灵芷感动得无以复加,端然致谢道:“观主这分古道热肠,晚辈真是太……感激……” “这都不算什么,我再将金锁的妙用告诉你,以释疑团。” “请说。” “普通的钥匙任何人一看便知,而且普通的锁,也难不倒江湖败类,因此有另行自制独门奇器,使人家看不懂,懂也不能开,像这座暗门的锁,就是隐在精钢所制的门内,一定要把你这片金锁,投入小孔之内,才能触动里面的机关。 如果别人想伪造一片的话,只要形式大小上有分毫之差,不但无法开得此门,而且会有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事发生。” “即说是啼笑皆非,想必不是暗器伤人那一类的事情!” “万松观主”嘴解浮出一丝苦笑道:“当然不会伤人,可是你投进去的假钥匙,竟会原封不动的从另一个小孔中流出,真是想入非非的机关……令人哭笑不得。” 季灵芷少年心性,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问道:“难道观主你也上过这种当……哈哈……哈哈。” “万松观主”面色突变,骇然中结结巴巴答道:“这……这……是没有的事。” “那怎会说得如此活龙活现。” 对方双眉一皱,面红耳赤,尴尬得连说了几个:“这……这……这……,竟自接不上话来。 季灵芷不由心中一惊,对了这么一句话竟至举止失常,未免有些奇怪…… 但他从另一方面来想:“万松观主”不但年老有病,而且为人拘谨,对于稍为诙谐的言语,必然不习惯,何况他还是先祖的故人……因此尽去疑云,未加深究。 对方胸口不住起伏,干咳连声,喘息了好半天又说道:“这都是令祖说的……贫道并没有亲自试过……我们继续往下讲……也好早点打开此门,了却贫道的责任。” 季灵芷欣然应“是,”问道:“不晓得暗门里还有什么奇妙的结构没有。” “此门内藏数道铁栅,止住左右两边墙壁,没有钥匙的话,纵有拔山扛鼎之力,也是枉然,现在请你准备开门。” “好的,但观主行动不便,可否说明地点让我自己去。” “用不着出门,这秘室就在贫道房内。” 季灵芷心神一动,目光如电环扫四周——只见这宽大的玄房中,陈设简朴之极,仅有一床,一几,外加自己所坐的一张高背大椅,再无别物,凭他目力过人,智慧绝顶,也看不出半点端倪,于是谦虚地问道:“想必这房中另有地下室,或是其他机关?” “虽有机关,不知道的人很难发现,请少侠暂退一步,让贫道下床……” 季灵芷立刻将座椅放到墙角,然后伸手挽扶对方。 “万松观主”颤巍巍下得胡床,说道:“请你将此床也搬到墙角去吧。” 季灵芷随即依言做好,俊目一掠这青砖地,木板墙,并无破绽之处,惊奇中又听对方说道:“少侠请看,床后这片木墙有两道直的木条,将此墙分为三格,中间一格可以整个取下,移开之后,便是这精钢所制的暗器门了。” 季灵芷轻舒两臂,托下木墙,果见密布铁锈的铁门展露眼前,门上更现出上、中、下三个两寸宽半寸高的小孔。 他于是探手怀中取出金锁,正待发问之时,却见铁门四周缝隙,与正中的小孔,尚有油迹,虽经仔细擦去,但烛光摇曳下,正好被他发觉,不由得心中生疑,忖道:“此门多年未开锈蚀甚重,哪里来的油迹?一定是有人试过。” 心念中,转头问道:“观主,这门上尚有新鲜油迹,是谁干的。” “万松观主”微微一愕,坦然答道:“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 “这门里的机件,都是精钢所制,日久必然锈住,如不灌油哪能打得开呢,可惜贫道双目不明,也不敢让门下动后,要不然连外面的锈也可以擦掉。” 季灵芷一听对方竟是亲自动手,暗中保护祖遗之物,深感自己疑心太过,歉意油然,恭敬地问道:“晚辈已将金锁准备好了,不知要投入哪个小孔?” “正中那一个。” 季灵芷立将金锁平平塞入孔中,指力一弹,立闻门内“格,格”连响,显然可以听出里面的钢栓,都已打开。 “万松观主’’耳听机簧乱响之声,面有喜色,以激动的口音说道:“你可以从下面发力,将门向上推去。” 季灵芷沉腰舒臂,用手一摸,发觉门下恰有可容手指的凹处,随即发出雄沉无比的内力,将这厚可尺许的铁门,缓缓掀上。果然“万松观主”说得不错,这门越向上举,越是沉重,显然上面装有弹簧压住,心想这门既是构造如此精巧,必然在举到某个高度的时候,另有机簧将它卡住,要不然开门的人,绝对无法松手去取内面之物…… 就在他连发内力中,铁门沙沙轻响,已然举到肩部,正想往上推,却听“万松观主”激动地叫道:停!停!” “还没有到底。” “举到什么地不了。” “齐我的肩部。” “重不重?” “相当重。但我还可以再举高些。” “不能再高。” “为什么?” “再高就要触动另一个机关……? “难道上面没有东西可以卡住”” “没有。”晚辈怎能松手进去。” “贫道替你去拿,你用力举着不要放手。” 季灵芷因为此门宽仅容身,于是身躯微弯,钩下头来,用双肩将门抗出,同时准备斜侧身形,好让。 但——就在他弯腰换手之际,已然看清室内一切。 原来这秘室仅约三尺见方,极为窄狭。 当中一条小几上,放着一个檀木箱子,想秘剑谱就在里面,心头狂喜中,大声向准备钻入密室的“万松观主”说道:“老前辈不必进来……” 话未说完,对方已讶然问道:“为什么?” “晚辈可以用脚钩出来?” “不,还是贫道代劳。” “门户太窄,对你老人家不方便,还请暂退一步吧。” “万松观主”自然不能勉强,略一迟疑,便退到季灵芷的背后站着。 季灵芷双手发力将门稍微托高,双足移前数寸,把整个铁门的力量重心稳住。 然后左足单腿立地,伸出右脚轻轻挑起木几,一寸寸的移到门前,准备将它抛到室外,但因为全力托着奇重铁门,恐怕甩得不准,碰伤身后之人,于是在极端吃力的情况下,扭头一望——猛见“万松观主”双目圆睁,正在望着他的举动。 四目交接下,双方都是心头狂震,惊骇至极。 “万松观主”更是出手如电,一道冷光闪处,直戳季灵芷的腰际。 季灵芷功力奇高,反应迅速,但他上有数千斤的重压,下是单足点地,百忙中,左足震落小几。 但腰际“志堂穴”一道冷气透肉而入,深已三寸——立将奇快身形向前扑入,左手竭力向后一掌。 “轰!”“砰”! 掌风绕室乱旋,铁门如电坠下。 季灵芷竟将自己反关在密室之内。 他镇住惊骇的心神,用手向痛入心肺的腰部一摸,竟是一柄九寸长的柳叶短匕,插在“志堂穴”上,热血如泉,从匕首血槽上阵阵喷射。 于是赶紧闭住穴道,右手拔出短匕抛掉,再以掌心抵住“志堂穴”,片刻之后,肌肉闭合,血流停止,他所服的“万年灵芷’’与“蛟胆”又一次助他脱出死神掌下。 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却有块昏黄的光线,从铁门的第一个小孔透入,季灵芷知道对方无法进来,自己也无法出去,先不管外面情形如何,竟自举起木箱一摇,果然里面是本书籍,并无其他机关。 只听轻响一声,木箱应手而开,于是双手捧起书来,就着那一线微光,上下移动,只见一行书笺上写道:“周天十全剑法”。 正要打开封面的时候,猛觉这线微光顿亮数倍,一个内力充沛的口声,暴躁焦急地喝道:“季灵芷。” 季灵芷怒极之下,冷声答道:“你鬼叫什么?” “你没死?”话音之中,转为惊奇,而且含有希望之意。 “怎见得我会死。” “短匕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本人百毒——暂时还没有,你等着好了。” “我们来个交易。” “讲讲看。” “你快交金锁片从上面小孔送出来。” “那么你以什么交换?” “放你走路。” “你不怕我出来找你晦气吗?” “君子协定,双方各不动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 “好主意——”“你答应了。” “还要考虑一下。” “不要拖得太久,否则祖爷失陪,你只有等死。” 季灵芷明知对方志在这本剑谱,决然不会放手走开,而且料定自己受伤甚重,剧毒发作,再来拣这便宜,但这正是自己惟一出室机会。 心念中,圆睁双目伸手满地摸寻,连四面钢铁墙壁都已摸到,根本就没有金锁的踪影,不由心头一震,对着铁门小孔说道:”找不到。” “决不会的,你再细找一遍。” “你怎能确定,金锁必然落在室内。” “我堂兄说的……” “他就是真的“万松观主静修道长”对不对?” “对——” “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还是找这金锁要紧。”对方略一沉默,继续说道;“万松观主说过,此门内装机关所以中间是空的,金锁启门之后,必然落在里面,你赶快再找。” “他又怎会如此清楚?” “老实说,此门是他设计做的,岂能有错。” 季灵芷被他一语点破,立刻双手摸带敲,发现铁门里面这些鱼鳞形铁片,果有空洞的回音,连右掌猛劈而出,随听“砰”的一声——那片金锁震得跳出脆响,从一道生满铁锈的缝中露出一角。 假观主被这一声巨震,骇得面色骤变,嘶声阴笑道:”桀桀,你是神仙也打不破这门,别做梦罢。” 季灵芷无心理他,伸手摸到金锁一角,本打算以指上真力拔将出来,又怕将它损坏,于是十只手指,紧扣这八寸见方铁片的边缘。” 鼻中一声闷哼中,“拍!”“拍!”,竟硬生生将铁片拔落。 但——这一记猛劲之下,“老堂穴”创口进裂,热血狂喷,顿感全副功力失去了一半。 不由心头一凛,暗忖道:“本来可以把这些铁片全部扳落,好从里面打开铁栓,可是有了这处伤口,不能再用大力,勉强而行等于自杀……还是让对方开门的好。”主意已定,立刻一手掩着伤口,面对着小孔叫道:“金锁在此,好好接着——” 出乎意外,外面竟然无人答腔。 季灵芷心头一怔,连说几遍,才见孔中烛光突亮,对方发言问道:“你叫什么?” “金锁在此,你难道不想要。” “啊——你找到了,快从洞中抛出来罢。” “你得先答复本人的问题。” 吓,关在里头的是你不是我,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 季灵芷将金锁放地小洞这边,冷笑道:“锁在这里,我用指头一弹,就会落在你手上,但如不答问题,你是只有看着空欢喜的份儿。”。 假观主顺着手中烛光一看,果见金光耀眼,引人动心,马上恶念一动,桀桀连声答道:“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有什么尽量问罢。” “你是谁,何人门下。” “千面道人,在武林中独往独来,不属任何一派。” “万松观主静修道长,可是你害死的。” “不是我。” “是谁?” “是你。” “少胡说——” “他病死之前,本想将这秘密带入坟墓,偏偏你这小子上次胡闯进来,他推测你可能是季浩然的后代,才在病危之际叫我来此……” “哼,他老人家岂能托咐你这种人,说实话罢。” “本祖师早年出身‘武当’,何况我又是他的堂弟,岂能不相信我,虽然他说到一半想要改口,可是——桀桀桀桀!” “不用说,你竟用阴残手法,对付这位年老病危的长者。” “反正他是迟早一死而已!” 季灵芷冷笑一声道:“反正是记在你的账上。” “小子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没有了。” “把金锁交出来罢。” “你接着,”季灵芷中指轻轻一点,那片金锁立自铁门小孔中,如电弹出。 “千面道人”伸手接住,满脸得意狞笑中,就着烛光细看几遍,只见此锁完整如初,他这次无心中竟然得到武林宝藏之钥,那股高兴,简直难以言语,他小心地将金锁纳入怀中,对着铁门狞笑道:“本祖师因你指引‘天地盘’不无微劳,而且送钥有功,赏你一具全尸吧。” “哼,你还等什么?” “你小子是武林中一条恶虫,祖师爷实在懒得多费手脚,再说这半天折腾,太也劳累,我得去吃饱喝足,到那时候——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 “你小子给我金锁,无非想趁开门的时候,予我不利,听你口音内力充沛,大约还可以熬一段时间,咱们等着瞧罢。” “千面道人”说毕,又是一阵狂笑不已。 季灵芷虽然隔着铁门,也听出对方声音渐远,想必已经飘然出室去了。” 等到“千面道人”离室之后。 季灵芷摸索伤口血流已止,但因刺入颇深,极为影响行功运气,对方这一计阴残招法,硬使他功力减去一半。 狂怒中,竟自盘膝跌坐,自运无上内功疗益气,一会儿功夫,他已进入了人我两忘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 猛听铁门“砰”的一掌,震得满室嗡然,耳鼓作疼。 “千面道人”狞声问道:“小子,你可想出来?” 季灵芷原要出言叱骂,但心计一动,故意不予答理。 随听对方一阵乱敲,喝道:“小子别装死假死,祖师爷可不吃这一套。” 季灵芷胸有成竹,还是闷声不响。 “小心]你再不答腔,祖师爷可要乱骂一气——” “滚!”季灵芷故意不用内力,这声大吼,似是真元已散,力竭声竭的样子。 “啊,那“万年灵芷”果然有点妙处,居然让你活到这个时候,也好,咱们等六个时辰再见,看你还有没有气。” 季灵芷嘴角含有着一丝傲然冷笑,竟自闭目养神,此时他的功力已经回复到七成左右,伤口也已闭合了。” 六个时辰后一玄房中骄阳遍地,日影已高。 身形乱晃下,“千面道人”带领四个相貌凶残之辈,如飞入室。 其中一名面色青灰、眉如吊客的冷声问道:“你把我们闷在外面奸半天,连偷看都不行,现在总该公开真相吧?” “千面道人”阴险一笑,答道:“那是为怕对方疑心,不得不谨慎一点,现在季灵芷已是瓮中死鳖一只,当然要将内容公布。” “季灵芷真死了吗?” “我一刀刺中他的“志堂穴”深入数寸,何况匕上还有奇毒。” “秘室之中,究竟藏的什么奇珍异宝,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这……这……” “别这这那那的,反正你也不能独吞。” “是本剑谱。” “剑谱有什么稀奇?”“嘿嘿!反正四位都不练剑,这剑谱确实无用。” “老道,你可不是咱们四人泡着玩儿吗?” “大家都是多年老相识,本人决亏待不了诸位,我早已准备万两黄金以为酬礼,四位的意见如何?” 黄金万两谁不动心,这四人彼此互换了一下眼色,立;予默认。“千面道人”乘机说道:“本人马上开锁,可是这铁门奇重,还要请两位出力。”“你扳不动吗?” “我——咳咳——刚才出手的时候,被季灵芷翻手一掌,拍来——”“打伤了不成。“闪避之间,岔了气。青面汉子嘴唇一撇,似乎带点不屑的神气,迳自向铁;门走去,口中叫嚷道:“我不相信这门能够重到哪里去,你开锁罢。”“千面道人”马上取出金锁,投入孔中,只听机簧连响。 果然灵验,立刻让出地方,微笑道:“青面吊客,这一下看你的了。” “青面吊客”沉腰伸手,搭住铁门凹槽,往上试掀一下,竟然轻轻离地而起,忙中冷哂道:“轻得很——” 随听“沙”的一声,铁门如飞而开,高过人头,更听上部机簧卡嗒一声将门扣住。季灵芷盘膝而坐,垂首闭目,那只檀木小箱就在膝上。 “青面吊客”见状狞笑道:“这小了舍命不舍财,临死还把木箱放在身上……” 远躲一旁的”千面道人”急忙道:“我来拿罢——” “别紧张,我们大家看。” 说毕,出手如电,将木箱拾将起来,季灵芷还是纹丝不动,但这几个人却是一齐而上,七手八脚争着要看。 立见木箱启处,内里空空。 立闻——四声惊噫! 一起惨号。 血箭狂喷,脑浆进射。 “千面道人”半个后脑变成掌大血洞。 “砰”的卧倒地下,魂归地狱。 季灵芷冷森森眼神一扫,只见四人骇得各退一隅,面无人色,尤其“青面吊客”兀然捧住木箱,滴滴鲜血还在流散,立以严峻至极的口气问道:“你们四个的‘黄金梦’ 醒了没有?” “青面吊客”惊魂稍定,就要发威,但另一个黑脸汉子细高身形微飘两步,用极为阴柔的口音答道:“在下等人称“四吊客’,偶被“千面道人”邀来此地,却不知季少侠大驾在此,否则——” “否则怎么样?” “决不来淌这浑水。” 季灵芷见对方说话颇有礼貌,而且这四人脸分“青”、“黑”、“蓝”、“紫”四色,武功都非庸手,他现在的功力虽已回复不少,但刚才一招毙了“千面道人”,用力过猛,竟又感到腰际一麻,鲜血喷射,于是微微冷哂道:“口说无凭,我得叫观中弟子查看你们可有劣迹。” “但凭少侠查问。” 季灵芷连叫几声,那带路的中年道士踉跄入室,一见他安然出来,顿时面露喜色,道:“季施主……你没事…… 这一切都是”千面道人”的诡计,家师绝无关连……” “在下知道,只是这四个从可有恶迹?” “他四位吗——” “青面吊客”急得骇叫道:“安乎道士,你可得凭良心讲话,不能诬赖好人……” “他四位还好。” 季灵芷面上杀机稍敛,便对“安平道人”说道:“令师对我恩义深厚,改日再行专程致祭。”然后转头对“四吊客”叱道:“你四个埋了“千面道人”立刻离开地此,如有半点不到之处,就拿你们是问。” “四吊客”慑于对方功力,只好点默认。 季灵芷心急查阅剑谱内容,立刻身形如电发闪,四人只见黑影如烟,顿失踪迹,只骇得张目结舌,不知所措。 季灵芷走了半晌之后。 “青面吊客”一声长叹,垂头丧气说道:“好家伙,“干面道人”死了,季灵芷走了,剑谱没见着,黄金没摸到,倒给这小子刮了一顿……” “紫面吊客”正没好气,立刻报以一声冷笑道:“都是你做的白日梦,自找晦气。” “蓝面吊客”忙道:“算了,咱们反正无所损失,先别来这种‘窝里炮’。” “紫面吊客”气咻咻道:“如果传出江湖,咱们这面子上可不好看。” “我们四张脸都有颜色,本来就不好看,再说对方刚才连姓名都不问,显然不把你我看在眼中,更不会往江湖上去讲。” “依你之见就是算了。” “技不如人,只能算完,难道江湖上的“五魔”、“七老”比咱们武功低些不成。” “青面吊客”又是一声苦笑,道:“依我的火性,非把这小子干刀万剐,但是技不如人——” “不见得。” 三人闻言一怔,齐齐转头,原来说话的竟是心计最深的“黑面吊客”。他在众人纷纷议论中,忽然在房中到处察看,似乎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时走到三人面前,阴沉沉地说道:“若要找场,我有把握。” 三人几乎同声问道:“快讲,快讲。” “凭他功夫,我们四个不是他的对手。” “你有什么妙计。” “妙计虽无,但他身负重伤,我们可以合力将他击毙。” “青面吊客”摇头道:“这十白不行,“千面道人”以为他死了,结果反而自己呜呼。” “你们不信可以来看,”说时引着三人走到密室中,用手一指道:“你看这地上的血,足见他受伤不轻。” “血都干了,焉知他伤势还没有好。” “青面吊客”又指着玄房中心,说道:“这是他刚才站的地方,地上更有新的证据。” 三人顺手一看,果然一点鲜血,色泽犹新,显然季灵芷已经创口进裂,由得几张怪脸上顿露喜色。 “青面吊客”道:“这小子轻功奇奥,恐怕赶不上了。” “赶是赶不上,找是一定找得到。” “为什么?” “他出门的时候虽快,但离观后必然觅地疗伤,决不会远!” “难道你我四人能够搜遍每一个角落……?” “本人自有简单办法,叫他去而复返,自找死路。” “还有这种妙计?” “我们把这‘万松观’一把火烧了起来,季灵芷必然来救,我们可以暗中埋伏,给他一个暗算……” 一旁骇然无语的‘安平道士’,不由惊极哀求道:“请莫烧这万松观,四位行行好……” “青面吊客”一声冷哼,顺手点住他的‘昏穴’,可怜这文弱道士,连闪躲都不会,立刻颓然倒地。 “紫面吊客”见状道:“咱们快去准备放火……这条计真是想得周到。” 话音未落,又听另一个声音接道:“可是还有一个缺点!” “什么缺……”话到一半,忽然发觉口音不对,‘四吊客”怪眼翻处,一齐周身寒颤,呆若木鸡。 原来季灵芷正好挡住门口,哂道:“你们可没想到本人会这个时候出现。” “你……没走……” “万松观主于我有恩,本人焉能将他的道观,和门下弟子,交付你们这批人手中!”说时语音严峻至极,俊面上的杀机怨毒,更使‘四吊客’胆战心寒,战栗不已。 “紫面吊客”强镇心神,道:“咱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下手。” “虽未下手,其心可诛。” “黑面吊客”眼神对其他三人一递后,答道:“我们与季少侠素无恩怨,可否……” “可以让你们自废武功。” “自己下手未免舍不得,咱们只好劳烦少侠——” “侠”字出口,四道身形疾射而来。 “呼!”“呼”!“呼”!“呼!”四股奇臭劲风,如潮追到! 季灵芷堵住门户,冷笑中“秘魔神掌”如电劈出,势如地裂天崩。 “轰”地一声,满室劲风乱旋,“四吊客”骇噫连连,各退三个大步。 季灵芷身如岳峙渊停,纹丝不动,只将目内寒芒,盯牢四人的行动。 “四吊客”桀桀狂嘶,八掌又出。 只见手掌都变成“纯黑”,“纯蓝”,“纯紫”,“纯青”四种怪色,令人见而生怖。各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到。 季灵芷原地不动,双手奇招迭出,片刻间连接击退三次硬攻。 “四吊客’’明知不胜,但却存有拖延时间,乘机下手的打算,而且四人功力不弱,身法招式都极诡异。 季灵芷自然看出对方心机,发招之间,脑中突然映出“天地盘”上的奇形步法。 就等‘四吊客’再度抢攻,身形刚动之时。 突见奇异至极的身形,当中射入。,‘四吊客’立刻被他这种步法招式困住,明明看见房门,却苦无法脱身冲出。 季灵芷掌影如山,身影似魅,在室中穿梭绕旋。 一阵惨号、闷哼声随之而起。 凄厉无伦,刺人心肺! “青面吊客”首先中掌,只见双手抱胸,口中血箭如倒泻江河,喷满一地! “紫面吊客”额上被季灵芷一指划开,劲光所在,全身分为两片,居然还能走动半步,各倒一边! “蓝面吊客”被对方“秘魔神掌”贴住后心,真力猛吐下,就听“噗”的一声怪晌,心肺应声爆裂。 惟有“黑面吊客”心计最多,百忙中竟然乘机疾朝房门射去。 季灵芷焉能容他得逞,奇形步法一飘,左掌骈立如剑,横劈他“玉枕”、“藏血”二处穴道。 “咯”的一记闷响,“黑面吊客”头颅粉碎,血髓横飞。 那无头死尸,去势未尽,竟自射出两丈开外,触墙倒下! 季灵芷除却四个恶贼后,随将“安平道士”救醒过来。 “安平道士”死里逃生,连忙致谢道:“季施主,你真是……来得正好……” “为了在下之事,以致令师被害,诸位受苦,季某真是过意不去,但不知令师的灵位何在?” “现在后院。” 季灵芷便请对方带路,对这位先祖故友的灵位,大礼参拜已毕,然后谢过“安平道士”,感慨万千地洒泪辞出“万松观”! 光阴似箭,三月飞逝。 江湖上突然失去季灵芷的踪影。 “五魔”党徒到处搜索他的下落,一无所闻。 “七老”与正派武林也在寻访他的行踪,更是渺然。 虽则他隐身不见,但两派门人,却到处碰面,争斗全面展开。 结果是:互有死伤,未分轩轾。 在正邪二派战云弥漫,杀伐遍地中。 “七老”等焦急的等待他出现江湖,以便直捣“五魔” 巢穴。 “黑衣圣母”以及四大魔头,更为忧虑,因为正派武林的一致行动,使她(他)们的党徒活动困难,惟有除去季灵芷,才能专心对付各派。 搜索!等待。 等待,搜索! 但季灵芷隐居僻地,悉心练剑,任何人也找不到。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 风和日丽中。 一位俊逸潇洒的美少年,佩剑独行,口中微吟道:“幼遭孤露,灵芷换胎。 萱慈重见。 会我灵台。” 这正是季灵芷学成冠绝天下的剑法,踏入尘寰! 他所低吟的乃是师尊昔年临别赠言。第一二句是追念他过去的身世,以及“幽灵谷”偶得“万年灵芷”得以脱骨换胎。 第三句,他原以为是可以再遇义母,但结果天佑善人,竟然能够与亲生之母重逢,足见“天龙圣僧”入圣超凡,前知不谬。 至于第四句,明白表示师徒将在“灵台”相见,他刻下已然习得祖传剑法,诛灭“五魔”只差一样“逆转五行大法”。 他既想念恩师,无日或忘,而且这一种玄奥功夫,更非自己所能凭空悟出,于是他四处寻访,希望能够找到“灵台”。 可是“灵台”究竟在哪里? 他原不想与任何江湖人打交道,以防泄露行迹,耽误他亲报血仇的大事,可是为了寻找这神秘之地,不能不向熟悉江湖的人问路。 心念中,疾向官道上飘来,只见疏落村舍中,一片酒旗招展,原来是座乡下小店,店门板凳上,闲坐着一位行脚和尚。 季灵芷打量这和尚,一身尘土,满面风霜,相貌上看来,尚无邪恶之气,于是缓行近前,也在和尚身旁坐下。 先要了些茶果,也不说话,只是暗中留意对方的反应。 这和尚随意看了他两眼,不时放目四望,并无可疑的举动。 季灵芷隔了盏茶时分,重将俊目瞥去,刚好对方也在回头,双方目光相接下,那和尚微微点头,单掌一立,就算是表示招呼。季灵芷朗爽露笑,道:“和尚请了。” “施主请了。” “和尚想是云游四方,行脚天下?” “不错,看施主风尘仆仆,想必也是跋涉长途。”“在下要去拜谒一位方外前辈。” “是释家还是道家?” “他老人家也是三宝门下。” “阿弥陀佛,看施主腰悬长剑,英挺不凡,想不到也是敬礼佛门,贫僧倒是看走了眼力。” “和尚的意思是?” “如今年轻武林,好勇善斗的多,至于能够奔走长途,求僧拜佛的却少,贫僧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也难怪,不知和尚遍历名山大川,都到过哪些佛门胜地?” “贫僧二十年来行脚,走遍中国南北各地,若说这佛门胜地,那是很难数得清楚,施主既有兴趣问我,想必是留心山水之间。” 季灵芷的心意,就是想问“灵台”何在,但如直接查问,容易被人识破,因为因此远远说向正题,道:“在下年轻识浅,很想到处见识一下,以开眼界,只是路途不熟。” “贫僧向北而行,施主如果没有要紧之事,倒不妨一路同走,也可以免得寂寞。”季灵芷微一点头,少顷问道:“不知这一条路去,可有什么名胜?” “名胜处处有之,而且有名的地方不一定风景好,风景绝妙的所在,也不一定出名,施主到底喜欢哪一种?” “在下偶然听人说起,有个灵台倒很不错。” “灵台……” “和尚可听说过!” “游方僧”仰头瞑想一阵,拍膝答道:“不错!有个‘灵台’,是前代高僧讲经之处,不过地点幽僻,路途险恶……” “哦。” “我看施主不如另挑别处。” “在下好奇心重,越是险峻,倒越想看看。” “也好,贫僧奉陪就是。” 季灵芷并不愿意麻烦对方,但先不说明,只是顺口问道:“这条路该怎样走,是否要做什么准备?” “那倒用不着,而且路线也很容易找,向北走入山区,左转有条狭道,在第四座山巅上,有处平坦之地,远远就看得见……” “那平坦之地就是灵台?” “一点不差!” “好像并无惊险之处。” “施主有所不知,贫僧听人说起那边山路上,因为冬季雪熔之后,崩坍了好几处山壁,尤其是‘灵台’前一座山,谷深无底,宽不可测,万一走不通,可得多绕一倍以上的路程,不过我们如果两人同行,很可以试试看。” 季灵芷装作毫不在意的态度,问道:“路总不只一条,定有别路可以通过。” “有是有,可惜多绕五六成。” “总比走不通再转回来为妙?” “这是不错,贫僧终年走路,脚程颇快,走近路约需七八天,走远路总要十天功夫以上。” 季灵芷轻功奇佳,虽不能飞渡山谷,但绝不用多少天数,如果真与和尚走在一道,那就直是浪费时间,于是朗笑谢道:“还是在下一个人去比较好,萍水相逢不便打扰。” “悉听尊便,贫僧反正是到处挂单,不拘来去。” “但和尚存下这片好心,在下特此致谢。” “施主不必客气,依贫僧的意见,你可以挑近路走。” “和尚刚才不是说路除险恶吗?” “游方僧”笑道:“年轻人总喜欢快,而且遇事不服气,施主尽可先试一下,不行的时候再回头,心里也舒服些。” 季灵芷还以一笑,道:“也许在下真试试看也不一定。” “游方僧”抚掌大笑,连道:“施主这话有意思……有意思……” 引得季灵芷也是仰天大笑一番,坐了片刻后,缓缓起身告辞道:“在下先走一步,多谢指点。” “祝施主一路菩萨保佑。” 季灵芷如常人一般,迈开大步而行,等到回头不见村店的时候,立刻展开轻功,如前直射山林而去。 再说“游方僧”见他人踪已杳,也就匆匆起身赶路,走到人烟毫无之处,脚程一紧,竟如追云逐月般,向斜道直射,而且对着季灵芷那个方向,连连打量,然后露出一丝神秘笑意。 季灵芷进入山林后,不走近路,以免中途受阻,竟自向左闪入小道,反正他轻功奇高,可以用速度来弥补。 空山凄冷。 寂无人声。 虽在三月阳光的照射下。 这处山巅仍显得格处清幽,不仅是清幽,而且有种似非人世的感觉。 只听树林中两三只鸟雀,震翅惊起,随后一条人影掠空而来。” 季灵芷已站在石坪的边上。 他以肃然的神情,放目四观,然后四处查看,并没有发觉半点异像,不由心中暗自思忖道:“也许师父还没有来,我当然应该在此恭侯法驾。” 心念中,就在石坪中央打坐下来,剑神屏息,渐渐进入心神归一,人我两忘的至高境界…… 但——运功正酣之际。 季灵芷猛觉心神一动,立生一种微妙的异感。 他虽然未曾张开眼睛,耳中也未听到响动,但是已经发觉有人上了石坪! 来人出没无声,显然功力已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但却不到师父“天龙圣僧”那等超凡入圣的地步。 而且…… 一个,两个,三个……分从各方而上,共有四个之多! 季灵芷还是闭目而坐,猛催无上内力,立刻在周身散出一层白色光幢,光幢之外的无形力道更布成方圆寻丈的力墙。 随即感觉力墙上微微一动。 四个真力雄沉刚猛的力柱,正好沿着力墙停止。 季灵芷沉着至极,一不开言,二不张目,静听对方的动作如何。 来人被他这分出奇的冷静,超群的功力所慑住,一时不知所措,但远在坪边竟出一个熟悉的口声叫道:“就是他! 他就是诸位要找的季灵芷。” 季灵芷心神一震,忖道:“原来是那个‘游方和尚’!此人与我有何仇恨?他勾引来的又是什么人物?” 心念刚动,立闻身外四人彼此对答。 其中一个说道:“此人年事虽轻,功力却出乎洒家的意外。” 季灵芷讶然忖道:“原来也是一个和尚。” 又听另一声音说道:“不过太也目中无人,竟然装腔不理我们。” 第三个声音紧接而起,道:“咱们不能乘人之危,但如对方一个劲装聋作哑怎么办?” 第四人又道:“我们各退数步,按规矩行事,免失风度。” 季灵芷心中立刻起了几分好感,虽然来人敌友未明,但决不是江湖败类,全靠暗箭伤人之辈。 就在四人护身真力向外缓移中,他体内真气一催,将身外劲墙,暴张三尺。 双方无形力道一触,对方齐发一声冷哼,身如箭射,各在三丈这外站定身形,对于他这一下内力的冲击颇不满意! 可是季灵芷已经试出来人功力,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正是喇嘛寺内“秘魔掌”的本门心法。 仍是闭目端坐,发言问道:“四位想是‘喇嘛大刹’门下。” 骇得四人面色立变,心中更是惊奇不已,对方这个年龄,竟能借真力碰击,查出对方武功来源,足见修为之高,远出意外。 他们这一下沉默,等于承认,季灵芷俊目开处,寒芒进射,随即立起身形,沉静至极地说道:“在下正是季灵芷,四位也请通上名来。” 只见这四位喇嘛,个个身高七尺,魁梧过人,其中为首一个巨头高颧,面如重枣,立以雄浑无比的嗓音答道:“洒家乃宗雄喇嘛。” 随即用手指其余三人,依次介绍道:“这是师弟‘宗伟’,‘宗法’,‘宗奇’。” ‘四位在‘喇嘛大刹’想必辈份不低。” “洒家四人合称‘四大金刚”,与“六合魔掌”同辈。” 季灵芷一听提到“六合魔掌”,立刻想到他临死舍身的悲壮事迹,而且体会到眼前的“四大金刚”武功卓绝,似乎不会弱于“五魔”,于是微微笑问道:“不知‘四大金铡”找本人有何贵干?” “宗雄喇嘛”面色一沉,声如闷雷喝问道:“你可是明知故问。” “看诸位的神色,想是为了‘六合魔尊’的事情?” “宗奇喇嘛”闻言怒笑两声。道:“既然是你所为,还不跟洒家等往‘喇嘛大刹’认罪受罚。” 季灵芷正色答道:“列位不明内情……” “不必问什么内情,现有人证。” 季灵芷疑心一动,问道:‘哪些人证。” “中原‘五魔”异口同声,都说是你杀害‘六合魔尊”! “本人也‘五魔’仇深似海,而且列位可晓得他们平日的为人,以及贵同门‘六合魔尊’与他们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五魔’均属邪派。” “这是事实。” “六合魔尊难道也有不是之处?” “他被癸水教主黑衣贱人所骗,误交歹徒。” “中原武林谁正谁邪,洒家等方外之人无意过问,但你杀人的原因,保是因他与你为敌,对不对?” “慢来,此事内情复杂,非一言所能说明……” “不必多说,目前更有另一人证?” 季灵芷心知必是那不明来历的“游方僧”,立刻答道:“先叫他出来答话。” “宗雄喇嘛”回头一声呼唤,那“游方僧”身形如电,立至当场站定,“宗雄”马上指着喝问道:“就是这位和尚,你应该认得是谁?” “本人也正要问这个问题,请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认识。” “宗雄喇嘛”不由微感-…旺道:“半路相逢,承他指引。” 季灵芷不禁仰天大笑道:“真凑巧,本人也是承他指引。” “哦,不管你如何辨解,这笔账总赖不掉,而且此人身人佛门,难道还会说慌。” 季灵芷眼上如寒芒电闪,骇得“游方僧”疾退丈许,马上说道:“阁下稍等再来算账,本人先得问他几个问题。” “宗雄喇嘛”心中也有怀疑,侧头一望“游方僧”,示意叫他对质。 “游方僧”在“四大金刚”保障之下,畏惧之心大为减低,何况本身武功亦非庸手,逃走总无问题,居然胆气一壮,上前了数步。 季灵芷语音冷若冰霜,问道:“你真是佛门弟子吗?” “游方僧”咽了一口唾水,答道:“不错。” “既是释家弟子,应知佛门的戒条。” “当然知道。” ‘当着‘四大金刚’面前,请你一条条,背出来听听。” “这个——” “不必支唔,我早知道你背不出来,你老实说出是何派门下,谁人指使,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游方僧”闻言面带红晕,但随即化为一片怨毒之色,转头对“宗雄喇嘛”说道:“大喇嘛,在下因为四位要找季灵芷,所以暗使巧计,将他引到此地。