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暮云》 第一章 噩梦萦身 “啊……我不能呼吸了,孩儿好难受,爹!娘!快来救我!啊……啊……” 房门被撞开,陆德风驰电掣般冲了进来,一把抱起床上身体已经扭曲的孩童,这个孩童的四肢出现痉挛,浑身不自觉的抽搐,面颊上也毫无血色,惨白的嘴唇正在死死的咬着耸拉在唇边的舌头。 陆得用一只手钳住孩童的身子,另外一只手则伸进孩童的嘴里,他试图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发力撬开孩童的嘴唇,谁知道孩童越咬越紧,牙齿深深的陷入陆德的肉里,一刹那间鲜血便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这一幕被身后赶到的陆夫人看到,一下子被惊得不知所措,陆德朝她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戒尺取过来顶住翎儿的牙关!” 陆夫人如梦惊醒过来,赶忙回房取了一把戒尺塞进孩童的嘴里,戒尺的两边恰好顶住牙关,陆德这才慢慢的将手指抽离,接着他又嘱咐陆夫人去取凝神的汤药,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子,等汤药熬制好端上来的时候,孩童似乎耗尽了气力,神色渐渐平稳下来,陆德于是重新将他平摆在床上。 陆夫人端着凝神汤药的手有些酸疼发抖,她刚要开口说话,陆德向她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便同陆德一起出了房门。 廊间无人,离破晓还有些时侯,四周只能隐约听到昆虫振翅的轻声。陆德身后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浮现出嶙峋的脊骨。 “德哥,幼翎的情况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真是担心的要命。” 陆夫人泪眼婆娑的望着面前的夫君,似乎有苦难言,而陆德眉头紧锁,表情比刚才更加凝重。 “实在不行,就只能偷偷送出云都,我前些日子已经托人给叶月城的郭家送了信,他回信说愿意还我们这个人情,只是三天后的祭命迫在眉睫,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云都的规矩你我都清楚,云都每一年都得找且月(六月)至相月(七月)出生的十岁孩童送至迦礼寺修行,所有生辰八字从出生那日便由专人誊录送至迦礼寺封存。此时若送走幼翎,只怕会给全家带来杀身之祸,不过我听说富商曲家私下里买通了大司天,在外面抱了一个孩童来顶替祭祀,我们不如也依法学样??” “住口!”陆德大声呵斥陆夫人,同时一把按住了陆夫人的嘴,“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倘若传了出去,那陆曲两家都完了!而且我陆家一直以仁义行事,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陆夫人说不出话来,连忙点头示意,陆德松开手,旋即又想到面前棘手的事,不由得眉头紧锁,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陆夫人面容上也是写满愁色,她将头伏在陆德的肩上,泪水不禁流出,将丈夫的衣袖都给沾湿了,陆德顺势将陆夫人揽入怀里,轻声宽慰。 到了白天,陆德见儿子陆幼翎的情况安稳多了,心里便稍微放宽心,陆夫人因为体力不支,也被他哄睡休息去了,他兀自给自己沏了一杯浓茶,端在手中来回在院中踱步,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让儿子保住性命。 按照云都的规矩,但凡年满十岁的孩童,若出生是在且月、相月这两个阴盛阳衰的月份,则必须在八月十五这一天都送到迦礼寺进行受戒,而这个所谓的受戒只不过是个虚词,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了祭命。 祭命就是奉献出自己未来三十年的寿命,换取一条修缘的道路。如果祭祀成功,那么这个普通的孩童命途则会缩短三十年的光景,但是却直接进入潜元的境界,进入潜元就不再是普通人了,云都历代传下来的修行皆是以潜元聚灵为根基,不仅可以打开修缘悟道的心智,还可以直接进入云都修缘之地迦礼寺进行修行,待到修行到十八岁成人之后,如果顺利的度过元潜境界步入虚谷,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迦礼寺,重返云都成为一个自由人,可是如果到了十八岁仍然无法修炼到‘虚谷’的境界,则多年修炼一朝散,体内真元贻尽消亡,肉身湮灭,堕入阎罗。 陆德二十年前离开迦礼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很多同他一起进入迦礼寺的孩童现在都不知道去向,只记得他离开寺门时转身的一刹那,很多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 这些眼神中,包含了羡慕,嫉妒,愤恨还有绝望。 陆德很清楚制定这一套规矩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因为云都只是一个弹丸之国,两面环山,而空阔之处却紧挨着两个世仇之国,云都自然也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正是因为用武之地,云都才开始了世世代代的穷兵黩武,一位成仙得道的无名僧侣成立了迦礼寺,并以寺立国,为后人留下修缘功法,以及建造了为开启玄天门而设计的子午祭坛。子午祭坛当中有块‘天绶碧石’,若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以十岁孩童之血洒在碧石之上,则玄天门洞开,天界打开修缘方便之门,为凡界普照玄天金光,引得众生趋之若鹜,缘问道之人在沐戒玄天金光的同时必须用三十年的阳寿换取这条通天之路的修行资格,在一代人为此做出尝试后一举打破了临壤两国的压制,没多久云都就成了第三方势力,随时可以介入两国的纷争而改变战争的走势。 所以历代一来,祭命成了云都每个阴月出生之人都不可逃避的过程,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可以顺利的进行祭命,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长短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很多人在迦礼寺的献祭仪式上送了命,也有人在顺利离开迦礼寺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去。 从陆夫人怀上陆幼翎那天起,陆德便清楚的知道儿子逃不出命运的纠葛,如果不是施救得当,陆幼翎好几次就在梦呓中死去,他的怪病从过了十岁的生辰起便开始出现,陆德也问过幼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梦境。 “爹爹,我感觉自己飞到了云端之巅,可是很快天空变成了黑色,就像下雨前的雷云,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云雾,北斗七星连成一线,幻化成一条巨蟒将我的脖子紧紧勒住,我拼命挣扎,根本无法呼吸,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也挣脱不醒,我大声呼救,喉咙却越勒越紧,很快的便失去了知觉,只记得身体快速往下坠落,也不知道坠了多久,我感觉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才慢慢惊醒过来,醒来的时候都看到则是爹爹和娘亲一脸的倦怠,我知道爹爹和娘亲一定又因为孩儿的事所以一晚没有睡觉,对不起爹爹。” 幼翎每次带着一脸的愧疚,陆德紧紧的将儿子抱住,心中百感交集。 几天前,他特意赶去迦礼寺拜访了巡执的大司天进行解梦,大司天却宽慰他说梦入九霄是吉兆,陆德不敢把自己儿子险些窒息丧命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除了梦中的事,其他的也不敢多加透露。 陆德回来的路上就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儿子幼翎的命运。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和妻子双双死去,这样儿子也就无人可以照顾,算起来,儿子幼翎的命其实早已与夫妻两人捆绑。他不愿意承认儿子是一副短命相,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还要强行祭出三十年的寿命,那么迦礼寺将会是儿子命殒之地。 儿子幼翎平日里乖巧的形象不时浮现在陆德的眼前,他走路走的漫不经心,鬼使神差的又绕回了迦礼寺。 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妻子口中的话,那一句“富商曲家私下里买通了大司天,在外面抱了一个孩童来顶替祭祀”深深的打动了陆德,从外面抱一个孩子回来顶替陆幼翎也许真的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回忆起多年前自己的父亲牵着他来到迦礼寺的情景,因为人数太多,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对他的身份进行过彻查,只有门口的大司天询问了自己的姓名以及孩儿的年龄后就放了进去,这么说来还是有法可依的。 他果断的找到帮忙解梦的大司天那里,恰好已经到了迦礼寺换值的时辰,这名大司天缓慢的摘下花翎长冠,露出一张不阴不阳的脸,他的眼神投射出精光,似乎能洞穿一切,神态自若,不带一丝表情。 陆德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个大司天眼里精光奕动、呼吸吐纳均匀,一定是突破了虚谷,达到了心寂俱寂的‘无妄’境界。这个层次已经不需要再靠祭命来维持修行,他们已经可以正常的饮食五谷、品尝七情六欲,除了法术高深之外,更重要的,他们重新获得曾经失去的阳寿。 陆德尝试过往这一层修炼,但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结婚生子也就算破了“无妄”的戒,彻底放弃了往上的修行。 陆德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最满意的就是在有生之年有妻子相伴,但同时也很担心妻子早于自己而去,那么自己也不愿意独活。 陆德悄悄的跟着这个大司天离开迦礼寺的范围,沿途行人看到是司天驾到,纷纷作揖表示尊重,陆德顿时感叹道‘无妄’之境在云都恐怕只是凤毛麟角,而更多的人无非也就是他自己这种‘虚谷’的水平。不过可不能小觑云都这一帮普通老百姓,与云都临壤的日照和罗生两国谁都不敢觊觎云都的土地。如此想来先辈们创立的规矩倒是真的为云都的子民考虑的。 陆德跟随大司天穿过了市集,很快就进入了安林。安林是挨近城郭的一处茂密树丛,不仅人烟稀少,连鸟兽都不经常出没,当真是个叫天天不应的地方。 一路上纷乱的树枝扰乱了陆德的视线,陆德一方面掩住自己的鼻息,悄无声息的跟上大司天的脚步,另一面还得将注意力放在拦路的枝枝蔓蔓上,不知不觉中大司天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陆德开始警觉起来,曾经军旅从戎生涯使他对身边的异动尤为敏感,他发觉阳光投影下的光斑似乎变得躁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的尘土也在一刹那间静止。 *静了,一点也不像刚刚有行人出没的样子,陆德放缓了前行的脚步,同时运气上涌,双手暗自灌注力道,以气化形,双手之上幻化出一副狰狞獠牙的兵器——指虎! 突然高空之上一道火红的烈炎赤鸟破空袭来,将静止的空气瞬间击碎,烈焰势入闪电,夹杂着绝望的嘶鸣声冲向陆德的后背。 陆德早有防备,当他隐约感到后背发热之时便使出一个鹞子翻身以为可以躲过身后的一击,谁知身形刚一落定他便发现赤焰鸟已经离自己得面颊不到三四尺的距离,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再次躲闪,陆德双脚沉地,双手的指虎呈现的绿光突然光芒大涨,他大喝一声,然后硬生生的接下赤焰鸟的突袭。 赤焰鸟与指虎接触的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血气翻涌,手中的绿光顿时被赤焰鸟的光芒盖住,不过赤焰鸟也前进不了分毫,陆德已经猜到是何人与自己交手,他一面苦力支撑,一面朝前方呼喊道:“司天大人,我是白天向您求教解梦的陆德,还望大人……你……手下留情。” 赤焰鸟挡在身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这光芒之后传来如魅影般声音,“好你个陆德,居然能接住我的炽焰飞凤,虚谷境界中你也算是个高手了,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跟踪我?” “大人,我是有事找你商量,您看能不能先撤去你这剑芒,倘若再僵持片刻,我怕自己无力再抵挡。” “那好吧,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陆德面前的光芒便消散的无影无踪,陆德也收起了指虎,赶紧朝面前的人作揖,“司天大人,小人我曾出任司尉一职,在叶月城一战中负伤随后退出军旅,赋闲在家已有二十多年。” “怪不得你身手不错,说吧,你跟踪我究竟是何目的?” “大人,小人并非存心跟踪,只是想请大人能帮我一个忙。”陆德警觉的朝四周望了望,大司天笑道:“放心吧,百米之内若有人出入便逃不出我的眼睛。” “司天大人,那就恕小人名言,三日后的祭命仪式犬子也有幸参加,为此想拜托司天大人帮忙打点一下,跟其他大人也通个信让他们行个方便,呃,我的意思是……” 陆德刚想吐露真意,但是又畏于说出口,毕竟面前的司天掌握着生杀大权,杀人就如同草芥一样,倘若面前的司天不允诺而直接定陆德一个行贿之罪,那陆德的行事反而将一家人推向了火坑。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你的儿子躲过祭命仪式对么?” 司天阴阳怪气口气中夹杂着冷笑,陆德心中一紧,连忙反口道:“回禀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儿身染重病,命本不久矣,倘若坚持送往迦礼寺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你无须解释,每年总会有人来我这里奔走,只是这里面的规矩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小人愚昧,还请大人明言。” 大司天继续笑道:“你既然不知,那我不妨说给你听,只是这干系重大,今天所说的话,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倘若宣扬了出去,不仅你全家性命难保,连我们也会受到牵连,这些你可知晓?” “只要能救得我儿子的性命,那大人便是我家恩人,哦,还未请教大人的尊姓……” 司天摆摆手,说道:“本司天乃迦礼寺副巡执,镇守焚香阁的左天岸。” “原来是人称浴火凤凰的左大人,失敬失敬。” 陆德连忙作揖,低头时赫然发现左天岸的袖口处缝制了一个火焰的印记。他方才想起巡执不过是个看门的职位,但是左天岸的名讳早在云都成名已久,他屈尊甘愿当迦礼寺一个守门的职务,看来迦礼寺里面当真是深不可测,自己在里面修炼了八年时间,也依然看不透迦礼寺的全部面貌,这个地方有时候像个学堂,但更多的时候类似于监狱,里面只有服从和安排。 “其实规矩很简单,”左天岸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宝剑,“云都所有人的情况都已登记在册,每年参与祭命的人数众多,我们哪有闲情逸致一个个核实身份,只要数目与名册上的一致也就可以了,不过这督查招人的事并非我一人做主,还有其他弟兄各个胃口都比我大,我是有心帮你,不过兄弟那边我也不能坏了那边的规矩。” 陆德心领神会马上接腔道:“小人明白,开销方面自然是我去打点。”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得想办法去抱来一个十岁阴月出生的孩童过来顶替你家儿子,这样才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十岁的孩童?”陆德睁大眼睛,看来曲家用别人的孩子来冒名顶替的事并非空穴来风,自己向来不作违背天地良心的事,如何能用别人孩子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孩子。再说只剩两天的时间了,到哪里去找一个十岁而且是阴月出生的孩童过来呢? 云都十岁的孩童都已登记在簿,没有人可以逃脱祭命这一关,意味着云都之内是不可能有孩童可以移花接木,那左天岸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德低着头不敢往下想,他知道一旦动了这个念想,自己的人生信条也就彻底颠覆,什么善良,什么是人伦,这些意识开始在他头脑中慢慢溃散。 左天岸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法已经告诉你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子时还是这个地方,你带着银两和孩子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第二章 信念动摇 陆德辞别了左天岸后朝家的方向回去,他特意避开了熙攘的街市,内心深处认定自己是个穷凶极恶的贼。 恍恍惚惚的意识中反复回荡起自己儿子幼翎的啼叫,那种噩梦中撕心裂肺划破夜空的悲鸣深深的扎痛陆德的心,儿子已经受了不少苦头,十岁的孩童也只是初始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他生在云都这个夹缝中的小国,如果不是云都的弱小,就不会制定什么祭命仪式,儿子也就不用去献出自己三十年的寿命。 而作为一个父亲,哪怕只有三天的寿命也会为儿子争取! 陆德一脸疲倦回到家中,坐下还没休息一刻便返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陆夫人听到响动走来查看,发现陆德正在打开积满灰尘的樟木箱。 这个箱子里存放的都是陆夫人当年陪嫁的嫁妆以及后续添置的首饰,生下幼翎之后便不再戴过,这些金银细软已经当作家中压箱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里面的东西,现在看来已经到了用钱的时候。 陆夫人毕竟同陆德做了十年的夫妻,丈夫的心思她岂能不知,她举起烛台弯下腰配合丈夫整理,不一会儿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摆放在桌台上。 “德哥,这些东西够吗?” “你再把留给幼翎的琅琊玉佩拿上应该差不多了,这么重的礼,只要能挽回幼翎的命也是值得的。” “除了钱财就不需要别的东西么?” “唉,”陆德叹了口气,将与左天岸见面的事一五一十的向妻子说出。 妻子咬着红唇,默默的听完陆德所说,心中泛起涟漪,现在儿子的性命自然是有了回转的余地,就是不知道去哪里弄到一个阴月出生的孩童来顶替自己的孩子。 陆德一脸愁眉,陆夫人倒是上前宽慰道:“德哥,我倒是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夫人请说。” 陆夫人朝窗户外瞥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伏在陆德的耳边。 “叶月城郭家的儿子也就比幼翎早出生半月……” “郭家!”陆德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陆夫人,“你的意思是拿郭家的儿子郭若麟来顶替不成?” 陆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却不再躲闪陆德如炬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很久之后,陆德突然拍案而起。 “绝对不行,这郭若麟是家中独子,怎么能让郭家舍弃唯一的香火。” “德哥,当年叶月城一战,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郭氏一家早就不复存在,这些年他们一直对我们感恩戴德,两家虽不常见面,却也算往来世交,我相信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夫人,你也该知道叶月城一战我为什么要辞去军旅中的职务,当年我中了埋伏,且战且退将战火引向叶月城,使得整个郭家村夷为平地,我内心一直感到愧疚所以辞官不做,目的就是为了不再卷进这一场无止境的杀戮中,对于郭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救人,其实我不过是在救赎自己犯下的罪过而已。” “身在这个乱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我们不想连累到他们,可叶月城身处日照边陲,与云都临壤,若有战事,叶月城一定首当其冲受到牵连,与我们又有何干?” 陆德不再说话,陆夫人知道陆德已经被说动,只是内心依然迈不过这道坎,她思之再三决定任由他坐着不再同他商榷。她开始打开衣橱扯出一块青花幔布然后将衣服依次叠放打包。 陆德瞥见了都是儿子幼翎的衣物,顿时明白妻子已经咬定非做不可,他本欲出言阻止,可是双手竟然不听使唤跟着帮忙收拾起来。 祭命还有两天就到了,通往叶月城一来一回也要耗去半天的行程,儿子幼翎不能坐以待毙,现在送过去就算郭家不同意,也还有时间带回来。 况且他心中已经笃定郭家断然不会拒绝他的,只是想起来心中一阵于心不忍。 车马准备妥当,陆德一家乘着云都夜晚门禁之前星夜启程。陆德坐在外面赶马,车内坐着陆夫人和儿子陆幼翎。 沿途都是连连征战留下的疮痍,道路艰险,不时有水洼或者石坑将车子颠起,儿子幼翎无心睡眠,正被陆夫人死死的揽在怀里。 陆夫人一路哄着儿子怕他犯困,因为他一旦入眠就可能进入索命的梦境,不过儿子一直很乖巧,他侧卧在陆夫人怀中一动不动,只是脸上带着不安和惶恐。 陆幼翎看着父亲在帘外赶车,母亲则一脸严肃盯着自己,不免觉得内心压抑,连忙问道“娘亲,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叶月城你郭叔叔家。” “好像有三年时间没有见到郭若麟了,不知道我和他谁长得高?他的样子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是啊,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父子俩了。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身高也应该是一样的。” “我不信,我一定比他长得高才是。” 儿子幼翎露出久违的笑容,陆夫人伸手轻抚他的额头。 “对了娘亲,我们这次是打算住多久啊?为什么没有看到你和爹爹的行囊。” “这次只有幼翎你一个人留下,我和你爹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样啊,也行,反正有郭若麟那小子陪我应该不会寂寞,只是你和爹爹要及早回来接我才是。” “郭若麟……” 陆夫人在口中喃喃的念叨几遍这个名字,心头一阵酸楚,蔓帘外的陆德听到他俩的对话,连忙探头进来,示意妻子不要多说话。 沿途还算顺利,亥时出发,辰时便到了叶月城的城郭,不入城往西再走几里路就到了郭家村,夜色已深,天气透着一股凉意,陆德将马车拴在城郭外的一处树林中,示意陆夫人带着儿子下车。 叶月城已经属于日照国的领土,他清楚这个时候如果赶马车去村里会惊扰到其他人,所以他们只能步行偷偷溜进去。 “爹爹,不是还没到吗,怎么就下车了?” 儿子不解的问道,陆德向他做出嘘声的动作,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村里的人都睡着了,驾车进去会打扰很多人的清梦。” “清梦?唉,我现在想好好睡一觉都做不到。” 陆幼翎低着头躲在自己的身后,陆德和夫人对视一眼,对儿子的话似有触动,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再犹豫了。 三人踽踽而行,就在快到达村口时,突然不远处的山丘上划过一声马匹清脆的嘶鸣。 夫妻二人赶紧带着儿子匍匐在树丛里,陆德警觉地太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山丘后有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陆德示意陆幼翎不要出声,一旁的陆夫人却扯了扯陆德的衣襟。 “德哥,这辆马车上有我们云都的印记。” 陆德这才注意到马车的车辕上有祥云的标记,而这正是云都国特有的印记。只是为首赶马的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相貌,而车盖之下青布帷幔,也不知道里面是否载了其他人。 马车朝村外的方向疾驰,很快便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陆德伏在地上直到完全听不见马蹄声才让妻子起身。 “德哥,你可知这是何人的马车?” 陆德摇摇头,他依次给夫人儿子拍掉身上的尘土然后说道:“能驾着印有祥云印记的马车,想必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人,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村。” 第三章 郭家易子 当三人到达郭清泉家时,辰时已经过半,陆德发觉整个郭家村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很多房屋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些残垣断瓦。 陆德轻轻扣响郭清泉家的门,然后四处张望,门后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谁?” “是郭贤弟吗?” “你又是谁?” “是我,陆德。” 门开了,迎面是一为身型消瘦的中年男子,身上正正穿戴着粗织麻布的长衫,领口开的很大,一副庄稼汉的模样。 “快进来!” 郭清泉领着三人进了屋然后顺手将门从里面扣上,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快跟我进来,”郭清泉轻声呼唤了一声,三人摸着黑跟着他进了内屋。这时郭清泉才拿出火折子支起了一盏油灯,屋内便有了一丝光明。 郭清泉甩灭了火折子然后说道:“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快见过你郭叔叔。” 陆德急忙让儿子幼翎作揖,幼翎一时还没有适应这诡异的气氛,只好战战兢兢的对着郭清泉鞠了个躬,然后说:“郭叔叔,侄儿给你请安了。” “好好,”郭清泉点点头,然后问道:“陆德兄,这次你们有什么打算?” 陆德看了陆夫人一眼,陆夫人心领神会,带着儿子幼翎去了外屋。 “清泉老弟,你这是刚刚出过门吗?” 陆德支开夫人和儿子,正不知如何启齿,恰好借着灯光,他发现面前的郭清泉除了日渐消瘦的身形外,衣服和鞋子都穿戴齐备,一点也不像深夜入睡后的样子,更加奇怪的是,陆德发现他嶙峋的脸上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泪痕。 “没……没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陆德摆摆手,他突然想起时间紧迫,才没有功夫深究这些事情。 “清泉老弟,我想问问若麟这孩子在哪儿?” “正在自己的屋内睡觉呢。” “愚兄若是记得不错的话,贤侄只比我家幼翎早半月出生,是否如此?” “正是如此,”郭清泉一脸狐疑的盯着陆德,“兄长,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这下轮到陆德一脸不解,他连忙解释道:“听到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后来转念一想,人都已经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舍掉这张老脸。 他突然双膝下沉,一下子跪在郭清泉的面前。 郭清泉大为惊愕,慌忙去搀扶陆德,一边在嘴里念道:“兄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清泉老弟,不瞒你说,后天云都举行的祭命大典,犬子幼翎被选中祭命,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陆德一直跪着,任凭郭清泉如何拉扯也不愿起身。郭清泉劝说道:“人既然已经来了,你们就权且放我这里住下,我自然会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兄长你放宽心,赶紧起来吧。” “如果当真有这么容易就好办多了,前段时间已经有骁卫带人来我家核实幼翎的身份,榜文上也明确说了如果后天祭命大典未能按时将孩童送到那便满门受诛连。” “那你们此行的目的是……?” “幼翎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从小体弱多病,十岁之后每日便开始噩梦萦身,不知道死里逃生了多少回,全靠我和他娘亲照料才保住了这条命,现在去参加祭命,无异于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我这个当爹的实在于心不忍呐……” 陆德说着说着眼泪便溢了出来,郭清泉和陆德在叶月城之战中认识也有二十年之久,除了经历过那场满目疮痍的战争后,郭清泉还没有看到陆德有过如此动容,他上前去将陆德扶起,发现他浑身颤栗,全身瘫软如同一滩烂泥。 “兄长,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报恩,如果你不介意就举家搬到我这里来,我就不信你们云都的爪牙可以遍布我们日照国。” “没用的,我前天和一名迦礼寺的巡执过招,方才发现迦礼寺的实力深不可测,但凡他们想要越境处决一个人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只是一名巡执么?” 陆德点点头,郭清泉虽然只是一个庄稼汉,但是身处两国边境,多年的耳濡目染他对修缘之人的实力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泉老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成全我。” “兄长你只管说。” “我希望让若麟顶替犬子幼翎去参加迦礼寺的祭命仪式。” 陆德说完心里便像有块石头堵在胸口,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郭清泉,眼神里流露出跌入山谷前求生的欲望。 而郭清泉也用同样的眼神与他对视,那表情分明流露出诧异和震惊。 两人对视了许久没有说话,陆德明白自己的话已经算是在郭清泉心口动刀子了,他只好补充说道:“清泉老弟,我知道若麟的身体一向很好,就算献出三十年的寿命,他至少还能在你膝下承欢好多年,而且这也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不用再像你一样做一个平凡的庄稼汉,而是有机会涉足求仙之路,将来如果能修炼到‘无妄’的境界,即可拥有司天的神力,又能延年益寿,岂不是两全其美?” 郭清泉冷冷的说道:“人的生命岂是简单的生老病死,谁能料到下一步又会有什么飞来横祸呢?” “清泉老弟,我知道你担心若麟,可我又何尝不替自己的儿子难过呢,你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可我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陆德再次匍匐在郭清泉脚下,说话声音明显带着哽咽,“还望老弟你能成全。” 郭清泉拿出自己的烟袋却没有点火,他吸了两口后说道:“只是这事情怕是不好办吧?” “这个你放心,所有的事都由我来打点,只要今晚让若麟跟我回去,我已经和那位巡执司天交涉过,事情应该不难操作。” “好吧,所谓得人恩果当需报,我就拿儿子这条命来还你好了。” 陆德站起身子朝郭清泉行了一个大礼,郭清泉背过身不予还礼,看来在他心中,两家的这笔帐已经两清了。 陆德一而再的拜谢郭清泉,郭清泉让他们在外厅等候,自己则去郭若麟的卧房,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一个孩童走了出来。 “孩子已经睡着了,怕他哭闹,你赶紧给他抱走吧,”郭清泉将手中的孩子递给陆德,陆德欣喜若狂,连忙接过孩童,这个孩童均匀的吐着鼻息,看来睡得很沉,不过从身形上来看与幼翎相差无几。 “三年不见,若麟都快认不出来了。” 陆德由衷感叹一声,又怕吵醒孩童,只好再次拜谢郭清泉,然后将孩童交于陆夫人怀中。一旁的陆幼翎看着郭若麟被爹娘抱走,心中一阵不安。 “爹爹,你们怎么把若麟给带走了?” “幼翎,你要听话,我和你郭叔叔亲如兄弟,你住在这就应当把郭叔叔看作父亲一样尊敬,切不可调皮使性子。” “孩儿明白,只不过爹娘不在身边,若麟也不在,孩儿不想在这里住太久了,你们要早早回来接孩儿回去。” 陆夫人眼眶里噙着泪,“幼翎,等过段时间爹娘一定过来接你。” 陆德将陆幼翎交到郭清泉的手中,他满怀感激的看着面前的郭清泉,然后双手抱拳,鞠躬作揖辞行。 陆幼翎见自己的爹娘要舍他而去,忍不住哭泣出声,郭清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示意陆德夫妇赶紧离开。陆夫人心中万般不忍,只是时辰已经过了大半,她心中明白若是到了白天返回云都一定会特别招摇,所以强忍住自己不再回头看自己的孩子。 陆德夫妇带着郭若麟迅速返回到马车处,然后快马加鞭往回赶,天空拂晓时便赶回到云都城西家中。 夫妻两个顾不得喘气便趁着天亮各自行事。陆德带着家中的细软赶往城中的当铺换取日后打点的银钱,而陆夫人则在家中看护郭若麟,防止他醒来后看到陌生的人和环境后啼哭。 待到午时,陆德才携着一个木匣子回到家中,这个匣中装的都是首饰细软换取的银钱。忙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现在的他感觉比行军打仗还要累,迈步都有些乏力。 谁知一进屋,陆夫人一把将陆德拉到内屋。 “德哥,不好了。” “夫人怎么了?” “这郭……郭若麟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 “我说不清楚,上午待他醒过来我以为他会大吵大闹,所以就准备好生哄哄他,谁知道他表现出出奇的安静,我问他许多问题,他都摇头说不知晓,只是重复的念叨他自己的名字叫郭若麟,再问他家中的其他状况却是全然不知,我怀疑他的脑袋出了问题。” 陆夫人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陆德连忙说得到:“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的郭若麟真在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根本没有注意陆德夫妇走了进来,陆德故意咳嗽了一声,郭若麟才缓缓的转过身子看了他俩一眼,随后又恢复最开始的木讷。 陆德注意到面前的这个小孩子跟三年前看得已经不大一样了,就像自己的儿子幼翎一样,怪不得人常说孩子一天一个样,他关切的凑上前去抚摸着郭若麟的前额,然后用和蔼的语气说道:“若麟,你还认得陆伯伯吗?” 郭若麟依然选择缄默不言,陆德又问他:“你还记得我儿子幼翎吗?他现在正在你家中做客。” 郭若麟还是一言不发,但是口中似乎念念有词,陆德侧耳倾听,原来是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我是郭若麟,我是郭若麟,我是郭若麟……” 陆德直起身子叹了口气,然后招呼陆夫人到一旁谈话。 陆夫人紧张的询问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没听郭清泉说过这孩子脑袋有问题啊,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不是更好,我还担心他不会好好配合,得让我们苦口婆心的教他儿子的一言一行,现在倒也省心不少。” “送去的是个傻孩子,迦礼寺不会怀疑吗?” “只要人送去就行了,清醒的也好,糊涂的也罢,只要有个孩子送去顶数应该问题不大,只是要苦了这孩子,郭清泉真是命薄,妻子死了,儿子又变成这样,唉,他们这份恩德我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去偿还了。” “德哥,我现在还担心一个问题,这孩子口口声声的念叨自己叫郭若麟不会出事吧。” 陆德心里咯噔一沉,陆夫人所说确实是个麻烦事,虽然可以打点一切,但最好不要滋生别的事端才好,他灵机一动,返身回到屋里,面对神情呆滞的郭若麟,陆德掏出准备好的糖果。 “郭若麟啊,我和你陆婶婶知道你叫这个名字,可这么称呼你总觉得不够亲切,要不以后都叫你阿麟你看如何?” 郭若麟的眼睛看到撑到面前的糖果,眼神顿时明亮起来,看来小孩子终究抵不住糖果的诱惑。 陆德看时机成熟便问道:“你再告诉陆伯伯你叫什么,这些糖果就都是你的。” “我叫阿麟,我叫阿麟……” 郭若麟一口气吃完了面前的糖果,陆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自己的儿子本来就叫‘幼翎,’用小名‘阿麟’称呼他俩相信不会有人怀疑。 第四章 安林相约 转眼即临近竖日的午夜子时,离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陆德两夫妻一直没有就寝,他们坐在郭若麟旁边看他入睡后便开始将银两打包,经过一天的奔波当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总计约有三百两的银钱,陆德盯着面前沉甸甸的木匣开始坐立不安。 “你还是别去了,我现在就动身去安林。” “德哥,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那左天岸变卦那你此行就有危险。”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让你跟着我去冒险,万一我丑时还没有回来,你就赶紧去叶月城找儿子,带着他有多远走多远。” “德哥,我还是不放心,要不如我跟你一块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陆德摆摆手,“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说完便轻声唤醒床上的郭若麟。 陆夫人看着丈夫执意只身前往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从衣襟里取出一块东西戴在郭若麟的脖颈上,陆德定眼一看原来是那块祖传的琅琊玉佩,这玉佩通体晶莹,内有虹光萦绕,映的满室皆辉,是一块上佳的“虹光璃玉”。 “夫人,我不是让你当掉这块玉的吗?你为何还留着。” “德哥,这块玉本身就是留给幼翎祈福长生之用,现在将它赐给郭若麟,也算是报答郭家大恩。他日如果我俩还未死,也许还能凭此玉留作日后相认的信物。” 陆德点点头,他弯下腰嘱咐郭若麟道:“阿麟,你要好好戴着这块玉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摘下它。” 郭若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陆德看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便戴着钱匣子和郭若麟出了门,留下陆夫人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夫君平安回来。 此时的安林因为入夜后变得瘴气弥漫,夜空中缺少了繁星的点缀变得黯淡无光。陆德牵着郭若麟的手小心翼翼的前行,一路上郭若麟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任何抵抗的表情,陆德不禁感叹道:这孩子看来当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行走到了上次会面的地方,陆德放下匣子并让郭若麟去一旁玩耍,他用一根结实的红绳一头拴住自己,另外一头则绑在郭若麟的手上,目的是防止他走散。陆德自己则画地为圈,坐在当中闭目养神。 也许是这两天太过辛苦,陆德的脸上又平添多了几分衰老,身上的气息也浮沉的厉害,没一会儿功夫整个人便入了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德在潜意识里隐隐约约感到林间起风了,似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萧瑟之气席卷了周身,连身上的汗毛全都警觉的竖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一个人的身影慢慢清晰。 这个人正是大司天左天岸! 陆德忙起身拜倒,四下一看,陆德大吃一惊,只见附近除了左天岸和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而自己手中只剩一根被截断的红绳,钱匣子和郭若麟都已不见踪影。 莫非有人趁自己闭目养神的时候将孩子和银两偷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虽然入定,可是以前的从戎生涯早就让自己适应了睡觉也睁半只眼的习惯,一般人如果接近自己肯定会有所察觉,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还将孩子和银两拿走,这个人的修为肯定不简单。 陆德看了看左天岸不阴不阳的脸,心中顿时明白。 “司天大人,孩子他……” “好了好了,你不用怀疑,银两和人都是我拿走的,有了这两样东西,你儿子陆幼翎的事也就好办的多。” “那一切还望司天大人帮忙打点,有用的到小人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我现在就有用得到阁下地方。” 左天岸如同鬼魅般踱步走到陆德的身后,陆德的后脊顿时感觉到阵阵寒意。 “我希望你们一家人能消失一段时间。” “大……大人……” “你放心,本座并非要杀了你们,只是树大招风,倘若你们继续留在云都只会让换子献祭之事败露,我有意安排你们去北方极寒之地暂避,那里有一处石料场,你们夫妇权且可以在那里做些工作营生。” 陆德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小人明白,只是不知道我和贱内要在那里避多久?” “在这个孩子十八岁之前,你们都不能踏足云都境内,否则……”左天岸说话停顿了一下,同时拔剑出鞘,剑身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架在陆德的脖颈上,“我会让你们彻底在云都消失。” 陆德早有耳闻,北方极寒之地路途遥远,且地处极地,常年大雪封路,与云都境内通行不便,很多潜入云都的邻国逃兵和难民为了躲避战乱便隐匿在那里,只是食宿极为艰苦,真不知此去之行能否得还,不过左天岸既然已经开口,他知道不杀死自己和妻子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想要讨价还价基本不可能,有感于此,心中不免感到悲凉。 也罢,只要能顺利换子祭祀,自己和妻子的命又何足道哉?只是幼翎身在叶月城,若将他带去北方便是害了他。而将他留在叶月城,只怕也是很难再有相见的日子,也罢,希望郭清泉能够将幼翎视如己出好好照顾他,这辈子做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快乐的活下去也是极好的。 “司天大人请放心,我回去后马上收拾东西前往北方,八年之内不再涉足云都境内,还望司天大人能够善待这个孩童,八年之后如果我有幸活着回来,我一定会接回这个孩子。” “好,我一定会格外照顾他的,”左天岸的笑容透出不易察觉的阴冷,“回去后我会安排人送你们上路,你们即刻动身。” “谢大人,后会有期。” 陆德跪拜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安林,就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际,林间又回荡起细碎的谈话声。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还要留下这个活口?” “我查过此人身份,司徒洪源任平西将军的时候,此人曾任他的心腹尉官,杀了他,司徒洪源如何能够罢休?” “以迦礼寺今日的实力难道还会惧怕司徒洪源?听说司徒洪源试图突破好几次‘无妄’境界都没有成功,以他现在的实力无非跟我们大哥在伯仲之间。” “他手下的心腹猛将人数众多,这可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单说这个陆德,虽然只是‘虚谷’境界,居然能抵挡住你的杀招‘炽焰飞凤’,以他的资质若不是动了凡心,便有可能步入‘无妄’之境。”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帮他换子祭命,虽说银两是不少,可多做一件便多了一分危险。” “我要你帮他换子主要是考虑到两点,一来我们迦礼寺的门生虽多,却大多不是心腹之人,倘若告诉这个孩童的真实身份,他必定不会顺从陆德之命,不顺从陆德也就不会服从王城,我们今后也就少一个敌人;再者,陆德前些日子说过他儿子陆幼翎一直噩梦萦身,我替他解梦的时候方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命途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 “按陆德的描述,梦境中前篇是梦入九霄,中篇却是黑蛇索命,按理说还差一个斩蛇卫道的后篇才对,陆德却没有提到。” “解梦之事我不懂,这上中下三篇有什么奇妙之处。” “相传,迦礼寺的高人也做过同样的梦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 “你说的是极道非……” “嘘!你想死吗?怎么敢直呼执事的名讳,赶紧回去向大哥复命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走!” 树丛中两个人影消失,安林又重回死寂。 陆德回到家中看见伫立在院门口的妻子,他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切都办妥了。” 陆夫人双手合十,面朝当空的皓月虔诚的跪拜下来,“感谢上苍的眷顾,希望一家人都能安好。”随后她又站立身子对陆德问道:“等祭命仪式结束后,我们就去看儿子,德哥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陆德摇了摇头,月光在他半边脸上投射下来一丝惨白,陆夫人眼尖及时睹见,关切的搀扶着他的身体,他顺势推开然后一把抓住陆夫人的双手。 “娘子,今天是八月十五,只怕我们一家人无法再人月两团圆了。” “德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左天岸让我们尽早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让我们去什么地方?” “北寒之地,只要我们搬去那里生活八年就准许我们返回云都,唉,”陆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疲倦不堪,“八年时间,还不知道我夫妻能否挨过这八年时间,这一去可能和幼翎从此天各一方,不再相见。”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的儿子?这难道是唯一的办法了吗?”陆夫人闻言难免心痛,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怕是再也难以见到了。 “嗯,左天岸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留在云都只会给换子祭命的事情留下口实,为今之计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前往北寒之地,幼翎有郭老弟的照料相信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不知道他那索命的梦境还会缠绕他多久,唉,生死有命,为人父母的我们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了。” 陆夫人哽咽道:“我想再去看儿子一面。” “现在在去看孩子反而容易泄露机密,你去收拾下行装,我们即刻动身离开这里。” 陆德阻止了陆夫人想看儿子最后一面的想法,在天未亮之前,陆德趁着陆夫人收拾行装之际,将家中喂养的鸡羊等畜生尽数杀死埋在地窖之内,然后又去中堂毕恭毕敬的将祖宗先人的灵牌摘下来收进包袱。待陆夫人收拾完大大小小的家什后上了马车,他才从居住了多年的茅舍退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驾车朝北方驶去。 第五章 子午祭坛祭命 八月十五日,迦礼寺的祭命仪式在正殿举行,卯时开始,辰时结束。 云都城内上至文臣武将,下至庶民百姓都来朝拜,队伍由子午祭坛蔓延至寺门外,浩浩荡荡川流不息,更有高头白马的士兵巍峨不动,把守行道两侧。 云都国王耶律锦云亲临仪式,不同于往常的是他今日并没穿戴龙袍离冠前来,头发只是简单的用葛巾竖起,身上正披着迦礼寺独有的长衣锦袍,袖口上金丝缝制出祥云图案。 此时的他端坐在梨花靠椅上俯视万生!面容冷峻,如同冷玉般的雕刻模样,完美的眉型更衬他的王者之气,双唇紧抿,眉头紧闭,好似被什么事所烦恼,可是就这皱眉的模样,更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他的双目不怒自威,睥睨群下之臣,传言临壤的日照和罗生两国国王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见他修为之高实属罕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祭命乃云都的盛典,即使他身为云都之主也只能甘坐次席,主位位置则应该由迦礼寺执事入座。 迦礼寺执事不算官职,地位却与国君相当,而且据传迦礼寺执事是云都国内唯一突破‘无妄’境界的人,‘无妄’之后即是‘天绶’,入得‘天绶’境界即可脱离凡胎、不堕阎罗,拥有金刚之躯,不拘五行阴阳。 ‘天绶’可以说是修缘之人毕生的梦想,所有人都想在祭命这一天目睹迦礼寺执事的尊容,聆听执事的教诲,为自己修缘之路指点迷津。 只是到了辰时,任然不见正殿中央的位子有人坐上去,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耶律锦云眉头锁的更紧,脸色氤氲密布,极为难看。 站在迦礼寺正殿为首的巡执正是掌管金圣宫的萧略,萧略在五名巡执当中修为最高,为人处世又老成持重,所以被推举为巡执首领。此时他早已看穿国王耶律锦云的不安,于是走上台阶,向耶律锦云行跪拜之礼道:“君上,时辰已到,祭命仪式不能再等下去了,微臣恳请君上代为主持。” “哼!”耶律锦云闷哼一声,手中发力将梨花座椅的一角捏成齑粉,“你们迦礼寺执事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把这祭命大典看作儿戏!” “君上息怒,执事已经失踪有一月有余,我们派人遍寻了整个云都城都没有找到,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执事他根本不在云都境内。” “荒谬!”耶律锦云依然怒不可支,“就算外出也应该在今天回来,他可知道祭命大典关系着云都的兴亡。” 这时左天岸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小声在萧略耳边说了什么,萧略接连点头,随机示意他退下。 “时辰已过,人群中已经出现骚乱,还请君上屈尊主持祭命大典。” “哼!” 耶律锦云拂袖而起,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为今之计只能先举行祭命大典,诚如他所言,云都防务必须由这批新鲜血液供给。 只不过他内心已经是充斥着肃杀之气,他不禁想到这些年来,迦礼寺似乎有意在架空自己,暗地里已经偷偷扣下不少修缘的高手为己所用,而他手中唯一可以依仗的正是大将军司徒洪源,只不过在数日之前,罗生国有一批浪人在边境滋事,司徒洪源昨日已到达边境平乱,现在朝中可以托付交心的人已经不多。 “萧略,执事不在,本君也不敢越俎代庖,你既然是迦礼寺的首席巡执,那祭命仪式应当由你主持,我只坐上观即可。” “君上此言差矣,天下谁人不知君上和执事隶属同门,若干年前双双步入“无妄”的境界,可以说是云都内修缘的佼佼者,如今执事不在,祭命仪式又刻不容缓,还请君上以大局为重。” “本君的修为又如何能跟迦礼寺大执事相比呢,更何况还有你们五位巡执司天在侧,我若坐上主位,怕是有人会不服。” 萧略听出弦外之音,身躯不由一紧,连忙躬身道:“小人不敢,还请君上勿虑!” 阶下四位司天一直在窥听萧略与耶律锦云的对话,听到此处连忙匍匐在地上齐声呼喊。 “还请君上代为理事!” 耶律锦云大手一挥,众人便感受到有股浑厚之力将膝盖托起,这暗涌似的劲力看似无形,却包含了五行之力,将五大司天的护身之气一一化解。 在众人的扼腕声中,耶律锦云坐上当中的主位,群下众人尽皆跪拜。 萧略呈上祭命诰书,随后面朝祭坛人群高声宣敕。 “天祈云都,普法众生,祭命大典正式开始,迦礼寺众人听后敕令,凡已入修缘之路的人,当摘去帽冠;凡未入修缘之人,当解除双履。” 台下众人连同骑白马的士兵都按照萧略所说摘帽解履,耶律锦云也跟随众人。 “此次云都登记在册共有四十三人年满十岁的儿童即将祭命于天,经户籍官和迦礼寺司天盘点,孩童人数和身份都已得到确认,现在请云都国君行祈福仪式,沾露授水,以葆云都后世基业。” 四十三名即将祭命的孩童被数名押运官带上子午祭坛,很多小孩开始泪流满面放声啼哭,围观的众人中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这些孩童的父母大多出席了这场盛典,虽然不情愿骨肉分离,但是云都早有先例,更何况当朝国君亲自主持,两边多是骁勇善战的士卒,平民老百姓就算心有不甘也是无计可施。 云度国君耶律锦云走上祭坛,风云顿时色变,狂风呼啸而至,吹得他的头发猎猎作响,他吩咐所有孩童一字阵型排开,向着广场当中的石雕玉柱跪拜,自己则拿起一把骨刀站在孩童的身后。 “都虔诚跪拜,不要乱动!” 押运官大声呵斥这群孩童,而耶律锦云则对准了为首的一名孩童,用骨刀挑起了左臂的衣袖,露出白嫩的臂膀。 孩童瑟瑟发抖,耶律锦云不由分说将骨刀在上臂割划开了一道刀口。 血流如注! 等候一旁的左天岸用玉碗将殷虹的血液接住,然后运气至指尖,对着孩童的流血处划过,流淌的血液立刻止住,只是伤口皮肉外翻,已被火焰灼烧成一个月牙形状的疮疤。 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般皮肉煎熬,这名孩童忍受极大的痛楚,豆大的汗珠布满脸颊,他大声啼哭,伸出一双小手对着人群里大声的叫唤:“娘亲,快来救我!”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勾起了无数修缘之人当年的梦魇,很多人背过了眼神不忍心目睹这个画面。 左天岸斜看一眼,然后冷冰冰的对一旁的押运官说:“带下去敷些草药。” 余下四十二个孩童被左天岸如法炮制的取了血液,映月之下,玉碗中的殷红色的鲜血似乎拥有了生命般开始啼哭,左天岸将鲜血呈给耶律锦云,耶律锦云将玉碗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将血液尽数洒在祭坛当中的天绶碧石上面,顿时月夜中狂风肆虐,悬空的明月也变成殷红的血色。 “玄天门打开了!” 人群中率先有人惊呼,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血月当空,整个云都城都像被鲜血染红一般,耶律锦云虔诚的向月亮祷告,而玉碗中的血液慢慢消失,就像被月亮饮尽一般。待到碗中空空如也的时候,云都城上方的红月才渐渐褪除血色,恢复到本来皎洁的样子。 至此,云都城内又有四十三名孩童踏上潜元修缘之路。 第六章 第三日 八月十八日,已经离家有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陆幼翎从最开始的焦虑不安终于变得沉寂下来,到了晚上少了父母的陪伴因而迟迟敢入睡,可终究自己只是肉身凡胎,总不能一直耗着不去睡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下,郭清泉便开始骂骂咧咧:睡个觉还瞎折腾,赶紧闭眼! 陆幼翎吐了吐舌头,吓得不再翻身,他将母亲浣洗过的衣物抱在怀中,衣服上还留着自己熟悉的味道,便不再畏惧陌生的环境,心中居然一片祥和,那令人畏惧的索命梦境真的就没有再打搅他。 连续两天的清梦,陆幼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随着自己的离开,那索命的噩梦也留在云都城。 郭清泉看他不再认生,到了白天便开始使唤他:“去,把地里的麦秆割了。” 陆幼翎从来没有做过农务,哪里知道如何收割麦秆,他扬起手中的镰刀朝地里走去,才走到半路上便摔了一跤。 郭清泉没好气的赶上来对着他小脑袋瓜子就是一脑瓜崩。 “笨小子,让你割个麦秆都不会,你看你摔的这身泥,我看呐就是你这身袍衫惹的祸,让郭叔叔给你改改。”说罢便将陆幼翎袍衫的下摆给撕开两半绑扎他的两条细腿上。 陆幼翎摸着头眼里噙着泪说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缝制的,你怎么给我撕坏了。” “你既然住在这那就得干农活,总不能让你白吃白喝一辈子啊。” “谁说我要在这呆一辈子的,我爹娘说了会来接我的。” “你爹娘啊,怕是不会来接你喽。” “胡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你给我回来!”郭清泉看见陆幼翎要跑,连忙追了过去,几步路的距离便将他提了回来,“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你叫陆幼翎,更不许提你爹娘,否则就把你这双小腿给打折了!还有,从今往后你就跟我姓郭。” “为什么要跟你姓,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你自己不是都有儿子了。”陆幼翎瞪起小眼,一点也不惧怕郭清泉,郭清泉伸出枯槁的手准备招呼在他的脸上,可转念一想,到底只是个孩子,何必跟他置气,便缓缓放下胳膊。 “我要回云都,我不要呆在这!”陆幼翎依旧不依不饶。 “行,送你回云都也可以,不过你得做好几件事才能放你回去。” 郭清泉没有耐心再跟面前的小子啰嗦,他决定改其道而行之,反正只是小孩子,连哄带骗至少能让这个小鬼老实几天,若真的动手打他,自己多少有点下不去手,到底是自己恩人的孩子。 “什么事情你快说出来。” 陆幼翎一脸渴求的靠近,郭清泉笑着指了指面前的麦田,干涸的土地上露出嶙峋的裂纹,只留下半尺高枯黄的麦秆纵横交错在田间。 “割完麦秆就可以回云都了么?”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割完了我另外还有吩咐。” “郭叔叔,那你瞧好了。” 陆幼翎煞有其事的撸起库管朝田间走去,腥黄色的泥土沿着他的鞋子蔓延到小腿上,腿肚子上的肉开始隐隐作痒,陆幼翎方才觉得穿着鞋子在田间做事极为不便,于是退到一旁又将鞋子脱掉,光着脚丫子一脚踏进田间。 镰刀上下挥舞,郭清泉不忘嘱咐一声:“小心割着自己的手,你个笨孩子。”口中又不免一丝得意的笑出声,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孩子长在尉官家平日里不愁温饱,可长在农家不还是要下地耕作,且看他有没有这耐心。 晌午十分,陆幼翎满手泥浆的倒在地上,身上袍衫上分不清是泥水还是汗渍,下摆和裤腿都被锋利的麦秆割烂,露出里面一道道刮痕。倒是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睛至始至终没怎么闭眼,躺在地上斜视着一旁谄笑的郭清泉。 “郭叔叔,你交代我的事我可是做完了,说吧,下一件是什么?” “急什么,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气力帮我做事,去后院井里挑担水,先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收拾干净了就过来吃饭。” “吃……吃饭?” 陆幼翎一听到吃饭,肚子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如果说入睡的问题告一段落,那么吃饭的问题则颇为棘手。陆幼翎虽然不是长在富贵之家,但是父亲也曾身居司尉之职,又得平西将军司徒洪源常年惠赠,家中的日子可谓是殷实无忧,吃得东西虽然算不上山珍海味,但是在母亲陆夫人的悉心烹调下也算是丰盛可口。而今到了郭清泉家中,全然没有当自己是客人,郭清泉日常吃什么,陆幼翎只能跟着吃,偌大的搪瓷碗里清水上泛着菜叶,一点油腥也没有,让人看了全然没有胃口,吃到嘴里只能品尝出一股土腥味,下到胃里往往腹胀难以消化,陆幼翎自认为跟小时候偷喝的药渣子差不多。 “郭叔叔,我可能不怎么饿,要不我沐浴完就睡一会儿吧,今天累得浑身没劲。” “去吧去吧,真是奇了怪了,今天看你这么辛苦特意掏了个鸟窝子给你煮完蛋汤喝,既然你不舒服,那汤我也就自己一个人喝了。” “蛋汤?” 陆幼翎两眼放光,这算是三天来头一次见荤腥,陆幼翎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陆夫人送给他一个木偶人,自己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后来无意中弄丢了,为了这一件木偶他甚至伤心欲绝甘愿绝食了好几天,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有点傻,有什么事能够比吃饭更加重要呢? 陆幼翎猛地冲向后院,身后则放下话:“郭叔叔,我一下子感觉不累了,你等等我,洗干净了马上就过来!” “这小子!” 郭清泉边笑边摇头,兀自回到自己的卧房,屋顶的茅草已经年久失修,上面的秸秆有些地方已经变得单薄稀疏,刺眼的阳光洒落在屋里,细微粉尘也无处遁形漂浮在空气中,最后落在案几上的灵位上,郭清泉摊开袖口轻轻拂去沾染的灰尘。 “孩子他娘,这个孩子便是若麟的化身,我会好好待他的……” 云都城内,氤氲的天空在几声惊雷之后开始稀稀散散的落下雨滴,安林内枝叶被雨水沾湿,低沉的叶子彼此相连,将本就阴暗天气里最后那一点光都夺去。 四个身着锦绣缎袍之人围站成一圈,他们头上套着相同的帽巾,帽檐压的很低使得五官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感受到四人周身环绕肃杀之气,与外阻绝,雨滴簌簌落下却不能沾身。 圆圈之中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死人。素钵锦衣,头顶戴着鎏光华冠,只是里面的头发早已散开,脖颈、四肢上的还有数十道刀伤,深浅不一,血渍四溅,细碎的血痕布满周身。衣襟处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殷红,透染大片领口。 为首一人双手背过身后,面色如铁,眼睛直盯着盯着周围树干上深浅不一的剑痕问道:“死了有多久了?”一手持折扇之人轻抚扇面回答,这个人面色如同悬挂深夜的玉盘,洁面皓齿,帽巾也遮挡不住流露出的儒雅。 “怕是有三个时辰,身体已经出现僵硬,但四肢还能弯曲。” “致命伤在胸口对吗?” “嗯,切口整齐,且有凝冻成团的血液,也许是冰刃之类的武器。” “那其他几处伤口也是冰刃的割裂伤吗?” “不太像,尤其是左手的肱骨断裂,可能是大锤震击造成的。” “万重,你是用锤的高手,不妨过来看看。” 被称作‘万重’的人伏在地上,他的个头又高又大,两臂孔武有力,只单手便将尸体翻过身来。 “没错,是锤型兵器造成的,只是这劲道不纯,否则三哥的手臂不会只是骨裂这么简单。” 身后紧跟着传来一女子说话,嘤然有声,听着好似莺声燕语一般。 “三哥不会是你杀的吧?”女子话锋虽然尖锐,却不带声色。 “裴妹,你看你又取笑我了,我只是好奇这种修为的人如何杀的了三哥。” “我看三哥最近沉迷于敛财,怕是修为早就大大不如前了吧。” “裴妹,三哥的修为可是达到‘无妄’之境,这云都城内,除了国君王府和迦礼寺,怕是鲜有人能杀得了他。” “那他是怎么死的,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我……我猜想是一个单手握锤,单手持刃的人干的。” “呵呵,说你是块木头真是不假。” “裴妹,莫非我说的不对?” “你倒是炼气化形,变出个锤子和冰刃给我看看,呵呵呵……” 此时执扇之人上前打断道:“崇万重,何裴,你们不要再胡闹了,三弟人都死了,亏你们还笑的这么开心!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身上这些创口应该是不同的兵器造成的伤害,可见三弟是遭到多人联手围攻,并且这些人的修为应该都在‘虚谷’境界,至于最后这一致命刀伤,很可能是个‘无妄’境界的高手。” “‘无妄’境界的高手,而且以气化形,善使冰刃,大哥,你知道是谁吗?” 被称作大哥的正是此前负手而立之人。 “能聚集众多‘虚谷’高手,而且敢与我们迦礼寺针锋相对,这个人应该有莫大的金钱权势,莫非是受国君指派。” “大哥,你分析的有道理,祭命大典那天,执事不在,我观察国君心中不悦早已暗起杀心,只是当时的境况不由他发作,事后必定拿我们迦礼寺开问,只是派高手暗中于安林伏击三弟确实是始料未及,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召见三弟进宫在设法击杀,而且……。” “而且什么……你说下去。” “而且三弟为人贪婪好财,从来都是见风使舵一个人,国君真想要拿迦礼寺开刀,也应该是派人先杀大哥你才对。” “不管怎么说,大家今后务必小心行事,没事的时候也不要轻易离开迦礼寺,最近新进的四十三名孩童一定要尽心*,务必出几个杰出人才为我们所用。至于三弟的死因,我会设法慢慢侦查。” “遵命,大哥。” 为首者缓慢的弯下腰,将尸体袖口处印有火焰的标记摘掉,死死的握在手心之中…… 第七章 初识神秘人 日照国本来晴朗的天气也受到毗邻之国云都的影响,阴云开始成群盘绕在上空,却丝毫不下丁点雨,天气一热,人便开始躁动不安。 陆德夫妇始终没有来接自己的儿子陆幼翎,虽然这一点早就在郭清泉的意料之中,不过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自己却身在异地,一无所知。趁着陆幼翎被自己诓骗安稳了很多,何不趁着这个时候混入往来商旅中装作菜贩,去云都一趟打探一下陆德夫妇的消息,早上去,下午便能赶回来。 郭清泉咬定主意后,第二天清早便挑着扁担出门,临行前他将陆幼翎喊到身边。 “幼翎,我今天去城里卖菜,傍晚应该能到家,你今天可不许出家门,临行前再交代你做件事,做好了就能早日送你回你父母那里。” “郭叔叔,这几天都快累死我了,你一会儿要我割麦,一会儿又要我犁地,生火做饭没有一件事能少不了我,我实在没力气做了。” “你不做就不做吧,反正少做一件,就迟一日回云都。” “做做做,郭叔叔你快吩咐吧,只是不要再让我下地就成,天气闷热,我都快被晒晕过去了。” “答应你,今天让你做的事便是让你留守家中,做好自己午食乖乖等我回来就成,如果做得好,自然会给你带点小礼物。” “什么礼物啊?”陆幼翎再次呈现一副急不可待的可爱模样,郭清泉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当然是秘密,你若想看到就等安心等我回来。” “好嘞,郭叔叔。” 郭清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头戴草帽挑着扁担出了门。 陆幼翎偷偷的盯着他朝村口方向消失了后,心中便放下心来,“哼,好歹我也是十岁的孩子了,哪有那么好骗的,若不是娘亲让我听郭叔叔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了,对了,郭叔叔嘱咐我不能出门,可他又不在这里,怎么能知晓。” 想到这里,陆幼翎一跃而起,身上的酸胀感也顷刻间荡然无存。 好歹也该出去找个鸟窝子掏一掏,中午的午食也就有了着落,我可再也吃不下那些番薯叶和青豆苗了。 这是陆幼翎第一次走出郭清泉的家,整个村落里其实已经没什么人居住,大多应为战乱选择远走避祸。只留下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随处可见是只剩下半扇屋顶的茅屋或者是被人推到的泥墙,在一些破砖瓦之下藏着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陆幼翎凑近了看,发现是居然是一些被折断的箭矢。 陆幼翎在这些石头下翻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根完整的箭矢,只是箭尾的羽毛早就掉光,陆幼翎欣喜若狂的举在手中,箭矢的长度配上他的身高,拿在手中便像根纤细的长矛。 他学着以前看过皮影画中的人物,然后煞有其事的挥舞,他从村的西头一直自娱自乐跑到了东头,沿途有几个村名看了一眼,心中大为疑惑:这是哪里跑来的野孩子? 村东头有一颗参天的柳树,枝叶苍翠欲滴、浓密至极,数盘之下投下偌大的一片树荫,陆幼翎走到下面时,方才感觉没有阳光直射那么热了。 树干最粗处十个陆幼翎也环抱不过来,他想这树上一定有不少鸟窝,也许郭叔叔就是在这棵树上掏的。只是这数干耸入苍穹,如何能够轻易的攀爬上去。 陆幼翎忽然灵机一动,他返身回到茅屋拿了根草绳又跑回树下,他将草绳一头拴在捡来的箭尾处,然后用尽气力朝最矮的一截树枝投掷。 没料到一次便投了过去,箭头在树枝上绕了一周便卡在枝干和树枝中间,陆幼翎在下面拉扯草绳的一头,发现完全可以承载自己的重量。 陆幼翎试着荡着绳子双脚离地,确认比较结实后,便扯着绳子向上攀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柳树上惊起栖息的飞鸟,似烟火一样四散而开,陆幼翎更加坚信树上就有鸟窝。 他好不容易爬上了搭架的树枝,然后如法炮制往上一层跑去,中途有几次危险的情况陆幼翎居然全无惧色,只是投过几次箭矢之后,陆幼翎朝下看了一眼,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爬到很高的地方。 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而且也没有找到鸟窝,陆幼翎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他感到双手有些不像自己的了,手指被树皮磨出了水泡,双脚也没什么力气再往上攀登,但是原路返回也绝非易事,还好他所依托的树枝比较宽大,他大可以躺在树枝上休息一下。 偶尔在乌云中峥嵘的阳光刺的人有些炫目,陆幼翎身乏力竭,一下子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忽然感到脸上有一丝瘙痒,睁开眼时发现一只皙白的手正握着柳枝在他的脸上拨弄。 陆幼翎‘噌’的一声坐了起来,只听见耳旁传过一阵爽朗的笑声,而笑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男子正手持柳枝立于身前,他的身形飘逸俊朗,身着蔚蓝浅色锦缎,白绸衣带随风迎摆、飘摇不定,头发散落顺势而下,却见其中有一丝丝的鹤白发丝夹杂其中,五官凹凸有致,面色如同黑夜中的玉盘一般皓白纯净。 陆幼翎本来又困又乏,打盹时刻又受到搅扰心中顿时不悦。 “你是谁,干嘛戏弄我?” “呵呵,我哪里有戏弄你,分明是你戏弄我才对。” 陆幼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这位英俊的男子说话的声音像极一个满脸病容的中年人,声音低沉却又羸弱。 他据理力争说道:“我都不曾见过你,怎么会戏弄你,分明是我在这好端端的睡觉,你拿柳枝将我唤醒。” “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我在这棵树上已经睡了三天三夜,是你爬上这棵树打搅了我的清梦。” “你在这棵树上睡了三天三夜?你不吃东西难道不会饿死?” “睡觉的时候如何能够进食,况且梦里早就品尝过美酒佳肴,嗯……大梦初醒谁先知!” 俊俏的男子一边回答一边伸着懒腰,一副还没睡醒的姿态,陆幼翎满脸狐疑。 “梦里也能吃东西吗?” “当然,心神所往,欲达则达,何止是吃饭饮水,想要一夜之间云游天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鬼才相信你说的,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哦,那小毛童你多大了?” “我已经十岁,算不上毛童了,你说的什么梦中云游的事我一点也不相信,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上来的。” 男子笑着反问到:“那你又是如何上来的?” 陆幼翎将箭矢和草绳交予男子观看,那男子看后面露欣喜。 “想不到你一个十岁的孩童居然这么聪慧,可惜这么聪慧却不是一个修缘之人,倘若你出生在云都,可能一切就不一样了。” 男子面露怅惘,陆幼翎笑嗔道:“我本来就是云都之人。” “你是云都中人?为何在日照国境内?” 男子这一问反倒是将陆幼翎问住,他突然想起爹娘和郭清泉的嘱咐,千万不能透露自己是云都人的身份,刚才一顺嘴便说出自己的来历,当真是糊涂,只是自己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爹娘他们不让他承认自己是云都的人? “爹娘都不让我说,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哈哈,好,既然是秘密我也就不问了。但是你爬到树上又是什么目的呢?” “上来掏鸟窝子,好弄些蛋回去当作午食。” “原来如此,好吧,我就帮你上去弄几个鸟蛋下来。” 男子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便消失的了无踪迹,陆幼翎揉了揉双眼,面前的柳枝随风迎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不会掉下去了吧?” 陆幼翎楸着树枝探着身子朝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忽然听到头顶群鸟振翅的声响,他赶紧朝头顶方向看去,却看到一人影从天而降。 “你要的鸟蛋帮你弄下来了,赶紧装好了别掉地上了。” 人影正是那俊俏的男子,手中正托着一个鸟巢,递给陆幼翎时,陆幼翎的注意力已经根本不在这窝鸟蛋身上了。 “好厉害啊,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飞得了这么高?” “这也是秘密,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男子将鸟巢塞到陆幼翎怀中,一手抚摸着他的头颅,“你赶紧下去吧,我还要接着入睡呢!” “你怎么这么喜欢睡觉啊,要不你还是教教我怎么上天下地吧?”陆幼翎一脸恳求的望着面前的男子,男子依靠在树干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不行不行,我守在这还有正事要办呢,虽然与你有缘,但是你与修缘却无缘,教了你岂不是害了你。” “我也不想耽误您的事,只是我真的没办法再下去了。” “你真是麻烦,”男子起身夺过陆幼翎手中的草绳,将一头围成一个圈套在陆幼翎腰上,自己则捏着一头纵身向下跳去,陆幼翎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便一头栽下,但是顷刻间又感到一股向上之力拖住了腰间,陆幼翎还没来得及叫唤,双脚便感受到大地的沉稳。 头顶上随之传来一声回响:“小毛童,你不要再上来了,拿好你的鸟窝赶紧回家吧!” 陆幼翎一脸悻悻的往回走,沿途犁地的村民还在田间作业,田间巷陌不时有鸡鸣狗吠的声音传来。他越想越觉得好奇,小人书中所说能上天入地的人,岂不就是神仙?莫非自己遇到的那个男子不是个凡人,他说过自己三天三夜可以不吃不喝,看来定是神通广大的神仙无疑了。 回到茅屋内将鸟巢放在燥边,然后走到郭清泉的卧房里取了案几上的几根香烛,这些香烛是郭清泉用来祭祀亡妻时用的,陆幼翎拿在手中心想,遇见神仙当然要像书中说的,一定要去虔诚的拜拜才行。 第八章 黑尤蟒 日值中正,酷热似火。俊秀男子斜倚在树枝顶端,一点也不畏惧刺眼的阳光,双眸直视当空,面色平静,此时他心中若有所思,还好支开了那个孩童,否则那个怪物若是来了,自己能不能对抗还不好说,又哪有余力分心去保护他。 已经守在这里三天三夜了,却迟迟不见这个怪物现身,难道天绶逆脉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止住?苦心修炼了三十年,满以为到了天绶境界便可以享有吞天之功,这些年来自己潜心修炼,性格大变,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万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修缘之路会遇到阻滞,功力不增反降。前些日子自己还能驱动天绶心经上记载的无上妙法,只是过了短短一个月而已,明显感到体内的元气在流逝,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无妄’之境,催动五行之力也略为勉强。 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到了心中无一物,没想到却对刚才那个孩童起了恻隐之心,那个孩童看着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到他的音容相貌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的身上有种莫名的感觉,似曾相识一般。 至于是什么感觉,男子无法道出,也许是自己久不出世,遇到内心单纯的孩童便拨动心底的死水。 陆幼翎带着箭头和草绳又折了回来,大树成荫之下他向上看去,视线被郁郁葱葱的柳枝挡住,根本看不到那个俊俏的男子,但他坚信这个男子一定在树上。 陆幼翎很懊悔刚才没问这个神仙的姓名,站在大树之下无计可施,想了半天,他索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树端的男子听到呼喊心中顿时一惊,这孩子怎么又跑回来了?于是轻微的翻身朝下看,果不其然,这名孩童又将草绳系在树枝上往上攀登。 男子苦笑一声,顺势起身将裙摆系在腰间,单腿盘立,纵身向下飞去,玉带盈盈向上翻扬。 “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你怎么不听话!” 声音由远至近,陆幼翎定眼瞧见男子正漂浮在与自己平行的空中,心中顿时喜出望外。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还请神仙教我法术。”陆幼翎刚想行跪拜之礼,却发现自己局缚在树上动弹不得。 男子抓住陆幼翎的衣领,只一提便带着他飞上柳树枝头,阳光顿时照的陆幼翎睁不开眼。 “神仙在上,还望教我几招法术!” 陆幼翎虔诚的跪下,同时掏出火折子准备将带来的香烛点燃,男子大吃一惊,一把按住陆幼翎的双手。 “你这是干嘛?” “我娘说的,看到神明自然要供奉香火。” “我又不是神仙,再说你拿的白烛分明是给死人用的。”陆幼翎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根白色蜡烛,顿时羞愧难当,将握着香烛的手背在身后。 “我说过,我俩虽有缘,但你和修缘没有缘分,你干嘛要这么固执,而且我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过路之人而已,你要学修缘之术大可以加入你们日照学堂,何必求教于我。” “我可不能留在这里,我还等着爹娘接我回云都呢。” “小孩,你究竟是哪里人?” 陆幼翎觉得有必要以示真诚,于是答道:“我是在云都出生的,父母因为有事将我留在这里。” “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年满十岁,理应去迦礼寺修行才对,我问你,你来这里有多少时日了?” “多少时日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月圆之夜的前一日被爹娘从云都家中带到这里。”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看来你是在祭命前一日被带出云都,那你爹娘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不知道。”陆幼翎显得很失落。男子捕捉到孩童的沮丧之情,心中居然生出一丝怜悯,他大致猜到了孩童的身世,这一定又是一个不愿意将孩童送去修缘的人家。看来世人对迦礼寺存有很大的偏见。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陆幼翎突然想起郭清泉的话,不禁犹豫了一下,真的要改姓‘郭’吗?才不要呢,已经有个郭若麟,自己若改姓郭那别人就真的傻傻分不清倆人的关系了。 “你就叫我幼翎吧,那不知道神仙你叫什么?” “你个小毛童,世上修缘之人很多,羽化成仙的我生平还未曾见过。我没有名字,不过世上的修缘之人都称呼我叫极道非乏。” “极道非乏…神仙的名字果然跟我们的不一样。还不知神仙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一只畜生出现。” 陆幼翎瞪大了眼睛,“什么…畜生啊?” “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还是送你下去吧,免得小毛童你葬身果腹。” “这个畜生会吃人?莫非这里有大虫?” “这个畜生比大虫厉害多了?” “怎么个厉害法?我只记得我娘亲跟我说过不让我一个人跑树林里来,以免被大虫叼走。可我长这么大,大虫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极道非乏突然神情诡异的直视陆幼翎,眼神飘忽不定,陆幼翎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畜生不是一般的猛兽,而是天地间孕育了万年之久的洪荒异兽的一支,相传它的身体通体如同黑玉一般,表面长有墨绿色的流光纹饰,每一寸皮肤都布满鳞次栉比的鳞片,而这些鳞片都足以媲美最锋利的刀刃,只要被它的尾巴扫过,身上则会留下似火烧过后的创口。它的身体长达数丈,盘踞时大如累卵,行动却游刃有余,无论是林茂山涧、还是丘陵湖泊,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不过这种洪荒异兽也有自己的弱点,就是它的头颅异常脆弱,而且双目失明,据说它们曾被遥远的古氏族驯养,为防止难以驾驭,于是弄瞎了它们的双眼,又在它们头骨当中的位置凿出了一个属于他们族人的印记。” “你…你…你说的可是一条大蛇?” “对啊,你这小毛童果然聪明,我还没说你便猜出来了?” “它的头中央是不是还有一个白色的月牙印记?” “小毛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前的陆幼翎牙关直颤,鼻息紊乱,右手战战兢兢的指着极道非乏的身后。随着一声嗷叫,巨大阴影接踵而至。 极道非乏灵台转动,四门御式皆开,呈防守姿态,双目紧闭,口中快速念到:“御乘风,身随从,如露亦如电!” 陆幼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极道非乏揽在怀中,身边紫光划过,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柳树的另一头。 “呆在这等我,看我收拾这只畜生。”极道非乏等了三天终于等到这个怪物,不免心中大喜,两鬓银丝上扬,风驰电掣般冲到到了黑蟒面前。 黑蟒也并非等闲之物,硕长的身躯早已在枝头延展开来,围成一个圈,将极道非乏困在当中。 陆幼翎躲在枝蔓之后,大气也不敢喘,目睹着极道非乏被困在当中,狂风作响,头顶上的烈日也渐渐失去光泽,四周布满了黑色的迷雾。陆幼翎撼动树枝以图驱散迷雾,可又不敢太靠近,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他看见黑蟒一对如同深渊似的眼睛笔直的盯着枝头当中,身上的皮肤一翕一张慢慢蠕动,圈中空间慢慢被蚕食。黑蟒张开巨口,露出倒钩似的长牙,四颗长牙齐齐发力,如同排山倒海之势向当中的人咬去,攻击迅猛,陆幼翎站在圈外都被凛冽的疾风刮的脸生疼。 当黑蟒呲开大嘴攻击极道非乏时,陆幼翎的视线完全被挡住,他心中默念到:神仙,你可不能有事啊! 突然,圈中金光大盛,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当空普照的日光将黑色的迷雾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从天而降贯穿黑蟒的上颚,陆幼翎用手捂着双眼,勉强从指缝中看到一人,正是极道非乏! 虽然贯穿了黑蛇的上颚,但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此时极道非乏身陷黑蟒口中,一手撑地,双腿弯曲站立,另一只手正苦力向上支撑着黑蟒的上颚。耀日的光辉正环绕在他的周身,只是如同漂浮中的柳絮,正在慢慢下沉。 极道非乏和巨蟒对峙,两者相持不下,但是极道非乏已经面露痛苦之色,他明白自己正在借着五行之力加上耀日的光辉才勉强与黑蟒周旋,若是过了午时,耀阳之力减弱,势必不能抗衡。为今之计还是要催动天绶心经,否则今天定会葬身蛇口。 极道非乏紧闭双眼,口中念到:天绶无量,非法非相,若绥此志,引法渡身! 太阳的辉光顿时大涨,可一瞬间之后便黯淡下去,甚至比不上极道非乏施法之前。 黑蟒感受到口中支撑之力稍减,身体加速收缩,不一会儿,柳树顶端仅剩下一个蛇球,金光偶尔通过缝隙峥嵘,似乎在证明当中的极道非乏还活着,只是体内血气翻涌,刚才强行催动天绶心经,反而震动了经脉,嘴角处正向外淌血。 黑蟒咬力更甚,极道非乏周身的辉耀已经渐渐消散,他的双腿已经跪了下来,只是心中坦然一笑:梦里的事当真不可相信… 突然,蛇身卷曲的身体开始松弛,四周的阳光又重新透了进来,四颗上下悬挂的长牙也停止了咬合,极道非乏大喜过望,连忙催动仅剩的五行之力,辉耀又再次在身边萦绕,极道非乏向上一举,蛇颚张开,趁此机会口中再念一段‘御风诀’,便冲了出来。也许已经虚脱,身体无法受控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如同饮醉般挂在柳树枝干上没有了意识… 第九章 迦礼寺内起争执 迦礼寺焚香阁内的房梁和立柱,本来是涂染着朱黑交错的凤凰纹饰,只是现在上面挂满素织白布,阁内窗户紧闭,只留有正堂行走的大门,堂内烛火奕动,焚香升烟,徐徐环绕。 正堂中间摆放一口没有封盖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身着白色的寿衣寿裤,神态安详,只是长着一张不阴不阳的脸,死了也多少让人憎恶。 三天了,迦礼寺焚香阁内至今没有人来吊唁,倒是国君日前因国事繁忙为由,嘱咐下人送来了一副挽联。 “哼,我原以为迦礼寺门人遍及云都,三哥的葬礼应该会来很多人才对,想不到居然一个人都没来,大哥,你说我们迦礼寺有这么招人恨吗?” 身为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兰蝶谷谷主何裴娇嗔道,她虽然身披素衣,但是脸上仍然略施粉黛,周身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秀丽的双眸如同静止的潮水,看似温润,可随时都会迸发出浪涌。 萧略表情淡然,本不愿多说话,只是何裴所说确是事实,心中顿时略微不满。 “何裴,你派出的人可有消息?” “回禀大哥,这些日子我和崇万重搜遍了云都城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各处隘口关卡可有仔细盘查?” “隘口关卡由国君派人盘查,全程戒严,似乎也是无迹可寻。” 一旁的崇万重及时插嘴道:“本就是国君的人杀害三哥,现在帮我们盘查关口根本就是监守自盗!” 萧略大声呵斥道:“住口!怎么敢凭空诬陷当朝国君!” 崇万重虽然生的一脸凶煞之相,平素里一直自恃力量甚高,处事鲁莽耿直,唯独在大哥萧略和五妹何裴面前不敢造次。此时听到萧略的厉声呵斥,眉头高耸,急忙分辩道:“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二哥白自赏也是这么说的。” 执掌洛川苑的白自赏轻摇折扇,眉宇间内有乾坤,两行丹凤细眼透露出的精光似能洞穿一切,只是他现在没有料到崇万重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供出来,索性向前一步,先声夺人。 “大哥,你不是也怀疑三弟的死同国君有关吗?想想这些日子我们迦礼寺也派出好几波人马明察暗访,云都城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行凶之人,能将凶犯一行人藏匿在城中躲过我们的追查,想必主谋之人一定是个权势无双的人,当然,更为关键的是动机,三弟虽然视财如命,但也算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故会惹来杀身之祸?” 白自赏自顾自说,萧略虽未点头回应,但是听者有意,左天岸的死,实是削弱了迦礼寺的势力,而事后又能得利的唯有国君及其嫡系而已。 “自赏,依你之见除了国君便无其他可能了?” “那倒未必,不过小弟现在有一计谋必可使行凶之人现身?” “哦?”萧略腾地站起身,目无转睛的盯着白自赏,“但说无妨!” “大哥,你不妨下令停止缉拿,并散布谣言于城内,就说凶犯行踪已有眉目,我自画一凶嫌画像张贴于各处街市,然后带着四弟和五妹偷偷把守云都东西两处隘口关卡,料想三日之内必有可疑之人出城,我们便乘机擒拿,以血三弟之仇。”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凶犯自己露出了马脚,这招以静制动固然很巧妙,只是我们并没见过凶嫌相貌,如何能画出肖像?” “大哥应该还记得三弟左天岸的肱骨被镔锤震裂,能以气化形使用如此重量的武器,那必定是四弟这番孔武有力的相貌,再加上常年驱动土蛮之力的人,血脉喷张,势必粗犷放荡,不修边幅,脸上长有络腮胡须也是再正常不过。如此说来,只要在相貌描述中添上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善使镔铁锤,必无差错。” 何裴站在一旁,一边比划着崇万重厚实的手臂,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崇万重闷哼一声,说道:“膀大腰圆怎么了?留络腮胡又怎么了,这才是男人的象征,哪像某些人,白面书生,看着像个娘们儿。” “诶,”萧略伸出双手按住白自赏让他不要动怒,一边又示意崇万重,“万重不可使性子乱说话,我觉得自赏的方法可以一试,我即刻就下敕令停止城内搜寻,各人依计行事。你和何裴听从自赏的差遣,日夜监视城门动向,倘若有异常立马报之与我。” 众人各自领命然后退去,只留下萧略一人看守灵位。不曾想崇万重又折了回来,萧略见他神色异常,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四弟是否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聊?” “大哥,白自赏不在这里,那我便可以放心跟你说。” “四弟但说无妨。” “这一年来,二哥白自赏有些不守不规矩,我是跟你提过的,只不过大哥你一直不信,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所以…” “所以什么?我都说过我们五人本是迦礼寺出来的同一批学生,又被封为迦礼寺司天之职,共同经历过生死磨难,早已情同手足,何必要彼此猜疑呢?” “可是在祭命大典的前两日,我亲眼所见,白自赏同左天岸鬼鬼祟祟的出入安林,之后左天岸带回个孩童藏匿于焚香阁之内,证明换子祭命这件事白自赏也是参与其中的。三哥死在安林,他白自赏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这难道不是个可疑的地方?” 萧略皱着眉头问道:“四弟,你认为白自赏知道三弟的死因?” 崇万重摇摇头,“三哥死了这么多天我才回忆起这些事,所以想第一时间通知大哥,他白自赏一直想坐迦礼寺正巡值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不要看他平日里温文尔雅,大哥不在之时,他便独断专行…” “好了,不要再说了,”萧略及时打断了崇万重说话,他双手握紧崇万重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道:“万重,我知道你的为人,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执事不在,国君势力步步紧逼,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在互相猜忌反而让他人渔利。听大哥的,你现在不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更不要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我有时间自然会查个清楚。” “嗯,那我先退下了。” 崇万重拜别了萧略,走出焚香阁。阁楼之外绿荫成滩,好一处别有洞天的意境之地,只是在绿荫之后正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盯着阁内的一举一动。 竖日后,云都城的大街小巷张贴出布告,布告的内容和画像完全出自白自赏之手,缉拿的要犯正是手持镔锤的彪形大汉,一时间城内温度升高,路人皆以此作为话资谈论。 郭清泉刚入城时只听闻云都城内有一重要人物在安林被人暗杀,看了布告文案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死的这人是左天岸,他虽未见过此人,但是也从陆德口中知晓此人乃是迦礼寺的大司天,换子祭命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左天岸被人伏击身亡,这件事和陆德是否有关系呢?郭清泉面露急切之色,他挑起菜担朝陆德家中走去,却发现陆德的家中早已人去楼空。郭清泉向四周的邻居打听,邻居们都说不知道陆德一家人的去向。 郭清泉心中暗觉不妙,于是急忙动身返回,却在西门处被云都守卫拦了下来。不止是自己,门口聚集了很多日照国往来的行人和商贩,他们这群人当中已经有人被困在这里三日有余,郭清泉站在队伍最末端,心想着今天怕是白走一趟,不仅没有见到陆德,反而自己也被困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不如去迦礼寺转转,兴许能见到儿子。 郭清泉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迦礼寺是什么地方,自己一个庄稼汉哪能说进就能进去的,现在全城戒严,搞不好被当作凶嫌抓走也说不定。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郭清泉忽然想起一人,当年在叶月城一战中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不如求求他,以他的权势也许能让他见上儿子郭若麟一面,那么此行也就算没有白来。 郭清泉所念之人,正是当年平西将军司徒洪源,司徒洪源的府邸紧挨皇城,云都城内的人都知道位置,郭清泉随口找人问了路便找到司徒洪源的府邸。 司徒洪源府邸的院门辉亢大气,门口两座石狮子巍峨耸立,透露出杀伐之气。两名值卫皆穿着银丝细铠,手中的亮银长枪辉光奕动,郭清泉出现时,他们的目光便聚焦到这个身形佝偻的庄稼汉身上。 “将军府邸,不得擅闯入内!” “两位军爷,小人有要事想求见司徒将军,还请军爷代为通报一声。” “你是什么身份,将军哪有时间见你?” “小人名叫郭清泉,麻烦军爷通传一下,司徒将军如果还记得小人名讳,自然会放我进去。” “如此贱名,将军岂会记得,实话跟你说,将军去了边境抵御罗生浪人至今未归,你是见不到他的。” “这样啊,那请问司徒将军几日能回?” “你问这个干什么,赶紧走,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值卫双双亮出手中兵器,郭清泉心生胆怯,只好悻悻而返。不过他也不愿去城西关卡干等,毕竟几时放行还未可知,何必要浪费时间在那里干等,况且天色已晚,今天无论如何也回不了郭家村。 郭清泉身上也没有什么盘缠,自然住不起客栈,他忽然想起西边有一处密林名叫安林,正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 虽然左天岸几天前在那里遇害,不过这些年来哪里没有死过人,自己早就百无禁忌了。郭清泉抵达安林时,天空已经入夜,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了一堆火,火光如同明灯一般照亮了周围的黑暗,郭清泉借着火光又搜集到了很多干柴火,有了这堆火,虽然身处密林之中也不用害怕毒虫猛兽的侵扰。 郭清泉盘腿依靠在一棵大树旁,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儿子现在是死是活,假如还活着,那么若麟应该算是修缘之人了吧,他会记恨自己将他送到迦礼寺吗? 郭清泉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人的命途本来就是身不由己,改变未必是一件坏事。郭清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否则今夜又将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他侧躺下身子,看着火堆上的火焰跳动,突然看到火焰之后有一处荧荧绿光闪烁,郭清泉以为是林间鬼火,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这种地方不会有鬼怪出没吧……” 郭清泉壮着胆在火堆中掏出一根较长的木薪当作火把,他朝前走了几步用火把试探的挥扫,萤火消失了,但是草丛里却露出半截森白的玉石,郭清泉捡起来发现是一块吊坠,吊坠一头系着红穗,中间精雕细刻,玉泽温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郭清泉心想,幸亏来到这里过夜,居然能发现这么个宝贝。 他将玉坠拿在手心掂玩,当翻过来的一刹那,他才发现玉佩当中镂空雕琢的是一个字,仔细一看,中间刻着一个‘曲’字。 “咦,居然是曲家的玉坠,他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郭清泉心中一沉,将玉佩塞进怀中,好吧,也许一切都只是猜测,左天岸的死似乎只是个巧合,只是云都不能再呆下去了,天一亮就得马上赶回去。 郭清泉赶了一天的路,随着火堆慢慢熄灭,安林之中青烟盘踞,郭清泉一边想着儿子郭若麟,眼睑渐渐沉重,只一会儿功夫便深沉的睡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一睡便不再有睁眼的机会,和儿子郭若麟便阴阳阻断,从此山水无相逢。 丑时已过,高墙之内七个人各自身形不一,先后翻身而过,屋檐之上身法行走悄然灵动,如同月夜下一闪而过的掠影,他们落地时连园中的花木都不曾触碰,雨露均沾,只能感受到微风拂面。 七人来到园中的花房,此时花房内仍有烛火掩映,一个人影投射至窗棂,七人皆跪拜伏于窗外。 花房内之人传出低沉的声息:“玉坠找回来了?” 七人中为首一人答道:“是的,玉坠果然遗失在安林之内,只是晚到一步,已经被人拾去,因此我们七人商议结果了此人,夺回玉坠。” “什么?你们怎可如此大胆!” “回大人,我们做得干净利索,只是个普通农夫,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尸体可有处置?” “未曾处置,小人深知大人喜好,特意带回来给大人你做花肥。” “很好,你们杀伐决断,不愧是我曲某人的得意干将,只是暗杀左天岸一事已经行踪败露,迦礼寺已经张贴画像到处缉拿你们,我这里现今也不是绝对的安全,为今之计只能将你们运送出城才可以。” 七人中一身影彪悍之人接过话到:“那日我七人与左天岸在安林恶斗,并未见其他人影,真不知道如何会有我的画像?” 窗户内烛火闪动了一下,似乎是里面的人加重了鼻息,声音俞加低沉。 “怪只怪你们行事不密!我意已决,即刻找人送你们出城,至于酬劳,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人影晃动,接着花房的门被推开,走出一位步履稳健之人,他左手持一锦盒递给为首之人,说道:“拿去!” 七人齐呼到:“谢谢大人赏赐!”便围成一圈迫不及待打开赏赐之物,谁知锦盒刚一打开,便有白雾从中飞出,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种异域的花香。七人面部皆被白雾扑面,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好似饮醉涉水一般,浊气沉于心肺,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便齐齐倒在地上。 走出来的那人背手负立,一手用丝巾捂住嘴鼻,冷眼目睹着面前七人相继倒地,口中说道:“我曲某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且让你们尝尝沉迭香之毒,死也死的痛快,园中不妨再多你们七人当作花肥吧。” 他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七人,确认已经死透,又想起身后还装着一个布袋,里面正是七人杀死的那名农夫的尸首。 “且将你与七人合埋,死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便解开布袋口,里面顺势滑落出一张人脸。 “居然是你!哈哈,杀的好,杀的好啊!…”花园中肆意传来狂浪的笑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恐怖至极… 第十章 负伤拜师 月上柳梢头,许久的平静使得飞鸟又重新回到树枝上驻足。 极道非乏缓缓睁开眼,他感到后背上有什么东西在戳他,于是伸手去摸,却再次惊起身后的飞鸟四散而逃。原来只是飞鸟在他背后啄食,极道非乏颤颤巍巍的撑起双手依靠在枝头,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月亮如同近在咫尺,月斑看的尤为真切。 自己居然还活着,极道非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也缓了许多。他脑袋里突然回忆起白天的事,在昏迷前他明明记得在同黑蟒在博弈,自己因为天绶逆脉,五行之力无法祭出,只能等待被黑蟒吞噬,可为何在紧要关头黑蟒会放自己一马?对了,还有那个孩童,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极道非乏向四周望了一眼,晚间时分树荫之下,仅靠着羸弱的月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捂着自己的心口站立起来,回想了一下那个孩童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孩童应该叫“幼翎”才对。 “幼翎,幼翎,你在哪里?” 极道非乏发出微弱的呼喊,声音也更加沙哑,他发觉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体内的元气衰减了很多,步履甚至开始踉跄起来。不过此时他的心中只挂念那名孩童,他反复叫了几声后,除了惊起了更多的飞鸟,便只能听见清风拍抚柳枝的声响。 遭了,莫非黑蟒攻击了这个孩童? 极道非乏抑制不住这种念头,便从树枝一头走向另外一边找寻,谁知双腿绵软无力,被树枝绊倒,一下子从柳树顶端摔了下来,极道非乏猝不及防,一边攀扯着柳枝,一边运气上浮,可胸口一阵剧烈绞痛随之上涌,喉咙生涩,幸亏有柳枝羁绊,减缓了下降的力道,只是他跌落在地上时仍然吐出一口鲜血! “哇…” 高处跌落似乎又再次震动伤势,不过极道非乏却丝毫没放心上,因为他赫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借着零星的月光,他一眼认出是陆幼翎。 只是陆幼翎面额朝下,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极道非乏将他翻过身子,倒吸了一口气,这孩童的左边脸颊上居然出现一道伤疤,从眉角直达颧骨一侧,伤口贯穿了上下眼睑连成一线。 极道非乏赶紧探了一下陆幼翎的鼻息,还好,这小家伙的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这眼睛的伤势如何。 极道非乏将陆幼翎拖到一个光线略微明亮的位置,解开上衣,然后用手轻拍他右边的脸颊。 “幼翎,醒醒…幼翎,醒醒…” 连续拍打了几下之后,陆幼翎的身体蠕动了几下,右眼眼睑也眯开一条缝,只是左眼没办法睁开,厚厚的血痂将上下眼皮粘黏在一起。 “神…仙,我这是死了吗?” 陆幼翎虚弱的张开双唇,极道非乏摇了摇头。 “蛇,那条巨蛇呢?” “黑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都还安然无恙。” “啊,我的眼睛…好疼啊!” “你不要乱动,伤口会迸裂出血的,我先扶你起来,”极道非乏本身已经很吃力,只是他修为极高,休息片刻,体内流逝的元气又稍微充盈了一些,他扶起陆幼翎,扛起他一只胳膊向前拖行,远离了参天柳树的蔽泽,月亮的华彩倾斜如注,犹如白天那般绚烂。 “眼睛还疼吗?” 极道非乏关切的问到,陆幼翎小声的说道:“还是有点疼,不过好多了。” “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先扶你回去。” “就在前边不远的郭家村,不过那并不是我家,这是我郭叔叔的房子。” “嗯,那我便先送你回去,”极道非乏朝着陆幼翎所指的方向走去,行走的路上极道非乏突然想到了一些事,于是便问道:“刚才我和黑蟒拼斗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对吗?” “是的,我想起你说过它的眼睛盲了,我便趁你和它缠斗的时候偷偷的靠近,然后用手中的箭矢向它眼睛投射,它中箭后疼痛难忍便停止对你的攻击,转而向我袭来,我赶紧挂上草绳向下爬去,哪知它速度极快,我在向下滑动的时候便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接着便被它的尾巴击中,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你这样做真的很危险,不过也算是被你错打错着。” “我当时害怕的不得了,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这条黑蟒没有趁机吃了我,反而兀自逃走了。” “怪不得它会突然停止对我进攻,幸亏有你,不然我今天一定命丧于此。” “神仙,你到底和这条黑蟒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在这里等了它三天三夜。” “过节?我和这只畜生能有何过节,只不过我需要它身上的一样东西罢了,唉,现在看来又没有得手,当真是天不祐我。” “你需要它身上什么东西?” “我需要它的一颗牙齿用来制成斗斛,用以盛装其它两样东西。” “居然用黑蟒的牙齿做成斛,盛装的应该都是宝贝吧?” “你不要多问了,总之我经脉受了重伤,只有这三样东西集齐了,我才能够复原。” “神仙不愿说就算了,如果是普通的斗斛,我家中多的是,但是要从那个怪物身上拿,我看还是算了吧。” 极道非乏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心中不免有些气馁,这黑蟒颇通人性,今日受到重击必定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了,还需再寻些蛛丝马迹才行,不过下次相遇就不能再像今日一样与它硬拼,天绶逆脉已经格外严重,从白天的情形看,自己的修为似乎又退了一层,与之正面争斗绝对没有胜算可言。 不知不觉两人走回郭清泉的家中,屋内一片漆黑,陆幼翎指着院门道:“我郭叔叔不在家中,可能外出找我去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极道非乏将陆幼翎扶回自己的床上,陆幼翎告诉他后院有口水井,极道非乏便打了一盆水过来为他清洗左脸的伤口。 “感觉怎么样?能否睁开眼看看?”极道非乏急切的问道,手里握着的方巾都忘记拧干,水汗混在一起顺着胳膊湿湿哒哒的往下淌。 “呃,真的一点……也不疼了”陆幼翎心想不能让神仙看到自己懦弱的样子,只好撒了个谎,只是面上却伪装不了,他咬着嘴唇,面部乌青,额头上的汗珠流个不停。过了许久,眼皮才勉强张开,一颗乌黑明澈的眼珠子在眼汪中来回打转,“我好像看得清东西了。” “哦,”极道非乏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眼睛无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你脸上这道伤痕怕是消不掉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爹爹曾经在守卫云都边境的时候右手上也留下过一个伤疤,我还挺羡慕的。” “你这小毛童当真比我要豁达开朗,对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陆幼翎迟疑了一下,便说出口来:“我爹爹名叫陆德。” “原来是司徒洪源的部下。” “怎么你认识我爹爹?” “未曾谋面,不过你爹爹是一员猛将,他当年骁勇善战的事迹倒是听过不少,这么说来,你真的是云都之人。” “嗯嗯,是我爹爹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不过他嘱咐过我不要将自己的身世说出去。” “既然如此,那你还对我明言?” “神仙问话自然不能有隐瞒,对了神仙,我已经饿得两眼发昏,上午您帮我掏的鸟蛋我还一直摆在灶台上呢。” “你这小毛童,行,你躺好,我去帮你弄来。” 望着面前的孩童,极道非乏突然忆起以前的一段岁月,当他修为还未有成就,只是刚入得‘虚谷’之境时便认识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面若烟尘,现在回想起来如同冬暮春晓时节的细雨,又如夏末至秋的飞絮,看得见却又抓不牢,一时让人心驰神往却又暗自神伤。 早已脱离尘世的自己如何会凭空生起一丝惆怅?极道非乏暗自笑了笑,或许当初选择修缘这条路,摒弃了红尘纷扰当真是错了。 极道非乏做了一碗蛋羹给陆幼翎,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点。他虽然到达天绶境界之后可以不用再吃五谷杂粮,可是陆幼翎却死活让他尝尝,他说这窝鸟蛋也算是自己拼着命换来的,算是受伤后的安慰,理应一同享受。 极道非乏拗不过他,便勉强答应,待他吃完之后便帮他清洗了脸上伤口,他本意催动火焰替陆幼翎止住渗血的伤口,又恐他忍受不了煎熬,再加上自己的元气还没有复原,只好就此作罢,自己盘腿而坐,闭目养伤。 第二天的时候,田间的鸡鸣狗吠声不绝于耳,将两人吵醒,陆幼翎脸上的伤口稍微好转便每间屋子搜寻了一遍,任然不见郭清泉的身影。十岁的孩童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父母没有来接他,现在郭叔叔也不见踪影,剩下他一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郭叔叔整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口中所说的郭叔叔叫什么名字?” “郭清泉,是我父亲的旧识。” “我们不妨去村子里其他人家去问问。” 两人说罢便一齐出去询问,郭家村已经十室九空,但凡留驻在这里的村民都回答说不知情。 “临行前你郭叔叔有说过去哪里吗?” “他说去城中卖菜,让我在家中好好等着,晚间便回,谁知道到现在为止也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这么说来,也许他正身在叶月城中,我们可以去那里打探一下消息,顺便帮你买些敷脸的草药。” “可是郭叔叔不让我出门,让我只在家中等候,我若是不听他话,他便不带我回云都了。” 极道非乏听完后哈哈大笑道:“这种话也只能欺骗你这个孩童,脚长在自己身上,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可是…” “不要可是了,身为男子汉,做事怎么能像你一样婆婆妈妈的,你若不去,那我一个人去好了。”极道非乏佯装愠色,不再理会陆幼翎。 “也对,反正神仙去哪我便去哪,等我收拾包袱一起入境!” 极道非乏换上了一套郭清泉的粗布麻衣,然后带着陆幼翎一前一后往叶月城进发。叶月城地处云都与日照国接壤的地方,属于日照国的国土,它西通驿川,东临辰水,城险而民丰,与日照国国都恒阳城不过四五十里路。 叶月城历来作为日照国屯兵所在,同时也是一处崇尚修缘至上的地方。只是二十年前,司徒洪源攻克了叶月城,大军直逼国都恒阳城,日照国君被迫割地求和,将叶月城一众城池交于云都,终于罢免刀兵。往后十五年间两国交好,云都又将叶月城归还给日照,以示修好。只是五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现在的叶月城早就物是人非,极道非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可每一年都会有不同的感触。 极道非乏领着陆幼翎入城时,盘哨的士兵问的格外详细,极道非乏只谎称和陆幼翎是一对农民父子,几天前收麦之时不小心割伤了眼睛,特意入城来治伤。 盘哨士兵亲自检查了陆幼翎,确认了伤势后才放他们入城。入城之后,城中的街边的摊贩不知取向,做生意悬挂的大小门帘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街头往复出现的士兵,他们中大多数人年纪轻轻,身穿竹铠,头戴范阳帽,修为不过元潜,有些甚至还未拜入修缘之路。 极道非乏似乎觉察到了城中的异样,故意抓紧陆幼翎的手,避开熙熙攘攘的街道,直取小路前去叶月城内的梦泽山庄。 “神仙,我们这是去哪?不是说好了去寻我郭叔叔吗?”陆幼翎被极道非乏带的一路颠簸,又见到他眉头紧皱,不由问道。 “我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您的朋友就在城中么?” “他姓董名太平,本是我们云都国人,一生行医济世,有华佗再造之功、起死回生之术,无论是云都、日照或是罗生国,他都视为平等,尽心竭力为病患救治,世人皆称他为太平菩萨。” 陆幼翎哗然道:“菩萨?居然又是个神仙!” 极道非乏苦笑道:“跟你说过多次,这个世界没有神仙,我和董太平无非只是普通人而已。” “那我不称呼你为神仙,则称呼你为师父怎样?” “你个小鬼!”极道非乏假装发怒,扬手便要吓唬他,不过心中倒是暗自喜欢这个孩童,一路上神仙神仙的叫个不停,原来意在让我收他为徒。他这伶俐的心思若是用在修缘上,也许能成就一番气候,而且他还舍身救过自己的命,答应他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自己天绶逆脉日趋严重,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教他,何况他没有参加过祭命大典,勉强教他也只会事半功倍。 “你想拜我为师?你可知我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本领比我爹爹还高,定能比过云都的那些坏人。” “哦,云都城里有坏人吗?你倒是跟我说说。” “云都城里的坏人自然便是迦礼寺中的那些人。” 听到这,极道非乏脸色开始氤氲,“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爹爹说的,他曾说迦礼寺的那些人结党营社、目无君上,是些十足的坏人。” “够了!”极道非乏怒目而斥,俊秀的脸庞透出黑青色,手臂上似有暗潮涌动。 怒不可支的表情没有维系多久,稍作便是晴朗,但是刚才发怒的样子当真吓了陆幼翎一跳,跟随极道非乏几天的时间,哪怕遭遇黑蟒吞噬的险情也未曾见他动过怒气,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料想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陆幼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木木的跟在极道非乏身后。 穿过一条小巷,便来到一座青房瓦舍的大宅院。院门之上挂一牌匾,上书‘梦泽山庄’,左右各挂一副门联,依次对称钉在门柱上。一联曰:君问归期未有期;还有一联写上:莫寻隠间撷药人。 “这幅门联居然还挂在这里,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极道非乏啼笑道,随后上前去敲院门。 第十一章 拜会董太平 开门的是一名年长的老人,穿着家丁服饰,身形矮小佝偻,面颊上布满交纵的胡须及暗疮,长的极为难看。他从门后探出身来,凸着一大一小两只眼镜,打量了叫门的俩人,声音响起如同摔在地上的搪瓷瓦一样,问道:“你俩找谁?” “请恕在下唐突,我是专程来拜见董先生的。” “老爷他不在,你们请回吧!”这名老家丁的口气冰冷,大小不一的那对眼睛随之流露出厌恶之色。不过极道非乏却并未有所动容。。 “那不知董先生去了哪里,几时能回?” “已经出门有七天了,老爷动向从不告诉我等,只叫我看门护院,并没有告诉我几时能回。” “如果是这样,还请老人家帮忙带个口讯给董先生。” “咳咳,需要老夫给你们带何口讯?” “麻烦老者转告他,就说云都故人未凑齐药引子,望另赐药方。” 老家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会转告老爷的。”便转身返回院中,只是在转过身的一刹那,不经意间将右手背过身后,同时伸出三根枯槁的手指朝着身后的俩人摆了摆。极道非乏看在眼里,便没有多问,只是对着陆幼翎说:“走,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 陆幼翎不明就理,极道非乏明明答应帮自己找郭清泉,却没看到有所行动,可是一想到他也有怒气外露的时刻,陆幼翎只能乖乖听从。 极道非乏带着陆幼翎在梦泽山庄附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茅寮住下,四周僻静,少有人烟。 陆幼翎不解的问道:“我看这里有那么多客栈,为什么我们要住这种地方?” “你难道没注意到城里的客栈都被日照国士兵给包下了吗?我猜这里即将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还不清楚,我看叶月城里商铺歇业,街道被肃清,往来多是国中兵士,照这个情况看,日照国近期似乎有军事行动。” “又要打仗了…”陆幼翎一脸唾弃,“我郭叔叔周遭亲人和朋友就是死在战争中的,为什么要打仗,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极道非乏捋了捋滑落的发丝,然后轻抚陆幼翎左脸的伤口,脱口而出又是一番柔情:“小毛童,你可知大国有攻伐之道,小国有防御之策,若干年的争斗不仅仅是为了攻城略地,还有国与国之间彼此的试探,云都历来是日照和罗生必争之地,武力犯境是早晚之事。只是这日照国人口虽是云都的数倍,但修缘之人较为匮乏,以肉身凡躯侵入我境,怕是二十年前的惨败又要重蹈覆辙。” “我想我郭叔叔了。”幼翎听闻打仗,心中着实挂念起郭清泉的安慰。 “我既已许诺帮你找他必会如此,只是我有伤在身,若是现在在大街上招摇,被城中士兵误会我们是云都奸细,那就糟糕了。” “那我们是要找太平菩萨治病吗?可是他不在家怎么办?” 极道非乏笑而不语,只是伸出手突出三根手指,陆幼翎记起这正是梦泽山庄那个老家丁临走前的那个手势。 “看不明白…” 陆幼翎渐渐熟悉极道非乏的作风,自己多问反倒问不出个所以然,而当他想告诉你的时候,就会让一直你跟着他。 果不其然,就在陆幼翎躺在破茅寮的一角已经呼呼大睡的时候突然被人摇醒,他起来轻揉了下双眼,缓和了一下情绪,才看清面前之人是真是极道非乏。 “神仙,你这么总是喜欢打搅我睡觉啊?” 陆幼翎一脸困顿的走到茅寮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的夜。 “现在什么时辰了?” 极道非乏回答道:“已经三更天了。” “这么晚吵醒我,莫非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你这毛童居然能猜到我心中的意思,没错,我们现在去梦泽山庄找董太平。” “他不是外出不知归期吗?我们去岂不是扑空一场?” “如果猜的不错,白天那个老家丁就是董太平。” “哦?”陆幼翎饶有兴致的凑过来,“你还真是个神仙,居然能看出那个老头是假扮的。” “非我有神仙之术,只是在一个多月前我拜见过他一次,无论身形和口气都与这位老人相似。而且我注意到他的双眼精光奕动,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家丁。我便故意透露自己的病况给他。” “那为何你不当场就揭发他的真面目?” “董太平平生傲慢无比,料想能让这个倔强的老头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一定是遇到棘手之事。他肯叫我三更时间去见他,甘愿冒身份被揭露的危险,想必也是医者仁心使然。” 陆幼翎模仿着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原来是约定三更的意思。” “好啦!孩童里面就属你伶俐精怪!我们现在赶紧动身去见董先生。” 极道非乏帮陆幼翎的衣服口角用束带绑住,又帮他把散乱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后脑。他自己则换回之前穿的蓝缎绸衣,他跟陆幼翎解释说,去见主人家总要衣着得体,方显尊重。 他们来到正门见大门紧闭,而后院有个小门虚掩一口,极道非乏心领神会,便同陆幼翎从后门进入。后院占地颇大,到处都是篱笆栅栏将这块土地横七竖八的分割来,而这缤纷的土地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 陆幼翎看见有一颗植被上开出的花朵极为绚烂,花瓣为五片,却各色不一,骨朵硕大,压弯了枝头却藏匿不住娇羞,一副鲜艳欲滴待人采撷之势。 陆幼翎伸手便要去摘,却被极道非乏制止,他说:“幼翎不可乱动乱摸这里的东西,这里虽是救人的地方,可剧毒无比的东西当真不少!”陆幼翎听罢吓得急忙缩回了手,极道非乏仍不放心,只好拉扯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花草。 穿过花圃绕过一处石屏风,便来到*,庭上有一阁楼此时正透过纸窗留下斑驳的烛光。极道非乏搂紧陆幼翎然后向上凌空一跃便到了阁楼窗外。 “不早不晚,来的刚刚好。”人未到,声先至。窗户被推开,白天那名家丁面容慈善的站在里侧。 极道非乏领着陆幼翎走进阁楼,一边笑问到:“董先生为何这般打扮?” “执事果然慧眼,我知执事定能察觉我的身份,所以特意暗许三更见面的暗号。我之所以这身打扮,是因为七天前我收到了一个消息…”董太平突然打住,露出一大一小的眼睛盯着身后的陆幼翎。 “他是我新收的弟子,但说无妨!” “司徒洪源率兵前往罗生肃清罗生浪人,没有料到落脚未稳,便被浪人团乘夜袭取了大营,司徒锦源的卫兵死伤无数,连他自己现今也不知去向。浪人军团乘势攻克了屿宕山,又切断江口,在江北二十里地方下寨,与云都对峙,” “哦,当真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君上耶律锦云亲笔写信给日照国君,希望发兵来救,这几日叶月城整合军马就是为了过境前往云都。” “这就奇怪了,只是罗生的浪人而已,他司徒洪源突破‘无妄’之境久矣,门下能征惯战者百位之多,且都是‘虚谷’的高手,居然也会兵败。” “这件事我也弄不明白,但是罗生浪人向来以抢杀劫略为主,此次却有谋有划,似乎是有备而来。” “那董先生这身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 “哎,日照国征兵,缺少良医随军出征,我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被征入军队的命运,于是早作打算,乔装打扮、隐姓埋名。” “以董先生的本事,怕是没人可以强征你入伍吧,而且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才对。” “不能走喽,这后院的药草都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能丢下他们。对了,你白天说过药引子没有找到是什么情况?” “哎”,极道非乏叹了一口气,“我已寻得黑蟒的位置,正欲擒它,哪知晓自己因为天绶逆脉居然完全不是这条畜生的对手,若不是有我徒弟相助,我今天怕是见不到你了。” 极道非乏指了指身后的陆幼翎,陆幼翎脸色发烫,但是内心却抑制不住喜悦,徒弟?我已经是神仙口中认定的弟子了,那么我也算是修缘求仙之人,哈哈哈,真真是太美妙了! 董太平颔首点头,随即又问道:“不是传闻执事曾诛杀过一只黑蟒,方有今日修为,为何今天却不是黑蟒的敌手?” “民间以讹传讹而已,我可从来没杀过什么黑蟒,只是在十岁之前曾反复做过一个梦,梦里自己灵入九霄,遇到七星连珠幻化成的黑蟒,黑蟒欲加害于我,用其身子勒我脖颈,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黑蟒的束缚,最终还结果了它。这个梦从记事开始便困扰着我,我师傅却说这是我入道登仙的叩石,可你看看我现在,入得天绶却遭受反噬之苦,三十年的修炼化为一朝泡影。” 在一旁聆听的陆幼翎突然身躯一震,无数的片段开始在脑海里拼织出来,那晚间的明月、四周的漆黑、阴森恐怖的黑蛇、令人窒息的勒脖,一幅幅画面又全部忆起来了,对,就是那双空洞如同深渊一般的双眼在梦中晃动! “幼翎,你怎么了?过来,让董先生看看你脸上的伤。” “师父,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师父,您说的那个梦境,我之前也有过相同的遭遇,如果不是我爹娘夜晚看护着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极道非乏愣住了,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一个与自己梦境相同的人,怪不得一直觉得这个孩童亲切,也许冥冥中俩人的命运早已联作一线,今日的相遇也是上天早已安排设计好了的。 一旁的董太平推开挡在面前的极道非乏,他径直走向陆幼翎,用手托起他的下巴,然后盯着他惊恐的双眸,过了半响也没说一句话。 “董先生,我这徒弟是否有什么问题?” “怪哉,怪哉。” “我这徒弟如何怪了?” “这孩子耳薄无垂珠,双目混沌无神、似醒非醒,恕我直言,这分明是个短命相,可他又是如何过的了云都祭命大典的?” “没想到董先生除了医术了得还会瞻人眉宇?”极道非乏本来很敬重董太平的医术,此时听他直言这孩童是个短命之人,心中大为不悦,于是出言讥讽道:“若真能看清人的寿命长短,那还需要药石作甚?直接苟延等死不就好了?” 董太平急忙解释道:“并非我疑神疑鬼,只是见过的病人多了,自然对长短命之人面相有一定的归纳,还望执事见谅。” “董先生为何对这个孩童如此感兴趣?实不相瞒,他并未参加祭命大典。” “这就难怪了,否则他如何能够献出三十年的寿命,执事愿意收他为徒,只怕也是事半功倍。这孩子能与执事做同一个梦境,当真是个修缘的好苗子,只是这命嘛…” “这个就不劳先生担心了,还请先生为我俩治愈伤口。” “这孩童脸上的伤并无大碍,带回去一些我自制的金创药膏回去即可,只是执事逆脉的症状…” “董先生,有话请直说…” “执事两个月前曾来过这里,当时我为你检查时,发现任督二脉气血逆流,病灶尚不知晓,如今看来,逆脉的症状便是修为与日剧减,执事若是强行催动过高的修为法术,则会像上次那样经脉震动、元气消泄,重则有生命危险。” “怪不得我与黑蟒争斗的时候连五行之力都无法祭出,如此看来,我的修为已经降到‘无妄’中期的层次。董先生,是否还有别的办法补救?” “其实执事阅读过天绶心经,应该很清楚里面所记载的破解之法,这种层次的修为我平生未曾遇见,根本也是无症对药,不过黑蟒蛰伏的地方我会设法打探,一有消息便会通知执事。” “那我就先谢过董先生了!” 第十二章 分歧 又是一周过去了,杀害左天岸的凶手迟迟未能浮出水面,倒是国君一纸敕令命迦礼寺停止设立关卡,大将军司徒洪源兵败屿宕山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整个云都城内已经路人皆知,左天岸被杀一事突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守在各处关隘的迦礼寺司天收到金圣宫萧略的信号,速速撤回迦礼寺,正殿内象征着五宫方位的火炬被点起,映耀着身后的图腾熠熠生辉,四大司天按五行顺序各坐一角,唯独焚香阁的位子是空着的。 萧略看人已到齐,便开口道:“今天召回大家,想必原因都已经知晓,国君下敕令命令我等停止设卡盘查,不可再滋扰往来百姓。战事迫在眉睫,我等自然该服从国君的安排。” 说罢,萧略故意将目光转向白自赏,白自赏反倒避开锋芒,自顾自地摆弄他那把檀竹纸扇。 萧略又把目光转向崇万重和何裴,他们二人平素里喜欢嬉笑打闹,今天却也是闷不做声,各自低着头似有心事。座下三人虽然彼此没有交集,但是坐在当中的崇万重却是左手托着下巴,身体偏向何裴一侧。 萧略想起崇万重跟他说过的话,想必他没有听从劝阻,已经全盘抖露给何裴。萧略甚至看到一层无形的隔膜将白自赏跟崇万重、何裴他们分割开,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执事还未寻回,迦礼寺已经死了一个左天岸,剩下的人如果再搞分裂,他这个代理执事如何做的出交代! “三弟的尸首是否已经安顿好?” 萧略为了缓和气氛,便朝白自赏问道。 “回禀大哥,天岸的棺木已经入土下葬,按司天的规格摆了一个金钱梅花阵,只是三弟因为是枉死,棺木需采用竖葬。不过封棺时金钱撒在棺木之上却没有落地生根,看来三弟一定是大仇未平、怨气未消。” “哦,居然有这种事?” “却是如此,日前我设法引诱凶手出来,没想到有人故意阻扰我们迦礼寺办案,我看其心昭然若揭,三弟的仇怕是报不了了。” 崇万重坐不住了,随后大声呵斥到:“三哥与我们誓同生死,他的仇岂可不报?” 何裴也冷哼一声,声音柔媚却也针锋相对,质问白自赏,“二哥,你莫非还在怀疑国君?我看三哥的死未必与他有关系。” “五妹,你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存心替凶犯开脱不成?” 崇万重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挡在何裴面前,“凶犯是谁至今未有结论,倒是某些人矫枉过正,其心可诛!” “你们两个怎么都针对起我来了?就好像是我杀了三弟一样,你们不要忘了设卡抓人也是大哥的命令,难道你们也要责问大哥不成?” “我看大哥就是受了你的蛊惑,才让迦礼寺与国君陷入敌对的境界。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白面书生!让你平素还敢饶舌!” 正殿内突然卷起狂沙,崇万重祭出一把赫铜色的长柄镔锤,只见他双手发力,两脚立于地上,便有细小的石头上浮,石子汇聚成型,居然铸成他手中一副腕甲。万重双目赤红,身躯伴随大地剧烈抖动,一出手便是杀招,只一锤,便凝聚大地之力。 同为‘无妄’之境的白自赏哪里敢小觑这势大力沉的一锤,若是正面阻挡,任由自己修为多高也无济于事,毕竟崇万重力量之源来自大地,只要他双脚立于地面,便有连绵不绝的元气。 眼看镔锤伴随黄土转眼将至,白自赏咬紧折扇,双手凌空在面前祭出一道水凝气墙,水墙遇上黄沙也只是稍微阻滞一下便被击溃,但这一间隙的时间也足够白自赏御风闪身在一边,只是白自赏的梨花座椅顷刻间便被打成齑粉。 崇万重看一击未成,便调转身形又朝白自赏所在位置攻去,白自赏心中一惊,这人真是如同疯狗一般,居然全不顾及同宗之情,出手全是杀招,那我也不必对你客气。 白自赏将手中纸扇对准崇万重的眉心祭出,折扇在空中开屏,呈现出山川五岳的泼墨画卷挡在崇万重身前,崇万重以土石开路,一鼓作气将画中山水击溃。谁知这招‘千山万水’只是白自赏的障眼法,他趁着崇万重双眼蒙蔽之机闪身绕到崇万重身后。 白自赏非常清楚崇万重的招式,所谓一力降十惠,他的出招虽猛,但是跟人一样不会拐弯。只要让他双脚脱离了地面,便再无法使用黄土蛮力,其防自破。 白自赏冷笑一声,手中暗注元气,只一挥手便有三道冰针风驰电掣飞出,直指崇万重如同擎天之柱的双腿。 崇万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白自赏攻其后方,身形还保持在当前位置。只听见身后何裴大喊一声:“小心”!方才明白自己中了白自赏的计谋。 何裴眼疾手快,在话音刚落之时便出手祭出落木之力为崇万重织起一道屏障,哪知自己修为尚浅,三根冰针瞬间突破屏障,何裴顿时花容失色,厉声叫到:“四哥!” 眼见冰针离崇万重不过一尺的距离,突然一道金色的刀芒闪过,众人皆没反应过来,三根冰针便齐刷刷掉在地上碎成冰渣。 “大哥,你…”白自赏知道是萧略出手,只是刀光过处连他居然无法发觉,甚至都未曾注意到他有收鞘的动作。 “够了!你们三个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萧略面如重枣,气血翻腾,右手的青筋突起,睥睨面前三人,“三弟的仇未报,你们却开始左手打右手,从现在开始,如果还有人煽风点火肆意制造事端的,可不要怪我萧略不讲情面!” 白自赏收起折扇,微微下躬作揖道:“大哥教训的极是,杀人凶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才不会让某些无脑之人坏了大事!” “白自赏,你…” “够了,万重!你还嫌今天的事闹得不够大呀!”何裴及时按住了崇万重。“且听大哥安排。” “现在罗生浪人团在江北与我军隔江而望,国君的意思让我们迦礼寺派出司天前往助战,不知道你们三人谁愿意前往?” 崇万重上前一步道:“以前便是我与裴妹同去,今次也不例外。” 萧略特意扫了一眼白自赏,发觉他早已气定神闲,似乎刚才的事并未发生一样,只是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着实让人看不透这个人。 “我的意思是,此次出征只派一人随军出行,何裴毕竟是女流之辈,只身前往不是很方便。万重,就由你一人前往你看如何?” “我一人…”崇万重面露难色,抬头却发现萧略投来暗许的目光,便应承道:“是!但不知何时启程?” “你回去稍作安排,待我奏禀国君拿到征讨剿诏即可出行。” “遵命!” 三人分次离开大殿后,代表着水土木三行的火炬皆已熄灭,只留下萧略身后火焰肆意攒动,借着火光,萧略弯下腰,伸手从地面拂过,那是刚才崇万重站立的位置。 萧略看着附着在手指上湿润的泥土,心中所有所思:二弟白自赏的修为果然还是技压崇万重一筹,若不是自己出手阻挡,这三根冰针便会截断万重的脚筋。许久没有彼此过招,想不到二弟的修为大进,已能做到以气化形、凝水成冰,看来自己平日也要多加修炼才行。 萧略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起身的同时,突然,一个念头如同惊雷一般在脑中炸开! 他转而将目光再次凝视手指上的泥土,口中呢喃道:“冰…” 第十三章 分离,遇见 离开梦泽山庄时,巷中仍有日照国的士兵不时穿梭经过,而陆幼翎已经面露困倦之色。极道非乏将陆幼翎抵到一处角落里说道:“刚才我说你是我的弟子只是随口一说,你切不可当真。” “师父,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我不管,你都已经亲口说出我是你徒弟了,那你不可言而无信。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陆幼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极道非乏立马拎起他的衣领,又恐声响过大,惊起周围巡哨的士兵,只好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可以做我的弟子。” “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是何人,怎敢拜我为师!” 陆幼翎摇晃着小脑袋,痴痴的盯着面前的极道非乏,极道非乏轻喘一声,便说道:“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些坏人。” “我不明白,师父干嘛说自己是坏人?” “你个傻孩子,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你不是说迦礼寺中的人都是坏蛋吗?那我便是坏蛋之首——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是也!” 陆幼翎一脸茫然的盯着面前这个俊俏的男子,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诧异,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极道非乏将缎袍的袖口翻起来,指给陆幼翎看。 “看到这里面绣有金丝祥云的图案了吗?只有本尊和云都国君才有资格穿戴绣有祥云的衣物,你若不信日后问你父母必定知道我所言非虚。那么,现在你还愿拜我为师吗?” 陆幼翎低头不语,一时间难于决断,刚才那股执着劲儿此时荡然无存,毕竟从小受到父母耳畔斯摩的告诫,万不可跟迦礼寺的人同流合污。怎么会想到,自己日思夜想希望拜为尊师之人,居然是迦礼寺最大的执事。 “我本想收你为徒,只可惜我有伤在身,有要事需要办理。而云都修缘之人按照遗训,必须在年十岁的时候,前往迦礼寺子午祭坛献出三十年的阳寿方可修行。你和我虽然都拥有求仙叩缘的梦章,可惜董太平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若有心助你修缘,恐怕你也是没命去修行,不如还是留在这里做个普通人吧。” “师…师父…”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你怎么这般固执?” “师父,我觉得你不像我父母口中的坏人。” “哦?你如何看出我不是坏人?” “说不出来,总之觉得你不像。” “乱世之中如果想要生存,本来就应该亦正亦邪才对,我今已说明,你往后便不能再说是我的徒弟。我现在有事要办,你,走吧。” “走?您要我去哪儿?” “先回茅寮,天亮了你再动身回郭家村。” “师父,您真的不带上我了吗?您不是说还要带我找我郭叔叔。” 陆幼翎眼里噙着泪花,伸出小手拉扯极道非乏的衣摆,极道非乏突然心中有些不忍,只是他明白自己马上要做的事绝对不能带上他。 “你要听话,也许你郭叔叔已经在郭家村等你回去,记住,如果有人再问起你的身世,不要再透露你是来自云都。” 极道非乏说完便凌空飞上城墙,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朦胧月色之中,独留下陆幼翎痴痴的望着天空… 皓月当空,晚间的气温不同于白天的炙热,入夜至深便觉得阵阵阴冷。此时叶月城中竖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里面悄无声息,只有周围一圈值守士兵还在兢兢业业的巡哨。 极道非乏立于城墙最高处,俯瞰脚下罗列有序的兵营,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这些兵营由城内蔓延至城郭之外,林总罗列不下数百个帐篷,粗略估算约有四五千人。而从巡哨士兵的换防频次以及军纪严整性来看,这四五千人应该是日照国比较精锐的部队。 极道非乏口中暗自施法,不动声色的落在一处兵营,他偷偷翻起帷帐,发现里面的军士虽然已经熟睡,但是依然身着铁铠,所用的兵器就压在头枕之下,当真一副枕戈待旦的样子。 极道非乏小心的退出帐内,然后朝别的几处帐篷内寻望,发现所有士兵尽皆着铠而卧。更为奇怪的是他遍览此地,也没有看到营地里有过炊烟造饭后留下的柴堆。 “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模一样!”极道非乏内心深处开始惶惶不安,只是他面如细雪,稍一皱眉,便有萧瑟之气! 一队巡逻士兵靠近,极道非乏急忙抽神回来,再次隐匿在月幕当中。 他突然觉得有必要去见见一位老朋友。刚刚过完四更天,兴许还来得及,只是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云都的苍生,他不明白,也许只是偶尔想起那孩童纯纯的一笑,或是如炬的目光,他便有理由相信自己绝不可以再做他口中所说的坏人。 陆幼翎一脸沮丧的朝茅寮走去,刚才的拒绝犹如当面给了他一记巴掌一样,他的小脸涨的通红。说不清是恨还是欲求不得后的愤怒,他开始自言自语喋喋不休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不想收我为徒吗?一会儿说自己身受重伤,一会儿又说我是短命之相,总之,你有你的借口,我却有我的自由,现在就算是你求我我也不答应做你的徒弟,哼!” 陆幼翎走的心不在焉,不知不觉中居然走错了方向,他发觉自己居然走到了道路的尽头,面前已是一张两丈多高的围墙。 “见鬼,居然走进了死胡同。” 陆幼翎心中恶狠狠的嘟骂到,便准备起身往回走,谁知墙的另一边隐隐约约的传来对话的声音。 陆幼翎心中一紧,便蹑手蹑脚的靠近围墙,附耳倾听,只听到对面有一男人的声音响起,粗犷的声线下居然透着恭卑之意。 “殿下,请不要让小人为难,已经四更天了,还请殿下早日回城中歇息。” “大胆!谁让你管我的事,现在正是月儿最明亮的时候,我还要采集月辉送给母后呢。” “可是殿下有所不知,现如今叶月城中已被兵士围成铁桶一般,像您这样大半夜的爬上钟楼,很容易被巡哨的侍卫误认为是云都细作。” “笑话,城中士兵有谁不认识我,怎敢动我一根汗毛,倒是你明明知道我要来这里,居然还去跟父王告状,你是不是还想尝尝做土藤兵的滋味?”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我这就传令让一队巡哨前来保护殿下。” “你敢!找那么多人看着本宫干嘛?我最反感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簇拥的感觉了,还不给我离开!本宫视线范围内只要看到一个会动的活物,全给我制成土藤兵!” “小的不敢…请殿下开恩!小人马上告退!” 石墙之外接着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马匹嘶鸣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不再听见,陆幼翎心中方能有感而发:隔壁这位是谁?殿下?莫非是日照国的王子,怪不得训人如此凶狠。听他的声音似乎和自己的年纪相仿,声音婉转动听,只是声线过于尖锐,充斥着不可一世和盛气凌人。 幼翎平日里便被陆德灌输众生平等的理念,此时莫名的为那名被训斥的侍卫感到愤愤不平,凭什么就该有主子和奴才的物类,我今天倒要看看身为主子的你究竟长了一副什么嘴脸。 面对两丈高的石墙,幼翎不慌不忙的找到一些石块用于踮脚,自己则轻松摸到围墙上沿,他搂紧双手,双脚同时发力,便轻松翻越到另一边。 围墙这边立有一栋钟楼,台阶绵延数十丈之高,左右交错,每隔两三丈便有一处回廊供人歇息。从下而上仰视时,台阶的尽头便是钟楼,石柱堆造成门拱形状,上边雕栏玉彻,似与天同高,月亮悬挂在钟楼一角,伸手就可碰触到一般。 陆幼翎警觉的看了看,发现周围真的已无士兵把守。看来这名侍卫倒真是惧怕口中的这位主子,咦,这位主子口中所说的‘土藤兵’究竟是何物?为何能让那名侍卫如此胆怯?而且自己没听错的话,这名殿下还要摘天上的月辉送与他的母后,若真有其事当真不可思议! 想到这,方才还困顿的陆幼翎突然来了兴致,他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走在台阶上,向上踽踽而行,便决心跟上去。 钟楼耸立在月下,陆幼翎越往上走便越觉寒冷,脚步渐渐加快,只为身体能够暖和一点。好不容易爬上钟楼,他才放缓脚步,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他匍匐在玉栏之下,静静聆听动静,等了半响却听不到上面有何动静,他便壮着胆子探出半截脑袋,却看见偌大的一个青铜钟爵悬在龙门之内,啸风袭过,钟爵微微浮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咦,人到哪里去了?” 陆幼翎心中泛起嘀咕,便大方的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突然,钟爵之后一个声音响起。 “我不是让你们滚开,怎么还敢跟过来!” 陆幼翎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勾下身子,把头深深的埋在玉栏之下,大气也不敢喘。只是心中多生疑惑:刚才自己没弄出什么响动,怎么就被他发现了! 陆幼翎四觉关闭仅留一觉,探出半张耳朵静静聆听,等了许久也不见得有回应,他心中反倒豁然开朗:我就说没有这般耳尖之人。 他便缓缓抬起头,谁知刚一露出半截脑袋,一双映月下如同璀璨星辰的双眸正与他对视,这双黑眸细而不眯,大而有神,浓密纤细的睫毛如同一对玉帘,只是眼神中的如诗画中的神采一闪而过,转眼便呈现出傲慢与惊觉。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躲躲藏藏!” 陆幼翎似乎被这双眸子吸引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你好,我…我是陆…” 陆幼翎支支吾吾的回答,没等他念全自己的名字,突然感到面颊上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撩过,一束青丝罗琦犹如发丝般从他的颈椎飞入,缠绕一周后再次从腋下飞出,他还未弄清楚状况,只觉周身一紧,双手便被束缚在胸口,任凭他如何挣脱也打不开。 “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施法的这名少年此时才缓缓现身,只见他身着绿萝莹衫,两行细渑束腰显得体态轻盈,发髻温顺的绾在脑后,碧绿色的葛巾掩藏其中,秀美的前庭没有半点青丝碎发溢出。而五官之内那双明眸显得由为透彻,只是汪眼细鼻之下,一张弦月似的双唇正暗生愠色。此时的他正双手拉扯陆幼翎手中的罗琦越缚越紧。 陆幼翎趁机估摸了面前少年的身形,明显要高过自己,他不禁暗自惊叹到:好一个翩翩帅气的小哥! 少年开口道:“你快从实招来,深夜到此意欲何为?” “笑话,这叶月城莫非是你家后院,你快把我松开,都弄疼我了!” “莫非你是云都的人?” 见又有人问起陆幼翎的出处,这次他便长了个记性,喊道:“谁是云都的人,我是附近郭家村的。” “哼,看你一副小叫花子的模样,定是出自这穷乡僻壤,”少年凑近拨开陆幼翎面额的乱发,仔细端详了一阵,“啧啧,脸上居然还留着一道伤疤,真是难看至极。” “你以为自己长的有多好看,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到一个男孩子像你你这样娇媚造作,又不是女儿身,穿成这样不怕别人笑话吗?” “你说我是…男…呵呵,居然碰到个不认识我的傻子,有点意思!” 第十四章 凶狠的美少年 “你快把我给放了!” 陆幼翎越挣扎感觉罗琦缚的越紧,渐渐的他便感到胸闷气短,耳朵也变得炙热起来。 “你不要再叫唤,若是把城中的卫兵都惊动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玩?你要我陪你玩什么?” “好久没有人愿意做我的土藤兵了,今次刚好有你在,便可以好好游戏一番。” “喂喂,你是不是有病啊,什么土藤兵土豆兵的,你要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又能怎样,叨扰本宫采集月辉,你可知是死罪!算了,等我采集完月辉我再陪你玩耍!” 少年说罢便不再理会陆幼翎,兀自从随身携带的羊皮袋内取出一块巴掌大的东西,这东西从皮袋取出之时便熠熠生辉,上面似有雾沼缓缓游动。 陆幼翎定眼看去,发现原来是一块蓝田美玉,上浮鎏光润泽,如同寒池中取出的冰块一般,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美玉两端皆有切缝,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将其一分为二。 “怪不得别人说玉无完玉,人无完人,看你翩翩少年,竟是如此狠毒之人!” 陆幼翎被绑缚在地上仍不忘叫骂,持玉少年斜看了他一眼,依然不予理睬。只见他虔诚的跪拜在地上,两只芊芊细手将这半块美玉举了起来,口中则念念有词。 令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少年念完口中的诰词,偌大的皓月如同塌陷的沙盘一样,一点一点的在陆幼翎眼中消失,而少年手中握持的玉牌却光芒万丈,更甚前筹。 “喂,你在干什么!说话呀,喂!…” 陆幼翎朝着少年大喊大叫,少年依旧没有理会他,眼看着一汪明月慢慢消失,整个叶月城内顿时陷入漆黑,只剩下如同繁星点缀般的营地之火。 陆幼翎彻底傻眼了,他心底顿生一种绝望:怎么这几天遇见的人都会神仙法术,偏偏自己没有!而且对面这个少年不见得比自己大多少,一副男生女相,看着就不服气。 “喂,求你快别拿出你这块破石头出来了,本来就残缺不全,你还敢拿它出来显摆,连月亮都不好意思的躲起来了。” “混小子,你说什么?” 美玉少年恶狠狠的瞪着陆幼翎,只是他面带憎恶却又掩盖不了双眸中的那一汪柔水。 陆幼翎反倒一点也不害怕了,他拼命蠕动着被缠绕的身体像是挑衅一般。 持玉少年闭眼念了一段终结咒,少时,云雾淡去,月华又重新洒了下来,四周的景致比刚才清晰了很多。他将玉牌收回羊皮口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陆幼翎。 “这小鬼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居然对我毫无惧色,脸上虽然有道伤疤,倒也还算俊俏。哪里像身边这些卫兵,平素只会对我卑颜奴膝,若是把他带回去做个奴仆,闲来无事的时候倒也能算个称心的消遣。” “呐,算你命好,本宫如愿集满了月辉,心情大好,就暂免你一死啦,不过土藤兵还是要玩一玩的,这样吧,你跟我回去,让我好好折磨折磨你。” “你有病啊,让我跟你回去?然后你再折磨我?我脑子坏掉才跟你走,你快把我松开,不然我要叫救命了!” “不听我话是吧,行!”美玉少年伸出右手,只轻轻挥动,缚在陆幼翎身上的罗琦缎带便又分离出一段,随后他做出个上挑的姿势,缎带便将陆幼翎的嘴也封住。 “呜…呜…”陆幼翎彻底被绑成一个大粽子,想叫也叫不出声来,少年满意的拍手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本宫的新奴才了。”接着他从上衣衣领中摸出了一个烙金色的离螭璎珞圈,当中挂着一青玄色的铃铛,只轻轻摇晃了一下,钟楼上吹拂过的风便开始凛冽起来,似有一声动物的长鸣忽远将至,钟爵开始剧烈的震动。 陆幼翎被绑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耳朵在聆听四方的动静。忽然间感到地面抖动了一下,随之而来便感受到后背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气声,每一次急促呼气,陆幼翎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厚重的潮气。 “我的妈呀,什么东西在我背后?”陆幼翎刚想翻过身看看,却感觉到有东西在他身上乱嗅,他赶紧打住翻身的想法。刹那间,耳尖已经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一滴浓密的涎水顺势滴在他的脸颊上。 “呜…呜…”陆幼翎再次发出呜咽声,少年笑道:“月儿,不要再戏弄他,带上他一起回恒阳城!” 陆幼翎抑制不住内心的嘶喊,只是毫无作用,只觉得身上捆绑的罗琦缎带一紧,身体便离开地面,陆幼翎慌乱中向上仰视,顿时惊愕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分明是一只不知名的怪兽正在用嘴衔着自己飞离地面! 陆幼翎只能看到怪兽局部的身体,尤其是裸露的皮肤和宽厚的下颚,在狂风中肆意扭动。他本能的想到那只黑蟒,感觉这只怪兽的体型似乎更大一些,他甚至能觉察到怪兽每一次振翅的力度,以及疾风与树丛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也许神经绷得太久,陆幼翎本来就犯困,意志稍微松懈一点索性大胆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感觉身体被重重地丢在地上,才缓缓睁开眼。 冰冷的地砖寒冷刺骨,周围是一圈黑铁栏杆,他顿时明白自己被关进了牢笼之中。只听见几声轻盈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说话之人未到但笑已先至,陆幼翎一听便知道是那名持玉的少年,只是他全身还未松绑,否则他便要破口大骂起来。 “呵呵,混小子就睡醒了,身子骨挺结实的嘛,这么颠簸的一段路居然也能睡得着,看来多绑你一阵你也吃的消。” “呜…呜…” “行了,我给你松绑,不过你可不要再大喊大叫,否则惊动了我母后,只怕会将你剁成肉酱拿去喂月虱”。 陆幼翎点了点头。 少年便朝他伸手一指,只见那罗琦缎带便犹如灵蛇一般从陆幼翎身上游离,飞回少年的手中。陆幼翎顿时觉得胸口畅快,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只是被缚的太久,双手双脚都使不上气力,只好瘫坐在地上。 “咳咳,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可不就是我日照国恒阳城的王宫吗。” “你怎么把我弄这里来了,咳咳,快放我回去。” “我千辛万苦把你请到家中做客,你这样不知好歹,岂不枉费我一番好意。” “好意?我怎么丝毫看不出来。” “你不过是一介草民,这辈子哪有亲眼目睹王宫的机会,我这么做便让你此生无憾,而且我还会训练你,让你变得跟我养的月儿那般听话。” “月儿?”陆幼翎突然回想起那只怪兽,心头一紧,急忙四下张望,索性三面都是墙,并没有那只怪兽的影子。 “那只怪兽是你养的吗?” “你居然称呼月虱为怪兽?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日照国的人,到底是穷乡僻壤长大的,没见识就是没见识。” “月…虱?你们居然称呼那么大坨东西为虱子,估计它趴在哪儿都藏不住那么一个大块头,你们怎么会养这么个玩意儿?” “我们日照国王族中人世代嫡传,善于驱物之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这个小子,我还没问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出现在叶月城里,你若不是云都的人,何以对我们日照国的事一无所知。” “呃,”陆幼翎一下子被问住了,只是他脑子转的快,顷刻间便想出个说辞。 “我嘛,真名叫郭若麟,父亲名叫郭清泉,家中只剩我和他住在郭家村中一直相依为命,谁知我父亲多日之前进城中贩菜,至今下落不明,我担心他的安危便只身跑到城中,恰逢圆月当空,心中烦闷,便登高远眺,祈求早日寻得我父亲的下落,至于你说我为什么对日照国一无所知,这个嘛,诚如你所说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呗。” “郭若麟?这名字太拗口,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看你黑黑瘦瘦、木木呆呆的样子,就叫你阿木好了。” 陆幼翎心想:随你叫我什么,先权宜应付你下,反正有机会我便逃出去。 “你叫我阿木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才是?”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吗?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日照国内无人不知、诗才妙悟的郡主秦妙诗,这下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喂喂,我就不认识你,前面所说‘无人不知’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吧,还有这‘诗才妙悟’跟你这害人的手段也有不搭…等一下,你…你说你是个…女的?” “本宫至始至终也没说过我是男子,只怪你双眼愚昧,以为长衫束发之人便是男子,你有见过如此面目清秀的少年儿郎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是郡主,那为何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本宫,那些士卒称呼你为殿下呢?” 妙诗郡主突然眉头一蹙,口气略带愁绪说道:“我本不是当朝国君的亲生女儿,我的生父乃是瑞亲王,只是在我一岁之时便已亡故,母后带着我易姓改嫁,我原本姓楚,只是过继给国君之后便改为国姓。” “这就难怪了,看来你的身世比我可怜多了。” “笑话,我每日锦衣玉食,父王母后视我如掌中明珠,何来可怜一说?” “我至少双亲健在,将来还能有机会膝下承欢,侍奉他们,可你…” “双亲?你适才不是说你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吗?原来你说的都是诓骗我的话,亏我还将身世说与你听!” 陆幼翎一时囫囵,不免暗自骂道:自己真是笨蛋,怎么一不留神就说漏嘴了呢? “我现在怀疑你根本就不是我们日照国人,若不从实招来,小心你性命难保!”妙诗郡主再次从怀中掏出盘螭璎珞圈,青玄色的铃铛被她夹在手指之中,陆幼翎知道只要她手指稍作摆动,那只偌大的月虱定能乘风而至… 第十五章 夜访归元殿 没有繁星夜晚,天空只悬挂一轮皓月,如同一只偌大的眸子在窥视着云都城内一举一动。王宫高墙之内,巡夜官刚刚敲完四更天的更,周围寂静无声,唯独只留下归元殿内偶尔传出声响。 那是瓷盖与碗沿碰撞发出的声响。 此时的耶律锦云虽早已更衣解冠,却正襟危坐在书案旁孜孜不倦的审阅屿宕山的地形图,面前香炉冉冉升烟。前方又传来不利的消息,日落之前罗生浪人团发起了一次突袭,连拔两处营寨,损失将近百人,对方却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要知道这两处营寨大部分是由‘虚谷’修为的兵士把守,纵然罗生浪人人数众多,正面交锋胜败尚未可知,但是罗生居然能做到未折损一兵一将当真出乎意料。 耶律锦云沾了点朱砂墨,提笔在兵败大营南面的一处峡谷地段圈注起来,他思量着,倘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我两处大营,只有可能在此处伏兵,待将士晚间造饭之际突然杀出,方能全胜。只是此处峡谷路途险阻,鲜有人知晓,地图上都不曾命名,罗生国又是如何能够知晓此谷连通我军后方?更何况要做到全身而退,莫非罗生国的浪人习得什么精要之术,远胜我军将士? 耶律锦云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此紧要的峡谷居然无人驻守,指挥之人真是个饭桶!他现在突然觉得乏将可用,若是司徒洪源还在,必定料敌先机,只可惜至今也没有寻得他的下落,未卜生死。如今将军府内能征惯战者大多隐退,亦或是祭命后大限之日到来相继殒命。在此存亡之际,迦礼寺居然只派出崇万重一人前来助战,分明有心推诿,实则保存自己的势力。 岂有此理,莫非要本君亲自上阵重披戎装上阵不可?耶律锦云望了望壁墙上曾经穿过的麒麟金铠,金片已经有些黯淡,但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仍不失光泽,两条绿绒屡如同麒麟须一般,虎虎生威。遥想当年英姿卓绝,只恨如今早生华发,也罢,云都国事为先,岂能因私废公,将毕生功勋交于他人之手,迦礼寺不来便罢了,本君自当亲率云都和日照援兵击溃罗生势力不可! 正嗟叹之时,麒麟甲上的护心镜突然闪过一团黑影,清风拂过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只不过一切依然逃不出耶律锦云的双眼,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深夜至此,不知何人造访?岂不闻梁上无君子,对座无小人。尊驾潜入王宫必有所图,不如早早明示!” “好眼力,居然被你发现了,看来君上的修为在‘无妄’境内已臻至化境。我此次前来有一要事相告,还请君上侧耳倾听。 说话之人口齿含糊,声涩音低,显然在刻意隐瞒身份。 耶律锦云警觉的说道:“你只管说出来意。” “今日听闻君上求助日照国国君秦天苍共同抵御罗生国,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秦天苍派出多少兵马?” “五千兵马而已,却足以应付云都之急。” “国君好糊涂,岂不闻‘假途灭虢’之计?云都东接罗生,西汇辰河,南北皆是不毛之地,罗生与日照两国早有吞并对方之意,云都作为中间要道,岂有不争的道理?倘若门户洞开,放其一国兵士入境,万一趁机对云都城倒戈相向,云都腹背受敌,则有倾国之危,还请国君三思而行。” “尊驾似乎对云都的国情颇为了解,不过我已发书信向秦天苍求助,五千日照士卒披甲执刃现已屯于叶月城中,如果我现在说不需要援助,那日照国便会空耗钱粮军马,岂不更加损害两国关系。再者说二十年前叶月城一战,数万日照士兵早已屈服于我云都的武力之下,数年来两国一直相处和睦,尊驾似乎多虑了。而且当年数万兵士都不是云都修缘之人的敌手,区区五千兵马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来者从房梁上跳下,身着夜行衣,面戴四目黄金面具。 “我昨日夜探叶月城,发现日照国的这些士卒军容整肃,行事作风颇为硬朗,应该是国中精锐之师,而且他们白天不造饭只食干粮等物,晚间睡觉也身穿铠甲,头枕下压着利刃,且往来巡哨交替密集,遇到可疑的人便私下监禁不许出城。他们既然与云都同盟,又何必闭塞消息、掩人耳目?这分明是在等一个命令伺机而动。” “何人的命令?” “只等君上下令开城让其道,他们便一齐杀入,城中平民众多,街道又错综复杂,若开展巷战,云都士兵未必能短时间肃清敌人。介时日照这五千兵马只需抢占云都西门,待日照后续援兵赶到,便开门放行,大军压境,云都必破。” “哦,尊驾居然探过日照的营寨?”耶律锦云不禁打量起面前之人,如果叶月城中屯扎的都是精锐部队,此人居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出入于军营,又可不动声色的进入王宫,修为定是不凡。只是刚才在殿内梁上之时,他的呼吸吐纳冗沉,身形也不稳,顷刻间便被自己发现,可见虽是不凡却不是个顶尖人物。起初他还曾怀疑是那个人,也只有那个人同自己一样,心存云都的安危,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自己多虑罢了。 “照尊驾的意思,现今的局势应当如何是好?” 黑衣人往后踱了几步转身说道:“我有一法不知国君意下如何?” “但说无妨。” “可放消息给前沿阵地,只说日照国起兵援助,国中士兵秋毫无犯,罗生国听闻必畏其勇,迟缓进攻锋芒。之后国君可命一心腹卫队把守辰河上游闸口,待日照五千军马入城则放开闸口,烧毁浮桥。如今正值夏末秋初,雨水充盈,一旦开闸则辰河泛滥,大河阻断归路。这五千兵马犹如瓮中之鳖,就算真的倒戈外援也无法接应,如此一来,则云都无忧矣。” “好!”耶律锦云不禁拍案叫绝,“尊驾此法甚好,只是本君身边可用之人皆以奔赴前线,城中实在找不出谋略与修为俱佳之人,这把守辰河闸口之人实在难以觅得。” “云都城内智勇兼备的人不胜枚举,君上何故说无人可用?” “我实在不知,还请尊驾举荐。” “云都迦礼寺内能人辈出,五大司天都已达到‘无妄’之境,此五人都可以担此大任。” 耶律锦云斜目嗔视,说道:“五人之中兰蝶谷谷主何裴乃一介女流,未有统御士卒的经验,瘦滩巡值崇万重已经奔赴前线,洛川苑的白自赏虽有谋略,不过是一介酸儒,至于金圣宫的萧略,本是上佳人选,只可惜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不知去向,萧略只能留守云都代行职位。” “不是还剩一个焚香阁的左天岸吗?” “此人贪财好色,乃色厉胆薄之人,如何能够赋与大任?而且本月月中之时,在安林之内业已遭人杀害!” “什么!左天岸死了?” “枉你修道齐天、天绶通神,居然连门下弟子死了都不知道!极道,本君知道是你,何不摘掉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极道非乏摘掉面具,露出俊秀的脸庞,银丝霜鬓,平添一层风霜,只是面容严峻,端睨面前之人。 “左天岸是怎么死的?” “安林内被多人伏击身亡,萧略已经着手调查,只是还没有结果。” “你派人杀的?” 气氛一下子炽热起来。 “本君平素虽与迦礼寺不睦,但与左天岸素无过节,是断没有理由杀他的。” 极道非乏依旧冰冷着脸,继续问道:“左天岸是不是你杀的?” “你要本君说几遍?哎,多说无益,你如果不相信本君,何必磨磨蹭蹭,本君就站在你面前,你若不相信,大可动手杀了我,以你的修为,本君引颈就戮,断不会反抗。” “只怕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杀你。” “从你进来的时候我便发现你身体的异样,按理说本君应该觉察不到你的气息才对,你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我在一年之前步入‘天绶’境界,正式可以启阅天绶心经,只是心经开篇便写道: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而心经后面每张心法口诀上都印有‘强练摄服、天绶逆脉’的字样。我当时不解其意,只道是危言妄语,并未有放在心上,只是勤加研习心经上的无上妙法,谁知在一个多月前,我发觉自己任督二脉血气逆行,体内的修真潜元从七窍溢出,我方才知晓自己正遭受所谓‘天绶逆脉’的恶果。” “那你现在…” “天绶逆脉不可阻挡,每日都有元气从我体内消散,三十年来潜心修缘的功力不进反退,我现在只剩‘无妄’境界中层的修为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我只同董太平说过此事,他已帮我寻得一良方,只可惜这药石难寻,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你为何把天绶逆脉的事告诉我?就不怕本君趁机将迦礼寺覆灭?” “我知道你的为人,断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而且一旦天绶逆脉的事传了出去,试想一下,云都城内人人自危,还会有谁愿意将亲生孩儿送与迦礼寺祭命修行?而云都之外的两家邻国也会趁机攻取。你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将本君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怪不得你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只是你手下这些司天这几年越发不将本君放在眼里,他们私受贿赂,易子祭命,而且还扣下许多有修缘天赋的孩童,种种这些难道也是你授意的吗?” “你应该明白,荣任迦礼寺执事这件事本非我所愿,我只是一个潜心问道之人,寺内大小事务我向来无过问,倒是你指示司徒洪源等人处处与迦礼寺作对。我知你为人断不会杀害左天岸,可司徒洪源此人老谋深算,我总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久后必成祸患。” “这个便不劳你操心,司徒洪源是何人我比你清楚,如果在会飞的家禽和笼中的困兽选一个饲养的话,本君宁愿选择后者。” “如此说来我便不再多言。” 极道非乏紧闭双目,似有难言之隐,正欲转身离开。却被身后耶律锦云叫住。 “你刚才所说计谋我觉得不错,不如你帮本君据守辰河闸口,未知你意下如何?” “此闸口未有山林倚仗,地势平坦,极难防御,未知你给我多少兵马?” “本君手中只剩宫廷内卫可以驱使,但是又要提防日照兵变。