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想碎语》 雪原 漫山遍野的雪,一层又一层的铺在大地上,苍白的阳光透过大朵大朵的雪花,无力的撒向雪地。这是女孩的雪原。 白茫茫的天地间,突兀的耸立着一颗粗壮却焦黑的枯树,空洞的树心里,蜷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抱着腿,阖着眼,皱着眉,躺在冰凉的石头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薄薄的衣物贴在身上,更衬得瘦骨嶙峋。 雪,静静地下,不见风,寂静得恍若时间在此处静止。雪原上,枯树旁,一条鲜红刺目的河流蜿蜒的流淌,那猩红的河水里,面目狰狞的“鬼”颓丧的挣扎,随着河水慢慢流淌,刺耳的哭泣声哀怨的一叠一叠从河里传出。这样的河,叫人看着便要坠入深渊,听着便是灵魂也跟着颤抖。这却是雪原唯一的鲜艳,和声音。 雪,停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缓缓的迈着步子,往树洞走去。女孩仍旧不安稳的睡着,那人轻轻的推了推女孩,那力度轻的像只是碰了碰,女孩却醒了,睁开朦胧的眼,却似乎还在梦里。恍恍惚惚看清眼前的人后,眸子里溢满欣喜,勾住那人的脖子便紧紧抱住不愿放手。阳光似乎明亮了些,女孩拽着那人在雪地里奔跑玩闹,那人也由着女孩的性子,任她尽情嬉戏。累了,两人并排躺进厚厚的雪地里,把自己嵌进雪里,就像被人拥抱。夜色将近,那人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孩回到树洞,安置好女孩,便在一旁守夜。这是女孩唯一的同伴,名唤“枯木”。 月牙早早地挂在了天边,难得的天朗月清,月亮的银辉均匀的撒在雪原的每个角落,雪地瞧着比白日里更显纯净,亦增添了些许神秘。谁也不知道那银装素裹下焦黑的一片。 桃花 三月了,桃花开得正旺盛,柔柔的春风裹挟着阳光暖暖的吹进花蕊,粉嫩的桃花害羞的轻颤着,落下一片花瓣,风醉在了花香里,携着花瓣飘飘忽忽。 女孩歪着头趴在窗前,半垂着眼,似睡非睡,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像只慵懒的小猫。春风缓缓拂过的她脸庞的发丝,女孩也虚虚的阖上了眼。 巨大而火红的落日染红了半边天,映的河水泛起金红色的粼粼波光,纵使来过那么多次,女孩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美得那般不真实。河堤上,远远的有个人影向女孩走来,一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看身量,是个少年。两人并排在河堤坐下,看着那轮巨大的夕阳。少年调侃她,小小年纪,整日垂着眼,像足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连这硕大的太阳,都不得机会照亮她的眸子一分。女孩瞥他一眼,却不理他。少年曲起腿,单手托腮,望着她,笑了笑,问她可有心事,能否说给他听。女孩伸直了腿,理了理裙摆,垂着眼,盯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手,说道:“同你这老熟人说有何意思。”少年轻笑了声,“那你便当我是个陌生人罢。”女孩长长叹了口气,“也算是个陌生人。”少年无奈道,“那你是愿意同我讲了。”女孩扭头盯着他,轻轻地快速的点了下头,又扭过头去,看着湖面粼粼波光。少年站起身来,在离女孩更近的地方坐下,仍旧曲起腿,单手托腮,看着她,作出倾听的样子。 那一轮硕大的夕阳依旧火红,彷佛不会落下,悬在水平线上,像是水面托着夕阳。河面波光闪烁,河堤上不时传来轻快的笑声,精灵般跃进河里,漾起一圈圈波纹。 风,调皮的卷起一片花瓣,悄悄地砸在女孩头上,便飞速的溜走,扬起女孩脸庞的发丝。睫毛轻颤,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欢喜,嘴角噙着笑意,接着茫然的抬起头,春风拂面,桃花绽放,暖阳依旧。半晌,女孩回过神儿来,抿了笑意,垂了眼,起身离开了窗前。 骄阳下,那绽放的桃花,灼得人眼生疼。 秋雀 雨淅淅沥沥的下,叫秋风一吹,融了丝丝寒意,直往人骨子里钻,枯黄的叶子堆了满地,雨一淋,便都湿哒哒的黏在一起,厚厚的一层,实在惹人厌。 小雀儿在巢里好奇的探头探脑,喳喳叫个不停。刚能视物,在雀儿眼里,万物都好看,万物都值得看。雀儿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山川河流,花草虫兽,一切都那般诱人。