如果是害怕他的武功厉害,尽可趁早走开。本人另有办法。” “宗雄喇嘛”激动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一死相拚而已!至于诸位早已的诺言既已破坏,自然不必再提。” “宗雄喇嘛”面色一沉道:“我们‘四大金刚’言出必行,岂能破坏诺言。” “在下答应引路之前,已经说明由你们保护安全,而且不管其他之事,如今你们任由对方质问,岂非言而无信?” “宗雄”巨头一点,道:“好,你只管退下。” “对方武功确实厉害,连贵派‘六合魔尊’尚且死在他手,诸位谅必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早走为妙,田我来……” “四大金刚”气得怒目横收,齐声暴喝道:“滚!” “游方僧”闻言不怒,暗自阴笑一声,疾射石坪之外,隐入树林中去了。 “宗雄喇嘛”余怒未息,沉声说道:“季灵芷,你既已自认杀人,还是跟着走的好,洒家乃是方外之人,并不存心为难,你可别自恃武功自误生命。” 季灵芷见对方处处顾到规矩,原想说明‘六合魔尊”死时真相,但他存心试试‘四大金刚’的能耐,借以考验本身新练剑招,竟然一笑问道:“如果本人存心较量,大喇嘛是否有必胜的把握。” “我喇嘛大刹“四大金刚”,向为本门护法,手下无虚,你还是再思再想为是。” “本人倒要领教一二。” “宗雄喇嘛”面色一沉,对三位同门说道:“你们暂退。” “不必退下,四位尽可一齐出手。” “宗法”、“宗伟”、“宗奇”齐声哂道:“……太狂了。” 季灵芷又是一笑,指着‘四大金刚’背上奇形包袱说道:“不但四位可以一齐上,而且请用兵器。” “无此必要。” 季灵芷二指一弹剑鞘,立发龙吟之音,说道:‘本人的意思是双方可以随时使用兵器,不必拘束,四位意见怎么样?” “四大金刚”听也此剑确非凡品,愤愤不平中齐露骇然之色,立刻各飘身形,分据一方,那“宗雄喇嘛”双掌一错,喝道:“进招。” 季灵芷见他声势雄猛,气吞河岳,果然功力非凡,随即脚下微移,单掌骈立,极端冷静地答道:“本人向不抢先,你请罢。” “宗雄喇嘛”从气度上看出这少年火侯纯深,立刻鼻中闷哼如雷,双掌疾进,红茵茵一片劲光,以怒海鲸波之势推来。 季灵芷见对方掌势刚起,无形劲光先已如山推到,凛然下劲力猛催,以凌厉无俦的手法回敬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双方脚步各退半步。 “宗雄喇嘛”骇极中,身形疾飘,掌式绵绵而发,以十成功力二度攻上。 季灵芷气定神闲,招法微变,以更雄浑的劲道硬接过去。 这次劲力撞击声,竟如晴空霹雳一般,只见“宗雄喇-嘛”蹬!蹬!蹬!连退三个大步,胸前起伏不已。但季灵芷仍是好端端站在场心,仅是脸上红潮一现即收。 “宗伟喇嘛”见对方功力竟是出人意表,两招之下,震退‘四大金刚’之首,自然面色一凛,脚下连上几步。 季灵芷奇奥掌式一变,侧身盯住对方,将两位喇嘛都置于掌力笼罩之下。 两喇嘛吐气开声,忽作“狮子大吼”,竟似平地焦雷一般。 季灵芷不防中,心神一震,对方稳如山岳的招式,突似电光发闪,瞬地便至身前,百忙中双臂一圈。 顿见三道奇快身形,交错而过,季灵芷险堪堪穿过对方掌力范围,头也不回,双掌就是一记反掌。 两喇嘛明知失手,但已救招不及,身形一个前倾,借势射出。 季灵芷掌上劲力,更似如影附身,饶是对方去势奇疾,也将他们是脚步踉跄,奔出三丈以外,才得收桩站稳。 “宗法”、“宗奇”二人,见这中原少年,不但内力雄厚,其手法之玄奥,竟比本门心法,高出甚多,骇然变色中,飘身疾上,以掌式逼住对方背心。 季灵芷脚步猛收中,便听“四大金刚”同声作吼,刺得耳鼓生痛,心旗摇摇,立刻仰天长啸一声。 只听这“狮吼”“龙吟”,交相辉映,震得满山内嗡嗡而鸣。 双方在未曾发招之前,先用至高内力彼此拚上,更见劲啸未停,人影又动,“四大金刚”分向场心,暴出掌力。 只见季灵芷蜂腰微敛,双臂突伸,奇奥无伦地向四方猛出八招。” “四大金刚”身形暴微撤,立刻分为两人一组,分据左右,“宗雄喇嘛”激怒中,大声喝道:“后生休得逞强,且看我‘喇嘛大刹’的‘狮子关’招法。” 季灵芷武功愈高,对于这些方外绝艺愈有兴趣,赶紧屏气凝神,左掌使出“天龙九式”的首招,左掌另是“伽蓝十二手”的起式。 这两种空前未见的奇奥招法,衬着他面如冠玉,鹤立鸡群的英姿,真是使人凛然而生不可侵犯之心。 而四大金刚的威猛身躯,亦如四尊天神,巍然不动,以极为沉凝的动作,缓缓立开架式,犹如两匹鬃毛耸的巨狮,作势欲动。 只见这两匹雄狮,以一人为狮头,一人为狮尾,四只手掌如托千斤之重,各从奇妙的角度伸出身外,将全身要害,护得泼水不入。 但——季灵芷更是沉着得像一尊石像。 而且不住以目内寒芒,觑定对方的动作,可是对方门户谨严,已至无隙可乘的地步,足见喇嘛刹护寺的秘艺,确属高明,比那“少林”护法的“罗汉阵”,“武当”镇山绝技的‘七星三才剑阵”,更为厉害。 双方蓄势运功,各守门户,而杀气威光使这绝峰石坪,静得如太虚幻境一般。 蓦地间——两声惊天动地的“狮子吼”,如山崩海啸般传来。 一声清劲绝伦的龙吟随之而发! 吟啸正强之际。 “宗雄”、“宗伟”猛然身形暴张,凌空扑来。 季灵芷眼神刚动——那“宗法”、“宗奇”,又如狮子争球,乍地跃上。 凛然中,双掌齐开,各以一种绝世奇功挡去。 只听“轰”!“轰”!掌力震响中——季灵芷挟“龙吟”啸声扶摇直上,身形凌空更是拔起十丈,姿势曼妙到极。 “四大金刚”头也不抬,各踏熟练的步伐,交叉换过位置,正像两只张牙舞爪的神狮,静等对方飘身下地。季灵芷发觉这“狮子斗”的功力猛烈绝伦,何况还是双狮齐出,其力道之强,实远较以前所遇的联手阵法高强甚多,仅是稍逊于“五行大阵”,心头狂震中,故意身似陨星下坠疾落场心。 “四大金刚”立向场心如电赶来,不料对方足尖离地尚有丈余,忽然意外的凭空一蹬,立刻又起三丈之高! “四大金刚”见状,齐将身形刹住,准备变招,但季灵芷蜂腰以看不清的速度向下一折,双臂连圈带划,疾向四人头胸拍来,其手法之快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就在这一发干钧之际。 “四大金刚”怒吼一声,八掌均以全副功劲翻来,但见一片红色劲光,刹时结成三丈方圆的光幢。 “蓬!蓬!蓬!蓬!” 遍地沙石飞溅。 劲涡乱旋。 “四大金刚”震得猛退八尺有余。 季灵芷的身形,更似遍地烟尘中的一道白影,飘飘冲起。 如神龙,如彩云,疾旋于二十余丈高处。 这“四大金刚”虽然联阵以来,渐占先手,但对季灵芷这种内力修为,以及奇奥的身法招式,已然惊服无已。 “喇嘛大刹’为方外武林翘楚,从无外人敢来侵闹,因此这四人多年来缺少动手的机会,至于“狮子斗”的镇刹绝艺,更无展露之可能。 谁料此番初入中原,却是由这年未二十的少男,竟逼使他们双阵齐出,而且两招已过,未能取胜。 当然,在这第三招上决不能再将对方放过。 这四人终身相处,心念相通,立刻步伐一换,蓄势运力,八道眼光齐盯着凌空飘曳的对方。 只见季灵芷绕空九折三回,忽又脚上头下,如电疾坠场心。 “四大金刚”身形随飘,够上分寸之后马上刹住。 一个个心中暗喝道:“你再翻身看看……” 心念未毕,季灵芷不但身形不翻,而且双脚一沉,来势快如石火电光,早已抢得立足之地。 紧接着,掌指幻出干层怪影,疾攻全身穴遣。 “四大金刚”骇然惊噫中,尽展毕生修为,强攻硬接,霎那间。 身影如魅! 吼啸狂起! “四大金刚”两只猛狮般的阵法,已经变成两只幻狮季灵芷身形更像一条异光结成的神龙,时见其头,时现其尾。 而这条神龙身上,似乎生出千脚千手,如电点臂.就这片刻间的缠斗。双方掌式已出百招之上,五位功力盖世的绝顶高手,都感血气微翻,额头见汗,如果这样硬拚下去,双方必是非伤则死。 “四大金刚”着慌了,可是他们无法撤身去取背上的兵器!季灵芷冠玉般的俊面上,红潮如霞,似也紧张至极,但紧张中另有不易看出的喜色,他对这场骇目惊心的剧斗,倒感觉极为令人满意。 只见他笑意收剑之际,嘴唇微张,快速,极均心的吸入一口长气。 然后双掌暴出,一手是“秘魔神掌”,一手是“圣佛神功”,猛向贴绕身际的两只幻狮疾推而出。 “四大金刚”也非庸手,四掌敌一,硬接过来。 “轰”然中-一身形分为三起,各向一方震退。 “铮——嗡——” 季灵芷左手指地,一剑指天。 剑上青紫两节霞光,映着身后白云,如一道彩虹,直插天际。 “四大金刚”撤身之中,各将背上黄绫包袱一松,抖出四般奇形兵刃,不但金光刺目,而且一望可知份量奇重。 原来这四大喇嘛,均是使的一对“龙环”,由一条粗如-儿臂的金质龙形,头尾相衔而成,其形状颇与季灵芷的“五龙环”相似,但他的龙环可以套在臂上,而对方的却径约二尺有余,均有数十斤重。 季灵芷对这种兵刃,禁不住俊目一瞥,微感意外。 更可怪的是对方竟然凝立不动,毫无抢攻之意,反而一个个剑神内视,各运本门心法,念念有词。 季灵芷在对方必有独特招法,自不愿贸然而动。 片刻深寂中。 只听“四大金刚”念诵之音,无声而有声,由有声而至洪亮无比。 原来竟是梵文秘典,季灵芷虽对内容无法明了,但也觉得心神微震,受了对方的感应,连忙护神守舍,运取无上内力心法。 立见“霓电剑”尖光芒突长数寸,面色更是庄重之极。 梵音声中,“四大金刚”更将手中一对“龙环”叮然连连敲响,其音清澈而带雄沉,尤其八环上又闪出阵阵异光,使人目眩神昏,心灵飘忽。 季灵芷突将招式一变——徐徐上前五步,踏住阵心,左掌护胸,剑尖点地,似乎他也没有抢攻之心,其实是对方攻势已经发动,先求立于无隙可乘之地。 “四大金刚”的梵音如潮,环声如雨,节奏时快时慢,时悲时壮,构成了一片神秘严肃的气氛。 而后,四人眼神内视,既不看季灵芷,也不看其他东西,脚下由慢而疾,彼此交叉来往而地,路线奇特,渐向对方位置移近。 季灵芷突将剑式一摇,也不看“四大金刚”,迳自踏着“天地盘”以有剑法中的步法,独自穿场而走。 右手剑诀,左手剑招,随着身形步法而变换。 饶是“四大金刚”步步迫来,他始终能够保持心中有利位置,而且与对方每一个人留着相等的间隔。 这种步法招式真是妙到颠毫,超乎想象,饶是“四大金刚”使尽数十年苦修,总找不到半点可乘的空隙! “四大金刚”到此地步不能不用最后一个办法——以兵刃围攻对方,马上暴吼如雷,八只龙环,突向当中奇幻无比地劈去。 顿见身形电闪,“霓电剑”光芒匝地漫天,与对方混为一体。 季灵芷的长剑,虽然不敌对方的沉重兵器,但此时他剑上功夫,以天下无敌的程度,尤其那繁复巧妙的步法,更可补救兵刃稍软的缺点。 一轮接一轮,剑触金环的悦耳响声,如雨打残荷,叮叮不绝,他只身敌四,一剑当八,仍是不慌不忙,绰有余勇,而且利用这次酣斗,当作磨练所有剑法的良机,淫侵其中,悠然自得。” 可是“四大金刚”却是心中发燥,急不能耐,他们此时已经暂忘其他的意气之争,只想如何取胜。 立见“宗雄喇嘛”突将双环敲出一记脆响,四人招法随之聚变,金光暴起处,嗡嗡锐啸破空传来,八只龙环均已脱手飞出,夹奇强无比的旋转怪力,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向场心卷去。 季灵芷微现一抹笑容,忖道:“我早料有此一着,果然来了。” 他对这力可开山裂石的飞环,真是熟悉之极,立刻连剑带掌,忽挑忽托,那八枚飞环,被他一一闪过,连衣襟都未沾上。 “四大金刚”这真是骇得心头发冷,但他们毕生练习,业艺亦自不凡,马上将龙环时而持在手内进招,时而脱手打出。 而且四人你接我的,我接你的,手法灵巧无比,饶是季灵芷几次想要凌空抓住,也是苦无机会。,但他虽然夺环不成,却看出了这种手法的奥妙,将来他果真利用这个印象,练成季家独有的招法,在歼灭“五魔”的决战中,与“海宫蛟女”等大展身手。 “四大金刚”见这手绝技,已然压住对方锋头,更想利用这沉重奇兵,克制”霓电宝剑”,于是招法一紧,各以十二成力毫不留情地逼来。 季灵芷喜悦之中,突感压力大增,不由得心头骇震,便他猛然暗叫:“我怎么不用“五龙环”突破出阵……真笨……” 左手翻处,劲啸惊人一这枚小小金环,竟在八只大环中,刺穿真力劲风,如穿梭般一阵激撞,骇得“四大金刚”急忙伸掌收环。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季灵芷早已剑光一收,飘出五丈以外。 “四大金刚”发步欲追,他却长剑入鞘,微笑说道:“诸位可愿听‘六合魔尊’临终的遗事。” “四大金刚”齐齐皱眉吼道:“容你讲——”于是季灵芷将‘六合魔尊”的往事侃侃而谈,对方四人听得脸色时变,等到说临死赠尸,解救武林正道的结局,大家都热泪盈眶,吁唏不绝。 “……诸位如若不信,正派武林有全体为证。” “宗雄喇嘛”感动至极,连忙谢罪道:“咱家等误听人言,少侠勿怪。” 季灵芷也正色答道:“贵同门虽然走错一步,但以他的舍身救人,应可证果得道,无愧我佛慈悲,而且在下与诸位过招,得益不少,还该致谢才是。” “四大金刚”摇头道:“咱家等久疏修练,惭愧得很,倒是少侠这份身手,必然冠绝中原武林,不但我们有所进步,而且想起令师‘天龙’的一段往事。 “四位可否见告?” “令师当年到敝刹挂单求艺,功力惊人,后来为了‘秘魔禅宗”的事,与‘六合魔尊’有一掌之恨?” “请问一下,是否贵刹中人必须学那‘秘魔禅宗’?” “并非如此,像这禅宗只是敝刹的一支,只因修持佛法,方法甚多,其法虽然惊世骇俗,但也不可废去,但若干弟子把持不定,才会做出下流事情,放逐寺外。” “这样说,那些以此招摇的人都是逐出门墙的了?” ‘不错。” “六合魔尊是否——?” “他只是心念上有人邪的趋势,因此命他游历中原,再行返刹,只要悔悟还可收容,想不到却从兵解中成了正果,也是很好的解脱。” 对方感叹中,季灵芷接着问道:“请大喇嘛再说下去。” “因此令师有意离刹,但按刹中规矩,必须经过我们‘四大金刚’这一关,想不到他以五枚小环赢了,更不料少侠今日的功力,与他当年无异。” “这是四位夸奖,不知在下还有什么效劳之处?” “咱家等既已查明真相,就要回刹复命,只是有一事相托。”“四位与家师平辈,敢不遵命。” “以后如有敝刹门下,在中原招摇惑众,少侠尽可加以处置,不必留情。” “在下一定逻慎处理。” “令师徒可敬可佩,将来如到边陲,还请枉驾前来一会。” “有机会自当拜谒宝刹。” “四大金刚”叹息中,合什一礼,身形如四只雄狮,直扑坪下,转眼间已经毫无踪影,季灵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缓缓移步出坪。 但——刚到坪边,突然想起那神秘的“游方僧”来。 他是谁?看样子并非五魔身下,因为他的身法不对。 他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引来强敌? 而且这个地方,是否真是“灵台。” 心念中,放眼四观,只见肃杀之气全消,气氛随之一变,他下意识中似乎觉得师尊会在此地出现,虽然说不出理由,但直觉上的感触,始终驱之下去。 他不禁内心踌躇起来,绕坪而旋,不忍离去,但也没有把握长期守侯。 徘徊复徘徊…… 怅悯中,他无意地俊目环扫坪下一周。 突见一条身影,疾跃于深谷树林之中,背影颇熟,正是那来历不明的“游方僧”,似是慌不择路,误入歧途! 季灵芷无名怒火,直透泥元。马上飞身下坪,疾朝对方猛赶。 大约过了顿饭功夫,他抄着近路,已然就要赶上,但对方似也发现敌踪,如狡兔般窜入深草之中,丝毫不见动静。季灵芷双目寒芒开启,一步步踏草搜寻,大半晌功夫过去,他长叹两声道:“便宜了这假和尚。” 说毕,转身而行,刚刚走了三五步,突见电光发闪般一道剑光划空而起——接着血箭洒射,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嗥,惊得飞鸟四起! 第十五章 天涯假僧 季灵芷以无比轻功追入谷内,细心搜索“游方僧”。但因树茂草深,无法找到,于是故作失望离去之状,果然走出数步之后,立闻草丛中微传异响。 于是立展奇奥剑招,只见寒芒闪处——惨号与血雨齐飞,重物仆地之声随起。 季灵芷脚尖向蹬,早已窜入草丛,却不见对方尸体何在,骇异中拨划细观,只见血迹斑斓中,一只野鹆已被当胸划开,不由得讶然忖道:“我明明听见人声,何以剑芒所及,竟会是一只野鹆?也许这又是‘洞庭七妖’那一类的邪门手法……但是对方绝对无法逃得很远……” 心念中,屏住气息,细听四面的响动。 大约过了盏茶时分,又听十数丈外“拍!拍!”两声,顺风传来,清晰刺耳。 季灵芷唇边浮起一丝冷笑,马上身形暴闪,身剑合一,如长虹经天,直向声音来源一剑刺入。 但在剑尖的感觉上,他不必细看,已然知道是只野鸟,原来对方利用他飞身出剑,全神注意中,以作逃走之计。 季灵芷睹状不由迟疑一下——如果不追,对方必可用这虚虚实实,故布疑阵的诡计逃走。 如果是追,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花样。 但以他不畏万难的心性,当然不致中途作罢,就在这心念起伏中,上风头又是一记脆响,不禁暗中冷笑道:“笨贼,如果潜伏不动倒还不奈何你!偏又在上风之处行动,我倒不相信你真能跑得出去。” 身形飞射中,更不拔剑,只向发剑之处一停,静侯下文。 就这样三起三停,已然峰回路转,进入了相邻的一座山谷。 季灵芷俊目扫处,立见此谷宽广无比,杂草茂密高过人头。要在这一片扑逆迷离的草海中搜索敌踪,饶是他轻功盖世,也不禁心头有茫然之感。 但那亡命而逃的游方僧,似乎真是一个笨贼,每隔相当的距离,总要发出一点异响,而且老是向上风方向遁去。 季灵芷何等聪明,像这“游方僧”居然能用诡计骗他。 岂是愚蠢之流,显然这些响动,必又是另一圈套。 但这是什么样的圈套,还需要进一步的搜查。 片刻功夫之后——他已追人谷心,就在异声刚息身形方停之时,忽然听见“嘶,嘶,”嘘气声绕身而起,更见草丛乱动,犹如波翻浪涌一般。 眨眼工夫,“嘶嘶”声越来越响,正如千万壶滚水沸腾,其声虽低,可是满谷响应,使人闻之毛发耸立。 季灵芷骇得俊面刹白,手提着“霓电剑”蹲立不动,心中忖道:“这种怪声似乎是从无数小动物上发出来的。” 心念中,长剑突闪直向刚才发响的草中戳去。 “噗”!的一声布包破裂声,大蓬奇腥灰粉凌空进射,季灵芷不曾提防,又被沾了一身臭粉。 他原以为对方又在用毒,冷哂中正想用力拍掉,但这奇腥灰粉尚未消散,更见草丛中的如潮,数十条五彩劲箭,齐以看不清的速度,朝他电射而至。 “蛇。” 季灵芷骇然惊噫中,剑芒护身一旋! 只见腥血乱洒,“唧,唧”。连声! 那些断为两节的异毒蛇虺,虽被利剑奇快的斩断,但余力不衰仍是疾射不已。 前半节白森森的毒牙,仍在口中发闪。 后半段落地之后,还在狂抖乱弹。 季灵芷恶心不已中,左掌扫出无形真力,脚下一弹,马上跃出三丈,但脚尖落处,却是一清——光油油、软绵绵的毫不受力,而且那圆浑之物,忽然肌肉一紧,一条三丈有奇的巨蟒,铁尾疾缠他的全身,血盆大口中露出数寸长的利牙,如电般迳向喉头咬到。 季灵芷一脚踩着蛇身,不禁心头作呕,连足心都像触电般一麻,就这片刻分神之际,竟被巨蟒缠住,再加上漫天遍地扑而来的蛇群,有的咬穿衣襟,有的啮入肌肉,周身竟似挂上了干百条乱弹乱抖的彩带! 各种毒蛇蛇涎狂注中,饶是他有百毒不侵的本能,也禁不住感到身上麻痒难当,尤其那种无数道冰冷毒涎丝丝入肉的味道,更令他周身直起鸡皮疙瘩! 眨眼下——季灵芷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 但见一座大坟似的肉堆,尽是蠕动的蛇群,大的长约五六丈,小的仅只数寸,五光十采,闪烁着各种奇异颜色,尤其那喷出的腥臭蛇涎,更像在它们鳞甲上涂上了一层油膏,更显得映日发亮。 可是满谷源源而来的蛇潮,竟是愈来愈多,这座蛇丘也愈堆愈大,一片蛇啸嘶风,鳞甲磨擦声响。 谷边山顶上,一个灰袍秃顶人物,手持奇形短笛而立。 他仰天发出一阵狞笑道:“季小子,饶你身手不凡,颇有心计,怎逃得出本人苦心布置的天罗地网,那包‘蛇涎散’原是引蛇之物,我正要让你自己戳破,引祸上身,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狞笑刚落,“游方僧”又将那奇形短笛凑上唇边,立闻一种怪异的旋律,破空传来,那些冷血蛇群,居然摆尾摇头,凶性大发。 笛声愈吹愈高,旋律越来越快。 蛇群疯狂了。 它们不仅向谷中蠕动翻滚的肉丘狂射,把它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且自相残杀起来,大吞小,强噬弱,构成一副使人见而心寒冷的惨象。 但——蛇山中,突传一声龙吟劲啸之声,紧接着“轰!轰!”掌风爆震,剑光呼呼呜呜。 只见满空断如裂帛飞絮般,夹腥风血雨漫空进散。 季灵芷大奋神威,从血肉堆中缓步走将起来,可是他的身躯似乎在片时中长胖了不少,显得有些虚肿。 原来那注入体中的毒液,虽然不能攻心入脑,但却被迫在皮上脂肪之中,在无上内力冲激下,纷纷从毛孔中发散出来,可是一下子功夫,却不能全部蒸发掉。 因此季灵芷有点脑胀头昏,肌肉运动不甚灵活,就如酒,醉般的难过。他俊目寒芒,顺着笛声方向一掠,已然发觉“游方僧”正在吹笛驱蛇,不禁杀气夺眶而出,仗剑就要赶去。 可是那滚滚而来的大小蛇群,已然是满谷满坑,纷人各处隐秘的洞窟中窜来,使他根本找不到落足之地。 季灵芷剑掌连挥,身躯上寒战不已。 他虽不畏惧任何凶悍的敌人,但对这些疯狂得忘了求生本能的冷血动物,倒真是穷于应付。 于是牙根一咬,“霓电剑”尖抖出圈圈寒花,身形未到剑锋先及,硬将这密得没有一寸干净土的地面,划出小片容足之地,跳跃而出。 再说“游方僧”得意中,突见对方硬生生挣出蛇山,更是骇得面无人色,心中忖道:“像这‘蛇穴’中的毒物,任何一条都可使人立仆十步之内,但他……他……他居然熬得住……幸亏是被蛇群阻住,一跃只有两三丈远,否则本人可能受制,可是我除了请出两条‘蛇祖宗’之外,还有另一件埋伏……” 只见嘴角上歪扭出丝丝狞笑,鼻中深吸了一口长气。 “呜——哪——” 笛声陡地化为裂帛般的哀嘶,凄厉无比…… 季灵芷身有余毒未尽,且被蛇潮挡路,不但纵跃得不够远,而且先要以剑清除道路,心急如火中,感觉每一步都像费了半天时间,只急得全身蒸气乱冒。 而体温更将“蛇涎散”的腥气,蒸得四散传流,所有蛇类,都顺着气味穷追不已。 他暴躁狂怒中,被对方突然变化的笛声,引得心念一动,忖道:“这笛声音调中杀机重重,显见对方并无逃走的怯意,他这点功力意然见我不惊,想是另有所图,更不能让他轻易溜掉。” 这时,他已纵到离对方数十丈的谷底,正待发力飞身之时,突见谷壁一个黑油油的圆孔中,喷出一团腥不可闻的蓝烟,迎而射来。 季灵芷想也不想翻手一掌,将这圈恶雾,震得凌空消散。 但目光掠处,只见洞中“呼!呼!”射出两团黑影,在离洞时不过是数尺方圆的两团肉球,可是一面飞射一面扩大,眨眼立成三丈有余的两片乌云,猛对他没头罩脸的压来。 “这算是什么奇怪生物?” 季灵芷心中一声惊叫,身形如箭直射而上——左掌运足平生功力猛劈,右剑划出寒星万点的剑圈,分向这两条怪蛇攻去。 哪知两条怪蛇似通灵性,左边的那条竟然将三丈方圆扁平身躯一抖,发出一股奇强劲力反震下来。 右边那条,更是凌空疾旋,带着呼啸气涡,硬长两丈。 只听“轰”的劲风暴响中,左边那条腹部一阵抽搐,斜飘落地,右边的肚皮细鳞上顿现十数圈鲜红血迹,立坠身前不远之处。 可是季灵芷知道这两条孽畜受伤不重,身形一侧暴飞三丈,手中剑平地削出剑墙,将遍地游滚的蛇群扫出一片干净土,凝眸细看究竟来的是什么怪物。 哪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又冷森森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这两条乌黑中闪发蓝光的怪蛇,全身都是指甲大小的细鳞,生得无头无尾,无鼻无口,其形状就像硕大无朋的圆盘,使人见之心寒肉颤。 这时,它们贴在地上不住的蠕动,由三丈圆径缩为两只圆球,就在这收缩蠕动之中,全身鳞甲忽然映出无数的红绿异光,犹如星辰发闪。 这些绿光,是由无数的眼睛中发出,至于红光却是数不清的口腔嗡动,每具口腔中更吐出细毛似的舌尖,愈显得可怖至极。 季灵芷见状骇然忖道:“传说中有种异蛇,名叫‘蠕蟆’,身有千口千眼,无翅能飞,任何动物被它触及,都会被那吸盘似的口腔,吞得骨肉无存,难道就是这个……” 心念中,陡闻笛声劲啸,两条怪蛇随之全身猛颤,滴溜溜滚将过来,不要看它们径经七尺,相貌蠢然,但行动却是快如风雨一般,眨眼即至。 季灵芷心头一震,仍是左掌右剑,分击两蛇——哪知对方柔若无骨的躯体暴缩,如闪电般凹下五六尺深,刚好消解了他的招式,至于那奇强的掌风剑气,虽兵千斤力道轰出,两蛇均用那奇软的身躯抓牢地面,随风变形,就像拍在棉絮上一般不受力道。 季灵芷想不到此蛇竟能够随意变形避招卸力,只骇得眼神一眨。 但更骇人的是——两蛇缩人之处,虽向下凹,但两端软肉暴射伸两丈有余,如四只怪手向季灵芷向季灵芷身缠宋。 季灵芷的身形自比对方更快,脚尖疾点中,“霓电剑”护顶掩身,如一支劲箭冲空直拔十丈,就要折腰飞越对方。 两条‘蠕蟆’奇蛇,见一击不成,马上口眼齐张反射出无数点异光,接着全身猛震,化成数十丈长,碗口粗细的肉柱,满地乱绕,专等对方落地。 季灵芷见状急停去势,一双足尖贯足内力,向最近两条肉柱猛踢,同时长剑挽出奇大剑花向下一撩。 立闻“唧唧”两声闷嘶,血雨狂喷,两蛇顿被斩去五六尺长一段,余势不衰,俱被弹去十多丈远,但季灵芷一双熟皮鞋底,也被蛇身无数吸盘粘住,随着断蛇飞去! “蠕蟆双蛇”负伤之后,软躯急缩,如两堆肉丘蠕蠕蠢动,似是蓄势待发。 季灵芷凌空踢掉破履,顺势飘身落在断蛇附近,一双脚底只隔着绫袜,踏在遍地腥臭如泥的死蛇上,其恶心的滋味,实在难于形容,可是他俊目一掠下,只见那两截断蛇,各卷着一只鞋底,不住地蠕动咬吸,片刻间将这牛皮所制之物,吸得无影无形。 季灵芷一个恶心,剑法划出万道光华,立将断蛇削成了两堆血酱!一面心中忖道:“俗语说:打蛇打七寸,这两条异蛇不分头尾,倒真难找,可是它必有一处致命的地方……” 心念中,陡听呼呼蛇啸又作,“嚅蟆双蛇”软体暴张如伞,一条直冲天际,一条平地铲来,正好将纵身跃起的季灵芷兜个正着。 季灵芷被这一种上下合围的打法,骇得冷汗横流,右手长剑一刷,身形更向斜侧猛罩,就想脱出包围再讲。 可是这“蠕蟆双蛇”,本是山川戾气所钟,极通灵性,见对方有脱身退走之心,马上肌肉狂颤,瞬然伸张成十丈大小的肉耗,上下合起,其动作快如电光石火。 只见季灵芷连人带剑,被罩双蛇之中,那柔韧无比的蛇体,像一个奇大的气球,却一时收缩不了,而且处处凸起丈大气团,此起彼落,时现时收,正是季灵芷在蛇中发掌震击! 在这座腥风血雨的蛇谷中,处处都是令人目眩心惊的异像,惟有一人在袖手旁观,心中狂喜得不可名状——那就是设下圈套的“游方僧”,此时他短笛一收,桀桀阴笑道:“季灵芷,你在里面拳打脚踢也活不了多久,管叫你身化脓血,毛发不留,桀桀,哈哈哈——” 但料笑声未完,已见“蠕蟆双蛇”合抱的肉球顶上,血箭狂喷,“噗”地开了一个丈大的天窗,季灵芷周身腥血淋漓,仗剑飞身而起。 “游方僧”骇得面如金纸,目瞪口呆,只能希望另一条异蛇能够缠住季灵芷。 骇然的眼光中,遥见下面那条“蠕蟆”软躯一盖,将已死蛇尸,裹在中央,全身一阵翻滚搓揉,随即猛然一抖——喷出满天蛇甲,其余的血肉已全部吸得点滴无存,本身躯体暴张一倍。 就在这段时间中。 季灵芷也凝立谷心,持剑冷笑。 因为他在两蛇合抱之下,已然看出致命要害,就在蛇腹胆囊部位,除非让这冷血怪物腾空下扑,否则不能一剑奏功! 再说这仅剩下的“蠕蟆”,消化片刻后,猛将暴长一倍的身躯如电一闪,像一片乌云般,又朝季灵芷顶门罩下。 季灵芷凝神屏息,长剑指天,冷静得如一尊石像,俊目寒芒直盯着异蛇腹部。 那“蠕蟆”凶性大发中,四面软皮先行落地,将对方罩得风雨不透。 然后肚皮以万钧之力,向下猛压——季灵芷在闷热漆黑的蛇腹下,立闻那无数蛇口咋咋有声,一股向上而行的气流,似要将他离地吸起。 于是腕上真力疾贯剑尖,趁着“霓电剑”青紫霞光,身剑合一,迳朝蛇腹胆囊刺去。 “噗”。 “蠕蟆”怪蛇剧痛难忍,立刻就想收缩身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季灵芷健腕螺旋形奇快一搅,马上割成了丈大血窗,奇奥身形如雨后长虹,破空划出,一路连掌带剑,斩出一条血路,冲到谷边。 但——吹笛引蛇的“游方僧”不见了,而且谷边烟雾冲霄,火光大起,夹着硝磺气味,如飞似的窜入谷心。 季灵芷一面斩蛇开路,一面运出十二成内力,身躯淡淡光幢由小而大,一步步直向来路纵回。 只浓烟裂火霎时遍布全谷。 烧得蛇群乱滚乱射,惨嘶震天,阵阵难闻至极的恶臭,随风飘散。 季灵芷一剑当先,冲烟冒火而出,他虽以无上内力护身,未受伤害,但衣衫还是被火灼得七零八落,破损不堪,玉白色的皮肤也炙得犹如初生婴儿般尽成赤色。 他放开七窍,深吸了半天清气,只见那些成千上万的大小蛇群,满谷乱窜,走投无路,有些亡命的窜到谷外,全都痉挛扭曲死去。 季灵芷心中暗叫一声:“怪哉。” 忍不住弯腰细看,只见谷边一圈翠绿细草,形如剑刃,那些毒蛇碰上,立刻如触电流,全身发直,而且草丛中露出半段残碑。 大意是说:……植西竺天蜈草,围护蛇谷……以防流毒生灵……”至于其他文字,都已不易辨认。 季灵芷一瞥之后,马上抬起头,俊目中杀机如潮,只望着“游方僧”刚才所立之处。 随着破衣一整,三五个起落已至当地,四望山色苍苍,蛇谷中火热正烈,至于“游方僧”已经跑得踪影全无。 他剑眉一轩,心中思忖道。“这“游方僧”是谁?” 他与我有什么深仇血恨,居然这样设计害我?而且会不会勾引强敌到我家中寻仇生事……” 想到这里,不惟担心母亲的安全,而且万一将‘黑衣圣母’的根底泄露,她老人家一怒之下,可能出手…… 这太危险……!季灵芷全身悚然猛震,冷汗遍体,俊目中冷森森露出骇人威光,暗自决心道:“此人决不可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清出他的根底。” 心意既定,起伏不停的胸口一张,又吸入一股长气,那充满烟味的空气中,却夹着一丝异味,星眸两眨,失声叫道:“有线索了。” 季灵芷从空气中嗅到雄黄气味,顿时心神一震,原来“游方僧”进入蛇谷布置疑阵,就仗着这种辟蛇的药料保护自身。 低头看去,一线土黄色的粉迹,沿路洒向西方,想必是对方在惊慌逃遁中,弄破‘了包裹所以撒落出来,于是展开奇奥身法,沿着粉迹如电赶去。 直赶得——红日西沉,星移斗转,却还不曾发现“游方僧”的下落。 因为他路途不熟,而且不时要寻雄黄粉末的痕迹和气味,脚程虽快,耽误的功夫也不少,眼看来到一处荒村,依山而筑,灯火通明。 季灵芷追了几个时辰毫无结果,不禁微一迟疑,刹住去势,深深换气之下,又感到那种淡淡的雄黄气味,从晚风中飘来鼻端! 他,俊目寒芒一闪,无声的冷哂忖道:这假和尚又在弄鬼了。 就算他身藏雄黄粉末漏了出来,决不能狂奔几个时辰,还未漏掉,必然是故意洒落让我随着追来。 尤其他隔一段撒一点,使我既不能一下子追上,可也不致失去线索,连我的脚程快慢,都计算得恰到好处,更可见此人极工心计,另有阴谋,越发的饶他不得。 心念中,大展轻功,远远地绕庄三匝,反复细搜,果然所布的蛛丝马迹,就到荒村为止,证明对方潜伏在内,已无疑问。 季灵芷听此村,鸡犬无声,静得犹如一片鬼域,不觉唇边笑起一丝冷笑,迳自飘身纵入村前树林中,觅地自运内功,丝毫没有闯关直入的意思。 他知道对方既敢如此诱敌,必有准备,惟有极端的机智才能应付。 而且“游方僧”身份未明,至于勾引来的帮手,是善是恶更难猜测,比如‘四大金刚’就是被骗而来,如果自己专逞血气之勇,必致误杀无辜。 因此,他决心将敌暗我明的劣势扭转过来,以免中了对方一石两鸟的恶计。 他此时内功修为已深,于是双眸闭盖,两掌附膝,竟然-志凝神,进入了人我俱无的境界。 再说“游方僧”在蛇谷边缘,眼见“蠕蟆双蛇”以前古毒物的威力,竟然尽丧对方之手,骇得灵魂出窍,冷汗涔涔,于是点着了预置的硝磺,烧起一把野火。 可是他又亲眼看见季灵芷冲火突围,晓是烧也烧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撒腿狂奔,逃命要紧了。 他生性阴诈百出,素以智谋自夸,每逢计算别人都是招里套招,计中有计,这次要对付生平仅见的强敌更不例外,因此他虽是急得如丧家之犬,也没有忘记一路故意留下痕迹。 正如季灵芷所想像的,他沿途的布置,都将对方的速度估得奇准,既不让他赶上,又不让他脱梢,一路上不时隐身张望,眼见对方果然像游鱼追饵,节节跟来,不由得骇意全消,狞笑又起。 等到逃至此村,急忙忙又撒了一把雄黄,身形沿地连飘,已如闪电般直扑入房舍里面。 刚刚窜入厅中,已然又喜又急地哑声叫道:“来了,来了。” 立见两厢房内,人影如潮一拥而出。 当先一个身高八尺,毒面赤发的狞猛巨汉,粗暴喝道:“怎么这样慌张,到底是谁来了。” “游方僧”拱手长揖,喘息不已答道:“季……季灵芷。” “来了就来了,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 可是说话之间,嗓音微变,也不由自主地显得内心紧张,至于其他数十名三山五岳的人物,也是面色凛然。 随见人影乱飘,其中就有人发招煽灯,“呼呼”声中熄了一半。 “游方僧”正在以袖试汗,见状低喝道:“不要熄灯。” 