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怪侠》 第一章 登山三险 川西青城虾蟆岭,是个险峻天成的独山。 山上峭岩绝壁,与世隔绝,无路可通;山麓江阔水漩,暗礁遍布,舟船难渡。 这时,正是中秋之夜,一轮盘月,髙悬中天。山麓江中、突然哗啦一声水响,立有一股水柱,笔直射起丈余高,水柱落下,复归平静。 不久,江面悄悄地伸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来,只见他游到江岸石壁之下,仰头望了一阵喃喃自语道:“死渡,绝崖,继魂桥,我怎么上去呢?” 他会了片刻,倏地一跃而起,又道:“我一定要上去,就是给他们打死也要上去见艺姐姐一面。” 说罢两脚一蹬,重又窜入江中,潜水而去。 就在同时,虾蟆山顶这集居数十户人家和衣霞山庄,聚英堂中却是灯火通明。 庄主红云神鞭傅硕山正召集庄中四大镇庄高手龙掌,虎抓,双飞鹤和他儿子傅少麟在商议把守登山三险事宜。 可是,他们却不知庄主的女儿傅人翠这时正藏在绸花屏后,暗中偷听,只听得她心惊肉跳,香额冷汗涔,一颗心几欲顶腔而出。 渐渐不自觉的暗中默念道:“死渡,绝岸,断魂桥!死渡,绝岸,断魂桥!” 接着,她又自忖道:“爹爹平日对人一向何等宽厚仁慈,何以独对那毫无武功,可怜的孤儿林独却这么毒辣绝情?何况其父林寒山在庄时,前任李庄主已当众允他父子为本庄之人。爹爹借故逐渐林独下山本就不当,今日是他接庄规首度拜山之日,爹爹即欲置他于死地,这不太过毒辣?” 傅人翠正想着,庄主又在对镇庄高手重复叮咛道:“林独那小子,到时如真敢登山履险,望各位贤弟万勿徇情放过,切记!切记!至于本庄主对他何以不留余地,实不愿见傅李两族合订之庄规,因他一人插足参入而乱。” 说完回头即命其子傅少麟道:“少麟!午夜子时将近,快下山先探探他真来了没有?但碰上时,可别被他发现,快去快回!” 傅少麟应声飞奔离去。 傅人翠在屏后听着,真想不透她爹爹会对林独这么处置;同时也为与她情逾亲姐妹的李小艺难过! 不说庄主之女傅人翠正在替人感伤,恨恨不已!却说这时虾暮山东峰峰顶,正痴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之白衣少女,月光下看去只见她生得樱口琼鼻,眉目如画、端的秀丽绝色。但鬓发微散,靥带忧虑,凝然望着山下,瞬也不瞬。 不久,山下蓦然一声尖锐倏长的哨声传来,她不觉黛眉微竖,突现喜色,自语道:“独弟弟!独弟弟!你真来了,姐姐在这里等你好久啊!虽然姐姐不信你在一年之内能练成武功,打过登山三险,与我会面。可是我们就此隔山越水哨声传语,不也是好么?” 说着她也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呼地吹了起来。吹过几声,忽又停止,扬声大喊道:“独弟弟!独弟弟!你可听见姐姐在这里?” 李小艺的喊声虽高,复如鹂音,甜润清脆,又那能如树叶哨声,飘传远扬? 她叫过数声,知道任你叫破喉咙,山下也无法听见,便变个主意,解下缠腰白巾,猛摔一阵。在这中秋朗丽月色之下,她这一挥动巾带,恰似月殿裳娥,翩跹起摆。 她这样挥舞半响后,对岸突然亮起一点火光,上下左右的移动。火光中,小艺见着一个人影,当然她知道那就是她年来日夜思念的林独,不过只是相隔过远,无法看清而已! 蓦地,月色中,小艺瞥见衣霞庄上掠过一条人影,身法俐落,迅快。手上似拿着二块长形的东西,她知道那是渡江用的滑板。 那人影直朝山下奔去。 李艺聚精汇神看着那身影奔至断魂桥边,微一着势,便在那数十丈断崖之上,几个起落,即已跃过。 继魂桥是一处数十丈宽,百丈多深的断崖,仅以一条细若香柱的钢丝搭在两岸,轻功如不到家,端难渡过。如妄想以江湖游丝走索之法通过,钢丝因过于纤细,无力负荷,立时中断,葬身于百丈断崖之中。 小艺见那人轻功之高,不下于镇庄四大高手,心中一动,即知是庄主之子傅少麟,不觉暗想:“他此刻下山为何?” 再看对岸那点火光仍在游移不定,一想之下,暗暗作急,因她知傅少麟向与林独不和,林独未被逐下山前,欺侮他最甚之人即是傅少麟,他此刻下山,必能与林独相遇,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吃亏的恐怕还是林独。 小艺想到此,不暇细计,树叶哨子立时尖音示警,只听一声接一声短促之哨声,响澈夜空。这是他们两人从前独有的暗号。 果然,哨声一起,对岸火光倏减。小艺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这时她既知林独已到,因不知他到底是否登山,同时如实欲登山,庄主对他的态度如何也无从得知。她更显得揣揣不安。 就在这片刻之间,傅少麟早已渡江逡巡一趟,转回山上。小艺只觉人影一恍,傅少麟已站在她身前二丈处,面含笑意,说道:“小艺妹!原来是你一人独自站在这里,还对林独那傻小子没有忘情?” 小艺听傅少麟话中颇含讥诮,面色一板,冷言答道:“我独自站在这里与你何干?少废话!” 傅少麟走到小艺面前,冷然一笑,又道:“我就不明白林独那小子,傻头傻脑,又是阴沉沉的,而且不谙半点武功,说起来我们庄上那个不比他强上十倍,怎么小艺妹却偏偏对他那么关心?我说艺妹妹,你要是聪明人,就趁早死心吧!” 小艺听后,登时气得浑身颤抖,再一想到林独未下山前,屡次被傅少麟打得遍体伤痕!可是怪就怪在林独难受尽欺凌,却从未哼上半句。他是一个天生忍耐力特强的孩子,而且除了那对深邃,灼亮的眼睛外,浑身无一处不是显得笨里笨气,所以经常受庄上一般少年的欺侮。小艺最初就是因为同情他,才对他渐生爱意。 小艺一声叱道:“住嘴!不要脸的东西!你拌谁的来!林弟弟会任你欺压,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 傅少麟一见小艺生气,连忙陪笑道:“哦,艺妹妹!你别生气,愚兄只是说着……” 他话还未说完,小艺突又一声清叱:“谁是你的妹妹?你给我滚开!” 接着她一扬手啪!“啪”的一声,早结结实实打了傅少麟一个嘴巴,面罩寒霜的瞪住傅少麟,颤声又道:“要不是你,林弟弟不会被逐下山,你还有脸见我,还不快给我滚开!” 说着她玉手轻挥,又欲击打过去。傅少麟急忙退开数步,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这不识好歹的丫头,我傅少麟何时亏待你来?你竟敢动手起人来!” 他说着微微一顿又进:“好吧!告诉你,今日林独那小子不上山便罢,如他上山,我便要了他的命!看你又待怎样?” 小艺一听不由心头大震。但她表面却不示弱,突从身上摸出一把银针,喝道:“你还不给我滚,看我可对你客气!” 九子银针乃是李家独门暗器,傅少麟那会不知厉害。闻言脸色陡变,急退丈余,但转瞬间,不觉大怒,一伸手,也自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怒道:“丫头!难道我岂是怕你?有什么本事尽可施了出来,看我傅少麟可会像林独那小子一样只全当龟孙!” 说罢,摆起一道鞭花,呼呼作响,果然是得自他爹爹红云鞭的真传。 小艺的性子一向急烈,那容他哪些轻蔑,只气得顿脚连声大骂,一抬手,满把九子银针便以满天花雨的手法,银光过处,迅如闪电般打出。 好个傅少麟果然技艺不凡,手中软鞭一抖一盘,立把全身护住,无丝毫漏隙。银针只一近他身,尽被扫落、不由他一阵得意,咯咯笑道:“怎么样,就凭这一手,也够林独那傻小子去练上一辈子了。啧、啧!你可偏看上了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可惜!可惜!” 小艺听了,只气得银牙咬啐咯作响,正待扑上与他拼命,傅人翠却正好在这时到来,一看二人闹翻,立对傅少麟斥道:“麟弟!你又在缠磨艺妹么?还不快回去,爹爹正等你呢!” 傅少麟轻笑一声,收起软鞭,又望了小艺一眼,这才举步欲行,不想小艺这时真是恨他入骨,手上仍扣着一枚银针,突地打出、同时叫道:“快滚!” 傅少麟不虞有此,待他发觉,银针已到面门,匆促问抬手一挡,银针正中臂上。 傅人翠一见大惊,正待喝阻小艺,不想小艺银针打出后,竟忽的一头扑进她怀里,呜呜痛哭了起来!一时把个傅人翠弄得莫之所措。 傅人翠怔得一怔后,益时醒觉,一面搂住小艺一面对傅少麟又喝道:“还不快走,找李伯母讨药治伤,难道你想死么?” 傅少麟中银针后,本是气愤莫名!但反而面含轻笑,傅人翠一见他这表情,立知了心存叵测,欲施报复,故而喝住。 傅少麟经他姐一提,登时想起李家的九子银针有两种,一种是喂过毒药的,一是无毒的,他中小艺银针时,因一时气愤,故未感觉出到底中的是何种银针,而且这时要问她,恐怕她也不会说出。 他一想到这点,不能再延时刻,转身恨恨离去。 傅人翠见人麟去后,这才一面安慰,一面带着警告的口吻对小艺道:“艺妹,快别哭了!告诉我独弟弟来了没有呢?我们得赶快设法阻止他登山履险才好!” 小艺闻言,顾不得再哭,一愕问道:“他们想对他怎样呢?” 人翠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欲言又止,但终于低声答道:“他……他们恐怕会要……” 说至此她又几乎说不出口,但还是一咬银牙继续说道:“恐怕他们会要他的性命!” 小艺陡闻此言,胸间嗡的一声,好似中了制命一击似地,疼痛难当,脸色也登时大变,但她显然在强行忍住内尽的激动继而问道:“翠姐,这话当真吗?他们为何要这样绝情?前庄主不是当众允他父子为本主之人,有遵循庄规之责,同时也享有庄规保护之权利?庄规明明规定,本庄被逐下山之人,有三次拜山之机会,如在这三次拜山之中,能打过死渡、断崖、断魂桥三关。却非但他能重返本庄,而且本庄庄主也要让给他。怎么他这只是首次拜山,他们就欲加害于他呢?” 人翠说道:“这我不知道,我只在他们议论把守三险时,躲在屏后偷听到的,所以就赶来告诉艺妹。我们总要设个法子叫独弟弟不来送死才好!” 她说这话,自然有好些话瞒着未说。在她也实在出自无奈,庄主是她自己的爹爹,她要尽情说了出来,自必有些地方不便出口。 小艺听后半响默然无话,内心却实如针刺!突然,眼泪如泉般涌流出来,泣道:“翠姐!这怎么办?要是独弟弟有何不幸!翠姐姐!那艺妹也不要活了!” 人翠一时确也未想出有何法能使林独不自投死路。 小艺接着低下头,似有何触感,不久又听她低声自语道:“他多么可怜!他多么可怜呀!” 骤然,她猛地抬头,大声道:“翠姐!你一定要救救他,你一定能够救他!你看他多么孤单、可怜啊!” 小艺这些话说得人翠全身一凉,接着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但她蓦地想到小艺为何说她必能救他?莫非她已想出救他之法? 就在人翠这转念之间,身畔突然一声厉声锐鸣,划破夜空,转头间,就见小艺正在鼓气狂吹,原来她正在吹她的树叶口哨。 她吹过一阵后,待对面那点火光出现,忙对傅人翠道:“翠姐!你看!那就是他。我们两人中,你的功夫已能过那三险,假若翠姐有心救独弟弟一命,此刻就请下山转告他一声别冒险,待我功夫练成时!自会下山去找他就是!翠姐,你愿去吗?艺妹必会终生不忘你恩德的!” 小艺说着不觉眼泪又濑濑而下!人翠自然义不容辞。她明知若爹)爹知道,恐怕难逃一场严苛的责难,但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可想呢?就是拼着爹爹怪罪,也决无却步之理。 不想她正欲答应小艺之际,衣霞山庄蓦地掠起四五条人影,她一看就知正是爹爹和镇庄的双禽二兽四人,不由叫声:“不好!艺妹,我去了!” 她话音未落,人早飘出数丈开外,不敢太显露身形,只得低着身子疾行,不一刻,小艺见人翠已到继魂桥边,也是数个起落已越过桥去。 但是越过继魂桥到绝崖,中间还有段颇长捉而眼看着庄主和龙掌、虎抓、双飞鹤等人已距断魂桥越来越近,这样一来,很可能人翠未跳下绝崖,隐往身形之前,就被他们发现。 小艺不由为人翠捏着一把汗,暗忖要真被他们发现,那什么都完了。一急之下突然不然一切的大喊:“救命哪!救命哪!” 果然,她这喊声一传立见几人转向朝这边抢身奔来,她知计已得售,立时随又转口喊道:“打蛇!打蛇!” 人也跟着跃起,朝衣霞庄急奔一程,看看该地已避开山下的视线,这才俯身弯腰在当地着意找寻起来,东一脚西一脚的扫着地下的草叶。 庄主等人奔至她眼前,忙问道:“是怎么一回事呢,小艺?” 小艺答道:“哦,诸位伯叔怎么都来了?一条蛇,啊!好大的一条锦蛇,险些被它咬上一口,等我取出银针,它可就逃了!” 小艺说的活灵活现,几人都不疑有诈,龙掌李廉波因与小艺同宗,关心道:“小艺,怎么你一人深夜到此何事呢?要真被毒蛇咬上一口,岂不害你妈愁急坏了?” 小艺听他这样说,虽然感激他的关怀,但暗地只觉好笑,她未答话。 不想庄主傅硕山就在这里鼻子里冷冷哼得半声,小艺辩声视色,见他立在一旁,两道眼神尽在她脸上不断闪视。 小艺是何等的精明机警,一见他这神色,并想到他或是对她打了傅少麟一根九子银针之事,心中恼恨!小艺心思一转,暗道:“我何不趁此时先发制人,数说他一顿,既可出口气,又可延些时刻,让翠姐从容转回?” 她想到就做,登是脸孔一板,郑重其事的对庄主道:“庄主伯伯!侄女有一言相告,未知伯伯可容侄女说出?” 庄主不料她有此一着,愕然答道:“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小艺这才道:“侄女乃是自幼失去父亲,由母亲一手抚养成人的弱女子,自己知进不能替庄中做多少事,心中时常感到惶愧!这些年来,还经常要诸位伯叔分神照顾,更觉难安……” 庄主一听她话说得过远,连忙插言说道:“这我知道,何用多说?我们照顾你母女,乃属份内之事;你别想得太多就是。” 小艺立时眼晴一瞪,愤然道:“诸伯叔虽然诚心照顾,但少麟哥却处处假势凌人,嘴巴上讽言讽语不提,有起还动手动脚的,所以侄女今日气他不过给了他一九子银针,想伯伯乃是一庄庄主,当不会以侄女太过份吧!” 第二章 江中溺尸 小艺那张嘴实在厉害,一时傅硕山竟答不出话来。小艺一见庄主被她拿话套住,接着又道:“还有,侄女知道庄主伯伯还托人向我妈那里为少麟哥提过亲,告诉你,请伯伯还是打消那念头,我高攀不上。” 傅硕山顿然气得面目改色,虽在月色下仍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实在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小艺的话。 好在龙掌李廉波看出太不像话,立时斥道:“小艺,你怎么啦!” 小艺索性哭了起来,呜咽道:“廉波叔,我没有什么,我实在受不了!” 其余几人,见她如此,俱皆面面相觑,就在这里,傅人翠突然现身奔来,刚到立即一把拉着小艺道:“艺妹,看你怎么还是小孩一般呢?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艺见人翠回来,巴望赶快知道林独的情形,跟着就走。 庄主讨了一场没趣,但也奈何不得,只得愠愠地率领双禽二兽自去守那死渡、绝崖、断魂桥登山三险。 小翠与小艺走开后,小艺急不可待忙问:“翠姐,你见着他了么?” 人翠点点头,低声道:“他非要见你不可。我跟他说十分危险,他只摇头不顾,就是要来见你。” 小艺听得心中真是惊喜交集,既感受用,又觉无限焦急。想到那登山三关的危险,不由心里怦怦乱跳,立时大声道:“不行他不能来!翠姐!他到不了山上就会被他们害死!” 人翠忙打断她的话道:“艺妹,你暂别着急,独弟弟虽说一定要见你,但他又说决不致有危险。” 小艺听了不由奇道:“这样说来,难道他真的那本事打地三关吗?除此之外,还有何法能见着我呢?” 人翠摇头不答。她其实也不知林独到底如何能见着小艺。小艺又道:“那么他说什么时候要来呢?” 人翠答道:“他说天一亮就登山来见你!” 既听说林独要在天亮后才登山,二人商议暂回家休息,待天明后再到峰上看林独登山。 小艺回家后,和衣躺在床上。那里睡得着,脑里心里尽是些林独的影子,眼睁睁望若这夜一更一更过去! 但大概是小艺日来忧心过重,却在快要天明前,突然朦胧睡去。 待她一惊睡醒时,早已日出。突闻庄中人声哄哄,似出了何事。忙一骨碌跳起,往外奔去,还未奔出门外,蓦然人声燥杂之中,听和有人尖声叫道:“寒山老馆主的儿子死了!他溺死江中!啊,死得真可怜!” 又有人叫道:“龙掌李叔快要把他尸首抱上山来了时,林老馆主只留下他这个傻儿子,现在又溺死江中,老天爷对林老馆主这么个好人,真是太没照应了!” 小艺一听之下,真如晴天霹雳,震得她目昏耳眩,胸间一股血气直往上翻,全身不自觉地抖颤起来,脸色泛青,可是人却痴痴地站在当地,不断自言自语道:“我莫非在做梦,我莫非在做梦吧!独弟弟怎么会溺死呢?別人又为他傻,可是他一点也不傻呀,怎么会溺死在江中呢?不,一定是我在做梦” “我不要做梦啊!我不要做梦啊!这梦太可怕!我不要做梦啊……” 陡然间,一把头发给她硬生生的拔了下来,血流涔涔,她才知道自己并非在做梦。这一下给她的打击更重,她微微一顿,猛地圆睁杏目,像发了疯似地往外便冲,同时大声狂叫道:“独弟弟!你真狠心呀,原来说天亮后必定要来见我,却是这么个见法!好呀,我们相见吧,我这就来了!” 她这里刚冲出门去,突地傅人翠奔了过来,只见她双目通红,不停地喘息着,对小艺一拦道:“艺妹!你别去,你暂时别去艺妹妹,听我说,你暂时别去!” 可是她在说这话时,眼泪却滚滚的流个不停!这时小艺那还会听她的,只是往外猛冲,口口声声只道:“我要见他去,我要见他去!” 人翠见拦她不住,只得放过去。自己却一面流着泪走在她身侧,以防万一。 小艺杏眼圆睁,面色铁青的往前飞奔。前面有人来她也不避不让,直往前冲,那些人看她如此神色,也就不由自主的闪过一边。 奔至庄口时,果见龙掌李廉波双后捧着一个湿洒淋的尸走来,两旁是庄主、虎抓、飞鹤与傅少麟五人,这些人都是脸色凝重,只有傅少麟微含轻笑。 小艺奔至离几人不远,脚步倏地缓慢起来,简直是出奇的慢,人翠在一旁陪同着,心里直打鼓,不知她会做出何事来。 到了眼前,庄主这些人,都看出小艺有些异样,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小艺这里眼睛似要冒出火来,猛地抻手一指龙掌,喝道:“你给我把他放下!” 龙掌李廉波一怔,正欲开口斥喝小艺放肆,一旁人翠连忙施了个眼色,抢身越前一步说道:“廉波叔,你就依艺妹放下罢!” 李廉波见两人那副神情,知道必有缘故,不觉朝庄主瞥了一眼,庄主微微点着、背转身去,表示既对小艺无可奈何,可是也不以为然。 李廉波只得放下捧在手中直挺挺的尸体。小艺一看那不是林独是谁呢?只见他腹大如鼓,分明是喝饱了江水;可是,虽然他已断气,眼睛紧闭、却面目如生,丰颐广额,只是这时头发显得蓬乱,脸色也稍比黑了些。 小艺看着看着,一股极具威势的微妙热流,迅快流週全身,不觉全身一阵抽搐,她再也忍悛不住,顿时好像整个的人都已崩烈,蓦然“哇!”的一声扑向林独的尸身上,抚尸大哭,一面叫道:“独弟弟!独弟弟!你见着我了,我就在你身边呀!你睁开眼睛来看呀,哦,独弟弟……” 她这一阵嘹啕大哭,真是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人翠也不知陪了多少眼泪!其余几人也觉黯然,只有傅少麟却是仍然嘴角挂着那副轻笑,毫不动空。 小艺痛哭一刻后,意失神地抱起林独的尸体,回头就走。几人同时一惊,抢身拦在小艺前面,人翠更发问道:“艺妹,你要到那里去?” 但小艺只抬头,冷冷的目光瞥视了几人一眼,仍然往前走去,几人不知如何,人翠走到眼前,却自动地闪身让她过去。大概是被她流露出来的那股崇髙而严肃的神态慑住。 小艺抱着林独的尸身,通过衣霞庄,直往庄后的山阴走去。在通过庄中时,庄人们不知何事,要过来动问,都被跟在小艺身后的人翠所阻,但他们跟随在后面不舍离去,自然而然倒像是成了一列送葬的人群。 出得庄后,人翠因怕小艺萌短见,更加紧紧盯在她身后,但却突听小艺低声道:“翠姐,你的情意艺妹万份感激!现在请你回去,艺妹不会怎样的。” 人翠虽听她这样说,但那里放得心下呢?正想答话,小艺又说了:“翠姐,你想我还有妈在家,难道会那么糊涂?我只是要和独弟弟单独静待会儿,你还是请回吧!后面跟来的人也请姐姐关照一声,妹妹感激不尽!” 人翠听她这样说,想想觉得有理,当即照着她的话做了,站在当地看着小艺慢慢走进山阴一座丛林之间。 小艺抱着林独硬挺挺的尸身走进丛林后,当时想起以往和她同游的情景,不觉泪水又濑濑而流,而且她一面还在喃喃自语道:“独弟弟,你不记得从前我们在此地同游么?你的树叶口哨还是我在此地教你吹的呢!他们说你傻气,但你只学了两天就学会了!” 她说着泪水不自觉的滴在林独的脸上,她看见时,立时低头以櫻舌轻轻舐干,就在这时,原是硬挺挺的尸身,突然软了起来,小艺不觉大惊!但她心中倏又掠起一个意念,暗想,大概独弟弟是受了我的感召,故有这灵迹出来!” 她这样一想,也就不再惊诧了,继续抱了他的尸身出了丛林,口中又默默低语:“独弟弟!去看看我们从前游倦歇息的地方,那退直到现在还是无人知晓呢!独弟弟。好么?看哪,就快到了!” 小艺这时直从虾蟆后山,下至山腰,在一株大树下停了下来,说道:“独弟弟,到了!” 说罢她即把林独的尸身放下,自己坐在一旁出神,望着天空的游云发楞,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流泪!蓦地她看见头顶如盖的树枝树叶,竟无风自动,一阵摇曳,不禁又自奇怪,诧异?转眼一看,陡地惊得跳了起来,愕然盯着林独的尸体发怔!原来小艺把林独的尸身放在地下时,他那喝饱了江水的肚皮,还像个小土堆高高隆起,不料竟在这片刻之间,完全消失。 小艺怔怔的看了一刻,见林独是中大肚皮消了,别无异样,这才又放心坐回原处,冥思独想起来,叹道:“独弟弟!你好生去吧,姐姐终生都会记着你的!可是,阴阳隔世,不知弟弟是否还记得姐姐呢?” 她说完又叹息处一声,耳中忽隐隐听得有人答道:“记得的,姐姐!我就是变了鬼也记得姐姐有!” 小艺一听那声音分明是出自林独之口,不山悚然而惊,心中发毛。 突又见林独两腿一伸,竟自从地上慢慢爬起身来,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霍地纵起,扣着几枚银针,厉声喝道:“你,你是人是鬼?” 林独却慢吞吞把一头蓬松的湿发理了理,这才笨头笨脑,道:“艺姐姐!你别那么凶嘛!弟弟是人,不是鬼。” 小艺仍然有些不信,端详了半响,便伸手去摸了摸林独的手背,突又缩回,道:“你是人怎的手却是这么冰凉呢?” 林独答道:“弟弟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怕是受凉了,姐姐给我温暖可好么?” 小艺啐他一口,执手而笑,可是忽又流下眼泪,道:“弟弟要真死去,姐姐也不要活了!” 林独无言以对,只是望着小艺傻笑。 衣霞山庄傅李两族,乃百年前一家镖行里的正副镖头,因避分家携家隐于此山,后来人丁渐渐盛,居然变了一座大庄。 林独之父林寒山则是前庄主李羽明因感庄人世代练武,文事渐疏,深觉遗憾,乃特从山下请来设馆,那时,林独才四五岁,即显得孤群寡合,终日默默无欢!而庄中与他同辈之子弟,又家传武艺,一个个活泼伶俐,唯独他渐渐长得丰颐广额,英俊不俗,但举止言谈,却还是笨拙异常! 这时,只李小艺对他心怀同情,处处护着他。从此两人相处无间,俨若一对小情侣。 不想一年冬,林独之父突然病故。在快断气时,只交能他一本手抄绢本,嘱他善加研习,并不许示人,就此撒手。 林独于丧父悲痛之余,也未在意这事。这时庄主李羽明即当众允认林独父子为本庄之人,隆礼葬了林寒山。 可是不到数月,庄主李羽明也相继去世。按照庄规,比武这后,傅硕山得膺这任庄主。就在这日晚,林独正拟翻阅父亲遗物,窗外蓦地传来一声轻笑,林独一听那笑声,立知是傅少麟,赶紧将遗物抄本藏妥,即听傅少麟在窗外招呼道:“林独!我爹叫你去!”既然是庄主之命,林独不得不去,谁知一出门,傅少麟突然狠狠打了他一顿,并言道:“小艺妹乃是我傅家媳妇,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不教训教训你这小子,谅你那知厉害!” 当时,林独只任他狠揍一顿,一哼也未哼。他是从小受惯这种欺凌的。而且他也明知,庄规中虽有傅李两族不对外联婚之律,但他这时已是前庄主当众被允为本庄之人,当不在外人之例了。 ??? 林独被打后,仍带他往见庄主傅硕山。庄主一见他,立时脸孔一板,劈头一句即道:“林独!此地不能留你,你下山去吧。林独一听当真欲逐他下山,不由大惊,眼泪就欲夺眶而出,但他强自忍住。 “林独,林独,你不能哭,他们怎么对待你,也不要让他们看见你的眼泪。” 他这样一想,怏怏欲流下的泪水,又逼了回去,呐呐问道:“庄主,我……我……因何被遂?” 庄主答道:“难道你不听庄主的话么?叫你下山就下山,还要因为什么?” 林独冷了半截,想不到这位庄主竟凭地不讲理,这时他就想到唯一爱护他的李小艺,突然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勇气,精神一提,大声说道:“好,下山就下山。但是可否让我再见小艺姐姐一面呢?” 庄主想不到林独会突然大胆起来,不觉怔,想了想,终于斩钉截铁般答道:“不行。立刻我就送你下山去吧!记住衣霞山庄不能容你这外姓人。” 林独辩无可辩,当晚即被庄主挟下山去后,庄主匆忙回山上后,他再也忍无可忍,就坐在江边大哭了一场,哭过后,反倒精神一爽,对天盟誓道:“我林独必定要再见艺姐姐!我非要打上山去见着小艺姐姐不可。” 次日,林独即在江水上游一处人家,为人放牛渡日,平时更着意在江中习练水性,与研读父亲遗给他的那本绢本。不想这抄本既无封页,又是以篆体字所书,精奥费解,始终他就不知这是何书。不过他并不因此放弃研读,最后在他穷思之下,终于解得六个篇次的前数页“吐纳篇”,才知这是本修道练武之书,不觉心喜,于是便日日照法练功,可是终于他无人指点,不得要领诀窃,只得将真气纳入丹田,而不能遍布全身。所以练来练去,只练到一个肚皮可随意大小。丹田吸满气后,猛地吐出,亦能伤人,而他的手脚,却仍然无力。但这样—来,对他习练水功,却得益不浅,只要他吸气闭气,在水底潜伏几个辰时,实是易事。 这日他就是以这吸气闭气之法假装溺死骗过庄主等人通过登山三险,与小艺见面。 林独见小艺挽看他手臂那副高兴的样子,流于言表,不禁又发起愁来,道:“艺姐姐,弟弟是骗过他们,登山见着姐姐,可是我可不能在山上久留,如今该怎样下得山去了呢?” 小艺两眼紧盯住他,急摇头道:“弟弟暂别提这些,我们一年不见了,得好好谈谈,你想一年来,姐姐那日不念你啊!” 林独低声答道:“弟弟也是。这世上弟弟只有姐姐一人了,要是我仍能留在山上与姐姐一起那多好啊!” 说着他脸色倏变,有些恨意,但微现即敛,随又说道:“姐姐!弟弟是苦命人,这次下山后恐怕便要到处流浪去,如能练成武功,弟弟自然会再回山来,不过,前途不可测,就这样客死异是也是意中之事。” 眼见他一颗眼泪即欲滴下,但他又强忍回去。一回头早见小艺,双目微闭,流泪满脸,突地说道:“弟弟说呀!说下去啊!” 她说着一阵抽搐,倒在林独身上失声呜咽而哭了!林独却竭力忍住,暗中对自己道:“林独,林独!忍住啊!在姐姐跟前不哭,任何人也别想使我流泪了,忍住啊!” 小艺哭过一阵,忽然低声细语道:“独弟弟!姐姐等你回山的,无论你回不回来,姐姐都必定等你。” 第三章 中原五怪 林独正要答话,蓦听峰顶傅人翠的呼声:“艺妹妹!艺妹妹!你在那里呀?你妈要你回去哩!” 小艺一跃而起,擦干泪痕,急道:“独弟弟,你骗上山来,不能让人知道,快些藏进我们以前找到的那个山洞去。我回去便说已经把你葬了,晚上再给你送饭来。” 李小艺说完,即从旁绕上山顶去了。 林独即在大树根下,拨开蔓草,立现出一个仅可容一人进出的土洞。他毫不犹疑的钻了进去。 约莫走下十数步,洞中渐渐宽敞,突然一股湿气,迎面而来,他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道:“这里还是那么凉爽,艺姐姐要给我弄个火种来,把湿衣烘干才好。” 他想着即靠洞壁坐了下来,望望洞里,仍深邃不测,漆黑莫辩,他也不去管它,随即闭目,专心等小艺到来。 过了一刻,实觉凉气袭人,不好受用,当即立起,走出洞去,不料刚走数步,洞口竟然咕!咕!两声怪叫,林独当时并未在意,仍然朝上走去。 眼看再有两步即可到洞口,突然又是咕!咕两声,洞口一下现出两个赤红怪头。林独一见,惊得啊呀一声,反身急退,又回到原地。 林独两眼紧盯洞口,大气也不敢呼。只见那两个赤红怪头,四只眼睛碧绿,红信伸长,好似蛇头,狞恶异常。 林独骤见此物,不问而知,必是毒物无疑,更加紧盯不瞬。那双头也就在此时,又咕咕了两声,竟慢慢伸进洞来。 林独这才看清它是一个双头怪物,身子粗圆,浑体赤斑遍布,腹下四脚,却是甚短。 那怪物慢慢爬进洞里,林独只得往后一步步退,可是那怪物偏偏不停的爬进,林独也只得不停的后退。 过了不久,林独猛然觉到他愈后退,眼前也渐黑暗,原来他不知不觉已深入这土洞。 倏地,他心一动,暗道不好!自己从未深入过,不知通往何处,这样进去,到底时,岂不成为双头怪物禁脔? 他这样一想,顿时深吸一口气,腹部立即隆起,猛然朝怪物“呼!”地喷去。 怪物双头一分一侧,咕咕!又是两声怪叫,竟对它毫无影响,反而前面双脚一踞,猛地跳起数尺高下,朝林独窜扑过来。 林独惊叫一声,不暇细虑又急往后退,可是怪物一步也不肯放松,拖着一个大腹,虽是有点笨,走将起来可也相当快速。 林独至此已毫无办法,洞中虽是愈走愈觉漆黑,也只有摸索着拔脚狂奔,有几次拧倒或撞上洞壁,他也不顾,只听得后面咕咕连声,自己额上冷汗直流。 他奔过一阵,忽觉地势渐往下斜,而且泥泞没过脚面,沓气扑面,拔脚吃力,竟是渐走渐慢。一回头,怪物四双隐隐泛绿的碧眼,仍然在他身后不远处移动,不由心想:“这下完了!既不知前面通往何处,怪物又穷追不舍。” 他又自忖道:“不管这洞通往何处,总不能站在这里不走,立于待毙呀。” 