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乱世》 第一章 有女墨兮 四月人间芳菲天,桃花开过后的香暖醺得整个人都是软的。 今日的玄乾国皇宫里一扫往日的庄重沉闷,处处洋溢着喜庆,红色的绸子挂满每一处,印着灼灼的桃花分外妖娆,宫娥太监忙而不乱,衣袂蹁跹。今日是皇上迎娶宰相之女左璃,册封皇后,大婚的日子。 百里牧云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上持着一壶花雕,身上的玄幻长袍被揉得皱成一团,看不清上面的五爪金龙,目光迷离地看着满室喜色,嘴角露出一抹冰凉的笑意。 “皇上,您该准备了。”从小带大百里牧云的花镜缘花公公立在一旁,局促不安。 “老花,你紧张什么?”百里牧云给自己倒了一盏酒,喝了一口。 “老奴不紧张,老奴难过。”年迈的花镜缘眼眶有些发红,这场联姻,对百里牧云来说是一个羞辱。 “难过什么?朕今日大婚,你当第一个高兴。”百里牧云笑说。 “老奴高兴,高兴,只要皇上您高兴了,老奴就高兴。”花镜缘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强换上笑颜。 “听说,今日北清国使节也来了?”百里牧云继续晃荡着手中的酒壶,似漫不经心说道。 “不错,圣上大婚,他们作为臣国,是要来朝贺的。”花镜缘说。 “哦,臣国。”百里牧云悠悠重复一遍,心中却想着这个臣国只怕早已对玄乾国他这国主没了什么臣服之心,当年先皇战功赫赫马踏北清,几欲将其纳入玄乾国版图,无奈天命有数,旧疾复发,不得不只令其臣服,永世尊玄乾为主。(..tw好看的小说) 可如今自己手无兵权,宰相左道把持朝政,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换作是他百里牧云,只怕也有不轨之心啊。 只是,自己知道又有什么用? “得了老花,换衣服。”百里牧云把那壶酒扔在案几上,摇摇晃晃站起来,勾着花镜缘的肩头,一步三晃地走向那件挂着的红色吉服,上面绣着金龙,滚着祥云。百里牧云手指有些发颤地伸向它,在临近时猛地一把拽过,然后呵呵笑起来。 不看他指骨的泛白,都只会当是他又喝多了酒,下手没个轻重。 “老花,替朕换衣服,朕今日要娶媳妇儿啦!”百里牧云大喊一声,将衣服扔给花镜缘。 玄乾国都城邺京城郊,有一座钟灵秀毓的山峰,山上开满了灼灼的桃花,连绵数里,远远看去,一片绯红的花海,如同仙境一般。但翻过山之后却有一片竹林,鲜少有人来此,此处的竹子名曰寒竹,常年翠绿,所以此山又名寒竹山。 竹林深处有一阙竹屋,清雅别致,云销雨霁,屋顶上的青瓦上淅沥地滴着雨水。屋檐上挂了一串竹制的风铃,碧绿可人,风一吹过,叮咚作响。 竹屋的主人煮了一壶茶,静静地听着对面女子弹着琵琶,一双如白玉削成般的芊手拂动琴弦,琵琶声或急或缓,如玉珠落盘。和着外面叮咚的风铃声和滴答的雨滴声,如同仙乐。 喝茶的主人是一男子,青衫长袍,面容俊雅,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拿起茶蛊浅饮一口说道:“墨兮,你分心了。” 墨兮,天下无人不知墨兮。她是当世最昂贵的乐师,千金难买她一曲。 没有人知道墨兮来自何处,只知道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当年在淮河边上一曲,其曲若仙乐,容颜似天人,却不肯屈身任何权贵。 墨兮总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时常拿来说的故事主角,即便那些个故事要么早已被人说得烂熟,要么一听便知是被人编排,但人们仍然听得津津有味,说书先生也说得兴致盎然。 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却被人指出弹曲的时候分心了。 “你愿意带我走吗?”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冰雪初消后,化作的小溪流过,说不出的悦耳,只是声音中丝丝的恳求让人听着有些心酸。 墨兮垂着双眼,握着琵琶的手用力过度指骨泛白,面纱遮住了脸,看不清神色,只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不安。 喝茶的男子顿了一上,复又继续饮茶,未说他话,脸上温和的笑容半点未减,仿乎在问她说什么傻话。 墨兮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他说他在这里等一个人,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他不会带自己走的。 墨兮便不说什么,抱着琵琶起身走出了竹屋。 这一走,只怕是再不能回头。墨兮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那座雅致的竹屋,没有留恋这片洒下她欢声笑语的竹林,走得干脆而果断,看上去不带半丝留恋,面纱下的脸写满了冷漠和绝然。 已经是华灯初上,皇宫里点起了大红的灯笼,上面贴着的喜字分外艳丽,小臂粗的红烛已燃了过半,文武百官携家眷齐齐来贺,佑大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家眷们的软言耳语,同僚间的互相吹捧。 斛光交措,推杯换盏,好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漫眼看去的浮后背后,那些肮脏污秽之事,人们总愿意假装当它不存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里用着倒也应景。 宰相左道身边围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皆是道贺之人。谄媚的话明知是马屁,但听着舒服就行。左道捋着有些花白的胡须,只眯着眼笑着点头称多谢,不时往百里牧云那里看去。 百里牧云坐在上方的宝座上,却全无半点一国之君的模样,手上执着酒杯,头耷拉着,一脸的睡眼惺忪,身上的喜服也有些松松垮垮的,一旁的花公公不时拍拍他,提醒着:“皇上,你醒醒。” 而百里牧云只“嗯哼”一声,继续迷糊着睡觉。 在百里牧云旁边坐着的是太后,前面隔了一个帘子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辨别出个影子。当朝太后,乃是宰相左道的亲妹妹,却只是百里牧云的养母,人人皆知百里牧云的生母在其十岁之时便已病逝了,一直由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的抚养成人。 毕竟天家的喜宴,席开一百八十座,并未一字排开,玲珑错致,其间放了些盆栽隔开,倒也风雅得紧,宴席围着一个高台,绿幔红纱中正有些歌舞姬献舞。 对于看惯了风月的官老爷们心思早不在上面,不过是看着这宴席主人的面子才拍着早麻木的双手,喊着好。只是这主人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是皇帝还是宰相,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忽然台上烛光熄灭,舞姬下场,只得一声幽幽的歌像是从天上的月宫中传来,有人轻声哼唱,那声音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如梦如幻,飘渺神秘。 而百里牧云听到第一声时,本是惺忪的双眼便蓦地睁开,露出不敢思议的眼神。 第二章 犹抱琵琶 歌声过半才渐渐响起琵琶声,那乐师手指或拂或抡,令人眼花缭乱。[..tw超多好看小说]琵琶声或悠扬或激越,那曲子竟没有半个词,只有一个女声在轻声吟唱,像是用歌声和琵琶声编织了一个梦境一般。 终于看清那唱歌女子模样,身着浅青烟罗纱衣,面戴白纱,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含着盈盈的水意好似要看进你心里,乌黑的眼珠子只轻轻那一转,便像是要勾去了人的魂一样,长长的睫毛微微那么一颤,你的心也会跟着颤抖。 墨缎般的长发及腰,用一只简单的木簪挽着,几缕垂在两颊。当真是千呼万唤使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宾客沉浸这样的仙乐与美色中,直到那一曲终了,仍是有余音绕梁未肯醒转的模样。墨兮静静立在空旷的台子上,那时月辉正好倾洒下来,落在墨兮身上,像是月宫里走出的仙子。 抱着琵琶的墨兮双手轻轻摩娑着琵琶弦,双眸微颤的抬起,若今日不能引起他注意,那便是任务失败了。 而自己到底是希望任务失败,还是成功? 在那一场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百里牧云仍保持着斜倚的姿势,一手支额,似在假寐,却是微眯着眼看着台上那人。 墨兮心底一声长长的叹息,终还是要以色侍人啊。抱着琵琶,浅身一拜,说道:“民女祝吾皇新婚大喜,吾皇万岁。” 清清浅浅的声音毫不谄媚,忽而一阵轻风吹过,夹带着一些桃花花瓣,墨兮脸上的面纱随风而落,几缕青丝浮动,更衬得她的脸光洁若玉,白皙无暇,琼鼻樱唇,如此美貌,天下无双。 面纱落地,墨兮看上去微有些慌张,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分外惹人怜惜,正要抱着琵琶往下走,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百里牧云提着酒壶,歪歪斜斜地走上台上,甚至还在台阶上跌了一跤,文武百官想笑却只得忍着,他满是酒气的嘴凑到墨兮耳边。 “回皇上,民女墨兮。”墨兮微偏了头,余光看到他红色的吉服上满是酒渍,只轻声作答,声中带几分淡漠。 众宾客哗然,这便是墨兮,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的墨兮。 世人只闻墨兮如何美貌,如何擅曲,却从无一人见过墨兮美貌。今日一见,堪比天人,大抵如此。 “狐媚。”一声颇重的鼻音响起,接着便是太后从帘后走出来。墨兮面纱的一点樱唇微微一抿,百里牧云可不是太后的对手。 年约四十,保养得当,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气派端庄,声音没有迟暮之人的沙哑,反而还颇是悦耳,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皇儿。”太后不悦地唤了一声,而站在台上的百里牧云抬起头对太后用力挥手,“母后,儿臣在这里。”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可以此与其它女子纠缠?”太后语气颇重,墨兮似乎受了惊吓,肩头微微一抖,恰好落在百里牧云眼中,无助的样子真是惹人心疼。 “母后你误会了,这个女子琵琶弹得真是好极,儿臣喜欢听得紧,正想向她不耻下问呢。”百里牧云说道。 百里牧云看着墨兮微垂的双眼,打了个酒嗝,问道:“今晚那曲子甚是特别,谁教你的?” “民女偶然路过蜀城,从那里听来的,曲名思蜀。[..tw超多好看小说]”墨兮抱着琵琶的手微微放松了些,有些感激地抬头冲百里牧云淡淡一笑,却将那满园的桃花颜色比了下去,百里牧云有片刻的失神。 这也是墨兮第一次仔细看百里牧云,长眉入鬓,轮廓分明透着坚毅,高耸的鼻梁下一张薄唇正含着轻薄的笑。却不知为何,墨兮忽然觉得他浑浊不清的眼下竟藏着漠然与隐忍,但只一眼便不见,就像错觉。 “思蜀?是个好名字。小美人儿,要不你留下来给朕做乐师,嗯,我要问问宰相去。”百里牧云yin邪一笑,复又自言自语,又拿着酒壶醉醺醺的摇晃下台,来到宰相跟前,倒了杯酒递给宰相,呵呵笑道:“宰相…不,岳父大人,那女子琵琶弹得甚好,云儿想要她做乐师,可好?” 当着这天下文武百官的面,百里牧云要个乐师都要向他宰相讨要,可见他这一国之君废物到何等地步,又可见左道的权势大到何等地步。不过这不是墨兮关心的,墨兮关心的只是百里牧云罢了,刚才那真的是错觉吗? 宰相左道捋着胡须看着墨兮,她孤伶伶站在那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威胁。又看了看百里牧云浑浊微醉的眼睛,并不接过百里牧云递着的酒杯,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声高呼。 “微臣北清国使节吴越忠参加吾皇,吾皇万岁。”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叩拜,只见一人排众而出,行三跪九叩大礼。 “免礼平身,爱卿有何事啊?”百里牧云转过头好奇问道。 吴越忠起身,只是一个矮小的男人,但目光精湛一看便知是精明之人,平身之后对百里牧云先是道谢,然又说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百里牧云来了兴致,在自己大婚之日,他一个臣国使节竟要向自己提请求,而且,居然是当着宰相的面,要知道宰相可向来最爱替自己做决定的。打了个酒嗝,嘟囔着说:“你且先说说看。” “臣北清国世子陶赫公子,早已听闻墨兮姑娘盛名,一直想请墨兮姑娘前往北清国一叙,却未有机会,所以微臣想借此机会,请皇上恩准微臣邀请墨兮姑娘,前往北清国。” 百里牧云眸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危险,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左道,不知所措问他:“岳父大人,这北清国的人要跟朕抢东西好生讨厌,可如何是好?” 墨兮站在台上,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虽然他们谈及的是自己。墨兮看了一眼那个看似毕恭毕敬的吴越忠,适才皇帝刚说要自己入宫做乐师,他便迫不急待跳出来要邀她往北清国去,的确有点百里牧云说的意思,是在跟他抢东西。呵,自己这个东西。 墨兮不急,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留在宫中了,目光微垂,抱着琵琶的食指轻轻翘起又落在琵琶上,这是她放松下来才会有的动作。 果然,宰相再如何称霸朝堂,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终归是玄乾国自己窝里斗,却是容不得他一个小小的臣国的挑衅的。对百里牧云只稍拱了一下手,便直起身子说道:“回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皇上您看中的人,那便是谁也要不去的。” 复又对那北清国使节吴越忠说道:“既然你家世子喜欢弹琵琶曲儿的,明日本官替你找十个八个来,送去北清便是。” 十成十的猖狂,未将那北清国半点放入眼中。吴越忠不敢露出半点不满,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宰相体谅。 这北清国的人来得好巧,墨兮淡淡瞟了一眼那个身形瘦小的吴越忠,心想着。 “母后你看,岳父大人同意了。”百里牧云似真的有醉意了,一口一个岳父大人的叫着。 太后看向宰相,见宰相微一点头,才略有不满地说道:“此次便依了你,下次不可再胡闹了。” “是,儿臣知道了。”说着便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却摇晃着差点摔倒在地,又引得众人窍笑,百里牧云乍呼呼地指着那吴越忠骂道:“哼,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世子,这个唱琵琶曲儿的,朕是不会给他的!” 骂完吴越忠解完气,百里牧云软绵绵地靠在花公公身上,对着宰相讪笑:“那岳父大人,我…我可以去洞房了么?”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去去。”左道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若不是还需要他这名正言顺的皇帝之名,早把他废了,想娶她的女儿,做梦! 墨兮早已重新戴好面纱也退下场来,果然一下场便有太监告诉她,皇上要留她在宫中做乐师,不必再出宫了。 墨兮对那小太监说自己过不惯宫中的日子,多谢皇上美意,就要往宫外走去。 “姑娘等等,不是皇上要留您在宫中,是宰相大人说的。”小太监眼中带着高傲和不屑,再美丽的女人,在太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了。而宰相大人,乃是这天下真正的主宰,为宰相做事,他有理由对一介乐师高傲和不屑。 墨兮故作愤怒地看了那太监一眼,拂袖而去,小太监哼唧快走两步,走在墨兮前面带她去乐师的住所,也就自然未看到墨兮眼里的冰冷,只是乐师么?也好,总比什么都不是强。 第三章 夜会墨兮 清音阁,不算十分别致的名字倒也不难听。 阁中布置得倒也典雅,墨兮住的阁楼只一架书柜,上面多是曲谱,旁边一张书桌上是文房四宝,中间一张八仙桌,搁着一套茶具,还有一张贵妃榻,再就后室一张床,仅此而已,简陋却也齐全。 墨兮练习《思蜀》此曲已经数年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要练这只曲子,只说这首曲子不许随便唱给人听。原来这曲子是有这样的用处的,墨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百里牧云听到这首曲子的反应这么大,但想必与他定有极深的渊源。 这才是百里牧云要将墨兮留在宫里的原因。 刚放下琵琶,便有鸽子飞进窗来,墨兮苦笑一声,好快的速度。若不是这皇宫守卫太过森严,只怕他们早已安排了人手进来。 他们是影子,无所不在的影子。而主人只有一个,墨兮从未见过那个主人,据说她还不够资格。 叹了口气取出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上书三字:速回禀。 墨兮捋了下思绪,天下人人都知道今日嫁进宫来的不过是宰相府中一个小小的婢女,左道随便给她安了个身份便送进宫来强塞给百里牧云。与墨兮接头的影子负责人告诉她,宰相这么做无非是想试一下百里牧云是否真的毫无反抗之心罢了。 不过今日看来,面对这般奇耻大辱,甚至连臣国也知道他这个一国之主事事要听宰相的,依他的意思行事。而他竟未有半点不满之色,只知饮酒作乐,还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找皇后圆房,行鱼水之欢,在天下人眼里看来,当真是昏庸到头了。 百里牧云这般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这天下人耻笑,要么他便是真的软弱无能,要么他便是城府极深。 墨兮提笔的手停了下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百里牧云的眼神来,那里的漠然和隐忍,她分不清到底是错觉还是其它。墨兮秀眉微皱,终只在纸上将今日在宫中所见所闻写成蝇头小楷,放入信筒中,又放了那鸽子回去,未提心中狐疑之事。 看着鸽子越飞越远,墨兮的心也跟着飞了,一轮新月挂在半空,墨兮在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花镜缘搀着百里牧云一步三摇地行至一人迹僻静处时,却被百里牧云一把推开,一扫脸上的颓色,百里牧云脸上有些悲愤,轩眉星目,闪着点点寒光,刀削薄唇抿得毫无血色。 “老花,刚才你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皇上?”花镜缘不解地问。 “没什么。”百里牧云扶着旁边一块假石,忍着胸口的疼痛,待那一阵阵的痛过去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娘亲,对不起,这么多年了,孩儿依然未能给你报仇。抬起头来时,眼中竟闪起一点泪花。(..tw棉花糖小说网) “老花,走,咱们去宠幸皇后。”百里牧云说完,又靠在花镜缘上软趴趴地喝着酒,往那“皇后”的宫里走去。 永寿宫中,百里牧云看着眼前的女子,听说名叫左璃,长得倒是有几分清秀。只是有些干燥的皮肤,双手掌心里有一层薄茧,眉毛看得出新修的痕迹,眼神木讷怯怯,毫无灵动之感,这哪里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是想试试朕的真假吗? 左道,朕忍了你那么多事,不在乎多这一桩,朕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想着便要解开身上的长袍,又似乎因为饮酒过多体力不支,向那左璃扑去,嘴里还说着:“小美人儿,有没有想为夫?”一类的诨话。 那女子原先终究只是一个婢女,未见过太多世面,嫁进宫来也是宰相指使,见百里牧云这一番混账样子,竟吓得不知所措,而百里牧云只顾着上下其手,三两下便将她剥了个精光。 左璃吓得哇哇大哭,一激动之下竟一巴掌挥在了百里牧云脸上,旋即又怔得一动也不敢动,宰相再如何猖狂,那也是宰相,她不过是一个送进宫普通的下人罢了,却打了皇上一个耳光。只怕皇上要砍了她的头,宰相也不会救她。 百里牧云偏着头眼里燃烧着怒火,一抹狠戾在眸中一扫而过,狠狠吞了口唾沫,转过头来时却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朕的皇后好生厉害,朕不过是想亲亲,你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朕回自己寝宫睡了。” 说着便胡乱套了衣服,头发松散地往外走去,此时左璃再想留他,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了,只在后面跟了两步,愣愣看着百里牧云走出去,却未想好明日要怎么跟宰相和太后交代。 百里牧云随意套着衣服往外走着,却不知该往何处去,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墙角,百里牧云唇边一抹冷笑,哼,这可是你们送来的皇后将朕赶出来的,怨不得我。 胸中憋着一口郁气,便干脆提步四处走走,却听见一阵幽幽的琵琶声,那样的乐声不必想也知道是她的。 百里牧云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今日见到墨兮时却也未差点为之着迷,那样柔弱纤细的她,有那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一个写满了神秘的深渊,让人忍不住沉沦。也不知那首曲子她是如何学来的,想着百里牧云便寻着琵琶声走去。 屋内只点了一豆昏黄的油灯,她有些懒散的倚着窗柩,长发如泼墨一般洒在她白色的衣衫上,侧面的轮廓即使是最好的画师,也画出来她的美好。眉目间有点淡淡的哀愁,曲调也随之伤感。这样带着淡淡忧愁的墨兮,让百里牧云心里头微微心动了。 “你不开心吗?”百里牧云将身上的袍子弄得散乱,歪歪扭扭走到墨兮窗下,靠在窗台上支着下巴问墨兮。 “墨兮参见皇上。”墨兮微有些吃惊过后,便镇定下来,放了琵琶行礼。 “不必多礼,朕让自己的皇后赶出来了,没地儿可去,你介不介意请朕进去坐坐?”百里牧云笑道。 “夜深露重,墨兮此处颇有凉意,恐怕会伤了圣体。”墨兮说着目光微沉,以**人永远不是最高明的手段。 百里牧云却直接从窗子里跳进来,落地的时候故意蹭了一下墨兮的前胸,又一把扯掉墨兮的面纱。而墨兮躲闪不及,让他白白占了便宜去,百里牧云只嘿嘿笑着一幅色眯眯的表情。墨兮那张没有面纱遮挡的姣好容颜上,泛起羞涩的红晕。 她不会武功吗?百里牧云心想。 他在试我吗?墨兮疑惑。 “你长得可真美。”百里牧云这句话是真心的。 “谢皇上夸奖,请皇上把面纱还给墨兮。”墨兮微微低头,但看上去却是一派清高模样。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时时挡着呢?”百里牧云将面纱拿在手中转了两圈,却不递给她,只大咧咧地坐在贵妃榻上喝起茶来。 “皇上过奖了。”墨兮语调淡淡。 “你过来,让朕瞧瞧。”百里牧云冲墨兮招了招手,笑得一脸的意味不明。 第四章 初次交锋 墨兮低头踌躇了一下,莲步轻移,慢慢靠近百里牧云,双手有些局促地交错在腰间,似透着微微的不安。墨兮也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容易让男人放下戒心。 百里牧云看了墨兮一会儿,邪笑一声,一把抓住墨兮的手用力一带。墨兮猝不及防,重心不稳,便直直倒在了百里牧云的臂湾中,他的手臂很有力气,将墨兮环在胸前,不论墨兮如何挣扎着要起来,也没能逃离那个怀抱。 墨兮脸上羞得绯红,气得口中娇骂:“皇上,请自重!” “朕就不!”百里牧云近乎无赖一般,将她搂得更紧,她的身子柔软,抱在怀里柔若无骨,带着淡淡的体香,百里牧云是真有一点舍不得放开了。 “皇上,你放开我!”墨兮扭着头竭力躲避着百里牧云朝自己凑过来撅起的嘴,他一双手不安份的上下乱摸,胸前,后背,双腿甚至脚踝都没有放过,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墨兮又羞又愤,眼中含泪,咬牙切齿狠声说道:“皇上,若您再如此,民女宁愿一死。”这样才是那个民间传说中的孤傲的墨兮,宁折不挠,虽死无惧。 百里牧云勾着的头微微一笑,她的骨骼纤细,身体线条流畅柔美,没有肌肉,关节不大,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甚至连自杀用的毒药也没有。不像个杀手的样子。 面色委屈的百里牧云放开墨兮,墨兮连忙起身躲到一边,抓着自己的衣襟,警惕地看着他。百里牧云扁了嘴不满说道:“母后说,朕乃是一国之主,只要是朕喜欢的,朕都可以得到,你为什么不肯让朕得到?” 墨兮心中一声冷笑,只怕不管是是你想要什么,都必须要经过太后和宰相的点头允许你才能得到,也好意思说自己还是一国之主。面上却着说:“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当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 说着便是要泫然若泣,那样一对点墨般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百里牧云,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百里牧云心头一颤,是否真的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她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师罢了。 这样时时提防的日子过得好辛苦。 百里牧云突然觉得疲惫,倒在贵妃榻上,手臂横放在脸上,遮去了全部情绪,说:“你今日在席间唱的那曲子甚是好听,再唱一次给朕听听。” 墨兮微微一愣,旋即便要去取琵琶,又听百里牧云说:“不必弹琵琶了,就这么清唱。”说罢翻了个身朝里睡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墨兮。 墨兮依言轻声哼唱,清泠泠地声音如同天籁,《思蜀》无半个字作词,却饱含着感情,似乎是母亲的轻声呢喃,又像是情人的耳边软语。 心里被尘封得太久的记忆一点点鲜活起来,那些记忆第一幅画面都像是一把利剑,刺得百里牧云心里汩汩流血,千疮百孔,当年娘亲就是这样温柔的轻声哼唱着这首歌哄他入眠,一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一手给他扇着凉风,免他惊免他忧。如今,那样的温暖自己还能从哪里找? 实在太疼了,胸口像是要炸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百里牧云不得不蜷缩成一团。 “皇上,您怎么了?”墨兮见他不太对劲,也停下了歌声,略带关切地问。 “朕觉得冷,你能…抱抱朕吗?”百里牧云亦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软弱,但此时的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拥抱安慰自己,以免自己被委屈和愤怒煎熬而死。 墨兮看了看外面的天,四月了啊,应该不冷了呢。听出百里牧云语气里的软弱和无助,心想着自己终于是打开缺口了么?好像很容易呢。 目光淡淡一暗,不着痕迹地苦涩一笑,等了片刻才上了贵妃榻从后面靠着百里牧云,温软的身子轻轻地贴着他的后背,原来他的背很宽阔,像是能撑起一片天来。 “你不怕朕了么?”百里牧云笑道。 “墨兮虽然愚钝,可也看得出皇上您此时不开心。”墨兮轻声说,却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现在问不得,只说:“是因为和皇后不合么?” “嗯。”百里牧云也不反对,只随着墨兮说。 “听说皇后乃是宰相的掌上明珠,可能脾气娇纵些,皇上大**量,何必与一个女子计较呢?”墨兮看似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细细劝着,实际上却在故意往百里牧云伤口上撒盐,天下人人都知道百里牧云只是娶了一个宰相扔给他的下人,偏偏百里牧云还不能不接受。 这样的羞辱令墨兮很好奇,他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强忍下来。 “朕才懒得跟她一个女子计较。”百里牧云只怄气说道,语气就跟吵了架的小夫妻微有点赌气一个模样。 墨兮看不见百里牧云的脸,只能看着他一个后背推测他到底是有没有激烈的情绪反应,不过可惜,他始终不动如山。但莫名的,墨兮从他背后看出了悲伤和无奈。 “既然这样,皇上还是回皇后宫中,今日乃是皇上的洞房花烛夜,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就不好了。”墨兮不甘心,继续刺激着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心中暗叹一声,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便翻过身来,脸上笑得有些邪恶,看得墨兮心中直呼不妙,果然听得百里牧云说:“墨兮你这般替朕着想,是不是喜欢上朕了?要不要朕将你纳进后宫?” “墨兮只是尽一份朋友的心意罢了,皇上切莫误会。”墨兮赶紧说道。 “朋友?”百里牧云听得这两个字时仔细咀嚼了一下,好像在他的世界里,这真是一个弥足珍贵的东西。旋即一笑:“你我认识不过一天,何来朋友之说?” “皇上懂得墨兮的歌声与琴音,便可结为知音了。”墨兮浅浅一笑,透着真诚。 百里牧云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起身笑了一下,提着衣袍一步一歪地往外走去,要回永寿宫,那里有他的皇后在等呢。 而墨兮看着百里牧云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一阵冷汁涔涔而下,打湿了衣衫。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自己未占到半点便宜,如果不是他真的昏庸无能,便是心机太深。 这个皇帝,没那么简单。 从清音阁回永寿宫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径,百里牧云一步三晃地走在小径上,似因饮酒过多,有些想吐,扶着一棵桃树,干呕了两声。 “林木樨,去查她来历。”微不可闻的声音。 树木里一片悉索声,听着像是一阵风吹过了一样,复又归于平静。百里牧云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继续摇晃着身子往前走。 左璃在永寿宫中正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家人的性命在宰相手上,她入宫之前便知这是一场死亡之局,为了家中双亲,还有年幼的弟妹,她不得不进宫,若今日百里牧云不回来,她只怕无法对宰相和太后交代。 正想着时,外面传来侍女的嘻笑声:“皇上您别闹了,皇后娘娘在里面等着呢。” 左璃的心便放了下来,果然只是个没用的国君,三番四次的羞辱之下仍只想想美色。 “皇后,朕来了,这一次朕会温柔待你的。”百里牧云呼喝着推门而入,一把抱住左璃,“这一次,皇后可不要再打朕了。” 一室各怀心思的旖旎。 第五章 太后所爱 墨兮早起正在调弦,琵琶刚响起一声,便有个小太监来传她去太后宫中。 很快便明白过来,只怕昨晚百里牧云在自己这里呆了大半夜被太后知道了,看了一眼窗外,那里刚刚飞过一只鸽子,面纱下的墨兮浮出一点笑意。 长乐宫里醺着梨花香,袅袅的青烟从仙鹤香炉里飘出来,太后坐在上面,头上点珠缀玉,钗环细插,戴着长长点翠护甲的双手保养得宜,正轻轻拨着茶盖。 “听说昨晚皇帝去了你那儿?”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墨兮,虽面纱覆脸,但身上清冷的气质让她分外吸引人,而百里牧云和他的皇后左璃则坐在太后下首。 “回太后,皇上昨天喝多了酒,来民女这里听了首曲子解乏,听完之后,便回皇后宫中了。”墨兮目光淡淡,从容说道。 “皇儿,是吗?”太后转头看向百里牧云。 “回母后,是的,儿臣因为喝多了酒,举止莽撞吓着了皇后,就出去醒酒片刻。然后就听到了她的琵琶声,听了片刻,待酒醒得差不多了,便回了永寿宫。”百里牧云知道只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监视之下,倒不如自己说得清清楚楚。 “哦,听的什么曲儿啊?”太后又问。 “凤求凰。”这一次墨兮先答道,抬眸看着太后,目光里含着些笑意:“皇上还说等学会了要弹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听呢。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真是让人感动。”这样说话其实是有些唐突的,百里牧云不知墨兮为何这样心急。 “是吗?”太后目光却明显柔和下来,看着百里牧云有些许欣慰的笑容:“倒难为你有心了。” 百里牧云不明所以,只呵呵傻笑,心中奇怪墨兮到底在做什么,墨兮也赶紧接口说道:“墨兮在民间时常听老人说起,太后娘娘当年一直盛宠不衰,与先帝感情深情,执手到老,在民间都已传为佳话。” “民间怎么说的?”太后似乎被勾起了往事,问墨兮。 “民间说,当年太后娘娘弹得一手绝妙好琴,轻抚瑶琴凤求凰,世间更是无人能比肩您的风采,而先帝风流儒雅,与太后娘娘当年真真是一对壁人。民间女子莫不期望能有太后您一半的福气,寻个如意郎君。” 墨兮字字赞美,句句羡慕,说得太后心花怒放。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来人啊,赐座。”果然太后不再追究昨晚百里牧云在墨兮处待了两个时辰的事,给一个区区乐师赐座已是天大的恩惠了。(..tw无弹窗广告)墨兮谢过,落座于左璃下方。 太后看着百里牧云,不想他终日浑浑噩噩,却还有着一份孝心,知道哄自己开心,便说道:“难得你有这片心,皇后初入宫,许多事情多有不懂,你这个做夫君的要多担待,哪里能动不动拂袖而去的?大婚当晚,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像什么话?” 只轻声责骂了两声,倒让百里牧云极不习惯,按照以往,只怕太后免不得对他的身世狠狠嘲讽一番,说他终究是庶出,怎么也成不了大器。那个墨兮,到底是怎么知道太后软肋的? “儿臣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如此了。”百里牧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认错。 “嗯。”太后点点头,看向墨兮时又露出些笑意:“你倒是懂事,知道劝皇上回宫,你的琵琶倒是弹得不错,以后多来长乐宫给哀家弹个曲儿听。” “能得到太后的指点,是墨兮的莫大恩泽。”墨兮忙起身谢恩。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太后挥挥的示意他们退下。 待他们都退出了长乐宫,太后才说:“哥哥昨日查这女子查得如何了?” “没有问题。”后面站着的年长姑姑轻声应道。 “嗯。”太后便合了眼支着额头假寐,不知在打算着些什么。 长乐宫外,百里牧云拉着左璃的手,说道:“皇后,昨日之事是朕不好,你可切莫放在心上。” 左璃或许在太后那里得到了什么鼓励,也不复昨日里的紧张慌乱,虽然仍有些羞怯,却也笑意盈盈说道:“你我本是夫妻,这些小事臣妾哪里会放在心上?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墨兮姑娘呢。” “墨兮不敢。”墨兮也只是客套。 “哪里话?若昨日换成其它女子,只怕要缠着皇上呢。”左璃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敌意。 太沉不住气了。墨兮与百里牧云心中所想乃是一样。 “皇后娘娘温柔贤淑,清丽动人,新婚之夜皇上对皇后必然时时心系,又岂会被其它女子迷住?”墨兮暂时还不想与左璃为敌,只装不知她弦外之音,跟左璃绕着圈子。“昨日皇上听墨兮弹曲的时候,一直说惹恼了皇后不知如何是好呢。” 左璃脸上浮上一块红晕,只怕是想起了昨夜的缠绵。百里牧云恰好搂住她的腰,十分宠爱模样,左璃便也不再说什么,只依在百里牧云怀里,对墨兮点了点头。 而百里牧云却是满腹疑惑,这个墨兮到底是谁?她若真的无意引起自己的注意,昨日婚宴上她的面纱为何会突然脱落,又为何单单挑了那首曲子?若想引起自己的注意,昨晚明明是绝佳的机会,她为何放弃,反而让他回永寿宫找皇后? 还是她知道若自己昨晚留宿在她那里,她便活不过今日? 林木樨这么多年替自己收集情报,他送来的消息定不会有误才对。莫非她真的只是来宫中献唱一曲,未有任何目的,一切都只是巧合,是自己想得太多? 分不清真假,百里牧云不敢妄下结论。 墨兮在面纱下轻轻出了一口长气,袖子里的纸条果然没有写错:太后喜听与先王旧事,擅琴曲凤求凰。这些人可真是无所不知,连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往事也如数家珍,他们会是谁?自己这一辈子还有没有逃脱他们掌控的可能? 至于这个左璃,虽有些小聪明,却无太多城府,只是太后和宰相的一枚棋子罢了。 正欲退下,却听见百里牧云说:“昨日那凤求凰朕还未学会,墨兮你今日再来教朕弹一次。” 墨兮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说道:“墨兮遵命。” 第六章 打开心防 墨兮轻抚着瑶琴,凤求凰的曲子激烈昂扬,情意饱满,悠扬的琴音回荡在乾元殿里。 百里牧云斜倚在上方的贵妃榻上,手中一壶酒,左璃被他支开回了永寿宫。整个大殿中只有他与墨兮两个人,他倒没想到墨兮的瑶琴也抚得不错,目光带着些**的看着下面的人。而墨兮毫不在意,只一遍遍弹着曲子。 “你如何得知母后喜欢这首曲子?”百里牧云仰头喝了一口酒,有些醉意地问着下面波澜不惊的墨兮。 “民间有传闻,皇上久居深宫自然是不知晓的。”墨兮手中不停,口中淡淡回道。 “是吗?”百里牧云放下酒壶,执了一只酒杯脚步虚浮地凑过来,坐在墨兮对面,中间隔着一把瑶琴,“可你昨日明明唱得不是凤求凰,为何欺骗母后?”说着便把酒杯递给墨兮。 “皇上深夜来清音阁,想必是皇后有些不和,太后一定不希望看到皇上与新婚妻子闹别扭,此曲正好应景,墨兮僭越了,还望皇上恕罪。”终于来问了,墨兮手中一停,琴声停下,不接那酒却抬眸看着百里牧云。 合情合理的解释,毫无破绽的理由,百里牧云差点都要信了。 “那倒要多谢你替朕着想了。”百里牧云嘻笑着凑近墨兮,故意呼出些难闻的酒气在她脸上。 “墨兮不敢,皇上不怪罪墨兮就好。”百里牧云果然有疑,墨兮心思急转,自己此时应该如何应对,面纱下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眼波里却无任何波动。 “朕自然不会怪罪,有如此佳人在侧,朕不知有多幸福呢。”百里牧云抬起墨兮的下巴,轻佻的抚着她的脸颊,触感如一块上好的丝绸。 两人目光相对,淡淡的暗流在之间流转,百里牧云迷离的目光对上墨兮,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睛到底有没有阴谋? 邪笑一声,欺身而上,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水洒落在驼毛织就柔软的毯子上,琴架倒地,那把瑶琴也跌落一旁,发出一声颤音。被压在身下的人儿看不清她面纱下是何表情,但双眼里却是有些慌张。 “皇上!”墨兮惊呼。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百里牧云冷笑一声,费尽心思引起自己的注意,今日在太后面前还露了一手,要说墨兮不是故意让自己对她另眼相看,谁会信? 墨兮眼里浮起泪光,朦胧的泪眼看着百里牧云,放弃了挣扎,做好了任百里牧云肆意糟蹋的准备,墨兮知道怎么样做可以令得男人分外疼惜。 果然百里牧云看到她这般任由自己处置的模样,慢慢停下了手,轻轻取下她脸上的白纱,看她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唇,心里有某个角落似乎在慢慢坍塌。 “若皇上看中墨兮这张脸皮,皇上拿去便是。”墨兮开口,语气决绝,看着百里牧云的脸,纤细如葱的手指冰凉,无声拽着地上的毯子。他若真是个无能好色的昏君,自己早晚也逃不掉,不如索性豁出去搏一把! 百里牧云一把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臂湾,脸上邪笑不减,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说服自己:“说说看。” “墨兮自小便是孤儿,见多了这世间虚伪薄情的嘴脸。若皇上真喜欢墨兮这副皮囊,是墨兮的荣幸。至少做了皇上的女人,总不会再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也不会再受尽天下人白眼,免去许多觊觎,只要皇上能庇得墨兮一生平安无忧。” 墨兮说着握紧了拳头,强忍着眼泪不落,平淡无波的声音仿似说着别人的事,倔强漠然的样子狠狠砸进了百里牧云心里,终于毁去了他多年的心防壁垒。 但自己真的能庇得她平安无忧么?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的皇位都坐得岌岌可危,连忠心自己的臣子都保不住,自己能给她庇护么?这就像个笑话!目光中的愤怒和悲哀越来越盛,握着墨兮细腰的手像是要将其折断。 忽然用力推开墨兮,摔得她跌落在地,跄踉着站起来狠狠喝了一口酒,冷笑道:“原来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罢了,朕对你没兴趣,滚。” 墨兮眼中的泪便再忍不住,滴落在琴身上,拽着衣襟往外跑去。直到回到清音阁,确认无人看见,墨兮收起脸上的悲色。随意一后抹去脸上的泪痕,手扶着额头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泪水在她漠然的脸上却怎么也止不住。 今日那眼泪半分真半分假,终归今日保住了这身子,日后该怎么办?百里牧云终于对她打开了心防,他果然是在强装昏庸,也就意味着自己这细作的身份彻底开始起效了。若让影子知道,只怕下一步便是让自己做百里牧云的枕边人,她有拒绝的权力吗? 想起那个竹林里的男子,和煦如春阳的笑容,宽厚而温暖的胸膛,再如何贪恋,也只能忘记了。自己是细作啊,随时可弃随时可死的棋子,想要活下去,除了放弃自己,有别的办法吗? “君无药。”墨兮嗓间低低地颤抖着压出一声呼唤,那是他的名字,和着满脸的泪水吞进肚子里,捂紧嘴再不敢提起。 一只鸽子扑腾着飞进来落在墨兮手边,墨兮抚着信鸽光滑的羽毛,喃喃着:“我若能像你就好了,自由自在的天高任你飞。” 墨兮擦了泪水,哭没有用的,这个道理墨兮在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砚墨提笔,动作流畅全不似心思悲伤之人,却在落笔的时候顿住了。如果就这么将自己探知的结果告诉了影子,那他们只怕会立即要求自己展开行动。 他们曾说只要自己做的事情足够令他们满意了,他们就会告诉自己,谁是灭她全家的仇人,但墨兮见多了因为知道太多秘密被灭口的暗桩细作,那些人还没来及报仇就已命丧黄泉。自己会不会也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墨兮不知道自己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让他们满意,但她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知道得太多,或者失去利用的价值,就被他们抹除掉?就像抹去一颗尘埃一般,从这世上消失了也无声无息无人知道? 而他们所谓的会告诉自己仇人是谁,不过是一种比较温和的牵制方式。当墨兮这些棋子想反抗的时候,他们会用皮鞭和酷刑让他们听话,用死亡的威胁驱赶他们卖命。 想到此处,墨兮放下了手中的笔,一个疯狂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第七章 疯狂的路 如果自己和百里牧云联手能不能脱离影子? 墨兮被自己脑中太过大胆的想法吓住了。这个想法让太具冲击力,墨兮有些害怕震惊得发抖,背叛影子会受到什么的酷刑,她曾经试过一次,如果再背叛一次,她毫不怀疑自己会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但是这样的诱惑如此大!百里牧云能在宰相和太后眼皮底下隐忍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破绽,甚至无所不能的影子也没有得到风声,可见他心思有多重,城府有多深。墨兮不知道他背后有没有势力,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力扳倒太后和宰相,又与影子相抗。 可是墨兮想冒险! 不,还要再等一下,要等到利用影子查出自己的仇人。对,只要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就可以彻底叛离影子,然后再凭借着百里牧云的皇权总能报仇,到时候一切都可以再重新打算。 这样疯狂的想法一旦冒出来便似这四月里的野草,张狂地在她心里疯长着,很快占据了她整个心脏,挤迫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要摆脱影子,她就可以得到自由,就可以和君无药永远在一起。 墨兮扯下脸上的面纱,似乎在嫌它碍住了自己的呼吸,狠狠吸了一口气,几只白玉做成似的手指颤抖着重新握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一切如常,如异样,百里昏庸好色。”短短几句话,却像是抽去了墨兮全部的力气,飞快的塞进信筒里,放那鸽子飞走,墨兮害怕只多耽误一刻,她就会因为害怕放弃这个念头! 转过身,不看那鸽子飞走的轨迹,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跟它一样自由自的! 取过琵琶,轻轻抚过背后两个小字:绿尾。.tw带着不甘死去的娘亲,她的容颜这么多年过去,墨兮仍记忆犹新。记得那时她甚爱弹琵琶,与父亲在后院的凉亭中时常一坐便是半日,而自己无忧地承欢膝下,墨兮忽然有点能理解百里牧云心中的疼痛。 拂弦,思蜀的调子便响起,一点点平复墨兮心中的激荡,目光渐渐坚毅,全然不似她柔弱的的身形能有的强硬。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便全力以赴! 墨兮弹着曲子,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未几日,墨兮抱了琵琶来了御花园弹曲,曲子弹的是凤求凰,琵琶本不太适合独奏这首曲子,所以即便墨兮再如何技艺高超,也未得此曲精髓,只得皱眉不解。 “你虽琵琶弹得好,但此曲用琵琶奏来却是错了。” 墨兮赶紧起身叩拜:“民女不知太后娘娘在此,拙曲污了您的耳朵,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笑笑摆手,她身边跟着的是左璃,凤冠在身,精致华丽的妆容托得她终于有了几分气势,便迫不及待地将她皇后的身份摆得高高的,看向墨兮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鄙夷,墨兮心想,她忘性倒好,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曾经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侍女。 “你怎么对此曲情有独钟?”太后问道,看来她对凤求凰一曲的确深有感情,或者说是对先皇感情浑厚。 “回太后娘娘,民女只是觉得仰慕当年太后风姿无人可比,一时手痒,便想用琵琶弹奏一番,却不想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了。”墨兮恭敬答道,早已探知太后每到这个时辰便要来此处散步,这才刻意挑了此处,为的便是引起太后的注意。 “你这张嘴,一来就先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哀家倒不好说你什么了。” 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几句,邀墨兮往凉亭走去,还赐了座赏了茶。而墨兮则表现得宠辱不惊,举止合度。这样的仪态是要比左璃有出众得多,连太后也挑不出毛病来。 “在宫中可还习惯?”太后问道。 “回太后,民女一切都好。”墨兮未语先笑,声音把握得刚好,不轻不重,柔声却不带卑微之意。 “皇后与你一般刚进宫,你们无事倒可多多走动,年轻人总是会有话头的。”太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墨兮却站起身来,退到一旁行了个礼,这才说道:“民女惶恐,皇后娘娘乃是千金之躯,民女区区一芥草民,岂敢叨扰?” 太后此话本在试她,那日他在皇后大婚上实在太夺人眼球,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皇帝这些日子天天在皇后那处,若墨兮一口应承下来,那只怕是对皇帝有所图了,她推得如此干净,倒有些令太后意外。 而皇后左璃眼中便露出高傲的神色,却又故作平易近人之色,说不出的惺惺作态:“你这乐师虽然只会弄曲寻乐,身份也差了点,但琵琶倒也弹得不错,又勤习凤求凰,倒也有心,无事来给本宫弹弹曲子听也是好的。” 墨兮嘴边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深低着头更是卑微模样:“是,民女遵旨。” 太后放杯子的力道略重了些,磕得大理石做的圆桌一响,皇后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回事,有些茫然地看着太后,太后却已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只说了句:“你明儿来哀家宫里,哀家也想听你弹个曲儿。” 说罢便往外走去,走到凉亭台阶边上,却发现左璃还未跟上来,目光微瞥看了她一眼说道:“还不跟上?” “是!”左璃尚不知哪里惹恼了太后,只连忙提了衣服匆匆跟上,却再看不出半点皇后应有的从容来。 墨兮在凉亭处恭送她们走远了,才直起身子来,手握着琵琶拨了根弦,发出一声清响,目光深敛。阿斗就是阿斗,怎么样扶不上墙,左璃往日里做惯了奴才,一夜之间让她做那万人之上的皇后,想让她拿出母仪天下的威严来,怎么可能? 况且做了许久的奴才,突然成了主子,免不了虚荣心作祟。处处虚张声势,狐假虎威,平白惹得太后不高兴。墨兮只需轻轻挑拨,左璃便站不住阵脚,太后只会对她越来越不喜。 想要接近百里牧云,第一关要过的便是太后这里,不然自己尚还未靠近百里牧云十步之内,便会被太后害死。墨兮很清楚,太后不会容许任何不受她控制的人,靠近百里牧云。 长乐宫里,太后提点了左璃两句,叫她不可太过张狂便叫她回宫了,跟了太后一辈子的王嬷嬷正给太后捏着肩,太后伸出套着护甲的手指轻点了一下,王嬷嬷便走到她跟前等她问话。 “你觉得左璃怎么样?” “听话。”王嬷嬷说。 “还有呢?”太后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姿色中等,离天姿国色确实差得远,虽然这些日子皇上夜夜宿在她宫里,但只怕时日长便勾不住皇上的心了。”王嬷嬷又说。 “当初哥哥也是胡涂,竟然用抓阄的法子抓到哪个便是哪个,这才便宜了这丫头,哼!”太后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刚当上皇后没几天,便得意得没个正形,还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 “太后息怒,皇后娘娘毕竟年轻,不懂事毛燥些也是常理之中,既然选了她,如今也只好扶持着她了。”王嬷嬷开解着太后。 “罢了,便先提点着。”太后一挥手示意王嬷嬷不必再说,只想那左璃多长个心眼。 第八章 皮开肉绽 墨兮回到清音阁还未坐下,便有小太监过来传她,说皇后有传。墨兮低头一笑,这个沉不住气的皇后啊。 跪在永寿宫偏殿外的石阶上已快有两个时辰了,这里鲜少有人来往,所以墨兮即便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点左璃倒是聪明的选对了地方。墨兮没有半点不满之色流露,始终不咸不淡的神色看在左璃眼中分外刺眼。 自己已是皇后,百鸟朝凤的皇后,一个小小的乐师凭何能耐不对她俯身求饶?在太后莫明受了一顿指责,左璃全然未觉是她自己失态惹得太后不悦,而墨兮一个小小的乐师却受到太后的另眼相看,她心中一口气憋着不舒服,怎么样都要出的。 “墨兮,听说你曾单独教皇上弹曲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也教教本宫呢?”左璃差人挪了把椅子在门口,她正舒服地靠着加了软垫的椅靠上问话。 “回娘娘的话,若娘娘喜欢,墨兮愿为娘娘效劳。”墨兮只淡淡说道。 “是吗?本宫可弹不来那些下三滥的勾栏艳曲,可不敢丢了我玄乾国的颜面。”左璃的话夹枪带棒,暗讽墨兮与那些供人玩乐的卖笑女子无甚差别。 墨兮心头忽然怜悯这个可怜的左璃,如此锋芒毕现,又无真实靠山还不知收敛,得罪人而不知,只怕早晚会沦为太后的弃子,而自己只需小小的推波助澜,于是她说:“娘娘说笑,凤求凰乃是太后娘娘一生挚爱,墨兮未得其精髓,只得私下苦练,却实实是不敢与艳曲相提的。” 听到墨兮拿太后来压自己,左璃心中更是不快,而墨兮那双白嫩如玉的小手看在她眼里是如此扎眼,眼里盛满了恶毒,也未让墨兮起身,只冷笑着:“翠玉,墨兮来了这么久,想必渴了,怎么也不上茶?” 翠说会意一下便明白过来,不过片刻便端了盏茶过来:“墨兮姑娘请喝茶。.tw” 墨兮看了一眼那茶杯,杯盖边上还溢出热气,纤长的手指伸出正要接过,翠玉突然一翻托盘,整杯滚烫的热水便尽数倒在墨兮左手上,立马红肿起一大片。 “大胆,娘娘赐茶,竟敢不接!”翠玉一声喝斥! “墨兮不敢!”顾不得已经起了水泡的左手,墨兮连忙叩首。 “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左璃残忍地踩在墨兮的手上! 那样几根脆似青葱般的手指早已被开水烫伤,这一脚踩下去便皮开肉绽,地上的灰尘揉进血肉里,十指连心的疼痛让墨兮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自己的手被碾在左璃脚下,红血嫩肉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竟着妖冶的美感。 “墨兮乐师这是怎么了?怎地满头大汗?”左璃故作糊涂,还掏出帕子擦了下墨兮惨白脸上的冷汗,脚下用力却是越盛,那样柔弱的手指再蹂躏下去,只怕要断了。 咬牙忍着疼,墨兮骨子里的傲气被激起!她,从来没有真正对谁屈服过,哪怕是无可逆转的命运,更何况你这样一个草包般的左璃! 昂起头,墨兮早无人色的脸上绽开一个惑人心魄的笑,美得让人心神动荡,褪去了血色的双唇轻启,轻飘飘说道:“许是天热,谢娘娘关怀。” 左璃脸色难堪,她就是看不惯墨兮这一副清高作派。她之前是一个下人,她现在要的是所有人对她畏惧,对她唯命是从俯首作低,可是墨兮却偏要抢去她的风头还不肯低头,便是触了她的霉头! 正要再用力踩碎那几根碍她眼的手指时,却听得殿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哪个不要命的,自己出去受死!”左璃微侧了头怒骂道。 左璃进宫之后太后并未如何给她打点,她自己却是十分想摆脱粗鄙无知的过去。永寿宫里的装点皆要求典雅富贵,墙上挂的需是出自大家的真迹,脚下踩的必是西域进贡的毯子,盆栽也挑的是精贵难养的,有蕙质兰心之意的蕙兰。 被打碎的便正是那盆蕙兰,左璃半侧了头只看见倒在地上无所依的花草和泥土,却未看清是何人打破,只当是下人不小心。却不想听到懒洋洋地声音,还带着几分无奈之意:“朕的皇后还是这般厉害,那朕还是先回去好了。” 百里牧云早已来了多时,见到大殿之内竟无一个人侍候,正奇怪之下便听到这偏殿内的动静,寻声过来,就看到的是左璃一脚踩在墨兮手上那一幕。他心中动怒,却不知自己为何动怒,强压着火气他本打算装作视若无睹。 不想左璃越发歹毒,而那墨兮又倔强如厮,说的话虽恭敬有礼,却全无半分求饶之意,看她单薄的身子跪在那里摇摇晃晃,青丝也有些散乱,眉宇间却全是傲气,眼中更无半分怯弱。百里牧云知道以左璃的性子只怕会真的毁了墨兮那双手去,但故意打碎了一个盆栽,闹出了声响。 “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左璃听出了百里牧云的声音,忙松了脚往殿内奔去,不再看墨兮一眼,墨兮得救似的捧起自己早已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的左手,因为疼痛有些发抖。墨兮只长长出了一口气,今日这关算是过了。 果然左璃进了内殿便再没有出来,倒是她的贴身丫鬟翠玉出来打发了她。许是左璃容不得身边有太过娇俏的人,翠玉长得并不如何,但刻薄却跟她主子一样,高傲的神色好似她也是主子似的,说到: “今日娘娘邀姑娘小饮本十分开怀,却不想姑娘不小心烫到手指,娘娘心地慈悲,特赏凝脂膏一盒,姑娘好生收着。” 说着从袖间掏出个盒子,揭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墨兮瞳仁一缩心道不好,那翠玉已将里面的粉末撒在她伤口上,是盐! 白盐淹渍着伤口瞬间将那疼痛放大了百倍,尖锐得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疼得墨兮一颤,差点要瘫软下去,右手支地叩首道谢:“墨兮谢娘娘恩赐!”才慢慢支着身子往外退去。 此时已日暮西山,墨兮跪得太久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脚一落地便觉得那脚不是自己的是一般,更是万针入体,酥麻疼痛,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挪动,强拖着步子走出了永寿宫。翠玉在后面脸色恶毒地看着墨兮纤弱的身子一点点移出永寿宫,直到墨兮身形消失,才意犹未尽地回禀她的主子。 百里牧云握着酒樽晃着里面的半杯清酒,懒洋洋地看着怀中正自己宽衣解带的左璃,她眼梢带了媚态,不太熟稔的搔首弄姿,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在这个女人面前百里牧云是装得最轻松的,因为不必掩去眼里的厌恶和冷漠,她根本看不懂那些东西,所以百里牧云只牵了嘴角安上看似yin邪的笑:“皇后可是等得心急了?” “皇上,私下无人之时,皇上可以叫璃儿ru名。”左璃脸上羞红,软糯糯的声音分外甜腻,与刚才羞辱墨兮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还真信了自己什么也没看到那番话么? 涂了豆寇的手指轻点百里牧云胸口慢慢划过,顺势要解开他的衣襟。左璃虽然愚笨,但太后交代的话她却记得,不管是在皇上这里,还是在太后那边,只有侍候了皇上她才有好日子过。所以她倾尽着心力要勾引皇帝,做出这些诱惑男人的媚惑之态,想着百里牧云反正是个好色的昏君,他定会喜欢。 她却不知百里牧云此时心中甚是反感,如此袒胸露ru与那些勾栏里的风尘女子有何区别,可笑自己的皇后竟是这样一番风骚模样。忍着心中的反感,随左璃脱着自己的衣衫,以后日子还长,自己还是早些习惯她这副愚蠢模样的好。 闭目却全是刚才墨兮倔强不低头的样子,十指连心,她该是很痛?心里像是有一双手在挠,挠得他心神不宁,便一把推开左璃,笑到:“朕想起朕宫中刚送来了一个好玩意儿,朕拿来送与皇后。”说罢就往外走去。 “有什么东西让下人拿就好了。”左璃衣衫不整跟着百里牧云跑出来,却发现他步履匆匆自己跟不上,只在后面喊着:“皇上,皇上……”颇有闺怨的意思。 第九章 轻轻一吻 百里牧云站在外面看着墨兮已经很久了,看她咬着唇颤抖着将左手放进铜盆中,用右手一点点浇着水冲洗伤口,看她小心翼翼地清除伤口里的沙砾,疼得弓起了身子却不吭一声,看她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她发丝。 看到她努力想撕下自己衣袂一角包扎伤口但怎么也撕不开时,她终于透出一点点软弱气得将裙裾扔到一边,却眼见着那裙裾又乖乖回到自己脚下,那种无处发力的郁闷让她苦笑。一咬牙便将整个左手泡进清水里,疼得她终于跌倒在地,有些哽咽却没有哭出声。 百里牧云就这么一直静静看着,看得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疼,像是被细细密密的车轮辙过,连绵不绝地疼蔓延了心脏,他在那一刻决定,他要保护她,不必让她再如此逞强。 静无声息走进这小小的阁楼,将她抱起温柔放在床榻上。墨兮一见是他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温柔笑着止住。 他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帕子一点点沾干她手上的水渍,又寻来干净的布帛,轻柔仔细地将那几根饱受摧残的手指包好,不时吹上一口气,眼神专注而深情,看得墨兮有片刻的失神。 “皇后可真狠,这样一双柔荑,怎么下得了手?”他话语中似有无限怜惜。.tw 墨兮轻巧地收回手藏在袖中,却碰着了纱衣,有些疼痛难忍地皱了下眉,转眼又仿若无事地说道:“承蒙皇上垂怜,是墨兮自己不小心,与皇后并无关系。” “哦,为什么?你弹琵琶的不应该很珍惜自己的双手么?”百里牧云放下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 “墨兮从小便无父无母一个人独活长大,吃过的苦头比这小小的手指破皮之痛多了去了,所以这的确算不得什么。更何况皇后娘娘身份金贵,墨兮只当这是恩赐。”墨兮淡淡说着,目光落在窗外飞起的屋檐上,早在她看到百里牧云之时,她便已想好了对策。 她知道不必在百里牧云面前做出臣服的姿态,那不是百里牧云喜欢的,也不是能打动他的方式。百里牧云要的是一个能与他说心里话的人,所以墨兮自己主动提起旧事。 看着她写满不在乎的脸,百里牧云连假意的邪笑都不再想端着。这世上总是有许多人身不由己,有的选择坦然接受,有的选择奋起反抗。正好墨兮属于前者,因为她的身不由己只关乎她一个,而自己的身不由己关乎着天下苍生。百里牧云心里这样想着。 轻轻拉起墨兮,将她靠在自己怀,墨兮正要挣扎却听他说道:“别动,朕就想抱抱你罢了。” “皇上,若太后知道了,墨兮只怕活不过明日,皇上何不怜惜我?”墨兮不再乱动,在他宽厚的胸膛,她竟然感受到一丝安全感,这一定是错觉,墨兮很慌乱地否定。 “朕荒yin无度出了名,骚扰一下你这个小小的乐师,也不算什么新鲜事。”百里牧云却将下巴靠在墨兮肩上笑了起来,墨兮偏头便正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不带面具的他,眉目疏朗,英俊得会让许多女子着迷。 “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那首曲子?”墨兮终于问出心底许久的疑问。 “思蜀?那是以前我额娘经常唱给我听的,额娘过世以后,我便再没有听到过。”百里牧云没有用朕这个自称,可见他对他娘亲的感情的确浑厚。墨兮突然觉得这样利用他们的母子之情欺骗他,作为自己顺利入宫的铺路石,是否有些卑鄙了? “皇上若是喜欢,我可以唱给你听。”或许是心中有些负疚,墨兮笑着对百里牧云说。 “哦?不怕太后了。”百里牧云心中好笑,她明明会担心太后会治她个狐媚惑主的罪名,还主动要求弹曲唱歌。 “我也没什么时候唱啊。”墨兮转过头来一双黑瞳里带着狡黠,俏意攀上她嘴角,小小的顽皮让她更加活色生香,而不是如同那画上的假人儿。 百里牧云搂着墨兮娇小柔软的身子,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知道我是一个没用的皇帝,连给你传个御医的本事都没有,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能庇护你,让你不必再过忍气吞声的日子。你相信我吗?” 说完抬起墨兮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那样清朗的眼神让墨兮失了分寸,她一生所求是什么?不过是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必时时受人钳制看人脸色,她无数次期望那个叫君无药的男子这么对她说,只可惜他始终只是个普通人,喜欢过隐居的生活罢了,她从未等到君无药任何承诺。 所以当有这么一个人向她承诺时,她几乎下意识地点了头。 墨兮略有些失神的脸就在他鼻端,百里牧云温软的大手将她有些凌散的鬓发理好,手指滑过她尚还有些发白的脸,最后落在她秀巧的下巴上,勾起她的下巴他低下头轻轻一吻,滚热的唇便落在她有些冰凉的红唇上,柔软水润,让人留恋。 墨兮便有些怔住,只看见他飞扬入鬓的眉和微微卷起黑长的睫毛,嘴中柔软的触感让她全身酥酥的,像是刚泡过了温泉。怔过片刻,她才一把推开百里牧云,脸上羞红不已,说不出话来。 百里牧云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放倒她身子让她躺好,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告诉太后,相信我。”然后他便走出了清音阁,他相信她,从他决定保护她的那一刻起,他同时也决定相信她。 墨兮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消失在夜幕中,摸着自己尚还有些发热的脸,瞥见了他落下的手帕,握在手里心绪有些乱。自己这算是走进百里牧云的心里么?可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百里牧云是个可怜人,隐忍半生难得对一个人打开心扉,难道自己真的忍心欺瞒于他吗?利用他的信任和情意,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影子的卑鄙行径有何分别? 但如果不这样,自己没有活路啊。拽紧那方他落下的手帕,墨兮阖眼,再不肯做多想。 第十章 将计就计 墨兮早起时冷漠地看着包缠着白布的左手,目光一冷,拿起剪刀剪碎那些布条,拆掉布条时带起血肉疼得她直皱眉,但仍坚持着取下了全部的纱布,露出狰狞可怖的伤疤来。 此时她正在太后长乐宫中弹着曲儿,她挑了件带有宽大水袖的碧色纱衣,长长的袖子正好遮住她还未结痂的手指,只是左手抬起揉琴弦的时候,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仍是让人看着心疼。 左璃坐在太后下首,端庄地品着茶,听着墨兮断断继继不成章法的曲子,心情愉悦无比。不时瞄向坐在高高凤座上的太后,看着太后微皱的眉头透着不悦,左璃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太后指明了要听墨兮弹曲,墨兮却将手弄伤了,这样可是大不敬。 而墨兮只专注地弹着琵琶,此曲子节奏有些快,她左手揉琴时稍一用力便裂开了伤口上的痂,顺着手腕流下来,在象牙般的小臂上蜿蜒出一根血蔓藤来一样。 “好了。”太后眉头越皱越厉害,打断了琵琶声,“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昨儿回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墨兮赶紧放下琵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时不时向左璃瞄两眼。左璃怕她乱说话,连忙起身拜道:“回母后的话,昨天墨兮姑娘来我宫中本是聊些闲话儿,不想撞倒了茶壶,烫伤了。” 太后看了左璃一眼,又问墨兮:“是吗?” 墨兮便如左璃所愿的那样,不敢“得罪”了她,懦弱着承认了是自己烫伤的。看着左璃一脸计谋得逞的模样,墨兮心中为她哀叹。 区区烫伤何以这般严重,她也好胡说?明知墨兮今日要给太后弹曲,却还在昨日故意弄伤了她的手,以为太后会因此责难于自己,却不知,太后看多了这深宫里的把戏,左璃这样浅显的计谋太后一眼就能看穿,也亏了是她才演得这般卖力。 墨兮正想着,又听到左璃说:“不过墨兮姑娘也太不小心了,明知今日要来给母后弹曲,竟还贪吃那杯玫瑰茶,这烫伤了可如何是好?” 太后好整以暇地靠在软垫上,轻挥了下手指,王嬷嬷便会意地给她捏捏肩,然后才带着丝喻意不明的笑意:“那皇后觉得如何是好?” 左璃这会子为了体现出她的温柔贤淑,故作叹息道:“臣妾觉得本来一芥平民能入宫给母后和皇上弹曲,本是天大的恩宠的荣耀,怎奈墨兮实在是福薄无福消受,臣妾觉得,倒不如将她放出宫便罢。” 墨兮把头埋得更低,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太后默了片刻才说话:“哀家记得后边有一盒凝玉露你拿来。” 王嬷嬷便应声,不过片刻就拿出来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尚未揭开便先闻一股甜甜的味道,太后向王嬷嬷点头示意了下,王嬷嬷便将跪在地上的墨兮扶起来,并将这凝玉露放在她手中说道:“此药外敷,一日三次,用时会有清凉之感,乃是祛疤止痛的良药,你这双手生得好看,莫要毁了。” 语气带着关怀,说罢便又回到太后身后继续捏着肩,而墨兮在左璃的一片目瞪口呆中对太后感激道谢。 “母后,这……”左璃仍是不能理解太后这是何意。 “墨兮,你先回去好生歇着,这几日就不要弹琴了,待手上的伤好了再说。”太后打断了左璃愚蠢的追问,支开墨兮,免得丢人丢得太狠。 墨兮抱着琵琶退出长乐宫后,恭敬地将那盒凝玉露用帕子包起来放进袖子,只当没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 此刻想必太后正对左璃气得大骂才是,左璃这些伎俩落在太后眼里便是善妒,小家子气容不得人,身为一国之后却刁难一个乐师。那可是会将太后脸面丢光的事,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左璃还是她的侄女。 漠然看着自己左手仍血流不止的伤口,墨兮非常满意,这是左璃送给她意外的收获。不想左璃比墨兮想的还要蠢笨,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左璃终是成不了大器的,墨兮会一点点告诉太后这个事实。那时候太后便只能重新想办法扶植一个女人送去百里牧云身边,自己必须成为最合适的人选。自己已经打开百里牧云的真心了,只要再继续努力就好。 墨兮算计得很好,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标,只要注意瞒着影子就好。但想到百里牧云时,心里有一阵慌乱,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嘴唇,昨日柔软的触感,令她有些心乱。旋即摇了摇头,想起了君无药,不安的心绪便平静下来。 而此时的长乐宫中,左璃正跪在地上不明太后为何要她罚跪,只哀求着太后放过自己:“母后,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臣妾愿意改,母后。” “安静点。”太后闭着双眼,似在养神,面对呱噪的左璃,她给予了最大的耐心。“你给哀家记着,你是皇后,是六宫之主,这个是唯一的。但作为皇帝的女人,你只是三千佳丽之一,你最好给我提前做好与诸多女人共享一个夫君的准备。还有,少在我面前动那些小心思。” 太后睁眼凌厉的目光让左璃不寒而粟,难道她对墨兮做的事太后知道了吗?太后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墨兮这个小贱人告的密,想到此处,她脱口而出:“母后,是不是墨兮那个贱婢跟你说了什么?母后,我是你的人,你一定要相信臣妾啊母后。” “皇后!”太后的耐心终于磨完了,沉喝一声,倒真把左璃吓了一跳,“哀家累了,你退下!” 左璃战战兢兢退出长乐宫,却从心底里恨上了墨兮,认定了是墨兮向太后进了谗言,看着清音阁的方向眼神怨毒。 太后被左璃的愚昧气得不轻,直接问王嬷嬷:“你觉得那个墨兮怎么样?” “长相倒是无可挑剔,只是太过清高了些。”王嬷嬷如实说道。 “清高?哼,哀家这辈子清高的女人见得多了,有谁得过好下场吗?”太后的目光忽然狠辣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必只需稍稍点通便能明白太后的苦心的。”王嬷嬷知道太后想起了什么,毫无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不急,再看看。”太后悠悠说道,似乎一切竟在她掌握之中。 第十一章 十一公主 墨兮还未走到清音阁,便先看到阁外候着的太监宫女,走过去才知道十一公主来了。 先皇共有十七个子女,共有十六个皇子,只得一个公主,只可惜皇家福厚,那些福薄的皇子无人受得了这天家恩泽,多是年幼夭折,而那些死在腹中的胎儿更是不知有多少。先皇当年正南征北战平定西陲,对后宫这些事也鲜少问津。而太后当年又做足了贤淑善良的模样,更有朝中当时已官拜尚书的哥哥撑腰,虽手段狠毒却始终无人抓到她把柄,更不提对她如何了。 先皇宠妃安嫔胆小懦弱,却不乏智慧,怀上这孩子之后便借口体弱多病甚少外出,只养在宫里。那时太后正忙着对付后宫里两个新晋的狐狸精没能顾上这个偏安一隅的安嫔。这一来二去的,待她反应过来时,安嫔已是瓜熟蒂落。 太后当年虽然圣宠优渥,却始终未有子嗣,恰安嫔病逝,临死前托孤太后,将当时尚还年幼的九皇子交给太后抚养,也就是现在的玄幻乾国主百里牧云。 而十一公主乃是当年先皇的郑贵妃所生,因是个女子,倒平安无恙的长大成人,百里牧云因长这个妹妹四岁,宫中又无玩伴,只有一个公公花镜缘从小到大的照顾他,便与十一公主感情日益深厚,宛若一母所生一般。 十一公主名为百里牧雪,花样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红色短袄劲装却是有几分飒爽的英姿,眉目也不似寻常女儿家细细长长,而浓眉大眼的分外精神。一见到墨兮便笑着迎上来,托起正要行礼的墨兮笑道:“墨兮姑娘你可回来了。” 声音清清脆脆的,无半点娇柔造作,宛若天然的璞玉。墨兮知她身份高贵,轻易是不会踏足这种乐师所居之地的,毕竟清音阁旁边的莺燕楼住的多是舞姬,时常半夜也经常听得她们莺歌燕舞地笑闹不休。便不知十一公主为何来此,狐疑问道:“公主在等我?” “是啊,你快来。”十一并无公主的架子,拉着墨兮的手就要往里屋走去,却碰到了墨兮的伤口,疼得墨兮一个哆嗦。 “唉呀我忘了你的伤,白菜,快把药拿来。”十一看到墨兮血迹斑斑的左手,连忙放开只唤着婢女拿药,看神色却颇为担忧,墨兮便越发不解,她一个公主何以对自己这般上心? 墨兮连退几步说道:“墨兮谢公主关爱,但墨兮区区贱民之体,实在不敢有劳公主。” 哪知十一却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在椅子上,墨兮感受得到她的力气比普通女子的要大些,再看她虎口竟有薄茧,十一公主竟练过武?哪个公主不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的养着,怎么十一却吃得了习武的苦头? 还在疑惑,十一已摒退了下人,只留她二人在这阁楼之中,将那个叫白菜的侍女拿来的药取出来,轻轻地洒在墨兮伤口上,一丝丝清凉的感觉便传来。.tw “你不必害怕,是皇兄叫我来的。”十一压低的声音说着。 墨兮便明白过来,百里牧云定是担心她一个乐师的身份请不来御医,手上的伤得不到药物医治,而百里牧云自己又不好光明正大的过来,这才托了十一带药而来。十一本就性情洒脱,率真可爱,给一个乐师送药倒也并不奇怪。 想明白这些,墨兮心中一软,滑过暖意,百里牧云这样细心为她打算,倒真煞费苦心了。 “这个药是西域进贡来的,皇兄说擦了之后好得特别快,而且不会留疤。墨兮你的手这么好看,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给墨兮上完药,十一坐在她旁边,细细看了好一会墨兮的脸,才托着腮说道:“墨兮你真的好美啊。” 墨兮听了一笑,早听多了人们的赞美,唯十一这句她不觉得有贪恋之意:“公主也很美。” “美不过你啦。”十一真是少女心性,脸上竟有些发窘的红了起来,拉起墨兮的手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皇兄说起一个女人的时候那样微笑呢,他以前都笑得色眯眯的。” 说着颇有嫌弃之意,墨兮心中微微一动却只说道:“公主说笑,想必皇上喜欢听曲儿罢了。” “是吗?你不要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我啊,你可以跟皇兄一样叫我十一。”十一笑说。 “墨兮只是一个乐师罢了,这样岂不是僭越了身份?”墨兮说。 “不会啊,名字是本公主的,本公主想让别人怎么叫就怎么叫!那个皇后想叫我还不乐意呢。”听语气十一对皇后左璃颇有不满,不过想来也是,以左璃那般张狂的性子只怕是不讨十一喜欢的。 宫中前两天有个家宴,宴请的都是些皇亲国戚,也算是左璃成为百里族氏之人后的一次见面。席间虽也传了歌舞,但墨兮并不是群乐,便未能参与。后来墨兮用了两块碎银子跟隔壁跳舞的舞姬打听了下,才听说左璃因为见十一穿着简单,无金钗环佩在身便对她多有冷淡,连十一给她敬酒也只懒洋洋应付。只怕是那日,便让十一心里有了心结。 “那墨兮谢过公主。”墨兮说道。 “还叫公主呢。”十一笑骂。 “十一。”墨兮一叫,十一便笑开来,两颗小小的虎牙分外俏皮动人,亮晶晶的眼睛透着单纯,看来百里牧云将她保护得很好,未让她看清这皇宫里的肮脏与不堪入目。 十一看到墨兮的琵琶好奇,用手拨了弦却未能成调,无辜的大眼望着墨兮,看得人心里发软,墨兮笑着接过琵琶告诉她何是品何是相,又问她为什么突然对这琵琶有了兴趣,哪知却勾起了少女的心绪。 “母后喜好这些音律,我曾也想学来了逗母后开心来着,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学不会,所以母后并不十分喜欢我。”十一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闪亮的眼里也写满了失落。 其实墨兮想告诉她,太后不喜欢你跟你是否精通音律毫无关系,只跟你的出身有关。当年生下十一的郑贵妃母家家势不比太后弱,郑贵妃的哥哥更是当年先皇的左膀右臂,征战沙场,骁勇善战,只可惜这些得力的战将大臣在太后和宰相掌权之后,已被杀得差不多了。而郑贵妃也被太后设计给先皇殉葬。 这此事情背后的阴谋十一自然是不知晓的,所以她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未能讨得太后欢喜,墨兮有些怜爱的抚过十一长发织成的发辫,这样无知无畏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既然自己不喜欢,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学呢?”墨兮说。 第十二章 组织影子 “但母后喜欢啊,墨兮你知道吗,皇兄很怕母后的,小的时候母后经常罚皇兄不许吃饭,要不是花公公悄悄给皇兄留食,皇兄只怕早就饿死了。我想如果我能逗得母后开怀,说不定就能在母后面前多替皇兄说话了。”十一挫败地叹着气,似乎为自己没能帮上他的皇兄而懊恼。 墨兮不知该如何告诉这个单纯的女孩,你的皇兄并不需要你来帮他说好话,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太后不喜欢你们只因为你们生在了皇家。只好换个方向开解她:“我觉得,如果十一能把皇上想让你学的东西都学会了,皇上就会高兴了。” 十一原本有些黯淡的眼光便再次闪亮起来,问道:“墨兮你怎么跟皇兄说的一样?皇兄也说只要十一身体健康无忧无虑他便高兴了。” “怎么十一你的身体不好么?”墨兮随口一问。 “是啊,我小时候大病过一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皇兄便派了他的御侍卫常海来教我些功夫,说是可以强筋健骨,不必常年都病殃殃的。”十一笑起来时眼睛弯得跟个月牙儿似的眯起来,让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那便是了,所以十一只要身体无恙皇上便放心了。”墨兮附合着。 跟十一一直闲聊到日沉西山了,才见她恋恋不舍的回去,走前还说要经常过来玩,墨兮说下次来教她怎么看曲谱。直到十一的身影看不见了,墨兮坐下来静静地抽丝剥茧。 百里牧云极疼爱十一,想必派去的御前侍卫常海线教她武功是假,暗中保护是真。那么派去的人必是他十分信任之人,如果要探知百里牧云背后是否有隐藏的实力,或许能从此处打开缺口。 想起十一无邪的笑脸,墨兮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利用这样干净剔透的人儿,自己于心何忍?而且百里牧云今日托十一送药,便可看出是对自己动了真心,可是墨兮啊,你的真心在哪里?心中突然烦燥不安。 起身仔细收拾屋子,洒水扫地,又摆好桌上的笔墨纸观,甚至连笔洗里的清水都换了一遭,不顾手上的伤,直忙得出了一身薄汗,墨兮才坐在椅子上安歇片刻。 外面的月光照进屋内,洒落一地银霜,墨兮强行镇定着提笔写信,只是记录一切琐碎之事,未提百里牧云。对太后着墨反而较多,吹干字迹,放了信鸽飞去。影子那里依然是要瞒着的,但不能瞒得过份厉害,那便露出破绽了,于是墨兮写了太后对左璃不满之事。想必很快影子便会帮她送来如何应对左璃的对策了。.tw[棉花糖小说网] 十一一连几天来她这里,每次过来都会带一些吃食,那样精致好看的糕点是墨兮这样的乐师没有机会尝到的。墨兮虽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心底仍感激十一的善良。 “墨兮姐姐,你的手好些了吗?”十一往嘴里喂块玫瑰糕,有些粉色的碎末还留在她嘴角,墨兮拿出帕子给她擦嘴角,却被十一抢去了帕子,“这是皇兄的手帕,上面的烙梅图还是我挑的呢,怎么会在你这里的啊?” 墨兮脸上一红,故作生气将那方明黄的手帕夺了回来藏在袖口不说话,又端起茶杯假意饮茶。 十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怪笑着凑过来看着墨兮,声音拖得长长的:“莫非……墨兮姐姐喜欢我皇兄?” 含着有些羞涩的笑意,墨兮只低头不说话,心中却想着这方明黄的手帕除了当今皇帝和皇后敢用,谁还能随意拿着?自己故意拿出这帕子来便是有意让十一看到,再由她告诉百里牧云自己将这一方手帕都视若珍宝。有些话,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总是比较可信。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墨兮一把拉住十一的手说道:“十一,你切不可将此事告诉太后。” “为什么?皇兄若要纳你为妃也是正常的啊。”十一不解。 “皇后娘娘乃是太后的侄女,皇上与皇后大婚不过月余,若此时就急着纳妃,只怕会惹得太后不高兴。而且我身份卑贱,对皇上有意也只怕会被人安上勾引圣上,yin乱后宫的罪名,墨兮出身低微倒不介意这些,只怕毁了皇上清誉。”墨兮说得言真意切,此事是要瞒着太后的,不然太后若以为自己对百里牧云有意,就不会放心地让自己接近百里牧云了。 十一低头想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糕点叹了口气道:“那不是太苦了你吗?” 听她这样说,墨兮便知道十一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哪怕是为了她皇兄,她也会替自己瞒着此事,便说道:“不苦,能这样远远看着皇上,墨兮就很知足了。” 十一心善,听得墨兮这样说更是怜惜不已,又看到她已经长出新肉结痂的手指,点头说:“也是,若让皇后知道了,指不定又拿出什么法子整你。” 墨兮手伤未愈的这段日子,左璃却传她传得颇为勤快,只称自己想听曲儿,多次叫她弹琵琶,一弹便是一个时辰,本是早就应该要好了的手指却迟迟未痊愈,十一遇上几次,好一通跟左璃闹腾,而太后似乎懒得管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她们胡闹。 墨兮知道太后这是在观察她,只是十一对左璃的印象却越来越不好,而左璃见她只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公主,虽然动不得她,却也不甚将她放在眼中。 “皇后好歹是你皇兄的妻子,也是你的嫂嫂,十一你何不与和平相处?”墨兮担心以后十一会因为莽撞的得罪了皇后吃到苦头,出言相劝。 “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黏在皇兄身上跟块牛皮糖似的。”十一满不在乎地说着。也是,她有百里牧云保护着,皇后也不敢将她怎么样,想到此处墨兮也放下心来。 “唉呀,我忘了今日要练功,惨了惨了,那块木头又要生气了。”说着十一便从椅子上跳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墨兮姐姐,我要去练功了,不能陪你聊了,我下次来看你。” “唉,十一……”墨兮正欲说什么,十一却早已跑出了清音阁。 墨兮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有些发笑,好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看见地上十一落下的缨络,墨兮拿在手里又看了看清音阁外十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十三章 侍卫常海 合欢宫里,十一拿着剑跟着前方的一个男子正一招一式的比划,若挑或刺,或削或点,招式不甚华丽,但极为实用,忽地十一的长剑被那男子手中的竹竿挑飞,剑掉在地上与大理石发出一声脆响。.tw “常海!”十一嘟着嘴娇喝一声,不满地看着那个身着侍卫盔甲的男子,轮廓刚毅,鹰鼻如钩,双目如电。 他拾起地上的剑,恭敬地递给十一,弯腰低首说道:“公主,我们重来。” “不来了,都被你挑飞七次了!”十一撅着嘴愤愤地看着常海,每次这个家伙教她剑式都毫不留情地打败自己,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公主的颜面,当着下人好歹也留点手嘛。 而常海只是继续托着剑不说话,他比十一高出许多,即使他低着头,十一也要仰着脑袋看他,粉嫩的脸蛋因为生气而红扑扑的。这个死木头,不就是仗着他是皇兄亲自派来的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本公主不练了!”气得将常海托着的长剑一踢,踢飞了剑之后那双秀脚竟直朝常海踹去,常海身子往后一弯,下意识抬手去挡,便握住了那只穿着马靴的秀脚。 秀足从来都是女子的羞涩之处,十一也有些愣住,而常海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划过异样的感受。两人正彼此对望间,墨兮的声音正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十一,你的缨络掉在我那里了。” 十一和常海忙收了手,常海退至一边不说话,而十一脸上有些红晕,拉过墨兮的手:“你还亲自送来啊。” “我怕你找不到着急嘛。”墨兮笑说:“这位便是教你武功的师傅?” “哼,什么师傅,就知道欺负我。”十一不满的撅嘴。 墨兮其实早已来了一会儿,侍女们都认识她,知道她是十一的好友也未阻拦,所以墨兮倒也明白十一在怄什么气,温声劝道:“想必你师傅也是希望你武艺精进才对你要求严格的,这是好事啊,你在恼什么?” 十一放不下脸面不肯过去先跟常海说话,正当墨兮还欲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十一的贴身侍女白菜先不满着嘟囔起来:“公主你技不如人,输不起就是输不起嘛。” 十一待下向来亲和,这个白菜跟了十一有五年之久,与十一倒是颇有感情。 后来墨兮问十一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贴身丫鬟取这么个“别致”的名字,她说白菜特别喜欢上面穿白色下面穿绿裙,自以为这是清雅脱俗,其实远看去就是一颗倒立着的,营养不良的白菜,有些发黄的头发就是白菜根上面没洗净的泥土! 墨兮除了赞叹十一想法奇特外,只得遮嘴轻笑,此时十一正戳着白菜的头骂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丫头。” “本来就是,常大人为了教公主武艺日日不知要受公主你多少气。”白菜这丫头倒替外人打抱不平起来了,目光不地瞟向常海,竟含了些少女的娇羞。 “公主既然有客,常海便先告退了。”常海抱拳便要退下。 “你站住,我今日还未过你十招,不准走!”十一气呼呼捡起地上的长剑便冲常海挥去。 毫无例外的,三招之内十一的长剑便被常海挑飞,墨兮不经好笑,这常海倒真不顾她公主尊严,招招认真得紧,怎奈十一是个倔性子,每次被挑飞了剑又捡起来继续奋战。常海额头一片漆黑,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十一,常侍卫只怕也累了,何不先休息片刻?”十一只是抹不开面子,墨兮便给她搭了这个台阶,也好给常海解围。 “是啊,十一,你可把朕的贴身侍卫折磨得不轻。”百里牧云的声音传来,满院的人呼啦啦跪倒,十一只稍微福了下身便搂着百里牧云的胳膊撒娇: “皇兄,你这个木头侍卫欺负我。” “常海为人老实本分,朕看是你娇纵跋扈,技不如人还非要争个输赢。”百里牧云宠爱地点了下十一的额头,两兄妹间的感情羡煞旁人。 “皇兄尽帮外人,对了,皇兄,今日墨兮姐姐也来了。”十一笑着拉过百里牧云来到墨兮身边。 墨兮还跪在地上行着君王之礼,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起来,手上的伤可好了?”有外人在里,百里牧云总是那副懒散好色的模样,拉着墨兮站起来,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墨兮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十一一把拍掉百里牧云的手,不悦地说道:“皇兄你干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皇兄我当然是在欣赏美色了。”百里牧云答得理所当然。 “皇兄你讨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十一心底早已将墨兮这个温柔又安静的女子当作自己的姐姐,自然看不惯百里牧云肆意调戏她的样子,拽着墨兮往里屋走去。 百里牧云笑了一下,对常海招了招手,常海连忙过来跪倒:“主子。” “十一最近如何?”百里牧云声音压得颇低。 “武艺略有精进,与皇后不合,太后那边如常,最近与墨兮姑娘走得很近。”常海说话言简意骇,没有半个废字。 “墨兮呢?” “这个不在臣的职责范围内。”常海果然是个“尽忠职守”的好臣子,不归他操心的事绝不多言,百里牧云无奈收声,示意他跟进来。 花镜缘见皇上走出了几步,才一拂尘敲在常海脑袋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瞧见皇上对那女子有意吗?就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 常海脸上一红,他实在不太擅长说话之道。他自幼无父无母,是花镜缘将他收留在宫中,与皇上一起长大,也与十一一起长大,所以当皇上说想要个人来暗中保护十一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自告奋勇了,可怜花镜缘还以为他这榆木脑袋开了窍,却不想他三天两头将公主气得哭鼻子! 花镜缘无奈地想,这小子武功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出众,要是精明点该多好。气恼地看了他一眼连走两步跟上百里牧云的步子,回头又还看见常海愣在原地,气得直跺脚低声骂道:“你倒是跟上啊,兔崽子!” 第十四章 一步险棋 十一虽有心帮墨兮促成她与皇兄的美事,可一想到自己皇兄在后宫的名声实在不如何,除了自己这宫的侍女未遭他毒手,连太后宫中的丫头都受过他的辣手摧花,便有点不想让墨兮羊入虎口。(..tw好看的小说) 所以她不论百里牧云如何暗示也不肯“弃”墨兮而去,只当看不见百里牧云越来越黑的脸色,一个劲儿的吃茶。 她想的是:墨兮姐姐这么好的女孩子,虽然不明白她看上皇兄哪一点,但一定不能让她被皇兄占了便宜去。 这可愁死了百里牧云,这个皇妹太过热心肠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后只好拿出杀手锏:“十一啊,听常海说你近日武功颇有精进,不如耍两招来给皇兄看看?” 又对常海说道:“常海,不必留手,朕要看的是公主的真本事。” 常海何其榆木,皇上这么一说,他必定全力以赴,只怕十一连三招都接不下来,面对着这一屋的丫鬟奴才,十一必然不肯丢这个脸的。 果然十一一听这话,连忙放下了茶盏,拉着花公公的袖子:“花公公啊,我记得你上次做的那个杏仁酥可口极了,不如你来教教十一啊。” 花镜缘自小就把十一当心肝宝贝疼着,听得她这样撒娇便知道她是想逃,又看了百里牧云的意思,很是知趣地说:“那老奴带十一去小厨房?” “好啊。”说着十一就要拉起他的袖子往外走。 可是常海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却说:“那是不比试了吗?” 众人很有一脚将常海路踢飞的冲动,花镜缘更是气得一把拧过常海的耳朵:“你也跟我来学做杏仁酥!” 十一往外退去的时候,对墨兮比了个“你自求多福”的手势,又对百里牧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以示警告不得对墨兮毛手毛脚! “十一倒和你合得来。”百里牧云看着十一退出去斜在贵妃榻上说道。 “十一活泼可爱,性情纯真善良,谁会与她合不来呢?”墨兮笑说。 “她与皇后就不怎么合得来。”百里牧云转过头看着墨兮,许些日子不见,她似乎越看越好看。 “皇后刚入宫,自然有许多琐事要忙,未发现十一的动人之处,也并不奇怪。”墨兮说话极有技巧,绝不提皇后的不好。 百里牧云知她说话做事一向谨慎,不觉心中对她这般小心翼翼地保着自身周全更是怜惜,看到她只余几个浅浅的疤印的手指,便问:“手上的伤如何了?” “谢皇上的药,已经好全了。(..tw好看的小说)”说着将手指往袖子进而藏了藏。 百里牧云起身坐到她旁边,拿起她的手揉捏了两下问道:“躲什么?” “这样残破的手,不好污了皇上的眼。”墨兮低了头。 “你说,若朕纳你为妃怎么样?”百里牧云目光一直未离那双手,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吓得墨兮连忙跪倒说道: “皇上,请放过墨兮。” “怎么,你不乐意?还是觉得做一个昏庸好色的皇帝妃子污了你天下第一乐师的名号?”百里牧云脸上带着探究的笑,眼里却含起了危险的光芒。 墨兮便知他会误会,心中盘算了一下,也是时候跟他说明了,便抬起头来,眼里透着坚定和诚恳:“皇上,您刚大婚不过月余,且皇后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若您在此时纳墨兮一芥乐师为妃,只怕会惹得太后不悦,墨兮死而无憾,却是有损皇上清誉。” 百里牧云看着眼中跪着的这个女人,她眼中比以往多了聪慧和沉着,少了那份怯弱与拘谨,这样的她看上去充满了智慧。她故意将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无非是想提醒自己若要了她,便会惹得太后和宰相不高兴,自己是个无能皇帝这个事实她剖析得好到位。 “你拿太后压我?”百里牧云唇边勾起冰冷的笑,自己昏庸无能,但处置一个乐师的权力还是有的。即使自己对她有好感,可她若有二心威胁到自己,百里牧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除掉。 “墨兮不是,墨兮只是想请皇上等一等,如果是太后将墨兮送到皇上身边,那不是很好吗?”墨兮的后背已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百里牧云对她不足够相信,只怕就凭自己看穿了他真面目一项,便会要了自己的命,这样一步险棋,走得她心惊胆战。 百里牧云许久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停住,沉着冷静的百里牧云身上终于展现出他应有的王者之气,凛冽而霸道,让人不敢直视。墨兮强迫着自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墨兮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没能让百里牧云彻底相信她,她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勾起她的下巴,百里牧云一双狭长的凤眼似乎要将她看透:“你费尽心思讨太后喜欢,是想让太后将你送来吗?这样还要让朕相信你,可不容易呢。” 墨兮目光得越发幽深,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百里牧云与太后关系暗中早已势同水火,要得到他们双方的信任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颤抖着解开身上的衣结,初夏的天气穿得本就不多,薄若蝉翼的纱裙层层脱落在地,像是花朵掉落花瓣慢慢露出花蕊来一样,墨兮身上终于只剩一件薄薄的小衣,隐约可见她年轻的胴体,有些颤抖地声音强装着镇定:“墨兮,愿以身相许,换圣上信任。” “为什么?”百里牧云目光渐渐灼热,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没有理由不动心,脑海强压着叫嚣的欲望,守着一点清明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以她的容貌完全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不必为自己这样涉险,百里牧云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 “因为皇上是第一个说,要护得我平安无忧的人。”墨兮眼中浮现出泪光,百里牧云的确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她感动。但这不是她愿意献身的原因,这只是获得他信任的手段。墨兮为自己悲凉,为自己哀泣。 百里牧云大力推倒墨兮在地,青丝摆动,挠得人心痒,墨兮正要闭目承受时,却听得百里牧云在她耳边说道: “大声喊救命!” 第十五章 左璃受辱 百里牧云口中不断说道:“小美人儿别怕,让朕来好好疼爱你。[..tw超多好看小说]”之类的**不堪入耳的话,墨兮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口中大呼“皇上你不要这样,救命啊,十一!” 于是殿门被推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百里牧云将墨兮压倒在地,而墨兮衣衫不整,鬓发松散,满脸泪痕向十一呼救:“十一,十一!”大片裸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上面还有被人狠狠蹂躏过后的绯红,常海和花镜缘连忙转过身去避嫌。 “皇兄你起来!”十一看到墨兮泪眼婆娑的样子,只当是百里牧云色心又起对墨兮不轨,又气又恼,这个皇兄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了! 捡起地上的衣袍给墨兮套上遮住她的身体,将她护在身后,气鼓鼓地看着百里牧云,而百里牧云只一派十一坏了他好事的懊恼模样,不悦的撇了嘴:“十一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准备将墨兮姐姐怎么样?”十一恼得不行,扶起墨兮就往外走去,徒留百里牧云躺在地上看着墨兮瘦弱的身形靠在十一身上,她回头正好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眼神,两人只在那一个眼神中便明白了彼此。 百里牧云仍在十一的宫里侧身躺在地上,一手支着额头看着外面拂动的杨花,不过初夏便有蝉在上面吵闹不休,好生讨厌。 “皇上地上凉,您都躺了大半天了,快起来。”花镜缘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叫醒这个一直出神的主子。 “那样一个美人儿,老花,你说朕能信还是不能信?”百里牧云仍径直看着外面,目光都未收一下。 “皇上您心里不已经做了决定吗?”花镜缘跟了百里牧云这些年,自然知道百里牧云行事的含义。 “朕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林木樨真的查清楚她来历了吗?”他原本觉得自己很容易便能看穿这个女人,坚强孤傲而已,但看到她今日对太后与自己关系利弊的分析,突然觉得她复杂起来。 “林木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皇上可以放心。”不知为何,花镜缘提起林木樨这个名字时,有着淡淡的自豪。 百里牧云看了花镜缘一眼,笑道:“朕是信你,不过这合欢宫不太干净。”刚才百里牧云突然要墨兮叫喊出来,就是因为发现有人偷看,不必想也知道是太后的人,所以才演了这么出戏,那墨兮倒是机灵,反应得快,“叫常海进来,看来朕要亲自教他怎么抓耗子。(..tw棉花糖小说网)” 十一扶着墨兮回清音阁的路上,遇上了不少过路的太监侍女,看着墨兮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气得十一怒斥着:谁敢再嚼舌根就拔了他的舌头!要不是不敢再将墨兮留在自己的合欢宫里换衣服,也不必让墨兮这幅样子见人了。 终于回到清音阁,墨兮俯倒地床榻上低声抽咽,十一只得在一旁连声劝着,她也没想到墨兮好不容易去一趟她的合欢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墨兮抬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对十一说:“十一,我日后该如何见人?” “没事的,这事儿是皇兄不对,跟墨兮姐姐你本就没有关系。”十一顺着墨兮的后背,尽量劝解。 “若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墨兮一脸哀色。 “她敢!”十一听到皇后便炸了毛,她跟皇后的间隙不是一点点,“她若敢对你如何,我便将皇兄休了她,反正是皇兄害的!” “切不可,皇上与皇后才大婚不久,怎可因我生出这些嫌隙,而且太后知道了必定心烦,我便还是忍了,只是皇上……”墨兮说着又要泫然若泣。 “对了,母后!我去找母后告状,以前皇兄因为胡闹没少让母后骂过,我去找母后帮你澄明真相,谅那皇后也不敢对你如何,还能好好管教管教皇兄这野性子,你等我!”说着十一便朝外跑去。 墨兮见得十一跑出去了,才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十一这般善良,自己以后绝不能伤害她,能为她做的,都尽量为她做。 很快,太后身边的王嬷嬷便过来传话,带墨兮前往长乐宫。 太后依然是之前几次见过的那模样,高坐凤椅,衣着华贵,不急不缓开口:“听说你今儿在合欢宫里出事了?” “回太后的话,民女……没事。”墨兮深深勾着头,眼睛上的红肿仍未消除。 “没事儿?你狐媚惑主的名声如今只怕传遍了整个皇宫,你还说没事?”太后尚未开口,皇后左璃已等不及要给她安上罪名。 “回皇后的话,民女只是偶遇皇上,实无惑主之事啊。”墨兮为自己辩解。 一旁先来到的十一也看不下去了,跟皇后顶撞说到:“皇嫂,我之前已经事情原由说了个清楚,你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是什么意思?” “事情原由?任何事情原由也比不上皇上的清誉,公主不会是想说皇上贪恋美色,白日宣yin?”左璃的话说得极重,若十一再帮着墨兮说话,那等于是将她皇兄的名声毁掉。一张小脸气得涨红,她明知左璃是故意的,却无法反驳。 “她一个小小的乐师,进宫不过月余,就惹出了这么多风波,当真是不安份得很。”左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墨兮,她这些日子倒也没闲着,无事多看了几本野史杂谈,学到了不少后宫争斗的法子,将皇帝往日或临幸或看上的女子,逐的逐出宫,赐的赐死,无一例外都是狐媚惑主的罪名。 太后只由着她去也不拦着,但墨兮却知道左璃没这么深的心思,多是她身边的那个叫翠玉的侍女想的主意。 太后听到她又拿出狐媚惑主这几个字来,颇有些好奇地问左璃:“那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乱棍打死!”左璃实在是太急着想弄死墨兮了,连最基本的礼仪也忘了,恶毒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有些尴尬地向太后俯身行礼:“回太后,臣妾的意思是这样不守本份的人,定是留不得的。” “你过来!”太后笑着朝左璃招了招手,左璃不明所以,便走到太后跟前,不想太后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尖锐的护甲带出了几条红印,再用点力,只怕左璃的脸在那一掌之下就要毁了。 第十六章 太后心思 左璃没明白过来为何太后突然打她,惊愕地抬起头,而太后只是把那只打她的手递给王嬷嬷,王嬷嬷仔细地把那几根护甲扶正,又拿帕子擦了擦太后的手心。 忙完这一晌,太后才看着左璃说:“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记着哀家的话。” “太后的教导臣妾一直谨记的啊。”左璃实在不能理解太后的意思。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左璃另一边脸上。 同样把手交给王嬷嬷擦了半天之后,太后才说:“哀家让你回话了吗?” 不单是左璃,就连十一和墨兮都愣住了,太后为何突然对左璃发难,这是墨兮没有想到的。正在她狐疑之间,太后说道:“公主你先下去,哀家要教教你皇嫂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皇后。” 十一毕竟是个孩子,看着太后连扇了左璃两个巴掌,丝毫没有觉得解气,只觉得害怕,对太后的畏惧早已让她有些发怵,听得太后叫她下去,她只担忧地看了一眼仍自跪着的墨兮就往退出去了。 一出长乐宫她就往百里牧云那里跑去,是他这个该死的皇兄惹出来的事,他不收拾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 而长乐宫的正殿内,太后已经站起身来,步子在左璃和墨兮来回间走动,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哀家曾说过,你贵为皇后,是后宫之主,就应该拿出母仪天下的仪态来。要受得了这后宫中有无数的女人与你争宠,分享一个夫君。你有把哀家的话听进去吗?” 墨兮明白过来,左璃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太后不说不代表太后允许,惩治后宫的女人这种事太后做得多了,但像左璃这般猖狂倒应该是第一次见。 不过太后为何要让自己也在这里听到这番话?是想警示自己什么吗? 左璃在地上瑟瑟发抖,俯地在上哭着:“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那好,哀家再问你,应当如何处置这个乐师?”太后问道。 墨兮心中一寒,太后要做什么?如果自己是左璃,此时只怕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若还要逼她在这种情况故作大度地放过自己,只怕日后左璃要恨她恨到骨头里。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仁慈待下温和,今日墨兮所为的确有违宫规,墨兮愿意受罚。”墨兮连忙说道,好给皇后一个台阶下。 “你是想让哀家称赞你明白事理,懂得顾全大局呢,还是想让哀家点穿你以退为进,保全周身?”太后长长的镂金镶红宝石护甲冰凉,勾起墨兮光洁的下巴,已有些鱼尾纹的眼睛看得墨兮心里发疹。 墨兮被强逼抬着头看着太后,她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虽然她心中有大致的计划,但她毕竟不了解太后的性情,影子给来信息也只是太后手段阴毒,并未对其详细说明。.tw但想来当年太后能够独占圣宠长达数十年之久,就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所以墨兮选择了沉默,说多错多的情况下不如不说。 “太后问话,怎么不回答?”王嬷嬷扶着太后回去坐好,有些阴冷的声音责问。 “民女实在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墨兮头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太后并不喜那些柔软的毯子,所以宫中并未铺就,跪了半晌,墨兮的膝盖早已有些发麻了。 “不懂?那王嬷嬷你教教她。”太后淡淡地扫了墨兮一眼,端起茶蛊饮茶。 “是。”王嬷嬷福了下身,转过身来在墨兮脸上便是两个耳光,打完以后才说:“皇后乃是六宫之主,皇后有过后宫所涉及之人当一同戴罪。你一个小小乐师短短时间内便闹出许多风波,皇后教训你是理所就当的,不过太后仁慈,便只小惩为戒,还不快谢恩?”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太后今日当着自己的面教训左璃,不过是想杀鸡儆猴,告诫她若有朝一日自己得了圣宠,不可如左璃一般不将太后放在眼中,也不可专宠后宫,嫉妒其它女人。至于自己受的这两巴掌,是维护左璃她作为皇后的面子。 这样说来,太后是准备扶持自己了。 墨兮想明白一切,对着太后深深一拜,咬字清晰,不带半分委屈:“民女谨记太后娘娘教导。” “你果然聪明。”太后看了一眼墨兮,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明白过来,倒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比左璃让人放心得多。 “去跪在西院里,罚抄一遍《女训》,抄完了再回去。”太后的护甲敲着矮几,发出极有节奏感的响声。 左璃见墨兮罚跪又罚抄《女训》,心中这才平衡下来,但满腔的怨恨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若不是这个女子勾引皇上,她又岂会受到太后的训斥,还有掌掴? 这边厢太后已处理得差不多,那边的十一才刚跑到乾元宫,她的皇兄正靠在一个侍女的胸口逗着鸟儿,十一气得等不及太监通报就冲进去,拉着百里牧云就要往太后宫里去。 “你这是做什么,十一?”百里牧云像是定在地板上,任凭十一怎么用力也拉不动,气得十一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都怪皇兄你好色,害得墨兮姐姐现在太后宫中生死不知。”十一气道。 “怎么回事?”百里牧云大致猜到,却故作糊涂问道。 十一将事情原委又说一遍,说到本是想让太后惩罚一下百里牧云时,明显有些尴尬,但幸好百里牧云并不纠结这个,他纠结的是自己现在该以何种态度去见太后? 若是去求情,只怕会引起太后的疑心,毕竟宫中被左璃暗中害死的女人不少,自己都没有吭声,实在不能为了一个墨兮破了这习惯。 若是不去,墨兮一个人应付得来她们两个吗? 眉头半天难展,十一也发现了百里牧云的不对劲。花镜缘在一边有意无意地说句:“墨兮姑娘怎么去了太后宫中?” 后宫出事多由皇后来来处理,像墨兮这种“勾引”圣上的的“贱民”,自然也是由皇后“教训”,而教训的成果必然是像前几个无辜的宫女一样,非死即伤。她既然想得到通过十一先把这事捅到太后那里,必然是有些把握的。也许是她早就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百里牧云便暗骂了自己一句关心则乱,急糊涂了。拍了下十一的额头:“放心,你的墨兮姐姐没事的。” 说罢又倒在那侍女的胸口上,继续喝酒,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这个墨兮。 第十七章 一念之间 很快,墨兮狐媚惑主的名声便在宫中传开了。 当墨兮拖着麻木的双腿一路穿过重重宫阙,雕栏回廊的时候,她假装听不见那些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声。心里虽犹如被那些刻薄的话一刀刀划过,但总要强装得若无其事,才不会被人看了笑话去。 清音阁外站了几个女子,统一着了轻纱薄衣,隐约可见肌肤,一见着墨兮回来,便立刻叽叽喳喳吵闹起来。 “看,我们的天下第一乐师回来了。”墨兮认得穿粉色纱衣的细腰女子,她叫如鱼,是宫中的领舞,腰肢柔软,体形却丰盈,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风情。 “什么天下第一乐师,不过也是个供人玩乐的物件罢了,如鱼姐姐,要我看,她长得还不比你呢。”旁边那个绿衣的女子名叫代欢,一向以如鱼马首是瞻。 “比不上如鱼姐姐又怎么样,人家可能坐上了皇上的大腿,我们呀,还是多多恭喜墨兮妹妹从皇后手中活着回来。”另一边的紫衣女子说话最是尖刻,一如她高突的颧骨。 墨兮所住的清音阁本就是乐师舞姬居住的群楼之一,以往与她们又鲜少有来往,而且自己与十一走得近,好歹借着十一公主的身份,这些人也不会无事找她麻烦。却不想经过今日一事,自己也有被这些人落井下石的时候。 揉了揉自己抄《女训》抄得发疼的手腕,淡淡说道:“多谢几位关心。” “好个不知廉耻的贱货。”代欢本是来侮辱她的,哪知她如此平淡,恶毒的话便脱口而出。 “好了,代欢,墨兮妹妹这白天要忙着引起皇上注意,晚上还要在皇后娘娘那儿罚抄《女训》,只怕累着了,我们先回去。”如鱼看着觉得墨兮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全无愤怒的模样,她也没了兴致继续羞辱她,毕竟羞辱一根木头有什么意思呢? 墨兮只自嘲地笑一声,没想到太后会给她出这样的难题。 看来左璃的愚钝太后真的受够了,要找一个足够精明又听话的女人送到百里牧云的床上。刻意将事情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不过是想看她是何态度,如果墨兮被流言打倒了,那便证明她是个无能之辈,不值得太后费心。 百里牧云甩开太后派来监视他的暗子,早已来清音阁多时,未点灯隐在一片黑暗中。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来,但总是心神不安,骂了句“该死的”便来了。 看着她古井无波地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百里牧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也开始发疼,所以待墨兮一走进屋子,还未点灯便将她抱在怀中。 “皇上!”墨兮低呼一声,她已记熟了百里牧云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嘘。”百里牧云将手指放在她唇上,柔软的感觉令他想起那夜美妙的轻轻一吻,手指便在她唇上打着圈,暧昧的气氛让屋子里瞬间升温。 那一张刀削薄唇就在眼前,看着便要落下,墨兮突然挣开他的怀抱,退了两步,酸软无力的腿一个不稳,便撞到了椅子,有些吃痛。 “害羞了?今天在白天的时候你可是主动得很。”百里牧云口中的话虽然刻薄,但手上却扶着墨兮坐下,知道她跪了一天,膝盖只怕都肿了。 “皇上何必取笑墨兮,我不也为我的主动付出代价了吗?”墨兮轻轻揉着膝盖说到。 百里牧云干脆席地而坐,只稍稍抬头墨兮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落入他眼中,两手支地,这最放松的姿势却未能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后悔没?如果后悔了,朕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宫。” 墨兮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头百里牧云,心思急转,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而且你太能忍了,跟太后走得那么近,朕不放心你。”百里牧云目光精明,这才是他的本性,未暗中处决了墨兮,已是他仁慈。 若此时墨兮要强留在宫中,百里牧云只会对她疑虑更深,是不会让她活下去的。若出宫,那就是自己任务失败,必然会受到影子的处罚,极有可能是灭口。怎么样都是死路! 想到此处,墨兮心中一片萧索,莫不成自己千算万算,仍是没算准百里牧云的心吗?想来也是,他能在太后手中活下来,其心计之深又岂是自己能看透的?但墨兮想活着,必须要想出能留在宫中的方法! “皇上幼年登基,太后外戚把持朝政,皇上空一有腔经天纬地之才,却不能一展宏图,继承先皇遗志一统天下。”墨兮直视着百里牧云的眼睛,静静说着: “皇后左璃乃是太后与宰相派来羞辱皇上,并且彻底控制后宫,让皇上于前朝与后宫都无反手之力,纵皇上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受制于他们。” 看似冷静的墨兮,心里早已如同擂鼓,是死是活全在百里牧云一念之间。 “你想说什么?”百里牧云脸上仍带着平常的笑意,心中却翻天覆地,墨兮将事情揭开,说明她绝不如寻常女子一般只懂闺阁之事,这样的她充满的危险! “墨兮愿做皇上的马前卒,荡平后宫!”墨兮定定地说道。“由太后亲手把我送到皇上床上,她绝对想不到我会背叛她!” 百里牧云不说话,只笑望着她,但墨兮看得出来他危险如同猎人的眼神,只要墨兮今日说错一句话,她明日就是一具尸体了。而人们最多茶余饭后感慨一下红颜薄命,再咀嚼个两天她曾经弹过的曲子,然后她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原因。”百里牧云的话极简洁。 “活着。下半生过安静太平的日子。”墨兮决定孤注一掷了。 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诡异气机,两人对望了片刻,百里牧云先笑道:“你依附太后也可以平安过一生,你何必舍近求远?” “皇上绝非池中之物,我相信我的赌注是下得对的。”墨兮此时已冷静下来,看着百里牧云英俊的脸,这一路会有多艰辛她自然知道。但太后与宰相不过是另一个影子,她不想再次被人控制。 反正是要做棋子,既然有得选,她当然愿意为自己重新选一个她相信的主人! 第十八章 彼此试探 “给朕一个相信你的理由。.tw[棉花糖小说网]”百里牧云仍是不动声色的问着,但看着墨兮坚硬的目光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当年自己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花镜缘,忍辱负重至今,他怜惜墨兮,因为他知道心甘情愿去当一枚棋子需要多大的勇气。那种破釜沉舟,死而后生的勇气。 “凭我早已知道皇上您是在强装昏庸,并不好色,一切都只是您放出的迷雾,用以迷惑太后和宰相,而我却没有向太后禀明。”墨兮镇静地说道,她若要害百里牧云大可早就向太后告密了,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百里牧云坐直了身子,将椅子上的墨兮拉下来圈在他怀里,明亮如星的眼睛盯着墨兮,这样处处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行事不留一点一滴破绽,她真的是不简单得很。 “你这么危险,朕真的能信你吗?”百里牧云内心挣扎起来,他不否认他被墨兮这充满智慧的模样吸引,好像什么事她都能迎刃化解,但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样处心积虑的吗? “只要皇上,真的能庇佑墨兮下半生平安无忧。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愿意为此涉险。”墨兮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说。 “不是因为喜欢朕?”百里牧云心里微微一空,她只是在为她自己打算吗? “皇上是唯一一个给过墨兮承诺的人。”墨兮脑海中不知怎么地突然闪过君无药的脸孔,喜欢?自己喜欢的一直是他啊。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百里牧云的目光渐渐柔软,虽然心中仍有疑云,但抵不住墨兮那样干净清澈的眼睛,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藏。 “背叛朕,你会死。”百里牧云手指温柔抚过墨兮的脸,口中说着无情的话,他在提醒她,她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是个怕死的人,不会自寻死路。”墨兮毫不怀疑百里牧云是否够资格说这话,她越来越看不透他,墨兮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皇帝。至少在自己有足够把握之前,她不会自寻死路。 “好,朕给一个机会。”百里牧云抱着墨兮站起来,负手于背后看着窗外的黑夜,“但如果让朕知道你是在欺骗朕,朕会亲手杀了你。” 至到百里牧云走远了,墨兮才瘫软在椅子上,看似平静的脸色下早已筋疲力尽,见招拆招她亦觉得疲惫。不过所幸,她赌赢了,百里牧云相信了她。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自己身负的这个“狐媚惑主”的骂名该如何洗掉,太后这般刁难,如果不能给出令她满意的答卷,说不定太后就会另选他人。 想到此处,墨兮连忙起身写信,她需要情报,关于百里牧云足够多的情报。如今想让自己显得干净无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挑一个更脏的人与自己站在一起。 墨兮从来不说自己是什么好人,这样一个乱世,能活下来才是王道,没有人会在乎你用什么手段。当你站在巅峰,无人会去关注你身后是累累白骨还是鲜血铺路。那个如鱼,貌似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暗害,看谁害得过谁罢了。 百里牧云心中有些烦乱,以他的性格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但是她对墨兮总是提不起防备之心来,好不容易筑起一些壁垒,只用看着她的眼睛,便会轰然倒塌。 “老花,叫常海来陪朕喝酒。”百里牧云泄气地软在榻椅上。 “皇上,常海在公主那儿呢。”花镜缘很是无奈说道,自从公主知道因为百里牧云的好色害得墨兮清誉尽毁,受人白眼之后,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常海身上,可怜常海不懂得看公主脸色,没少遭罪。 “真是的,连喝个酒都找不到人!”百里牧云地自己灌了一口酒,又问到:“老花,朕怎么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您也是凡人,墨兮姑娘美貌天下无双,又聪明剔透,皇上动心也是常理之中。”花镜缘倒是诚实得很。 “老花你别朕打哈哈,朕每见她一次,就要重新认识她一次,朕看着她就好像第一次看见林木樨一样,琢磨不透。”百里牧云白了花镜缘一眼,说到。 “皇上您这样说,倒让老奴羞愧了。”花镜缘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木樨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嘛,他最厉害好不好?”百里牧云对这个傲娇的花公公真是无奈,他收养的几个人个个都出息且罢,他还容不得任何人说他们不好,护短护到这地步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花镜缘笑着眼神突然幽深起来,这便与他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大不一样了,他说:“若换以往,这样的女人皇上您早除掉了。” 百里牧云便叹了口气:“不是你说朕难过美人关吗?朕心里总是忍不住靠近她,想了解她,保护她,只可惜她太让看不透了。你没看到她今日对形势的分析,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真难以想象她是个女儿身。” “皇上既然好奇,何不自己寻找答案。”此时的花镜缘像极了一位尊长,循循善诱着前面迷茫的皇帝。 “你猜太后将她名声搞得这狼狈,她会如何应对?”百里牧云跳过这个让他纠结的话头,问着花镜缘。 花镜缘替百里牧云满了一杯酒,似随意说道:“她若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了,给我的樨儿提鞋都不配,皇上也不必为她费心了。” 百里牧云有些吃惊的看着花镜缘,以老花的性格难得对任何人抱期望,看来这个墨兮真的不简单,竟然入了老花的眼。 “其实朕也觉得朕这么好色风流,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未免太对不起朕好色之徒,**后宫的名声了。”百里牧云笑得邪恶无比。 “老奴觉得,墨兮姑娘不会闲着。”花镜缘甩了下拂尘,自信的说。 “老花你眼光一向毒辣,所以朕挺期待的,她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呢?”百里牧云又拿起了那杯酒,这一次入口,味道好多了。 第十九章 舞姬如鱼 经过太后训斥之后,墨兮似乎本分了不少,只日日待在自己的清音阁里,偶尔听唤去给太后弹两首曲儿,无事遇上皇上被他调戏一番,也不哭闹,只咬着唇不说话。而十一依然常来,但墨兮也不再怎么提起皇上。 反正在众人看来,墨兮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宫里逆来顺受了。 在宫里逆来顺受的人总是要受尽欺负的,尤其是像是墨兮这样长得好看的女人。如鱼三不五时会带着几个人过来炫耀一番自己在皇上怀里如何撒娇,皇上又赏了她些什么样的珍宝。 墨兮只反复道着恭喜,看着她身上绣着木槿花的薄衫,目光幽幽,想起几日前的事来: 那日十一依旧来她这里闲聊,十一说起她的琵琶曲弹得让人连心都要沉进去,墨兮似有意无意说起: “四座无言皆瞪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朱毛,傍拂轻花下红烛。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槿花西见残月。再好的曲子没人懂得听也不过如残了的木槿花一般罢了。” 十一便说:“姐姐何必如此自暴自弃,那事儿原本就是我皇兄不对。不过这木槿花,倒是我皇兄喜爱之物,姐姐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不然给我那皇兄听去,又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墨兮道谢说以前必定谨言慎行,只假装没有看到那边听了半天墙角的如鱼。 如鱼果然不负墨兮所望,连日托人赶制了新的舞衣,上面绣了大朵的木槿花,粉色的花瓣栩栩如生。[..tw超多好看小说]如鱼惊鸿舞跳得甚好,那样粉花欲飞的舞衣着在她身上更是添彩,很容易便引起了百里牧云的注意。 左璃因为碍着太后前些日子刚刚训斥过要容得下其它女人,也不敢对如鱼怎么样。只暗中恨得牙根痒痒,愚蠢的女人啊,她真的爱上了百里牧云。 这个结论是墨兮这两日发现的。 左璃虽然不能对如鱼怎么样,但起码她皇后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今日她却来到乐师的住处,想来她肯挪贵足踏入这污秽之地,心里必定是憋了足够多的气的。 院子里站满了人,全是舞姬乐师,环肥燕瘦的好不热闹,只是左璃坐在那高凳之上脸色太过吓人,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如鱼,本宫听说你昨晚留在皇上寝宫了?”左璃扶了扶头上的凤钗,长长的护甲抚过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极是好看。 如鱼早已吓得全身如同筛糠一般,从人群中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是皇上要留我侍寝的,不关奴婢的事,娘娘明鉴啊!” “好大的胆子,竟然污蔑圣上!”左璃眼中闪过恶毒喝道,她当然知道皇上早晚是要充裕后宫的,但是在她之后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一个舞姬,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微侧了头似乎在问翠玉:“诋毁皇上,是什么罪名?” “回娘娘的话,其罪当诛,受腰斩之刑。”翠玉很是配合地在一旁应道。 “这么好看的细腰,要是一刀斩下去了,多可惜啊。”左璃看见她薄薄地纱衣柔软如柳的腰肢,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管太后如何提点,左璃仍是沉不住气,真要动如鱼也应该将此事禀明了太后才是。墨兮看了看日头,算着时间十一应该要过来了。 “皇后娘娘,如鱼姐姐也只是无心之失,还请皇后娘娘大**量放过如鱼。”墨兮走出来在一边跪着替如鱼求情,如鱼眼中虽然不解,但仍然有些感激,想着那几个天天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好姐妹”还抵不过一个被自己看不起的人。 左璃一看是墨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就是一脚踹在墨兮身上,骂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上次罚抄《女训》还没罚够么,此次可是要抄录《女诫》?” “谢皇后娘娘惦记,太后教诲,墨兮一刻也不敢忘,《女诫》有云: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想必皇后娘娘比墨兮更懂得这个道理才是。”墨兮口齿伶俐,这一番女诫里的话倒迫得左璃无话可说了。 皇帝若真要临幸哪个女人是皇帝的权利,左璃这番前来质问已是僭越。 左璃被墨兮堵得无话可说,正欲一耳光挥过去,却被人喝住:“你敢!”却正是十一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想必是给墨兮带的糕点和小食。 “皇嫂你这动不动打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这里是皇宫,是天子威严所在,不是外面的菜市场,别搞得自己像个泼妇似的!”十一说话真是冲,说得左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扬起的巴掌却怎么也放不下去,只一又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十一白了她一眼就过来扶起墨兮,说道:“墨兮姐姐,我们别理那个泼妇,进去吃茶。” “你说什么?”左璃气得一把扯过十一,但十一好歹练过几招武功,那里是那么容易被她拖动的,只见她转过身推了一把左璃,看她连退了两步,又嘲笑道:“怎么着,你还想连我都打了不成?” 墨兮拉了拉十一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什么。但那边塞左璃已气昏了头,红着脸冲过来挥手就是一掌,十一也没有想到左璃真敢动手,没有准备看着那耳光就要落在自己脸上。 “啪!”一声脆响,但却是落在了常海脸上。 饶是常海常年风吹雨打皮糙肉厚的也起了五个指印,真不敢想象这一耳光落在十一脸上会是什么景象。 “木头!”十一替她挨了这一耳光,连忙拿帕子帮他擦脸,哪知常海却是板着脸退了一步,对左璃拜到:“启禀皇后娘娘,保护公主乃是微臣职责所在,娘娘若是有气,请冲常海来,常海替公主受过。” 墨兮有些发愣地看着常海和十一,果然常海对十一是有情的,只是看十一一副懵懂模样只怕是不知道。 “狗奴才!”左璃真的气昏头了,挥掌就要往常海脸上打去,十一挡在常海身前,恶狠狠地看着左璃:“你试试!” 左璃抬着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张连日保养得当的脸蛋涨得通红,一眼瞥见墨兮,转而打在墨兮脸上叫嚣道:“本宫教训下人,哪里轮得到你这个黄毛丫头说话!” 墨兮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捂着脸暗叹自己这是自找的。 “好热闹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华丽分割线================凡在12月1日-12月31日期间,订阅女生网任意作品vip章节的读者,订阅所花k币全部进行等额返还!(k币将于2013年1月20日前全部返还到账)这还不算~!与此同时,包月用户凡看了100章节以上即可获赠30张抽奖券哦详情请戳我:订多少,返多少!女生网作品,全部免费看! 第二十章 闹个笑话 百里牧云带着三分酒意扶着花镜缘的手,大大咧咧地闯进这一院的莺燕中。 看到墨兮跪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鬓发也散乱开来,心里早恨不得将左璃五马分尸才好,还未等他挪步过来看一看墨兮,如鱼已经抓着他的衣角哭道:“皇上,皇上求您救救奴婢!” “哟,这不是朕的小美人吗?怎么哭成个泪人儿了,可心疼死朕了,来来来,朕给你擦擦眼泪,不哭了啊。”百里牧云风流无耻的形象再一次竖立,拉起如鱼握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着梨花泪。 “皇上,皇后娘娘说要将奴婢腰斩。”如鱼像是找到了靠山,哭诉着告状。 “皇兄!”十一气恼地唤了一声,心中暗恨自己这个皇兄一见着女人就挪不动步子,还以为他对墨兮姐姐总有些不同,想不到也只是迷恋她的美色,又叹惜墨兮怎么看上她这个只知道喜欢皮囊的皇兄。 百里牧云像是刚见着十一似的,好奇道:“十一,你怎么也在这里?” “皇兄你看看墨兮姐姐好不好,她脸都要被你的皇后打肿了!”十一恼极!也不管左璃的脸色有多难看。左璃绝对没想到难得今日忍不住过来兴师问罪,就碰到了百里牧云看见她像个泼妇的样子。 “墨兮?哪个墨兮?”百里牧云这戏演得实在到位,好像真的几日不见便忘了这么个人一样。 十一拉着墨兮站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皇兄你看清楚了,这就是那个因为你好色被人骂成狐狸精的墨兮!你这个**色鬼好色之徒!” 墨兮心里有些想笑,十一啊,你是这般单纯。又很感动,十一我若能有出头之日,定要把你永远保护得这般单纯,不沾人世龌龊。 百里牧云走了两步过来,捧起墨兮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这样的时候,百里牧云眼中才敢满是柔情和心疼,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鲜血,只以口型无声地对墨兮说:“委屈你了。”然后又痞笑道:“原来是她啊,她都不肯从了朕,朕自然不记得了。” 说罢便放开墨兮,抱着如鱼说道:“说起狐狸精,这才是朕的小狐狸。”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荡不羁,气得左璃早已脸色发白,眼中含泪:“皇上,您这么快就厌倦臣妾了么?” 墨兮只是摇摇头,左璃,百里牧云何时喜欢过你?是戏还是真,你连这都分不出来,无怪别人将你当弃子。 “朕自然没有厌倦皇后了,但齐人之福朕也不舍得放下啊。”百里牧云似乎一派为难模样,皱眉想了片刻,然后一幅“山人自有妙计”的表情:“朕封这个小狐狸精一个贵妃!这样你们都可以陪在朕身边啦。” 玄乾国延袭祖制,后宫立八品,分别是皇后、皇贵妃一位、贵妃四位、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百里牧云一来便要将一个舞姬封为三品贵妃,真是要准备要将这个笑话闹大了。 左璃眼中泪光闪烁,知道今日拦不住百里牧云的胡闹了,只得咬咬牙说道:“后宫册封不是小事,皇上还是跟母后商量一下,再给这位…这位妹妹一个封号。” “也是,那朕便现在就带她去见母后,想必母后也会喜欢的。对了,朕今日高兴,想多封几个美人,还有谁想做朕的美人啊,来朕这里报名。”百里牧云这话说出,一时间满院子的女子都沸腾起来,围着百里牧云百般献媚,千般撒娇。 而百里牧云也不管左璃脸色如何难看,带着一干女子往太后长乐宫走去,左拥右抱,笑声连连,好不惬意。 十一还要冲上去替墨兮打报不平,却被墨兮一把拉住,墨兮说道:“皇上自有分寸。” “我们也去找母后,我不会让你和木头白白被打的!”十一气道。 一边的白菜不满,低声说道:“还说,要不是公主你,常侍卫哪里会无缘无故被打,公主你太任性了。” “白菜,你怎么帮着外人?”十一气道。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白菜扁着嘴,也是知道十一从不会为难下人才敢这样大胆,墨兮却发现,白菜几次与十一顶嘴都是因为常海的事。 “你……”想来白菜说得也没错,十一撅着嘴也反驳不了。 “我们去太后那儿看看。”墨兮见百里牧云他们已经走远,才对十一说道。 太后让墨兮声名狼藉,以借此试她是否能担当“大任”,墨兮便将这整个后宫中的女子都拖下水。如鱼只是个引子罢了,一旦如鱼得宠,后宫中的女子势必都会跟风讨好百里牧云。 至于要不要宠她们,决定权在百里牧云手里。墨兮相信百里牧云绝不会背着“好色昏君”的名声却拒绝投怀送抱的美人。而且他说过他会帮自己,以他的智慧,他一定想得到这里面有自己的推波助澜,墨兮有把握百里牧云一定会将戏演足。 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太后是否对自己这些天的安份守己满意。 她已经跟百里牧云定下约定,现在要做的是争取太后的信任,由太后亲手将她送到百里牧云身边才算成功。而且影子这些天的飞鸽传书开始对她不满了,迟迟未能得到百里牧云的宠爱,区区一个乐师的身份在宫中是无用的。 墨兮必须尽快成为百里牧云的女人,哪怕她一千万个不情愿,也要为此精心设计。设计将自己送到百里牧云床上。她想苦笑,可她连苦笑的权利都没有。 至于如鱼,她只是自己的一个跳板,想来明日宫中盛传“狐媚惑主”的对象便是她了。不要怨墨兮狠心,这样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墨兮只想活下去。 “墨兮姐姐你在想什么,手怎么这样冷?”十一握着墨兮的手一路往太后宫走去,却见她神色恍乎,手也发凉,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墨兮强扯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远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早开的荷花已有几朵铺在池塘,一切都显得这么安逸和美,只有自己却像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奋力地挣扎着出路。 第二十一章 册封如鱼 长乐宫估计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百里牧云坐在太后下首有些局促,讨好般地笑着。除了如鱼候在殿内,其它的女子皆候在长乐宫外面,这是她们出人头地的机会,这么大的机遇让她们愿意冒险,即使冒的是被太后责罚的危险。 十一带着墨兮走到殿内给太后行礼:“十一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你怎么也来了?来看你这哥哥怎么闹笑话么?”太后只掀了下眼皮,淡淡说到。 “回母后的话,十一是来请母后为十一申冤的。”十一一张口便直指左璃,说:“皇嫂乃是后宫之首,要惩戒下人十一无话可说,但无缘无故打人却是有违女子贤德!” “皇后怎么了?”太后这才抬眼看了看下面的人,目光在墨兮身上打了圈,又看向十一。 “皇嫂行事乖张,嚣张跋扈,毫无天家风范,丢人现眼!”十一这番话说得左璃脸上挂不住,几欲跳起来跟十一争辩,但一看太后的眼神,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火气。 太后只默不作声,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十一也不敢再说什么,半天之后太后却问:“墨兮,你也在场,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墨兮跪在地上,恭敬回话:“回太话的话,如鱼姑娘花容月貌,舞艺出众,皇上许是看中了如鱼姑娘的舞技,故而龙心大悦。(..tw棉花糖小说网)而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知书达理,定然不会是因为皇上临幸了其它女子生气的。” “嗯,那皇后是怎么回事呢?”太后点点头,果然会说话。 “许是皇后娘娘见皇上近日劳累,想来乐师这里挑几个合适的舞姬排出好看的舞蹈献给皇上,替皇上排遣疲乏。”墨兮不会将左璃说得一文不值的,不管怎么说她是太后钦点的皇后,太后自己可以不喜欢,外人却是不能说的。 “是吗,皇后?”太后问左璃。 左璃起身行礼额头上又冒出细汗,虽不明为何墨兮不帮着十一落井下石,但墨兮的话无疑是给她留住了颜面:“回母后,正是如此。” 十一不解墨兮为何要帮着左璃说话,还想说什么衣角却被墨兮拉住。 “皇帝,你说你想给这个舞姬封个贵妃是吗?”太后又问百里牧云,语气却是不善。 百里牧云眼珠子黏在如鱼身上怎么也挪不开,只说道:“回母后,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嘛,而且朕后宫只有一位皇后,人丁有点单薄啊。(..tw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你是想充裕后宫?”太后一语点穿百里牧云想说不敢说的话,这样昏庸好色的皇帝,幸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儿臣是有此意。”百里牧云挠了挠头说道:“而且皇后太辛苦了,要是后宫中多几个嫔妃帮她,想必她会轻松许多,也不会轻易动肝火了。” 太后不说话,墨兮也猜不透太后此时的想法。百里牧云贪恋美色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他要充裕后宫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的确于理不合。如鱼只是一个爆发点,就看太后是否答应了。 “皇帝你也长大了,想给自己务色人选也不是不行,但这个如鱼不过是一芥舞姬,身份低微,三品贵妃必然是不行的,封她个常在,就叫鱼常在。还有就是皇家血统必须纯正,皇帝你临幸了她之后,可有给她喝药?” “没有。”百里牧云茫然摇头。 太后看了王嬷嬷一眼,不过片刻王嬷嬷便从后面端了一整壶泛着腥味的黑色药汁出来,看来是早有准备。得到太后的示意后,几个宫女按着如鱼捏开她的嘴,将药汁给她灌进去。如鱼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哭着求救,可是谁能救她呢? 墨兮握紧袖子里的双手,舞姬这样低贱的身份,是不配有龙种的!太后那壶药灌下去,只怕从此就彻底断了她做母亲的权力。对于一个女人,失去做母亲的资格是何等残忍的事?墨兮心有一丝后悔,或许当初不该诱如鱼上钩。 看了一眼百里牧云,他虽仍然是一幅漫不经心模样,但墨兮懂得,他装得比任何人都辛苦。两人目光交接,彼此心领神会。只短短一眼,又互相错过。 但这就是后宫,这就是权利,谁在上位,谁就能主宰他人的命运! 那一整壶药汁给如鱼灌下去之后,拿着药碗的王嬷嬷说:“鱼常在还不谢恩?从今天起,你也是有名有份的主子了。” 如鱼俯在地上低声哭泣,她自然知道她喝下去的什么,强忍着哭泣谢恩:“臣妾谢太后!” “去见过皇后,你们两个以后要互相扶持,谨守妇德,不得争风吃醋。”太后说。 如鱼又向皇后行完礼,得到“免礼”的恩准才站到一边,墨兮看见她粉色的薄纱衣裙下面流淌着鲜血,滴在地板上,腥红刺眼。 “至于扩充后宫一事,皇上可交由礼部处理,朝中官员家中凡有女子年满十三者,皆可入宫选秀,想必总不会比如鱼差了哪里去,皇帝可满意?”太后说罢,看着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连忙起身弯腰高喊“母后仁慈”,脸上全是赤裸裸的急色。看得太后连连挥手皱眉:“好了!你好歹是个皇帝,稍微有点皇帝的样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是,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说着又似无意瞥见了墨兮一样,对着太后讪笑着:“母后,反正今日已经封了一个常在,要不您再赏我一个,好事成双嘛?” 太后自然知道百里牧云是在说墨兮,而墨兮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太后实在喜怒难测,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片刻过后才听见太后说:“你倒是有眼光,这个墨兮比如鱼还要好看百倍,但她始终只是一个乐师。” “可是如鱼也是跳舞的啊。”百里牧云不满的嘟囔。 “如鱼跟你已有肌肤之亲,可以相提并论吗?”太后沉声一喝斥责百里牧云,然后又说:“若你真要封她,也要让她与新进宫的秀女一并学完宫中礼仪,有了主子的模样才能行册封礼!” 又看了眼早已脸色惨白的左璃,提着嗓子说道:“皇后可有意见?” “臣妾但凭母后吩咐。”皇后不甘,可再多不甘她也只能忍了,而百里牧云则是一片心满意足的模样。 第二十二章 蛊惑人心 从太后长乐宫里出来,众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分道扬镖。.tw这样一场闹剧,除了左皇后都捞了不少好处。只是十一更是不解为何最后仍然拉上了墨兮。 墨兮心中发颤,太后在故意害她。如鱼刚遭此大难,哪时能接受“相貌不及墨兮”这样的嘲笑?太后是想让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只得依附于她。好深的心思啊,只需短短几句话,便再次将墨兮逼入她的阵营。 而太后却是担心,若今日不借着如鱼的事情将墨兮拉上位,只怕待日后朝中的秀女们送进来宫来,好色的百里牧云就要忘了墨兮。这样好的一枚棋子,太后暂时还想要留着。.tw[棉花糖小说网]但是又不能太早拿出来,免得百里牧云对她失去兴趣,所以便让墨兮跟着新进宫的秀女同时受封。 “墨兮姐姐。”十一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她虽然单纯,可是后宫的险恶她多少还是知道的,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害了墨兮。 “无妨,今日皇后吃哑巴亏,你也算是报仇了。”墨兮反过来宽慰十一,笑得云淡风清。 太后刚下完懿旨,宫中便已闻风而动。一日之间封了两个贵人,而且封的还都是乐师舞姬,这在宫中是前所未有的事。虽然有一个还尚未最后敲定,但擅长权衡利弊的人们已经提前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 原本清冷被人看不起的清音阁和如鱼住的阁楼外挤满了人,墨兮认真应付着那些虚伪的嘴脸,不管他们的恭喜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追究她们是嫉妒还是羡慕,她都装作不知。好不容易忙完了才从后门往如鱼的住处走去。 如鱼再也无法有孕,而这几乎已决定了她往后在宫中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所以她这里反而倒比清音阁要冷清不少,哪怕她已是受了封的贵人。 “你来做什么?”如鱼躺在床上,白了墨兮一眼。 “我来看看你。”墨兮不在意她的不喜,在旁边的水盆中拎了个热毛巾要给她擦脸,却被如鱼一把甩开。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今日踩着我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如鱼恨声说道。 墨兮并不生气,把毛巾捡起来拿在手上,坐在她的床边淡淡说着:“我今日在太后那里有说你半个不好吗?” “你……”如鱼一想,墨兮似乎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相反她还替自己说过好话,只是她平安无恙地就只待册封,而自己却差点丢了小命去。太后还要拿她要嘲讽自己的容貌,如鱼气的是这些罢了。 “如鱼,你已经不能有子嗣了。”墨兮的话刚一说出口,如鱼就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看着她,可墨兮只是继续说道:“所以你必须有恩宠,不然皇后一定会在暗中害你。” 墨兮知道如鱼不是笨人,凭她听见自己说起木槿花一事,就知道利用这一点引起百里牧云的注意,她就是个聪明人。墨兮拍了拍手中的毛巾也不看她是何反应,只顾说着:“皇上喜欢美人,马上礼部就会送进无数的美人来,如鱼你若想继续得到皇上的注意,便想想自己有什么长处。” 如鱼显然没有想到墨兮会对她说这些,一时之间愣住,然后才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想得到皇上的青睐么?” 墨兮知道如鱼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笑了一下说道:“我若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日在公主宫中我就不会反抗了。” 如鱼心想也是,若墨兮她真的要勾引皇上,只怕早就与皇上发生了些什么,哪里轮得到自己?“你为什么要帮我?” “只希望你日后圣宠优渥,我也大树下面好乘凉,说来也不过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墨兮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说得很是淡然。 见如鱼不再说话,墨兮只嘱咐她好生休息,早日养好身子,不要远离皇上目光太久,然后放下毛巾就走了。 回到清音阁墨兮提笔急书,将太后要选秀之事写在信笺传了出去,只是不知道影子会做何反应。 一整天忙碌下来,外面已是繁星点点。 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墨兮才得空抱着琵琶随意弹了首曲子。如鱼心中对太后有恨,这是好事,墨兮可以利用她牵制左璃,至于是否有效,要看如鱼的本事了。太后将自己安排进入宫的秀女里,无非是真当百里牧云好色,故意吊着百里牧云的味口,看得着吃不着,这样才会对她记忆深刻。 这样的小伎俩用得好了,也是谋略。 想起今日如鱼被灌下红花,从此以为再不能有身孕,墨兮手上的力道一重,四根弦发出如同裂帛一样的声音,极是刺耳。 “有心事?”百里牧云从身后圈住她,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闻墨兮身上的清香,真有点墨香的味道。 墨兮已经习惯了百里牧云的来无影去无踪,第一反应便是熄了桌上的青灯,免得被人发现她屋中有人,再只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这可不像那个机智灵敏的你。”百里牧云扳过她的身子笑看着她。 “皇上抬爱了,墨兮只是害怕。”墨兮有些自嘲。 “怕什么?”百里牧云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问着。 “怕跟如鱼一样,一辈子也不能有孩子,做不成母亲。”墨兮低声说着,百里牧云扶着她腰肢的手明显一僵,然后又将墨兮抱紧在怀中,低沉的嗓音带着霸道:“朕说过会保护你!” 墨兮心中一阵慌乱,百里牧云身上的龙涎香混着男子独特的阳刚之气让她觉得心安,靠着他的胸膛她有一瞬间不想离开,然后脑海中又闪过君无药的脸,混乱的感觉让她的大脑突然一阵刺痛,怎么会这样? “不知皇上准备将如鱼如何处置?”墨兮赶紧换了个话题让自己清醒。 百里牧云看着刚才墨兮眼神里的一阵恍惚,只当她是对自己动了情,心情不禁大好,语调轻快:“那不是你送给朕的吗?吃醋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墨兮微末伎俩,倒让皇上见笑了。”墨兮笑着说。 “不,你再一次让朕刮目相看,老花看中的人果然没错。”百里牧云放开墨兮,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花公公?”墨兮有些疑惑。 “没什么,你睡。过两**就要搬去钟粹宫,朕很期待你会怎么应付那群女人。”说完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放开墨兮便跃出了窗外墨兮心中却泛起了疑问,花镜缘莫非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二十三章 今日之辱 官做得越大的人越是会揣摩圣意,百姓疾苦他们或许解决不了,不过那没关系,能解决圣上的寻欢作乐,一样能高官厚禄。[..tw超多好看小说] 礼部的官员大都是这样的,百里牧云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这些人居然用了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就筹备妥当,环肥燕瘦的一众秀女,个个丰姿绰约,光艳逼人。大家闺秀有之,小家碧玉有之,明艳端庄有之,****有之。想来礼部不但事情办得快,用的心思也不少。 墨兮身份特别,不与那些秀女一样需要一层层过检查,所以早早便在钟粹宫住下了,她挑了一间不起眼的北阁。那日秀女挤进钟粹宫时,这原本死寂了许久的宫殿突然焕发了新生的活力,处处生机勃发起来。 关于墨兮的来历这些秀女多有听说,但待她的态度却是大有不同的,有碍着她好歹是个待封的身份以礼相待的,有看不起她不过是一个乐师鄙夷不屑的,而墨兮都只一笑置之。 后宫里的戏,这才刚刚开幕,不必将力气费在这些事情上。 教习宫中礼法的是个老嬷嬷,脸上的褶子让她被人尊一声姑姑,往下吊着的眼角带着些刻薄,连带她嘴边的法令纹也令人觉得害怕。[..tw超多好看小说] “奴婢福兰见过各位主子,从今日起到之后一个月之内,将由奴婢还有另外两位嬷嬷教各位宫中的礼仪,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看过了满意了,才会把各位主子的绿头牌放到皇上跟前。” “谢嬷嬷指点。”墨兮跟着一众女子行了礼,行完礼之后便见这些女子无一不从自己腰间掏出银两来,塞到那嬷嬷的手中请她多多关照。 墨兮自然是不必这么做的,她本就只是来学礼仪知风范的罢了,只怕那嬷嬷反而要对自己多多上心才是。想来顶着待封的身份和秀女们一起同吃同住,她也是第一个人,太后倒真不怕违了祖训。 “你就是墨兮?”柔柔的声音拉回墨兮的胡思乱想,转过身一看是一个圆脸的女子,她的眉有点淡,所以用眉笔描过,鼻子很小巧,嘴角微微翘起很好看,所以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也这般动听。 墨兮大致猜到了她是谁,影子这两天整理给她的情报,说起这个女子颇有着墨,说她容貌出众,体态婀娜,尤其是一把嗓子软糯动人,而且心性单纯善良。她是从一品九门提督金冠明的独女,金子心。(..tw无弹窗广告) 九门提督一职掌管京中九座城门,身居要位,掌管内城,乃是邺京的戍守者。难得的是,他是前朝老臣,未与宰相一伙。因为手掌京城侍卫,在朝上倒和宰相能分庭抗礼一番。 “我是,你是……”墨兮故作糊涂问到。 “我叫金子心,我以前听过你唱曲的。”金子心说着也似乎意识到提起别人的身份有些不恰当,掩了下嘴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墨兮笑着让她不必自责。 “你弹的琵琶曲可真好听,我一直想叫我爹爹请你来府上教我,哪知四处都寻不到你。”金子心有些崇拜地看着墨兮。 “是吗?以后在宫中多的是时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墨兮本只是客套说说而已。哪知金子心却拉住墨兮的手兴奋得小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地高兴。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到一声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秀女们并不是第一次见皇后,在挑姿色容貌的时候太后便与皇后左璃看过这些秀女,所以这些秀女也不是十分紧张,只端端正正行礼。 “各位妹妹对这宫中礼法可以有大致的了解了?”皇后扶着翠玉的手在跪在地上的秀女之是,来回走动悠悠说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正在调教。”福兰姑姑福了身答话。 “嗯,辛苦姑姑了。”皇后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墨兮身上,朝她走去。 墨兮便知道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只得看眼前那一双镶了珍珠的凤头鞋叹气,皇后居高临下地说道:“抬起头给本宫看看。” 墨兮依言抬头,皇后冷笑一声,对福兰说道:“这可是将来的贵人,姑姑你可要给本宫侍候好了!”这一下,这些嬷嬷果然是要对她上心了,只是如何个上心法,墨兮只能望天。 经过左璃这么一闹,长了眼睛的都知道皇后跟她不和,秀女们也不再跟她来往,墨兮落得清静只在自己的厢房里看着几卷书。却听得外面响起叩门声,开口一看,福兰一把将墨兮拽出来扔到院子里。 “奴婢听皇后娘娘吩咐,对小主进行特别的指点。”福兰说完她身后的那个嬷嬷就将两个铁球绑在她手臂上,铁球极沉,怕是有十来斤。 墨兮冷眼看着福兰,看她要做什么。福兰说道:“今夜老奴教小主行万福礼,身体肃立,两手相扣,右手在上,放于腰侧,左主阴右主阳,微俯身前倾,微屈膝。请小主跟着奴婢做一次。” 两手分别吊了个十斤重的铁球,墨兮抬起手来都是困难,更何况是行这万福礼?如此明目张胆了要整自己,皇后是有多恨她?墨兮知道自己此时奈何不了她,只咬着牙举着两个铁球双手交扣在腰间,弯膝时差点直接跪下去。 “您可要站稳了小主,这要跌了伤到哪,奴婢可担待不起。”福兰拿着冰冷的腔调说。 踉跄两步,强行站立,初夏的天气开始了闷热,未过多久墨兮身上的衣衫被薄汗浸湿黏在皮肤上,额头上几缕青丝湿漉漉地蜿蜒着。院子里这么大动静,早已惊动了各宫秀女,三三两两的聚着低声议论,金子心也披了外衣看着墨兮,想帮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被人探究好奇的看着,墨兮只觉得自己像是街边供人观赏戏耍的猴子,心生羞辱。吊在手臂上的铁球越来越重,手像是要折断了去,腿也酸痛不已,只要稍稍卸力便会倒下去,不过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强撑着。 “小主可真金贵,还没当上主子呢,就这么娇滴滴的,当上了主子您是不是要用金屋藏着啊?”福兰在一边来回走着,还嗑着瓜子,瓜子皮不时扔在墨兮脸上。 墨兮将她今日受的屈辱记在心里,她现在还不是皇后的对手,但总有一日,她会让左璃百倍还回来! 第二十四章 药中麝香 至到后半夜,连看热闹的秀女们都抵不住呵欠回房睡觉,福兰终于放过了墨兮,但却告诉她,明日卯时就要起来绣花。(..tw棉花糖小说网)一双手早已快要断了去,短短不足三个时辰的休息就要起来绣花,看来她们是有备而来,不折磨死自己她们不打算放手了。 回房倒在床榻上,墨兮全身酸痛,仰着头倔强着不肯让眼泪落下,这只是开始,如果现在就开始哭,以后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闭上眼睡去,她必须要抓紧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只是刚躺下便又有人敲门,墨兮还以为是福兰他们没完没了,开门却看到是太后身边的王嬷嬷。 “小主今日受委屈了,太后吩咐我将此药给小主送来。”王嬷嬷说话开门见山,只将一盒药膏递给墨兮。 “墨兮谢过太后。”墨兮想福身一拜,但无奈身子实在乏力,差点倒下去,倒是王嬷嬷眼疾手快搀住了她。 “小主不必多礼,只怕今后的日子皇后会时常欺辱你,太后希望小主能忍得一时风ng静。”王嬷嬷说。 “墨兮谨记太后旨意,绝不会心怀不满。” 王嬷嬷走后墨兮揭开那盒药肓,很是清淡的香味,想来是活血化瘀的药物。(..tw好看的小说)太后这时候来送药,倒真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王嬷嬷趁着夜色回到长乐宫时,太后正在沐浴。太后有失眠的顽疾,所以每天要用热水泡澡过后才能入睡。已年近四十的太后皮肤依然光滑充满弹性,隔了纱帘王嬷嬷对太后行礼说道: “太后,已经送过去了。” “嗯,她怎么样?”太后浇了点水在手臂上,水声哗哗响起。 “憔悴不堪,皇后下手太狠了。”王嬷嬷说。 “左璃是想将她害死在钟粹宫里,永远没有接近皇上的机会。她哪知道这后宫女子这么多,她害得了一个墨兮,还能害得了成百上千个墨兮不成?”太后语气轻蔑。 “太后娘娘说得是,但那墨兮倒是看得挺开,并无怨色。”王嬷嬷以为墨兮会哭哭啼啼,却不想她倒十分安静。 “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怯弱无能,要么是心计深沉能忍,明天去看看那药她用了没。”太后说罢便招呼侍女替她着衣,掀起纱帘出来对王嬷嬷说:“份量足么?” “回太后的话,足量的。”王嬷嬷扶着太后往内殿寝宫走去。(..tw无弹窗广告) “哀家不想到时候给她灌红花让她恨上哀家,以后有机会便将这药给她送去。她若不用,那她也就不用留着了,借皇后的手除了她。”太后悠悠说着,像是在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次日卯时,墨兮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坐在绣架前。要绣的图样是一早就分配好了的,墨兮打开图样一看,百子千孙图! 给的时间是两个时辰,即使是身体无恙之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时辰里绣完这副百子千孙图来,更何况墨兮现在连握一根针都要花大力气,而且颤颤巍巍,一直发抖的手绣出来的图样怎么会好看? 落针如果错太多次,那些上好的缎子做的绣布便会留下针孔,墨兮不得不一手托着绣架下面绣布的反面,一手刺绣,发抖的手没个轻重,经常扎在自己手指上,被扎了必须立刻拿开,不然血珠子沾在绣布上,又是一顿责骂。 