莫如你带上迦礼寺三位司天同去,想诸位修为定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君上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也罢,我留萧略和何裴助你守城,只带白自赏一人去便可。” “一言为定!极道,保重!” “君上,后会…有期吧…” 极道非乏与耶律锦云虽未多言,只在缄默之中各自拜别,双方都郁结心事,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始终无法说出口… 第十六章 初到恒阳城 恒阳城内已是多日未设朝堂,列卿们从接到云都求援书信之时便相聚内宫议事。为防止军情外泄,群臣被扣留至后宫潮阳殿内。只是今天过了时辰仍旧没有朝臣觐见,国君秦天苍也未如同前几日照例驾临,倒是甄王后兀自吩咐了几个奴婢将殿内书房打扫一切。 今日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于是她端坐在偏殿楼台水榭处临水观花,一阵穿堂风扫过,带进些许泛黄的落叶。时值盛夏,正是绿意盎然的时节,哪知忽如其来的落叶带来些许萧索之意,甄王后不禁提笔在落叶上写上一句:独酌花弄影。 “母后。” 水榭推帘入帐之人,正是甄王后的爱女秦妙诗。只是多日来潮阳殿不似今日这般冷清,又见母后娴静时光有此兴致,不免心生眷母之情,专程前来拜见。只是偶然目睹甄王后眉间若蹙,似有心事,入门时又睹见落叶上的诗句透着一番独话凄凉,便吩咐丫鬟取来笔墨在后补上一句:含露黛一枝。 甄王后见爱女填的诗句峰会路转,先抑后扬心中大为赞赏,如映月照进孤独的湖面,本来空寂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是妙诗,过来,坐与母亲身边。” 秦妙诗应诺一声,便坐在甄王后一侧,中间沉木案几上摆放着着一只白玉酒樽,只是这酒樽之内空空如也。 “母后,你又独自一人饮酒,可知酒是穿肠毒药,尤其是这寡郁之酒,喝了岂不更伤身体?” 甄王后面若初春的桃花般展开笑颜说道:“妙诗若是经常来看我,我也不至于一个人独饮。” “瞧母后说的,我这不牵挂母亲的病情,特意采集月辉前来探望,已经来过五六趟,只是潮阳宫内门禁森严,一直不得觐见。今得人通报说父王已经离开潮阳殿,便立刻动身向母后请安。” “我的病已无大碍,只是你父王放心不下,便没有恩准我随他出入。亏得你还记挂我的病,只是这几日都未曾见到妙音,你身为姐姐的,怎么没有喊上她一起过来?” “姐姐?怕是只有母后才这么认为,妙音可一直没把我当做姐姐看待吧!” “你从小到大便要强,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当年改嫁给天苍的事,可是若不是这样,我和你个孤儿寡母如何生活?日照国中我们又能倚仗何人?你不认你父王也罢,但是妙音可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血脉相承,你怎么能故意疏远她?在宫中天苍还不是由着你的性子来,为何你到现在还对天苍和妹妹有所误会?” “母后,这几日内殿议事,父王及母后为主事人,而且妙音也受邀前往潮阳殿议事,为何唯独缺少了我?就因为我不是国君的亲生女儿,所以连参与议事的资格都没有?想来我也是自找没趣,从小到大过了这么多年历来是如此,何故要今日心生涟漪,反倒埋怨起父王和妙音起来了。” 甄王后稍微安慰了妙诗几句,毕竟妙诗历来就是这种顽劣的个性,所以也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妙诗最近又研读什么诗集?我平日里教你的驱物法术可有勤加练习?” “怕母后见笑,所以一直未敢在您面前卖弄。多亏母后将璎珞圈赐予我,我现在已经能熟练的操纵一些绸缎之物。” “那月虱可曾听你的话?” “月儿自小与我长大,就算没有璎珞圈,我和它也早就心有灵犀。” “不错,在通灵驱物这一点上,你比你妹妹强多了,只是你从叶月城绑了一个男孩儿回来也太不像话了,你身为日照国的郡主,怎么可以滥用私刑。若传到你父王耳朵里,只怕他又会大发雷霆。” “这种小事究竟是谁告诉了母后?再说父王他也从不理会我干的事情。” “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诗儿可不要伤害了他的性命!” “谁说我要杀他了,我只是觉得这个孩童可怜,好心收留他而已,他住在咱们恒阳城里不比叶月城强百倍。” 甄王后叹息道:“你个丫头,我平素听到你的卫兵给我说起你用活人充当‘土藤兵’一事,我本觉得你诗情妙悟,定不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方才知道所言非虚。既然只是一个山野孩童又何必折磨他。” “母后,平日里您与父王妙音朝夕相伴,哪里有空理会我的事情,我今天只是来请安,反倒将我教训一顿,在你们眼里,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妙音,既然如此,你们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好了,又何必来干涉我的事?” “诗儿,为娘不是这个意思,咳咳,你过来…” 秦妙诗哪里再听得进劝阻,心灰意冷的她眼泪如同萧萧落下的叶子,转身便要离开,甄王后连喊了几声都不回头,只能任凭她跑出潮阳殿。 秦妙诗心情沮丧,一路经过的花园中许多牡丹正值浓艳,未曾招惹她,可她怎么样都看的心里不舒服,便祭出缎天绫罗将这几盆艳色牡丹尽数折断花枝。 往来宫中丫鬟和卫兵远远的观看,他们知道郡主的心情不好,又开始迁怒于周围的花草,此时若是外人稍加劝阻,必被波及,退去三层皮不可。 秦妙诗看着满地狼藉,心情略微好转,细想一下,原来泄愤是件多么轻松愉悦之事,旁人要我如何我偏偏反其道行之,且看父王和母后又能奈我何?这偌大的王宫自己早就不想呆下去了。对了,那名脸上有疤的孩童还被囚禁在这里,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会治死他?那我就偏偏要他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要他成为我最听话的奴才,我倒要看看秦妙音又如何跟我斗! 秦妙诗回到自己居住的郡主府邸,此时两名卫兵看见她返回府中连忙向她曲身作揖。 “免了!快告诉我那名孩童可有招出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云都来的奸细?” “回禀郡主,这男童已经晕厥多次,但是对自己的身世一律闭口不言。” “晕过去了吗?我道是是个多么有意志的人,没想到除了嘴巴比较硬以外,身体倒是虚弱的很,也罢,待我去看他一下。” 两个卫兵簇拥在秦妙诗前后,将她领到后花园中。虽名为花园,却未见一草一木,秦妙诗早就将院中景致破坏,此时黑褐色的土地上只露出一个人头,而人头一侧开出一朵滴水莲成为院中仅存的一抹绿意。 “喂喂,阿木,你醒醒…喂…” 秦妙诗弯下腰对着人头呼喊了几句,却未见有反应,心中反倒是一惊,这时一名卫兵上前说道:“人还没死,只是旁边这棵滴水莲吸走了他的气,殿下若想救活他恐怕得摘掉这棵滴水莲才行。” “那还啰嗦什么,赶紧摘了吧!”秦妙诗命人摘掉了滴水莲,又让人把土中之人挖出置于地上。只是这名孩童气息微弱,唇干舌燥,面颊上早已附着一层死灰。 一名卫兵舀了一瓢水浇在孩童脸上,才见他慢慢苏醒过来。 “你可醒过来了,差点将本宫吓死。”秦妙诗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极具关切之色。 只是陆幼翎醒来后第一眼又是看到这位将自己做成‘土藤兵’的刁蛮郡主,心中大为恐惧,身躯退后,同时微弱的呼喊道:“你不要过来,快放我回家!” “阿木,你怎么这般记性,不是说好了往后你便是本宫的人了,这里便是你的家,你只道云都是你生长的地方,可又不肯说出其他的事,想必你早已举目无亲,本宫现在收留你,恰恰是留你一条活路。” “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这几日你把我制成土藤兵,将我埋入泥土中。只每天浇灌雨水,我能活到现在都算是一个奇迹了,若是多陪你一刻,只怕我性命难保。” “没想到你还挺记仇的,你放心,本宫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伤害你,而且,”秦妙诗突然拾起地上的滴水莲,只见她凝脂粉嫩的手托着叶茎,似有一注光从手指缓缓注入,这滴水莲便通了人性一般转向陆幼翎,并向他频频点头。 看着陆幼翎目瞪口呆的表情,秦妙诗微微一笑,说道“休道无情出朽木,唯有痴情御物人。你想学驱物之术吗?我大可破例教你。” “驱物之术?未曾听闻,想必也是那些不入流的招式,哪有我云都修缘之人厉害。” “云都修缘之人有多厉害我倒是没见过,只是听闻像你这般大的孩童都拥有不俗的修为,今日一见倒是不过尔尔。” “我本来就没有学过修缘之术,倒是身边的人各个实力不俗,尤其是我那师父…” 陆幼翎突然想起极道非乏,心神一阵恍惚,若不是跟他跑到叶月城中,也不至于被这个刁蛮郡主抓到这里。 “你那个师父究竟有何神通?你怎么不说了?” “我那位师父修缘之术自是天下无双,只是我资质愚钝,还没得到他的点拨。” “天下无双?只怕是你自吹才对。” 陆幼翎急忙反驳道:“怎么会是自吹?我曾亲眼目睹他曾力拒一条参天黑蟒,一般修缘之人如何敌得过?” “参天黑蟒?你莫非说的是远古荒兽遗传的一支——黑尢蟒是也?” 陆幼翎回想起极道非乏说过的话,便说道:“是又怎么样?” “看你身体虚弱,先命人给你送来饮食,你吃过后稍作调理,本宫再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保证令你大开眼界。” 午食过后,陆幼翎的身体稍微有些好转,秦妙诗便让人替他沐浴更衣。当陆幼翎换上束身蓝稠锦袍,头束黑色葛巾,将凌乱的头发顺从的扎在脑后,倒是多了几分英韵。秦妙诗摆手赞到:“换了个行头倒是不像个小乞丐了,只是这脸上的疤还是略微有些碍眼。”她又吩咐左右侍卫道:“将通往猎场围栏的栅栏打开,今日本宫要亲自喂食。” 陆幼翎跟着秦妙诗绕过花园后的长廊,来到一处山峦处,青山绿水两旁各蹲着两只石头雕刻的蟾蜍,当中却没有同行的道路。陆幼翎以为要翻过这座山丘,谁知秦妙诗取下璎珞圈置于清水之中,面前的山丘便如同散开的水墨丹青一般慢慢消失,呈现在陆幼翎眼前的正是一处峡谷的入口。 陆幼翎惊呆了,原来这如梦山水只是一个障眼法,用璎珞圈作钥匙便可打开入谷的门禁。只是峡谷当中不时有活物飞过,亦或是站在两岸鸣啼,定眼一看,全是身盘数丈的蟾蜍,拥有嶙峋凸起的背部疙瘩,两只鼓起的眼睛置于头顶两侧,大多是半睁虚掩着,内有浑浊眼珠目露精光。从头顶两侧长有虎斑纹路蔓延至后背,更加称奇的是背上还长有一对翅膀,上面布满淡淡的绿珠点缀的花纹,只是双翅虽然厚重宽大,却又如玛瑙一般色润透亮,好像有露水沾染在上面。 陆幼翎突然回忆起秦妙诗召唤来的那只巨兽,虽然从下仰视只能观摩到它的下巴,现在见到这些蟾蜍,便明白那日遇见的怪物定是这些蟾蜍,而流在面颊上的涎水也是出自这些宽大潮湿的双颚无疑。 想到这陆幼翎便有些反胃,刚刚吃到肚中的食物如泉涌般溢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原来月虱便是这些流着哈喇子的蛤蟆,真不知道你们如何会取这么一个生动的名字的。对了,你饲养的月儿也是在这当中吗?” “这里是猎场围栏,专门饲养月虱幼兽的地方,月儿已经成年,自然不会养在这里。” 秦妙诗说话时静美娴雅,对谷中巨兽早已司空见惯,她拍了拍手,便有一老迈卫兵迎出,单膝跪拜在她跟前。 说其老迈其实也不尽然,只是脖颈和双手都布满疥疮,一头银乱的发丝蒙住了双眼。陆幼翎只看了一眼便不忍直视,倒是这个老卫兵的着装看着有些眼熟,陆幼翎捋了一下身上的黑稠束衣,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兵穿的衣服和自己是一个款式。 秦妙诗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投食的时候也差不多了,你等着看一出好戏。”便向这名卫兵使了个眼色。 老卫兵应诺一声,便退回峡谷之中,陆幼翎静静等待喂食的时刻,他对这等庞然大物进食特别猎奇。 只见峡谷一侧有处牢笼,木栏之内有一人将手探出,这人手中握着一铃铛,只稍微轻摇一声,众多月虱兽忽然停止杂乱无章的举动,而是睁大了眼睛盯着铃铛这边。 陆幼翎看着这手上的疥疮,立刻知晓正在投食的这个人正是刚才的那位老兵,便替他担心起来,果然,成群结队的月虱只是稍作迟疑,便展开翅膀向响铃处飞来,峡谷中顿时卷起狂风。 形体大的月虱飞行俞慢,但是一旦伸开双翅,便势不可挡,峡谷中的碎石都被纷纷震落,地动之势震耳欲聋,陆幼翎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反倒是一旁的秦妙诗不以为然,神情自若。 先一步飞到笼边的月虱还未收起翅膀,便被身后赶来的其他族类挤兑在一旁,数目之多约有百只左右,它们周身向外滴淌着粘液,弄得笼门上稠液斑斑,很多都飞溅到笼中兵士的身上,褶皱的皮肤本就长有疥疮的地方被粘液覆盖,让人看了更加反胃。 陆幼翎顿时明白原来这名负责投食的兵士之所以周身溃烂,很有可能与沾染到这些怪物身上的粘液有关。这时的他心生恐惧,可内心依然对投食充满好奇。 只见伸到笼门外的手撤了回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了反应,反倒是笼门外的月虱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撞击笼门,直到笼门打开的瞬间,眼前出现得一幕彻底将他惊呆了! 第十七章 只身守河口 辰河闸口以北的水势早已蓄势待发,极道非乏不动声色到达闸口一处密林落脚。动身前他便向迦礼寺白自赏发出密令,限他三日后派人烧毁沿岸浮桥,并于北岸会面。只是信中没有交代用意,只说相机行事。 接着他又飞鸽传书给耶律锦云,告知他已把守河口,日照五千援兵可以依计放行入城。极道非乏自知修为日渐退步,恐镇守辰河河口有失,便在林中伐木,织起一道营墙,用作疑兵之用。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便依旧只是睡在林中最繁茂的树枝上打盹,伺机监视辰河的一举一动,同时采撷日辉只为补充元气损耗。 终于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林中似有白影晃动,极道非乏环视观望,忽听来者吹奏笛声,曲艺高扬,便知此人正是迦礼寺洛川苑的白自赏。 极道非乏手中聚气,朝着倚仗的树枝拍打三下,树叶簌簌下落,白自赏听到声响,只见一棵成荫的大树正有落叶飘下,当即便知晓执事在树端等候自己,便将马拴在一处,然后腾空飞上枝头。 “拜见执事大人!” 白自赏屈膝下跪,眼眶里荡漾着激动的泪花,极道非乏负手立于树枝上,缓缓点头称是。 “一个多月未见,自赏别来无恙。” “今日见执事安泰,我们迦礼寺便有了主心骨。” “听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萧略这个代理执事还是很称职的嘛,连祭命大典也能有条不紊的举行,对了,今年招了多少孩童?” “回执事的话,今年招了四十三名童子,祭命仪式后还剩余十二名弟子,这十二名弟子天资聪慧,将来定是修缘得道之人,成为我们云都仰仗的希望。” “只有不到三成的人活了下来…看来云都三十年内必有一场涂炭…” 极道非乏神色黯然,眉心带有唐颓之色,白自赏看在眼里,急忙安慰道:“是祸躲不过,若真有这么一天,迦礼寺全体上下定会拼死保卫云都。”见极道非乏听完自己的安慰神色并未好转,便岔开话题道:“未知执事差遣我到此是何用意?” “近日日照国出兵援助我军之事想必你早已知晓,我心中一直忧心,万一日照途中行‘假途灭虢’之计,则我云都危急,今次让你前来正是思得一妙计,需要自赏相助。” 白自赏摇了摇白折扇,闭目侧听,方才听到沥水潺潺之声,顿时茅塞顿开。 “执事让我前来,莫非是扼守辰河上游闸口?” “知我者果然是自赏,五人之中的确属你最有谋略,与我心思一拍即合。” “执事言重了,只是我途径此处见远处林密之中有一木头堆砌的营寨,只是没有看到旌旗和往来巡哨兵士,莫非是国君派遣助我们守此闸口的兵士?” 极道非乏笑而不答,白自赏便继续问道:“不知营中有多少兵马?” “此营寨只是我修砌的一处障眼法,想不到竟然能瞒的住你,想必也能唬得住日照中人。” “您的意思是,国君根本没有派人前来助阵?” “不错,确无派兵协助。毕竟我只是猜测日照会生异心,所以本国大部分兵马皆已赶赴屿宕山,剩下的留守城中营防。我料想以我两人的修为,扼守一区区闸口游刃有余,故请命婉拒他人过来协防。” “有执事在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在下还是不明,为何单单选我前来,大哥和五妹应该也属上算人选才是。” “我叫你前来一是你行事一向机警,为人素来深谋远虑,你助我把守闸口我比较放心,至于这二来么…”极道非乏顿了顿,眼神里投射出锐利之光,“听闻左天岸的尸体由你验的伤,我想听听其中详细之事!” “三弟的死着实令人惋惜,大哥已经命我等日夜彻查。若不是最近战事吃紧,君上让我等停止调查,否则这件事早就该有些眉目。” “又是国君下令让你等停止调查?自赏,你是不是想暗示什么?” “回禀执事,我并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与国君怕是有什么关联。” “单凭直觉便作武断,这不像是你白自赏的作风,况且三日之前我已见过耶律锦云,特意向他询问了此事,他言辞凿凿的说人不是他杀的,我和他出自一门,而他现在身为云都国君,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左天岸的死同他无关。” “执事为何存心偏袒耶律锦云,莫不是还在为昔日同窗之情留作念想,岂不闻人心叵测。他今杀了人,又知修为不如您,如何敢在您面前承认,其势之大,智谋之深,可见一斑,让我等二人镇守此处却不派兵相助,分明是有心推诿,想借着日照之手除掉我们罢了,执事万不可只信他一面之词!” 白自赏神情越发激动,极道非乏及时制止到:“左天岸的事我不想牵连他人,凭空妄想只会制造事端,我现在只想知道左天岸的伤势状况,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即使受到多人围攻,想要脱身亦非难事,如何会遭人遇害?” “我验过三弟的伤口,身上多处存有切口断面,左肩受过镔锤重击,从这些创面分析大约是受了八种不同的兵器损伤,且都不是致命伤痕,而真正的致命伤则是胸口的贯通刀伤,伤口整齐且血液凝固,应该是冰刃之类的武器,且伤口从后背深入胸口浅出,这一刀应该是从后背下手。” “后背下手?”极道非乏深思了半响,从白自赏吐露的情况分析,这一刀应该是在左天岸毫无防备下刺入,左天岸历来小心,如此紧迫的时候怎么会将自己的后背放空,仔细想来他的死似乎有些蹊跷。 极道非乏接着问到:“尸首现在埋于何处?” “按萧略的意思,已经将尸首火化处理,随行衣物也已放置焚香阁内作衣冠冢供奉。” “这样处理也未尝不可,只可惜我未有时间亲自去检查尸首。” “尸首检查以及现场取证我皆以安排妥当,执事若回迦礼寺自然有时间可以亲自过目。未知执事是否还有要紧的事要处理,如果没有则应早日返回好主持大局。” “我最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迦礼寺由萧略及你们执掌,我便能够安心,遇到事情你们自行商议便可,只是与国君切不可发生争执,以免生事端。” “执事之意我等定当遵从,但不知这一个月内执事外出作甚?如果需要帮助自赏定当万死不辞。” “并无他事,尔等无需多虑。” 白自赏见极道非乏不肯多言便没有多问,倒是心中不免多虑道:“未知何时开闸放水?” “不急,你可先去辰河下游巡视,找一处隐秘的地方驻守,如若发现对岸有日照兵马过来,即可发出暗号,我收到后再放开闸口也不迟。” “如此说来我现在就动身去岸边巡视,距这里五里处有一片洼地,我便隐匿在那里,与执事形成犄角之势,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相互通知照应,自然可以万无一失。不过最近听闻日照国都内盛养一种名叫‘月虱’的巨兽,未知执事可有耳闻?” “确有耳闻,但不知这种巨兽有何奇妙的地方?” “相传月虱本是日照国甄王后家中水榭所饲养玩宠,因甄王后的前夫楚仕国病死后,她便患了一种痨病,每日须服用汤参药丸才可续命,这种药丸必须揉撮天上的月辉作为药引方可一齐食用,甄王后每日都采撷新鲜的月辉置于其药丸之中,而喝剩的药渣便倒在了水榭的池中。谁知这池中的蟾蜍因服食了药渣,日久生出了灵性,居然幻化成精,神能感知风雷五行,气能吞天撼地,可立于山川之间,又可在苍穹中飞去自如,且暗通人性,尤其对饲养之人忠心不二。甄王后改嫁秦天苍后便一并将这月虱兽带入宫中,秦天苍见到月虱后大喜过望,遂命人如法炮制,专程设立一峡谷以作饲养的场所,现在具体数量不得而知,月虱兽的威力也未曾见过,只是希望日照不是专门为遏制云都才养起这些怪物才好。” “不好!”极道非乏突然站立,将面前的白自赏惊了一跳。 “执事,您怎么了?” “倘若月虱兽真的有你说的这般神奇,那区区一条辰河又岂能阻挡这些会飞的怪物!” “执事所言在理,可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且让我思虑一下。”极道非乏眉心紧皱,来回在枝头踱步,只是心情烦闷之下,连脚步也显得沉重异常。 “这样吧,我独自一人留守此处,你马上返回国君处,务必请求国君抽回一部分屿宕山的军队加强郭城内的防备。” “只留执事一人在这里,万一月虱兽真的前来进攻,恐怕会有闪失!”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对了,我有一心腹之事想交托给你,不知道你是否能堪比重托。” “执事请讲,我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极道非乏从怀中掏出一本玉册,两端皆镶有盘螭金环,卷册掏出时便有丝丝寒气外泄,不知是玉润清寒还是黄金的冰冷。 “这是…”白自赏眼中早已反射出绿莹莹的辉光。 “这便是迦礼寺最高妙法天绶心经,我今交于你,你务必带回迦礼寺协同萧略他们好生看管,这本心经代表着整个云都未来兴衰,切记不可偷看,更不可交于他人之手。经在人在,经亡人亡!倘若我有失,你们便将此心经烧毁,迦礼寺也不可再举行祭命大典。我本相信你的为人,只是事情重大,你若肯接受这个任务,便向天起誓,若有难处,但说无妨,我再另想办法。” “今次执事愿将如此重要的事相托,我怎么能不以死相搏,只是这天绶心经…”说到这,白自赏方觉自己有些失态,他的双手早已抢先一步握住心经,两眼如同贪婪的猛兽窥视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他咽了一口口水,正视了一下目光说道:“只是这心经假如流落到别国之手,可有练成的可能?” “天绶心经本就是云都修行的无上妙法,非我族人本就无法练习,更何况凡是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倘若未按部就班到达‘天绶’境界,就强加驱动这里面的招式,只怕真元内泄,性命不保。” “原来如此,听执事这么一说,便放下心中的疑虑,看来外族人就算拿到心经也无济于事,我现在即刻动身,执事当小心才是。” 极道非乏双手托着玉册将他置于白自赏手中,白自赏第一次触碰迦礼寺的这件国宝,心中如有万马策奔,只是手指触碰到那一刻,便感受到凝玉之上传来的寒意,顿时也将他的灵台冻个清醒。 白自赏毕恭毕敬的接过天绶心经将其置于怀中,一方面又朝极道非乏告别,希望他多加保重。 极道非乏挥手示别之后,便开始往辰河闸口方向移动,现在他明白只有他一人镇守此处,岸边一切异动都必须了然于心,否则自己还像之前那般嗜睡,若放过日照国的月虱兽入城,那云都当有倾覆的危险。 极道当机立断,运气只一掌劈空手便将河道闸口劈开,辰河水势如虹,瞬间往下游方向倾泻如注,下游方向原本孱弱的水流顺势向南移动,两岸山丘植悉数遭到冲刷,水位上扬,两岸的绿色顷刻间便消失的没有痕迹,只剩些许斑秃的树顶依稀可见。 第十八章 屿宕山增兵 屿宕山战事严峻,双方开始呈现胶着状态,云都虽是防御一方,苦于大江沿线过长,分兵把守兵力又严重不足,只好集中兵力被动防守几处地势平坦隘口。罗生浪人团却屡屡从防御力量薄弱地段攻入,云都守兵只好再次聚兵进行防守,反复易地之后,虽然双方各有损伤,但是云都损兵折将,疲于奔命,当属战败一方。 罗生浪人团步步逼近,云都全面收缩防线,放弃了沿江阵地,转向屿宕山通行的峡谷口下寨。两军方才僵持下来,罗生浪人团也久攻不下,便也在江口处设下大营,与云都营寨相距十余里,伺机而动。 战况一直延续到本月月末终于发生转机,迦礼寺瘦滩巡值崇万重带领云都卫队到达战屿宕山,并接管军队指挥权,一改往日防守颓势,转而以攻为守。崇万重一马当先,手中凝气化形,生出长约数丈长度镔铁大锤,颇有横扫千军之势,罗生浪人团根本无法近身,几个冒死钻地的死士试图近身肉搏崇万重,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土蛮之力的护身罡气,只瞬间便被崇万重锤成齑粉,或是被后续兵士马足踏为肉酱。 王城卫兵在屿宕山首战初捷的消息传回云都王宫,此时的归元殿内耶律锦云端坐梨花靠椅上,连续半月日以继夜的研究前方战事,他的眉间紧锁,始终没有得空舒缓,今天忽然听到胜利的消息传来,不禁心情好转,方有闲暇时间思量全局,不禁想起极道非乏所献计谋,便设宴招来迦礼寺的萧略同何裴前来。 侍从将席间三人的酒杯斟满,耶律锦云轻酌一口便开口道:“崇万重果然不负众望,首战初捷可喜可贺,看来迦礼寺果然能人辈出,屿宕山战事近期可无忧已,只是不知新入城的五千日照援兵近期动向如何。” 萧略放下酒杯说道:“日照援兵自二十一日入城以来,兵士沿城中主道通行,业已屯扎在云都城东兵械库旁,我正督促粮秣官派发所需军械钱粮,不日即可打开东门放其行军至屿宕山参与作战。” “很好,何裴,你又有何发现?” “按君上旨意,日前我曾在日照援兵入城之时款宴领头的四名司尉,司尉当中年长者已有四十岁左右,年轻者不过才二十岁出头,我借着把酒助兴之际与他们切磋招式,发现这四人驱物御器之术尚可,只不过未等他们出招便被我祭出的藤蔓击溃。他们的武力充其量也就等同于我们云都‘虚谷’修为入门的水平罢了。只是晚间使人送返营寨中时,发现他们在子午时分有向月祷告的习俗,且人人腰间系一玉坠铃铛,不知道为何物,想必只是日照人的一种风俗罢了。” 耶律锦云沉思片刻说道:“倘若照二位所说,这五千兵马并未怀有二心,我们只管接济钱粮,安心放其出城便是。” 萧略说道:“道理虽如此,只是执事所言还需谨慎,我提议让五千援军先去屿宕山北部拒敌,那里山高水险,便于防守。云都城中其它卫队还是应该按兵不动把守东西两门才是,未知城中还有多少卫队?” “大约还有三千人,只是我早已许诺崇万重派两千卫队助他防御屿宕山南部,今若不发兵恐怕他那里难以久持!” “大哥,我认为君上所言极是,四哥毕竟孤军犯险,倘若没有这两千兵马援助,纵使他再有本领恐怕也难以持久。况且我也探听了这五千兵马的虚实,执事同二哥又在辰河上游固守,料想撤出一部分城中防务也没有什么要紧之处。” 何裴心系崇万重的安慰,便在一旁试图打消萧略的顾忌。她言辞肯肯,说的在情在理,一时之间萧略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举起酒杯朝耶律锦云敬酒道:“未知君上意下如何?” 耶律锦云向来自负,并未将日照国放在眼里,何况五年前两国早有结盟之约,相约有生之年互不侵犯。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击退来犯的罗生浪人,而不是对假想敌人进行防范。 他心意本该决绝,只是极道非乏的顾虑萦绕耳边,使他一时下不定决心。 他拿起酒杯,正在踌躇之际,忽然,殿外一卫兵传话说云都迦礼寺洛川苑司天白自赏前来觐见。 “快宣!” 萧略同何裴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默念:“该不会是辰河闸口出了要紧什么事,白自赏提前回来复命。” 白自赏进殿后不慌不忙的向前匍匐鞠躬,耶律锦云赶紧示意他平身,又使人加了一个位子让他坐下。 “白司天不是与执事镇守辰河上游,怎么提前回来复命,莫不是日照真的发兵朝我云都犯境?” 白自赏饮尽杯中美酒,方才缓缓说道:“非也非也,我是奉执事之命回来传达消息,西边日照并无异动,君上可安枕无忧。” “那为何不见执事一并归来。” “执事因有要事处理,暂时不得脱身,只说下月初便回迦礼寺理事。所以命我独自回来复命。” “原来如此,日照没有异动当是最好不过,白司天一路辛苦,不妨回寺中好生休息。”耶律锦云又面向萧略说道:“既然日照没有异心,我意已决,即刻调拨两千卫兵前往屿宕山,未知阁下是否愿意领兵出征。” 萧略眉头一皱,旋即望向白自赏,却见他自顾自的饮酒,神色悠然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顿时明白,若自己再推辞,只怕会定个忤逆之罪,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耶律锦云大喜,便同诸位开怀畅饮,只是席中其它人各怀心事,并没有殷勤谢酒。 宴会后,国君耶律锦云的诏书接踵而至。萧略封征讨先锋,统帅日照五千援军不日前往屿宕山北部防区驻守。萧略双手接过诏书心中却有顾虑,他连夜便召来何裴来金圣宫议事。 何裴平素里风情万种,眉宇间似有尤媚之笑,到了殿中却见大哥萧略心情烦闷,举手投足尽显疲态,不自觉的收敛起笑容。 “大哥唤我前来不知何事?” “裴妹,大哥临行前有一事想对你说,不过此中利害关系非比寻常,你今番听后切要小心从事。” “瞧大哥尽说些见外的话,小妹平日最敬重大哥为人,不似天下间那些谄媚阿谀的男子,今日何不痛快说出,小妹自当洗耳恭听。” “裴妹胸襟远胜过世间男子,大哥我甚是汗颜,今日找你谈话,不为别的,只为迦礼寺和云都的生死存亡。” “此话怎讲?” “我此行领命出征,总觉得祸福难料,所谓生死有命,我本不该计较太多,只是我走之后,还需裴妹帮我盯紧白自赏才行。” “大哥让我盯着二哥白自赏是何用意?” 萧略掩声说道:“你不觉得白自赏的行为很是古怪吗?辰河上游闸口可以说是提防日照国犯境的天然屏障,如此险要之地不增兵倒罢,执事怎么会让白自赏先行撤回?执事向来做事机密,若真要白自赏回来岂能不面授机宜传示我等?此为可疑点一。其二,国君任命我为征讨先锋,迦礼寺无人代理执事,三弟新亡,四弟也远赴前线,单留裴妹一人留守,白自赏便可一家独大,鉴于他平日趁执事与我不在,就有僭越理事的举措,所以不可不防。” 何裴点点头,说道:“还有其三,便是三哥的死对吗?” “嗯,裴妹果真蕴藏绣花般的心思!你和万重上回所说的话我牢记在心里,便时时刻刻留意白自赏的举措。还记得万重与白自赏过招的那次吗?万重背后露出破晓之际,白自赏痛下杀手,以三枚冰针逼近万重下足,若非我及时出手,万重只怕会成为残废。事后我才想起左天岸是死在冰刃之下,且是后背施刀,证明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杀害。白自赏本就掌管洛川苑,炼气为水,执掌五行中的水相,平素里极少见他出手,只是偶然见他手持折扇御敌,今次被万重逼出了看家本领,方才知道他的修为早已做到凝水成冰,如此说来,他便是杀死左天岸最大嫌疑之人!” 何裴叹道:“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二哥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萧略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既然独自回来复命,甘愿留守迦礼寺,证明他下一步行动也会是在这里,我希望你暗中监视他的行动,并且处处设防,小心行事才好,切不可轻举妄动,等执事和我回来以后再做商议。” 何裴花容黯淡,顿时惋惜道:“我们本是情同手足,何故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萧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谜底终有解开的时刻,我们唯有尽人事,听天命才好。” 第十九章 月虱围场 陆幼翎被面前的景象吓得瞠目结舌,只见远处笼中的老兵正用手掏出一把黑色的活物给月虱喂食,那月虱见到后如同环视腐肉的尸鹫,争先恐后的向笼子靠近。陆幼翎定眼一看,发现这黑漆漆的活物正是日前见过的物种,顿时嘴巴半饷也蹦不出一个字。倒是秦妙诗莞尔一笑,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它,怎么吓成这样?” 陆幼翎深吸一口气,慢慢缓过神来,说道:“这…这便是黑尢蟒对吗?怎么这蟒蛇的体型这般娇小,看着倒像只泥鳅一样” “废话,刚孵化出来的小蛇不就是这样,这些都是黑尢蟒的幼子。月虱天生与黑尢蟒为敌,所以要训练月虱好勇斗狠,则必须拿黑尢蟒作为饵料,从小投食,既能加速它的成长,还能让它们从小免疫蛇毒。” “这蛇还有毒?” “当然,要不那名投食的老兵怎么会全身溃烂。” 陆幼翎听后不自觉脑补了那名老兵渗人的模样,随后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他忽然想起极道非乏一直在寻找黑尢蟒的下落,没想到号称亘古的巨兽竟然数量庞大且就近在咫尺。 陆幼翎眼睁睁的看着老兵将数十条黑尢蟒扔在地上,这些幼子虽然个头渺小,可是神形却似陆幼翎见到的巨蟒那般狰狞,一落地便露出红信,龇牙咧嘴向四周吐露锋芒,既不惧怕那些盘踞数丈的月虱,也不游走逃逸,只是立着脖颈,尾巴盘绕成圈,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 只是再凶狠的黑尢蟒也只是幼子,根本不够面前这些饥肠辘辘的月虱兽看的,一些幼蛇刚一落地便被月虱的舌头叼走,还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幼蛇,口中甚至射出了黑烟,谁知月虱兽丝毫不受影响,连蛇带烟一同吞进肚子里,过了一会月虱兽的身上如同沸腾了一般,顿时烟雾缭绕。陆幼翎方才知晓原来黑尢蟒还有喷射毒雾的本领,只是月虱兽如何化解蛇毒他却是第一次见到,月虱兽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它鼓起的眼珠子稍微旋转,便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追逐其它幼蛇。 “这些月虱兽好强啊,居然完全不把黑尢蟒放眼里,我长这么大本来以为黑尢蟒就是最厉害的猛兽,没想到这癞蛤蟆功力更甚一筹!看来这远古巨兽留祚至今碰到了你们饲养的月虱,也算是灭绝的边缘。” “你懂什么,万物相生相克并非是种定数,月虱虽是黑尢蟒的克星,却只是仗着一些独特化解的本领躲避黑尢蟒的攻击罢了,这黑尢蟒本就是亘古洪荒传下的一支,千万年的修行岂能没有灵性?只是这幼蛇在成年之前还未开化,不具备吞天吐地的本领罢了,倘若再大一些,就如同你见过的那条黑尢蟒,月虱与之交手也未必能胜。” 陆幼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这月虱兽由你们饲养,那这食饵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黑尢蟒原就喜欢在柳树枝头筑窝产卵,我们日照国国都恒阳城又名柳城,全城随处可见绿柳林,一年四季枝抚江岸、蔚然成荫,正是黑尢蟒喜爱之处,每年夏季便会不请自来到城外一处茂林中产卵筑窝,产下蛇卵之后又会趁着天凉之前离开这里。我们这时便会派人将这些蛇蛋取回,使能善之人将这些蛇卵孵化,制成食饵。” “我斗胆问一句,别人黑蛇好不容易产下子嗣,你们怎么好意思取走它们下的蛋?这黑尢蟒一支能延续万年当真是不容易。” “你是没有亲眼见过,夏季一过,茂林中枝头上悬挂的蛇卵何止千万?我们要是不作处理,这黑尢蟒还不泛滥成灾,那我们日照国有多少人都不够它们吃的。” “你们饲养月虱,就没想过也养一养这黑尢蟒?我看成年之后的黑尢蟒可比月虱强多了。”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这黑尢蟒成年之后破坏力无穷,且饮血嗜杀,我们日照国中人擅长驱物之术,却根本无法驾驭的了它,哪怕连这些幼子都无法进行控制,当然,有一人除外。” 秦妙诗将目光转向笼中那位老兵,继续说道:“这名投食的卫兵就是个例外,他在这里做投食的工作已经将近有七年了,先前有三名管投食的卫兵,喂食工作最短的做了半年,最长的也就两年。” 陆幼翎不禁诧异道:“他们为什么只做了这么短时间?” “很简单,三人之中两人死了,一人落了个残疾。” “呃…这…又是什么情况?” “笼门一开始没有想象的那般结实,投食的时候被撞塌,压死了一个。还有一个脑袋不太机敏,居然将头颅伸进蛇窝,第二天天明才发现,是中毒气绝的,尸体硬的跟石头一样。至于疯了的那个更加离谱,一心想着连夜出逃,结果误闯进月虱兽的地穴,被揉搓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醒了。” “咳咳,怎么听你的口气,出了事都是他们自找,跟你毫无关系似的。” “只怪他们愚钝,同本宫又有何相干?再说能替本宫效力是他们的荣幸,生死无怨,死得其所。” 陆幼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评价面前这位草菅人命的郡主,虽说长得乖巧可爱,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真不知日照国王宫内是否人人都是如此,自己若多留在此地一分便多一分危险,只是究竟能有什么办法逃走呢? 正在自己埋头苦思之际,峡谷内投进的黑尢蟒早已被吃尽,几只月虱心满意足的飞到峡谷上端正在放声鸣啼,它们腆着肚子,抛开身上渗人的疙瘩不说,却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可谁又能想到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老柯,你过来下。” 秦妙诗朝笼中轻唤一声,刚才那名投食的老兵便走出笼子来到陆幼翎的身边。 “老柯,最近身体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身体还行,就是这眼睛不大灵光,总感觉有蛾子在眼前飞舞。” 秦妙诗指了指陆幼翎道:“看得清这个人吗?” 老柯探着脖子伸手向陆幼翎身上摸索,陆幼翎避之不及,脸上感受到一串湿漉漉的疙瘩从脸上划过。他刚抬起头,却发现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这双眼睛的眼白连同黑色的眼珠混沌在一起,就像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纱布一般,眼珠外是一圈开裂的皮肤,只是这皮肤没有丝毫光泽,如同腐肉一般干涸斑驳。 只盯了一会儿,陆幼翎便有种坚持不下去的感觉,他急忙缩身绕过老柯的臂弯。 “看清楚了,原来是个相貌丑陋的小鬼。”老柯长吁道。 陆幼翎心想,这个老人家真是无礼,浑身疥疮,长得难看不说,反倒是嫌我貌丑,看他一眼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老柯,你觉得这个小鬼如何?” “凑合着带带他吧,就不知他是殿下的什么人?” “本宫和他素无关系,只是机缘认识,你叫他阿木便是。只不过他是云都中人,成天在本宫面前吹嘘云都修缘之人如何如何厉害,本宫不想要他的命,只想让他知道我日照国实力要远胜云都。老柯你近来腿脚不便,就留下他给你做个帮衬,每日做做清洁投投食什么的,且看他能挨多久。” “小人明白,殿下大可放心,我是不会让这个小鬼死的。” 陆幼翎听后心中大惊,顿时尖声叫道:“你说带我来看好玩意儿原来是骗我来这里做工!我才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又是蛤蟆又是蛇的,莫说撑半年,三天我都活不下去!” 陆幼翎话没说完便要逃跑,只是没走两步便感到小腿被绸缎缚住,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身边缓缓踏过一双绣纹小屐。 “本宫说过带你看一出好戏,现在你的戏已经看完了,可本宫的戏才刚刚开始,老柯,你带他进去,好好教他如何同月虱打交道。” “是!” 见秦妙诗要要走,陆幼翎又像一只蠕虫般在地上挣扎,只是秦妙诗哪里会搭理他,便径直离开了围场。老柯将陆幼翎拖进一处黑屋,刚进门便闻到一股腥臭味,陆幼翎自知无计可施便央求道:“老人家,你放我走可好?” “门外皆是守卫,我有心放你你也出不了围场的大门,你不要再吵闹,否则先割了你的舌头拌作食饵。”陆幼翎顿时吓得停止吵闹。 屋内房间潮湿昏暗,陆幼翎根本分不清老兵在什么位置,只好央求说:“老人家,我只是云都普通百姓,根本不是什么奸细,你放我回云都,我爹娘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他奶奶的,我要你爹娘报答作甚,我每天和这些怪物朝夕相处,有今天没明日的,现在腿脚多有不便,唯恐自己一死就冷落了这些怪物,没想到倒是把你这个娃娃送到我身边。”老兵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慢慢照亮整个房间,陆幼翎这才发现这里只是一个空旷的山洞,洞内摆放了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和一张石床,便再没有其它东西。 “来,你先起来,我将你松绑,你不可再想着逃跑,这里四周都有结界,你就算想跑也是跑不出去的” 老兵将陆幼翎扶到椅子上,便替他解开身上的缎天绫罗,陆幼翎顿时没有刚才那般紧张,只是他不敢直视老兵那张凹凸不平的脸。 “谢谢老人家,还不知您贵姓呢?” “这里的人都叫我老柯,你这么叫便是了。” “老柯,听说您在这里已经有七年了,真是了不起。” “每天面对畜生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须知外边比这里凶险多了,这里虽然有这些毒蛇猛兽,你若诚心待它们,它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外头却不一样,人心不古者比比皆是,若要找个苟活避世的地方还得是这里。” “这些怪物不伤人么?可您身上这些伤难道不是它们造成的吗?” “当然不是,我这些伤在二十年前就有了。” “那您的伤…” “被火烧的,还不是你们云都做的好事,居然下令放火围城,我当时从军,人就在叶月城中,被高温烤坏了皮肤,索性天不亡我,让我捡回了一条性命。” “您说的可是二十年前叶月城一战?当时我父亲也参与了那场战役…”陆幼翎突然意识不该提及自己的父亲,连忙打住。倒是老柯忙追问道:“你父亲是谁?” 陆幼翎见兜不住便如实回答:“我父亲叫作陆德,当时任司尉之职。” “陆德?有点印象,只是想不起来了,我还以为是司徒洪源,如果是他的话,那你这小子的命今天也就算玩完了。” “司徒洪源是我们云都的大将军,怎么您与他有过节吗?” “当然有,下令焚火烧城的就是这个人,我是眼睁睁看着营里的弟兄死在火海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悲惨的场景我永世不忘!” “可司徒将军是个好人啊,他经常派人接济钱粮给我家,又送我好吃好玩的东西。”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他若是好人能下令放火围城?当时城里除了我们日照兵将外,还有未撤走的百姓总共上万人,他这一把火烧完,城中大半烧个精光,直到今日叶月城人口也不足三千,幸存下来的人很多伤重不治陆续死去,亦或是侥幸不死的,也跟我一样落了个毁容残废的下场。” “你胡说!洪源将军分明是个好人,对我们家也是有情有义,他放火烧城也是你们日照起兵犯境屠杀我云都士兵在前,他才出此下策的。” “小鬼,你这些又是听谁说的?根本就是胡诌!” “云都城内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哼,没想到真相已经变了味,你一个娃娃家,我犯不着跟你解释什么,你现在被抓到这里,想逃出生天是没可能了,若依我的规程做事担保你不会有事,否则就怕你真的活不过三天。去,到隔壁把这些畜生的粪便给铲了装门口的粪车上去!” 老柯丢给陆幼翎一把铲子,自己却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陆幼翎心中不情愿,却又无计可施,只好拿着铲子,刚一走到隔壁的洞穴,他突然险些晕厥到地。面前有处横纵数丈的大坑,一条水槽从围场那边引掘至坑中,大坑里全是漆黑的丸状物体,腥臭难当。 陆幼翎知道这些物体便是月虱的排泄物,怪不得进门时就闻到一股恶臭,原来隔壁就是存粪的地方。 “太臭了!” 陆幼翎摔下铲子,捏着鼻子跑了出来。 “普天之下就没比这玩意更臭的东西了!不行了,我都感觉鼻子不是自己的了。” “他奶奶的!就这么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陆幼翎摆摆手,一边大口喘气。老柯嘴里骂骂咧咧,随手扯了一块布递给他。 “绑在脸上蒙住口鼻。” 陆幼翎接过布,心中自忖:“就知道要我做事,自己却有闲心喝茶。” 陆幼翎拖着瘦小的身体,一次一铲,将粪便一点点铲进竹筐里,当竹筐装满后又搬运上推车,老柯端着茶,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走了大约一里路,当到达一处悬崖后便让他将粪便倒下去。 陆幼翎记不起自己往返了多少趟,当最后一筐粪便倒完以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幼翎坐在悬崖边稍作休息,他朝下看去,发现悬崖之下是一条大河,只是河水浑浊,且水流急湍,根本看不清深浅。陆幼翎起身眺望彼岸,发现这条河约有七八丈宽,晚霞之下泛起伏光。 陆幼翎大喜,莫非这是条逃出升天之路?不过他心里又开始焦虑起来,自己根本不会游泳,虽然只有七八丈的大河自己是断然离不开这里的。咦!我离不开这里可为什么老柯在这里七年了,居然不从这里逃走?莫非他老眼昏花不知道这处逃生的地方? 陆幼翎跑回围场石洞,只见老柯还坐在凳子上怡然自得。 “老柯,我发现一处逃生的地方,您不如带我一起离开这里。” 老柯却没有搭理陆幼翎,嘴里倒是哼起了小曲。 “老柯,老柯,您怎么不回答我,难道您耳朵了也不灵光了?喂…喂!” 老柯懒洋洋的翻过身说道:“什么地方值得你那么高兴,还要喊上我一起,莫不是让你倒粪的那个悬崖?” “原来你都知道了,”陆幼翎一阵失望,心想这必定不是条可以逃生之路,否则老柯早就逃走了。 谁知老柯说道:“知道了,悬崖之下有条河,这河便是辰河,顺着对岸一直走便可以走到云都。只是这几日水势见涨,怕是没那么容易游过去吧!” “您定是诓我,”陆幼翎没好气的说道:“河面上雾气蒸腾,定是您所说的结界,根本就逃不出去是不是?否则您在水流温和之时不早就跑掉了。”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先前觉得殿下在诓骗你,现在又觉得我在诓骗你,你觉得人人都爱撒谎却又对你们云都的司徒大将军深信不疑,看来你也是个一叶障目的俗人。反正我已经告诉你这条河是条逃生之路,你若要走,我大可闭一只眼不管不问。” “老柯,我错了,我本不该怀疑您,既然如此,您何不跟我一起逃走?”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逃走?我恨不得多活一些日子,将这批月虱喂得生龙活虎的样子,我要亲眼看着日照的士兵驱使这些猛兽兵临你们云都城下,哈哈哈哈…” 老柯狂浪的笑声听得陆幼翎头皮发麻,本以为老柯是个可怜的老头子,想不到他内含执念,竟然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饲养月虱,哪怕身上溃烂也要报二十年前叶月城的仇。 仇恨这东西当真是可怕,就像那些溃烂的疥疮一样,好不了,只会慢慢扩散下去… 第二十章 月虱之母施环 陆幼翎白天只做清扫围栏的工作便将他累的够呛,晚上睡觉时安排他睡在地上铺一竹席,他也能安然入睡。只是睡前他会目睹老柯站在油灯下给身上的伤口敷药,那是一种不知名的褐色药水,奇怪的是老柯只是涂在自己双手,然后在睡觉前用树枝沾上一点撒在洞穴的出入口。 往复几日后,陆幼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老柯究竟用的是什么药水?老柯只是神秘的说你以后便会知道。 洞穴并没有多大,俩人住在里面甚至有时候会腾不开身,可是老柯总能背着陆幼翎做点什么事情,陆幼翎看在眼里却也不得其解,一问老柯他便答复到日后便会知晓,久而久之他便对老柯的这些行为司空见惯,每日只需做好份内的事即可。 宫里每日都会有人送来食物,而且食物还出奇的可口,顿顿都有荤菜,却从未配酒送来。陆幼翎先前吃野菜硬生生把自己瘦成了一只干瘪的小猴,现在每日做着繁重的劳动,吃的却很好,反而没有在郭家村那般劳累,往往睡过一觉之后便又神采奕奕,身体也日渐强壮。老柯则不同,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每一次出门投食的时间愈来愈长,回来便开始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只是他天生要强,嘴中脏话从不忌口,随口便是一句“他奶奶的”,他每日所说的话中提的最多的便是叶月城那一场战役,他会怨恨自己、怨恨云都、怨恨司徒洪源甚至怨恨陆幼翎,却唯独不记恨上天,毕竟上天给了他一条命。只是陆幼翎在他的影响下,嘴中偶尔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奶奶的,今天这些月虱拉的真多!老柯你每次投食就不能少放点?” “月虱吃多少我比你清楚,少了它们就会撞笼子讨要,老子才不想晚上睡觉时被叨扰!” “也对,对了老柯,我来这则有快半个月了,你怎么总让我铲粪便却不让我来做投食的工作?” “你想做投食工作?你难道不害怕?” “我这不是看你身体不好嘛,而且你每次投食我都亲眼目睹过了,感觉挺安全的,所以我也想试试,你看如何?” “不错,难得你有这个心思,可是可以,不过今天天色晚了肯定不行,明天我带你试试看吧,不过铲运粪便的事你还是得去做。” “啊?怎么还让我做啊,我还当真以为做了投食工作就不需要再去铲运粪便了,他奶奶的!” “你个顽童,什么都没学到偏偏学了老子一口污言秽语。” 老柯笑嗔道:“你将手中的事做完,我打桶水让你沐浴更衣。” 陆幼翎自忖到这老头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以前可从来没有帮自己打水洗澡,以往都是自己打水。他便没想这么多满口应承下来。 做完手头上的事,陆幼翎回到洞中发现原空地上放着一个木桶,老柯站在木桶旁正在往里面加水。 “这水怎么如此粘稠?”陆幼翎本想试探一下水温,谁知手伸下去便感到一丝滑嫩,而且呈现出黒褐色,非比平常的洗澡水。 “老子亲自给你放水洗澡你怎敢唧唧歪歪的,快点进去。”老柯没有好脸色,上来就直接拔掉陆幼翎的衣服,露出他瘦骨嶙峋的小身板。 陆幼翎方才觉得有些胆怯,心想莫不是这老头又捣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谁知没容他多想,便被一双枯槁的双手托起后背往木桶里丢去。 “好凉啊,”陆幼翎刚一下水便不禁打了个寒颤,“老柯,你用的是什么东西,怎么黏糊糊的。” “你不要动,我先给你小子搓搓背上的泥垢,”老柯手上的疙瘩触碰到陆幼翎白嫩的皮肤上,这一次反而没有前几次感到那般唐突,也许是早已习惯的原因,陆幼翎居然没有再膈应这双手。 老柯边搓边说道:“这水便是我平日涂在身上所用,为的就是投食时让月虱能够分辩出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能吃。” “那这水…” “你小子有福了,这水里可是加了蟾酥在当中,可是一味滋补良药啊。” 陆幼翎一听是良药便放下心来,可出于好奇便还是问道:“这‘蟾酥’又是何物?抹在身上凉飕飕的,还蛮舒服的。” “臭小子何必多问,喜欢便成。” “又是这般神秘,不说便是,老子还不愿意听了。” 陆幼翎背过身倒在木桶中学着平日里老柯闲憩的样子,反而逗乐了老柯。 “告诉你便是了,这‘蟾酥’便是取自月虱背上的黏液晾干制成,本身具有它们身上的气味,月虱闻了便不会抗拒喂食。又兼是一味不错的药材,能够治愈疮头,我便日常涂抹在身上可谓一举两得。” 听完老柯的解释,陆幼翎一下子从木桶中惊起,老柯一把将他按住,他却死命挣扎道:“老柯,你这是存心害我!我道是什么良药,原来是癞蛤蟆身上的黏液,弄的我一身腥臭,赶紧放我出去冲个澡。” “阿木,你听我说,明日你要去投食,如果没有蟾酥的气味,月虱不仅不吃你喂的东西,甚至还会把你当作是食物,你若固执我便不再拦你,且替你收尸好了。” 老柯松开了钳住陆幼翎脖颈嗯手臂,陆幼翎怔怔的看着他,反而不闹腾了,只是直直的伫立在木桶里,老柯拍拍他肩膀到:“先前三个负责投食的士卒想必你也清楚,过不了内心那道坎便只能疯或者死,我是为你好才教你这些,倘若你不听从,一旦我死了估计你也就活不成了。” 老柯一边哄着陆幼翎下水,一边拍打他的脑门,“说了不要你问这么多,却又总是好奇心作祟,我都是半截入土之人,是不会害你这个小娃娃的。” 陆幼翎闭上眼睛关上五感,任由老柯帮他擦拭完身子。出奇的是晚上怎么都不能安心入眠,陆幼翎躺在冰冷的竹席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这些片段里包含了自己的父母、郭清泉、极道非乏、老柯、秦妙诗等等一些人,这些人最近总是频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像是天空中的星辰一般,有些会长明,而有些又会稍纵即逝,陆幼翎根本分不清自己同这些人的关系,也许就是曾经的噩梦一样,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灭… 直到四更天陆幼翎才勉强入睡,可是睡梦中依稀听到一些嘈杂之声,陆幼翎因为太过困顿便没有理睬,直到第二天日照抛竿他突然意识到今日要投食便惊觉而醒。 陆幼翎揉了揉稀疏的睡眼,方才看清方桌旁依靠着一人,正是老柯。 老柯身上简单的披着外套,发丝杂乱,眼袋怂拉下来,像是一夜未睡似的。陆幼翎在旁轻声唤了一声,见他没有睁眼,他便加大声量喊道:“老柯!” “没睡着呢,何故吵我?”老柯半眯着眼说道。 “老柯,你昨晚没有睡觉吗?” “睡了可又醒了。” “那你醒来后做什么去了?” “王宫深夜差人过来将围场中的月虱兽全部提走了。” “昨晚的事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的像猪一样,这么多人来回走动你居然都没有醒,真是羡慕你,每日晚上都可以睡的这般没心没肺。” “宫中来人将月虱全部提走了?可是秦妙诗派人来的?” 老柯仰天长啸:“当然不是,宫中派人连夜来提月虱,想必是有作战任务,我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陆幼翎一阵心慌,忙问道:“你指的作战任务是什么?莫不是对云都宣战?” “诚如如我所料,只是连那几头未出笼的月虱也随驾出征,未免太过仓促了点,定是云都出了什么乱子,只能趁夜袭取,算上时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得手才是。” “这么说来日照果然还是对云都宣战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云都!” 陆幼翎话音未落便向门口冲去,老柯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呵斥道:“臭小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放开我,我爹娘还在云都,我得通知他们才行,你们日照果然没一个好人,居然入侵我云都国,我生为云都中人怎么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侍奉尔等国贼!快放开我…” “啪!”老柯终于动了怒,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陆幼翎脸上,瞬间便将他给打懵了。陆幼翎捂着左脸,嘴角淌血,怒目而视面前的这位老兵。 “你个小屁孩,莫说你不能走出这里,就是去了云都也只能是白白送死,月虱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孩童便放过你,今日云都城内必定流血成河,尸堆如山,你父母若有庇佑自当平安无事,你还是老老实实陪我在这里。” 陆幼翎不敢再生妄动,只是痴痴的盯着老柯,老柯也觉得自己出手重了一些,便取了一瓶再造膏递给陆幼翎说道:“敷在脸上可以消肿,不然肿起来就见不得人了。” 陆幼翎两只小眼中充满怨念,伸手打翻药瓶在地,老柯也是一愣,没有料想到面前这个十岁的孩童如此倔强,不禁心中越发喜欢,当真是个不服软的家伙,跟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若是哭哭啼啼像个姑娘似的反而还要补上几巴掌才够。 “阿木,刚才是老柯做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了你好,这样吧,我不是答应你带你去喂食月虱吗?现在就去,你别记恨我就是了。” “你骗人,你刚才还说宫中派人提走了月虱,这里怎么还会有月虱留下。” “你跟我走,一看便知。” 老柯一手提着一只竹篓,另一只手牵着陆幼翎。他打开了通往峡谷的笼门,果不其然,峡谷中早已没了月虱的身影,陆幼翎赌气不肯说话,扭头便要走,却被老柯一把拉住道:“你先别着急啊,再往前走走便能看到还剩一只。”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 一老一幼相互提携往峡谷深处走去,走了约半柱香的时候,来到一处石峰群。这里的石灰岩早已凝结成型,受风雨侵摧早已固化,却恰好生长出绿色植被覆著在上面,跟峡谷中的干涸贫瘠不同,这里独享一片天地似的。 群峰之上有一石磐,围聚成山洞模样,里面无光,却传来细碎的声响,陆幼翎走近洞口,刘海却被吹了起来,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在老柯的身后。 老柯示意他不要害怕,自己则向前走去,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带来的竹篓倒置在地上,几条黑尢蟒便顺势爬了出来。 洞中忽然发出一声闷响,老柯连忙抽身,拉起陆幼翎的手向后退出几丈外。洞中突然发出一道红芒,陆幼翎只感到耳边一道疾风划过,面前的几条黑尢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前还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根本看不清里面卧着什么东西。陆幼翎倒吸一口气,随后扯了扯老柯的衣襟,示意他一同离开。老柯却不慌不忙的从腰带里解开一样东西,陆幼翎发现原来又是一块镶着玉佩的璎珞圈,只是这玉质并非通透,里面夹杂着如同血迹一般的瑕疵,看着比秦妙诗那块逊色了不少。 老柯轻轻晃动了一下铃铛,便又扯着陆幼翎的手向后退去数丈,直到两人相距洞口有十丈距离后方才停住了脚步。 “叮叮叮叮…” 璎珞圈上持续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地似乎先给予回应,接连从洞中依次传来两下震感,陆幼翎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他明白里面的怪物马上就要现身了。 果不其然,随着大地的震动,石峰上的碎石也开始簌簌掉落,洞内狂风四作,洞口的藤蔓迅速向外生长,整个山洞如同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 陆幼翎没看到真面目,便已料定洞中的月虱必定是个庞然大物,远胜过峡谷中的那些。 老柯手中的铃铛摇动的更加迅速,随着洞中发出一声闷响,一只盘踞方圆四五丈的月虱兽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幼翎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只月虱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它身形雍容,虎踞龙盘在大地之上,背部的虎纹呈五彩釉色,一对鳞次栉比的翼骨之上悬挂如船帆似的翅膀,皮肤如同裹着岩牙龙甲一般坚不可摧。两只锐利的大眼睥睨一切,额骨之间又存有一股藐视天地的傲气。 “多久不见它了,甚是想念哈!” 老柯不知怎么的泪眼纵横,迈步上前走去,陆幼翎急忙拖住他的衣服喊道:“老柯,你不要过去啦!” 谁知根本拖不住他,老柯小跑了一阵来到巨形月虱的身边,陆幼翎这才发现老柯佝偻的身影居然还没有巨型月虱的脚掌大,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老柯伸手抱紧月虱的前腿,嘴里呢喃道:“好久不见,施环,我还以为到死那天也看不到你一面。” 名唤‘施环’的月虱无动于衷,只是高扬的嘴角微微弯折,下颚里连续发出“咯咯”的声响。 老柯又说道:“没有关系,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唯恐死后便没人照料你们,今天特意带来一个孩童来接替我,从今往后见到他便如同见到我一般。” 施环仍然发出“咯咯”的声响,算是回应,陆幼翎愣住了,面前这两个不同物种的家伙似乎在侃侃而谈,而且还像是旧相识一般。 第二十一章 安林对峙 天色氤氲,偶有雷云漂浮在空中偶露峥嵘,月辉透出云层朦朦胧胧的涣散出一圈圈的光晕。望着水流潺潺,大河南去,秦天苍伫立在西岸,抚摸着焦黑的桥墩,不禁仰天长啸。隔江便是云都国境,只是河水泛涨,通行浮桥居然被人早早烧毁,看来已经有人料到我日照将发兵云都。 秦天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兵两万出恒阳城一路,两万精兵皆以驻扎在叶月城中,此时俯瞰叶月城皆是营地罗帐,城郭四周已被围成铁桶一般。两万精兵中大部分为本部士卒,另有一先锋营约有两百人,每人各自驾驭一只月虱,或三五一组,或六七人一群,空中往来巡视探哨,军纪严整,律法严明,这只精锐的先锋部队正是日照近年来秘密组建的月虱军团,为的就是抗衡云都修缘之人,这支部队也只听从秦天苍一人调遣。 抚摸着焦黑的桥墩,面前辰河之水湍湍不息,秦天苍显得有一些失望。今夜月色朦胧,水面迷雾不散,正是悄无声息行兵作战的大好时机,却没料想浮桥被人烧毁,大军被面前的辰河阻滞。 看来云都内已有人察觉,只是我数万人马早已箭在弦上,趁着月盈之际,岂能有所退缩? 秦天苍指着辰河对面迷雾中的城墙问道:“城中内应可有来信?” 月虱先锋营中一名披甲执锐者走上前来,他名唤崔尚,在先锋营中任骁卫一职。崔尚所乘月虱皮肤黝黑,两眼深邃,如同黑夜中微弱的鬼火一般。 他跪拜在地上说:“未有来信。” “岂有此理,原定约好的期限却不来通报城中状况,莫不是中途变卦。” “君上,如果城中未有消息,怕是云都城内已经戒防,我们当如何进兵?” “我大军已经进发叶月城,与云都隔岸相望,又有老天庇佑,辰河之上迷雾掩护,此时正是用兵的时候,万万不可以退缩。” “只是…” “只是什么,本君拥有两万兵马,又有月虱军团助阵,云都兵马正疲于屿宕山作战,只要突破西门,再想办法策应城中的五千兵马,三日之内定可攻克云都。” “君上,微臣所虑者唯有一人。” “讲!” “如今唯一能阻拦我军之人必是云都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传闻此人的修为已经达到举世无双的‘天绶’之境,有夺天地造化,融日月之精华的修为,若此人前来拒敌,如何甚好?” “区区一修仙之人有何惧哉?莫非我两万人马还抵不过一个极道非乏?” “君上此言差矣,须知二十年前叶月城一战中,云都数千人马与我三万大军阵场厮杀而不落下风,尤其是司徒洪源的亲信卫队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仅直捣我军大营,还劫持了楚仕国将军作为人质逼迫退兵,他们的修为远不及当今的极道非乏,君上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秦天苍冷哼一声,面容上带有愠色,“休道是个极道非乏,就算是他耶律锦云和司徒洪源同来又能耐本君如何?我日照早已今非昔比,月虱军团初显战力,正当以实战激之,尔等切莫再说什么长他人威风的丧气话,现命你燃起狼烟,让各营军校来帐中听令。” “遵命!” 突然天空传来凌厉的破风声,一名骑着月虱的前哨官降落在秦天苍面前。 前哨官单膝跪拜说道:“启禀君上,隔岸以北二里路的茂林中发现有人伐木为寨。” “哦?寨中有多少人马?” “未见一兵一卒。” 崔尚上前进言道:“茂林之中设有栅栏,恐有伏兵,君上切莫贸然进兵。” 忽然天空中又一月虱掠过,只是飞行时身形不稳,跌跌撞撞的陨落在大营空地上,秦天苍大惊失色,连忙率众赶上前去,发现又是一名前哨官,只见他衣着褴褛,似刚受到烈火灼伤,身下所骑月虱落地后便翻倒在地,身上多处皮肉外翻,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这名前哨官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见到秦天苍时只是微微张合着嘴唇,口中有话却不能尽言。 秦天苍曲身查看了他的伤势,刚一触碰他的身体,便感受到一股灼热之气。他身为日照国君,自然见多识广,当即脸色大变道:“他中的是炽焰飞凤。” 众人听到‘炽焰飞凤’这个招式,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倒是崔尚亲自上前又验证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不错,前哨所受的伤正是炽焰飞凤所致,这本是云都迦礼寺焚香阁巡值左天岸的成名绝技,只是这左天岸月中时便死掉了,究竟是何人能够盗用他的招式?” 秦天苍眉间紧锁,声音低沉的说道:“先把他抬下去治伤。”顿了顿,便转头面向崔尚,崔尚心领神会,忙俯身听命。 “他是在哪里受的伤,马上派人去看看!不,我要你亲自去一趟!速去速回!” “自然是卑职亲自去的好。” 崔尚领命后便率四个先锋营的士兵向对岸飞去。月影之下,迷雾重重,茂林之上根本难辨方向,倒是崔尚领头在前面引路,四名卫兵紧跟左右。 越往前飞,四周越是僻静,突然行至某一处时,崔尚向后摆摆手,身后之人皆勒住月虱停了下来。 “大家小心散开,下面林中隐约感到杀气。” 四名卫兵在空中呈一字排开,崔尚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然后绕着茂林的上空盘旋了一周,便催动月虱往下落。 五人先后落在一片空地上,月虱围蹲在四周,月光星星点点的撒下,林中无风,却见树叶摆动的厉害,五人随即背靠背警惕的盯着四周的动静。 “咯咯…” 崔尚的月虱嘴里突然鸣啼,众人皆掏出武器对准月虱所指的阴暗之处,一切静得太过蹊跷,崔尚咽了咽口水,虎口处略微感到发麻。 凭空对峙一阵之后,等了许久,阴影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此人身上的蓝稠锦缎上衣在月光的映耀下略微有些发白,下摆连同腰带修直的垂下,他的眼神深邃,眉骨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五官遮的严严实实,只是从颧骨的轮廓便能得知面前是一名俊秀的男子。 他走路不带起一丝尘土,悄无声息的朝五人靠近,五人做好御敌姿态,而各自携带的月虱则鼓起双目,前躯下沉,背上的两翼扬起,如同架在弓弦上的箭支一般。 崔尚怒目前视,压低嗓音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我军哨官可是你打伤的?” 来者纤细的双唇微动一下,嘴角扬起略带轻视的笑容,崔尚便感到树丛中有一阴沉的声音回荡。 “本尊还担心他会死掉,他若死了,就没人给尔等通风报信了。” “果真是你做的,那你可知打伤的是哪个国家的士卒?” “哼,我们云都人向来对入侵外族不会手下留情。” 崔尚自忖道:果然是云都修缘之人,只是这伤人的手段未必太过毒辣。 “尊驾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并非入侵的军士。” “还敢狡辩,尔等陈兵列武,胯下又是嗜血杀生的畜生,深夜到此,不是入侵又是何为?” “我等是受云都国君耶律锦云邀请前去解屿宕山之危,尊驾何故打伤我军士卒。” “云都能人辈出,何须你们解救,况且区区‘假途灭虢’之计我早已识破,识相的就去跟秦天苍说,让他速速撤兵,否则别怪本尊今晚大开杀戒。”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竟敢大言不惭!且吃我一斧!” 崔尚身后有一执斧猛将,早已耐不住性子便单枪匹马攻向蓝衣人,崔尚本意拦阻,却也想试试蓝衣人的虚实,便让过身子放他过去。 蓝衣人轻蔑一笑,手中暗自聚气,片刻之间便炽热无比,似有熊熊火焰在手指尖飞跃,四周的景物瞬间被照的红艳。 崔尚见到后顿时色变,厉声喊道:“小心!” 执斧之人却丝毫不减锐气,身躯飞跃,一招‘开膛斧’直取蓝衣人的眉心,其势大力沉,尤比云都修行土蛮之力之人,只是开膛斧还未落下,面前却是一阵热浪穿心而过,刹那间的红光将众人包裹,林中回荡起将死之鸟的悲鸣。众人被蓝衣人手中发出的光亮逼的睁不开眼,皆用手蒙住双眼,只有崔尚在指缝中隐约看见一只浴火凤凰贯穿了执斧兵士的身体。 “炽焰飞凤!”崔尚不禁喊出声来,众人闻之色变,唯有执斧兵士的月虱不露惧色,向前一跃便挡在蓝衣人之前,赤焰飞凤的余晖碰到月虱身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尽数熄灭。 月虱张开大嘴,口中祭出舌头以雷电之势袭向蓝衣人,蓝衣人眉头一皱,身形闪烁到一边,轻松的躲过月虱的一击,只是口中不免幽怨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畜生!”便左手凝聚真元,指尖出现金黄色的暗涌。 月虱见一招未中,便腾空而起,双翼挥舞,引得林间狂风急作,吹落得叶子如同飞针一般齐唰唰射向蓝衣人,谁知蓝衣人身法诡异,竟在万叶擦身之际又一次躲过攻击。崔尚眼见执斧士兵的月虱无法击中目标,便暗施驱物之术,祭出身上的藤鞭飞向蓝衣人。蓝衣人看似没有防备,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便被藤鞭缚住周身。 其余三人见崔尚一出手便绑住蓝衣人不禁拍手叫好,反倒是崔尚手心淌汗,他觉得自己能缚住蓝衣人当真感到不可思议。 执斧士兵的月虱见蓝衣人被缚住身体,岂肯失去为主人报仇的机会,便再次张开大嘴祭出里面的舌头,妄图将蓝衣人一击毙命。 蓝衣人看准时机,左手金芒大作,只一扬手便是一道金黄色的刀光祭出,众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阵疾风,紧接着月虱身后数丈的几根树木轰然倒地,留下一道平滑整齐的切口。 月虱兽从空中轰然倒地,嘴中缓缓淌出猩红的血液,双翼却还维持着扑腾,两只大眼似乎通灵一般,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蓝衣人缓缓抚掉身上断开的藤鞭,面容又回到最初的平和,连杀一人一骑也不能使他动容,周身没有任何肃杀之气,杀生却不嗜血,又能保持灵台清醒,运气自如,分明是挑衅余下四人:本尊绝对有能力将尔等一并诛杀! 崔尚等人目睹面前发生的一切不免心生胆寒,连同身旁四只月虱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此人居然只用一招便杀死了一只月虱,修为之强实属罕见。崔尚见蓝衣人踱步走向自己,便不自觉退后一步,其它三人全部围了上来,纷纷摆出御敌姿势,只是眼里再不似最初的那般自信。 “尊驾究竟是何人?莫非想凭一己之力抗衡我两万大军不成?” “当年叶月城一招中,我云都两千余兵士与贵军三万兵马对峙尚不落下风,今云都城内还有三千王城精锐,足以对抗你这两万人马,何况辰河水涨泛滥,浮桥悉数被我烧毁,你这两万兵马除非都会飞天遁地才行。” “尊驾似乎对叶月城战役特别熟悉,岂不知我日照国早已部署月虱先锋营,为的就是一雪当年的耻辱。如今带甲过万与云都隔江而望,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蓝衣人冷笑道:“本尊且不与你在言语上争论,现在放你们回去,你只管回去告知你家国君,月虱先锋营在本尊看来如同草芥,他若执意要动干戈,本尊定不会手下留情。现在已是丑时,还有三个时辰天便亮了,这三个时辰内你们可好生思量是否进兵,再来与本尊答复,若到了辰时还未退兵,本尊便来劫取营寨,介时不论人畜,尽皆诛杀,营地之内,片甲不留。” “此人欺人太甚,骁卫大人,我要与之决一死战!”崔尚身后三名卫兵怒火中烧,急于挽回日照颜面,与蓝衣人拼个你死我活才行,却被崔尚拦阻在身后。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给我退下!” 崔尚凝视了对面蓝衣人一番,心中默记下长相,便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待我回营禀明我家国君,尊驾可在此稍作等候。” 蓝衣人说道:“好,本尊就在这等你。” 崔尚使了个眼色给手下之人,众人面露愤愤之色,却又无可奈何的胯在月虱之上,一齐返回营寨。 待众人远去,良久,蓝衣人双膝像是被剥离了筋骨一般,突然跪倒在地,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心口,面露痛苦之色,这一微妙的变化却是隐匿在迷雾丛林之中,未曾有人发觉罢了。 且说崔尚飞回河西大营,秦天苍远远眺望发现五人五兽同去,如今只剩四人四兽归来,心中便感不妙,未等四人落地,他便匆忙的迎了上去。 “崔尚,为何少了一人,河东茂林之中是否有人伏击?” 崔尚携众人跪拜在地,神情黯然的说道:“君上,对岸确实有一身着蓝稠锦袍之人,且此人修为极高,只一照面便杀死我手下一人。他还扬言若不撤兵,便要袭取我们先锋营寨,人畜尽皆不留!” “何人竟敢如此狂妄?你先起身说话,将交手之事合盘告知于本君。” 崔尚起身后将与蓝衣人见面之事详细的告知秦天苍,秦天苍听完后将信将疑的说道:“你是说此人只用两招便击杀你手下的刀斧手和月虱?” “确实如此,君上,此人第一招便是迦礼寺焚香阁司天左天岸的成名绝技‘炽焰飞凤’,此招式在叶月城战役中夺去我们数百人的性命,所以不难分辩,至于这第二招却未曾见过,他以左手凝聚真元,一扬手便有一道金光射出,这招快如闪电,攻势凌厉,金光掠过之时连周围的空气也被撕开一道口子。月虱的皮肤刚硬,不侵水火,不入刀戟,此金芒却能洞穿月虱的身体,余劲也能切断月虱身后数丈之内的树木,其势之猛,出手之快,此等杀招在下闻所未闻。” “崔尚,你怎会不认识这招?当年生擒楚仕国将军之人便是用这招将他击于马下,当时此人年仅二十出头,名唤萧略,以气化形,使得一手破空刀法,只在电光火石便削去楚仕国的战马双腿,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有‘无妄’修为根基,后又荣升迦礼寺金圣宫的司天,料想此人现今修为更上一层楼。” “君上的意思是林中之人乃是迦礼寺金圣宫司天萧略?” “非也非也,你口中所说的这名蓝衣人不仅会使金圣宫萧略的‘破空刀法’,而且还精通焚香阁左天岸的‘炽焰飞凤’这等绝技,据本君了解,云都修缘之人在‘无妄’之境只可驱动五行中的一行道法而已,所要催动五行之力,非‘天绶’境界不可。加之你形容蓝衣人的身形长相,本君便可断定此人必是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本人!” “果真是他!怪不得此人修为世所罕见,且口出狂言,视我日照数万兵马如无物。” “不错,相传入得‘天绶’境界内便可跳出五行,不堕生死轮回,且能呼风唤雨,驱动五行之力,更兼有一本旷世奇书,名曰‘天绶心经’,乃是迦礼寺镇寺之宝,本君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依书中记载施展妙法,有吞天吐地之功。今次与尔等交手,虽未使用心经中的妙法,却单单只是驱动了五行之力便能轻松取胜,看来极道非乏修为深不可测,当真是我们进兵的绊脚石。” “依君上之意,我们是否退兵?” 秦天苍仰天大笑道:“我日照数万精兵聚集于此,岂能不战自败?胜负未曾交手又怎可光凭这些虚妄传言就因噎废食?” “君上的意思是不退兵?可是极道非乏扬言若不退兵则会劫取我们营寨,以他的修为我们军中无人可敌,君上如果有个闪失,岂不是因小失大?” “啊哈哈哈…”秦天苍突然狂笑道:“崔骁卫多虑了,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可能本君会下令撤兵,可就在你去对岸之时,云都内应突然飞书传来佳音,来来来,随本君入帐,你且过目这封书信。” 崔尚一脸茫然的被秦天苍挽起手臂,走回中军帐中的书案一侧,只见案台当中摆放一封信笺,崔尚拿起信笺将其展开,见信中只写有四句话:天绶逆脉,云都城空,举兵在即,万勿复疑! 第二十二章 一人御敌,万夫莫开 崔尚受令后立刻焚起狼烟,月虱先锋营及叶月城中本部大军各司尉长见狼烟四起,顿时知晓进军迫在眉睫,于是分级传令令各自营中兵士全部披甲执刃,收起行军帐篷和饭食炊具,极速行军逼近辰河西岸。月辉之下,两万兵卒如同蚂蚁一般正窥视云都西门。 秦天苍动用数千人伐木以便连夜在辰河水上搭建浮桥,他亲自率领月虱先锋营的两百名兵士飞渡辰河,他心中了然,只有先除掉对岸的极道非乏才能使大军顺利渡河。 此时极道非乏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连续催动五行之力早已耗尽体内的真元,他双腿盘坐在地,聚气凝神,加速体内真元的恢复。只是不论如何,心神却不自觉的神游,那是对即将发生的种预知,亦或是应付不可抗拒危险的本能反应。 对岸传来的压抑气息,如同天空中低沉的乌云,预示着接踵而至的暴雨,林中的潮气开始躁动不安。极道非乏突然睁开双眼,朦胧的月晕已经完全被天空中的阴影遮蔽。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由两百人组成的月虱军团已经来到东岸,为首一人身着麒麟金甲,颈上系有橙血披挂,胯下的月虱浑身布满如烈火般的虎纹,两者辉映,透出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 极道非乏极力调整自己的内息,面容冷峻,双目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只是纤细的嘴唇少了一丝血色,他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来者可是日照国君秦天苍?” 高空之中传来回应,“迦礼寺执事果然好眼力,听闻尊驾想凭一己之力阻挡我日照数万之众,岂非大言不惭?” 极道非乏笑答:“君上可知天上耀日虽光芒万丈,却终有遮云蔽日的时候。云都虽是弹丸之地,可数百年来一直以武立国,城内寻常百姓皆是潜元修行之人,今日照国私毁前盟前来相攻,如此不义之师我云都又有何惧怕之有,正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亡!” “尊驾此言差矣,想当年叶月城一役,贵国的司徒将军纵容手下兵士放火,焚烧城中一万子民,大火历时半月才得以熄灭,死伤人数不计其数,后又以武力逼宫,为使日照不再有牺牲,本君只能勉强签下丧权辱国的文契,试问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这是贵国攻伐在先,我云都出兵反击在后,且行军作战攻心为先,司徒洪源将军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今君上趁着我云都率众来攻伐,莫非只是为报私人恩怨便陷两国子民于兵戎水火之中,如此不仁不义之举,还请君上三思才对!” 秦天苍冷笑道:“此次东征,暂不论是为报私仇还是平公怨。请恕本君直言,此次罗生浪人团来势汹汹,贵国能否抵挡尤为可知,云都历来就是用兵之地,倘若罗生先一步取了云都,迦礼寺内修缘的秘法则会被罗生窃取,罗生浪人素来嗜血杀生,好侵他国领土,如果也如法炮制来个全民修真,我日照岂不是日夜伴随虎狼同榻?本君自当先取了云都,将云都修缘的秘密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对日照对云都都是一件好事,可以说是善莫大焉了。”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怕是只有日照那些愚昧的民众才会相信,今番罗生浪人虽来势凶猛,却是因我云都心系西边城防不能尽数出兵防御,今迦礼寺瘦滩巡值崇万重已在屿宕山连战连捷,罗生数日便可败逃,其它司天率三千兵士日内便可戍防西城,我劝君上不要枉费进兵,误了这两万士卒的性命!” 这时秦天苍身旁一年轻之人接连发笑,勒紧缰绳飞上前说道:“极道非乏,枉你修缘通天,耳目却如此闭塞,居然连自家城防示空都不知道,今命丧于此还期望有援兵相助,真是笑煞众人耳!” 极道非乏微睁双目,见此人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穿唐猊铠甲,神采飞扬,面目可憎。于是口露不屑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如此张狂?” “连本宫都不认识,那你到了黄泉路上岂不是要变成无头鬼!记好了,本宫便是日照国君秦天苍的长子秦妄!” “如此籍父之名、碌碌无能之辈怎敢阵前张狂?亏你单名一个‘妄’字,却妄图本君的性命,实在是狂妄之极!” “是不是狂妄你一试便知!”说罢,秦妄驱动背上两柄金轮环绕身前,此金轮乃日照王室嫡传武器,取赤足纯金所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秦妄双腿夹紧胯下月虱,大喝一声便欲冲下,谁知被一旁的秦天苍拦了下来。 秦妄不解的望着秦天苍,说道:“父王,孩儿请求首战以立功!” “不可,你崔尚叔叔已与之交手,尚不能敌,你如此冲动,必丢了性命。” 此时一旁的崔尚也说道:“殿下,君上所言正是。” 秦妄一脸不悦说道:“难道他一人当道,我数万人马还过不去了不成?” 崔尚压低声音说道:“不然,我见极道非乏面如白纸,败血不足的样子,定是前番强行催动五行之力,受到天绶逆脉的影响,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大可摆下车轮战轮番挑战,耗损其元气,等到他力竭的时候再一齐杀出,必可获胜!” “言之有理,”秦天苍颔首点头,“妄儿,就由你率先锋营上前挑衅,记住,吩咐所有人一触即退,切不可恋战!” 秦妄在一旁不满的嘟囔道:“儿臣就不明白了,对付区区一个极道非乏还得动用整个先锋营,父王未必太过谨慎!” 秦天苍呵斥道:“你懂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奉命行事!” 秦妄不情不愿的答道:“是!” 崔尚摇动红旗,两百名月虱士兵分散呈一字排开,秦妄在阵型前队中,指着身下的极道非乏说道:“今次便让你知道我日照国的厉害,月虱先锋营听令,给我上!” 先锋营的士卒纷纷驱动自己的武器绕在身前,如同陨落的流星般朝极道非乏袭来,极道非乏咬紧牙关,双手环合一圈,身体周围便出现一层金黄色的结界,如同蛋壳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众人见极道非乏只守不攻,便以极道非乏为中心四散开来,人手一样武器,纷纷朝阵中心祭出。谁知武器触碰到结界后如同穿越空气一般,没有出现任何阻滞,却见阵中心的极道非乏身形飘忽,捉摸不定。 秦妄大喊道:“不要停下来,继续进攻!” 众人领命后再次整齐划一的朝中心祭出武器,当无数锋芒触碰到结界的一刹那,只听见‘噗’的一声,结界如同泡沫般击碎了,只是阵中之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哗然,却听崔尚大喊一声“殿下小心!”秦妄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身后便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从月虱上跌落在地。 秦妄落地后急忙朝身后瞥视,顿时惊愕的瞪直双眼,只见身后拔地而起了一株数丈之高的藤蔓,枝蔓之间正有猩红的血液向下流淌,而蔓藤的顶端正倒插着自己所乘的那只月虱!月虱被数不尽的藤条刺入身体,周身血迹斑斑,皮肤多处绽开,露出里面的血肉和经脉,只是这只月虱还未马上死去,正咧开嘴痛苦的*。 众人见到月虱如同串烧烤肉一般纷纷色变,唯有秦天苍灵台清醒,急忙朝下呼喊道:“撤出树林,都飞到茂林上空来!” 崔尚抓起秦妄的衣襟,一把提到自己的月虱之上,急忙向上飞去,只是还在上升时分,又听到身后几声凄厉的惨叫。 当崔尚飞离至上空时,秦妄偷偷向下望了一眼,只见茂林之中凭空又生出几根藤蔓,上面尽皆插着一幅幅尸体,有人的,也有月虱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的味道,偌大的茂林中早已成为一片屠戮的修罗场。 秦妄惊魂未定,都忘记如何开口复命,倒是崔尚劝阻道:“君上,我军在明,敌人在暗,不能再下去枉送性命了!” 秦天苍自忖道:“天绶之境的极道非乏果然名不虚传,纵然身受逆脉反噬真元,操纵五行之力却也尤胜我月虱军团不遑多让。崔尚说得对,不能再送士卒下去冒险!” 树林一趟瞬间便折损二十多名月虱兵士,侥幸上来的人无不面露恐惧之色,崔尚摇动黄旗,命众人合围据守。 战势一下子扭转过来,秦天苍一时不知如何应付,便问崔尚:“现在当如何行事?” “茂林之中迷雾笼罩,急切之间无法分辩极道非乏的真身。而且他刚才使用的招式乃是迦礼寺兰蝶谷谷主何裴的‘沛雨丰物’之术,只要驱动真元,便可使脚下藤蔓肆意疯长,以此作为利器刺杀我军将士。” “哎,如此说来就算搭好浮桥渡过辰河,也还是走不过这片密林!当真天不助我军!” “君上莫慌,臣以为以极道非乏的修为完全可以直闯我中军大帐,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定是身受经脉逆转的重伤,所以只能固守,没有余力再来劫营。” “崔尚所言甚是,我意用火攻,漫山放火,可使极道非乏无处遁形。” “君上,此计恐有不妥,现今天色朦胧,不期便会有雨水降下,只怕火势未起便会被浇灭,而且一旦火势一起,浓烟弥漫,必定惊动云都城中防务,如此一来,打草惊蛇,暗度陈仓之计前功尽弃。” “那未知崔尚可有其它妙计?” 崔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只是眉间若蹙,似有难言之隐。 秦天苍见状便问:“崔尚有计不妨只说。” “此计可以一试,只是难免会涂炭生灵。不妨用月虱身上的蟾毒投荼于辰河水之中。引水灌于茂林,如今天气燥热,雾霾蒸腾,毒气必定扩散,介时极道非乏一旦吸入,必定气绝身亡。” “此计可行,只是这蟾毒剧毒无比,一旦毒气外泄,辰河下游及两岸生灵必将一并毒死,如此一来日照反成了不义之师。哎,想不到对付一个极道非乏,我们要沦落到出此下策。” “自古以来江山无不由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构成,君上今番行动,虽不利于两岸百姓,却是为整个日照长治久安打算,今番不下狠心,他日若罗生率先取了云都,我日照安于一隅,岂能完保?望君上采纳微臣之计,若要承担残害百姓的罪责,则由我一人承担。” “崔尚何必说这种话,调兵遣将理应为本君的职责,与他人何干?崔尚听命!本君现在命你携先锋营前去辰河以东投放蟾毒,挖渠引水之时切记小心,可用声东击西之术掩护。再命日照本部兵马全力伐木筑桥,天亮之前所有人必须渡过辰河!” “崔尚明白!” 秦天苍下完敕令后便返回中军大帐,只留崔尚作前线指挥。他依计行事,让月虱先锋营中派出二十名谨慎之兵分散而行,前往茂林之上进行袭扰,时而俯冲时而升起,俱不恋战,虽不时传来被击落的消息,但是崔尚心中清楚,此时若不折损点兵士来换取宝贵的时间,大军伤亡将更加严重。哼,极道非乏,我崔尚定要用你的头颅祭奠死去将士的性命! 崔尚自领剩余一百多名月虱兵士,令兵士下骑徒步行走,月虱则潜入水中,此时天空的氤氲稍转,澄白的月光浮现出半张玉盘,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来。崔尚大喜,此时当真连老天也在帮他们。 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嵌玉璎珞圈,月华照在玉佩之上荧光大盛,先锋营的士卒纷纷效仿,各自取出一璎珞圈,辰河之滨登时亮起如同璀璨夜空的星光。 众兵士跪拜在地,双手托起各自手中的璎珞圈,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河水中等候多时的月虱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他们沉在河水中的身上的纹路也开始闪烁荧光,湍湍的流水登时浑浊不堪,。 众兵士冷冷的盯着河水泛出的绿光,便纷纷掩住口鼻退离岸边数丈的位置,崔尚自忖道:“唯恐这寻常之毒不能破极道非乏的金刚不坏之躯,恰好月辉重现,月虱兽汲取这些月辉,能力便要强上三分,万毒俱发,怕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招架。左右尉官听令,命月虱潜入水底以土掘方式向对岸进发,现在已经是寅时三刻,至卯时三刻必须掘进到茂林深处,我要让辰河毒水涤荡对面一切反抗之人!” 第二十三章 极道逆脉被擒,董太平出面施救 极道非乏见许久未有月虱骑兵挑阵,心中顿时放下一口气,想必对面的日照军士久持不下,心中大为恐惧,已经回营复命去了。 极道非乏趁此机会赶紧运功恢复真元。他运气在周身巡游了一遍,发现身体已经接近枯竭,若再多僵持一刻只怕他早已就油尽灯枯而死。 刚才为了吓唬秦天苍一行人,他不得已用的是何裴的‘沛雨丰物’之术,此术的要略就在于施法时需要大开大合,而自己的门户很容易暴露在人前,易被对方袭取。所以极道非乏一边催动‘沛雨丰物’之术,一边又要施法快速躲避隐匿,其真元损耗比平日里要大得多,辛亏他已入‘天绶’境界,只要有日月海川的地方,便可汲取它们的精气为己所用。 只是此时月梢刚刚露出,极道非乏正准备汲取月辉以补充真元,谁知刹那间月辉幽暗,月斑的阴影逐渐变大,铺开在整张月盘之上。 极道非乏知晓有人同自己一样正在汲取月辉,却没料到汲取月辉并非是人,而是日照国那些身躯庞大的月虱兽,一百多只月虱就像寄生在月亮上的虫虱一样,顷刻间便将月辉汲取的一滴不剩。 极道没有月辉汲取,光靠自身恢复显然是杯水车薪,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定住心神休息,心中不自觉的的想起一件事。 他想到与白自赏分手已有两天的时间,按理说早已到达王宫并转达了自己的意见,为何现在还迟迟不来救援?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所以耽误了,或者是耶律锦云对自己仍然提防,不肯派兵增援? 现在云都消息未卜,自己如果现在离开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云都西门再无阻滞,日照大军随后便会攻入城中,后果不堪想象。 极道非乏整理了一下衣冠,此时他眼神刚毅,虽多了几分怅惘和悲哀,却咬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日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犯境。 辰河不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月光被阴云笼罩,终于承受不了积水之重,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极道非乏任凭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发髻开始有些凌乱,雨水顺着脸颊完美的弧度滑落在衣襟之上,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他忽然猛地睁开双眼,双目中宛如暗夜的瞳孔开始紧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脉开始出现没有规律的阵痛感,而双手双脚已经没有知觉。 极道集中意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像咀嚼出茶叶的苦涩一般,他突然感到口齿生津,只一张口,便有一股热浪从喉管溢出,‘哇’的一声,便有血液喷出。只是喷出的血液色泽黯淡,且浑浊不堪,极道非乏吐出血后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头脑昏胀,下腹坠痛之感越发严重,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中了剧毒。 他半眯着双目,汗水从额间流入眉骨,将他双眼浸湿,他四下环望,却不曾见到下毒之人,只是周围的草木如同被火燎烧过一般,纷纷枯竭而死,原本绿意盎然的茂林顷刻间变成了死灰。 他想挣扎站起来,却没有半点力气,稍一松懈便倒在地上。此时极道非乏万念俱灰,他明白对方一定是使用了某种浮于空中的毒气,手段之狠甚至不惜将整片隔岸的生灵毒杀。看来自己马上就要殒命至此,行途有这些花鸟鱼虫为伴也算是不孤单,更何况天绶逆脉,身体难以久继。早走或者晚走,已经对自己而言没有什么分别,莫不如放弃抵抗,接受死亡好了。 就在极道非乏眼神愈发朦胧之际,耳边隐约听见空中传来声响在耳边回荡,言语中流露出兴奋之情,说的话分明是日照的月虱士卒朝沿岸发出的信号:“找到了,人在这里!” 顷刻间便感受到疾风划过,数十张漆黑的影子遮住天空仅有的光亮。极道非乏已经无力起身御敌,索性闭上双眼,刹那间便失去了只觉。 来者果然是月虱先锋营的士卒,为首者正是秦天苍和崔尚等人,他们早已身胯月虱,面上戴有防毒面巾,正在漫山遍野的搜寻,此时听见有人来唤,方知极道非乏已经找到,立马赶了过来。 见极道非乏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周围树木皆以枯死,秦天苍的长子秦妄面露得意之色。 “本宫道是极道非乏真的犹如传说一般百毒不侵,不成想这月虱毒液便让传说不攻自破,儿臣愿意下去将极道非乏的尸体擒来献于父王。” 秦天苍望了望崔尚,见他泯然一笑,便嘱咐道:“以防极道非乏假死,下去时还是得有所提防才行。” “林中瘴气未曾消散,极道非乏怕早已毒发攻心,还请父王勿要忧虑,儿臣即刻便将尸体捆绑送上!” 秦妄带了两名月虱兵卒飞了下去,三人落地后,均警惕的盯着倒地的尸体,只见极道非乏面颊死灰,嘴角边有斑驳血迹,秦妄冷笑一声,吩咐左右上前试探下鼻息,待其中一人朝秦妄摇了摇手,秦妄便放下顾虑,命他俩上下其手将极道非乏邦了起来。 秦妄走近,用脚踢了踢被捆绑的极道非乏,大笑狂言道:“谅你一代云都修缘宗师,且用你的血肉来祭祀我死去的月虱兽。先与我父王看过后,再将你剁成肉酱,投入围场喂食月虱幼子,哈哈哈哈…” 秦妄话音未落,却听见身后一士卒惊慌道:“殿下,你…你身后有人。” 秦妄脸上笑容瞬间僵硬,他猛地回头,却见有一人影不知何时已现在他身后的密林之中。 秦天苍居高俯视,见林中三人呈防御姿态,便知有事发生,连忙准备带着身后数名随从下去查看,却被身后的崔尚拦住。 崔尚说道:“君上不可亲去,还是由微臣下去看看!”说罢便带了两名随从下去。 崔尚刚一落下,便听到树林里传来苍劲沙哑的说话声,仔细听来,估计来者是名年长之人,面颊上两寸长的胡须透过来的阴影也基本佐证这一推论。只是这茂林之中毒瘴不散,人人自戴面罩,唯有此人面颊空空如也,反倒让崔尚大吃一惊。 秦妄大声叫道:“若再不肯吐露真实身份,我这里可有六人六骑,当把你这个老东西撕碎为止!” “哈哈,王子殿下,老朽劝你不要轻易动这无名肝火,老朽今番前来只为救人,不为伤人,还请将脚下之人交给老朽,自当拜谢!” “你个老东西,知道本宫脚下是何人吗?我们折损了数十兵马才擒住此人,今番你一句话便要夺去,未免太不把我日照国放在眼里,何况他中了蟾酥之毒,已然是个死人,你莫非还想救活他不成?” “人言斩竹莫伤笋,今番他已经假死,无法再阻止贵军进兵,还请把人交给老朽,救的活救不活一切也是归于天命。” 阴影之中的老者慢慢了出来,崔尚定眼一看,连忙曲身抱拳道:“原来是人称太平菩萨的董先生,失敬失敬!” 秦妄也看清来者模样,立马讥讽道:“本宫道是何人能抵挡这林中毒障,原来是你董老头,今不凑巧,本宫死了坐骑,心情不好,尸首我还要带回去泄愤,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 “崔大人,不知你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是董先生开了口,自当将尸首交于董先生处置。” 秦妄大叫道:“崔尚,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答应这老头的要求?” “殿下,董先生医者仁心,虽是云都之人却常年帮扶日照百姓,素有太平菩萨的美誉,今番有求于我们,是断不能拒绝的,还请殿下交出尸首。” 秦妄双手交叉在身前,加重了踩踏在尸体上的力道,“今儿本宫就是不交出来你当如何?” “殿下,那就恕微臣无理了。”崔尚话音刚落,便祭出看家链锁飞出,秦妄年纪轻轻,驱物之术远不及崔尚,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崔尚的链锁勾住脚下的尸首,只稍作用力,便将尸首扯到自己脚下。 “你竟敢如此无理!崔尚,本宫倒要看你等下面见父王如何向他交代!” 秦妄气急败坏,崔尚却视而不见,他将极道非乏的尸首毕恭毕敬的交于董太平,说道:“董先生可自行离去,我日照国度永远为您敞开大门。” “难得崔大人成全,这份心意老朽定当铭记于心。” 董太平说完,便拜谢作揖,然后提着极道非乏的尸首离开了茂林。 倒是秦妄不依不饶,怒目而视面前的崔尚,却见崔尚不敢与之对视,便更觉此人心虚,于是说道:“崔大人好大的面子,重犯的尸体也敢随意与之他人,连我这个王子殿下的面子也不给,现如今只是我父王身边的骁卫,若是他日当了将军,岂不是要和父王分庭抗衡不成?” 崔尚闻言急忙匍匐跪下道:“殿下何出此言,崔尚对日照国其心可表日月,对君上和殿下也一直忠心耿耿,今日之事殿下因为年幼,不懂其中奥妙,见了君上臣自会禀明一切。” 秦妄骑在月虱身上,勒住缰绳说道:“且随我回去见父王,看你有什么话要说!” 六人六骑相继返回,秦天苍未曾见到极道非乏被擒住,顿时恼羞成怒。 “莫不是极道非乏没有中毒,装死逃走了?” 秦妄斜瞪了一眼崔尚,便上前一步说道:“父王,儿臣本已擒住极道非乏,正欲押解他的尸首向父王领命,谁料想半路杀出一个董太平,我们崔大人因为与董太平有私交,便把尸首赠与他拿走了。” “什么!极道非乏的尸首被董太平拿走了?”秦天苍拍案而起,继而转向崔尚,却见他一直压低头颅跪拜在地,并没有失口否认。秦天苍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妄儿,你先退下,父王有事单独与崔骁卫商量。” “父王,您莫非不治崔尚里通外国之罪,这董太平可是云都的人呐!” “本君说了,让你退下,是否要抗本君指令不成!” 秦天苍神色俱厉,呵斥之声犹如雷霆万钧,秦妄一时被怔住,只好悻悻的退出中军帐。 “崔尚,你先起来说话。” 崔尚却俯在地上不肯起身,“君上,微臣有罪,还请君上赐罪!” “崔尚何罪之有,快快起来,”秦天苍亲自走下台阶将他扶起,“本君知晓,你是为甄虞的病情着想,董太平当年开出的药方只够维系二十年,五年之后若无续命药方,甄王后则会香消玉殒,她一走,本君岂能不痛心?” “谢君上理解下臣之心,下臣正是念及于此,所以不敢逆了董太平之意,便做个顺水人情给他,毕竟只剩五年的时间,若董太平能找到续命的药方,王后幸甚,则君上幸甚,乃至整个日照国幸甚!只是王子殿下他似乎未看通此中道理,对董太平出言不逊,下臣没有办法才与之发生冲突,还请君上饶恕。” “这个不能怪你,妄儿年轻气盛,从小骄纵糜奢,除本君以外,谁也管不住他。更何况他又不是甄虞所生,自然心存抱怨。本君观他的行为,不能容人,将来日照国国君的位子恐难担当,哎,这也是本君心中的一块心病啊。” “君上所虑应当,只可惜甄王后未生子嗣,妙诗郡主虽天资聪颖,可惜乃是甄王后与楚仕国所生,并非国君亲生女儿,自然无法继承大统,至于这妙音公主方才十岁,却有龙凤之姿,也许可以承袭君上之位。” “妙音么?却是聪慧可爱,只是日照国自建国以来,都以男主为尊,有道是女主强则国暗昌,况废长立幼乃取祸之道。我今年已六十有三,只恐剩下时日无多,若我不在了,何人又能辅佐妙音?” “自然是甄王后扶持幼主,甄王后雄才伟略,巾帼不让须眉,胸襟更胜男子,日照能有今日多亏她呕心沥血创出这月虱驯养之术,才有今日能与云都分庭抗衡之力,把国家重担托于她手,自是最合适不过。” 秦天苍兀自笑了笑,却不禁摇了摇头,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战事迫在眉睫,尚不是立嗣的时候,当务之急应是加快伐木筑桥,引军渡河,只要在辰时之前攻占云都西门,则云都唾手可得。” “君上所言极是,下臣马上去准备。” “且慢,”崔尚应诺一声,正准备退出军帐,却被身后秦天苍叫住,“还有一要紧之事需要你入城后即刻去办。” “莫非君上想说的,乃是和云都二人盟约之事?” “正是此事,原来本君有求于他们,对他们所提要求只能尽数答应,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旦云都在我们手中,自然要懂得善贾而沽。你不妨待入城后知会二人,本君承诺之事绝不反悔,但还要他们将迦礼寺镇寺之宝‘天绶心经’拿来交于本君,否则前盟作废。” “遵命,只是下臣有一事不明,君上为何需要这本天绶心经?我日照国素无修缘问道之人,拿来如同鸡肋,更有可能让二人与我们反目,真乃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要得天绶心经并非本君的意图,只是王后甄虞临走之时嘱托本君一定帮她取来,她也未谈及有何种用途,本君见她日夜憔悴便应允了她。” “原来是甄王后的意思,早知如此,刚才擒住极道非乏的时候应该搜一搜他身上是否有此心经。” “尸首既已被董先生拿走,追悔又有何用,总之你记下这件事便可。” “下臣明白,我即刻发令全军整备,浮桥造好便依次渡河!” 第二十四章 风神店设伏 屿宕山北部设有三处营防,萧略自领云都王城卫队与日照国援军所镇守的中部营地和东北营地呈犄角之势。他一边安排人手加固寨门,一边又差人送书信给日照两名司尉,希望彼此互为照应,并在八月月底在营中设下劳军宴席,行答谢相助之礼。 领军日照增援的两名司尉接到萧略的书信后,不约而同的相聚在一起。二人皆是跟随秦天苍多年的得力干将,此次出征前已授机密之事,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萧略初来便设宴款待,两人皆是心存疑虑,此前萧略这个人平素便有耳闻,传言此人修为极高,且为人老成持重,君王耶律锦云与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素有不和,萧略却能同时身受二位赏识,其志不在小,其城府不可谓不深也,如今战事未定,却提前召见两位日照国的司尉会面,其真实意图尤未可知,所以不得不防。 两名司尉中年纪稍长黑面胡须者名叫贾寿,而年轻面红之人则叫袁俎,二人各自令手下随从退出帷帐后便一齐商议赴宴之事。 贾寿亲自斟满茶递于袁俎,自己却一口未饮,只是捻着茶杯在手中把玩。 “袁贤弟,未知你对萧略宴请我俩一事有何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只管去赴宴便是,大哥何故忧心忡忡?” 贾寿叹了口气说道:“我部前往屿宕山已有一周有余,期间萧略只让我等坚守不出,也不安排作战任务,而我至今未接到君上的密信,只怕是中途有变。” 袁俎饮尽杯中茶水后淡淡说道:“原来大哥在为这件事担心,小弟认为没有消息则是最好的消息,毕竟你我是奉命前来援助云都,于情于理都属来者,来者皆是客,他云都断然不会为难我们才是。” “话虽如此,可我心中着实不安,想这金圣宫萧略并非等闲之士,他有意让我等镇守中部及东北地区,实则他自己则镇守地势险要的西南门户,我军被推上前沿阵地,既不能前进,又扼守我军后退之路,如此用心良苦不能说是巧合,且我军与本部往来书信皆是通过西南门户大道送出,如今迟迟未见君上书信回应,只怕信件早已落入萧略之手。” 袁俎连忙惊呼道:“若如此,则此宴去不得!” “可萧略信中言辞肯肯让你我赴宴,倘若不去,于理不合,去了,又怕他加害我俩,为兄昨晚一夜未眠正是为此事烦恼。” “大哥!”袁俎猛的立直身子,“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现在既然分不清萧略的真实目的,倒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在宴席上动手结果了萧略,如此一来我二人即可相安无事,屿宕山北边防区则尽归我手。” 贾寿忧心忡忡道:“怕只靠我二人之力杀不了萧略,就算能将他杀死,我二人也恐走不出西南营地,他那些属下各个生猛,若得知我们杀掉他们主将,岂能善罢甘休。” “如此说来,当真只能赴这鸿门宴?” 贾寿背过脸不说一句话,屋内两人无言良久,空气一时变得沉重。 突然,贾寿把玩茶杯的手突然停住,眼里似有精光射出。 “贤弟,我有一计可诛杀萧略。” “大哥请讲!” “莫不如回一封信给萧略,就说营中军务繁忙,不便远行,特邀萧统军前来赴约,可在山谷僻静之处设一宴席,我们反客为主,在席间多埋伏死士,萧略如果有胆赴约,必然带不了多少随从,介时众人一齐杀出,谅萧略修为通天,也定能将萧略剁成肉酱!” “大哥计谋甚妙,但万一萧略不肯赴约又如何是好?” “你且在信中说明,我们随军带来了日照佳酿,传言萧略义薄云天,豪气干云,定是醉酒滥欣之辈,如何会放弃这品尝美酒的机会?” 袁俎点头称赞:“大哥果然妙计,只是小弟还想求教一事,但请大哥名言,我们应该在何处设置酒宴?” “就在这!” 循声望去,见贾寿正用手指戳在屿宕山山形图绘本之上,而手指所指方向,是一处名叫风神店的驿站,距中部营地约有二十多里路程,而离西南营地则有四十里路程。袁俎顿时明白其用意,一旦萧略离开大本营,两个时辰内不会有援兵赶到。 “大哥,果然英明,小弟我这就回信差人前往西南营寨。” 西南营寨中,萧略自离云都城后一直在与何裴用飞鸽传书的方式进行通信,只是从本月二十七日开始便再未收到何裴的信笺,他隐隐约约感到一股无形的灾难不日便会降临。 所幸崇万重连战连捷,屿宕山一连将失去的三个营口全部夺了回来。萧略认为只要将罗生浪人赶出镇江一线便可据江固守,谁知接连发了两封敕令给崇万重均被婉言拒绝,在崇万重看来,唯有乘胜追击,便可直捣罗生国老巢阙城,一举消灭罗生国的有生力量。 萧略原本设想让崇万重与他换防,自己则抽调一部分兵马回云都城进行城内防务。无奈崇万重不听调令,执意深入罗生国境内。他担心罗生浪人团劫取江口,使深入敌人后方的崇万重孤立无援,不过他更加惧怕腹地之内的五千日照援军,便有意将他们分兵据守关外之地,并派人日夜监视营中动静。 恰巧在前日,手下之人截获一封送给贾寿亲启的书信,萧略翻阅信笺之时发现纸张湿润,且墨迹已有化开迹象。 只见信中写了寥寥数字,分明提到‘寒露时节,登高饮酒’的字样,信尾处却没有署名。萧略算了算日子,本月二十九日便是寒露时节,距此只有两日的时间。 萧略一眼便知此信出自日照,毕竟云都今日并未降雨,而信笺分明在途中被雨水浸湿,而且此信内容明显用意不浅,寥寥数字却暗藏玄机,似有所指。 萧略截获这封信,虽不明所指的意图,却觉得有必要见一见收信之人,于是差人送信给贾寿和袁俎表示要设宴劳军。谁知贾寿遣使回信,以军务繁忙为由,反客为主,在风神店摆下酒宴,请自己亲往一趟。 “司天大人,卑职认为既然对方以军务繁忙当做说辞,我们也可如法效仿,拒绝便是。” 说话之人乃王城卫队司尉长仇短行,此人修为不俗,且颇知兵韬谋略,曾跟随司徒洪源征战四方,后被破格提升为司尉长,担负王城防务工作。 “你的意思是,本座不该赴宴?” “没错,俗话说人无好人,宴无好宴,今番无辜推脱,反欲赚取司天前去,分明有诈。在下认为不可轻易出动。” “言之有理,短行,你既然看了信的内容,可有什么建议不妨说出来。” “萧司天,在下见信中内容分明是一封暗号书,其真实目的必然与后日的寒露时节有关,料想今日的宴席必定是为后日的行动做准备。风神店离我营寨相距四十里路程,司天若去,大队人马必不能随行,若席间埋伏杀手,此去只恐凶多吉少,望萧司天谨慎从事。” 萧略纵然一笑说道:“日照与我国素来交好,今番盛意相邀,若借故推辞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何况现在是日照念及往日交情出兵相助,于我国有救命之恩,你所说的话未免有离间两国邦交的嫌疑,可知本尊随时可以治你的罪!” “萧司天是明白人,在下只是据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若司天不愿意听,在下不再说便是了。” 萧略意味深长的盯着仇短行,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听闻你曾是司徒洪源的部下,我们迦礼寺与国君素有不和你是知道的,司徒洪源作为国君麾下重臣,自然是效忠于国君,也曾数次与我迦礼寺作对,你既然先后侍奉过他二人,今番又为何替我等着想?” 萧略说完便露出狐疑的眼色,两眼之间锋芒毕露,仇短行只觉得一阵胆寒。 他避开萧略的目光说道:“既然萧司天这样怀疑我,出城之时大可不必让我随军出征。” “本尊愿意带你同行,只因为你能征惯战,可是今天突然表现的这般殷切着实令本尊费解,还请短行解释我的疑虑。” “大丈夫理应公私分明,今云都有难,我身为王城督军司尉长,守城本就是分内之事,更有外国军队入侵,我岂敢因私废公,何况迦礼寺与君上皆是为云都社稷着想,不然萧司天也不会连夜赶赴前线御敌,但凡抵御外族之人,皆是我兄弟姐妹,如何会不知好歹、里外不分?” “好!”萧略走上前来握紧仇短行的双手,激动的说道:“果然是个爱憎分明的汉子,如此说来,今日赴约非就你和本尊同去不可,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司天当真要去赴宴?” “有何不敢!” “好,既然司天愿意赴宴我自当陪同,想当年我也曾在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今日随司天大人吃个饭也完全没必要顾忌。只是我俩都离开营寨,又交于何人暂理执事?” “本尊以为交给副司尉长必无闪失!” “司天所言甚是,我这就安排赴宴的礼物和随行马车。” 第二十五章 秦妄被擒 辰时二刻,淅沥的天边开始泛白,象征着新的一天伊始。只是云都城西门已是遍地横尸,空气中漂浮着红色的雨滴,纷纷扰扰的落在秦天苍花白的发髻之上。 就在卯时一刻,日照先锋营已经偷偷潜入云都西城城门楼顶,正如内应的书信所说,城门戍卫之人兵不过百,且雨水击打城墙之声正好掩盖住月虱振翅的声音,他们轻松的翻过城头,将正在熟睡的士兵尽皆绞死,同时让月虱守住城内各处道口,这些平素修缘学道之人在毫无防备下第一次见到如此形亥巨大的蟾蜍,纷纷丢盔弃甲,不战自溃。秦天苍下令释放蟾毒,逐街逐巷的进行搜查和绞杀,城西一百多人的戍卫营中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营地。 首战告捷,第一步计划得以顺利完成,秦天苍缓释一口气,心中不禁暗自忖道:看来月虱军团并非实力不济,只怪极道非乏有通天之力,否则在两个时辰之前便早已破城。 秦妄受命将城西城门打开,崔尚则飞回对岸引渡余下三万精兵。秦天苍担心迟则生变,便令月虱先锋营士兵速战速决。他亲率士卒爬上城西高楼远远眺望,只见远处有一巍峨建筑耸入云端,青瓦枣墙,雕栏玉彻,当真是一副人间仙境。 秦妄指着远处喊道:“父王,想必那里就是云都的王宫!” 秦天苍点点头,随后神色蔚然,心中感慨万千,二十年前叶月城战败,是他一直无法释怀的伤痛。就是在这里,他受人辖制,被迫割让出叶月城与云都盟誓,一切屈辱都是在这里开始,如今都该在这里结束才对。 秦妄见父亲有些触景生情,脸上似乎已经潸然泪下,他明明手握胜利,唾手可得,却还停步不前在此神伤,心中大为不解,便走到父王面前。 “父王何故还有闲暇在此驻足,云都王宫近在咫尺,儿臣愿带领先锋营直取云都王宫,将耶律锦云的首级献给父王。” “妄儿,为父赐你单名‘妄’字,并非让你嚣张狂妄,只希望让你不生妄念,戒骄戒躁才好,你可知父王的良苦用心?” 听见秦天苍说教,原本急不可耐的秦妄也只能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勾着脑袋点头称是,只是心中郁积浮躁之气,神情略微不满,可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在秦天苍面前造次。 正在父子对话之际,哨探来报,安林之内草木丛深,皆有漫天蔽日之高,且草木之后隐约见到旌旗摇动,疑似云都的王城守卫。 秦天苍发问道:“后方大军还要多久能才能全部渡过辰河?” “回禀君上,大约还需两个时辰。” “不行,这样太慢了,大军行动迟缓,让云都有了防御之机,传本君敕令,让后军即刻进发,月虱先锋营清点人马,即刻在安林集合,我们要在云都还没有完全形成防御力量的时候攻破安林这道防线!” “领命!”哨官得令之后便飞去各营下发敕令,唯独秦妄一时杵在原地未有行动,他心高气傲,自视王子身份,却在军中未担当任何要职,心中早已有所怨恨,今番听见秦天苍打算攻破安林,顿时想要毛遂自荐,好让在军中建立军功,让父王和崔尚等人不敢小觑自己。 “父王,攻打安林莫不如让儿臣带着月虱先锋营先去打头阵如何?” “妄儿,行兵作战乃是兵家大事,你经验尚浅,且武力不足,岂能将月虱先锋营交由你来指挥。” “父王为何不相信儿臣,我自幼跟随父王学习驱物之术,勤加练习数年,同龄人中没有一人是我对手,且随军操练已有多年,早已对父王平日行军布阵耳濡目染,兵机韬略也是谙熟于心,今日我们胜利在望,这小小的安林不如就让孩儿练练手,也让父王检验我这两年在军中的学习成果才好。” 秦天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说道:“安林之内草木丛深,必有埋伏,你不可让兵士近战,可让月虱先行通过扫清埋伏后,兵士再行通过,如此一来当万无一失。” “父王的话儿臣记下了!” 秦妄终于得道父王的首肯,接连叩首谢恩。回营的路上兴致索然,即刻点兵,一丝一毫不曾倦怠。 崔尚得知秦妄领兵叩打安林,心中大为恐慌,急忙觐见秦天苍,秦天苍知道他的来意,心中登时不悦。 “本君让妄儿领兵攻打安林又有何不妥,莫说他是本君的亲生儿子,就算不是,单说他不惧成败,主动请战这份决心本君也该应允了他。” 秦天苍字字威严,崔尚话到嘴边却给憋了回来。此时的他忽然明白‘疏不间亲’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国君应允了秦妄请缨,实际则是为了让秦妄在军中增设威信,只是战事一开便是死人之事,先前在茂林中已发觉秦妄做事冲动,若非自己出手,便早已死在极道非乏手上。而后又污蔑自己与云都勾结,全然不念及救命的恩情,如此纨绔竖子,日后继承大统必是日照的末日。 崔尚自忖道,莫不如让他先去攻取安林,自己则加紧后军渡河工作,如果安林未被攻下,仍能有三万日照精兵压境,云都就算有修缘之人助阵也绝对改变不了战局。 崔尚想到此便打消劝阻的念头,恰好又有另外一件事急需汇报,刚好消除秦天苍的疑虑。 “君上让王子领兵,下臣岂敢多言,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崔尚,莫非内应之人已经联系上了?” “君上妙算,内应之人现在就在营中。” “既如此,马上领本君去见他!” 趁着崔尚带着秦天苍去会见云都内应之人,秦妄一心想早日建立军功,便未曾通传,擅自带了一百名月虱先锋营的兵士前往安林,谁知一百零一人去攻打安林,辰时便狼狈逃回八十余名月虱兵士回来复命受罚,秦妄未跟兵士一同返回,而是被敌军生擒。 崔尚听闻此消息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秦妄坚持近一个时辰才被抓去当真领他刮目相看,只是国君秦天苍那里不好交代,此时他正同云都内应之人在中军帐中密谈。 崔尚在帷幔之外轻声说道:“下臣有要事禀奏!” 秦天苍的声音从里面幽幽的传来:“是否只有你一人。” “只有下臣一人。” “进来吧。” 崔尚掀开帷幔走了进去,见帐内没有点上油灯,光线昏暗异常,只见主座上端坐一人正是君上秦天苍,而宾客席也坐一人,头批帽巾,脸戴面具,身上一袭夜行装束,相貌无法分辩。不过虽然无法核实身影相貌,崔尚却能肯定此人正是云都内应之人。 崔尚朝蒙面人作揖,对方颔首抱拳予以回示,秦天苍见崔尚一脸焦虑,便说道:“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崔尚有什么紧要之事不妨说出来?” “回…回禀君上,王子殿下他…他在安林大败,惨被生擒!” “什么!”秦天苍两眼一黑,四肢瘫软倒在座塌上。 崔尚见状急忙上前护住秦天苍的心脉,处,却见秦天苍面容憔悴,嘴唇抖动,像极了一个将死的老人。 崔尚苦劝道:“君上莫慌,下臣一定拼死将殿下救出来。” 秦天苍黯然神伤道:“本君不该让妄儿独自领兵,是我害了他啊!” “君上,下臣之见殿下暂无生命之忧,云都定会将他扣为人质来逼迫我军投降,现今之际只能延缓进兵,以静制动。” “此次发兵贵在用兵神速,如今为了犬子致使大军停滞不前,一旦屿宕山守军得知我国征讨云都的消息,必然分兵回城据守,战机一旦延误,必将陷入鏖战,我军长途涉水前来,迁延时日必将对我军不利,哎,都怨本君一时心软,贸然让秦妄领兵,才有今日的麻烦。” 崔尚问道:“如今王子被扣留,是否派人前去交涉?” 秦天苍叹道:“且容我再考虑一下。” 突然席间传来笑声,秦天苍抬头望去,见笑声出自蒙面人之口,他本忧心忡忡,此时听见有人发笑,心中登时不悦。 “先生何故发笑?” 蒙面人见秦天苍发问,便收住笑声欠身说道:“君上莫怪,适才听见二位对话方才找到有趣之处,故而发笑尔。” “不知先生觉得哪里有值得发笑的地方?” “我笑云都本已是唾手可得的地方,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子嗣重要?今日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牺牲一人性命换取这锦绣河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君上为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先生有所不知,此子乃是本君同结发妻子所生,妻子丧后只留下这一个男丁,本君虽有新欢,却难忘旧爱,故而对这个孩子宠溺有加,更有意将王位传授与他,本君今年六十有三,他日若甍,日照国的河山也是需要人打理才行。” “如此说来,君上心意早已明示,果真是要救王子不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又何必犹豫不决?” 秦天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见蒙面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婉言劝说道:“先生既知本君心意,还请先生助本君救回王子才好。” 蒙面人从腰旁取出一纸折扇,轻敲几下手心后说道:“要救王子其实并不难做到,只是让我出手,身份极易败露,在下只有两个条件,如果君上愿意接受,则救王子的事包在在下身上。”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本君能力所及,必定答应先生。” “君上一诺千金,在下向来信服,那在下就斗胆提出两个条件,这第一件事嘛,就是日照国绝对不能撤兵,我要日照军士在明日寒露时节占领云都归元殿,逼迫耶律锦云退位下野。” 崔尚插嘴道:“我等本是为此事而来,何须多言,只是若救不出王子,还坚持动兵,岂不是害了王子殿下。” “我说过,营救王子是我的事,你们只管攻城略地便是。” 秦天苍开口道:“先生如肯出手,王子必然能够救回,本君答应你这第一个条件,还请说出第二个条件。” “这第二个条件嘛,正是君上所提出让我交出‘天绶心经’之事,此经书乃云都修缘至宝,且不说心经是否能寻到,就是寻到了,在下实不敢以此当做筹码送与他人,望君上体察在下的难处。” 秦天苍与崔尚相视一眼,秦天苍随后解释道:“我日照本没有修缘潜元之人,只是王后所托,故此想借来一阅,若先生觉得为难,我日照国不要便是!” “原来是甄王后的意思,失礼失礼!传闻甄王后天资聪颖,智力过人,一人便通晓日照、云都、罗生三国各自的修行道法,三者融汇成一法,便有了这月虱驯养之术,在下仰慕已久,只是无缘拜访,今后若有机会寻得心经的下落,自当亲自拿给甄王后指正才是。” “先生言重了,但不知先生有何办法救出王子?” “王子殿下一定是被何裴擒住,何裴在安林中设有‘沛雨丰物’大阵,此阵法易损耗真元,但阵法之内,易守难攻,当是以寡拒众的第一大阵。” “此阵本君同极道非乏交手时便已见识过,虽是厉害无比,却也不难攻破,若月虱军团集中释放蟾毒,则阵中施法者难以抗拒,必定毒发身亡。” “君上可能还未弄明白,在下的意思并不是要杀死何裴,何裴与我交手毫无胜算,在下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但是杀了她,则会激怒崇万重乃至其它几个司天共同对付我,如此一来在下岂不是成了迦礼寺的公敌,今后又如何能担当迦礼寺执事一职?” “先生的意思是…” “何裴只是一介女流,杀之无益,却可用作替我开脱嫌疑,或是制衡萧略的一颗棋子,日后自有妙用。” 秦天苍还是心存疑虑,蒙面人宽慰道:“若君上还有疑虑,不妨做个约定,明日便是寒露时节,恰好便是攻破王宫的大好机会,在下与日照相约,在明日午时之前必将王子殿下送回营中。” “好,如此说来本君继续引兵渡河,只待先生将王子救得,必将遵循盟誓,全力攻打云都王宫!” “一言为定,我现在便回去营救王子殿下,二位请留步。” 蒙面人见秦天苍答应后,便立马离开了营寨办事,秦天苍此时心中六神无主,一时竟然忘记求教攻破安林的方法,直到蒙面人走后,他才突然思得此事,顿时懊恼不已。 “君上,”崔尚作揖道:“未知安林如何破之?” “本君一时焦虑,竟忘了求教白先生,此时正懊悔此事,可否再与他联系。” 崔尚摇头说道:“人已走远,怕是急难再追上,不过下臣倒是认为营中兵多将广,若要击溃何裴并非难事,但白先生叮嘱要留下何裴的性命,如此一来便不好下手,想必君上正在忧虑此事。” “妄儿还未救回,本君已是投鼠忌器,哪里还敢进攻安林,但白先生言之凿凿,似乎成竹在胸,本君一时拿捏不定究竟是攻打还是不攻打。” “依下臣看来,白先生就像是一个做买卖的商人,在没有得到利益之前他绝对不会罢手,如今殿下被擒,云都必然挟持殿下为人质要挟我国退兵,一旦退兵,他当迦礼寺执事的愿望必然落空,甚至身份败露,到时候云都也容不下他。所以他必然倾尽全力帮助我们营救王子,下臣认为不妨按他所言的做,引兵渡河是万不能停下来的,同时集结现有兵力猛攻安林,安林只有何裴和区区几百人的王城戍卫兵将,只要轮番攻取,待其兵士倦怠之时便可乘胜追击,介时生擒何裴也并非难事。” “且容本君思索再三,你先命哨兵继续引导剩余军士渡河,是否攻伐本君以为可先等云都回信后再做决定。” “报!回禀国君,云都来使携书信觐见!” 忽然帐外有兵士匍匐在帐外等待听宣,崔尚说道:“猜的不错一定是云都以王子做要挟,我看君上不必急忙回复信使,应假意拖延时间,等到白先生那边有了回音再做打算。” “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先请来使入帐,待我看过书信再说。” 崔尚见秦天苍会见云都使臣,自己不便留在帐内,便兀自退出调兵遣将。且说秦天苍看过书信后,不禁忧心忡忡,急忙召回崔尚,崔尚见秦天苍愁眉不展,便知信中一二,他平日对秦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对于用撤兵的方式营救秦妄,他一直持反对态度,只是他身为人臣,却又必须以秦天苍马首是瞻,如今秦天苍举棋不定,他看在眼里着实担心。 “君上,殿下是否有了消息?” “的确是妄儿的消息,他已被缴械关在迦礼寺中,信中言明如果明日午时我军不撤,则将妄儿押解子午祭坛进行处决,这可怎么办才好!” “哦,”崔尚听完后手指不自觉的捏了一下自己浅薄的几根胡子,突然眉毛上挑,急忙背转过身拿起茶案上的信纸,崔尚眼神稍微带过,脸上慢慢浮现出狡黠的笑容。他问道:“君上,可知此信是何人所写?” 秦天苍皱眉道:“崔尚,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何必纠结这封信是谁所写?” “君上,难道您不觉得这封信的笔迹甚为熟悉吗?” 闻到此言,秦天苍急忙接过崔尚拿捏在手中的信纸,自上而下的端详一遍,眉间紧锁的皱痕也慢慢舒展开来。 “原来是白先生的字迹,怪不得看得如此熟悉,可是这封信只说妄儿被关在迦礼寺,可并未安排我们的行动,是发兵是等待,本君依然不太明白。” “君上,我料王子殿下断无生命危险,不如全力攻打安林。” “此话怎讲?” “既是白先生所写,殿下自然已经落在他的手中,他信中写有押解和行刑的位置,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便是要我们在明日午时之前攻占领王城和迦礼寺,否则,诚如他所说,前功尽废,非旦他不会再与我们合作,殿下也性命堪忧。” “爱卿所言甚是,那你速速去点备兵马,月虱先锋营和已经渡江的兵士全部参加战斗,本君定要在今日攻克安林,再把归元殿围个水泄不通不可。” 第二十六章 赴宴风神店 一个时辰之前,安林之内瘴雾弥漫,何裴调遣王城戍卫兵马藏于密林之中,她深知安林乃是云都西门最后一处屏障,若此林被攻破,则直接危及王城迦礼寺的存亡。 云都国君耶律锦云已经三番五次派人送来书信,询问是否需要将城内其它守军合兵至安林一带共同御敌,何裴回信坚持由她一人把守,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不曾畏惧日照数万之众,且刚擒获秦天苍之子秦妄,手中有了筹码自然胜过武力相搏。只是这几日迟迟未见屿宕山萧略的来信令她着实不安,倒是国君将屿宕山战情一五一十的写于信中,屿宕山在萧略和崇万重的带领下全线反击,已有反败为胜之势,让她安心守城,无须分心。 何裴本擒住秦妄后便逼迫他说出日照进兵方略,方才的得知日照拥有月虱先锋营这一奇兵部队,她自知自己的‘沛雨丰物’阵法只可在地面御敌,便更加不敢怠慢王城和迦礼寺的守卫,只是安林不可不亲往守之以抵御日照步军,耶律锦云回信建议到,他自亲领戍卫兵马守护归元殿,而白自赏则坚守迦礼寺。 何裴不禁想起萧略临走之时与她交待的事情,顿时想驳斥任用白自赏镇守迦礼寺的提议,可是却不知用何等说辞,再加上兵情险要,她只能无奈接受这个决定。 安林上空不时有月虱兵团袭扰,秦妄自然不能留在前线,耶律锦云下旨需由可靠之人押解回王城。 “此时我帐下哪有什么可靠之人?” 何裴一声娇叹,几日来接连迎敌催动“沛雨丰物”之术已是耗尽心思,花容之下未施粉黛,俏美的脸颊上更显憔悴之色,如今安林之危未解,又急需可靠之人将秦妄运押送至王城,当真伤透了脑筋。 究竟安排何人负责此事最好,想来只有二哥白自赏为合适人选,只是白自赏这个人何裴历来不曾看通透。 正思量间,白自赏倒是不请自来,走进何裴的营房。 “裴妹,二哥见你连日疲惫,似乎更加清减了,不过反倒是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白自赏进门便来始打趣道,反倒是何裴未曾起身迎接,只是面容含蓄一笑,“二哥说笑了,执事平日的训诫小妹我一刻也不敢怠慢,迦礼寺与云都命系一处,唇齿相依,我自当全力拒敌,丰腴也好,消瘦也罢,哪有二哥这般闲情逸致,倒关心起这些来。” “二哥这是看裴妹日渐辛苦,专程前来探望。” “若只是探望小妹,二哥即可放心,小妹修为虽不济,但对付一些日照的毛贼还是游刃有余。” “如此说来,万重不在,我倒是替他枉做牵肠挂肚之人。” 提到“崇万重”,何裴的心揪了一下,脸上不禁泛起一片绯红。 “二哥何故提到那个大个子?不提他还好,一提到他我便来气,外出已有半月却不曾来过一封书信,究竟把我当做何人?” 白自赏轻抚折扇,面露桃花映笑,“裴妹整日念叨崇万重的不是,可万重生性憨直,定是不与你计较,再加上他嘴钝,自然是不敢写信与你,裴妹又何必怨他。” 何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念忆起曾经五位司天在一起的时光,顿觉暖心。何裴说道:“国君要我把秦妄押回王城看管,小妹要镇守安林,实在脱不开身,委托他人又怕被日照中途劫走,唯有找一个智勇双全之人,恰好二哥要回迦礼寺,不如秦妄就由二哥押回迦礼寺看管,未知二哥意下如何?” 白自赏见时机已到,连忙问道“未知国君将如何处置日照王子?” “自然是扣留为人质,逼迫日照退兵。” “国君可有书信送往日照营寨?” “未有书信,国君的意思是先将秦妄押解至城中再做商议。” 白自赏轻摇折扇,来回踱步道:“如此拖延,等到日照步军渡过辰河,大军压境,难保秦天苍不会弃车保帅,我觉得此事应该从速才行。” “那二哥的意思是…” “我们即刻书信一封交于日照秦天苍,限定他明日午时退兵,否则便要秦妄身首异处。同时我押解秦妄回王城复命,如此一来必会给秦天苍施压,我料他投鼠忌器,必不敢来夺安林,裴妹也可放松几日。” 何裴点头道:“还是二哥心思缜密,倘若日照如期退兵,二哥算是大功一件,只是万一秦天苍真的不肯罢兵又当如何?” “裴妹莫慌,你且守住安林抵挡日照步军,我和国君分兵把守归元殿和迦礼寺,我云都修行潜元者甚多,且王城戍卫都是精干之士,料想只要撑住三天,大哥和万重定然班师援助,四大司天在此,日照就算拥有月虱先锋营也奈何不了我们。” “二哥说的在理,那就依二哥的意思写信与秦天苍,小妹不善于朝堂打交道,还请二哥全全做主便可。” 白自赏径直走向书案,片刻间便作成书信交于何裴过目,何裴自然没有意见,便让使臣送出此信,又嘱咐白自赏将秦妄押解回京,一路小心谨慎。 不过何裴待白自赏走后仍有不放心之处,便让一心腹之人入帐,另写一封信请他务必亲手交到屿宕山萧略手中。 八月二十八日未时,天边日晕半阴半阳,云都已是水火不容的两股天气交错,氤氲随着云朵正自西向东移动,冷风正从后背掠过萧略的前额,仇短行裹紧围巾赶上前来,说道:“再走一段路便可到风神店。” 萧略眯眼眺望,却见远处是一隘口,左右两壁耸立险峰,黄土侵蚀严重,露出山石内嶙峋的骨架。 “此处风势疾撅,为何要在这里设置驿站?” 见萧略问起,仇短行说道:“传说此地曾经是风神箕星逗留之地,因爱慕谷中风景,又担心后人往来频繁将起破坏,故施展法术造成今日的风势疾撅,其实我们只要走过南面,到了此谷北面便不再有飓风侵扰。行人自云都出东门经过此地,便可借助风势疾步行走,犹如风神箕星在催促你离开此地一般,于是便在北面搭设驿站,以供此间行人休憩。” “竟然有这种事,当真应了那句‘造化钟神秀。”萧略感慨一番,便松开缰绳任由胯下马儿迎风疾驰,不一会儿功夫果真走出南面风口,而到了北面又马上体会到仇短行所说的风轻云淡。 走出风口便是一片丘陵,不过道路并非寻常山路那般窄小,反倒是一条条轱辘的痕迹清晰的印在眼前,而往前一里左右的路边耸立着一座碉楼,楼顶离地面约五十尺左右的高度,层楼叠榭,高耸入云,楼顶的檐角悬挂一三彩布帘,中间写有几个大字——‘风神店’。楼层入口站有数名守卫,为首两人,装束印有日辉的标记。 这二人正是贾寿和袁俎,见来者只有两人一马,心中大为震惊,袁俎对贾寿附耳说道:“欺人太甚!竟然只来了两人一骑,当真不把我日照放在眼里。” 贾寿示意不袁俎不要乱说话,自己则径直迎上前去,“不知何人是云都萧司天?” 萧略缓缓走下马车说道:“正是在下,想必二位便是贾袁二位司尉,失敬失敬,给两位引荐一下,这位是王城戍卫长使仇短行。” 仇短行走下马车,与贾袁二人互相作揖,贾寿细睨仇短行,见他面色镇静,行走间潇洒写意,有种不输于萧略的气概,料想此人修为定是不俗,又听萧略介绍说此人乃是戍卫长使,不禁肃然起敬。 袁俎在前引路将萧略和仇短行带到碉楼顶层的阁间,阁楼四周皆是八角窗户,窗外蓝天白云尽收眼底。 酒案齐备,贾寿高举酒杯率先向对座二人敬酒,却被萧略抵住酒杯说道:“远来即是客,哪有客人敬主人的道理,来来来,我先干为敬。”说罢,便将口中的美酒饮尽,贾寿击掌道:“此乃日照上等的琥珀佳酿,早闻萧司天嗜酒如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旁的袁俎却暗自惊叹:“好一个萧略,全然对酒水是否有毒毫无顾忌,不知是真不怕死还是毫无防备,且看待会儿如何对付你!” 贾寿见萧略饮尽杯中之酒,连忙与他斟满,同时寒暄自己照顾不周,却见仇短行只淡淡抿了一口,眉宇间多了一分缜密。 萧略端起酒杯说道:“此酒色泽醇厚,入喉弥芳,不知里面是否掺入花酿?” “却是在酿酒之时加入一味花卉,此乃我日照国独有的花卉,名曰醉卧美人,花期极其短暂,待盛开之时揉碎置于清水中,三天便可化为独特的酒曲,以此酿出来的酒水,味域醇厚,尤胜三十年陈年老酒。” “果然是好酒!在下先行谢过赐酒美意,”萧略说完便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袁俎使了个眼色给贾寿,贾寿旋即说道:“萧司天豪气干云,能结识二位是在下的福气,在下献丑,也同君满饮此杯!” 贾寿正欲饮尽,却再次被人扼住手腕,定眼一看,却不知萧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心里顿时一惊,而旁席的袁俎也一脸警惕的盯着萧略。 气氛瞬间凝固,贾寿苦笑着说:“萧司天可曾有何不满意之处尽管说出来,在下一定照办便是。” 萧略笑道:“我刚才饮酒乃是行答谢之礼,未知贾大人饮此酒又是何意?” “我饮酒自然是为了还礼。” 萧略冷笑一声道,“既然是还礼,为何上楼之时发现楼层之下众多日照兵士陈兵列武,能否解释一番?” 听到萧略如是说道,贾寿斗大的汗珠慢慢渗出额头,一旁的袁俎低手摸至腰间,玉带之内藏有事先准备好的暗器飞刀。 萧略一手抵住贾寿,另一只手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他面色沉俊,不露自威,余光扫过贾寿之时,贾寿只觉一股灼热扑面而来。他战战兢兢的说道:“风神店地处偏僻,恐有罗生伏击,故带了众多兵士前来,还请萧司天莫生揣测。” “真是如此吗?” 萧略目光又转至一旁的袁俎,袁俎一慌,握着暗器的手几乎要被上面的锋芒割破,他不敢直视萧略炽热的目光,只好低下头,却又与仇短行四目相对,顿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一般。 谁知萧略转而大笑道:“如此说来,两位并非要取我萧略的性命,刚才之事还望海涵。”说罢便松开抵住贾寿的手掌。 贾寿松了口气,手心内全是湿滑的汗珠,杯子握在手中几乎松脱,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当自己无所适从之时,却见萧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摆在酒桌上。 贾袁二人见信封上印有日照图章,顿时心中大为恐慌,见萧略缓缓展开书信道:“只是前日我军哨位擒获一名信使,身上所携信件在此,信中提到寒露时节便要举事,明日恰逢寒露,故向二位讨教如何举事?” “这…” 贾寿一时语塞,仇短行终于率先爆发,登时拍案而起大喝道:“难道说这封信也是与尔等无关吗?还不如实招来!” 贾寿自知计谋败露,索性撕破脸面,他佯装步步撤退,却暗中给袁俎使了个眼色,袁俎心领神会,猛地一下子掀翻桌子,登时菜肴打翻一地。 千钧一发之际,贾袁二人扬起长袍,内藏不计可数的飞刀,使出一招‘瀚海星辰’,万镖齐发,对准对桌二人。仇短行早有防备,双手画圆结成石盾,抵消了面前的飞刀,而萧略则面无表情,双手未曾松开酒樽,只是周身金光灿灿,飞刀近身而不进分毫,犹如碰到铁壁一般簌簌掉在地上。 贾寿早有耳闻萧略修为冠绝五位司天,如今亲眼所见,当真觉得恐怖,于是趁着飞刀祭出的一瞬间,不由分说与袁俎一同破窗跳出。 仇短行正欲追捕,却被身后萧略叫住:“此二人只是碌碌无名之辈,杀之无益。我们应即刻赶回西南营寨,你自领一路人马把守风神店,将贾袁所带领的五千人马困死在北部山脉。我领其余兵马返回王城,如不出我所料,云都有难,必须立马返回救之。” “在下明白,我们即刻返回。” 二人不再多言,正准备下楼之时,却见窗外火光四起,下楼的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堵住,原来贾袁二人非但不肯离去,反而动起放火烧楼的念头。 仇短行走到窗边,却见下方数名日照兵士正在堆拾引火的柴草,外围一圈更有士兵将碉楼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萧司天,我们如何是好?” 萧略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道:“我以为日照国这二十年来又有了什么长进,没想到还是尽做这些无用之事,我本不欲杀此二人,没想到反倒是生出这般蛇蝎心肠!短行你且坐下,稍安勿躁,看本尊出去将二人头颅砍下。” 话音未落,只见萧略黑袍扬起,周身金芒大盛,负手一跃便破窗而出,身后留下曜金色的重影,熊熊火焰也不及这金芒的万分之一,仇短行深知萧略牛饮之后动了杀心,人神皆不能挡之,索性任由他杀戮,自己只安坐楼内等候便是。 萧略化身一道金光飞出碉楼后,仇短行便听见楼下由近至远传来一阵阵悲怆的惨叫,而包围碉楼的火势也慢慢变小。他虽为武将,却心存人善,不忍看之,只好不管不问,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却在一霎那间感到后背发凉。 这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凉意,如同一根冰冷的发丝划过后背一般,只是凉意过后,仇短行分明看到自己的胸前的皮肉开始绽开,露出一寸靛蓝色的刀尖。 仇短行根本来不及吼叫,一把冰刃贯穿了他的胸口! 寒气从心口蔓延至脖颈,仇短行张开了嘴,眼里全是绝望,他至死也不敢相信以自己的修为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他强行憋着最后一口气,扭动着凝固的脖子转向身后,当看到行凶之人的脸后,仇短行面色惊恐,口中有气无力的喊道:“是…你…!” 第二十七章 血洗风神店 萧略收起手中的刀芒,脑海中的酒意慢慢清醒,望着满地破碎的肢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是失去控制,不禁叹息道:“世人只知我萧略嗜酒如命,却不知我已戒酒多年,如今使我酒纵行凶,你们又是何苦逼我痛下杀手?” 萧略摇了摇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贾袁二人已死,屿宕山这五千兵马可谓群龙无首,留在这里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不如尽数剿灭。萧略酒意越浅,杀伐之心反而越重,他被自己产生的杀念深深撼动,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杀伐决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萧略心神恍惚的回到风神店,周围的火势早已熄灭,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萤虫一般时隐时现,看得他更加烦闷。他一心想返回云都,便站在楼下朝上呼喊道:“短行,贾袁等人已被我诛杀,速速与我返回营寨!” 见连喊几声都无人回应,萧略心中一紧,连忙御身飞到顶楼,只见阁楼里虽没有明火,却有小股熏烟弥漫在空气中,他拨开烟雾,见一人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殷红的血液寝室了胸膛。 萧略定眼细看,发现地上之人正是仇短行,便一个箭步走上前将他揽在怀中,他一边轻唤仇短行的名字,一边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身体僵硬,且有寒气渗出,只是鼻腔内的气息早已游离干净。他自忖离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究竟是何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杀仇短行,要知道仇短行可是戍卫长使,修为已是‘虚谷’顶层,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杀死。 萧略表情凝重,他感到有张无相的面孔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一般,他仔细检查仇短行的尸体,发现他脖颈扭曲至身后,双眼睁圆,眼珠突出,一副惊觉的表情。他身上没有检查出其它伤口,只有胸口的贯通伤造成一击致命的效果,血迹从前胸渗出,且在寒气褪去之后,胸口的经脉似乎重新活跃起来,胸口衣襟的血渍慢慢扩散开来。 萧略用手按压创口,依旧能感受到伤口的残存的寒气正在被血液的热量慢慢融化,他突然回想起还有一人死在同样的手法之下,便是月中死在安林之内的迦礼寺司天左天岸。 萧略倒吸一口气,一股血腥味如醍醐灌顶般将他的酒意彻底驱散。他独自呢喃道:“又是死在冰刃之下,这绝不可能,白自赏现在明明身处云都,绝对不可能来此地杀人,莫非…” 他突然发现地面有一行整齐的血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揽起仇短行的肩膀,将他抱在怀中。 “短行,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你快将凶手的样貌先告诉我,嗯…嗯…我知晓了!” 萧略缓缓立起身子,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身后的角落。阁楼内四面皆开启八角窗户,唯有这个角落没有开启,光线不畅,空气中漂浮着尘埃,缓缓落在一个人影之上。 萧略祭出护身真气,手掌青筋暴起,真元正源源不断汇聚在双手之上,杀死仇短行的凶手定是眼前的黑衣人无疑,只等他现身,萧略便打算用最强的招式将他击败! 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双方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出手,相持了许久,萧略依然保持半伏的身子,他明白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亚于自己,与其试探性的攻击,不如待对方扣除破绽一击必杀!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黑影人突然开口说话,萧略心中一紧,只觉声音似曾相识,此人声音浑厚有力,阁楼之内似有空彻回响。 “是因为地上的血渍吗?可是你怎么知晓我人未离开?” 萧略回答道:“我也只是猜疑,所以诈说仇短行未死,是你自己心中起了波澜,身体移动了一下,我便察觉到你还未离去。” “呵呵,我自己都未曾发觉我身体移动过,迦礼寺巡值果然名不虚传。” “能够一招杀死曾经的爱将,如此心狠手辣,司徒将军不亏是杀伐决断之人!” 黑影人面带微笑的走出阴影,露出魁梧的身材,只见他面如重枣,眼若铜铃,半寸胡须裹满腮络,眼神如火焚烧万物,身着乌红锦袍,双手背在身后,脚蹬鹿皮旱靴,双腿阔步,沉稳有力,且不紧不慢配合的毫无破绽,正如司徒洪源的为人一般。 司徒洪源走近萧略的身边才拍手道:“萧司天果然洞察入微,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究竟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 “我平素与将军见面虽不多,却对将军音容相貌过目不忘,将军一开口说话我便猜出了三分,再加上仇短行死在冰刃之下,我便更加相信是将军所为。” “天下之人都知道我善使水露真言,可仇短行明明死在冰刃之下,你如何猜得出是我所为?” “水本无形,却可滋生万物,我三弟左天岸也是死在这种冰刀之下,不过我也很清楚,杀他的人并不是将军,只是此人和将军一样都是修炼水行道法之人。” “你指的人是白自赏吧,不错,他与我互相研习水行道法,在你‘破空刀法’的基础上,我和他尝试炼露成霜、聚水化冰,终于突破了限制,取水便可为刃,练就出‘寒冰刀气’,既可守,又可攻,只是迟迟不能突破‘天绶’境界,否则以我二人的悟性,相信不会比极道非乏差!” 萧略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寒冰刀气’居然与自己所练的‘破空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自己平素里研习刀法的时候未曾在白自赏面前存有顾忌,致使他早已偷偷将招式默记于心,与司徒洪源合力研究出了这‘寒冰刀气’,这份悟性当真胜过自己一筹,尤其是杀死左天岸与仇短行的致命刀伤来看,似乎比自己的‘破空刀法’有着更强大的杀伤力。 “司徒将军与我二弟白自赏走的这么近,除了炼成这‘寒冰刀气’,只怕还另有所图吧?’’ “不错,今日我身份暴露索性将计划和盘托出,我意取代耶律锦云的位置久已,二十年前我出生入死为他扫除外忧内患,才使他顺利继位,可他这些年逐步在削弱我的兵权,将我手中的猛将一一收容在王城戍卫营中,我手下的司尉因过被处死或者被罢免职务的不甚枚举。同时借助迦礼寺来打压我的势力,我身为云都重臣,理应辅佐耶律锦云稳坐江山,只是他为了平衡我与迦礼寺两边的势力,不惜将我与极道非乏当做互相对立的棋子,其实他这么做只是让他国君的位子更稳,削弱的则是云都的整体势力,我甚至可以预见云都城门被外族攻入的那一天,这一切都是由于私心,没错,正是耶律锦云的私心促成云都灭亡的那一天!” “所以你伙同白自赏与外国勾结一起攻伐云都,让数以万计的云都子民陷入战火之中,我看你比国君的私心更重才是。” “只有先接近死亡才有机会永生,除了这样我别无选择。” “罗生浪人攻入屿宕山时应该是将军你故意诈败失踪,实则寄居罗生大营,将云都防务尽数透露给罗生,致使屿宕山云都守卫屡次被罗生浪人偷袭得手,是又不是?” “没错,我与罗生国君贺甲一尊相商,借他之兵伐取云都东境,屿宕山本已唾手可得,谁知你迦礼寺崇万重率兵增援,正面战场上罗生国接连败退,不过这也正好使得云都西门城防空虚,白自赏趁机知会日照国君秦天苍约定时日攻取云都西门,料想早已得手,只可惜你这什么都不知情。” “没想到你们居然同时说服日照和罗生两国攻取云都,却不知你们是用什么东西贿赂他们?” “这两国一直想将云都纳为自己的地盘,其实是窥视我云都的修缘秘法,一旦以这个作为行贿之物,他们两国又如何能够抗拒?我使用‘二虎竟食’之计使云都腹背受敌,我与白自赏从中渔利,他取迦礼寺,我则攫取归元殿,我虽许诺将云都修缘之法作为筹码,但是只要‘子午祭坛’和‘天绶心经’在我们这,他们也没有办法修炼云都最高深的修行。” 萧略冷笑道:“将军就不怕日照和罗生翻脸?” “我手中握有制衡两边的法码,如若有一国相悖,我必定联合另一边共同讨伐,介时胜利的天平就会倾斜,秦天苍和贺甲一尊都不愿眼睁睁看着云都投靠对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我又如何会怕他们翻脸?” “妙哉,想不到将军深谋远虑,早已想好后续宏图,只是今番将这些事都告诉我,莫非是不打算留我在世上?” 司徒洪源大笑道:“我料尊驾是一代俊杰,自然对我所说的话有一定权衡,我虽不才,如能执掌云都,自然勤于政务,广纳贤才,云都在我手上将一举打破夹缝生存的局面,他日攻伐罗生和日照也不是难事。萧兄弟修为冠绝五大司天之上,雄才韬略无人能及,倘若今天肯效忠于我,迦礼寺执事的位子必定非萧兄弟莫属。” “将军言重了,我萧略何德何能能得蒙将军看重,执事极道非乏平生便告诫我等不能妄动执念,我虽不才,却知道忠孝义信四个字,今日云都有难,执事不在,我身为代理执事又岂能违背他的训诫,我曾在金圣宫门前起誓,平生只为维护云都王权和迦礼寺荣誉动刀,今日似乎已是刀离鞘,箭离弦的时刻,妄将军不要多言,萧略保卫云都的决心不会动摇。” 司徒洪源微微颔首道:“萧兄弟果然深明大义,怪不得耶律锦云对你也是推崇备至,只是开弓未有回头箭,举事尚未成功,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敌人,我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将军既然杀了仇短行,自然也不会放过在下,只是你我都是‘无妄’境界,胜负往往在一招之间,想必将军也该知道我若苦战,就算将我杀死,将军未必能全身而退,不如我们不避不闪,背对对方走出五步的位置,然后转身出招,只按毫发论成败。若在下侥幸赢了将军,则将军放我返回云都,我与云都存亡都将系于天命。如若将军胜了我,则我命系于将军,是杀是刮悉听尊便,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好,金圣宫巡值果然不同凡响,我已见识萧兄弟的气概,接下来便是领教萧兄弟的武略,我当初进入迦礼寺修缘之时便听闻‘破空刀法’堪比乌金临耀,须午时出生纯阳之人方可修行,我自问没有纯阳体质,自然无缘修炼,只是心中一直不服,水既然可以生金,为何‘水露真言’要屈居‘破空刀法’之下,今天有幸讨教,正是要打破这一谬论,萧兄弟既然不愿于我拼个死活,那就按萧兄弟的意思,你我背向各走五步,一招论成败,输赢自负,各安天命。” “司徒将军既然同意,那我们去楼下空旷地带比试,仇短行与我虽然不是厚交,但是我不能看着他暴尸荒野,不如先让我将他简单埋葬,也不至于做一个孤魂野鬼。” 司徒洪源颔首道:“萧兄弟至情至义,当真是个好汉,我对你的兴趣又加深一分,我向你保证,假如我真的输了也绝对不会食言!” 第二十八章 南巷富贾 云都归元殿已经接连收到失利的消息,耶律锦云寝食难安,他不禁想起极道非乏临走之时再三叮嘱他要小心日照的‘假途灭虢’之计,不禁懊悔不已。 他唤来一名内侍问道:“何裴司天日前擒获秦天苍的儿子秦妄现在押送回来了吗?” 内侍回答道:“回禀君上,秦妄已押解回王城。” “好!给本君卸掉他一只胳膊寄给秦天苍,本君倒要看看他是否为了攻取云都连独生子的命都可以不要!” “报…报告君上,秦妄虽已押解回王城,却不在天牢中。” “什么!”耶律锦云大为震惊,秦妄可是扼制日照最有利的法码,此时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人现在关押在什么地方?” “君上,秦妄是被迦礼寺巡值白自赏押解回城的,现在正在迦礼寺之内。” “又是白自赏,他私自将秦妄究竟扣押又是为了什么?先前要不是他传来口讯说城东无事,本君也不会将王城戍卫调离,现在云都两面受敌,本君非要向他问个清楚才行!” 耶律锦云命内侍备好车驾,亲自前往迦礼寺。沿途见城东安林处火光映天,路上随处可见逃命的百姓人人衣衫褴褛,眼神惊恐,且裸露皮肤上大多附着黏液,着实看了让人心生恶心。 “日照月虱先锋营果然厉害,看来无论如何得收缩防御才行,”耶律锦云一边命人去召回萧略和何裴,一边催促车把式快马加鞭朝迦礼寺赶去。谁知到了迦礼寺洛川苑,派人通传却无人开门,耶律锦云下辇亲自去扣门,去见大门虚掩,推门进去后,偌大的院内已是杂草丛生,白自赏养殖的花草早已凋零败落。 耶律锦云气急败坏的让人里外搜寻,却一个人影没有找到,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连忙吩咐内侍道:“派人搜城,一定要找到白自赏和秦妄!” 城东安林四周的空气里漂浮着灰烬,秦天苍下令纵火,又一连发动了三次攻击,步军佯攻,月虱兵在空中纷纷祭出武器攻打何裴大营,何裴手下兵卒损失惨重,她自己也受了一些轻伤,自知无力抗衡,正欲写信给耶律锦云请求退回王城合兵一处据守,却正好收到耶律锦云派人送来的信件,打开一看方知白自赏和秦妄失踪的消息,顿时悔恨自己轻信白自赏,秦妄弄丢了,自己又有何脸面去见国君。 何裴坚持不按信中所说放弃安林返回王城,她一方面有愧于耶律锦云和萧略的重托,回去之后无脸面对他们,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只有依傍安林才能是用‘沛雨丰物’大阵,回去之后无异于斩断腿脚的骏马,只身遣返也没有多大意义,索性坚守安林这最后一道防线。 秦天苍原以为安林在两个时辰内便可攻破,谁知何裴营部硬生生抵挡了三个多时辰,再加上辰河两岸堤口决裂,水势相比之前更加泛涨,临时搭建的浮桥被冲垮了好几座,仍有一万多名步军没有过河。 崔尚从后方赶来告诉了秦天苍这个消息,秦天苍嗟叹道:“本君以为何裴只是一介女流,她在安林下寨,兵不过数百人,且她的修为是五大司天中最低一人,遭遇我军放火围困,本已是强弩之末,只是白自赏说过不能伤害何裴的性命,可何裴不除,马步军就很难前行,眼看马上就要天亮了,再相持下去,只恐云都援军赶来,本君的意思,月虱先锋营可如法炮制喷射毒气,将何裴毒死在安林之内!” “君上不可如此行事,”崔尚急切的说道,“王子殿下现在白先生手中,他既然没有明示,我们假如违背他的意思杀了何裴,只怕会惹恼了他,我关他言行,似乎对何裴患有相思之疾,可何裴对崇万重常有情愫,对白先生却置若罔闻,料想白先生是坚决不会同意我们杀掉何裴的,我看不如绕过安林,另寻别的路径通过。” “崔尚,你是否已找到绕过安林的捷径?” “回禀君上,安林之南有一民巷,我已派人打听,里面住的人乃是云都最大富商曲络通,这曲络通财可通神,私贩精铁和马驹,生意遍及日照、云都和罗生,他虽然是云都人,却拥有三个国家的通关文牒,可以自行出入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并且他门下养了大批食客,其中不乏高手死士,我们若要绕过安林进兵,则需穿过曲络通的地盘,不知君上是否一试?” 秦天苍皱着眉头说道:“本君如何会不认识他?步军营中所骑乘的马匹大多出自他手,并且曲络通还承建过恒阳城的修缮工作,每当国库入不敷出的时候,他都能率众慷慨捐赠,我虽没有同他见过面,却知道些他的生平事迹,他跟别的商人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多铜臭味。” “君上,曲络通在三个国家中地位高耸,下臣建议若不打算攻取安林,那应速速写信与曲络通联系,央求他打开一条方便之门,放我军通过。” “大胆!本君身为堂堂一国之主,居然让我屈身央求他,崔尚,你这番话是不是言重了!” “下臣不敢,下臣只是照实说出,君上试想一下,云都理应知道安林并非唯一门户,为什么不派兵镇守安林以南的巷口,想来也是知道那里是曲络通的地盘,断定我们不敢攻取,因为天下之人没人敢忽略他曲络通,更没人敢对曲络通动武!所以还请君上屈身前往务必好言想劝,看他是否可以打开方便之门。” “这曲络通乃是云都子民,怎么可能愿意倒戈投诚?” 崔尚笑道“归根结底曲络通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只要我们赂以金帛田地,再说以厉害,他自然会审时度势,何况我们只是借路通行,曲络通只要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可,也不损他名节,他何乐而不为呢?” “话虽如此,只是曲络通已是富可敌国,他好歹也是云都人,本君料定寻常贿赂断不足以打动他。” “日照酒业兴盛,如果把酿酒由国营改为私营交由他来管理,下臣认为足以打动他。” 秦天苍叹道:“造酒本是关系着我日照百姓的命脉,若用这个作为代价,本君只怕会激起民变。” “君上大可放心,只要曲络通肯让过其道,日照国力便可强大一倍,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将来何愁不能重新拟定治国安民的策略。” “崔尚言之有理,我亲自写一封信由你交于曲络通,不知辰时之前是否可以回信?” “下臣明白,辰时之前一定带来好消息!” 秦天苍赶紧写好信件交于崔尚崔尚骑着月虱不便入城,便换乘良驹,前往南巷,至卯时七刻刚好赶回。 崔尚一入营便径直前往中军帐复命,秦天苍见崔尚一身尘土,面喘急促,便让他毋须行礼,连忙搀扶他坐在椅子上。 待崔尚缓过一口气,秦天苍探身问道:“那边如何答复?” “回君上,事情出奇的顺利,当曲络通知晓下臣的身份后,竟然立马召见,并同意我军放行。” “哦?当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君上请看,这封便是曲络通的回信。”崔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呈递给秦天苍,秦天苍连忙展开,只是读到一处时,脸色渐渐阴沉。 “曲络通不要酒厂私营权,他说只要我们攻占云都之时,让他当上迦礼寺的执事便可!” 崔尚之前未曾听到曲络通说过这事儿,也没有打开信笺看过,听秦天苍一说,顿时吓得身体一震。 “君上,我事先并不知道曲络通还有附加条件,只是下臣不明白,曲络通要做这迦礼寺执事干什么?他这么有钱有势,手下门客中高手云集,论个人财势,足以左右一个国家。” “曲络通修为如何?” “两眼混沌,瞳内无光,除了精明外看不出任何修真高手该有的样子,不过云都人人修缘,料想曲络通应该还是会一些道法才对。” 秦天苍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么说来他对潜心修缘并不上心,那他要做迦礼寺执事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不清楚,不知君上是否应允他?” “本君已答应将迦礼寺执事之职交于白自赏,如何又能许诺给曲络通,这曲络通不过只有献城之功,如何比得上白先生的功劳,本君是万不能答应此事。” “那君上打算如何回信?” 秦天苍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莫不如直接攻打南巷?” “不可,如此一来安林未进寸土,兵士又将陷入南巷的鏖战,对我军着实不利。” “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不如答应曲络通,我军东渡辰河至今,先锋营已损失五十余名战士,步军也只渡过不足两万人马,时间拖的越久,云都回援的可能性便越大,至于白先生,下臣认为不如设立一个凌驾于执事更高的职位与他,如此一来曲络通得到的不过是个虚职,却又能使他打开方便之门。” 秦天苍起身拍响桌案道:“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回复他,为表示诚意,路过之时我要亲自见见这个财可通神的曲络通。” 恒阳城内,天空刚翻过鱼肚白,便望见楚天之内全是云霞,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已是霞光漫天,秦妙诗明知将会有秋雨降下,心情却反而越发舒畅,她换上一身男儿装扮,掬了一个公子哥的发髻,立马摇身变成一个偏偏少年郎。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是时候去看下我那多愁善感的妹妹了。”秦妙诗扯下园山上的一片芭蕉叶,煞有其事的举过头顶做避雨之用,从东厢园走到西厢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待秦妙诗走近,却见一小女孩坐在庭院的小溪边浣洗双足,小巧白净得皮肤如同银石般在溪水中熠熠生辉,女孩一脸娇容,眉间生蹙,似有愁绪万千,身材玲珑,体态羸弱,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仙霖环绕,娇嫩的玉足置于水中,鱼儿纷纷招引围聚。 这个女孩正是秦妙诗同母异父的妹妹秦妙音。 妙音见来人是自己的姐姐,心里略有失望,除了自己的母后,她对任何人没有兴致,久居深苑之内,使得她早已没有童年的活泼,反倒是多了一些悲天悯人的惆怅。 “妹妹起得真早,我见天色转阴,恰好路过西厢,不禁担心妹妹的身体,所以特意前来看看,妹妹的身体好些了么?是否还在吃药?” 秦妙音头没有抬起,只是皙白的双唇微微张到:“谢谢姐姐来看我,我这病只怕一时很难好转,天气潮热,呆在屋中更显烦闷,倒不如出来透透气。” “瞧妹妹说的,寻常人若是得了这种病自然是束手无策,你我生于王室,又何愁有病治不好一说,只怕是妹妹心中心事太重,不愿意按时服药罢了,来,让姐姐看看你的玉。” 秦妙诗靠着妙音坐着,虽只比她大四岁,却足足高出半截脑袋,秦妙音本不愿多说话,却见她如此热情,便不好推脱,只好从腰间取出一顶璎珞圈。 这顶璎珞圈与秦妙诗所戴的别无二致,只是当中镶嵌的玉牌也是两端存有切口,正好与秦妙诗的玉牌能够合二为一。 秦妙音的玉牌黯淡无光,当妙诗掏出自己的璎珞圈后,妙音的玉就更落下了一等。 妙诗问道:“妹妹的玉虽然随身携带,却不去汲取月辉,难怪身体一直养不起来,当真是暴殄天物,父王母后要是知道了一定又会责怪妹妹。” “我要这劳什子又有什么用呢?姐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好了。” 妙诗心中一惊,她虽然觊觎妹妹的这块璎珞圈久已,却没料想妙音居然完全不把这块玉放在心上,只是这玉是甄王后一分为二给两姐妹的护身玉器,拿走了它母后一定会怪罪自己。 看着年仅十岁的妙音,秦妙诗突然觉得有些话可以跟她诉说。她眼睛一转便说道:“妹妹真是说笑了,母后赐给你的东西,姐姐我怎么好意思拿去呢,只是这玉牌的作用想必妹妹并不清楚才对。” 秦妙音无精打采的说道:“从我记事起,母后便让我把这块玉带在身上,说是看我身体不好,只有带着它才能延年益寿,可我每天足不出户,每日只能见这宫墙深苑,待在这里延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就知道你还是想离开这里的,妹妹既然不愿住在这,为何不常来我东厢走动走动,我每次出去时,总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大可去我的厅房看看去。” “姐姐跟大哥一样都是豪爽的性格,带回来的东西定是些大人们用过的小刀利刃之类的东西,哪里有适合我玩耍的。” 秦妙诗不高兴的嘟囔到:“谁跟你那自负的大哥一个德性,他是什么人你难道会不知道,不就是长子么,还不是恃宠而骄,仗着与父王一起外出征讨时捡回来的战利品就爱拿到我们面前显摆,也不看看他带回来的那堆破铜烂铁又有什么用,莽夫所使用的兵器也只配他这样的莽夫使用。” “呵呵”,秦妙音笑了一下,一双偌大的眸子弯成两轮弦月,“姐姐还是喜欢和大哥犯呛,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 “打住,你们才是一家人,至于我么,无非只是一个拖油瓶,我可不想依仗什么王室家庭,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姐姐真是志向鸿远,小妹自叹不如,不过我怎么也做不成姐姐的样子,这辈子只有这患病的身体还有这个劳什子相伴,外面的世界统统与我无关。” “小妹,我看你一直这般无精打采的,怕是母后多日未来陪你了。” “嗯,母后连日帮父王料理军机,听说我们日照又与云都兵戎相见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次战乱之中。” 秦妙诗拍了拍妙音的肩膀说道:“你呀你,不仅长的一幅弱不经风的样子,想不到还长了一副菩萨心肠,走,趁着他们都不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妙音未穿上木屐,哪里都不肯去,妙诗一把将她抱上肩膀,“来吧,就让姐姐背你过去。” “铃铃铃铃…” 秦妙诗一手抻着背上的妙音,一手拿出自己的璎珞圈摇曳,不一会儿,天空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 “姐姐,王宫内可是明令禁止召唤月虱的,你这样做父王是会怪罪你的。” “小姑娘这么紧张干嘛,几日未见你,身体死沉死沉的,我若不让月虱驮着我们,难道还真要我背着走不成。” 妙音紧张的问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母后可不准我出宫门半步。” “当然不出宫,我带你去围场看个好玩的东西。” 秦妙音将信将疑的坐在月虱身上,月虱一展翅腾空,她便察觉到一丝凉意,扶着月虱缰绳上的手抓的更紧了。 秦妙诗轻抚了一下她漆黑如瀑的长发,接着拍了拍月虱的后背,月虱一跃而起,驮着两姊妹腾飞在空中。 妙音问道:“姐姐的月虱应该也已成年了吧,不知姐姐是否给它起了名字。” “我这只月虱是满月孵化出来的,所以起名就叫‘月儿’,对了,不知母后给妹妹是否挑选了一只月虱饲养?” 妙音低着头小声说道:“母后说要等我身子好一些才教我驯养之术。” “妹妹不用灰心,你的身体会养好的,其实驯养月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寻常人驯养月虱,怎么也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与月虱建立枢纽,可我们身上戴有这块‘曲尺玉’,只要心意相同,短则三个月便可驯服一只月虱,我驯服月儿时就只耗费了四个多月的时间。” “最快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吗?怪不得母后一直不肯教我驯养月虱,我每天都要在汤药罐子中渡过,每天都要按时服用母后为我准备的各种药丸,整个王宫我都没有走遍,更别提去围场驯养月虱。” 秦妙音的话触动了妙诗,她自认为幼年丧父,母亲中途改嫁,自己过的一直是寄人篱下、命途多舛的生活,秦天苍虽然不是自己的生父,但锦衣玉食也是从不停止供应,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也无人赶去阻拦,可越是自由的生活越是觉得自己浮萍无根,她原本很羡慕秦妙音,本来这次来就是无聊过来讥讽她一番,谁知她并没有想象中过的好,她虽然是秦天苍与甄虞所生的孩子,可以说是正统出生,可是她因为继承了母后一样的身体特质从小便离不开汤药,秦天苍和母后都不准她外出走动,到现在十岁为止,也许都不曾体会到真正的快乐。 转眼之间便到了月虱围场,俯瞰整个峡谷内已是人去楼空,妙音都不记得多久之前来过一次,那时候里面的月虱多如牛毛,天上地下全是硕大的身影掠过,可现在整个峡谷中一只月虱都没有看见。 妙音有一点失落,她来之前就幻想这里熙熙攘攘的场景,她从小跟着母后长大,一点也不惧怕这些疙瘩布满周身的异兽,甚至还有点喜欢它们憨态可掬的样子,现在这里完全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顿时感到心中空荡荡的。 “姐姐,这里的月虱都到哪里去了?” “父王带领整个月虱先锋营出征云都,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如此说来这里只不过是个空谷,哪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姐姐不如把我送回去吧。” “我的好妹妹,你心急什么,乖乖跟我走便是。” 秦妙诗让月儿继续向峡谷深处飞去,来到一处时,翠绿的山色映入眼帘,秦妙音深吸一口气,精神一下子开朗了很多。 “这是什么地方,我居然都没来过这里!” “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抓紧缰绳,我们要下去了。” 姊妹两个降落在一片石峰群的位置,秦妙诗牵着妙音的手走下月儿,便让月儿独自去玩耍,谁知月儿不听妙诗的指令,鼓起两只眼睛死死匍匐在地,死死的盯着石磐下的洞穴。 秦妙音有一些害怕,便躲在妙诗的身后,她扯了扯妙诗的衣襟问道:“姐姐,月儿这是怎么了?” 秦妙诗莞尔一笑说:“不要害怕,洞穴里面的东西你也见过。” “我见过吗?” “当然啦,你很小的时候还抱过它呢。” “哦…”秦妙音惊呼到,“莫非洞里面住着的的是母后饲养的月虱‘施环’?” “是呀,施环是所有月虱兽的母亲,自从母后将曲尺玉一分为二赐给我俩之后,就没有人能够再驱使它,不过它是真正一只汲取了月辉能力的月虱,相比于后来饲养的那些月虱,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母后特意偷偷在围场峡谷之内修筑了这一处僻幽之地给施环居住。” 秦妙音突然觉得施环的处境跟自己一模一样,虽然都有一处别致的栖身之地安身,却也失去了自由。 “母后为什么要把施环困在这里,它不用听从曲尺玉的驱使,难道不应该更加自由才是吗?” “谁知道母后的意思呢,不过我知道,只有我俩的玉牌合二为一才能召唤施环,妹妹既然这么心疼它,何不唤它出来一见?” 秦妙音闭着眼咬着自己纤薄的嘴唇,她心中反复念叨,不该这样子的,不应该因为怕受到伤害,所以才限制自由。 “姐姐,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的玉和你的玉放在一起,就能将施环唤出来对吗?” “当然,母后当年就是用曲尺玉驯养的施环,后来曲尺玉一分为二作为护身法宝的赏赐给了我和你,这曲尺玉是玉中极品,本省就具备招魂通灵的特质,虽然我只拿到了一半玉牌,但是我用着这一半的曲尺玉很轻松就驯服了‘月儿,’又花了四个月的时间与它建立感情枢纽,现在的月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整个日照除了母后以外,就属我驯服月虱所花的时间最短,因此招来了你大哥秦妄的妒忌,他三番五次次想得道曲尺玉,可始终没有所获,我想他也应该找过你才对。” 秦妙音掂了掂手中的璎珞圈说道:“想不到这个劳什子还有这么大的作用?不过父王母后本就不让我出宫,何谈驯养什么月虱,这个劳什子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用,姐姐如果真心需要就拿走吧!” 秦妙诗眼中瞬间露出贪慕之色,“妹妹说的可当真?我听母后说过,施环可是集齐了山川大地五行精华所变,虽然不是什么上古异兽,但是实力与那些洪荒异兽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妹妹如果有心成全,姐姐大可以借取得方式,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便什么时候还你。” “姐姐拿去吧,这劳什子对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人又有什么用呢?今天姐姐既然瞒着父王母后将我带到这里,我也很想看看施环。” 妙音将璎珞圈递给妙诗,妙诗接过来的时候,手臂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既然妹妹执意要成全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二十九章 何裴献策 一连几个时辰日照月虱先锋营的兵士并未前来叩关,何裴虽然得到喘息的机会恢复真元,不过女人的直觉如同担心突然骤变的气候一样,一丝一毫也不敢放下警惕。 云都城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城内百姓诚惶诚恐,耶律锦云已经派人把作战所需的一切装备都发给了城内百姓,只是这些人久未经历沙场,所以内心一直是放弃抵抗,耶律锦云明白,只有待王城戍卫队拼到最后一名士卒的时候,这些民众也许才会组织成云都最后一道防线。 