他想着,提上一口气,又往前冲,渐渐地下有了水渍,而且愈来愈深,倏忽间深过膝盖,再走几步,已及腰际,这下他猛醒悟,这土洞可能想通虾蟆山麓江底,他是深识水性之人,不禁大喜。索性全身钻入水中,潜水而逃。 他潜过一程,觉得怪物已不在追,可是他也不敢返身回转,只得仍朝前潜泅。 不久,忽然一股其势待急的水流,迎而直冲。他一惊之下,水中睁眼看来,却是已至洞口,正不出他所料,这洞果然通至江中,不由暗暗心喜,想道:“以后我再要登山,岂不轻而易举了。” 蓦地脑中又掠起那双头怪物,顿然又凉了半截,有这怪物在,什么也化为泡影。 倏地,他又想起李小艺晚间还要为他送饭,万一碰着那双头怪物,岂不糟糕?不过,转而一想李小艺身怀武功,并有九子银针防身,也就释然。 浮起江面,已是正午,金阳高挂,金风送爽。他泅至对江,登上岸,相了相洞口方位,牢记在心。默默言道:“就这样离开艺姐姐也好!山上我既不能久留,到头来仍是要离开!” 可是一转念,顿时又没了主意,眼前山青水秀,天高气朗,在他看来却是大地茫茫,该到那里去呢? 他低头移脚步,只感身上湿淋淋的,好不难受!而且腹中早已饿极,先不忙寻思去向,重又噗通!跳下江去摸了几条鱼上来,急急奔回他原称放牛人家。 那家主人见他一晚未归,问他时,林独只得编了个谎言应付过去。 这时林独整夜未曾合眼,心想要能与艺姐姐长相厮守,只有练成功夫,打过三关了! 他这样一想,为寻师学艺,次日一早即向主人辞别,声言他去。这家主人见林独去意已决,略略给了他一些盘缠,也就听其自去。 林独离开这家,信步而行,孤孤单单走了两日,也不知到了何地。他为节省盘缠,并未住店,饿时捕鱼烧食,夜则野宿。把正他心中有个艺姐姐,倒也不觉寂寞。 这日,他走了半日,颇感有点累,就在一座林中,靠着一株树干躺下休息,不觉意然呼呼睡了过去。 待一觉睡醒,日已斜西,正想再走一程,顺便在江中捕几条鱼,突听林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哈哈大道:“瞎做官的,车二平五,暗渡阵仓,妙着!妙着!要是还难我读书人不住,小心了啊!” 蓦地,另外一个尖声尖气的人接口答道:“马六进八,围魏救赵,好狂妄狡滑之徒,再对这一着。” 随听原先那人又是哈哈笑一声,喝道:“好家伙!车五进九,破斧沉舟,你竟不避不让施起苦肉计来了?我老残儒又岂惧呢?” 林独听了暗想这时还有谁在林里奕棋呢?他因小时与其父林寒山也常奕棋取乐,不觉好奇心使他循着林中小径,走入深林中。 他越走,那两个下棋人的喝叫声也越来越大,而且双方针锋相对,壁垒分明。林独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大感兴趣,顿时加快脚步,朝林中奔去。 不久,他除了听得奕棋声,还隐隐听到前面竟是风声飒然,一口水桶般的大石,呼地凌空击了下来,林独急忙躲过,不禁愕然。 这时,他留心了几份,仍然往前走去,可是待他一发觉那两个奕棋人时,早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现身,只躲在一棵大树后,摒息而观。 原来就在前面林中一小片空场中,正有两人,林独原以为他们是在奕棋,这时一看那里是奕什么棋?他们简直是在以性命相拼,恶狠狠斗在一起。 最可怪的是这两人,一个头带金冠,舟穿大红朝服,显是朝廷一品大员,可是却是个瞎子,手里拿了根龙头拐,直刺横扫,凶狠异常;另一个却是方巾儒服,颔下几绺清须,手上执把白褶扇,倒是从容俊逸,但是,偏偏这人又是人单臂独腿之人,两人都在五十上下之年纪。 林独在一旁看人不由大奇,暗道:“残废与瞎子打架,这岂非天下奇闻,而且他们两人每出招攻敌,必欲念上一句奕棋时的棋步,这却是为何呢?” 他这一动疑,再着两人脚下,更加是怪,原来两人动手之地,竟清清楚楚划着一块棋盘,两人就在那棋盘中来往奔跳。 这时那儒士装束的残废正站在河界上,突单脚一跃,跳起丈余高,暴喝一声:“瞎做官的!炮二进六。” 林独一见按照棋路,总以为他是凌空直扑那红袍瞎子,谁知他突然炮二平五,横身轻飘飘落下,为声息全无。可是瞎子的耳朵竟然灵得出奇,立即大怒尖嚷道:“好无耻的东西,你施诈么?” 说完正欲出拐攻敌,不料儒装那人,猛地跳前几步大喝道:“车五进二,声东击西施什么诈来呢?” 手中白褶扇一指,早朝瞎子当胸点去,出手如电光火石,快得出奇,林独只见人影一闪,早听得瞎子厉声暴叫:“来得好!士六进五,车五退四,借花献佛红袍瞎子左臂一挡,对往残废儒士褶扇原地不动,右手拐籍地吐出,借拐头龙角,急点儒士背心。 残废儒士一施身,单脚一点跳开丈余,狂笑一声,道:“车三平九,急流勇退。瞎做官的,果然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几年不见面,你武功棋艺又精进了一层。” 红袍瞎子咯咯一阵笑答道:“你以为我对这眼睛被你打瞎后,从此就当真废了么?” 他说无猛地脸色变成惨白,手中龙头拐霍地盘空呼地一抡,厉声道:“告诉你,残老顾,总有一天我会报那眼之仇就是,你等着吧!今日这事,你既退走,那即是输我一着,‘都功秘录’自然是归我了。” 残废儒士听后,单臂一押,仰天一阵大笑道:“瞎老金!你瞎眼要报仇,那我这一腿一臂又找谁去哟?当初要不是是你利令智昏,卖身求荣,我们原是令人钦羡的一对挚友,又何至于此?‘都功秘录’这样就归你?你别做梦!” 林独躲在树后,听得他们对答,不由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本是好挚友,后来因为那红袍瞎子做了阿骨打的官,反目成仇,互相伤残,才变为死敌,而且今日之斗,却是为互争什么“都功秘录”,各不相让。 可是,这两人武功着实惊人,林独想来恐怕衣霞庄红神鞭也不过如此了。 林独正想着,突然远处一声长啸,声震霄汉,林独听来正自奇诧,那个红袍瞎子不由诧道:“怎么那个吝啬鬼铁算盘也已到来,这样恐怕又要费一畨周折了!” 残废儒士讪笑道:“瞎做官的,你怕吗?” 瞎子不禁佛然道:“我怕什么?” 林独看得清楚,只见他两道浓眉微微一竖,手中的龙头拐出其不意,骤然平刺而出,急点残废儒士喉头,林独不由一惊,暗道:“好个阴毐的瞎子!” 待残废儒士发觉瞎子偷袭时,瞎子的龙头拐既准又疾,早离喉间不及寸许,避已是不及,不得已,匆忙中,暴喝一声,手中褶扇也是对瞎子心窝,猛然戮去,以求同归以尽。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倏然一股好凛厉的掌风,呼的一声,凌空劈下,接着人影一闪,一个矮胖之人当场出现、随即发话说:“好个残儒瞎仕,已经打得不成人形了,难道还不停手么?” 两人的拐扇经那矮胖子一股掌风压下,均已落空,瞎仕不由气道:“铁算盘,你去求你自已的一本万利吧,可别再来干涉别人的事,况且我两人身上你可发不了市利。” 残儒见了矮胖子却大笑道:“铁算兄来得正好,不然小弟早丧在瞎贪官的偷袭之下了。铁算兄此来,是否也对‘都功秘录’打了如意算盘呢?” 林独见那矮胖子,非但全身装束是生意人的样子,而且真的手里拿了张算盘,不禁大感兴趣,林子里慢慢黑下他也不顾,继续偷瞧下去。 铁算盘听了残儒的话,笑答道:“何止我铁算先生想先目睹武林二奇书之一的‘都功秘录’为快,如今看来中原五怪已到齐了,除你俩残儒、瞎仕我才见着外,僵僧、醉丐我在路上见他们各带着手下弟子,几乎也动起手来。” 瞎仕听了铁算盘的话,脸色一变,傲然问道:“怎么,那个醉叫化也来了吗?” 残儒讽刺道:“又是一个对头人是么?真是既知如此,恨不当初,那个金狗子真是当得不合算。” 瞎仕怒喝一声,抡起拐杖,又要劈了过去。铁算子手中算盘一挡,笑道:“瞎仕仍然是昔年胸襟,这又何苦?” 瞎仕一听,分明铁算盘仍是站在残儒一方,更加怒不可遏,只是这时莫可奈何罢了。气得他龙头拐猛一顿,一个箭步,窜进林里去了。 瞎仕一走,残儒和铁算盘抚掌大笑一阵。残儒这才问道:“铁算兄!你之算盘向来很灵,现在咱们只知‘都功秘录’被蜀道双魔带在这崇宁悬境,却不知两人到底藏身何处,而且这次江湖正邪黑白两道均闻风赶来,到底秘录会落在谁手,你曾否敲过算盘呢?” 铁算盘苦笑一声道:“说来真怪,我这算盘向来极灵,这次我一连打过三天三夜,苦算一番,却只看出‘都功秘录’被埋困,再算最后获得秘录之人,算来算去却算出是一条牛,岂非怪事。” 林独在那树后听了,不由噗的笑出声来。残儒铁算一闻笑声,转身见一个破破烂烂十五六岁的童子躲在树后,同时喝问道:“你是谁,怎么偷听别人谈话呢?” 林独是一时失笑,被两人发觉,知道两人都是身怀绝技,招惹不得,只得据实说听见两人奕棋之声,被引而来,并非故意偷听的。 残儒听了对铁算盘一笑道:“算他有眼福、咱们走吧!” 铁算盘点点头,正欲起起,突然似有所悟,回头仔细盯了林独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 林独看铁算盘肥肥胖胖,满身是油,并不十分好感,不过他还是答道:“我叫林独。没有家。” 残儒见铁算盘这一问,不由也仔细从头至脚揣量林独一番,即朝铁算盘又笑道:“此子隐秀藏清,当是可造之材,铁算兄是否有意此子么?” 铁算盘并不回他的话,突然拿起算盘三一三十一打将起来,只见他五个手指头在算盘上的的嗒嗒一阵紧拨,打过一遍,从头再打一遍,这才慢慢抬起头,瞥了林独一眼,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下一个圆圈,二个圆圈一直划了三十六个圆圈,这时才对残懦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我没有那福份。走吧!” 铁算盘临去时,不知何故竟然突又回头对林独大声喊道:“小子记住,心存正,无住而不利。” 说罢大袖一挥,和残儒两人登上树稍,倏忽不见。 残儒与铁算去后,林独又是孤孤单单,不觉发了一忽儿怔,想起残儒与铁算两人,蓦然一拍自己的头脑,喊声:“可惜!怎么我刚才就想不起来呢?我不是要寻师学武艺的吧?显然刚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却被迫己错过了,真是该死!” 他再是追愧也是陡然,又想那铁算盘在地上划了些圆圈,不知道他到底划了些什么?于是他即上前看看,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这样排列的一些圆圈。他再仔细一想,顿然记起其父遗给他的那本手抄绢本中似有这样一个图。 好在这时天色还未全黑,他急忙取出互相一对,果丝完全符合,可是他并不知那有何用处,以为既出自铁算盘之手,必是术数之类艰深奇学,但遗书中却又将这图列入“步形篇”,甚为不解。 蓦地,他心中一动,忽作奇想,暗忖:“铁算盘既划了这些圈圈,必有用意,而且绢本上又列为“步形篇”,我何不试着一走呢?” 林独一时兴起,立即依着地上的圈圈走将起来,不料走不到两步,脚下一滑,竟跌了一跤。林独爬了起来,自己骂自己:“怎搞的,平地竟会跌跤。” 重新再走,岂料仍是刚走两步,腰上一下劲道失去平衡,又跌倒在地。 这一次他有些领悟此中道理。原来别看地下只是划了些圆圈,但却远近左右参差不齐,走起来更是恰与人身生理进退摸斜非但不同,而且适得其反,休道林独,任谁人初时也要跌跤。 第四章 盗牛入狱 林独一连跌了两跤,爬起来时,一咬牙道:“我不信有这么邪,今夜拼着不睡觉,我也要走通一趟。” 他就这样一下决心,拦受跌跤之痛,倔强固执到底,不久,终为他摸着一些门道,通过一趟。再走一遍,又要好些,心中一喜,顺着走,倒着走,一口气走了七八遍,方始将这些圆圈落脚步位记熟,同时,也流了一身大汗,累得精疲力尽。 这时,天已黑,夜已沉,他便又倒身在一株树根下,呼呼睡了起来。 待他睡醒,一睁眼,已是次日清晨。忽见身侧不远处竟有头硕壮的牝青牛,在静静地低头吃草。 林独被逐下虾蟆山后,年来为人放牛,对牛已生亲切之感,便走过摸摸牛背,又拍拍牛颈,莞尔一笑道:“牛哥,怎的独个儿在此呢?莫非走迷路了,我陪你玩玩可好么?” 那牛竟似听愤他的话似的,张口“哞!”的低叫了一声,林独是自小受尽欺凌之人,只要对他稍示友爱,他即会十分感动,不觉大喜,接着对那条牝青牛一阵抚拍。 忽的,自他身后踱出一个汉子恶声恶气对林独喝道:“喂!那来的野小子,替我走开!你岂是想要偷我这条牛来么?” 林独一听那人可恶,反驳道:“谁想偷你的牛?别那么信口伤人!你才想偷人家的牛亦” 那汉子不觉大怒道:“好个野小子,意敢骂二爷来,我倒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才知二爷厉害!” 说罢倏地一上步,林独急退,但那汉子比他更快,一扬掌,早给了林独一个耳光,林独被打得身一侧,啪的一声,左边又着了一记。 林独目中冒火,道声:“好啊!你竟敢动手打人!” 正欲鼓气扑了过去,突然林外人声大哗,早听得有人尖声大叫道:“大家快来呀,偷牛贼在这里!快捉呀,别让偷牛贼跑了!” 那汉子听得那么许多人赶来,顿脚叫了声倒霉!呸!一转身,奔入林中,一走百了。剩下林独一人怔怔站了片刻,不知何事,就在这时,林外人群早已拥至,前面儿人上前即一把扭住林独,把他按在地下,举拳就打,林独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便任意打人呢?唉唷!你们打痛我了啊!” 那些人越来越多,团团围住林独,七嘴八舌,狂喊乱叫,其中也有庄稼妇女,叫道:“你这小子,看你年纪不大,却干这偷牛的勾当,前些日来咱们庄上一连失了几头牛,你这贼,到底牵往那去了呢?” 林独全身都着那群人的拳头,又狂叫道:“你们别打了,我没有偷牛,我不是偷牛贼啊!” 首先抓住他的汉子喝道:“人脏俱获,你还想推赖,打!” 林独猛觉腰际着了两下重的,疼痛难当,“唉唷!”连声,喘着大气,低声呼道:“我没有呀,我不是偷牛贼,啊!艺姐姐,我痛得很啊!”那些人那顾林独死活,他们以为牛与林独在一起,偷牛贼必是林独无疑,没有人生怜悯之心,拳脚俱加,林独至此已遍体鱗伤,一块红,一块紫。 林独越支持不住,解说又是无用,反倒双目一闭,忍气吞声,暗道:“打吧!我林独注定命多乘戾,又有何法。反正我有艺姐姐,她会保护我。” 他闭着眼,不觉嘴角竟泛起一丝笑意。突地,他胸口蓬的着了一拳,微哼半声,就此昏晕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吁出一声:“艺姐姐!”渐渐醒转,突感被人拖带拉在路上奔走。 林独这一睁眼,早被一人发现,嚷道:“偷牛贼醒过来了,让他自已走吧!” 那挽着林独手臂之人果然闻言丢手,可是林独经众人狠揍一顿后,除了全身没劲外,身体更是竣软,那里站立得住,两腿一弯,重又躺倒在地。 左右两人见林独实是不支,只得又提他起来,怒声喝道:“贼小子走吧!要非他们要交官治办,是我早活活将你这贼小子打死!” 林独一语不发,被挟着走不多久,即到了一个县镇。林独一直被拖着过街,一些好奇的路人都来探问何事?有人一说,那些人即时恍然摇头道:“啊!偷牛贼,可恶!可恶!” 不过片刻,全街坊都知林独是偷牛贼,戮指而骂,吐唾沫,抛石子,极尽凌辱之能事。林独也只是吞声强自忍住。 片刻后,来至县衙内,这群人中立有一长者击鼓报过案,就在县衙外静候传询。 可是等了约莫两个辰时,衙内却是毫无动静。这些人便有些燥急起来,又由那原先的长者进去,再出来时跟着两个官差对众人道:“县大爷微服巡行在外,贼犯暂行收押发落。” 众人听这样说,哄然而散!两个官差即老麻鹰抓小鸡般,一把抓住林独后领,喝声:“贼小子,走。” 随即推他入了县衙,关进了狱中。 林独刚被推入狱中,因里面昏暗,看不甚清,倒不怎样,等他稍可视物时,不由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原来就在他面前两手叉腰站着一个组庄怕人的牢头狱卒,这人满腮倒须,两眼凸望着林独一语不发。 林独见他不出声,大着胆子颇声说道:“老爷,我没有偷他们的牛,是他们捉错人的。” 那狱卒怪眼一翻,出手间,一条黑皮鞭突地飞了出来,冷哼半声,仍然未发话。 林独出生以来,便在与世隔绝的衣霞山庄长大,近一年虽被逐下山,但是并未远离,可说毫无江湖经历,更莫说是牢狱之灾了。当时被狱卒那副神态,骇得心惊肉跳,勉强又哀声道:“老爷……” 不想他刚说出老爷两字,凸眼狱卒皮鞭突起,眼看呼的一声就要抽打下来,忽地从旁窜出个莲头垢面,小叫化般的巧小人影,林独也未看清他是如何过来的,只觉他在自己肘边一撞,已斜开数步,责道:“喂,你这新来的小子,还不识相些,叫声大哥,把身上所有的银殴交出来。” 林独听他所说,只觉莫名其妙。那人即老实不客气,一伸手探入林独怀里,把林独放牛得来的少许盘缠尽数掏去,笑递给狱卒道:“恕小叫化多事,就请大哥笑纳。” 狱卒翻翻眼,望了望小叫化,一把夺过银钱,转身拿了付手铐要给林独带上。 林独自认命苦,甘心受缚,双手正想伸出,不想小叫化忙又向狱卒陪笑道大哥,你看这小子分明遍体受伤,站立都不十分稳当,何用手铐,还怕他逃去么?” 林独想不到会在这狱中遇着一个处处帮他忙的人,不由自主盯着小叫化看了两眼,暗想:“我林独一生除了爹爹和艺姐姐对我好外,就没有第三人再对我好,这小叫化可有些古怪。” 他正想着,不想小叫化掉头就喝道:“你这傻小子看个什么劲来?还不到那边角上解了你那件破衫,看看伤势去!” 林独看小叫化神态严正,可是又稳含温和之意,既感受责,又觉服是在护着自己。情不自禁就像个被大人管束的小孩般乖乖在那边墙角坐下。不料他刚一坐下,忽听一声微弱的呻吟声起自身侧,林独侧头一看,几乎又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长发垂肩,一张脸白惨惨的老犯,半坐半躺靠在墙角辗转呻吟不止。 林独再一看他那双腿,却密密麻麻生着满腿的烂疮,腥臭四散。 片刻后,林独见小叫化又对那狱卒说了句话,狱卒即似没事一样。到另一边一张板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小叫化来到林独身边,并肩一坐问道:“喂,新来的小子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被人送进来?” 林独满腹怨气,闻言一摆头恨恨的答道:“他们说我偷牛贼。” 小叫化突地大笑起来,道:“原来你也是与我一样犯盗案,我们倒是一条道上的。” 林独大声辩道:“我没有呀!是他们糊里糊涂把我捉来的。” 小叫化还是大笑不止,忽然站了起来道:“管你有没有,你给他们捉来了就是没有也有了!你稍后我为你接风吧!” 林独听他这话,只觉莫明奇妙,在这监狱中,到那里去来酒菜呢?正想动问,小叫化早已奔至狱卒身边,轻轻推了推他,说道:“牢头大哥!我去了!” 等那狱卒翻了个身醒来时,他早已迳开了狱门,走出去了。 林独总以为那狱卒定会惊惶莫措,那知他反而张开粗大的嗓门,暴叫道:“叫化贼子!快些回来哪!连酒坛儿统给搬回来。” 他喊完转身又自言自语道:“娘儿的,好几天没好好落肚了,老爷子对我可有些变样儿。” 忽地,他猛一转身双眼一瞪,竟朝林独这边走来,林独见他汹汹来势,不知他有何意图,心下急跳,无形中两眼也紧盯着他,暗想:“他走来干什么呢?莫非又欲用那根皮鞭抽我吗?” 他这样一想,全身立即缩做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本来林独也并非怕打之人,此时一来自己已经遍体鱗伤,如再经他抽打,看他那模样,定然心狠力猛,那还能受得了;二来自己落入这狱中,深虑忍受不住,出手抗御,又不知何时方得出狱,那以后的日子有得受了。” 牢头步至离他身前不远时,真的反手抽出皮鞭,“啪!”的打在地下,同时冷吼一声。 这狱中本就昏暗,潮湿,阴森森的,加上他这恶煞般的尊容鞭影,低吼,更显得恐怖!林独不由自主的全身就有引起抖颤起来,心想这顿皮鞭之苦是挨受定了。 就在此时,忽听身侧发话道:“我不说,你们就把我折磨死了,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那牢头莽汉又是冷吼一声,踢前两大步一伸手竟把林独身边那怪老犯提了起来,朝狱中央一摔道:“娘儿的,老子不管你要向老爷子说什么,我只是奉命每日毒打你一顿。干老头儿,老子倒霉,跟你在这儿受了三年罪,你咬牙忍着吧!” 说罢竟开始剥了老头上衣,林独一望只见老头全身,紫痕斑斑,那有半块好肉,惊得他闭起眼晴,暗念。“天哪!这是什么所在啊!” 他这刚在心惊肉跳,那边狱卒早手起鞭落,又对老头毒打起来。每一落鞭,听怪老头妈痛哼一声,可是就这微微之痛哼声,听在林独耳中,尤如声声惨厉,比他自己身受还要难过,不由得全身抖颤比刚才还要厉害。 一刻后,狱卒额头虽见已汁,竟仍在毒打不休,林独自小受人欺凌,对人之受荼毒折辱特别敏感,正想忍着自身,伤痛不顾一切,跳起阻止时,突听小叫化在狱外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牢头大哥!快快停手,你又打他干么?” 狱卒—听小叫化回来,收起皮鞭,冷眼看了躺在地下的怪老头一眼,粗声粗气道:“娘儿的,怎么你不早呢?” 说罢一脚把怪老头踢开,迳自奔向狱门去接小叫化搬来的酒菜了。 林独见牢头走开,立时过去将怪老头拖回原地靠身墙下,并给他取来被牢头剥下的衣服穿上,这才轻轻问道:“老人家,你忍受得住么?他为何要如此对你毒打呢?” 也不知是怿老头不原作答,还是全然未听见林独的问话,根本就不加理会,只一只手伸向腰间,正要掏出一件什么东西,好似觉得林独在侧,又不便取出,才见他张着双目望着林独。 林独与他目光微一接触,不觉悚然一惊,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原来他目光中竟是隐含凶芒,阴寒迫人。 就此,怪老头好似看同林独并无防备,从腰间取出一物,林独一看竟是???自身束裤子的绳子,暗道:“莫非怪老头要便解么?在这牢房便起来,其余几人怎么住法?” 他这样一想,正想大着胆子告诉,可想别的法,不叫他在这狱中便解,回头一看,怪老头竟把那根裤带啮食起来,林独不由愕然问道:“你老人家吃的是什么呀?这怎么可吃?” 怪老头一听林独问话,深怕他伸手抢去似地,收起裤带连声哼哈呻吟起来,仍是毫地理地林独。 林独摇摇头,也就作罢。忽听小叫化嚷道:“牢头大哥,酒还多着呢!再喝下这一盅吧!小叫化定在陪你喝这一盅。” 林独回头看去,只见狱卒已酩酊大醉,坐在地上已经是摇晃欲倒样子,尤自含含糊糊道:“好,喝罢!你真不错,老爷子可有些变样儿了。” 小叫化一举手早又把一大土盅的酒灌入牢头嘴里,又道:“牢头大哥,再来啊!” 不想他话刚说完,牢头一仰身,立倒在地下醉昏了过去。小叫化这才缓缓站起,单手轻轻一提那牢头,竟原地一送,牢头一个身子“蓬!”的一声摔上了他自己那张板床上,几乎将板床也压塌了。 林独见后暗自怪道:“看年纪小叫化不比我大多少,他那来这么大气力呢?” 就在此刻,小叫化已在对林独招手道:“喂,偷牛哥,你客气怎的?这顿酒菜我是特为你弄来的呀,快来吧!” 林独一听他开口竟叫他偷牛哥,就自有气,但又感于他刚入狱时说好说歹免去了他一顿黑皮鞭,走上前去,冷冷道:“我们素昧平生,又是同遭不幸,何劳你这么盛情款待?” 小叫化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哟!谁教你这一套咬嚼字的本领呢?小叫化可不懂这一套。算了吧,快吃吃!” 林独一听他笑声怎么一下又变了调呢?分明他这次笑声竟和艺姐姐有点相像,直是怪事。不由就瞪起两眼,疑惑的望着他。 小叫化看他那神情,眼睛一转,又笑道:“怎么,你不吃是否怕那个恶鬼起来么,告诉你,他喝的酒里,我早下了蒙汁药,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他决醒不来。” 林独闻言又是一惊,从前听爹爹说过蒙汁药是开黑店之人专门用来迷住客人谋财害命的,忽的这小叫化也会用起这东西来呢?林独这样一起,更加有些疑惑。 小叫化似乎早又看他之心思。忽又笑道:“偷牛哥,你放心!我们是同道儿的,决不会也给你蒙汁药吃,再说我连你的姓名都还不知道,我怎么要用蒙汁药迷倒你呢?喂,吃吧!我可是诚心诚意与你交个朋友呢!” 说罢顺手拿起土盅,盛满酒,一饮而尽道:“小叫化祝偷牛哥得心应手,处处如意。喂,偷牛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林独给他这样一来,简直啼笑皆非,只得也勉我了一盅,答道:“我叫林独。” 蓦地,他想起小叫化口口声声叫他偷牛哥,不由大声驳道:“告诉你,我没有偷牛,别叫我偷牛哥。” 小叫化道:“霸道的名字,你偷牛没有偷牛又有什么两样呢?啊呀!你看我好糊涂,竟险些忘了那个老魔头。” 第七章 血字遗言 怪老头也一阵冷笑,点点头道:“好,你等着吧!” 猛然间,怪老头竟无缘无故张大嗓门,一声厉叫,同时暴喝道:“‘都功秘录’乃当今天下奇书异宝,当应有德者居之,老二,你这畜牲!你再要苦苦相逼,看我立把它撕成粉碎,谁也不要想了!” 林独听后,不由大奇,分明“都功秘录”并未藏在他身畔,何以他这样说法呢? 不料这想法刚要林独脑际一掠而过,狱外人影一闪;早有两人并肩挡门而立,同时一人大喝一声道:“郝老大,且慢!” 林独从暗中向明处看得清楚,早认出其中一人是冠带俱全的瞎仕,另一人却是既高又瘦,面目削尖,无丝毫血色左手拿着一挂晶黑念珠的和尚,不觉心中一动,暗忖:“莫非这人就是铁算先生所言的僵僧不成?” 两人在狱外现身,略略一停,即朝狱中入来,林独留心看那和尚,果见他行走时,全身僵直,每行一步,两脚却是同时离地,他可是在跳着走。林独看清,知必是僵僧无疑。 这时最感惊愕的要算是郝老二,他做梦也未想到,光天化口之下,那批人仍敢到来。 可是,僵僧瞎仕,两人中任一人他已难于应付,何况两人同时而至,他惊急之下,一挥手对着那批官差大声叫道:“你们全是木头,怎么还不给我抓下!” 官差们那知就里,暴喝之中,一溜而上。僵僧瞎仕毫不在意,身未动,脚未移,连头也不转一下,只听僵僧念声:“阿弥陀佛!” 手中念珠一挑,林独蓦见黑光一掠,当先那个官差,顿时惨呼一声,当堂脑浆拼袭,倒毙地上。 他这一手,真如当头一棒,其余官差早吓得面无人色,头昏脚软那里,再敢上前半步。 郝老二知道情形不对,正想伺机遁走,偷偷朝狱外一看,不由暗叫声苦也! 原来不知何时,残儒,醉丐,铁算先生已一声不响在狱外站着,目前不过一瞬间,已来了中原五怪,你想他惊是不惊呢?瞎仕的耳朵特别灵敏,这时,也已警觉,猛一转知问道:“谁?” 僵僧闻声也一跳转身,狱外的残儒,醉丐,铁算先生早已同时纵声大笑,醉化子一扬手中打狗棒,骂道:“老僵!老瞎!昨晚上咱们还没打够,今日里再来见过高下。” 僵僧一张白惨惨的削脸毫无表情,瞎仕却气得暴跳起来,手中铁拐一扬,蓦地朝醉化子喉头点到,其准与狠,真是无以复加。 但是他快,还有人更快,醉丐的打狗棒刚要封上,铁算先生的算盘早已反手一拨,道:“你这瞎贪,慢来!我有话说。” 此刻林独突见残儒与铁算先生现身,他与两人已有过一面缘之,且对两人颇有好感,这时听铁算先生有话要说,自然而然聚精汇神听他说话,反而对怪老头与郝老二的注意无形中松下。 只听铁算先生接着道:“中原五怪多年各自隐修,今日当聚在此相遇,都是为了一部奇书‘都功秘录’,今日大家不专心秘录之获得,反在为昔日之仇隙争斗不已,岂非舍本求未?昨晚大家已见,欲得此书之人,何止中原五怪而已,终南,华山,阴山,少林均已闻风到来,甚至据我所知,洱海金殿派,与向不轻易涉世的遁世派也大有人在……” 瞎仕听他数说一顿,早已不耐,大叫道:“管他来了多少人马,‘都功秘录’非我莫属,你奸商又打那桩如意算盘呢?少废话!” 铁算先生一笑道:“你这瞎了眼的,得了‘都功秘录’又有何用?别打岔,听我说,就是武林黑白两道全数集齐,并不足惧。可是目前的关键却在郝老二身上,他早已存心加害郝老大,假若郝老大一死,谁能得着‘都功秘录’呢?” 他这话一出林独暗暗佩服,急忙将目光移向郝老二时,深以为他这时脸色非青即白,哪知一看郝老二却反恢复初入狱时微微含笑的神态,不禁大奇。 就在这时,突听铁算先生暴喝道:“留神,抓住他!” 铁算先生话未落,郝老二早已厉吼一声,身形一旋,顺势全力一掌把个郝老大当堂劈个鲜血狂喷,一个身子也直向林独伏身之处飞去。 扫着郝老二势如急电,“哗啦!”一声暴响,竟然会丢下郝老大不顾,同时追赶郝老二而去。这也是冥冥中的走数,合该林独无意中得这部奇书。 且说郝老大一个身子被郝老二冷不防一掌直打得向林独飞去。林独急忙张臂接住,郝老大始暂仍保住命在,并未立时死去,只是这时仍一口一口鲜血直流,内腑受伤过重,纵然暈了过去。 林独将他放在地上,望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叫道:“老前辈!我是林独,你有醒醒。” 这时,忽有二个官差走来,林独怒喝道:“你们与我滚开!要不然,我可要打!……” 他打字一出口,呼的一掌劈去,竟然有股掌风暴般打出,虽不甚强,那两官差可也抵受不住,再也不敢上前。 林独又急问郝老大道:“老前辈!你说呀!有何法治你的伤。” 他不知这时郝老大哪里再能说话?只是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林独不觉黯然失色,道:“这样,老前辈真是无望了吗?我是林独,老前辈如何未了之事,告诉于我,我定能与前辈办到。” 不料林独这样一说,郝老大原本是闭着的眼睛,这时却突然张开,望了林独半晌,方才点了点头,眼中也同时流下了两行泪水。 林独望着更是感动莫名;正又要说话,蓦见郝老大右手在缓缓往腰间移动。 林独心中一动,立时想起郝老大昨日被鞭鞑后暗中啃吃的那根裤带心中一喜,忙问道:“老前辈莫非要那根裤带么?” 郝老大又点点头,林独即为他解下,送到他嘴边,随即被郝老大吞吃二寸长短一节。 