不过片刻,她指头上已尽是针孔,胳膊再一次酸痛,太过用力连后背也布满了汗,胡乱的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滴,怕落在绣布上。。 两个时辰眨眼而过,墨兮眼睛早已涩痛,手臂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而那百子千孙图更是绣得歪歪扭扭,福兰提着她绣布,嗤笑道:“看看,这就是她绣的东西,果然是身份卑贱的歌姬,一点教养也没有!” 墨兮礼仪端庄扣着手,淡淡说道:“姑姑说错了,墨兮是乐师,不是歌姬。” “还敢顶嘴,你不会真把自己当贵人了!”福兰骂道,将那绣布扔在墨兮脸上,引来众人发笑。 金子心在一旁看着于心不忍,上前往福兰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说道:“姑姑,墨兮姐姐或许不擅女工,要不我来教她。” “子心小主,这宫里的好人可不是能随便做的,你既然这么说,那今**们两都不用进午膳了,什么时候在这里绣好这百子千孙图什么时候吃饭。”说着福兰将那银子放进袖子里,带着其它秀女出去了。 “姐姐,你怎么样?”金子心一见福兰出去,就扶着墨兮坐下替她擦着冷汗,担忧问道。 墨兮撑着绣架慢慢坐在软凳,抬首却问金子心:“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因为我要跟你学琵琶啊,而且你昨晚被福姑姑……你一定很辛苦,所以我想帮帮你。”金子心说得有些迟疑,想必是怕再提起昨晚的事让墨兮难过。按着影子送来的情报,想来她是真的不懂得罪了皇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罢了,先绣完这图样。”墨兮现在不愿想那些,解决眼前这副女红才是正事。 金子心坐在她旁边,两人捋线走针,有她帮忙倒真的快了许多。绣了半晌金子心突然皱眉问道:“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墨兮仍提着针线头也未抬只问:“什么?” 金子心又闻了两下,最后拿过墨兮的手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才惊讶地说:“姐姐你怎么用麝香做香囊?” 握针的手一颤差点掉下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强压着心里的震惊笑说:“妹妹鼻子好灵,我只是喜欢这味道罢了。” “我爷爷年轻时是个大夫,我从小跟着我爷爷长大,这东西他从来不让我接近,所以我印象深刻。姐姐,这麝香用多了会不孕的,你切不可多用。”金子心却是认真说到。 “知道了,谢谢妹妹关心,我以后必不再用。我们赶紧绣完这个,不然连晚饭都没得吃了。”墨兮看金子心,她已低头绣花,有些圆嘟嘟的脸极可爱,有些发热的天气把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太后手段果然要比左璃都老练得多,这样无声无息的对她下手不知要高明多少。说到底,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以后有机会怀是百里牧云的孩子罢了。 第二十五章 子心示好 连日来福兰想尽了法子折磨墨兮,只差没有叫她劈柴挑砖了。墨兮知道福兰有皇后撑腰,她奈何不了,只能忍受。而太后除了日复一日的送药,也没有阻止皇后的意思。也或许她本就是想让皇后折磨得墨兮奄奄一息,她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登场。 比如这满满一盒的麝香。 墨兮哪怕明知是毒药,也不敢不用,王嬷嬷来得勤快,虽然小心隐蔽,可是故意嗅她身上的味道的小动作仍落在墨兮眼里。 “墨兮姐姐。”金子心这两日时常来墨兮屋里闲话家常,她是独女又第一次离开家中这么久,难免想家,而墨兮的琵琶曲总带着淡淡哀思如同乡思,金子心便越发依赖起她来。 “子心。”墨兮已与金子心很熟络,所以唤她小名,看金子心手上拜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些活络经脉的药,姐姐这几日没少吃苦头,多用这个揉一揉会好得快一点。”说着便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清亮的药水,有些呛鼻的味道。 “味道是有些不好,但它毕竟是药嘛,也不是胭脂水粉。”金子心取了一点出来倒在掌心里,揉着墨兮的手臂,神态极是认真。 “子心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墨兮也不推开她,但所有的秀女都知道她是皇后不喜之人,人人避之不及,私下更是议论纷纷,唯有金子心却待她亲密无间,这实在让墨兮好奇。 金子心听了她的问话,揉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些失落的说:“这些秀女家中多是与宰相**,且皇后又是宰相的义女,我父亲与宰相不和早已不什么秘密,想来皇后反正也是不喜欢我的,我自然懒得做那些讨好的事情。” “那你也不至于得罪皇后,来对我这个她深恶痛绝之人好。”墨兮目光静静地看着金子心。 “说出来姐姐莫怪,这后宫虽然送进来许多秀女,但姐姐容貌无人能及,皇上日后必定喜欢姐姐,子心对姐姐好也并不是全无私心。”金子心抬起头看着墨兮说到。 墨兮突然有些想笑,这番话她也对如鱼说过,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人对自己重说一次。不过是既然是影子说了没有问题的人,与其结成盟友也不是坏事。 “妹妹哪里话,这深宫能得一知己互相关照乃是幸事。我们不如结成姐妹,以后多多扶持。”墨兮笑道。 “姐姐不怪我吗?”金子心有些愧疚夹杂些感动抬头。 “这有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墨兮摇了摇头,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金子心,便是以茶代酒,两人日后便以姐妹相称。 日头渐斜,金子心在她这里坐了半晌便回自己房中,而墨兮则取出了压在桌盏下的一张纸条。 她前几日将太后给的那药涂了一些在信笺上,给影子送去看可有办法压下麝香的药性。墨兮不想失去做母亲的权力,又不能违了太后的意,只有靠影子了。 纸条里包着一颗药丸,想来是化解麝香药性的,含入口中又看那纸条上的字:速。 影子最近催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影子常年蛰伏耐心等待的行事风格,这有些反常,莫非是他们发现自己什么吗?又或者百里牧云露出了马脚被影子听到风声需要墨兮证实? 无论是哪一种墨兮都无法得到印证,这才是让她忧虑之处。百里牧云心机深不可测,自己再不敢随意试探他的心思。 天边灰沉沉的压着黑云,连空气都似乎粘稠得如同沼泽,这小小的钟粹宫,像是笼罩上了一层层让人透不过气的油布,墨兮又有着心思,更是觉得沉闷,便往外走去想散散心。 钟粹宫建得颇为偏僻,不与后宫各宫正主的宫殿相近,所以此处倒是僻静得很。几丝清风吹来,冲散了些阴霾的心情。 不大的池塘中小荷已露尖角,锦鲤穿梭其间,杨柳拂在她肩头,难得的安逸,墨兮突然想起了去年的夏天这个时候,她与君无药救了只被猎户射伤了腿的兔子。君无药给那兔子仔细包扎伤口的模样慈悲得像是仙人,温柔而认真。 “无药,你当时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我当这兔子一般了?”墨兮那时问他。 “你当时比这兔子可怜多了,全身都是伤,你一个姑娘家能从一群山贼手中逃出来,真是好运气。”君无药笑起来,墨兮一直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乐师,遇上君无药的那天她受了伤,她便撒谎说自己遇上了山贼,求他救救自己。 君无药并不多问,将她藏起来仔细替她清洗伤口。伤口多在背部,君无药看着她大片雪白肌肤时眼中依然干净而澄澈,没有半点**,只怜惜地说:“你一定很疼?” 那一刻,墨兮便沦陷了。他那样好,那样干净而温暖,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所以墨兮把一切都藏进琵琶里,只有对着君无药,她的琵琶曲里才充满了情意。这情意至到她被安排进宫了,也未向他说明。 但墨兮不后悔,她想君无药那样聪明的人,一定是明白的。等自己出宫了得到自由,定要与他走遍这人间山水,他曾说,他最喜欢的是蜀山,想去那里听一夜雨。 在所有人眼中看来,墨兮在皇后手下似乎受尽了苦头,应该是希望早些离开钟粹宫,早些结束这折磨人的礼仪受训。但只有墨兮知道,她恨不得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旦走出这座钟粹宫,她就要爬上百里牧云的龙床了。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啊,心里头还住着一个人,怎么样才能若无其事地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百里牧云待她不错,至少墨兮感受得到他对自己是有情的,但他是皇上,不是良人。是自己的任务,不是郎君。是得到自由的赌注,不是相守一生的眷侣。注定是要辜负他的,墨兮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些发疼。 本是极平静的午后,却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像是在呵斥着什么人。墨兮收起满腹心思,闻声寻去…… =====三千羞涩的求个收藏求个花花========== 第二十六章 雨中赏荷 是个粗使的宫女洒了托盘里一碗羹汤,掌事的太监正在斥责:“没用的东西,一点点事都做不好,莫不是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上官绾绾!”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粗使的宫女正托着那只剩了半碗的羹汤,低着头只不断认罪,墨兮眼光微微一沉,听起来她似乎曾经很是风光。 宫中的婢女大多不能留着原来的名字,分到各宫后由主子赐名,但上官绾绾这样的名字很明显不会是随意赐下的。 “该死的,这是往太后宫中送去的!你给我把地上这些洒了的羹汤tian干净!”那太监好生恶毒。 墨兮听到太后,便从柳树后绕出来,笑道:“什么事惹得公公这般大动肝火?” “见过小主,小主吉祥。”那太监声音尖细,毕竟这宫中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皇后的走狗,他倒并未对墨兮如何不敬。只是又踢了一脚上官绾绾:“贱婢,还不见过小主!” 那上官绾绾刚要行礼墨兮便止住示意算了,她低着脸,墨兮看不清她脸色,又明知故问的问公公她做了什么错事。听罢,墨兮从池塘里的荷花上剥了几片花瓣放在羹汤里。 “小主这是何意?”公公问道。 “宫里人吃东西,大多是吃个意境,这羹汤少了半碗的确不好看,但放上这荷花瓣就成了道别致的佳肴了不是吗?”墨兮笑道,目光却不时看向上官绾绾,可她始终低着头。 “我听你的名字好生特别,不如是哪个绾?”墨兮很好奇这个宫女的镇静,好像她置身事外似的。 “回小主的话,这个贱婢的名字不值得您费心……”那公公抢着讨好说话,却被墨兮一眼制止住。 上官绾绾低头弯腰,恭敬十足的说:“回小主的话,奴婢乃绾发的绾。” 墨兮听罢,只点了点头便让他们走了,便心里对这个上官绾绾却越发好奇,她说话的声音平稳淡然,显然有过极好的教养。虽然语气谦卑,但却十足漠然,而绾发这种雅词,可不是一般的婢女能说出来的。 这样一个小插曲的耽搁,天上一个旱雷,下起雨来,从此处回到钟粹宫却是有不少的脚程,墨兮赶紧跑到一个隔得近的宫墙屋檐下躲雨。 夏天的雨来得急,几声雷响,便大雨倾盆下得酣畅淋漓,墨兮抱着双臂,出来的时候因为闷热只着了薄衣,此时雨水一降冲去炽热之气,倒有了几丝凉意。溅起的雨水落在裙摆上氤氲起一片雾气,连带着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潮湿起来。 本以为这雨应是来得快去得快,可不想一等便是半个时辰,仍未见消停,墨兮伸着手接着雨滴,百无聊赖,想来等下回去又免不了被福兰嘲笑一番,自己这落汤鸡一般的凄惨。 一把伞遮过她头顶,大有撑起一片之势,黄色的油布伞下面是一片温暖的颜色,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也不怕凉着。” “见过皇上。”墨兮连忙曲膝行礼。 “免了。”百里牧云今日没带下人,撑着伞跟墨兮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雨水霏霏,如烟如雾。“我去钟粹宫没见着你,就顺着这条路走来,没想到遇见你这霏雨湿罗衫的俏丽模样。” “皇上取笑,是墨兮失礼了。”墨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百里牧云握住她的手,细细将那一缕放到她耳后,手指流连在她脸上,口中却说:“听说你在钟粹宫过得不好。” “不,我过得很好。”墨兮明知瞒不过百里牧云,但也知道百里牧云暂时不会来帮她解决这些麻烦,与其向他哭诉,不如自己坚强。 花镜缘不是没有将那些事告诉他,墨兮吃的苦头他都知道,可是自己不能帮她。墨兮虽然人在钟粹宫,可太后和皇后对她的“关照”一个不少。左璃对墨兮动的那些手脚,自以为无人知道,却不知太后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 而自己就更不能有什么举动了,除非到了危及她生命的事,百里牧云不会轻易出手。不过看来,她暂时倒是无恙。 百里牧云的手指停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只到自己的胸口,显得娇小脆弱,仿佛只用一伸手臂便能将她全部裹进胸膛。勾起她的下巴,拇指划过墨兮的红唇,她竟颤抖了一下,脸上扬起绯红。 百里牧云不由得笑起来,一个用力带着她的身子转了半个圈,将她的后背靠在自己胸口,下巴顶在她头顶上,语气轻松:“陪朕赏一番雨中新荷。” “如鱼……最近还好吗?”墨兮靠着她的胸膛心中有些乱,只找了个话头想平复有些紊乱的情绪。 “还不错啊,只是跟皇后斗得厉害。”百里牧云像是说着闲话一般。 “她怎么斗得过皇后?”墨兮不解。 “不是你教她,她一无所有,只能靠朕的恩宠吗?朕只好宠着她了。”这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似在抱怨墨兮将自己推到别的女人怀里。 “如鱼跟你说的?”墨兮也有些好笑,想不到如鱼手段倒是有些。 “她自然不会说,朕推测的,居然让朕猜中了,真是伤心。”百里牧云故意叹着气,下巴揉了揉墨兮的头顶,让她有些发疼。 漫无边际的雨帘里,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一手支伞,一手搂着一个浅碧色衣衫的绝色佳人,不远处是在雨中仍自笔直的荷花点点,雨水落在池塘里荡开圈圈涟漪,上官绾绾手上打着一把伞,另一手上还拿着一把。看样子是准备给谁去送伞的,但却站在雨中已有多时,裤管都湿了半截,看着不远处那一对壁人,眼睛灼痛快要流出泪来。 “婠儿。”上官绾绾身子一颤,这世上会这样叫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花镜缘。”她回头看着那个同样撑着黑伞的公公,他也老了,鬓发花白皱纹密布,他们都老了。 “那是牧云喜欢的女子。”花镜缘看着她已经不复年轻的脸,粗糙的生活把她磨砺得沧桑而憔悴,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水灵清秀的绾儿?叹息一声走过来与她并肩一同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影。 “那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姑娘。”上官绾绾说道,目光间有些慈祥。 “不错。”花镜缘也点头,旋即看着上官绾绾说:“但她在宫中并无可信之人,婠儿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回去想想。”上官绾绾只说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花镜缘在后面说道:“就算为了牧云这孩子,绾儿,我们欠他太多了。” 上官绾绾的身形微微一顿,可只片刻,又往前走去。 =====三千羞涩的求个收藏求个花花========== 第二十七章 两女相争 一回钟粹宫,便查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往日这些秀女最喜欢聚在一起温声暖语的聊天,今日却沉寂得是没有人一样。 墨兮皱了眉往里走去,却见正殿上皇后坐着品茶,秀女则站成了两排,看姿态似乎来了不少时辰了。雨仍未歇,又值傍晚,她此时来这里做什么?容不得墨兮细想,便先放了伞给她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只是慢慢品着早应该凉了的茶,不看地上跪着的墨兮,又品了块糕点,好一通装模作样之后才慢腾腾说:“起来。” 看着墨兮,皇后便想起如鱼,都是一样的贱人,恨意便莫名生起来,冷笑道:“你说你跟如鱼同时被皇上点中,怎么她如今吃香喝辣,高床软枕的,你却这般清瘦如柴呢?” 这么简单的挑拨墨兮自然不会搭理,只回话说:“墨兮福薄,不敢与鱼常在相比。” “你少装作这副无辜的样子,今日皇上下午来钟粹宫,见你不在转头就走了,墨兮你可真是狐狸精,都离了这么远了还能勾引人。”皇后说话真是越发恶毒了,她的话一说完,两边站着的秀女目光无一不投在墨兮身上,那绝不是什么友善和羡慕,而是嫉妒和怨恨。 “皇上乃是天子,岂是臣妾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勾引的?想必皇上今日来钟粹宫只是来看看各位姐妹,却不知今日哪位妹妹入了皇上的法眼呢?”墨兮了解百里牧云,他戴着好色的面具就会将好色的样子装到底,调戏秀女这种事他肯定做过。 果然秀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叫陈雨燕的女子身上,她立时羞红了脸,扭捏着娇嗔:“讨厌,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黛眉杏眼,白净脸蛋有几分姿色,内务府总管陈有文的长女,陈雨燕颇得陈有文喜欢,其父跟左道乃是蛇鼠一窝,墨兮突然计上心来,若皇后为难这陈雨燕,她必会向她父亲倾诉,那他跟宰相多少会有些间隙,皇后一再坏事,只怕越会被太后讨厌。 “这位妹妹好漂亮,难怪皇上看了也会喜欢呢。”墨兮说着漂亮话,那雨燕脸上越红,绞着帕子低着头忍不住笑意,却未顾边上的人是何等的看她不顺眼。 今日百里牧云过来的确对她颇有调戏,捏着她的脸蛋直夸长得好看,其它的秀女本就有些不服,她这番得意洋洋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气不顺了。 “漂亮吗?多漂亮?让本宫好好看看。”皇后果然忍不住,起身走到雨燕面前,细细看着她,雨燕终觉皇后还在这里,有些惶恐的抬头。那张脸,倒真是要比皇后美貌上那么两分。 长长的护甲划过雨燕的脸,吓得她差点没哭出来,皇后看了一会儿才说:“是漂亮,不过在皇上面前光漂亮可不够,若无妇德,小心会沦落得跟某些不知廉耻的舞姬乐师一样。” 墨兮在后面心中一声冷笑,皇后果然是什么都要拉上她,想自己处处对她忍让,她却得寸进尺,既然如此日后也怨不得自己狠心。 “臣妾知道了,臣妾谨记娘娘教诲。”雨燕哽咽着谢恩。 “哟,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啊,跟个秀女置气。”细细的声音从外传来。 一众宫女连忙行礼,如今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一个常在,想也知道这便是鱼常在了。如鱼果然是换了个模样,精致的妆容,一身华服颇是明艳,耳坠上的老种翡翠透亮诱人,看来皇上赏了她不少东西,这或许就是他所说的“恩宠”,有宠无恩。 如鱼只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又只对皇后随意福了下身算是行完了礼,却是怠慢了皇后,皇后一见是她,又坐回椅子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夷:“本宫觉得鱼常在也最好来学学这宫中礼仪,连行个礼都不会。”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娘娘也说了不是,臣妾只是舞姬,但架不住皇上喜欢啊,是,墨兮妹妹?”如鱼拉过墨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墨兮感叹她太过肤浅,虽有百里牧云的恩宠在身,但不知收敛得罪的人却是太后。太后放任皇后和如鱼两人在后宫里闹来闹去,不过是因为后宫人少,而且她也不甚喜欢皇后,才没有收拾他们罢了。 只可惜这两人都没有看明白。 “墨兮妹妹怎么不说话?”如鱼见墨兮不说话,娇笑着问她。 “姐姐舞艺出众,身姿婀娜,岂是墨兮比得上的,姐姐笑话我了。”墨兮轻轻浅浅撇干净,她可不想跟皇后拼相貌。 “是啊,鱼常在舞姬出身,不知有没有兴趣为本宫舞上一曲呢,正好弹曲儿的都到了呢。”皇后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她们的身份说事了。 “只可惜臣妾如今的舞只跳给皇上一人看,其它人想看,可得皇上恩准了才行呢。哦,也对,皇上这几日一直宿在我恩露宫,怕是娘娘没机会呢。”如鱼笑得花枝招展,气得皇后脸色发白。 “你……”皇后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盯着如鱼看了一会儿,竟扭头就走了。 墨兮觉得,皇后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她学会了忍耐。若换以往她只怕要跟如鱼大闹一场,今日竟然能端着皇后的身份忍受如鱼的挑衅。这样的皇后不是墨兮乐意见到的。 “如鱼姐姐,你何必跟皇后闹成这样?”送着皇后走远了,墨兮才对如鱼说。 “别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么亲热,我可是名正言顺的鱼常在,你要攀附也得讲点规矩。”如鱼突然便翻了脸,好似刚才一口一个叫着“墨兮妹妹”的不是她。 墨兮愣了一下,想来她是享尽了飞上枝头成凤凰的风光,看人的目光也变得眼高于顶了,倒是可惜了自己还帮过她的一番情意,便退了两步说道:“是,谢鱼常在提点。” “早些从这里出来,我会替你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反正便宜了别人也是便宜。”如鱼转了转腕间的一只镯子,是上好的血玉,炫耀一番又斜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一众秀女,才扶着一个面生丫环的手说道:“好了,皇上只怕早已在恩露殿等着我了,今日就不跟你们闲聊了,以后多的是时间。” 这才扭着腰肢环佩叮咚地出了钟粹宫,想来她来此处,只是为了跟皇后争风头罢了。 这样嚣张的如鱼像极了初入宫的皇后,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真不知道百里牧云到底是将她宠成了什么样子,她才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和底气。 恩露殿,恩如晨露,转瞬即散,百里牧云真是个薄情的人。 第二十八章 成人之美 被皇后吓得不轻的雨燕早已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了,墨兮有些不忍,出言劝道:“没事了,不哭了啊。”说着还递过手帕给她。 陈雨燕接过轻声道谢,毕竟是大家闺秀,还是知书达礼的,也知当众痛哭有失身份,只哽咽道:“谢谢墨兮姑娘。” “墨兮,你在这宫中待的时间长,是不是只要得到皇上的喜欢就可以无所顾及?”陈雨燕抬着泪眼问道。 “谁说的?”墨兮反问。 “那如鱼以往不过是一个舞姬,却凭着圣上的宠爱敢与皇后叫劲,我即便是个重臣之女,也要受她羞辱。”陈雨燕带着愤恨说,却忘了她问的这个人也不过是个乐师。 “路是自己选的,怎么走是你自己决定的。”墨兮不好说什么,只留下这么句话,便回自己北阁,徒留外面一众秀女面面相觑,或许今日她们才醒悟过来这后宫的日子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锦衣玉食,温床暖枕。 自那日皇后来过之后,钟粹宫里热闹了不少,各秀女都卯足了劲儿把自己打扮得千娇百媚,因为几乎每天百里牧云都来过来,而且越发无法无天起来。若不是皇后和如鱼每日待他闹够了,都寻尽理由将他拉回去,只怕百里牧云早已抱了两个回他寝宫了。 在这一件事情上,如鱼跟皇后算是联手了。 而百里牧云来钟粹宫的理由亦是好笑:怕自己的这些宝贝疙瘩被皇后吃了。 墨兮让金子心收起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叫她不要动这些心思,金子心自然是不解的。 “妹妹你再美,美得过一个人,美得过外面所有人么?而且皇后相貌平常,已经有一个鱼常在与她抢风头,你若再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岂不是招皇后不痛快?”墨兮一边将那些华丽抢眼的饰物收起来,金子心单纯,对她又一片真心,墨兮不忍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可是,可是……”金子心咬着唇,脸上羞红说不出话,目光看着外面正在跟一众秀女捉迷藏的百里牧云。 “可是皇上喜爱美色,若你泯然于众,只怕不能为家中争光了是吗?”墨兮说出她难以企齿之事,而金子心默默点头。 “以色事人,色衰刚爱弛,爱弛则恩绝。”墨兮不能说百里牧云并非好色之徒一事,只能这样告诉金子心。 “那我该怎么办”金子心求救似的看着墨兮。 “你很喜欢皇上吗?”墨兮有些好奇地问道,还是这后宫中的女人个个都那么渴求得到恩宠?安稳度日不好吗?她是不得不争,可是这些女人是为什么? 金子心神色一暗,叹息一声:“墨兮姐姐你不会明白的,身为我们这样的女子,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金子心向来心事简单,她突然有这样惆怅的心思,倒是令墨兮微微惊讶,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好去问太多。只好拿起桌上了一只玉蓖,散了金子心的长发,一双巧手上下翻动,时而取过一根发簪,不过多时,便梳成一个活泼的朝云近香髻。 “会踢毽子吗?”墨兮扶着发髻问道。 “会的,姐姐这是?”金子心心下疑惑,一般大家闺秀多梳文静的架子头或者回凤髻,却不知墨兮给她梳了一个这样大胆的发髻是要做什么。 “换一身颜色娇嫩点的衣服,我们去踢毽子。”墨兮笑着说。 金子心虽仍不明所以,但仍把衣服换了,鹅黄色的长裙,袖口有几根流苏,随步摆动,极是活泼好看。 刻意避开了外面一众正在嘻哈着的秀女,墨兮带着金子心来到一处柳树下,假山正好重叠着围成了道天然的屏障,显得有几分幽深之感。 “我们来踢毽子。”墨兮拉过金子心伸得老长的脖子,笑意盈盈。 金子心虽心中有些不快,但碍着墨兮又不好说什么,强撑着笑脸与墨兮对踢了几下,原来有些郁郁的心情也跟着那毽子活泛起来,渐渐忘了皇帝还在那边。 墨兮在一边说着笑话逗她,将毽子抛给金子心便不接过来,急得金子心直喊:“姐姐,你快接着啊,我要踢飞了。”墨兮却越退越远,只看着金子心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接着那个颜色斑斓的毽子,飞起来抛到半空真像是一抹彩虹。 “姐姐,你再不接,我可就要踢到池子里去了。”金子心笑声脆若银铃,鹅黄色的衣裳衬得她的脸白里透红,飞起的裙角翩然若舞,那几根流苏也划出优美的弧度,这才有些十六岁女子的活泼。 毽子高高飞起,跃过假山,果然掉了,却是掉在百里牧云手中。金子心绕过假石便正好撞进了百里牧云怀里,羞得一脸通红,刚透过毽子还有一身薄汗,又有些恼意,小女儿家的模样格外让人动心。 墨兮知道自己该做的做完了,远远看了一眼百里牧云正抱着金子心,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发堵,微皱了下眉,便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出去。 百里牧云对金子心的态度超过了她的想象,金子心傍晚刚回来,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花镜缘便来传旨了:召她侍寝。 看着嬷嬷们提着一桶桶热水往金子心的南阁送去,零碎着还有各式香粉和花瓣,以及绣着鸳鸯的锦被,一直忙到天黑。墨兮去跟金子心道贺时,她正修着指甲,一见墨兮立马说道:“姐姐我……” 墨兮知道她要说什么,只笑着摇头示意她不必内疚。明面上是百里牧云见多了娇娇软软的投怀送抱,要找点新鲜刺激的;暗底下是百里牧云需要册封一个家势雄厚的女子,而且这家势还必须能与宰相他们对抗。 金子心又正好想得到皇上的恩泽,这两人本就只是少了一个机会,墨兮正好顺水推舟,成人之美罢了。 墨兮只在安静地坐在北阁里看书,百里牧云却推开了她的窗子:“墨兮?” “皇上。”墨兮放下书从桌上端了杯茶递给他。 百里牧云接过尚还温热的茶杯笑道:“你知道朕会来?” “皇上若心里有墨兮,便会来。” 第二十九章 子心贵人 百里牧云浅浅饮了口茶,他喝茶的样子与君无药不同,君无药喜欢拿起来先放在鼻端闻一下茶香再慢饮。而百里牧云则习惯用杯盖拨一下茶叶待香气扑鼻之后再浅尝,墨兮想着有些出神,不知道君无药现在可好? “你在想什么?”百里牧云看她发呆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 “没什么,皇上来了便好。”墨兮毫无痕迹掩过自己的失神,执了茶壶给他加了些茶水。 百里牧云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有些叹息:“你这么接二连三地把女人往朕怀里送,是真的大方还是根本心里没有朕呢?” “若我心里没有皇上,就不会送那些人给皇上了。”墨兮起身替他捏着肩膀,语调温柔,却找不到几分情意。 “是啊,你挑的人都是朕中意的,或者说是朕需要的,难为你一片苦心了。”百里牧云反握住肩上那一只小手,有些叹息。 “墨兮说过会做皇上的马前卒,在后宫清出一片干净之地,自然会竭尽全力。皇上该不是为了后宫佳丽过多才愁眉不展的?”墨兮调侃着。 百里牧云一笑脸贴着她的手,闭上双目,墨兮看到他的浓眉微蹙,语气沉重:“宰相私吞税银三十万两,以作他亲兵晌银。” 这是百里牧云第一次跟墨兮说起朝中之事,也是他第一次信任地告诉墨兮他对宰相滔天恨意,却无可奈何。墨兮心中迅速盘算,影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催促她早些成事,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如果有关的话,是否影子也在打这批税银的主意? 他们是想自己看紧百里牧云,看他是何反应吗? “不知,那税银是已经落入宰相手中还是在运送途中?”墨兮慢慢问道,怕引起百里牧云的反感和警惕。(..tw好看的小说) 百里牧云却没有想太多,仍自闭着眼说道:“已过山东将入直隶,再不久就可以入京了。朕看着宰相把银子往他家中搬,却没有半点办法。墨兮,朕是不是很窝囊?” “皇上你是真龙天子,即便暂搁浅滩,风云际会之里您依然能傲视九天。”墨兮宽慰他,又说:“听说山东民风彪悍,多山贼土匪,往这一路上送过来,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皇上放宽心。” “那若是被人抢了去,宰相要是查起来该怎么办?”百里牧云眼睛突然睁开来,看着墨兮浅笑恬静的脸庞,双眼中有着狡黠的光芒! 墨兮这才明白过来百里牧云早已想好了法子,只是过来逗自己的罢了。令他为难的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替罪羔羊,所以他才眉头不展。 “邪不压正,皇上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了,新来的秀女里,陈雨燕长得极是美艳,皇上有福了。”墨兮不想太早卷进前朝的纷争中,这对她没有好处,只轻轻岔开了话题。 百里牧云坐了一会儿,便回乾元宫了,金子心还在等着他。.tw墨兮看他离开,手中转着那个他喝过茶的杯子,思绪良久,百里牧云背后的实力到底有多大? 又提笔急书将此事写着传给了影子,不管影子到底是什么人为首,金银永远是人们喜爱热衷的,况且这么大的事想必早晚纸不住火,若不传信给影子只怕会让他们起疑,但却是写成从陈雨燕口中听来。 陈雨燕之父乃是内务府陈有文,原是前朝老臣,深得先皇器重。至到先皇崩溃,太后外戚专权,才投奔了左道,本就不为左道十分信任,加上左璃在宫中与陈雨燕心存了芥蒂,只需再稍作挑拨,想必陈雨燕一定会与家中父母一顿哭诉,陈有文与左道生出嫌隙便是指日可待。 将百里牧云动的手脚嫁接在陈有文头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这批税银最终落于何人之手便要看他们的本事了,墨兮也正好借此看一下百里牧云背后的实力到底如何。 其实墨兮也有为自己打算,落这批税银安然无恙地落于宰相左道口袋,那么左道的权势将会越来越大,他的亲兵一旦有能力倾覆百里牧云的帝王之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墨兮还要依靠着百里牧云这根大树,自然不希望看到左道坐大。 侍寝的秀女是不可以在皇帝寝宫过夜的,所以下半夜金子心便被送了回来。第二天册封的圣旨便下来,是个贵人,赐号怡。 道贺声络绎不绝,金子心明显有些招架不过来,皇后按着礼制赏了锦缎,玉佩,金器一套,人却没有过来,来的是鱼常在。 如鱼脸色不太好,她拼着子嗣都不可再有的伤害才换来个常在,而金子心一夜之间便跃到她头上,她当然心里不舒服。但金子心毕竟是皇上的新欢,她又不敢太过如何,只是阴阳怪气说话的声音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几个平日里跟金子心走得近的秀女暗中嘲讽如鱼出身低下,怎可与堂堂九门提督的千金相提?更是将如鱼气得脸色发白,又拉出墨兮说事:“各位妹妹说话可要当心了,这里还有个乐师待封呢,指不定哪天封个妃位,你们今日这话只怕连吞都吞不及了。” 墨兮只笑说:“我身份低微,自然不敢与各位姐妹争高下,但求各位姐妹有朝一日得了圣宠,多多提携才好。” 如鱼见墨兮也不帮着她,气得甩袖而去,连给金子心行礼都忘了。 “姐姐。”金子心有些担心地看着墨兮。 “我没事,怎么样?皇上待你好吗?”墨兮拍了拍的手示意她不必提自己担心,如鱼的话哪里能伤得到她?她一早就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很透彻了。 金子心脸上一抹羞红,低头说话的声音都要小得听不见了:“怎的姐姐也来取笑我?” 墨兮看她这副模样,便知昨夜百里牧云回去之后是临幸她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却又说不上由头,只当是自己忧思过多了。 金子心被颐和殿,与如鱼所在的恩露殿同属毓庆宫,但意头却要比如鱼的好得多了,而且颐和殿乃是毓庆宫主殿,想必如鱼有更多不满了。 “姐姐你不怪我吗?”金子心有些忐忑地问墨兮。 “当然不会,不要想太多了。如今你已得到皇上的恩宠,皇后也不敢再对你怎么样,但记得对太后要恭敬有礼,在皇上面前可以活泼开朗些,皇上见多了低眉顺眼,百般献媚的女子,你须得不同才能握住皇上的心。” 墨兮对金子心颇有好感,她跟十一一样,单纯不谙世事,不由得多叮嘱了几句,却说得金子心眼眶微红: “姐姐,只有你待我这么好,那些个来道喜的人都是虚情假意我知道的。” “你还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一片苦心也就没有白费。”墨兮擦了擦她的眼泪,能替她做的暂时只能这么多,只希望她以后过得好。 金子心搬去颐和殿之后,钟粹宫里的气氛越发怪异起来,有些耳朵长的听到风声,知道那日是墨兮带金子心去踢毽子,却不想成全了金子心,墨兮自己却仍留在这宫中,便有人来她这里说些“闲话”,说她给别人做了嫁衣,又说金子心看似无害却想不到抢自己好姐姐的风头。 墨兮对这些话只充耳不闻,她跟这些秀女不同,她要的是太后亲手将自己送到百里牧云的龙榻上! 第三十章 药催月信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福兰许是因为墨兮始终不咸不淡的态度,对折磨墨兮的身体也失去了乐趣。(..tw棉花糖小说网)只拖到那日大选之时,由太后皇后和皇上同时过目,将仍不合宫中要求,或未被皇上看上的女子送出宫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小主了。 黄道吉日挑在六月十八,这一日据说宜嫁娶,祭祀。 近四十个秀女浓妆淡抹精心打扮过后,五人一排站在偌大的广场上,顶着炎热的日头等皇上和太后最后的甄选。百里牧云左搂如鱼右抱子心,一身龙袍也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发冠也偏了去,眼睛直直望着一众秀女,怎么也不舍得收回目光来。 甄选的地方选在凝晖堂,太后高高在上,左璃站在太后身边,眼中竟划过失落和无奈,但旋即被恨意和高傲取代。 “皇帝,看够了吗?”太后淡淡地声音带着一丝厌恶。 “没看够。”百里牧云眼睛仍落在外面的秀女身上,想也没想就回话,话说出去了才一副发现不当的尴尬模样,说道:“够了够了,母后我们开始。” 太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示意王嬷嬷招呼那些等着的太监带秀女进来。(..tw无弹窗广告) 那真是一片眼花缭乱的美景,像是盛开了满堂的姹紫嫣红,连云而过,美色不胜收。墨兮的位子不前不后,待到她时,百里牧云目光一亮,嘴也张开,只差两滴口水那便是十足十的**模样。 “母后,母后,这个儿臣一定要留下。”百里牧云指着墨兮一阵乱叫。 太后目光斜斜地睨了眼百里牧云,轻点颌首,算是应允。墨兮跟着太监一路来到西暖阁,而百里牧云的脖子伸得长长的直望着墨兮的背影。 如鱼感觉虽然百里牧云的手虽仍在自己身上,但心思早已随着墨兮去了,不由得娇嗔道:“皇上。” “嗯?”百里牧云只随意应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墨兮的方向,心中想的是太后会在什么时候完全信任墨兮。 “皇上,你是不是有了墨兮妹妹就不喜欢臣妾了?”如鱼仍不依不饶地扯着百里牧云的衣袖。 “姐姐说笑了,墨兮姐姐冰雪聪明,若能与我等一同全侍候皇上岂不是美事?”金子心毕竟是大家之后,仪态却是要比如鱼端庄得多。虽然百里牧云的手也放在她腿上,可她并无半点谄媚讨好的神色。 “妹妹倒是会说话,我怎么听说那日是你与墨兮两人一同踢毽子来着,怎地妹妹已贵为贵人,墨兮妹妹却仍只是待选的秀女?”如鱼扶了扶自己的如意发髻,有意无意的挑拨着她与墨兮之间的关系。 金子心在此事上一直认为是自己亏了墨兮,所以如鱼这么一说,她倒真不知该怎么接话头了,只咬了唇不说话。如鱼占了便宜又继续偎在百里牧云身上,手上递着一粒葡萄喂他。然后挑衅地看着金子心。 而百里牧云像没有听到她们两个在说什么一样,全神贯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秀女,不时大呼小叫这个好哪个好,太后并不太在意他的鬼哭狼嚎,只按着她的意思挑着人,墨兮在西厢暖阁里看着断断续续进来的秀女,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这些女子的家世背景多半与宰相左道有不少关系,那陈雨燕也赫然在列。想来太后是想将整个后宫都变成她左家的后花院了,如此一来,百里牧云更是寸步难行,墨兮的处境也越发不利。 至到日头西斜,这场声势浩大的选秀才算彻底结束,包含墨兮共有十八位秀女入选,除了有几个长相特别出众的女子,是百里牧云的胡搅为蛮缠非留下不可的,其它的多是太后挑出来的人。 中选的秀女移住储秀宫,被撂了牌子的送回家中,墨兮与百里牧云擦肩而过时,两人眼中是同一种情绪:担忧。 储秀宫比原来的钟粹宫又要大气得多,且离皇上的寝宫乾元宫也近,这时候这些秀女可以真正被人称一声小主。吃穿用度也比之前在钟粹宫好得多,更有太后吩咐内务府安排下来了丫环太监侍候。 而且,今日伊始,她们的绿头牌就要呈给皇上了。那一块块小小的绿头牌便决定了她们从今以后的荣辱哀愁。 陈雨燕或许是代表了诸多秀女的情愫,有些忐忑有些期待,看向其它人时目光含着警惕。自那日被皇后教训过之后,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打扮得娇艳。本就是个水灵灵的美人,仔细装点下来,真有点孔雀开屏的样子。 也不管其它的秀女会不会对她有不满,她一心想的是要得到百里牧云的关注,甚至去学过金子心踢毽子,无奈却始终未入得百里牧云的眼中。 来抄录信期的内务府嬷嬷挨个记录,到墨兮时只装模作样话询问一番,然后写上了六月十八始的字样,并不着痕迹地将一粒药丸塞进墨兮手中。 墨兮握着那药丸不知是什么情绪,太后这样处心积虑地拖延她与百里牧云同床一事,墨兮不知是该谢她,还是该恨她。 谢她是因为自己本就是不是很愿意百里牧云在自己身上起伏行欢,恨她是因为这药丸吃下肚必然是一番绞心断肠的疼痛,不然怎么能催得月信提前?太后如此的不择手段,当真是没有把她当人看。 但能怎么样呢?要得到一些东西,总归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墨兮看着那药丸苦笑一声,放进嘴里。 到了傍晚果然皇帝翻得的陈雨燕的牌子,墨兮心中微微一松,想必明日她便能飞上枝头了。她突然觉得她和百里牧云都很可怜,都在努力伪装和演戏,将自己变成那种最讨厌的人,而且还不能停下来。 未过片刻,她腹部开始绞痛起来,像是有人在她肚子里拼命搅动,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囊。墨兮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阵冷汗,拽着锦被拼命压抑着想喊出声的冲动。 忽然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摸上她额头,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墨兮警惕地抬头看,居然是她: “上官绾绾!” 第三十一章 上官绾绾 上官绾绾扶她躺好,灌了个汤婆子塞进墨兮衣服里,紧帖着小衣,拧来热毛巾给她擦汗,正值初夏,墨兮热出了一身汗,直想把那汤婆子拿开,却被上官绾绾制住。 “这催月信的药,药性太寒,小主若不烫着只怕会落下病根。奴婢后边还熬着祛寒的药,现在就给小主端来。” “站住,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墨兮忍着腹着的绞痛,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没有半点血色,却强留着神台清明。 这个人显然不是太后派来的,而内务府分下来的丫头多是做事利落的年轻女子。上点年纪的姑姑要么是在宫中有了一定的地位,要么就是罪臣之女不死不得出宫,总之不会随意分给一个还未得宠的秀女。 上官绾绾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的警觉,很是难得。也只有这样的心性才能在这后宫里活下去:“奴婢上官绾绾,是皇上派来伺候小主的,小主放心。” 墨兮手上一松看着上官绾绾走出去端药,抱着那个汤婆子却如坠寒窑! 百里牧云是发现了什么吗,所以派个人来看着她?还是他担心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太后,所以给自己派了个帮手?无论是哪一种对墨兮来说都不是好事,她身上的秘密这么多,如果让上官绾绾看出来半点,都是万劫不复! 这一刻墨兮很希望自己身边可以有一个机灵的小宫女,至少可以帮她牵制着上官绾绾。眼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谓是在百里牧云眼皮底下,但墨兮好奇,安排上官绾绾在她身边,难道不怕太后知道吗? 听那日给太后送羹汤的太监的口气,只怕上官绾绾当年在宫中是颇有些地位的。 怀揣着满腹疑惑,上官绾绾已端了一碗阿胶汤来,仔细吹凉了才递给墨兮。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阿胶汤口中如同嚼蜡,目光也低垂着有些不自然。 “小主可是受惊了?”上官绾绾说话的声音一如墨兮初见她一样,平稳端庄,不急不缓,极容易让人产生信赖的感觉。 墨兮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上官绾绾接过已经空了的药碗,立在一边淡淡说着:“小主不必害怕,太后行事向来如此,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都从无怜悯,不过小主现在对太后还有用,太后不会将你如何。只是这药太伤身体,小主只怕至少一个月不能侍寝了。” 她说起太后时,语气极尽漠然,好似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又似乎根本不在乎太后听了这话去会对她如何。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与太后很熟,对太后的行事习惯了若指掌! 看出了墨兮的疑惑,上官绾绾笑了一下,她笑起来极好看,端庄大方,一口牙齿整齐洁白。虽然如今她看上去三十有五,但想必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然后她说:“小主不必奇怪,奴婢当初在太后宫里当过差,所以知道一些太后的事。” 墨兮知她不会再说什么,也不好再追问,但腹中的绞痛之感的确减轻了许多,便说道:“既然是皇上的人,我自然不会疑惑其它,只是以后你跟着我,怕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小主言重了,奴婢既然是来服侍小主的,便会尽心尽力。”上官绾绾说着行了个礼,墨兮竟发现她真的带着几分亲近之意。 “那我以后便叫你绾姨,我来宫中时日不长,许多事还希望婠姨提点着些。”墨兮语气有些虚弱,不管她到底曾经是谁,现在她是皇帝的人,墨兮就得在她面前把戏演足。 上官绾绾听到这声“婠姨”时,神色一柔,恍若还记得当初那个粉雕玉琢般的瓷娃娃伸着手向她跑来,喊着“婠姨,抱抱。”不由得也放低了声音,柔声道:“小主只怕累了,歇着。” 墨兮实在太累了,身上一身冷汗都来不及清洗,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辗转间,屋外的蝉吵闹不休,扰人清眠,隐约又听见外间有人说话,墨兮狐疑之下靠过去侧耳听。 “是个机灵的女子,只是戒心极重。”这是上官绾绾。 “你没有告诉她你的身份吗?”竟然是花镜缘! “你是指哪个身份?” “你……这么多年了,你何必如此执着?”花镜缘语气里尽是叹惜? “不管过去多少年,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上官绾绾平淡的声音中难见的有些激动。 “你啊,她怎么样了?”花镜缘叹了一声,只得转移话题。 “睡下了,身子没有一个月只怕是养不好了,而且受不得寒。”上官绾绾又恢复了那平稳淡然的声音。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墨兮连忙退回去躺回被子里,果然上官绾绾又回来看过她,上官绾绾似乎看了自己很久,然后轻轻叹气,替自己拉了被子才退出房间。 墨兮慢慢睁开眼,花镜缘果然不是一般的公公,只怕百里牧云背后潜藏的实力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看来上官绾绾也是知情人。墨兮按下满腹的心思,如今不管怎么样,至少要把自己被上官绾绾牵绊住了这一事情通知影子,看来以后要换一个联络方式了,不然很容易被上官绾绾发现破绽。 但该给上官绾绾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肯定不能说是皇上的人,那就只能是太后一方的人了。 想到此处,墨兮在床上翻滚呻吟起来,不过片刻便惊动了上官绾绾。 “小主你怎么了?” “腹中好疼。”墨兮额头上有着密汗,又紧拽着锦被,上官绾绾也不疑有它,便要去倒热水。 “婠姨,我想沐浴,这身上全是汗渍不舒服。”墨兮几缕青丝黏在额头,看上去的确不太干爽。 上官绾绾叮嘱她不要乱动,便出去备热汤,墨兮见她离开了片刻,才从床上起来,提笔写书极快,墨迹未干便唤来鸽子送了信出去。 下面要看的,便是影子要如何重新安排了。 第三十二章 借刀杀人 距大选已经过去了半月了,陈雨燕受了前所未有的恩宠,喜新厌旧的百里牧云连宠了她整整半个月,没有翻过别人的牌子,且每天都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而陈雨燕在短短半个月内从贵人升为月嫔。(..tw无弹窗广告) 据说,是百里牧云觉得她在月下格外动人,所以有此封号。 陈雨燕没有让墨兮失望,那日与左璃结下了心结,她又圣宠优渥,听说连每日给皇后来晨昏定省都迟迟不来。而太后那里早已传了话,要为半月后七月十五的中元节祭祖沐浴斋戒,免了这些礼节。那月嫔陈雨燕便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墨兮只是一个还未被临幸的秀女,不必日日去见皇后,倒也省得眼前干净。只有一次刻意带着上官绾绾路过太后常去的御花园听风亭,可太后见了上官绾绾并无太多反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模样,这便令墨兮更加奇怪。 正端着茶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听得一阵环佩叮咚夹着轻声笑语而来,抬头一看却是金子心和十一。 “墨兮姐姐!”十一一进门便脆生生的叫开了。 “姐姐。”金子心也跟在后面。 “你们怎么来了?”墨兮说着便要行礼却被两人嗔怪着扶起,墨兮便招呼一声:“婠姨泡茶。” “墨兮姐姐我给你说个趣事儿。”十一按捺不住,拉着墨兮便坐下,急着要开口,连墨兮给她递的茶也放在桌上了,墨兮知道十一喜欢吃糕点,便使了个眼色让婠姨去拿点甜点来,这才听十一娓娓道来。 原来昨日百里牧云不知怎么想的,竟同时召了如鱼和陈雨燕侍寝,这后宫里有封号的便只有皇后,金子心这个怡贵人和她们两人,听说皇后昨晚半夜气得摔了好几盆珍稀的盆景,今日一大早晨省的时候,如鱼和陈雨燕双双来晚了。 而且脖子和胸口全是红印,一看便知昨夜经过了怎样的疯狂,而如鱼和陈雨燕没有半点羞耻之意,只将这看着骄傲的旗帜。 皇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并没有大发雷霆的喝骂她们,而是带着她们去见太后,想让太后整治这两好不要脸的“**”。结果却正好撞到了太后正在给祭祖时挑选祭品,看到皇后带着这样两个不知廉耻的人过来,自是勃然大怒。 结果就是皇后管治后宫不当,扣一个月月俸。(..tw好看的小说)如鱼鱼常在,陈雨燕月嫔有失妇德,禁足半月,扣两个月月俸。 两败俱伤这个词儿简直是天生为她们而设,不怪十一和金子心笑得这般开怀。 墨兮也掩嘴窃笑了会,又叮嘱十一和金子心这个时候万不可惹恼了皇后他们,也让金子心称病这几日不适宜侍寝,免得触皇后霉头。金子心也笑着应下来,金子心比如鱼和陈雨燕他们都要单纯,也最与墨兮贴心,墨兮便想多提醒着她些。 “公主,这明明是大好的机会,鱼常在和月嫔娘娘都被禁足了,那怡贵人正好可以一飞冲天,可为什么墨兮小主不让怡贵人现在接近皇上?我看啊,她就是嫉妒!”白菜跟十一走到花园的柳树旁,胡乱猜测着。 “白菜,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墨兮姐姐?她是个很可怜的姑娘,你有没有同情心?”十一有些生气的轻斥白菜。 “我就是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公主你没发现吗,自从她上次来了我们合欢宫,常侍卫来看你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肯定跟她有关的!”白菜气得跺脚。 “常海他是皇兄的御前侍卫,他也很忙的好不好?白菜你到底想说什么?”十一实在不知道白菜怎么这也能跟墨兮扯上关系,却不知白菜只是一片女儿心思无人可说。 白菜一扁嘴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闷着头往前冲,却正好撞进一人胸前,正要骂人,张嘴却见是常海,许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而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十一身上,然后才单膝跪拜:“微臣参见公主。” “起来,你这么些日子去哪了?白菜刚还在念叨你呢。”十一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常海一出现就意味着她又有苦头吃了,真是可怜了常海一路风尘仆仆连换身衣裳都没换,就跑来先看她。 “微臣出宫了。”常海起身仍勾着头。 “出宫?”十一眼中立刻放出光芒来,拉住他的胳膊连声问道:“宫外好玩吗?有没有很多特别的东西?你有没有给我带宫外的东西进来?你出宫怎么不带上我啊!” 常海讷讷地听完十一一大串的问题,才从袖中掏了个小包裹递给她,十一揭开上面的红布,是个小面人,捏得正是她,栩栩如生,连那股子任性劲儿都出来了。十一却怒了:“常海,本公主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常海老实点头,白菜抚额默哀。 绾姨收了桌上十一吃剩的糕点,重新泡了壶茶,墨兮转着手中的杯子说道:“皇上故意将月嫔和皇后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怕是有事情要做?” “小主聪慧。”上官绾绾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墨兮了,聪明剔透,又知分寸进退,“那三十万税银已过山东要进直隶保定了,过了保定就要进邺京,皇上只能在直隶动手。” “所以皇上是想让皇后和月嫔把关系闹僵,牵涉到前朝,宰相左道要吞下那笔税银,必然要过内务府陈有文的手,只要陈有文对左道稍有不满,皇上也可以将此事栽赃嫁祸给陈有文。然后左道定会给陈有文安个私通山匪的罪名,借刀杀人。”墨兮淡淡地说。 上官绾绾目光渐渐深沉,墨兮的心思竟比她想象的更要缜密,这样隐晦的招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不错,左道党羽众多,只能慢慢拔除。” 而墨兮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百里牧云这一招跟她之前对影子说的谎话可以完全吻合起来,她在影子那里便没有破绽了,想来百里牧云这些日子盛宠月嫔也是这个原因。 自己与百里牧云竟想到一块儿去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只可惜各为其主。 第三十三章 如鱼腿瘸 鱼常在和月嫔被禁足,皇后被太后责罚,怡贵人称病,后宫里的秀女便卯足了劲儿地向百里牧云献媚,处处可见莺歌燕舞。.tw 今日这个放风筝,明日那个做诗句,用尽了手段要引起百里牧云的注意。你来我往的暗害也数不胜数,不是她摔了脚,就是你吃坏了肠胃,而太后和皇后是打定了主意随她们折腾。落得百里牧云一个人“高兴”得夜夜揽着美人眠。 “小主可有觉得自己受冷落了?”上官绾绾替墨兮梳着发,看着铜镜里她倾城倾国的容问她。 墨兮放下手中一支步摇,说道:“不会,我只是心疼皇上每日这般演戏,装得辛苦。” “小主这般懂得体贴人心,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上官绾绾盘好最后一缕青丝,簪了一根简单的发簪。再看镜中人,清爽干净,天然去雕饰,却是芙蓉国色。 “婠姨可以跟我说多一点皇上的事吗?比如皇上小时候的?”墨兮侧过头看着上官绾绾,笑得单纯无害。 上官绾绾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却听到外面的丫头传话,却是皇后有旨叫墨兮过永寿宫。 墨兮暗叹失去了一个了解上官绾绾背景的机会,却顺从地起身,带了上官绾绾和一个叫珥玉的丫头往永寿宫走去。珥玉是内务府送下来的丫头,墨兮懒得给一屋子的人想名字,便让他们都用了原名。 珥玉年芳十八,长相清秀,一张樱红色的小嘴嘴角向上翘起,像是时时都含了笑意,虽然只梳了简单的发髻,跟其它宫女一样着了普通的衣饰,但放在一众宫女之中,却也是极出挑的。而且她做事机敏,这些日子墨兮身边除了上官绾绾,便是她最贴身了。 皇后虽被罚了一月的月银,却让鱼常在和月嫔被禁了足,真要计较起来,本应该是赚到了,却不想枉给他人做了嫁衣裳。(..tw棉花糖小说网)百里牧云这些日子连封了几个贵人,却始终未碰皇后半下。只看她下垂的嘴角,便知她心中有多窝火了。 永寿宫里早坐满了人,看来是晨省未去,都等着墨兮。墨兮在这一干贵人主子中位份却是最低的,只规规矩矩行完了礼站在那里,想着皇后只怕又要给她什么难堪,却不想皇后一反常态,命人在末位给她加了椅子,又吩咐上茶水。 墨兮正不明就理,便听见皇后说:“众位妹妹想必都认识墨兮了?” 下方一众嫔妃点头称是,有了月嫔和鱼常在的教训在前,她们倒也不敢太过张狂。而墨兮心里却泛起了疑惑,想来皇后叫她来可不是闲话家常的。 “墨兮跟鱼常在一样,往日里不过都是给人丝竹伴乐的舞姬乐师,鱼常在的腿已经瘸了,但墨兮现在却安然无恙。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皇后品着茶,不急不慢地问。 墨兮心中却是一震!如鱼腿瘸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谁做的?一连串的疑问让墨兮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肩上却传来一阵让人安心的力量,墨兮知道那是上官绾绾,在提醒自己切莫乱了分寸,心底不由得感激她的体贴入微。 下面的嫔妾们也有些慌乱,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静得只余皇后的饮茶声。待她享受够了这种上位者给下面的人带来的恐慌之后,才说道:“在这后宫里,本宫也不是容不得人,但本宫能容的,是像墨兮这种安静乖巧,又听话的人。” 墨兮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却也只好起身谢恩:“谢娘娘抬爱,墨兮受之有愧。” “你何愧之有?想你姿色容貌皆在如鱼之上,却安份守己,谨遵妇德。说起来本宫之前还误会了你,起来坐着。”看来只要不跟皇后争宠的人都是她能容得下的人。 墨兮再看这一众人,果然个个都是姿色一般,只被百里牧云宠幸极少之人。又听皇后说:“本宫是六宫之首,也希望各位妹妹好过,所以只要听话,本宫都会考虑给她好日子过,各位妹妹可明白了?” 看来皇后果然是开窍了,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她是绝无可能独宠的,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与一众女子说成约定,或许说是结成联盟,以免她皇后之位不稳。这样的皇后比之她初进宫时,难对付很多,墨兮心底又多了一片阴云。 从永寿宫里出来,墨兮心中有些担忧鱼常在,虽说她为人不知收敛,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墨兮设计让百里牧云看中她的。便叫珥玉和上官绾绾收拾了些吃食往恩露殿走去。 恩露殿一片颓色,想百里牧云对她圣宠不断到如今禁足不过区区十来天,却是换了番景象。院子里散落的树叶也无人打扫,外面也没个侍候的人,墨兮进了殿内才听见幽咽的哭声,极是可怜。 叫珥玉和上官绾绾在外候着,墨兮提着食盒独自走了进去,却见如鱼一个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哭着,连墨兮进来也未察觉。 “鱼常在。”墨兮轻唤一声。 “滚出去!”却换来如鱼的哭喝,随之而来的还有绣着鸳鸯的枕头。 “我是墨兮。” “你来干什么?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听说你的腿……”墨兮迟疑着开口。 “瘸了!”鱼常在狠声说道。 “谁做的?”墨兮问她。 “贱人!”鱼常在透着恨意的声音似乎要渗进骨子里。 如鱼对墨兮并无太大的怨愤,墨兮与她多聊了几句之后,她竟哭倒在墨兮怀里:“我难过的不是我的腿,墨兮,我难过的是皇上她对我的不闻不问,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他怎地如此狠心?自打我被太后禁足,他再不曾来看过我半次。墨兮,他好狠的心啊!” 墨兮心中不是滋味,百里牧云那样英姿挺拔的人,难怪如鱼对他倾心仰慕,交出了一颗真心。但是捧着这样一颗真心,在天下大业面前算得了什么呢?如鱼这样的人,连做踏脚石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一颗无用的真心? 第三十四章 拉开序幕 宽慰了如鱼许久,她虽是停下了哭泣,却悲意不减,恨意更多。(..tw好看的小说)墨兮看着这空荡荡的恩露殿问如鱼是怎么回事。 如鱼凄然一笑:“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踩低拜高,一个个看我落魄了,不得皇上喜欢了,就攒足了劲儿给我小鞋穿,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我不得不把以前皇上赏的东西拿去贿赂内务府的小太监们。”说着又要泫然泪下。 墨兮连忙打开食盒,里面几样精致的点心让如鱼咽了口口水,却又抬头看着墨兮:“你不恨我?我当日那样待你。” “我恨你做什么?你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墨兮笑着将点心推到她面前,见她不动,又自己拿了片糕点吃,让她放心并未落毒。如鱼有些不好意思,拿了糕点这才慢慢吃着。 墨兮问她:“你的腿?” “前几日我听到小太监喊着皇上的圣驾来了,便以为是来看我的,却不想皇上的銮车直往林常在的晓春殿去了,我一时伤心就在后面追着,哪知,哪知……”说到此处如鱼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伏在桌上抬不起头。 过了许久,她才告诉墨兮,哪知旁边冲出来几个人,将她拖到一边,说她扰了圣驾罪当杖毙,便一顿棒子落在她身上,而且偏往她腿上打。她的右腿便是在那时折了去的,从此以后,那个腰肢柔软,舞艺出众的鱼常在便成了个残废!一辈子都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那几个人你见过吗?”墨兮皱眉问她。 “没见过,我在皇上身边呆了也有些日子,可是那几人却面生得很。”如鱼哽咽着。 “你为何骂贱人?” “一定是皇后!一定是她做的手脚!她不得皇上喜欢,见不得我得宠这才落井下石要害我!”如鱼认定了是皇后,声声哭骂。 “你先稍安勿燥,此事尚未有结论,你若这般无凭无据的就说是皇后,要让有心人听了去,只怕又要生出诸多事端来,还是想养好身子。”墨兮不再让她乱喊乱骂,却问她为何陈雨燕这个与她一相交好的月嫔怎么样了。 月嫔父亲乃是内务府总管陈有文,倒无人敢为难她。但未对如鱼有半点接济不说,甚至连派个人来看看都没有,倒是出乎墨兮的预料。往日里她们两个走得极近,不想墙倒众人推,连一起倒的人也不再互相扶持了。 “墨兮,这一次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只有你还有几分人心。”鱼常在凄苦一笑,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不能讨得皇上欢心,只能残喘度日,心也跟着死了。 墨兮安慰了她几句,叫她想开些,看着天色也不早,便起身回去了。 走在回储秀宫的路上,墨兮一直锁着眉头没有说话,那个害得鱼常在腿被打瘸的人到底会是谁?敢这么做的人在宫中不多,看上去极像是皇后的手段,但皇后既然决定了要在太后面前卖乖讨巧,就不会做这种事惹太后不喜才是。那到底会是谁呢? “小主你在想什么?”珥玉见墨兮一直出神,不由得问道。 “珥玉别说话,小主在想事情。”上官绾绾笑着对珥玉说道,她想看看墨兮能看出几分猫腻来。 墨兮想不通,干脆也不再想了,笑说:“罢了,我们想这些不过是杞人忧天,不如不想。”说罢便转了头看着旁边一池荷花。 已是夏天了,满池塘的荷花朵朵立成圆叶上,水珠滚动晶莹剔透,粉色大片的荷花味道清新,它们能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在后宫中的朵朵鲜花,却需得跌滚得一身泥泞才能活下去。后宫的倾轧从鱼贵人的瘸腿拉开了序幕,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墨兮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想着自己一定会在这里活下来,然后离开影子,回到君无药身边的! 只是刚想完,便看见池塘对面的百里牧云正含笑看着她,远远看去,他像是立在荷花里,柳叶在他身边温柔拂动,几只鸟儿穿梭而过,清脆啼起。他眼角的笑带着温和的情意,那样的笑,真是容易让人沉醉不愿醒来。 墨兮曾经无数次期望,君无药也能用这样情意绵绵的眼光看着她,为她头上簪花,为她轻扫蛾眉,但君无药从来没有过。他永远笑得温润却没有多余的感情,墨兮多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入了君无药的眼,进了他的心。 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如鱼和皇后都爱上了这个“色中饿鬼”的皇帝,他真的是当得起雍容华贵,玉树临风这八个字,他这样温柔而多情的看着一个,哪个女子不会动心呢?只是如鱼的现状却像是一根利刺穿过墨兮胸膛。 帝王之爱,雨露均沾,恩泽天下。 而墨兮只愿抱着琵琶与心上人坐在花树上白头相守。 所以注定是要错过的,墨兮醒醒,记住你是什么身份!这样想着,墨兮向着隔岸的百里牧云行了礼,便带着珥玉和绾姨顺着石径走了。 “小主,我们为什么不……”珥玉咬着嘴,脸上有些些。她很是不解,刚才四下无人,墨兮何不与皇上多说两句话?说不定得了恩宠,那些储秀宫里的秀女也就不敢时不时冷嘲热讽小主了。 “珥玉,我与那些秀女不一样。”墨兮知她是一片好心,但无奈隔着太多隐密,却是说不得,只好这样解释。墨兮突然觉得累,心里头有好多事好多话,却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压在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百里牧云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离去的身影,仍未收回目光,只口中说道:“老花,她好神秘。” “那正是她的魅力所在。”此处没有外人,花镜缘说话也不忌讳。 “你说她会不会认为朕让婠姨去她那,是在监视她?”百里牧云有些烦恼地问花镜缘。 “要做天子的女人,这点委屈总是要受的。”花镜缘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从她愿意与皇上站在同一阵营里的时候,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老花你太ng漫了。”百里牧云白了花镜缘一眼,换了个话题:“林木樨他们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中元节动手。”花镜缘的声音明显压了下来,带着一丝狠决。 第三十五章 太后搅局 上官绾绾进来回话的时候,墨兮正与珥玉看着一个绣图花样,而珥玉很是知趣地退了出去守在外面,不让人进来打扰。(..tw棉花糖小说网)她已经习惯了上官绾绾和墨兮小主的私下耳语。 墨兮放下花样,问她:“消息放出去了吗?” 上官绾绾点头:“已经传开,过不了几天就会传遍宫中了。” “有没有露出马脚?”墨兮这是第一次将事情将给上官绾绾去做,虽然知道她很有心思,但仍多问了句。 “没有,奴婢很小心,想必这会风声已经传开了。”上官绾绾很是自信的样子。 墨兮点了下头,继续翻着手上百鸟朝凤的花样,拿起针线绣了起来。上官绾绾看了那花样,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宫中对如鱼右腿瘸了一事私下议论纷纷,只说她不要脸不要皮,都被禁足了还要追着皇上的龙辇,非但不知改过还想攀附龙恩,打折了腿也是活该。 但当有另一个风声传出来的时候,人们的目光从如鱼身上转移到了皇后那里,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但长舌的女人在这宫里格外多。也是,她们整天无所事事,只能将那些小道消息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 “皇后可真狠,鱼常都被禁足了,还要打断她的腿!” “定是皇后见不得鱼常舞姿翩翩,心生忌恨了。” “这宫里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鱼常得罪了皇后日后定无好日子过了。” 鱼常在便由那个人人唾弃不知廉耻的失宠常在,转身成了被皇后陷害,痛下毒手的可怜人了。而皇后在宫中气得又摔了几个瓷瓶,下令不准任何人私下议论此事。但越是不让人说,人们越是好奇,流言便传得越盛了。 墨兮这日带上刚绣好的百鸟朝凤手帕,带了珥玉和绾姨去皇后宫里给她请安。 “你来做什么?”皇后的尽情显然不佳,但换以往她只怕已下了逐客令,现在还能跟墨兮说话,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近日为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所扰,特带了些小玩意来给娘娘散散心。”墨兮笑着呈上那幅红缎绣上的百鸟朝凤,上面的凤凰仰天嘶鸣,身上的羽毛用金线勾勒,华贵非常,而凤凰旁边皆是前来朝拜的百鸟,更显得凤凰威严难挡。 皇后看了果然喜欢,接过那帕子说道:“你倒是明事理,知道那些话是莫须有的。(..tw好看的小说)” “谢娘娘谬赞,娘娘温和善良,自然不会作这种事的。”墨兮回话。 “哼,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蹄子,敢污蔑本宫!”皇后气道。 “娘娘何不彻查一番?流言蜚语总有源头可寻,若不惩治那人,岂不是有损娘娘清誉?”墨兮好奇问道。 “没见识的东西,这后宫这么大,岂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皇后打心眼看不起墨兮,自己曾经那样对她,她居然还能tian着脸过来攀附自己。 “娘娘英明,前几日臣妾倒是听了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墨兮面露难色,迟疑着不说话。 “说说看。”皇后果然来了兴趣,看着墨兮让她说下去。 “臣妾听说那日打折鱼常在腿的小太监,好像是内务府的人。”墨兮说得极慢,似乎极不肯定。 皇后一拍案几站起来,急问道:“此事当真?” “回娘娘的话,臣妾只是听说,本不敢当真!”墨兮赶紧否认,又说:“不过小太监总既然是内务府的人,娘娘或许可以叫内务府的人将那几个小太监交出来,毕竟内务府总管乃是月嫔父亲,娘娘也可以叫月嫔帮忙查探。” “好个贱婢竟敢陷害本宫!”皇后咬牙切齿道。 皇后被这些流言蜚语闹得不胜其扰,墨兮只需稍稍牵引,皇后都会按着她的方向走下去,月嫔到底是不是无辜,墨兮不知道。但与如鱼同住一宫,却未对如鱼有半点关怀问候,便可以看出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也非善类。 果然不久,皇后便叫月嫔帮忙找出那几个太监来。而月嫔对皇后本就心有不满,只说是鱼常在自己不知好歹被皇上杖责,哪里是有他人下手? 此时又传出月嫔在自己宫中说出诸多对皇后不敬的话来,更夹杂着“我就是要让你替我背这罪名”之类的话语。此事越撩越大,后来渐渐竟演变成了月嫔残害鱼贵人,嫁祸皇后。 而墨兮自打皇后那里回来之前,便称身子不舒服不再见客,只日日呆在储秀宫的偏殿里。她本意只是让皇后和月嫔不和,闹出些风波来,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大,倒越大越好。皇后咽不下这憋屈之气,月嫔自持家中权势甚大,皇帝对她又还有些旧恩,也不将皇后的话太放在心上。 直到此事闹到太后跟前。 太后未说多话,只说鱼常在一事是她自讨苦吃,与皇后和月嫔都没有关系,打折了腿也只是皇上惩治她不懂分寸。又让皇后与月嫔二人放下嫌隙,和睦相处,更是提前解了月嫔的禁足令。太后很明显是帮着月嫔的。 皇后和月嫔或许只当她们这场明刀暗枪是在争宠,但太后却看得明白,月嫔背后是内务府总管陈有文,那三十万税银已经直隶,马上就要进邺京。这笔税银需经掌管库银的陈有文之手送进宰相府,而陈有文本与有些不大不小的矛盾,此时断不可激起他的不满。 陈有文对月嫔这个女儿看得极重,若是月嫔在后宫中吃了皇后的苦头,只怕陈有文心中会有不满,以为是宰相授意,故意羞辱于他。那这三十万税银再要吞入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后不亏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目光要比皇后和月嫔通透得多。全这对墨兮不是好事,她的计划就这样被太后打破了,如果不能让月嫔的父亲陈有文对太后与宰相心存芥蒂,百里牧云那里会有不少的麻烦。 自己也不方便再出面做什么手脚,不然会引起太后的注意,此次太后未怀疑到她身上,全赖皇后只盯着月嫔,未将她牵扯进来,现在该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 重新设计 墨兮算着时间那三十万税银应该是到了保定了,必须要将陈有文和宰相左道的关系挑拨得越发嫌隙重生才好。 让上官绾绾给百里牧云那里传了话,他继续圣宠不断地待着月嫔,并赐下月嫔一对凤栖花的步摇,这本是贵妃品阶才可以戴的东西,皇后看了自然会有危机丛生的感觉。 为了以示皇恩浩荡,百里牧云特地恩准月嫔的家人入宫来看她,并于乾元宫设下家宴,此等荣耀乃是皇后都未曾有过的,一时之间,月嫔风头无两。相对鱼常在的寂寞无人闻,她却是比之被禁足之前更风光无限。 甚至百里牧云给出了承诺,只要她怀上龙种,不论是男胎还是女胎,都升她为妃。 乾元宫家宴那一日,上了足足几十道菜,皆是宫外吃不到的佳肴。百里牧云对月嫔更是百般呵护,千般宠溺,替她布菜倒酒,甜言蜜语不绝。又对陈有文恭敬有加,更是加封了陈有文的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陈家除了先皇在世之时,已有许久未曾如此荣耀过了。 席间正吃得开心忽闻皇后腹痛难耐,花镜缘进来跟百里牧云禀报了三次,前两次都让百里牧云推掉,说是自己没空。到第三次,花镜缘再来禀报时已是提着脑袋触怒圣颜了。 “皇后到底怎么了?就不能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吗?”月嫔“啪”地的一声放下筷子,气呼呼说道。 “月嫔娘娘,不可无礼,皇后定是身体有恙,你怎可无理取闹。”陈有文还是有些顾忌圣驾,连忙说着。 “爱妃啊,朕只怕要往皇后那里去一趟,你先陪陈大人吃着可好,朕保证很快就回来。”百里牧云一脸的难色,看上去极舍不得月嫔受委屈,却又不得不顾及着宰相,先去看皇后。 “皇上……”月嫔撅着嘴委屈地拉着百里牧云的衣袖。 “爱妃听话啊。”百里牧云捏了捏月嫔的脸蛋,又答应她今晚让她留在乾元宫,却脱身往外走去。 而月嫔一见皇上走了,就拉下脸来,拽着的帕子都快要被她撕破:“皇后这个贱人!三番五次为难我,不就是见不得我比得她得宠吗?她也不看看她长什么德性!” 陈有文身高六尺,白白胖胖,留着两撇胡子,问道:“皇后在宫里给你难受了吗?” “可不是,上次还因为她害得我被太后娘娘禁足!又差点被她冤枉成打断鱼常在腿的凶手,她这是要害死我啊爹爹!”说着月嫔就要掉下眼泪来。(..tw无弹窗广告) 陈有文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也有些不忍,原本以为宰相会看着自己的面子上,对他女儿多些关照,却不想是这样关照的。想必日后对自己,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百里牧云出了乾元宫,并未直接往皇后宫里走去,而是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花园偏角,上官绾绾在那里已等候多时,将一瓶药丸递给了他。百里牧云握着药瓶嘴角含起冰冷的笑意,这才带着花镜缘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早已卸下了复繁的头饰,去了厚重的华服,躺在床上声声喊着:“皇上,皇上臣妾要痛死了,皇上你在哪里?” 百里牧云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才进去,那断肠花果然够狠,听皇后这声声哀嚎却不像是假。婠姨在皇后的晚膳中下了些药,这药并未有其它的害处,就是吃下去之后会腹痛如绞,肝肠寸断般疼痛。 手中握着一颗解药,进去之后便是先倒了杯水,将解药放进茶水中,扶着皇后说道:“皇后这是怎么了?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怎么不传太医?” “回皇上,太医来过了,可是一时半会儿也诊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说晚膳吃坏了肠胃。”翠玉吓得跪倒在地,连忙说道。 百里牧云重重哼了一声,将杯中的水细心地喂皇后喝下去,又体贴说道:“皇后你受累了,朕本来早就要来看你,无奈月嫔缠着朕分不开身,你现在可好些了?” 皇后只差感动得没哭出来,这几个月来皇上一直留在月嫔和其它贵人常在那里,她已许久没有跟皇上在一起了。她想念百里牧云身上的味道和他的胸膛,即使她认命要和诸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至少期望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倾注的温情最多。 “皇上,你今日可以不走么?”皇后泪意涟涟握着百里牧云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好,朕今日便留下来陪你。”百里牧云应道,并叫花镜缘回去跟月嫔说一声,他今晚留在皇后宫里不回去了。他相信老花一定会将话说和极合适,此时只怕陈有文还没有出宫,最好是让他听见。 “皇上您可终于来看皇后娘娘了,这些日子娘娘想您都想得削瘦了许多。”一边的翠玉不忘替皇后表一表情深几许。 百里牧云听了,叹了口气,似很无奈说道:“朕也很想皇后啊,只是母后说前些日子月嫔被禁了足,受了委屈,要朕多陪着她,这才冷落了皇后你。” 皇后听了直摇头:“不委屈,皇上还记得臣妾就好。”说罢便偎进了百里牧云的怀中,心里却想着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得太后不高兴,太后为何对宫中其它的女子都要比对她好?不由得恼起太后的不公平来。可自己家中的双亲弟妹都在太后手中,她除了忍受又有什么办法? 怀中抱着已经安然睡去的皇后,百里牧云眼角攀上的疲色。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利用女人。想当年自己曾经雄心万丈说自己主掌乾坤,风擎天下!如今却围着几个女人转来转去。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今天这一出家宴也是她想出来的主意,想来明天陈有文在朝上不会给左道什么好脸色看了。前朝的事,从来都有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墨兮墨兮,你此时在做什么,可有想朕? 果然如老花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这世上最让心烦的话。 第三十七章 影子的人 上官绾绾去与花镜缘接头,珥玉去御膳食看下今天的晚膳,其它几个丫头太监也被墨兮安排到院子里,墨兮难得享受这独自一人的时光。以前的她最爱独处,自从入了宫,这几乎成了奢侈。 正抱着琵琶悠然的弹着不知名的曲子,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放松。突然一只飞镖穿破窗子直直钉在前面的桌子上。 那是一个黑色的燕尾镖,镖身入木,尾端还在轻轻的颤着。上面用红线绑着一张纸条。墨兮目光一沉,想也未想便取下纸条将那燕尾镖藏了起来,又走到了里间打开纸条,上面不是墨兮熟悉的笔迹。 以往与墨兮接头的人的笔迹方正大气,但这一次纸条上的字却娟细秀丽,纸条上写着:“今晚子时一刻,御花园北门,石榴树下。”墨兮握着纸条的手拼命抖着,差点拿不住那轻轻的一张纸。 影子派人进宫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派来的人他的任务监视自己吗?他是否是自己认识的人?还是已经潜伏到了自己身边?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 强烈的不安让墨兮嘴唇发抖,几欲倒下,对影子根深蒂固的恐惧仍未从她血液里洗刷干净。 “小主?”珥玉清脆的声音叫她,吓得墨兮赶紧收好纸条,一时之间她谁也不敢信,只应了一声,又理了理鬓发和衣衫,确认没有异样才绕过屏风从里间走出来。.tw却见金子心怡贵人也来了。 “墨兮参见怡贵人。”墨兮按着本份给她行礼,却被她搀起。 “我们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多礼节。”怡贵人拉着墨兮坐下,说道:“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就过来找你说说话,顺便蹭个饭。”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的粗茶淡饭就成。”墨兮早已收起了全部的心绪,不再外泄半分,与怡贵人说着闲话。 “贵人要常来才好,小主一个人在这储秀宫里可怕是要闷坏了。”珥玉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些点心,一边说道。 太后挑出来的十八秀女,基本已经被册封得差不多了,这储秀宫里还住着的不过三两人,墨兮却在其中,那三人心中有气有怨,见墨兮平时不多话,又没什么身份,平日也没少给她脸色看,好在墨兮懒得跟这些计较,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但珥玉却看不过去,墨兮是个心善的主子,待她极好,虽然墨兮的身份比不得那些贵人嫔妃,但赏给她的东西却不比一辈丫头的差。冲这个,她便记了恩。 墨兮不想借着怡贵人的位份狐假虎威,只轻轻带过此事,又问她最近如何? 怡贵人拉着墨兮的手只道谢,幸好她提醒自己不要在月嫔被禁足的时候去争宠,那几个不开眼争宠的贵人常在,无一不被皇后和月嫔整得下场凄惨。皇帝也根本不护着她们,只由了皇后和月嫔去。 墨兮只说:“后宫佳丽这么多,他护得过来哪个?” 怡贵人也点点头,颇感无奈。墨兮只与怡贵人随意用了晚膳,便送她回去了。 上官绾绾一边替墨兮散着发髻,一边将从花镜缘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她,陈有文今日果然未与宰相一同上下朝,且看两人似乎有些不合之意。墨兮听罢只点了头不说其它,其实她担心的是影子的事。 躺在床上的墨兮不让任何人侍候,将几个丫头太监都遣到了外面,看着帐幔仔细捋着思绪。似透非透的丝幔将她笼在一片迷离里,看不清神色。 这个在宫中与墨兮接头的人会是谁?她能找到自己的住处,想必在宫中待的时日不短了。扔出的飞镖寂静无声,又入木三分,是个武功行家,这宫里会武功的多了去了,侍卫就在近千人,要怎么样才能找出这个人? 唯一庆幸的是墨兮之前给影子传回去的消息多是宫中发生的大事,都有迹可寻,而一些私密的,比如百里牧云的本来面目之些,她相信那个接头的人必定不知道。 但宫里突然多了一双背后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有人会觉得舒服,更何况墨兮早已背叛了影子,现在回头都来不及了!墨兮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好不容易挨到子时,墨兮披了身黑色的斗篷,看了看屋外已经没有人,守夜的珥玉早已熟睡,这才蹑手蹑脚穿过前厅往外走去。 御花园北门是离储秀宫最近的,想来那接头之人对宫中地形甚是熟悉。墨兮不敢点角灯,只能借着月色沿着墙角一路摸索过去。好在夏天的月色极好,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墨兮纤细的影子落在银霜上,像是飘浮在月色里,显得分外柔弱无依。 嫣红的石榴花开到荼靡,层层叠叠,微有些卷曲的花瓣像是女子的长裙,热情地送着芬芳,浅黄色的花蕊娇羞地躲地花瓣里。远远看去连成一片艳丽非常,难怪总有人用“石榴裙”形容女子美貌。 御花园北边种了大片的石榴树,也不知那接头的人在哪里。墨兮紧了紧斗篷遮住脸,顺着那一排石榴树往里走去。刚走没几步,便被一人捂住嘴往石榴树林里拖了去,墨兮刚想大叫,就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说:“我是影子。” 那声音粗嘎刺耳,像是沙砾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不寒而粟,但墨兮早已经习惯,早在她还在受训的时候,所有训练她的人便是这样一副嗓子,这是影子特有的一种膏皮一样药物,贴在嗓子上,就会掩盖原本的声音。 至到他放开墨兮,墨兮才看清这个接头之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下,脸上是整张黑色的面具,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却被斗篷的帽子遮盖了去。看不出男女,分不出年龄,甚至有可能身高体形也是假的。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影子,墨兮感到棘手。 “主人有什么吩咐?”墨兮知道影子从来不说废话,根本别想从他们口中套出半点消息来。 “为何还未与皇帝在一起?”那个粗嘎难听的声音问话。 “没有机会。”墨兮有些紧张,将话答得简单。 “你的姿色且不说在这六宫之中,放眼天下也无人可比,皇帝昏庸好色,你怎么会没有机会!”那人明显不信。 “我已经信中写得明白,我想让太后送我到百里牧云送边,我不想被皇后害死。”墨兮给自己壮着胆,反正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打算,把话说得圆满没有破绽。这个接头之人既然已经入宫多时,就应该知道皇后善妒,也应该知道鱼常在断腿一事。 第三十八章 朕的宫殿 那接头之人停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你要记得你进宫来的目的,隔着皇帝这么远,你怎么监视?” 墨兮低了下头说:“我会尽快的。.tw” “主人对你提供的关于税银的消息很满意,如果此次成功劫下这批税银,将升你为灰影。”接头之人缓缓说道,看来影子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谢主人。”墨兮压着心底有的喜意,如果自己顺利升为灰影,就离当年自己家破人亡的真相又近了一步,也离彻底摆脱影子更近。 影子有很分明的等级,只有一个掌控人,墨兮只知道那个人叫主人,其它下面的影子分为黑影,灰影,明影。.tw黑影最低,明影最高。 墨兮如今还只是黑影,除非她立了大功或者有了至高的位置,才可能晋升为灰影,甚至明影,才有机会接近主人,才有资格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 “以后由我与你接头,平时不必会面,有事我会主动找你。你若有事,将情报藏在这颗石榴树的树洞里,我自会来取。”那人退开一步,果然一顶树杆颇粗的石榴树上,有一个一指宽的圆洞,刚好可以放布帛纸张。 “是。”墨兮点头。 那黑衣人给了墨兮一瓶药,揭开布塞,里面是一瓶墨兮以往吃的药丸。(..tw棉花糖小说网)正是那种可以化解麝香之害的药丸,一日一粒,需服三月。然后又恭敬地送那黑衣人几闪几纵消失在月辉下。 看着这如水的夜色,墨兮全无睡意,拖着步子一点点往储秀宫走去。仿佛脚下踩着的是荆棘,行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太后,影子,皇帝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要了她的命去。自己想平静度日的梦想,看起来如此的遥不可及! 君无药是唯一支撑她披荆斩棘,奋力求生的念想,等着我,无药。 “墨兮?”突然有人轻声唤她,似乎不确定这个浑身掩在黑衣里的人是她。 墨兮赶紧收起全部的心思转过身去看,竟然是百里牧云!他正站一处宫殿大门前,看样子是刚从那里面出来,只是此处宫殿本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偏殿,平日里鲜少有人涉足,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参见皇上。”墨兮取下头上的斗篷曲膝行礼。 “起来。”百里牧云走过来,他着了白色的长袍,宽大的广袖随着夜风摆动,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手上握着一把折扇,翩翩公子,如谪仙落世,不染人世烟火。墨兮从未想过,百里牧云还可以这般出尘飘逸。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牧云问到。 “闷得睡不着,就想起来走走,不想在这里竟一时迷了路。”墨兮笑得很轻松,袖子里的双手却握紧起来,因为她看到了百里牧云眼中的怀疑。是啊,一个宫中秀女,已经子时还在外面走动,又不带着下人,谁不会怀疑? “皇上今日不应该是歇在月嫔那里么,怎么也在此处?”墨兮语气复杂,带着些高兴,夹着些心酸,像极了思念百里牧云辗转难眠,偶尔出来又遇上他的欣喜和心酸。 “原来你意是想朕想得睡不着?”百里牧云笑着,“唰”地打开扇子,自在摇了起来。 墨兮脸上一红,低了头娇羞道:“皇上就知道取笑我。” 百里牧云今日本是有事才来此处,不想处理完事情之后却看见墨兮魂不守舍地月光下走着,像是藏了满腹的心思,连步子也亦步亦趋。才想起来她一直被自己放在储秀宫里快有一月之久,只怕在这个人高人捧,人低人踩的后宫里,受了不少委屈。 看着眼前人这样娇滴滴的模样,百里牧云不由得心情大好,本来有的一丝疑惑也烟消云散,拉起她的手对她说道:“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墨兮从来不知道百里牧云武艺如此之高,手上还抱着墨兮,凌空踏虚却如履平地,只见他脚尖微微在栏杆上一点便腾飞出去数米,落在屋顶之上,又带着她一路飞过琉璃玉瓦,阁楼宫阙。 转过朱柱时,一队巡夜的侍卫险些发现了他们,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脚下一转,将她护在胸前让她靠在墙上,那样温暖而厚实的胸膛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便瞬间将墨兮包裹了。靠在他胸前,墨兮连头也不敢抬,只怕自己会掉进这一场让人无法拒绝的柔情里。 他不是良人,他不会是良人。墨兮只能一遍遍在心底这样说着。 “怕了?”许是侍卫过去了,百里牧云抬起墨兮的脸轻声问道。 “不怕。”墨兮红着脸说着谎话。 百里牧云猝不及防地轻点了一下墨兮的嘴唇,凤眼夹着促狭的笑意,不待墨兮反应过来又拉着她往前走去。 那样一场空灵的月色里,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个绝色佳人,像是在一对从天宫里走出来的人中龙凤,神仙伴侣。青丝纠缠,衣袂相交,像是意喻着他们二人这一生都注定了要纠缠在一起。 此处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司天台。因为要观星象,所以楼台高筑,直入云宵,巨大的司南指着北方,往下看去,整个皇宫的壮阔尽收眼底! 一弯新月挂碰上精致的角楼之上,连绵着的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流转着圣洁的清辉,没有白日里的沉重肃穆,整个皇宫安静而神秘,令人忍不住想要膜拜。高低错落的宫殿鳞次栉比,深红的宫墙圈起来的终于不仅仅是自由,还是无上的威严和壮丽。 墨兮与百里牧云并肩而立,靠着雕龙刻凤的栏杆上,早已被这样气势恢宏的宫楼震撼,在这深宫里呆了这么久,竟从来不知皇宫可以这么美,这么安谧。 “好看吗?”百里牧云看着下面的宫阙,问墨兮。 “无人会觉得这不好看。”墨兮真心夸赞,皇宫这样恢宏的气势她不得不折服。 “这是属于朕的宫殿!朕双脚所踏之处,皆是我玄乾国土,朕的江山终要拜我为帝!拿了朕的东西,他们迟早要又倍奉还!”百里牧云展开双臂,高昂着头,夜风将他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他眼里是对这片国土的狂热,是对命运的不屈! 这样的百里牧云让人震撼,忍不住要向他下跪叩拜,这样凛然骇人的霸者之气,让人无法直视!只想向其俯首称臣,山呼万岁! 百里牧云转过头看着墨兮,目光灼热,眼神亮得似乎要照进墨兮心里,他握紧墨兮的手,问她: “你可愿与朕逐鹿天下?” 第三十九章 身不由己 墨兮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深切的男人,他将他的不屈,愤怒,反抗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对自己没有半点隐瞒和防备,他信任自己! 可自己呢?墨兮啊墨兮,你于心何忍? 百里牧云这样汹涌而来,毫不保留的爱,让墨兮不敢冒然答应,因为墨兮知道那是欺骗。.tw[棉花糖小说网]她心里还没有他,即使有那么些影子,也比不得君无药在自己心口的痕迹深刻。她忘不了君无药,忘不了那个在她生命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带给她希望和光明的男子。 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抽痛得快要让她窒息,她不敢,不能。但她说不得,看着百里牧云英俊含笑的脸,眼泪簌然而下,转身飞快地跑开。百里牧云徒留的手掌中滑过她一缕纱衣,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解她难过的泪水从何而来。还是说,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风习习,在墨兮曾经的想法中,反正当影子的傀儡也是要送到百里牧云床上的,为何不自己掌握命运?负了别人总比要负了自己好。墨兮逼迫自己这样想,免得内心叫嚣着骂自己卑鄙下流。实在难受了,便想想影子的残暴。 无数的人死在了影子手上,跟墨兮一起长大的有个女孩叫绿水,是当时邺京中最负艳名的花魁,已至灰影,为影子获取了无数情报,本来可以升到明影,然后有机会见到主人,寻到她失散多年的家人,但因为私下跟官府的人有接触被人暗害了,横死在她的香阁中。(..tw好看的小说) 想成为明影,除了功劳,还要足够可信。墨兮必须努力扮演着忠诚,努力地保住自己的命。因为她曾经背叛过一次。 在影子组织里,凡男子大部分充当死士,凡女子多数送往青楼。死士是去了结那些碍事的人,而青楼是消息最流通最庞大的地方,在女人肚皮上,男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墨兮那年十四岁,还是个未张开眉目的雏鸟,但已有倾城的姿色,所以影子决定将她送到邺京最大的青楼,寻欢楼。 墨兮逃了。 她看着那些站在门口迎来送来的衣着暴露的女子,雪白年轻的肌肤在大红的灯笼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看着那些粗鄙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垂涎着年轻的身体,墨兮逃了。 她并不是第一个从影子逃走的人,当然也不是第一个被抓回去的人。影子不怕有人逃走,只要承受得起逃走的代价。 然后墨兮遇到了他。 墨兮以为自己死定了,不会武功的她却被一群死士追杀,暗箭和长枪在她身边呼啸而过,绝望和恐惧淹没了她。然后他出现了,他身形飘逸如流水,拳脚舒展如鹰翅,带墨兮逃离了漫无休止的追杀。 他说他叫君无药,将墨兮带到那个竹屋,替她治伤,不问她为何被人追杀,只温和地笑着。 那样的笑是墨兮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她贪恋不已,深深沉沦。 他不爱说话,总是抱着书本,书看得又多又杂,从诗词歌赋到孙子兵法,墨兮便戏称他“万事通”,他也不生气只由着墨兮瞎闹,他会替墨兮用河里的清水洗头,告诉她如何煮茶,替她寻到珍贵的曲谱,还会教她写出漂亮的字…… 墨兮问过他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君无药只说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来寻他。 “是个女人吗?”墨兮问。 “不是,是个男人。”君无药这样说,墨兮心里便放松了。 后来有一天墨兮出去打水,看见有人正往竹屋寻来,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却不愿意连累君无药。便主动现身,让他们将自己抓了回去。 那时青葱的墨兮已经知道自己背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人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抓回来。所以墨兮自己主动回去领罚,反倒只挨了一顿皮开肉绽地皮鞭,他们说:能熬过去活下来,便给她条活路。 那一场鞭笞墨兮永不会忘记,皮鞭落在她稚嫩的后背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痕,本是光滑如丝的肌肤,像是被人摔碎了的玉壁重新拼凑在一起,全是裂痕。墨兮大声求饶,拼命哭喊,甚至愿意一死以了结了这无边的痛苦。 后来每当墨兮听到皮鞭甩起的“啪啪”声时,便会忍不住发冷颤抖,那一场刑罚最狠绝之处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让你在记忆里永远记住那个声音。 墨兮活了下来,影子突然改了心意让墨兮苦学琵琶,那时候,他们需要一个擅弹琵琶又还长得漂亮的女人。 原来有意安排让墨兮以一曲琵琶曲名动天下,为的也不过是促成今日之局,送她入宫。影子这样远的心思,墨兮自叹弗如。 但从那以后墨兮有了许多空余的时间,时常避着影子,跑去竹屋看君无药,他依然不多话。而墨兮总是喜欢久久地看着他安静宁和的面孔,两人静静坐着,一个看书煮茶,一个悠悠奏乐。 君无药从不说他来自哪里,也不问墨兮到底是什么人,他平淡得如一汪池水。他就像外面那片竹林里的竹子,永远都在这里,不管墨兮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找到他。 “无药,你说你在等一个人,如今有没有变成两个,你等的人里有没有我?”墨兮望着外面新月如勾,任由思念如同飞絮飘过江水时一般铺满她的心房,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给自己利用别人找到合适的理由。 墨兮披着斗篷回到储秀宫,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无边寂寞的星空,心里像是有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思念像是疯狂生长的蔓藤将她禁锢得无法呼吸。 “小主,你怎么坐在这里?”婠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到墨兮坐在院子里连忙拿了外衣给她披上。 “婠姨啊。”墨兮声音中有些软弱的,拉着她坐下,又把头靠在她肩上。她只想找一个可以稍稍靠一下的地方,不然她难过得死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但至少婠姨她是在明处。 “小主,你怎么了?”在上官绾绾眼里墨兮是聪慧坚强的,却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般伤心。 “婠姨,皇上会是个良人对?”墨兮靠着婠姨的肩头,分不清她脸上是什么神色。 “自然,他会是个好皇帝,好夫君。”婠姨大约猜到今晚的事跟皇帝有关,只当墨兮是心里头苦,便搂过她肩头,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婠姨,这后宫的妃子这么多,而且以后会更多,我好害怕。”墨兮知道今日百里牧云一定满腹疑云,不管她有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多么痛苦难以承受,也必须要违背着自己的良心,说着虚伪的理由。 借着上官绾绾的嘴告诉百里牧云,自己转身逃跑的原因是害怕,怕她不过是三千弱水之一,怕永远无法停止后宫的争宠。 只有这样,百里牧云才会重新信任她? 墨兮突然变得,很讨厌自己。 第四十章 中元闹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又称“鬼节”。 按玄乾祖制,这一天要请佛门得道高僧入宫诵经,焚香烧纸,祭拜先祖。 其实中元节该拜祭的是由地府出来的饿鬼,人们相信这样可以化解其怨气,不致于为祸人间。后宫之中的冤魂孤鬼多了去了,只是总不好大张旗鼓地请人进宫超渡亡灵,不过是借着这么个由头罢了。 诵经的法师们在西华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菩萨们宝相庄严。皇上,十一公主,皇后扶着太后着朝服,率着一干妃嫔恭敬叩拜,逐一上香,祭品是太后精心挑选的,样样精贵,许多水果竟是平常人尝都没尝过的。她站在先皇的牌位前,久久凝视,不曾挪步。 墨兮是未受皇帝宠幸,没有资格前去拜祖。只与上官绾绾坐在储秀宫的院子里,安静地喝茶。 到了午时,天边响起了旱雷,不过转眼便是铅云密布,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紧接着便是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哗啦啦响彻整个天地,夹着浇透夏日火热的倾盆之势,来得迅急异常。好一场暴风雨。 墨兮看着这场雨,闲极无聊,吩咐珥玉去拿伞,她要去看鱼常在。 珥玉只觉得墨兮真是个善良的主子,鱼常在早已被冷落多时,无半个人愿意与她走动,只有小主还时不时派人给她送些吃食用具。(..tw无弹窗广告) 恩露殿里一日冷清过一日,本是闷热的夏季,恩露殿里却有些让人发冷。如鱼腿也瘸了,又失了宠,祭祖隆重的事,她自然是无份参加的。 只见她发髻未梳,素面朝天一脸憔悴的坐在回廊栏杆上,望着几株芭蕉树出神。雨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墨兮坐在她旁边,看她这般落魄也有些难过。如鱼虽然往日里嚣张了些,但跟如今动不动就传自己唱曲儿的月嫔,却是要好得太多。 “你常往我这儿跑,怕是沾了我这儿的晦气,日子才这么不好过。”如鱼自嘲地说着,语气凄凉。 “月嫔是嚣张了些,但我的日子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墨兮也看向雨幕,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没能帮你找到害你的凶手,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我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如鱼像是换了一个人,再无当日的锐气,变得对一切都很漠然,墨兮只能感叹后宫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染缸,“我若不那么锋芒毕露,皇后也就不会恨我入骨了。” “你就这么确信是皇后做的吗?”墨兮淡淡地问。(..tw无弹窗广告) “除了她还会有谁?”如鱼反问。 “别人我或许说不准,但绝对不会是皇后。打断一个常在的腿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追究起来,她难逃其责,她那么希望在太后面前留个好印象,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墨兮慢慢地分析着,如鱼却越来越听不明白。 “那会是谁?”如鱼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墨兮依然淡淡,“但如鱼你……记得远离事端就是自保。” 如鱼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墨兮在说什么。墨兮却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当初既然是自己设计让她得百里牧云的宠幸,那在她落魄时提点着些也是应该。至于她听不听得地去,便是她的事了。 正想着,却见婠姨冒着雨赶来,说十一公主和怡贵人来找她。墨兮赶紧让珥玉撑了油伞,跟如鱼道了别几人又重回了储秀宫,却见十一和怡贵人等了多时了,身上还穿着正着朝服,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 “墨兮姐姐你可回来了。”墨兮一进来十一就拉着她说道。 “出什么事了?”她们此时不应该是在西华门么? 原来今日祭祖之时,闹鬼了。那声旱雷炸响过后,大殿里的香烛被风扑灭,阵阵冷风在大殿里嗖嗖而过。原本盘膝而座念着经的僧人们突然齐齐发了疯,朝太后扑去,口中喊着:“还我命来,你害得我好惨!”之类的话。 太后虽害怕却极镇定,怒斥着:“何人敢胆怪力乱神!”又骂道:“你是个活人时便不是哀家的对手,死后更休想拿这宵小手段害我!” 被侍卫护在后面的太后怒喝了一顿之后,只见那些僧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百里牧云早已吓得躲到香案之下,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花镜缘怎么劝也不肯出来。 太后本也被吓得不轻,又见皇帝这副怂样,好歹此处是先皇安歇之所,气得急怒攻心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永寿宫里太医,嫔妃堆满了一大屋子人。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墨兮不解,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十一和怡贵人应是要留在长乐宫侍奉太后,听候差遣的。 “母后想见你。”十一说道,虽然大家都不解,为何太后此时要见墨兮。 百里牧云不放心别人,便让十一来找墨兮,可是十一也吓得不轻不敢一个人出来,只好叫上怡贵人作陪,这才在储秀宫等了片刻。 “常海呢?”这个时候常海怎么不守在十一身边? “别提那木头了,他军中有事,都好几天没进宫了。”十一也气常海要他的时候就不见,不要他的时候天天来烦她。 一来二去的,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外面的雨也小了些,墨兮便与十一还有怡贵一道往太后宫里赶去,一路上墨兮在想常海去了哪里?今日这事发生得蹊跷,宫中怎会无故闹鬼,常海也不在十一身边,看来百里牧云是要准备动手了。 想到此处,墨兮握了握拳,不知道那笔税银到底会被谁夺到手。 长乐宫里皇后妃子站了许多人,太医已经诊完了脉正写方子,百里牧云坐在椅子上一副仍心有余悸的样子,皇后也握茶杯的手也有些发抖,其实的人更是脸色惨白,看来这场“鬼”闹得很多人内心不安。 墨兮三人一路淌雨而来,裙角都有些湿,发丝也被氤氲的水气浸的粘稠,尚等不及她给众人行礼,已被皇后拦下:“别行这些虚的了,快进去看看太后。” 虽也疑惑为何太后对墨兮总是另眼相看,但太后是她的靠山,她害怕太后出事,此时也来不及深究了。至于其它的贵人常在们便更不能理解,太后为何单单传诏一个未得圣宠的秀女了。墨兮与百里牧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百里牧云用几乎可不闻的声音说了一声: “小心!” 第四十一章 似个故人 百里牧云的话让墨兮全身一寒,果然太后召她来是有原因的,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 太后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头上敷着一条丝帕,王嬷嬷见墨兮进来,带着一干侍女退了出去,只要墨兮好生照顾太后。 墨兮给太后换了条丝帕,跪地脚踏上,敬候太后开口。 “墨兮,你可信这世上有鬼?” “臣妾相信邪不压正。”墨兮垂首回话。 “哼,邪不压正?这世上谁是赢家,谁就是正!”太后慢慢睁了眼,保养得光洁如玉的手伸过来,墨兮接过扶着她坐起来,又在身后给太后垫了个软垫。 “你与哀家当年一个故人很像。”太后缓缓开口,看着墨兮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着遥远的事,“当年她与哀家一同进宫,本是亲如姐妹,不想最后……”说到此处,太后停了下来,未继续说下去,但看着墨兮的眼神却让她害怕。 那是恨意,极深的恨意!像是永世不能解开的仇怨,看得墨兮毛骨悚然! “墨兮,哀家不想为难你,但你要听哀家的话。”太后未将那个让墨兮疑惑的往事说下去,只对墨兮这样说。 “墨兮谨记太后教诲。(..tw无弹窗广告)” 太后许久不说话,似在犹豫着什么,“你对鱼常在之事怎么看?” 果然是知道如鱼腿瘸一事的,只是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墨兮小心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回道:“许是鱼常在真的惹恼了圣上也未可知?” “不要跟哀家打哑迷,将你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太后淡漠的语气透着一些不悦,“哀家想听的是实话。” 墨兮低着头蹙了下眉,才说:“是。此事起因乃是鱼常在自己有所不知检点,皇后乃是六宫之首,对月嫔和鱼常在此事大可自己作主惩治了她们,毕竟是她们错在前。她也许是顾忌着圣上不好亲自出面,这才惊扰了太后您。但也许……”说到此处,墨兮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墨兮:“也许什么?” “也许是皇后知道往日所做之事惹得太后您不甚喜欢,想以此作态,表明她愿意时时听您的吩咐,期望太后您原谅她往日的任性之事。”墨兮说,“所以鱼常在断腿一事,应是与皇后无关的。” “那你觉得是谁?”太后问她。 “后宫之中嫔妃众多,臣妾不敢随意揣测。”墨兮是真不知道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能透不是皇后所为也算是个聪明人。”太后心中有些宽慰,至少墨兮是个明白人。 “皇后比之以往是懂事了些,但心机却不甚让人满意,长相也平凡无奇,留不住皇帝的心。许多事哀家不能指望她,墨兮,你可愿为哀家做事?”太后坐在软榻上,招手示意墨兮坐在她旁边。 墨兮心中感概终于要谈到这一步了,太后观察了她这么久,磨砺了她这么久,现在是要将她作为漂亮的棋子用出去的时候了。 “墨兮这些日子多亏太后娘娘关照,自然愿为太后鞍前马后效劳。”墨兮跪在地上,诚恳说道。 “你不怨哀家将你雪藏了这么些日子?”太后静静看着墨兮。 “墨兮知道,太后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墨兮好,墨兮只需要按着太后的旨意行事即可。”墨兮说。 “哀家看中你的便是这一点,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听话却不是一味愚昧听令。”太后说道,“好好替哀家办事,哀家少不了你的好处。锦衣玉食也好,温床暖头也好,你想要的,哀家都可以给你,让你过人上人的日子。” “谢太后恩典!”墨兮再拜“先不忙着谢恩,哀家不想这后宫太过吵闹,你日后要多帮着点皇后,懂吗?”太后始终用平淡无奇的声音说着话。 太后的不想太过吵闹是什么意思?这些秀女都是她挑进来的,莫非是…… 墨兮不敢再想下去,她终于知道太后为何要单独传召于她,但这个原因让她寒透骨彻!太后啊太后,你是想让我当你的侩子手吗? “臣妾,遵旨!”墨兮深深地跪在地上,嘴唇在发抖! 从内室里退出去,墨兮面无人色,一张脸白得吓人,神情恍惚,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上官绾绾和珥玉扶住虚弱的的墨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墨兮这般害怕。 “小主你怎么了?”珥玉担忧地问。 “我没事。”墨兮摇摇头,强撑着笑意。珥玉看了一眼上官绾绾,见她也皱着眉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墨兮称自己身子不适,不能再继续拖着病体侍候太后,便先回了储秀宫。 而在内室里的太后,正喝着王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她怎么样?” “吓得不轻。” “哼,那个小贱人当年未等到哀家下手便自行了断,今日竟敢装神弄鬼吓唬我,哀家总要出一口恶气!”太后恨道。 “但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人。”王嬷嬷有些叹息。 “你应当知道哀家为何挑中她!”太后恶毒的语气让人心底发寒。 珥玉小心搀着墨兮回了储秀宫,雨那样大,墨兮却不肯撑伞,泼瓢而下的雨水让人寒透心底。墨兮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自己终归还是不够狠,不然怎么会这般难以决择痛苦? 回到储秀宫,墨兮就晕倒了。 病倒在榻上,墨兮咳得让人心疼:“婠姨,可以叫皇上来看我一下吗?”墨兮真有些害怕了,无助地看着上官绾绾。 上官绾绾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太后那里受了什么惊。却是有些心疼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要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着生存下来,连忙点头,又只宽慰她一切都会过去。 过了半夜,百里牧云才来到墨兮房中。墨兮端坐在内室窗边的木椅上,抱着一把琵琶却没有弹奏。月光洒在她脸上,明明是夏季的天气,她看上去却清冷无比,落寞无比,看得百里牧云心疼不已。 第四十二章 别要子嗣 “墨兮。(..tw无弹窗广告)”百里牧云从后抱住她,墨兮一动不动,仿似雕塑一般。 “皇上的税银到手了吗?”墨兮清冷的声音问他,想必他来得这么晚,是在一直等消息。 “税银三十万,是朕的了。”百里牧云声音有掩不住的喜色,虽然遇上了些麻烦,那一队突然出现的人不知是谁,但所幸林木樨他们武功高强,终是未负圣望。 所以,影子他们失败了。墨兮难过的闭眼,似乎所有不幸的事都一齐倒来,像是要在一日之间摧毁她。她不能立功了,无法升为灰影,与真相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恭喜皇上。”墨兮的声音里连假意的温柔都不想装,只淡淡说道。 百里牧云扳过她的身子,狭长凤眼里写满怜惜:“你叫朕来,是有事么?” 墨兮再也忍不住,抓住百里牧云的袖子,说道:“皇上你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百里牧云却笑开来,伸出手捧着墨兮的脸,淡淡说道:“朕瞒着你的事多了,你想听哪一桩?” “今日闹鬼之事,定是皇上安排的?”墨兮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错。” “那么我呢?也是皇上安排的?太后为什么会突然传我,我与这闹鬼之事,到底有什么关系?”虽然,虽然墨兮知道自己对百里牧云只是一场利用,早该有被他反利用的觉悟,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她仍然有些难过。但为什么会难过?墨兮不知道。 “你不是,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涉到你,是朕考虑得不周全。”百里牧云看着墨兮快要流出的泪水,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竟不觉说出了道歉的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要对太后下手?这不是你的性格!”墨兮不解,朝堂上的争斗箭在弦上,需时时警惕小心,为何百里牧云还有时间在后宫里对太后做这些事?这与他平日隐忍不发的性格相差太多! 百里牧云不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墨兮,太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把她逼得这么沉不住气?该不会是……不由得问道:“母后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墨兮不能不怪百里牧云,如果他不这么做,或许自己不会这么为难。 百里牧云沉默了,目光深邃,轻声说道:“今天是我额娘的忌日,我额娘是她害死的。” 墨兮没想到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原由,那又怎么能怪百里牧云装神弄鬼也要让太后不好过?无奈的感觉将墨兮击溃得连怨恨也提不起来。 “墨兮想求皇上答应我一件事。”墨兮看着百里牧云,猛地跪下,语气哀求。 “有什么事非得这样说?这地上这样凉,你也不怕病着!”百里牧云有些动气,一把将墨兮拽起来圈在怀里,似要给她撑起一方天空来。(..tw好看的小说) “皇上,不要让后宫那些女子怀上子嗣可好?”墨兮眼泪终于忍不住,蜿蜒而下。 “你说什么?”百里牧云一惊,子嗣向来是帝王家最看重的,不仅仅是香火的继承,更是对江山巩固的必要手段!子嗣延绵是平头老百姓都想求的,更何况一国之君?墨兮这话是在自找死路吗? “太后不会让后宫那些女子生下孩子的,皇上你明白吗?”墨兮哭着问他。太后与宰相一心想夺得玄乾的大统,如果百里牧云已快要让他们架空,又怎么会给他机会生下子嗣,继续继承大统? 她会想尽了方法除掉后宫怀上的孩子,而且她将此事交给墨兮来做!她要墨兮双手沾满鲜血,滥杀无辜,要将她拉入罪恶的深渊! “太后叫你这样做这样的事吗?”百里牧云有些发抖,这个妇人心肠怎会狠毒至此! 墨兮仍跪在地上,她知道后宫若无子嗣对整个玄乾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但她能怎么办?此际太后已是下了决定,百里牧云他除了忍让,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不然,自己与他都将万劫不复! “朕应了你便是,起来。”百里牧云久久看着跪在地上的墨兮,后悔自己将她拖入这场阴暗的斗争里,想自己一国之主,连得个子嗣都没有自由! 墨兮听了百里牧云的话,心里一松,眼前一片眩晕,直直倒了下去。百里牧云眼急手快连忙接住她,入手才知她浑身发烫,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婠姨!”百里牧云大喝一声,将外面的上官绾绾吓了一跳。 躺在床上的墨兮精致动人,只是紧蹙的眉头看得人心里发疼。百里牧云坐在床沿,握着她的小手,心思百转千回。这傻丫头啊,他已临幸了许多女子,这些女子是否能有孕,谁又说得准,如果太后真的要她对这些女子下毒手,她已经不能避了! 终归到底,她手上还是要染满鲜血的。 墨兮一病又是半月,宫里的人感叹她真真是福薄。空有一张倾世的脸皮,却始终拖着个病体,这般晦气,只怕皇上早晚会忘了她,到时候也能只能深宫锁白头了。而生性势利的人对墨兮也越来越不放在眼中,能踩则踩,墨兮只把这些人记在心里。 比如月嫔不时送来的含沙砾的糕点,或者皇后不时传她为众人弹曲助兴,羞辱于她。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身份对她呼来喝去的贵人答应。 而这半月墨兮过得提心吊胆,每日让上官绾绾趁着去太医院熬药的时候打探消息,就怕听到谁怀上龙种的消息。一想到自己要对那尚在腹中不知人事的无辜婴儿下毒手,就骇得发抖。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自己如何下得去手? 珥玉心疼她一日日瘦了下去,不时说着些宫里的趣事儿逗她开心。比如月嫔与皇后是怎样置气的,又比如哪个贵人为了得到皇上的恩宠,竟然敢私下情药,被皇后抓到了打入冷宫,又在冷宫里如何被人欺负。 还比如最近金子心怡贵人甚得圣心。 墨兮听着这些蛛丝蚂迹一点点拼凑着百里牧云的打算,内务府总管陈有文护送税银不力,玩忽职守,果然被宰相一纸参到圣驾前,“昏庸”的百里牧云听信了宰相的话,罗列了陈有文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中饱私囊等数十条罪行,被罢官贬回老家。 而内务府总管一职不能空缺,九门提督金冠明很合时宜的举荐了自己的门生游乐,宰相左道自是不愿这等肥差落入别人手中,与金冠明在朝堂上好一通厮杀。百里牧云让他们两吵得不堪其扰,决定用“抓阄”决定人选,说是听从上天的旨意。 上天“选择”了金冠明,百里牧云当朝宣布了提升当时只一个小小侍郎的游乐,担任内务府总管一职。而当左道还要再说什么,百里牧云因为“心系佳人”,连忙退了朝,直奔后宫,徒留左道干瞪眼。 这才是月嫔为何与皇后怄气的原因,也是金子心得宠的原因。 墨兮自嘲的笑笑,这才是真正的后宫。 第四十三章 二女有孕 怕什么来什么,墨兮这日正用着早膳,婠姨神色焦虑地走进来,放下药碗,担忧无比地说了句:“怡贵人有喜了。” 墨兮手中的汤匙便啪地一声掉进粥碗里。 为什么会是她?最先有孕的人为什么会是金子心? 墨兮放下早膳连忙带了绾姨和珥玉往怡贵人的宫里赶去,路过月嫔的春喜殿时,听见她的破口大骂,什么“贱蹄子”之类的粗话让听了皱眉,而墨兮的忧虑更胜一筹,只怕这宫里不想让金子心生下龙胎的,远不止自己。 颐和殿里早已人来人往,闻风而动来道喜的人挤满了屋子,甚至皇后也亲自来了。送的礼堆满了整个殿内,笑嘻嘻的娇声软语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看不见的刀刃。 “怡贵人这怀的是咱玄乾头一胎,可一定要小心养着,疏忽不得。”皇后一派慈和模样,仔细叮嘱着下人如何照顾怡贵人,又送了好些安胎滋补的药物给她,让她调理身子。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感激不尽。”怡贵人要行礼谢恩,却被皇后扶住: “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比本宫要金贵得多,就不行这些虚礼了。”若不是提前知道皇后的恶毒善妒,怡贵人一定会相信她真的是一片好心。 “是啊,怡贵人若能生下个龙子,只怕皇上会更喜欢呢,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哦。”有人不着痕迹的挑拨着,这一屋子有几个人是希望怡贵人安然生这个孩子的?更莫提生个皇子了。 “林贵人说得在理,林贵人要努力才是,早日为皇上怀上龙种。”皇后眼里闪过危险,这个林倩儿仗着有过一两日恩宠,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臣妾不敢,尊卑有别,臣妾还是等娘娘先有喜再作打算的好,不然可就逾越了身份。”林贵人的话句句含沙射影,杀人不见血,只轻飘飘一句话便将怡贵人送上了风ng尖。 一屋子的沉默让怡贵人额头冒出了冷汗,她便知道会是这样,这些人哪里会这么好心来恭喜她? “墨兮见过皇后,皇后吉祥,见过各种姐姐。”墨兮清泠泠地声音打破了尴尬,众人一见是她,眼中更是露出不屑的神情,一个小小的秀女也要来攀附,真是不知廉耻! “姐姐,你来了。”怡贵人连过去迎她,却是真心高兴的,这宫中嫔妃唯一一个待她真心的,怕是只有墨兮了。 “你有身孕,不要乱动。”墨兮看了看她尚还平坦的小腹,扶了她坐下,不过前路如何,至少要做好当下。 “这世上想攀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可真不少啊,这么快就有人过献殷勤了。”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鄙夷和恨意,正是排众而来的月嫔,此处除了皇后,就属她位份最高,可她的气势比皇后还要嚣张。 自己家中失势,却不知收敛,仍要逞强作足了嫔位的架子,免得让人瞧低了去。这样虚荣的心态让墨兮替她惋惜,太过尖锐的人,在后宫中注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她免了众人的礼,扶着侍女的女来回在怡贵人面前走动,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小腹看,看得怡贵人背脊发凉,不知所措。 墨兮端了一杯茶,不着痕迹地挡在怡贵人面前,递给月嫔:“想必月嫔娘娘一路过来辛苦,臣妾给您敬茶了。” 月嫔冷哼一声,掀翻了墨兮的茶杯,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敬茶!” 墨兮不再说话,只跪在地上,她知道这就够了。 果然皇后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月嫔好大的架子啊,墨兮敬的茶本宫也喝过,甚至太后都喝过,你却敢掀了。” “你……”月嫔自知失策,但刚才在气头哪里想了这么多,这厢对着皇后更说不出话来。 正在两人僵持之下,一声太监尖细的嗓子唱起,却是花镜缘:“怡贵人接旨!” 怡贵人连忙整了下衣冠,跪在前方,听花镜缘说道:“金氏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今得龙嗣,特赐夜明珠一对,南海珍珠项链一串,翡翠观音送子像一座,金叶子一袋,银钱百两,仰承圣谕,晋封嫔位,赐号沿用怡,钦哉!” 整整一长串的恩赐,真正触动众人心底的是那句“晋封嫔位”,从今以后,宫中便有两个嫔位了。怡嫔谢恩接旨,又要拿些银两给花镜缘赏赐,却被花镜缘拒绝只笑道:“恭喜怡嫔娘娘,祝娘娘早些诞下龙嗣。”怡嫔脸上全是幸福的红晕。 “怡嫔娘娘,皇上特地传了太医过来给您把脉,好配安胎的方子,还请您多移贵步。”花镜缘说完,他身后便走出一个白胡子的老太医,对着怡嫔行礼。 那边太医正在号着脉,这边花镜缘突然对墨兮行礼:“墨兮小主。” “公公不必多礼,何事?”墨兮心中全是怡嫔的胎该怎么办,一时失神,回过神来连忙对花镜缘说。 “传皇上口谕,今晚请小主早些沐浴更衣,前往乾元宫侍寝。”花镜缘脸上全是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是看着一对有情人终于要在一起了一样。 墨兮脸上涨得通红,心里不安像是虚无的空气瞬间充斥满整个心房,忐忑,认命,紧张的情绪在她心底反复倾轧,只颤魏魏地开口谢了恩,道了声:“是。” 而众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刚才还嘲笑她不过是被皇帝忘记,只懂得攀附不要脸的人,哪想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亲传口谕,与皇帝翻绿头牌的意义区别有多大,不言而喻。 而那边本是诊着脉的方向,传来老太医的一声声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一行人这才发现老太医恭喜的是月嫔! 原来刚才老太医给怡嫔号完脉,月嫔气不过,也说自己不舒服,便要让这老太医也替自己号上一号,本是想等这太医号完之后,自己说点别的症状嘲讽一下这太医号脉不准的,却不想,也号出了她的喜脉来! 一时怔住的众人倒是见风使舵得快,刚恭喜完怡嫔又转头恭喜月嫔,月嫔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藏不住,高傲如同开屏的孔雀,看皇后的眼神更是带着挑衅。 墨兮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眼神一片荒凉,突然一双温暖的掌心包住她冰冷的手,抬头一看,却见怡嫔含着温暖的笑意看着她,“墨兮姐姐,恭喜你。” 墨兮差点感动得流下泪来,众人都忙着讨好月嫔,无暇顾及她,只有金子心还想着自己,虽然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而难过,但这份心意,令墨兮感动。 要想办法保住金子心腹中的胎儿!墨兮在这一刻下了决心,不管多么难,一定要保住。 或许自己救不了所有的人,但至少不会让对自己好的人承受灾难,尤其是自己带来的灾难! 第四十四章 合欢庚帖 “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了。(..tw无弹窗广告)”外面尚才刚过午时,几只蝉懒洋洋的挂在枝头鸣叫着,本是开得艳的花朵也萎靡不振。 墨兮去的方向是御花园北门,将今日这些事皆写在纸条上放进石榴树的树洞里。写了宫中有两女同时怀孕,又写了自己今晚将承君恩,问影子有何指示。 看着满园开得姹紫嫣红的花,不知道哪一朵明日就会被人摘了去或泡茶,或入药,或香熏,甚至只是因为长得碍眼,被人剪去扔掉。后宫里的女人就像这些花,要么有利用的价值,要么长得有倾国之色,不然,你凭什么占据着一席之地? “墨兮姐姐。”十一穿过花丛而来,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无忧无虑的美好。 “十一你怎么在这里?”墨兮笑着拿掉肩上两片沾上的树叶,问她。 “我刚怡嫔姐姐那里过来,路过这里就看到你了,墨兮姐姐你喜欢皇兄,这一次要恭喜你了。”十一虽说着恭喜但神情却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墨兮问她。 “墨兮姐姐,做皇兄的妃子真的很危险,你要小心啊。”十一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墨兮奇怪,以十一的性格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的。 十一咬着嘴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四周无人才说:“怡嫔姐姐刚才把那些宫里头妃嫔们送来的东西,全烧了。” “什么?”墨兮微有些吃惊。 “她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下过手脚,不敢留着。墨兮姐姐,做皇兄的妃子真的这么危险吗?”十一目光里全是不解,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的要往龙榻上挤? “不,是你怡嫔姐姐太过小心了。”墨兮宽慰着十一,却没想到怡嫔有这样谨慎的心思,看来做了母亲的人,总是会变得敏感一些。这样也好,她也算有个防备。 告别了十一,墨兮回到储秀宫里,安静地等着黑夜到来。 浴桶里泡满了玫瑰花瓣,长发用桐子油细细浸过,再梳理时柔顺光泽,连指甲也要细细修理。 珥玉兴奋得满屋子乱转,衣服挑了又挑,首饰选了又选,妆容看了又看,一会嫌翡翠做的耳坠子太显老气,一会又怨玛瑙做的钗子太过平常,还怪那几件衣裳太过素净,拿着眉笔想了半天却想不出该描个什么眉,恼得自咬手指甲。 婠姨在一帮看了,好笑道:“小主天姿国色,不用那些俗物也是绝色佳人,你个小妮子就不要操心了。.tw[棉花糖小说网]” 珥玉放下眉笔,仍自苦恼:“可是总要好好打扮才好啊,皇上难得想起我们家小主,后宫中漂亮的妃嫔又这么多,要是不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可怎么办啊?” 珥玉并不知墨兮跟百里牧云早已熟得不得了,只每日忧心自己小主要是不能得宠可该怎么办?岂不是要一辈子被人欺负? 墨兮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忙活了,最后只往头上簪了只简单的白玉簪子,又挑了件藕色的襦裙,就算是了事了。珥玉说这也太素净了些,但墨兮却说甚好,反正到了晚上鸳鸯被一裹,挑再好的衣服也是用不上的。 她哪里有心思去认真打点?她心里像是压了无数座大山,每一座都让她透不过气来,百里牧云此时宠幸她,无非是金子心怀孕,需要一件事情转移大家的目光,而自己这个闲置已久的棋子刚好派上用场,这个时候太后也不会再阻拦。 只是月嫔也怀上子嗣,却是他们所未料到的。 黑幕落下,墨兮又重新在侍女的服侍下泡了个热浴,没有用那些香粉,只躺在被子里,等着小太监们来将她带去乾元宫。 避了这么久,躲了这么久,该面对的总归是面对,在彻底反抗命运无可逆转ng潮前,更要学会彻底的屈服。 墨兮用最后仅存的一点时间来放肆想念着君无药,他的笑他的好,他温柔而淡然出尘的模样,他救下自己那天身上淡淡的竹叶香,他喜欢喝茶的时候听她弹一曲琵琶。 君无药,若我已非完璧,你还能否接受我? 小太监们抬着她行走得极快,动作平缓丝毫不颠簸,墨兮看着天上一点点路过的夜空,满天的繁星灿若明珠,缺月浮在湛蓝的天空上,柔和的洒下清辉。墨兮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淌下眼泪来,滴在后宫的青砖上,溅开,粉碎。 这不是墨兮第一次来乾元宫,这里一如以往,富丽堂皇,大气磅礴,梨木雕花的门窗。黄色的纱缦飘在半空,荡漾出暧昧而飘渺不定的气氛,宽大的龙榻上垫着白巾,触感丝滑的锦被用明黄色的江南锦缎缝制。 百里牧云站在床边,隔着透明的纱幔看着里面闭目躺着的墨兮,她姣好的容颜哪怕是隔了一层纱,也让人心动。而他此刻说不出是什么样心情,他对她,魂牵梦萦多日,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将她拥进怀中,却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她,会伤害她。 而且他总是想给她些特别的,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他对她,不是临幸,是爱意。 挑开帘子,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墨兮的脸,轻唤一声:“墨兮。” 墨兮有些颤抖着睁开了眼,正对上那一目深深的柔情,还有他嘴角含着的点点笑意。被他这样看着,墨兮的脸有些发烧,不论她心中有怎样的准备,到了真正面临的时候,仍会紧张,会害羞。 “墨兮你起来。”百里牧云拉起墨兮,她身上未着寸缕,百里牧云贴心的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袍,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上面放了一卷黄帛。 百里牧云将其摊开来,布帛两指宽的四周仔细勾勒了鸾凤和鸣的图案,底色略深。再里面一些是绘了合欢花,盛满了枝头,朵朵轻盈欲飞,从右至左写着:玄乾十一年八月初一,壬辰年丁酉月已亥日,百里牧云,墨兮结成良缘,与子携手,永结为好。 与子携手,永结为好。 旁边是合婚人的落名,百里牧云的名字已写在上面,字迹苍劲有力,墨兮看着这张合欢庚帖,雾气弥漫了眼睛,哪个女子一生所求不是这样一张薄薄的庚帖,得一白头到老的良人?抬眼看百里牧云,可是自己所求的那个人不是他啊。 第四十五章 婉转承受 既然我们大难不死的活过了末日,那好,送点肉戏算是安慰一下这些日子受了惊的小心脏~ps:我真的不是后妈!!!tat================================================================胸口像是展开了一场撕拉,疼得墨兮将要死去,却不敢表露半点,只静静看着百里牧云泪流不止。百里牧云替她拭着眼泪,笑道:“怎么高兴得哭成这样?” 墨兮摇头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便忍不住告诉百里牧云实情,怕自己不忍这样欺骗他,这样负罪的感觉让她生不如死。 “来写上你的名字。”百里牧云将笔递给墨兮,墨兮指尖颤抖差点握不住笔,似乎那有千万斤重,始终不敢落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百里牧云依然温笑着,他只以为墨兮是太过激动,所以情绪不稳,却不知墨兮此时心中的惊涛ng。 将她从后抱在怀里,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在合婚人的左边写上“墨兮”二字,头靠在她肩上说道:“朕给不了你大婚之礼,但朕能给你的,都会能你。墨兮,从此你是便是我的妻。” 那样温柔的话却一句句砸进墨兮心里,狠狠敲碎她紧紧封闭的内心,呐呐开口:“皇上。” “我是你的夫君,不是皇上,你当叫我牧云。”百里牧云柔声笑道,“叫一声来听。” 墨兮嘴唇张张合合,颤抖了片刻,才带着发颤的声音低唤一声:“牧云。” 百里牧云笑着执起桌上早已备好一个酒壶,往两只酒杯里倒了酒,递于墨兮一只,“喝了这杯合卺酒,你便是我的人了。” 两人手臂相交,对饮此杯,墨兮红着眼说不出话。若自己心里没有人,这世间哪个女子能对百里牧云不动心?他这般英俊高大,温柔起来像是愿意将全天下最真的一颗心交给你,霸气的时候又好像全天下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他智慧,果敢,又深情。 放下酒杯,便掉进百里牧云火热的嘴唇,墨兮生涩着不知回应,只能任由百里牧云的入侵,肆虐。他是风月老手,轻解墨兮仅有的一件宽大外袍,滑落在地之后便是她光滑如玉的肌肤,映着摇曳的烛火,泛着诱人的光泽。 青丝如墨泼洒在空中,一丝丝一缕缕撩人心魂,落在她晶莹如雪的肩头,黑白分明勾勒成极致的诱惑,朱唇微启,娇吟出不堪承受的低吟声,原本写满哀伤的眼睛渐渐迷离,慢慢阖上,眼角不着痕迹的划落清泪。 百里牧云霸道的索取着墨兮身上第一片肌肤,甚至控制不住力道在身上落下一片片绯红,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令他这样无法把持内心。[..tw超多好看小说]她像是天成的妩媚尤物,不需半点挑逗,却轻易燃起他的欲火。 墨兮右肩纹着火红的不知名的花朵,生长在弯曲缠绕的藤蔓上,像是一朵火云,只看一眼便像要沉浸在那一团诱惑中。 “这是……”百里牧云问她。 “幼时摔了一个疤,觉得难看,就绘了这图样上去。”墨兮强忍着心底里又将不可遏制的疼痛,说得风清云淡,这个纹身…… “墨兮。”百里牧云柔软的唇落在那性感的纹身上,有些嘶哑的声音干渴着轻唤一声,在他身下的墨兮像是等他采撷的花朵,无一不透着醉人的芬芳,她脸上羞涩的红晕更添妖娆。百里牧云的手轻轻伸入墨兮的青丝里,让她看着自己,哪怕她眼中全是让人疑惑的雾气。 “唔。”墨兮垂着眼睑,不敢直视他,只低低应着。 “叫我的名字。”百里牧云含着她快要红成血玉一般的耳垂,轻咬着。 “牧……牧……”墨兮努力压抑着异样的感受,身体滚烫得像是快要烧起来,心里一直在有什么东西在挠她。 “牧什么?”百里牧云一口咬在她的肩上,轻轻用舌头来回打着圈,不一会儿,上面便是红梅点点。又继续辗转在她细长的脖子,那里优美的弧线让人心醉。 “嘶……”墨兮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剧烈的快感让她差不住呻吟出声,有些觉得羞耻地咬着嘴唇唤了一声:“牧云。”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欲望,像是在竭力避免身体的反应,连手也拽紧了旁边的锦被,百里牧云腾出手来与她十指相交,缠绕在一起,他太过大力握得墨兮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些疼,看到她皱眉,百里牧云轻声说道:“墨兮,我的妻。” 墨兮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来缠上百里牧云的腰,而百里牧云眼瞳里含着再无压抑的欲望,下身一个挺进,疼得墨兮低呼出声! “疼吗?”百里牧云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同时抱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样大力像是要将她永远圈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百里牧云这一生都要定了! 撕裂般的疼痛让墨兮有些抗拒,双手死死拽在锦被,咬着牙不肯再发出声音。百里牧云停下来,温柔地吻着她紧闭的嘴,墨兮却明显感觉得到他压制着的强烈的欲望。墨兮试图学着百里牧云的样子,将丁香小舌送进百里牧云嘴里。 刚靠近他的嘴唇,便被他狠狠攫住,疯狂交缠,贴合,进入,契合,身下的女人终于忍不住本能的发出令人心神荡漾的低吟声,那样轻那样弱,像是猫儿的呜咽声,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外面的红烛兀自淌着红泪,照着那一纸合欢庚贴,摇晃的烛火将“与子携手,永结为好。”八个字照得暗影憧憧,而红烛仍自无情的燃着。 绡纱帐里,一对交颈缠绵的人儿带来满室地温柔,连屋内的百合花都羞得低了头。 夜已过半,百里牧云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墨兮,疲惫过后的她睡得格外沉,发丝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黏在额头上,分外妩媚,一点朱红的樱唇微微张着,让看了的人忍不住轻吻。 “皇上,时辰到了,该送墨兮小主回宫了。”外面花镜缘轻声说。 “她今天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百里牧云理着她的墨发,淡淡说道。 “这……”后宫的妃子是不可以在玄乾宫过夜的,这是祖制,皇上这么做的确有点花镜缘为难。 “无妨,你下去。”她这么累,自己才不忍心叫醒她。反正自己是色中饿鬼出了名,再做多几件荒唐事,也无伤大“雅”! 将她靠在自己手臂上抱在怀里,吻了一下那张微启的嘴唇,百里牧云心满意足地抱着墨兮睡去。不论这江山他守得多么艰难,至少有了她,心底里不再那么空虚,也不再那么孤独。 =================================来来来,看肉戏有感的欢迎发评我们探讨探讨|!~~ 第四十六章 反复相争 次日墨兮起得很早,百里牧云已经上朝了,婠姨和珥玉早带了衣物过来给她梳洗,只淡淡的扫了妆,又着了浅碧色的襦裙,未吃早点便往皇后宫里赶去。这是她的第一次晨省,她不想被谁拿到话柄。 墨兮来得的确不算晚,到了永寿宫外面的时候,皇后尚未起来,想必她昨晚一定睡得不好。宫里接连两个妃嫔怀了孕,墨兮又终于得了圣宠,第一件每一桩都像是刀子扎在她心上。 而其他早早到了皇后宫外的人,看到墨兮的眼神也不甚友善,尤其是林贵人,墨兮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她,她总一副看自己不顺眼的模样。但转念一想,在这宫中要讨厌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理由,更由了她们去。 “见过怡嫔娘娘。”墨兮正在出神,却听见有人给金子心行礼,墨兮也赶紧曲膝。 “起来。”金子心并没有什么架子,招呼众人免礼过后,直接走到墨兮前面拉着她的手说道:“恭喜姐姐了,可算是熬出了头。” 墨兮脸上一红,那样的事这样大庭广众说出来总是有些让人脸上发烧的,只说道:“你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金子心笑道,又看了看那边几个妃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昨日那些人送来的东西里,发现了麝香,吓得我将那些东西一把火全烧了。” 墨兮想起来金子心曾说过他爷爷是个大夫,所以她略通医术,对麝香之类的东西只怕更是上心,想来她昨日未跟十一将这一层原由说明白,是怕吓着十一了。 “可知是谁送来的?”墨兮好奇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不知,那是块玉佩,也未记得帐本上。下药的人好深的心思,将玉佩掏空放进麝香,一般人哪里能发觉得了?”金子心心有余悸地说着。 墨兮正欲再说什么,却见月嫔前呼后拥慢慢踱步而来,看不出半点肚子的小腹却生生让她挺着,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有孕了一样。旁边的丫头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后面的太监更是托着食盒,隔着远远的便闻到了一股子酸味。 “她昨天将御膳房所有的酸梅都要了去,说是怀上馋嘴。”金子心在墨兮旁边说道。 “见过月嫔娘娘。” 月嫔就不像金子心这样好说话了,慢悠悠地含了颗糖渍酸梅,只当未看见半蹲着一众人,金子心看不下去,不想让墨兮也蹲着受罪,便说道:“姐姐,要不让她们先起来。” “怡嫔,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在有意刁难她们似的。”月嫔怪声怪气地说话,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姐姐误会了。”金子心哪是月嫔的对手,见她如此嚣张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误会?怡嫔你昨日才晋了嫔位,莫不是就想踩在我头上了?你可别忘了,我还未受封呢,皇上可说过只要我怀上龙种就升我为妃,你叫我声姐姐,也不算委屈了你。”月嫔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着实可恼。 “是。”金子心自知说不过她,干脆不再说什么。月嫔这才让一直曲着膝的众人起身,看着皇后久不出来,便吩咐下人去敲门,说自己怀有身孕,一直在外面这么站着是怎么回事。那小太监吓得颤颤魏魏,谁敢敲皇后的门啊? 碍着月嫔的手段,又不敢不去,举起手正好拍下去,皇后身边的侍女翠玉推开了正殿的大门,躬身行礼:“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请各位主子进来。” 月嫔冷哼一声,走在前头率着众人进去,大有以她为首的架势。 一一行过礼,墨兮还没有册封,只得坐在末位。皇后的宫里放着雕成瑞兽模样的冰块,风轮慢悠悠地扇着,虽说八月的天气仍是闷热,但早上却是凉爽的,两个有身孕的人在这里,这样的凉风吹来,自然是不宜的。 “把这些冰块搬出去!”月嫔冷喝一声。 “怎么?本宫的永寿宫几时轮到你月嫔发号施令了?”皇后不紧不慢说道。 “皇后娘娘,我可是怀着皇上的孩子,要是在你这儿有个什么闪失,您想必了不好交代?”月嫔不甘示弱地顶撞着。 “怡嫔妹妹也有身孕,怎不见她说三道四?”皇后面色明显不悦,仗着有孕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不成? “臣妾身子金贵,自然是比不得有些人粗皮糙肉。”月嫔说话刻薄至极,金子心也不敢说什么,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哦,不知这有些人,是哪些人呢?”皇后似乎来了兴趣,慢悠悠说道:“月嫔该不会是说墨兮妹妹?” 果然这些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拉她下水,看来自己这乐师的身份是她们肆意踩踏的理由了。墨兮不说话,对皇后和月嫔她都没有好感,实在不必做了她们手中的枪。 “墨兮姐姐也是皇上中意的人,姐姐们又何必总揪着一些旧事不放?”金子心这才看不下去,墨兮于她有恩,她不会放任墨兮受人羞辱。 “唉哟,怡嫔姐姐这分姐妹情深真是让人感动呢。一提到墨兮,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是不是看见墨兮妹妹刚受皇恩,想好好热络热络感情啊?”林贵人是皇后的人,自然是帮着皇后说话。 “你……”金子心气得说不出话来,拽着帕子瞪着林贵人。 “姐姐可别气坏了身子,您可怀着龙种呢。”林贵人目光瞟着金子心的肚子,语调尖酸。 墨兮看了眼金子心,示意她自己无事,又说道:“各位姐姐说得是,墨兮身份低贱自然皮厚点,但月嫔姐姐和怡嫔妹妹都怀着身孕,若受了凉,出了什么事,总是不好向皇上交代的。” “那依妹妹看,该如何是好呢?”皇后将难题抛给墨兮。 “我来给娘娘打扇。”墨兮笑道。 众人一愣,没想到墨兮真的走过去停了风轮,拿起扇子给皇后煽起风来。墨兮只是为金子心着想,她不想金子心受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尤其是这种意气之争的伤害。 如此一来,皇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月嫔也得了便宜,谁都相安无事。 “朕的爱妃怎么在给皇后打扇?这满屋子的下人都是吃素的吗?”百里牧云不悦的声音响起,身上仍穿着龙袍,金色刺线的五爪金龙在朝阳里,似要腾空飞去。 第四十七章 贵为墨妃 “参见皇上。”皇上甚少在皇后早省的时候过来,所以倒是让一屋子的人微有些吃惊,连忙低头看自己的妆容是否精致,衣衫是否好看。 百里牧云在早朝时脑中竟全是墨兮的影子,她的娇媚,她的低喘,她销毁蚀骨的妩媚!他倒是真做了一回“昏庸误国”的皇帝,一心想早点下朝来见她。 未看地上跪着的其他人,百里牧云只拉了墨兮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墨兮脚下不稳倒在他臂湾中,脸上还带着看似yin邪的笑意。只在墨兮耳边轻声说着:“我想你。” 赤裸裸的情话让墨兮脸上烧了起来,飞起红云,当着这么多人,墨兮不安地使力想往下退去。可百里牧云的手臂却紧紧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专注的眼神看着墨兮,口中却说道:“皇后以后要是嫌热,叫下人给你打扇,朕可舍不得墨妃辛苦呢。” 墨妃! 这一称呼如同一记惊雷响起在屋子里。看着下面的人满是惊诧的脸,百里牧云很是得意的笑道:“墨妃温柔大方,又知书达理,深得朕心,故而封为墨妃。皇后你意下如何啊?” 皇后的脸色铁青,没想到她防来防去却独独防掉了墨兮,原以为皇上早已忘了她,不曾想她竟然一跃成妃! “皇上,墨兮妹妹固然美貌有加,但从一介秀女直接封妃,恐怕有违祖制,何不先封个贵人,也免得各位妹妹不服?” “不服,朕今日要墨兮为妃,有谁不服?”百里牧云无赖般地说道,这下面一干女子哪个不想讨得皇帝欢心,即使有不服,又有谁敢说? “皇后,好像没人不服呢。莫不是你不服气?”百里牧云笑着问皇后。 “皇上说笑了,要不先问过母后的意见如何?”皇后仍在坚持,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哀家没有意见。”从殿外传来太后常年平稳淡漠的声音,只见她扶着王嬷嬷的手慢慢走进来。 百里牧云赶紧放下墨兮,拱手行礼:“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来看看你新封的墨妃。”太后并不理他,直接走过他身边坐上高座,又挥手示意下面跪着的人都起来,“皇后宫里怎么这么冷?” “臣妾……臣妾……”皇后总不能说这里刚刚才抬了两块冰块出去,一时有些语塞。 “怡嫔和月嫔都怀上了皇上的龙嗣,这是宫里的喜事,皇后该要多体谅,不要只为了自己一时的舒服,做出什么事来。”太后声音压得低沉,看着怡嫔和月嫔肚子,只是墨兮怎么也看不出有半点喜欢的意思。 “臣妾谨记母后教诲。”皇后咬了牙齿答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论怎么做也不能太后满意,而且太后也明明不喜欢这两个贱人肚子里的贱种不是吗? 太后只淡淡扫了一眼皇后,终是不成器的东西,如何点拨都不会明白的,看着百里牧云她问:“皇上你是想封墨兮为墨妃是吗?” “是的,母后。”百里牧云连忙换谄媚的模样,生怕太后会拒绝。 “墨兮这姑娘哀家看着也喜欢,封个妃子也没什么。”太后看着墨兮笑道,她不能不欣慰,墨兮果然是有本事的,今天在朝上百里牧云竟然当朝睡了过去,早朝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急冲冲往后宫跑来,这样好的一张皮,果然用来勾住百里牧云的魂儿是最合适的。 既然百里牧云喜欢,自己有什么理由不顺着他?最好墨兮永远能勾住他,毁掉他! 百里牧云千恩万谢,墨兮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心惊肉跳,太后和皇帝,她哪里都不能出错。夹在中间,惊险万分。 “墨兮你还不谢恩?”太后笑着说。 墨兮连忙跪下:“臣妾谢过母后,谢过皇上。” “你们不要心怀不满,若你们也能替皇上分忧,皇上自然也会封你们为妃。”太后对着下面的人说道,这无疑是暗示她们拼命争宠,宫闱倾轧! “是!”一屋人齐声应答,却是各怀鬼胎。 “好了,你们也散了,哀家有话有跟皇后说。”太后懒懒说道,一屋子人便退了出去。 皇后跪在太后跟前,虽然低着头但仍可以看出她心中的不愤来,太后悠悠地喝了口茶,才说道:“皇后可是在嫉恨墨妃?” “臣妾不敢。”皇后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了,懂得了些隐忍之道。 “你不要忘了,宰相把你送进宫里的用意,皇帝越无能昏沉于宰相越好,既然你勾不住皇上的心,就不怪哀家重新安排人。”太后缓缓说着,似要让皇后将话记清楚。 “是。”皇后答话。 “你若是比墨妃更能抓住皇上的心,哀家也不会拦着你。但你若胆敢坏了哀家的好事,哀家就敢废了你。”太后语气带着阴森,皇后不敢不牢记,更何况她的家人还在宰相手中。 “臣妾必时时记着!”皇后吓得连连叩头。 太后收了目光,淡淡地看着宫门的方向,那个墨兮,对付男人果然有手段。 而在永寿宫的宫门这里,百里牧云一直拉着墨兮的手不曾放开,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墨兮的手柔软而修长。他觉得握着墨兮的手,才有真正的夫妻之间的感觉,她不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妻。但这场景落在月嫔眼里却分外刺痛,娇滴滴地缠上百里牧云另一只胳膊,口中娇嗔着: “皇上,您有了墨妃妹妹,就不记得臣妾了。” “月嫔哪里话啊,朕个个美人都记得哦。”说着百里牧云还不安份在月嫔极是丰满的胸脯摸了一把,若得月嫔娇笑不已。 “那皇上都忘了臣妾也怀了皇上的龙胎呢。”月嫔顺着杆子往上爬,嘟着嘴撒娇:“您赏了怡嫔妹妹诸多赏赐,还晋了嫔位,可臣妾什么都没有。” 墨兮听了这话,只在心里嗤笑,这样的人真的是不知死活,不着痕迹地从百里牧云掌心抽出手来,走到金子心身边,关心道:“你怀有身孕,就不要跟在这儿站着了,早些回去歇着。” “恭喜姐姐。”金子心满脸喜悦,拉着墨兮的手一个劲儿的道喜,想必这后宫里唯一一个替她高兴的,也只有金子心这个怡嫔了。 “你啊,怀着身子的人,就不要太激动了,早些回去,我等下来你宫中看你。”墨兮笑着说,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记得吃食要注意,不要让旁人经手。” 金子心点头,向皇上辞行之后便在下人的搀扶中回宫了。剩下的这些人嘛,呵,无一不是来听从太后的教诲,努力为皇上“排忧解难”的。 墨兮看着这些莺燕围着的百里牧云,看见他额头微微突起的青筋,低头轻笑了一下,对着这些脂粉假意敷衍也不是个容易事,实实苦了他了。这一笑正好落在百里牧云眼中,有些恼地瞪了一眼她。 “唉呀,头好晕啊。”墨兮抚着额头娇声一说,眉头也微微一皱。 “墨妃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来朕抱着你!”百里牧云如蒙大赦的冲出女人堆,根本不看后面那些女人的眼神是何等哀怨恶毒,不管不顾一把抱起墨兮就往远处走去。 墨兮只是小小的恶作剧,不想百里牧云竟如此大胆直接,脸上羞得红成一片。 ======================================啊~~~爆更第一更 第四十八章 入住景仁 爆更第二章~~~~看客们看过来~~百里牧云一路抱着墨兮往景仁宫走去,那是他给墨兮安排的宫殿。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围观,人们只感叹,这墨兮果然是个妖精,一来就把皇上的魂儿勾了去。一夜承欢便封了妃不说,这好色的习气又进了一成,连光天化日之下,也如此胡作非为,yin乱宫闱。 “来,亲我一下。”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说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 “不亲啊?”百里牧云看了墨兮一眼,“你不亲我,那只好我亲你了。”说完就在墨兮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皇上!”墨兮惊声低呼。 “你叫错了。”百里牧云说罢又一吻落在她额间。 “牧……牧云。”墨兮已快窘得说不话来了。 “你犹豫了。”然后又一口亲在她的耳垂。 “牧云别闹了。”墨兮终于受不住,一声娇嗔。 百里牧云抱着她健步如飞,却语气平稳,用极低的声音说着:“陈有文那老东西借着她女儿有孕,想要翻身,朕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墨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如果想要压制月嫔,倒是与太后有共同的利益点了。陈有文既然有背叛宰相的意向,那么太后和宰相必然是不会留他的。 但真的要对一个无辜的胎儿下手吗?这样的负罪感让墨兮不敢细想,双手不知不觉地缠上百里牧云的脖子,目光里满是担忧。这世间可有双全之法,既能让太后和百里牧云满意,又不伤害无辜? 百里牧云感觉墨兮细长的手臂攀在自己身上,莫名满足,连其它烦心的事,也懒得多理。[..tw超多好看小说] “皇上,游大人在御书房等了片刻了。”一到景仁宫,花镜缘就迎上来,看着百里牧云抱着墨兮,眼里露出笑意,太后这一辈子做得最让百里牧云开心的事,大概就是将墨兮亲手送到了百里牧云身边。 游乐,新进的内务府总管。 这个游乐有点意思,本是一介穷酸书生,多年前投奔宰相门下,一路从七品芝麻官做起,户部吏部礼部甚至兵部都呆过,算得上是身历多职。这一次陈有文让宰相不满,宰相正需要一个人填这差位空缺,以免被别人抢了先去,他便毛遂自荐,也真让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当然宰相不会知道的是,游乐是百里牧云安插多年的暗子,只是今日这暗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内务府总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职位,却主管钱银,这样一来,百里牧云手头总算是有点底子了。 “皇上既然有事,就先忙。”墨兮从他身上下来,浅笑着说道,她还有许多事要做,能挤得一点时间算一点。 “好。老花,你带墨兮去景仁宫,我得空了就来看你。”百里牧云宠溺的捏了下墨兮的脸蛋,他的心情实在不错。 景仁宫与永寿宫分居乾元宫两侧,而乾元宫后面的坤宁宫不知为何,却常年大门紧闭,本应是皇后的寝宫,却未入住。 看来百里牧云是早有准备了,景仁宫早已打扫干净,院子里摆满了凌宵花,几棵桂花树也开始鼓起了花苞,已有淡淡的桂花香飘出来。 里面的用具换了新的,全是上好的梨花木,装扮得富丽堂皇,甚至不比皇后的差。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放在桌子上,比之宫中任何一个妃嫔都只多不少。绫罗绸缎成匹摞在一旁,看样子是上好的江南贡品。屋子里还跪了十来个丫环太监,墨兮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祸国妖女,她是要当定了。 “墨妃娘娘何事叹息?”花镜缘笑着问她,这女子果真不凡得紧。 “花公公又何必明知故问?”墨兮已渐渐知道花镜缘与百里牧云背后的实力一定有着关系,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娘娘准备好了吗?”已经封妃了啊,那就意味着她要开始与皇上并肩而战,花镜缘目光深邃。 “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墨兮淡笑着说道,差绾姨送他出去,想必他们之前有话要说,自己干脆让他们说个痛快。 花镜缘走出去后,早已欢喜得急不可耐的珥玉连忙率了一众下人给墨兮行礼:“奴婢们参见墨妃娘娘!”声音里怎么也压不住的欢喜。 “起来。”墨兮拉起珥玉,看她激动得小脸都涨红,不由得也笑起来。拿了些金叶子赏给下人,只说了声好生侍候不会亏待了他们,就拉着珥玉进了内室。 “以后我的内室还是只你和绾姨打理。”墨兮对珥玉说道,“帮我梳一下头,我要去太后宫里。” “哦,好的。”珥玉仍有些激动,看着自己主子吃了那么多苦头,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正在梳头的时候,绾姨也回来了。手中拿了一粒赤色的药丸,目色不忍,递给墨兮说道:“娘娘你此时不宜有孕。” “嗯。”墨兮早已料到了,倒也未太过惊讶,拿过药丸就吞下去。不是百里牧云不让她怀孕,是太后不让。而她自己也不想有子嗣,失去这清白的身子是避无可避之事,但孩子……她也是不想要的,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到时候也不能洒脱地离开了。 看着镜子里素净的脸,墨兮拿起口脂涂抹在嘴唇,原本只是简单的美色突然像是染上了妖娆。这才是太后想看的? 太后似乎知道墨兮会过来,早早坐在殿里候着了,正修剪着一盆锦松:“皇帝待你如何?” “回母后的话,甚好。”墨兮回道。 “是甚好,一晚上就封妃了。”太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仍自修剪着锦松说着:“哀家倒是小瞧了你,本事倒不小。” “臣妾谢太后指点。”墨兮在太后面前必然是要俯首作低的样子的。 “皇后只怕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你不必管她,哀家会看着她。”放下剪子,太后看着墨兮,忽然笑了一下问她:“你可知道历史上的妲己褒姒?” “臣妾知道。”墨兮已经知道太后要说什么了,只在心底无奈品尝辛酸。 “知道就好,哀家希望你的功绩大过她们。你这张脸,倒也应该不比她们差呢。”太后依然笑着,但却笑得人心底发寒。 “臣妾,遵旨。”墨兮以额触地一拜。 “你是聪明人,许多事不用哀家多说也明白。月嫔和怡嫔的肚子要是大起来了,可就难看了。