正在耶律锦云踌躇之际,哨探来报,秦天苍率众绕过安林,本部军马从南巷长驱直入,直逼云都王城。听闻这个消息,耶律锦云也是吃了一惊,连忙亲自批褂上阵,并让人召回何裴。 何裴也是接到讯后撤出安林营寨,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迦礼寺洛川苑寻找白自赏,在看到人去楼空后的破败,何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后悔自己误信白自赏的话,没有听从萧略的嘱咐,致使好不容易擒到手的秦妄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否则秦天苍肯定会投鼠忌器,云都的危机既可兵不血刃的解除。 悔时晚矣,只能亡羊补牢,何裴回到自己的闺阁,换上一袭墨绿色的栾凤长袍,进宫面见国君耶律锦云。 此时的耶律锦云正在大殿召集群臣议事,耶律锦云脸色极为难看,苍劲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憔悴,发冠处露出几丝细小的碎发,与平日精致的打扮相比截然不同。 堂下大多为文官,武将都已奔赴杀场,群臣觐见,众人不约而同的规劝国君放弃王宫,转向城东避祸。耶律锦云一直阴沉着脸,双拳不自觉的颤动。这场战争到底是输了,日照来势汹汹,且内外都有人谋事,城中又缺乏良将御敌,南巷既然已经遁开,实在无法坚守。 耶律锦云在绞尽脑汁思索,云都数百年来的基业是否真的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明明下了折子派人请回萧略和崇万重,为什么至今也未曾见到他们的身影,日照兵临城下,群臣畏首畏尾,居然让本君丢弃王城逃跑,现在究竟是去是留,当真没了主意。 “君上,昔日晋文公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终成就霸业,如今云都已无法坚守,战士疲倦,百姓惶恐,何不听从群臣的意见,先离开王城暂避祸乱,等到东线战事安定,联系上司徒将军和萧略等司天,再重新夺回王城,也不折损君上的威仪,还请君上切莫迟疑。” 耶律锦云见说话者正是文官之首费琮,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员武将,二十年前也曾不遗余力的抵抗日照国入侵,谁知二十年晃眼而过,当年骁勇的战士居然会如此怕事!耶律锦云并非担心折损自己的威仪,只是一旦放弃王城,迦礼寺和子午祭坛必定落入秦天苍之手。秦天苍为人风度仪表各方面都与贺甲一尊大相径庭,耶律锦云与二人曾多次会面与渑江,秦天苍为人温文儒雅,不失为一个有风度的君王,而贺甲一尊则表里不一,正如他所修炼的伏息功一样,整个人阴阳怪气,对人处事历来凶狠无比,只是这次日照和罗生同时犯境来说,贺甲一尊却比秦天苍光明磊落许多,毕竟秦天苍有违盟誓,乘云都危及前来夺取,秦天苍着实是个伪君子! “费长使和各位爱卿的心思,本君岂能不知,只是日照本欲来夺取迦礼寺和子午祭坛,我方一旦撤离,两地必将尽落敌军之手,云都修缘之地必将遭到破坏,日后就算夺回失地,修葺工作也未必能成功。更兼白自赏与日照勾结,他若是有心将修缘秘法告知秦天苍,日照国人定会效法云都,人人修缘,再加上有月虱兽的辅佐,日照修养数年,便可练就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到那个时候云都又怎么能够幸免?” 费琮上前一步躬身道:“如今日照濒临城下,月虱兽勇猛无比,我军溃不成军,此为勇不可挡。百姓数年未经战乱,早已无心参战,虽有数千之众,但民心所指,未能成势,此为威不敢犯。迦礼寺洛川苑司天白自赏招降纳叛,投身日照,富贾曲络通殷献南巷,致使日照兵马长驱直入,此二人本是掌握云都要职,却争相投敌,致使云都外忧内患,此为民心相悖。如此说来,日照来敌勇不可挡、威不敢犯、民心又相向,云都如果坚持死守,又有什么机会可以取胜?” 费琮说完此三理,便望向身后群臣,群臣纷纷颔首称是,耶律锦云见众人受到费琮的蛊惑,心中更为恼火,只是朝堂之上不少大臣已经站在‘逃跑’一派,他自知现在说话已经没了份量,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凄凉。 “费长使说的也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不过我已经得知萧略和崇万重率兵在返回的路上,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上人也探索到他的音讯,只要我们多守住一天,便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当然,本君这次也会亲自挂印迎战,日照步军人数虽多,却不值一提,月虱先锋营虽勇猛,不过百十号人,本君与众戍卫将士合力抵抗,料想守上三日绰绰有余!”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堂下议论纷纷,耶律锦云见状不免一阵心慌。费琮脸上挂满焦虑,声音嘶哑的说道:“君上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可肯说实话,极道非乏执事在辰河中了月虱的毒气,生死未卜,行踪不详。而云都与屿宕山前线失去联系已有数日之久,料想定是有人将通讯的信使劫杀在半道上了,云都现在根本就没有外援,不要说三日,今日能不能过完寒露时节都未可知!” “费老匹夫!” 归元殿内回荡起厉声呵斥,声音尤美却不乏铿锵有力,众人马上醒悟是一女子走进朝堂,心中大为恐慌。 朝云阁内向来没有女子上堂的规矩,更何况此女子不请自来,众人不免纷纷侧目,费琮则一脸恼怒盯着进门位置,他身为云都重臣,第一次被人辱骂,心中着实气愤。 门外一女子体态丰腴,穿的庄重华丽,一席凤尾长裙拖在身后,耶律锦云大喜过望,连忙高声呼喊:“原来是迦礼寺何裴司天到此,快快有请!” 费琮见来者果然是何裴,冷哼一声道:“归元殿朝云阁向来都是国君召见群臣议事的地方,什么时候允许女子上殿议事?” 耶律锦云见何裴刚一上殿便与费琮剑拔弩张,不由捏了一把汗,他打圆场道:“何裴是迦礼寺数百年来第一位女司天,其为人爱恨分明,胸襟广阔,这次又带伤坚守安林,云都男子尤不可及,上殿议事本君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女子就是女子,与众人议事犹如嚼舌一般,若朝堂之上都是女子,叽叽喳喳如同鸟雀入林,庙堂之上都是飞禽走兽,岂不有失国体?” 何裴听后却是出奇的安静,她朝耶律锦云先行作揖,才转过身来对准费琮,“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我何裴自认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对天下男子的虚情假意视同儿戏,蜜言浓情不过逢场作戏一般,唯独对你这个老匹夫动了真怒。我奉诏抵御外敌,得知王城有难,特意回援,尽的是一份为臣之道;铭记极道执事的谆谆教诲,以死护城,还的也是授业的恩情;云都生死存亡,你身为重臣,却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劝主逃窜避祸,连我这个你口中的小女子也懂得王城安慰关系云都未来运势,你这么做,就不怕自己不久于九泉之下没有面目面对数位先王吗?”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何裴,可惜逃离王城并非我一人的意思,诸位大臣都赞成弃城的方案,我倒要问问你,白自赏是否已经投诚日照,你们与他情同手足,难道对他里通外国之事一无所知吗?亏你现在还敢闯入朝云阁理直气壮的让我们死守王城,莫非迦礼寺早就与日照串通一气,准备将我等一网成擒?” “我不会给出任何意见,国君才拥有决策权,是去是留,迦礼寺一定会遵从国君旨意,至于白自赏,从他投敌那天起,就不再属于迦礼寺的人,极道执事和萧略不在,我虽为女流,却也能当的了迦礼寺的家,如今日照兵马已进入南巷,与王城已经兵戎短接,其步军人数虽多,却与我修缘之人的实力相去甚远,所要考虑的,无非就是他的月虱先锋营,我观察到这些月虱体型大小不一,想必也是日照趁着罗生攻打云都之际仓促征兵,月虱兵士经过辰河安林一战,只剩下一百只左右,且据可靠消息探报,月虱兽只有在夜间月圆之夜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耶律锦云问到:“当真如此?” “的确如此,月虱兽本就是日照国甄王后花园所饲养的蟾蜍变化而来,据说这个甄王后深不可测,居然也懂得云都修缘之法和五行密令,她融合了日照的驱物之术使得池中蟾蜍变成了如今的月虱,这种怪兽皮肤坚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一跃便可跳出数十丈之远,背后生长出双翅,能腾空,能入水,而且皮肤内藏有蟾酥,剧毒无比,寻常兵士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不过通过几次交手,我便对月虱的能力略知一二。” “哦,何司天请名言,对付月虱我们应该怎么做?” “回禀君上,日照入侵我云都,恰逢是在中秋佳节之后,在此天象内,阴盛阳虚,月盈当空,月虱兽吞噬月辉,这段时间里,月虱兽本就是最强悍的状态,再加上日照进兵向来喜欢在晚间进兵,因此月虱是占据了天时与我方厮杀,我们普通‘虚谷’修为的士卒如何抵挡的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秦天苍以为打开南巷便稳操胜券,急于用兵,殊不知白天日气正盛,月虱汲取不到月辉反被骄阳灼烧,能力一定大减,我们可趁此机会一举击败他们!” “哈哈哈哈…”费琮在一旁大笑道:“何司天可不要忘记了,秦天苍精通谋略,又怎么可能会倾巢出动,他肯定会把队伍拆分小股,夺取王城东西大门,然后围困我们,日夜鼓噪,让我们不得安宁,他们却可以以逸待劳,如此一来日照兵不血刃既可拿下王城,这种小儿都会用的进兵道理,没想到何司天居然看不出来?我劝你还是全服君上采用群臣的办法,先行避祸才是真的。” 何裴也笑了,这嫣然一笑却不见嘴角的上扬,只是殿内有一股冷风环绕,耶律锦云凝眼看去,却见何裴双手已是碧光掠影,周围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何裴双手的异样,只见何裴踱步走近费琮,笑声戛然而止,空气顿时凝固一般。 费琮根本没有洞察到自己双脚犹如莲花生根,脚底生出细小的枝蔓从脚心钻进身体里,他便像一个轰然倒地的木桩,嘴角歪斜,眼睛内布满恐惧,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何裴的面颊,犹如一湾浑浊的井水,明澈却又模糊。。 费琮致死也不敢相信何裴作为一个女人,不仅敢踏足上殿,而且敢在众位大臣和国君面前杀人。他这一死,众人皆露出惊恐之色,毕竟费琮也是武将出生,没想到在何裴面前依然没有招架之力,‘无妄’境界的何裴此时犹如天神一般,众人除了嗟叹却不敢言语半句,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耶律锦云的处置。 谁知耶律锦云目睹面前的一切,面色如同何裴一样,他在不经意间暗许一个眼色给何裴,何裴顿时心领神会,走向大殿台阶之上朝众人说道:“小女子今天杀掉费琮,只因他战前退缩且蛊惑人心,今天在国君面前除掉他,只为给在场大臣们提个醒,云都只可死守,不能退降,我知道大家对此可能会有异议,既然大家都支持退离,倒不如我给大家准备一个好去处,我兰蝶谷虽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却是一个草木丛深、苟安避世的好去处,各位可携带家眷前往兰蝶谷居住,云都安危自有国君率军料理,我何裴向诸位保证行程安全。” 何裴说完便向耶律锦云欠身作揖,耶律锦云露出赞许的目光,众人见状,心里顿时彻悟,这费琮死的一点也不冤枉,不过是国君借了何裴之手罢了。国君早已打算死守拒敌,谁要是胆敢劝阻国君,下场必然同费琮一样,倒不如听从何裴的安排,去兰蝶谷先行避祸为好。 众人心思一致,却无人敢多言,耶律锦云见众人算是默许,便吩咐左右侍卫将他们各自遣往兰蝶谷。 朝云阁内只剩下耶律锦云和何裴,耶律锦云问到:“费琮的话确实具有蛊惑性,若不是你来,本君还真不知道是去是留。” “君上是一国之君,不似他们这些文臣下属,他们若有朝一日被擒,只要肯屈膝投降,保住这条命事绝对没有问题的,可君上若是弃而不战,秦天苍一旦得手云都,君上不仅性命堪忧,更会遗臭万年。” “好!何裴虽是女儿身,全说的句句在理,远胜过那些舞文弄墨的人,回想当初,真不该与迦礼寺这般争锋相对,若极道非乏还在,日照怎么敢妄动?” “我已派人去辰河一带寻找执事的踪迹,日照军营中盛传执事中了月虱兽的毒,可至今却没有他的行踪下落,我想以执事的修为,以讹传讹的可能性较大。” “抓紧时间找到他,只有他知道天绶心经的下落,只要这本书不落在日照人的手中,我们便胜券在握。对了,萧略和崇万重也失去了联系吗?” “我已经派了三批人马前去报信,但都音讯全无,我怀疑是有人半路劫杀,故意不让我们联系上他们。” “哦?你觉得会不会是白自赏做的?” “不大可能,我派人去送信的时候白自赏刚刚押解秦妄返都,屿宕山离安林有上百里路途,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分身有术。” “那你怀疑是谁做的?” 何裴摇摇头说:“还不清楚,不过我想过了这么多天大哥没有收到我们的消息,一定也会派人查看,若是迟迟未收到消息,他也一定会亲自回来查看才对。” “你说的有理,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守住王城,费琮所言正是我所虑的,如果他们围而不攻,我们要如何应付。” “我认为秦天苍进兵在急不在缓,从辰河渡江便可看出,他们的出兵方略完全是依据白自赏提供的情报进行,云都派出大半兵力抵御罗生之际,他们强行渡河以及越过安林,从南巷出击,攻我不备,中途宁可舍弃一万名步军也要攻打王城,目的旨在一个‘快’字,他们自知萧略和崇万重一旦回兵防守,便无力取胜,所以造成大兵压境之势想逼迫我们投降,可是在白天月虱是发挥不出最大威力,我料想他们白天只会佯攻,到了晚上才会全力攻打。” “现在已经是未时,不到两个时辰便会天黑,我们又该做些什么?” “我杀费琮一是因为他蛊惑人心不战而退,二是想借此时做文章,引诱秦天苍现在进兵。” 耶律锦云疑惑道:“如何能够让秦天苍现在进兵?” “君上不妨放出消息,就说费琮率众文臣倒戈反叛,在朝云阁内陈兵列武逼迫您下野,我适才有意将群臣留在兰蝶谷,便是不希望有漏风声。君上可将费琮的尸首悬挂在归元殿前,秦天苍知道云都内讧,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攻打王城,我们多准备投石车和箭驽,命士兵将箭端凝聚真元,且战且退,引诱他们深入,只要引诱到子午广场上,我便打开玄天门,引天雷将他们诛灭!” 耶律锦云大吃一惊,“什么!十五之期早已过去,你若要重新祭出玄天门,必遭万雷轰顶,本君看你这么做必定是想与月虱先锋营同归于尽!不过以你的修为也未必能够打得开玄天门,上次是本君打开的,这次也理应由本君开启。” “君上,打开玄天门非同小可,我自知能力不够却甘心冒险一试,君上贵为一邦之主,云都经过这场恶战必定元气大伤,日后恢复适宜还需君上操持,牺牲我一个何裴又有什么可惜的呢?我只希望暂时不要将我的计划告诉崇万重,他这个人何等迂直您是知道的,如果他知道我有闪失,必然会犯驴脾气,现在他正孤军犯境,我实在不愿意他为了我还分心。” “看来你还是挺在乎他的,万重这个人我甚是喜欢,说起为人坦荡者他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本来想撮合你们这段姻缘,却不知何司天心中的想法,刚才听了你所说的话,方才知道是郎有情,妾有意,如果是这样,本君更加不能让何司天去冒险,不如还是由本君打开玄天门,云都只要保全迦礼寺和子午祭坛就不会灭亡,本君虽死也能瞑目。” “君上,万万不能如此!还是由小女子去最为合适!” “本君主意已定,你不要再说了,我是君,你是臣,你只有服从的份儿,有什么资格来规劝本君,本君现在命令你率众在深宫埋伏,等到秦天仓被引进王城,你用箭矢和投石车阻断月虱的退路,本君自去打开玄天门,本君决心让这些侵略者有来无回!” 耶律锦云句句铿锵,眉宇间英气勃发,何裴还想反驳,却被耶律锦云的威严镇住,顿时不知如何说起,只好跪下领命。 且说秦天苍绕过安林取了南巷之后,心里格外自得,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取了南巷,只要等到天色暗下来便可直取王城,胜利女神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二十年前的耻辱今宵便可以一举抹去,他已经怅惘了无数次自己站在归元殿中,让耶律锦云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此情此景,该是如何的解气! 秦天苍正感慨间,崔尚掀开罗帐走了进来,秦天苍急忙迎了上去。 “崔尚,云都那边动静如何?” “回禀君上,据探子回报云都的守卫已经撤回王城,看来他们已经发觉我军绕道走南巷,正在收缩兵力打算做负隅顽抗了,不过归元殿前有哨探发现一人的尸体挂在大殿门前,君上可知此人是谁?” 秦天苍摇摇头,催促崔尚不要卖关子,崔尚神采飞扬的说道:“二十年前云都占领恒阳城,为首有一人砍断我日照国锦旗,君上当时不是说日后一定要将此人挖骨刨心,怎么就不记得了?” “哦,原来是费琮,当年本君遭此大辱,所以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亲手手刃此人,想不到他却已被耶律锦云处死,但不知费琮犯了何罪?本君记得费琮已经拜长使之职,统领云都的文官,他一死云都城内岂不人心惶惶?” “听闻费琮在归元殿内煽动群臣向耶律锦云逼宫,让他退位投降,耶律锦云拒不听从,还将费琮当场击毙,余下的文臣全部下了大狱,至今下落不明,看来云都从内部已经开始土崩瓦解,对我日照进兵大有益处。” 秦天苍仰头大笑道:“耶律锦云啊,耶律锦云,枉你纵横一生,没想到却落了个纵叛亲离的下场!崔尚,传本君口谕,军马整待,即刻进兵!” “君上,初拟计划不是应该按兵不动等待夜间进兵吗,现在正是白天,贸然进兵只怕不妥。” 秦天苍发出豪爽的笑声,崔尚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秦天苍有过如此舒心畅快的笑声,不由疑惑道:“君上何故发笑?” “本君笑崔尚你不懂得争时夺利,费琮作为云都文臣之首,带头反对耶律锦云,耶律锦云肃清内乱,此时定是六神无主的时刻,加上费琮伏诛,云都上下定是人人自危,现在不用兵岂不是白白坐失良机?本君料定城内剩余守卫兵不过百人,若此时用兵,一战可得云都王城,你觉得本君此法可行?” 崔尚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下臣只怕…” “只怕什么…” “月虱白日里本就威力不足,下臣担心一旦交战,月虱先锋营会有所不敌。” 秦天苍笑道:“云都王城内只留有耶律锦云和何裴二人,其余兵士根本不是月虱兽的对手,不足为虑,就算是白日,月虱虽然进攻大打折扣,可防御力却是不曾衰减,耶律锦云和何裴二人对付整个月虱先锋营,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如果多等两个时辰,战机瞬息万变,很可能让耶律锦云平息内乱,或者屿宕山守军回援,那我们反而会陷入被动,本君意思是晚取不如早取,一鼓作气拿下王城。” “这…那就遵从君上的旨意,我即刻下令出击。” 崔尚觉得没有推辞的理由,在他看来,现在实实在在是进攻的大好机会,自己也许太过谨慎,其实从进兵伊始,自己一直小心劝诫君上用兵,可实际上碰到的阻滞无不是一一化解,所谓顺势而为,大概就是迎难而上也能化险为夷的意思吧。 第三十章 妙诗欲报父仇,幼翎驱兽施救 秦妙音见姐姐妙诗将两块曲尺玉合二为一,登时曲尺玉荧光万丈,通体盈透的玉身中似乎有暗涌在流淌,借着温润的玉身,正一点点将这股气息传递给握持的人。 只是秦妙诗一直眉头紧锁,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注入曲尺玉中,却感到玉中犹如浩瀚无垠的星河般,无边无际,根本找不到方向,秦妙诗深知驱物之术的要诀,便是用自己的精魄注入到所需驱动的物体内,借此赋予它短暂的生命,仿佛让被驱动的物体活过来一般。可是一旦遇上无法驱动的物体,便会有身堕九天的感觉,一切都是捉摸不透,茫茫然而飘忽不定,倘若执意不肯收回自己的精魄,则有可能让精魄迷失回到本尊的方向,使自己成为一个行尸走肉。 秦妙诗额角渗出汗珠,她好不容易得到曲尺玉,不想就此放弃,哼,只要本小姐能够驾驭曲尺玉,施环以后就是我的月虱,日照国内还能有谁敢不服从我? 秦妙音在一旁早已吓坏,她发现姐姐的脸上开始频繁的变化表情,一时喜悦,一时又是痛苦的表情,唯一不变的便是她那双凹凸有致的双眸一直没有张开。 妙音连声呼唤了几声,秦妙诗仍然无动于衷,她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曲尺玉,手臂上早已被荧光环绕,指尖甚至陷入玉身里面去了。 妙音害怕了,她伸手去夺曲尺玉,谁知刚一触碰到,便感觉手臂酥麻,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弹了回来,妙音一个趔趄便倒在草地上。 “姐姐!”妙音撕心裂肺的呼喊,却见曲尺玉散发出的荧光越来越深,起先只是包裹妙诗的双手,现在已经蔓延到妙诗的肩膀,妙诗整个人如同被绿色的妖怪含在嘴里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 妙音无能为力的看着姐姐妙诗被绿光吞噬,她不禁后悔将自己的玉牌交于她,也许母亲就是因为知道曲尺玉的危害,所以一分为二让姐妹俩人佩戴。 妙诗眼睛依然紧闭,面颊上的五官越发扭曲,痛苦之色不言而喻,妙音则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就在妙音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雷似的炸响,妙音转过头时,却见一白光从身后一形体佝偻之人眉心射出,白光径直投在曲尺玉上,曲尺玉散发出的绿光登时回缩到玉身之中,秦妙诗双手如释重负,一下子瘫倒在地,曲尺玉随之落下,摔在地上一分为二。 “姐姐,姐姐!” 秦妙音跑过去连忙扶住妙诗的头,然后扭头望向刚才射出白光的位置,却看见佝偻的背影来自一个老人,他的身后正有一名少年在探头观望,而在他们身后则耸立着一堵高墙似的月虱兽——施环! “施环!”女孩不禁脱口而出,她一眼便认出母亲饲养的这只月虱,它身上朱红色的纹路清晰可见,与小时候见到的别无二致。 妙音欣喜若狂,眼里居然出现温柔的泪光,这一幕就如同儿时的故友相见一般,看傻了一旁的少年陆幼翎,陆幼翎心中不免诧异到:“这小丫头片子究竟是谁,怎么看到施环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挺开心似的。” “老朽参见妙音公主。”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时打断陆幼翎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发现老柯不知道什么时候跪拜在地上,他口中所说的‘妙音公主’,莫非就是这个身穿绿萝裳的姑娘? 陆幼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体态羸弱,步履轻盈,脑后的长发一泻如注,犹如黑瀑般垂挂在腰间,稀疏的刘海之下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她的年纪与自己相当,只是面色青白不接,似有先天不足之症,不免惹人怜爱。 陆幼翎想凑上前打个招呼,却被老柯伸手绊了一跤,随即呵斥道:“还不参见公主殿下!” 陆幼翎只好也随老柯跪下,妙音微笑道:“莫非是柯伯伯,快快起来。” 老柯和陆幼翎双双站起,陆幼翎惊奇的看着老柯头一次被人尊称‘柯伯伯’,而且还是出自一个身份显赫的日照公主之口,心中不免对老柯刮目相看,尤其刚才目睹老柯额间射出的白光,更让老柯的身份显得格外神秘。 “柯伯伯,麻烦您看一下我姐姐?她为何现在昏迷不醒?” “不要紧的,公主,妙诗殿下只是三魂七魄刚才游离出肉身,现在都已经归位,身子还比较虚弱,自然没有知觉,不过刚才情况有多危险公主只怕不知晓!幸亏我及时震开了她手中的璎珞圈,否则再晚一些,她的三魂七魄都将被这块玉牌给吸走,到时就变成一个没有魂魄的活死人。” “好险呐,”秦妙音吐着粉粉的舌头说道:“还好有柯伯伯在这里,只是我没有想到母后赐予的曲尺玉竟然这么危险,差一点便夺了妙诗姐姐的魂魄,这危险的劳什子,我看不要也罢!” “其实不然,这曲尺玉本是通灵神器,若是像甄王后这样的九天圣女使用,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妙诗殿下驱物之术未到大成,却偏偏想要注灵到玉中,如此一来,魂魄岂不是有去无回?” “原来如此,怪不得母后让我和姐姐分别持有玉牌的一半,我见妙诗姐姐一心想要我的一半,便给了她,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老柯捋了捋稀疏花白的胡须,半眯的眼睛沉思一会儿,继而说道:“妙诗殿下想得到曲尺玉,只怕是为了想驱使月虱母兽‘施环’吧?” “嗯,姐姐说只有将曲尺玉合二为一,才能见到施环,我只记得小时候母后还抱着我坐在施环的背上过呢,我甚是想念它,所以就答应姐姐将玉牌给她。” “哈哈哈…” 妙音见老柯大笑,便打断他问道:“柯伯伯为何大笑不止?” “我笑日照人只知勤学驱物通灵之术,妄图用一块小小玉石便可驾驭月虱兽,却不知这本身就是大错特错,月虱归根结底只是自然界内育有灵魂的生命,无论它是不是人为改变的物种,它的骨子里却流淌着与造化自然相应的灵性,如果我们只是想用一块玉石来操纵月虱,那我们仅仅得到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兵器而已,一件兵器何至于让日照人枉费心思?” 妙音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小嘴撅起说道:“柯伯伯说的有些深奥了,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老柯蹒跚的走到妙音跟前说道:“公主殿下,让老朽给您演示一下,阿木,你过来!”老柯招呼陆幼翎走上前来,秦妙音这才注意到一旁这个呆呆木木的少年原来名叫‘阿木’,他杵在一边一直无话可说,只是偶尔露出狡黠的笑容,根本不似名字那样显得木讷。 “又要让我试啊?”陆幼翎一脸不情愿,老柯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他被推出一丈远,一手捂着屁股,心不甘情不愿的朝施环走去。 “施环,过来看看好吃的黑尤蟒肉,成捆成捆的蛇肉串烧哦!” 陆幼翎一边靠近施环,一边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卷黑色的蛇团,他早已不惧怕这些黑尤蟒的幼子,这些吃人不眨眼的上古异兽在长大之前其实格外弱小,牙齿都没有长出来,力量小的犹如在给陆幼翎挠痒痒一般。 他找来一根柳枝,将幼蛇一一挂在枝丫上,然后缓缓地靠近施环,在它的鼻翼下晃动。试图将黑尤蟒的味道扩散开来,谁知施环四肢盘踞在地,两眼向上,对脚边的动静无动于衷,任凭陆幼翎拿着树枝在下面上窜下跳。 “你个大肉虫子,非要饿你两天才算好,不吃拉倒!”陆幼翎见施环不理会他,转身便要走,谁知一条红色肉舌头从身后一把将他卷了回来,陆幼翎身上多处都是湿漉漉的黏液,心中大为恼怒,“你个大肉虫子,就不能放弃矜持点吗,每次都用你那恶心的舌头,也不知道漱漱口先,我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施环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缓缓地将他放在空地上,陆幼翎摊开双手,甩了甩粘在身上的黏液,一脸嫌弃的说道:“非要饿你两天才好!” 施环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原先傲慢的脸上换成了憨态可掬的样子,两只大眼左右来回眨着,巨大的身体有意靠近陆幼翎,宽幅的下颚垂下来蹭着陆幼翎的脑袋,似乎在取悦于他。陆幼翎被它的舌头舔的浑身发痒,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一旁的秦妙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施环可是号称月虱之母的存在,平日里的威仪居然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荡然无存,更关键的,它似乎听的懂陆幼翎口中的话,而非靠什么玉石作为媒介进行通灵。 妙音想起来了,印象中整个日照只有自己的母后能做到这一点,想不到面前的孩童也能做到这一点,不用说,这一切都是老柯教给他的。 “柯伯伯,这男孩是叫阿木对吗?”妙音向老柯问道,老柯咳嗽了两声回答道:“这男孩是妙诗殿下从云都带来的,是不是真名就不得而知,不过有些人天生就与众不同,能与月虱通灵而不借助宝玉的,除了甄王后,这小子是老朽见过的第二人。” 妙音大吃一惊问道:“这么说来,就连柯伯伯也做不到吗?” “咳咳,老朽只是负责守护这个围场的,与这些月虱兽朝夕相对,竟也做不到如这个小子一般亲近,他似乎对月虱天生就有某种联系具体是什么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躺在草地上的秦妙诗苏醒了过来,第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虽然感到头疼欲裂,不过还是兴奋的喊道:“妙音妹妹,你看如何,我说过要将施环召唤出来的,哎,我的曲尺玉呢?” 妙音捡起地上两块玉牌,一块交给妙诗,自己却重新将玉牌嵌入腰间的璎珞圈。 妙诗见状连忙问道:“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姐姐我不是把施环招出来了吗?” “参见郡主殿下。”老柯在一旁作揖,妙诗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存在,她斜视一眼,冷冷的说道:“原来老柯也在啊,还有你这臭小子!” 陆幼翎不知怎么见到秦妙诗格外害怕,一睹见她犀利的眼神,立马怂了起来。 “姐姐,刚才你差点被这曲尺玉吸走三魂七魄,辛亏是柯伯伯出手相助。” 秦妙音在一旁解释,妙诗则一脸不悦说道:“老柯,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啊,本宫现在不与你们计较,本宫今天主要是为了‘施环’而来,既然施环已经出现,我自然要收服它才行。” “姐姐,你不是已经有月儿了吗?施环是母后所养,她既然将玉牌一分为二,定是不希望我们将施环控制起来,我是不会把曲尺玉再给你的。” “妹妹,施环都已经出现了,我还需要曲尺玉干什么?再说施环是所有月虱的母亲,能力远远凌驾其余月虱百倍,为了它舍弃月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妙音身后老柯苍老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妙诗皱紧眉头,她平生最不爱人打断她说话。 “本宫同妹妹说话,老柯你又有什么真知灼见?” “老朽不敢,老朽只是很好奇,妙诗殿下若没有曲尺玉,又要如何驯服这只月虱之王?” “我只需一个皮鞭,一把匕首,便可将它驯的服服帖帖。” “那老朽便要说句不中听的了,甄王后将施环交由围场看管,自然是要老朽护它周全,殿下要想驱使施环,只需拿完整的曲尺玉便可,何必要对它残忍相待呢?” “大胆!本宫做事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以前跟随我父亲的内侍,怎敢与本宫作对!” “姐姐…” 妙音刚要开口规劝,却被妙诗一个眼神给怔住了,她只好近乎央求的口吻说道:“姐姐,柯伯伯并没有恶意…” “住口,你个小孩子又了解多少?我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妙诗殿下,你是否还在为你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十年前仕国将军虽然死的仓促,但的的确确是老朽亲自为他殓葬,死因是多年累积下的痨病一夜之间爆发,这件事甄王后也是亲口证实的,老朽跟随仕国将军多年,也是知晓他早年劳累成疾,郡主殿下为何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呢?” “笑话,我父亲去世的前一日,秦天苍是不是来过将军府?你和他又鬼鬼祟祟的说了什么?那一年我虽然只有五岁,但是怎么也忘不掉父亲死前的那个夜晚,卧室的窗户上有人影晃动,在之前的几日里我父亲都还好好的,就是你们来了后才出的问题,你们不要跟我说和我父亲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殿下既然不相信老朽,为何不去问你的母后,甄王后对仕国将军的死一清二楚。” “母后带着我寄居秦天苍门下,我还能相信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过是个内侍,仰人鼻息,食人牙秽罢了,秦天苍才是真正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对不对?” “哎,想不到会有这么深的误会,如果殿下执意不相信君上是无辜的话,不如就拿老朽我问罪好了,我身上被火烧伤,苟延残喘了二十年,这条命早就过够了,殿下既然相信仕国将军是被人所害,那我愿意伏案自首。” 老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老泪纵横,一旁的陆幼翎和秦妙音站在一旁,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无形的隔膜已经在二人之中竖起,本来的主仆关系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好,你终于肯承认我父亲死于非命,只是你越是慷慨赴死,本宫越是觉得秦天苍脱不了干系,也罢!你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参与谋害我的父亲,本宫今天宁枉勿纵,就成全你。” 秦妙诗话音未落便祭出腰间的缎天绫罗,老柯不避不闪,被困了个结结实实。 陆幼翎和秦妙音基本是同时跑过来挡在老柯身前。 “你疯了!人家都说了你父亲的死不是谋杀,你怎么咬住人家不放!”陆幼翎斩钉截铁的说道,同时用伸开双手护在老柯身前,谁知老柯开口呵斥道:“阿木,你给我走开,老朽情愿一死!” “柯伯伯,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秦妙音也走上前扯住妙诗的衣襟央求道:“姐姐,我看你真的是误会了,父王怎么可能是杀死你父亲的人呢?柯伯伯为了日照一直鞠躬尽瘁,他说的话难道你还需要怀疑吗?看在小妹的份上,你先放了柯伯伯吧!” “走开!”秦妙诗恶狠狠的瞪着妙音,“你们是想联合起来跟我作对不成?如果不是看在你和我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我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给我退下,我现在就要当着你的面将老柯伏诛,看你们谁能奈何的了我!” 秦妙诗一把推开妹妹,双手结印,捆在老柯身上的身子变得更紧了,秦妙诗双目通红,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将浑身的法力都逼迫出来一样。老柯只感到自己的脖颈上被什么东西缠绕,他索性放弃抵抗,任由缎带陷入肉里。 “姐姐,你快住手!”妙音坐在地上大喊到,妙诗此时杀意已起,猩红的双眼甚是恐怖,根本无暇理会被推倒的妹妹。 眼看老柯脖颈上的缎带越缠越紧,突然狂风一震,束缚老柯的缎带一截截散开,秦妙诗被顺理成章的吹倒在地。灵台一瞬间反应过来,她眼睛恢复成迟灰色,只是如同氤氲天空,愠色密布。 她恶狠狠的搜寻刚才狂风吹拂的位置,却见面前有一巨大的身影盘踞面前,这团身影正在收起背后的骨翅,如同船帆收回到桅杆上一般。 “施…施环!” 秦妙诗自己在大吃一惊,刚才居然是施环救下了老柯,而那阵狂风也是施环的翅膀煽动所致。 秦妙诗退后几步,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前方,在场的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施环心存警惕,这家伙一旦发起怒来,凭自己的修为想控制它无异于螳臂当车。 秦妙音刚才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一时间难以适应,模糊中见姐姐与施环对峙,心中顿时紧张,突然想起刚才名唤阿木的男孩没见到踪影,急忙去找寻他,当她抬头望向施环时,赫然发现施环的后背上正趴着一个人。 施环步步紧逼,秦妙诗已经退无可退,顿时心急如焚,却见妙音朝自己跑过来,急忙大喊到:“妙音妹妹,这里危险,快离开这里!” “姐姐不要怕,施环不会伤害你的!” “哦?” 秦妙诗将信将疑的挽住妹妹,妹妹开口朝施环头顶喊道:“阿木,我知道是你,快下来吧!” “阿…木,”秦妙诗朝上看去,此时才发现正是那个被自己领回来的男孩。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能骑在施环的背上,当真不可思议!” 秦妙诗大吃一惊,一边朝着陆幼翎大喊道:“臭小子,刚才的狂风是你让施环煽动的吗?没有折磨死你真是一个错误,看来本宫今天非要教训你一顿才行!” 陆幼翎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的爬到施环的后背,他在脑海中一刹那间想到去救老柯,没成想施环早已与他心灵相通,居然领会其意,煽动着大翅膀将秦妙诗的缎带吹散。只可惜陆幼翎自己还不知情,他居然不知道施环现在只听从他的号令,更不知晓施环有多大的本领,现在的他仍然颤颤巍巍的应声道:“我只是为救老柯而已,你却总想杀他,看你长的可爱模样,怎么心肠这么狠毒,老柯岁数这么大,我们就不应该尊重一下老人吗?再说你也口口声声说了杀你父亲的主谋不是他,你该去找那个叫秦天苍的人才对,你这样滥杀无辜,长的再可爱也是白搭…” “说够了没有,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今天非得让你吃点苦头不行。” 秦妙诗刚想驱动缎天绫罗,突然转念想到这小子身下还骑着施环,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会驱动施环,也许只能采取以物治物的方法才行。 秦妙诗取出自己的璎珞圈,轻抬手微微摇晃,铃儿清脆的响起,不一会儿天空中传来雷云奔腾之声,阴云蔽日,风吹草长。陆幼翎见过这种异象,立刻明白是秦妙诗在召唤她的月虱兽‘月儿’,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走走走…快走……”陆幼翎拍了拍施环的后背,督促它赶紧离开这里,谁知施环居然仰天长鸣‘呱呱呱’的叫唤起来,陆幼翎慌了,随即大骂到:“你个大虫子,还不快跑,听话,你倒是跑呀!”。 谁知施环这叫唤了几声之后,天边的乌云突然四散而去,阳光再次稀稀落落的撒下,顷刻间便风轻云淡。 秦妙诗气不打一处来,她十岁开始接触驯养月虱,五年的光阴里,她见过不少驯养月虱兽的人,也经受过他们的指点,但像今日这般召唤不出月儿还是头一遭。她心中默念了几句心法,手中的璎珞圈晃动的更加频繁,只是云层中再也没有雷声阵阵,秦妙诗突然之间开窍一般瞪着施环,两只偌大的美眸试图撑的更大一些,透露出孩童般的一筹莫展。 “又是你个臭小子搞的鬼,是不是?” 秦妙诗一脸愤恨的望着陆幼翎,陆幼翎也是一头雾水,反倒是施环“咕咕咕”的叫唤,似乎在宣泄内心的喜悦。 秦妙诗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个臭小子居然与施环心意相通,只是这小子自己还弄不明白罢了,可问题是这小子并非日照国的人,而且他也没有曲尺玉,究竟又是如何做到驯服施环的? 秦妙诗转念一想,这小子来自云都,母后也会云都修缘的法术,莫非云都本身就蕴藏了自己不知道的什么秘法,可以摒弃灵媒与月虱心意相通?也罢,既然我驯服不了施环,难道还驯服不了你这么个小屁孩不成?我天资聪颖,悟性也好,不信还操控不了你个臭小子为我所用! “阿木,你下来,本宫不会伤害你和柯老头了,本宫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陆幼翎迟疑了一会儿,警惕的看着秦妙诗,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是不会下来的。” 秦妙诗心里一阵咒骂:好你个臭小子,真是不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不过她还是强装温和的说道:“我知道阿木不是你的真名,你叫什么来着?陆幼翎我没记错吧,你说的很对,我要报父仇又关老柯什么事呢?只是我刚才心中有气,所以才无意发泄一番,我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老柯,我也没想要伤害你,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咳咳,”陆幼翎插话道:“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只知道你疯起来动不动就折磨人,我可不信你的话。” “你…”秦妙诗听了脸蛋涨的通红,她贵为日照国的郡主,从小到大还无人敢这么说她,她刚要发作,谁知一旁的秦妙音也接过话道:“阿木哥哥,我姐姐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人其实挺好的,我想怕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她对哟父王恨之入骨,不过她刚才让我躲开就证明她心眼真的不坏。” “你叫她姐姐,但是你们不是同一个父亲…噢,我明白了,搞了半天你们不是亲姐妹啊,想想也对,这么温柔可爱的小妹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凶狠毒辣的姐姐!” “你个臭小子!”秦妙诗终于按耐不住,两行缎带祭出,齐刷刷对准陆幼翎,“臭小子,本宫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两根缎带转眼就到面前,陆幼翎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知道自己根本避不开,索性闭上双眼,谁知施环的后背一阵剧烈的抖动,便传来秦妙诗的惊呼声,陆幼翎缓缓睁开眼,却看见施环的嘴巴一开一合,嘴角边。 “吃…吃下去了!” 秦妙音忍不住惊呼,要知道妙诗的缎天绫罗可是不亚于日冕飞轮的存在,没成想居然在施环面前形同玩具。 反倒是坐在施环背上的陆幼翎大笑道:“你个大虫子,真是什么都敢咽下肚,快吐出来,别把肚子吃坏了!” 施环大概也觉得这条缎带嚼不烂咽不下去吧,它索性把秦妙诗的缎天绫罗吐了出来,秦妙诗皱着眉头,极不情愿的将缎带收回围绕在身旁,亏得这根缎带不受火烧,不怕水侵,虽然在月虱满是哈喇子的嘴里走过一遭,却没有沾染唾沫星子分毫,否则秦妙诗是万万不想再要回来的。 “乖,真是个听话的大肉虫子,我们带老柯回家,省得这里的疯婆子总想杀了我!” “你…”秦妙诗脸涨的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原地跺脚,秦妙音跑过去卷起妙诗的手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妙诗自知有施环在就拿陆幼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委屈的点点头,忽然瞥见妙音身上的璎珞圈,顿生恨意道:“果然是个没有用的劳什子!”于是将自己腰间的璎珞圈摔在地上。 当璎珞圈摔在地上的一刹那,里面的曲尺玉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远处的施环恰如其时发出连续的‘咕咕’叫声,身体也不自觉的抖动起来,秦妙诗注意到了这点,随即捡起璎珞圈再次砸向地面,施环这次‘咕咕’声也越发高亢起来。秦妙诗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夺走妙音身上的璎珞圈,此时两块曲尺玉都在她的手中,她下意识的用两块玉互相撞击,谁知远处的施环就像着了魔似得开始四处乱蹦,陆幼翎一个不留神便从施环身上跌落下来,幸亏他自己眼疾手快,掉下来的一瞬间便爬到一边,否则差点便给施环的压死。 “原来是这样!” 秦妙诗望着手中的两块玉,绯红的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第三十一章 营中密谈 秦妙诗手握两块皎洁的玉牌,久违的自信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又开始对这块曲尺玉深信不疑,虽然她还不清楚这块曲尺玉如何使用,但是能操控施环定是无疑的了。 陆幼翎见施环如同着了魔一般,显得格外痛苦的样子,心中顿时大惊,他见秦妙诗手持两件璎珞圈,又见她目光如炬的盯着施环,便怀疑是她手上的两块玉牌作祟,于是他偷偷的潜身想靠近秦妙诗拿走她手中的玉牌,谁知还没靠近,秦妙诗便转过头斜着一双说不清是清澈还是模糊的双眼瞪着他。 “不要轻举妄动,施环的命现在可在我的手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以为你拿了两块破石头你就很厉害的样子,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怕!” 陆幼翎见被发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冲上前去抢走一件璎珞圈,谁知还没碰到,秦妙诗便一个箭步闪身躲开。陆幼翎扑了个空仍不死心,转身后欲望更甚,只是身体转到一半时,鞋底突然被什么东西钩住,他两腿一软,便结结实实的倒了下去。而就在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看到无比清晰的一张脸就贴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清晰却又矛盾的一张脸,本来是一个好端端的可人儿,却皱着弯弯的细眉,双眸温润却流露出诧异,娇羞的两瓣红唇似长天一色的月夜,上弦与下弦的弧度完美的拼出一面圆形。 这一画面最终定格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此时的陆幼翎方才回想起同自己一齐摔倒的这个可人儿居然就是凶神恶煞的秦妙诗。 “你,你,……” “你什么你!”陆幼翎双脸通红,刚想说话便被秦妙诗呵斥住,“不要色眯眯的看着我,否则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我哪有色眯眯的看你……” “不要狡辩啦,要不是你冲过来绊倒了本宫,本宫怎么会被你占了便宜的。” “喂喂,大姐,我可还只有十岁也,说的我能把你怎么样了似得。” “大姐?你个小鬼真的是太可恶了,本宫非要亲自折磨你一番才好!” 陆幼翎还想为自己分辨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便被秦妙诗祭出的缎天绫罗给困了个结结实实,就跟他被抓到日照国的第一天一样。 “呜呜……”陆幼翎的嘴巴也被堵上,想喊也喊不出,他寄希望给施环能够救他,谁知施环似乎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直在原地上蹿下跳,根本停不下来。 秦妙诗晃了晃手中的璎珞圈,眼神里透出得意的坏笑,她对陆幼翎说道:“现在施环自身难保,不会有人来救你,如果我是你就乖乖的跟我走。” “唔?” “你不是来自云都吗?我现在就带你去云都。” 陆幼翎听到这句话反应更加激烈,秦妙诗朝着他屁股踢了一脚,反倒是老实了许多,秦妙音目睹了这一切连忙跑过来问道:“姐姐,柯伯伯和阿木哥哥都是无辜的,你又何必把事情闹大呢?还是放了他们吧。” “好妹妹,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杀老柯确实无关痛痒,我要找的人是你的父亲才对,阿木既然能与月虱兽心意相通,我就更不会杀他了,我还得向他请教通灵之术才行,你说对不对?”说完又伸出脚踢了陆幼翎两脚,疼得他来回摆动身体,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 “行啦,你在这里陪老柯好了,我还有要事要做!”秦妙诗掏出自己的璎珞圈再次召唤自己的月虱,这一次因为没有施环的破坏,随着风云突变,不一会儿秦妙诗的月虱兽‘月儿’便降落在附近,只是月儿本能的盯着施环的位置,良久之后便俯下身子,一副卑微乞怜的样子。 在月虱的世界里,施环永远站在最高一层,这一点毋庸置疑,秦妙诗突然萌生去云都的想法,她要在秦天苍因为战事自顾无暇的时候向他复仇,而施环则是稳操胜券的一种最稳妥的方式,现如今两块曲尺玉虽然都在自己的手中,可常规的通灵似乎不能奏效,与其危险的尝试注灵,不如把阿木这个臭小子训练成月儿一样的听话,乖乖为我卖命,岂不是更好! 带着这种想法,秦妙诗一跃坐上月儿的身上,陆幼翎被捆成粽子一般再次被月儿叼着飞行,越飞越远,地面只能看到施环庞大的身躯缩成一点,秦妙诗在心中暗自发誓道:“抓了阿木就不怕你不跟来,早晚有一点你会是我秦妙诗的宠物!” 此时战火已蔓延至子午门,两边已是短兵相接,均呈白热化态势,秦天苍知道这个时候该步军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于是命前队变后队,他自领先锋营剩余六十多名兵士径直取子午广场进发,耶律锦云收缩防守,有意让出子午广场一条道路引秦天苍自提兵马深入,子午广场上的祭坛则是打开玄天门的唯一途径,此战关系重大,若是有失,子午祭坛则尽归日照所有,那一天也是云都末日的到来。 云都虽是强弩之末,但侧翼屡屡无法得手,反倒是秦天苍亲率的大军从大殿前廊攻入,一路奏凯,云都王城内的戍卫人马一触即溃,月虱先锋营所向披靡,连后续的步军也士气大振。 此时倒是崔尚率先看出一些端倪,多年行军打仗往往能够下意识的察觉一些东西,只可惜同样往年四方征讨的国君秦天苍并没有看出这一些,秦天苍早已对归元殿中的王座虎视眈眈,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彻底洗雪二十年前的仇恨,日照终将在我的手上磅礴万丈!罗生国,呵呵,不过是我大日照帝国的附庸,我让它覆灭的时候它岂能苟存? 就在秦天苍还在遥望之时,崔尚前来觐见,秦天苍脸上宏瑞初现,崔尚一眼便知秦天苍刚刚饮完烈酒,酒意正浓,即兴而醉,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忖道:“行军打仗之时居然饮酒,君上未免太过放纵自己。”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扫兴的话,只是行军饮酒这件事似乎已经暗示出他此行的目的必将是无功而返。不过崔尚还是想试一试,于是他字正腔圆的说道:“君上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秦天苍摇晃的身子向天空仰视一番,说道:“未时?不对不对,日照当空,好兆头,应该还是午时才对。” “君上可知部队三路进发,原定在未时或者酉时前攻入子午广场便算大捷,可如今未时都未到,我部却已顺利攻入广场前廊,而其余两部皆被敌军牵制陷入了鏖战,君上难道不觉得此事有所蹊跷?” “崔尚啊崔尚,本君该如何说你才好,刚入城时你说过时不我与应全力进兵,现在胜利在望你却要瞻前顾后停步不前,你看看你身后的队伍,不是寥寥无几的数人,而是成千上万的兵士,云都现在还剩多少士卒,就算耶律锦云亲自上阵加起来也不过百人,以百人之众迎战上万虎狼之师,无异于驱虎豹跟羊犬斗,本君还需要顾虑什么?” “这……”崔尚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秦天苍见崔尚不说话,反而劝解道:“崔尚行事谨慎,为行军出谋划策,这份心意自然是无人可及,等下在子午广场上擒住耶律锦云,算你头功一件,我日照国自仕国将军死后,将军一职便一直闲置,今番记你头功,攻占云都后便可顺理成章封你为镇东将军,也好堵住悠悠之口才是,哈哈哈……” “君上,微臣不敢奢望将军一职,此次出征,能得到君上的重用是下臣的荣幸,自当以死图报,只是下臣智疏才浅,几次有需要用谋之处都未能及时献策,致使君上对下臣产生猜疑,下臣所提的建议也都置若罔闻。” “哪有的话,本君之所以排除众意选中你作为我的贴身幕僚,除了欣赏你的处事缜密、临危不乱,更重要的是相信你的为人,你也知道,本君亲政已有十多年之久,朝中却一直徘徊本君的不利谣传,尤其是仕国将军的死,总有人传言并非是病亡,而是本君将他谋害,在这件事的看法上,本君知道你是一直站在本君这方,一直到后面迎娶甄虞,也是你力排众人的非议替本君解决了前朝的两位元老,本君才能有机会和甄虞走到现在,本君虽然和你贵为君臣关系,其实在本君的心中,你却是本君的兄弟,你提的建议本君又如何会置若罔闻呢?” “君上的话真的言重了,下臣只是遵循道德伦理、天理循环,所做的事都是为日照国的千秋万世着想,君上若是将我当作兄弟,那我便说一句不当听的话。” 秦天苍酒意清醒了一半,半眯着眼睛说道:“但说无妨!” “君上,下臣认为云都一旦攻破,切不可答应云都二人的要求扶持他们建立新的云都国。此二人野心极重,鹰视狼顾久已,如果一旦成立新云都,日照临界只怕还不如现在这般安宁。他们二人既然为了权利和地位甘愿背叛以前的主子,现在就有可能为了权利和金钱再次背叛日照,我们何必要被这两个无信之徒牵着鼻子走呢?” 秦天苍抿着嘴,似乎在消化最后的一点酒意,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崔兄弟言之有理,不过本君一言既出,自当履行诺言,否则天下人会怎么看我秦天苍,倘若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今后天下的俊杰如何愿意来投奔我日照,何况如今王子还在白先生手中,如果本君不答应,只怕妄儿也将凶多吉少。” “君上切莫忧虑,下臣我倒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让君上失信于天下,又能让二人得到一个根本无法兑现的酬劳。” 秦天苍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崔兄弟快请说!” “下臣认为这次征讨云都,除了一雪二十年前的战败之耻外,更重要的是找到迦礼寺的修缘秘法,如今极道非乏已死,迦礼寺可谓群龙无首,修缘的秘法可能就藏在迦礼寺当中,若君上拱手将云都让与二人,如同给云都换了一个主子一般,将来日照还有没有能力辖制云都还不好说,司徒洪源和白自赏二人无非想当云都的君王和执事,我们完全可以将云都的地盘拱手相让,也算是君上信守承诺。只是子午祭坛和迦礼寺一定要焚毁,切不可落入二人手中。” “崔兄弟的话其实本君早已考虑到,所以本君亲自来取正门,就是想在暗中摧毁掉子午祭坛,传闻祭坛中央有一块碧石,用参与祭命仪式的孩童鲜血洒在之上便可以打开玄天门,本君若是攻取子午广场,首要任务便是摧毁这块碧石,如此一来就算将云都的地盘作为酬劳交于二人也没有多大关系,云都自此再也不会有修缘之人出现。” 崔尚如释重负,他暗自感叹道原来自己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秦天苍虽然在行军中饮酒,看似烂醉狂饮,其实内心中早已有所谋划,如今要考虑的就是小心进兵的事宜。于是他开口道:“下臣刚才进来之时听见几名司尉在说先锋营已经撤至后队,下臣以为决战在即,云都保留最后的精锐一定集结在广场入口位置,这个时候撤走先锋营,恐步军会有无谓的伤亡,不知此条命令可是君上的旨意?” “确实是本君的意思,崔兄弟毋须大惊小怪,本君无非是让月虱支援其他两路,诚如崔兄弟顾虑的那样,我们中路进军未免太过顺利,本君也担心云都是有意将本君孤军引入好中他们的埋伏,所以让步军当道缓行,先锋营支援另外两门的攻打,两门一旦攻破,三路军士仍然依照原来的方案在酉时汇兵一处,如此一来,耶律锦云还不束手就擒?” “君上!”崔尚朝秦天苍作揖到,“下臣对君上的谋略深为折服,起先我还担心君上会因为胜利而冲昏头脑,现在看来完全是我自己多虑了,下臣不应该对君上有所怀疑才是。” “唉,崔兄弟何出此言,定是本君在阵前饮酒让你们多心了,其实本君是因为暂停进军所以小酌一杯,喝的也只是骏补的清酒,并非得胜滥饮。我们君臣齐心,云都定能唾手可得,不过现在在本君心中,一直对妄儿的行踪深感焦虑,眼看军临城下,白自赏却迟迟未出现,莫非他躲在某个地方静观其变不成?” “按白先生的做事小心谨慎的做事风格,在如今时局为定的时候定然不会轻易出现,我会派人多加打听王子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君上知晓。” “嗯,”秦天苍神情没落的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说道:“司徒洪源可有来信?” “并未来信,倒是收到线报说贾寿和袁俎二人已被萧略击毙,二人在风神店设计伏击萧略,反被萧略诛杀,此二人行事冲动,故有此祸,倒死不足惜,只是萧略本人也失去了行踪,下臣断言可能是司徒洪源已经提前下手。” “哦,司徒洪源若是与萧略会面,定是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萧略为人刚直不阿,定不会被司徒洪源说服,料想二人必然会有一番恶战。” “君上所言极是,就不知何人更胜一筹。” “这还用说,自然是司徒洪源,毕竟他已有两次冲击‘天绶’境界的经历,虽没有成功,但是这份造诣应该在‘无妄’层面上无出其右才对,何况与白自赏早已研究透萧略的武功招式,萧略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胜。” “既如此,崇万重远在天边,尚不能回来救援,耶律锦云身边只剩一个何裴,为减少伤亡起见,下臣的建议还是在晚间进兵为妙。” “好,本君就依你的意思在晚间进兵,为安全起见,云都王城一旦落入我手后,立马封锁东门,防止屿宕山的兵马回援。” “遵命!” 崔尚作揖后离开,秦天苍的酒意也完全清醒,他望着天色渐变,月华初上,不免心绪万千。崔尚确实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但是却不是一个可以付托心事之人,到底是自己家中的事,如何又好意思跟崔尚诉说呢,秦天苍在军中饮酒,又岂能心中无事?只是无人可以帮助,诉说无益罢了,寥借一杯酒,以舒心中的烦乱,也许事情会有转机越变越好才是。 秦天苍踱步到窗前,看着越来越深成的天色,两眼捉摸不定,他不免由衷感叹道:“甄虞的病莫非天下真的无药可治,崔尚啊崔尚,你明明发现了董太平的行踪,为何不将他请来,反而让他就这么离去,现在究竟要到哪里才可以寻到他?” 第三十二章 神秘人袭击 月儿驮着秦妙诗和陆幼翎已经到了叶月城的上空,依旧是在钟楼上逗留歇息,陆幼翎被捆绑成粽子一样早已被颠的七荤八素,丢在地上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秦妙诗以为他没有了气息,连忙松绑,只见陆幼翎咳嗽了一声,抱着小腹蜷缩在地上蠕动。 “哎呀!你再不松绑,就可以直接送我回乡里安葬去了。” “看来你的嘴比你身体还结实,我劝你不要多说话,该休息就休息,不然待会儿还要绑一阵怕你受不了。”秦妙诗掏出随身的一个白色的小布包,眼睛始终没有看向陆幼翎,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好吃的,赶紧给我尝尝。” “喏,”秦妙诗递过手,摊开手中白布包,里面只有一条条如同麻绳一般的东西。“你要试试味道吗?黑尤蟒的肉干,也是月儿的最爱。” “得,我还以为是人吃的,没想到是给畜生吃得,我还是忍着吧。” 陆幼翎露出一脸嫌弃,默默的走到一边拉伸身体,秦妙诗终于忍不住望了他一眼,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左脸颊上的疤痕似乎又浅了一些,看来这个疤痕也是近期才受伤导致。 “臭小子,本宫真的没料到就你这副尊容也能驯服月虱,而且还是驯服了我娘亲亲手训练的月虱之母,要知道你并非我们日照国人,更没有驱物之术作为根基,你能告诉本宫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这个样子怎么啦?凭什么只有你们日照人才可以驯服月虱,我不明白这些大肉虫子有什么好,每顿吃得又多,怎么喂都喂不饱,老柯说我是个酒囊饭袋,根本不适合顶他的位置,我有时候就会想,干嘛要顶他的职位,我才不愿意呆在这里,我还要回云都找我爹娘才行。” “老柯还跟你说过什么?” “你这么热心老柯,为什么又不自己去问他,当然啦,你总是缠着人家打打杀杀,别人不愿意跟你多说话也是对的。” “本宫有这么难以近人吗?而且本宫现在可是专程送你返回云都的,好歹也算是你半个恩人才对,你要是肯把驯服施环的方法告诉本宫,本宫不仅送你回云都找你爹娘,而且还赠你黄金千两,让你和你父母今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我来这里的时间不过才几天而已,老柯只让我做些投食的工作,起初我是挺害怕月虱的,后来才慢慢找到这些大肉虫子的可爱之处。” “可爱?”秦妙诗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她心中,月虱就算不是嗜杀残忍的生灵,可毕竟也是池塘中的蟾蜍演变而来,周身皮肤凹凸不平且不时有粘液产生,不用恶心二字来形容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但要用‘可爱’二字,秦妙诗倒是不敢苟同。 秦妙诗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两块玉,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陆幼翎凑上前刚想伸手去拿,手背却挨了秦妙诗的巴掌,秦妙诗怒道:“让你用眼睛看,没让你用手去碰!” “不碰就不碰!”陆幼翎不满的嘟囔,随后仔细端详了一阵,两块玉无论从色泽还是形状来看,绝对是出自同一块玉牌一分为二。其中一块玉牌上刻有‘朝霞’二字,而另外一块则刻有‘暮云’二字。 陆幼翎摇摇头,说道:“这两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曲尺玉’吧,我听到你们说这块玉可以作为媒介与月虱通灵,别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话说你不是自己有一块吗?干嘛还要把你妹妹那块拿走。” 秦妙诗白了他一眼,继而解释道:“这块玉原本只是一块璞玉,我母后无意中得到后,使能人巧匠精雕细琢,才有这浑然天成的玉色。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便已经开始潜心钻研月虱的异化,终于依靠这块曲尺玉本身能汲取灵气、转移嫁接的特质成功的创造出第一只月虱兽‘施环’,我那时候不知道秦天苍,也就是现在日照国的国君早已对我母亲有所图,他因为听闻‘施环’具备改变日照国命运的能力,便以请教为名经常出入我家,直到父亲去世的一年后我母亲便顺理成章的嫁给新晋丧偶的秦天苍,并帮他拟定治国方略,同时修建围场,大肆培育和驯养月虱兽,只是母亲自己深居浅出,便不再驾驭施环,施环便由老柯看管隐居在围场的峡谷里面。五年之后,我母亲生下了妙音,这块曲尺玉也被母亲一分为二赐予我和妙音做护身之用。你说我拿了我妹妹的玉,倒不如说我拿回了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玉也在手上,为什么还抓着我不放,我可说的都是千真万确,那天若不是你要伤害老柯,我也不会让施环去阻止你。” “我那天被曲尺玉吸走魂魄你又不是没看到,这块玉也是奇了怪了,我秦妙诗天资聪颖,学什么东西都只要一次便可谙熟于心,唯独对这块玉没有任何信心,直到看到你这个来自云都的臭小子,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不用玉便可与月虱心灵相通的,所以这次将你呆在身边,等我办完大事之后再听你把召唤施环的方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你要做什么大事?” “暂时不方便透露,以后便要你知道。对了,你家是在哪里,半个月前日照向云都发起突袭,如果你家在这附近,估计已经化为平地了。” “什么?” 陆幼翎不顾酸胀的四肢,一瘸一拐的朝月儿身上爬去,“快,带我先去郭家村,你们日照真的是没一个好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攻打我们云都。” “你个小屁孩,我犯不着和你争论,我现在凡事先依着你,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回便可以了。” 秦妙诗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个少年面前放下了郡主的架子,也许找人诉说真的能把心中的郁结打开,多年前尘封的往事也该是做了断的时候了。 陆幼翎先找寻了郭家村,发现郭清泉家中已经开始长出不少蜘蛛网,推开门时屋内也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霉腥味,不过郭家村内并无战乱的迹象,看来战况与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云都至始至终都没有扳回一城。 陆幼翎又让秦妙诗带着他往云都境内飞去,一路上地面开始零零散散的出现一些日照的伤兵队伍正在往回走,有时候甚至看见未及时清理的士卒的尸体,在被过往的鸟儿和野兽啃食的画面,都在陆幼翎的脑海中挥之不散,他开始怀念自己被捆成粽子的时候,至少两眼不见,可以做到眼不见为净。 陆幼翎找到了自己回家的路,他有点急着想跳下去,也许是一路上看到太多的惨状,陆幼翎对面前的郡主突然萌生了恨意,倒是秦妙诗不以为然,嘴里反复念叨着说:“究竟还有多久才到啊?” 陆幼翎始终沉默寡言,终于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门口,陆幼翎示意月虱降落,还没等月儿缓下脚步,陆幼翎便纵跃跳下,朝屋内走去。只是屋内早已人去楼空,陆幼翎朝里屋跑去,一边呼喊着娘亲,可是根本无人回应,秦妙诗斜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他进进出出找寻的样子,嘴里叼着一片新嫩的树叶,当树叶最后一滴滋味被吮尽后,秦妙诗终于不耐烦了。 “你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的找什么嘛?说出来听听,大不了我买了送给你。” 陆幼翎眼圈微红,一脸焦虑的说道:“我爹娘不见了,你能买来送我吗?” “哎哟,这个还真不行,他们没在家是吗?” “我找遍了里里外外的屋子,都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连家里的东西,后院喂养的鸡鸭都没看见了,你说他们会去哪里了?” “呵呵,大概是不想再见到你,所以举家搬走了吧。”秦妙诗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陆幼翎此时更加郁闷了。 “好啦好啦,既然你爹娘都找不到,不如陪我去云都王城一趟好了,我一路上待你不薄,你可要把控制施环的方法告诉我才行。” “找不到我爹娘,我哪儿也不去!” “不会吧,我辛辛苦苦带你来这里,你现在不跟我走可是会饿死的,我劝你不要再闹性子了,赶紧跟我走吧。” 妙诗伸手去扯陆幼翎的衣服,谁知陆幼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气的她直勾勾的盯着陆幼翎。 “行,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选择不理睬我,不过你最好仔细想一想,你的爹娘也许就在城中也说不定呢,日照攻伐云都,必定所有人都向东面迁徙,你爹娘混在流亡的人群中也说不定呢,而且你看屋内本该陈列用品的地方明显有被收拾过的痕迹,想必你父母也是收拾好行囊才上路的,所以嘛,你再在这里耗着也是于事无补,不如我带你去云都王城里看看。” 陆幼翎显然被说动了,他不免想到自己的父亲陆德曾经也是司尉的身份,他是那么一个心系国家大事的人,没有理由不重新披挂上阵、沙场御敌,也许爹娘真的在王城也不一定。 只是倔强如他一般的人不会轻易服软,他兀自跨上月儿,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什么你们要攻伐我们?” 秦妙诗也是怔了一下,一缕黒发顺势滑落遮住了她一只眼睛,她索性闭紧双眼,眉间却多了一丝隐忍和悲凉。她跳上月儿背上,缓缓的说道:“假如你父母死在这场战争中,你应该也会想着要复仇日照国吧,日照、云都和罗生的关系错综复杂,除了国仇,还有若干年沉淀下的家恨,不是我一言两语就可以跟你说得清楚的。” 陆幼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秦妙诗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失去亲人的痛苦谁又比她刻骨铭心呢?自己的心事还未解开,却还来安慰别人,岂不是让自己更加忧伤,可是忧伤又有什么用呢?亲人已逝,覆水难收,徒留后人自哀,不过杀死父亲的人一定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咬定这一切后,秦妙诗驾驭月儿,带着陆幼翎沿着向东的路线飞去,越向东行,沿途所见到的惨状越加不堪入目,尤其是飞到安林上空的时候,成串的尸体如同烤肉一般被钉死在松林顶端,整片安林蒸腾出一股血腥味,两人闻到这股味道忍不住快要吐出来。秦妙诗从前总想让自己像个男孩子一样投身戎马,可真正目睹这一切后,她方知战争的残酷。 “快离开这里,我有点恶心想吐。” 陆幼翎抿了抿嘴巴,眉毛拧成一团,秦妙诗点点头,用手拍了拍月儿的后背,月儿心领神会展开翅膀朝上空飞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秦妙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等我一下,我下去问问。” 秦妙诗将陆幼翎留在一处山丘,然后兀自探听情况,陆幼翎百无聊赖,坐在山丘上回想自己父母的音容相貌,周身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不断跟自己说,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不一会儿秦妙诗飞了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些干粮,她看了看陆幼翎,见他一脸憔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才好。 “你盯着我干嘛?” 陆幼翎头一回被一个女孩子盯着自己看,脸一下子羞得滚烫,连忙别过脸。 “云都已经被攻陷,只剩下归元殿被围成铁桶一般,如果估计得不错的话,最迟今晚便要破城。” “云都…要完了…” 陆幼翎痴痴的呢喃细语,脸上布满落寞,无论如何,这里曾经是他的故乡,故乡没了,爹娘如果也找不到,那自己形同一个孤儿,一个漂浮无根的浮萍一般。 秦妙诗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看见身旁的月儿突然瞪直了双眼,前腿直立虎踞龙盘一般。她明白这是月虱发觉危险来临之前的戒备,便马上跟着打起精神来。 “你…怎么了?”陆幼翎不解的问道。 “嘘,别说话。”秦妙诗用手捂住陆幼翎的嘴巴,自己则警惕的盯着四周。 陆幼翎第一次与女孩子有肌肤之亲,尤其感受到秦妙诗如玉膏般的手指轻触嘴唇,而手指传递来的温度和指节的脉络清晰的呈现在陆幼翎的脑海中,他不由自主感到一阵酥麻。 “嘘…别说话。”秦妙诗再次强调,一面躬下身子,她的双眸如同静止的湖面,清澈见底、宁静悠远,只是突然一瞬间泛起了一圈涟漪! “快走!” 秦妙诗突然站直身子拉起陆幼翎的手朝一边跑去,陆幼翎未反应过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呃,好疼!你这是干嘛?”陆幼翎咬着牙回头望向身后,却见身后的地面扬起一阵烟尘,自己刚才所倚靠的一块山石当中多出一条笔直的裂缝,裂缝之深,切口之直,瞬间惊呆了陆幼翎。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秦妙诗朝他大喊到,他缓过神赶紧爬起来,却看见秦妙诗周身的缎带扬起,将自身环绕起来。而月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展开翅膀腾在半空之中,它全身的皮肤紧绷,原本湿漉漉的皮肤此刻如同岩石一般,上面的疙瘩一翕一合,陆幼翎知道月儿全身正在酝酿蟾酥毒气,它硕大的双眼此时像是两座灯塔,不停的环视四周,看来强如月儿这般的月兽刚才也只是侥幸逃过一击,因为它到现在为止也无法找到暗施偷袭的这个人。 陆幼翎望向秦妙诗,秦妙诗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弄出动静,此时的她无比紧张,月虱天生机警,对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感应,要不是刚才及时发现了危险并通灵告诉自己,她和陆幼翎未必能躲过刚才一击。 更为恐怖的是,刚才凌空一招明显带有杀他二人的意思,只是月虱及时发现才让那招放空,不过这一招来势极快,凶徒明明应该在附近,可是月儿却无法感应出他的位置,秦妙诗不免疑心到刚才是否只是幻觉,要知道月虱对周围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也许刚才只是晴空划过的一霹雳,只是这霹雳格外致命! 陆幼翎此时心提到嗓子眼里,他缓慢的一步步的向后退,与秦妙诗肩并肩依靠在月儿的脚下。 陆幼翎突然开口道:“看见了吗?” 秦妙诗反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有一个人从我们身边飞过,他移动的速度好快,我根本来不及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又过来了,你看!” 秦妙诗睁大双眼,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人,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眼熟……”陆幼翎暗自思量到,“奇怪了,你怎么会不见这个蓝衣人呢?” “不知道,不过你看我手中的璎珞圈,里面的荧光跳动的特别厉害,证明月儿可能已经发现你所说的蓝衣人了,只是这个人移动的速度特别快,所以月儿一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来者不善,从刚才那招来看分明是有心要杀我俩,可是他现在一直没有再攻击我们,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我们赶紧乘月儿飞到上空避险才是真的。” “有道理!” 二人急忙抱紧月儿的双腿,月儿心意相通,急忙展开翅膀,扑扇一下腾空而起,秦妙诗紧张的问道:“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奇怪,一眨眼的功夫就没看见了。” 陆幼翎的话引得二人更加的恐慌,秦妙诗掏出璎珞圈向身后一指,月儿立马调转身子,身后下方的景象顷刻间暴露在二人面前。 秦妙诗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陆幼翎紧张的摆摆头,“他不在这里……” “莫非……” 秦妙诗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赫然发现一个身着蓝色长衫、青丝皑皑之人立于月儿的头顶,他的身影将日光遮蔽,四散的斑斓如同流苏一般从他的两侧滑落。 月儿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站了一个人居然毫不知情,直到它读出了秦妙诗的心意后方才知晓,只是这如同鬼魅般的人影未免移动的太过写意,两人居然全无发觉。 “你…你是谁…” 陆幼翎战战兢兢的问道,只是这个人的站位恰好挡住了光线,五官不甚明朗,只有凹凸有致的轮廓清晰浮现,陆幼翎望着这张脸觉得更加熟悉。 只是未等陆幼翎分辨出身份,蓝衣人突然露出不易查觉的微笑,轻扬的嘴角,优雅的弧度,陆幼翎突然看的有些入神。 谁知笑容过后,蓝衣人手中突然光芒万丈,一束赤金光芒幻化成刃,硬生生将陆幼翎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臂从他的后背挽向前胸,耳边传来秦妙诗歇斯底里的喊叫:“阿木,抓紧了。” 陆幼翎心头一紧,连忙抱住秦妙诗的胳膊,只见月儿双翅收拢,一个机灵便在空中翻了一圈,蓝衣人自己也没料到月虱会有这么灵巧的身法,顺势被甩了出来。只是他在坠落的过程中脚尖轻点,便又恢复了身形。陆幼翎他们与蓝衣人相隔数丈,警惕的看着他,没成想在这么远的距离下,蓝衣人手起刀落,金色的刀光破空劈向陆幼翎他们。 秦妙诗抚动璎珞圈上的铃铛,月儿一个灵巧的大回旋再次躲避,她长舒一口气转身去看陆幼翎,却见陆幼翎面色通红,眼神中泛起阵阵涟漪,心中顿时不解道:“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莫不是受了伤?” 陆幼翎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秦妙诗顿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她说到:“你抓紧点,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喂,我说你养的这只月儿就只有逃跑这种单一功能吗?就不能反击一下啊!” “反击?能反击我还用的着跟你说啊,对面这个人有多强你看不出来吗?快闭上你的嘴坐好了!” 秦妙诗忍不住朝着陆幼翎大骂,谁知回头的时候蓝衣人又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三十三章 秦妙诗遇险,董太平施救 秦妙诗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蓝衣人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如果他想杀死阿木和我,一招便足够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从他的身形步伐来看,显然是云都中人,只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却不曾听闻,当真是稀奇事。 秦妙诗知道此时只能以静制动,她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扰到隐匿中的这个人,她望向陆幼翎,发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前方一处灌木丛,翠绿的枝蔓中投下一处阴影,陆幼翎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说道:“他在那里!” 陆幼翎分明看见一个身着蓝衣之人正蜷缩在阴影之中瑟瑟发抖,从他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只是缕缕青丝被风吹的乱七八糟,只能露出他一部分的面颊,而这露出的一面犹如白纸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陆幼翎却感觉不到害怕,这个人他一定认识,而且绝对不是一面之缘,他反复在心中默念一个人的名字,鬼使神差的一步一脚印向前走去,只留下秦妙诗看的目瞪口呆。 “你疯了,危险!” 秦妙诗掩声呼喊,探出去的手已经扯不住陆幼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幼翎朝那片阴影走去。 陆幼翎边走边想,会不会是他呢?若真的是他,刚才又为什么痛下杀手,这么长一段时间,到底还是不想留住我,否则怎么会一个人把我留在日照国受苦?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害的我现在既找不到郭叔叔,爹娘又失去了踪迹,这样一个无情之人,为何我又会时不时的思念呢? 不知不觉中,陆幼翎已经走到蓝衣人的身前,只见蓝衣人身材颀长,皑皑青丝如同墨染披在后背,嶙峋的身枝微微战栗,陆幼翎望着这个人的后背如同凝视一只饥肠辘辘的饿狼一般,仿佛那一瞬间的转身,必然会是绝望的吞噬。 “师…师父…” 陆幼翎这声呼喊百感交集,若只是初识,又为何牵肠挂肚?陆幼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特别想做他的徒弟,只是因为自己仰止高山吗?应该不是。 陆幼翎上前一步,拍了拍蓝衣人的肩膀,霎那间,身体剧烈的颤动戛然而止,蓝衣人缓缓立直身子,继而转过头,就在发丝滑落露出真面目的一瞬间,陆幼翎彻底惊呆了! 面前的极道非乏面容僵直,五官也开始变得狰狞扭曲,惨白的脸颊上漂浮着肃萧的黑气,原本两只俊美的双眸如同霜打过一般变得苍白漠然,眼神空洞透着陌生和见外,甚至掺杂了一丝无情和死亡的气息。 陆幼翎倒吸一口气,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极道非乏随之触动,晃动了一下身子,一双勾魂摄魄的目光接踵而至,陆幼翎登时一屁股跌倒在地,看着极道非乏四肢僵直的朝他蹒跚的爬来。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陆幼翎双眼紧闭,死咬着自己的牙关,他本可以起身逃走,但是他更想得知一个答案——面前的极道非乏究竟遭遇了什么? “师父,你还记得我吗?……师父!” 陆幼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谁知极道非乏不为所动,四肢酿跄的向他爬来。两丈、一丈……最后缩减到咫尺,陆幼翎似乎感觉到一丝游离的鼻息从他额前经过,眼睑处的伤疤再次隐隐作痛。 “住手!” 身后秦妙诗声音未至,缎天绫罗已从腰间祭出,粉色的丝带如同霞光掠过苍穹,只眨眼间便缠绕在极道非乏的周身,秦妙诗双掌互推,缎带便自相紧锁,极道非乏的注意力都被陆幼翎所吸引,毫不在意周围的变化,只是还未下手之前,本能的感受到有股灵法遍布周身,才一回神,便见一长缎带缠绕周身正欲捆缚。极道大吼一声,缎带如同受惊的鱼群一般争相向后退去。 秦妙诗收回缎带,额间渗出大小汗珠,她深知此人修为极深,自己的实力与他毫无胜算,只是拖得了这一时便操纵月虱从天而落,一伸舌头便将陆幼翎卷到月虱身下,接着用蹼一爪便将陆幼翎背负在身上。 秦妙诗见陆幼翎安然得救,急忙退身,只是刚动了这番念头,面前如同嗜血怪物的极道非乏却再一次消失不见。 秦妙诗暗自叫苦,急忙使出缎带御身,周身立马被粉色花瓣包围,这一招‘漫天飞花’本是秦妙诗在花园嬉戏中自娱自乐的小招式,虽借用缎天绫罗使出,威力自是增添不少,可是倘若用此招式作御敌之用,自然没有什么作用。 果不其然,还未等秦妙诗扬起更多的花瓣,只觉周围一阵燥热,细睨之下,只见漫天花瓣已成绚烂的花火,遍地腾起黑色的灰烬,秦妙诗大吃一惊,急忙欲抽身逃离,只是忽的看见双脚被黑色的物体缠绕,脚底如同生根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泪水,突然不争气的流淌在眼角处,秦妙诗暗自感叹自己怎么这般无用,亏得平素自狂悟性无双,一手驱物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如今遇到此人却只能束手待毙,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可惜自己的父仇再没有机会去报了,罢了,也许九泉幽冥之下见到他老人家,不妨尽尽女儿的孝道也好,总好过尘世中做一个迷惘之人。 秦妙诗闭上双眼,慢慢感受到脚底一点点传递而来的热力,这股灼浪便要在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焚烧贻尽。 就在秦妙诗以为自己命丧于此之际,突然感受到脚底的热量消散,一道温润的光芒如同脚底生花般沁人心脾,秦妙诗试着挪动了一下双脚,发现捆缚在双脚之上的东西居然退回进土中,秦妙诗这时才注意到捆缚自己双脚之物原来是地下的藤蔓。 她长舒一口气,抬头见月儿正驮着陆幼翎往这边赶来,陆幼翎朝她招手示意,她恍然明白刚才并非是陆幼翎和月儿救了濒死的自己。 会是谁呢? 陆幼翎跳下月儿一把抱紧秦妙诗,口中碎碎念到:“好险,刚才以为你差点就没命了。” 秦妙诗涨红了脸拼命推开陆幼翎,两侧脸蛋不由绯红浸染,她娇嗔道:“我才不会有事呢,本宫可是日照的郡主,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只是刚才那道光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那道光救了自己。” “哈哈哈哈…” 远处突然回荡起一个苍劲爽朗的笑声,陆秦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头戴斗笠,身形佝偻之人迈着夯实的步伐走来,他身披随性的褂衣一件,腰间却别着一个紫青葫芦格外醒目。 “董爷爷!” 陆幼翎一眼便认出这个葫芦的主人,正是人送称号“太平菩萨”的董太平,不禁失声叫出声来。 “好好好,居然还记得老朽,果真与我有缘,也不枉我刚才救你们一命。” 一听是董先生救命,秦妙诗顿时起敬,董太平一手回魂还阳的医术独步天下,更兼福济苍生,无人不晓他的大名,而且妙诗的母后甄虞也曾得到过董太平的医治,他的名号妙诗自然是有所耳闻。她本想行晚辈之礼,奈何刚才险些丧命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妙诗不免追问到:“董老先生,刚才那人是谁?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何故要来加害我们。” “妙诗殿下,此人你虽不认识,这个孩童却是他徒弟,你们怎么能说是素不相识呢?” 秦妙诗盯向陆幼翎,陆幼翎却紧张的问道:“董爷爷,师父他这是怎么了?我见他今时不同往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连我都记不得了,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和她刚才得死在他的手上。” “你师父他…”董太平叹了一口气,随即看了一眼秦妙诗身旁的月儿,说道:“你师父是中了月虱的蟾酥剧毒,老朽已用银针替他清理了脏腑内的毒素,只是这毒蔓延极快,仍有少量的毒液游走到百汇,急切之间难以根除,所以一到每日辰时日升而发变得六亲不认,到了酉时又会随日落而息,恢复神智,刚才正是他毒发的时候,自然辨认不出你,又见妙诗殿下的月虱兽相伴左右,定是把你们当做敌人才出手攻击,老朽一路跟到这里,见他出手凶狠,幸亏及时被老朽化解,否则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陆幼翎点点头说道:“我们沿路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到很多惨死的日照士卒,想必也是师父所为吧。” “嗯,三天以前日照兵马强渡辰河,兵临云都,极道他以一人之力阻挡数万之众,没成想居然中了蟾酥剧毒,以致云都城被攻破,自己也落了个失心的下场。” 秦妙诗冷哼一声说道:“我虽然从小听人说起日照迦礼寺的大执事如何的神通广大、法力精深,只是他妄图以一人之力抵挡我日照大军,更兼有月虱先锋营辅佐,只怕是太过不自量力。” 董太平斜瞪了她一眼,说道:“莫说区区三万兵马和一个月虱先锋营,就算罗生浪人团联手只怕也是有来无回,极道非乏的修为早已臻至化境,三国以内无人可以阻挡他。” “董先生,你这么说究竟是刻意夸大其词,还是有心抬举自己,刚才可是你硬生生的抵挡了他的法术,若极道非乏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又如何能从他的杀招下救下我们,何况你自己也说了,他中了我日照的毒,若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中毒又谈何说起?” 秦妙诗的疑问让董太平一时语塞,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面对一个只有十五岁的丫头片子,他第一次感到有口难言。 不行,极道非乏天绶逆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董太平心中如是想,继而恢复了高傲的姿态,索性不再理会秦妙诗,没成想秦妙诗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到:“不知道极道非乏现在身在何处,董先生既然妙手仁心,总不能看着一个失心疯的病人屠戮我日照士卒无动于衷吧?” “哼!”董太平鼻中闷响,拖着长长的语气说道:“这个不劳殿下费心,虽然日照的士卒侵略在先,老朽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这个小子我得带走。” 董太平指了指陆幼翎,陆幼翎自己也吓了一跳,指了指自己说道:“董爷爷,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徒弟,你师父现在有难难道你没有打算设法搭救吗?” “嗯,我特别想让师父好起来,只是我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若有心救你师父,这事倒比较好办,你且跟着我,你师父虽然神志不清,可一路尾随他的行踪,料想定是往王宫去的方向无疑了,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陆幼翎连连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看了看身旁的秦妙诗,却见秦妙诗也在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时秦妙诗脸颊又感到一阵潮热。 “妙诗姐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上路吧。” “谁是你姐姐了,乱搭什么关系啊!董先生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去便是,和本宫又有什么想干,只是本宫要提醒你一句,不准把本宫的事宣扬出去,还有,若是谁阻挡本宫的计划,不管是谁都不会姑息!”秦妙诗留下一个恶意满满的表情,然后呼唤月儿来到自己的身边,“阿木,若是云都亡了,你父母也找寻不到,你想过去哪里吗?” 秦妙诗说完便后悔了,她不禁扪心自问道,为何要与他提及这一句话? 疑问同样留给了地面的陆幼翎,他傻傻的杵在原地,静静的思考秦妙诗的问题,是啊,假如云都亡了,父母也找不到的话,自己又能去哪里安身呢? 回日照吗?绝对没有可能,爹娘从小教育自己忠君爱国的理念,怎么能寄身于有切齿亡国之恨的国家里呢? 不会的!陆幼翎摇摇头,云都才不会灭亡,爹娘一定还尚在人间,周遭的人一定都会安然无恙才对! 陆幼翎咬定了信念,转向董太平,毕恭毕敬的跪下说道:“董先生,云都这场战争会输吗?” 董太平也是一愣,他对面前这个十岁的少年其实了解的并不多,若非极道非乏将他带到叶月城,这辈子兴许是没有见面的缘分的,不过既然是极道亲口承认的小徒弟,他的天赋灵性必然异于常人,对事物的洞察力也非比寻常,对于这场战争的输赢,其实他看得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重,输了,也意味着家破人亡。 董太平捻了下自己花白的长须,转而眉开眼笑说道:“云都只要还有人活着便不会灭亡,你虽然只是十岁的孩童,可云都就是靠着你们这些十岁的孩童才延续了几百年,你若活下来,必然也是云都的希望,可惜的是你这样先天优越的资质却不曾入迦礼寺修缘,极道虽然有心收你为徒,只可惜你不曾打开玄天门献祭,云都高深的道法你便无法接受,你与极道身受相同的梦境,按理说应该是一脉相承才对,为何会如此缘浅?” 董太平摇了摇头,走在前面,陆幼翎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突然董太平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把抱住陆幼翎,陆幼翎也是身躯一怔,不明所以。 只见董太平将陆幼翎的刘海拨开,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你这条疤痕是被黑尤蟒所伤对吗?” “是…是,董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如此,极道只比你多了一章‘斩蛇起义’的梦境,所以你同他的命途截然不同,莫非,是上天安排你不能入迦礼寺修缘,也是上天注定你不能修习云都的无上真法,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当作如是观才对,哈哈哈哈哈…” 董太平不羁的大笑,陆幼翎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能任凭他一个人自在癫狂… 第三十四章 对峙 日照围场内,妙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老柯平放在地上,她试探了一番老柯的鼻息,见气脉已顺,心里总算放下心来。此时月虱之母施环已经退回磐石洞中,她无事可做,只能盘腿坐在地上默默为老柯祈祷,在她心中,父王勤于政务,平时很少来探望她,偌大的东厢内只有几名内侍服侍她,唯独母后经常来看望她的身体,并亲自给她喂食汤药,她便顺势躺在她怀中独享宠溺。世界之大,母后便是她心中的日月,她知道老柯曾跟随母后多年,,自然也尊敬有加。 只是妙诗姐姐的话还历历在目,她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父王,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十一年前自己还未出生,自然不能目睹当时发生的事,妙诗姐姐的生父楚仕国存有一枚灵位在庙宇供奉,妙音在满十岁加冠之时曾经在庙宇见过一次,当时她便有所疑问,毕竟庙宇之内供奉的都是秦氏王族中已故之人才对,妙诗姐姐的父亲姓楚,如何能进的了秦氏庙宇?父王曾经无数次叮嘱自己,一定要把妙诗姐姐当成亲姐姐看待,他做出来的种种行为,仅仅是为了展示一个君王的体恤之情吗? 妙音不敢多想,看着躺在地上的老柯,她觉得老柯应该知道些什么,她不免在心中默念到:柯伯伯,你快点醒过来吧。 就在妙音守在老柯身边沉思之际,突然磐石洞中的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施环如同掠影一般冲出洞口,双翅高展,如同离弦之箭直冲云霄,身边的沙砾陡石尽皆扬起,妙音护着双眼,根本辨别不清施环飞去的方向。 渐渐的,风势渐弱,四周恢复了平静,只是施环早已消失在茫茫的苍穹里。 “咳咳,”身后老柯已经苏醒,妙音见老柯醒了过来,连忙将他扶起。 “柯伯伯你终于醒来了,刚才您看见了吗?施环它…。” 老柯摆摆手,然后捶了捶胸口说道:“十几年过去了,施环终于又有自己新的宿命,就让它去吧。” “新的宿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咳咳,妙音公主,你有所不知,你姐姐处心积虑的想得到你身上的半块曲尺玉,最初确实是你母后用来操纵施环的法器,只是后来甄王后慢慢领悟到了万物皆有灵的道理,曲尺玉也就成了无用之物,你母亲毋须再用这块顽石来控制施环,所以就将玉石一分为二赐给你们两姐妹,施环也就赋闲供养在围场的磐石洞内。只可惜十多年来人们只听信玉石可以作为灵媒与月虱心意相通,处心积虑的搜罗天下的奇珍宝石,却不肯花点心思与月虱建立情感,一味单纯的用块石头就以为能做到心意相通,如此一来,月虱不过只是一件有血肉的武器而已,十成的威力也就只能发挥出七成。” 妙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柯也继续说道:“你姐姐抢走了玉盘,急于将自己的魂魄注入在曲尺玉内,可惜她年纪尚轻,驱物之术未能得心应手,强行注灵则有魂魄不能归位的危险。”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姐姐面无血色,两眼无神,原来是魂魄未归正位,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阿木哥哥可以与施环相处的这么好,我听姐姐说她并不是我们日照国的人。” “这点我也没有想明白,那小子与生俱来与施环就有一种联系似的,我原本只打算让他给我搭把手把围场里的投食工作给接下来,没想到反倒让他拉近了同施环的关系,亏我平素与这些月虱们朝夕相对,居然也做不到像他这样与月虱们相处这般融洽,在我记忆中除了你的母后外似乎无人可以这样,当真是件稀奇事。” “这么说来,柯伯伯所说的使命便是去找阿木哥哥,对吗?” “嗯,施环既然同那小子心意相通,那小子如果有难,施环一定会去搭救,他们现在应该在云都境内,那边战事不定,敌对势力错综复杂,料想你姐姐过于自负,此时身陷囹圄也未可知,只是你姐姐一心想得到操纵施环的办法,怕只怕会百般折磨臭小子,逼他说出驯养之法。” “柯伯伯会去搭救阿木哥哥吗?” “咳咳,我这把老骨头只剩下一口气,哪有精力去管那小子的死活。” “柯伯伯既然不去救他,不是看着他白白送死吗?姐姐戾气太重,只怕早晚会有人命死在她的手上。” “妙音公主毋须担忧,妙诗公主虽然刚强却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十一年前楚仕国将军的死早晚得有个说法,与其让我们告诉她,不如这次由她亲手去解开这个谜题。” “您的意思是我们就不去阻止她了吗?她可是要去伤害我父王。” “这点公主自可放心,以君上的修为,妙诗郡主断然是伤不到他的,不过这件陈年旧事一旦传开,自然损害君上在日照的威仪,就不知君上会如何处置郡主。” “那可怎么办呀?”秦妙音不禁轻声啼哭起来,“莫不如我现在回宫去找母后,母后若是肯求情,父王必定对姐姐网开一面。” “公主果然聪明,事不宜迟,公主殿下马上回宫才好。” “嗯,只是我一走,担心柯伯伯便无人照顾了。” 老柯颤颤巍巍的立直身子,说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把老骨头再撑几日还是做得到的,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还望公主速速回宫,甄王后若出面解决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的。” “那,柯伯伯自己多加注意,妙音这就回宫。” 妙音向老柯辞过行后,一路颠簸小跑出了围场,待身影消失后,老柯脸上突然肃穆凝重起来,他双腿僵直的弯曲,身体呈弯曲的弓一般匍匐在地上,只是这张弓似乎经受过烈焰的灼伤,已经丧失了韧性。 老柯头压的很低,毕恭毕敬的朝身前一处灌木丛里低声说道:“妙音公主已经离开,还请甄主子现身一叙。” 树丛中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突然响起了击掌之声,一个身材婀娜体态丰腴的人影从中缓缓踱步而出,此人虽用素绸蒙面,却见眉间当中有一胭脂记,双眉如梭,碧眼如酥,眼神中犹如湖中镜面,井中皓月。身姿曼妙,腰间系有两行流苏,随风而摆,百媚丛生。 虽是旧相识,只是一人已老,一人如初,照面时更觉岁月稍逝,各色心事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只是这一番重逢,是上一段往事的终结,亦或是下一段劫难的开端,无人可以知晓。 温润的双眸细抿过后,再次恢复了平静,甄王后未曾揭开面纱,嘴角处发出轻盈箜秒的声音,犹如多年之前的那番光景。 “老柯,你身上的烧伤看来更加严重了。” 甄王后关切的问道,老柯依然不敢抬头,枯槁的双手撑在地面,细碎的沙砾划破了手掌他都未曾发觉。 “谢甄主子关心,我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留在叶月城,甄主子的救命之恩在下只能下辈子报答,现在一身的残疾,活着在世时便不敢来叨扰主子。” “你该答谢的人应该是仕国,若非他亲自出战吸引司徒洪源的主力,本宫又如何能入城在前阵救人呢?” “仕国将军业已亡故有十一年了,听说他死后的被君上迁往庙宇供奉,也算是一门忠烈,只是我没有料到主子您会下嫁到王室,莫非仕国将军的死已被君上等人识破?” “嗯,你当时留在王府中做管事,什么事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仕国在去世前的一个月内开始频繁发作,一到夜晚便心口作疼,噩梦萦身,身上多处血脉淤塞,遍身皮囊内的血肉肿胀,他疼的话也说不出来,我为了掩人耳目,便替仕国对外称病。只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天苍他不知如何收到了风声,某一夜便只身来到将军府,我见他一脸关切之色,并无歹意,便领着他见了正在忍受煎熬的仕国。” 老柯抬起头皱着眉说道:“如此说来,主子之所以要嫁给国君,莫非是国君拿仕国将军的事要挟您?” 甄王后摇摇头说道:“本宫嫁给天苍并不是受他什么要挟,只是在仕国过世之后,天苍恰逢丧偶,他尽心帮我料理仕国的后事,对我无微不至,又愿意待妙诗视如己出,那时仕国的死我已是方寸大乱,又想到今后带着妙诗需要一个营生,便答应了天苍的要求,下嫁与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当上了一国之君,但至少信守承诺,没有再娶其他妾室,并封我为后。本宫对当初改嫁一事并无后悔的道理,嫁给天苍也是本宫心甘情愿的。” “甄主子既然下嫁给国君,可曾想到妙诗郡主对此一直心生怨念,她对国君频繁的出入将军府印象极深,并推测是国君害死了仕国将军,小人当时虽为将军府管事,却也不敢对其进行阻拦,更不敢对国君进行讯问甄别,只是人在瓜田李下,仕国将军在死后体内的血脉爆开,小人怕兹事体大便掩盖了他的死因,对外之宣称是过劳而死。小人自知命不长久,现在斗胆向甄主子询问一句,仕国将军修炼的究竟是什么秘法?” “老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多问呢?” “甄主子不肯说,可小人也猜得到,当年仕国将军所研习的秘法必定是云都的修缘之术,小人我这些年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闻云都修缘之人必须经过子午祭坛祭命打开玄天门,方能拥有修缘的资格。仕国将军不是云都之人,自然也无从经历玄天门的洗礼,他一心强练云都的修缘秘法,心脉受损只怕跟这个有关。我虽隐瞒死因,但是国君在殓葬的前一天晚上曾支开左右独自在陈尸的房内呆过一段时间,小人猜测国君必定查出仕国将军的死因,只是他走出房门时明明神色紧张,却又发卜诰昭告天下证实仕国将军死于劳累病,国君如此隐瞒,想必一早便知道仕国将军修炼云都修缘之术的事,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外族人强练云都修缘之术会是这么个下场。” “老柯,想不到观察居然如此细腻,不错,十二年前,本宫和仕国曾受秦天苍之托,潜入云都城想盗取他们修缘的书籍,谁知云都迦礼寺内守卫森严,仕国和本宫只能无功而返,谁知在返还途中认识一个云游之人,此人容貌不俗,修为更是惊人,本宫清楚的记得他衣着并非普通织布,且袖口内印祥云图式,便知此人身份定是显赫。只是此人未肯吐露真名,却是一个真性情的逍遥浪子,我们三人把酒畅谈相处几日,竟然相逢恨晚,仕国无意中睹见他的行囊中有一本名为‘天绶心经’的秘籍,便趁他宿醉之时偷走这本心经。” “天绶心经是云都迦礼寺的镇寺之宝,相传只有天绶境界的人才可以修炼里面的无上妙法,你们偷走了这本心经只怕也无用吧。” “起先本宫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根本不敢贸然去翻阅这本书上所写的东西,仕国知道那个神秘人迟早会发现追上我们,所以他预备誊录了一份,谁知在誊录过程中,他发现了这本心经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这本心经究竟有何秘密?” “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当天仕国找本宫关严房门,本宫见他神色急促,便询问缘由,他说他已经破解了心经上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可能关系着日照和云都两国的命运。本宫见他表情凝重,不似有假,便按他的意思仔细阅读了天绶心经开篇第一章,第一章里写有一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他让我反复琢磨这句话,终于也被本宫破译出来。”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老柯复述一遍,不由皱起眉头。“这句话究竟为何意?小人不甚其解。” “老柯,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总是跪着,快起身吧。” 甄王后卷起两侧的流苏,步态悠缓的走到老柯面前,伸出一只手准备将老柯搀扶起来,老柯诚惶诚恐,不敢受此大礼,只得侧过身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立起身。 甄王后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云都修缘共分四个境界,‘潜元’、‘虚谷’、‘无妄’和‘天绶’,这四个境界皆由玄天门开启伊始,凡人得用三十年的阳寿来获得叩门修缘之路,在十八岁之前,由迦礼寺专人辅助渡过这一境界,若顺利出寺便可直达虚谷境界,云都虽为小国,却能独善其身,与邻国周旋,靠的便是全民皆兵,人数众多的这一中坚力量,只是这些人因为献祭过三十年的阳寿,所以更迭速度也是极快,其中不乏实战高手,却似昙花一现,使得云都军营中兵无常将,将无长兵的局面。而步入无妄境界的人,更似凤毛麟角,除了善使五行阴阳之力,还可重新获得失去的阳寿,这类人物在云都已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强如云都国君、大将军司徒洪源及迦礼寺五大司天之流,名声早已在外,其余两国无不闻之色变,这也是云都为何能在数百年间与日照和罗生分庭对抗的缘由,更何况云都还有一人乃是云都修缘秘法的执掌者,世人只知此人是唯一一个进入‘天绶’境界之人,传闻进入‘天绶’境界,可以逃离阴阳五行,不堕阎罗,不拘生死,而天绶心经正是步入此境界内才可修炼的秘籍,这本秘籍除了无上妙法外,据说还涵盖了天地奥妙的学问。” 老柯问道:“这本心经如此重要,怎么会在这个神秘人手上,如此显赫之人连你们都素未谋面,莫非此人出自云都迦礼寺?” 甄王后看了老柯一眼颔首点头道:“没错,此人正是云都修缘界第一人、迦礼寺的执事极道非乏,那时的极道刚刚步入‘天绶’境界,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拥有青涩的容貌及俊朗的五官,但交谈中才知道他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我与仕国刚开始以为只是戏言,并未当真,再加上见此人言语放浪不羁,举止轻佻浮躁,我们便更加不会相信他的话,那时我们只将他认作迦礼寺的年轻一代的弟子罢了,而天绶心经无意中出现,本宫和仕国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偷取心经的绝妙机会。当心经得手后,仕国誊录里面的内容,方才知晓这个秘密,那便是开篇所写的那句话,‘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说的便是天绶之境看似命由天绶,修为飘渺无极,是修道之人穷极一身的终点,其实恰恰相反,书中所阐述的观点则是万事都应该崇尚自然,讲究循序渐进才对,若是心存执念,执意突破修缘境界,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周而复往、生生不息恰恰是云都修缘特点,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大道恰恰就是一个字——‘无’!” “‘无’?” “嗯,天绶心经记载了很多无上秘法,足可以让人短时间成为修缘高手,只是越是修为普通的人发挥出的威力越是平常,相反步入‘天绶’之境的人则能发挥十分的威力,可是一旦使用天绶心经内的道法,血脉则会每日逆流,体内的元气也会一日日接近枯竭,如果本宫猜的不错,心经所谓的大道便是人死灯灭后心中存‘无’的境界吧,什么都不存在才能真正的做到是以不去!” “这么说来云都的修为看起来厉害无比,其实越往上走身体反而愈发吃不消,日照在二十年前败给云都,念念不忘复仇,居然偷取他国秘籍妄图用以夷制夷之计,谁成想梦寐以求的书籍却是一道催命符,真是可笑之极!从仕国将军的死状来看,他定是练习了天绶心经的道法,小人不明白既然仕国将军知道修炼这本书记载的秘法有害,却依然敢以身试法?” “仕国他……唉,”甄王后不知什么时候背对老柯,眉角的青丝滑落,如同簌簌下落的枯叶。 她伸出纤纤玉手折下一截枯枝,继续说道:“我和仕国本来就受天苍的差遣,回去后自然要复命,只是仕国长了一个心眼,他担心若交出云都至宝‘天绶心经’,将会使好不容易结束的战火又死灰复燃,便未将心经交于天苍,本宫和他只字未提心经的事,只是到了晚间时分,仕国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内做誊录工作。” “直到第二日,天苍要召见本宫和仕国,说是云都有人造访,点名要我俩作陪,本宫和仕国心里明白,定是那个弟子前来讨要经书,如此一来本宫和仕国的欺君之罪则落下口实,想到如此,本宫心神恍惚、坐卧不宁。仕国心系本宫安危,便只身前往潮阳殿面见访客,来访之人是极道非乏不假,只是他全程和颜悦色与我俩叙旧,并未动怒,仕国自惭形愧,在晚宴过后单独约见极道,并将天绶心经的原本交还与他,谁知这件事始终是让天苍知晓,他便经常来将军府找本宫询问云都一行,试图从本宫嘴里探出口风。” “君上频繁出入将军府的时间,莫非就是仕国将军逝世前的一个月?” “天苍每一次来都会经过府中的荷花池,这一幕恰巧让妙诗给目睹到。天苍他虽然不停的询问本宫,可他人一直保持彬彬有礼、不失礼仪,只是有一次,仕国与天苍想见便起了争执,天苍摔门而出,只留下仕国一脸愤怒坐在房内。本宫以为他是怀疑我与天苍有不可告人之事,便同他大吵一架,一气之下离开了将军府,没想到走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仕国便暴毙在自己的房内。” 甄王后突然黯然神伤起来,原本无风的林间开始飘散一些浅色的花絮,熙熙攘攘落在两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想必甄主子走后,仕国将军心灰意冷才开始练习心经上的秘术。小人记得正是在那一年甄主子患有痨郁症,众多名医对主子的病情束手无策,后得一味良方抑制住了病情,只是这道方子需要采撷月辉填作药引,主子将煎药剩下的药渣倒入荷花池内,无心中促成池内的蛤蟆的变异,才有这第一只月虱兽的诞生,小人一直好奇究竟何人能开出这样的方子,现在看来必是极道非乏无疑了。” “本宫为仕国守灵的那段时间足不出户,每日在荷花池旁以泪洗面,谁知极道非乏并未离开恒阳城,他诚心来此为仕国守灵,其实他早就知道仕国是强练心经上的秘法才丢了性命,但他丝毫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本宫闲暇时与他品茗,通过几日的了解方才知道其实他也仅仅知道到天绶心经的秘术只能在天绶境界方可催动,却对天绶逆脉的事一无所知。本宫当时悲痛欲绝,觉得世间所有事都与本宫无关,再加上心经上开篇那句箴言写到凡事不要刻意强求,所以本宫也没有将天绶逆脉的事说与他听,没想到他倒是挺热心的开解本宫,并每日与本宫静坐在亭间欣赏池水中的一切生灵,他说万物有灵,不分贵贱大小,只可惜世人都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他人,就如同这池水中卑微的蛤蟆,谁又会放在眼里呢?他见本宫不置可否的摇头,便问假如有天你死了,又会有几人能够记得呢?” “本宫自知命薄,每日饮食起居一切从简,加上身体虚弱,哪会理会什么身后留名一说,倒是极道却痴迷于红尘俗世,自然开导本宫的说辞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他称自己有一稀世的玉璧,称作曲尺玉璧,玉身温润通透,是凝神聚气的宝物,既能吸取世间一切灵气,补己所用,又能摄入灵魄,转嫁在别物身上。本宫只认为他想着法让我心情愉悦一点,便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这些新鲜事物,没想到这件稀世珍宝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当拿到我面前时,这块玉璧还未经雕琢,偶现出的碧霞却是世间罕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老柯适时感慨道:“曲尺玉汲取月辉,又用月辉当作药引,不仅治愈了您的病,还异化出了月虱兽,云都不愧是修缘得道之地,天下间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果然都是出自那里,只是月虱兽的出现,反而使日照重获至宝,国君这十年来耗费财力修建围场,大肆驯养月虱兽,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甄主子想必也是念及此事追悔莫及,所以将曲尺玉一分为二,终生不再驱使月虱兽。” “本宫也曾劝过天苍,希望他能对二十年前的往事就此放下,他以前对本宫言听计从,唯独对复仇一事始终放不下,当本宫百般利害关系说服之下,他终于暂缓侵犯云都的想法。谁知今年立春之时,云都的司徒洪源和白自赏沆瀣一气来到恒阳城,他们早与罗生国国主贺甲一尊商议奇袭屿宕山,待云都发兵援救之时让日照倾尽精锐兵马以闪电之势攻打云都西门,使云都首尾不能相顾,一雪二十年前的屈辱。天苍见二人投诚,不禁大喜过望,逢此云都内部瓦解的绝妙机会,便重新点燃攻打云都的念头。只不过天苍虽有此二人辅助却未逢其时,他被二人巧言令色迷惑,并不能看清时局,攻打云都只不过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罗生国国主贺甲一尊老谋深算,看似是无力阻挡云都的反击从屿宕山溃逃,其实无非是暗中积蓄力量坐等云都同日照相互残杀,他好从中渔利。更何况还有司徒洪源和白自赏二人,明码标的要接管云都归元殿和迦礼寺,如此一来云都还是云都,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 “刚才施环飞离围场,想必也是甄主子在召唤它。” “老柯果然功力不减当年,其实以你的手段,妙诗这孩子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你,为何你也一心寻死,仕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这世间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成?” “甄主子莫怪,小人我躲在围场里苟延残喘了二十来年,这条命早就托付给仕国将军和您了,更休说去伤害你们的后人,只是仕国将军的死若说与国君无关,那便死的有些蹊跷。” “老柯,本宫看你是真的糊涂了,本宫刚才将十二年前的详情都一一告诉你了,仕国他是修炼云都秘术而死的,你为何还觉得事有蹊跷?” “小人替仕国将军殓葬时发现他的后背有灼烧的痕迹,而且伤口焦黄的皮肤上似乎印上了兵器上特有的纹路。” “是何种纹路?”甄王后突然睁大了双眸,“仕国死前一个月足不出户,你这样说莫非怀疑天苍!” “小人不敢,只不过是把当时殓葬的情况照实说出来而已,仕国将军的伤口上印有日冕飞轮的烈焰印记,虽然不在要害位置,但是每一寸割裂伤都锋芒毕现,似乎动了杀机。” “老柯啊老柯,有时候觉得你老了,不堪重用了,可有时候又觉得人老成精说得一点也不错,只是本宫现今贵为日照王后,天苍又是一国之主,无论是遵循母仪之道还是妇人之道,本宫都没有理由去怀疑他,如若传出去,兹事体大,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甄王后拖着裙摆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说到:“再说,本宫要的是证据,这些年来天苍一直对本宫和妙诗不薄,所以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本宫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天苍是杀死仕国的凶手。” “咳咳,小人自知命不久矣,甄主子这次一别,只怕很难再有相会之日,今番看在从前主仆一场的份上,还请甄主子答应小人两件事。” “老柯,你也毋须妄自寻死,你从前对仕国忠心耿耿,这点我们一家人都是感激你的,莫说两件事,再多本宫也会满足你的。” “那小人就斗胆说了,第一件事嘛,便是妙诗郡主抓回来的那名孩童,天资聪慧,能够同甄主子一样不需要玉盘便可驾驭施环,我看这小子大有可为,还请甄主子以后见着他让我顶我的职位过来照看这些月虱,这样小人死后这些月虱也不用担心挨别人的鞭笞。” “老柯,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帮你找回这名孩童,也不会让妙诗伤害他的。” “小人在这里先替那小子谢过甄主子了,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在我死后,将我的尸骨炼油,做成冥灯置于仕国将军的坟头,仕国将军的尸骨葬在秦氏王陵,小人担心他一个人在那里会不自在,只好化作长灯与他做个伴也好。” “老柯,你……”甄王后突然说不上话来,老柯所提两事皆是另有所指她心中岂能不明白,“老柯,本宫答应你,若仕国的死真的与天苍有关,我绝不会厚此薄彼,定会还仕国一个公道!” 第三十五章 日照生变,妙诗回城 陆幼翎和秦妙诗跟在董太平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妙诗很不喜欢这个老头子,本来云都的人她便带有成见,而董太平常年混迹在三国之间久负盛名,更让妙诗反感:这董太平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姓家奴’? 董太平倒是不搭理这两个孩童,他一路走一路不忘随时摆放出一个小型的日晷查看时辰,再有一刻的时间申时便快过去,如此一来极道非乏也该恢复本性,只是他所中的毒并未完全清除,若听之任之,只怕还是会危及性命。他董太平本就是个医痴,既然已经对症下药,又岂能让自己亲手治过的病人死去? “董爷爷,为什么我们不乘着月儿赶路啊?” 陆幼翎肉身凡胎,相比之下年近七旬的董太平和身为女子的秦妙诗要比他好得多。“我实在走不动了,快让我歇歇吧。” “你呢?郡主殿下,你的想法也是歇一歇?” “本宫耐力好的很,不像那个长相丑陋的小子,月儿是月虱神兽,不是大宛良驹,你说骑就给你骑啊,你也不问问它愿不愿意!” “唉?只要它愿意便让我骑对吗?你早点说嘛,来来,”陆幼翎靠近月儿,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月儿伸出五指之间的蹼上轻轻抓了抓,月儿居然低下一直仰视的头颅,一长硕大的嘴巴似有所动,上下轻微翕合。 “你看你这只大肉虫子还是蛮听话的吗?唉,回家给你挠痒痒抓泥鳅吃哈,等下你愿意驮我们飞一截吗?嗯,真乖……”秦妙诗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平素威风凛凛的月儿居然不顾自己炙热的目光,低下头正用下巴示宠一般在陆幼翎头上蹭来蹭去。 “喂喂,你能不能对我的月儿尊重一点!”秦妙诗觉得再不呵斥住陆幼翎的行径,月儿都要不属于自己了。 “我说郡主殿下,你平日里都给你家月儿吃什么了,我刚听它说它在你那里三餐不继,饿的两眼发昏,所以待会儿只驼我和董爷爷,你嘛只能委屈一下跟在我们后面跑了,反正你也说你耐力跟得上。” “你……”秦妙诗瞪了陆幼翎一眼,恍然醒悟到,这小子与月虱如此亲密,连我的月儿他都能做到心意相通,定是老柯私传了他什么。 “阿木,你过来!” 妙诗性情急转,“你真的听得懂月虱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还听见月儿说你这个人嘛,戾气太重,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若是有你妹妹一半似水柔情,这辈子也能找个人结为伉俪,只可惜你只能孤独终老了。” “你!” 秦妙诗顿时花容失色,脸上红白分明。 “本宫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 说完便又准备祭出自己的缎天绫罗,陆幼翎吓得抱头鼠窜,一边喊叫道:“恶女要草菅人命了,快来人救命呀!” “嘘,你们两个小声点,有人过来了!” 董太平突然呵斥到,眼瞅着就要被秦妙诗抓到,陆幼翎停住脚步,做了个收声的姿势。 “不闹了,没听见董爷爷说有人过来了吗?” “待会再收拾你!”秦妙诗小声说道。 三人小心翼翼的躲进路旁的草丛里,月儿则乖乖的闭紧双眼,它的肤色与周围岩石并无二致,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月虱居然还有变色隐匿的功能,啧啧。”陆幼翎不禁由衷称奇。 “你才同月虱接触了多久就以为很了解它们吗?你不懂的事其实多了去了。” 这时大路走来一队人马,约摸二三十人左右,各个荷武执械,领头一人帽盔上插有翎羽,身着官服,一看便知是里面最大的官。 秦妙诗小声说道:“这是日照的马步军,领头的是个骁卫,奇怪了,捷报还没传出,怎么他们就开始往后方撤退了?” 只见队伍里一扛旗的兵士跑上前对领头的骁卫说道:“大人,现在决战在即,还未交手我们便退下前沿阵地,国君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问罪我们?” “崔大人的密令你不是早已看过,还问老子干什么?既然都选择走出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赶紧去看看后队人马跟上来了没有!” 扛旗的士卒灰溜溜的往后跑去,不一会儿便又有一个营的方阵从大路走来,而且人人脸上写满了不满和倦怠。陆幼翎数了数方阵的人数,这回人可真不少,少说也有一两千人。 董太平问秦妙诗:“看旗帜应该是虎箓营的人吧?” “不错,”秦妙诗回答道:“虎箓营是步军中的尖锐,和秦天苍的戍卫队龙骧营实力旗鼓相当,分别被称作蓝营和红营。就因为月虱先锋营的出现,步军整体势弱,但是红蓝两营的士卒全部放入马步军的编制,成了马步军的王牌。蓝营以前就是由我父亲职掌,他去世后,蓝营便收回潮阳殿归红营协统。” 陆幼翎连忙说道:“原来是你父亲以前的老部队,既然是尖锐,干嘛要从前线撤下,莫非战事已经结束了?云都莫非已经败了?” 秦妙诗不高兴的嘟囔道“你问我我又如何说得清楚,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打赢了。” 董太平说道:“老朽听领头那人说是崔大人下令后撤,这个崔大人老朽之前在安林曾与之会过面,是一个懂大体的人物,他却私自下令让蓝营的军队撤离,很是教人生疑。” “董先生说的没错,崔尚这个人原本是我父亲的部下,他在我父亲亡故后,将蓝营拱手相让给秦天苍,致使日照的兵马悉数收回秦天苍一人手中,父亲在世前,崔尚鞍前马后、事无俱细、躬身亲为,父亲死了之后又开始去拍秦天苍的马匹,其人墙头草的作风昭然若揭,我父亲的死只怕和此人也脱不了干系!” 陆幼翎皱了皱眉头:“拜托,你能不能不把所有人都当成疑凶?你父亲都死这么久了,你身为郡主,就没想过亲自找崔尚问个清楚吗?” “这不是明摆出来的事实吗?只不过崔尚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秦天苍一直对他心存芥蒂,崔尚被封了个司尉长的职务,看起来统管红蓝二营及月虱先锋营,其实就是秦天苍身边的幕僚,在他身边出谋献计,仰食牙秽而已,三处军营的调配无一不是需要秦天苍署名调度方可行动。” 陆幼翎讥讽道:“谁说人家指挥不了军队的,这蓝营不是一直受崔尚的调配吗?” “是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董太平捋了一把胡须,然后说道:“什么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云都内日照的兵马不增反降,云都尚存一丝生气,便有可能反败为胜,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到极道才是。” 董太平叮嘱二人小心上路,切勿打草惊蛇。陆幼翎故意走上前用手肘蹭了蹭妙诗的胳膊,妙诗没好气的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你现在的想法,一方面你要杀死你的养父,所以你希望云都和日照斗的越乱越好,可另一方面你身为一名日照国人,却又在帮我们对抗日照大军,你不觉得这样做很矛盾吗?” “谁说我是在帮你们了?现在杀人的不是你们,而是你们那位叫极道非乏的家伙,我若是遇到他肯定不会放过他,至于复仇之事,我心中其实一直没有底。” “你是怕你杀不了你养父吧?” “不是,”秦妙诗突然低下了头,一双含情美眸流泛出点点泪花,如同晶莹剔透的露水一般在眼角处温婉的回转,“正如你所说的,秦天苍杀了我的父亲,我对他恨之入骨,可是我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平素里我也随妙音那般称他为父王。我并非他嫡传子嗣,日照的王位本来就与我不相干,对我而言,他其实并不欠我什么,我很担心我下不去手。” 看着局促不安的妙诗,陆幼翎不禁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其实也只有十五岁而已,不论小时候如何的顽劣,但心地其实一点也不坏,若不是背负着仇恨,也许她也不是现在蛮不讲理的样子。 想要伪装自己的弱点,便是让自己生人勿近。 陆幼翎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便抻出衣袖帮妙诗擦拭泪水,他本以为秦妙诗会恶狠狠的将他手推开,再撂下一句‘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谁知秦妙诗居然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欣然接受陆幼翎伸出的胳膊。 “这种感觉你会明白吗?” 秦妙诗弱弱的问及,随后自己也笑了。“你一个小叫花,比我还小五岁,怎么能理解这样的感觉呢?算了,不提这个了。” 陆幼翎见秦妙诗不愿意在说这个事,连忙点头应承,秦妙诗在稍作片刻之后,又恢复到之前高傲的面容。 “过了这片林地就要入王城了,妙诗郡主,还请你让月儿留在城外,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秦妙诗想想也对,本身自己身份极易被人认出,若是再带个体型巨大的月虱,一定会被人发现。秦妙诗便掏出璎珞圈,轻晃三下,月儿受命后伸开双翅,飞离了安林。 陆幼翎说道:“董爷爷,师傅应该会在城里吧,我们现在就马上进去。” “不可以,现在里面态势不明显,就这么进去只怕会引起冲突,天色渐晚,我们等夜色降临的时候再进去。你们两个人跟在老朽身后便可!” 陆幼翎抬头看了看数丈高的城墙,咽了口口水,高墙阻隔,怕只能从大门进入才可行,月儿的离开了,他们三人又能依靠什么方法进去呢? 陆幼翎转过身,却一个人影都没发现,只隐约听见城墙上时断时续的传来响声,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董太平和秦妙诗早已悄无声息的上了城楼。 秦妙诗驱动缎天绫罗如同绳索般变得细长,然后慢慢将缎带抛了下来,陆幼翎心领神会将缎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秦妙诗双手开合向上一拉,陆幼翎被缎天绫罗拉上了城楼。 “刚才上来的时候心都是悬着的,生怕你松手!”陆幼翎刚站稳脚,不由得惊魂未定。 “本宫可没有兴趣要你的命,不过你真的什么都不会,真不知道董先生非要带着你干嘛?” 秦妙诗这番话明显说给董太平听,董太平不为所动,他修为极高,自然百步之类有任何异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只是城楼之上与周围并无二致,晚霞的余辉也开始慢慢褪去,黑暗正在步步紧逼大地,周围没有掌火把,更没有镇守的士兵。 董太平发现城墙上有几处碉楼,应该是巡逻放哨之用,只是里面安安静静,更加引起他的怀疑。 他打开最近的一处碉楼,当门推开的一刹那,董太平居然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秦妙诗和陆幼翎连忙赶上前来,碉楼内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倒是屋内有股暖流向外袭来,血腥味特别重。 秦妙诗捏着鼻子,慢慢朝前走上一步,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当火焰亮起之时,秦妙诗大叫一声跌落在地上。 只见碉楼内堆积着大量的尸体,这些尸体中很多肢体已经破碎不堪,随处可见血流成滩,以及掰断的四肢。许多头颅被紧压在他人的尸体之下,面容乌黑,眼睛似鱼鳔一样翻了出来,黑色的瞳仁形同无尽深渊一般。 陆幼翎腹中一阵翻腾,双腿酥麻,瘫软在秦妙诗身边。口里大叫到:“这……这些都是死人吗?谁……谁干的?” 董太平苍老的脸上微微抖动,他走上前去,从尸堆里翻出一面带血的破布,待仔细端详了一阵后,递给坐在地上的秦妙诗。 “这些人穿的衣物上绘有龙的纹饰,妙诗殿下可曾认得出来?” 秦妙诗喘着粗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恐惧,然后看了看董太平递过来的破布。“这是龙骧戍卫营的标记,死的这些人都是红营的人。” 董太平点点头,继而说道:“那我们去另外几处碉楼看看。” 陆幼翎也重新振作站了起来,跟在他们身后,只是秦妙诗和陆幼翎再也不敢走进去目睹刚才那样的画面了。 董太平依次检查了一遍,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这里有八座碉楼,每栋内都藏有上百具的尸首,且从衣物穿着来看,死的都是红营的人。” 秦妙诗震惊的说道:“不可能的,整个红营也就一千多士卒,如果这些尸体都是红营,那说明红营整个已经覆灭!” “董爷爷,究竟谁会下这么狠的毒手?” 秦妙诗也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一下子凑了过来,嘴里恶狠狠的说道:“难道说是那个极道非乏干的?” “才不会呢!”陆幼翎见秦妙诗将矛头指向极道非乏,立马呵斥到:“我师父绝对不是个杀生嗜血之人!” “你师父先前在叶月城杀我日照士兵又作何解释?他现在得了失心疯,见人就狂性大发,我红营中的士兵定是被你师父杀害的!” “你胡说,我师父才不会那样!” ……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董太平见二人已经争红了眼,急忙劝阻到,“郡主殿下,杀害红营之人绝对不会是极道非乏。” “哦?董先生何出此言?” “道理很简单,极道此刻体内还中了你们日照的蟾酥剧毒,要以一人之力诛杀整个红营只怕难度颇大,再者,就算他恢复了元气,成功将红营诛灭,可是他仅凭一己之力又如何搬运这么多尸体叠放至阁楼里面呢?所以凶手绝对不会是我们的极道执事。” “还是董爷爷分析的有道理!”陆幼翎白了秦妙诗一眼,秦妙诗不予理睬,继续问道:“既然不是极道非乏干的,那又会是谁呢?” “老朽刚才粗略的看了下死者的面色,发现眉宇发青,面颊肿胀,看来是中了软筋散之类的毒,具体是什么毒老朽现在也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出来。现场有过争斗的痕迹,且都是短兵相接,看来并非是与云都守卫争斗留下的,如果是软筋散,这种毒服用后也只是手脚乏力,加上老朽按压他们的腹部时发现腹内留有食物,可见毒是投放在军中饭菜之中。凶手既然要杀他们,却不直接放致命的毒药,看来凶手一开始并非准备灭营。而且能将一千多人的尸体搬运至碉楼,行凶之人绝对也是数以千计。” “数以千计……”陆幼翎在心中自忖道,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急忙抬起头准备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却发现正好同董太平、秦妙诗二人眼神交汇在一起。 “崔尚要谋反!” 秦妙诗率先说出心中的答案,董太平点头道:“怪不得我们在安林内见到虎箓营的兵士行色匆匆,其实他们是受了崔尚的密令,将龙骧营的人尽数杀死。” “这个崔尚不是日照国君的重臣吗?他这样做又是什么居心?”陆幼翎也不禁说出心中的疑问。 “崔尚这个人历来与秦天苍的长子秦妄不合,两人明争暗斗已经多年,崔尚一直反对秦妄继承大统,可秦妄身为长子男丁,早已被私下立为储君,承袭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崔尚想必也是知道一旦秦妄继位后,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所以这次趁着秦天苍御驾亲征之际图谋叛变一事。” “那日照国君就一点也不知情吗?” “秦天苍这几年一直宠爱月虱先锋营,这红绿二营的事早就系数交给崔尚管理,攻打云都一定是月虱先锋营率先破阵,马步军殿后,若问先锋营折损多少士卒多少月虱,秦天苍一定了然于心,可你要问及步军现存几人、何人为将,他却尽不知情。” 董太平叹了口气说道:“这么看来,秦天苍在前线指挥进攻,对后方的事一无所知。崔尚趁着这个节骨眼想吞并红营,结果红营士兵在中毒后依然拒绝了背叛国君,因此被蓝营的人全部杀死并藏尸在碉楼内,崔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看来秦天苍这次无论是否能攻下云都,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陆幼翎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董太平突然不说话,细睨着眼睛面露浅笑。只是眼神已有所指,陆幼翎顺着眼神的方向发现他其实在暗示自己看向秦妙诗。 此时的秦妙诗心不在焉,低着头在暗自思量着什么,丝毫没有发现二人在盯着自己。陆幼翎登时明白董太平的意思,如今这个局面最难抉择的便是秦妙诗。 崔尚的叛乱可以说直接帮了秦妙诗一个大忙,这样她便不用费吹灰之力就替父报了仇,将秦天苍杀死。可是崔尚一旦举事成功,日照国从此便得改头换面,秦氏不再是国姓,自己的母后、妙音、秦妄还有一批王公大臣都将沦为亡国奴,今后的命运如何也只有天知晓。 如此一权衡,秦妙诗便难以决断,董太平上前安抚到:“郡主的难处我们也可以理解,只是常言说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蓝营与红营,本是出自一家,可灭营手法极其残忍,丝毫不念同胞之情。现在蓝营撤出云都,定是往恒阳城进兵,恒阳城内已无精锐兵马镇守,蓝营一旦作乱,潮阳殿必定落入蓝军之手,届时你母后、妹妹的生命也将岌岌可危。” “是呀,董先生说得很对,妙诗,你也说过你对秦天苍下不了手,你报了仇却又让自己痛苦,这又何必呢?莫不如设法阻止蓝营作乱才是首要任务。” “连你也这么想?”秦妙诗痴痴的望着陆幼翎,陆幼翎则报以斩钉截铁的颔首肯定。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蓝营步行缓慢,郡主殿下若骑月虱,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回到恒阳城,届时通知甄王后和朝廷众大臣,关上城门,严守以待,料想蓝营不过数千人要攻下城池稳固的恒阳城可谓难上加难。” “那你们又作何打算?” “老朽自然是寻找极道非乏,如今消弭战乱只能靠他。” “那你呢?” 陆幼翎见秦妙诗看着自己,两边脸颊不自觉的滚烫起来,他不明白秦妙诗为何对自己的行踪如此关心,尤其是自己无意中瞥见她的双眼里满是柔情,一时间让他想起初遇秦妙诗时那身俊朗自负的男童打扮。 陆幼翎回答道:“自然是跟随董爷爷找寻师傅。” “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你可曾想到?如果云都真的灭亡了,你要去何处安身?” “那我自然是去找我的父母,国都没有了,总不能家也没了。” “如此说来,你有目标倒还是挺好的,”秦妙诗掏出璎珞圈,开始召唤月儿,“我现在就动身回恒阳城,若是将来你没有好的去处,不妨来日照找我。董先生,阿木暂且就由你来照顾,这次行事无论胜败,我都希望你们两个能活着回来。” “这个是自然,老朽定会照料好这个小子的。” “行吧,那就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秦妙诗跨上月儿,飞到了云都上空,此时月影浑浊,天空氤氲,少时便有雨水降落。秦妙诗回首看了一眼身下的城郭,不禁百感千绪,口中随性呢喃出一首小诗:寒露殇菊独败落,瀚野云暮雨纷纷;他日若晓豆蔻志,点滴盈泪少女心。 第三十六章 云都作饵引日照入瓮 秦妙诗走后,陆幼翎有点失落,董太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一定还有相逢的时候,快走吧,你师父这时候可能已经清醒,不过老朽最是了解他,清醒的时候还不如酩酊大醉,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董爷爷,我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极道这个人嘛,心无羁绊、放浪成性,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承袭整个云都的重担,呵呵,他后悔不该当这迦礼寺执事,云都成也与他,败也与他呀,不说了,不说了!” 董太平提快了脚步,陆幼翎连忙跟上前去,追问到:“什么叫成也是他,败也是他,我听不太明白,小时候便听说有迦礼寺这么个地方,人人都得进去修行,可我却不知道爹娘为什么不准我去,董爷爷,你说我若是去了迦礼寺,是否能练成师父那样的修为?” “高处不胜寒,你小子一副蛟龙浅水的命格,还想去迦礼寺,只怕去了也得在里面了!” “迦礼寺有这般恐怖?那我不去了。” “你看你这熊样,说了两句就放弃了?我看你呀,这辈子难成气候哦。”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好小子,你倒把老朽当成燕雀了,那老朽倒要问问问你这只鸿鹄,你的志向又是做什么?” “我嘛”陆幼翎片刻思虑后回答道,“我立志要做征服三个国家的人!只要我在一日,便没有纷争,没有仇恨!” “哟吼,看不出来你没你师父的本事,但是比他好高骛远的多,只是云都今次一战,怕有倾覆的危险,也许以后三国之中便再没有云都古国,你征服三个国家的愿望只怕落空罗。” 陆幼翎每次听到“云都灭亡”的论调,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紧一下,爹娘还未找回来,云都灭亡后就属他国领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这片土地上吗? 这时,远方的一声巨响惊动了陆幼翎,脚下的砂砾都不自觉的颤动起来,董太平遥指远方说道:“还好没有来迟,你听,刚才的炮声明显来自于子午祭坛,定是日照士兵在攻打子午祭坛,我们马上赶去那里!” 董太平分析的不错,此时的秦天苍正命前队后撤,步军营上前发起了冲锋,配合月虱先锋营一连击溃镇守子午祭坛前方的三道防线,秦天苍乘胜追击,逼近子午祭坛。 子午祭坛身后便是归元殿和迦礼寺,日照士卒若再进一尺,便会危及两处的安危。 何裴已经连续两日未下现场,体内灵元损耗极大,‘沛雨丰物’大阵已无力开启,她一方面命人御敌,另一方面一直有一事牵动着她的心。 她趁日照锋芒迟缓之际,跑至归元殿面见耶律锦云,却见耶律锦云身着白布素衣,一脸颓态。 身着素衣白布,历来便是哀悼灭亡的寓意,何裴心里一酸,连忙问道“君上,您这又是何苦呢?” “何司天,所谓哀兵必胜,本君已经决定由自己来打开玄天之门,云都国是由上天安排建立的,而本君亦是由上天选中莅临大统,今次云都大劫将至,除了本君,无人能比本君更有资格执行玄天门的开启。” “君上,小女子虽不才,愿意誓死保卫云都,还请君上三思,不如就由我去开启玄天门。” “本君已经决定,你休要再多言!对了,子午祭坛是否还在坚守?” “回君上,戍卫营已经几近掏空,月虱先锋营后来者居上,势不可挡,我们已经折损近半人,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多撑到亥时。” 耶律锦云大怒道:“为什么不按先前制订的计划,分批诱敌,放敌深入?现在戍卫营人数本就不多,照这样死守一线,打光只是早晚的事!” “君上有所不知,迦礼寺内还剩两百多名学童未进行转移,如果现在放开一道,迦礼寺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到时这些刚入‘潜元’境界的学童只怕性命不保,君上应该知道这都是云都将来东山再起的希望!所以小女子恳请再拨一部分军士供我拒守,只要等过这些学童撤离,我便放敌进来。” “够了!本君才不管这些学童,你现在赶紧放开道口,戊时一刻本君便要见到秦天苍及手下所有人站在祭坛上,记住!是所有人!” 耶律锦云再也做不到冷静和克制,此时日照兵临城下,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打败日照他都在所不惜。 何裴觐见被驳回要求,不禁感到一丝凄凉,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一会儿便有血味溢出,只是在鲜血还未流出之时,她及时咽进自己的口中。 “君上,恕小女子不能照做,我不能看着迦礼寺这二百名学童送死!” “何裴,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本君我现在拿你治罪吗!” “君上,小女子的命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我一日为迦礼寺的司天,这些学童就应由我来保护,他们早已失去了童年应有的快乐,难道连生命也要剥夺他们的吗?君上,云都若失去了这些孩童,就算胜了日照,云都的未来还会有希望吗?还请君上成全下臣之意。” “何裴,你……” 耶律锦云看惯了平日里妩媚如酥的何裴,早些时候,便见识过她的须眉气概,今番又不畏强权为迦礼寺那帮孩童求情,着实像另外一个人! 耶律锦云仿佛在何裴身上看到了极道非乏的影子,一种生性桀骜却又声明大义的情怀。 他被面前的何裴彻底震撼,心中不免感叹若不是白自赏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勾结外邦,迦礼寺何至于被弄得四分五裂,云都应对今日之患根本是绰绰有余。 “何司天,你先起来,刚才都怪本君不好,本君刚才一时心急说了一些重话,还请何司天见谅。” “君上何出此言,不治小女子无礼之罪已经是君上法外开恩了,未知君上是否愿意再拨兵马给我,若给五十名戍守精兵,我定能撑到迦礼寺的孩童们撤离。” “何裴呀,你未免想得过于简单,”耶律锦云几近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苦涩的笑容。“他秦天苍率兵压境,我们区区百名戍卫士兵如何能够坚持的下去,再加上过不了多久天色就要暗下来,我们在这里死守,反倒拖延时间,让月虱能力能够乘月兴起,到时候莫说这些守卫,就算是本君和你也未必能够抵挡。今日并非月圆之夜,能否顺利开启玄天门还是未知之数,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去救学童,无异于负薪救火、得不偿失,还请司天不要固执。” “君上,你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些未满成年的孩童送死吗?这些都是云都百姓的孩子,他们也会目睹云都的所作所为,失去疆土还能够收回,可失了民心,云都只怕回不到过去的荣耀了。” 耶律锦云闭上双眼,细细品味着何裴所说的话,诚如她所言,失了民心,他也就成孤家寡人,可坚持去救这些孩童,则会错过歼灭秦天苍最好的时机,究竟如何抉择? 耶律锦云抬头看了一眼何裴,只见到一双修长美目正注视着自己,眼角露出的寒芒一点一滴渗入到耶律锦云的皮肤中,看来何裴已经咬定主意非要救迦礼寺的孩童。 “好吧,何司天说得很对,那本君再将归元殿的值守士兵交于你,你掩护迦礼寺的孩童逃亡后即刻撤离,切不可错过时机!” “遵旨,那下臣即刻去点拨兵马前去迎敌!” 何裴走后,耶律锦云坐在龙椅上深思,此时的他倍感疲倦,多日来的劳顿化作细雪沾染双鬓。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拍拍手掌,两侧偏厅内便各跑出来一队人马,纷纷叩拜在耶律锦云脚下。 “未知君上召唤何事?”领头者问道。 “就算身边没有一个帮手,又有什么关系,云都的命运只有本君才能左右!” “君上您说什么?小人未能听清。” “成焕,本君要你趁何裴迎敌之际,将迦礼寺内十岁以上儿童全部赶到子午祭坛,引诱秦天苍前来,其余人等全部再此等候。” 仇短行不在,成焕作为副司尉长,暂代戍卫统领之职,此时他跪伏在地,身躯微微颤抖。 “回禀君上,下臣未解其意,将迦礼寺的学童带到祭坛,日照若见,岂能不痛下杀手将他们悉数杀死,何况何司天还在祭坛,这样做只怕她也不会同意。” “成焕!你要弄清楚你是本君的人,不是什么迦礼寺的司天,本君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若是有人阻拦你,你就执本君的手谕结果了他!” 耶律锦云拿出自己的印信说道:“你现在便拿着本君的印信去前阵,让其放过西南一角,秦天苍这个老匹夫见西南侧有空缺,而迦礼寺的学童作饵,他必然亲率大军前来,本君便在子午祭坛等着他!啊哈哈哈…” 成焕接过印信立即照办,他带着随从戍卫兵士二三十人绕过何裴,私下找到守城士兵下诏,众人皆感顿愕,可是见他手持国君印信,自然听从号令,让出西南一角。 崔尚探得前方异动立马向秦天苍报告,秦天苍一开始振奋不已,只是片刻冷静之后,他便说出心中困惑。 “何裴已经坚守了三个时辰,摆明了与我军殊死一搏,何故今次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崔兄弟觉得本君应该趁机进兵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崔尚心里暗忖到:“好一个无用的君主,起先进兵是何等的冒失,现在又胆小怕事,不敢进兵,真是昏君一个!” 他虽如是想,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气定神闲的说道:“君上何故瞻前顾后,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趁早撤兵回去?” “这…崔兄弟何必要说这样的气话,本君并非举棋不定之人,只怕中了云都诱我深入之计。” “君上大可放心,云都的萧略被司徒洪源牵制,崇万重亦身处罗生国,此时何裴在我军数次攻伐之后早已力衰,耶律锦云此时正如冢中枯骨,就算引诱我军深入,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崔兄弟分析的并无差错,只是本君还是放心不下,要不还是依你先前的意思,围而不歼,等到了酉时再去攻伐。” 崔尚细睨双目,兀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秦天苍目睹他行为张狂,心中顿时不悦,他不禁想起崔尚入了云都之后行为嚣张乖戾,当真有点看不透他了。 这时门外有哨探请求入账,秦天苍赶紧宣入。 哨探行礼后说道:“小人日夜监视,不敢松懈。现已查探到迦礼寺院门内涌现出数以百计的少年孩童,未知下一步如何行事,特来禀明君上。” “好!” 崔尚突然大叫一声,身子腾地站了起来,秦天苍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满面荣光说道:“真是天赐良机,击溃云都就在此时!” “崔兄弟不妨直说,现在进兵有何裨益?” “君上有所不知,这些孩童正是迦礼寺内‘潜元’进修的学童,他们十岁入寺,开启修缘御法之身,云都几百年来人人皆是如此,修缘之路一旦开启,才有这修缘得道、后劲之功,一代承袭一代,令云都立于不败之地。今番将寺内学童迁出,定是知道云都朝不保夕,急于将学童转移,若是此时用兵全力杀之,云都今后何谈还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力量?” “哦,照崔兄弟这么说,本君非发兵不可?只是这些都只是未成年的孩童,若杀了他们只怕天下会不齿我日照的行径。” “君上,俗话说斩草要除根,云都已经唾手可得,难道还要留下这些后人作日后心腹大患不成?再者说,我们与白自赏、司徒洪源签订协议时便许诺将扶持二人做云都之主,二人沆瀣一气,深谋远虑,今番暂且有求于我们,万一日后反叛,这些学童一旦修缘得道,成为二人手下的爪牙,只怕会生鲸吞日照之意,所以,微臣的意思,这些学童一定要杀!” “一定要杀?” “无毒不丈夫,还请君上切莫妇人之仁!” 秦天苍紧盯着崔尚的双眼,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下台阶,二人对视了一阵,崔尚也感觉到自己已有失态,连忙低下头说道:“还请君上细思其中厉害。” “罢了罢了,”秦天苍摆摆手道:“此事本君不再过问,你自去点拨人马处理此事,本君只要最后的胜利便可!” 崔尚得令后命月虱先锋营火速冲击西南一角,何裴在中路御敌,早已分身乏术,忽闻西南角出事,顿觉不妙,又听迦礼寺学童被人迁出,暴露在敌军阵前,顿时积压了多日的怒火终于要宣泄出来。 “何司天,此事是否要告知国君?”何裴身边的一名司尉问道。 “究竟是何人敢这么大胆!现在向君上呈报已经来不及了,我亲自去迦礼寺看看,你们在此固守等我的消息!” 何裴快马加鞭穿过子午祭坛,她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染红,凤裘绫铠上多处已经绽开,露出里面殷红的皮肤,她不禁想起了迦礼寺内五大司天其乐融融的时候,那时的自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妹,所有人都哄着自己,云都内也盛传自己的倾世容颜,多少人想一睹自己的容貌,可她不为所动。直到他,一块木头的出现,却又那般不同,世人只因为得不到,所以尽力在诋毁自己如何妩媚妖娆、玩弄男人,唯独只有他对自己深信不疑,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喜欢却又总是将他拒之门外呢?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宿命吧… 何裴一边念及崇万重,一边策马驰骋,眼看快要到迦礼寺时,突然凌空飞来一道青光直击何裴的面门。何裴因心中有事,便缓了一分才有所察觉,待到觉察之时,青光离自己不过一尺,她双脚发力,如鲤鱼入水之姿纵身飞离,只是脚下坐骑未能幸免,被青光从后背刺入,马儿应声倒地,背上的马鞍也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青芒入肉而不沾血,一个回环之后又往来时路径飞去。 何裴虽躲过这一击,只是飞身立于空中仍然惊魂未定,她不禁暗自感叹到:“好一招夺命的剑气!” 何裴调整身形,回头一看发现离自己数丈之外约有三十人,各骑一只月虱将自己团团围住。 “日照月虱先锋营的人!” 何裴暗自忖道:“怎么不见我军的兵士?” “何裴何司天,久仰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月虱队伍中突然飞出一人,此人面色黝黑,颧骨突出,两眼深邃,身穿锦织银甲,且身下月虱比旁人大上一圈,一看便知是领头人物。 何裴问道:“阁下是何人?即知我名何故还敢前来送死?” “在下籍籍无名,不过是日照国君座下骁卫,崔尚是也。” “哦,你就是崔尚,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正想寻你,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你可知手上染了我云都多少人的鲜血?” “让何司天费心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呵,油腔滑调的男人,只可惜我裙下不缺你这只鬼!” “司天切莫动怒,我知道司天来此的目的,所以预先准备了盛宴请司天一起享用。来人呐,让何司天先见见这饕餮大餐。” 崔尚示意身旁一兵卒飞下,何裴未卜先知般突然觉察到一丝不祥预感,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飞下的那名兵卒,而一抹阴狠的笑容从崔尚嘴角划过。 只见这名士卒走下月虱,慢腾腾的推开迦礼寺红漆木门。 何裴双瞳来回闪烁,眼里死死的盯着门内慢慢露出的场景。 天呐,大门背后露出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全是迦礼寺修行的学童,到处都是裸露的皮肤和残肢断臂,血液从尸堆中流淌出来,凝聚成滩,将院落的草地都已染红! 这些尸体中很多孩子的眼睛都未闭上,他们幼小的头颅如同灯笼般,发出幽怨的荧光,他们无声干涸的嘴唇似乎也在一张一闭的翕合着,诉说着疼痛和哀怨! “哈哈哈哈…” 三十个名月虱士卒发出禽兽般的嬉笑声,何裴紧闭双目,指甲深深的陷入手掌之中。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赶到,她恨究竟是谁遣出这些学童,她更恨面前这三十名畜生,她暗下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 何裴双目紧闭,胸口剧烈的起伏,电光火石间,伸出食指在空中虚无的划过,嬉笑之人中立马有一人跌落下月虱。 众人停止嬉笑,崔尚瞠目直盯面前的何裴,暗自感叹到,何裴的修为就算不敌其他司天,但其实力也不可小觑。 “都散开!” 崔尚命众人散开,他从一开始便猜到何裴会来救援,只是没想到只有她一人过来,当真是天赐良机! 白自赏虽然说过要留她的性命,可是现在机会既然摆在面前,便只能先斩后奏。 “都散开,让月虱兽先上,我倒要看看你的沛雨丰物大阵还使不使得出!” 众人得令后纷纷掏出玉石,一时间莹芒乍现,月虱兽伸出双翅,鼓噪飓风向何裴袭来。 何裴五指化藤,一伸手,五根手指化作的利藤便洞穿就近一只月虱的身体。月虱身上的士兵眼见爱骑被杀死,祭出双戟朝何裴袭来。 何裴不躲不闪,五藤齐发,一把缠住空中的双戟搅成齑粉。再一伸手,这名士兵避无可避,被五指卷入掌中,脑袋顷刻间捏成肉酱。 崔尚扼腕惊呼,此时的何裴惊为天人,远比战场上更加毒辣!原以为她真元耗尽,‘沛雨丰物’大阵无法开启她便没了用武之地,谁知她退而求其次,炼气化形,以‘虚谷’境界的招式御敌也丝毫不落下风。 “可恶!我们三十名堂堂男子居然斗不过一个女人,所有人听命,摆下车轮阵,我倒要看看何裴她能挺多久!” 此时的何裴早已失去理智,心里的失落化成连绵不绝的动力,竟然一时间忘记了疲倦,她知道今次自己很难全身而退,可就算是死,也要抓上这些畜生垫背。也许,再也见不到那块木头,昨日的一别,从此山水不相逢… 第三十七章 白自赏倒戈 崔尚虽然围困何裴,可是相持甚久,依然没有拿下的把握。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月虱士卒已经折损了五人! 此时的他恼羞成怒,要知道自己临行前可是在秦天苍面前起誓,定要在秦天苍亲率后军到达之前拿下迦礼寺。现今何裴如同在做困兽之斗,又无旁人协助,本应迅速拿下好向秦天苍复命,只是此等烈女一旦弑杀成性,不光是日照的士卒,就连座下月虱也倍感畏惧。 莫不如用毒荼杀何裴? 崔尚一开始便想到此方法,只是这王城内高墙内院已无遮拦,若是毒气泄露,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秦天苍带领本部兵马即刻将至,蟾酥剧毒非同儿戏,方圆十里之内人畜毙甍、寸草不生,秦天苍倾其兵力得到一座死城,届时一定会怪罪自己。现在倒还不是与他撕破脸面的时候。 其实何裴在阵中也是有苦难言,日照国所行‘车轮阵’无非是驱策所有月虱卫兵蜂拥而上,既不恋战、一触既退,月虱士卒祭出的武器多是千奇百怪、种类繁杂,何裴虽有护身真气保护自己,毋须每招每式都一一化解,只是如此被动防御,迟早令体内真元枯竭。 有介于此,何裴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个时候只有以攻代守,方有一寸生机,虽是险中求胜,但好歹也要放手一搏才对。 她试着将丹田内的真元凝聚于胸,一口气封了自己三百处穴位,只留下上身和双手留作御敌施法之用。只是如此炼气,虽会减少体内真元的消耗,却是极大的伤害何裴的肉身。血脉一旦封死,真元便无法游走全身,时间若耗得久一些,何裴体内的经脉便会像枯槁的树枝一样干涸而死。 再加上她极力节省真元的损耗,护身真气便少了五分的支撑,眼见护身真气开始出现裂痕,崔尚岂肯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就在何裴中门大开之际,崔尚果断加入围攻,一柄青芒剑祭出,如同彗星坠日一般直刺何裴胸口。 何裴心中暗自窃喜,自己苦苦支撑之时,被周身的跳梁小丑蒙蔽了视线,正愁看不见你崔尚身在何处,便故意露处破绽让其相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何裴见到你的位置,这下看你如何能躲得开我的‘沛雨丰物’大阵! 只是这青芒剑并非等闲之人能够抵挡,何况何裴为全力施展‘沛雨丰物’大阵,不得已撤掉护身真气,青芒剑自是不可避了,在这紧要之时,何裴伸出左手对准剑芒所向,硬生生的接下青芒剑,剑柄被何裴只手捏在手心,而剑身则洞穿了何裴的手掌。 鲜血四溅,剑柄被血色浸染,崔尚大吃一惊,急忙想收回自己的宝剑,谁知青芒剑被何裴死死的捏在手心中,动弹不得。 崔尚明白,自己一开始便低估了何裴,而且将一个女人的怒火挑起显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何裴忍受着掌心传来的剧痛,催动心法,默念口诀,霎时间雨降雷鸣,地壳龟裂,迦礼寺大门前笔直的青石砖纷纷被掀开,黑色的地层如同苏醒一般开始向外翻腾,无数的青藤应运而生,直指天际。 崔尚之前便见过极道非乏使用‘沛雨丰物’大阵,进入云都后与何裴也相峙数次,早已对此阵见怪不怪,甚至对这个阵的弱点早已了然于胸。只是今时非同往日,何裴背负仇恨,手掌受到重创之际,潜力如同打开闸口泄洪一般,一下子突破了修为的桎梏。此时的她锦袍飞扬,眉蹙之间有金光溢出,双手隔空飞扬,如同九天玄女一般屹立在迦礼寺上空! 而地下所长出的滕根迅速长到离地面数十丈高的长度,滕尖灵活跃进,如同青蛇出洞环伺食物一般。崔尚方寸大乱急于逃窜,谁知脚下月虱早已被藤蔓缠绕动弹不得,他弃坐下月虱不顾,硬生生的跳在藤蔓之上,谁知藤蔓如同蛇球般早已将他团团围住,遮天蔽日,闭塞生气。 眼看藤蔓将自己主将围住,众人大惊,纷纷祭出自己的武器法宝向何裴攻击,何裴一只手在施展秘术,另一只手受了重伤,此时若施法防御,只得单手相迎,大阵不攻自破。她心存执念,一时忘不了情愫,更兼死去的那些孩童,便一心求死,闭上双目,不避不躲。 各类武器蜂拥而至,眼见何裴马上要命丧于此,危急时刻,一白影从天而至,挡下何裴身前的武器。众人哗然,纷纷侧目,只见白衣人一手抱住何裴的腰枝,同时手摇折扇,暗施法力,天空顿时云雾消散,雨水戛然而止。 雨水截止,恰是破‘沛雨丰物’大阵的法门,此时地上藤蔓停止生长,崔尚剥开藤球从中爬了出来,何裴见到崔尚未死,急血攻心,一口鲜血喷在白自赏的衣袖之上。 平素里从不沾染人间气的白自赏此时并未介意,他托起何裴轻轻用衣袖替她擦拭唇边的血渍。 “二……二哥,你来了正好,就是……这个人杀了我迦礼寺百余名弟子,你替我杀了他!” “杀了他?”白自赏目露温存,一脸疼爱的看着何裴,“我与他无冤无仇,何故要杀他。” “二哥,你为何这么说话,你可知这些人都是杀害我们同胞的敌人,我何裴就算丢了性命也要杀死他们!” “裴妹,你真的已经累了,”白自赏继续擦拭着何裴的脸颊,“你不如好好休息去吧。” “白自赏!”何裴一下子清醒过来,只是身体虚弱的厉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刚才你是故意破了我的阵对不对?” 崔尚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身边说道:“白先生,事已至此何必还隐瞒下去呢?云都马上将被日照占领,白先生在这最后关头还请以大事为重才对。” 白自赏未作出任何表情回应,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怀抱何裴缓缓降落在地面,崔尚心中不免大惊,莫非这白自赏为了这个女人要与我们为敌? “崔大人,”白自赏突然开口,崔尚自是心里一沉,要知道对付何裴尚费心机,若再来个白自赏,只怕在场的人没人能活着回去,先前虽然与白自赏相邀共同举事,但是双方并不是傻子,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愿看到对方独大,所以日照自始自终对白自赏有所顾忌,白自赏又何愁不是这么想的呢? “白……白先生,请问有何见教?” “听闻你所使的兵器是一把龙泉萃取的青芒宝剑,不知是不是这把?” “正……正是这把,区区凡品不入尊驾法眼。” “既然是你的,那自当物归原主才对!” 白自赏突然间拔出了插在何裴掌心的青芒剑,何裴疼痛难当,发出幽怨的哀嚎,当即晕厥跌倒在地上。 “何裴是杀是留,还请尊驾自夺。” 崔尚收回青芒剑,与众人站在一起静静的等待白自赏的回应,白自赏轻抚何裴的面颊,如同照顾生病的妻子一般,可谁又能知道表面的温柔其实隐匿着绝情绝义。 “把她带到子午祭坛,我要让耶律锦云感受一下孤家寡人是何等滋味!” 崔尚点头道:“也好,耶律锦云若见到奄奄一息的何裴,自知无力回天、大势已去,自然会屈膝投降。只是我有句肺腑之言,不知白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白自赏斜视崔尚一眼,见他眼内神色不定,面容严肃,似是有机密之话要说,便收起折扇,跟着崔尚走向一处无人的角落。 “崔骁卫,有事不妨直说。” “白先生果然快人快语,云都若归白先生之手,真可谓实至名归,只是白先生可曾想到未来之事?” “哦,本尊不懂崔骁卫是何意?” “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白先生与我家君主立有协议共谋云都,云都一旦得手,可曾想过今后是否依仗我日照做一个附庸属国?” “混账!云都百年来依仗者唯有自己,为何在我手上便成了附庸属国?阁下这番话未免有点欺人太甚。” “白先生切勿动怒,我只是审时度势为尊驾考虑,要知道任何时候,协议这种东西往往是靠不住的。今番屠戮迦礼寺并非我所愿,只是有的人不这么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相信白先生能明白我的意思。” 听完这番话,白自赏不禁皱起了眉头,面前这位崔骁卫说话隐晦,内有所指,他岂能不明白,只是局势已到了这个份上,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个并不熟悉的崔尚,城府极深,他之所以告诉自己这番话,必有所图,莫非他有意在拉拢自己? 白自赏突然顿悟,朝崔尚抱拳作揖,崔尚面露一丝狡黠,忙还礼谢过,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多年至交相见一般。 片刻之后,何裴被擒的消息传遍云都,归云殿内文武百官各个神情沮丧,唯独耶律锦云气定神闲俯瞰群臣百态。 “报!回禀君上,何司天在迦礼寺被日照生擒,子午祭坛已经落入敌手,秦天苍亲率大军押解何司天至子午祭坛,逼迫我军束手归降!” “降?哼,我云都历来只有断头士卒,何来降兵!你带口讯让全军准备决战,本君要亲自督战!” “遵命!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君上汇报,在日照军中偶现一人,乃是迦礼寺洛川苑司天白自赏。” “到底还是反水了,来的正好,这个叛徒,本君定要他死在神罚天雷之下!诸位爱卿,本君早已嘱咐何何裴机密行事,只因其不听王令,擅自转移迦礼寺中弟子,致使寺中学童悉数遭到日照士兵的残害,她如今身陷囹圄,实属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其斩将杀敌,连立战功,仍不失我云都的好子民,望众位大臣效仿破敌,誓为被杀害的百余名无辜学童报仇!” “吾王万岁!” 殿下百官俯首齐呼,只是众人心中不免疑惑:“事到如今,云都还有反败为胜的办法吗?” 武将之中成焕跪拜在地上浑身发抖,任凭耶律锦云一番话如何巧舌如簧,引得众人高声附和。只是事实的真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半个月前费琮大夫在大殿伏诛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只要有人敢阻止耶律锦云的计划,那么不论这人地位如何显要,耶律锦云都会毫不犹豫的用他们的死,来换取云都的生。 成焕抬头之时偶然间瞥见一双凶狠锐利的双眼,正在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眼珠子里似乎飞出成百上千柄利刃,正在一刀刀剐他身上的肉一般。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耶律锦云的双眼。 耶律锦云见成焕缄默不言,心中暗自满意,随后便召集百官和规整后的军马自归元殿西门出,往子午祭坛进发迎战秦天苍。 申时已过去大半,穹内肃寂,月廓初现,秦天苍手扶子午祭坛正中央的壁石,内心汹涌澎湃,二十年了,自己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不同的是上一次本君是作阶下之囚,这一次,本君定要焚毁一切,涤荡云都诸邪! “日照的儿郎们,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秦天苍俯瞰身后黑压压的军队,历时半月,终于带着他们问鼎云都,此情此景,怎能不意气风发。 众将士答道:“此地乃是云都王城!” “错,大错特错!现在!这里已经是我们日照的领土!本君向尔等许诺,功成以后,尔等全部晋升赐爵,云都财物尽归尔等所有!” “吼…” … 人群中爆发欢呼雀跃的嘶吼声,秦天苍睥睨万众,倍感欣慰,此时空中一月虱哨兵低旋飞至祭坛,向秦天苍报告。 “启禀君上,耶律锦云携本部兵马向子午祭坛进兵,已与前部交战。” “多少人马?” “约有三百多人,皆是将领装扮!” 崔尚说道:“看来耶律锦云已是穷途末路,只能依仗这些文武大臣。”秦天苍点点头,随后对身后的白自赏说道:“耶律锦云还在负隅顽抗,白先生是否替本君活捉他?” 白自赏轻抚折扇,面若冰霜,“自当赴汤蹈火,还请君上放耶律锦云至此处,我自有擒他的办法。” 秦天苍颔首点头,立刻吩咐崔尚,“白先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就按白先生的意思办。” 崔尚领命后,将耶律锦云团团围困,耶律锦云一行人虽以寡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尤其是耶律锦云,虽多年未曾与人交手,只是他一身横练的不灭金身,任何武器触碰即溃,罡气一出,周遭百十人无一不被震到五脏俱裂,月虱先锋营受令前来挑衅耶律锦云,耶律锦云见早已听闻日照的崛起与这种异兽不无关联,又见其身似蛤蟆形态,更觉窝火:这等下作的畜生居然也配与本君为敌! 他便纵身一跃飞到上空,双掌劈空,顿时雷云作响,四面八方全是金光重重,月虱士兵哪里见过此等招式,一时间都不知往哪个方向抵御,月虱未受命令却也感到生命受到胁迫,只得四处乱窜。只是越是分寸大乱,越易跳进鬼门关。 苍穹之上早已遍布耶律锦云无量罡气,几只月虱准备逃离光圈,只是刚一碰触,立马被重重弹回,耶律锦云双手合十,口中大喝一声,罡气形同烈日一般照亮整片苍穹!地上众人被夺目的光辉刺得睁不开眼,纷纷用手捂住双目,待罡气消散夜幕重现之时,天空中哪里还看得见那几只被围困的月虱士兵,也许早就化作齑粉飘散在空气中了。 余下的几名月虱兵心惊胆战,不是说好月虱可以抵御五行之力的吗?为什么在这个身穿麒麟金甲的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不得不承认,若是再去挑衅只会是刚才那些人的下场,于是纷纷调转往回逃离,耶律锦云见小试牛刀便已吓破了这些人的胆,心中顿觉狂妄。他朝身下的文武大臣大喊到:“随本君冲呀,直取秦天苍的人头!” 