立闻人群中一个凶暴口音,反驳道:“还有点着灯让人进来打的。” ‘有灯火季灵芷就会提防。” “胆小如鼠……” “游方僧”气急败坏,忙向那八尺狞汉说道:“巨灵神,请你劝劝这‘三十六友’,大家冷静一点,依计而行……” 这中‘巨灵神’的首脑浓眉一皱,发号施令道:“大家把灯点上,各归原位,外面再加四个暗桩,由‘粉面无常’带着去……” 立见人影闪动,霎地鸦雀无声,‘巨灵神’低头对“游方僧”说道:好吧,咱们瞧瞧你这计策是不是灵验,而且季灵芷究竟到了哪里,能把你吓成这副窝囊相。” “就在村外。” “巨灵神”铜铃巨眼一翻,八尺高躯轻灵纵到墙边探头张望,那“游方僧”原想觅地隐藏,一见对方粗心大意,急得纵到身后,连拍他的手肘道:“低头,低头……” “半个鬼影子都没有,紧张个屁?” “没有影子?”游方僧骇然应了一声,也手搭墙头放眼四望,果然静夜之中,悄无动静,惟见一地月明如水。 “我相信季灵芷必然就在附近。” “巨灵神”道:“这小子不会追过头去,或者是转回原路吗?” “决不可能。” “那他在什么地方?” “也许就在四周搜索。” “难道咱们就这么耗着?” “一时片刻必然到来,决等不了好久,阁下少安毋躁,在下要失陪一下。” “你在咱们‘三十六友’保护之下,还是要躲?” “不躲不行,如果给季灵芷看到,他一定当场出手,诸位也一定会全体围攻,预先安排的办法完全吹了。” “哼,我就不相信小伙子有这等厉害,你未免小看我们了,何况还有一个人质。” “不,不,不,在下岂敢小看诸位,只是这小伙子与“喇嘛大刹”护法的‘四大金刚”打成平手,是在下亲眼看见,还有下门‘七老”,邪派‘五魔’都是铁般的干证。” “巨灵神”不耐地挥手道:“阁下请罢,你简直越吹越不中听。” “游方僧”无可奈何,叮嘱道:“尊驾小心,我去帮忙看守那个点子。” 说毕,鬼鬼崇崇迳往后面去了,就剩下“巨灵神,一人探头探脑地张望。 却说这“巨灵神”身为“三十六友”之首,外功深厚,力大无穷,平日横行江湖,仗着人多势众,若干武林人物都不敢沾惹。 但他生性暴烈,目中无人,对于需要耐心的事情,却沉不住气,可是季灵芷威名远镇,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隐身静侯。 半个时辰过去,他已经急得意乱心烦,挠腮抓耳。 一个时辰之后,他已掌心发热,汗出如浆,回头一望两厢埋伏之人,也是探头探脑,急不可待,不禁心中暗骂道:“说什么季灵芷来了,连他娘的人影也不见一个……真是混蛋透顶……”可是他身为首领,不便走开,只好咬得牙关出响,憋着一肚子鸟气硬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巨灵神”左等右等不见敌踪,气得胸膛似要爆裂开来。 烦躁中。又听一声鸡鸣,原来已是四更将尽。 他实在忍无可忍,捏着一对醋缸大的拳头,气吼吼直奔后厅,刚刚转过前厅,只门后一条身影疾晃,马上恶狠狠左拳直出,迳捣对方前胸。 来人骇得暴移八尺,险堪堪避过这一急招,惊呼道:“是我,别动手——” “巨灵神”一看来者竟是“游方僧”,立刻没好看地吼道:“你也沉不住气跑出来了?” “在下是来看看动静如何。” “不必看,外面是鬼也没有。” “季灵芷没出现吗?” “巨灵神”气得浑身乱战,牙缝中进出声音道:“要是出现的话,你也没这个胆子出来,咱们话说明白,如果你拿咱们耍着玩儿,可别怪本人对你不客气。” “游方僧”双手连摇,答道:“尊驾不可着急,我敢说季灵芷一定在外面守侯,准备乘机下手,如果我们稍有松懈,这小子必然会暴出冷招。” “你不是说他年轻气盛,必然上钩吗?” “上钩是不成问题,就是要有耐心。” “你敢拿生命作赌注?” “游方僧”拍胸大言道:“当然敢,只要诸位听我的安排。” 他这番话虽是理直气壮,可是那一掌拍在胸口,只听得心房“嘭”的一跳,显然内心还是发虚! “巨灵神”顿足叹道:“好!你还有什么安排,快讲。” “在下认为季灵芷已非初出道的雏儿,要不然早已撞入林来,如今他一定在外面耗着,专等我们露出破绽,虽然村内动静或已被他发觉,但对我们的实力仍无所知,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 “等。” “不错,只有等。” “巨灵神”沉吟片刻,道:“就依你再等一会功夫。” “一会子功夫太短。” “依你要等多久?” ‘这是持久之战,当然是越久越好。” “本人决不能坐等三年五载,现在给你一个期限,就到午时日正当中为止,到时若无敌踪,我们自会出外找寻,若是找到便罢。” “如果找不到?” ‘你刚才自己说的话,难道就忘记了。” “游方僧”看着对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骇怒交作,可是对方三十六人,个个武功都高过于他,在这种状况之下,只好吞声忍气地答道:“那么阁下少憩一会,在下亲自把风就是,但那两厢埋伏之人以及山窟中的朋友,还请约束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巨灵神”依言吩咐众人安心等侯。“游方僧”为怕对方一时冲动,误了大事,只好乍着胆子隔墙遥望,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害怕,那时间似乎过得极慢,又好像过得极快。 就在他紧张至极的苦等中。 红日已自东方升起。 他圆睁双目,趁着满地阳光四面搜瞧,从这背山而筑的荒村向下望去,一切景物都看得分外清楚。 门前二十余丈之外,便是一片绕庄栽植的林木,大可合抱,约有三四十株之多,此外但是浅山平地,一览无遗。 可是——没有半点关于季灵芷的线索。 红日自东升起,渐近中天。 “游方僧”遍体流汗,六神无主,这时候了倒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好让季灵芷及时出现,他坚信对方在附近,可是这久还未现身,使他的忍耐功夫大为摇动。 时间也似乎在与他作对,愈要它慢,它愈是如箭悄逝。 眼见日正当中,午时已至。 立闻“巨灵神”霹雳一声怒吼:“大家出来,跟随本人细搜村外。” “游方僧”气急败坏地阻拦道:“这……最好留一部分人……” “巨灵神”原本无心理他,只是万无倾巢而出不顾后路之理,于是巨掌一挥喝道:“后面埋伏的兄弟仍留原地,其余分两批出村,一批跟随本人,一批请“黑风煞”带往别路,就此快走。” 走字声中,二十四名狞恶武林人纷纷飘纵,每人经过“游方僧”身旁,都向他投以阴狠鄙夷的一瞥,只盯得他心中发毛,寒战不已。 就在这两批人马消失于原野边缘之时,“游方僧”这才从无边懊丧中清醒过来,不由得跌足叹道:“真是活该我倒霉,季灵芷这小子竟然硬不出现,我若不走,少时‘巨灵神’必有一番难看,走吧,又怕半路上碰上这武林煞星有些不便……” 一番思考之后,到底是‘巨灵神’比较好对付,竟自丧气垂头,直往后厢而去。 “游方僧”前脚离开院墙,村前大树之巅,奇妙身形凌空扑落,刚到檐际蜂腰一折一翻,竟无声无息在滴水檐下。 此人身穿一袭破旧衣裳,芒鞋布袜,完全是农家人物打扮,但却背露剑柄,显得有些不称。 原来季灵芷昨夜隐身树后,已将灯熄灯明之事,完全看在眼内,他心知村内必然隐藏多人,但未明对方身份之前,不欲滥杀开戒,因此半宵静坐之中,正好将蛇涎余毒迫得千干净净,然后四处查看,竟然发现村民所遗衣挂,想是被逐离村时所遗下。 于是留下碎银,取衣更换火焚的旧服,于是便以农家装束出现。 季灵芷凝眸一望,只见两厢寂然无人,足下一飘,轻巧至极地落在当地,然后小心翼翼往后进走去。 农村房舍,原不甚深,何况此屋一半依山而筑,季灵芷细看此屋并无奇特之处,可是自己明知“游方僧”没有出屋,难道还能飞上天去?搜到最末一间,却见一片草堆似有足迹可寻,不由得心神一震。 只手轻推下,果然发现土窟入口,看样子并非机关布置,而是乱世荒年中村民避难之所,于是身形一侧迈步入内。 不过三数步后,山窟弯向地下,看似颇为幽深广大,壁上苔藓斑斑,竟也是处天然洞窟。 季灵芷目内寒芒凝聚,沿坡而下,踏着撒落的稻秣,发出沙沙轻响,他停步倾听中,又闻寂静的洞窟深处,也发出沙沙数声轻响。 “果然里面有人埋伏。” 轻轻再走入十数丈深,山窟弯曲,火光闪耀,映在石壁上发出昏黄闪光,再听那里面的声音却是消失。 季灵芷暗发无声冷哂,竟然大踏步走进去——单掌掀起门前帘幔,立见宽广两丈有余的室中,两壁下盘膝端坐着十二个相貌如同鬼魅的人物—— 个个胸前不见起伏,瞪目斜向上视,就像是十二具死尸。 季灵芷骇得面色骤变,心神狂震。 “怪哉,这不是“伽蓝壁”下死了数十年的‘十二煞’吗? 他们的冰冻尸体,已在我掌下化为烟尘,怎能又在此地出现,难道人死还能复生。” 骇然中,目光如炬,直向两旁扫掠,脚下不停仍是泰然前进。 此室的尽头又是一重幔帐,火炬光亮透帐露出,但是并无一人露面,越显得阴森神秘至极。 饶是季灵芷豪气如云,见状也禁不住连打寒噤,脚步一慢,竟在室中停了下来。 只见他犹豫不决中,又对四周扫视一遍,然后也不转身,只是一步步倒退回去,当背脊碰到门口帐幔之时,这才掀帘转背! 就在这一转背之间——他突地双手如电。 拔剑。 出掌,猛向疾射背心的二十四道掌劲刀光中抢人。 “霓电剑”上剑芒大作,如灵蛇绕空。” 掌上劲力如山,招招不留余地。 十二名埋伏之辈,料不到对方竟是诱敌之计,一失先机,着着被制。 只见季灵芷杀气凌霄,在挤着十三个人的石室中,身形奇奥无伦地游走。 剑掌到处,厉嗥频传。 但见狂喷乱射的血雨,一阵阵洒遍石壁。 连串的闷哼惨嘶后。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一地尸体。 室中自片刻的惨斗中,重归寂然。 惟余火炬光芒映壁生辉,照见满壁血沫,点点流向地面。 季灵芷长剑一收,冷森森的目光直盯在第二道帘幔之上,左手扬处,檐幔飘飞。 立见面无人色的“游方僧”呆立一只大木箱后,以战栗的声音骇呼道:“你别过来,如果你想他活的话——” 季灵芷冷哼一声道:“他是谁?” “游方僧”掀开箱盖,只见一人蜷伏其中,不省人事,竟然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 季灵芷当场一怔,还来不及答话,对方已阴残地说道:“此人与你应该不陌生吧。” 季灵芷见对方两指指头,正指着“湘江王”的眼眶,万一失手的话,这位少年帮主即令不死,也会双眼齐瞎,只得凛然叱道:“你用这种下流之极的手段,想必有所敲诈。” “只有一个条件。” “讲。” “你留下来与他作伴,否则——哼哼。” “怎么样?” “刮出他两颗眼珠。” 季灵芷沉吟一下,道:“你要本人也留在这间房内吗?” “游方僧”眼光与他目内寒芒相触,内心马上一个寒抖,他实没有让季灵芷同处一室的胆量,j心计一动答道:“免了。” “啊,你胆怯了吗?” “本人向不硬称好汉。” “那我是要本人站在外面。” “对!” “你不怕本人就此离开?” “谅你也不敢。” “你这点本领,能够隔着石墙监视本人的行动吗?” “我会随时叫你,一声不答,贵朋友立死非命,想必你也不致笨到这个程度。” 季灵芷深恨此人恶毒无比,而且料到对方这种布置,无异叫他等侯外出的二十四人回来,结果还是以“湘江王”为要挟,使他无法反抗,至于目前对方却因功力有限,没有胆量向自己发招。 但他一念之间,似也另有计划,竟然不怒而笑,问道:“阁下是谁,如果有姓有名能够见否?” “你别想藉故赖在这里,快出去罢。” 季灵芷又是泰然一笑,道:“干脆你告诉我应该站在哪里,也好让你听见本人的回间。” “游方僧”眼珠一转,答道:“你……你就站在洞门外面好了。” 季灵芷依言转身,但对方忽又大声叫道:“回来。” 季灵芷剑眉连轩,冷冷问道:“你还有什么噜苏?” “把剑解下来。” 季灵芷俊面上红潮一闪,但随即化为一丝冷哂,立刻伸手去摸背上长剑。” “不许碰剑柄,连鞘子一直卸下,用右手拿着抛过来。” 季灵芷解下“霓电剑”抛在“游方僧”脚前,哂道:“你干脆自己出手,岂不省事。” “别想引诱本人上钩,往外走”。 季灵芷再度转身,一步缓行而出,似乎是在计算室中的方位距离,以及地道的坡度斜角。 片刻后,他已走到洞外,竟自在阳光照耀的地面一站,双手抄在胸前,颇为悠闲地问道:“本人站在门口了,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立闻曲折的洞内,传出话音道:“听得见——” 季灵芷从对方的发音位置判断,显见“游方僧”还在“湘江王”身侧未动,于是接着说道:“你已有了人质和我的长剑,难道不敢报上姓名和身世吗?” 稍停片刻,便听对方答道:“别性急,迟早你会知道。” “现在说不也一样。” “少废话。” “我目前虽然自由,但等他们二十四人回来,你可利用‘湘江王’为要挟,本人实在不能出手,你早讲决无害处。” “……” “你不愿说也就算了,可是这三十六人的出处如何,可愿告诉本人?” “……” “不讲我也能猜,他们必是‘十二煞’的门下。”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本人也不愿揭露此事,要么彼此交换。” “不要妄想,从现在起,除我叫你之外,其余的闲话一概不答。” “这样闷声不响,岂不无聊?” “……” 对方果不答腔,仍是厌烦已极。 季灵芷俊目四望,仍不见二十四人的踪影,于是也就缄口不言,过了半晌功夫,突闻“游方僧”叫道:“季灵芷”。 “……” “季灵芷。” “……” “游方僧”连叫两声不应,心中骇然,竟然嘶声狂吼道:“季——灵——” “芷”字未出,季灵芷听准对方已以地窟门前,左手疾抖之处,“五龙环”飞出急峭的曲弧,挟劲力无比的嘶声,穿入地窟深处。” 只听对方那个——“芷”字刚刚喊出一半,随即——“呃”的一记闷哼,“咕咚”倒地。 季灵芷身形快得不思议,沿窟抢入。 立见“游方僧”痛得全身抽筋,可是还在拚命向“湘江王”那边爬滚,立伸一指点住他的“精促穴”,对方腰躯一抖,仰面翻倒地上。 金光灿烂的“五龙环”刚好嵌入右肩琵琶骨内,仅露出三分之一。 季灵芷连忙一手将他挟到“湘江王”身边放下,然后收回长剑,再看“湘江王”遍体鳞伤,仍在昏迷不醒,于是将他抱出木箱,以右掌心贴住“灵台”缓缓为之救治,左手更不闲着,用两根指头将“五龙环”向外一抽,应手而出。 “游方僧”肩头早已被五龙环打断,这一抽,立闻“格格”爆响,痛得苏醒过来,双目中骇怨至极,只盯着季灵芷呆看。 季灵芷冷然笑道:“你的武功已是废了,如果想活的话,快答本人的问题。” “游方僧”左手抚肩,已知琵琶骨上有三寸余长一段碎为粉末,今生永成废人,剧痛中面如鬼魅’,咬牙不言。 “你自己打算一下好了,答几个问题来换一条生命,总该合算。” “………” “看你的行为似与本人仇深如海,你就不想活着再图一逞吗?” “游方僧”血丝密布的眼珠一翻,哼声问道:“你真的不杀我吗?” “本人言出如山,千金一诺。” “好,你尽管问罢。” “先报上姓名。” “佛面秀才金贵。” “金贵,‘笑面财神金富’是你兄弟。” “不错。” “你这次来的目的必是为兄复仇。” “不错。” “你可知‘笑面财神’一生的劣迹?” 对方咬牙不答,显然心中有数,等于默认。 季灵芷面色一整,道:“你们真算是难兄难弟,从你外号上看来,也必是笑里藏刀,满腹阴险之辈。” 这假扮和尚的‘佛面秀才’怨毒地冷哼一下,无意否认。 “这批‘十二煞’的门徒,怎会被你骗动,竟来找我作对的?” “你毁了‘三十六友’师尊的遗体,岂能不恨你入骨?” 季灵芷立刻想起在“伽蓝墙”习成掌法之后,原想将十二具冰尸解冻掩埋,不料因初习神功,掌劲过猛,以致冰尸化为灰粉四散无踪,但那种人兽绝迹的地方,生葬了不少武林高手,这‘三十六友’怎能发现此事,而且断定是他所为呢? 心念中,立即追问道:“伽蓝壁奇险天生,‘三十六友’怎能平安来去,发现冰尸不在?” “一两个人是去不了,他们三十六人,每年结伙登山致祭,却是来去无阻。” “他们怎能断定是我?” “你几次遭遇大敌的时候,都曾使出特别的招法,虽是变化繁复,但起手架势都与“伽蓝神像”相同,岂能说不被人矢口?”说到此间,季灵芷右掌真力感觉“湘江王”穴道全解,而且身体微动,已然张眼醒了转来,至于‘佛面秀才’却因伤势过重,已是闭目无言,在那里苟延残喘。 季灵芷急施奇奥手法,替“湘江王”推拿宫穴,对方眼神渐渐明亮喜极呼道:“季兄,果真是你……真令人难于置信。” 季灵芷安慰地笑道:“身居帮中长老,对帮主岂能不予救援,只是言兄怎会落入‘三十六友’的手中呢?” “湘江王”翻身坐起,叹道:“让我从头告诉你——” “且慢,目前你的感觉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 “三十六友已被我杀了一十二名,还有二十四人在外未归,少时动起手来,恐怕对方人多,难免你受惊,还是先找个藏身之处,再作打算。” “湘江王”受伤新愈,功力未复,于是同意说道:“这样也好。” 季灵芷扶起对方,相偕出了地窟,迳登后山,找了一处极为隐蔽之地,对“湘江王”嘱咐道:“帮主少待一时,我等会再来叫你。” 然后将附近的足迹一一扫除,迳往山巅了望。 大约过了顿饭功夫。 遥见两拔人马,陆续出现山下,渐向村前集中,就在门外百余丈处停下。 只见其中一个身形特别魁伟的大汉,与另一拨领头之人有所谈论。 季灵芷远在山头,自然无法听见对方的谈话,但见这两群人指手划脚,商议片刻,随又身形如潮,分向相反的方向飞纵。 显然对方是在试作最后一次搜寻,如要顺利地解决他们,这简直是天假之便,良机难再。 立见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的身形起处,季灵芷业已向东方电射。 再说“巨灵神”搜寻对头不获,已是气得七窍生烟,对于假扮游方僧的‘佛面秀才’,更恨得咬牙切齿,认为都是他耽误大事,以致季灵芷失去踪迹。 依他的性情,就要找“佛面秀才”的麻烦,倒是“黑风煞” 从中献计,认为再搜一遍也还不迟,于是他再度领先疾往东面一带。 就在他们搜出七八里路程之后。 突听背后人声大喊,回头处只见一个农装美少年狂奔而来,原来季灵芷凭着无上轻功,早已赶上。 现在对方十二个人,走入平野之地,正好下手,于是故意装成普通人一般,脚步沉重地狂奔疾走,现身当地。 “巨灵神”不识对方是谁,浓眉一立,喝问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这等鬼号则甚?” “我是‘佛面秀才’……派……来的。” “有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他……说是……有个姓季的来了。” “哦,是不是季灵芷。” “奸像是这么个名字吧。” “混蛋,连人名都记不住,来报个什么信?” “小的跑得太急。” “季灵芷现在何处?” “已经被捉住了。”“巨灵神”惊噫一声,对这农家少年一眼瞥去,不禁心头泛起疑云,忖道:“村中居民均已赶走,而且此人俊美异常,不像农家子弟。” 随即巨眼圆瞪,以威胁的口吻喝道:“你怎样会碰上‘佛面秀才’?他怎样会差你前来?如有半字虚言,管叫你立毙掌下。” “我是村中居民,本想回去取些东西,刚好给他碰上,叫我送信来了?” “嗯——” “而且他还交代要问几个问题。” “说罢。” “他说季灵芷当日在‘伽蓝壁’并非有意毁尸,因此问你如何处置?” “将他碎尸万段,然后可向‘黑衣圣母’处领取万金重赏。” “阁下不考虑此事的后果吗?” “巨灵神”听这农家少年,口气不对,马上面色突变,暴喝道:“小子你到底是——” “区区季灵芷。” “巨灵神”骇得倒退两步,其余十一人惊极之下,立刻身形齐飘,将对方围在圈内。 季灵芷气定神闲,微微冷哂道:“你们执迷不悟,本人无可慈悲,从此刻起双方随时可以动手。” 话音未毕,十二个凶神恶煞掌指齐翻,二十四道雄猛劲道,以快速无伦的速度,分点他全身生死要穴。” 可是季灵芷的身法招式,比对方更要快捷,双臂连划带圈,强如石破天惊的真劲,分击四方。一阵“轰!轰!”爆震中,满地涡流狂飚,卷起无数股沙尘。 惨嗥,闷哼传处,三条骨折筋摧的尸体,业已飞仆五丈以外“巨灵神”见对方功力之高,已到不思议的程度,竟在一招之下,立毙三友,狂呼厉喝中,双拳暴出,迎面袭来。 季灵芷见对方外功之强,为这一群败类之首,马上侧身斜飘,奇奥的步法一错,迳朝距离最远的敌人旋去。 又是几声凄厉的怪号,又有四人血箭狂喷地倒下。 “巨灵神”暴喝如雷,运出全身功力,双拳齐闪照定季灵芷“志堂”、“灵台”两穴遥击,拳风呼呼,劲道十足。 季灵芷发招之中,瞥见对方隔空出拳,力雄势猛,而他此时正将两个败类,笼罩掌指之下,如果收招转身,难免多费时间,而且对方还有另一批援兵,自己却要保护“湘江王” 出险。心念中,真力疾贯两腕以及背部,顺着对方强劲拳风向前电射。 “噗!”“噗”两声。 他掌势下的两个武林败类,各在“太阳”、“开空”穴上中了一掌,立刻面目全毁,头颅裂碎,甩出两丈开外。 而“巨灵神”见对方身形虽已飘前数尺,但仍在他隔空冲击力道之下,不由狞笑微现,认为季灵芷必受重伤。 但哪料对方背上蒙蒙光晕突现,他那股雄猛拳风,竟然如中铁柱绕身而过,而对方更又借力使力,将自己弟兄劈个脑浆进裂。 这时“巨灵神”方面仅剩三人。 “巨灵神”眼见同类在片刻间惨死大半,急怒惊骇中,完全失去理智,立见八尺身躯如电扑上,原已狞恶的脸扎扭曲如鬼,左拳直攻“天池”,右拳利用身躯奇高的优势,下砸对方的“百会”。 季灵芷目光如寒星发闪,杀气凌霄,睹状将步法一变,身形微移,又向另两个败类迫来。 这两人骇极惊呼,明知对方实在太高,就有逃走求援之意,只见一人暴退三丈,口腔一张——.但他的啸声还未发出,已听“嗡嗡”劲嘶中,接着金光电闪,“咯咯”连响。 季灵芷左腕的“五龙环”早已从他开张的口腔切入,只见白色硬块齐飞,血雨暴溅,对方不但满口牙齿打得精光,而且劲骨折断,金坏已自后劲飞出。 另一个在这转眼间已然纵出十丈多远,饶是他轻功也算不差,但季灵芷比他快得何止一倍,妙曼身形腾空飞扑之下,左手二指接住缓缓飞飘的金环,人似流星经天,眨眼而至。 就在隔着对方约有丈余的地方。 季灵芷右掌五指骈立,奇快地虚空下劈,立见掌尖白光如刃一划。对方整个身躯从中分为两片,这两片人体,居然拖着撒出的肝肺肚肠,跑出三步之多,方才扑地倒下。 这一幕惨状,总算将“巨灵神”从疯狂中惊醒,立将巨躯收住,开口散发啸声。 季灵芷哪能容他求援,左手一记反钩,“五龙环”劲啸大作,迳射“巨灵神”的咽喉。 “巨灵神”已经见识过这件奇异兵刃的厉害,骇极中,竟将提在喉间的真气,猛然咽下,巨躯暴移中,左掌‘轰然’疾挡金环。 总算他身为“三十六友”之首,功力不差,这强劲的一拳,将“五龙环”劈得来势一缓,绕着拳风飞旋。 可是这电光石火之间。 季灵芷仰面翻身,凌身划出一个美妙之极的半弧,反抄到“巨灵神”身后。 “巨灵神”吓得灵魂出窍,霍然扭转身躯,双拳一并,亡命冲来。 季灵芷俊面冷哂之意一浮,左手“秘魔神掌”迳先疾封前胸,对方立感双峰如中铁壁,两腕酸麻攻势立止,但季灵芷右掌奇奥招法,早已疾划而出,只见“巨灵神”七窍鲜血狂喷,惨嗥半声——那八尺高的身躯,如崖例山崩,仆面飞跌两丈之外。 季灵芷片刻间扫除十二凶残后,身形更不稍停,一手收回“五龙环”,对场中尸体,看都不看一眼,立刻飞快转身,取回藏在田垅中的“霓电剑”,疾射村后山巅。 转眼功夫,他已凝立高处,了望山下情形,遥见西方人影疾闪,迳奔村内而来,马上双臂一伸,如游龙般抢先扑下。 再说“黑风煞”等十二人扑空而回,到了荒村之前,仍不见“巨灵神”的踪迹,还以为他们未曾回来,也就不在意地走入屋内,还是不见人影,禁不住微感骇异道:“这是怎么搅的?” 身旁一人答道:“也该留个人在外面把风。” “可能在山窟门口吧。” 谈论之间,众人以山窟门外的草堆旁边,还是静悄悄的寂无一人。 “黑风煞”颇为机伶,见状皱眉道:“不对劲一“我下去看看。” “黑风煞”迎着山窟连连缩鼻嗅闻几下,突然身形暴移三尺,骇然低声道:“洞里有很强的血腥味,出了岔子了。” “怎么办?” “恐怕敌人埋伏在内,我们下去会被他一个个解决。” “叫一声试试如何?” “没用,他们若有的话,必会在外面等着。” “难道我们就在外面死等不成,万一对方跑了呢?” “这里有现成的干柴稻秣,咱们烧火薰他。” “如果还有咱们弟兄重伤未死,岂不是——” “少废话,咱们只是打草惊蛇之计,如无反应,马上进去查看。” 计议已定,“黑风煞”马上札好几个火把,点燃之后,便以腕上真力掷入地窟之内,立见浓烟滚滚四散,一行紧张至极地分守窟门,专侯对方出来。 哪知盏茶时分过去,还是没有动静。 “黑风煞”手式一挥,众人面色凛然地作势欲起,随见人影暴闪处,就由“黑风煞”一马光先,一行人鱼贯相连扑入室中。 余烟缭绕中,壁上火炬仍是闪闪生光。 但十二个装扮师父模样的人,早已折臂残肢,穿胸洞腹死去。 室中是静得犹如九幽地狱一般,只有地上壁头的淤血未干,还在极慢地流动着。 他们被这幕惨状骇住了。 人人噤若寒蝉,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就连身居二把交椅的“黑风煞”也是心惊肉颤,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将一双充满怨毒和骇然的怪眼,滴溜溜四下乱转。 他首先看看第一个土室的门帘,已被火焰烧剩下小段焦布。 然后再看看内室的帘幔,也无异状。 正要鼓勇说话之时,害闻内室衣襟的细小声音传到耳际。 两眼圆睁下,只见帘幔疾动,陡然间伸出一只人手。 这只怪手的出现,骇得众人齐齐惊噫。 “黑风煞”吐气开声,双掌进出全身劲道,对准帘幔亡命劈去。 只听一声凄厉骇人的惨叫声中,帘幔立刻化成一蓬碎布,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仰而飞跌而出,当场惨死。 “黑风煞”先是一喜,但马上忖道:“季灵芷该不致如此浓泡不济。” 随即身形飘而前,低头看去,不禁发出一声骇呼,原来竟是假扮游方僧的‘假面秀才’陈尸墙角。 这阴残至极的下五门贼人,虽经季灵芷言出如山,饶了一死,但结果还是命丧无常,追随他那人面兽心的兄长去了。 “黑风煞”这声惊呼,引得其余的人如大梦初醒,抢入房中。七嘴八舌地乱猜瞎说,还是“黑风煞”较为镇静,马上双手将木箱掀开,“湘江王”又已不见,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坏了。”众人齐齐弯腰盯着空箱,立闻其中一人哑声说道:“季灵芷真来过了。”这句话像一瓢雪水,浇得人人背脊发凉,只听人声嘈杂说道:“来过了。” “他在哪里?” “本人在此”,冷冰冰的语音,利剑般刺人心肺。 战惊回头看时。 季灵芷面似严霜,身如渊岳地挡门抄手站着。 那双寒芒四射的眸子,一齐劲盯着这群鼓栗不已的凶徒。 “黑风煞”强慑心神,开声暴喝,立刻抢先发招,众人自仗人多,紧随着一拥而上。 但——季灵芷只身堵住这惟一的出路,神威凛然,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概。 见状左掌一划,圈出强劲无比的劲风。“呼”的绕室一旋,将墙上火把全部煽灭,就在火焰一闪即熄的余光下。 只见他俊面上挂着一丝冷若冰霜的杀机,随后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众人所发的指风掌劲拍到门前,竟然虚飘飘毫不着实,“呼呼”然穿过门户,全卷向洞外去了。 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声。 十二暴戾之徒,骇得呆若木鸡土偶。 霎那间死寂笼罩全场,只听见自己心房“嘭嘭”的狂跳。 这代表死亡的沉静,只保持了一个极短的瞬间,当众人眼光渐能见物之时,一道快捷无与伦比的黑影绕室疾旋,揭开了地狱的门户。 惨嗥。闷哼。 肢残。臂折。 不多不少十二声哀号,暴起瞬收,戛然而止。 季灵芷以无比的机智,眼力,掌劲,步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用“伽蓝十二手”的奇奥手法,解决了一群武林败类! 他轻嘘胸头恶气,电射山头,将“湘江王”引回村中安坐后,关切地问道:“帮主刚才的话尚未讲完,如今“三十六友” 业已伏诛,可以详告本人。” “湘江王”慨叹答道:“自‘水云村’前一别,小弟回帮一心整理家务,就在巡视各处分堂之际,偶遇这“佛面秀才”,说是季兄被困‘蛇穴’,要在下单身随他前来。” “蛇穴我倒是去过,可是这是最近的事情,足见他是有阴谋。” “小弟也已发觉此人有诈,暗中略施小术一试,更发觉对方具有‘洞庭七妖’一派的邪功,一则是为了事关你我本身,二则认为他本领有限,因此才只身涉险。” “结果就被“三十六友”所困,对不对?” “湘江王”面上一红,点头道:“小弟与“巨灵神”、“黑煞风”过招,尚能应付自如,但三十六人齐上就不成了,真是惭愧得很。” 他们为难帮主的目的何在?” “想要逼问你的家人亲友何在,以便藉此迫你束手受擒,但小弟虽是技不如人,尚不致被他们威屈,所以被囚此村,幸亏你又碰巧赶来了。” 季灵芷面有余怒,答道:“这都是‘佛面秀才’一手布置的阴谋,并非意外巧合。帮主冒了这多惊险,我真是感激不尽,在人心险恶的江湖中,像你这样的肝胆之交,真太少了,至于帮主的武功方面……” “湘江王”听出话中有话,笑着问道:“你准备收徒弟吗?” “岂敢,岂敢,只是将来拜见家师之时,如果他老人家不反对,我有聊作指点的意思,务使排帮重振声威,跻身大派。” “湘江王”大喜致谢后,说道:“这样才像话,要不然你这个‘长老’太没面子了。” 说得两人抚掌大笑一番,就准备出村而去,季灵芷临行之时,在村口大树上以指力刻下一行大字,说明群恶丧命之事,以免连累村民,同时取出一锭大银,以掌心内力深深按入树内,作为对被逐农民的补偿,然后与“湘江王”相偕离去。 季灵芷因为对方尚需休养,于是一手搀扶着“湘江王”’展开本门身法,如风驰电掣般,连夜赶到最近的排帮分堂,略进饮食之后,便要告辞。 “湘江王”一路随他疾行,未及长谈,睹状问道:“季兄你这等匆忙,是否有什么要紧之事。” “我要拜谒家师,有所请示。” “那么传艺一事,请不要忘记了。” “那是自然,”季灵芷答复完毕,又是起身要走。 “湘江王”猛然一事上心,连忙挽留道:“小弟还有话忘记说了,倒是非常重要。” “那就请帮主快点说明一下。” “目前武林中传言季兄突然隐去,正门人物着急万分,但四下打听的结果,说你曾在万松观一度现身,以后便无消息,这也是小弟决意冒险来寻的原因。” 季灵芷随即将往事简要说明,随即问道:“不知正门各位为什么又要找我?” “你竟完全不知江湖上近来的种种变化吗?” “这个本人未曾打听,是否有何惊人事情发生?” “正门武林业已联合起来声讨五大邪教。” 季灵芷心头狂震,皱眉问道:“难道已经公开决斗了不成?”“公开声讨已是事实,两派门下在各地亦复迭有死伤,不过未到决斗的阶段。” “七老居然不理本人的劝告,这样做徒多死伤而已。” “这也难怪他们,就因你月余不曾现身,‘七老’更是着急,因此已有合攻‘沉鱼岛’癸水教总坛的决定,各派目前都在调遗门下之中,已至战云密布的程度。” 季灵芷更是吃惊,骇然道:“帮主可晓得他们何时动手?”“小弟不在邀请之列,因此不知确实的日期,但据门下报告应在短期之内。” “这样说,我要麻烦帮主一下。” “尽管吩咐,勿需客气。”’“我想请帮主转告“七老”务必等本人回来再商大计,只是你尚需调养。” “这倒不成问题,小弟可以请“资江王”同行,多带门人谅不至于再有差错,但为了慎重起见,最好由你亲笔具缄,而且把理由告诉小弟,以便转达。” “理由很简单,像‘沉鱼岛’可以算是天险再加人工布置,等闲之辈决上不去,如果只是‘七老’入岛那‘五鬼”的‘五行大阵’确非儿戏,实无必胜把握。” “七老也许会考虑请‘五魔’出岛决斗。” “决无答应的可能。” “为什么?” “五魔现以‘黑衣贱人’为首,她工于心计阴残至极,对任何事物情况都会考虑其轻重先后,以目前的情形来估计,她是要利用‘五行大阵’的威力,先行制服本人,再去解决其他正门人物,如果‘七老’真下战书,她凭着‘五魔’功力,虽不怯场,但怕五人这中有所伤折,就无力对付本人了。” “湘江王”闻言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小弟一定婉转告知‘七老’,专侯台驾。但不知你要他们等到什么时候?” “这很难决定,到时我定以最快的方法通知就是。” “就这么办吧,除了请你信书之外,你这衣服也该换一下,否则碰上熟人,又要误会阁下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季灵芷依言改换衣装,修毕书信,递与“湘江王”收下,马上匆匆地告辞起身,像一支劲箭般,穿入星月交辉的暗夜。” 他此时心急如焚,急于面谒师尊请示“逆转五行”的奥秘。因为‘七老’等人的善意干预,更使他感觉到早报血仇,歼除五教的事情刻不容缓。 但是师父的法驾何在,却使他殊费思考……又希望他老人家早日现身,又怕重返反“灵台”等侯不着……愈是多想愈是意乱心烦不已。 心念潮涌中,脚下更快。 只见凌空飞跃的身形,就像一蓬淡烟,刹眼即逝。 山川,村树,俱在他身旁飞掠。 就算这样快法,还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翅膀。 朝霞似锦,空山静寂。 季灵芷凝立在“灵台”中央,胸头不住地起伏着。 他俊目遍扫四方,暗自决心道:“我既有师尊必至的预感,就应决心在此等侯,不管要多久时间,一定等到他老人家法驾到来为止。” 既然下了无比的决心,马上在台边找了一处地方盘坐下来,一面等侯,一面自运无上功以为锻炼,一天的功夫,就在打坐中度过。 