好好替哀家做事,哀家不会亏待了你,下去。”太后说罢,拿起剪子继续修剪着锦松,“咔嚓咔嚓”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她有在用那药。”王嬷嬷从旁边走出来,对太后说道。 “嗯,是个识时务的。”太后只轻笑了一下。 墨兮退出长乐宫,闻了闻衣服上的清香味道,这是太后之前“赏”给她的,她来长乐宫之前刻意抹上,就是为了让太后安心。 反正有影子送来的解药,她倒也无所畏惧。 寻到时机与黑衣人接头时,墨兮显得很匆忙,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百里牧云就会来她的景仁宫。 “那税银之事……”墨兮问得有些忐忑,时间过去得不算久,也不知影子是否探听到了风声。 “被人劫走,查不出是谁,但这与你无关。”黑衣人的话很是简洁,“你既然已受封为妃,看得出皇帝很喜欢你,你继续监视。” “是。”墨兮低头答话。 “后宫已有两女有孕,主人不希望她们生下来。”黑衣人的话让人心惊胆战,他们不想让百里牧云有子嗣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墨兮几乎脱口而出。 “墨兮,你似乎忘记了你的身份!”黑衣人语气极凌厉。是啊,墨兮是影子,影子行事是不问原由的,墨兮怎么忘了? “知道了。”墨兮连忙低头。 第四十九章 反弹琵琶 百里牧云一连十天都宿在景仁宫里,墨兮对百里牧云千依百顺,哪怕是在床上也曲意迎欢。百里牧云待她是这样的好,墨兮的心哪怕是石头做的,也会被捂热。她端着清清浅浅的笑,这让百里牧云越发沉沦,她是美到如斯地步。 这一晚,两人正看着歌舞,喝着小酒,这样夜夜笙歌的样子自然是做给太后看的。 下面跳舞的舞姬或许见墨兮一个乐师能贵为妃子,不时瞟向百里牧云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挑逗之意,衣着也甚是暴露。墨兮提着酒壶慢慢地倒了一杯酒,并不看百里牧云的脸上的玩味之意。想试试看她是否会吃醋吗?那便如了你的意好了。 “牧云觉得那紫衣女子如何?”墨兮两手相交搭在百里牧云肩头,下巴靠在手背上,仰着头笑看着百里牧云一脸好奇的问着,这样的她,着实动人。 “你觉得呢?”百里牧云伸出手抱紧她的腰肢,故意反问。 “我觉得……”墨兮拖长着声音,又咬了咬唇,似有些不愿意评价她,磨蹭了半天才:“她舞跳得不错。” “还有呢?”百里牧云看着她为难的模样,煞是喜欢。 “还有就是,她跳得没我好看。.tw”墨兮调皮一笑,旋转起身,轻薄的纱衣抚过百里牧云的脸,一片朦胧里看不清她脸上一瞬间的冷漠。 世人只道墨兮的琵琶弹得好,却从未见墨兮跳舞,珥玉取过“绿尾”给墨兮,墨兮拉过,抱在胸前腰肢一摆,脚下一个转圈,便落入下面的舞池中。舞姬们散开,和奏的乐师也停了下来,便听见墨兮的琵琶声响起。 只见一个轻盈似云般的人影,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抱着琵琶的手时低时高,她的足尖似乎划过人间的烟火,眼波流转着游离的情愫,似笑非笑的嘴角若你仔细去读会发现那里写着无奈,柔软的腰肢随着琵琶曲的高亢低沉或扭或折。(..tw好看的小说) 忽尔双手一举高过头顶,又反在肩头,左手微平抬着琵琶头,几根纤细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右手弯曲扶着琵琶身于脑后,臻首微偏,腰身更是向一侧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右脚靠于左腿膝间,不能见她如何动作,却琵琶声大作,急急如一串翡翠链子被人猛的扯断,落在玉盘里的声音。 一阵夜风吹进来,她丝发与纱衣齐飞,和着如同天乐的琵琶声,她此刻便是那“飞天”里的仙子! 至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墨兮抱着琵琶对着百里牧云浅浅地笑着,但目光却游离着,仿佛在穿过百里牧云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君无药啊,你可记得当年我学会了这只舞,便兴冲冲跳给你看的模样? 百里牧云握着酒杯望了喝,只定定看着墨兮,似乎旁边的人都不存在。花镜缘打了手势,已经看愣了的舞姬歌姬乐师统统退出去。这下只怕再无人敢在墨兮面前靠着舞姿歌声琴技,勾引皇上了。如鱼,那毕竟是个例,下场如何她们也看到了。 待得大殿只剩百里牧云和墨兮,百里牧云才放下酒杯起身将墨兮一把抱在怀里,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令人沉醉,墨兮差点要沉沦。 “你真的是这人间的女子吗?” “那牧云觉得我是哪里的呢?”墨兮轻笑。 “你像是从天上来的,我若是真的荒废了政事,定是你这祸水害的。”百里牧云的吻落在墨兮额头上。 “这样的罪名我可受不起。”墨兮荡开一圈妩媚的笑,从百里牧云怀里挣脱出来,倒在贵妃榻上,自己喝起酒来。他的怀抱实在太过温暖,自己还是不要停留过久的好。 百里牧云凑过去,只看着她这绝世的脸蛋,都已足够让他心神惚乎的了,“听说你给月嫔送了不少好东西?” “嗯。” “你可不会做无用之功,为什么?”百里牧云笑问。 “我呢,着珥玉挑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送给她,可却被她弃之如敝履,扔了。”墨兮遗憾地说道。 “那她定是怕你害她。”百里牧云头靠在墨兮腿上,慵懒如斯,真是风流倜傥。 “是啊,若她不提前害人,怎会怕我害她?”墨兮纤细的素手替百里牧云揉着头,淡淡说着。 “后宫这些事就交给你了,陈有文,我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的。”百里牧云闭上眼说着,嘴角的笑带上了些残酷。 墨兮一边给百里牧云揉着头,一边看着他袖口上绣着的金龙,听说陈有文也有一批同党,原来都是依附着宰相的。此次陈有文因为没能将税银送到宰相手上,被宰相责备,百里牧云借宰相的手除掉陈有文,也除了这一干同党。 但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不然总有一天会被宰相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自己就危险了。 月嫔始终是不能留的,即使她怀上百里牧云的孩子。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不知道百里牧云会不会心痛? “你在想什么?”百里牧云问道。 “在想,月嫔也是个可怜人。”墨兮说。 “她对你可算不上好,你居然还可怜她?”百里牧云说道,月嫔对墨兮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听说你还在储秀宫的时候,她时常过去羞辱你?” “你可是长了千里目?什么都知道。”墨兮笑道。 “让你受委屈了,她也算是罪有应得。”百里牧云悠悠地睁开眼,有些怜惜地说道。 “嗯。”墨兮知道有些事无可逆转,不再说什么。 “别想了,车到山前自有路,小心把你这小脑袋想破了。”百里牧云一脸坏笑,这样靠在她腿上,她整张脸便掉入他眼中。 这一生只怕除了她,再无哪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甜蜜蜜啊甜蜜蜜,祝所有的看客们,平安夜快乐。记得要吃苹果哦,平平安安~ 第五十章 陷害子心 墨兮只是一柄玉如意就探出了月嫔曾对金子心下过毒手,而暗中对金子心反复暗害的人,只怕是数不胜数。(..tw无弹窗广告) “子心你想保住这个孩子吗?”墨兮与金子心慢慢走在花园里,下人都只远远跟着。 金子心这些天已是惊弓之鸟,她的吃食总是会各种莫名其妙的药物混进去,若不是她有些医术底子,只怕早已被害。又害喜害得厉害,一脸的憔悴:“那是当然。” “你相信我吗?”墨兮定定地看着金子心。 “姐姐你这是何意,这宫里我不信你还能信谁?”金子心说道。 墨兮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将她额前两缕垂下来的发丝放好,她还这样小,这样年轻,就要在这宫里吃这么多苦。 “子心,我不会害你的。”墨兮说完这句古怪的话,还没等金子心回过神来,就一跃跳进旁边的荷塘里,然后口中大呼着救命。 很快惊动了守在远处的侍卫们和丫头们,珥玉俯身栏杆上,急得大叫:“娘娘,你怎么样?娘娘!”若不是绾姨拉住她,只怕她都要跳下去了。 几个侍卫将墨兮从水里救起来,她早已混身湿透,黑丝也粘粘地挂在脸上,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在水里泡的,脸色惨白,直打哆嗦。.tw[棉花糖小说网]绾姨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遮住她太过玲珑曲致的身体。而墨兮的一双眼睛只一直看着金子心,却没有人读得懂她眼里的情绪。 金子心早已吓傻了,不明白墨兮为何突然要跳进荷塘里,不明白她为何要陷害自己,不明白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为什么都要害她! 怡嫔金氏心肠歹毒,嫉恨墨妃,心生怨愤恩将仇报,推墨妃入水欲溺毙其于荷塘,本当处死,念其有孕,禠夺封号,降为答应,打入冷宫! 她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百里牧云一见到墨兮病倒在床上的样子,就心疼得不得了,不由分说,便大发雷霆地将她处置了。她甚至没有机会问墨兮一句,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子心被关入冷宫的那天,墨兮没有去看她。只听说她宫里的东西被搬了个空,只给了她两身衣裳,素面朝天,身无分文的就这么被关进去了。冷宫那样萧瑟的地方,她一个柔柔弱弱,还怀了身孕的女子怎么能活得下去? 再来到毓庆宫时,这里越发安静无声了。 本是花开得正好,树绿得正浓的好时光,这里却寂静得如一潭死水。 “你为什么要害她?”如鱼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人们都快要忘记这个瘸了腿的鱼常在了。曾经她风光无限的日子,像是一场转眼即散的烟火。 墨兮苦笑,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声音飘渺得像是要随风散去:“你觉得她若继续住在这里,能保得住孩子吗?” “那你大可以与她说明,何必让她恨你?”如鱼真的看开了太多,像是洗净了铅华沉淀了下来,她独住在此处,倒比外面乍乍呼呼的人,明白得多。 “她太过纯良,若我与她说明,她必定做不出恨我的样子来,又怎么瞒得过宫里这么多双眼睛?”墨兮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不觉跟如鱼说了许多。 “呵,真不知那皇帝有什么好的,竟值得你们个个这般倾尽心力的争他。”如鱼冷笑一声,陪着墨兮坐在石阶上,看着那棵树叶茂盛的梧桐,像是出神一般:“我虽落得这个下场,但只是伤心这人世凉薄罢了,对皇上也算是看透了,你们却仍在深爱着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帝王,早晚会比我跌得更惨。” 说到此处,如鱼看着墨兮:“当初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皇帝喜欢木槿花的?” “不错。” “呵,果然,墨兮你才是这后宫里最厉害的角色,金子心也是你送过来的,你一步步给自己铺路,铺得平坦踏实了,才一举夺得皇帝的喜欢吗?”如鱼冷冷的声音像是在质问着墨兮一般。 “你说得不完全对,我的确在铺路,可是,那是你们心甘情愿当铺路的石子。我从来没有逼过你,不是吗?”墨兮说道。 “对,你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利用我想出人头地,利用金子心想得到圣宠,你一切都做得不露痕迹,反过头来我们还要感谢你。”如鱼平日里无事可做,倒是想明白了一切,“不过,我比金子心聪明,她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皇帝。”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兮看着如鱼,她正一脸的嘲讽,带着不屑。 “金子心每天都会守在门口,一等就是大半夜,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可是望来望去,望到的都是皇帝去你宫里的消息,也幸好是你,若换作别人,她不定多么伤心。只可惜啊,居然是你将她打入深渊。”金子心的话如一把把刀剜在墨兮心尖上。 墨兮并不否认百里牧云的魅力,哪怕自己心里早已住进来了一个人,面对着百里牧云也会心动,更何况正是情窦初开年纪的金子心?她,跟皇后一样,真的爱上了百里牧云这个风流的皇帝。 而被自己所爱的人,亲自下令因为另一个女人的诬陷关进冷宫,连亲生骨肉也要跟着受罪,这样的痛,墨兮不敢想。 从墨兮进宫到现在,真正让她觉得受伤的,如鱼你是第一个。 “墨兮你喜欢皇上吗?”如鱼笑问,又自答:“你一定不喜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墨兮的语气有些冷然了,有些话不可说。 “你要是喜欢皇上,怎么肯将这么多女人往他身边送?你看皇后,恨不得将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杀死,这才是爱。你最多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就跟我当初一样。”如鱼一点儿不害怕这样的话是否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或许她早已不惧生死。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墨兮不否认她说几乎要接近真相,她甚至都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影子的黑衣人,但她的腿实实在在是瘸的,这一点再高明的伪装也无法做到。 墨兮起身往外走时,如鱼叫住了她:“我并不恨你,但墨兮,你好自为知。” ===========================爆更第三章~~~~~ 第五十一章 警示月嫔 爆更第四章,嗯,就当是平安节的礼物~一个被打进了冷宫的女子实在不再具备什么威胁,即使她怀着孩子。所以当金子心金常在失势之后,宫里的焦点只剩下两个了,墨妃和月嫔。 “墨妃身子可好些了?”晨省时皇后关心地问墨兮,也只在这种时候,她皇后的地位才能得到彻底的体现。 “谢娘娘关心,已经大好了。”墨兮回话。 “那就好,想不到那金答应平日里看着温驯无害,心思竟这么歹毒,还好墨妃无恙,不然皇上可要心疼坏了。”皇后的话看似在为墨兮不平,却是要将墨兮推到风ng尖。 “是啊,这些日子可是把皇上担心坏了,从墨妃妹妹得宠以来,皇上就一直没离开过景仁宫。算算日子,这快有二十来天了?”月嫔不甘示弱地说道。 “可不是,墨妃妹妹倒是好恩宠,可苦了我们这些可怜人哟,想见皇上一面,难比登天呢。”皇后的打手林贵人很会挑时间激发矛盾。 墨兮只淡淡地笑着看她们各自阴阳怪气的脸色,慢慢说道:“各位姐姐妹妹说笑了,这后宫里要论最得宠的人,谁比得过月嫔姐姐呢?听皇上说,前两日还赏了一对玉壁给姐姐呢,那可是西域进贡来的稀罕物件,听说用了宁神静气,常年拿着更可常葆青春呢。(..tw好看的小说)” 一说到这对玉璧,月嫔脸上果然写满得色,那对玉璧乃是上好的和田玉,百年难得一块,怪不得她得意,说道:“妹妹可是眼红了?若妹妹也能替皇上早些怀上孩子,姐姐就将这玉璧的一半,送给妹妹如何?” 这后宫里头没怀上孩子的多了去,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们或许不知道,墨兮却是知道的。且不说百里牧云不让她们怀上,有皇后无事给他们送避孕的各类“补品”就足够了。月嫔这话,可是刺痛了这里所有人。 一屋子人都看着月嫔,她却浑然不知自己这样出风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竟说道:“我可不会推墨妃妹妹下水,你们看也没用。” 皇后与墨兮对视一眼,似乎在彼此询问用什么样的方法除掉月嫔。不要忘了,皇后,好歹也是太后的人。而且就算没有太后的意思,她也看不得其它女人生下皇帝的孩子。 “看来姐姐很喜欢玉呢,不知上次我送给姐姐的玉如意,姐姐可中意?”墨兮端了杯茶,慢慢问道。 月嫔果然脸色一变,有些忐忑说道:“自……自然是喜欢的。” “那就好,我听人说姐姐将那玉如意扔了,还以为姐姐不喜欢呢。”墨兮很是悠然的品了口茶。 “怎会?妹妹送来的玉如意好极了,我怎么会扔掉?”月嫔慌乱地端了茶杯正要喝茶,墨兮又说道: “其实扔了也无可厚非,金常在之前就收过一块玉佩,不知道哪个狠心的竟然在里面藏了麝香,还好被发现了。不然那样浓的麝香,金常在的孩子定是要保不住了。姐姐你可以也要当心啊。”墨兮的话让月嫔直接被茶水呛着,拽着帕子捂着嘴咳个不停,目光也躲躲闪闪。 “唉哟,姐姐这是怎么了?”墨兮赶紧起身就要拍她的背,替她顺顺气儿,却惊得她跳起来躲开。 “我没事,谢墨妃娘娘关心。”这会儿连妹妹都不叫了,换上了“娘娘”的敬称,又对皇后行礼:“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好好养着身子。”皇后总是这么体贴啊,“本宫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墨妃陪我去看看太后。” 看着一群女人退了出去,皇后才冷笑着:“哼,以为自己怀了个孽种就了不起了!” 墨兮只笑着不说话,恭敬跟在皇后后面,往太后宫里走去。 旁人看上去,好像是墨兮在恐吓月嫔,实际上墨兮不过是用这种方法提醒她,她的日子远没那么安逸。能帮月嫔做的只能到这里,如果这都不能让她提起警觉,提防着这些人,那她就是被人害死了也怨得不别人。 墨兮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孩子是无罪的,为何这些人不放过? 太后自那日中元闹鬼之后,就说自己想清净清净,无事不要去打扰,墨兮与皇后也都是隔几天才去一趟她宫里。与皇后离得近,墨兮也闻到了皇后身上的那种味道,跟太后赏给自己的一模一样。墨兮不知道皇后是否清楚这药的危害,故意问道: “皇后娘娘身上这香味甚是独特,倒好闻得紧呢。” “好闻又怎么样,太后不也赏了你吗?”皇后眼皮微微一翻,有些不悦道。 “臣妾怎敢与皇后相比,太后赏的这香料每日都小心收着,只敢用一点,怕是用多了就没了。”墨兮故意挥了下袖子,她身上的味道的确要比皇后的清淡得多。 “香料?你居然当这是香料?”皇后一脸惊奇,似乎在嘲笑她。 “莫非不是吗?”墨兮作出糊涂的样子。 “那药膏可是北清国每年朝贡来的蜜脂,名唤玉人脂。整个玄乾统共才不过两小盒。用这蜜脂摸脸可使肌肤盈润光泽,白皙嫩滑,你居然当香料用,真是暴殄天物。”皇后一脸的不屑,转过头继续扶着翠玉的手往前走: “所以,身份卑下的乐师,就算是飞上了枝头,也是只插了凤凰毛的鸡,丢人现眼。” 这刻薄的话逗得翠玉和几个下人嗤嗤笑起来,翠玉更是说道:“不知当初皇后娘娘赏墨妃娘娘的那盒凝脂露好不好用啊? 墨兮只讪笑着不说话,死死按住要冲上去的珥玉,又用眼神制止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那盒凝脂露她当然记得,手指在那一次差点废掉,那一把盐带来的疼痛她现在想起还会冒冷汗。 她说过会报仇的,不急。 “皇后娘娘说的是,墨兮许多不足,多谢娘娘提点。”墨兮只做足了以她为首的姿态。 太后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墨兮的眼神虽然依旧,但墨兮却总觉得那样漠然的眼神里其实写满了恨意。或她夸墨兮做得好,嫁祸金子心,将其关进了冷宫,多的是方法让金子心死得不知不觉。墨兮知道瞒天瞒地,也瞒不过太后的,索性承认。 “皇后你若有墨妃一半机灵,哀家也就省心了。”太后永远不会放弃,挑拨墨兮与皇后之间关系的机会,只有这样,她才能牢牢把这两个人掌握在手中。 皇后很“争气”地恨着墨兮,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她都争不过墨兮。当然,她生得也没墨兮那样好看。这么多的理由,随便哪一个,都足够让她恨透墨兮了。偏偏还发作不得,这让她心理十分扭曲。 第五十二章 中秋将宴 墨兮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正煮着茶,茶香四溢中,墨兮想着君无药。这世间,或许唯一一个不需要她带着面具相对的,只怕只有他了。 他曾经无比怜惜地说:“墨兮,你过得实在太辛苦了。” 而墨兮只笑着:“无药是一剂良药,再辛苦看到你,也会觉得那不过尔尔。” “墨兮为什么不找个良人呢?你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钦慕于你。” 那时候的墨兮很难过,为什么君无药总是要将她往外推?他安静沉溢的样子,似乎一生不知悲喜,甚至墨兮从未在他的眼神里看到过过多的感情,他如同一尊菩萨,温柔的慈悲着,却不肯再给多任何情绪。 思念便如同这八月初的桂花香,清雅淡淡地弥漫在心间。深受着百里牧云的恩宠,墨兮曾差点把持不住将真相和盘托出,可那样,自己便是命休矣。良知反复的折磨,墨兮更觉得这世间无人可依。 孤如浮舟,漂在汪洋,波涛如此汹涌,多想靠岸。 金子心被关入冷宫之后,墨兮曾派珥玉悄悄去看过她,她果然恨极了自己,质问着:“墨妃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为何还要陷害我?” 珥玉将食盒重重地放在石桌上,恨不得要将那桌子戳出一个洞来,忿忿地说道:“真是不知好歹的人,枉娘娘你还怜惜她怀着孕,给她送了这么些补身子吃食,她居然……” “她怎么了?”墨兮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金子心恨她,只是心里仍然难受。不是难受她不能理解自己一片苦心,而是难受她不再信任自己。 “她将吃的全打翻了,还骂娘娘你。”珥玉受了委屈,扁着嘴愤道。 “算了,随她。”墨兮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给珥玉,“喝口茶,消消气。” “娘娘就是太过好心,这些人才都敢不将娘娘放在眼里,月嫔也是!”珥玉一口喝尽那一盅茶水,还在气头上。 她说的月嫔两日前,说自己突然很想听曲,便央着皇上要墨兮弹曲儿给她听的事,当然皇上未允。她又说墨兮宫里的桂花树比她宫里的开得好,树杆也直得多,要讨了去,墨兮懒得跟她计较,便让花匠挑了个棵大的给她移了过去。 墨兮都不知道这个疯狂争宠的月嫔是真的愚蠢还是病急乱投医,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向皇上提出了要将其父亲官复原职的请求,被太后好一通责骂。.tw后宫不得干政,整个后宫除了太后,任何女子都不得干政! 月嫔这才收敛了不少,但隔三岔五的故意顶着个根本还不怎么能看出形来的肚子,满后宫招摇,实在是惹人生厌。 “娘娘啊,你是妃,,她是嫔,你为什么要处处忍着她啊?”珥玉着实替墨兮打报不平。 “珥玉,胎儿无辜,月嫔再怎么坏,也是月嫔的事,你切不可顶撞月嫔知道了吗?”墨兮担心这性子耿直的丫头被人利用,反复叮嘱。 “你们两主仆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百里牧云不知何时来的,门口的小何子也未通传。 “我没让他们通报,想来看看你平时都做些什么。”百里牧云解了墨兮的疑惑,也免了她的礼。没有外人在时,他从不自称“朕”。 珥玉见皇上来了,连忙抱了食盒退出去,百里牧云看着那食盒问道:“你去看谁了?” “金答应。”墨兮将满腹的心思藏好,不再外泄半点。百里牧云比太后更难对付,自己不可以有半点蛛丝蚂迹露出来。 “她想必恨极了你?”百里牧云看着墨兮有些落寞的脸色,心疼地问道。 “没关系,等日后有机会再向她解释好了。”墨兮自我宽慰地笑了一下,给百里牧云斟了杯茶。 “我已让游乐多关照她,她在冷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只是,要防着太后下毒手。”百里牧云眉目间似也有些疲惫。 宫中其实近日来很是忙碌,马上就是中秋节,每年的中秋节要大宴群臣不说,还有臣国使节要前来朝拜,繁琐之事极多。 不知为何,百里牧云将本该由礼部操办的中秋宴交给了内务府,据说是那内务府的新总管游乐近日来找了不少新奇有趣的好玩意儿,甚得皇上欢心。 但墨兮隐约猜到,百里牧云只怕有事情要做。他曾告诉过墨兮,游乐是他的人。 “墨兮啊。”百里牧云拉过墨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道:“中秋那晚,一定一定要跟在朕身边,知道吗?” “中秋会出事吗?”墨兮心中一惊,百里牧云要做什么?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百里牧云说着将墨兮拉进怀里,闭眼闻着她的发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墨兮,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得到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墨兮心里交织着混乱的情绪,百里牧云越是待她情深,她便越愧疚。她曾经试图过忘记君无药,但君无药的影子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般扎在她心底。那个曾经温暖了她整个悲凉人生的男子,如何能轻易遗忘? 而且,若有一天,百里牧云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会继续爱着她吗?自己深爱的人其实是一个奸细,时时在监视着自己,百里牧云他能原谅吗? 墨兮不敢想。 宫中马上要举办这么大的宴席,墨兮本该是要将这消息告诉影子的黑衣人的。但是纸条夹在石榴树里三天过去了,也不见有人来取,墨兮心中有些疑惑。 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慢慢漫延着,揣着这情绪,一直到了八月十五。 那一日,似乎所有的桂花树都开了花,整个皇宫都弥漫着桂花香。 =============================heway! h. hefieldswegoughingalltheway; 啊哈哈哈哈,大家圣诞快乐哦~三千献曲儿一首,嗯嗯!那啥,耳朵不要怀孕哦~ 第五十三章 陶赫世子 圣诞快乐,爆更第五章~~~中秋是个大日子,尤其是对于“昏庸好色贪玩成性”的皇帝来说,更是大日子中的大日子。讨好皇帝的内务府新晋总管游乐,大张旗鼓地扯着皇帝的虎皮,大肆挥霍,更从西域请了诸多卖艺之人入宫。 那日中秋的宴会规模甚至不输皇帝大婚当日,席宴设在太和殿,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皇帝坐在高处,太后坐在左侧,皇后的座椅只低她半寸,墨兮率后宫中贵人品阶以上佳丽坐在下方,对面坐的是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再下面才是二品以下的官员及家眷。 对面有一个身着朱色长袍的男子分外扎眼,眼睛细长,青巾纶发,一张嘴唇薄得抿成一条线,却分外红润,显得妖异,腰间一块玉牌刻着篆体的“清”字。 “臣北清国世子,陶赫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个扎眼的男人,站起来敬酒,声音清润,听起来很是舒服,像是永远带着笑意。 “平身平身。”百里牧云看也不看他,只目光定定地盯着前方正在献舞的舞姬,手中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墨兮却上了心,陶赫。 记得当日在百里牧云与皇后大婚的时候,北清的使臣就说提到过这个世子陶赫,说是要自己去给他弹个琵琶曲。.tw “臣听闻圣上的墨妃乃是当今天下技艺最精湛的乐师,不知臣是否有兴,一饱耳福?”陶赫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大殿却字字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好内力。不过这话,倒是耐人寻味,天下何人不知皇帝圣宠墨妃,让一个皇妃为你弹曲,这可是在挑衅玄乾主国之位? 墨兮嘴角扯出一抹轻笑,这人惦记着这事惦记得可真久。上次他的使臣吴越忠来时,便提起过此事,想不到他今日又旧事重提,看来他们对玄乾国皇帝的东西,惦记得紧啊。 百里牧云虽目光仍看着下面的舞姬,但握杯的手指指节却泛起了白色。转头看向那陶赫世子,怪笑道:“怎么宰相给世子送去的乐师你不满意吗?” “皇上圣明,她们自然是极好的,但与墨妃娘娘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那陶赫依然笑着说。 百里牧云一拍桌子,大声嚷起来:“那你是看上朕的妃子啦!你这个混蛋,你要跟朕抢女人吗?” 这副样子,实在有失大体。粗着脖子红着脸,嘴里唾沫星子乱飞,一只脚还踩在龙椅上,手叉着腰,跟个乡野匹夫一样,破口大骂。 那陶赫显然没料到百里牧云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失态,常年笑着的脸上,也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皇上误会了,在下素来喜爱音律,只想听一听传说中惊为仙乐的琵琶曲罢了。” “你让朕的爱妃给你弹曲儿听,你你你……你是何居心?你看不起朕是不是!”百里牧云近乎胡搅蛮缠一般的胡言乱语,让人额头冒汗。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浑话,但陶赫却不敢也用浑话回敬。 墨兮看着百里牧云,眼里终于也忍不住有了笑意,这样能演能装,不惜自毁形象的百里牧云,难怪能骗过天下人。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我嫂嫂的曲子岂是你想听就能听到的?”十一也在席间,看到这世子好生无礼,不由得也大怒,拍着桌子就站起来,常海站在她身后守护着她,真是形影不离。 “这就贵国的十一公主?果然活泼可爱得紧。”陶赫目光从墨兮那里离开,笑看着十一,但那样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让人很不舒服。 “常海,带公主回宫。”百里牧云是真的动气了,十一是他最宝贝的妹妹,他岂容他人有所亵渎? “皇兄,这个人他……”十一不依的跺脚,恨恨地瞪着陶赫,而陶赫只直直地看着十一。 “常海!”百里牧云一声沉喝。 “公主,我们走。”常海额头发痛,这公主的倔脾气上来了又岂是一般人劝得住的。 “本公主就不!他一个臣国世子竟敢对我玄乾不敬,是哪里来的胆子?”十一也生起气来,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百里家族的天家血脉,尊严与荣耀几乎是与身俱来,怎容得一个臣国撒野?她虽然单纯,但也正是这单纯让她敢痛声喝斥不尊重玄乾的任何人! 这一刻,墨兮真的觉得,她身上有了作为公主该有的担当,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常海眉头拧在一起,他感动自己的心上人有这样的气魄和勇气,但也着急公主再这么拧下去,会坏了皇上的大事。反复思量之下,一咬牙,一顿首,道一声“公主得罪了!”便直接将公主扛在了肩上扛了下去! “常海,你这个混蛋,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本公主!“十一一路喝骂,双手双腿不停踢打,但声音却渐渐小了起来,看来是走远了。 陶赫朝十一远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目光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你看够了没?”百里牧云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直接一屁股坐在案几上,嘴里叼着一块月饼,冲陶赫说道。 “十一公主如此可爱,自然是怎么也看不够的。”陶赫倒是答得干脆,毫不掩饰。 “够了!”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声冷哼,吓得百里牧云从案几上滚下来,又连忙爬起来恭敬的对太后行礼。 “哀家累了,先回宫了。皇上你当有点皇帝的样子!”太后虽然想夺得玄乾大统,却不代表她愿意让别国看了笑话去。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跟百里牧云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玄乾只能是他们自己夺来斗去,外人不得插手半分! “是,儿臣知道了。”百里牧云嚅嗫着。 “有什么事,问宰相拿主意。”太后说罢便扶了王嬷嬷的手往后宫走去,这番丢人,她看着实头疼。 “是,儿臣会的。”百里牧云只一味无能的答话。 墨兮正看着百里牧云,耳边却传来一声细如蚊声的传音,这声音如此特别,是这陶赫世子的无错,直接将墨兮定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直直地看着他薄如刀锋的嘴唇挑着邪恶的笑意,红润得极是妖异! “嗨,本世子的宝贝乖影子,唱个曲儿来听听。” =================================是不是主人呢是不是主人呢是不是主人呢~ 第五十四章 痛苦挣扎 爆更第六章~~~~~墨兮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受影子控制十年,整整十年啊,她都臣服在那个传说中的主人之下,对面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控制了她十年之久的主人吗? “皇上。”墨兮温柔地唤了一声,起身盈盈一拜,说道:“臣妾福薄,未能为皇上怀上一男半女,今日月色正好,不如就让墨兮为您弹首曲子,当是以报皇恩。” 百里牧云一愣,不明白墨兮为何突然要冒出来主动要求弹琵琶,正欲问她是何意时,又听墨兮说:“不过,墨兮身份的确有别,不如隔个帘子,请世子一听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成全了陶赫,又不会让玄乾蒙羞。 百里牧云目光深幽地看了墨兮一会儿,良久才一挥手算是允了。 太和殿西北角有一处三层角楼,垂了帘子,珥玉抱了琵琶过来,小太监带路往那角楼行去。满座宾客静默,这可是天下第一乐师的曲子,又是皇帝的宠妃,可是不是人人都有这等耳福的。 角楼里弹琵琶的却不是墨兮。 “珥玉,你来弹曲。”墨兮拉过将琵琶交给珥玉,慎重的嘱咐道,这些日子珥玉一直跟着她,墨兮闲来无事时常教她弹曲,得墨兮亲传,她倒也可以学个七成像。 “娘娘你这是何意?”珥玉显然很是紧张,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珥玉,我不会害你。”墨兮实在太着急了,只能这样跟珥玉保证。 “那娘娘你快点回来。”珥玉虽不知墨兮为何这么做,但却猜到肯定是有事。忠心耿耿的她决定不问太多,她想念自己的主子。 不过一会儿,清幽的琵琶声便响起。 墨兮刻意支开了绾姨,说是天凉,让她回去替自己取件外衣。这会儿正好趁着夜色明亮,又没有人在身边,墨兮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御花园奔去,祈祷那黑衣人有给她回信。 难道他就是主人吗?那样一个对墨兮而言,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她心间的人,就这么出现了吗?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直接问她自己的仇人是谁? 墨兮很不愿记起那些事,可是那些事却如同钢针一样扎在心上,时时刻刻的恐惧和疼痛让她无法忘记。 那年不过五岁,刚记事的年纪,有娘亲有爹爹,父亲好像是个小官,家中日子过得和美幸福,突然一夜厄运席卷而来,以倾覆她世界不可扭转的姿态。只记得冰冷的刀光和黑色的人影,还有家丁们凄厉的惨叫,娘亲染血的脸庞,瞪大的双眼直直看着躲在床底的自己,只可惜那双眼再也不会笑,不会温柔。.tw[棉花糖小说网] 杀戮过后墨兮坐在转眼便是一地残垣断壁的废墟里,放声大哭,可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哭声能有什么用呢?唤不回娘亲,叫不醒爹爹,擦不干泪水。 然后有人将一把琵琶交到她手里,她认得这是娘亲的琵琶,背后刻有“绿尾”二字,这是这场灾难里唯一还完整的物件。 那人说:想报仇吗? 小小的她仰着脸,脸上的泪水合着泥土脏兮兮地糊在她脸上,却坚定地点了头。是的,那时她甚至还不甚明白报仇到底是多么惨烈的一个词,但她只要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就足以令她点头了。 那个叫影子的存在告诉她,当她做的事情足够令主人满意了,就会告诉她谁是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从那以后,她叫墨兮。时间太久了啊,都快要记不清自己原来叫什么了。 墨兮没得选择,除了听从他们,没得选择,因为反抗就是死亡。墨兮见过太多人因为想脱离影子而被活活鞭打而死的,甚至自己有一次都差点死在那条长鞭下,在影子眼里,他们的命比猪狗还不如,这世上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他们不愁没有孤儿。 甚至墨兮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替谁做事,自己做的事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从来都只是奉命行事。那今天陶赫世子的出现,是代表了北清国吗?自己是否是北清间的间谍? 狠狠一咬舌尖,剧痛令墨兮便从那场无法逃脱的梦魇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多想无益,想它做甚?目光清冷,像是被疾风肆虐过后的冰原,千疮百孔着归于死寂。 如果那个陶赫世子,真的是主人,她一定要问到杀害自己家人的仇人是谁!哪怕……哪怕是将百里牧云的真实面目供出去! 这样癫狂的想法让墨兮脚步加快,到了御花园,却依然没有看到黑衣人,石榴树里的纸条也没有换过。难道是因为陶赫的到来,接头的黑衣人有别的任务吗? 急乱不安的心情让墨兮急得快要哭出来,谁能来告诉她,这样看似近在咫尺的真相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该不该要赌一把?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旁边却传来低低的人声,墨兮吓得赶紧躲到树后,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从假山碎石的缝隙中望过去,竟然是太后和宰相! 后宫是不许男子随意涉足的,即使宰相再如何位高权重,也不当在此。显然之前太后是故意找了个理由离席,与宰相在此处密谋着什么。 “没了那笔税银,你的亲兵还能支持多久?”太后沉声问道。 “大年三十,血洗皇宫!”宰相狠厉的声音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又低声说,“妹妹,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委屈你了。” “委屈?哼,只要得了这玄乾的天下,就没什么委屈的。”太后语气阴森,“后宫这边我会继续,墨兮那小贱人将皇帝迷得三迷五道的,就让他做个遗臭万年的亡国皇帝好了。想必,若上官白焰那贱蹄子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妹妹你这辈子最错的事,只怕就是爱上先帝。”宰相似在叹息。 “所以,我会弥补我的过错。”太后冷冷地声音却透着悲伤,“你回去,出来太久了。” “那月嫔……”宰相担心,玄乾后继有人。 “放心,我会处置好。” 看着他们二人分别离开,墨兮才松开紧捂着的嘴,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双腿也有些发软,撑着假石往席宴走去,思绪终于混乱成一团。 要不要告诉百里牧云?如果告诉了百里牧云如何解释自己听到了这场对话?还有那个陶赫世子到底是不是主人?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第五十五章 刺客祸宫 悄无声息的回到太和殿,珥玉早已吓得一身薄汗,看到墨兮回来赶紧收了最后几个弦音,站起来说道:“娘娘,你可回来了?” “没什么事?”墨兮只能一步步走好当下,至少要先确定陶赫世子是不是影子主人。[..tw超多好看小说] “没事。”珥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她吓得着实不轻。尚还发颤的手指,却没跟瞒过墨兮:“辛苦你了。” 珥玉只是笑笑,为主子尽忠,算什么辛苦? “墨兮拙技,让世子见笑了。”墨兮盈盈一拜,看向那陶赫的眼神却是掩藏不住的焦急和疑惑。 而坐在宴席上的陶赫看着墨兮的眼神有些奇怪,莫非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乐师墨兮弹曲的本事也不过如此?那琵琶曲儿实在听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辛苦妹妹了,快坐下。”皇后不失机会的体现着她一国之母的身份,假意关心着。 墨兮谢恩正要坐下,百里牧云却站了起来,走到墨兮身边很是放荡的勾着墨兮的肩头,又将嘴凑到墨兮的脸上亲了一口。在众人眼里看来,这似乎是一件极ng的事情,但墨兮却听到百里牧云轻声的话语: “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 墨兮这才发觉他握着自己肩头的手力气有些大,似乎带着某些紧张的情绪。前些日子他便说千万要跟在他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兮正要抬头问,百里牧云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大声说道:“哼,朕的爱妃,别人连看都不该多看一眼!” 陶赫却要失笑,好个贪恋美色的皇帝,莫不是以为这天下的人个个都跟他一样只想着美人?这样的人,稳坐在这龙椅上,连天理也难容!那自己只好顺应天理了。 正想着,整个太和殿的灯火却全部熄灭了,一阵惊慌之中,不知从何方冒出无数个黑衣人来,手持利刃,口中高喊着:“诛昏帝,杀奸妃,灭贪官,正朝纲,顺民心!”一路砍杀过来! 他们来势极猛,像是早有预备一般,宫里的侍卫显然准备不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黑衣人如虎入羊圈,持刀血光四起,暗影憧憧里,只听见到处响起的哭喊声,太监宫女早已四处逃窜,无能的贪官们甚至躲在桌底。 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藏在一处屏风后面,他太过用力,紧紧地抱着墨兮,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不停地说着:“别怕,别怕,他们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的手还轻拍着墨兮的后背,想要安抚墨兮紧张的情绪,温柔的话响在墨兮的耳边,一点点摧毁着墨兮的心防。紧闭着眼将头深深埋在百里牧云的胸前,墨兮心里展开了拉锯战,那个知道真相的人就在外面,要不要……背叛? 容不得墨兮多想,闪着寒光的刀剑已轰然杀至,暗影中能看见那握刀之人狰狞的面孔,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嗜血的疯狂。墨兮不知道他们何以如此恨她,但百里牧云已经抱着她的腰,看似笨拙实则把握时机恰到好处的滚倒在地,往一边的花圃里滚去! “嘶――”的一声,墨兮对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她甚至猛的一个激灵,这是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她曾经无数次听过,那些杀手们总是彼此厮杀角出最后活着的人,而墨兮她们,则必须要站在旁边,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过程。 影子说,这是为了让她们学会习惯血腥的环境下也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此刻,墨兮却直接背弃了自己的任务,百里牧云整个后背血流不止,双臂却仍紧紧将她锢在怀里,墨兮的手放在他后背,血流如柱的伤口便在她手下。 “牧云……”墨兮发颤的声音泄露着恐惧,那一刀,本该是要砍在自己的身上的,是百里牧云替她挡了云。 “放心,你夫君可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百里牧云依然笑着,一边说一边拉起她弓着身子往花圃深处走去。 墨兮跟着他身后,前面是一片幽深的花海,天上是一轮皎洁的满月,稀疏的星星点三三两两地点缀在湛蓝的天空,身后是不知何时便会追上来的刺客。但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啊,如此的温暖而厚实,像是要给她一个坚定的承诺:我决不会弃你。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淌下来,百里牧云对自己这样掏尽心肺,自己怎么可以有出卖的想法?墨兮,你的良心真的被影子毁掉了吗?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百里牧云一回头便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心中一慌,应该没有才对啊,自己明明将她保护得很好。 “不,我没事,你还好吗?”此刻的墨兮什么也想不了,只希望眼前这个男人不要出事,不然,她于心何安? “我没事,我们就躲在这里。”百里牧云拉着墨兮躺下来,繁密的花叶足够挡住他二人。百里牧云突然对着空处唤了一声:“林木樨。” 就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长发束起,几缕垂在鬓角,脸上带着痞气十足的笑,偏偏却英俊迷人得不得了,尤其是一笑,更是风采难挡。一屁股坐在百里牧云旁边,还拍了一下百里牧云的胸口:“这就是你那小娘子?” “喂,朕背上受伤了,你能不能轻点!”百里牧云的话却没有半点责怪的语气,似乎是在对多年的老友说话。 “以你的武功,那几个毛贼怎么伤得你?”说罢那叫林木樨的男子又恍然大悟般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墨兮:“哦~原来是为了救这小娘子。” 百里牧云只将墨兮搂在怀里,连看也不让看林木樨看,谁不知道这家伙好色出了名,这天下任何一家有名的青楼,里面哪个姑娘有何特色,他张口便来! “他是我的暗卫,平日里帮我收集情报,我受了伤怕保护不了你,叫他在身边比较安全。”百里牧云低声跟墨兮解释着。 他将这么重要的人告诉自己,将他的暗桩告诉自己,他对自己就这么信任吗?墨兮压着心底里的愧疚和自责,话到了嘴边好几次又咽下去,最后只说:“外面的人不是你的人吗?” 既然百里牧云几日前就提醒自己注意,那他就一定是知道这些会杀进宫来的,怎么会不是他的人呢? “这个啊,我来告诉你啊!”那边不甘寂寞的林木樨凑过头来,也不管百里牧云背后的伤,压在他肩上说起这件事。 第五十六章 他的暗桩 爆更活动第七章…… 原来林木樨一直在民间监视收集宰相的情报,顺带打探其它信息,今日这伙杀进宫来的人乃是民间一个自发的组织,他们自称要替天行道,其实不过也是觊觎皇位,只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混进宫来杀了皇帝就能夺得天下。 百里牧云知道这件事之后,故意将操办此次中秋宴会的事情交给游乐,让游乐故意放他们进宫。而且,若仔细看去,今日宴席上宴请的众人里,靠近百里牧云皇座的都是宰相的党羽。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借这些人的手除掉宰相的人,哪怕是用这么粗暴的手段!是不是百里牧云也快要动手了,墨兮心中想起宰相与太后商量的,大年三十,血洗皇宫。 “不过,你这小娘子可真是了不起。”林木樨突然怪笑着对百里牧云说道。 “林木樨,不要瞎说。”百里牧云止住了他要继续说的事。 “没关系,说。”墨兮很好奇他们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娘子啊,你可知你在民间的名气可大得不得了。”林木樨看了百里牧云一眼依然笑说道,又故意叹了一口气:“当年唐玄宗为了杨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从此君王不早朝。现在玄乾国主为了你这个墨妃,也春宵苦短日高起了。” 原来是说这个,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原本至少还在早朝打个照面的玄乾皇帝,自从封了墨妃,已数日不早朝了,关于墨妃祸国的骂名已传偏了整个玄乾。 当然,几乎不用想,这之中一定有太后和宰相的“功劳”。 “别想太多,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好。”百里牧云对墨兮说,希望她不要难过。又对林木樨不悦道:“你没事说这些干什么?” “唉呀,在下只希望,墨妃娘娘千万要记得,你只是来假意惑主的。”林木樨的目光明显带着不善,他心甘情愿做了百里牧云这么多年暗桩,可不希望他被一个女人毁了去。 墨兮不说话,她实在没有勇气坦然的面对着林木樨和百里牧云的目光,她只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就决定要毁去百里牧云苦心经营的一切,甚至是颠覆整个玄乾国。她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她是北清国的细作,做为他国细作,她有什么脸面去问心无愧地说一句她是清白的? 至到那边的喧嚣声渐渐小下来,在百里牧云的示意下,林木樨重新不知藏回何处,至到侍卫的脚步声靠近,百里牧云才抱头上墨兮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上去真是无能至极。 那些收尾的事,自然有宰相抢着做,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混进宫的人是谁,会不会对他的大计有碍。 在侍卫重重保护下的百里牧云紧紧搂着墨兮,躲在侍卫们身后,却目光敏锐的扫视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鲜血渗进大理石的地面里,浓浓的血腥味熏得人欲作呕。百里牧云不着痕迹地将墨兮的头埋在自己肩头,担心她会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 宰相的人死伤不少,这真是幸事。百里牧云心想着,转眼又看见冲自己扑过来的皇后和月嫔,还有其它几位妃子,墨兮心里竟泛起了一丝丝酸涩的味道,不管他对自己再怎么好,他也是皇帝啊,许多女人的男人。 这样异样的情绪让她身子僵硬了一下,在百里牧云的怀里微微有些挣扎,却被他更大力的圈在胸前,似乎在告诉她,不管再如何多的女人,她永远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个。 他果然只是安抚了两句,便带着墨兮回乾元宫,留下眼神怨毒的皇后和月嫔,以及呼喝着打理战场的宰相等人。皇宫从来都是不易进更不易出的地方,皇帝也从来不是那么好刺杀的,弑君,从来都只在野史中看过,正史里出现过几回? 太医帮百里牧云清理伤口时,那道自左肩划下直到右边腰间的伤口,暴露在墨兮眼中,红色的血肉翻出来,格外血腥骇人。说实话,这样的伤口在墨兮眼里算不得什么,她见过太多了,但这伤口是因她而留下,便有了不同的意义。像是,就像是在她的心口也留下了一道疤。 她便是这样远远看着,目光里难测的是她的一颗心。 太医丫环都退下后,花镜缘扭动一个不起眼的花瓶,空荡荡的大殿里,那个龙椅后的那扇墙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墨兮吓了一跳,百里牧云拉着她的手说:“无妨,这是我的人。” 皇宫里居然有密道! 走出来三男一女,一男神色如霜冷傲如剑,一男面如冠玉摇头折扇,一女笑容娇俏面容如花,另一人,便是林木樨。 “看来咱们的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信任这小娘子了啊。”林木樨依然痞笑着,只是看向墨兮的眼神着实带着猜忌。 “林大哥,就许你满世界的找姑娘,还不许皇上有个心怡的女子啊?”那个娇俏的女子嗔怪一声。 “小乱,你这可是在混淆视听了啊,我找的姑娘一万个也敌不过皇上一个墨妃能成事啊。”林木樨目光在墨兮身上淡淡一转,又对那叫小乱的女子怪声怪气说道。 “是坏事。”那个面色孤冷的男子名叫风残,后来墨兮才知,他的名字来源于他的剑快到可以将风也刺破,他说话极直接,将林木樨未说成的话说了出来。 “你们够了,赶紧给皇上看伤口。”花镜缘从后面走出来挡在墨兮前面,他对墨兮还是有好感的,这几个家伙口没遮拦惯了,再让他们胡说八道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墨兮已明白过来,这几人只怕就是百里牧云的暗桩了,他们或许也是百里牧云唯一的朋友了。百里牧云对一个女人用情太深,的确有违做为一个皇帝该有的气魄,他们不喜自己,实属正常。 比如今天,若不是自己,百里牧云便不会受伤了。 但百里牧云愿意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说明他对自己信任至极,打定了墨兮不会背叛自己,值得托付的心思。 而墨兮,多想不知道这一切。 第五十七章 不再伤害 爆更活动第八章…… 小乱是唯一不排斥墨兮的,本想与她说更多话,可是却被那个握着折扇的男子拉住,他叫王伯瀚,是这四人医术最好的。(..tw无弹窗广告) 拆开百里牧云的纱布,叹了一声:“左道果然下了手脚。” “这不是意料之中么?”百里牧云冷笑一声,忍着痛让王伯瀚将太医敷上的药刮下来,无可避免的扯动伤口,又是血迹斑斑。 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咬紧着牙关未吭一声,墨兮掏出帕子替他拭着,百里牧云那样刚毅英俊的脸,第一次不仅仅只入了她的眼,也入了她的心。 看着百里牧云的脸,墨兮想着,或许这样也不错,或许不出这皇宫也罢,或许就让君无药成为回忆如何?但也或许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当他知道了真相,是不是会用他手中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果然,一切都只是或许,现实没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路。 这样纠结着让她心碎的情绪竟让她笑了出来,那样无奈而苦涩的笑浅浅地挂在她的嘴角,一双眸子里全是破碎的情绪,拉扯着不安和绝望。 “这点痛我受得了的,别怕。”百里牧云以为她是在害怕,松开牙关笑着对她说道。 墨兮只点头“嗯”了一声,实在不敢说太多话。 “用此药泡于水中于伤口有愈合的作用。”王伯瀚掏出一个瓶子,本是想交给花镜缘,却转手给了墨兮。 “好。”墨兮接过应着。 “一日一次,共七日。”王伯瀚又说,目光定定地看着墨兮,似要看穿她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百里牧云的人。 “我记住了。”墨兮不敢抬头看王伯瀚太过尖锐的眼神,只低声说着。 红色的血丝一点点漫开在水桶里,丝丝蔓蔓的像是一缕缕柔软的丝带泡在清水里,至到最后整桶水都被鲜血染成了淡淡的红色,百里牧云后背上的血迹才算是清洗干净。 他的背很宽,古铜色的肌肤根本不是外人想象中的细皮嫩肉,虬起的肌肉线条很匀称,完全不是平日那副孱弱的模样。 “我好看吗?”百里牧云转过头,手靠在浴桶沿上,带着热气的水哗啦一声响,问着正拿着手帕发呆的墨兮。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墨兮下意识便说出这样的话来,眼里干涩发痛,她该怎么样告诉百里牧云太后与宰相的密谋?怎么样告诉他北清国的内奸已安插到了皇宫?还有,怎么样对他说,自己所爱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世间有许多路,是不能选错的。一步错,步步错,你想回头时,已失去了勇气。 百里牧云伸出手来拉着她坐在浴桶外面,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帖着鼻尖,说道:“你怎么会不值得呢?你是要与我,携手笑看天下的女人,你很珍贵知道吗?” “可是我……”墨兮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真相,掩着胸口的痛,只说:“我毕竟只是一个乐师啊。” “那又如何?”百里牧云轻笑着,却带着睥睨天下的豪迈,他要她做他唯一的妻子,这天下又能奈他何? 今日经历的事情真的太多了,跌宕起伏都已不足形容她的心情,但到了此时,却变得格外平静。他的眉目就在眼前,带着深深的情意,后背是为救她负的伤,所有一切都足够了,足够让墨兮珍惜。 所以,墨兮在那一刻决定,至少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全心全意地待他,虽给不了真心,但至少不可再负他。血海深仇,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一点时间。 “牧云啊。”墨兮声音带着哽咽。 “嗯?”百里牧云应了一声。 “谢谢你。” “哦,怎么谢我啊?”百里牧云突然坏笑起来。墨兮脸上便羞红,却被他一把拉入浴汤里,身上的纱衣被水浸湿,贴在身上凹凸有致,隐约可见光洁细腻的肌肤,分外撩人。 墨兮正要挣扎,百里牧云却咬着她的耳垂含糊道:“别乱动哦,我可是身负重伤的人呢,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墨兮果然不敢再乱动,只红着脸定定地由着他将自己抱在怀中,耳边传来他低低的耳语:“墨兮,我总觉得你心里有许多事,何不跟我说说?” 墨兮眼神闪过一刹那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回道:“没有。” “他们没有恶意。”百里牧云手指插入着墨兮的长发,她的头发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 “我知道。”墨兮温柔的笑着。 “我怕你多想……”百里牧云说着吻已绵密地落在墨兮修长的脖子上,带着有些粗重的喘息…… 墨兮靠在百里牧云怀里,他已经睡去,外面的月亮早已满圆,像要圆进人心里。细细想着所有的事情,墨兮突然觉得,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 后宫里还月嫔和金子心的胎,一个要落,一个要保,如何才能全了太后的心意? 那个陶赫世子究竟是不是主人倒是其次,但是却确定了影子这个组织是属于北清国的,北清国这样大的野心,怎么样告诉百里牧云,让他提防? 还有宰相和太后要在大年三十改天换日的杀进皇宫,如何告知百里牧云才是最合理,不会引起她怀疑的? 自己的灭门凶手到底是谁? 这一生,还有没有可能脱离组织,若是有朝一日脱离了,还要不要回去找君无药? 好累,墨兮觉得好累。 “墨兮……”百里牧云在梦中轻呓,搂着墨兮腰肢的手紧了一紧,又埋首在她的发香里,安然睡去。 第五十八章 十一常海 爆更活动第九章……(tat)后来送陶赫归去的宴席上,墨兮称病未去,她着实不敢此时面对这个有可能是自己主人的人,坐在景仁宫里,上官绾绾正于她说着百里牧云过去的点滴。(..tw棉花糖小说网) 那日所见的四人,包括花镜缘,都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血阁。阁中共有杀手数百人,以花镜缘马首是瞻,小乱,王伯瀚,还有风残和林木樨,甚至常海都是花镜缘于数年前收养的孤儿,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要随着百里牧云这个帝位不稳的皇帝厮杀战斗。 “那绾姨你呢?”墨兮终于问出许久以来的疑惑,若他们都是百里牧云的暗桩,那绾姨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绾姨放下手中正理着的绣线,淡淡说道,语气似乎夹杂着诸多墨兮不明白的情绪。“但我是皇上的人,娘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当时你来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呢?”墨兮细长的手指捋过一缕金色的丝线,她答应百里牧云要给他打个缨络。 “如果奴婢说,一开始是来监视娘娘,娘娘会难过吗?”绾姨也不瞒着,说出了当日的情况,当时百里牧云对墨兮情根初种,花镜缘本意是想让她来帮助墨兮,得到太后的信任。但绾姨却直觉墨兮没那么简单,倒是监视的成份居多。 “不会,我会高兴。”如果绾姨一开始真的是来监视自己的,那这么久过去,她都没有跟百里牧云说什么,说明自己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娘娘天资聪颖,他人便是学也学不来,但娘娘心思过多,慧极必伤。”婠姨说道。 墨兮捋着线的手便停了下来,慧极必伤,看来这多日来的失眠和心悸,是源自慧极了。 两人正说着话,十一却风风火火的来了,看样子是一肚子的怨气。 墨兮给她倒了茶,又取了些她喜欢吃的点心,问是谁把她气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是那个常海,气死我了!”十一嚷道。 “常侍卫又怎么了?”墨兮笑问,听说那天中秋的时候,常海将她“扛”回去不久,太和殿便血光四起,十一正要冲过来看是什么情况,却被常海点住了穴道,干瞪着眼却动不得半步,只得破口大骂,却又被白菜用一块布塞住了嘴,更是恼怒不已。 “今日皇兄着人送那陶赫回北清国,本公主想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就想着要冲上去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我堂堂玄乾国的尊严不是那么好挑衅的,常海这混蛋居然告诉我错的地方,让我白跑一趟,等我赶回来时,那什么混蛋陶赫早走了十万八千里远了!”十一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大大的眼睛蕴着火气。 “明明是公主你自己跑错了路,常大哥明明说是往东去的,你自己跑向了西边。”白菜在一边小声嘀咕,在替委屈的常海打抱不平。 “白菜,你不要偏袒他太过份了好不好!整个邺京都只知道城西的天源钱庄,谁知道城东的天远钱庄啊!”十一怒之。 墨兮算是听明白了,常海是故意用了两个发音相近的钱庄,误导了十一。但一片苦心却可见一斑,十一这般冲动,与陶赫要是发生什么争执,便是牵涉到两个国家,自然是不能允了她去的。 但这个叫白菜的侍女倒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时不时顶撞十一不说,对常海的爱慕之情越发明显了。听说有几次十一差她给常海送些小点心过去,她却说那点心是她自己做的,经常动这样的小手脚,十一虽知道,但她生性直爽,又碍着主仆情面也从来不说。 “不管怎么说,白菜你做为十一的贴身侍女,既然知道主子走的方向有误,怎么不出声提醒?”墨兮淡淡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威压,十一再这么纵容白菜下去,只怕她哪天要闯也不小的祸事来,到时候可别连累了十一。 “奴婢……奴婢不敢。公主身份尊贵,奴婢自然不敢说公主有错的。”白菜或许是没想到墨兮会突然发难,本是伶俐的口舌也有些结巴,“那你刚才怎么敢说了?”墨兮拍拍十一的手,示意她不要替白菜说话。 “奴婢……奴婢……”白菜“奴婢奴婢”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是不是想说,情之所起,无所畏惧?”墨兮笑看着她,但目光里却含着警告。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十一吓得连连跪下来磕头,宫里的女子是不许喜欢任何人的,若是被人知道,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不敢就好,十一待你如亲生姐妹,你莫要做出什么有损主子颜面事来。”墨兮不再看她,让她起身退了出去。 “墨兮姐姐,其实她也没说错……”十一许是不忍见白菜这样担惊受怕的样子,替她说着好话。 “十一我问你啊,你觉得常海如何?”墨兮不再提起白菜之事,只问十一的真心。 “那根臭木头,他……”十一脑子里似乎有许多想骂他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发现一个词儿也没了,想了半天,他也的确没什么缺点,好像……似乎……可能以往是自己太刁钻了?最后只好挫败着说了一句:“他没什么毛病。” “皇上说,想给你换一个教功夫的师父。”墨兮端了杯茶,慢慢说道。 “为什么?”十一一脸震惊。 “因为常海老是惹你生气啊。”墨兮一脸的真诚。 “不……其实他……挺好的,就是太闷了点。”十一一听常海要被调走,便感觉有些心慌,这么多年了习惯他在身边,若突然没了这么个人,竟觉得不舍。 “所以给你换一个风趣点的好不好?”墨兮继续真诚地说道。 “不不不,风趣点的油嘴滑舌一点也不好,常海挺好的。就这样,墨兮姐姐你替我告诉皇兄,我不换师傅,嗯,我先走了。”十一说罢,就连连往外跑了出去,估计着是去常海去了。 墨兮在后面看着她火红的短衣身影消失在殿外,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个傻丫头啊,明明已是把人放在了心上,却浑然不知。 第五十九章 月嫔之险 百里牧云跟墨兮说起那陶赫时,带着明显的敌意,这对习惯了常年隐藏自己感情的百里牧云来说,很是难得。(..tw好看的小说)谁让那陶赫在临走前还在问墨兮去了何处? “北清国,先皇未完成之事,我会完成!”百里牧云靠在贵妃榻上,墨兮正在一旁弹着曲儿。 他说的是将北清国纳入玄乾版图之事,墨兮弹曲儿的手指有些发僵,便错了一个音,干脆放了琵琶,只说道:“天下的事儿太大了,墨兮帮牧云看看这后宫就好。” “修身齐家平天下,这后宫便是我的家,只有把这个家交给你我才安心。”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说道。 墨兮不说话,前些天的中秋宴席上,那样一场血雨腥风谁都心有灵犀地闭口不提。墨兮被风残警告不得擅自进入百里牧云乾元宫里的秘道,不然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会一剑取命。墨兮觉得这实在正常。 血阁的存在就像是另一个影子,影子里几时见过生人?哪个不是将保密做到最好?只是这样大两个暗杀性质的组织,彼此却都没有查到半点风声,倒真是让人惊讶。 “听说你这些日子往金答应那里送了不少东西。”百里牧云问道。 “中秋的时候送了些衣服和吃的过去,马上要入秋了,她有着身子怕她凉着。”墨兮想起金子心此时一个人孤苦伶仃,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便觉得心疼。 “可是她把那些东西都扔了。”百里牧云仍自淡淡地说道,“而且太后也不满,你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她怨我我知道,但我总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她是被我害得关进冷宫的,总是不忍。”墨兮何尝不知太后对她这样做会不满,但宫中耳目这样多,哪里避得过?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送了去。不过金子心在冷宫,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被人害掉,倒让墨兮放了不少心。 恐怕现在人们的目光都放在月嫔身上,她着实太过嚣张,前几日竟仗着身份在御花园里掌捆林贵人。林贵人是皇后的马前卒,这等于是在打皇后的脸。 皇后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月嫔的胎却是一道挡箭牌,谁敢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有个三长两短的,被别有用心的人抓到把柄,便是自掘坟墓。 墨兮正这样想着,便听见花镜缘平稳地声音:“皇上,娘娘,月嫔娘娘出血了。” 花镜缘的声音冷淡之极,漠然之极,似乎早已知道会这样,墨兮抬眸对上百里牧云的眼神,他眼神复杂,一方面来说,月嫔这一胎不能久,斩草要除根。另一方面,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眼睁睁看着被人害死却不能出手相救,这样的折磨旁人不会懂得。 “我们去看看。”墨兮的小手放在百里牧云的大手上,她大约猜得到是谁下的手,早在几天前便有预兆了,她也提醒过月嫔,可她却嘲讽自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讥讽墨兮,有本事自己怀一个,不然就不要整日缠着皇上。.tw 想来没几天,她便遭了毒手。 月嫔宫中乱成一片,宫女的哭泣,月嫔的嘶喊,来来往往的小丫环一盆盆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太后冷着脸坐在大殿上,皇后假心假意的呼喝着太医保不住此胎就提头来见。 百里牧云只懒懒坐在太后旁边的榻上,一脸的睡眼惺松,仿佛刚才挣扎痛苦的人不是他一般。墨兮知道今日此事没那么简单,只怕是一场硬仗,早已做好了准备。 太医出来回话时只说是:月嫔娘娘前些日子在中秋宴席上受了惊吓,故而胎象不稳,一番努力终于保住了胎,但以后得仔细养着,不然很容易滑胎。 墨兮眼中不露痕迹的划过嘲讽,中秋都过了好多天了,这时候说月嫔受了惊吓导致胎象不稳,未免太过欲盖弥彰了。 “不,根本不关那日中秋的事!”月嫔在里间床榻上支起身子哀叫着,脸上还有着汗水,“墨妃娘娘,臣妾不知何时得罪了你,你为何要时时恐吓臣妾?” “不知我何时恐吓过你?”墨兮早有准备,只淡淡问道。 “你前几日时时对臣妾有人要对我不利,我便整夜不得安寝,这才……这才……皇上,你要替臣妾作主啊!”月嫔哭起来的样子着实不算好看,一张脸都变了形。 “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反而怪到我头上来?”墨兮笑着说道。 “你若不是要害我,怎会提前知晓?”月嫔继续嚎着。 “我若要害你,又岂会提前告诉你?”墨兮真觉得这月嫔好笑极了,想陷害自己,可是招数太过愚蠢。 “你……至少,至少你是知情的!”月嫔也终于察觉话中的破绽,但扣着这黑锅不肯让墨兮摘下来。 “我只不过告诉你要仔细着安胎,可有说过其它?”墨兮反问着月嫔。 “你……我……”月嫔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你你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着百里牧云哭着:“皇上,皇上,臣妾委屈啊。” 百里牧云从进来起便一直沉默着,虽然脸上仍是那懵懂无知的表情,但眼中的狐疑墨兮却读得明白,这一次到底是谁呢?墨兮不想解释那不是自己,因为自己未必要比那些下手的干净多少。 “朕本想着你受了惊来看望下,不想你精神这样好,那便好生歇着。”或许是待在这里太过压抑,百里牧云竟想逃离,眼看着自己的亲生血肉遭人毒手,那滋味定不好受,然后就拉起墨兮的手要往外走。 太后却慢悠悠地说道:“哀家有些日子没跟墨妃说话了,墨妃今日可有空啊?” 月嫔本是想陷害墨兮,却歪打正着的让太后抓住了墨兮的把柄。 “你最近倒是菩萨心肠起来了?”太后坐在常年阴冷的长乐宫里,依旧在侍弄那盆锦松,那锦松的叶子越发绿了,在这个秋天里格外显眼。 “臣妾知错。”既然私下提点月嫔叫她提防的事让太后知道了,墨兮就不指望太后会轻饶了她。 “怎么,心软了?”太后也不看她,只是用她那副永远不会有半点变化的嗓子问着话,却让人莫名觉得阴冷。 “臣妾不敢!”墨兮跪在地上,一直未得到太后的允许也不敢起来,此时膝盖已经有些发疼了。 “心软也很正常,皇帝待你恩宠如山,你受之有恐哀家也理解。不过墨兮,你不要忘了是哀家把你送到皇帝身边的。”说到此处太后转过身来,金线绣凤的鞋履就在墨兮眼前,她冰冷的声音让人心生寒意:“哀家既然能让你恩宠在身,也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是。”墨兮当然知道太后有的是手段,百里牧云尚还未站稳根基,墨兮不能急着和她翻脸。 “此事哀家就当你太年轻,心不够狠,也不再追究了。哀家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太后坐回凤椅,看着下面直直跪着的墨兮,这样清高的人,不将她滚得一身泥,还真是不好用呢,“金答应在冷宫里呆的时间够久了,肚子却不见动静,你既然将她送冷宫,索性好事做到底,帮她把孩子也拿掉。” 墨兮背后一凉,将金子心送进冷宫里也不能让这些人放过她,这些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六十章 斜插茱萸 爆更活动第十章…… 重阳节那天,皇后给各宫送了不少茱萸,又办了家宴,百里牧云只在后宫与众嫔妃赏舞饮酒。(..tw好看的小说) 月下盈香舞天阙,斜插茱萸醉瑶台。 太后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便没有来,百里牧云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皇后不时剥瓣橘子喂他,百里牧云都只是当作没看见,空留皇后一只停在半空的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下面是轻歌曼舞的舞姬,上面是争奇夺艳的后宫嫔妃。或许是重阳节,太后金口大开,这后宫里所有有名有份的小主常在都可以在今晚出席,好久不曾见的如鱼,也坐在不起眼的末位。 她并未像其它人一样打扮得珠光宝气,反而极是素净,年纪轻轻的却穿上了青色的衣服,发髻也只梳了简单的样式,未着步摇宝钗。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漠然,看着下面腰肢柔软,脚步灵活的舞姬。 墨兮心想,她会不会后悔当初?做一个普通的舞姬,至少可以保得她的腿不瘸,心不死。 当时的如鱼,也是腰肢柔软,步下生莲的可人儿。 想着这些,墨兮让珥玉给如鱼送了一盘精致的水晶糕。这东西精贵得很,做来的糕点爽滑可口,甜而不腻,最奇妙之处在于看得见里面的果仁,就跟泡在一团水里似的,煞是好看。 御膳房忙活了好几天,也只折腾出四盘来,太后,皇上,皇后各一份,剩下的这份自然是给了墨兮,那月嫔似乎眼馋得紧,一心想要,跟皇上求了半天,百里牧云却实实不喜欢这女子的刁蛮跋扈,理也未理。 墨兮本无意与她相争,给了也就给了,却想起太后的警告来,又不得已自己留下,平白无故的遭了月嫔好一通白眼和嫉恨。 眼看着墨兮将她一心想要的东西,送于一个不得宠遭贬谪的瘸子常在,月嫔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说着:“咱墨妃娘娘真是仁慈呢,这样难得的好东西竟说送就送了。看来这腿脚不利索的鱼常在没少讨娘娘欢心呢。” “后宫姐妹本就是一家人,不过区区一盘糕点,姐妹同食又何不可,月嫔你说呢?”墨兮懒懒说着。 “是啊,妹妹最是大度不过,所以皇上才这么喜欢妹妹,都舍不得离开片刻呢。”月嫔酸溜溜的醋意听得让人牙根恨得痒,珥玉端着那盘水晶糕去给如鱼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只怒视着月嫔。 月嫔正与墨兮说着,如鱼却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说:“臣妾累了,想先行告退,请皇上恕罪。” 百里牧云挥了挥手示意免了她的礼让她回去早些歇着,如鱼一瘸一拐地穿过大殿,无数双眼睛落在她后背上,每一把都像是利剑,墨兮不知道,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如鱼是怎样才做得到泰然处之的。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鱼常在。”与其在这里跟这些无聊的人置气,倒不如去看一看自己关心的人。 “你啊,就是这么好心。”百里牧云宠溺地捏了下墨兮的脸蛋,“去,带两个丫头。” 如鱼走得不快,没有侍女还愿意伺候她,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极寂寥,墨兮喊住如鱼时,她死气沉沉地说着:“你来干嘛?” “在里面闷得慌,不如跟你说会儿话。”墨兮与她走在花园小径里,朦胧的月色下粉色的荷花开得正好,清淡的香气萦绕着,十分舒心。 “跟我有什么好说的。”如鱼依然是那么漠然的样子。 “至少你不会夹枪带棒地说话。”墨兮笑笑,“我们去看看金答应。” “她不会想见你的。”如鱼如实说道。 “那我就远远地看她一眼。”墨兮的语气带着感伤,眼看着金子心正被阴谋一点点笼罩,却没有半点办法可以帮到她。 只点了一盏豆灯的佛堂里,上面的菩萨已落满了灰尘,破碎的黄布挂在佛身上,案前的香炉里燃着三柱飘着青烟的香。金子心只身跪在佛像前面,闭着眼不知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她原本是十六的年纪,圆圆的脸蛋,如今却像一个三十好几的妇人,眼窝深陷,脸色惨白,那个欢快地踢着毽子喊着“墨兮姐姐”的子心像是一场旧梦里的浮光掠影。 “愿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降世,信女愿替他受尽一切灾难疾苦。”金子心轻声念完,又深深一拜。 墨兮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即使自己有再好的理由,但如今害得她日子这般难过,终是自己对不起她。如今太后将她逼在弦上,为了百里牧云能继续伪装下去,她不得不听命。一边是亲如姐妹的金子心,一边是已然深负的百里牧云,自己该怎么做? “你在哭什么?你难道不希望她平安生下孩子吗?”如鱼奇怪的问道,墨兮既然用那样的方法将金子心送到此处,自然是想要保得她们母子平安的。 “如鱼,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墨兮苦笑一声往外走去,既然看到了,知道她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也就落心了。 顺着小道往回走时,墨兮踩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地上是一把结着红色果子的茱萸,不过手指头大小,却红得极是艳丽。 皇后早在几天前将此物分发了下去,各宫都有墨兮不稀奇,奇的是皇后居然还记着要给金子心这里送一串来,这便透着诡异了。 又想起前些日子月嫔胎象不稳,大伙儿去她房中时,也看到了这茱萸。 金子心是懂医术的,这也是墨兮放心将她安置在冷宫的原因,她将此物扔出来,不肯近身,莫非这茱萸里有什么猫腻不成? 这样想着,墨兮将那串茱萸收进袖子里,带了回去。 第六十一章 飞蛾扑火 爆更活动第十一章…… 皇后果然心思越发深沉了,竟然想得到用麝香泡过水的茱萸送给月嫔和金子心。.tw上官绾绾将景仁宫里这喻意着“辟邪”的吉祥物通通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之前月嫔宫里的茱萸插满了房间,墨兮虽知道月嫔上次胎象不稳跟皇后和林贵人有关,但没想到,她们用了这样隐秘的手段。 但随她们去,墨兮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 百里牧云依然是那般慵懒的闭着眼倚在贵妃榻上,搂着墨兮的手不时摩挲着她的纱衣,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墨兮一动不动地靠着他的胸膛,也不管外面是如此传她狐猸惑主,白日宣yin。 耳听为虚,眼见的也不定为实。 “墨兮,你说我会成功吗?”百里牧云突然轻声问她,墨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牧云你聪明绝顶,定能成为一代英主。”墨兮说道。 “我好怕,如果我败了,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宰相生性阴冷残暴,若让他当政,这天下只怕赋税沉重,民不聊生。”百里牧云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累,天下这担子,有几人能轻松挑起?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去见列祖列宗,告诉他们你真的尽力了。”墨兮知道如果百里牧云失败了,自己也就死不远了,太后岂会让她活着?于是笑着说道,只是这半分真半分假的话,却说得百里牧云心头一颤。 “墨兮啊。”百里牧云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用力过大的双臂有些发抖,“委屈你了。” 墨兮只是苦笑一声,百里牧云这些日子的辛劳墨兮知道,每到半夜了他才从暗道里出来,中秋那天死了那么多人,清正的史官一字不漏地记载在清史里。百里牧云的懦弱无能好色贪婪,墨兮的蛊惑君主蛇蝎心肠,字字清晰的写在那里。 如果百里牧云不能重振朝纲,改天换日,那他永生记世都将是一个被后人唾骂的皇帝,那墨兮,也永远都是会是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放纵妇人! 那天死掉的官员多为宰相一派,百里牧云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安插进他的人。于是墨兮在呈上来的奏折里赫然看到了王伯瀚的名字,当然他跟游乐一样,只是早年安放在宰相身边的棋子,但他却是掌了兵权,一跃成为了大将军。 真好,百里牧云手中现在至少有了兵和钱两样。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将这两样彻底掌握,然后才能一举反击彻底拔除宰相党羽,还天下一个清明的玄乾。 但这一切,百里牧云都不能亲自出面,只能在暗中操作,为了将戏演得更加逼真,百里牧云从中秋之事后,便一直称自己“圣体有恙,不能早朝。”却又时不时往外泄露点他实则在与宠爱的墨妃泛舟采莲之类的“后宫逸事”。 民间对墨兮已是一片讨伐之声,那日杀进宫来的“壮士”,死得太过不值,竟未将最让百姓痛恨的“狐妖”墨妃手刃! “若牧云你能成事,这又岂能算作是委屈?”墨兮喃喃着,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百里牧云待她只差未掏出一颗心来,为了他背负一些骂名又有何妨?至少为他付出过,与他并肩过,总能减少些自己的罪孽。 “墨兮我答应你,若有朝一日我重掌天下,必封你为后,永不再纳后宫。我此生得你,足矣!”百里牧云的话铿锵有力,字字砸在墨兮的心里。 捧着碎得不成样子的心,拼凑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墨兮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吃吃的笑着,会有那么一天吗?牧云啊,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墨兮想着,要不要将太后与宰相密谋的来年二月二,龙头抬之事告诉百里牧云。或者说,墨兮已经决定了要告诉他,只是需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并且,在此之前,一定要先从影子那里得到自己要的情报,自己的灭门之仇一定要报! 不然百里牧云成功摧毁宰相和太后之后,他城府深沉,精于谋略的真实面目定会被影子知道!而自己被派到他身边来,却未得到半点消息,这实在不可能。那时候,他们也就知道其实自己早就背叛了他们? 至于,至于那之后的事,便听天由命。 如果影子要将自己其实是个内奸的事告诉百里牧云,如果百里牧云知道了要杀自己,如果一定要这样,那也就听天由命。 只是真难过,君无药,你有没有等我?还是不要等我了,也许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一具尸体。 百里牧云的身子在她身上起伏寻欢,墨兮闭着眼默默承受。搂着他腰的手摸到了那条狰狞的伤疤,王伯瀚的药颇具神效,如今已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印子。 原本闭着的眼便突然睁开,猛地对上百里牧云写满情意的眼睛,还有他古铜色的肌肤,君无药的影子,便在这一刻突然消散。那个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的君无药,终于有了短暂的空白。百里牧云的样子像是进了心底,以蚕食的方式一点点侵占了墨兮的心。 “怎么了?”百里牧云查觉墨兮的异样,柔声问道。 “没事。”墨兮细长的手指攀上百里牧云的脸,这个会在梦中叫她名字的人。 她曾经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他不是良人,他不会是良人!可是原来真的有些事不受自己的控制的,就像当年知道以自己影子的身份不能爱上君无药,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依然会沉沦。 如今知道爱上百里牧云的后果必然是万劫不复,也依然眼看着自己沉沦却毫无办法。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第六十二章 墨兮被囚 生命的磨盘总是会给你一些出其不意的惊喜,和磨难。.tw墨兮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人,会给她带来最大的危险。 那日十一来她宫中闲话家常,破天荒地没有说常海哪里不好,反而有些羞涩,墨兮知她女儿家心思细,脸皮又薄,便也不打趣她。 但十一走后没多久,皇后便带人来了她这里,一起来的还有月嫔,林贵人以及其它的各宫小主。她来时气势汹汹,虽端着皇后的架子看似威严,却怎么也藏不住眼中的喜色。 “墨妃,本宫听说你私藏麝香,可有此事?”皇后果然忍不住,一来便直奔主题,连最起码的客套也没有。 “麝香乃是后宫禁物,臣妾自然不敢私藏。”墨兮已料到大事不好,皇后既然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兴师问罪,一定有什么把柄在手上的。 “本宫也相信墨妃不是这样的人,但既然有人向本宫告发此事,本宫便不得不查,也好还墨妃一个清白。”说着不等墨兮回话,便吩咐翠玉领着人在景仁宫各处翻查起来。 既然皇后是有备而来,那么找到“罪证”是轻而易举的,虽然绾姨和珥玉带着人看紧了翠玉她们,怕她们趁搜查之际栽赃陷害,但仍在耳房中找到一包用油纸包好的麝香。揭开那油纸时,浓烈的香味熏得众人连连捂鼻。 “皇后娘娘,还是先将此物扔到外面去,不然……”林贵人一脸谄媚地对皇后说着,又厌恶地看了一眼墨兮。 罪证确凿,墨兮知道有个词叫做“百口莫辩”,那便干脆什么也不说。 接着又有人说月嫔宫里的茱萸被麝香泡过,也许这才是导致月嫔那日胎象不稳的原因。墨兮却记得,那日林贵人奉皇后命往月嫔宫中送茱萸时,半路上遇上自己,林贵人说掉了几个福袋急着要回去取,便托自己照看了一会儿。 她们早就设好了套,只等着自己往里跳。 然后月嫔便哭天抢地起来,骂墨兮为何要这样害她,尖锐的护甲划过墨兮的脸,她来不及躲,上面三条红色的印子触目惊心。 墨兮冷冷地看着她,语气森然:“月嫔娘娘,我现在仍是妃位!” 月嫔或许是从未见过墨兮这样骇人的模样,竟吓得一时呆住。皇后一拍案几站起来,带动她正红色的外袍,喝道:“好大的架子,墨妃你心肠歹毒行事如此阴险,残害皇嗣,恐吓妃嫔,欺君犯上,哪条罪不当诛?” 墨兮从来不知道皇后的口才这样好的,字字诛心,句句索命。看着她趾高气扬的脸,墨兮后悔自己当初心软,为何不早些结果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让她有机会反手害自己! 然后脸上却一阵火辣辣地疼,那种疼像是虫子在咬,细细密密的痒着,直想去挠! 月嫔在护甲上下了毒! 看来皇后连月嫔都已拉拢过去,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看着墨兮的眼神,皇后也知道墨兮发现了那护甲上的化骨粉,不好久留,只说将墨兮暂时囚于景仁宫,便带着一群人急不可奈的去向皇上告发墨兮的罪行。 这一次的皇后极聪明,带上的都是有家势的女子,这些女子家中多有人在朝中为官,若此事传到前朝,墨兮真的无法翻身了。 喧哗的景仁宫便在片刻间重新安静下来,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只余下无尽的空虚和残破。珥玉在一边被上官绾绾拉着捂住嘴,刚才一直没办法出声,现在皇后她们一走,珥玉赶紧冲过来心疼地看她墨兮脸上的伤。 “娘娘你怎么样?” “珥玉去拿壶酒过来。”墨兮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痒,落在珥玉眼里却是那受了伤的左脸眼见着肿了起来,红得开始发紫。 吓得不轻的珥玉连忙取了酒壶递墨兮,只见墨兮提起酒壶,偏着头,壶嘴对着自己的伤口处,酒水便流在那伤口上,顺着她脸流下来的酒水,经过伤口处时冒出一层细密的泡沫。只看着,珥玉便觉得疹人。 “娘娘,我们宣太医。” “你以为皇后会让太医来我这景仁宫吗?就算来了,开给我的也只是毒药。”墨兮冷漠的声音传达着她的恨意,“拿盐。” 珥玉不明就里,只慌慌张张又从小厨房里拿来盐罐过来,这一次上官绾绾接过来,用小勺挑了些盐出来,只说了声“娘娘忍着”便倒在那伤口上。 这样的痛令墨兮想起了皇后烫伤踩破她手指时,翠玉给她撒盐时的疼痛。那些被她藏得好好的恨意如同这伤口上的盐,刺激起了她报复的神经。 你不仁我不义,怨不得我! 墨兮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她不相信影子就这样失去消息。黑衣人一定会重新回来找她,不管是何原因他们耽误了会面的时间,但只要影子的人再出现,墨兮就一定会让皇后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娘娘。”珥玉有些怯弱的声音细细地传进墨兮耳朵里,唤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墨兮勉强给了她一个笑容示意她安心。 “娘娘,你跟皇上说说,皇上那么疼娘娘,一定会相信您的。”珥玉眼里满满的全是自信,她单纯地觉得只要皇上还站在自家娘娘这边,谁也奈何她不得。 “珥玉,有些事你不懂。”墨兮只是苦笑一声,此时百里牧云也只怕是有心无力。 “娘娘……”珥玉还想说什么,墨兮却摇摇头,只道自己累了,让她先下去。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能跟她说什么呢?告诉她实情只会让她也跟着提惊受怕。 墨兮知道今日在自己宫中搜出来的这包麝香,定是有人提前放下并通知了皇后,会是谁呢? 自然不会是绾姨和珥玉,宫中其它人也难以接近放自己私物的耳房。思来想去,只有十一来时,白菜说替十一讨一些玛瑙珠子回去串手链,跟着珥玉进去过。 虽然知道是白菜在陷害自己,但墨兮怎么也想不明白,白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自己斥责过她两句吗?还是她喜欢常海,一心想飞上枝头,见不得十一与常海好? 在如此“铁证”之前,百里牧云即使再如何疼爱墨兮,也敌不过她“罪有应得”,太后更是“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墨兮被撤去妃位,囚禁在景仁宫里,任何人不得控视。 第六十三章 误伤十一 那日宣旨的时候,珥玉哭着拉着宣旨太监的衣摆喊着:“娘娘是冤枉的,娘娘是冤枉的啊,公公我求求您跟皇上说说,娘娘是无罪的啊,一切都是我,是我放的。公公我给您磕头了,你替我们家娘娘求求情。” 然后她真的“呯呯呯”地一声声,每一下实实撞在那石头做的地上,不过几下,头破血流。墨兮心疼得一把抱住她,这才流下眼泪来,傻丫头。 “娘娘,你跟皇上说说,那麝香不是您放的,您是被冤枉的啊。”珥玉拉着墨兮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她看到了金子心和如鱼的下场,还看到了宫中许多其它得罪了皇后的小主们的下场,知道自己的主子如果不能洗涮冤屈,会被那些人活生生整死。 墨兮心里胀满了感动,替她擦着眼泪,自己却泪流不止:“放心,我会说的,一定会没事的啊,不哭了。” 这后宫里待墨兮好的人,少得可怜,只可惜待墨兮好的人,大多没落个好下场。这忠心一片的丫头又要跟着自己吃苦了。 上官绾绾搀起两人往屋子里走去,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墨兮笔直的背有着不输男儿的倔强。她深知,既然别人打定了主意要害她,就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那何必还要让人看了她的笑话去? 十一行事从来不按规矩来的,所以即使下了令了任何人不得探视,她还是带着白菜偷偷摸了进来。 墨兮看到十一翻墙而过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连忙叫绾姨跟珥玉拿了椅子过来给她垫脚,生怕她摔着,她却只是拍拍手,对着还骑在墙上磨磨蹭蹭着,不敢下来的白菜低声说道:“白菜,快跳下来,没事的。” 白菜看了看那椅子,又看了看墨兮,墨兮冲她笑道:“放心,你又没有怀上皇上的孩子,不用怕的。” 白菜吓得一惊,脚一滑跌倒在地上,只是手中提着的食盒,却未打翻半点,紧紧护在怀里。十一刚要过去扶,却被墨兮拉住,只唤了绾姨:“绾姨好生照看着白菜姑娘。” 十一甚至来不及坐下就问墨兮:“姐姐,那麝香和茱萸……”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吗?”墨兮反问她。 “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姐姐你也不跟皇兄说,就这么关在这里可怎么洗脱冤屈?”十一脸色着急,墨兮被关进来已差不多有十来天了。她那好色成性薄情寡义的皇兄,竟也不提起半点,求了几次情,还让他轰了出来。 “你皇兄若信我,自然会放我出去。”墨兮与她坐在梧桐树下,对面那里几棵桂花树的香味笔直粗壮,香味浓郁得化不开。 “可是皇兄……”十一本欲说什么,却急急收了声,咬着嘴不敢看墨兮。墨兮却知道她想说的,只怕百里牧云此时不知搂着哪个后宫佳丽,扮演着“风流成性”。虽然知道他是在演戏,心里却是不舒服的堵着。 两人正无话间,绾姨与白菜已往这边走来,墨兮便问十一:“十一你觉得白菜人如何?” 十一歪着头想了想,只说:“她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对我倒是挺好的。” “是吗?”墨兮笑笑,只看着白菜跛着脚却仍紧紧提着那食盒。 “这是什?”墨兮干脆自己问道。 “这是我叫我宫里的厨娘给你炖的一些参汤,马上要入秋了得补补身子,墨兮姐姐你现在又这样,肯定没少吃苦头。”十一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从食盒里拿出汤盅来,揭开盖子一闻,果然香气扑鼻,难得的是还带着温热。 那金黄澄澈的参汤装在精致的瓷碗里,分外好看诱人,墨兮端起碗慢慢用勺子搅着,眼睛却不时瞟向白菜,她眼神躲闪,到底是嫩了点,害人的经验不够,稍微吓一吓便露出马脚。 墨兮突然放下碗拿帕子捂着嘴呕吐起来,看起来极是辛苦,珥玉和十一在旁边看了连连给她拍着背,直问娘娘怎么了。又倒了清水给墨兮漱口,好半天忙活,墨兮才喘过气来,对十一抱歉说道:“也不知怎地,看到汤汤水水的突然就觉得反胃恶心,倒ng费你一番好意了。” 白菜急忙说道:“这参汤最是滋补不过,说不定喝下去就会好上许多?” 墨兮转头看着她只说:“哪里话,我如今是看着这汤都觉得恶心。要不这样,这参汤白菜你拿过来这么辛苦,不如就赏给你好了。” 白菜脸皮“刷”的惨白,那里面放了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哪里能喝?只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这是公主特意为您炖,奴婢一个下人,哪里能用这么精贵的东西。““唉呀好啦,你们不要推来推去了,墨兮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喝了,白菜你喝了,倒掉了ng费。”十一小手挥了挥,觉得不过一碗参汤这两人是推来推去的做甚? “公主,奴婢……奴婢虚不受补,不敢喝。”白菜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差点跪下来。 十一有些莫名其妙,白菜往日里没少跟着自己喝饭,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会子说什么“虚不受补”?便不悦道:“你这么哭哭啼啼地是干什么,不喝就不喝,你不喝本公主喝!” 一句话刚说完,便一仰脖往自己嘴里灌去,墨兮赶紧拉开她的手,汤水洒了她一身。她却一“咕噜”吞下一大口,墨兮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大声喊道:“常海,常海你给我出来!” “墨兮姐姐你干嘛?那木头不在这里啊。”十一奇怪地问道,脸上渐渐浮现出异样的红,一手给自己扇着风,口中嘟囔着:“怎么这么热?” 墨兮看十一这副模样便猜到那参汤里是下的什么药了,心中又气又急!若是害了十一可怎么是好?正在此时,常海也从墙角翻了过来,墨兮便知,常海一定不会离十一十米之外! “公主?”常海见到十一晕糊糊的模样,心中便是一紧,连君臣之礼也顾不上,忙用手去摸公主的额头,烫得吓人。 “木……木头~”十一甩了甩头,眼前的木头怎么变成了两个,三个,好多个,而且,每一个都好像比平日里好看得多? 墨兮一把抱过十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脸上羞得通红,却只能咬牙切齿说道:“常侍卫,公主中了情药。” 常海先是一愣,再脸上又红了起来,但更多的是眉宇间说不出的关心,一把拉过早已神智不清,眼神迷离的十一,横抱在怀里就要往外走去,墨兮喊住他:“常海,不可做出让公主难堪的事来!” “我不会!”语气坚决,不带犹豫,一如他离开时的背景果敢坚定。 墨兮知道十一在自己这里,只怕也于事无补,倒不如让常海去解这情药之毒。看着常海走远了,墨兮转过身便是狠狠一耳光扇在白菜脸上,五个指印分明的留在上面。白菜早已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竟会害了公主!虽然,虽然她想嫁给常海,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要对公主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若十一有事,我定要将你五马分尸!”墨兮狠狠地说着!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白菜跪在地上,虽然墨兮如今没了身份,可是做过恶事的人,永远是比其他人低人一等。 “说,谁指使的!”墨兮怒不可遏,沉声喝问!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白菜或许还仗着皇后,胆气倒是不小。 “掌嘴!”墨兮冷冷的吩咐。而上官绾绾下手着实不留情,力道大得骇人,一个接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白菜脸上,不过几下,便见白菜的脸浮肿起来。 “说不说!”墨兮继续问道。 “你不得好死!”白菜连话都说得含糊起来,却仍然嘴硬,恶咒连连,这一回上官绾绾不等墨兮吩咐,便继续左右开弓打在白菜脸上。 “你说我今日将你打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替你惋惜?”墨兮的话像是阴冷的毒蛇缠上白菜的脖子,勒得她喘不过气。当墨兮心硬起来,没有人可以比她更狠,这就是影子训练出来的人!人命在她眼里,从来不是最可贵的。 “我说……我说……”白菜终于受不住,或许真的怕自己命丧此处,服了软求饶,“是林贵人。” 这倒令墨兮有些意外,本以为是皇后主使,不想皇后背后还有高人。 “那日公主与常侍卫练剑,我在旁边看着入了迷,却不知怎么被林贵人撞到了,她答应我说,只要我帮她做事,她就将我引荐给皇后,让皇后把我指给常侍卫,我才趁着替公主挑玛瑙的时候,将那麝香放进去。” 虽然早已猜到,但墨兮仍然感慨于这些人的阴恶用心,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皇后和林贵人的地方,她们却要三番几次的将自己置于死地! “皇后知道此事吗?”墨兮问道。 “皇后娘娘知道的,这一次也是她让我将那药放进参汤里,又跟公主说给你带来。”白菜这一次倒得爽快利落,一个字不落地将皇后供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墨兮冷冷地看着白菜,用这样的药来害她,当真是高明得紧! “知……知道。” 那是能让人欲火焚身的春药,若墨兮服下,不知会做出何等荒唐的事来!再给她安个yin乱宫闱的罪名,就算百里牧云想保她,也有碍天家颜面,有心无力,墨兮必死无疑!皇后是要一步步逼死墨兮! “回去告诉皇后,就说那碗汤我没喝下就吐了,今日之事你若说漏半点,你自己想想害了一国公主,你的命保不保得住!”墨兮冰冷的开口,白菜不解地抬头,却对上墨兮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面透着幽深地冷意。 她莫名地背后发凉,正准备唯唯诺诺退下,又被墨兮唤住,叫珥玉拿了些冰块来给她敷脸:“我可不想让皇后说我虐待下人。” 珥玉对这个陷害自己主子的丫头没有丝毫怜惜,下手又重又狠,恨不得直接将冰块砸在她脸才好,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揉着! 不过是不想让皇后看出破绽来罢了,还要借着白菜让皇后误会自己怀孕了呢。 果然白菜惊疑地抬头,却不敢再看墨兮的眼,那公主只弯着身子慢慢退下。 “娘娘觉得她可靠吗?”上官绾绾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可靠。”墨兮手上玩弄着那只刚装过参汤的药碗,淡淡的语气似在闲话家常。 “那娘娘为何还要?”上官绾绾有些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难道不是将白菜押到皇上和太后面前更好吗? “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十一日后还如何做人?白菜她若聪明便不会将我拆穿她之事说出来,不然十一第一个饶不了她,常海或许已知道真相,为了保护十一,他肯定会求皇上让十一远离白菜。过不了多久,白菜没了利用价值,皇后怕她漏出口风有什么不测,自然不会放过她。”墨兮仍然转着那只碗,语气平淡。 “那娘娘何必说您有孕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上官绾绾仍有些不解,此等境况之下,若传出墨兮有孕的消息,只怕各位人马会闻风而动,自己会防不胜防! “我有说我怀孕了吗?恶心呕吐就一定是怀孕所致?”墨兮终于放下那只碗,目光戏谑地看着自己指尖。 上官绾绾便明白了过来,不得不再次感概墨兮心思之深,用计之妙,这样的人,幸而不是皇上的敌人,不然将是比太后更难对付的角色。想想看如果白菜暗示皇后墨兮怀孕了,等到发现其实是个假情报,戏弄皇后,珥玉的下场该有多惨? 珥玉在一边看着他们打哑迷,极是不解,有些恼地问道:“主子和绾姨到底在说什么?” 绾姨笑着拍了下她的头,说道:“主子在借刀杀人。” 墨兮此举虽说在替十一转移注意力,但私心却也是有的。她想知道,如果自己过得百般辛苦,百里牧云会不会来看她?关在景仁宫这么久了,百里牧云没有半点音讯传来,唯一知道的却是她听了会难过的话。 总有些人想尽了心思要折磨她,虽被人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但百里牧云今日宿在林贵人宫中,昨日皇后承欢永寿宫的消息总是源源不绝地传来。 墨兮苦笑一声,自己何时变得跟这后宫里的女人一般,一天天的等着盼着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恩泽?果然有些事,一旦开始了,便再停不下来。 “婠姨,你觉得月嫔是我害的吗?”墨兮坐在圆凳上,依然悠闲的品着茶,心却莫名提了起来,上官绾绾与百里牧云关系非同寻常,她的看法很有可能就是百里牧云的想法。 “就算是娘娘做的,也无可厚非。”上官绾绾的话模棱两可,真不愧是百里牧云的人,这样紧的口风。 墨兮放下茶盏,珥玉已经让她打发下去歇着了,淡淡地看着上官绾绾,很平静地问她:“我是不是没有用处了?或者说,把我禁锢在此,才对皇上有利。” 上官绾绾依然是那样端庄平和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写上了局促和躲闪,墨兮何其聪明,只一眼便明白了。 自己红颜祸国的场面已经做够了,百里牧云定是遇上了什么事,需要将自己雪藏一段时间,要么是以息民愤,要么是安抚他养着的那些人的心。总之,自己是生是死,百里牧云这段时间内是不会管了。 如果自己命足够大,还能活着见他一面。 如果自己命不够大,被人害死了也活该。 但墨兮,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第六十五章 影子救人 皇后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太后责怪。她肯定是有足够的把握一个人对付月嫔和金子心,月嫔墨兮懒得理,但金子心却让她揪了心,第一次,入宫以来第一次,墨兮害怕百里牧云会真的误会她,会以为她真的是陷害月嫔的凶手。虽然,虽然一切他都是知道,但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该有多残忍和阴险? 但百里牧云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他一直没来,墨兮忽然想起了如鱼说金子心的话:她每日站在宫门口,从日出等到日落,又从日落等到繁星当空,却始终等不来那人的身影。 原来金子心当日是这样的心绪。 墨兮自嘲地笑了笑,上天待她真是好,每当她以为幸福便在眼前时,总有办法将其彻底粉碎。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着。”婠姨拿着外衣披在墨兮身上,珥玉因为忧虑过多,实在太累,墨兮早早就打发她下去睡了。 “婠姨,你说皇上现在在哪?”墨兮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有些地方的叶子已经开始发黄,初秋了吗? “娘娘当信任皇上,皇上不是薄情寡义的人。(..tw好看的小说)”说这话的时候,上官绾绾也有些不确定,她与花镜缘教给百里牧云的便是,不可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身下的女人。帝王注定是孤独的,你既然得了这天下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便要承担起这天下无人能承受的寂寞。 她是这样教的百里牧云,所以她真的不知道百里牧云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个帮他许多的墨妃。再美的容颜看多了,便也觉得平常了,而他们两个注定了不能细水长流,只能在刀山火海里相依偎。刀山火海落到墨兮身上时,他作为皇帝,要独自离开,谁又能说什么? 墨兮知道婠姨有许多话不便说,也不逼她。至少她现在还不离不弃,也算是忠心耿耿,哪怕这忠心的来源是监视。 “婠姨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墨兮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初秋的夜晚,能御寒的只有衣服。 靠着梧桐树,墨兮全无睡意。不知道百里牧云此时在做什么,不知道君无药在做什么。[..tw超多好看小说]两个人的影子在她脑海里交替着来往,墨兮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头痛欲裂时,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眼前。 墨兮原本以为那是影子,目光刚一凛,却见那人从半空中抛下数十条蛇下来! 她自幼怕蛇,那样冰冷的动物,“嘶嘶”地吐着信子,还有让人胆寒的毒液无不让墨兮觉得恐怖,纠缠在一起的蛇缓缓滑动着身子,弯曲的蛇身在月光下泛着让人心生绝望的光。墨兮想过一百种皇后会用何种方法来对付她,但没有想到她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想大声呼救,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慢慢往后倒着,却抵在了梧桐树上,墨兮不敢跑,她不确定她逃跑的速度会快得过这些该死的毒蛇。 她全身发抖,脸色惨白,靠着梧桐树的身子都几乎是帖在上面,快要瘫软在地。其中一条蛇率先发起了攻击,笔直地冲墨兮咬过来,墨兮下意识能用手挡在前面,本以为会是蛇狠狠咬一口的疼痛,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多日不曾出现的影子终于来了,墨兮原本恐惧的心情立马觉得幸运起来,他动作干脆利落,手上不过是一枝临时折下来的树枝,却凌厉非常,一招一式直取蛇七寸,转眼间,先前还充满威胁的毒蛇,已僵硬地死在院子里。 墨兮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冷汗阵阵。若今日不是影子,自己只怕要命丧此处。 “这些天你去了何处?”墨兮劫后余生,说话间甚至有些责备影子这么久不出现,自己许多事,不得其解。作为自己的接头人,消失这么长的时间太不正常了。 “自然是有其它的事情。”黑衣人随意将树枝一扔,扯来自己的披风将蛇尸包起来算是打理完现场,说话仍然是那般粗嘎的声音。 “是不是因为北清国世子陶赫,他是不是主人?”墨兮问出自己的疑惑,影子消失的时间恰好与这个陶赫世子到来时,相隔不久。 “这些你不该知道。”没想到黑衣人竟答得这般坦然,他亘古不变的声音里中竟带着一丝嘲讽:“不过你未贸然上前询问灭门之仇的仇人,倒是你做对了。” “那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想起那日陶赫的要胁,差点暴露了身份,墨兮依然有些怕意。 “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吗?”黑衣人今日对墨兮的态度格外冰冷。 “属下多嘴。”墨兮低了头退了两步。 “你的事我已知道,那麝香到底是不是你放的?”影子问道。 “不是。”墨兮虽知道影子也很希望月嫔的肚子里的孩子早些死掉,但她不想揽过这样的“功劳”。 “也是,你行事手段如此高明,自然不会用如此笨拙的法子。”黑衣人的话听着绝不像是在称赞,那一丝嘲讽之意越来越深。 “不知上官绾绾之事可有消息?”墨兮不想探究影子话语里的含义,只问自己想要知道的墨兮一早觉得太后和百里牧云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她既然不是血阁的人,那便一定另有身份,早就托影子去查,却没想到影子拖了这么久都没出现。 “你想听一个故事么?”影子突然反问道。 第六十六章 安嫔画像 “什么意思?”墨兮有些诧异影子的反常。 “皇帝当年的生母安嫔与太后同时入宫,太后封后,但安嫔得宠远胜于她,后安嫔生下当今皇帝之后,安嫔因为一些事情让太后抓到把柄,太后便处死了安嫔。”影子说道。 “什么事?”黑衣人的话并未说清楚,墨兮问道。 “当年圣上欲迎安嫔的妹妹入宫,但其妹已有心上人,安嫔不忍,掩护其妹与那人私奔,后被太后揭发,才遭了太后毒手。”黑衣人的声音虽然难听,但却似乎透出疲态,墨兮本欲好奇一问,但却有更重要的事。 “这里有一副安嫔的画像,她本名上官白焰,你看看。”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幅画像来递给墨兮,墨兮有些狐疑的打开一看,却怔在那里,动弹不得! “所以不要爱上皇帝。”黑衣人收回那画像,只轻飘飘说着。 那时已是深夜,天上的月亮亮堂堂得让人心慌,稀朗的几颗星星挂在一边,墨兮的双手仍保持着打开画像的姿势,捧着一团空气,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奔涌着愤怒,不甘! 这就是原因吗?这就是原因吗!!! “呵……”墨兮无故苦笑一声,一双明亮的眸子慢慢变得冰凉,既然是这样,那有什么好内疚的?有什么好难过的?果然都只是有彼此利用而已啊。(..tw棉花糖小说网) 那画像上的安嫔,与自己长得可真像啊。 所以太后才千挑万选地挑中她的?不知她恨安嫔恨到什么地步了,才要在她身上继续延续着恨意,一个长得跟百里牧云母亲相似的人,去害百里牧云,这是多么让人心生绝望的事啊。太后果然好心思。 百里牧云你看中的果然是这张皮,这张与你母亲似曾相识的皮!原本对百里牧云的一些愧疚,甚至某些心动心乱的感觉也在一瞬间归于死寂。心碎的感觉原是这样,像是被人生生撕成两半,汩汩地冒着看不见的血。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变得坚硬,墨兮抬眼,嘴角微翘,笑容风华绝代,倾人倾城。既然长了一样的皮,那就得多多利用不是?这一刻墨兮完全恢复了一个影子该有的觉悟,无情无义! 上官白焰,跟上官绾绾同样的姓呢。你们究竟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呢?婠姨! “上官绾绾和安嫔是什么关系?”墨兮直击关键。 那黑影似乎很满意墨兮的态度,转了个身看着她说道:“上官绾绾当年乃是安嫔胞妹,在安嫔入宫得宠之后,先皇也有意接上官绾绾入宫……” 当年那个故事是这样的,上官绾绾早已有了心上人,安嫔不愿自己的妹妹受这棒打鸳鸯之苦,便悄悄提早通知了自己的妹妹,让其与心上人私奔。后来此事不知怎地让太后知晓了,一状告到先皇那里,禁了安嫔的足。 后来的事就很常见了,太后暗中下手克扣安嫔的吃穿用度,大冬天的连床被子都没有,活活冻死了安嫔。恰先皇彼时正在征战四野,攻打北清国,听到这个消息急怒之下病倒,再赶回来时,安嫔已经入葬,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都由着太后说了算。 而太后一直没有子嗣,又为了在先皇面前作出贤惠的样子,便抱养了当年九岁的百里牧云,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手段了。 至于上官绾绾和她的那个心上人,并没有人找到,甚至宫里没有人见过上官绾绾。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太后自然不记得上官绾绾这个名字了。 过了一年,上官绾绾顶替一个犯了事的上官姓氏官员之女,以罪妇身份重新入宫为官奴,至到如今。所以太后不认识上官绾绾并不奇怪,对她没有怀疑也是正常。 看来,当年上官绾绾的心上人,就是花镜缘了。 想必他们是觉得因为自己的自私害了善良的安嫔,百里牧云一个孩子又孤苦无依,才入了宫替安嫔照顾百里牧云。可能连花镜缘这个太监的身份都是假的。 十年间花镜缘能摸入皇宫并不被发现,可真是不容易。联想起前些日子见过的小乱,风残,王伯瀚甚至常海,想必这些人都是他暗中收留培养,为百里牧云有朝一日龙腾九天时所用!而在此之前,他们是百里牧云盘起的利爪! “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好。”黑衣人看着墨兮失神片刻便冷漠下来的脸,淡淡说道:“金子心你害得很好,为何不继续拿掉她的胎儿?” “影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墨兮一双再无感情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冷静地开口。 黑衣人有些吃惊,要知道墨兮受过最好的训练,没有什么会让她开口求饶,那能让她开口求人的事,会是什么? “凭你的武功,要带金子心出宫不难?”墨兮说道,“我不求你帮我找到证据重回皇帝身边,但请你带她出宫。” “你说什么!”黑衣人明显恼怒,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送她进冷宫,原先不过是想找一处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让她安静地生下孩子,平安过一辈子。你将她带到民间,这样她生下的孩子不会被人知道,不会是龙嗣,跟皇家没有半点关系。”墨兮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这样冷静沉着到快要冷血的她,连黑衣人也惊讶。 “你胆敢背叛!”黑衣人恶声说道,语气森然! “我已知道我是北清国的细作,也就知道了不让这后宫里的女人有孩子,定是北清国有什么图谋,我不并想知道这些。会继续完成我的任务,但请放过金子心!” 墨兮无暇的容颜在冰凉的月色下,带着诡异的妖娆,逆着光她的发丝上镀上了月辉,抿紧的唇带着不肯让步的倔强。 黑衣人沉默良久,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今日之事我只当未听到,要救她出宫,不行!” 墨兮凄然闭眼,眼泪顺着脸庞就那么落了下来,咬着牙绝情说道:“那好,我要皇后一家,人间蒸发!”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残忍,那是你们曾经逼过我! 第六十七章 恶计脱困【爆更章 】 那晚的蛇是谁放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次日有太医过来,说是奉皇后之命来给墨兮诊个平安脉,墨兮很是配合,风清云淡,皓腕一翻上面搭了块丝巾,太医两根手指在她腕间丝巾上起起伏伏半天,眉头越皱又紧。 “太医有话,不访直说。”墨兮悠悠说道。 “您脉象平和,并无异象,只是入秋天燥,多些滋润之物便好。”太后诊了半天,也没诊出所谓的“喜脉”来,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咬定墨兮一定有胎象了。 “太医辛苦了。珥玉,拿些银子答谢太医。”墨兮浅笑着。 景仁宫外盛传的墨兮有孕意是一场误会,那日墨兮不过是吃错了食物,导致不适罢了。十一百般不解为何她的皇兄突然不许白菜再跟着她,而是赐给了皇后。更不理解的是,为何白菜去了皇后宫里,再无半点音信。 当几片梧桐的叶子泛着黄色打着旋儿的飘下来,墨兮知道秋天真的来了。影子送来不少情报和药膏,情报让墨兮运筹帷幄,药膏让她脸上的被毒末感染过的伤口复原。甚至比之往日更加娇艳。 她过得极安逸,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墨兮卸下了往日里身在妃位不得不戴的佩饰,简简单单长发未束在垂脑后,身上的衣服也轻爽起来,只薄薄的朴素的纱衣,那些繁重的华服都被墨兮束之高阁。 无事就跟珥玉一起煮茶弹曲,看书下棋。这小妮子刚开始百般不甘万般不愿,总觉得她的主子是冤枉的,不该背负这样的冤屈。至到后来看到墨兮越来越自在,笑意越来越多,才觉得,或许远离了诸多纷扰不是坏事。 到于上官绾绾,墨兮待她一如既往,尊重有加,敬意不减。但心,却隔了起来。 这日墨兮正坐在梧桐树下看书,斑驳的光圈投在飘着墨香的书页上,上面写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墨兮微闭着眼,抬台迎着秋阳,一个光斑正好落在她的额头上,她想着:思君思君,又是秋,不知寒竹山的那片竹林是否依然翠绿? 原本脑海中那场关于百里牧云和君无药拉扯着的战争,此刻已经变得再无意义了,百里牧云原本深情的脸,在墨兮如今想来变得那样薄情。于是君无药干净温暖的感觉,再次以倾泄不可挡的姿态席卷墨兮整个心间。 墨兮将他放在心底最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将他翻出来细细想念,任由思念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缠上她整个心脏,包裹着墨兮不愿从那一场令人沉醉的回忆里醒过来。(..tw好看的小说) “梦见了什么,笑得这样甜?”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熟悉却陌生的人,百里牧云终于来了。 墨兮似有些惊讶地睁眼,手上的书也滑了掉在地上,扑腾起地上的落叶,飘然飞远。百里牧云笑着拾起来,轻声念着那句思君令人老,说道:“原来是想我了?” 他一如以往,习惯地揽着墨兮的腰肢,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宠溺的样子半点未改。但墨兮有片刻的动容,若不是知道了真相,她或许真的心甘情愿就溺死在这样的深情里? 可她是那样决绝的人,若她真决定了对一个人死心,想让她回头,再无可能。真相,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以为皇上忘了我。”墨兮乖巧的伸出手抱紧百里牧云的腰,脸在他脸膛前蹭了蹭,带着三分慵懒四分俏意。当你决定了要演戏,不带感情的亲昵总是比较容易的。 “谁能忘得了你?”百里牧云笑道,是啊,谁能忘得了她?哪怕强忍着入骨的思念,梦里也会梦到她。 “我来接你,我的贵妃。”百里牧云心里被柔情填满,只想将她好好捧在手心里疼爱,不想再让她受任何苦难,还好还好,她终究未受什么伤害。 “贵妃?”墨兮迷糊着抬眼,看上去一脸的不解。 “是啊,我的墨贵妃。”百里牧云捏了捏她的小脸,宠爱地说着。这些日子,让她受苦了。 其实墨兮一切都知道,或者说,一切都是她精巧安排。 她和黑衣人分头行动,太后既然恨极当年的安嫔,连带着墨兮也要恨着,那便一定见不得墨兮过得这般舒适自在,总会想些法子让她难过。只可惜墨兮却混然不理,悠然度日,太后便会如鲠在喉。 而墨衣人答应会助墨兮,虽然她不知道黑衣人为何会一反常态倾力相助,但原因大抵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替影子监视百里牧云。 他做了两件事,每一件都杀中太后死穴。 第一件,皇后的家人,在一夜之间消失在了那个圈禁的城外院中里。而风声不知怎么传到皇后耳中,皇后第一次跟太后反目,质问太后为何要对她家人动手。太后如何能忍受皇后这样挑衅她的威严?只冷声喝骂她是否不想留着她自己的贱命了。皇后于是越发笃定自己的家人遭了什么不测,对太后恨意越深。 第二件,墨兮不知道影子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如鱼站了出来替墨兮顶罪,而且时机那样恰到好处!墨兮曾经质问黑衣人是否对如鱼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黑衣人却说,如鱼是自己心甘表情愿的。 墨兮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如鱼这么做,但却不想踩着如鱼走出牢笼,试图让影子劝退如鱼,但如鱼情绪之坚定,超出了墨兮的想象。 当皇后不肯再听太后的话,太后手中没有棋子之后,墨兮这粒原本要被她抛弃的棋子,自然要重新用起来,她不得不将墨兮从景仁宫放出来,重新走到百里牧云的眼中,死死勾住百里牧云的心。况且,只有活在外面的墨兮才是痛苦的,太后不会让墨兮如此悠然度日。 为了更加拉拢墨兮的心,也为了压制皇后,太后主动提出来要补偿墨兮,封为皇贵妃。 墨兮顺势脱困。 一切都进行得这么完美,没有半点破绽。 第六十八章 血溅长乐【爆更章 十三章 】 黑衣人告诉墨兮,皇后的人被影子关了起来,影子关人的地方,这世上无人能找得到。太后与宰相费尽了手段也未得到半点蛛丝蚂迹,怀疑的矛头指向百里牧云。 而百里牧云也好奇着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竟然将几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他怀疑的人,是墨兮。因为皇后的家人失踪,最有利的只有墨兮。只可惜,墨兮的身世来历清白得如一张纸,寥寥数笔便写尽。他除了压下满腹疑惑,也别无他法。 两方人马互相猜忌着,墨兮在中间巧妙地维持着平衡,她终于觉得,如果决定了要害一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只要,你不把自己当个好人看。 “牧云我们去哪里?”墨兮的手被百里牧云紧紧地握在掌中,依然是那个干燥的手掌,带着舒适的温暖,墨兮带着天真的笑意看着他,像是痴情的儿女望着心仪的郎君。 “我们去长乐宫。”百里牧云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要她安心。 “太后……”墨兮露出有犹豫地神色,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太后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样墨兮,实实让人想放在心尖尖儿上小心保护着。百里牧云的声音不知不觉放得极温柔,似要滴出水来。 那样的温柔让墨兮有一阵恍惚,百里牧云啊,你入戏会不会太深? 长乐宫里如鱼端端正正地跪在殿前,脸色憔悴泛着死灰,身上的衣服入秋了也穿得单薄,削瘦的背影莫明着透出视死如归的绝望。 但她一双眼睛却明亮得湛出精光,看到墨兮与百里牧云同步走进来时,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贱婢,做出这样的事来,竟然还笑得出来。”皇后心中郁愤不已,这长乐宫里的人,她现在一个人也奈何不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被踩在脚底的如鱼,她竟然还能笑出来,说着便要让翠玉掌她的嘴。 翠玉的手刚扬起,墨兮清浅的声音便说:“慢着。也不知皇后这丫头的手干不干净呢,鱼常在现在还是皇上的人,可别把脸毁了去。” 墨兮淡淡的笑容在皇后和月嫔眼里看来,像是随时会索命的信号,她们以为墨兮永远不会再有出头之日,哪里知道,她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回来? “贵妃妹妹说的是,既然此事是有关贵妃妹妹,不如让贵妃妹妹来说句话,皇后娘娘您说是吗?”月嫔的风向倒是转得快,一口一个贵妃妹妹的,恨不能跪下来给墨兮tian鞋才好。但此时才知道后怕,不是太晚了吗? “月嫔姐姐嘴真是甜,甜得我差点都要忘了脸上还痒着呢。”墨兮说着摸上自己的脸,若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只怕这张脸早就废了。 月嫔噤若寒蝉,只讪笑着不说话,墨兮绕过她,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礼,又对皇后道了万福,礼数周全。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先坐着。”太后的眼神怪怪的,大概她也许久没有试过不得已而为之的滋味了。 这本是一场大家会觉得很艰难的审问,但如鱼却将全部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有问必答,轻松无比。 她说她恨这后宫里的人,恨皇上的无情无义,恨皇后月嫔对她冷嘲热讽,恨墨兮对她见死不救,所以她不愿意后宫里的人好过。 “你为何要单单陷害墨贵妃?”太后阴冷地声音问她。 “哼,同为舞姬乐师出身,凭什么她深得皇上欢心,我就要独守寒意宫终老?”如鱼语气轻蔑,将死之人,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非你行为不端,又岂会被禁足宫中?”皇后轻喝一声。 “那日行为不端又岂止我一个?月嫔凭什么可以安然无事?我就是见不得她顶着个肚子颐指气使的样子!”如鱼怨毒的眼神落在月嫔肚子上,让月嫔寒毛倒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已经可以看出隆起的小腹。 “你这贱婢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月嫔忍不住出声。 “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朝秦暮楚,谁得势谁便是你的主子,狗一样的女人!”如鱼的话恶毒不已,狠狠抨击着月嫔。 “你……”月嫔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地瞪着如鱼。 “够了!你们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太后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沉声喝道! 墨兮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不想如鱼有什么事。她在拼命想着迂回的法子,所以她说:“母后,如鱼所为,不过是对皇上爱之深切,臣妾既然无事,如鱼也知错,不如将她送出宫去便罢了。” “墨贵妃倒真是大度,如鱼害得你深陷囹囫,也能风清云淡。但家有家法,宫有宫规,她既然做出这般歹毒无德的事来,又岂能再留着她?”皇后不失时宜的开口,她当然希望如鱼死掉最好。她陷害墨兮的事,若到最后被揭发出来,跪在这里的人就会是她了。 “说起这个,臣妾倒是要感谢皇后娘娘近日来对臣妾的关照呢。哦对了,景仁宫里前些日子,不知是谁放了不少蛇进来,臣妾自幼最是怕蛇了,也不知是谁这样好心帮臣妾练胆呢。”墨兮转头看着皇后时,带着阴狠的笑意。 “景仁宫干燥温暖,怎会有蛇?”百里牧云心头一惊,他居然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 “臣妾也觉得奇怪呢,或许是那蛇跑错了地方。”墨兮笑着说道。百里牧云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是有人在害她?她就是要让他心疼! 那晚景仁宫已熄了灯,宫里的人也早已歇下,守夜的太监对墨兮不再有什么敬意,竟一时大意放了人进来。好在那天黑衣人也在,墨兮才不至于被蛇咬死,却吓得不轻。那是那日黑衣人冰冷的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他说:“你如果想死在这里,就现在告诉我,我便不再来了。” 不知是怎么吵吵闹闹到最后的,皇后和月嫔或许也发觉墨兮不同以往,话不再多说。如鱼还是被太后判了杖毙,墨兮忍不住说道:“母后,臣妾想与如鱼说两句话。” “说什么?”太后问。 “不管如今怎样,臣妾至少与她姐妹一场,总有些事想问问她。”墨兮说得情真意切。 得到太后的允许,墨兮拉起如鱼,眼中是不解,疑惑,心疼,愧疚,所有一切都化作一句:“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舍了自己来成全我?你不是因为恨,你曾说过你对百里牧云已经看透,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么荒谬的理由? 如鱼握着墨兮的手,似乎有许多许多话想说,嘴唇颤抖着,最后只化作苦涩一笑,在墨兮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替我杀了金子心报仇!” 这样一句带着不甘,憎恨,绝望的话,墨兮尚还未反应过来,如鱼已一把将她推开倒地,而如鱼撞向长宫宫大殿的柱子上! 血溅当场! 第六十九章 剑指子心【爆更章 十四章 】】 墨兮从来不知道腿瘸的人也可以跑得这样快,这样急,如鱼一瘸一拐却毫不犹豫地撞在柱子上。.tw 腥热的血顺着大红色的柱子缓缓流下,暗红色的血迹蔓延在冰凉坚硬的地上,似是深渊里开出蔓珠沙华,如鱼的身子软软地倒下来,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死不瞑目。 长乐宫乱成一团,墨兮倒在地上,如鱼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她,没有了光彩和生气,却让墨兮不敢忘记那样带着恨意的眼神。 “如鱼~”墨兮嘶哑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阻住,不能宣泄内心的悲伤。 墨兮一点点爬过去,眼见就要握上她现在应该还有些温度的手,指间刚碰到她的指甲,就被人一把抱起,那近在眼前的如鱼,一点点离开她的视线。天旋地转中,墨兮脑中轰然回响着如鱼留给自己的那句话:替我杀了金子心报仇!像是魔咒不能解脱。 如鱼的尸体被人盖上白布,那样轻飘飘的一张白布毫不留情地挡住了她的眼睛。 但,挡不住她留下的恨意。 她知道抱起她的那是百里牧云,他在自己耳边说“不要怕”,可墨兮的眼却不能从如鱼脸上挪开。百里牧云抱着她越走越远,墨兮目光一直未收回,强忍着的眼泪在眼眶中蓄满。如鱼,如鱼,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如鱼的丧事办得是让人难以想象的草率,只一卷席子裹了尸体扔出了城外的荒郊乱葬岗。墨兮看在眼里一片悲凉,哪怕到如鱼死,她也没明白如鱼为什么要这样。 那晚自己心中苦闷,去找如鱼说话,而她的话犹在耳边:“我并不恨你,但墨兮,你好自为知。”这宫里头不恨自己的人,也不多。至少如鱼是这后宫里难得几个清醒之人,哪怕这清醒是用一条腿的代价换来的。 墨兮带着珥玉景仁宫的后院里给她烧了许多钱纸,没敢让人知道,怕又让人生出许多闲话来,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步步小心为上!珥玉很是不解为何自家主子做的事,总是这样让难以理解。人家要害她,她还替人烧纸钱渡冤魂,不免有些嘟囔。 “珥玉,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墨兮将手中最后一捧钱纸扔进火盆里,扑腾起的火星在夜空中闪了一下便归于死寂。红色的火焰照在墨兮上,明暗不定。 珥玉不知墨兮为何突然这样问,只低了头轻声道:“奴婢家里穷,还有一个哥哥,当年为了给哥哥说一房好媳妇儿,爹娘这才把奴婢卖进宫里来。” “你想回家吗?”墨兮知道这宫里的宫女,大都没什么好家世,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女儿。珥玉今年十七岁,按宫规至少还要在这宫里熬八年,才能放出去,但墨兮不想等了。 珥玉却连忙摇头,直说道:“娘娘你别赶奴婢走,奴婢不想回家。”说着竟掉下眼泪来。 “怎么了?”墨兮奇怪问道。 “奴婢求娘娘了,奴婢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娘娘您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改,求娘娘不要赶奴婢出宫!”珥玉边说边磕头,墨兮赶紧扶起她,问她为何如此不愿出宫。 原来在将珥玉卖进宫之前,她的好爹娘是想将她卖进青楼的,只是珥玉死活不肯,寻了几回死,这才不得不送她入宫。珥玉如果出了宫,只能回家,否则这天下之大她一个女子能去何处?只是一回家,她哪里还有日子过? 墨兮目光幽幽,怜惜地替珥玉擦着眼泪,这傻丫头啊,眼泪真多,“珥玉,跟着我日子会过得很苦,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珥玉重重点头,或许她在她看来,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被卖到青楼更恐怖了。 当黑衣人再来找墨兮时,墨兮神色依然是悲伤,“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如鱼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黑衣人语气冰冷,依然不带感情。 “她与金子心,有何仇怨?”墨兮相信黑衣人一定知道。 黑衣人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墨兮实情,然后才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是我告诉如鱼,她的腿是金子心打断的!” 就如同一记晴天霹雳轰在墨兮头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样单纯善良的金子心,会是这后宫中隐藏得最深的人。 “不可能!”墨兮难以置信的否决着这个消息。 “信不信在你,说不说在我。”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平淡无情,对墨兮的激动视而不见。 “这是真的吗?” “墨兮,你在影子受训时有没有用心?难道没有人教你,一切消息传到你手上时,都需要你自己去分辨真假吗?”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冷声说道:“我只负责替你和影子传信,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 “就算这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墨兮疑惑重重,如鱼血溅长乐宫的样子,让她夜夜不得安寝,总是自己欠了她啊。 “你有问过我吗?”黑衣人不悦的反问。 墨兮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没有问过黑衣人。当时如鱼腿被打断之时,她正忙着如此应对金子心和月嫔的胎儿,一时大意,却铸成此无可挽回的过失。 说罢影子便跃过屋顶腾起身子离开,他似乎也背负了什么心思,动作不如往日那般利索。黑衣人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喜怒哀乐? 墨兮清醒过来,她未杀如鱼,如鱼却因她而死,所以她一定要知道如鱼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向太后请旨,放金子心出冷宫,理由是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虔心向佛,不想再造冤孽。且金子心不管做过什么,她总是怀着皇家的血脉。 所以复了她贵人的身份,封号却不能用了,如今的她是金贵人。 将她关进冷宫的这些日子,墨兮和百里牧云两人都费不少心思。千难万险,总算是保得她无恙。如果将她再接出来,却是为了要看清她真实的面目。 墨兮觉得这很可笑。 第七十章 谁在害谁【爆更第十五章 】 金子心出冷宫之后,墨兮给她重新安排了住处,离她很近,原先那处毓庆宫住的两人,一个死,一个刚脱苦海,意头着实不好。[..tw超多好看小说] 但墨兮没有去看望过她。 两人心里都结了一堵墙,金子心恨着墨兮陷害她,墨兮不知金子心为何会做出打断如鱼腿这样的事。两人住处本隔得不远,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你即让她出来,为何不去看?”百里牧云品了一口墨兮刚煮的新茶,清香淡雅,唇齿留香。 “看她的人那么多,也不少我一个。”墨兮只摆弄着茶具,自从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一具亡人的替身,她便再不想看太百里牧云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深情,她怕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当**被囚之后,我不去看你。”百里牧云放下茶杯,握住墨兮仍在摆弄茶具的手,似带着遗憾问她。他以为,至少这个女人看见自己会哭诉着怨他的“薄情”,可她实在太过平静。 “牧云你自然是有你的原因,我又何必多问?”墨兮不过是不再关注他的本心如何罢了。 百里牧云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他总觉得自墨兮重获自由后,变了很多,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tw[棉花糖小说网]他患得患失,问过绾姨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绾姨也说不出所以然。 “你可知我越是去看你,她们对你下手越狠?”这倒是实话,若墨兮被囚百里牧云还去看她,倒真的会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 “是吗?”墨兮牵了牵嘴角,依着当时看过的那画像上女子的模样,露出一个极相似的笑容,看着百里牧云,期待百里牧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失望地发现,他根本未有察觉。只一张火热的唇烙在她樱桃小口上,带着些惩罚意味的轻咬着。 “你这妮子怎能不向我求救?” 墨兮黯然闭眼,细细承受着他健壮的身躯带来的一阵阵冲刺,原本是那样契合的一对璧人,现在看来,却被阴谋的浓云缠绕。 她并不恨他,一点也不。自己接近百里牧云,从一开始便也是带着目的和诡计,如今反被他利用,这十分公平,唯一要怨的,只能怨自己竟然动了心。不过这样也好,就如同当头棒喝,叫她不要忘了原本的初衷。(..tw好看的小说) 两人正相拥而眠,花镜缘突然来报:金贵人出血了。 墨兮猛地惊醒,笔直坐了起来,是谁?! 百里牧云与墨兮赶到金子心宫中时,那里已围了许多人,太医正在诊脉,看他脸色不甚乐观。墨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手交错在一起紧咬着牙。心里头一片忐忑,如鱼的事她的确想找金子心问个明白,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 “墨兮姐姐。”十一也过来了,看到这阵势吓得不轻,小脸惨白。墨兮强挤了个笑容给她,自己却不时望着里面还在诊脉的太医。 太后坐在上方正在审问着下面的丫鬟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一派关心皇家子嗣的模样。 “贵人今天晚上吃了一碗绿豆汤,就一直说肚子不舒服,然后就开始流血,奴婢……奴婢……”小丫鬟早吓得哭了出来。 “那碗绿豆汤呢?”太后问道。 “主子没吃完,还放在小厨房。”小丫鬟答道。 “端过来!” 几乎毫无疑问的,那晚绿豆汤里下来下了足量的麝香。墨兮听到太医的话时,目光狠狠一缩,麝香! 太后只看了一眼那碗绿豆汤,拿帕子轻轻捂了下鼻子问道:“这绿豆汤是谁送来的?” 那丫鬟哆嗦了半天不敢说话。太后一拍扶手,冷哼一声:“说!” “回……回太后娘娘,是…是月嫔娘娘!”那小丫鬟说完就吓得不停叩头。 一边站着的月嫔早就脸色发白,听这丫环这样一说,早已发软的双腿跪下来:“太后,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是送过一碗绿豆汤给金贵人,但是绝对没有下麝香啊!太后,臣妾冤枉啊!: 说着已是声泪俱下,听她所说乃是下午金贵人想起月嫔宫里的绿豆汤熬得好,又正好害喜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就让小丫鬟去讨了一碗,刚吃过就腹痛起来,然后便出血了。 太医出来说道:“老臣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免了这些虚的,说怎么样了。”百里牧云大概是真有些急,毕竟金子心于她无害,而且怀着的是他的孩子。 “回皇上,老臣该死,金贵人的胎儿只怕保不住了。”说罢太医便跪倒在地,连连谢罪。 “啊……”里面传来金子心撕心裂肺的哭声,墨兮连忙带十一进去看她,只见她冷汗打湿发迹,鬓发散乱的哭倒在床上:“月嫔姐姐,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害我?” “你不要胡说,我没有害你!”月嫔尖叫着替自己分辩。 “十一,你照顾好金贵人。”墨兮不想让她们两隔着一个门对骂,便叫十一扶好金贵人躺下,自己走了出去,她实在不太想现在面对金子心。 墨兮没有忘记,金子心告诉自己她对麝香的气味是何等敏感,连太后混在药肓里的麝香她都能闻出来,不可能闻不出那碗绿豆汤里的味道! 她是故意喝下那碗绿豆汤的! 如果这碗绿豆汤里的麝香是金子心自己下的,那她之前就真的是太小看金子心了! 外面的月嫔还在替自己拼命辩解,但太后的结果已经宣布了:月嫔残害皇家子嗣,蛇蝎心肠,争宠善妒,打入冷宫! 墨兮看着太后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她第一次将自己真正阴狠的一面展现在这群入宫不久的女人面前,这才是历经前朝风雨的太后。 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太后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这一次正好借着金子心落胎,同时除掉月嫔,两个有孕的女子同时落马。去了冷宫那种地方,月嫔还想有什么好日子过吗?只是今日的皇后未免太过安静了。 一听到是这样的结果,月嫔两眼一翻竟直直晕倒过去,身下杏色的长裙也被血迹染红…… 第七十一章 待己残忍 这一宿实实将太医院的人忙活坏了,上半夜金子心误食了麝香滑胎,下半夜月嫔受了惊吓滑胎。[..tw超多好看小说]两人一夜之间,通通失去了这一点点龙脉。 百里牧云疲惫不堪地坐在榻椅上,神色憔悴,似乎连伪装都有些费力,太后即便再如何沉得住气,也掩不住眉头飞起的喜色。墨兮看在眼里冷在心里,只对百里牧云说道:“天都快亮了,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些回去歇着,这里我来看着。” “也罢,那就辛苦你了。”百里牧云摸着墨兮有些劳累的脸蛋,涩涩地声音透着无奈。 太后假意抹了两把眼泪,道了两声福薄可怜人,早已回去了,皇后正守着月嫔那边,墨兮摒退了下人,坐在金子心床边。她紧闭着眼,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脸色苍白,比上次重阳去看她,更加瘦了。 “我知道你没睡,说为什么?”墨兮的心情很复杂,一边心疼着金子心这样糟蹋着自己的身子,一边又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 “我在冷宫时,受了寒,身子也跟不上,肚子里这孩子,本就保不住了。”金子心果然慢慢睁了眼,冷冷的话语再不是那个活泼单纯的子心。 见她要强撑着坐起来,墨兮终是有些不忍,起身扶着她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垫。(..tw好看的小说) “若不是你当初陷害我,我也不必出此下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金子心苦笑着,却看不出有什么恨意。 墨兮眼睛一涩,当初的原由如今就算跟金子心说了,也于事无补。只别过头,强迫自己硬着心肠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打断如鱼的腿?” 金子心良久没有说话,眼中也慢慢溢满了泪水,哭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把我送进冷宫?” 墨兮心中疑惑更深,看金子心的样子实在难分真假,在她与黑衣人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黑衣人骗自己的理由是什么?金子心呢? “墨兮姐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吗?”金子心叫出了许久没有叫过的这一声“姐姐”,墨兮只觉得心底一软,实在不忍再责问于她。 她哭得连气儿都接不上,肩头也一抖一抖地,墨兮抱过她越发单薄的身子,拍着她的后背说不出话来。黑衣人说得对,情报到了自己手中,真假却是要靠自己去分辨的。 可是黑衣人骗自己的目的何在?金子心是不真的无辜?一时没有头绪。 “那麝香可是你自己放的?”墨兮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心肠硬起来问她。(..tw好看的小说) “怎会?”金子心似乎惊诧于墨兮为何会怀疑是她自己下药,“我虽知这孩儿保不住,但也不能自己痛下杀手啊?” “可你……”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那碗绿豆汤送来时,的确是下了足份的麝香我也发现了。可是反正孩子是保不住的,我就要拉着那些害我的人,一起去死!”金子心有些激动,眼神里也充满了恨意。 墨兮不说话,她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她已出了冷宫,怎会去跟月嫔讨一碗普普通通的绿豆汤?就算那绿豆汤里的麝香不是她下的,她也是在给要害她的人,间接制造机会。 她果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单纯。想到此处,墨兮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但是转念一想,这深深的皇宫时在,怎么容得下单纯?如鱼的腿到底是不是她打瘸的,墨兮只能怀疑,手上没有半点语气,她若不认,谁也奈何不得。 况且她刚刚小产,只怕比任何人都难过。 那便……暂且先不提此事了。 吵闹了大半宿,该看笑话的看完了笑话,该难过的也难过完了,人也渐渐散去。 从她宫里走出来,东方的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晨曦中穿透薄雾而来的白光,莫明带着些圣洁,像是要照亮这宫中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人和物沉在这尚不明了的晨色里,像是站在一处静止的清水中。 “娘娘就是心善,那金贵人以前做过那么错的事,娘娘还照顾她到这么晚。”珥玉一边嘟囔着一边给墨兮披上外衣,秋天的清晨,的确带了寒意。 墨兮看了她一眼,这傻丫头竟然等到这个时辰,看她黑黑的眼圈,只怕也是陪自己熬了一夜,与她并肩走在这里清晨的薄霭中,墨兮说:“珥玉啊,这宫里头的事,不能只看表面。” “奴婢才不懂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奴婢只要侍候好娘娘就行了。”珥玉心满意足的笑着,谁跟了这么一个体贴下人的主子,会不满足呢? 墨兮知道跟她说这些也无甚用处,她只怕是这宫里难得的几个干净人儿,只可惜跟了个无比复杂的主子,叹了口气说道:“陪我去个地方。” 去的是那日,墨兮第一次与黑衣人会完面,不知怎么遇上了百里牧云,他带她飞过楼台,跃过碧瓦,穿过回廊,最后直步登天的司天台。 孤寂的司天台,地处偏僻平日鲜少人来,倒真真是高处不胜寒。 不会武功的两人,一阶阶走过那上百丈高的台阶,好费了翻力气才爬上来,那里日头正要开始冒出来,金色的光芒照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不似人间。 “娘娘,这里好美。”珥玉惊叹道,就如同墨兮第一次见到这雄伟壮阔的宫阙楼阁时一样。 对,好美。墨兮仍记得那日百里牧云抱着她来此处时,飞过阁楼,越过青瓦,穿过回廓。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他飞扬的眉宇和睥睨天下的豪情! 他在此处执着自己手,问可愿他携手逐鹿天下? 他在此处双臂伸展,豪情万丈说着,朕双脚所踏之处,皆是我玄乾国土! 墨兮,百里牧云不曾负你,你也未曾负他。你们从一开始便是因阴谋和算计相遇,连你们之前的柔情与蜜意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唯一算错的,是你没算好自己的的心,但没关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该做的,是与他合伙演一场好戏,彼此利用,彼此扶持,然后各自得到彼此所图之物。 你的自由,他的天下! 当戏散场之后,你们之间也就结束了。你是要出宫寻君无药的,他是要马踏四方平定天下的。你们,从此就再无交集! 墨兮看着沐浴在初阳里的宫殿角楼,残忍又细致地对自己说着,只有这样几乎自虐般地提醒自己,才不会迷失,不会难过,不会伤心。 只是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眼角那滴泪,它从何而来? 第七十一章 奸妃如何【爆更第十六章 】 后宫中盛传着墨贵妃自打从景仁宫脱困出来之后,这后宫里便是血光不断,祸事连连。 先是鱼常在撞死在长乐宫,接着两位怀着天家血脉的主子相继小产,现在,林贵人又被罚跪太庙快两个时辰了。 据说是这么个情况,墨贵妃与林贵人同在御花园赏花,墨贵妃的贴身侍女珥玉正挑着花儿准备插在景仁宫里,林贵人一个不小心踩着了珥玉的手,竟还要那珥玉给她擦鞋,说是贱人的手不知检点,脏了贵人的脚可怎么是好。 哪知这话却让墨贵妃听了去,只看她亲自扶起自己的小侍女。又给了上官绾绾一个眼神,上官绾绾便一脚踏在林贵人的膝窝里,只听得林贵人“扑腾”一声跪在泥里,连头上梳得花梢的发髻也散乱开来。 “你……”林贵人当时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怒视着墨贵妃。 “林贵人举止不端,心胸狭隘,对上不敬,罚跪太庙,不传不得起身。”当时墨贵妃如是说道。 没有人知道为何墨兮突然变了这么多,以往这样的事,她最多警告一番,却不会对人出手。这样的雷霆手段,让后宫中人,人人自危。 就连失去了孩子的月嫔,也未得墨兮半点怜悯:因妒生恨,残害金贵人,罪孽深重误失皇嗣,贬为答应,幽居文华殿。 文华殿是最偏远之处,比之冷宫只好听了个名字,墨兮自认没有将她毒死,已是仁慈。 这样大刀阔斧地整治后宫,皇后自然再坐不住,只差没有跳起来,她的爪牙一个个被墨兮砍掉,每日晨省时,那些个后宫里的女子对她这墨贵妃的敬意,远甚于对她的。只怕再过不久,这晨省就要定在她墨贵妃的景仁宫了! “墨兮妹妹近日手段倒不弱。”这日皇后晨省过后,留了墨兮说是两人好久不曾闲聊了。 “全是皇后调教的好。”墨兮只端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不闪不避地对视着皇后。 “不知妹妹可还记得,你乃是太后安排的棋子?”皇后家人失踪,太后已失去了控制她的筹码,又不能无缘无故的废后,这才让皇后有了些底子,想要挟墨兮。 墨兮故作惊叹的“啊”了一声,然后说道:“是哦,当初若不是太后娘娘相救,臣妾这条小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呢?” 皇后脸色变了一变,她对墨兮做的那些事,若真翻出来说,她当死罪难逃。但反正她们没有证据,知道又如何?如此想着,皇后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说道:“不知皇上若知道了妹妹原来是太后的暗子,会做何感想呢?” “皇上一定很难过。”墨兮做过为难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看着皇后脸上难以自持的喜色。好一个肤浅的女人,学了这么多东西,却依然没有学会沉住气。墨兮又说道:“不过,臣妾听说皇娘娘的家人,似有些不妥啊。” “你说什么!”皇后果然脸色急转,“唰”地一声站起来,直直看着墨兮。她家人的事,只有太后和宰相知道,失踪的消息也是无意间听来“城郊西边那屋子里的一家人怎么一夜之间全不见了?”那墨兮是如何知道的! 墨兮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长发,手感依然丝滑,双目低垂,长长的睫毛下看不清是什么样的盘算,一点红唇带着慵懒的笑意,并不着急回皇后的话。 “你说啊!是不是你?”皇后见她这般不急不慢的样子,恨得牙根直痒,一把抓住她的肩摇了起来。 墨兮有些厌恶的甩开她的手,睫毛一翻,带着些嘲讽之意看着她:“当然不是我,是皇上!” “什么!”皇后往后倒了两步,不能置信!那个没用好色的皇帝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皇上的本事大着呢,皇后。你若想你家人平安无事,就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们来猜一猜,谁死得快一些?”墨兮稳稳坐在椅子上,悠悠说着话,嘲弄地看着面前这个站立不稳的皇后,她脸上写满愕然,不解,震惊! “皇后想必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您顶撞了太后,太后自然不会再护着你。你家人又被皇上掌握,皇后你不听我的,听谁的呢?”墨兮越说越顺口,将这顶帽子扣在百里牧云头上无疑是最合适的。 皇后只要不笨到无可救,就该知道投奔谁才有活路。 “你在要挟本宫!”皇后恨恨地看着墨兮,她此时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饮其血! “臣妾倒觉得,皇后您没有值得我要挟的地方呢?你在这后宫里,还有什么用吗?”墨兮的残忍展露无疑,不留死角的摧毁着皇后可怜的高傲和尊严。 “哦对了,不知白菜那丫头是不是侍候得皇后不如意,娘娘竟将她送去浣衣局那种苦地方?”墨兮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好奇问道。 为何要将白菜送去浣衣局,皇后再明白不过,有苦难言,这才明白什么是作茧自缚,只结巴着说:“她在我宫里手脚不干净,本宫要处置一个下人几时轮到你说话?” “臣妾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只是那丫头着实可怜,我宫里的绾姨去帮我取衣裳时,那丫头抱着绾姨的腿哭着喊着冤枉委屈,被奸人蒙敝了眼睛,求我救她,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墨兮始终淡淡的语气,仿似她真的不知道真相似的。 “自然没有!”皇后立马接话,否定得快,却心虚得紧。 墨兮便浅浅的笑开来,静静地看着皇后不说话。她就是要这样,将恐惧一点点扎在她心上,慢慢渗进她骨子里,这样的她才会知道怕,才会长记性! 第七十二章 字字诛心【爆更第十七章 】 墨兮轻轻拔了下茶盖,上面正飘着几片铁观音的茶叶,飘着淡淡的茶香。(..tw好看的小说)倒是好茶,只怕日后的皇后没这福气再品用这样上好的茶叶了。 “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片痴心,臣妾倒也是知道的。只可惜如今宫中美人如云,个个都是如花美眷,皇后这日子过得真是艰难。” 皇后早已脸色发白,却又不知为何墨兮提起这一茬,难不成要将皇上让给自己不成?那便真的是笑话了,“你今日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皇上这两日连失两子,心中不免沉痛,若皇后娘娘此时能为皇上怀上一男半女,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墨兮模样似有些期盼一般,果然她期盼来了皇后眼里亮起的色彩,那样向往如同看到了希望。 痴情的女人,向来落不了好下场。 因为墨兮的下一句话是:“唉,只可惜,皇后娘娘用多了太后送的那玉人脂,怕是再难有孕了。”语气极尽叹息和惋惜。 “玉人脂?”皇后不敢置信地望着墨兮! 那玉人脂是她初进宫时太后赏给她的,说是可以养颜焕肤,特意叮嘱她日日都要用着,墨兮也有一盒,不过被金子心察觉出来里面含了麝香,找影子要了解药,倒是无事。当时皇后还嘲笑过墨兮无知,将这等上好的蜜脂当成了香料用。 皇后便真的每日用来搽脸,日积月累,她若能有孕了才奇怪呢。 “唉呀太后可真狠心,好歹你也是她送进宫来的,怎么能下如此毒手?”墨兮继续说着穿心的话。 “你早就知道?所以你用得极少!”皇后嘶哑着嗓子吼着,这样子真是不美,甚至丑陋极了。好歹也是皇后啊,不该注意点母仪天下的风范么? 墨兮在心里冷笑,嘴上只说着:“臣妾只当那是香料,皇后不问,臣妾怎敢胡乱开口?” 放任吊滞住的皇后一人孤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墨兮从容走出永寿宫。这里再感觉不到往日的气势,只有无尽的沉寂,再多华丽的陈饰也只是凭添寂寥。 “墨贵妃。”皇后近乎乞悯的声音让墨兮顿了顿步子,微微侧了头听她要说什么,“你既然与皇上那般亲近,那我问你,皇上他可有对我,动过一点点真心?” 皇后近乎哀求的声音让人听了有些心软,自己曾经不也是这样卑微地问过别人么?自己也曾软弱过啊,百里牧云,你倒真是倾倒了这后宫中所有的女子,谁都不能幸免,包括自己。 墨兮本想骗皇后说百里牧云有喜欢过她,这样她就可以更加死心踏地的替自己做事。[..tw超多好看小说]可是不知为何,墨兮却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只回了她一句实话:“没有,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与你演戏。” 看不见皇后痛苦绝望的闭眼,只听见她跪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音。或许支撑她最后的一点支柱也倒塌了。 墨兮对皇后没有半分怜悯和手软,一步步一点点将她引上自己想让她走的路,那条路是死路,是绝路。与太后作对,必定是死路一条,这一点墨兮知道,皇后也知道。 可皇后依然也会与太后厮杀寻死! 沉不住气的人啊,永远会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娘娘好计策,杀人不见血。”上官绾绾搀着墨兮的手,如今的墨兮已是皇贵妃,皇后之下,便是要以她为尊。 “你说漏了一样,我还心狠手辣。”墨兮只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却让上官绾绾背后一凉,这再不是她初见时的那个女子了。后宫,从来都是一个将人逼成鬼的地方! 墨兮自景仁宫出来之后,便再没有将自己当人看过。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绞碎一切会阻碍她达成目的的阻碍,影子曾有训话:凡阻拦你完成任务的人或事,皆可抹杀。 今日的墨兮,教会了皇后一件事,这天底最狠的不是杀人夺命,而是字字诛心! 那种绝望和痛苦,是墨兮奉还给皇后的礼物。 不日,皇后便称病。晨昏定省一律落在景仁宫,后宫大小事务交由墨贵妃打理,见风使舵的后宫佳丽们卯足了劲儿地献着殷勤,全然忘了墨兮落魄时她们是如何袖手旁观的。 长乐宫里,墨兮恭敬又温驯地给太后捏着肩,手劲刚好。