不久,郝老大已不再吐血,更轻微发出哼哈呻吟之声,林独大喜,连忙俯身跪地叫道:“老前辈!您好些了么。” 郝老大摇摇头,却闭目轻吟道:“暮鼓朝钟自击撞。” 林独听了不觉莫名奇妙,暗想他在这生死边缘,存亡攸关之际,竟还有这闲情逸致吟诗,岂不大背常情。 谁知郝老大念过那句后,听林独半晌没有反应,倏地睁目,望着林独,神色之间,似有所企待。 林独微愕,蓦然警觉,随又按上次一般,低声接口答道:“闭门孤枕对残缸。” 郝老大这才嘴角掠起一比凄凉的笑意,继道:“白灰旋拨通红火。” 林独道:“卧听萧萧雪打窗。” 郝老大仍如上次一样,林独刚把这诗念完,紧跟着问道:“你是谁?” 林独这次并不犹豫,随口答道:“晚辈林独。老前辈有何吩咐。” 不料郝老大连连摇头道:“你不是林独,记住!你不是林独,你是……” 林独忽有所悟,知他这话,定有所指,决非信口而言,急问道:“老前辈!我是谁?” 郝老大却突然嘴角隐现冷笑,道:“答应我杀那畜牲,我便告诉你。” 林独道:“郝老二,寡情绝义,人皆可得而诛之。” 郝老大双目圆睁,大声道:“我要你杀他!” 林独只得道:“只要晚辈功力可及,会为前辈报仇!” 郝老大这才似满意,点点头道:“你是谁?食无鱼,出无车,无以为家,小人非人也!” 林独暗记于心,郝老大勉强又道:“我已不胜久持,‘都功秘录’即凭刚才对语往取,它现藏放在……” 他底下之话尚未说出,突然奔进来小叫化,一把抓住郝老大大声急道:“郝老大你,不能就此死去,‘都功秘录’藏放何处,快快说出!你数十年罪孽身,死不足惜‘都功秘录’若因弥出而复没却大为可恶!” 林独一听不觉心中大恨,怒道:“老前辈身受重伤,怎能任你这么莽闯?你快给我放手!” 郝老大自吞吃一节那根裤带后,本可勉强支持,这时给小叫化一抓一气,胸口一阵气痛,满口血又喷了出来,双眼一翻就此晕昏过去。“都功秘录”郝老大要说而未说出,突遭此变故,林独不由心中冒火,一个反掌,“啪!”的一声,早给上叫化一记耳光,怒喝道:“无耻小子,落井投石,趁火打劫,你与我滚开!” 小叫化乃洱海金殿派有数人物,洱海晒金滩上,除洱海王外谁也不俱他三分,不料今日竟给林独打了耳光,当时也气得脸色泛青,目中冒火,一声怒叱:“臭小子你敢打我!” 一抬手,正要施展他独门功夫“燕尾退魂指”朝林独脸门点去,林独却在这时忽见郝老大全身一动,急忙俯身,正好避过小叫化攻出一指,问道:“老前辈!你怎样了?你还未对我说完啊!” 郝老大喉头咕咕几声,却未说出话来。 小叫化在一旁闻言,那顾再攻林独,说道:“好呀,原来他早已告诉了你。” 林独并不理他,仍在向郝老大追问,可是郝老大真不行了,只全身阵抽搐,两脚一伸,就此断气,盍然长逝! 林独与郝老大两日相处,虽不能说已生情愫,却可谓相处甚得,何况他对郝老大至死不屈存正名心,大加敬服,不禁十分悲伤,无形中在郝老大身旁跪了下来,半晌无语。一刻后,小叫化早已不耐,叫道:“喂,臭小子!方才那一掌,我暂不与你计较,我来问你,‘都功秘录’隐藏之处,郝老大当真告诉与你没有呢?” 这时,林独忽又有所发现,他只看着郝老大那只右掌发愣,对小叫化的问话,根本就未听见。 原来郝老大那只右手,不知何时已樵了他自己喷在地上的血溃,写了一个“巫”字在地上。 林独看着,心中想道:“巫,莫非是巫山?郝老大乃蜀道双魔之一,昔年为非造孽,他只在蜀境内,巫字所指定是巫山无疑。” 林独这一想通,竟然对着郝老大尸体,磕头道:“敬谢前辈,晚辈知道了。” 林独这样一来,更引起了小叫化急不及待问道:“臭小子,他当真告诉了你‘都功秘录’的所在?” 林独这时对小叫化已无比讨厌,缓缓站起就想朝狱外走去,反正这时身虽在狱中,已无人约束,不走更待何时? 林独才走两步,突又想郝老大那根裤带,定是治非常珍贵之治伤药物,不防拣来,日后或有用处。 他又转回,拾起那根麻绳相似的裤带,如法系在腰间。小叫化既认定林独已知“都功秘录”藏处,那会任他自去,一闪身,竟挡在狱门,迫问道:“小子,你欲不说出‘都功秘录’的所在,今日你就休想出得了狱去。” 林独怒道:“谁说我知道什么秘录来?你别见鬼了!” 林独心知,事关江湖群起争夺之物,如欲认知,定邀杀身之祸,是以他那敢承认。但是小叫化亲耳听着林独问话,哪会相信,只一味逼问不放。 第八章 飞牛逃命 惹得林独火起,一瞪眼,喝道:“你真要逼我么?” 但林独心中明白,如真打起来,决非小叫化敌手,是以嘴上虽强,却迟迟不肯出手。 小叫化也是拿林独不准,以他那笨像,脚步沉重看来,谁相信他武功出俊?可是小叫化却两次吃了他亏,所以也不敢贸然出手。 两人就在此对面相峙,双方均瞪大着眼睛看着对方,小叫化愈看林独,渐渐觉出他剑眉星目,丰颐广额,虽神态笨拙,也不失是个刚正男子;林独看小叫化,也是愈看愈觉嫩。 突然,李小艺的影像在他心中掠过,想道:“我怎能在此枉费时日?艺姐姐尤在衣霞山庄朝盼夕望,我要错过这两年学成武艺攻山之期,又要再等三年,岂不使艺姐姐大为伤心!” 他这样一想,心中一阵怦怦急跳,片刻也不愿再滞留狱中,立想出去,一掀双眉,对小叫化怒道:“让开,再加拦阻,我可要得罪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也甩开大步,强朝狱外闯去,小叫化匆忙间伸手一拦,林独一声暴喝:“走开。” 左手往前一探猛捞小叫化伸出的臂膀,小叫化冷笑一声,道:“你走得了么?” 那条伸出的臂膀忽地一翻,倒叩林独左手脉门,不料林独这招用的正是三阴绝户系招之“阴魂不散”,左手只是虚张声势,微递突收,右掌已蓄足劲力,霍地从下至上呼地劈过,居然掌力不弱。 小叫化原本全神贯注在叩他的脉门上,这一掌来得阴诡奇谲,待他发觉,林独掌势已快到他胸口,小叫化一声惊呼,向后急退,可是虽避过林独这一掌未曾打实,却也在他胸口摸上了一把。 小叫化退开数步,简直气得全身发颤,但脸上却是通红似火,一直红到了脖了上,他站着怔怔看了林独一刻,蓦地,竟伤心到了极点似的,“哇!”的一声痛哭失声,人也跟着像只惊燕,—掠身,登上屋面,突忽不见。 林独见小叫化去得突兀,微微一愣,忽又有些失笑!回头又看了郝老大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一眼,黯然说道:“老前辈安息吧!林独去矣!” 说罢他出了牢狱,一直朝县衙外走,他非常奇怪怎么偌大一个衙门中,竟不见一兵一卒,林独心想可能是震于江湖群雄纷纷到来寻畔,自昨晚一战后,已逃之一空之故。 林独也不去理他,出得县衙,向街坊走去,他见街坊走去,他见街坊中之行人,二三五五,几全是紧身配带兵器人物,一看即知是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人物,没一个是好惹的。更怪的是叫化、和尚之流,多得出奇。 林独这时得了“都功秘录”藏处与凭取密语,不知何故,竟无一刻不在心跳,揣揣不安。他见着那些人,无形中低首而行,目不旁视,而且这时他已感腹饥,偏是入狱时,身上银钱,又全数给那狱卒取去,此刻身无分文,何以进食? 他心中盘算,目下这一餐尚可找些山瓦果之类,暂以填饥,但日后长途拔涉,身无分文盘缠,却如何走法呢? 甚且,前途茫茫,又到那里去呢? 他一面低头紧走,一面暗自心想,最后他终于想定,还是再找份人家替他看牛过些时,积着些银钱,便往巫山取那部都功秘录。为人看牛期间,又可重温大罗真经,或有所悟,功力从此大进也说不定。 他想着想着,早已走出街坊,两天来在那黑狱中,迭遭惊险,这时蓦然重见村野风光,耳目为之一新。 放眼处,即见农田正有人在耕作,林独便走将过去,见一农夫弯腰播种豆苗,随即道:“请问附近人家有欲雇用牧童的么?” 那农夫听有人问话,缓缓直起腰,回头一看,不觉与林独同时一怔,原来那农夫正是两天前解送林独至县衙为首长者。 当时他一见林独,突地张口又欲大声招喊“捉贼!”林独一见大惊,情急之下,当时声色俱厉,一声怒吼:“住嘴!” 同时,一上步,一把抓住老者衣领道:“你别见鬼!别平白诬陷好人!前次我没与你算账,今日再要无理,我可要对你不客气!” 林独正当年少,身强力大,老者那经得起他这样抓住不放,早有些喘气不定,满脸胀红。 林独略略松手,老者缓过一口气,又惊又怒道:“你……你这偷牛贼,你想怎样?” 林独大声辨道:“谁偷你牛来,你见我牵走你的牛吗?” 老者略略定神,仔细端量了林独一眼,见他面貌端正,倒不像是个贼,不过他仍是不信,又问道:“那么为何那匹牛却与你在一起呢?” 林独于是将那日之事说出,并道如非见他年事已高,今日定欲对他稍未惩戒,言下尤是愤愤难平。 老者听后,沉吟一下,微微点头道:“啊,原来如此,亦或可能,这样说来,却真是一场误会了。” 林独听他口气,仍似半信半疑,肚皮都会给气破,一转身,就欲离去,刚走几步,那老者在身后叫道:“转来,你到那里去呢?” 林独正在气愤之时,怫然答道:“我被你们打得遍体受伤,至今尤未痊愈,难道你又想集众行凶么!” 老者走了过来,说道:“后生有所不知,近来这一带实在牛丢得怕了,故有那场误会。你既是连宿处均无着落,而要到那林子里去过夜,今日就在我家住宿一宵如何?” 林独听他这样说法,首先气已消了一半,而且这时又正是他走头无路之际,微一沉吟,也就答应。 老者忙收拾农具,领林独走到不远一处约十户人家之小村庄。 村庄里有好些人在那日捉拿偷牛贼时,已见过林独,这时老者领着林独入村,早传言开去说那偷牛贼又来了,林独刚到老者家中坐下不久,即有人登门询问,经老者解说过后,大家这才释然。 老者一家数口,林独到也相处谐恰,而且老者也发觉林独实非作歹之人,坚留之下,林独不觉一往三日,三日来,林独按郝老大所授口诀运气行功,又稍有进境。白日即牵着老者那匹牛,到附近野地放牧。 到第四日,林独无由再留,又欲辞去,不料老者见林独孑然一身,无家可归,却是有心留他,非常诚意的对林独道:“你这样无家无业要到那里去呢?不妨就住在我家,如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与我放牛总可以了。” 老者是看准了林独的心意,其实他真是暂不想离去,就此住了下来。 不料到第五日上,村庄中突然络续出现一些要饭的化子,和缘门求化的和尚;夜间,林独更清晰听着屋面上夜行人之脚步声。 这样一来,林独在那村庄中,愈过愈觉心跳,可是一时又不便再对老者求去。 次日,林独牵着那条牝青牛到村后山边草地放牧,自己却坐在一旁大石,默想“大罗真经”“拳掌篇”中之口诀,蓦见山边踱出中年道士,对林独微一稽首道:“小哥儿!你们庄上,近日可见有生人到来?” 林独听了心中一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是怎样的生人呢?” 道士道:“这人我倒未见过,只知他名叫林独。” 林独一听,几乎脸色发青,惊得跳了起来,不过这两日他早在担心吊胆,所以那道士虽突然提起他名字,他也能及时强行忍住那份惊诧,答道:“这倒未听人说过这名字,不过这却怪,道爷既与他不识,因何找他呢?” 道士看了林独一眼,道:“这你别问。我自然有事找他。” 林独又道:“那么道爷如何称法呢?日后我若遇见那叫林独之人,便转告与他说道爷找他就是。” 那道士冷冷答声:“那可不必了。” 接着转身离开,谁知他刚提步未走出几步,山坡突有一人哈哈大笑道:“武当掌门宁真子久违了!敢情你也在访察林独的下落么?” 林独听来口音甚熟,抬头一望,只见铁算先生从山坡大摇大摆踱了下来,心中惊疑不置,同时才知当前道士乃武当派之掌门人宁真子。 武当掌门宁真子,初见铁算先生,微微一怔,随即哈哈一声长笑,答道:“我道是谁,何期与铁算兄在此相遇?幸会之至!‘都功秘录’天下奇书异宝,得是即可平登武林至尊,想得此书之人,岂仅我宁真子一人呢!铁算兄,你以为是么?” 铁算先生一听他话中含意,赞道:“妙极了!彼此,彼此!” 两人立时同时纵声大笑,状甚欢愉,林独即乘两人纵笑之际,即悄悄解下牛绳,正欲溜之大吉,耳中随听宁真子道声:“铁算兄日后得便,请上武当畅叙,少陪了!” 林独即知武当掌门宁真子已去,正待提步,铁算先生在他身后说道:“林独回来!” 林独回身一看,这时的铁算先生哪像是刚才那个良声纵笑自如的铁算先生?只见他脸呈现庄重,两道精芒眼神逼望林独,简直是另换了一人。 林独不由心中一懔,暗忖:“敢情他也要逼我道出‘都功秘录’藏处?他如真要,我怎能拗过他呢?不防就告与他算了,反正他不失为正道中人。” 林独这样一想,反觉安然,随即步至铁算先生跟前,恭身答道:“前辈有何吩咐,小子林独自当遵命。” 不料铁算先生突然怒进:“林独!你既幸得奇书,为何还不远走避祸呢?仍留在这崇宁境内,难道嫌命长么?” 林独初见铁算先生满脸怒容,甚觉骇然;后一听他话意,虽觉正如所料,现江湖黑白两道人物,均在找寻他下落,自己处境危机四伏,随时有被人劫持之险,心下着实惊恐,但却听出铁算先生并无对他谋夺之心。 不觉心中一决,倏地向铁算先生跟前跪了下去,惶然叩首道:“想定是那无耻叫化播弄口舌,望前辈救我!” 铁算先生听林独言后,只望着林独沉吟不语。 林独突又想起自己正为的是寻师学艺,以重登虾蟆山与艺姐姐聚首,何以良机就在目前,竟会想不起求铁算先生收归门下呢? 他这样一想,顿时就在地下一声不响端端正正的行起三拜九叩的大礼来。 初时铁算先生似在苦思何事,未曾发觉,可是林独礼数未尽,铁算先生已然觉出,驽然一闪身,一伸手臂,忽地将林独提了起来,大喝道:“你想怎样?” 林独满脸惶恐,求道:“前辈奇人异士,望将小子林独收归门下,终生事奉不逾。” 铁算先生,双目圆睁,怒道:“小子自贬身价,岂有此理!我欲能为你师,早自己找你来了,还用你求我!以后断不可如此!” 林独吃此闭门羹,十分没趣。只得又问道:“前辈现身示警,林独感激万分!如今环境对小子是如此恶劣,危机四伏,劫杀重重,前辈既无心收徒,愿得明示,脱却重围,恩同再造!” 铁算先生听他转变口后,这才点点头,复如上次一般,算盘子一拨,列式布局,乘方除根的打将起来。 林独在一旁静待后果,只见铁算先生一面指头在那把铁算盘上飞舞面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幻莫定,忽忧忽喜,倏愁倏乐,最后那只手在算盘上一搁,忽地仰天哈哈一阵大笑,只把个林独愣在一边,莫名奇妙? 可是铁算先生笑声一落,立似又想起何事,母食两指,重又落在算盘第三桥第三子上,迟迟未决。 片刻后,只见他有汗如雨下,口中还低声念念有词:“三三即当九,三三即当九,初九上九,丧者起,眇能视,日中见斗,牛于旅,君子于行,三日不食。” 铁算先生念着念着,突然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小子快走!” 林独见他如此紧张之神色,也急得慌了主意,手脚无措,慌忙问道:“我走往那里去啊!” 铁算先生紧催道:“快骑上你那条牛,向东南方逃啊,快!迟一步你就没命了!” 林独这一听,脱口大喊一声:“啊,艺姐姐!” 赶紧一跃上了牛背,抖开牛绳,拼命朝东南方向狂奔,他这里刚刚奔出约莫百步,早听得身后喝声叱声厉啸声纷纷传来,有的道:“林独,你待往那里走?” 有的道:“好小子!上天入地,咱要追上你,‘都功秘录’岂能任你小子一人独得了去。” 而且更传来铁算先生的声音:“小子快逃啊!迟一步就没命了!” 林独咬紧牙关,两腿紧夹着牛背,脚尖却在牛肚子上拼命踢踩,一面叫道:“牛哥,快跑啊!牛哥,快跑啊!” 那条牛经林独用力几踢,一阵刺痛,立似风驰电掣,放开四蹄,发狂般奔跑起来。 顿时间,林独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两旁景物纷纷急退不已。 不久,眼前出现一片广袤的草场,草场四面青峰插宵,峻岭人云,成一凹形,林独勒住牛绳,那条牛收起狂奔之势,渐渐慢了下来。 林独回头看了着,不见那群起追赶之人,稍觉放心,那条牛也因蓦见碧草遍野,芳鲜可口,那还再顾奔跑,“哞!哞!”低呜两声,便低头啃吃起来。 林独被牛载着,这一阵狂奔颠簸,不下数十余里,初时尚不觉怎样,这一停下,始感浑身节骨酸痛难耐,也就在草地坐了下来休息。 不料,林独坐下未到半刻,突听这片草场入口处,人声鼎沸,一阵大哗,随即听有人哈哈大笑道:“林独!林独!何处无路你不走,偏偏自投绝地,到这葫芦谷中来,这回看你还能跑到那里去呢?” 林独闻声惊跳起来,拔目望了过去,不觉暗暗叫苦不迭! 第九章 危机四伏 原来“都功秘录”乃是张家祖师传家宝物。张祖师本名陵,字辅汉,沛国丰人,传说为张良之后裔,后人以祖师为道教之创始者,遂称他为张道陵。 张道陵,少游太学,博通五经,至他晚年才学长生之道,后来遇奇人,授金凡归隐于鹄鸣山。 至宋时,江湖正乙教盛极一时。正乙教就是张家之后人所创,奉“都功秘录”为圭臬,实则正乙教那有什么“都功秘录”,只是虚张声势,用以广罗江湖同道,以遂其妄想独霸江湖、鱼肉一方而已! 后正乙教终为正教中人剿灭。 不料,“都功秘录”却在这时出现,并落人蜀道双魔郝老大之手,早已惊动三山五岳,五湖四海黑白正邪各门各派人物,纷纷赶来,可是已经迟了一步,“秘录”之藏处已为林独得去,他们一听之下,那里甘心,遂到处访察林独之下落,却在刚刚找到他,正要下手之际,为铁算先生警觉,放走林独。 众人这才追了下来,一见林独竟自投葫芦谷,无异作蚕自缚,不由大喜。 林独一望为众竟有数十人之多,除中原五怪,武当掌门宁真子,郝老二与小叫化林独见过外,其余林独俱皆不识。不过,他知这些人无一是泛泛之流。 这时,一个个面现贪婪之色,反倒徐就向他身前逼进,林独面对这场合,早脸如土色,木然站着不知所措,只心中暗是苦叫道:“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那群人步走走至距林独二丈远近,便停了下来。其中未见过林独之人,本以为他是何出俊之人物,哪知见面之下,竟是这么个土头土脑,毫不起眼的村童,心里不约而同透着几分疑惑,便均以奇诧的目光望着林独。 这时尤感意外的是武当掌门宁真子,他原已离林独而去,几闻呼喝之声,方又折回与众人一道赶来,这一看清林独赫然就是那牧牛童,不觉脱口道:“啊,原来林独就是你!” 宁真子及身旁站着两个清髯道士,接口问道:“宁真道友莫非早已与此人相识么?可知他是何门何派人物?” 宁真子道:“衡山二友!说来可笑,我访察林独下落,竟访到他本人头上,尤自不觉,岂不笑死老拐。”(老拐乃指八仙之一的李铁拐而言,俗语中常有以他为笑谑之喻者。)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有鹰头人身与猿首人身之一对男女,装束奇异,丑陋得使人骇然,排众而出,一指林独大叫道:“你是那里来的胎毛未干的小子,‘都功秘录’岂有你的份儿,还不与我交出来!” 林独并不答话,只暗想这两人必是阴山鹫郎猿姑无疑。他正想着,瞎仕两眼翻白的瞎眼眨了几眨,答道:“说话的是何人?照你说来‘都功秘录’还应是你的不成。” 鹫郎转头一看,见是中原五怪的瞎仕,与僵僧并肩而立。鸷郎再移目扫视一下其余数十人,竟一个个的目光均对他凝然逼视,面色愠怒,不觉心中一懔,自知就是有再好本事,也难以与目下数十江湖顶尖人物作对,他这样一想,立时像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凉了半截,同时蓦地醒觉,一挽猿姑,对瞎仕冷声道:“‘都功秘录’,现已成无主之物,咱们各凭机智本领取得就是。” 说罢与猿姑退过一边,暗打夺取秘录的主意。 那林独听他话后,越加暗暗惊心,心想只是他们其中一人,自己已无力应付,现在数十人之多,如真各凭本领取夺,一下涌了上来,不立时被他们撕得四分五裂,七片八块才怪!林独想到此,早见那群人渐渐散了开来,无形中已将林独围在当中,使林独对于逃走之念,连想也不敢想了。 林独面对这形势,可谓已到绝路,这时唯一有一线之光,就是仍望铁算先生能出头庇护,或可暂保无事,因此他即移目寻视,见铁算先生单独站在他左侧方,他又想:“铁算先生乃与残儒,醉丐在他后方,他们三恰成鼎角之势。” 林独看在眼里,心中一动。同时在这时瞥见小叫化与一个身着劲装的英挺少年站在一起,他这时对小叫化简直恨之入骨,心想:“这场祸事全是他无耻臭叫化所加!” 蓦地,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狱中,郝老大激怒小叫化,喉使他去对付屋面鹫郎猿姑之一幕,不由计上心来,突然一指小叫化高声嚷道:“都功秘录只有一部,那能分给诸位这么众多之人呢?现我林独决心将秘录让贤,只是谁能擒住那小臭叫化,交我发落,我便将秘录交谁。” 他这话一出,早引起四面之人,一阵喁喁议论。林独再看小叫化时,只见他怒目相向,脸色十分难看,但却随时随刻左顾右盼,深怕有人向他发难,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不在这时,林独身后早有一人高声叫道:“此话当真?” 林独坚决答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岂肯反悔。” 同时,林独回头看去,立见离醉丐不远,一排站着五个面目狰狞,全身一式旋衣麻裤的短培装丑汉,那问话之人,正是五人居中一人。 那人见林独回头探望,立时裂嘴冷然一笑,露出白皑皑的两排尖齿,林独顿感那人阴邪鬼气,全身不寒而冽,毛发悚然。 这时,那人朝另外四人一打手式,即往小叫化这边拢了过来。 突然,那站在小叫化身侧的英挺少年,脸孔一板,朝那五个麻衣丑汉,厉声斥道:“黔边五鬼!你们敢是吃了豹子胆不成,那个敢动他半根毫毛,就休怪我毒指金针宋明蓝,太过心辣!” 黔边五鬼未加理会,继续向小叫化走去,答道:“毒指金针宋明蓝只是江湖下五门一个施薰香的采花贼而已,谅你又敢怎样?” 那少年顿然气得面黑唇青,大喝一声:“公主留心!小人要出手了!” 说罢只见他一掠身,迎向黔边五鬼,骈指如戟,踏中官,走洪门,猛向五鬼居中那人当胸截去。 黔边五鬼居中一鬼正是无明鬼老大,略一退步,也大叫一声:“宋明蓝,你自己找死!兄弟们把他做了再说!” 无明鬼老大说着,一侧身,左手突翻,倒点毒指金针臂弯之曲池穴,右掌出拳如风,同时朝他肋下打到。 毒指金针宋明蓝敢以单身迎向五鬼,岂是弱者,旋步塌腰,单臂一架无明鬼大拳风,右指原式朝他当胸戮去。 但是无明鬼老大,却是不避不让,也不接招,只脸上冷然望着宋明蓝。 毒指金针正感一怔,陡感侧背三面同时掌风袭到,他大叫声:“不好!” 单凭脚尖之力一弹,窜起七八尺高,堪堪避过五鬼同时袭到掌风,随手抓着一把金针,就要撒了下来,突听正北角上,一人大叫道:“小叫化想溜,大家截着他!” 他一惊之下,金针竟未打出,飘身在丈余外落下,一看之下,又是五六人向小叫化逼了过去,急忙丢下五鬼,驰援小叫化。 一时之间,众人均全神注视小叫化与毒指金针应付群起向他攻击之人,只见小叫化身如游鱼在众人之间,穿去穿来,一时间,众人枉为江湖一流好手,竟是奈何他不得。 林独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初步计已得售,把身旁之人已引开大半,现在就是如何将中原五怪中的僵僧瞎仕与武当掌门,衡山二友,还有一个老和尚引开,即可乘机逃走了。 他打好主意,蓦地大笑起来,连讥带讽说道:“喂,那个瞎子也想要来夺取都功秘录么?那你真是自不量力,我就是将都功秘录给与你,你看不见秘录所载,又有何用呢?” 瞎仕茲闻此言,怒吼一声,脚下如行云流水,未看他怎样起势,人已欺身到林独身边,手中铁拐其疾如电,猛向林独身上点去。 同时,暴叫一声:“小子闭起你的鸟嘴,都功秘录别人决得不去。” 林独想不到瞎仕行动如风,会有这么快法,早骇得目瞪口呆,看着他那铁拐堪堪就欲点到他前胸,要避已是不及,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风声飒然,残儒正好赶到,手挥褶扇向铁拐一格道:“瞎贪官,恐怕不见得吧。” 瞎仕的铁拐在地上用力一插,当时人土尺许深一节,又气又怒道:“残老顾,咱们今日不死不散。” 说着又抽起铁拐,一式泰山压顶,搂头盖脸朝残儒箍了过去,残儒一声轻笑,单腿一纵,侧跳数尺,让开来势,独臂褶扇一挑,四两拨千斤,竟在拐头点个正着,同时,手上一滑,顺着拐势“画龙点睛”,早变守为攻,点向瞎仕左胸旗门穴上。 瞎仕大喝一声:“妙着!残老顾!今日有你没有我。” 铁势不收,“呼!”的倒劈下来,这一拐要被他劈着,残儒恐怕连头带肩也要为他硬劈成两段。 好残儒,并不退避,也大叫一声:“瞎老金,真有你一手!” 眼看铁拐就要打到,也不知他施的什么身法,只见他身不沉,脚不跳,只滴溜溜一转,却到了瞎仕身后。 瞎仕一拐劈空,背后玉梁穴上早又受敌,这次他不得不进步避开,猛地又运拐如风,“倒打金钟”,仍是抢攻而上。 林独被残儒解了一拐之危,见两人之互不相让,杀得难解难分,急忙跳过那条青牛一旁,一边全神贯注厮杀场中之动静,一边又在暗生逃走之念。 就在这时,他蓦地想起“大罗真经”所载武学真诀,再一看残儒与瞎仕两人出招攻守,他看来竟有些似解非解,不由更加留神注目而望,渐渐忽有所悟,不由喜上眉梢,竟把逃走之念忘得精光。 不料他正看得出神之际,蓦觉后颈一凉,他情不自禁猛一回头,不禁“哇!”如一声大叫,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原来是那形如僵尸的和尚,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到了他身后,一伸鸟手抓,竟捏住了他的脖子。 这时,僵僧一阵咯咯怪笑,声如枭呜,使人听来,全身毛发俱竖。 他笑过一阵,对林独冷言冷气道:“林独!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呢?” 这时林独全身汗毛俱张,额上又复汗如雨下,又惊又怕,尤其僵僧抓住他后颈的那只手。既冷又硬,他那里再能答出话来。 可是他那双眼睛仍然能看看四周情形,就在这刹那间,全场格斗之人,无形中均已停手,怔怔望着这边,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失望,又隐隐怒形于色。 倏地,他自然而然想到铁算先生,急向左侧方看去,只见他脸色也严肃已极,紧抱着那张算盘在潜心苦笑,似在设法为林独求条生路。 这时僵僧又在耳际低声说道:“林独!如你想死,我只要两个指头一捏,你立时脑袋搬家,做个无头鬼,如你想活,就快把‘都功秘录’之藏处告我,我便教你一条生路。” 僵僧说话时,从他口中吐出的气,吹在林独颈子竟也寒意袭人,林独难过已极,战兢兢答道:“你的手冷如冰,我难过死了,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僵僧只是又咯咯大笑一阵。 就在这时,数十众人早又像初时围了上来,僵僧立时怪声怪气叫道:“你们再迎前来,我便立刻把这小子捏死,‘都功秘录’便与他同时葬了!” 众人听他这样说,也就站在二丈开外不敢再近。僵僧立又催问道:“林独,你到底打定主意没有呢?不然我便要施力了。” 说着他真的手上施了几分力,林独顿时疼痛难当,脸色??渐苍白起来! 可是他竭力忍住;好在不久僵僧又放松了些,林独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突地,他见铁算先生满脸笑容走了过来,他看看心想:“莫非我有救么?不然他为何这样高兴呢?” 不料铁算先生连正眼也不看林独一眼,只走到那衡山二友其中一人之身后,突然大喝一声:“衡山道友,我两人这笔账怎么算呢?” 铁算先生一面说,一面早伸指朝那人后颈天柱穴上点去。那人出其不意,一惊之下,本能地猛然一沉身,身不转,头不回,立时施出了衡山派的看家本领“回云手”,左手一招,“反手撩阴”,右手从左奋发下向后穿出,一招“回光反照”同时打出。 铁算先生笑道:“好利害的‘回云手’。” 林独听来心中一动,猛地记起“大罗真经”中有这种掌法,急忙将那人刚才之动作默记一遍,立时了然。 再看铁算先生时,已不知去向。铁算先生这时乃是林独唯一靠山,这一失他所在,还不焦急万分,暗道:“今日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铁算先生竟在他身后,大声叫道:“僵尸和尚,你不放手,我立刻就要你好看,照镖!” 林独一听,立知是他相助脱身,他料想僵僧必会因他这突如其来分得分神,时不我待,顿时一咬牙,猛地全身用力向下一沉,后颈一阵刺痛,可是终为他摆脱僵僧钳制。 紧接着,赫然施出了衡山派的“回云手”,左手“反手撩阴!”右手“回光反照”同时打出。 僵僧一声厉吼,也不得不跳后二步。林独吃了他亏,一横心,霍然再施出了郝老大传授的三阴绝户掌,饿鬼搜魂一招,僵僧刚刚退开,林独竟然“啊唷!”一声大叫,向后就倒,这无缘无故一倒,四外众人早轰然而惊。 谁知林独将倒未倒之际,霍地一个巨蟒翻身,转了过来,同时一个身子势如闪电般朝僵僧射去。 僵僧离他只有二三步远近,又在未加防备之际,只听“蓬!”的一声大响,僵僧胸前已结结实实中了林独一个头锤,噔!噔!噔!连跳退了七八步方才站定。林独出了口气,骂道:“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来施我的暗算!下次再碰在我手里,那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第十章 天远枭至 僵僧自落发五台山,得了了凡和尚之衣钵后,即与残儒瞎仕,醉丐,铁算齐名,并称中原五怪,在武功的造诣上,独门寒爪功,无坚不摧,武林群雄在爪功上,无出其右者。那能受得起林独这一头锤之挫辱,当时暴怒,“吱吱”两声怪啸,有如鬼叫。 顿时间,数十人环向林独三人中,立有十数个和尚,闻声拥来,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僵僧的徒子徒孙了。 眼看他们走到僵僧身旁,稽首拜过后,一一与僵僧并列站定。 突地,僵僧一指林独,尖声叫道:“与我把他拿下!” 