季灵芷在山中觅了些甘泉野果充饥,然后继续运功下去。 第二天的当中,他感觉心躁气浮,时间好像是度日如年,总算能够紧慑元神,控住心猿意马。但到了第三天。 焦急的念头,比任何理智都来得强烈,他思前想后如坐针毡一般。 一切的恩仇人物,齐在眼帘中晃动…… 亡父,母亲,‘黑衣圣母’……‘海宫蛟女’,“弃尘”,“黄琼”……师叔“一指神”,“青姬”——不明下落已久的“青姬” …… “湘江王”动身去找“正门七老”没有,该不会出事情吧。” 种种幻想,层出不穷,不管他如何强自镇定,幻影总是在脑海中交互涌出,犹如一团乱线,斩之不断,挥之不去。 季灵芷运功中被妄念所困,立感血气翻腾,把持不住,骇然中皱着剑眉,冷汗进落,下意识地将丹田真气一凝,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师父”。 立见闭盖的眼帘上,白光突闪。 一个极为庄严慈祥的声音,迎面响来。答道:“灵儿别来无恙,为师在此。” 季灵芷全身狂震,暴睁双眸,只见师父天龙圣僧凝立面前——他双眸又是一阵眨动,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夕不忘的恩师一旦来临,反倒惊喜得疑在梦里。不过眼前的师父,佛光护体,使人见之如坐春风化雨之中,自然决非幻想,于是恭敬至极地拜倒尘埃,激动禀道:“你老人家……真的佛驾亲临……灵儿真是想念至深……” 天龙圣僧袍袖微动,季灵芷并未感到一股大力涌来,倒像膝下的地面瞬然移动,不知不觉中已然好端端地凝立当地。 “师父他老人家功力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季灵芷暗自叹服道:“看样子已经修成‘缩地成寸,倒转乾坤’的地步。” 愕然中,已闻师尊笑道:“灵儿不必太过激动,你我师徒今日一面,将来难有重逢之日。” “什么,你老人家要——” “为师将要遁出五行,不履尘世。” “这……这……这……”季灵芷简直答不上话来。 “因此今日一会特别值得珍惜,你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不可误此机会。” “是!是!” “为师看你目前功力更有进步,就中原武林来讲,已人一流,也算不负为师与潜龙师叔的苦心,想不到当年的‘季孝慈’果有成就,哈哈哈哈……” “天龙圣僧”说到高兴之处,竟发出一阵真力鼓荡的笑声,但他这种内力,并不像一般高手的刚猛雄沉,震人耳膜,而是温和平静,如春风旭日般深入心灵脑际,令人四肢百骸顿生去腐生新之感。 季灵芷马上觉得心平气和,连声谢恩,然后将别后的事情,一一详禀。 当讲到重逢生母,得回祖剑谱的时候,“天龙圣僧”也是连连点头道:“佛家最重因果。这一切都是上天庇佑善人,你应该体认天心,努力进修才是。” 季灵芷将一切事情据实禀完,只是对于“青姬”、“弃尘”、“海宫蛟女”和“黄琼”的情缘婚约没有提及。” 他并非有心瞒着师尊,而是因为年轻面嫩说不上来,同时自己下意识中认为不该将儿女之私亵渎恩师而已这时“天龙圣僧”又在点头说道:“为师对你这一切事情,都还满意,只是——” 季灵芷听师父说是“都还满意”,不由恐惶起来,马上说道:“灵儿年轻识浅,请你老人家教训。” “第一件是你要注意不可滥施杀孽,尤其武功愈高,愈要有大家风度,否则的话冤冤相报,永无宁日,不符上天好生之德。” “是,灵儿记下。” “第二件是‘情’字方面,年轻人血性方刚,不易把持,如果是正当的感情当然可以,但如用情过滥,便是作孽。” 季灵芷连应了几个是,自感心房“怦,怦,”乱跳,大为不安。原想将四女的事情补行禀明,但是无法启口,而且师父又在问道:“灵儿,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没有——?” “有,”季灵芷正有几件大事,非要请示不行,于是放下其他心事,连忙应声。 “你尽管讲好了。” “第一件是关于排帮的事。” “此帮向称正派,你做个挂名‘长老’,为师不加阻拦。” “而且灵儿想对帮主‘湘江王’指事业武功,须要师尊认可才敢。” “为师并不把武功当做不传之宝,如果人人都如此自私,将来必有失传的一日,你可按他资质高低,自行决定。” 季灵芷闻言甚为欢喜,不但排帮可以重振声威,就连他传授‘海宫蛟女’等人武功之事,算有了师尊的许可,喜容满面中随又问道:“至于正门七老要灵儿代师立派之事,你老人家有何指示。” 的看法怎样?” “想师尊生平只收灵儿一人,我原以为是不欲秘艺外传的意思,但刚才…番教训,使灵儿明白你老人家是宁缺勿滥,意在谨慎择人,囚此艺虽要传,开派却可能因门徒渐多,难免良莠不一,这结论想必是作为罢休——” “天龙圣僧”带笑点头道:“为师正是此意,不要说立派收徒,就像为师只收你一个徒弟,也就有错——” 季灵芷骇得面色立变,待师尊说完,立刻禀道:“想是灵儿做错事情,有玷师门。” “为师尚未讲完,这错是我的责任,并不是你。” “灵儿不太明白……” “像‘七老’等人中毒之事,我给你的‘辨毒珠’不能试出‘尸虫’之毒,反而使你蒙冤,该是为师之过。” “这事灵儿也感到奇怪。” “为师先也不知,但此刻想来却有解释,因为‘尸虫’之毒乃是人体藉积而生,与其他毒药的性质好相反;所以‘辨毒珠’能识百却就试不出这一样来。”季灵芷心中疑团又去一桩,于是最重要的问题提出问道:“灵儿为破五魔的“五行大阵”,须习‘逆转五行大法’,前闻‘潜龙师叔’指示,说你老人家业传授与我,可是灵儿实在记不起来。” “天龙圣僧”闻言大笑道:“这话属实,却有语病,要问‘逆转五行’的法门,都在你那五只‘五龙环”内。” “哎呀。” “天龙圣僧”问道:“怎么啦。”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甚在意。 “树林虽然幽僻,总也有人往来的。”刚要迈步出林的时候,下意识突然驱使他回头再看一眼。 经过片时地注意,已能辨出这人影是个年轻的女郎。 长发,散乱地披佛着,掩住本来的面目。 衣裳,破烂得隐约可见白玉般的肌肤。 身形,俏丽婀娜,轻灵矫健。 但其行动似是有异常人,娇躯在树后时现时藏,畏首畏尾! 她似乎是偷窥季灵芷的行藏,又想过来,又想躲着。 第十六章 奇人奇事 季灵芷暗自忖道:“看样子是个村女,也许精神上不大正常” 心念中,又待转身。 但--少女皓腕一扬,似是有意招呼。 只见万绿丛中,金光闪动。 原来对方腕上,竟戴着一枚寸许宽的金环。 季灵芷立感心神狂震,下意识地惊噫出声,道:“青妹” 这一声惊噫刚刚出口,那少女猛地脚步一停,闪身隐没林后,芳踪杳然。 季灵芷全身一阵寒颤,遽然狂追过去。 虽然他的轻功奇奥绝伦,但苦于地势不熟,处处受了树林的阻碍,而少女却是轻车熟路,脚程亦复超绝非凡。 只见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飘纵疾逃。 季灵芷一面狂呼:“青妹,青妹。” 一面运功疾赶! 但任凭他叫得口干舌燥,对方越是加劲而逃,时时利有树木草丛的掩护,使得季灵芷费尽周章,却像捉迷藏般无法追到。 季灵芷心中急躁无比,但又转念想道:青妹负气出走多时,当然她的芳心对我不能原谅,从她刚才忽隐忽现的态度看来,可以断定她是爱恨交加,傍徨无主。 现在我不仅需要这枚金环,而且她的举止失常衣裳破烂,即令不是疯癫,也必属只身流浪,意冷心灰……我更非追上她不可。 心念中,更又连呼道:“青妹别跑,我是季灵芷,我遇到过令师青灵姥姥。” 这句话有几分力量,少女狂奔中竟自回头看来。 “青妹,我还带来一封书信……” 话音未完,身形趁机飘前数丈。 少女突然大惊,只见纤足一顿,疾向密茂的山林飘窜,更不答理,其去势之快速,犹似风流云涌。 季灵芷知道青姬业经乃师“青灵姥姥”注输内功,所以对她此时的轻功,极为赞赏,但另一方面更认为对方余恨未消,故而避不见面。 如果追逼太紧的话,青姬更会惊逃得快些,于是再度发声唤道:“青妹不要惊慌,你停步一下,我决不穷追……” 话声中脚步一停,果见对方疾飘数步后,随即缓缓停住,隐身在大树之后,微露半个脸庞向他窥视着! “青妹,你难道认不出我吗?,我是季灵芷,带来了令师的遗书……” 但对方深藏不露,也不答话。 季灵芷不敢追之太急,便迈着大步向那株树木走去,一面说道:“令师还留赠我三颗雪莲,她老人家真是太好了。 青妹——青妹。” 树后竟然悄无人影。 遥见数里之外,丽影出没无常快如脱兔,连头也不回一下。 季灵芷懊丧之中,急展“天龙身法”穿林追赶。 可是对方轻功佳妙,地势又熟,加上树林愈走愈深,季灵芷若是凌空掠树而行,-她马上藏入林内,若是穿林而赶,她更极为刁钻的专寻狭窄之处绕旋,像这种地方对于娇躯灵巧的女郎,确占便宜。 但季灵芷以七尺昂藏之躯,纵是快捷无比,却有许多不便,因此追赶了多个时辰,总还隔着一段距离,无法够着。 季灵芷明知对方不会答话,而且越是追她,越跑得快。 料定这场追逐不是片刻可以达到目的事情,于是眼珠一转,想出一个办法。 此时地势起伏,眼看前面是处斜坡,树林更加茂密,如果不加小心的话,可能就会失去对方的踪影,季灵芷故意脚程一收,停住当地,将耳朵贴地而听。 果然,对方跑了十数步后骤然止步。 “她发觉我没有追赶,如果还不到断绝感情的程度,定会回头来搜寻……” 对方的足音,似在徘徊,然后缓缓地向他走来。 但到了相当距离却不再前进。 季灵芷凝神屏息,只希望对方再向前来。 可是对方小心翼翼,似也防他隐身等侯,只听那纤足轻碎的脚步,偶有移动,去去来来,仅限于方圆丈许之内。 季灵芷心中默计距离,应该三个起落可以赶上,便在耗了盏茶时分之后,身形暴起,如一头鹰隼,穿空扑下。 骇得对方娇躯猛震,张惶失措地扭头又逃,但季灵芷已有成竹在胸,每一起落之间,便缩短了大段距离。 而对方却步伐凌乱,胡乱的闪躲,破旧的衣裳,更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地方,益显狼狈之极。 就在季灵芷三次落地时候,双方距离不过十丈,对方慌乱的迳朝树丛中滚身窜入,立闻一阵枝叶乱响声中,传出一声惊骇至极的尖叫。 季灵芷倾耳听着对方已然伏地不动,心下歉然地唤道:“青妹不要慌张,我不过要跟你说几句话,你是否跌倒了?” 足下更不停留,仔细地分枝拂叶而来,眼看已近对方隐身的地方,却猛听二三十丈外枝叶暴响,疾窜而前的纤是回音,,穿林而出。 “奇怪,青妹好像没有移动,怎能突然出去这样远?” 疑惑之中,直立身形向前一望,果见对方的俏丽身影,已在数十丈外的林中隐约发闪! 季灵芷极感大出意外,急忙拔步再追。 两条身影如流星赶月般电射。 逃的人似无一定方向,已由刚才所走的路线,横折而东。 季灵芷亦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幸仗轻功曼妙,总算未被对方半路甩掉。 一路的躲藏追逐。 耳边忽闻波涛溅溅,江流有声。 看看树林尽处,便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山溪,山洪汹涌的水面,广阔约在二十丈开外,两边是丛林森然,一无桥梁,二无舟楫。 季灵芷想起初遇青姬,就因自己不识水性,几致“玉面飞狐”逃出掌下。结果却遇青姬出现,在水中拿住杀父的帮凶。 想不到今日两人又在水边,可是自己的水性业已精通,再不是她所戏称的“旱鸭子”。 心念中,只见对方娇躯妙曼飘起,早落在五六丈外的河面。 他笑意盎然,一个箭步,凌空扑出三十余丈,瞬地赶上了距离,直插坠落对方入水处几尺的远近。 这一对青年男女,水性都极高超,已至落水无痕的程度。 在水面上只留下两圈荡漾的波纹,身形早潜入滚滚的洪流里面。季灵芷少年心性未泯,暗自忖道:“这次我要把青妹在水中捉住。” 可惜这山溪洪流中,沙土浑浊,纵然张眼四望,却只能看出数尺远近,而且这水流湍急的喧声,更掩住了对方发出的声响。 就在他以奇快的身法,潜水搜寻中,突闻丈余的身外又是.一声尖锐的惊叫,立刻身形直上,破浪分波浮出水面来察看。 只见不远之处,一圈波纹激荡不已,显然她刚才那里露面换气,于是又吸一口清气之后,再度向前穿水而入,双臂直伸,快得像一支劲箭地摸索过去。 他原以为这一次对方必然无法摆脱。 但—— 双臂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难道我看错不成?”心念中奇快的浮出水面再行探视,骇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目前所见是实。 原来对方的身影,早已到了对岸的树林中,他这样在水中搜寻,简直是等于水底捞针,劳而不获。 立见她妙曼的身形,破浪直出,足尖如晴蜒点水般一个起落,单足踏住对岸的树枝,随即真力猛提,快如闪电地追赶过去,同是心暗忖道:“青妹这份功力可以说是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她师父‘青灵姥姥’武功高于正派任何一位元老,正所谓名师高徒,门下无虚……” 再说对方一个劲跑了半天,竟然毫无倦意,而且速度来愈快,季灵芷全力注意着她的行踪,双眼眨都不眨一下,惟恐失去对方的身影。 他又追了顿饭时分,只见路转峰回,前面正是两座山峰交错之处。” 此山遮住那山,里面都是‘之”形的山径,对方灵巧的娇躯几个迂回,马上便没入群峰之间。 季灵芷见这地形复杂。视线受阻,心中立感一震—— 随闻一声惊叱之声,显系在惊怒交集中所发出。 季灵芷身形两个震扑,飘入双峰之间,却再听不到第三声叫喊,他苦追半日的青姬,已然芳踪不见杳如黄鹤。 他俊目寒芒四射频向交错锦亘的山谷打量,心中暗自奇怪:“青妹如今的武功大有进境,等闲人决然近她不得,看情形必然遇上了强敌才致如此,而且她叫了一声便无声息,更可知事有蹊跷,再不然便是碰上什么怪异。 沉吟间,一时不知要向哪搜寻。 但—— 功夫不大,陡见右面山坡人影微动,一个娇媚的女性口音唤道:“季少侠别来无恙。” 季灵芷听出口音颇熟,但却想不起此女是谁,心神微凛中,张目看去。 对方竟然不是一人,而是一对面蒙青纱身着黑袍的少女。 黑衣贱人贴身的八女侍,季灵芷一眼之下,已然认出这两个神秘女郎,心中顿对青姬的安全大为着急。“八女侍到了此地,‘黑衣贱人’是否在也在附近?如果在的话,要想救出青妹不太容易,她上次在沉鱼岛被擒,是垂死的玉面飞狐所纵放,黑衣贱人为要保持本身的秘密,必有杀人灭口之心,看来一不小心,不但救不了青妹,而且会加速她的死亡。” 处于进退维谷之中,季灵芷饶是素性刚强,也不禁犹豫起来。 “黑衣圣母”是他血海仇人,梦寐以求尚不能得,如果冤家路窄狭道相缝,那真是太好了。” 但若对方已经捕住青姬,整个事情便需从头考虑,因为‘黑衣圣母’诡计多端,非凭匹夫之勇所能对付,而且对于他的天性来说,决不以为此牺牲无辜的青姬。 “季少侠,你为什么沉吟起来了?这种情形倒真少见?” 话音传处,两女已经大大方方向他走来,毫无半点畏怯之意,使得季灵芷心中又起一重疑云,剑眉微皱问道:“黑衣贱人敢莫来了不成?” 敝教主现在总坛。” “此话是真?” “半点不假,季少侠难道信不过。” 说话之间,二女已悄生生走到身前,而且违反常例的各伸皓腕,揭起蒙面青纱,露出两张媚艳无比的娇面,满脸春意盎然,四只勾魂摄魂的水汪汪俏眼,竟然死盯住他的脸膛。 季灵芷心中一动道:“据‘湘江王’说‘五魔’为正门七老所迫,均已坐守癸水教总坛,况且‘黑衣贱人’目前全仗‘五行大阵’,决不致单身出外。而且若是结伙同行,应已早被正门人物发现,由此可见二女所说不是慌话,但她们这种态度的目的何在?” 心念中,微微哂道:“两位是——” “我叫白芄。” ,我叫白艾。” “本人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 白芄娇笑连声道:“我也认为少侠问的不是这个,因为我们在‘沉鱼岛’上,已经见过一次面呀。” 白艾用手一拉对方衣袖,格格笑道:“我们岂只见过面,那次还差点挨了一掌哩,可是说真格的,人家却不知道我们叫做什么,因此才报上姓名,季少侠你可别见怪。” 季灵芷无可奈何地答道:“闲话少提,两位意欲何为? 刚才那个少女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白芄、白艾闻言,又是一阵娇笑,只笑得如花枝乱颤,答道:“你那个少女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没有了” “左腕上戴有一枚金环。” “你倒很关心她——” 季灵芷心中早不耐烦,只因对方既是女流又无敌意,加上彼此武功悬珠,反使拿她们无法可施,只好正色沉声道:“题外之话少讲,请直接答复。” 白芄星眸连眨,极为天真地说道:“世上戴金环的女人多得很,不能说只有那一个呀!季灵芷俊目寒芒一闪,凛然道:“两位再要胡扯,本可无法再行客气了。” 二女被他严肃的面容骇得一怔,那白艾似较纯厚,立刻答道:“是有那么一个——” “在哪里?” “已经被我们姊妹拿下。” 季灵芷听说青姬被擒,心中又疑又骇,立刻问道:“拿住她想必是用来要挟本人。” “当然是这样嘛,你要人的话,一定要接受条件。” “哈哈”。 季灵芷半冷半热地一声劲笑,弄得二女眨眼皱眉,不明其所以-,随听白芄问道:“呀,你怎么笑得出来的?” “季某出道以来,从未利用人质做挟制别人的手段——” “那是你忠厚诚实,别人却是拿这当法宝。” “但本人今天要破例一回。” ‘怎么样?” “以人换人,免得一场杀戮。” “你是说要拿住我们姊妹俩,来换青姬?” 季灵芷听对方无心漏出青姬的名字,马上冷哂道:“正是这样,因为动手的话你们非我之敌,本人倒不欲多所杀伤。” 哪知二女不惊不惧,反而相对大笑起来,笑得毫不做作。 这次轮到季灵芷皱眉不解地问道:“两位又是笑的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姐妹若怕被擒,也不至于大大方方地来了。” “你们难道有登天入地之能?” “没那样神奇的本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季少侠你还不了解癸水教的厉害,像我们奉命出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就算你擒住我俩,要杀要剐都听凭于你,若要走马换将是万万不能,而且——” “怎么样?” “我们相信你也不会对两个不加抵抗的女子下得手来。” “哼,你们还不是受了“黑衣贱人’的淫威的逼迫。” “我们教主法令森严,如果是她亲自前来,你还有讨价还价的对象,可是目前就只有我们姊儿几个在此,你只有一条路走。” “听凭你们软硬兼施,可对。” “我们如不完成‘黑衣圣母’的命令,不死也伤,与你为敌可能还好一点,当然我们就挑轻松的办法。” 季灵芷俊面一整,叱道:“你们不要做梦,以为我是见了女人就干依百允的人物。” 白艾粉头一垂,上前两步道:“如果你要下手的话,不必迟疑,我是决不恨你。” 季灵芷宁遇强敌,倒有办法可施,如今对方这种自杀式的柔软手段,倒真无计可施,只得冷冷问道:“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谁来了。” “当然是我姊妹八人。” “何人为首?” 自白蕙姊私逃之后,如今以白芙为首,她为人厉害不亚教主。” “哦,她可是上次在“沉鱼岛”被我点穴制住的两人之。” “不对,那两个是白蓉、白兰!白芙却是你二次上岛时,将玄女剑递给教主那一个,不知你当时看清没有?” “这倒不曾——” ,白芄、白艾齐齐回头瞥了数眼,面色凝重恳切地说道:“季少侠不必过分为难,如你答应我俩私人条件的话,倒有办法解决此事。”. ,季灵芷见对方语出至诚,立刻剑眉一轩道:“讲罢。” 白蕙姊姊逃出本教之后,教主遍寻不着,是不是你所收留?” “这个——本人现在请你们说出条件,并不是答复问题 白芄、白艾也是冰雪聪明,已然心中得到答案,便立刻要求道:“你既然可以收留白蕙姊姊,何不将我俩带走?” 季灵芷刚在灵台受了师父教训,对于收留这两个有心向善的少女有些作难,而且对方真正目的何在尚难断定,说不定又是另一圈套,于是沉吟道:“两位如果真有决心脱离邪教,天下之大尽有栖身之地,何必本人。” “我们只相信你,此刻江湖上正邪决战将起,倘受外人误会更是进退两难,如你答应的话,我们就有了安全感。” 季灵芷心中盘算一番,想来在江湖上安置二女应不困难,至于正门武林方面,由自己出面解释一番,也应不致误会,于是问道:“倘我替你们安排去处的话,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青姬?”‘ 白芄、白艾顿时喜上眉梢,双双纵到他的肩侧笑道:“当然有办法呀。” “快些说呀。” “我们三人撒手一走,她自然有救。” “这——算什么办法?” “季少侠——”白芄顽皮地拉着他的衣袖正说之时,却又猛然停住,而且娇躯惊颤之力,立自衣袖上传来,季灵芷讶然中间向前望去,只见林中黑影暴出,又是另一蒙面女郎现身十丈之外。 她星眸中两道劲光连闪下,白芄、白艾被她的素日的积威所慑,立刻恭敬地叫了一声:“白芙姐姐,你……才来呀。” 白芙见身份已露,立刻停步揭去面纱,格格笑道:“叫你两个丫头请季少侠,居然磨菰了这么久,我若不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会子功夫哩。” “季少侠问了不少的话,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如今他还是不大放心,所以我们准备拉他来呢。” 白艾马上接言道:“对啦,你不看见我们在拉吗?” “哈哈,真算你两人胆量不小,又肯如此卖力,那么季少侠还等什么。” 季灵芷就三人谈话之中,打量这白芙貌美如花,但夹有冷峻之气,而且功力似高一筹,显然二女对她十分畏服,可是他这时最关心的是拯救青姬,如若公然袒护二女的话,却怕青姬遭到意外,于是上前数步道:“你何不过来讲话。” 对方在他上前之中,却小心地步步后退道:“你不必动那种擒贼擒王的脑筋,而且我警告你,如果你对我有半点不利,那位青姬将遭到十倍的惩罚。” 季灵芷见八女侍只有三个到场,显然另有五人看守青姬,颇有了顾忌之心,随即冷哂一声道:“你不必自抬身价,本人决不为难你,只要交出青姬就行了。” “你有胆量的话,快跟我们入山去看。” 白芄也答腔道:“季少侠你就去吧。” 白芙星眸一瞪叱道:“你两个少说废话,快过来罢。” 白芄、白艾哪敢违拗,遵命瓢身而前,肃立在对方身侧去了。 季灵芷牙关一咬,问道:“八女侍你为首,你有什么条件要谈的?” 白芙媚然一笑道:“条件不多,我们到时候再谈好了。 而且你不见心上人死活之前,先答应条件,岂不怕吃亏上当。” 季灵芷见对方刁钻已极,而且前次青姬岛寻仇,八女侍当然亲见一切,故而深晓内情利用这个弱点,但一方面心料八女侍武功有限必仗阴谋取胜,可是以他的傲骨雄心,又焉能有所畏怯?便慨然朗声道:“去罢,倒看你有多少诡计。” “别性急,走也有走的讲究。” “凭你施为,但别拖延时间。” “决误不了,”白芙应声之后,立发三声劲啸,随见山洼俊影又起,出现了另三个蒙面女郎。 白芙大模大样地吩咐道:“你三人带季灵芷上山,不许揭露面目,更不得与他交谈。” 三个蒙面女郎齐齐点头,立以品字形围定季灵芷。 白芙再转面说道:“你们等我啸声招呼再行进来。” 季灵芷冷眼看她装模作样,以严肃的口声警告道:“你也小心一点,如果伤了青姬一根毫发,可要用你的生命补偿。” 白芙却不惊反笑,问道:“如果一点也没伤着,又该如何。” “本人决不伤你。” “说话可要算数的。” “焉能与你有儿戏之言。” “好,你可要记准了,”话音刚落,她已领着白芄、白艾,几个纵跃其间,没入山洼里面。 季灵芷见身边三女,一个个如泥塑木雕,片言不发,也就片言不语地等着,听侯对方的信号。 果然在刻许之后,劲啸声袅袅传至耳边,三女佣手势一比,引着季灵芷迈步登山,几个迂回之后,已见一处山民住用的草棚,便在眼前不远。 这座草棚极为简陋,而且风雨斑剥,显已久无人住。 季灵芷打量其中不过小房三间,实在看不出有何出奇之处。 这时身旁三女,就有一人低声说道:“青姬就在第一间房子里面,你自己推门看罢。”季灵芷左掌轻轻推去,茅毛编成的大门立刻应手而落。 只见——屋中四个蒙面黑袍的女郎,分站屋角。 横梁上却倒吊着长发散乱的青姬,面目朝内无法看清。 她全身赤裸,寸缕无存,羊脂白玉般的娇躯上血迹遍布。” 惟有倒垂向地的玉臂上,左腕龙环灿然有光。 季灵芷骇得心头狂震,满面红晕。’ 随见他奇快的身法疾绕中,双掌指影如山,立以隔空点穴的手法,将丈余远近的七女一齐制住。 身形飘处,急伸双臂想将青姬解将下来。 就在双臂触及对方软而又嫩的肌肤时—— 对方右腕轻抖,一道冷森森的寒芒,如灵蛇发闪疾划季灵芷的喉管。 眼看他不妨之中,这韭叶霜刃已距喉头仅差分毫,无可避让。 但季灵芷面不改色,胸有成竹地微卸右肩,“呼”的锐啸声中,那片金切断玉的霜锋鼻而过。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只听 这裸体女郎纤足一蹬,震断踝上绳索,娇躯凌空倒翻,如电飞逝墙边。 季灵芷目闪寒芒,右手一指虚空点去,正点住对方的“脊心”大穴,便闻“砰”的一声,那少女身在空中一个猛颤,立刻滚坠墙角一隅。 娇躯侧面翻转,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竟是八侍的首脑白芙。 再说季灵芷以毫发之差,闪避了对方快如闪电的一刺,并非事出偶然,早在他人室之时,发觉八女侍只有七人在场,下意识中已有异感。 等到扑近对方伸手搂抱之间,更发现金环是乃是赝品而非青姬的原物,凭这一点灵机,才得及时闪过来招,否则以白芙这份功力,乘隙暗杀还是绰有余招。 这时季灵芷又上前一个大步,双目凝视着对方,心中狂怒。 但—— 白芙在全身瘫软中,为女性本能的羞怯所驱使,仍是咬牙挣扎,想以失力的双手掩住赤裸娇躯,却又力不从心,在羞愤交作之下,羞得进出两行珠泪一身香汗。 至于面上的表情,更凄厉骇怖之至,使人油然而生同情之心。 季灵芷耳边似乎响起师尊训诲的声音:“……不要滥施杀孽……” 加上对方的恐怖的表情中,不仅是十白他,而是更怕回去遭受‘黑衣圣母’的折磨。 于是他急向两侧小房一搜,果然找到了白芙脱下的衣裳黑袍,便一手掷在对方身上掩住赤裸的胴体,然后冷声问道:“看情形青姬根本未到此处,先前的披发女朗都是你们几个装神弄鬼。” 白芙见对方不但未予加害,而且找来衣裳替她遮羞盖体,心中极是感动,也不由得良心发现,那眼泪更加倒泻天河般,洒满一地,羞愧不堪地臻首一点。 季灵芷见自己的推测果然不错,禁不住心中浮起无边的失望与惘然:“我急于找到青妹,想不到苦赶穷追,却是镜花水月般的幻影而已……” 一时心念惧灰,竟自无奈地转身欲出。 白芙娇躯猛挣几下,嘶声叫道:“季少侠慢点……我请你等一等……” 季灵芷漫不经心地答道:“本人无意对你们报复,你还有什么好说?” 白芙哽咽的言道:“我希望表明一点心迹……” 一语未完,已然泣不成声,只见娇躯不住地颤战,极为凄婉动人,令人无法遽然而去。 季灵芷只得收步回身,替她拍活穴道,倾听下文,白芙未说正文却先恳求道:“少侠能不能将她们七人一齐救转?” 季灵芷深知对方已无敌意,于是运指如飞,将余者全部拍醒。 她们张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半裸的白芙,季灵芷却仍安然无恙,在十几只眨动不已的星眸中,除了骇异表情之外,倒有半数以上含有喜色。 七女起身之后缓慢走向白芙身边,她整好衣服之后启唇说道:“贵友青姬逃出总坛之后,黑衣圣母多方查探迄无踪影,但教主断定季少侠必然也会关心,因此在正派武林四处设防中,派我们八人相机行事,以图暗中刺杀于你。” “这个本人早已料到,你还有别的话讲没有?” ‘教主这次差我们出来,必须带着你的人头回去,如果不曾遇上,我倒敢据实回禀,但现在一败涂地,我只有一个最后的办法?” “讲讲看。” “八女侍以我为首,成败均应由我负责不能连累全体,自愧我没有自决的勇气,希望季少侠代为解决。” “解决生命非常简单,但并不能就此解决你们的问题。” 七女一听白芙有杀身救人之意,立刻触动相处多年的交情,骇然叫道:“姐姐你何必这样。” “我们一起跟你回去受罚好了。” 就连早先恳求季灵芷带着逃走的白芍、白艾也凄然道:“我们姐儿八个,还是同来同去,同生同死罢。” “不,不,希望你们冷静地听我解释,我们大家原是清白女儿,不幸陷身邪教,如今逃走的话,既不为正派武林所容,又会被五教党羽追缉,不如带着我的人头回去,还可以将罪过由我一人担负,免得全体的折辱。” “不,白芙姐姐,你并没有罪过。” ‘我平日对你们不客气……” “那是小事,我们现在并不怪你……” 季灵芷在旁轻咳一声,八个女郎齐齐扭头听了说话:“我想诸位要是真有决心,此事不难解决。” “季少侠有何高见?” “请你快告诉我们!” “我认为白芙用不着自裁,大家也用不着回去,天下之大尽可栖身,至于五魔不久必遭惨报,诸位尽可不予顾虑。” 白芙低头思片刻答道:“季少侠能够保证武林正门人物不找麻烦?” “诸位的本来面目外人没有见过,只要你们肯抛去蒙面青纱,相信正邪两道都无法认得出来。” 尚未揭除面纱的七个女郎,一齐毅然撕下面纱,但彼此互望几眼之后,白芙却缅腆地摇头道,“这样也不好,用本来面目可能引起轻浮之辈的噜苏,万一动起手来,从武功上也会被对方识破根底?” 季灵芷看着这八个身材相似,尤物天生的少女,也知道所言非虚,但自己决不能带着这一群娇娃同行,而且人数又多,其安置问题就令人为难。 白芙看他默然无言,便又进一步的问道:“我想白蕙姐姐的下落,少侠必然知情。” 季灵芷已无隐瞒的必要,坦然答道:“不错。” “少侠既能收留她,就该替我们同样设法。” 季灵芷自然不能说出个中曲折,便婉言解释道:“她已蒙一侠武林前辈收为义女,隐居海外。” “这样更好,白蕙姐的义父就等于我们的一样,如今形势所迫前去投奔,谅必白蕙姐不致推却……” 其余七女一齐喜极笑道:“不错,白蕙姐姐才好呢。” “我们找到她,大家一块太有意思了。” 季灵芷微一摇头,说道:“她现在不便与你们见面……” “不成,少侠要是真心助人,一定要带我们去找。” 八女郎齐齐恳求,一片燕语莺声,呢喃不绝,硬是围着他牢牢不松。 季灵芷有生以来初次遇上这种场面,倒弄得满脸通红,尴尬万分,终于让步答道:“诸位别忙,目前请大家暂时觅地栖身,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并无外人知道。黑衣贱人谅必不会晓得。” “将来呢?” “本人业已准备三上沉鱼岛手刃‘五魔’,成功之后我一定请白蕙来与诸位见面,安排各人的去处。” 八女侍虽然还不十分满意,但他们相信季灵芷必能成功,也相信白蕙必然作妥善的处理,于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季灵芷相辞而去。 十六只充满期待的明眸,目送对方英俊背影消失于视线之外。 茫茫沧海。 一叶孤帆,在四月的阳光中,蓝天似洗,白浪如银,分外使人心境开郎,油然而生‘乘长风破万里浪”的雄心壮志。 季灵芷凝立船首,怅望天云,心中充满了兴奋与惘然。 他不久就可以与海宫蛟女、白蕙,以及师叔“神通一指”相见,久别重逢自然是值得兴奋喜悦。 可是—— 这次他们将同返故乡“水云村”。 像师叔与母亲的会晤,可能使自己减少许多为难的地方,不过海宫蛟女、白蕙这一对异姓姊妹,与弃尘,黄琼那一对将会发生什么,却令人心烦意乱。 好在婚约方面尚未涉及“弃尘”,总算好一点,可是却另外有个失踪的青姬。 想到青姬,他心中更为杂乱。 自己亲口对‘青灵姥姥”遗体所允的承诺,自然应该履行,而且青姬带去了一只“五龙环”,如今不仅想是恩师的纪念,而且是他报仇的主要关键。 他的心情愈想愈乱。 不要说这海阔天空,艳阳普照的环境,无法使他胸境泰然。 就连出现天际一大一小的‘海宫岛’也未曾引起他的注意。 沉思复沉思…… 季灵芷双目注视着船首所劈开的浪花。 水沫飞溅,一似无数颗继碎明珠,旋又落入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条轻快小舟,却似劲箭般破浪而来。 他却眼眸不瞬地凝望着浪花,似已进入催眠状态。 直到小舟距岸不过数里,才被船家一言唤醒:“客官,海宫岛快到啦。” 季灵芷猛然抬头,果见这座充满温馨回忆的岛屿耸立前方。 这时他的心情,突被往日旖旎柔情所充满,倒恨不得此舟能够离水飞逝。 一阵激动之下,季灵芷双臂如翼一振,奇奥的身形疾自船头凌空拔上,几个曼妙至极的回旋,已如飞絮轻烟般,点落数十丈外的波峰之上。 只骇得掌舵船家瞠目结舌,张口无言,他历次送人上岛虽曾见过来去如风的人物,但谁也赶不上这一位的奇妙卓绝。 再说季灵芷连连飞跃,藉着无上轻功,凌波踏浪而行。 转眼功夫便已踏上崖岸。 不由得长嘘了一口清气,以除胸头积愫。 然后,殷切的目光四处打量,却不见半点人影,不由心中颇感惊奇“蛟妹素以大海为生,时常望海上的船只,怎么今日不见她的踪影,难道这有其他的事情不成?” 脚下一飘,便向“双蛟窟”如电纵射。 当他行近这深通海眼的石潭时,更被眼前所见引得疑心大起。 那座曾经消磨一段旖旎风光的火山石窟已经封闭了。 骇然下,飞掠水面纵到窟前,只见山石砌塞洞门,苔痕微绿,显已久无人居。 季灵芷眼珠一转,悄然斜射飘刺,迳往海宫蛟女素日下海的沙滩,周围巡视一遍,不但独木小船不知藏到何处,连一片平坦沙渍上,更无人踪足迹。 