这原本是只有王嬷嬷才能做的事,太后已特别恩准了墨兮,“你做得不错,后宫近日安静了不少,哀家一向不喜闹的。” “谢母后夸奖,那是臣妾的本份。”墨兮每一句话都认真琢磨,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你不怨哀家默许了皇后将你囚禁在景仁宫的事?”太后问道。 墨兮停了手,走上前跪道:“臣妾自然不怨,这后宫中谁有本事,谁就可以活下来,而且活得风光漂亮。臣妾要怨,只怨自己心不够狠。此番灾难,臣妾多谢母后历练。” 漂亮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这漂亮的话还出自于真心,就更让人喜欢了。太后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她比往日更美,也比往日更狠辣,真是个好胚子,祸国殃民的好胚子。 “你一直都这么懂事。”太后稍稍抬了墨兮的胳膊,示意她起来,说道:“后宫交给你,哀家也放心了,替哀家好好照料皇帝。” “臣妾遵旨。”墨兮低头称是,心里却冰凉成一片,虽然势力仍是那三方势力,但操控的人,却变成了墨兮,这便是筹码。 “墨兮,我觉得你有些陌生了。”百里牧云依然抱着墨兮靠在他们常坐的那张榻上,换了更软的垫子,绣了更繁复精致的花样。 “牧云不喜欢吗?”墨兮目光聚在软垫上绣着那朵祥云上,这祥云跟当晚那一张合欢庚帖上的祥云,真像啊。 “不是,只是越来越看不透你,我觉得害怕。”百里牧云不觉搂着她腰肢更紧了一些。 “怕什么?” “怕哪**便不见了。”百里牧云埋首在她发间,低低地声音带着不可捉摸的飘忽,“我总觉得,你太过神秘,太过美艳,像是上天赐我的一场空欢喜。” 墨兮不知该说什么,青葱手指滑过软垫上的祥云,滑过他藏青色的长袍,落在他胸口,那里是他的心跳,沉稳有力,曾让她沉沦。然后她送上自己柔软的双唇,有些事,说不得,只好用别的方式来转移太过沉重的话题。 鱼水之欢,从来都是个不错的方式。 第七十三章 允入密道【爆更第十八章 】 民间开始疯传昏庸的皇帝找了个妖精做贵妃,为她起高楼,为她设百宴,为她要倾了这天下! 妖名鼎盛。 顶着这样的妖名,墨兮却被百里牧云带进了那秘道。 那日墨兮正弹着琵琶给百里牧云解闷儿,花镜缘走进来神色有些异常。墨兮已见过多次,每到此次,她便被安排退到外间。于是她很是自然的收起了琵琶正欲退下,却被百里牧云拉住:“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些秘密。” 墨兮愕然过后,已被他拖着进了秘道。 这里跟墨兮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原本以为这里会是潮湿昏暗的,就跟影子一样,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总是阴暗晦气。但这里却干燥开阔,丈长尺高的石头垒起的墙壁,明明是暗室却灯火通明,点起的火把看样子是常年不熄。 四处都是机关和暗阁,四通八达,可以到达这皇宫的任何一处!甚至,太后的长乐宫!路线复杂极易绕晕,若不识路的进来只怕会被机关所害。最让人惊叹之处竟是,这里可直达宫外! 宫外!这是一个多么具有的诱惑力的词语,墨兮差不多都要忘了宫外是什么样的光景?那片竹还在不在?那个人,还在不在? 看着墨兮一时失神,百里牧云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吃惊吗?这就是我最大的底牌,也是我最大的秘密。(..tw好看的小说)” 墨兮收回纷乱的思绪,笑说:“这里倒真是别有洞天。” 的确别有洞天,这地下之所竟有床铺书房,多是治国领兵的策论,翻开的一本可见朱批,似常年有人居住一般。未过片刻,墨兮他们所在的那间暗室里,聚集了不少人。 有她见过的常海,王伯瀚,风残,游乐,还有小乱,更有许多她没有见过的人,细细看去,约十来人之数。 自从把白菜从十一身边支走之后,百里牧云再不放心其它人手,便安排了小乱跟在十一身边,两人性子都欢脱,小乱又懂些拳脚,两人倒也相处得融洽。 这些人看到墨兮时的表情,各有不同。小乱和常海或许是跟十一久了,对墨兮颇有好感,另外的人,可就难说了。 “当日,多谢贵妃。”常海抱拳道。 “不必,我当十一如亲妹妹,自然不愿她受伤害。”墨兮知她说的是十一之事,那日常海带十一离开后,找到王伯瀚好一番费力才化了那春药之毒。又编了个天大的谎话才瞒过十一,连带着白菜为何被调走,也只能说是百里牧云的意思。 十一还为此跟百里牧云闹过脾气。 “不知今日吹了什么风,竟能请到墨贵妃娘娘大驾光临?”林木樨说话依然尖锐,嬉皮笑脸中带着不见血的刀。 “今日无风。”风残冰冷的应了一声。 “你们够了!”百里牧云沉喝一声,与墨兮站在一起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外面的百姓不明真相且罢,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百里牧云甚少动怒,跟这些人也从小一起长大,这一声喝骂倒真把他们震住。还是花镜缘出来和稀泥,说道:“你们说了这么多,还商不商讨正事了?” 他们的正事,是指宰相的亲兵越来越多,且就驻扎在城外,与整个邺京不过区区一墙之隔,就如同在外面养了一只恶狼,正虎视眈眈着玄乾皇宫。 墨兮听他们说话,看来宰相是准备动手了。 如今已是十一月初五,再过不到一月,如果宰相真的要造反,那便真的是兵临城下。 要不要告诉百里牧云这个情报?这个想法在墨兮脑中转了又转,想了又想,几次差点脱口而出,又忍住。 太后是不会将这样重大的事情告诉自己的,那就无法解释情报来源,也是在引火上身。况且,况且她想等着宫破之日蒙混出宫! “宰相此举甚是奇怪,近日来又与北清国人来往频繁,只怕是有不轨之心。”王伯瀚拧着眉着说道。 “他又不轨之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百里牧云倒是看得开,但王伯瀚的话却落进了墨兮心里。 北清国! 自己就是北清国的奸细,宰相与北清国会有什么瓜葛?若大年三十那天,真的是北清国与宰相联手破宫,自己是不是有了筹码去跟影子谈判?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可是那样做,是不是会害不害死百里牧云? 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会害死百里牧云,墨兮的心脏骤然一紧,连脸也白了起来,几乎要脚下不稳。 “怎么了?”百里牧云及时扶住她,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味?” “贵妃娘娘真是金贵啊,想我们可从小在这里长大呢,果真是皮糙肉厚。”林木樨实实见不得百里牧云将个女人捧成宝似的捧在心上,全没了往日里的男子气概,摇着扇子笑讽着。 墨兮咬了下牙,推开百里牧云的手,只说道:“我听说北清国人,每到十一月初九冬至时节都要合家团聚吃饺子,我恰好知道整个邺京只有一家酒楼的师傅是北清国人。” 林木樨摇扇子的手停下,目光疑惑地看着墨兮:“不知贵妃娘娘是如何知道的?” “入宫之前我不过是一个乐师,四处飘泊,到处卖艺。正巧去过一次北清国,知晓那里的习俗罢了。至于那北清国的酒楼师傅,我也是在那里卖过唱,就结识了。”墨兮说些往日这些事时,淡定异常,仿若那是别人的事,全然不像是在揭自己的伤疤。 “那你们便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风声。”百里牧云见不得墨兮这般作贱自己,也见不得别人总是拿她生事,有些不悦地赶着林木樨他们。 林木樨自知今日失言,弓身抱拳退下,转身时深深看了墨兮一眼,她这样强大的心,让林木樨有些动容,或许真是自己小觑了这个女子。 “你大可不必这样。”百里牧云心疼地抱着墨兮,她真的太瘦了,比她初进宫时更瘦了,纤细的骨似乎一掐就要断,无端端惹人怜惜。 “能帮到牧云我很乐意。”墨兮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其实她只是想确定北清国的人,是不是真的准备与宰相一起行事。 第七十四章 仇人是他【爆更第十九章 】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覆盖了整个庄重的皇宫,可遮掩一切的白雪却遮掩不住更加腥风血雨的厮杀和阴谋。 傲然独立的红梅开遍了整个御花园,那红梅如血滴般溅在墨兮心间。她看不到诗意,只看得到孤独,深深的孤独。 后宫里的那些把戏墨兮已看厌,除了金子心身子一直未好闭门谢客躲在屋里,争宠的人挤破了头,墨兮不想看这些人的嘴脸。 皇后像是疯了一般天天在太后的宫里闹,要过年了,她担心她的家人是不是有什么不测,闹得太后最后心烦了,直接将她关在了永寿宫不得出宫门半步。皇后真是不错,完全吸引了太后的视线,自己做什么都方便。 “娘娘啊,你怎么又不穿斗蓬站在外面,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珥玉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絮叨了,连自己也敢数落起来。 “珥玉你看,这雪下得多好。”墨兮望着无边无际的银装素裹,声音有些飘渺。 “有什么好,可冻坏人了。晚上皇上还要过来呢,娘娘还是仔细着身子。”珥玉哈了口气,捏着透得通红的耳朵,嘟囔着这天寒地冻的,真真是磨人。 墨兮拉了拉斗蓬,钻进风雪里,嘱咐珥玉不要跟着,她想一个人看看雪。(..tw无弹窗广告) 已经确定了,宰相与北清国所商讨的并不是一起攻破皇宫,而是每年的纳税之事。无非是想贿赂宰相,减轻赋税,而宰相为了不露出破绽,便与之周旋。 墨兮前日与黑衣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她有一个很重大的情报要直接跟主人禀报,若主人不到,她便不说。黑衣人问那情报有多重大,墨兮用了四个字回他:“改天换日。” 黑衣人便说替她安排,今日,主人该来了。 那个控制了我十年的主人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墨兮竟带上了丝期待。 原以为那会是一个身着黑衣,浑身冰冷杀气弥漫的人,不想他一身白衣站在漫天风雪里,身姿丰俊,气质不凡,竟隐隐透着潇洒和飘逸。他只站在那里,似乎就对这天了若指掌,运筹帷握,这让墨兮有些意外。 只是他脸上覆着面具,看不到脸,喉咙上也由贴了药膏,声音跟黑衣人无二,粗嘎难听。而黑衣人站在他身后三尺,恭敬的垂着首。 “何事非要见我?” “我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墨兮压着内心的恐惧,这可是她无可违逆的主人啊,她鼓足了勇气说道。 “你当知道影子的规矩。” “我有足够分量的情报与之交换。” “说说看。” “若你不守承诺怎么办?” “你放肆!”主人一声喝斥,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似乎已经很久了? “属下该死!”墨兮吓得一抖,往后退了一步,连忙说道。 “不ng费时间,说!”那样干脆利落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墨兮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便将百里牧云的暗中筹谋,密道暗桩说了出来,可是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她的脖子,发不出声音。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哭,说出来,可知道自己十年的血仇是谁人做下,说出来,也会让百里牧云坠入万劫不复。 说,不说。 墨兮天人交战,两种意志在她脑海里疯狂的相撞着,心慌意乱! “你怎么了?”主人见墨兮脸色惨白,竟出声询问。 “太后与宰相计划大年三十攻破皇宫,取皇帝代之!”墨兮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是这个,然后颓败的感觉席卷了她,果然啊,百里牧云,我还是没能过这一关。 “真假?”主人似也有些诧异,重复问道。 “千真万确。”既然已经说了,那便再也不能反口。 主人沉默了片刻才说:“好,我权当你是真的。你想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属下定知无不言。”墨兮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真相就在眼前了,她不能不激动。 “你,有没有爱上皇帝?”主人问得很慢很轻,似乎在给墨兮时间慢慢考虑。墨兮惊愕地抬头,主人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自己哪里有破绽? “你不必惊讶,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主人负了手背对着墨兮,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莫名透出孤寂,跟这满园的红梅一样。 “没有!属下没有!”墨兮定定地说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来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连这颗心都快要不忠于自己了么? 主人转过身后,看了墨兮许久,似乎在确定真假,才缓慢又残忍地说道:“是他身边的太监,花镜缘!” 便是一记惊雷响起在墨兮的脑海中,轰炸得她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这个消息比知道自己不过是百里牧云亲生额娘的一个替身更让她崩溃,可是耳边仍径直传进主人冰冷而残酷的话: “你本姓柳,名墨,你父亲是朝中高官,后来因一些事对皇帝不利,花镜缘便动手除掉了柳家,皇帝当时也知情。便是那时,影子将你收留了下来。” 墨兮一点也不想听这些,甚至本能地拒绝,可是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里,刻在她心底,然后看见鲜血一点点冒出来,浸染那颗原本还算有些良知的心。 她在后悔!在后悔为何刚才不告诉主人,其实她要提供的情报是百里牧云其实图谋多年,对北清国亦有蚕食之意!更加后悔自己那片刻的迟疑竟是柔情做怪!她该要将他推入万丈深渊,看他受尽人间苦难,国破家亡! “墨兮!”主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但墨兮已听不进,麻木的迈着双腿,跌跌撞撞着四处乱走,几次跌在雪地里,纷飞的雪落在她青丝上,多像是一夕忽老,一夕白头? “她终究是爱上了那个皇帝?”主人的声音似有些怅惘。 黑衣人看着墨兮瘦弱的背影在雪地里蹒跚,像是被全世界遗弃,许久才说: “现在不爱了。” 第七十五章 恨之入骨 墨兮回到景仁宫时,已是两个时辰后,她在御花园里跌撞了半日,似乎找不到出路,却半滴泪也落不下去,眼睛干涩发疼,就是哭不出来。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恨不得死去,看着天边白晃晃的日头,太过耀眼,让人绝望。 “墨兮你怎么了?”百里牧云看到的墨兮,失魂落魄,身上白雪堆积,嘴唇冻得发紫,手也僵硬,更冷的是她眼里的温度。 墨兮眼神有了一丝丝光亮,仔仔细细看着百里牧云的脸,她誓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永生永世不忘。哪怕他们都死了,到了黄泉,到了地狱,她也要一辈子记得,是这个人,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家人,害她受十年受困之苦,害她无亲无故无所依靠颠沛游离一生! 她到死,都要记得! “墨兮,你到底怎么了?”百里牧云察觉墨兮的异常,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她像是只剩了一口气,随时都会死去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云啊……”墨兮艰难地开口,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那样的温柔百里牧云从未见过,“如果我们一起死,你愿意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百里牧云脱下她身上被雪打湿的斗篷,用力搓着她的双手,她的体温跟个……跟个死人一样。 可墨兮只直直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情绪,但那绝对不是爱,也不全是恨。 至到一声清脆的“娘娘”唤回了她的意识,“娘娘啊,说好只去摘枝梅花给皇上看的,怎么能扔下珥玉一个人在雪地里等了好久?你看,连炉子都冷了。” 珥玉亮闪闪的眼里,全是豁出去的孤注一掷,带着甜甜的笑容。自己明明是叫她在屋里等着,几时要跟她去摘梅了?哦,这傻丫头肯定是听见了,全部都听见了,怕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来,来提醒自己的? 傻丫头,我的珥玉。 “是啊,可那枝梅花生得不好,我更另寻了会儿,不想竟把你落下了。”墨兮眼眶中这才有些灼人的泪水盈出来,怎么能忘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报仇雪恨的时候?多谢你,珥玉。 “娘娘只想着皇上,珥玉倒不打紧,要是自己冻病了皇上岂不是要心疼坏了。”珥玉说着将那个已经凉了的炉子塞进墨兮手里,上面只带着珥玉的体温,墨兮碰到她的手指,抖得厉害。她是怕的?一刹那间,只觉得这炉子是全天下最最温暖的东西。 “你这丫头嘴倒是越来越甜了,有赏!”百里牧云让珥玉的话逗乐了,调笑道。 墨兮也藏好了情绪,偎在百里牧云怀里,撒着娇说道:“刚才我在梅园里想起两句诗,颇是伤感,倒让牧云见你笑了。” 看着怀中的人儿没有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百里牧云心中也定了定,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诗让她这般伤怀:“什么诗,说来听听。”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故,人不如新。” “你这矫情的妮子,明明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竟怕我负了你?”百里牧云不由得好笑,她怎能这般歪解古人的话? “可是后宫佳丽众多,牧云你总有看腻我的一天?”墨兮已彻底不见了悲伤,抬着风华绝代的脸,痴痴地望着。 “不,我永远不会。”百里牧云笑着轻声许诺。 “那牧云,一定要永远记得我。” 墨兮头靠着百里牧云胸口,目光飘得很远,远到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百里牧云,若你皇宫被破,不要怨我。若你帝位不保,不要怨我。若你,恨我,似乎也不错。 若那日真的宫破,我会亲手送你上黄泉路! 珥玉看墨兮已无事,悄悄退了出来。心里头疯狂乱撞着像是有只鹿儿在狂奔,娘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世?那些人是谁? 百里牧云一走,墨兮就迫不及待地找到珥玉,问她都听见了什么。珥玉老实地点头,说自己全都听见了。 眼里蓄着泪水,不敢掉下来。 “珥玉,忘掉那些东西,忘掉,好吗?”墨兮不想珥玉有事,这种事情知道了不会有任何好处。 “娘娘,您跟奴婢说说,您一个人过得好累。”善良的珥玉,在替墨兮心疼,想要分担。 墨兮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泪水无声浸湿她的肩头,她何尝不想找个人倾诉,何尝不想有人可以帮她分担。可是,听她倾诉,替她分担的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会落得死不如死的下场。 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受伤了,再不会了。 “珥玉,答应我忘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墨兮反复叮嘱着,哽咽地声音透着软弱,受不得别人对她好,她实在太需要温暖,这些温暖对她来说,如此可贵。 “那娘娘跟皇上……”听那人说起,花公公和皇上都是娘娘的仇人,娘娘如何还能巧笑倩兮地面对皇上?珥玉不想象自家主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没事。”墨兮安抚着她,哪怕自己支离破碎,也不能让别人窥去半分。 对自己好的人看到了,会心疼。对自己不好的人看到了,会幸灾乐祸。 所以最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也不要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珥玉看着墨兮独立在窗口的影子,外面是飞扬的白雪,片片如絮,夹着寒风呼啸而过。她的长发飘出窗处,和那些白雪纠缠在一起,脸上不喜不怒不悲,不笑不说不语,如一潭死水。 娘娘啊,珥玉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墨兮似乎记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原本模糊的脸,她又重新有了印象。娘亲弹着琵琶,爹似乎正看着一卷书,手上还在抄录着什么,两人不时抬头相视一笑,很是恩爱。 那些面孔越清醒一分,她对百里牧云的恨就深一分,直到溢满胸腔,无处可泄。 她如今只盼着,新年早些来。即便是一起同归于尽,她也在所不惜! 第七十六章 雪血齐飞 今年的雪格外大,格外多,连下了数日的鹅毛飞雪,积雪没脚。 墨兮夜不能寐,每夜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依然轩眉星目,卓而不凡。墨兮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匕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会拿出来,无数次差点刺入他的心脏。 不,她不要他死得这么痛快,她要看着他最珍视的东西化作劫灰,她要他失去最宝贵之物,她要他生不如死!墨兮在夜晚里对着无尽的黑暗暴露着狰狞的恨意,在白天灿笑着百般千种巧笑讨宠。 痛苦的挣扎和煎熬的长夜,让她日益削瘦,快要看不出人形。百里牧云看着心疼,她什么也吃不下,御膳房的厨子换了一拔又一拔,宫中直说这贵妃娘娘实在难得侍候,嘴叼得紧。又延伸出她侍宠称骄,奢靡无度。 “娘娘,吃点东西。”珥玉忧虑得快要少白头了,这主子已经连续十多天只喝了米汤,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墨兮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依稀记得她的小名叫月牙儿,娘亲温柔的声音是这样说的:我们家小月牙儿,笑起来眼睛弯得跟一弯新月似的。 她努力笑了笑,把眼睛笑得细细弯弯的,里面闪着亮晶晶的眼泪,打湿了长长的睫毛,结成一块,像是她自己本身无可开解的命运。 珥玉掩着面擦着眼泪,这样的墨兮真的太过可怜,不由得唤道:“娘娘啊。(..tw棉花糖小说网)” “我没事的,珥玉,我会好好活着的。”墨兮的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惫。 拖着这样的身体,墨兮终于等来了大年三十。 那天的皇宫处处洋溢着喜气,红梅开到满园都是花香,大红的灯笼高挂在每一处,宫里宫外打扫得干净崭新,“福”字贴满了窗上,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墨兮新制了衣裳,大红的颜色,上面缀着青鸟的图案,那天她破天荒的让珥玉帮她扫了蛾眉描了唇,挽了华丽的发髻,插了精致的步摇。 “墨兮,你今日好美。”百里牧云目光移不开,直直看着墨兮,她虽然又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可不知为何,这样的她更有一份纤弱之美,让人忍不住将好快圈在怀中,细细藏好,免她惊扰。 皇后已经快成了个疯婆子,被关在永寿宫快两个月不许出宫门半步,墨兮以贵妃之位与百里牧云携手主持家宴。 墨兮永远记得那日,甚至清楚地记得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碟蒸熊掌,双耳酒盏雕着龙,窑藏了十年的琥珀酒,透着金黄色酒液在白玉做的杯子里晃荡,像是暗藏的阴谋在来回摆动。 下面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太后说不喜欢热闹静休在长乐宫,墨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躲在长乐宫里不出来。(..tw好看的小说)这盛世繁华锦绣如画的风光背后藏了什么样的刀光剑影,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今日放了珥玉的假,让她留在景仁宫,不管她多不高兴,至少能保她的命。 墨兮将心事细细藏好,一点点掖着密密集集地收在最深处的心底,不要露出半点破绽,脸上端好庄重典雅的笑,衣角不要起半点皱纹,妆容要时时记得不要花掉,连睫毛最好也不要颤动。 她要用最美的样子,给百里牧云送葬! 可是为什么,掌心的冷汗带着发颤的指尖,还有屡见不剧烈跳动快要跃出来的心脏,透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害怕和紧张? “你冷吗?”百里牧云碰到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指节也有些僵硬。 “还好。”墨兮拼尽全力用平常的声音说话,不想发出半点颤音。 百里牧云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暖烘烘的,他细细给墨兮系好结,又拉了拉领口,责怪道:“这样冷的天气,你身子又不好,出来时绾姨怎么也不给你加件衣裳?” 墨兮终不敢再看他,胸口来回撞击着仇恨,不停地撕裂着她原本就不算坚强的心脏。只能低头执着酒杯,正欲喝酒。 殷红的血如起舞的精灵俏丽地落入琥珀色的酒水里,沉入杯底,然后慢慢浸开一丝丝一缕缕的,像一根根一条条无法理清的命运的红线,最后终于彼此纠缠,彼此伤害,又彼此依靠。 握着的那酒杯里的酒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墨兮没有抬头,她听得见下方的嘶喊和哀嚎,听得见鲜血溅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闻得到腥热的鲜血味道。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墨兮没有抬头,她甚至在想,此时的太后会不会跟她一样,安静地坐在永乐宫,冷眼看这一场改天换地的洗礼。 一只大力的手拉起她狂奔,酒杯掉落时那杯中的酒在半空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带着曼妙的曲线。冬日的积雪在新年前已经打扫过,路并不难走。墨兮跟着百里牧云奔跑时,只觉冬日里的风吹得可真冷。墨兮扬起的青丝在身后,脸上只觉得生生的冷,还有那些莫明其妙而下的泪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路过了清音阁,那里他们初定盟约;路过了钟粹宫,那里他交付真心;路过了储秀宫,那里他百般维护。 最后,他们到了乾清宫,在这里,他们书合欢庚帖,结秦晋之好! 墨兮,不要怕。百里牧云一直这样说着,哪怕他背后中了两箭,正汩汩冒血。但那不致命,墨兮知道。 钻进密道时,早已有等候多时的他的暗子们守候。 “情况有变,常海朕命你带人从神武门围剿,王伯瀚从太和门接应,游乐你堵在东华门,不要让他们有后路可退。小乱,保护好十一公主,风残,朕要你取回宰相的首级!老花,统领全局!我要做坐渔翁之利!”百里牧云似乎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冷静而果断的下达着命令,这样的他,真真是霸气无边。 “可是,皇上您的伤……”王伯瀚有些担忧,皇上只是简单粗暴地将背后的两只箭取出来了而已。那些铸有倒勾的利箭,连皮带肉的让他身后有两个血窟窿。 “朕无碍,时间不多,你们速去,朕随后就来!” 墨兮已经明白过来,百里牧云只怕早已对宰相有所提防,今日有意出席,就是为了以身作饵,诱宰相他们出手。 宰相以为百里牧云昏庸无能,便掉以轻心了。不过今日杀入皇宫的有两批人马,墨兮看得清楚明白,那样黑衣斗蓬,脸覆面具的,正是影子不错! 影子是北清国的暗子,他们自然不希望玄乾换一个皇帝。像百里牧云这样“无能软弱”的君王百世难出其一,若让宰相上位,以宰相贪婪成性的性格,只怕对北清国大肆剥削,苛税不断!所以,他们选择了帮百里牧云反击。 百里牧云应该是没有料到他们的出现,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待得他们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获渔翁之利,好睿智的心机! 但百里牧云是如何知道宰相一定是在今日动手? 第七十七章 谁是敌人 原本熙攘的密道里眨眼间空荡荡了,他们各自领人从四通八达的暗甬中分开,只待最后花镜缘一声令下,他们便可粉墨登场!站在这盛世的舞台,帮着他们伟大的帝王成就一番伟业! 一切,都源于此夜。 终究是自己没能算过他。墨兮内心被苦涩和委屈充斥,无法排解,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她想放声大叫,想歇斯底里,可是她只是拿着药瓶对百里牧云:“我来给你上药。” “委屈你了墨兮,让你跟着我总是担惊受怕的,以后都不会了,相信我!”百里牧云说此话时带着疼惜还带着豪迈,只要过了今夜,他便可大展鸿图,傲然于世!便可向全天下宣告,这个女人有多不容易,为了自己,为了玄乾背负了多少无辜的骂名! 他正这样想着,正这样憧憬着,却感觉到一把尖锐的利器从他的胸口穿过。 这样的感觉他不陌生,就像是背后那两只箭刺入他肌肤的感受是一样的。他甚至听见了那把小巧的匕首划破他胸膛的声音。墨兮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手上便握着这把精致的匕首,对他穿胸而过! 她要杀了他! 真正的痛不是来自那伤口,而是来自灵魂深处,被人背叛的绝望和不可置信。(..tw棉花糖小说网)那种痛能灼伤你的灵魂,击溃你的意识,看着生命渐渐消失在疯流不止的鲜血里。 百里牧云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嘴角溢出鲜血,他艰难地转过身,带血的手掌抚上墨兮泪雨滂沱的倾世脸庞,上面沾了他的血,带着别样的风华与妖娆。 “傻瓜,总要先分清楚谁是敌人,才能动手啊。” 这一句话似倾尽了他的力气,歪倒在她怀里,那匕首还留在他的胸膛,墨兮终于放声痛哭,为什么心这么痛,像是要痛到死去?抱紧着百里牧云温度渐渐低下去的身体,她突然觉得生无可恋,连宫外的的君无药似乎都不能激起她的生志。 双双倒在地上,暗红的血浸湿了她大半件红色的衣裳,她仍自抽泣着,一下一下,像是下一个哽咽就会断了气去。 一个让她熟悉的黑色身影跃进来,墨兮也不想管了,只呐呐说着:“你来了,我已经将他杀了,我是不是很了不起?““你做了什么!!”黑衣人的声音似乎带着恐惧,还有一丝绝望,这倒是让墨兮有些意外。可还没等她问话,黑衣人已一把推开她,将百里牧云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似乎是在嫌碍事,他一把扯掉了斗蓬,露出一个曼妙的女子身体。又嫌面具挡住了呼吸,她扔掉了面具,墨兮早已麻木的心便再次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她现在似乎能体会到百里牧云被自己一刀穿心时,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不敢相信和绝望。 她忙碌着替百里牧云止血,上药,用影子里最珍贵的回魂丸替他延命,嘴对嘴地给他过气,又撕下衣裳帮他包扎伤口,连后背那两个箭伤也细细包扎。 这一切看在墨兮眼里这么扎眼,听得她用没来得撤走喉上的药膏,嘶哑干嘎地声音哭喊着:“皇上,你醒醒,皇上你快醒醒。”这大概是天底最最可笑,最最可悲,最最荒诞的事情了! 金子心,金子心!!! “你为什么要杀他!”黑衣人,哦不,是金子心嘶哑的声音愤怒地质问着墨兮“报仇!你满意吗?”墨兮轻挑的样子让金子心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金子心愤而起身长剑抵在墨兮颈间,墨兮却将头一抬,迎了上去。死,永远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得自由没有希望的活着。 她却收回了长剑,眼里竟露出同情,她不应该是要恨自己的吗?自己杀了她心爱的男人,她同情我做甚?墨兮正想着,金子心已将百里牧云放好,拉起她扭动机关往一处暗甬里走去…… 这是一处墨兮从未来过的宫殿,这里实在太素朴。樵木桌椅,粗布纱幔,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想这里常有人来。难以想象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金丝笼里,还有这样一处素净的地方。 “你看墙上那幅画像。”金子心指着一幅画像让墨兮抬起头来看。 墨兮真恨自己为何不是一个瞎子,那画上的女人,那画旁边题的字:玄乾五年八月初七,母后忌日,不肖子百里牧云于坤宁宫作此画悼念亡母。 这里便是无人居住,常年空置的坤宁宫了,那画像上的女子,与自己无半分相似之处啊!若真要计较,只是气质相仿,都带清高之意! 这并不是痛苦的完结点,金子心残忍地说道:“你家人也并非是皇上所害,你父亲原是宫中的太医,皇上尚未登基之时,太后欲让你父亲在皇上受风寒喝的药中下慢性毒药,你父亲不肯,太后怕此事暴露,于是与宰相灭了你的家门。” 墨兮终于崩溃了,原来所有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影子精心策划,精巧布下,半点痕迹不露,让墨兮心甘情愿往里跳,无可挽回地恨上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负了你。 眼泪似乎要在今日流个干净,怎么也止不住,连心跳都微弱得快要停下来,那里千疮百孔,每一个伤口都写满绝望和悔恨。 到了这会儿,墨兮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只觉得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游离出她的身体,或许就会这么死去?因为作孽太多,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外面是寒风呼啸,灌进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她紧了紧披风,才发现这披风是百里牧云刚才在席间脱给自己的,或许他到死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心爱的女人致她于死地。 “已经说了一半,不如全部讲出来。”墨兮知道他们所作所为的绝不止这些,她不需要金子心此时的怜悯,将更残酷的现实掩藏起来,来说个痛快,用最残酷的方式将我送入阿鼻地狱,在承受业火焚身之时,才不会有半点怨恨。 自己死,也死得安心了。 第七十八章 毒蛊入身 那真是一个完美的阴谋,完美到墨兮只能惊叹。(..tw好看的小说) 墨兮将后宫将要大选的消息的消息传给影子时,他们便安排了金子心入宫。他们不放心墨兮一个人在宫里,当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担心她是否会心生叛意,是来监视她的。 金子心入宫之后刻意与墨兮交好,什么想学琵琶曲儿都是幌子,只有足够接近墨兮,才能足够知道她是否依然忠心于影子。 如鱼的腿的确是金子心打断的,她不想有太多的枝叶在皇帝身边。带着三分公恨七分私心,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百里牧云。所以,今日宰相要破宫而入的消息,也是她告诉百里牧云的,用一枝燕尾镖。 被墨兮陷害关入冷宫,她那时恨极了墨兮,她发誓不要让她好过。 安嫔的画像当然是金子心自己画的,没有经过影子的同意,她私自让墨兮以为百里牧云只是将其当做了一个有着同样的脸孔的替身。 “我恨你,我要让你与百里牧云反目成仇!可是后来我听到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我,那一刻我后悔了。”金子心如是说。 她是真的后悔了,未能明白墨兮的一片苦心,让她受尽折磨,但大错已然铸成,她想回头,已经不能。 “那我的仇人,你为何要骗我?”墨兮木然地问她。 “那不是我的意思,那是主人的意思。他察觉你对皇上动了真心,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骗了你。”金子心说道。 是啊,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棋子成为反制自己的阻碍,主人这一招,真是玩得高明又漂亮。但他再高明,也没有算到金子心亦背叛了他,爱情永远会让女人失去理智! “其实主人,在很久之前就对你动手了。”金子心的语气有些哀伤,她是个苦人,但墨兮比她更痛。她是爱而不得,墨兮却是被他们亲手毁去,不留半点退路! “什么意思?”墨兮问道。 “你可还记得当时太后对你用了麝香,你问影子要解药之事?”金子心说道。 “自然记得,那解药……”墨兮想,最多不过是有毒,反正自己已无生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那解药其实是蛊,绝情蛊。”金子心说这话的时候,心也疼了一下,墨兮这一生,从未脱离过影子的控制啊,“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蛊吗? “绝情蛊,分雌雄;一蛊死,两人亡。此蛊需在女子体内养成,养成之后分雌雄双蛊,以交合之术将雄蛊送入男子体内。种蛊之人行鱼水之欢时,蛊虫便会出来吸人精华,长年累月,不出五年,两人必死无疑。”金子心的话让人心底发寒,这世上最隐秘的杀人的手段莫过于此了。 墨兮半晌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泫然抬眼,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是说,我连死,都不能死?”墨兮轻声问道,似乎害怕得到肯定的答复。 “是,你连死都不能死。而且若种蛊之人,半年未有交合,蛊虫便得不到营养,会在体内作乱,使人神志不清,疯癫成狂。” 好歹毒的蛊虫啊!好歹毒的心肠啊!这些年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和百里牧云留半条活路! “一定有解救之法吗?”墨兮还怎么能面对百里牧云?那一刀下去,已是切断了所有的情分,她与他从此,只能是仇人相见,如何能再似往日般如胶似漆的好? 当然是有解救之法的,不然金子心只怕早已杀了她,不要忘了,她也深受着百里牧云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百里牧云死去? “有,双蛊同体。”金子心不是没有私心,她期待墨兮会救百里牧云,她不想百里牧云死。但这样的私心让她觉得更加愧疚,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害她! “好,那便让我双蛊同体。”墨兮觉得无比的解脱,终于,终于自己可以为他做一件事了。 “你就不问,双蛊同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金子心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看着被毁得不成人样的墨兮,她这样瘦弱,这样无辜,却被他们疯狂地利用伤害!善良如她,美丽如她,本该是恶魔也不忍伤害的啊。 “最多一死嘛,爆体而亡如何?”墨兮突然诡异地笑出来,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双蛊同体,痛起百骸,漫至心脏,三年而死。”短短的十六个字,金子心说得缓慢无比,她亦在挣扎,挣扎着到底是要不要告诉她。她曾见过一个人,受过那痛,那人是个男子,也痛得苦苦求饶,愿以一死解脱。 “若我双蛊同体,会不会再害到他?”墨兮如今只想百里牧云安然无事便好,自己这副残躯,留着也无用了。 “不会,从此他将长命百岁,无疾无忧。”金子心抽泣的声音似在替墨兮哭,看她一脸看破红尘,何惜一条贱命的样子,金子心悲从中来。 “那样啊,真好。”墨兮的声音似在梦游,轻飘飘的步子踩在地板上,像是下一步就会倒下去。可她却坚持着不让金子心扶她,一个人走完长长的甬道,脚步与地面摩擦响起的轻声回荡在这甬道里,像是彼岸河的召唤,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方向。 回到百里牧云安然躺着的地方,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紧抿着的嘴泄露着伤口带来的剧痛,原来轩扬的长眉蹙在一起,似做了什么恶梦,但他依旧这般英俊迷人,宽阔的肩膀能挑起整个天下。 墨兮温柔的笑着,安静地看着他,真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解开金子心先前替他包扎好的伤口,影子用毒厉害,用药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那里已经止了血,本是必死无疑的伤,生生让金子心留住了他的命。 金子心交给墨兮一个蛊经,一个像铃铛一样的东西,墨兮拿着它在百里牧云胸前的伤口处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未过多久,便见一条金黄色透明的小虫从伤口处爬出来。探着头似乎在寻找着蛊引的方向,墨兮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滴在蛊虫身上,只见蛊虫弯着的身子笔直弹起,没入墨兮手臂。 在蛊虫进入墨兮身体的那一刹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喊出声! 像是有人往她的四肢百骸里撒了什么毒,酸痛无力,又带着针扎一样的感受。墨兮冷汗直流,但目光却清明,还好受这苦的是自己,不是他。 留恋不已地看着百里牧云,愿你以后百岁无忧,忘记我。 “替我杀了太后。”墨兮对身后的金子心说道,仇人,仇人都不重要了。 “好。”金子心应诺,趁着今夜这么混乱,杀个人,不算太难的事。“你出宫去,我会跟主人说,你死在了今日。” “谢谢。”墨兮替百里牧云盖好被子,在他唇上浅浅留下一个吻,一滴泪落在他眼角,像是他滑下的一般。 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要出宫寻君无药,见他一面,从此阴阳永隔。 第一章 改天换地 天地间之物最无情的怕就是这一场又一场连绵不绝的飞雪,自过年那天后,又扬扬洒洒的飘了快十多天了,再这么下着,只怕是出了元宵也停不了。(..tw好看的小说) 百里牧云坐在御书房里批着折子,他自登基十三岁登基,十一年来,终于可以端正地坐在这气派庄严的御书房里,挥狼毫,点朱批。以一国之君,玄乾之主的身份在此号令天下,生杀予夺。 “参见皇上!”是常海,他已回到百里牧云的身边,成了皇帝得力的左膀右臂。 “说。”百里牧云执笔的手有顿了一顿,不露痕迹地掩了一下胸口,那里仍在隐隐作痛。 “未寻得贵妃娘娘的消息。”常海额头有冷汗,王伯瀚和林木樨因为办事不力,已经让皇上连惩了两次了,自己似乎也不能为圣上分忧。 “再去找。”百里牧云只淡淡说道。 “是!”常海如释重负,往外退了出去,却遇上了十一。 “木头,还是找不到墨兮姐姐吗?”她甚是担忧。 常海叹了口气苦闷地摇了摇头,皇上将这差事交给他,无非就是因为王伯瀚,林木樨他们不喜欢墨贵妃,寻人也不尽心尽力。又看在自己做事本分,才将此事交由他,却不想,连着找了五日,都快要将整个邺京翻过来了,却半点儿音讯也无。 “她会去哪里?”十一绞着手,急得直跺脚,“木头,你带我一起去找,两个人找得快一些。” “公主哪里话?公主千金之体,岂可风里来雪里去的受罪?”常海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死木头,你是想我在这宫里急死啊!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肯定是偷懒!你们就是不喜欢墨兮姐姐,你们是不是恨不得她死在宫外最好啊!”十一急得又哭又骂,她听小乱说过,她皇兄的那些人都不甚喜欢墨兮,觉得她一定会狐媚惑主! “公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常海口笨,哪里说得过十一? “便让十一跟着去。”百里牧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扶着门柩,脸色苍白得跟这雪天一样,不过短短数日,已经瘦了好几圈,原来合身的长袍现在已经些空荡荡了。 “十一,记得替皇兄把你嫂子找回来。”百里牧云笑着对十一说道,那笑看上去很是残破。 “嗯!”十一心疼墨兮,更心疼她皇兄,实在见不得两人这样,重重一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拉着常海便往宫外走。越早越好,这样冷天雪地的,墨兮姐姐瘦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百里牧云看着十一素白的一身衣裳,又看了看这整个皇宫挂着的缟素。那日血杀过后,整个皇宫都压着沉闷的血腥味,跟着飞雪凝重地沉在上空。那天皇宫里的血水,冲洗了整整三日,也未洗掉,血水染红的积雪铲起来倒进湖里,红了一湖冬水。 死去的人摞成三摞,一摞盔甲加身,一摞黑衣裹体,最后那一摞人数最少,穿着的衣服也并未统一。 盔甲加身的那一堆人死尸最多,那自然是宰相的亲兵,风残很不错,果真在一片混乱中,亲取了宰相的首级来,只可惜他昏迷了三日,不然一定会好好褒奖他! 最后那一摞人数最少的,自然是他百里牧云的暗子,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怎么可以自伤太多? 至于中间那一摞黑衣人,倒真是让人好奇的紧。最难得的是,百里牧云在其中两个人身上看到了一个纹身,那纹身真是眼熟,妖冶的花开放在缠绕的枝蔓上,像是一团火云。那样的纹身可真是不常见啊。 那个夜夜睡在自己臂湾里女人,你与这些人有何关系?你对朕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墨兮,你到底是谁? 百里牧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胸前那一刀差点致命的伤是墨兮赠予的。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但胸口的疼痛明确又残忍的提醒着他: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要问个明白,他到底是有哪里待她不好!她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太剧然的情绪让他气息不匀,拉扯到了伤口,忍不住一阵阵咳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 “皇上,外面天凉,还是进里屋呆着。”花镜缘为难地劝道。这个皇帝,以为不说,就没有怀疑墨贵妃了吗?那日在密室里的只有墨兮与他,待他们回来时,他濒临死际,墨兮失踪了无音讯。 这样的欲盖弥彰,骗得过谁?恐怕只骗得过他自己。 百里牧云捂着胸口朝宫门的方向望了望,期盼那个如谪仙落世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那里,软软地对他唤着:“牧云。” 想了片刻,自嘲一笑。坐回软椅上,淡淡地问道:“太后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太后在年三十那天,被人一刀毙命。不知是谁做的,但做得不错。 “极尽哀荣!”花镜缘的声音带着阴冷,当年这个贱妇给他们带来的痛苦,让她这样便宜死去,真是不甘心! “你看着办,宰相左道犯上作乱,妄图颠覆朝纲,将左家人发配边疆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皇后贬为庶民,赶出皇宫。其实与宰相有关的党羽,按律处置,牵涉后宫妃嫔者,皆降为官奴。”百里牧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都是带着不可违逆地气势。 这便是君王的气势! “是!”花镜缘弯了腰领了命正要下去颁旨,百里牧云又将他叫住:“老花,这么些年委屈你了,以后不必再假扮身份了,做我的国师,过些日子,我便让婠姨与你成亲。” 花镜缘今年已四十有六,在这宫里以一介太监身份藏到现在,其中辛苦无人可诉,此时百里牧云记起他来,不禁感概自己总算没有倾尽心力帮他夺这天下,放了拂尘,“微臣谢主隆恩!” “你退下。”百里牧云疲惫地抬手,珥玉适时端上热茶。 “珥玉,你说你那主子,到底去了哪里?”百里牧云接过茶杯,虽然这丫头跟了墨兮那么久,泡的茶却始终不如她。 珥玉咬了咬唇不说话,她希望,那些人永远不要找到娘娘才好。 第二章 重新活着 “莫姑娘,进里屋来坐,这里风大你身子又不好。”妹溪唤回墨兮一路南望的视线和思绪。 “谢谢,我没事。”墨兮回过神与她一起坐回炉火边,烤着火的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纤细了,她真的快要瘦到只剩骨头。 “莫姑娘,我们前方不远就要进入北清国了,你还要与我们一路吗?”这个玉冠束发,风姿翩然的男子叫公子瑾,他与妹溪是一对夫妻,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年纪上下,感情甚好,好得墨兮好生羡慕。 墨兮仍然记得那天偷了百里牧云的令牌,在金子心的指引下,顺着长长的黑暗的暗道迈出最后一步,踏上久违的宫外,身后便是那堵朱红色的宫墙,围了她整整八个月,经历悲欢,尝遍苦涩。 出口处是一处荒郊,积雪覆地,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生地疼,泪水淹没过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盐渍,腌得她更疼,但敌不过身子里透进骨子里的酸疼。这蛊,果真是不寻常得很。 辨认了方向,她一路朝寒竹山走去,蹒跚了整整四个时辰,她一身红衣像是在无边的绝望中滚动的一粒血珠,媚极至妖。至到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照得积雪,灼得人眼睛疼。那一片绿色的竹林在积雪里分外显眼,虽然竹枝压满了积雪,却未压弯寒竹的竹竿,透着傲骨。 那扇门紧闭着,挂在屋檐的那串他们一起做的风铃,在寒风中依然清脆作响,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她在这里告别了君无药,无可回头的入宫,如今再回来,恍若一场虚浮的梦。她在梦里跌得满身是伤,伤人,被伤,满手鲜血,罪孽加身。 “嘎吱――”推开门,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过,依然是两把矮竹椅,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只是煮茶的人不在了。 墨兮低头许久,将心底的失望与庆幸混杂的情绪,狠狠自己咽下吞进肚子里,至到胸口没那么疼了,才往里走去。 她早就发现了,推开门时扑腾起的灰尘,茶具上的积尘,这都不是那个喜欢洁净的君无药能忍受的。 他走了。 坐在已有薄薄一层灰尘的竹椅上,墨兮从未觉得这么冷过。真的像是一个孤魂,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一无所有。翻开桌上一本书,其中一页有一个小小折印,想来他是读到了此处,他看书从来习惯将书看完看透才肯放开,怎么会只看到一半? 君无药,你去了哪里?我想见见你,跟你说说宫里的那些故事。告诉你我不是民间传言的那样妖言惑主,说说宫里的那些女人她们的可怜与可恨,还想跟你说说,那个叫百里牧云的男子,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所爱,不会再缠着你。 可是你,在哪里? 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支柱不在了,墨兮突然觉得这世界或许真的不再想留她,神志终于慢慢涣散,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有百里牧云那张透着刚毅的脸她视线里一点点浮现,他时而笑着叫她小傻瓜,时而狰狞着问她为什么,最后“嘭”地一声,烟消云散了,连带着爱与恨。 再醒过来时,便是看到了这一对夫妻,那男子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眉宇磊落分明,目光温和,不禁让人联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那女子眉如春山,眼若秋水,微翘的嘴角一直挂着恬静的笑容,男子便是公子瑾,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妹溪了,妹溪那时正给她喂着热汤。 他们也是被这场灾难一样的雪困在了山上,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茅屋时,发现了昏迷不醒又发着高烧的墨兮,两人心善救起了她。 墨兮本想一死了之,但这两人劝解颇多。说是若爱着她的那男子知道她死了,该是何等的伤心?就算有误会,也总要活着命才能解释清楚。 她却不知道,墨兮与百里牧云之前,又仅仅是单薄的“误会”两字可以概括? 但无论如何,墨兮活下来了。或许是心里仍有执念,或许是她命不该绝。金子心给了她一味药,可以暂缓疼痛,让无时无刻的疼痛,化成每隔三个时辰,发作一次。 公子瑾与妹溪要往北清国去寻人,墨兮也想远离玄乾,离百里牧云越远越好,她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便与他们一路同行。 她化名莫念,前尘往事且莫再念。 “我不去北清国了,在玄乾边陲上的寻个地方落脚,这一路多谢二位的照顾了。”墨兮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这还是她入宫前买的,造型甚是特别,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神态栩栩如生。 妹溪有一日随口说过这簪子好看,墨兮便打算送给她。 “莫姑娘这是何意?我们夫妻两岂是贪这小财之人?”公子瑾皱了皱眉头说道。 “两位误会了,一路承蒙两位照顾,区区小物,实难成礼。难得妹溪姑娘喜欢,玉簪配佳人也是个美事。况且我要去那边远之地,这等东西也再用不上了。”说着,墨兮便将发簪放在了妹溪手里。 她心知肚明,这二个虽然衣着简约素净,但处处透着讲究,可见二人身份绝非一般人可比。但这不重要了,管他们是谁,就当是一场萍水相逢。 妹溪与那公子瑾同样在打量着墨兮,初见她时那一红衣连妹溪也为之惊艳,仿若她着了红色,这天下再无人比她更配用那妖冶的大红。看得出手工不凡,绝非小富小贵可以用得起的料子和绣工,身上佩戴的首饰也件件都不是凡品。 但这个自称莫念的女子既然不想说,他们也不好问,反正同路,带着她也不是很难,这才有了一路同行。 妹溪接过那簪子,从怀中掏了些银子出来放到墨兮手里,说道:“这里有些银两,你一个人在外不方便,用来傍身。” “谢谢妹溪姑娘。”墨兮也不推辞,她的确需要银两。出宫时未带分文,珠宝更不敢随意典当,怕露出踪迹来。 第三章 纳兰落雪 二月,邺京内早已应该杨柳吐新芽,春风却迟迟未吹到琳琅镇。这个有着动听的名字,却寒冷入骨的边陲小镇。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记得,那天有一个面覆白纱的女子来此投宿,然后便定居在此处了。那女子长相如何没有人见过,脸上的白纱像是永远也不会取下来一般。有人问起时,她只说脸上有疤,羞于见人。 那是个孤寂的女子,从来不爱与人来往,只每日呆在屋子里。她有诸多乐器,单单少了一样,琵琶,只偶尔听得到她屋子里传出来幽幽的乐音。 “姐姐,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小铃铛是隔壁陈嫂的女儿,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扑烁着灵动,仰着头问道。 墨兮抚着瑶琴的手指忽尔一顿,是怎么突然弹起了这首曲子?像是突然牵动了全身的神经,回忆铺天盖地而来,百里牧云曾经对她好得掏心掏肺,自己却让他伤得体无完肤。假装的若无其事被击的粉碎,倾倒而来的疼痛让她几乎痉挛。 “此曲名叫……思蜀。” “思蜀?是乐不思蜀的那个思蜀吗?”小铃铛继续问着。 “对啊。”墨兮放了琴,让小铃铛今日先回去,改日了再教她弹琴。 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离他足有万里之遥,不知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胸口的伤不知是否痊愈,宫里只怕早已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了?他是不是,恨毒了自己? 面纱下她的暗自落泪,她与公子瑾他们一路北行的时候,看到了皇城里的兵马在大肆搜索,看到了马背上桀骜的林木樨,他眼里透着淡淡的冷意,看来他身边的人没有谁希望自己被找到? 听说他大刀阔斧整改朝纲,一反往日里懦弱无能的模样,杀伐果断,生杀予夺只在他翻手之间。 听说他风卷残云般整顿三军,撤尽老将,启用心腹,凡敢违逆者,轻则流放千里,重则血溅三尺。 听说他日夜不寐,批阅奏折,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不拘一格降贤才。 还听说,他的后宫自那日过后,凋零得只剩下了一个常年卧在病榻上的金贵人,而大臣们却开始着急,皇上该要有子嗣了,又要张罗着选秀,却被他制止了。 他越来越有一个贤明君主该有的气势,就如同他呐喊着的:朕双脚所踏之处,皆是我玄乾国土,朕的江山终要拜我为帝!而他也真的让那些拿过他东西的人,双倍奉还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守诺的人,只有自己总是在失信于他。 这里离他实在是太远了啊,远到一个消息传来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谁知道这些日子会发生什么?但墨兮抱着这些飘渺无根的传言,放肆疯狂地爱着他。 是的,爱着他。带着惭悔和自责,看着自己生命线的倒数,或许带着他的回忆死去,是个不错的方式。 “莫姑娘,那纳兰公子又来了。”墨兮正想着,听到了陈嫂的声音。陈嫂是个热心肠,就住在她隔壁,平日里来往也不少,远远看见那个纳兰公子又来了,便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声。 琳琅镇不算大,但因为在北清国与玄乾国交界处,是两国往来的商人必经之路,让这小镇偏远却不偏僻,甚至稍显繁华。 “世人多爱说犹把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莫姑娘既然面覆轻纱,为何独独不爱琵琶?” 纳兰落雪,一个俊逸潇洒的男人,墨般长发未束,垂在肩头,有一双修长的手,无处可看出风雅,但无处不透着风雅。他说他是商人,往来于玄乾与北清国经商,将北清国的茶叶卖到玄乾国,再将玄乾的丝缎运往北清。 墨兮并不关心他是何人是何身份,唯一允许他进入这园子的原因,不过是他曾经救过她一次。那次墨兮上街买些东西,被几个小混混调戏,正巧遇到了纳兰落雪,由此结识。 他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一双眼睛绝不像二十五左右的人眼睛,透着无尽的沧桑,似乎看透这人间一切悲欢离合与喜悲。 “莫姑娘泡茶的手艺果真不凡,这北清国的雪茶在玄乾,难得有人会泡。”纳兰落雪浅饮一口,由衷赞道。 “雪茶难求,纳兰公子舍得送,我却是舍不得糟蹋的。”雪茶乃是采自冰山之巅上一种特别的茶树,一年也采不了几斤,他这样大方的送来,倒真不知是他阔气,还是他真不在乎这些东西。 “莫姑娘可知,你泡茶的手法与我的一个朋友甚像,每次喝到你的茶,总会让我想起他。”纳兰落雪说道。 “是吗?天下奇巧之事多了,这也并不奇怪。”墨兮整理着茶具,淡淡应道。 “莫姑娘你生性淡泊,纳兰不忍姑娘受罪,奉劝一句,早些离开此处。”纳兰落雪突然认真说道。 墨兮煮茶的手顿了一下,抬头隔着面纱问他这是何意。纳兰落雪却长叹了一口气,而他眼里的沧桑之感越浓。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风吹动他头发,真是像极了要乘风而去的仙人。许久过后,他像是在问墨兮,又像是在自问: “这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妻离子散了?” “不,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是带着愧疚与自责度过余生。”墨兮掀起面纱一角,露出一点红唇来,轻抿了一口,果真是好茶,带着雪山之上特有的冷香。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会有情,却不想竟是深情之人?”纳兰落雪回过头来再看那女子背影时,原来所有的骄傲背后都藏着孤独,或者伤痕。 “纳兰公子今日的话说多了。”墨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个话题,许多事又岂是用几句看似苍凉实则肤浅的话说得明白的? “哈哈,姑娘莫怪,但请记得纳兰的话,尽快离开这里。”纳兰走到门边,看见那边的小铃铛正坐在陈嫂腿上,用一管竹笛吹着墨兮今日刚教会她的曲子,土地里冒出点点绿草,南方的鸟儿也回来重新筑巢。 他目光中的沧桑似乎到了鼎盛,说:“北清国的战火就要烧到这里,姑娘,走。” 他说罢便提了袍子出了这小小的园子,墨兮握杯的手却在发抖。 第四章 北方之国 墨兮握杯的姿势已经很久了,面纱下的她看不清脸色,但微微发抖的身子却泄露着她的不安。 北清国的战火。 北清国怎么会在此时攻打玄乾?玄乾国此时正是薄弱之时,百里牧云刚接手朝政,一切都百废待兴,最是需要休养生息!北清国定是看准了时机才动手的!他们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以北清国臣国地位,调动兵马,整合三军,准备粮草,发兵玄乾最少需一个月时间,也就是他们在一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而在玄乾宫变后一个月内,百里牧云明明有封锁消息,未让此事往外传出半点,只能是影子! 只能是影子将消息传出。 但绝不会是金子心,她对百里牧云有着真情实意,若是她要通风报信,只怕她早已将皇宫中的密道告知了主人! 对影子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恨意让她忍不住颤栗!若可以,她真想亲手将那个主人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但可悲的是,她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是北清国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所知! 北清国,终年飘雪的北国。 一年十二个月里有近六个月的时间是在漫天的飞雪里度过的,哪怕现在已是二月,哪怕那让它俯首称臣的玄乾已是莺歌燕语,绿瘦红肥。哦,这也正是它要抬起自己的头,掀翻玄乾这个统治者的原因。 诸多战事多是逼不得已,北清国实在太过寒冷,这里谷物得不到生长,果树结不成果实,连出没的野兽都是凶残耐寒的野狼和熊居多。 但在陶泽眼中,这里一点也不比玄乾差。 你不见那些冰棱融化,水滴悬在冰尖上,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 你不见毛发雪白的雪狐灵动的眼睛,对你微微偏头,像是在探究人类是怎么样的生物,然后迅速消失在茫茫白雪里。 你不见那一簇簇堪比梨花的雪花压在树枝上,是何等安谥的繁华。 当年玄乾先帝在世之时,玄乾的马蹄差点踏碎了这个冰雪做成的国家。后来虽险而又险的保住了这个脆弱的国家,但沉重的赋税令这个原本安逸自足的小国变得举步维艰。 陶泽正出神地望着一片风光旖旎的雪海,听得有人:“主人,我们来晚了。” “瑾,妹溪,一路上辛苦你们了。”陶泽回过神来看了他们满身风尘,看来赶路赶得很急。 “事情怎么样?”陶泽带他们进了屋,门窗一关,外面呼啸着的北方便被阻在了外面,里面燃着炭火,洋溢着暖意。 “年三十那日属下入宫暴露了行踪,玄乾皇帝果然四处清查,我们在玄乾的多个据点皆被摧毁,现在我们的情报已远不如从前了。”公子瑾皱眉说道。 “嗯。”陶泽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恕属下直言,那日我们本不该入宫的。”公子瑾想不明白以主人的心思,就算要进皇宫阻止宰相对玄乾皇帝不测,也应该是藏他们的人群中,怎么会大张旗鼓地杀入宫中? “嗯。”陶泽又淡淡应一声,但这一次却透着些无奈。 “主人?”妹溪查觉主人有些异样,或者说自那日皇宫之变之后,主人便有着异样。 “我没事,你们本应昨日抵达王宫,怎么迟了一日?”陶陶泽掩了掩脸上的疲色,转而问道。(..tw好看的小说) 妹溪看了公子瑾一眼,才说道:“主人恕罪,我与相公在路上遇上了一个女子,见她快要冻死去,一时不忍救起了她这才耽误了时辰。” 陶泽看了看妹溪,又看了看公子瑾,说道:“你家娘子这心善的毛病跟了你这么久也未改掉。” “让主人久等了。”公子瑾举止甚是优雅,像弯身行礼也透着极好的教养。 “无妨,若不是她心善,影子也不知会失去多少好苗子。”陶泽指的是收养孤儿培养成杀手之事,妹溪原本的起意只是不忍那些孤儿流落街头,收养在影子里打打杂也是好的。却不想最后也是她的善心将他们推入无法爬出的深渊。 比如墨兮。 “她真的死了么?”公子瑾知道主人问的是谁,墨兮是整个影子最出色的影子,美貌智慧无人能出其右,她亦是最接近玄乾皇帝的暗子。只可惜,影子中见过墨兮的人实在太少了,不出三指之数,不然真想见识一番她是何等的风姿。 只可惜再如何有风姿如今也只是红粉骷髅了:“有传言墨兮是在那夜被人暗害,但一直未找到尸体,玄乾皇帝不信她已死,几乎将整个玄乾翻过来也未找到,看来……” 失去了最有利的一颗棋子,虽然这棋子似乎有变节的倾向,但只要好好控制好还是能用的。但她一死,一切都难办了啊,陶泽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只能问到:“金子心能接近皇帝吗?” “难,皇帝身边如今明里暗里侍卫密布,金子心武功再高也近不得身。而且,皇帝并不喜欢金子心。”公子瑾也很担忧,如今在皇宫中几乎没有人可以接近皇帝了,这样一个危险的皇帝。 “那你们一路过来,玄乾如何了?”陶泽伸出手烤了烤,慢慢问道。 “与我们信中所写的无二,只是皇帝的心思比我们想象的更缜密。”公子瑾回话。 “那是自然,不然他怎能活到今日?”陶泽一点也不惊讶,或者说已经惊讶过了。 炉子里的炭火有点小了,妹溪起身拔了拔了炭火,被猛然被陶泽抓住她肩头,让她弓着身子动弹不得,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轻轻取下她头发的发簪,那只白玉飞鹤的发簪。 “这只发簪你从何得来?”他的声音有些紧,似乎在等一个重要的回答。 妹溪不解,疑惑道:“这是那日我们救下的姑娘赠于我的,这发簪有何特别之处吗?”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陶泽紧追不舍地问。 “若纳兰没有猜错,那姑娘名叫莫念。”纳兰端着步子慢慢走进来,语调缓缓。 “见过纳兰公子!”公子瑾与妹溪忙起身起礼,这是主人的挚交好友,位份不低,影子中唯一的一个明影,意味着他知晓影子中的一切,只用对主人客气。 “起来。”纳兰落雪只冲了他们笑了笑,又对陶泽行礼说道,“见过世子。” “你说完!”陶泽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 “就如世子所想的,那便是墨兮。”纳兰落雪说此话时带着不忍与无可奈何,那样安静美丽的女子,他实在不想让她再受磨难,只可惜这天下没有人能抵挡过命运无情的倾辄,墨兮,这便是你的命。 陶泽握着那发簪的手有些不稳,她竟然还活着?陶泽猛然转身,背对着后面三人,无人看得见他脸上的神色,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神色。 陶泽永远记得,那年是他亲手将墨兮带进影子的。五岁的她,坐在一片废墟里哇哇大哭,亮晶晶的泪水和着烟灰沾在她脸上,脏兮兮的像一只小花猫。他用着一颗冰冷的心,冰冷地问她:“想报仇吗?”她跟那些人一样重重点头。 那晚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舍不得春雪般干净剔透的她跟着自己走进黑暗的绝望之地。背后是依然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她原本的家一点点倾塌成灰烬,而重新踏进的地方,是永远看不到希望和光明的罪恶围墙。 十年过去,她出落得天人之姿。而最难得的是,她是影子中鲜少的几个手未沾血的人,她聪明得可以用尽常人绝想不到的法子,获得她要的情报。她是最出色最优秀的影子,甚至陶泽都想过,若她能平安无事地从皇宫里出来,便放了她自由。 但最后等到的消息却是她死在那场宫变中,连凶手是谁都不知。 如今得到她仍活着的消息,陶泽有些激动,有些差点控制不住原本藏得很好的情绪。 “联系上她,让她重回皇帝身边。”良久,陶泽说道。 “我便知道你不会放过他。”纳兰落雪叹息一声,沧桑的目光里透着悲悯,“但她已是心死之人,你还如何控制她?” “告诉她,君无药在我手中!她若不依,我便杀了他!”陶泽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你……”纳兰落雪千算万算却未算到陶泽会用这样的方式! 第五章 他爱着他 纳兰落雪与陶泽相识于七年前,七年前他是一个四处飘荡的天涯孤客,居无定所也了无牵挂,但这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神奇。.tw 他一世自在逍遥,漂泊成性,只愿走遍这天下山河,看尽这人间美景,从来无急无忧无牵挂,孑然一身却也逍遥快活。来到北清国,他为这里深深的迷醉,迷恋这里的飞雪,喜欢这里的冰棱,沉醉于那一汪汪蓝得不见底的湖泊。 却也为这里凶残的野兽困扰。 他自恃武艺不凡,却未想到会遇上几头饿狼的围攻,在他们连番的车轮战之下,他也有些力不从心,身上的袍子破了几处,伤到了皮肉。 然后陶泽从天而将,身姿不凡,神色从容。 纳兰落雪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甚至以往他对此很是不屑,他总以为堂堂的七尺男儿怎可与另一个男子行龙阳之好?这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去。但你总是猜不到,这世间会发生多么神奇的事。 他也自卑过,愤恨过,恼怒过,但一切都抵不过那一身白衣如同谪仙儿般的影子。他终于放弃抵抗和拒绝,仍由自己沉沦在这一场明知不可为的罪恶里。 他听说陶泽喜饮雪茶,便不惧艰难,冒着跌落悬崖的危险,孤身一人前往雪山之巅,捧着一把鲜嫩的茶叶满不在乎地递给陶泽,却只轻飘飘地说这是他从来往的商人那里收来的,只是花了重金罢了。 他知道陶赫百般暗害陶泽,害得陶泽不得不远走玄乾,以避迫害,他便一路相随,放下自己一切的散漫和自由,亲手给自己戴上了枷锁,困在陶泽身边,不曾离弃。替他行杀伐之事,做人命买卖。 他染得满身的泥垢和鲜血,再不复当日快活似神仙的模样,却无怨无悔。 “纳兰,你大可不必如此。”陶泽当时如是说。 “只可惜,我不如此,还能怎样呢?”苦涩的话语里道不出的无奈和酸楚,而他,本不是这样矫情的人啊。 他曾努力过,试探着对陶泽好,可陶泽刻意的疏远和渐渐陌生的语气,只更让他倍觉难过。他不想他为难,自愿承担起影子里训练细作和杀手的事来,这样就可以忙碌一点,离他近一些,但又不会打扰他。闷着头努力将影子带上最高峰,能为他分担一点是一点。 最优秀的细作无疑是墨兮,她是天生的好料子,聪明,坚强,隐忍,并且美丽无双。纳兰落雪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来培养她,训练她,而她亦未让纳兰落雪失望。这样出色的墨兮本是不该被送去楼那等烟花柳巷之所的,她应该是要扬名万里,等着需要的人上门来。 但是,陶泽目光停留在墨兮身上的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长,越来越……痴缠。纳兰落雪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他生平第一次恨,恨一个人抢走了陶泽全部的目光,虽然这恨来得如此的不可理喻。 但是,对那时的他而言,什么又是可以理喻的呢? 纳兰落雪做了此生最不该做之事,他擅用权力将墨兮送去寻欢楼,又故意放她逃走,只为给自己制造出“意外”杀死她的假象! 当然墨兮没有死,而他亦承受了陶泽的雷霆之火。陶泽将他送回北清国,明说是让他回去监视陶赫的一举一动,其实,其实不过是怕他再对墨兮下毒手罢了。 但是,但是他真的不会再那么做了啊。他不愿见到陶泽生气的样子,也不忍他有半分不悦。 无人知道他一人在北清国的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只任寂寞和沧桑在无边无际的风雨上,一层层填满他原本清澈的双眼,再如何挂着浅浅的笑意,也无法掩去他来自骨子里的悲哀。 至到,至到他再一次遇见了墨兮。 那个现如今已有着盛世妖名的墨兮,竟然隐姓埋名,心甘情愿地偏安在一个边陲小镇。她以为面覆轻纱就无人认得出她了么?她与以往不太一样了,以往的她冰冷不喜人接近,再见时的她却写满看倦红尘的厌世之意。 纳兰落雪多少知道发生过什么,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经历了太多风雨。他对墨兮有一瞬间的同情,但这份同情几乎在片刻间被激动的情绪压制下去。 他很激动,虽然他这份激动隐藏得很好。墨兮是影子最有力的一枚棋子,如果将她的行踪告诉陶泽,立了不小的功劳,陶泽便不好再将赶他走了? 可是他又受不了陶泽知道墨兮之后,便会立刻来寻她,纠结说出那番让她早些离开小镇的话来。 但是任纳兰落雪如何聪明,也想不到,陶泽会用君无药的性命来要挟墨兮。陶泽喜欢她,纳兰落雪看得出来,纳兰原本以为陶泽会去亲自找她,抚平墨兮在玄乾皇宫中受的伤痕,与她再不提起影子旧事,让时间带走全部的伤害。 “纳兰,你见到她时,她还好么?”陶泽仍自背对着纳兰落雪,看不出神色。但纳兰落雪何其了解他,他岂是会随意关心他人的性子,更何况是一枚棋子,罢了。 “她不是很好。”纳兰落雪回话,嘴里像是含了几片苦得透心的黄连芯,“世子既然不忍墨兮姑娘再受苦,何必再逼她做不愿做的事?” “不愿做的事?”陶泽回过头来,目光扫过纳兰落雪,语气古怪地重复了遍他的话,然后才说道:“她不愿做的事是什么?” “是你想让她做的事。”纳兰落雪从不对陶泽欺骗,哪怕真话伤人。 “哦,你不如说说看。”陶泽又坐在软椅上,有些飘忽的看着前面跳跃着火苗的银炭。 “墨兮喜欢玄乾的皇帝,而你却要墨兮将皇帝毁去,所以这是墨兮不愿做的事。”简单到近乎粗暴的结论,却直击本心! 火苗烧得越发旺,外面灌进一阵风来,几乎将火苗吹得贴倒在火盆边上,只是那阵风过之后,火苗依然燃得旺盛,陶泽恨声说道:“就算是我想让她做的,那个贱人也万不该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影子是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情报对象的!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纳兰落雪叹息,从来,陶泽都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第六章 重遇十一 纳兰的话说得没错,战火的确很快就烧到了这个边陲小镇,就在那样一个阳光晴朗,碧空如洗的日子里,马蹄声震天的响彻了整个玄乾的边疆。挥着弯刀扬着旌旗的北清国士兵,嘶吼着划破了这里的宁静与安详,狰狞的脸上写满了贪婪和残暴。 墨兮跟在逃难的人群最后方,脸紧紧的遮了起来,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身上的衣物也破旧不堪,看不出半点当初艳冠天下的样子。一路颠沛流离地往南方逃去,所幸未多久,就遇上了玄乾的军队。而让墨兮又惊又奇的是,那军队中,赫然有十一的身影! 她越发标致了,虽依旧浓眉大眼,但着了戎装更显英气,娇小的身躯裹在戎装里,却莫名地透着气势。这或许就是传承在她血脉中的高贵与不可侵犯,她连北清国世子区区几句言语上的挑衅都不可忍受,更遑论这马踏她江山之辱了。 有十一在的地方,定是会有常海的。看他的着装是个副将,却不知此次带兵而来的人会是谁。 “将这些难民安置在营中,送些热粥和棉被。”十一握着腰中的剑,指挥着来往的士兵。 “公主,您怎么又出来了?”常海跟在后面,眉宇依然疏朗,神色依然关怀。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公主,叫我石壹!我是石壹副将,你管我在哪。.tw”十一不满的撅嘴,白了常海一眼,又径直帮着发粥。 “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混在这军中已是不妥,岂可再做这些粗活?”常海见了就要夺十一手中舀粥的勺子,嘴里还不忘了提醒十一的身份。 “常海!你是不是没长耳朵!我是公主又怎么了,我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公主!就因为我是公主我才更要身先士卒,助长军威!岂可让那北清国肖小小看了去?”十一气道。 “公主,我们回营。”常海只觉得背后冷汗阵阵,十一翻遍了整个邺京,甚至半个玄乾都没能找到墨兮,正好遇上了赶来边疆戍敌的军队,竟一时兴起混进了军队中,跟到了这苦寒之地的廊城,这一路可是苦了他了。 “你……”十一见他软硬不吃,旁边的士兵正低着头偷笑,脸上没由来一阵燥热,恨恨地扔下勺子气冲冲地往大营走去,还故意撞了常海一下。 “常海啊,你又惹公主生气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木樨,此次领兵打头阵的竟然是他!要知道这头一仗至关重要,若赢了自然是士气大涨,可是若输了,那便是不可估量的后果。更何况这些士兵刚换将领,要是不能拿出些战功来,只怕无人服气。 常海看了看十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林木樨看着二人,极是风骚的打开扇子,在这寒风阵阵的地方竟摇了起来,悠闲地在这军营中散起步来。 墨兮看着他们三人,眼睛灼得生疼,咬唇无声地哭着。那一场交织着绝望与幸福的梦,似乎就在昨日,哪怕是最不喜她的林木樨在她眼里看来,也变得有些亲切。曾几何时,她竟对那里有了眷恋? 眷恋那里对她好的人,眷恋那里曾经有过的短暂蜜甜? 夜晚,抱着不算厚的棉被,她挤在众人之间,该死的蛊虫又开始在体内作祟,身上无一处不疼痛,酸胀肿痛的似乎要碎开她的身体。把身体圈成一团,紧篡着带着腐朽气味的棉被一口细牙快要咬碎,发出不堪忍受的呜咽声。 “莫姐姐,你怎么了?”睡在旁边的小铃铛探出个脑袋,小手抚开墨兮额头上被冷汗打湿的黑发问道。 “没……事,小铃铛快睡。”墨兮闷声说道。 “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还有馒头。”小铃铛说着从枕头边的包袱里掏出一个早已干硬的馒头来,递到墨兮手中。 “我不饿,快睡。”墨兮摇了下头,却感觉更加疼了,只好抱着被子不再说话。 小铃铛将馒头放在墨兮枕边,又抱着她娘亲睡去。重新回到寂静,这边关的夜晚常常静得让人害怕,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野兽随时会扑出来可以吞噬一切。外面的营地燃着火堆,火星子炸得“哔剥――”作响,明天他们就要继续启程,去迎战北清国的入侵者! 不知疼了多久,直到疼得墨兮疼得昏死过去。外面的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跟着不知是谁突然掀开的蓬布照进来,晃得墨兮一时睁不开眼。 “墨兮姐姐!”那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我的十一,你如何找到了我? 墨兮躲在被子里,背着身子对着她不敢回头,眼泪在一瞬间已蓄满了泪眶。十一你走,我不是墨兮,我只是莫念,往事莫念的莫念。 “墨兮姐姐,是你吗?”十一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早上起来吩咐人给难民发馒头时,听到一阵清扬的笛声,可是那曲子却让她不敢置信,竟然是――思蜀! 找到那吹笛之人却一个小丫头,只得问她从何学来,跟着她才寻到那有可能是墨兮姐姐的人。可是墨兮姐姐,你怎么都不回头看我一眼? “我不是,公主认错人了。”墨兮梗着脖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 十一冲过来,一把扶起墨兮,揭开她遮脸的布条。那是她苦寻不着的墨兮姐姐,可是她好狼狈,脸上黑一块青一块的全是泥垢,柔顺的长发结在一起,身上穿着这么粗糙的衣服,但只要细看啊,她仍然可以倾城。 “墨兮姐姐,我找得你好苦啊,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皇兄多想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十一抱着瘦若枯柴的墨兮放声大哭,这是她原本还以为再也寻不到的墨兮姐姐啊。 “她怎会是墨贵妃娘娘,公主你认错人了。”十一正抱着墨兮痛哭,却听见林木樨略带寒意的声音。他站在帐篷门口,握着扇子悠然敲着掌心,“常海,这等难民所歇之地,怕是多有不净,还不带公主回去?” 常海为难地看了看十一,又看了林木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十一怒道:“林木樨你眼睛瞎了?” “微臣眼睛亮堂着呢,墨贵妃娘娘风华无双,有着宛若仙人之貌,又岂会是这个乡野农妇可以冒充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沉,沉到最后带着一丝凝重。 “林木樨你什么意思?”十一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林木樨的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散漫,带着些阴狠,狠狠盯上墨兮的后背上。 “微臣的意思是大胆刁妇竟敢假冒贵妃娘娘,按律当斩!”林木樨终于说出了他的企图。他虽不知墨兮与皇上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皇上胸口那致命的一刀必是她伤的无疑,既然是会对皇上有威胁的人,那么总是趁早铲除的好! 第七章 难逃影子 墨兮知道林木樨是要她死,转过头看着他,对上含意明显敌意的眼睛,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林将军不必担心,我自知身份,不会再祸害这天下苍生,更不会再有机会接近皇上。.tw[棉花糖小说网]” “墨兮姐姐你在说什么?”十一大惊,为何墨兮会说出这绝别似的话? “十一,就当是未看见我。”墨兮揭开被子,蹒跚着步子往外走去,脚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走出帐篷时,强烈的阳光再一次眩得她头昏目眩,好一阵天摇地晃,墨兮只觉灵魂都要飘出体外。 “墨兮姐姐你要去哪里?”十一连忙起身要追,却被林木樨拦住,只听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常海,带公主回营帐休息。” “是!”常海领命,但这次却不知该如何跟公主说,只踌躇了半天才嗫嚅道:“公主,那人你就当不是墨贵妃娘娘。” “你们是怎么回事!那是皇兄的妻子,是皇兄翻天覆地也要找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你们就是这样忠心于皇兄的吗?”十一被林木樨拦着,看着那边的墨兮已越走越远,不由得心中大急,内心不由大急! “公主,我们回去!”常海只低着头,他何尝不知那是皇上所爱之人?但林木樨做得没错,一个会把刀子插进皇上心口的人,谁敢留? 十一气得直跺脚,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兮消失在茫茫荒野中,恨恨说道:“皇兄若知道你们逼走了墨兮姐姐,一定会被你们气死的!” 柳抽芽,花鼓苞,百鸟啼啭,连天地都开始重新焕发出新生的活力,墨兮却只能拖着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飘荡。不知不觉竟走到一处悬崖边上,下面是缭绕着的白雪,看不到底。但想来应该很高。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还抱着残存的执念想要活下去,死永远都不是最痛苦的事情。一死了之,便可再不用受良心的谴责,不必受蛊虫的反噬,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一点点挪着步子,几粒碎石滚落到悬崖下面,发出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墨兮。”有一个声音唤她,而那声音她实在再了解不过,那样难听粗嘎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之声,禁锢了她一生,影子啊! 猛地头回头看去,同样的黑色斗篷,这一次又会是谁?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他们还要自己做什么? “你别过来,我不会再替你们做事了!”墨兮本能往后退一步,紧挨着悬崖边上,惊恐的大叫着,她真的怕了,她对影子真的怕了,哪怕死也不愿意再受他们控制了,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你不想知道君无药在哪里吗?”这一次的黑衣人很了解墨兮的软肋,果然听到君无药的名字,墨兮目光有了一些聚焦。 “你说什么?”墨兮下意识的反问!她去君无药那里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行踪隐藏得够好,他们是怎么知道君无药的?他们把君无药怎么样了? 难怪自己出宫未找到他,难道是他们吗? “替影子做完最后一件事,主人便放你自由,与君无药一起远走高飞!”黑衣人抛出了极大的诱饵。 “你们骗得我还不够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自墨兮知道影子原来一直是在利用自己的弱点之后,便再也不相信影子了。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拒绝,君无药明日就是一具死尸,而你,是凶手!”黑衣人的话无疑将墨兮逼上了绝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有可能因她而死,她能说不吗?能吗? “你们还要我做什么?”墨兮几乎绝望地问他,还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黑衣人或许也不忍看墨兮这样快要被撕裂的模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他的话,依然无情:“盗出玄乾的边防图!” “什么!”墨兮猛地抬头,盗出边防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玄乾送上灭亡之路,意味着背上万古骂名,意味着,百里牧云好不容易夺回来的江山,落入贼人之手!! “边防图只在皇帝手中,墨兮,用边防图换君无药的命!”黑衣人说道。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我?”墨兮忍不住失声哭出来,悬崖上的风极大,大得似乎能将墨兮吹走,她摇摇欲坠。 “因为只有你能接近皇帝,也只有你能盗出边防图。你有一月的时间,若一月之内未将边防图盗出,便等着给君无药收尸!”黑衣人交代完最后的话,便步履生风消失在墨兮的视线里。徒留她跌坐在悬崖边上,求死不能! 十一觉得不能让墨兮姐姐就这样又消失不见,被关在帐蓬中却不代表她不能将消息传给她皇兄,万里高空之上的鸿雁带着她的期盼往邺京飞去。她想皇兄若是看到了她的信,一定会下令让林木樨和常海将墨兮姐姐请回来的! 但十一没有想到,战事爆发得这样快,北清国筹备了许久,只为这一击,来势迅猛。战场上的厮杀常海不许她参与半分,每次都将她点住了穴道放在后方,然后每次常海都带着绝决一般的气势在战场上挥剑杀敌,无惧生死。 他的命是皇帝给的,为皇帝战死沙场,只当是将命还给了皇帝! 好消息是,常海虽时时身负重伤,但所幸于性命无碍。 坏消息是,玄乾节节败退,不敌北清,只能堪堪守住廊城!任林木樨想尽千般万种法子,但在军队数量和装备上,却实实比不上有备而来的北清。士气已经大降,战意也低迷,再这样下去,这仗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因为早晚会不战而降。 北清国这边虽看似赢面居多,但也过得不甚轻松。连离故国,粮草给养难以跟上,气候变化让许多士兵无法适应,而玄乾将军林木樨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少胜多虽不至于,但拼死抵抗也让他们损兵折将不少。 他们要的是一鼓作气杀到邺京,中间半分停留不得! 两军胶着之际,百里牧云宣旨,他要御驾亲征! 第八章 皇宫变化 御驾亲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其它,百里牧云身边要带的人都是一个问题,朝堂刚稳,自己的人手自然是不能全部带去的。且军中若没有几员老将,总是压不住气血旺盛,年轻莽撞的士兵,只是这些老将中,又有几人是听命于自己的? 反复斟酌之后,百里牧云带了花镜缘与王伯瀚同去,花镜缘擅军法谋略,王伯瀚懂歧黄之术,这两样在军中都是用得上的。而游乐需在朝中把握朝纲,风残则要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收拾一些残余的不安份的人。 “珥玉,若不是行军打仗,朕一定会带你去,此次实在不方便。”百里牧云回绝了珥玉要跟着去廊城的请求,他只感叹这丫头忠心,从始至终都只念着她以前的主子。 却不知珥玉心中是何等的忧愁,她知道她家主子墨兮跟皇上之间肯定没那么简单。她想去陪在墨兮身边,至少这样,她可怜的主子有个依靠之处。 但是百里牧云是去战场,带一个女子同行自然是不便的。珥玉求了半晌,百里牧云只说一定会将墨兮带回来,却不能带她同行。 珥玉很懂分寸,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墨兮,不是谁都可以忍受她的嘟囔,尤其面临的是一国之君的时候,所以她默默退下,只能祈愿她的主子,不要被人皇上找到。她想念墨兮,却不愿墨兮再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来,更何况墨兮似乎与皇上之前有什么恨仇。 皇宫中,这一晚同样不能成眠的还有另一个人,金子心。 她每日都会精心打扮,衣着讲究,却只守着她那一个寂寞的院子寸步不出。只希望有一天皇上来看自己时,不论何时,看到的都得自己最美的样子。只可惜,皇上从未来过。 影子撤退的消息她已多少知道,但她没有接到通知,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她必须继续进行监视皇帝的任务。没有沮丧和难过,她甚至觉得开心,这样就代表着她不必离开皇上了。 虽然,皇上这么久了,一直一人独宿在乾元宫,未再召任何人侍寝。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她曾经穿了墨兮的衣服,学了墨兮的样子脸覆轻纱弹琵琶,看见皇上动情的目光她心如刀绞。那晚皇上喝多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一声声唤着“墨兮”“墨兮”,饱含着情意和思念,他每唤一声,金子的心上就被划上一刀,至到最后鲜血淋漓。 而当他把自己脸上的面纱揭下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愤怒和丧气,彻底将金子心打入了深渊。皇上狠狠地将她推开,似乎在嫌弃一样,语气痛恨:“是谁允许动她的东西的!” “皇上,皇上,外面都说墨贵妃已死,皇上又何必念念不忘?”金子心哭着喊道,虽然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墨兮的死活,但正是因为这份知道,才折磨得她更痛!墨兮若真的死了,皇上的心只怕也要跟着去了。可是她还活着,皇上的心便永远只在她身上! 如今这样下落不明,折磨得皇上好生痛苦。金子心无数次想把墨兮的身份告诉皇上,但是,她能吗?她欠墨兮的已经够多了,难道如今连别人对她的思念也要剥夺吗? 虽然,这个思念着墨兮的人,是她金子心的心上人啊! “你滚,以后不得传诏,不许踏入乾元宫半步!”那是那晚,金子心假冒墨兮得来的后果。在宫中传成了笑话,她并不介意,她介意的是,皇上真的从此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整个皇宫凋零得让人难以相信,当年的林贵人与月嫔因受不了冷落和凄苦,自寻了短路。月嫔死的那天天晴得可真好,老天爷像是在讽刺着这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利用的筹码的女人。 她打扮得华丽万分,脸上化了好看的妆容,头上的步钗金子心若未记错,是皇上当初赏她的,还有那一对玉璧也整齐码放在一旁的梨木桌上,然后她三尺白绫,自挂房梁。 也许她这么做,只是期望自己死后,皇上看着这些遗物能有所有念旧,但孰不知皇上知晓她的死讯之后,只淡淡说了句“按着礼制安葬了。”她一番苦心,哪怕是到了最后,也未能打动皇上的心。 是的,皇上的心里只装了一个人,那就是墨兮。 金子心有时候觉得,宁愿自己是墨兮,去被人利用陷害,去受蛊虫之苦,至少,能在皇上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而不必这样每晚看着月亮,盼着星星,等着皇上有朝一日地想起她来。 她时常会想起太后被自己杀死的那晚,她的恐惧和衰老,她华丽精致服饰零落了一地,只是一刀刺进,甚至她连叫喊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命呜呼。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太后大半辈子筹谋算计,洋洋得意地等着最后一击,她便是万人之上,手掌天下大权,却不想以这样窝囊的死法死去。 所以,命运是最不可测的东西,饶是你千算万算,也敌不过天算。 一如她千算万算,算不准皇上的心。 她并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至少她做了一件善事。那天皇后被贬出宫之时,她将关押皇后家人的地方告诉了皇后,以神秘人的身份,又给了她些银两,让她永远不要再接近皇宫半步。看着她哭得妆容尽花的样子,金子心只是淡淡的转身。 这后宫里头对皇上倾心相付的女人多了,她实在算不了什么。 听说,皇上找到墨兮了啊,几乎同时,也收到了影子的传书,真的好像很久没有与影子联络过了呢。自墨兮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影子似乎就遗忘了自己的存在,看来,墨兮真的比自己重要,不管是在皇上心目中还是在影子中。 影子这次给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将皇上听到墨兮消息之后的反应告知他们便可。 金子心冷笑着写下:御驾亲征四个字,看到墨兮的下场,还指望我能再全心全力为你们做事吗?她,不会告诉影子他们,百里牧云这一次要带的兵,是何等的精锐之师! 最好能杀北清国一个片甲不留,管他什么主人,什么细作,一起死在那个战场上。 第九章 御驾亲征 北清国的军帐里,有两个人对坐在帅帐中。一个容貌妖异,一个面容儒雅,两人目光相对已经很久了,连空气都有些凝固住,浓稠着化不开。 “我说二弟啊,你好不容易趁我不在跟父皇求来了兵权,听说你出兵时信誓旦旦定能攻下玄乾,如今停在此处却是何意啊?”那容貌妖异的男子,若墨兮和百里牧云在此便能认出那是陶赫,北清国的世子,将来的北清国之王。 而这所谓的二弟,正是北清国国君陶审辑的二子,陶泽。北清国国君一生只得两子,便是他们兄弟二人,但他们不仅仅容貌上区别甚大,性情也大相径庭。陶赫为人张扬,又是嫡子,自然颇带着些嚣张跋扈,但心思却也不容小觑。 至于这个陶泽,性情沉稳,能忍善耐,在朝中颇得人缘,也正因为如此,他十年前被陶赫设计调离了北清国,一直居住在玄乾。当然陶泽也没在玄乾闲着,一手打造了影子这样的暗阁,收集玄乾情报无数,带着这些情报重回北清时,更得陶审辑喜欢。连攻打玄乾这样的大事也交由他来做。 陶赫自觉世子之位不稳,连连请旨要来协助陶泽,说兄弟之情,骨肉之亲不忍陶泽一人在战场上风里来雪里去。陶审辑听他得说情真意切,便也允了。 这便促成了他们二人今日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大哥是心急了么?”陶泽反问道。 “我急什么?这仗要是打输了,罪可是要落在二弟你身上的。”陶赫一身红衣妖冶得诡异,带着看上去事不关己的笑意。 “可若这仗打赢了呢?”陶泽悠悠地喝着茶,这是纳兰落雪给他送来的雪茶。 “赢了,那也是我二弟有本事,我这个大哥甚感欣慰!”陶赫将“大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陶泽他的身份。 “那也是多谢大哥这些年的悉心栽培!”陶泽的重音落在“栽培”这两个字上。 两兄弟之间似乎带着无形的怒火要燃烧尽对方,至到纳兰落雪拿着一副行军图进来,这才稍有缓解。 “两位世子请过来看,按照玄乾的行军速度,皇帝在三天之后就可抵达廊城。”纳兰落雪的手指顺着一条线往下指,廊城那里用朱笔圈出,透着凶险的气息。 “三天之内我们攻不下廊城。”陶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行军图,目光深敛。 “二弟这是怕了么?”陶赫故意激他,三天内当然攻不下廊城,他就是见到陶泽损兵折将,不然怎么能夺回兵权呢? 只可惜陶泽怎么会上这么明显的当?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淡淡地对纳兰落雪吩咐道:“退兵五里,安营扎寨,我们修整大军。” 陶赫眼睛微眯,透着猎人般的眼神,此时皇帝来守城,他却要退兵数里,大有不战而屈自灭威风之意,而军中刚刚点燃的战意也会被浇灭。以陶泽的智慧,他自然想得到,那么他此举意欲何为? 并没有理会陶赫的疑惑,纳兰落雪领命退下,而陶泽只是又坐下饮茶,徒留陶赫一人揣摩。 军队蜿蜒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百里牧云的心情很是焦躁。一边希望快点赶到廊城,好早些找到她,一边又挣扎着找到她了该如何问她,他已隐约知道她的来历不寻常,入宫的目的也不单纯,可是那些日子的情深实实不像在作假,两人见面,该如何面对? “皇上,再过几日就到廊城了,皇上此次出征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还是不要分心的好。”花镜缘的脸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这样的他显出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概,再不是当初的那个花公公了。 “朕自有分寸。”百里牧云口虽然应着,心中却更乱。 此次出征他几乎带来了玄乾所有的军队,只留了数万禁卫军戍守皇城邺京,他带着众人的猜疑和希望,他不能输。这是他真正立威的时刻!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出征,可收到十一的鸿雁传信时,他几乎在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来廊城,只是到底是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她,他亦说不清。 墨兮啊墨兮,你到底是上天赐我的一场欢喜,还是一场劫难? 日暮西垂,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像是火烧过一般。百里牧云就是在这样的薄暮中终于抵达了廊城,士兵们早已列队站好,金色的龙旗在夕阳下迎风招展,有光穿过旗子,那些光落在戎装盔甲的百里牧云身上,他像是自天上而来的战神,策马而立,英俊的五官不妨他逼人的英气。 目光扫过这些年轻士兵的面孔,百里牧云带着无上的威严,无人可以想象,这是三个月前还被世人唾骂的昏庸狗帝。 “朕,定带诸位凯旋而归!朕,绝不许贼人沾染我玄乾国土半分!朕,必杀尽觊觎我子民国土的乱臣!” 他声如洪钟,用内力吼出,坚定的话每一字都铿锵有力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激活他们体内杀敌报国的热血!连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都愿他们一起拼杀在战场上,他们便是死,也是无上荣光! 墨兮站在高高的山头之上,远远看见百里牧云的身影,那样的英武,那样的高大。那个曾经无数次拥着她入眠的胸膛终于能胸怀天下,他的马蹄终于可以横扫四方。只是他,怕再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信任自己了? 想到此处,她泪如雨下。是自己亲手放弃亲手毁去了他们之间原本坚不可摧的感情,可如今拖着个残存将死之躯,又要重回他身边吗? 一切谈何容易啊? 一边是君无药的性命,一边是系着天下命运的边防图。这原本便是丝毫不需要多想的选择,所以墨兮决定要铤而走险。 牧云啊,我还是要回你身边,但这一次我决不会再伤害你,哪怕代价是我真的粉身碎骨!但求求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自己罪过的机会,一定要! 第十章 林木樨阻 墨兮用了看上去最愚蠢的方法重回百里牧云眼中,抱着琵琶在军营外弹着思蜀,墨兮弹得很深情,寂静深夜里的琵琶声幽幽若泣。(..tw好看的小说) 百里牧云那时正在帅帐中听十一讲遇见墨兮的情景,听到她瘦若枯柴,听到她衣着简陋,听到她话语绝烈,只觉一阵阵心疼,全不记得她的不好了,眼前全是她的笑颜她的聪慧。忽而听到这一阵阵的琵琶声时,先是微微一愣,掀开篷布就往外冲。 外面站着的却是林木樨与王伯瀚。 “皇上,我们君臣好久没有切蹉武艺了,今晚不妨比试一番?”林木樨手中一柄剑已经出鞘,寒光在流转在剑身上,还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分外好看。 “朕现在没时间。”百里牧云微一皱眉,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皇上这是何意,习武当一日不缀,莫不是怕输给末将?”林木樨是铁了心要拦住百里牧云,挑剑而上,眼神坚定。 “林木樨,朕现在没心思跟你胡闹!”百里牧云有些动气,林木樨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但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不远处,他又岂肯再耽误时间。 那一阵阵的琵琶声像是带着魔咒的召唤一样,早已将他的心神勾了去,他去见她,见她,见她!任何事都无法阻止这一刻他疯狂的念头! “那便赢了我!”只可惜的是,林木樨分毫不让,剑尖直指百里牧云,这样大逆不道的做法,让旁人吸了口冷气! “林将军!皇兄要做什么事,你难道还能阻挠不成?”十一站在帅帐旁边怒喝道,这个林木樨,要不是他,墨兮姐姐怎么会走?皇兄又怎么会见不到墨兮姐姐?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阻拦,真是好不要脸! “公主此话差矣,忠臣应做之事便是明谏圣上,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林木樨只淡淡看了一眼十一,又看向百里牧云慢慢说道,“而明君,便该听忠臣之言,明辨善恶,分清忠奸!” “要打,本公主来陪你打!”十一气极,却又说不过林木樨,只好也拔出腰中颇是好看的长剑,指着林木樨怒道。 “末将可不是常海,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是伤了公主可担当不起。”林木樨含枪带棒的话气得十一脸色发白,连常海也连连皱眉,这一次,林木樨真的过了。 “好!朕便与你打一场,若朕赢了,你给朕让开!”百里牧云喝道,手臂一展,盯着林木樨的眼睛,却对十一说道:“十一,拿朕的绿沉枪来!” “是!”十一听毕,便转身从军帐里的兵器架上拿下一杆长枪抛出,百里牧云接过,空中翻起几道残影,呼啸生风。[..tw超多好看小说] 绿沉枪,精钢寒铁铸就,枪身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蜀国名将,九伐中原的姜维之掌中宝枪。此枪百里牧云费尽心机才得于手中,他不喜欢长剑太过正气,太过正气的人驾驭不了这整个天下,也不喜欢宝刀太过刚气,刚极必折。 而长枪,可攻可守,横扫四方,他要的便是这纵横开阖的霸气!习枪十八载,他只用握住绿沉枪,便可以与枪合二为一! “来!”持枪而立,百里牧云一声沉喝。 “皇上,得罪了!”林木樨只轻声说了一句,便提剑而上,寒光乍现。 不可否认,林木樨的武艺着实不凡,一把长剑在他手中或挑或点,或刺或缠,朵朵剑花挽得好看又犀利。但百里牧云却也在枪法中浸yin多年,俗话说一力破十会,那六十八斤的长枪在他手中舞动得虎虎生威。 正所谓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百里牧云从来也不是心善之辈,从他枪法中便可窥见一二,那枪上下,若红花飞舞,枪头上的红缨在半中划出一道道不可捉摸的轨迹。 剑与长枪来回交替,看在十一眼里焦急不已,林木樨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招式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短兵器只适合贴身作战,而百里牧云手持长枪生生拉开了距离,而枪尖的阵阵抖动无不带着刺人的锋芒。 林木樨剑缠枪身顺势而上,却迎来百里牧云毫不留情一掌将其震飞! “还要来吗?”百里牧云架枪在地,沉声发问。 “末将还未败呢。”林木樨笑道,重新捏好剑诀,长身而立。 他们二人早已惊动了军营里的士兵,此时围观的人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看不明白,皇上为何与他们的将军打了起来,那架势看上去,真不像是比武,倒有点以命相搏的味道。不明白一向笑意喜人的林将军,何事惹怒了圣驾。 “林木樨,你耍赖!”十一冲出来骂道,“你打不过皇兄,就不能再阻挠皇兄!” “是吗?”林木樨咬牙冷哼一声,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让皇上踏出这个军营半步!那个女人,早该杀掉才对!竟留下这么大的祸害! 他正想着,那琵琶声又清晰的传了进来,幽幽的,弱弱的,却带着勾人心魂的魅力,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这个妖女! 不再多想,他挥剑而上,已是强弩之末的他,招式明显散乱。百里牧云见招拆招,应付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花镜缘与王伯瀚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花镜缘对墨兮倒没有像林木樨他们那般,憎恶得如此之深。 许是见过了她在后宫中的不易,甚至带了几分怜悯。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在当初的太后手中活下来,墨兮吃的苦头,他很清楚。只是如今,如今总归是要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了啊。 未过片刻,林木樨已额头见汗,手上的长剑舞得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飘逸,带着些疲惫。终于“叮――”的一声,剑被挑飞,直直插入不远处的柱子上,剑身轻颤出阵阵轻吟声。 “这样,够了吗?”百里牧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阴冷,目光危险,连握枪的手也已经开始发颤,他要去找墨兮,若林木樨再敢阻拦,他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木樨用尽了力气,此时连站立也有些不稳,更不要说他的气息了,早已紊乱得不成样子。却仍自倔强地笑着:“皇上果然一如既往,总这么卓而不凡。可打败了我,却还没打败老王和老花呢,还有常海也等着皇上赐教!” “常海你敢!”十一一听林木樨这话,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拉住常海的手臂,恶狠狠地凶道。好像常海要是敢往前踏一步,她就要吃了他! 而那边的王伯瀚和花镜缘只是沉默,他们知道,今日他们真的过份了。 第十一章 求你救她 见们如此,林木樨气苦,不由得放声苦笑,笑到最后咳嗽起来,说道:“好,好好好!”一连说了诸多个“好”字,他跪倒在地,对百里牧云行君臣大礼:“皇上武功盖世,末将自愧不如,皇上要做的事,末将也拦不住。但皇上,臣有一话放在这里,那不是什么好女人!” 百里牧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女人翻脸吗?半晌才说:“朕会向你们证明,她值得朕去把她找回来!” 说罢,放下长枪,跨上烈马,往外追着那琵琶声急驰而去! 再见到她时,她背对着他,长发用头巾包起,单薄的衣裳在料峭春寒中不能御寒,但他认得出来,那就是他思之如狂的女人,那就是墨兮。 “墨兮?”翻身下马,百里牧云轻唤一声。 墨兮不答话,只是手中的曲音却停了,百感交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不会只凭一首曲子便匆匆赶来。 “墨兮是你吗?”见她不说话,百里牧云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胸口突然又作痛起来,那里是她一刀留下的伤口,虽早已痊愈,可是痛却从未少过。聪明如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墨兮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 不恨她?怎么可能,自己一腔深情换来致命一击。 恨她?怎么恨得起,她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受的那些苦哪一样不令他心疼? 爱么?又怎么再提这个爱字,本来做为帝王就不该深情,天家最是薄情啊,爱是多么奢侈的东西。(..tw无弹窗广告) 混**织的情绪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奔涌着的愤怒和无奈要将他的胸膛撑破,她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他却不敢转过她的身子看一看每晚出现在梦中的脸。 他怕,怕这又一场梦,梦醒了她便又烟散云散。 他更怕,怕这不是梦,现实总是要比梦境残酷得多。 这一次,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将利刃送进自己的胸膛? 夜晚更寂,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野兽的低吼,而后听到墨兮的声音在风中飘荡着不可捉摸:“我来此处,是来还命的。” “什么?”百里牧云不解话中之意。 “我欠你一命,今日还上了,牧云……”她的声音有些飘忽,越来越弱。但这些话却激怒了百里牧云,他要她还什么!他只要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说一句:那日是一时失手误伤了他,他也愿意相信,愿意原谅! 他不要她还任何东西!她怎么就不能明白?一把拽过墨兮的肩头,入手却是不堪一握的瘦弱,那样惊心,她手中的琵琶跌落在地,弦断时发出撕裂人心的脆响。扳过她的脸,百里牧云低吼着:“说一句请我原谅这么难吗?说一句爱我这么难吗?墨兮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两人对视,彼此心心相牵的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打不开心结,至到百里牧云掌中触到一片温暖的湿意,带着黏糊的触感,惊恐地低头一看,即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到那样鲜红的血,浸湿了他整个手掌。 这才看清在明亮的月色下,映着未消融的春雪,她的脸色有多么苍白,连往日里红润的嘴唇都全无血色,明亮的瞳孔眼神也在慢慢涣散,两缕露在外面的青丝贴在脸颊上,飞扬着没有依处。 胸口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如此醒目,正是那日刺入百里牧云胸膛的那一把,腥红温热的鲜血顺着繁复美艳的花纹滴在坚硬的石头上。这就是她说的还他一命! “墨兮!”百里牧云知道墨兮性子绝决,却不知她绝决至此!抱着她软软倒下的身子,不知所措,一路上交织不清的爱恨只化作无尽的心疼和害怕,他不要她死,不管她做过什么,他想让墨兮活着! “牧云啊,别恨我。”墨兮清泪应声而下,细长的手指抚着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英俊的脸庞上。 “墨兮,你为什么要这样?”百里牧云搂着她单薄的身子,胸口疼得厉害。 “我……咳……”墨兮话未说尽,先咳出一口血来,皱起的眉头看上去痛苦万分。 “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百里牧云再不想耽误,拦腰抱起墨兮就往军营跑去,去它该死的阴谋,去它该死的疑惑,只要她还活着,那又能算什么? 他的胸膛依然温暖厚实,身上仍是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一切都像是没有变过,多想就这样一不小心便是天荒地老?墨兮乖巧安静地搂着百里牧云的脖子,忽然袭来的满足感让她愿意沉沦至死也再不逃出。 但是,有些事从来由命由天就是不由人啊。 “牧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墨兮昏迷之际最后呢喃着这句话,细若蚊音,却被百里牧云听去,抱着她的手不觉一紧,心底像是被划过一刀,咬紧着牙关暗自发誓再不会问她半点,那些事,他就当全未发生过! 她回来了,便好。 “军医,给朕传军医!”尚未进大营,百里牧云已喊开来,守夜的士兵忙成一团,不知皇上出了何事,匆匆忙忙将军医从被子里拽起来。当然这个军医,便是王伯瀚了。 看见百里牧云怀中抱着的女子,王伯瀚与林木樨对视一眼,心底略沉。而十一早已吓得乱了分寸,只扑过去看着墨兮哭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却换来百里牧云更暗沉的脸色! “王伯瀚,救她!”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身上原是浅青色的袍子上染了大片血花,不用想也知他怀中之人伤势有多重。 “微臣先看看。”王伯瀚没想到,皇上带回来的是一个垂死的墨兮,心中有其它地,嘴上便只这样应道。 百里牧云将墨兮放在他的软榻上,满目焦虑地看着正把着脉的王伯瀚,良久王伯瀚才松开手,拱手回道:“启禀皇上,这位姑娘脉象全无,微臣医术不精,只怕回天无力。” “你给我救她!”百里牧云一听这话,几步冲过来拉着王伯瀚的衣襟狠狠地说道。他知道王伯瀚不想救她,想置她于死地,他们,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希望墨兮死! 但自己怎么能允许她死? “臣无能为力。”王伯瀚抬头看着百里牧云与他对视,他不信,不信这个一起长大的皇帝,会因为一个女人杀了他。就算要他真的龙颜震怒,真的要将自己处死,那也拉这个危险的女人一起死! “你……”百里牧云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连额头的青筋也跳着,却无半点办法,躺在榻上的墨兮气若游丝,仿似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 心急如焚,百里牧云松开王伯瀚,后退一步,一掀袍子竟直直跪下! “我求你,救她!” “皇上!”一屋子人惊住,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那是九王之尊,拜天拜地拜先祖,唯独不用拜他们! “我救,我救还不成吗?”王伯瀚着实没有想到百里牧云会如此,肯放下皇帝的身份和地位,一跪求他!他哪里还敢说不? 这个女人,对皇上而言,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第十二章 昏迷七日 当冰凉的匕首从墨兮的身体里猛然拔出时,带动她的身子狠狠抽搐,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是挥霍着她最后的一点生命泼洒在半空。即便是在昏迷中,也疼得她痛苦不堪。王伯瀚本可以用更温和一些的方式,但他就是希望这一下,能让她气绝身死。但天佑墨兮,她虽气若游丝,却仍有一口气在。 刀子拔出来的那一刹那,十一吓得急急转过身去将脸埋在常海胸前不敢再看,紧捂着嘴发出呜咽的哭声。常海怔怔地挺直着身子,半晌才伸出手来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不要害怕。再抬头看皇上时,溅飞的鲜血有不少百里牧云脸上,而他只直直地看着墨兮,眼都不眨一下。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刚才那一瞬间,他心脏窒住不再跳动的感觉,连手脚也发硬,动不得半分。只能就这么看着,甚至不敢上前一步。至到王伯瀚替墨兮把完脉,看到他眼中微有些失望的神色,以及手中的药瓶时,百里牧云才拼命压着心里对王伯瀚的怒意,沉声说道: “朕来,你们退下。” 王伯瀚看了一眼同样站在一侧的林木樨,递药瓶时巧妙地在袖子中换了一下,那瓶清肌养颜的蜜脂就换成了止血愈伤的良药了。看来以后再要对这个女人下手,难上加难了。 片刻过后,帅帐中重新归于安寂,昏黄的油灯照在她面无人色的小脸上,紧蹙的眉头透着疼痛与不安。百里牧云握着药瓶坐在榻边,理了理她有些发结的长发,看见她清瘦得高高突起的锁骨,无由来地低头闭眼敛眉,强压下心里太过强烈地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伤在她胸口处,撕开她带血的外衣,她的肌肤依然光洁如玉,洁白如雪,只是太过凄艳,与她右肩上的纹身遥遥相应,像是一把血红的枷锁缠住了她的脖子。 百里牧云看不下去她这幅样子,一把拉过锦被将她牢牢盖住,唤人送来热汤,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要洗尽她一身的污血,从此再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身边。 忽然想起那日自己第一次被刺客刺伤,她也是这样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神色嘁然,说她不过是一介乐师不值得自己舍命相救。没想到现如今,她双目紧闭在氤氲水气中,拿着帕子的却变成了他。 清亮的热水滑过她凝脂肌肤,冲掉刚凝结不久的血痂,洗去她一身的疲惫风尘,她依然是那个光艳夺目,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她右肩上的纹身也依然妖艳夺目,刺痛他眼他心。这是她身份的象征,她与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 “牧云……”怀中的她轻声梦呓,细眉堆着伤感和内疚,双手胡乱挥动,抓住他一角衣袍,不肯松开。 百里牧云差点要落下泪来,一把将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不要再想了,管她是谁,她是墨兮就好,“我在,我在这里,墨兮。” “牧云,对不起……我很想你。.tw”昏迷中的她依然在胡言乱语,但这样的胡言乱语却听得百里牧云的心细密发疼,看啊,她还是爱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牧云温柔细致地替她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一如她从未离开过,一直这样睡在他怀中一样。 墨兮一连昏迷了七日,十一每日细心照料,甚至请了陈嫂过来特地给墨兮熬粥做饭,但无奈墨兮一直未曾睁开过双眼。高烧也未退下,她皇兄的眉头越皱越紧。 白日里她的皇兄要批阅从邺京送来的奏折,查看林木樨他们送来的军情,更要与士兵们同吃同练,分析敌情。到了晚上,却还在彻夜难眠的守着墨兮。很多次十一经过他们的营帐,都听得到里面百里牧云在对墨兮轻声说话。 十一终于忍不住,拉住常海对他说:“我虽不知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墨兮姐姐,但是就算为了皇兄,你们也不该让墨兮姐姐继续这般昏迷下去啊!难道你们希望每日看到皇兄伤神吗?” 常海只低着头不说话,他们又何尝看不出这些皇上的魂不守舍,强撑着精神,怕削弱了士气,军中也生出了许多谣言。但王伯瀚不肯救人,他又能怎么办? “公主这话真是折煞末将了,末将岂敢与老王对贵妃娘娘见死不救啊?”林木樨依然风骚地挥着扇子悠哉游哉,说着不冷不热的话。而王伯瀚则站在他身边,不发一语。 “林将军,你不要太过份了!”十一气得脸都涨红起来,若不是他们捣鬼,墨兮姐姐只怕早就醒了,皇兄也不必夜不能寐。 “公主这话又让末将迷糊了,末将自认无将于皇上,又何来过分一说呢?”林木樨脸上的笑着实令人想抽他。 “公主你别生气了,伯瀚他们一定不是故意的,公主你可能误会他们了。”小乱有些担心公主会不会真的一发脾气,将王伯瀚他们全部罚上一遍,只好小心翼翼地劝着。 “小乱你不要再相信那个王伯瀚了,他太可恶了!他就是要害死墨兮姐姐!”十一气道,小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退到后面皱着眉。 花镜缘在远处听了半晌,心底里叹了口气才走过来说:“公主先回,让我与他们说说。” “花公……不,老花,你好好教训教训这些浑蛋!”十一叫花公公叫了这么些年,突然看到花镜缘长出了胡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但这不妨碍她依然生着那几个人的气。 “微臣一定,公主放心。”花镜缘稍弯了下身应道,见着十一带着小乱走远了,才反过身来问他们:“说!” “不知义父可还记得当日刺中皇上心口的一刀?”王伯瀚不答反问。 “自然。”花镜缘说。 “那一刀不偏不斜不倚不歪,正中心脏,若不是有人给皇上上了药,只怕……”王伯瀚未将后面的话说完,但几人心中都是一沉,当日的情景他们都在场,的确凶险之极。 “接着说。”花镜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都知道那一刀谁最有可能刺下去,可是,今日墨贵妃胸口这一刀,却正好偏离了人体心脏半寸,看似凶险万分,实则并不伤命。”王伯瀚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可不是一天半日可以练出来的精准。” 王伯瀚的话让众人一片沉默,不约而同地望着帅帐那边,皇上几乎一有空便会去守着墨兮,不过几日,人已消瘦了一圈,乌黑的眼圈透着疲倦。 花镜缘想起墨兮在宫中的点滴,还有上官绾绾不时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几乎可以确信墨兮是真的喜欢过皇上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她要谋害皇上?好不容易逃出宫去,她又为何要回来?明知自己这些人不会放过她,她何必自投罗网?是真的舍不得皇上,亦或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深思良久,花镜缘最后说道:“把她救醒。” “义父!”林木樨不解,就要发问,却听见花镜缘说道: “就算为了皇上。” 若她真的是因为舍不得皇上,那便只当自己成全了他们这对佳人。 若她带着什么目的,那也得放着长线才能钓大鱼,说不定就要查出那些神秘人是谁了。 第十三章 抵死缠绵 墨兮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外一直有人在叫她醒过来,可她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双眼,困顿的感觉让她像是被囚在梦里。.tw[棉花糖小说网]她很想跟那个唤着她名字的人说一声,我很好,别担心,很想动一动手指,告诉他自己听得见。可是墨兮只能生生承受着煎熬,却无能为力。 直至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头顶传来,她终于能慢慢打破那囚笼,一点点冲破困顿她的壁垒。 醒来的那一天,已经是深夜了。朦胧中睁眼,眼前是陌生的环境,偏过头去,却是她熟悉的五爪金龙纹,再闻到的是她日夜不能忘的龙涎香。泪眼中,他英气逼的五官似被烦心事所扰,未得舒展。 墨兮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心满意足。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高耸的鼻梁,入鬓的长眉,微微卷起的睫毛,还有紧抿着的薄唇,每一处每一寸,她无时无刻不想念。任由泪水浸湿了枕巾,就只当那时胸口的伤,疼的。 “墨兮!”百里牧云一把握着她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猛然睁眼,入眼便是她含笑流泪的模样,如露中之花,水中之月,“墨兮?你醒了?” 似乎不确定一般,百里牧云不太确信地伸出手去碰触她的脸庞。墨兮却主动抱住他,靠在他怀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贪婪地呼吸着有他气息的空气。 她想他,想得一度要疯掉! 泪水沾湿了百里牧云的睡衣,带着几乎要灼伤他的温度,她哭得无声无息,咬着的唇有着深深的痕迹,只是起伏不定的胸口,一直在出卖着她激动的情绪。看得百里牧云心如刀绞,抚开她额头上的碎发,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温柔地用舌头撬开她紧咬的唇,轻吮着她滑进嘴里的泪水,微咸苦涩,看见她颤抖着睫毛扑烁不定着不安,百里牧云的目光一紧,他的吻突然霸道起来。 翻身压在她身上,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头,舌头像是在进行着一场征伐,在她小巧的嘴里放肆掠夺,吸吮得墨兮嘴唇都有些发疼。粗重的呼吸落在墨兮脸上,她有些羞意,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微眯的眼睛里漾着朦胧的水意。 百里牧云细长的手指顺着耳后,颈项,从肩头宽大的衣襟处,一路下滑,像是剥开一朵花的花瓣。稍事有些粗鲁的撕开墨兮原本便薄的衣衫,吻也绵密着跟上,辗转在她的耳垂和颈项间,他的鼻息挠得墨兮全身颤栗,体内沸腾地叫嚣着。 几乎是不带任何怜惜地的挺进,疼得墨兮身子都弓了起来,双手猛地拽过被子,指骨泛白!全身紧绷,却咬着嘴不肯发出半点软弱的声音。 “你,总要这样逞强吗?”百里牧云见她痛苦的样子,动作停了下来,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流连在她的胸前,那里的伤口快要愈合了,还剩一个浅浅的疤痕,颜色绯红。 墨兮得到暂时的缓解,松开贝齿,轻喘了一口气,却一眼就看见了百里牧云左胸上自己留下的伤痕,那几乎要他一命的伤痕。与自己胸前的,相互映衬。不由得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手指冰凉,带着一丝丝清凉的舒适,温柔掠过那片伤痕时,百里牧云身子一僵几乎又要克制不住。 “你别恨我好吗?”墨兮话语未落,眼泪先流,这样软弱的墨兮是百里牧云未曾见过的,她脆弱得像是要被她自己轻而易举地撕得粉碎,近乎带着乞求地神色讨要他的原谅。 “傻瓜。”百里牧云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昵喃,他怎么会恨她?怎么恨得起她?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她已将自己整颗心掏了去吗? 墨兮重新伸出双臂搂着百里牧云的脖子,看着飘荡着的纱幔,带着摇摆的姿态飘荡在不可捉摸的半空。身子微微用力,她翻起身来坐在百里牧云身上,影子教了她那么多的东西,其中不乏床笫之术。 百里牧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纵情纵欲的墨兮,她似乎要将一切都贡献出来,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一切。汗水淋漓在她身体的每一处肌肤,疯狂耸动的身子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韧性,自喉间发出的呻吟低喘让人血脉膨胀,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百里牧云原本尚可压制的欲望。 于是他坐起身子,不可遏制的欲火,在他体内疯狂腾起,似要炸开他的胸膛,几乎毫不费力地将墨兮反压在身下,按住她纤细的手腕定在床上,看她因为过份激烈而急喘着不断起伏的胸口,百里牧云很是诧异。 “你是妖精么?”百里牧云沙哑着声音,不然怎能这样撩惑人心,缠绵抵死。 回应他的只是墨兮攀上他腰间的玉藕般的小腿,泛着象牙似的光泽,百里牧云的手顺着她的大腿滑下,触感丝滑得如同一块上好的缎子,紧致的肌肤上还带着刚才激烈欢好过后的汗滴,莫明透着妖娆和致命的诱惑。 墨兮只觉得身体太过空虚,太需要填补,然后将脑海中那些杂乱的事狠狠挤出身体。贪得这一刻的欢愉也好,愿与他一起,共抵神仙之境! 百里牧云尽量放温柔自己的动作,她刚苏醒,实在不忍身下的人儿太过劳累,而墨兮的目光越来越迷离,沉浸在鱼水之好里,头脑一片空白。只想更用力的抓住些什么,紧紧的,不愿松手的,把自己燃烧,化灰,奉献。铺散的青丝纠缠在一起,粘在肌肤上,蜿蜒如**,高涨不熄! 激烈的身体碰撞声,女子销魂连绵的呻吟声,还夹杂着男子阵阵低吼,在不算空旷的军帐中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神荡漾的春光。外面的弯月悬着,拉过一片云朵,似也羞涩。 许久许久过后,累极的两人相拥而眠,谁都不再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许久没有这么安心过,睡,等一觉睡醒来,梦就要醒了。 第十四章 两只驼鸟 北清国的军队驻在不过十里之外,林木樨凭着多年打探情报的本事,很快探清了北清国的动向。运送粮草的军队正从北清国内赶赴廊城,而护送粮草的军队着实多了点,足十万之数,很明显这是他们在等援兵和粮草。 百里牧云自然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调兵谴将的机会,但主动出击便是要放弃廊城的守城天险,对于玄乾这只积弱已久的军队,百里牧云着实不放心得很。 “此次北清国的领兵之人竟然不是他们的世子陶赫,而陶审辑二子陶泽,这倒是颇为令人费解。”林木樨说道。 “不错,这个陶泽以往从未听说过,只知道他为人低调,极少有他的蛛丝蚂迹。”王伯瀚亦觉头疼。 “从上次陶赫来玄乾看,他是一个张扬的人,此次领兵按理来说应该他,但这次他竟能容忍他的弟弟掌握兵权,这着实奇怪。”林木樨扇子一合,不解的摇头。 百里牧云一直静坐在椅子上,只听他们细细说着,听到此处,才慢条斯理说道:“是么?若朕是这个陶泽,有这样一个恨不得时时提醒天下人他才是王位继承人的哥哥在,朕一定敛尽锋芒,绝不出任何风头。除非……” “除非,他可以与他的哥哥分庭抗礼,而且,有争夺王位之心。”花镜缘接过百里牧云的话说道。 “所以,你们这些年查不到他蛛丝蚂迹,一定是他在暗中筹备着什么,而且他已经筹划成功了。”百里牧云半点也未因为猜到了陶泽的真相感到欣慰,反而更加忧虑。 若只是一个张扬跋扈的陶赫,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将北清国击败,收入玄乾版图。陶审辑已经老了,这些年又疾病缠身,不成威胁。可如今多出来一个陶泽,无疑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没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或多或少都有人为的安排。 陶泽是看准了时机显身,甚至,攻打玄乾之事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他需要一个可以立威,并掌握军权的机会,而战争从来都是个好主意。 想到此处,百里牧云眉头微敛,对陶泽没有半点情报,不知他行事手段,也不知他用兵方法,未知的敌人总是最可怕的。他有一种感觉,或许他遇上了此生最难对付的人。 而且,他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测,那个神秘的组织是不是陶泽的?如果是,那墨兮…… 他没再想下去,摇了摇头拿起杯子想喝口茶,好驱逐出脑子里越来越大的疑团,却发现茶杯早已空了。正在烦闷地想重重放下杯子时,一只素手却接过茶杯,转而递给他一杯满茶。 百里牧云这才发现帐中的人不知何时都已退下,墨兮正带着笑意看着他,“牧云为何事烦忧?” 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百里牧云端端正正地看着墨兮,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为你这小傻瓜的身子担心呢。” “我身子无碍,你总担心做什么?”墨兮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了一下。 百里牧云只深深地看着她,他不会忘记,墨兮昏迷的那七日里,有两次她即使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也疼得弯起身子,在床上翻滚着呜咽哭泣。她向来是一个能忍的人,百里牧云不知是什么样的折磨,才能让她接近崩溃。 他以为是王伯瀚暗中在药中动手脚,但王伯瀚举手起誓的样子不似做假。而且自墨兮醒过来后,他依然在半夜感受到她因为痛苦而全身颤栗,还有一阵阵冷汗浸湿她单薄的睡衫,他很担心她,看她痛苦的神色,像是她的身子快要被撕一般。 他总希望墨兮告诉他,到底怎么了,但墨兮只说身子受了风寒一直未痊愈罢了。这么明显的搪塞之词任谁也不会相信,但她执意不说,百里牧云却也奈何不得半点,只是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总是心疼。 “牧云是在烦前线战事?”墨兮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在两人间凭空堵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百里牧云微微后仰的身子意味着他带上了戒备,虽然他嘴角依然含笑。 墨兮心中微微一疼,但却怪不起他,是自己做错过事,他不信自己不也是很正常的吗?只压了压心里头的酸涩说道:“我虽不懂行军打仗,但一山不容二虎这道理却是还是懂的。” 她的意思很简单,挑拨陶赫和陶泽二人内讧,先让他们自乱阵脚,百里牧云再趁虚攻打,将其驱逐出玄乾,甚至可一路北上拿上北清! 但想得甚好,做起来哪里简单?北清国戒备森严,连安插一两个探子进去都不容易,更何况挑拨二人? 百里牧云正想着,墨兮又说道:“听说北清国冰天雪地,粮草运送极不容易,一路上凄风苦雨,路上又多冰易滑……” “你对北清国倒真是熟。”百里牧云打断墨兮的话,玩味的说到。 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快速而准备的扎在最令人发疼的地方,墨兮努力端着嘴角的浅笑:“我曾去北清国,所以多有了解。” “对,朕听你说起过。”百里牧云依然是那副玩味的表情。 “若北清国军晌被劫,又正好留下陶赫的证据,想必他们兄弟二人必会反目不和。”墨兮只觉得快要伪装不下去,别再怀疑我了,牧云,我此次真的是只想帮你啊。 听到此处,百里牧云嘴角一直含着的玩味的笑,才变得有些认真起来,她是真准备替自己想法子对付北清国,还是在帮着他们下套设计自己? 自墨兮醒来,他们极有默契的闭口不提当初之事,像是约好一般。大有只当那日什么也未发生过的样子,只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的做法,越是让人觉得心虚不安。 但若提起,只怕是一道撕皮连肉,血肉模糊的伤口。于是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都选择了如驼鸟一般,不想不问不说。 他愿意相信她,但他不敢拿整个天下去赌。他输得起自己,输不起玄乾! “不如,让墨兮帮皇上一把。”墨兮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笑道。 第十五章 美人之计 其实那件事不用墨兮也可以成事的,随便换一个人都可以,但几乎不用墨兮坚持,林木樨他们便一致称赞那是个好主意,且非墨贵妃这样美丽的女子不可。.tw[棉花糖小说网] 墨兮心中苦笑:他们何必如此?想让她死的方法有一百种一千种,只是都等她把事情做完以后再说,现在,只怕是不能如了他们的意了。 百里牧云不肯墨兮以身涉险,但墨兮说,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他们已受战火荼毒,岂可再让他们冒险?自己做为皇帝的女人,自然要为天下付出着想。若是运送粮草的北清国士兵,在路遇见一个长相甚美的孤苦女子,定不会有太多疑虑的。她一再坚持,百里牧云气得摔了几盏茶,却拿她毫无办法。 “就非是你不可吗?这天下这么多人就一定要是你吗?”百里牧云气得青筋直跳,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要用自己当诱饵? “不然能是谁呢?而且林将军他们对我一直心存疑虑,此次也正好洗去他们的疑云。”墨兮说道。 “可是他们……”他们会有可能害死你,你知道吗?百里牧云不敢把话说完,太过危险了啊。 “我知道,我还舍不得你,我不会死的。”墨兮笑着,却将斗篷的帽子一拉,盖住她小巧的脸庞,翻身上马跟在了林木樨身边,趁夜出行了。 她只留给了百里牧云一个纤细的背影,墨兮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什么样的做法能牵动男人的每一根神经,她若是显得无辜被害,百里牧云依然会心疼她,可是那不够让他疼!只有这样决然的背影,无视一切的付出和无怨无悔,才能让他永远记住,日思夜想。 墨兮需要百里牧云的信任,甚至需要林木樨的信任。 因为她需要边防图。边防图轮流保管在百里牧云和林木樨手中,图上有百里牧云的玉玺加印,无法假冒,她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边防图,还有玉玺!所以对不起,牧云,我还是要一点点算计你的心。 他们用的是最原始最简单的计谋罢了,美人计。 往玄乾国运粮草的军队行进在三月了还银妆素裹的雪地里,士兵们在抱怨为什么北清国不能像玄乾那样,春夏分明,温暖的日子总比苦寒的日子好过。 年长的队长拍着士兵的肩头说道:“只要我们攻下了玄乾,那片肥沃的土地就是我们的了,所以赶路,早些送粮草送到前线,支援将军攻下玄乾。” 林木樨带了一小队人马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正好听到这样的对话,脸上的笑透着比这乍然吹过的寒风还要冷,只听得他低语一声:“凡对我玄乾有半分觊觎者,都不会落得半点好下场!” 墨兮将身子裹进在白色的斗篷里,跟在林木樨身边伏在地上,她很清楚,林木樨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tw超多好看小说]但即使没有林木樨,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这一路风雪交加过来,弃马步行,身上还背着干粮和水囊,厚重的衣服压得墨兮几次跟不上小队的行进速度,林木樨没有仁慈,没有下过半句原地休息和帮她减轻负重的命令,从始至终都在让她奋力前行。 往往墨兮刚赶到他们休息的地方,他们却又要启程了,如此反复,墨兮几乎没有休息过。还要忍受林木樨三不五时的冷嘲热讽,若不是性子倔强,她早已撑不下去了。 但不能否认的是,林木樨是一个很好的向导,而且精于潜行,他所寻的路虽难走,也因难走不会被人发现痕迹。不准在地雪里生火,吃食一律是带着的馒头烧饼,如果非要吃肉类,只准生吃。 墨兮见过他们将刚刚捕杀的兔子剥了皮就往嘴里塞,带冒着热气的血顺着他们的下巴流淌。她不忍看转过身时,又会听见林木樨的嘲笑:“我们只是杀了只兔子,等下还要杀人呢,你这样不如早些回去。” 然后他们会很小心的将地方的雪迹隐藏起来,清除掉任何会暴露他们行踪的痕迹,继续前行。只是永远不会对墨兮有任何的怜惜。 好不容易按着算好的行程,赶在北清国运送上粮草的军队到达之前,林木樨他们早早就埋伏好,只等夜幕降临。 夜色迟迟,终于白日沉土,北清国押送粮草的士兵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方圆五里,只有这么一个地方适合安营扎寨,林木樨挑的地方极是刁钻,于是他们在落脚休整的时候发现了墨兮。 连林木樨也不得不叹服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真够狠的。这样冷的天,雪未消,冰未融,风未停,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就倒在雪地里,还在身上诸多地方拉开几条口子,晶莹胜雪的肌肤便若隐若现地暴露在空气中。 加上她苍白病态,但依旧风华无双的脸,几乎没有男人可以不对她产生怜悯。 于是,她很顺利地混进了北清国临时安扎的这个营帐中。 晚上篝火点得旺,上面烤着全羊,墨兮手中正拿着一块熟羊肉,真是香。 “姑娘为何一人在此?”询问的是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男人,看其它人对他的恭敬,他应该是这一万人的将领。 “边关战事爆发,我本是来投奔亲戚的,却不想在路上了遇上了打劫的强盗,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若不是遇上各位大哥,只怕要冻死在此处了。”凭着墨兮的本事,楚楚可怜地编一个孤苦伶仃之人的故事还不露出马脚实在太容易了。 “兵荒马乱的着实不易,姑娘你早些睡下,明日便回家寻你的亲人。”那将领只交代了一句,吩咐人给她拿来毯子披在身上保暖,便安置她睡下。 墨兮蜷着毯子里,不可否认,这比起与林木樨等人赶路时冒雪受苦好多了,至少有一捧篝火暖身。隔着火光墨兮看得很清楚,推着装满粮草的车子在不远处囤积着。墨兮来此的目的,便是要与林木樨里应外合,烧掉粮草。 这并不容易,一万多人押运着粮草,自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看守严密。饶是林木樨他武功再如何高强,想要暗中潜进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再者北清国常年的风雪,让包裹粮草的油布上泛着潮湿,想用火箭从外射进来点燃粮草,更是白日做梦。 唯一之法是将易燃的磷带进去,放在粮草中点燃,借助常年不弱的风势,以火燎原。 这其中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北清国士兵有可能会将墨兮乱刀砍死,而是磷极易自燃,一个不小心,便是真正的“引火焚身”。 一路上林木樨都将磷放在瓶中浸在冷水里,到了墨兮要混进北清军队之时,才由她拿在手中,这也是墨兮为什么会选择在冰天雪地里仍衣着单薄的原因之一。 第十六章 火烧粮草 怀中抱着磷因为靠近火堆,温度越来越高,而林木樨的暗号迟迟未来,墨兮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正好让自己死在此处。(..tw好看的小说)要么被磷火烧死,要么被这些北清国的人发现身份杀死。 她努力地远离篝火,虽然那样的温暖让她觉得舒适,但目前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到下半夜时分,天幕黑得如一盆泼墨,连星光都透不出来,几只乌鸦“呱呱”乱叫,似乎在诏示不好的预兆。远处还有野兽的低吼声,带着对鲜活血肉的贪婪。来往巡逻的士兵忍不住困意打起盹来,不时可以听见们在梦中诅咒这该死的天气。 墨兮有些困意,却不敢睡下。努力睁大双眼,喉间艰难地咽着口水,林木樨他们再不来,自己不被人杀死,不被磷火自燃烧死,先要被冻死了。这样沉寂的夜里,真是让人无由来的害怕。 “姑娘,怎么还未睡下?”那个将领见她未睡过来问他。 “想家人了睡不着。”墨兮忙压了纷乱的情绪回话。 “姑娘不冷么,怎么不离篝火近一些,连毯子也未盖上?”那个将领说着便要将那毯子递过来。 墨兮连忙后退,口中急急说道:“将军,我不冷。” 那叫甘德的将军只以为她在乎这深更半夜,男女有别,拿着毯子的手收回来说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姑娘若冻着了就不好了。” “我没事的。”墨兮已经快没有心情与这位甘将军周旋了,林木樨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我还不知道姑娘名讳。”甘德不是一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至少墨兮看得出来他脸上的拘谨和别扭,但是这样的倾慕在墨兮看来,如此的不值得。他若知道自己是来烧他粮草的,只怕早已刀剑相向了? 但名字……今日若真的能烧掉这里的粮草,无疑是断了北清国的后路,他们必会严查。而自己这个半路出现的女人一定会被追问到。墨兮可不希望北清国知道自己做了彻底背叛他们的事。虽然早已准备好了将要嫁祸之人,但越多的痕迹越能让人相信不是吗? 于是墨兮神色黯淡,说道:“我不过是一介舞姬,不值得将军提起。” “舞姬?”甘德的脸色明显一黯,舞姬啊,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身份。 “原来将军也是这样想的,便舞姬之痛又有谁能明白呢?”墨兮用力扮演着刚刚突然想到的身份,脸上挂着酸楚的笑。 “姑娘且莫误会,在下……在下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像姑娘这么冰清玉洁的女子,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陷才不得已而为之的。(..tw无弹窗广告)”甘德连忙说道,从本质上讲,这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但乱世可容得下心善?墨兮只说:“将军既然是北清国的人,想必也知道,无数的女子都以能成为某些人的舞姬为荣,因为可以享尽一身的富贵荣华,但我却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某些人,姑娘是指?”甘德有些疑惑,她的话欲说还休,似乎在透露着什么,又故意掩了去。 “啊,没什么,只是我一时心乱胡言乱语罢了,倒让将军您见笑了。”墨兮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连忙草草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人起疑。墨兮要的便是甘德这份疑惑,有些话若是说白了,反而不可信了。 整个北清国喜欢圈养舞姬的人就那么几个,最后总会算到墨兮想算的人头上。 甘德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守夜的士兵忽然吹起了紧急的号角。本还困盹着的士兵猛的惊醒,提起放在身边的刀便站了起来,张望着是否有敌军侵袭。甘德戴上他一直拿在手中的头盔,对墨兮说了一句“姑娘莫要乱走”便带了人往外看去。 但墨兮怎么可能不乱走,虽然这与林木樨与她商量的有异,但总归是得到了他们的信号。所以墨兮抱着那瓶会引发滔天大火的磷,一路上赶着集合的士兵不会注意到她,她几乎未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存放粮草的地方。 这里守卫着的士兵仍未撤走,显然他们是接到了不可擅离职守的命令。看着他们面色肃然的脸,墨兮有些焦急,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要靠近粮草堆实在太难了。 无奈之际,墨兮一咬牙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自己腿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如柱,浸温了她浅色的薄纱。 “大哥,大哥,能行行好,扶我过去坐坐吗?”墨兮发出呜咽声,眼中蓄着泪水,瘸着腿一步步挪着,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血迹,在薄霜上分外显眼。 “姑娘你怎么了?”有个人问她。 “前面不知怎么打起来了,我一时害怕想寻个地方躲起来,跑着的时候却把腿伤了。”墨兮捂着腿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是个人也不忍见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无处可去,尤其是男人。 于是那人扶着她一步步往存放粮草之处走去,因为那里干燥而温暖,墨兮不着痕迹的弹开瓶塞,一手倚着那士兵,一手一点点将磷粉倒在走过的路上和粮草上。 磷粉只要一接触空气便易燃,况且已经被墨兮在手中揣了大半天了,看着地上有些反着冷光的磷粉,墨兮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按照与林木樨的约定,他是会来接自己出去的。 虽然这个盟友极不可靠,但如今除了他也没有旁人可信。 几只带着焦味的火箭很是精准地射在了粮草堆上,结合着磷粉,火热瞬间扑腾燃烧起来。这完全是在守卫的士兵意料之外的状况,呼喝着扑火,因为是粮草,存放之处自然与水源离得远,救起火来甚是不便。 而在油布下在的粮草因为保存得当,极是干燥,只要点燃,便是燎原。 时间像是在一点点挤压而过,巨大的沉闷和紧张压迫得墨兮有些喘不过气来。呛鼻的味道和熏眼的烟雾,咳得她一阵阵流泪。 林木樨还是没有来,他不会来了,他一开始就想自己死,这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墨兮连苦笑都没有时间,捂着口鼻就一路往外冲,可是四处散乱的火苗和灼人的ng让她连呼吸也觉得困难,几乎昏倒。一片朦胧中她努力辨认着前路,来时的那条路因为布满磷粉,早已火光冲天,跟她一样被困在火光里的士兵开始用刀枪开路,挑开那些燃烧的火堆,努力寻着出口。 脚上的伤口令她行走颇是不便,她只能自嘲自作孽不可活,汩汩冒出的鲜血在一点点抽走她的体力,唯一支撑她不倒下的理由是脑海中那张清晰明朗的脸。 死,也要死在他手里! 第十七章 死里逃生 在这一场墨兮自己亲手点燃的火光中,她把自己困在了牢笼里。看着那边几个因为太过莽撞而被倒下的木架砸死的士兵后,墨兮不敢再乱动,只小心翼翼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外挣扎。 每往外走出去一些,又会被扑面而来的ng袭卷倒退。那些火光吞吐着嚣张的火舌,似乎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墨兮的愚蠢,又像是在逗弄着一个玩物,看着最后墨兮是如何死在这场火灾中。 她看得见外面略显得虚幻的人影,他们似乎在大声呼喊,还有人在一桶桶泼水,但于这场凶猛的火势而言,这根本于事无补。而此时的墨兮着实分不清她是希望这场火被熄灭,还是宁可与这场火一同焚化,也要帮百里牧云一把。 火舌tian舐在她四周,连头发也被烧焦,发出糊臭的味道来,墨兮知道这样下去,她一定死定了。外面的人救不了她,况且就算能救,也不会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无干系的女人。 就算外面的甘德甘将军,也只是久久的皱眉,下令尽力灭火之后,便又带着人却驱赶前方的来犯者。 那只好自救了。 旁边是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士兵,墨兮手指有些发颤,但由不得她害怕,将他们的衣服脱下来,北清国天寒,士兵们的衣服多厚实多棉。[..tw超多好看小说]墨兮努力了半天也才解下一个人的外衫,正要去解开另一个人的上衣时,那个她原本早已死去的士兵一把抓住了墨兮的手臂! “啊――”突然其来地被一具原本应是死尸的人抓住,墨兮吓得大叫一声,只是她叫声刚落,那士兵的手又直挺挺地掉下去! 大概是最后一口气,但是这一个插曲,却吓得墨兮不轻,再不敢动手脱下那人身上的衣服。只把手中的这件大衣,在地上狠狠擦了几下,沾上了些还不算十分干燥的泥土。最后,最后她拿起了旁边的一把刀,对着那个士兵的手臂割了下去…… 这样疯狂燃烧的大火却未能烘干她脸上的泪痕,印着闪亮的火光,她脸上的鲜血分外显眼,闭着眼拿着那只被她割开了皮肉的手臂,在大衣上一下下抹着,直到那件原来是灰色的衣服变成暗沉的褐色,被鲜血浸染…… “唔……唔唔……”墨兮咬着下唇,放肆地哭着。她这一生,到底还要做多少孽?双手还要沾染多少鲜血?她上一世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生要这样对她? 许久过后,墨兮有些虚弱地站起身子,将那把不算精致的长刀握在手上,又把沾满死人血的大衣裹住头和身体。最后,她自腰间拿出一块玉制的腰牌,做工华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鹰身,那是北清国世子陶赫专属的家徽,她扔进火光里。 这原本是林木樨给她的,嘱咐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遗落”在北清国的军营中,好将一切嫁祸给陶赫。 加上她前面对甘德的那番话,她有把握,这足够令人相信了。只要那领兵的二世子陶泽与陶赫不和,必定会自乱阵脚,况且没有粮草补给,一切都会按照自己设想中的那样进行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看了看四周,挑了一个没有人的方向,匍匐在地,一点点向往爬出去…… 大火中被困住的人,大多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呛死的。墨兮用一方沾满死人鲜血的手帕捂住口鼻,仍那腥臭的味道恶心得她要作呕,也不肯放开,是她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耳边是呼啸而过ng,她听得见自己火舌tian在大衣上时发出的“嘶嘶”声,还有腥臭的血液滴在她被大火烘得发烫的脸上,带着温热,就像是活人的血液一般。 感谢上天,至少在死里逃生的路上,未设置太多的阻碍。带着这满身用罪恶的手段得来的鲜血,墨兮终于冲出了火光的包围,外面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冷意,但在她闻来,如此的清新,这是重获新生的呼吸。 墨兮没有时间感概,如果让北清国的士兵发现她,只怕再也走不了了。在地上稍稍坐了一下,平复了下呼吸,便撑着身子往远处的茫茫雪原里蹒跚而去。 依稀还记得林木樨带带她走来的路,按着记忆里已有些模糊的方向,她很小心地不留下太多痕迹。大火已将她身上的原本是可以流动的他人的鲜血烘干,黏乎乎地粘在她的皮肤上,极不舒服。只随手一抹,便是成片的红色。 像是个沐血而出的血人一般,她自修罗地狱里走过。 没有回头看一眼那里仍自冲天的火光,虽然那代表着北清国的粮草已经被烧。 “将军,粮草……粮草……”在这寒气袭人的地方,抱拳回话的士兵却满头大汗,支唔着不敢说话。 “粮草没了是?”甘德沮丧地坐在地上,身上布满狼血,筋疲力尽对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甘德早就知道这一路押运粮草不会太平,但带来的这一万精军都是北清国的翘楚之师,本以为无人敢胆大到自寻死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那些成百的野狼,一定是他们引来的!这里地处偏僻,野兽冬寻食极为不易,那些人竟然利用饿狼的贪婪,用血腥味引来了狼群! 冬季多日未进食的野狼一旦闻到血肉的味道,那便是真正的眼中冒起绿光。而且这些人胆子极大,看上去不过十来个人,竟活生生引了那样庞大的一只狼群来,他们一路扔着兔子和野鸡等刚死之物,连它们的血都是温热的,一直扔到自己驻营的门口! 那一场人与狼的殊死搏斗,让他现在回想也会胆寒。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饿急了的狼群?野狼极有智慧,懂得包抄,懂得截堵,他应接不暇,一开始竟乱了阵脚,一旁又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搅局。甘德在这一场人兽之战中,并未讨得好。 虽然他最后驱走了狼群,但上了敌人的当,后院真正的失火了。 而他连失火的原因都不知道,仅有的线索只有手中一块属于陶赫世子的玉牌,和一个在大火中失踪的神秘女子。 于是他连忙派人先骑了快马将这里的情形去禀告给陶泽。 第十八章 墨兮未归 “朕问你,她在哪?”百里牧云手按在木桌上,指甲已快要抠掉一层木屑,发紧的声音跟他的身体一样,无处不透着难以言状的愤怒和悔意。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林木樨,他一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而林木樨正因为自己是林木樨,才敢做出如此触怒圣颜的事来,他不信,不信他要誓死追随一生的兄弟,圣上,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对自己动手! 他就是在赌,用命赌! “臣说过了,贵妃娘娘途中说有事先行离开了。”林木樨脸上仍带着那三分懒散的笑意,哪怕心中早已惊涛ng,看来,他再怎么估算也没有估算清皇上对墨兮的爱意。 百里牧云曾经最欣赏的便是林木樨这一幅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他说真话假话,他都是这样永远嬉笑从容。但现在,他真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出行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墨兮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他就怕林木樨对墨兮做出什么事来,可是他竟然将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墨兮怎么可能会自己离开?她既然回来了……哪怕是又有什么目的回来了,又怎么可能会离开? 林木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反手抄过挂着兵器架上的长枪,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破声之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百里牧云的怒火,鲜红的枪缨直直抵在林木樨喉间,微微发颤! “皇上!” “皇上!” “……” 在一边早已心弦紧绷的众人“噗嗵”跪下求情,花镜缘和王伯瀚额头冷汗不止,目光担忧。.tw[棉花糖小说网]林木樨的性子他们都了解,看似嘻皮笑脸,可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改变。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墨兮,就不会告知皇上墨兮的下落。 甚至他都有可能已经将墨兮害死,那么谁能承受伏尸百万天子一怒? 百里牧云掌心发热,那柄握在手中的长枪只要再一点力,就可以送进林木樨的喉间!身上的血液流转得很快,他浑身气血翻涌,强压着的火气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一想到墨兮有可能遭遇的种种可能,他恨从心生! “啪!”玄色的长枪被他狠狠掷在地上,斜斜地竖在不远处,指尖发颤地指着前面这些人,林木樨,花镜缘,王伯瀚甚至常海,这些都是跟着他忍辱负重一起扛过来的兄弟,为什么他们却非要对一个女子百般迫害? “墨兮的事情朕自有定夺,同样的事朕不想再遇到第二次!否则就算是你们……朕也!”百里气急,却始终说不出军法处置四个字,毕竟他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皇上!”花镜缘听出百里牧云话语的酸涩,忍不住抬头,“林木樨他也只是一片好心。(..tw好看的小说)” “好心?他当然是一片好心,若他有恶意,你以为朕还能让他活到现在吗?”说罢,百里牧云深深看了林木樨一眼,最后负手而立,冷峻说道:“朕要去找她!她最好没有被你杀死!” “皇上三思啊!”