十数个和尚,齐声一个唱即朝林独逼来。林独正感无计,又听铁算先生朗声大笑道:“我说烂叫化,这回可就交给你了,他要损了根毫毛,你便拿你是问。” 林独听得暗喜,即见醉丐巽血般巨盆大口一张,哈哈一阵大笑,手中那根又粗又长的打狗棒“呼!”的一轮,答道:“老奸商,那小子古怪得很呢?你可看出刚才给了老僵尸一头锤,那何招术呀!我可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儿,再出手也不迟啊!” 铁算先生答道:“那可施不得,小子那一手我也未看出是何招术,据我看来,多半是情急拼命的招儿,却是可一不可再的,快叫你那些宝贝叫化上阵吧r 醉丐又是大笑一阵,道:“老奸商,你急个什么劲来呢?快看,那小子真有一手呢?” 原来就在这时,一个和尚突向林独攻击,伸手即向林独当胸抓来。 林独本待醉丐出手求应,这时心有依恃,倒未在意,不料就此一个大意,和尚趁时一伸手抓着了他胸衣,而且爪中一个指头突张恰恰点在林独心坎穴上。 这心坎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如欲点中,立可制命,林独一惊之下,收胸缩背,左手忽的一捞,和尚以为林独想扣他的腕脉,正欲撤招,不料林独左手比他更快,早已收回。和尚不觉一怔,暗想:“这是何招术呢?照理说他这出手,明要是逼使我那一抓撤回方是,何以我未撤招,而他又先撤回呢?” 谁知不要他微怔之下,林独右掌冷不防从下至上,快似电光火石迎胸击倒,正是郝老大临终所授阴魂不散一招。 他和尚在防不胜防之下,早又给他一掌打出五六步,而且胸口作恶,跄踉欲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就是林独本人,也觉得莫名奇妙,怎么也不敢信自己这时能一掌把人打成重伤。 他这一掌不打紧,登时将向他围来的一群和尚顿了顿,可是一见他们师兄弟间,有人受伤,随又登时大怒,一窝蜂般向他抢攻而上。 林独见醉丐迟迟不肯出手,无可奈何之下,一横心,脚踩三十六天罡步法,扑人和尚丛中,纵跳进退竟是来去裕如,乘隙就是东一拳,西一掌乱打一通。 可是说来也怪,那些和尚个个枉有一身本事,却是只有挨打的份,连林独的衣角也摸不着一下。 林独这一展开身法,一旁的醉丐儿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叫道:“老奸商看哪,他那步形是大古怪,啊呀,可与你那玩意儿相似呢?” 铁算盘一看林独脚踏天罡步,毫无半点差错,心中大甚惊奇,暗暗称许不已! 这时,林独打得兴起,那还顾得许多,早将心中那股怒气一齐发在那群和尚身上,拳足交加,毫不留情。 突然,醉丐又在一旁大叫道:“老奸商!你看清没有?那两招分明是昆仑连环掌法‘澎处朝蚊’,‘冯妇搏虎’。” 不料他话刚落,突又“啊呀!”一声,道:“老奸商,这是怎么回事呀,小子拳路又变了,好家伙!少林六路行掌‘虎抱头!’奸商快看,武当长举‘高四平’。啊!策家散手‘鸿飞天外’,江南子午‘拳二子同归’。又来了,太乙拳‘推摩掌’,‘照掌双’,好家伙,老奸商!他到底是那派门下呢?” 铁算先生这时也是大吃一惊,答道:“烂叫化,你别鬼叫鬼叫的,我也不知,这小子真是十分古怪,看吧!这一招是太极掌的‘野马分鬃’,那一手,五行拳‘二郎担山’,我看哪,他必是与遁世派的李老儿有些纠葛,不然谁能教他这么些功夫呢?” 醉丐说道:“我看也有几分像,要是他,这小子的来头可真不小呀!” 这时,那群和尚已为林独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鼻青脸肿。其实林独只知自己走出那三十六天罡步法已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出手揍人,在他自己说来,哪有什么招法,只是乱打一通而已!可是谁知他谈过“大罗真经”的“拳掌篇”以后,无形中出手之间,已暗含有招术在内,只是招出紊乱,忽此忽彼,刚柔阴阳不定,可是在别人看来,就在这顿饭功夫,他竟施尽了天下各门各派的解数,为何不大感惊奇诧异呢? 僵僧本来也看出情形不对,不过他虽见林独招术变化,层出不穷,可是打在人身上,看来并不很重,除了在要害之处,至多也只是打个跄踉,或者摔上一跤,所以当时只紧盯着林独,看他到底是何路数。 结果还是未看出丝毫头绪,而他那徒孙已被林独打得叫苦连天。这时,实在忍无可忍,猛地一阵风般卷了过来,厉叫—声:“林独!我要你的命!” 声未出,人先到,当着林独顶门伸手就抓。林独一仰身,脚下一滑,堪堪避过。 这边铁算先生急叫道:“烂叫化,不行了!再不出手,小子准要吃老僵尸的大亏。” 僵僧一招抓空,紧跟着第二抓又到,其出手真是快到极点。 林独脚下急忙又是一旋,虽然避过,可是面门也感到僵僧鸟爪上的冷风逼人,几乎吓得两脚发软,什么招术也用不出来。只一心盼望醉丐出手救应。 可是醉丐却偏偏答道:“老奸商急什么呢?小子那两手,老僵尸一时之间决奈何地不了,咱们再看看吧!” 林独真把他恨到家了,心中暗骂道:“你这烂叫化记着,有日我也叫你尝尝这滋味,看你好过不好过!” 就在这时,僵僧直起空中,忽地凌空一个大翻身,头下脚上,十指箕张,恰像一只鹰隼般,急扑而下,林独周身丈余宽均罩在他爪下。 林独见,大叫一声“不好!”全身忽地倒地,忽急间,猛一运气,登时腹大如鼓,施出了硬拼的一着,用尽他全身之力,对准僵僧下扑之势,“呈!”的一口气,喷了上去。僵僧“哇!”地一声惨然厉叫,接着“啪!”地一声大响,僵僧双手蒙面,横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实僵僧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并非就是受了重伤,而是因他本身全身僵直如棒,恰又是横着摔下,故一时无从借力,爬不起来。 顿时间,引得全场数十个江湖好手,全都捧腹大笑,尤其是中原五怪的残懦、醉丐与铁算先生更加纵声狂笑不止。 瞎仕因向来性烈浮躁,可不大笑,同时又与僵僧同一鼻孔出气,因此只板着一张脸孔,既气又狼狈,站在一旁,一声不哼。 数十人这一阵大笑,在这四周青峰插霄的葫芦谷中,立时引得群山回应,响彻霄汉。 不久,众人笑止,可是回声久不竭,只听得“哈哈哈哈……”仍然笑个不止。 渐渐那笑声随低随灭,可是就在笑声将灭未灭之际,那笑声竟又渐渐升高起来,众人立时听得呆若木鸡,十分不解。 慢慢那笑声越来越高,同时笑声铿锵响亮,逐渐变得尖锐刺耳,林独顿时也奠名奇妙,移口一瞥家人,不觉一楞。 他见这时众人一个个脸色发白,发白的脸色又随着笑声转青,有的竟然全知直打抖嗦;有的脚下悉悉牵牵,慢慢向谷口移步。 还有一个特异之处,就是谁也不发一声,各人与各人的伙伴聚在一起,纷纷向谷外退走,可是又不敢走快,好像脚底下有条毒蛇似地,深怕惊着了它,起而噬人。 林独看在眼里,大感奇怪,急忙转头看中原五怪,只见他们也与众人一般无异,脸上的神色严肃至极,而且还有一点使林独着惊的是中原五怪中,残儒与瞎仕,僵僧与醉丐原是见面就要火拼的冤家对头,但不知如何,那笑声一现,这五人竟会聚在一起,一字排着兀立不动。 残儒、瞎仕、僵僧、醉丐,四人六只眼睛,目不转眼的骤朝着葫芦谷四围山上寻视,另外瞎仕一双耳朵也凝神静听不已! 但是铁算先生却低头争打他的算盘,那付愁急像大有大祸临头,凶多吉少的神情。 他们这样一来,林独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可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了。 过了片刻,笑声突止,接着“呱!呱!”头顶飞来两头硕大无比的苍鹰,在众人头顶低回盘旋。这两头苍鹰展翅翔飞,看似徐缓从容,倏哉自得,实则其速无比,转瞬间已绕葫芦谷,转了三四圈。 这时众人一个个全神戒备,仰头摒息,目光跟着苍鹰打转,原想向谷外移步之人,这时也止步停身,不敢稍动。 中原五怪更加面目凝重。 说法在这时,林独忽听众人间一声,“喀嚓。”就这微响也几乎吓了林独一跳,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劲装中年大汉,突地抽出了背剑,那声音便是他抽剑的声音。 谁知他剑刚出鞘,剑身微一打闪,发出一道刀光,葫芦谷,群山之间,忽的笑声又起,而且笑声之中夹杂着呼啸之声。 那两只苍鹰又是“呱!呱”几声,忽地急掠而下,直似两片乌云,倾盖而来。 众人那里再能沉得住气,哗然大惊,但惊呼中突闻“哇!”的一声夺人心脾的惨呼过处,两只苍鹰带起一股急风,又急升而起。 众人惊定看时,就见那抽剑之人,早已头骨碎裂,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这情形看得众人无不惊心动魄,全身毛发倒竖。 林独看着,心中也直在发抖,暗暗忖道:“那是谁呀!有这么凶残?”无形中他就紧紧靠着那条牛,暗中祷道:“但愿我能骑上牛背,冲出谷口。” 但是他又记起那被苍鹰抓死的大汉,心中又对自己这意念急行阻止道:“不行,林独!你逃不出谷口,就会被那两头畜牲抓死,不行!啊,那是谁呀,竟连中原五怪都害怕成那个样子?” 这一忽儿,空气显得特别的沉重,一转瞬间,竟几等于过了一日似的,可是那两只大鹰就是一直在顶空盘旋不去。 不久,林独实在无法再这么待下去,这比狠狠揍他一顿还要难过。 他右手便悄悄搭上牛背,正欲一个飞身,跨上牛背,急冲而去。 蓦地,就在此时,瞎仕一声尖锐长啸,声震全谷,同时厉声发话道:“你这万恶的枭魔,还以为你早已死去,想不到又会在这时到来,既已到来,便快些现出身来,却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瞎仕这话一说出,突又低声说道:“老残、僵、醉、铁听着,这魔头既又出世现身,咱们的私仇恩怨只有暂行丢开,共御此魔,昔日中原五怪能将此魔抵住,想今日也行,咱们怕他何来呢?” 铁算先生答道:“老瞎子话虽不错,但昔口终是昔日,昔日是不残不瞎不僵,与今日之既残又瞎头骨僵而瞎,可大不相同。” 瞎仕听得怒道:“老奸商你这是何话,敢是想叫咱们全都送命么?昔日不残不僵不瞎,可并无今日之既残又而僵之功力呀!” 铁算说道:“不错,但试问你昔??能应付那两头畜牲之袭击,今日你能吗? 这一句话说得瞎仕哑口无言,不过铁算先生又转口道:“不过我已算过,只要咱们能应付一时半刻,也就有救。”说罢他急速回头瞥了了林独一眼,蓦然问道:“林独!你与遁世派玉犁神耕李桑老儿到底有何关系呢?快些告诉我。” 林独被问怔得一怔,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铁算先生,两眼一瞪,大喝道:“胡说!我算定你与他有关!” 林独急摇头,道:“前辈信我,林独向无谎话,实不认什么遁世派李桑。” 铁算先生见林独如此回答,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突地,他大叫一声:“畜牲攻到,大家留神!” 真的就在这时,那两头凶猛苍鹰,急扑而下,残儒、瞎仕、僵僧、醉丐、铁算先生,五人同时暴喝一声,挥扇、举拐、所珠、出棒,轮起铁算盘一齐朝上封去,前一头苍鹰,见无从下爪,一掠而过。可是紧接着第二头苍鹰又到,这头鹰却在几人头顶二丈高下,低飞不去。 中原五怪全神贯注苍鹰飞势,一点也不敢疏忽,渐渐几人额头都在冒汗。 林独这时也在全神注视那头鹰的动向,一瞬不瞬,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不知何人发话道:“中原五大侠!别来无恙!” 林独一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襟,急移目一看,就见中原五怪二丈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面如冠玉的人物。 可是中原五怪一听这话声,直似碰见了鬼似的,“啊呀!”一声大叫。 无形中一个疏神,头上那条大鹰立时急扑而下,只吓得林独脱口一声惊呼。 第十一章 双鹰追踪 说到中原五怪正在全神注视头上低飞盘彷,乘隙下击之苍鹰,突见身前不知何时到来一个身着青衣,面如冠玉的人物,对五怪招呼道:“中原五大侠,别来无恙!” 中原五怪大大惊之下无形中一个疏神,那头苍鹰乘势便如闪电般,疾扑而下,铁爪如刃,眼看在这危机一发之际,林独脱口一声惊呼。 随见那青衣怪客,单袖一指叱道:“金儿且慢!” 那头苍鹰来势急,去势更急,青衣客叱声刚出口,双翅一抖,立时冲空而起,眨眼间已赶上另一头鹰,略一盘旋,即越岭飞去。 林独见苍鹰已去,仍暗暗叫声好险!随又听那青衣怪客慢吞吞对中原五怪道: “终南一别,倏忽数载,中原五大侠想必尚未忘怀我天边枭主葛某人吧!” 瞎仕一听,白眼一翻,手中龙头拐用力一跺,正要发话,铁算先生急忙抢先答道:“天边枭主葛洪名垂天下,岂有忘怀之理。葛枭主,数年不见,愈见尊仪丰,未知骤尔莅降,有何赐教?” 天边枭主淡淡一笑道:“都功秘录,罕世奇书武林中人莫不欲得此为快,尚幸我来得正是时候,这还用问么?” 说罢转身双手一背,面呈漠然冷笑,显得十分倨傲之态,从容慢步走人众人之间,逐一指认道:“武当掌门,少林主持,衡山二友,阴山双怪,黔边五鬼,蜀道双魔……” 说至此一顿,突然问郝老二道:“郝老大呢?” 郝老二早已是面无人色,战战兢兢了半天,始答道:“老大何去,老二素来不知,枭主如欲招他到来,我此刻就去。” 说着一长身,立时借故往谷口就走,天边枭主冷笑一声,道:“我并未叫你找郝老大,你急怎的,回来!” 他说“回来!”两字时,单手往郝老二轻轻一招,说也奇怪,郝老二本往前奔去,这时竟然一个跄踉,反往回倒退数步,终于站立不稳,一跤跌倒在地。 这时的郝老二简直狼狈至极,平日的凶焰不知到那里去了,爬起后,忽的一骨碌竟双膝跪在天边枭主跟前,哭丧着脸,说道:“如有触犯枭主之处,望开恩宽免!” 天边枭主一步步向他身前走去,郝老二忽地脸色大变,非仅嘴唇牙战抖得厉害,而且全身也像中了羊涧疯般,颠抖起来,同时两膝后退,口中告饶道:“枭主不!枭主不……” 天边枭主青衫飘飘,从容向他走去,毫不动容,行若无事。可是郝老二退过几步后,陡地大叫一声:“姓葛的,我与你无仇无恨……” 话未说完,猛然一跃,一掌“推窗望月”,呼地朝天边枭主打去。 天边枭主又是一声冷笑,青袍袖一拂,道:“郝老二,我本无留难之心,你可要自己找死么?” 看他这么轻描淡写似地一拂,但实是具有无上威力似地,郝老二闷哼一声,一个身子已被摔出一丈开外,动颤不得。 林独自始至尾只看得心惊肉跳,这时暗暗想道:“难道郝老二就这样给那青衣客一掌打死了么?这样郝老大要借我这手除去郝老二,岂非已然无望?” 他正这样想着,天边枭主又发话道:“郝老二,你这等无礼,本应处死,但你若能告我“都功秘录”现在谁身上,本枭主便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林独一听已知郝老二并未立时死去,只是受伤而已!半响,郝老二果然微微呻吟爬起身,张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林独因相距过远,并未听清。 但天边枭主又大声道:“郝老二别谢我了,快说都功秘录在谁身上。” 郝老二将目光移视林独身上,林独望着全身一凛,暗道:“看来这次决无法幸免了!” 忽地残儒在一旁说道:“葛枭主远道而来,势必非得秘录不可之姿态显而易见,不过,据我看来,枭主就知秘录落在谁手,恐亦非如此轻易可得。” 天边枭主一听,回头冷冷问道:“怎么呢?这样说来那得秘录之人到是大有来头,非泛泛之流了啊。” 残儒单臂一指林独答道:“这倒不是,你看秘录就在此人身上,可是你曾想到孤掌难鸣,众寡悬殊么?” 天边枭主初见残儒指着林独,看林独那付模样,不觉一怔,后一听残儒提起孤掌难鸣,众寡悬殊之话,突地仰天大笑—阵,笑止立即转身对着武当掌门,少林主持,衡山、阴山、崂山等人,慢声问道:“都功秘录已归我葛某人所有,你们那个不服呢?” 说罢静候笑话,可是这些人寂然不语。 天边枭主候了一刻,见无人开口,突地一声暴喝:“你们那些脓胞,快给我滚开去!” 说着双袖一抖一挥,立时一股狂飙,急掠而出,众人无不跄踉倒退,那敢与他敌对,当时一哄,朝葫芦谷外星散而去。只留下武当掌门,少林主持,衡山二老,因顾及一派之掌门宗师身份,未曾随众离去,不过也远远站开一边。天边枭主也再未理会。 天边枭主待众人抱头鼠窜去后,回身瞥了林独一眼,这才又徐声对中原五怪道:“我欲留下此人,五侠有何赐教?” 残儒话已说出,不便收回,答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葛枭主虽在终南大会时,独斗群雄,败洱海王姜超,伤金钩一钓林宗、与玉犁神耕李老儿,拼斗三日三夜,不分胜负、威名远播,声震武林,可是你之凶残,更为震惊宇内,终南一会,丧在你手里的武林高手,竟不下数十人之多,都功秘录如再人你手,难保江湖海内之至我五人如欲在那时遭难,不如还是此刻一拼上算。姓葛的,你欲取得都功秘录的话,先得打发我五人才行。” 天边枭主闻言,面上毫无表情,却是突然他那袭青衣,无风自动,五怪看着暗自戒备,知天边枭主内功精湛,掌力雄浑著称,尤以他所练无形罡声,就是玉犁神耕李老儿,也不愿与之正面相接,知道厉害。 天边枭主运气一番后,冷冷道:“这样说来,那是非得动手不可了吗?我看中原五大侠,成名不易,还是先仔细想想吧!” 瞎仕性子火烈,闻言喝道:“残老顾说得对,动手就动手,还多说什么?” 天边枭主蓦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即脸孔一板,嘬口就是一声惊天长啸,声势吓人,大声答道:“好,我便一以对五,别以为你们五人称霸中原,今日合你们五人之力接过我三招,江湖中便没我天边枭主之名。” 说着全身一抖,竟似突然胀大了一倍,林独一看,心中也暗暗为中原五怪捏着一把冷汗。 这时中原五怪,那还敢大意,只见醉丐居中,残儒、铁算与僵僧,瞎仕分左右肩靠肩,挨在一起,同时五人全身半沉,扎稳马步,除瞎仕反闭眼而待外,其余四人均运精摒息,眼神奕奕,全只注视天边枭主。 天边枭主突又冷哼了半声,双手缓缓平胸举起,就在与五怪相隔丈余处,双掌齐发蓦地狂爽卷地,一股无比凛厉之掌风,随他掌势打出,朝中原五怪当头罩下。 立听中原五怪同时暴喝一声,五条九手也反击而至,就此双方掌力一接之际,天边枭主突然一个倒纵,顿又哈哈大笑。 可是中原五怪却是个个脸色惨白,隐现痛苦神情,九条手臂均在微微颤抖。 林独见了,心中大为同情,就是僵僧、瞎仕对他有谋夺相害之意,可是在生死相关之际,五怪竟又能连成一气,共御强敌,即料到中原五怪本是至交,至后来始因故反目成仇,但遇着大敌时,又能含力驱敌,他这样一想,无形中对僵僧、瞎仕也敌意全消。 眨眼问,天边枭主第二掌又将打出,林独心中着急,却是毫无办法,只见天边枭主双掌推出之后,却与第一掌时完全不同,风声不响,尘土不扬,无半点动静,不过五怪却仍与上次一般,九掌齐出应敌。 林独正看得奇怪,突见五怪个个毛发俱张,双眼猛瞪,额上豆大之汗水如雨,阵阵流下,尤其那九条手臂伸出后竟似收不回来一般,手心朝外,凭空而举。 一时把个林独看得心惊肉跳,心如针刺,知道这时双方均全力以性命相拼,丝毫不留余地。 他再看天边枭主,却是嘴角微含冷笑,双掌平平放在胸前尺许,好似并不在意一般。 林独更加心如刀割,知道天边枭主这时实未出全力,中原五怪已是这么吃力,如他全力而施,中原五怪那还能抵敌得住么? 他这么一想,侠气顿生,哪知利害,猛然大喝一声:“姓葛的,照打!” 天边枭主闻声不觉微微一怔,就在这时中原五怪同声“嘿!”然一震,竟把枭主无形罡气掌力逼得偏了偏,只听“轰!”的一声,天边枭主收掌不及,一掌打在五怪身侧,立时尘土飞扬,一块嫩绿之草地,立被那股掌力劈了个数尺见方的深坑。 天边枭主眼看这一掌必将得手,突被林独扰乱,五怪始脱御掌力,不禁大怒,回头对林独怒斥道:“小子!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可是他并未对林独发掌,一沉身对中原五怪暴喝道:“再接这最后一招。” 天边枭主仍是以无形罡气之掌力打出,顿时,两股掌力又胶结在一起,想持起来。 林独一见,以双方神色之)司判别,心中中原五怪虽可抵御一阵,必不能持久,终欲伤在天边枭主掌下。 为救五怪性命,忽地心念一动,想出一法,急忙翻身跃上牛背,大声嚷道:“姓葛的!后会有期,都功秘录你别再想要了!” 说罢双脚一夹,单掌猛拍牛后股,喝声:“牛哥哥,快跑!” 那条牛真也似得着灵性一般,四蹄先一阵拨土,突地“哞”一声,一股劲立朝葫芦谷外发脚全力奔去。 他这样一来果然见效,天边枭主原是为都功秘录而来,猛一撤掌,一声长笑,叱道:“小子,你走得了么?” 青袍一展,立时随后就追。 他那身法,真是疾如飘风,眨眼间已在数丈之外,中原五怪同时叫声:“不好!”九腿单拐立也脚不停地赶了过去。 林独已知天边枭主在牛后紧追,恨不得这条牛生出两羽,插翅飞去。 奔过一程,林独已快奔至谷口,突听天边枭主在身后锐声呼啸一声,随又叫道:“小子还不快停住交出都功秘录,否则我不用追你,一头笨牛难道还有我金儿玉儿快速么,那时它将你小子撕成碎片,便悔之晚了。” 林独一听天边枭主话声甚近,回头一看一条青影在身后两丈外,如飞赶来,心中一急,大声吆喝:“牛哥!快奔啊!” 正在他心急如焚,空中忽听“呱!呱!”两声鹰鸣,举头一望,那两头凶猛苍鹰又不知何时临空盘旋。 这时,林独已夺至谷口,左面是来时踏径,右面靠山,林木杂乱,林独一提牛绳,朝右侧奔去。 可是未曾奔行几步,身后一声冷笑,林独猛回头,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脱口“啊呀!”叫了起来。 原来这时天边枭主已离三二步,探手间已堪要抓着牛尾,林独那得不惊恐莫名吗? 林独情急拼命,用尽全身吃乳之力,夹牛腹,那牛负痛,突然快速起来,再回头看时,又把天边枭主抛后两丈之外。 但他刚转回头,倏见一条灰影朝他箭般凶面射到,他根本难得看清那灰影是人是兽?? 林独一看那灰影迎面急冲而至,不知来意若何,微怔之间,灰影早冲至牛头,不觉又是讶然而惊,心想不管是人是兽,势必碰上牛头不行。 谁知那灰影却是乖巧极伦,眼看就欲与牛头相撞,间不容发之际,竟从半腹下钻了过去。 接着便听身后“嘭!”地一声大响,天边枭主鬼也似厉叫一声,林独只见于灰两条人影,早已打成一团,林独虽用尽目力,也看不清那人面貌。 只见两人愈打愈急,后来连人影也看不清了。 同时,这时鹰鸣甚急,林独哪敢多看,只顾紧夹牛腹,拼命狂奔。 片刻后,忽感眼前一黑,头顶风声飒然,不问而知,苍鹰已到头顶,林独那会有时间再抬头仰望,急中生智,一伏身,全身一滑,竟钻到牛肚下,抱住那条牛的一只后腿,就在这时,苍鹰铁爪已到。 那条牛,与林独相处不过几日,并非林独从前养熟之牛,林独在它身上翻翻滚滚已经熟悉。这时林独蓦然抱住它一只后腿,不觉惊得一跳,牛头猛然昂起,两只犀利之牛角正好猛抵苍鹰前腹。 这样一来,苍鹰如俗下抓,势必也要着上两角,一声惊鸣,冲空而起。 林独见后,急忙又翻上牛背,一带牛绳,冲进一列杂树林中。 可是那头苍鹰就是紧随不去,得机便立刻俯冲下击,几次林独均险遭爪伤,好在林独从前为人放牛经年,骑牛本事纯熟,也能临危不乱,故可应付过去。 这样又奔一程后,眼看两鹰仍自不去,这时日已过午,腹中更是饥肠辘辘,又不知到底奔走多少路程,身落何处。 尤其是这两鹰如不去的话天边枭主终要寻了来,到那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要与天边枭主争斗,又直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他这样一想,便暗思如何设法避过苍鹰追踪,他心想如这时是在江湖那再多两头苍鹰也奈何他不得,但偏偏这里举目便是一派山地,可真是无法可想。 他想着想着,突见迎面一座大丛林,不觉一喜,暗道:“有了!我何不就在丛林之中暂行藏身一下,待那恶鹰去后,再出林奔逃呢。” 他催牛急赶一程,终于进得丛林,只见参天古木,林荫如盖,恰是逃出高空视线的好所在,再也不虑恶鹰下击了。 无形中林独便缓得一口气,下得牛背,拣在一株大树根上坐下休息,耳中尤听得两鹰在树稍“呱!呱!”鸣个不停。 他定下心来,想起在葫芦谷中一幕,尤觉余惧未消,可是他自晨至午一直在紧张万分,惊心动魄之中渡过,这时一松缓,不觉即感周身困乏,四脚瘫软,亟思睡他一觉,补足神气。 不久,林独果然闭目假寐,谁知刚在他要睡未睡之际,陡地树上一阵断枝落叶,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就在身旁不远,凭空落下一块庞基巨石,震得林独惊跳起来,仰头喝问道:“谁?谁在树上暗算人来?” 他喝过一阵,见树上又毫无动静,蓦然想起这仍是那两匹恶鹰施的手脚,不由破口大骂道:“可恶的扁毛畜牲,有这么一天,看我不打折你的翅膀,扭断你那爪子才怪呢!” 随即他便想起天边枭主的凶残来,更想到那条灰影不知是何人物,竟能与天边枭主缠斗在一起,如今恶鹰绕林不去,如再将天边枭主引来,岂不要糟? 第十二章 迷余老人 林独不觉愈想愈怕,连忙揉上树顶,借着茂密的树叶遮蔽身子,举目望处,苍鹰竟飞人高空,几没入云端,无法目视。 不过,这时苍鹰只剩下一只,另一只不知去向,林独看着心中一动,暗道声:“不好,另一只定是去引天边枭主到来无疑!” 他不敢再事停留,拼着为恶鹰攻击,也要上路远避,急急爬下树来,走至牛身前,道:“牛哥哥,你跟我一般的苦命,我们又要冒险冲出林去奔逃了。” 说罢,刚爬上牛背,突闻身后脚步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身灰布短装的赤脚老头儿走来,两只裤管竟是一高一低,他见林独回头看,立刻招手对林独一笑,问道:“喂,小哥儿,你要到那里去呢!” 林独这时已成惊弓之鸟,看着生人,自然而然即有几分畏惧,他十分的望了望那老头半响才答道:“我不认识你,你问我干什么呢?” 老头走至林独跟前,说道:“老儿赶路,走至此地不觉迷了路途,小哥儿可知这是什么所在?” 林独听他这样说法,见他既是赤脚,又无半点行囊,那里像是个赶路之人,不由更加疑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说着一抖牛绳,转头就走。 老头儿忽然大声叫道:“小哥儿等一等,我与你结伴儿走不好么?” 林独更疑他未存好心,那愿再理他,催动青牛,忽地朝林外狂奔起来。 老头儿在身后更加大叫,道:“小哥儿,别跑啊!你要一走,我便不知要迷到那里去了!” 林独一听回头见那老头甩手甩脚赶了下来,不觉心中暗笑道:“瞧你那模样,能赶上我这青牛的快速么?” 转头“嗬!”的一声,更加催牛快跑,片刻后,眼看即将出林,只要一出林外,林独便又欲提防飞鹰下击,立时心情又紧张起来。 同时,他自然而然又朝后看看老头儿赶来没有,不料他一回头,老头非但未落后,反与他相距更近了些,而且见林独回头,更是露齿向他一笑道:“小哥儿,你再快些,老儿可赶不上了。” 林独见两次甩他不掉,不由有些怒意,干脆一勒牛绳,停了下来,气愤愤对他道:“你这老头真气人,老实告诉你吧,我也是个迷途之人,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呢?” 老头儿摇头不信道:“你这话怎能叫人相信,小哥儿既同是迷途,为何不让我与你结个伴儿呢?两人在一块儿走,岂不比单身强得多么?” 林独一听,几乎无话可答,不由大声怒道:“我不要你与我结伴,对你是番好意知道么?难道你不要命了么?” 老久儿听得舌头一伸,两眼一瞪,半天才突然问道:“那么,你是强盗还是贼呢?” 林独不觉大怒,一瞪眼喝道:“你舌头干净些,谁是强盗,谁是贼呢?” 老头儿辩道:“这明是你自己说的,与你同行便会丢了性命,那你非盗贼而何呢?” 林独听懂他话因,自己也有些好笑,答道:“我就是盗贼,也不会那和倒霉打劫你这穷得连鞋都没穿的干老头儿。” 说着伸手朝林外空中一指道:“看着那穷凶极恶的东西没有呢?” 老头儿仰头观看,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摇头问道:“什么东西穷凶极恶呢?” 林独又气又烦,忽又怒道:“你看那是一头会吃人的苍鹰,只要你一出林外,它便扑了下来,听清了没有?” 林独说完,跳下牛背,折了一根树枝,重跳上牛背,树枝一扬,叫声:“快跑!” 那条牛立刻冲出林外,飞奔而去。 不久,头顶“呱!”的一声鹰叫,果然不出林独所料,苍鹰又俯冲而下,林独早有防备、正待伏入牛腹下以避鹰爪,忽听背后老头的口音惊声道:“乖乖,好凶猛的家伙,真会吃人呢!” 林独大惊,急回头即见老头儿又紧跟在牛后,这时苍鹰已疾掠而下,林独自顾不暇,连忙重施故技,钻入牛腹下。 眼见老头儿首当其冲,苍鹰铁爪已临他头顶不过尺许,老头儿“呀啊!”一声,双手猛地抱头,可是就在这当那头鹰陡地“呱!”的一声刺耳声,双翅猛然狂扑一阵,地上碗口大的石子,均为它急扑之风,郑上半天,同时,老鹰也“呼!”地朝空猛冲,声势惊人至极。 谁知这头鹰竟似中了制命伤一般,刚刚升起,忽然一个倒栽,颠颠扑扑坠下地来。 老头儿见着大喜道:“喂,小哥儿,那吃人的家伙坠下来了,我们快去看看。” 林独止住奔牛,心中十分纳闷,突然盯住那老头儿力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儿奇怪答道:“我自然是迷失路途之人,小哥儿好没记心啊!我们快看那鹰去吧!” 林独愈来愈觉老头儿可疑,又问道:“那鹰为何会坠下?你可知它是什么人豢养的呢?” 老头儿不信道:“听你说来那鹰还是家鹰么?” 林独道:“正是,要看你去吧,我要走了。” 