众人见耶律锦云威不可挡,纷纷受到鼓舞,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日照溃不成军,纷纷向后逃窜,只可惜人数众多,熙熙攘攘的人流反而堵死祭坛各处出口,耶律锦云率众痛击落水狗,一时间,各相功法如流星坠空般轰炸地面,日照兵士被杀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无处不在。云都众人杀红了眼,见人便下重招,一时间子午祭坛被血肉浸染,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磨盘。 第三十八章 子午祭坛决战 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惊得子午祭坛上的众将士胆战心惊,秦天苍一掌劈断梨木座椅的一角,怒嗔道:“全都是饭桶,区区三百人在我日照军中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还不统统给我退下,放他们过来!”随后望了望身边的白自赏,白自赏则颔首回应。 秦天苍这一声如惊雷震天之势席卷整片祭坛,日照士卒立马散开,井然有序的腾出东西方向的通道,放耶律锦云通行。 耶律锦云见日照士兵放任通行,心中不免大喜:刚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涨我军士气罢了,真要消灭这三万士卒,他这三百将士只怕都要力竭战死不可。现在秦天苍放开道让我等通过,分明想与我面对面决战,其为人又是何等的自负,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死期将至罢了! 当云都一行人慢慢靠近子午祭坛中心时,广场上回荡起秦天苍浑厚的声音。 “多年不见,上次一别耶律兄似乎清减了。” “秦兄安泰,看你红光满面、踌躇壮志,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成竹在胸实在愧不敢当,只有擒住一人,本君心中才委实安心呀。” “秦兄你今天带甲百万,不远万里东渡辰河、杀戮无数,居然为的只是一个人,但不知这人有多难擒获?” “要说此人难抓嘛,其实已经在本君股掌之中,只是本君想亲眼看着他跪地求饶的样子,方解小弟二十年间的屈辱。” “哦?要一个堂堂大丈夫跪拜求饶,实在有损男子威严,只怕这个人不会答应,愚弟倒是在二十年前见过一人,跪的那真叫一个利落,何不让此人亲身示范一番?” 耶律锦云这番话如同冰霜来袭,在场的日照士兵各个呆若木鸡,而且脸色极为阴沉。毕竟二十年前秦天苍兵败叶月城,正是靠着屈膝投降、躬身奉敌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旧事重提,秦天苍面色煞白,双拳紧握,指骨捏的咯咯作响。 “呵呵,耶律兄果然有胆略,带这么少的兵马就敢与我日照三万人马做对,只是如今本君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给你手下的将士留条活路,只要你一人投降,本君便放过你这些将士。” “哦,那秦兄不妨问问我身后这些人,是否愿意独生?” 耶律锦云身后所有将士起身答道:“愿意拼死一战,绝不独活!” 耶律锦云笑道:“让秦兄失望了,本君带领的这些将领各个的膝盖都比较硬朗,想跪也跪不下来。” “你……好你个耶律锦云,给本君把何裴带上来!” 话音刚落,秦天苍身后将士突然散开,何裴双手被敷于身后,周身血迹斑斑被押上祭坛,而押解之人正是云都叛逆白自赏。 “君上别来无恙……”白自赏唇红皓齿,面露邪笑。 “白自赏,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居然真的投靠了日照,先前你谎报假消息,后又劫走秦妄,致使云都今遭大难,你这么做简直禽兽不如?” “君上这么说未必言过其实,”白自赏轻晃折扇,不温不恼。“若说道禽兽不如,在下远远不如君上你才对,你命人打开迦礼寺寺门一事致使近两百名学童被杀,我看你才是其心可诛才对,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敢不敢当着你手下的面说出来?” 耶律锦云额间渗出汗滴,他厉声打断道:“你胡说,本君哪有做过此事?” “我胡说?不知你身后兵将之中是否有一人名叫成焕,诸位要有人不信,大可让这位叫成焕的详述此事!” 云都诸将突然瞄准当中的成焕,成焕浑身发颤,眼神不敢示人,耶律锦云心中大感不妙,若是此事被宣扬开,诸将必定不会再替他卖命,他见白自赏怡然自得摇着折扇,身前何裴轻晃头颅,似有苏醒的意思,他不明白白自赏是如何知道是自己命成焕打开迦礼寺大门,而何裴一旦苏醒,也定会追究这件事,无论如何,这二人都要除之以绝悠悠之口。 白自赏站在离自己七八丈的位置,耶律锦云用罡气伤不到他,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趁白自赏无防备之际右手往前扬起,一刀金光破空而出,正是金圣宫萧略的成名绝技‘破空刀法’,只是耶律锦云与萧略一个重守,一个重攻,耶律锦云这招刀势稍弱,出手也慢了一拍。 恰似这一拍的转机,让白自赏及时警觉,只是他察觉虽早,可刀锋所指除了他自己以外,还对准了身前的何裴,白自赏心中暗暗叹道:好你个耶律锦云,居然想杀人灭口,我偏偏不绥你的愿! 刀锋转眼便至,白自赏眼疾手快,将身前的何裴推到在地,他自己则凝水化雾,原地腾起一团白瘴,破空刀按原先运行轨迹直刺过来,只是入了雾气后便再也看不到金光溢出。 待到雾气消散,哪里还看得到白自赏的影子,耶律锦云冷笑一声,到底只是个懦夫,除了这逃窜的本事了得,他水相功法只怕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招式。 而何裴被推倒在地之前便已经苏醒过来,她眼睁睁看着身后遁入暗影之中的白自赏,虽然之前有所猜忌,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事实!白自赏!这个温文儒雅的二哥会是亲手葬送云都,葬送迦礼寺的真凶!再看着前方铺天盖地冲杀上来的日照大军,无力回天的绝望和手足背叛的痛苦一同袭来,何裴终于是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身旁的天绶碧石上,晕死过去。只是没想到,她这一口鲜血,恰好将之前毫无反应的天绶碧石激活。霎时间天色巨变,雷光大作。 耶律锦云惊喜的回头,看到子午祭坛已经开始启动,不禁暗想:原来非是月圆之夜的话,就一定要有纯阴之血才能打开子午祭坛!真是天不亡我!何司天,你殒身卫国,本人绝不会辜负于你! 想到这里,耶律锦云飞身来到祭坛中央,双手一扬,罡气从中正发出,方圆数丈之内的日照兵马尽被驱退,秦天苍早有准备,张腿跨上月虱飞离罡气波及范围,只是耶律锦云突然发动袭击实在不明就已,只好远远的观望。 只见耶律锦云手扶天绶碧石,继续催动大阵运行,终于,天空被碧石射出的光柱洞穿一道口子,玄天门被正式开启。 可强开玄天门的后果就是引来神罚天雷。这煌煌天威,还是超出了耶律锦云的预期。刹那间电光萤火轮番轰炸地面。耶律锦云急忙祭出自己的护身罡气,只是神雷在劈到金身的瞬间便感受到上崩海啸般的力道。 眼看自己最为擅长的不灭金身未抵挡片刻就已到破碎边缘,不得已,只得遍运周天之力,使出五行遁法,妄能求得一丝苟活。这五行遁法本是天绶之境才能使用的无上密法,取五行相生,源源不绝之力以御敌。进可以生出五行幻化,演变万千,无穷无尽,退可如海纳百川,消融诸天万法。可惜耶律锦云虽是天绶之下第一人,触摸到天绶边缘的存在,但终究还未到达那无上的境界,自身五行之力尚未融会贯通,原本最为擅长的金相之力,反而成为了五行遁法最大的破绽所在。这就使得五行相生无法运转的浑圆如意,这神罚天雷又是独立于五行之外的强大存在,所以即使是强行使用密法,耶律锦云也是渐渐感到不支!被逼无奈,将周身所有防护都集中到了对抗头顶天雷的之中。 而在此时,玄天门天威之下,日照大军也只能跪伏在地。若不是眼下天威主要集中在强开玄天门的耶律锦云身上,日照大军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秦天苍此刻也只是趴在月虱背上,与坐下月虱一同瑟瑟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天威浩荡!天威浩荡!什么皇图霸业,逐鹿天下,都不如这一刻的生存欲望来的强烈。可突然之间,施加身上的天威极速减弱。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去,只见天雷消散,耶律锦云的身影已化做一团飞灰,正随风飘散。白自赏依然是一副白衣胜雪的翩翩佳公子模样,轻摇纸扇缓步而出,微笑道:“日照君上秦王陛下,耶律锦云已死,云都是你的了。” 原来刚才雾隐之后,白自赏躲在暗处一直在静观其变,耶律锦云一直小觑白自赏的实力,便对他未做提防。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白自赏早已炼气化冰,从守为攻。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煌煌天威之下,白自赏还能留有余力凝聚冰刃对他进行偷袭。可他不知道的是,天雷中心的他承受了最大的压力。白自赏的压力尚不足他所承受的十之一二,虽然也是十分痛苦,但是勉强凝聚冰刃,进行一次远距离的偷袭,还是可以做到的。况且,白自赏的这次偷袭并不需要对耶律锦云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使他抵御天雷的罡气护出现一道裂痕,耶律锦云就自然会死在天雷之下!事实也却如白自赏所想,冰刃加身,耶律锦云一瞬间心神激荡,五行遁法瞬间破碎,陨落于天雷之中。 这一计天雷,连躺在耶律锦云脚下,一直未受影响的何裴都受到了波及,原本姣好的面容被天雷灼烧的扭曲枯萎,而她所修习的木系功法,使她体会到如烈火煅木般剧痛。这也是玄天门天雷的最大威力所在——压制五行之力,以相克破相生!也是这剧痛令她猛然转醒,看着从身旁走过的白自赏,听着他说出的那番话,何裴也想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重伤之下又受天雷灼烧,伤上加伤,实在是无能为力。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听了白自赏的话,劫后余生的秦天苍又生出了无尽的豪迈之气!天不亡我!不止不亡!天还在助我!我就是天选之君!我!秦天苍!要一统天下!“日照儿郎!随我拿下云都!” 只是并没有人回应秦天苍的豪言壮语,他麾下大军此刻还没有从天威之中走出,纷纷呆坐跪伏在地,甚至还传出一股腥臊之气。见许久没有人回应自己,秦天苍环顾四周,喝问道:“胆小怯懦,畏畏缩缩,成何体统!你们还是我苦苦训练出来的日照精锐吗?崔尚!崔尚?崔尚何在?”终于几名将领在秦天苍的喝问中率先清醒过来,开始催促自己的兵士整顿队伍,只是平日里跟在身边的出谋划策的崔尚始终不见人影。这时,一个最先整顿好队伍的月虱先锋官走到秦天苍身边说道:“启禀君上,崔骁卫之前说过要去后军督战,催促步卒跟上月虱先锋的速度。” 秦天苍闻言一愣,问道:“他几时去的?我为何不知?” “回禀君上,就在何裴被击倒的时候。”先锋官说着抬眼偷偷瞄了秦天苍一眼,小声说道,“末将整顿兵马之时询问了一些后军的兄弟,他们说,并没有看到崔骁卫在督战。君上,崔骁卫是不是临阵脱逃了。。。” “闭嘴!”秦天苍低声喝止,内心里分析起崔尚离去的种种可能,可嘴上还是说道,“大敌当前,不可动摇军心。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先锋官闻言兴奋的拱手道:“末将月虱先锋营小旗官顾盼。” “嗯。”秦天苍点头示意,看手下军队已经重整旗鼓,他望着不远处的迦礼寺,心思也不禁活络起来:本君真的要放弃这到手的肥肉吗?迦礼寺啊!无上修缘密法!有了它本君还需要和这小小的白自赏暗中联络才能攻陷云都吗?本君一定要拿下迦礼寺! 顾盼看着秦天苍的目光,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便走到秦天苍身旁附耳说道:“君上,小人见这子午祭坛的开启定需要一个有强大修为的人进行主持才行。耶律锦云号称天绶之下第一人,还要受玄天门天雷反噬。他白自赏在迦礼寺五大司天中都不是最强的,八成也无力开启子午祭坛。即使他侥幸开启了,刚才那样的天雷,他白自赏也是第一时间就会覆灭于天雷之下。末将愿带人围杀白自赏,阻止他开启子午祭坛!” 秦天苍本就想要得到迦礼寺和天绶心经,听到顾盼的话更是坚定了他撕毁协议,拿下迦礼寺的决心。只是再挥手下令的瞬间,他猛然间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秦妄还在白自赏手上,随即一挥手,下令道:“攻取迦礼寺,白自赏给本君生擒!” 顾盼得令,身先士卒,带领月虱先锋营向白自赏围杀过去。其余马步大军虽然还有些心神不宁,也是相互扶持着跟随月虱先锋营向前掩杀。 白自赏见状,心下也是有些慌张,不见平日里风度的慌忙后退了几步,秦天苍果然如崔尚撕毁之前的协议,刚才帮助他消灭了耶律锦云反而使他无所顾忌,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白自赏看了看身旁的天绶碧石,心中突然了然。可是当他触摸到那冰冷的天绶碧石时,又犹豫起来。自己的修为本就不如耶律锦云,况且他主修的金相功法,擅长攻防一体的不灭金身。自己单修的水系功法,虽然已经能够做到凝水成冰,可依然是守强攻若。连他耶律锦云都要强运五行遁法才能勉强抵抗天雷,自己绝对无法幸免。更何况自己即将拥有梦寐以求的迦礼寺,又为何要放弃这一切,牺牲自己来对抗日照大军?我一定还有办法。我一定还有办法。对了!秦天苍独子还在我手上。 想到这里,白自赏又恢复到他平日里自信飘然的模样。面对汹涌而来的月虱先锋,不慌不忙的从容挥出几道冰刃逼退,对已经走到子午祭坛边缘的秦天苍高声道:“君上莫不是不顾父子之情了?” 一时间大军停在原地,他们并不知晓秦妄殿下在白自赏的手中,只是疑惑的看着白自赏和和自家君王。莫非这两人之间?不对呀!国君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白自赏虽然看起来较为年轻,可他是修缘之人,早已成名多年,说不定比君上更为年长!怎么二人谈论起父子关系来了? 正疑惑时,秦天苍踏上子午祭坛,高声喝道:“交出妄儿,本君饶你不死!” “君上不可!”顾盼闻言急忙阻止道,“白自赏心思狡诈深沉,此人绝不可饶!否则他日必成祸患!” “无需多言!我自有定夺。”秦天苍坚持道。 “哈哈哈哈!”白自赏仰天大笑道,“君上,只要你依照约定行事,秦妄殿下自然会安然无恙。”说完,还面带微笑的对顾盼颔首示意。 那一瞬间,顾盼有一种自己被一条蛰伏多年的毒蛇狠狠盯上的感觉。发狠之下,他也顾不得秦天苍的命令,催促座下月虱上前,向白自赏杀去。却只见眼前寒芒闪烁,自己的月虱就已经被白自赏斩杀,自己的右眼处也伴随一阵剧痛而失去了光明,随即腹部又是一痛,整个人倒飞而出,摔在秦天苍脚下。 “君上,你我可是又盟约在先,岂能让此等鬼祟之人与我为伍!”白自赏摇着头,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缓缓说道。 “宵小之辈,还不束手就擒!”突兀的一声喝斥从白自赏身后传来,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不只是他,在场的数万大军,即使与祭坛相隔再远,耳边也清晰的响起了这一声怒骂。在白自赏身后,一道蓝色的身影独立与虚空之上,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白自赏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迦礼寺执事,极道非乏! 第三十九章 玄天门神威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白自赏回身行礼道:“执事大人。”顿了一顿,白自赏忽然想起极道非乏身中剧毒,且修炼心经造成天绶逆脉,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够踏空而来,发出这震慑人心的喝斥之声呢?莫非那董太平真有逆天改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医术不成?想到这里,白自赏斗胆抬头看向极道非乏。他看到了那消瘦许多的身形,也看到了形容枯槁的面容,最关键的是那双眼,他从来没有在极道非乏这里见过这种眼神!冷漠,甚至是淡漠,仿佛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但那眼神又是真真切切的锁定着自己。白自赏知道,极道非乏要动手了。他会亲手杀死自己!甚至是挫骨扬灰。 “水,本无相。”极道非乏喃喃说道,似是自语,却震慑白自赏的心神。他不禁想:水无相,水无相?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水,本无相,但相,由心生,你虽聚水化冰,以守转攻,可惜你根本不懂水之无限已被你化作有限,一舟又如何同沧海相提并论?” 斗大的汗珠顺着白自赏的脸颊淌下,他幡然醒悟一般,对极道非乏的话开始细细品味。莫非当初研习萧略的金相刀法是个错误的决定?不可能的,我白自赏天资卓越,一人便精通水金两相修炼法门,两者融会贯通创出“寒冰刀气”,连左天岸都被自己一招致命,自己怎么会是极道非乏口中的‘不懂’之人呢? “极道非乏,你不用虚张声势,我白自赏虽然不如你,但是若论水相修缘之术,只怕你也未必胜得过我!” 秦天苍见二人对峙,不由自主的退到白自赏身后,“白先生,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君上请放心。”白自赏神情凝重的应承,只是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他不禁想起天绶心经上记载‘天绶逆脉’一篇,莫非极道非乏还未受到‘逆脉’反噬? 可惜极道非乏不会给他思索的时间,他将体内真气汇入双脉,翻掌成雷,覆手成海,刹那间云端凭空跃出一条水龙盘旋嘶鸣,极道立于龙头之上,睥睨脚下群鼠,一字一句如同上皇神君,威武不凡。 “平素我都没有好好教你们五个修缘,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水相无形的最高层次。”说完,极道便驱动真龙直掠苍穹,凝聚天地之水而成滔天巨浪向白自赏扑去。面对这惊涛骇浪,白自赏瞠目结舌,他平素勤加练习水相秘术却也使不出如此霸道无匹的力道,眼前仿佛有千军万马朝他奔袭,无论他凝聚多少冰刃冰盾,如何力竭抵挡,总会有浪花飞溅到自己身上,那看似无害的小小水花,却每一个都仿佛有千斤重量,给自己带来巨大的伤痛。而他祭出的冰刃虽能势如破竹洞穿水龙的身体,只是却如石沉大海,消弭无踪。 白自赏退无可退,将手中冰露凝成八面屏风将自己封在当中,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抗衡极道非乏的攻击。屏风在数道巨浪夹击之下连同白自赏的骄傲自负一起轰然破碎,白自赏也从祭坛的台阶上翻滚下去。 “我不服!”白自赏踉跄的站起身,“我还没有败,极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过是硬撑着,迦礼寺的秘密早已被我洞悉,你达到天绶境界后便已经出现经脉逆转,你现在根本就是装腔作势,秦王君上!我们现在一拥而上一定可以将极道非乏诛杀!上呀!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白自赏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叫,却见日照人人退避三舍,不敢上前,此时秦天苍一是忌惮极道非乏的修为,要知道极道的能力在安林时便已震惊众人,连上百只月虱释放的蟾酥毒都可以化解,如今虽被重重围困,可是要冲出重围或者诛杀自己全身而退倒还是绰绰有余;二是他也想利用极道除去白自赏,如此一来便不用将云都拱手让给他人。如此一举两得之事,秦天苍没有理由不隔岸观火。 极道非乏说道:“白自赏,亏你满腹经纶居然也做这种吃里扒外之事,如今你众叛亲离,我看究竟又有谁会救你?” 白自赏绕场一周,所有日照士兵如同见到瘟疫一般向后退避。白自赏明白了,秦天苍一直不信任他,所以自然不会为了自己铤而走险。 现在只能靠自己! 白自赏将折扇别在腰间,擦拭了唇边的血渍,摆好姿势准备迎接极道非乏的招式。 可就在极道非乏凝聚力气,准备给白自赏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血气上涌,周身筋脉出现颤动,灵力瞬间消散,连极道非乏本人也差点从虚空之中摔落。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大家都明白极道非乏真的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秦天苍见场上战机突然出现转机,不禁大喜过望,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没有理由白白错过。他亲眼目睹了刚刚极道非乏与白自赏的对战,内心里对抢占迦礼寺的愿望又涨一层。现在白自赏身受重伤,迦礼寺正好是可以乘虚而入的时候。杀了极道非乏和白自赏,云都所有的一切就都唾手可得。 极道非乏发现日照士兵蜂拥而上,他回头对着日照大军惨然一笑,拂袖成风,前排士兵立刻被吹的人仰马翻,他脚尖一点,落在了何裴的身旁。无视冲杀上来的月虱先锋,极道非乏只是运起五行遁法,周身金光大作,一时间天地岁月似乎都为之停顿,月虱先锋的刀刃眼看就要砍杀在极道非乏的身上,却再也不得寸进。众人一直受秦天苍催促,本就心有不愿,此时见极道非乏恍若天神临驾,与之前法力丝毫不差,便纷纷向外逃窜。 秦天苍大惊,连忙吼道:“临阵脱逃者死!”众人才唯唯诺诺举起兵器,只是没有一人敢率先上前攻击。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极道非乏割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天绶碧石上。 轰隆隆!乌云再次汇聚,乌云之中雷光暗涌,神罚天雷在凝聚力量,随时准备惩罚挑战天威之人。 子午祭坛的玄天门再次被极道非乏打开,不同于耶律锦云那一次,神罚天雷之后金光四作,神罚天雷领着玄天金光降临在大地之上。 白自赏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大为惊叹,极道非乏贵为云都修缘第一人,不仅将神罚天雷引下,连天绶心经所记载的玄天金光都一起祭出,这玄天金光本就是步入天绶境界后上天涤尽悟道者身上铅华之用,本身便是天绶境界的象征。而天雷中心首当其冲的极道非乏却不退反进,顶着天雷对玄天门逆冲而上。不同于耶律锦云那次的天雷威压,这一次因为极道非乏抵挡了所有天雷,日照大军体验到了突破天绶境界的玄天金光的威力。从月虱先锋开始,整个日照大军,由内而外如同烈日融雪一般消失在金光之中。 所有士兵根本来不及呼喊,身上肉体的消亡远比视觉来的更迅猛。 何裴感受着玄天金光对自己带来的伤害,看着消逝的日照大军,内心里分外安详。正闭目待死,却听到雷光中的极道非乏隐约的传出一句话:“无极大道,终须三雷,逆脉重生,虽死无憾。”何裴闻言,试图撑起受伤的身体,只是阵中玄光灼身,何裴本能的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元气抵御,勉强苦力支撑。 同样听到极道非乏这一句自语的,还有台阶之下运功疗伤的白自赏。他伤的并不算重,在极道非乏引出天雷之际也是拼尽全力在周身结出护身罡气,他本是水相修为,以防御为主,此时摒弃凝冰屏风转而用水相真元护体,竟也能安全的抵挡住玄天金光的攻击。听到极道非乏的自语后,白自赏铭记于心,他知道极道非乏从玄天门中定是参悟出什么新的东西,可他仍然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天资不逊于他,他留下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打开玄天门还是引出玄天金光的口诀? 秦天苍其实也听到了这一句话,只是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去分析这些因果,甚至没能完整的记住这句话。玄天金光下,秦天苍的左手前臂已经消失不见。眼看他就要毙命在这神威之中,人群中突然有人奋不顾身冲了过来,一把将秦天苍扑倒在地,抱住他一个翻滚摔下子午祭坛。这人在翻滚中掏出玉石,唤出自己的月虱兽将秦天苍压在身下,为他遮挡玄天金光。可惜,这人自己暴露在玄天金光之下,身体被一点点灼噬,秦天苍眼见居然有人奋不顾身的救自己,强忍着断臂之痛,祭出自己的腰带将此人拉到月虱身下。玄天金光不断灼烧着子午祭坛,空气中弥漫出焦臭味,秦天苍翻开救命恩人的侧脸,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月虱先锋营的小旗兵,小旗兵已经奄奄一息,面容尽毁早已认不出相貌,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微弱的说道:“君上,请记住……小人名叫顾盼!……” 第四十章 极道之死 秦天苍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位叫顾盼的小将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很多皮肉外翻,巨大的灼烧让顾盼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秦天苍双目猩红,他一边哽咽一边扫视整个广场,亲自带来的三万精兵如今都化作青烟飞灰,如同上浮的火星子一样,正被风吹的四处飞扬,他苦心经营的月虱先锋营也是没有一人能够生还,很多月虱兽抵挡住了玄天金光内蕴的五行之力,但终是抵挡不住高温灼热,烤的只剩下外面一层皮,内部的血肉早已蒸发干净。 “不!”秦天苍至始至终都无法面对现实,刚才自己明明胜券在握,云都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怎么就在一瞬间,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不,绝不!” 秦天苍撕下裙摆的一块布,牙手并用将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包扎好,他忍着巨痛抻开了身上早已干涸的月虱皮囊,手持日冕飞轮冲上祭坛,他决心跟这三万精兵同生共死,他决定了要跟极道非乏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只是祭坛之上看到一个同样落魄之人,他双腿盘坐在白牙石台阶上,双手无力的向下耷拉着,蓝绸锦袍上浸染出暗红色的血迹,不一会儿整片袖口都被染红,他的离冠高髻也已散开,细如絮丝般的头发也稀稀落落的遮住了面颊。 玄天门是关上了,只是子午祭坛上只剩下一个个游魂野鬼! 此时白自赏不知也从哪里爬了出来,他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刚才运气拼命抵挡,连陪伴自己多年的折扇在施法时也被玄天金光烧成了灰烬,幸得自己之前被极道非乏击退出了祭坛中心位置,玄天金光打在他身上的威力衰减了许多,他勉强支撑了下来,只是体内感觉元灵羸弱,如同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他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见日照士卒尽数灰飞烟灭,心中顿时喜怒交加、五味杂成。 秦天苍此时也注意到白自赏,内心自忖道:“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没有死。”便放缓脚步给白自赏一个脸色。 白自赏当然明白秦天苍的用意,他是想让自己上前看看极道非乏究竟伤势几何,在迟疑了片刻后,白自赏鼓起勇气向前慢慢走去,他现在丹田中的灵元用尽,双手也隐约感到麻痹,这个时候莫说是极道非乏,就是秦天苍,只怕自己也未必能有胜算。他之所以听命于秦天苍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酉时已至,天空在经历玄天金光短暂的普照之后已经变得昏黑幽暗。白自赏蹑手蹑脚的靠近子午祭坛,一步、两步……当离极道非乏只有两三丈远的距离时,白自赏看到了倒在天绶碧石旁边的何裴,白自赏见何裴容貌尽毁,周身衣服褴褛不堪,顿时对玄天金光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分。 何裴在阵中位置根本抵挡不住玄天金光的攻击,可极道非乏却面对金光全身而退,背对着所有人盘坐在地上,黑夜中他是死是活现在也判断不出来,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可万一他没有死,只是在运气疗伤,那自己这么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白自赏停住了脚步,探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身后秦天苍见白自赏站在极道非乏身后突然没有动静,顿生胆寒,心想莫非极道非乏没有死?亦或是伤势不重?糟了,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岂不是坐以待毙,可恶的崔尚,这个时候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秦天苍收起自己的日冕飞轮,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的逃出了祭坛,祭坛上更显冷清,白自赏见秦天苍逃窜都来不及叫住他,心中又寒了一分。此时只剩自己和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极道非乏,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踟躇不安,在思虑的半响之后,白自赏终于鼓起勇气,他从发髻中里抽出一把玉簪,玉簪短小如同匕首一样,但是杀人夺命却不逞多让,白自赏心是一横,握紧玉簪走向极道非乏的身后。 正当他准备用玉簪刺进极道非乏的后脑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急促清脆的呵斥。 “不许动我师傅!” 白自赏终于被这一声晴天霹雳吓破了胆,手指一抖,玉簪从指缝中跌落到地上一分两段。 “师傅!”陆幼翎也瞥见极道非乏身上的斑斑血痕,急于想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董太平拦了下来。 “我道是谁在这里,原来是太平菩萨董老先生,失敬失敬。” 见白自赏认出了自己,董太平笑盈盈的应承道:“想必这位就是迦礼寺洛川苑的司天白自赏白先生,久闻不如一见,白先生真可谓好事多磨。” “不知董老先生来这里所谓何事?” “老朽行医济世,来此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白自赏斜瞪了一眼身后的极道非乏,问道:“不知董老先生救的是谁?” “日照与云都交恶半月有余,死伤无数、哀殍遍野,老朽恐无力结束这场争端,更乏回天之术,能让人起死回生,所以只能见一个,救一个耳。” “哦,董老先生既然只为救人,恰好我身后有一人受了神罚天雷重击,不知现在是否有救,还请先生帮他过诊把脉一番。”说完白自赏便退居一旁,做出恭请的手势。 董太平眼珠一转,心中已明深意,“好好好,就让老朽为你的朋友确诊一番。阿木,你且紧跟老朽身后,问诊之时切不可说话打搅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陆幼翎点点头,跟在董太平身后,只是他一直瞠目怒视着白自赏,眼里充满了警惕和愤怒,反而让白自赏也颇为吃惊。 董太平走上了祭坛,俯身蹲下,当他撩开极道非乏挡在面容的发絮之时,突然脸色大变。白自赏警惕的看着这一切,本想凑上前一睹真相,却见刚才呵斥自己的孩童目露凶光一直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致使他心中更有忌惮,不敢走上前去。他只得远远观望,见董太平像是与极道非乏交谈一般,时而点头,时而凑近附耳聆听私语。白自赏大失所望,原来极道非乏真的只是在打坐养伤,连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都杀不死他,自己呆在这里又能有几分胜算? 先杀董太平,再杀极道非乏?白自赏望着自己还在轻微颤抖的双臂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秦天苍再图谋大计不可,他突然想起共同举事的耶律锦云,这些天居然一直联系不上他,若是他此时带队人马过来,休说什么云都,就是秦天苍也定能生擒不可。 可恶!居然没有一件称心如意之事!现在只有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白自赏喃喃自语。他看了一眼祭坛上董太平和那个男童,然后捂住自己的胸口,逃也似的跑出了子午祭坛。 董太平见白自赏走后,连忙将极道非乏平放在地上,一旁的陆幼翎见极道非乏面容早无血色,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董太平叹了口气说道:“幸亏你机灵,听出了老朽的弦外之音才没有在刚才哭闹,否则定让白自赏发现你师傅已经去世。” “董爷爷,师傅是刚才那人杀死的吗?” 董太平摇摇头说道:“你师傅是死在强开玄天门后,身受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而死,此事不怪罪此人,但是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致使日照和云都死伤无数,你师傅身为云都迦礼寺执事,只能牺牲自己的性命才能平息战乱,所以,这里每一个人都得为你师傅的死担上责任。” “师……傅,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徒儿居然没有见到师父您最后……一面……” 陆幼翎悲痛欲绝,董太平也是哀声连连,他将极道非乏脸上沾染的尘土一一擦净,忽然,他发现极道非乏的唇齿微微翕合,他急忙扣住极道的手腕,却又感受不到任何气血浮腾,心脉也停止跳动。 莫非极道的肉身内还留有一道元神未被夺走?董太平突然顿悟到,天绶境界本身就跳出阎罗府,不在五行汇中才对,极道非乏虽遭受‘天绶逆脉’,修缘层次退步,可毕竟是步入‘天绶之境,’其三魂五魄早已由天授之,地府冥界又有何人敢收取他的性命?若不是强开玄天门,被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所伤,他本不应该就此夭亡才对,现在仅留一丝元神,倒是保留下了一处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董太平急忙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一柄油灯,这油灯样式朴素,油盘刷有白漆,而灯身呈漆黑色,当中不放灯芯也不添灯油,董太平指尖生火,对准油盘当中一指,火焰便嫁接到油盘当中奕奕生辉。 “阿木,这盏阴阳续命灯关系着你师父的性命,若是灯灭了,你师父的三魂五魄将彻底消散。” 听董太平这么一说,陆幼翎连忙用身体环抱住火苗,生怕来风将它吹灭。 董太平见灯火微弱,火势并不透亮,方知极道这一缕未消失的元神并不能保持多久,他摸了摸极道非乏的肉身,发现其奇经八脉早已淤塞,而全身骨骼也尽数断裂,看起来盘坐在地上四平八稳,其实只要来阵稍微大点的风都会将他吹倒。白自赏刚才心怯一直不敢上前查看,董太平假装与尸首交谈让他误以为极道非乏没有死,其实玄天门关上之时,极道便已经力竭身亡了。 肉身不能再用了,极道的元神急需找到一个安放的地方,究竟放在那里才好呢? 董太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面前的陆幼翎当是首选,这个孩童本来就是极道的挂名弟子,虽然没有师徒之实,但却有师徒之缘,更何况他与极道非乏拥有同一个梦章,意味着拥有同一种命格,用他的肉身实在再合适不过,只是若要用他的肉身,只怕他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另一个元神的占据,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极道非乏的元神抢占了阿木的肉身,而阿木也就不复存在。 杀一个人再救一个人?这样做真的对吗? 董太平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看着脚下死守阴阳续命灯的陆幼翎,他的后背完全放空呈现在董太平面前,只一掌,便可结束他的性命,极道的生命也可以得到延续,云都则还有重生的希望,一切都往最合适的方向发展,董太平牺牲了一个人救活了云都成千上万的子民,活下来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们只会念及自己医技精湛、菩萨心肠,谁又会记得这个死去的孩童呢?或者说,谁又会在乎呢? 董太平如同魔障的一般,盯着陆幼翎的后背看了很久,直到陆幼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放下了这个执念,因为他看到了陆幼翎晶莹透明的眸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万事万物何必要违心强留呢?极道命该如此,你不必再守护这盏灯了,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董爷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可是我一旦松开手,这盏灯就被吹灭了,那师父也就彻底救不活了。” “阿木,你师父的命是有天授,上天如果真的让他死,我们怎么做都是徒劳的,这点你是否能够明白?” “可是如果我们一点努力都不做,那师父就真的死定了,董爷爷,你就救救师父吧,求求你了……” 董太平见陆幼翎苦苦哀求自己,不禁潸然泪下。正在这时,空中激荡出一阵狂风,陆幼翎急忙护住油灯,董太平上前一步护住身后的陆幼翎。 却见黑夜中一道黑色风暴袭来,便有一只活物生物从天而降。陆幼翎被狂风吹的睁不开眼,只得半眯着眼睛紧盯着这团黑色的活物,待这巨型活物靠近之后,陆幼翎不禁大喜喊出声。 “施环,怎么是你来了!” 这团黑色的活物正是月虱之母施环,听见陆幼翎在呼唤他,当即‘咕咕’两声算作回应,当它收起背上如同门帘的两翼之后,骑在背上一人慢慢露出真颜。 “不知道是您来了,老朽有失远迎。” 董太平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寒暄,陆幼翎心中不禁想到:董爷爷名望极高,居然要向这位夫人行礼,可见这个夫人极不简单,这位夫人一身的金丝披褂,容貌秀美华贵,定是出生不凡,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居然还骑着我饲养的施环。老柯曾说过这施环原本是日照往后所养,莫非这个人便是日照的王后,这么说来她便是妙诗和妙音的母亲了? 陆幼翎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要知道这个夫人除了发髻略显雍容,可皮肤如同玉脂凝膏,五官端正精致,一点也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是秦妙诗和亲妙音的母亲甄王后对吗?” “臭小子,谁让你这么跟甄王后说话的!”董太平一脸凶相,甄王后急忙温和的打岔道:“没有关系,本宫便是妙诗妙音的母亲甄虞,看你脸上有道疤,定是叫阿木的孩童无疑了,老柯跟本宫提过你,让我好生待见,今日你便跟本宫回恒阳城去吧。” “我可不能回去,我得救我师父!” “哦,谁是你的师父?” “我师父便是……”陆幼翎纲要说出来,谁知被一旁的董太平捂住了嘴。 “甄王后休要听这个孩子胡说,他一野孩子哪来的什么师父。”陆幼翎暗自忖道:“为什么要对这位王后隐瞒?莫非又是什么弦外之音?”想到如此,陆幼翎停止反抗,保持着缄默。 “董先生可知本宫到此是何目的?” “老朽不知,愿闻其详。” “十一年前你为本宫守住天大的秘密,本宫一直铭感于心,只是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董先生曾预言本宫只剩十五年阳寿,如今已过去十年,只怕一语成谶。所以在有生之年,本宫特别希望能见见那个人。” 董先生不经意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极道非乏的肉身,陆幼翎诧异道:“甄王后想见到的人莫非是师父不成?可董爷爷的意思分明不想让甄王后见到,师父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让她见上一面呢?莫非是怕她伤心难过不成?” 董太平说道:“王后的病其实并不难治,现在日照攻取了云都,迦礼寺归于日照之手,要治这个病就更加容易,只不过就不知道王后愿不愿意设险一试?” “让本宫在这里虚耗光阴吗?董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本宫也只是希望在死之前见见那个人,了了一段心愿,也算活着的时候有个寄托。”甄王后说这番话的时候,晶莹的泪花在眼眶中温柔的打转。 “董爷爷,你干嘛不让王后见见师父……” 陆幼翎在一旁扯了扯董太平的衣角,董太平立马做出一个收声的动作,“嘘!” 谁知就在董太平身体侧挪一下,不小心露出了身后极道非乏肉身的衣角,甄王后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的主人。 “极道,你鬼鬼祟祟的藏人身后干什么,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第四十一章 妙诗返回恒阳城 经过一个日夜的全速飞行,秦妙诗终于再第三天凌晨时分到达日照国国都所在的恒阳城内。第一时间,秦妙诗就想要找自己的母后通报崔尚谋反的消息。可惜此时甄王后早已置身云都,所以哪怕秦妙诗找遍了大半个潮阳殿,也只是被告知母后并不在宫中,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加上此时尚未天明,王宫之中并没有大臣在处理政务,匆忙之间无一人可以分忧,直急得她双目含泪,手足无措。 “妙诗公主。”正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名宫廷内侍从秦天苍的寝宫中缓步走出。此人削瘦身材,面白如霜,身着凤霞织锦,脚踏丝编穗子履。虽喉骨硕大,却如女人般扭捏造作,双鬓飞雪,却未留一根胡须。这名内侍名唤作七巧,本是秦天苍的贴身大太监,从秦天苍出生起就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起居。现年人已过知命之年,秦天苍封他做了内侍领班,日常杂事也不需要他再亲力亲为,后宫之内也任由他自由出入。七巧虽年事已高,却喜爱涂抹妙龄女妆,后宫众人便不顾及年龄辈分,一律唤他作‘巧哥哥’。 秦妙诗见巧哥哥走过来,便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疼的七巧太监‘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巧哥哥,出大事了”,妙诗深知七巧太监虽然只是个内侍领班,可在恒阳城里无人不识,可算是位高权重,深得秦天苍信赖的内宫第一人。 七巧太监今晨如同往日一般,早起安排早朝和尚书房议事的诸项事宜。虽说数十年如一日,各项工作早已是井井有条,可他还是要亲自过上一遍才能放心。谁知刚来叫君上起床时才记起,秦天苍领军亲征,并不在宫内,不得不感叹一声岁月不饶人的话。正暗自为君上祈福,一出门就看见妙诗公主惊慌失措的模样,正准备询问,反被秦妙诗这个小郡主给扣住了胳膊:“妙诗郡主因为何事惊慌,不知可否告知老奴?老奴不才,也愿为公主排忧解难,还请郡主先行放过奴才。” 秦妙诗自然也是知道七巧太监在王宫之中的地位,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可以信得过的,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人,赶忙上前说道:“巧哥哥,你知道母后去哪里了吗?崔尚谋反!叛军不出三日就会兵临城下了!” 巧哥哥得知崔尚叛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自从楚仕国将军辞世以后,秦天苍感念其生前的军功,国中从此不设将军之位。他崔尚官居司尉长,已经是军中职位最高之人。况且君上现在专注培养月虱先锋营,马步三军名义上都归崔尚统辖,论职论权他都是军中第一人。这样的一个人要谋反,除了领兵在外的秦天苍,日照上下实在是找不出一人可以抗衡。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慰秦妙诗道:“郡主不必惊慌。崔尚虽然名义上统领三军,可实际兵权还是在君上的手中,他所能调动的最多不过是虎箓营的五千人马。况且他随君上出征,前线人马抽调太多一定会被君上所察觉。所以虎箓营随军出征的精锐一定不可能全数回调,这样算下来,崔尚麾下所用不过两三千之数,不足为虑。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通知文武百官,让大家早做准备。尤其是您和妙音公主不能被叛军控制,以免君上投鼠忌器,多生事端。” “多谢巧哥哥指点,是我失了方寸了。”秦妙诗闻言也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现在的情况也却如魏公公所说,“只是妙音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文武百官之中是否还有崔尚的同党。还请巧哥哥教我。” “妙音公主一向身体欠佳,老奴认为还是暂时不要告知真相为好。”巧哥哥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不如就将妙音公主交于老奴照看,老奴定以死确保公主周全。至于文武百官,现下王宫禁卫营司尉高潺,下辖禁卫营一千余人,能在君上出征时留守王宫,足见此人忠心。王都巡守司尉尤鹄,手握王都巡卫一千五百余人,此人刚直不阿,又与崔尚素有间隙,可以信任与他。另有龙骧预备营一千余人驻扎在城外,由教头孙逊带领。这些人虽然还未正式获得龙骧营的认可,却也是各地挑选而来的精锐。我们先掌握了这些力量,就有了和崔尚叛军相持的能力。剩下的文官嘛,首辅谭楷,次辅杨望,这二人德高望重,只要他们得知消息,自会统筹百官,守卫王宫。” 秦妙诗牢牢记住魏公公告诉他的每一个名字,她相信只要找到了这些人,那么这次叛乱危机就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考虑到还要统筹百官,秦妙诗先去了首辅谭楷家。 谭府距离王宫并不远,占地颇大,秦妙诗好不容易扣开了大门,迎来的却只是谭楷家中一个壮硕仆妇。这仆妇似乎早就料到开门后会看见秦妙诗一般,嘴上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请安,门却只开了一半,就用整个身子堵住。 “叫你家老爷出来,我有急事找他!”秦妙诗眼下也顾不得和一个下人计较,早些见到正主才是要事。 “公主莫怪,我家老爷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好,正卧床不起来呢。”仆妇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可把秦妙诗气的不轻。都什么时候了,你一个半老徐娘仆妇还不三不四拽起文来! “快些起开,本宫有军情要事,你可耽搁不起!”说着秦妙诗就上手想要将这仆妇推开。可这仆妇也是凶悍,面对公主竟然不退半步,反而身子一挺,将秦妙诗顶退两步,恶狠狠的说道:“郡主请回吧!我家老爷今天都不会起来了!”说罢顺手就将大门关上,任凭秦妙诗再如何拍打也不予理会。无奈,吃了个闭门羹的秦妙诗只好先去次辅杨望家。 只是秦妙诗不知,谭楷其实就在门后,他一直指挥一个小厮隔着门缝观察秦妙诗的动态。待秦妙诗走后,谭楷才指着仆妇骂道:“愚昧妇人!胡言乱语!教你一句话能说错半句!本官又如何要卧床一日了!还好妙诗郡主大大咧咧的,换作妙音公主,早就被看穿了!” “老爷,你为什么不见见妙诗郡主啊?万一她要真有急事呢?”小厮在一旁奇怪的问道。 “本官府中怎么净养了你们这帮子蠢蛋!妙诗郡主一向刁蛮任性,为所欲为。又几时参与过朝政军政了?她怎么可能会知晓军情要事?”谭楷其实在听见秦妙诗说出有军情要事的时候就后悔为什么要躲着了。所以现在面对自家下人的询问,与其说是在教导下人,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可解释完了,谭楷心中还是存着一个疙瘩,干脆一狠心,服了一点泻药,把自己弄成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令几个小厮抬着去往王宫中找人确认消息。 再说秦妙诗赶到次辅杨望的家中。杨望是一个性格古怪的老臣,在次辅的位置上干了二十多年,按资历论能力都早就可以升任首辅。可朝中换届多次,更换了几位首辅,他还依旧是次辅。 秦妙诗很顺利的见到了杨望本人,待她说明来意,对方只是冷笑一声,回应道:“妙诗郡主,请记住你的身份!你并不是真的公主!君上给了你殿下的名分,你就好好的做个刁蛮任性的纨绔,不要插手什么军国政务。他崔尚不过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小人而已。谋反?哼!他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反倒是你现在,像极了你父亲当年狼子野心的模样。若是有人同我说,你秦妙诗要谋反,老夫反倒是更容易相信。” “你个老匹夫说什么呢!”秦妙诗听他辱及先父,怒不可遏,喝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做狼子野心的模样!” “哈!当年我观你父亲不过碌碌之辈却位极人臣,就猜测他必定会反!”杨望丝毫不惧,厉声答道,“可惜我向君上多次提及此事都被驳回。你应该庆幸你父亲死的早,所以你母亲才有机会魅惑君上!所以你才有这公主之名!否则的话你早就成为冢中枯骨了!” “哎呀,你个糟老头子又在发什么疯!”正在秦妙诗怒发冲冠,准备拳脚相向的时候,从内院冲出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装男子,生生把杨望推回了内院。又回过头来对秦妙诗说道,“奴家见过公主殿下。公主莫要往心里去,这老头就是这样,谁都看不惯。尤其是每天早上起来,要把朝中上下全都骂个遍才罢休。公主说有急事要见他的时候,他才骂了一半,顶着起床气呢。稍后待他气消了,奴家会劝他处理公主所说之事的。” 秦妙诗被杨望气的眼中泛泪,却也没忘了自己还有要事要办,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子一眼,奇怪的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俯身施礼道:“回禀公主,奴家是杨大人新养的男宠。” 秦妙诗顿时觉得这个次辅家中恶心无比,急忙往王宫禁卫营司尉高潺家中赶去。 这个时候秦妙诗已经隐隐意识到,她和七巧太监都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以平日里自己的刁蛮任性,秦天苍与崔尚的主仆相宜,外加她秦妙诗本就不是秦天苍的亲生女儿。崔尚谋反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到底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至少目前看来杨望是不信。这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秦妙诗又陷入了焦虑之中。而且面对不信任,这种焦虑来的更为猛烈。直等她第三个找到高潺的家中时,正在园中习武的高潺才半信半疑的答应,会安排好王宫的守卫事宜,若有叛军前来,定不会让他们踏入王宫半步。其实高潺也不怎么相信秦妙诗的话,可是作为王宫禁卫营司尉,他还是保持了一以贯之的警惕,面对可能威胁到王宫安全的事情,他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终于松下半口气的秦妙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王都巡守司尉尤鹄的家中。 尤鹄外形不似一般武将那样孔武有力,反而是一个麻杆一般高高瘦瘦的白皙男子。当秦妙诗来到他家中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前往巡守衙门办公。当得知崔尚谋反的消息后,尤鹄怒发冲冠,当街大声喝骂道:“好个崔尚!竟然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尤某当年居然和此等小人同在令尊帐下,真令人羞于启齿!郡主莫忧,尤某这就去衙门安排一二,这一次定要亲手斩下这个逆贼的狗头不可!” 秦妙诗听后大为兴奋,这还是第一个对自己的话完全相信的人,而且听他的口气,崔尚的叛军一定会吃不少苦头。便告辞道:“那就多多拜托尤将军啦!我还要去城外送信,就不耽误尤将军了,告辞。” “殿下千金之躯,送信这种小事怎能劳您大驾!遣我府上的小厮前去即可。”尤鹄听闻秦妙诗还要去其他地方送信,便如是说道。 秦妙诗本就经过了长时间的赶路,回来后又是马不停蹄的找人传信,早就已过了疲惫的边缘,之前完全是因为慌忙和焦虑,让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这个时候尤鹄的信任,和一个可以休息的建议,瞬间就击溃了秦妙诗的防线。心里虽然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但是困意已经入决堤般袭来。 这一切都被尤鹄看在眼里,他微笑道:“公主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在下官家中小憩片刻。” 秦妙诗虽然感觉尤鹄的笑容来的有些奇怪,但还是抵挡不住滚滚袭来的困意,也许他只是比较关心我吧,毕竟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了。秦妙诗如此想到,便在嘱咐尤鹄一定要将崔尚谋反一事告知龙骧预备营教头孙逊后,跟随尤鹄家中丫鬟前去休息。 秦妙诗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进大院,身后为尤鹄牵马的小厮就一脸阴沉的小声对尤鹄说道:“大人,郡主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要不要…”说着抬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尤鹄一把掐住小厮的脖子,咬牙切齿的低声怒道:“她是仕国将军唯一的血脉!崔尚动谁都不敢动她!谁给了你的胆子妄图对她动手?进去告诉手下人,软禁起来就是,莫要走漏了风声。”说罢一把将小厮推倒在地,跨上骏马扬长而去。 第四十二章 续命 “你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肯见见我?是因为不敢吗?”甄王后嘴中碎碎念道,陆幼翎听出了其中复杂的情感,似哀怨、似痴狂。他不禁想到莫非师父与这位甄王后是旧相识,可是董爷爷为什么要诓骗她呢? 甄王后一步步的向他们走来,董太平见隐瞒不住,只好祭出自己的盘根手杖横在面前。 “阿木,你护好这盏灯,待会儿可能有一场恶战!” 董太平叮嘱身后的陆幼翎,紧接着他将手杖插入地面,以手杖为圆心,落地生根后凭空结出一张玄清色的日晷。日晷上镶有十二刻天干地支,内嵌一根晷针,所指之处正对酉时,恰是与当下时辰吻合。 陆幼翎未曾见过此等炼气化形的招式,更未见过董太平在笑面示人后有过如此紧张的神色,他一面护着阴阳续命灯,一面紧盯着甄王后的举动。 甄王后也是一愣,继而缓慢开口道:“董先生,你为何对本宫刀剑相向?本宫知道你身后之人便是极道,为什么不让他见我?” “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俱已往兮,甄王后何必执迷不悟呢?极道已经同你缘尽,你还是今早回去吧!”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你让他自己同我说!” “极道早已同老朽说明本意,今生绝不再与你相见,他的意思便是老朽的意思,您还是请回吧。” “我不相信,极道非乏,你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为什么不敢与我对质,本宫今天来并不为叙旧情,而是要将你挖心剖肉、挫骨扬灰!” 陆幼翎听到此处方才领悟到绵绵恨意,抬头之间发现甄王后已近在咫尺,不禁吓了一跳。 董太平单掌聚气,手心青芒大涨,运劲而出,一下子便将甄王后逼退数丈。 甄王后死死的盯着董太平,她没有料到董太平会率先翻脸,不禁怒嗔到:“董先生为何这般不通情达理,你可知动本宫便是犯了死罪!” “呵呵呵,我董太平本是云都之人,动你日照的王后,犯的究竟是哪条罪过?何况老朽泄密天机,自问不能长寿享福,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董先生既然执意与本宫作对,那就怪不得本宫无礼了。” 甄王后后撤两步,从身后掏出一方织锦,只见她往董太平头顶一掷,同时双手十指展开,手心中牵引出如同头发般的细丝。 甄王后双手一拉,细丝从指间穿过,形成了一张不规则的提线织网,而投掷过来的织锦如同活过来一般,四角互相对折,刹那间一方普通的织锦却折出了一只仙鹤的模样,只是这只仙鹤虽由织锦演变,却体格硕大,依托身后甄王后的操控,竟发出阵阵嘶鸣,张开巨大的嘴喙向董太平冲了过来。 董太平手执日晷迎战仙鹤,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将晷针对准仙鹤,同时手中木相之力暗聚成型,发功之余便有木针射出。仙鹤避之不及被木针扎入体内,空中翻腾一下便扑通一声跌落在地,只是这简单的攻击似乎并不能击退仙鹤,它只是稍作停顿后便又腾地离地而起。 陆幼翎扯着嗓子喊道:“董爷爷,它又飞过来了!” 董太平岂能不知,只是这一次他胸有成竹的端起日晷,将本已指向酉时三刻晷针向前拨了拨,那只仙鹤周身便被青芒缠绕,被缚在空中进退不得。 甄王后大为惊讶,此时她手中用来控制织锦的织网开始分崩离析,发丝犹如断弦一般搅成一团,而织锦化成的仙鹤也是失去了控制,在空中延展开来,化作原本织锦的模样在空中徐徐下落。 董太平接过织锦,小心翼翼的将它叠好,说道:“老朽虽年纪老迈,可这身‘无妄’的修为倒也可以卖弄一二,甄王后一手驱物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小小的一块织锦竟能幻化成型,可惜戏法终究是戏法,还是用来哄哄小孩子比较好。”说完便将织锦放在陆幼翎的手中。 甄王后叹息到“董先生,你可知这块织锦原本便是极道随身携带之物,你若不信,摊开便可知晓。” 陆幼翎听后急忙摊开这块织锦,却见锦帛光亮如新、细如凝脂、手工精巧,正反两面各绣两字,一面绣有‘朝霞’,另一面则绣有‘云暮’。陆幼翎拿给董太平看,董太平也是微微叹息道:“虽是如此,可如今王后在日照衣食无忧,更有二女膝下承欢,又何必还想着见他?” “我见他只是想当面将这块织锦还他,也好了断这十年来的相思之苦,还请董先生高抬贵手,让我见见他。” 眼见甄王后潸然落泪,陆幼翎终于忍不住说道:“王后娘娘,师父他已经死了!” “住嘴!” 董太平急忙捂上陆幼翎的嘴,只是话已说出,甄王后如沐五雷轰顶,一声娇喘之后瘫坐在地上。 “不,不可能的…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呀!” 甄王后失心疯了一般,丝毫不在乎裙摆的流苏沾染上地面的尘土,她勉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像失去了双腿一般,匍匐在地爬向董太平。 董太平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便将插在地上的盘根手杖拔出,玄青色的日晷立即消失,董太平让过一条道。 此时的极道面色安详,双目紧闭,深邃的眼影贯穿整张面颊,发丝垂乱,被甄王后亲手梳在脑后,他虽然身上斑斑血迹,面容却丝毫无损,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心脉早已停止,胸膛也停止了起伏。 “极道…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是甄虞,你看看我呀…” 甄王后一边呢喃,一边摇曳着极道的身体,只是当手触碰到极道非乏的身体时,只感觉到绝望的冰凉。 陆幼翎见甄王后一往情深,不禁心酸说道:“王后娘娘,师父真的已经咽气了!” “不,我不相信!极道法力高深,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人可以伤的了他?究竟是谁杀死他的?” “极道为了云都苍生,舍身成仁,用自己的身体强开玄天门,终于引下神罚天雷才因此断送了性命,甄王后既然不愿极道死去,又何故制造这杀人的工具呢?”董太平说完便看了一眼施环。 甄王后泣不成声的说道:“我本来就无心讨伐云都,想这月虱本就是我与极道共同参悟造就出来的灵兽,若不是他选择离开我,我也不会将月虱交于天苍,天苍得到月虱之后顿生攻伐云都一雪前耻的念头,我百般劝阻不过,生怕二人都有损伤,便只身跑过来查看,不曾想终究是晚了一步,呜呜…” 见甄王后哽咽不止,陆幼翎站在一旁也算看得明白,这甄王后原来同自己师父也有过一段情愫,只是阴差阳错的二人终究没能在一起,不过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咦,我怎么记得妙音妹妹就是十年前出生的,妙音比我小两月,那便是十月出生,甄王后自然是在年初怀孕,既然如此那个时候她已经贵为秦天苍的夫人,如何又能同师父在一起的? ‘啪’陆幼翎狠狠的煽了自己一巴掌,一边暗自嘲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琢磨这些问题,得老老实实保护油灯不被吹灭了才是!” 陆幼翎旋即低下头查看,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吓得寒毛直耸! 可能因为自己那一巴掌带出来的风,油灯居然被拂灭了,只剩下灯碗中意犹未尽的杳杳青烟。 “我的妈呀,董爷爷快来看看这盏灯快灭了!” “你个臭小子,不是让你照顾这盏灯的吗?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董太平终是忍不住开口大骂,陆幼翎也被吓傻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甄王后见二人摆弄着一盏油灯,她见多识广,自然一眼便认出这盏油灯并非凡物,急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 “极道以真身抗衡神罚天雷,肉身被毁,只留下一脉真元,老朽用阴阳续命灯替他维持这脉元神,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把灯给弄灭了。极道本是‘天绶’境界,死后本不应坠入阎罗,只可惜他逆天改命,身中天雷暴毙身亡,他死后的魂魄既去不得地狱,上天也容不下他,只能白天黑夜、周而往返的陷入轮回之境,做一个孤魂野鬼,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啊?那还请董先生再想想办法!”甄王后也开始焦急起来。 “天上地下都容不下他,为今之计只能是移花接木,将他的真元暂寄一肉身之中,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去找一濒死之人的肉身呢?”董太平突然神色不定,朝陆幼翎说道:“阿木,你师父元神即将消散,你可愿牺牲自己的性命献出自己的肉身?” 陆幼翎从呆滞中缓过神来,董太平这一发问,直击他心底,是要用到自己的性命才能救下师父吗? “我愿意!” 陆幼翎根本不暇思索,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甄王后嗔怒道:“不是说好用濒死之人的肉身吗?要牺牲这个孩子的性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到哪里能找到什么濒死之人,不能再拖了,若是连这屡青烟都飘散了,极道就彻底回不来了。” “可也不能牺牲这个孩子呀!你过来,阿木,本宫答应过老柯好好照顾你,如何能让你来献出性命?董先生早先曾断言我仅存十五年的寿命,现已过去十年,后面这五年不要也罢,若要借用肉身,就取本宫的好了!” “这…”董太平左右为难,他当然不敢去拿甄王后的命去换极道非乏,陆幼翎也动不得,难道要动老朽的命不成? 阴阳续命灯只剩一丝微弱的青烟,形势严峻,由不得董太平多想,他咬了咬牙,心里一横,脑海中早已做出权衡。 这孩子与极道有缘,却无孽障,不像甄王后与极道非乏感情复杂,痴缠半生,若能救活极道,想必命中注定也定是要了结这段情愫。只可惜要苦了这孩子! 董太平眼疾手快,将盘根杖遁入地中,青色的结界相应而起,一把震开甄虞,甄虞毫无防备,顺势被弹出了四五丈远的距离。董太平祭出自己的日晷对准陆幼翎,陆幼翎面对董太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也未弄明白,只是傻傻的问道:“董爷爷,您将晷针对着我干嘛呀?” 倒是甄虞率先明白了董太平的意图,原来他是想杀死这个孩童好腾出他的肉身方便寄存极道仅剩的那抹真元,这可不行,杀了他如何向老柯交待? 董太平平生都是以救人为主,今日虽是为救人,却要先去杀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什么时候冒出这样的想法。 董太平手握日晷,手心微微出汗,陆幼翎睁大双眼站在身前,一副天然的呆萌模样,一下子让董太平忘记如何运气。 不行,绝对不能再拖延了,极道的真元没有了肉身庇护暴露在空气中,少时便会消散,这个时候如果还存有一念之仁,莫说极道救不了,整个云都也会因为他的死而乱成一锅粥,只有牺牲了这个孩童,云都才有保存的可能。 董太平努力让自己专注,他闭上眼睛不再凝视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手中青芒暗涌,十成功力已然汇聚双掌,日晷的晷针蓄势待发,这一击就让这个孩童走的痛快一些吧。 陆幼翎一瞬间也察觉到了死亡的胁迫,只是他根本没有想过逃走,董爷爷已经说的很清楚,要救师父只能用濒死的肉身来寄存他的灵元,四目之下只有自己最合适,董爷爷既然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师父的重生,那便由他去好了,只是自己的爹娘这辈子是没有办法见到,还有郭叔叔、老柯、妙诗妙音两姐妹,千山万水,怕只能永不相见。 董太平将晷针射出,如同出膛的弩箭一般直刺陆幼翎的面门,他虽紧闭双眼,却能依次感受到晷针划破空气,继而穿透皮肤,进入血肉的声音,眼泪便不知不觉的从眼角就躺下来,耳畔只能听见甄王后厉声尖叫… “轰隆…” 巨响一声,大地都震动起来,董太平微微睁开眼,却见地面扬起阵阵尘土,待尘土平静之后,面前根本没发现陆幼翎倒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巨大的月虱匍匐在地,它的眼睑耸搭下来,原本如炬的大眼睛此时奄奄一息,宽幅的翅膀包裹着全身,两翼微微颤抖,其中的一片肉翅已然被晷针洞穿,殷红的血液如同泉眼一般向外淌血。 “施环!” 甄王后赶上前来,轻抚施环的身体,却见施环轻轻扬起带血的翅膀,露出卷缩着身体的陆幼翎。 原来刚才的危及关头,是施环替陆幼翎挡下了董太平射出的晷针,陆幼翎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可施环却没有这么好的命,就在它翅膀扬起的一刹那,甄王后赫然发现那根青玄色的晷针其实已经穿透了施环的身体。 董太平本是木相修为,与月虱当属同根,他那晷针看似细小,却凝聚他十分劲力,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入肉生根,再加上此晷针蕴藏调配过往时间的功能,入肉后晷针如同反复出现于过去和现在,所以看似只有一根针,实际上却有上万根晷针扎入,纵使施环坚若磐石,抗五行打击能力出色,却依然难逃万针扎心的痛苦。 陆幼翎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自己安然无恙,方才醒悟是施环替自己顶下董太平的晷针,可施环一直倒地不起,两只大眼睛甚至有温润的泪水流出,在场之人无不动容,陆幼翎跑过去抱住施环的下颚,大声淘哭道:“谁让你救了,你个大肉虫子!呜呜…” 董太平见出手伤了施环,也是一脸愧疚,他杀陆幼翎本就下不去手,此时又枉害一条性命,自然更是过意不去,他走上前准备安慰一下陆幼翎,甄王后见他靠近以为又想对陆幼翎下手,便扯出发钗朝董太平掷去,董太平猝不及防,手中的日晷被打翻在地。 “董先生,亏你行医多年,誉满天下,居然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动手,你这样传出去未免贻笑大方。” “老朽向来视功名利禄如浮云,讨个好名声于老朽又何足道哉,只是老朽曾立下规矩,终生不得杀生,老朽今日已破杀戒,先前积的功德怕也是弥补不了今日的罪过,倘若继续杀生,就算救了极道也是逆行倒施,诚不可取。所以阿木我是不会再杀他了,极道非乏逆天改命,宿命应当如此,该留该去,老朽也不再强求,一切随缘便好了。” “董先生,那极道他…” 董太平俯身托起阴阳续命灯,青烟已经断断续续,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董太平叹了口气,口中碎碎念道:“老朋友,倘若日后你成了孤魂野鬼,也要记得你的故乡在云都。”说完便用手掐熄了油灯。 甄王后顿时花容失色,大叫道:“董太平,你都做了些什么!” 董太平不为所动,突然,手中的阴阳续命灯内浮出一抹红色的亮光,如同黑夜中的萤虫一般照亮周围一寸的地方,董太平怔怔的看起这颗冉冉升起的丹珠,不禁失声喊道:“内藏丹!” 第四十三章 内藏丹 极道的真元化作暗红色的丹珠在空中漂浮不定,董太平平生第一次目睹人死灯灭后,残留的真元还能结气成型幻化成一颗丹珠,他虽包揽古籍,知道这颗内藏丹的来历,却不知如何能够保存。 甄王后看见这颗内藏丹也是心头一紧,想不到极道非但没有灰飞烟灭,竟然还留下了这么一颗丹珠在世上,她便伸手想去拿下这颗珠子,董太平连忙呵斥道:“不要碰它!” 谁知甄王后的手还未触碰到内藏丹,这颗内藏丹便如同受到惊吓般飞遁到甄王后身后,甄王后一转身,它便又飞到另一侧,如同与人躲迷藏一般。 董太平在一旁示意甄王后别再挪动身体,他自己也如同木桩一般静静的看着内藏丹。 这颗内藏丹先是绕着甄王后周身飞行一圈,接着又绕到董太平身上,它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最后它飞到陆幼翎的跟前,陆幼翎与它对视了一眼,也是不敢妄动,只见它依然只是绕行一周便又飞离,最后居然停在匍匐在地的施环身上。 施环感受到这颗内藏丹传递的能量,只是它伤势太重,只能微微张嘴示意,陆幼翎见内藏丹飞到施环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去,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董爷爷!” “嘘,收声…” 董太平示意陆幼翎别大声喧哗,但是他自己却表现的格外兴奋,满脸的褶皱似乎都延展开,伸直了脖子望向这里。 施环因为伤势太重,终是支撑不住,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就在这一刻,内藏丹突然光芒大涨,一下子飞进施环的嘴里。 “哎!这珠子怎么飞到施环嘴里去了。” 陆幼翎大吃一惊,连忙拍打施环的脖颈,谁知施环早已经一动不动,眼球凸出,腹部也停止起伏。 “施…施环它死了…” 陆幼翎吓蒙了,他原以为这颗珠子是起死回生用的,没想到反而加速施环的死去。 甄王后和董太平连忙上前查看,见施环双目已经无神,皮肤上的虎斑花纹也渐渐消散,方才确定施环已经死去。 “怎么会这样…”董太平喃喃自语道,他没料到这颗内藏丹会飞进施环的腹中,可如今施环一死,这颗内藏丹算是胎死腹中,施环没了,极道也随之没了。 甄王后看在眼里,却不在像刚才那般激动,她的周遭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挚爱,突然间有一种万念俱灭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她在潮阳殿中一直深居简出,为秦天苍在幕后出谋划策,今天日照能够顺利兵临云都城下,与其说是秦天苍多年来的卧薪尝胆,不如说是甄虞一手谋划。 她憎恨极道非乏,十一年前不告而别只留下一方织锦,唯独留下‘朝霞云暮’四字究竟该做何解?难道不是他朝三暮四的一个说辞吗?为了云都,他可以撇下她不管不顾,一走便是十一年,她将初盼渐渐化作仇恨,一气之下委身下嫁给日照国君秦天苍,虽然天苍待自己不薄,她也能顺理成章的承袭后位,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极道走时留下的是伤疤,伤疤虽可以愈合,可是伤痕在心头遍布累累。 今日云都数百年的基业尽毁,其实并不出人意料,甄虞将月虱献给秦天苍时便已想到今日之事,只是仇恨战胜了理智,她所针对的也只有极道一人,她要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云都灰飞烟灭,就像十一年前无助的自己。 可是现如今极道的肉身已经千疮百孔,他最后一丝真元也与施环一起魂归极乐,若论起复仇的喜悦,难道自己体会到胜利的酣畅吗?并非如此,相反甄虞的失落比十一年前似乎更胜,极道走了,与他一同驯养出的施环也随他同去,一切都在偏离自己设想的轨道。 对,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都是我害死了极道和施环! “呵呵呵……” 甄王后突然大笑起来,口里不停的说道:“都怨我,是我害死极道和施环的,是我害死他们的……”她的双手挥舞,发髻也被拨乱,露出癫狂的神情开始向祭坛外狂奔而去,陆幼翎抹干自己的眼泪,正欲追去,却被身后的董太平叫住。 “阿木,你不用去追了,甄王后定是触动了心伤致使神志不清,你就算追上她也未必拦得住她。” 陆幼翎脸色突然一沉,声音低压,一点也不像个孩童。 “董爷爷,你可知你刚才误杀了施环?” “天意啊,老朽本欲用你的性命换取你师父的重生,想不到却害了这条无辜的生命,老朽行医半世,所救之人不计其数,想不到临老却做了件糊涂事,也罢也罢,这件日晷随我半生,名曰子午日晷,本是迦礼寺的宝物,能参天地之机改日月星辰,过去现在可用晷针细微调控,穿梭于白驹过隙,往来于阴差阳错。这件宝物重守不重攻,寻常人可当做普通日晷查询时辰,或者发射晷针做驱敌之用,而修缘之人则可用此法宝将被晷针刺中的敌人置于过去和现在往复交错,打到伤害往复的效果。现在将它送与你,可在危难的时候自保,也当是弥补老朽错杀月虱的一点补偿。” 董太平将子午日晷递与陆幼翎手中,陆幼翎岂肯接受,要知道这件宝物刚刚才夺去了施环的性命。 董太平见他不肯接受,猜出是因为施环的死在埋怨自己,索性不再强推给他,接着又问道:“你现在是否打算跟老朽回去?” “回哪里?” “自然是回叶月城梦泽山庄。” “那里是日照的地方,我不想去。” “留在云都你也无处可去,还是跟老朽回去吧。” 陆幼翎摇摇头,面容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董太平也是心中一惊,这孩子居然这么倔强,极道没有看错,这孩子除了拥有先天修行的命格,性格上的坚韧也是成材的必要条件,只是这孩子这么执拗,在这乱世中又能活得了多久呢? “董爷爷,我想先把师父和施环安葬。” 董太平环顾了四周,见祭坛之上阴气蒙蒙,并非久留之地,于是说道:“你师父的尸首可以先行安葬,至于施环,它体格巨大,如何能够搬运走?” 陆幼翎想想也对,施环体格这么大,要是能搬走就见鬼了!可是如果不搬走他,难道留下它暴尸广场吗? 这时只见董太平从袖管中取出一个哑红色锦囊,说道:“老朽这里有一法宝,名唤乾坤袋,能收纳一切眼内之物,权且借你一用。”说完便将锦囊往地上一掷,说来也奇怪,这袋子落地后迅速膨胀,袋身鼓鼓的,一看便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董太平将口袋内的东西倒了出来,全是各类不知名的药草,原来这个乾坤袋平日被董太平存放药草之用。陆幼翎接过乾坤袋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他鼓捣一阵依然一头雾水,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乾坤袋的兴趣比子午日晷要大得多。 正当陆幼翎摸不着头脑之际,董太平结果袋子对准施环和极道的尸首,口中念念有词:“入目洞天,乾坤归宿!”口袋内突然精光奕动,飞出一道红光将施环和极道笼罩,随着董太平撑开袋口,极道非乏的尸首以及施环庞大的身躯都被吸入当中,只是袋身没有变大,反而越变越小,最终缩成了最初锦囊的模样。 董太平将袋口捆扎结实交由陆幼翎手中,陆幼翎啧啧称奇,小心翼翼的接过袋子,却丝毫感受不到重量,他看见袋口的绳索伸手便要打开,董太平连忙制止他。 “不可打开,否则全漏出来了。” “董爷爷,这个口袋当真是神奇,用来装坏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得美,这个口袋内蕴藏着隔绝世外,只能用来装死物,活人是进不了这个隔绝世外的。” 董太平无意间提到‘死物’,陆幼翎原本惊奇的表情一下子又怅惘不安起来。 “你若要将口袋内的东西倾倒出来,只需将刚才那两句口诀颠倒次序念出来即可。”陆幼翎连连点头。 “董先生!” 陆幼翎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董太平,扭头看去见一身穿黑袍头戴范阳帽之人正双手拖住一女子,而女子头发凌乱的散落垂下,露出枯萎焦黄的半边面容,双眼紧闭,呼吸顿挫,正陷入深深的昏厥之中。 董太平见黑衣来者怀中所抱之人正是何裴,何裴因在玄天金光照射下身受重伤,虽勉力抵御金光的灼烧,却仍毁了半边容貌,先前受的内伤也一起迸发,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董先生,请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她。” “请问阁下是…” 来人揭下范阳帽,露出黝黑嶙峋的面容。 “原来是金圣宫萧司天,失敬失敬…” 董太平掬手微微作揖,只是在弯腰的一刹那,发现萧略腹部正在向外渗血。 “萧司天,你为何也受伤了?” “可能是我一路赶来,震裂了创口,包扎一下便无大碍。咦,这位小兄弟是…” “他叫阿木,算起来是你的师弟才对。” “莫非他是执事新收的嫡传弟子?可迦礼寺内我并未见过这个小兄弟才是。” “他并非是极道在寺中所收弟子,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坐下,让老朽为你和何司天疗伤。” 萧略急忙将何裴平躺在地上,一边宽衣解带,露出自己魁梧的上身。董太平一边施针,一边口述了日照攻伐云都一事,萧略虽早已洞悉一切,却还是忍不住愤慨,体内气血翻腾,腹间伤口再次迸裂。 “白自赏与司徒洪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致使执事遇害,裴妹也身受重伤。而我身上刀伤也是拜司徒洪源所致,那日我与仇短行在风神店遇袭,袭击我们的人正是司徒洪源,此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惜天意弄人,我与他相约一招定胜负,谁知萧某神灵庇佑,命不该绝。” “想不到堂堂镇西将军司徒洪源居然也会背叛云都,他在云都算是举足轻重,国君手下猛将都曾出自他的麾下,他若举事自然是一呼百应。如今日照被玄天金光悉数诛灭,只留下残兵散勇,可以说已无力再夺取云都,看来云都将落入白自赏和司徒洪源之手。” “董先生大可不必担心,司徒洪源业已伏诛。” “哦?他死了?” “正是死在在下刀下。” 董太平将信将疑的盯着萧略,司徒洪源与他同在‘无妄’之境,可司徒洪源毕竟尝试过突破‘天绶’之境,其修为早有一窥天绶门径的实力,而萧略年方气盛,虽天资卓越,却常年出任迦礼寺中代理执事一职,与那身经百战的司徒洪源比起来自然逊色不少。 “司徒洪源尸首现在在何处?” “我将他尸体葬在风神店附近的峡谷之中,那里夜间常有猛兽出没,想必现已尸骸无存。” “萧司天可有带回兵马?” “屿宕山抵御罗生留有四个营的兵力,剩余三个营的兵力押解日照五千降兵正在东门郭外驻扎。” “如此甚好。” “怎么个好法?” “司徒洪源一死,白自赏一人实难掌控云都,萧司天现在手握重兵,可顺应民心,回城勤王,继任迦礼寺执事一职才是。” 萧略惊愕道:“在下智疏才浅,如何做的了这迦礼寺之主,何况白自赏有日照君主秦天苍扶持,要除掉他绝非易事。” “呵呵呵…” “董先生何故发笑?” “老朽对萧司天早有耳闻,世人都称赞萧司天豪情万丈、义薄云天,今日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依然不为所动,老朽方知所言非虚,不过萧司天既然受命于极道非乏,自然要对云都效忠才是,白自赏出自迦礼寺,而你又身为首座大司天,肃清门下作乱弟子也应义不容辞。” “白自赏我自然会亲手将他擒拿,让他在迦礼寺的数位先师的灵台前叩头认错。” “如此甚好,”董太平施针完毕,从身上掏出一瓶彩釉小壶,取出里面一粒药丸放进何裴的嘴里,又从随行的报复里那出一包金疮药交由萧略手中,他叹口气说道:“萧司天的伤势乃是利刃所致,切口细深,血脉冰封凝固,致使伤口久不能愈合,如果受到剧烈震动,创口易复发流血,老朽有一妙方可解此伤势,只可惜这味药没有带在身上,所幸萧司天的伤势没有伤及脏腑,治愈倒可缓些时日,至于何司天嘛…” “董先生,我裴妹究竟伤势如何?” “何司天因受玄天金光和神罚天雷的攻击,半边面颊受到灼伤,体内真气又耗损严重,能支撑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老朽替她疏通了经脉,血液恢复活络,只是她体内存有一股阳火,炙热无比,想必是中了玄天金光所致,老朽所学木相之力无法将她体内的阳火驱散,现在虽暂时得到压制,只是一到午时,三阳鼎盛,何司天体内阳火呈极盛之势,必定炙火灼心,备受煎熬。” “可有办法破解?” 董太平摇头道:“治疗当遵循五行相克之理,需找个精通水相之力的人替她疗伤,方可祛除体内阳火,只是这施救者一来需拥有‘无妄’境界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灼烧,二来施救之时需挑选一清静寒冷之地,二人不可有衣物阻隔,否则热气不散,二人都会有危险。” 萧略自忖道:“迦礼寺的洛川苑正好可以拱疗伤之用,只是这施救之人要精通水相之力,普天之下除了执事,仅司徒洪源和白自赏达到‘无妄’境界,司徒洪源现已伏诛,只剩下白自赏,我与他现在已是势同水火,他怎么可能会帮忙搭救何裴,更别说褪去二人衣物,董先生有所不知,裴妹性情刚烈,若知道此事必定宁死不从” 董太平在何裴烧毁的脸上涂抹上一层透明的药膏,何裴被药物刺痛,眉间轻蹙,董太平继续说道:“国君和执事一死,萧司天又不肯接受迦礼寺执事一职,云都可谓群龙无首。老朽来之前曾探听到日照司尉长崔尚密谋造反,秦天苍这次带来的三万精锐死伤大半,倘若知道恒阳城内乱,定是无暇再去鲸吞云都。白自赏孤立无援,此时必定想拉拢势力。萧司天如果想让白自赏施救何裴,只需亲近白自赏,白自赏自然却之不恭欣然接受;如若不想搭救何裴,则需率‘勤王’之师将他擒杀,未知萧司天作何打算?” 萧略苦笑道:“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要我亲近白自赏,岂不是要扶持他做云都之主?” “云都除了开山祖师一人身兼国君与执事之位,历代以来都是由二人分别担任,白自赏和司徒洪源原本计划承袭这两个尊位,现今司徒洪源被你诛杀,这归元殿的主人自然由你继任最为合适,你若坐上国君的位子,与白自赏呈鼎足之势、相互挟制,他便无法全盘掌控云都,将来要除掉他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萧略顾虑道:“先前先生让我出任迦礼寺,现在又让我继任国君,在下自问素无功德于民众,只怕无人拥戴。” 董太平义正言辞说道:“萧司天现在手握重兵,论修为也是旷古烁今,国君之位有能者居之,他白自赏敢坐执事之位,你为何就坐不得国君的位子?而且罗生国虎视眈眈觊觎云都,云都和日照已是两败俱伤,现在若除掉白自赏,并非明智的举动,不如借白自赏这条船假意靠拢日照,罗生见我们与日照交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萧略听后眉头紧凑,他心中不断思量这方案的可行性,现在的局势正如董太平所讲,与白自赏对立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只有他才能救活何裴。 “白自赏现在何处?” “不清楚,但是要引他出来并不难,只需将极道执事的死讯公布出来便可。” 萧略点点头,说道:“董先生可否将执事的尸首交于在下,我打算将他安葬在迦礼寺中。” 董太平望向陆幼翎,见他满脸惊恐,双手抱紧乾坤袋,便微笑说道:“你师父本是云都迦礼寺大执事,由迦礼寺发丧也合情合理,不如交由他来处理极道的尸首。” “那可不行,你们口中所说的白自赏便是害死师父的人,现在将师父的尸首留在这里,那白自赏岂能不破坏。” 萧略急忙规劝道:“真所谓死者为尊,白自赏想统领迦礼寺,必须容得下师父的灵柩归位,小师弟你大可放心,我萧略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就枉为执事的弟子了。” “好吧,那我便把师父的尸体交给你。” 陆幼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照着先前的口诀,将极道非乏的尸体放了出来。萧略向他作揖表示感谢,陆幼翎自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一小小后辈,居然受云都成名已久之人的施礼,自然手足无措。 “师…师兄,您客气了…”陆幼翎支支吾吾念出‘师兄’二字,更觉羞愧难当。 “未知师弟修的是何相功法?”萧略突然问及此事,他心中一直存有一疑惑,便是这个小师弟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执事收作弟子,况且他年纪轻轻,双目混沌无光,一眼便可看出无任何修缘根基。 “我…我…其实师父并未收我做徒弟,他临走时也不准我说是他徒弟…” “哈哈…不打紧不打紧,执事收我们五人为徒的时候也是不准我们称他为师父,否则便将他叫老了,他常说之所以收我们为徒,靠的是‘相面之缘’。如今识中小师弟你,想必也是靠着这种缘分,对了,不知道小师弟是哪一年进的迦礼寺修行,五行之中学的又是何种属相?” “我?我是辰年出生的,属龙。” 董太平听到陆幼翎的回答,不觉发笑说道:“真是鸡同鸭讲,他问的是你修习的何种属相的修缘秘术,并不是问你生辰属相。” “慢着…”萧略突然打断到,“你说你是辰年出生,今年是寅年,这么说来,你现年满十岁才对,为何在迦礼寺中新晋的弟子中未曾见过你?” 陆幼翎一下子被问懵了,眼神游离,不敢直视萧略的眼睛。董太平连忙将萧略拉到一旁说道:“你可知极道为何要收这个男孩为弟子?”萧略摇摇头,董太平继而说道:“天绶命格,不拘五行,与极道非乏同根同源,你若问他修行何种属相,只能说是无相无量。” 第四十四章 秦天苍走投无路遇曲家 秦天苍逃离出子午祭坛后,一路悲愤交加,就差一步!只差一步!他便可以站在云都之巅,名号响彻环宇!究竟是哪一步走错致使今日之败? 他找到了一处四目无人的屋檐下,将自己的金丝铠甲脱下,虽已至酉时,云都内早已没了灯火,只是他这身鎏金重铠在月光的映衬下特别扎眼,他生怕云都的人马追赶出来。 沿途一个日照的兵士都没见到,秦天苍心中盘点了随他占领子午祭坛的兵士,不由心生疑虑:明明还有近万人马没有跟进,为何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崔尚究竟是如何调遣军队的? 他想起自己在子午祭坛的时候,就不见崔尚的人影,加上后续部队没有跟上,自己孤家寡人,再留在云都如同身陷囹圄,迟早送命。 可恶!崔尚究竟去了哪里,本君见到你非要治你阵前畏首之罪不可! 秦天苍沿着城郭向西逃窜突然见墙面背对皎月,有一舞动人影浮光呈现,他心中一惊,连忙躲在角落,却见人影只是孤单一人,并无他人随从,且从身影上看是个女人身材,心中便放下警惕。他探出身子观望,却见月影之下一女子身着流仙裙,手足并用似轻歌曼舞,嘴中低声吟唱声音若有似无,秦天苍被歌声吸引,忍不住驻足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就在女子转身一刹那,秦天苍赫然发现这名女子正是自己的王后甄虞。 “甄虞!” 秦天苍掩声呼喊,甄王后如同受到惊吓般停下舞步开始向外跑去,秦天苍眼疾手快将甄虞抱在怀中。 “是我呀,甄虞,我是天苍!” 甄虞大声呼喊,口中喃喃自语道:“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害死他们的!…” “甄虞,你怎么了…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你说话呀…” 甄王后抓住秦天苍的领子,脸颊上布满泪痕,秦天苍伸手为她拭泪,可就在对视间,秦天苍发现自己的妻子眼中根本没有自己。 “甄虞,你说话呀…你到底是怎么了…” 甄王后并未回答,身体一酥,仰头倒了下去,秦天苍急忙将他抱起,并粗略的检查了她的肢体,并未看见有受伤的痕迹,他用手试探了甄虞的鼻息,律息还算正常。 起先还未察觉到疲倦,现在四目之下无人接应,秦天苍方才觉得无助,他抱起甄虞,踽踽而行朝城西走去,忽然有几束火光,明晃晃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秦天苍一手扶着甄虞,另一只手则掏出日冕飞轮挡在身前。 “君上何必惊慌?” 火把之中有一体宽之人人走出,身旁之人纷纷退后。此人面色红润,富态尽显,身着华贵迤逦服饰,腰间玛瑙斗大夺目,声如洪钟,不威不怵,眼神中流露关切之色,似乎并无恶意。 “敢问尊驾是…” “君上何必多问,王后她已晕厥,何不在舍下休息,鄙人刚得到消息,萧略率众已返回王城,西门也马上要宵禁,这个时候出城只怕会有闪失。” 秦天苍见对方并无恶意,且说的话也言之有理,便点头应允。人群中立马走出几名小厮和婢女,将甄王后扶上一顶花轿之内,而秦天苍则被请上一辆马车。 秦天苍走进马车内,见车内置有红漆方桌,上面摆有蜜饯四样,热盘四样,清酒一盅,掀开车帐,见马车四角皆有小厮把手,车队前列手执火把开路之人不胜可数。 秦天苍在心底暗自笃定一人,虽无十足把握,却已有七分胜算。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停在一处宅门外,宅院独居深处,门庭错落,一巨大石屏风伫立门前,屏风上刻有‘猛虎哮风’图,秦天苍紧盯此图,周身突然感到一震,似被屏风上透露出霸气撼动。秦天苍下车时又是几名小厮簇拥他下乘,秦天苍见宅门外只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除了统一制服的家丁往来巡哨,并未见有其他人出没。 “你家主人在哪里?” 秦天苍朝身边的小厮问道,小厮说:“我家主人请君上安心,甄王后已移步内苑休息,已有大夫为王后诊脉,并无大碍,君上可入府先行沐浴宽衣,再同我家主人议事。” 秦天苍见问话的小厮说话中气十足、彬彬有礼,顿时在心中对神秘人的身份又笃定了九分。 直到一切按这个大人物的安排酒食温饱过后,秦天苍被请进内苑的一间花房内,服侍他的人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人在屋内,他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一片花园,各色美人在月夜银辉之中争奇斗艳,秦天苍深吸一口气,连日征战的疲倦一扫而空。 “君上好兴致!” 那名大人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试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后退并掩上房门。 屋内便只剩秦天苍和这个神秘的大人物,秦天苍见这个大人物沉稳的坐在对面,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摆放有两盏云岭雾茶,茶香浓郁,沁人心脾。 大人物细撮一口茶水却未吞下肚,只是在口中轻鼓一番便吐在一旁的洗皿之中。 秦天苍见此人行事考究,府内陈设极具品味,心中不免一惊,要知道他身为一国之君,所用之物也不曾这般奢侈,加上入府之时所见到的仆人家丁做事有度、往来有序,他更加确定此人的身份。 秦天苍开口道:“本君新败,恍如丧家之犬,承蒙尊驾美意,接本君与王后在府中休憩,本君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尊驾为何愿意出手相助?” 大人物放下茶杯说道:“君上不是亲口曾说想来见鄙人一面,鄙人无才无德,怎敢屈尊大驾,今日也是凑巧见君上从鄙人的地盘路过,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鄙人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君上海涵。” “曲兄客气了,普天之下何人不认识岭南富首曲络通的大名,能得到曲兄相邀,本君岂有不来之理。” 曲络通心中一怔,他没料想到秦天苍不仅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居然以‘曲兄’称呼,无形之中拉进了二人的关系。 “君上毋须说些见外之话,只把这里当作自己的行宫小院便可。” 秦天苍踱步走到窗台,问道:“本君见你的花园之中有一花名叫‘墨颜’,此花生在日照境内,且只在水中争俏,不知曲兄是怎么移植到陆地上来的?” “呵呵,这株‘墨颜’花的确是稀罕之物,当年鄙人费尽心机才从日照千里迢迢运到这里,途中便死了三百株花苗,仅剩下三株,后来尝试了各种嫁接,花了二十多名工匠轮流守护,结果又死去两株,最后仅存下这一株也就是君上现在看到的这株。” “曲兄手下果然能人辈出,一株小小的‘墨颜’花竟能动用这么多人手!” 秦天苍由衷的感叹,曲络通摆手回答道:“并非我手下能人志士多,只不过我曲某人想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哪怕是仅存最后一丝希望也决不放弃。” 曲络通突然话锋一转,面露阴沉对准秦天苍:“君上可知我云都十岁孩童祭命一事?” “早有耳闻,相传你们云都修缘秘术靠的是拿人三十年阳寿打开玄天门,方可获得通天道路。本君认为这种修缘方法过于残忍,用孩童阳寿当作祭品,活活拆散父母子女,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确实残忍,可君上是否明白我云都为何要世代修缘?” “这…就不得而知了…” “君上是知道的,就因为云都与日照罗生为临,以弹丸之地要抗拒你们两国,修缘便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君上可能不知晓,鄙人也是出自迦礼寺,虽继承这万贯家资,可说不准哪天也就撒手人寰了。” 秦天苍开始躁动不安,他不明白曲络通说这番话的用意,他似乎闻出他话中的异样。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为云都报仇的咯?” “非也非也,”曲络通大笑道:“鄙人只是个逐利的商人,早已对争斗司空见惯,个人立场也早已沦丧,三国之间征伐越多,鄙人反而收益更大,云都虽被君上打败,可到底也是没有走到亡国的地步,我曲某人又有什么好怪罪君上的呢?” “那尊驾为何说话要咄咄逼人,本君素与你无仇怨,莫非你是怪本君无法兑现让你出任迦礼寺执事一事?这件事你也很清楚,若不是极道非乏突然出现,强开玄天门,现在便已经到了行赏分封的时候。” “君上误会了,曲某人并不是贪图什么分封行赏。” “那曲兄邀请本君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曲某人家财万贯,跟着鄙人吃饭的人大约有上千人之多,我虽不才,却对什么云都的职位并不贪恋,只是,”曲络通突然收声,秦天苍见他面上愁容骤现,却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连忙问道:“曲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不瞒君上,我取了四个妻妾一直无法生养,在曲某人三十五岁之时,请了‘太平菩萨’董太平帮我诊脉,此人不仅医术昌明,且精通占卜易术,他说曲某人并非先天生育有疾,毋须担心,阴月之期自然会有贵子降临,曲某人自然联想到阴月出生的孩童要送到迦礼寺修行一事,可是董先生说只此一次生育的机会,曲某人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犬子在阴月出生,今年七月恰是犬子十周岁生日,按照云都制订的规矩,八月十五要送至迦礼寺祭命,犬子是曲某人的心头肉,自然不甘心让他与我分离。八月初时,我便找到日照叶月城一人家,重金作礼,用此人的同龄的儿子替代犬儿参加祭命大典。后又找迦礼寺司天左天岸互为内应,谁知在祭命大典那天犬子赫然出现在子午祭坛参与祭命仪式,我方知受骗。” “左天岸这个人沽名钓誉、敛财成性,早已臭名远播,日照国内都盛传此人是迦礼寺的耗子屎,坏了整锅汤。” “君上以为迦礼寺是什么地方?” “迦礼寺是云都修缘机密之地,何须多言?” “修缘著术倒是不假,只不过任何世间的修行都是以身体力行、顺应自然为主,云都修缘则需要献祭三十年阳寿来换取通天道路,君上不觉得这种修炼的方法不像是名门正派所为吗?” 秦天苍点头道:“云都修缘之术成名已久,历来都是靠祭命来修缘,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今番听你说出来,仔细品味倒也觉得言之有理,试想这种修缘之术居然要献祭生命,如此说来,云都修缘更像是一种邪修。” “鄙人舍下门客极多,其中收纳了几名凿墓偷穴的好手,他们曾潜入迦礼寺之内偷取古籍,虽为得到,却也发现了云都的大秘密。” “古籍?莫非曲兄指的是‘天绶心经’?” “正是此书,这本天绶心经是迦礼寺修缘秘法所含精要所在,我们寻常人以为‘天绶心经’指的是‘天绶’境界后所修炼的功法,其实不然,天绶心经其实分作四部,这四部依次署名‘潜元’‘虚谷’‘无妄’和‘天绶’,与云都修为层次命名别无二致。” “哦?居然有这种事?”秦天苍顿时被吊足了胃口,立马侧耳倾听。 “这四部典籍与修为层次息息相关,前三部由迦礼寺典藏阁收录,修缘之人可入内借阅,修行方法路径也尽在书中详述,只有最后一部‘天绶’则由迦礼寺掌门执事保管,世代嫡传,并留下古训,‘天绶’以下境界之人不得翻阅。” “说到这里,本君不免有些疑问…” “君上请讲。” “传言入得‘天绶’境界的人跳出三界外,不入五行中,金身不灭,阎罗拒收。迦礼寺执事应该青春常驻、固寿齐天才对,何故还会仙逝让后人来继承衣钵?莫非‘天绶逆脉’真有其事?” 曲络通怔了一下,他没料到秦天苍对‘天绶逆脉’也有耳闻,要知道这个消息可是他派遣精干之人千辛万苦才搜罗到的。 “不知君上从哪里听得这个事的?” 秦天苍毫不避讳的说出口:“云都白自赏” “想不到,他居然也知道‘天绶逆脉’,看来这件事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本君之前一直忌惮迦礼寺的极道非乏,若非白自赏通风报信,本君根本不敢进兵,只是没想到极道非乏虽然受到反噬,却仍能以身御法强开玄天门,至使今日之败,可惜我麾下月虱先锋营竟不剩了了。” “极道非乏当真有这般厉害?曲某人倒是低估了迦礼寺的实力。不过迦礼寺经此一战可谓元气大伤,君上为何不乘机夺取迦礼寺?” “本君并非不想,只是军中大部人马在玄天门开启之际死伤贻尽,本来留有后备军马,可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不知发生了何什么事!” “如此一来岂不是错失占领云都的大好时机?” 秦天苍见曲络通捶胸顿足,一副懊恼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 “不知曲兄为何急于让本君攻陷迦礼寺。” “犬子身陷迦礼寺之类,至今无法相见,我当时打开南巷大门放日照军队通过,并非贪图什么迦礼寺执事,只不过迦礼寺一开便可救出犬子,对了,不知君上攻陷子午祭坛时可曾见到迦礼寺的弟子?” “并…并未见到…” 曲络通无心一问,反倒勾起秦天苍的不安,数个时辰之前正是他下令将迦礼寺的弟子屠戮殆尽,只不过他并不知晓耶律锦云还留下了十岁的孩童。 秦天苍心有余悸,手心渗出汗珠,他负手背对曲络通,调整一番心态,才娓娓说道:“迦礼寺设有结界,我日照军士无法攻破,否则见到令郎定当送返至曲兄处。” 曲络通附和道:“此结界乃是创道祖师所设,非云都人士不得入内。” “曲兄既然能派遣高手入内,为什么不亲自营救令郎?” “云都内高手云集,并非我舍下的势力就可以撼动,再说犬子已经献祭,救出来也只是解我相思之苦,若十八岁时不能修行到‘虚谷’境界,则会暴毙而亡,为今之计也只能留在寺中修行。只不过我心头气愤难消,想那庄重威严的迦礼寺内居然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左天岸收了我数百两黄金,而后出尔反尔将犬子复送至迦礼寺,至使犬子如今身陷囹圄,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虽然死了,但却是便宜他了。” “听闻半月前左天岸被人在安林之内诛杀,浑身布满各色兵器的创伤,想必也是曲兄所为?” “我确实找人围攻左天岸,他习惯每日结束轮值工作后独自一人行走于安林,我便动用了门下七名好手半路截杀。这七名好手都是‘虚谷’高层境界,且都是好勇斗狠、身经百战之辈,人称‘北斗恶鹫’,与左天岸交手时虽破了他的护身罡气,只不过他的杀招‘赤焰飞凤’锋芒毕露,七人根本无法近身,若非彼此心意想通,反而会被左天岸依次诛杀。” “这么看来,左天岸并不是曲兄的人所杀,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日左天岸被北斗恶鹫围困,身受创伤但未伤及性命,就在那时有一白衣蒙面之人飞入阵中将左天岸救走,我想那名白衣人定是杀死左天岸的真凶。” “白衣人…”秦天苍皱起眉头,脑海中立马想到一人。 “这名白衣人善使水相功法,且身法飘逸,又有水相罡气护身,七人只好眼睁睁看他将左天岸救走。不过这个白衣蒙面人救了左天岸最后却又杀死他,当中隐情便不得而知。” “左天岸聚敛贪财,死不足惜,倒也称了曲兄的心意。” 曲络通摇头道:“我虽是行贿之人,却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左天岸背信弃义,这么痛快的死去真的算便宜了他,否则依我的规矩,定要将他剁成肉酱当作我花园的肥料不可!” 第四十五章 萧略自领云都王 萧略安排董太平与陆幼翎前往迦礼寺内金圣宫居住,当众人入寺之时发现满地弟子的尸首,不禁痛心疾首,一掌打碎门口的石狮。董太平逐一检查死去弟子的伤口,摇头惋惜道:“都是死在月虱士兵的利刃之下。” 陆幼翎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尸体,脑中顿感晕眩,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死尸,心中对日照国人的偏执有一次死灰复燃。 “董爷爷,日照国的人都是恶魔吗?死的这些都是孩子呀!” “你不明白,这些都是云都未来复兴的希望,所谓斩草除根,日照想占有云都,这些人便非死不可,只是行事未必也太不光明磊落。” 萧略解释道,只是他沉重的面容牙关紧咬,刚才击碎石狮子并不能使他完全泄愤。他迈步走进寺庙内,径直走向入门的一处花圃,圃中附着一层黑色的灰烬。 “怪不得结界被打开,原来有人将这开启结界的中枢花给烧掉了。”他又走上门口的台阶,屋檐下有一红绳拴着无字镂空的风铃,他伸手拨响风铃,顷刻间便有二三十个身穿黑色锦袍束衣之人从玄关两边涌入。 “司天大人,你可回来了!”黑衣人中走出一名面容敦厚、年龄稍长之人,他这一声呼唤带着无奈和心酸,身后之人纷纷哭泣。 “方迟笑,你们居然还活着,快告诉我迦礼寺怎么变成这样?难道不是日照军马杀进来了吗?” “司天,是我等没用,没有守护好迦礼寺,至使门下弟子惨死。”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被叫做‘方迟笑’的男子噙着眼泪说道:“迦礼寺并没有被外人入侵,死去的那些弟子都是被人带出迦礼寺的。” “谁这么大胆敢将弟子带出迦礼寺,还有门口的结界中枢花又是何人烧的?”萧略突然笃定这一切一定是迦礼寺内部人做的,毕竟除了迦礼寺中人,无人知晓中枢花的存在。 难道又是白自赏干的? “是…是国君下的旨意…”方迟笑诺诺的回答道。 “什么!”萧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君怎么会做这种荒唐事,要知道这些未成年的弟子根本不具备战斗力,带出来也对战局于事无补。而秦天苍却为了斩草除根,也一定会将这些学童屠戮殆尽。 萧略明白了,定是国君用这些人作饵引诱秦天苍军马上子午祭坛,可是他就不担心经此一仗,云都也丧失恢复元气的根本吗? 萧略闭上眼,腹部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他问道:“寺内是否还有其他人?” “每宫都留有二十余名先师和教头,按照国君留下的口讯一直在典藏阁守卫。” “弟子都没有了,还守卫这些典籍又有何用?” 方迟笑小声说道:“萧司天,今年祭命的十二名学童依然留在寺中,并未被日照士兵杀害。” “国君真是良苦用心,居然为云都保留修真一脉,只是经此浩劫,云都八年内没有复兴的希望,你们要加紧教导这帮学童,让他们日以继夜的完成修行功课,否则外敌再次犯境云都便有覆灭的危险。” 萧略看了一眼身后的董太平和陆幼翎,缓和了心中的波澜,继而说道:“这二人是迦礼寺贵客,你们将他们引至金圣宫内苑休息,何司天身受重伤,也送至金圣宫厢房,由董先生帮衬料理。你去其他四门那里召集十名精干仙师和教头随我点拨带回来的人马,并与外庭商议大事,不得有误,你速去速回!” “是,司天大人!” 董太平和陆幼翎被各自安置在金圣宫内苑的厢房之中,陆幼翎见厢房内陈设简单,布局雅致,四樯开阔,不禁睡意萌生,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只是董太平借与的乾坤袋则一直抓在手中不肯松手。 只是还没睡去多久,陆幼翎便进入了梦境,梦里的世界依然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陆幼翎并不惧怕,反而觉得这种静谧出奇的宁静,使他体会到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惬意。突然面前凌空飞过来一道光,幽幽苑苑,似鬼魅般从远至近,陆幼翎虽不知道飘过来的是什么,却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幼翎,幼翎,我的徒儿,我的好徒儿…” “师…师父…”陆幼翎一个机灵跳起来,朝那团东西跑去。谁知陆幼翎朝他跑去时,那团东西却往相反的方向移动,与陆幼翎渐行渐远。 “师父,你等等徒儿呀!”陆幼翎大喊到,就在陆幼翎发疯似的朝那边追赶,突然一个庞大的掠影飞到陆幼翎身前背向自己,陆幼翎定眼一看,正是一只虎斑纹路的月虱兽。 “你个大肉虫子,原来你也没有死呀,快快快,师父就在前面,快带我去找师父!” 施环没有听从陆幼翎的口令,而是慢慢挪过身体对准陆幼翎,两只大而鼓的眼睛猩红尖锐,陆幼翎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施环,而是一个长着森白獠牙的怪兽,它露出的牙齿缝隙内挂满了穿着白衣修行道袍的孩童,全是白天见到的那些残肢断臂! “妈呀!” 陆幼翎挣扎的从梦境中醒来,厢房内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入夜的凉风吹在皮肤上有些生冷。他坐直了身子准备起身将窗户关好,谁知刚一下床便见到桌旁立着一个人。 “谁?” 陆幼翎本来还没从梦境中缓过劲,现在又被吓了一跳。 “师弟莫慌,是我!” 来人上前一步,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原来是师兄啊,您找我有何事?”陆幼翎见是萧略,便卸掉防备,他随手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屋内的油灯,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师弟,夜色已深,何必点燃灯火惊扰他人?师兄只不过与你说两句话便走。” 陆幼翎也是一愣,连忙说道:“师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师弟与师父分别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候?” “在寒露节前,那时候师父说有要事便离开了我。” “哦,如此说来师父倒与你分开的比较早,后面便再无见过面吗?” “嗯。”陆幼翎点头称是。 “那师父临走前可曾留下过什么东西?” “并无东西留给我,师兄何故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在整理师父遗物时,便想到问一问师弟,让师弟见笑了,师弟既然没有师父的遗物,那我也不打搅师弟休息,我这就告辞。” 萧略欠身作揖,陆幼翎却根本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只应允了声,萧略便退出房间。 “师父有留下什么吗?我记得没有呀?不管了,先睡觉。” 陆幼翎自言自语一番,终究抵不过睡意袭来,继续睡去。萧略合上房门时便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扭过头见董太平站在自己的厢房门口。 “董先生,夜已至深,想不到你也没有睡觉。” “萧司天不是和老朽一样没有入睡嘛,既如此不如来老朽这里喝杯茶。” 萧略迟疑了一番,便点头答应。 董太平给萧略的杯中斟满云雾,房内溢出茶香,暖和不少。 “董先生,我刚才同师弟所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不错,我是想核实天绶心经的下落,执事一走,心经决不能落在他人手上。” “心经本是云都修缘秘术,外人又无法修行,就算流落在外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略端起茶杯,轻摇一番,展开的茶叶转了个圈便沉在背底。 “我晚间已亲自搜过典藏阁和执事的房间,但是都没有找到心经,而执事的身上也没有寻得。想来这本经书已经是下落不明,外人虽不能学习上面的修缘秘术,却可以以此扼制迦礼寺的命运,我现在倒不担心经书落在日照境内,反倒是忧虑白自赏。他作为云都洛川苑的司天,离‘天绶’境界本就是一步之遥,若是心经落在他的手中,岂不是让他一家独大?” “何以见得白自赏会得到天绶心经?” “执事在安林守卫之时曾让白自赏协助,此后便再无见过其他云都中人,想执事素来谨慎,心经若在他身上,在犯险之前将心经交由心腹保管也是合情合理,白自赏是我们四人中唯一一个见过他的人,天绶心经只怕早已落入他手。” “看来只有先找到白自赏才能知道天绶心经的下落,不知萧司天是否有白自赏的下落?” “我已按先生的吩咐发讣告于天下,想必不日便会有消息,这几日我差人留心查看,定能诱使白自赏前来。” “日照新败,白自赏已是后继无援,想来他也未必敢只身前来,老朽认为该全程颁发通行禁令,令人把手隘口,围截白自赏,使他成丧家之犬,作困兽之斗,方可逼他来此。” “嗯,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各处隘口也早有人把手,只是万一拖的越久,裴妹便要多承受烈日灼心的痛苦,哎,想不到我五人出自同门,尽落得互相残杀的境地。对了,我打算重新修缮子午广场,为阿木开启潜元心智,不知如何?” “不可,阿木的命格我早已说过不比你们,他的修缘善地不在云都。” “不在云都?那会是在哪里?” “呵呵,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先生说话高深莫测,个中玄机我实在揣摩不透,我有意培养师弟,让他坐上焚香阁司天的位子,不知董先生意下如何?” 董太平大笑道:“阿木不过十岁的儿郎,你却让他顶替左天岸的位子,如此良苦用心,老朽岂能不知,只是他年级尚小,又无功法傍身,白自赏岂能容他?” “先生,我留师弟在此,自然是为了报答极道执事的授业之恩,我虽不才,但保全他并非难事。迦礼寺自古以来五大司天相互监察制约,董先生让我出任云都国君,我思虑已久,认为此法可行,只是我一旦继任国君迦礼寺必定落入白自赏手中,如今何裴身受重伤,崇万重又联络不上,留下师弟也好制衡白自赏,我自有办法保他周全。” 董太平右手轻拂了一下胡须,左手捏指,似在推导运势,片刻之后,已有结果。 他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将阿木留在这里,只是有一天他若要走,你不能强留。” “那就拜托董先生明日与师弟说一声,我自会昭告天下。” “嗯。” 董太平应允后,又与萧略探讨当今局势,针砭时弊,二人皆是‘无妄’修为,秉烛夜谈并不觉得倦怠。当第二天拂晓之时,萧略才从董太平厢房中走出来,他又知会方迟笑面授机宜,如此一番才回自己房间打坐恢复创伤。 且说陆幼翎晚上惊觉数次,每一次梦呓中又无法自拔,房内众人进出他都未曾发觉,带到快到午时时,他才觉得腹中饥饿,勉力睁开双眼,却见床下站有数名红衣锦服之人,这些人脸色温俊、满目虔诚,像面见某位大人物一般。 陆幼翎着实吓了一跳,抱着被窝蜷缩在床角,一人凑上前来,向陆幼翎躬身一拜,说道:“在下乃是焚香阁仙师符余琼,特来向阿木公子请安,今后公子的起居饮食便由在下负责,还请公子现在随在下沐浴及享用朝食。” “你们是萧师兄安排来的吗?各位大哥,你们别叫我什么公子,我自己来便是。” 陆幼翎正准备走下床,谁知立马被两人按在床上,另有两人帮他更衣套鞋,一气呵成。陆幼翎从来没试过有人服侍,脸上立刻赤红一片。 符余琼安排手下人给陆幼翎沐浴及喂食朝饭,忙完好一阵,才带着陆幼翎前往金圣宫面见萧略,萧略此时端坐殿内上席,董太平也坐在左边席位,右边闲置一位子,恰是为陆幼翎而设,陆幼翎不明所以,进门时见殿内坐拥数百人之多,分五队站立,每队中都穿有整齐划一的锦袍,颜色也是分簇而设。陆幼翎见符余琼身著红色服侍站在一队的领头位置,他便混进红衣队伍中站立。萧略与董太平见状相视一笑。 “师弟,你过来。” 众人齐刷刷望着陆幼翎,陆幼翎见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赶紧战战巍巍勾着头跑过去。 “师弟,你坐这。” 萧略一拂手,陆幼翎便感觉身体轻盈,两腿腾空,像是有股力驮着自己坐在主座上。 萧略微笑着朝自己点头示意,陆幼翎连忙回了个眼神,萧略见在场人已经到齐,便站起身,众人朝拜。萧略示意众人起身,说道:“极道执事罹难,国君业已毙甍,迦礼寺遭遇大劫,现在正是到了用人之际,今番招诸位前来,主要是商议云都战后的事宜。” 萧略说完,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很多人不清楚昨日决战的细则,只看到玄天金光漫天闪烁,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只是听到国君和执事都已殉国,不禁连声叹息。不过更多人倒是好奇为何战后的事宜要在迦礼寺内商议,要知道国家大事一般都在归元殿商议。 萧略见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急忙正色道:“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虽不才,却愿意在云都最危难的时候临危受命,继任大统,台下诸位已是云都仅剩的依仗,我有什么偏颇过失不能胜任之处还请诸位提出来。” 众人皆是惊叹之色,萧司天是要自领为王么?迦礼寺向来不问朝政,他却反其道行之,要知道除了开山祖师,从来未有人同时身兼任执事和国君之位,这不是有违古训吗? 人群中议论之声更胜一筹,萧略露出苦笑对准董太平,却见董太平细睨双目,欠着身子靠在梨花背椅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时身着黑色锦袍的方迟笑高声喊道:“我门金圣宫门下愿意支持司天大人莅临大统!”身后二十人皆举手表示赞同。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见有人振臂一呼,萧略顿感欣慰,只是方迟笑本就是金圣宫门下仙师,他的表率似乎代替不了其他四门。果不其然,其余四门站立一旁,并未有所动。 倒是身着白衣一行人中有一人上前一步说道:“古训有言在先,云都国君不可与迦礼寺要职同时身兼,萧司天这么做似乎有不妥之处。” 萧略定眼一看,见此人正是洛川苑门下首席仙师于庭海,他是白自赏的心腹,对于萧略出任国君一事自然持反对态度。 萧略刚欲回答,却听见左侧席位有人抢先接过话道:“国君结业于迦礼寺,后又受命于迦礼寺,国君之位本就是由修缘之人继任,萧略虽执掌金圣宫,平日执掌代理执事一职,可并非迦礼寺真正执事之人,如何会与国君之位冲突,若你们担心他无暇分心处理云都和寺内之事,大可辞了这寺院的司天不做好了。” 于庭海本以为萧略嘴钝,不善辞辨,谁知跑出来个董太平为他撑腰,他急忙反驳道:“我道是谁说话,原来是人称‘太平菩萨’的董先生,失敬失敬,听闻董先生游历四方,为何今日会来迦礼寺干涉我们寺中之事,你作为一个外人怕是不便多嘴吧?” “于仙师,老朽的梦泽山庄虽在日照,可老朽并未改掉国姓,好歹老朽也是迦礼寺兰蝶谷的弟子,如何就不能参加迦礼寺的会议了?” 董太平自居兰蝶谷弟子,身穿绿服的队伍中爆发出附和之声,于庭海顿时气恼,“就算你可以议事又能如何?迦礼寺早有规矩,云都大事需五门首座司天到齐方可议事,现在除了萧司天的到场,其余四位司天都不曾前来,如何做的了决断?” “荒唐,左天岸已经死了,崇万重现今在罗生国,何裴也昏迷不醒,连你家主人都不见踪影,难道这四人不到云都君位就要搁置?再说萧略带回来约有一万兵马,论势力早已问鼎云都,论修缘道行,云都之内也早已无敌手,你这个于庭海,老朽看你是未曾认清形势!” 董太平终于动怒了,在他眼中萧略坐上王位本该顺理成章,谁知出来这么个跳梁小丑,他自然忍不住破口大骂。 “董先生,此言差矣,萧司天带回来的是云都戍卫兵士,并不是他私人卫队,而那五千日照降兵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若以这些势力与日照和罗生对抗,只怕是难以称作‘势均力敌’吧!再说这云都五行本是相生相克,很难奉一家独尊,董先生习得木相秘术受到萧司天金相功法的克制,不敌人手情有可原,可要奉为天下第一,只怕焚香阁的弟兄可不答应。” 于庭海一挑唆,焚香阁的仙师教头顿觉有理,不约而同的与金圣宫的人分开而立,而来自瘦滩的一行人则被孤立开来,站在靠近宫门的外侧。 萧略见五门互相排斥,不禁勃然大怒,他自以为五门同气连枝,本应一团和气,尤其在迦礼寺存亡关头能够齐心协力,想不到是一盘散沙,看来彼此勾心斗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陆幼翎见台下*味十足,似乎随时有打斗的可能,他便如坐针毡一般身形不宁。这时倒是董太平满不在乎的指着于庭海说道:“于庭海,你不就是觉得萧略抵不过你家白自赏,所以不甘听命于萧略,不过白自赏的修为并没有萧略高,这是世人皆知之事,抛开那些虚的,论单打独斗,你家白司天可要逊色的多。” 于庭海仰天一笑说道“拳脚这种东西非要比试了才知道,可惜我家司天不在,否则若按修为坐天下,这里在场的各位司天绝对都有这个实力!” “好厉害的一张嘴!分明在挑唆自己与其余四门的关系!”萧略见台下众人望向自己,心中不禁恐慌起来,明明自己临危受命,抱着匡扶云都的想法才自领封王,可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反倒是个趁火打劫、谋朝篡位之人! “呃…”董太平突然站起身扭起了腰,然后一边欠身,一边打着哈气说道:“老朽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想来是四方闲云野鹤惯了,是时候找个终老安生的地方,老朽见归元殿是个终老的好地方,既如此,老朽当仁不让,也来坐坐这云都的主人。反正我看你们是选不出人了,拖久了云都就成别人碗里的肉,既然你们推三阻四,那老朽就受之有愧了,不过老朽只有一人双手,你们人多大不了就一起上,不过我想这么多人应该还是能挑出个体面之人跟老朽争一争这王座。” “呵呵…” 陆幼翎在一旁忍不住发笑,董太平白了他一眼,他赶紧掩面收声。 “妙哉妙哉,想不到菩萨居然也会动凡心。按董先生的意思,谁要是修为卓越,谁就能做云都君王?” “那当然,想当初耶律锦云也是仅次于极道的修为,五行要旨他也早已谙熟于心,无相功法也使得炉火纯青,虽未到‘天绶’境界,但在‘无妄’这个层面上必是首推第一人!” “好好好,董先生既然认为修缘造诣高者得天下,小人也表示赞成。只可惜洛川苑、焚香阁、瘦滩、兰蝶谷四位司天都不在场,董先生岂不是白白捡了个便宜。” “老朽自问不如萧略萧司天修为高深,这便宜只怕也无法享受,既然在场的没人打得过老朽,老朽又甘心败给萧略,那萧略从现在起便是云都的主人…” “慢着!”于庭海急忙打断,他没料到董太平来了个就坡下驴,顺势又将萧略推上王位。 “董先生,谁说在场的无人敌的过你!” 董太平见于庭海身形颀长、双手过膝,方脸大耳、面色混沌,手执铁扇一把,脚蹬纳鞋一双,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不禁当场笑道:“莫非于仙师想找老朽讨教几招?” “我自然是不服气的,相信在场的心里也不认可你们这种做法,我修行尚浅,却看不得这种倚老卖老的行为,就让我为诸位打个头阵,就算死在董先生手上也要捍卫我们洛川苑的尊严!” 董先生说道:“行啦行啦,你不煽风点火会死呀?你放心好了,老朽从不杀人,这又不是什么生死相逼,放轻松点哈!” “所谓生死有命、刀剑无眼,还是有言在先为妙,只是在这里动武,还得问过金圣宫的主人萧司天才行吧。” 萧略有些犹豫不决,这于庭海修为籍籍,本不足考虑,只是董太平甘心为自己的王位而身先士卒,与四门为敌,万一有个散失他便无法交待。 “董先生,你看…” 董太平回以肯定的神色,萧略便朝下方说道:“云都之位本就有能者居之,董先生出自兰蝶谷,隶属迦礼寺弟子无疑,国君之位也该有迦礼寺选拔贤能继任,既然二位要以修为论高下,在下之意也并与不可,只是希望二位做到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董太平和于庭海相对而立,周围人群自觉腾出一块空地,陆幼翎紧张的问萧略:“董爷爷不会出什么事吧?”萧略一脸严肃,并未回答他,陆幼翎只好坐回去静待即将发生的战局。 第四十六章 董太平落败,于庭海身份遭猜疑 第四十六章 五门中争论声此起彼伏,洛川苑一伙人登时成为人们眼中的笑柄,人群里传出很多流言,大多是觉得于庭海不自量力,竟敢挑战董太平等等一席话。 确实按照常理,这本该是场实力悬殊的决斗,董太平成名已久,早已步入‘无妄’境界,虽不好杀生,却有翻云覆雨的实力,尤其是他还拥有迦礼寺宝器子午日晷,能够更改过去将来,无论多厉害的高手,每一步的出招他都能提前预判,如果不是绝对实力如何又能胜得过他?至于于庭海,平日与白自赏推心置腹,互为欣赏,反倒是冷落了其他仙师教头,不免惹人非议,再加上他平日孤芳自赏,习惯深入浅出,修为究竟如何反倒成了个迷。不过想来顶多是‘虚谷’上层水平,要想一对一胜过‘无妄’修为的董太平基本不可能发生! “董先生,听闻你拥有迦礼寺的宝物子午日晷,不知今日是否会用到?” “于庭海,老朽这件本就不是杀人的兵器,用与不用都对胜算无从左右,你若惧怕,老朽不用便是。” “那在下就谢过董先生,所谓长者为尊,董先生不如先行动手,在下也好拆解几招让先生帮忙指正。” “不行,老朽怎么能占你们后辈的便宜呢。不如这样,老朽先让你出手,你若能破的了老朽的木相罡气,老朽便主动认输!” 董太平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众人哗然。萧略急得直跺脚,他心中自忖道:“董老先生未必太过轻敌,不用子午日晷傍身已是诚心想让,现在不避不闪仅用罡气御敌,只怕会有闪失。” 萧略想去规劝,可又碍于主人身份,于是拉扯了一旁的陆幼翎:“师弟,你劝下董先生不要乱来。”陆幼翎心领神会,迈着碎步跑向董太平,一阵私语后,又返回座位。 “师兄,董爷爷他说此战他必须败。” “必须败?” 萧略摸了把陆幼翎的脑袋,说了句“回去坐好!”心中登时更加疑惑。 于庭海说道:“董先生既然有心想让,那在下便却之不恭,只是若在下侥幸胜过先生,那在下的意思是希望云都立君之事先行搁置,等其余四位司天回来再做商议也不迟。” “行,不过就怕你破不了老朽的护身罡气。” 于庭海冷笑一声,铁折扇猛地挥出,一幅万里山川跃然于凌空之中,画有巍峨山峦之中汇水引流,似在积蓄川洪之势,一触即发,围观的五门仙师们见此招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不觉掂量自己功力,方才觉得于庭海修为不简单。 此时万江入川,已是水势最为磅礴之时,于庭海再一挥手,万川天引直指董太平,董太平身上的衣带和胡须被吹的咧咧作响,巨大的压迫使他握着盘根手杖的手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只是他并未闪躲,而是在周身祭出墨绿色的罡气将自己笼罩当中,护身罡气内顷刻间便风平浪静。 “董先生,我可要出招了!” “不要多说,尽管来吧…” 董太平气定神闲,双掌至于胸口朝下,罡气与手中绿芒遥相呼应。于庭海煽动扇画中的川流飞至,当撞击到罡气的一刹那,整间屋内都回荡起砥石击浪的轰鸣声,很多教头和仙师不觉蒙住自己耳朵,防止被巨大的声浪震伤,屋内腾空升起的水雾也将众人的视线蒙蔽。 就在所有人不敢靠前之际,萧略却看得无比透彻,于庭海的画中川水势虽然急湍,可是想撼动董太平的护身罡气也绝非易事,水雾越多,恰能反映川水都被罡气阻隔。只不过‘画中川水’乃是白自赏的成名绝技,在他还是‘虚谷’境界时便能在百步之内御敌,今天见于庭海娴熟的使用这招,且威力不逊同期白自赏,可见此人修为也是不低,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却在云都内籍籍无名,萧略不由生起疑心。 “师兄,你看!” 身旁的陆幼翎打断了萧略的思绪,“师弟你要我看什么?” 陆幼翎扯着萧略的衣襟说道:“那个白衣人手上藏有暗器!” 经陆幼翎一点拨,萧略急忙聚精凝视,果不其然,白衣人单手持扇正祭出‘画中川水’,而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指缝中透出靛色晶莹的锋芒。 “这是…冰针!”萧略认出了白衣人手中之物,这不应该是‘无妄’之境才能修得的‘炼水成冰’吗?于庭海莫非已达‘无妄’境界了? 绝不可能,云都内‘无妄’高手屈指可数,从未听说有这号人物存在,可他实实在在会炼水成冰,手中的冰针就是最好证明,一旦射出,董太平的护身罡气根本无法阻挡,胜负即刻一目了然,而周围的人被水雾遮目,自然不知道于庭海用了暗器偷袭。 萧略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望向陆幼翎,咦?场下那么多仙师教头都无法看清战况,怎么这个小子却能洞察出暗器这个细节,执事不是未曾授业于他吗,莫非他天生独具慧眼的能力不成? 场上董太平还在运气抵御,他终于也体会到于庭海的不简单,自己虽然护身罡气尚存,可川水不息,如同无止境般一直涌向自己,他只能运足罡气临行抵御,既然有言在先让于庭海一招,在他未收招前自然不能抢攻,只是在此之际,他只用罡气御身,中门却大开示于人,未曾设防。 于庭海恰恰抓住这一机会,左手射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冰针,看似细小的冰针却蕴藏连绵不绝的水相之力,靛色光芒势如破竹,声势凌人,原本坚不可摧的罡气被三根冰针层层突破,董太平自然感受到罡气消散,急忙又在内圈祭起一层罡气抵御,谁知冰针瞬间又将新织起的罡气撕碎,直逼董太平的面门。 董太平明白了,于庭海不仅要破他的罡气,杀机已露,更要取他的性命不可。 遭了,没有了子午日晷,董太平没有抵御冰针的宝物,匆忙间根本来不及炼气化形!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略跳在董太平身前,只是身未至,刀光已启,三枚冰针齐刷刷被横腰斩断。 川水停歇,三人立于大堂中央,五门之人皆退在数丈之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圈中人外便无人可知。 董太平面色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而萧略面露警惕,眼睛死死的盯着身前的于庭海。 三人无人开口说话,空气显得格外凝重,这时五门之中突然有人喊道:“快看董太平袖口的墨渍!” 众人连忙看去,这才发现董太平的右手袖口上沾了一滴墨渍,墨色被水晕开,与于庭海铁扇上的‘万里山川’色泽吻合。 “哎,老朽输了!”董太平叹息道,柱起手杖步履蹒跚的回到座椅,陆幼翎急忙搀扶他入座。 众人傻眼了,谁都没料到‘无妄’境界的董太平会输在‘虚谷’结界的于庭海身上。 萧略示意众人不做讨论,他缓缓说道:“董先生既然败了,重设云都国君一事便暂时搁置不表,大家按之前吩咐行事,协助把守各处隘口,严防日照和罗生重新犯境。” 众人领命,便各自依次退出金圣宫,陆幼翎凑上前问道:“师兄,刚才那人使诈,为什么你们不揭穿他?” “师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得倒是挺透彻,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萧略见董太平欠身坐在椅子上,便说道:“董先生可知刚才险境?” “老朽确实低估了他,想不到他居然能做到‘凝水化冰’,突破了水相的桎梏。” 萧略点头道:“董先生是何时看穿他的身份的?” “于庭海不过是迦礼寺洛川苑的一名不入流的仙师,如何能知晓子午日晷这件宝物?他之所以激老夫弃用子午日晷,必是深知这件宝物的妙用,这便是他露出破绽之处。” “原来如此,我一开始并不理解先生意图,直到见他使用冰针我才联想到先生所说的话,怪不得一直未找到他,原来他就一直躲在我们眼皮底下,从他刚才暗施杀招来看,是不想与我等和解。” “老朽倒不这么认为,他现在躲在迦礼寺中不过是等待机会,既如此为何不名正言顺给他这个机会,刚才老朽故意战败,让萧司天坐不上国君之位,其实也是给他蛰伏的机会,他知你无法继任国君,岂能不伺机而动,既如此便好办了。” “怎么个好办法?” “呵呵,”董太平捻着胡须笑道:“今日晚间不妨拜会他一下,晓以利害关系,他一定会被说动。” 陆幼翎见二人口中反复提到那个‘他’,突然茅塞顿开,说道:“看来你们是非要去拉拢他不可,师父的仇你们也不报了?” “不是不报,只不过迦礼寺和何裴都需要他,报一时之仇反而乱了大局,诚不可取。” “好吧,你们总有道理,我回房去了。” 陆幼翎离开了大殿,董太平安慰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对了,诏书可曾拟好?” “早已拟好,今晚便带过去,相信他看了这份诏书不会拒绝,不过今后的事就比较难办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与他迟早会有一场恶战,更何况还有云都那些枉死之人,这个仇不得不报!” “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必须以稳住大局为重,否则日照罗生随时会发兵犯境。晚间老朽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在内多加小心,一个时辰后你若还未出来,老朽便带人冲进去。” 萧略哈哈大笑道:“司徒洪源尚不敌我,我又怎么会惧怕他,只恐他一心奔着鱼死网破,不肯接受才是。” 董太平也附和笑道:“总之,过了今晚自有答案。” 陆幼翎走出大殿后,见前庭大门都有人把手,全城已然戒严,他自知无法自由出入,只好拖着幼小的身躯,走在回房的路上,平日里见到些花花草草都饶有兴趣,现在看见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萧略嘱咐符余琼随行保护周全,陆幼翎回到房间时见符余琼也跟了进来,急忙说道:“符大哥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符余琼答道:“在下受命萧司天特来听候木公子差遣。” “师兄他对我有心了,不过我不需要人服侍的,符大哥你还是回去吧。” “既然木公子不想看到在下,那在下便在门口值守,你若有事唤我便可。” 陆幼翎点点头,待符余琼出去后便将房门闭上,他其实并不能理解萧略派符余琼保护他的用意。 既然出门便有人跟着,自己房间虽小却还是自己说的算吧,陆幼翎坐在桌旁,将乾坤袋放在桌上,他想到曾经见过别人祭奠亡者的模样,便将乾坤袋放在桌上,又立了三只碗,依次倒上茶水。 “师父…施环…”陆幼翎喃喃的念叨,随即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心头的悲伤再次涌起。“你们怎么都离我而去了呢?” 陆幼翎空想了一阵,越觉心中苦涩,索性回到床上,大白天睡起了觉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陆幼翎突然觉得什么东西爬到自己脸上,他在睡梦中几次误以为是梦里的事,脸一转便又睡了过去,直到后面突然觉得脸颊生疼,不得已他只能强迫自己醒过来。 什么东西在脸上?陆幼翎伸手去摸,却只摸到自己左边脸颊有一排细小的齿印。他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掀开被窝找了个便也没看到咬他的东西。 “莫非这里有耗子不成?”陆幼翎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脸警惕,突然,他看到桌上的三个杯子都已倾倒,里面的茶水撒了一桌,更关键的是他看到原本摆在桌面上的乾坤袋已经掉在地上。 陆幼翎恶狠狠的骂道:“可恶的耗子!”一边拿起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只是当口袋拿起的一刹那,陆幼翎傻眼了,袋底破了一个大洞! 陆幼翎赶紧解开绳子,口中念道:“乾坤归宿,入目洞天!”可哪有什么东西出来。 陆幼翎慌了:“可恶的耗子,你偷什么不好,居然把我乾坤袋咬破了!”陆幼翎围着桌台找了一圈,又在床板和椅子下找寻一番,心中大感不妙。 “咚咚咚!” 门外符余琼听到了动静,边敲门边问道:“木公子,我听到屋内有动静,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的吗?” “没…没事…” 陆幼翎撒了个慌,在他看来自己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确实无脸见人。 符余琼又朗声说道:“真的没什么事吗?” “真的没事,符大哥,你也别守在外面了,赶紧回去吧,我这里自己能搞定。” 符余琼也感受到陆幼翎的不习惯,便说道:“木公子,那我便到别处巡视,你若有事,只管唤我,不用客气。”说罢便走开了。 陆幼翎四处翻了个遍,背后都被汗浸湿了,他坐在墙边丧气道:“怎么就不见了呢?” “呱呱…呱呱…” 某个角落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叫声,咦,刚才自己搜了个便,可没看见什么叫声,这声音分明是一只蛤蟆在叫唤。 呱呱…呱呱… 这次叫声听得更真切,陆幼翎站起声,循声望向头顶,这声音分明来自自己的上方。 屋内门窗闭塞,本就光线不好,陆幼翎确定这叫声就来自于悬挂在屋顶的纸龛,陆幼翎站起身根本够不着,他只好搬来凳子踩在上面。 就在陆幼翎靠近纸龛时,突然叫声戛然而止,陆幼翎慌了,莫非惊动了这只蛤蟆,他赶紧抱着纸龛朝里面望去。突然,一团黑影从纸龛里面飞迸出来,直接跳到了陆幼翎的脸上,陆幼翎大惊失色,两脚踏空,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哎呀…好疼…” 陆幼翎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疼痛坐了起来,“哦,原来是你这么个小东西!” 陆幼翎终于看清这个发声的东西,是一只巴掌大小,皮肤漆黑的癞蛤蟆。 “我心情不好,你快走吧,”陆幼翎见是一癞蛤蟆,顿时放松了警惕,最近雨水充盈,想不到屋子里面竟然跑进来蛤蟆,不过最近他目睹太多生死,对这个小生命反而忌惮起来,陆幼翎推开门,朝这只蛤蟆说道:“快出去吧,我这里没吃没喝,你还是到别处觅食。” 癞蛤蟆翻动着大眼睛,一副听不懂得样子,陆幼翎见它皮肤上长着恶心的疙瘩,不敢去捉,只好用脚踩出声响哄它出去,谁知无论陆幼翎怎么驱赶,它都是朝里屋爬去,留下陆幼翎在原地发狂。 “算了算了,我自己也是客人,就不赶你出门了,你爱待多久都行,只是不要乱叫就行。” 癞蛤蟆抬了抬前蹼,算是答应了陆幼翎。陆幼翎安心的躺在床上,迟迟不愿合眼,他突然脑袋一转,跑向外面,抓了几只蚂蚱和瓢虫回来,放在癞蛤蟆面前。 “也不知关了你多久,肯定饿坏了吧,我请你吃点东西,别客气哈。” 癞蛤蟆的两只大眼望着陆幼翎,微微倾斜自己的身体,陆幼翎见他不肯吃,急忙说道:“你难道怕我下毒不成,我以前可是专门伺候比你大百倍的家伙们吃饭的。” 陆幼翎突然想到了‘施环’,施环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本想找个地方给它厚葬,想不到现在连尸体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越想越难过,陆幼翎忍不住哭出了声,谁知哭声中突然夹杂低旋的蛙鸣声。 “喂喂,我哭我的,你跟着唱什么,是在嘲笑我吗?” 这只癞蛤蟆跳到了陆幼翎的脚边,一点也不惧怕他。陆幼翎强忍着恶心伸手将他托起置于手心,“你莫非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癞蛤蟆鼓起嘴巴又是“咕咕”两声,陆幼翎破涕为笑,心中想到:“迦礼寺内果然是修缘仙境,连动物都滋长出灵性。”他低头有问道:“你是否真的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癞蛤蟆“咕咕”两声算作回应,‘有点意思,这样吧,赶你你又不走,那你以后跟着我好了。’癞蛤蟆后脚着地居然站了起来,陆幼翎看着他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把自己逗乐了,转念想到总不能以后都‘癞蛤蟆癞蛤蟆’这么称呼它,便打算给它起个名字,他思来想去,便蹲下对癞蛤蟆说道:“现在我给你起个名儿,你以后就叫施环好了。” 第四十七章 萧白二人达成盟誓 入夜后,迦礼寺内灯火通明,往来巡哨远比寻常密集。只是一鬼祟人影脚踩麂皮绒靴,落地无声行走于屋檐之上。穿过迦礼寺大殿,来到正坎方向,此地阴盛近月,正是水相昌顺之地,四周湖沼之上立有一木搭浮桥,浮桥末端则是掌管水相秘术白自赏的地盘——‘洛川苑’。 黑衣人运气腾空,飞过浮桥,之所以不从水路行走,就是怕弄出声响,惊扰了洛川苑的守卫。 黑衣人轻巧的飞上洛川苑的屋顶,此苑虽小,当中的布置却格外紧致,期间错综复杂,书院琴室一个不落。寻常人若是初次来到这里只怕要找好一阵,只是这黑衣人却驾轻就熟,来到一处瓦舍。 瓦舍名为‘乐舍’,是洛川苑仙师平日授课和晚间歇息的地方,当中隔出十二间房。夜已至深,屋内都没有掌灯。黑衣人走向最里侧的屋子,附耳贴在门上。听见房内传出抚琴之声,琴声婉转,曲意悠扬,黑衣人并不擅长音律,可在此琴声中依然读出一种无以言表的落寞。 抚琴之人正是洛川苑的首席仙师于庭海,他在白天战胜董太平可谓出尽风头,此时不乘胜抚琴助兴,却弹奏这哀怨落败之曲,黑衣人早已洞悉真意,他索性开门见山,推开于庭海的房门。 琴声戛然而止。 于庭海与黑衣人当中隔着一面屏风,两侧烛光勾勒出二人的身形轮廓。 “大哥你来了。” “我来了。” “如果小弟我白天不出手,你是否还能识破我的身份?” “你已经进入死胡同,身份早晚都会被揭穿。” “何以见得,你以为我没有容身之地了?” “你投靠日照甘心做秦天苍侵犯云都的内应,从那天起云都便不能容你,日照大败,你又不能前往日照栖息,刚才你所弹奏的曲目尽显落败萧瑟之意,想必也是你内心的写照。” “大哥说得没错,我现在的确进退维谷、无路可走,现在只好用这身皮囊苟活。” “真的于庭海在哪里?” “已经被我杀死了,否则我的身份随时会被泄露。” “你真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居然连自己的心腹都杀害!” “我没有选择,你知道的!我不甘心只做一个司天,一条看门的狗,你也是知道的!” 黑衣人冷笑道:“你不甘心做迦礼寺的狗,所以你俯首帖耳,去当秦天苍的鹰犬?” “秦天苍已经许诺我给我迦礼寺执事的位子,他能给我想要的。” “我刚得到消息,你想不想知道?日照司尉长崔尚造反,秦天苍现在自身难保,你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有能力扶持你坐上迦礼寺执事之位?” “什么?崔尚造反?” “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算旧账,而是跟你谈判,所谓善价而沽,人应该审时度势,为自己图一点眼前的实际,我现在并不是来求你,只不过是为你指明一条活路罢了。” “为我指明活路?也罢,我听听你所谓的活路是什么。” “我现在手握云都仅剩兵马,国君之位我唾手可得,你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济于事。” “这点我也明白,你大可放心,我可以拥护你做云都之主,不过你已经做了君主,又何必染指迦礼寺执事之位,未免太过贪心!” “非也非也,我继任国君,自然会为光复云都勤于政事,如何还能有精力去管迦礼寺内的琐事,只是迦礼寺是云都的根基,执事之位也不能空缺,我意让你继位,也算称了你的心意。” “让我出任执事之位?你会有这么好心?” “本来执事一死,这执事之位我也有心让于你,是你自己贪得无厌罢了,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第一条,裴妹中了玄天金光照射,体内灼热不散,只有你的水相功法能够救得了她,所以你必须不遗余力的救她。” “裴妹也是我的挚爱,这一点我答应你便是。” “第二条,白日里我身边的那名男童是执事的嫡传弟子,我有心让他坐上焚香阁司天之位,你好生教导他,不得动他半根汗毛,否则我让你一无所有!” “那名男童是何等修为?迦礼寺中并未见过此人。” “这是极道执事门外所收弟子,并未受过玄天门开启潜元,亦无修缘学术,不过此人命格斐然、天赋异禀,留在寺中定能光耀门楣!” “什么!一个连‘潜元’境界都没有的孺子,你居然让他坐焚香阁司天的位子,你让外人如何看我们迦礼寺?后招的学童又如何做到顶礼信服?这件事我坚决不答应!” “条件已经告诉你了,你若答应,我明日便起诏奉你做迦礼寺执事,你若不答应,我便将你勾结外敌之事公布于众,到那时日照和云都都没有你立足之地,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相信你比谁都更清楚。” 屏风一侧顿时缄默,只听‘绷’的一声,一根丝弦被扣断,黑衣人叹息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三弟?” “左天岸‘易子祭命’、收受钱财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将典藏阁内修缘的书籍以及屿宕山防务图本卖与贺甲一尊你又可曾知晓,罗生士兵在屿宕山长驱直入,一连避开十余道防线,你们只怀疑勾结罗生是我和司徒洪源所为,却不知左天岸早已酝酿多时,其实觊觎迦礼寺执事之位的又何止我一人!” “原来如此,你杀他是为了杀人灭口,我曾检查他的伤口,发现除了你冰刃造成的贯通伤,还存在其他兵器的伤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在安林已经有人设伏,至于是什么人我便不得而知,左天岸这个人贪财聚敛,为人又嚣张跋扈,我与司徒洪源一致认为留下他只会让事情败露,所以我在他被围攻之日将他救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洞穿了他的胸膛。” “亏你们隶属同门,想不到为了权位不惜自相残杀,我们这些人都是受执事提拔出任要职,你可想到你的刀刃上流着是自己兄弟的血液?” “成大事者唯有六亲不认,谁要是阻拦我,我便将他尽数诛灭!你今日肯帮我渡过难关,可我并不会领你的情,那个孩童你既然愿意让他补缺我没有意见,何裴我也会尽力相救,算是还你这份情,将来鹿死谁手各安天命,可别怨我手下无情。” “好吧,你既然应允这两件事,我也会左手我的诺言,迦礼寺以后由你搭理,希望你也要信守诺言。” “好,我白自赏对天起誓,今日所说的话没有半点虚言,否则身中神罚天雷,陷万劫不复之地。” “好,我萧略也对天起誓,全力扶持你坐上迦礼寺的宝座,否则天诛地灭,永堕阎罗!我明日依然会在金圣宫召集众人前来,不过你背叛云都的消息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我希望你能拿张投名状,以示清白,堵住悠悠众口。” 白自赏思量一番,回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提醒。” 二人隔着屏风相互拜过,萧略才掩门离开,白自赏盘起断了的丝弦,口中悠悠呢喃道:“明日…” 萧略回到金圣宫,便去拜见董太平,董太平因为焦急等待所以并没有宽衣歇息,见萧略翻窗入户,急忙迎了上去。 “白自赏可曾应允?” “董先生放心,白自赏已被我说动,起誓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我等会儿回房便拟定诏书,天亮以后便可招众人商议。” “‘天绶心经’可曾问出下落?” “未曾相问。” “萧司天好糊涂,此时不以此威胁让他交出‘天绶心经’,只怕日后就难了。” “董先生,‘天绶心经’本就属于迦礼寺执事持有,我若讨要,等于逼他鱼死网破,现在不如先放在他处,以后慢慢图之。” “哎,也只好如此,明天朝会上一定不能再出乱子,白自赏继位后从速让他先施法救助何裴才行。” “裴妹她怎么了?” “她白天急火攻心,晕厥过三次,每一次都有一股阳火在她周身游走,只要再游走几次,阳火便会侵蚀五脏六腑,老朽到时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人在哪里?” “老朽将她安顿在宫内小筑,阴气最盛之处,配合老朽的药石为她压制体内的阳火,这件事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了解,明日一切落定我便带白自赏前来,不知还要为先生准备哪些器具?” “只需在月盈之地找一开阔地带,让二人在坎位打坐,白自赏用他的水相功力逼出何裴体内的阳火即可,只是二人身上皆不可留有衣物。” “地方倒是好找,只不过不穿衣服未免授受不亲,裴妹性格刚烈,只怕会以死示清白,不知董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嘛…老朽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希望施救过程中何裴不要苏醒,她若不清楚施救细节那便无事。” “哎,只能救活裴妹再说,顾不得那么多了。” 萧略离开厢房回到自己屋内,褪去自己的夜行衣后便开始起拟诏书,不知不觉天边露白,他才命人在大殿掌灯,召集各门仙师教头前来议事。 方迟笑最先来到金圣宫,见萧略难得一脸倦怠,急忙问道:“司天大人昨晚未曾安寝,不知是否还在为立君一事伤神?” “方兄弟,我不在金圣宫时多亏由你帮忙打点一切。” “司天何必言谢,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其实司天不必伤神,昨日会后我们四门的仙师聚在一起商议,其实都觉得萧司天是云都国君的最佳人选,只不过于庭海从中嚼舌,我们便没有立即表态,所谓人言可畏,于庭海若今日依然冥顽不灵,我们四人便齐力将其诛杀,拥戴萧司天为云都之主。” 萧略苦笑道:“诸位的心意我领了,萧某就算坐不上君位,有你们这帮兄弟也已知足。于庭海忠心捍卫白自赏的名誉,其心无错,何况白自赏各方面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萧略自荐君主实在惭愧。” “白自赏是什么人?狡兔而已,其见风使舵的本领何其了得,如何能比得过萧司天的为人,而且城内早已盛传白自赏勾结日照和罗生,此次云都两面受挫也是拜他所赐,可惜他未敢现身,否则便将他捆缚扔在子午祭坛,让他日尝尝日晒雨淋、暴尸荒野的下场!” “究竟是何人散布的谣言?” “这个…萧司天莫非不信此事?” “昨日玄天金光焚烧万物,在场的人都已殒命,所谓死无对证,你们这般凭空捏造,对白自赏岂不是诽谤,你虽是我宫门仙师,可洛川苑一旦找我问责,本座如何保的住你,有道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还望你洁身自好,不要妄加听信流言才是。” 方迟笑本以为大清早过来说些推心置腹的话能够取悦与这位新晋的君王,谁知非但没得到萧略的赏识,反倒遭到迎头呵斥。 方迟笑见萧略眉间已有不悦,只得诺诺的应承道:“是,谨遵司天教诲。” 萧略其实何尝不知方迟笑一向忠心,想来他昨日定是拉拢其他几位首席仙师共同推举自己,只是他对白自赏的口诛笔伐很容易让白自赏陷入囹圄,如此一来便不是萧略想见到的。 “你先下去吧,顺便知会符余琼,让他带木公子和董先生早一点过来,本座有要事告知我那师弟。” “是!” 陆幼翎醒来时辰时已过去大半,他刚睁开眼,却见一套红色的锦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很明显有人夜里进出过自己的房间并将衣服留在床头。 陆幼翎拿起衣服,大小正合适,看来是他们专程为自己准备无疑了,陆幼翎将锦袍纶巾穿戴好,上下得体、外形俊俏,对着屋内的铜镜,陆幼翎分明见到一个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只是左脸细小的伤痕略微扎眼。 “还好,要是再深一点,眼睛都保不住了。”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刚认识的小伙伴,于是叫到:“施环,你在哪里?” “咕咕…” “哎呀,你怎么又跳到窗台上了,”陆幼翎不高兴的嘟囔着,他低头去寻施环,好家伙,这家伙肚子圆滚滚的,体格似乎也大了一圈,要不是它那皮肤上特有的花纹,陆幼翎差点没认出来。 “你这贪吃的家伙,昨天抓了那么多虫儿你不吃,一晚上趁我不注意却吃成这个样子!” 陆幼翎将施环捧回屋内,又将门窗关好,这时屋外符余琼来催促陆幼翎出门。 “咦,方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陆幼翎开门时见门外站着的除了符余琼还有方迟笑。 “木公子,我本就是金圣宫的仙师,出入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倒是在下预先恭喜木公子才是,这么快便做了焚香阁的主人。” “什么主人?方大哥,我有点听不懂你的话。” 方迟笑低头掩笑,符余琼一脸不快说道:“木公子,你身穿的红袍乃是上好的云都织锦,红色代表火相,其袖口印有祥云图案,分明是云都权赫之人才可佩戴,萧司天将这件红袍重新缝制赠与你,其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陆幼翎似乎开始听明白符余琼的话,连忙将长袍脱了下来。“这件衣服这么贵重,我收受不起。” 符余琼没好气的说道:“木公子,贵的不是衣服,而是衣服后的权位,这你都看不明白,真不知道萧司天为何让你个乳娃娃坐上这个位子。” “打住!”方迟笑当即呵斥符余琼道:“注意你的言行,否则传到上峰有你好看。”随后他又将红袍小心翼翼的穿在陆幼翎身上,“木公子,符兄弟无非也就是年龄大点,资历老点,坐不上这位子有点不忿罢了,你可不要怪罪与他,我等现在都是为萧司天办事,他说的话若是不照做便是渎职之罪,所以你还是将锦袍穿好才是,刚才一切都是我二人胡诌出来的,你若想知道详情,大可去金圣宫大殿问个清楚。” 二人边说边推搡着陆幼翎走出内苑,陆幼翎只好穿上红袍去大殿议事,与昨日相比,一如既往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唯一不同的是众人见到陆幼翎身穿红色锦袍,皆是惊愕之色。 陆幼翎红着脸,照旧坐在萧略的左侧,而右侧的位置空空如也,陆幼翎突然想起好像从昨晚起便再也没有见过董太平。 第四十八章 白自赏显露实力终成执事 陆幼翎本想问萧略董太平去了哪里,却见萧略今日装扮锋芒毕露,一脸孤傲,台下众人也是正襟危坐,大殿之内充斥着说不出的异样,陆幼翎吐了吐舌头,刚想开口便打住了。 相较昨日而言,五门之人的站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洛川苑一席人站在大殿左侧,而以金圣宫为首的其他四门则站在另一侧,此时洛川苑的人顿感孤立无援,再加上于庭海没有到场,洛川苑的人更觉无助。 萧略清一清嗓子,正色说道:“今日招诸位前来只为两件事,国君早甍,执事殉国,云都命途旦夕难测,西有日照国亡我之心不死,东有罗生国雄踞江滨,对我云都虎视眈眈,半月前日照和罗生不约而同对云都宣战,云都虽以寡敌众,终究是胜利一方。只是这场战争导致云都精锐殆尽,约有近七千士卒和百姓惨死在战乱之中,现兵不足万,将不过百,农商业全部停滞,战后急需修养,云都向来以迦礼寺为基业,如今各方人手短缺,迦礼寺理应抽调人手出来主持大局。而当务之急,则是选出国君和迦礼寺执事两个要职。” “国君之位理当由萧司天执掌!” 人群中突然有人振臂一呼,众人侧目,发现正是金圣宫仙师方迟笑。方迟笑这一声呼喊犹如晴天霹雳,众人方才醒悟过来,连忙附和道:“对,我也选萧司天!”“萧司天为人义薄云天,是最适合人选!”“对对,选他乃是实至名归!” … 人群激烈的喧嚷,唯独洛川苑众人脸上青白分明,他们在心中不免埋怨起于庭海,昨日把局面弄得这么僵,反倒让洛川苑成了众矢之的,现在无论怎么表态都将成众人笑柄,还是按下不表,问到再说。 突然,殿尾传出一人声,声音由远及近、震耳欲聋:“我洛川苑全体拥戴萧司天坐云都之主!” 萧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众人随他目光望去,见一人高束礼冠,身穿白色长袍踏空而来,他怀抱一大布口袋,里面似装了活物还在拼命蠕动,落地后将口袋往地上一扔,里面便没了动静。 洛川苑的人率先认出此人,急忙喊道:“司天大人,你可回来了!” 众人方才认清门口之人正是洛川苑司天白自赏,他来做什么?听说他勾结日照罗生,害死了极道执事,现在跑到这里莫不是引来日照兵马前来绞杀? 四门之人顿时提高警惕,殿外守卫也一拥而上,将白自赏团团围住。 白自赏冷笑一声望向萧略,萧略立马呵斥道:“大胆!究竟是何人下令让你们进来的,还不速速给我退下!” 守卫们闻言连忙放下兵器,毕恭毕敬的退出宫门,萧略缓和口气说道:“近日听闻云都城内盛传一些谣言,都是关于我二弟的,我希望大家不要盲目听信谗言,今日我二弟人既然站在这里,有什么疑问自当一一释疑。” 众人哗然,刚才萧略口中可是一直在用‘二弟’来称呼白自赏,可见二人感情并不似传言那般产生了裂痕。方迟笑见众人有所顾虑,索性自己率先站了出来。 他对着萧略深躬作揖,却反过头白了白自赏一眼。白自赏不愠不恼,眉宇间气定神闲,压根就没把方迟笑放在眼里一般。 方迟笑心中也是一惊,世人皆知他白自赏投敌卖国,如今却有恃无恐来到这里,莫不是当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罢,就让我当众揭穿你的真面目! “白司天这几日好清闲呀,自从寒露时节后便没有看到白司天的人影,云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出现,果然沉得住气。” “这不是金圣宫的方仙师吗?失礼失礼,本座这几日有事外出公干,不在云都内值守。方仙师这么问本座莫非是怀疑我?” “敢问白司天去了何处?” “西边。” 方迟笑绕场一周,大笑道:“西边,诸位应该都听到了,他去了西边。” 人群开始躁动,萧略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白自赏不动声色反问道:“我去了西边有何不妥之处?” “云都西邻日照,尊驾居然口口声声说有公事处理,莫非你心中早已奉日照国为公,干的都是出卖云都的公事。” “方仙师果真会揣度人的心思,可惜我是奉极道执事之命潜入日照国境内刺探军情,而不是阁下所说什么卖国求荣之事。” “白自赏!你毋须故弄玄虚、混淆视听,极道执事已经亡故,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倒要问问你,一个月前司徒洪源在你洛川苑水榭之内究竟往来过多少次,不要以为我们这些仙师都是吃素的,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之事我们早就尽收眼底。” “司徒洪源确实来过几次,不过本座并未与他有过什么协议,他里通外国,死有余辜,只可惜未能带到迦礼寺交由众人对峙,还我清白。” “哼,好个牙尖嘴利之人,寒露节前一日,你回城中上报假消息,致使城中精锐兵马进发屿宕山,云都空虚,城西一线全面失守,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极道执事与我在辰河巡视沿线,并未发现叶月城有兵马调动,秦天苍用兵诡诈、鬼神莫测,我未能洞察先机是我的过失,但这并不能算作我通敌卖国的罪证,试问在仅有二人的情况下如何能对沿线三十多里的河岸进行时刻监视?” “白自赏呀白自赏,纵使你巧舌如簧,可惜的是当日玄天门大开之时,有一人侥幸活了下来,他便是指证你最有力的证据!” 白自赏仰天大笑到:“你说的莫非是兰蝶谷司天何裴,她现在昏迷未醒,你难道要她上来指证我吗?” “呵呵,我所说之人并非何裴。” 白自赏自以为自己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再加上亲眼见过他叛变之人,除开董太平与座上那小子,就只有昏睡的何裴,其他人都因为玄天金光的照射早已暴毙当场。可听到方迟笑说道还有一人之时,白自赏内心才开始真正慌乱起来。 “你是说,有人亲眼见到我叛变投敌,这人是谁?”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日玄天门大开之时,有一人趁乱逃出重围,成功逃出升天,不过玄天金光落下时依然灼伤了他的后背,也许是这人命硬,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你们要不要见见此人?” 斗大的汗珠顺着白自赏白皙的脸颊低落在衣襟上,他望了望萧略,萧略此时也是一筹莫展,他怎么也没料到金圣宫内居然还有这么一位正义执秉之人,若是白自赏的投敌行为被揭发了,云都自然容不下他,到头来‘天绶心经’追不回来,何裴也是必死无疑! 萧略追问道:“迟笑,你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他现在身在何处?” “回禀司天,此人正是王城副司尉长之一的成焕,现居在下房内养伤。” “他的伤势如何?” “后背皮肉外翻,呈焦烤之色,辛亏昨日请得董太平老先生帮忙救治,现已稳住性命。” “哦,是董先生问的诊…”萧略缓缓坐了下去,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如此说来,速去派人接成焕到此对峙。” “不劳司天,我早已差人接成焕过来。” 这时,殿外一名黑衣教头踉跄的跑了进来,方迟笑连忙解释道:“大家勿惊,这是我金圣宫的王教头。王教头,怎么只有你一人前来,成焕副司尉长在何处?” “方仙师,成焕他…他…”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成焕伤重不治,刚才已经咽气了!” “什么?成焕如何会死的,董先生不是在那里救治吗?” “董先生他一大早便离开了,临走前留下口讯,说是成焕之疾无法治愈,愧对‘太平菩萨’称号,今日一去,终生不再行医。” 方迟笑顿觉哭笑不得,这董太平一生救人从未失手,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就偏偏失手了呢?一个大胆的设想油然而生,方迟笑偷偷观察台上的萧略,见萧略目光如炬早已细睨自己,同时投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眼神是慰藉吗?不不不,这眼神绝对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萧略从头至尾也不曾支持过自己,早上他的教诲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萧略并不是在纵容自己的行为,相反他其实是在警告,甚至说是一种恐吓。 方迟笑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低着头回到自己的队列。萧略高声说道:“成焕已死,迟笑是否还有其他人证?” 方迟笑颤抖的回答道:“并无其他人证。” “好,既然无人证,那我二弟里通外国之事便属无稽之谈,今后诸位不可再造谣生事,否则依照寺规将造谣之人作挖舌处置。” 台下齐声点头称是,白自赏见自己嫌疑被洗清,连忙躬身道:“既然诸位不再怀疑我,那么我所说的话便也算的上一举足轻重的席位,我大哥萧略,文韬武略、修为德行皆是人中一品,今日奉他为云都之主,相信诸位都不会有异议。既如此,应选个良辰吉日开坛祭奠、奉天启命才行,同时邀请邻国使节前来朝拜,让邻国知道我云都复兴在即、威震四方。本座不才,特地送上这份贺礼,祝吾兄授予天位、荣登大典。”说完便将布袋踢到众人面前。 “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看着挺沉的…” … 人群中又开始议论纷纷,方迟笑壮着胆走上前将布袋打开,滑露出一张人脸,这个人已陷入昏迷,鼻息尚存,脸上布满淤青。 萧略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正是秦天苍唯一的儿子,日照国的王子秦妄!” “居然是秦天苍的儿子,好!二弟不亏是云都栋梁,想必去日照公干便是为了擒拿此子。有了秦妄扣押在此作为人质,云都西界可保无忧。二弟立此大功,众人理应效法才是,既然众人愿奉我为云都君主,那迦礼寺之事我便无法料理,幸得白自赏立功归来,本座提议让白自赏继任迦礼寺执事之位,统领五门,监管寺中修行祭典、戒律赏罚,不知众人认为意下如何?” 此时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萧略自荐为君王本就是众望所归,并无什么异议。可白自赏承袭迦礼寺执事之位却似乎不够资格,迦礼寺执事一向由‘天绶’境界之人才能继任,白自赏现今仍是‘无妄’境界,甚至连一窥‘天绶’门径的资格都没有,若让他坐上这个位置,又有何人能够信服? 方迟笑对焚香阁仙师符余琼、瘦滩仙师葛飞、兰蝶谷仙师吕逢笙依次使了个眼色,三人顿时心领神会,符余琼上前说道:“白司天固然有功,可封赏未免太重,以一寺的重任相托,只恐白司天心有余而力不足。”葛飞也参拜道:“常言有云,其能者,天与助之,其慧者,天与授之。白司天虽有‘无妄’的修为,却与极道执事大相径庭,若让白司天承袭迦礼寺执事,唯恐天不相助,还请萧司天三思。”吕逢笙乃是女流之辈,款款碎步迈上台阶说道:“萧司天,执事一职向来由五位司天论修为长短选取,今我谷主尚未苏醒,瘦滩巡值也未归来,若以修为论成败,白司天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此乃小女子的浅薄之语,还望萧司天切末介怀。”说完便欠身退下。 萧略见众人皆不赞成白自赏出任迦礼寺执事,顿生一计,他使出传音入密与白自赏语道:“众人不赞成二弟当选迦礼寺执事,无非觉得二弟修为未至大道,何不将‘天绶心经’公布于众,好堵住悠悠众口!” 白自赏望向萧略,见他眼神坚毅,似在催促自己,他一时犹豫不定,‘天绶心经’是迦礼寺至宝,本身就是最高执事之人的象征,若由自己拿出来,自然可以打消所有人的顾虑,不过人人便会知道心经在自己的手上,指不定引出多少腥风血雨。可若是不拿出来,凭自己现在的声望和实力,纵然有萧略推波助澜,也很难坐上这个位置。 “二弟,你还犹豫什么?等你坐上执事之位,‘天绶心经’不还是由你私人掌管,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略再次催促,白自赏一听也觉得有理,只要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坐上执事之位,‘天绶心经’不还是自己的吗? 白自赏背过身踱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包,众人不知他在做什么,全都直直的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诸位,相信很多人都未曾目睹过这件东西,现在便将它展现给大家过过目。”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羊皮一层层拨开。萧略也不曾见过天绶心经,急忙凑上前来观看。 当最后一层羊皮被剥开后,露出一本八寸见方的烫金书面,书本并不厚实,约摸半指的高度,书本的边缘甚至还出现磨损和泛黄的痕迹,可是封面上赫然写着‘天绶心经’四个隶书大字,足以让每一个在场的人垂涎三尺。 云都两百年来的运势,都与这本书息息相关! 五门之中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感慨平生有幸目睹‘天绶心经’尊容也算是死而无憾,方迟笑咽了咽口水说道:“敢问白司天这本经书从何得到?” “心经自然是极道执事传我,何须多问?” “这么说来你已经步入‘天绶’境界不成?” 白自赏笑而不语,徒手向门外虚空一指,灵犀间一道白光直射天际,不一会儿天色骤变,乌云簇拥,不时便听见雷声涌动,霹雳声震耳聩聋。众人大惊失色,要知道五行之力无非是催动体内真元汇聚成自然之力,归根结底是人向自然的一种妥协,借力打力而已。可如果能直接运用自然之力,操纵天象为己所用,便真真切切的达到天人合一、大道无形的境界,这也是‘天绶’境界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刚才白自赏这看似简单一指,风云突变,天地引以变化,可见其修为早已跳出‘无妄’境界。 “够了够了,白司天,你快停下来吧!”一阵穿堂风将方迟笑衣帽都被吹歪,他急忙制止白自赏运行法门。 白自赏放下手指,收敛内息,天空登时明媚如初。寻常人施法之后往往灵台充盈,面色涨红,可白自赏除了额头有些细小的汗珠外,面色、气息均很平稳。萧略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思量到,白自赏什么时候修为上升到‘天绶’境界了,要知道就算是初窥门径的修为也足以在云都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何苦还要屈身与自己谈什么条件呢? 其实此时的白自赏体内早已气血翻涌、经脉震颤,外人所看到的风起云涌其实是白自赏借助五行之力强行催动‘天绶心经’上的秘术所造出的假象,他本只是‘无妄’境界,催动心经上的秘术只能靠耗损自己的真元,他无法做到极道非乏那般采补日月精气,自然是大动真脉。若不是方迟笑被唬住及时叫停,只怕他便会耗损过度当场晕厥过去。 白自赏背过脸,偷偷掏出袖中绢丝将头上的汗珠擦去,他调整了一番气息,然后强装镇静笑道:“刚才我用的便是‘天绶心经’内的仙术,只可惜初窥天绶门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让诸位见笑了。” “白司天见笑了,想我等入寺三十年,所学不过雕虫小技,在白司天面前不值一提。”方迟笑连连改口称赞,他对白自赏的修为已是刮目相看。 其他四门见连方迟笑都称赞有加,不禁纷纷转向,齐呼道:“我等愿奉白司天为迦礼寺新任执事,天赐齐寿,万古长青!” 萧略见众人终于拥戴白自赏为迦礼寺执事,心中的石头总算平稳落地,“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我与白自赏便在本月重阳佳节在子午祭坛举行继任大典,不过这只是本次议会讨论的第一件事,至于这第二件事嘛…” 第四十九章 陆幼翎被推举焚香阁司天 萧略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大殿之上空空如也,陆幼翎不知何时离开了大殿。 符余琼也发现了这一点,急忙说道:“君上,木公子刚才一个人离席而去,要不要小人将他找回来?” 萧略突然忆起董太平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你便不得阻拦他。他摆摆手,然后转身对台下人说道:“今日之事暂且议到这里,都先行退下吧。” 众人都在心底犯嘀咕,不是说好了有两件事商议吗?怎么还没讨论完便散会了,看来明日又得来一趟。 白自赏将心经包好塞回衣襟之中,见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出大殿,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败兴而归,他却一脸盎然神色。 “怎么,我们那位小师弟瞧不上焚香阁司天的位子么?” “白自赏,你的心愿已经帮你达成,还望你信守诺言,小师弟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大哥,不对,应该改口称君上才是,我白自赏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迦礼寺执事,何裴有难我岂能不帮?只不过…” 白自赏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萧略问道:“只不过什么?” “没…没什么…我晚间便来金圣宫,替裴妹疗伤…我先走了…” 白自赏话没说完,便捂着心口冲忙的离开。萧略见他离开也不挽留,兀自一人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他想起过往的一些人和事,虽然他无法掌控,可终究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咬定了这点,他便动身前往内苑,此时萧略虽为参与祭天,但国君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往来出入开始有人随行陪伴,他人未走进内苑,便已有人高声喧哗。 陆幼翎正在房中磨着一把匕首,突然听见有人喧道:“国君莅临内苑!”他便匆忙将匕首压在杯盘之下,假装正襟危坐。 房门推开,萧略跨步进来谈笑风生:“师弟为何在议会中不辞而别,让为兄好生担心。”只是当他进门之时,见陆幼翎一脸严肃,便吩咐左右各退下。 “师弟,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陆幼翎摇摇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桌台,萧略一眼便瞥见茶盘下露出的刀锋,心中顿时大惊:这小子莫非想动手杀我?转念又一想,不对,他定是见到白自赏想为极道执事报仇。 “师弟,我跟你说一个故事,从前有一条河水中,住着一群龙鲤,在龙鲤小的时候常常会被水面的鹧鸪叼去用以果腹,于是龙鲤不约而同的居住在深水中,以保障自身安全,谁知有些龙鲤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浮上水面想为死去的兄弟姐妹复仇,可是这些水中的鱼类如何会是食鱼为生的鹧鸪的对手呢?所以当它们刚一露出水面,便被翘首以盼的鹧鸪吃进肚中。” 陆幼翎委屈的说道:“难道这个仇就不报了吗?”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可知天上的蛟龙便是这些水中的龙鲤幻化而来的,有时候韬光养晦就是为了日后的厚积薄发,我说的这些师弟你可曾明白?” “嗯,”陆幼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师兄说的道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不要去找白自赏报仇对吗?” “师弟能明白我的意思真是再好不过。” “我早上听人说师兄要我做什么焚香阁的大司天,不知有无此事?” “是何人告诉你的?” “是符余琼大哥说起,你赠与我的红袍乃是焚香阁司天所穿之物。” 萧略点头道:“不错,为兄正有此意。” “师兄,我只是个孩子,如何能当什么大司天,而且要认白自赏为掌门执事,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呀?” 萧略摸了摸陆幼翎的头,笑盈盈的说道:“刚刚讲的故事你难道忘记了吗?你终有一天会飞天成龙,可之前你必须是条龙鲤才行。你未受过玄天门洗礼,没有打开潜元心智,就算你再怎么用心也是无法学会云都的高修缘秘术,不如留在这里,待来年让师兄为你重启玄天门,届时以师弟的天资便能一日千里,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只要勤加修行,抛弃凡尘俗世,不出三十年你便有可能突破‘天绶’之境,诛杀白自赏为师父报仇自然不是问题!” “三…三十年…师兄,你说的未免也太久了点吧?” “极道执事用了整整三十一年的时间才从‘虚谷’修炼至‘天绶’,师兄说你要三十年已是鼓励之语。” “师父从迦礼寺结业便是十八岁,再加上三十一年,甄王后是在十一年前与初登‘天绶’境界的师父相遇,乖乖…”陆幼翎心里暗自盘算,不觉瞪大了眼睛,“师…师父现在莫非已经六十岁了。” “嗯,师父是寅年出生,现在正好过一甲子。” 陆幼翎吐了吐舌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怎么看着比…师兄你还年轻一些。” “这都是步入‘天绶’境界之后带来固寿延年的效果,师父还颜驻术,回到年轻时候的容貌。这么多年来,任凭时光荏苒,样子再无改变,只是鬓角的青丝变成了白发而已。” “怪不得师父看着很年轻的样子,不过要我修行三十年的话,岂不是要闷死在这。” 萧略痴痴的看着陆幼翎,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孩童联系到什么无相无量、天资敏悟上面,顶多也就是善解人意吧,真不知为何极道执事同董先生会如此看重他,难道他还有什么非比寻常的资质自己还未发现?也罢,先将他留在迦礼寺,日后有什么特质自会显现出来。 “师兄让你出任焚香阁司天之位,主要是让你帮师兄一个忙。” “师兄请讲。” “我本月重阳节后便要入住归元殿,而白自赏也将正式成为迦礼寺新任执事,统领全寺。迦礼寺虽是由掌门执事主持大局,可重大决策也将由五位司天到场共同表决,以多胜少,方可执行。现在洛川苑自然由白自赏选拔后备出任,而瘦滩巡值崇万重身陷罗生国未知下落,兰蝶谷谷主何裴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两人司天之位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由白自赏操控的人给替换掉,为今之计只有趁焚香阁暂无合适人选将师弟推举上去,师弟若坐上焚香阁司天之位,再加上我的金圣宫,只待何裴醒来或是崇万重归来便可在寺中拥有决策权,防止白自赏一家独大。” “可我什么都不会呀?” “师弟大可放心,你只要安心坐上这个位置,凡事按金圣宫指令行事,师兄担保你无事,而且在此期间我会让符余琼教你修行的法门,你虽未打开潜元心智,却可以掌握修炼的技巧,为日后修行打好基础。” 陆幼翎听到修行又是一阵惧怕,他可不想在迦礼寺这个地方呆上三十年,只是看着萧略对自己平日很是照顾,现在有求于自己,陆幼翎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想,不如先答应下来,以后有机会不做了便是。 于是他开口说道:“师兄,我便试着做几天吧,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辞掉我便好了。” “师弟过谦了,明日我便诏告天下,师弟切莫再使性子。” “师兄,我答应你,会老老实实的当焚香阁的司天。” “如此,就不打扰师弟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萧略离开后,陆幼翎总算松了口气,他掀起茶盘,那柄匕首却不见了,陆幼翎摇摇头,看来匕首是被师兄没收了。 陆幼翎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向墙角静置的一个笔洗,这本是房间摆设的物件儿,此时却被陆幼翎用作他用。 陆幼翎蹲下身,对着偌大的笔洗内说着话:“施环呀施环,我想我的爹娘了,这次来云都还是没能找到他们,你说他们到底还在这个人世上吗?唉,可惜你不会说话,否则你也能帮我拿个主意,他们让我做什么焚香阁的司天,可我哪是这块料呢,到头来肯定是会让师兄失望的,是去是留,这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愁死我了” 陆幼翎一顿倾诉后,便将施环从笔洗中抱了出来,他刚举起施环的时候便笑了:“你怎么又变重了,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了?”施环则依旧晃动着自己的小脑袋,鼓起一双大眼痴痴的看着陆幼翎,陆幼翎不明白,先前不是可以听懂我说的话吗?怎么现在又跟普通的癞蛤蟆没两样了。 “小肉虫子,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故意不理我呀?” 施环‘咕咕’叫唤两声,陆幼翎笑道:“我老实交代,你说的话我可真的是一句都听不懂,唉,我有办法了。” 陆幼翎将施环放在桌面上,又放上两个杯子,“呐呐,你记好了,左边的杯子就是走,右边的杯子代表留,走和留就由你来决定,你跳向哪只杯子,我便按你的选择去做。” 施环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陆幼翎眼睛都盯直了,它却在转动着自己的大眼睛,如同在思索一般,不一会儿它便有决定了,径直爬向右边的杯子。 “连你也觉得我该留下啊,好吧,我便依你的意思去做,不过我只做一年,一年后我还得去寻找我的爹娘才是。” 与此同时,离开内苑的萧略并没有闲着,而是往水榭赶去,此时当空凌日,即刻便要到午时,这几日水榭处每当这个时候总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能将一个昏迷中的人活活疼醒,可见玄天金光摄入的阳火威力当真是霸道无匹。 萧略远远眺望,见水榭外碧水环绕,绿柳拂拍池岸,一幅夏末回春的景致。萧略问起这里服侍的婢女,“何司天今日可曾发作?”婢女紧张的回答到:“前两日何司天都在午时正刻病情发作,表情扭曲,疼痛难当,为防止她自尽,奴婢们只得将她手脚用铁链绑住,口中塞入绢布。” 萧略仰头看了看时辰,见午时快到了,急忙问道:“白自赏可有来过?” “回君上,白执事并未来过这里。” “白自赏真是可恶至极,明明答应救治何裴,现在执事都让他坐上了,他却出尔反尔。”萧略越想越觉得气愤,立马摆驾去洛川苑,谁知刚走到洛川苑门口便被人挡在门外。 “你是何人,怎敢阻拦本君入内。” “君上召集众人在金圣宫议事,在下也曾前去,只是我身份低微站在人后,君上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小人名叫于观山,是仙师于庭海的胞弟。” 萧略突然想起于庭海已被白自赏杀死,于观山定是不知道此事,顺理成章顶替了于庭海的位子。他早已吩咐任何人 “于观山,你们执事现在可在苑中?” “回禀君上,执事他人确实在苑中,只是他早已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他好像受了点伤…” “白自赏受伤了?” “确有此事,自打今日从金圣宫归来时,执事便一直捂着心口。” 萧略想起白自赏早晨施展天绶心经后确实有过痛苦的表情,心中顿生疑惑。他嘱咐道:“你且在此继续值守,本君进去便出来。”说完便往里闯。 于观山急忙揽住说道:“执事有言在先,君上可不要在下为难才是。” “本君与白执事乃是同门兄弟,你还怕我加害他不成,你现在守在此处,本君去去就来。” 于观山性格木讷,一点也不像胞兄那般深谋远虑,受到萧略一番呵斥,心中便害怕的要命,连忙唯唯诺诺的应承下来。 萧略见洛川苑内并无其他人,各个琴室书房大门皆敞开,唯有中庭正对南面房间大门紧掩,便猜测白自赏定在里面。 他屏住呼吸,一个腾跃便落在窗户外边,推开一条缝隙,见屋内早已寒气蒸腾,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萧略触碰到窗沿时,手指便传递回来一股寒冷。 正当萧略想看个究竟之时,四面八方的寒气突然收敛至一人身上,萧略看清楚了,一个光着膀子的人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这个人正是白自赏,他的周身白皙冰冷,皮肤看不出一丝血色,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散在地面上,他的脸一直朝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昏死过去。 萧略本想进去叫醒白自赏,只是他多了个心眼,内心不免产生这样一个疑问:白自赏究竟有无‘天绶’的修为?刚才那满屋逼人的寒气,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他萧略也是修缘之人,自然看出刚才那股寒气仍是水相之力衍生而来,绝不是什么超越五行的秘术。而且将一个人的元气全部逼出体外,这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且不说元气离开身体这么一折返容易大损真元,单说如果元气离开肉身的这段时间里,身体犹如剥离了灵魂一般极其虚弱,这时候若是有人暗中偷袭,则元神无法归位,肉身完全放空任人宰割。 萧略有一刹那间想冲进房间结果了白自赏,这样他便能够为死难的人报仇。 不过终究他没这么做,他思前想后还是推门进去。此时白自赏脸色煞白,体内虚弱,突然听到有人推门,心中怒斥到:不是让他们在门外把守的吗,何人敢闯进来!不由分说便祭出看家本领,两枚冰针应声而出,萧略刚推开门便嗅到风中的杀气,身子一斜,躲过门缝中射出的冰针。 “何须惊慌,是我。” “原来是大哥,怪不得守卫不来通报,看来你云都国君的位子已经坐实,连我这的人都得听从你的差遣。” “我答应过你,我做云都国君,迦礼寺便由你担当,只是何裴的伤现在已经刻不容缓,还是希望你看在同门份上救救她。” “你毋须多言,我现在便过去救治裴妹。” 白自赏披上外服,扶着房梁站了起来,可就在一刹那,他的双腿一阵乏力,令他险些摔倒。萧略急忙搀扶到:“你脸色很难看,要不休息一阵再去。” “呵呵,难得大哥还记挂我,可惜如果我现在不去裴妹那里,只怕今后便没有机会了。” “此话怎讲?刚才我进来之时见你体内真元外泄,莫非你受了什么伤不成?” 白自赏正在系衣襟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不方便说出来吗?早晨在大殿上见你所用的招数不同于五行之力,想必你施展的是天绶心经内的秘术,只不过天绶心经历来只有达到‘天绶’修为的人才可以施展,我见你身上多处穴脉颤动,刚才又泄露了真元,想必你定是强行催动天绶心经上的秘术所致。”萧略瞪直了双眼说道:“你根本就没有达到‘天绶’的修为对不对?” 白自赏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面前这位大哥平日看着不苟言笑、行为乖张,其实颇有些头脑。 “很多人认为我白自赏资质有限限,难以有所突破,大殿之上当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情况下,若不露出点手段,就算有你力荐,我这个执事位子只怕也是坐不稳。不过现在天绶心经在我手中,我不相信我会突破不了‘天绶’境界,放眼整个云都,又有几人是我白自赏的对手?”白自赏瞟了一眼萧略,冷冰冰的说道:“只可惜云都地界狭小,又处兵家必争之地,想想我们的立国老祖未免太无远见,岂不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云都只会是他国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翻阅过天绶心经时便发现原来子午祭坛献祭并非修缘的必要途径。” 萧略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祭命仪式并非修缘的唯一途径?此事绝无可能,要知道凡人修仙首先便要打开潜元心智,若非如此,便是有违天命,诸神难容。可凡人若要打开潜元心智,必定是要吃斋受戒,打坐修身,受诸般磨难,方能成就大道,打开这无上心智步入修仙,如此一来没得个几十年的光景便入不得修仙之路,云都创立的祭命仪式虽损耗阳寿,却能达到一步登天的功效。你现在却说祭命不是唯一方法,岂不是满口胡说吗?” “大哥,你是否还记得迦礼寺典藏阁内的壁画?” “当然记得,往来弟子借阅书籍时都有见过,画的正是开山老祖求仙问道图,有什么问题吗?” “一开始我们都认为这幅图是老祖在修缘之时所留,讲的是他虔诚问道的故事,可是直到我翻阅过老祖留下的天绶心经后,里面有一插章,字迹有所不同,也许是老祖亲手所写,他提到自己在创寺前本就是一名散仙,一日在天界烦闷不觉下凡来到东云郡州,见此地有两个世仇之国,相互残虐,由来已久。他掩饰身份,以传道人的身份面见两国国君,皆被视作敌国细作,施以重刑,毁坏了肉身。他自知要感化这些人犹为困难,于是在两国之间、云山雾绕之处成立迦礼寺,又以寺庙作为根基建立了云都国,以武力胁迫邻国休战。” 萧略打岔道:“这个故事我也有所耳闻,可这跟你说的画壁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祖师根本就不是在求仙问道,画壁上叩拜的神龛残破的根本看不清楚,其实是有人故意将这个位置抹去,祖师是成仙之后才创立的迦礼寺,他自己就是仙,怎么还会求仙问道?” “你的意思是祖师拜的的并不是仙,那又会是谁呢?” 白自赏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但祖师自述中写到‘门下收录资倍鉴通之人少许,亲身严教,往来寒暑不曾怠慢,却终究逃不出生死轮回,未至大道而身死灯灭之人不甚枚举,终无一人打开心智。’这段话说的是迦礼寺成立之初,祖师收了若干弟子,并且传授仙术与他们,可惜他们因为是肉身凡胎,还未打开潜元心智之前便已老死。如此来看,祖师一开始并不知道如何开启潜元心智,而子午祭坛的设计想必也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我经常在想,壁画上他拜祭的神龛可能就是传授他‘祭命’仪式的人。” “还有比祖师更厉害的人物存在?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是你为何说祭命不是成仙的唯一途径?” “祭命乃是为凡人而设计,可祖师自己显然不是用祭命方式成的仙,如此一来,成仙之路肯定不止一条才对,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大哥是否愿意支持我。” 萧略眉头一紧,连忙说道:“你我各司其责,以后还是不要再这般称呼,白执事有话不妨直说。” 白自赏也是一怔,想不到在萧略心里,早已与自己划清界限。 “君上应该知道今日云都虽然延续,但是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云都百姓稀少,不比那日照和罗生,他们只要休生养息,恢复个一两年便可如初,云都迦礼寺仅剩下今年新录十二名弟子,按现有修行方式,怎么也得八年之后用人方面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你说的这些我都注意到了,本君早已部署兵马把守要道,并且派人修筑辰河和镇江一带水坝,若临国有兴兵妄动,便引渠灌水让他们尝受水淹三军的痛苦。” “君上此法只可守住一时,待到雨季褪去又该如何防御?” 萧略一脸狐疑望向白自赏,“白执事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 “天绶心经内通篇并无提到祭命,但是写到一处说道:命格天授,咸与参悟!意思是有些人天生命途使然,修缘问道方能事半功倍,我们只知道用祭命方式来开启潜元心智,却不知其实真正能修炼至无极大道者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开山老祖定是此类人物,所以我提议开放典藏阁,让这十二名学童提前修炼至高层次的修缘秘术,只要这些孩子当中有命格天授之人,并定能在短时间内掌握要领,云都复兴的日子则至少缩短三到五年光阴。” “你的意思是在‘潜元’期内便教授‘虚谷’和‘无妄’的秘术?不行不行,每一层级的晋升都需要体内真元充盈,好去抵挡玄天金光的‘塑身’,你这样做学童只怕难以修炼出足够的真元,贸然晋升有可能死在玄天金光之下,这样做未免太过危险。” “不试一试如何能知道呢?假如成功了,我们云都便可趁机席卷整片东云郡洲,将日照和罗生兼并。”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居然妄想吞并罗生和日照,只是我云都过并不是好勇斗狠之国,开山祖师创建云都的目的是弱化两国的矛盾,而不是挑起纷争,你这样会使整个东云郡洲陷入空前的灾难,本君是坚决不会同意此事。” “大哥,我知道你性格刚直,无论小弟我再说什么也是于是无补,不过小弟所说之话是真的为云都的千秋万世着想,你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这个问题以后再议。不过我后面这个提议你却不可以不采纳。” “你倒是说说看。” “云都和日照两败俱伤已是事实,屿宕山一战罗生并未有什么损失,主力军队人在镇江沿线活跃。罗生国君贺甲一尊岂肯拱手让出这大好时机,料想不日便会有所行动,崇万重现今没有消息,那么可能是好消息,但是坏消息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大哥不如在本月重阳节登基大典发请柬与秦天苍,以示盟好。如此一来贺甲一尊见我们两国结成联盟,岂敢妄动。” “哼!好你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次战役我们有多少人马折损在日照人手中,本君临危受命统领云都,恰是为那些死去的人复仇,现在大仇未报,你居然让本君邀请秦天苍这个匹夫,他不来变好,来了我岂能让他回去!” “大哥你不要意气用事,秦天苍现在也是元气大伤,无力接管云都,若是云都被罗生所灭,他日照自然也是旦夕存亡,只要大哥肯屈尊邀请秦天苍参加加冕仪式,两国同气连枝,自可保住云都的平安,大哥也不希望云都就这么亡在你的手中吧?” “云都亡在我的手中?”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萧略,他毛遂自荐做了云都王,根基未稳,民心所背,若是云都真的被罗生攻伐,百姓还未从上一场战争中走出来,却又陷入另一场战乱,我萧略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白自赏对萧略自是了解,什么决策都会在他的脑袋中思索一番,方可权衡利弊,白自赏却想得相当透彻,这云都到底是国君与执事共治,自己无论是修为还是手下兵力,都与萧略想去甚远,萧略可以为了何裴捧自己坐上这个位子,他若想废除自己也毋须太多理由,他已经咬紧牙关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再有退缩。秦天苍虽然在子午祭坛对自己有过卸磨杀驴,可白自赏还是不想放弃秦天苍这棵大树。 好歹是一国之主,就算败了,却实力犹在,有他扶持,自己便稳坐泰山。 “大哥,你考虑的如何,其实你不必计较什么面子问题,与秦天苍接洽全权由我出面,你只顾在祭天那日做上你的王位便可。” 见萧略迟疑不决,白自赏又补充道:“大哥不要忘了秦妄还在我们手上,云都跟日照结盟不算折损颜面,相反日照却要受制与我们,将来还不是由我们说的算。” “好吧,此中细节由你决断便是,只是希望你恪守己任,好自为之才是,切不可再做出有损云都利益之事。对了,只顾与你说话,都忘了救治何裴一事还未与你细说。” 萧略将董太平留下的方法原封不动的说给白自赏听,白自赏也是读书之人,虽垂涎何裴美色就已,但听到要*相对之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矜持。 “不可不可,这件事若是裴妹知道了,非得要我的命不可。” 白自赏连忙反对,这回反倒是萧略苦苦哀求道:“方今世上只有你的水相之力配合‘无妄’境界才能救得了裴妹,还望你勉为其难,切莫推辞才是,也不枉我们前事不计,扶持你坐上迦礼寺执事之位。” “既然大哥都开口了,做兄弟的又岂能推辞,更何况是救治裴妹,我定会义不容辞。” “如此就现行谢过贤弟了。” 第五十章 迦礼寺修缘之谜 又是一个无聊的下午,陆幼翎本想让符于琼带着自己到处走走,只是推开门时便见到他一脸阴沉的样子,陆幼翎吐了吐舌头,只得退回房间。 “这下完了,本来还想在这里待上个一年时间,没想到现在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陆幼翎叹了口气,将施环捧到桌面上,施环下颚微张,眼睑微张,摆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陆幼翎叹息道:“连你也觉得无聊,你却让我不要离开,你说你这不是自相满盾吗?” 施环继续摆出一副呆滞的表情,陆幼翎将身上的红袍褪去,穿回自己的衣裳。 “不行了,在这么下去我非得闷死不可。” 陆幼翎斜挎一个布包,将施环抱了进去,他推开房内的窗户,准备弃窗而出。他心想,只要在日落前回来,师兄便不会发现,自然不会责怪自己。 符于琼在房外溜达,心情郁闷,自然没心情关注房内的动静,而陆幼翎恰恰抓住了这个机会,成功的从房内跑了出来。 往来巡执的人很多,陆幼翎见都是大殿上见过的熟悉的面孔,自然不觉得害怕,但是若是被他们发现,一定会被抓回去的,所以陆幼翎全程踮着脚勾着头行走,一路避人耳目,成功走出了内苑。 通过一片园景,便来到一处湖水碧透的地方,陆幼翎环顾四周见根本无人经过,心想莫非已经走出了萧略的禁地,他心中一阵窃喜,没想到所谓的严加防范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走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应该也闷坏了,放你这个肉虫子出来玩一会儿吧。” 陆幼翎将随行布袋打开,谁知就在打开的一刹那,施环如同离弦之箭跳到了地面。 “唉唉,大肉虫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咕咕…”施环嘀咕两声,便蹦跳着离开。陆幼翎本想呵斥住施环,又恐大声喧哗引来守卫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索性便跟在后面试图抓住施环。 谁知施环有意躲着陆幼翎,陆幼翎只能看着它一直与自己保持距离,却始终撵不上它。 它走的全都是无人通行的小路,既能躲过迦礼寺的守卫,又绕过密密麻麻的树丛,陆幼翎在后面掩声叫唤着施环,施环却好像有意将他引向什么地方一样。 终于在一处密林掩映之处,施环停住了脚步,陆幼翎气喘吁吁的赶上来,随口开骂道:“你个大肉虫子,瞎跑什么你,看我不过来扁你!” 边说边提起施环佯装要煽它的样子,谁知手中的施环如同爆开的浆果一样,发出‘嘭’的一声,陆幼翎感到手指微疼,不一会儿便觉察到一股酥麻的气味。 “这味道好奇怪呀……”陆幼翎看着施环从手中逃脱,他想去追,却发现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啊……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施环,你在哪里?” 陆幼翎的眼睛在一瞬间被致盲,什么也看不见,他立刻意识到刚才的气味有古怪,只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幼翎吓蒙了,他没料到自己年纪轻轻就会成为一个瞎子,上次对付黑尤蟒的时候差一点就弄瞎自己的左眼,谁知这次让施环一次性毒瞎了双眼。 “施环,你给我出来!”陆幼翎气急败坏,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无边的黑暗,他匍匐着身子,一边恐慌,眼泪都渗了出来,而一边用手在地上摸索,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找到施环,然后狠狠的教训它一顿就好。 “施环,你在我脸上喷的是什么东西?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别躲着,快给我出来!” 陆幼翎也不顾自己的声音会招来巡视的守卫,他疯狂的大喊,来平衡内心的恐惧。这时,陆幼听到耳畔突然响起‘咕咕’的声音。 “他奶奶的,原来你在这里,我非要抓住你不可!” 陆幼翎不自觉又嚷起了老柯那学的脏话,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触感向前爬去,他的双手穿过灌木丛中的叶子,能感受到叶子在手上留下每一道细微的划痕,不过此时的他不管不顾,就是要往施环的方向爬去。 “咕咕……”施环又叫了两声,方位有一点偏离,陆幼翎调整身姿,继续往前爬行,谁知身体突然失去支撑,迅速往下坠落,陆幼翎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身体刮擦周围泥土的声响,片刻后便感觉胸口碎裂一般疼痛。 “我这是掉到哪里来了?”陆幼翎蜷缩着身体,缓解刚刚坠落的痛感,同时试着睁开了眼睛,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奶奶的,施环这是要把我弄死的节奏啊?” 陆幼翎摸了摸地面,发现周围已经不是酥软的泥地,而是变成了干涸的岩地,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一圈,发现全是这种地质,甚至有瓦砾划伤了他的手指。 “这里不会是猎人设置的陷阱吧?不可能的,我明明还在迦礼寺内,哪会有什么猎户在敢在这里狩猎。”陆幼翎一阵胡思乱想,就是不敢轻易爬离,他害怕周围有什么未知的东西。 “咕咕……” 陆幼翎有一次听到施环的叫声,这次的叫声明显不是在一个空旷的地带发出来了,因为这个声音沉闷而又悠扬,由远及近,就在陆幼翎的前方。 陆幼翎试着伸出手往前探了探,确定没有什么大石阻滞之后便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爬去,陆幼翎暗暗发誓,就算困死在这里也要抓到这个肉虫子不可。 “咕咕……” 陆幼翎就这么循声一直向前爬,也不知爬了多久,陆幼翎发现已经好久没有听见施环的叫声,恐惧油然而生。 他不自觉听下脚步,哎?附近好像听到了清水的声音。陆幼翎听到流水潺潺不自觉的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他眼睛生涩,正盼着有水能够止痒,现在听到水声自然欣喜若狂,急忙往水源处奔去。 水声来自不远的一处潭水,当陆幼翎双手碰到潭水时,只觉冰冷刺骨,灵台一阵清醒。“好凉啊,不管那么多了,先清洗下眼睛倒是真的。” 陆幼翎把头靠近水面,用潭水浣洗着双目,双目受冷微微有了点知觉,瘙痒也稍微缓解。陆幼翎觉得眼睛好像重新拥有的了活力一般,他急忙抬头环视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 “可恶,难不成我真的瞎了!”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是逆来顺受,就不知道稍微勇敢点吗?” 黑暗中分明有人再训斥自己,陆幼翎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问道:“谁?谁在跟我说话?” “士别三日,连为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师……师父?”陆幼翎仔细甄别一番,发现这声音其实早就烙在脑海中了,只是突然响起他自己也无法相信。 “师父,真的是你呀,不对,你不是死了吗?死人怎么跟我说话?看来又出现昨日房中的幻听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陆幼翎摇摇头,口中嘟囔着‘不可能’三个字。 “混账,你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相信事实嘛?这世上有这么多的未知之事,你怎么都选择视而不见?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怀着什么动机答应收你为徒的。” 陆幼翎这次确信这声音是真实的存在,他虚空探了探,问道:“师父真是你呀,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你脚下,我的好徒儿。” “脚下?”陆幼翎挪动靴子,突然感受到硌着什么东西。只听到刚才的声音怒骂到:“你个逆徒,踢到为师了!” “对不起,师父,我眼睛瞎了,所以看不清你在什么位置!” “说你的性格逆来顺受惯了,还真是一点都不错,你就没想过自己现在眼睛受否已然复明?” “师父,你是说我又能看清东西了?可为什么徒儿的眼睛依然见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笨蛋,你就不会点把火看看吗!” 陆幼翎急忙掏出随身的火折子,才吹起一口气,黑夜中便燃起了猩红的火焰。 “师父,我又看得清了,原来我没有瞎!”陆幼翎一阵窃喜,突然想到了什么,“师父,你快现身吧。” “我说了为师就在你脚下!你低头看看。” 陆幼翎举着火折子弯下腰,见施环正鼓起眼睛盯着自己。 “师父,是……是你?” “废话,不是为师还能有谁跟你说话。” “疯了疯了,你不是内苑池塘里的癞蛤蟆嘛,什么时候变成我师父了?” “徒儿真是好记性,怎得不记得前几日的事,董太平让你守住阴阳续命灯,你倒好让一阵风吹灭了为师的元神,为师元神化作内藏丹无处可去,只得飞进月虱兽的体内。这月虱身受重伤,已是在劫难逃,我趁机夺了它的肉身使得元神有了依托,只是从此元神堕入畜生道,虽与月虱勉强融合成一体,只是我和它的修为一朝散尽,只得重新化作池水中的蛤蟆,静待重新修炼。” “这么说那天在房间里叫我名字的也是师父你啰?” “那是当然,包括你是去是留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是为师有意给你提示。” “这我就不明白了,师父你为什么让我留下,你可知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表面对我恭恭敬敬,其实是看在萧师兄的面子上,我呆在这里只会是他们的眼中钉。” “傻孩子,有为师在一旁教导你,你何须担心有事情发生?为师让你留下来自然是有求于你。” “有求与我?”陆幼翎突然觉得勾着身子说话累的慌,便将施环拖在手心之中。 “师父,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说吧,徒儿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施环眨巴眼睛说道:“为师已经落入畜生道,这辈子就算继续修炼也不过是借助月虱的肉身,想回到过去的修为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云都绝对不能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 “师父说的是白自赏那个坏蛋吧?” 施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陆幼翎不明所以便问道:“师父究竟要徒儿做些什么?” “萧略既然愿意让你出任焚香阁的司天一职,为师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你可以暗中监视白自赏的行为,肆意破坏他那些不轨的行为,而最重要的,你要帮为师从他那里拿回一本经书。” “经书?什么经书,师父你要经书是为了超度自己吗?” “超度你个头啊,为师只是肉身灭了,元神还健在,让你拿的经书又不是用作‘净土宗’干的那些法事,而是我们云都迦礼寺的镇寺之宝《天绶心经》,这本经书事关重大,任何人得到它可能都是一场浩劫。” “师父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若坐上司天的位子不代表我真的就有司天的能力,若去偷东西被白自赏发现,只怕十条命都不够我用的,这个差事你还是找别人好了。” “怎么说是偷呢?这本经书本就是为师误信白自赏传给他的,现在拿回来不过是物归原主,只是这本经书内藏的东西却不能公开于世,否则天下必有大乱。”施环从陆幼翎的手心中跳了下来,陆幼翎举起举起火折子照亮了面前的路,这才发现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洞穴。 刚才只顾害怕,却没留意这里面的摆设,陆幼翎摔下来的地方恰是这里唯一的入口,四周岩壁的凿痕早已风干,看来是这个洞穴是由人工挖凿而成,洞穴差不多有一般的祠堂大小,两边四角都有三木支成的火把架,陆幼翎点燃了两边对角的火把,洞穴内立刻辉光熠熠。 有了火光,陆幼翎便看得更加清楚,洞穴深处摆放了一个石头雕刻出神龛,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个光着上衣,头上长着牛角之人的雕塑。神龛前烛台早已被燃尽的红烛覆盖,上面尽是焚香后留下的灰烬,可见这里的香火曾经也是红极一时。 陆幼翎凑近凝视了那个雕塑,见这个长角之人面目狰狞,嘴角似笑未笑,双目绽圆,面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再看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串骷髅人骨做成的项链,单手持叉,形如小人书中记载的罗刹鬼,陆幼翎当真被这个雕塑给唬住了。 “这个雕塑是谁?” “囚魑,东云郡洲鬼域的霸主,他曾在三百年前搅得人界一塌糊涂,其势力之大、实力之强一时无两,传言他本是天帝渡劫时留在人世间的肉身,肉身未灭反被灵界的戾气占有,以幽魂精魄为食,九幽洞府来去自如,天冥二帝都忌他三分。他于三百年前发动暴乱,在东云郡州大肆杀戮黎明百姓,收敛亡灵精魄归己所用,实力不断壮大,震慑天地。天帝得知后为防止其继续杀戮,于是化作凡人甘愿被他吸入腹中,天帝困在囚魑体内四十九日,一连种下五行符咒,又将自己帽冠上镶嵌的鸾凤石做五行大阵的阵眼,将其戾气困缚在内,囚魑因没有戾气支持,肉身很快化作沙砾,三界动荡就此消弭,而那颗鸾凤石则留在人界,子午祭坛上的天绶壁石便是由鸾凤石雕刻而成。” “那我就不明白了,囚魑残害生灵,为何又要修建这处神龛供奉香火。” 施环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为师今日将你引来这里,其实是想将迦礼寺的秘密传承给你,以防为师哪天有所不测,这个秘密便再无人知晓。其实这个秘密也是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尊告诉我的,迦礼寺修行秘术本是地地道道的正统修缘,只有天绶命格之人方能修炼,这套修炼方法讲究的是应天启命、顺天而行,寻常之人若是修炼自然不能跳出生死循环,既然不能固寿,修缘便是无稽之谈。祖师有鉴于此便一直思索能让凡人修炼的门径,直到偶然间找到遗落在世的鸾凤石,当中的戾气虽封印百年却不失魔性,趁机引诱祖师将其放出。祖师虽未受蛊惑,却意外发现月圆之夜,只要在鸾凤石上浇注阴月出生的人血,便可开启玄天门释放神罚天雷和玄天金光,而玄天金光便是开启凡人潜元心智的关键。只不过鸾凤石每受一次神罚天雷的轰击,便会丧失一层束缚之力,当中封印的戾气也会吸走祭血之人的精魄,人本有三魂五魄,一旦缺失,自然损耗阳寿。戾气一旦吸食满五百人的精魄,鸾凤石便再也无法束缚它。有感于此,祖师虽借用这块鸾凤石修建子午祭坛,专为门下弟子打开潜元心智,同时为防戾气逃出,便将鸾凤石雕琢成玉,上刻五行铭文大阵,阵眼处则设计一处凹槽,内可镶嵌莹玉,此莹玉是打开五行铭文大阵的关键所在,由历代迦礼寺执事保管。” 陆幼翎突然想起甄王后所说的话,连忙问道:“莫非这块莹玉名唤‘曲尺玉’?” 施环惊愕的张开下颚:“你如何得知这块玉的?” “日照国的甄王后曾说起此玉是师父赠与她的,现在玉石一分为二赐给了她两位女儿。” “女儿…”施环喃喃念起,虽无表情,陆幼翎却感悟到师父内心的波澜。 “师父,这块玉既然这么重要,你怎么敢乱送她人?” “咳咳,外人只知曲尺玉可作转移精魄的媒介,却并不知晓它的真实用途,送人又有何不可?” “师父,他们说你有六十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般意气用事,看来除了要我找回天绶心经,这块曲尺玉也是非收回不可。” “还是你懂为师的心思,不过既然已经送给了故人,又何必再要回来呢?这神龛一直藏在迦礼寺中无人知晓,唯有每年十五过后便会由祖师前来拜祭,祖师离去后便由继任执事维持这个风俗习惯,为师想祖师之所以要修建囚魑的神龛,想必也是怀有安抚之意。子午祭坛修建以后,第一批祭命的弟子成功开启潜元心智,步入修缘境界,而天授命格的弟子则是万里挑一,由祖师亲手*,数十年后便有第一位‘天绶’境界的弟子诞生,修为达到‘天绶’境界后便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拥有金刚不灭之躯、与天地齐天固寿,随心所欲、道法曌空。不过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为师已经是第四位‘天绶’境界之人,可依然肉身尽毁,堕入畜生道,你可知缘由?” “当然是因为日照国攻伐云都,师父为救云都牺牲了自己才有此遭遇。” “非也非也,人祸确实难料,可天不佑我才是关键,我本是‘天授之命’,奈何参与了祭命仪式,做了逆天改命的事,后又练习‘天绶心经’上的无上秘术,致使‘天绶逆脉’,修为大退。为师身为迦礼寺执事,自然无法抽身世事,云都有难我也难做到袖手旁观,此次肉身被毁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天命不可违’,只是我虽身死,云都却不能乱,否则数百年基业毁在我的手上,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如今为师所能依仗之人只有你了。” “师父,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你们都是修真的大仙,我一凡人能做得了多少?” “哈哈,你也无需妄自菲薄,还记得董老先生曾为你解过梦吗?你所做的梦章恰与为师如出一辙,不同的是为师的梦境有始有终,而你的却是有始无终,俗话说命中无时莫强求,为师已经到了耳顺花甲之年,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顺从天命,而你不同,正是逆天改命的年纪,我要还是你这般岁数,别说是囚魑,就算天帝又能奈我何?” 第五十一章 尤鹄叛变、七巧献策 第五十一章 恒阳城常年炎热的天气,步入寒露之后也开始了长达数日的秋雨。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搅扰着屋内的女子。气候虽不算燥热,可她依然静不下心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几圈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将屋内的陈设摔个稀碎。 门外一身着巡守校军铠甲、面容消瘦白面长须的男子听见屋内的动静,不觉皱起了眉头。“这丫头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连续几日了还不见她消停!” 旁边一副将打扮之人欠身说道:“还换吗?” 长须男子咬牙说道:“换!她要砸便随她的意,只是你们记住切不可伤了她,留下她只会对我们有利。” “尤大人,真的要举事不成?以我们巡守营的兵力,怕还未进的了潮阳殿便被禁军拿下了。”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懂?崔尚举事也是不挑时候,眼看我在大军东征期间守城有功,怎么的也该调一级了,这下倒好,还他妈是个守城巡值!崔尚这人究竟是如何考虑的,就我这点兵力如何给他当作内应?” “确实有些为难,不过小人倒是听到一个好消息!秦天苍在云都大败,现在下落不明,甄虞王后也离开了潮阳宫,现在宫中空虚,也许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个笨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大人息怒,小人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 尤鹄听到副官汇报此事,心里终于有点底。“虎箓营还有几日入城?” “已到东屏山,明日便可到达恒阳城。” “还好,有一天的时间供我驱使。传我命令,所有巡值士兵全部回营中待命,东门多派人手把守,提前两个时辰宵禁,只许进城,不许出城,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我尤鹄今晚便要做一回这日照的主人。” 副官脸上堆笑道:“大人英明,今晚若控制了潮阳宫,别说调一级,崔尚就是封您当上大将军也不为过。” 尤鹄一脸不悦说道:“八字还未一撇,怎敢妄图功勋?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谭楷和杨望二人,此二人若不先除掉,只怕会中途生变。” “小人以为可请二人来巡守司尉府议事,趁机将两人除去。” “笑话,两人都是当朝大夫,位高权重,我一巡守司尉如何请的动人家?” “咱们手上不是有妙诗郡主吗?俘获妙诗郡主之时小人曾收缴了她的缎天绫罗和玉牌,只需随便拿个物件作饵,就说妙诗郡主有难,需要他们商议相救之事他们肯定信以为真,自当前来。只要他们敢来,我们便可生擒他们,这潮阳宫没了这两位坐镇,岂不是手到擒来?” “你小子平日总能想出这些歪点子,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得道尤鹄的许可后,这名唤苏大烟的副官立刻调兵遣将,然后拿着秦妙诗的缎天绫罗面见二位当朝大员。 郡主被俘之事非同小可,谭楷急忙找杨望入宫商议,此时连甄王后都不在宫中,只得全凭两位当朝大夫做出决断。 “郡主前几日还来过我府中,怎么会稀里糊涂让云都游勇抓住?想那叶月城离此路途遥远,她为何又折返而去,莫非其中有什么缘由?” 谭楷已入朝多年,侍奉了两代郡主,遇到紧急之事往往能冷静对待,杨望听言仔细斟酌一番,不禁想起前几日秦妙诗也曾拜会家中,只是这郡主平日恃宠而骄,自己往往敬而远之,不曾接待,现在想想有些事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杨望询问跪伏在地的苏大烟:“这缎天绫罗和这封信是何人送来?” “小人不知,只是今天早上在我们巡守司尉府门外大街上遇见一头戴范阳帽之人,他将缎天绫罗和信笺交到小人手中,小人还未询问一句他便径直走开了。” “哦,这人的面貌你可看清?” “小人不曾看清,帽檐将他大半张脸都给遮住。” “不曾看清?哼!”杨望一脸愠色,大声呵斥到:“恒阳城的巡守工作是何等重要,莫说是名戴范阳帽的人,就算是只蛾子,你们也不应该让它飞出去,尤鹄居然还好意思派你过来请我们前去商议?你们自己说,郡主若出了事,君上回来如何做得了交代!” 杨望这么一怒,吓得苏大烟半响不敢抬头,杨楷急忙打岔道:“算了,谭兄,又何必埋怨一个副官呢?苏副官,你回去跟你家大人说,全程戒严搜查,就算把恒阳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郡主找到,我和谭大夫晚间时候便会来你府中议事,希望那个时候你们成功营救了郡主。” “是是,小人马上回去告之我家大人,没什么别的事小人便告辞了。” 苏大烟得此机会赶紧趁机溜了出去,他心头一阵窃喜,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哄得这倆老匹夫答应晚间来巡守司尉府议事,看来尤鹄大人免不了又要赏赐自己了,上次那批云烟滋味还不错,兴许这次又会赏赐自己一些,嘿! 想到此,苏大烟三步换作两步的屁颠颠的离开了潮阳殿,待见不到踪影后,殿内的谭楷怒嗔道:“这苏大烟聚赌窝娼在恒阳城是出了名的,想不到这么个东西居然还做到了巡守副官,真不知尤鹄是如何选拔人的?” 杨望笑道:“何必要为这么个东西跟自己怄气呢?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妙诗郡主找回来才是。谭兄,不知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君上在云都吃了败仗,如果真有此事,恒阳城只怕会有大乱。” “大乱而达到大治,我看有些人便等着大乱呢!” 谭楷看了一眼杨望,便疑惑道:“杨贤弟何出此言?” “我发现这个苏大烟所说之话有可疑之处,只是刚才并未揭穿他,现在讲出来让谭兄帮我释疑一番才好。” “杨贤弟请说。” “自寒露节过后,恒阳城内天降怪异,雨水不曾停过,苏大烟与那送信之人若是在大街上传递信笺,为何这封信上一点雨水化开的痕迹都没有?” “原来如此,杨贤弟果然洞察入微,看来这封信便是尤鹄故意伪造给我二人看的,他这么究竟有何目的?” “信虽有假,但缎天绫罗却是真的,尤鹄不过是贼喊抓贼,妙诗郡主一定是被她扣留了。兄长可知妙诗殿下在三天前也曾来过我府一趟,只是我平日惧怕她,便叫下人将她打发了。” “哦,她还去了你那里?” “正是,就不知郡主因为何事去找谭兄?” 谭楷一脸丧气道:“她跟我说崔尚要谋反,你说说看,这种话能随便相信吗?我也是怕牵连自己,所以应承了几句就把她给打发走了,看来她一定也是为这件事找过杨贤弟吧。” “定是此事无疑了,这崔尚平日便与尤鹄走得很近,崔尚谋反,尤鹄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看来今晚是故意撰我俩前去,其实是要加害我们!” “好个大胆的尤鹄,居然敢忤逆作乱,我这就集结禁军将尤鹄一网打尽。” “谭兄不可,如此一来妙诗郡主就真的危险了,她虽然不是国君的亲生女儿,可国君一直视如己出,何况还有甄王后坐镇后宫,妙诗郡主若出了问题,我俩恐怕难辞其咎。” “唉,既然不能去擒尤鹄,那今晚我们不去不就成了?” “那也不行,尤鹄若发现我们不来,必定猜到我二人已识破他的诡计,如此一来非逼得他狗急跳墙,拿妙诗郡主当人质不可,其实我们反过来想想,尤鹄之所以要这样做,无非是想控制潮阳殿,城内巡守的士卒远不及禁军训练有素,只是他们胜在人数众多,一旦交手胜负成败还不好说,小弟寻思,不如由小弟今晚前去仪式,兄长则坐镇潮阳殿。” “不行,此去甚是危险,还是应该由愚兄去才是。” “兄长你别争了,调兵遣将你比我有经验,潮阳殿有你坐镇十倍胜过我,还是由小弟去才是。” ……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之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人,引得谭杨二人不再争执。 “两位大人何必争来争去,现在不过未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先发制人!” 谭杨二人见一身材高挑,头戴束髻高帽之人,原来是七巧太监。 “七巧,你个内臣怎么敢偷听我俩议事?” “老奴不敢,只是崔尚谋反一事老奴我比你们都早些知道,也是老奴让妙诗郡主去找的你们,谁知你们欺她年幼,不肯相信她,才导致今天的局面,不过老奴见你们二人生死不顾,倒也十足的钦佩,只不过坐以待毙还是救不回妙诗殿下,不如请二位听老奴一言才是真的。” “巧哥有话说,何必故弄玄虚?” “君上东征,城内已无月虱兽可供征用,如此一来,谁拥有月虱兽谁便可以呼风唤雨,恰好妙诗郡主的坐骑月儿正在围场之中,月儿忠心护主,且能听声辩位,迅速找到妙诗殿下的下落,若此时趁尤鹄还未防备之际驾驭月儿前去搭救妙诗郡主,就算尤鹄人手重重,也未必能阻止的了我们。一旦我们救出妙诗郡主,尤鹄投鼠忌器必不敢轻举妄动。” 谭楷嗤笑一声,说道:“巧哥哥是久居深宫之人,怪不得对月虱一无所知,驾驭月虱兽是需要玉石通灵的,尤鹄能扣下妙诗殿下,难道就不知道扣下扣的玉牌?” 杨望也补充道:“对呀,尤其是妙诗郡主的月虱从小陪同长大,就算能拿到她那块曲尺玉只怕也是驾驭不了的。” 七巧太监微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奴保举一人,可驾驭的了月儿。” 杨望问道:“何人能有这个能力?” “月兽围场的守卫老柯。” “哦,就是那个全身溃烂的老兵?”谭楷笑的更大声了,“他难道就能空手驾驭月虱,七巧太监,你这样说又把我们的国母置于何种境地?世人都知道只有甄王后才能做到不凭借外物与月虱兽心意相通,你未亲眼见识,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唉,信不信由你们了,老奴在国君王后身边侍奉二人多年,什么秘密不曾探听?你若不相信,今晚便去巡守司尉府好了,反正去了就是九死一生,听老奴的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此中关系你们自己定夺才是。”、 “是是,”杨望拉扯着谭楷,一边躬身道:“巧哥哥虽然身居内院,却常年陪伴国君王后身旁,自然是听多识广才对,还请引我们去见这位老柯才对。” 杨望行过大礼,算是为谭楷的顶撞鲁莽一同谢罪,七巧太监白了谭楷一眼,便说到:“好吧,你们跟我来。” 谭杨二人随七巧太监前往月虱围场,平日里月虱兽争相嬉戏,到处飞舞欢腾,只是此时围场内连门都未锁,大门敞开,峡谷之内空空如也。 七巧还是数月前陪同秦天苍来过一回,现在故地重游见峡谷内空无一物,仍是焦虑不安。 “老柯,你在吗?” 七巧高呼一声,从石磨房中走出一人,居然是妙音公主。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七巧应声跪下,随行的谭杨二人也连忙作揖行礼。 “咦,怎么是你们三位,找柯伯伯有什么事吗?” “老奴有重要的事需要寻求老柯的帮助,不知老柯是否在里面。” “柯伯伯他……他生病了,正在里面静养。”妙音本来想坦诚说出老柯被姐姐打伤一事,后转念想此事是秦家家事,不便透露给外人听,便违心隐瞒一回。 秦妙音领着三位进了石屋,见屋内充斥着一股药味,一头发花白、浑身长满疥疮之人正躺在一张石床上。 “这……些人是谁呀?”老柯有气无力的说道。 七巧凑上前道:“老柯,你不记得我了?两个多月前老奴陪同日照国君前来巡视月虱兽的饲养情况,还是老奴帮你锁的门。”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七巧总管,失敬失敬,不知找我有何要紧之事?” 谭楷将七巧太监拉到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看他这个样子还能驾驭的了月虱吗?我怎么感觉他下个床都费劲,还有他那一身的疥疮,我都闻到这股人肉腐烂的味儿了。” 七巧怒斥道:“两位大夫若是不愿意呆在这里,出去便是,我有私密的话要对老柯说,还请二位回避。” 谭楷觉得呆在此处已是受辱,趁机跑了出去,杨望见他出走也急忙追了出去,此时房内只剩三人。 七巧见秦妙音正在一个土灶旁煎制汤药,而桌上的人参鹿茸想必也是她拿给老柯治病之用,当即对她点头认可。 “到底是甄王后的女儿,果真是乖巧可人。”他将头转向老柯,一脸愁容言道:“老柯,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生病呀,我正有求于你呢!” “七巧总管不妨有事直言,我这个病其实不打紧的。” “老柯,君上兵败云都城至今未归,崔尚意图谋反,恒阳城的巡守司尉尤鹄作为内应将秦妙诗郡主暗中扣下了。” 第五十二章 老柯驭虱出马,秦妙诗智斗尤鹄 七巧特意支开谭杨二人,自然是不想要这二人知道过多,而秦妙音作为甄虞的女儿,有些事还是早些知道为好,所以七巧太监并不忌讳她待在旁边,他将缎天绫罗递给老柯,现在唯有指望他能救出秦妙诗。 “尤鹄这个人我平日里还是有些耳闻,是个没有城府、胆大妄为之人,郡主现在被她扣住一定是会作为人质交由崔尚手中,到那个时候崔尚便可以此要挟君上和王后,逼他们退位让贤,老柯,现在已经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没想到你却生了病,这该如何是好?” “我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七巧总管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老柯边说边咳嗽,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几许不安,恰是这少许的不安,被善于察言观色的七巧太监看在眼中。 “老柯,当年你在将军府当差之时就曾效命于仕国将军,现在仕国将军的女儿有难,你怎么忍心不去帮她?我明白,你还是对仕国将军的死心存芥蒂,但秦氏王朝若是被外人夺去,甄王后又岂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为了甄王后以及仕国将军的那一点血脉才是。” 老柯颤颤巍巍的坐起了身子,妙音急忙将他搀扶起来,他说道:“七巧总管身为内侍,早已功成身退,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来过问朝中之事,在下十分佩服,不过你可能问错人了,小人不过是一名身患残疾的老兵,所做之事便是饲养围场的月虱,其他的一切都与小人无关。” “谁说与你无关,现在妙诗郡主的月虱兽就在围场中待命,我没有说错吧?既然月儿的主人有危险,你说你该不该让月儿前去搭救。” “那就让它自己去好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七巧一时语塞,他没料到老柯会拒绝的这般干脆,而更让他看不懂的则是站在一旁一直未作任何言语的妙音公主。他心头不禁纳闷,妙音公主一向乖巧可人、心地善良,为何今日姐姐有难,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七巧太监走到妙音的跟前,低声说道:“公主殿下,你就不打算帮老奴求求老柯吗?” “唉,”秦妙音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巧哥哥你有所不知,老柯并非生病,而是负了伤,这伤便是姐姐给弄的。” “你姐姐来找过老柯?” “对呀,姐姐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是我父王害死的,巧哥哥,这当中的事你又是否清楚?” “这个……老奴肯定绝无此事,公主切莫相信这些世道传言,当今国君何等雄才大略,怎么会干出这种不义之事呢?” “哼!”老柯在一旁嗤之以鼻,七巧突然觉得让秦妙音留在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想如果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不仅说服不了老柯,可能什么陈年往事都要和盘托出,索性便作揖之后,立刻辞行。 “既然老柯不愿意营救郡主,那老奴也不勉强,还望老柯能照顾好公主殿下的周全才是,老奴先行告退。” 七巧出了石屋,谭杨二人见只有他一人出来,便知事情没有谈妥。七巧摇头说道:“老柯不愿意营救郡主,我们再另做其他打算吧。” 谭楷讥讽道:“七巧总管还说保举此人,我看此人根本就是徒有其表,根本就驾驭不了月虱,便随便找个说辞把你打发了,现在还是按我们说的做,调动禁军回来固守,就算救不了郡主,至少还能保证潮阳殿不会落入尤鹄的手中,杨贤弟,你怎么看?” 杨望见七巧也无能为力,只好附和道:“就按谭兄所说的做好了。” 三人离去后,秦妙音娇滴滴的声音在石屋中响起,“柯伯伯,你真的不愿意出手去救姐姐吗?我知道她曾经差点将你杀死,可她不过是因为父亲的死一叶障目了而已,我知道此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父王也一直不曾与她计较,柯伯伯又何必与我姐姐置气呢?” “公主殿下,我并非还在同你姐姐置气,妙诗郡主年少气盛,很多事她都不明真相,何况仕国将军的死我本来就难辞其咎,能死在她手中我也无任何怨言。只是七巧太监有心偏袒你父王,说些不严不实的话,我不愿意听这些便故意将他打发离开。” “这么说来,柯伯伯还是愿意去救姐姐是吗?” “唉,也不知我挺不挺得住,这次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柯伯伯,你的大恩大德我在这里先替家人谢过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你带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来看望我这个垂死之人,足见公主一副菩萨心肠,将来一定多福多寿。唉,我现在开始想念阿木那个臭小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若他还在这里,也就不劳我这幅老骨头出马了。” 秦妙音搀扶这老柯下床,为他换上了一套深色的夜行衣,老柯则从石床下摸索出一个长约一尺的布包。 秦妙音好奇的问道:“柯伯伯,这里面是什么宝贝?” 老柯将包裹的布扯开,露出一面绘有黑白二龙相互缠绕的红底旗帜,旗杆顶端则挂着一铃铛坠。 老柯说道:“这件法宝名叫‘交龙旗’,挥动时则会呼风唤雨、乘风吐雾,虽只是障眼法,却在我行军打仗时屡立战功,今次救你姐姐不宜从正面突入,只可掩人耳目、救到便撤。” 秦妙音点头道:“那是否让我同去,我也想为营救姐姐出一份力。” “公主乃是金贵之躯,如何能同去涉险,倒不如去通知七巧总管,让他们集结禁军做好宫门值守,提防尤鹄来抢夺王宫才是。若能成功救出,你与妙诗郡主也不宜呆在城中,应骑着月虱离开恒阳城方才为上策。” “姐姐既然都救出了,为何还要离开恒阳城?” “尤鹄这么一闹,恒阳城必定大乱,你父王还未班师回程,现在前方究竟战况如何还未可知,兴许那个时候国君回来也已经收拾不了残局了,你和妙诗郡主离开恒阳城也是保你二人万全,以免再受人挟制。” “我和姐姐若不待在恒阳城,又该去哪里?” “自当去找甄王后。” 秦妙音点头称是,老柯见该交待的都已交待,便进入围场,径直走向里面的迎风台,迎风台里住下的都是已经成年的月虱,随时听候主人的调遣和召唤。只不过现在里面独剩一只背后花斑的月虱兽,嗅到有人过来,早已进入戒备状态。 老柯仰起上颚用嘴呶了呶,表示问候之意,月儿立马有了回应,低头旋走,背向老柯。老柯拍了拍它的后背,沿着后背的花纹轻抚一番,月儿放下警惕,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老柯随后又掏出带来的黑尤蟒幼子作为食物丢进月儿嘴中,月儿的大嘴一张一翕,大眼珠子眯成了一条缝,显得格外满足。 老柯见时机已到,便爬到月儿身上,月儿毕竟与老柯不熟,紧张的展开双翅一下子窜到天上,老柯死死的揪住月儿后背的疙瘩,往上爬向月儿后脑,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些什么。 这也是他长久以来与这些畜生打交道总结出的一套语言,外人听到只能是一脸茫然,倒是月虱能听懂一些。 月儿似乎听懂了老柯的话,本来四处乱窜的身姿一下子平稳飞行。老柯长舒一口气,不禁想起阿木那小子,若非有他在,自己绝不相信可以不通过媒介就能与月虱沟通的。 “月儿,你听好了,你家主人秦妙诗被人囚禁起来了,现在只有你才能找到她。”老柯将七巧太监留下的缎天绫罗凑近月儿,月儿心领神会,立马忆起了秦妙诗的味道,空中打了一个圈便飞出了围场上空。 此时尤鹄刚刚听完苏大烟的汇报,不禁拍案而起。“好!这两个老匹夫今晚只要来了,你便率领埋伏的死士将二人当场斩杀,二人一死,潮阳宫内没有了主心骨,禁军无人调动,将会是一盘散沙,到时候我亲自率巡守营的人前去夺禁军大营,恒阳城很快便会落入我的手中,至于驻扎在城外诸如孙逊兵马也不足为虑,只要明日崔尚率兵马返城,我再开门与之合击,孙逊必被我们生擒!” 苏大烟双眼望穿,却不见尤鹄有任何表示,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奉承道:“恭喜大人,将军之位已成囊中之物,功在当代,居功至伟。届时不要忘了小人才好!” “苏副官大可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你现在先去看看秦妙诗是否还在屋内,千万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是,小人就去查看。” 苏大烟正准备退下,却觉得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他问道:“大人,小人一事不明白,你既然扣住秦妙诗作人质,为何又如此礼待她?” “她是仕国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仕国将军生前我们这些武将不少人都得过他的恩惠,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伤害她的子嗣。” 苏大烟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今日一过,秦妙诗便是放咯?” “嗯,放了妙诗郡主,进宫去抓妙音公主,同样可以挟以为质。若秦天苍回来不肯就范,嘿嘿,那就怪妙音公主倒霉了。” “听闻十一年前仕国将军是被秦天苍害死的,大人这么做也算是为仕国将军报仇了。” 苏大烟又恭维了几句,便到后院巡查,尤鹄早已安排了上百人看守秦妙诗,各处屋檐立柱之下都站满了黑衣巡卫。 “苏副官!”苏大烟走到屋前,大门两侧的巡卫向他作揖,苏大烟微微颔首道:“屋内的人可有动静?” “回苏副官的话,里面在一个时辰前发出响声似乎是椅子摔倒的声音,而后就一直没声音了。” “混账!”苏大烟大感不妙,当即掌掴了搭话的这位巡卫,“我不是早就下过命令,若里面有动静,不论大小一定要进去查看吗?” 这名巡卫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说道:“郡主好歹是女孩子,总是进去实在不方便,而且郡主这几日经常吵闹,今日难得安静了许久,小的们自然不敢进去再刺激她。” “你们这些饭桶,就不怕郡主逃了或者自杀死了?还不给我开门看看。” 两名巡卫急忙将横栓拿去,苏大烟随即推门而入,果不其然,屋内被翻的乱七八糟,所有器皿书画都被销毁,唯独圆桌上空无一物,边缘残留着鞋印,而一张椅子正倒在桌子下面。 “遭了,郡主一定是从屋顶的气窗跑出去了,你们这些饭桶,顾下不顾上,还不快给我去追!” 苏大烟彻底懵了,他越是害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秦妙诗逃跑了之后一切计划都出现了破绽,也许今晚谭杨二人依然会按时前来,不过可能是提禁军来缴阀自己! “快点,都上屋顶,郡主年纪轻轻,跑不了多远!”苏大烟张罗着一队人马出院寻找,另一拨人则飞上屋顶追寻。待所有人都离开院落后,原本软禁秦妙诗的屋内突然一长发披肩的女孩子从雕花木床的隔层之内爬了出来。 “哼,略施小计就把你们打发了,还想困住本郡主不成?” 秦妙诗核盘了下时辰,突然发现自己乘月儿快马加鞭争取的时间早已耗尽,如果猜的不错,崔尚的人马在这两日便该返城。尤鹄扣住自己,想必和崔尚沆瀣一气,一内一外,这恒阳城岂不是要落在崔尚尤鹄之徒的手上? 秦妙诗一直觉得恒阳城的主人只有自己能够胜任,现在反被他人捷足先登,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可惜自己中了尤鹄的计,导致曲尺玉和缎天绫罗都不翼而飞,否则自己现在要逃离出去岂非易事? 算了,既然没有月儿在身边,一切都得见机行事,为今之计只能逃离这里才行。 秦妙诗见高墙院落,自己无法宝傍身,便没有办法御物飞出这里,不过她在墙角处见堆积着很多柴薪,她灵机一动,便将柴薪垒高,自己尝试的踩踏一番,见还蛮结实的,便在一处较为低矮的墙角翻爬了出去。 “妙诗郡主,这是去哪里去?为何不事先告知小人一声?” 秦妙诗还未落地,便听见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她镇静的从墙上爬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无奈神色。 “尤司尉,你要谋反之事本宫已知晓,不过本宫并非是秦天苍的亲生女儿,你就算将本宫擒住也是于事无补,何苦要强留本宫在此呢?” 尤鹄走下马,将牵马绳和马鞭交于左右,他脸上堆满谄笑,毕恭毕敬的来到秦妙诗面前。 “妙诗郡主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下臣对日照国天地可鉴,对君上也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任何僭越行为。” “如此说来是本宫错怪尤司尉了,”秦妙诗见苏大烟也折返而来,密密麻麻的巡卫将自己团团围住,她自知绝无可能逃掉,突然灵机一动,便对尤鹄说道:“尤大人可否将本宫的玉牌还给我。” “呵呵,郡主驯养月虱的本领这般高强,若是将玉盘还给你,岂不是把你饲养的月虱也唤来了?我们这里人数虽然众多,不过要对付一只月虱只怕也是不易。” “尤司尉就不怀疑为什么我的玉牌是左右两块合二为一的吗?” 尤鹄突然醒悟:“莫非这块玉便是甄王后所得曲尺玉?” “正是此玉,此玉玉身通润,内有荧光奕动,乃是通灵驱兽的至宝,月虱之母施环正是由此玉驱使。” 听到秦妙诗提及施环月虱,尤鹄立刻心驰神往。要知道就算这次举事可谓提着脑袋建立功业,尤鹄平素虽与崔尚往来密切,却彼此斗狠,看不惯对方,今次得到曲尺玉可谓不费吹灰之力,若能成功驾驭月虱,何必要屈身在崔尚之下呢? 尤鹄从怀中掏出曲尺玉,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两块残玉拼合而成,中间的切口严丝合缝,没有一点裂痕。日照国的规矩,恒阳城内不许携带月虱,所以尤鹄虽然学过驱使月虱,却苦于无月虱与宝玉驱使。如今得道这块旷世奇玉,自然日夜都将这块玉放在胸口,当真是爱不释手。 “妙诗殿下,下官本无意为难你,崔尚造反我已有证据坐实。留郡主在府中恰恰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望郡主明察才是。” 秦妙诗笑盈盈说道:“本宫当然不会怀疑尤司尉,只是这块曲尺玉可召唤月虱之母,若不用来对抗崔尚大军,无异于暴殄天物。可惜本宫身为女流之辈又年纪较轻,不善于行军打仗,所以不如拜托尤大人携这块曲尺玉,行勤王之功。” “真的吗?”尤鹄突然兴奋的喊出声,苏大烟皱了皱眉头,在一旁提醒道:“大人,小心这丫头使诈!” 苏大烟刚才才中了这个十五岁丫头的调虎离山之计,自然有所醒悟,他这一声提醒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尤鹄当即冷静下来,便问道:“不知这曲尺玉如何使用?” “‘灵台化简,以一魂一魄注入玉身,空明自然、动静乏身,以灵性方寸为根基,动之以心,缚之为儡,以孑立化身苍茫洞天,虽无心之察,亦能至清至圣。’尤司尉不是学过‘驱物之术’的口诀嘛,与驾驭月虱本属同种法术,为何还要问我?你若不信试试便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尤鹄之死 秦妙诗所念口诀与尤鹄所学并无二致,他更加对此深信不疑。玉牌上的温润一点点的传递到他的手指之上,那种感觉溢于言表,反正尤鹄已经被深深的吸引住,他已经忍不住口中默念驱兽口诀,突然间曲尺玉荧光大盛,尤鹄大喜,急忙集中精神,双目紧闭,将自己的魂魄注入玉石之中。 秦妙诗见尤鹄已经注入魂魄到曲尺玉中,嘴角不自觉露出隐晦的笑意。这一幕被苏大烟看见,苏大烟立马觉察出问题,急忙呼唤尤鹄,谁知尤鹄一动不动,他的精魄早已被曲尺玉吸走,体内仅剩的魂魄残缺不全,早已没了意识,而他的双手正深深的陷入绿芒之内。 苏大烟意识到这块玉的古怪,急忙呼唤尤鹄,结果尤鹄一动不动,周身似有重影,被手中的曲尺玉缓缓吸收,苏大烟顿时醒悟尤鹄的精魄正在被曲尺玉吸噬。 “大……大人……”苏大烟尖叫一声,便伸手去拉扯尤鹄,谁知自己的手刚触碰到尤鹄的身体,苏大烟便发现手臂受到一股无形之力正在拖拽着自己,他急忙抽身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 秦妙诗笑的更欢了,她驱动曲尺玉之时也曾命悬一刻,自然是知道曲尺玉的威力,不出多久,尤鹄就会被彻底夺去魂魄,仅剩下空壳般的肉身。 果不其然,尤鹄倒下去那一刻,苏大烟及周围的兵士根本无人敢上前,生怕自己也被夺去魂魄,曲尺玉吸取魂魄之后,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秦妙诗急忙将曲尺玉收回自己衣袋中,苏大烟这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自己好不容易抱紧尤鹄这棵大树,想不到尤鹄这死的也太仓促了。反倒是曲尺玉又重新到了秦妙诗的手中,万一她召唤出月虱,只怕这里便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了,尤鹄不杀她因为受过楚仕国的恩惠,可他苏大烟却不同,他这名副官继承尤鹄之职天经地义,而现在杀掉秦妙诗也是无可厚非。 “来人呐,将妙诗郡主擒住!为尤大人报仇!” 眼看几十名巡卫冲了上来,秦妙诗这才意识到危险降临,她从腰间扯出一根丝带,虽只是凡品,可在她手中犹如灵活的飞蛇,秦妙诗对准人群中祭出丝带,飞蛇在人群中闪转腾挪,士卒们纷纷用手去抓,丝带却一一避过众人,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觉单脚被什么东西束缚,一刹那间十数人的单脚被绑在一块,丝带用力一扯,这十数人便倒在地上。后面跟上的巡卫见丝带如此灵巧,便纷纷祭出各自兵器,数十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开始交错辉映,秦妙诗聚集心神,沉着应对各路人马,丝带变化无穷,众人皆不能通过。不过尤鹄下了命令,众人便将秦妙诗抵在院墙之下。 秦妙诗这一普通丝带舞得如诗如画,众人只觉漫天缎影,无从下手,苏大烟躲在后边看的很仔细,见秦妙诗这一招虽舞的精彩,却无任何杀伤力,当即便让三名防御巡卫祭出盾牌向前逼近。 秦妙诗无缎天绫罗傍身,普通的丝带自然发挥不出威力,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秦妙诗已是手忙脚乱任然不能阻止对面的巡卫靠近,她不禁叫苦不迭,这时自己疲于应对,根本来不及祭出曲尺玉来操纵月儿,而且月儿就算赶到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自己绝无挺过这段时间的可能。 正当秦妙诗准备以死相拼之时,突然天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众人皆是抬头望去,见一黑影掠过,还未反应过来,人群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月虱来了!” 巡卫中突然有人大叫,队伍一下子四哄散开,苏大烟抓住一名正欲逃窜的巡卫呵斥道:“谁让你们逃跑的,赶紧列好御空阵,防御空中来的突袭!” 苏大烟这一及时喊话,众人连忙按他的意思摆起了御空阵,五人为一簇,成等距列兵,每簇之间靠祭出的铁链相接,地面如同蛛网一般对峙天上的月虱。驾驭月虱之人正是老柯,此时见下面摆下御天大阵,只好高飞至上空。 老柯拍拍月虱的脖颈说道:“你家主人就在下面,后面便是看你的本事了。” 月儿如同听懂了一般,一个俯冲直刺下方人群。苏大烟躲在一簇人马之下,眼见月虱越来越近,急忙喊道:“快点攻击!” 众人结成的网链一齐向空中甩去,链锁之间彼此呼应,结成一张巨大的盾正在迎接月虱这根矛。 老柯沉着应对,大声呼喊到:“挥斥律令,天闻变色,开!”月虱变迎着这张天罗地网一头扎入,只是在扎入的一瞬间所带来的冲击力无人可当,地面承受巨大的冲击后如烟花般绽开,四周维持阵法的巡卫各个人仰马翻,苏大烟率先爬起身来,连忙呼喊到:“快收网!” 众人领命,急忙收缩阵形,只是当中突然腾起一片大雾,根本分不清当中的景象,苏大烟催促到:“不管有没有人,先收网再说!” 连锁随着阵形收缩,便越是紧密,终于在烟雾之中,不知何人嚷道:“捉到了!”苏大烟连忙挤开人群跑向阵中,“咳咳,在哪里呢?” 突然一把匕首顶住了他的后背,苏大烟清楚的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冰冷。“妙诗郡主,都是尤鹄的主意,还请郡主饶小人一命。” 烟雾渐渐散开,巡卫们方才看见秦妙诗拿着匕首正抵住苏大烟的后背,一旁则立着一佝偻身姿的老头,和一只盘踞数丈的月虱。 老柯收起交龙旗的旗帜,喘着粗气说道:“妙诗郡主,我们以此人为质离开此地先。” 秦妙诗感激的望向老柯,脸上突然感到发烫,她踟躇了半天,终是说出那句话:“老柯,谢谢你不顾生死前来救我。” “郡主言重了,答谢都是后话,现在离开此地才是重中之重,”老柯将交龙旗顶住苏大烟的喉咙说道:“让你手下人都丢弃武器,离我们保持五丈的距离!”苏大烟咽了口口水,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饭桶还不给我退下,想看我死在你们面前吗?” 巡卫们这才将手中的兵器放置在地上,然后熙熙攘攘的向后退去,待人群退下后,秦妙诗一行人押着苏大烟爬上了月儿的后背,“苏大人,这下你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宫离开了!” 月儿刚飞离地面,老柯便将苏大烟推了下去,众人连忙去接,却晚了一步,只听‘卡擦’一声脆响,苏大烟抱着自己的左腿嚎啕大哭起来。 秦妙诗冷冷的说道:“自作自受,我们走!” 月儿飞出巡守司尉府,正在寻路之际,突然一道青芒从地面贯穿飞入,月儿虽警觉的避开,却打乱了平衡,二人连同月虱一齐掉落在地面上。 “又是何人啊?”秦妙诗一边捂着自己的后背,一边埋怨道,而老柯毕竟有伤在身,这一摔直接伤及内腑,趴在地上半天都不曾起来。 秦妙诗急忙去查看老柯的伤势,见他口中竟然溢出了鲜血,关切的问道:“老柯你没事吧?” “郡主小心,刚才击落我们的正是青芒剑气,看来崔尚已经入城了……” 果不其然,细雨朦胧之下,远处传来蹚水嘈杂的声响,人影之中一月虱黑影尤为扎眼,月虱背上亮起幽幽的青光,青光时隐时现,恰是施剑后气息攒动的表现。 “妙诗郡主别来无恙。” 声音由远及近,月儿早已摆好进攻姿态,秦妙诗自知自己被重重包围,老柯又有伤在身,再想逃出升天已是绝无可能,她掏出自己那一半的曲尺玉,轻晃上面的铃铛,试图让月儿先走,谁知月儿还未腾空,便被四面八方出现的连锁敷在当中。秦妙诗向后望去,见苏大烟坐在人轿上出现。 完了,这下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秦妙诗一脸恳切之色说道:“崔大人,你要抓的无非是本宫一人,放了这位老兵和我的月虱如何?”说完便将两瓣曲尺玉小心翼翼的摆放在身前。 崔尚独自一人走向前来,拾起地上的两把璎珞圈,一脸和蔼的说道:“殿下可知你放下的曾经是日照国的至宝,多少驭虱之人朝思暮想只为能够驾驭月虱之母,以为便能登顶日照之巅。不过下臣却认为这个想法是可笑至极,得到月虱之母不过成就一人荣誉,却因此要与其他人为敌,可若是放弃月虱之母,便能让万众臣服,如此舍本逐末、孰轻孰重,崔某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 说完便将璎珞圈丢还给秦妙诗,秦妙诗咀嚼崔尚的深意,方知此人志不在小,实为恐怖。 此时老柯酿跄的站了起来,他迈出沉重的步伐走上一步,同时用枯槁的手撩开遮住脸颊的头发,露出腐烂的疥疮。 “崔尚是否还认得我出?” “你是……”崔尚刚才在远处便看见巡守司尉府内腾起的烟雾,正纳闷何人在用‘交龙旗’,此时见这位残疾之人上前,便凑近一看,方才睁大双眼,“你不是柯司尉吗?叶月城一战我还以为你死在城火之中,想不到居然还活着。” “不错,当年我差点死在叶月城的熊熊烈火之中,若不是仕国将军冒死将我救出,只怕我现在已经和诸位牺牲的兄弟葬在先帝岭了,我虽捡回一条命,却终身残疾,不能再过从戎的生活,柯司尉早已不在人世,现在只剩名叫老柯的老兵。崔尚,你本是内宫一名普通的禁卫,若非没有仕国将军的举荐,将他的青芒宝剑赐予你,你何来今日的显赫?大丈夫应该受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才是,你既然受了仕国将军的大恩,有何苦对他唯一血脉横施毒手呢?” “柯司尉此言差矣,在下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妙诗郡主,其实在下也是为仕国将军报仇才走上这一步,现在正是大好时机,秦天苍在云都全军覆灭,他已是穷途末路、恍如丧家之犬,而我手中还握有蓝营兵力、十余名月虱先锋士卒,足可以撼动恒阳城,只要恒阳城被我控制,秦天苍便无处可去,届时再去擒他便易如反掌,这不是一样可以为仕国将军报仇吗?” “呵呵,崔司尉长,你口是心非的本领实在令人佩服,刚才你青芒剑将我们从空中打下之时明显用了十足的劲力,若非有月儿挡住大部分锋芒,只怕我和郡主早已毙命,你现在却说不会伤害郡主,难道你还要解释当时不知郡主也在上面?” “这……” 崔尚突然手心潮热,青芒剑也是动静不一,出鞘在即。老柯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自古以来,新任君王如何会善待前朝王族中人,崔司尉长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妙诗郡主并非真正的王族后裔,杀与不杀都不关痛痒,还请崔大人手下留情,放她一条活路,我愿意将‘交龙旗’作为筹码来换取郡主的平安。” ‘交龙旗’虽不是攻防一体的神兵利器,但是对于行军打仗却是大有裨益,身为领兵打仗之人自然垂涎这件宝物,如今老柯愿意用这件宝物来换取秦妙诗的生命,秦妙诗眼眶一瞬间浸湿了,她终于后悔那日在围场内的所作所为,差一点,她便杀死一位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平息内乱 此时淅沥的小雨慢慢停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秦妙诗捂了捂身上的衣裳,她发觉天色终究还是有了凉意。 老柯的伤势不时发作,他频繁的咳嗽声已经引起了崔尚的注意,起先他还有所敬畏这位前司尉长官,现在见他气虚体弱,定是受了重伤,崔尚寒暄道:“柯司尉,你似乎有伤在身呐,何必在此对峙,不如你和妙诗郡主随我回潮阳殿,细心静养几日。” “崔尚,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想骗我回去好作你手中的人质不可吗?告诉你,本宫和你这种乱臣贼子待在一处只会使自己夜不能寐,整夜犯恶心。” 秦妙诗一副大义凛然不怕死的样子倒使老柯欣慰,他仿佛看到了仕国将军的影子。老柯对秦妙诗说道:“郡主现在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 “有骨气,不愧是将军的女儿,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并肩作战,就算战死也不枉此生!”说时迟那时快,老柯猛烈的摇曳手中的交龙旗,刚刚放晴的天空突然雷云密布,不时有霹雳落下,炸的地面泥土飞扬。苏大烟吓得急忙后撤,众巡卫也是抱头效仿。崔尚大怒道:“都是障眼法,怕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嘿嘿,障眼法?”老柯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将交龙旗插进身前地面,身躯抖动随后大喝一声,交龙旗内黑白二龙应声飞出,一声龙啸九天,震得众人惊慌失色,这黑白两道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烟鬼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人杀过去!”崔尚朝苏大烟呵斥到,苏大烟咬咬牙便祭出自己的法宝——金斗烟枪,只是他心中一直存有畏惧,还未走几步便感受到一股灼热之气,持着烟斗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秦妙诗眼疾手快使出丝带将他的烟斗勾回自己的手中,随即嘲讽道:“本宫长这么大什么古怪的兵器法宝都有耳闻,唯独头一次见人有用烟枪的,看来你这个巡守副官果然如传闻那般烟不离手,连自己的兵器都握不稳,日照军营要你这种人又有何用?”说完便将手中的金烟杆折为两段。 “我的金斗烟杆啊!”苏大烟嚎啕一声,猛地向秦妙诗扑来,黑白二龙顺势贯通苏大烟的身躯,只听‘噗’的一声,苏大烟口中喷出热血倒在地上。 众人见识到交龙旗的威力自然不敢再向前逼近,崔尚见二龙一直在老柯身前两三丈的位置游动,而自己又不时捂住胸口,方知老柯不过是虚张声势,刚才的杀招已是极限罢了。 他自是丝毫不惧老柯,何况身后还有十余名月虱压后,只见他拔出青芒剑,如离弦之箭冲向秦妙诗,剑锋如青蛇一般突出锋芒,万化迷眼,虚实融合的恰到好处,秦妙诗哪里见过此等招式,一时竟忘了躲避,老柯急忙驱动黑白二龙来抵挡崔尚的剑芒,只是他身前放空,全无防守,崔尚攻击秦妙诗是假,其意图在老柯身上,只见青芒峰突然回路转,秦妙诗大喊一声:“老柯小心!”只是为时已晚,老柯周身被青芒环绕,只听见剑气撕裂肉体的声音,声声入耳,听得周围人心惊胆寒。 “老柯!”秦妙诗紧忙跑向老柯,崔尚反手挥剑,秦妙诗也随即倒在地上。 “妙诗……郡主,你为何要跑过来……”老柯本就身患内伤,又受到剑气凌迟,话都已经说不清,崔尚冷笑一声,将地上的交龙旗拔出,黑白二龙连同天上的雷电慢慢退去。 “妙诗郡主,你父亲的青芒剑舞起来剑招虽普华无实,却往往无往而不利。看在这把剑的份上我也不忍心伤害你才是啊,哈哈哈……” “你个背信忘义之人,要杀便杀,何必在此惺惺作态?”秦妙诗面露痛苦之色,刚才的剑气虽不之命,却一连封住自己好几处气脉,虽无大碍,可是再也使不出气力。 “这么说来,你便是一心寻死,也罢,我现在变杀了你,然后让你去九泉之下与你父亲团聚,省得在世上过的糊里糊涂。” “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尚大笑道:“怎么,柯司尉没有将你父亲的死因告诉你吗?” “你这个畜生,快给我住口……”满身鲜血的老柯提着口气大叫到。 崔尚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很早以前,我已经晋升为将军府内参,深得你父亲信任,时常出入在其左右。只是在十二年前,你父母受国君之命同时外出公干一年,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去云都去偷取修缘秘籍,待你父亲回来后,便连续数日不去上朝,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足不出户,我那时候虽为内参,却也不得擅自出入内苑,但是这位柯司尉则不同,他因为受伤后被你母亲,也就是当今往后收养在府内做了个内侍,自然常出入于内苑,而国君秦天苍则经常在半夜潜入内苑,维持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你父亲死后,我深知此事不简单,便趁无人的时候想去书房打探些关于你父亲的死因,只是在门口之时便听见甄王后在房内收拾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扎了个气孔,见你母后正在整理一堆书本,眼泪婆娑,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是我害死了你、不该逼你去练心经之类的话,想来仕国将军的死并非偶然,甚至和甄王后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只是后来她出面澄清仕国将军身染痨病,而外人也谣传是国君下的毒手,我自觉人微言轻,怕惹祸上身,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现在想来,搞不好杀死你父亲之人正是当今甄王后。” “一派胡言,你竟然敢诋毁我的母亲!”秦妙诗突然暴怒起来,只是她越是反抗,身上便越没有气力。 “妙诗郡主,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也没必要让你相信,之所以说出来无非是想让你做个明白人,切莫再同活着的时候一般稀里糊涂了!” 崔尚目露凶光,将青芒剑高高举起,秦妙诗一瞬间想到自己的父亲,那宠溺的神情下将顽劣的自己高高举起,然后露出会心一笑,是如此的美轮美奂,只是在一瞬间,这个梦境便被击碎了,棺木中盖着白布,父亲祥和的面容一点点的消失在秦妙诗幼小的记忆中,成为秦妙诗最挥之不去的恐惧。 面对着崔尚的剑锋,自己还有什么惧怕的呢? 就在秦妙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突然间觉察到脸上沾染到了什么东西,她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崔尚那一把夺命剑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而面前老柯的身形迅速往下坠落。 “不!” 秦妙诗大喊一声,急忙保住老柯的身体,只是她瘦弱的身躯如何擎得住老柯,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老柯,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你可知我根本不惧怕生死,能与我父亲相见又是何等的开心。” 老柯伸出带血的手掌轻抚秦妙诗的发梢,口中的气息正在慢慢游离,“郡……主,你……小的……时候,我还曾抱过……你,你要记……住,你母后比……谁都……爱你……”说完便永久的闭上了双眼,上辈子受的创伤终究是不得报,只是弥留之际仍不失该有的节气,连崔尚都忍不住动容,只是他心中饶是一横,仍不放弃将秦妙诗杀死,手中的剑再度面向秦妙诗。 这一刻,秦妙诗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一般,她不卑不吭,扬起头颅,等待着自己花季的生命也在这一刻消散。 别了,这纷纷扰扰的世界,遍地飞花降霜天,此时泯恨落尘埃,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呢? 崔尚也被秦妙诗的大义凛然,他心中念叨,果然是将军的女儿,可惜谁挡我我便要杀谁,不如就给你来个痛快点的吧!崔尚用劲十足功力催动,剑气青光万丈,众人皆睁不开眼,纷纷用手遮脸。 突然间氤氲划开,如同骄阳凌日一般,一道夺目金光普照大地,青芒虽是强劲,却在这金光之下不堪一击,登时被笼罩当中,崔尚只觉虎口处被火烧一般,又见金光之内又一白光袭来,他自是驭剑格挡,只听“噹”的一声,青芒剑被震落在地。 “是日冕飞轮!”崔尚一下子认出了刚才袭来的白光正是秦家嫡传宝物‘日冕飞轮’。他抬头望去,见秦天苍及数人正站在街前。 “崔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君的女儿下手!”秦天苍声如洪钟,众人皆吓破了胆,急忙跪地高呼:“参见国君!” 崔尚疯也似的抓住跪拜的士卒嚷道:“谁让你们行跪拜之礼的,还不给我迎敌!”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自己明明是随崔尚举事,怎么一看到秦天苍就不自觉的跪拜下来了呢? “崔尚,你不要冥顽不灵,本君劝你马上束手就擒才是。” “笑话!秦天苍,宫门外聚集着蓝营兵将,而城内巡守也都投诚于我,现在该是我劝你束手就擒才对,你以为你身后这些残兵游勇还能替你挽回局面不成,晚啦!” 崔尚对着巡守卫兵呵斥到:“还不速速将秦天苍拿下。” 巡守士卒门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崔尚怒道:“你们已是谋反之人,若不动手,难道等着一家老小被株连不成?” 崔尚这一蛊惑果真起了作用,巡卫们一拥而上,将秦天苍一干人团团围住,秦天苍对身旁一矮胖蒙面之人低语道:“杀人以立威!”矮胖之人微微颔首,随即伸手向前一挥,身后立马站出来五名面相不善之人。 只见这五人相互背倚,各立一角,每人手中凝气成型,幻化出剑戟斧钺鞭等兵器,崔尚大惊失色说道:“秦天苍,你真是枉为日照郡主,居然与云都仇家勾结,你以为就凭这几个乌合之众便能赢得了我吗?来呀,给我上!” 巡卫们祭出各自兵器像潮水般涌向这几人,喊杀声不绝于耳,崔尚心满意足的观看战局,谁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呈现出不同颜色的光芒,而这些光芒划过之处,皆是鲜血四溢,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随秦天苍而来的这五名高手皆是出自云都,且人人都达到‘虚谷’上层的修为,诛杀这些二流的城门巡卫自然不在话下,秦天苍见崔尚的手下已死伤数人,而其他士卒委实流露出惧怕的神情,他便身边矮胖之人说道:“可以住手了。”矮胖之人随之抚扫衣袖,这五人立马停止屠戮,退回到秦天苍身边。 秦天苍正色道:“本君回来之时,已经将蓝营司尉诛杀,现在蓝营又重新归本君调遣,现在还有谁愿意跟随崔尚这个叛逆之人尽管继续,不过本君保证若是弃暗投明归顺本君,本君也绝对既往不咎,是去是留还请各自斟酌才是,切不可再受崔尚的蛊惑。” 巡卫们刚才死斗之时便已打起退堂鼓,现在听到秦天苍承诺愿意既往不咎,自然无心再战,纷纷丢弃各自兵器,成排跪伏在一侧。 “至于你,崔尚!我一直以为你忠心耿耿,封你做司尉长,连月虱先锋营都由你来搭理,本君如此信任你,你却背叛本君,可惜天不亡我,让本君平安归来,如今你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王!”秦妙诗眼中噙着泪说道:“绝对不能放过他,一定要用他的性命来祭奠老柯!” “好好好,秦天苍,我自问谋略胆识都不如你,可你也不要忘了,你心爱的女人是我劳心劳力求董太平救治才活到了今天,药引子还在我的手上,我若死了,看你如何还能找得到这药引!” 崔尚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秦天苍和秦妙诗的头顶炸响,秦妙诗疑惑的问道:“药引?母后生病了吗?” 秦天苍的眼神突然复杂起来,只是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杀伐之气,他掏出日冕飞轮,人轮合一,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化作一道白光,洞穿了崔尚的身体。 崔尚到死一刻都没有明白,刚才所说之话不仅没有威胁到秦天苍,反倒彻底惹恼了他,秦天苍是何许人也,怎肯受制于人,他站稳身姿时,手上的青筋还在颤抖,面容已是涨红,他俯下身,站在崔尚的尸体旁,眼睁睁的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低语道:“本君就是不相信,除了你本君就没有别的办法救治甄虞!”(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秦天苍接见云都使臣 秦天苍以风卷残云之势肃清了日照叛乱,他命人将崔尚等一家老小全部坑杀,谭楷和杨望二人虽有守城之功,但是不听郡主报信,致使恒阳城差点被崔尚攫取,犯有渎职之罪,功过相抵,不予升降。 秦天苍派人接回城外安顿的甄虞,秦妙诗看见自己的母亲神情恍惚,两眼无神,顿感心碎,她祈求陪母后在水榭静养几日,秦天苍应准了他。此时的秦妙诗心里不再记恨秦天苍,崔尚死前那一番话着实刺痛了自己,真相究竟如何,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追究下去,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她忽然觉得什么都可以搁置下来。 潮阳殿内,早朝已经结束,只剩下秦天苍跟秦妙诗。 “父王,老柯多年以来一直对日照忠心耿耿,又在危急时刻牺牲性命救下儿臣,儿臣恳请父王厚葬他。” 秦天苍做梦也未想到平日冷淡的妙诗会主动称呼自己为‘父王’,看来这么多年照顾他们母子并不是一无所获,现在他认为多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诗儿,老柯后事就交由你全权安排吧,另外还有一人也需一并厚葬。此人名叫顾盼,隶属于…”秦天苍突然打住,他竟然一时记不起他的身份。“算了,你就在墓碑刻上他的名字,他的尸身已经化为尘土,只能为他立个衣冠冢好了。” “不知这个顾盼是何许人也?” “算是父王的救命恩人吧。” “那不知父王打算将二人葬在什么地方?” 秦天苍毫无思索便回答道“就葬在先帝岭好了。” 秦妙诗问答了一句“儿臣遵命。”心中不免对秦天苍的好感又加深几分,这些年心中对秦天苍一直有偏执,对他给与自己的关心全然不放在心上,刚才见他愿意将老柯和这个叫顾盼的人葬在先帝岭,可见他本人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要知道先帝岭只有秦氏王族中人死后才能葬在那里,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自己的父亲楚仕国能够享此殊荣。而这么多年来,他未娶其他的妾室,心甘情愿的陪在母后和两个姐妹身边,足以见得其真心实意。 “父王,有件事儿臣一直想询问你,不知可否如实相告。” 秦天苍望向妙诗的眼睛,一下子明白她的疑问,“你是想问你母后的病情是吗?” 秦妙诗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难以启齿,她本不想再追查真想,可是直觉告诉自己母亲的病又是和此事有关。 “你母亲在云都时受了刺激,太医已经诊过脉,并无大碍,诗儿不必担心。” “父王,我指的比不是这件事,今日崔尚曾说母后只有五年寿命,不知是否有此事?” 秦天苍背过脸去,声音徒然升高道:“崔尚这个忤逆之人的话如何能够听信?” “母后真的没有事吗?” “你母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不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更何况是让她离开我们呢。” “真是如此吗?” 秦天苍颔称是,稍后便岔开话题说道:“你个当姐姐的,回来以后可有曾去看看你那妹妹,她似乎对老柯的死也无法释怀,这几日的病症反而加重了。” “父王,妹妹的病其实非药石所能治愈,其实她天资敏悟,生性又善良无邪,为何整日将她关在房中不肯她出宫半步?” “音儿同你自然是不相同的,你从小像个男孩子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可音儿出生时体弱多病,身轻如絮,你母后为生她时受尽了不少苦头,而后寻访了各地名医终不见好转,倒是请到了天下神医董太平帮忙问诊,并留下脉案供我们寻得治疗方法,虽是久病缠身,到底还是看到你妹妹亭亭玉立的一天。” “不过前些日子,我见妹妹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尤其是在围场时曾展现出对月虱得天独厚的驾驭能力,不如放她出来,我来教她些日照看家的本领。” “诗儿,怎么你现在突然想起来当老师了?” “儿臣虽然学艺不精,但是教导小妹入门技艺应该还是略有心得的,不妨让我试试吧。” 秦天苍见妙诗苦苦哀求,且一直希望两姐妹能和睦相处,如今秦妙诗愿意主动亲近,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件事父王也做不得主,若要你妹妹出宫活动,还得由你母后定夺,待她这几日静养恢复以后,父王便询问她一下。” 正在二人对话之际,突然大殿之外有人喧敕。 “报告君上,云都派遣使臣前来觐见,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哦,来使有无自报身份?” “此人自称是迦礼寺洛川苑仙师于观山。” “哦,是白自赏的手下,快宣使臣觐见。” 秦天苍一听是白自赏手下的人,当即又动了杀心,要知道白自赏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云都会落入自己的手中,可白自赏不仅没有给与任何帮助,反倒是扣留自己的独子秦妄,其贪婪成性,想一人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居然还派人过来,莫不是还想说服自己攻取云都不成? 秦天苍在心底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同白自赏这样的人有任何利益交集,他甚至想生啖其肉,为云都的惨败出一口恶气。 “既然父王有要事要处理,那儿臣便现行告退。” 秦妙诗见秦天苍要会见宾客,便打算离开,谁知秦天苍叫住秦妙诗说道:“以前诗儿年少气盛,父王便故意不让你参与政事,如今妙诗已经长大,何不陪伴父王左右,为父王分忧你?” “谢父王,那孩儿便坐在侧席好随时聆听父王的教诲。” 秦天苍点头称是,并命人将云都使臣于观山领上大殿。于观山本人并不如胞兄于庭海那般有名气,再加上本身性格木讷,来到他国大殿难免有些拘谨。见到秦天苍身居上座,睥睨自己,他连忙鞠躬行礼一番,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两难。 秦妙诗不禁在内心笑道,阿木这小子总说云都人何等威武雄壮,不想今日又见到一怂包。 “云都来使可是洛川苑白自赏门下的仙师,于观山于仙师?” “在下正是于观山,君上万福,今日特地前来只为送来口讯,希望国君能够摒除前仇,为两国社稷着想,互结盟好。” “哦?本君倒是很好奇云都几近亡国,如何还能以‘社稷’二字自居,你一个小小的仙师竟然代表云都与本君面谈,真是可笑至极。” 于观山本不善于言辞,何况见秦天苍开口便讽刺云都,自然是吓得两脚发软。 “君上,在下可是白自赏的门人,您何必要出言相讥呢?”、 “你是其他宫门下的仙师倒罢了,偏偏你出自洛川苑,便该你自认倒霉。来人呀,给我拖出去设鼎烹炸!” 秦妙诗也是惊得不动声色,她未料到秦天苍不过是因为个人泄愤便要处死这个使臣,她虽不了解其中内情,还还是觉得有所不妥之处,便连忙站出来制止。 “父王,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现在这名云都来使都未说明要传递何种讯息您便要将他处死,儿臣认为着实不可,还请父王三思。” “好吧,既然我儿都为你开脱,暂且饶你不死,你不妨直抒来意,本君也好听听白自赏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谢君上,”于观山战战兢兢的说道:“本月重阳节,我们云都将举行封禅大典,望君上能够赏脸出席。” “邀请本君?”秦天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云都是何人举行封禅仪式?白自赏莫非要坐上国君之位了?” “正是白司天,不过他并非继承国君,而是继任迦礼寺执事,金圣宫司天萧略才是继任国君。” “本君明白了……”秦天苍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一丝笑容背后又流露出一丝酸楚,“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所指的自然是白自赏继任迦礼寺执事一事,白自赏不是叛变了云都吗?为何还能坐上高位,莫非……莫非全局都是由白自赏操纵,云都和日照开战无论谁输谁赢,他都能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个白自赏果然不简单! “云都上一任封禅之时本君还在贵国做人质,想不到时光荏苒,又有幸参加第二次云都的封禅仪式,正是可喜可贺,可惜本君抱恙在身,实在不能远行,白先生一番美意本君心领了。” “白执事还让我传一个口讯给君上。”于观山看了一眼坐在侧席的秦妙诗,他自然是不认识这个女子,只不过按云都规矩女子不能参与朝政,为何这名年幼的女子一直坐在此处旁听呢? “白自赏还说了什么?” “白执事说……云都愿与日照重归于好,共同御敌,希望国君切不要意气用事,毁了双方难得的和睦,否则他日云都城破,只怕王子殿下不能保全。” “什么!你再说一次!” 秦天苍突然暴戾的推翻了面前的案几,秦妙诗也是心中一沉,这云都的来使来传递这样的话语,分明是不打算活着回去才是,秦天苍本就在气头上,现在听到这番言论如何不怒发冲冠? 就在秦妙诗认为秦天苍一定会将这个使臣五马分尸之际,突然秦天苍神色变得缓和起来,秦妄在白自赏手上,现在做什么都投鼠忌器,若是杀了这名木讷的使臣,只怕一下子惹恼白自赏。 “于仙师是吧?本君现在还不能答复你,请你先行回馆驿歇息等候宣召。” “谢过国君,那在下便先行退下,哦,差点忘记了,此次除了国君和执事的任命外,还有一名叫阿木的男孩将出任焚香阁司天,所以对我们云都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白执事说这是天赐的好事,一定不能见血,所以请国君切莫害怕,放心去就是。” 当于观山提到‘阿木’这个名字时,秦妙诗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回想起那个脸上留着伤疤的男孩。 “呵呵,白自赏倒是多心了,本君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从来没惧怕什么人过,反倒是阁下一传话之人说得句句摄人心魄,为知阁下家中妻小可有安置?” 于观山一头雾水,不明白秦天苍这么说究竟是何等意思,他只是痴痴的说道:“在下所说的话都是遵循白执事的意思,君上若是不爱听,在下这就退下。” 待于观山离开后,秦妙诗突然跪拜在秦天苍身前,“父王,云都真是欺人太甚,明摆着是要激怒父王前去参加他们的什么封禅仪式,儿臣认为此行有危险,不答应便是。” “诗儿,你分析的确实无错,日照和云都刚交完兵,虽说双方各有胜负,可死的那些人再也无法复活,仇恨也就生根了。父王倒是认为此行不会有危险,白自赏若是好言相劝,我反倒是有些忌畏,不过他现在专门派人来讥讽我,甚至用妄儿来要挟我,看来他们是非要我一趟才行。” “纵使此行不会有危险,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父王前去呢?” “日照这次与云都交战,若是任意一方被吞并了,三国纷演变成双强争霸,关系反倒变得简单些,可惜的是我们和云都双方没有结出胜负反倒是伤了各自的元气,如今罗生一家独大,格局变成一强两弱,白自赏他们如何能不急切?他是一个格外爱惜自己羽毛的人,自然不会将得到的东西拱手让人,此时他便想与日照结盟好共同抵御罗生。” 秦妙诗点头道:“父王这样说来倒也解释的通,不过父王亲自前去只怕还是会有危险,我早听说这个白自赏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若他中途反悔,那父王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日照岂不更加被动?” 秦天苍叹气到:“所以父王没有立马答应云都来使,不过诗儿不用担心,这次能活着才能够云都捡回一条命除了我天命使然之外,更主要的是云都内有一股可靠的力量相助,我和你母后能顺利回来多亏了他们。” “父王指的是你云都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吗?儿臣正想问您,这几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诗儿,你可知道游离于仙术秘籍之外还有一股外力不可小觑,屈服在这股外力之下的何止千千万,只是世人最不屑与这股外力,却又终日热忱的追逐。” 秦妙诗摇摇头说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一股神力?不知究竟是什么外力如此厉害?”(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秦天苍远赴云都继位大典 “这股力量人人都可以掌握,却有多有少,只是穷极一生,能够真正拥有他的人始终是凤毛麟角,而一旦掌握了这股力量,即使面对最强的修缘高手,也能稳操胜券。” 秦妙诗疑惑道:“究竟是这种力量是什么?” “这种力量便是钱财,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一旦你有足够的钱,又有什么人不能够听你差遣呢?” 秦妙诗似懂非懂的眨着杏仁大眼,那双善良的明眸下突然出现璀璨星光。 “父王,不如让儿臣替你前去云都,您看如何?” “你去?不可不可,你个小孩子家如何能应对这种场面,诗儿有这份心意父王足以慰藉,还是留在这里陪伴你母亲好了。” 秦妙诗一句话便被否决,心里顿时闷闷不乐。“父王不是说云都内有人可以保护我们吗?既然父王不顾生死愿意涉险,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况这么多年以来儿臣闯下不少祸事,全凭父王宽容才能有现在的自己,此时若不让儿臣为父王分担忧愁,儿臣只怕会多心的。” 秦天苍笑道:“诗儿长大了,开始为父王着想,父王实为开心,不过此次日照和云都的关系今时不同往日,还是由为父去比较合适,诗儿切莫再争此事。” 见秦天苍始终不肯松口,秦妙诗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既然父王执意要亲自前往,不如带上儿臣一同去如何,儿臣跟着父王一是增长学识见闻,而是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照应,父王总说我为人贪玩浮躁,不如大哥和小妹,今次正好是个学习的机会,还请父王不可厚此薄彼才行。” 好一个‘厚此薄彼’,秦天苍一下子被这个十五岁的丫头给难住了,若带她去吧,只怕此行会有危险,可不带她去吧,又会被冠以‘厚此薄彼’的帽子。秦妙诗本就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与秦妄和妙音之间存有芥蒂本属正常,现在难得她愿意接受这层关系,现在扫她的兴确实存在不妥。秦天苍见秦妙诗诚恳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行啦行啦,父王对你们三个一向一视同仁,这次便带你同行,不过一路上必须随大队出发,路上不得造次,为父答应你,等这次如期归来,为父便敕封你为妙诗公主。” “谢过父王了。”秦妙诗恭恭敬敬的向秦天苍谢恩,心却早已飞到云都。她似乎现在都无法相信,阿木那个小子已经当上了迦礼寺焚香阁的大司天,此阿木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既然得道秦天苍的许可,秦妙诗便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她将老柯和顾盼的后事相继料理,按照秦天苍的吩咐,她派人专程打探了顾盼的身份,这才知道顾盼隶属于月虱先锋营中的小旗官,职位只有芝麻绿豆般大小,难得秦天苍将这样一个小人物视作救命恩人,秦妙诗对他的钦佩又多了一分。 甄虞的病情时好时坏,秦妙诗去了趟西厢,准备约同妙音一同看望母后,谁知刚一推开门,便看到妙音伏在桌子上哭泣,赤红的耳根,两只带泪的美眸,梨花细雨般的哭声,将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秦妙诗也再次感染。 “小妹哭什么?莫非还在为老柯的死伤心?” “是姐姐来了,”妙音见是妙诗,急忙止住哭声,只是她双目红肿,说话时不时带点啜泣,着实让人看了心疼。 “妹妹不说,姐姐也知道,不过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又何必这样徒增伤心呢,何况你这身子若再不思茶饭,岂不是伤了父王母后的心?” 听见秦妙诗提及‘父王’二字,妙音也是一脸诧异,“姐姐为何说起父王,莫非姐姐找到了杀害你父亲的真凶?” 秦妙诗脸色一变,晦涩的说道:“真凶并未找到,不过就因为固执的寻找真凶,结果害死了老柯,现在想想,自己又何必固执呢?” “姐姐,我发现你这次来,整个人都变轻了。” “轻?这又做何解?” “以前每次见到姐姐都觉得你心事重重,现在却不一样了,连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 “哦,是吗?”秦妙诗思索一番说道:“其实走快一点才能享受到凉爽,可惜这个道理是用老柯的死教会我的。” “姐姐,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哭了,我也要学会走的快一些才行。” “妹妹,你若还是这般身体可不行,走快了只怕会被风吹了去,姐姐这次来除了邀你一同看望母后,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呀?” “父王同意今后让你出宫,而且还准许你练习驱物之术,稍后还可以驯养属于自己的月虱,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真的吗?”妙音的脸上露出绯红,嘴角生平第一次完成了冬至的弦月状。“姐姐切莫欺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你若不信,见过父王便知,要知道你姐姐我可在父王面前苦苦哀求才让他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的。” “姐姐,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姐姐!”秦妙音欢喜雀跃的说道,同时开心的手舞足蹈,十足的孩童气息,妙诗看着她这般欢喜,心中着实欣慰,人生本就应当及时行乐才对。 “对了,今日云都派遣使者面见父王,说是让父王参加他们重阳节举行的登基大典,你说这是何等张狂?” “姐姐为什么这么觉得,云都新主登基本该邀请四方前来朝贺,有何张狂之说?” “日照这次虽无功而返,却也算重创云都,一个战败之国居然让战胜国前去朝贺,你说这不是张狂是什么?” “姐姐要是这么认为便算是吧…” 秦妙诗见妙音并不上心此时,便连忙说道:“你可知云都的登基大典除了立君主以外,还要册封迦礼寺的执事以及焚香阁司天一职。” “这二人与我又有何关系?” “迦礼寺执事由洛川苑的白自赏担任,这个白自赏曾作为日照的内应向父王通风报信,我去云都之时曾见过此人心狠手辣,没想到云都居然落在这种小人手里。” “姐姐何必如此愤恨,他好歹也给予我们日照国帮助。” “我生平最恨此种小人,想必父王也是利用他攻取云都而已,今番做了迦礼寺执事,只怕日后会是我们日照的劲敌。此等小人我秦妙诗才不屑于说,我要说的是迦礼寺焚香阁的新任司天,这个人我和你都认识,妹妹可知此人是谁?” “小妹我平日足不出户,所见者无非父王母后、你和大哥,别的人可不曾认识。” “就知道你猜不出,这个人嘛,相貌丑陋、不学无术,还曾经大言不惭夸赞云都修缘之人,可是他自己却什么一招半式都不会,倒是受过老柯的指点,反倒是成了除母后以外第一个能驾驭施环的人…” “姐姐,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阿木哥哥吧…”秦妙诗一脸嫌弃道:“想不到堂堂的司天居然让一个孩童当任,而且还是…”秦妙诗突然想起了陆幼翎,一时竟不想再说一些讽刺的话。 “看来他不仅没有在战乱中死去,反而还过的好好的。” “阿木哥哥心地善良,自然多福多寿。” “福兮祸所伏,他这样性格的人待在那样一个环境之中,只怕过得很不自在吧。妹妹你有所不知,父王已经应允前往祝贺,而我则有幸一同前往。” “姐姐这次去要多加小心才是,可惜我身子弱,不然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妹妹也不用刻意担心身体,你且将手伸出来,姐姐给你一样东西。” 妙音规矩的伸出双手,妙诗从腰间取下一物放在妙音的手中,妙音立马惊叫到:“这不是我那半块曲尺玉吗?姐姐不需要了吗?” 妙诗摇摇头说道:“这块玉本就是母后为你我祈福长生之用,现在将这半块物归原主,记住,戴上她你便可以长命无绝衰,切不要再给别人了哦。” “嗯,我记住了。” “围场现在又物色了新的投食人,你叫他阿大便是,现在围场内已无成型月虱,你可让他帮你挑选一月虱虫卵加以孵化,你可以边学驱物之术,便用玉石嫁接魂魄,切不可操之过急,我走之前便将驭虱口诀交于你,你只需勤加练习,待学成之日便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月虱” 两姊妹有说有笑,随后一同去水榭处探望了甄王后,甄王后身体虽已复原,只是每日待在荷花池边痴痴的看着水里的游物。问她一些人和事,要么不搭理,要么就说不认识,全然不像之前的样子。 尤其是当妙音靠近甄王后时,她的反应剧烈,泪水顷刻间便溢了出来,口中直念叨:“女儿,是我害死你父亲的,是我,都是我不好呀…”等等之类的话,妙音听得一头雾水,秦妙诗急忙将她拉出水榭。 要在从前母后最为宠爱妙音,见到她时总是柔风细雨,一脸宠溺,可现在目露畏惧,似是故意避开秦妙音一般。见母后这般对待自己,妙音哭哭啼啼起来。 “姐姐,母后她这是怎么了?父王明明健在,她她却说害死了他,真不明白母后去了一趟云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妙诗在心底何尝不存有一个疑问,也许,所有的答案只有等到母后清醒后才能问出个结果。 秦妙诗无奈的摊摊手,同时安慰了一番妙音,又将她送回东厢。 待到本月初七之时,秦天苍已到达辰河之滨叶月城,他与秦妙诗一人骑一只月虱,不同于秦妙诗的月儿,秦天苍所骑月虱品相普通,出自招安的崔尚叛军之手。 “诗儿,对面便是云都,你是否还愿意跟父王同去?你现在若是反悔了,父王不会怪罪与你的。” “父王是否小看我了?大哥都敢随军出征,我与父王参加个集会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就让儿臣先行过河,为父王取得入城文书。” 秦天苍摇头道:“诗儿毋须着急,我们可在城中歇息,等待云都的人接我们入城。” 秦天苍本可以让人通报萧略或是白自赏,只是他想到若是由云都国君派人接待,难免会太过招摇,半月前才结束的战争自然让很多人心有余悸,云都虽然真诚相邀,就怕城内会有怨恨之人伺机暗杀,为以防万一,秦天苍便事先写好书信知会云都的曲家前来接应。 月明星稀,偶有乌鸦盘枝,叽叽喳喳叫的人好不心烦,秦天苍负手站在城门顶上,见辰河对岸火把罗立,看来云都已经排了重兵提防日照,今后绝不可能再有突袭云都的机会。有感于此,秦天苍捋了捋自己有些发白的胡须,也许此生很难再站在云都踏马横鞭的机会了。 就在秦天苍感慨之时,身后齐刷刷飞入五个人影,这五人正是当日护送秦天苍返城之人,由四男一女组成,他们各个都已达到‘虚谷’上层境界,只是终日干的都是拿人钱财、替人买命的勾当,所以这五人无人知晓真实姓名,现居住在曲络通的别院中听命于他的差遣。 “君上,我等受曲老爷之命特来接送国君和郡主入城!” “你家老爷现在各处?” “正在曲府恭候大驾。” “为何白天不来接本君入城?” “我家老爷担心节外生枝,便让我等晚间来接国君,如此一来可保万全。” 秦天苍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城门道:“这么多守卫,岂能不动声色入城?” “这点大可放心,曲老爷特地让在下带着曲商印信在身上,入城时巡守只要看过此物,便不会盘查。” “呵呵,你家老爷想的果然周到,那便麻烦阁下速速领我等入城才是。” 归元殿内,香炉升烟,不绝杳杳。 萧略伏在案前心事重重,后日便是重阳佳节,这几日却一直为战后恢复的事宜忙的不可开交,他忽然对这次登基大典失去了兴趣,甚至感到一丝惧怕。 几日下来他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很担心自己能否胜任国君之职,到了后日,便是板上钉钉了,自己便是云都的主人,云都在自己手上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重新陷入战乱之中吗? 萧略摇摇头,今日午时罗生君主贺甲一尊已经派人送通行文书,屿宕山守军已经让道放行,相信明日便可到达王城,可唯独日照国君秦天苍却迟迟未见动静,莫不是不打算来了吧?洛川苑的于观山不是复命说好今日便到吗,他若不来,云都和日照只怕结不成同盟,贺甲一尊便有机可乘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施环寄居香炉如影随形 越是临近重阳佳节,陆幼翎越是焦虑,而施环则不再困到笔洗之中,而是满屋子四处乱逛,陆幼翎看着心烦,急忙制止道:“师父,后日我就要做焚香阁的鬼司天了,你难道看不出我很烦吗?” 施环跳到陆幼翎的手心中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没看出为师被困在月虱的身体中也很烦吗?身份又不能公布于众,现在做你的宠物还不知足,活该你心情烦躁。” “师父,徒儿为后天的事已经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听说明天日照和罗生都会来人观礼,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只怕会洋相百出。” “为师倒不担心你洋相百出,为师只是担心三国的运势,照目前情况来看,云都和日照已经两败俱伤,罗生国国君贺甲一尊岂能不做些什么?搞不好明天子午祭坛又将血流成河。” “这么严重?”陆幼翎惊愕叫到,“明天他们会直接撕破脸皮不成?那徒儿真的不去了,要是弄不好我的小命就没有了。” “胆小鬼!”施环没好气的说道:“有为师在旁协助你,你担心什么?” “师父你都这样了,如何能帮的了我?” “哼!”施环的鼻息中流露出不屑,它径直跳上床沿,突然头顶升烟,双目炯炯发光,在一刹那间发射出两道金光,屋内其中一盏烛火登时熄灭。 “如何?为师刚才用的是金相之力割断了烛台,可惜这双手不听使唤,只能靠双目汇聚真元射出。” “哇塞!”陆幼翎发出惊叹,他跑向烛台旁捡起切断的蜡烛,见切口整齐,毫无拖泥带水的痕迹,当即夸赞道:“师父,想不到你的功力这么快就恢复了!” “恢复?还早着呢,为师现在只不过掌握运气的法门,能做到其形,却做不到其实,充其量就是潜元境界。” “潜元境界就这般厉害了?师父你快教教我!” “教你可以,只不过你未曾打开潜元心智,你一时半会根本领悟不了多少,为师了解你,不就是想在明天有一技傍身吗?可你是否知道明日大殿上往来的个中高手不胜其烦,以为师现在的功力只怕对抗不了几人,何况是你这个初学之人。” “那怎么办,可是你让我去当什么司天的,师父可得为我的生命负责。” “瞧你那点出息,这几日为师每晚都站在窗台上补充月辉灵气,得益于月虱的特质,为师依靠月辉灵气迅速恢复到虚谷境界,照这个速度来看,不出半年时间,为师定能恢复到‘无妄’境界,再加上月虱兽的皮肤坚若磐石,本身不惧五行攻击,有为师再旁保护你,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只是师父的身份不能暴露,我身在云都国内,每天带只月虱在身边只怕外人多少会有猜疑吧?” “这个你毋须担心,我记得董太平给了你一个乾坤袋是吗?你将它拿出来。” 陆幼翎掏出乾坤袋放在桌面上,施环顺着椅子跳在一旁,陆幼翎借着灯火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施环的身体最初只是一个普通大小的蛤蟆,可现在体型似乎增长了两三倍都不止,如同一般犬类的大小。 “你看到乾坤袋上印有的‘北斗图’了吗?你将它扯下来粘在为师的后背上。”陆幼翎不明所以,只得按他所说的做,当北斗图粘在施环背后时,施环说道:“你不妨念下乾坤袋的口诀。” 陆幼翎回想一会儿,便开口道:“入月洞天,乾坤归宿。”说也奇怪,就在陆幼翎念完口诀的一刹那,施环的身体瞬间缩小成乾坤袋般大小,如同一只蛤蟆玩偶。 “现在你便知乾坤袋的妙用了吧?不是为师说你,当日董太平要赠你子午日晷,你却不肯接受,你可知那件宝物远胜乾坤袋。” “我父母曾教导我人切莫贪心,董爷爷能把乾坤袋赠与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你这小子还别说,在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看得比世人都要通透,不过如今这个世道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另类的。” 施环背过身,爬到桌上立着的一座香炉前说道:“从今以后为师便缩小身躯藏在这个香炉之内,方便你随身携带,若遇到紧要之事拿不定主意或是碰到危急情况时,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为了防止别人搅扰,为师将在这个香炉之中待上半年之久,直到能够修炼到‘无妄’境界为止,你切不可让人直到为师藏身在这个里面,若是有人问起这个香炉,你便说是你的护身法器便是。还有就是每晚月盈中天之际,你要记得将香炉放置在窗台汲取月辉灵力才行。” “啊?师父打算在这个小小的香炉中待上一年吗?那还不给活活饿死?” “为师已至‘天绶’境界,早已不需要借助五谷杂粮来维持生存,天地之间只要能滋生万物的东西都可汲取精气补为己用。” “原来如此,那徒儿就放心了。” 两人正谈话间,突然门外传来符于琼的声音。 “恭迎执事法驾!” 原来是白自赏过来了,陆幼翎连忙将施环放进香炉里面,然后正襟危坐装着若无其事。 门被敲响了三声,符于琼便推门而入,白自赏紧随其后,他今日的穿着比日常更加精致,后髻高高束起,青丝佩缎一尘不染,他平素穿惯了白袍,如今却改穿靛蓝色的执事服,宽大的袖袍处印有精美的白色祥云图案,与靛蓝色的面料遥相呼应。 白自赏从进门开始便一直阴沉着脸,以他现在的地位,如今要与有乳臭未干的小子商讨继位之事,然后一同接受云都众民的拥护,他仿佛觉得这个仪式也被拉低了规格一般。 “你就是阿木?” 白自赏看了一眼陆幼翎,见他两眼平视前方,一直没有朝自己看,他便好奇的问了一句,谁知陆幼翎还是死死的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白自赏自然是不明就里。 “执事问你话呢,木公子闭口不言,真是好不给面子。” 符于琼在一旁训斥陆幼翎,在他眼里自然是不认同这个黄毛小子当自己的上司。白自赏心中也是一乐,只不过他还是警告符于琼道:“木公子是极道执事的门外弟子,连国君都认他看作师弟,论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如何敢对他不敬?还不立马向木公子道歉!” 符于琼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恕在下鲁莽!”便退出屋子留下白自赏和陆幼翎在屋内叙话。 白自赏笑道:“子午祭坛的时候,我们是见过面的,不知董先生去了哪里?” 陆幼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偷偷看了一眼白自赏,发现他的面容飘忽不定,眼内如同深邃的泉眼,使人琢磨不透,而陆幼翎甚至从里面看到一股桀骜,让他望而生畏。 “你怎么不回说话了?你是惧怕我对吗?” 陆幼翎仍然保持缄默,他并非不想说话,只是从白自赏的举止中,他看出来白自赏其实并非想听他说出话来。 “你也不用惧怕我,我白自赏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迦礼寺的规矩你还不明白,和外面的世界其实是两回事,在这里能让人站得住脚跟的,便是让人惧怕,你若不强,不能让人生畏,那么随时会有人将你挤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萧略能捧你坐上这个位置,而我,却可以让你一直坐在这个位置。” 陆幼翎紧张的看着白自赏从身前走到自己的身后,他感到背后嗖嗖的凉意,白自赏突然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假如没有本座,你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坐不稳,道理很简单,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朝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信你会明白这一点的。” 陆幼翎听不懂白自赏的话,不过他已经觉察到这是自己上任焚香阁司天前的一个警告,这个警告虽然说得不疼不痒,但是分量十足,陆幼翎伸出手死死的握住香炉,试图平衡自己的恐惧。 “咦……这个香炉……很别致嘛,”白自赏伸出纤纤玉手便要拿来一看,陆幼翎急忙将香炉抱在自己的胸前,白自赏将探空的手缩了回去,心中顿感不悦。这是陆幼翎第一次与白自赏真正的交集,没想到第一次便忤逆了白自赏的意思,白自赏心中暗自忖道:“果然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子,来日方长,看我如何收拾你!” 白自赏贵为执事,自然不能轻易动怒,何况是为了一个香炉,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他话锋一转,便说道:“木公子马上就要做迦礼寺的司天,未知你的修为达到了何等境界?” 陆幼翎在心中暗自骂道:“白自赏真会明知故问,我要是懂得修缘之术,那我早就找你报仇了,算了,老子继续不搭理你,装傻充愣让你的问题不了了之。”于是陆幼翎还是摇摇头,不过香炉内微微震动起来,陆幼翎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将它掩藏在胸口。 香炉持续抖动,陆幼翎知道定是师父有话要说,便附耳去听,耳旁响起一个声音,“你坐好,我现在传音入密给你,旁人是听不到的。” “你问白自赏何裴说,要他把典藏阁的钥匙复刻一把交给你。” 陆幼翎按极道非乏的说法,问道:“白执事可否将典藏阁的钥匙复刻一把给我?” 白自赏惊愕不已,他自忖到,这小子不是未入修缘吗?怎么会知晓典藏阁的存在?按迦礼寺的规定,执事和五大司天各自保管一把典藏阁的钥匙,若门下弟子有人需要借阅里面的典籍,必须告知掌门司天将典藏阁大门打开才可进入,书籍只可在内阅读,一律不许携带外出。 “你要典藏阁的钥匙作甚?这里面存放的可都是云都的修缘秘术,若遗失了只怕你担当不起。” “白执事何必有此疑虑,我既然继任焚香阁司天,守护典藏阁自然是我份内之事,若有遗失,甘愿受罚。” 陆幼翎的不卑不亢让白自赏顿感意外,他开始怀疑有人在教导陆幼翎说出这些话,这个人会是谁呢? 白自赏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萧略,萧略已经入主归元殿,临走之时必定跟这个黄毛小子有所交待。白自赏怔怔的盯着陆幼翎,见他眼神决绝,似乎并不惧怕自己,他迟疑了一阵,便从袖袍中取出一把钥匙递与陆幼翎。 “还有一日便是继位大典,你虽是极道执事不入室的弟子,但论起来也算是我的师弟,当初我们迦礼寺五位司天情同手足,互为结义,今后便称你为六弟,我既然执掌迦礼寺,有句话还是不得不提醒你,迦礼寺历来与归元殿各自独立理事,素无交集,你若想坐稳你的位子,还是不要与归元殿的人走的过近。今天便聊到这里,日后再与你细说当中的门道。” 陆幼翎看着白自赏一脸温愠走了出去,他长舒一口气,急忙将香炉放在桌上。 “师父,白自赏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他这是有意想来拉拢你,你刚才表现的很好,不动声色,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回去后必然焦虑。” “谢师父赞赏,师父让我找他拿典藏阁的钥匙,莫非是为了里面的藏书?” “正是如此,典藏阁随迦礼寺一齐落成,里面藏书过万,除了名书典籍外,里面还藏有记载修缘秘术的书籍,让你去拿钥匙自然是为了你着想,你做了我这么久的挂名弟子,总该教你一些真正的东西,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师父居然肯教我仙术,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不过徒儿记得师父你曾说过我没有打开潜元心智,学习只能事半功倍,那我学了又有何用?” “为师让你去学自然有办法帮你打开心智,只不过我现在是月虱的身体,修为还未恢复到“无妄”境界,如果凭借现在的修为贸然打开玄天门,必然无法抵御神罚天雷的攻击,所以在为师恢复‘无妄’修为的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先将潜元至无妄的修缘方法铭记于心,日后开通了心智便可融会贯通、烂熟于心。” “徒儿弱弱的问一句,这三本书有多厚呀?” “这么跟你说吧,光看完这三本书,为师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全背诵下来,徒儿还得用心呐!” 陆幼翎盘算了一番,反正已经决定在这里呆上一年时间,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才行,这三本书刚好可以消磨无聊的时光,便满口答应下来。 且说白自赏出门后便招来符余琼面授机宜,符余琼身为老资历的仙师,自然不愿意屈身在一个黄毛小子身下,这几日每晚都借酒消愁,面见白自赏时一身都是酒气。 “符兄弟定是为那孺口小子的事伤神吧?我那大哥也真是的,焚香阁职位空缺本应由你接任才是,不过说到底阿木是执事的挂名弟子,由他接任司天也是合情合理。” 符余琼一脸愤色言道:“迦礼寺的司天向来由执事选拔任命,萧司天继任国君之位,寺中任罢之事理应由执事您来负责,难不成迦礼寺也成了朝廷的机构?” 白自赏一听便知符余琼心存怨气,他微笑着说道:“我这大哥一向纳不进人言,极道执事不在期间他便设下一言堂,寺内所有事宜都交由金圣宫批阅,我这个洛川苑的司天不过是做个上传下达之人罢了。其实这件事我也为符兄弟不平,迦礼寺选拔人才向来看中的是德行和修为,又不是大开方便之门、藏污纳垢之所,这个叫阿木的小童,既无功德于迦礼寺,又无一技傍身,若要本座选,那必定是符兄弟不可。” 符余琼一脸欣喜的看着白自赏,如同见到自己的知音一般,“真的吗?白执事也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是当然,左天岸辞世后,按功德排符兄弟鞠躬尽瘁早被寺中门徒认可,按修为来排,符兄弟好像也已具备冲破‘无妄’的资质,焚香阁内无出其右,怎么看你都是焚香阁司天的最佳人选,我白自赏出任执事后本也该让于庭海继承洛川苑司天一职,只可惜于庭海他那位胞弟也是不成器的东西,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自赏有意无意的瞟了符余琼一眼,符余琼恍然大悟,连忙躬身向白自赏作揖,信誓旦旦的说道:“白执事如有任何差遣,在下一定愿效犬马之劳!” 白自赏伸出单臂擎住行礼的符余琼,“本座想,符兄弟可能有所误会了!” 方迟笑误会了?符余琼心中暗想,莫非白执事并非要提拔自己,刚才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这么一想,脸上顿时青红分明。 “本座的意思是,让你去继任金圣宫的司天。” “什么!白执事可别拿在下消遣,这金圣宫是萧司天的地盘,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我如何能当的了他家的司天?” “本座说你做得你自然做得,萧略已经继任国君,司天位子定然空缺,你若去争,本座自当在背后支持你。” “这个…不妥吧,萧司天继位国君,自当由首席仙师补缺,况且我学的火相功法与金相不符,枉费执事一番美意了。” “方迟笑与我大哥素来交情深厚,只是与本座向来话不投机,如今云都休养,百废待新,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方迟笑深谙民生韬略,正符合朝中选人条件,既如此,何不将他打发至归元殿为国君分忧,岂不更好?” 符余琼连连点头称赞道:“白执事果然好谋略,如此一来金圣宫便后继无人,只是在下的火相…” “哎,这个何须劳心!”白自赏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羊皮纸包交到符余琼的手中,“这里面装的便是萧略的成名绝技‘破军刀法’,你现在还未达到‘无妄’境界,并不能将刀气发挥的如萧略那般凌厉,但是若用火相之力催动刀式,定能让融合出不一样的威力。本座希望你明日好好研习此刀法,后天大殿之上,你便这般行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初次相见百媚生 第二日天还未亮,陆幼翎便起床在花园内走动,一想到明天便要做什么大司天,他便一阵悸动。而装有施环的香炉却早已整晚搁置在花园之中。 “徒儿,你似乎有什么心事?”香炉内传来施环的声音,陆幼翎如实交代:“师父,我这个人平日贪玩惯了,没少受娘亲说道,想到明日起便要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多少有点焦虑不安。” “我道是何事,其实你大可放心,迦礼寺虽然名为寺院,却不是真正的禅教,不需要守繁文缛节的,不过若想修成大道,现阶段女色是不可触碰的,否则…嘿嘿…” 香炉内发出爽朗的笑声,陆幼翎急忙问道:“否则会如何?” “迦礼寺修行讲究闭阳守宫,尤其是‘潜元’至‘无妄’阶段,若是纯阳之身被破,便失去了叩仙问道的资格。” “怪不得师父你可以追求男女之事,是因为你已经突破到‘天绶’境界了对吗?” 香炉的盖子突然打开露出施环突出的眼睛,“谁跟你说起这个事的?!” “没…没有谁…”陆幼翎吓了一跳,这几日都师父都白天黑夜的待在香炉内,想不到陆幼翎一句话便让他坐不住了。 “都是我胡诌出来的,师父你别激动…”陆幼翎连忙掩饰,同时不禁笃定了甄王后和师父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种话以后切末乱说!”施环又重新爬回香炉里面。“既然你心慌意乱,何不出去玩耍一番?” “师父,你没见那符余琼每日对我冷眼相待吗?我离开一下厢房他都要问东问西,更别说出这个大院了。” “傻徒儿,你忘了为师上次带你出去的那条路了吗?” “对呀,我记得可以从后窗爬出去,只不过师父将我弄瞎双眼之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行啦,这次你带着香炉在身上,为师自会指条安全之路给你。” 陆幼翎准备了个布袋将香炉套上,然后斜挎在腰间,接着将房门从内拴住,然后蹑手蹑脚从窗户爬了出去。 极道非乏给陆幼翎指路,很快二人悄无声息,来到迦礼寺后院的一处围墙。只是樯高三丈,矮小的陆幼翎仿佛在仰望参天大树一般。 “师父,这堵墙挡着我们的路了,这下如何是好?莫非这附近有什么狗洞可以穿过不成?” “好个没骨气的徒弟,居然想着钻狗洞,为师可不想与你做这种丢人的事。听我口令,双肩放松,丹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念咒:御空潜龙,丹霞飞凤,化身于穹,身法自空。” 陆幼翎急忙正立身姿,双手耷拉下来。“师父,念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跳啊!” 陆幼翎急忙向上跳去,突然觉得有股力正托着自己的双腿,陆幼翎看见脚下的草地渐渐远离自己,不禁吓得闭上了眼睛,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直到感受到落地后大地传递过来的平稳,陆幼翎才紧张的睁开双眼。 “我的天,这是什么地方?我刚才是越过这道樯了吗?” “当然,为师还担心你一次不能成功,没想到你居然走运没有摔倒,真是孺子可教也!” “师父别这么说嘛,我也只是稍微天赋异禀而已。” “你这小子,跟谁学的,开始油腔滑调了,赶紧离开这里,这里虽然在迦礼寺外面了,但是每隔半柱香的时间便会有巡逻兵经过。” “嗯,那师父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陆幼翎走到街上时,见每栋楼都清一色的插上祥云的旗帜,全都是红底白字,上书‘云都’二字,整条街被点缀的很炫目,只可惜街上人影寥寥,想必是因为战争的原因导致。 陆幼翎突然觉得腹中空空,便对香炉小声说道:“师父,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 “你出门没吃饭吗?” 陆幼翎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行吧,就在附近吃点东西。” 陆幼翎见有一个煎饼摊便快速走了过去,买煎饼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他烙饼的手法纯熟,随手扯下一个面团经过双手一顿揉搓,便摊成一张完整的饼状。 陆幼翎看着厚实的饼身贴在火炉旁边慢慢变得焦黄,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中充斥着全是满口酥脆的景象。 “大叔,我就要这个饼,麻烦快一点!” 陆幼翎在一旁催促到,烙饼的大叔微微一笑,便在火炉中添置了些柴火,加大火力。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了。” 大叔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陆幼翎。 “不好意思,我不做你的生意,请你离开这里!” 陆幼翎一头雾水较忙问道:“为什么?” “我这饼只内销,不外卖。不是云都的子民我一律不卖。” “哎,大叔,你怎么看出我不是云都子民的?” “云都十岁的孩童都在迦礼寺修业,你若是云都子民,怎么会坐在这里?” “大叔,我真的是云都子民,再说就算我不是,也不至于不卖饼给我吧?” 烙饼的大叔恶狠狠的说道:“你终于承认自己不是云都子民了吧,看你这一身富贵的打扮,想来不是日照就是罗生的富家子弟,云都王城欢迎你们前来,可我这里却不欢迎你,你赶紧给我离开!” “大叔,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是日照或者罗生人呢?”陆幼翎申辩到,只是面前的大叔根本不搭理他。 “哎,这个大叔怎么这样啊?”陆幼翎抚摸了一下已经饿得干瘪的肚皮,只好转身离开。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一锭金元宝从眼前掠过,平稳的落在火炉边上。 “大叔,你这里的饼我全要了!” 循声望去,见一头戴面纱的小姑娘正骑在一匹白色的大宛良驹伫立在侧,陆幼翎先惊讶于这个姑娘的容貌才忽然回忆起刚才的声音,宛如一条绵延的溪流从天而降一般。 陆幼翎看的入神,这个姑娘仿佛感受到陆幼翎的目光,她不闭不闪,迎着这股目光望向陆幼翎,陆幼翎心里咯噔一声响,连忙红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 “大叔,你这里的饼我全要了!” 烙饼的大叔见到这位姑娘的装束不似云都中人,且蒙着面纱,身份神秘,当即说道:“你也不是云都的人,快走!这饼我不卖。” 小姑娘笑道:“你开店做生意,有钱赚为何不卖?” “店是我开的,饼是我做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有钱大可以回自己国中去买。” 陆幼翎没料到这个卖饼的大叔这么有正义感,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该为难一个小姑娘才是,陆幼翎见这个姑娘周身黑色绸锦,头上掬有凤翎金钗,两个肉墩的耳垂处戴有银丝鸳鸯环,眉宇迤逦,秀目传情,五官虽被黑纱遮挡,却单单只是这双美眸便让人过目不忘。 陆幼翎去过日照国,对显赫身份的女子的装扮早有领悟,如甄虞王后,亦或是妙诗妙音两姐妹,她们的装束虽精致典雅,却与这位姑娘大相径庭。 “我们大罗生国是作客来此观礼,云都新任国君尚且敬让三分,你个卖饼的未免也太不知所谓。” “原来是罗生人,哼,你们前段时间才偷袭我们云都,致使云都死伤无数,如此国仇家恨岂能熟视无睹?念你只是个女娃娃,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妙哉妙哉,早就听说云都内人人修缘,今日便要好好见识一下,你若胜得了我,我便退出云都终身不再来此,倘若我赢了,你便要将饼卖与我与这位小兄弟。”说完便望向陆幼翎,陆幼翎心中又泛起一阵涟漪。 “黄毛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云都修缘秘术的厉害。” 卖饼大叔双手结印,以气化形,手中多了一把长约一丈烧火棍,他将烧火棍往地上一戳,蒙面姑娘的脚下登时地动山摇,她座下的马儿收此惊吓,立刻仰足嘶鸣,陆幼翎大吃一惊,没想到一个做饼的大叔有这种修为,他不禁暗自为那个姑娘捏了一把汗。 这个姑娘显然没有防备,马儿受惊的一刹那她才反应过来,从马镫上一跃而起,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云都修缘之术果然厉害,若没看错,大叔你练的是土相之力,只可惜你这修为还未练到家,再加上你对我手下留情,以为震慑了我的马便让我知难而退不成?你未免把罗生的雾隐术想的太过简单。”女子说完便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陆幼翎心中大惊,这姑娘好狠啊,一出手便是要玩命! 只见她将匕首含在口中,双手各伸出两指并拢,双目紧闭,身躯微微颤动,这时,街边自东向西刮起一阵狂风,紧接着又是一片云雾飘来。原本静悄悄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很多房中的人都纷纷跑出来看戏。 陆幼翎从未与罗生国的人打过交道,此时看得他目不转睛,可就在一瞬间,屋檐上的姑娘便消失了,陆幼翎东瞅瞅西看看,就是没见到那位姑娘。 卖饼的大叔也已经发现这点,他急忙背靠墙壁,聚精会神的注意面前每个角落。 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双目之间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而那位姑娘真的如同蒸发了一样。 “小心!”陆幼翎突然对着卖饼大叔大喊到。只是他这一声似乎来的有点晚,卖饼大叔后背被划开一道半寸的口子,鲜血直冒。 “可恶,居然躲在暗处!”买饼大叔绕到樯后,却根本没有看到人。这就奇怪了,刚才自己被刮了一道,应该有人在这堵墙的背后才是,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几次仍然没有看到那个姑娘,不过墙上的细节倒是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那就是这堵墙根本就没有利刃穿透的痕迹! 豆大的汗珠顺流直下,卖饼的大叔不得不承认低估了这个年幼的姑娘,刚才一番交手,他已经知晓了这个姑娘攻击的方法,便是可以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各种场景之中,雾隐术本不善于正面抗衡,却可以利用草木飞鱼等等一系列的东西作为掩护,让自己轻而易举的靠近敌人。 此时卖饼的大叔根本不敢靠近任何东西,他跑在街上,四处张望,内心几近崩溃。陆幼翎紧张的看着战局,内心不禁想到,这个姑娘的身形这么慢,大叔怎么就躲不掉呢? 就在大叔在四目环望之际,突然从他踩踏的地下伸出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他的双腿,他大喝一声,挥动这烧火棍朝土里猛地一震,只听骨骼脆裂的声响,紧接着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陆幼翎别过头根本去看这一场景。 原来刚才卖饼大叔的双腿被抓进了土里时便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而他在情急之下只顾驱动土蛮之力意图驱赶出隐匿在土中的那位姑娘,结果误打误撞,反倒是将自己的双腿打断。 风声停住,雾气也慢慢散去。蒙面姑娘含着匕首出现在卖饼大叔的身前,她取下匕首,眼内投射出精光,吓得卖饼的大叔一时都忘记了疼痛。 “不要啊!” 陆幼翎不顾自己安危挡在大叔的身前。“这位姐姐,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腿都断了,何必还要杀他呢?” “刚才我记得在我隐匿在围墙之内时,你喊了一句‘小心’!莫非你能看得见我?” “当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钻进去的,但是我见你要杀这位大叔,情急之下才大喊出来的。” “你这小子,居然看得见我……”蒙面姑娘眉间突然蹙起,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惜了,这位大叔误将自己的双腿震断,我本意是想替你打抱不平,让他将饼卖与你,谁知他脾气这么古怪,现在估计他也做不成饼卖与你了。” 蒙面姑娘轻轻叹息,又放了一枚金元宝至于火炉上,然后跨上马匹准备离开,陆幼翎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就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蒙面姑娘摆摆手,头也不回头的骑着马远去,日辉的映耀下显得那般神秘和惬意,陆幼翎不禁看痴了。 第五十九章 继任大典 云都城内十室九空,陆幼翎忽然发现大街上还未有迦礼寺有人气,随便逛了几处地方后便提前折返回去。 只是他心中不知为何总会有意无意的闪过一个画面,这个画面中只有以为主角,便是白天见到的那位蒙面姑娘,陆幼翎坚信那柄锋利的匕首后面一定有一双善睐的明眸流出温润的泪花。 一直想着一个人,一直念着一个人,时间便会走的飞快,陆幼翎回到迦礼寺时已然是晚间造饭的时间。他返回厢房时,见桌子上放着两份饭菜,不免想到符于琼已经发觉自己不在房内,可为何他不追查自己的下落?确切的说他已经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在屋内。 陆幼翎并不傻,他明白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的孩童抢走之后的心情,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感受,一想到明天便要坐上司天,心中便一阵荒凉。 “今天也陪你出去了,你是否应该收收心了,让你去做个司天又不是让你去死,这么害怕做什么?” 香炉内发出声响,陆幼翎漫不经心的将它放置在窗台方便施环汲取月辉。 “你跟为师说说,你到底是因为当焚香阁司天苦恼,还是因为白天那个小姑娘?” “师父你胡说什么啦?我才没有挂念那位姑娘呢!”陆幼翎气的脸色发红,匆忙解释道。 “没有就好,你要是近了女色,典藏阁的钥匙你还不如还给为师,反正你练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师父,你别在开我玩笑了,不过说真的,白天那位罗生的姑娘用的是一种什么法术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你说的是罗生国特有的雾隐术吧,雾隐术是罗生人专属秘术,罗生国本来孤悬海外,由未开化的蛮夷占有,后东云郡洲有人出海发掘此地,便有大批人马移居此地,并成功降服当地蛮夷人。只是此地地处狭小地带,又有山地妖魔常出入于人烟地带,罗生国成立后便一直妄想鲸吞东云郡州的土地,只是苦于大洋阻隔,这一想法一直未付诸行动,直到时光荏苒,白云苍狗,罗生岛国地势变迁,终于与东云郡州汇成一处,曾经沧海难为水,演变成了今日的镇江。” “那雾隐术是东云郡州的人传过去的吗?” “嗯,这雾隐术讲究天地人和、妖魔共处,练习之人要做到三界轮转、相由心生。这便是雾隐术的精髓。” “说的这么深奥,徒儿根本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 “简单来说吧,罗生的人可以将他们的身体融入各种物体体内,他们可以悄无声息的靠近你进行暗杀,也可以遁入石头之内固若金汤,总之为师年轻时与他们作战时颇为棘手。”(上章续写完工,这章又被耽搁了,明日凑三十万字上架,望多多支持,收藏,花花,评论,打赏,来者不拒) 第六十章 白自赏误杀方迟笑 “不过他们虽然能做到千变万化、隐匿于自然,可是这也局限了他们使用的招式,不能像我们云都一样炼气化型,也无法像日照一般驾驭法宝,他们唯有使用一些近身的冷兵器与人交战,杀伤力有限,自然成了他们作战的短板。” “云都修缘人都有护身罡气傍身,想必罗生的人根本破不了才对,为什么屿宕山一战为输的这么惨呢?” “最初与罗生交战时,护身罡气的确可以抵御罗生短兵的伤害,后来罗生想出了破罡气的办法,便是用天上掉落的玄铁来打造武器,这种兵器坚不可摧,且能较为容易的撕裂护身罡气,你今日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口中不是含着黑色的匕首吗?那便是玄铁打造。罗生人不仅选用玄铁打造兵器,而且还与海上的邪灵达成协议,邪灵交给他们驱使亡魂的能力,屿宕山初期交手时我们便吃了大亏,他们很多人倒下后纷纷又站了起来,我们的军队顾前不顾后,反受前后夹击,伤亡惨重,再加上白自赏和耶律锦云通风报信,致使屿宕山的防御绘形图流落罗生国之手,惨败也就不足为奇。” 陆幼翎感叹道:“想不到罗生人居然与邪灵勾结,那他们国家岂不是嗜血杀生、无恶不作?”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为师还从未去过罗生境内,想必应该也是那样的吧。” “怪不得白天看到的那位姑娘招招透着杀机,只是最后她又一念之仁,并未杀害那位大叔,也许这便是她心中仅存的一点善吧。” 陆幼翎由衷的感叹,施环一下子跳到他的脸上猛的踢了一脚,陆幼翎鼻子立马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 “师父,你干嘛!”陆幼翎捂着自己的鼻子,施环没好气的说道:“让你不要动凡心,可你倒好,三句不离那位姑娘,你不要忘了你可是要继承为师的衣钵,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姑娘成天牵着鼻子走。” “师父,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你看你把我踢得鼻子都淤青了,明日上了大殿还不贻笑大方才怪。” 陆幼翎边说边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的鼻子,还好,鼻子上只是红了一块,并未见到明显的伤痕,反倒是陆幼翎从镜子中朦朦胧胧的又见到那位蒙面的姑娘,还是那一双善籁的明眸,透人心澈,黑色的面纱下到底会有隐匿着一副什么样的神采呢? 施环见陆幼翎在镜子面前发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想这小子一定又是梦回萦绕到那位小姑娘身上去了,当即只能无奈的摇头。 且说萧略在归元殿中坐卧不宁,在过一个时辰,归元殿便要熄灯宵禁,而在熄灯前若再未有人传报,只怕秦天苍便真的不会来了。 “来人,传方迟笑进宫来见。” 萧略此时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他隐隐约约觉得秦天苍一定会来,但是现在又没有他半点消息,眼看明日就要举行继任大典,届时罗生国国君贺甲一尊一定会入城观礼,若是能联合日照及早做个姿态与他看,兴许能让他放下兴兵云都的念头,可秦天苍若是不来,贺甲一尊便无所顾虑,大战可能一触即发。 “唉,真令人头疼!” “君上!” 方迟笑在殿外拜上,萧略急忙迎了出去。 “迟笑来的真好,本君请你来就是为了商议明日的大典一事。” 方迟笑笑道:“君上切莫焦虑,明日子午祭坛设下‘祭天场’,所用的诵文、祭品、雅乐都已准备齐当,保管明日顺顺利利的举行完。” “本君并非说祭天事宜,这些由你打典本君自是放心,本君所虑的事情乃是日照观礼一事,这两日里一直没有听到秦天苍入境的消息,眼看明日转眼便到,他若不来,便是不愿与我结成同盟,罗生国一直在旁坐山观虎斗,本君只恐云都刚了结日照作战,又要陷入与罗生的争斗之中。” “原来君上担心这件事,在下也正纳闷为何不见日照的仪仗,想那秦天苍也是一代枭雄,不可能因为战败之事便敢前来,更何况还是由白自赏写信与他,白自赏作为他的内应,岂能有不信任的道理。” “大胆!白自赏现在已居执事之位,你怎么敢直呼他的名讳,妄加猜测。” 方迟笑急忙跪地言道:“在下一时口误,还请国君赎罪。” “算了算了,”萧略扶他起身,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切莫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在下明白,不知君上现在要我如何行事?” “你去趟洛川苑找仙师于观山,他曾出使日照,秦天苍来与不来他便最为清楚,如果遇到白执事,你便什么都不要提。” 方迟笑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萧略的用意,他急忙作揖到:“在下马上便去。” 方迟笑领命即刻前往迦礼寺,这时候已经是戌时,洛川苑内各门各房早已掩火熄灯,方迟笑极少出入洛川苑,自然不知于观山住在什么地方,他轻手轻脚爬上屋顶,见有一房间仍有灯火,便探下身查看,谁知窗沿缝隙处飘出阵阵白烟。 他心里疑惑到,这么晚了莫非有人还未入睡?他一个燕摆回旋,双脚架在房梁上,身子倒悬,轻轻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细缝。 屋内没有掌灯,却余烟淼淼,烟雾中似有一人盘腿坐在地上,他的上身裸露,正湿哒哒的淌着汗珠,青筋外露,脸上溢出痛苦之色,而飘散出的青烟正是来自于他的头顶。 “这不是白自赏吗?这么晚了还在打坐修行!”方迟笑自知找错了房门,正欲离开,突然听见屋内‘咣啷’声响,他急忙望去,见白自赏伏在地上浑身抽搐。 方迟笑未曾多想急忙抽身而下,冲进房中,“白执事,你怎么了?” 白自赏此时已是面无血色,惨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显得尤为渗人,只是他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 方迟笑暗叫不妙,他急忙去将他搀扶起来,谁知双手刚一碰上白自赏的身体,便感到体内的真元吸了过去。 方迟笑拼命挣扎,谁知这股力量根本争夺不掉,白自赏的身体因为吸引了方迟笑的金相之力,胸口开始隐隐透出金光,反观方迟笑则一脸惨白,如同刚进屋时看到的白自赏那般。 “救命啊……”方迟笑口中气息游离,说话声音微弱,大半夜里根本无人听得到,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自己的肉身已经有一大半吸入白自赏的体内,四肢早已没有知觉。 终于方迟笑的身体被白自赏完全吞噬,他甚至来不及呼喊出来,这一幕亏是没有其他人看到,否则定会惊掉大牙。 屋内重新恢复的安宁,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自赏才从昏迷中慢慢苏醒,现在的他是没有记忆的,如同喝醉的人断片儿了一般,不过他醒来之后反倒是感到周身舒坦,远比之前的情况要好得多,他不禁感慨道,莫非自己已经慢慢适应了强练天绶心经带来的反噬?他穿好衣服,站在窗台前运气行走一个周天,发现丹田处多了一味金相游走的力道,这股力量虽小,却和自己的水相融汇共存,所谓水可生金,自己曾经偷学萧略的‘破空刀法’,并用水相之力来催动,以为做到了两行一体,谁成想司徒洪源被萧略击杀,彻底坐实了五行之力不可混用。如今自己强练天绶心经,令水相生金相,破空刀法自然可以用纯真的金相之力驱动,威力自然不言而喻。 白自赏想到此,连忙提气至单臂之上,一股金色耀眼的光芒跃然出现在指尖,他心中暗自笑道:“谁说我的天份比不上极道非乏,明天便能让你们见到我真正的实力不可!”他手指一挥,一道金光于急促从指尖射出,屋内的烛台被拦腰切断,黑暗中只留下白自赏狂浪的笑声…… 萧略见方迟笑迟迟没有复命,不免忧心忡忡。刚才宫内已经敲过亥时的更,方迟笑办事稳妥,没有理由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回来复命。 萧略终于不再坐以待毙,他换上自己平日所穿的金圣宫黑色锦袍,随行叫上六名内侍便向迦礼寺摆驾。 萧略有的放矢,径直来到洛川苑,洛川苑闻国君驾临,便纷纷出来接驾,只是很多人睡意绵绵,似乎是刚被搅扰清梦。 于观山理所应当通知白自赏,白自赏不禁狐疑到:“萧略这个时候来究竟何事?” 门外于观山回答道:“想必是为了明日继任大典之事。” “门下弟子可有迎接?” “那是自然,洛川苑所有仙师教头都在中堂等候。” “混账!为何只让洛川苑的门人迎接?你去把其他四门全部叫醒,恭迎国君驾到。” “这…”于观山为难道:“国君显然是来洛川苑议事,这时候搅扰其他四门清梦似乎不太好吧?” 白自赏勃然大怒道:“究竟你是执事还是我是执事,让你做个事为何总是推三阻四,还不去照做!” 于观山唯唯诺诺的离开,白自赏背后言道:“若将洛川苑交由此人打理,无异于自掘坟墓!” 于观山按白自赏的吩咐依次叫醒所有仙师教头,大家不明所以来到中堂,面面相觑,不知何事着急大家深更半夜来到这里。 萧略见迦礼寺全体聚集中堂,心中顿感不爽,他明白定是白自赏的主意,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有些事便不便说出。 白自赏领着洛川苑的仙师教头入堂,白自赏作揖道:“未知国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略看了看堂下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语塞。 “呃,今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明日大典事宜,不知白执事的人事安排是否已经妥善?” “这个不劳烦心,我们迦礼寺为明日大典整日奔波,场地人事都已整备齐全,你们归元殿只管负责登基礼仪便可。” 白自赏作答中一句‘你们’和‘我们’,无形中让归元殿和迦礼寺泾渭分明,很自然的,萧略已经不属于迦礼寺这方势力。 “既然诸位都已布置妥当,那本君便没有重要的事情交待,各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略什么都未说便让众人回去,众人自是心存抱怨,只是大堂之上不便说出口而已。萧略也是尴尬不已,他趁路过人群之时忙拉住于观山,于观山躬身作揖道:“不知国君找在下何事?” “方迟笑可曾找过你?” “方兄并未找过在下。” “哦…”萧略素知于观山不似他胞兄,其人忠厚老实,自然不会诓骗他,可是方迟笑若没有来过洛川苑,又会去哪里呢? 萧略望向堂上,见白自赏坐在梨花木椅上正深凝自己,犀利的眼神中充满深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继任大典 寅年九月九日辰时,云都清晨大雾蒙眼,只见赤白红黄青五色旗帜在雾中挥斥摇摆。子午祭坛设置的祭场擂鼓震天、彩旗翻扬,数名身着饕纹袖袍的乐师正附和着鼓声的旋律击罄,数百只屠宰好的牲畜作为祭品,罗列在祭场两侧。场中设有一鼎,鼎中柴火凛冽,照出众人静谧的表情。 萧略从远处款款走来,白自赏紧随其后,二人身穿华贵礼服,一黑一白,相互依存。只不过萧略面色阴沉,不同于白自赏脸上的春风得意。身后各有四名内侍手持掌扇立于两侧,当萧略走到一处时,众人纷纷跪伏下拜。 “吾王万岁!迦礼寺掌门执事万岁!” 萧略不满的说道:“什么时候迦礼寺执事也改称‘万岁’了?”白自赏并未回答,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待二人走上祭坛中央时,众人才直立起身。司仪喧道:“有请外国宾客入席观礼!” 此时所奏之乐浑厚高亢,应声而来者首先是罗生国宾客入席,为首光头卷须之人正是罗生国国君贺甲一尊,只见他身高体瘦,脸骨嶙峋,双目尖锐且吐露精光,似是在洞察一切。其后又跟数十名人手,各个都是蒙面束衣,应该算得上罗生修为高强之人。 罗生国君顺理成章坐在上宾位,而他手下人马则站立身后。萧略与他点头示意,却吃了个闭门羹,贺甲一尊熟视无睹的将头扭开,似是根本未将这位新晋的国君放在眼里。 萧略心中暗自忖道:“多么嚣张的一个人,若此次云都未能如愿与日照结盟,此人定会兴兵讨伐!” 罗生国出席后,便再无其他人影出现,萧略看向白自赏,白自赏却气定神闲,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萧略问道:“为何不见秦天苍前来?” “大哥何须担心,我料秦天苍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人群中突然出现喧哗,萧略定眼望去,见秦天苍并肩与一矮胖之人前来,身后跟有随从数人。日照刚刚与云都交战,此时还携有盛威出场,不免遭到周围云都子民的咒骂。秦天苍反是轻盈一笑,一点也未放在心上。 萧略急忙迎了上去,“秦兄愿意亲往,萧某真是感激不尽。” “萧兄弟客气了,今日是你与白先生大喜之日,本君如何能不亲自前来道贺?来人呐,将酒水抬上来,萧兄弟,我日照盛产美酒,祭奠之事少不得美酒相辅,这几坛酒便当做日照祝贺萧兄弟登基的薄利,还望笑纳。” “秦兄客气了,还请上座。”萧略欣然接受秦天苍的美酒佳酿,并非贪恋什么礼物,只不过逢场作戏给贺甲一尊看,秦天苍自然心知肚明,也乐意配合萧略。 二人相互谦让却冷落秦天苍身边那位矮胖之人,白自赏倒是热忱的让人搬上一把梨花椅,并欠身作揖道:“这位莫非就是天下第一首富曲络通曲先生,失敬失敬。” “哦,你就是曲络通?”萧略随即醒悟过来,急忙说道:“想不到曲先生竟然和秦兄走到一起,当真令人感到意外。” “本君与曲先生一见如故,这次多亏曲先生相助,本君才可以顺利回得了恒阳城,并肃清崔尚这个逆贼,曲先生居功至伟,本君已将本国酒业交由他来打理,相信在曲先生的打理之下,日照酒业定能兴旺发达。” “不错,曲先生做生意从来不亏本,想来秦兄也是忍痛割爱了。” 贺甲一尊冷不丁插上一句嘴,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白自赏大笑言道:“任何交易都是双方互惠互利,君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想必君上也该明白才对。” 萧略正色道:“我云都自立国以来力求保持中立,四方土地不曾滋扰,立国时间虽短,却也深的国民拥戴。上月三方互有侵犯,结果弄得百姓民不聊生,今番请两位国君过来观礼,其实主要是为了商讨罢免刀兵一事。” 贺甲一尊冷哼一声道:“本君认为有你们两位便足够了,何必让本君参与。” “君上此言差矣,我萧略初登王位,与二位平素并无交集,怎可做厚此薄彼之事,还请君上切莫怀疑。” 白自赏拉扯萧略衣角,萧略作揖,便同白自赏避开众人耳目。白自赏怒嗔道:“大哥好糊涂,今番让贺甲一尊观礼便是让他知晓云都与日照冰释前嫌、歃血为盟,以此来震慑他,可你为何还主动与他示好?” “云都向来不主张对外用兵,你们在席间孤立贺甲一尊,岂不是给他难堪?我认为还是互结永好为妙!” “大哥,贺甲一尊勾结妖邪,一直被正道人士不齿,今番向他示好,外人如何看待我们云都?依我之见,罗生岛国不除不快!” “哎,休要多言,我既领命统领云都,决不能做出生灵涂炭之事,白执事切莫再提及此事。” 白自赏虽有不悦,可说到底萧略已是云都之主,他便不在多言。 此时吉时已到,司仪高喧国君执事入场祭天,坛下百姓尽皆拜服。秦天苍与贺甲一尊相互对视一眼便各自起身,此时鼓声如震雷之势,礼乐齐鸣,诸事开启。 云雾渐清,天空浮现万里祥云,内呈紫色霞光,如同一条紫色飞龙遨游云端。秦妙诗男扮女装站在秦天苍身后,见到此情此景不免想到一句诗:升平歌管随天仗,祥瑞封章满御床。 萧白二人各自掬三注燃香祭拜天帝,祭文由司仪宣读,词文华美、慷慨激昂,在场之人无不肃穆庄重。当宣读到萧略承天启命继承大统之时,天上成排的候鸟掠过天际,似是为这一时刻助威喝彩。 而白自赏并非要向天帝祭拜,他继任迦礼寺执事之位,自然是向开山祖师宣誓祭词,天绶碧石此时奕奕生辉,正待新任执事歃血盟誓,只是当白自赏将手掌割破以后,他兀自看着掌内流出的血液出神。 “白执事,请将双掌按在天绶碧石上面。”司仪友善的提醒道,白自赏根本没有听见这番话,因为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双掌之上。刚才用角刀划开的口子根本没有血液流出,反倒是掌内的经脉呈青黑的淤塞状态。 “这是……”白自赏喃喃自语到,他忽然想起《天绶心经》上所记载的天绶逆脉现象,内心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白执事,请将双掌按在碧石上面……” “本座明白,何须你多言!” 白自赏恶狠狠的说道,见下方翘首以盼的眼神,他心虚的将手掌按在碧石之上,天绶碧石因为没有汲取到人血,散发出绿莹莹的光芒反不升反降,台下顿时议论纷纷,萧略皱紧眉头低语道:“白执事,这是何故?” 白自赏摇摇头,他自然是不敢讲出自己天绶逆脉,萧略见人群喧嚣不止,生怕有人会突然站出来反对白自赏。他急忙使了个神色给一旁的司仪,司仪心领神会,连忙喧道:“迦礼寺执事白自赏,天命所向,授之与荣,应天顺命,万象加身,礼~毕~!” 随着司仪宣布礼毕,台下众人的议论才渐渐消失,反倒是白自赏痴痴的站在碧石旁,仿佛整个广场之上只有他一人一般。 萧白二人祭天完成,便回到台下,白自赏恍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慢恢复过来,萧略询问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白自赏则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我二人都已完事,何不将小师弟领出来接任迦礼寺焚香阁大司天。” 萧略见白自赏主动提出此事,便说道:“这是迦礼寺内部任命,当由你这位新任的执事主持才对。” 秦天苍说道:“今天除了是国君和执事的大喜日子,听说迦礼寺还有其他任命,不知这位新晋的司天是何许人也?” “正是如此,左天岸去世后,焚香阁不可一日无人坐镇,今次趁此良缘,特地为大家引荐一番。”萧略附耳对名内侍吩咐一二,这名内侍领命后便走向祭坛后方,将早已在场外等候多时的陆幼翎领了出来。 陆幼翎依旧穿上了焚香阁司天的红绸锦袍,斜挎着一个布袋,迈着拘谨的步伐来到祭场当中,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小子是谁呀?怎么都没见过。” “看到了吗?他穿的是司天的服侍,莫非他要做焚香阁司天?” “别逗了,他做还不如我做呢!” …… 众人的嘲笑不绝于耳,绯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陆幼翎站在场中坐立不安,贺甲一尊率先发话道:“这……这位莫非就是迦礼寺新任焚香阁的司天巡执?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常言迦礼寺五行幻化各显神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罗生国君!”萧略突然呵斥到,现在的他已经顺天领命,继承了大统,同为国君,自然不再同他客气,“请你放尊重一点,这位是前任极道执事所收寺外弟子,亲得执事教义,出任司天之职合情合理,切莫妄加非议。” 