心里想着,嘴上念着,竟扑腾起那尚不健壮的翅膀,像个欢喜的手舞足蹈的孩子。一个不慎,脚下一空,径直从巢里跌落下来。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像是没有穷尽。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寻了伞便出门,撑伞闲步走着,却不像是有急事,倒像是特地出来淋雨。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伞上,少年脚步微顿,停在了一颗树前。雀儿蜷在一堆杂乱的枯树叶里,颤抖着身子,发出微弱的叫声。少年收了伞,夹在腋下,小心翼翼的捧了雀儿,原路折返。少年疾步走着,丝毫不在意雨滴打在身上。 屋外雨势渐小,却仍不见停。少年拿来干毛巾,裹了雀儿轻轻擦拭,又拿了旧日的衣服,一层一层铺在废弃的纸盒子里,又寻了小米泡软放在里面。安置好雀儿,少年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穆的打了个喷嚏,这天气,果真是变凉了。 雀儿在少年家住下,日渐好起来,整日里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少年欢喜,也不闲它吵。天气难得的晴了,雀儿团成一团儿在窗台上晒太阳,忽然看见一群鸟儿飞过,它惊喜的蹦起来,一边叽叽喳喳叫着,一边扑腾着翅膀,竟飞起来了。少年正好看见这一幕,眼里的欢喜被惊慌盖过。雀儿飞了一圈便回来了,看见少年就蹦蹦跳跳跑过去,叽叽喳喳的邀功,像个开心的孩子。少年却提了笼子,里面摆着它素日用的食盒,诱它进去,雀儿不防,果真进去了,随着咔哒一声,笼门关上了。雀儿仍旧欢喜的叫着,以为得了新家。 连着几日,天气都大好。雀儿心痒难耐,总想出去飞上几圈,却不得机会。它在笼子里日日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唤着少年,少年却不理。渐渐的,雀儿不叫了,食也吃的少了,大部分时候只站在笼里的架子上发呆。 窗外,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万物皆生机勃勃,但与雀儿再也没有关系了。 露珠 清晨的森林,雾气缭绕,翠绿的叶尖凝结出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露珠越结越大,“啪嗒”一声,跌进大地母亲的怀抱。 晨风携着雾气,扑在脸上,泛起丝丝寒意。小兔子梅嘉寻了琉璃瓶,哼着小曲,蹦跳着四处采集露水。 旭日初升,雾气渐散,露珠在金色朝霞里欢快的打着滚,精灵般从一片树叶滚进另一片树叶,渐渐的染上七彩的光芒,像极了缀在翡翠上的璀璨宝石。“啪嗒”,梅嘉采集完最后一滴露水,收好蓄满露水的琉璃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拾了花草,加了露水,碾碎做颜料。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各色颜料并排搁在圆圆的的树桩上,摆上树皮做画板。小兔子梅嘉拿出了它的画笔,那是他用自己褪下的毛发做成的,小巧而精致。 深呼吸,仰头,闭眼,梅嘉沉进自己的世界,任思绪飞扬。 良久,他睁开眼睛,执起画笔,蘸墨,落笔,笔尖挥舞,放佛有了生命,在缓缓升起的橘色暖阳中,他仔细勾画,慢慢描绘,渐渐地,忘记了自己。原本简陋的树皮画板,在线条一点点连接时,也变得鲜活、立体而美丽。 烈日当头,好在有风,送来丝丝凉爽。梅嘉停下画笔,画板上,巍峨的山,葱郁的树,清澈的水,甚至是鸟、兽、虫、鱼,栩栩如生,好一副热闹的森林图景。 小兔子梅嘉拿出其他的画,一一看过去,邻居兔先生的肖像,好朋友小刺猬的画像,还有兔小姐和她的萝卜园,甚至是坏蛋灰狼先生的画像……梅嘉有多爱这片森林啊,这是他和大家的家园啊,他喜欢用画画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又一日,清晨,花草树木上都结满了颗颗圆润的露珠,树却突然倒下了,鸟儿们惊恐的四处乱飞,“啪”的一声,平日里聒噪的乌鸦先生从空中坠下,再也没有声息……小兔子梅嘉跟着家人疯狂逃窜,树也一片接着一片的倒下,泪水糊了眼,脚下不慎,摔了满身泥土,与家人走散了。 低矮的草叶上,依旧结了饱满的露珠,却透着灰败的颜色,无人采集。小兔子梅嘉再也寻不着家了。 潮水 新月初升,海浪拍打着脚背,浸润了脚掌,沁着凉意。 她一袭白衣,披头散发,苍白的唇,憔悴的脸,像黑夜里衰败的花朵。 风携着海水咸咸的气息,拼命钻进人的鼻孔,扬起她凌乱的发丝,掀起她薄薄的裙摆。 