老头忙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走吧!不过你可不要快跑啊,我年纪大了,不比当年健步如飞,别人都管叫我飞腿儿。” 林独暗想:“这老头儿虽是有些怪异,看来好似并无恶意,就与他同行一阵,也未为不可。” 于是说道:“那我便慢慢走吧,不过,你要到那里去呢?” 老头儿道:“我本欲到峨嵋去,现在既迷了路途,只好到那里便算那里了。” 林独不觉噗地笑出声来,道:“那好吧,飞腿儿!我与你一般是到那里算那里的。你有银钱吗?” 老头儿望了林独一眼,皱皱眉答道:“有是有一些。怎么,你想打我的主意吗?” 林独听他身上有银钱,心上比较定夺,即牵着牛与老头并肩而行,这时,日已斜西,眼见不久便要天黑,但林独对这不打紧,主要是腹中空空,已经一日未进饮食,早已饥火上升。 好在不久,前头已见炊烟绕缭,林独无形中加快脚步,道:“飞腿儿,你看前面已有人家,我们今晚便宿在那处可好呢?” 老头儿道:“怎么不好呢?我是除了耕田什么也不懂,不比你跑的地面多,便统由你作主吧!” 林独一听,立道:“飞腿儿,不瞒你说,我也只会放牛而已,那跑过多少地面?我们还是商量着吧!但是话说明白,我可没银钱呢!” 老头儿倒也慷慨答道:“那我先借给你吧,以后你再还我好了,多少我们吃住了再算。” 再走一程,前面果是一颇大的墟镇,打听之下,原来已至温江界,本地名叫端木坝,林独便与老头儿拣了家客栈住下。 这天晚上两人叫了一桌酒菜,在房里闷吃一顿,林独一天未进食,实在饿极,只顾狼吞虎咽;老头儿却端着酒杯,自斟自饮,一对眼睛盯住林独看个不住,林独食过一阵,抬套奇道:“飞腿儿,你为何这样盯着我看呢?” 老儿放下酒杯,仍然逼视着林独,慢声说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会骑着牛,迷了路来?而且看你也非本地人,这却使我十分不解。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林独这时菜足饭饱,满心高兴,对老头儿已渐渐放心,闻言一口气说道:“我姓林名独,居住在青城虾蟆山,爹爹过世后,便下山来为人放牛为主,不料被人误为盗牛偷,抓入牢里,却遇见那个姓……” 他一想到郝老大,突然警觉,急忙闭嘴未说下去。 老头儿好似听得津津出神,急问道:“遇着谁来呢?以后怎样呢?” 林独不答,只望着老头儿发突然反问道:“飞腿儿,你贵姓呢?” 老头儿好似苦思了一刻,才答道:“小时有人叫我飞腿儿,也有人叫我李腿儿,所以我恐怕是姓李吧。” 他说罢,口风一转,立也反问道:“小哥儿,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林独不及思索,顺口答:“林寒山。” 可是林独蓦然觉得老头儿问得过多,心中又狐疑起来,暗自警惕道:“这人来得古怪,我别着了他的道儿。” 他正自想着,忽见老头儿望着手酒杯出神,半晌后喃喃念道:“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念罢突地抬头,两目奇光忽射,但却一现即敛,又朝林独凝视起来。 林独听他竟能念出谪仙人李白的菩萨蛮词,已料定目前这老头儿,端非真是什么迷途之人,甚至连他所说什么“飞腿儿”,都靠不住。 但他这时并不揭破,倒要看看他到底弄什么玄虚,于是反笑说道:“想不到飞腿儿还是诗书满腹的雅士,真是失敬之至!” 老头儿苦笑一声,答道:“老儿是什么雅士呢?我只是突然想起一故人,他在时常爱念这首词儿,我自然而然也就会念。小哥儿,你也听起过这首词吗?” 林独答道:“昔日我爹爹便爱念这首词。” 林独答着,忽地心中一动,对这老头儿又生另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老头儿虽有些土气,又甚古怪,可是却颇为温厚近人。 不久,两人饮食完毕,客栈伙计撒走残席,林独便要歇息,老头儿却说要出去打听明日至峨嵋的路途,迳出户而去。 林独也就脱衣先睡,谁知脱衣后,那本“大罗真经”竟然不见,不禁大惊失色,再仔细翻搜一遍,仍是不见,可是偏不知是在何时失去。 林独顿失真经,站在房里愣了半天,方始慢慢觉得此事十分蹊跷,突地想起老头儿古怪莫名,暗忖:“这事恐怕定与他有关,现在他出去打听至峨嵋路径。” 他想着蓦地跳了起来,急忙穿衣,口中还在自言自语,骂道:“老王八蛋,他哪里是去打听路径,分明扒着真经,借口溜去。” 他匆忙穿衣,开门往外就跑,出得客栈,即见老头儿在百步开外,仍然赤着上脚,正东张西望朝前走去。 林独见着心中暗喜老头尚未走失,脱口便大嚷道:“飞腿儿等等,我有话说!” 可是老头儿竟完全没听见似地,仍一味朝前走去。 林独又叫道:“飞腿儿,飞腿儿等等我啊。” 老头儿仍是不理。 林独一急,拔步急追,可是说来真怪,林独这一展开脚程,虽不能说星飞电掣,快似奔马,但却要比常人慢趟而行要快速得多,谁知眼见老头儿缓步前行,只就是追他不上。 端木坝这地方,虽属小镇,但市坊颇长,又正在夜市最盛之时,坊间行人见林独狂奔急嚷,不知他出了何事,不少人驻脚而望。 但林独失去天下二奇书之一“大罗真经”,那还顾行人感到奇怪,拼命朝前直追。 渐渐老头儿已出街口,可是林独与他相距仍在百步之间,林独这才知老头儿所谓迷途,完全一派假装,根本就是专为他身藏奇珍而来。 他还想到老头儿原是扒劫“都功秘录”而来,不想阄马他的“大罗真经”扒去,岂不倒霉。 现在眼见老头儿愈走愈远,没入夜色之中,林独知道再追也是无用,想起父亲临终遗给他“大罗真经”情形,一阵伤心,强忍住泪水,怅怅转???客栈。 不过,这时他简直把那老头儿恨到极点,心中一直骂道:“无耻!卑鄙!忘八龟孙子!待我学好武艺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到,收回我父亲遗物。” 林独暗暗骂过一阵,忽而又一想,好在“大罗真经”自己虽未悟解通晓,但经文却已熟读,“真经”虽已丢失,并无碍自己修习,不由又觉暗暗侥幸! 第十三章 隔室乡音 林独正在一忽儿伤心,一忽儿暗骂,一忽儿又自慰之际,突然听得身后飞马蹄声阵阵传来,同时传来一阵哗然人声与喝叫之声。 在这夜市正盛之际,忽有人如此放肆,毫不顾街坊行人,迳冲人街中,林独也不由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四五匹骏马,昂头阔步,冲了过来。 林独急忙往旁一闪,再拿目细看,不由惊得楞了半晌,原来这些人却是衣霞庄主红云神鞭傅硕山与四大镇庄高手双禽二兽,你道林独为何不惊? 林独闪在街坊暗处,目送五骑飞奔过去,林独这才走出匆匆返回客栈。 可是偏偏还未入门,便听得红云神鞭傅庄主在客栈中呼喝之声,林独如贸然进去,岂不刚好打个照面,那里再敢进入呢?急得他在客栈跺脚徘徊。 一刻后,林独终于想起他那间客房,正当临街,照目前情形看来,他只好爬窗进去了。 他想着便绕至窗外,悄悄爬了进去,幸未被人发现,这天他是惊险备尝,谁知最后仍脱不了为人所算,失去大罗真经,灰心之下,便想倒头睡去。 但他刚刚走至床前,突见枕上放着一张素简与一锭银子,简中直书两行笔力猷劲之草字,道:“借牛一宿,明起北行可回:左诚,右形,前著,后明,触动,踢变,奔化停虛,大罗真经,一并璧返,简后署“李”字。 林独看了半晌,愈看愈不懂,那些左诚右形前著后明触动踢变奔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过至少信已看出这张素简必是老头儿送来的。照字面看,大罗真经,他愿璧返,这倒出乎林独意料之外。 另外上写“借牛一宿”,这是何意?正在他猜忖之际,一个客栈伙计忽地敲门进来,忽忙惶恐说道:“客官,你那头青牛,不知何时走失了。” 林独听得一愕,方知老头儿并非虚语,他也不与伙计计较,摆摆手道:“去罢,我知道了!” 伙计面现迷惘之色,一面开门走去,一面嘀咕着道:“这是怎么个邪?” 林独忽又想起红云神鞭傅庄主等人,忙又止住伙计离去道:“你且慢走来问你,刚才那五骑客,是否就在此落店投宿呢?” 伙计点点应是。 林独又问道:“那他们住在哪间房里呢?” 伙计眨眨眼道:“客官可与他们有个认识么?他们分居数间,客官隔壁这间便是!要小的吩咐一声?” 林独急道:“用不着,店家请便罢!” 伙计去后,林独躺在铺上思潮起伏,既不知老头儿盗他大罗真经又声言璧返是何用意;又不知红云神鞭傅庄主为何突然领着双禽二兽下山!小艺姐姐这时在衣霞庄如何了,更不得而知。 林独想着想着,不觉已近二更时分,正欲朦胧睡去,突然客栈外一声马嘶,随听一个十分熟悉的口音高声叫道:“店家开门!” 林独立时辩听出那是傅庄主之子傅少麟,不由心中一股怨恨之念,油然而生,暗中愤愤忖道:“是他么!拆散我与艺姐姐的就是他。” 林独此念一生,睡意全消,悄悄从铺上爬起身,推开窗,仰观秋空孤月,虫鸣唧唧,不由一阵凄凉之感,黯然袭上心头。 就在此时,客找之门,讶然响过,随听一阵脚步之声走至隔室,敲门道:“爹,您睡了么?麟儿来了。” 林独立知隔室所住,正是庄主,不由轻轻关窗,倾耳细听他们谈些什么? 这时门开处,即听庄主问道:“麟儿怎的这时才来呢?会过双流水面上的朋友么?” 傅少麟道:“人家将孩儿当上宾看待,那还错得了,不过这次在路上我倒听来一件怪事,使孩儿十分不解。” 庄主问道:“是何怪事,使你这么急着要说呢?” 傅少麟道:“爹爹知道江湖传言已久的那部奇书‘都功秘录’给谁得去了?” 庄主立刻答道:“哦,我道是何怪事,‘都功秘录’我岂非罕对你说过落在蜀道双魔手中吗?这有何怪呢?” 傅少麟也立时又道:“假如真仍在蜀道双魔手中,孩儿也不觉怪,怪就怪在那东西又转主儿了,而且说来不信,听说新主儿竟叫林独。” 庄主立时“啊!”了一声,诧道:“林独?那有这事,定是你听错了,林独这时怕不早臭烂剩把白骨了!” 林独在隔室听得这话,任他再能忍耐,也不由脸上变色,心暗恨道:“瞧吧,林独只要一息尚存,定要你父子好看。” 这时,庄王忽又喂然一声叹道:“提起林独,至今我尤觉小子可恨,李小艺那丫头也真是,竟会为了林独之死,疯成那个样子,不然她与麟儿正是天设的一对儿。” 林独一听至此,不禁大惊!艺姐姐疯了,艺姐姐疯了!这是何话?” 傅少麟又在这时道:“爹别提这事了吧,小艺该疯,疯得好,最好她还是就此死去!” 这几句话真使林独如万箭穿胸,痛苦至极!他重复着暗中自语道:“艺姐姐疯了,艺姐姐疯了!决没有这种事,我不信,我不信,我并没有死啊!” 可是他又明明听着红云鞭主傅硕山与傅少麟之对话说李小艺疯了,他虽是不信也得信了。 顿时间,他便在这漆黑之房中,怔怔坐着,庄主与傅少麟以后再说什么话他也全然不听了,他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渐渐地,他再也无法忍悛得往,一颗颗的无言的泪水涔涔而下…… 他任它爬在自己孤独的脸上,这个时候,他想不起世上任何事物是存在的,甚至于他自费饱陡经的孤苦,欺凌,危难与惊险……地,他猛然跳了起来,连声大吼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这一吼乃是他竭平生之力吼出,简直声震屋宇,早使得全个客栈之客人,均从梦中惊醒,喝声四起:“谁在大吼大叫呢?” “伙计!出了何事吗?” “谁个不识相的,深更半夜大吵大闹!” 尤其是红云神鞭傅硕山与傅少麟早从隔室奔出,“嘭嘭嘭嘭!”在林独房外敲个不止,问道:“这位客人是谁?出了何事吗?” 林独猛听庄主与傅少麟推门,真如大梦初配,知道自己一时失口惊动了他们,这时决不能开门见他父子,怎么办呢?一时之间,林独又急得手脚无措,推开窗门想逃,又觉不对,如你父子撞门而入,见人逃去,定会为其追及。 这时庄主与傅少麟推门更急,林独忽然灵念一动,将计就计,卷起舌尖,干脆继续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捉你不住,你这条笨鱼还待往那里走?”接着他又重补上一句道:“姐姐!快使网来呀,啊,好一条大鱼哪!” 他这样一说,果然见效,即听傅少麟在房外骂“呸!见鬼!一个打梦呓的死家伙!” 说罢便回转隔室房里去了。 林独庆幸临机应变解了围去,不敢再出声,悄悄走至铺前,躺了下来。 可是他蓦闻小艺疯了,那里还能够合目?就此眼睁睁望着窗口现出一线曙光,立刻爬起,但又深恐出房与庄主等人撞见,他不敢走出,便将那锭银子留下,仍从窗口人不知,鬼不觉悄悄溜了出去,依老头儿简中所言,向北而行。 这时,林独仍然一心一意想着李小艺,他一面行,一面暗思:“我必定要再上虾蟆山看艺姐姐去,她真的疯了吗?我哪能相信呢?我必要上去看看。” 不久他已离开端木坝,天色方才渐渐明亮起来,路旁树上的宿鸟也在这时啾啁争鸣个不停,林独一时感到清新,脚步渐渐加快起来。 不久,他已走出十里之外,蓦然听得一声牛鸣,不觉心中一动,停步循声望去,只见前面一座断垣塌栋之破寺,林独走上前去见这破寺,门窗俱无,蛛结尘封,人寺后,即是一个野草丛生的大院。 突见自己的那头青牛正在低头吃草,林独不禁大喜,走上前去一拍牛颈道:“牛哥哥,你怎么跑到这个所在来了啊!” 可是林儿这一掌拍过,竟拍着满掌牛汗,不觉奇道:“这是怎么?敢情你是整夜均在奔跑么?” 那条牛突见林独现身,也似甚为欣喜的样子,竟朝林独低鸣一声,接着亲偎过来。林独见它全身汗水,稍稍避开。 就在这时,一转眼,又见牛角挂着一瓣桐叶,林独取下一看,只见上面端端正正以石片刻着八字:“诚、形、著、明、动、变、化、虚。” 林独轻轻念过数遍,虽仍不知其意,但却想起昨晚老头儿的素简上也有这八个字样,知道必有用意,只是一时不解而已! 这时林独也不去想它,牵着牛出了破寺,上路缓缓而行。走过一程,便遇着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子迎面而来,林独便启口问道:“请问大叔,往青城去,应怎么个走法呢?” 樵子答道:“小兄弟要上青城么,那可不近呢!从此处到郫县,沿江而上至灌县,便是青城山下。小兄弟这条路正是往郫县而去的大路。” 林独谢过樵子,先找了条小溪,将青牛全身洗涤干净,然后骑上牛背,重行上路。 这时林独已决心再返虾蟆山,会晤他的艺姐姐。 第十四章 牧羊玉女 他走过一程,忽又想起老头儿素简所言,大罗真经也将璧返,大罗真经乃与都功秘录同为奇珍之一,既已被盗,这不容易归返终不可靠,不觉心中又怦怦直跳。一面骑在牛背向前行走,一面又东张西望,看老头儿现身与否。 一刻后,哪有老头儿半丝影儿呢?不由自语道:“他明……” 不料他刚说过“明”字,下半句“是这么写着的。”尚未出口,座下青牛忽地停步,接着竟然向倒退着走了起来。 林独十分诧异,一跃跳下牛背,可是那条牛竟仍然进后退去。 林独愈看愈怪,脱口叫道:“牛哥哥,怎么?别退走了,站着不动!” 谁知他“动”字刚落,青牛头一低,突然原地猛触猛抵起来,而且低呜不已,简直大发牛威,蛮劲十足。 林独看着更是莫名奇妙,而且瞧它那付样子,心下也有几分吃惊,站在一旁捉摸了一刻,还是不知缘故,口中喃喃说道:“一夜之间,这条牛因何变……” 不料又是“成这个样儿”尚未脱口,只说到“变”字,青牛随即沉声低鸣一声,倏地昂首,改为后蹄猛踢猛蹴,一泼一泼的泥土,踢得老高。 至此,林独渐渐已有所悟,脸上的神情慢慢显得又惊又喜的神色,心中暗忖道:“难道真是这么?天下竟有这等本事之人吗?” 他想着,突然叫声:“虚!”青牛应声而停,站在那里纹风不动。林独不由目瞪口呆,凝视青牛半响这才喜极跑将前去抱着牛劲亲热得不得了道:“啊,牛哥哥!你真了不起!难怪才先见你一身臭汗,原来整夜你就是在学这些!” 说罢一跃登上牛背,喝声:“化!” 青牛立时四蹄一张,稍挫后半步,蓦地朝前狂奔了起来。林独这时简直高兴已极,心中暗记着老头儿所留八字:“诚、形、著、明、动、变、化、虚。” 一时童心大作,他要试试这些字眼的灵验。这时,青年本在狂奔,林独突又出口叫道:“变!” 青牛忽地一个大转身向左猛冲,左面是个小斜坡,青牛只三脚两步,已冲至坡上,就在这时,林独猛见坡那端竟然是个几丈高的断崖,崖下乱石遍地,不由大惊,急道:“明!” 青牛差些没奔下崖去,好在及时收蹄,退后数步,林独方才又叫了声:“虚!”待青牛停住,林独下骑,心中尤觉惊骇不已,暗道:“好险!” 不过,这时林独已确知青牛已训练有素,一夜之间,几已成为神牛,这时要与马相较,因牛两角可御敌,作为坐骑,那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这条牛竟能在狂奔之际,突然后退,这实是非常人所能料想得到。 林独见青牛已累过一阵,为珍惜起见,便坐地坡前稍事歇息,不一刻,突见来路尘土冯滚,林独心中一动,顿然一阵紧张,暗道:“莫非是庄主父子与双禽二兽飞骑奔来?要是他们,定要为他们发现不可!” 他这样一想,便立刻想要骑牛快走;不过在他尚未登上牛背前,情不自禁便又朝那方瞧上一瞧,这一瞧,连他自己也差些笑了起来。 原来奔来的那里是庄主父子们飞骑奔来,只见一群羚羊,至少也有成百数,一窝蜂般奔了过来。 羚羊乃是黑的,只见黑压压一片,愈来愈近,林独蓦见这群羊,觉得非常有趣,独自坐在坡顶,看得津津有味。 片刻后,那群羚羊已快至坡下,林独忽见一个全身一色儿雪白装束的少女,竟骑在最后一只又高又壮的羊背上,随后而来。 林独不觉微微一愕,暗道:“好一个奇妙的女子,我以牛代马,已属罕见,以羊代马那真是绝无仅有了。” 林独自然而然又看着那骑羊白衣少女,只见她白衫飞舞,风姿飘然,真如临江仙子,美妙绝伦。只见她左手握根玉笛,用以代鞭,漫不经心似地赶着羊群。 这白衣女子,简直使林独看入了神,但片刻间,林独蓦然一惊,突地扭头他望,心中叫道:“啊,林独!你不能看!世上哪还有比艺姐姐更美的女子呢?你不能看啊!” 林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警惕着自己,他强使自己不再看那少女,因为只是她的风姿已险些把个林独看入了迷。谁知不久,突有一个甜脆的声音传人林独耳中,道:“喂,坡上那位小哥请问,不知你是否见着我爹爹呢?” 林独一听忽然想笑,暗道:“谁知你爹爹是什么人呢?” 无形中他便回头一看,眼前突地一亮,白衣少女就在他转头之问已缓缓往山坡上走来,这时距离近了,只见白衣少女玉面含锁,一双眼睛更是明如秋水,鬂边青丝微散,那份璞玉般的美,简直芙如天仙化人。 林独不由心中怦评大跳,猛地又将头扭开,大声答道:“我没见你爹爹,你别对我走来。” 白衣少女也道:“我爹爹是从这条路上来的,你一下见着了。” 林独听她发音又近了些,不想有些急了起来,又大叫道:“告诉你我没见你爹爹,你别再上来了,上来我没见你爹爹还是没用。” 白衣少女不信道:“爹爹说过他在这条路上等我的,你一定在骗我,见着不肯告诉我。” 林独不敢回头看她,心中想生气,可是不知如何就是气不上来,只得又叫道:“啊,你这个女子哪里来的,怎么不讲理啊!你快下去,否则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说着,心中又默默暗道:“啊,艺姐姐!你看她就是不去!她生得太美我不要看她,我不要看她!” 这时白衣少女已走上山坡,林独眼角白影一掠,赶紧闭起眼睛厉声叫道:“你别到我面前来,到底你是那里来的啊!” 其实林独这时心中是十分矛盾,他不愿着那白衣少女是因为她的美几掩盖了他心中的艺姐姐的美;可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骑上牛,一走了之呢?爱美之心,乃人之天性,现在美色当前,他虽未有丝毫邪念,却也是不舍离去。 过了片刻,林独不闻白衣少女答话,以为她已经离去,心中暗叹一声道:“世上那有这么美的女子!” 自然而然又眼眼想看个究竟,谁知一睁眼那白衣少女竟坐在他身前一块山石上,微微含笑的凝眸注视着他。 林独一惊又赶忙闭上,转过身去。 随听白衣少女“噗嗤!”一声银铃般脆生生的笑声后,接着说道:“你这人真有趣,怎么见着我就闭起眼睛呢?爹爹时常叫我丑丫头,是不是我真是太丑吗?” 林独答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不要看你,你快走吧!” 白衣少女又道:“那你怕我是不是?爹爹有时也怕我呢!” 林独气道:“告诉你不是,我怕你怎的?我不要看你就是不要看你,别问了,快走吧!” 白衣少女又轻轻一笑道:“你不要看我,别看就是,干嘛要我走呢?啊,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爹爹在那里呢!” 林独这时真是恼又不是,笑又不是,沉吟片刻,暗想我该怎样应付这绝色女子呢?更使他为难的是听这女子说话,显然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真稚纯洁,和艺姐姐的玲俐,聪明相比,又是另一种美,对这样一个女子,他又不能把她当坏人看待,强着把她赶走。 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好,我不赶你走,不过不许你到我前面来,我看你不着就好了。现在你说罢,你爹爹是谁呢?” 白衣少女不禁也有气,抱怨道:“你不要看我,要不是教我爹爹,我还不愿给你看呢!好了,以后你再也别想看着我了!” 林独一听,这是什么话呢?情不自禁向后瞟了一眼,一看身后虽仍是个白衣女子,哪还是什么美如天仙化人的绝色女子,就在这瞬间,突然变了个满脸皱纹的黄脸婆。 林独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看出原来她是带着一付羊皮面具,不过这面具做得十分精巧,要非留心细看,决看不出来。 白衣女子见林独愕然相向,一阵娇笑道:“这好了么?现在你告诉我爹爹在哪里呢?” 林独道:“到底你爹爹是谁,你得先告诉我,我才知见过没有啊!” 白衣女似乎想了一刻,才答道:“爹爹说是走这条路,说他有一本什么书儿,给一个叫林独之人得去,又说那林独不该得那本书,他去找林独取来。”她说着突又转口道:“啊,小哥!我看你人很好,我应怎么个称呼?你能帮我找爹爹么?” 林独一听她说了半天,原来她爹爹还是找他想夺都功秘录之人,这几日江湖各门各派之人,为了一部都功秘录,赶得他走头无路,历经重重险难,他听得又是一个要追取他秘录之人,不禁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突然,脸色一变,猛然说道:“对不起姑娘,我没见着你爹爹,耽搁已久,我要走了!” 说着他便向牛跟前走去。白衣女一见嚷道:“啊,小哥!且慢就走,我还有话说。” 林独只得又走了回来,即见白衣女突在怀中取出另一羊皮面具,兜空一扬道:“小哥,你要能跟我一起找爹爹去,我便把这东西送给你,你答应吗?” 林独看见白衣女由一个绝色美女带上羊皮面具突地变成一个黄脸婆,不由心中一惊,暗忖:“我要是有这么一付面具,一路之上就不怕那些认识我之人追踪拦劫了。” 他想着便默默看了白衣女一眼,并未答话。 不料白衣女一看他这等神情,立时喜道:“那么你是默许了,好,我们就走吧!” 白衣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那付面具往林独手中一递,白衫摆动之下,即朝坡下走去,剩下林独手中拿着那付面具怔了半晌始摇头嘀咕着说道:“这女子美是美到了极点,但又有些使人莫名其妙!” 但既然接过了她的面具,也就不便再推辞,骑上牛即跟下山坡。 这时,白衣女早也跨上羊背,特待林独上路。林独骑牛走至白衣女身边,并未立时起程,却突然道:“姑娘!老实告诉你吧,我是随时随刻都有性命之虞,江湖道中无人不欲擒获我而后甘心,姑娘与我同行,不怕因此惹得一身无妄之灾么?” 林独这话本是出自诚心,谁知白衣女却一声轻笑,道:“小哥!什么江湖道,有那么厉害呀!我可不怕。” 林独无话可说,便与白衣女并肩而行。白衣女也立时挥手中玉笛,羊群真似听她指挥似地,即行开拔而行。 只见道上黑压压一片全为羚羊拥塞处,迎面而来的行人,几无法通过。 但白衣女却得有说有笑,直把林独认做亲人一般,纵谈自如,对羊群塞道毫不在意。 而林独心中却一直对失去“大罗真经”与艺姐姐得了疯癲症,梗介于怀,而且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再回虾蟆山看艺姐姐一趟,因此,一直便闷声不响与白衣女缓缓前行。 走过不久,白衣女正问林独何以闷然不欢呢?身后突传来一阵杂杳蹄声,白衣女好似耳朵特灵,一听立时转口笑道:“小哥,后面来了六匹马儿呢!” 林独一听,暗想:她怎么就能听出来了六匹马呢?不禁翻翻眼,有些不信,白衣女忽地想起一事似地,又道:“小哥,你可想要解解闷儿呢?” ???独只望着白衣女那张黄腊腊的羊皮脸,颇为不解,这时,蹄声更急,林独转头看去,当真是远远五六骑客,带起漫天尘土,飞奔而来。 林独看着,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莫非是他们么?” 他这徉一想,无形中脸上的神情,便起了变化,心里也同时跳了起来,白衣女看在眼忙问道:“小哥,出了何事呢?啊,我想起来了,莫非是你说的那话儿来了么?” 林独只全神注视身后愈来愈近的飞骑,对白衣女的问话,漫声应道:“恐怕是,此刻我未看清来人,还拿不定。” 白衣女立刻说道:“来的六人,最先一人看似年纪最轻,约摸廿岁上下,后来五人,均是中年人,啊,有个已在五十开外,他系若条红腰带呢!” 林独一听,大惊问道:“怎么,你真能看见么?那些真是你说的那模样么?” 白衣女道:“我不骗你,真是的,看你急成那样子。别怕,小哥,我们尽管若无其事的前行,一切有我。” 林独道:“来人个个武艺高强,凭你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成呢?不成,我这时不能让他们认出是我。” 白衣女轻笑一声道:“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脓包货,君子坦荡荡,何惧之有?”林独给她一激,气得全身发抖,大声道:“你別拿话激我,他们来了,你别 管,今日就是死在他们手里,我林独又何足惧。” 林独忽然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初以为因正是她爹爹要寻找之人,白衣女必会惊诧不已! 谁知白衣女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林哥哥说得对,爹爹说大丈夫正该如此呢!我对你说罢,我的名字叫李婉如,是我爹爹的女儿,因我赶羊儿,别人便管我叫牧羊玉女。” 林独听她自我述说一番,不知何意?牧羊玉女又笑道:“林哥哥,你尽管放心,爹爹去抢你那本书儿,是我说着玩的,而且我还是爹爹吩咐给你送书来的呢!” 随即她便在怀里取出一薄薄绢本,递给林独又道:“林哥哥,你看,这不是么?” 林独接过一看,赫然就是他昨晚为那老头儿盗去的大罗真经。登时目瞪口呆的望着牧羊玉女李婉如,心里却又在这刹那间转了几十道弯。 就在这时,牧羊玉女立时又道:“林哥哥,有什么话以后再问,听他们快到了。你既暂不愿与他们见面,便赶紧戴起面具,不要只为小妹一句戏言,便生那么大气,那以后可有给你气的,这次你看我的。” 第十五章 鞭影情仇 林独知道红云神鞭傅庄主他们,真以为他已溺死,此刻如欲为他们认出,定会大大为其耻笑,因此反不如隐起真面目,待艺业大成后,再露真相,那时他便不怕他们耻笑了。 林独这样一想,不再执拗,当即将面具带上,立时变成了一个中年青面汉而且显得满脸杀气,十分怕人。 就在这时,后而蹄声已近,红云神鞭他们,转眼间便要到来,林独顿时又有些心跳起来。 牧羊玉女低声道:“我们走我们的,别看他们!” 林独问道:“你怎么应付他们呢?” 牧羊玉女道:“这你别管!” 突然,身后一阵马嘶,牧羊玉女又低声道:“林哥哥,他们骑术甚精呢!在这么急驰之前,竟给他勒住了。” 说来真是见着似地,林独不由回头一望,忽见傅少麟一马当先,就在两人身后,他见林独回头,蓦然喝道:“快快让路。” 牧羊玉女对林独气道:“叫你别看,你偏要看。” 这时,傅少麟又在身后大叫道:“喂,前面两个赶羊的,快把羊群赶开,你们这么挡住去路,叫人怎的过去呢?” 林独与牧羊玉女仍骑着牛羊,缓步而行,根本不予理会。傅少麟一见,勃然生气,怒道:“喂,前面两个是什么人,快快让道,大爷们过去!不然我可要放马冲了,践踏了羊群可别怨人!” 两人仍然不睬。 傅少麟立时怒吼道:“好个狗男女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叫你们后悔也来不及!” 陡地,又是一声马嘶,傅少麟大喝一声:“冲!” 林独即感身后一阵风声,知道傅少麟能说既能做,真已放马冲来,不觉心中暗暗着惊。 可是望望牧羊玉女却仍是若无其事一般,继往前行。就在林独这转念之间,傅少麟早已冲至两人身后,林独只感一股锐风扑来,如欲真给他撞上,眼前非吃大亏不可。 忽地,牧羊玉女笑道:“林哥哥,你瞧吧!” 说着,柳腰一扭,骤然间竟倒坐在羊背上,而也在这同时,傅少麟已冲至跟前,间不容寸,牧羊玉女一抬手,那管玉笛正好点在马首之上。 那匹马骤遇外袭,一声惊嘶,两条前腿突然举了起来,牧羊玉女更不放过,素手一抖,玉笛又点在那马胸腹之间,就此,那匹马一个倒翻,跌了个四脚朝天。 可是,这时的傅少麟已可真是能手,身手矫疾,那马前蹄—举,他立知不好,早一个飘身,斜跳了下来,顿然气得脸青眼红。 不过,转眼间,他立又现出一丝轻笑,林独这时也转过身来,他对这轻笑,早已稔熟,一时之间,他受尽傅少麟百般欺凌的记忆,一齐袭上心头,突然口念那八字诀的“明”字。 座下青牛应声后退,林独看已退至相当位置,转口喝道:“形!” 青牛向右一转,即朝傅少麟冲去,林独又喝道:“动!” 青牛一低头,便向傅少麟触了过去,傅少麟一纵避过,大叫一声:“气死我也!” 