白自赏也附和道:“这位木公子的确是极道执事的弟子,虽无一技傍身,却学会了一些人情世故,相信料理焚香阁内简要事物应该问题不大。”(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贺甲一尊遭到孤立 “阿木!” 一声呼唤瞬间瓦解了陆幼翎心头的紧张,抬头望去,见一俊俏小哥模样的人正向前一步走了出来,陆幼翎一眼便认出她来,心中不免感慨,还好,一切都还原样。 “妙诗姐姐,你怎么也来了?”陆幼翎正准备迎上去,却见萧略会意眼色,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陆幼翎只好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秦妙诗倒是不在乎规矩,身姿轻盈的踱步而来,走到陆幼翎身旁,然后挽起他的纶巾笑道:“早听说有个叫阿木的少年要出任迦礼寺焚香阁司天,没想到会是你,啧啧,几日不见穿得这一身倒也有几分俊秀。” 陆幼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秉承他们的意思,也是身不由己,对了,妙音妹妹现在还好吗?” 秦妙诗不高兴的嘟囔道:“你心中只有这个妹妹,怎不记得挂念我,哎,定是觉得我不如妹妹吧。” “哪有这回事,我一直很记挂你们呢,我见你同日照国君一起到此,看来事情是已经解决了是吗?” “嗯,算是吧,以前一直绷得太紧,现在放下反而一身轻松,”秦妙诗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不过这个笑容稍纵即逝,陆幼翎都来不及捕捉。 “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阿木,我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秦妙诗一脸严肃反倒是把陆幼翎逗乐了,他笑道:“有什么事你说便是,干嘛愁眉苦脸的。” “老柯他过世了…” 陆幼翎听后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泪水不自觉的溢了出来,他婆娑着双眼,朦胧中见到一身形佝偻的背影,正坐在枯黄的油灯下缝补着陆幼翎的衣裳。 “他是怎么死的?”陆幼翎突然问道,秦妙诗不敢隐瞒,边说道:“崔尚谋反,意图挟持我做人质,老柯是为了救我死在崔尚手上。” “崔尚?他现在人在何处!” 陆幼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蹦出这句话,一反平日温愠的性格,他的双目空洞而又犀利,秦妙诗不免感到一丝恐惧。 “他已经被我父王亲手杀死,也算为老柯报了仇,老柯在天有灵应该也能感到宽慰。” 陆幼翎突然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措,他走向秦天苍面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只有陆幼翎知道自己这一鞠躬,其实是感谢秦天苍帮助老柯报了仇而已,可是外人看来并非如此,陆幼翎已经身居迦礼寺要职,地位也算是举足轻重,他的这番言行在贺甲一尊看来无异于是一种挑衅,是云都仗着有日照撑腰的一种*裸的藐视。 “哼,本君早知如此便不来参加这个会了!” 贺甲一尊扭头便要离场,萧略急忙安抚道:“罗生君主何必急着离开,难道非要与我云都日后在沙场上见面不可?” “你们两国沆瀣一气,诱本君前来看你们在这里做亲密无间,不就是想向本君示威,现在你们已经做完了,又何必挽留本君在此看你们惺惺作态呢?” “哎,想必罗生国君是有什么误会了!”萧略急忙解释,一边拉住陆幼翎质问他怎么回事,由于心切,说话便厉声一些,谁知惹恼了在一旁的秦妙诗,她立马呵斥道:“云都国君何必为难阿木,这事又不是他的错!罗生盛气凌人,要走便走,何必要强留他们?” 秦天苍也看不惯贺甲一尊,见秦妙诗出言不逊,不仅不出来阻止,反而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吹气,一副有心纵容的模样。 “差点忘了!”秦妙诗依然不依不饶,“罗生人早已与妖邪结盟,现在急着去参加妖魔大会,哪有空与我们商讨结盟一事呢?” “秦天苍,令爱在此胡言乱语,是否是你有意在教唆!” “贺甲老弟,你我都是一方枭雄,有必要跟小辈一般呕气吗?本君对*管教不言,令她从小便仗义执言,有一句说一句,没成想得罪了贺甲老弟,真是对不住啦!” “你…”贺甲一尊伸手指向秦天苍,不禁怒火中烧,“令爱是晚辈,本君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倒是秦兄一直处处袒护,莫非想在口角上与本君争个高低不可,可惜我罗生国地处偏隅,不善于辞讽舌辨,可论起杀人便有十足的把握,不知今天能否领教一下秦兄日冕飞轮的杀招?” “好呀,听说贺甲老弟的雾隐术在罗生境内已经无出其右,更秘密的复活一批亡灵武士,贺甲老弟这么做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你不也一样偷偷训练月虱兽吗?怎还有脸训斥本君!” “月虱本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不像你们亡灵武士,乃是用妖邪的方法扣押往生的鬼魂,供己驱使,如此卑劣行径早已形同妖魔!” “你个老匹夫,本君不屑与你这道貌岸然之人解释,有本事与本君单打独斗,本君若输了,今后便以日照马首是瞻,若本君侥幸取胜,日照便终生不得与云都结盟,你可敢应战?” 秦天苍终于坐不住了,随身掏出日冕飞轮,顿时赤阳在掌中舞动,贺甲一尊自然不甘示弱,身上凝聚一层淡淡的黑烟。 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各自身后带来的人也都随时准备迎战。萧略暗自叫苦,本是想与两位和谈,没成想反而相互争斗起来。 萧略连忙制止道:“二位,不如看在本君的面子上不要妄动肝火,这里多少还是我云都的地盘,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今番邀请二位前来主要是商讨休战一事,并非校场比武,二位若非要在修行上分个高下,不如还是与本君较量,这样既不伤二位的和气,又能使两位心悦诚服,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不行,本君自问不是你的对手,秦天苍也一定胜不了你,这样比试根本毫无对比可言,何况你与秦天苍存有私交,这样对本君来说不甚公平。” 秦天苍讥讽道:“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如何敢自称一代枭雄,本君劝你改过从善,回到岛上安度晚年好了!” 贺甲一尊嗤笑道:“现在先不同你做口舌之争,所谓客随主便,云都既然口口声声保持中立,便应该由他们做理事人想出妥善的方法才对。” 久不吭声的白自赏突然发话道:“本座倒是有个好提议,既不伤两家和气,又能正真的比个高下出来。” “白执事请说!” “本座提议,两位国君大可不必亲自对垒,可从随行之人里面挑出一位高手参加比试,而云都则派出两名迦礼寺弟子应战,对垒方由抓阄决定,首轮胜出者设决胜局,若日照胜则云都与日照结为同盟,若罗生胜则不结盟,当然,若云都取胜,则一切决定由云都定夺,二位国君不得有异议,未知二位意下如何?” “有点意思,但不知云都派出何人出来应战?” “自然是随缘抽取。” “本君没有异议,不如就定在今晚教场比试,不知如何?”秦天苍突然想起晚间月辉充盈对月虱能力大有裨益,故提议在晚间时候。贺甲一尊未曾多想便答应下来。 继位大典演化成比武较量,这是萧略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奈何双方都答应下来,而观礼的百姓也热情高涨,萧略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他下台之后叮嘱白自赏说道:“迦礼寺选弟子出战本君并不反对,只是万一打输了只怕云都威望扫地,不如选教头或是以上修为的人物去参加,定能连赢两场,为云都争得号令权。” 白自赏微微一笑,手中折扇顺风扶摇。“谨遵国君旨意,没有什么别的事,我便下去张罗了。” 萧略见白自赏答的爽快,虽有怀疑,却也只是微微点头。 且说秦天苍回到馆驿歇息时,秦妙诗便一直伴随左右,秦天苍自然是知道秦妙诗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未开口前,秦天苍便不愿拒绝她,任凭她尾随自己左右。 “父王。” “诗儿有何事?” “儿臣最近练习‘驱物要术’已达三甲,所谓一甲驱粟风,二甲驱常形,三甲驱无形,四甲驱静岳,五甲驱星河,六甲驱日月。我现在身为三甲驱物术,已经可以御风飞行,踏水无痕,日照国中应该没有人比我修炼的更快了吧?” “嗯,诗儿不仅诗才妙悟,在修行方面也只有当年的仕国将…”秦天苍突然意识到不该提及‘仕国将军’,连忙打住。秦妙诗自然有所触碰,她的面色突然黯然,说道:“原来我所遗传的东西都是他赐予的…” “诗儿,你不必太伤感,父王知道你的想法,你想今晚代表日照出战对吗?不过你可曾知道此次胜负关系重大,云都主动示好我们,自然是为了与我结盟,共同防范罗生国的入侵。倘若你败下阵来日照便丧失了话语权,以后一切都得看罗生或是云都的脸色。即使是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诗儿还愿意去参加比试吗??” 第六十三章 秦妙诗主动请缨 “父王,儿臣并非不自量力,只是我们今番来到云都,此行并未带多少随从,一路都是由曲洛通帮助打点一切,如今到了用人之际,我们总不能还依仗他人,再说这次要向取胜,必定要驱使月虱兽放有取胜可能,云都大战,父王和众侍卫的月虱都已死伤殆尽,现在只有我的月儿随时可以召唤身边,若由儿臣出战,虽不敢保证能胜过云都的人,但是绝对比罗生那帮人要相持的更久。” “这么说来,诗儿是铁了心要替为父前去比试,你分析的没有错,如今只有你的月虱占有胜算,不过此次比试,能胜更好,若不能胜,则无须去作生死相搏,父王只求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便可。” “父王不要这么没信心,儿臣虽学艺不精,但是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我就不信罗生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存在,能够胜得了云都的弟子。” 秦天苍也觉得说得在理,便说道:“诗儿晚膳过后便留在房间休息,以便对战时养足精神。” 秦天苍正欲推门出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父王还有什么事吗?”秦妙诗见秦天苍去而折返,便问道,秦天苍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大哥秦妄不知现在关在什么地方,刚才在大殿之上父王也不方便询问,只怕这次无法将他救回日照。” “父王不必担心,云都想与我们结盟,无论如何也会对秦妄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只是让妄儿作人质始终令父王投鼠忌器,对了,父王白日在祭场时见你与那位新晋的司天似乎有些交情,何不向他求助?” “他?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孩童,自保都尚难保证,如何能帮我们救出秦妄?” “死马且当活马医吧,他既然是新晋的司天,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些手段的。” 妙诗点头道:“今晚比试后,儿臣自会找时间与他交涉。” 秦天苍见妙诗不推辞,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此时洛川苑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自赏招来符于琼,二人独处琴房之内,琴案上青烟袅袅,白自赏自顾自的抚琴听声,而符于琼则匍匐在地上一脸失望。 “白执事,为何今日在祭场的时候,你只对外宣告那个臭小子荣升司天之位,可对提拔在下之事却只字未提?” “这么说,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啰?” “在下不敢,只是在下一心为执事效忠,愿意听从执事的吩咐背弃焚香阁转投金圣宫门下,这在同门看来便是吃里扒外的行径,难道在下所做的这些都不能让执事看出我的忠心吗?” “符兄弟何出此言,本座想你是有些误会了,你先起来说话。”白自赏终是对符于琼失去了耐心,亲自起身将他扶起来。 “符兄弟可知本座为何不在祭场举荐你继任金圣宫,原因便是就算本座有心举荐你,也一定会受到萧略或是其他同门的反对,如此仓促行事,岂不是自毁前程?所以本座并未在当时将你推上司天之位,这种事符兄弟切记记不得,欲速则不达,符兄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可是这个时候若不说,在下又何时能够坐上金圣宫司天的位子?在下倒不是担心权位旁落,只恐不能早一日在执事旁边领面授命、效犬马之劳。” “好好,难得符兄弟这般忠心,其实今日晚间的比试便是最好的时刻,实不相瞒,本座有意让符兄弟代表云都出战,不知符兄弟可有这个胆略?” “让我出战……不是由寺内人抓阄决定吗?何故钦点在下出战?” “符兄弟,让本座如何说你才好,你一旦取胜,自然在同届之中立威,届时接任金圣宫司天一事本座也才好为你说上话,至于抓阄一事还不简单,由本座宣布结果,又有何人敢怀疑到本座身上。” 符于琼咬着自己厚重的下唇,他自是有些担心,不过白自赏说得确实是事情,自己虽是焚香阁首席仙师,不过焚香阁早已被左天岸弄得乌烟瘴气,他在焚香阁内行事理所当然受到其他同门的不耻,白自赏就算有心举荐,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请命才对。 “执事,在下愿意出战,定当全力以赴,若两战不获全胜,则拿在下是问!” “非也非也,本座并非让你全胜,萧国君看不清形式,以为云都两不相帮便是最好的结果,真是妇人之仁,本座的意思便是要日照胜出,我们好与日照结盟,先发制人歼灭罗生才好,否则留下这个心腹之患在卧榻之册,云都随时便有覆灭的可能。” “我……明白了,”符于琼转了下眼珠子,似是有所顿悟,“若在下遇见日照弟子,便让我假意诈败对吗?”白自赏笑道:“正是如此,只是希望符兄弟不要做得太过明显才是,你也不必担心败阵会折损你的威仪,日后本座自会澄清你的初衷。” “那,除我之外,执事还打算选何人出战?” “这个不劳你关心,晚间你自会明白。”符于琼见萧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不再多言,反倒是白自赏心中打起了如意算盘,谁也未料到,这第二个出战之人会是阿木,是啊,若让他出战,无论首轮碰到是谁都无法胜出,刚刚坐上司天的位子便在众人面前出糗,不仅折损自己的颜面,只怕连举荐的萧略的面子都挂不住,而他的落败,又对战局无关痛痒,罗生这帮人的修为,早在一个月前同司徒洪源去罗生军营送绘形图时便已接触,他们善于在地形复杂的地带进行偷袭和暗杀,可若是在擂台上一对一比试,想胜过日照的月虱是绝无可能! 白自赏亲自命人将抽签结果送与萧略处过目,恰他刚得到罗生和日照各自选拔出战的名册,日照派出的是秦妙诗,而罗生也是派出一名女子出战,此人名叫贺芳芳,萧略当即苦恼不已,这二人不仅都是女人身,而且都是各自国君的爱女,看来云都这边要做到点到即止才行。 萧略又将白自赏送上的名册拆开,脸色更加难看。他急忙喧道:“摆驾去迦礼寺!” 陆幼翎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是由自己出战,他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桌子左右转圈,施环趴在香炉中虽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自己这个徒弟的生死他岂能不放在心上。 “你能不能别在焦虑了。” “师父,你知道他们让我干什么去吗?让我去上台与人比试吔,徒儿只怕去了便是一死,师父,要不这样,我现在带你从窗户爬出去,我们跑到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修炼个三五十年,再回来为你职掌迦礼寺好了。” “嗯,就这样!”陆幼翎咬定这一想法,推开窗户便将收拾好的行李丢出窗外,正准备攀爬出去,却听见门外有人喧道:“国君驾到。” “唉,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陆幼翎一阵懊恼,急忙将窗户关紧,正襟危坐。 “师弟,你在便好,本君还生怕你害怕比试之事便遁去了。” “师兄,看你说的,我阿木好歹也算是个男子汉,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陆幼翎落字铿锵有力,就是手心微微流汗,萧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极道执事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有担当的人,将来必成大器。” “师兄,你现在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都怪本君一时糊涂,没有料到白自赏会操控抓阄的结果,你和符于琼参加比试一定是他可以安排的。” “又是白自赏,我跟他无冤无仇才对呀,他干嘛要处处针对我?” “谁让你是极道执事的弟子,而且又与本君气味相投,不过你大可放心,本君答应了董先生要照顾你的周全,你现在便宣布弃赛,本君便再安排一人顶替你。” “这样……不妥吧……”陆幼翎怀着试探的口吻说道。 “有何不妥,大不了与白自赏提前交恶,他这么做无非想让我们师兄弟在云都威望扫地,好乘机抬高自己,只是他未免太小看我萧略,区区名节在本君心中又何止挂齿?” “师兄……”萧略义无反顾保护自己,着实让陆幼翎感动,陆幼翎心中明白,若不去应战,则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萧略的‘一言堂’行径便被坐实,今后在云都与白自赏的博弈中,他便失了一筹,在外人看来,白自赏是个公平包容的执事,而萧略则是惧不纳言的昏君。 “我……到底……该不该应战……”陆幼翎趁萧略背对自己之际,压低声音说道,他有意让香炉中的极道非乏听见,之间香炉中伸出施环的前蹼,虽只有三根手指,却坚定的握成了拳头模样。 陆幼翎当即心领神会,回应了一个拳头的姿势,这一切都是背对着萧略进行,萧略自然不知晓陆幼翎在求人帮忙拿定主意,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弟不用出站了,我这就回去物色一个新的人选。” “慢!师兄,我知道你所作所为都是为我着想,我也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这次比试我一定会去参加,只是若是我输了,师兄不要怪罪与我才好。” “哪有的话,师弟越是如此,师兄越是放心不下,还是由我来处理这件事好了。”萧略急着离开,陆幼翎突然觉得这个威严耿直的师兄待自己真的很好,什么事情都是为自己切实的着想,宁愿自己去承担后果,陆幼翎觉得必须勇敢一次,他追上萧略说道:“师兄,你就让我帮你一次好了,你放心,打不过大不了投降饶命,难道他们还真忍心杀了我不成?” 萧略见陆幼翎头一回这样掷地有声,眼里充满恳切的神色,他脑海坚定了一个想法,若擂台上有人要暗施毒手加害这位师弟,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吧,师弟,谢谢你提本君分忧,本君答应你,只要本君一天在这个位子上,便有你一天的司天坐,你快点去休息片刻才是。” “谢谢师兄体谅。” 二人分开后,萧略急急忙忙的摆驾回宫,他突然想起白自赏既然能篡改抓阄的结果,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参加对战的名册,现在四名参赛者如下:日照国派出的人是妙诗郡主;罗胜国派出的人是贺甲一尊的独女贺芳芳,而云都这边则派出的是新晋焚香阁司天阿木和首席仙师符于琼。萧略自忖道,白自赏一直支持云都与日照结盟,必然想让日照的妙诗郡主获胜,而符于琼最近又与白自赏交往不浅,看来白自赏的如意算盘便是让符于琼能与秦妙诗对阵,好让符于琼诈败与他,可惜你想得到的地方我萧略同样也想得到,本君便偏偏不遂你愿!(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陆幼翎被选中校场比试 陆幼翎欠着身子坐在桌旁,他的双腿僵直的交叉斜摆着,双手却不停的摆弄着香炉,脸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徒儿,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为师已经被你弄得七荤八素了。” “对不起师父,”陆幼翎规矩的将香炉重新摆在桌面上,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徒儿,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决定去比试吗?怎么现在又退缩了?” “我才没有退缩,我只恨自己帮不了师兄,师父你说我要是输了,是不是对他的影响很大?” “嗯,多少会有点影响,云都的修缘秘术一直凌驾于日照罗生之上,这也是云都人赖以生存的依仗,你年纪轻轻受任司天之位本就遭人非议,再加上你这一输,云都百姓必定不会信服你,而作为举荐你的萧略,也一定会被冠以唯亲是举的骂名。” “师父,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不通了,刚才师兄让我放弃比试的时候,我还是模棱两可,反倒是师父做出肯定的手势,我这才答应了师兄,为何师父现在又质问我是否决断,老实说,我心里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要是徒儿在擂台上被人打死了,师父你便再找一人继承你的衣钵好了。” “哈哈,为师让你答应自然有为师的打算,你难道还信不过为师不成?” “这么说来师父是有办法让我在擂台上存活下来是吗?” “那是自然,为师不仅要你活下来,而且还让你赢下这场比试,不过你在擂台上需做到几点才行。” “师父快说,徒儿一定照办!” 香炉的盖口被推开一条细缝,陆幼翎连忙瞪大着眼睛凑近聆听教诲。 “这第一嘛,自然是将我带在身上,为师也好临场教导你几招。” “那是当然,师父你继续说。” “这第二嘛,你站在擂台上便不能怯场,为师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照做。” 陆幼翎思索了一阵,觉得此事也不难达成,便满口答应下来。 “做到这两点,为师便保证你能顺利的走下擂台,不过以后的路究竟如何走,就只能看你今后的造化了。” “嗯,徒儿明白,先过了今晚再说。” 极道非乏又陆陆续续告诉了陆幼翎一些关于罗生人的修为特点,通过极道非乏的讲述,陆幼翎反而消除了一开始的焦虑,听得倒是分外入迷,有时甚至能见招拆招,补充上一点自己的真知灼见,极道颔首道,真不愧拥有和自己一样命格之人,天生便长有修缘的嗅觉。 “好了,刚才聊了那么多,徒儿应该多少对罗生有些了解,至于日照的修行方式想必你早已认知,为师也就不教你了,总之在擂台之上你要听为师的话才好。现在已经快到酉时了,我们现在便动身去归元殿。” 陆幼翎将香炉盖好盖塞进了自己随行的挎包之中,这样极道非乏便能随行指点陆幼翎一二,陆幼翎刚推开房门时,见符于琼正站在门口,一脸惊奇的表情。 “起先只是听说司天大人答应去比试,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亲眼见到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天大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归元殿参加校场比试。” 陆幼翎还是很敬重这位首席仙师,于是客气的回答道:“符大哥应该知道我智薄才疏,这次抽签侥幸抽到了我,我也只好去凑个人数,现在只寄希望不要被对手打死在擂台才是真的。” 符于琼露出鄙夷的笑容,缓缓说道:“木公子贵为我们迦礼寺焚香阁的司天,若被两个弱女子击败确实有失云都威仪,依在下之间,如果输了还不如在擂台上被打死的好,省得下了台后遭世人非议。” “弱女子?什么弱女子?” “看来司天大人连我们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样子只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现在司天大人既然问起,那在下便如实奉告,你我二人的对手分别是日照国的秦妙诗郡主和罗生国公主贺芳芳,这二人实力如何不曾听闻,如何选择对阵还得靠抓阄决定,不过相信对于司天大人而言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陆幼翎作揖到:“谢谢符大哥提醒,我一定会好好迎战的。” “这个小子……”符于琼本能的怒了,他没料到自己如何的出言讥讽,这位新任的司天却是一副懵懂无知、不为所动的样子,他究竟是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还是故意装傻充愣?自己恶意的讥讽最终被百炼钢化绕指柔似的回应一一击碎。 “哼,在下便先走一步,恭候司天大人的圣驾。” 陆幼翎并非懵懂无知,符于琼所说的话他如何会听不明白,只是他觉得自己无非是在这里待一年的时间,何必要与符于琼结仇呢?再说确实是由于自己的缘故,符于琼才憾失焚香阁司天的位子,陆幼翎保持着客客气气其实也是想向符于琼补偿愧疚而已。 陆幼翎走在迦礼寺的过道上,见来往很多的仙师教头,但都未有人主动给他行礼,反倒是等他走后便纷纷议论,陆幼翎只好充作两耳不闻,一个人向归元殿走去。 “师父……” 背包中的香炉微微抖动了一下,极道非乏在当中说道:“行啦,为师看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云都虽不提倡用武力四方征讨,但是修为俞高之人往往更受人尊敬,他们这些人只认实力,哪管你是何人徒弟,这也是为什么为师不敢将自己‘天绶逆脉’的事说出来的原因。” “师父,徒儿突然觉得这里的人都好冷漠,很多人不过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们每天待在迦礼寺中打坐修行,可是外面的世界却两耳不闻,这些人虽然法力高深,可是活得却又相当闭塞。” “好徒弟!你总结的言论比为师的更精辟,可惜的是你并未过过这些人在迦礼寺中的经历,所以你不能理解他们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与为师的想法不谋而合,什么尊古训、受寺规,都让它们见鬼去才是真的,天下弘法,普贤渡世,穷极一生都经历不完的世界,为何首先被自己的心给困住呢?” 陆幼翎点头道:“是啊,有何必拘泥于这些未出世之人的眼光呢?”一来二去如此想过一番,陆幼翎自己便被开解了,他释怀到:背后指指点点又何妨?无人侍奉也没什么关系嘛,反正自己从来也未过过富家公子的生活。 陆幼翎来到归元殿时被一名内侍引路到典军校场,此时日照和罗生郡主早已站在场中,白自赏也一副自的模样伫立在一旁。 萧略见陆幼翎到来,连忙钳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校场当中。 “好小子,还以为你不来了!”贺甲一尊冷笑道,一边揉搓自己右手的尾指,这根尾指又黑又长,给人一种很邪性的感觉。 秦天苍望向萧略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现在便开始如何?” 萧略点头并叫一内侍端上一竹筒,内由两根写有名字的竹签,分别让陆幼翎和符于琼抽取,他故意将一根竹签面向符于琼,符于琼想都未曾想便抽出就近的一枝,谁知凝视一眼便脸色大变。随后萧略又让陆幼翎抽取竹签,陆幼翎见竹签上刻着‘贺芳芳’三个字,他心中便知这位贺芳芳一定是贺甲一尊的独女无疑了。 白自赏自然是希望符于琼在首轮能胜过罗生公主,谁知他首轮便遇见秦妙诗,看来输是一定得输,就是不知道符于琼愿不愿意按约定那般的诈败,秦妙诗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光景,想来六甲驱物之术也是层次不高,不过日照既然排她出战,她一定有月虱辅佐才是。不过就算是如此,要打赢首席仙师也是极为困难,白自赏紧张的盯着符于琼,生怕他因为拉不下面子不愿意诈败。 萧略站在台中宣布:“首轮比试由日照国的郡主秦妙诗对阵云都迦礼寺焚香阁首席仙师符于琼,双方点到即止,不可使用超出五行外的杀招禁术,一炷香点燃后如为分出胜负则视为平局。” 符于琼换上一身赤白相间的短袍,双手双脚都由束带绑紧,此时的他也是心神不安,因为从入场开始,他便觉得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双眼睛偏偏像是妖魔一般充满了贪婪和胁迫。还未开打,符于琼便感受到后背有汗珠渗出。 秦妙诗则褪去男儿打扮,一身碧绿色的霓裳轻裹上身,炽火灵动的缎天绫罗环绕在周身,就像花谢后纷纷洒落的花瓣,璎珞圈上绿莹的光芒与赤红色的缎天绫罗遥相呼应各成一色,使得秦妙诗看着脱尘优雅、婷婷袅娜。 陆幼翎站在一边观战,被秦妙诗一袭女儿装一下子拉回到上个月的记忆中,还是这个刁蛮的女子,可是刁蛮中又不失分寸,顽劣中又带点诗情画意,陆幼翎觉得她就像一碗浊水,需要不断的洗涤后才能有新的认知。 就在陆幼翎看得秦妙诗入神之时,秦妙诗突然朝他眨了一边的眼睛,这一顷刻间的回眸,将陆幼翎彻底看怔住了,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痛非痛,似麻又非麻。 第六十五章 秦妙诗对垒符于琼 此时一轮皎月莅临校场上空,四周燃起篝火反而显得有些多余。秦妙诗与符于琼分站在擂台一角,秦妙诗虽是第一次临阵与人比试,眉宇间却没有一丝惧怕,沉着冷静倒不像个新人,她一双如汪澈清泉的杏眼,正一丝不苟的盯着对手。 反观符于琼因为一直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至今未能想透彻,此时还未对战,额间却早已渗出汗来,他偷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自赏,见白自赏正意会言深的朝自己点头示意,这目光早已不似当初的殷切,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威胁。 就在符于琼低头沉思之际,天上的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住,紧接着一团巨大的声影从天而降,落地之时大风骤起、地动山摇,整个校场之人无不发出惊叹,倒是日照国君秦天苍聚精会神盯着秦妙诗,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哟,不错呀,秦兄的月虱看来是得到贵国的真传,一只流涎的畜生想不到也能当作宝贝,本君着实大开眼界呀。” 贺甲一尊率先讥讽,惹得身后的随从齐声叫好,萧略见状眉头一皱,呵斥道:“正在进行比试,还请手下人多加克制,不要喧哗!” 秦天苍附和道:“罗生与妖邪结营,平日里定是多见畜生少见人,来到这里大声喧哗看来也是合情合理。” “你……!”贺甲一尊勃然大怒,却见萧略和白自赏一直盯着自己,想到自己正身处人家底盘,还是暂且咽下这口气才是,于是冷哼一声,将视线又放回擂台上。 秦妙诗召唤月儿来到自己身前,手抚璎珞圈,与月儿建立心意相通,月儿当即目露凶光,四肢盘踞上前,虎视眈眈对面的符于琼,它每一次哈哧出的气息如同疾风一样吹的符于琼脸上的皮肤颤动。符于琼感叹一声:好强的妖气!便双手炼气化型,结出一把赤色的宝剑横在身前。 白自赏赞誉到:“符于琼的这把离火剑虽焰度不及左天岸,却也能砀砺群魔、威不可当。” 萧略点头称是,内心却自忖到:好你个白自赏,这场比试的结果明明早已被你操控,却要欲抑先扬,故意吹捧符于琼,本君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教符于琼输的毫无破绽! “妙诗郡主,还请多多赐教!”符于琼躬身作揖,秦妙诗也微微欠身算作回应,二人兵器都已亮出,只见一名内侍敲响校场外的一面铜锣,比试便正式开始。 符于琼轻捻剑柄,顺势一划,便有数道赤红色的剑气朝秦妙诗袭去,秦妙诗第一招并未硬接,反是纵身一跃跳到校场当中的桅杆之上,桅杆长约五六丈高,如此灵身轻巧的纵身,恰恰是六甲驱物术的驱粟风,剑气落空,反倒是刺到月儿身上,月儿纹丝未动,根本没有觉察到受伤的迹象。 贺甲一尊冲着白自赏笑道:“看来贵国迦礼寺出来的人都蛮会怜香惜玉的,出的招式竟是这般不疼不痒?” 白自赏脸上堆出生硬的笑,不禁暗自骂道:“符于琼真是人头猪脑,这么明显的放水岂不是让周围的人都看出破绽吗!” 秦妙诗却并不知晓符于琼有意让自己,她对刚才轻松的躲过符于琼的攻击感觉自信满满,于是使出一招‘临碣观潮’,腰间祭出的缎天绫罗如同喷薄而出的海浪一般,左右各结出数个簇团,当空向符于琼掷去。符于琼被眼前的缎带弄得眼花缭乱,他正欲拔剑,却暗自想到反正是输,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于是剑不出鞘,而是转身跳离。 秦妙诗扑了个空,玉手凌空一指,又有数道绫罗朝符于琼飞去,符于琼心想总是这么逃也不是办法,权且让你缠住自己再见机行事,于是有意露出一只脚的破绽,缎天绫罗如同红蛇一般顺势缠绕,将符于琼的右脚紧紧缚住,人群中顿时出现骚动。 “什么呀,两招便制服符于琼,看来焚香阁已经大不如前了……” “何止是焚香阁,迦礼寺没了极道执事坐镇,实力大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不时穿到白自赏耳中,白自赏知道再这般下去,自己的威仪便被符于琼这个蠢东西给败坏,他终于不再顾及身份,扯开嗓子朝阵中叫到:“远来即是客,再让一招便足够了!” 这回符于琼终于领会了白自赏的意图,便运气发力,沉于双腿之上,任凭秦妙诗拉扯。秦妙诗使出浑身气力硬是没有将符于琼拉倒,她口中念道:“既然拽不倒你,那先将你捆成土藤兵好了。”说完双手大开,缎天绫罗演变成上百条织锦将符于琼包裹在当中。 还未等秦妙诗高兴太久,缎天绫罗织成的圆球内突然红光万丈,秦妙诗感到自己越来越驾驭不住缎天绫罗,相持没有多久便感到虎口微微发麻。 秦妙诗的内劲到底是比不上符于琼,缎天绫罗随主人灵性变化而变长,倘若修为不及,缎天绫罗自是无力捆缚,只听‘嘙’的一声响,一道红光硬生生从织球中分裂出来。秦妙诗根本无力驱得动缎天绫罗,只能将袍袖微微一扬,缎天绫罗登时恢复原样退回到秦妙诗的手中。 符于琼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现在三招都已让过,便是让郡主见识下我符于琼的手段!” 说完便化作一道红光向着秦妙诗奔袭而来,秦妙诗大惊,急忙从桅杆上跳下,只听轰的响声,桅杆应声倒地。 “啊!”秦天苍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怒吼到:“何故对我女儿下如此重手!” 白自赏则开解道:“我云都功法向来收放自如,且符于琼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伤害您女儿的。” 秦天苍随口说道:“那便唤回妙诗,我们认输便是。” “唉,不可不可,君上若是放弃,岂不是失去了本场比赛的意义,有些人更是不费摧毁之力便瓦解结盟一事,岂不是太称他的心意?” 贺甲一尊面露诡笑道:“何必说此不疼不痒的话,本君绝不干涉二位结盟一事,何况还有下一场比试,你云都修缘通天,再胜我罗生便是。” 萧略适时打断他们的谈话道:“比试还未结束,请诸位稍安勿躁。” 此时秦妙诗被逼落桅杆,心中很是不甘,她原以为自己能够轻松取胜,想不到符于琼确实深藏不露,刚才出剑快如闪电,剑势也是异常锋利,且携雷火之力,正如同焚烧万物的天火一般,迅猛而又无情,看来是时候与月儿高低配合才行! 秦妙诗心及所念,月儿通灵受命,立刻展开双翅鼓噪大风,擂台四周的篝火登时被吹灭不少,只剩下月银泄地,四周黯淡,看的不是很真切。符于琼置身风眼之中,感受到周围风力步步紧逼,他咬紧牙关,手中的离火剑光芒大涨,他直冲出去试图剥开一道口子,谁知剑身所向之处突然听见‘乒乒乓乓’的声响,原来是剑身砍在月儿身上发出的声响,符于琼大吃一惊,一边感叹月虱兽的皮肤坚如磐石,一边朝别的地方寻求破绽。 站在擂台外的陆幼翎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个刁蛮郡主驾驭月儿这么成熟,看来符大哥是逃不出这个风眼的。” 突然陆幼翎的挎包中若隐若现的传出极道非乏的声音,极道说:“这二人都有一招破敌之机,就看何人能够率先破之。” 校场边人声鼎沸,陆幼翎未听清极道说的话,便连忙问道“喂,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了师弟?”萧略一脸关切的问道,陆幼翎急忙摆摆手说:“无事无事。”而后他故意走出去几步,问道:“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徒儿没有听清。” “为师看出了二人的破绽,你呆会过去跟日照那位郡主说,‘电魂索引,虱月无极’,她听到了自然知道如何驾驭月虱了!” “徒儿明白了,月虱是师父和甄王后一起驯养出来的,自然清楚月虱兽有什么特别的招数。” “多嘴,为师只是见那位郡主与你交好,便不愿看她受到伤害罢了,你有所不知,以符于琼的修为要击败那位郡主的月虱兽并非难事,月虱展翅成风,风无形却又隙,看似这风樯毫无破绽,可一旦遇到火攻,逆风之下可以覆灭,顺风之下则能起势,若顺着月虱旋转方向释放火相法术,则火随风起,就算是月虱也难以抵挡这般强大的火势。为师倒是觉得奇怪,以符于琼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这点破晓的,看来他早已一心求败,只是碍于面子不肯轻易妥协罢了。” “怪不得师父说二人都存有破绽,既如此,我马上通知那位刁蛮郡主!” 此时月儿以身体鼓噪出龙卷风将符于琼团团围住,符于琼自然知道再不逃离出风眼,便免不了被卷入风暴的危险,他握着剑的手柄微微颤抖,脸颊上的皮肤开始青筋爆突,这一刻他忍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拷问… 第六十六章 秦妙诗得陆幼翎提示险中求胜 此时的秦妙诗也是抽身不得,她集中精神驾驭月儿,将符于琼困在风眼之中,可自己却再无余力发动进攻。风眼越来越小,秦妙诗满以为可以将符于琼卷入飓风之中造成杀伤,可符于琼的实力非比寻常,他虽没有‘无妄’境界才可修炼的护身罡气,但是他手中持有的离火剑却非比寻常,离火剑舞剑成花,赤芒为遏,纵使是月儿也无法再前进分毫,每一次进攻都被符于琼一一抵挡,当中拆了数百剑,离火剑剑身上的火势也愈发凶猛。 白自赏不禁又开始犯愁,这符于琼要么不攻,要么便顽抗到底,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时他突然看见陆幼翎离席跑到擂台边上,站到了秦妙诗身位的一侧,顿时勾起了他的好奇。 陆幼翎见秦妙诗正全神贯注驾驭月虱,绿萝霓裳都有些微微汗湿,他连忙喊道:“妙诗,是我!” “你来做什么,还不离开这里!”秦妙诗见陆幼翎不顾安危跑到身后,内心有些小小的感动,只是言行不一,说话依旧厉声戾气。 陆幼翎站在擂台外侧依然感受到狂风呼啸,他扯着嗓子喊道:“你记住了,电魂索引,虱月无极!” “电魂索引,虱月无极?”当秦妙诗听到这句话时,身体猛地一怔,这小子念得这句话怎么与六甲驱物术的心法如此相像?她闭上眼沉思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掏出璎珞圈,以玄天指法在曲尺玉上比划出一套月耀星辰图,此图是六甲驱物术的第五甲驱星河,秦妙诗刚刚只学会三甲的法术,离五甲还相去甚远,不过陆幼翎的一番提醒让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只见璎珞圈上的曲尺玉上呈现出星斗聚辉,七星之中一星闪耀,其余六星却是黯淡无光,秦妙诗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顿时想到了自己的修为不够,越级使用五甲驱物术将会透支自己所有的元气,不过这个时候若不再主动出击,只怕相持久了也是胜不了,倒不如靠着这一招定胜负才是。 秦妙诗不顾头疼欲裂,集中精神将驱用的星河之力传递给月儿,月儿的后背突然浮现出七星图案,在擂台上大放异彩,众人皆是惊呼。 符于琼以火相之力抵御,只守不攻,本是落了下乘,此时见在周围风势急转直下,一瞬间变得安静异常,只是他的周身已是白光布绕,不辨方向,他心中大惊道:“这是什么地方!”急忙挥舞剑身四处乱砍,谁知头顶上突然悬挂七星凌月,每颗星斗之间牵引出闪电极光,声声不灭,符于琼被这凌厉的声势吓得根本不敢直视,连忙挥剑逃窜,突然间一道闪电极光应声落下,正中符于琼的后背,符于琼惨叫一声身躯向前飞出数丈倒地不起。 擂台之外的人见到白光之中有一人飞出,纷纷向前赶去,当看到是符于琼伏在地上,身后如同焦炭一般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略试探了一下符于琼的鼻息,发现只是晕厥了过去,又试探了下脉搏,他叹了口气说道:“人没有大碍,赶紧抬回苑中救治!” 贺甲一尊拍手叫到:“精彩!日照果然人才济济,想不到一个便宜女儿竟然能继承你的衣钵,看来秦兄老而无憾、后继有人了!” “贺甲一尊,你何必处处挖苦本君,你膝下无子,只一个女儿,还是好好看管她才是,否则嫁了出去,无人给你养老送终。”秦天苍反击一番,便上台去搀扶几近虚脱的秦妙诗,陆幼翎站在一旁也是很关心秦妙诗的安危,只是碍于日照和云都的关系,他并不方便上前帮手,只好远远观望。秦妙诗勉力睁开双眼,盯着一旁的陆幼翎,脸色绯红,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一抹笑,在黑夜之中却尤为绚烂,陆幼翎不禁痴痴看呆了。 萧略重新命人将擂台的篝火点燃,众人虽陆续坐下,却还陷入刚才比试的回味之中,担当萧略宣布下一场比试是由陆幼翎对阵罗生公主贺芳芳时,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泄气的说道:“看来今次云都非要两战全败不可。” 贺甲一尊不停的发笑,而白自赏也是掩面失声,二人举措引起了萧略强烈的不满,他怒视贺甲一尊道:“尊驾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萧国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下一场难道真的要这个小子与我女儿对决?本君可是有言在先,我这个女儿自负桀骜,从来不做手下留情的事,若是她上擂台,定然做不到点到为止之事,莫不如还是劝说这小子退赛好了,啊哈哈……” “哼!”萧略愤怒的将几案上的茶杯捏成齑粉,“我们云都男儿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你这么说未免欺人太甚,再说事先便说好擂台比武、点到即止,你现在又说什么不会手下留情,莫非你想伤他性命不成?” “我想,贺甲国君并非这个意思,”白自赏接过话茬道:“两位比试之人都未到修为上乘,无法做到收放自如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小心伤了对方肯定也是无心之失,大哥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萧略斜瞪一眼白自赏,心中方知他并非单纯的想让自己颜面无光,而是想借机除掉阿木,好一个狠毒的白面书生! 萧略不再说话,他朗声说道:“师弟,等下你与罗生公主的比试是否还要继续。” 陆幼翎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躬身作揖道:“回禀国君,可以继续。” “好,不愧是我们云都的好男儿,我们师兄弟虽认识不久,却互为深交,今次我萧略放下国君之位,到台下为你督战助威!”说完便径直走到台下,白自赏与贺甲一尊面面相觑,又是会心一笑。 “国君!”陆幼翎见萧略如此重视自己,不觉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哎,我都已经下来了,哪有什么国君,你还是叫我师兄好了,你只管安心上去,若有不测,师兄自会上去为你解围。” “谢谢师兄,那我便去了。” 陆幼翎在萧略的目送中走上擂台,而对面却迟迟不见贺芳芳出现。陆幼翎不禁在心中想到,这个贺芳芳是和许人也?看那罗生国君一脸病态阴冷的样子,想必他的女儿也一定是如此长相吧。 咦~陆幼翎不敢再去想象,免得还未交战自己都已经露出胆怯。 陆幼翎站在擂台向东一角,面西而望,却迟迟不见有人上来,他问道台下的萧略道:“师兄,怎么不见罗生派人上来呀。”萧略也是心中生疑,他看了看台上的贺甲一尊,见他仍然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丝毫不理会擂台局势。 “师兄,莫不是贺芳芳弃赛了吧?” “她若不来,自然是最好不过,反正也过了时辰,我让人响锣罢赛宣布你不战而胜。” 萧略向铜锣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立刻领会意图,高声宣道:“罗胜国贺芳芳未按规定时间出赛,按照比试规定,现在获胜的一方是……” 这名内侍还未说完,突然手中的锣锤掉在了地上。 陆幼翎和萧略对视一眼,萧略问道:“你看到了?” “嗯,师兄,你快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萧略表情凝重说道:“师弟,这个贺芳芳的雾隐术层次不低,你绝不是对手,要不我们还是弃赛好了。” “师兄,”陆幼翎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已经决定要试一下,不战而退只怕会惹人耻笑。” “可是师弟你…” “师兄不用再说了,我好歹也要站在这里呆上一会儿,贺芳芳都没露面我就认输,说出去臊得慌,既然打不过没说我不能抱头逃窜吧?师兄只要在下面保护我不受伤就是了。” “嗯,危急关头我一定会出来救你,你且多用言语与她周旋,能拖的了一时便是一时。” “我明白了。”陆幼翎挽起衣袖,身体前倾,双手向前,摆出一副临战的模样,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刻,陆幼翎将装有香炉的背包挂在胸前,然后切切私语道:“师父,快醒醒,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师父,您别睡了,马上就要比试了!” “师父、师父…” 背包内安安静静,仿佛里面没有任何活物,突然一声尖锐的敲锣声震耳欲聋,陆幼翎猛地一惊,赶紧直视正前方! 擂台上留下陆幼翎一人,四周只有冉冉生辉的篝火,陆幼翎警惕的望着周围,空气中弥漫出一种不知名的芳香。 陆幼翎嗅了嗅这股香味,应该算是几种花朵的混合香味,有兰花的优淡、桂花的袭人、茉莉的清新还有点桔梗的馥郁等等,总之超出了陆幼翎对花认知的范畴,一开始这个香味在上台前便隐隐约约的闻到,现在这股香味愈发浓郁,陆幼翎突然回过神来,他自忖道:莫非这股香味便是来自贺甲一尊的女儿贺芳芳的身上? 动了!周围火盆里的火焰突然向东倾倒,陆幼翎紧张的盯着西面,一边摇晃着脖颈上挂着的背包。 “师父,她过来了,你快醒醒,她过来了!…” 第六十七章 陆幼翎上台比试 陆幼翎分明见到对面地上的青石板有一块凹陷的阴影,这个凹陷的阴影正向自己这边迅速移动,只是在夜色的掩护下,这块移动的阴影并不容易被人察觉,所以看台上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幼翎一个人表演,甚至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这场比试是否真的已经开始。 “师弟,她朝你过来了!” 萧略在一旁提醒陆幼翎,陆幼翎又何尝不知此事,地面那团阴影理自己越来越近,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喊,师父就是未作回应。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陆幼翎动了!他沿着擂台的边缘开始绕圈,只是他跑起来的姿势也不够优雅,他双手捧着自己的挎包,两条小腿在后面猛蹬,上半身挺直,腰肢却向前倾斜,看客们各个都瞠目结舌,这场正儿八经的比试怎么被这个小子弄得如此充满喜感呢? 陆幼翎边跑边呼唤极道非乏,他嗓子都已经喊冒烟了,可是仍然得不到回复,他用余光扫视一眼,见那团阴影自始自终跟在自己身后,这令他更加不敢放缓自己的脚步。 萧略站在一旁却看得一清二楚,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大声喊道:“对,师弟,就这么跑!” 看台上贺甲一尊依然大笑不止,他对着白自赏说道:“白执事,这位便是你们新招的焚香阁司天么?这样子未免……未免太丢迦礼寺的颜面,本君直言不讳,还望不要见怪,啊哈哈……” 秦天苍也是抑制不住笑容,频繁摇头,身旁的秦妙诗身体虚弱,正依靠在梨花木椅上恢复元气,只是她的双眸未曾掩上,正深情脉脉的盯着看台上,心中在为陆幼翎祈祷多福。 陆幼翎一边逃窜一边紧盯着身后的那团身影,他闪转腾挪,有几次被围追到擂台的边缘,差一点就被这团黑影给逼跳下去,硬是靠着他本身步伐的轻盈又给折返回来。 秦天苍不忘回敬贺甲一尊,便打着哈欠欠身道:“本君看来这场比试不如改成跑步比试就好,如此追逐何时又能比试完?” 贺甲一尊也是心中疑虑,按理说爱女贺芳芳的雾影术已至三层,隐匿潜行早已可以收放自如、不动身色才对,在场之人除了白自赏、秦天苍、萧略之流,其余人应该都无法侦查出贺芳芳的行径才对,为何台上的这位少年却能一直躲避追踪,莫非他也能觉察到贺芳芳的行径不成? 不可能的,一定是场下的萧略在一旁提示,好吧,一个只会逃窜的小子何必还用的上雾影术,直接面对面与他过招,量他也胜不了自己的爱女! 贺甲一尊在台上喊道:“芳芳,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身将他拿下!” 阴影突然停止挪动,陆幼翎气喘吁吁的看着这团阴影慢慢站了起来,阴影慢慢塑成一个人形,紧接着浮现出清晰的线条,玲珑的身姿,以及连月光都黯然失色的白皙凝肤,只是他的身穿锦衣束身的黑色莲裙,面颊上戴有面纱,只能看见一双深幽黑色的大眼正在凝望自己,这双眼睛镶在一张面无神色的表情之上,虽是波澜不惊,陆幼翎却从这双如同无底洞的美眸中看到微风轻拂、涟漪荡漾的画面,只是这一帧画面太过短暂,他根本来不及去捕捉,这双眼睛便不再凝视自己,一溃即散。 “唉,你不是……昨日白天在饼店见到的那位姑娘吗?好巧啊!” 陆幼翎一下子认出了这位蒙面的姑娘,犹如见到一个多年未曾相遇的旧相识一般,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位置,径直朝她走去,那位姑娘也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取下口中含着的匕首,一招疾风掠翅冲向陆幼翎。 陆幼翎陷入深深的憧憬中,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居然还在猜想这块黑色的面纱下会是什么样子的面孔,他甚至憧憬到面纱之下会有一张青涩的朱唇,正微微上扬,报以浅浅的微笑。 可惜陆幼翎根本没有觉察到对面袭来的杀气,他只顾向前跑去,犹如一个傻子一般只存有一个信念。萧略发觉出不对劲,连忙将元气汇聚在双手,在陆幼翎的身前竖起一道护身罡气,只听‘砰’的一声,距陆幼翎面颊不过一尺之处,一把黑色的玄铁匕首正悬在空中,而它的主人则向后退出两丈的位置。 蒙面女孩望向萧略,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刚才若非萧略的阻拦,这名女孩的匕首只怕已经扎进陆幼翎的脑袋。陆幼翎也回过神来,见到匕首的寒芒,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萧略的出手让台上的贺甲一尊坐不住了,他踱步走下台厉声问道:“擂台比武本是一对一的比试,萧国君刚才出手相助分明是不守规矩,藐视我罗生国!” “贺甲国君何必咄咄逼人,白天定下规矩时说好校场比试,点到为止,可是刚才令千金手执利刃冲向我师弟,我师弟年幼,修缘根基尚浅,若不是本君刚才出手相救,只怕我师弟的命就断送在令千金手上了!” “岂有此理,既然是过招比试,自然是生死有命,何况令师弟出任迦礼寺司天,一直躲闪不肯正面比试,刚才只不过是第一招,难道也接不下来吗?” 白自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贺甲一尊身后,他轻抚折扇随声说道:“大哥,刚才你的做法确实不对,贺甲国君如此动怒也是情有可原,要不这样,你问问小师弟是否愿意继续比试,若不肯比试就此认输,相信罗生国也就无话可说。” “唉,”萧略粗叹一口气,“事已至此,那便算我们输了好了!” “慢!”擂台上突然有人发话,三人往上看去,见陆幼翎勾着头,一副深沉的模样,萧略问道:“师弟莫非还要继续比试?” “师兄,刚才不好意思,是我没用,你让我继续比试吧。” “这……不妥吧……” “哎,既然小师弟愿意继续比试,大哥切莫再去左右比试。”白自赏见准时机怂恿陆幼翎迎战,其心早已昭然若揭。 “师兄,你就让我再试试吧,我不会像刚才那般走神了。” “那,好吧,师弟,你自己多加小心。” 萧略见陆幼翎已经应承,他自己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他兀自走回观战台,却与白自赏等人拉开距离。 陆幼翎捡起掉在地上的玄铁匕首,伸手递向前方,同时口中说道“姑娘,还请收下留情。” 蒙面姑娘接过匕首,冷冷的说道:“你为什么刚才不主动向我出招,就因为昨日见过一面?” “姑娘你误会了,我其实还未学习任何修缘法术。” 蒙面姑娘皱了皱眉头,“哦?你不会法术,那为何我在地下潜行迫近之时,你却能看得见我行走的路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看见有个阴影向我逼近,没想到会是姑娘你。” “别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的名字叫贺芳芳,乃是罗生国堂堂正正的公主,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你们云都那些修缘法术,为何还不认输求饶?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并非不想离开这里,只是碍于师兄对我的情谊,我要是走了,只会给世人增添笑柄,所以也就硬着头皮上来了。” 陆幼翎无奈的说道,贺芳芳听完似乎明白了他的初衷,面前这个脸上有疤的男孩子其实毫无心机,如同天空的皎月一般清澈见底,他的坚韧、他的无奈,可能都不是自己选择的东西,曾几何时,自己的身世同他何其相似。 “好吧,”贺芳芳突然收起匕首插回腰间的鞘中,“本来也只是比试,确实不应该拼死相搏,我就空手对空手与你较量,你若能将我打下擂台,便算我输。” 说完,贺芳芳突然凌空跃起,月光散落的月晕如同零星般出现在她的身后,陆幼翎的注意力全在半空之中,却根本没有料到身后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影,这个人出手就是一掌击打在陆幼翎的后背,陆幼翎只觉身体一轻,便离地向前飞去,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才渐渐停下来,疼痛如烈火灼伤一般深深的刺痛着他。 “哎呀,好疼!”陆幼翎爬了起来,顾不得查看伤势,因为贺芳芳又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在哪里去了?”陆幼翎嘀咕一声,突然右臂上又是一阵疼痛,他便顺势往左边倒去。 “可恶,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究竟要如何躲避啊。” 陆幼翎彻底慌了,他蹲伏在地上,时刻注意周围的变化,擂台上漂浮着如同萤火一样的粉尘,密密麻麻的干扰着陆幼翎的视线。 陆幼翎突然想起极道非乏所说的话,如鬼魅一般的存在、随心所欲的潜伏在静谧之中,莫非这就是雾影术真正的杀招? 陆幼翎知道靠自己的双眼根本捕捉不到贺芳芳的踪迹,他索性闭上双眼,运用起身上所有能用到的感官。 “啊!”幕色中又是一脚踢在陆幼翎的脸上,他又一次飞了出去,嘴角甚至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他酿跄的爬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师父,你别睡觉了,赶紧起来看看吧,再这样相持下去,徒儿非输不可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陆幼翎惨败,白自赏献丹 看台上,萧略多次按耐不住,几欲下场帮忙,都被一旁的白自赏按住,他眼神知会萧略,让他不要再坏了规矩,其实萧略又何尝不知,只是陆幼翎既不肯求饶认输,却又毫无招架之力,看得人如坐针毡。 秦妙诗此时也是焦虑不已,心中暗自忖道:“这个傻蛋,明明没有任何修炼,却硬要坐什么司天之位,现在又去与人比试,真是不知所谓!” 她扯了扯秦天苍的衣角,托着虚弱的身体低语道:“父王,那个小子与我是旧相识,您可否出面将他救下?” “这恐怕不妥吧?”秦天苍面露难色,托起秦妙诗的手臂说道:“规矩早已说好,为父身为日照君主,去干涉云罗二国后辈之间的比试,传出去有损颜面,何况你那位朋友坚持不肯投降,想必也做好相持的打算,我们贸然出手反而违背了你那位朋友的意思,不如静观其变好了。” “父王,这傻小子也不知为何要在擂台上生抗,我只怕他会死在罗生公主的手上!” “那倒未必,为父见那位公主似乎无意伤他性命,诗儿难道未瞅见罗生公主弃用玄铁匕首,改为拳脚过招,她出招虽犀利无比,却不致要害,想必是一心逼迫你那位朋友弃赛,不过这个小兄弟倒是挺能坚持的,居然与罗生公主相持了这么久时间。” “难道他俩也互为认识?”秦妙诗突然心生不悦,这种微妙的感觉甚至一度超越了对陆幼翎的关切,秦妙诗将停留在陆幼翎身上的视线转向另一侧,虽然只能看见零星的月辉,可她却咬定非要看出个好歹出来! 陆幼翎此时已是遍体淤青,他头脑中意识已经无法集中,身形踉跄,站都站不稳了。此时贺芳芳的声音空彻盘旋道:“你是不可能胜我的,还是投降好了。” 陆幼翎吐了口血唾沫,再次挣扎的站了起来,他已经坚持了很久,也算是不折损云都的颜面,只是内心一股不服输的劲油然而生,他好歹身为男儿,居然输在一个女子手上,并且这名女子又是如此的倩然俏丽,他若投子认输,无异于将自己最无能的一面展示出来,便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师父,既然你不搭理徒儿,那徒儿便死扛到底,反正我死了,你也就后继无人了。”香炉依旧没有回应,陆幼翎无可奈何的将挎包整理好,然后抬起脖颈,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师父,你既然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引颈受戮好了!” 贺芳芳本是好言相劝,却见陆幼翎非但不愿下台,反而昂首挺胸,紧闭双目,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贺芳芳心想,莫不是云都的傻弟子一名,只是他能被选中与自己交战,难道就真的一点实力也没有吗?可是他分明又能看见自己潜匿的行径,若非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人,却又如何能够解释呢? 陆幼翎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被这姑娘欺辱,不如主动出击一次,大不了死在这位姑娘手上。 他握紧自己的双拳,使出全身气力朝着贺芳芳奔袭,脸上鼻青脸肿也是十分的悲壮,萧略也看得心惊胆战,连忙站立起来观看。贺芳芳自是一惊,心想莫非他之前一直忍让,现在终是到了出击的时刻。想到此,贺芳芳也是临危不惧,一声娇呵,捏紧粉拳迎了上去。 没有任何征兆的,陆幼翎的脸上结结实实的吃了贺芳芳的一掌,从擂台一侧滚到了台面之下,昏迷不醒。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连贺芳芳都未曾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她不禁疑惑自己刚才是否出手太重,可是这名男孩未免也太不经打,自小见识到的男子至少多少都有些自保的能力,唯独这名云都的男孩,似乎手无缚鸡之力。 陆幼翎被打下擂台,白自赏招来几名随从将陆幼翎抬走,萧略神情落寞的看着陆幼翎昏迷着的样子,不免感到一阵心酸。 “芳芳,你过来!” 贺甲一尊唤贺芳芳过去,一脸宠溺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说道:“此次可曾玩的尽兴?” 贺芳芳的眼神闪烁不定,眉宇带有些许不安:“父王,刚才孩儿是否下手过重?” “哪有的话,你早已礼让那名男孩,若非刚才你手下留情,只怕今日便要血溅当场了,说起来你今日所用的雾影术倒是越发纯熟,假以时日定能超过父王。” “父王何必取笑与女儿,我自会勤加练习,不会辜负父王的栽培。” 贺芳芳欠身谢过自己的父亲,便兀自退下,她离开的时候一直低着自己的头,人群的喧闹和喝彩也丝毫不能拨动她的心弦。一切犹如来之前那样的静谧,正如她的面纱之下,究竟是一汪泉水,还是峥嵘的山峦,终是无人知晓。 果不其然,最终的对战结果已在白自赏的意料之中,他意识到现在便是自己拉拢势力的最佳时机,于是他趁比试间隙的时间走到秦天苍身边。 自日照惨败后,秦天苍便决心不再与白自赏共事,原因其一便是在子午祭坛时,双方为了利益之争早已交恶,其二便是秦天苍一直信不过白自赏的为人,认为其枉读圣贤书,秉性却狡黠奸诈。因其两点原由,白自赏的到来,秦天苍并不欢迎。 “君上安泰!” 白自赏先行作揖,秦天苍却背身转向自己的座位,口中不温不愠的说道:“白执事何必行此大礼,若让贺甲一尊瞧见,只怕又会诬陷我们在做破坏三方和解的勾当。” “君上真会说笑话,想当初大事本来一蹴而就,你我本该成就一番基业,可惜极道非乏从中作梗,使得君上多年勤耘付诸东流,难道君上就此收手不干了不成?” “呵呵,白执事真会说笑话,今天本君携女儿前来只为何谈,别的一概不谈,还请尊驾弄清自己的身份。” “君上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便说些什么了,只是今儿有件事不得不向你嘱咐,妙诗郡主在上一局比赛中久持相攻,元气大伤,现在贸然出战,恐不是罗生公主的对手,本座这里正好有一颗归元丹,乃是王室贡品,短时间内益气归元,不可多得,还望君上笑纳。” 白自赏从袖袍中取出一小巧的锦盒,然后慢慢揭开盒盖,露出里面一刻如同珍珠一般大小的丹药,秦天苍坦然道:“如此重礼不敢相受,还请拿回。” “我知道君上还在为攻取云都之事耿耿于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只有合兵一处,联手扼制贺甲一尊,方才有不被覆灭的危险,望君上考虑清楚日照的将来,切莫为一时之气与我云都交恶,到头来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自赏意味深长的话着实打动秦天苍,秦天苍一脸正色的望着白自赏,似乎在他的脸上找寻什么阴谋诡计后留下的蛛丝马迹,白自赏则气定神闲转身离开,临走之时将归元丹留在了几案上。 “父王……”秦妙诗轻声呼唤,秦天苍想也未想拿起归元丹。 “诗儿,你醒来了可曾感觉好了些吗?” 秦妙诗颔首称是,只是她的脸色依然煞白,嘴唇干涸,一副元气不足的样子。秦天苍将锦盒中的归元丹取出捏在手中。“诗儿,这颗便是云都的归元丹,服用后可以快速益气归元,稍后你便要用罗生公主对决,此次若要取胜,元气盈亏一定不能落下风才是。” “父王,这颗药丸可是云都白自赏所赠?” 秦天苍做出吃惊的表情,稍作片刻便正色道:“诗儿原来刚才并未睡着。想必他同父王所说的话,你都已有耳闻。” “想不到是真的,云都的内奸果然是此人,父王与这种败类做交易只怕是引火烧身,儿臣之意,断不能与此人深交!”、 “诗儿的意思,父王岂能不知,只是今日局势正如他所讲,早已不是三强争霸的局面,日照与云都一战,精锐全部殆尽,如今两国都是大伤元气、满目疮痍,正是百废待兴之际,罗生与海上妖邪勾结训练亡灵,其志不在小,首取云都后必来图我日照,此时只有日照和云都联合起来,便可震慑贺甲一尊,使他不敢犯境。” “父王所言极是,不过与此人为伍始终不是长远之计,儿臣认为云都国君萧略是个爱憎分明之人,若真的需要两国对接,大可甩了那个白自赏而笼络萧略,岂不更好?” “萧略?”秦天苍顺势捋了一把半寸长的胡须,胡须的根部已经有些花白。“萧略这个人过分坚持原则,且为人忠义敦厚,并非奸邪之人的对手,我观之,云都早晚会落入白自赏之手。” “父王这么一说,这颗归元丹我是非吃不可了啰?” “诗儿,我们此行并未带什么灵丹妙药,又客在异乡,你现在出战无异于以劳待逸,那贺芳芳的‘雾影术’同样是三层修为,以父王从前与罗生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的‘雾隐术’攻击平平无奇,倒是可以潜行幻化,防不胜防,且使用玄铁短刃出战,用玄铁打造的兵器淬上灵符法印,便可削铁如泥、开山劈水、无往而不利。”(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秦妙诗对峙贺芳芳 萧略亲自将陆幼翎送回焚香阁,他将陆幼翎安置在床上时,见陆幼翎早已苏醒,眨巴着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师弟,你醒来了!” 萧略关切的抚摸了陆幼翎的小脑袋,发现他的伤势并不是非常严重,于是拧了一条手帕将他口角边的血迹轻轻擦拭掉。 “师兄,我真没用,是我连累了你。”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今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你的顽强,你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只是有一事师兄我不甚明白,事后突然才想起。” “什么事,师兄你请说。” 萧略伸出右手撩起陆幼翎额间的头发,不禁打量了一番陆幼翎的脸颊,陆幼翎以为在为他审视伤情,便说道:“师兄,我脸上的伤不打紧的。” “我并非在看你脸上的伤,而是觉得师弟你当真是天赋异禀,刚才在擂台之上,贺芳芳所使出的雾隐术虽然层次不高,却也非等闲之辈可以捕捉的到她的踪迹,而师弟未开启潜元心智,却能轻易的看见潜匿的行径,莫非师弟以前修炼过别的秘术不成?” “师兄误会了!”陆幼翎解释道:“我自小跟随父母身边不曾远行,他们也未曾教过我什么修缘之术,刚才也是头一次听到师兄说起,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与众不同之处,曾几何时我一直以为自己特别普通,不是修真的材料。” “师弟真是过谦了,常人若要洞悉先机,做到闻四方鱼草之香、辨落叶摘花之声是需要何等的修为!想不到师弟未受戒却已经能做到这点,当真可喜可贺才对,等大典结束后,师兄我便为你打开潜元心智,只是你身为焚香阁司天,便不能染指其他四行修炼秘术,日后你便跟着符于琼好好学习才是。” “符于琼?” 陆幼翎一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汗毛竖起,符于琼对自己的敌意早已根深蒂固,好几次陆幼翎都从他的眼神中都感受到不善,若是今后让他教自己,岂不是送上门让自己为难吗? “师兄,我……” “怎么,你不愿意?”萧略见陆幼翎欲言即止,似有难言之隐,心中顿时猜出一二。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符于琼为人岁好高骛远,可是火相修行却是颇有心得,若有他来教导你,相信你学起来也会事半功倍,再说了,你现在是司天的位子,而他不过是首席仙师,你可以直接号令与他,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难你的。” “好吧,既然师兄让我跟着他学那只能如此,不过师兄你现在能不能再带我出去观看比试,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 陆幼翎伸了伸胳膊,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萧略点头道:“师弟既然这么关心战局,那便与我同去好了,我见两国的公主似乎都与师弟相识,可有此事?” “嗯,一个算是故人,另一个么……”陆幼翎想了想,刚才那般出手用力的将自己打下擂台,应该算不上新交才对,可是为何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头戴面纱美眸传神的样子?心中所念及的人,那便应该称作心上人才对吧…… “师弟,你怎么了?” 萧略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居然让陆幼翎魂飞九霄云外去了,当即打断他的思绪,陆幼翎才灵魂归位,一脸潮红。 当萧略亲自搀扶着陆幼翎重新回到看台上时,秦妙诗与贺芳芳早已在擂台上对峙许久。贺甲一尊本来紧张的盯着场内局势,这时见到陆幼翎上来,仍不忘讥讽道:“想不到焚香阁司天竟然不堪一击,若不是小女心存仁慈,只怕迦礼寺五行巡执便要改作四象护法了。” “贺甲国君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君上还是好生盯着擂台,免得你爱女吃下败仗无从找人哭诉。” 白自赏出言回敬,倒是让秦天苍始料未及,白自赏刚才送来归元丹其实便是有心向秦天苍示好,现在又怒怼贺甲一尊,想必也是故意做给自己看,好让自己能感受到结盟的诚意。 场上终于出手,贺甲一尊再无闲情逸致与人进行骂战,他的关注重点全在贺芳芳与秦妙诗的交战上面,要知道这两位都是罗生与日照的后起之秀,他们的交手胜败已经不是简单的私人对决这么简单。 “秦天苍,你女儿看来元气恢复的挺利索呀!”贺甲一尊眼睛自始自终未离开擂台。 “她的天份在同龄中不出其右,可惜月虱未上,不然这场胜负早有定夺。” “秦天苍,你未免太过自信,听闻你日照在攻取云都时上百只月虱被玄天金光夺去了性命,畜生到底是畜生,怎可把宝都压在这个上面。” “所以你便与海上的妖邪勾结,甘愿堕入魔道,你这么做,未免私心太重,置罗生千千万的百姓不顾。” “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魔道?多少年的陈词滥调还有必要在这里谈吗?本君期望秦国君还是认清形势、务实一点的好!”未等秦天苍发言,贺甲一尊突然神情激动的大叫一声:“妙哉,便用此招将她打败!” 原来贺芳芳与秦妙诗已经结束对峙交上了手,贺芳芳在首轮便见识到秦妙诗的厉害之处,自然不敢大意,见她未将月虱带在左右,自认为是大好时机,所以一出手便是杀招,漆黑的玄铁匕首犹如黑夜中一抹寒光,刃及之处,静悄无声,却似黑蛇吐信,险到极处。 秦妙诗从嗅到袖袍散发的香味,便早已退身躲闪,只是这一招刚一躲去,身后便有寒芒闪烁,秦妙诗轻蹙眉头,使出‘漫天飞花’将缎天绫罗围住自己,只听‘铮铮’四声,贺芳芳的突袭被一一化解。 “好险!”贺芳芳刚才这一击其实是化作四道重影分别从四个角度攻击秦妙诗,秦妙诗只辨识出前后两处分身,却没有料到左右亦是受到夹击,若非自己祭出的缎天绫罗瞬间在周身包裹,否则刚才那一招自己便已经输了。 贺芳芳也是心存余悸,看来面前的日照郡主果然不输于自己,何况她还有月虱未召唤出来,若有月虱相助,只怕难以取胜,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不让她有机会召唤月虱才对。贺芳芳紧盯着秦妙诗腰间系有的璎珞圈,上一局中召唤月虱的正是拜此物所赐。 黑纱下露出浅浅的笑意,贺芳芳故技重施,口中衔住玄铁匕首,身形并拢,双手结阵,还未发出任何声响,整个人便如同鬼魅般融合在夜色之中。 看台上的陆幼翎急忙大喊道:“天呐!又钻到地里去了!” “咳咳!”萧略发出咳嗽之声提醒陆幼翎不要多言,陆幼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秦妙诗远在擂台,全神贯注周围环境的变化,根本没有听见陆幼翎的喊叫。她祭出缎天绫罗飞旋在周身,眼神凌厉,聆听周围的动静。 陆幼翎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贺芳芳隐匿在青石板中化作阴影,正一点点的靠近秦妙诗,秦妙诗只在周身御守,却对聊下丝毫没有设防,贺芳芳若是从脚下偷袭,只怕秦妙诗会遭受重创。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秦妙诗受到伤害,可是若是自己大声叫出声,一定会被冠以破坏比试之名,驱逐出场不可。 就在陆幼翎束手无策之际,腰间的挎包中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陆幼翎生怕被人看见,急忙用手将它捂住。 “师父,你终于睡醒了!我差点被你害死了!” “不要说话,我现在教你传音入密,你且听好口诀:心决明,声声慢,密音入杂繁,曲绕环谷,和声不辍,任由他人倾耳目!” 陆幼翎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念,极道非乏问道:“口诀记下了吗?”陆幼翎回答道:“记下了!” “好,那你便传音给那位姑娘,做她的眼睛好了!” “师父,做什么眼睛呀?喂?师父…”陆幼翎傻眼了,极道非乏不知葫芦中卖的什么药,撂下话后便再未出声。 “好吧,那我便帮助秦妙诗取胜好了,不过…”陆幼翎内心又有些犹豫,呢喃道:“不过,你可不能怪我才是!” 秦妙诗挥斥轻舞,御法加身,绕行擂台一圈都未曾找到贺芳芳的身影,反倒是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曾喧哗,更加烘托出一种诡异的气愤。 秦妙诗根本不用刻意去找,便能从周围人群表现出的安静,确认贺芳芳还在这个台上,只不过自己无从察觉罢了。不过她仍是自信自己这招‘漫天飞花’,虽无法与修为层次高的人相抗衡,但是这招消耗元气极低,配合缎天绫罗也能做到五脏俱全、无往不利。以贺芳芳的实力来看,自己纵然不召唤月虱也能胜得过她! “妙诗姐姐,注意你的脚底下!” “谁?谁在跟我说话?”秦妙诗听见有人唤她,急忙回头望去,谁知就在她回神之际,所踩的地面突然如同井喷一般,将她一下子抛到半空之中! “可恶,原来是故意发声乘机偷袭我,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秦妙诗身形不稳,重重的摔到擂台边缘,眼看便要掉下去,秦妙诗将缎天绫罗祭出,一头套住了擂台的栏杆,而另一头则被自己死死抓住!(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妙诗巧胜芳芳,嫉妒引纷乱 秦妙诗紧紧勒住缎天绫罗,总算稳住身形,只是还未待站稳之际,面前的青石板中忽然跃出一个魅影,直取秦妙诗中门,秦妙诗御起缎天绫罗挡在身前,无数花瓣漫天扬起,黑夜之中凭空出现一道寒光,便有少许花瓣簌簌落下,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你怎敢抢我的璎珞圈,快还给我!” 秦妙诗摸索腰间,发觉璎珞圈被人夺去,顿时火冒三丈,要知道月儿是秦妙诗最后的屏障,若没有璎珞圈,便无法召唤月儿。 “糟了!”陆幼翎不禁暗自叫到,秦妙诗刚才与贺芳芳交手已是落了下风,现在若无月虱傍身,则必输无疑!” 陆幼翎并不担心日照落败,在他眼中,日照与罗生属一丘之貉,同时入侵过云都,他心中自是愤恨不平,巴不得两个国家自相残杀,可是如今对峙的两个女子,陆幼翎却不愿她们当中任何一位受到伤害。。 秦妙诗一向自负,没想到被同龄女孩抢去贴身饰品,心中自然是不服,再加上刚才一场比试,阿木被这名女子羞辱式的打败,心中便隐约产生一种报复心理。 秦妙诗一扫之前的阴霾,双手交错齐挥,缎天绫罗如同腾跃的双龙,直刺对面的贺芳芳。贺芳芳的神色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再次遁走,待一波攻势停滞,她便从擂台中另一侧出现,手中正把玩着镶有莹玉的璎珞圈。 “岂有此理!” 秦妙诗双脚轻点,腾入半空之中,双手聚于胸前,缎天绫罗收回身前,再一散开,便以花朵绽放之姿分出千根丝带向外四射,百步之遥的擂台尽皆被丝带覆盖,入木生根,丝带居然将青石板洞穿! “好!” 台上秦天苍终是按耐不住拍手叫好,秦妙诗这招当属二甲驱物之术的巅峰,想不到秦妙诗功力进步如此神速,寻常之人段不可能逃出如此密集的攻势,贺芳芳虽能遁入土中,但如今带入石开,只怕贺芳芳已经殒命也说不定。 秦天苍得意的望向贺甲一尊,却见贺甲一尊镇定自若,悠哉自得的模样。 秦天苍顿感不妙,急忙回头望向擂台,当即大惊失色。贺芳芳不知何时已经凌空腾起,恰在秦妙诗的身后。 “妙诗,小心!” 秦天苍欲大声呼叫,可碍于自己的身份,终究只化作心底一番话私语。 贺甲一尊则大笑道:“胜负已定,只伤不杀!” 贺芳芳心领神会,放弃玄铁匕首,改用‘雾隐手刀’直击秦妙诗后颈,可就在将手高高举起之际,忽觉被什么东西缠住,她回头望去,见缠住手臂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秦妙诗的缎天绫罗! “怎么会这样?” 贺芳芳话音未落,另一只手臂也被缠住,她努力挣扎终究是于事无补,眼见无数丝带如同倒流的血液一般从远处汇聚在自己身上,终于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贺芳芳露出哀怨的眼神,放弃抵抗。 秦妙诗落回地面,朝看台使了个神色,这个神色中包含了感谢,还有些许少女的情谊,陆幼翎只领会了前者,便已经面红耳赤,连忙低下头来。 原来刚才在危急时刻,正是陆幼翎使用传音入密告知秦妙诗身后有危险,秦妙诗便有意放空后背诱使贺芳芳出击,自己却暗中驱动缎天绫罗将贺芳芳擒住,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贺芳芳被缎天绫罗驮着飞到擂台的中央,秦妙诗弯下腰从贺芳芳的怀中取出自己的璎珞圈挂回腰间,然后盛气凌人的摆出个得胜的造型。 白自赏拍拍手说道:“妙诗郡主技压群雄,六甲驱物术果然自成一派,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云都与日照结盟后便要多多交流修缘方法,互补互助才是。” 贺甲一尊面色铁青,本来瘆人的脸上此时氤氲密布。他决心宣泄一番,挽回最后一点颜面,便朝秦天苍怒斥道:“还不让你的便宜闺女将我女儿放了,否则本君便对你不客气!” “擂台上厮杀生死由命,不是贺甲老弟说过的吗?现在萧国君并未宣判胜负,如何能放人呢?你说是不是道理,萧国君?”秦天苍一招移花接木,将矛盾引向萧略,萧略也是一愣,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宣判,也是不愿让云都攀附日照,毕竟半月前的国仇家恨还历历在目。 “萧国君,你为何迟迟不愿意宣判?” 贺甲一尊气急败坏的质问萧略,萧略感慨一声,便宣布道:“这一场胜方便是…” “慢!” 秦妙诗突然打断,台下突然窃窃私语,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 “诗儿,你怎么了?” “刚才为日照出战侥幸获胜,本不应该咄咄逼人,奈何我一朋友被她打成重伤,我今日便要替我朋友报一报私仇!” 大家顿时明白,秦妙诗话中所指之人定是陆幼翎,于是齐刷刷的看着他,陆幼翎心中大骇,急忙喊道:“妙诗姐姐,你又想干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报仇,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呀!” “秦妙诗,你胆敢抢我女儿,我便让你们日照付出代价。” 秦妙诗嗤笑道:“罗生老儿好没有风度,我还未说出用什么方式报仇,你何必拿开战来压我?” 萧略担心局势失控,自然是心惊胆战,他连忙劝说道:“妙诗郡主不要意气用事,我这位师弟的伤情并不碍事,何况他与罗生公主也曾相识,两人素无间隙,也无深仇,你毋须替他出头,还是快将她放了吧!” “岂有此理,阿木这小子果然是认识她的!怪不得决斗之时贺芳芳空手想让。”秦妙诗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如同零星的火种,其可见便可燎原。 “听闻罗生国内未出阁的女子都是以黑纱遮面,”秦妙诗眼中透出挑衅之色扫视人群一周,周围观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喝彩之声。 “未曾见过,掀开她的面纱看看!” “是啊,是啊,看看面纱之下究竟长得如何?” “罗生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毁了她的容貌!” …… 人群中被秦妙诗一带动,立马议论纷纷,大家都对罗生国没有好感,对如此婀娜美艳的姑娘自然也没有怜悯之情。 “好吧,既然诸位这么想看看,那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秦妙诗伸手便要揭开贺芳芳的面纱,贺芳芳周身被缎天绫罗捆缚,无法挣脱,眼见秦妙诗的手指已经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她的眼泪瞬间滑落出来! 贺甲一尊终是坐不住了,踢翻椅子,朝擂台中央飞去。秦天苍自然不会让他伤到秦妙诗,在加上今晚一直忍受贺甲一尊的冷嘲热讽,双手背在身后早已隐隐作痛,此时联盟之事已定,再无顾虑,待贺甲一尊刚飞出去,他便在身后祭出日冕飞轮准备偷袭贺甲一尊。 萧略见局势以乱,只得出手,他一把按住秦天苍的手腕,谁知被另一人给格开。萧略定眼一看,见是白自赏所为,心中大为光火。 “大哥,既然日照和云都两国联盟,不如今日便除掉贺甲一尊如何?” “放肆!白自赏,今日若你敢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萧略圆目怒视,白自赏头一遭见他火气这般大,顿时心生畏惧,不敢直面作答。秦天苍不顾两人的冤仇,单枪匹马飞向擂台,见贺甲一尊早已出手,他手中持有紫色双刃匕首,上有烈焰附着,数丈之外灼气翻腾,此匕首名为‘栖凰’,乃是妖族所献宝物,断石分金、焚物纵火自然不在话下,更特别的是匕首上被施加了‘散失咒’,被匕首刺伤之人会持续亏损元气,短时间内无法复原。 贺甲一尊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秦妙诗,秦妙诗心中一惊,却是无从反应,毕竟贺甲一尊的修为远胜这位后辈,只是他手起刀落之时,秦天苍的日冕飞轮同时祭出,一道眩光硬生生蒙蔽贺甲一尊的双眼,落下匕首的一瞬间,台上发出猛烈的震动,周围人群都各自掩面遮挡。 秦天苍接回飞轮,厉声说道:“此事与我女儿何干,有本事就与本君较量!” 贺甲一尊怒目对视,心中仍有余悸,雾隐术本不擅长进攻,刚才自己使出雷霆之速攻击秦妙诗,没想到被远在三丈之外的秦天苍所祭出的日冕飞轮硬生生格挡回来,他虽未后退身形,但是手臂还是有些震得发麻,看来秦天苍的修为又有所增长。 就在贺甲一尊顾虑之际,突然有个人影冲向擂台,一把抱住贺芳芳便向外跑去,秦妙诗反应过来,立马喊道:“阿木,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这个女孩是无辜的,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去揭开她的面纱呢?还是放她回去吧。” “笑话,你以为你能跑的了吗?” 秦妙诗伸手一挥,缎天绫罗便硬生生拖着贺芳芳和陆幼翎向后飞去,陆幼翎反身死命拽着仍是毫无办法。就在快被拽回原地时,突然有一簇温顺的头发遮挡在陆幼翎的眼前。 “听着,我不管你是谁……” 陆幼翎痴痴的盯着这双美眸,善睐柔情,没有一丝掺杂,如同夜一般的纯粹、静谧和深邃。 “你现在便……揭开我的面纱吧。”眉间轻蹙,脸上多了一丝隐忍,便将头转向一侧,陆幼翎踟躇了一会儿,突然做出了一个平生最为大胆的决定,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将贺芳芳耳畔后的回针拿掉。 黑纱缓缓滑落,时间便定格在此时此刻,从此,山水有相逢,从此,便不再是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擂台上惊鸿一瞥 贺甲一尊正与秦天苍对峙之际,忽见陆幼翎摘掉贺芳芳的面纱,不禁勃然大怒、杀意四起,一个抽身离去众人皆是不曾觉察,顷刻间便闪身至陆幼翎身后。此时陆幼翎正沉溺在与闭月羞花之貌近在咫尺的窃喜中,自然对身后之事毫无察觉,只觉衣领被人向后一提,身体不受控制的顺势飞去,片刻后落在地上翻滚一周,屁股传来阵阵疼痛,才将自己从窃喜中打回原形。 “小小年纪怎敢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贺甲一尊怒目而视,‘栖凰’捏在手中已是火光腾空,杀机已露,定是不肯轻易收鞘。灼浪扑面,陆幼翎早已慌了神,心中莫名念道:我又做了什么惹恼这位国君? 可未容他思量,‘栖凰’燃起的烈焰便如同奔腾的野马向他奔来!陆幼翎惊慌失色,转身欲逃窜,只是他肉身凡胎,比起电光火石的一击,如同雀鸟之于大雁,如何能够逃脱? “徒儿莫慌,快将为师置于身前!” 虚空之内突然传来极道非乏的声音,陆幼翎连忙将挎包挪到身前,同时回转身姿,只听‘轰’的一声,火势将陆幼翎团团围住,陆幼翎紧闭双目不敢正视,浑身却丝毫感觉不到灼热。 “咦,怎么丝毫感觉不到炙热?” 陆幼翎单眼微睁一条缝,窥视前方动静,突然,他的双眼睁得浑圆!眼前的景象赫然将自己唬住,双目之下哪有什么火焰,反倒是三丈开外贺甲一尊正仰天躺在地上,他的身上多处有被焚烧过的痕迹,胸口正中央的衣襟则已成为焦色,正徐徐冒着青烟,而那柄‘栖凰’匕首早已没有温度,如同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具丢落到一旁。 “怎么…会是这样…” 贺甲一尊口中涎水藕断丝连,随着微弱的翕合,正沙哑的说道些什么。远处目睹到刚才一幕的众人,皆被惊掉下巴。 “大哥,刚才我…没有眼花吧…” 白自赏也是心存疑惑,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刚才贺甲一尊手握‘栖凰’,陆幼翎本是必死无疑,谁知‘栖凰’所使出的凤火照亮整片擂台之时,从中飞出之人居然是贺甲一尊,萧略只粗略的看了一眼贺甲一尊的伤势,当即认出此招正是迦礼寺焚香阁的绝学——‘炙焰飞凤’! 萧略表情凝重的盯着陆幼翎,不禁回想起董太平所说的话:这小子的命格莫非真是由天授之?他的身份似乎比自己想的更为复杂。 眼见贺甲一尊受了重伤,秦天苍岂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他大喝一声道:“贺甲匹夫,还不拿命来!”说完便抡起日冕飞轮。 萧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急忙翻身跃入擂台,单臂发力,将金相真元置于掌中,以掌为锹,强势按住秦天苍的飞轮。 “秦国君,今日并非了断恩怨的时候,还望你看在我萧略几分薄面的份上,饶他一命!” 秦天苍一愣,平日未曾与萧略打过交到,如今见他单手将自己日冕飞轮按住,这力道就算白自赏也是差之千里! “既然是萧国君出面求情,本君自然应允,你我二国如今互为盟誓,今后便该同气连枝,互相照应才对!”秦天苍收回飞轮,报以爽朗的笑声,萧略见好就收,自是会意一笑。 贺甲一尊其实并未晕厥,只是胸口隐隐作痛,他已无力起身,索性装昏迷躺在地上,见萧略劝服秦天苍不要杀他,他才长舒一口气,刚才那幅骇人景象着实令他害怕,‘栖凰’乃是妖界圣灵凤凰的血液淬炼而成,再加上自己五层‘雾隐’功力注入,当世能正面硬碰之人寥寥可数,更何况不被凤火噬身,反能做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火相之力将自己击败,普天之下就只有善使火相修为的左天岸和五行精通的极道非乏可以做到。可如今击败自己的是一个少不更事的男孩。这个男孩叫什么自己都未曾记下,现在却败在他的手上,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围人都在指指点点陆幼翎,有的说陆幼翎是百年不遇的修真奇才;还有人说左天岸后继有人,死而无憾;更有甚者已经带头为陆幼翎保举,愿正式奉他为焚香阁大司天!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原本质疑的声音全部化作褒奖之词。 陆幼翎对人群的变化却置若罔闻,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秦妙诗脚下的贺芳芳身上,陆幼翎不禁想到罗生父女二人也是倒霉到家,一个被自己重伤,而另一个也是因自己才被擒住! “妙诗姐姐,请你先放了她。” 陆幼翎一步步的走近秦妙诗,秦妙诗笑道:“看不出来嘛,连贺甲老儿都敌不过你,可你平日却总受我欺负,莫非是因为对我下不去手?” 陆幼翎听得一脸糊涂,不过他依旧摆出一副谄媚笑脸,温和的说道:“妙诗郡主诗才妙悟,面若桃酥,同龄中鲜有敌手,尤其不止在才貌内无人可以匹敌,修为上也是独一档的存在,我敌不过你,便只能心甘情愿受你欺负…” 陆幼翎所说之话半真半假,说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却成功吸引到秦妙诗的注意力,秦妙诗只觉面颊赤红,便双手拂面,放松了对缎天绫罗的控制,陆幼翎眼疾手快,迅速帮贺芳芳松绑,贺芳芳被敷的太久,身子便有些虚弱,陆幼翎扶着她想跑也跑不快,只一瞬间便被秦妙诗追上拦住。 萧略顿时头疼起来,对着秦天苍说道:“秦兄你看,这…” “诗儿,不要再胡闹了,放过罗生公主回去好了。”秦天苍当即明白萧略的难处,立马召回秦妙诗,谁知秦妙诗不依不饶说道::“父王放心,我与这位公主并无仇怨,现在倒是与新任焚香阁司天有些话要说。” 白自赏不屑一顾的白了一眼,对秦萧两位国君说道:“不过是小孩子们的嬉戏打闹,毋须理会!” 陆幼翎紧张的盯着秦妙诗,见她面色难看,秀眼透出寒芒,两片薄薄的嘴唇不自觉的下弯,一看便知在生闷气。陆幼翎以前便吃过她给的苦头,现在见这幅模样更是不敢靠近。 “妙诗姐姐,贺芳芳是无辜的,你有话便同我说,还是先把她放了吧!” “放了她?放了她她便会返回罗生国,你舍得吗?” “妙诗姐姐,我看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不过之前在街边见过她一面而已,并未与罗生国有过勾结。” “哼!”秦妙诗冷笑一声,“罗生最爱与妖邪狼狈为奸,若不是你去勾结的她,那必然是这个妖女主动勾结的你,我们日照肯与你们罗生结盟,你可不要做一些与妖邪的勾当。” 秦妙诗字字诛心、绵里藏针,说的陆幼翎如同做贼心虚一般,正在这时,秦妙诗向前走近一步,这轻微的脚步声对于陆幼翎看来,形同战前擂鼓,他一个机灵抬起头来,同时护在贺芳芳身前举起自己的挎包。 “师父,看你的了。”陆幼翎对准背包私语一番,心中想到:秦妙诗若过来抢夺罗生公主,便让师父将她击退。可是半饷却没有见秦妙诗再往前走上一步。 陆幼翎这下意识的防御举动,深深的伤了秦妙诗的心,她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在月夜中吹的咧咧作响,四周的篝火将她每一段身影都拉的很长,那一双纤如桐油的双手,如同抽去了骨头一般,有气无力的随风摇曳。 “哼!果然还是新人胜旧人!…”陆幼翎隐约听到秦妙诗嘴唇翕合,似在呢喃,便问道:“你说什么?” “你真的,今后要好自为之!” 陆幼翎依然听不清秦妙诗在说什么,正欲提问,却见秦妙诗收回缎天绫罗缠绕腰间,同时轻摇璎珞圈,月儿挥舞着双翅转瞬及至。 “哎…妙诗姐姐,你说什么我真的未听清…” 陆幼翎追了出去,此时秦妙诗已是泣不自禁,侧头掩面跃上月儿的后背,丝毫不理睬身下的陆幼翎,月儿低头‘咕咕’低鸣两声,便张开双翅。 陆幼翎大叫道:唉唉,你听我解释呀! 秦妙诗根本不想理会陆幼翎,她拍了拍月儿的后背,朝着空中明润的月影飞去。 “秦兄,令爱应该无事吧…” 萧略关切的问道,秦天苍叹了口气,回道:“我这女儿,从小便是如此,不过她有月儿作伴,大可不必担心她的安全。” 白自赏插话道:“不知贺甲一尊如何安置?” 秦天苍思虑片刻,便说道:“这里萧兄弟上是主人,当然由他全权处置。” 萧略高声呼来内侍,吩咐他们道:“你等将罗生客人送回东门馆驿,好生伺候,若罗生国君不肯久留,便任由他们出城归国。”随后他又对台下众人喧道:“今日比试当属日照国获胜,明日便商议结盟一事,时辰不早了,众人先行散去。” 掌灯内侍将归元殿宫内灯火点燃,校场通往大门之路悉数照亮,人群开始井然有序的走出校场,几名内侍用一竹排将倒地未起的贺甲一尊抬出校场,又有几名宫女过来搀扶罗生公主。 当贺芳芳经过陆幼翎身边时,她的面纱不知何时又重回她的脸上,只是在陆幼翎眼中,这层面纱已经无法阻断陆幼翎记忆中的那幅映月荷花。 “你记得,一定要来罗生找我…”虚空之中,陆幼翎耳畔听见这样一句轻声呢喃…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迦礼寺人事安排、陆幼翎格格不 继任大典以后,云都百废待兴,萧略亲自坐镇归元殿,将战时死守云都的各大将领提拔入朝堂共事,白自赏也如愿以偿成为迦礼寺第五任掌门执事,下辖五行宫苑,五行宫苑经过人事重新任命,业已做出较大的调整,现金圣宫由首席仙师方迟笑代为掌管,焚香阁则是新晋弟子阿木执掌,瘦滩因为崇万重下落不明,也由门下首席仙师葛飞出任,兰蝶谷则继续由何裴出任司天,只是何裴昏迷多日,体内阳火一直未除,现已移送至洛川苑的寒潭水底住下,暂且压制体内阳火,门下仙师吕逢笙则代理一切事物。至于洛川苑司天之位,白自赏宁肯空缺也不愿传位给于观山,所以苑内大小事物依然由白自赏亲力亲为。 白自赏对于救治何裴一事一直处于推诿状态,他很清楚自己当下需要什么,所以断不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冒险消耗自己的元气,倒是萧略一直记挂此事,不过自从他当上国君,也就不便再出入迦礼寺,现在可以依仗之人只有方迟笑,所以有事无事,方迟笑都会频繁的出入王宫。 方迟笑每隔几日便会去一趟归元殿,这一切都看在白自赏眼中,他自然明白方迟笑便是萧略放在迦礼寺的眼线,他的所作所为都将如实不讳的告诉萧略,不过他很能沉住气,现在各方势力刚刚临任,任何一点过失都有可能让自己退位让贤,无论如何都犯不着现在就撕破脸面。 白自赏虽是这样想,却还是打算先发制人,探探萧略的态度。 迦礼寺的规矩在开山立派时便已立下,一天之中除晚间各自修行外,辰时正刻便要到大殿之上聆听掌门执事传道教诲,巳时到未时三个时辰则是回各自属相宫内修行,哪怕是午饭时间都以斋醮为主,迦礼寺倡导每个修缘之人做到‘一日三省’,陆幼翎理解为睡醒、惊醒和梦醒。 陆幼翎身为焚香阁司天,更应该以身作则,只是他地位显赫,显然不能用普通弟子的生活起居类比,迦礼寺专门配了一位年轻教头负责照顾陆幼翎的起居。 这名教头其实也就二十郎当岁,主修火相修缘,为人言语轻佻,但是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你叫什么名字?”过完重阳之后,陆幼翎正式入住左天岸的房间,这间房不仅宽敞,而且临窗便是一汪碧波银湖,空气清新,四野芬芳,算得上一处理想的住地,陆幼翎惬意的睡了一个晚上,睁开眼便见有一人正整理房间的内务。 “司天大人醒来了,小人名叫朱参,在家排行老三,所以这里的人都叫我朱三,我是今年刚进的教头,受白执事旨意,特来照顾木司天的起居。” 见他彬彬有礼,陆幼翎不知怎得心中有些厌恶。 “你是白自赏……不对,你是白执事派来照顾我的?” “回禀木司天,确实如此。” “好吧,我不用人伺候,你且回去复命吧。”陆幼翎背过身,继续躺在床上睡觉,在他看来,这个叫朱参的人一定是白自赏派来监视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留在身边,再说了今后还要与师父谈话,如何敢留这个顺风耳在身边。 “司天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因为小人做事不够好吗?” “对,你大清早就过来收拾内务吵到我睡觉了。” “司天大人真爱说笑话,现在并非早上,已经快到晌午了才对,白执事正是因为司天大人您第一日便不到中正厅听讲,特意让小人今后服侍司天大人,好让您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 陆幼翎一下子坐了起来,头发凌乱的披在前脸上,他现在听见白自赏这三个字是又恨又惧。 “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这么说来朝课已经上完,你还是向白执事复命,就说我下午一定会去。”陆幼翎拍了拍哈欠,眼睛有气无力的耸拉着。 “好吧,那我便说木司天身体略有不适,不思朝食,等用过午饭便去大厅聆听教义。” “嗯嗯,就这么说。”陆幼翎当即夸赞道,“以后但凡我误了听课的时辰你都替我这般开脱。” “小人明白。”朱三将拧干的毛巾搭在陆幼翎伸手够得着的地方,转身便要离开,陆幼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喊住他。 “唉,你别走,我有话要问你,你后背衣服上穿的可是火焰印记?这么说来你是焚香阁的人?” “小人正是。” “巧了巧了,你看你怎么也不早说明身份,我道你是洛川苑的人,这样吧,你先去向执事大人复命,稍后便来我房间,我有话要问你。” 陆幼翎见朱三并不是白自赏的手下,便放下心来,他不禁想到,暗处有师父指点帮助,可明处的时候还是多一个人照应一下才好,这个朱三是新晋的教头,与自己年龄较为接近,自然方便沟通,再加上他身为新晋教头,自然地位低微,不会与那些老派之人拉邦结伙,这两点别是陆幼翎有心拉拢他的原因。 当陆幼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极道非乏时,显然极道对自己徒弟的想法提不起任何兴趣。 “亏你想的出来,找个如此无用之人,难道你指望他能替你抗衡白自赏吗?” “师父,我好不容易有个想法你干嘛就打击我?徒儿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并不笨,而且与我说话倒也合拍,不如就留在这里,日后你不在了,我也好有个照应嘛。” “呸呸呸,大吉大利,为师好端端的还能平白无故消失不成,不过为师可得提醒你,不要将紧要之事透露给这个人听,免得玩火*。” “知道了师父,不过说起来,前几日倒是师父给徒弟挖坑,害得我在擂台上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我还以为师父能早点出手,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你便能在那名蒙面姑娘面前长脸了是不是,你要为师怎么说才好,要…” “对对对!”陆幼翎也打断极道非乏,摇头晃脑的言道:“要禁欲,守住纯阳之身。” “你知道便好,不过我看得出,那名女子对你也是手下留情,为师见你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才没有出手相助,你应该清楚,为师的身份现在不宜公开,若非贺甲一尊当时杀机已起,否则为师是不会出手救你的。” “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花好月好的像我保证,只要我照你的吩咐做,不仅能保住小命,还能初出风头,可如今风头没有尝到,苦头倒是受了不少。” “为师答应的事何曾没有做到,你看你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你在校场上一招挫败贺甲一尊,当天若说出风头,还有谁能比你更甚?” 陆幼翎仔细想一想,倒也说得句句在理,“那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 “自然是做好你焚香阁司天的本份,对了,等会儿你便让朱三领着你去探望符于琼,符于琼中了月虱兽的雷链,伤势不轻。” “什么?你让我去?” “你看着为师干嘛,你现在已经是焚香阁的大司天,手下人负伤难道不应该去探望吗?” “师父,您应该知道符大哥对我的态度,他没有一天不想挖苦自己,我现在去只怕让他心中更加郁闷。” “什么叫收买人心,便是让你做些雪中送炭之事,符于琼这次负伤与白自赏不无关系,想必他现在心中淤积着对白自赏的诸多不满,你现在去探望他,让他对你有所信服,今后也才好驾驭的了他。” “师父我……好吧,我尽管去试试吧,师父与我同去吗?” “怎么,你还担心受伤的符于琼会来杀你不成?你自己去便是,为师还要打坐疗伤才好。” “疗伤?什么疗伤?”陆幼翎眉间高挑,一脸惊慌的走到桌边,“师父,你受伤了怎么也不言语一声,究竟是何人将你打伤了?” “唉,其实这不是伤,这是命才对,为师这半个月来的修为已经到达‘虚谷’最高层次,可要接住贺甲一尊手中的神兵‘栖凰’又是谈何容易!贺甲一尊与为师现在的修为其实旗鼓相当,再加上有神兵‘栖凰’辅佐,为师只能用高一层次的法术相拼才有可能一击制胜,为师本属意用水相法术克制‘栖凰’,可为了让台下之人对你无话可说,为师便临时改变主意,用前任司天左天岸的成名绝技‘炽焰飞凤’相抗衡,并强行催动‘无妄’境界的真元,结果经脉再次逆转,为师现在的功力不升反降,重新回到十天前的样子了。” 陆幼翎感动的涕泗滂沱,连忙抱着香炉亲上一口,只听见香炉内传来喋喋不休的谩骂声:干什么你,为师让你清心寡欲,可没让你饥不择食,你现在还小,将来修成大道你还是有机会去找的嘛! “师父,是我错怪您了,我没料到您为徒儿牺牲这么多,我明白了,今后有什么事也不能再依赖您,一切都得靠自己才是。”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为师也不多说,只是明日便是罗生君主一行人离境的日子,为师要你帮我去问一个事,看你与那公主有些话说,你便找她替为师问一个人的下落。” “哦……我明白了!”陆幼翎点头道,“放心好了,徒儿知道该如何行事。” 极道非乏赞扬到:“不错啊,居然一听便知为师想打听谁的下落,你去找那位公主询问,对你来说,这也算是一个美差吧。”陆幼翎两腮一片绯红,双手都不知摆放到何处,只得手指互相勾结,一副娇羞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陆幼翎推诿听课 极道非乏想要打听之人正是上月深入罗生境内的瘦滩司天崇万重,其实想要打听他下落的又何止极道一人,萧略早已派人潜入罗生境内打探,可是至今仍是了无音讯,而与崇万重随行的那百名士兵,也未有一人回来复命。 萧略心中很清楚,此次云都举行继位大典,贺甲一尊胆敢只身前来,定是有些筹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这个能挟持云都的筹码举重若轻,定是崇万重无疑。 只是云都作为主人邀请别国作客,萧略并不方便直接质问贺甲一尊,他原本计划重阳节过后单独找他要人,谁知贺甲一尊反被阿木打伤,这几日一直住在东来馆驿内休息及养伤,馆驿之外也全是守卫把守。 萧略现在走出寝宫,便有众人尾随左右,所以他打算让一心腹之人前去探望贺甲一尊,顺便了解一下崇万重的下落。思来想去,忽然发现偌大的王宫之内全是白自赏安插进来的人,他当初有心要将方迟笑调到身边,但是思前想后,觉得迦礼寺中必须有一人留守制衡白自赏才好,所以这事便不了了之。 眼看明日贺甲一尊就要离开云都,萧略决心去找个人去打探一下,他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一个人挺适合这个任务。 晌午斋饭时间,是陆幼翎又爱又恨的时刻,爱的是一个上午的饥肠辘辘的状态终于可以终止,可恨的是这里吃的跟真正的寺庙别无二致。他身为司天,要求吃要吃的是‘清心’,饮的是‘水露’,不可以沾一点荤腥。 当朱三将吃的东西端进房间时,陆幼翎见到白饭旁边的黄豆和绿叶时,内心生起无限厌恶。 “朱三哥,你放到这里便是。” 陆幼翎不愿直呼其名,索性叫他‘朱三哥’,虽是乱了身份,不过陆幼翎早已言明,外人在时便不会以此称呼。 朱三见陆幼翎皱着眉头,一副厌恶却又戒不掉的样子,当即明白陆幼翎的心思,他靠前说道:“司天大人是否觉得午食不合口味?” 陆幼翎实话实说到:“我以前顿顿离不开肉,现在突然见到如此清汤寡水实在有些吃不下。” “哈哈,”朱三边笑边将桌上的饭菜收回菜篮之中,“原来司天大人想吃肉了,其实这个不难,迦礼寺内众多戒规中并没有要求荤戒,只是清心寡欲对修缘大有裨益,故寺内不生烟火,只吃些清水煮食的饭菜,若要去吃肉大可去外边酒肆买回。” “我出寺一定会被白执事问责,要不朱三哥替我买回来吧。”陆幼翎的确是馋了,当即拜托朱三出去购买。 朱三作揖道:“这事自然是小人去办。”可话已说出,却迟迟不见他离开,陆幼翎微笑言道:“朱三哥是有什么事吗?” “司天有所不知,战后不比战前,这酒肉的价格都有所增长,原来的左司天经常做些赊账之事,如今前账未付清,现在想再赊只怕酒家不会乐意。” “原来是这样啊,好吧,朱三哥,我这里有些散碎银两,你大可把前面赊的账了结了,再买点肉食回来。”陆幼翎掏出一锭元宝放在桌面上,这是他上任之时萧略赏赐予他的。 谁知朱三不仅没有接过这锭元宝,反而面露难色,一脸苦楚的说道:“木司天可能初来咋到,并不知晓这里的情况,赊账的行为很早便已蔚然成风,我说的前账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锭元宝还少了?”陆幼翎惊愕道,朱三点点头,怅惘到:“莫说还掉以前的赊账,就是买肉恐怕也够不到二斤,司天大人有所不知,自从日照入侵以来,各种农作物遭到搜刮和破坏,弄得民不聊生,云都城内大批难民前往南巷祈求施舍,南巷是首富曲络通的地盘,他命人将难民挡在巷外,结果这几日发生了好几起流血事件,现在莫说是吃肉,就算普通青菜我都不一定弄得回来。”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有这么多难民,为什么国君不开仓济粮呢?” “萧国君自然有这方面打算,奈何国库早已空虚,现在不得不与曲络通沟通谈判,期望他能接济难民。” “原来师兄这般艰难,他居然还赏赐了我一锭元宝,哎,他待我真的如同亲兄弟一般。既然师兄为云都操心劳力,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朱三哥,我现在不想吃肉了,麻烦你将这锭元宝捐给寺外的难民吧。” “谨听司天旨意,”朱三将元宝小心翼翼的放到衣襟中,转而说道:“对了,早上时已告知白执事您身体抱恙,无法前往听取教义,不知午后是否会去?” “这个嘛…”陆幼翎想了想,觉得拖病不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颔首道:“不知这聆听教义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应当遵从‘浅听教义,自悟旁通’,通常由掌门执事在主位焚香授课,讲解迦礼寺信条教义,下方弟子沾露受水、打坐参道。” “听着挺乏味的,我估计坐久了便会睡着去。” “千万不可,执事会不定抽查,若是回答不出,则会受到面壁的刑阀。” “面壁?那还好,我以前经常被父亲让去面壁思过。” “我说的面壁可不是一般面壁,中正厅后堂有一处面壁石,受到惩戒的弟子除了思过以外,更是要将头颅撞击石面,一直要撞到有石粉落下方肯罢休。” “啊?”陆幼翎吓得吐了吐舌头,“要将石头撞成粉末,这得撞多少下才行啊?” “正因为如此,授课之时便无人敢走神,迦礼寺纪律严明,每年的弟子中除去一部分祭命早夭的,还有一些人便是受戒亡故的。” “朱三哥,你午后还是帮我称病推诿下吧!”陆幼翎听完朱三所说的话便开始打起退堂鼓,他自问做不到守住这些清规戒律,想想还是能拖一天便是一天才好。 朱三虽有些为难,但依旧点头应诺,这时门外突然高宣国君驾到,朱三自觉不该留在这里,便向陆幼翎作揖退出房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陆幼翎潜入东来馆驿 “曲络通…”陆幼翎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师弟你有所不知,日照兵败以后司尉长崔尚密谋造反,多亏了曲络通暗中相助才使秦天苍肃清叛乱,曲络通虽是云都子民,却势力庞大,拥有三国通关文书,其家族生意遍布海内,坐拥的资产动一动便能让一个国家民生震荡,此次他全力辅助秦天苍,看来他早已有心背叛云都,我已知会人去交涉,相信马上便能与他会面商讨振粮之事,只是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师兄你也毋须担心,要不我同你一块去吧?” “师弟,这件事还是由我单独出面比较好,我想先去会一会他,看他到底是各种人!师弟你还是早点去趟东来驿馆打听道崇万重的下落才好。” 陆幼翎点头称是,忽然想起下午聆听教义一事,顿时愁云上眉。萧略看到他面露难色,急忙问道:“我见师弟愁眉不展,莫非有什么难事?” 陆幼翎将畏惧听讲义的事说给萧略听,萧略朗声大笑一番言道:“我以为是何事?此事容易。”说完便取下书桌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上几行字交于陆幼翎。 “你且拿给白自赏看,他定然不会为难你了,不过这聆听教义、打坐参道本是修行之人日常功课,你今日替我办事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明天起你还是去做好自己的功课为妙。” 陆幼翎急忙称是,萧略见陆幼翎应允了,自然放心的回去,只是陆幼翎自己随后又犯难了,今日既然不去中正厅做功课,何必要去见白自赏触那霉头。有感于此,陆幼翎连忙将朱三唤来,让他代为呈递信笺。 陆幼翎在房间里退去焚香司天的赤色锦服,转为换上了之前自己的麻布衣裳,他将香炉搁置在桌面上,一边同里面的极道非乏说话。 “师父,想不到师兄也想到让我去查询崇万重司天的下落,他与你真是不谋而合,我有时候在想,既然师兄文韬武略样样俱全,且对云都也是忠心不二,为何你不直接与他谋事,却单单找了我?” “萧略这个人,一身充斥着江湖胆气,为人也是刚正不阿,不过与这样的人相处,为师反而觉得不痛快,他凡事面面俱到、做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且过分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算不得一个杀伐决断之人,倒是他擅长饮酒,每当为师犯起酒瘾之与他推杯换盏、好不尽兴!” 陆幼翎听出了极道非乏的无限怅惘,可惜他现在还是‘虚谷’的修为,自然不能沾染酒气。 陆幼翎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极道非乏坚持让他一人行事,他便蹑手蹑脚的从迦礼寺后门溜出。穿过宁静的街道,几经曲折终于走到东来馆驿,此时馆驿外有四名罗生士卒模样的人把守,而围墙四周也都是云都的兵士把守。 陆幼翎不禁想到应该是萧略怕民情激愤,故意派兵协助把守,东来馆驿进出前后各有一处大门,都有侍卫把守,他当然不能从这两个门入内,不过西侧的高墙边有一颗老梧桐,若是爬上树再跳入馆驿内,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如何行动,陆幼翎便掩人耳目偷偷绕到馆驿的梧桐树下,只见此数上密密麻麻的叶子早已泛出枯黄,预示着夏末秋至、渐有寒意,他对着手心哈了口气,便扣住两侧的树干开始向上爬,结果没爬几步,他便发觉手边手掌火辣辣的疼痛,他翻掌一看,见手心处被枯槁的树皮刮得层层血迹,他立马放弃了用手攀爬的可能。 正在这时,围墙内突然传出动听的箫声,陆幼翎五音不全,自然听不出这是什么曲目,只是箫声委婉萧瑟,听得多少让人泪目,陆幼翎体伫立聆听,一时竟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只是一曲罢后,便再无声音传出,陆幼翎回过神来,不禁暗自对吹箫之人由衷钦佩,在他眼中能吹奏出如此旋律的人,一定是个寂寞之人。 也许正因为这首曲子给了自己些许灵感,陆幼翎突然想起了极道非乏曾经传给自己的‘御风诀’,他沉思了一会儿,便脱口而出道:“御空潜龙,丹霞飞凤,化身于穹,身法自空”。陆幼翎刚念完御龙决,只觉身姿腾空,又是熟悉的感觉。不过这次少了极道在一旁指点,陆幼翎多少有些害怕,身躯绷得紧紧的,忽的往上腾空,老梧桐树枝从周身擦过,鸦窝内惊出几只乌鸦嚎叫。 “过了过了…”陆幼翎见一下子飞过了树顶,连忙屈身抓住树枝,总算揪到树干,他用力一扯,将自己落到树干上。 “好险!”陆幼翎深吸一口气,抬头向下望去,见已经离地七八丈,巷尾巡哨打盹的士兵都尽收眼内。 想不到自己的御龙决这么快就能融会贯通了,陆幼翎不禁啧啧自喜,稍微平复心境后,陆幼翎便探出身子,努力找寻刚才吹箫之人。 老梧桐的高度恰好与馆驿的层高相同,放眼望去,正好瞥见一窗格映入眼帘。 “就是这里错不了了…”陆幼翎见窗内的案己上摆放着一支沉色古香的木箫,它的顶端系有红穗,正如少女的秀发一般柔顺轻酥。只是木箫尚在,唯独不见吹奏之人。 陆幼翎有些失望,突然听见窗内传出争执,他竖起耳朵偷听,听见某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现在便派人将他擒来,他若不从,便将他处死…”陆幼翎心中嘀咕道:“这声音听着好熟悉。”忽又听到一纤弱的声音略微羞涩:“万万不可,一切都是孩儿的主意,又如何能害他性命…只怪孩儿命该如此,从此便长伴父王左右好了…” 再无比这更让人熟悉的声音了,陆幼翎一下子便识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罗生公主贺芳芳,她口口声声称作父王,与她对话之人定是贺甲一尊无疑了。 想不到贺甲一尊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他的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只不过擂台上面对陆幼翎时掉以轻心,才会中了陆幼翎的反击。 陆幼翎心理琢磨到这二人究竟再说什么事情,听着像是要抓什么人似的,不过贺芳芳却持反对意见,看来他们父女的关系并不似表面那般和睦。 “如此,明日便回罗生,今后除非兵临城下,否则你与此人便不会有机会见面!” 贺甲一尊见自己的爱女不赞同自己的建议,他嗟叹一声走出房间。贺芳芳面带愁容坐回窗台,陆幼翎眼前一亮,正准备呼喊她,只是他忘记自己还在树上,向前走上一步结果一个踏空,从树干上掉落下去,索性下层的树枝阻隔,勾住他的衣服将他拦下。 “谁!” 贺芳芳听见声响,警觉的大喊一声,同时玄铁匕首翻涌出鞘,她探出身子,见一人正挂在树枝上四肢乱舞,当即呵斥道:“究竟是何人敢闯罗生馆驿!” “姑娘,是我,嘘!” 陆幼翎被树枝挂在后背动弹不得,见贺芳芳正凝视陷入窘境的自己,当即尴尬不已。 “是你…”贺芳芳咬着自己的朱唇,心神不安起来。 “你等着!” 贺芳芳跑回房间内取出一条丝带,一头准确的系在陆幼翎腰间,将他拉扯进房内。 “你…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 陆幼翎见贺芳芳低着头,一抹刘海遮住双眸,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他突然产生好奇,便伸头去看,谁知贺芳芳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呀?”贺芳芳一脸娇羞,只是这抹红晕如同她的内心一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示人。 “其实我来这里主要是想打听一个人…”陆幼翎有些不好意思,贺芳芳也是微微一怔,她还当作陆幼翎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你要打听何人?” “你可知道我们迦礼寺瘦滩巡值崇万重?” “崇万重?自然是知道的,此人土蛮之力锐不可当,我们罗生兵士有不少人都死在他的镔锤之下。” “这么说,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此次出征我并未随父王出征,所获俘虏当中也没有听人提及这个名字,极有可能是战死沙场了吧。” “战死沙场?” 陆幼翎可不敢将这个结果拿去复命,若是师兄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只怕会悲痛欲绝才是。 “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贺芳芳双眸温情,面若酥容,陆幼翎这才意识自从擂台之后,她便不再佩戴黑纱。 “你不戴黑纱的样子挺好看的…”陆幼翎将心中的大实话说出,这番话显得略微苍白,毕竟贺芳芳的闭月羞花之貌已是众人皆知,何须多说,不过这番话出自陆幼翎之口,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贺芳芳的脸颊再一次炽热无比。 “我第一次在饼铺见到你时以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擂台上再次见面时却是各为其主,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一直手下留情。” “我?手下留情?姑娘你说笑了,我是真的敌不过你!” “木公子,若是你觉得有必要像我隐瞒我不再问便是,不过你现在只身来到这里只恐有危险,我父王处心积虑想擒住你。”(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摘纱问情 “你父王他为何要擒住我?莫非他还在为我误伤他而生气?”陆幼翎突然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对话,贺甲一尊口口声声的说要置自己于死地,现在自己反倒是送入虎口,想到此,陆幼翎顿感不寒而栗。 “其实这件事并不能怪你…”贺芳芳按住木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眼中闪过温情,细碎的眉梢微微蹙起。陆幼翎不领其意,连忙问道:“与我无关?那又同谁有关系?” “这个…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现在还是快走吧,免得我父王过来你便危险了!” “那支木箫…”陆幼翎饶有兴趣的指了指案几上的木箫问道:“刚才是你在吹奏吗?” “怎么,你也懂音律么?” 陆幼翎摇摇头说道:“我哪里会懂什么音律,不过是偶然听见,觉得箫声低沉,心中有泪,我觉得吧,你还是应该吹一些开心的曲子。” “开心?我刚才吹奏的曲目名叫《相见》,相见时难别亦难,你只知听到后部,当然以为这是一首哀伤的曲目,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这当中翘首以盼的无奈呢?” “好吧,我对音律确实一窍不通,既然你也不知我崇师兄的下落,那我也不便久留,那就后会有期了。” 陆幼翎爬上窗台,正欲使用御空诀原路飞回树上,谁知还未念完口诀,突然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一把将陆幼翎套住。陆幼翎来不及正在,只觉周身一紧,整个人被捆缚在网绳之中。 “本君正要擒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四周突然零碎的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双墨绿色的秀纹方履出现在眼前。 陆幼翎心想,完了,这下谈不出去了。他双目紧闭,只觉有人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倒立过来。陆幼翎心中还在祈祷,眼睛却被人硬生生的撑开。 “你个臭小子,还不睁开眼睛看看落在谁的手中!”陆幼翎摇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就是不愿正眼去看贺甲一尊。 贺甲一尊大怒道:“你个臭小子,本君和你说话,你居然装聋作哑,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不成!” 陆幼翎依然不为所动,保持沉默。 “父王,儿臣求你放过他,真的不关他的事?” “芳芳,你何必又替他隐瞒呢?他在校场上亲手揭开你的面纱,此事还能有假,你放心,父王不会为难他的。” 贺甲一尊队侍卫说道:“将他带到偏厅,设一油鼎,我倒要看看他有多么嘴硬!” 贺芳芳一路求情,结果被贺甲一尊挡在偏厅门外,此时偏厅内早已有人支了一口大锅,里面的黄油已经滋滋作响,陆幼翎虽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油星子不时弹到脸上。 “放我下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陆幼翎终于挨不住放声大叫起来,他睁眼一看,见自己已经被悬挂在油锅的正上方。 “贺甲国君,你快放了我,否则我师兄一定饶不了你!” “哦?你拿萧略来压本君?你可知道东来馆驿是什么地方,私闯馆驿企图猥亵罗生公主,本君现在就能将你就地正法!” “哎,你怎么胡说八道呢!好歹芳芳是你女儿,你这样说出去让她脸面往哪里搁?” 贺甲一尊冷哼一声言道:“你若在意她的脸面,就不该将她的面纱摘去,现在三国中人人尽知,你说又该如何是好?” 陆幼翎一脸迷然问道:“不就摘掉个面纱吗?贺芳芳又不是形貌丑陋,五官不齐,为什么不能示人?再说了,这也是芳芳让我揭开的。” “你还不认帐是吧?你可知道面纱对我们罗生的王族女性象征着什么?你揭开了芳芳的面纱,那么她这辈子只能非你不嫁,否则只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啊?”陆幼翎长吁一声,脑袋中更加迷糊了。“揭开了面纱,就是要…嫁给我?”陆幼翎感到心底中突然浮出一种感觉,在一瞬间居然让他忘记了害怕、诧异和无知,在一瞬间膨胀开来,整个胸口都被填满了一般。 这种感觉,可能就是暗喜吧! “贺甲国君,我对贵国的规矩毫不知情,再说我还只是个小孩子,谈婚论嫁这件事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怎么,你想悔婚不成?再说就算本君的女儿看上你,本君断然也是不会答应,为今之计只能将你杀死,这样才可以保住我女儿的名声!” “君上,有事好商量,您可别冲动!”陆幼翎一见到沸腾的油锅心里就怂了。“除了将我油炸,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贺甲一尊撩开陆幼翎的头发,一脸厌恶的说道:“不仅样貌憎恶,脸上居然还有一道疤,当真配不上我女儿,你快从实交来,今日潜入馆驿到底有什么意图?” “打探消息。” “打探什么消息?” “我四师兄崇万重的下落。” “呵呵,本君就知道,萧略不可能不来问我,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我师兄日理万机,只能派我过来。” “小子,你睁开眼看看你身边这名侍卫!”贺甲一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声音如同尖刃划过玉石一般刺耳。 陆幼翎定眼望去,见一人站在自己身旁,这人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国字脸上围上一圈络腮胡,眉骨突出,一双偌大如铜铃的眼珠内黯淡无神。 陆幼翎摇头说道:“不认识。” 贺甲一尊笑声更加尖锐,“萧略怎么会派你这个小子为他办事,苦心要找之人明明就在眼前,居然也认不出来,真是笑煞人也!” “你是他是我四师兄崇万重?”陆幼翎这次更加仔细的端详,无奈自己被倒挂着,无法上前一试真伪。 “师兄,师兄…” 陆幼翎连声呼唤,这名侍卫却一动未动,他的表情甚至都未有一丝变化。 “不用喊了,他根本不认识你,万重,你将这个小子放下来吧。”崇万重领命后,乖巧的按照贺甲一尊的指示将陆幼翎放了下来,陆幼翎急忙上前去扯崇万重的衣襟,崇万重依然无动于衷。 “万重,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就到门外守候。”崇万重受命后面无表情的走出房间。这一切被陆幼翎看在眼中,当即惊愕道:“崇师兄这是怎么了,就算不认识我,也总该与我说道说道吧?而且不是说他深入腹地与罗生人作战吗?怎么会到贺甲一尊的身边,而且贺甲一尊说什么话他都言听计从,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你也看到了,人在我这里很好,你可以回去如实答复萧略,希望他看在同门之情就不要再来搅扰他。” “好的,我一定回去如实禀报,”陆幼翎有些心不在焉,他其实还想再去看一下崇万重,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古怪,里面仿佛住着一个黑洞,自己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在当中,无法自拔。 “对了,芳芳的事我想向您道歉,我真的对贵国的习俗一无所知,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揭面纱的。” “你小子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事…”贺甲一尊突然上前,用力捶在陆幼翎的胸口上,陆幼翎闷哼一声退出几步顺势倒在地上。 “您这是干嘛?”陆幼翎一脸委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贺甲一尊紧盯着自己的拳头目瞪口呆。 “怎么这轻轻的一拳你都挨不住…呵呵…哈哈哈哈…”贺甲一尊发出狂肆的笑声,这笑声背后多少有点自嘲——居然会输在这个小子手上,全天下的人只怕都已知晓! “臭小子,刚才我只不过试了下你的身体,你这种身体素质要做本君的乘龙快婿只怕还不够格!本君之所以将你放下来,并非说会放你一马,本君要你选择,要么等你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迎娶贺芳芳,要么本君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你自己选吧。” 陆幼翎捂着胸口站起身,心中暗骂道:这种问题还由得了选择吗?可惜师父不在这,不然也不会挨上这一拳,可恶的罗生国君,他奶奶的! “那我选迎娶芳芳吧。” “很好,不过想取罗生的公主,必须答应本君两件事,少一件都不行。” “您请说!” “芳芳自幼丧母,一直以来被本君视作掌上明珠,出生两个月后便诏告天下册封公主,她自小聪明悟性远超常人,本君除了她以外再无其他子嗣,可罗生国君只传男丁,所以这第一件事便是将来你若迎娶芳芳,必须入赘到我们贺甲家来。” 陆幼翎在心中嘀咕到:难不成我将来要叫贺甲幼翎?不行不行,爹娘知道了还不将我赶出家门! “这第二件事嘛,便是让你做成一件事当作迎娶芳芳的诚意!” “您先说,我看做不做的到。” “本君要你将子午祭坛的天绶壁石运到罗生国的王都阙城!” “天绶壁石?”陆幼翎大吃一惊,我的乖乖,罗生国君要这么大块石头做何用?要知道这块石头是用来打开玄天门祭命之用,而且师父曾说过,这块壁石当中镇压着妖王‘囚魑’,若是流落到罗生,只怕会有大灾难发生。 贺甲一尊拍了拍陆幼翎的肩膀道:“你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焚香阁司天的位子,兴许有些手腕,这两件事相信对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吧。”(未完待续,祝大家新年快乐,猪事大吉) 第七十六章 萧略拜会南巷 南巷之外人头熙攘,云日大战之后气候慢慢转凉,云都开始展现出疲态,很多难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聚集在巷口,正等待富商们开仓振粮。 萧略换上简装,一路走来已是百感交集,国库空虚,百姓无所依靠,已经对王城失去信心,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量积粮的富商身上,此时的曲洛通,甚至比他这个新任的国君更有威信。 “君上!”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正是方迟笑,他款款作揖道:“已经知会曲洛通的家丁去通传,相信不用等多久便会接我们进去。” “岂有此理!他曲洛通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让本君在这里等候。”萧略心中大为光火,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做主,现在是有求于曲洛通,只希望等下会面之后,能说服他开仓布施才好。 未待多时,南巷的闸门打开,拥挤的百姓一下子开始雀跃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巷门中推搡,谁知陆续出现几个身穿黑甲衣的人物,他们各个面容沉骏,透着一股死气,对门前汹涌而来的百姓无动于衷,只见这五人双手向前一推,双掌结阵,在身前凭空出现一道白色的光墙,百姓们被光墙阻滞纷纷摔倒在地,而后面的百姓依然无所畏惧的向前攘挤,一时间被踩踏之人不计其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萧略皱了皱眉头,双拳捏的铮铮作响,突然闸门中又走出一个面相老成之人,他高声喊道:“敢问萧先生在何处,我家老爷有请。” 方迟笑说道:“君上,是叫咱们进去。” 萧略点点头,回应道:“萧某人在此,请速速安排我等进去。” 老成之人见萧略就在人群尾端,便对支起屏障的五人低语几句,五人中分出两人,对着人群震声一吼,熙攘的人群纷纷掩耳,倒在两侧,让出了一条进路。方迟笑神色大为吃惊,这五人的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他紧张的望向萧略,萧略自然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曲洛通果然养了一批修为绝伦之人在自己的府中,怪不得不把归元殿放在眼里。 那位家丁带着萧略和方迟笑二人进入府内,曲府内的布置富丽堂皇、典雅精致,就算是比起归元殿也不遑多让,而更让萧略意想不到的是,府内巡守家丁各个的修为都不比外面那五人逊色,往来经过之人都是眼内精光奕动、呼吸吐纳均匀,虽与萧略的修为比起来相去甚远,但是这些人若是在云都有难之时能够抻一把手,当真是云都的福祉。 “这位老先生,还不知你的尊姓大名。”萧略问及前面带路的家丁,这名家丁回答道:“小人只是府内管家,贱名不足挂耳,说出来恐让国君耻笑。” “老先生何必过谦,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修为在这群人当中应属最高才是。” “国君好眼力,在下曾在迦礼寺中曾受童仙师点拔,不过资质有限,终其一生也未达到国君的层次。” “怎么,你也是童仙师的弟子,这么看来,你与我应是同出金圣宫才是,为何从未见过你?” “小人我离开迦礼寺已有二十年了,而国君是在七年前才职掌金圣宫,不记得小人也是理所应当。” 萧略微微点头,这名不起眼的管家原来同自己隶属同门,想不到金圣宫门下的弟子居然也要仰人鼻息、食人牙秽,做一个府内的管头,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三人来到花房之中,此时的曲洛通正在园中裁剪花枝,见萧略到来,便吩咐左右都退去。曲洛通脸上堆满笑意说道:“世道这么乱,一切为安全着想,让国君久等了,请上座。” 萧略也不推辞,做在花房的椅子上,他抬头看了一眼花房的布置,堪比归元殿的后花园,只是这里的花五彩缤纷,当中还有异域花瓣,开的争奇斗艳,不禁让萧略叹为观止。他首先辨认出花中的极品墨颜花,随口问道:“这花如何能在这个季节开放?” “国君有所不知,花其实同人一样,只要有事宜的土壤,上好的养料,在什么季节都是可以开放的。” “可本君也知道这种花原产于日照,看来最近曲先生与秦天苍交往过甚啊。” “我与秦国君乃是私交,做的也是正经生意,君上这般说未免在怀疑我与日照有什么交易似的。” 曲洛通放下手中的剪子,用桌上早已放好的方巾将手中的泥土擦去,他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望着萧略,萧略早知曲洛通财可通神,自然不怵自己,与他周旋争口舌之快无非是浪费时间,于是他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曲先生家门殷实,生意手段奇高,三国之中不少富户都与你有生意往来,此次本君拜会的原因早已在书信中说明,不知曲先生可否助云都挺过难关,今后歌功颂德、永载史册,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美事。” “萧国君抬举我了,我只是个生意人,所做之事相比国家大事不过是凤毛麟角,生意之人当以利益为重,如今云都城内饥饿百姓约有近万人,若要接济个三四千斤的粮食倒也无事,只是往后只怕会赖上我曲家,我曲家再怎么富庶也养不起这么多闲人,那个时候未知国君又有什么良策应对?” “日照攻伐云都时抢夺秋收,才致使城中百姓缺粮,只要曲先生肯全力救助百姓,顶过半个季度,定能长出粮食,那个时候便不会再有人搅扰曲先生。” “这么看来,我不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这样的买卖若是要我应允,君上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萧略早知曲洛通不会轻易答应,没想到话未说上两句,他便断然拒绝,看来是时候与他讨价还价了。 “若曲先生愿意答应开仓放粮,本君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许诺你一件事,本君知道日照将本国的酿酒业交由曲先生管理,我云都以修真为主,产业薄弱,不过若是曲先生有兴趣尽管挑一件喜欢的行当,本君也同意将国营改为私营,由曲先生你来负责打典,你看如何?” 曲洛通哈哈大笑道:“云都本就地狭人少,没有什么生意可图,君上若想用云都的产业作为筹码,未免太没有诚意。” 萧略凝视曲洛通,心中不禁想到曲洛通果然是欲壑不满,先不动声色,看你的胃口有多大。他便回答道:“曲先生既然不满意,大可重新挑选,只要我萧略做的了主,自然会应允你。” “君上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再打哑谜了,我并非看中云都的什么产业,不过我对迦礼寺掌门执事一位倒是很中意,不知君上有无能力说动白自赏退位让贤。” “什么!”萧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方迟笑在一旁也是愤然起身,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曲先生好不通情理,迦礼寺是云都立国的根本,如何能顺便拱手让给他人?这个条件恕本君实难答应,请勿复提!” 萧略和方迟笑二人眼中皆露出愤怒的颜色,瞠目直视曲洛通,曲洛通则微笑言道:“既没有商量的余地,君上还是请回吧。” 方迟笑一脸愠色的站了出来,厉声问道:“曲先生口口声声说要做迦礼寺执事的位子,可是如今你们南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可谓国中之国,权利丝毫不逊于执事之位,如今还想要二者兼得,这么做岂不是私欲过重。” “方司天可能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我如果能入主迦礼寺,则振粮布施绝对没有问题,反之我一颗粮食都不会送给灾民,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可以先行回去商议,我随时等候你们的答复,恕不能相送。” 方迟笑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萧略阻拦了下来,二人目睹着曲洛通走出房间,方迟笑才气愤难平的言道:“这曲洛通好根本不是邀我们过来商议,他明显是在以此要挟我们,为今之计真不知如何是好。” 萧略也是一筹莫展,这件事如果只关系他个人荣辱,他反倒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直接答应他便是,可现在要将迦礼寺拱手相让,就非得和白自赏交恶不可。 “迟笑,我们现在便回去,你去传白自赏进宫来,商议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萧略见方迟笑迟迟未动身,连忙问他:“迟笑,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我并非想要抗命,只是去找白自赏商议,我看还是算了吧。” “此话作何解释?” “这不是明摆的吗?白自赏处心积虑坐上了这个位子,怎么肯拱手让给他人,再说执事之位一向是由五位司天选出,他曲洛通修为不过是‘虚谷’初级层次,若让他坐上这个位子,只怕不会有人信服他的。” “本君也正纳闷此事,曲洛通富可敌国,且从他平日里的习性来看,根本对修真一事莫不上心,今天反而要求坐上执事之位,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不如这样,你还是去请白自赏来归元殿,就说是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他商议,他若再推辞,你便将实情告诉他。”(未完待续) 过年休假一天,回家探亲啦 抱歉各位,过年回家,旅途坎坷,深夜未归,休假一天 《千面暮云》过年休假一天,回家探亲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白自赏兴问责,陆幼翎死里逃生 贺芳芳在偏厅一直注意里面的动静,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闯进去救出陆幼翎,不过看到陆幼翎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她才放心下来。 “我父王与你说了什么?” “你父王他…” “芳芳,你还不回自己的房间,一个姑娘家偷听谈话,成何体统!”贺甲一尊紧随其后走了出来,面露威仪,陆幼翎吓了一跳,正准备说的话又咽回肚里。 贺芳芳则是微微欠身,施以歉意,然后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对着陆幼翎会意一个眼神,只见双眼含情脉脉,看的陆幼翎心神一颤。 “你若想明白了,就来阙城来找本君,本君言出必行,你什么时候能将天绶壁石运回阙城,本君便将芳芳许配给你。” “这只怕有些难办,天绶壁石乃是我们云都的宝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拿来献给你。”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要芳芳了?” 陆幼翎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贺甲一尊大骂到:“你这是非都弄不明白,跟你这个小子说话真是有障碍,算了,本君先放你回去,你想清楚了再过来答复本君!” 贺甲一尊本就不耐烦,现在看到陆幼翎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更加来气。 陆幼翎只好悻悻的离开,回到迦礼寺发现后门小路已然被人封住,当即惊慌失色,他围着高墙绕行一圈发现再无进去的通道,只好硬着头皮从正门进入。 门前两名巡守见是陆幼翎垂头丧气的回来,一脸惊异,连忙参拜木司天。 “起来吧,我回来一事不准告诉执事,否则拿你们两个是问!” 两名巡守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只是待陆幼翎前脚刚进,其中一人便后脚向白自赏传报,这一切陆幼翎毫不知情,他心事重重的走回焚香阁,谁知刚推开房间的门,符于琼已经站在房里恭候。 “符大哥,你伤势已经不碍事了吧?” “司天大人真是好潇洒,居然这个时候才回来。执事有命,带你去洛川苑水榭问话。” “白执事找我何事?” “执事之命谁敢违抗!我自然是不敢多问,不过木司天你做了什么自然心里很清楚。”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幼翎此时心中一点都不惧怕,他还在为上一件事而忧心。“你带我去好了!”陆幼翎跟着符于琼前往洛川苑水榭,进门时发现只有白自赏一人在此,符于琼躬身拜过后便退出水榭。 白自赏睥睨前方,眼神中透出不屑,陆幼翎等着白自赏训话,等了半饷,白自赏却一直没有言语半句,他抬头望去,见白自赏正在从头至脚打量自己,他以为自己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连忙审视自己,白自赏的脸上却有阴转晴,笑盈盈的说道:“那日你用‘炽焰飞凤’打赢贺甲一尊,本座心中很是纳闷,今日再次端详你,仍是不敢相信,不过依你的实力,坐上焚香阁司天的位子自然名正言顺,只是你不守迦礼寺的规矩,这一点便很难容你。” “我哪里不守规矩了?” “称病逃课、私自外出,这些罪名每一项都是迦礼寺的重罪,你难道不清楚?” “白自赏,你究竟要如何你说吧!” 陆幼翎因为心情烦闷,说话更加口无遮拦,张口便是直呼白自赏的名讳,连白自赏一时都未反应过来,他一脸狐疑问道:“你说什么?本座没有听清楚。” “白自赏,你想将我问罪你便尽管来好了,我反正不怕你!” “好小子,是你自找的麻烦,就怪不得我了!” 白自赏白皙的脸上突然乌云密布,他一个摆身身体便腾空落在陆幼翎身边,同时右臂在电光火石的间隙间钳住了陆幼翎的脖子。 “小子,你就真的不怕本座么?”白自赏嘴里硬生生咬出这句话,单掌发力,指甲已经陷入陆幼翎脖颈上的肉中,陆幼翎顿感喉骨被捏碎了一般刺疼,上气已经无法通往下气,意识也开始慢慢涣散,他心中不免想到要是带了香炉在身边就好了。 “怎么不出手了?快使出‘炽焰飞凤’让本座大开眼界!” 陆幼翎双手用力挠白自赏,白自赏有护身罡气,自然分毫不受影响。陆幼翎面色已经开始乌青,一双尖锐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白自赏,反倒是激起白自赏的怒火,他大声叫道:“你倒是用你的火相之力还手啊!究竟还等什么!” 就在陆幼翎快失去直觉之际,突然门外传出一声厉喝。 “白执事,你在做什么!” 白自赏身躯一震,手指应声卸力,陆幼翎跌倒在地护着自己的脖颈咳嗽不止,白自赏见刚才发声之人正是金圣宫现任司天方迟笑,立马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睹见。 “原来是迟笑啊,到这里为何不提前通传一声。”话音未落,于观山从外跑入,一脸的惊慌失色,白自赏心中暗骂道:“真是个饭桶!现在才来通传!”随即恢复和蔼之色问道:“迟笑前来不知何事?” 方迟笑也未直面回答,而是径直走到跟前将陆幼翎扶起,陆幼翎已是满面通红、大口喘气,方迟笑自然知道刚才的险状,便直接质问白自赏道:“白执事可否为刚才的事解释一番,为何要对木公子下如此毒手?” “迟笑似乎有所误会,刚才本座正在执行寺规,并未想要对木司天如何。” 方迟笑心中暗自忖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一个狠毒之人,居然连个十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幸亏自己及时出现,否则木公子的命早没了。 方迟笑将陆幼翎安置在背倚上,替他解开领口,又替他诊断脉象,随后眉间微微皱起。白自赏自认刚才下手颇重,不觉有些心虚。 “敢问白执事,迦礼寺寺规中有何条款规定可以置人于死地?” 方迟笑义正言辞的说道,白自赏手心微微出汗,连忙解释道:“本座刚才并非有心伤他性命,这里面恐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看看木司天脖子上的伤痕,我想若非我及时出现,今天便是这孩子的死期。” “迟笑真的是误会了,本座只是小施惩戒,吓唬他一番,木司天毕竟年幼,对迦礼寺的规矩不甚了解,若是对初次犯错之人就施以面壁责罚,未免太不近人情,毕竟他还是亲承国君举荐出来的嘛。” 好一张善变的嘴脸! 方迟笑毕竟久居迦礼寺,自然对白自赏的为人深谙于心,他既然矢口否认,量他还有几分忌惮萧略,今次的事只能见好就收,若非要讨个说法,只恐白自赏会翻脸不认人。 方迟笑作揖道:“在下并无其他意思,若真的是木司天犯错,今次惩戒以施,还望白执事就此作罢,在下也愿意作保,希望白执事不要再为难木司天才是。” “既然迟笑作保,那本座便放饶恕他一次,迟笑与阿木同为司天,以后当相互提点才是。对了,刚才问起迟笑来意,还未作答,可否如实告知?” “我确实有事与白执事商议,不过这里说话不是很方便,可否让在下先将木司天送回焚香阁,稍后定来拜访。” “好,本座就在洛川苑内等你。” 方迟笑将陆幼翎抱起,离开了洛川苑,陆幼翎其实在苑内就已经恢复了知觉,此时见脱离虎口,陆幼翎才微张嘴唇说道:“方大哥,谢谢你刚才救我。”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言谢,不过刚才的情况真是很危险,你身处洛川苑内,里面全是白自赏的心腹,如果你真的被他杀害,只要白自赏不肯承认,相信也不会有人敢怀疑他。你究竟是如何被他捉到把柄的?” “还不是我不想去聆听讲义,逃课外出,午后又去了趟东来馆驿办事,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小报告让他知晓,便让我前去问话,我今日也是犯浑,顶撞了他两句,他便对我动了杀心。” “原来如此,白自赏这个人杀人不见血,你今后还是小心为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聆听教义是每个迦礼寺弟子必经之课,你若逃课,按照寺规来说轻则是面壁,重则则要赶出迦礼寺,你下次还是不要这样才好。” “嗯,方大哥的话我记下了。” “对了,你去东来馆驿又是办什么事,那里住的可是罗生人。” “师兄吩咐的,说起来我应该先去他那里复命才对,方大哥,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要不你先找白自赏议事,我回去拿件东西便去归元殿。” “好吧,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陆幼翎与方迟笑分开后,便回焚香阁的住所,刚进门时便看到里侧的窗户是打开的,他不禁想到自己临走之时明明亲手关上了。 “不用想了,符于琼来过了。”案几上的香炉发出熟悉的声音,陆幼翎一把捧起香炉,眼泪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师父,今日徒儿差一点就没命了……” “你说说看,为师也听听你今日的奇遇。” 陆幼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一日所为告之极道非乏,香炉内不时传出笑声,陆幼翎不满的嘟着嘴说道:“我今日九死一生,师父为何还有心思发笑?”(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中正厅听课受罚 “为师并非有心笑你,只是你小小年纪,懂得人情世故,那便是将世道都看透了,不过却容易受到儿女情长的羁绊,这样下去可能对你的修缘有很大的阻滞,俗话说世间万物种种不同,像你这样的孩童,我平素确实见得不多,哈哈哈……”香炉内又是一连串笑声,陆幼翎略显狼狈,说道:“今日多亏了方迟笑帮助,我才侥幸逃脱,徒儿想不明白,为何方迟笑愿意帮我,而符于琼却处处设法害我。” “呵呵,因为你这位焚香阁司天横空出现,让原本应该空置的地方出现变数,不过萧略这边是拉拢你,而白自赏却采取威逼利诱,归根结底都是想拿你作为有利于对方的旗子,倘若你有什么行径危及一方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弃车保帅,为师这么说,你能明白意思吗?” “有点明白,不过师父你这样说师兄未免就言过其词了,萧师兄对我情深义重,比亲兄弟都要好,而且为了我不惜与秦天苍和贺甲一尊当场反目,就凭这一点,您就不应该怀疑他,再说他不也算做您半个弟子么?” “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总之利益之争是没有私交的,你自己今后做到如履薄冰才是,每日的教义讲座该去还是要去,不要再让白自赏捉到你的把柄了。” “徒儿明白,我明日便去中正厅睡觉好了。” “唉,”香炉内传出沉闷的叹气声,“为师让你好好修炼,这个修炼自然包含了学习教义,白自赏虽有心刁难,可是你若就此沉沦,就算天资再高恐怕也是枉然,为师劝你还是端正态度才好。” “师父,你别劝我了,反正该做的我还是照常会去做,一年之后我便会离开,总之只要保住小命就好了。” 陆幼翎不再理会极道非乏,兀自躺会床上,将头蒙在被窝之中,极道非乏见陆幼翎咬定青山不松口,也只能频频叹气。 “崇万重的下落问到了吗?”见极道非乏问起这件事,陆幼翎突然掀开被窝,惊奇的说道:“说起来这件事就很是奇怪,崇万重居然当了贺甲一尊的侍卫,而且是那种……特别忠诚的侍卫。” “你见到崇万重了?” “嗯,见到了,不过他好像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感觉类似于中了邪一般,我无论如何同他说话他都不予理睬,反倒是贺甲一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这么说来,明日崇万重便要同回罗生,这下就糟糕了,崇万重若是归顺罗生,将来必定是云都的大敌。可是这不符合是万重的个性啊,他是一个性格如火之人,怎么会对敌国首领俯首帖耳,当真不可思议。” “贺甲一尊还说让我将天绶碧石运回罗生王都阙成,否则便……”陆幼翎突然打住,没敢往下说,极道非乏急忙追问道:“否则什么?” “否则……其实没有什么啦,不过徒儿不明白他要天绶碧石做什么?莫非他也清楚这块碧石的来历?” “很有可能,罗生与妖族勾结已久,这天绶碧石内困住的正是妖族之王‘囚魑’,为师想贺甲一尊之所以让你把壁石弄到罗生,定是与此有关系。” 陆幼翎点点头,随后问道:‘对了,师父,你的伤势是否已经恢复?’ 香炉内突然腾起一阵紫烟,内有灵光奕动,陆幼翎不禁看痴了,稍作一阵,香炉内才传出极道的声音。 “这几日反复推气运功,同时采补月辉补充真元,内伤虽已痊愈,但是修为一直在下降,刚才你所见到的紫光不过是‘虚谷’初层所发出的‘大惠荣光’,为师现在在云都不过是刚出迦礼寺的弟子一般修为。” “真的假的?师父,要不我放你出来看看?” 陆幼翎说完便要翻动香炉,极道非乏厉声骂到:“想死啊,你个逆徒,为师就算再不济,出来打死你这个忤逆徒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幼翎只是想开番玩笑,谁知极道动怒,他自觉没趣,又重新躺回床上,嘴里骂骂咧咧道:“师父,看来你的天绶逆脉还是没有根治,凭我们两个想要光复云都,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倒是你现在的样子,确实所托非人,为师是该好好考虑一番了。” 香炉内不再传出声响,陆幼翎蒙上被窝将自己闷在当中,不过陆幼翎并未让自己睡着,他虽用被窝蒙面,两只透彻的双眼却一直未肯闭上,他脑海中反复念叨着绝对不能让你们看遍了,我陆幼翎怎么可以一辈子受师父指路、受师兄的关照、受秦天苍和贺甲一尊的嘲笑、受白自赏的胁迫?就算只有一年时间,也早早晚晚让你们吓一跳! 陆幼翎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也许是白日发生了太多事,夜间惊觉了几次,最后一次惊觉醒来之时,发现天空渐渐泛白,他心知辰时快至,索性起床洗漱,参加中正厅的教义授课。临走之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香炉,见香炉丝毫动静都没有,顿时联想到蛤蟆俯身酣睡的模样,不禁喜上眉梢。 陆幼翎自以为今日起的够早,辰时未到,必定会让白自赏他们大为惊讶,谁知走到中正厅是时,厅内已是门口罗雀,众人听到声响纷纷向后望去,见陆幼翎正一副尴尬神色伫立门边。 白自赏细睨双目,收起折扇高声问道:“符于琼在否?” 符于琼本身就在左右侍奉,此时听到传召自己,他便装模作样的附和道:“符于琼在此,聆听执事教诲!” “符于琼,为何你焚香阁每日都有人未能按时到堂,难道是你未有通传到位?” “回禀执事,在下已制成四十二章图本分送各宫各苑,每日授课时辰都已誊录分发,未曾有遗漏。” 陆幼翎一听便慌了神,怪不得昨日符于琼进了自己的房间,原来是将授课时辰表发与自己,偏偏自己根本没留意到,真是该死! “还有,木司天的着装又是怎么回事?” “回禀执事大人,道服也以分发至个人房间,想必木司一时疏忽,穿错了衣服吧!” 陆幼翎这下傻眼了,满屋子清一色的白色绣纹长袍,唯独自己还穿着赤色锦衣,站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扎眼。陆幼翎突然想起自己的内衬还是白色,连忙脱去外套,谁知内衬为蚕丝布料,将里面的红肚兜都透了出来,当真是白里透红,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木司天,你这样有伤迦礼寺的风化,还请自行将衣服穿上。”符于琼一脸嫌弃,而焚香阁的仙师弟子也是一轮纷纷,想不到小子平素不露面,好不容易出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白自赏掩住笑意,正色道:“木司天,你且上前听训。昨日你请假未到,念及初犯,不予追究,今日再次误了授课的时辰,并且未穿道袍,两罪并罚,课后去面壁两声。” 陆幼翎极不情愿的走回焚香阁司天的位子,心中纳闷到,‘面壁两声’是何种意思?他突然看到坐在隔壁的方迟笑,便轻声喊道:“方大哥,啾啾……方大哥……” 方迟笑不动声色,头也不回,陆幼翎以为他未听见,便随手戳了个小纸团丢在方迟笑的后颈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谁知方迟笑突然起立言道:“焚香阁司天席间掷物,扰乱课堂。”说罢便捡起地上的小纸团当作呈堂证物,这下陆幼翎算是人赃并获,无可抵赖。 白自赏厉声道:“焚香阁司天扰乱授课,按寺规逐出中正厅!罚站门外两个时辰!” 陆幼翎彻底无话可说,他不明白怎么连平日交好的方迟笑也有意针对自己,刚才自己不过是想叫他一声,反被他大义凛然的告发了自己,当真是想不明白! 陆幼翎悻悻的走出门外,此时卯时已过,已经来到辰时,自己站在外面干站俩时辰后还要去面壁思过,看来午食是吃不上了,也好,反正那些清汤寡水自己也吃不下,就当做是缓缓肠胃好了。 此时中正厅内不时传出: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郎朗之声不绝于耳,起先陆幼翎并未听进心里,突然好想茅塞顿开一般,反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开解自己到:在外听课比在内厅上课惬意多了,至少自己不会打瞌睡,还不用看到白自赏和符于琼二人。 突然,朗诵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又有一人走了出来,此人面如黄土,眉毛粗重,个头与陆幼翎旗鼓相当,白色的道袍搭配褐色的皮肤,形成巨大的反差,如同天地间泾渭分明的样子。 看来又是一名犯错的弟子! 陆幼翎心中如是想,只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免得又被厅内的人听见。倒是这名同龄的弟子一直打量着陆幼翎的脸,他蓬松的刘海甚至都扫到陆幼翎的面颊。 陆幼翎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道:“你这弟子好生无礼,刚才我在里面出丑难道还未看够吗?”(未完待续) 抱歉,老家归来,开车一整天 抱歉,老家高速上一直堵车,现在是晚上9点34,才刚刚到家,明天可以的话补齐两章,谢谢诸位对我的帮助,谢谢 《千面暮云》抱歉,老家归来,开车一整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神秘学童 这名与陆幼翎一般年纪的弟子正是迦礼寺仅存的弟子之一,也是今年十五之期参与祭命的那帮孩童,秦天苍攻伐云都之时,耶律锦云为诱敌深入,不惜将其他弟子的性命当作诱饵,几乎让迦礼寺全员覆灭。 所以这名弟子历经劫难后,眼中始终躲躲闪闪,充斥着警觉,但是见到陆幼翎后整个人反而放轻松了一般。 “吁…” 这名孩童咧开嘴,露出橙黄的牙齿,那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如同踩歪了的秧苗一般,看着让人由衷的嗤笑。陆幼翎突然睹物思人一般,想起了某个人,不过心中所想之人早在上个月前刚刚见过,不应该是他才对。 陆幼翎见他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对面那个小子只顾自己一个劲的傻笑,那笑容仿佛是秋后的阳光一般,绚烂而又熟悉,只是陆幼翎根本不知道这个笑容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陆幼翎抬头一看,见是符于琼来到自己的跟前,他斜视自己一眼,继而对着那名男童训斥道:“刚才你为何故意在课间喧哗?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好的不学竟学那些不求上进之流!听说你下个月要分到焚香阁研习火相秘术,我看你这木讷的资质根本不适合来我们焚香阁!本仙师已经同白执事商议,要将你送去瘦滩,那里才是你们这种人呆的地方!” 陆幼翎也回瞪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开始讨厌起符于琼来,刚才他说的话中明显在说自己就是不求上进之流,而且焚香阁弟子的接受理应由各个司天因地制宜的挑选人才,绝非是靠性格来决定,更何况他自己身为焚香阁司天都未吭声,反倒是符于琼一个首席仙师擅自做了决定,其越俎代庖的行为着实令人可恨。 陆幼翎本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符于琼,一心有愧于他,现在却恰恰相反,陆幼翎觉得如此心机小人,若做了焚香阁司天当真是害了众人。 符于琼面责完那名孩童之后便哼着小曲离开,陆幼翎急忙抓着那名弟子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会把你弄进焚香阁的。” 陆幼翎本是一脸诚意,希望对方能够坚强一点,谁知这名孩童还是刚才那副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反倒是弄得陆幼翎有些尴尬。不过在一个臂膀的距离之下,陆幼翎清楚的看清了这个孩童的面颊,这张脸一下子勾起了陆幼翎很多回忆,他甚至一度咬定了就是他,可是终究还是觉得不可能。 “你为何不说话?” 陆幼翎问道,那名孩童依旧是一副面孔,不过眉宇间多了一丝愁绪,陆幼翎接着说道:“你很像我的一位儿时朋友,不过你应该不是他,咦?”陆幼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头探进厅内,此时他将所有的五感集中到眼睛上,所有座位都扫视一遍,可惜每个学童的身上都穿着同样的道袍,他们的身形也都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说话?你既然都是今年招入的弟子,那一定知晓所有人才对,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个叫‘郭若麟’的人?” 被问话的这名学童眼内突然放出精光,猛地直点头,一改之前的木讷,陆幼翎听后也是欣喜若狂,他心头由衷感叹道:郭叔叔,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你的儿子郭若麟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那你能帮我指出他坐在哪个席位上吗?” 这名孩童犹豫了一阵,随即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他今天没有来?” 这名学童又摇了摇头,陆幼翎一下子泄气了,看着面前这个傻头傻脑的学童,陆幼翎觉得问到这里也已经是极限,剩下的不如自己去打听还靠谱的多。 “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呀?”陆幼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谁知那名学童不但没有回答,反倒是露出惊恐的表情,陆幼翎自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便看见白自赏和符于琼二人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小师弟,虽然你已经贵为焚香阁的司天,不过迦礼寺的规矩不是专为袒护权势的,本座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杀鸡儆猴,否则人人效法这迦礼寺岂不是乱了套?” 白自赏一脸媚态,恍如一名妒妇站在自己跟前,他的举手投足之间连文弱书生都不如,陆幼翎不禁心生厌恶,此时符于琼还插嘴道:“居然能同一个哑巴聊的这么起劲,真是话唠转世!” 白自赏转身回走,撂下一句话道:“符于琼,你监督执法,第一次执法一定要让二人涨涨记性不可!” “在下明白!” 符于琼转身对陆幼翎说道:“走吧,二位,面壁房有请。” 符于琼将陆幼翎和那名学童领进中正厅后的面壁房,陆幼翎一走进这间房便惊呆了,其实中厅的后面就依靠着一座山峰,只不过有人硬生生将山体凿出块空地用来建房,房间内三面有墙,唯独一面是山体,因为络绎不绝的犯错弟子在这面墙上进行过‘面壁’,所以山体内特别光滑,红褐色的石壁如同冻成冰一般,有鎏光不时在上泛出。 “哇,这块莫非就是要面壁的石头,摸着挺结实的。”陆幼翎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摸了一下,随即又扣着手指在上敲了敲,石壁轻微的回响证明了陆幼翎所言非虚。 “木司天,面壁的规矩我也就不多介绍了,你是两罪并罚,不过白执事已经留下口谕,只要你将这块碧石叩碎,今日两罪便可一并免过。白执事宅心仁厚,希望木司天你不要辜负了他才是。” “那就麻烦符大哥帮我带话谢谢他了!”陆幼翎不知何时开始学会心口不一,他在心中反复念叨:奶奶的,这么硬的石壁如何能叩得碎?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就这么害你老子! 陆幼翎指了指那名学童问道:“你要如何惩罚他?”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司天大人你自己自求多福吧,不过在下倒是有个好的提议。”符于琼脸上堆积谄笑,弯下腰指了指最下面的石壁,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块山体最下面的石壁土质松动,司天大人不妨在此处受罚。” 陆幼翎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去试,果真如符于琼所言,他心中难免生疑道:“咦,符于琼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关心了?”他脑子转了个弯,当即想出缘由,立马正色言道:“我好歹是焚香阁的司天,才不屑伏在地上去做投机取巧之事,符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司天大人果然有骨气,那在下就恭候木司天受罚完成的消息!啊哈哈哈……” “可恶!”陆幼翎望着符于琼得意洋洋的离开,心中怒火中烧,他将面前的石壁看作是白自赏和符于琼的嘴脸,恶狠狠的朝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陆幼翎倒在地上抱着头大喊道:“奶奶的,疼死老子了!” 那名学童赶紧附身去看陆幼翎的伤势,陆幼翎缓了好一阵脑袋中还在嗡嗡作响,学童将他扶了起来,他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家伙,不大不小的一个鼓包! “帮我看看,撞碎了没有!” 陆幼翎根本挪不动身子,只好让那名学童帮忙去查看,只见那名学童走到陆幼翎相撞的墙面摸了摸,随后对他摆了摆头。 “唉,这下完了!”陆幼翎泄气的靠在石壁上,一边抱着自己的脑袋。那名学童很是乖巧的坐在他的身旁,陆幼翎问道:“你为何不去试一试?” 他随即点点头,然后用手敲了敲整个土质,找到一个位置适当,但是土质较为柔软的地方,用头轻轻的磕着,他的用力明显有了方寸,不似陆幼翎那般凶猛,一下紧跟着一下很是有条理。 陆幼翎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不见得比对方聪明,相反自己的行为反倒如同莽夫一般。那名学童大约叩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便返身过来歇息。 陆幼翎伸出大拇指说道:“还是你比我聪明,说真的,你真很像我儿时那位同伴,他的父亲与我爹亲如兄弟,我本是住在他家里,可惜现在就我一人流亡出来,也不知道郭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那名孩童指了指自己,随后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陆幼翎领悟道:“你是说你来这里很久了,也一直没出去过对吗?” 孩童点点头,随即又指了指陆幼翎,往上比划了一圈,最后也回应了一个大拇指。陆幼翎赶紧摆摆手道:“你别看我坐上司天的位子,这都是靠我师兄帮的忙,我什么都不会,本事也没有什么,还不知道在这里能熬多久呢,对了,你是天生不会说话吗?” 那名孩童神情一下子黯淡起来,陆幼翎知道自己问了他最敏感的问题,急忙摆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想告诉我也无所谓。” 那名孩童迟疑了一阵,然后走到陆幼翎的面前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陆幼翎大吃一惊,因为这名孩童的舌头被人残忍的截去了! “谁干的?” 这名孩童摇摇头,眼中泛起了泪花,陆幼翎不禁对面前之人感到可悲可叹,原以为自己颠沛流离,与父母亲人失去了联系应属可怜之人,想不到面前这名孩童的身世更加悲催,与他比起来,顿觉自己幸福了许多。 陆幼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多想,反正都已经来到这里,我们一起修炼相互照应,你放心,有我陆幼翎在,一定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午后的阳光投进窗户,空气中扬起的尘土开始浮躁起来,只见这名孩童捡起了一根木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待他写完,陆幼翎连忙跑来念到:曲乘风。(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夜探典藏阁 “乘风,你叩了多少下了?” 曲乘风显然已经脑袋发懵,听不见陆幼翎的问话,陆幼翎自己盘算了一下,都差不多叩了一千多下了,面前的石壁反而愈发紧实,根本就叩不破嘛!陆幼翎现在不仅心烦意乱,肚子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莫说这里的斋食难吃,就算现在白米饭摆在陆幼翎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掉。 “休息一下吧,我觉得这就是故意刁难我们的?” 曲乘风瞪大了眼睛望着陆幼翎,然后在地上写了几个字,陆幼翎凑近一看,才发现地上歪歪扭扭的写到:为何这样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若是经常有人受罚面壁,为何这里的石面会如此光滑,想必平日里都是仙师们都是用‘面壁’来吓唬那些违规的弟子,唯独对我们二人却是来真格的。” 曲乘风点点头,恢复了先前呆滞的表情,陆幼翎见他又面朝石壁,连忙拉住他言道:“都说了是故意刁难我们,你怎么还去叩头呀?当心你的脑子越叩越坏。” 曲乘风这次没有再在地上写字,他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又指了自己的眼睛一下,示意有人在盯着他们看,陆幼翎露出不屑道:“你怕什么?有没有规限时日,大不了我叩个三五年再出去,美呀!” 曲乘风一下子慌了,连忙手脚并用的比划,陆幼翎一下子将他拉到一旁,示意他不要再弄出声响,曲乘风一脸狐疑的望着陆幼翎,陆幼翎神情凝重的盯着门口的位置,半响听不到人声后,他便如释重负走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刚才门口一直有俩人盯着我们,我故意表现出懒散,看来他们应该都已经走远了,你现在饿吗?我身上带了干粮。”说完陆幼翎便从衣襟中掏出两张薄饼。 “幸亏我没有穿道袍,否则这两张薄饼也就无所遁形了!”陆幼翎取出一个递给曲乘风,曲乘风先是一惊,随后又是傻头傻脑的露出笑脸。 吃完饼后,陆幼翎估摸了一下时辰,发现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已经入夜,看来这个刑罚未受完之前,他们的衣食住行都要在这间面壁房中度过,陆幼翎始终未见到有人给他们送吃喝,想必这也是白自赏他们想出来的手段:要想吃东西就必须抓紧时间将石壁叩碎! 陆幼翎壮着胆子走到门口,见有两名人影透了进来,看来是看守面壁房的弟子,陆幼翎叹了口气,想从这里溜出去只怕是无望。 