禁不住心头一忒,奇快的转身向山下椰林中飘去,立见俊目中寒芒闪烁,穿林搜寻。 越过数十株参天椰林之后,目前展开了一片清幽广阔的空地,当中一栋椰树筑成的屋舍,雅洁非凡,四周的花圃草坪,种着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 这座别致的房屋,显然是海宫蛟女等人的新居。 但也是悄无人踪,惟有椰林被海风吹拂得沙沙有声,益显得出奇的沉静。 季灵芷不由心中暗叫奇怪:“蛟妹等三人是武功不俗,师叔与白蕙更是饱有江湖经历机警过人,就算是住在这世外桃源的岛上,也不该没有一点防备。” 心念中, 缓步走到门前,轻轻地将门一按。 只听得——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铃声响遍全屋,显然是个报警讯号。 季灵芷少年心性,不由得笑意浮起,暗忖道:“蛟妹她们见我突然出现门前,一定惊喜,我干脆躲一下,使她们更感意外。 马上奇快的斜侧身影,向门右一闪,就等对方开门。 哪料他的背脊刚一靠向右门边的墙侧,立感一枚冰冷冷的剑刃,轻点在他的“精足穴”上,部位准确之至。 季灵芷从对方剑尖上的力道已知来者功力不弱,而且既无足音,又没有衣襟带风之声,便即欺到身后,其本领可算绝顶高手。 因此身形不动,生似未曾发觉一般,仍然凝神屏息地注意大门,专等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谁知对方并不受他的愚弄。 轻如落叶的足音一响,另一个人更从他身后捏住剑鞘,似有摘下他腰间长剑的意思。 季灵芷下意识的身躯轻微一动,对方剑尖立刻一紧,使他骇然停住。 他这时料定来敌身手高强,而且最少已有两人到了身后,于是泰然自若地问道:“两位是谁?报上姓名可好——” 话音未完,剑尖上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颤震。 随听花圃中五丈开外的地方,有人发话道:“蛟儿、蕙儿,玩笑开得够了,你们怎么可以摘灵儿的宝剑。” 季灵芷又骇又喜,侧头向外一望。 只见师叔“神通一指”拈须微笑,端立花圃中央,然后转头一看背后,可不正是海宫蛟女提着宝剑,白蕙提着他的剑鞘。 二女见他这愕然的神气,忍不住齐声娇笑,拍手顿足地弯腰喘气。 白蕙首先忍住笑声,说道:“灵弟别恼,我们只是闹着玩的。” 他未来得及说话,海宫蛟女也抿嘴问道:“灵哥,你的功力虽是炉火纯青,可想不到我们来得这样快捷吧了” 季灵芷含笑地疑问道:“这倒是大出我的意外,难道-” 海宫蛟女道:“没有什么稀奇,我们自有制敌的妙诀。 可是这第一次却在你的身上试实,倒是意料不到的事情。” “哦,什么妙诀?” 白蕙连忙插嘴道:“天机不可泄漏,而且我们还有更好的在后面。” ‘这又是什么?”’ “这与我解剑的动作有关,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猜一猜。” 季灵芷心念如电一转,答道:“既与解剑有关,我就猜到了一点头绪。” “我才不信哩,你姑且说出来看对不对。” “想必是另有好剑,所以把旧的解下,另换新的。” 白蕙明眸一闪,讶然说道:“你怎么会猜到这一方面去-” “海宫蛟女却皓婉一摇,抢着说道:“别忙,让我来问问他。” 季灵芷不解地说道:“难道我猜的错了不成广 “灵哥,你曾在这岛上很久,一切地方都很熟悉,你可曾在这岛上看到过宝剑,或者是有关的迹象没有?” “这倒没有,而且要是有的话,一定也先被你找出来了。”- “那么你怎会猜到宝剑上去呢?” “季灵芷朗爽一笑,道:“这就叫做察言观色,举一反三” 白蕙接着说道:“好吧,算你猜中了,不过此剑的来源你绝对想不出来。” “这个么——” “这个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地里长出来的,更不是海里捞起来的,要不然到都有便宜捡,那就成了奇迹世界了……” 话尚未说完,“神通一指”已然笑道:“你们天天记挂灵儿,如今他来了,又这样胡闹闲扯的,赶快进来说话罢,我真有一肚子的事情要讲。” 四人推门入室之中,季灵芷笑着答道:“别的不说,蛟妹和蕙姐的身法倒像天上掉下来的,你老人家突然出现花圃之中,更像是地里冒上来一样。” 白蕙掩口答道:“他老人家习了土遁之法,我们却练了隐身之术。” “神通一指”笑着叱道:“蕙儿别吹了。” 然后转面对季灵芷道:“你一路入岛都没碰到我们,并不是为叔等不加小心,而是因为另有了事无暇看守,因此把这房屋布置了一番,以防不速而来的恶客。” 季灵芷马上心中大悟,说道:“原来是装有机关,这不难怪。” “荒岛之上哪有许多机关?不过是大门上另有由内可开的暗门,花圃中隐有地道,趁着铃声大响来人分心的时候,我们可以反从外面进来而已。” 说毕,四人对于刚才的紧张场面,又是一场哄笑,季灵芷这才向师叔重行见礼请安,然后问道:“你老人家刚才说是另有其事,不所知指的是什么。” “为叔正在替你做一把奇特的宝剑。” “你老人家有炼剑的技艺?” “为叔并非铁工剑匠,只不过是偶然起意,就地取材,现在这剑上还差一点功夫,你来得正是时候。” “小侄如能亲自动手的话,请你老人家指点。” “神通一指”答道:“不必让你老闷在葫芦里面,跟为叔到后面一看便知分晓。” 说毕当先引路,四人匆匆齐到后房看时,只见一口大的石缸,盛满陈醋,里面侵着一把青口带绿,色如古玉的剑形奇物。 季灵芷疑惑地仔细一看,不竟哑然失笑道:“原来这是‘青蛟’头上那只独角,想我和青妹合力较蛟的时候,连我所佩的‘霓电剑’都不能砍得它断,但不知如何制剑法?” ‘那么,你现在再用剑试试看。” 季灵芷依言取出蛟角,只见它宽有四指,厚约两寸,形式上已经被连削带磨成为了一把剑胚,于是内力运在指端,使劲一捏,立见五个指印清晰异常。 “灵儿功力大有进步,为步这“神通一指”的招牌,实在不好意思再亮。” “你老人家别客气,待我用‘霓电剑’削一下看。” 果然剑锋寒芒到处,蛟角马上齐整的削下一条。 季灵芷喜形于色道:“这样硬的蛟角,居然被陈醋浸得发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到底你老人家见多识广,才会知道这一点。” “神通一指”得意地笑道:“为叔也不过是偶然的发现这个方法而已,主要还是因为我喜爱怀中之物,才会悟出其中的道理。” “你老人家爱喝酒,跟这只蛟角会有关系吗?” “其中奥妙一言难尽,就连你这等天份也想不到,还是为叔告诉你吧,因为这海岛上难有美酒,所以为叔自行酿造,但不幸发酵太久,竟变成了一大缸上等的好醋。” “这只粗大逾常的蛟角,难道也是做酒的材料不成?” “同时我在建筑此屋的时候,发现你们所遗下的蛟骨和蛟角,蛟骨倒是泡泡‘蛟骨酒”,至这支蛟角却是制造兵刃的绝好材料,但此物奇硬无比,为叔用尽一切办法去磨它削它,也不过刮下少许碎末细皮,灰心之下,也就把这些碎末投入缸中。” “结果发现它却被陈醋泡软了。” “一点不错,因此我索性将整支蛟角浸入醋,加上内力过人,应该没有问题了,干脆由你自己办,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季灵芷大喜过望,说道:“有了这样一把重厚坚实的长剑,就免得兵刃太软,力不从心……” 白蕙也笑着道:“你为了‘霓电剑’惹来多少纠纷,如今可以不要它了。” “如今‘武当’、‘崆珊’两派并不讨剑,倒是我想早点还给人家。” “这样说,你与他们又见过面?” “不但是见过面,而且又发生了许多大事。” 那你应该马上说给我们听才对。” “不,等我把宝剑削成,再说好了。” “那怎么行?” 海宫蛟女也插嘴道:“这教人闷得多难受,灵哥还是先说为是。” “神通一指”见两个女娃七嘴八舌,从中转环道:“反正灵儿在此不是一天两天就走,就让他制成宝剑,再行详谈一切。” 季灵芷地出乎意外地答复道:“如今灵儿已经找到亲生母亲,最近遇见了恩师“天龙圣”,因此准备要——” “接我们姐妹回去,对不对。”白蕙与海宫蛟女齐声惊喜至极地笑道。 连师叔“神通一指”也骇得巨眼连眨,然后拈须笑道:“嫂夫人竟然再现人寰,真是吉人天相,这下老夫倒该马上出去拜见才对,灵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我准备借两姐妹的“五龙环”看一下,马上原船回去?” 海宫蛟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看我们的金环呢? “因为恩师将‘逆转五行大法’的要诀,刻在五枚金环的背面,我以前未曾细看,所以如今要借观一下。” “那没关系,你拿去看了再给我好啦。” 白蕙却星眸两闪,说道:“蛟妹别忙,让我先问灵弟两个问题。” 季灵芷应声说道:“蕙姐你有什么问题好问。” “你刚才说准备马上动身,可没有用‘我们’这两个字,现在你坦白讲,是不是我们大家一齐去?” 季灵芷闻言下意识地顿了一顿。 他心中并无不带二女回去拜见慈母的心理,但是家中已有黄琼先到,外面尚有青姬未曾找着,潜意识中对这个问题感到难于明言。 白蕙见他这神色一怔,却芳心中颇为误解,立刻尴尬强笑岔开道:“而且你要学这‘逆转五行大法”去干什么?” 季灵芷倒极为坦白答复道:“去破五魔的‘五行大阵’。 白蕙闻言马上扭头对“神通一指”说道:“义父,如今我们两姐妹的事情,你老人家可要负责。” “神通一指”见言出有理,便面色肃然说道:“灵儿,这事情你禀告你母亲没有?” “这……这……还没有……” “先前你说要禀告义母,阻四推三地未曾给我一个明快的答复,而且为叔与她素昧平生,她又有心疾未愈,结果拖到如今,但现在你的生母既已回家,就该据实禀明才是正理,怎么你也闭口不讲,嘿!真正有点……那个。” “你老人家不知道,义母和生母就是一个人。” “呃——一个人,为叔有点不明白。” 白蕙急得纤足轻顿道:“义父你老人家怎么不懂,灵弟从前认的义母,因病忘了过去的事情,如今想必是病体已愈,结果恢复记忆却真是灵弟的生母。” “有理,有理。” “你老人家别打哈哈了,这回女儿可要你来作主。” 她这一嚷,连海宫蛟女也自着急起来,接言说道:“对啦,这事你老人家可要作主。” “女大不中留!看你们急得这个劲,我相信灵儿是没有不愿意的,至于他令堂那里,凭我这三代交情的面子,也不致有什么讲不通,灵儿,你认为怎么办?” “你老人家说得很对。” “神通一指”笑洋洋对二女言道:“如何,万事如意,你们放心好了。” 白蕙刚在点头,海宫蛟女却上前对季灵芷问道:“你既要这五枚金环去参悟大法,想必要全部收回才行。” “那是当然。” “我和蕙姐一共有两只,其余的一枚送给了青姬,另一枚在黄琼之手,这两个人都已负气走了,你如何能够找得回来?” “青姬尚无下落,黄琼已在家中侍奉母亲。” 这句话,对于白蕙等二人无异晴天霹雳,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却是后来先到,捷足先登。” 立闻二女齐齐惊骇中,花容立变,全部嘟着樱唇愕然 “神通一指”对于黄琼的来历,早经二女禀明,一听那位美若幽兰的少女,竟已住在季灵芷家中,心中也感觉此事不妙,万一有什么意外之变,岂不委屈了义女等人,于是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灵儿,看起来我们应该奸好长谈一番,再作道理。其他的事情都只好阁下再说。” 白蕙手拉海宫蛟女说道:“义父,谈话之事都由你老人家负责,我们女孩子家应该少说话,现在去整治酒莱给灵弟洗尘接风,你老人家好好谈罢。” 说毕,二女莲步如飞迳往外面去了。 她这番话,可以说是冠冕堂皇,面面俱到,但事实上与其自己与季灵芷去说,反不如让“神通一指”间接讨论来得圆满,何况这位义父对她俩婚事极为关怀,决不会有让她们吃亏的道理的。” 明灯净室。 美酒精肴。 更何况故旧重逢,美人如玉。 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中。 季灵芷英俊的脸膛上已带微醉,“神通一指”更是豪饮得颇有几分醉意。 海宫蛟女倒是极为温柔文静,未发一言,连那美慧如解语之花的白蕙也一直等到现在才说道:“义父,灵弟,你们可以详谈一切,我跟蛟妹决不插嘴,只是旁听而已。” 季灵芷于是侃侃而谈,毫不隐瞒地将所有经过和盘托出。 他这一段曲折的经过,使对方三人大是感动。 尤其是生母恢复记忆,母子重逢的一节,更是人人垂下喜悦的泪珠。 但—— 其中关于弃尘,黄琼的一节却使白蕙与海宫蛟女芳心怦然骇异,” “弃尘”天生奇丑倒还罢了,而黄琼的丽质天生她们却都有极深刻的印象,何况个郎目前必需五枚金环以求参悟“逆转五行大法”,如果再把姣艳的青姬找了出来,那会变成一个什么局面。 对于爱情人人都是不免妒嫉,这两位绝色女郎又焉能例外。 只见她两个异姓姐妹,微皱柳眉,时而轻咬樱唇,显见内心都有说不出的感慨,直说到“八女侍”脱离邪教的事情,白蕙才自沉默中略有喜悦之意。 但“神通一指”对于季灵芷得回祖传剑谱,以及“七第”奉他为武林魁首等事,倒是特感兴趣,激动中眸光闪烁,拍案赞赏道:“灵侄别后大有作为,我是太高兴了,以你现在的这份功力,加上蛟角制成的‘青蛟剑’,再将‘逆转五行大法”参透,你就可以独尊武林,何悉这五魔不灭血仇不报。” “痛快,痛快。” “咱们应该干他三大杯。” 白蕙闻言马上伸出一双藕似的皓腕替他斟酒,一面说道:“义父,你老人家往日饮酒,女儿是尽心孝敬,今晚却希望不要喝得太多。” “孩子,你今日怎么顾虑到我的酒量上来了。” ‘你老人家还有要紧的话没有与灵弟讲清楚。” “哪一方面——” “哎呀,哪有做父母的不知儿女的心事,看样子你老人家酒量差不多了,要不然怎会这样健忘呢?” “啊,啊,为父明白了。” “明白就好,可是这三大杯还是讲完再喝的好,到时候就算要孝敬你老人家三大缸也没问题。” “蕙儿不必用这种鬼心思,为父何尝不是关心至极。” “神通一指”放下酒杯,对季灵芷严肃地说道:“灵儿,千言万语,一句关总!这婚约之事为叔的大媒是做定了。” “多谢师叔关心,灵儿一切都惟命是听。” “令堂也不能推辞为叔的面子,再说与你家三代交情的人,江湖中料也不多。” “像师叔这样的世交,灵儿出道以来未遇他人,而且已经禀告过母亲,她不但记得,而且很想一见。” “这样才好,蕙儿快斟酒罢。” 白蕙依言满斟三大杯,含羞说道:“好是好,可是这事情只算成功一半。” “灵儿要听母亲之命,这是他一片孝心,我也不能逼他过份,反正吃人的嘴软,做义父的决逃不了这份责任就是。” 沉默已久的海宫蛟女,此时却轻启朱唇说道:“晚辈也有几句话要讲。” “你的事情,跟蕙儿是无分轻重,我一体承担决无推诿。” “谢谢你老人家,但晚辈想跟灵哥表明一下。” “没关系,尽管当面说吧。” 海宫蛟女低首含羞地对季灵芷道:“这‘海宫岛’是你 我初次相逢的地方,我相信你记得”。 季灵芷当然记得当日被“虎鲨”拖到此岛的事情,如 果不是她,自己在坠海昏迷后无法苏醒,而接踵而来的是 一串缱绻的深情与绮梦。 他们曾在这天涯孤岛,朝夕相共,耳鬓厮磨。 他们曾合力斩了前古异兽“青蛟”,得了蛟胆,现在连 蛟角都要制成他手刃亲仇的长剑。 而其中最令人终身不忘的是—— 他们之间的初恋,和初次的一度春风,共同携手打破了人生中的秘密。 她这一句话,虽然是欲语还休,可是却代表着无限柔情,许多往事,季灵芷不由得感动得连连点头,无言的予以默认。 海宫蛟女见状,芳心怦然几乎落下激动的泪珠,继续说道:“当日如果我知道你有个青妹,我决不会来争夺别人的爱情,我会将这份珍贵的情感永埋心底,使你们能够幸福,可是——事实上……” “蛟妹,我了解你的心情……” “我上次遇到青姬的时候,并非是我欺她,而是她再三逼我出手。” “这是她一时之气。” “再谈到黄琼身上,那洞庭湖上一掌伤她,更非有心。” “我已经向她说明过。” “可是她对这一掌耿耿不忘,居然给她学会了‘秘魔掌’法,而且又拜在母亲膝下为螟蛉,怎能断定她对往事能不记恨?” “黄琼并非泼辣之人,决不致无事生非。” “就算她不会怎样,可是家中还有那位“弃尘”姑娘,听说她性情刚强,可不一定好说话的。” “蛟妹未免考虑太多,她与我只是兄妹之情,根本谈不上这一点。” “这样更好,只是有一件希望灵哥记清。” “请说”。 “我们在洞庭湖分别的时候,小妹曾经说过,除了蕙姐是我救命恩人情逾骨肉之外,其他的姐呀妹呀,我是一概不认。” “她们乃是母亲的义女,蛟妹你可要认请其中的关系。” 海宫蛟女素性天真善良,见个郎这句说得颇有份量,不禁眼圈一红,委婉地解释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白蕙见状连忙接着说道:“灵弟你聪明绝顶的人,岂能听不出蛟妹所讲的“姐妹”二字意义何在。” 季灵芷立刻悟出对方所讲的乃是夫妻名份,当下尚未答言,已听“神通一指”轻咳半声,说道:“灵儿你记在心里就行,将来为叔另与令堂说明就是。” “多谢师叔,现在请蕙姐,蛟妹将五龙环交我一观。” 二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光,随又将两双明眸齐朝“神通一指”看来。 “神通一指”自然会意地将头一点。 二女这才郑重其事地自玉臂上褪下金环,双手奉交季灵芷。 他伸手接过之后,也将自己左腕上那枚取下,三环俱放在面前桌上,就着灯光向金环的里层望去。 只见灯焰摇摆,火光闪动之下。 金环里闪烁着道道光霞,俱是“乾”、“坤”、“震”、“兑”,八卦图形,繁复至极。 就凭他生平所学,加上过少、的智慧,还是只能看出每只金环所刻的意思,三环图纹互相参考,倒想不透奥秘何在。 在他这凝目沉思中。 “神通一指”与二女也是好奇地凑了过来观看。 海宫蛟女对于八卦五行素少心得,但她见个郎陷入苦思,下意识地自然关切不已,遂将娇躯靠近身旁,希望能够助他思索。 至于白蕙,到底是癸水教中出身,略通门径,她明眸盯视一会,突发轻噫,立伸纤纤五指,指着一环说道:“灵弟你看我这一只,卦象所现,正是北壬癸水,想不到我天天戴在手上的金环里面,还有这个秘密。” 季灵芷答道:“我早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白蕙道:“如果不是灯焰闪动光线变换,简直就看不出来。” “你能否看出它的变化?” “没有。”白蕙颇为羞愧地答道:“连你都不懂,我是更不必说,了。” “神通一指”拈须思索已久,此时才谨慎地说道:“灵儿,像你师尊‘天龙圣僧’这等天下一人的高手,必然会将个中奥妙精华,以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刻在环上。” “灵儿也是这样想法,他老人家决不会用长篇大论的说明,因为用文字来写的话,恐非这样小的面积所能容纳。” “那么,你就该从怎样去看的方面考虑,比方说哪一环是第一只,哪一环是第二只,顺序的先后,可能大有关系。” 季灵芷似乎得到灵感,马上脑海中浮起了已往事迹,忖道:“恩师赠环之时,曾经说过:“此环第一只的龙口,内藏小珠,能辨百毒。” 这就是我自己保留的一只,也就是戴在最后的一只。 以后赠环,却是按由外向内的顺序取下。 青姬是第一个得环的对象,她拿的是最外面的一只,其实是最末。 依照次序数去,海宫蛟女得的是第四,白蕙所得的是第三,黄琼所得的第二。 那么,恩师刻下图式的时候,是不是在环与环间留有诀窍,而这就代表五行变化的关键。 心念中,便将白蕙与海宫蛟女的两只金环,依次重叠起来,然后就着灯光看去,只见细若人发的刻纹似能吻合。 于是伸手将两环左右旋动,果然进退之间,刻划乍合乍分,每一个衔接之处,都代表一种变化,不由得面有喜色,轻吁了一口长气。 仅有盏茶时光,他已在看出两环所代表的是“水能克火”,其变化虽是繁复多端,但已然心中大悟,深印脑际! 可是——他自己的第一枚金环,与它们隔着黄琼的一只,其中内容如何,无从凭空想像,惟有等回到‘水云村”才有端倪。 至于代表“逆转五行”的末只,却在青姬手中,能否取回不敢断言。 因此他喜中带忧,只得暗自忖道:“也许四环相连之后, 我能够凭智力推出结果也不一定,否则……” 再说“神通一指”冷眼旁观,看着季灵芷面上阴晴不 定,最后回复平静,料到对方思潮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安 慰地说道:“:灵儿,此乃令师心血之作,一时参悟不了也 用不着苦思,倒是我们该如何回去,值得商议。” “我已叮嘱船家等侯,这方面不用操心。” “何时起程广 “小侄打算连夜制剑,明日清晨就走。” 他的决定,马上获得一致的赞成。 因为海宫蛟女和白蕙都急于拜见未来的母亲,虽然有 此尴尬,但谁也不愿意在这海隈山岛上再行久侯。 但见武林高手,对于本身所用兵刃都有特别的爱惜之 心,至于自制刀剑,更是一宗极为严肃隆重的典礼,因为 剑就代表自己的生命。 何况季灵芷所制的长剑,意在用手刃毕生最大的仇人, 因此内心更是虔敬无比,暗中褥求亡父神灵的存在。 雅洁清静的房中,气氛肃穆,庄重无比。 在通明的灯光下。 “神通一指”肃立无声,以为护法。 季灵芷手持寒光闪跃的霓电剑,运力腕指之间,缓慢 而耐心地去削已成雏形的青蛟独角。 右是白蕙。 左有海宫蛟女。二人如玉女下凡,各捧一盏明灯,婷婷静立。 在沉静的室中,仅闻剑上沙沙有声,这支前古异兽的独角,一分一寸的逐渐成形,便将变成武林罕见的奇珍异宝。 饶是季灵芷内力雄浑,加上“霓电剑”切金断玉的锋利,也足费了整夜功夫,方才功德圆满。 只见他肃然地将“霓电剑”纳入鞘中,然后双手捧起另一支剑来。 此剑头尾浑然自成一体,淡青颜色,蒙蒙如浑金璞玉,隐现毫芒。’ 自柄至尖,长有三尺七寸,宽三指,厚二指,虽是角质,但较之“霓电剑”还重半倍有余,对季灵芷的腕力来说,更为称手应心。 最可贵的是—— 此剑的中心,内藏一道朱红血丝,贯通宝剑,乃是这前古异兽毕生精血所聚,其坚硬的程度,连“霓电剑”都无法动它分毫,却恰巧顺着它削成利器,两无伤损。 “神通一指”等人围观赞赏,传观一番后,白蕙手摸剑锋说道:“灵哥,除了剑尖那点红色之处以外,两侧的剑刃好像并不锋利呀。” “神通一指”忙道:俗话说吹毛可断,你何拔几茎长发,试试如何。 白蕙依言摘下几根乌黑的青丝,将它搁在剑上,然后轻轻一吹。 但那几茎头发,只是随风一飘,并未削断, 众人微感惊异中,季灵芷右手一握剑柄,平直的伸展出去,然后对白蕙说道:“你再试一次好了,这次你不用吹,只要将头发抛入空中,让它慢慢落在剑刃上就可以了。” 白蕙半信半疑地拾起长发,玉腕翻处,暗运真力。 只见黑发飘然,应手射出,然后轻飘飘的落将下来。 就在刚要碰上剑刃,尚差半寸的时候。 季灵芷内力一催,立见朱红红光透剑闪出,数缕长发还未碰着剑口,便已立分两段,坠落埃尘。 白蕙不尽杏眼大睁,骇然惊噫道:“好厉害,还没碰上剑刃毛发便被剑气划断,夫是天下无双的奇兵利器。” “神通一指”赞道:“不仅是剑气如虹,灵儿这份内力更是惊世骇俗,足见此番报仇,必有把握。” 海宫蛟女极是关心个郎,见状也道:“我那件蛟皮软甲也送给灵哥,作为护身之用好了。” “蛟妹,我现在已经用不着,而且‘青蛟剑’既已归我,那‘青蛟甲’应属于你,如今诸事均已准备完毕,我们也该起程了。” ‘好吧,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金环你现在不看的话,还是交给我和蕙姐两人分别保管,反正我们同路回家,你随时要,我们可以随时给你,好不好?” 季灵芷见海宫蛟女和白蕙都以殷切的眼光,等侯他的答复,从二女楚楚动人的神色上看来,她们决无利用金环挟制的意思,而是因为此环对她们意义重大,各人都将自己宝贵无比的初变,寄托在金环上面—— 于是将两环交与对方。 二女立刻喜孜孜地迳去收拾一切。 “海宫岛”边,一片风帆扬起,朝西驶去。 季灵芷等凝立舟中,回望这个逐渐远落身后的小岛,感慨万千。 其中心境最为激动的却是海宫蛟女。 她自粗通大事,便在此岛长成,这小岛上有无数孤寂酸辛,但也是个郎海外漂来,共渡初恋,同尝禁果的爱巢。 她是这岛上的女皇,而今却离它而去,另走向陌生的环境,自然离别情绪油然而生,连那对她颇为无情的大岛渔民,似乎都有依恋难舍之意。 在朝阳海风中,她轻摇玉臂,喃喃自语道:“别了,海宫岛,我虽与你别离,但你将永存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梦魂中的海外仙山,人间异境。” 第十七章 四女决斗 却说季灵芷等一行四人,乘船离了海宫岛,以他们这等脚程不久即已赶到故乡,只见身形飘射中,‘水云村’这座幽僻的庄院,已是遥遥在望。 季灵芷越近家门,心中愈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海宫蛟女与白蕙也是忐忑不安,不但是媳妇见翁姑自感面嫩,而且婚事的是否成功,还须要季母的决定,心情上焉得不感焦虑。 惟有“神通一指”以三代故交的身份,倒是兴高采烈,心中欣喜,他此时浏览四周的景色,对身旁的季灵芷指点问道:“灵儿,此地风景颇佳,只是远离人烟太嫌幽静了,我记得令祖当年并不住在此地,这是谁的主意隐居此地?” “听家母说此处原为先祖所置,准备退隐之用,但他老人家去世后,家父却偏爱幽静,用它做久居之所。” 谈话间,四人已近庄门。 白蕙轻拉“神通一指”的衣袖,背着季灵芷使了一个眼色。 “神通一指”心中有数,也就暗中点头表示说:“我会记得讲话。” 这时季灵芷上前数步,轻叩门环,立刻有个相貌朴实的下人应声开门,见是少主人到家,马上入门,如飞往后通报。 季灵芷先请师叔落座,落座刚毕,立闻屏的一个低哑的而激动的口声唤到:“灵哥——” 话音未落,“弃尘”便已走入厅内。 季灵芷便依长幼之序,引见双方。 “弃尘”对“神通一指”行礼之后,冷森森的眼光,直勾勾地向白蕙与海宫蛟女盯来。 她这副怪脸,立将对方三人骇得心神狂震。 但白蕙与海宫蛟女除了骇然之外,顿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认为对方这副尊容,与个郎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不必担心她对婚事上有所阻碍,敌意解除之后,二女倒对她产生了同情之感,齐齐热烈问侯。 “弃尘”仍本一贯的冷淡作风,仅予礼貌上的招呼,好在二女已听季灵芷再三说明,心中并不见怪。 双方客套已毕,“弃尘”便对“神通一指”恭敬地说道:“前辈多方照顾灵哥,侄女非常感谢,如今义母正静室诵经未完,还请你老人家稍待片刻。” “姑娘的能干,老夫已听灵儿提起,真是难得之至 季灵芷听说母亲现在静室诵经,不禁讶然问道:“我此番离家不久,怎么母亲念起经来了呢?”- 730.“灵哥不赞成吗?” “警礼三宝本是好事,只是她老人家突然信佛,有点奇怪。” “如果你要奇怪,应该怪我?” “是你劝她老人家的不成?” “我倒未曾劝过,不过是由我先开始的。” “弃妹你居然真要抛弃红尘——” “我的名字就叫弃尘,诵经皈佛理所当然,是否你不同意?” “毫不同意。” “这是我个人之事,我可以自作主张。” “弃妹,你这待年龄也去念经,未免将人生看得太过消极。” “我自有消极的理由。” “可否说明?” “连义母面前我都没说,别人更不用提。” 季灵芷一向对“弃尘’’忍让三分,为的是对方天生奇丑,身世不明,恐怕她心理自卑,自伤遭际,可是如今她的作法,却未免过份,因此正色道:“如果你认为我是你的义兄,就该听我忠告。” “弃尘”果真犯了偏激的脾气,迳自怪眼一瞪,道:“我偏不停。”“你应该听。” 话尚未完,已闻屏后轻咳一声,季灵芷赶忙起身相迎只见母亲扶着黄琼越屏而来到厅中,季灵芷引见师叔等人后,他生母地紫裳燕柳贞已然激动地说道:“十几年来,今日才遇到一位故人,真是太令人高兴,黄师弟古道热肠,使我母子感激不尽。” “神通一指黄继然”亦复嘘唏而言道:“在下自别师门之后,一向浪迹江湖,像镇南师兄去世的事都毫不知情,实在愧对师门。” 两位老辈嗟叹久之,“紫裳燕”这才注意的来看对方身边的一对绝色少女。 “神通一指”连忙指着白蕙言道:“这是我的义女白蕙……” “紫裳燕”慈祥地笑道:“聪明美貌,可比我这两个丫头强多了,那一位呢?” 海宫蛟女自幼生长岛中,天性纯朴,不善言词,一时倒红了红,不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神通一指”到底世故深厚,连忙堆起笑容答道:“这位是蕙儿的异姓姐妹,名叫海宫蛟女,不但曾经收留过我父女二人,连灵芷落海遇难之时,也是亏她相救。” “紫裳燕”见“海宫蛟女”不但健美婀娜,亦且纯良温柔之至,更是喜爱,何况对方还救过爱儿的灾难,连声赞谢之中,只是打量这一双难分轩轾的父女,笑意盎然。 白蕙心机伶俐,见状马义父递了一个眼色。 “神通一指”福至心灵,立刻说道:“愚下生平未聚,而且天性疏懒老在江湖上落拓漂浮,带着义女诸多不便,如果嫂夫人不嫌这两个女娃,何不收为螟蛉,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紫裳燕”连称不敢道:“师弟的好意岂敢推辞,只怕亏待了她们。” “海宫蛟女”马上上前下拜—— 白蕙却在起身之时,又对“神通一指”明眸一瞪,意思是说:“你弄错了。” “神通一指”还她一瞪,意思是说:“拜了再说,决不会错。” 立见二女插烛似的双双拜倒,莺声燕语似地唤道:“母亲在上,女儿叩见。” 就在这一拜之中。 黄琼眼中似含不悦,她虽是高法心性,但洞庭湖边的场面,终究不能一瞬之间完全忘却。 “弃尘’’的眼中,先是浮起若干敌意,但随又乍现即收,似是毫不在乎,却用眼光向季灵芷看来,那意思是:“除我之外,这些干姐妹一定与你有感情上的关系,如今聚会一处,看你把她们怎样安排?” 季灵芷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得像个入定老僧,假作不见。 “紫裳燕”受拜已毕,马上唤过弃尘、黄琼,四女各论年龄,以分长幼,算起来是白蕙居长,海宫蛟女次之,弃尘第三,黄琼最幼,大家各有心事的称呼了一番。 “紫裳燕”高兴至极地笑道:“今日不但有黄师弟驾临,而且这人丁稀少的家庭,已经变得十分热闹,我们应该应贺一番,替远来的客人接风。” “神通一指”闻言抚髯朗笑道:“在下也是多年未见这种天伦之乐的场面,府上的热闹,决定叨扰。” 酒阑人散后。 季灵芷独会室中,思潮起伏。 他最关心的“五龙环”上的秘诀,辗转思维之后,打算去向黄琼说明,然后索环一观,有了这一只,便可以四环合参,可能领悟给青姬带走的最后一段秘诀。 于是轻悄出房,四处先行查看。 只见师叔“神通一指”,在畅饮之后,业已进入酣甜之乡。 再到母亲房前,灯火虽明,却无响动,心中不欲打扰高堂,马上飘然退下。 至于黄琼的卧室,却在侧厢,必须经过“弃尘”的门口,他故意将脚步放重,而且先对“弃尘”的房门,低声唤道:“弃妹。” 但里面灯光掩映,却杳无回音,不禁心中忖道:“她是非常警觉的人,想必是跟我赌气。” 然后二指向隔室的门一弹,竟然也是静悄悄的。 “琼妹睡了没有?我想请你出来讲话。” “……” “琼妹。” “……” 习武之人,焉能三次招呼不醒,季灵芷立刻疑心大作,凛然中将门推开。 里面静无人影,床上被褥内假装人形,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身形一侧,再推开“弃尘”的门户,对方也是不在。 “真怪,她们这时候到哪里去了。” 蓦地间——心头机伶伶一震,身形如电疾向海宫蛟女与白蕙住处寻来。 她两人也是反扣门户,虚掩衾帐。 季灵芷心中暗叫了一声:“糟——”. 身形飘射檐前,凌空拔起三十余丈,四周搜望。 只见月朗如镜,虫声啾唧,四面并无人迹,马上奇奥的身形九折三回,疾投入村外林野,绕庄寻找。 就在绕到十余里外的林前。 只听一阵惊天动地的杀伐声,刺人耳鼓。 长剑铮鸣,急如骤雨。 掌风指劲,沉若闷雷。 娇叱连连中。 更夹着“五龙环”破空劲啸,叮叮互撞的声音。 季灵芷骇得心头发麻,马上双掌一伸,身形如劲箭般穿林射过。 而眼前所见,更令他目眩神摇,喉紧气结。 只见弃尘,黄琼合为一边。 海宫蛟女与白蕙联手一对。 四剑如群蝶穿花。 四环如流星逐月。 招招不让。 式式精奇。 斗了个秋色平分,难言轩轾。 那海宫蛟女一身武功,系季灵芷亲手所传,而且服过两次蛟胆神力过人,这份功力在武林中已不多见,其出手刚中有柔,雄沉稳练,颇占上风。 但黄琼原是“隐风鬼王”之徒,凭功力就几乎做了“洞庭第八妖”,再加上“六合魔尊”的掌法,与季灵芷的指教,故其招式柔中有刚,亦自不弱。 至于白蕙本为“黑衣圣母”女徒魁首,又从海宫蛟女辗转习得掌法,“神通一指”更把毕生业艺相授,因此招式轻若弱水三干,重如泰山压顶,毫无逊色。 惟有弃尘,她特出心裁左手持剑,右手出掌,不仅从黄琼处学得‘秘魔掌法”,本身招式也是另具一功,长剑招法之奇,连季灵芷也认为武林罕见。 这四人斗到剧处,心神全都贯注在“环”、“剑”、“指”、“掌”之间,根本无法他顾,对于个郎的现身林边浑如不觉。 季灵芷心知这样打法,必生惨变,心念中一声清啸,以快得看不清的身法,疾射场心,同时双臂连划带圈,进出雄厚掌风,迫得四女各飘丈外。 但四女俱已杀得芳心如火,不等他开言说话,弃尘已然怪眼异光闪劝抢先说道:“灵哥,你可是好意而来?” “是就好,小妹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求你一样可行?” “只要办得到——” “请借‘霓电剑’一用。” “这——” 话音未落,海宫蛟女也喘咻咻抢着说道:“灵哥,把‘青蛟剑’交给我。” 