忽地自腰间取下长鞭,一抖手,正要扫出,蓦闻远处一声叫道:“麟儿且慢!” 即见红云神鞭与龙掌、虎抓双飞鹤飞骑是到,急问道:“麟儿,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傅少麟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他,他们欺人太甚!” 双飞鹤傅明傅亮一向是心浮气动,一闻此言,勃然大怒,双双立时跳下马,便要上前揪住林独。 林独再要指挥青牛闹他一顿,牧羊玉女却忽地自他身后转出,一拦双禽飞鹤指着傅少麟道:“你们别听他的鬼话,明明是他不顾别人生死,一马朝我们身后冲来,还说别人欺人太甚,真是不要脸!” 说罢转头又对林独道:“青面哥哥,我们别理他们,走吧!” 傅少麟自小狂妄骄纵已惯,那里受得起这种挫辱,厉喝一声:“飞鹤二叔请稍片刻,侄儿今日定要废掉这狗男女。”说罢钢鞭呼地一抬“神龙摆尾”,不找牧羊玉女,却朝骑在牛背上的林独颈间卷去。 牧羊玉女本站在林独与飞鹤之间,傅少麟长鞭出手,偏是向林独卷去,因此必须越过牧羊玉女。牧羊玉女漫不经心,突举玉笛,在傅少麟鞭身之上轻轻一敲,笑道:“青面哥哥,你出手太重,动动就得死人,这回千万让给小妹耍耍,好么?” 傅少麟这一鞭实是怒极而出,满以为一下把林独卷下牛背,谁知突为牧羊玉女在鞭身上轻轻一敲,蓦觉鞭身有断,力不贯达,而且鞭尾一甩,忽地反折了回来,竟朝双飞鹤站身之地横扫而过。 傅少麟立知遇着了高手,急忙一撤钢鞭,大嚷道:“爹,诸伯叔留神!狗男女武艺高强,并非庸手。” 牧羊玉女闻言笑道:“麟儿,你才知道么,你再过来闯闯看。” 傅少麟一听,更加怒道:“黄脸婆,你叫我什么?” 牧羊玉女道:“你不是叫麟儿么?” 顿时,只气得傅少麟面色发紫,那里还再顾及利害,一掠身,手中钢鞭猛地一抖,力贯鞭身,那策鞭直如一条青枪般“毐蛇吐信”,便朝牧羊玉女喉头致命之处刺到。 鞭未到时,牧羊玉女根本毫不在意,又笑道:“呦,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 牧羊玉女话刚落,鞭尾已到,如真让他一鞭刺着,任牧羊玉女有再高木领,也难于抵受。就在这傅少麟鞭尾将到未到,间不容发之际,牧羊玉女素手一伸,快得在场之人竟无一人能看清,傅少麟的一根钢鞭,早给她用两上指头夹住。 傅少麟一惊,忽地收鞭,可是用尽全身之力,竟休想再撤回半寸。 至此,牧羊玉女又笑道:“怎么麟儿!你还不放手?你这两手要与我较量内功,可还差得远呢!” 傅少麟这时放手又不是,抽又抽不回来,直急得满脸通红,蓦地,一声怒喝:“黄脸婆,我与你拼了!” 说罢,一咬牙,做出一付拼命的模样,稍往后微抽,突地,力道一变,竟反往牧羊玉女全力一送。 牧羊玉女不料傅少麟施此狡计,手上一抖,几乎—个把握不住,中了他的毒计。 不由,也是一声清叱:“这是你自己找苦头吃!” 突然,另一只手上的玉笛,猛往钢鞭一击,只听“铛!”的一声,傅少麟应声啊“唷!”大叫起来,双手虎口立被震裂,鲜血直流如注。 林独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见这从小专找他晦气的傅少麟,吃到苦头,心里爽快已极!可是同时也对牧羊玉女!看似只是弱不经风的少女,竟有这高的内功造诣,暗暗感觉惊诧莫名,而且想到昨日那个迷途老人“飞腿儿”既是她爹爹,那定是更不平常了。 至此,他更加想到,那自葫芦谷一直追踪他的凶猛苍鹰会突然跳下地来,定也是那赤脚老头儿暗中做的手脚无疑。 林独正想得出神,陡听红云神鞭道:“在下青城衣霞庄主傅硕山,犬子无礼。尚请这位大娘恕罪!并请问大娘贵姓芳名。” 林独看去,只见红云神鞭正在抱拳作礼,牧羊玉女好似不知所措的样子,忸怩不安,也不会答话,突然,一转身问林独道:“青面哥哥,他要跟我陪罪儿,我该怎么办呢? 林独想起红云神鞭赶他下虾蟆山之神情,大声答道:“黄脸妹妹,这人假仁假义,要小心他的暗算!” 牧羊玉女道:“好,那我便与他打,看他怎的!” 接着,她便对红云神鞭答道:“你别问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姓名,假如你要打的话,我必定奉陪。” 红云神鞭道:“话不是这么说,大娘身怀绝艺,这时也已占了上风,何不就此将羊群略让开一些,任在下们过去?何必为这区区细故,互不相容呢?” 牧羊玉女道:“不成,你们这群人居心不良,想抢我青面哥哥的宝贝,我非揍你们一顿不可。” 红云神鞭见牧羊玉女太不讲理,脸上顿时变了神色,眉目之间,一丝杀气现了出来,凝视着牧羊玉女道:“真要打吗?你到底是谁?我们无怨无仇,何苦定要逼人太甚?” 说着他慢慢解下腰间红鞭,牧羊玉女看着微微“咦!”的一声,暗道:“原来是这派传人!” 立时精神一振,将从傅少麟手中夺来的钢鞭“呼!”地旋空一抡,对红云神鞭大声道:“我爹爹说廿年前,有一条红鞭出没江湖,十分了得,不知败了多少江湖好手,后来突然不见,现你施的也是红鞭儿,可与那人有何关系呢?” 红云神鞭闻言一怔,道:“据你所说,那人便是在下恩师。你爹爹是谁?” 牧羊玉女不由大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个独脚大盗的徒儿!要问我爹爹是谁,你还不配!” 一句话,把个红云神鞭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牧羊玉女又道:“你有何本事尽管施了出来,爹爹说廿年前没会着那个积案如山的大盗,今日我遇着他的徒儿,可要领教几招他那红鞭,看看到底有何厉害。” 接着一声叱道:“快亮招吧!” 红云神鞭再也忍无可忍,一摆手叫傅少麟与双禽二兽散开些,然后一声冷笑道:“黄脸婆子,你道我真是怕了你来,这是你自己找我来的,却休怪我红云神鞭傅硕山心狠手辣了!” 说罢大喝一声:“接招!” 红鞭一晃,突然抖起了一片红光。牧羊玉女也不怠慢,钢鞭一起,也是鞭影重重,朝前一封,叫道:“这一招你施的是虎尾鞭法,没甚出色之处。” 红云神鞭身影一旋,鞭锋一转一收,眨眼一片红光长鞭笔直而出,好似一条金线蛇般,对着牧羊玉女揉身而进。 牧羊玉女,微微一笑,退后二步,忽地白衫一摆,好美妙的身法,飘起空中丈余高,钢鞭顺势便朝傅硕山当头罩下,道:“懒蛇鞭法,也不足为奇。” 话声未落,鞭风早到,红云神鞭只得撤回红鞭,手腕微一用劲,长鞭呼的往头顶蟠去,可是刚刚蟠过一圈,那条长鞭突又成直线,一招“举火烧天”,冲宵直上,往牧羊玉女点到。 林独在一旁见牧羊玉女身在空中,遭此突击,真为她十分担心。 谁知牧羊玉女之武功实是精妙巧绝,傅庄主,鞭影刚到,牧羊玉女左手笛早无声息在红鞭之上一点,人即借力飘开,同时右手钢鞭忽对庄主手腕卷去。口中还叫道:“这一招‘金梁鞭法’仍是难我不住。” 红云神鞭这时又连攻三招,同时连变了三种鞭法,非但招招落空,而且连自己用的鞭法,人家均如数家珍,心中也着实吃惊!暗忖:“这黄脸婆的是十分了得,以目前这人武功造诣而言,必是江湖成名人物,可是偏又想不起江湖之中那有这么一号的人物呢!” 他这样一想,猛地鞭法又变,只是眨眼之间,鞭影如山,蓦然变成一朵红云般,往牧羊玉女罩到。 这时,牧羊玉女方才一声赞道:“好鞭法!” 钢鞭同时也“刷!刷!刷!”的以快接快,迎了上去,顿时间,只见数丈方圆内,鞭风呼呼,红黄相间,打得人影不分,到后来庄主与牧羊玉女愈打愈烈,愈烈愈快,渐渐那里再能见着两人的身影,只能见着当地尘沙滚??,连红与黑也分辨不出了。 只看得在场之林独,傅少麟与双禽二兽呆在当地,直瞪眼,心跳,大冒冷汗。 片刻后,陡的红云神鞭傅庄主一声大叫,两人突分,牧羊玉女带着一串银铃般笑声,站过一旁,转理云鬂,红云神鞭却面带寒霜,怔怔站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双既迷惘,而又失神的眼睛,瞪起老大。 不久,突然叹声道:“承这位大娘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但我红云神鞭自别恩师出道以来,虽甚少在江湖走动,凭昔日恩师之威名,自信在江湖中除有数之几位前辈外,能接我红云鞭法而不败者,实甚少见。大娘到底是何门派,可否见教?” 牧羊玉女笑道:“爹爹说我们与世无争,无门无派,如有也是别人强加附会之门派。但我和別人都管叫牧羊玉女,你记着就是。” 红云神鞭听得这名号,瞪视片刻,正又待答话,突听傅少麟在一旁叫道:“爹爹,别听她鬼话,瞧她那个焦黄婆子,怎可称得玉女?简直是一派鬼话。” 牧羊玉女李婉如听得傅少麟之话,并不生气,转头却朝林独道:“把你眼睛闭起来,我可要亮相了!” 牧羊玉女在脸上一抹,取下羊皮面具,缓缓转回头。 红云神鞭,傅少麟及双禽二兽只觉目前蓦地一亮,不约而同“讶!”的惊为天人,六人半晌不瞬的望着牧羊玉女。 牧羊玉女微微一笑,道:“你们是怎么啦,我这个焦黄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呢?” 半晌,红云神鞭又是一声叹道:“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 傅少麟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望着牧羊玉女脸上忽的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终渐渐又现出她那特有的轻笑,走至红云神鞭身边低声说了儿句话。 红云神鞭听后微一沉吟,点点头便朝牧羊玉女拱手道:“牧羊玉女,人既绝美,武功又高,我红云神鞭傅某人能拜识玉颜,真是何幸如之!这次我领犬子及诸兄弟下山,本是一一以礼拜谒江湖贤达英雄及水陆两路各寨舵主,以支持在下重兴祖业,开设红云镖局,十月间并在虾蟆山衣霞庄设宴款待江湖各路英雄,届时牧羊玉女、这位仁兄可否纡贵下降,光临敝庄?” 第十六章 玉女传经 说罢立时又递过两分大红邀帖,专待牧羊玉女答话。 牧羊玉女接过邀帖,回头一看林独,只见林独羊皮面具下的一对眸子紧闭,可是他全身却在微微发颤,好似内心十分紧张!牧羊玉女接过邀帖,回头见林独竟是十分紧张,不禁问道:“青面哥哥!我们去与不去呢?” 林独听得红云神鞭竟布意设立镖局,并开放衣霞山庄,只是一时感到非常惊讶,至于被邀请未宴之事,他根木便未想过是去与不去?这时牧羊玉女一问,他那里能冒然而答? 他心里想:十月里距今已不甚远,到时我如武功不济,过不了死度、绝崖、断魂桥之关,就是答应去也去不了;再说如那时武功已成,他就是不请,我自也要去看看。 他这样一想,立时答道:“去与不去,到时再说吧! 牧羊玉女也笑了起来道:“青面哥哥说得对,去与不去,到时再说!” 说罢,玉笛一横,忽地吹出几声柔和的单音,即见那群羚羊等应声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接着,她又将钢鞭往傅少麟一抛,叫声:“还你,快走吧!下次再欲无礼,可没这样便宜了!” 傅少麟接过钢鞭,大窘一阵,红云神鞭立时一拱手道:“既承姑娘方便,在下们就此告辞!青城虾蟆山衣霞庄,恭候芳驾,届时务请赏光!” 说罢又是连连拱手,这才一挥手,众人纵马疾驰而去。 他们去后,林独悄悄取下面具,只望着前程发呆,牧羊玉女改过称呼问道:“林哥哥,那些人是怎么认识你的呢?你若不带面具,他们又何以知道你是林儿呢?” 林独正在出神之际,听牧羊玉女问话,回头见她那对剪水双眸也正望着他,等他回话,心念一转,忽地想起此人武功奇高,红云神鞭竟也非她之敌手,尤其她来得兀突,最初是找她爹爹,其后又是为她爹爹送回“大罗真经”,分明是故意缠绊而来。 林儿这样一想,疑窦丛生,突然大声道:“姑娘既是与你爹送回‘大罗真经’而来,林独无限感激!现在前程有事,急欲赶去,只得少陪了!” 牧羊玉女一听急道:“林哥哥,你到那里去呀?我爹爹告我送回大罗真经后,便与你一起,你可不能丢下我就走啊!” 林独一听牧羊玉女天真未凿,话说得更加明显,心想:“那灰老头儿吩咐她跟定自己,无非想要骗取‘都功秘录’!除此还有何事?” 他这样想过,伸手在牛头上一拍。道:“化!” 青牛应声而奔。林独同时回头答道:“你我非亲非故,在一起干什么呢?你还是去找你爹爹吧!” 说罢头也不回飞牛急奔,谁知牧羊玉女见林独急奔而行,立也玉笛轻吹,催动羊群,随后赶来。 林独骑在牛背上,暗笑牧羊玉女竟想以羊和牛赛脚程,岂非做梦,哪知一念刚生,即听身后蹄声雷动,回头一看,近百头羚羊,滚滚如黑潮般涌来,这回牧羊玉女并非断后,而是领前飞驰了。 林独一看这等声势,蓦地激起他好胜之心,双腿一奔,一连串大叫数声:“化!化!化!化……” 青牛原本就在飞奔,经他这一连声急催,更加放开脚蹄不着地,朝前窜去。 后面的牧羊玉女一见林独脚程加快,玉笛立也吹出几声亮吭锐音,顿时间,羊群有如山洪暴发,惊涛骇浪一般,轰然急追。 就这样两人一走一追,风驰电掣般朝前狂奔,尤其是羊群之声势,着实惊人,早引起沿途之人家,不知出了何事,惊诧异常,有的竟以为千军万马过境,急忙关门闭户,以杜灾祸;尤其是路上行人,正在踽踽而行之际,突见尘头大起;黑压压一片不知何物,迎头奔来,一个个吓得脸色土灰,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林独奔了一程,总以为必能走避牧羊玉女,可是牧羊玉女的羊,蹄声却是愈来愈近,这才知他这青牛的奔速,并不及牧羊玉女那群羊,输人一着,心中颇觉恼恨,忽地一勒牛绳,大叫声:“虚!” 停住牛奔,转身只一眨眼间,牧羊玉女已冲至身边,玉笛往唇上轻轻一抹,即时发出一列清音,止住羊奔,笑道:“林哥哥!好玩得很呢!怎么忽的停下不跑了呢?” 林独正自心中有气,闻言恨声道:“喂,谁和你嘻皮笑脸的?告诉你我有事。为何要这么死跟着我呢?” 牧羊玉女仍笑道:“林哥哥,干嘛要生气呢?实在是爹爹要我与你在一起的,要不然瞧你那付样子,我可不要和玩呢!” 林独更加气道:“你爹爹叫你与我在一起,还不是与别人一样,想骗取我所听得‘都功秘录’,告诉你,你别想!” 牧羊玉女急辩道:“爹爹未曾告我要骗取你的什么‘都功秘录’。啊,林哥哥!我与你在一起,对你无害的!” 林独愈说愈急,忽然喝道:“你这骗人的话,我不要听!你爹爹盗走我的‘大罗真经’,以为那是都功秘录,殊不料那并不是,所以再叫你来,骗取于我,以为我是好欺的么?快给我走开!我不要见你们那?心怀不善之人。” 他这一顿抢白,几乎把牧羊玉女说得哭了出来,可是林独实在理直气壮,事实胜于雄辩,牧羊玉女真是百口莫辩。林独见牧羊玉女做声不得,又轻蔑的加上的一句道:“美是美如天仙,偏是心怀叵测!” 说罢仰头望望天色,正欲策牛而行,突见青空之上,远远点黑影,急速飞射而来,林独不觉一怔,暗忖道:“难道又是那凶鹰么?” 就在他这一念之际,那黑点愈来愈大,待林独看清时,早已心里发凉,暗道声:“不好!” 正欲骑牛急窜之际,一回头却见牧羊玉女泪流满脸,骑着羊儿动也不动地望着林独,她给林独数说了一顿后,这时真是十分难堪,想领着羊群转身而去既不是,仍跟着林独走去又不是! 林独到底是慈悲心肠,见着牧羊玉女这付模样又有些过意不去,急道:“姑娘,我就是明知你对我并无恶意,可是我一身危险,到处仇踪遍布,跟若我与你又有何益呢?你看那凶恶的东西又来了!” 牧羊玉女一听林独转过语气,不觉转忧为喜道:“林哥哥,那么你要我在一起了!那是什么吗?” 林独大声道:“别哓舌,快走吧!” 就在他与牧羊玉女对答之间,蓦觉眼前一黑,不禁大惊喝“小心!” 果然硕大无朋之凶猛苍鹰,“嗖!”的从两人头顶急掠而过,但一眨眼间,又没入云关,倏所不见。 林独也匆匆骑牛上路。牧羊玉女赶上与他并辔而行,问道:“林哥哥,难道禽兽也与你为敌么?” 林独道:“你听说过天边枭主这人么?我眼见他一掌挫江湖群雄,中原五怪联手均非他敌手,那头鹰便是他所豢养,凶猛无比。现我已为苍鹰所见,想枭主也即将到来。” 牧羊玉女惊悟道:“啊,原来是他,怪不得爹凭地认真。” 说罢也就默然,不再说话。本来林独对她存疑仍多,可是只一心赶路,想起艺姐姐疯了的恶耗,恨不得立刻赶到青城虾蟆山下,与艺姐姐见面。 这时,他几经思索,暗中揣测艺姐姐定是当夜送饭,不见自己踪迹,突见那头怪物,即以为被其噬食,因而悲愤成疯。 林独愈想愈真,更加急以赶路,那还再想得起对牧羊玉女问话。 奔了一刻,苍鹰终于未曾再现,心中稍安。不久,大江在望,水响湍急,林独心中大喜,暗忖:“这回任它苍鹰再多几头,更凶更狠也不惧了!” 心中一阵欣喜,立时跳下牛背,奔至江边,和衣便扑下水去,待牧羊玉女到得江岸,早不知林独去向。 过了一刻,牧羊玉女这才见林独在江心冒出头,但倏忽间又钻入水底不见。 牧羊玉女只得也下骑坐在岸边,候他上来,这时正午早过,已是未牌时分,一日未进食,已觉腹饥。 可是,等了好半晌,仍不见林独冒出水面,心中正自纳闷,蓦然“哗!”的一声水响,林独已在岸边冒出水面,手中竟抱了条肥鲜的大活鲤鱼,走上岸来,牧羊玉女一见喜道:“林哥哥,想不到你还有这好的水功。这条鱼是否捉来充饥的呢?我已饿极了!” 林独道:“不是充饥我为何捉来呢?你身边带有火种么?” 牧羊玉女应道:“有啊,待我取来!” 她的东西也藏放得怪,竟在一头羚羊的角中取出火种,林独看在眼中,心中赞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知我这青牛可否也像她一般,略略打通藏放大罗真经,以防再有人扒劫而去。” 他一面想着,一面接过火种,捡了些干枝,烧鱼而食,虽然未加作料,但两人在饥饿之际,吃起也是津津有味。 食罢,林独一心赶路,更不休息,爬上牛背,沿江岸又走了起来,牧羊玉女见林独不甚理会她,虽觉没趣,便往前赶路。又走过一阵,他们二人不走大道,只是沿着江岸而行,牧羊玉女不觉趋前问道:“林哥哥,我们为何专走江岸上。” 林独道:“我要到青城去。” 牧羊玉女又道:“为何舍大道不走呢。” 林独摇头道:“我再也不离江边了,我知道沿江岸上行必能到青城,告诉你别跟来,跟来又有何用?你要得都功秘录,都功秘录这时可不在我身上,你想也没用。” 牧羊玉女不再和他分辨,再走一程,日已斜西,不久,暮蔼四合,天色一黑,道路不平,两人即不能再走,就在江岸边的一处小杂林中,各自择地而卧。 这晚上月色微朦,几点银星,疏疏落落,林独心事重重,那里能够合眼,大约在初更时分蓦然坐起,暗中扬声问道:“喂,婉如姑娘,你睡着了么?” 可是他问了这句,却悄无应声,林独又道:“喂,婉如姑娘,你听见吗?我来问你,你为何定要跟我而行呢?” 仍无人应,他不由想到大约是白昼时自己太使她难堪,因此,她故意不应。林独这样一想,前前后后再想想思忖一番,顿觉牧羊玉女实是个纯净无瑕的姑娘,而且对他未存丝毫恶意,自己所以对她处处猜忌,完全只是为那老头儿盗他大罗真经所致。 他想着不觉又说道:“婉如姑娘,林独实是对你之来意不明,无礼之处,尚请原谅!” 可是牧羊玉女卧处仍是声息全无。林独感到奇怪,立时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走过一看,那有牧羊玉女的踪迹?只见那群羚羊一只只卧地静静休息。 不由林独心中不怪异,想道:“这么深夜,她到哪里去了呢?” 就在这时,林独忽觉侧面白影翻飞,并带有衣袂飘风之声,转头望去,果见牧羊玉女不知何时已移身江岸边透光之处,身旋玉转,素手蝶舞。 林独着只是莫名奇妙,问道:“婉如姑娘,你在干什么呀!” 牧羊玉女仍不答话,继续旋舞不止。 林独见她不答,也就不再开声,只站在侧边静静旁观,片刻后,忽悟牧羊玉女原来在练功,身法变化,拳掌分明。 而且林独愈看她演出之招数,自己竟像曾在何处身历其境,招招熟悉,并无出奇之处。 可是,林独心想:“她既在练功,我何不看她一回!” 因此,他仍??出声,只细心看她招路变化,渐渐觉得牧羊玉女招路已变,而且也慢慢艰深谲诡起来。 林独更加澄心摒息,瞪大眼睛而望,而且暗中记起大罗真经“拳掌篇”中之各招各式,正与这时牧羊玉女之招式完全吻合。 林独不再犹豫,连忙低声背诵篇中原文。 林独他每背出一句,牧羊玉女身法立时跟着林独所诵,一招一式演了出来。 这时林独已知牧羊玉女实有心助他练功,不由感激莫名!但谁知篇文刚背完,牧羊玉女突然停止练功,回身即朝他面前走来,叱道:“林独,我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岂知你竟悄然偷学人功夫。” 林独对她这话,虽有些意外,但总以为她既有心助己演示拳掌招法,决无恶意,不觉笑容答道:“婉如姑娘,你助我明白了‘大罗真经’内拳掌一篇,我无限领情感激!但说我是偷学于你,毋宁说是你偷学于我才对!” 牧羊玉女怒道:“明明是你向我偷学,怎说是我偷学于你?你有何本事值我偷学?° 林独道:“你爹爹盗我大罗真经,今晨才着你送还于我,内中武功早被你父偷学了去,还有何辩呢?” 牧羊玉女又怒叱道:“‘大罗真经’我已学得不要学了,我偷学你何来?好,你既然这样不讲理,林独!那你就接招!” 林独一听她要认真动手,红云神鞭均甘拜她下风,不由叫道:“姑娘慢来!我是与你说着玩的。” 牧羊玉女身形一动,早欺身到了他跟前,一招“周处斩蚊”已出手攻到,同时道:“谁跟你玩来?” 林独迫不得已,只得退后两步,但谁知牧羊玉女这时用的正是昆仑派的连环掌,一招刚出,第二招“冯妇搏虎”又到,“蓬”的一声,林独肩井穴上早着了一掌,打得林独又酸又麻,大叫起来道:“姑娘,你真打啊!” 牧羊玉女根本不加理会,接着“刘海钓蟾”,“丙吉问牛”嘭!嘭!两声又打在林独左右旗门穴位上。 林独双挨了两掌,因不甚疼痛,仍在一味躲闪,以为牧羊玉女即会停手,谁知牧羊玉女扫法一变,抢攻更急,而且手脚并用,林独上中下三盘无不挨打被踢。 至此,他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喝道:“你敢是疯了不成。” 说罢,一握双掌,脚踏三十六天罡步法,便如雨点般朝牧羊玉女攻去。 牧羊玉女这才出声笑道:“怕你不出手来?” 说着,尽管林独已使出天罡步法,只觉她柳腰微摆,一伸掌,拍拍两声,林独背脊玉柱,金梁穴上又着上了她两掌,只打得林独一直从脚跟麻到了头顶,可是牧羊玉女又笑道:“林独,今日我定要把你打得体无完肤才算!” 林独怒吼一声,更加出拳如风,虽然半点也不着牧羊玉女的边,可是打来打去,他自己却愈打愈有劲,心中也是愈觉欣喜,大罗真经拳掌篇内之手法招数,就在他这一顿拳脚之下,解悟了大半。 就在林独沾沾自喜,自我陶醉之际,突见牧羊玉女拳掌一收肃然言道:“林独,你记着!我不是你的仇敌。” 话声艰落,接着清叱一声:“以后你便会知道,接招!” 蓦地,身形一晃,掌风陡起,林独惊愕之下,被罩在牧羊玉女重肩上,林独警觉准备应敌时,牧羊玉女出手如风,双拳擂鼓般,一阵紧揍,而且拳掌均击在他周身穴脉之上,早已是骨软筋酥,那里还有还手之力。 可是偏偏全身又为牧羊玉女掌风罩住,要倒又倒不下去,片刻后,林独只觉遍体身如芒刺,火辣刺痛难当,不觉大声呼痛起来。 牧羊玉女仍是置若罔闻,惭惭林独只得觉身前身后都是牧羊玉女的身形,再过片刻,连她的身形也看不清了。 这时他只有喘息的份,那还能出声,不久后,浑身万分闷热,一刻也无法忍耐了,不觉大叫一声:“啊,热死我了!” 叫罢,突然一口气接继不上,就此停止了喘息,闷晕过去! 第十七章 宿舟遇盗 但是,林独这时虽已呼吸停止,却仍能感觉牧羊玉女并未因此停手,最后林独陡地背腹之上,同时一阵有如裂帛之声过后,这才推金山,倒玉柱般蓬的跌倒在地。 同时听得牧羊玉女笛声一起,说了声:“林哥哥记住,现你奇经八脉已然打通,以后只须退阴符,进阳火,行河车运转之法,神气相守,抱一勿离,良有你的好处。小妹去了,后会有期。” 说罢一阵羊蹄之声,随即寂然,林独也在这时,头脑一昏,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独忽觉金阳刺目,睁开眼已是次日辰末时分,金阳高悬,水声盈耳,急忙一骨碌跳将起来。 倏感浑身畅然舒泰,毫不觉火辣刺痛之感。这时记起牧羊玉女,转头望去,那还有她的踪影。 至此,他才知牧羊玉女是有心跟他而来,自己却把她看成如一般江湖人物,仍为套取他“都功秘录”而来,真是大错特错。 想到此处,他虽仍不知牧羊玉女助他之助机何在,颇感迷惘,但顿失良伴,也是怅然若失! 这时,他又想起牧羊玉女临去之话,所谓:“奇经八脉已被打通,以后只需退阴符,进阳火,行河车运转之法,神气相守,抱一勿离。” 他想着,心中一动,忙取也大罗真经,即在“经脉篇”中有这样之一段记载:“人身之脉,正经一十有二,奇经有八,惟任督二脉,系人之生死,前后间隔,化机无本,遂以禀气之深浅,为寿命之修短。如任总诸阴之会,督统众阳之网,二脉若通,百脉皆通。故退阴符,进阳火,而行河车运转,其法凝神入气穴,是谓归根。神气相守,抱一勿离,迨夫静极而动,而上升于泥丸,于是河车之路始通。” 林独着着,不觉大喜过望,突然跌坐在地,试一运气,果然全身畅然无阻,一时童心大作,爬将起来,口中吱吱说道:“林独,林独!试试你的功力吧,能否回山,公然会见艺姐姐,就靠此举了。” 说罢,猛一运气,贯注单臂之上,霍地朝一株碗口般粗细的树干劈去。 在他想来,经他这一劈,那株树虽不能应掌而断,但至少也能打折了一些枝叶,谁知那株树竟屹然不动,连一阵微风吹过的迹象也无。 林独不觉废然若失,站在当地半天不作声。其实他那知这时经脉虽通,但气机并未凝聚,如何能行? 正在他错愕之间,突听侧面“嘿嘿!”两声冷笑,道:“你这小子,也真晦气已极!我在此看了你半天,要不是你自己说也姓名,几为你小子骗过!” 林独转头一看,蓦见天边枭主在两丈外朝他缓步走来,而且这刻见他,比在葫芦谷见他,又自不同,除了背上多了一柄长剑外,还多着三头鹞鹰随身而来,二只在他头上丈余高下盘旋低飞,一只竟屹立在他右肩之上。 这三只鹞鹰比之普通之老鹰略小,但却生来碧眼金睛,全身羽毛赤中透黑,一望而知是猛恶凶狠之物。 林独这时只觉热血沸腾,全神注视天边枭主慢慢走来,紧张到了极点,不觉便一步步后退。 天边枭主嘴角微噙冷笑,徐声道:“到这时你还想逃得了么,我看你还是乖乖跑下献出‘都功秘录’,我或可饶你不死。” 林独一面后退,一面脑中刹那之问,意念丛生,看看那条青牛,偏偏又在数丈开外,低头静静啃吃地上的青草,发急奔而去,未曾到达之前,便会为天边枭主追及无疑。 他这样一顾虑,便只有别想法了,他暗中瞧瞧,自己的位置,距江边只二丈远近,只要能跳下水去,此便算渡过一半。 他盘算既定,脸上却毫不露出循走之像,反镇定下来,转身站定,侃侃说道:“葛枭主暂听林独一言,想枭主武功盖世,中原五侠联手竟难接枭主三招,现我既为你撞着,自认命途多舛,人算不如天算,活该要栽在你手,但就此叫我束手待毙,林独就死也不会瞑目。” 天边枭主闻言果然停了下来,冷然问道:“那你想怎样?” 林独坚决答道:“葛枭主要我献出都功秘录不难,但你只要能接我三掌,不仅双手奉上都功秘录,而且任凭枭主处置就是。” 天边枭主不由微感一怔,两只眼睛忽然精光突射,往林独全身,从上而下,一掠而过,面上的神色也变了数变,沉吟了一下,更显冷峻,突然问道:“李老儿是否你的师父呢?” 林独闻言,心中又转了几十转,暗中计谋他这问话有无可资延岩目前危难之处,但终于答道:“这你别问,我敢与你对掌,自然你可想而知。” 这时,他蓦又想起昨日那摔了下来之事,接着继续言道:“你若不信,想昨日你的苍鹰,已回到枭主身边吧!” 天边枭主一闻此言,不由脸色大变,大声道:“玉儿失踪,与你有关吗?” 说着孟然瞧见他那种神色,暗中叫声:“更糟!” 连忙全神戒备放声道:“葛枭主,我们倒好像是前世注定的死对头。好吧,我便与你打几手。” 说罢,林独缓缓沉身亮掌,运气待发的功架,暗暗却在打算出其不意,一下窜入水中的主意。 天边枭主见他如此,信以为真,果然也不敢大意,站在当地,灼灼盯视林独一举一动,也在暗运无形罡气,备以待敌。谁知就在这两方皆引满待发之际,林独忽又立身收掌道:“啊,枭主!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天边枭主不知是计,正一泄气,欲听林独下文时,突地,林独大吼一声:“再会了!” 脚下一用力,斜刺里朝江中猛扑了过去。待天边枭主发觉时,他早已到了江岸边,那里边拦阻得及。 林独在这时也暗暗心喜计已得售,那知忽然眼前一黑,头上竟似中了一计铁锤般,疼痛异常,几乎支持不住被击昏这去,一回头原来是天边枭主带来之鹞鹰所为。 眨眼间第二只又到,林独大叫一声,伸臂一格,那只鹞鹰—翅膀又打在他捋上。 鹞鹰之利害,就利害在它两翅上,它翅尖各生了一个肉球,坚硬异常,拼斗起来,猛不可当,别看它无老鹰巨大,实际老鹰见它,如虎之见豹,不斗已有三分惧意。 这时林独头臂各中鹞鹰一锤,无形中脚下一滞,天边枭主叫声:“小子,你走得了么。” 接着一股强风急掠而至,江水立时涌起一阵浪花,林独知道这时再要向江中跳了下去,末到水面,便早被他掌风震死,那敢再冒这个险。 暗中一咬牙,一个倒栽葱,仰身就倒,同时脚下尽全力一点,突感全身好似轻了几倍似的,这一下竟给他向后冲出一二丈远,一翻身站起,天边枭主正好探手过来,他一急向前又是一冲,已至林边,天边枭主一步也不放松,早又赶到。 林独一横步,双肩一错,无形中走出天罡步法,方始闪过,奔人林中,绕林而走,天边枭主也走了起来。 林独逃了一刻,他觉得奇怪,怎么今日他奔走起来,竟比往日快得多?他那里知道,这就是牧羊玉女为他打通六经八脉之功呢?如这时他试着跃高,至少马能跳起一丈开外,如再经坐练吐纳,气机凝聚之后,那就更见功效了。 林独凭着他急中之机巧,绕林逃命。可是时间一久,天边枭主乃是出了名的鹰头,他那里逃得过,最后无论如何也定为他所执无疑。 林独愈奔愈觉心惊肉跳,转眼间见青牛仍站立当地,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法,他这时救命要紧,那顾许多,急自怀中掏出那部大罗真经,逐渐趋近青牛,一伸手,不管那部大罗真经也同为武林奇书之一,用力向牛角尖上一搭,大罗真经已挂在牛角之上,同时连声大叫:“化!