海水翻涌着,一浪高过一浪,没过小腿。她缓步走着,锋利的贝壳划伤了她的脚掌,鲜红的血混进沙子里,流进海里。 海浪叫嚣着怕打着礁石,一声高过一声,聒噪得让她捂住了耳朵。海水涌上来,得逞般拽住她的脚踝,向后拖去。 放佛有无数双手推搡、拉扯着她,往深渊坠落。 安静了,世界都安静了,悄无声息的黑暗,无边无际。她阖上眼,沉沉的睡去。 初春 淡紫的花儿泛着甜瓜子的味道,在记忆里回荡。 寒气未退,春,便来了。嫩绿的叶,迎着太阳闪闪发光,娇俏的花,悄然绽放,映进眼帘,美进心里,翠绿的小草钻出地面,铺就了一大片绿色的大地,像一大块柔软的地毯,阳光洒进湖中,在粼粼的微波中泛着金色的光芒。一切都那么新鲜,让人目不暇接,初春便在人眼中熠熠生辉。 桃花渐次开了,零星几朵缀在枝头,更多的是花苞,鼓鼓囊囊的裹着旺盛的生命,让人开始遐想桃子的滋味。 一路赏着桃花往山间走去,花香扑鼻,走的久了,一股暖气爬上后背,沁出汗来。叫人不得不坐下喘口气,初春便在胸腔里跳动。 蓝的天,白的云,娇艳的花朵,光阴美好得总想让人留下些痕迹。打开相机,不需要费力找角度,一张张拍下来,都是美的,这就是春天的魅力。忍不住与花朵比美,拍下来,却是人衬着花,花衬着人,都美。这时,初春便在一张张照片里定格。 短距离的旅行,是精力充沛在田野里肆意玩闹,迎着初春冷而柔的风奔上山去,在李子花树下,寻野韭,一把一把的掬了,做成菜,初春便在唇齿间流淌。 夜幕下,春在细细低语,在星河下温柔唱着摇篮曲。 初春的光阴,散在风里,裹着甜甜花香,飘进梦乡。 醉酒 古老的餐厅,昏暗的角落,男人闷头喝着酒,一杯杯酒入肚,却依旧烦躁,依旧清醒,酒难醉人,愁绪漫天。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女人刚刚说的话,吵的脑袋开始昏胀。 “你爱她就不要放过,况且她也喜欢你”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爱就是想陪着她,宠着她,想让她开心,看着她就很满足。” “她想要的,你能给的,就不要吝啬。” “就说送花吧,鲜花随美丽却易败,你觉得不划算,不能当饭吃。” “难道她就不懂事,不知道勤俭持家吗” “不要被所谓的生活篡夺了你本拥有的浪漫。” “而且她很期待你送的花。这显而易见。” “烦死了,讲这么多废话干嘛”男人恼怒的把酒杯重重的钝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又闷了一本酒。 “以你现有财力,精力,去守护和满足她对爱情的幻想,很难吗?” “人生短短数十载,她想要的能有多少,你又会亏损什么。” “不要给彼此留遗憾。” 女人蹬着高跟鞋走出餐厅,小声嘀咕了一句“垃圾”。 小小的一声“垃圾”,被男人听得真切,又气又恼,血液直冲脑门,在酒精的作用下,终是醉了。 宇宙 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斗转星移,昼夜交替,有着各自的运行轨迹。 有的宇宙昏暗,你以为万物枯败,毫无生机,却忽视了夜空下,黑暗里,那些蓬勃成长的旺盛生命。 有的宇宙光明,你以为万物鲜活,生机勃勃,却忽视了绿茵草地下掩藏的凄怨亡灵。 宇宙是不完美的,有的宇宙找寻自我的主动出击,或遇到崭新的自己,或丢失已有的自我。有的宇宙粉饰太平的封闭自我,或弥补缺口,或独自腐烂。 每个宇宙都有阴面和阳面,宇宙相遇,互相成就和唤醒。 宇宙相撞相融,诞生出更广阔的宇宙。 我予你阳光,你予我星空。 每个宇宙的力量都是深不可测的,你想变成怎样的自己,你便奔向自己,成为自己,这便是宇宙的轨迹。 每个宇宙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诞生出稳固而又平衡的崭新的宇宙,便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肮脏 肮脏,孤独,黑暗,组成了现在的我。从排斥自己,到习惯,到麻木,需要多久?两三年罢了。 混沌,漫无边际,淹没万物。 还剩几分清醒。 破碎的一切,埋进土壤,长出尖刺,划破脚掌,鲜血浸润土壤,要过多久,才能长出属于我的城堡。 痛苦,贫穷,一无所有,要靠多少金钱才能堆砌出一座脆弱安全屋。 道德,原则,本性皆皆破碎,是谁逾越了,是谁退让了? 一具身躯,两个灵魂的战争。硝烟弥漫,还剩几分纯洁干净。 假寐半醒,惰性逃避。 还要多久,才会醒来。 即便是毁灭的东西,依然是牢牢地枷锁,长出利刃,刺进灵魂。 纠缠不休,着实恼人。 妥协,认输,将就,得过且过。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