季灵芷见双方激动至极,立刻面色一整,喝道:“通通住口,听我一言。” 四女微微一怔下,他马上接着问道:“你们为什么来此拼叫斗。” 弃尘上前一步,简单地答道:“印证武功而已。” “这样打法,已经超过印证的范围。” “不分上下,自然愈打愈剧。” “大家跟我回去,不可再行胡闹。” 弃尘气得身躯乱颤,胸头直伏不停,喘吁吁叱道:“别的女娃儿求你,有求必应,我第一次向我借剑印证,你就不肯。” 季灵芷明显的听出对方自惭貌丑,疑他偏心,心念对方是救母恩人,又怜她身世可悯,如果逼急了,势必闹出天大乱子,马上婉转答道:“并非愚兄偏心,只是借剑比武,有伤和气。” “住口,你是谁的哥哥。” “你是我义妹,我就是你的义兄 “我拜的是义母,可不像别人先认干哥哥,后来再借这个关系来认义母,因此你我并无兄妹之情,你管得了别人,可管我不着。” 季灵芷气得手足冰冷,狂怒叱道:“我管定了。” 弃尘挺身而上,哂道:“你管管看。” 季灵芷右肩微塌,便想先将对方制住再作打算,哪料弃尘武功既佳,而且气得失去理智,见状身如电闪,右掌横截左剑挽起丈大剑花,那枚金环更是疾打他的双眼。” 季灵芷见她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下意识中陡运无上神功就要猛推。 但—— 迎面金环发闪中,蓦地心机触动,随将奇奥步法一错,斜飘两丈,退步之中左指向金环气涡中一弹,此环立刻翻投掌内。 还来不及低头看时,那海宫蛟女护郎心切,已经娇躯暴射,右手剑“飞霜断”疾否则而出,左手“秘魔神掌”挟着红白劲光,连出三招,势如地裂天崩强猛至极。 弃尘狂怒中未及提防,立被震得蹬蹬蹬,连退三个大步。 黄琼见义姐落败,长剑一领,剑掌齐上,截住海宫蛟女,弃尘趁机一声冷哼,翻身再上。 白蕙哪里能让她的蛟妹吃亏,娇叱连连,更向战团中旋入。 季灵芷焦急骇怒中,身形未动,金环先出,便将从弃尘夺来的那只脱手抛去。 就在金环离掌之时—— 他虽未细看,已知尼环也是仿造的赝品,原以为借此可以揭开弃尘的身世,查出青姬下落的一片希望,立刻成为泡影,心中失望的忖道:“原来是弃尘自黄琼处学得金环手法,照样自制一枚。” 转念之间,身形疾出,口中连喝住手。 但这四个各委屈的少女,谁也不听,各人只顾亡命抢招。 季灵芷迫得二次发出无形劲力,震开四人,立身场心喝道:“你们简直昏了头,有话好好说。” 四张噘着的樱唇,闭得铁紧,人人眼中都噙着一泡清?目。 季灵芷四面一望,心知弃尘畸形心里最重,难于讲理,便转对白蕙叫道:“蕙姐。” “嗯。’’“你是姐姐,该讲点道理。” 白蕙皓腕颤战不已,连长剑都在连连闪动,哽声哂道:“你连妹妹都管不了,反来管我姐姐。” “琼妹。” 黄琼泪如断线珍珠,一触即坠,喉中闷哼半声,答不出话来。 “蛟妹!” 海宫蛟女衣袖向娇靥上一掩,更是哭出声音来了。 季灵芷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大感为难之极,于是放低嗓音问道:“大家冷静一点,先把理由说出来听听。” 白蕙上前两步,委屈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回房归寝的时候,弃尘和琼妹来找蛟女,说要印证武功。” “自家姐妹有什么好印证的?” “说的是呀?” 弃尘拾起自制金环上前辨道:“因为琼妹在洞庭湖边输了一掌,如今她也习得“秘魔掌”,正好让她们比一比,我本来是来做公证人的,谁知白蕙争着前来,而且半途出手。” 白蕙道:“我出手是想解开她们,谁像你坐山观虎斗。” ‘你以为我连解架的功夫都没有吗?你才是落井下石,欺负琼妹。” “谁欺负谁,你们两个约一个,早就不安好心。” ‘你才不怀好意。” “你才早有阴谋。” “好啦,好啦。”季灵芷已然听出本来是件小事,但各人偏爱自己的义妹,以致小事化大,便连忙插言道:“既然已经印证了一番,干脆散了罢。” 弃尘、白蕙齐齐冷哼一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缓退身形。 季灵芷见她们两方对立,余怒未消,恐怕以后再有争闹,便笑着劝道:自家姐妹闹过算完,大家拉拉手,以示友爱。” 白蕙依言剑交左手,将一双玉掌伸了出来。 但—— 弃尘用那双一大一小的鸳鸯眼,瞟她一下,冷冷的不伸手接,硬把对方僵在当地,纤手伸也不是,缩又不好。 季灵芷见白蕙羞窘难堪,不由剑眉微皱道:“弃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能猜得到?” “我就是不认什么兄妹,你明白了吧?” 季灵芷再三忍耐,叱道:“你看在母亲份上也不该如此尸 “若非看在她老人家份上,我早已与你绝情断义,而且妈对我一句重话都没讲过,你却引着这一群人回来惹我生气。” “你越说越远,未免太过份一点。” “过份又怎么样?” 季灵芷见对方一反常态,声势逼人,也就一声冷哂道:“如你坚持这个态度,我倒猜得出其中用意何在。” “你说何在。” “明明是有意挑拨,与我为难。” 这句话似是戳中对方隐处,那弃尘身躯一颤,更为羞恼交进。 她下意识中确有难言之隐,但目前的变故,却因双方骑虎难下,若说“挑拨为难”,对她倒是一种冤屈,更不愿与你为难,而且老实告诉你,若非母亲苦留,我在琼妹来家之后早就要远走他乡,不闻不问。” “什么……” “连母亲涌经礼佛,也是为了怕我信之太深,所以她老人家常处静空之中,让我无法多作盘桓,不料母亲倒却悟证前因,真的虔心信奉……” “你这样年龄何必抛却人生,离家远走更是不必。” “不要再说教了,你早先讲的女子德重于貌,看来都是虚伪。” “句句出乎诚心。” “既是诚心,怎会带来这多漂亮女娃儿,真是不三不四——,, 海宫蛟女虽是温和,但这句话刺人太深,马上说道:“谁不三不四。” “就是你,我最看不顺眼。” “顺眼不顺眼随便你,我可是来得句正言顺。” “怎么个名正言顺法?” “我跟灵哥……” “跟他怎样?” ‘跟他最先认识,可不像有些人半路里找上门来?” “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吗?” 海宫蛟女马上想到青姬,不由得顿了一顿,续道:“有没有我不想过问,但从夫妻关系来说我是名正言顺。” 这句话对于白蕙,黄琼倒不厉害,但对弃尘无异一记闷雷,立见她面无人色,怒极哂道:“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难怪我看你不像个黄花闺女。” 海宫蛟女心中如中利箭般的剧痛,竟然破例回骂道:“你才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那副长相,偏偏要吃干醋,破人姻缘。” 一言不合,胜似火上加油,而且词锋舌剑,更把四女一齐牵扯在内。 立闻双方怒叱声中,剑掌又上。 季灵芷双臂一圈,立加阻拦,但四女几乎同声说道:“你让开,要不连你一齐戳上。” 四剑! 四掌! 四环! 以迅雷疾风之势,迳向中心卷入。 季灵芷饶是功力奇高,也不能以肉体去硬挡环剑,身形疾旋中—— 便听一阵阵剑鸣环震,劲风如雷,四人重又展开激斗,而且因为触及各人感情上的痛处,更使人人明眸尽赤,都拚上了十二成功力,一条性命。 此时季灵芷出手大有顾忌,若是过重,必致伤了对方,可也不能太轻,因为人人杀得眼红心乱,一不小心便会伤了自己。’ 凛然中,尽展奇奥无比的步法身形,凭着一双肉掌,在 剑林环阵中阵蝴蝶穿花,往返电射。 或将对方身形步法略为推移,以防受伤,或将出招者剑锋掌势劈歪数寸,以免将招下之人击中。、 像这既要记已,又要同时照顾四个亡命抢攻,武功不俗的人物,不但极耗内功,而且时间分寸上更要捏拿极稳,决不能伤了任何一人,.这样更给他加重了心理负担。 因此这一场—— 比不得斗“七老”, 更比不得斗“五魔”。 五六十回合之后,他已感目眩神摇,手心中更沁出阵阵冷汗。 这就是俗语所说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任凭他功力深厚,掌下无虚,打这种轻重不得左右为难的内仗,也是缚手缚脚。 幸在紧张至极,生死将分的关头。 夜空中红影如电,绕场疾旋。 神鸟‘玉翎使者’已在空中扑翅惊啼道:“好危险,快来这里——” 啼声未住,村庄那边,两条奇快身形穿林疾射而来,转眼将近战团。 季灵芷骇得俊面失色,脱口惊呼道:“母亲和师叔来了。” “四女愕然中齐收招法,已闻“紫裳燕”慈祥而严肃的声音叱道:你们几个这是淘什气,妈可吓了一跳。” 四女娇喘吁吁来不及答话,季灵芷只好上前数步禀道:“妈,没什么事……你老人家不用操心。” “半夜三更,一巢蜂跑了出来,也不向妈说一声,而且一个个拿刀动剑的,到底是干什么了?” 弃尘连忙上前答道:“我们只是印证武学广 “灵儿你呢?” “我当然来指点一下。” “紫裳燕”心有所疑,沉吟片时说道:“你们五个通通走上前来,让妈看看。” 五人遵命上前,一字形横排站住。 “紫裳燕”目光一扫之下,只见五张年轻纯真、而且堆满笑容的面孔齐现眼前,这才轻嘘一口长气道:“以后可告诉妈一声才对,现在天色已晚,不用练了,都回去安息吧。” 四女各将长剑迳纳鞘中,向前而来,很自然的弃尘,黄琼走在一边,跟定了“紫裳燕”。海宫蛟女与白蕙二人,却随在“神通一指”身后,季灵芷却独自一个,从容而行。 “紫裳燕”走了数步,猛然一事上心,立刻回头叫道:“灵儿过来。” 季灵芷遵命来到身前,续听母亲说道:“妈刚才有事想找你讲话,你却跑出来练功。” “灵儿马上跟你老人家去就是。” 人影疾飘中,一行人已至院内,各人再度告便,“神通一指”便率二女自往前院,他看出两个女娃变脸变色,马上低声问道:“你两个老实讲,到底搅的什么名堂。”“灵儿说漏了,这都是‘毒峰玉女韩小玉’的罪恶。”“说的是呀,你那淫贱后母若无绝世容貌,你父也不致被迷,她以后也不致于抛你父子而去。” “那是她品行不端。” 白蕙樱唇一撅,撒娇答道:“人家欺负我们。” “别胡扯,往后的日子还长,千万不能使小性子。” 海宫蛟女辩道:“确实是她们找上门来,不是我们生事。” “忍耐一下,过几天就和气了。” 白蕙不依道:“都是你老人家有话不说,要不然蛟妹和我不致受气。” “神通一指”又气又笑道:“世界上也没有个进门马上就提亲事的,为父一生豪爽,但这种事也无法一下子说得出口。” “一定是越拖越糟,反正要你老人家负责。” “神通一指”无奈何地叹道:“明天就提,总够快了吧。 少不得凭这张老脸替你们作主就是。” 再说季灵芷跟母亲入室之后,恭然肃立一旁静听教训。 “紫裳燕”以慈爱的眼光,将他凝视半晌后,缓缓说道;“灵儿你年龄也不太小了,依照习俗应该早订亲事,只是妈为此半生飘零,恐怕你再又择人不当,引起家庭变故,因此考虑甚久未下决心,你这次回家,一下子有了这么三个国色天香的姐妹,妈认为已经到了当机立断的时候,可有什么意见没有。” 季灵芷万想不到母亲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思量片刻后答道:“灵儿完全听你老人家作主,只是此事并不能急在一时,何不明天与师叔商量一下再说也不为迟。” 他这一番话业已考虑到海宫蛟女和白蕙,如果母亲能与师叔商量,对方必然婉转予以提出。 但紫裳燕爱子心切,思虑已周,立刻说道:“你知道妈就为了婚姻上的变故受害不浅,因此对你更加关心,只要你肯听妈的话,妈已经自作主张。不知你是否真能接受?” “一定接受。” “那么,妈决定将弃尘与你撮合——” “呀,”季灵芷心头如中闷雷,骇然中发出一声无法相信的惊噫。 “你声点,她卧室离此甚近,小心听见。” “你老人家为什么——” “不用说,你嫌她丑。” “不是这个意思……” “灵儿,你恐怕有点口是心非。” “确实是出乎意外。” “紫裳燕”知道年轻人爱美心强,便以温和庄重的口声劝道:“爱美是人的天性,妈岂不知?只是古语说红颜薄命,女人太漂亮,难免身世不幸,误人误已,你不信的话妈就是一个例子。” “你老人家怎能这样比方。这一切都是‘黑衣’——” “哪里来的什么‘黑衣’?” “灵儿说漏子,这都是‘毒峰玉女韩小玉’的罪恶。” “说的是呀,你那淫贱后母若无绝世容貌,你父也不致被迷,她以后也不致于抛你父子而去。” “那是她品行不端。” “所以女子重德不重容,妈挑弃尘就是这个意思,她既能干,心地又极爽直。” “这个灵儿知道,可是她与我合不来。” ‘胡说,你根本不懂女人心理,她因貌不如人,自感配不上你,只好表面装成冷淡,其实处处对你关心至极,以前妈曾将此事微露口风,她立刻表明心意,建议将琼儿配给你,而且决心参禅佛削发为尼,妈为了怕她厌世,所以才常去静室。” “既是这样,孩儿也早有心愿。” “紫裳燕”不禁喜笑问道:“什么心愿?” “灵儿初识她的时候,就已下了决心,要为她医治面部的畸形怪相,使其心里回复正常。” “好是好,但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还不如答应此事,更能使她高兴,而且她也会对你终身相敬,死生不谕。” “她不是要让黄琼吗……” “此事妈虽未当面拒绝,但我季家有了一代红颜祸水,绝对不能一误再误,除非是相貌与弃尘不相上下,至于琼儿我也心爱得紧,决不会亏待她。” 季灵芷见母亲伙了本身惨痛犹新,居然如此武断,不禁犹豫道:“我看你老人家还是再考虑一下。” “紫裳燕”见爱子果然无意应允,深感自己一番苦心付之东流,立刻珠泪双流,低头自语道:“女大不中留,男大不遵命。你父若在人间也许能够劝得动你……唉,早知如此,我宁愿你是“望天锋”头那个瘦小义儿,倒能孝顺为母。” 季灵芷骇得周身发栗,连忙跪倒膝下,垂泪禀道:“灵儿岂敢不孝,我……答应……” “可是真心,这种事不是儿戏得的。” 季灵芷咬牙决心道:“决无反悔。” 紫裳燕拭泪起身道:“孩子,你不要以为这事简单,弃尘那里妈还要费些口舌。” 说毕,匆匆出房去劝弃尘。 季灵芷怔立房中,心情极为紊乱地忖道:“母亲为我用心良苦,可是她老人家为了过去的痛苦经验如此固执,究竟是否真能为下一代带来幸福。” 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才见母亲匆匆回房,微笑说道:“你们两个孩子真是一对,经过妈半天解说,弃儿总算转意回头,而且也又提出厂要与琼儿同事一人的条件……” “你老人家也答应了。” “妈也是有条件的答应。” “哦。” “我告诉弃儿说你准备求医觅药,替她改头换面,妈答应到那个时候再办。反正这是你自己许的心愿,由你自己去还。现在给我拿来——” “你老人家要什么?” “聘礼。” “灵儿还有恩师所赠珠宝。”“用不着,尘儿说你把五龙环分赠给姐妹,独她没有,我看你就以此环为礼.” 季灵芷闻言一怔,又听母亲说道:“我知道这是你恩师所赐,但妈用来下聘,想必他知道也会欢喜,反正还是在自己人手中。” 季灵芷心念如潮,无暇细说,迳自大方地褪下最后一枚金环,递交慈母,他现在对金不背面的秘诀,已然牢记脑中,无须参看。 就在慈母满意的挥手示意下,季灵芷这才恭然退出。 当夜他心情紊乱,无法运功,辗转床第之间,不知东方之既白。” 翌日清晨。 季灵芷将“神通一指”请到一旁,把昨晚之事,详细说明,对方只是拈发无语,随即去与白蕙和海宫蛟女商量。 季灵芷不敢想像下文如何,迳往附近竹林,斩下一段巨竹,然后就便找黄琼索得金环细看一回,迳返室中枯坐。 好不容易挨到早餐席上,一家人团团入座,他忐忑的向众人一扫,只见母亲满面春风,谈笑自若地宣布了他的婚事。 “神通一指”气定神闲,立刻即席恭喜。 弃尘安然而冷淡。 黄琼微喜而无语。 白蕙浅笑而自若。 海宫蛟女沉着而端庄。 看起来个个都像没事人,季灵芷料定其中必有文章,可是他此时心关父仇,无暇再多思索。 最后还是紫裳燕和蔼地笑说道:“蕙儿蛟儿新来是客,可是我们母女子之间,应该亲近亲近,从今天起,你们两个搬到我房中来住,也好讲话解闷。” 二女齐齐喜笑答应中,各自回房,“神通一指”必好邀游,便自一人出外观山望水而去,季灵芷闷闷地返回室中后,便将采来的巨竹截成四环。 凭着过人的记忆,将五龙环的暗记,一一刻上。 然后把四环依次叠好,耐心地旋转着,细看其中无穷的变化。 三日光阴,就这样的度过。 四女之间的感情,反倒渐趋融洽,一方面是因为朝夕相处于慈母抚慰之下深受感化,另一方面也正合了俗语所说的“不打不相识。” 季灵芷除了自“神通一指”处,情知白蕙等二人决心留下以待转机之外,其余的时间,全用在思索“逆转五行大法’之上。 经这三日的努力,他对于四环上的诀窍全已了解。 但是却因缺少最末一环,无法想出其结果如何。饶是他天资聪慧,但功力上究竟不如乃师的学究天人无所不晓。 不过他生平不知难字为何物,竟自作了第五只竹环,自己凭着想象,要去打破这无比的奥秘。眼见得天已三更,人声寂静,他还在独对孤灯穷思苦想,从额头上的汗珠看来,显然尚无结果,只是不愿就此罢休。 蓦地里—— 门上剥啄一声,居然另有不眠之客,夤夜来访。 他轻声道:“请。”之后,立见弃尘轻掩入房。 季灵芷不由心中微带骇异,说道:“弃妹请坐,你深夜前来必有要事。” 弃尘那副怪脸上向少表情,但话音中却流露激动不安之意,说道:“灵哥,我很抱歉对你的无理。” “我自始至终都很了解,你不必客气。” “对于蕙姐蛟姐我更是错怪她们,虽已当着母亲面前谢罪,同时也希望你能知道此事。” “弃能够这样做,那是太好了。” “我想她两人千里而来,必与婚事有关,但于今我却打破了大好姻缘,连琼妹也连累在一起,这是我最不安的一点。” 季灵芷感动中,轻叹说道:你我之间……” “我正为你我之间的事情而来,希望你依我一件。” “能做就做,决不推辞。” “你我之间只保持夫妻名义,以慰慈母的苦心。至于你的自由,我一概不问,但等母亲想法改变之后,我就出家为尼自求解脱” “弃妹何必这样。” “多谢你好意相劝,只是我别有苦衷,难以细说,至于这件婚事,我也是母命难违勉强依允,灵哥丝毫不必为我难过。 “弃妹,我已发誓为你改变容颜,纵是冒尽艰险也要办到。” 弃尘难看的嘴角上扭出一丝苦笑,心情矛盾地答道:“不要说办不到,办得到也无好处,你报仇事大,还是专心应敌为是。” “我日夜苦思,就为报仇。” ‘听琼妹说你曾借看她的“五龙环”,敢是与这件大事有关?” “不错,若要报得父仇,必须五环会齐,才能参悟破阵之法,可惜如今四环已得,却缺一只。” “又给谁了?” “青姬。” “青姬又到哪里去了,何不寻她?” “天涯海角,不见伊人。” ‘也许是死了。” 季灵芷激动得眸内寒芒一闪,叱道;“不可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敢断定?而且她与你是何关系,能不能说人我听听?” 季灵芷无意再瞒,便将珠环互换,以及青姬与海宫蛟女误会之事,坦诚说出,对方也听得感动之极,哑声答道:“这样说你对她还有感情。” 季灵芷肃然地将头一点以示默认。弃尘见状长叹说道:“你我既是各义夫妻,从无爱情应有道义,对不对。” “这是当然。” “如果那位青姬已然不在人世,而且此事与我有关,你把我怎么处置。尸 季灵芷骇然一震,疑惑地问道:“弃妹,难道你杀了她不成?” “这个……” 季灵芷从对方神色上判断必无杀人之事,看来又是弃尘的畸形心里作崇,暗中试探他的感情而已,马上一笑说道:‘弃妹,你也是不善于说慌的人,不必拿这种问题唬我。” 弃尘愕然片刻,起立后低声说道:“我该走了,省得打断你的思路。” 季灵芷送出门外数步,然后回房,想直刚才一番对话,兀自摇头不已。 但——入室后,第一眼却看到弃尘所坐的椅上,遗下亮光四射的一个金环。 愕然中,伸手取环,心中忖道:“可能她有了真环,却把自制的假环忘了。” 但拈在手中,已然发觉是真,但仍自行宽解道:“她必是激动中,遗下我那一只真环。” 马上就着灯光,里外一看,顿感脊梁上飕的一股冷气贯遍全身.,如受雷轰电击,原来此环外面的龙口并无辨毒小珠,里面刻纹更是另具一格,分明正是青姬带走的那只丝毫不假。 立以奇快无比的身形,穿房直出,迳朝弃尘去路赶来,那弃尘还在低首沉思,脚步极缓,还未曾走到自己房中。季灵芷马上拦住她的去路,冷静的招手说道;“跟我到外面去,我有话讲。” 两人越墙纵出院外,季灵芷语音微顿地问道:“你就是青妹的化身,想来瞒我。” 弃尘不等他说完,马上冷哂一声,以沙哑的嗓间说道:“你看我像不像,有没有藏什么面具之类?” 季灵芷依言凝目细看,只见面部与头部肤色相同,毫无痕迹,马上面色一整,冷森森问道:“这样说来,她真是死在你手上。” 弃尘毫不惊慌,反唇答道:“刚才我已问过你了,难道还要再讲一遍不成?” 季灵芷大感意外,全身猛震道:“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怎么,你要金环以作报仇之用,我已设法给你,你不以为德反要以我为仇?” “你的心肠太硬太毒。” “硬又怎么样?” “你难逃公道。” “哈哈,世上竟有你这样为了情人,敢向未婚妻报复的男子,老实告诉你,有母亲替我撑腰,谅你不敢动我一个指头。”季灵芷无名火起,狂怒中,右手一指疾翻而出,顿见指尖白光如刃,遥向对方身前隔空划来。 弃尘见状歇斯底里地冷哂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硬朝强猛绝伦快如闪电的指影中,一头撞至。 季灵芷心如触电,瞬地暴收真力,拧腰撤步,但“嘶”的一声,指尖还是划中对方的腰皮,虽无内伤,已感皮肉绽裂。 弃尘双手突向怪脸上一捂,随发一声凄厉刺人的哀号,响彻全村。 季灵芷怔然呆立中,对方已然飞身疾纵,跌跌撞撞地落荒狂奔,迳朝黑暗的原野中隐没,一路痛哭不止。 他还来不及镇定心神,村中人影飕飕,母亲、师叔以及三女,业已飞纵赶到。 “紫裳燕”见季灵芷面无人色,骇极问道:“灵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灵芷神情恍惚,木然答道:“我误伤了弃尘。” “哦。她在哪里,“前面不远。” “追,大家都来。”紫裳燕身如劲箭穿空,当先扑出,“神通一指”等骇然下,齐齐发力赶上,海宫蛟女关心的拉着个郎,说道:“灵哥,你也不能站在这里看着——” “走。”季灵芷如梦初醒,手搭对方玉臂,一纵便是十丈开外,随后电射赶上。 好在这一行人都是轻功佳妙,而弃尘捂面奔走却不甚快。功夫不大,众人已围成一个大圈,齐声呼唤下,逐渐缩了包围,往中央寻来,陡听“紫裳燕”惊叫一声:“儿呀。” 众人齐向发声之处猛赶,立见草丛中匐匍着弃尘,仍是双手掩住面庞,咬牙不语。 “紫裳燕”痛心至极,坐地抱起弃尘,惊慌问道:“伤在哪里?快给妈看看。” 弃尘双手不松,但却号淘一声,伤心至极地重又痛哭起来,季灵芷连忙代为答道:‘伤在脸上。” “紫裳燕”气到极点,厉声叱道:“想是你嫌她面貌不堪,下此毒手。” “灵儿决无此心。” “哼,医得好便罢,医不好决难饶你,”紫裳燕说毕伸手去扳弃尘双手,口中安慰道:“一切有妈作主,你先让我看看伤痕。” “不,不,妈你不要看。” “这是什么话——” “你看了一定后悔。” “这孩子是气坏了,大家回去再说,”竟亲自抱起弃尘,疾回卧室,众人一齐跟上,就连“神通一指”也破例进来帮助。 “紫裳燕”见义女双臂如铁,紧护脸膛,自己忧愤乏力,几次扳她不动,便道:‘蕙儿,你们都来帮一下。” 三女分攀二臂,强行扳开,只见—— 弃尘的脸上,由额心、眼角而至上唇,裂开一道指甲所划的裂纹,深够三分,可怜已极,但却无半点鲜血渗出。 “紫裳燕”痛心至极地问道:“灵儿,你用的是什么手法,伤口会成这样。” 季灵芷惶恐答道:“只是指尖刮了一下,没有别的……” “紫裳燕”便以手指按住伤口两边细看,只见弃尘的皮肤,厚薄不一,又无血管,不由骇然自语道:“这好像是一种皮肤病,竟然长得如此之厚……” 白蕙却附耳细声说:“这不是生病长的癞皮,倒像是一种易容之术,而且这种方法,是将可制脸面的物质粘牢皮肉之上,你老人家千万不可硬撕,恐怕撕落真皮,伤了她本来面目?” “那怎么办?” “任何粘质,都可用烈酒化开。” “家中现有,你快点去取” 任是弃尘哀哭挣扎,怎禁得几个人合力按住,终于,另一张面目出现了。” 经过长时间的粘用面具,她的面上布满青紫的淤血斑痕,但仍掩不住冰雪肌肤,天生的美丽。“紫裳燕”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双臂紧搂对方娇躯,失声悲泣道:“儿呀,你这是为了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妈真是……难过已极……” 谁都不认识这副新面孔,但侍立一旁的海宫蛟女却对它似曾相识,极力回忆一下,骇然惊叫道:“青姬,是你…” 季灵芷远立门首,闻言心神狂震,立刻飘身过来,唤道:“青妹,原来是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但“青姬”双目紧闭,热泪横流;更将臻首埋入慈母怀中,毫不答理。季灵芷只好尴尬地将下文咽住。 “紫裳燕”焦急地催促道:“灵儿你还发什么呆,有事尽管快说,她还是听得见的。” 季灵芷立刻遵命,将如何在“云雾山”发现她师传“青灵姥姥”遗体,以及对方留赠雪莲,遗下书信等事一一说明,最后取出‘青灵姥姥’遗书,亲手递过。 “青姬”念及恩师一生恩德,接过遗书哽咽无语,更是哭得像泪人儿一般。 “紫裳燕”骇然中,竭力加以安慰,“神通一指”也上前致谢“青灵姥姥”的雪莲,救了他中毒垂危的性命,海宫蛟女、白蕙、黄琼更是柔声劝说,各诉衷肠。 “紫裳燕”恍然顿悟前情,“青姬”的芳心也已软化,但仍痛哭不止道:“我对不起师傅她老人家……早知今日,我何必……” “紫裳燕”连忙说道:“你师傅也是鼓励你振作做人,灵儿的事更在遗书中明白表示过了,你要是孝敬师尊,就该体念她的遗命才是,现在我们大家对她遥祭一番,以表谢意。” 于是众人急在大厅中设下香案,肃然地各致敬意哀思。 那“青灵姥姥”年近百龄,在武林辈分极高,因此连“紫裳燕”也是大礼叩拜,口中说道:“令徒“青姬”已然体承遗命,回复容颜,你老人家尽可含笑九泉,无所遗憾——” 然后各人依次叩拜,各致祷词。 “青姬”更是长跪谢罪,终于接受了师尊的遗命,义母的心愿,但“紫裳燕”决心娶个丑媳的理想,却被整个粉碎。 众人经过这一番劳动,这才撤去香案,各自回房,“青姬”依依的跟着“紫裳燕”回室之后,恭敬地说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女儿不好,你老人家如此慈爱,青儿没齿难忘,但是你老人家也该履行诺言才好。” “是哪一方面。” “你老人家说过,琼妹的事要等我改容换面,现在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紫裳燕”恍然中,哈哈笑道:“哎呀,妈高兴得几乎忘了,本来决心想找一个丑媳妇平安度日,那晓得上天却给我这一对俊的,哈哈哈哈。” 再说白蕙,海宫蛟女跟定“神通一指”,也不各归绣阁,迳自一个劲随入对方的房内。“神通一指”讶然不已,问道:“闹了这么一晚,你们也不累,我可——” “义父,你老人家别打哈欠,恐怕累的还在后面呢?” “敢情又是那件事。” ‘怎么,你老人家不上劲?” “总不能乱上一番,这种机会还要耐心等一等——” “等!上次你老人家说明天,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听到弃尘——不,青姬的喜讯,明天早上还不知又发生什么变化,也许又轮到琼妹。” .“现在你们不都成了姊妹,好得像蜜里调油一样吗”规规矩矩,为父明日一早就提,决迟不了,都去养养精神罢!” 二女各怀怅惘之感,回房安息。 季灵芷却仍在房中手捧青姬送回的金环,就灯细看。 只见这枚环内,刻着“逆转五行大法”的演变结果,他对于前面四环已然熟记心中,自然看得头头是道,整个心神全被金环吸住。 更见他聚精会神地,将四只竹环依次叠起,同时用手不住地前后旋动,无穷变化更自转动中产生。 就这样双目不瞬地转到天明,他心中处处皆通,可是对怎样才能发动真力,以使体内五行倒转,而后将逆转之力,藉体内真元传到外间,却是无法一人自行实验。 只见窗外晨曦渐露,月落星沉。 季灵芷心中想着此法之精奥,人却借无上内力之助,迳向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意境中,搜寻玄秘去了。 第二天。 全家团聚,笑语喧哗中。 “紫裳燕”以极端高兴的心情,又宣布了黄琼的终身大事。 “神通一指”依例道贺。 季灵芷喜忧各半,心神还在跟着“五龙环”左旋右转!黄琼自是垂首含羞。 青姬如有所思,微妙的眼光,却向海宫蛟女这边一掠。 海宫蛟女与白蕙齐声贺喜之后,四只明眸,直瞪向“神通一指”。 “神通一指”微清喉嗓,慢条斯理地问道:“嫂夫人双喜临门可喜可贺,但是愚下有一事不明。” “紫裳燕”笑道:“师弟并非外人,何况又是儿女亲家,尽可直言无隐。”。 “听说嫂夫人有替灵侄个丑媳妇的主意,不知是否真确?” “先前倒是这样想法,可是上天安排,只好破例。” “小弟认为这破例之事吗——有其一必有其二,有其二必有其三,有其三自然又有其四……” 青姬既已回复本来面目,性情上也尽扫积郁,变得明朗俏皮,马上娇笑格格,接住下文说道:“师叔,你老人家这‘三四’说得真妙,可是不能再来‘五六’,那样太多……” “你不依吗?” “岂只侄一个不依,‘二’‘三’‘四’都不会依你。” 此言一出,“神通一指”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黄琼、白蕙与海宫蛟女却一齐低下头去。 “紫裳燕”尚不知情,立刻讶然说道:“青儿!黄师叔说得好好,你何必打岔,看你们这一群人的样子,好像打什么哑迹一般。我也想早点晓得。” “你老人家别忙,黄师叔的圈子大概已经兜完了,马上就到正文。” “神通一指”马上接住,说道:“小弟此番前来,一则聊向师门表示谢罪之意,二则……二则也是为了想吃一杯喜酒。” “师弟早已料此事不成?” “此事倒是意外的惊喜,小弟原来另有……干脆说是为灵侄做媒来的。” “师弟的意思是——” “我带来的两个。” “灵儿事先怎么不讲。” “年轻面嫩,要小弟代为禀告。” “紫裳燕”不由大吃一惊,转面对季灵芷唤到:“灵儿,灵儿。” 只见季灵芷端坐不动,眼望虚空,脑海里“五龙环”左右疾旋,正在想他的本门心法,早至不闻不见的程度。 “紫裳燕”连叫数声之后,他才如梦初醒,凝目望来。 “灵我,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讲?” “没有话讲,一切听你老人家吩咐办理。” “妈说的是蕙儿、蛟儿的事?” “这个——” “神通一指”知他心关习功报仇,未曾注意席间谈话,马上解围道:“嫂夫人不必问他,干脆让灵儿下去,彼此倒好细讲。” 季灵芷乘机告退后,“神通一指”尽诉前情,收尾说道:“如今白蕙与海宫蛟女都是师嫂的螟蛉,两头都该由你做主,如果还有什么细节要问,请带她两个背后去问,小弟静侯这碗东瓜汤喝,现在我要去看看灵侄,也要先告退一步。” “神通一指”一气说完,“紫裳燕”听得心花怒放,口中连说:“哎呀,这怎么成呢……黄师弟,你……你……” “神通一指”生性粗豪,好不容易说完这段儿女情长,也不愿对方叫喊连声,迳自一拱辞出,飘然返室。 “紫裳燕”惊喜之下,便率领四女急返内房,从头叙话。 首由海宫蛟女详禀前情,白蕙接着再讲。 青姬、黄琼更从一旁补充。 莺声燕语,各诉衷肠。 “紫裳燕”看着四张惹人心动的娇靥,左顾右盼,万料不到由一个说破唇舌的丑媳妇,一变而成四位绝色女佳。 她喜极中,只是抚掌笑道:“这可是太……太有点…… 那个……” 倒是青姬催促道:“你老人家别顾着好高兴,也该明白答应一声,好让蕙姐,蛟姐放心。” “紫裳燕”笑道:“妈正在考虑你们四人之间,也该分个长幼先后……” ‘原来你老人家已经答应,为什么不早讲出来,可不省得大家操心,至于这长幼吗……” “青儿是否有何意见?” “有也不好意思说,何况真是没有?” “那么,琼儿,蕙儿,蛟儿有没有话说?” 三人当然齐答:“没有,”不便表示意见。 “紫裳燕”为难地笑道:“妈为这事很费周折,也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才好……” 论年岁当然是蕙儿大一点点。 但论到跟我们灵芷的……关系,应该是蛟儿。 可是跟灵儿见面却是青儿最早。 至于琼儿,已经武林各大门派公认,你们看这可怎么是好,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连做母亲的都没法解决。” 白蕙见状笑道:“我们可是未便发言,全凭慈母之命。” “总该有个分别。” 青姬笑道:“要不然我们大家较技一番,你老人家做公证人。” “淘气办法万万不可。” “我另外还有一个办法。” ‘可不能出顽皮主意。” “事关季家的家刀,严重得很。” “紫裳燕”大为骇然,惊噫问道:“仇家是谁?” “癸水教教主‘黑衣圣母’。” “紫裳燕’’皱眉沉吟道:“妈对江湖人物久不过问,从此人外号听来,想必也是女流之辈,而且又系一教之主,武功谅必甚高。” “你老人家猜得不错,此人貌美如花,心似蛇蝎,论功力比女儿高出甚多。”‘ “她与我季家有何仇恨?怎么灵儿从未提起呢?青儿你可不能瞒我。” 青姬心有成竹,不慌不忙地答道:“她与青儿仇深如海,这样不等于季家仇吗?” “你会跟她结仇?