众人不禁连声劝道。此时北清国的粮草才刚烧掉,他们正是阵脚不稳的时机,若趁此时出兵攻打来犯的北清国,无疑会增加诸多胜算,皇上怎可此时离开?而且皇上若是离营,只怕对军心也会造成不稳。 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花镜缘,朕命你在朕不在的这段日子负责三军,林木樨等人从旁协助。”百里牧云心急如焚,实在不愿再拖延下去,只简单的命花镜缘坐镇军中,便走出帅帐翻身上马就是急驶而去!却听见了十一叫住他:“皇兄且慢!” 十一一直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不管是林木樨来回禀墨兮失踪的时候,还是她皇兄拿长枪指着林木樨的时候,甚至林木樨语句中对墨兮露也不屑之色的,她都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吭声。这与她往日大相径庭。 若是以往,她只怕早跳出来,对着林木樨大喊大骂了。可她一直忍到了她皇兄要策马而去时才开口说话。 “你也要拦着我?”看着张开双手拦在马前的十一,百里牧云心头更加烦乱。 “不,墨兮姐姐走前留下一封信,一直叫我交给皇兄你来着,可是我一直不记得了。”十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包好的书信来,睁大着眼睛看着百里牧云。 她清楚地记得,墨兮递给她这封信的时候,那般认真的嘱咐她:“若我未能与林木樨一同回来,便将此信交给皇上。” 她那时问:“墨兮姐姐,你会有危险吗?” 墨兮笑答:“不会。我会回来的。” 十一再单纯,也看得明白墨兮脸上的不确定,她一早知道墨兮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林木樨未将墨兮带回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虽愤怒,却尚能控制。 百里牧云疑惑着打开那封信,信上是她娟秀的字迹,只轻描淡写着几句:“听闻北清国雪茶分外清香,墨兮一直心中向往却未能有所得,故若此次我未能与林将军一道回来,便是去寻此雪茶,回来便煮与牧云你浅饮,且莫担心,也不必寻我,我自会回来。” “墨兮姐姐说,她过些日子就会回来。”十一见百里牧云的脸色稍有些柔和,连连说道,如今她的皇兄恐怕也听得进自己的话了,她迷糊,但却是懂得大局的。 握着那封信,百里牧云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下来,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连绵未绝的平原,空旷的风吹得让人莫名害怕。既然她已留下书信,是否真的如林木樨所说,她是自己半途离开的?只为了去寻雪茶么? 情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原本只是担忧她的安全,现在却蒙上了疑惑。 身下的骏马不耐的嘶鸣一声,百里牧云拉着缰绳的微微用力,另一手上的鞭子却怎么也挥不下去,许久,在众人紧张目光下,慢慢从马背上下来,手中那一张芙蓉色的信笺飘摇欲走,上面娟秀的字迹,本是好意,如今却成了墨兮自伤的东西。 而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风雪里,墨兮抱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艰难地移着步子,在不算浅的雪地里留下浅浅一排足迹。她连睫毛上都结满了冰霜,没有火种,身上的衣服单薄,而且那日从大火中逃出来时,淋了一身的鲜血,如今早已结成硬块,更是不能保暖。 嚣张着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地上的雪花,毫不留情的拍在墨兮身上,已经不是冷那么单纯的感受了,还带着尖锐的疼痛,似乎要将她的肌肤刮破,带走她最后血液里的那一点点温度。被火灼伤的地方,伤口已止了血,暴露在外的血肉却时时疼痛。 有时候人活下去,只需要一个坚定的执念。能否存活,在于你的执念是否足够强大。 墨兮的执念是,她还有未完成之事,死也要死得干脆,不可将祸害留给他人。 所以,这是唯一撑着她继续走下去,不吃不喝不睡,忍受寒风刺骨走下去的理由。 第十九章 注定伤害 玄乾国这边不安定,北清国那方也好不了多少。 “大哥真是好手段啊,把我的粮草烧了,让我这数十万将士吃什么呢?”饶是陶泽再好的忍耐力,也抵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没有粮草补给,他用什么来打仗? “二弟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是我烧的呢?说不定是二弟用人不明,自己一不小心把粮草烧掉了,赖到我头上也说不定啊。”陶赫依然是红衣加身,带着妖艳,语气散漫。 北清国粮草被烧,是坏事,也是好事。虽然大军没了补给,但现在剩下的粮草好歹还能撑上十来天的。更重要的是,这样大的事若传回北清国王宫,他的好弟弟陶泽只怕再难掌兵了。嗯,这样算下来,好事的成份居多。 要是不赖在他头上就更好了。 “大哥可认得这块玉牌?”陶泽从桌上的信纸中,取出一块被大火燎熏得有些发黑的玉牌,放在掌心,上面的鹰身依稀可辨。 陶赫心中微惊,这是他的家徽玉牌不错,而且也轻易不会给人,陶泽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如何拿到的? “惊讶么?纳兰你来说说这玉牌的妙处。”陶泽转身将玉牌递给身后的纳兰落雪,让他说说这玉牌的来处。 “别,我可受不了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二弟你这般‘雅兴’。”陶赫嗤笑道,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陶泽的机会,尤其是这种令天下人好笑的事情,他更不会放过。 纳兰落雪眼中阴霾更上一层,沧桑的双眼似乎经历过了千百世的红尘,拿着玉牌的手微微一颤,他从来不想让自己成为陶泽的软肋。 “公子瑾,你对这些东西比较了解,不如你来说。”说罢,他将玉牌又交给候在一边的公子瑾。公子瑾的身份来历并不简单,乃是北清国当朝首辅的独子,于多年前被首辅送到陶泽身边辅助他。 陶泽在北清国,绝不是陶赫看到的那样简单。 “是。”公子瑾永远那般优雅而温和的模样,接过玉牌不卑不亢地说道:“此玉牌乃是和田玉所雕刻,此玉种的珍贵之处自不必多说,寻常人家难得拿出几块。而这上面的鹰身才最是讲究,世子家中家徽颇是讲究,所以鹰爪上都刻有细纹,此玉牌上的细纹有十三条,若在下没有记错,当是世子中家中一位叫林月的门客所佩戴的。” 陶赫此时心中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他的这些玉牌分发有严格的控制,甚至许多持有玉牌之人之间也并不熟悉。可是随随便便一个公子瑾却能将他家中家徽的特征,甚至所属之人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们到底还知道多少?又隐藏了多少? 更糟糕的是林月早已在一月前失踪,遍寻不着,这玉牌又是如何落在他们手中?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的他真是有口难辩! “二弟手下的人真是了不得啊,如此关心我家中私事,连赏给舞姬的一块玉都记得清清楚楚,倒真是让大哥我备感窝心呢。”陶赫目光阴鸷,看着陶泽的目光像是要看穿他,看透他。好好看一看这个好二弟,他手下的影子这些年从他这里,挖走了多少情报! “大哥过奖,这是臣弟份内之事。关心兄长,理所应当。”陶泽只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却将陶赫顶得说不出话来。 “那二弟的意思,是认定这粮草是我烧的咯?”陶赫眼睛微眯,语调拉得长长地问陶泽。 “此事自有父王定夺,我已将此事写成书信,快马加鞭往王宫送去。想必不久,父王便会让真相大白。”陶泽说道,全然不理会陶赫的威胁,他早已在陶赫来此之前,就写好的书信,差人送走,没有给陶赫半点缓冲的时间。 “二弟做事,果然毒辣。”陶赫说。 “多谢大哥栽培。”陶泽毫不客气地回敬。 看着陶赫愤而起身走出军帐的身影,陶泽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他何尝不知此事疑点众多,哪怕陶赫再如何想对付自己,也应该不会拿这数十万大军当儿戏。但证据确凿,而且据来信说,有一个自称是舞姬的女子很有可能是陶赫的人,诸多疑点都指向他,容不得他多想。 “妹溪?”陶泽唤道,妹溪便从军帐后面走出来。 “那个林月你查到消息了吗?”陶泽问道,唯一确认这粮草是不是陶赫所烧的突破口,便是从这个可能是“林月”的舞姬身上下手了。 “没有音讯。”妹溪亦很无奈,影子的情报来源几乎已经被玄乾国废了,只能翻阅数月前的消息,这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不便。 “嗯。”陶泽只淡淡应了一声,心底却莫名其妙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应该不是她,她若要帮着玄乾皇帝对付北清国,就不会答应去盗边防图了,君无药的命,可还握在他手里呢。 “联系墨兮,让她尽快拿到边防图。”陶泽淡淡说道。 “是。”纳兰落雪脸色未变的应话,心里头却似在针扎,墨兮墨兮,这个让他彻夜不安的女人,这个得到陶泽的心的女人。 “瑾,让你父亲联名上书,弹劾世子陶赫火烧粮草,以泄私恨,置我北清国士兵于水深火热之中。”既然有把柄,当然要努力抓住,管他是真是假,若能扳倒陶赫,又何乐而不为? “是。”公子瑾领命,带着他的娘子妹溪退下。 粮草被烧,现有粮草只够十天之用,还有一万精兵马上就要赶到,他们的确没有时间可ng费了。只能趁着粮草未尽之时,拿到边防图,一举攻下廊城,在廓城内进行粮草补给。才有一举攻进玄乾国的可能。 廊城,边关之城。高达数十米的城墙,修筑得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要攻克这里,廊城之后便是连绵数百里的平原,对于在雪原上生活惯了北清国士兵来说,是极有利的地形,他们大可长驱直入。 所以,一定要攻下廊城。 所以,一定要得到边防图。 所以,墨兮,我一定会伤害你。 第二十章 从天而降 墨兮不记得自己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中走了多久了,一路的风餐露宿,风雪交加,让她在短短数日间形销骨立,连眼神都开始黯淡无光,有些涣散。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不复光泽的肌肤裸露在风雪里,冻得通红发紫,还有一些淤青未退,伤口未愈,唯有脸上依然干净白皙,不,那不是白皙,是这风雪映着的死色,不带任何活人的颜色。这大抵是她一世中最落魄的样子了。 一头墨色青丝在寒风中仍自飘扬,远远看去,她像是一抹找不到归途的游魂,只需招魂引轻轻一摆,她便会随着去那阴曹地府。 她也曾期待,期待那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策马而来,带着睥睨天下却唯独宠她的神色,一身盔甲如天神,披风抖动,温柔对将她揽进怀里,挡去这似乎永无何止的冷风与寒意。 她望啊望,盼啊盼,目极之处,天的那边依然没那个身影,只能苦笑,怎么会这么傻?明明是你自己留了书信让他不必来寻你,你在盼些什么? 有些事就是,你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明白,知道自己该坚强,该原谅,但是心里却依然虚无得空空荡荡,如同无底洞一般填不满。好似最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因为期盼而不得的那颗心。(..tw好看的小说) 在无数个快要死去的边缘,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墨兮终于走到了一个小村落,她乞求上天的怜悯,让她遇上好心人,至少给她一件衣服。 显然上天不是站在她这边的,战火燃烧在边境,这些村落里的村民早已逃难过,空旷死寂的小镇上到处是凋零的光景,破烂的窗子半挂在窗柩上,风一吹过,嘎吱作响。 一排面带黑巾的人整齐地站在街道上,手上弯刀闪烁的冷光绝不是友好的示意,真是高看她了,对付自己这么个弱质女流,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 林木樨,真是不错啊,每一步都掐算到位。先是那一场大火,若是心智不稳的人,只怕早已葬身火海。就算她侥幸逃脱,也不一定能逃得过北清国的追捕。即使算她逃过了北清国的追捕,他还有人在这里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从火烧北清国粮草之地去往玄乾国军营,此镇乃是必经之路,墨兮衣裳单薄,身无分文,只能来此寻些活路。他便在这里不慌不忙地等着,等着她送上门来。 这一步步算得精准无比,墨兮也佩服他心思之缜密。 “妖妃,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为首那人不屑问道。 墨兮实实在在累极,直接坐在地上,半靠在一处石阶上,口中喘着气,有什么话想说吗?没有了?自己费尽力气,拼尽艰辛,换回来的仍是这么个结果,她能说什么呢?无非一死,她何惧一死,只是临死之前那些事不做完,会害了多少人? 眼睛酸涩,涌出热泪,灼得她眼眶发疼,流淌在脸上,也分外滚烫,落在嘴里,更是苦涩难当。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此处吗?颓败的感觉击得她粉碎,最后那点求生的斗志也崩碎了,再怎么料,也料到林木樨恨她如此之深啊。 更绝望的是,蛊虫之苦也来凑热闹了,一雄一雌两蛊在体内吞噬她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已是冻得僵硬的身体,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又酸又痛的感受,令她更是生不如死。 “来,给我个痛快!”墨兮绝然闭眼,既然挣扎无用,那不如干脆点,早些了解了这无边的痛苦,说不定也是个解脱。 她如待宰的羔羊,没有半点反手之力,任人宰杀。黑衣人一步步逼进她,步子放得很慢,连呼吸也很轻,似乎在享受鲜血飞溅前的宁静,扬起的刀眼着就要送她入黄泉。 时间似乎过了一生那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她甚至感受得到他们在扬起刀,风吹起他们的面巾,还他们面巾下狰狞的笑,不过,都不重要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响起,自远方而来,清晰而明朗,马蹄每一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撞击在墨兮耳朵里,是他吗?是他吗? 霍然睁眼,是他,是他! 他当然未着盔甲,一身玄色长袍迎风鼓动,卷起衣袍上的祥云似要飞起来,长发束在脑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持着长枪,目光尖锐得像是狩猎的猎人睁着猎物,面色如霜。他如此风姿令人倾倒,仿若从天而降,带着拯救自己的姿态! 是他啊,是他来救自己了。 墨兮那一刻大脑轰然作响,不能置信地望着那个踏马而来的人,软弱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只想躲进他怀中,再不想其它,放声哭一场!就这么天荒地老,就这么忘记一切,就这么生死相依。别管那天下,别管什么影子,别管身份中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去。 他猿臂长伸,一把拉起墨兮轻轻一带,便将她拉上马圈在怀中,单薄的身子似乎轻轻一用力便会折了去,像是一片飘零的叶子在他怀里。看她自己不知何时咬破的唇,上面干涸的血已经发乌,真算不得美好,暗红的血只有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直皱眉,连他都受不了,墨兮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林木樨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容不得他细想或心疼,愣住片刻的黑衣人早已反应过来,箭驽里的短箭准确地朝墨兮射来,近在眼前的危机让他勃然大怒,喝道:“有朕在,谁能伤她!” 墨兮什么都不去想,只用力拽紧缰绳,后背紧紧地贴在百里牧云怀中,那里的胸膛依然温热厚实,沉稳有力的心跳比任何话都来得让她安心。将死的一颗心重新注入了活力,好在有他啊,从来不曾离弃。 黑衣人忌惮百里牧云,并不敢直接上前攻击,而被怒火烧昏了头的百里牧云却毫不留情,长枪上下开合,大杀四方,扬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雪白上的一抹抹暗红,像是最美的红莲,却带着无尽的肃杀。 直到最后,只剩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而他原本银亮的枪头上滴着鲜血,另一手还不忘紧紧搂着她,像是要将她狠狠装进自己身体里,再不要让她受任何伤害! 第二十一章 真的心累 “牧云,你来了啊?”墨兮沙哑的开口,有些委屈。.tw 还是委屈的,虽然是自己的书信阻止了他,但谁不想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时时呵护呢?他来得这样晚啊,差一点就要永远看不到他了,一想到这种事情,就会难过得无法呼吸。 她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是真的累了,这些天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眼前已经有些眩晕,他英气逼人的脸庞也有些看不太清,迷糊着她的双眼欲闭未闭,而身子一软,几乎要从马背上滑下去。 “墨兮。”百里牧云一手轻巧地揽过墨兮的身子,抱着她重新坐好,心绞在一起,难以开解!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哪怕已经在自己怀中靠了半晌仍然没有半点温度,冷得像是冰块一样。她看上去很疼,但是她连握紧拳头的力气也没有,往日里她有什么苦难总是会咬着唇,现在她的嘴却在微微颤抖,合不在一起。 若不是十一神色不宁,时不时站在军营外看着远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若不是自己总是心慌得厉害,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生命里流失;若不是林木樨反复躲闪,或许自己仍坐在军帐中等墨兮自己“回来”? 到最后等到的会不会是一具尸体?自己竟信了她那番如此明显的假话,这个女人,总是替别想得这样周全,却不把自己当回事。 如果他的冲动能来得早一点,早一点来找她,她也许就不会受这么苦了?墨兮,是我不好,我再不会怀疑你了!百里牧云无法形容看到黑衣人持刀向墨兮砍去的那一刹那,像是整个世界停止转动,如果,如果墨兮真的死在那一刀之下,他会怎样? 他连想,都不敢想! “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墨兮实在撑不起了,原本抓住百里牧云衣襟的手陡然滑落,蓦然闭眼,歪倒在他怀里。白皙的手臂半截露在外面,上面的烧伤开始溃烂,触目惊心。 “墨兮!“不再耽搁时间,百里牧云解下披风盖着她身上,长鞭一扬,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往远处奔去。 百里牧云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一只嘶鸣着的鹞不知从何处俯冲而来,振飞着的翅膀足有双臂展开那么宽,锐利的眼睛看到百里牧云里透着亲近。它在高半盘围着百里牧云旋低飞,等到百里牧云打完手势,才又往远处飞走。 北清国与玄乾之间,像是有谁设了一道无形的分割线。北清国仍是冰雪漫天,玄乾估已是温暖的春意融融。 十一站在廊城最大的医馆前,医馆旁边嫩绿的柳枝正随风摆动。她两手紧紧的篡在胸前,脸上尽是焦虑。皇兄养的那只鹞传回来的信息如此之急,而他本是去找墨兮姐姐的,肯定是她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皇兄不会那般着急! “姑娘,你要等的那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老夫也好有个准备啊。”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跟着十一站在这不算温暖的春风里已快一个时辰了。再这么等下去,病人未到,他要先着了风寒! “急什么急,没看我也在等着吗?”十一心中着急,说话也不免冲了些。 老大夫觉得自己今日肯定是没拜对菩萨,不然怎么迎来了这么尊女菩萨?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赶走了其他等着看病的病人不说,还要陪着她在这等一个不知道得了什么顽疾的人。 百里牧云几乎一路狂奔,跑得千里良驹都在急喘,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只看到那横冲直撞着的连马带人停在一处医馆前,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百里牧云未等马蹄停稳便抱着墨兮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客栈里,对着后面跟上的人说道:“快,救她!” 老大夫看到墨兮的时候,微微怔住,望闻问切望在先,而那姑娘看上去已是将死之人,他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同阎王爷抢人? “给我救活她!”百里牧云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压迫感,那种威压之下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老夫……老夫尽力!”老大夫抖索着应到,跟在百里牧云身后,心中直叹气。 百里牧云将墨兮放在床榻之上,细细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手臂甚至肩头的烧伤,恨从心来! “这位公子,您可否让开,让老夫先看看?”老大夫踟躇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再这么耽误下去,可真救不活了。 百里牧云恋恋不舍松开墨兮的手,交待道:“大夫,一定要救她!” “十一,军中如何?”百里牧云与十一站在外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薄汗,有些虚软地倚在廊椅上,隔这一帘竹帘只看得到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像是要看透看穿一般。他心不在焉地问着。冲动地跑出来找墨兮,只交待林木樨花镜缘等人不得妄动,此时也不知军中如何了。 “暂时无人知道墨兮姐姐未在军中之事,但常海他们……自然是生气的。” 墨兮与林木樨他们去烧北清国粮草之事,因要嫁祸给北清国世子陶赫,故而对他们的行踪颇是保密。而且墨兮身份尴尬,一介女流留在军营里,又不同于十一乃是公主的身份,更是鲜少对外提起。 “他们还有脸生朕的气,若非他们,墨兮何以至此?”百里牧云气道,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 “我也没想到,墨兮姐姐留下一封信,竟让她落的如此凄惨的境地。”十一忧心忡忡,墨兮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乐观。 “她就是这样,总是这样!”百里牧云恨道,这个女人,总以为这样是在帮他,却不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替她担心,为她着急,尽做出些浑事来! “十一呀,你墨兮姐姐实在太过神秘了。”百里牧云语气莫辩,分不清是感慨还是疲惫,反复的猜测,意外,阻挠,不可琢磨让他有些累。 “皇兄,不管墨兮姐姐多神秘,可她对你一片真心却不曾有假!”十一着急地替墨兮辩解,她很担心,墨兮姐姐现在有皇兄庇佑才能安然无恙,若是连皇兄也不再护着她,她如何活得下去? “是吗?”百里牧云只觉得心中苦涩难当,他反复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却也越来越压抑不住心底升起的疑惑的苗头。 “若墨兮姐姐不是真心对你,她又岂会为你涉险?还留书担心你冲动行事?此次若不是皇兄你及时赶到,墨兮姐姐她只怕……”十一不敢想,若墨兮就此死去,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是啊。”百里牧云长叹一口气,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凤眼一合,说不出的愁肠百结。他多想就这样将墨兮藏起来,藏在无人之处,没有人打扰他们,没有人阻止他们,她也看不见听不到任何流言蜚语,不会受到伤害。 可,世事总是不饶人,他们注定要一生行走在刀尖上,去追逐微弱到渺茫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 劫后余生 长长久久的等待,空气里全是勒死人的紧张,偶尔响起的灯花爆声,更是摧残着十一与百里牧云的神经。(..tw好看的小说)从白日当头等到残霞似血,再等到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沉,人声却渐渐鼎沸起来,喧闹不已。 这喧闹声让人心中越发烦燥,百里牧云的眉头像是拧在一起,十一见了连说:“皇兄,我去看看。”说罢便逃离似地跑出这间屋子,这里面,实在太过熬人。 “去。”百里牧云知她也难受,便由了她去。 就这么一直看着大夫在那边忙着施针,取针,他不愿意多想,好多事想不得,越想越难过。这种害怕担忧的情绪让他宁愿承受着沉默深深的压抑,小心翼翼地不敢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强迫着自己心静如水,只是那水下面的惊涛ng却快要喷涌而出。 眼见着大夫取出墨兮头顶上最后一根针,百里牧云本是轻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猛然抓紧,喉头窒住,直直看着那老态龙钟,颤颤巍巍走出来,满头大汗的大夫。 “黄公子。”大夫听十一一直叫他“皇兄”只以为百里牧云姓黄,微微躬了身子一拜。 “说。”百里牧云喉头逼出来一个字。 “老夫已将那位姑娘的血脉理顺,使血脉通顺,只是那姑娘在冰雪中冻了许久,又有烧伤,只怕会落下寒疾,以后再受不得凉,且身上的灼伤需费些时日调养。但这些都并非最紧要的……”大夫说到一半,有些小心地看了百里牧云一眼,未将后面的话全说出。 “那是什?”百里牧云微一怔,莫非她还有其它的隐疾,难道是她时常发作的那不知名的疼痛? “那姑娘忧思过多,积郁成积,心脉不畅,长此以往,只怕落下心病,心病无药医啊。”大夫说道。 “心病……”百里牧云默念了两遍,墨兮的心病,会是什么? 打发了大夫下去,又叫人帮墨兮梳洗干净,再看到躺在床上衣着简单,未施粉黛,却清瘦如厮的她,罢了罢了,至少她还在这。 “又让你担心了。”墨兮已醒过来多时,梳洗过后,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没了那些血痂加身,干净清爽,被子里她许久不曾有的暖和。 伸出手来与百里牧云十指相扣,真好,还能活着见到他。 “你这雪茶,采得真是不容易。”百里牧云苦笑道。 “林将军并非故意,是我没有跟上,不能怨他。”墨兮亦知那样浅显的谎言瞒不过百里牧云,只是也不希望百里牧云就此追究林木樨。并非她大度或仁慈,只是,林木樨不管对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百里牧云,这片忠心朝中无几人能及,那自己又何必跟一个对百里牧云忠心的人仇视?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烧伤?”百里牧云实在耐不住疑惑,问到。 “不过是点火之时,我走得慢了些,被火燎到了。”墨兮说得轻描淡写,全不说那一场死里逃生有多么的惊险,“至于身上的血,因为路上饿了,不得不吃一些生肉,那血便流到我衣服上。” 百里牧云静静地看着她,谁会信呢?这样的一点即破的谎言谁会信呢?只是她不说,谁又拿她有办法呢? 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手背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擦伤,此时正包着纱布,细长的手指上,指甲已失去了光泽,有些喑哑,无处不透着她身体的虚弱,百里牧云说道:“以后,不要再随便离开我身边。” “嗯。”墨兮点头笑道,滚烫的眼泪就瞬间溢出了眼睛,止也止不住,烫得她发疼。劫后余生,还有他。 “傻丫头。”百里牧云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感觉自己也眼眶氤氲。 “皇兄,墨兮姐姐。”十一站在竹帘外,轻唤一声,语气中似乎透着些兴历。 百里牧云让她进来说话,她先是好好询问了一番墨兮的身子如何了,墨兮说没事之后,她才说道:“今日是廊城的花灯会,所以外面才那么多人,我刚才去看了,满街都是花灯,听说过会儿还会放孔明灯呢。” “你墨兮姐姐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玩。”百里牧云自然知道十一的意思,只是墨兮这样的身子,他可不想让她出去再劳累。 “不是的皇兄,这城里的老人说,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孔明灯上,放上天,孔明灯就会飘到天上去,天上的神仙看到了就会完成人们的心愿。”十一比手划脚说道,带着些认真,“皇兄,你与墨兮姐姐去放孔明灯!” “那不过是些骗人的话,也只有你才信。”百里牧云有些好笑,那样的话,也只有十一这样单纯的人才会当真。 “那祈福也是好的啊,墨兮姐姐这三天两头的受伤生病,求菩萨保佑保佑,说不定以后就能一帆风顺了呢?”十一不遗余力地劝说着。 听了这话,百里牧云也停了一下,看着墨兮说道:“你想去吗?” 墨兮看着眉飞色舞的十一,想到此处离玄乾的军队并不远,策马长驱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十一,定是想趁着他们不在,去找常海一块儿来。 也不拆穿十一的心思,墨兮笑道:“好啊,便一起去看看。” 墨兮身子不便坐在轮椅上,脸上依然覆着白纱,看不到容貌,百里牧云贴心地为她系上披风,白色狐狸风滚了边,轻盈地簇在墨兮脸旁,手上除了手抄还有暖炉,里在填了炭,膝盖上还盖了一方毯子,十一笑道: “皇兄你这可是要把墨兮姐姐裹成个粽子?” “粽子就粽子,你墨兮姐姐如今可受不得半点凉。”百里牧云一边说着一边替墨兮拉了拉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十一笑了笑,突然说道:“若皇兄你与墨兮姐姐能永远这般无忧无恼便好了。” 她突如其来的感概让几人都有些尴尬,谁不知墨兮与百里牧云之间,隔了万水千山?墨兮轻声说道:“再不去,恐怕就要赶不上花灯会了。” “嗯嗯,对,皇兄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十一连忙说道,莫明其妙的话让大家都尴尬,她也快点打破僵硬的气氛。 “你要去哪?”百里牧云推着轮椅,边走边问。 “你就不要问了,随她去。”墨兮拍了拍百里牧云推车的手,笑声说道。 她的手依然冰凉,哪怕有暖炉在侧。百里牧云的心里莫明划过疼痛,那大夫后面还有一句话:“老夫医术不精,只能看得出那姑娘体内有些不同,却不知是何处不同,但大抵不是好物。公子最好还是问下姑娘,哪里有不适,及早行医才好。” 只是,墨兮如果愿意告诉自己,只怕早就说了。 墨兮,墨兮,你还有多少秘密? 第二十三章 逛花灯会 廊城似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战火的阴云笼罩在这座原本很是繁华的古城之上,人们需要一个契机来释放心中压抑多时的情绪,花灯会便是这个契机。人们借着花灯会的名头,尽情地暂时忘却随时会烧起来的战火,所以,今日这花灯会比之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闹得多。 百里牧云推着墨兮慢慢走在人潮中,不时引来诸多侧目,那男子脸庞刀刻斧雕,气宇轩昂,自是不凡,那女子虽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脸上更覆着轻纱,但眉眼处的风华已让人为之倾倒。只见她眼含笑,眉带情,温柔婉转,透着无尽的情意。 两侧的路边是各式各样的花灯,红绿紫黄,造型百样。那羽尾如剪的燕子似刚从南方而来,那耳朵长长的兔子红通通的眼睛似乎会闭眼眨眼,还有振翅欲飞的凤凰,睥睨天下的盘龙,更有妖艳欲滴的百花争奇斗艳。 “有没有想要的?”百里牧云俯下身来,在墨兮耳边轻声问。看着她越来越舒展的眉头和渐渐带起了笑意的眼神,百里牧云觉得或许十一的提议不错,许久未见墨兮这么放松了。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轻松起来。 “我们去那边看看。”墨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特别看中的,指向不远处一处颇为热闹的地方。 “好。”百里牧云近乎宠溺地在她脸颊上隔着轻纱飞快地点下一吻,羞得墨兮面纱下的脸通红。(..tw棉花糖小说网) 远处的灯光流转,高楼上的红灯笼亦透着喜意,或许是上天垂怜,今晚的夜风也透着温暖,满长街的花灯依次而列,这样的美景不胜收,让墨兮常年难得开解的心结也有些松动,或许真是受气氛渲染,她竟有些沉醉在这一片转眼即散的繁荣中了。 或许人都是是趋利避害的,即使那利只是短暂,也想靠近。 “牧云。”墨兮突然轻声唤道。 百里牧云却身子微僵,记忆中,她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叫自己了,乍一听,竟是百种滋味上心头,“我在,怎么了?” “看那里。”顺着墨兮的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十一与常海,两人不知因为何事闹起了脾气,十一在站面气冲冲地走着,常海在后面亦步亦趋,脸上全是不安的神色。偶十一一停足,他偏撞上十一的后背,样子看上去,说不出的憨厚。 “这个十一,竟然偷偷把常海叫出来了,也不知又在怎么刁难他。”百里牧云笑道,这两人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可怜常海隔三差五的都被十一这小祖宗欺负一番。 常海现在终于承认自己是太笨了,十一叫自己出来,肯定是想让自己陪她玩,可自己一张口便是:“公主,不知皇上现在何处?” 嗯,换作自己也会生气的,常海挠挠头,却不知如何开口劝这个小祖宗别生气。(..tw棉花糖小说网) “你不是要找皇兄吗?皇兄在那,你去!”十一也看见了百里牧云与墨兮,看他们站在远处,含笑望着自己与常海,又见他们如此的心意相通,而自己与常海这根死木头根本连沟通都困难,更是气不打一片来,推搡着常海转身就要走。 常海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往前走参见皇上呢,还是转身去追公主,原本应该是要先参见皇上才合规矩啊,可这腿怎么有点受不了控制呢? 百里牧云看着好笑,摆了摆手,大声说道:“你要再不去找十一,她真要生你气了。” 常海如蒙大赦,朝百里牧云抱拳行礼之后,便转身去寻十一,远远看着他们一个劝一个气,一个哄一个闹,墨兮笑出声来,这一对活宝啊。 “你说十一怎么看上常海了?”百里牧云中蹲下来在墨兮面前,给她暖了暖手,满是温柔的笑意。 “情之所起,又哪里说得出原因。”墨兮亦笑道。 “是啊,情之所起,一往而深。”百里牧云的大手抚着墨兮的眉眼,自己对她,又何尝不是情之所起。 远远看去,他们像是一对忘记尘世的壁人,眼中只有彼此,风扬起他们的发,背后是满目不能尽的一片灯海,璀璨而繁华,阁楼上有谁在唱着歌谣,像是来自古远的祝福,隔岸的一带江水,倒映出一片灯光灿烂,似摘了星河放于此处,整个世界都成了他们的背景,他们此时占尽了人间的风流。 忽而满天飞起了孔明灯,在湛蓝如洗的夜空,似突然升起的千颗万颗星辰,带着人们希冀的目光冉冉升空。点点如珍珠,盏盏洒清浑,一时间整条街的人都静默了下来,只看着那半空之上的孔明灯密集如夏日繁星。 热烈绽放的烟花,五彩缤纷,盛世夜唱着繁华,映着满天孔明灯像是一块色彩斑斓的画布,转瞬即逝的美好,越是短暂越是美艳。便只住这奢美一刻,别去在乎繁华落尽后的苍寂。何处无缺憾,何必记缺憾? “墨兮。”百里牧云唤回墨兮正痴痴看着孔明灯的思绪,转头一看,他不知何时寻来一盏孔明灯,里面的火焰已经点燃,正欲飞走。有些暖黄的火光映着他风华无双的脸,嘴角眼间带着的柔情让人难得自拔。 百里牧云递过一只笔给她,握住她纤细的手,半弯着身子头靠在她肩膀,他身上的味道真是闻上一百遍也让人眷恋,耳朵是他说话时暖暖的气息,他说:“我们写些什么好呢?” 墨兮喉间忽然窒住不能呼吸,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八个字,那是他们大婚当晚,合欢庚帖上的八个字,从此让她心甘情愿沉沦的八个字。 “与子携手,永结为好。” 百里牧云的手明显一顿,力道也大了些,他心里千般想法在这一刻便如同天上的孔明灯一般飞远,一腔柔情似要溢出来。握着墨兮的手在那孔明灯上,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写下:“与子携手,永结为好。” 远远看着飘向远处的孔明灯,墨兮头靠在百里牧云怀中,他宽大的手掌按着自己肩头,传来的温暖有力让人心安。极目之处,再找不到他们放飞的那一盏,墨兮握紧藏在手心里的钥匙,冷汗让她原本就冰凉的手心有些滑腻。 心里头像是有一个人,在拿着一把钝刀一点点凌迟着她,凌迟下来的血肉整整齐齐码在一边,还让她细细慢慢一片片看过,看她的心是如何被切成碎片,不能呼喊。还要带着若无其事的笑,风情万千,说一句:我很好。 “牧云,我有些饿了,那边的糖葫芦很诱人,不如你帮我买一个?”墨兮说道。 “好,你等我一下。”百里牧云也未多想,替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隔了轻纱捏了下她的脸,便往卖糖葫芦的人摊走过去。 墨兮的眼神久久追随,掀开膝盖上的毯子往某处走去…… 第二十三章 常海的吻 百里牧云拿着糖葫芦回来时,只看到椅子上那块驼毛毯子,佳人却不知去了何处。四下张望未找看到人,不由得心中着急起来,不安的情绪慢慢在心间填满,“墨兮,墨兮!” 在人来人往中毫无头绪找了半晌,逢人便问,却未见到墨兮的身影,百里牧云无奈地坐在轮椅里转动着手上的那串糖葫芦,红彤彤的颜色煞是喜人。她又去做什么了? 手指一松,糖葫芦眼见着便要落地,一只小手正好接过。听得她娇娇软语:“我不过是去看了会花灯,你便急了?” 墨兮一手握着个龙凤呈祥的花灯,一手捏着糖葫芦,笑意盈盈地看着百里牧云,映着后面的灯火阑珊,她美得像是来自仙人之境,透着极不真实的感觉。 “你去了哪里?”失而复得的情绪让百里牧云骤然拉住她的手,似乎要将她不真实的感觉驱散。 “我想寻个鸳鸯花灯来着,却怎么也找不着,只好买了一对龙凤呈祥,你倒是龙,只可惜……”墨兮浅笑着,转动着手中的龙凤呈祥,刚在匆忙间怎么拿了这一盏花灯? “你若是想做凤,我便让你凤鸣九天!”百里牧云说道,这是……在许她皇后之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罢了,我们去找找十一他们。(..tw无弹窗广告)”近乎是躲避般地逃开这个话题,墨兮坐回轮椅上,盖好毯子,靠在椅靠上。她的确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百鸟朝贺的凤凰,她在乎的是自己根本已经不能再配得上他。 “墨兮,不要想太多,大夫说你忧思过多,积郁成疾,我希望心清神明,淡然出世才好。”百里牧云推着轮椅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墨兮微微侧头说道,转了转手中的糖葫芦,掀起面纱轻咬一口,甜中带酸,一如她心。 不远处的屋檐下,十一正与常海躲在柱子后面,伸长了脖子的瞧着墨兮与百里牧云,十一撞了撞常海:“木头你说,林木樨他们为什么就非要拆散皇兄和墨兮姐姐?” “他们,并不合适。”常海说得有些迟疑,不会说话的他,却又想不出别的词来代替。皇上与那个女人,的确不合适。 “可是皇兄除了墨兮姐姐谁都看不上心啊,我觉得墨兮跟皇兄在一起挺好的,虽然墨兮姐姐可能有些什么事让你们觉得不好,但她对皇兄肯定是真心的。”十一说着,浓眉下的大眼亮晶晶的,倒映着一世烟火,微微翘起的嘴角,笑意灿烂,微微握着半拳的粉拳托着下腮,哪里不透出女儿家的娇俏来? 常海看得有些痴了,甚至没听清十一说的是什么,眼中只有她,微微翘起的鼻子生起气时会一皱一皱的,说不出的俏皮可爱。.tw[棉花糖小说网] “木头你怎么不说话――”十一说话间转头,常海却猛地覆上她微微嘟起的唇,一时间天眩地转,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却是常海有些发颤的睫毛,微青的眼圈…… 那一处廊房转角处,花坛中的鹅黄的花已经盛开,他们两唇相接的那边是一簇簇热烈绽放的烟花,还有千盏万盏孔明灯,河水荡漾着红色的莲灯,摇曳出最是迷人心魄的微光,十一忘了推开常海,只瞪着眼睛,他的鼻息有些不稳,呼在她脸上,痒痒的挠人。 而常海,常海这根木头啊,只是觉得她小小的嘴唇充满着弹性,滑滑的嘟嘟的,青涩着只知将唇放在上面,却不知下面该继续做什么。 “啊――”一声尖叫划破这样美好的画面,十一捂着嘴,脸上尽是飞起的红霞,想恶狠狠瞪着常海,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看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常海怔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样冲动的举止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可是唇瓣上她柔软的触感却那么真实,好难得,常海脸上也红了起来。 “你……我……”十一窘得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手指头抖着指向常海,想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无奈底气不足,“我告诉皇兄你欺负我!” 她羞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大姑娘。一路捂着脸往前冲,看到墨兮和百里牧云,扑到墨兮怀里就再不肯抬起头来,脸上真是烧得滚烫,红得要滴血了。 墨兮愣住,看了看百里牧云,他也是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按理说十一跟着常海出来玩,不会出事才对啊。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百里牧云拿住,墨兮拍着十一的后背问她:“这是怎么了?” “墨兮姐姐,木头……那根死木头……他,他欺负我!”说罢咬着嘴唇,眼里也盈起了雾气,水汪汪的眼睛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原来是这样,墨兮忍着心中的笑意,拍着十一的肩头,说道:“没事没事,我看那常海待你挺好的。” “墨兮姐姐你也笑话我!”十一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声嚷出来。哪知又听到背后百里牧云忍俊不禁吃吃地笑声,再回过头一看,常海憋得一脸通红,却直挺挺站在百里牧云身边,一副认罪,等候发落的样子。 倒有个有担当的,没有一个人先跑掉。墨兮心想,但这两人也有意思,明明彼此都有着情愫,却是拘谨得很呐。 “常海,你对我皇妹做了甚?”百里牧云一清喉咙,一本正经板着张脸逗着常海。 “末将……末将……就……就……亲了公主一下!”他梗着脖子支吾了半天,跟塞了个咸鸭蛋似的,话未说完,脸上先红得跟关公一个样。 这边十一不依了,“呼”地站起身子来,一身短袄行动起来着实方便,顾不得脸上飞红,就气道:“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个登徒子!流氓!采花贼!**!” 常海更是快要把脸埋进土里去了,墨兮笑望着他二人,脸上全是羡慕,这样的他们可真好,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我们走。”百里牧云轻声在墨兮耳边说道。那边厢十一跟常海又掐起来了,唔,应该是十一又开始欺负常海了,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些,只怕她心中也是欢喜的,只是姑娘家脸皮儿薄,一番打闹,也就好了。 “嗯,回去。”墨兮应道。 此时的街道已经刚才安静多了,行人也不再如刚才那般多,百里牧云推着轮椅慢慢走在回医馆的路上,看着墨兮靠着椅靠上,已轻闭双目浅浅睡去,几缕墨发流连在她脸上,慵懒的模样,带着倾世的风情。 第二十四章 故露锋芒 在医馆中休养了几日,待得身上的烧伤结了痂,可以不必再用纱布包裹,百里牧云才带着墨兮悄悄回到了军中。 而一早收到风声的花镜缘等人早已守在帅帐中,看着百里牧云搂着墨兮娇小的身子走进来时,帐中紧张的气氛更是到了鼎盛,几人目光不善的盯着墨兮,他们知道,只要墨兮稍稍挑拨,皇上与他们便会有离心离德的危险。 墨兮自然明白他们担心什么,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在意林木樨他们怎么看自己,也不太在意林木樨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被百里牧云废掉,她在意的只是,不想让百里牧云难做而已。 这世上除了百里牧云,再没几个人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委屈自己。当然,影子的存在,并非让她心甘情愿,而是用尽卑鄙的手段。 揭下斗篷的帽子,狐狸毛柔软的扫着她已是白玉无暇的容颜,虽清瘦得单薄不堪,但是款款而行的步子,不急不恼的笑容,还有平静如水的眼波,无不透着令人惊心的张力和压迫。 行至林木樨跟前,她微微点头浅浅一笑,温声说道:“前些日子多谢将军了,若不是将军,我定不能完成任务,也就无法向皇上交代了。” “娘娘言重。”林木樨不明白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只抱拳低头,微退一步,这是防备的姿势。 “不言重,若非将军,那北清国的粮草定不能烧掉,不知将军可有伤到哪里?”墨兮依然不深不浅地笑着,看上去温柔可人,越是这样,越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谢娘娘挂念,末将无恙。”林木樨微微抬起了一些头,眼光正好与墨兮相对。 他是差点害死她不错,如果她非要追究,那便认了这罪也无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今看她笑夹刀,语带枪的样子,更可想象她将是何等心机深沉又手段狠辣之人。 花镜缘在一旁看着,暗自上前一步,挡在林木樨与墨兮之间,脸上青色的胡渣慢慢长成了有些坚硬的胡须,透着几分硬汉的气势,墨兮还真有不习惯那个花公公摇身一变,成了个青须玉面的真汉子。 “娘娘此番回来,只怕也累了,不如早些歇下。”花镜缘虽也不希望墨兮死死勾住皇帝的心,但是他却相信,仅凭着当年在后宫中,他对墨兮明里暗里的帮助,墨兮也会给他这个面子,就此揭过此事。 而事实证明,墨兮的确需要一个台阶下,柔声笑道:“花副将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起来,倒真是有些乏了。” 百里牧云立在一旁,看着墨兮锋芒毕现的样子,眸光深敛,林木樨是该罚,若墨兮不说出这番话,自己倒真不知该如何给墨兮一个解释了。她如今寸寸相逼,倒真好化去了此事,免了自己与林木樨翻脸的危机,用心良苦至此,她只怕是唯一一个这样待他的女人了? 走出帐外的林木樨“哗”地的一把打开扇子,脸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玩笑,只是眼中的寒芒刺人,花镜缘微皱眉,有些责备道:“此事是你太操之过急了。” “义父教训得是,此次是孩儿小看她了。”林木樨很恭顺的低头。 “义父不是说你此事没将她如何,而是未等到好时机便下手。”王伯瀚摇摇头说道,林木樨一向聪明绝顶,唯在此事上,有些糊涂了。 “哦,是吗?莫非要等到这个女人将皇上掏空了,祸害了这天下才是好时机?”林木樨长眉一挑,尖酸的话反唇相讥。 “你够了!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花镜缘有些动气,低喝一声,林木樨连忙收了扇子恭敬站好,垂耳听训,“墨兮一事,牵涉之大远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若再一意孤行,坏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牵涉之广?”林木樨一下就抓住了最关键的词,抬头问道。 “你可还记得你们带去的那块嫁祸陶赫的玉牌?那玉牌是取自于陶赫的门客林月身上,前些日子他潜入玄乾国,被血阁密探抓住,夺了他的玉牌,而从他搜出来的情报却不是发给陶赫的,足以说明他北后有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存在。”花镜缘语气沉缓,慢慢说完后看着林木樨,他相信只要林木樨没有彻底昏头,就应该想得明白其中关窍。 果然林木樨扇子点着掌心,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当初宫变之时,宫中也出现了不少神秘之人,虽查了些蛛丝蚂迹出来,后来却断了,一直没抓到大鱼,莫非这个林月……可是这跟墨贵妃有何关系?” “说不上有何关系,只是我一种感觉罢了。”花镜缘手负于身后,望向远处。 林木樨却明白,他的义兄,从小到大教导自己的便是,不说没有把握之话,不行没有底气之事,花镜缘既然这样说,那一定有理由。不告诉自己的原因,无非是又怕自己起事端。 百里牧云几日未回军中,事务颇多,与花镜缘分析敌情,整肃大军,准备随时出兵攻打已无粮草为继的北清。而墨兮只在一旁替他们研磨上茶,不声不吭,似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一般。 自墨兮真的烧掉了粮草,这几人对她的印象还是有所好转的,所以她出入这行军帐他们倒也没太多异议。毕竟不管理由如何,过程如何,功劳是摆在那里的。 百里牧云这几日累极了,时常看着行军图看着看着就睡觉了,伏在案上,如一头匍匐的狮子,随时会爆发出我当为王的力量来。 墨兮拿着一件外衣披在百里牧云身上,收拾好桌上凌乱的笔墨,又细细抚过他入鬓的长眉,还有发青的眼圈。她始终带着不惊不扰不喜不忧的笑,笑得那样不真实。目光里的情意像是要溢出来,柔柔的,深深的,任谁看一眼,都会愿意永远沉溺在那里面。 身上的烧伤拖十一的福,让她的侍女小乱去问的王伯瀚要膏药,倒是好得很快,没留下半点痕迹,依然光滑如玉。却只有墨兮自己看得见,这身皮囊之下的她,早已千疮百孔了。 “为什么你不带君无药来?”那日墨兮问。 “待廊城城破之日,你自然就会见到了。”影子说道。 那……就是见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盗边防 那日,玄乾国攻过来时,百里牧云正好在操练三军,忽闻号角声起,响彻天际,尖锐的声音像是要击穿人耳膜。(..tw棉花糖小说网) 那时,墨兮正坐在帅帐中帮百里牧云缝着新衣,藏蓝色的料子,鸦青色的线,一针一线一纳,细密连绵,神色专注得似乎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哪怕外面战火漫天,也不能影响到她分毫。细长的手指握着银针,来回穿梭。 无喜无悲,就是她现在这样? 终于最后一个针脚落成,她很自然的打了个结,贝齿轻咬,线断衣成。外面便正是火光四起,战意漫天。 “娘娘,得罪了!”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木樨,他脸上没了往日的轻松,带着严峻,目光更是恨不得吃了墨兮才好。 “不得罪,走。”墨兮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码好,又摸了一遍抚平上面的皱褶,整整了衣发,随着林木樨往外走去。 外面不远处是百里牧云,他一身戎装盔甲,背后是万丈金光,真是如天神一般啊。只是这一次,不是来救自己,看他不敢相信的眼,震惊的脸,还有爱与恨纠结着的神情,墨兮只是淡淡一笑,笑得如烟似雾。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我没想到娘娘千辛万苦回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边防图。”林木樨本意是想将她直接处死的,可是皇上的意思是先将她囚禁,说什么为了以后审问,其实还是不舍得。 “要多谢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啊。”墨兮看了看手上的镣铐,有些好笑。她怎么会逃?要逃早就逃了,她轻笑道:“若不是将军将我一人丢在冰天雪地里,险些惨死,皇上怎么对我放下戒心,我又怎么能轻易从他身上偷到机关房的钥匙,更不要提接近机关房,拿到边防图了?” “贱婢!”林木樨说毕狠狠一巴掌甩在墨兮脸上,清脆一声响,原本整齐的发髻应声散落,缕缕飞扬,嘴角溢出血丝,这一巴掌打得墨兮头脑发懵,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只挑着眼斜看着林木樨,带着古怪的笑容,也不再说什么。 林木樨毕竟不是粗俗之人,一耳光下去,已是解了心头之恨,只恨声道:“边防图在何处?” “自然是在北清国手中了。”墨兮忽尔邪恶一笑,笑得让人心底发凉。(..tw棉花糖小说网) 边防图是整个廊城至整个边界的军力布署,何处驻兵较多,何处兵力薄弱,何处易守难攻,何处又易攻难守皆记载在上,若真被北清国得去,将不堪设想!整个玄乾便如同透明的一般,任由他们选择薄弱之处攻击! “你这个贱人,皇上到底哪里对你不好?”林木樨虽对她早有怀疑,却没想到她的身份竟是细作!敌国的细作!皇上,该是何等的伤怀? 墨兮便不再说话,只逞强似的与林木樨对视着,那眼神看得林木樨心底骤然发紧,只吩咐两人在这里看紧她,便急忙与大军相会去了。 待林木樨走远了,墨兮才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蜷起身子来,真疼。不光那一耳光疼,心里更疼。疼得墨兮嘴角不得不含起笑意,想一想,自己这些疼都是值得的,就好了。 没有人来看她,连十一都没有来,军中丢失了边防图之事,是她故意放出的风声,不这样,怎么得到他们的信任呢?既然是毁灭,那就毁灭得彻底一些。 边阵图锁在机关房中,钥匙百里牧云贴身收着,以前她连接近机关房的机会都没有,感谢那场差点杀死她的灾难,让她不仅得到了信任,还有机会在外面找了做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这才是那日她真正要出去看花灯会的原因,也是百里牧云去买糖葫芦她却从背后出来的原因。 根本没有什么龙凤呈祥,没有什么与子携手,永结为好,有的只是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和伤害罢了。 墨兮苦笑着,看着手中的钥匙,就是这把钥匙让她打开了机关房,拿到了边防图,还有玉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百里牧云,他隐约猜到北清国拿到的边防图有问题,时间上却来不及去问墨兮真相如何,只能调兵遣将的将往日本就驻守严密的几个地方,城门大开,冲杀了出去。 战马嘶鸣,旌旗染血,黄沙扬起漫天,百里牧云一马当先,手提长枪纵横开阖,大杀四方,腥热的血猝不及防的洒在他墨色的盔甲上,早看不出颜色。光圈点在他高举着的长枪枪尖上,晕开多彩的颜色,嗜了血的红缨红得越发灿烂。 他的勇猛激起了玄乾国士兵的士气,全没了初始时的慌乱,那是真命天子,那是一国之君,那是生而为龙的人!正与自己并肩作战,杀敌于沙场,单是这一份气势,他们便不会输!视死如归的冲杀,同归于尽的决绝,在战场上总是容易看到。 毕竟在沙场上啊,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总是要踏着一路尸骨过来的。 战事远超出两方军队的想象,北清国以为手拿着边防图,攻下玄乾国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却未曾想处处碰壁,所攻打之处皆受到强兵所阻。 而玄乾国这边紧急调兵驻守往日里薄弱之处的城门或地势,却发现所来攻打者不过寥寥数百人。 这场颇是诡异战争持续的时间让人也颇是费解,许是哀兵必胜,早已被逼于绝境的北清国士兵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就是那种自己死都要拉上一个人敌人共赴黄泉的疯狂,一时之间两军胶着僵持! 百里牧云阴沉着脸站在大军之中,他知道这场仗打下去,他一定能赢到最后。即使往日驻守边疆的战士多有积弱,但自己带来的精兵才是以一敌十的猛士。哪怕北清国有备而来,所出兵马皆是精锐之师,但他们高昂的激情经不起时间的折磨,只要熬上几天,他们心中一鼓作气的劲头泄了,到时候他们必是惨败。 所以,他并不着急! 第二十六章 将她送我 北清国的帅帐里,陶赫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案几,动作持续而固定,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将那案几敲出一个洞来,恭敬站在一旁的下属额头微汗,这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tw 战场上节节败退,原本是攻势,渐渐变成了守势,完全不是他们最初想象中的结果。军情一封封送来,自家主子却半点也不见急色。 “世子,二世子只怕,撑不住了。咱们是不是……”那人试探着询问。 “嗯?”陶赫鼻中轻哼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咱们是不是去帮一把?”那下属说道。 “帮他?”陶赫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露出怪异的笑来,说道:“你说他要是赢了这场战事,我在北清还有地位可言吗?本世子为什么要帮他?” “但世子,也不希望输得太难看不是吗?若此次真的全军覆没,我们也不好向王上交代。”那人说。 陶赫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他属下的话没说错,他并非不想这场仗打赢,毕竟攻下玄乾国是他与陶泽,甚至整个北清国人都想做的事。但是,他不想让陶泽赢。如果这局面,倒是让他难做了,要是首次出兵便落得全军将士埋骨沙场,以后再想出兵玄乾,可就难了。 但,正好下属所言,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啊。粮草被烧一事自己尚未洗脱罪名,若此次陶泽兵败,陶泽便可将兵败的缘由再一次扣在自己头上,说是因粮草补给未到,军心不稳,故而大败。到时候,真是让人百口莫辨啊。 陶泽是怎么想的?粮草不足不该退兵回国吗?为何突然出兵,主动攻打玄乾? 陶赫只觉头疼,揉着脑袋想着迂回之策。 而战场上的陶泽,一身银衣铠甲,在千军万马上分外抢眼,只是铠甲上的血迹斑斑,平白添了肃杀。他不似百里牧云那般勇猛,只眉头深锁,诸多疑虑,这情形与他想象中相差太大。墨兮,她竟然骗了自己! 他的长剑划过敌人的脖子,送进他们的心脏,准确又迅速,一如他行事的风格。鲜血顺着的长剑凝成血珠,颗颗滚落,没入黄土里,连灰尘都没有扬起半点。生命在此处有如草芥,甚至不如草芥。 “主人,我们的大军撑不了多久了。”纳兰落雪不管战局有多混乱,来敌有多强悍,始终不离不弃在陶泽身后,让他放心杀敌,绝无后顾之忧。哪怕,染血的袍子下已埋了半截利箭。 “现在情况如何?”陶泽与纳兰落雪背靠而立,被玄乾士兵重重围住,他们二人如同困兽。陶泽看不见纳兰落雪苍白的脸色,以及满足的眼神,就算这样一起死去,那也是值得的?或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我军折损过多,之前按墨兮给来的边防图,所攻打之处皆固若金汤,防守严密,大军已是溃不成军了。”纳兰落雪从不转弯抹角,他不必欺骗陶泽,这是事实,他们需要一起面对。 “好个墨兮!”陶泽咬牙切齿,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墨兮竟然给了他假的边防图!明明有风声传出玄乾军中边防图失窃,他才相信墨兮,才敢带兵攻打廊城,甚至将剩余的粮草一次分发给将士,只为了这本是信心满满的一击!却不想,却不想最后会是她害得自己满盘皆输啊! “我觉得,是主人你输了。”纳兰落雪淡淡的声音透着莫名的解脱,想死在这里的念头越来越盛,连说的话也带起绝望之意来。 忽尔马蹄声作响,一小队与北清国士兵着装不同的士兵踏马而来,陶泽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哥哥陶泽的亲兵,而陶赫,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陶泽可不会美好的相信,陶赫是来好心救自己的。这天下最想自己死的人只怕就是这个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陶赫了。 果然,陶赫亲兵解决完围在此处的敌军,翻身下马,单刀直入:“本世子可助二弟化解今日之局,不知二弟可愿听为兄一言啊?”他脸上全是狡诈的笑意,算准了陶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问,不过是将他逼进自己设好的圈套罢了。 “不知大哥有何锦囊妙计?”陶泽收剑,剑尖指地,那是剑招起手势,若陶赫有什么非份之想,他不介意趁着兵慌马乱,取他性命。 陶赫目光看了一眼那已经滴尽血滴,露出寒光的冷剑,旁边的属下微微向前想将陶赫挡住身后,陶赫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他敢来,自然是有十全的把握的。 “二弟,若本世子有计能使玄乾退兵,并不予追杀,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可答应?”陶赫笑问道。 陶泽心中一动,此等局面,玄乾赢掉这场战役已是囊中探物,岂会轻易退兵?陶赫,到底想做什么?“何事?” “我要你,将墨兮送我!”陶赫的话掷地有声,他一来的确垂涎墨兮许久,二来,墨兮可是顶好的棋子,以后回了北清国他与陶泽有得斗,那墨兮,将是不小的助力啊。三嘛,哼,能羞辱陶泽的事,他从来乐意为之! 陶泽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由白转青,微眯起眼睛,危险的盯着陶赫,握剑的手有些发颤,像是下一秒他便会挥剑而起,刺死眼前这上跟他抢心头之肉的陶赫!纳兰落雪的心里像是被剜去一块肉,你看啊,陶泽何时为谁这般难以自持过?只有墨兮,从来都只有墨兮!哪怕是他将墨兮一点点变成砧板上的肉,却始终不愿让任何其它的人宰割! 战场的嘶吼声仿乎随着陶赫一句话静默下来,只剩他们久久的仇视,那是毫不掩饰赤裸裸的仇视!酝酿着的暴风雨在他们二人之间就要爆发,连飞起的衣角也像是要躲避这场灾难,摆动个不停。 陶赫嘴角浮起深深的嘲笑,时间越久,他越相信陶泽会答应他的要求。陶泽啊,你潜伏了这么些年,如今,我不信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 果然,良久之后,陶泽握剑的手松了一松,狠狠压下快要挤爆他胸膛的怒意,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说道:“好!我便应了你!”字字噬心啃骨,痛及心肺! “如此,甚好!”陶赫轻笑。 第二十七章 谈判筹码 这边的墨兮并不知,自己再一次被当作了筹码送出。.tw[棉花糖小说网]只依然拷着手链被绑在柱子上,地上越来越凉,她衣裳有些单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来,惨白的月牙儿透着冰冷的光,墨兮久久地望着天边,那一盏她与百里牧云一起放飞的孔明灯,大抵,是不会保佑她的? 未有多久,她感受到体内的蛊虫作祟,那似乎永无何止的痛又席卷而来,痛得她弯起身子,冷汗淋漓,打湿了内衫和长发,脸上沾了许多泥土。大概也痛不了几次了?墨兮想着,反正都是将死之人,在临死之前再体味一次钻心刻骨的痛似乎也不错。 杂乱的脚步声在她将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响起,兵器与铁甲相撞发出刺耳的音符,迷糊间睁眼,百里牧云戎装未卸,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墨兮迅速低下头去,她,实在无颜面对百里牧云,他又还来做什么?派个手下,最好是林木樨给自己一刀,不是很好么?何必还要再两两相对彼此折磨? “皇上既然来了,就给臣妾一个痛快。” 听到她这样淡漠的语气,叫他皇上,自称臣妾,百里牧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窜了上来!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她却漠不关心!枉他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原来全是自己错了吗?她,彻头彻尾都只是在骗自己吗? 愤怒间百里牧云一把抓住墨兮的头,将她提起按在柱子上,她痛得脸都纠结在一起,额头上几缕冷汗打青丝蜿蜒着,依然是这么风情万种,妩媚入骨,可如今再看上去,却让百里牧云心如刀割! “你告诉朕,你到底是谁?”他低吼着,用了“朕”这样的自称,听得墨兮心中骤然发痛,喘不过气来,眼泪夺眶而出! “臣妾是谁,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墨兮倔强的回嘴,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都用着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对方的心,不留半点后路! “说,你没有背叛朕!!!”百里牧云终于克制不住,用力嘶吼着,吓得他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百里牧云捏着墨兮的下巴,似乎要将其捏碎一般,她的脸近在眼前,他曾经无数次流连,原谅,包容!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然想存着那丝妄想! “说啊,你给他们的边防图有问题,你没有背叛我,你说啊!”煎熬着的百里牧云,脸上挂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痕,他只想听墨兮说一句“是的,我没有,我依然爱你”,只要这么一句话啊,他愿意再相信,再相爱,不会将她送出去,去他的家国大业,去他的什么影子,他都可以不理,但墨兮,你说出来啊! 墨兮泣不成声,咬着下唇身子开始无力的发抖,难以克制的情绪让她恨不得就真的说出来,她爱他啊。只可惜,此番境遇,她若真的推得干干净净,除了百里牧云,天下间还有谁人信呢?要让百里牧云为了自己,与天下人离心离德吗?再一次真正背上昏君的骂名?让他好不容易夺回来的江山,毁在自己手上吗? 当然不! “诚如皇上所看到的,是臣妾偷了边防图交给北清国,至于他们为何没有攻正点廊城,臣妾并不知道原因。但臣妾,不爱皇上。”话一出口,心中便被掏空了,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倒下去,墨兮继续说道:“臣妾在入宫之前,识得一名男子,他叫君无药,我与他缱绻情深,是皇上生生分开了我二人,此番,我便是为了他来盗边防图。“说罢,墨兮抬起头,极尽冷漠的眸子深深看着百里牧云的眼,他的眼珠漆黑,好看得像是一块墨石,如今却破碎成片,在他眼中拼凑不出自己的影像。一如自己的心,终于碎得粉末,永远找不回原来的模样。 许久许久,久到墨兮快要忘了呼吸,百里牧云松开她,退后一步,脸上再看不出半点其它的神色,只平静无波说道:“好,那朕让你见见故人。”仿若之前难以克制的人不是他,墨兮不由得想到,这才是百里牧云,这才是那个九五之尊,这才是她心甘情愿为之去死的男人! 墨兮微愣了一下,见什么故人,不应该是当场处死么?此时却也容不得她问什么,生涩地回话:“谢皇上恩典。” 他与她,何时这般陌生过? 百里牧云甚至给墨兮安排了浴汤,香熏,新衣和首饰,派了人仔仔细细将她洗个干净,既然决定做了,那就做到最好,不要让人任何人看了笑话去。 笔直地站在瞭望台上,百里牧云看着下面严阵以待的大军,手中的兵器紧握,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谁都不知道,这个暂时安定下来的战场,会不会转瞬便又硝烟四起。 陶赫来找到他时,掀起袍子便跪在地上说道:“微臣是来投降的。” 比起那个难缠的陶泽,倒真是干脆得紧。一如陶泽所想,百里牧云他已是胜券在握,陶赫投不投降都是一样,北清国是要继续攻下去的。但陶赫下面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放慢步子,他是这样说的: “皇上可知在您的玄乾国国都邺京,仍有臣北清国暗桩密探百余名?而在玄乾各大主要城镇皆有我北清国眼线?这些人的力量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但若要发动一场变乱,臣相信是足够的。” 陶赫,是准备将影子卖掉,换取北清国残余兵力的活路。或者说,他要卖掉陶泽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一举两得之事,他十分乐意为之。 百里牧云显然没有那么好说服,且不论陶赫所言的真假,就算是真的,朝中文有游乐,武有风残,他还不信会出什么大乱子。等他将这里处理干净,再回玄乾国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是来得及的。 而陶赫又准备好了说辞:“皇上觉得若您后宫与前朝数十上百人同时丧命,再传出妖君暴政,嗜血好杀,天怒人怨的事,又当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百里牧云当时沉喝一声,他们竟要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方法!他掌政不久,根基未稳,此番又御驾亲征远离朝堂,许多事他无法控制,不想竟让他们钻了空子! “还一事,皇上您的墨贵妃,亦是我北清国人,那边防图,便是墨贵妃偷出来交给我们的。皇上此时可信了?”陶赫现在看上去,像是有了一手好牌的赌徒,自信满满。他相信这三个信息放出,百里牧云一定会慎重考虑。 尤其,是那墨兮。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百里牧云眼中的愤怒出卖了他。 第二十八章 五城十郡 这一晚似乎格外长,长得让人疲惫不堪,困在黑夜无法看到光明。(..tw好看的小说) “皇兄。”十一清脆的声音甚是担忧,她虽也是戎装在身,却被常海制住了穴道安置在后方,此刻才有了片刻的活动。她简直不能相信常海告诉她的话,她的墨兮姐姐,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人?她的皇兄,该多么难过。 “十一,常海他们可准备好了?”百里牧云不想任何人看到他心里的疤痕,用最好的伪装把因为自己的愚蠢犯下的错,造成的伤口,通通藏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话,如同闲话家常。 “一切准备妥当。”十一知道她皇兄所说的准备妥当是指兵马整肃,挑选精兵,牢牢守着谈判的帅帐外。那里面正坐了几个人,都是北清国的人,她极讨厌的陶赫便在其中,还有另几人她不认识的,便是陶泽与纳兰落雪他们了。 “皇兄,你若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的。”十一绞了绞手指,笨拙的说道。 “朕是一国之君,岂有不开心的权力?”百里牧云自嘲一笑,抬头望着远方,目光空洞。 “按皇兄以往的性子,墨兮姐姐若真做了那样的事,你早就把她杀了。”十一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皇兄是不是还有什么疑虑?” “十一,你越来越聪明了。”百里牧云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眉眼已长开,往日只到自己腰间的个头蹿到了自己胸口,她也长大了,“你墨兮姐姐,我一早便有疑,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只是,事到如今,我再也骗不下去自己了。” 说罢长叹一口气,揽着十一的肩头,语气飘渺:“皇兄,再也骗不下去了啊。” 十一已初懂情事,听得懂那长长一声叹息里的心碎与哀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皇兄叹气。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过了片刻百里牧云才收敛了情绪轻拍了下十一的肩头:“走,我们去会会那北清国世子。” 十一默默跟在百里牧云身后,那般活泼的她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看着她皇兄笔挺却透着寂寥的背影,心中难过不已。原本以为,墨兮姐姐会是佳偶,哪知她却是淬了毒的罂粟,带着致命的妖娆,让皇兄心死神伤。 陶赫与陶泽对坐在百里牧云的帅帐中,两人之间说不出的怪异,陶赫神态懒散,看着陶泽的脸带着嘲笑,而陶泽面若寒霜。 陶赫要拿他的影子换大军的全然而退,这就是陶赫所谓的谈判!虽然影子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但一些重要的棋子却仍然在起作用,比如远在玄乾皇宫的金子鱼。(..tw棉花糖小说网)他竟然要将其连根拔起!而且这谈判为何要拉上自己?明明他一人足矣,反正他总是要处处压他风头不是吗? 百里牧云坐在上位,脱了盔甲,换了一身常服,玄色的袍子很简单,却极是讲究,袍口和衣领边的金龙,象征着他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陶赫很是好奇,第一次见这皇帝是在玄乾皇宫里,他看上去昏庸无能,好**乐。第二次见是今日的战场上,他睥睨天下,勇猛无敌,千军万马中也能一眼找到他。现在的他,手握一卷经书,沉静得如一潭湖水,平静无波,看不出喜乐。 “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陶赫开口问道,神色也戒备起来,这注定不会是一场融洽的谈话。 百里牧云放下手中的书,掸了掸袍子,复抬眼看着他二人。多年的隐忍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处变不惊,做到真正的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想让朕退兵也简单,除了将你们在玄乾国的探子撤走,再交出五城十郡来,朕便即刻退兵。”他说得悠悠然,不急不徐,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北清国没有想到,看上去光明磊落的皇帝会坐地起价,狮子开口地要他北清国五郡十城,换北清国将士就此安然而退。 北清国原本便不大,这五城十郡差不多占了其十分之一的江山。 陶赫差点坐不住跳起来,他们是败将之将不错,但这等割地卖国的事,怎么能做? 果然陶泽脸色微变,看向陶赫的眼神诸多不善,交出他的影子已是莫大的条件,再要割让土地,难不成要真做一个遗臭万年的罪人不成?就算回国,又如何面对北清国上下! “皇上此事臣可能暂时无法应下,我大哥向来散漫惯了,说话或许无所顾忌了些。但这割土献地之事,却是要再做商榷的。”陶泽担心陶赫没个分寸一口应下来,他二人虽不和,但那毕竟是家事,面对外人时,暂时的联手还是必要的。 百里牧云只目光轻扫他二人,看陶赫脸上颇有犹豫之色,而陶泽却神色坚决,看来要得到这五城十郡,还是得从陶赫身上下手。而那陶泽……哼,若不是此时情况特殊,他早已下令将这个贼人绑起来凌迟处死了。 “朕记得陶赫世子才是北清国的嫡亲长子,二世子何不等你大哥说说看?”百里牧云不轻不重的挑拨着二人,陶赫的嚣张,可是早有闻名了。 这话陶赫听着果然受用,他再如何聪明,却始终无法戒掉傲慢自满的陋习,听得百里牧云这般肯定他的地位,竟露出自得之色,看向陶泽的眼神也带着轻慢,继而说道:“皇上果然圣明,只是微臣二弟说得也没错,这割地之事,恐怕还是要议一议的。” “哦,如何议?”百里牧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人问道。 “向来割地求饶便是国之耻辱,不如我北清国每年献上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绸缎千匹,佳丽百名,及其它北清国珍稀之物无数,岁岁朝贡,年年贺拜,永尊皇上为天下之主如何?”陶赫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了,没有人可以不动心。 陶泽在一旁听了,心中叹息,他知今日大势已云了。陶赫自以为聪明,其实愚蠢至极。他实在太小瞧了百里牧云的野心,百里牧云是要气吞山河,睥睨天下的人,又岂会为了眼前的小恩小惠动了心思?金银不过是死物,只有那无边的江山才是如画的美景。 思及此处,他干脆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垂了首,端了茶拨弄着茶杯,放任陶赫去做那些蠢事,只想着如何善后。唔,不如说,想着如何在父王前参他一本,扳回一局。 第二十九章 陶泽世子 百里牧云将两人神态尽收眼底,果然陶泽才是最狡猾那只,此次在战场上若不是有太多诡异,他说不定就真的攻下了廊城!想到此处,百里牧云心中一窒,墨兮与他的关系,是否真如他们所说?一想到此处,他连说话都失去了兴致,只摆摆手,让花镜缘继续与陶赫做无谓的纠缠,而他重新拿起了搁下的那本书。.tw “皇上这是何意?”陶赫脸上有些撑不住,让个下人与自己堂堂一个世子商讨国家大事,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tw无弹窗广告) “世子不必动怒,皇上只是有些累了,末将替皇上说几句话而已。”花镜缘在这种时刻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湛亮的目光透着精明与睿智,连嘴角的弧度都嘴百里牧云有些像,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莫测。 “哦,不知你要说什么?”陶赫下巴微抬,透着倨傲。 “那五城十郡,皇上是要定了。若两位不愿交出来,我玄乾大军不介意铁骑压境,踏碎你北清山河!”花镜缘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透着莫明的震慑力,让人不得不信,“当然,两位要是不想你们大军全军覆没于此,皇上也是仁慈的。” 陶赫气得说不出话,好个仁慈!无非是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收取他北清国疆土罢了!若两军真的殊死拼搏,北清国人或许真的会百战身死,但玄乾国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玄乾国内政局不稳,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耗战,明明是险恶用心,却要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亏是皇帝身边的人! 陶泽此时心中气血翻涌,很想站起来怒喝一句:哪怕拼得国破家亡,也不允旁人沾染自己国土半分!可是纳兰落雪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生生压下他难以平静的心绪!是的,还不到时候,旁边还有一个愚蠢的大哥在,还轮不到他出这个风头。 几人似乎陷入了僵局,静滞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唯有百里牧云仍握着那卷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始终不咸不淡的神色却是最难揣度的。当然没人发觉,百里牧云看着那本书,已许久未翻页了,目光也一直停在某一行上面,却半个字也未看进去。一旁的花镜缘见了,倒了杯茶说道:“皇上,先喝杯茶再看不迟。” 花镜缘知道皇上在为什么停留目光,那将是今晚最精彩的一出戏。 “世子可不要想太久,朕那么好耐性。”此时的百里牧云像极了当初陶泽去玄乾觐见时看到的,透着慵懒,原来这样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 “若皇上想让臣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但臣有一个要求。”陶赫像是赌徒输红了眼,赤红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百里牧云。 “说。”百里牧云吐出一个字,目光却仍落在书上。 “臣要一个人。”陶赫话一出口,引来诸多目光,百里牧云幽深莫测,隐隐透着杀意。而陶泽有些担忧,身子也僵起来,猛一咬牙紧盯着陶赫! “谁?”百里牧云的话音明显寒了下来,透着让人惊心的冷意。 似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陶赫诡谲一笑:“墨兮。” 百里牧云指骨猛的泛青,又瞬间放松下来。慢慢放下书卷,从容接过花镜缘泡了许久的茶,连杯中茶水半点涟漪也未荡起,似乎真的是平静得没有丝毫异常。越是这样,花镜缘越担心。 “宣墨贵妃。”语毕,百里牧云轻抿一口茶水,入口苦涩,老花你真不会泡茶。 茶水未尽,有人来禀:“启禀皇上,墨贵妃带到。” 一屋寂静,只听得百里牧云说:“传。” 那帘子慢慢挑起,墨兮今日穿的,是一袭大红的襦裙,轻纱层层叠叠,上面隐约可见青鸟的图案,祥云欲飞,宽大的袖口微微抬起,半截象牙小臂闪烁着光泽,细细描眉,点了唇脂,耳边是红色的玛瑙耳垂。 初一眼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墨兮几乎瘫坐在地,这身衣服……她当初正是穿着这身衣服,将那把精致的匕首送进了百里牧云的心脏,害得他差点死掉,如今,再将这身衣服翻出来,再一次穿上,是意味着,他要给自己第二次杀死他的机会吗? 垂着眼睑,墨兮专心看着脚下,短短不过十来米的路,像是走在刀尖上,异常艰辛。终于看到那几阶台阶,还有台阶上半只黑色的长靴,墨兮深深低头,恭敬叩拜:“臣妾参加皇上。” “爱妃免礼。”百里牧云轻抬她手肘,似乎还透着亲昵。 “谢皇上。”墨兮微微一躬身,站起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他们二人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许久之前他们便是这样的相处似的,毫无生涩与违和。 百里牧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走到墨兮面前,不急不缓,平稳有力,虽然那痛直抵心扉,还要假装无事的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温柔说道:“爱妃不如抬头看看今日朕的客人?” 他的语气一如往日里的宠溺,可用词却生硬得像他们初见,而且手上的力道太大,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这让墨兮有些慌,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微微抬头,正好将下面二人的容貌收入眼底。 她怆悢着一步,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下,惨白得纸,脚下更是要站立不稳,百里牧云及时扶住她,另一只闲着的手搂着她的腰,太过用力掐得她腰间生疼。可此时的墨兮却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人,哆嗦着嘴说不出话。 陶赫嘴角诡谲的笑容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享受着他亲手促成的杀局。想让他难堪,他永远会将最残忍的利器回送给他们!墨兮啊,真是一把好用得不得了的刀子,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百里牧云撩起墨兮耳边的碎发,靠近她透明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间磨蹭,低到仅墨兮可闻的声音里,是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像是下一秒便要淹没了他。 “怎么,爱妃你认识陶泽世子?” 第二十九章 真相大白 “你是谁?”墨兮破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永远也想不到,会是在此番境地遇到他,他一身墨绿色素净的袍子,脸上没有往日里浅浅的笑意,面色青白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啊,难道墨贵妃不知,君无药,就是我的二弟陶泽吗?”陶赫故作惊讶地问道,摇头叹息着:“二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竟未将真实告知她。枉她对你一片情深,你却是瞒得她好苦啊。” 陶赫的话,击碎墨兮最后一点幻想,君无药,君无药!!! 自己的主人,竟然是君无药!! 连带着百里牧云也僵住了身子,君无药,自他从墨兮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便如同魔咒一般无法从他脑海中抹去!这个墨兮所说的与之缱绻情深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原本尚已压下的怒火,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他以为,墨兮是北清国的细作已是最难堪之事。又如何再能忍受,不久之前墨兮才说的心上人君无药,竟然就是北清国的二世子?与自己在战场上短兵相接的敌军将领!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便是君无药?”百里牧云一把拉住墨兮不受控制想朝陶泽走过去的身子,恨声问她!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扒皮抽筋,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是不是被最肮脏的罪恶之源浸泡过! 墨兮脸上泪迹纵横,她真的不知道啊。牧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张着嘴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拼命摇着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别那么恨我,别那样误会我,虽然……我真的是细作。 可是我的心上人,是你啊! “不错,我就是君无药。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化名罢了,墨兮是我安排在皇上您身边的棋子,如今皇上既然已经知道,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陶泽的话淡漠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天气,看向墨兮的眼里,全是不可名状的疏离,似乎,他那些年与墨兮的情意,都只是一场戏。 “为什么?”墨兮手腕被百里牧云紧紧制住,却仍倔强着别过身子看着陶泽,她要知道原因,要听他亲口说出!可是此时这一切落在百里牧云眼里,却像是久违的情人在怀旧,越发让他心如刀绞,恨意焚天! “我待你好,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钳制你,你不明白吗?”陶泽嘴角掀起一丝嘲笑,似乎在笑墨兮的愚蠢和无知。 墨兮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得想将眼前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诅咒他永堕轮回不得解脱!这恨意从脚底一直啃噬到她指尖,头顶,身体难以压抑的颤抖,被恨意填满的眼睛,没有了别的色彩,全是浓重的灰色,透着憎恶。 “主人,墨兮这些年所做,可令你满意?”墨兮咬着牙问道。 陶泽未曾想到墨兮会这么问,微微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你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间谍。” 那些年,墨兮与他同坐竹林间,煮茶弹曲,看过春之花,夏之雨,秋之叶,冬之雪。她曾以为啊,以为那会是她人生中最为平静欢乐的时光,所以她愿意为了当年那些美丽的回忆,以残缺之身涉险,行必死之路,只为救他。 却不知啊,从始至终都是他,一直是他,将自己一点点摧毁,一点点逼上绝路!自己这毫无光亮的一生,全是他一手所赐!曾以为会是生命中唯一阳光的他,原来不过最最黑暗的深渊!他是如何能做到,一边与她笑着品茶,一边下令将她送进皇宫?如何忍心看她受尽颠沛游离,几经生死?到如今落得一身伤痕,还要补上最后一刀,送她入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墨兮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嚣张而淋漓,笑得泪如泉涌,顺着她仰起的脸颊滑入颈中,没进衣里,看不到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准备,知道这个女人来头不简单,可怎么也想不到,当事情的真相剥开,残忍的现实真的是能杀死人的!看她状若癫狂,竟被她吓住,不知她在笑些什么,莫不是疯了不成? 忽然她挣开百里牧云的手,猛地朝陶泽冲过去,拔下挽发的玉簪,准确,带着决绝,毫不犹豫刺入陶泽心脏! 一屋子的人刀剑出鞘,尤其是花镜缘林木樨他们,更是严阵以待!整个帐篷静得落针可闻。 失去了玉簪束缚的青丝像泼墨般铺在半空,如同铺开了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甚至还反射着烛火的光亮,久久扬在空中不肯落下,无依无靠无归宿。衬着她艳红的衣服,像是在谱一曲沾满血色的歌。 几乎是下意识的,纳兰落雪的长剑出鞘,就要刺进墨兮的身体,却在半路被陶泽空手握住,剑刃割破他的手,血珠子一点点凝起来,滴在地上。陶泽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墨兮。 她比以后更好看了,只是目光太刺眼,以前她总是温柔地看着自己,静静守在一边等自己煮茶。神色也太悲伤,记得她以前甚少哭,受了委屈也只一个人藏着,倔强得不得了。还有,她眉目比以往柔和,是因为百里牧云。 自己只当是来陶赫来此处,进行一场普通的谈判,却没想到,陶赫竟然还安排了这样一个局。可怜墨兮,我不能怜惜你。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的那只小手,下手真够不留情的,整只玉簪只剩了不足半寸留在外面,暗红的血将胸前绿色的袍子染出一朵血花,真是美极了,像是开在暗夜里的沙华。真好,没有辜负那些年对你的栽培,刺进的位置和深度刚刚好,正是让人死得最慢的速度刺入的。 “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会杀我。”陶泽低声说道,仅他们二人听见,听在墨兮耳里像是错觉。未等她反应过来,陶泽已扬起另一只手掌作势要往墨兮肩头拍去。 百里牧云快人一步,一把拉开墨兮,将她紧紧地藏在身后,握着墨兮手腕的手,骨节分明。 “你们莫要忘了这是哪里!”百里牧云沉声怒道,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冰冷的话让人难以相信这是那个曾将墨兮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想要打情骂俏,玩同生共死这样的戏码,也得朕答应!” 第三十章 诛心之战 墨兮心中全是漫无边际的苦涩,看着眼前风华无双的人,从些,再无可能得到他半点软语了。 陶赫与陶泽各退一步,陶泽胸口的发簪仍未拔出,暗红的血流个不停,纳兰落雪要替他包扎,他只是摆摆手,笑得风轻云淡。伤口这样痛着,好像正好可以缓一缓心里的疼呢。 百里牧云咬牙压下满腹混乱的心思,拖着墨兮跟在自己身后,不顾她凌乱的步子,红衣迤地,青丝摆动,她终于落得被世人遗弃的结果。 今日之事疑点太多,百里牧云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竟理不出头绪来。自己坐在高处的椅子上,竟不愿再多看一眼跟不上自己步子,跌到在地的墨兮,她匍匐在地,青丝披肩,落在火红的衣上,曼妙的曲线跟着合身的衣服突现,右手上还残留着那个该死之人的鲜血。 “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陶赫火上添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兮,真是个能耐的女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陶泽行刺,而皇帝身后那些武功高强的人竟然没有半个人出手阻止,看来,她在玄乾皇宫的日子不好过啊。 “你是在跟朕,要东西么?”百里牧云觉得再这么忍下去,自己的头真的会爆开,那里已经开始发疼了,疼得他连双眼都只看得到仇恨。 “不,臣是跟皇上交换,五城十郡,换这个女人。”陶赫如今站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才不信,皇帝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城池疆土。至于为什么要墨兮,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来那五城十郡反正是要交出的,凭什么不趁机要点利息回来?二来,墨兮是双刃剑,既能伤陶泽又能伤皇帝,哪有不用之理呢? “你再说一次?!”百里牧云的眼睛里绽出危险,不管这个女人是何身份,犯下多少过错,能对她动手的只有自己一人!旁人有什么资格! “皇上舍不得吗?”陶赫脸色也渐渐冷下来,他绝不会平白交出那么些城池,却什么也没捞不到,“皇上也看到了,墨兮与我二弟一片情深,当日之事的确是二弟糊涂,如今想请皇上成人之美,放了墨兮成全这对壁人。” 好个一片情深,若情深便是要杀死对方才叫情深,按着这个逻辑,墨兮与自己之间该是情深似海感天动地!自己整个天下,都差点毁在她手里! “若你们不交出来,朕即刻发兵,围剿你北清剩下的残兵败将。”百里牧云忽视了陶赫近乎无赖的话,冷冷的开口,他并不是在与他们谈判,而是在索要,他们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输者,从来没有任何权力! “两位可想好了?”百里牧云此时已展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势,带着让人抗拒的压迫感,凤眸微敛看着下面二人。 许久未说话的陶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着椅子站起来,恭敬地朝百里牧云一拜,脸上依然是无风无雨的神色,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胸口处顺着他指缝流出的鲜血与他无关,慢慢开口:“若皇上不将墨兮送回,在下,决不让出北清半寸土地,哪怕尸骨无存,亦在所不惜。” 他语气不重,甚至轻轻的,却比陶赫凶悍着的许多话都有效,因为直中百里牧云的死穴!百里牧云,一定不希望继续这场仗继续打下去的。更希望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接手北清国的土地,若能用这个讨厌的女人换取,他们拍手称快!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让墨兮继续活下来,可是以皇上眼前又不能动手,能将她送走是这些人巴不得的事。 而皇上一定不会因为这一个女人,置天下,置将士,置兄弟于不顾!哪怕,他再怎么舍不得墨兮! 墨兮恍惚间听见们提到自己,只消几句便已听明白。无非又是一场交易,虽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值钱,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价码。 一直久久凝视着百里牧云的目光终于有些焦距,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涩得发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理理身上纠缠在一起的流苏,又拢好散开的黑发,端端正正跪在百里牧云跟前,行君臣大礼,双手交叠于头顶之上,以额触地,一下一下,重重叩击! “求皇上,放了臣妾。”平稳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疏远,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你说什么?”百里牧云问她,袖下的手,指甲快要入肉,拼尽全身力气才拼得自己不崩溃。 “臣妾与陶泽两心相悦,早已定下秦晋之约。臣妾心中从来只有他,不管他是陶泽还是君无药,臣妾入宫是为了他,行刺皇上是为了他,盗边防图也是为他。与皇上亲昵也不过行使自己的使命而已。而臣妾的使命便是,让皇上您爱上臣妾,从而监视您的一举一动,禀告给北清国。从始至终,皇上您都只是臣妾的任务,臣妾与皇上不过是在演一场戏罢了。如今既然戏已落幕,皇上再拘着臣妾又有什么意思呢?” 墨兮低眉顺眼,安然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百里牧云心上清清楚楚地刻上一刀,原本这是结束,哪知她抬起头,嘴角的嘲笑让人看着心凉,“皇上其实一早便怀疑了不是吗?我背后的刺青,便是身份的象征,我这一朵纹身之所以特别妖娆,是因为那是君无药亲自给我纹上的。他说,我冰肌玉肤,宛若凝脂,只有我衬得起这曼珠沙华的妖娆――” “啪!”未等墨兮说完,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打得她连跪都跪不稳,身子歪向一边,脸上红肿起一片,甚至等不及反应,一头长发被百里牧云提起,顺着半个身子也跟着头上向上,她被逼迫着抬头,看着对面的陶泽,耳边是百里牧云恨到极点的声音: “你那么喜欢他是吗?那么喜欢那你在朕身下承欢的时候,怎么叫得那般欢快?” 墨兮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明显能感受到脸上肿起一片,眼中一片边雾,却始终不肯落下,直直看着对面的君无药,你的眼中那是不忍吗?你也会不忍吗?凄然一笑:“自然是想着他,便叫得欢快了。” “贱人!”百里牧云提着她的头发狠狠一甩,她整个身子撞在实木案几上,“哐铛”一声,洒了一地的茶水和茶具碎片,她疼得缩在一起,却一声不吭。 陶泽定定站在那里看着,只能看着,多想过去扶起她,带着她远离此处,可是他没资格。是他亲手将墨兮送进深渊,却没有能力将她解救出来。定在地上的双脚,必须像是钉住一般不能移动半点,自己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甚至多有一个表情,都有可能引得百里牧云更加愤怒,对墨兮更加残忍! 而百里牧云看着背对着自己缩在一团的墨兮,再提不起半点怜惜,只有憎恨,厌恶,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半晌才说:“好,朕便将你送给北清国!朕只当从未遇见过你这样一个人!” 墨兮听完最后的宣判,绝然阖眼。 够了。 这便是她要的结果,不要让百里牧云对自己还有一丝的温存,不要让他再因为自己有半点的犹豫,更不要让他为了自己再有任何为难的事情。这就够了,彻底死心,以她残破之身在换他千秋霸业,万载英名。 真是划算得不得了的交易。 第三十一章 心死如灰 最后那晚在军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十一在帐外待了一整晚,身上披着的常海的外衣被夜风吹得寒凉,听到那刺耳的茶盏碎地,桌椅倒下声时,心中猛然一紧。皇兄甚少这般失态,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更何况是面对敌国将领时,更应该是泰然自若才是,能让他如此难以控制的,只有墨兮了,而里面,到底是一番怎样揪心的诛心之战? 下意识地握紧常海的手,脸上的担忧如此明显,常海感受着十一微微抓紧的手指,心中一片异样的情愫升起。他与花镜缘,林木樨不同,他们要的是陪皇上争天下,主苍生,而自己要的不过是努力站在与十一同样的高度,以赫赫战功与威名作为聘礼,娶得十一为他的妻子。他带着这样干净而纯粹的目标,对墨兮的感情便没有厌恶,因为那并不会影响到他。 许是百里牧云连看都不想再看墨兮一眼,只想早些将她送走,在陶赫与陶泽回北清国军中时,他便让这二人带着墨兮走了。临行前,百里牧云那冰凉的目光真是让人难过啊,就跟看着什么让他生厌的东西一样。 墨兮被带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亮了起来,这漫长煎熬的一晚,终于过去了。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墨兮恍如隔世,从此她与百里牧云再无交集!不能关心他,不能打听他,他过得好与不好,跟自己没关系,没有权力去问去提。只要一想到,都会觉得心碎啊。 十一看着墨兮潦倒地从那帐篷中走出时,几乎在一刹那间泪流满面。青丝凌乱,衣裳不整,可见上面还带着血迹,脸上高高红肿,目光写满了心死如灰。只是依然微微抬着头,一片木然的脸上残存着最后的高傲,双手交于腹前,一步步跟随在陶赫的身后,虽在拼命稳着步子,却无奈仍有些摇摇欲坠之势。 陶泽因为被墨兮刺伤,早已被送去行医。墨兮好奇纳兰落雪对她轻声说的那一句“你怎么舍得”是如何说出口的?她有什么不舍得?陶泽既然舍得君无药这个身份,她便舍得与过去的他一刀两断。 看着纳兰落雪满目的沧桑,墨兮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在边境上遇到的男子,对陶泽是什么样的感情。微微诧异之下,不由得好笑,“原来纳兰公子早知我的身份是吗?” “墨兮你一向睿智。”纳兰落雪毫不避讳,坦荡承认。(..tw好看的小说) 墨兮听到这话并不难过,或者说她的心没地方去容纳这些难过,大概再没什么能伤害得到她了。 “墨兮姐姐……”十一呐呐唤了一声,却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混**织的感觉,让十一分不清对墨兮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明明自己没有感觉错的,可为什么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如果墨兮真的只是内奸,细作,那她对皇兄的那些情竟都是假的吗? 看着茫然纠结的十一,墨兮只淡淡地笑了笑,淡得像是一滴墨滴入一池水中,快要看不见。十一你还是太善良了。 听到十一的声音,陶赫转过身来,忽而怪异一笑,她比之前见到时更加好看了。出落得花容月貌,却又带着几分飒爽之姿,浓浓的眉毛如剑,透着些英气。这样的女子,倒真是少见。比起自己圈养的那些歌舞姬,有趣得多。 被他看得很是不舒服,十一不由得骂道:“败军之将,竟还有心思垂涎女色,北清国必亡于我皇兄之手!” 听了这话,陶赫脸上怪异的笑僵住,饶是他再如何玩世不恭,却也受不得一个女子对他说这般重的话,眼神也阴鸷冷厉起来,看得让人心里发渗。 十一虽有些害怕,可是心底里不服输的劲儿却让她背脊更直,她将自己是一国公主这个身份时时牢记,总不能让任何人看低的玄乾国。于是她凶巴巴地瞪着陶赫,无奈个子矮了些,凶是够凶了,气势却要差一些。 常海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将十一挡在身后,只目光阴冷地看着陶赫。左手微微压下挂在腰间的长剑,到一个合适的高度,方便右手以最快的速度拔剑出鞘。他一个区区副将是不可与邻国世子刀剑相向的,那是砍头之罪,但为了十一,常海并不在乎。 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受气?那不是男子所为。 那是墨兮第一次看到憨厚老实的常海,也有那么狠的一面,看了看他身后气嘟嘟的十一,真好,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只是自己,却不是故人了。 军帐外面是彼此带着敌意的对视,军帐里面是如死水潭的寂静,百里牧云坐在椅子上,身子无力地歪着,狠狠地咬着牙,在拼命压抑着愤怒,恨意。 “噗――”喉间一咸,一口鲜红的血猝不及防地喷出,洒在对面的地上,与之前那里的一滩紧紧相靠,那是墨兮将发簪刺入陶泽胸膛时留下的,现在看来,如此扎眼。 百里牧云已经不愿再去想墨兮与陶泽有何关系,她还欺骗了自己多少,实在想不得,一想便是深及骨髓,灼伤灵魂的痛,煎熬得他快要死去。 “皇上!”花镜缘吓得惊住,连忙扶住顺着椅子就要倒下来的百里牧云,连忙让林木樨从后面悄悄叫王伯瀚来,此时皇上龙体有恙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不然好不容易到手的谈判成果恐生变数。 扶着百里牧云倒在榻上,花镜缘知道,他这是过份隐忍,忍无可忍之际便是自伤了身体。谁会想到,墨兮一事对皇上的打击这么大呢?虽然他看上去不发一言,但心里的只怕比谁都苦。 “老花,是朕错信她了。”百里牧云说完这句话,微垂的双眼彻底闭上,似乎这样便能驱走墨兮在他眼前的巧笑倩兮,软软唤他“牧云”。 花镜缘只是深深叹息,墨兮这条线放得是够长,吊出来的鱼也够大,但是下钩的人,却也伤得太重了。 第三十二章 半年光景 战场上硝烟弥漫,飘扬的玄乾国军旗一面面倒下,马蹄踏过那金色的旗面,像是在践踏着谁的尊严,高高扬起的黄沙,像是在唱一曲挽歌,为死去的将士安眠。(..tw棉花糖小说网)还有呼啸着狂风,似在质问这一场场滔天的灾难,因何而起。 百里牧云玄色盔甲满是鲜血,脸上不知是何时留下的伤口,划破他英俊无双的容貌,握着长枪的手高高挥起,直直插入敌人的身体,猛然抽出,飘动的温热的鲜血像是丹青泼墨。 忽然谁的刀从何伸出,狠狠从上向下劈动,百里牧云整只胳膊齐齐被砍断,猛然迸出的鲜血洒了那持刀之人满脸,长枪先落地,紧接着便是那失去了主人的胳膊,手指还抽动了两下。百里牧云痛苦哀嚎,转头一看,那满脸鲜血的人慢慢露出容貌。 那竟然是:墨兮! “啊――”一声尖叫划破这场噩梦,那梦太过真实,她似乎都能感受得血的温度,还有百里牧云不可置信以及愤恨的脸,心脏不堪重负,墨兮连呼吸都急促,一身身冷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已经连续做这个梦快半年了,整整半年,她没有一晚睡得安生过。在这个陌生的北清国里,无一处可以让她安然入眠。只要一闭眼,便是百里牧云怒问自己为什么骗他。梦里的他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没有宠溺和心疼,更没有笑若轻风,只有无尽的怨恨和质问。每一声,都泣血含泪。 “墨姑娘。”守着的丫头见墨兮又从梦中惊醒,连忙倒了茶水过来递给她,墨兮却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不再看她。 那丫头并不觉得尴尬,伸在半空停着的手很自然的收回。她已经习惯了墨兮的冷漠,毕竟已经半年了不是吗?放好茶杯,又拨了拨银炭,让炭火烧得旺些。 已是七月,连终年飘雪的北清国都处处洋溢着暖意,墨兮的屋子里却常年燃着银炭,盖着棉被,出行也要裹上厚实的狐裘。墨兮怕冷,怕得让人难以置信,哪怕是站在夏天的日头下,墨兮也是手脚冰凉,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和气息。 看了看窗外,天已大亮了,去上早朝的世子也快要回来了,丫头拿了面盆去给墨兮打水,准备洗濑,她知道墨兮没有睡下。侍候了这沉默寡言的墨姑娘小半年,多年还是知道她的脾性的。只是这丫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世子对墨兮姑娘百般千种的好,墨兮姑娘却始终冷着一张脸。说难听点,她一个从别国送来的玩物,世子何必礼遇她,她又凭着什么高傲? 想不通,丫头干脆不再想,摇了摇头往远处走去。 外面的庭院中种满了北清国特有的赤谷花,大红的花朵色泽鲜艳,朵朵妖艳若滴血,尽情舒展着妖娆,花香扑进屋子。[..tw超多好看小说]墨兮听见丫头远去的步子,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床幔顶子痴痴发呆。 已经来北清国半年之久了,君无药,哦不,是陶泽遵守了他与陶赫的约定,将墨兮送于了陶赫。这半年她被囚在陶赫府中,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没有笑过,甚至没有哭过。她只是永远冷漠着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不管那些人是对她嘲讽还是对她怜惜,她都视而不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永远只有百里牧云一人。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一样过得并不好,一如眼前身着华服款款而来的妇人,脸上带着的不屑与厌恶,墨兮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她此来的用意。 “墨姑娘,虽说你是世子府上的客人,但总这么窝在这院子中总是不合情理的?莫非玄乾国的女人都这么不知礼节么?”这个女子名何纤纤,是这世子府中的纤夫人,长得姿色不凡,舞姿了得,听说颇是得宠,难怪也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厌倦了斗来斗去的墨兮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微颦了下眉,继而翻身朝里继续睡去,这样肤浅的女人实在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 “哟,好大的架子!”那纤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这世子府现如今谁不给她几分面子?这样一个被玄乾送来的贱婢玩物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自己。 墨兮继续着闷着头不说话,并非其它,而这样的争宠的戏码她当年在玄乾后宫里看得已经够多了,纤夫人这点技量实在不够用,她也没有斗的必要,何必跟她吵个不休?她这样想着,纤夫人却不这么想,只当是墨兮在怠慢失礼于她,一呼丫头就让她们上去掀了墨兮的被子。 “我今日便替世子来教教你,什么是家规!” 被子已被掀开,墨兮只着了中衣,几个丫头拉扯着她让她跪下,扭打中她单薄的身形隐约可见,那样的玲珑曲致让以自己身形自傲的纤夫人更是憎恨,只准备一巴掌就要打在被人架住的墨兮脸上。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陶赫微沉的声音响起,透着不悦,看他衣衫,应是刚下朝便往这里赶过来了。 屋子里的人见了是陶赫连连行礼,驾着墨兮的两个丫头也顾不上她了,只跪在地上叩头,纤夫人更是千娇百媚,软软的身子贴在陶赫胸前:“世子好些日子不来看奴家,奴家想您想得慌……”那娇憨之态,着实撩人。墨兮只是揉了揉被他们弄疼的手臂,冷眼看着他们。 “滚出去,千悠轩你以后不得再踏进半步!”今日的陶赫一反常态,对着他甚是喜欢的纤夫人冷喝一声,倒把屋子里的人都吓着了。千悠轩便是墨兮所住的这院子,往日里这里是谁爱来便来,爱走就走,什么样的话儿墨兮都听过,不过她心若死水,那些人来了也是自讨没趣,时间久了,也只有这个纤夫人颇是执着。 “世子……”纤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陶赫打断: “没听见我的话吗?” 一屋子人满腹疑惑悻悻退下,临走之前,纤夫人还不忘记给墨兮一记白眼。 待得屋子里安静下来,墨兮坐回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全然没有搭理陶赫的意思。陶赫看着半坐着的墨兮,虽然神态冷漠,那张脸却着着实实不输任何人,美艳得不可方物。薄薄的中衣之下,似乎隐藏着世上最美妙的事物。赤裸裸的眼神落在墨兮身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陶赫慢悠悠走过来,停在墨兮跟前,抬起她的脸,看她无惧的眼神,还有微微透着苍白却性感的嘴唇,这样的人,真该按在身下狠狠蹂躏才是啊,最好能征服她这无惧倔强的眼神,那定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他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狠狠咬住那一点樱唇,手上也不迟疑,“嘶啦”一声,无辜的衣衫被撕两半,空气中暴露着墨兮光洁如玉的肌肤,左肩上的曼珠沙华像是突然绽放,闪耀了一室的风情。 墨兮两手护在胸前急急退着,直到退到墙角,陶赫仍紧逼着她,不安份的手在身上游走,墨兮眼中闪着屈辱的泪光,咬着牙说道: “莫非世子便不怕绝情蛊吗?” 第三十三章 风雨欲来 养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在家里,对于好色成性的陶赫而言,怎么会放过近在眼前的暖香?从墨兮被送进世子府那天起,鲜活的肉体在就在他眼皮底下,他便每日垂涎着,想一尝芬芳。 但那一晚的记忆却让陶赫面对这朵妖艳的花时,不得不再三思量。 那是墨兮入府的第一天,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连轻微的挣扎也没有,就那么安之若素地任人将她领进了世子府。那晚她梳洗完毕,陶赫早已忍耐多时,摒退众人,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墨兮安静地躺在床上,黄纱幔帐,红烛摇曳,无处不透着暧昧。 陶赫邪笑着自解长衣,手指在她脸上颈间肩头一路向下,而毫无反抗的墨兮,在陶赫手尖快要触到她胸前的时候,微微睁眼,漠然说道:“世子何不想想,君无药何以这么简单地将我送给你。” 墨兮眸光中流转着嘲讽与不屑,略有些鄙夷地看着陶赫,这样的她透着一种想让人将其征服的强烈欲望。所以陶赫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提起来,与她两两相对,邪恶地笑意是毫不掩饰的急色和**,口中问道:“那是因为他无能,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他注定永远要被我踩在脚下!” “是吗?且不说我是不是他的女人,单凭我身子里的绝情蛊,世子你就不敢动我!”墨兮嘴角牵出一抹诡异的笑,看着让人不寒而粟。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再碰她的身子,她从身到心,都只会是百里牧云,哪怕他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但旁人,休想从她这里做出任何有损百里牧云尊严的事! 堂堂天下皇者的女人,哪怕是曾经,又岂可让宵小染指! 果然当时陶赫一听到“绝情蛊”,目光一冷,擒着她身子的手猛地一松,似乎在扔掉什么烫手的事物,寒声问到:“绝情蛊?是二弟种下的?” 墨兮冷笑,翻开手腕,用发簪割破一点皮肉,几颗殷红的血珠子滚出。未过片刻,一只金黄色的小虫子探头探脑冒出来,然后又迅速的缩回去,可看见它顺着墨兮的经脉一路向上,以极快的速度在她血液里游动。最后一直到肩头,脖子,没入心脏。 墨兮眉头一颦,针扎般的痛感,哪怕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习惯。 陶赫看着墨兮,神色明灭不定,片刻过后,疑惑问道:“哪怕这蛊虫种在你身上,也应只有雌蛊,雄蛊应当在那狗皇帝体内,你莫非以为我不懂这蛊?” “我若说我双蛊同体呢?”墨兮璨然一笑,倾国倾城,却是致命的话语。 陶赫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满脸阴霾,短短几句话,暴露出太多信息。看向墨兮的眼神也变得有不同,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能生生忍受双蛊同体之痛的人,绝对是心智坚毅之辈。不由自主,他竟有了那一丝丝的敬佩。 双蛊同体,说明墨兮早已知道她自己被陶泽下蛊之事,她竟然舍得自己一副身子,承受万蚁噬心之苦,换那狗皇帝百岁无忧,这份情深比海。想让她替自己做事,更是难上加难。 而陶泽对墨兮的感情哪怕隐藏得再好,也透出些蛛丝蚂迹来。可是即便他对墨兮有情,也舍得在墨兮体内种蛊,真不知该是多狠的心肠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对墨兮狠,对他自己更狠。如此想来要扳倒他安然坐上北清国国主之位,更加艰难了。 再说陶泽他之所以愿意将墨兮送到自己手中,无非是料定了墨兮宁死不屈的性子,以及自己定会忌惮墨兮体内的绝情蛊。双蛊同体比一开始种蛊时更狠,同体之人已经可按着心意操控这两只蛊,若他真的对墨兮行云雨之事,墨兮便可操控着雄蛊进行自己体内! 除了不能将这虫子逼出体外,墨兮可以说已是这两虫子的主人了。 陶赫可不会妄想打动墨兮,让她爱上自己,然后让她心甘情愿依然留着两条虫子在她体内,让自己尽享鱼水之乐。 “世子可想好了?”墨兮整了整衣襟,遮住半露的春光,眼角微挑,看着陶赫。 陶赫看着她,这样一个人儿,自己看得见吃不到,真真是磨人啊,但好在她的用处远不止如此:“自然想好了,想不到我那二弟手段如此狠辣,竟对墨兮你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墨兮自然不会当这是怜惜之意,后面要说的话才是关键,便干脆靠在床梁上不说话,且听他说: “我二弟待你如此,不知墨兮姑娘可愿与本世子携手共报此仇?” 墨兮微微垂着的眼皮下,目光轻轻一寒,这些人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愿意被他们当枪使?不过是烂命一条,心也死去,他们还想用什么来诱惑她,要挟她?她全部的心,全部的爱都留在了那晚百里牧云的帅帐里,从些无牵无挂无所依恋,他们凭什么这般自大! “墨兮何德何能,竟值得世子你如此费煞苦心?” “你能耐大着呢。”陶赫突然笑得阴恻恻的,如一阵阴风从墨兮背后掠过,只听他继续说:“本世子可以不碰你,但你得好好活着,不然就会错过许多好戏。” 自那日起,墨兮便养在这千悠轩里,吃穿用度一应而全,下人也聪明伶俐,她像极了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也试图过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罢了,但每当她有什么举动时,总会有人出来阻止。看来,陶赫还在这院子四周布了不少暗卫,以免她自戕于此。 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墨兮已经懒得去探究了。按着金子心所说,双蛊同体,年不过三。这已去了大半年,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两年又如何? 她已经不过问外面的事很久了,久到世人都快要忘了有这么个人在。而陶赫那日后,也真的甚少涉足千悠轩,每次来也是以礼相待,像今日这般难以自持,还真是少见。 墨兮有预感,要出事了。 第三十四章 只能隐忍 足不出户,不闻外事不代表墨兮不再思考,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用来想念百里牧云,但是只要是她愿意,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理清头绪,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北清国并不平静,国主陶审辑年迈昏沉,重病缠身已好几年,陶赫这些年野心蠢蠢欲动,一直觊觎大宝之位。但远在玄乾的陶泽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陶审辑只得两子,好在两子都是人中龙凤,坏在两子都是人中龙凤。 谁都不愿意落于人后,既然身上都是流着同样的血脉,陶泽岂会因为区区年幼于陶赫这样的理由,就放弃这一个美丽动人的冰雪之国? 关于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墨兮不甚了解,但看陶泽在玄乾布下了那么多的影子暗桩就知道,此事只怕多有纠葛。半年那一场攻打玄乾国的战事以惨败告终,他与陶赫都没落得个好。 陶泽做为领兵将军,铩羽而归,自然受到重罚。而陶赫被扣上了因报私仇,火烧粮草置整个大军于不顾的罪名且不算,还背上了割地让国,有辱北清有违祖训的事来,更是让人唾骂不已。一时之间,陶泽呼声高涨,隐隐有与陶赫一争高下的势头。 其实当日之事如何,墨兮再清楚不过,陶赫此番不是输在策略上,他为了保住整个北清国,割地卖城的事并不过份,他输在了人心和声势上。常年在玄乾做这种颠倒黑白之事的陶泽,自然懂得如何造势,如何将他的处境放在一个“空有一腔谋略却被兄长所制”的位置上。 甚至,他愿意送出墨兮给陶赫的主要原因便是,让天下人对这个因贪恋美色而出名陶赫产生误会,误会他为了一个祸国的女人,愿意以五城十郡相送。这比起当年纣王烽火戏诸候,更让说书先生有劲头,添油加醋之下,北清国一时对这个从玄乾国送来的女人,充满了猜测和恨意。 而陶赫,陶赫之所以在顶着这么大压力,还能对墨兮礼待,一定是在筹划着一个更大的阴谋,墨兮可不会相信,陶赫对自己有半点怜悯和尊重。虽然,她亦不需要。 “父王病重,明日我们进王宫侍奉。”陶赫捋了捋墨兮有些散开的长发,笑着的嘴边是让人生厌的邪恶。养了这么久的禁脔,自己一直没用到过,这一次总算是能回本了。 “我去做什么?”墨兮几乎想也没想便问出来,世子入宫侍奉国君,要带的人也该是世子妃,带她一个它国来的俘虏,玩物进宫算什么?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陶赫说道,低沉的嗓音似乎含着警告:“别想逃,也别想寻死,不然我不介意让外面守着的男人进来品尝一下你的味道,反正他们的死活我并不在乎,说不定他们帮我引走了蛊,我就可以试试你的……身子了。(..tw棉花糖小说网)” 说罢,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墨兮,透着急切的欲望和占有欲,看得人心里发毛。他看了一会儿,微掀了下袍子往外走去。 不过多久,在她院子外面响起了女子的娇喘声,听声音是刚才那纤夫人的,想来她是等在这里候着陶赫。那声音透着谄媚和荡漾,撩得人心直痒,然后是熟悉的裂帛之声,看来这个世子很是喜欢撕人衣服,这样才能满足他变态的心理。 墨兮听着这声音心里莫明一烦,向床边走去,被子一拉蒙住头,从未在外人面前流下的眼泪便潸然而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的就是如今的境况?谁知道陶赫要她做什么,谁知道他要怎么利用她,明明不想在意,不要去听,任由他们处置,却依然忍不住会为自己悲伤。 这世上,唯一一个会替自己着想的人,只有百里牧云了? 兰川府。陶泽府尹。 “主人。”公子瑾自屋顶上轻巧地落在陶泽身后。 陶泽端坐于一片竹林里,这是在玄乾国寻常,在北清国却极难见到的寒竹,月光下竹影摇曳,如鱼浮水中。陶泽长发简单用纶巾束起,一身素净的青衣长袍,手上正煮着上一壶茶,茶香四溢,上好的雪茶总是与众不同一些。透着冷香,一如墨兮。 “说。”陶泽洗了两只杯子,烫了水,过了香,并排放好,提起茶壶微微倾斜,一泓清香透绿的茶水便顺着壶嘴滑出优美的弧线。 “今日陶赫有些异常,险些……”公子瑾话不敢多说,他毕竟与纳兰落雪不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 茶杯里的水刚好倒满,陶泽一收茶壶,自己饮了一杯,另一杯公子瑾却是不会自己上前拿的。谁都知道,,主人煮茶向来准备两只茶杯,另一只却从不给任何人,似乎在永远为谁留着一样。以前他们不知道,现在却是明白,那只茶杯是墨兮的。 “险些怎么了?”陶泽喉头微冷,嗯,定是这茶的原因。 “险些对墨兮姑娘做出不轨之事来。”公子瑾硬着头皮说道。果然他话音一落,陶泽手上的那只茶杯应声碎成碎片,连带着眼中也划上了狠戾。 “他若敢,你便直接废了他!”陶泽松开手掌,手心里的碎片掉在地上,与青石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主人既然不想墨兮姑娘受苦,为何不接她回来?”公子瑾问道。他的确不明白,既然主人要每日每夜派人在那千悠轩外守着保护着墨兮,为何当初要将她送给陶赫?绝不是为了那个可笑的交换条件。 “她不能回来,至少现在不能。”陶泽说着抚上胸口,半年前她那一发簪刺醒了他全部隐藏沉淀的爱意,不知从何时起,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这么重要,自己已经无比害怕失去她。但,谁的命运是可以自己写下的呢? 他只能等,等到最后那天,与她携手笑看风雨。 公子瑾知道主人这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再多问,静静退下时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竹林,低声纳闷道:“这片竹林瞧着好眼熟。” 第三十五章 风情万种 公子瑾低声纳闷的话,却在陶泽心上拉开一刀口子,于是所有的回忆漫天漫地涌来,他站在回忆里手忙脚乱抓不住任何一个碎片。[..tw超多好看小说] 这片竹林与当年在玄乾国邺京城郊那片寒竹林如此相似,没有人知道陶泽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些竹子养活,又在这里建了茅屋,平日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来。他躲在这里面,煮茶,看书,假装那人就在对面弹着琵琶软软唤着:“无药,我弹得好不好?”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真正的轻松下来。 “墨兮,等我,不用多久,我便还是你的君无药。”那声音小得有如蚊音,像是诉说着最隐秘的故事,连风都不能听了去,只有自己能知道,能品尝。 月光穿过竹林,地上暗影憧憧,摇晃着不安与暗潮,几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陶泽抬眼看着竹林上方的那片天空,湛蓝如洗,月朗星疏,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陶赫与陶泽各种携带家眷入宫侍疾,只是这家眷颇是有趣。陶赫带的是身份卑下玄乾国送的女人墨兮,而陶泽带的是纳兰落雪与妹溪公子瑾夫妻。 这本不合宫规制度,但是一个快死的国主连命都快没了,又哪里还谈得起宫规呢?反正这王宫将来不是属于陶泽的就是陶赫的。(..tw棉花糖小说网)只是为了不撕破脸面罢了,明着里如今的北清国仍是陶审辑的国君,暗中谁不知把持整个北清国的是这二位世子? 之所以还留着陶审辑,无非是这二位世子还尚未分出个高下来,需要要这么个人偶维系着表面的平和,让子民们不必看到太过血腥的厮杀与夺位。 这就是国储之争,残酷无情,亲情在一国之主的诱惑前,实在卑微得可怜。 墨兮已经很久未曾认真打扮过了,今日一大早陶赫便带了人来给她换衣梳妆,细细打扮,那样标致的人儿,素面朝天之里便是天人之姿,刻意雕琢之下更是风光难掩。 陶赫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在她光滑的脸上反复摩挲,享受着这如丝般的触感,心中暗叹玄乾国那皇帝真是好命,竟能坐拥这样的美人儿那么久。墨兮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毫不遮掩的嫌弃他。 “放心,只要你听话,本世子不会像二弟那么残忍给你种蛊的。”陶赫收回半空中的手,捻了捻手指,似在回味她的肌肤。 墨兮一开始并不知道陶赫要她做什么,但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却瞬间猜出个八九分来。这样打扮,无非又是要勾引什么人?看来她最大的作用还是这张脸啊,不由得冷笑一声,陶赫还以为自己会做那以色侍人的事吗? “不必这样看着本世子,若我二弟真的心疼你,你自然无恙。”陶赫阴险地说道,墨兮却不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肌肤如玉,火红的纹身疯狂绽放,长发挽起飞天髻凭添妩媚,修长的脖子如高贵的天鹅,若隐若现的轻纱根本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子,甚至可见里面小小的亵衣。每行一步,轻纱摆动,一截白晢圆润的小腿便滑了出来。 陶泽看到墨兮时微微愣住,继而眉头微皱,目中藏着火色,陶赫他是故意的,让墨兮穿得如此暴露。 这样大胆暴露的穿着,让四周的侍卫马夫,甚至陶泽身后的纳兰等人都低下头去回避若,唯有陶赫赤裸的眼神流转在墨兮胸前的丰盈和臀部的挺翘之上,满意地看着陶泽明明愠怒却拼命克制的神色。 别人或许看不出他这个二弟克制的怒火,但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知根知底,他眉角微微一跳,他便知他是什么情绪。 墨兮转头看到君无药,不,那是陶泽,莫名的恨意汹涌而起,原本静若死水的心因为仇恨掀起惊天ng,连看着陶泽的眼睛都被仇恨充盈。 陶泽心底骤然生痛,看着墨兮仇视的眼神分外无力,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淡淡转身朝着陶赫拱手,微垂着首:“大哥先请。” 陶赫笑了一笑,带着墨兮径直往王宫走去,陶泽领人紧随其后,从后面可见墨兮身子绷得笔直似乎在剧烈压抑着什么似的。陶泽此时才敢流露出一些心疼怜惜的神色,他是不愿墨兮再受苦的啊,只是……只是时机未到。 北清国的王宫比不得玄乾国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也没有那种巍峨,更没有那份沉重肃穆得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吞山河之势。这个王宫,一如精致的北清国,处处透着灵巧的心思,雕栏砌玉,小桥流水,精致好看。 一行人穿过回廊,绕过台榭,墨兮仿乎回到了玄乾国的皇宫,也是这相似的重重回廊与楼台,只是这里凛冽的寒风无时不提醒着她,她与玄乾国那个人离得有多远,隔千山,离万水,望穿秋水不得见。 一阵丝竹声唤回墨兮的思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这王宫的后殿,朱漆大门,高柱盘蛟,空气中飘荡得熏人的脂粉香。打磨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透着莹润的光泽。丝竹声便是由这间颇是华丽的屋子里传出,还有不少舞姬纤腰毕显,袒胸露ru的跳着极具风情的胡旋舞。 “参见父王。”陶泽与陶赫两人齐声叩拜。 墨兮抬头,那高坐之上的王上陶审辑却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重症将死,反而气色红润,只是虚肿得厉害,眼周的青色和发乌的嘴唇一看便知纵欲过度。想来也只有陶赫与陶泽联手,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这个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左拥右抱的王上,快要病死了。 显然陶审辑对他们也颇是懒得搭理,只随意一摆手让他们两入席,免得搅了他看舞曲儿的雅兴。墨兮记得陶审辑年轻时,玄乾国先皇曾率兵攻打过北清国,当年先皇勇猛无双,一路降服了不少周边小国,唯有北清国一直久未攻下。 到最后先皇因痛失爱妃,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收兵只令他们臣服。想来能抵抗得住先皇的陶审辑,当年也是极有才华的人。却不想年近五十,却受制于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也算是可悲了。 墨兮正揣着心思的时候,忽听得陶赫起身说道: “父王,今日儿臣给你送来一个佳人。” 第三十六 牵涉极广 玄乾国已是透着夏季的炎热,挂在柳梢的蝉没精打采的鸣着,荷塘里的荷叶连成一片碧绿的清凉,嫣红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圆叶之上,早有蜻蜓立上头。荷叶下面的锦鲤来回穿梭,无比快活。 带着荷香的清风一直送着凉爽送进乾元殿,花镜缘站在御桌旁边目光忧虑,看着认真批阅奏折连头也不抬的皇上,着实心疼。绾姨端着一碗荷叶粥从内殿走出来,清香飘满整个大殿,那粥透着喜人的浅绿色,一看便是清凉下火的佳物。 花镜缘看到上官绾绾过来,拱手对百里牧云说道:“皇上,您已经一宿没睡了,要不先歇会儿喝碗粥。” 百里牧云手一伸,掌心向上在半空,上官绾绾便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将粥碗放在他手心上,看他一口喝尽,只怕连喝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个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接过空碗,上官绾绾使了个眼色示意花镜缘跟出来。 “皇上再这么下去,只怕真的熬不住了。”上官绾绾无不担忧地说道。 “我也知道,可是我们又有办法呢?他这样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吃得又少,脸上瘦得连骨头都看得见了。(..tw棉花糖小说网)”花镜缘负手,与上官绾绾走在林荫小道,夏天里难得有这样的凉爽的地方,连焦躁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谁能想得到,那墨……那姑娘对皇上竟有这么大的影响?”上官绾绾叹道。 “想当年你发觉不对,给她吃那避孕的药丸,倒是做对了。”原来当初虽后宫残酷,但百里牧云对墨兮仍是抱了一丝期房,期房她能怀上龙种,故而本是要上官绾绾将那避子丸拿去扔掉,哪知上官绾绾觉得墨兮太过聪明,又绝非容易控制之辈,不愿冒险,还是让墨兮吃了下去。 “其实如果她真的对皇上无意,自己也不会愿意怀上子嗣的,这些事我们都不过是在空想。”花镜缘说,他与上官绾绾不同,上官绾绾只在后宫中见识了墨兮的聪明与智慧,而花镜缘却是在前线看到了墨兮的睿智与手段,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小觑了她。 “说起这个,前些日子珥玉又托人带话给我,说有事要求见皇上,这丫头倒是一片忠心,只是……唉……”上官绾绾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靠在桌沿,珥玉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自皇上从廊城回来,大开杀戒,着令林木樨与王伯瀚彻查玄乾可疑之人,第一个查的地方便是国都邺京!影子虽已撤走了大量人手,但关键之处的几个暗子却仍保留着,这一次可谓是被百里牧云连根拔起。 陶赫交给百里牧云一份花名册,上面记载着影子的藏身之所,以及各城主要的联系人,还有他们常用的联络方式,再凭着林木樨多年的经验,要顺藤摸瓜并不是难事,这其中有高官厚实禄的朝中大官,有声名显赫的商界巨贾,还有一些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普通百姓,细查之下,竟足足有上百之数,这才仅仅是邺京而已。 而这些人中,金子心自然难以逃脱。 许是经历了墨兮的背叛,百里牧云对金子心的身份被揭露,已经不怎么起波澜,所以那日她被绑了来跪在百里牧云脚下,百里牧云只微微抬了眼,淡淡说道:“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一候便是半年之久,整整半年金子心都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没有任何其它的命令。而其它那些人,无一不是没收家产,凌迟处死,家人充宫为奴等下场。唯有金子心,像是被忘记了似的。而与金子心作伴的只有一个人,珥玉。 珥玉之前是墨兮的贴身侍女,墨兮出事之后,虽碍于国威不能四处宣扬,但对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制裁却是不引人注目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珥玉与金子心被关在一人牢房里,但两人整整半年,没有说过几句话,只彼此警惕地看着对方。应该说,珥玉警惕害怕着金子心。 珥玉求遍了天牢里的狱卒,求他们让传个话,让上官绾绾来天牢一次,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可是每一次这些都只是嫌弃地踹开她:“好个不知死活的贱妇,脑袋都要丢了,还想着攀附!” 上官绾绾在宫中颇有地位,在百里牧云彻底掌权之后,他便将整个皇宫的杂事交给她打理,这本是大内太监总管的事,但之前花镜缘这大内总管已是不可能再穿回太监服了,只好让上官绾绾来接手。她极是出色,不过短短数月,整个皇宫都重新焕发了活力,不再有往日里那阴沉沉的压抑。 所以,那些看守牢房的狱卒只当珥玉是要替自己地求情,巴结上官绾绾放了她,却不知,她是真的有一腔的话的要说。 花镜缘看着上官绾绾柳眉微敛,郁结不已,伸出双手在她肩上捏了起来,力道刚好,不轻不重,似乎他已这样做了很多次了一样。上官绾绾微微一愣,他们已多久未曾这般亲昵过了?好像快十多年了,自那年入宫伊始,他们二人都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身不由己。 “老花。”上官绾绾唤道,花镜缘的双手突然一滞,有多少年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了?那样那个年芳十八,娇嫩水灵的绾儿,如此已徐娘半老,他们错过了多少光阴和年华? “绾儿?”花镜缘滞住的手,重新捏动,一下一下,情意饱满,低头看着青丝藏白发,莫明心酸。 “寻个机会将那珥玉放出来,挺好的姑娘。”上官绾绾说道,她对珥玉还是极喜欢的,当年在永寿宫一起服侍尚还是贵妃的墨兮时,她那股子机灵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想到此处,更加不忍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就白白搭了一条命进去。 “难啊,你也知道皇上现在连看见永寿宫都绕着走,哪里还敢问他放人?” 上官绾绾听了,只心底一叹。 第三十七章 天牢珥玉 玄乾国的天牢中关的都是罪大恶极必死之人,常年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腐臭的味道,不时可见四处乱窜的老鼠蟑螂,恶臭的泥水顺着墙壁和地面上的缝隙慢慢蠕动,说不出的恶心。.tw 金子心与珥玉一身白色粗布囚服上面大大的“囚”字分外扎眼,蓬头垢面再看不出当年的风采,两人各待一边,金子心盘膝而坐,闭目运功吐纳,反正身份已被拆穿再伪装着也没了意思,不如调养下气息。而珥玉,小小的身子蜷着稻草上,默默的抽泣着流着眼泪。 “你在为自己跟错了主子难过吗?”金子心睁眼站起来,看着那边躺着的珥玉说道。 珥玉并不理她。(..tw无弹窗广告) “墨兮的确不是个好主子。”金子心叹了一声,墨兮怎么会是好主子? “你胡说!”珥玉像受了什么刺激,猛地站起来,太久未见天日未吃稻米的身子有些虚弱,站起来时有些站站立不稳,却大着声音说道:“贵妃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是我自己没本事!” “你还叫她墨贵妃?”金子心有些凄然,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墨贵妃,此时的她,只怕也是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好最好的贵妃娘娘,不像你!”珥玉骂道。 “我,我怎么了?”金子心反问一句。 “你……你反正不是好人!”珥玉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当时在雪地里,她只听了只言片语去,只知道墨兮身份极不寻常,而金子心也是这次因为墨兮才入狱的,虽知她们之间定是有什么牵连,却不知那水到底有多深,竟一时窒住,不敢再说什么。只怕说错一句,又会对墨兮不利。 金子心没有心思深究她的话,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回角落里,想着自己的心思,也不再管珥玉。 她入狱是因为身份暴露,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知道了影子的存在,那墨兮必然逃脱不了。此次回来,无一人敢提起墨兮的名字,甚至连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花镜缘等人也不敢,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再联想前些日子有传闻玄乾送了一绝色女子给北清国世子,那绝色女子必然是墨兮了。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当得起绝色二字?又还有谁,能以一女子之身换五城十郡? 以皇帝的性格怎么舍得送墨兮给他人,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肉,别人连说一句都说不得,能让他亲手送出的,只能是墨兮主动要求。唯一的方法便是彻底杀死皇帝的心,让他放手。 墨兮啊,我是真的不如你。从来都不如你,你对自己的狠,天下无几人能及。金子心想着。 旁人或许看不明白,但金子心对百里牧云一片情深,怎么会不晓得,若不是因为当年自己与墨兮多有纠葛,又怎能活到现在,前些日子关在两边牢笼里的人,无一不是被处死,只有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她不会相信这是皇帝念在一片旧情,留她一条贱命。是皇上舍不得,舍不得这宫中最后与墨兮有关的一点人和事,都被彻底湮灭。 珥玉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杀了就杀了,就算是杀错了,以他九五之尊的身份,错杀一两人又何损他的英名?无非是还依然念着墨兮罢了,只是这念头,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所以才将她们关在这牢中既不杀又不问。 不曾想,哪怕墨兮已不知生死如何,下落如何,自己这些人还承蒙着她的恩情。 百里牧云正批阅着奏章,外面的月亮早已爬上来,蜡烛已燃了过半,爆了一声又一声烛花。烛光有些暗了,百里牧云叫了两声“老花”想让他挑一下灯,却发现旁边没有人。又闻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便大声唤道:“外面是何人?” 紧接着,花镜缘便带林木樨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林木樨他们似乎寻到些什么东西,但如今天色已晚,皇上您早该歇下了……” “让林木樨说。”百里牧云打断花镜缘变相着劝他早些睡下的意思,搁下手中的狼毫笔,捏了捏了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林木樨。 林木樨一脸的憔悴,胡子拉渣,眼窝深陷,但眼里却透着精亮的光,看上去兴奋至极:“启禀皇上,臣几人领命四处搜查贼人同党下落,根除窝点,不想竟有意思外获,保证皇上看了会喜欢。” 百里牧云对他这个“贼人”的用词莫名不喜,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端了杯茶掩饰着自己的不悦,说道:“什么收获?” 许是发现了百里牧云的不悦,但这并不影响林木樨的激动之情,只改了个口继续说道:“臣等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人的老巢!” 百里牧云饮茶的姿势便被打断,生生停在嘴边的杯子再不进分毫。影子的老巢,那便是……她的老巢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训练出像她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真是想见识一番呢。嗯,当然不会承认胸口莫名又隐隐作痛是因为爱,当然只能是恨,必须只能是恨。 轻轻放下茶杯,百里牧云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惨白惨白的,还有几只乌鸦飞过,只听他说:“时候还早,我们去看看。” 花镜缘心底叹息声快要连在一片,这已是三更天了,哪里还早?能让皇上沉不住气的,永远只会是那个女人啊。 “臣遵旨!”林木樨领旨退下去备马,动作麻利。花镜缘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能让林木樨这般兴奋,他不是这般轻浮的人。 月光下一行轻骑无声地奔驰在古道上,两边在夜色中黑影憧憧的杨树纷纷倒退,他们一直出了城门,到了城郊,过了村庄,直到最后到了鲜少有人涉足的寒竹林。 那林中的一阙竹屋分外显眼,虽简单却精致,屋檐上的一串风铃随着夜风吹动,发出悦耳的声音,那里灯火通明,想来是王伯瀚等人提前守在这里。 走进屋去,简单的几样事物,一目了然,不过茶几一把,茶杯几只,书桌一张,书柜一个,看上面的灰尘,已许久没有人住人了。 而后,百里牧云看到了书桌上的一纸芙蓉色的信笺,上面细细的字迹写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他见过无数次,称赞过无数次,甚至那上面的话,也曾令他心醉不已。如今却只剩下心碎! “你带朕来,就为了看这个?”百里牧云阴着脸,狠狠将手中的信笺揉成碎片! 当然百里牧云永远不会知道,这是墨兮那日从皇宫里逃出来,在这里昏倒为公子瑾妹溪二人所救时,思念他百里牧云写下的两句话…… 第三十八章 人间地狱 想来,这就是林木樨急着要带皇上来这里的原因了,让皇上伤得更深。花镜缘想着,只是林木樨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在皇上心里,墨兮已是入骨之血,早与皇上相融在骨子里,要彻底断了墨兮,除非先自去半条命。 王伯瀚知道此时不是玩笑之际,皇上看到那信笺就够了。连忙止住还要再说话的林木樨,只说了一句:“皇上请随臣来”便从书柜上抽了一本书下来,后面有一个机关,按下去旋转,书柜竟向两边打开。 花镜缘连忙挡在百里牧云身前,唯恐有什么机关暗器一类,一连骂着王伯瀚不知深浅,行事不考虑周全。百里牧云推开一片忠心的花镜缘,向前一步,看向那后面,后面露出一条幽深的小路来。黝黑黝黑的,并不能看清路。 着人多点了几只火把一路顺着这条通道往里走,先是一处长长的斜坡,足有数百级台阶。走到台阶之后便弯曲着看不到头的小道。通道顶部还滴答着水滴,在寂静的通道里听得格外清晰。对于这样的甬道百里牧云并不陌生,他的皇宫之下便是四通八达的甬道,但比这要干燥得多,想必这里是某处湖泊或者河流的附近。 一直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几人想象中的机关暗器并没有出现,一直到最后走到头,推开门,走进这神秘的影子老巢时,扑面而来的景像让人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地狱吗! 在火把的照耀下,凶神恶煞说不出名字来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露着獠牙,狰狞地目光让人不寒而粟。(..tw无弹窗广告)冰冷的黑色是这里的主色调,到底都充斥着血腥味。最上方那把看上去如同这地狱之主的椅子,玄铁铸就,透着阴冷与无情,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安稳地坐在上面。 在墙上的四处都悬铁链与铁勾,有的上面还挂着赤裸尸体,有男有女,一排排陈列而过,铁勾所过之处,看得见森白骨。即使那些没有挂人的,上面也依然残留着大片暗红的血迹。这些铁具下面各有一个火盆,里面的火盆虽已熄灭,仍能想象当时这些铁链铁勾在这火盆中烧得通红发烫,对人施以烙刑。 还有中间那些五花八门说不出名字的各种刑具,张牙舞爪着炫耀着他们当年是何等的残暴。最中间高高的擂台上,四处都是暗红的干血,想来这里是以命相搏的地方。 点燃了整个大殿的火把,更看清他们脚下不远处便是一个深坑,里面的累累白骨,高高积起,不知是多少人或无辜或无奈的生命。(..tw无弹窗广告)里面养着毒蛇,冰冷的蛇身在头骨的窟窿里来回穿过。而有些尚还未完全过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这不是人间,这里是地狱!!! 林木樨与王伯瀚也再笑不出来,看着身后几欲呕吐的士兵,还有百里牧云阴沉到快要滴水脸色,林木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不带皇上来这里才是明智的! “北清国,朕此生不亡你北清国,誓不为人!!!”果然百里牧云愤怒的咆哮,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似死去的冤魂在复颂着这久违的呐喊。 一把夺过林木樨手中的大刀,狠狠砍着一边的梁柱上!发泄着他心中的怒火,这都是他玄乾国的子民,这是在他玄乾的土地,竟然有这样悲惨的事而他竟一无所知!他还谈什么皇图霸业,谈什么一统河山!他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能保护,有如鱼肉,任人宰割! 那墨兮,墨兮当年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吗?她当年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活下来的吗?这样的人间炼狱,这样的悲惨世界,她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给朕搜!朕要看看这里到底有多肮脏,有多罪恶!”恨恨地下着命令,百里牧云看着向四处散开,忍着呕吐的的士兵们的身影,他心底多希望这已经是最悲惨的画面,不要再有任何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再发生。 这地方已很久没有人来了,沉寂了许久之后突然闯进来这么些人,竟变得有些喧哗,不时有士兵搬出些东西来堆积在大殿里,金银珠宝竟不计其数,那些不堪入目的教女子如何勾引男子的书籍,堂而皇之的摆在那里任人翻阅,各种惩罚的刑具花样多得可怕,全是最折磨人的方法。 百里牧云看着这成堆的东西,心中恨到极致,只是分不清是在恨那影子的所作所为,还是恨这些人也曾对墨兮做过这样的事。她也受过刑么?她也被这样调教过么?她…… 正当他想着当年墨兮该是如何受辱时,林木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想来当年墨兮姑娘与这里的主人关系如此密切,应是未受这些磨难才是。” 面对着百里牧云愤怒的眼神,林木樨依然笑道:“皇上不必动气,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臣相信皇上也看得出,那陶泽世子,哦,也就是这里的主人,对墨兮姑娘是何等的不同,定不会让她在这里受这等苦的。那纹身可都是……” “够了!”百里牧云越听越心乱,粗暴地打断林木樨的话,一拂袖朝旁边走去,“朕,自有分寸!” “皇上圣明!”林木樨一弯腰拱手。 看着百里牧云因为愠怒而绷直的身子,花镜缘不喜地说:“你这又何必?” “我只是不想忠于一个心里只装着女人的君主!”林木樨冷哼一声说。 “大胆!”花镜缘一声怒喝,林木樨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我知错了,义父莫气。”林木樨连忙低了头恭敬道。 “哼!皇上这么些年行事你看不见吗?他自有分寸,哪需你反复提醒?做好臣子的本份才是你当做的事,今日,你僭越了!”花镜缘训诫了他一番,甩手而去! 而正当百里牧云心烦意乱时,王伯瀚又送来了信报,上面封口的火漆已经打开,百里牧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说: “臣见皇上近日心烦,怕是些不事又惹得皇上您不高兴,故尔先看了一眼。” 百里牧云只“哦”了一声,展开信一看,脸色“唰”的发青,上面写着的消息让他又惊又怒。 第三十九章 乱世将起 信上写着:北清国大乱,国君陶审辑纵欲过度,命在旦夕,重病垂死,如今执掌北清国的乃竟陶赫与陶两人! 百里牧云虽对他二人都不甚熟悉,但那几次交锋足以看出他们二人之间必是两虎相斗,如何能出现这共掌大权的局面?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短暂的共享天下,能保持多久? 只要陶审辑一死,北清国势必会大乱,那便是可趁之机! 而且那令陶审辑纵欲过之人竟然是墨兮! 百里牧云甩了甩头,不再想她。林木樨说得没错,她怎么会过得不好!她与那个陶泽世子可是缱绻情深,两心相悦呢!都宁愿为了他再一次出卖自己的身子! “查!”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他要知道这是不是机会,毁灭北清国的机会!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那个陶泽!到时候定要这伤透自己的二人生不如死! 想罢他不再逗留在此处,只命人将这里连着外面的竹屋一把火烧光,又命人请了高僧来超渡亡灵。趁着天色刚亮,带着尚未理清的头绪回到了皇宫,他有许多事要做。 回宫之后,他下了两道旨,勤练兵不得懈怠,将士在此一年内不得回家探亲,全军将士随时准备开战。另一道是下给林木樨,派最好的探子去北清国,他要掌握北清国的一举不动,随时回报。 北清国王宫。 属于北清国国主的寝宫奉启宫里,陶审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屋子里熏着会跟着血液进入体内的天命香。这香妙得很,平日里闻了并无事,但若身上有伤口未愈,又恰好伤口上用了温梦草,再闻这香,那便是致命的毒素,会一点点摧毁人的大脑,却不会死去,只会变成傻子痴呆,而且没有半点痕迹可查。 墨兮坐在这奉启宫里不得外出半步,想着前几日的事,不由得可笑又可悲。那陶赫好心思,让她衣着暴露,媚态十足,又将她送给年过花甲的老君王,原本以为他只是讨好父王之意,不想他用心险恶如厮啊。 虽不知陶赫何以如此自信,君无药,哦不,是陶泽会为自己这一副残破的身子造反,但是陶泽的确这样做了。 墨兮认真想了想,陶赫此举真可谓是滴水不露。将自己送给陶审辑,自己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一死了之,陶赫并没有损失什么,最多是送了个没眼力见儿的贱婢,死了就死了。 另一个那就苟延残喘,认了命地侍奉陶审辑,这就更妙了,一边讨好了他的父王,一边说不定墨兮自己愤恨之下,将绝情蛊种进陶审辑体内。这真真是绝佳的妙计,以陶审辑的身子,不过年轻时多么强壮,年迈时又经得起蛊虫几次折腾? 而无论哪一种,只要陶泽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情意,他也会对陶审辑和陶赫怀恨在心,关心则乱,极有可能自乱阵脚。哪怕没有乱了他的阵脚,让陶泽心里不舒服一阵他也是乐意的。这一石多鸟之计,陶赫玩得可真是纯熟,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不觉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虽然不管怎么算,到最后她都是死路一条。 但墨兮没想到的是,陶泽反应会那么激烈。他像是早已布好了陷阱的猎人一般,只等着猎物往里跳。 那日陶赫说要将自己送给他父王,语音未毕,被陶审辑搂在怀中的舞姬便掏出刀子来,要刺杀陶审辑,而陶泽身手了得,三两下便制住了舞姬,舞姬身手不如陶泽,被夺了刀去,然后她竟“自己看着那刀子往上撞去”。好一个烈女子啊,雪白的颈间一片殷红,蔓延上她大半个露在外面的胸脯。 墨兮只是起初有些惊讶,看到那女子死了,那陶泽跪拜:“儿臣护驾不力,请父王降罪!” 都是将死的父王了还降什么罪呢,外面的太医像是早早等候好了的,传了不到片刻,来得齐齐的,看他们衣衫整齐,发丝不动,演戏也演得太不专业了。 墨兮与陶泽眼神不知是如何对上的,一个眼中全是嘲讽,一个眼中尽是无奈。 那舞姬拿出刀来时,墨兮便已知那是陶泽的杀手了。陶泽手下的杀手有一个习惯,刺杀时握着兵器的手,小指会微微松开抬起,方便下一秒压下兵器的柄端的利刃朝自己,自杀。他当初也是这么教她的,只是她当初,并不知道他就是君无药罢了。 当日大殿乱作一团,四处逃蹿的舞姬乐师,还有手忙脚软的士兵护卫,只有他们三人站在以殿中与他们格格不入,站得笔直入定,互相打量。 “既然我已将你送给了父王,那父王如今受了伤,不如就由墨兮你来照顾。”陶赫的脸色微有些得意,这是他怎么也改不掉的坏习惯,不过能逼得陶泽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阻止此事,他也是值得骄傲。 墨兮便从那日后,便一直留在奉启宫里照顾始终昏迷不醒的陶审辑,许久不见的纳兰落雪递了她一包天命香,让他在奉启宫里为陶审辑“安神”。他当时这样说: “墨姑娘,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主人的一片痴心。” 当时墨兮放声大笑,好个一片痴心,这痴从何来,这心从何来?痴心就是要亲手一点点摧毁自己的女人吗?痴心就是可以将自己的女人送上别人的床榻吗?痴心就是……反复利用反复欺骗至到最后将她逼上绝路吗? “你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懂!” 看着纳兰落雪慢慢消失的身影,墨兮的眼泪这才流下来。 君无药,君无药…… 罢了,这是个不可提的名字。 握着这包天命香的时候,墨兮的手抖了一下。墨兮虽对陶审辑没什么恶意,但想到若陶审辑一死,北清国会出现的乱局,对……那个人还是很有利的。于是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那包香倒进香鼎里,反正恶人已做绝,再做多一次又会怎么样?而且她不放,别人就不会放吗?天知道这王宫里有多少陶泽与陶赫的眼线人手。 第四十章 再做妖女 陶审辑这个将死的君主延着一口气,目光终于越来越浑浊不清,未过多久,口中不能自主地流出口水,说话也含糊不清,经常抱着手指头啃,已是又痴又傻。 墨兮却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陶赫与陶泽来“探望”父王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为了更好的“照顾”父王,常住宫中,对陶审辑一日三餐也分外上心,看上去两个真是一片孝心,感人不已。 “这些日子,可是辛苦墨兮了。”陶赫的手不安份地从墨兮脸上滑过,只令墨兮连连皱眉避开,这**便宜占不去,总是想尽了办法动这些小手脚! 陶赫话虽是对墨兮说着,眼却看着陶泽,陶泽只是淡淡看了他两一眼,叮嘱太医小心用药,又叫下人细心照料,提着衣袍带着纳兰落雪便要走,陶赫令人恶心的声音又说道:“既然二弟不好男风,不如将纳兰落雪送给本世子如何?本世子有几个门客对这纳兰公子的美貌可是想了许多了呢。” 纳兰落雪脸上发白,眼中的苍老一下子到了鼎盛,透着无边的哀伤,却只默默敛了眸子,收起全部的苦楚,正要退后一步时,却被陶泽拦住:“只怕我给得起,大哥你要不起。” 听闻这话,纳兰落雪震惊地抬头,一双眸子里绽出光彩。不曾想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说这样直白的话。陶泽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他能忍让陶赫这么些年,将自己的野心收密密实实,几时做过这样冲动的事? 陶赫脸色微变,却一把揽过墨兮的肩头,力气大得墨兮挣脱不开,下巴被他捏在手中,脸也贴着,挑衅地看着陶泽:“那二弟,你可要努力才是!” 二人之间的交锋墨兮看得明白,她恨,既恨陶泽将她当作玩物一般一次次送出去,半点不留当日竹林之情!更恨陶赫反复侮辱自己,羞辱自己!更恨命运无常捉弄于她,让她与心爱之人不能相守相望,更莫提相爱!恨进了骨子里!但这狠狠的一腔恨意,化做万般妩媚的笑颜,放肆地朝陶泽绽放:“我等着你。” “果然是个贱人!”陶赫一听墨兮的话,倍觉耻辱,这个女人说是自己的禁脔也不为过,竟然还敢对着自己的敌人献媚!抓着墨兮纤细的手臂,阴冷地说道:“等着他?等着他将你惑乱宫闱,风骚游荡的名声传遍整个天下吗?传进玄玄乾皇帝的耳中如何?” 墨兮心中一揪,骤然发痛,自己被锁在奉启宫不得外出,自然不知外面早已流言漫天,竟又是这样的桥段!不知百里牧云听了,会不会相信?哪怕,哪怕他们再无可能,也还是害怕他会以为自己真的是风骚**,是个千人乘万人骑的女人啊! 忍着骤然而来窒得她不能呼吸的疼,她满目柔光地看着陶泽:“我等着你!” 