化!化!” 青牛带着大罗真经闻声越林就奔。林独赶紧又跳过一边。 天边枭主一见林独所为,突然站住,喝道:“小子,那头牛带走的是什么呢。” 一面喝问,两眼却闪烁不定,显然甚是不安。 林独靠一株大树挡住前身,反而从容反问道:“你猜猜看。” 天边枭主立时暴噪起来,急问道:“小子,都功秘录要被别人得去,看我不把你剁成血酱。”说着一伸手抽出上背剑,寒光夺目,好一把利剑,紧接着他反手一削,身侧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喀嚓一声,不费吹灰这力,应手被他斩成两段。 林独看着一惊,不欲弄巧反拙,忙说道:“枭主,都灵神功么,恐怕这时早被青牛带走远了。” 天边枭主闻言双目圆睁,怒喝道:“此话当真!” 林独道:“谁还骗你来,你要不信便算了!” 天边枭主仍有些犹疑不定,林独为要使他相信,也大声怒道:“姓葛的,告诉你吧!都功秘录上载无上武功,任何人得了都将称雄盖世,无人能敌,但我林独眼见你凶残狠毒,所以我宁叫天下任何一人得到,也不能落在你手。” 天边枭主听着听着猛然一顿脚,青影一晃,便头也不回朝青牛奔走之主向急追而去。 林独见它去后,对忍痛割舍大罗真经,虽感可惜,但也无法。 这时,仍怕天边枭主去而复返,急忙走至江边,正欲拥身跳下,身后突有人叫道:“小哥儿,且慢!” 林独回头一看,便见昨日自称迷途的老头儿,手中牵着他那头青牛,笑嘻嘻的走来,进:“小哥儿,你做得好,你做得好!” 林独微微一怔,知道青牛既为他截住,那么大罗真经也定为他取去,立即向他伸手道:“飞腿儿,原来是你!你既盗走我大罗真经与青牛,这刻还敢来见我么?还不快交回于我,拿来!” 老头儿一听不由大笑道:“好个林独,看你貌似厚实,却原来这么狡黠,好吧,便算我盗了你之青牛与大罗真经,但我来问你,你这部大罗真经可是你父亲遗留给你的?你父是否左颊有颗黑痣!下棋时每每起手出车,只一味抢攻,从不退守呢?” 林独闻言想起他与父亲相依为命之情景,黯然道:“飞腿儿,我知你是非常人物,但你为何要苦苦问我父亲的形貌?又为何要跟踪着我呢?” 老头儿见林独既不承认,也不否则,暗暗点头,道:“林独,这时我对你说只有害无益,昨晚婉儿已对你说过,我父女非你这仇敌。现我看你晦气已显,灾星未败,前途恐险难仍多,但不如此又不足造就于你。青牛与大罗真经这时你留在身边,反引人注目,我暂时与你照料,尔后你到峨嵋灵虛找我讨回就是。枭魔恐立即转向,去吧!” 说罢,他翻身跃上牛背,朝林独一扬手,立即而去! 林独怔怔站了片刻,想着老头儿那句话,与父亲有何关系,否则他不会如此迫问自己身世。 可是老头儿这时既不肯垣讲,只有暂不去想它,先回虾蛟山探看一趟艺姐姐洱说。 他想至此,立时沉身扑入水中,循江游去,这时他水性这精纯,倒也快速异常,中途略事休息,至黄昏时已泳出不下数十里,这时,在薄暮中,林独看看前面岸旁有两条大帆船在那里抛锚过宿,他心想:“今晚我何不到那船上去借宿一霄呢?” 你想着便游了过去。央求船老大收留他。船上之人见他那付水淋淋的可怜象。也就给饮食,容他晚上躺在后梢甲舨上。而且速特地着另三水夫与他同睡。 至此,他方???原来这两艘船是青龙镖局保着的一趟重镖。他又偷瞧每条船上均有两个镖师,他自己借宿这条船上的两人,则是一老一少,从两人神情上看去,似颇亲匿。 林独这日在水面上泅泳了近百里的长程,但是疲倦不堪,不久,便已呼熟睡过去。 却说这晚正是月黑风高,此时,两船停泊处之两岸,正各有三个一色穿着夜行衣靠,蒙脸的神秘人物,窥伺一侧。 这时,左面三人中有一人向另一人问道:“爹,你看今晚他们是否有所戒备呢?” 被问那人答道:“青龙镖局,一向托人,以为自蜀道双魔敛迹后,水陆两道便通行无阻,青龙旗所到之处,再也无人敢动他们盘子,还会着什么戒备呢?” 最先开口那人又道:“爹,听你说青龙镖局副镖头摘星手关瓢在一对流星锤上,实有几手真功夫,待会爹可否让孩儿先与他斗上一阵?” 那人立时以斥责的口吻答道:“麟儿休得胡闹,今晚此举与我们开设红云镖局之关系甚大,今晚收拾他们,愈快愈好,如你胡闹让他们走脱一人,探出是我们所为,那如何在江湖立脚呢?” 再说右面三人之中这时也有一人低声对另一人道:“廉波兄,看庄主做事,确有稳实干练,高人一筹,使人折服。” 被问那人半天才“唔!”了一声,答道:“不对,大通兄!你是否觉得这事有违江湖道义呢?” 就在这时,第三人突然道:“看着,庄主已在施放信号了。” 两人不再说下去,抬头便见对江一茂碧光,一闪而逝。三人便悄悄起身,略一扎束,取下兵器而待。 这时,左岸三人早已每人脚踏两块长形的,前端微翘的木板,从水面上急滑面来。 这边三人隐约见那三人已快至船边,立时分向船上跳去,三人之轻功虽高,但船身也微微一震。 这时对崖三人也正好到来,纷纷上船。 突然舱中之人似乎一惊,喝问道:“是谁!” 林独在这时方始一惊而醒。 第十八章 五莲峰上 睁眼看时,只见银汉星稀,约莫三更时分,二条黑衣朦脸人突往舱中涌入,另一人却恰好站在他身旁。 这时他刚醒,神智未复,仍有些不信这是真实,急忙双眼狠命几眨,才知果然不虚,不由心中一阵怦怦乱跳。 就在他心惊不际,舱中蓦地“哇!”的一声惨呼,夺人心魄,随听得一人咯咯一哼冷笑,道:“毫不中用的脓包也来充镖师。” 林独一听那分明是傅少麟的口音,不觉更加惊诧万分。随听舱中已有兵刃击撞之声,一人大叫道:“你们是些什么人!青龙镖局与你们何怨何仇呢?” 傅少麟接口道:“少废话,拿命来!” 说罢随又大声道:“外面的可是李叔?这是不动手等待何时呢?” 站在林独身边那人闻言,脚步突移,林独知道危机一发,全身仍卷卧甲板上,不敢稍动,但目光却暗暗盯视那人动静,一颗心怦跳之烈,几乎欲夺腔而出。 谁知这时原躺在林独身侧的水夫,忽地一翻身爬起,“奶呀!”大叫大嚷起来。 林独刚暗骂一声:“你这是自己找死!” 果然身旁朦面贼沉声喝道:“去见你妈吧!” 手起刀落,只寒光一闪,那水夫便倒在甲板之上,接着那贼顺手一伸钢刀便在那水夫身上揩去刀口血渍。 林独一看,心中一震,立知若要逃命,便是此刻,腰臂用力一撑一扭,整个身子猛然几滚,待那贼发觉抽刀刺时。“哗啦!”一声水响,林独早已滚落江中,双手急又往上一翻,乘势下沉,钻入船底之下。 这时,他方才定一心来,暗中又想起刚才发话贼人之口音,分明是傅少麟,这使他骇异万分,心中忖道:“昨日遇到他们,还说是要重兴祖业,设立红云镖局,怎又做起杀人越货,夺镖打劫的贼子呢?” 林独愈想愈是不解,悄悄地又在船底游至舵叶之上,露出水面,夜中漆黑,难于发觉,而且林独既已下水,就真被发觉,他也不惧。 林独这一探出水面,立可听出两船之上嘈杂呼号之声,惨厉刺人心魄。 片刻后,隔邻船上首先静寂下来,自己存身这条船上却犹听得有人拼斗之声。 林独心中大动,轻轻抓着舵叶慢慢爬上,从舵柄的方孔中望去,即见三个朦面劫贼围着船上的那青年镖师厮杀,朦胧中见镖师满身血污,但一声不响,手持宝剑,只与三人拼命。 这情形看得林独切齿大恨,忽听三贼当中傅少麟口音之人,突然道:“爹,这小子拼起命来倒甚了得呢!” 三人中一个凭一双肉掌攻敌之人接口答道:“他现了得今日以难逃运。” 林独听这回话之人不是红云神鞭傅硕山是谁?至此他已毫无疑问,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既痛又恨,同时更为虾蟆山衣霞庄的庄民们感到可恶。 这是他私仇公恨一齐袭上心头,热血澎湃,有心要救那个镖师一命,突然竭尽他全身之力,猛然一声断喝:“贼子住手!” 在这江边旷野,深夜静寂之际,他这一声断喝,倒了惊人,而且又是出人意外,红云神鞭与傅少麟等三人果然愕然,那青年嫖帅乘机单剑一摆,也是声色俱厉,一声大喝:“龙青镖局,警报此仇。” 接者一跃二丈多高,“哗啦!”一声水响,没入江中。 这些举动原是刹那间事,林独跟着钻入江中,深夜原就漆黑不辨,这时到了水中,更加漆黑,他虽有心想找着那镖师,助他一臂之力,脱离险难,但他手握单剑,又怕发生误会,弄巧反拙。因此,只好作罢,只有暗暗默祷愿他平安无事。 可是,自此之后,他探视李小艺之心更决,连夜潜入江心始浮起水面。看看两条船仍停留原处,不由骂道:“原来是伙杀人越货的恶贼,那些禽兽。” 他这样一面大骂,一面逆流泅泳,同时想起衣霞山庄庄民们之敦朴纯厚,与他童年之生活,不觉从不轻易而充的眼泪,至此已忍无可忍,潜然而下! 空江寂静,林独孤单单地缓缓仰游而下,看着天际流星几点,真是百感交集,忽地他举手一后头顶,顺着脸上把羊皮面具抹下,对天盟誓道:“只要我林独有日武功练成,如不杀绝那些阴谋恶贼,誓不为人!” 说着,收起面具,立即疾泳而下。 数刻后,天色已快近五鼓,林独两臂已有些酸疲乏力之感,忽见前面江心之中隐隐有条小船,且微透出一点灯光。林独暗忖:“这亦许是条放夜钓之渔舟,我保不暂时一歇,如有饮食,也可讨些充饥。” 不久,已近小舟,林独伸手一搭,舟上立有人惊问道:“是谁?” 林独道:“遇落水之人,可否借宝舟一歇?” 林独答后,舟中之人半响不见答话,林独正微感失望,以为舟中之人不允之际,忽又听舟中人问道:“你叫何名姓,在何地遇盗?” 林独忙答道:“我叫林独,在上游两艘镖船上遇盗,船家可允一歇吗?” 舟上人立时说道:“你上来吧!” 林独闻言,知已应允,不虑有他,连忙手上一按,跳上船去,但他在船中站还未站稳,凤尾与痖门两穴上突被人点倒,大笑道:“林独,我们找都找你不到,难为你自己送了上来,还有何话可说?” 林独凤尾,痖门两穴被点,虽不能动弹与出声,但仍可视物,见点他穴道发话之人,是在葫芦谷与小叫化一道的毒指金针宋明蓝,心知此人必怀恨于他,不由暗中长叹一声,心想:“天意如此,要杀要割,也只有听凭处置了!” 随即双目一闭,默不作声。 片刻后,林独觉着被人赐了一脚,滚了两滚,便听宋明蓝说道:“林独,你别装死,看看你面前是谁?” 林独闻言睁开双眼,忽觉肯前一亮,只见自己躺身小舟舱口,舱中却端坐着一个绿衣佳丽,年纪也只在十七八岁之间,柳眉明眸,皓齿粉颈,颇为动人。 林独看着,微觉一怔,但转念想起在葫芦谷,黔边五鬼骂宋明蓝是采花淫贼,暗忖:“你这贼子果然不假,原来泊舟江心,却是纳艳藏娇,别出心裁,逐你兽欲。” 不料林独这一意念刚掠过胸际,端坐的绿衣佳丽忽然展颜一笑,道:“林独,有缘人何处不相逢,你还认识我吗?” 林独听来不禁暗中奇道:“我林独堂堂正人君子,从不沾花惹草,怎会认识她呢?” 不过他虽这么想,无形中便仔细看了一眼,绿衣佳丽也就在这是朝他露齿一笑。 林独看出有些眼熟,不觉两眼紧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而悟。 绿衣佳丽见林独神色,已知他认出,即道:“明蓝,你把他的穴道解开吧!” 宋明蓝闻言在他颈后一拍,林独应手嚷道:“啊!你不是那个臭小叫化么?” 绿衣佳丽听他开口便叫她臭叫化,柳眉微皱,宋明蓝立时一脚把林独踢了一脚,把林独踢了个跟斗,喝道:“小子这么无礼,小心我踢断的你的骨头。” 绿衣佳丽反而阻住宋明蓝道:“明蓝,别使他太难堪,你先将手脚绑了,现解开他穴道,然后上锚连夜行船。” 宋明蓝状似对绿衣佳丽,执礼甚恭,立刻应道:“公主是!” 随即依言将林独绑了,拍开他凤尾穴,迳解缆放舟逐流而下。 这时,绿衣佳丽才对林独笑道:“林独,你觉得奇怪?告诉你吧,我叫姜明芙,住在云南洱海晒金滩上。” 林独自发现目前绿衣佳丽便是狱中那小叫化,想起她之可恶,早已勾起前恨,愤愤答道:“谁要听你这无耻之人的姓氏,林独今日既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刎,随你的便,林独决非怕死之人。” 姜明芙听了咯咯一阵清脆朗笑,又道:“呦!林独,这么轻易就死,不太可惜?就是要死,也别这样急呀!” 林独两眼盯着她看了一阵,恨声问道:“你想把我怎样?” 姜明芙头一摆,又轻笑了一声,道:“你去想吧!” 但随即脸孔一板,目光向林独微微一瞥,肃言道:“林独,我们在那狱中相处虽是不久,但已知你实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我何以会在黔边极南好端端跑到这川境来呢?难道我是发疯了不成。” 林独道:“谁管你疯与不疯,你到底想把我载往那里去呢?” 姜明芙看了他一眼,只微笑不答。 林独不由气向上涌,大声怒叫道:“对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林独宁死不屈,老实对你说,想要强使我说都功秘录之藏处,休想!” 姜明芙冷冷答道:“走着瞧吧!” 说罢随又高声道:“明蓝进来,这家伙到此地步仍倔强不驯,看他非受足苦头方知厉害,先点了他睡穴吧!” 宋明蓝应声点了林独睡穴,林独只觉眼睛一花,就此睡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何所在,只觉眼前伸手不辨五指,既漆黑而且湿气浓重,林独试动动手脚,全身捆绑已被解去,他暗中自语道:“他们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呢?” 渐渐他适应过来后,暗黑中已朦胧可看出这是一小间土洞,洞前一根根粗若碗口的木桩为栅,严密堵住洞口,可是洞外同样是一丝光线也无。 林独双手推了推木栅,如撼石柱,那能撼动分毫,过了片刻,林独心中燥急,同时腹中又饥火如焚,不由怒声大叫道:“喂!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呀!臭叫化子,你别躲在一旁,林独决不会让你得到都功秘录。” 可是任他叫破喉咙,也无人应声,同时,他便未听见有些微別的声响,于是他也不再叫嚷,只暗想道:“她们囚我在此地不闻不问,如真是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活活把我饿死?” 他正这样想着,忽地隐隐听得有脚步之声,同时,眼前现出微微红光,林独精神一振,连忙双手扶着木栅从隙缝中朝外望去,渐渐红光愈来愈盛,林独大声叫道:“你是谁?你们快把我出来。” 接着人影一晃,宋明蓝领着另外两个彪形大汉打着火把到来,林独一看怒道: “你这淫贼,把我关在这里为何?” 宋明蓝冷哼一声,答道:“林独,你生死都操在我手里,还倔强怎的?” 说着一罢头,那两个彪形大汉立时启栅走了进去,林独见到,怒声喝道:“你们想怎样?” 说着退后两步,两掌紧紧握拳欲加抗御,宋明蓝打着火把站在栅门边,冷冷道:“林独,我看你还是乖乖就缚,到这时反抗也没有用了。” 林独朝他啐道:“你这无耻淫贼闭嘴!” 突然,那两个彪形大汉急踏上两步,伸手便抓,林独大叫一声,挥拳挡去,谁知他这时出拳竟是软弱无力,一拳挥出,尚未打着人身,便给彪形大汉之一,扣住腕脉一带,林独一个跄踉,已给人捉住,又将绳索捆了起来。 林独虽气得哇哇大叫,又有何用? 彪形大汉将林独捆绑后,便把他抬出土洞,转了一道弯,又是一个长长的土洞,宋明蓝打阒火把,在前引路,约莫走了数十丈远近,这洞竟慢慢小了起来,乃后仅能容一人弯腰屈身而行,大约二丈左右便到洞口。 林独举目—望,??己存身之地竟在半山腰上,下面溪水淙淙,险陡异常,再看侧面一条飞瀑倒悬山腰,势若飞龙,十分雄奇壮观。 这时,宋明蓝熄了火把,转身走近悬壁飞瀑,一晃不见,林独看得清楚,心中正暗暗奇怪,两个彪形大汉早也将他抬至飞瀑旁,林独一看,原来瀑布后面山壁竟是点水不着,一个大洞便生在瀑布后面。 林独被拖了进去,里面十分宽敞宏大,四壁石钟石浮,纵错交生,显然这洞并非人工所凿,而是天色形成。 再进入数丈,林独转头之间即发现正面一排站着十数个人,从这些人衣冠年龄上看,差别甚大,既有白发老者,也有稚童小孩,而且各人身份互异,和尚、道士、尼姑、叫化、贩夫、舟子均有,居中坐若个华装艳服的中年妇人,她右边便站着姜明芙。 那两彪形大汉放下林独,站立一旁,居中妇人立时问道:“下面这人便是林独吗?” 姜明芙立时插言道:“林独,洱海王母问你话,怎的不答呢?” 林独怒答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这样捆着我叫我怎样答话?” 姜明芙一瞪眼,叱道:“林独,在王母跟前你还敢无礼,明蓝先难他一顿鞭打,再解开他脚上绳过回话。” 宋明蓝应声依言便狠狠将林独抽打了一顿,只打得他身上紫痕交错,但林独咬紧牙关低受,一声未哼。 姜明芙见林独真有宁死不屈的气概,冷笑一声,又道:“林独,看你能强过今天,还能再强过明天?” 宋明蓝抽打过后,解开林独脚上之捆绑。慢慢站起,两眼只盯着姜明芙,欲火也冒起来。 这时,洱海王母才又开口道:“林独,这本是你自己固执,如你说出都功秘录之藏处,何致受此苦头?” 洱海王母说话不急不徐,而且面带笑容,比姜明芙可要柔和得多。 这时林独把姜明芙与宋明蓝两人恨到了极点,心想:“只要我林独脱出你们之掌握,总有报复之日。” 但对于目前之形势,他只打定就是不开口答话的主意,所以洱海王母说罢,他仍是默不作声。” 洱海王母仍未动气,又道:“林独,君子不吃眼前亏,你既落入我手,据我看还是驯顺一点好些,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反正你既到了这五莲峰洱海金殿派之别宫之内,想要脱逃,那谈容易,你想想看是与不是呢?” 林独还是不答。姜明芙又在一旁大怒,对洱海王母道:“娘,这小子食泥不化,看样子不见血他是不会怕,还是给他痛打,看他说与不说。” 洱海王母道:“芙儿,你错了,看这人甚有骨气,决非意气之勇,用强决服他不了,如以你这法子,那他真会宁死不屈。不是暂将他收牢,慢慢再设法吧!” 姜明芙不信道:“娘,你把他交给我好了,重刑之下看他说不说出。” 洱海王母立时摇摇头,一挥手道:“芙儿听话,娘还错得了吗?” 姜明芙这才无话可说。林独便又被送进了那个漆黑莫辨的牢洞里。 不过,也有人给送来了食物。 第十九章 凝功同罪 林独困在牢洞这中,开始非常暴燥,后来因无人理会,渐渐觉得再愤怒暴跳,也与事无补,这才平静下来按着郝老大授给的吐纳之法,打坐练气。 三天后,心地愈觉平静,无形中火气尽消,除了有时想起李小艺,而感心旌摇动外,对困身牢洞,反不甚为意了。 这其间,洱海王母与姜明芙也未再找他,到第五六日时,林独于打坐间,忽觉股阳火之气从穴海直升泥丸,这时林独真是湛若止水,寂如空室,未来既往,不思不想,渐渐那股阳火之气,又轻轻从泥丸送归元海,气机运满一周天。 林独心知这是他练气最重要之关键,不敢稍停,继续运转,一直运满三十六周天方罢。 至第十日林独已神凝气结,自己也感到回非昔日可比,微一运气,便能透达神庭,豁通三关。 这日;林独正打坐完毕,忽见姜明芙打着火把走了进来,对林独道:“林独,我娘对你总算厚待,十日来并未找你,只望你自己醒悟过来。怎么样,想过了没有?” 林独冷笑道:“任你说好说坏,我林独只不理会于你,看你又奈我何呢?” 姜明芙也冷笑道:“我早知对你非动刑不可。” 转头叫声:“来人哪!” 立时姜明芙背后走出四五人,启开木栅,又要抓住林独。这时林独知自己功力已非昔比,自信两三人已非他的敌手,真要反抗起来,这些人倒未必能将他抓住,问题是他这时有无就能冲出牢洞脱身之把握,是于他仍让他们抓住,毫不稍事反抗。 谁知那些人抓住他后,把你他按在地上捆绑结实后,姜明芙立即吩咐一人道:“与我狠狠的揍他一顿。” 那人奉命行事,立刻从身畔抽出一根黑鞭,林独一看,见那根鞭上竟满是倒刺,不由大吃一惊,无形中一口气运了上来,手脚一挥,那些绑着他的绳索,顿时寸寸断裂,跳将起来,出掌如风,一阵挥打,早把走入牢洞来的人,一个个打得人仰马翻。 同时他大喝一声道:“谁再敢动我一下,我便要他命。” 说着他在牢洞之中央叉手一站,一双眼睛睁起老大。 姜明芙在栅外看见林独的情形,自己单独进去又怕制他不住,而感为难,宋明蓝刚好到来,道:“公主果然在此,王母正在找你呢?” 姜明芙道:“你来得正好,我俩进去先把这小子制住再说。” 说着一起拉宋明蓝走入木棚,分两边一站,道:“林独,我们今日便来个困兽之斗,看你到底有何了得。” 姜明芙一人木栅,其余受林独击倒之汉子,重又爬起围了上来。 林独一看自己四面受敌,而且两个高手一前一后站着,顾此失彼,他到底是一无临敌经验,未动手前,己先就有些着慌,想起姜明芙之可恨,怒火一冒,立时大吼一声:“臭婊子,你接着吧!” 霍地,气贯单掌,便朝姜明芙当胸劈去,姜明芙一晃香肩让开,林独突感背后一丝劲风袭到,拧腰向前一俯身,撤招换掌,左掌仍向姜明芙攻到。 姜明芙一见林独单向她攻击,也是怒从心上起,脸上一变色,马步一沉,不避不让,双掌齐出,“砰!”的一声,竟硬接林独一掌。 姜明芙乃洱海王之二公主,从小即得双亲溺爱,对金殿派之武功,虽未到火候,但也得真传,要不在崇宁县衙之中她那能与早已成名之鹫郎猿姑周旋呢? 而且林独功力之进境,也只是这十日来之事,就说他资质再高,这一硬接之下,也立判强弱。 姜明芙双掌一出,林独即感一股强劲之真力迎面压到,当时一个接她不住,身体即往后急退,但姜明芙全身也晃动不已! 那知林独刚退后两步,背心之脊心穴与腰间之精促穴上立时一麻,便萎顿在地,张口结舌,爬不起来。 即听宋明蓝冷笑一声道:“看你还凶!” 姜明芙同时也大笑道:“我以前真把你错估了,原来你是纸扎老虎,只能吓唬人的。” 说着接过那人黑鞭,不分青红皂白便朝林独全身狠命抽打起来。 林独这时身上两处大穴被人点住,既不能出声,又不能动背弹,只有咬紧牙关抵受过去。 打了片刻,因那鞭身倒刺,林独全身早是鲜血淋漓,痛彻心坎,这时,他把姜明芙恨得要生吞她入肚,姜明芙愈打,他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眼睁得愈大,心中发誓道:“我林独在十天以内誓报此仇。” 可是,姜明芙仍不歇手,林独终于抵受不住,就此昏过去!但他虽然昏去,两眼仍是睁着的。 待他醒来时,那些人早已离去,他试动动四肢,知穴道已被解开,可是他全身被打得皮开肉绽,微一动弹,便疼痛十分。 突然他想起郝老大那根草结绳子来,连忙轻轻从腰上解下,也不管它有用没用,张口便咬。 起先他总以为这定然难吃得很,谁知入口竟清凉爽脆,且略带香味,不知不觉间阄给他啃吃子一大节。 果然,这根看似废物的绳子,竟如神药,入口痛止,再过片刻,伤处虽不立时收口,但却浑如不觉,并不感到自己曾受鞭伤一样。 他那里知道这根绳子实是郝老大用尽心机,采集百草而成,其中并含有参精,何首乌之类极珍贵之药草在内,否则郝老大在那黑狱之中,日遭鞭挞,莫说是三年,便是三日他恐怕也挺受不过。 林独伤痛既愈,想起姜明芙之狠毒,他不再放过一时一刻练功之时间,立时打坐吐纳,但如有人来探望时,他便仍装起伤重难支的模样,躺在牢洞之中哼哈不已。 林独无止无休的练功,加上郝老大之草绳药物,而是提神补元这珍品,渐渐他觉得自己耳目忽然灵敏异常,在这暗黑洞中之中,非但已能视物,且郎然在目,丝毫不昧,同时洞外之水溅之声,他听来也清晰非常。 这时,有人再入洞向他探视,只一到洞口他便知道,所以这其间姜明芙几次入来,均为躺地装伤搪过。 不觉一旬又至,林独这日打坐这际,忽觉丹田那肌阳火之气倏化于无形无踪,心中不觉一愕,猛地将真气一收一提,谁知他盘膝端坐的一个身子忽自离地而起,林独又是一惊,跳起沉思良久,不得其解。 但他却愈觉洞牢这中明晰如白昼,看着洞顶离地约有丈余高,忽发奇想,轻轻一跃已触洞顶不禁大喜,身刚着地,便一掌朝木栅劈去。 在他自己,只是试试自己的掌力到底已至何程度,谁知他这一劈,只听“蓬啪!”一声,那排碗口粗之木栅,突然中断了三四根。 林独一高兴左掌又出,又是一声大响,木栅又断了数根。他一阵兴奋,双掌齐发,只听“轰隆!”一声,木栅早被他劈成细屑纷飞。 这时,他真是欣喜欲狂,朝洞外就走。 其实他仍是早了几日离洞,他刚才练功听觉,实已达三阳开泰之初境,如再练上几口,以他这种日夜不缀的练法,恐怕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也或能达到。 他朝洞外冲出之际,早惊动洞口守护之人,迎面探身进来看出了何事,林独待他们走近不远时,突然呼他一掌劈去,洞小掌势雄浑,只听一声闷哼,那往里爬人之人早被他一掌震昏过去。 他理也不理越过此人生出洞外,仰头一看,星月交辉,正在深夜之际,他在那牢洞之中蛰居近月,洞中既能视物,夜黑也同样能视物。 这时他只一意想找姜明芙报复,连忙沿山腰小径往那飞瀑之处走去,入得那处大洞一着,那里有半个人影,他不禁暗中奇进:“难道他们不是居住于此么?” 他退了出来,站在那飞瀑旁,沉呤片刻,不知要再到何处去找姜明芙,忽然他目光一转,竟发现山下溪旁隐隐泛出一点灯光,他心中一动,暗忖:“在这山野荒僻之处,怎有人家居住呢? 他这样一想,立即寻路下山,可是这山危岩峻壁,那有路可循?他只得小心翼翼,攀岩附壁,慢慢而下,就在这时,他攀着一块浮石,手上一松,眼看就要掉下,情急之下,脚上一点,横跃登一处凸出之崖石上,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回头一看,这崖石距他原地竟在二三丈外,而他自己并未如何着力,这才知道近日来非常掌力进境神速,且在无形中身体也轻了不知多少。 他高兴之下,不再犹豫,立时在硝壁之上,纵高窜低,倾刻已快下至峰麓,举目一望,即见峰麓溪边屋脊重重,一座十分高大的庄院座落其间,他心想:“姜明芙必是住在这里了?” 立时几个纵跃到了墙根之下,一跃登上屋顶,随即运气往上一提,居然也是毫无一丝声响。 他越过两重屋脊,看灯光从东南角上映出,便掩了过去,在窗口悄悄朝里一望,原来是那日所见之不同身份装束之人,在围成一堆聚赌。 林独心想,要找出姜明芙只有从这些人身上设法,立又撤身相准一处可能藏身之处,这才找着一块斗大巨石,重到窗口,一抖手往那丛人中猛地压了过去,同时大声喝道:“快叫你们的什么公主出来。” 说罢随即一飘身隐起身形。 那房中聚赌人丛,经他这出其不间一块巨石推了推去,当场两声惨叫,早有两人被压得脑浆崩裂,房中也立是呼叫连天,一阵大乱。早纷纷奔出房来,嗖,嗖,嗖!一齐窜上屋面。 就在这时,后进屋面,同时窜出两条黑影,赶了过来问道:“诸位兄弟,出了何事?” 林独躲在院子里一座假山石后面,一听问话之人不是姜明芙是谁呢?接着便听那群人七嘴八舌说出原委,又听洱海王母的音道:“既然如此,料定这人必未离去,好大胆的贼子,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随又听姜明芙道:“娘,莫非是江湖道上这朋友已知林独被我们擒来,闻风赶到?” 林独对她这话,只在心里暗笑。 这时,林独在暗中见有一人朝他这面走来,心想此地我决不能久待,如在此地被他们发现,他们人多势众,将自己围了起来,必然又脱身不了,不如先求退路,再相继报复。 他这样一想,不顾再被人发现,一长身,霍地跃上围墙,出得庄外,便朝溪边奔去。 他这一现身,还不早给人发现,立听人嚷道:“贼子越墙逃走了,快追!” 林独奔至溪边,一看水深可没顶,立即有恃无恐,停下身来指名喝道:“姜明芙,你过来!” 众人赶到一看竟是关在牢洞之中的林独,不禁同时都感到一怔,洱海王母与姜明芙也在这时赶到,一见是他,也觉不解。 林独又大声道:“姜明芙,我林独为你这无耻的东西吃足了苦头,你敢过来受我一掌?” 姜明芙闻言“噗嗤”一声笑道:“林独,你那点斤两我早已领教过,此刻我就是绑起一只手臂,只凭单掌你也逃不出我之手去。” 说罢果然一手放在背后,便朝林独缓步走来,洱海王母见着立时提醒道:“芙儿小心,不可大意,莫着了他的暗算。” 姜明鞭一面走,一面毫不在意答道:“娘大可放心,他乃是纸扎老虎,看似猛恶,却是一点也不中用。” 林独一见她轻敌,正中心怀,暗道:“我立时就要你的好看。” 立时暗中蓄蕴掌力,但表面上却装出一付十分紧张的神态,大声道:“姜明芙,你就站在那儿别再走近前来了,要不我马上叫你丧命。” ?? 同时他自己却移步后退。 姜明芙一见不觉大笑道:“林独你别怕,在你未说出都功秘录藏处之前,我决不叫人死去。” 说着仍朝林独一步步逼近。 林独又退了两步,这时已昆靠溪边,再也无处可退,这才大喝一声道:“你再要走前一步,我可要动手了。” 姜明芙笑答道:“你动手吧,我接着就是。” 林独心知计已得售,看着姜明芙只距自己三五步,陡地左掌一递,嚷道:“接招!” 姜明芙单掌封了上来,谁知林独这招竟是虚招,略出即收,随着右掌蓦地打出。 姜明芙一闪避过,但林独这一招不知道那里学来,却是虚飘飘未曾实用掌力。 立时便听侧旁之人笑骂道:“这小子真是自不量力,这样的脓包,还来与公主过招。” 就在这时,林独一侧身,猛地运足掌力,效姜明芙在洞牢之中一般,双掌齐出,喝道:“姜明芙,再接这招!” 姜明芙仍是单掌封了过来,答道:“还不是依样……” 那知她话未说完,陡地脸色一变,“不好!”一声还未出口,一股强劲无匹之掌风过处,“嘭嘭!”一声闷哼,当场姜明芙被震出三丈开外,摔到在地,立时红光一闪,从她口中,鲜血狂喷惨厉刺耳大叫一声:“林独……” 便即无声。洱海王母等随从见着暴起救应与围袭林独时,林独早一头插入溪中,只见溪中微微扬起几道水花,林独却已下见。 第二十章 开山大宴 青城山鹿灌口镇中,这日忽地到来各方绿林人物,及中原道上成名之武林高手,均集居在这弹丸之地灌口镇内客宿店客栈。 原来他们都是应经红云神鞭之邀请,特地到来参与次日红云镖局开业及虾蟆岭开山庆典之宴。 这日虾蟆岭衣霞山庄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聚英堂中早布置得富丽辉煌,专为次日迎宴各方雄豪之用。 当晚红云神鞭傅庄主仍得意扬扬在辟划次日迎客之事宜。 在衣霞山庄后庄忽然冒出一条人影,掩掩藏藏朝衣霞山庄奔来。 原来这人便是林独,他逃出洱海金派手掌后,即星夜从川滇交界之五莲峰拈程赶奔青城而来,到达虾蟆岭下后,更毫不犹豫从那江中秘径上得岭头。 他到达洞口天色仍早,当时不敢露面,怕被人发现破坏他会见艺姊姊之大事,所以真待天色黑下后方始走出,即奔李小艺家中而来。 