其中经过到底怎样?” 青姬减头去尾,说了‘沉鱼岛’被擒,师传‘玄女剑’被夺之事。 “紫裳燕”疑惑地说道:“师传之剑当然应该设法讨回,可是这与你们全体有何关系?” 青姬尚未答言,白蕙已然抢先说道:“这‘黑衣圣母’主持邪教,女儿自幼被据,以后才得灵弟之助逃出,她却遍搜各处务要抢回灭口,如果青妹去的话,女儿也要陪同前往,找她算帐。” ‘对啦,你说过是沉鱼岛出来的,原来也曾受迫害,可是凭你两人的功力,能有把握?” 黄琼与海宫蛟女齐告奋勇,叫道:“我们都去帮忙。” “嗯,干脆妈带你们去好了。” 四女闻言不由骇然一惊,惟恐坏了个郎计划,但白蕙立刻装作泰然神色笑道:“用不着惊动你老人家,如果不放心的话,叫灵弟带我们去就可以了,他如今功力业已高于对方,定可一战成功。” 青姬随又接言:“我的主意正是这样,由灵哥带我们去, 四人之中谁先回家向老人家报捷,就以她为先。” “妈在一旁亲自看着不更好些……” “我们姊妹四人功力差不太多,如果距离远一点,不仅是掌剑的造诣,连轻功方面才有分出上下的可能。因此一定要你老人家留大家中做公证,别人我们是不放心的。” 白蕙又补充道:“反正我们来去很快,让你老人家寂寞几天,回来一定加倍孝敬。” “妈对寂寞倒无所谓……” “你老人家答应了。” ‘我们马上告诉灵哥去。” “四女推波助澜,一哄而上,将慈母弄得不知如何回答,终于点头答应。 立见身形疾闪,齐到季灵芷房前叫喊敲门。 季灵芷闻言之后,深感四女设想周到,正好解决了如何论词离家的难题,青姬关切地问道:“你那个‘逆转五行大法’参悟到什么程度了?” “百分之中仅差其一。” “难道还要等待不成,万一母亲生疑,大家都去不成了。” ‘本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们非去不可,你要不高兴的话,绝对难以藉故溜掉,还是在这奇奥功诀上多下功夫,不必想甩掉我们四人。” 季灵芷权衡轻重,只好点头答道:“这种奇奥绝学,不是光凭思索可以参透的,我已经竭尽全力,再等也无益处,想来那最后一天,惟有在机缘凑巧下,才以领悟得来,我们干脆走吧。” 说毕,季灵芷马上向窗外一声低啸。 青姬不由疑惑地问道:“灵哥,你把‘玉翎使者’叫来干么,我们大家都走了,妈一个人多寂寞,她老人家很喜欢这只神鸟。” “如今我需要他去送一封信给湘江王,以便转告正门七老,他们若是不得我的消息,一定会自作主张,不但没有把握成功,更会牺牲无辜的门下。” 话音刚落。 “玉翎使者”已然穿窗而入,抖擞着牙色羽毛,神气活现地叫道:“有什么事?” ‘差你送封书信可好?” “好得很。” 季灵芷振笔疾书,在薄绸上写道:“五月之初,武当相见。”然后寒入细管,缚在“玉翎使者”腿上,吩咐道:“送到辰州排帮,你可晓得?” “我知道。” “这信要交给帮主湘江王家骥,他所在的地方,必有一面很大的黄旗上绣五雷火焰,你就用这黄旗做目标好了。送到之后马上回来,用不着要他回信。” “玉翎使者”见有远行,喜得连发数声欢叫,双翼展处,已似一道劲光,没入云霄. 青姬见状柳眉微锁,问道:“如有要事请师叔“神通一指”前往,岂不更好?“玉翎使者”到底缺乏心计,万一——” “我知道,但谁也不比它飞的快,现在大家快去打点。” “师叔去不去呢?” “我们把此事对他老人家说明,请他暂留此间,如有外人前也好照应。” 五位少年男女,结束离家。 “紫裳燕”与“神通一指”送到村口,依依话别。 季灵芷等叩辞之后,便要放开脚程。 但——“紫裳燕”似乎对他(她)们这等行色匆匆微感疑惑,竟在这分别的关头,突然叫道:“灵儿慢点——” 季灵芷外表沉着,心内紧张,不由得停步之间,面色微变。 “神通一指”心里有数,连忙说道:“灵侄早去早回,免得母亲挂念,好在你功力甚高,想必不至发生意外,天色不早你们走吧。” 季灵芷等又是一个大礼,目含泪珠,心中告罪道:“并非灵儿瞒骗母亲,只因‘黑衣贱人’武功不俗,不敢让你老人家冒此大险,只好等报却血仇,再向你老人家请罪了。” 随见转身之间,五道奇快身形一字排开,迳朝村外射去。 再说神鸟“玉翎使者”如电穿至,到了辰州排帮总堂,将身形迳落帮主标志的“雷大旗”旗杆顶上,朝下连声叫道:“湘江王,湘江王,请来说话。”帮中诸人骇然中,久侯消息的“湘江王”早已如飞纵出。 他四面一望不见生人,直等神鸟再叫一声,这才仰头向旗杆上望去,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微微一怔,问道:“你是何人所差?” “你可是言家骥?” “正是本帮主。” “我是季灵芷所差,下书来了。” “快下来罢,本帮主等侯已久?” “湘江王”取书看毕,欣然大笑自言自语道:“季灵芷的血仇可报,五魔的死期到了。” “玉翎使者”侧头倾听,小脑袋连歪几下,马上鼓翼飞去,瞬已数丈,“湘江王”望空而笑,却不知他这句话已被对方听去…… 武当名山, 内家宗府。 解剑泉头。 门人肃立。 一个人腰佩长剑,恭迎正门各派高手,其中便有“武当三子”在内。 数日来,七大门派的新旧掌门及其他宗派首脑,均已陆续莅临,使这清静森严的名山,形成数十年未有的热闹场面,真可说是群贤毕至,剑履杂沓- 这时,山道上五条奇快的身形,犹似龙翔凤舞般疾飘而来,就有那目光锐利的门人,惊喜的叫道:“季灵芷到了,还有四位绝色少女。” “啊,真是他,还背着两支长剑。” “有一支是本派的……” “武当三子”之首的“清枢道人”闻听众人言多语杂,立刻沉声叱道:“不要乱嚷,快些禀告‘七老’准备接见。” 话声刚落,季灵芷、海宫蛟女、白蕙、黄琼、青姬,早已来到当地。 “清枢道人”苍发飘拂,双手合什说道:“季施主久违下,家师祖久侯台驾,现在三清殿上……” 季灵芷风度潇洒地拱手还礼道:“这倒有劳诸位,本人听说‘解剑泉’前,凡背剑者均就解剑登山,是否——” “清枢道人”连称:“不敢。” “这是贵派祖师遗命,本人岂能加以破坏。” “此次遵施主之命,天下各派聚会武当,诚为敝派莫大荣幸,因此两非掌门人早已拜过历代祖师解禁开山,季施主,‘洞庭仙子”以及三位女侠尽管自便。” “清枢”说话之中,仅提到外号‘洞庭仙子’的黄琼,因为上次衡山一会,各派公赠她的外号,‘清枢”也是在场。 至于白蕙等人,他却不知如何叫法。 这句话,马上引得青姬、白蕙、海宫蛟女对黄琼眨眼一笑,把个“清枢道人”弄得皱眉不解,又不便问,只好亲率“武当三子”,当先引路登山。 但刚走十多丈远,又见“湘江王”如飞赶来。这位少年在入对季灵芷全家都甚熟悉,马上热烈招呼,但一眼看到“青姬”却又骇然的不便说话,季灵芷忍不住边笑边谈,予以解释,随又发问道:“帮主这次在武林次序之中,有没有升级。” “湘江王”哈哈大笑道:“替你送了一封信,马上连升了不知多少级,已然进入二十名之内,我看你以后有这种差事,我可以一手包办。” “光是送信不行,我已然禀明家师,等事成之后,我们可以武功上研究一下。” “湘江王”更是喜出望外,刚说了两句致谢之语,山上人影又起,武当“玉虚真人”的地主身份,当先而来,其其六位正门元老随后,簇拥着季灵芷等登山入殿。 阵阵热烈的招呼中,“七老”自居主位,将季灵芷等一行向客位便让,季灵芷谦逊一回便即落座,对方自然再让他们所公认的‘洞庭仙子黄琼’,但黄琼却按姐妹排行,依着白蕙,海宫蛟女,青姬的次序坐下,她自己却居最末。 各派掌门不由得微感惊讶,但以他们的身份自不便问,然后衡山“无灯大师”肃然发问道:“老衲等人自得季少侠的书信,星夜赶到武当,不知这对付五魔的大事,少侠准备如何分派。” 季灵芷心有成竹,朗声笑道:“这分派二字,在下实在不敢当,但在与诸位共商大计之前,先有两件事要与“武当’’、“崆峒”作一了断?” 武当老掌门“玉虚真人”,新掌门“如意道长”,崆峒 的“处智真人”、“玄灵道长”都闻言一震,齐声问道:“季少侠有何指教。” 季灵芷从容不迫,指着海宫蛟女,白蕙说道:“本人这两位异姓姐妹,上次误撞武当,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众人这才知道两人的功力不凡,齐齐赞叹中。武当“玉虚真人”不好意思地答道:“小徒等接待不当,贫道当面致谢。” 季灵芷然后“铮”然拔出“霓电剑”,面容庄重地说道:“此剑本仍奉还“武当”、“崆峒”,以免两派祖传镇山之宝,久落在外。” 这样一来,“武当”、“崆峒”两位老掌门大感意外,只是谦逊答道:“季少侠何必如此……” “在下原想备用且已答应用毕归还,现在本人业已自制一剑,自当遵守原来的允诺,且此剑为两派历代所传,沾有多少高人的遗泽,还是收下为是。” 说毕,双手捧剑递了过来。 但——“玉虚真人”与“处智真人”互看数眼,谁也不便先行伸手来接。 因为此剑上半段是武当“青霓剑”,下半段是崆峒“紫曳剑”,双剑合一,两派倒不好贸然自作主张,季灵芷看出对方的尴尬,立刻问道:“不知二位还是打算两派共奉此剑,还是分归本门以作纪念。” 两位真人低声数语,然后答道:“先代遗泽还是各归本门留作纪念较好。”季灵芷剑交左手说道:“家师昔日在幽冥谷中信手取得两支断剑合而为一,今日在下将它回复旧观,以便两派处置。” 说毕,右手中指蓄力,向“霓电剑”中腰一弹。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霓电剑青紫寒芒暴闪中,恰在原来接合之处分为两段。” 季灵芷右手一抄,接住断剑这段,然后分将二剑,递送过去。 两位真人感动至极,肃然接剑归座,再三称谢。 季灵芷马上说到报仇大事,面色整然道:“本人与“黑衣贱人”的仇恨,迭有外界问衣,因为事关家门未曾奉告,现在可以略述梗概以释群疑.”. 这句话,马上引起全场注意,立刻人声肃静毫无喧哗,连一只花针坠地,都可以听得清楚,季灵芷以微带颤动的语音,继续说道:“本人的上辈,在武林中薄有声名,先祖是‘无敌剑客”季浩然,先父季镇南,外号人称“三分剑”。 他这一提起身世,马上引人群中一阵私语。 季灵芷俊目泪影中,突地寒芒四射,怨毒至深地继道:“至于这‘黑衣贱人’正与本人有杀父的深仇。” 这句话更似一个晴一霹雳,引得众人惊噫失声,人言鼎佛。 “因为有此不共戴天之仇,本人决心独斗五魔,手刃这隐残至极的‘黑衣贱人’,希望诸位掌门不必与我争先,而且那五魔的联手阵法较之过去,更是加倍的厉害。”. “无灯大师”马上高宣佛号,插言说道:“五魔的劣迹人所共知,其功力之高亦为事实,非是老衲等自不量力,但我们也非贪生怕死之辈。” ‘本人不是这个意思,想那“沉鱼岛’奇险天生再加对方的苦心布置,要想入岛已有难如登天之感。” “我们人多,纵是沧海也能强度。” “对方原要来者强度,以便乘机截击于半渡之时。” ‘五教党羽菁华也有数千之众,俗语说集蚊成雷,积沙成域,季少侠何必一人独犯奇险。” “俗话也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诛却五魔,余众何足道也,再说对方的‘五行大阵’无法由别人帮忙,因此——”季灵芷说到此处,见正门诸位都有失望之色,随即改口道:“……因此本人想请诸位负责一件重任。” “无灯大师”寿眉一轩,问道:“什么重任。” “五教的全体党羽,均请各位相机处理,以免流毒生灵” 诸位掌门一听还是不让他们出手对付“五魔”,未免心中尚有不是之感,仍由“无灯大师”发言辩道:“此事责任虽然也极重大,但是决战之事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请大师直说出来。”, ‘二十年前‘五魔’曾在幽冥谷与正门决战,这次老衲等可以同样约他们前来。” “如今的五魔以黑衣贱人为首,任凭邀约,她是决不会来。” “老衲认为可以一试。” “试不试都是一样,徒在虚耗时日。” 他这里的话尚未完,已见守护解剑泉的“清枢道人”激动地趋入大殿,骇然禀道:“沉鱼使者到此卞书挑战。” 季灵芷正与“七老”及正门各派掌门,在琥当山大殿议论之时,突见清枢道人抢步入殿禀说五魔派人下书挑战,顿时引得满殿骚然,连季灵芷本人也不由心头一震。 “玉虚真人”银发飘拂,激动地问道:“来人何在?” “禀师祖,他已在上山途中。” “怎不一道带来?”。 “此人脚程极慢,因此徒孙先行禀告。” “玉虚真人”挥手示意,“清枢”连忙躲身退立殿外,众人脸上立刻浮起诧异之色,心中纳闷道:“五魔差来的使者,竟然脚程极慢,可真是奇怪透了……”但却碍于身份不便说明,就这样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清枢道人”朗声报道:“五魔使者求见。” “玉虚真人”沉声答道:“叫他上殿答话。” 殿内务大掌门一齐闻声转头,都将精光毕露的眼眸,闪电般直朝殿口扫去。 第十八章 黑衣魔影 只见身影缓移中。 一个年约七旬以上龙钟偻伛的老儒,颤巍巍地策杖而 众人不禁又嗡的发出一阵惊噫之声,真想不到五魔派来的使者,竟是这样一个不谙武功的老年儒者。 但对方眼看殿中这群黑压压的武林一流高手,老少不等,人人威严,白发微颤中,已然面色大变。 季灵芷一眼看出对善良朴实,年老体衰,对于目前这种森严的场面显有怯意,马上欠身招各,‘七老’见状也即露出和蔼之色。 殿中伺侯的武当弟子在老掌门示意之下,立刻在殿心加上一张矮凳,季灵芷以坦诚朗爽的口音说道:“老丈不必惊慌,这座三清殿中都是正门人物,请先坐下也好讲话。” 这老儒眼露感激之色,称谢落座,说道:“老朽郭文章,本是一个寒儒,这次冒昧来山,实在惶恐之至——” 季灵芷微笑问道:“老丈原非武林人物,想是受了五魔的逼迫,才会末此下书。” 郭文章讶然答道:“相公说得一点不差,老朽对武林之事半点不知,但却被不速之客制住老朽全家,因此以衰朽之年贸然来此,只希望大家能够平安无事”“究竟是甚等样人,竟以以手段胁迫老丈全家。” “是个美貌的妇人。” 季灵芷马上心神一震,问道:“她是否身穿黑袍,或者戴有面纱之类的东西?”“这倒没有,只是她美得出奇,衣着却与一般妇女差不多,老朽真想不到她有手裂巨石,来去无踪的本领。”季灵芷心中悚然,暗忖这奇美妇人,可能就是“黑衣圣母”本人,她的面貌向少人知,一旦揭去面纱,外人便无法认识,因此在各派严密戒备之下,她亲自出岛确比另派他人来得可靠。” 而且如果所猜属实,许多人的生命都将蒙上阴影杀机。 心念中,再行追问道:“老丈家住何方?” “就在武当山前数十里的村中”” 季灵芷俊面上顿时浮起冷峻骇人的哂噫,暗中骂道:“好贱人,你居在探到消息潜来武当,却不敢与我正面相见。”郭文章见这俊雅可亲的少年突变脸色,马上骇得一阵狂颤。 季灵芷连忙安慰道:“那妇人想秘交你带来书信。” “不错,刚才老朽一时惊惶倒忘记了。” “没关系,就请交与本人。” “相公想必是季灵芷。” “本人就是。” 郭文章极为谨慎地从衣襟中抽出一封书柬,欠身递上,说道:“那位神秘妇人说要亲交阁下,这就是她的书信。”季灵芷接过一看——只见这信特别宽大,上盖五大邪教的印章,封面两个刺耳的大字,写的就是“挑战。”季灵芷马上露出兴奋而自信的笑容,并不急于拆阅,迳向对方称谢道:“老丈书信送到,就请回府去罢……”郭文章似乎不相信这件事情就已完成,愕然说道:“相公的意思是老朽无事了?”“老丈本是局外之人,承你跋涉之劳,本人十分感谢,不知老丈来到武当,还是乘车,还是坐轿?”对方更觉得这位俊逸的少年,料事如神犹胜目睹,越发惊奇地答道:“老朽原是乘车而来,到了山前才改为步行。相公敢是看见。”季灵芷微微哂道:“本人只是从那神秘妇人身上推测而已,而且我敢断定这一切都是她所指使的,现在我们派人送你回家……”说时自怀内取出黄金一绽,续道:“……这些小之物,聊作老丈压惊之用,务请收下。”郭文章读书之人素性谦洁,但再三推辞不掉只好称谢收下。 季灵芷转向“玉虚真人”说道:“可否请真人派两位门人,送他下山?” “玉虚真人”马上神怀严重地便叫现在掌门“如意道长” 挑选高手。季灵芷急忙阻住,说道:“不用劳师动众,只要年轻力壮就行,武功如何毫无关系,贵派中任何人都可以担任得了。”“玉虚真人”虽是怀疑,但料对方必有理由,便吩咐“武当三子”挑选下辈相送。等到郭文章出殿之后,这才出言问道:“季少侠认为此人毫无可疑之处吗””“郭老丈毫无武功,又是读书之人不谙武林之事,尤其他的口音已经证明他是附近的居民,自无可疑之处。”“言之有理,至于那神秘美妇,那该是谁呢?” ‘五魔之首——黑衣贱人她亲自来了。’’“众人疑骇惊噫中,“玉虚真人”急忙说道:“既是如此,我们何不搜索她的行踪,至少该派武林高手查探那郭文章的居所附近。”“黑衣贱人’行踪鬼崇,阴谋极多,诸位并无一人识她本来面目,如不碰上便罢,碰上了倒给她下手的机会。所以我请贵派晚辈门人护送郭老丈,因她对于这辈份低的不会有出手的兴趣,同时本人有个很坦白的请求——” “少侠尽管明说。” “此番下山,务请诸位掌门结伴同行,‘黑衣贱人’单身出现,并非吉兆,尤其她竟然不戴面纱,但是见了她本来面目的生命必有危险。” “七老”对五魔的功力早有认识,这位神秘的‘黑衣圣第十八章黑衣魔影母”功力之高更是可想而知,虽然季灵芷的话有点使人不舒服,但决非危言耸听的夸大,因此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都有了提高警戒的默契。 季灵芷见状更进一步劝道:“因此本人重申前言,希望诸位担任解决五教党羽的重任,跟‘五魔’决斗的事,让本人放手去干。” “七老’’彼此商量数语,改由“无灯大师”说道:“季少侠虽是一番好意,但何不先将来书拆阅,再行商议。” 季灵芷一面拆书,一面答道:“本人的推测不会差得太远,我认为五魔必然约在‘沉鱼岛’上决战,日期也是在最短期内,如有怀疑的话,大师请看。” 说完,一手抖开书笺,面向七老。 只见十六个寸大字迹,朗然写道:“五月五日,约-斗,沉鱼,五行阵内,灵芷服诛!”上署季灵芷启,下署五魔称号,至于七大门派却是只字未提,显然这封战书,单挑季灵芷一人,未向七派表示敌意。“七老”见书愕然。 季灵芷却面色微变,说道:“如何?” “无灯大师”呀然道:“她竟然不是向七派挑战” “这就是他各个击破的计划,即未向七派公开挑战,大师等怎好公然出面。” “虽是季少侠有此壮志雄心,但老衲等焉能坐视不理,而且对方以五敌一,少侠尽可自挑帮手前往赴约。” 季灵芷轻哂一声道:“她们这以五敌一的条件,本人自愿接受,而且也无邀请帮手的意思,还请大师等采纳本人的意见,解决五教死党,同时小心‘黑衣贱人’的偷击,上次她夜入少林惊动三老,结果还能从容留字而去,诸位想必记得。” “七老”沉吟一番,无可反驳。 “无灯大师”轻叹一声,自惭老迈,然后点头道:“少侠有这四位同行,料有把握,老纳等便准备分派门人,清除五教党羽,将来在‘沉鱼岛:下侯驾,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白蕙、青姬等四位少女,闻言大喜,面上虽不便表示出来,却齐将明眸向个郎直瞟。季灵芷不待对方说话,马上答道:“你的玄女剑,我绝对负责夺回,只是请你们不要作出手的打算。” 海宫蛟女、白蕙、黄琼与青姬一样的失望,同声不依道:“让我们来却不许出手,可不太令人难过吗?要不是我们大家出主意,你一人可无法藉故离家,除非将实情禀告她老人家……”“这件事情连我都看得十分严重,你们如果动手,反而使我分心。” “连观战都不行吗?” “沉鱼岛只有一路可通,还要对方接应才得进去,这是蕙姐和青妹都知道的,如果这次他们只放我一人上岛,你们连进去都成问题。” 海宫蛟女和黄琼因为未曾去过,仍是不相信地问道;“你二上沉鱼岛的时候,对方并没接你上去,你是怎样过去的。” “我是由海中游往后山的‘舍身石’下,攀山而上。” ‘那可有办法,我们四人的水性都是一流。” “海中遍布鲨鱼,可不能开玩笑。” “你还是靠着那颗“黑珠”避退鲨鱼,那你借给我们好啦。” “借给你也没有用,那山岩奇高无比,连我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得上去,干脆还是在岛外听信的好。”海中蛟女关心个郎安危,还要再讲,青姬却暗中拉她一把,同时手指向自己右耳的发际连指几下。 海宫蛟女起先并未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仔细看去,才见青姬秀发掩盖之下,右耳坠上戴着一颗“黑珠”与季灵芷那只正是一对。 比划之间,连白蕙、黄琼都已看到,四人都是少女心性,立刻芳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各抿樱唇,几乎笑出声来。 但季灵芷一人领先而行,根本未曾注意,口中仍在警告道:“要不是听到‘黑衣贱人’单身出岛的消息,我真想要你们回家侍奉母亲,如今那贱人说不定就在附近,你们四人回去恐怕中途有变……” 话声未毕,四女已然“咭咭咭咭”娇笑四起,大家身似花枝乱斗,忍俊不禁。 季灵芷愕然回头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万一碰上她……” “好啦,好啦,”青姬强忍笑声答道:“灵哥你不用再教训了,我们乖乖听你指挥,决不胡出主意。” 季灵芷无可奈何地将头一摇,心中却是放下一块大石。 立见人影疾射,重又加紧脚程,但他还要顾虑“黑衣圣母”偷击正门武林的可能,一路上四处留神察看。 他不希望任何人遇上这个阴残狡许,功力奇高的女魔王,却希望自己能与方狭路相逢,早雪深分大恨。 但—— 世事常出人们意料之外,任你机智绝伦,老谋深算,总无法摆脱上天的安排,就以季灵芷此时的心情来说,他认为慈母已被瞒住,数日之内报动血仇,便可详禀前情,共享天伦之乐,但事实的演变却与他苦心的安排大相径庭。 因此,对于季灵芷的故居——水云村所发生的种种意外,必须予以说明,以免脱节。 再说季灵芷的生母“紫裳燕柳贞”,自爱儿等离家之后,自然难免人去楼空,倍添惆怅之感。 尤其是这五个年轻男女,说走就走,行色匆忙,虽然她未曾看出破绽,但下意识中自不免颇感疑惑,而更可疑的是,连神岛“玉翎使者”也一起不见。 这天。 “紫裳燕”思潮起伏之中,突见一点黑影穿疾坠—— 神鸟“玉翎使者”已然振翼摇头,当窗站立。 她不禁微感意外,伸手让它跃入掌中,还未说话,“玉翎使者”反倒抢先问道:“季灵芷在哪里?” “到沉鱼岛去了。” “玉翎使者”双翅一张,就要穿窗飞出。” “紫裳燕”更感奇怪,立刻喝道:“你又到哪里去?” “玉翎使者’’异常兴奋地答道:“去看热闹。” “紫裳燕”愈是疑心,说道:“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玉翎使者”似有隐瞒之意,一颗头左顾右盼不作答复。 “紫裳燕’’双眼凝视对方,说道:“你要不讲,我可不让你去看热闹。”. “玉翎使者”迟疑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开言答道:“送信去了。”: “送给谁?” “湘江王言家骥。” ‘紫裳燕’’对这位爱儿的好友印象颇深,继续问道:“有没有回信?” “没有。” “紫裳燕’’顿感失望,低音凝思,无法猜出个中内情。 但“玉翎使者”到底缺乏心机,见状马上叫道:“没有信,但有一句话。” “紫裳燕”心中顿露一丝光明,急忙问道:“怎样说的。” “湘江王说:季灵芷血仇可报,五魔该死。” “哦——”你现在不要去,等下我再叫你。” “玉翎使者”在她掌中焦急地连走两个回旋,只得飞往檐际等侯。 “紫裳燕”对这句话越想越疑,将以往种种迹象连接起来,愈认为爱儿形迹可疑,显然隐藏了天大的秘密,不让她晓得。 刹那间—— 她脑海中映出往事的片断。 当年“毒蜂玉女韩小香”就在这所房间内,发招闪击,以致她脑部受伤,精神错乱十几年的疯癫飘漂,结果在“望天峰”前遇见灵儿,他那时仍是瘦小可怜,甚至她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认为对方身材瘦弱不像想念中的爱子。” 但第二次母子重逢的时候,灵儿却已英俊非凡,显见以前是饱受“毒蜂玉女”的毒害。. 夫君的死因更是可疑,爱子说是父子双双得病,以致离家途中季镇南病重而死,“毒蜂玉女”趁机逃亡,但极可能就是她下的毒手……” 再说到青姬所称与‘黑衣圣母”有仇,她为什么原因会在功力悬殊之下,在“沉鱼岛”冒死与强敌拼斗,终致失剑被擒,跳海逃命。 而且白蕙既是出身“沉鱼岛”,应该是“黑衣圣母”的门徒,怎会弃教逃亡,跟着灵儿来到家中。 海宫蛟女曾在海中救起灵儿,灵儿又怎会无故落海? 不要说三女身世离奇,连黄琼的说话中,对于往事都留有不相连贯的空白! 难道这神秘阴险,功力骇人的“黑衣圣母”,竟是“毒蜂玉女”的化身不成? 要不然灵儿岂能如此张惶失措?“湘江王”岂能说他身有大仇? 看起来,他(她)们都是串通瞒我,灵儿虽是心关切父仇,难道我就能平白饶了这个万恶不赦的淫妇,忘却杀夫虐子之恨。” “紫裳燕”由一点疑心化为大恨,不由得热泪横流,面无人色,全身都不住地颤抖起来,怨怒交作中,身形如电疾往前厅,大声叫出“神通一指”,劈头便道:“黄师弟,你瞒得我奸苦……” “神通一指”满头雾水,不知这位师嫂怎会突然变得满面杀气凌人,骇极中结结巴巴问道:“小弟瞒了什么?” “你不讲也行,干脆带我到“沉鱼岛”去。” “干……什么……?” “杀那杀夫虐子的黑衣贱妇。” “啊——”“神通一指”骇得目眩神摇,几乎晕倒。 “紫裳燕”见对方神色大变,更知所料不差,随以沉痛至极的语音逼迫道:“你如果还认为是灵儿祖父的门徒,亡夫季镇南的师弟,就该老实讲了出来,否则我可以一人去找仇人算帐,不必劳动大驾。” “神通一指”心知无可隐瞒,只得将自己所知的往事据实相告。” “紫裳燕”听得心如刀割,泪似断珠,立刻痛哭失声,哽咽说道:“果然这“黑衣贱人”如此狠毒……我当日真该早些下手……灵儿虽是一片孝心,但我岂能坐视不理……” “神通一指”连忙婉言劝道:“灵侄功力奇高,又有‘七老’助阵,报仇之事一定没有问题,嫂夫人还是坐待好音,不去为是……” ‘什么话”。“紫裳燕”试去泪痕,满面坚毅地说道:“灵儿的个性奇傲,很可能会单身应敌,四个女儿全部去了,更加令我操心,何况这笔血海冤仇,我纵然无力一人去报,也要帮灵儿下手。” ‘嫂夫人何必……” “去心已决,万无更改,师弟如不愿去,家中之事都托付给你了。” “神通一指”自无不去之理,只得连声应是。 两人随即收拾了简单行装,立刻匆匆出门。 但——“神通一指”在出门之时,却将家中佣仆一齐叫来,严肃地吩咐道:“主母离家不久就回,现在有一件事交代你们,一定不能违误。” 其中一人马上恭敬答道:“我们一定谨慎门户,小心看守。” “不对,我们走后,就是不要你们看守门户。” 这句话引得人人惊奇,连急着要走的“紫裳燕”也是大感意外。 几个下人更是齐声说道:“主人待我们恩重如山,看守门户是我们的本分,就算有恶人来此吵闹,我们合力也可对付……” “神通一指”立刻解释道:“此地清幽之极,无事之人决不会来,如果来的是正派人物,家中决无损失,如果来的是恶人,决非你们所能对付,你们要是爱护主人,可以在无人之是,进去看看,决不可久留屋内致生意外。” 众仆见他说得严重,只好遵命准备离开。 “紫裳燕”也觉得这位师弟小心过份。 “神通一指”见状说道:“小弟从灵侄离家那天起,心中老是不安,这也怪我功力不高,所以未见敌踪先有怯意,老实说这“黑衣贱人”的功夫我见过一眼,比你我……” “反正我们走了,她还能把几个不谙武功的下人怎么样?” “她就有那样狠毒,因此不能不为他们早作安排,而且小弟的这番布置,也算一条不太高明的计策。” “这算是空城计。” “一点不错,如果留下看家之人,来者尽可毒刑追问一切,如今给他来个“空城计”,就算来的人聪明绝顶,也只好胡猜一番。” 谈话中,神鸟“玉翎使者”也已飞落“紫裳燕”的肩头,立见二人转身飞纵,片刻间隐没地平线外,已无踪影。 家中佣仆等主母去远之后,也都纷纷避走,仅留下一幢空房。 就在水云村空旷不久之时—— “黑衣圣母”犹被一桶雪水,顺背浇下,五指一松,牙梳立刻坠地。 木然呆坐在“紫裳燕”悟出前情的地方,脑海中往事如潮,霎时涌起。 多年前,她就在这个地方,暗下毒手点中对方要穴。 但“紫裳燕”当时的功力在她之上,中指之后居然侧身飘出,狠狠地还了一掌。 这一掌使她卧床半月,便因此藉着伤势挑拨“三分剑季镇南”不去追赶发妻。 如今事隔一十七年,但痛定思痛,那一掌的余威还在,使她肉跳心惊,寒战不已。 回忆到这个地方,“黑衣圣母”饶是心如铁石,也禁不住冷汗直流,面无人色,胸头不住的起伏中,连自己的心跳都可听见。 她,怔住了。 就这样木头似的呆坐了顿忽功夫,才下意识地顺手拾起坠落柜前的衣裳,去揩拭额上如雨的冷汗,这件衣服色作淡紫,正是“紫裳燕”临行匆匆促抛下的一件。 “黑衣圣母”擦干汗渍,精神上稍为清醒,心机一动,继续思索道:“中年妇女并不一定就是“紫裳燕”,我何必怕到这种程度……” 而且季灵芷这小子天性纯孝,如果真是她的生母回来,一定不敢将这种事情据实禀告,而会尽力隐瞒,以免她伤心,或是自不量力地争着报仇。 那么,“紫裳燕”应该留在家中不走,我今天应该已经碰上。 但如今季灵芷却是倾巢而出,其中决不会有“紫裳燕” 在内。那样做不但对他没有帮助,而且会加重心理上的负担。 至于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中年妇人,也许是他认的义母之流……。因此从各方面的理由判断—— “紫裳燕”并未出现人间,已无疑义。 至于这座空屋中的一切布置,都是季灵芷这小于故布疑阵,使我无法捉摸,其实他那点鬼心计,那能骗得过我。 “黑衣圣母”想到这个地方,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艳媚绝伦的脸庞上,重又现出了怡然自得的笑容。 只见她盈盈起立中,将刚才拾来揩汗的紫衣,下意识的向腰间一揣,竟自飘飘然出室,往厨下寻觅火种。 片刻之后。 “黑衣圣母”已然悄生生站立门前。 眼眸中看着屋内轻烟腾起,冷笑连声说道:“季灵芷,你居然会想出空城计来骗我,我现在要把你这座空城,化为一片焦土,让你做鬼也是无家可归。 而且你认为有本领上得了我的“沉鱼岛”,我要你一脚一踏上立被诈成肉酱。 至于那不识时务的七大门派,也有他的苦头……哈!哈!…… 只听她这得意的笑声,由近而远,绵绵不绝。 笑声未完,身形已看不见了。 可是——她的焦土之计并未成功,季家几名忠仆,遥见烟雾腾空,竟然疾赶而来,拚命地将火势扑灭。 至于她另一诡计是否如愿,更要看以后的演变。 再说这场血仇中的三位重要人物,此地正以不同的心情向东而行。 季灵芷带领四女,正以期待的心情,尽量利用所有的时间,一路搜寻,希望半路上能够遇上“黑衣圣母”早报父仇。 “黑衣圣母”明知季灵芷必然按时上岛,自动投入她所预设的陷阱之中,因此心情轻松地直奔老巢,至于她一度以为出现人间的“紫裳燕”,她连想也不想。 “紫裳燕”却是心关夫仇,又想爱子,心情紧张至极,一路催着“神通一指”日夜赶路,完全忘记了本身安全。 他(她)们三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各以不同的路线。不同的速度,同向一个目标如电赶去。 再说季灵芷率领四女一路东行,途中尽量利用时间四处搜索,希望能够遇上“黑衣圣母”的魔踪,眼看已然过了六天,还是一无所获。 青姬、白蕙等四位女郎,心知个郎并不愿意她们出面,反倒希望半余遇上,早出各人心头怨恨。 目前离约斗之期仅剩一天,而路程还有三四百里,四女自知轻功不及个郎,如果再不加快脚程,恐怕连私自上岛的时间都不够。 因此四女反而一个劲催着季灵芷加紧赶路,不必分心于搜寻。 但季灵芷却另有万全的打算——他认为把四女放在半路,可能发生意外,一直带去又怕她们自恃不性高强,潜水上岛,惟有保留一段距离,让四女无法在五天之内赶到,自己却能单身赴约,因此口中漫应几声,脚下却未加速而行。 这样一来,不仅是青姬、白蕙两个与“黑衣圣母”早有宿仇的着急,就连温顺的海宫蛟女与黄琼也是不耐,竟然四人联合起来,齐声说道:“灵哥快一点吧,再慢可赶不上了。” “我一定能够按时赶到的,现在还可以利用这点时间” “你赶得上我们可没那么快,难道连看看也不行吗? “没什么好看,还是多搜一下的好。 青姬不依地说:“那么我们四个先走——” “绝对不行。” “那么,你快一点。” 季灵芷见对方四人,全是圆睁明眸,殷切地等侯答复,不禁心中一动,但他还未说出话来,突闻远处劲啸连声,似是警号。 五人骇然细听之下,果然是“湘江王”的声音,要向正门同道联络。 季灵芷马上仰天清啸三声,随见身形如电越野飘射而来,等到近身一看,只见“湘江王”鼻息咻咻,面有忧色,显然发生了意外的事情。 季灵芷心头一凛,骇然问道:“是不是“黑衣贱人”出现了?” “湘江王”喘息未已,点头答道:“是她……” “现在何处?” “已经走了。” 季灵芷一线希望落空,恨声说道:“便宜了她,不知何人与她遇上,可有伤损?” “玉虚真人、铁山大师中了她的‘五霞散’,‘无灯大师’三位师兄弟抢救之中,又受重伤。” 季灵芷一听已伤六人,不由惊噫出声道:“她一人有此本领吗?而且本人交代要大家结伴而行,怎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七老本是分为三起,衡山派的“无灯”、“无念”、“无识” 三位大师,与黄衫老者一起,“玉虚真人”、“铁山大师”是一起的。