曲乘风一直盯着陆幼翎,见他上串下跳根本坐不住的样子,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陆幼翎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其他侧门,不免心灰意冷的说道:“今日还好度过,只怕明日我们不是撞死,便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曲乘风摇摇头,他扶着陆幼翎坐下,然后兀自走到陆幼翎先前叩过的石壁面前,探出头便向上撞去,陆幼翎一下慌了,连忙制止道:“你疯了,让你不要叩了,你怎么不听?” 曲乘风努努嘴,一脸真诚的盯着陆幼翎,陆幼翎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曲乘风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将两面石壁都叩碎。 陆幼翎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就在他眼泪快要流出之际,他连忙仰起头防止被曲乘风瞧见,这时房梁上有一处通气阁窗映入眼内,陆幼翎不禁思量道:房间的外面都有人看守,反倒是这处阁窗却是个可以逃出去的门路!这个阁窗的大小本不足以让人通行,不过我和乘风两人的身形要通过这扇窗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扇阁窗离地约有三四丈,凭借两个五尺的孩童想要够得着简直是天方夜谭,周围也没有可以垫高的东西。 “师父,看来又要用到您教我的御空决了!” 陆幼翎灵机一动,想到了极道唯一传授自己的招式,这时候若要飞上去简直轻而易举,只是若要将曲乘风也一起带出则不是很好办。 “乘风,你过来,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我现在教你一套‘御空决’,你便也算作我的弟子,相信师父不会建议多了你这么个徒孙的。” 陆幼翎伏在曲乘风的耳朵边,将御空决一字不差的念给他听,待念完后,陆幼翎问道:“都记下了吗?”曲乘风想了一会儿,边点头示意。陆幼翎笑道:“看来你学这些东西并不愚笨,相反倒是挺有天资的,来吧,你现在心中默念口诀,然后跳出这扇气窗,记得下落时切不可快速泄气,否则惊来守卫是小,要是摔到地上就惨了!” 陆幼翎先做了个示范,他深吸一口气,双脚一蹬,便腾空离地,笔直的飞出气窗,片刻后又悄无声息的落在气窗边上,他急忙探进头来,示意曲乘风赶紧上来。 曲乘风见陆幼翎轻轻松松的飞出面壁房,不禁跃跃欲试,效法陆幼翎心中念诀,‘嗖’的一声也腾空飞出了气窗,只是力道完全还未受掌控,一下子腾出老远,陆幼翎来不及抓住他,只见他一歪歪斜斜的在空中翻腾,亏得他不会说话,否则此时必定大喊大叫惊扰四方守卫。 “慢慢泄劲呀!”陆幼翎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也许是回忆起陆幼翎先前说得,曲乘风赫然将气力卸掉,一下子掉在屋檐上面,几块瓦片应声掉了在地面上,弄出一连串的声响! 糟糕!陆幼翎暗叫不妙,急忙将曲乘风的身体死死的按住,自己也伏下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嘘!你把守卫都给惊动了!” 果不其然,这串声响一下子惊动了巡守的弟子,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不间断传来,还好他们并不知晓这个声音是来自他们头上的屋檐,他们进进出出仔细盘点长廊和两侧的草丛,见没有人烟出没,口中骂骂咧咧的四散而去。 陆幼翎惊奇的发现这群守卫中有一大部分人都走回同一处地方把守,而把守的地方,正是陆幼翎平素未曾去过的一个院落,院外每时每刻都有人把守,连他这位新晋的司天都未曾肯轻易放行,看来这里一定有什么奇珍异宝才对,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看管。 “呃……” 陆幼翎身边发出轻微的呐喊,陆幼翎这才想起自己还按在曲乘风的嘴上,刚才他落地时摔的不轻,现在又被陆幼翎捂住口鼻,起身之时已是满脸涨红,陆幼翎连忙道歉,见他身上并无大碍,便激动的说道:“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那个院落。 “额……额……” 曲乘风疯狂的摇头,陆幼翎笑道:“莫非你也知晓那个地方,为何会有这么多守卫把守,看来里面肯定有不少宝贝!” 曲乘风见陆幼翎一股痴迷的样子,不禁忧心起来,还未等他来得及思索,陆幼翎便拉着他向院落走去。 这是一座四方合围的院落,中间竖起一小楼,约莫三四层楼高,每一层的墙面上都挂着一面八角窗户。楼下都是往来约莫有七八名教头在此巡守,只不过随着夜色渐深,这些教头始终不可比拟‘无妄’境界的修真高手,不免露出疲态。 陆幼翎大喜,这栋如此小的阁楼想不到要由六七名教头值守,平素自己又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乘风,你跟在我身后,小心一点!” 陆幼翎一面叮嘱曲乘风,一面绕道阁楼的后面,这里依然有人看守,若是就这么凌空飞过去,只怕做不到不被发现。 陆幼翎突然想起刚才那番草木皆兵,顿时计上心来,他随手又抓起一块瓦片,远远的朝黑夜中丢去,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院落内的守卫一个个机灵的循声而望,紧接着留下一人,其余人都跑出去查询声音的来源。 “乘风,你留在这里好了,我一个人过去先!” 陆幼翎拍了拍曲乘风的肩膀,便只身趁着夜色掩护催动御空决,朝阁楼顶端飞了过去。 其实陆幼翎虽未进过这里,但是对这座阁楼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迦礼寺经过上月的大战之后早已人员凋零,此时还坚持动用七八名仙师教头来把守这么一处地方,可见其重视程度,而迦礼寺中唯一能受重视的地方,自然是他们的修缘秘法,而这里,正是存放修缘秘术的地方——典藏阁。 陆幼翎其实在白自赏交出钥匙给他之时便盘算着进来看看,谁知白自赏虽是将钥匙交由陆幼翎,但是以他未开启潜元心智为由,禁止其入内借阅书籍。极道早已有言在先,让陆幼翎尽快看完典藏阁的书籍,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候。 陆幼翎平稳着陆后,便朝另一边的曲乘风扬手致意,他想让曲乘风也一起过来,谁知曲乘风内心怯懦,始终未敢踏出一步。陆幼翎想一想,还是算了,不应该勉强他才是,便挥手示意曲乘风不用过来。 他自己壮着胆,蹑手蹑脚的翻进阁楼最高一层,此时透过八角窗户,仍然能看见里面每一层内有通明亮堂,看来就算没有人借阅书籍,里面仍然会保持夜间掌灯的习惯。 也罢,总待在外边迟早会被人发现,陆幼翎如是想到,便轻轻推开窗户,试图从窗台翻进屋子,谁知他刚一翻动窗户,便感到有股很强的白光打在自己的脸上,登时阁楼内的如同熄灯了一般,变成漆黑一片。 “有人夜闯典藏阁!有人夜闯典藏阁!……” 楼下的那名守卫大声嚷道,陆幼翎不觉心头一紧,连忙撤回身子,朝来时的方向御空飞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兴师问罪 陆幼翎往回飞去的途中,他侧目远眺,见自己推开的那扇八角窗户正折射出了一道白光直指天际。陆幼翎顿时明白,整座阁楼的窗户彼此相依,晚间房内根本没有掌灯,之所以通透亮堂全是靠着这些八角菱形的窗户将月光完整的折射进房间所致,这种巧夺天工的设计着实让陆幼翎又爱又恨,他刚才试图翻窗进入阁楼之时便是改变了八角菱镜的角度,使得月光无法照进阁楼,整间阁楼的登时变暗,如何能不被人发现? 现在发觉也已经迟了,陆幼翎见楼下八名值守教头已经开始向上观望,很明显他们已经发觉有人到了顶楼,只是他们断然不敢相信会有人真的敢潜入迦礼寺。 陆幼翎知道很快便会有人挨个搜查附近的房间,再呆在外面迟早会被发现,于是他对着曲乘风比划,示意赶紧离开此地。 曲乘风也是焦头烂额,手舞足蹈的比划道:往哪里走才是? 陆幼翎本意只想离开这里先,突然想到面壁房中若是无人,自己夜闯典藏阁的事一定会被人怀疑,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原路返回才是,可惜陆幼翎刚准备拉着曲乘风往回走,突然听见屋檐下有人说道:“赶紧上房顶检查是否有人潜行,发现可疑之人先斩后奏!” 陆幼翎大惊失色,也不管用不用‘御空决’,便一脚将曲乘风踢下通风阁窗,他自己也是硬生生的往下跳,索性摔在曲乘风身上,并无大碍,而曲乘风终究是不会喊出声,只是疼得额间直冒汗。 果不其然,这七名巡夜的教头四散开来,纷纷将沿路的篝火点燃,中正厅外一下子被焰火照亮,迦礼寺久经战事,寺中的人皆未睡熟,听见嘈杂的脚步声,而后又见寺内篝火重燃,自然清楚有外人闯入。 方迟笑和符于琼率先赶到典藏阁,见典藏阁内漆黑一片,顿时明白是何缘由,方迟笑指着其中一名守夜的教头问道:“是否看清是何人闯入?” “回禀方司天,夜黑风高,未曾见到是何人闯入,不过典藏阁顶楼的八角菱镜被人转动,显然有人从空中潜入,且并不知晓典藏阁内八角菱镜的秘密。” 方迟笑疑虑道:“莫非是敌国奸细深夜造访,意在偷取经书?” 符于琼摇摇头道:“虽有这个可能,不过寺内不知道八角菱镜布局秘密的也是大有人在。” 方迟笑斜瞪了一样符于琼,现在的符于琼真是愈发看不懂了,起先自己与他都为仙师之时倒是聊得颇为投缘,现在迦礼寺重定人事,唯独将他排除在外,现在的他字里行间总是透出一股阴阳怪气,当然并非有心针对自己,有时候甚至连白自赏的面子也不会留,当真是个食古不化之人。 “符兄,你的意思是寺内之人所为?”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寺内不知道八角菱镜这个设计的只有新收弟子,若说是新收弟子深夜潜入迦礼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毕竟他们还在听授教义,根本还未有实质性的学习修缘,如何能做到掩人耳目避过下面守夜教头的法眼?” 符于琼冷笑一声,说道:“方司天何故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有一人兴许就有这本事。” “你说的不会是你家司天木公子吧?” “正是他,他白日受责现在就呆在面壁房中,面壁房与此不过几步之遥,除了他还会有谁?” “话可不能乱说,夜闯典藏阁可是比授课期间嬉戏打闹更加严重的大罪,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查清楚才好。” “正因为如此,我已经命人通知执事大人前来,定要将这个事查清楚不可!” 方迟笑闻之色变道:“此等小事为何要小题大做,符兄未免存心加害你家司天?” 符于琼连忙接过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在下也很希望证明木司天是无辜的,白日里所见之事你也知晓,木司天还是顽童行径,做事任性妄为,很难将教义领悟至深,只可惜他现在是我的上级,我自然无权利约束他,只能请白执事出面对他进行规劝。” 方迟笑听后莫不言语,符于琼知道方迟笑不过是替萧略出面来保护木公子,但是危机一旦出现,方迟笑定会选择明哲保身。而除掉阿木这小子除了报自己不被录用之仇外,也是替白自赏清除异己势力,自己做事起来自然会有恃无恐。 符于琼第一时间便教人将面壁房围的水泄不通,他虽然不知道陆幼翎是如何走出面壁房的,但是只要将面壁房团团围住,陆幼翎想回去便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等到白自赏过来之时,在房内不见陆幼翎的人影,便可顺理成章的定他的罪。 恰好此时白自赏驾到,众人相迎,白自赏本在琴房参悟天绶心经的秘术,此时被打搅,心中着实不悦,他一脸冷漠的看着方符二人问道:“这么晚又有何事唤本座过来?” “是这样的,您请看典藏阁楼顶。”方迟笑指引白自赏向上望去,白自赏一眼便看出了八角菱镜的移动,连忙呵斥道:“何人如此胆大居然敢潜入迦礼寺来了?” “执事大人!”符于琼微微躬身道:“嫌疑之人已被在下控制住,只不过他人现在可能不在这里。” “你这话又是何意?明明在你掌控之内,你却又说已经逃脱,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你还是明说给本座听!” 方迟笑当即知晓符于琼包藏祸心,想指认陆幼翎便是夜潜典藏阁之人,当即反对道:“符兄不过只是怀疑,又何必言之凿凿中伤他人呢?” “是不是中伤看过之后便可知晓,如果猜的不错,木司天便是刚才潜入典藏阁的人,在下已经在第一时间将典藏阁团团围住,相信此时木司天并不在面壁房中,如此一来便是最有利的证据。” 白自赏坐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搞半天符于琼是想要自己出面治治那个臭小子,也罢,本座便顺势而上,今番将这个臭小子拿下才是! 三人同往面壁房走去,此时面壁房外早已被赶来的守卫围的水泄不通,白自赏亲自下令撤开门口守卫,他问道:“你确定木司天不在当中?” “当然确定,在下已问过两边守夜之人,晚间大门外锁,且没有其他外人进入,要走出这间房,固然有难度,但是要走回这间房绝对无这个可能!” “那便推门进入,一看便知,”白自赏面露狡黠,有意让方迟笑去开这个门,方迟笑伫立在门口很久,终于还是将面壁房的大门推开。 房间内未有任何陈设,此时只有两名倒地的孩童呼呼大睡,而在他们周围,散落着很多石屑。 “他们两个怎么……还在房间当中?” 白自赏脸上开始露出氤氲,质问符于琼道:“是啊,他俩本应在此受戒,你说为何他们不该呆在这里?” “不可能的,刚才一定有人出过这间屋子,你看这满地的土屑,便是走出过这间房的证据!” 方迟笑捡起地上的石屑,贴近口中吹了吹言道:“这石屑分明与这石壁的材质一致,看来定是他二人‘面壁’时留下的,符兄刚才口口声声说木司天便是潜行之人,现在人证物证都不成立,你又如何解释?” 符于琼一时语塞,他一脸苦涩的望向白自赏,似是寻求台阶可下,白自赏气急败坏道:“现已查清与木司天无关,证明潜行之人尚未找出,你还有脸在此干撂着,赶紧派人每个别院和宫门进行搜索才是!” “是是,我这就去办!” 符于琼灰溜溜的离开了,此时陆幼翎才佯装醒来,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唉,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木司天,晚间有人潜入典藏阁,可能是为了盗取阁内经书,刚才执事大人例行公事所以来此查看,还请木司天不要见怪才是!”方迟笑很委婉的替白自赏和符于琼开脱,其实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白自赏却不领情,一脸愠色说道:“你俩还处于刑罚状态,如何有心思酣睡?” 陆幼翎一脸委屈道:“执事大人莫非没有看见满地的石屑,这正是我同曲乘风二人所叩下的石屑,如今叩石石破,我和曲乘风是否可以离开这里了?” 白自赏走到石壁前抚摸二人叩头的位置,发现只有表面附着石粉,而里面却是光滑无比,一点开裂的痕迹都没有。其实这些石屑是陆幼翎出去之时飞到山腰上采撷回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鱼目混珠。 “本座本意也没想为难你们,不过取经问道之事做不得半天马虎,还望你能言传身教,统领焚香阁,别让年轻的后背都跟你有样学样,坏了迦礼寺的规矩。至于那个潜入的小贼,便让符于琼去追查好了。不过本座倒是担心八角菱镜的妙用若是传出去了,那便不知如何是好?你说对吗小师弟?” “有这么精巧的东西守护,典藏阁哪有那般容易进去!” 陆幼翎随口这般一说,方迟笑立刻神色大变,而白自赏则寒冷如霜,气势沉凝的望着陆幼翎……(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罗生渡魂术 贺甲一尊回到阙城郊外时已是离开云都的第三日,一路上贺芳芳一直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贺甲一尊自然看在眼内,虽未与她想谈,却也洞悉出女儿家的心思。他故意让随行车队放缓脚步,自己则下马换乘,试图与女儿敞开心扉。 “父王!” 贺芳芳见贺甲一尊少有的举措,与自己坐同一辆车上,故而发问道:“父王不知找女儿何事?” “芳芳今年已经虚十二岁了,也已经算作是个大人了。为父这些年只顾忙于国事,都没有好好与你说会儿话,今日见你忧心忡忡,似是有心事,不妨与为父说说看。” 贺甲一尊虽是正襟危坐在对座,眼内流露出的温柔却平生少有,贺芳芳不禁有些意外,毕竟出生时母亲的过世让贺甲一尊备受打击,他也一度将母亲的死归咎在贺芳芳身上,童年的贺芳芳除了训练外,便很少能够得到过父爱。 “说吧,何必隐瞒呢?你该不会还在为云都揭你面纱的那个小子置气吧?” 贺芳芳闻言心中一沉,连忙解释道:“并未有此怨恨,只怪女儿在云都未能敌国秦天苍之女,令罗生蒙羞,还请父王恕罪才是。” “原来你还在为校场胜败耿耿于怀,其实芳芳你大可不必在意,校场比武本就是点到即止,限制生死出招,否则胜败尤为可知。” “不过日照饲养的月虱当真厉害无比,那日我虽未用禁招,可是看得出秦妙诗的月虱也未赴全力,否则那日女儿我便无法脱身,由此可见日照攻伐云都能取得胜利绝非偶然,他们早已考虑到将来的态势,并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不是有人开启玄天金光,否则今日可能已经没有云都国了。” “芳芳说得不假,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今三国的局势是否已经改变?” 贺芳芳掩面踟躇一阵,她心中按住一丝顾虑后,便眉间严肃的说道:“依女儿只见,当今局势并未有改变。” “哦?”贺甲一尊显然对这个回答表示不满,他单手捋了捋嘴角两侧的胡须问道:“你为何说当今局势未有改变?” “敢问父王,东云郡洲的从前的局势如何?” “自然是云都一家独大。” “那日照国呢?” “日照地大物博,人口充盈,当然也是优于罗生,加上我罗生孤悬偏洲,入水作战本是强项,因此陆战疏于操练,自然是比不上二国。” 贺芳芳笑道:“优缺点如此明显,父王为何认为当今局势已经改变?” “日照与云都此次两败俱伤,各方势力锐减,岂不是彼消此涨,让罗生有了可乘之机?” “父王,女儿认为,虽然此次日照和云都都大伤元气,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云都只要迦礼寺尚存,便拥有参悟天机的修缘之人,罗生攻伐云都便是难上加难。而日照依然可以置身事外,休养生息,用不了几年又能迅速复原,如此看来,当今局势岂非没有变化?” “看来关键还是在迦礼寺,若要拔掉云都这颗眼中钉,迦礼寺就必须率先铲除!” 贺甲一尊一脸肃杀之气,让本身狭小的车厢内喘不过气来,他周身是不是冒出的阴气,使得整个车厢内阴风阵阵,贺芳芳皱着眉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继续缄默,这一切自然逃不出贺甲一尊的双眼,他连忙问道:“芳芳似乎有话相对为父说。” “父王,有件事孩儿一直不明,为何我们罗生要与湖海那帮妖邪定下盟誓,现在整个东云郡洲的人都将我们也视作异类,而且湖海的妖怪看起来并非善类,女儿很担心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当然有目的!他们不就是想迎回妖王‘囚魑’嘛,当年天地将他镇压在灵石之中,辗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流向何处,直到两百年前云都建国之际,才有人目睹子午祭坛的天绶碧石,内有邪灵涌动,定是天地流落凡间的灵石无疑,可惜这块石头现今当做迦礼寺的至宝,外人难以靠近,且除了云都之人看守外,更兼有五行大阵镇压,湖海的那帮家伙根本无从下手,现在他们肯将‘渡魂术’作为筹码,旨在交换‘天绶碧石’,为父想到有了‘渡魂术’便可轻易伐取云都,便欣然接受这笔交易。” “妖王囚魑若是被召唤出来,只怕东云郡洲将生灵涂炭,父王断不可答应他们才是。” 贺甲一尊眉间一挑,突然发笑道:“我的乖女儿,你所虑之事为父岂能不知?为父不过是先将‘渡魂术’骗到手,权宜答应他们而已,只要大业成功后,区区湖海的妖邪何足挂齿,为父自当派一上将将湖海填平,将这帮妖邪尽数诛灭,至于现在外界怎么传便让他们传好了。” “这么说来,父王早已有了打算,就不知这‘渡魂术’是否真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啪啪……”贺甲一尊拍了拍手,车辇停了下来,他叫上一声道:“崇万重,你进来吧!” 这时一头戴范阳帽之人推开车帘钻进车厢内,贺芳芳花容失色道:“这不是车把式吗?父王为何唤他入内?” “芳芳你有所不知,这个人便是迦礼寺瘦滩司天崇万重,他在上月时孤身犯境,在镇江东岸中了我们埋伏,宁死不肯受降,只能将此人杀死以儆效尤,现用‘渡魂术’做成了听话的行尸,这几日驾马都是由此人代劳,可见这‘渡魂术’是如何厉害。” “怪不得我以前从未见到父王身边有个如此魁梧的卫兵,原来他便是瘦滩的司天,这件事云都的人可曾知晓?” “除了上次来馆驿找我们的那个小子,其余的人并不知情,现在崇万重只不过还在观察阶段,如果试效良好,便可如法炮制对其他士卒使用,如此一来,罗生便可拥有取之不尽的兵源,荡平云都、日照指日可待。” “话虽如此,就不知崇万重还剩下几层修为?” “这一点确实比较扫兴,云都秘术的施展都是要默念心决,为父虽然用‘渡魂术’控制住了崇万重的身体,但是他脑中所记之事并不能全部忆起,目前为止只能让他结护身罡气,其他的仙术还待日后慢慢领悟。” “这么说来,崇万重现在不过只是个听话的躯壳,若要参战还未时过晚。” 贺甲一尊坦然一笑说道:“父王对‘渡魂术’绝对有信心,将来日照人所养的畜生必定也不会是这帮行尸军队的对手。对了,芳芳,今日我们在城外驻扎一晚,明日回阙成后,你最好去你表舅母家拜访一下,为父稍作安顿后再去拜会。” “我不去!”贺芳芳突然神色大变,面纱也遮不住她由晴转阴的脸。“父王你若是要去自己去便是,何故要拿我做幌子?” “芳芳,你这是什么话?为父让你去看表舅母,恰恰是让你早日与她们家人打好交道,将来嫁过去时也不会觉得唐突和难以适应。” 贺芳芳一下子急红眼说道:“谁说要嫁给他那个傻儿子?我才不要呢!” “混账,你母亲在世时便与她家约定婚事,逃婚避嫁岂是我们这种王族子弟所干之事,无论如何你十四岁的时候便要嫁过去,就算是个火坑你也得往里面跳啊,孩子!” “父王,你明明知道表舅妈家的儿子现在都二十多岁了依然是个智障,我相信母后若是活着,也断不会让我去嫁给他。” “你不嫁他你还能嫁给谁?难不成去找那个撕掉你面纱的臭小子?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表舅现在还在湖海当做人质,战事一旦开响,他很可能会为国捐躯,我们已经欠了人家那么多,将你嫁过去其实也是为了还他这个情分,希望你能理解父王的难处。” “谁又能理解我的难处?”贺芳芳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她太久没有得到母爱,现在父亲又是亲手将自己推向不喜欢的人手中,她如何能够做到冷静? “父王在云都与木公子的谈话内容女儿在门外偷听了一二,您口口声声说只要木公子将天绶碧石运回阙城便将女儿许配个他,如今看来,与父王戏弄湖海妖邪的做法别无二致,既如此,我还要这面纱有何用?”贺芳芳说完,便将耳畔黑纱取下,露出一张愠色俏脸。 贺甲一尊也是大惊道:“芳芳,你这是何故,你现在未满十四岁便摘下面纱,若要罗生国人看见,这可如何是好?” “父王什么时候又曾理会孩儿的心思,孩儿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表舅哥,我愿意一辈子守在母亲灵前,独身相伴,终身不嫁。” 贺甲一尊毕竟是过来人,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一向缄默、乖巧的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他还未对她有过要求,她便过了本份的年纪,只是这婚约若是要退,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才是。 贺甲一尊见天色已晚,不宜争执,便委婉的说道:“今日婚事大致商议至此,总之除了你表舅哥,其他人一律不作考虑!”(未完待续) 情人节,佳人有约,打烊一天 祝各位情人节快乐,单身的破坏双对的,双对的恶心死单身的 《千面暮云》情人节,佳人有约,打烊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中正厅内斗 经过几日的相处,陆幼翎与曲乘风越发投缘,而且彼此的对话也愈发默契,曲乘风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唇形的翕合还是没有多大差错,所以有时正面对着他时,他双手还未比划,陆幼翎便知道他在说什么。 迦礼寺新晋弟子余下十三名,而陆幼翎情况特殊,虽无开启潜元心智,但是也要入列旁听,再加上他在重阳节的时候重创贺甲一尊的消息不胫而走,各仙师教头对他也开始另眼相看。 陆幼翎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前排,这也是符于琼的意思,他想让陆幼翎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算是反客为主,过一过摆弄这小子的瘾,而且以陆幼翎当今的身份,坐在学童之中便有失体统。陆幼翎见自己坐在第一排位置上不禁叫苦不迭,谁都清楚这里是视觉无死角的位置,自己在课堂上若再做些小动作,定会受到责罚。 曲乘风则被安排末尾位置,这样一来,陆幼翎便与他完全隔离开来。而白自赏除了前面两天在此授课外,后面便不见踪影,而其他四宫的司天也未曾再出席。这里顺理成章让资历最老的符于琼代为授课。 陆幼翎自然知道符于琼一定会百般刁难自己,所以一开始便做好了斗争的准备,果不其然,授课还未多久,符于琼便率先发难,他指了指陆幼翎面前的几案,鼻孔高高在上的问道:“木司天,请问云都老祖悟道授身是在哪处名山洞府?” 陆幼翎一听便傻眼了,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讲解,如何能回答上来?他支支吾吾半天,一脸焦急,符于琼早已知道他回答不出,扬起的鼻孔哼出一丝不屑的气息。 “怎么?木司天既然师从上任极道执事,为何连《迦礼百问》内的题目都回答不出?” “什么……迦礼百问?” 陆幼翎显然对这个新鲜的名词一窍不通,只是身后的学童一个个瞪起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人一般。陆幼翎脸色一红,心跳不觉急促起来。 “曲乘风,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知什么时候,符于琼走到了大厅的尾端,他敲了敲曲乘风的桌子,曲乘风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这个问题他在两天前就已经烂熟于心,可是苦于无法说话,使得他只能‘咿咿呀呀’的比划一阵,见众多学童都不看不明白,他便准备走上讲台上书写出来。 符于琼皱了皱眉头,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当即呵斥他道:“行了,你还是好好坐回自己的位子!” 符于琼转身回到陆幼翎的位子旁,故意大声说道:“木司天和曲乘风的答案如出一辙,都是缄默其口,看来我今日问的问题有些难度哈!” 陆幼翎一听便知符于琼又在借机羞辱自己,不免投去一个饱含恶意的眼神,符于琼却是微笑面对,那双小而狭长的眼睛似乎在说:小子,你想坐稳司天的位子怕是没这般容易! 符于琼轻蔑的扭过头去,朝着某一个方位说道:“陆幼翎,你来回答!” 陆幼翎终于忍受不了,大声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木司天不知道答案何必如此动怒?” 符于琼回过脸来疑惑的问道,不知为何,所有学童都在睁着大眼盯着自己,而人群中一个孩童慢慢的离开自己的座位站了起来。陆幼翎幡然醒悟过来,立马想起自己早已是阿木,并非还是当初那个陆幼翎。 那,符于琼口中所说的‘陆幼翎’岂非就是…… 陆幼翎连忙定眼望去,见刚才站起来的孩童正在打量着自己,陆幼翎努力回想起郭家村那日晚间见到的景象,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意识,这个唇红皓齿的少年莫非就是郭清泉的儿子郭若麟? “郭……” 陆幼翎差一点喊出口,不过他立马意识到现在还在中正厅,连忙将到嘴的话收了回来。 符于琼见陆幼翎的神色不一,当即觉得这小子定是脑袋出了问题,他不予理睬,继续对着那名男童问道:“陆幼翎,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这名少年清宇轩昂,张嘴便娓娓道来:“先祖悟道乃是在东云郡洲的善渊之地,故告诫后人要‘居善渊,行善事。” “嗯,那你又知善渊之地在什么地方?”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杀戮,我想,先祖悟道的地方一定是片不毛之地才对。” “其实善渊之地自古无从考究,不过你的回答我很是赞同。陆幼翎,你且坐下吧。” 这名学童颔首欠身慢慢坐下,举手投足之间都看得出仪态斐然。陆幼翎此时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他的眼中不免泛着泪花,在得知郭若麟的下落后,他终于觉得自己在这里终究不会孤单。 “木司天又在神游海外么?” 冷冰冰的话语如同寒风灌进自己的耳朵,符于琼面色如霜盯着自己,陆幼翎这才缓过神来。 “木司天是否认为这些东西不该学习?” “我从未这么说过……” “既然不曾这般说过,为何不肯受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尊崇吗?” “符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怎么想的,你有话不妨直说!” “木司天这么说在下就不明白了,我今日只跟你辩学习教义一事,你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若真心不想听课,大不了跟白执事说一声,也同其他几门的司天一样不来便是,不过你若想拿司天的位子来压我,恕我难以从命。” 二人剑拔弩张的对话使得所有的学童都坐不住了,大家齐刷刷的站起身如同看热闹一般簇拥成一个圈,将二人围在当中。 曲乘风心中暗叫不妙,看这架势这俩人弄不好便会动起手来,他灵机一动,便趁着混乱之际跑出中正厅。 “符大哥,你自己坐不上司天的位子便处处与我作对,这个司天的位子我不当了给你总可以吧!” “木司天似乎在说些孩子气的话,你已经在子午祭坛受过礼,又是当朝国君敕封,哪是说能卸任便卸任的,我并非对自己未坐上这个位子不服气,只是这个位子无论如何也不该由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坐,真不知道你究竟何种运气,居然能让极道执事和萧国君相继看中,莫非你们当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符于琼,你诋毁我不要紧,请你不要乱加猜疑我师父师兄,否则我便对你不客气!” “好个不客气,校场那日传闻你曾击败贺甲一尊,我根本不相信会有此事,定是他人以讹传讹,为你造势,好让你顺利登上司天之位,今日我便要撕破这层伪装,让众人看看焚香阁的司天究竟是个什么修为!” 说罢,符于琼炼气化形,离火剑‘栖凰’立于身前。 陆幼翎暗叫不妙,这符于琼拔出剑,定是要与自己分个胜负,而今日又忘记将师父带在身边,若是真的交起手来,自己如何能够胜得过他? “怎么,木司天口口声声要为极道执事和萧国君正名,为何眼中露出胆怯?” “谁说我害怕了,我只是……只是念及同门,不想伤及无辜罢了!” “在下与木司天虽属火相同宗,不过宗内切磋本就是习以为常之事,更何况在下一直苦于未能突破‘虚谷’之境,今日能与木司天切磋,还望能指点一二,希望木司天不吝赐教。” “比就比!你等着!” 人群见二人真的要比试,连忙腾出占地,生怕伤及无辜。 陆幼翎与符于琼不同,一个早已亮出兵器伺机而动,而另一个则是从心底里彻底慌了神。 “看来又得使出师父教的脚底抹油神功了!” 陆幼翎在心中暗念口诀,一个凌空翻身飞到了房梁上面。 “这小子的御空术真不赖啊!”符于琼不禁感叹一声,连忙高声嚷道:“既然是比试,飞到梁上又是作甚?” “我只是看看这房梁结不结实,免得等下误将中正厅弄塌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在下修为虽浅,却也能做到收放自如,司天大人莫非怀疑我会毁坏这里的陈设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本月都还未领到司天的俸禄,真毁坏了我可赔不起!” 陆幼翎一番话引得满堂哄笑,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都给弄歪了。符于琼略显尴尬的放下剑,心中却无比透彻。 这小子定是不敢同我作战,故意借机拖延时间,也罢,我先下手为强,看你又能如何应对! 如是想,符于琼陡然跃起,‘栖凰’竖劈起手,登时剑身处焰华飞溅,直逼陆幼翎,陆幼翎登时大惊,连忙双腿蓄力,在剑身与自己仅隔毫发之间飞到另一处房梁上面。 符于琼顿时目瞪口呆,自己刚才未露杀机前剑势已起,按理说寻常人根本不会发觉,就算是洞悉在后,也早已来不及躲闪才对,为何这个小子能料敌在前,轻松躲过去? “符大哥,你不是说你能做到收放自如吗?那房梁上的焦色又如何解释?” 众人循声看去,赫然发现房梁上燃起了袅袅青烟,四五点火苗零星乍现。 “你个臭小子!” 符于琼大叫一声,单脚点地,向着陆幼翎凌空虚刺几剑,剑身赤红,如苍龙般吐珠,发出夺目的火焰朝陆幼翎扑去,这一招式相比之前焰力更猛,下方弟子纷纷高声呼叫。不过在陆幼翎眼中,火龙如同逶迤爬行的红蟒一般,他不慌不忙的默念御空诀,又从容的避开了这一击。 “奇怪了,这小子到底学得是什么邪术?为何他每次都能料到我进攻的路线?亦或是我出招太慢了?” 这回轮到符于琼开始慌神,已经两招了,自己的平生所学居然在一个十岁的孩童面前不值一提,真是岂有此理! 符于琼终于目露凶光,他体内憋屈很久的仇恨终于在这一刻荼毒在他的剑上。“哼!臭小子,你可不要怪我!” “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咦,师兄!” 陆幼翎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应声向中正厅门外望去,看了很久也未见到半个人影,符于琼也是一脸惊疑,收起宝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等了良久也未见到萧略,他回头看时,发现陆幼翎正坐在房梁上露出一脸坏笑。 “好小子,原来是你耍我,我非要劈了你不可!” 符于琼重新握着宝剑,正欲使出杀招,却又听到陆幼翎喊道:“参见国君!” 符于琼再次收敛住愤怒,紧张的向门外望去,却依然还是空无一人,登时他整个胸腔里面充斥着怒火,“好小子,我要是再信你,我就不姓符!” 符于琼将体内的真元全部凝聚在手上的栖凰之上,火焰如同喷薄汹涌的火山一般,照亮了整个中正厅,附近原本看戏的学童闻之色变,纷纷逃离出中正厅。 符于琼向后退守大门口处,大笑道:“这次倒要看看,你还有何处可躲?” 火焰映得中正厅一片赤红,陆幼翎心中暗自叫苦,连忙大叫道:“符大哥,我认输了,刚才同你开玩笑罢了,你还是把你的火焰刀吹熄吧,不然整个中正厅都没了!” “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连剑和刀都分不清,我现在就送你下幽冥地府,就算烧了这间屋子也在所不惜,白执事非但不会责怪我,反而还要褒奖我才是,啊哈哈……” 奶奶的,碰到偏执狂了,这下死定了! 陆幼翎锐眼搜遍了整个中正厅都未发现可以躲避的地方,正在瑟瑟发抖之际,突然门外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之声响彻堂内。 “还不给本君住手!” (未完待续……) 休假一天,哎 休假一天,事情太多了,抱歉了 《千面暮云》休假一天,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郭若麟挺身辩护 符于琼身后响起浑厚的声音,陆幼翎一听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只是此时符于琼一叶障目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察觉的到身后还有一人。 “今日便让你这个臭小子葬身于火海之中!” “符于琼,国君在你身后,你快住手!” “哼,休要再诓骗我,今日你说什么都没用了!”符于琼挥舞着‘栖凰’,犹如地狱恶魔一般,全身青筋暴突,体内真元几近枯竭,就是这一击,不再瞻前顾后,唯有饮血才能止住这嗜杀的念头! “咻!” ‘栖凰’终于爆发出世,居然是凤凰的形态,看来符于琼铁了心要杀死陆幼翎,否则也不会用上‘无妄’境界才使得出的‘炽焰飞凤’! 陆幼翎早已感受到热浪侵袭,周身都被炙热之气逼得动弹不得,眼看着凤凰就要打在自己身上,陆幼翎大喊一声:“师兄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从中正厅门外侵袭而入,陆幼翎发髻凌乱,将双眼都给遮住,符于琼也感受到身后的异样,握着‘栖凰’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身后有股巨大的气力拉扯着自己,连‘栖凰’祭出的飞凤都被吸了回来。 “可恶,是何人破坏我的好事!” 符于琼恶狠狠的想到,“好,既然被你这么吸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得住我的‘炽焰飞凤’!”符于琼借着身后的吸力,回过身子反手就是一剑,只是他祭出‘炽焰飞凤’后便吓得心惊胆战。因为他分明看见萧略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双手运气,金芒绕遍周身,如同一尊*的古佛。 只是‘炽焰飞凤’已经祭出,符于琼就算想收回也为时已晚,不过萧略似乎并未将符于琼放出的杀招放在眼内,虽然金火相克,但是符于琼穷尽身体的元气显然也无法撼动‘无妄’修为的萧略,只见他双掌内敛,硬生生将炽热的红火吸入掌中。 “什么!” 符于琼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之事,只是还未等到他多想片刻,萧略借势使出浑厚的一掌打在符于琼的胸口,符于琼当即倒地吐血,继而昏死过去。 “师兄!” 陆幼翎高喊一声,连忙从房梁上跳下,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萧略,陆幼翎一颗忐忑的心便沉进肚中,他的影子里多多少少有种亲大哥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 “多亏了他及时通知本君,否则本君还不知道除了这么大的事!”萧略的身后闪现出一人,正是之前溜出中正厅的曲乘风。 陆幼翎走上前去托住曲乘风的双手,满脸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来人呐,将符于琼先带下去治疗伤势。”萧略命人清理了现场,继而又让所有的学童都回到厅内。他一脸严肃的问道:“刚才如何发生的冲突?有谁清楚?” “师兄,我刚……” 陆幼翎未说完话,便被萧略一个眼神压了回去,他立刻明白缘由,改口道:“回禀君上,刚才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惹恼符大哥,才使他动了怒。” 萧略本意让所有学童过来便是做个见证,好让陆幼翎开脱扰乱清修之罪,没想到陆幼翎张口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全然不领萧略情谊。萧略无可奈何的说道:“既如此,今日大闹中正厅便是因为木司天你挑起来的,是这样吗?” “既然木司天肯承认了,这件事便再好处置不过!” 门口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众弟子毕恭毕敬站在两侧,迎接白自赏的到来。 白自赏阴沉着表情出现在中正厅,他的脸上略显疲惫,衣襟还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汗湿的皮肤。萧略反击道:“木司天归根结底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念及初犯,本君认为可以既往不咎。” “君上有所不知,中正厅倾授教义,本来就是何等严肃的一件事,木司天虽年幼不识体制,但是起码的规矩还是应该遵循,这几日他屡次旷课,随后又夜闯典藏阁,若再次姑息,叫我这新任的执事如何对众人交代?” “你夜闯典藏阁了?”萧略质问陆幼翎,陆幼翎吐了吐舌头,暗示默认了。 “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萧略言辞颇有些无奈,陆幼翎自知闯了大祸,只好勾着头听从发落。 “归根结底,小师弟是我迦礼寺的人,若按本寺的规矩,其身不正者当退位让贤,君上不可能不知。” “这……未免太过小题大做,白执事可否权宜处罚。” “既然君上开口作保,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若是再犯又当如何?” 萧略瞥了一眼陆幼翎,他自然也是没有主见,既然台下众多弟子盯着,再不说些狠话只怕今日不会绕过小师弟,也罢,本君便替他做主一回。 “若再有违反重大寺规,则罢免迦礼寺焚香阁司天一职!” “师兄!”陆幼翎万万没想到萧略会拿焚香阁司天的头衔做码,先前心底懦弱的不争似乎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今日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我……”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萧略有些失望,对这个十岁的孩童自己未免给予的希望过大,其实他的顽劣早就与生俱来,这个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具备做大事的能力。 “禀告国君,今日之事确实与木司天无关。” 下方学童中站出一名弟子,欠身说话到,陆幼翎定眼一看,正是冒充自己的郭清泉的独子郭若麟。 “你叫什么名字?” 萧略显然对新晋的弟子不甚熟悉。 “回君上话,我叫陆幼翎。” “陆幼翎,你刚才说此事与木司天并未有关系,你能道明事情缘由吗?” 白自赏突然训斥道:“你是何等身份,怎敢在此妄语,还不给本尊退下!” “唉,既然这名学童知道事情缘由,何不让他将经过说出来。” “那你便想清楚再说话,切忌随口胡沁。” “是,执事大人,今日木司天与符仙师因何事情发生口角,我们都不清楚,符仙师争辩不过便要动武,木司天避无可避只好应战,不过全程木司天都是避而不战,符仙师恼羞成怒,终是使出杀招,恰国君及时赶到,才将此次乱战制止。” “笑话,你怎知符于琼使的是杀招,二人唇齿相斗继而动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若说符于琼起了杀机,本座觉得倒不至于。” 白自赏未料到有人替阿木鸣屈,心中顿时不悦,又听到是符于琼率先起的杀机,他自然要为他辩护一番。 萧略已经知晓事情的缘由,符于琼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他连忙正色道:“中正厅内杀人行凶,此事乃是重罪,陆幼翎,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陆幼翎低头思索一阵,随后突然改口道:“那便是我看错了,二人只是相互比试。” “算你脑袋转的快!”白自赏在心中念到。继而回身说道:“既然二人只是比试,并未同门相残,如此本座便从轻发落二人。” 萧略显然对这个判决不满意,白自赏千方百计要坐实陆幼翎挑起同门相残之罪,如今真相大白,他又大度的将木符二人的罪过大事化小,其有心针对阿木的意图不言而喻。 “既然白执事愿意从轻发落二人,本君无话可说。” 萧略一声令下,随从摆驾预备返回归元殿,萧略思虑到,现在留下陆幼翎在此,恐有不妥,于是他吩咐左右,将木司天先行护送回归元殿。 陆幼翎应声领命,从白自赏身边经过时,白自赏一双修长的杏眼绵里藏针,耳畔环绕起白自赏的声音:“来日方长,小师弟你可不要再破坏寺规,否则不是每一次国君都会为你做保。” “白执事放心,你们越想赶我走,我就偏偏要留下!”陆幼翎这次说的掷地有声,不同于往常的弱势,白自赏不免重新审视起陆幼翎来。 待萧略和陆幼翎走后,中正厅内白自赏点名留下曲乘风和郭若麟二人,二人面面相觑,胆边生寒,只见偌大的厅房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白自赏倚靠在上座的梨花木椅,他的坐姿极为懒散,与平素立腰端坐完全不一样,他额上的汗珠还未干透,一身白衣锦袍也是褶皱不堪。 白自赏让两位学童跪在地上,自己则继续保持他懒散的模样,若说平日里他作为白面书生,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倒也符合几分书生气质,可是今天的他不仅身体微弱,而且还平添了一些病态。 “白执事,您…怎么了?” 白自赏微微张开双眼,身上有气无力,跪在地上的郭若麟率先表露出关心,两眼不离白自赏那惨白的脸庞。 “白执事?” 见白自赏毫无反应,郭若麟壮起胆子站了起来,一旁的曲乘风狠命的拽着他,反倒是被他拽的站了起来。 “白执事?” 郭若麟选择再呼唤一遍,白自赏根本没有理会,那模样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只剩下一口气正奄奄一息。(未完待续) 单位大加班,又是忙碌的一天 此章按下不表,除了没有时间外,最重要的,便是有人开始指点,必须加快故事节奏了 《千面暮云》单位大加班,又是忙碌的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曲乘风身份揭晓 陆幼翎跟着萧略回到归元殿,此时归元殿内刚刚掌灯,偌大的殿内显得寂寥空荡,待二人进门时,左右内侍便相宜退下。 “师兄…”陆幼翎决定解释今日白天所发生的事,还未待他开口,萧略突然转身,祭出一掌直击陆幼翎的面门。陆幼翎大为惊愕,连忙运气使出御空诀,毫发之间躲过萧略这出其不意的一掌。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陆幼翎惊魂未定,脸上渗出细小的汗珠,萧略缓缓地收敛住内息,良久才睁开眼。 “小师弟勿惊,为兄不过试探一下你的修为罢了。” “师兄是知道的,我哪有什么修为,刚才若非我躲闪的快,否则便要吃下你那一掌。” “这就奇怪了,刚才我那一掌刚式迅猛,你如何能躲过的?” “我见师兄转身之时双掌金光闪闪,翻掌之时有气旋溢出,便知师兄双掌呼之欲出,所以急忙抽身逃开。” 萧略听到陆幼翎的回答立马怔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这个孩童洞察的如此细微,每一个动作都能被他摄入双眼,且能及时反应,这究竟是身赋绝技还是天赋异禀? “师兄,你在想些什么?” “你把手伸出来。” 陆幼翎乖乖照做,伸出自己的右手,萧略立马将手钳住,陆幼翎只觉手腕处突然着了火一般,连忙大叫道:“师兄,疼!” 萧略面色平静,钳住陆幼翎的手依然不为所动,陆幼翎苦苦挣扎,就差疼出眼泪来了。 突然,一股暖流抵去了痛感,陆幼翎赫然发现手掌内有金色的黄斑在奕动,他不明所以得望着萧略,见萧略依然面色祥和,闭目在沉思什么似的。 “没理由啊…”萧略睁开眼,同时松开了钳住陆幼翎的手。陆幼翎畏惧的躲到一边,萧略急忙解释道:“师弟,你不用害怕,刚才师兄不过是给你过继了一点真元而已。” “师兄给我过继真元?这又是为何?” “你在校场重创贺甲一尊所使出的那招名为‘炽焰飞凤’,你可知道?” 陆幼翎点点头,萧略继续说道:“‘炽焰飞凤’乃是迦礼寺焚香阁司天所使的最强杀招,使用此招式必须内元充盈,拥有‘无妄’之境才可,你小小年纪如何会有‘无妄’的修为,可是偏偏打在贺甲一尊身上的的确是‘炽焰飞凤’,这件事师兄我一直未曾想明白,所以刚才我故意将自己的金相之力输送到你的体内,我的金相与你火相相冲,你若汲取了我的金相真元,身体必然会出现排斥才对,可是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此说来,师弟你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修为才对。” “我早就说过了嘛,师兄何必怀疑我呢?” 萧略听后直摇头,在他看来,陆幼翎的双目能洞悉一切事物,已经是让人啧啧称奇的事,现在他在没有任何修为的情况下又能使出‘无妄’这一杀招,他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就如同他的身世一样。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陆幼翎见萧略想的入神,急忙打断他的思绪。萧略摇摇头,不自觉的又想起董太平的话。既如此,何必要追寻他的身世呢? 萧略如是安慰自己,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前日你去东来馆驿送行,可曾打听到崇万重的下落。” “这个…师兄,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激动。” “崇万重…过世了?”萧略颤颤巍巍的问道,陆幼翎急忙摆手,“没有的,我都见到他了。” “你见到他了?莫非他现在就在云都城内?” “师兄,我想,崇师兄已经陪同贺甲一尊他们回罗生去了。” 萧略终于领悟到陆幼翎的难言之隐,他心中做了一万个假设,可是万万没想到崇万重会背叛云都。 陆幼翎看出了萧略的神情落败,那幅模样就算在上个月最困难的时候也未曾在他脸上看到。 “师兄,你不要这样子,我想崇师兄这样子一定有原因的。” “师弟,师兄拜托你一件事,千万不要将崇万重投靠罗生国一事告诉给其他人。” “嗯,我明白,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见到崇师兄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具体我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他与我口中叙述的刚正不阿的形象不一样?骨头都软了,自然挺不起腰杆!” “不是的,师兄,我见到崇师兄的时候发现他双目无神,表情麻木,贺甲一尊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没做事的时候又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我想就算是再如何听话之人,也不至于没有自我吧。” “他如何没有自我了?” “我呼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无动于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我都没看见他眼珠子转动过,这不是没有自我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崇万重其实是被人控制住了?” “对对对,就像是中了邪一般,而且下符之人定是贺甲一尊无疑,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 萧略单手托起下巴沉思了一阵,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转过头对陆幼翎说道:“罗生人向来以海上功夫见长,与内陆接壤后,他们的‘雾隐术’也只能操控奇门遁甲,做潜行伏击之用,除此之外,并未有听说他们拥有其他的修为,那他们又是如何能做到操控崇万重的?当真想不明白。” “会不会和海上的妖邪有关?” 陆幼翎这一插嘴,无意间使萧略恍然大悟,看来崇万重被罗生控制一事绝对与海上的妖物脱不了干系。 “好了,这件事要弄明白,就必须去一趟罗生国查看一番,只可惜我最近还在为粮食的事闹的不可开交。” “我昨天遇见方迟笑大哥时,才知道师兄一直在为云都援粮之事烦恼,难道粮食还没有得到吗?” 萧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弟有所不知,南巷首富曲络通不肯开仓振粮,除非让白自赏下野,让他取而代之,你说这件事我如何能与白自赏商议?” “这又什么不好开口的,照实跟白自赏坦白说便是,白自赏只要答应,就趁机连他也一起拉下来,省得他在师兄你后面搞破坏。” “师弟你又哪里知道师兄我的难处,我们云都经历过一次大战,现在满目疮痍,社稷成为丘墟,对于外人而言,这里就像是一块入口的肥肉,所有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在看,这个时候若是还在排除异己,拉外人入局,岂非自掘坟墓?” 陆幼翎摇着头言道:“只怕只有师兄才这般想,那白自赏天天想着加害于你,你对他一念之仁,可他不会领情的。” “师弟看问题很透彻,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你真的只有十岁吗?可若说你不止十岁,你又总干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师兄,你还是别说我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白自赏的执事之位绝对不能让出,为今之计只能再去一次南巷拜会曲络通,与他其他条件希望他能答应开仓放粮。” “怪不得总说有钱人为富不仁,我想这个曲络通一定是个大胖子吧?” “师弟说得不错,这个曲络通身段敦实肥胖,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 “肥胖说不定是遗传的,兴许是他爹遗传给他的,将来他又遗传给他儿子,他儿子又一代代传下去,各个都是一副为富不仁的样子…” “等等!”萧略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立刻呵斥住陆幼翎,陆幼翎之前一直说些讽刺的话,被萧略急促一声呵斥给吓得憋不出话来了。 “师…师兄…你又怎么了?” “不是这句,往上…”萧略闷着头在自言自语,可手指对着自己,分明向上在比划着手势,那意思便是要陆幼翎重复上一句若说的话。 “各个都是为富不仁的样子?” “不对,还要上一句!” “他儿子又一代代传下去…” “停,就是这里!”萧略眼中精光抖烁,眉间喜笑颜开。 “我终于知道曲络通为何执意要做迦礼寺的主人,原因就是他有个孩子就在迦礼寺中!” “噢,我明白了!”陆幼翎经此提醒也是恍然大悟,“师兄,曲络通之所以想当迦礼寺执事,无非便是要见自己的孩子,只要我们找到他的孩儿,曲络通必然会欣然接受开仓振粮的请求。” “如此甚好,对了,师弟你在寺中这么久,应该知道有无姓曲的学童?” “姓曲…”陆幼翎脑袋中快速闪过‘曲乘风’这个名字,如今迦礼寺仅剩下的十三名学童中,只有他一人姓曲。 “师兄,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不过在送过去之前,我们最好先确定一件事,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什么事如此迫切?” “这名姓曲的学童被人绞断了舌根,希望不是我们迦礼寺人所为…” “什么?居然会有这种事,就算不是迦礼寺人干的,曲络通也定会责备我们保护不周,振粮之事也就遥遥无期了。” “师兄,要不我们先去问一下这名学童,他的名字叫曲乘风,平日里同我关系不错,若真的是他,还是带出去与曲络通见上一面为妙。” “哎”,萧略叹息道:“只能如此,也不知如何跟曲络通解释。”(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中正厅遇袭 陆幼翎回到迦礼寺时已是深夜,门外巡值弟子知晓他从归元殿归来,所以未有盘点,不过入门时连应有的行礼都没有,陆幼翎越发觉得他这个所谓的木司天不过是个空摆设。 路过中正厅时,见门口石阶上有两个人影跪在地上,陆幼翎凑近一看,见是曲乘风和郭若麟两名弟子。 二人相互依靠,头脖歪倒在彼此的肩头,双目似闭未闭,对于陆幼翎的到来丝毫未曾察觉。 “醒醒!” 陆幼翎摇曳二人的身体,二人似梦中惊醒一般身体猛然间弹了起来。 “吁,是我,你们怎么跪在这里?” 辨出陆幼翎,二人长舒一口气,曲乘风双手比划,神情激动,口中轻呼,若有所指。郭若麟看了他一眼,随即低语道:“小声一点,白执事正在里面休息。” “今天白天的事没有为难你们吧?” “我可能不应该多这一句嘴的。” 郭若麟冰冷的口气,话里透出无奈,陆幼翎连忙扶他起身,谁知被他一把推开。 “彻夜罚跪,已经是法外开恩,不过我料想这件事还没完。” “白自赏到底说了些什么?” “木司天走之后,白执事不知为何一言不发,脸色苍白,我与他都未敢作声,过了很久他才回自己屋内休息,临走时便安排我二人跪在这里。” “白自赏脸色苍白?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病不成?” “无妄境界的人如何还会得病?木司天当真对云都修缘一无所知啊?” 陆幼翎不予回应,他转念想起一件事,便将郭若麟的衣领翻开。 “这块玉…” 陆幼翎一眼便认出郭若麟脖子上带得玉佩正是陆家嫡传之物,现在再次目睹它,更能表明郭若麟的真实身份。 “你跟我来一下。”陆幼翎伸手去扯郭若麟的衣袖,郭若麟依旧粗暴的将他推开,这下可把陆幼翎惹急了,他厉声说道:“我以焚香阁司天的身份让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郭若麟也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子跟着陆幼翎走到厅后一片无人的地方。谁知自己还未反应过来,陆幼翎一把将自己抱住。 “喂喂,木司天你这又是干嘛?” “若麟,是我呀,你不记得了吗?” “我是陆幼翎呀,我脸上多了一道疤难道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陆幼翎…我才是陆幼翎才对吧!”郭若麟一把推开陆幼翎,却见面前一个泪眼滂沱的小人。 “木司天,你这是怎么了?” 陆幼翎已经泣不成声,良久才呜咽道:“怎么,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郭叔叔现在还在郭家村等我们呢?” “你指的是郭清泉吧。” 陆幼翎吃了一惊,怎么提及自己父亲时没有殷切的盼望,反而一脸冷漠,甚至是嫌弃。 “若麟,你是怎么了?” “我再说一次,我叫陆幼翎,木司天要是喜欢,叫我阿翎也可以。” 陆幼翎彻底看不懂面前的郭若麟,他还是那个小时候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兄弟吗? “木司天还有什么训示吗?没有的话,我便回去继续罚跪了!” 陆幼翎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郭若麟的种种表现都不是印象中的那个人了,甚至在提及他的父亲他都无法动容,究竟是什么将他变成这样,难道将自己与他交换祭命一事说出来会有这么恐怖,以至于两个从小相识的两个玩伴要做陌路人吗? “行吧,以后我就叫你阿翎好了,你可以叫木司天,甚至是阿木都可以。” 陆幼翎目送郭若麟有重新回到原地跪下,他身旁的曲乘风则一脸惊慌,向自己拼命努嘴。 “怎……怎么了?” 陆幼翎突然感到后背有一丝凉意,他转过身时,只看见一身*的白色皮肤遮挡住了自己所有的视线,皮肤白如凝脂,正在肆意妄为的对外渗出寒气,那股阴冷让陆幼翎浑身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只是陆幼翎仰起头正准备看清楚这身白色皮肤是何人所有的时候,只觉脖颈上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自己便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等到陆幼翎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脸上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擦拭的怪痒痒的,而耳畔不时的响起呼唤声:“徒儿,快醒醒,快醒醒……” “原来是师父,啊,我的脖子!”陆幼翎全身酥麻,脖颈处强烈的阵痛感袭来,陆幼翎伸手一摸,发现右肩中了好大一块,他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道服,脚下的鞋子都还未脱,醒来时在自己的床上,看来晕倒后是被人抬回来的。 “师父,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幼翎有气无力的说道,极道非乏跳到窗台上,此时当空临月,更有繁星相互点缀,预示着明日万里无云的天气。 “已经亥时了,从你抬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咦,师父,你怎么走出香炉了。” “白日里你不在这里,为师其实走出来了很多次,只是你未曾见到罢了。说下吧,今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找到了叶月城的伙伴了,当初就是他与我换了身份,没想到现在我们还是在云都见了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多少人想来云都慕名求教只是因为是外族人而拒之于千里之外,你这个云都子弟反而不想入寺,真是不知好歹。” “行了师父,你别一见面就数落我呀,我今天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先是符于琼要在中正厅扬言要杀死我,徒儿九死一生后,结果在中正厅门前又被人偷袭给打晕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是谁偷袭的徒儿?” “居然有人敢在中正厅动手打晕你,看来这个人丝毫不将白自赏放在眼里。” “咦,师父,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打晕我的人就是白自赏对吗?”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但是送你回来的人明明就是洛川苑的人,除了白自赏,谁能调配他们。” “可恶,我要去问清楚!”陆幼翎心中动怒,平日里迦礼寺的人都受白自赏的默许,根本不把陆幼翎放在眼里,如今居然暗施毒手将自己打昏,这口气陆幼翎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阿木,你不要冲动,这件事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师父,这件事很明显了,白自赏就是要伺机报复徒儿,徒儿就算打不过他,也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 “唉,说了你别冲动!”极道非乏一下子跳到陆幼翎的面前拦住他,“这件事只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 “这么跟你说吧,以白自赏今日的修为和地位,若在明处他可以冠冕堂皇的罗列你的罪过,让你每日过的心惊胆战,而在暗处,他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故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你打昏。而且击打你这手法也是相当粗暴,一点也不像他平日的做派。” “这么说,又不是白自赏罗?师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故跟我打哑谜。” “你还记得为师的修为是怎么失去的吗?” “当然记得,师父是因为修炼了《天绶心经》遭到了逆脉,致使修为散去。” “我在辰河时曾将《天绶心经》交由白自赏保管,他没理由不去偷练里面的秘术,不过他尚未达到‘天绶’境界便去催动心经里的法术,想必现在遭受的逆脉时间更早,且比为师元力流逝的速度更快。” “原来如此,怪不得若麟说白自赏今日汗流不止,面色如纸,看来正如师父所说,他真的在强练《天绶心经》,可是这件事关我何事,我不过是经过中正厅而已,又没有走进去看,为何要将我打昏过去?” “这便是白自赏的精明之处,他既不能将你杀死,也不能亲自出面将你驱逐,便装作个普通飞贼将你打晕,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事后他还派人把你送回焚香阁以示体恤,如此待人处事,你还真得跟他好好学学才对。” “师父,平日里很少听你称赞他,他引来日照兵马将你肉身毁灭,想不到你一点也不记恨他。” “有何好恨得,师父现在不又浴火重生了吗?为师现在唯一后悔的便是将《天绶心经》亲手交托到白自赏手中,这本经书一旦有失,则云都的国运休矣。” 陆幼翎言道:“白自赏才不会将心经弄丢,他一定会将心经保存完好,不过徒儿一直有一事不明,既然《天绶心经》练了就会经脉逆转,为何所有人对这本经书的热情丝毫不减?” “这便是世人对权利的追逐使然,不在乎拥有多久,哪怕是极为短暂的一个机会,都会想方设法去尝试一下,何况《天绶心经》乃是云都老祖留下的宝物,传闻他最后登顶三界、云游四海,成为一名世人羡慕的上仙,虽无从考究他的行踪,不过神话之事历来由现实做依托,想来这本《天绶心经》定有后人没有参透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过我在中正厅什么都没有看到,挨了白自赏这一下真是挺冤的。” “你也觉得冤是吧?那你同为师过去看个究竟如何?”(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中正厅搜经书有惊无险 陆幼翎尖叫道:“这么晚夜探中正厅,要是被抓到了岂不是要被白自赏杀人灭口?” “你需要这么害怕吗?为师与你同去,保证你能全须全眼的回来!” “师父愿意去自然最好,只是徒儿不明白我们此去的目的。” “为师想看看白自赏是否已经开始天绶逆脉,若是如此,则趁机将《天绶心经》给夺回来!” “呃……师父,您这次莫非要与白自赏交手?” “若能找到《天绶心经》的下落,他若阻拦为师,为师定不会手下留情!” 陆幼翎迟疑了,他明白这一趟出去定是凶险万分,万一白自赏并未受到天绶逆脉的影响,以极道非乏现在的修为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换身衣服,难道你打算就穿着道服招摇的走到中正厅吗?” 陆幼翎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不过他心中自忖道:穿了这一身又有什么用?自己身形这般较小,若是被人发现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想归是这么想,陆幼翎还是将口角捂得严严实实的,头发也刻意梳了一个与平日不同的发型。 “师父,你还要继续呆在香炉里面吗?” “当然,你将为师装在包中,若真有险情,便能做到出其不意!” 此时中正厅外繁星闪烁,偶有季风吹过,弄得门前种植的松涛猎猎作响。 陆幼翎挎着包,蹑手蹑脚的走到厅外,此时刚刚有过一队巡守离去,陆幼翎咽了咽口水,慢慢靠近厅门。 “师父,就这么进去吗?不用飞到屋檐上面再进去吗?” “好徒儿真是高见,要不你不如掘地三尺慢慢挖进去得了,为师现在教你潜行的要诀,白自赏的修为不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知晓,你进去时摒住呼吸,心中默念二十下再换气一次,同时脚后跟一直保持凌空状态,这样进去时才能保证不被白自赏发现。” 陆幼翎照极道非乏的说法演示了一遍,果然动静小了许多。 中正厅大堂作平日授课之用,而白自赏的寝居在大堂后面的内舍,他因为喜好清幽,所以整个中正厅内没有巡守。陆幼翎一路小心翼翼的闪转腾挪,终于是走到了内舍。 此时他的心跳愈发急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极道撑开香炉的盖子,露出半截脑袋在外面。 “瞧你害怕的样子,行了吧,屋里没人。” 陆幼翎的紧张的望望四周,连忙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屋里没人的?” “你以为只有白自赏能察言观色吗?为师的修为同样可以,不过这么晚了,他会到哪里去呢?” 陆幼翎还是不太敢相信极道非乏的话,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窗户的一角,见里面一片黑暗,随即掏出自己的火折子对准里面照了一番,床上空空荡荡的,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师父,你真的神了,既然白自赏不再这里,我们不如打道回府如何?” “徒儿难道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对对对,要找《天绶心经》才是!” 里屋没人,陆幼翎自然不再拘谨,他从窗户爬了进去,然后吹了吹火折子,房内立马亮堂起来。 “白自赏的房间真是……好整洁呀!” 陆幼翎由衷的感叹,极道非乏则全神贯注扫寻房间内每个角落。 “去床边看看!” 极道非乏让陆幼翎掀开枕头和被窝,里面什么也未发现。 “打开衣柜翻翻,说不定藏在里面了!” 陆幼翎又翻开衣柜,依然没有发现《天绶心经》,极道不免沮丧道:“每张桌子和椅子的下面都看看,兴许就藏在某个夹层之中。” “师父,白自赏平日生活这么规律,断不会将《天绶心经》乱放的,依徒儿之间,他会不会随身带在自己身上了?” “有可能,这么说来就非得亲自见他一面不可了。” “师父,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极道非乏摇摇头,“我们还是不要放弃,再继续找找,至少得证明这间屋子里面没有《天绶心经》才行。” 陆幼翎弯下腰继续排查每个可疑之处,当他搜到书桌上时,赫然发现上面摆放着一本《太初历》,陆幼翎拿起书本随手翻了一下,从书中掉出了一个木签。 “赶紧按原样放回去,可别留下痕迹!” 极道非乏连忙呵斥陆幼翎,陆幼翎捡起木签塞回书中,这时只听屋顶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声。陆幼翎立刻惊慌失色道:“师父,屋檐上有人,是不是白自赏回来了。” 极道非乏立刻飞身跳到陆幼翎的手上,一蹬腿便将手中的火折子踢灭。 “收声,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陆幼翎黑暗中摸索到衣柜后面的空地,便藏匿在衣柜后面。 “师父,你在哪里?” 陆幼翎发现极道非乏没有跟上自己,不禁捏了一把汗。 ‘咯吱!’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陆幼翎连忙摒住呼吸,手指紧紧的扣住自己的衣角。 随后房门被轻轻的扣上,陆幼翎只听一阵顿挫的脚步声,他不由疑心道:来人真的是白自赏吗? 他轻微的探出了一点视线,见一人正披头散发坐在桌旁,他身穿一袭长衣白袍,內襟似是被汗水浸透,只是那根束腰的缎带上印有祥云图案,被陆幼翎一眼认了出来。 此人定是白自赏无疑了! 陆幼翎默数了二十下才深吸一口气,只见白自赏一直瘫坐在桌子旁边,他的身体良久都没动一下,陆幼翎不免想到白自赏难道已经睡着了不成? 突然,白自赏僵直的站了起来,陆幼翎急忙将身子退回到衣柜后面。只听见白自赏挪动了脚步,那个声音分明指向窗台边的书桌,这么晚了,难道他还要看书不成?可是为何他又不掌灯呢? “屋内的朋友请现身吧!” 白自赏的声音突然响彻耳边,陆幼翎紧闭上眼,内心做起苦苦挣扎。不会的,他没理由发现自己的,可是他分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白自赏又挪动了几次脚步,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陆幼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中,心中不免默念道:“一定看不见我,一定看不见我。”只是他心中早已似明镜一般,用不了多久,自己将*裸的站在白自赏面前。 “咕咕……” 突然一声熟悉的叫唤打破房间的凝重,极道非乏跳到了书桌上,不时的叫唤。 随后便听到白自赏嫌弃的口吻说道:“原来是你这只畜生,去,快给我出去!” 极道非乏依然不为所动,白自赏取来一张丝绢,裹住自己的手将面前这只蛤蟆拎了起来,“杀了你只会弄脏我这里,且将你扔出去好了!”说完便走出了房门。 陆幼翎顿时明白这是师父故意为之,好为自己腾出逃生的时间,他连忙克服自己紧张的情绪,从书桌前的窗户逃了出去。 “好险!”陆幼翎由衷感叹,他一路运起御空诀,飞出了中正厅的外墙。 “徒儿!” 极道非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陆幼翎的身后,着实又被吓了一跳,陆幼翎环顾四周见无人跟来,这才安心的说道:“好险呐师父,刚才差一点就被白字上发现了,刚才徒儿明明藏匿的很好,为何他还能发现的了我?” “谁让你自己不注意,将那本《太初历》的书签弄掉,插回时也未曾仔细,放在别的书页中,白自赏是何其机警,如何不怀疑有人在屋内,幸亏为师及时跳上书桌,让他误以为是为师将书页弄乱,这才让你顺利逃了出来。” “多谢师父,只是我们依然没有找到《天绶心经》,刚才见白自赏回来时穿的宽大衣袍,应该也不会将天绶心经随身带在身上,看来白自赏将心经藏得有够隐秘。要想找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为师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便是白自赏正在受到天绶逆脉的影响,他走路时步伐不稳,血气不足,且呼吸吐纳杂乱无章,这一切正预示着白自赏的修为正在大退。依照他目前的速度来看,不出一个月,他便会退回到‘虚谷’的境界,那时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机会,迦礼寺的执事之位也可趁机夺回来。” “师父,我只担心萧师兄不会答应。” “你为何觉得萧略不会答应?” “说不上来,不过萧师兄一向看中大局,白自赏一死,迦礼寺就无人管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局势变乱。” “徒儿,你分析的也有些道理,归根结底便是云都已经后继无人,这时候能统领一帮仙师教头的也只剩下白自赏一人,白自赏一死,只怕后人掌控不了局势。也罢,那便饶过他的性命,我们只要能将天绶心经取回来便可。” 陆幼翎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同曲乘风夜探典藏阁一事,他便说道:“徒儿记得典藏阁内的书籍本是对寺内弟子开放,为何现在却守卫森严,不让人进入了,师父曾让我自学前期修为的书籍,只可惜徒儿现在根本进不去。” “哦?真有此事?” “果真有此事。” 极道飞到一旁的屋脊处缓缓落下,陆幼翎这才注意到,极道的后背上开始长出两对小翅膀,越发长得像月虱,刚才白自赏若非不是打心底厌恶,否则早就该发现这一点。 “师父,似乎又长大一些了。” 陆幼翎始终笑盈盈的样子,极道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几日没有你的搅扰,为师修为进展颇为顺利,就是不知道逆脉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生。不过刚才你那番话倒是点醒了我,你说白自赏为何要命人严加把守典藏阁,典藏阁里面的书籍除了上千册的古文外,同时还存放着迦礼寺的《潜元》、《虚谷》、《无妄》三本经书,不过这三本经书早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何必要日夜坚守?而且连八角菱镜都用上了,啧啧,看来典藏阁内的东西不简单。” “难道里面装了别的宝贝,”陆幼翎单手托起自己的下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师父,莫非《天绶心经》就在典藏阁内?不对,这么重要的心经就放在典藏阁里面,未免也太儿戏了。咦,师父,你在想什么?”陆幼翎赫然发现极道非乏背过身子,两个浑圆大眼无精打采,似是在策划什么事一般。 “徒儿,现在时辰还早,为师再带你去一趟典藏阁如何?”(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极道非乏遭生擒 陆幼翎终于同意了极道非乏的提议再去一次典藏阁,不过这一次得有一套周密的计划才行。 “每一层楼都安装了八角菱镜,若是从窗户进去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师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八角菱镜设计固然巧妙,但是也并非没有破绽。” “有什么破绽?” “这八角菱镜是借助月光进行折射到塔内,若是月光被遮挡住,八角菱镜岂不是无法折射光线,我们潜入典藏阁内根本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只要月亮消失一点点时间也就足够了。” “说的倒轻巧,现在正值初秋,月华正盛,哪是说能消失就能消失的,况且今天又没有雨下。” “傻徒儿,你好好看看为师,难道还想不到破解的办法吗?” 陆幼翎心想看你莫非就能相处办法吗? 此时极道非乏站在窗台上,窗外细碎的银光正布满他的周身,他扬起自己一队小翅膀,露出后背的花纹。 “哦,我明白了,师父这个方法果然巧妙!” 陆幼翎一下子便明白极道非乏的用意,只要配合默契,想要不动声色的潜入典藏阁并非是件难事。 陆幼翎系紧夜行衣一路避开守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来到面壁房的屋顶,此时一轮皎月当空普照,万物如同覆盖了一条银毯一般。 “师父,你开始吧,只要争取片刻的时间徒儿便有信心潜到房间里面去。” 极道非乏飞到陆幼翎的肩膀上,登时他身上的虎纹开始放出炫目的光芒,陆幼翎早已见识过月虱汲取月辉,自然见怪不怪了。 可是等了半天,月亮的光华一点也没有因此而黯淡,反倒是极道非乏憋得身体鼓了起来。 “不行,月虱吸收月华靠的是身上的皮肤,为师现在体积太小,根本吸不了多少月华。” “那师父你变大不就好了。” “嗯,那为师试试看吧。” 说罢,极道非乏便自己念起了口诀:乾坤归宿,入目洞天! 刚一念完,之间极道非乏掉落在屋檐上,而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看的陆幼翎目瞪口呆。 “师父,不能再大了,不然就被发现了!” 陆幼翎赫然发现极道非乏的身体开始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继而向更大的方向膨胀,极道面露痛苦之色说道:“根本停不下来呀!” 陆幼翎心底念道一声:糟了,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极道非乏的身体越变越大。终于他们所站的屋檐再也承受不住月虱的重量,开始向下塌陷,极道非乏厉声叫道:“徒儿躲到后面去,看准时机便跑进典藏阁,为师再想别的脱身的办法!” 陆幼翎赶紧向飞到另外一处屋檐上面,静静的看着极道非乏的身躯变成盘踞三四丈的施环,想不到大半个月不见,师父的体型居然变得这么大了。 “师父!”陆幼翎分明看到下方的守卫已经听到了响声,正在往这边聚拢,他忽然想起师父让自己看准时机溜进去,现在守卫都被师父吸引住,正是绝佳的机会。 “师父,你自己多加小心!”陆幼翎向极道所在的方位鞠了个躬,便勾着身子快速向典藏阁移动。 此时极道非乏的身体已经完全归为原样,成了一只巨大的月虱。屋檐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被硬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大坑。一群巡守的侍卫连忙放出信号彩弹,登时又涌现出二十多名守卫。看来自从白自赏发现陆幼翎夜闯典藏阁后,他这几日便早作了安排增加人手,就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极道此时也恢复了清醒,眼见自己被团团包围,他翅膀一张卷起凌冽的大风,这群守卫不过是教头身份,自然抵受不住极道的攻击,刹那间被吹得节节败退。极道非乏趁机想飞出包围圈,谁知刚一跃起,便看到数名教头手结兵器,齐刷刷向它劈来,极道非乏闷哼一声,以磐石之躯硬生生接下刀砍斧斩,随即一转身,将这几个教头扫倒在地。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极道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先前那些吹倒的教头又纷纷起身亮出自己的兵器。 极道暗自叫苦,他现在修为已经恢复到‘无妄’初期,可惜这时候若是使出五行功法,自己的身份很快就会被人识破,为今之计他只能利用月虱的皮囊,与这些弟子周旋。 “该死,阿木这小子应该已经进去了才对!”极道朝典藏阁望去,见最高层上有个黑点正在八角窗户边踟蹰等待。这小子,居然这个时候还在磨磨蹭蹭! 极道非乏大声鸣叫,引得附近大地都开始微微震动,陆幼翎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极道非乏引了过去,急忙打开窗户钻了进去,典藏阁内一片漆黑,陆幼翎顾不得周围黑暗,便将窗户原样翻了回去,典藏阁内立刻又被月光重新笼罩。 陆幼翎进了典藏阁后立马趴在窗户上,紧盯着不远处的人群,眼见二十多名守卫将师父团团围困,陆幼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极道非乏见陆幼翎进了典藏阁,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便是想办法尽快脱身才对,免得时间一久便会将仙师和白自赏惊来。 极道虽然不畏惧这些教头的攻击,但是自己又不能杀死这些人,投鼠忌器的情况下,自己反而陷入缠斗。不行,必须得拿出点自己速战速决的样子来。 极道知道驾驭月虱非得用到六甲驱物术才行,幸亏甄虞曾经教过自己,这么多年未用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驾轻就熟。 有感于此,极道突然一改乱扑腾的架势,转而盘腿立于平地,所有教头本就畏惧月虱,此时见它不动了,便装着胆子慢慢靠近。 “师父这是干什么呢?等着束手就擒吗?”陆幼翎在典藏阁内看得提心吊胆,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搭救师父,突然只觉月光真的黯淡下来,陆幼翎抬头望去,发现月光黯淡并非由于月辉遭到汲取,而是一团乌云不知不觉的遮住了月光。 “我明白了,师父用的是六甲驱物术!” 陆幼翎突然激动起来,毕竟秦妙诗的修为远不及师父都能成功驱动天雷,师父若施法定能将这些守卫打的片甲不留。 “来吧,让天雷开道,为你解围!” 陆幼翎心中默念一番,天雷也应声从天而降,整个迦礼寺都被霹雳照亮,轰鸣声此起彼伏,惊得在场所有教头纷纷逃窜! “救命呐!快去通知执事!” …… 一群守卫四散而逃,为极道非乏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趁着人群溃散之际,连忙展开双翅。陆幼翎见极道非乏成功脱险不禁暗自叫好,谁知极道非乏还未飞出迦礼寺上空,突然一道光如白虹贯日般从地面笔直的射到极道非乏身上,这道白光打在他坚若磐石的身体上本无大碍,只是片刻后他便觉察到一丝凉意,低头看去,见下方有一人正仰头看向自己,他褐色的长发正连同白色长袍在风中上下飞扬。 “白自赏!” 极道大喝一声,突然间觉得翅膀无法扇动,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翅膀已经凝聚成冰,原来白自赏刚才看似无恙的一击其实将他的寒冰元力注入当中,虽无法伤害月虱身体,却能冰封住极道的翅膀让他无法飞行。 “轰!”极道终是飞不起来,只得重重地摔在地上,所有侍卫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师父!”陆幼翎全都目睹到眼内,看到极道非乏被擒,他如何能不揪心。 不行,师父既然被擒,若继续待在这里只恐稍后没有机会脱身。可是好不容易师父才助自己进来,若是一走了之,岂不是白费了他老人家一番心血。 不管了!陆幼翎终于决定还是抓紧时间去找《天绶心经》才是。 陆幼翎将注意力汇聚在这间房里,这是典藏阁的第五层,四面八角菱镜将月光一分为四照在阁楼的每个角落,当中位置建造的是环形水廊,陆幼翎发现水流湍急,分明是条活水,可是这活水如何能怕的上这么高的阁楼就不得而知了,环形水廊将一处古木色的书架盘踞,当中藏书整齐而又干净,陆幼翎随便数了数,发些这陈放的书籍并不是很多。 陆幼翎不想浪费时间,他轻手轻脚的走下楼,一连下到底层,他发现每一层的布局陈设都是一模一样,若非自己从顶楼下来,否则若是走在当中,根本不清楚自己所在的楼层位置。 “每一层楼都有藏书,这样一来数量便有很多了。”陆幼翎决定一层一层的向上清点。 可惜他个头过于矮小,上摞的书籍他根本看不到,幸亏进门的地方安放了一架木梯,他只好幸苦的将这个梯子从楼下背到了楼上。 “唉,典藏阁根本就没有《天绶心经》嘛!”陆幼翎有些气馁,他刚才一路搬着梯子走上来,早已累的够呛,而且他刚才已经耗费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找寻经书,基本就没想过能平安无事的走回去!(未完待续) 生病中,身体勿复原,休息一天 生病了,身体一直没有好转,休息一天,谢谢读者朋友们 《千面暮云》生病中,身体勿复原,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陆幼翎被困典藏阁 极道非乏被白自赏生擒以后,陆幼翎心中自是诚惶诚恐,不过想起师父之前嘱咐自己的话,便更觉《天绶心经》的重要性,此时既然身陷囹圄,也由不得自己,不如振作精神,将《天绶心经》找出来才是。 不过这典藏阁内藏书过万,要在一堆书中去找自然是难度极大,陆幼翎自问识字不多,可是《天绶心经》四个大字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陆幼翎背着楼梯,自下往上一层层的找寻,不知不觉拖到辰时,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行了,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陆幼翎从一楼一路找寻到五楼,仍然不见封面印有《天绶心经》的书籍,《法华经》、《言德经》等等经书倒是翻出来一大堆,他靠近窗户向下望去,见楼下守卫们已然全部换值,看来从这里逃出去已然无望。 他又累又渴,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心中又挂念师父的安慰,便沉沉的躺在地板上。 “哎,不行了,先睡上一觉再说,大不了饿死自己算了!” 就在陆幼翎正准备睡觉之际,忽然一道强烈的光线直刺自己的眼睛,纵使闭着双眼,这道光依然透过眼睑照不依不饶的折磨自己。 “讨厌!” 陆幼翎翻过身子,让自己面部朝下,避免被光线照射。只是在一瞬间,他突然停了下来。 “咦?这是哪里来的光?” 陆幼翎突然想到晚间照射进来的光都是散射开的月光,到了白天,日光同样可以被折射进来,可是为什么却变成了单一的光束? 陆幼翎立马坐了起来,定眼想光线的来源望去,发现这束光线并非来自身旁窗户外面,而是天花板上有一处细小的缝隙。 “咦,屋顶有光线射进来,看来这阁楼也是年久失修,该修缮一下才行。” 忽然又一想不对劲,自己进来的时候明明记得阁楼顶上是歇山顶的设计,光线无论怎么样也不该是现在这个狭长的样子,这么说来,屋顶与天花板之间应该还有一个隔层才对。 “我真是个天才!” 陆幼翎不由自主的赞扬自己,原来自己一直以为典藏阁只有五层楼,可是歇山顶的设计恰恰是屋脊拢起,两边敷设瓦片,露进来的光应该是星星点点才对,而不应该是一条直线,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上面本身就能照射太阳的光线,然后顺着破损的木板便能投射出一道耀眼狭长的光束。 可是怎么上去才好呢?陆幼翎站在天花板下仔仔细细找了一个遍,也没有发现可以通往上面的入口。不过有一处天花板的颜色比较深,看起来应该是刚刚刷完桐油。 陆幼翎搬着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越靠近那里,桐油味也就越重。终于近在咫尺的时候,陆幼翎向上顶了一下,这块本来严丝合缝的木板突然出现了一条细微的缝隙,若非陆幼翎眼尖,否则根本看不到这处痕迹。 “就是这里了!”陆幼翎一阵兴奋,用力向上顶,这块木板便被顺利的被顶了上去,而木板与天花板之间的活拴也显现出来。 “原来是处暗门,师父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害得我找了这么久。让我先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陆幼翎又向上爬了一层,慢慢的将头伸了进去,他原以为动静过大便会激起里面的灰尘,谁知定眼望去,不禁感叹一声到:“奶奶的,这里分明就是间卧房嘛。” 陆幼翎爬了上去,发现里面的光线特别充足,且里面一尘不染,桌子椅子木床都绵绵俱到,且还摆放了一张书桌和床边的沉木梳妆台。 陆幼翎走道房间里面,发现这里之所以这么明亮,也是得益于窗台边的一个八角菱镜,不过这个八角菱镜与楼下所看到的又完全不一样,它做的更加小巧,且装在屋顶上面,怪不得自己从下往上看时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八角菱镜的存在。 陆幼翎用手摸了摸床上的绣花被套,接着又打开梳妆台内的抽屉看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放着胭脂水粉。 他心中不禁自忖道:“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所用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迦礼寺当中,而且这里这么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来打扫才是,可是能自由出入典藏阁的也就只有师父和白自赏,这会是师父干的嘛?” 陆幼翎摇头否认,毕竟师父的风流韵事他早有耳闻,若说有一个甄王后在,应该不可能还会有别的女人存在,而且师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身负重伤化身月虱,如何能来这里打扫房间呢? 这样看来,这里的东西都是白自赏一手安排的罗,可是他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房间呢? 陆幼翎想不明白,自然也不愿多去给自己找麻烦,这个地方设计的这般隐蔽,如果《天绶心经》真的未在中正厅和白自赏身上,那藏在这个地方的可能性便最大! 陆幼翎赶紧去翻动房间里面的东西,不过这一次他牢记了极道的话,无论如何找寻都要按原样归位摆放。 书桌上没有,床上也没有,衣柜梳妆台里面都没有看到《天绶心经》的下落,陆幼翎又一次沮丧到:“白自赏你个家伙,究竟将经书藏在什么地方了?” 陆幼翎实在是太困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加上自己又累又渴,便更加不耐烦。 “奶奶的,不找了,还是再睡一会儿!” 陆幼翎看着面前的床顿时困意连连,鞋子也未脱便一头栽了上去,谁知道刚一躺在枕头上,陆幼翎的头便嗡嗡作痛! “疼死我了,这枕头怎么这么硬!” 陆幼翎跳起身子凝视床上的枕头,这块枕头是个平枕,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结实才对,这里面究竟填充了什么东西?难不成是白自赏用来练习铁头功用的? 陆幼翎想着便要发笑,可是头颅刚才嗑的生疼,耳边仍旧嗡嗡作响。他顾不上这些,急忙将这块绣花枕头拿在手中,顿时觉察到分量不轻。他赶紧将枕头从一头开拆,拆到一半时便发现基本烫金的书面浮现出来。 “天绶心经!”陆幼翎差一点惊呼起来,眼前的书本烫金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天绶心经’四个大字,不过陆幼翎接下来更是惊愕,因为枕套里面放了四本不同颜色的经书,上面都印有‘天绶心经’四个大字。 陆幼翎翻开扉页,见每本经书写得内容各不相同,顿时明白这四本经书正是极道非乏口中所说的《潜元》《虚谷》《无妄》《天绶》四本经书无疑,只不过这四本经书本就是同一本经书由章节分化出来的,所以这四本经书虽代表的修为各异,但是统统称作《天绶心经》。 迦礼寺正经修行之人自然一看书册的颜色便知是哪种修为所练的经书,可是对于陆幼翎来说则完全无法理解。看着厚度和颜色皆不相同的四本经书,陆幼翎直觉头脑一片眩晕,说好的来取《天绶心经》,现在一下子出现四本,究竟拿哪一本走才好呢? 陆幼翎忽然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不禁笑嗔道:“何必要做抉择,四本都拿走不就好了!”可是当他将经书全装进自己的衣兜里,这才回忆起自己还在典藏阁内,四周全是守卫,如何能走得出去? 唉,真是左右为难!陆幼翎再次放弃躺在床上,他不禁想到过不了多久,白自赏定会来查看典藏阁,现在虽然自己可以藏身在这里,可是用不了多久,自己必将被白自赏给生擒。在这暗阁之类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空守着四本经书坐以待毙,陆幼翎突然觉得倒不如出去自首算了。 “混账,怎么可以去自首,这么没骨气的事,怎是我陆幼翎该做的!” 陆幼翎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抽的干脆利落,一下子将陆幼翎自己都给打蒙了。 “对呀,为何要守着这四本经书?明明经书现在就在自己手上,师父让我自己勤奋速记上面的功法好便日后开启潜元心智以后学习,现在难道不是一个绝佳到时候吗?” 陆幼翎虽然不清楚这些经书的先后层次的顺序,但是对经书本身的内容却颇为留心,他反正没有事做,便沉下心来默记上面的文字。这一看不要紧,陆幼翎越看约不觉得上面的语言晦涩,相反倒是觉得亲切异常,如同一个花白胡须的佛陀正在当面对自己授课一般。 一连看了两天,陆幼翎居然滴米未进、滴水未饮,只是他脑海中早已忘记了这个事情,他一门心思放在对心经的解读上,尤其当看完最后一本心经的时候,陆幼翎猛然间想到了曾在心经上看到了可以记载让自己逃生的秘术。 “究竟是哪本书记载着来着?” 陆幼翎抓了抓头发,一脸几天没有人服侍他的起居,他反而有点不适应了,他勾着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回忆起是一本红色封面的《天绶心经》。(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缺席百问,陆幼翎突获异能 迦礼寺对新进弟子的将进行为期一周的讲评,目的是对上一周的学习情况进行摸底。地点仍在迦礼寺举行,由白自赏亲自抽问《天绶百问》内的题目,不过前排有个空荡荡的位子特别醒目,白自赏不禁皱眉问道:“木司天又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不知今天是抽查《天绶百问》的时间吗?” 符于琼暗自捏了一把汗,昨日他去陆幼翎房间时便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心中不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又偷偷跑出迦礼寺了?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若没看到陆幼翎,只怕白自赏会拿自己问责。 “符于琼,你说说看,你家司天现在何处?” 白自赏终于想到问及自己,符于琼双腿颤栗,战战兢兢的走出人群,茫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嗯?符仙师为何不作答?” “回禀执事,木司天他……他这几日并未在房内,现在不知去向。” “什么?又失踪了?这小子!” 符余琼见白自赏面容如霜,知道他动了真怒,连忙躬身言道:“在下愿意负罪立功,立马将木司天找回来!” 白自赏没有说话,胸中郁积着怒气,符余琼自讨没趣,连忙躬身后撤去集结人马找寻陆幼翎。 白自赏提问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所以匆匆拂袖离去,让方迟笑代为主持。 方迟笑知道后更觉事情的严重性,便让兰蝶谷的首席仙师吕逢笙代替他主持,他则一路疾驰往归元殿赶去。 进了殿门后,都来不及通传,方迟笑径直向后殿走去,此时萧略正伏案批写奏章,见方迟笑一路风尘仆仆的走来,急忙走下台阶护将他拦下。 “迟笑,你这么着急,迦礼寺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上,阿木又失踪了,现在符余琼满世界在找他,白自赏也已动了真火,这次定不会轻饶了才是。” “本君倒是何事,”萧略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平静,他走回自己的王座继续面对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这位小师弟每天都会出些幺蛾子,本君早已见怪不怪!” “君上这次是不打算再出手保他了吗?” “本君再出手,只怕会有人说闲话了,这样吧,你拿上我的印信回到迦礼寺,若是找到了阿木,你便将他领到归元殿来,至于那个司天的职位,不要也罢。” “这……不就相当于将迦礼寺的决策权拱手让给白自赏了吗?” “你觉得本君还有得选择吗?阿木他多呆在迦礼寺一天,就会是白自赏的眼中刺,你将他带回来,兴许迦礼寺还能过过太平日子。去吧,就按本君的意思行事!” “好吧,那万一有人阻拦我带阿木回来又该如何?” “印信在你手上,若是有人阻拦,你只管将其拿下便是,何须多言?” “可万一是白自赏亲自拦阻又该如何?” “白自赏不会阻拦你的,他一旦知道阿木要离开迦礼寺,定然欣然接受才是,怎么会横加阻拦。” 方迟笑灵机一动,自然明白此中意图。 “在下明白了,我这就去照做!” 此时陆幼翎已经是被困两天,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饥饿,相反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的感觉。 陆幼翎将心经掩合上,揉了揉双眼,静下心回想刚才所看的经文,短短两天内他便已经将书桌上的心经全都烂熟于心。 奇怪了,平常背个《诗经》都觉得异常困难,可是今次看到这些生僻的文字反而一点也不觉得厌恶,陆幼翎仔细回想之前看过的一本封面为红色的《天绶心经》,印象中好像记载了一门逃生术,只要施展口诀就能遁地逃走,可是反过头去翻那本红色的《天绶心经》发现对土遁之术只有只字片语,根本就没有口诀留下,他不禁想到也许别的书籍中记载着口诀,反正自己没有开过潜元心智,高深的法术不便学习,那就练练这些口诀,说不定有什么跟御空决一样不需要修为便能练习的秘术。 陆幼翎回想起当中一篇写到的打坐姿势,便盘腿坐在床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让口中之气分离成上下两层,上者为轻,徐徐汇入头脑,下分浊气,浩瀚流入五内。心中放空,感悟宇宙苍生之道,念往生,堕阎罗,涕身仰目,真露为水。 做完这些,陆幼翎更觉体内充实,如此往复了几个周天后,陆幼翎不仅没有感受到饥饿,相反倒是觉得像是饱餐了一顿一般。 “哎,体内为何如此燥热?” 陆幼翎突然觉得小腹内有什么东西,似是一个火炉在腹中烘烤,陆幼翎连忙脱去自己的夜行衣,可依然不能缓解体内的灼伤。 “我…这是怎么了?” 陆幼翎终是忍不住,倒在地板上挣扎。可是没挣扎多久,陆幼翎又爬了起来,向床上爬去,只见他一边颤抖,一边将床上的被窝扯了下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又突然冷起来了!” 陆幼翎甚至听到自己牙关咬合的声响,他急忙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一会热一会冷,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 陆幼翎还未想完,只觉抵靠着自己身体的墙突然撤去了一般,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别觉有一股绵绵之力席卷周身,紧接着便是高速的坠落感。 “奶奶的,我怎么掉到典藏阁外面去了!” 陆幼翎大叫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穿过了阁楼的墙面到了室外,至于他是如何从典藏阁探出来的都不清楚,可是强烈的坠落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多想! 不行,这么高掉下去一定非死不可! 本能的反应使得陆幼翎伸手去抓外墙,虽然陆幼翎早已知晓这一切都是徒劳,可是突然手臂被一股强大的气力给拽住,自己降落的趋势也戛然而止。 “是有人救了我吗?” 陆幼翎分明觉得是双强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拖住,可是抬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喘不过气来。满墙的爬山虎突如其来的闯进自己眼内,每一藤爬山虎都伸出一段藤蔓缠绕在自己的手上,无数根藤蔓将自己的手臂敷的密密麻麻,就如同自己手臂生出藤蔓一般。 “见鬼,现在是上不去下不来了,这大白天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被人发现了!” 陆幼翎被藤蔓挽住手臂才避免摔的粉身碎骨,可是现在停在二三楼之间更是麻烦,脚下的守卫正严正以待盯着外面,他们的心思都紧盯着典藏阁外面的景物,否则一回头就会看见自己。 而在自己下方的正有两名年纪不大的教头在来回走动,索性他们的目光也全然不在头顶之上,陆幼翎想使用御空决,可是又怕脚踩墙面时弄出的响声惊动下方的巡守,只好就此作罢。 过了一会儿,陆幼翎更是感觉手臂都被拉扯麻木了,愁眉不展的他只能对病急乱投医,对着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爬山虎说道:“爬山虎们,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救我陆幼翎,既然肯出力搭救,不如再拉我回到上面去,你们看如何?” 爬山虎本就无灵性,自然无动于衷,陆幼翎一下子急了,刚才自己一会儿热一会冷,又从墙壁中穿身而过,莫非念了什么东西导致走火入魔不成? 陆幼翎回想起自己刚才打坐前心中默念的那段口诀,突然,爬山虎伸出的藤蔓开始动起来了。 “果然是这段口诀出的问题,这段口诀是哪本经书里面的都记不住了,不过管他的呢,只要能操控这些爬山虎帮助自己脱身就行!” 陆幼翎满怀希望这些爬山虎能带着自己回到五楼的房间,可是事与愿违,他还未有多想,枝枝蔓蔓在顷刻间从他的手臂上溜走,他顺势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什么人!” 平天的响声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守卫的耳朵,陆幼翎心中一慌,连忙将面巾系在脸上。 “你是什么人!还不束手就擒!” 陆幼翎还未逃得了,便被前后两人追上,随后又陆续来了两名巡守,将陆幼翎围在典藏阁脚下。 “唉唉,你们别误会,我就是过来看书的,没有别的意思。” 陆幼翎说的都是实情,在他眼中,书本又没外借,他就是一个读书人,能有多大错? “大胆毛贼,这个地方是随便能借阅书籍的地方吗?还不放下你的兵器!” “兵器?”陆幼翎一听便乐了,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兵器了,可是直到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把赤红色的长枪时,彻底傻了眼。 “唉唉,你们别误会,这是什么东西跑到我手上来了!”陆幼翎一把将手中的赤焰长枪丢出几尺开外,可是丢出去的一刹那,陆幼翎居然开始感到心悸起来,似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回来吧,焰魔!”突然有一个声音从陆幼翎心底回彻,陆幼翎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柄烈焰长枪便飞回到自己的手中。 “看来你是执意不肯缴械吧,兄弟们,跟我一起将这个贼人拿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以一敌四,不遑多让 陆幼翎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枪身所带来的阵阵热力,那种感觉如同血肉相连,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血液都沸腾起来。 四名教头守卫面面相觑,先前说话的那位使了个眼色,另外三名守卫心领神会,各自祭出自己的兵器,缓缓向陆幼翎靠近。 “拿下他!” 领头教头终于发话,四人同时发力,这四人中,两人持青绿色的宝刀,还有两人持铜色镔锤。刀身所指锋芒毕露,锤身所向,势如破竹!四件兵器同时向陆幼翎身位挥去,还没有近身,陆幼翎便感受一股凛冽速风袭来。 “糟了!” 陆幼翎心中暗感不妙,不过好在他料敌在先,对方的出招全都逃不出他的双眼,可是纵使自己能看清刀锤袭来的方向,自己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眼见四件兵器将至,陆幼翎自知避无可避,本能的将手中的烈焰长枪横在身前,双目紧闭,心中默念到:“神来助我!”只听“铛铛”几声脆响,陆幼翎毫发无损的睁开眼,却见这四名守卫被掀翻在地,而陆幼翎手中的烈焰长枪,赤芒大涨,红缨上下翻飞,如同在嘲笑面前的四人一样! “你…你是云都人?”领头的守卫认出了陆幼翎的功法。 陆幼翎立马矢口否认,他可不想让对方顺藤摸瓜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陆幼翎忘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凝气化形只有云都的修缘秘术才可以做到,他手中持有的烈焰长枪分明便是自己凝气化形后的产物。 “你无须狡辩,只是你小小年纪,怎么会……” 领头的教头迟疑了一会儿,显然他被面前这五短的身材硬生生给镇住了,所只是个孩童,如何能有‘虚谷’的修为?而刚才以一人之力便措开四人的兵器,这份实力又远比‘虚谷’要高一个档次。 这名教头深知面前这位蒙面孩童不简单,里忙低语对另一位教头说些什么,陆幼翎离他们两三丈的位置,居然清楚的听见这名教头说道:“你们先拖住这个人,我就去请示执事大人!” 陆幼翎这下急了,若是白自赏来了,自己铁定逃不了了。于是他趁两人低语之际,连忙默念御空诀,‘嗖’的一声飞出地面,四名守卫皆是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抬头看去,见这名孩童已经离地约有数十丈的高空之上,当即惊愕不已。 领头那位教头高呼道:“此人修为远在我们之上,快去通知执事大人!” 此时白自赏正在房中调理内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扰到他的清修,他缓缓睁开两枚细目,睥睨着大门的方向。 先前那名巡守的教头跌跌撞撞的推门而入,白自赏一个闪身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这名教头只觉白影一闪,左右脸颊便各自感受到一巴掌。 “何人给你的胆量,进后厅却不通报!” “执事大人,不好了!”这名教头自知冒犯了白自赏,连忙捂着自己的脸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执事大人,小人奉命守卫典藏阁,谁知刚有人闯入,我们四名守卫与之交手不是他的对手,让他给逃跑了!” “什么?典藏阁内可有损失?” “没有执事首肯,未敢入内查看。” “混账东西,连个毛贼都抓不到,可曾记下他的模样?” “此人蒙面,未曾记下模样,不过他玲珑身材,似是一个孩童,且能炼气化形手持烈焰长枪,应该是我们云都中人!” “一个孩童就将你们这群‘虚谷’修为的教头打败,你让本座如何能够相信,快领本座前去查看!” 白自赏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又开始激荡起来,他亲手将《天绶心经》藏在典藏阁的暗阁之内,自以为做到万无一失。可如今被人闯入,只怕当中的秘密已经被人识破,若经书没被盗走还好,若是被盗走只恐日后难以再将经书寻回。他本是迦礼寺执事,看护经书理所应当,一旦经书遗失的消息传了出去,便会危及到他的执事之位。 “你是叫霍昌吧?” 白自赏不知不觉站在霍昌的身后,霍昌连忙俯下头颅称是。 “典藏阁被人闯入一事你可告知别人?” “没有,一出事我便来此报告,此事暂时只有小人和其他三名兄弟知晓。” “好,既如此,我们现在便去典藏阁一探究竟。” 白自赏与霍昌通行前往典藏阁,此时典藏阁院内早已戒严,见是白自赏前来,三名守卫立刻跪身在地,齐呼道:“典藏阁内遭贼人闯入,往执事大人恕罪!” 白自赏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都是尽心值守,何罪只有?你们都随本座进去,看看到底少了哪些藏书!” 霍昌打开典藏阁大门的锁扣,白自赏率领四人进入,一进门便发现一楼的楼梯不翼而飞,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白自赏却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说道:“贼人都下到一楼,你们竟然也不曾发觉,看来人多未必管用。” 随后又依次往楼上走去,每一层水廊之中都有湿漉漉的脚印,白自赏脸色越发阴沉,领路的霍昌谨小慎微,不敢言语半句。来到五楼之时,四名守卫这才发现天花板处有一处盖板被人掀开,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白自赏吩咐四人在楼下等候,他则独自一人上了暗阁,过了许久才走了下来。 “执事大人,暗阁内可曾遗失什么东西?” 白自赏摇摇头,一如既往的面冷如霜。四人遂不敢多问,倒是白自赏再次发问:“这里可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霍昌跪地道:“小人愿以性命担保,除了我们绝对没人知晓。” “那便好,你们先行下楼,看看还有无其他东西遗失。” “小人明白。” 说完这四名守卫便向楼下走去,说时迟那时快,白自赏手中突然凝气,拂袖扬起,射出四道冰针,每一道冰针都蕴藏十分力道,刹那间空气都被凝固,四人背身于白自赏,根本没有防备,就算做出防备只怕也是阻拦不了白自赏的杀招。只听‘突突’四声,冰针如同落入水中一般,毫无阻滞的扎入四名守卫的体内,四人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看着顷刻间毙命的四人,白自赏深吸一口气言道:“并非我白自赏有意杀你们,只怪你连个巡守工作都做不好,现在又被你们发现密门,只好让你们去做不会说话的人才是。” 刚才上楼之时白自赏发现四本经书俱在,不过它们从枕套中被人取出,想必已经被人阅览,甚至被人誊录摘抄也大为可能,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得做一些亡羊补牢的工作。 白自赏灵机一动,在杀死四名守卫之前便早有打算。 面对着四名瘫软的尸体,白自赏突然从秀袍中取出一把匕首,依次将四名尸首的喉管划破。 “我不管来此的贼人是谁,不过既然典藏阁已失,何不将计就计,嫁祸他人呢?哈哈哈哈……”阁楼内白自赏的笑声如同鬼魅一般令人闻之色变,而那四具死的不明不白的尸体,则缓缓淌出愤恨的血水…… 陆幼翎逃出典藏阁之后心乱如麻,他唯恐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觉,尤其是手中的烈焰长枪一直黏在自己的手中,想甩都甩不掉,如同在自己的手中扎根了一般。 “奇怪了,这柄武器真的是自己聚气幻化出来的吗?焰魔……”陆幼翎突然想起之前心底的那声呼唤,不禁傻傻一笑,这柄枪的名字若是魔,那自己岂不是魔头了? 陆幼翎想了想,若是现在回去只恐自投罗网,于是他一路向外飞去,不知不觉便出了迦礼寺的范围之内,他一路不停的说服自己:“一年之期转眼即逝,早走晚走都是一回事,何必在此苦苦纠缠。” 可是逃了没多久,陆幼翎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便是他师父极道非乏。极道非乏被擒已有两天,现在到底是生是死还不清楚,落入白自赏手里,不死怎么也要掉层皮吧,我如今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 “师父只要不露馅,白自赏自然识不出他的身份,到那时不就当作普通一只月虱给放了呗!”陆幼翎转念一想,便又悠哉起来。 “混蛋!白自赏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不行,我还是得回去将师父救出来再说!” 陆幼翎终是说服不了自己,连忙按原路返回,只是他手中这柄‘焰魔’太过扎眼,若是这样回到迦礼寺,定被人发现不可。 “焰魔焰魔,你看我身边没有敌人,我现在拿着你也怪笨重的,要不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陆幼翎一脸诚恳之色盯着这柄红枪,说也奇怪,这柄枪的枪身慢慢消失,随后化作一股流动的气钻进陆幼翎手臂之中,陆幼翎登时一个激灵打出一个喷嚏。 “阿嚏,真是我凝气幻化出来的?奶奶的,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强了,那我下次又怎么把你变出来才好呢?算了,先不瞎想这么多。”陆幼翎终于没了顾虑,一路使用御空诀,朝焚香阁返回。(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白自赏移花接木嫁祸罗生 陆幼翎潜行回到焚香阁时,发现焚香阁内的仙师教头行色匆匆往中正厅聚拢,他顿时疑心是自己的行踪被人发觉。 望着身上的夜行衣,陆幼翎觉得先把这件明显的证据换掉才是上策。他悬在屋檐上,见司天房间内无人出入,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屋内。 谁知陆幼翎刚刚换上道服,便有人推门而入。 “木司天,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陆幼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是朱三,急忙问道:“朱三哥哥,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典藏阁内出大事了!”朱三突然瞥见床上的夜行衣物,急忙问道:“司天这是准备去哪里?” “没有啦,我只不过在整理自己的衣物而已。”陆幼翎连忙将夜行衣塞进被窝里面。 “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再出去了,典藏阁出了大事,现在这个迦礼寺全部戒严,连国君都已惊动,现在正在中正厅与白执事会晤。” 陆幼翎心想不就是自己闯入典藏阁,白自赏犯得着弄出这么大动静吗? 陆幼翎明知故问道:“不知典藏阁发什么了什么事?” “有人闯进典藏阁,并且还将值守的四名教头杀死了!” “等等,你说有人……死了?”陆幼翎倒吸一口气,连忙问道:“这四名守卫是怎么死的?” “还不清楚,现在白执事已经命人将现场封锁,并且要求所有人去中正厅会和。我生怕司天大人不在这里我就完了,真是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朱三哥反复祷告,这股虔诚劲儿越发让陆幼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回想了一番早上的情景,确认自己并没有出手伤人。 “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 陆幼翎抓起朱三的手臂喊道:“走,我们快去典藏阁看看!”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典藏阁院外的小路,此时迦礼寺所有人都集结在院外等待白执事的召见,而见到陆幼翎时却又流露出诧异的表情,陆幼翎当即心虚的低下头。这时远远的观望,仍然可见不时有身穿宫内侍卫服的人进出,典藏阁楼下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具蒙有素布的尸体。 “木司天,你看,那四具尸体就是今早被人发现的。这四人领头的名叫霍昌,其中两人是金圣宫的教头,还有两名则出自蓝蝶谷。” 陆幼翎点点头,眼睛却撇在一旁不忍直视。这时院内突然大开,走出了一行人,为首是正是当朝国君萧略,与他并肩行走在一起的则是白自赏,方迟笑、葛飞和吕逢笙则依次走在他们身后。 陆幼翎赶紧迎了上去,跪地道:“参见国君!” 萧略自是一愣,心中想到正要找你,你倒回来的正是时候,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白自赏,见他脸上已浮现杀机,急忙做个大度的表率言道:“小师弟快快起来,何必行此大礼。” 白自赏碍于萧略再此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冷淡的说了一句:“这两日不见你人影,你又跑到何处去了?” “回禀执事,这几日我身体抱恙,未及通传,还请执事包含。” “符余琼找你多时,发现你根本不在屋内,你到底是身体抱恙,还是去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去了?” “哎,白执事,这里耳目众多,何必说这些气话,依本君的意思先将此事按下不表,处理完正事才是真的!”萧略开口提陆幼翎开脱,白自赏无可奈何,鼻子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陆幼翎。 陆幼翎心怀感激的望着萧略,萧略却摇摇头兀自走开,陆幼翎顿生不安。 “阿木,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 方迟笑见陆幼翎呆呆的站在原地,急忙招呼他过来,他还未站稳身形,方迟笑便推了他一把。“这时候你不该出现的!” “方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今早有人发现典藏阁外负责巡守的四名守卫被人杀死,国君前来也是为调查此事。” “凶犯可曾缉拿?” “未有人缉拿,不过有人看见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少年出入,想必正是此人行凶,说起来此人身形与你比较相近。” 陆幼翎一听便慌了,急忙辩解道:“我可没有杀人!” “嘘,你激动什么,我们当然相信你不会杀人,而且从死者的伤痕来看,他们都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刺穿喉咙,一招毙命。” “被匕首杀死……那典藏阁内可有遗失东西?” “据白执事所言,典藏阁内《潜元》《虚谷》《无妄》三本经书已经被人拿走,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凶徒目的是在经书,后被人发觉才杀人灭口。” “国君怎么看待这件事?” “还未好发表意见,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罗生国人所为。白执事现在执意要紧闭城门搜查凶手,君上正为此时头疼。” “既然已经确定是罗生人干的,为何不缉拿凶手?” “嘘,此等国家大事我们不便插嘴,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此时萧略命人让迦礼寺的人现行回去,并未打算将此事牵连到他人身上,白自赏则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将众人遣散回去,只留下四位司天来中正厅议事。 中正厅内早已被檀香弥漫,众人表情皆为凝重。 白自赏轻摇折扇率先开口道:“君上,不知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萧略叹了口气说道:“迦礼寺内院着火,经书遗失,可谓祸不单行,你既然身为迦礼寺执事,当由你决断才是。” “此言差矣,君上既然已经让众人现行回去,自然是清楚凶徒并非来自迦礼寺,既如此,还望君上主持公道,让我们全城搜捕才是真的。” “现在就贸然认定是罗生国人所为是否欠妥?” “典藏阁内藏有三本修缘经书,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罗生国人一直暗藏贼心,深夜来人盗取经书,不料被四名巡守发现便痛下杀手。有人目睹了身着夜行衣的人潜入便是人证,死者伤口皆为匕首刺入的贯通伤,这便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有假不成?” “话虽如此,可是一名幼年又如何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杀死四名巡守,要知道这四名巡守可都是迦礼寺的教头,修为可是不俗啊。” “难道君上不记得校场比武之事了吗?罗生公主年纪轻轻便已得贺甲一尊的亲传,‘雾隐术’使得炉火纯青,将咱们这位木司天逼得节节败退,若以她的实力要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人,难道有什么难度吗?” “你的意思是说杀人者便是罗生国公主?” “本座可没有这么说,不过罗生‘雾隐术’并非什么不传世的神功,若由其他天资敏悟的孩童习得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背后始作俑者不可不揪出来,再加上心经遗失,本座已是痛心疾首,还请君上首肯,让本座大肆搜城,将凶徒甚至于法才好。” 白自赏一番话显然打动了葛飞和吕逢笙,他们二人也齐呼道:“罗生国人欺人太甚,还请君上恩准我们搜城!” 方迟笑则按住陆幼翎,示意他不要说话,陆幼翎见萧略面露难色,便知他心中不愿意如此,可是白自赏说的言之凿凿,似乎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方司天,死的人中有两位是出自金圣宫,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请命吗?” 白自赏突然将话锋对准方迟笑,方迟笑迟疑的支吾了半天,才回答道:“愿听执事安排!” “那你呢?木司天?” 陆幼翎心想,这里六个人已经有四人同意了,你还问我干吗?于是陆幼翎点点头,算作回应。 “君上,你也见到了,迦礼寺众位司天一致认为可以搜城,还请即刻下令,以免经书被人倒运流入罗生境内。” “好吧,既然众志成城,本君也算是迦礼寺的弟子,决不能让凶徒逍遥法外,本君会让人封锁城门,盘查往来可疑之人。并派出卫兵协助你们彻查,记住,一定要人赃并获方可抓人,此事事关两国关系,且不可妄动!” 萧略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与白自赏听的,陆幼翎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萧师兄是害怕胡乱抓人会挑起罗生国的不满。 萧略签发了一道文令,立马送入归元殿,白自赏则命五门仙师悉数带队进行云都城内的搜查。此时东西两门全部戒严,一只苍蝇都无法飞出,城内气氛如临大敌一般变得压抑起来。 此时陆幼翎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白自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捕凶徒上面,自然无暇顾及他。他突然想起了师父现在下落不明,连忙问起身边的方迟笑。 “方大哥,两天前可曾听到中正厅有什么怪事发生?” “你指的怪事是什么?” “呃,确切的说是有什么怪物闯入?” “哦,你说的是日照一只月虱兽误闯入迦礼寺吧,已经让国君收押了。” “还好还好,原来是落在萧师兄手中。那萧师兄打算如何处置这只月虱,你也知道我们同日照的关系,要是伤了这只月虱只怕也有损两国关系嘛。” 方迟笑突然面露狡黠之色说道:“那你便错了,国君的意思是将它不日处死!” “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与极道再次相逢 陆幼翎以为自己耳木听错了,萧略平素和蔼仁慈,如何会无故杀生。倒是方迟笑开解他道:“君上要处死这只月虱兽自然是为了杀鸡儆猴,他一直不希望日照与云都交往过密。” “那也不至于杀死这只月虱呀!” 方迟笑茫然的看着陆幼翎,“怎么,看这个样子这只月虱兽你好像认识似的。” “哪有的话,不过万物皆有灵性,无故杀生总是不好。” 陆幼翎随口搪塞过去,方迟笑看出他有心事,连忙安慰道:“你说的也对,确实不该无故杀生,可是这只月虱兽分明是在迦礼寺境内被捉住的,倒是它的主人迟迟未有现身,君上早已派人与日照国交涉,可他们矢口否认并无派过人来此,你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君上鉴于无人认领,便打算将这只月虱草草处理掉,毕竟我们国内没有人会饲养这玩意儿。” “日照居然不承认这是他们的月虱兽?” “那当然,若承认了,岂不是承认派人夜闯迦礼寺,这可是挑拨两国结盟之谊,换作是我也断然不会承认!” “有道理,那现在这只月虱关在何处?” “听说是关在天牢的地窖之中,也只有那个地方装的下这么大只猛兽。” “谢谢方大哥,我现在突然想去拜见国君,还请方大哥带我进去。” “你是打算去救这只月虱吧?好吧,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总之你不要说出是我告诉你的就好。” 方迟笑带着陆幼翎前往归元殿求见萧略,萧略一听是陆幼翎来了,连忙召见。而方迟笑引进后便回迦礼寺准备搜查工作。 “说吧,这两日你去了哪里?” 萧略眼神沉重盯着陆幼翎,那双厚实的眉骨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萧略现在不是好奇,更不是关切,他的口吻毋庸置疑,就是质问。 “师兄,我…”陆幼翎不知如何引出话题,一想到师父的特殊身份,他便无从开口。 “怎么?很难开口吗?你不用说我都知道,这两日你一直躲在典藏阁里面。” 陆幼翎大惊道:“师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可知你这次又给白自赏留下口实,我原本以为白自赏要趁机废掉你的司天之位,没想到他居然将矛头指向罗生,他这是明摆着要云都与罗生敌对不可。” “师兄,这么说来,你也相信我没有杀人咯?” “你是否杀人我还不确定,但我希望你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完完本本的告诉我,倘若有半句虚言,本君立马将你定罪押送迦礼寺法办!” 萧略一改之前的面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陆幼翎心生畏惧,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极道非乏化作月虱一事他倒是只字未提。 “你说的没有虚假?” “师兄,若我有半句假话愿受神罚天雷极刑而死!” 萧略单手托腮,思虑良久才说道:“你刚才说暗阁之内有四本经书?可是白自赏口口声声说只有三本经书遗失,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去的时候确实看见四本经书,分别是赤黄蓝紫四个颜色封面。” “赤色…”萧略眉头一紧,显然陆幼翎口中所说的赤色经书不在他的印象之类,如果硬要说这本也是《天绶心经》的话,那很可能是《天绶》这本代表修真最高奥义的经书无疑了。 可是,若真有人在阿木之后夺取经书杀人灭口,为何四本经书唯独只取走三本,更何况白自赏只字未提红色经书的事,看来这件事绝不简单。 “师弟,师兄相信人不是你杀的,可是你未经许可前往典藏阁偷看经书一事也是犯了大忌,白自赏不追究还好,若是查到此事,只怕师兄也保不住你,不如这样,焚香阁司天一职你毋须担任,为兄觉得这一个月以来,你承受了太多你不该承受的东西,是时候卸任这一切了。” 萧略眼中无比的深情,反而让陆幼翎受宠若惊,他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可是萧略那一副惆怅的表情明显不是体谅自己,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愫。 “师兄,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失望了对吗?” “谈不上失望,一切都是师兄的过错,我不该让你卷入这场是非,现在让你卸任焚香阁司天之位恰恰是为了保护你,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 陆幼翎失落的低下头颅,“既然这样,我还希望师兄能帮忙一件事。” “师弟何须客气,你只管开口便是。” “我恳求师兄放过擒获的那只月虱兽。” “这只月虱兽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只月虱兽曾是日照好友所饲养,主人已死,只得四处漂泊,可能也是无意中飞到云都境内的,还请师兄放过它。” “师弟,你可能已经来晚了。” “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这只月虱兽一直被关押在天牢的地窖之中,谁知昨天夜里突然便不翼而飞,我还正在派人追查此事。” “不见了?”陆幼翎脑袋一翁,再次不知所措。师父明明关押在地窖之中怎么会不见的呢?难道是有人将他救走了?这个人会是谁呢? “师弟,话我便不再多说,你回去早日辞去焚香阁司天之职,我在归元殿内另外跟你谋得一职位,希望你不会落下修行才是。” “谢过师兄了!”陆幼翎说话无精打采,在他眼中,自己离职和遭人劝退完全是两回事,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那我便先回迦礼寺收拾东西,明日便辞去司天之位。” 陆幼翎此行之后一路闷闷不乐,谁知刚回到房间之中,却见一香炉正搁置在窗台之上,里面正冒着徐徐青烟。 “师父?”陆幼翎连忙捧起香炉,问道“师父,是你回来了吗?” “当然,除了为师还能有谁。”香炉内传来极道非乏的声音,陆幼翎喜极而泣,呜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啊呸,为师好的很,不需要你来咒我。” “师父,是谁搭救你出来的?” “为师要出来还需要人搭救吗?你忘了为师身上还贴着乾坤袋的金贴,为师只需在无人盯防的时候念动咒语,身体自然会缩小到一寸长短,要逃跑还不是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兄说你昨晚便已走掉了,”陆幼翎擦拭了眼角的泪花,随即想到被清退之事,连忙向极道非乏诉说。极道听完之后表态道:“萧略谋事不足,本就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你个孩童身上,不过也怪你自己不争气,居然让人给扫地出门,为师脸上也觉得无光。”稍作停顿,便又说道:“依为师的意思,司天之位可留也可弃,关键看你自己。” “徒儿不想就这么舍弃,我觉得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陆幼翎说话铿锵有力,可惜极道连连发笑道:“现在只怕由不得你,既然萧略开了口,就算你想继续坐这个位子今后也不会有人再为你做保,还不如早日退下,明哲保身为上。” 陆幼翎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看来他自己也未曾想到好的办法,极道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绕开这个话题问起别处来:“这几日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有人夜闯典藏阁还杀死了四名守卫,你可知此事?是否有人怀疑到你头上?” 一听到问及典藏阁杀人一案,陆幼翎连忙振作精神。“一开始徒儿也是心惊胆战,生怕牵连自己,可是后来发现死者脖颈上留有匕首捅过的贯通伤,并且全是一招致命,现在矛头直指罗生国。白自赏已经带着人马封城缉拿凶手,而萧师兄并不赞成封城拿人,他认为这样会有损罗生和云都的关系。” “嗯,萧略考虑周全,白自赏这是摆明了定罗生国的罪,看来这次他又可以借题发挥。” “师父,我不明白白自赏为何要这样做?” “傻徒儿,白自赏一心想与日照结盟修好,这样才可以仰仗日照的势力掌控云都,而结盟最好的理由便是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若罗生与云都一旦交好,则这个敌人也就不复存在。为师这么说你可明白?” 陆幼翎点点头,脑中却是想到另一个画面。 “师父,徒儿突然有个大胆的假设,我在典藏阁内确实找到四本经书,四本经书的封面都印有‘天绶心经’四字,只不过封面颜色不同,按萧师兄的说法,除去《潜元》《虚谷》《无妄》三本书籍外,还有一本红色封面的经书,可能就是您口中说得《天绶》心经,不过白自赏对外宣称遗失了三本经书,唯独这本红色的经书闭口不谈,莫非这是他贼喊抓贼,故意嫁祸给罗生的手段?” “徒儿分析的有点道理,照你这个意思,那四名守卫便是白自赏所杀,想想也觉得不合常理,四名守卫都有‘虚谷’的修为,罗生人如何能做到一次杀掉四人,而且用看家本领杀人未免留下的证据过于明显,与其说是盗窃,不如说是杀人越货的好,所以,白自赏在幕后故意挑拨云都和罗生的嫌疑最大。” 第九十四章 东来馆驿遭围困 经过这么一分析,典藏阁杀人一案渐渐明显,陆幼翎突然觉得白自赏这个人真的无比阴险,居然为了嫁祸罗生不惜残害同门,此等败类不仅没有得到天谴,反而坐上执事之位,当真是迦礼寺的祸患。越是如此,陆幼翎更加坚定自己不能离开,否则萧师兄的压力一定会徒增,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分担一点才是。 “师父,白自赏现在带着人去搜查全城目的是为了什么?” “白自赏一心要离间云都和罗生,名义上带人缉拿真凶,实际上一定是借机去滋扰东来馆驿。不知萧略可有安排?” “我想萧师兄也应该看出了白自赏的用意,不过众位司天都被白自赏挑起怒火转而支持他,萧师兄也是迫于无奈才应允他们去搜查,师父,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东来馆驿看看。” “还是不要去了,毕竟连萧略都已经阻止不了他们,姑且让他们闹一闹吧,看看白自赏究竟想做些什么?” “嗯。” 陆幼翎点点头,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那个戴面纱的女孩,一双善睐的明眸下长着一张充满灵性的脸庞,可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对着自己盈笑。 就在陆幼翎和极道非乏在房中商讨之际,白自赏已亲自带着人马进行搜城,名义上是搜城,但是却有的放矢,率众直奔东来馆驿。 此时的东来馆驿里面住着罗生国的使臣若干名,见一帮人来势汹汹,将馆驿外的四周给围了起来,馆驿内的人根本不曾理解发生了什么状况,其中理事顾方圆拨开人群,见人人荷重持武,顿感心惊。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我们馆驿包围?” “顾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顾方圆见对面的有一人正高声喧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抬头看去,见一赤红衣着面黑之人正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原来是符仙师,你们今日带这么多人吗来究竟是为何?” “今天早晨,我们迦礼寺典藏阁被人盗取经书,并诛杀四名守卫性命,凶犯手段何其猖獗,今特奉国君之命,前来搜查你们罗生馆驿,如有搅扰,还望海涵。” “典藏阁杀人失窃与我们罗生又有何关系,希望符仙师看在两国刚刚缓和的关系上切莫再挑起事端。” “哈哈,实不相瞒,这件事已经非我一人能够做决定,几位司天和我们白执事都亲自前来过问此事,你看看我身后的兵马,也是来自王城侍卫,若无万分把握,也不敢前来搅扰,还请顾大人通知所有下属,稍安勿躁,等待我们进屋搜查才是。” “岂有此理,就算这里是你们云都的土地,进屋搜馆也应提前知会我们国君才是,怎你们怎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进行滋扰,你这样分明是不把我们罗生国放在眼里!” “本仙师向来秉公办事,不管你是哪国人,今次本仙师奉命前来,任何人不得阻扰,顾大人还请让我们进去搜查,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符余琼,你有本事就从我的头顶踏过去,我看看今日有谁敢擅闯馆驿!” 符于琼其实是个外强中干之人,他见顾方圆一下子硬气起来,自然不敢妄动,毕竟他只是奉命前来搜馆,若真的闹出事情,他一个做事之人唯恐担待不起。 而顾方圆见他心中胆寒,便鼓噪身后的同僚说道:“大家齐心协力保卫馆驿,在外决不能丢我们罗生人的骨气。” “骨气?从你们勾结妖邪那一刻起便已经没有骨气了!” 说话的声音是从入门方向传来,原来是白自赏做着莲花抬脚驾到。他的身边还紧跟着方迟笑、葛飞和吕逢笙等仙师,顾方圆见此情景不禁倒吸一口气: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迦礼寺的精英都已齐会东来馆驿,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方迟笑听见白自赏口中的话,不禁微微皱眉,他伏在白自赏身旁小心低语道:“白执事,今日我们只管搜查,还是尽量不要说些无关紧要之话。” 白自赏斜瞪了他一眼,面容上阴晴不定,他大声呵斥道:“方迟笑,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你可是云都的子民!”方迟笑立马将自己的头颅压得低低的。 “原来是白自赏白执事,刚才你那番话说的未免过分,不知尊驾今日前来是否也是为搜馆一事?” “本座的确是为此事而来,这里最大的官应该就是你吧?” 顾方圆没料到白自赏说话这般高傲,自己唯有不卑不亢,便接过话到:“不错,在下是这里的理事,不知有何赐教?” “哦,赐教不敢说,不过本座今日来只是为一个公道,你们罗生人盗取我们经书,还犯下四条人命,今日莫说是来搜查,就算是尽数将尔等诛灭,你们死后也说不得半句怨言。” “白执事,你看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罗生使臣住在东来馆驿内向来奉公守法,对周围百姓秋毫无犯,怎么可能潜入迦礼寺盗取经书,更何况说还杀了四名守卫,此等罪过我们根本担待不起,还请白执事不要听取外人谗言,还我们一个公道才是。” “就知道你们罗生妖邪嘴特别硬,来人啊,把尸体给抬上来。” 白自赏坐在轿中,胸有成竹的目睹着四具尸体被摆放在馆驿前方的空地上。顾方圆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走上前依次掀开四具尸体身上的白布,死者已僵,七窍内流出的血水早已凝滞,皮肤开始出现尸癍,看着好不瘆人。 顾方圆发现四具尸体的脖颈处都有伤口,他蹲下来强忍住尸体上的异味,伸手去看这名尸体的伤口,当发现这些伤口呈明显的贯通伤,且创面细小整齐,他不禁大吃一惊,往后倒退几步。 “顾大人,你可看清这些尸体是何种兵器所伤?” 顾方圆未肯说话,而是向身后的同僚投以无奈的表情,众人皆明白怎么回事,顿时惊作一团。 “白执事,就算这些人都是死在匕首之下,也不能说明杀死这些守卫是我们罗生人所为。” “本座并未说是你们罗生人做得,只不过如今全城戒严,国君下令大肆搜捕,凡可疑之处都要照例搜一搜,不只你们这里,连日照的馆驿我们也照例搜查过,顾大人是否还要继续横加阻拦呢?” 顾方圆摇摇头,退到一旁,白自赏笑道:“如此一来我们便进去搜查,若查出与你们关系不大,自会离开。来人呀,进去搜!” 白自赏使了个颜色望向符余琼,符于琼心领神会,带上二十多名侍卫冲了进去。而馆内的罗生使臣则被包围在一个角落之中,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 不一会儿,符于琼便一边走了出来,手中正拿着蓝黄紫三色不同的经书。 “回禀执事大人,经过仔细的盘查,终于在伙房的灶台里找到这三本经书,还请执事大人过目。” 三本经书本呈上,白自赏故作翻阅,片刻后举起三本经书动怒道:“顾大人,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方圆则一脸委屈道:“白执事,这三本书是从何而来,我怎么一点都不清楚。” “顾大人,你也无须狡辩,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抵赖都没有用!” “冤枉啊,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方迟笑看在眼里,连忙鼓起勇气再次提醒白自赏。“执事大人,今日之事不易闹大,只要他们能老老实实交出凶手,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为好。” “迟笑这话本座就爱听了,顾大人,你只要交出凶手,本座便答应既往不咎,绝不会伤及无辜的。但是倘若你不肯交出凶手,本座今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顾方圆此时方寸大乱,自己身后的同僚都是一齐公事多年,哪有人会去做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事,如今要他交出凶手,莫不是逼得自己指鹿为马不成? “本座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希望顾大人能交出此凶犯,否则本座就只好宁枉勿纵,高挂你们的尸体来祭奠这四名亡魂。” 白自赏说的字字铿锵,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门前不一会儿就有人支起一根燃香,东来馆驿陷入一片死寂。 顾方圆自知今番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于是他与身后十余名同僚聚在一起商量到:“今日之事若没有交代,云都的人一定不会饶了我们,各位同僚,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道:“白自赏做事何其毒辣,就算是杀人偷盗,也该由官府来审查,他今日带着尸体前来,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 “嗯,云都一定是为了报上个月屿荡山偷袭之仇,故意来为难我们,我们得写信通知君上才行。” “你疯了,莫说写信,今天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都未可知。” “那今天能怎么办?人家都已经找到人证物证,铁了心要从我们之中找到凶手,难不成让我去自首啊?” “嗯,我看你自首可以。” “去你的,我看你去自首还差不多……” …… 眼见同僚们开始互相埋怨起来,顾方圆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呵斥道:“你们都不用争了,我去自首,就说人是我杀的。” “顾大人,您去怎么可以?” “亏你们食俸禄多年,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的人还少吗?不过希望今日我上路后,你们一定要带着我的尸体回到阙城再为我发丧,我要用我的死,激励三军将士,誓要将云都踏平不可。”(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罗生举兵犯境,日照遣使游说 顾方圆当了顶罪羔羊,这也是他无奈之举,白自赏顺理成章将他缉拿归案,不过并没有交给国君萧略处结案,而是送回迦礼寺中动用了私刑,屈打成招,使得典藏阁经书遭窃和杀人两案同时了结。 白自赏这一招移花接木使得罗生与云都的关系急转直下,罗生君主贺甲一尊听后勃然大怒,命人接回顾方圆,谁知顾方圆在迦礼寺囚禁期间因病暴死,使得两国关系更加恶化。罗生国开始集结十万兵马于镇江一线,早晚训练从不间断,誓要云都付出代价。 萧略闻讯后急招大臣商议退敌之策,此时云都可集结的士卒已然不多,且新老更迭使得修为层次普遍下滑,很难应付这次危机,萧略自知已经没有办法独自面对,可又坚决不同意向日照求援,一时间群臣频繁觐见均遭拒绝,朝堂内外议论之声时有蜚语。 陆幼翎自然是从朱三那里听得此事,方才知晓萧略已是到了自顾不暇的境地,上次见面已是多天之前的事,萧略往后便再也有没有召唤陆幼翎进宫,更别说来迦礼寺找他训话。 而迦礼寺的授课已过完教义讲解,加上陆幼翎一起,总共十四名名弟子转向五行五宫修行,陆幼翎一心想让郭若麟和曲乘风与他一起入焚香阁门下,于是便鼓起勇气到中正厅见白自赏,谁知刚到中正厅时,却见中正厅内远远有一人正在席间与白自赏觥筹交错。陆幼翎认出此人的打扮穿着,明显是罗生人的样子,于是他并未急着入门,而是躲在一旁进行偷听。 “恭喜白执事,此次的计划不可为不圆满,看来云日两国马上就可建立牢不可破的关系。” “贺长使言重了,还请回去替本座向君上问候,料想罗生不日便会犯境,还请到那个时刻依计行事。” “在下明白,我今日就回日照将执事大人之意转呈国君,其中利害毋须明说,在下自会小心办理。” “那在这里,就祝贺长使一路顺风,来,饮酒!” 白自赏亲自为这名长使倒酒,看来此人的地位不低。陆幼翎细细琢磨了刚才二人的对话,看来罗生国要侵犯云都并非空穴来风了。 白自赏因为饮酒微醺,自然放松了警惕,不曾注意周边事物,再加上陆幼翎御空术已经使得炉火纯青,双脚掂起时,落地无声,很幸运的也逃过白自赏的双耳。陆幼翎本想待这名长使走后再去见白自赏,现在见白自赏难得的酒性,一副不醉不罢休的样子,陆幼翎索性不再等他。 “啊……啊……” 曲乘风和郭若麟二人一直在焚香阁内等候,见是陆幼翎回来了,曲乘风急忙迎了上去。 “白自赏在与人饮酒,未曾见到他面。”陆幼翎摇着头说道。曲乘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改日再去。 “我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如果这件事不便开口,那还是各安天命,分到哪院哪门都随便好了。”郭若麟以为陆幼翎是不方便跟白自赏说,于是才说出这番话。陆幼翎见他有误会,连忙分辩道:“并非如此,白自赏这会儿正在中正厅会客宴请日照官员,这时候我真的不方便去找他。” “日照来人了?这时候来又是什么目的?” 郭若麟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陆幼翎摇摇头,只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郭若麟低头思考到:“这么说来,罗生国马上就会兴兵动武,与我云都交战了。” “是呀,原来你也这么认为,云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元气尚未恢复,现在又要打仗,势必陷入疲惫,真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此事并不难,云都只要求助于日照国发兵援助,罗生国自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问题不就是在这里咯,白自赏与日照国君秦天苍一直暗中勾结,互有贿赂,若是求助于日照,无异于向日照称臣,这也是我师兄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萧国君想保持中立,未免太过天真,岂不知云都本身就处在罗生和日照两国之间,两国一直互为滋扰,云都便会首当其冲成为一方的绊脚石,想要中立的话,除非云都能够绝对强大,强大到另外两国都不敢犯境。” “云都的修缘秘术在东云郡洲无出其右,难道还不足以威慑邻国吗?” “非也非也,云都虽然有修缘秘术,可是人力、财力都不足以做到与其他两国抗衡,再加上统治者一直采取绥让和被动防御的国策,云都这样下去只怕会有倾覆的危险。” 陆幼翎见郭若麟说得头头是道,心想这个庄稼地里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对时局看得这般精准,于是便反问到:“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 “办法倒还是有,既然不肯投靠日照,那便找个势力强大之人作为说客,来平息这张战乱呗。” “势力强大之人?” “嗯,不过我口中说的势力强大可不是说修为多深,而是一种威望和财力的体现。” 陆幼翎突然如同开窍了般,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不过稍作片刻后又愁容满面,他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是谁,可是他与秦天苍交好,未必就肯出任云都的说客。” “这个你放心,所谓小商逐利,大商逐名。他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是断不会名目张胆的做出一些叛国之事,不过萧国君那你得做些工作,自然要许诺一点实际的东西才行,若成功了,由此人出面,罗生国应该会给与几分薄面。就算罗生坚持不肯罢兵,他手下门客众多,想要偷取罗生战将的首级想必也并非难事,相信贺甲一尊自会权衡利弊。” “说得挺有道理,唉,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个大人物相当熟悉似得?” 陆幼翎看着面前的郭若麟,从他的分析谈吐,一点都没有乡土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深藏不漏的感觉。郭若麟听出陆幼翎的疑问,倒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一脸高傲的扭头准备离开。 “阿麟,你去哪里?” 陆幼翎追上郭若麟,见他眉间开始闪烁,似有话已经酝酿很久。 “木司天,我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其实早在你找我之前,白执事便同我打了招呼,让我去洛川苑修行。这件事我本来早想同你说,可是你执意要我随你们去焚香阁,我便想着也许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如今看来你也是无能为力,我便去洛川苑报道好了,你和曲乘风两人今后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阿麟,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现在就去找白自赏说明一切。” “算了!”郭若麟拦在陆幼翎身前,“你去了也没有用,规矩你我都知道的,我们无权选择分配,只有白执事才可以,他一向对你有成见,你去找他他是断不会答应你的。洛川苑一直未设司天和首席仙师,修行道法当是由执事亲自授予,我若去了那里,也算是一番锦绣前程,还望你不要意气用事了,我虽然跟你们不在同一处修行,可是相逢的日子将来一定不少,还望木司天不要再做挽留。” “阿麟,”陆幼翎将自己的脸凑近让郭若麟说道:“你当真一点都回忆不出我是谁了吗?” “以前的事就当作是过去了,我现在是如假包换的‘陆幼翎’,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说完,郭若麟便匆匆离去,留下陆幼翎原地呢喃道:“你若是陆幼翎,那我又是谁?” 曲乘风一脸委屈的走过来扯了扯陆幼翎的衣襟,陆幼翎反而安慰他道:“你不用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弄到焚香阁来。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刚才阿麟说得很对,若不想求助日照,那就不得不求助你父亲。” 曲乘风露出惊愕的眼神,陆幼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亲财可通神,门下能人异士又多,相信只要他出马,罗生自然会退兵。不过很可惜,你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进宫面见我师兄,看他打算如何定夺。” 曲乘风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死活不肯挪动,陆幼翎以为他是惧怕进王宫,便安慰他道:“我师兄萧略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何必拘束,放宽心与我同去吧。”说完便拉着曲乘风单薄的身体朝归元殿走去。 此时已过了午时,陆幼翎经过层层通传,才得以放行。一路经过白坊石门,见沿路张灯结彩,不明所以。到了归元殿正厅,才见到萧略正在宴请外宾,而赴宴者不是别人,正是上午在中正厅见到的那位贺长使。 “师弟来的正是时候,来人啊,给他们两位赐座。” 萧略吩咐自己右侧添置了两个席位,陆幼翎和曲乘风相继谦卑的坐下,不过刚一落座,陆幼翎便打量起这个贺长使来,毕竟刚刚才在中正厅吃完的酒宴,现在又到归元殿来赴宴,其究竟是如何能做到两边应酬都不拉下的,当真令人称奇。 “给你们相互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我的小师弟阿木,现居焚香阁司天职位,他身旁的是则是迦礼寺新晋弟子曲乘风,来吧,你们两位也拜见一下贺长使,他可是日照郡主秦天苍的心腹红人。” “贺长使是吧,有礼了!”陆幼翎见不得这种两面做戏之人,于是连腰都懒得弯,随手便一拱手,算作礼数。曲乘风本来打算恭敬施礼,见陆幼翎这般态度,也只好微微作揖。 萧略见陆幼翎没有好脸色,连忙温柔的打岔道:“贺长使,来,饮酒,饮酒!” “君上,不知这位贺长使此次来我们云都是为了做什么?” 陆幼翎开口问道,贺长使放下酒杯,一脸笑意说道:“此次造访云都,是因为我主听闻罗生暗接祸胎,准备袭取云都,而我国与贵国早有盟誓,所以愿意不远万里驱兵相助贵国。下官前来不过是商议出兵线路和粮草供给等问题。” “又来这一招?上一次你们‘假途灭虢’之计差一点让我们云都覆灭,这一次我们要是还信你那就见鬼了!” “阿木,你不要胡乱说话!”萧略所想其实与陆幼翎不谋而合,现在由陆幼翎说出口,萧略也只是轻声呵斥,同时在不经意的时候暗施了个眼色给陆幼翎,陆幼翎当即领会。(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南巷成关键 萧略这一番暗示,陆幼翎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他见贺长使肥胖的脸上写满了谨小慎微,便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跟前。 “贺长使,不知今天的菜肴是否符合的胃口,与我迦礼寺的斋饭比起来,是否更高一筹呢?” 贺长使心中‘咯噔’一响,手中举起的杯子中酒水顺势散了半斛。陆幼翎笑道:“贺长使为何突然惊慌,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小师弟,看来贺长使是一路车马劳顿,你不妨代本君敬他一壶酒。” “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童如何能够碰酒呢?不过贺长使就不一样了,喝酒的本事大着呢,连我们白执事的酒量都不如他。” 这一番话犹如引火之薪一般,彻底点燃了贺长使内心的恐惧。贺长使战战兢兢的喝下这杯酒便说道:“在下身体不适,还望恩准先回馆驿歇息。” “既然贺长使身体抱恙,还请多加注意,适时找宫中的太医给您瞧瞧。”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在下先告辞了,国君安泰。” 贺长使基本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归元殿,看着他仓皇逃窜的样子,陆幼翎忍不住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萧略自酌一小杯问道,陆幼翎与曲乘风对视一眼才说道:“这个贺长使我上午时在中正厅就已见过面,他与白自赏早有联络,并商议罗生攻伐云都后共谋大事,可惜我并没有听到他们指的大事是什么。” “原来如此,那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你看看这封秦天苍寄来的书信,这里面说的东西应该是可能就是他们共谋的大事。”说罢萧略将一封信笺甩在桌面上,陆幼翎赶紧拆阅,秦天苍在心中写到一旦日照进兵,除让云都提供战争补给之外,还要额外划出辰河东郊作为日照国的远征大营。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居然要我们割让云都的土地给他。” “划拨土地事小,关键是辰河东郊一旦给他用作建造远征大营,则他可以大量驻军虎视我云都,并且一旦将来云都和日照开战,辰河水再也无法起到阻敌之用,到那时日照军马便可长驱直入强攻西门。” “我明白了,贺长使上午通白自赏见面肯定也是商讨此事,白自赏肯定是应允了,所以贺长使才有恃无恐的来找师兄,到时候就不怕师兄不答应。” 萧略点头道:“正是如此,刚才贺长使让我及早定夺此事,我正苦于没有办法推诿之际,幸亏你们来了,我才向你会意神色,师弟聪明机灵,一下子便悟出了为兄的意思,而且三言两语便将贺长使给吓跑了,当真是了不起。” 最近陆幼翎总是捅娄子,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得到师兄的表扬,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不过虽然暂时不用表态,可罗生兵马终究会有犯境的时候,那个时候若再去求日照相助,只怕就不是满足这一个条件可以做到的了,为了此事,这阵子当真没有睡一个好觉。” “师兄,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兴许就不要用找日照援助了。” “哦?”萧略细睨着双眼看着陆幼翎,想不到一段时间不见,陆幼翎居然还心系着云都的安危,看来极道执事选中他作为入室弟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师弟,你不妨说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办法。” “师兄,曲乘风你也见过了,看来这次必须求助他的父亲。” 陆幼翎将曲乘风推到萧略面前,曲乘风顿时茫然失措,眼神四处飘忽,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让曲络通出面?这个办法其实我早已想过,只是上次振粮开出的条件我都还未做到,这次去让他游说贺甲一尊,如此冒险之事只怕他不会答应。” “师兄,以前我们手上是没有好的筹码,其实筹码的好坏关键是在我们是否会利用。” “你的意思是?” “曲络通不是只有曲乘风一个独子嘛,就让曲乘风与他见上一面呗。” “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曲络通若是知道曲乘风的舌头被人绞去,岂肯善罢甘休,这个主意还是想都不要想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让曲乘风写一封家书附带自己的饰物,信中就说在迦礼寺一切安好,让他爹为保卫云也出出力,他爹若是看到曲乘风还健在,应该会满足我们的要求吧。” “你把曲络通说得未免太简单了,一封草草的书信就让他犯险去罗生游说,他身边高手这么多,岂有不查的道理,再说曲络通与秦天苍交往这么密切,只怕秦天苍早就将计划合盘告诉曲络通,曲络通会不会答应都是未知之数。” “师兄,现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不然我们就真的要接受日照丧权辱国的援兵条件了。” 萧略叹了口气,不禁悲凉的想到自己上任一个月一来,不仅没有让云都恢复和平,反而又将云都带入战乱之中,不论是否要请日照援兵相助,这场战争的地点在云都,那云都便不算赢家。而现在有个可能让这场战争不发生,萧略决心要试一次。 “南巷便是曲络通的领地,为兄这几日政务缠身,就由你去送信,你看如何?” “我一个人去么?” 萧略想想让阿木一人去的确不妥,便改口道:“要不让方迟笑陪同你一起去,你看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不过这封书信应该如何书写,还得要师兄决定才好。” “我看这封书信就由我来写好了,”萧略深思后说道:“除了交代曲乘风一切安好,附一信物之外,我意让曲络通接手云都南通大路的税收财政,如此也算是我的诚意。” “南通大路?那不是云都南边的门户吗?我小时候便听人说南人多山野之民,喜欢与猛兽同食同寝,而与我们有山峦阻隔,往来多有不便。” “嗯,不过在几年之前,南通大哭修缮之后,南人便开始陆续与我们通商,他们那里盛产珍馐和草药,与我们置换他们所需的织布、铁器等生活用品,这几年也算是贸易最繁盛的时期。而曲络通所管辖的南巷就在南通大路边上,若交由他来打理,相信以他的手腕,一定可以攫取最大的利益。” “师兄,我还是不放心,毕竟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说服他。” “事在人为,师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萧略突然让曲乘风上前,他仔细打量着他全身,看的曲乘风一脸惊慌失措。 “我们要与你父亲交涉,希望你能拿出一件信物出来好让你父亲相信。” 曲乘风连连摇头,陆幼翎一下子急了,推搡了他一下,“兄弟,都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不同意吧!” “啊……啊…” “他说什么?”萧略一头雾水,陆幼翎见曲乘风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摊开双手,便明白他的意思。 “师兄,他身上可能也没有能当作信物的东西了。” “那该如何是好?” “要不,就让曲乘风与我们去一趟吧,纸终究包不住火的,不如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 萧略沉思了许久,若是不答应吧,现在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若是曲络通见到自己孩子的舌头被人绞去,可能会引起更多的问题。 萧略终于还是打算去赌上一局,于是他应允到:“还是多派几名修为高强的侍卫保护你们,小师弟,你切记不要胡乱说话,南巷终究不是我这里,人家的地盘自然要客随主便才是。” “师兄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胡乱说话,不过侍卫我看就不必了,有方大哥陪同已经足够保护我们周全,反正是他家地盘,他若有心为难我,带再多人去也是无济于事。” 萧略见陆幼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依计写下书信让陆幼翎携带于身,又命人知会方迟笑与陆幼翎同行。 陆幼翎此去并非一点也不害怕,他坚持要回迦礼寺一趟其实就是为了将师父带在身边,有方迟笑保护自己,再加上师父,无论如何都应该能全身而退才是。 极道非乏起先并不想答应他,可是看到他执拗的样子也只好勉为其难,再加上他对曲络通这个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倒也很想见识他一下。现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恢复到‘无妄’初期,此时灵元内虚,气衔不足,虽不足以尽用‘无妄’境界的招式,可是比下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看着自己的徒儿涉险,没有理由不去相助,如此一想,极道非乏便也欣然接受钻进了香炉之中。 极道非乏愿意同去,陆幼翎当真放宽了心,反倒是曲乘风将自己锁在房中迟迟不肯出来,反倒是让陆幼翎和方迟笑二人捉摸不透,陆幼翎在门外一直劝说道:“去见你父亲,何必如此惊慌失措,乘风,你快开门呀!” 可是无论陆幼翎如何喊叫,曲乘风就是不肯开门,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方迟笑和陆幼翎只好将门撞开,进门的一刹那,却见曲乘风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颅,蜷缩着身体躲在靠墙的木榻之上,他上下两片眼睑死死的黏合在一起,面目扭曲,而发髻弄得松散不堪,如同一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乞丐,陆幼翎第一次见到曲乘风这番神态,不觉有些心疼。 “阿木,曲乘风他这是怎么了?” “方大哥,看来他是不算跟我一起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也许他是不忍心自己的父亲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吧。” 方迟笑也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可是他若不去,我们如何能说服曲络通呢?” “我跟你们去吧!”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陆幼翎转过身见是郭若麟,便一脸茫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是学舍,我出现在这里有何不可?” “那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们不就是想去见曲络通吗?我同你们一起去。” “你?”方迟笑一脸狐疑的盯着郭若麟,“你去又有何用?” “方司天,所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你说是不是?” 陆幼翎急忙将郭若麟扯到一边道:“阿麟,这可不是去郊游玩赏,弄得不好是要出事的。” “木司天,你若带我去,我有办法让曲洛通答应你们的要求。” “阿麟,你又不认识曲洛通,能有什么办法?” “你带我去自然就会明白。” 郭若麟说完便放声大笑,率先走出学舍,方迟笑指着他的背影问道:“这名新晋的弟子真是口出狂言,你难道应允他随我们去南巷?” “算了,方大哥,他也是我的好友之一,也许是待在寺中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吧,你就勉为其难带他一起去好了。”陆幼翎也不知郭若麟这是怎么了,跟印象中那个朴实憨厚的阿麟完全相左,不过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陆幼翎不忍拒绝他,只好向方迟笑求情。 “呐,阿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破例带这个小子一起去,不过若是出了问题,我顶多保你周全,而他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陆幼翎想了想,庆幸带了师父在身边,若实在不行,师父还能保护得了他,便满口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曲府会晤 南巷,曲府。 门外依旧是熙熙攘攘来求布施的云都平民,方迟笑带着陆幼翎和郭若麟二人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走到红漆大门前,进行叩门。 陆幼翎第一次来到这里,发现这里装饰的红墙黄瓦、画栋雕梁,修得极为壮观,门前两座玉石狮子,刻得格外精细,可谓栩栩如生。他心中不免小觑一番归元殿,实在是略微简朴了些。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出来几名家丁装扮的人支起罡气,将人群挡在外面,稍后又款款走出一人,正是上次的那名老管家。 “老先生,还认得我否?” 方迟笑微微鞠躬,同时双掌汇力,金光涟涟,将挡在身前的罡气消去,老管家心中略微吃惊,随后便笑盈盈的迎上前道:“老夫正纳闷,是何人叩门之声蕴劲深厚,原来是迦礼寺方司天,不知国君可否屈驾来此?” “国君有事在身,未曾前来,特命我等前来拜见曲大人,还请长者代为通传。” “哦?你还带了其他人来么?” 老管家细睨双眼,才发现方迟笑的身后还躲着两个小鬼,他弯着腰,满脸堆笑说道“两位少公子不必拘束,到这里就如同到自己家一样。” “啊呀呀,你们这里真的好大呀。”陆幼翎率先踏出一步,同时发出由衷的感叹。而他身后的郭若麟则缓缓露出真身。 “少……”老管家突然欲言又止,眼中精光扑朔迷离。 “这位公子仪态不凡,不知尊姓大名?”