那样的目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软软的,腻腻的,带着乖巧与满满的期望,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样一对眼睛,哪怕陶泽隐藏得再好,也咬紧了牙关,眼角微跳,差点就控制不住。[..tw超多好看小说]他何尝不知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但是……自己已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放纵她一次又何妨? 于是他说:“不会太久。” “你们是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吗?”陶赫怒极反笑,一手撕开墨兮的衣裳,在她右肩上的曼珠莎华刺青上狠狠咬了一口,渗出丝丝腥热的血迹,顺着墨兮白雪般的肌肤滑落,妖娆至极!而那血留在陶赫嘴上,透着深深的邪戾与罪恶!墨兮吃痛,咬了咬牙,不出半点声音不肯示弱。 “世子若真这么有本事,那就将我彻底占为己有啊。”依然是那娇媚的声音,带着软糯,无惧的目光看着陶赫。 “哼,下贱的女人!烂货!”陶泽一把扔下墨兮,气冲冲往外冲去,他当然不敢在此时对墨兮怎么样,且不说她体内让人心悸的蛊,只说她现在对外宣称的是他父王的女人,此等紧要关头,陶赫他岂会因为色心坏了大事? 陶泽目光莫测地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墨兮,她慢条斯理的整个衣服,像是刚才受凌辱的全然她,坦坦荡荡任由半个肩膀暴露在外,妖治的刺青朵朵绽放,像是发出着无声的邀请。而看在陶泽眼里,只有心疼,那种心疼是不能外泄半分的,必须要牢牢藏好,才能撑到最后! 墨兮看着陶泽也带纳兰落雪走出,轻轻挽着有些松散的长发。眸子低垂,遮去全部的心绪。 斗,斗!你们不斗我如何有机会?百里牧云如何有机会?不就是一副身子吗?让你们看看又何妨,只要守着最后的那道底线,用这半点春光换你们头破血流,太值了。 最后一缕青丝挽好,墨兮晃晃悠悠站起来,旁边守着的宫女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她,眼中全是嫌弃与厌恶。墨兮只冷笑一声,毫不在意。这算什么,都听过这世上最脏的话,见识过这人间最丑的事,哪里还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不就是惑国妖妃吗?已在玄乾做过一次,再做一次又能怎样? 想起玄乾国,想起百里牧云,想起那堵她曾经恨过的宫墙,她远在千万里之外,只能默默祝福,默默付出。牧云啊,你不必知道这一切,我只是在恕罪。 总该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恕罪的啊。 陶审辑已彻底成了一个废人,陶泽与陶赫的王位之争已呈白热化。自己不过是小小的推了一把,挑拨离间嘛,这种事情做起来真是顺手得不得了。百里牧云胸怀天下,对北清国早月收服之意,自己既然已是这般田地,何不助他一把?首先要做的,便是接近陶泽。 想了很久,墨兮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此事,重修旧好么?真是可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死寂的心终于有一丝活力。牧云啊,我在此处遥祝你称霸天下! 望着外面并不熟悉的宫殿,墨兮在等着这里被鲜血染红。 第四十一章 辛苦的爱 “相公,你说主人对那墨兮姑娘,到底是……爱呢还是不爱?”清雅小筑里,妹溪靠在公子瑾怀中,吹着和煦的暖风,不解地问道。(..tw棉花糖小说网) “自然是爱的。”公子瑾温柔地将妹溪耳边一缕被风吹起的黑发放在她耳后,轻声说道。 “那主人为何对墨兮姑娘那般狠?”妹溪还是不明白,如果是爱,这怎么能是爱的方式呢? “狠?你觉得与其它的影子比起来,主人对墨兮姑娘狠吗?”公子瑾脑中浮现出那片竹林,叹了一声。 “这……不能这样比较。”妹溪坐起身子来,看着公子瑾说:“那些人毕竟与墨兮姑娘不同,即使主人是爱着墨兮姑娘的,怎么能狠心将她一而再再而三送地送给别人呢?” “那是因为,世子他没有足够的把握护得墨兮周全。”清朗的男声却透着无尽的沧桑,像是看遍红尘的说书人的声音,只有纳兰落雪才是这般。 “纳兰公子。”妹溪与公子瑾两人起身行礼,纳兰落雪的身份实在太过不同了。 纳兰落雪只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拘谨,自己先席地而坐,苦笑一声:“世子对墨兮姑娘的感情只怕不比那玄乾皇帝的少。” 说出这样的话,纳兰落雪的心里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妹溪与公子瑾对视一眼,却不好说话,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妹溪,你可知当日墨兮刺杀世子的发簪在何处??” “在何处?”妹溪摇了摇头,的确没有注意过这细微之处,与公子瑾并排坐下在纳兰落雪对面。 “世子将那发簪贴身收在胸前。”纳兰落雪笑了笑说,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这样谪仙儿般的个人儿,却无处不透着寂寞与悲凉。 纳兰的话让公子瑾和妹溪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世子用心竟这么深。 那日纳兰落雪实在太辛苦了,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想一下子话匣子打开了,却说了许多别人看不透的事。陶泽有多爱墨兮?爱到他愿意以伤害她的方式保护她,也不愿她香消玉殒。 陶泽曾说,当年送墨兮进皇宫,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错的决定,而他为此付出了整个余生在弥补。 当年呵,当年还愿意做君无药的陶泽,早已查觉他对墨兮动了情,但那时陶赫在北清国的地位越发巩固,陶泽实在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棋子接近百里牧云,得到足够的情报与陶赫抗衡。而且那时的他,岂可因儿女之情分心?壮志未酬何以情长? 于是他想自挥慧剑断情丝,亲手,是他亲手将墨兮送进了皇宫。 他曾说:“我岂可看着陶赫那个废物执掌大权?北清国那么美丽,应是要千秋繁华!” 为了控制她,陶泽虽百般不忍,却不得不在墨兮体内种了绝情蛊。其实那蛊并没有多狠,真正的绝情蛊,只要不是双蛊同体,只留雌蛊在墨兮体内,他是有办法取出那蛊虫,保她无恙的。他始终还是舍不得真的将墨兮送上死路。 只是陶泽没想到,在他发现他对墨兮早已情根深种得不能自拔时,墨兮也渐渐在脑子里淡去了“君无药”的影子,爱上了皇帝,还爱得那么浓烈。 陶泽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哪怕是自己的棋子,更何况是墨兮又岂是一个单纯的棋子?他不愿意自己爱的人为另一人倾心,这才想出了欺骗墨兮她的仇人是百里牧云的主意。 其实那实在是一个苍白的谎言,但是对于已堕入情网的墨兮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地就让她信了。因为爱情让墨兮失去了理智与聪慧,她一定不会去查证这到底是否真实的。所以陶泽料定,墨兮不会愿意再让当年的旧事再伤害她一次,宁愿鸵鸟般的选择全部相信。 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几乎完美。虽然那时的墨兮伤透了心,但陶泽已准备好要接墨兮出宫,就在大年之夜,他想着,只要接墨兮出来了,便以主人的身份放她自由,再以君无药的身份一辈子对她好。 哪怕,这里面掺杂了太多欺骗,但是只要让她能无忧的过下生,又有何妨呢? 年夜那晚,影子之所以那般大张旗鼓地杀进皇宫,一来是为了伺机刺杀百里牧云没错。但其实也是在制造混乱,告诉墨兮,她有机会逃跑了。可是她只是跟着百里牧云一路狂奔,奔去他们追不上找不到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那晚陶泽其实就藏在宫中,寻遍了整个皇宫却没寻到墨兮,他也试到了举目四望寻不得,心急如焚的感觉。 世事总是无常啊,那时的陶泽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呢?是谁让墨兮发现了真相?思来想去,只有金子心,后来得知墨兮双蛊同体之时,便更加确定了,因为整个皇宫里只有金子心有着引蛊之法。 但他并没有急着对金子心动手,因为墨兮消失了,传闻她死在那晚的宫变中。 而陶泽那一刻明白了什么才是“重要”,被掏空的不止是大脑,还有那颗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他来不及,甚至不愿意去想其它,只想知道,她在哪里?是否安然?心如刀绞的疼痛中,他生平第一次这般后悔,悔不当初将她送走! “你们应该还记得,那晚世子怒火冲天。”说到此处时,纳兰落雪问向公子瑾与妹溪。 “不错,那晚主人的确发了很大的脾气,我们只当是入宫刺杀皇帝的任务失败。”公子瑾握紧妹溪突然发凉的手,那晚的记忆太过可怖,不知为何,主人那天坑杀了上百人,这些人或许有错有罪,但是平日里却是养着执行死士任务的人选,却在那一晚,死伤殆尽。 “若妹溪出事了,你会如何?”纳兰落雪笑问。 公子瑾的身子一直,他与妹溪虽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荡气回肠,但相伴数年,细水长流的日子却让他将妹溪看成手心之宝,岂能容忍她出事?想到此处,他有些明白了当时主人的心情。 “主人既然这般情深,为何后来又要将墨兮姑娘送给陶赫?”公子瑾问道。 “为何?呵。”纳兰落雪只是一声轻笑,笑得似乎云淡风清又似乎沉若千均,“当时墨兮恨他恨得用发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他性命,你觉得若世子此时还将她留在身边,合适吗?” 公子瑾亦是聪明之人,只需要稍稍点拨但明白过来,以当时的劣势,陶泽与陶赫两位世子回国之后都免不了一番责难。近乎是不战而屈送出五城十郡之事,早已传遍了北清国。陶泽与陶赫当时面临的情形时,陶泽战败,而陶赫背负火烧粮草的罪名,二人同时要面对割地之辱,墨兮便是砝码,放在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被压下去。 只是当时的陶赫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以为陶泽是无能不愿与他相争才将墨兮送了给他。却不知,这一举却让他背上了为了美色不顾疆土的罪名。陶泽再四处造势,便彻底让陶赫陷入了困境。相反,若陶泽真的要来了墨兮,自己会被陶赫害得身败名裂不说,到时候他若不能自保,如何保墨兮? 不过后来陶赫将墨兮送给国主陶审辑,却是个聪明的主意。虽是为了美色,却也是为了王上,倒是成全了他一片孝名。 “主人就不怕墨兮姑娘受辱吗?”妹溪有些不愤,从头到尾,墨兮都只是一枚棋子,一直在被利用摆布! “你觉得会吗?”纳兰落雪反问。 会吗?自然不会,墨兮那样烈的性子,岂会受辱于陶赫?而且陶泽不分昼夜派着人保护着墨兮,怎会受辱? 妹溪觉得,这样的爱好辛苦,不如不爱。 第四十二章 稚女无辜 鸿雁传来一封又一封情报,百里牧云将这些分列整好,分析着蛛丝蚂迹。(..tw好看的小说)陶审辑据说已是掏空了身子病入膏肓,但百里牧云并不完全这样认为,这其中若没有那两位好世子从中推波助澜,一国之主病重之事岂会传遍大街小巷?而能解释他们这样做唯一的原因,便是他们要开始争北清国的王位了。 王伯瀚顺了顺鸟儿的羽毛,目光莫名的看了许久,才松手放它飞走。看着高高在天的大雁,久久未曾收回。 “你在看什么?”林木樨拎着一壶酒,懒洋洋地坐在桌子,斜着的身子全是不羁。 “林木樨,你少喝点。”王伯瀚掩了下鼻子,又挥手扇了扇这满屋子的酒气,将窗子全部打开,入眼便是远处的乾元宫,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烁着尊贵的色泽。 “不喝酒能做什么?我可不像你这么忙。”林木樨嘲笑一声,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你这是在怨皇上?”王伯瀚皱了下眉问他。 林木樨把酒壶一放,摇晃着步子走到王伯瀚跟前,打了个酒嗝说道:“你怎么跟义父一样无聊?” “林木樨,是你屡次犯上,触怒圣颜,义父对你说多两句你便大为恼怒,闹上金鸾殿,让皇上脸上无关才撤去你大将军之职,你不知悔改便罢,怎么还能出口中伤义父!”王伯瀚看不下林木樨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由得大声喝道。 “我怎么屡次犯上了!身为帝王难道不应该想着天下,想着百姓吗?我们这么些年跟着吃尽苦头,不能抛头露面活得像群老鼠一样,不就是求一个太平盛世吗?他成日只想着那个贱妇,我就是要拆了永寿宫又怎么样!我不仅要拆了永寿宫我还要杀了天牢里那两个贱人!”林木樨暴跳如雷,唾沫星子四处乱飞大声嚷嚷! “你……你简单不可理喻!”王伯瀚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指了他半天,看着他一脸泼皮的样子,拂袖而去! 林木樨看着王伯瀚气走的背影,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子,笔墨纸砚无辜地摔了一地。 他前几日为了帮皇上彻底断绝念想,竟私下带要拆了永寿宫,那装修得华丽的永寿宫仍保留着墨兮住时的模样,连她喜欢的茶具怎么摆放,都是按着原来的样子。林木樨一气之下将里面的桌椅床柜要全部搬走,说是内务府的游乐说帐上银子没多了,要将这些东西倒出去卖了充公。若不是百里牧云及时赶到,他更是差点毁去了墨兮的琵琶“绿尾”。 样以下犯上的举动还在早朝上,那日早朝他公然要求皇帝选妃,说:“皇上乃是国之根本,该要延绵子嗣,不可无后。如今后宫空虚,不如选秀挑些秀女,皇上意下如何?” 他的话得到诸多大臣的附议,此时后宫无一嫔一妃,若能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做了皇上的女人,那这些大臣的地位便多了一重保障。只是这些大臣都不明白,百里牧云怎么还会允许发生后宫干政,牵涉前朝的事? 而且百里牧云实在太了解他的性子了,无非是想借此逼自己早些放下墨兮,但是此时百里牧云又哪里有心思选秀?只说了句:“容后再议。” 林木樨却不知死活说道:“莫非皇上还舍不得叛国妖妃?” 这才彻底惹恼了百里牧云,早朝上百官皆在,如此赤裸的话让他如何下得来台面?不由得一拍桌子怒道:“林木樨你大胆!” “胆不大如何上阵杀敌?”林木樨直视着百里牧云,嚣张之极!满朝大臣这才方知刚才的附议有多愚蠢,吓得噤若寒蝉,冷汗直冒。 “那你的大胆便等着杀敌时再用!”百里牧云本就为此事心烦,林木樨三番几次挑事,终于让百里牧云怒不可遏,当朝削了他的爵位,夺了他的大将军,令他交出兵符暂由花镜缘管理,给他在内务府安了个闲职。 内务府是游乐的地方,他倒也吃不到亏。百里牧云仍是留着情面的,只可惜林木樨却不这么想。 “老花,林木樨最近如何?”百里牧云觉得自己当日在气头上,也许话重了些,问着花镜缘。 “无妨,做为皇帝,是要有些皇帝的架势,不可太过妇人之仁。”花镜缘如一位老者开解着百里牧云,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渐渐有了连也看不清的气质,大概那就是王者之气。 “老花你也觉得朕太过妇人之仁了吗?”百里牧云搁下正沾朱墨的笔,苦笑一声道。 “皇上会成为一代明君的。”花镜缘笑道,如同睿智的父辈看着自己的后辈,充满着希望。这样优秀出众的百里牧云,怎么能不是一代明君呢?只要他能过得了这个坎。 夜深人静,寒月倾辉,花镜缘敲开了上官绾绾的门。 “老花?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上官绾绾只披了件外衣,迎他进门时看到他身上的夜露,想必在外面犹豫了很久,也不再问什么只倒了杯茶。 握着茶杯花镜缘想了又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许久才说道:“绾儿,去问问珥玉,她想跟皇上说什么。” “你为何不自己去?”上官绾绾问道。 “我去了珥玉不会跟我说的,她大概知道墨兮什么事,若是有利于我们的,那便禀告给皇上,若是不利的……你看着办。”说罢,花镜缘放下未喝一口的茶水,起身揉了下眉头便走了。 而上官绾绾望着那花镜缘坐过地方,久久不能回神,什么是有利?什么是不利? 能让百里牧云死心的,就是有利。能让百里牧云原谅墨兮的,便是不利。 珥玉这般求着要见自己,想告诉自己的当然是“不利”的消息,莫非连珥玉也难逃一死?想到此处,上官绾绾心中一寒,她与珥玉相处甚久,这丫头活泼单纯深得她喜欢,虽说稚女无辜,却可惜…… 帝王之路,也许真的注定要一世孤独。 第四十三章 一将功成 远在北清的墨兮面临着莫大的危机时,玄乾的人却也从未想过要放过她。一片赤胆忠肝的人们,总是绞尽脑汁地要将她置于死地,或者从百里牧云脑海中抹除。 上官绾绾带了些吃食去看珥玉时,天牢中的珥玉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可怜这丫头自打跟了墨兮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不免得一阵心疼。 “婠姨,绾姨!你终于来了绾姨,珥玉等了你好久好久!”珥玉一见到上官绾绾靠在牢笼的栅栏上放声大哭,脸上全是泥,泪水一冲花成一片,说不出的可怜。 “珥玉乖,不哭了。婠姨这不是来了吗?”上官绾绾看着珥玉心中一酸,原本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便又有些发软,一边拿着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哄着她,一边冷声对牢头喝道:“还不打开!” 这些势利眼的东西,背地里指不定给了珥玉多少委屈受,一想着便来气。 牢头哈腰点头打开牢门,珥玉就要跑出来时却被金子心一把拉住,上官绾绾这才看到这个曾经的怡贵人,金常在,金子心。 “你放开我!”金子心会功夫,珥玉挣扎了半天没挣开她的手,气得直骂。 “你想出去送死吗?”金子心冷冷地说。 “就是送死我也要救主子!”没人想到一向娇娇弱弱的珥玉会说出这么绝决的话来,金子心微一失神,珥玉已挣脱了她的手,走到牢外,金子心刚要出来拦住她,牢门却猛然合上。 看着金子心跟着上官绾绾走远,还有上官绾绾若有所思的眼神,金子心喊道:“上官绾绾,她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最好。”上官绾绾后背一顿,她何尝不希望珥玉什么也不知道。 但事总与愿违,珥玉知道,虽然知道得不多,只那年梅园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听到有人跟她主子说,皇上是她的仇人,杀了她的家人。所以她的主子后来才会做出刺杀皇上,逃出深宫这样的事来。 她知道的,真的不多。她甚至不知道墨兮是北清国的内奸,不知道墨兮盗边防图,不知道墨兮将皇上伤得体无完肤。她只以为皇上怨她怪她,所以将她送给敌军将领要羞辱她。 她真的太单纯了。 上官绾绾怜惜地看着珥玉,桌上的吃食她半口未动,只一直跪在地上猛的磕头,声泪俱下:“婠姨,奴婢求您跟皇上说说情,娘娘真的太苦了,她不是有意要害皇上的。她肯定是被人骗了,娘娘真的是爱皇上的,婠姨奴婢求您让皇上查明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 让她宁愿送死也要说出来的东西,不过尔尔几句,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到主子,但却拼尽了最大的力气,这便是真正的绵薄之力。看着她撞在石头地面上,额头上很快淤青了一大片,上官绾绾抱着她的身子站起来,看她哭得快要虚脱,心中酸涩不已。 墨兮啊墨兮,你明明是一个至恶之人,何以你走之后,这宫里还有这么多人想着你? “你刚才说,她刺杀皇上的原因是花镜缘当年为了皇帝杀了她一家人?”上官绾绾再次确认般问道。 “是!”珥玉重重点头。 但花镜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么,必是影子在骗墨兮! 所以,墨兮之前刺杀皇上,是被人唆使欺骗所致,她当时只是想报父母的血海深仇,并没有对皇上起反叛之意。但这样的话,能说出来吗? “珥玉啊,你为什么只相信我?”上官绾绾抚着珥玉的脸,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下得手杀了她?她现在很后悔,后悔若是不来这里这一遭,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也就不必如此为难。 “因为他们都讨厌主子,都不喜欢主子,只有婠姨以前跟主子走得近,我只能找绾姨你。”珥玉说着眼泪又滚下来,她实在不明白,主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让自己连一个替主子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上官绾绾听了心里一紧,她哪里是和墨兮走得近,不过是任务在身啊,她只是在监视着墨兮。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珥玉,珥玉若我带你离开这里,但要去的地方很苦,你愿意吗?”上官绾绾只想尽全力一拼,保住珥玉一条性命。 “那绾姨你会向皇上求情吗?会救娘娘吗?”珥玉此时仍是关心着墨兮,担心皇上是不是会原谅墨兮。可是珥玉你哪里明白,皇上与墨兮之间,早已不是原谅与不原谅那么简单了,那是牵一发,动江山啊。 “我会的,但在此之前珥玉你要好好活着,等着墨兮回来那一天好吗?”上官绾绾握着珥玉的手认真说道。 “嗯!那婠姨你一定要帮娘娘。”到最后,珥玉都还不忘了要帮着墨兮说情。 从天牢出来,上官绾绾拎着食盒走到荒无人烟的路上,这里哪怕是夏日里也透着寒气,花镜缘早已等候多时,见上官绾绾一出来,便问道:“怎么样?” 上官绾绾只苦笑一声,将事情原很告诉了花镜缘,这一下连花镜缘也只能苦笑:“不曾想,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们却在自相残杀。” “若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会怎样?”上官绾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皇上很有可能置整个玄乾不顾,提前对北清国出兵。而且墨兮在玄乾可谓已是声名狼藉,若再迎她回来,只怕有损皇上威严。”花镜缘负手说道,看着天上浮在蓝空上的白云,语气不定。 “那你打算……”上官绾绾皱眉。 “这个姑事很好,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收回望着天上的眼神,花镜缘缓缓说道,所谓的新身份,自然是真正与皇上有仇的身份,这样才能更合理的解释她刺杀皇上一事,也能让皇上彻底死心,安心完成他的宏伟霸业。 “其实你比林木樨更可怕。”上官绾绾说道,林木樨要害墨兮总是在明面里,连讨厌与陷害都那么明显,而花镜缘,哪怕曾经对墨兮颇有好感,也会因为整个大局暗中对墨兮出手,且防不胜防。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条登天之路不是血肉堆出来的?”花镜缘残忍地说道。 上官绾绾从跟着花镜缘入宫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事,心里头突然疲惫不堪,只说:“我不管你其它如何,将珥玉送去浣衣局,那里人少,我要她活着。” “好。” 两人并肩行远,却没有人看见他们身后的石柱旁,躲着一个人影…… 第四十四章 做笔交易 此时的墨兮安然地坐在一处小阁楼里,这是她可以离开奉启殿自由活动后,陶赫给她安排的住处,紧邻着陶赫的宫殿。但这自由也就仅限于这两处了,别的地方,都不许踏入半步。 陶赫似乎很忙,几乎没有来过这里,似乎准备彻底将她忘了。想来也是忙的,要对付陶泽那样的对手,怎么能不忙?所以墨兮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比如写信。 她用以前唤信鸽的哨子试了好多天,终于天随人愿,没有辜负她的苦心,几日后,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她撒满饭粒的桌子上。这是陶泽的信鸽,她相信陶泽定是用这样的方式与宫外联系的,毕竟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没有鸽子飞得快。她将写好的书信放在信筒里放飞出去,悠然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算计。 信上写的什么呢?信上只是写着渴望自由,愿得平安,不再流离。每一字每一词都带着向往,似乎看破这红尘,想要了却一切烦恼,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偶尔会提到一句玄乾邺京城郊外的那片竹林里,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她并不太乎陶泽会不会发现她的小计谋,但只要能扰乱他的心就够了。这样他会变得急切,急切将自己解救出来,不必受困在这小小的阁楼里。 这些事,果然是起作用的,陶泽曾来看过她一次。 那是个月华流萤的晚上,墨兮坐在院子里纳凉,手上执着把团扇,闭眼靠在摇椅上一下下摇晃着,看上去悠闲舒适,轻闭的眼连睫毛都不颤一下,嘴角还带着看不明白的笑意,仍满天繁星仔细探究。 陶泽便是那般从空而降,一身青衣,长发微扬,风流倜傥,站在远处久久看着墨兮,她旁边还空着一张摇椅,似在等什么人。看上去她似乎睡着了一般的安静,就像是在竹林里的那样子。 在一刹那间陶泽有些错觉,他依然还是君无药,而她依然还是那个喜欢黏着自己的墨兮。陶泽舍不得破坏这气氛,甚至舍不得说话。 “我知你恨我,又为何想见我?”陶泽步子轻轻,笑容轻轻,声音轻轻,怕惊了这一场美梦。她故意在信上写的那些话儿,他当然看得明白。虽然万分隐晦,但无非是想勾他来此,那便来一趟也没什么,就当是赴梦。 “我何时说过想见你了?”墨兮听见陶泽的声音并不吃惊,仍自闭着眼,却是在酝酿着情绪,不可恨,不可恼,不可怒,要淡若轻风才好。 “你我之间何必玩这些花样?”陶泽坐上那把空着的摇椅,也靠在上面抬头看着满天的璀璨星光。 “你我之间?你我之间不是只剩下恨吗?恨可不需要花样。”墨兮慢慢睁眼,一片沉静幽深,嘴角的笑意不减,这样子实在不太像她,好似前些日子愤怒和痛恨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真的只剩下恨我了?”陶泽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软弱,像被什么很重要的人抛弃了的软弱。 “难道你还希望我温言软语靠在你怀里,跟你闲谈风雪,笑看浮云?”墨兮反问。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墨兮很清楚,如果此时自己说不恨他那太假了,连自己都不信,不如摊开来说,是的,她恨他。但这并不妨碍她要做的事。 “陶泽世子既然……”墨兮刚要说话,却被陶泽打断: “叫我君无药,此时我只想做君无药。”他目光柔和澄净,一如当年在竹林煮茶的样子,像是时光未走,他们未分,恨从未起。 心里头莫明的一动,溢出一丝慌乱,墨兮目光微微闪躲,旋即冷静下来,依着他道:“君无药你既然想夺这北清国,我可以帮你,但事成之后放我自由。这笔交易你做吗?” 陶泽侧头看着她,她目光清亮,樱唇微抿,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乱,忍不住坐起来,伸出手停留在她眼上,这双眼睛,曾经至少看着自己时,是带着暖意的,如今却冷得让人害怕。 自由?她要的自由是什么?脱离自己吗?然后回到百里牧云身边,与他长相守?这样的自由,他还真是不想给呢,他宁愿永远将她囚在自己身边,哪怕她不快乐,也不愿意将她让给别人。难得有什么人让自己这样偏执呢,墨兮你可知我早已入了魔? 停在墨兮脸上的手,带着微凉的温柔,那手的主人目光一片深情,这样的他,不管是君无药的身份,还是陶泽的身份,她都不曾见过。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想没有人可以拒绝得起这样的一片目光。 这样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让脑中那个曾经的君无药突然鲜活起来,令她有些失神。 轻轻握了下拳,在心里定了定,不要乱了阵脚,这才刚开始交手呢,岂可分心? 陶泽清楚地看见墨兮的眼神那一瞬间的失神,但立刻恢复清朗,便猜到墨兮的理智重新占据了感情。她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是些什么想法陶泽多少还是能猜得着的。 “你身上还中着蛊,哪里有自由呢?”陶泽收回手,轻声说道。 “那也是拜你所赐啊,不过我不在意,能在余生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也心满意足了。”墨兮抬着眼睛与上方的陶泽对视,笑语嫣然。 陶泽心里痛了一痛,却不露声色,只说:“那好,我们就做这笔交易,你助我得到北清国王位,事成之后,我便送你出王宫,还你自由。” “成交。” 墨兮伸出右手,五指并紧朝着陶泽。陶泽低头一笑,她还是这么天真,也伸出右手与她击掌。空中轻轻的一声“啪”的声音,定下了这个谁都心怀鬼胎的约定。两张笑脸,在此时看去,都藏了刀枪剑雨。 陶泽怎么可能放她自由?怎么可能呢?只是想暂时定住她的心罢了,免得她再做出什么事来。至于事成之事后,要将她强留在宫里,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已经骗了她那么多次,不在乎多一次。 最多用尽下半生去偿还她,哪怕他的下半生……已无多。 第四十五章 陶赫大婚 北清国的折子送到了玄乾国,世子陶赫将大婚,将迎娶北清左相之女。 陶赫世子府中已有娇妻美妾无数,却一直未立世子妃,故尔他府中的宅斗不亚于百里牧云后宫中的宫斗,不可谓不惨烈。百里牧云拿着那封红色封皮的奏折,手指在上面慢慢转动,陷入深思。 许久之后,百里牧云才问花镜缘:“那……陶泽有何反应?” “回皇上,一派平和。”花镜缘说道。 “哦?他就没有想过也要娶哪个女子与陶赫抗衡?朕听说北清国有不多大臣家中都有妙龄女子。”百里牧云放下奏折,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淡淡说道,但心却提着。 “并未,许是没有合适的。”花镜缘知道百里牧云想问什么,却不愿说出来。 “看来他对……那个女人倒真是一片痴心啊,竟然未娶半个女子入府,哪怕是为了与陶赫对峙。”百里牧云有些沙哑的声音透着嘲讽。 “臣不知。”花镜缘不想纠结在那个女人身上,简单地应了一句。 百里牧云转过身来看着他,连花镜缘也这般抵触了么?罢了罢了,百里牧云轻摇了下头,说道:“王伯瀚呢,你怎么看?” 王伯瀚顶替了林木樨的位置,如今已是百里牧云最看重的几个谋臣之一,他倒是比林木樨稳重得多,想了片刻才说道:“想来不会那般简单,陶泽岂会坐以待毙?” “不错,陶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既然他大哥要迎娶左相之女,拉拢重臣,他也绝不会甘于人后。上次他手握重兵攻打玄乾,想必那些军队他定没有交出去。查查这些军队的动向,或许会有发现。” “皇上英明。”花镜缘弯腰,他觉得越来越捉摸不透百里牧云了,这种感觉并不好。 “回那北清国使者,此次陶赫世子大婚,朕亲自去恭贺!”百里牧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王伯瀚和花镜缘都大吃一惊,一个臣国,还是犯我国土战败的臣国,随便派个人去观礼已是天大的恩德,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前往? “有问题吗?”百里牧云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愕,反问一句。 花镜缘与王伯瀚对视一眼,齐齐跪倒:“皇上请三思!此去北清国太过危险,不如让臣替您去?” “怎么你们觉得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之人?会怕了他北清国?”百里牧云笑得风轻云淡,但目光却透着压抑的烦燥。他只是临时起意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连自己都分不清原因。 正当花镜缘与王伯瀚不知如何开口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兄。” 十一笑着走进来,扶起花镜缘又笑着对百里牧云说道:“皇兄,不如让我去。” “你?”百里牧云眉头一蹙。 十一甜甜一笑,先打发了花镜缘与王伯瀚下去,挽着百里牧云的手臂撒着娇:“我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但是花镜缘和王伯瀚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呢,玄乾刚刚才打完仗,需要皇兄你坐镇江山,你这要是去了北清国,整个玄乾就失去了主心骨,所以不如让我去?” 看着十一摇头晃脑地分析,还有脸上舒心体人的笑脸,百里牧云心头微微一暖,点了下十一的额头:“你只怕又是想跑出去玩?” 十一吐了下舌头,整个人挂在百里牧云胳膊上,娇滴滴说道:“唉呀皇兄最好了,就让十一去嘛,让他们北清国见识见识我玄乾公主的风采,将那什么左相还是右相的女儿风头全抢了去,狠狠羞辱那个混蛋世子一番!” “你这么说朕倒不敢让你去了,要惹出什么事来,谁帮你善后?”百里牧云说道,久未展颜的脸上露出笑意,还好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 “唉哟,我会注意分寸的啦,但也不能让区区一个臣国小瞧了我泱泱大国去,皇兄要是不放心,不如派两个人跟着我啊。”十一又开始晃着百里牧云的胳膊,嘟着嘴装着可怜。 “你是想让常海跟你一起去?”百里牧云心情好了不少,不免逗她。 “皇兄讨厌,人家才不是说那个木头!”十一脸上飞红霞,跺着脚说道,讲不出的小女儿憨态。 百里牧云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回到桌前写折子,十一爬在书桌上面仔细盯着。 “你让开点,挡着光了。”百里牧云拿笔敲了下十一的额头。 “我想看皇兄怎么写嘛。”十一不满地嘟嘴。 百里牧云笑了笑,笔走飞龙本是写得极快,可是在斟酌人名时却停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写下去,又印上了玉玺。将折子交到十一手中,说道:“去,小心安全,帮皇兄……算了,没事,注意安全。” 十一心里堵了一堵,随即笑着打开那折子,上面写着她,常海还有王伯瀚的名字,常海自然是一路保护十一,而王伯瀚做事稳重,此行有他,百里牧云安心不少。至少不会让十一闹出太大的乱子。 拿着折子十一欢天喜地一路跑出大殿,可是一出大殿跑小道无人经过的地方,抱着膝盖却无声哭了出来。墨兮姐姐,十一来看你了。 红通通的眼睛像是兔子一样,泪水滴在那本奏折上,晕开一片片的湿润。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了?”常海找了十一许久没找到人,却不想在此处看着她一个人伤心。 “常海,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十一带着哭腔的声音软绵绵的,大大的眼睛里盈着泪水看着常海,直看得常海心里发软。 “当然,臣一定会帮公主。”常海想伸手替十一擦擦眼泪,可是手伸出一半,又快速的收回,低下头自认僭越。 十一一恼,提起他的袖子就往自己脸上抹,直抹得鼻涕眼泪糊满了常海干净的衣袖,完了还气呼呼地瞪着常海。常海便知她这是无事了,憨憨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就要去拉十一的手。 “别碰我,你身上脏死了。”十一嫌弃甩了甩手,扭头说道,可是刚哭的脸上却藏着忍不住的笑意。 “那是你的。” “常海你这个死木头!!!” 第四十六章 十一将至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子铺在地上,好一抹微熏的浅黄,墨兮正握着笔在纸上写着东西,专注认真,连陶泽推门而入也未发现。 “在写什么?”陶泽出声问道。 “没什么。”墨兮未抬头看他,拿过一张白纸将写好的东西盖上,绕出书桌从在外间的椅子上,倒了茶自饮:“陶赫将迎娶左相之女,在朝堂上结成党羽,你不也应该说一门亲事吗?” 陶泽目光在那纸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头过看着墨兮,话语轻轻,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在你之前,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子。在你之后,我不需要任何其它女子。” 这是肺腑之言,只可惜说得太晚,如今的墨兮再不会感动了。她只悠然地啜了口茶,放下杯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陶泽心中不免淡淡的失落,却藏得很好,只依然笑问她:“你觉得如何是好呢?” “杀了那女子,嫁祸给陶赫。我记得陶府中有一个舞姬纤夫人,甚是善妒。”墨兮说起人命像是在说一道菜一样,毫不在意。 看着这样的墨兮,陶泽心里有些难过,以前的墨兮从来双手不沾半点鲜血,如今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却泰然自若。不可否认,除掉左相之女这一点连陶泽都没有想到,果然费尽心力要为自己争取自由的墨兮,会变得敏感睿智无比。[..tw超多好看小说]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觉得我太恶毒了?”墨兮嘲笑一声,又拿起杯子只扫了陶泽一眼:“恶毒不正是你所希望我变成的样子吗?” 陶泽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在心底轻叹一声,正欲说什么,却听见陶赫的声音传来:“二弟宫中莫非不够住,要来本世子养的一个禁脔这里讨茶吃?” 然后才看见他缓缓从门后走出来,也不知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陶泽有些纳闷守着外面的纳兰去了哪里,但容不得他多想,眼前的陶赫才是正事。 “大哥即将大婚,我只不过是来向你道喜的,不想走错了路。”荒诞的理由几乎是连敷衍都不想,陶泽却说得情真意切一般。 “多谢二弟上心,二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门亲事才好。”陶赫眸中透出危险的光芒。 “多谢大哥关心,只是我未曾遇到合适的女子,也不想害了无辜的女子。”此话旨在暗讽陶赫靠着娶一女子拉拢大臣,害人不浅。 “是吗?我怎么觉得二弟害的人不少呢?比如……”陶赫说着眼光在墨兮身上转了一转,却不把话说完,这样的意味深长却是最尴尬。[..tw超多好看小说] “与大哥比起来,我自愧不如。”陶泽却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软软地反击回去。 口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陶赫也不想再与之纠缠,只说了句:“此处地小,我就不留二弟久坐了。” 一道逐客令将陶泽赶走,陶赫目光阴冷地看着墨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好二弟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杀了你的世子妃,嫁祸给你,让你身败名裂,在朝中孤立无援。”墨兮想也没想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哪怕要杀他世子妃的主意,明明是她想出来的。 陶赫微微一愣,也没想到墨兮说得如此干脆,狐疑地看着她。 “若世子妃在世子你大婚前夕,被您份爱宠爱却又善妒的纤夫人杀死,那世子你的名声恐怕不会太好。”墨兮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说道。 “你为何告诉我?”陶赫终于问道。 “因为我恨他啊。”多么合理的理由。 “你如何知道这些?”陶赫再问。 “因为他想让我回心转意啊。”有些牵强,但仍然可信。 斗斗,最好斗得头破血流,看你们相争彼此消耗战力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样玄乾才有机会趁其虚弱。墨兮这样想着,真想看看陶泽准备对世子妃动手,陶赫突然出现时两人相斗的场面。 她怎么会坐看陶泽一方独大呢,让他顺利执掌北清吗?怎么可能!最好是窝里斗,不用百里牧云动手,他们先元气大伤才好。到时候百里牧云再来收拾残局,多好的渔翁之利。 陶赫直起身子来,看着眼前这个含笑自若的女人,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了解,但在此过程中,却很有可能就此沦陷。 想到此处,陶赫后退两步,像是在下意识避开墨兮,许久才说道:“你真是个危险的女人,我该一早就除掉你。” “现在也不晚啊,但你舍不得,我长得如此貌美,你还没有尝到我的味道,不会希望我变成一个死人的。”如此大胆的话,从墨兮嘴里说出来却不带半点**,她像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样。陶赫的好色声名远播,单看他家中养的宠姬就知道了。 “而且我还有很多用处,比如用来牵制陶泽,又或者借我的手送老国君陶审辑上西天,你不会舍得的。”墨兮还是那般淡淡地说道,如今在北清国她可是背负着天大的骂名,若她此时死了,大快人心是不错,但远不及在关键时候用上她来得的效果好。 比如谁即位之时,便将她当日处死,以慰老国主在天之灵,以宽天下百姓之心,以收买人心。 所以至少在墨兮彻底威胁陶赫之前,他暂时不会将墨兮怎么样。墨兮已经豁出去了,毫不在意打蛇打七寸,专挑他的软肋说。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不然留着你也没太大用了。”陶赫冷冷撇下一句话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停住说道:“对了,本世子面子大得很,此次大婚,玄乾公主亲自来贺。” 墨兮始终不愠不火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玄乾公主,十一!她怎么来了?此处乃是虎窝狼穴,岂可擅闯?百里牧云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放任十一来涉险!已许久未听过玄乾的消息了,不想听到的第一个,却是最最糟糕的。 “本世子对那个十一公主可以一直上心得很呢,她就像是一匹烈马,总让人忍不住想征服骑在身下!”龌龊无耻的话不断地从陶赫口中说出来,听得墨兮一阵阵气血翻涌。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玄乾国的人了,既然你这么想念,我大婚之日时,你便也来,正好与你的好友叙叙旧。”陶赫的恶趣味又起来了,他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舒服,非要折磨人才干甘心。 “那便谢过世子美意了。”墨兮直直地看着他,不露软弱之意。 第四十七章 风波将起 十一是在陶赫大婚前三日赶到北清国国都的,带着贺礼就住在北清国王宫里,十一对这里颇是好奇,整天拉着常海四处走动看看这民国风情。(..tw无弹窗广告)可惜,不管十一看在心里有多喜欢这里的风光,嘴上却仍说着:“这有什么的,我玄乾国多得是!” 有人回:“公主,这雪茶乃是北清国特有的,玄乾养不活。” 公主:“那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得每年往本公主宫里送!本公主喜欢就喝上两口,不喜欢就拿来涮口!” 有人回:“是是是。” 公主:“你看那边的那怪物,雕得那么难看,一点也比不上我玄乾的龙与麒麟!” 有人回:“公主,那是北清国的瑞兽,雪兽,以美丽闻名。” 公主:“美丽?就那样也叫美丽!本公主宫里养的麻雀儿都比那玩意儿好看!” 有人回:“是是是。” 王伯瀚与小乱跟在二人身后实在忍不住想笑,可碍着公主的身份,憋得肺疼。小乱一直是十一的贴身侍女,此次跟着过来,倒也合情合理,也正好全了她与王伯瀚这一对。 常海头痛不已,公主一路来到这王宫里,只要见到北清国的事物总要贬低一番。看来她跟北清国这梁子算是结大发了。 十一突然撞了撞常海的胳膊:“常海,你晚上去探一探墨兮姐姐住在哪个屋。” 常海惊得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公主你别瞎闹了!” 十一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扁了扁嘴道:“我怎么瞎闹了,我来北清国就是为了看墨兮姐姐,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还真看那什么混蛋世子成亲啊?” 王伯瀚在后面听了,轻声咳嗽,示意他们不可太过大声,也不要做出越矩之事,十一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咳咳咳,咳死你!” 墨兮已知十一他们到了王宫里,却苦于被困在阁楼里出不去,又不知他们住哪个宫哪个殿,连信鸽也没地方放,而陶泽与陶赫几乎不用想,当然不会告诉墨兮。 陶泽一直未对陶赫的世子的妃动手,墨兮却不会认为他是准备放弃这一计划,只能赞他着实沉得住气。而陶赫作为新郎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几日未再来骚乱她,但守在外面的士兵却多了一倍。 好不容易挨来了陶赫大婚的当日,有宫女替墨兮精心梳洗打扮,墨兮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只由了他们去,然后去了奉启殿,与将死未死的国主陶审辑一同出席。 毕竟对外宣称的,墨兮可是陶审辑的宠姬,虽然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但真相重要重要吗?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人们总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却不知这世间虚假之事多了,不用心,就永远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一身华服,几缕珠帘挂在眼前,挡去了墨兮大半张脸,最高处坐着的是早已被人下了迷药睡过去的陶审辑,而陶审辑后宫里的一些活寡妇像是来走过场一般,只坐在陶审辑左边,墨兮便坐在其中。对面首位坐的是身份显贵的玄乾公主十一,下面才是陶泽及一干北清大臣。 隔着晃在眼前的珠帘,墨兮看着十一,泪水便毫无征兆的流下来,她还是那么好看,着了盛装之后高贵华丽,微微抬起的下巴透着身为一国公主的骄傲与自豪。灵黠的眸子仍有些不安份地四处看,他身后常海坐得笔直,像是随时会脱鞘而出的利剑,守护着他最重要的人。 看着熟悉的脸,总是容易想起百里牧云,她很想问问,百里牧云最近可好? “木头,你说墨兮姐姐在哪里?”十一压着嗓子问常海,她望着对面一群女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应是头戴珠帘的那个。”常海也轻声说道。 “这些人干嘛给墨兮姐姐头上戴这么多东西,墨兮姐姐最喜欢简单的装束了,他们可真是……笨死了!”十一不满地嘟囔着。 “……” “木头你找到墨兮姐姐住的地方了吗?” “……” “木头!” “到!” “……” 热闹的婚宴喧哗得很,丝竹声,恭贺声,酒杯撞击声,交织成一片看似祥和的风光。陶赫与左相两人饮杯不少,笑容满面。真有点春风得意,一宵千金的意思,墨兮看着对面的十一坐得累了,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酒杯。 这的确是有够无聊的,新娘子要再过两个时辰才会出来跟陶赫行拜堂之礼,现在只留得一群人在推杯换盏间暗中交手。 陶泽坐在人群中,安安静静地喝着酒,隔着一场虚假的繁华望着墨兮,从未见过她华服在身的样子,原来如此美丽,竟不想挪开眼,借着这点酒,他有些想放纵。 礼官高喊一声新娘子到,整个的喧哗的大殿便是陡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才传来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左相的女儿是真是好福气。 墨兮就在这一片私语中,素手纤纤微微拨开一点眼前的珠帘,看向陶泽,正好对上他精光湛起的眼睛,时间仿乎在这一刻停止,只剩他们两个不知是什么情绪的对视。 这一局,就看他们谁布得巧妙了。 许久许久之后,墨兮才执起酒樽,抿了口酒,目光再次流转,看到了十一他们。十一向来喜欢热闹,拘着礼不得不安坐在椅子上,脖子却伸得长长的,望着门口踏过火盆而来的新娘子。红盖头遮着,并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她身上霞披绣着的鸾凤和鸣,就知道陶赫是何等的野心。 墨兮看了眼陶泽,他真冷静。冷静地看着陶赫接过红绸,引着新娘子往里走来,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得色。陶泽这样的冷静,让墨兮有一种感觉,或许陶泽不会用她说的法子。 因为,陶泽不会完全相信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交拜”二字并未喊出来,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悲愤之声:“芸儿!” 那新娘子听到这声芸儿的时候,猛地转过身,一把拉掉头上的盖头,凤冠下是一张清丽的脸,却挂满泪痕,花了喜庆的红妆,只余满目伤心与震惊,四处张望只听她呐呐道:“有诺!” “芸儿!”人群中冲出来一男子,眉目清朗,长袍儒衫,一副书生打扮,就要冲过来却被几个侍卫架住,任由他急切地挣扎。 “有诺。”那今日的新娘子,名唤芸儿的左相之女,神色焦急,对着那些侍卫喝道:“你们放开他!” 看着这一幕布,墨兮只悠悠放了杯子,又垂了珠帘,挡去嘴角的冷笑。 第四十八章 好戏不断 满座宾客莫不惊讶,堂堂世子大婚的婚宴上,他将要拜堂的妻子看上去似乎与别的男人有染,人们对高高在上的那些权力越大的人,越想挖其隐私,这就是劣根性。 于是他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木头,那是谁啊?”十一一脸疑惑的问着常海。 “估计是那女子的情郎。”常海猜测道。 “哦,那岂不是说那什么混蛋世子抢了人家的心上人,棒打鸳鸯?”十一有些不满的扁嘴,这陶赫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嗯……不清楚。”常海可不像十一,什么话都敢说。 陶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拉住芸儿的手,狠戾的目光从墨兮与陶泽的身上扫过,像是要剥去他们一层皮一样! 这可不是墨兮告诉他的,陶泽要杀掉左相之女,嫁祸于他的做法! “来人啊,将这个刁民拖出去斩了!”陶赫阴冷地说道,此时的他可没心思去查那人是谁,只想早些了结此人!然后,将这个没拜完的天地,继续拜完! “不要啊!”左相之女一听这话一声嘶喊,跪在地上拉着陶赫的袖子就要求情:“世子我求你不要!有诺只是一时糊涂,芸儿求您放了他!” 陶赫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女人是嫌给她丢人还丢得不够吗?若不是她左相之女的身份,早将她一掌劈死才能解了他心头之恨!他手中力气一大,被握在掌中的芸儿的手腕差点要折断了去。(..tw好看的小说) “你们还在等什么!”见那几个侍卫不动,陶赫又喝了一声。 而那芸儿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陶赫的手,跌撞着朝那男子冲去,与他两手交在一起,跪在左相面前哭道:“父亲,女儿已经答应嫁给世子,求您放了有诺!” 两人看上去煞是可怜,女子哭成泪人,男子一脸悲愤,相扶在一起承受着权势与阴谋的风雨。 看着陶赫气得煞白的脸,还左相气极的神色,墨兮就知道此事越来越有趣了。陶泽果然好心思,这样一闹,陶赫的脸面算是丢光了,这亲只怕是成不了了。 “将这两个贱人给我拉出去砍了!”陶赫果然气极,阴沉的脸快要滴出水来。 “世子不可啊!”那左相下意识喊道,那是人的本能反应,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死于她大婚之日。 “你这是在跟本世子说话吗!”陶赫此时已是一片浆糊,面对着陶泽的步步紧逼,都快要失去反手之力,哪里还受得起别人朝他发脾气,不由得怒喝回去! “老臣……”左相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是他命在旦夕的女儿,一边是身份显赫的世子,他只恨当初瞎了眼选错了主子。.tw 陶泽此时放下酒杯,整了整衣袖,悠然说道:“大哥这又何必,既然芸儿姑娘与这位公子两情相悦,大哥何不成人之美,做个大度之人?” “二弟倒是说得洒脱,二弟何不把纳兰落雪送于我,也做个大度之人?”陶赫咬着牙恨恨说道,若说今日之事跟他没关系,谁会信? “大哥此话差矣,大哥拆散的乃是一对有情之人,而纳兰……似乎对大哥你没有意思啊。”陶泽徐徐说道,此时的他已在无形中占尽上风,他当然不必着急。 “你!”陶泽说不过他,这赤裸裸的羞辱让他越发恼怒,几欲控制不住就要大打出手。 “依我看,左相大人还是心疼芸儿姑娘的,哪有父母舍得自己的女儿不幸福呢?”陶泽浅笑着说,目光看着左相,那里面的绽着算计。 那左相脸色微变,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一双人儿,面露迟疑。当初若不是陶赫许他日后荣华富贵,他岂会答应将女儿嫁给陶赫这样的好色花心之辈?今日之事这一闹,只怕芸儿以后的日子越发难过…… 墨兮突然觉得有些累,以手支额靠着案几上,斜眼看着那边的好戏。陶泽这话说得实在再绵里藏针不过,左相与陶赫闹成这样,只怕再难联手。若左相此次不为自己找一条后路,陶赫日后只怕会千般百种的害他。 唯一的后路,就是跟陶泽联手。 好个兵不血刃啊!墨兮看向陶泽的目光又更深了一层,要对付陶泽,只怕不是件易事。 “陶泽世子哪里话?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意敢口出妄语诋毁世子妃,究竟是何用意?”墨兮说道,她不在乎今日这一局谁赢谁负,但能挑拨他与陶赫关系的事,她很乐意做。 陶泽与陶赫都看着墨兮,有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陶赫更是摸不清头脑,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会帮她?陶泽一笑,看着墨兮只说:“那我今日便做个媒,愿芸儿姑娘与这个公子永结秦晋之好,不知道左相大人意下如何?” 这哪里是在说一场婚事?这明明是在逼人走独木桥!左相此次可还有拒绝的条件?哪怕今日他一张老脸要搭在这里,好歹是为自己谋一个看似有点希望的出路。而陶泽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场合,要的就是逼得他没有犹豫和转圜的机会! 个个都是好心机,唯有陶赫被蒙在鼓里,此时就算明白过来,也来不及了。 这个陈有诺与左相之女早已互生情愫,无奈芸儿做为政治筹码被押给了陶赫,几次想与陈有诺私奔都被人抓回来打个半死。有一次正好陶泽遇上,便救了他二人一命。可是芸儿要被送给陶赫的事却无法改变,陶泽便利用陈有诺的一片痴情,诱着他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了,陶泽此事办得甚是漂亮,左相必是要被他收在麾下的,而芸儿与那陈有诺倒也算是圆满,日后总归是能在一起,那陶赫……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颜面尽失,甚至这脸都丢到玄乾国去了。 玄乾国公主十一可在这儿呢。 十一有一点拎不清情况,拍了下常海的肩膀,问道:“木头,这是怎么回事?” “狗咬狗。”常海的回答要是让陶泽和陶赫听了去,只怕要吐血! “那让他们咬好了。”十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坐在高处的那个人,陶审辑,又问道:“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有点不对劲,一直在睡。” “他被人下了迷香。”这一次解答的王伯瀚,他的医术在这里发挥了作用,“而且我观察了他的气息很久,紊乱没有条理,时而急促时而快无,应是中毒了无疑,且中毒已超过两月之久。” “两个月?你是说他两个月之前就这样了?你确定?”十一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 第四十九章 墨兮中计 “自然确定。(..tw好看的小说)”王伯瀚点头。 十一拉住常海的手说道:“我记得刚好是在两个月之内,传出了墨兮姐姐迷惑北清国君之事是?” “是的。”常海说道,但王伯瀚却皱起了眉头,竟一时大意…… “如果这个国君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这样了,墨兮姐姐如何诱惑他?这是个骗局!他们一定是在要挟墨兮姐姐做不愿意的事,我就知道墨兮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十一很兴奋,她兴奋于终于又找到了一点证据,证明墨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王伯瀚不再接话,只把目光转向大殿中央,试图不再说起此事,可十一哪里依他,扳过他的身子不休地问道:“其实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们又在骗我皇兄是不是?” “当然不是!”王伯瀚明显眼神闪躲,看得常海眉头紧皱,王伯瀚…… 还没来得及容常海细想,十一又问道:“那你回去得跟我一起向皇兄说明,墨兮姐姐其实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你得给我做证!” “公主,这不是一回事,那个女人是北清国的细作,不管她是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她都是玄乾的叛徒,她背叛了你了皇兄!”王伯瀚显然有些激动,急切地说道,但这样的激动与他平日里的沉稳,着实区别太大了。 十一还想说什么,却被那边陶赫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吸引过去。 “陶泽,你不要太过份了!” 陶泽只是淡然一笑,慢慢说道:“我如何过份了?” 陶赫气得说不出话,墨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反正已成定局,这实在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陶泽今日这么做,无非是还不相信自己,自己也的确差点就摆了他一道,那现在更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获取他的信任才好。 看了一眼对面满脸好奇的十一,起身便想走,这里继续留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不如回去想想办法与十一碰碰面。她难得来一次,总还是想与她说说话的。 可是,见面说什么呢?她当时背着那样的骂名。揣着满腹心思,墨兮一个人走在青石小道上,北清国果真不负冰雪之国的名声,不过才是七月末,吹着的风却已经让人肌肤生寒。墨兮自那次去火烧粮草之后,越来越怕冷了,身子算是彻底毁了去。 她被禁在陶赫手上,不会给她额外地补身子,能每日不少她的一日三餐,已是大恩大德了。(..tw棉花糖小说网) 身后不远处仍是暗流汹涌,你来我往交锋着的大殿,回头看了看,墨兮目光冷漠着如同没有感情。取下了头上那一串珠帘,收进袖子里,又搓了搓双臂,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已暗下来的天色,一勾朦胧的月挂在树尖上,倍添清冷。 正欲往自己住的阁楼里走去时,有人从一旁的树林里蹿出来,一身黑色斗蓬,这样的打扮墨兮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影子啊,她最恨的影子。 这人没有说话,只递给了她一张纸条之后,几纵几跳又消失在了夜色里。墨兮已看惯了这些人的来无影去无踪,只是不知道陶泽又想做什么,展开那纸条,上面写着:“西花园八角凉亭,十一公主候于此。” 墨兮看完,心中突突跳个不停!迅速一把将纸条揉成纸团在手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人,确定没人了才拍了拍胸口,平复一下心跳,然后快步往西花园走去…… 一路穿过树林,绕过回廊,走过宫阙,终于顺着那条廊子一直来到八角凉亭,那里却空无一人。凉亭下面便是一塘池水,开着北清国特有的并蒂白莲,那莲花生得格外妙,两朵并着开花,洁白如雪。池水在月亮下波光粼粼,一圈圈涟漪向远处荡开,白日里碧绿的荷叶此里泛着暗色,衬得上面的白莲格外显眼。尤其是在月辉下,映着月光池水茶叶,异常的白。 这里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偶尔两圈水波拍在岸边的声音更显得四周寂静,墨兮坐在靠椅上,双手绞在一起,月光如霜地照在地上,分外寡淡。 时间慢得如同一滩粘稠的泥沼,人沉溺在里面,透不过气来,墨兮坐立不安,来回在亭子里踱着步子,不时望向远处,十一为何还未来? 虽然不明白陶泽为何会安排她们见面,但是能见十一一面总是好的。她,也很想知道百里牧云的近况啊,锁在这王宫里,他们不会向自己透露半点关于玄乾的风声,自己就像个聋子瞎子一样,完全不知道玄乾国怎么样了。 应该还是很好的,百里牧云那般雄才大略,又爱民如子,现在的玄乾应是歌舞升平,万物欣荣才是。十一啊,你快来,我想告诉你北清国的近况,你带回去给你皇兄,随便告诉我,你的皇兄最近是否安眠,身子可好,后宫……是否有多了几位妃嫔? 这样想着,越觉得时间过得慢,慢得一眨眼的时间也嫌长。 心里头莫明的焦躁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低着头在一方小小的亭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来回来了多少次,前方一双黑色的长靴子拦住了她。 抬头一看,却是陶泽。 “你怎么在这里?”墨兮惊讶地问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陶泽亦是古怪,他办完事路过此处,见月色正好便想过来坐上片刻,却见到墨兮在此处不安着什么,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过来。 “你……”墨兮讶然,“不是你告诉我十一在此处等吗?” “我何时说过?”陶泽的反问将墨兮的心推入谷底,中计了! 仓皇地推开陶赫,提着那些刺绣繁复的裙裾,墨兮便向她所住的小筑跑去,一定是陶赫,陶赫知道陶泽的行事方式,故意用影子这样的身份调她离开,那必然是要对十一做什么!陶赫对十一觊觎许久,此时的十一…… 墨兮不敢想,一想便是无尽的慌恐,只求陶赫好歹忌讳着玄乾国,更求常海,常海他一定要保护好十一! 陶泽看着墨兮越跑越远的背景,本能着抬起的脚,却又轻轻放下…… 第五十章 十一之辱 墨兮的小筑,屋里的花瓶瓷器碎了一地,绘着青花的碎片冰冷地铺在地上,常海就倒在这些却片上目眦欲裂地望着前方,赤红的眼里透着愤怒,仇恨和杀意,铮铮铁骨的脸上全是男儿泪,他恨啊! 可是中了软筋散的身体的绵软着使不出半分力,连昂起头都万分费力,更不要提拿起跌落在一旁,尚未出鞘的剑狠狠劈死前方的陶赫! 陶赫阴冷的笑意让十一绝望,身上的衣衫已不能蔽体,肌肤上到处是被他蹂躏地青紫的痕迹,一双原本大而有神的眼水雾弥漫,娇俏的脸上挂着绝望的泪痕,紧咬着的唇青白,双手于事无补的挡在胸前。 “你叫啊,叫出声来!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本世子才会愈发兴奋,才能好好疼你!”陶赫说着恬不知耻的话,让人倍觉羞辱! “常海,记得替我报仇!”十一只觉得再没有半分力气,拼着最后一口气扭过头,看着常海恨恨说道,却更令常海肝肠寸断! 可是那样狠戾的话,却在药物的作用变得如同娇喘,陶赫听得气血翻涌,一把扳过十一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报仇?得了你这身子,我便会向你的皇帝哥哥求亲,换北清与玄乾百世无战,万世平安,你想怎么报仇?” “我皇兄,一定会杀了你!”十一倔强着不肯认输,哪怕,她心底已隐隐有些害怕,是啊,若能换得两国数百年无战乱,她一国公主,又有何可惜?那样英明神武的皇兄,一定懂得权衡利弊的? “那要不,我们试试?”陶泽说着已经开始要除掉十一身上最后一点亵衣,保养得当白嫩的手在她身上某些羞耻的部位开始不安份起来。.tw 十一默然闭眼,若今日受辱,她必不能活!常海很想嘶吼,很想疯狂,可是被点住了穴道又中了药的他,只能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亵渎,侮辱!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必要取其项上人头,饮其血,食其肉,啃其骨,方报今日之仇!!! 就在他们都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声,十一猛然睁眼,她听到了墨兮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陶赫,你个畜生,你若敢动十一一下,我定叫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她有没有来晚?十一有没有出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十一,我对不起! 墨兮泪痕交错,原本梳得整齐的青丝,也在与侍卫的冲撞中凌乱开来,被他们拦着,她冲不进去只能大声咒骂,如同被逼急了的泼妇,可此时,又还有什么形象可讲究呢? 陶赫听到是墨兮的声音,心中暗道一声怎么就来了?却觉得若让墨兮在一旁看着十一受辱,定是更有趣,当即说道:“让她进来!” 墨兮冲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惨状,常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十一几乎赤裸的身子被陶赫粗暴的挟在手臂之间,而陶赫,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让人切齿! “墨兮姐姐,救我……”十一终于放声哭出来,那种濒临崩溃突然看到希望的情绪,让她难以自持,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疯狂而下! “你放开她!”巨大的恨意在墨兮胸间激荡,快要炸开她整个胸膛,眼眶通红,泪水就要落下,握紧的双拳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一定要将他砍死在此处! “哦……你不是我二弟的好细作吗?怎么反倒帮起仇人来了?我可记得你说过,你一定也不爱那个皇帝呢。.tw[棉花糖小说网]”陶赫慢条斯理地说道,让人反胃的嘴还在十一脸上亲了一下,他要一点点慢慢地折磨十一和墨兮,在今日婚宴上受的侮辱,总要找个地方释放! 墨兮冲过去,想将十一从他手中抢回来,却被陶赫一把推倒在地,沉重的宫服让她的心更加沉痛,到底是作了什么孽,才要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伤害至此?十一,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么轻易就中计。 “十一是无辜的,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墨兮站起来,面对着陶赫冷静地说着,求他放过十一?他怎么可能!以这残破之身换十一清白,不也划算? 一手将身上的外衫扯落,里面只着了裹胸的长衣,圆润光泽的肩头在烛光下立刻显得妖娆撩人,清瘦的美人骨莫明带了挑逗的意味,胸前的那小小的裹衣根本挡不住万般的风华,陶赫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扔下十一,陶赫几步便走到墨兮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一张嘴覆盖在墨兮的唇上,狠绝得像是要将她的嘴唇咬烂,至到殷红的血蜿蜒在墨兮雪白的脖子上:“你来?我还怕你体内的蛊呢?” “只要你放过十一,我绝不将蛊种在你身上!”墨兮已经来不及想其它了,她只想救十一,她恨陶赫,可此时,再恨又能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 “墨兮姐姐,不要啊!”十一倒在地上失声哭喊,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怕极了,这种怕来自骨髓来自灵魂,那是对现实无可逆转的绝望! 陶赫怪笑一声,伸出舌头tian了tian嘴唇上墨兮的血,说道:“好个姐妹情深,不如我便成全了你这一番心思……” 说着他开始解着墨兮胸前的系带,他解得极慢,有意折磨着墨兮脆弱的神经,看她不可控制的瑟瑟发抖,脸如白纸,这种快感是在那些姬妾身上寻不到的,这样的女人,真是祸害啊…… 墨兮认命地闭眼,任他处置摆布,不要去听十一的哭喊声,不要去想百里牧云的脸,不要去回忆那些或幸福或痛苦的回忆,认命,墨兮,这就是你的命啊!你命中就不该奢望什么幸福! 可心底那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是怎么回事?你还指望他会来救你吗?别傻了,你从头到尾都是一枚棋子,他不会来了…… 第五十一章 终究不忍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陶赫剥落,他像是在细心地剥开一朵花的花瓣,压抑着内心的狂热要刻意去温柔品尝花蕊。(..tw无弹窗广告)每脱落一件衣服都像是揭落一层墨兮倔强的自尊与骨气,片片如凌迟,摧残着她几近崩溃的神经! 变态的陶赫呼着热气一阵阵呼在墨兮的皮肤上,她强忍着不适,逼迫着自己不要推开陶赫,为了十一,且忍! 至到最后一件小衣贴在肌肤上,夜风灌进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粒子,陶赫的手就要伸下来,破门声猛然响起,那扇无辜的雕花木门碎成几片。墨兮猛然睁眼,回头便看见陶泽一身青衣而立,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看着屋内的一切,眼里毫不掩饰的愤怒! 他,还是来了。 陶赫手中停下,目光阴鸷地看着陶泽:“这便是二弟登门拜访的方式吗?庶出的果然没有教养!” 陶泽跨步而来,脱下自己的的外袍披在墨兮身上,遮去耀眼的春光,刻意不去看墨兮眼中破碎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人心碎啊。不发一语,只看着陶赫,今日来此,仍是冲动了…… “哼!”陶赫冷哼一声,正要一把再次抛开墨兮刚披上的外衣,却被陶泽牢牢压住,“你可别忘了,是你将这贱人送给我!” 陶泽仍是不说话,只咬着牙看着陶赫,他当然知道陶赫在打什么主意。从墨兮问他为何在会出现在凉亭里,他就知道陶赫在谋划着什么!陶赫不了解百里牧云,百里牧云绝对不会允许十一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是委屈了十一将她嫁来北清国,也绝不会是嫁给陶赫! 为了替十一报仇,百里牧云最大的可能是帮助自己夺得王位!陶赫目光短浅,看不透这个道理,他却是明白,所以他才有了那一停足的犹豫。其实他还有一层私心,若陶赫真对十一做出什么事来,墨兮,墨兮就会心甘情愿站在自己这一方了? 哪怕,他们当初是那般恩怨纠葛! 但只要她愿意跟自己携手,再卑鄙的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难测莫过人心,最最难测莫过自己这颗人心,陶泽也不知道为何最后仍鬼始神差的来到这里,远远看着墨兮为了十一心甘受辱,看她削瘦的肩膀担着耻辱却不肯倒下,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那么对她着迷。 这样的女人,谁不会着迷?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来引人入魔的啊。 “大哥要做什么,做弟弟的我管不着,但墨兮我却是要带走的!”陶泽的话透着冷冽,若不是还忌惮着陶赫嫡长世子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那些大臣,他此时已将陶赫斩杀于此了!他要定了的女人,岂可受辱于他人? “哦?那二弟的意思是……这个十一留着我慢慢享受了咯?”陶赫怪声一笑,朝十一走去,十一吓得发抖,却奈何身子半不得半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走得越来越近的恶魔,口中不断呐呐着:“不……不要过来……不要……” 墨兮知道陶泽不会帮十一,她知道的看明白的跟陶泽一样多,陶泽是想借百里牧云的手除掉陶赫,她都知道,可是那是十一,那不是别人! “无药,我求你,救十一!”墨兮转身,轰然跪倒!膝盖磕在瓷器碎片上,鲜血直流,她却浑然不知一样,那份被陶赫亵渎的屈辱未减少半点!全部成番加倍地涌在她心头,终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吗?乞求别人的一点怜悯! 那撕心裂肺的一声“无药”像是撞在陶泽心口,所有的防备与伪装猛然粉碎,藏得太深他自己都快要看不到的一颗真心赤裸着暴露出来,看着跪在眼前的墨兮,陶泽有太多感概,太多伤怀。 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换得她一声“无药”吗?竟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啊! “来人啊!”陶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不愿将那颗心过久的暴露在人前,急声喝道。 纳兰落雪,公子瑾还有妹溪齐齐从黑暗中隐出来,他们知道今日的主人反常了,都只沉默着一语不发,静听吩咐。 “护送玄乾国公主十一,副将常海回玄乾,一路精心照料,以尽我北清国地主之谊!” “谁敢!”陶赫跳出来拦道,目光冷冷地扫过几人:“本世子的宫里,几时轮到你发号施令?” “请玄乾国王将军来接他们二人,派我北清铁骑营护送!”陶泽快要失去与陶赫纠缠的耐心,果断而直接地下完命令,他要直接用兵力要挟! 他,掌了北清国的大军,这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墨兮这才发现王伯瀚不知去了何处,只见陶赫果然阴着脸几次开口却不能说什么,看到此处,知道今日十一与常海已是脱困了。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心里一松,蛊虫的痛骤然袭来,痛得她滚倒在地蜷成一团,冷汁涔涔而下,脸上在眨眼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陶泽知道墨兮这是蛊虫发作了,心中着急,容不得他多想,长臂一伸抱过墨兮就往外走,口中交代着:“一定要将十一公主等人护送回玄乾!” “二弟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物件儿都可以随便拿走吗?”陶赫终于爆发,三番两次受辱于陶泽,从婚宴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堂堂一个嫡亲世子,未来的北清国主却多次受制于陶泽,他如何忍得! “大哥若是想试试百万铁骑破王宫的滋味,尽可一试!”陶泽强压着怒火看着陶赫,冷着声音说完这句话再不迟疑,施展开身形,抱着墨兮一路淹没在夜色里。 陶赫气得一脚踢开身边的桌椅,看他们骨碌碌滚了几个圈又晃悠悠地停在不远处,阴沉沉地看了十一一眼,那眼神看得让人毛骨悚然,然后又看向纳兰落雪等人,鼻中狠狠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离去。 十一看着远去的他们众人,疑惑,不解,如释重负,重获新生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转头看向常海,他却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隐约可见他弓起的背似在隐忍着什么。 十一突然有种感觉,以前的常海,那个木头,再回不来了。 第五十二章 无人帮她 看着在床榻上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的墨兮,陶泽脱下鞋履,从背后轻轻抱着她,不断按捏着她几个穴道,希望能减轻些她的痛苦。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有多于事无补。 她为了百里牧云啊,宁愿承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却再不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这种事情,真是想到都令人心碎啊。 墨兮,墨兮,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君无药!是你负了我!是你负了我!我恨你!”昏迷中的墨兮似乎做了什么恶梦,抱着头嘶吼,满脸的泪痕像是倾盆而下的雨滴浇落,和着她声嘶力竭的声音拉扯着撕心裂肺! 君无药替她抚着后背的手嘎然停住,像被人生生定住,半天动不得,回不过神!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开,无声无息,却痛得再拼凑不拢,胸口那里的痛如同绽开一朵花,放肆灿烂着嘲笑着他。 他知她恨他,却不知,竟恨到连梦里也不肯放过! “那也好,至少说明你曾经爱过我。”许久许久,君无药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没有爱哪来的恨呢?权当是安慰自己,至少你曾经是爱过我的,只是我错过了,现在来还你够不够? 有些发颤地嘴唇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太过隐忍的感情折磨得他在每一个夜晚痛不欲生。(..tw好看的小说)痛苦地闭眼,搂着胸前恨着自己的这个女人,和衣而眠。 自欺欺人的幸福就不是幸福吗?未必…… 玄乾皇宫中,十一与常海已安然回来,百里牧云听十一说完北清国的遭遇,气得将桌子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全掀翻在地上,怒吼道:“陶赫,朕定要亡了你整个北清国赔罪!” 十一看着眼前愤怒的皇兄,心底莫名发痛,眼眶湿了一湿,低下头却收拾起满地零落的奏折,一本一本叠好,慢慢说道:“皇兄不必动怒,十一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受了些伤,贞洁却是保住了的,没有给我玄乾国丢脸。” 说罢,将叠好的折子放在百里牧云身前的桌子,百里牧云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他那个活泼天真的妹妹,她不是应该要扑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吗?她不是应该发誓要报仇吗?这样沉静如死水的十一,他不认识了! 十一与常海都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十一不再喜欢挂在百里牧云胳膊上撒娇,不会摇晃着皇兄的手逗他开心,她变得进退有礼,一如大家闺秀。只是那双浓眉下的大眼,再没有半点光彩。(..tw棉花糖小说网) “十一,你有苦跟皇兄说,你不要憋着!”百里牧云担心不已,他生怕十一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哪怕哭一场也是好的啊。 “皇兄过虑了,十一很好,皇兄不如多谢墨兮姐姐,是她救我了。”十一说完抬眼看着百里牧云,果然百里牧云一听到墨兮这两个字,脸上便变了,变得冷漠,疏离,似乎那两个字是魔障,是恶梦,要远离。 花镜缘眉头微皱,说道:“公主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 十一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个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人,如今看上去,却分外讨厌,若不是他们,墨兮姐姐怎么会远走他国?若不是他们,墨兮姐姐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皇兄,墨兮姐姐根本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与北清国主有染,北清国主在两个月之前就已重病,可那些传言却在两个月内传出的,墨兮姐姐是被人陷害的。”十一说完,静候着百里牧云的反应。 百里牧云果然眉头松了一松,眼中跃起一些光芒。你看,皇兄你还是爱着墨兮姐姐的,为什么不肯面对呢?哪怕墨兮姐姐就是细作又怎么样呢?她为你,为我,为玄乾做的还不够吗? 却有讨厌的声音响起:“传言传出来总是要一些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谁知道呢?”花镜缘像是一个认真的谋师,认真的分析着一丝一毫的蛛丝蚂迹:“而且当年墨兮刺杀皇上一事,公主也不能反对是?” 十一嘲讽一笑,说道:“当**与绾姨的话我都听见了,墨兮姐姐是伤了皇兄不错,可却是被奸人所蒙蔽,误以为皇兄是她的仇人才有此举,你们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要捏造一个假象出来,蒙蔽我皇兄,你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十一的话很重,重得连花镜缘也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这个不久前还是稚女的十一,她真的是在一夜之间成熟长大了。 但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哪怕墨兮真是无辜,也只能让她含冤了:“公主此话过矣,老臣为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此事何不叫绾儿过来对质,看我等是否商量过此事!” 十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王伯瀚,林木樨等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嘴,饶是她再伶牙俐齿又说得过几人?再看看皇兄,他的眉头再次紧锁,即使他再爱墨兮姐姐,可总是要天下为先的不是吗?而这满屋的谋士就是他得天下的助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凄然一笑,墨兮姐姐,是十一无能,仍是帮不到你,但你对十一的好,我会牢牢记着: “皇兄,我与你一样,体内流着的是我玄乾国皇室百里家族的血脉,你是一国之君,我是一国公主。所以你要夺天下,称霸主,斩情丝,我都理解,因为你是我皇兄,是我的亲人,十一定当全力以赴相助于你。唯有墨兮姐姐,我不会与你一道,就由你背负天下,我来背负整个玄乾亏欠墨兮姐姐的罪孽!” 说罢,深深一拜!三跪九叩大礼! 大殿里一片寂静,花镜缘等人面面相觑!从来没有人想到过,顽皮爱闹的十一会说出这样悲壮的话来,甚至没有人理解她到底为何要这般护着墨兮。也是啊,没有经历过那场恐惧的人,又怎么会理解有人为你挺身而出的感动与震撼呢?他们不需要明白,十一明白就够了。 大礼行完,十一脸上清泪两行,转身走出大殿时,只留了一句:“墨兮姐姐身体似乎有什么顽疾,若皇兄有心,不如派个人去瞧瞧,我看王伯瀚就不错。” 王伯瀚一怔,不知十一意指何处,正欲说话,十一却道:“反正王伯瀚你对王宫中的路真是熟得很呢!” 第五十三章 原来如此 “你们都退下。”百里牧云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说道。 “皇上……”花镜缘还欲说什么,却迎来百里牧云一声高声怒喝:“滚出去!” 几人不得不战战兢兢退出来,独留百里牧云一人坐在椅子上,面色由无悲无喜转入绝望不堪,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是常人永远无法看到的样子,长眉蹙在一起,凤眼紧闭,双手用力抓紧着扶手。 “墨兮……”自嗓间低声嘶哑出来两个字,只消唤一声她的名字,便是难以抵制的心痛,“墨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过得真的不好吗?” 十一的话说得很简单,可是百里牧云却能听出许多信息来,她被陶泽当物件一样送给了陶赫,又被陶赫送给北清国主,她被人羞辱,她活得没有尊严,她脱衣救十一,她下跪求别人,她顽疾复发昏迷不醒,她…… 她过得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他们不是说彼此相爱,缱绻情深的吗?不是成全了他们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墨兮,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该救你回来吗?你会愿意跟着我回来吗?你对我,可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或者真如你所说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那你的要演技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至少我不会这么为难,这么痛! 若有朝一日我攻打北清国,你是不是依然会站在北清国一方,与我为敌?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你明明这么不堪,我却依然想着你!你能不能告诉朕,朕这个一国之君是不是太过儿女情长?你可知朕听着十一说起你的点滴,又期待又害怕,还心疼? 墨兮,你可知每一个晚上我便无比想念你,你的琵琶“绿尾”我一直收好放在永寿宫,你何时回来再在桂花树下弹一曲? 昏乱的思绪让他头痛欲裂,她还愿意不顾一切的救十一,至少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如果是,墨兮你当时为何杀我?为何要骗我?为何要盗我玄乾国的边防图? 边防图! 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百里牧云猛地站起来去找那张边防图,却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没有找到,慌乱中书架被他拨弄得到处散落着书本,连床头的桌子也翻开,却怎么找不到。(..tw无弹窗广告) 不,一定在的,在哪里? 突然地百里牧云想起,墨兮被抓的那天给他缝了一件长衫,他看了心烦一把扔到一边,后来却不知道被放了哪里去。想到此处,百里牧云将所有的衣物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翻找,心里头却莫明地害怕着,会不会是他猜错了? 如果这一次又是他错了,他该如何面对? 终于,那件玄色的长袍正安静的躺在他手中,针脚细密如绵,仿乎可见她缝制时专注而认真的模样,百里牧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激动,双手有些发抖地在衣服上慢慢摸索着,一点点,一寸寸,像是怕漏过了任何地方,终于在衣服后背处的夹层里摸到了一块硬物! 心下激动,一把撕开,上好的缎子发出“嘶――”地一声裂帛声,上天垂怜:一张暗黄的牛皮纸卷掉出来,在空中翻了几番,落在地上,百里牧云低头一看,看见在还有些晃动的牛皮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的:廊城布防图! 这才是真的边防图! 当日他便奇怪为何北清国来攻打的都是廊城防守严密之处,而那些薄弱的地方反而无人进攻。原来,墨兮给北清国的乃是假的边防图!她将两处位置颠倒重新画过,又盖上他的玉玺,让北清国相信那便是真的国防图!于是才有了北清国的古怪进攻! 那日其实早已疑点重重,只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百里牧云来不及细想,已让墨兮那番“我与无药缱绻情深”冲昏了头脑!竟不想这里面藏了天大的误会! 所以,墨兮没有背叛玄乾,没有背叛自己! 突如其来的真相没有让百里牧云感觉到轻松,他想他明白了十一的话,为什么她要背着整个玄乾欠着墨兮的罪孽! 思绪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洪闸,原本那些百里牧云刻意回避,不愿多想的真相依次浮现在他脑海里。若墨兮真要背叛他,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将他的暗桩,他的密道告知北清国不是吗?北清国野心勃勃,岂会容他有机会站起来?若墨兮真要背叛,那会儿,他便已是满盘皆输了! 这样想着,百里牧云背后出了一身冷法,她若真的要杀自己,多的是机会。当年在宫中,他对她毫无戒心,她不管是下毒也好,刺杀也好,都易如反掌。可是自己却安然活到现在,这就足以说明墨兮,绝不是之前他们认为的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之人! “常海!”百里牧云大叫一声,常海听到连忙跑进来,看到的却是百里牧云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常海连道:“臣在。” “朕要你将那日之事,再详细说一遍!”百里牧云说道,他要救她,他已经决定了,他要把她带回来!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一次,百里牧云不会再有任何动摇了! 常海脸色变了一变,那日的事对十一是个恶梦,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他曾以为,凭他的武功身手一定可以保护好十一,却不想差点让十一名节不保! 依着百里牧云的要求,将事情原末讲了一遍,常海又握紧了拳头,他生性憨厚,这是他第一次恨人,还恨得刻骨铭心! “你说你们推开那门便问到一股香味,接而中了软筋散?”百里牧云问道。 “不错,那天有人通知臣与公主,说是……”说到此处,常海看了一眼百里牧云,见他没有异样才继续说:“说是墨兮姑娘在那处小筑等着我与公主,我们进去的时候闻到一股异香,就不得动弹了。” “王伯瀚呢?”百里牧云不得不问,他们同去却为何又没在一起? “他说他有事,先回去了。”常海也不满地说道,王伯瀚好歹是大夫,那日他要是在肯定不会中迷香!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百里牧云说了一句,便让常海退出去,自己却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五十四章 重遇子心 有时候不知真相的人是幸福的,被假象欺骗着过一生,至到老死也不要知事情原来的样貌,未尝不是一种无知的幸福。 一如百里牧云,如果他不去追究,不去探寻,不去多想,就那样一直误会着墨兮恨着墨兮,哪怕还仅存着些爱意,可随着时光的消磨,琐事的纷扰,他终有一日会忘记她,忘记那个曾经让他痛彻心扉的女子。 当一切都以残忍不可逆转的姿态,轰然揭开真相的遮羞布,他亲眼看清自己是何等的愚蠢与可笑,又是如何亲手将一个用生命的力量爱着自己的女人,推入深渊!鲜血淋漓着的伤疤,无声地在他心底疯狂地嘲笑着他! 其实这一切早该想明白,因为他的不敢,不愿面对,今日十一的话碎开了他刻意强硬着的心脏,逼得他不能再逃避! 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金黄色的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得绚烂,清甜的桂花香不知从何处飘来,百里牧云斜依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发麻,缎子般的黑发散乱开来,几缕阳光透着窗子照射进来,忽然映在百里牧云脸上,晃得他抬手遮住眼睛。 抬起麻木的双腿,跄踉着步出乾元宫,未带一个下人,只孤伶伶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慢慢走着,空旷的风鼓动他的长衫,突然他说道:“出来,林木樨。” 果然从旁边的树丛里便蹿出一个人影,正是林木樨不错:“皇上武功日益了得。” “你跟我十数年,别人我或许察觉不出,你我却是了如指掌的。”百里牧云说道。 “是吗,那皇上可知臣心中所想?”林木樨自今日十一说完那番话,便知百里牧云心中定有想法,他来此不过是为了将那些想法提前毁灭掉。 “你无非是想朕,永远不得再提起墨兮这个人罢了。”百里牧云心中悲凉着拉扯,一边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一边是爱及骨髓的女人,如何得两全? “我自幼与皇上一起长大,知道皇上乃是难得的明君,且看这玄乾,原本乌烟瘴气却在你短短不足一年的治理下,百业复兴,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好一派盛世繁华。皇上莫非想再一次亲手毁去?”林木樨今日没了往日里那副总是嬉皮笑脸的表情,格外认真。 “墨兮如何就能令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了?朕只是想与一个心爱的女子白头到老,她到底做了什么,令你们这么她?”百里牧云有些沙哑的声音问着对面的林木樨,他知道,若他执意要将墨兮接回来,这些人只怕会起逆反之意! “皇上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且不论墨兮姑娘往日如何,单凭她是皇上你亲手送出去的人,再向北清国要回来,此事便不可能。.tw[棉花糖小说网]北清国或许不在意一个女子,却是在意颜面的,他们暂时还只是我玄乾的臣国,并非我玄乾国土,更何况那陶泽世子对墨兮姑娘如何,我相信皇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之下,皇上难道还要执意将墨兮姑娘接回来吗?” 林木樨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定定地看着百里牧云,看他脸色莫测,幽深的黑眸似乎要将自己看透。林木樨并不心虚,挺着胸膛看着百里牧云,他一片赤胆忠心岂惧皇上探究?他不信他与皇上十数年手足之情,终抵不过一个别国细作! “林木樨,你可知你们这是在逼朕?”百里牧云抬眼,藏着的心酸与无奈无人诉说,自古帝王皆寂寞,原来这寂寞多是无奈铸成。 “臣该死!”林木樨单膝跪下,算是请罪。 “你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百里牧云从他身边走过,只轻轻抛下一句话,虚浮的步子不知方向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林木樨,不愧是花镜缘最得意的义子,好聪明啊,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他多想挥兵北上,攻打北清,只为红颜一怒! 可林木樨将话说得如此之绝,暗示着他若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定不会帮自己,孤军作战他并不怕,他怕的是这个刚刚安定下来的国家,没有人接手,没有人可以给他的子民一个太平盛世。 眼前全是墨兮的脸,她的笑她的俏,耳边响着她清泠泠地声音“牧云”,所有强行埋下的回忆疯了似的涌出来,他在满天漫地的回忆,苦苦挣扎,不得解脱。心脏不堪重荷,像是有人在用手狠命揉捏,沉闷地痛感让他想喊都喊不出来,只能捂着胸口默默承受。 忽尔触到胸前墨兮刺杀他时留下的刀疤,猛然抬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寿宫,这里的一景一物未有半点变动,只是人去楼空,徒留伤感。 墨兮,你在多好? “皇上!”突然有人叫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金子心!她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为什么会在此处,在永寿宫! 似乎看穿百里牧云的疑惑,金子心急忙开口说道:“这世上没有地方可以囚得住我,除非我心甘情愿被人锁上。” 是的,凭她的武功,若非她心甘情愿被皇上锁上,区区天牢又岂能奈她何? “你为何在此?”百里牧云有些敌意地看着金子心,他实在分不清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金子心! “我在此等皇上,我知道皇上一定会来这里的。”金子心忽然笑道,似乎如释重负。是啊,她在此等了数天,只为等皇上来此,皇上哪里舍得下墨兮,自然会来此处! “你有何事?”百里牧云已藏好全部的情绪,面对敌友难分的金子心,他并不放松,凤眼微眯透着怀疑。 看着他这般戒备着自己,金子心心中一酸,你看啊,哪里有这样狠心的人?皇上,难道我对你就不是一片真心了吗?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头,金子心说道:“难道皇上不好奇墨兮的一切吗?” “你想说什么?”百里牧云听到墨兮时,目光软了一下,果然她知道墨兮许多事情,那是不是有许多迷团都可以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我此来是与皇上谈一个条件。”金子心抬眸,满目沾光地看着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俊朗男人,只可惜这个男人心中却没有她半点地位。 墨兮,你何其让人羡慕! 第五十五章 谈成条件 百里牧云负手而立,两鬓的长发随风飘动,但身子却微微绷着,不可否认他的紧张,只要牵涉到墨兮,他都会紧张。 “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薄唇慢启,冰凉的话冷透人心,除了墨兮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怜悯,唯有墨兮,她从来是例外。 “皇上何不先听听我的条件?”金子心手握在袖中,目光有些急切,她担心百里牧云真的会拒绝,急声说道:“我不求皇上饶过我,只求皇上让我重回北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百里牧云眸子一敛,透出些杀意,声音也越发沉下去,放她回北清?放一个细作回归故土么,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搞清楚她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皇上且慢拒绝,我自我的理由。”金子心抓住机会连忙说道,“若我告诉皇上墨兮从头到尾一直在被人利用,对皇上从无半点加害之心,而且墨兮为了救皇上,身上种了绝情双蛊活不过三年,皇上可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 金子心并不是笨人,也许她不及墨兮聪明,但是皇上的软肋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墨兮身上蛊毒之事只有她知道,这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当日是我用假的安太嫔画像欺骗墨兮,让墨兮以为皇上你喜欢她只是因为她那张相似的皮囊,离间皇上与墨兮的感情。(..tw好看的小说)也是我带主人来骗墨兮她的血海深仇与皇上有关,本只想让她对皇上你死心,却不想……不想她差点杀了皇上。” 金子心声音有些哽咽,那些罪过她是最直接的参与者,墨兮与皇上如今变成这样,她难辞其咎!墨兮当日待她真的不错,想尽法子保她,她却因为误会施尽毒计,这么多日子她受着良心的谴责,如今说出来,竟觉得舒服了许多…… “后来,我将真相告知了墨兮,但那时皇上与墨兮体内双双种下了雌雄二蛊,此蛊取不出来,墨兮为了救皇上,将皇上您体内的雄蛊也引进她体内,双蛊同体,活不过三年之数!” 百里牧云脸色转青发白,看着金子心一张一合的嘴,那张嘴里吐出的字眼没有一个不剜在他心上,他们之间竟隔了这么多重误会!竟让这么多人算计!所以十一说的是真相,花镜缘他们果真是骗了自己! 好个赤胆忠心的良将大臣啊!!! 竟连步子都站不稳,耳边惊雷般轰然回响着绝情蛊,活不过三年这些话,猛然想起墨兮在廊城军营里痛不欲生的样子,还有十一说的“墨兮姐姐似乎得了什么顽疾”这,在这一刻,所有的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可这答案却残忍如厮!如同一把尖刀插入百里牧云心脏,猝不及防的痛令他头昏目眩,将要倒下,撕开了他全部的强大与高傲,痛得他想放声嘶吼! 疯了似的百里牧云冲过去掐住金子心的脖子,掐得她脸色发紫,目眦欲裂青筋突起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似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百里牧云近乎疯狂地朝金子心怒吼着,发泄着要破开他胸膛的悲痛!他如何能不恨她?若不是她,他与墨兮之间何来如此多的伤害! 墨兮,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因为,我……也爱皇上。”被掐得快要断过气去的金子心无声落泪,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眼泪无声落下。若非是因为爱,皇上你可知我也早就出卖了你啊。你心中只有墨兮,所以只愿意原谅墨兮,我……就真的只是罪有应得吗? 百里牧云仅存的理智让他将金子心重重推开,倒在地上的金子心大口呼吸,突然涌进她肺里的空气呛得她咳嗽不停。百里牧云看着倒在地上的金子心,努力克制着杀死她的冲动,赤红的眼睛昭示着他的愤怒! 金子心既然将这一切说出,定是有什么打算,百里牧云还需要知道她的想法!她这条命,暂时还要留着。 顺了顺气,金子心扶着一旁的桂花树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口中说道:“皇上此时一定很想接墨兮回来。三年之数已过大半,此蛊天下无人要解。” “你想说什么?”百里牧云的手不停的抖着,再一个冲动就会劈出去,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他保持冷静,他已不愿再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墨兮,墨兮,墨兮! “朝中定不愿皇上此时为了墨兮出兵攻打北清,不如让我去做皇上的密探,去北清国帮皇上您打探军情如何?”金子心突然从容下来,这便是她的条件了。 看着百里牧云一脸不信的神色,金子心惨然一笑:“皇上果然智慧,我此去更想杀了影子的主人,我一条贱命早已不再怜惜,却不想让他好过!” 见百里牧云仍然一脸寒霜,金子心只好咽下满腹的苦涩:“我定拼尽全力护得墨兮周全!” 百里牧云心中挣扎着如同蚁噬,只要一想到墨兮吃的苦,受的委屈,隐忍的那些真相,背负的骂名,他恨不能杀死自己!枉他是一国之君,枉他与她合欢帖上写下永结为好,枉他自诩爱她情深不悔! 却比不得墨兮为他付出的半点,那样瘦弱的墨兮是如何支撑着活下来的?不会了,再不会了!墨兮我一定会救你,我可说过要携你之手! 暴怒中的百里牧云双拳紧握,指节泛着骨白,阵阵热汗在他背后冒着,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去的似乎不是唾沫,而是就要冲出来的恨与癫狂! 许久,一阵风吹过,他紧闭了许久的眼慢慢睁开,不再有暴躁的情绪在里面,双手也慢慢摊开,清晰可见他掌中指甲掐出的印记,他却突然冷静得让人害怕,如同匍匐着伺机捕食的狮子,只为最后那致命一击! “朕答应你,你今日便启程去北清国,朕要你监视北清国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的大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朕禀报,至于墨兮……她不需要你的保护。”百里牧云说罢一挥袖转过身背对着金子心。 其它的金子心明白的,但不必保护墨兮这件事…… 似乎明白金子心的不解,只说了一句“想要保命,便不要多问”,便将金子心的话堵了回去,末了又说道:“别想欺瞒于朕,若你与朕从其它地方得到的情报有异,朕会立即传信北清国,让他们杀了你!” 金子心满腹疑惑,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可以去北清国了。 她要找主人报仇只是其一,能为皇上做些什么,替他分忧解难真是再令她乐于去做的事不过了。 第五十六章 诡计渐起 墨兮自那日离开小筑之后,一直被安置在陶泽另选的一处小阁里,舒心阁,是个不错的意头,只可惜,墨兮无论如何也舒心不起来。(..tw棉花糖小说网)连着几日都不愿多说话,甚至没有太多表情。那日若不是她放下尊严跪着求陶泽,十一只怕是清誉不保。 每每想到此处,墨兮便是自责万分,她曾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保得十一周全,不使她沾染这尘世污浊半分,却差点因为自己的疏漏害了她。而陶泽,终于如他所愿的,再一次逼迫得自己不得不向他下跪求救。 她已知道十一平安回到玄乾的消息,只是不知,百里牧云得知了十一受辱,会是何等的愤怒。以墨兮对百里牧云的了解,她很清楚百里牧云此时不会出兵,因为陶泽与陶赫还未斗得头破血流,并非最佳时机。那么,十一一定很伤心?想来她一定很希望早日征战北清,斩杀陶赫的。 陶泽知道陶赫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墨兮,便派了妹溪照顾她,此际墨兮正半倚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薄毯,看着外面一片碧绿的竹林想着心思。陶泽果然还是费了不少心思,这寒竹长得真好,一如当年在邺京城郊的一般。 心底一片嘲笑,早知今日要如此费尽力气,当年他为何要做那般将她置于死地的事? “墨姑娘,吃药了。.tw[棉花糖小说网]”妹溪端了一碗药汁过来,这药用以养生,墨兮的身子若再不进补,只怕活不到今年冬天。 木然地接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药汁极苦,满嘴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里去。推开妹溪托着一碟蜜饯,这样真实的苦涩能抵得过心底的艰难,倒不是坏事。 “墨姑娘,你何不体谅主人一番苦心?”妹溪不忍他二人互相折磨,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若是想当说客,不如作罢。”墨兮闭了眼,不愿再看外界任何事物一眼,妹溪不管怎么说,当年救过她一命,她不好太过无礼地恶言相向,只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百里牧云,活在自己的世界,未尝不好。 妹溪放下手中的蜜饯,端了张圆凳坐在墨兮旁边说道:“我倒不是来做说客,只是墨姑娘你冰雪聪明,难道真的不知道主人对你一片真心吗?” 见墨兮不答话,妹溪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墨姑娘当日差点一簪刺死主人,主人却无半点怨恨,甚至将那发簪仔细收好,贴身而藏,若主人真的只当墨姑娘是一枚棋子,又何必理会姑娘你的死活?妹溪不如姑娘聪明,但我是一个局外人,看得自然比姑娘清楚,姑娘既然过得这么痛苦,何不放自己一条生路?” 听到此处,墨兮霍然睁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妹溪,说道:“生路?当年若不是你们,我最多流落街头,食不裹腹,你们明明将我带进一条死路,此时却跟我说什么生路,莫非活着就是生路?哪怕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也要对你们感激涕零?” “很多时候,你无法对命运进行选择,但你可以选择在命运之下,过得让自己好一些。”妹溪依然温婉,不急不燥,坦然地看着墨兮的眼睛。她还懂得愤怒,说明她心尚未死,心未死,就总有法子让她明白怎么样才能过得更好,这也是她最大的任务了。 墨兮不再说话,又靠回藤椅上,双眼浅闭,似要假寐。 看着墨兮不说话,妹溪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口处却遇上了听了多时的陶泽,看见自家主人脸色明灭不定,妹溪只能希望墨兮想明白,陶泽,真的是对她真心实意。 接过妹溪手中的蜜饯,提步而入,见着墨兮怔怔失神,陶泽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更添沉重。坐在圆凳上,修长手指拿起一粒枣子,递到墨兮嘴边。 墨兮睁眼便看见一脸疲惫的陶泽,这张脸,她说恨,恨不起,当年的君无药是唯一支撑她在影子里活下去的理由。说爱,爱不起,如今的陶泽也是让她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最无力便是让人难分爱恨,最难过便是所爱之人恨她入骨。 突然想起妹溪的话,至少可以命运之下,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何不自私一些?何不只为自己着想?哪管她死后是否战火烧天,万人唾骂? 原本陶泽已做好了墨兮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准备,却不想她却樱唇微启,将那枣子咬住含进嘴里。 陶泽半空中的手便僵住,莫明地眼睛竟有些发热,哪怕只是小小的妥协,便能令他心中开怀。 俱不多话,陶泽只温柔替她擦了擦嘴角,原本郁郁的心绪,突然便开朗起来。她在身侧,只要她还在这里,陶泽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永远留住她。 “你似乎有心事?”墨兮浅声说道,嘴角似乎都带起了笑意,极恍惚的笑意。 微微一愣,陶泽目光狐疑,她此问是何意? “莫非你忘了我们先前说好的约定,我助你得北清,你放我自由。” 心里无声叹息,她终究还是想着要走,嘴中却只能说道:“自然记得。” “那便说说,有何烦心事。”墨兮好整以暇,一扫前几日的沉郁,明亮的眸子里微微闪着光,让人着迷。 “陶赫近几日去了风城,那里是重兵之地,北清一半的兵力养在那儿。”陶泽看着墨兮的眼睛说到,这双眼睛这样看,真想沉溺在此,永不出来。 陶赫此时去风城,无非是让陶泽逼急了,在朝中已没有更多的亲信可以拉笼。而陶泽又手掌重兵,他逼不得已离开王宫,冒险似地前往那重兵之地,以求得兵力可与陶泽相对峙。 此招棋,他真是走得大胆万分! 在陶泽与陶赫之间,墨兮更宁愿陶泽坐上王位,但陶赫此时却不可死。他死了,谁来与陶泽斗呢?墨兮抿着唇想了会儿,眼神忽明忽暗,心里百转千回了无数个回合,一个想法慢慢成形…… 此际已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如何说服陶泽才是最重要的。想到此处,她冰凉小手盖在陶泽手上,果然陶泽陡然一僵,神色也狐疑起来。 看她笑得微微有些狡诈,透着些俏皮,这样的她真不多见,听她说:“此时若你父王病重不治,驾鹤西去,你代你王兄暂掌大权并不为过?” 陶泽低头深思,墨兮给出的这法子绝不是好方法,甚至是将他陷于不仁不义之境的方法。 第五十七章 陶泽称王 墨兮深知此计破绽万出,即使陶泽此时登上王位,陶赫只怕也趁此机会掌控了风城的兵力,到时候他的王位便不能坐得安稳,甚至有可内乱。内乱必然会削弱北清国实力,无疑给了玄乾百里牧云一个良机,若他趁此机会攻来,北清国如何能保? 这个破绽不仅仅只有墨兮知道,陶泽也同样知道,不管他再如何深爱墨兮,也不可能就此鲁莽行事。他看着她,只为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不会下这样的浅显的圈套。 墨兮揭开毯子站起来,走进那一片竹林,清新的竹香让人神清气爽,地上薄薄一层竹叶铺落,踩上去绵软舒服,繁茂密集的竹子挡得外面的太阳都照不进来,只有些微光圈透过缝隙掉落几个光圈,斑驳在林间。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若你父王死在我手上,而你又生擒了我以向天下谢罪,此事是不是便大有转机?”墨兮已许久未曾这样说话,无喜无怒,清泠若山涧泉水,在陶泽的印象里,只有当年在那一片真实的竹林里墨兮才有过这样不悲不苦的声音,有如仙乐。 他觉得很舒服,甚至享受,这样的墨兮他再熟悉不过,但是这样熟悉的墨兮却在为另一个人打算。所以陶泽不想说话,只看着她,不要打破这样静谧美好的画面。 “至于陶赫,你大可寻个理由让他去戍守边关,离王宫远远的。”墨兮似乎看到陶泽脸上的不信任一般,径直说道,“若他不肯去,那便是欺君犯上,其罪当诛。” “我以为你会让我直接杀了他。”陶泽笑道,这才是墨兮的行事风格,偶尔的仁慈不代表她是个心善之人。 “你刚坐上王位,根基不稳,需要的提巩固地位,安抚民心,以昭自己乃是顺应天意民心而称王为君,若做出杀父弑兄之事,只怕民间与朝堂多有非议,于你自然大为不利。陶赫死了倒好说,若没死你不正好给了他理由造反吗?” 墨兮侃侃而谈,似乎这些话在她心间早已成书,默背而出一般:“相反若你放陶赫一条生路,你不但博了个满堂喝彩,还将他送去边关,假有一日北清国与玄乾国真的两国交战,他便是第一线,是死是活可真不好说。” 说罢,墨兮回过身来看着陶泽,他沐浴在夕阳下,金色的光镀在他身上,面如冠玉温润有加,青色袍角随着风轻轻摆动,扬起的发丝在风里飘摇不定,待他轻轻开口,问的却是:“你如此精心设计,甚至不惜算毁名誉,是为什么?” 墨兮坦然面对他的探究,眼角含笑,朱唇轻启:“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 你要的自由是什么样? 我不会给你的,墨兮。 “好,便依你所言,只是要委屈你了。”陶泽笑说,轻提袍子转身离去。身影没过那道拱门后,骤然靠在门沿上,捂着胸口闷哼一声,痉挛一般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白色帕子捂住嘴,怕扰了门那边的人儿。 过了许久,待得胸口的痛楚不再那么明显,拿下帕子一看,那上面殷红的血有如素雪红梅,凄厉夺目!苦楚一笑,默然收起帕子放在胸前,撑着墙尚站直身子,步子微有些蹒跚远去,两旁的风景如同画布,栩栩如生,看在眼里却毫无活力。 墨兮,凡是你赠予我的,我全部收好,不管是什么,我都收好。 纳兰落雪不知从何处隐出来,站在那道院墙上,左边墙外是步履艰难的陶泽,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右边墙内是闲散坐在竹林里的墨兮,双目微闭,光晕照在她身上,圣洁如神女,放松得连双手都软软垂在地上。 他们,为何要彼此伤害?纳兰落雪满目悲伤,如同活过了千年的岁月,却终看不透最简单的爱即是心甘情愿。 未过半月,北清国国君陶审辑重病不治,驾鹤西去,驾崩玄乾庄元十二年于八月初一。 传言国君驾崩前半月,国君寝宫中夜夜笙萧不歇,有妖女作乱日夜起舞,妖媚祸主,生性铺张,奢靡无度。 传言陶泽世子得知此事收押此妖女,只待秋后问斩! 传言陶泽世子临危不乱,先王驾崩之时,悲伤之余仍是头脑清晰将一切事务安排得紧紧有条。 传言朝中百官力推陶泽世子为当时明君,称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只是暂掌大权也不容推辞。 传言国主去世未久,与玄乾国接壤的边境便有战事摩擦,陶赫世子尚来不及回宫为其父王守孝,九道金牌令他速去边疆镇守!以此来慰籍先王在天之灵! 传言传得越来越盛,墨兮坐在奉启宫里给陶审辑喂着汤药,她没想到,陶泽最后尽然还顾及父子之情,留了陶审辑一条活路,将他囚在宫中。 不过,以陶审辑现在这状况,是死是活并未差别,而且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听到外面一排排宫女齐声叫到“参加王上”还有跪倒在地的声音,墨兮便知道是陶泽来了。 那日陶泽登基,她在远处远远看了一眼,倒真是好气势,虽对外宣布着是暂掌大权,一切待陶赫回来再做定夺,可那架势那气派却是十足十的新帝登基的礼节。那张宽大的龙椅,他端坐于上,目光凛然,口中低沉嗓音:“众爱卿平身。” 犹记得当年百里牧云也是这般气势雄浑,睥睨天下万物,雄心壮志可冲云宵!如今事过人迁,她却在看着另一个人坐上另一张宝座,而当初说好会爱她一生的人,历经自己的背叛与阴谋,仇恨加身。 多想无益,墨兮放下药碗定了定神,起身就要作辑行礼。陶泽却拉住她的小臂口中摒退了下来,然后才说道:“你何必这样?” 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墨兮退了两步,直视着他,他更加英姿勃发,透着贵气。墨兮深吸一口气,戏总是要演足套才好: “不知王上何时放墨兮走?” 第五十八章 没有不同 百里牧云桌前放着两叠情报,线索纷乱难成章法,他在纸上来来回回画了又画,终未能理出个头绪,已是掌灯时分,他却连晚膳都未用。[..tw超多好看小说]只对外人说没有胃口,一人关在这屋子里寸步未出。 长眉紧蹙如锁不得伸展,修长手指不断在两叠书信中来回比划着什么,屋子里没有其它人在侍候,甚至花镜缘也不在,只他一人孤身而立。烛光跳动,照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分外高大,却也寂寥。 忽而有人传旨:“皇上,王将军与林将军求见。” 百里牧云幽深目光微微一敛,收好桌上其中一叠书信用奏折压住,淡声道“宣”。 两人行完礼,林木樨性急忍不住先说道:“皇上,臣听说北清国的国主死了,是陶泽继位?” 百里牧云抬了下眼皮扫过他,端起茶杯说道:“你知道得倒快,朕也不过是刚刚得到消息。” 林木樨自知失言,这等大事是该皇上先开口再问臣子意见的,怎奈他实在觉得这是个紧要关头,故而才有这心急之举:“不知皇上是何打算?” 百里牧云放下茶盎,眼睛一直盯着那茶杯,似乎要将茶杯看出一个洞来一般,是何打算。.tw好个林木樨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却要逼他说出来,不想跟王伯瀚呆久了,沉稳持重的本事没学到,这转弯抹角的本事倒学了个九成成。 时间就这么耗着,林木樨越来越受不了寂静压抑的气氛,正要开口说话,百里牧云却悠悠开口:“王伯瀚,此事你怎么看。” 王伯瀚拱手作礼后才说道:“按着消息,陶审辑是纵欲过度而死,只是陶审辑死的时机太过巧妙,恰好是陶赫不在北清王宫的日子里死掉的,而陶泽趁此机会正好上位。” “接着说。”百里牧云重新倚回椅子里,闭着眼示意他说下去。 “臣以为,此举乃是陶泽精心策划,刻意挑了这个时间害死陶审辑,进而夺位。”王伯瀚说道。 百里牧云还是不说话,仍自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等着王伯瀚说什么,等了放久未等到,只好睁开眼来扫过他一眼,对着林木樨说道:“你呢,也是这么觉得?” “臣……臣有些想法。”林木樨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百里牧云的眼睛了,那里面似乎藏了一副星空云图,大到无边无际,藏了无数秘密。 “说。” “臣听说陶审辑突然殡天,也那个女人有莫大联系。陶泽已将那个女人收押,只等秋后问斩。但陶泽为人生性狡诈,若非有十足把握,不会如此急于行事。臣只希望皇上顾全大局,不要在此时盲目出兵才好。”敢这样说话的人也只有林木樨了,什么都敢说,也不怕真的哪天惹怒了圣颜,转眼便是人头落地。 百里牧云想到此处反而一笑:“放心,那陶泽不会真的将墨兮秋后问斩的,我自然不会自大到现在出兵。” 这样说时,百里牧云心中其实很痛,自己的女人被人当做棋子,他却急不得燥不得,只能一点点布署,慢慢筹谋,甚至不知在他筹谋完之后墨兮是还在人世。 “皇上是指……”王伯瀚似乎有些不明白,一脸的疑惑。 “我虽不喜陶泽,但他对墨兮却是有着情意的,秋后问斩时随便找一个替罪羔羊便可,所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打探他们的兵力部署,然后,将北清国连根拔起!”说着百里牧云的拳头狠狠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连桌子都颤了一颤。 如同所有新仇旧恨都全部凝聚在这拳头里,他一定会为所有受过北清国之辱的人报仇雪恨! 王伯瀚与林木樨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既然得到了他们要的结果这便够了。只要皇上不冲动地以为这是个好时机,贸然对北清国出兵,便是万幸。 “老王,是不是我们想多了?”两人并肩走在皇宫的台阶上,白玉雕栏,月下生浑,林木樨说道:“我还以为皇上会冲动地出兵,没想到他这么冷静。” 王伯瀚却不在想些什么,看着天边的缺月久久深思,林木樨叫了他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觉得那陶赫是带兵的良将么?” “自然不是。”林木樨向来对陶赫嗤之以鼻。 “若你是陶赫,会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坐上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还忠心地替他戍边吗?”王伯瀚继续说道。 “你什么意思。”林木樨原本未做多想,听王伯瀚这么一分析,才觉得有怪。 “皇上此时不出兵并非是其它原因,不过是因为北清国刚调兵遣将在边境,此刻攻打并不能讨好。但是陶赫原本是嫡子,那王位本该是由他来坐,他就不是安份之人,只怕此时早有动作了。”王伯瀚轻握着拳头说道。 “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负责北清国那边的情报,他们是何举动,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林木樨皱眉。 王伯瀚突然停下脚步,倒是把林木樨一愣,且听他说道:“若我说如今陶赫并未在军中,而是暗中潜回了北清王宫,你会信吗?” “你在说什么?”林木樨大惊,主帅离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杀头大罪,那陶赫便是是再如何冲动愚钝也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你也不信是?那皇上就更不会相信了。”王伯瀚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林木樨看着王伯瀚走开的身影,心思电转,如果真如王伯瀚所说,那么如今的北清边境就是无主之师,其战斗力不言而喻,若此时调兵遣将攻打北清便是再恰当不过的时机。 百里牧云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才是,为何却毫无动静?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事? 里间的百里牧云负手而立,从窗外看到的是整个皇宫的盛景,琉璃瓦,朱色墙,一列列巡夜的侍卫在夜色下不知是在守卫,还是在给这皇城添一笔生气。 自古帝王多寂寞,他曾以为他会不同。 那时他有美人在怀,兄弟在侧,哪怕是执掌乾坤,手握天下,立于这人世之巅,也不该是寂寥孤独的。只要一想到此处,百里牧云便是一声苦笑。自奏折下面抽出那封藏起压好的信笺,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 执意要她 看着扑腾飞走的鸿雁,百里牧云满目疲惫,面对着皎皎月光,没了一丝睡意,信步而出,随意走在如水的月色里,几只夏蝉躲在树上“吱吱”叫着,衬着夜的寂寥。 他还记得当初也是这样的月色里,他遇了墨兮,带她去了司天台,问她可与他携手逐鹿天下。她转身跑开,只留了一缕芬芳。她已经远走了这么久,百里牧云有着足够多的时间,空间和理智慢慢还原当时的真相。原来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慢慢想开了,想来当时的她心中一定也很不好受,若她那时便爱自己? 只是越想明白一分,他心中痛楚便也多一分。她曾经活得那样艰难,难得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而自己非但不曾体谅她一番良苦用心,反而愤恨着亲手将她送走。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都会难过得无法呼吸啊。 满天星光如斗,青色夜幕里,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晶莹闪烁,怎么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万寿宫。 这里早已无人居住,只有他隔几天便会差人来打扫一番,寂静空旷的永寿宫,依然华美非凡。他曾肤浅的以为只要给了她最好的住处,最好的地位就是给了她最好的关爱。其实她心里的苦,自己从未了解过半点。(..tw棉花糖小说网) 轻抚起她落下的琵琶,“绿尾”二字依然娟细,手指拨动一根弦,清越的琵琶声在静无人声的大殿中叮咛响起。 百里牧云想起初见她那一晚,在他迎娶皇后的婚宴上,墨兮正是用这一曲琵琶打开他的心扉。却不想事过境迁,如今独留了这孤单的琵琶在此处,而它的主人却远在天边。 强忍许久的眼泪便再不能控制,猛一低头,泪水绽在琵琶弦上,轻微的一声响,碎开如他的心。墨兮墨兮,我很想你。 屏着气等心头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退下,他仿若无事地说道:“看了这么久,出来。” 从院中的桂花树后面便走出来花镜缘与上官绾绾两人,百里牧云看得有些失神,这些曾经为了帮他夺得王位不惜一切代价,宁愿受尽屈辱的人,他们要伤害墨兮,他怎么能怪得起?可墨兮又何辜啊! 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心力交瘁,抱着那琵琶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过来。 “老花,绾姨。”百里牧云笑着唤道,花镜缘与上官绾绾却是身形一滞,百里牧云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们了?从他们把墨兮定为罪人的那一天起,他们与百里牧云之间早已形成了无形的裂痕,只是大家刻意不提。(..tw无弹窗广告) “若我执意要将墨兮接回来,你们会如何?”百里牧云依然笑得云淡风清,似乎是在说着家常,而不是一件令他身处刀山火海的事。 “皇上你当知道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你这么做……”花镜缘还欲说什么,却被百里牧云打断,散漫的语调是他许久没有过了的。 “她早已是玄乾罪人,当年盗取边防图投敌,是被当作细作送回的北清,且她妖名动天下,狐媚惑主甚至害死了陶审辑,且生性放荡又传言与北清国现任国君陶泽,及大将军陶赫皆是有染,着实是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ng**人。对吗?” 说罢,百里牧云眼皮一抬,淡淡看着花镜缘与上官绾绾,不轻不重地说道:“但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你们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他们污蔑墨兮之事,百里牧云一直没忘。 被他这么一说,二人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 百里牧云轻笑一声,放下琵琶看着上官绾绾:“婠姨,你当时服侍了她那么久,却不知她体内被人种蛊,不知她为了朕在刀尖上跳舞,不知她倾尽心力不过是为了自由,你扪心自问,这世上还会不会有其它的女人为朕这么做?” “皇上后宫中需要的是聪慧懂事,安静温驯的女子,不需要这等太过聪明的女人,我以为皇上早就明白了。”上官绾绾心中并不是不难过,墨兮的好她知道,只是相对于整个玄乾而言,她太过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百里牧云听完上官绾绾的话,竟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之语。是的,他的后宫要的只是一群会生孩子的女人而已,她们不必有大智慧大付出,更不许与前朝有半分牵连。但上官绾绾永远不会明白一件事,墨兮不是他后宫之一,她是他的妻子,这一生唯一认定的妻子! “她究竟做了什么你们非要她死?”百里牧云看着花镜缘,他有时候真的不懂,墨兮到底犯下了什么的罪孽,明明从头到尾她只是在挣扎着求一条活路而已,“我们退一万步说,我坐上今日之皇位,她就没有功劳吗?为什么就她非死不可?!” “她什么都没做错,错只错在她叫墨兮。”花镜缘甚少这么认真严肃,目光敏锐地盯着百里牧云,他要百里牧云听清楚看明白:“若有朝一日,需要以臣一死来保玄乾社稷,臣万死不辞,墨兮若真的为皇上好,就也该如臣一样。” 良久良久。 “若朕,执意要她呢!”咬着牙,百里牧云只觉脸上的神色定是狰狞,他从来没有这样坚持过什么,这种与天下为敌亦在所不惜的冲动让他热血沸腾,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再失去墨兮!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为她遮风避雨,护她百岁无忧! “明日就将之前墨兮的侍女珥玉带到朕的宫里来!”百里牧云站起来说道,身上似乎有千均重,压得他步履不稳,但话语却让花镜缘与上官绾绾惊。 珥玉被上官绾绾藏于浣衣局一事,甚至连十一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得知她还活着的?还是说……还是说皇上早已在宫中重新部署过了!有了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势力! 花镜缘脸上竟是苦涩,揽过上官绾绾的肩头长叹一声道:“绾儿啊,咱们的牧云真的长大了。” 上官绾绾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这样的长大让她害怕,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开始防着他们了,突然而来的生分与距离让他们心中酸涩不已。 这样也好,这才是属于一个帝王应有的手段。 第六十章 来客子心 金子心自那日让百里牧云放出宫前往北清国之后,找了许久的线索,却发现影子早已人去楼空,而依着影子行事的方式,自然不会留下半点蛛丝蚂迹,而那主人,更是遍寻不得。 她亦是苦命人,天灾人祸,天灾总是不能避免。当年一场大水冲走了她原本的家园,四处流离被影子收留,原以为是上苍怜悯,却不知一身悲凉的开始。 连脸上这张皮也早已不是她的了。 当年为了冒充真正的金子心混入宫,影子给她彻头彻尾的换了一张脸,换皮之痛,她记忆犹新。三天三夜的削骨换肉,每一刀都是凌迟,她如何能忘?到了如今,她连自己曾经长什么样子都早已不记得了。 但她此生唯一感激影子的便也只有此事,若不是影子将她送进宫,她一生都不会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虽然,是爱而不得。 原以为至少可以抱着这妄念过一生,只远远看着百里牧云也是好的,哪怕他心中所爱是他人。却不想谎言永远都是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看着百里牧云因为墨兮痛不欲生,她心如刀绞。 她不会放过影子的主人,这个将她送入死境夺去原本属于她花样年华的主人!已是残躯一副,哪里还有害怕之物? 但主人是谁呢?她想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墨兮。[..tw超多好看小说] 所以不管百里牧云如何叮嘱她不得打扰墨兮,她还是来到了北清国王宫,找到了墨兮。 再见墨兮时,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那个想尽了方法要护得她周全,却被自己害得几近死亡的墨兮,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薄唇紧咬,冷汗打湿长发,铺在地上的发尾如同泼墨,却时刻带着死亡的气息。 “对不起……”金子心哽咽的声音幽幽响起,伴随着的还如瀑而下的泪滴,颗颗饱含悔恨。墨兮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她的事,反而处处维护她。她却因为自私,差她至此。绝情蛊之苦,是她亲手赠予。 听到那个似乎已有百年未曾听过的声音,墨兮艰难地睁眼,轻颤的睫毛昭示她纠结的情绪。金子心,已是多久不见的……故人了,翕合了半天的嘴唇最终只问出:“你怎么来了?” 金子心终于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跪倒在地,压抑着哭出声,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偶尔夹杂了几声“对不起”,墨兮困难地支着身子坐起,靠着冰冷的墙壁,喘着气看着她。她并不恨金子心,或者说她要恨的人太多,所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你来此处,只是为了说……对不起吗?”墨兮捂着胸口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话语也不连贯。 金子心抬起头看着墨兮,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角却含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似乎在嘲笑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让她因为疼痛屈服。 “我想你一定知道,主人是谁。”金子心目光微沉,心底挣扎了一下。 “告诉你又如何,你又杀不了他。”墨兮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不带嘲讽,陶泽又岂是她一个金子心能撼动的? “依你所言,你是知道的。”金子心敏锐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可我不会告诉你。”墨兮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几个跄踉险些不稳,摇晃的身子如同风中的芦苇,随时会折了去,“你来北清国只为了找主人吗?” 墨兮的目光看着金子心浑身不自在,哪怕她病入膏肓,双眼仍然清澈透亮,她从来都冰雪聪明,自然也就猜得到金子心来此处绝不仅仅是为了找主人那么简单。她能来此定经过了百里牧云的允许,不然她连活着走出皇宫都难。而百里牧云行事,从来不会只有单一的目的。 她想知道的是百里牧云其它的目的,只有知道了她才好帮助金子心,进而帮助百里牧云。 墨兮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睿智让金子心凝目,果然,百里牧云那么爱她是有原因的,终究是自己比不上她。 想到此处,金子心心中酸痛,苦笑一声说道:“难怪皇上不让我来找你,原来只要我一现身你便能将事情猜透个七八成。”她走过两步扶着墨兮坐好,倒了杯茶水给她,绝情蛊折磨过后,总是口渴难耐,这才继续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再瞒着,皇上让我来刺探北清国的军情。” 墨兮放下茶杯的手微微重了一点,有几滴茶水溅出来,看上去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秀眉微颦,似有不得开解之处。 “怎么墨兮你这里来了客人,却不见妹溪侍候?” 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陶泽提着袍子信步而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身后温暖的阳光,整个屋子里都阴冷下来,虽然他面带笑意。 墨兮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将金子心挡在身后,因为不想让妹溪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早早将她支开,而且凭着金子心的武功不惊动周围的侍卫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陶泽会在此时过来。 “你要做什么?” “看见旧部下,自然想叙旧一番。”陶泽眼中跳动着危险的光,对于金子心,他真的很想好好叙旧一番! “放了她。”墨兮的话毫无底气,陶泽怎么可能放过金子心? “放了她任由她刺探我北清国的情报,带回给百里牧云吗?”陶泽嘴角弯出残忍的弧度,放了她?怎么可能! “你大可将她囚禁于此。”墨兮立刻说道,金子心既然是百里牧云派来了,那无论如何她也想要保护,更何况,多少还有些当年的情份在。 “好歹是我教出来的人,她若要逃我恐怕要费一番不少的心思,墨兮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陶泽转身看着墨兮,紧握的拳头让人明白他的忍耐快要到极限。 “魅影,你就不来参拜自己的主人吗?”陶泽忽然对金子心说道。 魅影!这个象征着身份和耻辱的名字如同一记惊雷响起在金子心耳边,身形几欲不稳,多年来几乎形成了习惯的恐惧穿胸而过,撞击得她差点失去报复的勇气。 金子心终于听明白,原来这就是她的主人,这就是那个送她入地狱,带她进鬼窟的主人,短暂的恐惧之后,愤怒与仇恨立时涌上心头,握紧手中的短刀几乎就要冲出去!咬牙切齿地恨意啃噬着她心底最后一点理智! “来人,带着她来见我。” 第六十一章 诛心之战 陶泽不想在此处对金子心动手,他伤害墨兮的地方已经够多,但无奈金子心却一定不可以放过,哪怕墨兮再如何要保! 转身离开之即,不去看墨兮眼中的无奈与退让,她越是这样,陶泽便越知道,这不是墨兮本意,而她所有的隐忍都只为了自己不知道的暗中筹谋。这让陶泽很难过,甚至不愿意相信。只想就看着这表面墨兮的妥协,当她真的看开了想安度余生。 金子心被纳兰他们带走时,回过头对着墨兮灿然一笑,那一笑一如当年她初进宫,甜甜唤她“墨兮姐姐”,她说:“墨兮姐姐,皇上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知道你并未负他,他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千万要等他。” 廖廖几语,却如重锤敲在墨兮心房,轰然着碎开她全部的伪装与坚强,所有的心酸与委屈铺天盖地而来。她站在沉冤得雪的哀伤里,全然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只有无尽的苦楚。从指间开始发抖,一直蔓延至心脏,如一张大网一点点收紧,她在网里只想抱头大哭,宣泄全部的情绪。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事已至此,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牧云啊,注定是要错过人。 看着墨兮悲痛欲死的神色,陶泽突然无比害怕,他害怕墨兮就此离开,好不容易编织一个完美的圈套只为圈住墨兮,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带她走!” 从未见过主子发火的纳兰落雪双手一紧,低眉敛眉藏起悲伤,带着金子心快步离开。[..tw超多好看小说] 只要与墨兮有关,他总是会失控。这已经许多次了,为何还不能习惯? 墨兮看着被带走的金子心,悲伤与绝望包裹了她,她无比清醒的知道,金子心此去便再也回来了。她想救金子心,可惜无能为力。在陶泽与自己,越来越多的仇恨堆积,他却还要妄想着与她携手。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空旷的大殿里,陶泽摒退所有的太监侍女,只留了纳兰落雪,公子瑾与妹溪在此。金子心哪怕站得再笔直,双腿却仍不受控制地发抖。说不怕,谁信?那个如同魔鬼一样的主人,她臣服十数年,刻进她骨子里的害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仇恨洗掉。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想象中应该是面目狰狞,一看便让人作呕的样子。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翩翩如玉般的公子,如今更是北清国的国君。.tw[棉花糖小说网]世事真是讽刺,有着那样一颗阴冷残暴之心的人,竟还能有着这样一张好皮囊! “说,你给玄乾送去了多少军情?”这并不是今日的重点,但是在重点来临之前,陶泽不想先失去理智,于是他问。 “难道主人忘了影子誓死也不会出卖情报吗?”金子心虽害怕,但是只要涉及到百里牧云她便立场坚定,无非又是影子那一套酷刑,无非,就是一死罢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陶泽微眯着眼,这样的陶泽透着骇人的寒意,这才是那个手段毒辣的影子主人。 “当然,我永远记得你是我一心一意想一刀夺命的主人。”金子心嘴硬着不肯服软,左右是死,能在死前重伤这个恨得牙痒的人,何乐而不为?“主人是否在恨我,将一切真相告诉墨兮?包括主人你欺骗她仇人是百里牧云,在她体内种绝情蛊,反复利用她,你是在恨吗?” 最有力的武器不是泛着冷光的铜铁,而是杀人不见血的话语,无形剜着别人的心,那种痛叫喊不出,发泄不了,最张会涨满心膛,这种痛要不了他的命,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这是影子教给金子心的,她学得认真,用得炉火纯青,全数奉还给主人!! 但金子心想错了一件事,既然这一切都是影子教会的她,那么身为影子主人的陶泽,又岂会中她的计,陷入愤怒?金子心看他一步步慢慢走来,每靠近一步,寒意便加重一分,陶泽身上散发的狠戾让人不寒而粟! “你倒越来越有本事了,何不想想若你不将一切告之墨兮,她就不会这么痛苦和绝望,会在我给她编织的美梦里快活地过一辈子。好个姐妹情深,你这个好妹妹,才是她痛苦的始作蛹者你不知道吗?” 陶泽不是不愤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似要炸开来。当年若不是她坏事,他早已将墨兮安然带走,墨兮将永不知道那些被华美词藻掩盖的真相,不会痛苦,不会绝望,不会挣扎! 他用了那么多心力只为最后让墨兮相信他,依靠他,从此远离纷争,他愿倾天下之力为她编织一个美梦,让她幸福终老。却因为金子心的几句话,让一切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墨兮眼下!还逼得她双蛊同体,岁不过三年,受尽煎熬与痛苦! 如今,她又要来告知墨兮,百里牧云已知晓一切真相,再次要将墨兮从他身边带走! 他如何能不恨她! 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但就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实在太便宜她了啊! 诛心之法,他从来都是始祖,金子心在他面前卖弄这些,无异于自取自辱。 “可你才是墨兮痛苦的根源,是你亲手将她送进宫,后悔了吗?来不及了,墨兮的心早已随着百里牧云而去,你永远只能得到一具空壳!”金子心有些乱了阵脚,语气也急促起来,慌乱中胡言乱语。 “是吗?我既然能将她送出去,就能把她收回来。如今她不是在我身边吗?倒是你,一片痴心交付错人,竟不惜加害墨兮,却也未能得到那人半点垂怜,反而让你来我这里送死,金子心啊金子心,你可知你从来都只被人当做棋子在利用?”陶泽压着心头的恨意,毫不怜惜地用话语折磨着金子心,看她面色终于崩溃,泪眼模糊,报复的快感诡异地升起! “我心甘情愿!”金子心失声大喊,是的,她心甘情愿,哪怕她明知百里牧云是执棋之人,也渴望能得到他片刻驻目,她不指望能像墨兮一样得到执棋者的爱意,但求一个温暖的笑容。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场豪赌,她赌输了。 第六十二章 痴儿痴儿 满意地看着眼前终于崩溃了的金子心,陶泽眼里嗜血的光芒越来越盛,不彻底毁了她,他怎么能甘心! “难过吗?你输了……”陶泽面贴面与金子心相对,修长的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看她瑟瑟发抖,孤苦无依的模样,还有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苍白的嘴唇,陶泽诡异一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话间温暖的气息呼在金子心脸上:“来,告诉我你都告诉了百里牧云些什么,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充满了蛊惑的话让金子心片刻失神,猛地惊醒一掌推开他,自己却先倒在地上,口中呐呐着:“我不会说的,皇上……皇上他就算为了墨兮,也总有一天会攻下你北清国,他才是真正的帝王,你不会赢的,我输了,你也不会赢的……” 陶泽的手指微微一僵,面若平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吗?你就这么笃信他能赢我,不管是这天下还是墨兮,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一定是输家?” 金子心趴在地上,嘲笑到:“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赢?真正的赢家让所爱之人幸福,你只会懂得占用,你真的赢得了墨兮吗?她的心在哪里,你敢问她吗?你敢吗!” 最后三个字金子心几乎是嘶喊出声,她就是要毁了他全部的幻想,毁了他编织的美梦,她就是不要让他好过!她是输了,输了也要拖上他一起陪葬! 金子心呼喝般的声音缠上陶泽心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憎恶至极的女人,他竟找不到反驳之词。[..tw超多好看小说] 墨兮的心在哪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有声,落在金子心脸上,五指分明。纳兰落雪提起金子心的衣襟,寒声说道:“对主人说话,客气点!”他不能再让金子心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因为陶泽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这个女人不能死,如果死了,那陶泽与墨兮之间…… 金子心一愣,回过神来恨恨看着纳兰落雪:“主人?影子都已瓦解哪来还有什么主人,我是弃子纳兰公子不知道吗?” 陶泽的心突然无比混乱,终归到底,最了解他的还是只有纳兰落雪,只可惜……不愿再做他想,他明白纳兰落雪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稳住心绪,当即问道: “交代出你向玄乾都送出过什么情报,我饶你不死!”陶泽拼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不杀她,只单纯为了墨兮不杀她,只要她从实交代。 “死有何惧!”金子心狠戾的话音未落,袖中的短刀寒光一闪,自刎而去! 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刚才还被仇恨与愤怒充斥的大殿,瞬间归于沉寂,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弥漫出来,萦绕了整个大殿。纳兰落雪一脸不可置信,金子心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都来不及阻止。 似察觉到什么,陶泽抬头,便看见墨兮衣衫单薄立在门口,目光死寂,连眼皮似乎也没力气抬起。 她只看了一眼,看不出她是何神色,只那么看了金子心的尚还温热的尸体一眼,便慢慢转身走开,风中滚烫的热泪灼得她眼睛要瞎了去,远处的风景模糊不清。 “厚葬了她。”夹杂在风声里她的声音细细弱弱,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与疯狂,平静得如同死的是一个她默不关心的人。 “不是我杀的她……”连陶泽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他会说出如此苍白无力的话来,几乎是在解释,除开墨兮,他也是一个高傲的人\\,但他真的害怕在与墨兮脆弱如纸的关系上,再加上一刀无妄的伤疤。 “我知道,杀死她的是我们所有人。”墨兮说着,是啊,是他们所有人合力起来将金子心逼上了这样一条绝路,用生命和鲜血只为换百里牧云遥远的一声叹息。 金子心,你何其痴愚?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搭上了性命。 痴儿痴儿,莫奈你何。 你未做完之事,我会继续。百里牧云派你来北清国,绝不是让你来送死的,从他不让你来寻我,便是不想让你与陶泽正面冲突,只可惜你未明白这一番良苦用心。如今你已魂归西去,那只好我来揣摩着百里牧云的心思,帮你继续行事。 一袭轻飘飘的白色纱衣在风里飘荡,风纠缠着她的长发如一张网织于她眼前,所有曾经金子心对她做的恶事在此时都已烟消云散,在她的印象里甚至都不太记得当年的金子心,到底做过哪些事了…… 人们,对于都过去了的事情当然会比较宽容,记忆本来就比较偏心。 所以隔得近的两个人,不再是在记忆里的两个人,便拿起了弯刀长剑,彼此厮杀!陶泽,你永远不会明白,当年的君无药早已随风而逝,所有关于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谈笑风生他的温润如玉,都是被你自己亲手杀死,他永远只会善良的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他死在了那个军帐里,一簪断尽了前尘恩怨。 如今所有关于他,都只是回忆,再无法面对着你这张脸找到当年竹林煮茶的感觉。 是你太多执念,这将是你致命的弱点! “你可以原谅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为何独独我不可以?”这是陶泽与墨兮第一次如此坦诚布公的谈话,中间一具开始变凉的尸体,那边白衣若雪的女子像是来自梦里,要化羽而去…… “你也说了,我原谅的是伤害我的人,他们都已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是我们之间是刻骨的仇恨,你难道不知道吗?”墨兮说完,步子虚软却一步一坚定地走远,瘦弱的身体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挺直的脊梁却不知是向谁借的力量。 “呕――”陶泽心中郁积着一口淤血喷涌而出,洒在地面上,好一朵妖艳的血花,放肆绽放,看着惊心! 陶泽站在原地,看她远去,这世间果然能伤到他的人只有墨兮,不信你听,听他心碎的声音,一瓣一瓣,就像花瓣在片片凋落,细细密密的痛慢慢侵占整个心脏,这种痛真可笑,不会让你在瞬间崩溃,却会让你一点点失去力气,活着的力气。 第六十三章 背道而驰 连续七天没有收到金子心的军情,百里牧云便知是出事了,以陶泽的手段金子心必然难逃一死。只是他千叮咛万嘱咐切莫去找墨兮,不知她到最后有没有遵从旨意。 千万不要让墨兮知道一切,不然以她的性子必然做不到袖手旁观,到时不过又是让她费神伤心罢了。 金子心虽然做过许多错事,身份也特殊,但她哭着喊着“因为我爱您啊皇上”时,百里牧云却对她的悲伤感同身受,只可惜,她一片痴心实在错付,百里牧云心里除了墨兮,再放不进任何人。 遥遥一杯清酒,便当送她好走。 “你曲子倒弹得与你主子有八分像。”百里牧云握着茶盏斜靠在榻上,慵懒地姿态透着莫名的疲惫之态。 珥玉神态拘谨,头也不敢抬,只抱着“绿尾”抚下最后一根弦,听着余音袅袅绕梁,说道:“主子技艺精湛,抚曲堪比仙乐,奴婢不敢与之相比。” 百里牧云有些出神,那晚过后的第二天,果然上官绾绾就带着珥玉来御书房侍候了,那个跟在墨兮身后俊俏的丫头,被磨砺得皮肤粗糙,一双纤细的手常年泡在水中,做着粗活,指节变得粗大,也不再灵巧。一看到珥玉,曾经与墨兮有关的所有事情便带着甜蜜与酸涩齐齐涌上心头,百里牧云差点要忍不住泪流。 “珥玉啊,你说你家主子会不会怪我?”百里牧云放下茶盏问道。 “主子不会的,主子是这世界上最爱皇上的人了。”珥玉红着脸,鼓足勇气说道,是的,墨贵妃娘娘是这世上对皇上最好最好的人了,所有她一定会原谅皇上所有的误解与伤害,但是,正是这样,珥玉才难过。 “对,墨兮是这世上待朕最好的人了,只是朕明白得太迟了。”有些伤感的闭眼,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竟只有对着一个下人,才敢说出心思,墨兮,你身边的人也不凡呢。 “不迟,只要皇上将主子接回来,一切都不迟!”珥玉突然跪倒替墨兮求情,泪水盈盈,紧紧抱着胸前的琵琶,她多希望自家主子早些回来,举目四望,整个皇宫她只有主子一个亲人,孤苦无依。 “好大胆的奴才!”花镜缘的声音突然乍起,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珥玉,吓得珥玉生生逼住泪水,不敢再说话。 百里牧云眉头不着痕迹一敛,说道:“你先下去。” 与花镜缘一起来的,还有林木樨与王伯瀚,但见王伯瀚弯身说道:“皇上若真的要接墨贵妃回宫,臣以为此时已是最佳时机。” “王伯瀚你在说什么!”花镜缘怒喝一声,说好此来只是汇报军情,王伯瀚此时却在做什么? “说下去。”百里牧云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几人,他也好奇,王伯瀚这是在做什么。 “恕臣直言,既然墨贵妃是皇上的心病,与其堵不如疏,身为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理所应当,解了皇上这心结未尝不好。”王伯瀚字字诚恳,平声说道:“据臣所知,北清国陶赫近日似有不轨之举,此乃天赐良机,若皇上趁北清国大乱之际,举兵攻打,定能马到功成!” “不轨之举,如何一个不轨之法?”百里牧云笑问,却不见半点急色。 “陶赫擅离军营不说,更是纠集了一些前朝老臣,游荡于北清国王宫之外,看样子是有所图谋才是。”王伯瀚说道。 “陶赫做的这么明显,陶泽难道不知道吗?他不会提前下手对陶赫赶尽杀绝吗?”百里牧云挑出其中的破绽问他。 “说出来皇上可能不信,陶泽近日一直为私事所扰,竟未察觉此事,且陶赫等人行事隐密,臣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情报。”王伯瀚的话有些模糊,似乎在忌讳什么。 “私事?你是想说陶泽为墨兮所困扰吗?”百里牧云依然不动声色的问他,哪怕一颗心早已提起,墨兮,是不是又出事了? “陶泽这些日子一直在广招天下神医,为墨贵妃看病,只可惜墨贵妃所患之症委实怪异,无人能医。”王伯瀚一脸不解,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让天下神医都束手无策。 百里牧云心中却是凉成了井水,哪里有什么怪病,是墨兮身上的绝情蛊时限将至,陶泽也在想尽了办法替她延命根治,看来墨兮过得真的不好啊,也不知那蛊虫之痛可有减轻此许。 “臣以为,若真要攻打北清,不会再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王伯瀚最后说道。 “臣不认同,玄乾这一年来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有了起色,且上次廊城之战将士多有伤亡,且远征攻打北清,粮草补济绝非小数目,必是劳民伤财,此时实在不宜出兵!”花镜缘当即反对道,满面怒容! “臣亦不赞同。我军刚经历了换将风波,新上任的将军尚未能收服士兵的心,若此时出兵,多有不利。”林木樨附议。 百里牧云却只是沉默不语,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扫动,嘴角挂着莫测的笑意,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沉闷地“嗒嗒”声在大殿里单调枯燥的回响着,一下下仿佛敲在人心里,心跟着一下下颤颤着。 “你们三人不向来是一条心的吗,为何此次却大相径庭?”百里牧云慢悠悠问道。 “臣只是不希望皇上再为琐事所排忧,身子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本就是份内之事,唯希望皇上顺心顺遂,既然墨贵妃是皇上的心病,那臣便尽力为皇上根除医治!”王伯瀚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他的脸一路向下滑,如今越来越难揣度的皇上,早已不是他们当初认识的那个百里牧云了。 百里牧云轻笑一声,说道:“花镜缘,林木樨若你们也如王伯瀚一般,朕何必如此辛苦?” 花镜缘正欲说什么,百里牧云却挥手止住他,对王伯瀚说道:“给朕更详细的情报,朕自有分寸。”说罢,手搭在他肩上,重重一拍! 第六十四章 纯真不再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一丝一缕金色的光细碎地落在地上,石板路上落了些桂花花瓣,浅黄的小花送来馥郁的芬芳,十一便是走在这样细碎的阳光下细碎的小花上,如果她此时能如以往般笑颜如花,脆生生回头唤一声“木头”,便是再美不过的一幅画。(..tw好看的小说) 只可惜她与常海隔着标准的三步之距,她行在前,他随在后,沉默得连风穿过他们之间的声音也听得清楚。 常海看着十一,她真的变了。不仅仅是不再爱笑爱闹,而是在一夜之间看明白了太多人情世故,明白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 温柔的光照在她脸上,柔软黑亮的长发镀着光,常海心中微微疼痛,他仍在自责,自责自己那天未能保护好十一,令她受辱。这份自责压在他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来,急需一场发泄。也是这份自责他离十一远远的,他自觉再配不上十一。 所以他离她远远的,尽忠职守,忠心耿耿,只要远远看着就好,再不敢做其它妄想。 他很想抱抱她,但恪守着的君臣本份却无法令他做出那样的举动。他却不知,十一此时亦想让他抱抱,她已多时不知温暖的滋味,令她羞辱的那晚如同利刃在心,时时疼痛。 她转身,晨曦柔和,她面色哀伤:“木头……” 常海心中颤了一颤,深埋了头回话:“公主。”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我这么远?”十一豆大的泪珠哗哗落下,黑亮的眼珠写满着心碎,到底该如何才能让常海明了她心中所想,她已指望不上任何人,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他了,他不知道吗? “臣该死!”常海单膝跪地,深埋着的头掩去了全部的愧疚与悲伤,冰冷的话伤的不止十一,还有他自己。 “算了,你起来。”十一悲然一笑,牵起的嘴角牵动了心脏,抽搐般疼痛。稳了稳声音说道:“我听王伯瀚玄乾若此时攻打北清乃是最好的时机,可皇兄……皇兄却让他继续打探情报,虽说是为了万无一失,可是以皇兄的性子绝对不会按兵不动,你告诉我,皇兄那里怎么了?” 常海紧咬着牙关,话在嘴边打了个好几个圈,却生生吞了下去,只说:“皇上天纵之姿,雄才伟略,定是有其它打算,臣不敢妄加揣测。” 十一忽然上前一步,抬起头直直看着常海,逼人的目光让常海不敢直视,她说:“你去告诉皇兄,如果他再置墨兮姐姐于不顾,别怪我这个做妹妹跟他翻脸!他若嫌手下没有信得过大的将,本公主愿亲自上阵,扬我玄乾国威!” 常海猛地抬头,便是看见十一满是坚决的脸,心中暗自叹息,却只能沉默。(..tw无弹窗广告) “怎么你不敢去吗?王伯瀚为了讨皇兄喜欢都可以顺着皇兄的意思走,如今他又官升一级了,你莫非就没有胆子跟皇兄提此事吗?”常海不知,十一是在何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的,强硬的话逼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把头越埋越深,沉默得越来越久。 他很怀念,怀念那个在满天孔明灯下,羞得满脸通红挥着拳头追着他跑遍整条街的十一,那个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十一。 是的,再回不去了,常海比谁都知道。一如他也回不去当初,北清国发生的事,改变了原来的轨迹,让心爱的人慢慢走向了远方,他看着十一的背影,想拼命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很绝望,却无可奈何。 “你们在说什么?”百里牧云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小径那边传来,常海如释重负正欲行礼,却先听见十一恭敬的声音:“参加皇兄。” 她何时这般中规中距过,透着生份与疏远,百里牧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十一,我心中的苦又当向谁来说? “起来。”突如其来的疲累感击得百里牧云连话都不想说。 “皇兄为何不出兵北清?”十一的问题尖锐得如同刀子,直直捅进百里牧云心里,“还是皇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忘了您最初的雄心壮志?” “放肆!”百里牧云一声沉喝,惊得十一后退一步,惊愕地望着他,记忆中皇兄从未对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委屈时便不由自主的扁起了嘴。