“处智真人”、“藏妙真人”、“悟禅大师”是一起,他们分率门下与其他门派高手,搜索各教巢穴……” “结果如何?” “结果发觉处处都已撤空,无人应敌。” “想必是化整为零,以图后举之计。” “我们也是这样看法,因此将阵式散开-,以便遍地搜查,还是没有发现对方的重要人物,只擒住了几个教徒。” “可有什么口供?” “据说五魔都在沉鱼岛,可是岛上也只留下少教门徒。” “由此可知对方这一次的目的是对付本人,所以将其他党羽潜入地下,以便保存实力,再作以后的打算,至于这几位的伤势如何?” “玉虚真人、黄衫老者中的毒粉,已无大碍。” “不见得吧,这‘五霞散’是‘苗银毒叟’的绝活,偏给这贱人学来害人,它的威力你是经验过的。” “因为小弟有了上次的经验,再加上令师叔“神通一指” 的中毒,所以我数月来已配制一种解药,试用之后,倒是灵验非常。” “无灯大师三位的掌伤如何? ‘比较严重,我原想找到‘处智真人”他们三位,不料先遇到了……” “本人马上去救治他们。” “时间不多,恐怕误了你的约期。” 季灵芷剑眉一轩,正色答道:“哪有见伤不救之理,何况 还是衡山这三位高僧。” 立见人影闪处便由‘湘江王”当先引路,径奔“无灯大师”等人憩足之处而来。 季灵芷等急匆匆赶到一处荒凉佛寺,入内看时,只见“玉虚真人”、“铁山大师”正在闭目运功以余毒,“湘江王”言家骥还是手捧药瓶,站立身旁。 那“黄衫老者”未曾受伤,正以双掌运功,同时替衡山“无念”、“无识”两位大师疗伤,至于“无灯大师”竟是独坐蒲团自行治疗,满室高手均是面色焦急之至,但却无力帮助。 季灵芷见“无灯大师”面色青灰,知是中了“黑衣圣母”的阴柔掌劲。马上走以他身后双掌齐出,推运本门神功助他真元。 在这种紧急关头,大家都无法再讲客套,各人交换了一个眼光,径自凝神运功,一意疗伤解毒。 大约过了个多时辰,“无灯大师”突然身形一侧,摆脱了季灵芷的双掌。 季灵芷不由骇异地问道:“大师体内余伤还有一点未曾治好,何不忍耐一下?” “无灯大师”面色已然回复红润,感激地答道:“那一点没关系,老衲自行运功不要半个时辰也可治愈,但季少侠决斗之期已近,时间既宝贵,更要保存真力不能虚耗在疗伤之上。” ‘本人曾服“灵芷”和“蛟胆”复功极快。” ‘老衲确实用不着了,还是请少侠憩息片刻,再去赴那五魔约会。” 季灵芷重行落座,婉转地问道:“大师三位的功力奇高,那“黑衣贱人”想必也是受伤不轻?” “她可能震动了真气,但不见得有严重的内伤。倒是老衲三个师弟中了她的阴柔掌劲,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三位都是童身修炼多年,她竟然能用阴柔掌劲胜过纯阳的“须弥功”,一定是暗下警告。” “大师,可滞将其中经过,稍为说得详细一点。” “老纳等三人搜索之中,忽然听见“玉虚”、“铁山”二位长啸示警,于是寻声赶到当地,只见一个绝色妇人,以无比的掌劲住他们两位,情形至为险恶,老衲也顾不得以多胜少,立以全力发招,但就在这一招之后,对方已然飘身疾退,而‘铁山’、‘玉虚’两位已然毒发倒地,老衲自知内伤颇重,只得勉强将两人救回,幸亏‘湘江王”备有灵药救治,至于,玉虚真人”如何碰上这女魔头,老衲还不及问。” 说话之间,“铁山大师”“玉虚真人”均已运毕内功,张目接言说道:“我等也是搜索之中与她遇上,不料对方一言未发,先行撒出‘五霞散’来,要不是衡山在位道友及救援得快,必然在毒性发作之后,遭她毒手。” 季灵芷不由剑眉竖立,恨恨说道:“这种阴残手段,正是她的作风。” 只见两位大师面色大为好转,但“黄衫老者”双裳同时医治两人,已然额间见汗,胸头不住地起伏,显是真元消耗太多的现象。 季灵芷立刻走到对方身旁,想要替换‘黄衫老者。” “无灯大师”等人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季少侠赴约要紧,还是老衲来罢。” 季灵芷尚未答言,青姬等四位女郎,也是焦急地说道:“灵哥,快点走吧,再迟一会我们就赶不及了.” 她们这一催,反使季灵芷决心更为坚决,立刻对“无灯大师”等人答道:“本人的脚程绝对来得及。” 立时替下“黄衫老者”,闭目行起功来。 青姬气得樱唇一撅,暗中拉着白蕙等人悄悄出了佛寺。 季灵芷又花了半个时辰,将“无念”、“无识”大师体内阴寒迫出,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于是匆匆辞别众位掌门,但出得寺门却不见四女的踪迹。 正在骇异之间,门外守卫的正派门徒,却递上一张纸条,秀丽的字迹,草草写道:“我们先去了,但决不会妨害你的行动,务请专心应敌,不必分心,大家在‘沉鱼岛’上再见”。 季灵芷不禁心头一凛,但他无足够的时间去搜寻她们。 惟一的办法是抢先到达目的地,以免四女遭遇意外的变化。 心念中立见身形如劲箭离弦,直向东方射去。 季灵芷连夜之间,运出全身功力急急赶来,到了‘沉鱼岛’前,恰是旭日东升,晨曦初上的时分。 但—— 这海岸边上,竟是杳无人踪,仅有晓风扑面,惊涛拍岸之声传入耳膜,愈显得这种不寻常的宁静,预兆着一种朋谋诡计。, 就在他目棱一扫之间。 已见海滩边缘留下一叶扁舟,旁插双浆,上面还有一幅白巾迎风飘扬。 近前展巾看时,只见上有字迹,请他自行驾舟上岛,正是“黑衣圣母”的亲笔。 他一见船只还在,心料青姬等人可能未到,急将小舟推入水中,双浆如飞,一拨数丈,径自迎着小山般的潮头,疾射对岸-、 就在他船行不到一半的时候,右边远处沙丘之后闪出一位美艳妇人,身法佳妙,阴笑如潮,远望着海涛中时隐时现的小舟,心中正大计算它的速度。 这美艳妇人便是“黑衣圣母”。她在偷袭正门元老的时候,被无灯大师三人掌力,震动真气,因此在隐密所在运功调息,耽误了一段时间,几乎是与季灵芷同时赶到沉鱼岛。 此时,她更从怀中取出一面光亮无比的铜镜,向沉鱼岛角上一照,那边马上光亮连闪三下,预先埋伏的党徒,回报她炸药业已准备妥善,专等下一次的信号马上点燃。 季灵芷车心催舟破浪而行,而且从他那个角度,根本无法看见对方的身形,以及铜镜的反光的讯号。 他越摇越近,眼看只剩四分之一的距离,便到岛前奇高的石阶,风浪愈来愈大,一片“哗哗”的巨响,就算有人能够长啸示警,他也很难听见。 “黑衣圣母”紧张而又高兴,激动之下,连捏着铜镜的纤手,都已微微抖动。只见她皓缓缓举了起来,就要发出点火的讯号。 但—— “轰”然一声平地焦雷的巨响,猛自身后劈来。 百忙中急运真力护身,娇躯如落叶随风,震飘五丈以外,铜镜更是脱手坠地。” 身形尚未落地,又听一个奇熟的口音,叫破她的真名喝道:“韩小香,哪里走——” 心神狂震,双掌齐圈,“黑衣圣母”奇奥的步法一旋,便想发招伤敌。 但——一回头一看,更骇得双掌发软,魄散魂飞。 十七年前一掌余威犹在的“紫裳燕柳贞”,已从沙丘上如电射来,面色凛然,眼含怨毒,奇强的掌风迎面又到。 “黑衣圣母”惊慌骇异,如见幽灵,吓得不知回手。 下意识中只有避让的念头,立见身形倒翻,一口气射出二十余丈,随即潜入海底,抓着早先暗埋的铁索,双手连攀而进,向岛下游来。 当她从沉鱼岛脚下露头的时候,那边季灵芷也已飞身上了石阶。” “黑衣圣母”一身透湿,机伶伶一阵寒颤头脑立时清醒过来,眼看“紫裳燕”与“神通一指”望海兴叹,无法飞渡,不禁心中大为懊恼,忖道:“我真是吓昏了头。恁她(他)两个的武功,不用两招就可以生擒活捉,我倒反而自己逃命——以致炸死季灵芷的计划失败。” “黑衣圣母”气得咬牙切齿,手足发麻,但阴狠的心机一动,忖道:“季灵芷已经上岛,埋伏的教徒就算不见我的讯号,也会点火炸他,就算炸不死,也不过宰了“金”、“木”、“火”、“土”四魔,我拿住了“紫裳燕”还怕季灵芷死不了吗”? 心念中,阴笑又起,便想渡海来擒“紫裳燕柳贞。” 但—— 正想纵身入水之时。 突见对方身后武林人影如电,数十名正门高手齐齐仗剑飞纵滩边。 当先三个功力奇高的之人正是: 峨嵋老掌门“悟禅大师。” 青城老掌门“藏妙真人”。 “崆峒老掌门“处智真人”。 其余者,更有这三派的现任掌门,与别派首脑,在江湖都算得顶尖人物。 原来这一批高手,因为搜索不到五教邪党,竟然直向“沉鱼岛”这个方向寻来,以致与“无灯大师”等两批人马脱节。 此刻“紫裳燕”面对岛上,急想过去的行动,却引起了他们的疑心。 因为“紫裳燕”的面貌躲才,也是绝代风华天姿国色,他们倒误认她是不戴面沙的“黑衣圣母。” 众人在激动之下,一齐剑弩张,将她和“神通一指”团团围住。 可是这一个误会,却使“黑衣圣母”认为他们本是预先约定的计划,反而不敢冒昧地下手。 以“黑衣圣母”此时功力虽然不怕他们,却恐纠缠之间,季灵芷乘机赶到,只得冷叹一声,恨恨自语道:“季灵芷上次在‘五行罡轮”之下九死一生,谅必此来也无惊人之处,干脆先解决他再说。” 立刻奇快的身形一闪,没入岩窟之内,如电般穿越各处地道,迳奔岛后石坪,准备决一死战。 季灵芷上了“沉鱼岛’,马上心头涌出一种异感:“这个岛上太沉静了,不要说没有假装礼貌的迎接,就连埋太的教徒都看不见,真是奇怪至极,他们这样远远避开干什么……莫非是要——炸。” 疑虑中,马上俯身地面,将右耳贴住石地一听。 立闻一阵轻得几乎难于听到地“嘶嘶”微响,正是黑色火药烧燃的声音。季灵芷顿时骇得心头狂跳,饶是功力奇高,但血肉之躯怎能挡得住火药的威力,立即猛运十二成功力,将身形拔起三十余丈,直朝岛内射去。蜂腰疾折,双臂连圈——他仅仅点地一次,已然飘出百数十丈,迳朝大殿阶边隐身轰!火星乱进,烟雾迷空。硝磺奇臭,刺人鼻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更闻山崩地裂,海水狂啸之“沉鱼岛”向着陆地的那一面,整个崩坠大海之内。 季灵芷心头暗叫了一声:‘险。”-随即身形划空直射,一路飞掠檐脊,直向岛后石坪纵飘。 这一阵如火山爆发的巨声,响彻十里,对于岛内的五魔,以及岛外的“紫裳燕”与各正门高手,无异是心灵上的-记闷雷。“紫裳燕”爱子心切,正派诸人亦是关切季灵芷的死生但他(她)们只能隔海遥望,眼看着岛前崩裂的山崖,却是无法过去。而岛后石坪中,各持奇门沉重兵刃守侯强敌的“四魔”,亦复惊疑不定。”那“火魔”褚炎烈手提新制的“罡魂金轮”,激动说道“这家伙不知炸死没有,不死可是麻烦。”就在四魔探头探脑中。 立闻清啸如潮,激昂嘹亮,季灵芷身如一颗彗星,从空疾坠当地,朗然叱道:“季灵芷来也,那‘黑衣贱人’何在。”四大魔头,心惊色变中。 “土魔黄石贱”,阴惨惨地冷哼答道:“你不过是她掌底游魂之鬼,剑下漏网之鱼,问她则甚。”“本人要你们五个魔鬼一齐伏尸,省得多费周折。” “木魔林木森”、“金魔铁剑冷”齐摇兵刃,恨声不已道:“有我等四大教主,管教你碎尸万段,以消杀我们徒,渎犯四教之恨。”季灵芷冷笑如潮,鄙夷不屑地答道:“你四人色厉内荏,虽然口出狂言却掩不住心中害怕,也罢,先收拾你们再讲。”话音未落,双掌便要发招。 但——一个娇媚的声音,以奇强的内力连连喝道:“且——慢——! 人影闪处,“黑衣圣母”好像是从海底钻出来的一般。” 全身水珠直流,一头长发披肩掩体,不但未穿黑袍,连平日以青纱掩盖的娇靥,也已撤去。”四魔从未见过她的本来面目,一见这倾国倾城,性感已极的妇人,竟是他们的魁首“黑衣圣母”,都感到大出意外。“黑衣圣母”媚眼中突然杀机骇人,寒芒四射,以眼光警告四魔不可分心,而且一手拔出“玄女剑”,遥指季灵芷眉心,喝道:“凭你这手功夫,也敢三上“沉鱼岛’耀武扬威,老实说你今日上得来,可下不去了。”,季灵芷冷静至极,不躁不浮,如电般拔出“青蛟剑”来。 冷声叱道:“贱人死期已至,不必饶舌,看剑”。 立见剑身青气蒙蒙,当中一线朱红,如电蛇吐舌般闪出数寸。 “黑衣圣母”剑式一圈,斜退丈余,眼看对方这支长剑非铁非金,又无刃口,但剑气所及,触肌生寒,不禁骇然说道:“你那支破铜烂铁的长剑不用,居然用起这种连刃口都没有的东西来……”季灵芷冷晒连声道:“霓电剑已然一分为二,送与“崆峒”、“武当”,你若嫌此剑不快,等到剑锋穿心过颈,便知分明。”“黑衣圣母”匆匆赶来,恐怕自己心浮躁气出招不利,竟然一面暗运真力,一面桀桀假笑道:“就算你有了称手的兵刃,但剑法不及老娘,也是枉然。”第十八章黑衣魔影季灵芷眼内寒芒聚闪,仰天发出一阵壮烈的笑声道:“可恨你用尽千般毒计,偷习了‘三分剑法’。但上天有眼,我祖父的‘周天十全剑法”,你却无法到手。”——“哦——”“黑衣圣母”惊噫出声,激动地问道:“这剑法你学会了。”“当然?” “你在哪里找到的。” “本人让你安心受死,干脆告诉你吧,这剑谱开门的钥匙,就在我母亲房内。”“怎么我苦寻不见。” “你可记得一个大布玩偶。” “这——是有的。” “钥匙就缝在里面。” “黑衣圣母”失望之中,咬牙切齿追问道:“那片钥匙可以打开家里哪一扇门。”“那扇门却在“万松观”内,不在家中?” “这地名怎么我不知道?” “万松观主乃是修道之士,并非身在武林,你当然不会晓得。” “黑衣圣母”闻言,气得身躯发抖,哑口无言。 季灵芷眼看这杀父仇人失魂落魄的丧气模样,不禁精神一振,正色喝道:“本人话已说完,看剑。” 长剑起处,劲气如潮,”骇得“五魔”各舞兵刃,齐向当中砸来。季灵芷见对方五股怒海鲸波般的劲道合击身前,马上奇奥步法疾旋,剑招骤变。只听一阵兵刃相击的巨响,震耳欲聋—— “火魔”圆桌大小的“摄魂金轮”荡起一片眩目金墙,“嘶嘶。”乱震,轮招之外,更以右掌猛发“三昧火”的真力。” 土魔狂舞“镇山石锁”平地卷来,夹以“裂石穿山掌”力,飞砂走石,力道阴残。 “木魔”通天杵杵如影如山,“金魔”的“蓝星神击”更是冷焰闪流,刺人双目。 “黑衣圣母”玄女剑划出黑油油三丈剑墙,迳从迎面压来,剑气之强,足可使人呼吸窒息。 要知道五魔经过联手苦练后,功力较前约高一倍,尤其是“黑衣圣母”习毕“万邪录?中种种奇功,劲道更是厉害。 但—— 季灵芷毫不惊慌,奇奥无比的步法疾踏九宫方位飘行,剑如疾雨飘风,招招雄劲。 那“青蛟剑”剑光温天遍地。神掌劲芒倒海排山,在五魔的掌力剑光,轮芒杵影内横冲直闯。 转眼间,五魔不过递了三招,季灵芷已然运刺一十六剑。 “黑衣圣母”心知这样下去必无取胜的可能,如果要用‘五行罡轮”压制对方,自己却无法在这种情形下阻住对方奇快奇猛的攻势,马上一声娇啸,身形斜飘,四魔赶紧撤式收招,齐向她的身边纵去。 季灵芷长剑招式滔滔不绝,身形如电疾射而前,那“五魔”合力硬架一招,“黑衣圣母”已然厉声叫道:“住手……,, 季灵芷剑尖直指,将五魔全罩在剑锋范围之内,以防意外。 “黑衣圣母”乘机连吸数口清气,慢吞吞地说道:“本教主有几句话——” “住口,”你一生说话太多,没有一句不毒,还是留到十八层地狱去讲吧。” “本教主干脆只问你一问话。” “赶快。” “你顾不顾你母亲的死活。” “季灵芷心神一怔,骇道:“什么?” “你颐不顾“紫裳燕柳贞”的性命。” ‘她老人家来了?” ‘她就在我的手掌中。” 季灵芷念头如电一转,冷哂连声道:她老人家根本不会出来。” “你是不信?” “当然不信。” 你的诡计用不上, “如果不信,等你在“五行罡轮”下做鬼之后,她也只有一死。” “你那‘五行罡轮’只要有办法施展,尽管用上。” “那么我们双方各收兵刃,专用内力相拼。” 季灵芷闻言又是仰天一阵劲笑,冷然说道:“本人虽是光明正大的人物:但决不是由你摆布的白痴,你有什么把戏尽管施为,但世界上决没有自己住手,听由对方占尽便宜的道理。” “谅你也就不敢。” “本人心切报仇,决不会中你的激将之法,看剑。” 剑字未落,剑风已然直刺而出,骇得五魔齐举兵刃接招,各展毕生功力发出石破惊天,撼山栗岳的劲道。 季灵芷奇奥身形疾转,立自侧面攻入,步法既是奇奥绝伦,“青蛟剑”心的朱红劲气,更已透出八尺有余,马上把“五魔”并肩发招的阵容冲得各分一处。 生死决斗的序幕揭开了。 掌劲声平地焦雷。 兵刃响若龙吟狮吼。 场中六般兵刃,六般掌力闪映出令人目眩的五彩光霞,遍地真力卷起的涡流,像一股股龙卷风般,狂吹疾转。 沉鱼岛上,除他六个之外,寂无一人。 惟有五月炽烈阳光,注视着这场空前未见的剧斗。 季灵芷愈战愈勇,五魔愈战愈怯,他们三番几次想要抛出兵刃,用掌力结成“五行罡轮”,都被对方先行发招制住,既无施展绝招的可能,又无乘机逃走的机会。 而且—— 季灵芷剑尖劲芒已然透出一丈有余,红光闪处,四魔手上的沉重兵器,立刻碎片横飞,钢屑坠地。 眼看着“火魔”的“摄魂金轮”倒钩全断,轮面上划满了第十八章黑衣窿影深浅不一、纵横交叉的剑痕。 “土魔”的“镇山石锁”更是只剩一半多点。 “木魔”的通天杵已由丈二变为九尺不到,削得遍体鳞伤! “金魔”的“蓝星神击”尖端全被斩掉! 五魔之中,惟有一支“玄女剑”完整无缺,但剑法已被季灵芷克住,渐处下风。 就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 “黑衣圣母”突发一声厉啸,左手疾向怀中一伸,立见一片紫色光芒,如铁板般直向季灵芷蓬面罩下,似是一种奇异的暗器。 但季灵芷面不改色,长剑疾撩!“嘶”的暴响声中,已将对方所发紫绸,由剑尖挑到剑锷,可是银光掠处,马上发出一声惊呼,心灵狂震下,手足发软,剑招随即停住。 五魔趁机喘了一口大气,那“黑衣圣母”更是阴笑桀桀地喝道:“季灵芷,你可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季灵芷早已看出这是慈母在家常穿的一件紫裳,骇极中咬牙问道:“她老人家真的来了?” “半点不假,你要不要考虑她的死活?” “这不会吧?……” “老实告诉你,你离开武当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水云村’,将她擒来。” 季灵芷骇得眼冒金星,双手乏力,幸亏对方,心怯他的武功高强不敢偷击,但已经各收兵刃,分据五方暗暗地发动了“五行大阵”中最厉害的“五行罡轮”劲力。 可是季灵芷双目发呆,根本无心注意。仍是怔然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黑衣圣母”暗催功力,“五行罡轮”已然结成淡淡的气环,然后阴笑连声道:“不要说是她,就连你留下的那个虬发大汉也抓来了。”季灵芷心知对方所说的虬发大汉,就是师叔“神通一指”,立感心如万刀刺入,阵阵生寒,痛心至极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将‘周天十全剑法’交来” “可以,我马上回家去取。” “黑衣圣母”离开‘水云村’时已经放火烧庄,她却不知以被别人救熄,马上答道:“你不必回去,就在岛上教我好了。”“你真能不伤我母亲生命吗?” “本教主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季灵芷低头沉思,心中交战,对那逼近身外两丈之处的“五行罡轮”都置之不理。阴残多计的‘土魔’却暗对“黑衣圣母”,以“密语传音” 问道:“教主若不杀他,留在身边岂不危险之极?” “我将他制服之后,马上废了他的武功挑筋断骨,凭他是大罗天仙,也惟有束手待毙而已。”“黑衣圣母”想到得意之处,竟发出一阵淫荡至极的媚笑,内劲如潮,将‘五行罡轮’逼到季灵芷身前丈五的地方,劲力坚如铁墙,磨擦得砂飞石走,兹兹有声。 呆立失神的季灵芷被那奇强的吸力所引,竟然身形一歪,随着“五行罡轮”旋转。”季灵芷功力盖世,今被“五行罡轮”奇强吸力牵得身形连转三匝,立刻下意识地进出护身光幢,同时双掌暴翻,左手‘秘魔神掌”,右手‘圣佛神功’奇快无伦,排山倒海地连出数十招奇奥掌法,顿将‘五行罡轮”劈得微微摆动。“黑衣圣母”以为他心痛慈母失去理智,这样一来,自己的诡计反而落空,倒不敢猛催内力,只是媚声喝道:‘本教主绝对遵守信用。”但季灵芷掌上真力愈打愈强,更又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冷笑,喝道:“跟你讲条件有什么用,惟有将你碎死万段。”“你难道不管你母亲的死活。” “她死了的话,只有剜你的心肝,活祭父母双亲,她若活着的话,只有杀死你才能真正救得!看掌——”轰!轰!轰!掌劲如雷猛劈而出。 “黑衣圣母’’见对方在这生死关头,看透她的阴毒心意,不由大感失望,但“五行罡轮”已将对方封住,自也无所畏怯。立见“五魔”真劲如潮涌出,“五行罡轮”一阵“滋滋”劲啸,立又缩小三尺,由一座圆形气环,变成奇大的坟墓形状,季灵芷整个身形已被罩在里面。季灵芷发出一阵强劲无比的掌劲,猛击对方真气所聚的劲环,虽能稳住旋转的身形,但‘五行罡轮”仍是寸寸逼近。不由心头一凛,回复了清醒。 在他的心念中,确实认为慈母已被仇人所擒,但是讨价还价必无结果,惟有赶快诛却“黑衣圣母”,才能救得母亲,现在自身已经陷入“五行罡轮”之内,胡乱发招,徒然损耗真力,何况身形虽已稳住,面前疾旋如电的劲墙,却是遮得红日无光,使人神摇目眩。 立见季灵芷身形一闪,席地而坐,全身功力疾转于十二楼中,出丹田,穿督脉,刹那间,心神渐定,护身气幢源源扩大,在“五行罡轮”寸寸压迫下,两股奇强劲道,磨出沙沙的异响。 就在他神清气定之后—— 体外迫来的旋转劲力,也已强烈得胜过有形之物,一阵突然的吸力,几乎又将他身形牵得随之疾转。 只听耳鼓中嗡嗡乱呜,闭合的眼帘上金星进射,似在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旋动! 他心神摇眩之下—— 脑海中那阵金星,好像结成五道金环,重叠而旋,这是一种下意识中产生出来的幻象,也就是他日夜若思逆转‘五行大法”的后果。 季灵芷突生奇妙的灵感,心念一动,想象中他似乎是跌坐‘五龙环”中,环内所刻的八卦图形,历历在目。 而且—— 这些图形的种种奇奥变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他脑中展开。 顿感体内的两种神妙功力,加速运行,不知不觉地凝成一股劲道,在丹田之际疾转如飞,周身生气陡长,产生了空前未有的舒畅。 季灵芷内心深处,暗自惊奇地叫道:“我到了‘气神交会’的境界了,而且‘逆转五行大法’马上可以全部参悟......” 心中一个念头未消,新的念头更又产生了—— 感觉丹田内那股“神气交汇”的劲团突地一哼,心中暗自暴喝道:“逆转!逆转!逆转……” 一股坚如铁石,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下,体内真元由静止而逆转而旋,二劲合一,反走周天……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 他已然突破武林的另一层境界,较之仅已打通督任二穴的武林顶尖高手,功力又高几层。 真元愈旋愈疾,愈疾愈强,竟然分从周身三百七十九处穴道,如电渗出。 体外护身光幢暴长五尺,将那坚如铁墙的“五行罡轮” 的劲墙,迫得蠕蠕而退。 更见他—— 身形如电起立,如一尊天神般凝立场心,全身数百道劲光,从穴道中丝丝进射,双掌疾圈之外,白气如两支神剑,照得通天彻地,一片光明。 “五行罡轮”与他体上的神功劲光相较,已是暗淡无光,两劲相反磨擦下,异响连声,纷纷进散于空气之中,化为无踪无影! “五魔”都骇得面无人色了。 这种以无形真元化为有形,然后将有形劲力互相消耗的打法,使她(他)们心胆皆寒,但惟有硬拼下去。 可是季灵芷心切亲仇,毫不顾虑这些,掌法快得无法看清,干招之外,随即暴喝一声,只听得巨震连连,山鸣海应。 轰!轰!轰!轰! 五魔真元涣散,精血将枯,‘五行罡轮’化为一阵狂飚,呼呼进散。 季灵芷兀立场心,也是劲光全敛,面白如纸,随自鼻孔中涌出两道血流。 “黑衣圣母”等人更是七窍鲜血横飞,吼吼乱喘。 季灵芷只记得血仇大恨,根本没有想到利用复功奇快的本能,马上长剑一抽,脚步沉重地朝地直朝“黑衣圣母”一步一步走去。 “五魔”见状,已知保存一线生机再圆修炼的希望全部落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一齐运出回光返照的力量,要与季灵芷作生命上的最后一掷孤注。 季灵芷剑招起处,剑尖劲光仅有一寸多长,但“黑衣圣母”一剑格来,“玄女剑”几乎脱手,她骇得面色如土,才知道自己功力更虚,幸亏“火”、“木”、“金”、“土”四魔亡命一招,堪堪架住。 蹬!蹬!蹬!季灵芷连退三个大步。 “五魔”更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歪出丈许。 双方各吸了两口长气之后,季灵芷真元虽弱,家传绝学的步法剑招却是高出一筹,只见他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剑尖缓缓提起,遥指“黑衣圣母”的咽喉。 “黑衣圣母”一剑护胸,脚下却暗向十余丈外的“舍身石”移动,她见季灵芷蓄势比招,勉强在惨无人色的脸上进出一个阴沉笑意,说道:“季灵芷你不考虑你母亲吗?” “哼,你死之后,她老人家就自由了,你用不着再出诡计。”。 “黑衣圣母”威胁不成,马上装出从来未有的和善面孔,柔声说道:“我在季家一十三年,你总是在我手中长大的,就算我无难道你也无义不成?” 季灵芷眼眶中泪光一闪,冷冷答道:“你之留我,只是怕先父看出破绽,你没有立刻对他老人家下手,只是想要学得剑法和偷寻剑谱,你对季家只留下无边的罪孽,我对你只有无限的怨恨,你如早有半点善心,哪有今日——” 话声落处,长剑疾闪,迳朝“黑衣圣母”刺来,骇得她横移数尺,更朝“舍身石”翻身急走,四魔也是惊骇至极,齐挥兵刃,猛向季灵芷后心砸来,季灵芷反手一剑,将四兵刃弹开,“黑衣圣母”已然跑到“舍身石”左边五六丈处。 季灵芷一心只顾报仇,丢下四魔,尽力纵向杀父仇人,眼看对方惊慌而逃,心头激动不已,但四魔余力,如影随形跟上,“金魔铁剑冷”竟将掌中兵刃脱手射出,“蓝星神击”劲风嘶嘶,电射季灵芷的后心。 就在众人势必同归于尽的关头—— “舍身石”尖,四枚五龙环凌空飞起,“当当,”几声暴响,“蓝星神击”立被撞飞,更见娇躯连闪,四道湿漉漉的人影如箭扑来。 海宫蛟女、黄琼、白蕙、青姬,各持长剑,如生龙活虎直戳四魔好让个郎手歼杀父仇人,但青姬一眼看到“黑衣圣母”手中的“玄女剑”,立刻新仇旧恨齐上心头,马上身形一停—— 季灵芷见状,面色凛然厉声叱道:“青妹过去,我不许你跟她动手。” 青姬闻言一怔,但从个郎脸色上看来,似坚决之战,略一犹豫,又听四魔那边惨嗥连连,马上身如电出,急忙去争杀四魔,以便回家禀告慈母,原来她们四个下海之时,“紫裳燕”已与正门人物混在一起,她们根本未曾看见。 就在这片刻之间。 “黑衣圣母”身形猛窜,已然奔上了“舍身石”,季灵芷如影附身紧跟而上。 只见他冷静至极地将长剑直指对方,脚步沉凝步步逼近,对方‘玄女剑’也是平伸遥指,步步退向悬崖千丈的“舍身石”尖。 海儿狂啸,浪声如潮,一海的饿鲨瞥见人影又起,马上张鼓翅地等待美食…… 片刻功夫,“黑衣圣母”已经退到“舍身石”最后一寸,再无去路。 只见她面容凄厉如鬼,散发披头,猛聚残余势力,凌厉第十八章黑衣魔影无俦一剑地抢出。 季灵芷奇奥的剑招一抖——“叮当”一声,对方“玄女剑”脱手飞起三四十丈高,寒芒闪闪,直向岛中石坪落去,正被青姬接个正着。 “黑衣圣母”临死之际,突然双足猛蹬,“舍身石”尖火花暴闪,石尖又裂数寸,一阵淡淡硝磺烟雾,从石心中冒将出来,已将“沉鱼岛”全岛所埋炸药点燃。 就在这同一时间,季灵芷“青蛟剑”朱红异光,如一道流星透剑直射,正中对方咽喉,立听半声惨嗥,鲜血狂喷—— “黑衣圣母”身如落随风,倒翻四五丈外,直向千丈悬崖,布满饿鲨的深海中——飞坠!飞坠!飞坠! 浪花激射,怒海沸腾,她那满身罪孽的娇躯,立被鲨鱼撕得粉碎,连半点残喳都看不见了。 季灵芷长舒了一口长气,双目圆睁,凝望崖下的急浪惊涛,木然无语。 突闻清脆口音,从身后连声娇呼道:“灵哥,火药引线点燃了,快走,快走。” 同时四女齐纵而来,夹着他的两膀,拚命猛跑,一路脚不点地,直拖到岛前炸塌之处,但他来时的小舟,早被山石压得粉碎。, 季灵芷心神一定,突然双臂齐震,将四女甩出数尺,疯狂叫道:“母亲已被囚在岛中,如果救不出来,我不下去了…” 说毕竟然返身疾纵,骇得四女骇噫失声,足软手麻。 但对崖黑压压的人丛中,身形疾扑而出,“紫裳燕”竟然半站在海水之中,仰面长呼道:“孩子们快回来吧,妈在这里” 季灵芷一听慈母召唤,犹似黑暗中突见光明,马上身形疾翻,重返四女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沉鱼岛”后如同地心爆出一记闷雷,地动山摇,岛上宫殿一齐震倒,第一处火药已然爆炸了。 当人们到了生死关头,都能发出异乎平常的神奇力量,何况他们俱是功力奇高,只见季灵芷右手疾翻,金环以奇强劲道射出,后面四环齐闪,依次飞来。 五环各隔相等的距离,高下斜排,凌空疾转,就像一座无绳无索的天桥。 季灵芷劲啸如潮,双臂疾拍,四女立似一行白鹭乘势飞起,一个个凌虚御气,藉着五环之助,飞渡海涛。 季灵芷单身展后收环,一脚点上沙滩,便听“沉鱼岛”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就如火山爆发,海啸地震般一阵狂摇整个岛屿都沉下去了。 “紫裳燕”双臂抱住一男四女,热泪泉涌,季灵芷更是哽声说道:“黑衣贱人已被孩子亲手杀死,但事先未曾禀明,倒使你老人家受此风波。” “妈都已明白了,真是难为你们五个孝顺孩子,我们现在该去你父亲坟前焚香禀告。” “我交代各位正派掌门几句话,立刻动身。” 第十八章黑衣影 此时正门七老与各派掌门已齐集滩头,人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同声慰问。 季灵芷向众人长拱为礼,朗声说道:“在下血仇已了,恩怨全消,立刻要去祭扫先父墓庐,不能与众位长谈,那五教余孽的清除,还要仰仗各位,该杀者杀,可饶者饶,以防流毒人世。” 七老等人仍由“无灯大师”代表回答道:“我们绝对照力、。” “本人另有一事要与各位大掌门商议,”季灵芷说话之中,用手一招,从人群中请出“湘江王”言家骥,续道:“这位是排帮帮主,诸位想必早已认识。” 众位掌门无人不识“湘江王”,立刻一阵招呼,随即肃静,静听下文。 “我想排帮一支,在江湖上夙有“南排北丐”之称,不幸娄处前为“洞庭七妖”小挫锐气,如今言帮主已然扫清洞庭水域,将七妖全数诛除,本人忝为帮中名誉长老,希望各大掌门不要忽略排帮这年大事。” 各大掌门一听季灵芷是排帮名誉长老的身份,齐声应道:“我们立刻恢复排帮的地位……” 季灵芷摇手答道:“武林之中功力为先,在下并无替排帮争得虚名的想法。现在与诸位约定一年为期,由言帮主亲赴各派门前讨教,如果武功过得去,各位再行承认不迟。” “湘江王”闻言大喜,心知一年之内,季灵芷必然代传绝学,有他这一诺干金,排帮必可再度崛起武林恢复旧时声望。于是连声称谢,订下后会之期。 至于各大掌门对他这种公正光明的态度,更是倍加钦佩。 季灵芷交代已毕,便要拱手告辞。 但“七老”等人几乎同时说道:“季少侠请等一下,我们告退片刻小作商量,另外还有话讲。” 立见众人纷纷退出十丈之地,在一旁交头接耳,热烈地商量。 季灵芷自然不会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连忙转身再看慈母—— 但青姬、海宫蛟女、白蕙、黄琼围着母亲,一个个激动地说青姬道:“火魔是我杀的。” 白蕙道:“金魔是我杀的。” 黄琼道:“土魔是我杀的。” 海宫蛟女道:“木魔是我杀的。” 莺声燕语,七嘴八舌,“紫裳燕”只能左应一个“好”,右应一个“好。” 青姬明眸圆睁,撕娇说道:“光说好也不行,总得分出谁比谁好。” “大家都好,可怎么办呢。” “哎呀,请你老人家留在家里做公证人,偏偏又赶来这里,既然分不出先后,惟有再比一次。” 青姬说此处,声音愈来愈低,只见母女五人齐齐点头,也不知道她又出了什么主意。 这时各大掌门商议已毕,衡山“无灯大师’:越众而出,双手合什说道:“季少侠,我们也有两点要求。” “大师请讲。” “第一件,令师“天龙圣僧”武功盖世无双,少侠今日斩除五魔,更是造福武林非浅,老衲等请少侠开创‘天龙’一派,以传绝学于武林。” “家师并无开宗立派之意,在下年轻识浅更不敢当。” “令师可曾否认?” “这倒不曾。” “无灯大师”面露微笑,另行说道:“第二件,少侠行道江湖尚无号,老衲等就今日中原武林功力来考虑,共同决定以“武帝”二字为你的尊称。” 季灵芷更是双手齐摇道:“这个在下尤其不敢当。” “令师可曾吩咐不许接受外号?” “这也没有”。 “无灯大师”突然双目寒芒电闪,说道:“这样说来,可由不得你拒绝。” “大师的意思是——?” “少侠你依允与否,老衲管不着,但武林中从此将公认你为“天龙派”的惟一传人,称你为“武帝季灵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灯大师”大笑之中,各大掌门一齐笑声如潮,夹着一片高呼:“武帝!武帝!”响彻云霄欢声雷动! 季灵芒感动之中,端庄微笑拱手告辞,恭然斜退三步,将母亲让到前面受礼。 “紫裳燕”率女裣衽致谢各大掌门,“神通一指”随后作别。 欢声如潮,青姬细声问道:“灵哥,你的功力如何?” “经过这一阵功夫,早已复原得差不多了。” “等下你跟师叔一道,我们和母亲先走。” “这是为什么?” “你先别管,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随见季灵芷等身形疾旋,分为先后两批向西电射。 正门“七老”目送他们的背影没入地平线外,喜悦而感叹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武林中发扬正义的重任,都是他(她)们的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