老管家半躬着身子问道,眼睛至始至终都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哦,这位小哥是我们迦礼寺新晋的弟子,而走在他之前的则是我们迦礼寺新任焚香阁司天阿木。” “原来是木司天,失敬失敬,来人呐,将三位带进中厅好生招待,老夫就去请老爷出来。” 老管家一步三回头的离去,陆幼翎顿时生疑道:“奇怪了,这名老家丁为何对郭若麟格外有兴趣。” 三人被领进中厅,各自被安排在梨花靠椅上坐下,随后轮番有仆人端上蜜饯和茶水,并有香帕和盐水净面擦拭,服侍的格外周到。 陆幼翎不惯于被人服侍,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待伺候完这些,陆幼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坦,他回过头看了看方迟笑和郭若麟,方迟笑也是一脸舒坦,唯独郭若麟无动于衷,似乎并未对这些产生兴致。 “啾啾,阿麟,你放轻松一些,干嘛这么紧张。”陆幼翎在一旁宽慰郭若麟,谁知郭若麟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会他。 不一会儿,门帘后面便走出一个身宽体胖之人,陆幼翎在继位大典上便见过曲络通,自然不会陌生,只是今番还是头一次打交道,不自觉被他身上特有的气质给震慑住,不过他身上的气质又与萧师兄身上的完全不一样,萧师兄是让人感到不怒自威,而这位富豪则是给人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 “曲大人,别来无恙。”方迟笑起身作揖,陆幼翎和郭若麟也连忙起身效仿,曲络通摆摆手道:“你我都是自家弟兄,何须多礼,都坐下吧。” “弟兄?你的年纪比我父亲都大,叫弟兄反而生分了!”陆幼翎心中自语道,嘴角不自觉的泛过一丝嗤笑。 “这位小兄弟是?” 陆幼翎见曲络通抬起手,以为在问自己,便连忙自荐到:“我便是迦礼寺新任的焚香阁司天阿木。” “木司天,你我早在重阳节的时候便已认识,在下对木司天的修为当真是推崇备至,能一招击退贺甲一尊,在您这个年纪段应该是独一档的存在。” “曲大人见笑了,我只是侥幸胜出而已,若要论到实力,远不及我师兄和方大哥的。” 方迟笑听到后咧嘴摇头,曲络通则绕过陆幼翎,两眼不知不觉已经有泪痕从眼眶中夺出。 “这位少年不知如何称呼?” “曲大人,叫我阿麟便是。” 郭若麟罕见的行跪拜之礼,曲络通一把拖住他的双手,眼内洋溢着温润。这一场景被一旁的方迟笑截获,他碰了碰一旁的陆幼翎说道:“唉唉,你这位小兄弟看来与曲络通认识。” “胡说八道,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认识。”陆幼翎强行插进二人之间,打断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曲大人,实不相瞒我与这位兄弟极为投缘,在迦礼寺中同龄弟子各个都相敬如宾、相互友爱,料想在此生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陆幼翎指向阿麟,实则说给曲络通听。方迟笑没料到陆幼翎这么快便开始进入正题,连忙补充道:“迦礼寺向来尊从师教,注重弟子德行的发展,更何况弟子受戒后开启潜元心智,曲大人自己也曾在迦礼寺修行过,自然清楚半途而废的恶果。” “放弃修行有什么不妥之处吗”陆幼翎也心存疑问,其实这个问题埋藏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 “木司天是天赋异禀,当然体会不到寻常人的痛苦。”曲络通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他的面目突然变得扭曲,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入寺的弟子在天绶碧石前,沐浴玄天金光,开启潜元心智本是一件美事,只可惜在十八岁之前若没有成功练就到‘虚谷’层次,则阳寿殆尽,立马死于非命,所以这也是为何入寺修行的弟子丝毫不敢松懈的原因,因为一旦你修为不能突破,就意味着你的生命也会早早的终结。” “真的是这样么?”陆幼翎吐了吐舌头转而问到方迟笑,见方迟笑点头称是,方才惊愕不已。 “方司天、木司天,二位既然来了,就毋须拐弯抹角拿犬子来说事,你们有什么需要曲某人做的但说无妨。” 方迟笑见曲络通言简意赅的发问,便不再兜圈子:“曲大人,罗生国最近与云都交恶,已在镇江东岸屯兵十万,虎视我云都国。云都刚刚了结日照的战争,现在元气尚未恢复就要迎战,恐不敌罗生妖邪之众。今受国君之命前来送信,只求曲大人能屈贵体为云都社稷出一份力。”说罢便呈上萧略的信笺。 曲络通拆阅信笺,一目十行,两只小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哈,国君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让我去游说贺甲一尊,我作为云都子民本不应该推辞,可是若事不能成,去了只会徒劳伤神,曲某人认为还不如不去为好。” 方迟笑一下子急了,“莫非曲大人是对南通大路管税一事不满意?这已经是君上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我曲某人并非在乎这管税一事,国君的盛意权权我也完全能够感受到,只可惜这件事以我个人名义出面调停,只恐惹祸上身,别看我曲某人家大业大,可是一旦行将踏错就如山倒,还请方木两位司天让我回去思量一下。” “还需要思量什么?就您现在的财力,莫说贺甲一尊,就算其他两国加起来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只是说句话的事,何必要推三阻四!” 陆幼翎在一旁看不惯,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曲络通见他始终是个孩子,倒不与计较。方迟笑则面色铁青呵斥道:“阿木,你又满嘴胡说了,还不消停一下!” “怎么了嘛,我又没说错什么!再说不看别的,就看在你儿子曲乘风还在寺中,与我们同属一门的份上,怎么样都应该答应不是?” “你不要说话了,先吃块蜜枣,”方迟笑见陆幼翎口无遮掩,急忙塞了颗蜜枣在他口中。方迟笑一脸尴尬的说道:“让曲大人见笑了,不过阿木说得话糙理不糙,犬子现在正在寺中修行,一切繁缛都由迦礼寺*,如今令郎尚不足舞象之年,修为根基薄弱,若迦礼寺有难,则升修‘虚谷’层次实为难事,还望曲大人能够为令郎着想,为云都的数万百姓着想,破例为他们请命一次。” 方迟笑说得无懈可击,若猜的不错,言语正中曲络通的要害,他毕竟只有曲乘风一个独子,又是晚年开花,自然对这个孩子视作继承倚靠。 “方先生,曲某人想请这位小公子去内堂享用糕点,你看如何?” 曲络通冷不丁说出这句话,方迟笑和陆幼翎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曲大人,你们是否相识?” “并未相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缘,想请他入内吃点新作的糕点,难道这也有为难各位之处?” 陆幼翎和方迟笑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您请便。”方迟笑倒是不忘嘱咐一句道:“还请曲大人及早定夺,我也好回去像君上复命。” “知道了,我请这位小公子用完糕点便出来答复你。”说罢,便拉着郭若麟的小手走出了中厅。 陆幼翎趁他们刚走,便跳到方迟笑的身边疑虑道:“这就奇怪了,我同阿麟一般大,为什么不请我进去也吃吃糕点。” “谁知道呢?兴许真的是有眼缘,有钱人就是喜欢这样,看见中意的,就说与此物有缘,非要据为己有。” “难道他想将郭若麟留在身边?” “当然不会,我只是打个比方,若真要留下他在此,断了修炼岂不是害了他?”(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贺甲一尊受邀登船 镇江东岸集结着上十万兵马,以三千人为一营堆,分扎江东至峡谷出口地段,连绵数十里,迎风竖旗,锣鼓喧天,好不壮观的一副行军景象。 而在谷口位置,贺甲一尊的大营便驻扎在此处。如今夏水回落,镇江水势已经趋于平缓,正是开齐战船向云都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贺甲一尊在大营中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地理绘形图上最后一处关隘,就是这里,只要分兵合围,快速切断后续要道,罗生浪人军团便可长驱直入。 要说贺甲一尊并非能做到运筹帷幄,只是这本屿宕山绘形图当真是个宝贝,它上面详细的将屿宕山二十四个据点位置、守兵人数和五行分配都一一标注出来,云都在短时间内肯定无法重新构筑新的据点,加上兵力不够,只能在沿线大道上收缩兵力据守。不过就算是这样,贺甲一尊也早已洞察他们的劣势,并以此制定了详细的进攻计划。 “萧略,你可不要怪本君,要怪就只能怪你们云都有左天岸这样的败类。” 贺甲一尊将绘形图收好,这才发现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便吩咐帐外内侍准备饭菜,谁知还未下令,便有一人举着饭菜的托盘走了进来。 “是芳芳啊,为父不是说过行军打仗不是你们女人家该做之事吗?你为何还来营中。” “父王,女儿见您日夜操劳,但内心您身体折损,听下人们说从前母后也经常为父王准备饭食,今日女儿特地下厨,为父王炖了一炉鲜竹百合甜汤,好让父王尝尝。” “芳芳果然有心了。” 贺甲一尊放下手中的绘形图,舒缓了一下筋骨,确实接连两日在此审阅,身体已然有些僵硬。他接过汤盅取出玉勺,见汤水清稠,芬芳怡人,不觉赞不绝口,“想不到芳芳除了‘雾隐术’尽得我贺氏亲传,连这碗鲜竹百合甜汤也做的有模有样,不弱你母亲所做。”说完便尝了一口,不觉皱起了眉头。 “父王,味道如何?” “稍微甜了一点,你知道父王平日习惯品尝些寡淡的食物,汤是好汤,只是父王不是个称职的食客。” 贺甲一尊很委婉的说了两句,贺芳芳反而觉得不是滋味,她一脸委屈道:“父王其实对吃穿并无将就,在乎的则是万里江山,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便可以为父王分忧。” “芳芳,你过来。” 贺甲一尊招呼贺芳芳坐在自己的腿上,平日一副威严肃穆的表情此时换成一脸的宠溺,他翻动着贺芳芳后脑的发丝,那一根根漆黑如瀑的秀发勾起了他对芳芳母亲的思念。 “父王,母后究竟长什么样子?” “你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没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现在年纪虽小,却继承了你母亲的倾城之貌,眉宇间已经有了她当年的英气。父王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让你母亲母仪天下,现在父王指向征服这片大陆,好让你母亲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母亲也希望看到罗生稳定东云郡洲么?” “当然,这是每一个罗生人最崇高的梦想!” “可是为何母亲会舍掉自己的生命让我活下来?难道在她的眼中,不是将父王和孩儿看的更重一些吗?” “先有大国才有小家,芳芳你还小,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可是连家都没有了,要国又有何用呢?孩儿是不明白,我们罗生国本来足以媲美临壤两国,为何要于海上那些妖邪联手?”、 “因为他们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你已经是他们眼中的‘圣姑’,难道你对这个称呼不满意?” “孩儿只要是父王的女儿这就足够了,其他成为给我再多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你既然不稀罕也没事,反正那帮鱼妖已经为我所用,现在他们只听命于父王,我完全可以在问鼎天下后再来着过河拆桥,叫他们一齐诛灭,那个时候天下就再也不会记得我们曾与妖邪有过盟约。” 贺芳芳扼腕叹息,他不明白为何父王有这般野心,他的一切行为都已经被这股无边无际的野心所支配,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屠戮、焚尽、占领才是他现在最迫切的诉求。 父女之间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隔阂,贺芳芳不知道,也许这层隔阂从她出生那日起便已经产生。 “报!君上,哨探在镇江上发现有一可疑渡船,船身上印有‘祥云’标记,分明从西岸而来,问起来历,只说要面见君上,小人们不知如何回应,特来向君上请示。” “父王,云都来船,只怕来者不善。” “芳芳多心了,一艘船上不过装载数人,我十万大军在此压阵,他们能奈我何?去吧,将这些人请到中军帐中,本君倒要看看是何人来此。” “可能小人说的不太明白,来人要君上您屈尊上船一叙。” “混账玩意儿,这张无礼的要求还敢跟本君来说,来人啊,给我把这名哨兵拖出腰斩!” “啊?君上饶命,小人只是如实相告,饶命啊……” 不等这名哨兵说完,帐外便走进来两名侍卫,将他绑缚刑场。 “慢着!”贺芳芳连忙制止到,“父王,来者的口气这么大,且船身印有‘祥云’标记,也许是萧略亲自来此也不一定,何不出去看看?” 贺甲一尊本是暴戾性情,此时听芳芳这么一说,立马醒悟过来。 “船内坐着何人?可有看清?”贺甲一尊拂袖示意让左右退去,随后厉声问向这名哨兵。 “船内之人并未看到,只是那船漆身考究,上面雕龙画凤,能坐得起这艘船的一定不是寻常百姓。” “哦,难道真的是萧略来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在贺芳芳的提示下,这名哨兵捡回一条性命,连忙颤颤巍巍的退出大帐。 “父王,我们是否要去船上看看究竟?” “萧略这是搞什么鬼?难道还想在船上除掉我不成?”贺甲一尊一拳打在案几上,扬起了上面一层细灰。 “父王,您认为萧略是想引诱您出去然后趁机加害您吗?” “萧略这个人与我平素打交道并不多,所以人心叵测,本君不得不防。” “那父王,我们去是不去?” “当然要去,他们既然敢单桥匹马过来,本君没有理由会怕了他们。” “那好,孩儿这就通知小叔,让他带齐船只在一旁护驾。” 芳芳口中的这位小叔便是贺甲一尊一母所生的亲弟弟,人称八面阎罗的贺齐嘉佑。在罗生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贺芳芳刚准备去军营找他,结果在路上便碰见他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赶来。 “小叔,我正准备来找你,你怎么先过来了。” “我已经听闻江上赴会一事,特来阻止兄长,这艘船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 “这不是明摆着吗?此船来自云都,定是谋害家兄性命的,若去无异于自投虎口。” 贺芳芳笑道:“小叔,你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你不用担心,只需多派点侍卫把守也就是了。” “芳芳,你怎么看的这般轻描淡写,要知道那可是云都的船,你就一点不担心你父王的安危吗?” “担心又有什么用,父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小叔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不如让崇万重随行左右,担保万无一失。” “好吧,总之你和家兄上船之后切莫惊慌,有什么事只需高呼一声,小叔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们的周全。” “谢谢小叔。” 要求崇万重傍身,这也是力求万无一失,贺芳芳坐等贺齐嘉佑带着侍卫前来,为首一人正是崇万重,只是他的模样和先前有些出入,贺芳芳凝视一眼便问道:“小叔,崇万重他……” “是这样的,毕竟身体存放着过久,血液凝滞无法流动,整个身体呈淤青色也属正常。” “那我们还能操纵他多久?” 贺齐嘉佑摇摇头,“最多一个月,这副躯壳就不能用了。” 此时贺甲一尊走出营外,对贺齐嘉佑说道:“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兄长,一切都已妥当,岸口准备了一艘大船,上有陈列百名好手,定能保护君上和公主的安全。” “哎,贤弟,你带这么多人干吗?都撤去吧,本君此去只要一叶扁舟就好。” “君上,玉体为安呀。” “小叔,父王既然已经开口了,你还是照做好了。” 贺齐嘉佑咬了咬嘴唇,只好答应下来。他命人驾一艘快艇,送贺甲一尊父女及崇万重过江。而其余人手则分作几十条快艇尾随左右。 江水混沌,入目不知深浅,眼看便要逼近等在江水中央的大船,贺芳芳走上船头高声嚷道:“船上有人吗?” 这时船上走出几个人来,为首者红冠肉面,正是天下第一富商曲络通。 “君上别来无恙否?” 贺甲一尊抬头望去,见是曲络通在此迎接,心中顿觉疑惑。 “怎么,是曲先生邀请本君前来?” “没错,在下不才,在此设下酒宴,请君上赏脸赴会,多有冒失还请恕罪。” “呵呵,既然是曲先生盛情相邀,那本君自然不会推辞。就不知处了设宴外,是否还有其他要事?” “自然是有的,不过在此说话不是很方便,还请君上到船舱内赴宴。” “如此说来,本君倒要见识见识。”贺甲一尊转过身对贺芳芳低语道:“待会见机行事,切不可麻痹大意。” “孩儿明白,父王请放心。”(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镇江会面,话不投机 贺甲一尊连同贺芳芳、崇万重被请上船,刚入船舱,曲络通便发现了跟在身后的崇万重,此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眼神死死的盯着正前方,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露出,并且脸上附着了一层死灰之气,让人顿生胆寒。 “这位壮士是?” 曲络通指着崇万重问道,贺甲一尊相视一笑,毫不忌讳的说道:“此人乃是云都迦礼寺瘦滩司天崇万重。” 曲络通顿时惊愕不已,早说崇万重讨伐罗生时下落不明,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做了贺甲一尊的贴身侍卫,当真不可思议。 贺甲一尊看出了曲络通的疑惑,便接连发笑:“何必大惊小怪,罗生文圣武昌,万众归心,崇万重一心投靠,可谓万川汇水,本君得到他犹如浅鱼得水矣。” “有点意思,来人,给崇司天赐座。” 贺甲一尊命人给崇万重赐座,谁知崇万重纹丝未动,紧紧的站在贺甲一尊身后,贺甲一尊微微一笑道:“曲先生不必多礼,还是说说正事好了,不知今日邀本君前来所为何事?” 曲络通叹了口气,佯装惋惜的样子,眼角甚至还有泪痕溢出。贺甲一尊连忙关切的询问:“曲先生为何哭泣?” “实不相瞒,今日也是我受人之托,前来说服国君与云都修好,罢免刀兵。” “曲先生诚意相邀,原来是为了做云都的说客,可惜今日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罗生十万精锐日夜操练,已经屯驻镇江口,大军不日便要进发,三军士气已然鼓噪,刀口饮血早已饥渴难耐,曲先生若是早半个月来本君也许还能欣然纳言,可是时至今日,已然晚矣。” 曲络通顿时哭的更加凄惨,贺甲一尊见状也是一愣,连忙安抚道:“曲先生为何大哭不止?” “我哭并非为云都安慰,而是为了犬子,君上有所不止,鄙人这一生只有这一条血脉,如今也入了迦礼寺修行,云都一旦有失,迦礼寺定然不保,届时犬子的性命则难以保存。还望君上怜悯鄙人这一番爱子之心。” “怎么令郎也在迦礼寺中修行吗?以阁下的财力难道还不能救令郎于水火?” “哎,此事只怪设想过于简单,见过弄巧成拙,不说也罢,不过若是君上能罢免刀兵,在下愿负责众将士的迁徙费用,不知您意下如何?” 贺甲一尊大笑道:“罗生虽然偏安一隅,可也算民丰国强,区区军费还是负担的起,只是本君替阁下担心,为一名黄口孺子就让本君撤军,本君实难对蓄势待发的将士们交代,还请阁下体谅本君的难处。” 贺甲一尊的拒绝虽然没有那般直接,但是态度之坚决昭然若揭,曲络通毕竟常年识人眉目,便知今番要说服他不是很容易,与其虚与委蛇让他敷衍了事,不如直接来点强硬的东西直接让他撤兵。 “君上真的执意不肯撤兵吗?” “曲先生,令郎的困境本君也深感遗憾,可是若要我们罗生撤兵,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吧,今日鄙人也向您透个底,我向来认为没有天下之事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是看是否值的去做,罗生不肯撤兵可能是因为感受不到我们云都筹码的分量。” ‘啪啪’! 曲络通突然拍响手掌,船舱外立马走进了五名体型各异的长发蒙面之人,每缕头发投下的阴影之下都有一张充斥着邪气的面容。 “这五位是……” 贺甲一尊见这五名黑衣人来者不善,周身充斥着肃萧之气,杀机已是不言而喻。曲络通自饮一杯说道:“这五人便是受多国通缉、人称‘鬼门劫数’的关氏五雄,当年苏家惨遭灭门一案便是由这五人主导,亡命期间被鄙人收作门客,现在跟着鄙人混口饭吃。” 贺甲一尊顿时心惊,三年前苏门惨案震惊诸国。一夜之间苏家满门被人称‘鬼门劫数’的五人屠戮殆尽,这五名穷凶极恶之徒不仅修为极高,而且五人各自修行一门,相互增补,杀人手段极多且委实残忍。原以为他们五人已被缉拿,想不到今天居然出现在这里,当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以五人之力能屠杀人数众多的苏家,要知道这苏家也算是云都的大户,全族皆为修行之人,不成想就因为得罪了这五人就落得分崩离析、满门诛灭的下场。 “呵呵,好好好。” 贺甲一尊已经知道曲络通的用意,一连发出三个‘好’字,曲络通笑问:“好在哪里?” “世人都说我罗生勾结妖邪,正邪不分,已是堕入魔道,可是曲先生竟然收留这五个败类,岂不是禽兽同食、人畜不分吗?” “你说什么!”五人之中为首一人怒斥到,几欲冲上前来,却被曲络通挡了回去。 “国君切莫生气,我叫这五人出来并非要加害您,只不过在曲某人眼中,只有事成与不成,并无正邪之分,今番好言相劝君上依然不答应,兴许是时辰不对,亦或者是鄙人说话有些唐突,君上不如在船上小住几日,待个合适的时机,再来商谈退兵的问题。” “留在船上几日?”贺甲一尊细睨双目,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贺芳芳也觉察到异样,急忙起身站在贺甲一尊的身后。 “曲先生的心意本君心领了,可惜本君军务缠身,不能久留,日后若能攻占云都,自然多来讨教。” “相请不如偶遇,君上何必急着回去呢?我这里有上好的南通鲜果,还有高明的和筝乐师,不妨都一一品鉴一下再回去也不迟。” “不必了,告辞!” 贺甲一尊拿着贺芳芳的小手正准备离开,谁知‘鬼门劫数’无人横在身前,手中隐隐运气,发出颜色各异的光芒。 “曲先生,看来我今天不该来的。” 贺甲一尊眉头紧皱,想不到曲络通这么快便撕破脸皮,他使了个眼色给贺芳芳,贺芳芳当即领悟,急忙从腰间取出一件陶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不一会儿整间船舱里都是忽明忽暗的笛声,而这个声音正是二人求救的信号。 “曲先生,本君在此逗留倒无妨,只可惜你这艘船怕也只能停在江水中央了。” “哈哈哈……”曲络通大笑一声,拉开船舱内窗户的帘布,此时窗外昏黑幽暗,且不时有漂浮的沙屑从窗外飞过。 贺甲一尊大吃一惊道:“这艘船居然可以潜入水中!曲先生手下果然能人异士多如星辰,不过还是很可惜,就算你潜入水中,我们父女二人还是不会屈服,大不了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说完便将‘栖凰’握在手中,整间船舱被照的通明透亮。 “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君上既然执迷不悟,那就恕鄙人冒犯之罪了。” 贺芳芳也是咬起嘴唇,准备殊死一搏,谁知‘鬼门劫数’非但没有逼近他们,反而双手掩面向后退去。贺甲一尊登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道:“芳芳,小心,这里有迷烟。”贺芳芳急忙掩住自己的面部,可是四周哪里有什么烟气呢? 站在一旁的曲络通正用手揭开一个小小的琥珀瓶,只是瓶口并未见到什么气体飘出,只是片刻后,贺甲一尊同贺芳芳便觉周身无力,而‘栖凰’的光势也逐渐黯淡下来。 “君上,我曲某人本不打算与你为敌,今日之事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君上宽恕,待罗生撤兵之后,曲某人自当恭送君上回国,并以厚礼答谢。”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毒?” “无色醉人的沉迭香,不管是何等修为的人物,只要吸进一点,瞬间便会被迷倒,不过此并非毒素,而是采集自家种的沉迭花蕾,不会伤人,君上自可安心。” “好好好。” “君上为何又说‘好’?” “曲先生不战而屈人之兵,成功将本君困在此地,难道不该为你的诡计叫好吗?可惜你百密一疏,难道你以为区区的一瓶沉迭香便能困住本君吗?” 贺甲一尊浑身乏力,眉间因为运劲已经渗出了汗珠,可是就在绝处之时,他嘴角居然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笑意让曲络通如同头顶遭受霹雳一般,他幡然醒悟,连忙将注意力放在一旁一直未动声色的崇万重身上。说也奇怪,崇万重在吸入沉迭香后如同个没事人一般,他的双目冷峻,正如进门时那般岿然不动,可是就在贺甲一尊一声令下,崇万重突然挪动了身体。 “擒住他!” 曲络通连忙让‘鬼门劫数’五人去擒拿崇万重,五人各站一角,将崇万重围在当中,然后各自祭出自己的兵器,化作一条光绳,彼此扯住光绳的两头,按五行站位分立五角。一时间崇万重的身体便被这五道光绳困在中心。 ‘鬼门劫数’互为通灵,彼此早已心意相通,且各练五行,相辅相成,寻常修缘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这套‘捆仙锁’阵法也是集五人之力而成,被捆缚之人犹如跌入阿鼻地狱,身受万鞭鞭笞。 眼看五彩霞光越变越小,崇万重的身体完全被笼罩在当中,可是五人分明没敢松懈,因为一道更为霸道无匹之力正从光绳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他们的手中。 “不行,这家伙太强大了,兄弟们得使出看家的本领才行!”‘鬼门劫数’中为首之人已发觉崇万重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于是呼唤众人齐心,谁知众人完全将力道放开,却依然抵挡不住崇万重的土蛮之力。 就在相持之际,突然,五彩霞光中扬起卷卷沙尘,‘鬼门劫数’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双脚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便再无知觉,只得纷纷跪倒在地。 片刻后船舱内才传来阵阵哀嚎,原来就在刚才白驹过隙之间,崇万重以黄沙破‘捆仙锁’阵,同时祭出自己的镔锤,一招横扫千军,将‘鬼门劫数’五人的腿依次打断,只是来势太过迅猛,这五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一个个成了残废之人,不过比起他们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该有此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江中反胜,坚持进兵 ‘鬼门劫数’五人倒在地上不住的哀嚎,震得曲络通胆战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鬼门劫数’会如此不中用,在崇万重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见崇万重在一片黄沙腾烟之后慢慢现出原形,面容依旧是一片肃杀之气。他慢慢走向自己,更觉胆战心惊,急忙祭出自己的兵器。 也许是久未操练,曲络通虽拥有‘虚谷’的修为,不过在此生死之际,居然完全忘记了运气招式,他本是出自洛川苑,习得是水相功法,可是此时除了指缝中透出的点点白光,根本做不到凝气化形。 斗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出来,曲络通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此时此刻,他终于领悟到:钱,也许不是万能的。 他闭上眼,等待着那寒光凌厉的镔锤致命一击,谁知只感受到一只粗壮冰冷的胳膊箍住自己的脖颈。 曲络通睁开眼,见到的是镔锤上面鎏光般华丽的纹饰,与自己的头颅近在咫尺。 “曲先生,本君早就说过,想挽留本君在此是绝没有可能的。” 贺甲一尊周身没有气力,只能躺在地上说话,曲络通自知现在命在别人手中,根本不敢动弹。 “不可能的,沉迭香是万中无一的*,你们三人不可能提前设防,可为何崇万重没有被迷倒!” “沉迭香的确无色无味、药力强劲,可惜罗生早已不是过去的罗生了,你们云都一家独大的时代早已过去,咳咳……” “荒谬,君上还不是因为崇万重才反败为胜,若非他不曾习得云都秘术,君上如何能够擒得住我?” “所以说,失败的人总要找一些理由,本君也不跟你多废话,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再命人将船开到江面上去。” “君上,何必这么心急呢?此情此景难道不正是你我畅谈的最好机会吗?” “你还想同本君说些什么?” “曲某人做生意向来审时度势,如今性命就在君上一念之间,不过曲某人也不笨,若是送来解药,再将船开上去,那曲某人的性命只怕也就不保了。” “父王,毋须……跟他废话,我们先……杀了他……再自己找解药……上去!”贺芳芳毕竟年纪小,修行也不够,中了迷迭香后半响才说的出话来。 “芳芳公主,您可能有所不知,这沉迭香的毒是来自它的花瓣,而花根便是解毒之用,这艘船上移植了数十种盆栽,若是我不说,这艘船上的船员无一人知晓,而你们也绝对没有可能找到这一株沉迭香,更别说让船浮出江面。” “说吧,你想怎么样?”贺甲一尊开口道。 “君上一言九鼎,其实只要您吩咐一句,鄙人自然会将解药送到二位跟前,不如您先让崇万重放开我,我自然会将解药拱手送到二位手上,不过浮出江面一事却是曲某人活命的筹码,暂时不能答应君上。” “父王,不可相信他呀!”贺芳芳在一旁提醒,贺甲一尊犹豫了一会儿,心里盘算到,量你有任何轻举妄动,也逃不出崇万重的追杀!于是便吩咐崇万重道:放开他! “父亲!” 贺芳芳心急如焚,紧张的喊出声来,不过贺甲一尊决定的事任何人也是无从左右的。 崇万重受命后,渐渐松开了箍住曲络通的手臂,曲络通顺势匍匐在地,粗重的喘了口气。 “君上既然通情达理,曲某人若是再强人所难,未免太不识时务。”说完,便要走出船舱,贺甲一尊一惊,连忙呼喊道:“万重给本君拦下他!” 崇万重一下子又横在身前,曲络通轻蔑笑道:“怎么君上信不过我曲某人吗?” “你一走若是出尔反尔,我们又该如何?” “君上放心,我曲某人做生意最看重信义,若相信的了我,就放我去取沉迭香的花根,若不相信我,你们大不了将我杀死,再去自行找解药好了。” 贺甲一尊一时陷入两难,他看了一眼芳芳,此时由于药性全部融进血液之中,芳芳已经不醒人事陷入昏厥的状态,看来现在除了冒险让曲络通去拿解药,别无他法。 “本君就相信你一次,希望曲先生速去速回。” 曲络通走后,贺甲一尊陷入漫长的等待,这期间他有过很多次后悔,尤其是一意孤行上了这艘船,若只是自己一人倒也无所谓,可要是累及芳芳,自己做鬼也不会瞑目。 时间就这般在折磨中度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船舱外终于听见脚步声。贺甲一尊睁眼望去,果然是曲络通带着沉迭香的花根来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依次将花根捣碎,然后给他们父女二人服下。 服下没多久,贺甲一尊便感受到力气真在一点点恢复,而贺芳芳也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只是她体质较弱,一直未曾苏醒。 “曲先生果然有信用,若非你我两国敌对,否则依阁下的财势辅佐本君,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唉,小民只不过有点做生意的手段,若论国家大事,还差得很远。曲某人对今日冒犯之事很是介怀,不过还请国君三思,两国交兵可不是一件小事,何况贵国一旦越境,势必将云都逼向日照,如此以二敌一,罗生也未必能有胜算。” 贺甲一尊仰天大笑,继而指向身后的崇万重。“曲先生以为本君现在还会忌惮秦天苍吗?今天的罗生远非昔日可比了。” 贺甲一尊这一番自信,自然是来自身后的崇万重,连‘鬼门劫数’在崇万重面前如同草芥一般轻松击败,可见‘无妄’境界当真有傲视苍穹的能力。 “不过一个崇万重,怕是不能肩负这么大的担子吧?” “呵呵,本君能有一个崇万重,就会有下一个‘无妄’境界的人作为本君的大将,届时踏平东云郡洲又有何难哉?” 好大的口气!曲络通越发觉得贺甲一尊的狂妄,他总觉得崇万重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从进门前便已感受到他的不寻常,除了他对贺甲一尊俯首帖耳、死心塌地让人惊愕之外,更加特别的便是他的双眼混沌,不像一个修为高深之人双目如炬,而且他钳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分明感受到手臂传递来的阵阵寒气,再加上他的肤色发青,面容死气泛生,活脱脱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等等,怪不得他不会受到沉迭香的影响,难道说他已经……” 曲络通望向贺甲一尊,见他正凝视着自己,那种眼神如同一个王者正在俯看平明百姓一般,双目尖锐,不怒自威,曲络通恍惚间都差点跪倒在他的脚下。 “曲先生,现在是否可以开船送我们回去了呢?” “好好,君上安心在此处修养,我马上命人将船开出江面。” 于是乎,贺甲一尊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曲络通的船,而他还很大度的没有追究曲络通的责任,放他回云都复命。 贺芳芳醒来后已是回到中军大营,见父亲正在收拾行装,以为他打消了进攻云都的念头,便随口问道:“阙城九月多彩织,我们现在返城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城中的枳纺节?” “芳芳,你什么时候爱上女工了?” “因为女儿也想像母亲那般为父亲做衣裳呀?” “不许再提你的母亲!” 贺甲一尊突然暴跳如雷,贺芳芳也是吓了一跳,不知为何最近一提母亲便将他惹恼,她本是一番好意,想着母亲亡故以后,自己虽不是男儿,却能内外都替父王分忧,可是贺甲一尊其实一直将母亲的死迁怒在她的身上,虽未对芳芳言明,可是只要芳芳一提到母亲的时候,贺甲一尊便会触景生情,越发思念她的母亲。 “父王,孩儿只是一番好意,为何您总是这般对我……” “唉,父王向你道歉,刚才说话的确是重了一些,不过为父实在不想听到关于你母亲的任何事,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及她。” “父王,你是因为不爱她所以不想让女儿提到她对吗?” “你一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是爱?你母亲走了十年,这十年里我已经尽量忘记她,可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她当年的模样,为父每一次见到你时就会想起你的娘亲,失去她的痛苦又会从心底泛起,这也是为什么为父不想让你提及你母后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女儿今后不提便是。” “还有,为父并未打算退军,你也回去收拾行装,不日便要拔寨渡江。” “父王还是打算进攻云都?” “当然,为父之所以让曲络通活着回去,便是有意让萧略等人明白我们罗生今日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若他们知晓厉害,愿意开城投降,岂不是省去我们很多事,当然,以萧略的性格断然是不会投降的,云都和日照这次非得结盟不可。” “父王,您觉得这次我们有机会战胜他们的结盟吗?”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今日我们拥兵十万,加上海上那帮家伙教授给我们的‘伏乩纵魂术’,定能扭转乾坤,成就霸业在此一举!” 芳芳则一脸忧心,秀美的脸庞划过一丝眷意。贺甲一尊看出端倪,便正色道:“芳芳最近似乎有心事,自打上次从云都回来后,便不见你戴面纱,这可不符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面纱既然已经被人摘去,再戴面纱才是违背祖训。” “那小子……那小子何德何能,能有资格娶本君的爱女!上次不过哄骗他帮我们盗取‘天绶碧石’罢了,芳芳你放心好了,就算他真能将‘天绶碧石’运回阙城,父王也不会将你许配给他。” “可是父王……” “好了好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芳芳还是早些回自己的营中收拾东西为妙,父王答应你,一定会将这个小子诛杀,还你一份清白,将来再为你物色一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曲络通回城复命,萧略探视何 曲络通这一次没有回南巷,而是直接往归元殿觐见萧略,萧略闻信急忙在偏殿迎接他。 “君上,鄙人无能,无法劝服贺甲一尊撤兵!” “快快请起!” 萧略头一遭见曲络通行跪拜之礼,急忙扶他起身。 “曲先生何罪之有,本君早就料到贺甲一尊不会轻易撤兵,没想他连先生的面子都不给。” “其实这次我本有机会将他擒拿,若非有人从中阻拦,我早已得手。” “什么,你与贺甲一尊动武了?” “我并非想要捉拿他,不过是希望他在船上都逗留几日,顺便展现点手段为我们云都立威,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出现一人,不仅将我手下的‘鬼门劫数’五人打断双腿,还差一点将我杀死。” 当曲络通说出‘鬼门劫数’之时,萧略便在心中深深的鄙夷起来:想不到这五个败类还没有死,可是他五人的实力在‘虚谷’层次内并不弱,究竟是何人能以一敌五打断这五人的双腿呢? “你说的这个人我可曾认识?” “何止是认识,同您和迦礼寺都有莫大的渊源。” “此人究竟是谁?” “正是迦礼寺瘦滩司天崇万重!” “四弟!”萧略脱口而出,连忙扶住曲络通的身体摇曳道:“真的是我三弟吗?太好了,原来他还没有死!” “君上,你三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刚正不阿之人,如今他已然做了贺甲一尊身边的一条走狗!” “大胆,你怎么敢诋毁我四弟!”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若非他的出现,‘鬼门劫数’本来都已得手,贺甲一尊早就成为我的座下宾,你那四弟真是好生了得,御起黄沙只一锤便将‘鬼门劫数’五人的双腿打断。” “四弟……怎么会……”萧略口中呢喃,恍如出神一般。 “君上,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崇司天之所以投靠罗生,可能并非他所能控制的。” “此话怎讲?” “崇司天面带黑气,双目无神,而且触碰到他的手臂时发现他一点体温也没有,不知道罗生是不是施了什么妖法在他身上,居然连吸入沉迭香都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罗生人一直修行‘雾隐术’,能有什么妖法?”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罗生与海上妖邪交往甚密,可能习得能控制人的妖术也未尝得知,鄙人只是据实相告,还请君上切莫怀疑我对云都的一片忠心。” “行了”,萧略摆摆手,说道:“此去罗生凶险万分,让曲先生涉嫌也是迫不得已,南通大路的税收本君已亲口答应交由你管辖,决不食言,还请曲先生将来馈粮布施,多多援助云都才是。”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曲络通见萧略虽未动怒,但是举手投足已是见外,便找了个借口现行退下。 萧略听闻曲络通的汇报,越发担心起崇万重,他突然想起这段日子都没有去过迦礼寺看望何裴,便换上雅黑色的行衣出宫前往迦礼寺。 此时寺中都在各自修行授课,萧略不便打扰,便叮嘱守门之人不许通传,他自顾前往洛川苑的冰窖前往查看,洛川苑的冰窖内藏有千年玄冰,终年寒冷,何裴就住在此处,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举,毕竟何裴身中玄天金光,至今体内的阳火还未驱除,只能靠这里的阴冷来抵御体内的灼热。而白自赏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诿,未肯对何裴进行根除。 其实萧略很清楚白自赏的‘良苦用心’,他只要一天不治好何裴,何裴便只能在冰窖中度过,这样一来,兰蝶谷的司天之位便形同虚设,更利于白自赏的统治。 当萧略来到冰窖的入口时,便感受到习习凉意,窖内一片安静,而窖口处放着送饭的篮子,萧略打开篮子,发现里面的食物根本没有动过。他叹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裴妹,是我。” 萧略一进冰窖便轻呼何裴,冰窖内没有生火,自然漆黑一片,只是在最深处的石桌旁,有人慢慢回头朝这边看。 “大哥,是你吗?” “裴妹,是我,大哥来看你来了。” 萧略边回答边循声走去,越是靠近,萧略约觉得寒冷难当,于是体内微微运起元气活络血脉,才稍微感到些舒适。他不禁提何裴感到难过,想不到当年性烈如火的绝色佳人如今要在这常人无法忍受的地方度日。 “大哥,你在哪里?” 何裴小声呼唤,萧略摸着黑走到了她跟前,只是窖内实在是太暗了,纵然近在咫尺,萧略也无法看清何裴的样子。 “呼!” 萧略掏出一个火折子将它吹燃,屋内登时有了片刻的光明,随知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从萧略面前掠过,萧略只是在一刹那间看见麻草似得长发下,一双惊恐的眼睛从面前晃过,接着手中的火折子便被打翻在地熄灭了。 “不要生火!” 何裴躲在石桌下瑟瑟发抖,萧略摸索着触碰到她的后背,发现她的脊梁早已没有肉的包裹。 “裴妹,你为何瘦成这般模样了?”萧略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大哥,今夕是什么时日?” “今日已是十月月初。” “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了,那个木头还是没有消息吗?” 何裴口中所说的‘木头’萧略自然明白指的便是崇万重,他不免哽咽了一下,才硬着头皮说道:“万重他已经有了下落。” “真的?大哥,我就知道,这块木头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掉,白自赏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 “白自赏同你说什么了?” “他说木头已经死掉了,呵呵,我就知道,他不会对我说真话,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为何他来看我?” “万重他……”萧略一时不知怎么说起,他虽然没有看见何裴的面容,但也知道此时的她是何等的殷切。 “万重他人已平安,只是至今还在罗生境内,少时便会返国。” “好好,只要人没事就好。” “裴妹,你现在的伤势如何?为何你不肯吃点东西,你看你现在日渐消瘦,若是有朝一日万重回来,岂不是拿我问罪。” “大哥,我真的一点也吃不下,现在能再见到那个木头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希望,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我一定要留着口气见到那块木头。” “你放心,大哥答应你一定将万重平安带回来见你,不过你真的要好好照顾身体才是,要不这样,我将门口的饭菜拿进来,你多少也吃上几口。” 萧略起身将窖门外的饭篮提了进来,可是屋内太过阴暗,萧略甚至看不清菜肴是否合口。他伸手去捡地上的火折子,谁知还未拿起,何裴便一脚将她踩碎。 “不要点灯,我说了!” 何裴歇斯底里的大喊,萧略连连摇头,便嘱咐她先将饭菜吃掉,这时,窖外有人影闪过,萧略安抚何裴几句,便走了出去。 “大哥,你来了为何不让人通传一声。” 门外之人正是白自赏。 萧略没好气的说道:“我今日微服出巡,只为看望裴妹,何必要惊动你这位大执事。” “大哥何必说这样扫兴的话,你我兄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聚首,今日不妨去我房内把酒言欢。” “不用了,我今日看完何裴就回去,不过白自赏,你答应我的事为何不做到,我已经扶持你坐上迦礼寺执事的位子,可是你呢?迟迟不肯为裴妹驱除体内的阳火,你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现在见她花容焚毁,你便始乱终弃,对她置之不理,你究竟是不是个人!” “大哥,你也看到了,裴妹现在每日不肯吃东西,而眼中不过只有崇万重一人,你可以骂我白自赏不是人,可是在裴妹眼中,我又能算什么?” “所以你就忍心看到她每日身受阳火灼伤也置若罔闻?” “一个得不到的女人,我何必费尽心思去讨好她呢?” “白自赏,你!”萧略终于克制不住,一把抓起白自赏的衣领,白自赏的脸上却露出不阴不阳的笑容。 “大哥,注意你我的身份,国君和执事相互内殴,很容易让外人有机可趁的。” 萧略死死的盯着白自赏,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同时晋级司天之位的五人,本应情同手足,可如今却只能兵戎相见。 ‘轰’! 萧略卯足气劲,一掌打在白自赏身后的三尺大树上,树干登时被削作两半。 “这就对了,大哥现在身位国君,凡事都该以大局为重。对了,听说你让曲络通去游说贺甲一尊撤兵没有成功啊,不过没有关系,我与日照国君秦天苍已通过书信,对方愿意无条件支持我军对敌,只要大哥无意间,五日内,日照五万兵马便可入城开赴镇江,未知大哥意下如何?” “你什么时候写的信,我怎么不知晓?” “大哥勤于政务,送信之事自然就由小弟去办。” “你这是早就想好了的,你故意去东来馆驿捣乱,便是挑起云都和罗生的纷争,罗生出兵,你便有理由让日照兵马顺理成章的入城,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的胃口远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 “大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决断的话,一旦罗生攻了进来,那时再向日照求助,可能就不是无条件支持了。” “哼!”萧略冷哼一声,“你不就是相让我下野吗?不过很可惜,我云都向来没有苟安的君主,今番罗生犯境,打得赢便打,打不赢也绝对不求外援,大不了战死沙场,云都覆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都成为他国的附庸!告辞!” 萧略气势汹汹的离开洛川苑,望着他已然动怒的身影,白自赏会意一笑:“等到了云都守不住的时候,本座倒要看看你还能强硬多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焚香阁修行 “啊……不要追我,不要追我!啊……不要……血!” 陆幼翎突然从梦中惊醒,而外面还是静悄悄一片,月光如银屑撒入房间,静谧的夜晚开始慢慢泛凉。 不知怎么了,最近又开始频繁的做梦,梦境中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样子,在一片黑暗的旷野中,一直有一帮人在尾随着自己,他们人人都持有利刃,各个都目露凶光。陆幼翎只得边跑边呼喊救命,可是一切仿佛是徒劳,因为追赶他的人实在跑得太快了,眼看他们露着寒光的刀口已经逼向自己,突然,也不知哪来的气力,陆幼翎的猛地一挥手,便有一道玄光射出。这些人便如同被水冲散的泥巴一般,刹那间土崩瓦解,所有的肢体如同炸裂的西瓜般,迸射出红色的血浆,溅得陆幼翎一脸都是。 就是那股灼热的腥味,把陆幼翎从恐惧中拉扯回现实之中,陆幼翎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掌灯,然后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上是否真的残存血迹。 “徒儿,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极道非乏本来在窗台的香炉内静修,此时听见房间的响动,便知一定又是陆幼翎做噩梦了,他探出半截身子在香炉外面,望着满身是汗的陆幼翎。 “师父,我也不清楚最近这是怎么了,在我年满十岁开始,我就不停的重复着做着黑蛇索命的噩梦,好不容易有一段时间清静下来了,可是最近又被这个梦境缠身,不过这次的梦又有所不同,我感觉是特别真实的存在,追赶我的人我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人的穿着样貌为何样?” “他们头上戴着斗笠,身穿墨绿色的行者服,每个人腰间都别着一块腰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块腰牌上绣有葵花的图案。” “我的傻徒儿,你形容的分明是罗生国的护军,这些人隶属贺甲一尊一人管辖,守卫阙城的安全,为师几年前倒是因公事去过一次阙城,所以对当地的护军记忆犹新。不过为师倒是很纳闷,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人的?” “师父,你说的这些护军我根本就没见过呀,更别说去过什么阙城。” “这么说来,那你一定是在贺甲一尊身边见到过这帮人啰?” “没有”,陆幼翎摇摇头,“根本没有见到过,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形象又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师父,你说是不是罗生的人马上就要打到云都来了?” “看现在的情况,这场战争是一触即发,希望你的梦境不要成真才是。” “萧师兄最近也没来找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为师问你,你跟着符于琼最近学了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开战了,身为云都子民,就算你不能上阵杀敌,但好歹不要拖了大家的后腿好吗?” “谁说我拖后腿了,我刚刚把‘心火’这一章看完了,其实里面的内容我早就知晓了,可是符于琼只告诉我心法,却不肯将运功的法门告诉我。” “胡说八道,符于琼怎么可能不把运功的法门告诉你,那你学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师父,符于琼处处为难徒儿这个你是知道的,现在他反客为主,做了我的师父,我不仅不能在号令他,反而还要听从他的安排,他这次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将徒儿整死就出鬼了。” “这个符于琼!”极道非乏最反感心眼窄小之人,这个符于琼不过是个首席仙师的名号,居然不把自己嫡传弟子放在眼里,极道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的小徒弟出出头才是。 “你们明日上什么课?” “‘心火’章已经授完了,下一章应该就要开始学‘伏烟’了吧。” “不错,‘伏烟’需要在户外进行操练,你大可这么做!”说完便示意陆幼翎弯下腰来,极道在他耳边轻声嘱咐,陆幼翎渐渐露出会心的笑意。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焚香阁内开始教授的课程为‘伏烟’。所谓伏烟,便是利用心火使自己全身自燃,以达到浴火时不会被烈焰灼伤,而谁的火势越大,自然身上的烟气越少,所谓‘伏烟’,便是要压制自己因热力不足而产生的烟气,简单来说谁身上的烟多,谁的修为就最为差劲。 “啊……啊……” 大清早曲乘风便与自己打招呼,陆幼翎为了将他弄进焚香阁可谓费尽周章,现在终于成为焚香阁的入室弟子,自然与陆幼翎的关系又走进了一层,现在见到陆幼翎到了焚香阁,自然欣喜若狂。 陆幼翎这几天没睡好,自然眼睛肿肿的,看到曲乘风也兴奋不起来,只是有气无力的回应到:“早啊。” 曲乘风比划到:前几日学的东西掌握的如何? “别提了,我听说其他几门的弟子已经可以凝气化形了,可是你看看我们两个,落在符于琼手里就只能认命了。” 曲乘风摇摇头,示意到: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那是自然,其实就算他不说,心经上的东西我其实早就烂熟于心了,上不上这个课其实都无所谓,不过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司天,不能眼睁睁看着符于琼骑在我的头上,我打算今天治一治他。” 曲乘风皱着眉头比划道:你想怎么做? “不着急,你去了就知道了,对了,除了我和你,不是还有两名弟子吗?现在他们学的又如何?” 曲乘风示意:比我们两个要好。 陆幼翎心想,符于琼这个家伙这是摆明了要吃定我和乘风了,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出出丑才好。 今天的课程正如陆幼翎所想,的确是‘伏烟’。符于琼站在阁内最上方的位置,从他的嘴脸看出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焚香阁的主人,现在舔着肚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跟下面的弟子授课。 其实自从云日之战后,迦礼寺的学童就只剩下十三名新晋的弟子,这十三名弟子被分成五份分别送往五门进行修行,但是白自赏的洛川苑唯独只收留了一名弟子,很大度的让其余四门每门分得三人。而洛川苑留下的那一人竟然会是郭若麟,这是陆幼翎无论如何没有设想到的。 所以,焚香阁新晋弟子加上陆幼翎总共有四人,陆幼翎究竟有多少修为,可谓众说纷纭,很多人认为他在校场被贺甲一尊的女儿打败,又被符于琼差一点烧死在中正厅内,从这件事来看,他的修为平平,甚至还比不上入门三四年的弟子。可是在校场使出‘炽焰飞凤’,一招定乾坤,这又是许多人没办法想通的。有鉴于此,所以才安排他跟随学童一起上课,名曰温故而知新。 符于琼自中正厅被萧略打伤后,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就当陆幼翎基本快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又冷不丁的出现在焚香阁仙师的位子上。 “真是冤家路窄。”陆幼翎不好斗,可是碰上了便不想再认输,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服软了,符于琼也不会放过他。 从他前面授课的内容方式上来看,典型的冷落了陆幼翎和曲乘风,只教心法,但是运功的法门却只字未提,现在到了要催动心火的时候,陆幼翎和曲乘风如何能够做的出‘伏烟’?这不是摆明了要刁难他们两个吗? “哼,符大哥,我们走着瞧。” “好了,待会儿白执事会亲自到校场看诸位的‘伏烟’修习的如何,你们各自准备一下,便到校场等候。” 符于琼在堂内嘱咐一声,便故意用他那双狡黠的眼神扫过陆幼翎和曲乘风,这双让人看了便心中发毛的眼神,不免让人不愿去直视。而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神也随着符于的离开而萦绕在陆幼翎心头。 “哎……啊……” 曲乘风紧张的摇曳陆幼翎的身体,陆幼翎不耐烦的说道:“想不到符于琼连白自赏都汗来了,无非就是要我们在白自赏面前出丑,顺便治我们一个‘怠学’之罪,我太了解他了,这一天他早就想好了。” 曲乘风比划到:要不去请国君来帮忙? “不行,上次你才让师兄来出手救我,总不能每次一遇到事情就让别人来帮忙吧,这次谁都不求,我们自己想办法。” 曲乘风有些害怕,眉间都无法舒展开来,陆幼翎绽开笑颜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二人一边谈话,一边朝校场走去,迦礼寺的校场与归元殿后殿的校场有所不同,这里不仅占地没有那么大,甚至一些杂草已经在夹缝中长出,可见迦礼寺向来对实战比试并不重视。 当陆幼翎来到校场时,发现校场边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寮舍,白自赏一袭白袍,正坐在靠椅上品茗抚扇。陆幼翎心想,我们这些三脚猫的修为你平日里根本不看在眼里,今日来此肯定不是为了看我们‘伏烟’,不过是想看看我和曲乘风丢丑好乘机治我们的罪吧! 符于琼上前拜过,便让陆幼翎和其余三名弟子依次排开,站到一侧,符于琼念叨一个名字便出来展示‘伏烟’的法术。 第一位出来的,便是四人当中长得最高的一人,此人名叫邢彪,年纪尚小,却长了一副过于争气的身体。他说话木讷,且行动迟缓,论天资绝对在陆幼翎和曲乘风之下,可是就单单这样的资质的弟子,第一遍展示‘伏烟’时,只觉得除开后脑勺有少许烟气,其余位置皆无烧损或者烟熏的痕迹,白自赏不禁拍手道:“不错不错,符仙师到底是用心了,这位学童小小年纪能将‘烟尘’压的如此之第,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符于琼躬身道:“谢白执事夸奖。下一位,弟子余胜明。” 这个被叫做余胜明的小孩长得就不如刚才的邢彪魁梧,但是他运气的方式又有所不同,只见他脸上涨的通红,突然一下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柴草,整个人都如同着火了一般,陆幼翎本就站在他旁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向一边跳去,谁知落地时没有站稳便跌倒在地,惹起现场一阵哄笑。 曲乘风急忙将他扶起,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感叹道:“这下糟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将心火给逼出体外,别说全身自燃了,就算是生个小火苗我都做不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符于琼表演伏烟出洋 曲乘风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一样。 这位叫余胜明的小孩使了一些巧劲,令全身燃烧起来,这样一来‘伏烟’便做的相当完美,不过他似乎有点控制不住心火的热力,身上穿得道袍在心火蔓延至全身时整个都开始燃烧起来,陆幼翎登时瞠目结舌,急忙拉着曲乘风躲得远远的,众人也是一样,都不敢上前。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身上的衣物才焚毁殆尽,只留下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孩一脸茫然的问道:“我‘伏烟’做的如何?过关了吗?” 符于琼有点架不住面子,急忙呵斥道:“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真是丢人现眼!”这名男孩才意识到自己的衣物被自己烧毁,浑身一丝不挂甚是清凉,他急忙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陆幼翎和曲乘风两个人从开始笑到现在就没停过,不过片刻后他们便再也笑不出来,因为符于琼已经点曲乘风的名字。 “曲乘风,你出来给执事大人演示一下‘伏烟’,好让大家看看你最近的修炼情况。” 曲乘风胆怯的站了出来,还没走两步便被陆幼翎给拦住。 “木司天,你有什么事吗?” 符于琼知道陆幼翎与曲乘风关系好,现在拦着曲乘风明显是出来打抱不平的。 “没什么事,不过是我站在他身前,理应由我先上才是。” “既然木司天想排在前面,那好,那就请您先来。”符于琼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幼翎拍了拍曲乘风的肩膀,便走进校场中央。 他一上场,连白自赏都不觉来了精神,毕竟这个小子一直与自己作对,他到底有多少斤两其实自己有时候也琢磨不定。 “木司天,我知道你的修为不低,所以‘伏烟’对你来说信手拈来对吗?你随便表演一番就好。” 陆幼翎在台上酝酿了一下,便将两手抬到头顶,深吸一口气。符于琼一下子呆住了,在他印象中启用心火什么时候需要摆出这么诡异的动作了。白自赏也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他很想知道陆幼翎究竟在做什么。 可是陆幼翎就这样仰头呼吸了好一阵,才慢慢将手放下。符于琼惊愕到:“木司天,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不是给你们表演‘伏烟’吗?” “你这是‘伏烟’?你连心火都没有迫出来,哪来的烟?” “所以说符大哥就有点照本喧空了,难道非要全身自燃跟刚才那个小哥一样才算‘伏烟’吗?我这一招其实掺杂了自己的观念,你看不出也很正常,我连‘炽焰飞凤’都施放的出来,难不成你还怀疑我说的话?” “这……”符于琼看出陆幼翎其实根本做不到‘伏烟’,只是在满口胡吣,他连忙跪拜白自赏道:“执事大人,刚才木司天所展示的‘伏烟’动作实在闻所未闻,在下不好判别,还请执事代为定夺。” 白自赏心想,这小子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他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摸不清他的底,也罢,不如让他蒙混过关,日后有的是机会探他的底。于是白自赏说道:“刚才木司天运功时,一点烟气也没有,心火之强实属罕见,收放自如、游刃有余,本座认为当属优异。” 符于琼没料到白自赏会这么说,正准备反驳,却见白自赏会意一个犀利的眼神,赶紧缄默不再做声。 “木司天,你下去吧,这一次算你过了。” “那就先谢过符大哥了。” 陆幼翎长舒一口气,刚才一顿胡言乱语其实也是临时想出来的,反正自己曾靠着‘炽焰飞凤’打败贺甲一尊这件事人所共知,要说他连个‘伏烟’都做不到,只怕无人会信。 “曲乘风!最后由你上台演示‘伏烟’。” 陆幼翎给了曲乘风一个肯定的神色,曲乘风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走上台。谁知他上台后也如法炮制,学着刚才陆幼翎的样子双手朝上,仰面大口呼气,陆幼翎在一旁大声鼓掌道:“哇,乘风,你的心火居然比我还有猛烈,天地都已笼罩在漫天火势之中了!” 符于琼瞪大了眼睛,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反倒是陆幼翎在一旁不停的惊叫:“火势太大了,注意收着点。”曲乘风则听从陆幼翎的口号连忙微微收手,似是调整内息。 “这两个小鬼!” 符于琼心想,这两个小鬼真把我和白执事二人当猴耍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摆设。 想到此,符于琼一个箭步冲到校场中央,对着曲乘风的头就是一巴掌,登时将曲乘风给打蒙了。 “符于琼,你怎敢在执事大人面前打人!” 陆幼翎也冲了上去,一把护住曲乘风,符于琼恶狠狠的说道:“木司天,刚才让你蒙混过关就算了,现在这名弟子也在浑水摸鱼,难道我不该管教一下吗?” “什么叫浑水摸鱼,刚才的火焰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哪里有火焰?你别在这信口雌黄了,我修行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有你们这样催动心火的,你们分明是平时不用心修炼,一起串通好诓骗我和执事大人。” “笑话,刚才执事大人还夸我的‘伏烟’做的好,你自己看不出来就算了,难道你还敢诬陷执事大人吗?” “你!……” “什么你?你难道不清楚准备之分吗?对本座居然称呼‘你’,何况执事大人还在这里,你是根本没把本座和执事大人放在眼里吧。” 陆幼翎与符于琼展开唇枪舌战,没想到陆幼翎反而占据上风,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陆幼翎接着说道:“本座是得到上一任极道执事的真传,而曲乘风又是得到我亲授,‘伏烟’本就使得不一样,你自己学艺不精,居然还敢指责我们的不是,我倒要看看你的‘伏烟’又能做的有多好?” “白执事,木司天他处处与我做对,我要管教弟子他便横加阻拦,请白执事支持公道!”符于琼拜伏在地,他见自己说不过陆幼翎,便只好求助于白自赏。白自赏自然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碍于其他弟子在场,他也不好公开支持符于琼,于是便吩咐道:“符于琼,木司天刚才说你学艺未精,你也展示一下‘伏烟’的功法,好让木司天能够给你指正出来。” “是,那就请木司天指教我一点。” “符大哥,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万一你‘伏烟’做的不好,岂不是连仙师的位子都不好坐了。” “岂有此理,我能坐上焚香阁首席仙师之位,靠的是二十多年往来寒暑苦练的结果,区区‘伏烟’我若是都做不好,那这个位子我的确不用坐了。” “符大哥切莫夸海口,我一直觉得你的授课方法有问题,否则我也不会另辟蹊径用其他方式修炼了。” “说得好像我平日没有教你们一样,你睁大眼睛看好了。”符于琼正准备运功,谁知陆幼翎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符大哥,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岂有此理!” 符于琼怒火中烧,他还未运功都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胸膛似要喷出怒火,行吧,待我做完‘伏烟’看你有什么话说! 符于琼开始运气催动体内心火,他这个层次的修为已然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心火便可随心而起,一股纯阳之气登时在体内游走,不知不觉间便从丹田走向百汇,血脉也开始沸腾起来。 符于琼运功格外惬意,丝毫没有阻滞,他闭上双眼,如同享受阳光沐浴周身一般,谁知还未等多久,便听到周围一阵嬉笑之声,他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于琼,你快看看你的后背起火了!” 符于琼这才意识到有股刺鼻的浓烟正灌进自己的鼻腔,他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后背燃起了明火。他急忙脱下自己的道袍,丢弃在地上,然后踩上几脚才将道袍上的火焰扑灭,不过为时已晚,道袍的背面已经烧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怎么会这样……”符于琼呆若木鸡似得站在原地,自己对心火的掌控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可是今天怎么会让心火溢出体外呢?没理由的,一定是哪里出的问题。 符于琼捡起自己的道袍,发现衣服的一些地方有些白色的粉末。自燃……符于琼突然想到陆幼翎曾拍过自己肩膀两下,看来他一定是把容易自然的白磷涂抹在自己背上了,绝对错不了,一定是这个小鬼搞的名堂! 符于琼抬头望去,见周围的仙师教头和弟子们都面露笑意盯着自己看,而陆幼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白自赏的身边,正在同他说些什么,白自赏脸色已经阴阳不定,似有触动。 “符于琼!” “我在。”符于琼见白自赏厉声厉色的叫自己,顿时吓破了胆。 “你身为首席仙师,怎么连个‘伏烟’都教不好,自己也是弄得一塌糊涂、笑话百出,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教好门下弟子啊?辛亏有木司天提醒,否则迦礼寺的前程岂不是被你给毁了!现在先撤去你授课的资格,由焚香阁仙师谭之洞暂时接替你授课一事。” “白执事,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自赏当着众人的面驳回符于琼的申诉,但是他同时传音入密给符于琼道:“今天的脸面都让你丢尽,还不赶快回去!”(未完待续) 【爆】第一百零五章 内魔初生,嗜血杀人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符于琼一脸沮丧,回头看到陆幼翎正扶着曲乘风,两人有说有笑,更觉窝火。 “木司天,今日‘伏烟’闹出笑话,可能是我平日疏于练习,今天还想向您再请教几招,不知可否赐教。” “算啦算啦,我今天也没功夫教你,你先按我今天所做动作,早晚勤加练习,所不定半个月后你‘伏烟’也能做的出类拔萃。” 陆幼翎随口奚落符于琼,殊不知符于琼早已愤慨难填,看着陆幼翎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符于琼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烧着自己后背的,但是此事绝对是他弄出的古怪。早些时日在中正厅内,若非萧略阻拦,这小子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今日萧略不在,白执事自然不会阻拦我,我看你如何能活着走出这个校场! “木司天,今日如若我非得向你讨教几招呢?” 此话从陆幼翎身后响起,陆幼翎背上顿时感到些许凉意,他转过头时,见到符于琼眼内猩红,如同那日在中正厅内一模一样,不免暗叫不妙。 而白自赏此时正负手立于台下,眼神看向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恶,符于琼为何总是执着于杀我,不行了,还是依法炮制,这里这般空旷,只要驱动‘御空决’,要逃生绝非难事。 陆幼翎一个凌空飞身跳到了校场边上的旗杆上,他站在上面绕了一圈,露出挑衅的笑容到:“好好好,符大哥,不知道今天又想同我比试什么呢?” “我要同你赌命,看看谁能活着离开!” “我去,这个偏执狂又要来这一招,连白自赏的面子都不给。”陆幼翎抬头向观景台张望,哪里还有白自赏的人影,看来白自赏是有意绥让符于琼来杀掉自己。 “行吧,符大哥,还是老规矩,不过你先得抓的住我才行。” “呵呵,”那一抹如刀尖的笑意听了让人不寒而栗,符于琼笑道:“我知道你‘御空决’使得比我好,抓你我是抓不住,但是要曲乘风的命我还是绰绰有余。” 陆幼翎惊愕不已,曲乘风此时还在校场内观摩战局,此时他离符于琼不过十步之遥,只要符于琼愿意,他可以在弹指一瞬间要了曲乘风的性命。 “这家伙怎么不走啊!”陆幼翎没有办法,只得落回地面,“符大哥,我知道就算我认输你也不放过我,不过曲乘风是无辜的,你要把弟子都杀光了,焚香阁也就没人供你驱使,你就算杀了我当上了司天,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何必要滥杀无辜呢。” “说的好,我的症结其实就在你一人之上,只要你不再躲闪,堂堂正正的与我比试一次,我保证绝不枉杀他人。” “行,那你等我一下。” 陆幼翎走到曲乘风面前,曲乘风此时格外焦急,连忙拉着陆幼翎准备逃跑,谁知陆幼翎甩开他的衣袖说道:“你先离开这里,不用再去麻烦我师兄了,今天这件事不解决,今后符于琼一定还是会找我们麻烦的,你让那边站着的弟子都走开,我不想符于琼再拿你们的性命做要挟。” 曲乘风不愿意离开,仍然拉扯着陆幼翎的衣服,陆幼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醒醒吧,你不过是个弟子,能帮的了我什么,赶紧带着那帮看戏的弟子给我滚,今天是本座清理门户的日子,外人都给我离开。” 陆幼翎终于动怒了,一改往日懦弱的模样,曲乘风看着陆幼翎一张陌生的脸,只好忍着泪水带着其余几名弟子走出校场。 陆幼翎见校场内再无让自己分心的事,才走回校场与符于琼对峙。 “符大哥,你对我积怨颇深,我知道今次必须有个了断,所以无论今日胜败如何,希望我们都能冰释前嫌。” “那是自然,你如果输了我也会看在国君的面子给你留条活命,不过你必须辞去司天之位让与我,而倘若我输了,我便永远离开迦礼寺,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 “行吧,反正我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你出手吧。” 符于琼冷哼一声,手中瞬间多出一把炽焰附身的离火剑。 陆幼翎早已司空见惯,他唯一懊悔的就是这次又没有将师父带出来,自己一错再错,自然怨不得别人。 他努力回想了一番自己所看的《天绶心经》里的内容,试图找到些简单易上手的法术可以胜过这个偏执狂,可惜陆幼翎倒是想了一大堆文字的东西,可是这些说的是什么,自己完全不得其意,想胜看来是不可能的,能保住性命也就不错了。 陆幼翎还在焦头烂额、苦思冥想之际,符于琼哪里还允许他耽误时间,举着离火剑便直勾勾的刺了过来,陆幼翎眼疾手快,向内一躲避开了这一击,只是离火剑剑身灼热,虽未沾身,可是腰带上明显多出了一条焦黑的口子。 “奶奶的,第一招便想要我的命,不是说好留条性命的吗?” 离火剑拔出岂有不纵火焚物的道理,一击待毕,眼见没有得手,符于琼便舞出剑花将陆幼翎逼在角落,紧接着控制心火附着在剑身,化作数十道火芒将陆幼翎的身位覆盖,陆幼翎眼疾手快,飞出剑火织成的包围圈。 可是身形还未落稳,符于琼紧随其后,离火剑吐着火舍尾随而至。 “真是块牛皮糖。”陆幼翎不禁暗自想到,虽然符于琼的身法明显赶不上陆幼翎,但是剑身喷薄而出的火焰足够弥补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好几次陆幼翎都差一点被火舌舔到,陆幼翎眼见那些被剑身扫过的花草瞬间变成灰烬的样子,不由加快了脚步。 就这样,二人相持了数个回合,符于琼略显疲态的喊道:“阿木,你不是答应不在躲避吗?你到底敢不敢和我堂堂正正的比试一次。” “符大哥,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若非你苦苦相逼,我是不会应战的。” “我看你根本是在拖延时间,你是想让你师兄过来救你吧,你知道自从你当了焚香阁的司天后,下面这些人都如何说你的吗?他们都说萧略不过是找你当他的传话筒,他想让你把迦礼寺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呢,你偏偏又是个惹祸精,害得他颜面无光,一次次的来救你,仿佛就是你的奶妈一般,君上这些年在迦礼寺经营的人脉、口碑,都因为你的原因,在一天天耗尽,我想,你生来便是一个灾难吧,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胡说八道,师兄从来没有说过我半句不是。” “那是自然,谁让你是迦礼寺最大的关系户呢?你靠着极道非乏的关系,一步步走到今天,然后你耗尽了你师父的威望和你师兄的希望,可是你呢?什么都拿走,什么都毁灭,你把他们所有人的希冀都毁于一旦,你口口声声说白执事和我会把迦礼寺弄得天翻地覆,可我们不过是为巩固自己的势力做党派之争,归根结底还是拥权之后统领迦礼寺走向鼎盛,可你呢?你为迦礼寺又做出过何等贡献?你才是迦礼寺最不安稳的那个因素!” 符于琼一番话直戳陆幼翎的要害,陆幼翎被他所说的话深深的触动,难道自己真的是迦礼寺最不安稳的那个因素吗?自己难道真的出了闯祸,什么都做不到吗?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师父和师兄都如此看重我,我怎么可能会是迦礼寺的祸患呢?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陆幼翎站在校场中一下子出了神,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如果自己是这里的祸患,那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符于琼正是等待这样的好机会,他故意说这些话引起陆幼翎分神,便有了可乘之机,现在陆幼翎陷入自责中的泥沼不能自拔,一切躲闪都已放弃,自己完完全全的暴漏在符于琼的攻击范围之内,符于琼暗自忖道:“木司天,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非要与我争这司天之位,永别了!” 符于琼手中赤芒大涨,手里舞动的离火剑如同尖啸飞掠过的红蛇,直刺陆幼翎的后背,陆幼翎此时背向符于琼,早已卸下所有防备,那窄小的后背完全放空朝向离火剑,反而让符于琼产生了一丝犹豫。 这一剑下去,这个小小的身躯应该会从里面爆开吧。 符于琼也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离火剑之下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若非这个孩童不合时宜的出现,自己绝对无心加害于他,可是他表现出的睿智,又远非同龄人可以比拟,若放他一马,迟早是个祸患。 符于琼终于不再犹豫,剑尖凝焰,登时光亮无比,就算下手,这一剑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 就在剑尖离陆幼翎的后背不到一尺的时候,陆幼翎才突然瞪大了眼睛,身后的灼热甚至割开了背后的衣裳,炽热的刺痛感开始一阵阵的侵袭进入肉里。就是这阵阵疼痛将陆幼翎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后脊上的毛发已经开始被火焰烧的滋滋作响,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悬崖的边缘。 不能再躲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陆幼翎突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如同迎面的暖阳,照的人心神安详,仿佛一切都停滞一般,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听见身后猎猎作响的剑啸声,又可以看到时不时飘过来的火焰星子在眼前舞动,他下意识的举起自己的双手,如从掌骨生根了一般,凭空出现了那把久违的‘焰魔’。 只是这柄‘焰魔’长枪与上次见到的并不相同,它的周身没有火焰包裹,取而代之的是通体黑色鎏金之色上,附著着湍急的白水,白水激荡,争先恐后的朝枪尖流淌,陆幼翎立马醒悟到:水能克火,定是‘焰魔’临阵改变了自己的五行属相! ‘锵’! 陆幼翎转身将‘焰魔’挡在胸前,离火剑以磅礴之势迎上枪身,只听一声脆响,陆幼麟被震得向后连退两步,虎口略微感到一丝发麻。反倒是符于琼丝毫没有防备,射出的火焰如同被蒲扇扇了回来一样,符于琼只见火光耀眼,自己发出的火焰反而扑到自己身上。 他也是一惊,急忙御起离火剑将火势收回,只是在收回的一刹那,他突然看见正待攻击的目标此时举着一把通体黝黑的长枪正巍峨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果然也是修缘之人……咦,你手中拿的莫非是‘焰魔’?想不到你居然炼气化形连‘焰魔’都幻化出来,只可惜你拿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正派人用的东西,我现在便更有理由将你诛杀。” “你说我这柄长枪不是正派人所使?”陆幼翎抚摸着枪身,感受上面传来的阵阵寒意。 “你不要再装糊涂了,你逆行倒施,学了邪门法术,否则‘焰魔’也不会在你手中出现,我今日便要替迦礼寺和执事大人清理门户。”说罢便将离火剑架在手臂之上,陆幼翎还未反应过来,符于琼手中的剑火突然如同落日余晖一般笼罩全身。 “既然不毕留情面,且看看我这一招如何将你撕碎!” 符于琼冷笑一声,登时照在陆幼翎身上的赤芒开始持续升温,陆幼翎只感到周身的皮肤开始跳跃起来,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舞动枪身,一招长虹贯日划破赤芒,直逼符于琼的身前,符于琼躲过枪头,却见身后被打到的地面被硬生生戳出了一个大洞。符于琼登时心惊到,这家伙的‘焰魔’果然非同凡响,他的实力甚至在我之上,看来必须使用‘拖刀计’才行。 符于琼故意佯装进攻,陆幼翎手持‘焰魔’都一一化解,只是他到底是没有实战经验,虽抵挡住符于琼每一次佯攻,但是身后露出很大的破绽,符于琼恰恰就是等待这样的机会,他索性催动心诀,以昊荒神力催动离火剑离开肉身,离火剑有了神力的加持,顷刻间化作一只火鸟迎着陆幼翎的正面而攻,陆幼翎自然手举‘焰魔’抵挡,殊不知看似只有一招,火鸟居然衔住枪头与之争锋相对,陆幼翎被迫卯足气力与之周旋,后背完全放空示以符于琼,符于琼消耗体内真元源源不断给火鸟进行补充,自己则瞬移潜行闪身到了陆幼翎的背后。 陆幼翎眼观六路,自然发现符于琼已到自己身后,不过面前的火鸟一直扑向自己,若分身顾及后面,则身前又不保,只得继续硬抗火鸟。 “阿木,我冒着大耗真元的危险拖住你的‘焰魔’枪,现在看你又有什么办法应对!你天资如此愚钝,就算让你练了这邪门功夫,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符于琼发出狂浪的笑声,如同催命鼓在陆幼翎耳边声声不休,陆幼翎死命抵挡身前的火鸟,‘焰魔’上附著的白水鼓噪的更加湍急,火鸟随时都可能被浇熄,只是这救命的分毫之间,陆幼翎已然失了先手,现在的他只能坐以待毙。 “我天资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差!我更不是所有人眼中的祸患!” 陆幼翎突然狂吼一声,‘焰魔’上白光大涨,瞬间将火鸟给吞噬。符于琼大为惊恐:这小子修为到底有多深?原以为他的修为跟自己不过是在伯仲之间,想不到他居然靠着愤怒的加成,硬生生将火鸟给吞噬。不过就算你抵消了我的火鸟,你依然没有时间回头反击才是! 符于琼眼疾手快,手掌内突然运出一团心火,这也是他仅存的一点真元幻化而来。今日的成败,全靠这团心火,只要将他注入陆幼翎的体内,定内焚尽他的五脏六腑,以雪之前的耻辱! 可就在符于琼准备给陆幼翎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来上一掌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双脚已经无法迈开,而手臂似有什么东西拽住无法动弹。他急忙回首向下看去,不免倒吸一口气。 天啊,自己居然根本没有察觉到,脚下踩的地面上肆意长出无数条藤蔓,这些藤蔓如同盘旋的青蛇一样,将自己的四肢和身体牢牢的锁住,以他现在枯竭的元气,根本无法抽身离开这里。 “你居然还会‘沛雨丰舞’大阵,你果然是迦礼寺的祸患!” “你住口,我都说了,我不是祸患!” 陆幼翎撕心裂肺的吼道,此时的他早已猩红了双眼,眼里只有杀戮,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绽开,体内似乎要喷薄出某种巨大的能量一般,这股能量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幼翎终于克制不住颤动的双手,他举起‘焰魔’高高跃起,这一刻的画面被符于琼铭记于心,因为‘焰魔’早已没有黝黑的鎏金光泽,取而代之的是枪头处泛起阵阵荧光。 “水相又变成了木相,我究竟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这是符于琼最后的遗言,不待他说完,陆幼翎便将‘焰魔’刺进大地之内,无数的藤蔓开始扭动,将符于琼的身体卷曲缠绕,如同一个巨大的蛇球一般,他的肢体一寸一寸的消失在蛇球之内,慢慢的,便有猩红的血浆顺着藤蔓间的间隙,慢慢流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陆幼翎心乱如麻,白自赏按住 校场内一改之前的风轻云淡,转瞬之间落起淅淅小雨,陆幼翎站在校场的中间,看着雨水夹杂着鲜血向四周流淌,那一抹红色渐渐被在雨水的浸泡下久久不愿散开,如同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恶魔,在注视着自己发笑。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陆幼翎神情恍惚的呢喃很多遍,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幼翎立马回身投了一个深邃的眼神,那眼神如同锋利的刀片亮出寒芒一样,而手中的‘焰魔’熠熠生辉,锋芒毕露,将身后的曲乘风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啊……啊……” 曲乘风指着地上的血液,一脸焦急的拉扯着陆幼翎,陆幼翎见是最好的朋友在此,不免一脸惊恐的解释到:“符于琼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曲乘风瞪大了眼睛望向陆幼翎,陆幼翎越是刻意强调他没有杀人,反而越将自己杀人的行径供认不讳。曲乘风摆弄着双手示意到:你闯下大祸了! 陆幼翎怔怔的看着曲乘风,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以为曲乘风会将自己告发,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谁知曲乘风居然蹲在地上,掏出随身的手帕擦拭着地上的血渍。这一幕不禁让陆幼翎看得热泪盈眶,他一把拉起曲乘风说道:“没用的,这么多血迹无论如何都是擦不掉的,何况这么多人都目睹我和符于琼起了冲突,我杀他的事情不久之后便会暴露。 曲乘风比划道:那现在又如何是好? “你认为我该去自首吗?” 陆幼翎叹了一口气,所谓杀人偿命,纵然他只是个孩子也难逃罪责。他现在心情五味杂陈,自首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陆幼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曲乘风立马摇头示意:不行的,白执事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我若不去,迟早也会调查到我身上,如果只是处罚我一人倒也罢了,可万一连累了萧师兄他们,我岂不是真的成了人们眼中的祸患,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陆幼翎下定决心不去连累别人,他不顾曲乘风的阻拦,执意去找白自赏,谁知还未走出校场,便见门外站立着几人,其中一白袍长袖之人负手背对自己。 “白……白执事……” 陆幼翎没想到一出门便遇见白自赏,看来刚才校场之内的情形早已被他看到,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自首。 “刚才在校场我一时错手将符…… “你无须多言,本座自有主张,”白自赏没有回头,陆幼翎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在与自己说话,他只是同身边两名教头低语两句,那两名教头便向校场走去。 “你们两个都同我来。” 白自赏一拂袖便往外走去,陆幼翎和曲乘风面面相觑一阵,才紧跟其后。白自赏带着他俩走进中正厅自己的房舍,这里对于陆幼翎并不陌生,毕竟有一晚他曾潜入过这里,不过白天与晚上来看差别还是很大。 白自赏的行居内所有摆设都坐落有致,且上面一尘不染,他出人意表的给二人看座,自己则坐在向北的靠椅之上。 “你手中的兵器我认识。”白自赏一开口便直戳陆幼翎的要害,他这才意识到行凶的凶器还在自己的手上。 陆幼翎举起‘焰魔’,却不知如何将他收回,白自赏会心一笑,伸出左手贴近陆幼翎的额头,陆幼翎心中一惊,不知白自赏这么做的用意,谁知灵台突然感受到一丝凉意,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他来之前的紧张感顿时荡然无存,现在浑身清爽,手中的‘焰魔’开始慢慢融入自己的手臂之中。 “你要记好这种感觉,今后凝气化形的兵器就可按照这个方法收回体内。” “嗯”。陆幼翎木讷的点点头,他不明白白自赏为什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般殷勤,按理说自己杀了符于琼,他应该仇恨自己才对。 “白执事,我是来自首的,我刚才失手错将符于琼杀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定我的罪吧。” “定罪,定什么罪?”白自赏突然斜着眼睛盯着自己,神态自若,一点也不像要拿自己问罪的样子。 “我失手将符于琼杀死,难道不用定我谋杀之罪吗?” “呵呵,你可知人死如灯灭,不过死后却还存有灵魂留在这世上,死和生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你说你犯了谋杀罪,那就要看生和死要如何定义的了。” 白自赏说的话令陆幼翎听得云山雾绕,只是来之前他并未想过逃脱罪责,此时不论白自赏如何羞辱或是惩罚自己,他都甘愿承担。 可是白自赏说话若有所指,似乎根本不想定陆幼翎谋杀之罪似得,这反而令他更加苦恼。 “白执事,我并未同你说笑,还请你给我相应的惩罚。” “够了,你难不成真的要本座秉公处理不成,本座看你也是个人才,猜想收为己用,你若执意想以命偿命,我便拿陆乘风的命去换符于琼的命好了!” 白自赏突然间动怒,陆幼翎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指了指曲乘风说道:“关他何事?” “本座欲留下你,而他便是个祸患,迟早会将你杀符于琼的事抖露出来。” “不会的,白执事,曲乘风不会说出去的,他一定能做到守口如瓶,刚才你是不知道,他还帮我掩饰地上的血迹,就凭这一点,他就不会将我杀人的事说出去。” “很好,既如此,他的性命,本座便替你暂时保管,如若有一天你杀人的事有人说出去,本座便第一个将他处死!” “谢……谢过白执事!” “不用客气,你放心好了,你杀符于琼的事,本座会替你隐瞒的。你,先回去吧。” 白自赏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神色,陆幼翎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究竟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在这模棱两可的处理后,陆幼翎更加神情恍惚,他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他甚至想到白自赏会百般折磨他,可是,一切都太过平静,平静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走吧。”陆幼翎向白自作揖,然后拉着曲乘风走出中正厅。一路上曲乘风看得出陆幼翎有心事,便有意拉扯他的衣袖,谁知陆幼翎暴戾的推开他。 “你走,不要再跟着我,我今日杀了人,你若再跟着我,我迟早也会把你也杀了!” 曲乘风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在他眼中,陆幼翎杀人也是迫不得已,今日的事杀人者有罪,可挑衅者也是咎由自取,若将罪责都归咎于这个十岁的孩童身上,未免太过苛责。 “哎……” 曲乘风不依不饶的跟着,陆幼翎见赶不走他,便祭出‘御空诀’,一闪身便消失在曲乘风的眼前,只留下曲乘风在原地嗟叹扼腕。 陆幼翎心烦意乱,根本不知应该前往哪里,他刚才杀了人,不论是否有心,可是那种感觉分明又有点令人心驰神往,也许不是内心简单的发泄那么简单,有时候他莫名的想起那斑驳的红色,便有了饮血的想法。 他站在落日余晖的屋檐下,露出自己两条白皙的胳膊,就是这双手,真正做到了‘凝气化形’,能够将‘焰魔’长枪凝聚出来,可是谁又能知道,陆幼翎只是单纯的想拥有这份修为,而并非有一件杀人的兵器,也许在某个时刻,‘焰魔’又会再次出现,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想着枪头沾血,会不会贪恋那潺潺的血滩? “我现在该回哪里去?爹爹,娘亲,你们究竟在哪里呀?”陆幼翎不禁开始思念自己的双亲,这些时日也许是忙得不可开交,连爹娘的一颦一笑都在脑海中淡忘,也许现在到了离开迦礼寺的时候。 “师父……”陆幼翎不时闪过师父的名字,就算要走,也不能将师父留在此地,可是喊上他会同意自己离开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师父在这里还有要事要办,怎肯答应与自己浪迹天涯? 哎,想不到天下之大,我竟然无处可以安身。陆幼翎叹息了几句,发现是在没有一个号的去处,只能委屈自己返回焚香阁。 此时的极道正在香炉之内静坐,听见陆幼翎从窗外翻身而入的时候,便疑惑问道:“徒儿这又是去了什么地方?” “师父,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怎么了?有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很容易憋出病的。” “哎,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陆幼翎的随口一问,反倒是让香炉内沉寂了许久。 “你杀人了?” “嗯,徒儿失手,将符于琼杀死。”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能杀的了符于琼?他可是拥有‘虚谷’上阶的修为,而你不过是学了为师传授的‘御空诀’,你拿什么跟他比试?赛跑么?” “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的将他杀了,不过徒儿很纳闷,为什么白自赏非但不治我杀人之罪,反而还刻意将此事隐瞒。” 香炉的盖子被推开,极道非乏终是坐不住爬了出来。 “你杀死符于琼这件事连白自赏都知道了?” “嗯,他跟孩儿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什么‘人死如灯灭,关键看如何定夺生和死之类的话’,徒儿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现在徒儿的脑袋整个都要炸开了。” 极道转了转脑袋,他似乎也没看穿白自赏的用心,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白自赏既然让陆幼翎回来,自然是有心放他一马,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自己徒弟一脸痛苦的神色,极道便跳到他的耳边开解道:“好徒儿,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觉得生死,但是必须对生命必须怀有最崇高的信仰,你师父我虽然也已杀人无数,但是至少为师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为师杀所杀之人全都是大奸大恶。” “可是符于琼必不能算大奸大恶吧。” “符于琼当然不能算,可是他处处与你争锋相对,誓要取你性命,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之人,岂不如同行尸走肉,这种人就算不死,也该得到惩戒,今番有此命数也是天命使然,与你无关,怪只能怪他平日里多行不善。” “师父,善与恶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徒儿真的无法参透。” 陆幼翎眼中怀着虔诚盯着极道,反而将极道弄得语塞,那双眸内如湖水般的沉静,容不下一丁点的波澜,也许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对他说谎。 “好徒儿,你听好了,这个世界没有善与恶,善恶只在我们心中,衡量的标尺便是内心的感觉,你只要永远将自己放在善意的一面,而与你相悖的都可称之为恶,若有人挡你,你大可以将他们尽数诛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彻夜难眠,意欲自首 陆幼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度过了整个夜晚,期间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周而复始,整个人都变得疲惫不堪,极道非乏看在心上,却也知此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身在这个乱世,如果不能做到铁石心肠,那又如何能够立足呢? 陆幼翎可不是这般想,他想离开迦礼寺的期望愈发强烈,等到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陆幼翎愣是躺在床上没有起身,只是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半天也不眨动一下。 几声轻快的敲门声,跟着便是朱三哥走了进来,他见陆幼翎双眼通红的躺在床上,连忙关切的问道:“木司天,你这是怎么了?” 陆幼翎没有回答,他知道朱三来伺候自己洗漱换衣,意味着白天已经降临。陆幼翎将脸背了过去,死死的裹着身上的被窝。 “木司天,昨儿个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 陆幼翎睁大了眼睛,大事?看来自己误杀符于琼的事还是不胫而走。 “符于琼死了,死在离开校场的路上,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脖颈上有明显的匕首造成的贯通伤,与数日前典藏阁守卫的死法如出一辙,看来又是罗生暴徒所为。” 陆幼翎终是坐不住了,身体一下子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我明白了,今日我自行更衣,你先行退下吧。” 朱三也是一愣,随后应允道:“那木司天抓紧时间更衣洗漱吧,否则会误了今日的课程。” 朱三刚离开房间,陆幼翎急忙将窗台的香炉抱在怀中。 “师父,你可曾听到他所讲的话,符于琼明明是徒儿误杀,为何凶犯又变成罗生人了?” “为师听到了,你也不用大惊小怪,其实上次杀死四名侍卫的时候,为师就怀疑是白自赏所为,他一心想嫁祸给罗生国,挑起云都和罗生的敌对,这一次如法炮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为师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你开脱杀人的罪名,真是奇怪了,难道他想拉拢你?” “师父,徒儿明明就是凶犯,我还是去自首比较好。” “傻徒儿,这个时候去自首无非以命偿命,可是白自赏却可以逍遥法外,从符于琼身上伪造出的贯通伤可以确定上次那四名守卫定是白自赏亲手杀的无疑,就单单是这个仇,我们就没理由不报。” “可是徒儿才是真的杀人凶手啊,我宁愿去接受一切惩罚。” “傻徒儿,你现在去又有何用,白自赏既然在尸体上做了手脚,你说人是你杀的,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在加上回四条人命,你就不怕他一把推到你的身上来?” “那师父,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静观其变,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为师想白自赏既然愿意为你开脱,他的真实目的不久便会展现出来。” “如此一来,徒儿不是成了白自赏的帮凶?” “那到不至于,不过你要牢牢记得自己所做之事要无愧于心便可。” “嗯。” 陆幼翎狠命的点了点头,极道见他不再执拗,便安心的继续回到香炉内打坐。 且说符于琼的死一时间弄得满城风雨,本来罗生大军压境已是人心惶惶,现在连普通百姓都开始议论纷纷,说是罗生的奸细已经渗透到云都中来,杀人不过是为罗生示威的表现。 萧略自然不会相信此事,他急忙派遣手下使臣去见贺甲一尊,谁知去了两日便折返回来,原来罗生国的船只已经在镇*列,整条江面全是黑压压的渡船,使臣刚到江边便被勒令回来。 “君上,贺甲一尊看来也是铁了心与我们一战了。” 萧略连连叹气,身后的方迟笑也是无奈的摇头。 “迟笑,云都城内这几日风声如何?” “城内风声本来就紧,加上符于琼的死不知是谁恶意传了出去,现在可谓是群情激奋,纷纷上表要与罗生决一死战。以我们现在兵马,绝无胜算。” “这个本君当然明白,不过有些人却巴不得我们早作决断。” “君上指的可是白自赏白执事?“ “除了他还会有谁?将符于琼的死讯传出去的也一定是他干的,他现在是逼我就范。” “事情都到了这个局面,您看是否向日照求援?”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如此,不过我们现在不能放弃希望,你赶紧再安排使臣去见贺甲一尊,非要见上他一面不可。” “迟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恕我直言,我们无论安排谁去可能都会吃闭门羹,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君上是否同意?” “何人?” “木司天自然是最适合不过,他上次打探崇司天的消息便探过一次东来馆驿,与贺甲一尊也算互为了解,且贺甲一尊为人古怪,明明在擒住木司天的情况下也能放他安然回来,可见贺甲一尊多少还是给他一点薄面的。” “不行不行,我那师弟顽劣的很,连曲络通去了都没什么用,他去又能如何?” “君上难道忘了贺甲一尊的女儿贺芳芳么?我见她与木司天颇有些眼缘,此去定能得他帮助,只要能见到贺甲一尊,说不定就能免除一场刀兵,这种利国利民之事,相信阿木他也不会拒绝的。” 萧略思虑了一番,终于拍板道:“多少还是要去试一试的,你现在就去迦礼寺让阿木进宫,本君亲自对他面授机宜。” “遵命!” 陆幼翎此时正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焚香阁内,此时正是焚香阁弟子集训的日子,所有人都怀着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唯独高殿之上少了宣讲之人,那个位置本来是留给符于琼的,想不到昨日还在上面滔滔不绝之人,今日便已作古西去。 一名面皱长须之人率先站起身,躬身迎接陆幼翎的到来,此人乃是焚香阁仙师柯独善,符于琼死后,焚香阁便由他来授课,他年事已高,为人老成持重,对陆幼翎也没有任何成见,白自赏这般安排反而让陆幼翎愈发看不明白。 “柯老,您是这里的老资历,我对您是万分敬佩,请您千万不要行此大礼。” 陆幼翎说的句句肺腑,他一想到自己是戴罪之身,便收敛起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对着这名老学究毕恭毕敬。 “木司天既然开口,老朽也就倚老卖老,将平生所学教给诸位。” 陆幼翎点点头,缓缓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可是他坐下后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耳边似乎也一直萦绕着窃窃私语——“他便是杀死符于琼的凶手”! 整堂课陆幼翎都听得魂不守舍,恍惚的度过上午,待到中午要吃午食的时候,他便将曲乘风拉到一旁问道:“大家可曾议论我杀人之事?” 曲乘风摇摇头,可是眉间紧蹙,分明有话要说。 “昨天我离开中正厅便回自己的住所,可白自赏还将你留在屋内,他没有为难你什么吧?” 曲乘风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陆幼翎笃定他肯定是被白自赏要挟。 “你告诉我,是不是白自赏让你不准将我杀人的事传出去,一定是这样,可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曲乘风拍了拍陆幼翎的肩膀比划到:你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想着自首,白自赏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可恶,我怎么这般没用,居然杀了人,连去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曲乘风比划到:白自赏就是想让你欠他一次,他想拉拢你。 “明白了,果然如我师父说的那样。” 曲乘风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师父? 陆幼翎连忙摆手:“没有啦,我一开始就应该猜到这家伙的目的,他故意将我杀人的事隐瞒,其实是让我一辈子做个逃避罪责的人,他以为能收买的了我,可我偏偏不遂他的愿!” 曲乘风急了,连忙比划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进宫去见萧师兄,将杀人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曲乘风激烈的摆头,示意陆幼翎千万不要去做这样的傻事。正在这时,焚香阁门外有人问道:“木司天是否在此?” 陆幼翎听见是熟人的声音唤他,急忙走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是方迟笑。 “方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奉国君旨意,特来接你进宫。” “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师兄说,方大哥你等我收拾一下,我便同你入宫。”陆幼翎终于下定决心进宫坦白自己的罪行,可是待他收拾完东西时,却见曲乘风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自己。 “唉!”陆幼翎深沉的叹了口气,便随方迟笑进宫面见萧略。 今日方迟笑并未带着陆幼翎去萧略的寝宫,反而是将他带到归元殿的军机阁,已进入军机阁,陆幼翎便被面前偌大的沙盘给震惊到了,整座沙盘由东向西,将日照、云都、罗生三国的布局堆积的栩栩如生,哪里有山岭,哪里有川流,都一一在沙盘上呈现出来。 “这里莫非就是归元殿?” 陆幼翎跑到沙盘一侧,指着一座纸扎的宫殿问到,萧略爽朗的笑声应时响了起来。 “师弟果然好眼力,居然一眼便看出这里是归元殿,那你是否又知道罗生的王都阙城在何处呢?” 陆幼翎观摩了一阵,片刻后便指向一处湖泊到:“我猜阙城便是在此处!” 方迟笑在一旁露出会心一笑,而萧略则是吃惊问道:“你是如何得知阙城在这个位置的?” “听说罗生本是一个岛国,孤悬海外,后来陆地变迁,它便与东云郡洲接壤,镇江便是这个时候衍生出来的,我想,既然是海上国家,那王都必定是临海定都,可是东面又是妖邪聚居地,那王都必定在西面临海,可是接壤之后大海演变成镇江,所以镇江上游的湖泊便很有可能是阙城所在之地。” “妙哉妙哉,想不到师弟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灵动的思维,当真是天赋异禀,真乃我云都幸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得到国君宽释,应诺前往罗生 萧略着实对陆幼翎刮目相看,虽然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子还没有长大,但是他所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却远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师弟,你过来。”萧略让陆幼翎走到身前,他仔细的大量一番,谁知陆幼翎始终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师弟,你眼神为何躲躲闪闪,莫非有什么事让你为难。” “师兄,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请罪?”萧略笑道:“师弟你又捅了什么篓子?” “师兄,我……”陆幼翎一听师兄说起自己捅娄子,便想起符于琼指责自己是众人的祸患,一时便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萧略和方迟笑对视一眼,方迟笑也微笑的打岔道:“阿木,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何必拘束呢?” “师兄,这件事我说出来,可能会改变你们对我的看法,我现在也很纠结应不应该告诉你们。” 见陆幼翎一副为难的神色,萧略连忙安抚道:“师弟,这件事是否很严重?严重到你觉得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嗯。” “既然如此,你可能承受说出来的后果?” “我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不奢求师兄能够饶恕。” “既如此,你还是不要说好了。” 萧略负手而立,怀着大度的眼神看着陆幼翎,陆幼翎一下子心虚道:“师兄为何不让我说,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师兄我并不知道师弟你做了什么,可是我知道师弟你为人质朴,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何况人孰无过,若非要说做了什么错事,那一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身为当朝国君,若知道你犯了错还不秉公处理,便失了规矩,可师兄我又有心放你一马,所以,你还是不说为妙。” “师兄,我……” 陆幼翎眼眶突然溢出泪水,萧略生气道:“你都已经是焚香阁的司天,再不可像个孩子一般哭泣,赶紧将你的眼泪擦干净,师兄我还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萧略的‘不追问’让陆幼翎感激涕零,他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问道:“师兄找我有何事商量?” “师兄想让你出使一趟罗生,未知你意下如何?” “去罗生做什么?” “师弟你有所不知,现在罗生与云都剑拔弩张,不日即有战事要发生,为兄已经三番五次的派人与贺甲一尊沟通,但是都被拒之于千里之外,现在思来想去,也许只有你可以见的到他。” “让我去?不合适吧,我又不会说话。” “我这里有封书信,你只要能呈到贺甲一尊手中便是大功一件,还望你不要推辞。” “好吧,我尽管去试试看,只是单凭我一人之力只怕很难见到贺甲一尊,所以……” “师弟放心,师兄已让方迟笑陪你一同前往,沿途由迟笑来打典,担保可以顺利到达阙城。” “是啊,阿木,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你毋须害怕。”方迟笑拍了拍陆幼翎的肩膀,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 “师兄,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下,”陆幼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萧略坦诚。 “其实我上回去东来馆驿的时候,贺甲一尊之所以肯放我回来,其实是让我帮他们将‘天绶碧石’运回阙城,否则便不让……”陆幼翎突然迟疑了一下,脸上变得如同柿子一般红润。 萧略连忙问道:“否则什么?” “否则便不让我离开。” “他们要天绶碧石做什么?这块碧石是开山老祖设立子午祭坛时搬运到这里的,并且这块碧石是打开玄天门的关键,他们要这块石头,莫非是想断了我云都今后的气数?” 方迟笑点点头,“很有可能,贺甲一尊向来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他之所以要天绶碧石,自然想让云都的修缘无后继之人。阿木你该不会答应他了吧?” 陆幼翎连忙摆手道:“我当然没有答应他,只不过我说了个慌,他才肯放我回来。” 萧略点头道:“你也是权宜行事,这事不会怪罪于你,如此一来,你便更有亲近他的把握,你只需托人转告,就说碧石有了眉目,如此一来,他肯定会接见于你。” “君上,我就担心贺甲一尊要是知道我们戏弄于他,他不会轻饶了阿木。” “这个嘛……”萧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陆幼翎连忙露出笑脸说道:“师兄你无须操心,只要见到贺甲一尊,我自然有办法活着离开。”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阿木,那事不宜迟,你拿上为兄写给贺甲一尊的书信上路吧,一路上多加小心。” “是。” 陆幼翎满口答应下来,其实他哪有什么全身而退的办法,只不过他一心想到萧略无论怎么样都愿意赦免自己的罪行,心中顿时感激涕零,现在能为他分担一些事,就算赴汤蹈火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幼翎回到焚香阁时已经是下午未时,本来萧略要留陆幼翎在宫中用膳,可是方迟笑计划晚上便要动身渡江,便只能先行回来收拾包袱。 陆幼翎刚回到迦礼寺时,便遇见老仙师柯独善,他正在自己的厢房门口张望,看来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柯老,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木司天,你可回来了,白执事让我通知你去中正厅见他。” 陆幼翎心想,白自赏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偏偏不早不晚,就在我刚刚离开归元殿便要见我,莫非他已经知道我要渡江去见贺甲一尊一事?” “行了,柯老,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见白执事。” 陆幼翎匆匆打发柯独善离去,他连忙进屋唤醒香炉内修炼的师父。 “师父,您快醒醒,徒儿与您说件事。” 陆幼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给极道非乏听,他听后只说了句:“千万不可将求见罗生国君之事说给白自赏听。” 陆幼翎点头称是,不过还是放心不下问道:“去阙城往返怎么也得三四天的时间,徒儿不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迦礼寺。” “这件事太简单了,你只需同萧略说好,只说去归元殿暂住几日便是,至于原因你就说不知道,白自赏总不会胆大到去质问萧略。” “师父,那这次去罗生可能比较凶嫌,我希望你能同徒儿一齐上路。” “你让为师想想,你先去中正厅探探白自赏的真实意图。” “徒儿明白。” 陆幼翎收拾完晚上要去的行装,自己又换了一身干爽的道袍,便前往中正厅面见白自赏,谁知刚到大厅,便见厅内陈设饭局。迦礼寺平日都以斋戒为主,今日难得看到几样精美的珍馐小菜摆放在桌面,陆幼翎自然是大吃一惊,白自赏这是要宴请何人呢? 咦,怎么他们两个也在场?陆幼翎分明看到厅内陈设主宾席共四座,为主正是白自赏,而宾客席则做着郭若麟和曲乘风二人,余下闲置的一席紧挨着白自赏的左边,明显是为自己而设。 “来来来,木司天,请入座。” 白自赏命人为陆幼翎斟酒,陆幼翎当即婉言拒绝。谁知白自赏劝到:“迦礼寺并无酒戒,今日兴致正浓,只饮一盏,不会误事。”陆幼翎又见郭若麟和曲乘风两人面前都盛了一碗酒,便不在推辞,细细抿上一口,顿觉喉咙灼热无比。 白自赏又相继敬了另外二人,二人也是细尝一口便作罢。陆幼翎不解今日宴会的意图,便一直不敢动筷,不过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便装着胆子问道:“不知白执事今日款宴我们所为何事?” “怎么,本座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不该谢谢本座吗?” 陆幼翎疑惑道:“未知执事大人帮了我什么忙?” 白自赏突然放下手中的杯筷说道:“本座替你隐瞒杀人一事难道木司天就没有一点动容吗?” 白自赏在大堂之上堂而皇之的说出替陆幼翎隐瞒杀人之事,陆幼翎的脸上立马青红分明,他看了一眼对座的曲乘风和郭若麟,发现二者居然低头饮酒,面不改色,方才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前,白自赏一定与他们两位说了此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陆幼翎大口饮尽杯中的酒水,声音小的也只有自己能听见。 “木司天,其实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平日都看在眼内,符于琼本就是你的手下,他忤逆犯上,当属死有余辜,你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就算有人知道了此事,只要本执事一日执掌迦礼寺,就无人敢在你背后议论半个字。” “谢……”陆幼翎本想说个‘谢’字,但是一旦说出口,他又觉得自己的立场受到动摇,便紧闭其口不再说话。 “木司天何必客气,今日你去归元殿不知国君同你说了些什么?” 白自赏果然问起此事,陆幼翎咽了口口水说道:“国君让今晚去殿中住上几日,说是有话要同我说。” “哦?君上有什么私密之话非要同你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白自赏笑道:“不知要住上几日?” “大概四五天的时间吧。” “你要离开这么长时间,那焚香阁内事宜可曾有人负责打点?” “交给柯老打点,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看来你对本座这次安排的人并无异议,这样吧,我有意让曲乘风和郭若麟二人陪同你一齐进宫,你们三个是好朋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国君找我入宫商议事情,带上他们两个恐怕不方便吧?” “君上日理万机,顶多不过是闲暇时间找你秉烛夜谈,其余时候你都无事,带上他们两个作伴,也可互为照应解解闷才是。” 陆幼翎想想也对,带上别人还真不放心,可带上他们两个去罗生,他们绝对可以守口如瓶,而且还可以在路上作个伴,想想还是挺合适的。 “师兄应该不会阻拦吧。”陆幼翎自忖到,便一口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屿宕山营寨宿夜 方迟笑见陆幼翎带着曲乘风和郭若麟二人同行,顿时心中不悦,尤其是郭若麟,如今已拜得洛川苑门下,心中更为不爽。 “阿木,你带着他俩去作甚?我们又不是游山玩水,此去罗生国异常凶险,万一出了事,你让我如何交待?” “方大哥,我已经告知师兄了,他说既然是白自赏开口,拒绝反而让他起疑心,此去带上二人也算是一番历练。” “君上真是心大,也罢,总之你们三人要紧跟着我行事,若是在罗生境内走散那可是凶险非常。” 三人齐声允诺,随后一行人带上各自的行囊向东行走。 四人共乘一辆马车,方迟笑在外赶马,而另外三人则坐在车厢内,三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免不了有些紧张。车厢内各自都阴沉着脸,半响都没开一言。 不过车内的座次到也能看出些端倪,陆幼翎坐上一侧,而曲乘风和郭若麟则坐在另外一侧,郭若麟好像刻意回避陆幼翎似的,坐得当头的位置。 陆幼翎自然知道所为何事,自己在郭若麟眼里俨然就是一名杀了人的罪犯。 “阿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了?” “并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杀了符于琼,其实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为难我们,可惜我没有木司天你这般本事,否则杀他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陆幼翎听后震惊不已,他没料到郭若麟会变得这般暴戾。“阿麟,听说你被选中去了洛川苑,白自赏对你如何?” “白执事正式收我做入门弟子,对我应该算不好不坏吧。” “那就好,我和乘风都担心你会在那里受欺负。” “欺负?整个迦礼寺境内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关系要好,谁还敢欺负我?难道就不怕你再起杀心么?” “怎么全寺的人都知道是我杀了符于琼吗?” “这件事白执事早就有言在先,谁也不准提,否则你现在只怕已是众矢之的了。” 陆幼翎听得脑袋有些发蒙,便缄默其口不再说这个话题,待到马蹄开始颠簸起来,陆幼翎知道马车已经出了王城。 方迟笑将头探进来说道:“今天肯定没有办法渡江,只能先到屿宕山找个城寨现行住下,明天白天我们再雇佣船只渡江。 四人找到附近最大的一个城寨,这个城寨正是当初萧略镇守的东北城寨,如今得益于休养生息了一阵,城防又重新加固,寨中兵士也足足有两千人。 方迟笑掏出萧略赐予他的通关文书面见这里值守的司尉,这名司尉姓高名树,曾经是司徒洪源的部下,萧略不计前嫌仍给他官拜司尉,如今镇守屿宕山的东北营寨,算是将功抵罪,没有怨言。 见是方迟笑驾到,连忙出寨迎接,可是看到方迟笑身后的几名小鬼,便不觉疑心道:“方司天这是准备要渡江吗?为何将家眷都给带上了?” 方迟笑尴尬的说道:“高司尉,我还没有成家呢?这几位是迦礼寺新晋弟子,而中间这位则是我们的焚香阁木司天。” “哦,他就是木司天,久仰久仰,请进请进。” 高树将四人请到寨中,并设宴款待他们,陆幼翎头一次到军营中来,不免对寨中的陈设多加好奇,他发现这里一名女性也没有,清一色的都是男兵,而且他们也并未像想象中那样陈兵列武,相反更多的时间里面,他们都在原地打坐,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在打仗,更多的像是在修行一样。 陆幼翎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高树哈哈大笑道:“木司天有所不知,我收下这些士兵各个都有‘虚谷’初阶修为,武器都靠各自凝气化型而出,平日里以养气修行为主,在寺出寺都是一样。别看他们一个个像睡着了一样,方圆里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都能感知的到,而一旦有了敌情,他们也能迅速召唤出自己的兵器奔赴战场。” 陆幼翎点点头到:“有点意思,不过上回罗生是怎么突进来的?” 高树以为陆幼翎有意问责,顿时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木司天莫非想怪我治军不严?” “没有没有,我岂敢对高司尉指手画脚,只是我很好奇罗生是靠什么本事悄无声息的袭击我们营寨?” “这个只能怪小人有眼无珠,跟了司徒洪源这个奸佞小人,害得屿宕山绘形图落在罗生人手中,五处营寨布防工事尽皆被敌方获悉,故而有此一败,不过这一次在下已经同其他几位营寨司尉相互调动防御工事,与先前布局大相径庭,罗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长驱直入。” 方迟笑赞许道:“高司尉不愧是调兵遣将的行家,这次罗生来犯应该可以成功抵御。” 方迟笑本是一番客套话,谁知高树听后开始闷闷不乐起来,他自饮一杯后连连摇头。方迟笑以为自己冒犯了他,连忙端起酒杯回敬,高树也是一愣,满口将自己杯中的酒水饮尽。 “方司天、木司天,实不相瞒,我这里的守卫不过两千余人,其他四寨加起来不过五六千人,这么少的兵马对抗十万罗生士卒,若非形势所逼,被动防御只能是徒手待毙啊。” “难道高司尉有什么化被动为主动,能够出奇制胜的办法吗?” “呵呵,其实在下有一想法,以我们云都现有兵力去抗衡十万大军,只能是力竭战败,固守防御实在是太过被动,以他们现有兵力若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取营寨,估计一天的时间都不一定撑的下来。可是若我们主动出击,袭取他们营寨,擒获贺甲一尊,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反败为胜都是有可能的。” 方迟笑饶有兴趣的问道:“高司尉不妨继续说下去。” “其实罗生虽在镇江东岸集结兵力,但是还未有越境的举措,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战一触即发,所以我们云都应该先发制人,趁敌人麻痹大意之前直取阙城。阙城紧挨镇江,恰好与我东北营寨隔岸观望,往返不过半日路程,若我们能有红蓝两支队伍,红队渡江袭取阙城,蓝队在阙城以南位置阻挡北上的罗生援军,一旦阙城城破,则贺甲一尊无处可逃定能成为我们阶下囚,云都也能免除一场战乱。” “高司尉果然想得深远,来,我们敬你一杯!” 方迟笑率先端起酒杯去敬高树,谁知一旁的陆幼翎嘀咕了一句道:“可惜国君是让我们前往求和,怎么可以先发制人去夺人家王都,万一失败了,贺甲一尊还不倾尽举国之兵攻打云都啊?” 陆幼翎这一嘀咕不要紧,但是听者有意,高树立马摔下自己的酒杯,一脸愠色的盯着陆幼翎,陆幼翎也被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司尉了。 “哼,在下有些不舒服,就不便在此作陪了,还请各位自便!”高树说完便拂袖离席,同时原本服侍众人饮酒的内侍也纷纷退到帐外。陆幼翎吐了吐舌头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你刚才多那一句嘴,他必定觉得你是在贬低他的军事才能,何况身为将士,只求厮杀,和谈未免太过屈辱,你将国君的真实意图表露给他听,换做是我也会生气的。” 郭若麟冷冷的说道,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将面前酒盏里的酒水喝光了。 陆幼翎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也只是据实说嘛,谁知道他那么小心眼,再说和谈也是国君的意思,他就算不赞成有能如何?” 方迟笑夹了口菜放进嘴中:“阿麟说的没错,这个高树原本就是司徒洪源的手下,司徒洪源叛变之后他收下的武将多少都受到牵连,国君虽然既往不咎饶恕了高树,还让他官复原职,可是他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好为自己一雪耻辱,今番他的这个以攻代守之计不可谓不好,只是实现起来比较有难度,第一便是要确定贺甲一尊人是否在阙城,否则袭取阙城只能是空手而归,第二便是这红蓝两队每队人数至少要在三千人以上,尤其是攻取阙城的士兵人数宜多不宜少,否则不但迟缓不了援军,连阙城都不一定能袭取得手,所以若要走这一步棋,势必让屿宕山五寨的所有士卒都参与进来作战才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郭若麟突然插嘴道:“这高树不过是修为泛泛之辈,以他的名望根本不足以调动这么多军马,他这番理论只能是空想,靠他自己很难实现,他今天看似借着酒意与两位司天畅聊,其实就是想借两位之口传递给国君耳中,只要国君答应,他自然就能同时调遣所有军马。” “看不出来,我原以为阿木已经是十岁孩童中够早熟的,想不到你比他还早熟一些。” “方大哥,你说什么呢?你哪里看出我们两个早熟了,我们两个今年都才十岁而已。” “啧啧,看不出来,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在迦礼寺里每日被仙师训得头昏眼花,哪里能有你们这般遭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看高树这人不坏,应该只是被我无心中顶撞了。” “嗯,高树这个人修为虽一般,但是调兵遣将这一块还是不俗,我倒觉得可以将他以攻代守的方案写信呈给君上过目,作为我们的备用方案,若是此行不能劝服贺甲一尊,那我们就设法拖住他不让他离开阙城,再按高树的方案发动奇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渡江 第二天一早,方迟笑便带着陆幼翎他们向高树辞行,高树也不见昨日阴云密布的脸色,转而主动向陆幼翎示好,弄得陆幼翎怪不好意思的。 “客船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就在此去不远的寻江码头,上了船过了江可就到罗生境内,还请诸位多加保重,在下这里有一支报信鸟的羽毛,如果你们需要军队支援的话,不妨将羽毛散在空中,它自会飞回来给我传递讯息的。” 陆幼翎接过这根火红色的翎羽,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重量。陆幼翎从未见过报信鸟,自然不知道这种鸟的羽毛可以传递信息,他将羽毛传递给曲乘风和郭若麟二人看,各个都连连称奇。 “那就谢过高司尉了,告辞!” 辞过高树后,四人驾着马车向寻江码头驶去,路上陆幼翎问道:“高树这个人真是很奇怪耶,昨天晚上还吹鼻子瞪眼的,现在不仅亲自相送,还送给我们报信鸟的羽毛,搞的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郭若麟在一旁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方司天昨晚又去见了一次高树,否则他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 陆幼翎感叹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了,对了,方大哥,你是否同他说了些什么?” “其实我只不过去警告他了一下,让他这个时候稍安勿躁,以后还有建功立业的时候,有时候就需要这样,对人一位的客气是没有用的,有时候恩威并重,反而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陆幼翎点头道:“方大哥,受教了,今后我一定也会尝试着改变。” 不知不觉四人便到了寻江码头,为了掩人耳目,方迟笑让高树只安排了一艘小艇,艇上只有一名船夫,四人上船之后才发现船舱内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方迟笑只好同船夫站在外面。 因为是上游的缘故,不需要怎么摇船便能顺江而下,大约过了两炷香左右的时间,方迟笑便让众人下船,陆幼翎以为已经到岸了,便领着众人走出船舱,谁知刚一出来,便有数把短刀顶住自己的后背。 “磨磨蹭蹭的,快点!” 一个身穿位甲胄的士兵正在站在船舱旁催促着自己走出来,陆幼翎环视一周,见方迟笑和船家两人正在接受搜身,看来船只并未靠岸,只不过在江面上遇到了罗生国盘查的士卒。 “里面两个也快一点,磨磨蹭蹭的,再不出来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位军爷,他们都是我的外甥,我们是到罗生探亲戚的,你看,这不是还有通关文书吗?” “你知道不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你这东西现在不好使,能不能过江得我说了算!” “岂有此理,你们打仗难道就连我们过江都不允许了吗?” 陆幼翎深感不愤,镇江严格意义来说属于两国共享流域,什么时候成了罗生一家说了算,而且这名盘查的士卒未免太过霸道,简直和拦路抢劫的海盗没有分别。 果不其然,那个人听到陆幼翎的话后立马抓起陆幼翎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大家看看,这里有个小鬼不怕死,哈哈!” 周围盘查的士卒一阵哄笑,方迟笑急忙拖住陆幼翎,一边点头哈腰,忙赔不是。同时他还瞪了一眼陆幼翎,示意他不要惹是生非。 “这么着吧,兄弟们已经到江面上巡守了四五天了,对岸早就没人敢来,你们倒是头一户人家,既然有五口人,就一人一吊钱算是买路钱吧。” “可恶!”光天化日之下依然不知羞耻的要买路钱,陆幼翎是在看不下去了,谁知方迟笑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穿甲胄的士兵笑道:“这些钱就算是给几位军爷吃酒的钱吧,还请军爷们性格方便。” “嗯不错,你这个人倒是挺上道的,好好教育下你侄子吧,他这么口无遮拦,出了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名士兵又对着其他人问道:“找出别的东西没有?没有的话就手工。” 整个船舱内被翻了个底朝天,陆幼翎他们的行囊被丢的到处都是,陆幼翎气得直跺脚。方迟笑连忙护在他面前呵斥到:“阿木,你干嘛要这么生气?”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家伙,穿的是官服,干的连人事都不算,真不知这江面上还有多少被他们欺负的人。” “算了吧,不要将情况弄复杂了,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办理正事要紧。” 这时郭若麟说道:“其实要么就忍气吞声,要不就施以惩戒,趁着他们没走远速战速决,在这里生闷气又有什么用呢?” 经郭若麟这么一番点拔,陆幼翎如梦初醒般急忙求助方迟笑道:“这些人在江面上横行霸道惯了,今日不惩戒一下他们难消心中恶气,方大哥不如出手教训他们一顿。” 方迟笑望向三人:“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陆幼翎恳切的点点头,郭若麟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曲乘风则茫然不知所措,方迟笑摆手道:“行吧,我就略施薄惩,替你出口恶气好了。” 方迟笑便凌空腾起,追上刚走不远的罗生官船。 郭若麟瞪了一眼陆幼翎说道:“你为何自己不去?” 陆幼翎如实说道:“我担心自己打不过他们。” “真是讽刺啊,堂堂焚香阁司天居然会畏惧几个罗生小卒,可是偏偏有胆量去杀人。” “够了,阿麟,你为何总是提及这件事?” “因为我觉得你太装了,你每天在我们面前装作不懂修缘,善良单纯的样子,难道你不累吗?” “你认为这些都是我装出来的?” “不然呢?这次若非白执事让我跟着你,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你若觉还想用你的虚情假意来与我套近乎,我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当然你若兴起将我这个无名小子杀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是贱命一条。” “阿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害你呀!”万万没想到郭若麟会对自己这么大成见,陆幼翎原本将误杀符于琼的事抛诸脑后,谁知自己不再介怀的时候还有人冲满芥蒂。 “阿麟,我真的是误杀符于琼的,这一点乘风当时在场,他也可以作证,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逃避责任,你不要将我当成穷凶极恶的人好吗?” “那你刚才又是做什么?你难道不是想杀掉那几名士卒吗?” “哪有的事,你真的误会我了!” 陆幼翎百口莫辩,一脸焦急,郭若麟却不予理睬,独自回到船舱内。 不一会儿,方迟笑便踏空归来,一脸洋洋得意的说道:“刚才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那几命官差变成了落水狗,哈哈,真是过瘾。”他刚说完,却发现陆幼翎不仅没有拍手称快,反而面露委屈之色。他急忙问反生了什么事?陆幼翎却立在船头不予回应,而曲乘风则在一边无奈的摊开手。 小艇约莫又驶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对岸码头展露飘旗的一角,陆幼翎遥望旗帜上写着三个大字——‘临碣港’,他不禁心想,江边居然设立港口,看来罗生是由海上迁移过来这一传闻又得到了佐证。 “我们是在临碣港上岸吗?” 方迟笑也眺望了一番,发现临碣港上黑压压的一片人潮,看来因为战事的原因,这里滞留了许多登岸之人。 “不行,我们若是从这里上岸,只怕也会困在此地,我见刚才路过北岸时经过一个废弃的渔村,兴许能从那里上岸。” “那个渔村啊,都已经过身很久了。” “没办法了,只能返程从那里上岸再说。” 方迟笑拜托船家重新往回驶去,因为逆流而上,所以方迟笑带着其余之人一同摇桨,往回行进,带到众人精疲力尽之时,终于找到了那片废弃的渔村。 这个渔村面朝镇江,其余三面都是芦苇环绕,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方迟笑率先跳下船然后进渔村观察,见无人之后才让陆幼翎他们登岸。 “这个渔村看来很久都没人来过这里了,我们今天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陆幼翎走进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见里面全是蜘蛛网,地上布满瓦罐土碗的碎片。而另外三人也相继搜过每间屋子,同样发现了很多瓶瓶罐罐被打碎的样子,郭若麟疑心起来:“这里好奇怪呀,明明是个渔村,怎么会荒废这么久。而且这屋内似乎遭人洗劫过一样。” 方迟笑点头道:“看来这个地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你看这里的渔网都还晒在架子上,这些渔民就算要搬迁,也应该将这些吃饭的家伙带上才是。” 陆幼翎皱着眉头问道“会不会是罗生那些糊涂士兵干的?” “也许吧,总之我们今晚便留在这里过夜,大家还是都小心点为好。” 方迟笑嘱咐大家不要走得太远,他随手收拾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然后在屋内生起了一堆明火。 “方大哥,我想知道这里离阙城有多远的路?” 几人围坐在火边,陆幼翎率先问到,方迟笑想了一会儿,回答大约有一二十里路吧。 “现在整个罗生都在戒严,我们如何能够混进城中去?” “这个问题其实君上早已想到,他让曲络通在阙城中安排了接应我们的人,只要我们能到阙城城郊,这个接应之人自然有办法带我们进去。” “可是进了城又该如何?” “贺甲一尊如果不在镇江前线,便一定在他的行宫元武殿当中,只是这元武殿守卫森严,不是那么容易潜入,所以只能拜托你去叩拜贺甲一尊,希望能得到他的接见。” “就我一个人么?万一他不肯见我又该如何?” “那就只能潜入元武殿去亲自同贺甲一尊说了。” 陆幼翎叹了口气,开始对明天忧心忡忡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渔村遭围困 四人两两互相依靠着,围着火堆,一天的水路让每个人都感到疲惫不堪,随口聊了几句,便相继睡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幼翎突然听到一些嘈杂的响动,他睁开眼,见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只有一些零星的火焰。 看来已经睡了有很久了,那刚才的声音又是哪里发出来的呢? 火焰的亮度已经不足以遍及整间屋子,陆幼翎看不清四周有什么异样,反倒是对面的曲乘风和郭若麟的唤气声此起彼伏,陆幼翎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陆幼翎刚准备躺下,谁知嘴巴突然被身后一人捂住,陆幼翎连忙惊呼,谁知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木,是我!” 陆幼翎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停止了挣扎,捂着嘴的手也一下子松开。 “方大哥,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嘘,难道你不是被刚才的声响给惊醒的吗?” 方迟笑警觉的面容贴在陆幼翎的额头上,陆幼翎真切看清方迟笑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方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发现了。” “不清楚,总之刚才明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我敢肯定,这附近不止一个人出没。” “糟了,那赶紧把他们两个都叫醒吧,说不定等下就有大批人马来抓我们来了。” “现在才想着走已然迟了,我们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陆幼翎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他和方迟笑又回到各自的位置,若无其事的躺下装睡。陆幼翎起先眼睛睁得大大,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可是过了半天也无听到一个人影,陆幼翎心想这些人该不会是离开了吧。 可是就当陆幼翎刚来倦意之时,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幼翎甚至看到了有火把照射的光影在墙上飘动。 “来了!”陆幼翎心里一紧,连忙假装酣睡。 门被轻声推开了,陆幼翎听到有人轻微抬脚走了进来,随即举着火把扫视了一周,脚步声便慢慢离开了这里,紧接着屋外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里面有一个成年人和三个孩童,看起来像是白天咱们搜过的那条船里的人。” “哦,是他们三个人,那就不费吹灰之力了,你带几个人进去将他们悄无声息的解决,我可不希望有人撞见我们和他们的交易。” 听到这里,陆幼翎便明白门外之人是谁了,这群罗生的官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他们分明是要与谁见面,这么晚约在这么僻静的场所见面,看来又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糟了,他刚才口中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将我们都杀死吗? 还未等陆幼翎想完,木门一下子被粗暴的推开,满堂瞬间被火把映得透亮。 陆幼翎起身望去,见屋外都是火把,这才意识到白天那些搜船的官兵不过是冰山一角,现在整间屋子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曲乘风和郭若麟也被动静给弄醒,抬头环望发生了什么事,白天趾高气昂的那名身穿甲胄的卫兵就站在他的身边,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顿觉好笑,而曲乘风虽然说不出话来,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想要逃开,谁知这名卫兵一把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然后轻而易举的将他举了起来。 “啊……啊……” 曲乘风大声呼救,一旁的郭若麟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跳起来去夺曲乘风,谁知这名卫兵又顺势钳住他的脖子,将他也抓了起来。 “放了他们!” 陆幼翎急忙呵斥,眼见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同时被这名卫兵擒住,不禁暗叫不妙,咦,方大哥人到哪里去了? 陆幼翎在屋内根本没有看到方迟笑的身影,这个时候他若不在,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同样发觉屋内少了一个人的也不止陆幼翎一个人,这名身穿甲胄的卫兵也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他连忙吩咐手下人在屋内仔细搜寻,可是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看来他一定是在卫兵们进来搜查之前就提前离开了。 “居然跑掉了,留下你们这三个小鬼,这么不讲情义的长辈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来呀,将这三个小鬼绑了,我就不信那名男子不回来听你们收尸。” “慢着,你们敢过来就别怪我还手了!” 陆幼翎他们被逼到一个角落,几名身材魁梧的卫兵正拿着绳索向他们靠近,陆幼翎心想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他摇动了一下挎包里的香炉,耳边顿时响起极道非乏传音入迷的声音。 “行啦,这次为师出手,你让这两名孩童都把眼睛闭上,为师可不想吓着他们。” “谢师父,这群官盗平日里为非作歹,师父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便好了。” “好勒。” 陆幼翎将香炉取出,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地上,领头的卫兵大笑道:“这个时候还求神拜佛,怕是晚了,不过你这些遗物我一定会交到你们叔叔手上的。” 说罢,这几名彪形大汉便向这三名孩童冲了过来。谁知香炉的盖子‘噗’的一声飞开,里面登时精光奕奕,远远盖过了屋内的火光。陆幼翎急忙将曲乘风和郭若麟护在身后,三人相互簇拥起来。 果不其然,香炉内一蛤蟆身泛金光腾空而起,众多士兵哪里见过这玩意,不觉凑上前来观看,见这只蛤蟆形体宵小,眼大身圆,且背上长有一对翅膀,活脱脱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众人皆是大笑。领头的卫兵乐不可支的说道:“兄弟们,今天晚上给诸位加个餐,来个田鸡煲饭,大家觉得如何呀?” “田鸡煲饭?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给我果腹!” “谁?谁在说话?” 领头的卫兵隐隐约约听见声音,连忙开口询问,却见身旁有一卫兵指着浮在空中的那只蛤蟆道:“好像是它在说话。” “放屁,它要是能说话,那我便让它把我吃了!” “哎呀,那你快到我嘴里来吧!” 极道非乏打趣的回应,众人立马醒悟过来,纷纷掏出手中的短剑匕首对着它。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可约了你们潮汐族的人见面,你可不要乱来。” “潮汐族?你觉得我是住在海里的东西吗?”极道非乏冷笑一声,随机心中默念乾坤口诀,身形一下子膨胀数百倍,盘踞数丈,连屋梁都被掀翻了。 “你……你是日照的月虱兽,我的妈呀,快跑!” 领头的卫兵大叫一声,周围的人开始四下逃窜,极道非乏那肯轻易放过他们,只见他口中吐气,顿时风云大作,一股强劲的旋风将众人往他口中吸去。这些卫兵不过有些修为根基,哪里会是极道非乏的对手,不肖片刻的时间,屋内屋外的卫兵纷纷被极道非乏吞入空中,极道咽了咽口水,心满意足的嘀咕道:“多亏了这幅身躯,以前打个架还要施符念咒,现在直接吞掉真是方便快捷。” “行了,好徒儿,所有的卫兵都被我解决了,你带着他们出来吧。” 极道传音入密给陆幼翎,自己则再次缩小爬进香炉之中,陆幼翎因受狂风的影响,带着二人躲到桌子下面,此时听见师父呼唤自己,方才走了出来。 “咦?那些卫兵都到哪里去了?”郭若麟见整间屋子乱七八糟,火把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唯独不见那些卫兵的人影,不觉惊疑到。陆幼翎捡起地上的香炉装进背包里说道:“也许是发现了人世间的丑恶,纷纷去极乐世界避世去了吧。” “对了,为何不见方司天,他又去了哪里?” 陆幼翎摇摇头道:“不知道,刚才这些人来之前还在,结果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人了。” “该不会是被刚才的士兵抓走了吧。” 陆幼翎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忖道:绝对不可能的,师父都没怎么出手就制服了所有人,他们又如何能够抓走方大哥?可是方大哥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 “快看,江岸那边着火了!” 郭若麟突然指着门外大声呼喊,陆幼翎定眼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江岸边有火光溢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方迟笑一定就在那里。 “走,我们去看看,方大哥说不定就在那里!” 三人连忙急急忙忙的向江岸边赶去,还未靠近的时候,陆幼翎便看到岸边有道道金光射出,陆幼翎一眼便认出这是‘破空刀气’,连忙伏在地上探出半截脑袋查看,曲乘风和郭若领也如法炮制,像他一样趴在地上。 “是方司天,他被人包围了。” “嗯,不过包围他的好像不是人,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陆幼翎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此时将方迟笑团团围住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类似于鱼头人身的怪物,他们周身不穿衣服,露出密密麻麻的鳞片,每一张面孔都是尖嘴大眼,更为突出的是面颊两侧的鱼鳃正在一翕一合,如同平日里见到河鱼成精了一般。 郭若麟背过脸,嫌弃的说道:“刚才那些人说什么潮汐族,只怕就是这些鱼人吧。看来他们今晚本来约定在这里见面,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成了不速之客。” “嗯,就不知方大哥能否成功突围。” “你放心好了,方司天的修为在云都也算是小有名望,对付这些潮汐族绝对不在话下,再说不是还有木司天你吗?你完全可以下去帮忙呀。” “我?”陆幼翎指了指自己,一副自嘲的口吻说道:“我还是帮方大哥在这里助战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滩遇鱼人,方迟笑身中剧 方迟笑在岸边与大约十名鱼人缠斗在一起,这些鱼人明显都不是方迟笑的对手,当方迟笑一举起手中的‘乌金刀’,这些鱼人便纷纷跳入江中,很是狡猾的避开方迟笑的刀气,他们虽是从水中来,但是在陆地上依然灵活有序。此时方迟笑全身刀气纵横,可就是无法像萧略那般催动的得心应手,在水里又恐中了他们的埋伏,所以方迟笑只在岸边与鱼人对峙。 只是这水中的几名鱼人也是心中胆寒,已经有好几名鱼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岸上,彼此都清楚若再岸上绝对不是方迟笑的对手,于是他们在水中龇牙咧嘴的看着方迟笑,却又不肯潜入水中离去。 方迟笑灵机一动,收起手中的乌金刀问道:“你们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水中的六名鱼人中有一只的背鳍明显高于其它几只,它壮着胆子靠近岸边说道:“你是什么人?” 方迟笑心想,这些妖孽居然连自己手中的乌金刀和‘破空刀气’都认不出,看来他们绝对不是生活在附近,很有可能是来自东边大海,初登东云郡洲。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到这么远的镇江呢?屋内的那批罗生士卒分明是与他们约定了在这里见面,难不成是商议攻伐云都之事? 方迟笑问道:“你们是来自哪里?如实说来,否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名鱼人晃动着巨大的身体说道:“你不是罗生国人,你是来自云都!” 方迟笑心想这些蠢货,打了这么久居然才发现自己是云都的人,也罢,不如坦白自己的身份。 方迟笑点头道:“你们和罗生鬼鬼祟祟在这里聚会,莫不是想对我云都国图谋不轨,可惜你们的实力远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强大,我劝你们还是游回海里的老家好了。” “阁下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你今日杀了我好几名同类,我也好回去禀告一声。” “呵呵,那我也问一句,你们这次来镇江又是所谓何事?来了多少你们的同类?” “我们这次来是相助罗生攻打你们云都的,这次除了我们潮汐族人,还有其他妖族辅佐,你若真的是云都人,不如早些回去,免得在这里丢了性命。” “笑话,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云都上真的对手,该夹着尾巴逃窜的人应该是你们才对吧,我今次不杀你们,你们也回去带个话,就说云都早已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若是知道是有他方势力在教唆支持罗生与我们为敌,云都就算是覆灭,也会将此族尽数诛灭。” 这名长鳍鱼人思虑了一阵,便转身对水中的其他五名鱼人嘀咕了一阵。随后这几名鱼人走到岸上,学着中原人的样子向方迟笑鞠了一躬,方迟笑一愣,随即还礼。这六名鱼人很是的奇怪的蹲在鱼人尸体的周围,他们拿出各自的刀刃将这些鱼人尸体的腹部一一剖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肠子。 方迟笑一下子看呆了,这些鱼人究竟是在做什么?莫非是潮汐族对待亡者的一种仪式么? 方迟笑如是想,便默默背过身不再去看这一血腥的场面。 谁知就在方迟笑转过身的一刹那,这六名鱼人突然张开双臂,身形一抖,瞬间将手中的刀刃掷向方迟笑。 方迟笑并非等闲之人,自然早有防备,只见他单臂一挥,靠着自己强横的金相之力,硬生生将飞来的兵器全部格挡,可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间手臂突然有些发麻,他低头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用金相之力结成的防御结界如同遭受腐蚀一般,开始慢慢溃散,他急忙集中心智加中真元的凝聚,可是突然间从手臂传来阵阵麻痹,顷刻间便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的存在。 “你们好卑鄙,居然用毒……”方迟笑瘫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刚才的麻痹感不过只是前奏,随即而来便是钻心的疼痛,他感到自己的血脉如同凝固,真元也调动不出来。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云都的仙缘之术能够做到百毒不侵,想不到如此的不堪一击,刚才我们将同伴的身体剖开其实是为了在兵器上涂抹‘鱼肠剧毒’,这种毒你们中土人士定是没有见到过,论你修为再高,只要沾在身上便能迅速将你的血脉凝固,你现在是不是感到浑身发胀,绞痛难当啊?哈哈哈哈……” 方迟笑咬着牙说道:“怪就怪我一念之仁,刚才没有除掉你们!” “若非我告诉你这世上还有‘鱼肠剧毒’,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后悔又有何用呢?你现在快告诉我你真实身份,免得死前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我不过是个云都子民而已,你们这些妖邪,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背上长鳍的这名鱼人一把踩在方迟笑的头颅上,他的体型硕大,这一脚下去力道非比寻常,方迟笑顿时感到脑袋快要被踩爆了一般,连声呐喊。几名鱼人模仿着他的叫喊声连连发笑。 方迟笑喘着粗气吼道:“你们这些禽兽,快点杀了我吧。” “别急,我突然觉得杀了你有点可惜,等下把你交给罗生的人不是更好嘛,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可比我们多多了,啊哈哈哈……” 这时,突然不远处的树林中发出一声脆响,鱼人顿时警觉起来,停下喧哗。 “树林里有人,你们两个去看看,是不是罗生那帮人来了!”长鳍的鱼人对身后两名鱼人说道,那两名鱼人便径直朝树林走去。 谁知不一样会儿便听到树林中传来那两名鱼人的惊叫。 岸上所剩的四名鱼人顿时大惊失色,长鳍鱼人踩着脚下的方迟笑恶狠狠的说道:“看来你还有同伙啊,不着急,我们慢慢玩。” 它粗暴的将方迟笑抓起身子,拿出身上的利刃对准他的咽喉,然后朝树林中喊道:“不想要这个人死的话,树林里的人赶紧给我出来。” 它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便将刀刃逼近了方迟笑的脖颈,“再不出来的话这把刀就割破这个人的喉管了!”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陆幼翎从树林中慢慢的走了出来,手上举着香炉面带嘲讽。 “刚才在树林中都看不清是什么怪物,现在方才知道原来是四条鱼在这里,这么大条鱼平生还未见过,不知道要吃多少天吃才能吃掉一条。” 长鳍鱼人见是一名小孩子,不觉大笑道:“我当你的同伙是谁,搞半天是个毛都没长齐的男童,你可知每年潮汐族要吃掉多少善男信女,你这般大小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有点意思,这只鱼不仅长了脚,而且还会说人话,可惜就是没大听懂我说的话,我说我要吃了你们,可没说送过来被你们吃掉,你脚下之人是我的手下,你要么就放了他来抓我好了。” “有点意思,这么小的男童居然还带着手下,那我客气的问你一句,你又是哪里来的?” “云都,迦礼寺。” “哦,怪不得说迦礼寺中能人辈出,想必我刚才两名同伴也是被你制服的啰?” “那是自然,是它们非要逼我出手,现在已被我打回原形,你这个做大哥的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它们吗?” 这名长鳍鱼人一愣,心想平常人见了自己没有不害怕的,可是这个小子居然一点也不畏惧,它紧张的看了一眼前方的树林,发现里面还有人影在晃动,便知晓树林中一定不止一个人,如此说来,这名孩童究竟有无实力似乎还言之过早。 “好好好,你要我放了脚下这个人,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你若能打赢我手下这三名鱼人勇士,我便放了他。” “行啊,你们是打算一个个上还是一起来?” “我们潮汐族并非没又信仰,对付你这么个孩童,当然是一个个上,免得说我们以大欺小。” “好吧,那谁先上?” 长鳍鱼人叽里呱啦一句,便有一名鱼人站了出来,他的身形远远大过陆幼翎,黝黑光滑的皮肤站在陆幼翎面见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陆幼翎心想,这个时候还是得靠师父出马。便嚷道:“怎么个比试法?” 长鳍鱼人说道:“你又想如何比试?” “要不这样吧,双方都不准用兵器,我是小孩子,让我先打一拳,若没倒下,我便站直让你打一圈。” 长鳍鱼人暗自忖道:“也好,先探探这个小鬼的虚实。”便使了个眼色给出战的鱼人,这名鱼人颔首称是,便双脚并拢扬起头颅站在陆幼翎的面前。陆幼翎传音入密给香炉中的极道非乏道:“师父可千万不要睡着了啊,赶紧用你最厉害的招式。” 陆幼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这名鱼人的腹部,突然间这名鱼人像是受到重击了一般一下子飞出两三丈远的距离,他落地后甚至将江滩砸出了一个一尺多深的坑穴,砂石飞溅一地。 “欧耶,快去看看还有气没有!”陆幼翎兴奋的跳起身子,同时还不忘讥讽一番。 长鳍鱼人连忙让手下鱼人去查看那名被击飞的鱼人,去查看的鱼人摇摇头,示意已经咽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死比试,缴获晶棺 因为站在后面的关系,长鳍鱼人根本没有看清陆幼翎是怎么将手下鱼人给轰飞的,知道确认这名应战的手下一拳毙命了之后,他才醒悟过来。 面前的这个孩童一定有什么邪术。 “我已经赢了一局了,你们接下来排谁出来?” “可恶,让我去!”查看伤势的那名鱼人脸上布满了疙瘩,背后潮湿的皮肤颜色略浅。它跑到长鳍鱼人面前主动请战,满脸愤怒之色。 长鳍鱼人迟疑了一番说道:“不要比拳脚,跟他比比兵器。” 浅色的鱼人目露凶光,抽出腰间别着的短刀,缓步走向陆幼翎。“来呀,我要跟你比试兵器。” 陆幼翎心想,我哪有什么兵器?于是他捡起地上一截树枝,横在胸前说道:“还是一人砍一下吗?” “一人砍对方一下?” “对呀,不过我还是个小孩子,总还是需要迁就我一下吧?” 这名浅色鱼人自忖道:这小子拿一根树枝与我应战,我若不允诺只怕折损我们潮汐人的颜面。便嚷道:“我答应你还是一人一下,不过小鬼你最好小心用力,免得将你震伤了。” “好,那你先接我一招。” 陆幼翎似模似样的舞了一阵树枝,这名浅色鱼人认为陆幼翎在故弄玄虚,因为他的每一招式都像是在做原地作画一般,浅色鱼人笑道:“来吧来吧,让你这个小鬼多砍一下都无妨!” 陆幼翎应声连忙挥舞着树枝朝鱼人的身体砍去,这名浅色鱼人突然展开背鳍,全身鳞片如同立起的铁片一般,堪比最结实的麒麟铠甲,它很自信的闭上眼睛,坦然面对陆幼翎的一击。 果不其然,树枝戳在身上一点痛感也没有,浅色鱼人得意的咧嘴大笑,可随后一股霸道无匹的劲力从浅色鱼人的胸膛中刺了进来, 它甚至还未察觉陆幼翎出手,便有一道刀气洞穿了它的胸膛,从后背射出,金芒如同最明亮的流星般,从身后的长鳍鱼人的眼前飞过,吓得它急忙抽身躲避。 “你……” 浅色鱼人一句话都未说完,便轰然倒地,陆幼翎将树枝别在身后,一副哀怨没落的样子喃喃念道:“何必要逼我出手呢!” “岂有此理,你究竟用的什么妖法?” “我又不是你们,怎么会使用妖法呢?人是你的,现在输了难道你想赖账不成,快点,你还有最后一个手下,这个看起来不笨,两只鱼眼太突兀了,还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名字呢,它死以后我是否要为它刻个墓碑写上‘大眼贼’这个称呼。” “哼,好,我看你如何能胜的过这名勇士。不过比试之前规矩要改一改,你都已经杀了我两名手下,再让你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下去岂不是对我们不公平。这样吧,你与我手下这名勇士公平对打,若你再赢了,我决不食言。” “好,一言为定。” 陆幼翎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香炉,心中有恃无恐,不过这一幕居然被长鳍鱼人给看到了,它指着陆幼翎腰间的香炉问道:“腰里藏着什么?” “香炉啊,你未必没有见过?” “我见你每次比试前都将这个香炉拿在手中,莫非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 陆幼翎狡辩到:“我们云都是修缘之国,从不使用下三滥的毒和暗器,刚才与我比试的两名鱼人被我击败也是有目共睹,你们潮汐族人打不赢就算了,怎么还血口喷人呢?” “笑话,我现在就是怀疑你手里的香炉有机关,你赶紧给我踢到一边,否则我现在就要你手下的命!” 长鳍鱼人加大脚上的力道,方迟笑本已晕厥过去,此时有被踩的疼醒。陆幼翎看不得方迟笑这般痛苦,急忙将香炉摆在一旁。 “现在你满意了?” 陆幼翎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内心反复祈祷道:焰魔啊焰魔,又到了关键的时候,你一定要出来才是。 这名眼部突出的鱼人虽然没有前两只那般壮硕,可是一身的鱼鳞的色泽却比它们要更加艳丽,且并未嘴碎,只是突出大眼死死的盯着陆幼翎,它持有的武器是双刃短刀,刀身不过一尺,但是刀尖的寒芒直逼陆幼翎的眼内。 “真是把好刀……”陆幼翎由衷的赞叹,心想自己莫非还要用刚才那根树枝做武器?、 这名鱼人一步步的向陆幼翎逼近,陆幼翎吞了口口水,仔细回想当日在典藏阁外的那种感觉,这焰魔究竟是如何召唤出来的呢? 陆幼翎还在自顾自的找感觉,突然这名鱼人率先出手,两片刀刃先后从陆幼翎的眉间划过,陆幼翎急速后退,灵巧的躲过。 “好险,我还没准备好,你怎么就来了!” 陆幼翎一脸不爽,长鳍鱼人在一旁大叫道:“就是这样让他没有喘息的机会!” 这名鱼人突然展开的背鳍,陆幼翎知道它又要发射鱼鳞,连忙腾空而起,一下子越到鱼人的身后,果不其然,他刚一落地,便听到细碎的扎入声。他回头看去,见鱼鳞全都插在泥土中。 本来这只鱼人背对陆幼翎以给足破绽,可是陆幼翎偏偏没有进攻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又重新转身面向自己。 “你不要想着飞来飞去,不然我就要你手下立刻死在这里!” 身后的长鳍鱼人又开始威胁陆幼翎,陆幼翎慌忙之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双脚,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倒地的浅色鱼人正在自己的脚下,他受到极道非乏的重击居然还没有死,正死死的抱着陆幼翎的双腿。 糟了!陆幼翎用力挣脱,谁知这名鱼人拼死保住自己的双脚,使得他根本无法动弹。利用这个间隙,眼睛突出的鱼人再次展开双背鳍,身上每一寸皮肤上的鱼鳞都已经蓄势待发。陆幼翎看了一眼远处摆放在地的香炉,心中不禁感到悲凉。 突眼鱼人开始挥动手臂了,陆幼翎看到成百上千的鱼鳞向自己飞来,这些飞行的鱼鳞在陆幼翎眼中如同风中摇曳的落叶一般并不迅猛,可是陆幼翎双脚被钳得死死的,想逃生却没有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幼翎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乎从自己的心脉处迸发出一股气劲,顺着手臂一下子冲破手掌的皮肤,那一道道玄色温润的气息迅速凝固成型,变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神兵‘焰魔’! 焰魔火势大涨,在陆幼翎的身前形成一片火云,飞速而来的鱼鳞坠入火云之中纷纷烧成焦尘,簌簌落在地上,如同扑火后的蛾子,顷刻间丧失了生命。 面对着映天的火势,突眼鱼人顿时吓傻了一般,撇下武器便往江中逃窜,焰魔如同苏醒了一般,一旦发出,如何能让猎物逃走,只见火云里突然喷薄出一团熊熊烈火,径直扑向突眼的鱼人,这鱼人刚跳入江中,以为可以抵挡住来袭的火焰,谁知自己所在的这片江水如同煮沸一般,不停的奔腾冒起白烟。只听见这名鱼人一阵惨叫之后,便泛起了白色的肚皮,漂浮在江面上。 陆幼翎又转身面向长鳍鱼人,长鳍鱼人大为惊恐,也顾不得脚下的方迟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缩。 这时陆幼翎的耳边响起了极道非乏的声音:先别杀它,问它今日与罗生见面的目的。 陆幼翎阴沉着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说吧,把你今天来的目的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否则我要你也同这些鱼人一起陪葬。” “我是奉我们潮汐族的可汗之命,送一件东西给罗生人的。” “什么东西?” “送的是我们潮汐族的宝物晶棺,少侠请过目。”这名长鳍鱼人从自己偌大的嘴巴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锦盒,然后当着陆幼翎的面战战兢兢的将它打开。 陆幼翎定眼一看,见是一个水晶做成的棺材,只是这棺材只有巴掌大小,真实用途尤未可知。 “拿过来!”陆幼翎呵斥到,长鳍鱼人乖乖的将晶棺抛到陆幼翎手中,陆幼翎手一碰到晶棺便感到阵阵凉意,且晶体温润又有潮气,确实不像是凡品。 “这个晶棺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晶棺是装伏乩草人用的,我们可汗只吩咐我们将这个交到罗生接头之人的手上,其他的都未曾提起。” 陆幼翎心想,这些妖孽送给罗生的宝物定是用来侵略云都只用,不管是什么,总之只要不要落到罗生人手中便可。 “好,这个晶棺我就没收了,我今天不杀你放你回去,你帮我跟你们可汗代回谢意,反正我们云都地小物乏,若嫌宝物够多,只管送来便是!” “还请少侠将晶棺还我,我若遗失,回去便是个死。” “那我就管不到了,”陆幼翎蹲下身去查看方迟笑的伤势,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受到‘鱼肠毒’的侵蚀,已经睁不开了。 “解药呢?还不拿出来!” 长鳍鱼人为难的表情说道:“鱼肠毒是我们潮汐族人身体内天然自带的,这种毒对我们自己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们并不会将解药带在身上,若少侠想要解药,最好是到阙城找罗生当朝国君去要,或者直接到我们海上的千岛洞窟找我们可汗问取。” 陆幼翎瞪了它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去是么?” “不敢,少侠若是想去阙城或者千岛洞窟,可持这面令牌,便不会有人盘问你。” 长鳍鱼人递过一面镶金的令牌,陆幼翎见他此时毕恭毕敬的模样,与最开始嚣张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便决定不再为难它。陆幼翎接过令牌后心想,若是这块令牌有这么大的作用,那持它去见贺甲一尊也就方便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