无论她再如何掩饰得好,可是骨子里对百里牧云的依赖却从未减少过半点。 看到她这样,百里牧云心中一软,不由得也怪自己太心急一时说重了话,叹了一声说道:“十一,有些事不是皇兄不想做,是皇兄不能做。你可想过若朕真的攻打的北清,劳师动众需要多少粮草?从此处去北清路途遥远,辎重运输如何解决?带哪只军队征伐?哪个人为大将军?打仗不是儿戏,岂是一时冲动就能做出的决定?” 说着这番连自己都不信的话,百里牧云不指望能瞒过十一,只是想安抚一下她太过逆反的情绪,而上面说的种种理由,若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能全说是胡诌。陶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如果真的攻打北清,除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没有人敢拿整个玄乾去赌。 他的大手想揉一揉十一的长发,却被十一偏头躲开去,只留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垂下手对常海说道:“好生照看公主。”然后便要离开。 十一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皇兄,你对不起墨兮姐姐。” 十一已经拽着常海离开,百里牧云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只要一阵风吹过,都会把他吹成粉末。是的,他对不起墨兮他知道,可是经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却更令他痛。 如同他知道自己有一处伤疤,偶尔看看会疼,但十一却狠狠撕开了这伤疤的痂,于是他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不能言语。在默默看完之后,还要自己轻轻捂住疤痕,展露笑颜给旁人看他的若无其事。 撑着脸上快要坍塌的笑意,百里牧云轻咬牙关,与十一背道的方向,提步而行…… 第六十五章 近乎癫狂 北清国王宫舒心阁里,隔着竹帘,墨兮冷眼看着外面一个胡须花白,身着异域服饰的老人,神态恭敬地正跟陶泽说着什么。妹溪取下她手腕间的一块丝帕,同样担忧地看着外面,却对墨兮的无动于衷倍感痛心。 这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女人,却偏偏令主人沉沦得不能自拔。 外面的那个老人是主人花大价钱从苗疆一个族落请来的族长,最擅蛊术,千里迢迢请他来无非是想替墨兮姑娘看看那绝情蛊可有解救之法,可看墨兮的神色,似乎毫不关心结果。 “墨兮。”送走了那族长,陶泽挑开竹帘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妹溪很识眼色的悄声退下,只余了他们二人。 “你想尽了法子要救我,是想我活得更久一些,你折磨我的时日也好多一些是吗?”墨兮笑得云淡风清。 并不在意她话语里的讽刺,或者说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陶泽说道:“我到底想做什么,聪明如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曾答应我,你登上王位之日,偏是我得自由之时,如今却将我囚在王宫里,像你这样的失信之人,我如何能相信你会是一片好心?”墨兮说着,美目流转,却全是含着嘲笑。 “墨兮,你我心知胆明,那个所谓的协议不过是为彼此找的一个理由罢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你又怎么可能相信我?你若是真心要帮我,又怎么会放陶赫走?所谓的仁君之说,不过是你想为了日后挑起北清内乱,埋的一个伏笔罢了。” 陶泽慢慢说道,手却不由自主握紧,是的,他一早便看穿了她所谓的“倾力相助”,只是不愿意面对,只是事到如今,他不想面对的,总有人逼着他面对。 “你既然知道了一切,何不杀了我以泄愤怒?”墨兮不急反笑,正好陶泽所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陶泽会放她走,更没有想过要真心帮陶泽。故意留陶赫一条生路,就是要让陶泽夜不能寐,如坐针跕。她也知道陶泽一早便看穿了这些把戏,她利用的便是陶泽对她的感情,那些不忍心,那些心软,是他的致命伤! “你明知我不会杀你,你明知的……”陶泽突然觉得辞穷,他不知道该对墨兮说什么,这座王宫的一堵宫墙之外,便有着陶赫的人在不时出没,他却在这里跟墨兮唇枪舌战,枉他总是为了她费尽心思。 心中一凉,伤人的话也脱口而出:“你还想着百里牧云那个玄乾皇帝是吗?他若真的还想着你,早该对我北清国出兵,将你抢回去!你以为他心里还有你吗?早没有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毫不犹豫率军攻打北清,将你从我手中救回云,他没有,他早不记得你了,醒醒墨兮,看看这世上谁是真心待你好!” 说到最后,陶泽近乎有些歇斯底里,抓着墨兮的手臂用力摇晃,看着怔怔出神,魂不守舍的墨兮,忽然而至的愤怒与疯狂差点燃烧了他。猛地撕开墨兮的衣袍,她闪烁着莹白色的大半个后背便裸露在空气中,几片衣服碎皮软软地搭在上面,欲遮未遮,最是撩人。 陶泽彻底疯狂起来,将吓得发抖的墨兮压地在上,手扣着她的肩膀,制住她胡乱挥动的双手,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急喘着气在她耳朵,强迫她听他说话:“如果真的如金子心所说,他知晓了一切真相,难道不应该不顾一切来救你吗?可是看看他现在都做了什么?墨兮,你还不死心吗?” “放开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墨兮快要崩溃,身体上的羞辱和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快要忍不住失声痛哭,为什么百里牧云不来救她?为什么要放任她受尽屈辱? 后背上陶泽的手仍未停下,透着凉意的空气浸着肌肤,一直寒到墨兮心里去,刺耳的裂帛之声连绵不绝响声,质地上佳的轻纱薄衫被撕得粉碎,片片凋零如夏花,美好着走向死亡。墨兮护着胸前不让自己太过软弱的痛哭出声,双腿不停地踢动,想逃离陶泽的魔掌。 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翻了个身,挽发的木簪脱落,一头青丝在空中泼开,最后无力地倒地在上。看着陶泽赤红的双眼,墨兮知道她彻底激怒了他,却不知是哪里激怒了他,只能抓紧着胸前几片布帛不停地想往后退。退出未几步,却被陶泽轻松拉回来。 从不知,原来他的手臂这样有力,握着她的肩头,捏得她骨头都要碎掉了一般疼,听他哑着声音低吼着:“看着我,墨兮!只要我尚在一天,我都不会放弃你!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连死神,也不可以!” 他的目光里是狂暴的情绪,像是受了刺激的野兽,看着让人害怕。这完全颠覆了墨兮心目中,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他的话却如同魔咒一般侵蚀了墨兮所有的防备,百里牧云的抛弃,陶泽的癫狂,全都让她无力招架,难以承受。身子突然就放松下来,连护在胸前的双手也软软松开,仍由陶泽灼热的唇在她锁骨处反复辗转。 瞪大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各类挂饰,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了风铃的声音,清脆悦耳,如果总是如当年,该有多好,多好…… 没有丝毫征兆,一点清泪便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越过耳廓,轻微地一声“滴嗒”碎在地面上,碎在陶泽眼前。 疯狂的动作便嘎然而止,毫无预兆的,陶泽全身力气像是被什么抽干,抬起头看见她面若死灰,空洞的眼神没有交集。 外面一声炸雷突然撼天般响起,惨白的闪电耀得整个大殿如同地狱,飘泼大雨倾盆而下,而墨兮像是放弃了全部的抵抗,任人宰割。 陶泽动作变得温柔而轻缓,慢慢抱紧墨兮,埋首在她发间,卑微着低声问她:“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赐我一死。”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的人,墨兮干涩的开口,实在觉得生无可恋了啊,爱着的人放弃她了,不爱的人在折磨她,如此活着,好生辛苦。枉她费尽心机为天边那人细细打算,斡旋于敌。 “没了他,连活着都不想了吗?”陶泽恨自己,若不是当初他把墨兮送到百里牧云身边,墨兮何以如此失魂落魄?他还恨百里牧云何不来与自己大打一场,彻底解了这难解难分的纠葛? 墨兮不说话,只有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陶泽从墨兮身上起来,拖着步子走进雨里,密集如倒豆的大雨砸在人脸上生生发疼,陶泽突然放声仰天长啸,极尽悲愤! 第六十六章 穿肠毒药 八月十五,中秋。[..tw超多好看小说] 上一个中秋,墨兮是与百里牧云一起过的,那天的玄乾皇宫血雨腥风,百里牧云为了救她身中一刀。 那时的百里牧云还扮演着昏庸失势的糊涂皇帝,一腔雄心壮志深深藏于流连美色的无能表皮下。 那时的墨兮还在苦苦求着生存,挣扎在三方势力之间,主动拒绝打开心门接受百里牧云的爱意。 那时还不知陶泽便是她的主人,不知这世上最沉痛的背判原来就是颠覆她心中整个美好的世界。 那时,以为那时就是最难过的日子,最艰难的路。一心向往着宫外的春暖花开,和风暖阳,盼望着与“君无药”重聚,远离诸事纷扰。 那时,只是那时。 这世间之事总不会为了一两个人的悲愤忧郁而停下,命运的齿轮用他巨大的力量倾轧碾压出一条条或清晰或模糊的轨迹,妄想摆脱这些轨迹的人,总要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不仅仅是墨兮,百里牧云和陶泽亦是。 天边一轮满月如银盆,温柔的月光倾洒在这在个精致的国度,处处静谥。偶尔能听见远处的喧哗声,那里想来应是推杯换盏,唱着盛世太平与我主英明,大约还有轻歌曼舞和丝竹弦乐。(..tw棉花糖小说网)虚伪的人们,或真心或假意祝他北清万世昌隆。 帝王,真是寂寞啊。 墨兮抱着一壶花雕,一杯接一杯连饮,偶尔露出嘲笑的表情,看得一边的妹溪莫明不解。只是劝着:“墨姑娘,酒多伤身,你身子不好,就少喝些。” 醉意朦胧,媚眼如丝,妹溪几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多人对墨兮着迷,她真的是一个妖精,只需眼波流转,便是勾魂斗魄之态,脸颊上的红晕是慵懒的风情,像是透着妖媚的狐狸,这样的风情万种,哪个男人能挡? 大概是因为酒意,她说话的声音还着软糯糯的味道,不比平日里的清冷:“这样好的日子,妹溪你不去陪你家相公吗?” “主人有令,我要照顾姑娘。”妹溪说着,目光却有些黯然。花好月圆夜,她自然也想与公子瑾花前月下的,只是…… “有令?呵……”墨兮轻笑一声,扶着桌子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身子软软地搭在妹溪身上,小蛮腰如水蛇般扭动着朝床榻走去,一沾着床便倒了下去,妹溪叹了口气,替她盖好被子正欲退到外间,却听见墨兮带着醉意地声音,似乎感概万千说道: “妹溪,珍惜眼前人。” 妹溪的脚步顿了一顿,珍惜眼前人。她与公子瑾干的都是刀口上tian血的事,为了主人他们隐姓埋名,潜伏在暗夜里成为杀人机器,说不定哪天便横尸街头,草革裹尸。所以,是啊,珍惜眼前人! 听到妹溪细碎的快步走出阁楼,圈在被子里的墨兮慢慢睁眼,目光里的漠然看着让人心底生寒,掀开被子,拢了拢发,对着空无一人的小阁却说道:“出来。” 从房梁上跳下一个人,一身黑色夜行衣,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跳动着欲火,甚至可见他胸膛都在微微起伏着,他走了两步正要上前,墨兮双手交叠倚着床头栏杆,徐徐说道:“陶赫你若再敢往前一步,就准备死在这宫里。” 那黑衣人摘下脸上的黑布,果然是许久不见的陶赫,消瘦了些,只怕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舒心。他依言未再往前,但嘴角挂着的yin邪的笑却未减半分,放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墨兮,似乎要将她看个通透。 “你来找我做什么?”墨兮依然倚着栏杆,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来与你做笔交易。”陶赫执起刚才墨兮喝酒的酒壶,浅斟一杯,说道。 “与我做交易的人多了去,可惜守信之人太少了。陶赫,你在我这里可没什么信誉可言,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墨兮以退为进,除非是足够让她心动的条件,否则她不会轻易允诺。 “你应该知道玄乾皇帝明知我北清将内乱,他却无动于衷之事,你如果想逃离陶泽,已经指望不上他了,只能指望我,或者说,你自己争取。”陶赫毕竟是在王权倾轧中成长的,不说大智慧,一些小算计却是有的。 他的话的确是墨兮的软肋,他戳得够狠,墨兮虽面色无变,内心却好奇起来:“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而你一向聪明。”陶赫饮完手中那杯酒,看着墨兮笑得邪恶,从腰间掏出一个ru白色的小瓶,放在桌子上,说道:“这里面是我这些日子为我的好弟弟四处寻来的宝贝。” 墨兮心中掂量了一下,大抵是毒药不错了,所谓四处寻来,也不过是在胡说罢了,说不定他一早便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下手。 看墨兮不说话,陶赫也不在意,拔开瓶塞,一阵清香便弥漫开来,说道:“此物名叫极乐水,无色无味,味道清香,平日里并无害处,但若往酒水里加一滴,便是穿肠毒药。墨兮姑娘聪明绝顶,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陶赫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墨兮,在期待着墨兮的反应,陶泽素日里谨慎万分,哪怕是喝一杯水也是三翻四道的检查,根本别想在他的食物里下毒。他思来想去,唯有在墨兮这里,他才不会有任何提防,墨兮给他的任何东西他都不会拒绝,这是他陶泽最大的弱点!也是自己最大的胜算! “这种提着脑袋玩命的事儿,陶赫,你是让我与陶泽一同送死么?”墨兮浅笑着并不着急,经历了一番惊讶与震惊,她迅速的冷静下来。 “事成之后,我绝对放你出宫。” “呵呵呵――”墨兮突然笑起来,声如脆铃,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笑了许久才抚着胸口轻轻喘着气,想当初陶泽也是说事成之后,放她自由,看他们果然是兄弟啊,连给出的条件都是一样的,并且都是不遵守承诺之人! “你笑什么?”陶赫皱眉。 “没什么,什么时候动手?”墨兮一手支着额头,目光莫测地看着陶赫,这样问,意味着她答应了。 “九月初九!” “好。” 第六十七章 变假为真 墨兮看着窗外久久未能收回思绪,起身拿起那一小瓶毒药,陶赫真的相信陶泽对自己毫无戒心吗?他真是,太天真了。 对于一个国家的主人而言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如果他真的相信自己,就不会派妹溪来照看自己,他明知自己对只要跟影子沾边的人和事都万分反感,还让妹溪前来,只有一个解释,妹溪武艺不俗,方便监视她。 握着手中的小瓶子转啊转,墨兮纷乱的思绪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 不知是情绪使然还是其它,她不相信百里牧云会真的彻底放弃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百里牧云不是为了她,只为了他自己的雄图伟业,和称霸中州的壮志,他也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攻打北清国的机会。 毕竟,机会的可贵之处在于一旦错过,就可能永远没有下一次了。 他是一个擅于抓住机会的人,那么他这次放弃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并不是机会! 不是机会却看似是机会的东西,只有一个词语可以解释:陷阱! 是不是这样?这一切都只是陶泽设下的迷雾阵,让外人以为北清国将要大乱,给人以国家弱势,处于动荡不安时期的感觉,心浮气燥者必然会中计,若真的派兵前来攻打,那必然掉入陶泽设下的圈套中!到时候陶泽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此等心计不可谓不深沉!这样解释下来,一切都有迹可寻了。 陶赫如此明目张胆在王宫附近出没,私自离开大军,甚至夜入王宫,这一切的一切陶泽不可能不知道,莫要忘记他是从影子出身,最擅便是监视人了!所有唯一的解释就是陶赫的一举一动都在陶泽的掌控之下,他是故意放任陶赫这么做的。而他假装不知,只为了给外界造成假象。 他此举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清洗朝堂! 毕竟他以庶子身份登上大宝,朝中只怕多有不服,坚持拥挤护赫者。此次陶赫谋反,这些人必定大力支持陶赫。陶泽正好等他们全部跳出水面,一网打尽,这是做为国君再常用不过的手段了。 如此说下来,百里牧云未在此时出兵,定是看破了陶泽的计划,故而按兵不动。但如果这样说的话,又有不通的地方。 玄乾打探情报毕竟只能探知表面上的动向,陶赫擅离职守这是事实,在王宫附近纠集党羽是事实,陶泽在朝堂上举步维艰也是事实。百里牧云便是天纵之姿,也不可能就从这些表象分析出陶泽的想法来。 金子心。 这个名字几乎是水到渠成的冒出在墨兮脑海里,是的,金子心。 百里牧云派金子心来北清的目的她一直没想明白,百里牧云有自己的血阁,其中不乏擅长刺探情报者,那么派金子心前来的原因只能是: 这些人靠不住! 这些人给的情报有误,并且是会导致玄乾惨败的错误! 想到此处,墨兮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百里牧云发生了什么?玄乾发生了什么?失去金子心之后,百里牧云他们现状如何? 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百里牧云再一次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吗?这样的危险,几乎是覆国! 陶泽到底在下多大一局棋!这局棋是他在一个人在布局,还是有人在与他对弈?如果是对弈,那他的对手必然是百里牧云,他们手中的棋子都有哪些人?自己……是不是再一次沦为棋子? 终日昏昏沉沉的墨兮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只有她还终日沉浸在自己的那点悲伤中,却不知整个天下都快要变天。霍然惊醒的感觉,让她头脑格外敏锐,她感觉自己快要触摸到事件的核心,那就是陶泽布局的目的! 诱百里牧云冒然攻打北清。 而百里牧云没来如他所愿冲动而来,是他发现了不寻常的气息。 这局棋他们还在下,墨兮还没有找到关键,不知道是谁是扭转乾坤的那步棋,但在此之前,她最好按耐不动。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来什么,她正抽丝剥茧地寻找着真相,陶泽一身青色的长袍已翩然而至,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连目光也柔和的像是漾了水汽。 自那日陶泽因为难以克制的痛苦对她做了些冲动的事后,他总是自动与墨兮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以免再一次吓着她。 他在外面看了许久,墨兮呆站在桌子旁,只着了月白色的睡袍,曼妙躯体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小小的嘴唇紧抿得只有一点樱红,秀长的眉毛也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娇俏可人得不得了。只是再看到她手中握着的ru白色小瓷瓶,陶泽脸上温和的笑意微微有些降温…… 墨兮脑中如一道光闪过,瞬间有了计较与思量,大大方方拿着瓷瓶,看着陶泽淡淡说道:“刚才陶赫来过,让我把这个下在酒里,给你喝下。” 陶泽面色一滞,他想不明白墨兮此举是何意,这样干脆利落就将陶赫卖了是要做什么? “在想我为什么不毒死你是吗?”墨兮冷笑一声,将手中握得有些久,带着她手温的瓷瓶扔给陶泽说道:“你是该死,但你应该死得光明正大,这样的手段我还不屑用。”说罢,抬起眼皮轻扫了一下陶泽。 饶是他再如何能沉得住气,在此时终于也有些动容。 任何人听了墨兮这番话,都只会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舍不得陶泽死罢了。而对于陶泽而言,这样点滴的温暖也足以让他动容。 看着陶泽,墨兮心中突生不忍,是不是……太过份了? 不管他当初对自己做过什么,可是自己这样利用他,是不是太过份了?她是故意让陶泽感动的,也是故意把陶赫抛出来的。陶泽不是一直假装不知陶赫等人的阴谋吗,她故意将这层纸捅破,就是要将他逼上台面,再不能假装不知! 一旦他真的与陶赫对峙上,所有的假像都会变成真实!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牧云,我再赌一次,你记得,千万不能让我输 第六十八章 下一局棋 平静无波的北清王宫与安之若素的玄乾皇宫,都安静得像是两尊沉睡的雄狮,收起利爪与咆哮,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打扰了什么人。(..tw棉花糖小说网) 十一手中握着一张芙蓉色的信笺,这是她喜欢的颜色,她曾对常海说,芙蓉,国色天香,才当得起一国公主的骄傲,此后常海送她的东西总是多与芙蓉有关。那一纸薄薄的信笺上无非是写着他近来安好,皇上安排给他的差事并不难办,让她多注意休养等等,中规中距的几句话,十一越看越气,两手一绞,将信纸撕得粉碎! 只怕如果不是自己命令他必须给自己来信,他根本不会想到要写信给她? 听说北方出了旱灾,百姓流离失所,稻谷颗粒无收,饿死的渴死的百姓数不胜数。逃难的人们正从北方向南方迁移,一路上饿疯了的人有的沦落为草贼流寇,沿路打劫逃难的人,更是雪上加霜。 百里牧云亲去司天台,祈福求雨,更开仓赈粮,疏通河道,打井取水,以暂缓旱情。北方的粮食生产占了整个玄乾的三分之一,多小麦玉米一类,这一干旱,只怕来年的收成也要大打折扣。 情况紧急之下,百里牧云给了常海数道密令,令他速速前往旱灾之地。 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乃是廊城,这座扼守在要塞的古城,经历了人祸之后,正承受着天灾的考验。源源不绝的粮草由常海亲自押送,一路上想打这些粮食的的土匪与贪官,都需要掂量掂量是否够格,在御前带刀侍卫手下抢走东西。 常海来到廊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将所有的粮食分发到百姓手中,而只是取了一小部分粮食出来,分别用小袋装好,发放给灾民,让他们往南方而去。说是怕他们等不及打井取水,也等不及河道改流,怕运来的粮食不够他们吃太久。 而一直往南的路上,沿途已设了施粥的驿站,他们不会一路饿着到南方去。 一开始这些原住民多有抵触,这里是生养他们的土地,他们终究是舍不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常海也颇为头疼,如果这些人不走,就没办法向皇上交代了。皇上在他临行前叮嘱得最多的便是这一条,一定要将这些人撤离廊城,甚至廊城附近的城镇也不得留人,说是这里要挖大水道,会导致地面塌陷,上面如果再住人,会很危险。 百里牧云收到常海求助的来信后,摇头一笑,常海啊常海,就是个死心眼。(..tw棉花糖小说网)话说回来,若不是他的死心眼,此事也不会交由他去做了。 给他的回信上,只写了两个字:“挖井。” 常海虽然木讷,却不愚钝,看到这个回信,立即吆喝开来,召集所有不肯离开的村民,扛上锄头铁锹,满城挖井。打井之前却也不先勘测,他一时兴起了想在哪儿打个井,就在哪儿插一根树枝,一时之间,满城都是他插的树枝,井是打了不少,井水却不见出来,偶尔好运气撞上一个,他还要嫌井水不够甜,给他填了。 如此几番折腾之下,原本就因为吃不好而面黄肌瘦四肢无力的村民更是吃不消,未过几天,已累得体虚无力,每天又只有两碗白粥,更是体力不济了。 如愿以偿的,这些人最终在常海近乎半逼迫式的遣送下,离开了廊城一带。 这些人离开的第二天,常海便下令,整修河道,挖清这里常来累积的淤泥,疏通河渠。挖井,也挖得更为讲究,先收集水源,再顺着源头由老人带着打桩开井。所有的这些人,都是常海带来的士兵,而令常海惊讶的是,这些士兵多为面生之人。 想他在军中呆的时日也不算短,更是经常与林木樨他们走动,对军中之事不说了若指掌,至少也通晓个七七八八,这些人,却是从何而来? 且看他们行事的速度,体力,武技,对命令的服从,都不像是一日两日可练出来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常海脑中冒出来,这些人是皇上的亲兵,连他们也不知道的亲兵!这些人只会直接听令于皇上,而皇上将这些人交给自己带来,只会是一个原因:十一!皇上很清楚自己对十一的感情,哪怕是为了十一,他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苦笑。 只是皇上常日都在宫中,上哪里去找这么些人,更何况这些人都还需要严格的训练。 一个许久不被人记起的名字,浮现在常海脑海中,这个人对皇上有着绝对的忠心。他与花镜缘等人的区别在于,只要是皇上的命令,哪怕是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绝不会对皇上的话有半分质疑,更不会……更不会忤逆皇上的意思。 他,是游乐。 当年皇上敢放他去在宰相府中做卧底,就可以看出对他有多大的信任,毕竟当年只要游乐有半分不忠之心,向宰相透露丝毫信息,皇上就不会有今日执掌大权的机会!所以,只有可能是游乐!且游乐为人低调,不爱多事,经常为花镜缘等人忘记了他的存在,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玄乾皇宫里,百里牧云执着一粒黑子,在指间摩挲了半天却未落下,似乎在考虑如何破眼前这僵局。 “举棋不定,从来不是皇上的风格。”对面那男子,玉树临风,白色锦袍,黑发梳得整齐,看完他一眼,再回过头来想,你会发现你根本记不住他长什么样。那样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你却无法记住他的容颜。 “游乐,此时常海应该猜出来了。”百里牧云笑了笑,仍未落子,只问着对面那人。 “应该差不多了。”游乐也不再催百里牧云落子,陪他说道,“他是明白人,懂得分寸的。” “游乐,你为何不像花镜缘他们一般阻止朕?”百里牧云抬眸问他。 “因为臣相信皇上。”游乐的理由简单得近乎不算是理由。 当年他被皇上送到宰相的虎口之中时,就相信皇上一定能救他出来,所以他忍辱负重那么些年,一直未放弃希望。 事实证明,他的坚信是正确的。 百里牧云轻笑,“啪”的一声,百里牧云手中的黑子应声而落,之前的死局豁然开朗,再复清明。 第六十九章 渐入迷局 朱笔点奏折,挥毫定江山,只缺一只红素手来添香砚墨。 幽幽的琵琶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珥玉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乾元宫的女子,身份特殊,倒也无人敢小觑了去。她平日便独居在若大的永寿宫里,打理着花花草草,等着有一天她的主子风风光光重新回来。 只是,她等得太久了。 “皇上,游大人在外面候着。”珥玉收好琵琶,躬身说道。 “嗯,你退下,叫他进来。”百里牧云头也未抬,一直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吩咐道。 珥玉抿了抿嘴,想说的话终未说出口,既然皇上让她在殿前侍候着,皇上就一定会救主子的。珥玉知道不是谁都如墨兮一般,她亦学会了谨言慎行。 与游乐擦肩而过时,游乐冲她微微一笑,像是刹那间开出了无数的花,芬芳满了整个心扉,珥玉莫明脸红得像苹果一般,匆匆逃走,却在转角处,悄悄回过头又看了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一眼…… 大殿里,百里牧云放下奏折与游乐坐在茶几边,自斟一杯茶水却说道:“若有机会,你真该尝尝墨兮煮的茶,真正的七泡有余香。”语尽缠绵,道不完的情深似海。 “臣先谢过皇上赏赐。”游乐拱手笑道。 “你这么有信心?”百里牧云笑说,他都未有十足把握之事,游乐倒是信心满满。.tw 游乐起身说道:“臣已按皇上吩咐,将剩余的人马送去了廊城。他们一路化装成逃难的灾民,与常海遣出原来廊城居民同时启程,并且是从另一条路前行,估计此时已进入廊城内。这样即使北清国的探子来查,也不会发现廊城早已成为一座空城,并未留下半点蛛丝蚂迹。而且这样也……” 见到游乐有些犹豫,百里牧云知他在担心些什么,摆摆手道:“无妨,接着说。” 游乐领命,继续说道:“而且这样也不会让花镜缘他们起疑。” “此事你做得不错,让常海加紧拓宽河道,早些通行船只。另外,北清国怎么样了?”百里牧云示意游乐坐下,拿了杯茶给他问话。 “一如以往。墨兮姑娘虽仍被关在舒心阁内不得外出,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上品,这些皇上倒可以放心。”游乐知道自家皇上最关心的是什么,很聪明地自己说出来,不必等他来问。 “放心?朕如何放心得下,你不了解墨兮,她智慧卓群,哪怕只是一丁点的痕迹也能推测出大势来,朕只怕她又会胡思乱想。希望她明白,朕并不是不想救她,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百里牧云并不知遥远的墨兮早已看明白了一切,他的这些担忧皆是多余,只仍忧心忡忡着墨兮切莫要以为他负了她才好。 “哦对了,皇上,最近臣的探子在陶赫的人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九月九,归我有。臣估计陶赫等人是想在九月初九重阳节动手,不知皇上有何见解?”游乐说道。 “九月初九,今日已是八月二十七,那可没几天了。”百里牧云浅饮一口茶水说道:“继续探,派两个可靠的去北清,看有没有机会潜入北清王宫,看他们有何举动,不过朕倒觉得,陶赫此去,是去送死呢?” 外面忽然吹进来一阵桂花香,百里牧云神色自若的笑容微微滞住,前些日子的中秋宴,比之去年冷清了不少,没有姬妾成群,没有佳人在侧,只余他独家寡人一个面对着一群尔虞我诈的臣子,突觉心力交瘁。 杯中的桂花酿馥郁芳香,只是香得有些过了头,闻着都有些冲鼻了,始终没有人比得上墨兮的手艺,那样清香淡雅的桂花酿,旁人是做不出来的。 两人正无话间,外面的太监通传了一声:“花将军,林将军求见。” 游乐目光一垂,正欲请旨退下,百里牧云却先道:“让他们进来,游乐你也不必走。” “多日不见游兄,原来是成日呆在皇上这里。”林木樨一进来先行了礼,接着便对游乐说道。 “林将军事务繁忙,自然不似我这等偷闲之人。”游乐悠然回道,也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无非是想说他谄媚讨好皇上罢了。曾几何时,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变成了这样? “偷得浮生半日闲,游兄果然好福气。”林木樨说话向来尖锐刻薄,此时心中多有不痛快,刀子般的话更是不客气。 百里牧云轻敲了下桌子,唇枪舌战的两人便收了声,回头看着他。百里牧云自然知道林木樨此时来,是一早打听到游乐在此才过来的,也明白他到底在气游乐什么。 游乐掌管钱银,这一个月来拔给林木樨军队的粮晌大大减少,不足以往五成,这笔钱的用处又不会跟他一个带兵的将军说,他多次询问得不到结果,自然是满肚子火气了。 “你有话,不妨直说。”百里牧云看着林木樨说道。 “那臣便……”林木樨后面的“不客气了”几个还未说出口,花镜缘抢先一步拦在他前面。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花镜缘讲话比林木樨有技巧得多。 “启禀皇上,现下已是秋季,再有不久便要入冬,军中银两若不能及时发放,便不能购得棉服棉被等过冬御寒之物。衣不保暖,食不裹腹,必然会造成军心动摇,还望皇上三思。” “三思?你们觉得朕是将银两用在那些暂不打仗只休养生息的士兵身上好,还是用在饱受天灾流离失所的灾民身上好?你们只想着如何强大军队,却不知一个国家百姓才是基础。若没了民心所向,只用军队来支撑一个国家,那是暴力统治,而非仁治善治。”百里牧云的话极为严苛,镇得花镜缘与林木樨两人都有些怔住。 沉默许久过完后,花镜缘才说道: “皇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争爆发,皇上若此时懈怠只怕后患无穷。” “用兵一时?朕的兵不是还得让你们二位同意了才能用吗!”百里牧云的声音陡然提高,这样重的罪名一旦扣在了花镜缘与林木樨头上,他们的结果……将是第二个第三个宰相。 “臣等惶恐!”两人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心中只能叹息皇上始终只想着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不惜与兄弟翻脸,果然,红颜祸国啊。 “惶恐?朕看你们太平得很!朕不想看见你们,退下!”百里牧云手掌一拍案几,上面茶杯里的水都荡出几圈水纹来,怒声喝道。 看着他们二人弓着身子半退出去,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百里牧云才松了身子长叹一口气…… 第七十章 调虎离山 九月初九,秋露初上,寒意渐至。(..tw无弹窗广告) 玄乾还尚有着夏季尾巴的余热,金色的夕阳毫不吝啬挥地洒着最后的余温。而几山几水几重隔的北清国,已见了一场初雪。 细软的雪花轻飘飘落下,铺在舒心阁外的寒竹上,绿叶白雪间红衣人独身而立,极是美好的一副画。墨兮正化着初雪,一鼎小炉里沸腾着几片茶叶,雪水的清冷和茶淡淡的茶香交织,萦在整个竹林里。 雪茶与许多茶不同的是,喝的是第二道茶,第一道是洗去太过凛冽的冰雪之气,第二道才有透着冷香的茶味出来。墨兮浅斟了两杯,先是自饮,放了杯子冲着小阁拱门处说道:“纳兰公子何不过来喝杯茶?” 守在外面的纳兰落雪有些发愣,他当然知道,墨兮肯定是明白他在此处的,只是不知,为何墨兮此时唤他进去喝茶。 而且,她……她是那个人的心上人,两人相对,总是尴尬。 墨兮很清楚纳兰落雪的犹豫,也不催他,只小心地看着火候,雪茶可精贵着,煮得太过了,可就没了香味。又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披风,让身子更暖和一些。 如此这般下来,纳兰落雪踌躇了许久,才紧了紧手中的剑走进去,站在墨兮面前却不肯落座。 墨兮笑道:“当日我见纳兰公子,风流无暇,看透世事,以为你会跟他们不同,不会拘于这些俗礼。” 纳兰落雪见她提起旧事,心中也松了一松,只要不提及陶泽,他总是能应付自如:“墨姑娘说笑,是那时的纳兰不自量力罢了。” 墨兮握好手中的暖炉,笑道:“其实说起来,我倒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你提醒我,叫我早些离开琳琅镇,只怕北清国大军到时,我也跟那些镇上的居民一样,早成了一缕孤魂。” “墨姑娘福泽深厚,即使我不告诉姑娘,姑娘也定能无恙。”纳兰落雪不知她此时提起这个是何意,只能说着场面话。 “我还记得你与我说过,我泡茶的手法与你的一位故友极为相似,想来那位故友便是陶泽?”墨兮拔了拔两片浮着的茶叶,说得风清云淡。 “姑娘聪慧。”纳兰落雪不知如何接话,便也顺着说道。 “你也不必于我打哑迷,你当时无非是想让我早些离开,以免和陶泽遇见,只可惜你千算万算没能算到,陶赫从中作梗罢了。(..tw棉花糖小说网)”墨兮毫不掩饰地揭开他的本意,但是话语中却未带半点嘲讽之意。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感情,能这样付出的,都是值得尊敬的。墨兮与常人不同,并不觉得纳兰落雪倾心于陶泽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反而对他的一片痴心多有敬佩。 纳兰落雪也是聪明人,知道墨兮今日将话说得这样开,定不止来请他喝茶这么简单:“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墨兮粲然一笑,绕了许多圈子,终归是要绕到主题上的,既然纳兰落雪这样说,她也便不用再费神如何开口了:“我心有所属,心中再放不下任何人,这种感觉想必纳兰公子比我更清楚。” 纳兰落雪脸色便落寞下来,人总是有弱点的,纳兰落雪最大的弱点便是陶泽,只要与陶泽有关的事,他基本上是无力思考。 很满意纳兰落雪的神色,墨兮继续说道:“我不是自由之身,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你们将我看得这样严密,我便是自尽你们也会将我救回来。但纳兰公子你不同,若能为所爱之人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姑娘到底想说什么?”纳兰落雪不着痕迹地分开步子,这是一个随时可以拔剑的姿势,墨兮今日说的话太过诡异,他不得不疑虑。 “你我都知今日晚上的王宫怕是不太平得很,我若是你,此时定不会留在这里,而是守在陶泽身边,你要知道迷魂散虽然神奇,人喝下这种药,大脑是依然清醒与平常无异,但四肢却要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与废人无异。你就这么放心宫中的侍卫一定能保护得陶泽安然无恙吗?” 墨兮的笑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嘴角浅浅的笑意看上去温暖舒服:“我若是你,此是定要不离不弃守在陶泽身边,毕竟陶赫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敢杀进王宫就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纳兰公子你觉得呢?” 纳兰落雪定定地看着墨兮,似乎想从墨兮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许久才问:“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不想世间多一个伤心人罢了,你至少比我有机会。像我这样的,只能千里之外寄情于风雪,而这风雪注定飘不过千山万山落到玄乾皇宫那人的手上。”墨兮眉眼间透着苦涩与无奈,虚虚实实这么多话,唯这一句是真心的,越是真心越让人痛,“而你,可以想办法让他永远记住你。” 纳兰落雪起身,不说多话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停住却未回头,风雪里他的声音有些飘渺:“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真实意图,但……我谢谢你。还有就是,偶尔你也可以回头看看,王上从未放弃你,哪怕以前给你下了绝情蛊,若不是你自己弄得双蛊同体,那蛊是可以取出来的。” 纳兰落雪终究未饮那杯茶,几片雪花飞进了茶杯里,迅速融化。泛着淡淡鹅黄色的雪茶茶叶也沉入杯底。 这几日北清国王宫中便传出了陶泽身患重病的消息,太医院里的太医整日整夜的守在奉启殿里,却对王上的病情束手无策,宫中四处灯火通明,还请了喇嘛进宫来作法驱除恶灵,却不见王上的病有半点好转…… 雪突然下得大起来,片片如鹅毛,飞扬在林间。纳兰落雪会如何做,她大抵猜得到,别怪我无情,这世上的多情最后终会转无情。 墨兮身上的狐裘不知何时掉落,大红的衣裳像是在雪地里跳动的一簇火焰,燃烧着她最后生命中的力量…… 第七十一章 北清宫变 入夜,夜色笼罩在王宫上方,连星光都透不进来半点,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开了大口,含住了整个王宫,只等他一合嘴,便会将北清王宫吞进肚子里。 雪下得疯了起来,奉启殿里的宫女正在搓着手围着火炉,抱怨今年的这第一场雪下得真是古怪得很,未几个时辰外面地上已找不着看得见地面的地方了,铺了一层一寸来厚的积雪。而自台阶向下的路上,几排凌乱着的足迹正是刚才换岗的侍卫留下的。 “谁!”一个侍卫突然喊出声,惊动了周遭的人,几个宫女也探出头来。 一个怯怯弱弱的身影从旁边的树后面走出来,雪色下,看得清是个宫女,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见那些侍卫提抢相向,吓得软倒在雪地里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你是谁?为何在此鬼鬼祟祟!”那领头之人的声音极是哄亮,几句话吼得中气十足,小宫女吓得更甚,头也埋得更低说道: “奴婢是新进宫的宫女,天上下雪哪儿都是白白的,奴婢一时找不着路就瞎走,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刚才害怕所以才躲在树后的。” 奉启殿里的几个宫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自己分不清路还怪起老天爷下雪来了,有个好心的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那小宫女正欲回话,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几纵几跃消失在了屋顶,那几个侍卫立马大喝着“站住”追了上去,那可怜的小宫女就被他们扔在那里也不管不顾了。 未过几时,便听见打斗声自不远处传来,兵器相接时的金属声划破了夜的寂寥,分外刺耳,中间还夹杂着惨叫声与喝骂声。 所有的灯便在一瞬间全部点燃,原本黑漆漆的王宫突然就灯火通明,映着皑皑白雪要灼伤了人的眼睛去。妹溪与公子瑾两夫妻手持长鞭与利剑也杀入了战圈,一时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乍起,不知是谁的热血洒在洁白的白雪上,染出惨烈的色彩,叫好着这一场注定不会被记入史册的宫变与斗争! 奉启殿里,宫娥太监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四处倒着人,尚能跑动的也早已躲了起来。空旷的前殿中纳兰落雪寒剑已出鞘,冷冷的光芒流转在他的剑身上,面对着眼前来势汹汹的刺客,镇定自若。 “明人面前不做暗事,陶赫,你也不必蒙着面了。”纳兰落雪的声音在前殿中回响着。 站在前面的一人拉下面巾果然是陶赫不错,他自然是要来此处的,不亲手杀死陶泽,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他说道:“你不在舒心阁替你主子保护着墨兮,却在此处,真是个体贴的好男宠啊。” 刻薄的话引得他身后的**笑,纳兰落雪眼中黯了一黯,握剑的手也颤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说:“别人或许会中你调虎离山之计,我却不会。” “当然了,你是男宠,自然是要时时跟在主子身边的,哪怕……是你主子去死,你也得跟着!”语音刚落,陶赫身后的人持刀便上,纳兰落雪一柄长剑挽出剑花千朵,剑影如魅,身法飘逸如外面轻扬的白雪,游走于众人的围攻之下,极美。 极美之物总是极易折损。 陶赫看准了时机,手中的弯刀准确无误地送进纳兰落雪腰间,他一身洁白的袍子上便像怒放了朵朵红梅,刺眼夺目。 捂着腰退了两步,殷红的血滴滴嗒嗒落在玄色的地板上,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再撑一会儿,就够了。 想着他松开伤口,直起身子,手中长剑一挑,直指陶赫!他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只要撑住不让他伤到里面的那个人,他们就赢了! “不自量力!”陶赫冷哼一声,挥刀而上,纳兰落雪扬剑相挡,“叮――”地一声,刀剑相撞,甚至看到了火星,却终是纳兰落雪心有余而力不逮,手腕一麻,长剑应声落地,在地上无助的滚了两圈颤抖着剑身停在一边。 苦笑一声,纳兰落雪赤手空拳就要迎上,陶赫冷笑:“找死!”那寒光闪闪的长刀便要砍在纳兰落雪身上。 闭目间,并没有如期而至的疼痛,反而肩头传来舒服的温度,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他被狼群所困,而陶泽从天而降,救他于临死之际一般。 睁开眼睛,陶泽长发未束,身上还穿着睡袍,正是他一掌劈在陶赫腕间,另一手拉开了自己。穿堂风吹过,他长发飞起,不怒自威。 陶赫不能置信地看着陶泽,口中惊呼:“怎么可能!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要快要断气了是吗?”陶泽淡淡说道,“让你失望了。” “你没有中毒!”陶赫退开两步,自以为这样会安全些。 “墨兮?她从来都是我的人,你忘了吗?”陶泽说到此处,心中有些暖意滑过,虽然一切都在他掌握中,虽然墨兮并不是真的帮他,虽然……但只要墨兮没有帮着外人害他,便足够了。 陶泽自是不凡的,知晓了陶赫的计划后,虽未喝那鸠酒,却另找了一方叫迷魂散的药服下,这药服下会陷入“清醒的昏迷”,听得到感受得到能思考,只是不能动不动说不能看而已。 这有三日药效,今日便刚好是第三日了。 他算好了时间再下迷魂散,等到入夜陶赫过来时,便刚好能醒过来,上演这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墨兮那个贱人!”陶赫咬牙切齿咒骂,恨恨的目光似乎要吃人。 “铛!”陶泽脸色一沉手中长剑旋转,直直朝陶赫胸口刺去,这世上没有人能辱骂墨兮!更何况他一个将死的罪人? 陶赫长刀挡在前,避过陶泽一击,旋即冷笑:“就算你今日未死,也离死期不远了!” “哦,是吗?”陶泽收起长剑稳坐在椅子上,纳兰落雪退开两步站在他后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失落,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在墨兮的算计中…… 陶赫冷哼一声,信誓旦旦说道:“我的大军早已往王宫靠近,今晚便能破城而入夺你王位!你怎么都不过今晚!” 陶泽微微抬眼…… 第七十二章 墨兮被禁 “要担心能否活过今晚的人不是我,是你。”陶泽说道,像看死人一般看着陶赫,这个愚夫,“如果我是你,我此时一定会试试火信是否有用。” 陶赫闻言脸色一变,赶紧从怀中掏出信号烟火拉响,空中绽开一朵五彩缤纷的焰火,他等了许久,等到焰火变得冰凉,仍未听见原本应该守在王宫外面的大军的破宫声,整个王宫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不见半点动静。 不祥的预感席卷了他,难道陶泽安之若素不动如山的原因是……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你……做了什么?” 陶泽这才冷声说道:“你未免太过天真,自古帝位之争哪个不是你死我活,本王又岂会给你机会让你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陶赫不解,问道:“可你明明让我带兵驻守边疆!兵权一直在我手中!” 怜悯地看着不能置信的陶赫,陶泽心中没有半丝快感,当年若不是他苦苦相逼,他何必要去玄乾国,何必要建立影子,何必要……认识墨兮!如今身份对换,他从未想过要饶过陶赫,人,总该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再惨重! “的确是让你一直带兵不错,但军权却不在你手中,你军中的大将早在前往边疆之前我便已换过,表面上他们听命于你,暗中却只忠于本王。”陶泽目光冷然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造成北清分裂的假像做给玄乾看,诱他们上当攻打,哪知你,哼,连做个诱饵也这么不合格!” 冷酷的话不带丝毫感情,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在向他陈述一个国君的深韬暗略。 “可按你行事的风格,你绝不会留我一命,难道说你当日放走我也是故意的?”陶赫突然惊心,他以往一直只知道陶泽心机了得,谋略过人,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一直打压陶泽,恨不得早些将他害死…… “此事你倒真应该多谢墨兮,之前本王并未想到此计,墨兮让本王念着兄弟之情不要对你痛下杀手,本王才想到故意送你边疆之计。”陶泽说得毫不隐晦,简单明了的话没有半点忌讳。 之前那个因为下雪找不着路了的宫女,此时正藏在不被人注意的柱后,身着宫女常见的服饰,头埋得低低的,此时微微抬头,才能借着点点烛光认出那是……墨兮! 柱子后面的人还在交谈,她却在心思电转的分析着前因后果。 陶泽不许她今日出阁门半步,刻意让纳兰落守着,她故意激纳兰落雪离开,就是为了方便今晚行事。纳兰落雪一定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陶泽永远记住他,所以他很是配合的早早遣走了奉启殿的守卫去追捕外面的人,只一人面对陶赫,想用死亡的力量叫陶泽震撼! 但,算不过墨兮一早就知道陶泽感受到纳兰落雪有危险,便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开迷药的效果,来救纳兰落雪。而墨兮要的只是陶泽与陶赫之前的谈话。 那简单的对话里包含着巨大的信息,比如陶泽早已暗中掌握了整个北清的军队,陶赫早就成了一个无用的幌子,那是否可以理解为整个北清都是一个陷阱等着百里牧云往里跳?而百里牧云如今按兵不动,他又失去了陶赫这个幌子,他一定会想出其它的办法来激怒百里牧云,或者是诱惑百里牧云来攻打北清,不然,他布得这么辛苦的一个局,就要废了…… 想到此处,墨兮再一次算了算时间,如果她没有算错,陶泽提前了半个时辰醒来,这会导致他气血滞涩不畅,最多撑过一个时辰就必须要请太医行针走脉,不然必定气血倒行。而太医进来之时,整个奉启殿便会有片刻的混乱,她便可趁那时离开,将所知道的一切写信传回玄乾! 不管北清国发生什么,百里牧云都不可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重新估算北清国的实力!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墨兮设想的进行着,果然未过多久,陶泽便让人将陶赫带了下去,然后陶赫在无人之时便脸色发白,口鼻中都溢出血来,看着有些渗人。墨兮不敢看太久,心底泛起的自责容不得她细细口味…… 混在人群中正欲退下,却听见陶泽说道:“既然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墨兮……” 心底默叹,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干脆大大方方转过身来看着他,面含笑意:“王上果然厉害。” 摒退了其余人,陶泽说道:“若不是你,纳兰他不会擅离职守。”陶泽很明显是在用力平稳着气息,明明已经开始有些呼吸不顺了,却做出一副无谓的神情。 看了一眼他身后脸上已无血色的纳兰落雪,墨兮真的替他难过,他还未就医,想必伤口很疼?而陶泽故意做出这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无非是不想再让纳兰落雪越陷越深。不由得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知今日纳兰公子对你一片心意你可明白了?” “身为下属,他一直很合格。”陶泽很巧妙地开了这个问题。 听他如此说,墨兮也不再说什么,陶泽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纳兰落雪注定了会是个悲剧故事。墨兮嘴角带着淡淡的嘲笑看着陶泽,探听到了这么多军情,他若此时要杀了自己,那便当是解脱好了。 陶泽眼前有些模糊,连墨兮明明是冷嘲热讽的笑都变得好看,但心底却跟明镜似的知道,那是墨兮啊,与他正剩下了恨的墨兮,恍惚间他撑着身子走近墨兮。 墨兮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了看他,他步子不稳,半垂着眼,看上去极是辛苦,还未等她明白过来陶泽到底要做什么,脖间一疼,眼前一黑身子便软软倒了下来。 陶泽接住她,小心的抱在怀里,终于能闭上疲惫的双眼,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说道:“将她关起来。 第七十三章 伴君伴虎 “呯!” “陶泽朕与你誓不两立!!!” 愤怒的咆哮声伴随着花瓶的碎裂声在乾元殿里此起彼伏,百里牧云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双眼通红,像要吃人,剧烈的喘息让他起伏的胸膛久久不能平复。那些怒气快要将他的整个身子炸开来,就像是要碎成地上那些残渣般的瓷器碎片一样,尚还带着肇事者的怒意。 而其中一封被撕成裂片的奏折格外刺眼,不完整的纸片隐约能看出“北清国国主”“大婚”“墨氏”字样。跪在一边的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从他们将这封奏折呈进来起,便知道要面临怎样的雷霆之怒。 “皇上息怒!”花镜缘不得不开口,望百里牧云此时能冷静下来思考。哪怕他心中清白得紧,这一回,只怕谁也拦不住百里牧云了。 “息怒?若朕要将绾姨许嫁他人,花镜缘你能否息怒?若朕要将小乱嫁给别人,王伯瀚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朕连个女人都保不住,你跟朕说息怒!”百里牧云怒气滔天,大声喝问,此时让他如何能息怒? 不过短短十天,他竟然收到了陶泽送来的“喜帖”,扬言请他参加与墨兮的婚事!他好心思好计谋,这样一封奏折竟是用千里马一路不停十万火急地送进宫来,并且已对全天下宣布此事,不顾天下如何看他将要迎娶一个谋害上一任北清国主的罪妇。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向自己宣布墨兮的拥有权! “林木樨,朕要你亲率三十万精兵开赴廊城,等朕号令!”百里牧云只觉胸中一口郁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强压着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不可遏制的恨意。 “皇上,请三思啊!”林木樨听到百里牧云这话,便知他是要出兵北清了,连连磕头望皇上能深思。 “你要抗旨不成?”百里牧云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轰”地一声,无辜承受了百里牧云怒火的紫檀木应声而裂。百里牧云赤红的眼看着分外瘆人,林木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失去理智,没有半点冷静可言。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时机未到。”硬着头皮,林木樨说道,心已提到嗓子眼,这样顶撞圣上,若皇上真发起怒来要砍了他的头,他也无话可说。 “时机未到……”百里牧云微眯起眼,危险如同就要冲出牢笼的野兽,阴冷地声音低声问道:“是不是一定要墨兮与陶泽成了婚,那才算时机成熟?” “皇上……”林木樨不敢再多说,只能呐呐,却实在应不下领兵之事。他并不是不愿意出兵攻打北清,做为武将,他最大的梦想便是驰聘沙场,可是如此出师无名的仗,不好打,打不下。而且玄乾还并没有做好一举拿下北清的准备,此时出兵,胜算不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皇上言重了,林木樨只是觉得军中粮草也未筹集,此去北清国,只怕路途遥远,各种辎重补给亦是难事。且北清国冰天雪地,军中的冬服也未下来,此时,的确不是好时机。”到底是花镜缘老辣,不急不徐缓缓几句话,却是巧妙地避开了百里牧云的雷区,说得合情合理。 “这些事朕不管,朕要你们在十天之内整肃大军,前往廊城。若有怠慢,按军法处置!”百里牧云像是彻底失去的理智,只一心想攻去北清国,救回墨兮,所有一切其它的潜在危险都被他自行忽略。 “皇上!”花镜缘一声悲呼,眼中有泪花闪烁,难道好不容易夺回来的江山,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毁于一旦吗?而他完全没有半点阻止之力,不由悲从中来,失声喊道:“臣自您五岁起侍候在您身边,忍辱负重,如今终掌大权。臣一心只想帮皇上打一个太平盛世出来,若时机恰当,即使皇上不说,臣也愿肝脑涂地为皇上马前卒,攻城掠地,壮我玄乾!只是皇上,此时绝非是最好的时机!皇上请三思啊!” “呯呯呯”地磕头声,花镜缘额头撞在地上,不过几下便青紫起一大片,老泪纵横。双鬓似乎在一刹那间花白,原来他眼角也有了皱纹,微微佝偻的后背,他已不再年轻。百里牧云心中一揪,连忙扭过头不去看他,口却漠然无情地说道: “来人啊,将花镜缘拖下去,关入天牢,不得朕允任何不得靠近!” “皇上若要关花镜缘,那么连着奴婢也一起关进去。”上官绾绾推开一直拦着她的小太监,朴素的衣衫,简单的发髻未着珠饰,哪怕百里牧云已是腾飞起的真龙天子,她却仍过着简朴的生活。此时她傲然而立在满室狼藉中,无惧地望着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突然一阵心乱,咬了咬牙,手掌猛地一挥:“朕成全你们!”又大声唤着门外的侍卫:“将他们二人给朕统统关起来!” “皇上,那是义父和绾姨啊,皇上你真的忍心将他们关进天牢吗?皇上他们是为了您好,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林木樨是真的急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皇上会亲自将他们关进天牢,当年为了皇上倾尽所有心血的老花与绾姨,便在转眼间沦为了罪人……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把这两个罪人带下去!”百里牧云怒吼道,驾着花镜缘与上官绾绾的两个侍卫吓得一惊,差点站不稳,口中低声道了句“得罪了,花将军。”便驾起他们二人往天牢走去。 何人不知,当年的花镜缘是何等的风光,皇上身边最红最得力的人物,风云莫测,由至高到至低,不过都是上位者的一句话罢了。 伴君如伴虎,最难测莫过于帝王心,哪能盼着天家记恩情…… “皇上,花镜缘他们或许只是暂时未想开,臣,臣去劝劝他们。”一直跪在一旁未发一语的王伯瀚说道。 “劝什么!两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你先退下替朕打点出兵一事!”百里牧云说道,余怒未消,语气仍是很冲,王伯瀚连忙叩首退下。 第七十四章 您只能赢 跪在地上的林木樨头发都有些散乱,背也直不起,坐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百里牧云,眼关这个陌生的皇帝,再也不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了。而是生杀予夺只在一念间,为了一个女人要颠覆整个世界的疯子,狂魔。 他连说话都觉得无力,或许当年,真的跟错人了,认命般说道:“皇上也是打算将我也关进天牢吗?如果是,请把罪臣与义父关在一起,好歹有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百里牧云从未觉得这般疲惫,撑着这副身子连挪动一个步子都难比登天,走到林木樨面前,慢慢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割破了手指,沾着血在地上慢慢比划着什么…… “你若应了朕领后出廊城,朕不杀你!”百里牧云一边在地上写着什么,一边口中大声说道。 林木樨灰败的眸子中渐渐有了光芒,身子却哆嗦起来,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仿乎看见了什么极难相信的事情,咽了口唾沫才能放开嗓子说道:“臣若不应,皇上能奈臣何?” 百里牧云在地上比划得越来越快,口中狠狠说道:“你若不应,朕明日便斩了花镜缘与上官绾绾的脑袋!” “皇上你……臣,十日内定带兵出城,前往廊城!”林木樨的声音有气无力,听上去挫败无力之极…… 待得林木樨也退了大殿,从里间的帘子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摇头叹息的游乐,一个是抱着琵琶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的珥玉。(..tw好看的小说) “皇上,此举……太过伤人了。”游乐一袭白衫,站在碎瓷片碎纸页间,满目悲悯。 “朕知道,但哪里有那么多选择。”百里牧云仍坐在地上,手指头上的血却怎么也停不下,伤口割得太深,一时半会儿怕是止不了血了。 “奴婢替主子谢过皇上!”珥玉放下琵琶深深一拜,这可怜的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却知道百里牧云此时为了墨兮,只怕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你知道什么,快起来。”百里牧云苦笑,想不到走到这一步,对他说一声谢的竟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游乐笑道:“这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看来墨兮的确不错,连一个丫头都愿意为了她不要命。” 珥玉脸颊滚烫,红霞飞面,只低着头帮百里牧云清理着手上的伤口,半点不敢看游乐。百里牧云见过多少痴女儿,一眼便看出珥玉的心思,无奈眼下,却真的不是好时候。 “此次,是你去还是朕去?”百里牧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示意珥玉退下,与游乐说道。 “皇上觉得呢?”游乐不问反答。 百里牧云一怔,看着他不由得摇头自叹:“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不过朕想亲自前去,并非只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哦?还有另外的内情?”游乐微一皱眉,不由得问道。 “陶泽他设下这么大的局,无非是想引朕入局罢了,朕若不亲自前去,这局,摆不开。”百里牧云的目光忽然深邃起来,像是藏了一整个星河在里面,无人看得清他在思量着什么。 “皇上明知这是他布下的局,又何以身犯险呢?”游乐不解。 “我……不能再让墨兮寒心了。”百里牧云的声音便突然温柔了下来,问世间多少痴儿女,连满腔的疲惫也驱得干干净净,只要一想到千万时之外那个人还等着他,便不会觉得苦。 游乐虽有些不解,但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倩影,只觉得奇怪,摇头只道自己又在瞎想些什么,旋即说道:“前些日子陶泽轻松制服了闯进北清王宫的陶赫,只怕此人心思比我们想象的更深,皇上此去,还要多加小心。” “陶赫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朕担心的是,朕并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底牌。战者,知己知彼方是上策。”百里牧云随意翻了翻手边几本幸存的奏折,上面却都是些无用的信息。 游乐低头想了一会儿,踌躇了一下才说:“其实说不定有一个人知道,但是此人只怕无法将消息送出来。” “谁?” “墨兮。”游乐侃侃而谈:“从表面上来看,陶泽此次突然向全天下诏告要迎娶墨兮,是想逼得皇上您阵脚大乱。但是若结合了北清国宫变一事来看,他一定是担心他布的局被人揭穿,不得不提前将此事进行。否则臣相信,他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毕竟……毕竟他也钟情于墨兮姑娘。” 游乐的话让百里牧云不得不再三沉思,陶泽倾心于墨兮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必定不愿墨兮再恨他,也不愿再伤害墨兮。但是显然如此仓促地宣告他与墨兮的婚事,墨兮是决不会肯的。那么逼迫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原因,只有一个,墨兮掌握了他什么秘密,他不得不再次利用墨兮将一切计划提前。 甚至,为了防止墨兮将这秘密送出来,他说不定已将墨兮软禁了! 想到此处,百里牧云更觉得坐不住,恨不得此时就能出兵才好。有什么冲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来,何必总是处处为难墨兮,伤害墨兮。 明明是想要保护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而毫无办法!这种窝囊的感觉,他受够了! “恕臣直言,若皇上您此次真的要亲自前往,最好……带上珥玉。”游乐突然说道。 “为何?” “她能帮皇上您静心。”游乐笑道,这样的百里牧云的确太不冷静了,只要墨兮有着些微风吹草动,他便心智大乱。这在兵家上是大忌,游乐要留在朝中稳定朝堂,只好想着一切可能办法,帮忙尽量减少百里牧云心乱的可能。而珥玉的琵琶曲与墨兮有七成相似,帮着百里牧云定定心,倒还是有用的。 “游乐,你说朕此次做得对吗?”百里牧云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金色琉璃瓦问道。 “您是皇上,您没有错的权利。”游乐的话,总是太直接,又看着百里牧云,认真道:“哪怕真的错了,您也要错着赢到底,您只能赢!” 第七十五章 罪恶迎娶 游乐从乾元殿出来时,夜幕已经拉上,秋天的天空格外湛蓝,闪烁的群星熠熠生辉,他望着天上的寒星,陡觉得冷。这座金雕玉砌的皇宫里,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里面却不知藏了多少污垢,真要掀开那层遮羞布了,到底又会是谁的颜面不保? “游先生。”一个微有些羞怯的声音自走廊的转角处传来,珥玉抱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珥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游乐问道。 “我在此处等先生。”珥玉脸上的红晕煞是可人,只是有些昏暗的夜色下却是看不出的。 “等我做什么?”游乐不由问道。 “等您……等您……”珥玉呐呐了半天却说不出心中所想的话,几次在喉咙间打了个转却又咽了下去,半天才说道:“我想问问您,皇上这次真的能将主子带回来吗?” 游乐不禁笑开,所有人都快忙晕了头,只有她还是单纯地念着最初的愿望,倒真是纯洁得很:“皇上天姿英明,定能将你主子救回来的,你不必担心。” “嗯,珥玉相信您。”珥玉一激动,话也便脱口而出。 于是游乐便好笑道:“你信我做甚,该信皇上才是。”又道:“此处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说罢,便要往宫外走去。 “游先生,您等等。”珥玉见他要走,也急了起来,连步走过去,将手中的披风塞进游乐手中,头快要埋到脖子里去,只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说道:“夜里风大,这个给先生御寒。”话音都未落,便转身跑开了。 游乐拿着手中的披风,上好的织锦针脚绵密,里面还贴心的夹了一层棉,握着手中极是暖和,不管珥玉在宫中身份如何特别,得到这样一块料子只怕都费了不少的心思。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竟觉得手中的披风说不出的沉重,看着远远跑开的娇小的身影,在月色下格外引人怜惜。 抖开披风,系在身上,暖意便裹紧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突然便起了涟漪,这一次他的嘴角发自内心的往上翘起,捏住披风一角,细细摩挲,或许待一切待大局定下来,也是时候说一门亲事了…… 同样的月色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只是明月不解人忧愁。 北清国王宫里,墨兮连原本可以自由活动的几个地方都被禁了足,被关在舒心阁,半步不得出。 对面坐着的陶泽,不知是月色的原因还是其它,他脸色比之以往似乎更加苍白了些,可执着的目光却也比以往更加笃定。 “怎么王上是怕我再寻死吗?”墨兮靠在床榻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昭示着她的身体并不好,腕间绑着雪白的纱布,并在此之前刚经历了一场蛊虫之痛。这一次她连赶走陶泽的力气也没有,任由他活生生看着自己全部的软弱与无助。 她很想坚强,忍住不痛喊出声,只是终归抵不过那样钻心刮骨的痛,一次次的死去活来,她早该明白,这痛,注定要伴随她至死。 “嫁给我,有这么难吗?你宁愿死,也不肯与我在一起吗?”陶泽的声音有些破碎,他知道这只是一场赌局,他知道他必定会输,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是设局人,通晓一切却不能通晓这噬心的痛原来这么狠绝。 “对啊,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墨兮嘲笑道,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撕破了脸皮了,她连伪装都不用了。有多恨他,他不是一早就该知道吗? “你莫非真的不知,我是真心想娶你?”陶泽眼眶涩得厉害,灼得他疼。 “可惜我已是有夫之妇,早在一年多前,我就已经嫁给了玄乾皇帝百里牧云,是他的妃子,沿袭本名赐号墨,贵为墨贵妃。说起来,你见到我还要给我下跪尊本宫一声墨贵妃!”墨兮的话,句句如刀锋,没于肌肤,看不见,疼却无处不在。 陶泽忽然笑起来,笑得诡异莫测:“你在我手中,永远只能是我的影子,我的墨兮,如今,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的王后。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给你的枷锁和桎梏,你,永远是我的人!” 当爱而不得的痛到了巅峰,人会疯狂,宁愿用尽伤尽她的方法,也只求留她在身边。陶泽已经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了,只要能留住她,哪怕毁天灭地,哪怕她恨他入骨,他也在所不惜!墨兮,别想从他手中逃走! 墨兮说不出话来,只咬着唇,任眼前的景物渐渐被泪水模糊,却倔强着不肯掉下泪,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样的人面前哭!她突然恨自己,当初那一发簪刺入他心脏时,为何单单留了三分力,未将整根发簪刺进,送他早些归西!留他现在折磨禁锢自己,还要连累别人! 那日她被陶泽一掌击昏,醒来时便已在舒心阁中,然后便从高处看见整个王宫都在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与红绸挂得满宫都是。在白雪中,那样的红色格外扎眼,刺得人眼睛发痛。像是一滩滩染开的血渍,带着绝望的气息环绕了她,她茫然无助地嚎啕大哭! 犹记得,她与百里牧云第一次见面,便是在他大婚时,也是这样的红色铺天盖地,想要燃烧烬一切悲伤,却不知燃烧过后只留下惨白的灰烬。 然后,陶泽告诉她,他将在十二月二十八,迎娶她,永结秦晋之好! 墨兮比任何人都明白,陶泽娶她的原因是什么,只可惜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将知道的情报传回玄乾,叫百里牧云千万不要来救她。这是一个那么明显的圈套,可她知道百里牧云一定会往里跳。 她宁愿自尽,也不愿拖累任何人,更不能成为陶泽打败百里牧云的武器,只可惜她刚割破手腕,妹溪他们便从暗处走出来止住了她的血,治好了她的伤,还正好赶上看遍了她因为蛊虫之痛而狼狈不堪的样子。 陶泽再一次用行动告诉了她,什么是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第七十六章 选择残忍【偶尔爆更】 陶泽握着手中的蓖子细细地替她梳着发,铜镜里的她消瘦如柴,深陷的眼窝了无神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原本丰盈的双唇也干枯起来,她如同行尸走肉。(..tw好看的小说) 外面的鹅毛飞雪已停,冰棱在阳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几束光透着窗子照进来,正好照在铜镜上,晃得人眼前一片刺白,墨兮自然的抬手去挡。陶泽便说:“将窗子关起来,王妃受不得风寒。” 他讲话越来越有气势,看他坐在这个北清国国君的位置上,坐得极是舒服并得心应手。又拿过一件狐裘给墨兮披上,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墨兮,你真的好美。” 墨兮连眼都不愿抬一下,完全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不看外面的世界如何纷乱,她已放弃了挣扎。或者说,她的挣扎已失去了作用。倒不如安静等着命运行走的轨迹,哪管这命运将要把她带去哪里。 陶泽见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心底微微抽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妆台上的一副暖玉耳坠给她戴上,月牙色滴水状的耳坠衬得墨兮肤如凝脂。陶泽说道:“你的凤冠霞帔已经做好,不管百里牧云给过你什么,他终究未能给你一场像样的婚宴。.tw[棉花糖小说网]而我将是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娶进宫,我为王你便为后。” 墨兮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握紧,他怎么会知道,百里牧云给她的虽只有区区一张合欢庚帖,短短八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胜过任何奢华无边的婚事。 默然闭眼,她嘴角含起笑意,脑中全是当年百里牧云的音容笑语,再不想任何烦心事。 陶泽看她如此,便知她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扳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呼着气说道:“百里牧云已经到了廊城,想来不日便会向北清国进攻,我倒想知道他没有粮草没有御寒的衣物棉被,怎么敌得过我北清以逸待劳的精兵?” 果然,只要一提到百里牧云有危险,墨兮便会从她的世界里惊醒过来,陶泽毫不留情地击碎着墨兮自己构造着的另一个世界,用现实的残酷逼她清醒地活着。他要娶的是一个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哪怕,她对他冷嘲热讽,恶言相向也是好的啊…… “他不会输的。”墨兮许久没有说话,喉间有些发干,而许久不开口突然说出的话,却是向着百里牧云,却不知有多有伤陶泽的心。 “何以见得?”陶泽先是一愣,似乎不能相信刚才说话的是墨兮,可是回味过墨兮话里的意思,却是心酸得无以复加。她展笑颜是为了他,她开口说话是为了他,她哭她闹她疯狂都是为了他,却……没有半点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是牧云啊,他从来不会输的,像我,就是他赢的你的。”墨兮大大眼睛泛起一点点光,那种光看得让人心碎,竟然是幸福的意味。 陶泽猛地握紧她的双臂,手臂像是嵌进她的身体里,低吼道:“你从来都不是赌注,谈何输赢?” “每一场阴谋都是一场豪赌,很显然,你当初送我进皇宫,就是赌我一定不会变心,很可惜君无药输给了牧云,你赌输了。”墨兮的浅笑像是沙漠里的一弯月牙泉,那样沁人心脾,却让陶泽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而这一次,你同样也不会赢。” 墨兮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赌的了,她只剩下信念。既然百里牧云真的决定入局,就只能相信他一定能赢,不然,她真的不知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 而陶泽,将墨兮送进宫,是他永远无法正视的痛。他,终于为这场痛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松开墨兮,他虚浮的步子踩在地毯上,脸上的苦笑怎么也化不开,一步错步步错,他已错得不能回头,就看错到底之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眼前的屋子开始打转,他脚下一软,“咚”地一声跌倒在墨兮背后。 墨兮坐得笔直的身子连最细微的挪动都没有,脸色如常,似乎没有听见身后的人晕倒在地,她硬着一颗心,再不敢有半分柔软,再不敢对任何人感恩。因为一旦柔软,她必定要再次承受难以估计的灾难,那灾难来自于良心的折磨,于是她宁愿选择残忍。 纳兰落雪冲进来,扶起陶泽的身子,擦去他嘴角乌黑的血迹,解下身上外袍盖在陶泽身上,对着墨兮的背影说道:“墨姑娘真是在下见过的最狠心的人。” “我与他,彼此而已。”墨兮说着转过身,看着纳兰落雪微有愠怒的脸,似笑非笑:“我对他,不正如他对你吗?相比起来,我还是善良的,至少我断绝了他全部念想,而他总是在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舍得让你倍受煎熬。” 纳兰落雪脸色一白,或许他习惯了永远守在陶泽身后,就像刚才一样,只要陶泽有事,他便会立刻冲出来,为他挡尽一切刀枪。却没有想过墨兮说的话,也许当初陶泽一早就断绝他全部的念想,他反而不会愈陷愈深,深到如今要抽身而退只能等到死的那一天…… 他们,谁才是真正的狠心之人? 窗外停了许久的飞雪又飘扬起来,墨兮抱着暖炉,想着玄乾王宫御花园里的那些红梅是不是依然开得鲜艳夺目。 “王上,您的身体实在不易再忧思过多。”公子瑾替陶泽诊完脉,忧心忡忡说道。 “嗯,我知道了。”陶泽漫不经心地取过一卷经书,悠然翻开一页,仿若无事。 “王上,此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只怕到时候纳兰知道了,很难接受。”公子瑾仍坚持劝说。 “所以,你继续告诉纳兰就说我只是忧虑过多,积劳成疾,等过了这一阵就好。”陶泽笑得风清云淡,好像刚才昏倒的不是他,咳到吐血的也不是他。 公子瑾见多说无益,只好退下,却不见身后的陶泽放下经书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簪,放在嘴边轻吻,珍之又珍…… 第七十七章 第一道关 据玄乾大泱历记载,庄元二十一年,玄乾皇帝百里牧云第二次御驾亲征,率亲兵三十万,自十月初北上,十月末至边关廊城。(..tw无弹窗广告)于十一月初三,祭拜先祖,卜卦问吉,歃血祭旗,攻向北清。 随军的人中,除了珥玉之后,还有另一个女子,却是十一。 她听说百里牧云终于要对北清国出兵,在乾元殿外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终于百里牧云因她一句“皇上我就再任性这一次”击得崩溃,抱着她任由她放声大哭,哭尽她的委屈与难过,而百里牧云也眼眶湿热,他知道,他的十一妹妹又回来了。也终于遂了她的心愿,带她随军出征。 死寂了许久的十一终于重新焕发出了活力,一身贴身打造的铠甲衬得她英气不凡,浓眉大眼下微抿的嘴,透着高贵。阳光下,她如同沐浴圣光而来的圣女,让人难以直视。或许这便是身为一国公主,应有的光芒。 珥玉虽常年在宫中,好在大军出行前她随着游乐恶补了马术,如今坐在马背上虽不能驱马快跑,但是跟上大部队还是可以的。 在廊城他们与常海相会时,常海还卷着裤管在河边指挥着人清理淤泥。常海办事极牢靠,原本一本堵塞得滴水不通的河渠,生生让他挖出了水道,引水北上,从此北边应是再不会因缺水而闹旱灾了。 且那河渠宽约百丈,若非是他夜以继日不要命的赶工,着实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这么宽一条河渠来。以后南北商人往来,若走水路,要比走旱路快上三倍以上的时间,已是可以想象此处日后的繁华了。 看见十一时,常海明显往前冲了一步,却又生生止住步子,对着十一与百里牧云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十一板起的脸百里牧云也看得不甚明白。但他二人的事他也不好多嘴,只好由着他们去。 “辛苦你了常海。”百里牧云坐在帐内看着河道图,对常海说道。 “这是臣该做的,不辛苦。”常海皮肤晒得越发黝黑,人看上去也更加憨厚,只是掌心上的水泡却不知是多辛苦的赶工才打起来的。 “嗯,你将这里的事交给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明天你随我前往北清。”百里牧云说道,他不想在此处再拖延时间,而常海这员大将,自然不能久久搁置在廊城,是龙总要归海的。 常海眉头便皱了起来,若换了平时,这事情并不难办。可是这些挖河道的人,全都是一些比较特别的人,他又还不能说破,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站在原地看皇上还有没有其它的暗示。 “无妨,你看着办,挑你信得过的人就行。”百里牧云却是决定了要将此事放由他全权负责,常海是个大将之才,只是缺少领兵的经验,百里牧云总还是希望他有一个衬得上公主这个位份的身份。 “是,臣遵旨。”常海只得应承下来,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开来哪几个人适合了。 退出帐篷,却见十一一身戎装地站在外面,他心中微乱,不见时想她想得快要疯了,可怜那些纸上的话儿哪里是他的真心话,只是多少真心话却说不出口,写不成句。而如今见了她,却不知该要如何面对她,连开口叫她一声都难。 常海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相见争不如不见”,局促了半晌,才抱着拳行了个礼:“末将参见公主。” 换作以往,十一定是一鞭子抽过来,娇喝道“在军中不许叫我公主,要叫十一副将!”可如今的十一,却只是淡淡地笑笑,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递给常海,慢声说道:“此药对你手上的手泡有好处,你拿回去早晚各涂一次。” 常海握着手中还带着十一体温的药膏,看着她桀骜的背影走过一个个军帐,目不斜视,不再嬉闹,径直回到她自己的帐篷,不由得将药瓶紧紧拽紧在手中。他知道那个人被关在北清国的地牢中,他一定会杀进北清国王宫,将那个人从地牢里抓出来,将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是他差点害了十一,是他将十一变成这样,常海这一生只恨过一个人,那便是陶赫!而越是单纯的人恨上一个人,越是刻骨剜心! 大多数人都还记得,那天是一个极好的晴天,虽然比起玄乾南方冷了些,但士兵们大体能受得住。他们骑着骏马,高举着旌旗,呼喊着凭着满腔的热血踏过了北清国与玄乾国的边界线,记不清有多少人从此就埋骨在了他乡,也不知有多少春闺梦里人成了无定河边骨…… 此处原是陶赫率兵驻守,陶赫自以为掌握了这只军队,却不知这军队里的将军早已让陶泽换了血,陶赫不过是个光杆司令罢了。而百里牧云碰上的第一个硬骨头,也是在此处。 易守难攻的城池不仅仅只有廊城一处,这一处名叫坊城的也毫不逊色。 仅护城河便宽二十丈,深三丈,过桥的廊桥早已被守城的北清士兵收起,过了河便是高十丈的城墙,城墙上驻守的弓箭手,百里牧云相信大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更莫提滚石圆木火箭。 仅是这第一道天堑便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当年百里牧云的父王为了攻下此城,耗时七天七夜,死伤无数活生生用人命砸出一条血路来。 百里牧云不想用如此血腥的手段,哪怕真的攻下了此城,他们也会折损无数,之后若再想攻下其它的城池,必定吃力。所以百里牧云愿意用智取,而非强攻。 只是智取却也不是想取就能取的,百里牧云站在护城河这边,遥遥望着那边高耸的城墙,黑色的城墙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霜的洗礼,要夺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若绕过此城,另寻他处入手,将要绕行数百里,留给百里牧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至少要在十二月二十八号之前,搅得整个北清动荡不安,给陶泽足够大的压力,才能逼迫他将婚事延迟! 所以,他必须要从这一道天堑杀过去! 第七十八章 坊城异样 “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百里牧云靠在临时摆放的案几时,背向身后众人,看着挂在墙上的行军图。连绵起伏壮阔的勾勒是他的江山,红朱画过之后的平原是他要征服的土地。 “再过不久,北清国就要完全进于冬季,我军冬季衣物棉被并不充足,到时候我军进入北清只怕士兵难抵寒冰气候,故而臣以为此战宜速战速决。”王伯瀚拱手回话。 百里牧云转过身身,抬手示意他平身,又问道:“坊战如廊城,易守难攻,且护城河宽二十余丈,我们如何过河?” “我军士兵身强体壮,粮草充实,臣觉得可搭建浮桥,强行过河。”王伯瀚似乎受了鼓舞,说得越发起劲。 “浮桥?百里牧云复述了一次这两个词,笑子笑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颌,漫声问道:“过了河面临的便是百丈余高的城墙,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届时我军便可一鼓作气杀进坊城内,我堂堂玄乾大好男儿个个都是英武之辈,定不会令皇上失望。”王伯瀚的话铿锵有力,信心满满。 百里牧云不说话,目光微转,看了看旁边两人,常海与林木樨皆是沉默不语,常海几次开口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百里牧云有了兴趣,便问他:“常海你有何意见?” 常海先是抱拳行礼,皱着英眉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末将觉得王大人的方法极好,但是……但是若在此处就强渡强攻,会不会太过耗损兵力?” 这话听得百里牧云眉头一扬,心中暗道有点意思,让他接着说下去。[..tw超多好看小说] 常海看了看王伯瀚明显有些不悦的脸色,心中盘衡一番,哪怕是为了十一,他也不能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末将以为,北清国必定早已知道我军攻打他们的消息,此时定是加紧部署,调集兵力,严防死守,若我军在第一战中便死伤过多,在后面的战事中多有不利。而且,强行渡河此计虽好,但风险太大,若敌军攻我半渡,岂不是要……大败而归?” 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握,百里牧云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几月历练,常海的确成熟了不少,又微微斜睨了下身后的帘子,那躲在后面的十一听到常海这番话想必极是开心。哪个女儿家不盼着自己的郎君是个有用之人? 而后面的十一果然是嘴角微翘,带着极淡的笑意,隔着帘子常海的影子落在她眼中,蓦然显得高大,似能遮风蔽雨。(..tw棉花糖小说网)只不知,他还有没有替她挡忧去扰的那份心…… 外间的王伯瀚脸色越发难看,却不得不做出大度模样抬手问常海:“如此听来,的确是伯瀚考虑不周,不知常将军有何高招?” 常海便霎时涨红了脸,窘迫地看着他,嘴唇张合了半天却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只你你我我了半天。王伯瀚却带着几分嘲笑之意问道:“莫不是常将军也无妙计?” 看着常海微垂下的头,林木樨目光一寒,笑了一声没个正形地搭在常海肩上,对王伯瀚说道:“常海这家伙向来没脑子,不过这一次倒是直中要害,若是我军这仗还没打起来就死伤惨重,后面不如直接打包回家好了,省得为了个女人丢了更多人的性命。” 帐内的氛围便陡然尴尬起来,那个女人……自然是墨兮,他如此毫无尊重大咧咧地说出来,带着几分蔑视的色彩,百里牧云便脸色阴沉下来,看着林木樨的目光也颇有不善,而林木樨却似全然未觉一般,仍自搭着常海的肩头,笑得懒意洋洋,只是眼中的挑衅却是在赌气一般。 王伯瀚一看架势不对,连忙说道:“皇上,林将军说话从来口无遮拦,我等不如先想想攻城之策?” 正欲说什么,外面却有人来报:“报——皇上,北清国有异动!” 几人一听,连忙提剑握枪随探子来到瞭望台,看向远方一水之隔的坊城,昨日守在城头上的士兵已经少了一大半,三步一岗成了十步一岗,留下的士兵背上的箭筒里的箭却是普通配备的两倍,而且看上去坊城似乎空荡了不少。 此时已是晚饭时分,按理说应是炊烟尽起之时,却只看到城中有寥寥几缕轻烟随风摇曳。而城头上的守城将军似乎颇为焦灼,来来回回在城墙上走动,步子凌乱,章法全无,半点不像习武之人该有的一步一稳。 百里牧云望着那边的坊城,久久未语。种种迹象表明,坊城撤兵了。 “这是好事啊,皇上为何不高兴?”王伯瀚却颇是兴奋地问道。 “怎么个好法?”百里牧云依着瞭望台的柱子,金色的夕阳镀了他一身,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坊城撤兵,定是觉得守城没有希望,想必坊城现在一定士气低落,战意不高,若我军在此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大胜!” “是啊,若坊城真的此时撤兵,真是天大的好事。”百里牧云回应道。 王伯瀚的兴奋之情并未能感染百里牧云,他依然面如平湖而不见涟漪,望了那边的坊城许久,然后又问王伯瀚:“你觉得何时攻城合适?” “两日内。”王伯瀚果断地说道:“臣觉得就要趁他们士气最低迷之时攻打过去,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也不会出现常将军担心的伤亡惨重之事。” 百里牧云先是一怔,似乎对两日内这个时间有些迟疑,看了看林木樨与常海,最后负手说道:“好,那就两日,这两**将投石车,浮桥等物备妥。两日后的凌晨,我们搭浮桥渡河!” 说罢,拂袖自高高的瞭望台上缓步而下,似乎第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玄色的袍角被风高高扬起,长发也被带去脑后,露出他整张越来越坚毅的面孔,目若寒星,闪烁着逼人的光芒…… 这一步踏出,从此不能回头,墨兮,你等我接你回家…… 第七十九章 尚未可知 两日眨眼便过。 浮桥的搭建并不复杂,即将小船竹筏连成一排,上面铺好木板,便可自这浮桥上踏过,乃是兵家常用的路数,王伯瀚做事的确得力,搭建浮桥所需的竹筏木板两日内准备得妥妥当当,只待百里牧云一声令下,便可搭建。 在外禀报一声,得到百里牧云的应答,王伯瀚进帐拱手便说:“皇上,一切都准备好了。” “嗯。”百里牧云低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书籍,淡淡地应了一声,未说他话。 “不知何时攻城?”王伯瀚又问。 “还不到时候,让将士们好生休息,今晚是场恶战。”未回答王伯瀚的问题,百里牧云仍未抬头,此时方才未时,若今晚真要攻城,此时让将士多做歇息方是正事,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一举拿下坊城。 王伯瀚犹豫了会,似不经意问道:“这两日都未见常海与林木樨,不知他们……” “哼!”百里牧云突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经书扔在书案上,脸色不悦,说道:“一个整天花天酒地,一个榆木难雕,理他们做甚?” 林木樨从一开始就不想打这场仗,到了军中更是ng形骸,纵情声色,身为大将却整日喝得烂醉不归,几次因为酒醉还和军中士兵打了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军中早已议论纷纷,对他颇多怨言。.tw[棉花糖小说网]这次备战关头,更是借口说此战生死未卜,何不在活着的时候多多享受一番,四处找姑娘去了! 而常海更让人恨铁不成钢,十一这两天不知闹什么脾气,非说要去廊城再与他看一次孔明灯,看一看未成修罗地狱的人间是何等壮丽,战事一开,只怕所见所闻皆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常海拧不过她,竟下备战之事,与她回了廊城,看什么孔明灯,真可谓糊涂之极! “皇上息怒。”王伯瀚连忙单膝跪地。 “你起来,这与你又没关系。只怪朕瞎了眼,如此信任他们,他们却尽做出些让朕失望的事来。”百里牧云叹了口气,看上去疲惫至极,“若是游乐能来便好了,定能替皇上分忧。”王伯瀚诚恳建议道。 百里牧云沉默了片刻,不知望着何处有些失神,长出了一口气:“朕何尝不想带游乐在身边,只是若游乐也离了邺京,谁来替朕看守朝堂?” “皇上多忧了,如今玄乾国内一片太片,北方旱灾也得到缓解,臣以为游乐满腹经纶,更是熟读兵书,此时留在朝中倒真是大材小用了。”王伯瀚颇为惋惜道。 “按你说,那谁留在朝中合适?”百里牧云似乎有些动心,若游乐能来做他的军师,他将轻松许多倍。 “臣倒觉得朝中有几员官员颇是不错,对朝中之事也有一番不错的见解……”王伯瀚娓娓道来,似乎那些话在他心中已腹稿了多次,有条不紊,百里牧云听着不时点头,偶尔问几问,远远看去,恰是一副明君忠臣推心置腹的画面…… 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停在一双修长的手上,爱抚了几下白鸽的翅膀,任它啄完手中的米粒,陶泽才取下信筒里的纸条,笑着放它飞远在蓝天白云间。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血腥残暴起来,手段让人背脊发寒,不忍直视,偏偏对各种小动物却分外怜悯,温柔专注得神情总是让人情不自禁觉得他温暖心善,从而忘了他是一个万分危险可怕的人。 展开信纸,看他舒展的眉头和嘴角的笑意,可知上面的消息让他颇为满意,两指轻拈,纸化成飞灰,飘散在风里。他顺着白灰飞走的方向,便看见了墨兮。她依然躺在藤椅上,裹着厚重暖和的大衣,沐浴着难得和风暖阳,明明伤痕累累一碰即碎,却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仅存着的尊严尚未让她崩溃。 “百里牧云今晚将攻城。”他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被白雪压住了翠色的寒竹,神色依然温柔,似乎在与她谈及风月,说及花雪。 “那他一定能攻下。”墨兮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连闭着的眼都未睁开,想也没想就说道。 “何以见得?”陶泽反问,何以见得,他就一定会输给百里牧云?不管是人,还是城。 “因为他是百里牧云,我的夫君。”墨兮这才悠悠然睁了眼,几片雪花正好从竹叶上颤抖着飘下,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慢慢融化,看着像是一滴晶莹的泪滴,无故生出。 “夫君?他在娶你时可给你八抬大轿,媒妁之言?可有三拜天地,凤冠霞帔?你最多只是他的妃,若在民间,你只是一个妾。”陶泽隔着墨兮两步远的地方,轻声说道,这场梦已经脆弱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膜,他不忍再用狂暴的方式毁去。于是他用这样轻柔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妄图墨兮明白。 墨兮抬眼,有些刺眼的光晃得她眼睛有些疼,适应了半晌才说:“你当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吗?”她说这话时平淡至极,不带半点情绪,“君无药,你从来都在小看我,我墨兮岂是会为一个名份就动摇的人?别再妄想了,你总归是输方。哪怕你真的赢了天下,你赢不过一颗心。” 久久的沉默,陶泽何尝不知这些手段看上去如此拙劣,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是啊,他有什么办法?他拿墨兮,从来都没有办法,不知怎么样才让她回头看一眼,那个在冰天雪地里为她杀进皇宫的人,从来都是君无药,自始至终到现在,他心中总有一个灵魂叫君无药。 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叫陶泽的灵魂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让她连带把君无药的好也全部抹杀掉了…… “不管是什么手段,我总会把你留在身边,墨兮,你只会是我的。”陶泽实在不能再多看一眼墨兮,似乎不管自己任何手段都无处遁形,他对不起她,但他不会放过她! 管她的心在哪,只要她人在这里,心总会有回来的一天!他便是这样赌气的想。 “还有,逐鹿天下,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八十章 全军出击 等了许久许久的夜色终于珊珊而来,夜幕像是一个吃人的野兽张大了口,黑压压的半点星光透不进来,月牙儿细成一条线,黯淡的月光有似于无。 临时的校场四周铁锅里烧着的木材浇了铜油,旺盛的燃烧着,篝火更是高高架起,疯狂卷动的火舌tian舐着无形的空气,火星爆出【哔剥――】的响声。 神色肃穆的年轻士兵们在校场上站得笔直,手中端着一碗壮行酒,目光定定地看着高处那个一身玄衣铁甲的男人,他神色在跳动的火光里看不明,英武高大的身躯矗立不动,一杆银枪长立,红色的缨穗迎风而动。 “皇上,时辰到了。”王伯瀚今日也脱去了外日里的长袍,一身劲装,看着颇是精干,此时正拱手说话。 百里牧云未看他,只望着下面这数十万活生生的生命,他们年轻,勇敢,热血,愿为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命,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踏上生死未卜的前路,不知远处妻儿的望眼欲穿,不知家中父母的哀切悲恸,永远再看不见家乡长堤上的杨柳。 战争都会死人的,只是死的多少是可以由将领来决定的。(..tw无弹窗广告) “再等片刻。”百里牧云看了一眼计时的沙更,并不着急地说道。 “皇上,此时已是最好的时辰了,若是延误的时机,只怕……”王伯瀚不安地劝道。 “你在责问朕?”百里牧云脸色一沉问道。 王伯瀚连退两步,跪地行礼:“臣不敢!”最近这些日子百里牧云的喜怒无常他早已见识过了,一个不慎,便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下面站着士兵也觉得奇怪,端着一碗壮行酒已经许久了,却始终不见皇上下令出发。列队中有些轻微的骚动,有人开始彼此交头接耳。一开始只是很小的议论声,后来却越来越大声,站了这许久,腿脚都有些发麻,端着的手也累了,甚至有大胆者已经轻声窃语是不是这养尊处优的皇帝害怕了…… “安静!”百里牧云气沉丹田一声长喝,不怒而威。向前一步,他便刚好从逆着的火光中走出,冷峻的容颜如同刀刻,凌厉的目光堪比刀锋。 士兵们吓得一怔,齐齐收声,刚才的骚动被重新压下,在百里牧云身后的王伯瀚皱了皱眉头。 这一次的安静,很快被另一个声音打破。那声音轰隆如大坝开闸,洪水滔天而至,震耳发馈。便是在此时,百里牧云横举起手中的长枪,脚步横垮,气吞山河:“全军出击!” 饮尽一碗壮行酒,并非上品的瓷碗在地上摔出视死如归的破裂声,尚未明白过来的士兵们跟快步前行,听从指挥未带任何辎重,只着了铁甲拿了武器,连原本准备好搭建浮桥的铁链也让他们一并弃下,只带了轻巧的木板…… 几十万人来到河边,无一例外,脸上尽是震惊的神色,眼前所见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场面。脸色苍白者,难以置信者比比皆是,未等他们回过神,百里牧云骑着高头大马,冲在最前方,咆哮怒吼道:“玄乾男儿,随朕杀敌!” 那样的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场面,与安谧沉静的北清皇宫比起来,真是太喧嚣了。喧嚣的声音似乎自千万里外传来,扰得这里的人无法成眠。 长跪在佛像前,墨兮用尽平生最虔诚的信念求菩萨保佑,保佑那个今夜将冲上战场的男人平安无事,袅袅的香烟里,菩萨亘古不变的慈悲早已分不清是怜悯众生还是普渡众生。若她愿意普渡众生,众生无苦无疾无病无忧无妄,又何须再怜悯? “你不是说他一定会赢,何必焚香拜佛,还是你根本不自信?”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陶泽,随处走走却也能不知不觉地走到墨兮的宫前,看她跪在**上,神色庄重,她若愿意将这样的用心交予半分出来给他,陶泽也不会与她走到如今这般极端的地步。 “我本想拜的是月老,多谢他赐予我一个像牧云那样优秀的郎君,成就一段好姻缘。无奈只有菩萨,便凑合着拜谢了。”注定是难眠夜,墨兮拜完三拜,起身对陶泽说道,全然不顾这样的话比世上最锋利的利箭还要让陶泽觉得穿心。 陶泽似乎已经习惯了墨兮的刻薄,除了眸光微黯,未再有其它的神色,只负手说道:“若今晚百里牧云死了呢?” “我会随他而去。”想也未想,墨兮脱口而出,云淡风清里透着的坚定不移。 “你知道,你在我手中,是死不成的!”这才激怒了陶泽,他咬牙切齿说道,“我若不想你死,你以为你死得了吗?” “你阻止得了我生命的终结,却阻止不了我心的死亡。”墨兮向前两步,看着他:“而他为了不让我死去,一定会赢着来接我。” 陶泽袖中的手握成拳,指甲快要抠进肉里。你看,这是多么狠心的女人啊,不留半条退路给自己,更不提留点活路给别人了。不愧是他曾经最优秀的影子,做事狠绝得比他这个主人有过之而不及。 “那你最好多拜几次菩萨。”容不得她伤感与怀旧,甚至容不得她细细回忆与百里牧云之间的点滴,陶泽用这样的方式逼着自己的目光,不得不重回他身上。 “我会的。”墨兮扬起双眸,不甘示弱。 陶泽的背影没进黯淡的月亮里,影子拉得很长。 墨兮的心这才沉下来,她当然知道陶泽不是在吓她。陶泽心思有多深,连她都触不及,既然陶泽敢让百里牧云来,就不会给百里牧云活着回去的机会。只是他到底布下了哪些局,无从得知。 几声乌鸦声响过,在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下更显寂寥与诡异,夜色两端的人们,被命运无情的牵在一起。许多年后,墨兮仍会想起这个战火点燃的夜晚,如果当时,所有的人都退后一步,是不是结局,会好得多…… 第八十一章 遇公子瑾 那个漫长得似乎永不到头的夜晚,同一弯新月的两端下,各自铺陈着两处的哀愁。 站在河岸边的玄乾士兵们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原本安静流淌在护城河里的河水,温柔得像是母亲的手,春天的风,却在转眼间卷起巨大的漩涡,强烈的吸力带起巨大的风,站在岸边的人若不及时后退,便要被这股吸力吸进那不知通向何处的漩涡里。 未过太久,这条原本安静的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没有人知道那些水消失在了何处,就像是凭空不见了一般。 唯一镇定的只有百里牧云,沉稳的骑在马上不动岿然如山,铁甲下他的脸绷紧,一个时辰过后,护城河里的水渐渐到底,露出淤泥和石头来,他看了一眼对岸黑乎乎的城墙,坊城今日倒是安静得怪异,连城门口的两个大灯笼都没点灯,若不风吹过那处呼啸声格外大,真要怀疑那座城是不是要平白不见了。 正想着护城河中的水也渐渐排干,透着火光隐约可见三条两两相隔五米的远的,手臂粗的铁链自这边连到了河对岸,浸了河水,在月光和火把下闪着寒光。突然原本一片漆黑的对岸亮起一片火光,火光的面积并不大,就几尺见方,但在窟窿一般的对岸,却是指明灯。[..tw超多好看小说] 以百里牧云的眼力自然能看到,坊城城墙上刚才射出的几只冷箭,是上好的弓箭手才能在这样的黑暗中放箭,不由得心中微沉。 且见他高举手中的银枪,沉声喝道:“步兵持护盾护住前端两侧呈尖角之势,骑兵弃马铺木板,搭桥!” 这果真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部队,未经过半点事先演练,百里牧云手下的副将们却极快领悟了这位英明皇上的意图。经过短暂的骚乱,手持护盾的步兵率先走下河滩,盾牌连成一片,尤其是最前面的顶端位置,更是多人重叠,踩在淤泥里步子迈得艰难且缓慢,所幸百里牧云并不要求他们有多快的速度。 “朝着河对岸火光的方向,缓步前进!”百里牧云跳下马走进正在铺木板的骑兵里,十米宽的铁链上铺上木板,后面的士兵顺利跟上,缓缓推进的部队却是要渐渐抵达彼岸了。 箭雨便如期而至,密密麻麻的金属箭头扎在铁盾上,擦起刺眼的火花,还带着难闻的味道。叮叮铛铛地声音绝不悦耳,只会让人心中大乱,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被这箭雨活埋。步兵手中的盾牌相连得越发密实,死死抵抗来自敌军的冷箭。 一阵箭雨过后,坊城有了片刻的停歇,百里牧云也唤住大军停下步子,此时已过河三分之一,但不寻常的安静却让百里牧云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 长久的等待里,似乎在考验谁的耐心比较好,大家都默契的不走出那一步,沉默间拼比的意志。百里牧云头盔下的双眼微眯,看着对面的坊城,他知道他们在等,等他靠得再近一点…… “皇上,只怕前方有诈啊。”王伯瀚看着对岸,担忧地说道。 “兵不厌诈,便看谁的用兵之道更诡异罢了。”百里牧云淡淡应道,自有一番成竹在胸的风范,王伯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退在一边,望着对面死寂般的坊城,深深的担忧着。 坊城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握着弓箭的手酸涩不堪,手腕一松,手中的利箭离弦而去,一声尖锐的“叮”地声响,划破这场太久持久的沉静。像是一个预兆,坊城火光大亮,弓箭手与投掷手在城墙上密集地站成一排,弓箭手手中的箭矢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像是一场流星雨,铺天盖地落下。 箭矢燃烧着的火油,遇风不易熄灭,而且箭矢前端还挂了一个小油囊,利箭落在盾牌上面,油囊破开,桐油流在盾牌上,顺势点热。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烫得他们握不住盾牌,差点便要丢盔弃甲。 不知对方的将领是个什么人,想出此等妙计,百里牧云倒真心想结识一番此人。 原本整齐的部队被这一场火雨冲得凌散,不少人丢下手中的武器和盾牌手忙脚乱的挡着火箭。百里牧云被人护着退后两步,看见脚上的泥浆,目光一沉: “涂淤泥!”百里牧云一声长喝。 一个驴打滚,士后们连人带盾自淤泥中囫囵一圈,步子沉是沉了许久,但是对方的火箭却无法再对他们产生影响,原本散乱的部队很快重新布好阵列,只余滴滴嗒嗒地泥浆声落在木板上。 “冲!”百里牧云自人群中站起,手中的银枪格外显眼,气吞山河气势逼人,热血的士兵在他的带领下,全身的战斗血液都加速起来,紧随着他的脚步,握紧手中的兵器疯狂地冲向对面的城池,那三分之一的距离,他们用了短短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便登陆上岸。 对面那位早先点起火光的英雄,却是不见了两日的常海。 “末将参见皇上!” “起来!”百里牧云托住他的手臂,他轻微一颤,退开两步,“皇上,攻城!” 百里牧云点了下头,点了几员大将,一场攻城战便拉开…… 坊城最大的天险便是那条护城河,没了那条护城河,要攻下一个小小的坊城,对兵强马壮的玄乾来说并非难事,所以这一场战事持续的时间并非太久。一直跟在百里牧云可是时间再短的战争也是由血肉堆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百里牧云已记不清有多少人倒在他手下,那一身玄色的铠甲染了鲜血更添沉重,他如一尊杀神在敌军纵横开阖,大杀大进,至到他遇到现在眼前这个人。 北清国看来是铁了心要将百里牧云堵在坊城之外,所以陶泽派出了他最生意几个手下之一,公子瑾。 百里牧云在此之前并不认识公子瑾,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可是看到公子瑾一身长袍,从容在军中漫步的时候,他便知道,眼前这个人不简单。 果然,公子瑾没有令他失望,公子瑾说的第一句话是:不知皇上可惦记着墨兮姑娘? 第八十二章 败给了谁 天边被战火烧燃,声嘶力竭的呐喊似乎是要留住生命的力量,又似乎在为死去的灵魂送行。践踏而过的大都是北清国士兵的尸体,哪怕他们是以逸待劳的守方,在这场攻坚战中,注定会成为史官笔下的失败者。 坊城里的士兵出奇的多,全然不是当时在瞭望台上看到的那番冷清景象。好个示敌以弱,诱敌强攻,公子瑾果然想得周全,若百里牧云真的如搭建浮桥,强行渡河攻城,浮桥不足以支撑步兵盾牌竖起一面钢铁般的盾墙,只怕刚到河中央,便要全军覆没了。 “你不如先担心北清是否会亡国!” 百里牧云不为公子瑾的话所动,一杆长枪划破夜见,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就要横扫千军。他是念着墨兮不错,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拿墨兮做武器击败他。 公子瑾的声音却如同附骨之疽不能挥去,带着些微蛊惑的声音,似乎他人就在百里牧云身旁说话:“不知皇上可对墨兮姑娘与君无药的那段往事知道多少?说起来,那真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旧事呢。” 人都有劣根性,面对会中伤到自己的人或事总会选择性逃避。可是一旦发现这些事真的不再逼迫他面对的时候,他又会好奇那到底是些什么事,追寻事情前世今生,探索挠得他心痒痒的旧事。.tw 这便是好奇心。 尤其是面对跟自己有关,跟自己所爱之人有关的旧事时,谁都想探究一番,哪怕自己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哪怕知道了那些旧事,也不会改变爱她的初衷。但到底会不会改变,只有时间和老天知道。 百里牧云不论如此骁勇善战,韬略过人,他终究只是凡人,有着凡人该有的好奇心。所以他停下手中的长枪,仍红缨无辜的飞舞,看着公子瑾,那眼神不言而喻,他想听下去。[..tw超多好看小说] 公子瑾温和一笑,似乎是教书先生面对着一屋稚童般的温和,也不见他如何躲闪,却在千军万马中踱着步子慢慢走来:“说起来,当年若没有王上,墨兮只怕早已冻死街头或者沦落青楼。而后来若没有君无药,墨兮只怕也无法坚持着活到现在了。影子,的确是个可怕的存在呢。” 百里牧云定定地站在原处,并不答话,公子瑾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听说皇上很喜欢喝墨兮泡的茶,其实她泡茶的手法全是学自王上,有机会皇上该尝尝我国王上的手法。啊,对了,墨兮弹的那首思蜀,也是王上费尽心思才从蜀城寻到的谱子,又找了许多人重新还原,才有皇上你听到的那一曲天籁。” 说到此处,公子瑾侧头一笑,说:“如此说来,皇上你念想着墨兮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来自王上,这般想着,还真是可悲呀,皇上你与墨兮之间简直一无所有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百里牧云问道,他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再搅动,一阵阵密集的痛找不到出口却快要撕裂他的身体。 公子瑾已快要走到百里牧云眼前,口中回道:“我只想告诉皇上,墨兮这一生最平静与最动荡的日子都是我的主人给的,皇上你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一场过客。当年竹林中的那段情,不管墨兮如此回避与抵触,终究烙下了无可替代的痕迹。即便是你,皇上,你也无法替代!那是当初支撑墨兮活下去的动力,那种贯彻心肺的力量,没有人能忘记!” “你胡说!”百里牧云慌乱间吼一声,步子有些不稳,竟退后一步,没有被堪比天堑的护城河打败,没有被拼死求死的北清国士兵打败,百里牧云却败在了公子瑾寥寥数语上…… “我是否胡说,皇上比谁都清楚。想想墨兮当初在军帐中一发簪下去,为何只入体半寸,不伤我主人性命,皇上就知道了不是吗?啊,对了,听说墨兮将匕首埋入皇上您的身体的时候,可毫不留情,差点一刀毙命啊。” 公子瑾已经彻底走近了百里牧云,悠悠地话音也更加不急不慢…… 不远处的常海并没有平日里的勇猛,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似乎放不开一般,再往他旁边看去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影,颇为彪悍,手中长剑寒光闪闪,直取敌方人头。只可惜身后时常空门大开,若不是有常海时时护着,早已不知中了多少刀。 “常海你快看皇兄!”原本全神贯注护着十一的常海听到声音,猛地一抬头便正好对上十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刹那间脸上便烧起来,连连退开几步,磕着地上的尸体差点摔了一跤,十一强装镇定也不看他,他只好尴尬扭头看向百里牧云那方。 百里牧云的确反常,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敌方主将竟是毫无防范的样子,手中的长枪都有些松开,看上去分外诡异。 “常海我去看看皇兄怎么了。”十一心中一乱,情急之下便要冲过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士兵挡住,她不得不停下步子先解决眼前的人,口中娇喝道:“常海你快去!” “可是公主你……”常海不敢放十一一个人,有些犹豫。 “你什么你!快去啊,迟了本公主斩了你的头!”十一不由得大骂,却在骂完后有些愕然,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没有这样肆无忌惮过了? 常海眼眶一烫,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叹了声:“十一你回来了。”便拿起手中的长剑一路向百里牧云冲去。 若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常海与十一,王伯瀚,林木樨几个都被人不着痕迹的围住,那些攻击他们的人都像死士一般不惧一切的以身子围成墙,不让他们相会,更不让他们接近百里牧云…… 没有等到常海杀出敌围冲到百里牧云身边,便看见他与公子瑾双双倒下的身子,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往后倒去,鲜红的血自百里牧云铠甲的缝隙中汩汩而出…… “皇上!” “皇兄!”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他耳边嘈杂不去,渐渐模糊的眼前越来越多人的影子,唯独不见那抹曾经惊艳他半生岁月的鸿影。 第八十三章 百里昏迷 两军主帅的突然倒下,剩下拼的就是两军的素养及大将的能力,林木樨的才华便在此时展露无遗。放下酒坛与美女,拿起长刀的他,浑身散发着独特的气质,那种气质叫做大将之风。 “常海,公主你们二人带皇上先撤回营中,其它将士听我号令,直取中路,降者不杀,老弱妇孺不杀,凡抵抗者不留性命!”冷冽的气息全然不像平时的他,面对着这个突然振作起来的将军,大家甚至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林将军,皇上伤重,我们是不是先退步待皇上身体康复之后再做定夺?”王伯瀚似乎有些不满林木樨的自以为是,他一个成日只知惹事生非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此时号令三军? “等皇上康复,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延误了战机你赔得起吗?”犀利的话语一如当初的林木樨才该有的态度,他说话总是不留情面,让人下不来台。 看他们二人气氛僵硬,十一站出来说道:“不如王伯瀚你护皇兄回去,常海留在此处,而且你略懂医术对皇兄也是好的,记得多带几个人以防有人半路偷袭!” 见十一思虑得如此周密,他们几人倒不好说什么了。王伯瀚闷闷地背起百里牧云在林木樨等人的开路中,往河对岸的营地飞快地跑去,毕竟……这可是皇上。 林木樨与常海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什么共同的意思,两人手中的兵器陡然锋利,比之刚才更为惨烈的战斗便拉开…… 三日后。 北清国王宫中,陶泽远远便看见那只飞过来的白鸽,等它飞得近时,他脸上浅浅的笑意渐渐冷下来,向来洁白干净的羽毛上沾着一片血迹,早已暗红结痂,累极了的白鸽停在陶泽手上,尖嘴啄着他掌心的米粒。 陶泽一直等白鸽吃饱,抚了抚它并不顺滑的羽毛,半晌才从信筒中取出信纸来,不出他所料,那信纸也让鲜血染红,潦草的字迹可见成书仓促,这并不是公子瑾的风格。他向来沉稳,绝不会惊慌失措。 那逼得他写下如此潦草的一封信的原因,就只能是……他败了。 陶泽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慢慢铺开那张信纸,上面的情形是之前他所未曾预料到的。那诡异消失的河水,提前准备的铁链,都是他没有料到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他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这一仗正如墨兮说的,他输了…… “妹溪。”陶泽对着空处轻声唤道。 眨眼便见妹溪的身影闪现在前方的庭院中,她一眼便看见陶泽手中带血的信纸,脸色陡然惨白,看着陶泽的目光似乎是不能置信:“主人……” “瑾他……殉职了。”陶泽亦有不忍,这对跟了他十多年的夫妻,与他自然也感情浓厚。于他而言,瑾如左臂。 妹溪颤抖着接过陶泽手中的血纸,眼泪潸然而下,却未哭出声,只怔怔地看着陶泽:“产人不是说,此战胜算是十成吗?为何会输?” “我算错了。”陶泽闭眼,掩去眼中的悔意,淡淡说道。 “一句错了,我相公的命便没了。”妹溪失魂落魄地说道,却未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对陶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陶泽微微睁眼,细细探究着妹溪的神色,许久才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妹溪惨然一笑,攥着那一纸薄薄的绝笔信,终于泣不成声:“墨兮什么也没说,只问我一句,可为自己所爱的人活过?如今细想,我们夫妻二人,从来都是为主人你而活的。”妹溪说罢,默然低头行礼恭敬说道:“属下告退。” 陶泽看着妹溪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飞扬着的雪花里,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血迹斑斑落地皑皑白雪上,恰似素雪红梅。 拖着步子来到墨兮的舒心阁,她正调着琵琶弦,前些天她似乎翻出了许久之前写下的谱子,这两天一直在弹曲,琵琶声声若泣,却没有一丝情意为了他。 “你说对了,他赢了。”他靠在墨兮对面的软椅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墨兮,似乎要看透她不喜不怒的面相下,藏了一颗多硬的心。 “叮――”琵琶响起一个清脆的音符,竟然带着……雀跃的意思。 “你是如何知道瑾去了坊城?”陶泽不得不好奇,她足不出户如何得知外界的消息,如何……勾动妹溪的心思。 墨兮放下手中的琵琶,这才抬眼看他:“这很难看出吗?以前妹溪不管在我这里守到多晚都会回她自己的住处,可是她这些日子已经连续宿在我这里许多天了,而且心思重重,尤其是这两天更是魂不守舍。以前监守我这舒心阁的是公子瑾,可是这些日子却换成了纳兰落雪,能让纳兰公子舍得放下守在你身边的理由,只能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接替公子瑾,我说得对吗?” 说罢,墨兮忽然一笑,支着下巴靠着旁边的案几上,看上去竟有些俏皮的意思:“看你的神色还有问话的语气,只怕公子瑾已遭了不测?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可怎么向妹溪交代?” 陶泽看着墨兮,久久未说话,这就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人啊,聪明,睿智,仅凭蛛丝蚂迹便能推测出整个大局,只可惜这个他倾心培育的人,心里住了另了一个人:“你说的全都对,除了百里牧云身受重伤之外。” 墨兮脸上的笑意便僵硬着碎掉,陶泽的话却如影而来:“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若有不测,也是情理之中。” “你做了什么!”墨兮厉声问道,不安的恐慌揪住她的心脏,她知道陶泽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绝佳的机会,重伤中的百里牧云……是他最好的下手机会。影子的那些暗杀手段她见识过,不是人多就能守得住的。 “当然是杀了他,留这么一个让人夜不能寐的对手在世上,可不是我的作风。”此刻的陶泽便是当年的主人,一张薄唇里风淡云清的谈论着他人的生死,似乎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不值得一提。 “你敢!” “何不试试?” “你……” “你觉得让妹溪去为他的相公去报仇如何?” 第八十四章 心有灵犀 令许多人万分不解的是,为什么皇上还昏迷着,林将军却执意要率兵继续前往。攻下坊城之后,只草草收押了俘虏,简单部署,便继续向前前进。按着他的话来说便是,坊城已经千疮百孔了,之前城中囤积的粮草也早已让北清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捞不到的地方,继续留着是ng费时间。 诸多人不满,可是他如今是唯一一个可以统帅三军的将军,他平日里便无法无天惯了,除了昏迷的皇上还真无人能把他怎么样。 “珥玉,皇兄怎么样了?”十一掀开马车的帘子,看见珥玉正给她皇兄喂着汤药,便出声问道。 珥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压着嗓子担忧地说道:“皇上还是喝不下药,一喝便吐,这样下去……” 十一不由得眉头紧锁,皇兄自那日诡异地倒下后,已经昏迷三日了,若不是幸好带了珥玉来,都不知该如何照料他。看着珥玉手中还满满的汤药,十一接过来倒在外面地上,口中说道:“反正是吃不下,少费这些心了。” 骑着马走在一边的王伯瀚看了,劝道:“公主,恕臣直言,皇上若再不服药,只怕很难好起来,这行军打仗毕竟不比宫里,还是早些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知道了。”十一看了他一眼,闷声应道,被王伯瀚说了这么一通,女儿家心里有气,也是正常。 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七天之后,百里牧云仍未醒过来,按着王伯瀚和其它军医说的,皇上脉像虚浮,时有时无,身子嬴弱导致气血虚弱,所以怎么醒不过来。这一堆堆的说辞十一他们也听不懂,只能急得团团转。 珥玉一得空就会弹琵琶曲儿,希望皇上能听得这与墨兮有七成像的琵琶音能唤醒他,无奈换来仍然他沉沉的睡眠。 安寨扎营,北清国的寒意他们已渐渐有所体会,甚至偶见了一场细雪纷飞,衣着不厚实的士兵们只能围着篝火取暖。 “常海,那天你们怎么就突然到了河对面,还弄了那么粗三条铁链子?那河水又是怎么回事?”王伯瀚抱着给火堆又添了一把柴,火星四溅,问着常海。 “这个……还是等皇上醒了告诉你。”常海脸上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被火光照的还是其它原因。 “你这不存心吊人味口吗?我一直想着这个,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心里直挠得慌,此等鬼斧神工,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呀。”王伯瀚叹道,无尽怅惘。 “我……”常海吱唔了一下,话却仍是未说完。 “你们是不把我当兄弟啊,既然有了这样的妙计,怎么还让我想破头的想办法渡河?”王伯瀚看上去很难过,最亲近的人竟然不将此事告诉他,他当然难过。[..tw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常海话头就在喉间,差点就要说出来,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木头,来,陪我喝酒!” 便见林木樨抱着个酒坛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走过来,目光散漫,铠甲更是松松垮垮,哪里有半点三军主将的样子,看得王伯瀚直摇头,说道:“林木樨,军中不得饮酒!你身为三军领将,怎么带头违反军规?” “不能喝酒的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来,常海别听那个娘娘腔,陪我大醉一场。”林木樨说着便将酒坛塞进常海怀里,还呼喝着:“这一上了战场,哪知还有没有明日,当日要今宵有酒今宵醉!” 常海拿着个酒坛不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十一清脆的声音解救了他:“常海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常海连忙将酒坛递回给林木樨,走之前还不忘了说一句:“你少喝点,喝多了误事。”留下林木樨与王伯瀚两人,热闹的气氛便陡然安静了下来。 林木樨突然叹了口气:“老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王伯瀚反问一句。 林木樨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惜,继复混沌,抱着酒坛灌了一口,说道:“以前你喝酒虽说酒量不济,至少兄弟劝酒定不推辞,如今却变得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酒多伤身,林兄也少喝为好。”王伯瀚从容笑道。 “身子坏了总比心坏了好。”模棱两可地说完,林木樨继续晃着步子往马厩边走去,他喜欢坐在马厩边喝酒的事,全军都知道,如果有事找不到林木樨,去马厩准能找到醉成一滩烂泥的他。 马车里的珥玉正弹着琵琶,一弦一柱饱含情意,她想着的是那个白衣翩翩的游公子,不知他在邺京如何了,天快要冷了,给他缝制的披风应该很快就能用上了?正甜蜜的想着,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却差点吓得她要将手中的琵琶抛出去。 “别怕,继续弹,不然我杀了你。”这个女人的声音温度不会比刀锋的温暖多少,珥玉吓得连连点头,发抖的手指弹出的曲子却断断续续不成章法。 “你比你主子差多了。”那个声音嘲讽道。 “主子?你认识墨贵妃,你们把她怎么样了?”珥玉差点要跳起来,主子,她日思夜念的主子是不是有消息了? “哼!”那人冷哼一声,“你不该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吗?” “该担心自己小命的人是你。”低沉的嗓音伴着百里牧云的手指扼上那人的喉咙,另一手极快且巧妙的扳扣,便将抵在珥玉颈边的匕首夺下,反抵在那人的喉咙上。 妹溪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快要死掉的人会突然动作,她怔了片刻,便很快镇定下来,往后退了一步,在这狭小的马车里以背抵着马车角落,这个姿势显然是她放弃抵抗了。百里牧云微微一愣,不明她要做什么。 妹溪从怀中掏出一只耳坠放在摊开的手掌中,那是一只猫眼耳坠,尊贵无比,是百里牧云当年送给墨兮的,珥玉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主子的耳坠!” 墨兮……百里牧云在心中轻唤一声,墨兮,你要做什么? “我答应墨兮不杀你,是想换一样东西。如今看来,是我们都猜错了,你根没有昏迷,我也杀不了你。东西给你,你杀了我。”说罢,妹溪双眼一闭,绝然等死。 “影子的人,都像你这样不怕死吗?墨兮当初也是这样吗?”百里牧云突然低声喃喃,妹溪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也径直低声道: “那是他们没有活着的希望。” 收起全部的心绪,百里牧云知道眼前这个人不简单,她带着墨兮的信物来,定是墨兮掌握了她什么软肋,才能让她抗拒陶泽的命令不杀自己。 在这一刻,百里牧云觉得自墨兮离开他以后,没有任何时候,他与墨兮的距离如此之近,似乎他们的心跳都在同一个速度,灵魂里流动着彼此脉动的默契,如此的心有灵犀。 第八十五章 相公遗体 “你想换什么?”百里牧云坐下将匕首放在一旁,慢声问着妹溪,珥玉很懂事地站在百里牧云身后,她对百里牧云的突然醒转有着出奇的冷静…… 妹溪身子一绷,要换什么……要换的那样东西实在太过贵重,以至于她宁愿背叛主人陶泽。.tw[棉花糖小说网]想必眼前这人也知道这东西对她的重要性,他掌握了主动权,所以现在他是在与她谈条件。果然是能与主人势钧力敌的人,心智不同凡响。 “其实朕更好奇,你们既然都以为我是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墨兮为何要将这耳坠交给你,毕竟认得出这耳坠的人只有寥寥数人。”百里牧云好奇问道,他实在想知道墨兮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这么久了,能与人这样津津有味地谈起她,感觉实在再好不过了,哪怕对方是个刺客又何妨呢? “她说,如果你真的昏迷了,那你身边定有许多心腹内应,我只要找到一个叫常海的人,跟他说可以帮他报十一受辱之仇,他就一定会将我的命留下来直到你醒过来。到那时,这耳坠便能起到作用了。”妹溪倒也不隐瞒说得直接。 好聪明的墨兮,想得果真周全。这么聪明的墨兮肯定也想到了一个问题:“嗯,不错,常海的确会这样做。那你是如何确定你能通过朕的心腹内应,来到我的身边呢?说起来,你一个人要避开军中巡逻的士兵来到此处,只怕不容易?” 百里牧云眸光微敛,慢慢套着妹溪的话。似乎能感受到远处的墨兮正望着他,只消自己一回头,便能与她目光相接在不知名的星空,这样的感觉实在美妙。 妹溪却看穿了他的话中话,冷笑一声:“皇上未免太小看影子的人了,对于诱取情报信息我们才是行家。” 百里牧云知道无法从她口中得知更多,也不纠缠,转动手中的耳坠说道:“那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已是阶下囚,砧板上的鱼肉岂有提条件的权利?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就别做梦了。”妹溪再次合眼,连半点挣扎也没有。 “朕不会杀你,墨兮既然敢跟你达成条件,就说明她对你要换的东西有足够的信心,朕会给你。她要的东西,朕从来舍得。”百里牧云语气中竟带上了宠溺,似乎那人就在眼前。[..tw超多好看小说] 妹溪陷于沉默,微微发抖的嘴唇显示出她的挣扎与拉扯,看来那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啊。所以百里牧云一点也不着急,示意珥玉继续弹琵琶,而他把玩着那只耳坠。墨兮,等着我,用不了太久我就可以找到你另一只耳坠了。 “我想要我相公的遗体。”熬了许久,妹溪终于告败,脸上的清泪晶莹剔透。 “你相公?”百里牧云不解。 “瑾,我的相公,就是坊城守城的将军。”妹溪再忍不住,靠在马车角落低声抽泣起来:“我不想背叛主人,我只想拿回我相公的遗体,他一生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了马革裹尸之苦?我只想好好送他一程……”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字不成句了。 百里牧云叹了一声,并不打断她,知道此时的妹溪只怕有好多话要说。 “我收到主人的任务后,原是想杀了你替我相公报仇。可是墨兮找到我,说我若杀了你,就一辈子也别找到瑾的遗体,他只能暴尸荒野,做一个孤魂野鬼。我舍不得瑾受这样的苦,我想带他回家……这才答应了墨兮跟她做这个交易。”妹溪说着,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哭着,想必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了释放。 珥玉颇有些不忍,递出帕子给妹溪,妹溪却一动不动,珥玉轻声说道:“其实主子是想你活下去罢了,你若是真的杀了皇上,哪里还有活路?你的那个主人啊,是在让你送死。” 单纯如珥玉,看到的便是最单纯的东西,在她的眼中,墨兮永远是个善良的好心人,于是她看见的也是墨兮的好心。果然妹溪怔了一怔,竟没有想到原来墨兮还有这样一层用意。主人让她来送死……大概是担心她因为瑾的事对他心怀怨恨,从而要把她当弃子。 百里牧云笑笑,收好耳坠对妹溪说道:“要知道你相公在哪里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别枉想了,我不会做你的奸细的。不管主人对我做过什么,他永远都是我和相公的主人。”妹溪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他。 “话可别说得这么满,朕倒觉得,你一定会答应!”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之前颇有些慵懒意味的百里牧云身上透着吞天的豪气与霸道,有一瞬间的错觉,妹溪竟觉得只有这个人才配坐拥天下。 言罢百里牧云拍开他睡觉的矮榻,下面竟有一层暗层,正躺着公子瑾,面色蜡黄,可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他还是个活人! 妹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久久不能言语不能动弹,都说他死了,都说他战死沙场了,她从一开始的不能置信变成深信不疑,她真的觉得那个相依相偎了许多年的人,就此化成一缕孤魂随风远去。 如今看他还能呼吸,还有心跳,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她将近癫狂,欢喜成狂啊。 “瑾,我就知道你没有抛弃我一个人,我就知道。”抱着公子瑾冰冷的身子,妹溪哭得不能自己,失而复得的人就在她掌心里,脆弱得看上去就要离去,满脸泪痕倾诉着思念与心痛。 珥玉也跟着红了眼眶,看了几眼百里牧云,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单纯不代表她笨,身为一国之君的百里牧云,怎么会放过他们? 百里牧云只笑得莫测,悄然收好猫眼耳坠,望向远处天边,真是好一弯新月,明晃晃的,连乌云也遮不住她它:“现在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是否与朕合作?” 第八十六章 墨兮登场 纤细手指间辗转着一只猫眼耳坠,在日头下绿色的耳坠透着幽幽的颜色,那绿浓得像是要流动一般。(..tw好看的小说)身上的斗蓬落了不少雪,目光淡淡地望着天边,这场雪,真是下了好些天了啊。墨兮站在外面已有些时辰了。她在等,等一个消息。 当妹溪身形矫健地像猫儿一样无声无息落在她眼前时,本是随意转动着的耳坠猛地握紧于她掌心。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勉强,怕一开口便是无处可藏的担心与着急,墨兮干脆没有说话,只看着妹溪。 “我没有杀他,我也杀不了他,他并未昏迷。”妹溪脸色苍白,显然经过一番狠狠地挣扎才决定将这些话告诉墨兮。 “哦?”墨兮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若是这样,妹溪怎么还有命站在这里,看来她在百里牧云那里经历的不仅仅是发现欲杀之人未昏迷这么一件事啊。墨兮轻轻一笑,不管如何,他没事就好:“那你相公瑾呢?” 妹溪听到“相公”二字时突然抬头,悲怆地望着墨兮,猛地跪倒在雪地里,眼泪滚滚而下,哑声道:“墨姑娘,求您看在我们夫妻至少救过您一命的份上,放过我家相公。(..tw好看的小说)” 墨兮眉头一皱,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拉起妹溪,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妹溪流着泪就是不肯起身,紧紧拽着墨兮的手,无助道:“我相公没事,只是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在……在皇上手中。”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是墨兮听明白了…… 这倒是墨兮没有想到的,脑中飞快的捋着脉络,很快得出事情的原委来。战场上看似是百里牧云与公子瑾同时受伤,实则是百里牧云摆下的迷烟阵。公子瑾被擒一事,可能除了百里牧云最放心的几人,别人都不知道消息,这件事从百里牧云是假昏迷而陶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就可以看出来。 他把一切都藏得这么好,只有一个可能,诱敌。 那么妹溪能安然回来,想来是与百里牧云利用公子瑾要挟妹溪,达成了一个不太平等的条件。想明白此处,墨兮看向妹溪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惜,乱世棋子命如浮萍,几人能得善终? “你答应了百里牧云什么?” “墨兮姑娘果然智慧无双,我答应他替他查清主人后面的军事部署。.tw[棉花糖小说网]”妹溪怆然一笑。 墨兮却在心底叹息一声,无奈道:“显然你肯定不会那么做。” 百里牧云还是小看了陶泽的影响力,妹溪是不可能真的那么做的,不然妹溪此时就不会跪在此处哀求自己救公子瑾一命了。恐怕妹溪此时已做好了安顿好公子瑾,她便自尽以求两全的准备。 “我可以保公子瑾,但……你也需帮我做一件事。”墨兮心中已有了盘桓,看着妹溪说道。 “你又要我做什么?” “替我送信。”墨兮说道:“这件事并不难办?我这里没有信鸽也没有人,只是想借你的信鸽帮我送信,怎么样?” 似乎是为了打消妹溪的疑虑,墨兮继续说道:“我被锁在这里,也并不知外界消息,就算是想给百里牧云通风报信也没那个条件,只是想借鸿雁传书,一诉相思。” 如果是这样,妹溪便觉得容易接受多了,半晌之手,终于点了点头,而墨兮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来,掌心里的猫眼耳坠再次转动在她指间,颜色碧绿。 奉启殿里,陶泽手中窄小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大意是,前些天有刺客混进军营中欲行刺杀之事,哪知皇上身边的丫头拼死护主,生生拖延住了时间叫来了守夜的士兵,而后刺客经过一番苦战后逃脱了。 这样长一串话,陶泽只用三个字便能概括:“失败了。” 影子极少失手,每一次行动都做了详密的计划。而妹溪这一次的失手……看上去似乎是因为算漏了一个小丫头,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纳兰,若你是妹溪,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你杀掉皇帝。”陶泽慢慢收好手中的信纸,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 纳兰落雪不知从何处出现,安静地站立在陶泽一旁,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公子瑾。” “嗯,原来是这样,你上次找到公子瑾的尸体了吗?”陶泽了然,又问道。 “战场上死尸无数,要找到瑾并不容易,是纳兰无能。”纳兰落雪说着把头埋得更深了,他与公子瑾虽来往不多,但毕竟十数年的兄弟,如今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回。 “你都这么难过,妹溪只怕更难过?他们夫妻二人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陶泽忽然感慨起来,想起了妹溪那天所说的,从未为所爱之人活过一天,一直都为他这个主过活着。原来真是是自己太过残忍了么,于是最初的墨兮,才会拼命靠近有爱的温暖的方向…… “去……看着点妹溪,叫她不必来我这里回话了,让她好生休息。”陶泽慢慢说道。 纳兰落雪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妹溪回来后,先去了舒心阁。” 陶泽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看着窗外的一片风雪,神色茫然。纳兰落雪看得清楚,那是舒心阁的方向,那里住着这天底下最不知惜福的墨兮。心头微微抽痛,像是车轮慢慢碾压而过,却不敢露半分声色。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陶泽的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右手紧拽在右边的胸膛,那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奔涌而出。突然喉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如朱砂,红得凄丽地落地窗柩上,还有几缕落在外面的白雪上。 纳兰落雪努力帮他顺着后背,掌心的内力温和而缓慢,不断地注入陶泽体内,希冀能对他有所舒缓。却讷讷着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该如何慰问他。 陶泽咳了许久之后,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撑在纳兰的掌心,最后坐回椅子里,满脸疲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纳兰:“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第八十七章 墨兮有计 百里牧云这一次对北清国的征战,在史书中记载为百年来最艰苦的战事。(..tw好看的小说) 原本已经对北清国的寒冷天气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这个最坏的打算远远比不得真正坏的天气。一路过来攻下了几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越往前推进一步,天气便要越冷一分,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在将士们眼中没有半分美感,反而看上去像是招魂的白纸。 战事中受伤的士兵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伤口难好。身上的衣服又不足以御寒,一靠近火堆便不想再挪开。望着跳跃的火焰思念着温暖如春的故国,不知此时玄乾的桂花香是否传遍了故乡。 而马车里的皇帝仍在昏迷,这么多天了不见醒转的迹象,似乎就要永远这么睡下去一样。要这样一个总是昏迷睡觉的主帅做什么呢?打仗还要拖着个马车前行,简直就是累赘!于是有人建议不如先将皇上送回宫,也免得受这起了冰寒之苦。 十一却说:“此次出征皇兄是主帅,他便是真的要昏迷,也只能昏迷在战场上,哪里有临阵脱逃之理,这若传出去,岂不是要笑话我玄乾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王伯瀚便劝:“公主,可是皇上这么昏迷着总要找人来医治才好,军中简陋,只怕对皇上的病情有所不利啊。” 十一就说:“哼,我皇兄岂是这般脆弱无能之人!堂堂男儿若这点风雪都受不了,又如何统帅三军,扬我国威!” 王伯瀚无奈道:“可是在军中,若再有刺客来行刺可怎么好?” 十一冷哼一声:“军中几十万人,连一个小小的刺客都抓不住,还让他差点伤了皇上,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还有脸没脸!” 王伯瀚便不再说什么了,脸色铁青着想自己不与一个女子计较,吆喝着马儿继续前往。十一钻进马车里,一抬头就看到百里牧云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后去的脸,不由得气道:“皇兄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百里牧云揉了揉肚子,实在是笑疼了,半天才说:“想不到十一你较起真儿来这么伶牙俐齿,我猜老王现在脸都青了。” “青了算什么,白了才好!”十一斜了下眼睛,仍旧气道。 “唔……现在军中怎么样了?”百里牧云不再嬉闹,脸上带着些微笑望着十一。 “衣服太单薄了,粮草也不够了,再没有补给,只怕撑不了多久了,皇兄你快想想办法啊。[..tw超多好看小说]”十一急道,“尤其是到了晚上,睡觉的地方大多席地铺被,不管怎么隔着,雪水的寒气也能透过来,士兵连睡都睡不好,白天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上次不是还说有粮草正运过来吗?怎么还没到?”百里牧云却并不着急,问道。 “那批啊就别提了,所有的粮草都囤积在南方,要从南方运至北方,再过来北清国这边,一路上有多少路皇上你知道吗?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磨蹭着呢。”十一无奈道,也不知这皇兄是怎么想的,出兵前怎么也应该把粮草备齐了才对啊。 百里牧云从马车的细缝里望出去,真是好一片皑皑白雪,连绵数十里望过去,都不见一丝翠绿,尽是白雪覆盖的山峰。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珥玉姑娘手中的这只鸟儿倒真是可爱。” 百里牧云这才发现,刚才说要出去加点茶水的珥玉还没回来,只听她道:“是啊,这么可爱的鸟儿可惜受伤了,王大人,我可以养着它吗?” “当然可以,只是要小心别让鸟儿抓伤了皇上。” “嗯,谢谢王大人。” 然后,便见带了珥玉慢慢挑开帘子走进来,又微笑的放下帘子,还对外面的王伯瀚柔柔地一笑,躺着装昏的百里牧云立马坐起来,接住珥玉瘫软着就要倒下来的身子,问道:“怎么了?” 珥玉额头上全是汗,这大冷天的全是吓出来的,手中还哆嗦着抱着一只白鸽,羽毛上全是血,沾染得珥玉手上都是。 “唉呀!”十一突然低声尖叫,“这血……这血是你的啊,珥玉!” “什么!”百里牧云也惊到。 珥玉却笑笑把手藏起来说道:“我出去的时候,见到这鸽子就落在外面,知道这只怕是主子与皇上通信的鸽子,正想抱进来,没想到碰到了王大人,怕王大人起疑,只好把伤口弄开,流了些擦在鸽子羽毛上。” “可怜的丫头,委屈你了。”百里牧云叹道,不愧是墨兮身边的人,这般机敏。她弄开的伤口应该就是那天妹溪来刺杀他时,为了不让人起疑,只好委屈珥玉划伤了她手臂,作出她拼死护主的假象来。 想到此处,百里牧云连忙让十一帮珥玉重新包一下伤口,好好的姑娘,若是留下疤痕了,可就不好了。而他,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筒里的一张薄纸,上面娟秀的字迹是墨兮所留,他仿乎能看到墨兮磨墨提笔的模样,淡淡的墨香一如她身上的味道。 感受了又感受,磨蹭了半天,百里牧云才舍得去读纸上的内容,看着看着渐渐笑容越来越大,吃吃笑道:“墨兮啊墨兮,你果真是我的福星。” “皇兄,墨兮姐姐说什么。”十一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才令得皇兄笑成这样。 百里牧云把信纸递给十一,浑身轻松地躺下,翘起了二郎腿,还摇晃起来,说道:“十一,此事交给你和常海去办了。” 十一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意,连连点头答应,口中说道:“墨兮姐姐,真是人间少有的奇女子!” “你们在说什么?主子怎么了?”珥玉洗净了手上的血水,见他们二人如此反常不由得问道。 “我们在说你家主子替皇兄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十一笑道,亮晶晶的眼睛透着快乐的光。 珥玉仍是不解,看着百里牧云,他却是两瓣唇半含着一枚猫眼耳坠,细长的凤眼微眯着,双手枕在脑后,墨发如爆铺散,这样子看上去说不出的邪魅,看得珥玉连连移开的眼睛。 还是游先生好,干干净净的,总是让人觉得舒服。想到游乐,珥玉的脸颊也微红起来,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呢。 第八十八章 此计甚好 十一与常海不知又为什么吵了起来,声音极大,那些个年轻的士兵们明知这不该看,却又按不住好奇心,偷偷的睨着眼不时瞟上一两眼,看着他们心目中最木讷的副将常海,被十一公主欺负得满脸通红,为什么他们觉得……很养眼呢? 常海无奈地抱着被十一扔出来的铺盖,哀声叹气。 “常海,你这是怎么了?”王伯瀚好奇地看着常海手中的被子,强忍着笑,这架势看上去倒真是小两口吵架,小媳妇儿把相公赶出来睡的味道。 常海脸上红得滴血,耳根都要烧起来,却非要梗着脖子说:“没事。” “要不,你上我那儿睡去?”王伯瀚好心道。 “他敢!”常海还未答应,十一就气冲冲冲出来推搡了一把常海,他退了两步,又走回来两步站在十一前面,委委屈屈道:“我不敢。” 王伯瀚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对儿活宝!笑了半晌才忍下来,声音里满满全是压不住的笑意:“常海,你节哀,这冰天雪地的睡外面……有点呛。” 说罢又“哈哈哈”笑着走开了,只余十一狠狠瞪着他:“你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吗?现在你给我劳其筋骨去!” 常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十一,心里头感动得想哭,温暖得快要化掉,这才是他熟悉深爱的十一,有点小刁蛮,有点不讲理,有点小骄傲,而绝非那个知书达礼的深宫闺秀。这样的熟悉感太久违,久违得常海快要忘了原来的十一,是那么的快乐。 只可惜……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场戏。 放下被子,常海在冰天雪地里,先发了会呆,又哀声叹了会气。然后才走向远处的小树林里,听得一阵悉悉索索声之后,只见他抱了一捧树叶回来。 这个天还能找到微微枯黄的树叶可不是件容易事,几个想看常海笑海的士兵也有些奇怪,这些树叶有什么有用呢? 常海很是腼腆地走近一堆篝火,烤了会火之后,拿了两根燃得正旺的木头,在另一边起了一小堆火,慢慢添着柴,烘着手,旁边的树叶蒸出氤氲的热气,冒着白烟。烤了半天的火,常海确定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暖和了,就慢慢熄了火,通红的火炭还散发着最后的光热。常海将之前抱来的树叶铺在火炭上,再在树叶上又铺了一件蓑衣,再铺上棉被。 躺上去过了一会儿,果然有ng腾起来,因为隔了一件蓑衣,完全没有湿热的感觉,只是暖烘烘的热气,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他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在右手边,沉沉睡去。 准备看热闹的士兵们见他睡得这么安稳,倒有些失了兴趣,只是之前常海准备的那些东西他们还没有琢磨明白。但是,那些东西比起笑话,简直不值一提。于是他们也就散了,各自聊着天烘着火,讨论着这一晚上又该怎么过? 而坐在马车里的十一与百里牧云等人,看见常海放在右边的佩刀,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此法可行。” “十一你可够狠的啊,就真让常海睡在外面,也不怕他冻着。”百里牧云难得心情好,调笑道。 “这不是没冻着他吗?”十一脸上有些不自然,只是嘴硬罢了。本来是不想让常海去试这法子的,可是除了常海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若这法子行不通,常海真的要受冻,十一定是会在半夜叫他进来的。 百里牧云也不揭穿她,只笑道:“这样的主意,也不知墨兮是怎么想出来的。” “是啊,这样一来,以后将士们晚上至少可以睡个好觉了,白天也不会再无精打采的了。”十一也叹道。 次日,常海满面红光地从地雪地里起身,看上去睡得格外踏实。这让许多人不解,在外面睡一个晚上,怎么还这么有力气呢? 其实常海也有强撑的成分在,就算这法子能暖得了身,可是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哪里会好受?可是只有这样,才更具说服力。连在外面露天睡一晚都觉得暖和,更不要提在营帐内睡着了。 然后常海一夜未冻着的事情在军中慢慢传着,许多人都跑来问常海是不是天生异禀,常海便将那篝火树叶蓑衣的奥妙处告诉了众人,直挠得大伙儿心里痒痒。 十一与林木樨便恰到好处的出现,带了一队人马上山去找树叶之类的。 树叶必须得是被白雪覆盖的才好,不然干燥的树叶一放在火堆上便要燃起来了。墨兮的信里提到,刨开白雪,下面多数有着林间落叶。而除了表面的那一层,下面的便是干燥的树叶,因为的白雪不比雨水,若不融化是不会渗进下面那一层树叶间的,这些干燥的树叶可以弄回去,以雪水沾湿,效果也是一样的。 在收集这些树叶的时候,还有着意外的惊喜,山间的野菌倒是真不少,这些野菌平日里没什么人采摘,此时收罗起来,竟在地上堆了高高的一座小山,而林木樨更是不得了,在山间猎了不少野味,更有一只体形壮硕的野猪,晚上便可以加餐了。 百里牧云望着对面山峰上正在奋力的众人,倚着软枕把玩着手中的耳坠子。墨兮的用意岂在此处?看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了,只可惜那些话不可以在信里写得太明白,不然让妹溪发现了,她说不定便要向陶泽告密。 想到此处,百里牧云掀开床板,下面的公子瑾气色比起妹溪来的那一天已好多了许多,甚至可见红润,只是仍然昏迷不醒。细看之下,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佳公子,想她与妹溪平日里感情应是很好。 点了一处穴道,公子瑾猛地睁开眼,便正好看见笑得深不可测的百里牧云。无奈他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百里牧云。百里牧云是一个可怕的敌人,那天的事,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第八十九章 未死之人 公子瑾所擅的不仅仅只有医术,对蛊术也颇有了解,墨兮体内的绝情蛊便是他从苗疆之地得来的。只可惜绝情蛊双蛊入体之后,便再取不出来了。 那天的战场上,他不断地说着墨兮与君无药之间的过往与盘根错节的关系,借着蛊术动摇百里牧云的心志,令他神智大乱,本想趁着百里牧云最虚弱的时候靠近他,再对他一击必杀。他为此甚至做了最周全的打算,那些困着林木樨与十一等人的士兵,全是他精挑细选,悍不畏死之辈。 只要杀了百里牧云,哪怕坊城失守又如何,用一座城换他的命,太值了。 可惜的是,他小看了百里牧云,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百里牧云又岂是区区两句带着蛊惑之术的话语能打败的?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的心绪有些不稳起,他便沉心定性,固过本心,所以的慌乱无助不过都是反迷惑公子瑾的把戏。 果然公子瑾一步步靠近他,袖中的匕首已经迫不及待地闪烁着嗜血的寒光,妄图对他一击毙命。就在公子瑾匕首伸出的那一瞬,百里牧云扼住他的手腕生生将匕首的方向转了个弯,刺了公子瑾的腹中。.tw[棉花糖小说网]完全没有准备的公子瑾根本猝不及防,只愕然地盯着百里牧云缓缓倒下。 而百里牧云,将匕首极快的拔出在腹间横拉了一刀,与公子瑾同时倒地。 于是这才有了那天大军所见的,两方主帅同时倒下的场景。 十一跑过来抱着百里牧云大哭时,百里牧云在十一轻声说道:“将公子瑾留着。” 于是那天,带百里牧云回去的人是王伯瀚,而留下来的常海与十一,将公子瑾悄悄藏了起来,查看他伤势时,才发现那一刀刺进去十分巧妙,避开了全部的要害,单单只是血流如柱。当机立断,常海便点了公子瑾的穴道,以免他醒过来逃跑。 哪知这穴道……一旦点上了,到了现在仍没有解开。 “不知瑾公子可有兴趣有知道,妹溪姑娘的事啊?”百里牧云似笑非笑说道,但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之前就用这个法子试探过公子瑾许多次了,可惜他与妹溪不同,再如何也不肯受要挟。 果然,公子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真是个难啃的骨头啊。 最开始,百里牧云只是觉得公子瑾颇有才华,有心相识,的确没有想到后来会引出妹溪一事来,或许这便是误打误撞。.tw[棉花糖小说网] “朕对你们并没有兴趣,朕要的是你北清的土地,江河,山川,及以墨兮。你最好祈愿朕早些结束这场战事,也免得北清百姓生灵涂炭,朕要的,可不是一个破碎的国家。”百里牧云懒洋洋说道,目光淡淡扫过为冰雪之国的风光,若没有那份杀伐之气,倒真是个美丽的国家,可以考虑以后在此处为墨兮修个冰宫。 “唔!唔……”公子瑾忽然挣扎起来,喉间发现呜咽声。 百里牧云一愣,没想到自己随便几句话倒是戳中了公子瑾的软肋,之前拿妹溪怎么当借口他都不吭声呢。笑了笑对他说道:“想我解开你的穴道可以,但你若是敢大喊大叫,对于妹溪这么一个传信的,抛弃掉我也不觉得有太多可惜。”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百里牧云假装昏迷的事,除了几个最信任之人外,便只有这个活死人了,如果他一嗓子嚎起来,那纸就再包不住火了。 见公子瑾点了头,百里牧云才解开他的哑穴,他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才说道:“自你父亲起,便对北清国虎视眈眈,觊觎多年,不惜发动战乱,践踏百姓,掠我国土,你们的狼子野心,不会得逞的!” “是吗?”百里牧云反倒一笑,往后靠了靠,看着公子瑾的眼神透着危险:“这世间弱肉强食永远是不变的真理。而且千万别把你北清国说成是一个多么无辜的存在,你们在朕的国家里安插细作,在朕的枕边人身体里下蛊控制,对朕的帝王之位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朕与陶泽,不过是两个执棋人,但谁都没有拿刀逼他一定要坐在棋盘旁边,反倒是他,一直在逼朕与他博弈,朕倒是好奇得很,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公子瑾有一刹那间不敢看百里牧云的眼神,那里幽深得似乎要将他吸进去,透着无尽的深邃,是啊,为什么? 心里头没由来的慌乱,他跟了陶泽十多年,从来都没有看穿过这个主人的想法,他总是步步为营,精心计算,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这么着急要逼百里牧云跳出来与他对决。明明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转圜之地,而且,许多事不过刚刚安排好……主人,应该不是这么心急的人才对。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公子瑾的目光陡然发亮,又瞬间灰败下去。嘴边也挂上了苦涩的笑意,主人啊主人,你果真是最会布局之人,只是这一局,你该要如何收场? 他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百里牧云眼里,但也清楚,公子瑾绝不会告诉他。索性百里牧云继续点了公子瑾的哑穴,将他盖起来靠在枕头上慢慢思索,陶泽是为了什么呢? 而此时的陶泽正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的墨兮,她总是爱着素色的衣服,不喜欢太过复繁的刺绣。她眼前的一壶茶水已经煮沸了,可是她却没有去冲茶的意思,怔怔地发呆似乎在想什么,秀眉微颦,那事看来是不得开解。 如果真的是按牧云所说,陶泽布这么大一个局的目的是什么呢?对前方看不清的迷雾,墨兮眨大的眼想发现蛛丝蚂迹,却发现一切都无迹可寻。 陶泽也在想,他们为什么非要追寻这个目的呢?下棋的好好下棋,作棋子的安心做棋子,而旁观者,就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谁都不要逾了规矩不是很好? 两只白鸽“腾”地扑着翅膀飞过,在大雪里如两片最大的雪花…… 第九十章 进城之惊 邬城的战事格外胶着,这是一座很雄伟的城池,城中面积比起一般的城池要大上两倍有余,城中的建筑和街道可见当年城中的繁荣,哪怕是到了战事临近,城中依然时不时可传出酒肆的叫卖声。(..tw棉花糖小说网) 此城已封城了,只许进不许出,城门处的士兵排了一列又一列,对进城的人有着严格的把关,每天日头不落土便关了城门。顺着城门墙根向上望去,膀大腰圆的将军目如铜铃,只见他一夫万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站在那里,看着真是吓人得很。 攻城战是在三天前开始的,显然邬城对他们早有防备。他们架好了云梯,挂好了绳索就要登城,城楼上的滚石圆木弓箭火油便源源不绝地砸下来。而百里牧云实在不喜欢以命开路,他并不否认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能避免的伤亡为什么不避免呢?谁家里不是有妻儿父母? 就在大家都在紧张地商量对策的时候,十一又提出了一个法子,之所以用到又这个字,实在是因为十一这段时间提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而且皆是良计。无怪乎十一,她都是从百里牧云那里听来了,再直接说给众人听的。 十一的法子是这样的,与其是在外面耗时耗力的攻打,不如派人潜进城中,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邬城。 主意是不错,派谁去便成了难题。 十一又说了,皇兄反正已经病重,不如就派些化装成送人进城治病的,一来也不容易引起怀疑,二来说不定城中真的有大夫能治好皇兄也不一定。 “不行,这太冒险了,皇上已昏迷了数日,若此时让皇上孤身一人进城,谁来保证皇上安全?若有什么差池谁负责?”王伯瀚当即反对。 “谁说是让皇兄一个人去了?”十一好看的眼睛转了转,显然对王伯瀚的结论不满意:“我看王大人你与皇兄一道化妆进城就不错,你可以扮作我皇兄的侍从。” “就算我去,只我一人在皇上身边不也太过危险了?”王伯瀚仍然不满,目光微沉。 “那就叫常海也去,常海武功在你们几人中是最好的,应该没问题了?”十一淡淡的语气让人难以想象这是那个成天只知胡闹的公主,她离人们能感觉到的地方太远了,清冷的样子,让人不敢亵渎。 几乎是在十一半强迫性的威胁下,百里牧云与常海,王伯瀚还有珥玉,带着几个灵活的士兵就往邬城去了。(..tw无弹窗广告) 珥玉扮作贴身丫头,常海与王伯瀚扮作管家与贴身保镖,另外几个扮作仆从,进城的时候,几人手心里都捏出了汗。 “什么人?从哪里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拦下他们,粗声喝问。 王伯瀚连忙赔着笑道:“军爷,我们是从坊城逃难来的,少年在路上得了重病,经赶紧找个大夫治病。”说着,不着痕迹的塞了一把碎银子在那士兵手里。 那士兵也悄无声息的收下,口中却说道:“打开马车,让我看看!” 几人微微一怔,常海等人几乎已经在握紧刀柄了,那五大三粗的士兵呼喝来两个人打开马车,常海等人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面睡的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马车门打开,掀开帘子,珥玉正拿帕子给百里牧云擦着脸,哭哭啼啼着:“少爷你快醒醒,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啊,少年!” 再看那躺着的少年,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看着的确是久病缠身多时了。 五大三粗的士兵正要挥手示意他们过去,却又被人喊住:“陈三,这是什么人?”原来五大三粗的士兵叫陈三。 “禀大人,他们是准备入城求医的。”陈三回话。 “入城求医?哼,这邬城的人跑得都差不多了,还有人来入城求医?”那大人冷笑着打是量了一番他们,突然喝道:“给我搜!” 得令了的士兵们连忙在常海与王伯瀚等人身上摸起来,身上的银钱差不多让他们洗劫了个干净,王伯瀚这才明白过来,所谓搜身是假,想要银钱是真。只是那马车上的人又岂容他们这些贱人搜刮? 还未等他想更多,便听见难听刺耳的yin笑声:“唉哟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让哥哥好好瞧瞧。” 珥玉的姿色放在宫中或许并不如何,可是在这民间,却是极出挑的,此时那几个色中饿鬼般的士兵正准备爬上马车,珥玉再聪明也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哭喊着:“你们不要过来!”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常海怒火翻涌,他最见不得这些事,就要提刀而上,王伯瀚却压住他,只见他手中的一颗石子弹出,高远处城楼上的一个士兵应声栽落城头,再一枚石子,又一个栽落。接二连三,一会儿便掉下来五个士兵。突如其来的变化早已把这些色中饿鬼的胆都吓没了,连忙放下王伯瀚等人,提着刀朝那几个倒霉鬼的方向跑去。 而常海一见他们走开,便立马关上马车门,与王伯瀚跳上马车,一扬马鞭冲进城去,这下倒也无人拦他了。 在马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百里牧云弹起身来对着珥玉比了个大拇指。珥玉刚才还梨花带雨的脸上,立马展露笑容。 百里牧云身下的木板下面可还藏了一个人,如果那些士兵冲进来搜查,一旦发现了公子瑾,只怕今日怎么样也要得一场恶战了。而且也不好对王伯瀚和常海解释为何敌军将领在他的马车里。于是情急之下珥玉将肩头的衣物拉下来,露出半个肩头来,在日光下闪着光泽,这才勾起了那几人的色心,免得他们再去搜查。 这一趟城进得惊心动魄,百里牧云靠在马车上面目凝如沉坠的乌云,紧锁的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赶车的常海脸色仍未缓过来,若今天有事只怕他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第九十一章 便是求死 进城之后,常海寻了个酒楼住下,因是战乱时际,这不大不小的邬城也萧索得紧,还留在此处的要么是无处可去的,要么是舍不得这点家业的,当然还有一种是趁着战乱发战争财的。 比如这间酒楼的老板。 在如此不堪的时局下,他依然绫罗绸缎,身圆体肥,脸上更是红光满面都泛起了油色来。自打常海他们一进酒楼人,他便知道大鱼上了钩,连忙挥退了小二,亲自帮他们挑选了天字号上房。 王伯瀚赏了他一锭银子,吩咐他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无事不得打扰后,便背着百里牧云往楼上去了。 常海去停马车,嘱咐小二仔细看着,无事不得让人接近。 大夫很快便过来,仔细把了脉,反复斟酌了片刻才说:“这位公子脉象着实怪异,时有时无,时而强烈如山崩之势,时而细滑如走珠,老夫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说着奇怪地地看了一眼闭目躺在床上的百里牧云。 此时的百里牧云听到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说这话的时候,在心底发笑,他用内力调动脉息,这太医又哪能诊得出来? 王伯瀚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大夫,又看了一眼百里牧云,直纳闷皇上这病,到底是怎么了?而珥玉,拿了大夫开的方子,去药店抓药去了,顺便将他们已进城之事告诉墨兮。 “鸽子啊鸽子,此事成败可全靠你了,你要努力飞啊。”珥玉捧着鸽子,顺着洁白的鸽子羽毛,自言自语。皇上此次孤身进城,着实凶险万分,若是让敌军知道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但听皇上的口气是,若不这样,似乎无法取胜…… 墨兮收到信之后,沉吟片刻,信上的消息写得模糊,只说了他们几人进城,欲里应外合攻下邬城,可是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做什么呢?百里牧云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对城中将领劝降么?大敌当前,战事一触即发,此时再去劝降只怕绝无成功可能,反而还会暴露了身份。也应该不是偷袭,他们一行人中百里牧云还是“病人”,有武力的只有王伯瀚与常海,他们二人在千军万马前能做什么? 而且,就算他有什么目的,何必自己亲自进城。他此时是“重病之身”,进城岂不是拖累行事? 墨兮一双娥眉近乎要拧到一起去,连旁边来了人也未察觉,陶泽浅浅地声音柔和传来,似乎怕惊忧了她:“什么事让你愁眉不展?”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间,墨兮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百里牧云的反常之举,她抬脸扬眉,淡淡说道:“你还没死,我自然愁得慌。” 陶泽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跳了跳,她这么期盼着自己死吗?嘴上却是不甘示弱:“我若死了,谁来娶你?” 看着他英俊的脸,墨兮实在提不起半分好感,或者说仅存的那一丝丝好感,终于让他消磨殆尽,干脆别过脸,自顾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显然陶泽受够了墨兮的冷淡,有意刺激道:“今日已是十月二十三,再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便要迎娶你昭告天下,你的名字将刻进我陶氏族谱,血液里将永远流着陶姓的灵魂,到那时不管百里牧云如何努力,也抢不回你了。” 墨兮袖中的手握成拳,指骨泛白,面上却未半露声色,半晌才微微抬眼:“所以要赶在那之前毁去你的国家,夺走你的土地,到时别说娶亲,你连去阴曹地府见列祖列宗的脸面都没有!”这两人是在比谁更狠毒,前些天那个苟延残喘了半年的前北清国主陶审辑终于不治身亡,碍于之前所有事,陶泽连发丧也不可以,只得找了几个心腹悄悄将陶审辑的尸体送入寝陵。 可怜陶审辑年轻时也算是一代枭雄,最后却落得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无人送葬且罢,下葬之时的简陋简直连个普通人家都比不上,说起来,谁能相信这是一国之君的遭遇呢? 陶泽做了这些事,或多或少有些心虚的,至少……腰背挺得没那么直,墨兮的话句句戳在他的软肋上,毫不留情的揭着他的伤疤,欣赏般的看着他脸色渐渐苍白。 “你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扰乱我的心绪,你明知我虽在宫中,可前线的事多由我做决定,你为了百里牧云,果真是费尽心机。”是啊,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就是没办法控制,还是会受伤,明明……什么都知道。 “对啊,我就是在扰乱你的心绪,让你失去判断,那你不要来我这里了啊。”墨兮回得理所当然,毫不在意。 陶泽深深看了墨兮一眼,她是这么的爱着百里牧云啊,爱得不顾一切伤害一切也要帮助他,努力回到他身边,可是墨兮忘记了,若不是自己给她足够多的宽容与耐心,她又岂会有机会时时伤害自己? 但……是不是……墨兮明知一切,知道她的性命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她故意在激怒他! 墨兮看着陶泽连连变幻的脸色,便也猜到陶泽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冲他灿然一笑,笑得眉眼温柔,长长的睫毛上都染上了细碎的笑意,似乎是邻家的姑娘对着大哥哥淘气一般:“是啊,我在逼你杀了我。” “为什么……”陶泽胸口也不知是旧疾复发还是其它,一阵阵绞痛。 “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弱点,而且我反正活不长久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若在死之前能为牧云做些事情,真是再好不过了。”墨兮仍旧笑着,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谁真的想死呢?只是啊,面对着无可扭转的生死门,何必太过执念?“没了我,他可以全力进攻,不必顾及任何人,到那时的他才是真正无敌的王者。” 陶泽愠怒的心便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是啊,他刻意地忽略着这个问题,墨兮……没有多少日子了,他原本以为他不提,墨兮便不会记起,如今看来一直自欺欺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看着陶泽离开,墨兮脸上强撑了许久的笑意分崩离析,这些天蛊虫发作得越来越厉害,看来时日果然不久了,要留点东西给牧云才好啊。 这样想着,她提笔沾墨,运笔如飞…… 第九十二章 百里之死 按着百里牧云与林木樨约定的是,大军将在三日后的凌晨发起攻击,而这三日内,与百里牧云一同进城的王伯瀚必须用尽全力找到邬城的粮草所在,一把火烧个精光,扰乱邬城守城将士的军心。 他们进城时随行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直负责皇上的安全,而且足够忠心,哪怕是叫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皱下眉头。皇室中总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并不足为奇。 这日,瞧着珥玉喂了皇上服下药,王伯瀚与常海商定,皇上身边不可无人守卫,便留了常海在此处而他则带着一行人去行火烧粮草之事。常海想了片刻,觉得王伯瀚说得有理,若皇上身边只有一个珥玉一个弱女子,的确不合适,便应了下来。 常海一直守在门外,这一晚上安静得过于诡异,似乎连风都忘了吹动。整个酒楼没有半点声响,格外显得常海的心跳声嘭嘭作响,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习武之人对危机天生的敏感让他觉得今晚有些不寻常,虽然看上去,一切都显得与平日无异。 陡然间几只冷箭不知从何处发出,嗖嗖地破风声尖锐地划破安静的表皮,露出这一晚狰狞的面孔。常海的剑几乎在发现冷箭的时候便脱鞘而出,在身前挥出一道道残影竖起一道屏障挡住了杀机,心中却是骇然:是什么人要杀皇上! 又想着屋里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珥玉和昏迷不醒的皇上,更是焦急,不由得大喊:“珥玉快带皇上走!” 里面只传来珥玉惊慌地声音:“发生什么了!”这时来行刺的人在一轮箭弩过后也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出是什么人,为首那人举手一挥,后面的几十人便蜂拥而来。(..tw好看的小说)纵使这么多人,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哪怕他们在冲杀也如同鬼魅一般未发出丁点声音。 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杀手。 而有能力训练出这样的杀手的,饶是常海再笨也猜得到是谁。只是他不知道,陶泽是怎么知道他们行踪的,如果要动手又为何等了三日,不在城门处便拿下他们,反而要行这刺杀之事? 终是等不得他多想,杀手已经扑上来,他们眼里没有感情甚至没有生命,只是听从命令要将这里的三人全部杀死。常海武功已属不弱,可是以一敌三敌五,或许还有胜算,若是以一敌十敌二十,便是慢慢耗也会将他耗死。 长剑左挑右刺,誓死守卫着门口不许这些人靠近半步,但身上伤口的流血却渐渐带走他的力气。他目眦欲裂,若今日因他守护不力让皇上有了什么闪失,他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十一!想到此处,手中的长剑越发凌厉起来。 正当他拼命杀敌之时,后面的屋子里却起了大火,夹着珥玉的哭喊声如同一记重锤锤在常海心上!皇上切不可出事! 再管不得后面的杀手,硬捱了两刀终于脱身,推开门就要冲进屋子里,里面的火势大得吓人,迎面而来的ng让熏得他连连眯眼,拿手去挡住热气,火光里根本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他咬咬牙,用袖子遮住脸冲进滔天的火焰里,焦急地问着:“你们有没有事?” 外面的人不明就里,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也止了步子,为首的人看了一会,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将半个酒楼烧了起来,他们额头上渗了汗珠。眼见着火势要燃到了们,那人说道:“我们去外面等!” 在他的想法里是,外面也有他的人在守着,这些人即使是跳窗而出也会落他们的埋伏。若不跳穿窗便是要烧死在此处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瓮中之鳖逃不了的。他们只需要在此等着火势小下去,收了尸体就可以向主人回禀了。 大火烧得滔天而起,近乎红了半边天,却诡异得没有半个人出来问发生了什么。这火像是被人刻意忽视,仍它燃烧得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火。 火烧了一个时辰,他们在下面等了一个时辰,没有人从那座酒楼里逃出来,风助火势,也灭火势,烧过之后,之前还算得上富丽的酒楼转眼已只剩下一堆废墟,焦黑的横梁木头四处散落。 一个时辰后,那些来刺杀的杀手,待得大火渐渐熄灭,仔细检查过后果然发现三具烧焦了的尸体,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可其中一具手中紧握着一只猫眼耳坠,沾了灰尘,细细擦过之后,仍然绿得惊心…… 两日后,北清国王宫。 墨兮看着陶泽掌心里的那枚猫眼耳坠,它就那么静静地躺着,流转着纯粹的绿色。墨兮脸上的血红迅速褪下,连呼吸都窒住,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干涩疼痛的眼睛里强忍着恐惧与嘶吼质问的冲动。 他一切都是知道的…… “他死了。”陶泽说得很平常,似乎在慢慢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他有足够的信心百里牧云逃不脱,而且这枚耳坠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凡响,应该是从不离身,死士带回了这枚耳坠,那他……想必应该死了。 墨兮指尖不可控制的发颤,指肚处已经麻木,半点也挪动不得,钝痛直奔而来,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静静看着,就那么看着陶泽脸上浅浅温柔的笑容。 他是笑得那么从容,就好像读到了一句不错的诗句,看到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红花,全然不是在把墨兮往绝路逼一样。 “我说过,他赢不了我。”陶泽捏着墨兮透明的耳坠,温柔地给她戴上,轻轻拢起她另一边的青丝,另一只耳坠早已垂在她耳际,这样一对幽幽绿色的耳坠衬着她欺雪般的肌肤,真是美得妖艳。 他的话就在耳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墨兮却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好像刚才差点失控与要陶泽大打出手的人不是她一般。 敛眸,抬眉,浅笑,风情骤起,陶泽立时失神。 “妹溪告诉你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陶泽怔了一下,他以为墨兮会疯狂地骂他打他,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却镇定像事不关己一般,还问起其它事来,“只不过你们两来往的每一道书信,都要先从我手中过一道罢了,你给他出的那个夜间驱寒的法子,真是妙计。” 第九十三章 宁死不降 “将我们玩弄在股掌间的感觉是不是很不错?”墨兮怎么可能不恨,百里牧云生死不明,陶泽手段毒辣又岂是常人所能及?如果百里牧云真的因为是与她通书信暴露了行踪给了陶泽可趁之机,墨兮……宁愿自尽去阴曹地府跟牧云作伴! “不,是将他耍得团团的感觉不错。而你,我一早便说过,你只会是我的。”陶泽优雅从容,嘴角的浅笑与他眼里的阴鸷强烈的冲突,看上去,格外骇人。 墨兮明白过来,所谓这些天陶泽的种种情深与痛苦是掺了七分假只有三分真,他把戏演得足足的,不会让墨兮对他有半点起疑。现在这样的陶泽才是真正的他,他从来都不是心善之人,对墨兮……他已经给了最大限度的容忍与原谅,墨兮再不从,他便会用其它的方式来逼她正视他。 比如,仇恨。 爱与恨到底谁深谁浅谁都说不清,但这绝对是世上最强烈的两种感情,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两感情更能让墨兮记住他了。得不到爱,恨也不错。 而妹溪,不知她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过不过得惯地牢里的生活。 “纳兰,盯着她,我可不想我要娶的王后香销玉殒。”陶泽说罢,深深看了一眼墨兮,拂袖而去。这个女人不能多看,多看,你便会心软,心软得恨不到将天下都抛了只为搏她一笑。.tw[棉花糖小说网] 墨兮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低垂的眼眸里没人看得清她的神色,那如同死灰一样灰败的双眼不复半点光彩,黑黝黝的双眼如同一口枯井,连光明都可以吸进去逃不出。紧抿的嘴唇,挂着倔强,她满心想的是,百里牧云……真的死了吗? 那样风姿绰约,凤目长眉的他,真的死了吗?因为自己的愚蠢死在陶泽手中了吗? 她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只是心里头疼着,一阵一阵不曾间歇的疼着,她疼得几乎都要死了。 茫然抬眼,从床头翻出牧云这些日子来给她的信,一张张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纸张,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墨兮还记得,收到他第一封回信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纸张半晌未看进上面写了什么,透过这小小的信笺她似乎看到了牧云对着她宠溺的笑,她视若珍宝小心藏好,不敢在外表露半点欢喜,只怕陶泽发现有异样。 却不想,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中,多么可笑,她护得跟宝贝似的一封封情意绵绵的来信,尽是陶泽看过一遭的。 指间一松,那些书信片片飞落飘散在地,不想活,死不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吗?墨兮软倒在床榻旁,终不肯再睁眼看看这个生无可恋的地方。 邬城。 林木樨在外面看到邬城里火光冲天,以为是皇上他们烧掉了邬城的粮草,战旗一挥,大军倾军而动,想趁着半夜偷袭杀入邬城。 未料,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冲杀进安静的邬城里去,却是掉进了陷井。 整整三十万大军,被困城中。 最糟糕的是,他们没有收到半点关于皇上的消息。 被俘第三日,十一与林木樨两人被“请”进军帐,军帐内坐着的是邬城守城的将军长相精瘦,留着山羊胡,姓陈名贵,陈贵见他们被捆着,对着手下故意喝了一声:“这像什么样子,林将军与公主乃是贵客,还不快松绑!” 林木樨不着痕迹地将十一挡着身后,脸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陈将军这请客的方式颇为有趣啊。” “林将军天生神勇,若不这样哪里请得动将军?”陈贵看着便不是好对付的人,也推着太极。 “陈将军这么大排场请了我来,不知道是有何事呢?”林木樨毫不客气地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觉着不错,又给十一倒了一杯,说道:“茶还不错,反正是这些王八羔子的不喝白不喝。” 十一原本很是紧张,她再胆大包天,可毕竟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而且皇兄跟常海又下落不明,她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依靠。如今林木樨这么一闹,她倒是放松了不少。 陈贵可就没那么好受了,林木樨当着他面骂他王八羔子,偏生还发作不得,更是憋屈得慌,当下也省了那些原本用来迂回的招数,直截了当说道:“林将军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只在玄乾区区做一个挂着名号的将军未免屈才了。本将相信若今日玄乾这三十万士兵是林将军你亲自带领,本将一定奈何你不得。” 这,便是招降的意思啊。 十一满面怒容,她堂堂一国公主还在这,这些人竟然当着她的脸招降他们的将军,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的确如此,陈贵得到的消息是十一公主在这场战事中,根本就是可有可无,自然未将她放在心上。即便是想招安了林木樨,也未避讳着她。 十一刚要说什么,却被林木樨暗中止住,看在陈贵眼中,竟以为他们二人有情,又说道:“林将军若归顺我北清,我便能做主将这公主嫁于你做妻子。” 林木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若是让常海听到这话,只怕要气死。十一也气得满面通红,愤怒的话脱口而出:“一个弹丸之国竟妄想沾染我玄乾大国,玄乾男儿个个皆是铁骨铮铮傲气嶙峋的大好儿郎,宁战死,不屈敌!此等气魄岂你一个小小的北清能收服得了的!” 陈贵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公主竟有这么一番魄力,面对战场未见半点颓态,又想起外面围着的三十万玄乾士兵个个英气勃发,面容刚毅,一时之间有些动摇,只怕这三十大军,不好收服。 脸上一沉,陈贵说道:“宁战死不屈敌?哼,只怕这只是公主一人的想法!若不归降我北清,别怪我心狠手辣!” 十一心中突突一跳,她当然知道如果不降,那三十万大军只怕要被他们坑杀!那是三十万条人命啊! “昔日白起坑杀降兵数十万,得到什么下场,陈将军莫非不知。”十一握着拳恨恨说道。 白起是历史上的一代名将,一将战役中因为担心降兵选择,将原本已的投降的几十万敌军全部坑杀,哀鸿遍野,尸骨成山,惨绝人寰!后白起也落了个惨死的结果,坑杀降军,终不得善终。 陈贵指间一颤,没想到一个公主竟然对这样的事也知道。 第九十四章 有如鬼兵 林木樨颇是赞赏地看了一眼十一,原来的十一一心只知玩闹,即便有些身为一国公主的傲气,也太过微弱,如今的她却是真正的成长起来,。如此,与常海在一起倒是颇为登对了。 正当屋内尴尬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良禽择木而栖,林兄又何必太过执着?” 果然是他啊,王伯瀚。 “王伯瀚!你怎么在这里,我皇兄呢?常海呢?”十一很显然没料到在此处会看到王伯瀚,一时激动竟忘了这是敌军大帐,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便问。他在这里,那皇兄他们……是不是也落入敌军手中了? 王伯瀚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掸开十一的手,走到陈贵跟前弯身一拜,才回过头对满脸错愕的十一说道:“皇上住的酒楼走水,不幸遇难。” 十一几乎站立不稳,倒退两步,小脸白得跟纸片儿一样,好在林木樨在后面托住她,不然十一真的要跌倒在地了,她口中只喃喃道:“怎么可能?皇兄怎么可能死?还有常海……不可能的,一定是你骗我的,王伯瀚你骗我!” 她毕竟只是个女子,哪怕她有着公主的荣光也只是个妹妹,听到皇兄的死眼泪便止也不止不住的漱漱而下,瞪着王伯瀚的眼神像是要把他身上挖一个洞。事到如今,她当然看得出,王伯瀚已经背叛了他们,投靠了北清。 为什么会这样呢?皇兄明明向她保证过不会有事的,他明明信心满满地说,此事一定会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木樨的目光微沉,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脸色,果然啊,果然是这样吗?亏他还拼尽了全力保他,替他开脱,当年的兄弟情谊是何时变了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背叛他们的情谊? “因为你们都太过优秀,我永无出头之日。”王伯瀚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是多么的荒谬! 林木樨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王伯瀚,当年皇上无权无势受太后与宰相要挟控制,他们在黑夜中不顾一切为皇上披荆斩棘,铺就一条血染的路送皇上终登大宝手握天下苍生。那样的日子他们都捱过来了,为什么到了可以同富贵的时候,他们之前原本如同钢铁一样的感情有了如此大的隙缝。 就为了些盛世浮名,无用功利?连兄弟之情也可抛可弃! 是啊,王伯瀚在玄乾,要面对自己,游乐,甚至老花,他的光芒要与众人齐分,他永远不会成为唯一一个得到瞩目的人。 他的心,已经变了,变得贪图名利。 “但愿你不会为今日所作所为后悔。”林木樨再抬头时,已不再悲哀,嘴边甚至含了嘲笑,目光懒散地从王伯瀚脸上划过。 王伯瀚心跳停了一拍,他与林木樨相处十数年,当然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后来的含义。林木樨,所有人中看上去是最没个正经的,却也是所有人中最重情义的。 而他越是笑得懒散,说明他对自己越有自信。 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逃脱生天不成?而且即便他逃了,那三十万被利箭指着的大军怎么逃得脱? 想到此处,王伯瀚便放下心来,正欲再劝他们归降时,外面忽然金鸣大响,擂鼓震天,这是有敌军来袭才会有的信号,此时,哪时来的敌军?不祥的预感袭上王伯瀚心头,看着林木樨,他依然笑得懒散,但王伯瀚的心已经渐渐沉下去。他算漏了什么? “将他们押下去!”王伯瀚的声音显然不想刚才那么清朗,带了丝凝重。 正如王伯瀚了解林木樨一样,林木樨也了解王伯瀚,这样的他,是有些慌乱了。不过等下,还有更令他惊骇的。 陈贵以为玄乾所有将士都被伏在此处,将绝大部分士兵都抽调来此处看守伏兵,是啊,这可是整整三十万大军,若他们暴乱,后果不堪设想。揣着这么大一个危机在身边,他不得不多多加派人手盯紧了啊。 这自然就导致了城门空虚,那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军,战斗力惊人,他们统一着黑色盔甲,脚步声震天而响,却整齐得骇人。以往攻城总能听到嘶喊声,以壮士气,而这支军队却安静得像哑巴一般。除了脚步声,不曾闻半点其它的声音。 他们像是来自地狱的鬼兵,无声无息,如同幽灵,却带着莫名骇人的力量。 陈贵连忙关紧城门,下令死守城门,目光定定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这只鬼魅一样的军队。离城门还有三十米远的时候,最前方那人却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后面紧跟着他的人,便齐齐止步,静立不动,这样的军纪与反应速度,陈贵毕生未见! 只见最前方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烟花,“嘭”的一声,在空中绽出红花的烟火。而陈贵的心顺着那声音狠狠跳了一下。当即下令射杀俘虏,然后士兵归岗,抵抗来敌。 王伯瀚在看到那烟花的时候,像是看到了鬼一般,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烟火是皇上专用的,他们之间彼此传信的烟花各有不同的颜色,而这红色是皇上的!他直下看着城楼下那个掩在黑色铠甲里的人,那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与他对视,虽然他着了面具,但王伯瀚几乎在一瞬间认出,那就是百里牧云,那就是皇上! 那样锐利如鹰的眼神,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人有!似乎真的是只要他目光所及,便统统是他的领土他的猎物! 王伯瀚几乎在一瞬间明白过来所有的事,声嘶力竭大喊:“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边喊边退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陈贵以为他是被吓的,眼底闪过不屑,投诚的人果然都是软脚虾,但他毕竟是……便吩咐两个人将他扛回去,目光又盯紧了下面。他们为何还没有动作呢?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当然不会是要这样站一晚。 正当他疑惑间,城内突然发出了惨叫声,撕心裂肺,哀嚎不绝,他以为是在坑杀俘虏,只皱了皱眉,仍然看着城外。 第九十五章 死而复生 城外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那只诡异的大军仍丝毫未动,他们……像是在等着什么,陈贵下令备好火箭火油还有滚石,只待他们一冲峰便要劈头盖脸的倒下去!管他是鬼是人,统统击杀在城外。.tw 他正想着,一个士兵仓促来报,跌跌撞撞地竟撞到了他,陈贵正心烦着,踹了那士兵一脚,怒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待他骂完这才看见那士兵满脸是血,衣服上沾了血渍,不由得心惊,未等他再问,那士兵已说道:“反了,反了,那些俘虏反了!” 陈贵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么多士兵利箭看着,只消连射十轮,那些人就必死无疑,怎么会反的?他正要去看,天上陡然绽开一朵绿色的烟花,他看着那烟花,莫明感受到恐惧! 王伯瀚走到军帐外正要进去也看到了那朵烟花,一屁股瘫软在地,嘴里呐呐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tw棉花糖小说网) 那只如同鬼魅一样的士兵首领,他看到了绿色烟火后,长枪直指邬城! 原本安静跟影子一样的黑色士兵们,再次迸发出整齐而骇人的脚步声,声声响天震地,像是一个巨人的脚在一步步靠近邬城,连城墙都抖了一抖。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陈贵以为坚固不推的城门不知为何突然大开,将这些鬼一样的兵迎进城去,他准备的各种火箭之类一时之间竟不知有什么用。盲目下令射箭,可是箭矢落到那些人身上的时候,发出叮铛的声音掉落在地。 旁边的副将小声提醒:“将军,他们的铠甲没有缝隙,箭矢射出并不能起作用。” 陈贵脸色铁青,他已明白过来,那城门之所以大开,是城内反了的俘兵所为。他仰天长叹:“败了,败了。” 是的,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却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看着如蝗虫一样冲进去来的黑色士兵,深深的无力感侵蚀了他,甚至连抓刀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城,活生生听着城内的厮杀声。 “将军,此时你该上阵。”副将再次好心提醒,他知道今天只怕城内不会再有一个活着的自己的人,但是身为将军,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坐在此处坐以待毙。不然史官笔下记录的,定是一个怯弱无能的将军,要为历史唾骂。 陈贵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虚弱地提着刀双眼血红的看着城内,早已烽火四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骨漫路。他曾信心百倍能守住此城,让邬城的美好不受半点涂炭,这里是他的家乡,为了守住这里,他甚至愿意忍着不喜与那人叛国的王伯瀚联手。 没想到,到最后仍是要亲眼看着邬城被毁于一旦。 他正红着眼挥动长刀,要多带几个人与他一起下地狱,为他陪葬,手却轻易被人制住,抬头看却是刚才还在被他劝降的林木樨。世事未免太过无常,阶下囚的位置转眼便换了一个人。 被五花大绑着的陈贵跪在帐内,就在今晚之前这里坐的还是他,现在坐的却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铠甲里的人。他似乎在想着其它事,半天没有理会跪在下面的陈贵。 林木樨喝了一盅茶,摇了会扇子,又细看了会这帐内的陈设,然后再叹了口气,对十一说道:“你不要再问我他是不是了,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显然是让十一缠得没法子了,只好双手一摊,以示无可奈何。 十一现在仍有些惊魂未定,刚才俘虏突然的行动吓得她够呛。她只记得天上突然燃了一个红色的烟花,原本还懒散着倒在地上睡觉的林木樨一跃而起。高呼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到了,跟我杀啊!” 原本对自己是死是活充满未知恐惧的士兵一听到有援兵,立马来了精神,林将军说得对,在这里坐着必定是死路一条,若是赌一把冲出去说不定还能有活着的转机! 恰在那时,陈贵也吩咐了坑杀俘虏的命令,两者相撞,拼死求生的玄乾士兵爆发了难以想象的攻击力。而且他们身上穿着一层竹子做的甲衣,外面罩着外衣。北清国卸下他们的武器时,并不知这层竹甲,便未取走。 一开始他们并不理解这层竹甲有何用处,至到它帮着挡去了绝大半利箭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是一层护身符。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反击成功,与城外的援兵里应外合,轻松拿下了邬城! 而十一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中呢,可是又有一个人如同神兵降世,突兀出现,她实在摸不准那个沉默坐在上方的人是不是皇兄。她想上去问,可是那人身上散发着的戾气太重,竟吓得她有点不敢靠近。 沉默了许久之后,有人进帐禀告,也是一身黑衣铠甲,声音在面具下显得有些沉闷,根本听不出原音来,他说道:“找到了。” 那上面的人微微抬眼,忽然眼间蕴起了笑意,说道:“将面具摘了,看把你急得。” 下面的人听了眼睫连闪,还是听话的将面具摘了下来,赫然是常海! 十一见了,几乎是跳起来,眼泪霎时滚满了眼眶,果然是他们,果然是他们!常海没死,他没死那皇兄肯定也没事!转过头果然见到上方那人已摘下面具,笑意盈盈不是皇兄是谁? “皇兄!”十一哽咽了一声,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充在她心头,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知道他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瞅着朕做什么,不如看看常海,他受了伤。”百里牧云温和地笑着,有些恶作剧一般揶揄着他们。 十一先是脸上一红,后面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黯淡下去,向百里牧云行了个记说道:“皇兄没事就好,我先下去了。” 原本还喜气洋洋的屋子里便沉静下来,十一仍未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在她心上始终有根刺。常海眼中全是心疼,却不知道能为了她做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十一退出军帐,手足无措。百里牧云只差抚额,常海这个木头,何时才能开窍。 “常海啊,这个陈将军,你先把他带下去。” 林木樨连忙使眼色让常海出去追她,常海这才反应过来,押了陈贵,向百里牧云行了礼连忙退下。 待他们都出去了,百里牧云像是才看见跪在一边的王伯瀚一样,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只问他:“好奇是吗?” 王伯瀚惊恐地抬头,他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上面的皇帝笑得一如往常和煦,说:“这位陈将军,老花你看着办便好。” 老花,花镜缘!他为何会在这里! 第九十六章 种种破绽 那日,王伯瀚,甚至陶泽都以为百里牧云死定了,肯定烧死在了火中。 而他们不知的是,那时的百里牧云一行人早已跳上了马车急驶而出,马车上的常海很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全是黑色的火灰,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明明是昏迷的皇上,为什么此时正驾着马车完全看不出重病的痕迹。 “这是……”常海木讷的**病又犯了,结巴着说不出话来,珥玉安然无恙,马车里还绑着一个人,正是那酒店老板,而皇上…… 坐在马车时里的珥玉递过帕子让他擦了擦脸,又看了看百里牧云的脸色,见百里牧云脸绷得老紧,黑压压一片,眼睛像是要杀人似的,只好说了句:“常大人以后再解释。” 常海是被百里牧云拉进去的,那样的力道只有百里牧云才有,闯进火焰里便被一条用水打湿了的被子捂住,从地板上一个洞里跳下来落到一楼,那时火势还并未有多旺盛,一路从后门走到后院,马车便停在那里。常海越走越心惊,这条通向后门的小路并不易察觉,想来皇上是早有预备了。 而且,他冲进去的时候隐约看到地上有三具尸体…… “常海,我平日待你们如何?”一直绷着脸的百里牧云忽然说道,连自称都没有用,而是用“我”,这里面的意思可就值得玩味了。 常海想也未想便答道:“皇上待臣等自然是恩重如山。” “我问的是私下。”百里牧云显然对这个千篇一律的回答不满意。 常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认真答道:“皇上待我们从来没有君臣之分,一直把我们当兄弟,这便不关恩宠的事了,而是亲情。” 百里牧云听罢,猛地一拉缰绳,看着常海,许久之后他丰神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很好,至少我从没有亏欠过你们。” 常海那时心头跳了跳,他自然现在的皇上已经越来越如一口深井难以揣测。可是……他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也许皇上做了这么多,只为了一个目的,如果是这样,那这恩便太大了,罪也大过了天去了…… 百里牧云缓缓将那日的情形说与了王伯瀚听,王伯瀚冷汗直流,声音艰涩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已经变心了。” “对。”百里牧云笑道,站在一旁的花镜缘眼中全是难过,这都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最后竟变成这样,他如何不难过? 似乎知道王伯瀚下面要问什么,百里牧云提前替他解惑:“你一切都做得很好。唯有一样,你太急着催朕出兵了。”王伯瀚脸色一变,当时的百里牧云急着要救回墨兮,他便顺着百里牧云的心思想让他早些出兵,却不想在这里却露出了破绽。 “其实,你根本不急着出兵是吗?你在试我。”王伯瀚说道。 “不,朕当时的确想救回墨兮,但总还是分得清轻重,那时候出兵朕或许会胜,但只有三成把握,胜了也是惨胜。而你,将会把朕仅有的三成把握都卖掉。”百里牧云目光凝在王伯瀚身上,那时的他做了些什么事,说出来真是让人心寒。 “朕让你监视北清国的一举一动,你的确监视了,可是传来的情报却是有误的。陶赫当时手握重兵镇守北清边陲,但是真正的兵权却在陶泽手中,你明胆知道却未告诉朕,只对朕说这是个动手的好机会,趁着北清国内乱,正好攻打。你利用朕当时急切想救回墨兮的心理,诱惑朕,可谓是天衣无缝。”百里牧云说道,心想若当时真的出兵了,只怕他此时已经是国破家亡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王伯瀚阴沉着脸,他不知道他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公主受辱时你未在她身边,说起来你或许是有什么事,离开了一段时间也说得通,可是当时还是公主贴身丫头的小乱也不见了,这便是奇事。小乱与你情投意合,你当时知道陶赫要羞辱公主,你担心小乱也遭鱼池之殃,便将她带走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差点被陶赫那样的畜生玷污,百里牧云便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而王伯瀚故意给陶赫这样的机会,无非是明白十一对自己的重要性,如果十一受辱,必然会向北清讨伐!便是不讨伐也会转而支持陶泽,他一样获利! 真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连一个无辜的女子都不放过! 王伯瀚额头布满了汗珠,原来,原来老早之前百里牧云便知道他已叛了心,却一直留着自己,甚至委以重用,只为最后彻底反利用,好深的心思啊!自己怎么能忘了,这个皇帝,能在太后与宰相的打压下忍辱负重十年之久,自己小看了他的隐忍能力,便是输了也活该! 后来百里牧云派游乐重新秘密派了人去北清,果然每次打探回来的消息都与王伯瀚的有细微差距,虽不明显,但却致命。再有金子心,她曾经是陶泽的人,她得到消息的渠道与游乐和王伯瀚的都不一样,但她的消息却与游乐的相互佐作没有差别,这便笃定了王伯瀚的叛逆之心。 但百里牧云养着王伯瀚,放纵着王伯瀚,甚至打压林木樨与花镜缘等人只为捧着他,让他渐渐放下戒心,果然等到十一之事后,等到了陶泽要迎娶墨兮的消息。 他的愤怒是真的,怒吼也是真的,他是真的恨透了陶泽要反复折磨墨兮!墨兮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呢?如果墨兮真的对他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挺身而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十一?还有他在后来明白的所有一切一切,墨兮是那样刚烈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愿意下嫁?陶泽明明知道所有这一切,却依然要做这样的一个决定。 多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哪怕是让心爱的女人一颗碎成粉末也在所不惜!他对墨兮早已不是爱,是占有欲,强烈的占有欲! 而百里牧云这一次,不管是为了让王伯瀚信以为真也好,为了真的要救出墨兮也好,他决定出兵了,甚至将还在劝说的花镜缘关了起来! 王伯瀚乐得几乎要跳起来,磨了这么久若不是有林木樨与花镜两个老顽固一力阻止,百里牧云说不定早已率军出征了。 但后来的一切,却不在他掌握中了。 第九十七章 天大的局 先是坊城的时候,他便查觉出不对,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何那条护城河里的水会凭空消失,而常海又是怎么把那条铁链送过河的。但是大家似乎对他三缄其口,他又联想到战事前几天常海与十一说是去廊城了,他便又派人查了廊城,也查不到半点痕迹。 “廊城是怎么回事?”反正要死了,做鬼也不能做糊涂鬼。 “你还记得之前旱灾,朕派常海去赈灾吗?”百里牧云却说起了其它,看着王伯瀚似乎有些明白的脸,他继续笑道:“你猜得不错,那些挖河渠的几万人全是朕的人。朕想了很久,要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的将这些人送到边关去,方便朕调用。正好遇上了廊城旱灾,帮了朕一个天大的忙,不光是人,连粮草,兵械朕都借着赈灾的幌子一并送了过去。” “所以你以为的朕是一时冲动出兵,其实并不是。而廊城四处可见的井,看着是常海一派瞎挖,但在井下却是地道相通,且全部是连通那条河渠与护城河的。那天晚上常海一边带人游水过去将铁链送到对岸,一边安排将地道的水闸放开。护城河水便涌向地道通向刚挖好的河渠,且河渠的地势要比护城河低,又只有淤泥未见河水,不过多时,护城河里的水便灌入了河渠,而护城河下游处便断了流,露出河底,如此,我军便能安然过河。” 王伯瀚目瞪口呆地看百里牧云,他竟然从这么早便开始布局,精心策划,严丝缝合,却又无声无息。难怪他不管如何想都想不通其中的原因,谁能想得到,百里牧云的计划从那么早就开始了?而他毫无察觉! “你还想听吗?”百里牧云并不着急,只合声问他。王伯瀚,在你决定背叛朕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兄弟之情便彻底断绝了。 王伯瀚毕竟不是笨人,不然他也不能被陶泽看中了,苦笑一声,软坐在地,什么是真正的胜者为王败者寇他终于明白了,干涩道:“你故意疏远花镜缘他们也是做给我看的,将花镜缘关进天牢其实不过是为了留后手。我想你的这些亲兵都是游乐帮你训练的?我千算万算竟然算掉了游乐,要训练这样一只军队,需要大量的金钱,而游乐是内务总管怎么会缺钱?甚至是你让他去动用那些钱的。” “猜得不错。”百里牧云同意的点头。 “你假装昏迷,是因为你知道我与陶泽有书信往来,以免打草惊蛇。你故意设局进城,也只是为了让这三十万大军佯装被伏,好与你真正的里应外合。.tw[棉花糖小说网]而花镜缘他们只怕早在我们进城前就与廊城的亲兵汇合赶往这里,只等你一声令下,将邬城收入囊中。”王伯瀚说到这里的时候,古怪的笑起来,笑得有些歇斯底里,“可惜我自自诩机关算尽,却被你耍得团团转啊!” 百里牧云却无害的笑起来,笑得很纯粹,甚至眼角都带着笑意:“不,耍你的不止朕一个,还有陶泽。陶泽他根本就知道,我没有昏迷。” “什么!”王伯瀚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自己与陶泽是同一阵线的,他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故意不告诉自己!这怎么可能? “你曾放一个刺客进来刺杀朕,可惜那个刺客被朕收服,让她替我与墨兮送信。”这个刺客自然是妹溪了,“朕与墨兮悄悄通信,陶泽都是知道的,就足以证明他知道我并未昏迷。那天来杀我的人,你觉得是仅仅用来对付常海一个吗?对付他一个用得着那么多人?他知道我未昏迷,所以才派了那么多杀手,而他未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王伯瀚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因为你不可信,一个连自己兄弟自己国家都可以背叛的人怎么可信呢?他将你的情报与朕给墨兮的信做对比,果然发现许多地方与你说的不一样,所以,你更加不可信了。”百里牧云淡笑着击碎了王伯瀚的心理防线。 王伯瀚这样的人,已经不是金银财宝可收买的了,肯为陶泽卖命的主要原因是,陶泽对他的赏识,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比在百里牧云心目中重要多了。如今他知道陶泽不过将他看作一粒可有可无的棋子,自然要呕到吐血。 一直未说话的花镜缘突然轻声道:“皇上,赐他一死。” 百里牧云回头看了一眼花镜缘,他眼里藏着不忍。 “好,交给你了。”百里牧云了然一笑,与林木樨往外帐外走去。出征前,他在地上写给林木樨的字是:王已反,朕需要你。七个字,让林木樨呆若木鸡的七个字,他已经提醒过王伯瀚很多次了,可惜,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放歌的兄弟。 走到帐外,一道鲜血洒在帐上。百里牧云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林木樨说道:“你大可早就一刀杀了刀,为何要说那么多话?” 百里牧云笑道:“像他这么高傲的人,当然只有粉碎他的尊严才叫惩罚。” 林木樨哑然,眼前的皇帝忽然间就陌生了,他不知道皇帝已有了自己亲兵和暗探,也不知道皇帝暗中已经布了那么多局,更不知道他可以对与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也能这么残忍。或许在那个位置坐得久了,一切都会变,而且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只有感情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百里牧云却说道:“你放心,老花没有杀他。” 林木樨满脸错愕,这怎么会呢?那道血……百里牧云苦涩一笑,“我倒想杀他,可是……老花求了许久的情,说放他一命,我只好答应。” “所以你刚才才说那番话,击碎他的信心,让他从此再不能有其它的妄想。”林木樨似乎有些明白了。 “对,这样他才不会投奔陶泽,毕竟陶泽都不信任他,他不会傻到自寻死路的。”百里牧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林木樨说道,“王伯瀚懂医术,你若是假装昏迷,他怎么会没发现?” “懂医术可不止他一个,他也不是最厉害的那个。”百里牧云笑道。 珥玉!林木樨突然明白过来百里牧云为何带着珥玉,并且让珥玉一路服侍的原因了。 这个局,太大了…… 第九十八章 舍近求远 帅帐里百里牧云已换了一身常服,玄青色的袍子,领角与两袖都绣瑞兽图纹,冲淡了玄青色的沉稳,衬着他颇显刚毅的脸,剑眉如刀刻,鹰鼻隐锋芒,真是再俊郎不过。(..tw棉花糖小说网)别人只知道皇上喜欢穿这身袍子,却不知这身长袍是墨兮亲手缝制的。 底下跪着酒楼老板,这人收了王伯瀚的银钱,才有了那场火,正瑟瑟地求饶,百里牧云看着心烦挥手让常海将他带了出去,不久便听到一声惨叫。 十一望着安然无恙正看着行军图的皇兄,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皇兄,那王伯瀚……” 百里牧云自然知道十一在担心什么,而且十一也知道以百里牧云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于是百里牧云说道:“我叫小乱与他一起走了。” 十一了然,小乱是之前百里牧云派去保护她的,与王伯瀚两情相悦,但,皇兄既然放心让小乱与王伯瀚同行,想必她还是忠心于皇兄的,如此王伯瀚再有什么其它举动,小乱便会第一个通知皇兄,如此,王伯瀚是再翻不起什ng来了。 正说话间常海,林木樨与花镜缘都进来了,花镜缘拜到:“启禀皇上,大军已集合完毕,明早便可出发。” 百里牧云点了下头,看了十一一眼示意他们要谈正事让她先出去,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赖在椅子上不肯走。百里牧云无奈摇了摇头,示意花镜缘继续说下去:“此次大军由皇上您统领,臣与林木樨皆为副将,常海则贴身保护您。明日便从邬城出发,大概三个月便可抵达北清国都王城。” “不,三个月太久了。”百里牧云轻声呢喃,执朱笔在行军图上划出一条直线,最后重笔点在王城,在那里画了一个朱红的圈圈起来,说:“我们过明城,皓城,幽城,抵达王城的时间用不到一个月。” 百里牧云的话一出,屋子里便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十一不解地望着他们,皇兄的眼睛仍看着行军图,似乎看不到下面几人的面面相觑。半晌过后,林木樨才小心地说道:“皇上啊,这路近是近,可是……毕竟难走啊。” “难走也是路,明天早上出发,不得延误。”百里牧云的坚决出乎众人的想象,最后只好默默点头叩首退下,十一见情况不对也悄悄跟了出来,扯住常海的袖子问这是怎么了。 常海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花指的那条路是绕开北清国主要城池,虽然远了些但是安全妥当,而且邬城一役北清国折了二十万大军,再无力派出大军来与拦截我军。但皇上说的那条路却是……明皓幽三城都是大城,防守严密易守难攻,虽然要近上不止一倍的路程,但凶险万分,将是一条血路,需一路杀过去。” 十一默然,大家都是知道为何皇兄要挑这条路的。只是不好说出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劝皇兄的人,所以常海才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仔细说她听,希望她跟皇兄说说,舍近求远却是求个稳妥。 静静看了会常海,十一最后终于下定决定说道:“墨兮姐姐等不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就要成为陶泽的王后了。” 是的,墨兮等不得两个月了,她现在一定翘首盼望着皇兄去救她,如果再耽误,只怕她的心真的要死了。她等不了,皇兄便不会再让她多等,哪怕付出的代价……沉重些。 十一当然知道国家大事与儿女情长哪个重要,但是,墨兮姐姐那样的人,谁能再忍心让她失望呢?她已经如同一张残叶,再用点力便会粉碎。而且想必皇兄“惨死”的消息已传回了北清王宫,陶泽一定告诉了墨兮姐姐?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所以皇兄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的攻打明皓幽三城,消息一定会传开,那时墨兮姐姐也就知道皇兄还活着。 不愧是百里牧云的妹妹,与他总是心意相通的。百里牧云的确是这样想的,失去了传信的人,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墨兮他还活着,她一定要等他来救。 他已经忍了太久,这思念快要慢慢腐蚀他的筋骨,已经离她这么近了,他不会再有半点迟疑与拖延。每个寂静的夜里那张含笑温言的脸,他不想再只是一场幻想,伸手一触便会烟消云散,他要墨兮,能紧紧握在手中,感受得到她的温柔,听得到她的声音。 他快要疯了,至少要赶在疯掉之前,带她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百里牧云率军向明城出发,不过十一月初,在玄乾定是落叶红似火的景象,可在北清却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连路也看不清。好在将士的棉衣足够厚实,之前是有王伯瀚在军中他不能暴露在廊城的军用物资储备,如今统统拿了出来,充足的粮草,厚实的棉服棉被,甚至还有甜美的清酒,可以御寒却绝喝不醉。 陶泽收到百里牧云仍还活着的消息已是两日后,这两日里百里牧云已快马加鞭地赶往明城。陶泽当时正过煮着一壶茶,看完信之后,仍由那壶茶冷了下去。 王伯瀚死了,说明百里牧云早已洞悉了他的阴谋,能隐忍到邬城才揭穿,这个人着实可怕。而且还反将了他一军,失去了细作丢失了邬城,还赔了整整二十万大军进去。 明皓幽三城看似雄伟高大,其实不过是空壳子罢了,他手中的大军统共不过八十万之数,北清国比不得玄乾,天气严寒人口并不十分稠密,军队中的人自然也不十分多。原本以为百里牧云会选择那条稳妥的路绕过这三城,那他便有三个月的时间筹备,怎么算,时间都是够的。 可是……没料到百里牧云竟打算一路硬扛杀过来。那三城中的各十万大军,怎么抵挡得住? 思及此,他召了太监写了封密信传出。 陶泽跟十一一样,猜得出百里牧云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都预料得很好,唯独预料错了陶泽对墨兮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没有告诉墨兮,百里牧云还活着,并且不许任何人告诉她。 他要让百里牧云在墨兮心底死去,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成天想着百里牧云会来接她,带她离开。她失去了可以期盼的人,自然会慢慢寻找另外的期望,陶泽甚至在期待自己成为那个期望。 陶泽对墨兮撒了这个弥天大谎,并为此付出了惨重到连他也不能承担的代价。 第九十九章 暗流汹涌 白雪彻底将精致的北清王宫封裹,抬眼望去,皆是素白,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晃得人眼睛发疼。墨兮单衣薄衫,青丝未挽,抱着膝盖坐在舒心阁的大门处,那里的白雪干净得如一张宣纸,未染半点杂质。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在玄乾皇宫时的素雪红梅,那个人紧紧抱着她将她拥进温暖的大衣里,暖着她的手,在她耳际轻声问:“可愿陪我看一辈子四季风光,春花夏风秋月冬雪?”那时的她与他身份悬殊,隔着阴谋与算计,只得笑笑不语。若此时他还来问她,墨兮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她那样好的人啊,怎么可以天人永隔,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如何面对这漫长的一生? 素雪地里一个男子撑伞而来,落满白雪的浅黄油纸伞下,青衣长袍,缓步慢行,腰间的玉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长发如墨,笑得温柔,一片恍惚中,墨兮泪眼朦胧却笑颜绽放,软软唤道:“牧云。” 陶泽心中是连绵不绝的疼痛,他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却把自己当做了另一个人,这是魔怔了吗?嘴角的苦涩并数吞下,他温声道:“外面这样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所有的笑意瞬间从墨兮脸上褪下,脸色比这雪天还要冰冷,双眼幽深如看不到底的枯井,抱着膝盖的双手指甲抠进肉里,却仿似感觉不到疼一般,只仇恨地看着他。陶泽收好伞,抱起她僵硬的身子往屋内走去,怀中的她身子紧绷,她未反抗但双眼却一直直直地盯着自己,那样尖锐的仇视,连陶泽也不敢面对。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暖暖的温度却未能化开墨兮冰冷的表情,陶泽替她盖好被子叹息一声,那一声声似乎要叹到天边去,他转身欲走,袖子却被人拉住,惊喜之下回头去看,墨兮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下一个要对付是不是常海?” 陶泽微惊,果然墨兮就是墨兮,不管她如何悲伤,其智谋都不减半点锋芒,面未改色说道:“你如何知道的?” “那么就是了?” 陶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要杀的都是墨兮关心的人,而他却不得不杀,别过头只道:“你好生休息。” 墨兮看着他走出屋子的背影,目光像是要凝成一副画,画里写满了仇恨与愤怒,她是如何知道的?因为陶泽要打败玄乾,只能逐个击破,在林木樨等人中,常海是容易对付的,不仅因为他单纯执着,还因为他对十一的一片情深,而……当时陶赫对十一做的那些事,极易让常海陷入愤怒中,愤怒中的人总是最好对付。 陶赫,一直被他关押在这座王宫的某处。 他的棋布得真远,远到了这一步。 躺在床上的墨兮突然弯起了身子,伴着痛苦的呻吟,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看上去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旁边的侍女苓儿看了连忙过来询问怎么了。墨兮只捂着肚子不说话,苓儿显然对墨兮这副样子见多了,虽然不明白这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为何每隔几日便会痛不欲生一次,但第一次她都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许叫太医。这一次,她也只能干看着。 “帮我叫太医。”出人意料的,这一次墨兮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苓儿似乎没听明白一般,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说叫太医!”墨兮突然大声喝道,一双琉璃般的美目冷冷地扫过来。 苓儿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就跑出去,却不知今日这平时挺好说话的美人是发了什么脾气,也只有王上那样的男人才受得了她,想王上风姿无双,却偏要喜欢这么个奇怪的女人,就是长得再漂亮又能怎么样,脾气如此古怪。 待得苓儿跑出去了,墨兮又招呼要热水,要花园那边的蓝月花,把一屋子人都赶了出去之后,才连忙起身披上大衣顶着满天的飞雪匆匆往外赶去…… 百里牧云率着几十万大军轰轰烈烈杀至明城时,原是做好了要与北清国死拼个血流成河的准备,哪知兵临城下,几番喊阵下来,回应他的都是空洞洞的沉默,谨慎地推开城门,却发现里面是真的空无一人,而且看城中情景,这里的人早已离去多时,半点人烟也没有。 空荡荡的街道,被风吹过哐当作响的门窗,积雪未扫,连成一片的雪白无边无际,百里牧云只身站在这座似乎被人遗忘的城池,口鼻间的热气结成薄雾,这里实在安静得诡异。 “搜!”简洁的一个字,林木樨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是的,如此怪异之事总要找个知情的人问才好,一队人马便喧哗开打乱了这安静的画面,得回来的消息却不甚乐观,这里像是死城,别说人了,连只家禽都没有看见。 百里牧云几纵几越跳上高处,目光冷冷地环视了一圈这座池,不知为何总有股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头萦绕,最后眸光一敛:“休息一晚,明日继续上路。” “皇上,这些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只怕士兵多有疲惫,反正此处无人何不多休息一日?”林木樨劝道,他实在觉得此处是再合适不过休息所在,北清国到底都是冰雪千里,露营扎寨总是寒风凛冽。 “不,就一晚。”百里牧云却坚持己见,未做退让。 林木樨只好恭敬领命而下,心中想的却是,若不是为了北清王宫里的那个女人,皇上会这么心急吗?墨兮啊墨兮,不管这场战役是赢是输,你才是最后的赢家,你兵不血刃便诛杀了皇上的理智,让他为你疯狂着魔,不惜一切…… 一封信停在陶泽的桌面上,他一双修长的手正在银炭上来回烘烤着,火光把他的手指照得似要透明了去,嘴角微微往下抿,对着空洞的房间说道:“你说他是为什么。” “为了……墨兮。”纳兰落雪便无声的出现,低头说道。 “是吗?”陶泽本来摆动的双手便停下来,收进袖子里,嘴角的笑容看上去万分怪异。 第一百章 墨兮失踪 一路风雪交加,狂舞的暴雪都要迷了人眼,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想要再急行军已是不可能,一日最多能行二十里路,百里牧云心急却也没办法,又担心敌军埋伏,只能走走停停,抵达皓城时已是十二月一号了。 十二月一号啊,离陶泽迎娶墨兮的日子只有二十多天了,而先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探子回禀的消息绝不容乐观。 哪怕是早已民声载怨,恶语骂尽,陶泽却像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一般不肯放弃,执意要迎娶墨兮这个“祸水”为后,并大肆铺张,据说红毯将铺就十里,两边会种满最美的蓝月花,还有最香醇的美酒,最美味的美食。寻找最勇敢的勇士去深山中猎来美丽的白狐送给他未来的新娘,还为她寻来全国最好的绣娘整整一百个日夜赶工绣制华丽不可方物的凤冠霞帔,那上面的凤凰花样用金线勾勒,听说还缀了最宝贵深海鲛人泪。 百里牧云静静的听着,嘴角慢慢地抿紧,他比谁都清楚,陶泽这是激将法,而且这激将法对谁都没有,唯独对他有用。墨兮,我果然是欠你这么多,欠你十里红毯,满树繁华,欠你美酒佳肴,掏心至宝,欠你凤冠霞帔,盛世婚宴。 我给你的,只一纸合欢帖而已…… 抬头望天,白雪覆眼,哪怕知道是计,也得入他圈套啊……不然我用什么来赎罪? 皓城跟明城一样,一无所留,空城一座。.tw百里牧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陶法岂会将一座又一座城池平白无故的送出?那便真是笑话了。 如今的北清早已岌岌可危,除开旁支末节的小城无法左右大局,只余幽城与王城了,幽城是王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想来那里必是龙潭虎穴?那又如何呢,即便是地府鬼狱也要闯一闯,只为那个人。 兵至幽城,这里果然……严阵以待啊。 高高的城墙上黑压压的守城士兵,紧闭的城门,泛着寒光的冷箭,把整个幽城守得像是个铁桶一般。一次次的冲锋与攻城,只换得平手,双方都有损伤,谁也奈何不得谁。 花镜缘与林木樨这两日来一直在劝他,说他太过急进连茶盏都摔了好几只,成夜不寐翻兵书看地图,想着破城之计,这样的状态已不再适合出兵,但是百里牧云太着急,他的内心跟常海一样的煎熬,他只能赌一把。 常海站在百里牧云身前,神色阴沉,拳头紧握,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百里牧云看了一眼只能长叹一声:“不必多说,朕不会答应的。” “皇上,臣求您了!”常海竟然深深跪下,眼中除了愤怒还有着丝丝哀求,让人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究竟会为了什么事弯下膝盖。 百里牧云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是像个黑洞一样的幽城,满城的灯火通明,那城墙里有一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常海见到他竟然如此的激动难以自控。 也是啊,陶泽对墨兮无礼,他愿倾国之力予以报复。陶赫对十一无礼,常海又怎么能无动于衷?他的恨百里牧云感同身受,可是,若是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常海作为主将上场,明日与陶赫对阵,胜算只怕是没有。 “明**做朕副将,顶替林木樨的位置与朕上战场。”许久之后,百里牧云终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却也叮嘱道:“但是不可盲目进攻,不得与人死拼。” 常海面上一喜正欲答话,军帐的帘子却被人挑起,却是十一带着珥玉端了碗清淡的小米粥进来,一进来却看到常海的异样,十一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常海不过是替朕心急罢了。”百里牧云笑着从容接过小米粥,浅尝一口赞道:“倒是有几分宫里的味道,定是珥玉做的。”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怎么能让十一知道陶赫来了呢?她若知道了只怕要杀上阵去,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珥玉笑道:“是啊,以前主子最喜欢喝奴婢熬的小米粥了……”她没想太多,话脱口而出,说完发现屋子里的寂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收了声退了一小步。 百里牧云又喝了两口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是好粥,珥玉你这手艺可别忘了,等墨兮回来,你再煮给她,想必……她是极想念的。”话到最后,颇带缠绵。 十一看了有些不忍,故作轻松说道:“皇兄你乃天之娇子,要拿下这区区幽城定不在话下的,不必担忧。” “借丫头你的吉言了。”百里牧云笑道,对立在一旁痴痴看着十一的常海说道:“你先下去,事情就这么定了。”常海回过神,深深看了十一一眼,似乎要将她牢牢记住在脑海,才转身离去,毫不停留。 “他这是怎么了?”十一问道。 “无事,有些担心罢了。”百里牧云说得风清云淡,全然看不出他内心的担忧。 陶泽颓废地坐在舒心阁,面若死灰,原本她在这里,虽然冷若冰块,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气息,如今面对着这华丽的宫殿她不在了,似乎满屋的繁华都在瞬间凋谢。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微微发颤,手指细细拂过她躺过的藤椅,用过的茶具,门外的寒竹不知在何时早已枯萎,白雪上落了些枯竹叶。 果然,不适合这里的东西再如何细心呵护也是养不活的。 寒竹如此,墨兮亦如此。 纳兰落雪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墨兮走了,陶泽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这真是太好了。可是墨兮走了,留下的这个陶泽早已不是陶泽了,他该如何拯救? “是陶赫将墨兮带走的。”他低声说道。 “是啊,除了陶赫还有谁能带走她,难怪,难怪啊……”陶泽低声轻笑,语尽温柔,似乎在对情人呢喃,难怪那天她会问是不是下一个就要对付常海了,她早就想好了对策逃离自己,只是一直等一个机会罢了。 而陶泽,亲手给了她这个机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陶泽猛地站起,因为太急竟没站稳撞倒了旁边缠青莲花纹的瓷瓶,碎裂的声音更是击碎了他心中的一根弦,一口鲜血洒在上面,给青色的莲花染上了妖娆,他却顾不得擦,只吩咐道:“备马!” 第一百零一章 终得相见 幽城战事正酣,两方杀得难解难分,百里牧云一身戎装风姿难挡,一杆缨枪纵横开阖,坚毅的目光似要将那城门看穿,一直看到王城,看进王宫,看到那个人。常海紧随其后,换剑提刀,血腥屠戮。 城墙上的弓箭声呼呼作响,万箭而来不过如此,密密麻麻难以分辨方向,若不是玄乾的装备精良,铁甲能挡去大部分弓箭,只怕死伤早已无数。即便是如此,玄乾也折损了上万人,却拿幽城半点办法也无。 常海盯着城墙上的那人,他奸诈的笑容常海一生也不能忘,那日十一之时,他曾发誓要饮其血食其肉啃其骨,将他千刀万剐要他不得好死!如今仇人便在城墙上,他却毫无办法,心中焦急愤怒交加,熬得他一颗心要生生崩裂! “陶赫你这个畜生,有种下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常海声嘶力竭的嘶喊着。 陶赫很清楚陶泽愿意放他出来的原因,不过是让他来送死罢了。让他的出现激怒常海与百里牧云,让他们因为怒火失去理智,但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尤其是当那个人来找到他的时候,他更觉信心倍增。 她啊,还真是个福星。至少陶赫是这样想的。 “与你一战,你看这是谁!”陶赫挥手示意弓箭暂停,战场上有了片刻的宁静,两军小心翼翼的对峙,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压迫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是再撩起战意与战火。 一抹红影出现在城头,她青丝披散,面容绝色,她就站在那里,便是万千瞩目。浅浅一笑,倾国倾城,世间再不会有人比得上她半点绝代的风华。那样的眉目,那样的红唇,那样温柔似水化不开情意的温柔,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只要多看她一眼,便会沉溺在她数不尽的风情与美好里。 那里的风吹动她单薄的纱衣,猎猎作响,飘飘欲飞,大雪不肯留情,苍茫茫一片似乎要将她掩盖了去,乌黑的青丝搅着白雪格外凄艳,红白相间里,她便是站在那处眸光轻转,漆黑的眼珠里藏了谁也发现不了的绝决与哀伤。 “你们若再不退兵,我便将她推下去!”陶赫的声音尖锐着划破了这带着绝望色彩的安静,阴鸷的目光狠狠盯着百里牧云,他知道,那就是百里牧云,他一定舍不得墨兮就此香销玉殒! 百里牧云的目光早已不能移开,忘了身在何处,忘了刀箭正对准着他,忘了手中的长枪轰然落地,忘了……摘下面具。只痴痴地看着她,傻傻地看着她,连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都未察觉。 那是墨兮啊,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墨兮,她瘦了,脸色也更苍白了,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蛊虫解了没有?她过得肯定不好?多想告诉她,已为她攻城掠地,已为她高筑楼台,已为她倾尽了这天下。 忽然悠悠的歌声如万千情丝穿过每个人的胸膛,那仿佛是来自天上的天籁,带着些微微苦楚的血色慢慢在这片战场上晕染开来,轻轻淡淡浅唱低吟,辗转反复歌声泣血。 曾许花开成雪瀚海踏破换一场浮生尽歇天地阔却别北国湮没青丝云色独饮几番爱别离求不得乱世白衣墨裳恩怨囚锁倾覆天下愿随黄泉碧落却笑千杯不醉独饮清寞叹只叹红尘为君错红颜薄江山却不若忘前尘恩怨轮回堕剑光寒何人笑阡陌弦尽断谁曾泣挽歌望不穿流年岁月河湮朱阁往昔化传说再携手任天地变色逆轮回舍命亦值得只为你盛世宁踏破难以想象,那纤弱的身子里吟唱出来的歌声如何憾人心魄,也不能听见,她满面泪光和着飞雪飘散在风里的声音:“牧云啊,可惜我再无法为你踏破这北清盛世了,只是我总该要为你做点什么……” 扬眉浅笑,那笑容便是百年后也有人在传颂着如何动人心魂,世间却无丹青手能画成。 纵身一跃,那一跳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是非功过岂能只凭他悠悠众口! 风凌乱她的发,割破她的衣,肌肤生疼她浑然不觉,活着这样痛苦,不如来阴曹地府陪你共赴黄泉,切莫要喝那碗孟婆汤,奈何桥你记得望三望。 “墨兮――” 一切来得太快,百里牧云刚摘下面具,想对墨兮说一句,好久不见,她却已从百尺城头纵身而下,让人措手不及,百里牧云望着那个在风中飘飘摇摇坠落的人,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好像他已死去,不再有温度。猛地扬鞭跨下的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疯跑,怎么能顾得上敌军在前,怎么能看得清刀枪无眼,只是那个人啊,怎么能眼睁睁看她死去。 “护驾!”常海惊愕之下大喝一声,率人牢牢跟上,怎奈百里牧云飞驰电掣,距离渐渐拉开,他急得连连催马,却也不敌那千里良驹。 只见他飞身足尖在马头上一点,直朝墨兮飞奔而去,常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如果墨兮今日真的殒命在此,皇上是不是也会随着去了…… 他连想都不敢想,只瞪大着眼,看着墨兮离地面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她面带微笑,安详从容,而皇上似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量疯狂冲向她,一定要接住她,一定要!常海在心中暗自祈祷,不是为了墨兮,而为了这个为爱着魔的皇上,兄弟。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有些耳熟,却带着深深的恐惧与害怕,墨兮微微侧头,却见那个人自千军万马中只身而来,满天满地的雪与将士在此刻只是他的背景,剑眉凤眼,纵使满面急色也依然是翩翩少年,气宇轩昂。他是占尽了这人间风流与姿色,墨兮的眼泪便再次汹涌而来,只是怎么后悔?怎么能后悔! 便是知道他在此处,她依然还是要纵身跳下的啊…… 第一百零二章 却又分离 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奔来,她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直直的看着他展开双臂牢牢接住自己,落入那个久违的怀抱,扑面而来的熟悉的龙涎香让她恍惚间觉得一切都还未改变,所有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伴着而来的是刻进骨子里的温柔与熟悉:“怎么能先我而去?” 未待她说出话来,两人已重重跌落在地,素白的雪地慢慢染开一片血红,而躺在那红色上面的人笑得温柔深情,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间,笑得却像个孩子似的:“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若不是他眼角晶莹的泪啊,谁能明白这一句话里含尽了多少凄苦误会挣扎决择? 若不是他口中不断吐出的血啊,谁能相信为了这一个重逢,他几乎用尽生命的力量? 墨兮从未想到还能活着见到百里牧云,更未想过还能见他活着的他,眼泪不断从鼻端落下,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除了哭却不知该如何叫出那个在梦里唤了成千上万遍的名字。他未弃好,从未弃她。 现实却如同冰冷的刀子,不会给有情人半点喘息的机会,城墙上的陶赫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百里牧云已身受重伤,亲近护卫赶到,他下令放箭,那样密集的弓箭乐落在他身上定是可以将他的身子射成筛子。(..tw无弹窗广告) 而百里牧云恍若未闻,只翻身将墨兮压在身下,这样……弓箭就没有办法落在她身上了。熟悉的人儿在自己怀中若还不能护得她平安,他自己留着这条命又什么意思呢?他笑得越灿烂,墨兮便哭得越凶。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傻瓜。”百里牧云说罢一阵猛咳,却强压着不想让墨兮发现,连声音都有些走调。 默然闭眼,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永别了?便安静等着那万箭穿心的滋味。 城墙上的士兵箭已上弦,弓已拉满,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颤抖,只等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常海拔出身上的匕首深深扎进马身,希望这样能快一些,他已目眦欲裂,若皇上今日有事,他要如何向十一,向玄乾交代? “放……” “住手!”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声音喝住了正要下令的陶赫,纳兰落雪一身白衣不知如何登上的城头,口中急喝的同时还不忘了收走已发现的几十支弓箭。最后旋转落在战场上,高举着陶泽的令牌:“未得王命,不得放箭!” 陶赫一见连忙跪倒在地,心中却在愤恨陶泽此时前来真是坏了大事! 几乎是在同时幽城的大门打开了道缝,有一人应着哒哒的马蹄声乘马而来,看上去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他本欲冲过来接走墨兮,却见常海也率人而来,与他离着百里牧云与墨兮的距离相等,一时僵持。 沉默许久过后,他说道:“本王只要墨兮!” 常海在瞬间做出了决定,哪怕是回去了会被皇上责罚也在所不惜:“我只要带回皇上。” 达成共识,两人各自下马走近百里牧云与墨兮,百里牧云怒心冲得面门发红,咳嗽得更甚:“谁也别想再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谁都别想!”说着将墨兮抱得更紧,紧得快要揉进他的身体里,墨兮紧贴着他的脸,只喃喃着:“我不会离开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会再离开你。” 却终是敌不过陶泽与常海的力量,墨兮的身子被扶起,而百里牧云倔强地不肯让常海扶他离开,两人的身子一点点的分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生命里剥离,在雪地上蜿蜒出一条刺目的血迹,最后紧握着的两手沾着鲜血死死相握不肯松开。 “放开我,常海你放开我!”百里牧云愤怒的嘶吼,却奈何不得常海半点,他已身受重伤,力不从心。 “牧云,松手……”墨兮脸上血泪交横,喊着令人撕心裂肺的话,若不放手,他便有性命之忧,所以放手,只是这话闻者落泪,听着动肠。 “我不,我不会再放手了,不会了……”百里牧云还想说什么,颈后一痛,却是慢慢倒在地上,目光游离地年看着墨兮被带上马,渐渐消失在那道透着光的门缝后面,他想伸出手留住,能动的却只是几根手指,他肝肠寸断,近在咫尺的人却活生生再隔天涯! “杀了我,求你了,杀了我。”墨兮软软的身子在陶泽怀中摇摇欲坠,几次险些滑下马。 陶泽心中又恨又又疼,这个女人居然可以为了他从百尺城楼上毫不犹豫的纵身而落,绝决得不带丝毫留念,他在远处遥遥看见她跳落的瞬间,差点窒到不能呼吸。好绝情的人,为了自己所爱,全然不顾……其他人是否会崩溃。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好好活着,嫁给我!”实在不知陶泽是哪里来的逻辑,国已将亡,他想的却仍是要娶她。 墨兮惨然一笑,用最平静的声音慢慢说道:“你不会得逞的,未到那**已国破家亡,终究会是他的阶下囚,北清国将纳入玄乾版图,这里的土地将是他的,风光将是他的,一切都将是他的,而你,将一无所有,还要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 “嘶――”突然勒住马缰,陶泽双手的指骨已经泛青,他极少有不能克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绝情真是他生平未见,他为了她,日夜兼程奔来幽州,为了她,放下王上的尊严,为了他,连百里牧云就在眼前也未下令射杀。 可是所有这一切,都只换来她的嘲讽她的憎恶,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只是陶泽忘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圈禁住墨兮,所有一切的目的性太强,而墨兮根本未曾想过要与他过一生,如此之下,谁能不恨?与最爱的人生离死别,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谁……能不恨? 白雪不解人间愁,渐渐重新覆盖了所有的血迹,悲伤,绝望,只顾着自己的纷扬,哪管寒意浸骨,不见人间半点温暖。 第一百零四章 了却旧仇 一盏青灯如豆,陶泽目光定定地看着墨兮,她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刚经过一场蛊虫之痛,陶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得死去活来,却不能替她分担半点。他久久的恐惧,不敢挪开一眼,只怕一转眼她又不见,她绝然跳下城墙那一刻,他真的怕了,怕她就此离去。 “陶赫正在整兵,明日将出城。”纳兰落雪在角落里看了好一会儿,待心中疼痛微微平复能好好说话了才走出来,陶泽眼中,永远只放得一个墨兮,一个不爱他的墨兮。 “嗯,知道了。”陶泽未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 “可是……”纳兰落雪是否有什么话想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墨兮却又生生压回去。 “我都知道,没关系。”陶泽露出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含着最奇怪的情绪,似解脱,似欣慰,似温柔,似情深,却又似……什么都不是。纳兰落雪心里凉成一片冰海,再起不了半点涟漪,原来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 悄声退出,他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天上的那轮月真是太清冷了,何人看得见他这个早已被这场禁忌之爱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心里头的裂缝与日扩大,终于成了沟壑成了绝望成了天与渊之别。那个人,只看得见墨兮,何时能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 自嘲一笑,是他想太多了,能留在他身边已是莫大的幸福,怎敢奢望其它? 当夜,陶泽带着墨兮乘千里马风雪兼程赶回王城。 次日,战火燎原! 十一身着银甲,手握长剑,跨马而上站在军队最前方,半空中飘起的旌旗猎猎作响,浓重的色彩写不尽的是悲壮,书不完的惨烈。满原飞雪如信鹅毛,欲洗去这血腥的味道,她高声喝问:“你们可知前方是什么地方!” “喝!”将士齐答! “前方是北清最后一道屏障,攻下此城,我们便可凯旋!荣乡归故里,见妻儿,拜双亲!你们可愿随我攻下此处,冲锋杀敌!”她双目如寒星,扫视众人,再没有人会去置疑她一个女子是否能担此大任,再不会有人将她看着绣花枕头,也不会再有人只将她当做这场战事的一个棋子,仅起激愤人心的作用。 她,自骨子里便是要战斗的! “喝!”气势雄浑的回应,哪个男儿愿输一个女子,天之骄女愿他们同进退,谁能说这不是天大的荣耀!为之战死,又有何妨! 两军对峙在雪原上,风一时间也静了下来,两军都沉默着不发出半点声音,似乎默契般双方主将同时吼出:“杀!”便是万马奔腾千旗飞扬,两军都红着眼睛杀向对方! 金戈铁马,嘶吼震天,乱军中马蹄下是谁的尸骨未有人收,血肉横飞的那一抹惨血不知是谁尺溅而起,举刀所向之处是求生的方向,断臂残肢白骨红肉,这里是修罗的地狱,半空中的白雪让烽火熏染,透着苍凉的灰色,坠在上空的不知是硝烟或是乌云,迟迟不敢落下怜悯的雨滴。(..tw棉花糖小说网) 常海一步也不肯离开十一,双马并骑步步紧随,看她翻腕刺剑,冷血杀敌,常海想起的却是当年那个因打不过自己,鼓着腮帮子会摔剑发脾气的小姑娘,十一,木头永远在这里。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十一公主,是不是想起我的好,来看我来了?”陶赫银衣盔甲额间有一片血渍,语气轻挑地说。 哪怕他穿得再如何风流倜傥,在十一眼里也只是一个肮脏龌龊之人,不杀他何以雪耻! “看剑!”十一挥剑而起,直直刺往他心脏! “哼,花拳绣腿!”陶赫手持长刀轻轻一挑便拔开了十一的长剑,继尔打蛇上身直往十一面门而来。 十一飞身离马避开这一刀,却不肯放弃,持剑再上,无奈她在下方且武艺本就不如陶赫,未过几招便见败态,正当陶赫一刀就要砍下时,身下的宝马却突然惨叫一声翻倒在地!他连忙收刀跳起远远退开几步,回过头却见常海摘了头盔,一柄寒铁宝剑剑指自己!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废!”陶赫很清楚他们的软肋在哪里,找准了狠狠踩下去,只要他们心思乱了,何足为惧? “你闭嘴!”十一哪能不知常海心中的痛,连忙喝止,就怕动了常海的心魔。 “怎么?没用还不肯承认吗?”陶赫却讽刺着说道。 “你……”十一正欲再说什么,却被常海打断:“十一我没事,你且先看我演示一番招式,这是你一直想学的撼天九式。”常海笑得很纯粹,十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常海了,这才是她的木头啊,翩翩少年郎,玉无双。 “不,我要自己……”未待她说完,常海已挥剑而起,且见他身若矫龙如行云流水,手中的剑看上去轻灵飘逸,落剑之时却重若泰山。或步法奇怪,且进且变看似凌乱却步步都是最刁钻之处,带动他的剑或挑或点或刺处处都不可琢磨,只见得一片寒光剑影! 这就是撼天九式,每一式都用尽最大的力量送出,九式过后便是力竭之时,所以,常海从不愿教十一这一套剑式。 陶赫不由得大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人竟有着如此古怪的功夫,且一招狠厉过一招,每一招都直取他命门!他渐露败势,不愿恋战便要退走,常海却封死他的退路,将他逼上绝境! “两军交战你们却只在这里对付我一个人,真是可笑,你们必败无疑!”陶赫无奈不得不再次使出杀锏,希望借他们分神之时可以脱身。 不想常海却半点不停,他脸上扬起异样的红色,双目里的精光亮得吓人,剑已至第八式,他贴地而行,剑身埋入身下,忽然却从陶赫背后刺出,陶赫猝不及防反手便要去挡,手臂上的肉却被利剑齐齐削下,那块肉带着衣衫与盔甲残铁掉在地上! 第一百零五章 尸骨成山 “啊!”陶赫痛得连声大叫,快步退开就要逃走,常海却如影相随紧追不舍,他曾发誓要将他千刀万剐,这才一刀怎么算数?忽然间剑光成网,密不透风,紧紧将陶赫裹在剑网里,他连常海身在何处都看不见。 片刻过后,剑网散去,常海脸色更红站在离他不足三米处,握剑的右手在轻轻发抖,陶赫冷笑一声以为他耗力过多就要趁人之危,踏出一步却惊觉不对!他身上的盔甲如同被肢解一般片片掉落,掉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音,然后是贴身的衣服也碎成碎片,最后…… 最后是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剥落,像是有人在拿着无形的刀在片片凌迟着他,割肉的痛感蔓延全身,陶赫放声悲喊,那声音太过凄厉,引得众人回过头来看,却见一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人在雪地上打滚,每滚动一下便见掉下几片肉来,最后可见森森白骨!最恐怖的是已经这样了,那翻滚着的人却未死,还在痛苦的哀嚎! 十一本是在另一边杀敌,听到这边的声音手担心常海才赶过来,见到常海站在那处提着的心便放下来,正想问他怎么了,却被常海骤然拉入怀中,还带了些男子的霸道。 常海紧紧将十一的头埋在怀里不让她去看,发抖的身子将十一抱得那样紧,这个拥抱像是隐忍了一千年那么久,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这么久才给你报仇,十一,我爱你……” 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埋进白雪,十一脑子“嗡”的作响,酸涩与委屈还带着欣喜让她几欲落泪,只有天知道,她等这一句话等了多久,伸出手下意识去抱他的腰,口中唤着那个久违的称呼:“木头……”却久久没有人答应她,她又连唤了两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不安感让她微微推开常海,他的身子却软软倒下去…… 十一看着他的身子渐渐从自己双手中滑落,就那么一点一点的,他面带微笑倒落在皑皑白雪间,向来束得整齐的长发泼开如墨在雪地里,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头发从发根处时慢慢变白,一直到发尾,最终跟这白雪融为一色。 “木头!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木头!你起来好不好?别吓我,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醒来啊!”十一没有哭喊,只是很温柔地唤着他,像是怕惊醒了睡着了的他,只是脸上的泪掺着不知是谁的血,滴滴入白雪,没入不见。 常海脸上异样的红色退下,只有惨白,他像睡着了一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满头银丝给他原本敦厚了脸上添了几抹妖异,他睡在这雪地里,不远处还是看上去永无何止的厮杀,十一却只能抱着他一动不动,一声声唤道,“快醒过来啊,常海,我也爱你,你听我说说话。.tw” 花镜缘与林木樨赶到时,便见十一丢盔弃甲抱着不知是生是死的常海,独立在这一方似乎额外辟出来的天地间,两人心在大痛,常海,竟然有了那样歹毒的功夫! 陶赫与常海的武功本在伯仲间,若常海要取胜只怕也是自伤八百却也未能杀敌一千,他为了保险,竟不惜逆行经脉,用上了撼天九式,这本来就是要人命的功夫啊!使完这九式,全身经脉俱断,九死一生! “公主,带他回去!”花镜缘几乎是在一瞬间下了决定,并扶起常海坐上马,又拉过公主推她上马,叮嘱道:“公主,我把常海交给你了。” 十一这才惊醒一般,含着泪一抖马缰带着常海远离战场,朝军帐奔去! “让公主现在下战场好吗?”林木樨皱眉道,公主此时离开,只怕会对大军有不小的影响。 “放心。”花镜缘却说道,似乎并不为公主离开心忧,从怀中掏出一块铜镜对着天上的日光一照,一道刺眼的光便冲天而起。 众将士得信号,不管是在与人厮杀的还是与准备冲锋的,纷纷攻向敌军一个地方,左肩肩窝处。 墨兮纵身跳下城墙又合岂是单单了却残生那么简单,她手中有一张布帛,上面写着北清国士兵所着盔甲的薄弱之处。北清国的盔甲制作方法与玄乾不同,他们生在冰雪之地,所以身上的盔甲除了要有防御性外还需得保暖。 于是有人想出在盔甲里面加一层棉袄,如此既可防敌御寒两不误,唯一的缺陷便是常用的盔甲都是头上套入,于是全身上下严丝缝合,但是加入了棉袄之后便不再好从头上套入,便是侧着开口最后在左肩处系上铜扣,铜扣一路向下,一直到腰间,且色泽与盔甲金属的颜色一般,所以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其中的关窍。 墨兮是从监视她的侍卫身上发现的这个秘密,但那是可以帮她传信的妹溪已经被关押,她无法将这个信息传递出来,也幸好妹溪被关押,不然,陶泽必然会拦下这封信。 她纵身而跳时,已经想好常海他们定会带回她的尸体,只怕是看在十一的份上,只要他们带回她,就一定可以看见紧握在她手中的布帛。 只是她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百里牧云。 陶泽赶来时,她便趁着百里牧云紧紧抱住她时将布帛塞入他怀中,百里牧云重伤自然要脱去身上的铠甲,那布帛便到了十一手里,十一将此消息告知了花镜缘等人,便有了现如今战场上的一幕。 北清国士兵身上的盔甲轻而易举的便被挑飞,没有了盔甲防护的他们在战场上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早已杀死了眼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的玄乾士兵挥刀之时不会有半分同情和心软,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战场上,从来都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胜利的人永远是最后站着的那个。 鲜血染红了半天边半边地,放眼望去尽是血红,漫延得无边无境,连空气中也弥漫着强烈的血腥气味,成片倒下的尸体早已看不清容貌,这一座幽城终于变成了人间地狱,久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至到百年之后,来到此处的人也偶尔能听见幽魂的叫声,让人不寒而粟,那一日的战场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便是胜者也不再忍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掩盖当时的残暴与杀戮。 第一百零六章 南柯一梦 与战场上的惨烈厮杀相比,玄乾军营中的安静显得如此珍贵。 十一带着常海策马而入,心急如焚,一进军营便直冲百里牧云的帅帐,还隔着十米便开始大声唤着珥玉救人,却无人应她。她扶着常海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她的心便陡然沉了下来,皇兄去了哪里?珥玉去了哪里?珥玉不在,那常海怎么办?看着满头白发,气息已快无的常海,十一的眼泪便如何都止不住。 若常海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在北清国的王宫里,墨兮仍在沉睡,她想醒来可是头脑总是昏昏沉沉,偶尔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不断飘动的薄纱,透着一些微黄的灯火照进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熏熏然让人越发觉得困倦,不过转眼她又陷入了昏睡。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开满了桃花,灼灼的绯红荼糜尽了这人世最美好的事物,满天飞舞的花瓣像是下了一场花雨,随着清风微微打着旋儿,偶有一些落入了碧绿的湖水中,绿水红花,满目光华。 有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似乎就站在花海里,若隐若现,他长发飞扬面如冠玉,最最是风流无暇,墨兮似乎能看见那人嘴角浅浅的笑意,像是含了瓣桃花在嘴角,满满溢出的都是情意,风中带来他清朗却夹着些戏谑的低笑声:“我就这么好看?” 满池的春水突然荡起了涟漪,桃花的花瓣层层ng,连绵不绝,他于漫天的飞花里款款而来,淡淡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缠绕着桃香温柔的萦绕在这一场桃红色的梦里,墨兮,不愿醒来。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凉意,触在脸上凉丝丝的,自额间的碎发到脸颊,自小巧的秀鼻到红润的双唇,慢慢平复着她因为怕这梦境醒来而恐惧的颤抖,然后那双手轻轻拉过她的身子将她圈在怀中,真好,如此沉稳有力的心跳是她熟悉并思念的。 他的鼻端埋在她的黑发里,一如过往地闻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很想你。”然后他的手缓缓地自腰间向上滑到了后背,又绕过单薄的双肩,停在她映着湖光山色百里桃花却泪流满面的脸上,他的吻像飞絮那要轻,流连往复地辗转在她的口舌间。 他的鼻端埋在她的黑发里,一如过往地闻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很想你。”然后他的手缓缓地自腰间向上滑到了后背,又绕过单薄的双肩,停在她映着湖光山色百里桃花却泪流满面的脸上,他的吻像飞絮那要轻,流连往复地辗转在她的口舌间。 爱慕满溢,情深似海,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顺从的闭上眼浅浅的回应着。有什么好矜持的呢?那人她的夫君,是她的全部,是她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所以,有什么好矜持的呢?她是如此的深爱着他啊,恨不能与他日夜不分离,赴死亦同路才好。 满天飞舞的灼灼桃花色将天都染成一片桃花红,跟着花瓣一起飞落地还有件件白衣,在空中舞成肆意潇洒的姿势,乘着风停在桃树上,微微替树下的人遮挡住满院春色。 她的青丝飘动带动落地绿草上的桃花,一时间交织出一副风情万种妩媚天成的画来,迷离的双眼漫无目的的放眼而去满片桃林,风吹得更疾,花雨下得更大,渐渐都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只看得见铺天盖地而来的飞花如雪。 略有些迷乱甚至带了些破碎的声音随着他的律动终于难以压抑,她近乎梦呓般柔声唤着:“牧云。”那人身子微微一滞,几乎要让人忽略了去,他的唇便再次覆上,抵死缠绵,只是然有什么冰凉的水滴落在她眼角,就像那是她流下的泪一般…… 桃花几乎要连绵成网,他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她抱起,两相对而坐,他的头却靠在她的肩上,有些削瘦的下巴在她的颈边不断摩挲,微微的热气撩得人耳根通红。他的大手穿过黑发落在她光洁如玉的手后背上,因为消瘦,两片蝴蝶骨高高耸起。手一路向下,抚过后背,落至腰间,紧紧握住,忽然他一用力两人的身体贴得几乎要连一起去,含糊间只得他在说些什么…… 一阵大风吹起,满天桃花席卷而起,随着风吹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极致的欢愉跟着桃花一起要把人送上天去,走在云端,从此不信这人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待得桃花片片归落,她终于精疲力竭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睡中,无一梦,尽是岁月安好。 百里牧云带着珥玉信步走进大殿时,陶泽正煮着一壶茶,茶香四溢,芬芳扑鼻。桌上有两只杯子,显然他候了自己多时。 “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到。”陶泽荡了茶杯,倒上两杯透着青绿色的雪茶,没有看向百里牧云,可谁都知道那话是对着他说的。 “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百里牧云风姿卓然,从容就坐于陶泽对面,这局棋走到现在,终于到了要收子的时候了。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陶泽的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从你向天下说要娶墨兮的时候起。”百里牧云浅尝了一口茶水,这茶泡得不错,甚至比墨兮的还要好,可是他早已喝惯了墨兮泡出来的那种味道,别人的再好也比不上。 陶泽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没想到你早就发现了。” 珥玉在一旁听得不明不白,满脸迷糊,而她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这王宫里又不是为了来听这些,不由得焦急地看向百里牧云。百里牧云只是微微一笑,对陶泽说:“我对你的局没有半分兴趣,自然也并未入局,我只是为了墨兮而来。” “但你却比谁都明白,墨兮便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只要有她在,这局不管你想或不想,你都要入。”陶泽眼中透出一些寒光,直直盯着百里牧云。 “对一个还有区区三个月寿命的人,我还真没兴趣陪你玩。”百里牧云说得云淡风清,似乎对自己掌握了这种机密毫不在意一般。 陶泽本在倒茶的手便陡然停住,只倒了一半的茶水,抬眼看他:“你对公子瑾做了什么?” “不过是允诺等战事平息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放他与妹溪归隐山林罢了。”百里牧云笑着喝尽那半杯茶,又说道:“想必此时,他应该找到妹溪了,说不定都已经出了这王宫了。” 陶泽抬头,眼中寒光乍现! 第一百零七章 梦有醒时 苓儿站在床头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等了很久了,床上一直沉睡的墨兮久久未醒过来,时间太长,苓儿已分不清到底是端着盘子手发麻了有些发颤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这个叫墨兮的女子可真漂亮,苓儿从第一天服侍她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她比这王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她的美似乎能让你一见她便疯狂着魔,为她去死。而此时,苓儿……却并不想死。 烛火跳动,薄纱飘扬,墨兮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将拂晓的时候了,不见日头唯见一些透着清辉的光亮映着白雪,而苓儿手上端着的药已经热了四五回。墨兮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转动了半晌,终于费力的抬起手掀了掀床幔,苓儿见了连忙放下药碗扶直她的身子,说道:“姑娘你可醒了,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墨兮只觉得累极,不想说话,身上的骨头像是被人找散了重新接过,突然想起了百里牧云,不知他是否还好?只怕这一回,陶泽永远也不会让自己再见到他了?又想起刚才那个似梦非梦的梦境,不由得好笑,自己何时竟梦起了这样的艳事了,而且那样真实,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姑娘,王上吩咐过姑娘身子弱,叫奴婢一等您醒了就喂您喂点药汤,免得身子熬不住。”苓儿端过那碗药,白玉勺子搅动药汁,透出难闻的味道。 墨兮摇了摇头并不想喝什么滋补的汤药,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苓儿却极坚持,一直在劝说,终于墨兮起了疑心,冷声问她:“这到底是什么药!” 冰冷的语气带着她森然的眼神吓得苓儿一哆嗦,差点连药碗都拿不住,说话也有些结巴,吱唔了半晌还是含糊着:“这药……这药……对姑娘的身子有好处,姑娘还是喝了。” 对她的身子有好处,墨兮不得不细细揣摩这话里的意思,但是太过昏沉的头脑却并不能捋出个头绪来,只偏过头不看苓儿。苓儿咬了咬唇,想起王上交代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喝下去!”那样严肃的语气让她不得不放弃考虑墨兮的感受。权衡一晌,对守在外面的几个粗使宫女喊道:“你们几个进来!” “你要做什么!”墨兮现在越发觉得此事有怪了,不免怒声问道。 “姑娘,得罪了。”苓儿面对愧疚的说了一声,便吩咐那几个宫女将墨兮扶起来,墨兮想挣扎身上却绵软无力,正欲再说什么,目光竟扫过一物,她如雷轰顶,怔动动弹不得! 褐色的药汁被灌入她喉间,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不绝,苓儿正奇怪墨兮为什么这般顺从不再做半点反抗,却见着她眼角的泪一直滑过了耳际,清清亮亮,连绵不断。服侍了墨兮这么久,见过她冷漠如霜,见过她愤怒绝望,见过她无情绝然,唯独没见过她这般万念俱灰的样子。 顺着墨兮定定的目光她看去,一只白玉发簪静静卧在绯色的锦被上,烛光下静静地闪着光芒,流转着华贵与圣洁。墨兮轻轻推开苓儿,俯身握住那枚簪子,紧紧攥在手心中,脸上与手上都毫无血色,似乎这簪子带了某种诅咒,她的目光中除了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现在已只剩下毫无边际的恨,透心透肺透骨而寒的恨,双目赤红,几欲癫狂。 她不会认错,当年在廊城百里牧云的军帐里,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君无药就是陶泽的时候,她不能相信,不愿相信,恨不得杀了陶泽,是她亲手曾将这根簪子送进了陶泽的心脏,可终究因着君无药的那一丝温情,她未将簪子尽数送入,陶泽也并未死去。 后来纳兰落雪曾告诉过她,陶泽日夜将这簪子带在身上,问她怎能如此狠心对一个爱她至此的人。而如今,在她的床上,她的锦被上,看到了这根发簪,联想睡梦中闻到的那一阵奇特的香味,还有那个来得莫名其妙的旖旎的梦,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嘶哑的声音像来自地狱,透着深深的冷意。 苓儿吓得跪倒在地,脸上淌着因为害怕而流下的泪水,说道:“奴婢真的不知啊,是王上交给奴婢的,让奴婢无论如何都要让您喝下去的。” “替我更衣。”出乎苓儿预料的,墨兮并未再责问她,反而只是淡淡的吩咐她换衣:“我要那件大红的凤冠霞帔。” 苓儿彻底怔住,那件衣服是王上前些日子送来的,说这将是墨兮姑娘的嫁衣,可是墨兮连看也未看就扔在柜子里,今日这是…… 她毕竟不敢再多问,依言取出那件嫁衣,火红的颜色抖开,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似要振翅高飞,只是那些金线勾勒的祥云还有百花,不知为何看上去像是一团团火焰,正灼热的燃烧着那只高傲的凤凰,而它高高抬起的头,仿乎正在痛苦的嘶鸣。 苓儿赶紧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将华丽的衣衫层层相叠,披好在墨兮身上,盘起她乌黑顺滑的长发,描了妖艳的红唇,抹了淡淡的胭脂掩去太过苍白脸色,远山眉如画,细长如鬓,凤衔花的步摇,凤口里衔了一颗吊着的南海珍珠,凤尾处倾洒而下的流苏摇曵生光,眉间一点朱砂,妖娆陡生! 现在的苓儿终于明白了王上为何如此痴迷墨兮,也明白了那个遥远的玄乾国皇帝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挑起战乱,更明白了这天下真的有人担得起倾城倾国四个字。当墨兮从圆凳上站起转过身来时,她做为了一个女人,也被惊艳得动弹不得。 那样的美啊,应是仙子误落了凡间,才染上了一世烟火。 “王上在哪儿?”墨兮浅笑一问,苓儿背后却一阵发麻,却不由自主的回道,“王上此时应在竹林。” “好,我们去看他。” 第一百零八章 入局破局 难为了陶泽,这自玄乾而来的寒竹,终于有十来根在此处存活了下来,白雪积在绿叶上,在萧索的冬天里看着便像是生机与希望。偶而有风穿过,压着白雪的竹枝弯腰,便见大块的积雪坠落。 竹林里飘逸着茶香,上好的雪茶珍稀难得,片片舒展的茶叶在杯中浮浮沉沉,一如这世事一般,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却在红尘里被命运摇曳出不甘的舞姿,还要沾染上一身的泥泞沼泽。 那盅茶至到慢慢冷却,陶泽也没有倒入茶杯。 “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为何还要来?”陶泽抬眸轻问。 百里牧云长袖一扬,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了看这四周的寒竹,扬眉轻笑:“我来可不是为了你这破北清国,为的是墨兮罢了。” 陶泽忽然“哈哈”一笑,笑得似乎很酣畅,说道:“不论你为了什么,总还是入了我的局不是吗?” “是吗?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便应承下来好了。”百里牧云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既然这么想将北清国送给我,我怎么好意思不收下呢?” “送给你?你口气倒是不小。”陶泽看着百里牧云的脸,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墨兮会爱上他,还是全心全意用命去爱着他。 “是不是送,你最清楚不过了。”百里牧云一点也不在意陶泽的冷嘲热讽,这两个人说起来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陶泽将墨兮从他身边带走,这一次,是他要将陶泽的国家收入囊中,世事果真是无常得很。 陶泽久久地看着他,他与这个人的恩怨纠葛是从何时开始的?是从那时他为了怕自己分心不能安心对付陶赫,将墨兮亲手送进玄乾皇宫的时候开始的?又或者是生下来便是要与他为敌的,这风光如景如画的北清国怎么甘心做他的臣国? 哪怕到最后,他仍是输了全部,是全部。 陶泽忽然轻笑一声:“你都知道多少?” 百里牧云摆弄着衣角的手便停下来,敛去了眉角的淡淡笑意,看着陶泽正色道:“你以为你的局真的天衣无缝吗?当初宫之人无一不是阻止我派兵攻打北清,唯有王伯瀚一力支持,我便觉得奇怪。细查之下他果然与你北清国有来往,当时我并不能确定他是你的人,因为陶赫在那时也有可能。” 说到此处,百里牧云脸上有着恨意一闪而过,陶赫对十一做那些事的时候,王伯瀚竟然袖手旁观,便只一项,他们就再做不成兄弟了,复又说道:“后来陶赫被你捉住,他再一次劝我出兵,我拒绝不久之后你将迎娶墨兮的事便传遍了天下!这其中关窍只要细想自然不难得出,我便在想,你是为何非要逼我出兵不可?” 他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天空忽然扬起了鹅毛大雪,竹叶不堪重负,掉下几堆积雪来,落地上沙沙作响,他突然轻笑:“属于朕玄乾的东西,你便是拿了来,也是养不成的。” 陶泽不置与否,他知道百里牧云说的是实话。 百里牧云一双凤眼亮得吓人,带着逼人的气势,长发无风自动,陡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依然从容不迫的陶泽,一字一句说道:“我当时便想想你北清国刚经历内乱,却不是休养生息却变着法子要逼我出兵,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你设好了陷阱等我跳,要么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北清国快完了,你需要找一个人来收下北清。” 陶泽却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设的不是陷阱?” “你一开始设下的当然是陷阱,在坊城时我若听从了王伯瀚献的计策强攻渡河,你城上准备的火箭桐油早已将我数十万将士埋藏在坊城护城河里!”百里牧云冷笑一声,陶泽岂是那么容易甘心的人,他所留的后手多得数不胜数:“一直到王伯瀚的事情败露,你才彻底放弃了要将我玄乾将士尽数坑杀的想法。” “若按你这么说,我何必还要在幽城驻兵与你决一死战呢,不如像皓城和明城一样,拱手奉上不好吗?”陶泽脸上挂起淡淡的嘲笑,不急不徐说。 “陶泽啊陶泽,你自十数年前起就开始在谋算着玄乾,一心妄想颠覆玄乾根基取而代之,一直到了现在你还要玩这些手段。”百里牧云摇头叹息,索性将话说了明白:“你若真的想与我决一死战便是应该将士兵都聚集在皓城,在那里便与我在战场杀个你死我活,而非是幽城。你将明皓两城的百姓士兵尽数撤离,留下两座空城,无非是为了避免涂炭生灵,死伤过甚。我也一路成全你,绝不去伤城中百姓,你当我真的没有发现城中那些地道吗?” 陶泽脸色终于变了一变,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吗?大军撤离得匆忙,百姓来不及全部带走,只好在地下连着挖了几夜的地道将他们藏身于地下,以避免发生屠城这样的惨剧。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却未做出残暴之事,如此看来,他或许没有托付错人。 他正思量间,外面雪地上突然盛开的一束红花让他失了神,墨兮一身红衣,比那日在城墙上的红衣更要艳丽,妩媚,自皑皑白雪葱葱竹叶间缓步而来,像是一路盛开前开的牡丹,只是冬天开放的牡丹何其孤独与寂寥。 陶泽终于知道错了,是他把一朵原本可以自由开放幸福一生的牡丹生生搬来了北清,然后看着她一点点枯萎,他以为凭他的力量可以让这株牡丹依然绽放,最后却只落得两败俱伤。 墨兮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到百里牧云,他虽背对着自己,可是那一个宽阔的后背她只一眼便能认出,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用什么颜面来面对他呢?她……已经不洁,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笑看天下? “二位聊得如此开怀,不知墨兮可否能分一杯茶?”她轻启朱唇,脉脉含情而语。 第一百零九章 一袭嫁衣 百里牧云猛的转头,太过大力扯动身上的伤口,看不见的地方正淌着血,只有他知道,日夜兼程而来,只为担心陶泽会对墨兮不利,如今她安然而来,为何着了一身红色的嫁衣。那红色如血,看得人眼睛发疼。 “墨兮,我来接你。”他刻意忽视掉内心不安,温柔笑道。 “承蒙皇上厚爱,只可惜我已是北清的王后,怕是不能与您走了。”没有人知道墨兮说这番话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疼痛,她等啊盼啊,这么些日子一直都坚信着牧云一定会带她离开,他承诺过的啊,决不弃她。而如今呢?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百里牧云心中的惶恐陡然扩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眼前的墨兮不是他认识的墨兮了,那么生疏那么客套,甚至那么漠然,他只能假装什么都看不出,依然笑着说:“说什么傻话,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来接你回家。” 墨兮却只是笑笑,不说他话,看向陶泽的目光波光盈盈,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珥玉在一旁看得心急,主子这是怎么了,皇上历经千难万险跋山涉水而来,主子怎么却变了心思呢?不由说道:“娘娘,皇上是来接您的。” “珥玉啊,你还好吗?”墨兮见着旧人,本应欣喜满怀却不得不生生压下满腹的话,只家常般问她。 “奴婢一切都好,若娘娘能回来就更好了。”珥玉眼眶红红的,泪珠子就要掉下来,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那就好。”墨兮无声地叹息,只可惜我回不去了珥玉,枉费了你一番心意。落坐在陶泽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茶壶,烫了一只茶杯,满了三杯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然不顾旁边脸色复杂的陶泽还有一脸震惊褪去血色的百里牧云,只说道:“茶要趁热喝才有茶香,怎的让它生生凉了去?” 略带些撒娇似的语气听着如此的温软,却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只有陶泽脸上的悲戚越发深刻,而百里牧云打从心底不相信墨兮会变心,她若变心就不会纵身跳下只为了送出破军这法,她若变心就不会声声悲泣着唤他的名字,她若变心眼里怎么会有说不尽诉不完的痛苦与绝望?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 “墨兮,跟我走。”百里牧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现在带走墨兮,他很可能就此永远失去她,这种感觉让他怕得不能呼吸,他多怕一切的努力与付出到最后会付诸流水。他从头到尾要的,只是墨兮。 墨兮却似没有看见他一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依然煮着茶,好像全天下所有人所有事都无法打断她一心煮茶的专注,神色安祥得看不出半点端倪,虽然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古怪。 “主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珥玉终于忍不住哭道,就要上去拉墨兮的手,却被百里牧云拦住,他知道此时的墨兮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法唤回她。 墨兮端了一杯茶递给陶泽,笑若三月烟花,灿烂无双,陶泽温和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先闻了闻茶香,再慢慢饮尽:“好茶。” 拉过陶泽的手,这双手原来这般修长且冰凉的,不过不重要了,墨兮说道:“我听说你这竹林后面是一片悬崖,在冬季的时候,雪花飞入悬崖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雪做的帘子,你带我看看可好?” “你想看,自然是好的。”陶泽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牵起她慢慢穿过竹林,她肩头落了雪,他温柔的替她拂掉,从后面看上去,好一对恩爱的眷侣。 百里牧云在后面看着,身上百倍的痛与敌不过墨兮赠予他心痛的一丝半点,他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墨兮这只是在演戏,所以他痛的只是墨兮眼中不再有半点情感的灰败,那双眼睛到底要经历多少痛苦的折磨才会变得如同死狱,没有半点光芒。 “皇上……”珥玉看着百里牧云捂着胸口,担心地看着他。 “珥玉,你主子有些事要处理,我们等她处理完了就带她回去。”百里牧云说着也提步跟在墨兮和陶泽身后,是的,他看得出来墨兮与陶泽之间有些事要完结,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是,他尊重墨兮。 他担心的只是,墨兮不肯跟他走了,那他要怎么办呢? 竹林后面的悬崖,陡峭绝壁,一眼看下去只有无边的白雾,根本看不到底,漫天的飞雪飘落时都没进了这白雾里,看上去分外瑰丽奇幻。这里的风很大,墨兮的长发随着风四处飘摇,身上的凤冠霞帔更是翻卷起舞,飘飘欲飞,像是一抹孤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里真美。”她由衷赞道。 陶泽却不说话,只看着墨兮的侧脸,脸上的笑温润如玉,墨兮一回头便看到这样的笑容,让她有了恍惚的错觉,似乎时间回到了当年,当年竹林青翠,当年她未入宫,当年她不知君无药就是主人,当年她不曾爱上百里牧云,当年她不知原来最苦最痛的日子是从遇见他开始。 当曾经的温柔变成带血的利刃,赖以依靠的温存变得面目狰狞,以为是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成最残忍的冰霜,她感受得到背叛带来的彻骨寒意。而后半生的生死纠葛更让她痛不欲生,与所爱之人不得相守,与所恨之人日夜相对,痛苦煎熬。 所幸,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现在的他就跟当年竹林里一般温润如玉,只差手持一卷书,煮两杯清茶,听那风铃叮咚一响,他便依然是那个笑起来亲近可人,永远带着些悲悯味道的君无药,然后会浅笑着摸她的头:“又在说什么傻话了。” “若当年,你带我离开了,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墨兮的眼泪静静而淌,不似悲伤,却刻骨哀痛,旋即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带我走呢?你是我的主人啊。” 第一百一十章 往事如殇 风里头墨兮的声音有些飘渺,可是都很清晰的落入陶泽的耳朵,声音悦耳,云淡风清的说过,却扎得人心头滴血。.tw[棉花糖小说网] “其实我入宫以后,一点都不恨你,牧云他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过,包容我,相信我,保护我,我真的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呢?你欺瞒我他是我的仇人,你要让我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你这么残忍啊,唾手可得的时候你生生将我扔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艰难的活下去,后来我要离开你了你却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逼我回到你身边,你可真是自私呢。”墨兮似乎在自言自语,目光放在陶泽脸上,却又像找不到焦距,迷离散漫。 轻轻地,墨兮靠在他的肩头,微微闭上双眼,还在说道:“也只有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才会毫不留情地将我彻底粉碎,得不到我的心,得到我的身体也算你赢吗?从此以后我永远都要记得你,记得你给我留下的耻辱,一辈子也忘不了,再也无法抬起头来面对牧云,更不可能恬不知耻地与他携手站在最高处看花开落,哪怕是恨,你也要让我永远记得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你这样一个人,你的脸将出现我每一晚的梦里,这样,你真的赢了啊。(..tw无弹窗广告)” 陶泽伸出手圈住墨兮的身子,她明明瘦小,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韧性与坚强,让人看着便心疼。这世事有多无常,他一直以为能控制好对墨兮的感情,就像他曾经将整个天下的形势都掌控在手间一样,却没能想到,原来到最后,他败给的是自己。 “如果我一直是君无药,你会不会与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像是被风雪浸过一般清冽,干净且纯粹,只是透着浓浓的哀伤。 “可你,一直都不是君无药。”墨兮绝望的声音被风扯成碎片抛在风雪里,袖中的发簪准确而迅速的埋入君无药的心脏,掌心一推,发簪齐齐没入! 陶泽闷哼一声,自胸口传来的痛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低头将胸口的发簪拔出来,青色的袍子胸口那里绽放出一朵血花,一点点开放,花瓣舒展扩大,他将发簪摊在手心里,这一次她没有留手啊,真的恨极了自己吗?一切都是自做孽不可活是吗? 风渐渐小了下来,陶泽突然笑起来,像是一个整理了衣衫装备去踏青的风流少年,没有去捂紧胸口,只看着墨兮,她漆黑如墨的双眼早已不复当年灵动的神采。那时她被带到自己面前时,才不过七岁的样子,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含着泪水透着灵气,肯定地点头说她要报仇。从那时起,便是自己一手将墨兮拖入罪恶的深渊,那里永远暗无天日。 后来她渐渐长大,开始美艳得夺人眼球。他仍记得当年将与她一样的女子放斗室内,看死士们拼死搏杀的时候,她明明害怕得要死,却强硬的挺直腰背,不肯露出半分软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心弦呢,大概便是那个时候,那样的倔强与坚强,岂能不让人动心? 当年她逃跑时自己偶遇她,她抓着自己的双手,满含泪水的双眼哀求着救救我,他动了心思,留下了她不让影子的人过快带她回去,又怎敢说不是贪图那份安逸与恬静呢?竹林里她不见半分忧愁,仿乎影子里那些肮脏的东西未曾沾染半分。 清泠泠的歌声珠玉落盘般的琵琶声,她无处不透着欢喜与快乐。他的心开始越发不受控制,才狠心送她进宫,想就此了断了这段孽缘,但缘即已起,哪里处处都有可斩情丝的慧剑?每夜每夜收到她传出来的密信,他都会提心吊胆,她是否无恙。 至到最后,她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了百里牧云,不,应该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爱上她,爱上自己的棋子。不该想将她带回自己身边,不该以为一切都还回得到过去,是他错,错在从一最开始就放弃了她。 为她处处设计,挑拨她与百里牧云,只为她能回来,可到了最后,一切不过是一场浮华云烟…… 可是他有多爱她,她是否知道?这爱让他发疯让他成魔,让他赌上整个北清,她是否知道?墨兮啊,你只看到百里牧云为你倾尽天下,何时又看到我为你连命也愿意舍弃,我对不起你的,用命来还你又何时知道过?又或许她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径直望向百里牧云面前,陶泽脸上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却又似乎带了些惆怅,微微有些飘渺的语气是让人捉不透笑的云淡风清:“我将她还有整个北清国都交给你,好好待她,好好待我的北清。” 百里牧云默然不语,情绪复杂,许多事情他一直都知道,从某些角度来说,他是佩服陶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么大的魄力,敢布这样的惊天大局,以天下做棋盘,以万军做棋子,以江山为赌注,这样的豪迈,即使是输了他也是一代枭雄。 若换个局面与情势,他们一定可以结为挚交好友,把酒言欢,只是他们注定了是对立面,中间还有一个墨兮,似乎他们一生来就注定了要厮杀。 如今,胜负已出,他却并未感受到曾经期许中的快感,甚至有些沉重,伸出手来,陶泽与其相握,他说道:“我会的!” “那就好。”陶泽轻笑,“答应我,善待我的子民,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能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便很满足了,也别去追杀我的那些臣子,我早已将他们遣散,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我答应。”百里牧云并未多想便应承下来,陶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北清爱的战火创伤降到最低,他早已明白。 纳兰落雪不知从何出来,手中的长剑寒光毕现,脸上带着悲愤,惊落了满院冬雪,悲喝一声直直朝墨兮后背刺去,而墨兮却像是置若罔闻一般,依然靠着陶泽的胸膛一动不动,而陶泽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鲜血,成丝成缕的血迹扬在空中,缠着白雪最后洒在墨兮的嫁衣上,两红交错,一切黯淡……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药之死 “住手!” “主子!” 百里牧云与珥玉齐声大喊,可惜纳兰落雪的剑太快了,他似乎用尽了一世的力气挥出这一剑,只想置墨兮于死地。 时间似乎停止了,狂风携着白雪席卷着整个天地间,看不清就近在彼此的人,地上的白雪慢慢渗出一条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悬崖边上,陡然断开,像是年轻的生命嘎然而止。 “不!”墨兮撕心裂肺的嘶喊,回过身来接住软软倒下的珥玉,傻丫头啊,你何苦穿山越岭而来却将命都丢在了此处?我到底哪点值得你如此不计回报的付出? “娘娘……”珥玉的脸惨白如飞雪,却强自笑着握紧墨兮的手:“娘娘,不管发生了什么,皇上都不会怪你的,皇上……是来接你回宫的。” “珥玉,珥玉你别说话,珥玉我跟你回去,我求你别死……”墨兮哭得不能自已,从来没想到过,当年在宫中她对珥玉并未有多好,却换来她如此衷心耿耿不离不弃,她何德何能? 珥玉嘴边的血怎么也止不住,腥红腥红的,墨兮见了那么多血,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她肝肠寸断,她何德何能竟令珥玉豁出命来也要护主?“珥玉,你别死好吗我求你,我不值得,真的,我不值得……”断断续纽的哭声地无法阻止珥玉渐渐冰冷下来的温度,墨兮痛得心如刀绞。 愤而抬头看向纳兰落雪,他也并未讨得好处,百里牧云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当时电光火石之间,百里牧云几乎是来不及想只知道要阻止纳兰落雪的剑刺在墨兮身上,下手自然没有半点留情。后果却是扯动了身上的伤,现在的他也只能强撑着不倒下,而纳兰落雪却是一脸嘲笑,他风华绝代的脸上,写满了惋惜。 “像你这样一个人,凭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你而死?” 墨兮抱紧着怀中刚刚已闭上了眼的珥玉,她真的没有想到,最后……最后竟然害了珥玉,若非是她,珥玉不用来挡这一剑,她还这么年轻,以后可以找一个好人家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为她,生命的光华陡然凋谢。 只是纳兰落雪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做他的女人吗?你不也一样喜欢他吗?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可曾对你有半点动心!你们做不到事却要我做到,这算公平吗?就因为你喜欢他,你希望他过得好,我就活该牺牲?他就是该死!”墨兮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与愤怒,珥玉的死将她全部的情绪都点燃,身子像要在被无边业火灼烧,她恨透了这些自以为是要捆绑她自由的人,她要杀陶泽有什么错! 陶泽终于忍不住喉间的一口血,带着热气洒在雪地上,听听她说的话,还真是伤人呢。看着墨兮的眼神碎得不成样子,是得多么狠心的女人才会说他该死?不过似乎也没有说错,回想一生,总是他陶泽欠了纳兰落雪的,或许自己没有对不起这天下任何人,唯有他。 那样桀骜不驯的翩翩少年,是怎么变得这样沉默寡言,郁郁不欢的? 如果说墨兮是自己这一生中的劫,那自己是不是纳兰落雪的劫呢? 当年那个为他去历经艰难爬上雪山之巅摘雪茶的少年风华无双,曾如这世间最美的璞玉,如今这玉全是裂痕了。 “纳兰,走,北清国不在了,我也不再是王上,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天高地阔你还可以做回那个逍遥天地间的你。”陶泽劝道。 纳兰落雪苦笑一声,从他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第一次敢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陶泽的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脸,从眉到眼,从鼻到口,每一处每一处他都认真的看着:“我若要走,岂会等到现在?北清要亡,与我何干?我从始自终只想站在你身边而已。哪怕黄泉路上,你也休想抛下我。” 陶泽苦笑:“你这又何苦?” “这并不是苦。”纳兰落雪的倔强陶泽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也不曾见他有半分动摇,劝不得,便由他去何尝不是一种悲悯? 仿乎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失,陶泽的身子摇摇欲坠,纳兰落雪见了连忙扶住他,他的目光却放在不远处的墨兮身上,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明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啊,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告诉她,如果还有选择,他一定不会送她进宫,一定不会强势将她带来北清,一定会让她自在的日子,可这世上,哪里来的如果? 风雨无情,人更无情。陶泽望尽这无边的壮丽山河,冰雪倾覆,这一片他最后终于护住了安宁的国土,这一个他爱而不得只能福她幸福的女人,往事历历在目,所有的苦楚与美好原来真的只是转眼云烟,唯有心尖那点朱砂痣,跟着流血的伤口一起隐隐作痛,时时提醒着他,他曾负了一个人。 遥望着神色凄厉的墨兮,千般情万般爱都只化一句话:“这一次,我真的要还你自由了……” 推开了纳兰落雪,他放手往后倒去,那里的万丈悬崖可真美啊,倒真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双臂展开,疾风卷起他的发他的衣,飘若仙人,了结一切,痛苦与纠结都随他一起埋藏。手中的发簪自他手间掉落,在雪中翻转几番,没入云间,终是不见…… 墨兮亲眼看到他脸上的笑从容不迫且安祥,一时之间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失去了可以依托的地方,心也掉向不可知的地方,难道纠葛了半生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吗? 未待她反应过来,纳兰落雪已纵身越下,他抓紧了陶泽的一角衣袍,这样哪怕是两人都碎身碎骨,也是在一起,这一生走到最后,他终究是要与陶泽在一起的:“说好了,黄泉路上,我也要陪你走一走的……” 像是一幕巨大而斑斓的马戏陡然拉上了幕布,嘎然停止在这个风疾雪大的悬崖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清后事 刚刚还呼啸着热闹的悬崖,陡然清静,百里牧云看着失神的墨兮,慢慢靠近她,发颤的指尖刚触上墨兮的脸颊,墨兮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连连退开,连珥玉的身体也不再抱着了,只哭道:“牧云,忘了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tw无弹窗广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墨兮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带你回去,你永远是我的墨兮啊。”百里牧云不知为什么,突然很害怕,墨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不肯说,想必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没关系,他总会平复她的创伤的。 “回不去了,牧云你知道吗,一切都回不去了。”墨兮只哭着重复这两句话,当所有的爱与恨都化做一场劫灰飘散,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坚强着面对百里牧云。 百里牧云的心真的要碎了,努力了这么久,连天下都为她颠覆过来,她怎么可以就一句“回不去了”统统抹杀呢?如果是这样,那些刻骨的相思算什么?那些不畏史官恶言的疯狂算什么?那些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付出,算什么? 好自私的人呢,自私到一句“回不去了”就要放弃这么久的坚持。 他痛得难以自抑,喉间腥甜,一口乌黑的淤血吐出,这片白雪已经染了太多人的血,实在不多他这一个,只是那乌黑的血却扎痛了墨兮的眼。 “你怎么了?”墨兮不由得大惊问道。 “你看,你还是关心我的。”百里牧云牢牢抓住墨兮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眼里写满了支离破碎的伤心,点点泛起的竟是泪光,哀戚地望着她,“跟我回去,墨兮,我求你了,好吗?” 墨兮忍不住脸上的泪水,她何尝不想与他回玄乾,回到她日思夜想的地方,可是有什么颜面呢?她捧起百里牧云的脸,想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努力笑着说:“牧云,我已经是陶泽的女人了,你懂吗?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我没有资格再回到玄乾回到你身边,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好吗?” 百里牧云先是一愣,然后却突然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呢?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不然她为什么要杀陶泽?既然是不是自愿的,有什么理由要责怪她?要怪也只能怪他无能,当年若能查清那些误会,一切都不会发生,墨兮不会受这么多苦,他怎么会怪墨兮呢? 将她搂紧在怀里,他温柔的声音像是即将到来的春天:“傻瓜,你永远是我的妻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妻子,你受了委屈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哪里还能怪你?娘子,跟为夫回家。” 二月的玄乾国迫不及待的迎来了春意,垂柳抽出了新芽,河水解冻潺潺而流发出悦耳的水声,燕子归来,剪子的双尾划过屋檐,还有争相冒出的花骨头,勃勃的生机带愉悦的气息。 史书上对皇帝的这一次的远征做了极详细的记载,从皇帝出兵之日起,一直到他们凯旋归来。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战役皆有着墨,最精彩的两场战役更是浓墨重彩,坊城的巧思渡河,还有幽城的破宫之战,在史书留下了最重的一笔。 而百里牧云这个年轻的皇帝,以不过区区不足二十五岁之龄征战北清,大获全胜,完成了先皇遗志,将北清收入玄乾国版图更是功盖千秋,这意味着玄乾的国土广阔了五分之一,还有北清国的各种矿产和宝物,都将充盈国库。 仍记得那日百里牧云策马归来时,百姓们夹道相迎,欢呼声振天而响,山呼万岁。而百里牧云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未卸,面色坚毅,冷眉高扬,手中提着的红缨枪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人们不禁感概,这样年轻英俊的皇帝又如此的能征善战,真是国之大幸! 而此时的他只是站在高高的司天台上,望着日光下连绵起伏的宫殿,气势非凡,雄壮华丽,他目光远远却不知落向何处。 “参见皇上。”林木樨从后面的朱门里绕出来,弯身一拜。 “说。”百里牧云却未收回目光,只淡淡吩咐。 “游乐……游乐去了北清国。”林木樨似有些犹豫,游乐在大军返宫三日后便辞了官职,对外说是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实际上却是因为珥玉的死,心中痛苦难平,竟然只身去了北清。要知那里刚刚收服不久,还有着太多的不安定因素,他只是一人前去,只怕危险重重。 “嗯,他做了些什么?”百里牧云似乎早已料到,只继续问道。 “他杀了人。”林木樨的话回得很简单,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定明白这话里的含义。 果然,百里牧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林木樨下去。林木樨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说道:“王伯瀚死了。”百里牧云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 珥玉的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 当日他在军帐中醒来,林木樨与十一他们已率军攻城,而他知道墨兮的处境定是不妙,他实在没有把握陶泽会不会对墨兮做出什么事来,便威逼利诱公子瑾带他去王宫。公子瑾跟在陶泽身边已不是一年两年,这等叛国之事自然不肯。 百里牧云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口舌,直到说到陶泽本就无心再打理北清国,所有的战事不过是一场阴谋,又允诺他可以带走妹溪从此隐居山林之后,公子瑾这才答应。因为百里牧云身上有伤,不得不又带了珥玉在身边,才能保证他不会在半途中死去。 公子瑾对北清王宫中各种地道密道了若指掌,便是在他的指引下,百里牧云才准确的找到了陶泽。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最是无辜的珥玉会横死在那里,也没有人谁想到,游乐早已对珥玉情根深种。看着游乐一天一夜不吃不睡,只抱着一袭白色的披风枯坐时,百里牧云便明白,游乐他留不住了。 从北清到玄乾路途遥远,所以他没能带回珥玉的尸骨,只有一坛骨灰,游乐离开玄乾时便只带了这一坛骨灰和一件披风,只是身个佩上了他从来不用的佩剑。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几个人中武功最好的常海,其实,游乐才是。 游乐去北清是去报仇的,纳兰落雪已经死了,但他不会放过曾经陶泽的同党,所以林木樨说的游乐杀人了,杀的自然是这些人。 百里牧云并没有拦着他,一方面游乐要为自己所爱之人报仇无可厚非,另一方面……那些人始终是一个隐患,谁知道哪天他们会不会反了?但是因为北清国已经投降他不好再动手清除,借着游乐的手是干净的。游乐也知道百里牧云的想法,他的睿智总是与百里牧云旗鼓相当,两人几乎可以用一拍即合来形容,所以他在北清国杀人时,并未有半分手软。 至于公子瑾与妹溪,他们都是极聪明之人,自然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能不能逃得过游乐的追杀,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说起陶泽,百里牧云忽然有些感叹,这样好的对手,他此生只怕再难遇上了。 陶泽从一开始设局,一切只为了一件事,消耗百里牧云的军力。而百里牧云明知这是一个局,为了墨兮,还是毅然入局了。 他自知活不长久,可是北清国又没有可以托付之人。像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是绝不会将他深爱的国家和子民托付给一个像陶赫那样的人的,他一心所求的只是北清国从此平安万年,无灾无难,那一片冰雪之地永远保持晶莹美丽,显然,这一切陶赫是做不到的。 陶泽宁愿将这片美国的国土交给敌人,百里牧云,只求北清永世昌盛。 他刻意设计了那么多的陷阱,只是想拼着最后的力量将百里牧云的兵力消耗一番,这样哪怕最后百里牧云得到了北清国,也早已损兵折将,不会再对北清国实行任何暴政,以免发生暴乱没有兵力压制,只会对其安抚。 如此,北清国便能完整无缺。 为了北清国,他费了心思,最后却仍然输在了墨兮身上。若按他当时所想的,在幽城时北清国与玄乾的确将会有一场恶战,哪怕最后拿下了幽城,也的确会只余一些残兵。但是墨兮送来的方法几乎是将这个情势逆转了。 据林木樨与花镜缘说,那日几乎是未费太多力气就拿下了幽城,被挑飞了盔甲的北清士兵根本不敢恋战,所以用轻巧取胜来形容当真不为过。 想必这一切陶泽到最后是知道的,但他仍然没有怪罪墨兮,就此一点,百里牧云便对他颇有敬佩。而百里牧云虽轻松拿下北清,也并未实行暴政,他知道陶泽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平等对待北清与玄乾两国的子民,不要有贵贱之分。 其实这些想法极多余,既然北清已经是玄乾的国土,他自然是对天下子民同等对待,又岂会厚此薄彼?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一大婚 三月的时候,久未有喜事的王宫迎来了一桩大喜事。 十一将大婚,下嫁护国大将军,常海。 世人都知道皇上极疼爱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当日的景象盛况空前,有好事者甚至说这比起当年皇上大婚时的排场还要大。 邺京全城狂欢三天,赐酒千坛,更赏银钱无数,天下大赦,死刑者流放,以为冲撞了喜气,更有全城红绸飘满,桃花万顷盛放,一切只为了这个巾帼公主。 要知道,十一亲自上阵杀敌的美谈一直在百姓中传颂,人人都在称颂着这个美丽又勇敢的公主何等让人骄傲,描绘着她在战场上矫健的身姿还有豪迈的情怀。凛凛的威风丝毫不输给男儿,所以,这样的公主大婚,百姓自甘为她祈福! 坐在铜镜前,十一姣好的容颜上着了新娘的红妆,给她飒爽的英姿里揉进了些女儿家的娇媚,她听着外面阵阵喜庆的欢呼声,也不禁羞了脸颊。上官绾绾给她认真的梳着头,口中念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十一难得规规矩矩地坐了半天,仍由她们帮自己摆弄,那些复繁的衣服和首饰,把她装点得高贵华丽,美艳逼人,尤其是脸颊上的羞涩更让人心。 “公主真是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上官绾绾由衷毛赞道,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终于嫁人了,嫁给她的心上人,她的如意郎君,那个爱胡闹的调皮公主也长大了,哪怕她眼中有时仍然会露出顽皮的神色。 “绾姨就会取笑我。”十一更加羞涩埋下头去,瞥见铜镜里的自己,凤冠红妆,别具风情。 从金銮殿拜别了她的后兄,坐上了大红花轿,一路从正午间出发,沿朝阳路去往驸马府,唢呐声吹得喜气洋洋,随行的侍女洒着娇嫩的花瓣,路上一阵阵芬芳,透着幸福的味道。 常海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欢喜,只是人们会悄悄议论为何这驸马年纪轻轻却早早白了头,那一头银色的头发倒未减他半点风采,反而还给他过分憨厚的脸上加上了几分俊美。 只是无人知道,那时常海重伤将死,十一带着他遍访名医,高傲如她,生生在一个神医的草芦前跪了一个晚上,那晚风雨交加,任由别人如何劝她,也不肯起身,只求那神医救常海一命,脸上也早分不清是泪还不雨水。 最后那神医终于软了心肠,让常海进屋,一番诊治过后却说了一句:“若十日之内不能醒来,便永远醒不过来了。”可怜十一不眠不休守了常海整整十日,小脸瘦得颧骨高起,眼窝也陷了下去,百里牧云看不下去,几次喝骂让她去休息,她却拉着常海的手说道: “一直以为都是他在保护着我,怜惜着我,我还经常惹他生气,说他这不好那不好,怪他跟木头似的,如今他这样了,我怎么能离他而去呢?要是他突然醒过来,却发现我不在他身边一定会很失望的。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胡闹了,皇兄啊,你就让我陪着他。”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酸不已,连林木樨这ng荡之人都红了眼睛,最后也只能由着他去。期间几次常海都差点挺不过去,十一就牢牢握着常海的手,她听人说将死之人如果有至亲之人握着手,就会吊着命魂魄舍不得离去。然后在他耳边一遍遍唤着常海的名字,至到声音嘶哑,嘴唇干裂也不肯停下,美丽的眼睛里光芒亮得吓人。 整整十日她都不敢想,如果常海真的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呢?她该怎么办呢?这天底下哪里还能再找一个常海这样好的人呢?她怕得要死,所以她连想都不愿意想。 而上苍似乎也为她感动,终于在第十日天将拂晓的时候,常海微微睁开了眼睛,十一几乎不敢相信的大叫出来,紧随而来的是她紧紧抱着常海疯狂的哭声,生怕常海又再一次要离她而去。整整十日她未曾掉一滴眼泪,却在常海睁开的那一刹那泪如雨下,所有压抑的害怕与恐惧通通得到释放。 常海在她日复一日的照料下慢慢恢复了身子,只是那一头银发却怎么也变不回原来的黑色,常海怕配不上十一,几次要求要将这头发染成黑色,十一却说:“不管你是黑头发还是白头发,你都是常海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怜常海木讷不会说话,只感动得紧紧地抱住十一,低声说道:“十一,我可以娶你吗?” 十一抱着他的腰,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 花镜缘与上官绾绾牵着手站在贵宾席,笑看着常海与十一拜天地,问着旁边的林木樨:“他们一个个都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定定性了?” 林木樨连忙摆手,退了一步说道:“你看他们几个为了这情啊爱的要死要活,一个差点连命都没了,一个跑去北清那种鬼地方报仇去了,还有一个差点把整个儿玄乾都砸进去了,女人实在太恐怖了,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变得疯疯癫癫的。” 花镜缘不由得哈哈一笑,林木樨说得虽然夸张了点,倒也是实情,这几人的确都是用情至深之人,为了所爱之人甘愿拼尽一切。便转头看了看上官绾绾,正巧上官绾绾与望着他,两都已是将要过半百之人,也算是历经了磨难,如今天下太平,他也是考虑过安生日子的时候了。 或许是上官绾绾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朝他笑了笑,将头倚在他肩上。 便在此时有贵客上门,有人递了帖子进来,上面只书了两个字,常海见了连说快快有请。 却是游乐一脸风尘的走进来,哪怕他鬓角还有着风霜,却丝毫不影响他有若谪仙的风姿,身上还披着那件白色的披风,看上去已有些破旧,几个地方甚至还能看出曾经染血,一见便知经过了何其多的厮杀。 他托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对着常海与十一恭喜一番,才拿出手中的盒子交给常海,常海一打开那木盒,林木樨便怪叫起来:“天啦天啦天啦!游乐你干了什么,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这种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 常海不明所以,看向游乐,他又只是笑笑显然是不准备开口,常海不得不又看向林木樨,而林木樨早已按捺不住:“臭小子你有福,这是北清国的宝物,乌莲,这东西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你这头白发算是有救了!这么好的东西只给你染个头发当真是暴什么天物!” “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众人抚额。 “我知道!”林木樨不服,“我就是开个玩笑。”只可惜说服力太低。 那乌莲与普通的莲花并无异处,只是通体乌黑,生长在极寒的冰雪之地。而且年份越久颜色越黑,最后会变得通体透明,带着淡淡的乌色。这株乌莲已经有些地方开始转而透明,不算极品但绝对算是珍品。 林木樨私下不是没有寻过此物,却因为太过珍稀一直求而不得,所以看到游乐拿着这样一株乌莲出现,他自然惊讶,却也欣喜,一来欣喜游乐终于回来,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二来,常海那头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白发终于有救了。 “来来来,我们来喝酒,都多久没见了,必须要痛快的醉上三天三夜!”说着便把刚才还宝贝得不得了的乌莲扔进常海怀里,搭着游乐的肩头找酒喝去了。 百里牧云看着他们一通瞎闹,也不禁笑开来,习惯性地握起旁边佳人的手,放在手心里。自墨兮回来后,他便有了这个动作,总觉得要将她握在手心里,才真实。.tw[棉花糖小说网]那一场太过长久的分离,仍让他心有余悸。 后来若不是发生了一些事,只怕墨兮还是不肯跟他回宫。 “这么多人呢,你也不注意着点。”墨兮嗔怪一声。 “你我本就是夫妻,有什么好避讳的?”百里牧云却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牵着墨兮的手看着下面的宾朋满座,墨兮也习惯了他的胡闹,由着他去。 自墨兮回来后,整个后宫一直只有他一人,朝中众臣有次上奏让他多纳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无一不是被厉声喝退,并下令再不许提这事。朝中有些人对墨兮的来历其实知道一些,总觉得这样一个女人坐后位上,还不许皇上纳妃,未免太过过份了些。所以对她多有些不满,甚至不放在眼中。 百里牧云将这些流言拦截得很好,不许任何人向她提起外界所传之事,倾尽全力的保护着她不要再受半点伤害。 “好可惜我昏迷了近一年,一定错过了他们许多趣事。”墨兮忽然轻叹,百里牧云心中骤然生痛,差点要痛呼而出,最后却只是云淡风清地笑道:“以后多的是时间呢,我们可是说好要活到一百岁的。” “好啊,只要你到时候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太。”墨兮笑道。 “到时候我也是老头子,你也可别嫌弃我。”百里牧云应过。 墨兮便笑着看常海他们,满眼的祝福,而百里牧云直直地看着她的侧面,几欲落泪,墨兮,这样的你真好。 陶泽,的确对墨兮做了不该做的事。 当时墨兮体内的蛊虫已经无法取出了,陶泽从南疆那边得到的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通过男女交合之术将蛊虫引入另一人体内,然后喝下一碗去蛊水,彻底排清毒素。只是解蛊之人将要替中蛊之人受这蛊虫之苦。 但是以墨兮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陶泽碰她,百里牧云后来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才知道陶泽点了迷魂香,那香会让人昏昏欲睡并产生幻觉。那时墨兮的幻境中一定是自己,因为听说她一直唤着“牧云,牧云。” 百里牧云不知道当时的陶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为之甘心死去的女人在一声声唤着另一个人名字。百里牧云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真的很恨陶泽,这纯粹是私人的原因,陶泽救了墨兮是不错,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希望是自己是救的墨兮。 不是因为这样之后墨兮会有污点,而是无法想象当墨兮知道真相时的那种崩溃与绝望。那样艰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的没有放弃,直到最后,陶泽彻底将她粉碎得点滴生志都不存。 他不能不恨陶泽。 后来的墨兮死也不肯跟他回宫,并且常年为恶梦困扰,夜夜不得寝,他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找到十一给常海看病的那个神医,向他也求了一剂方子,让墨兮喝下去忘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只对她说她得了怪病,一直昏睡,才醒不久。 那神医说,这方子虽然管用,但是墨兮随时都有记起来的危险。百里牧云一颗心便整日的吊着,怕她哪一天便会想起来,然后还是要离开。 而墨兮醒过来之后,一直还以自己是影子的人,百里牧云不得不再去安排人扮做影子的样子又对墨兮撒了弥天大谎,说影子已经解散,她从此自由,她的仇人也早在数年前就已死去。 还要编织更多的谎话,比如后宫中的嫔妃都不见了,珥玉也消失了等等许多,只为了将第一个弥天大谎补得圆满。 所有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精致的谎言,好看且脆弱,所有人为了保护墨兮,都对那段事闭口不提,生怕刺激到她。让她活在一个美好而善意的谎言里,百里牧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这样的墨兮心里不会痛不会苦,不会因为并非她造成的错而内疚,更不会觉得无颜站在他身边而一心要离开。 他只知道,这样的墨兮,至少是快乐的。 这样不应该就够了吗?他只要墨兮过得好,别的,他根本不在意啊。 深夜,从热闹的席宴上回到宫里,百里牧云与墨兮牵着手走在桃花将开的小道上,头顶上的月光皎皎,有清风微微拂过,百里牧云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墨兮身上又紧了紧,口中念叨着:“你最怕冷了,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多穿点,受了风寒了可怎么好?” 墨兮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怎么真的跟个老头子似的罗罗嗦嗦?” “是啊我就是罗嗦,换别人我才懒得多说呢。”百里牧云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牧云啊,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墨兮偎着他的肩膀痴痴地笑着。 “当然啊,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百里牧云回得理所当然。 “那我们以后要生好多好多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墨兮一双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 “真不害燥,不过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百里牧云笑道。 “要是生个男孩……” 月光将两人的紧紧相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两人走过的石板路上,有一封信飘着掉进湖水里,上面依稀可辨:北清,陶泽,蛊虫,战乱,身死等字样。 你为我精心编就一场梦境,我怎忍从梦中醒来? ------------------------《全书完》-------------------------- &] 返回书架.热书.返回个人空间 书看完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投票:推荐.拍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