衣霞庄对他是轻车熟路,不一刻已到李小艺家中门外,发现里面仍有灯光,便即绕至屋后从窗缝里张望,便见李小艺独坐室内,满面泪痕。 林独轻轻弹了窗门,正要出声叫门,李小艺突然一惊似地跳了起来,瞪着两眼望着窗门,大叫一声:“妈呀!鬼又来了!那个鬼又来了!” 林独一看她这等神情,痛苦十分,幽幽说道:“艺妹妹,我不是鬼,我是林独,是你的独弟弟啊!” 李小艺在房内听后好似一怔,但立时又狂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妈,你听见没有,那个鬼说是独弟弟。独弟弟早死了!” 蓦地,她脸色一变,凄厉至极,狂声喝道:“傅少麟,我与你拼了!” 喝罢突然扬手,银光一闪,竟打出一把九子银针,尽数插在窗门之上。 林独心中痛楚如焚,正想要叫她,李小艺又随手抓起一张板凳,呼地又朝窗门摔了过来,便听“嘭!”然一声大响,李小艺的母亲早在这时起身走进李小艺房里,低声对李小艺道:“怎么小艺他又来过了吗?” 李小艺望着她母亲点点头。 林独看着她母女这些动作,不禁又莫名奇妙,十分诧异,怎么李小艺瞬息之间又好转了呢? 林独正转念之间,倏地瞥见由侧面墙角摄手摄脚走动出一人,他这时夜间视物已与白天无异,早认也是傅少麟,不禁一惊,未加细思,立刻横里一窜,想躲过他的视线。 谁知林独不动还好,这一横窜,早被傅少麟发现,沉声喝问道:“谁在暗窥艺妹之家?” 他一面说一面急往林独隐身这处奔来。 林独本一心只在会见艺姊姊,并未打算露面,可是这时傅少麟追来,念头一转,暗道:“他既追来,我何不戏弄他一翻先出口气。” 他这样一想,身影暴起,往庄后飞奔,傅少麟一见更不放过,随后急追。 林独提气转身,脚不点地飞扬,傅少麟竟赶他不上,渐渐已至后庄丛林地带,林独渐渐将脚步放慢,待傅少麟离得近些,突然转身,直立不动。 傅少麟不知就里,眨眼间已到林独身前,喝道:“何方鼠辈,敢到此地瓜野,快报名受死!” 林独仍直立纹风不动,却忽地双目圆睁,“嘘!”的一声,朝傅少麟面上呼出一口长气,故意幽声幽气道:“傅少麟,今口我特来搜你的魂,你看看我是谁?” 傅少麟听后这才仔细凝目朝林独一看,突地狂声大叫道:“有鬼!有鬼!” 同时,猛然转身狂呼而奔,林独随后急追,道:“傅少麟你休走?你做得好事,扬子江上杀上人劫镖,阳世下知,阴间却是了如指掌。” 片刻后林独见傅少麟已狂奔入庄,不便再追入,这才又道:“今晚让你逃过,明日开山宴上我再找你算帐!” 说罢朝旁一闪,窜入林中隐起身形。 当晚傅少麟回至家中,脸色仍然惨白,全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他把经过一说,后庄林独显魂之事,次日一早便传遍了整个山庄,而且声言林独今日也会白日现身参与开山之宴。 可是他这些话是有谁会信?就是红云神鞭眼见他晚知吓成那个样子也是不信,不过他忽地想起目前他们下山至各地转贴拜会武林雄豪之时傅少麟所闻传言,便对傅少麟问道:“麟儿,你所见林独到底是人是鬼?” 傅少麟答道:“是鬼!必定是鬼!” 红云神鞭道:“据我看来,如你真见着是他,那便是人,乾坤朗朗那会有鬼?” 傅少麟辩道:“爹,那决错不了,林独那小子,咱们是亲眼见他死去,难道他真能复活不成,而且……” 傅少麟突然声音转低道:“爹,咱们劫镖那回事,他竟然知道呢!麟儿亲耳听着清清楚楚,你想他是人还是鬼?” 这些话把个红云神鞭说得默不作声,半晌才摇头道:“这就怪了!” 但是,衣霞山庄只有一人相信真是林独到了,那便是李小艺,次日一早,她听着昨夜傅少麟所传言之怪事,立时神经一振,朝那后庄飞奔而去,甚且狂呼大叫林独之名,她又悄悄走至那土洞之内视察一番,见里面尚留有水溃未干,她更加相信必是林独无疑,同时她想起晚上窗外之语声,分明当真是林独,怎的自己竟未听出,仍把他当做是傅少麟? 原来那天林独诈死骗上山来,藏在秘洞之内,当晚李小艺偷偷送饮食给他竟不见他的人影,真是急了一夜,回至家中哭了个通宵。 次日她又洞中,见林独之脚步往洞中而去,于是找着傅人翠,两人打着火把而人,中途遇那双头怪蛇,她两人合力除去后,终也发现这洞涌江,李小艺这才知林独大约是由此而去,也就反为他高兴一阵。 谁知过了几日,红云神鞭忽又对她母亲提起亲事,且傅小麟也每日必至她家中厮缠不休,李小艺又怒又无可无奈何之下,便到红云神鞭傅庄主家中大吵大闹一番,借机就此装疯。 不过傅少麟虽见她疯颠不成样子,实在心底却仍是不十分相信,所以有进暗中往李家窥探,你想李小艺何等精明机警之人,早有提防,故未有何漏洞露出。 但也因此错过与林独见面之机会。 且说李小艺在衣霞后庄搜寻林独,其实林独藏身在草丛这中早远远见着了她,可是见李小艺这时凭这般情形那里敢出来呢?尤其自小艺装疯后,身边经常有人跟随,以防意外,所以不敢出来。 不久,林独见傅少麟之人便已到来,李小艺等人也已回庄,他心想这时恐怕众人一到。 林独从庄后奔至前庄峰顶,果见双禽二兽与庄主傅少麟等人分别站在两旁迎客。 江那岸已到了很多人,只见是这等登山法,有的竟被难住了,而真正有过此三关者,却只有半数,还有一些过不了关的,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怏怏反身而去! 林独看过一刻,见庄上聚英堂已有人到来,暗想:“我便趁此机会混了进去看看到来的是些何等人物?”他刚一动念,蓦见对岸现出羚羊群,牧羊玉女从一片林中缓缓转了出来,林独见后不由大喜。 但见她玉笛一挥,那群羚羊便伏地不动。她自己竟如凌波仙子般从下面缓步过江,如履平地,武功之高,真是骇人听闻。 过死流越绝崖,不一刻已至断魂桥边,林独连忙迎上前去。 断魂桥边虽站着红云神鞭,但林独这时又已带起面具,只是不开口说话,并不怕被他认破。 牧羊玉女白衣翩翩,过得断魂桥,迎头见林独站在桥边,并也喜形于色,大声招呼道:“青面哥哥,原来你比小妹先到了!” 林独碍于红云神鞭在前,不便答话,所以只朝她点点头。红云神鞭一见牧羊玉女到来,见她那份功夫,口中虽未说出,但心底早在暗暗喝采了。 这时听牧羊玉女与林独招呼,回头一看,见那日在路上与牧羊玉一起之青面汉站在身后不远处,不出一愕,暗道:“他是何时上山来的呢?我怎未见他呢?” 牧羊玉女上前便捉住林独的一双手,问道:“啊:青面哥哥,爹爹说你有能,我真着急呢?” 林独见牧羊玉女对自己这么关切,再想起她对自己之好处,她十分感动,但突地,心中已掠过李小艺之神情,不由又觉黯然,抽回双手,只冷冷道:“走!” 便首先朝聚英堂走去,进门一看,见早有十数人已自坐定,牧羊玉女轻轻一拉林独衣角,悄悄道:“林哥哥,那些都不是好人,咱们坐在这吧!” 两人拣了靠边之角落处坐下,林独道:“姑娘,实在告诉你,我是自小在这虾蟆山长大的,庄民无人不认识我,但庄主对我不善,所以我不能说话,免为他们认出。” 牧羊玉女道:“敢情你是怕他们吗?” 林独摇头答道:“并非我怕他们,实是庄规所限,不到拜山之日不得私自偷上山来。” 牧羊玉女始道:“原来如此,那你便不要出声,一切有我。” 就在这时,林独一转眼,突见门外走进一老一少两人,林独仔细一看,原来那少年竟是那晚劫镖船上之逃走镖师,再看那老者,颔下胡须已呈花白,但脚下稳实,眼神奕奕,两太阳穴隆起,一看便知内功精湛,决非庸手。 林独问牧羊玉女道:“姑娘,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吗?” 牧羊玉女闻言望望来人,答道:“我也未见过此人,但以这人年纪貌状看来,大概是蓉城青龙镖局镖头青龙刀徐骥。你问他怎的?” 林独听后喃喃道:“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说着突然对牧羊玉女道:“姑娘,你听说过青龙镖局保着的二船重镖被匪人劫去吗?” 牧羊玉女道:“何止劫镖,还把船上镖师尽数杀绝呢?” 林独道:“没有!没有!走脱一个。” 牧羊玉女不由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林独要说未说,终于摇头默然不答。这时又到来十数人,林独看其中竟有郝老二与黔边五鬼在内。 郝老二一进门突然见着牧羊玉女与林独坐在一用,他两只眼睛立即盯住牧羊玉女不放,只看得牧羊玉女掉头对林独低声道:“林哥哥,你看他那双贼眼。” 林独想起郝老大临终时所托之话,言尤在耳,不由冷笑道:“姑娘,别理他,他将来要死在我手里。” 牧羊玉女也笑笑。 这时,晌午已过,红云神鞭领着双禽二兽与傅少麟走入厅中,一一拱手道:“慢待!慢待!” 林独两眼却正注定那青龙镖局的年轻镖师脸上,只见他听红云神鞭一开口,神色之间,立时一变,两道眼神忽的像冒着火般盯视着红云神鞭一举一动。 林独立知他已听出红云神鞭的口音与那晚劫镖之朦面人相似,林独心想:“如他真认出是他,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他正想着,忽见李小艺与傅人翠走入厅来,李小艺一入厅,立时东看西望,每一来客约一一看到,林独自她人厅,心中即怦然而跳,无形中站立起来,便要迎身而信。 牧羊玉女见站起,忙问道:“林哥哥,你要到那里去呀?” 林独一惊方才又坐了下来,这时李小艺已望到这边,牧羊玉女忽然对她一笑,朝她招招手。 林独见后问道:“你干什么?” 牧羊玉女道:“你看那两位姑娘多漂亮,我想与她两人交个朋友。” 李小艺与傅人翠果然走了过来,这时林独心中越发跳得厉害,尤其他感到奇怪,为何李小艺此刻又好了呢?一点也不像疯的样子? 因此,李小艺就在他身旁,他只凝目不瞬的望着她,忽地李小艺一转头,四目一接,二人无形中都蓦地一怔。 倏地,李小艺叫道:“独弟弟!” 一伸手便朝林独脸上抓来。林独一退避开,在这众目瞪瞪之下,他不便亮像,真是有苦说不出。 同时,他这时更不能出声,只急得他直向牧羊玉女求援。就在这时,傅少麟早奔了过来问道:“艺妹,出了何事呢?” 林独一见傅少麟到来,更加着急!暗道:“如艺姐姐再不放过,可要糟了!” 第二十一章 劫镖真相 这时,林独见李小艺毫无病态感到非常奇怪,无形中目光与李小艺一接,林独虽带着面具,当时从他之神眼也立被小艺认出,喊声:“独弟弟!” 忽的伸手便抓他的面具,只抱林独急后不知所措,因为这时他为露出真相,势必引起红云神鞭,傅少麟,郝老二,黔边五鬼等人立加围捕,当堂就要大乱不可。 而在这时,傅少麟正难有伺机对牧羊玉女亲近,有此机会,便走了过来问道:“艺妹!出了何事?” 林独一见他走来动问,深虑李小艺神智不清,不由更加万分着急,急忙对牧羊玉女连施眼色,示意求援。 谁知李小艺忽见傅少麟走过,顿时脸色大变,非便不答他话,且玉掌一翻,便要劈了过去。 傅人翠见后,忙居中一拦道:“麟弟,这里没有你的事,还是帮爹去招待那些客人吧!” 但傅少麟这时真急并非在李小艺,傅人翠说罢。他微微一笑,转身便对牧羊玉女与林独躬身一个长揖道:“牧羊玉女与这位兄台真信人也,两位驾临本庄,实是荣幸之至!那日彭山道上在下一时急着赶路,冒犯之处,还得请两位宽恕!” 林独对傅少麟恨不得狠揍他一顿,那还不愿理睬于他,立时掉头他顾。 可是,牧羊玉女却是一脉天真,笑答道:“哟,我倒要请你宽恕呢,那日夺了你鞭,露袭你的虎口,真对不起!” 她说话一出口,登时把个傅少麟窘得满脸胀红,尴尬十分,道:“牧羊玉女功力精纯,再有十个在下也非姑娘敌手,那日要非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恐怕早已没命了,这样在下只有再谢过姑娘活命之恩了!” 说罢真的一躬身又端端正正,深深作了个长揖!这时,他平日那种骄横姿态可不知到那里去了。 林独见着他那忖卑微的模样,本想一脚把他踢开,但忽的转念一想,自己在五莲峰囚困练功,到底不知程度如何,何不趁机会暗地与他一较内力呢? 他这样一想,突地上前一步,运足动力,势如闪电,一伸手便捉住傅少麟双掌。 傅少麟骤遭促住双掌,不知林独心意,不禁一惊,急忙收臂缩掌,可是林独那让他抽回,暗中施上了劲力,五指一紧,傅少麟立感终痛难当,自然而然运气贯注掌上抵御,同时问道:“兄台有何示教?” 林独不能出声,只手底下徐徐加劲,傅少麟为减除疼痛只好咬牙较量。 这时林独已施上了四五成功力,傅少麟勉强尚可支持,可是林独有心测验自身功力,忽地丹田猛一吸气,骤然增加了七八成功力。 傅少麟当时如遭铁箝,痛彻心脾,同时怒容满脸,大叫一声:“你敢!” 不过,他这话虽露敌意,终是受不了双掌痛楚,一个身子忽地矮了半节,蹲了下去。 林独试出自己功力不止,欣喜异常,也就放手。傅少麟趁机跳了起来,无端受此折辱,心有不甘,正欲发作,牧羊玉女虑及自身作客,忽的笑了起来道:“青面哥哥只是试试你的功力,并无他意,请别误会了!” 傅少麟自知功力不继,真欲发作交起手来,十有九成讨不好,不由忍着一肚子气瞪了林独一眼,愠愠的转往另一边去了。 这时牧羊玉女才对李小艺与傅人笑道:“两位姐姐请坐。” 傅人翠见牧羊玉女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脑中倏地闪了一个意念,暗忖:“爹爹今日开山大宴,与红云镖局开业,所邀客人均是川滇及中原几省成名之武林高手,着她不过十五六岁,难道也是已经成名之物不成。” 她一面想着,一面也含笑问道:“姑娘这样年纪轻轻便能成名武林,是人中之凤,不知姑娘之尊姓芳名可否相告呢?” 牧羊玉女答道:“小妹李婉如乃村野乡姑,那有什么成名来呢,以后还得请姐姐多加指教!” 傅人翠连称岂敢,并也说了自己与李小艺之名,渐渐与牧羊玉女愈谈愈较契。 可是李小艺这时却瞪着双眼,怔怔的望着林独那张青惨惨的脸一言不发,脸上神情显得既疑惑又幽怨。 这种情形看在林独眼中暗中也十分伤心,伊人就在眼前,偏是不能相认,同时也觉得对李小艺十分负咎,可是目前厅中之人,个个几乎都是林独之对头,他又拿不准李小艺到底神智是否清醒,如对她揭露本来面目,她欲欣喜而忘形那就糟了。 因此,林独便打算还是暂时沉住气,反正见到了李小艺。 就在这时,红云神鞭已笑容满面的步至厅中,郎声道:“在下傅硕山得本庄庄民一致同意开山,并在青龙城设下红云镖局,今日能得诸位英雄贤位赏光,在下真是身价倍增,感激不尽,现已略备薄酒,聊作称谢之意,就此请诸位入席!” 这时厅中不下二三十人,闻言不戏而同立起,同声致谢! 可是唯有青龙镖局镖头与那年轻镖师仍坐在原位不动,红云神鞭傅硕山见后,脸色一变,大是不悦,但怒色微现即敛,仍是含笑道:“啊,在下仍有数语要诸位说明,蓉城原本设有青龙镖局,而且青龙刀徐镖头今日也亲至敝庄,那份高谊,在下主领就是,但红云镖局既也没设在蓉城,那么在镖业上,不无分之处,尚得请徐兄见谅!” 他这话一说,立有一个中年高瘦这人答道:“蓉城偌大一个城,又是川西水陆交通会萃之地,只一个青龙镖局目下实已不够,傅庄主倒不必过份谦虚了。” 瘦长汉说罢,立有一二十人连声附和,道:“岷江舵主秦琪这话不错,傅庄主还是不必多礼了,想徐镖头也不致因此见怪,否则他今日不会来了。” 谁知众人这话说完,青龙刀徐镖头竟出人意外的冷哼一声,大声道:“众位朋友说得不错,蓉城又不是我徐望一个人的,那能因此怪罪于人呢?但欲为图自身利益,使镖业兴旺,因而不择手段,打击对方威望,都非江湖之道。” 他这话一出,厅中急地雅雀无声,数十道目光,无不投射在徐镖头身上,静等下文,但这时林独却在注视红云神鞭之神色变化,只见他初似一愕,就在一愕之后,两眼倏露杀光盯视着那年轻镖师。 林独不觉心中一动,正在这时,红云神鞭已发话道:“徐兄这话怎说?莫非在下打击过青龙镖局么? 他说着便一步步朝那年轻镖命身前移去。青龙刀徐望蓦地脸孔一板,指着红云神鞭暴声喝道:“好一个红云神鞭,你这老奸巨滑的匹夫还装啥蒜呢?青龙镖局在扬子江失镖之事有谁不知?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这匹夫做的好事……” 他说着突地抽出青龙刀,狂叫一声道:“姓傅的,还我公道来!” 傅硕山这时已站在那年轻镖师不足五尺之处,听青龙刀怒气凶涌说完那段话的,他实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之人,非但不怒,反而更加笑容可掬,徐徐道:“徐兄暂请息怒,听在下一言,青龙镖局失镖扬子江,众所皆知,故属事实,但听徐兄刚才所言,一口咬定是在下所为,请问有何凭证可据?不然徐兄未免太欺人过甚!明里不好说对在下蓉城设镖局与徐兄分庭抗礼,怀恨在心,却用出这等卑鄙之手段,加以中伤,到要请列位英雄贤侠做个公道,评评谁是谁非。” 红云神鞭着实厉害,非但话说得人情人理,而且反说是青龙刀徐望借故中伤,众人一听无不频频点首,同时厅中原是雅雀无声,时也喁喁私语起来,这情势对青龙刀十分不利。 当时把个青龙刀气得须发鼓张,正又俗发话,谁知傅少麟趁机大喝道:“今日乃是本庄宴客之日,青龙刀徐镖头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无事生非,且莫怪咱父子不通情理,可要对你这居心不善之徒下逐客令了。” 傅少麟这话一说,更把徐镖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挥手中青龙刀忽地狂叫道:“姓傅的,别恃你人多势众,便可强词夺理,一推了事,你去打听打听我青龙刀徐望可是随意中伤他人之人。” 随着他即指着那年轻镖师继续道:“那日镖船之上,本有镖师四人,副镖头摘星手关瓢也在其上,不想竟被你们杀害三人,仅他一人负伤逃得性命,今日听出你等之口音便是那晚劫镖贼子,姓傅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然低语,反而忽地哈哈大笑儿声,林独全神注意红云神鞭动静,只见他在大笑这时,一双眼睛瞟了那年轻镖师几眼,立知地必定有所行动,不由一股热血蓦地上涌,不贾思索,陡地跳了起来,大喝道:“小心!” 但仍迟了一步,红云神鞭早在长笑声中,如电光火石般,也其不意扣住了那年轻镖师腕脉。 而李小艺又是一直注视林独,他这一出声李小艺那还听不出来,脱口喊道:“独弟弟!” 随着眼泪便如断线般滚了下了。 林独这时就是要瞒也瞒不佳了,正想低声告诉李小艺暂不要说出,那边红云神鞭又朗声一阵大笑道:“列位英雄可认出这位兄弟是谁?” 座中立有一人应声答道:“他是青龙刀徐镖头的次徒黄珀。” 那人话刚落,厅中数十人蓦地哄堂大笑起来。傅少麟趁机更加揶揄道:“徒儿做师父的证人,那是再便当也没有了。” 同时,红云神鞭对那年轻镖师放手,含笑的脸上却突地一板,冷削已极,当众指着青龙刀徐望斥道:“徐望!你这不能怪我红云神鞭无礼了,快领了你那弟子下山去吧!” 接着他又高声叫道:“傅明,傅亮,送客!” 这时青龙刀徐望只所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浑身颤抖不已,手中那口青龙刀也几乎把握不住,那里还能答出话来。 众人见他气极的模样,始由哄笑平静下来,其中有二人平日与青龙刀徐望颇有交往,立即起身走近青龙刀徐望,想劝慰他几句。 谁知二人刚在他身旁站定,尚未开口,徐镖头蓦地像发了疯一般一抡手中大刀,暴声喝道:“走开!” 接着手挥青龙刀,微一沉肩晃身,带起一股衣袂风声,便朝红云神鞭猛扑了过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暴起发难,早引起在座众人一阵惊乱,纷纷离座而起。 就在这时,厅侧忽地一声大喝:“徐镖头,且慢!” 这一喝声,哄亮异常,震得全厅嗡鸣不绝。青龙刀,红云神鞭与在坐众人,闻声无不一愕,转头使见一个脸孔青惨惨,无丝毫表情的汉子向厅中央一站,青面上一双晶黑,神光充足的眸子却向四周盼顾不已! 在座群雄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个,不知他是何人物,无不摒息而观,看他有何举动。、 但红云神鞭却知这人正是与牧羊玉女同路之人,牧羊玉女之功夫他是领教过,这人既与牧着玉女同路,功夫那会错得了。可是,他也不知到底这青面人为何挺身而出,有何话说? 而傅少麟这时的感觉又完全与红云神鞭不同,在刚才那喝声中,傅少麟早已听出口音甚为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因此他便好似呆了一般,站在一旁只是眼瞪瞪的对着青面人望了又望。 这时青面人站在厅中盼顾了四周一眼,他对红云神鞭理也不理,却突然伸手一指左侧一人道:“那晚劫夺镖船,在船梢杀死一个水夫的不是你吗?” 那人自然是龙掌李廉波,闻言大吃一惊,正要大声分辩,那知青面人一转身又指着傅少麟道:“杀死副镖头摘星手关瓢的,你还抵赖得了么?” 青面人说罢,根本不让傅少麟答话,立时又大声说道:“青龙镖局失镖全是那群不要脸的贼子干的好事,当晚我恰在镖船之上借宿,要不是滚落江中,几乎也遭了他们的毒手。这位脱逃的镖师还是我助一臂之力,方始不丢了性命。红云神鞭傅硕山父子居心实在狠毒已极,我实在看不过,激于义愤,这才不顾一切,挺身作证,望诸应英雄豪士,与青龙刀徐镖头作主,抉持公道。” 青面人话声一落,厅巾众人立时又是哄然一阵,语声纷杂,数十道目光倏忽之间又全转观红云神鞭身上,但是仍然拿不定青面人这话是真是假? 就在这众人疑惑未定之际,蓦地傅少麟猛然奔至红云神鞭身边,大声嚷道:“爹,他是林独他是林独!” 他这话一出口,在座众人,包括红云神鞭在内,无不异口同声嚷道:“什么,他是林独?他真是林独?” 立时,众人当中之郝老二与黔边五鬼,另外还有几个曾参与葫芦谷围捕林独之人,一跃便欺身而前者。 红云神鞭与傅少麟等人便是顺手取了兵刃,向林独身边走来。林独敢挺身而出,便早料到有些险象,心中倒不觉怎么紧张,除一面暗暗运气戒备外,一面向脸上一抹,现出他本来面目,徐徐说道:“不错,我是林独,看你们又待怎样?” 但是,这时急坏了李小艺,忽在大声狂叫道:“独弟弟,他们要害死你,你得小心呀!” 林独专心注视周围向他虎视眈眈之对头人,不能分神回答。红云神鞭就在这时发话道:“林独,想不到是你,好个狡滑之小子,要不是你自己揭露出来,几乎被你瞒了,庄规拜山之日未到,你妄自违反庄规,哼,哼!今日定叫你后悔了!” 他说着倏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随改口道:“好啊!林独!原来江湖传言‘都功秘录’被你得去却是真的,难怪你有这么大的胆。” 林独全神戒备众人动静,根本置着罔闻。红云神鞭又向前迈了一步,右肩刚动得一动,眼看瞬间红云神鞭便要身林独攻出。 突听青龙刀徐镖头一声喝道:“无耻匹夫,归还镖银,尝副镖头命来!” 青芒一现,一片刀光倏向红云神鞭罩下,红云神鞭红鞭一挥,倒卷了回去,立时与青龙刀斗做一团。 黔边五鬼看着时机成熟,由大鬼一声发号:“兄弟们,抢攻!” 五鬼顿时连成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同时攻上,可是他们快,还有人更快,蓦见白影一闪,五鬼堪堪攻到林独身边,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其凌厉之掌风,早已袭到,更听一娇滴滴的女子口单叱道:“谁动我林哥哥一根汗毛,我牧羊玉女便要他的性命!回去!” 五鬼只感到一阵潜力压来,当时一个站立不稳,来得快,去得更快,五鬼同进被牧羊玉女一掌打出一丈开外,只惊得五鬼爬起身,面面相觑。 再说傅少麟见红云神鞭与黔边五鬼几乎在同时动手,可是又同时为青龙刀与牧羊玉女抵住,以为几曾何时,林独尚是无丝毫武功,而且昨夜与那日途中相遇,均未见他出手,这些日算他练功,也决对难高到那里去,暗忖有便宜可占,出其不意,霍地亮掌朝林独身后袭来。 这时李小艺看得清楚,不由大叫道:“独弟弟,小心身后。” 林独听听若李小艺惊语,同时也感到身后一股掌风袭到,这时的林独与在胡芦谷中的林独已完全不同,全身血脉被牧羊玉女打通,加上近日来的练功,已大为可观。 念动之间,也未看清是何人,猛地回身运足功力一掌研封了过去,傅少麟顿时“啊呀!”一声大叫,一个身子立被震出一丈开外,跌倒在地,半晌不动。 第二十二章 强仇大敌 这三方面出手攻敌乃在同时发生,而也在同时间真互见;黔边五鬼不是牧羊玉女的对手;傅少麟与林独对掌,只一招之下便倒地不起;红云神鞭与青龙刀这对却杀得难解难分。 林独这一出手打倒傅少麟,在座众人无不动容,衣霞庄镇庄四大高手,立即同时暴喝纵至林独跟前道:“林独,你既违反庄远规,登山滋事,复又伤了少麟,看你还能下得山去吗?” 林独冷冷答道:“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是单打独斗,还是你们四位齐上呢?” 双禽二兽以虎爪傅大通性子最烈,闻言大怒道:“林独,还以为你小子真是涨毙,想不到此时此刻你又现身,看来你那条命还真韧,哼!今日你就是有狗命七条,也逃不出我之手掌,接招!” 说罢,傅大通突然五指成钩,便往林独头顶命门脉抓下,林独立时运起卅六天罡步法,微一晃身,便自不见。傅大通一惊,不管林独在与不在,一旋身,双爪猛地往后便抓。 谁知傅大通转过身,双爪搜空,那有林独的踪影?这时始知林独已非庸手,实出他估计之外,以他毫无武功这孤子之身,下山仅及年余,竟练得这等身手,江湖之中,真是独有仅无,不由暗生警惕之心。 傅大通这一念之问,无形中微微一顿,突听林独在身后 “大通叔,怎么又迟疑不决起来了?看在大通叔,尚无大恶,我让三招,这才二招呢!” 傅大通被林独一激,忽又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喝道:“林独,你死期已至!” 突然全身凌空一个虎扑,纵了起来,在空中一拧腰,竟以上乘轻功蓦地一个大翻身转了过来。 傅大通相准林独地位,又是一声大吼,力贯双爪,疾扑而下。 这一饿虎式的招法,乃是傅大通绝招之一,这一招也,林独尚不知厉害,却把站在一旁观战的李小艺惊得面无人色,大声嚷道:“独弟弟,留神大通叔的要命绝招,快躲开呀!” 林独闻言一惊,可是再要移步游身,重施天罡步法故技时,已歉迟了一步,情急之下,猛吸一口气纳人丹田。 这时,傅大通双爪已到,林独一沉身,双臂同时追了上去,左掌施出“霸王举鼎”,右掌劈出“闭月推窗”,一招两式,风声飒然,迎空击出。 林独这种置死而出,力拼的拳掌打出,傅大通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免大吃一惊,因为他如不顾一切仍原式扑下,势必两败俱伤不可。 傅大通到底临敌经验丰富,就在干钧一发之际,突然撤招收势,斜刺里飘身着地,瞪着一双大眼,望着林独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独在这刹险招下脱出身来,也同时怔了一怔,但随即说道:“大通叔,三招已让过!再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林独说的倒是真心话,但傅大通听来却大为逆耳,心头怒火又起,一声不响,忽地又猛扑林独。 林独也立时大怒,剑眉一挑,大叫一声道:“大通叔,你可不要后悔!” 蓦地一横身避过来势,左掌时地打出一招昆仑绝招“白殚横波”,接着按着天罡步法忽的跳后三步,傅大通刚躲过前招,林独呼地右掌又是一指崆峒绝招“横云断峰”劈来。 林独这时打得兴起,拿又收,招未变,原招手腕一抖,倏地化为峨嵋招数,“彤云密布”,一旋身,左掌冷不防施出了郝老大所传“阴魂不散”,挟着一股凌厉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急势,劈了出去。 傅大通抢身扑来之势,不料林独出手之间竟连打出不同的三家绝招,不由倒抽口凉气,早已手忙脚乱,险中又险的勉强接过,这还是林独对那些招法虽能施用,却不能发挥全力之故,要不然傅大通别说三绝招,就是一招也够他受了。 但这最后一招“阴魂不散”乃是林独用过数次的熟招,你想傅大通那里再能躲过,只听“啊呀!”两声大叫,傅大通胸前早结结实实挨了林独一掌,只打得他与傅少麟一般,倒地不起。 就在傅大通倒地的同时,厅中倏地大哗!林独一想,忽地心中一动,暗道:“虎爪傅大通被自己一掌打倒,怎的竟叫出两声‘啊呀’?” 他急忙回头一看,原来红云神鞭与青龙刀徐望,这时也恰恰已快斗到他际,只见徐镖头手中那口青龙刀已早不知何时,被红云神鞭卷飞,这时只凭着一双肉掌与红云神鞭漫天铺地的鞭影缠斗在一起。 再细看时,林独不由心惊肉跳,徐镖头只有防守之功,那有还手之力。额头的汗水如雨而下,眼见片刻之间,便要伤在红云神鞭之鞭下。 林独不暇思索,大叫一声:“不好!” 脚下一点,便要窜了过去救下青龙刀徐镖头,谁知他刚一动念,身子尚未窜出,目前一条人影早拦在他对前,一言不发,举掌便打。 林独愕然一惊之下,自然而然往旁一闪,立时“蓬”然一声大震,那人掌风打在地上,显然劲道十足。 林独定眼看清那人是郝老二时,他早已发话道:“林独,想不到只一月功夫,你武功已进步多了,今日如再放你过去,下回恐怕谁也制你不了!” 林独一意关心青龙刀的安危,郝老二话音刚落,林独忽然又欲抢身越过施救徐镖头。 那知郝老二早知林独心意,一声轻笑,呼地竟往横里打出一掌,恰恰阻住林独出路,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打他们的,与你有何相干?林独,不是算算我们那笔帐吧!” 郝老二这样一来,只把林独气得跺脚,尤其这时傅庄主一根红云鞭早把徐镖头罩住,性命只在顷刻之间,那徐镖头之徒的年轻镖师枉自带剑从侧方攻向红云神鞭,企图救他们师父,可是毫无用处,傅庄主只偶尔抽空给他一招半式已够他应付。 正在林独急得无以复加之际,一条白影一掠已扑入红云鞭影之中,只听银铃般一声清叱:“住手。” 红云神鞭傅硕山蓦地一声大叫,红鞭陡收,一个跄踉倒退五六步。 斗场之中忽见牧羊玉女手握玉笛站在那里,伸出一手却扶住着年过六旬的青龙刀徐老镖头。 林独一见牧羊玉女救下徐镖头,眩中这才沉下那块大石,这才转身冷笑一声,对郝老二道:“你这狼心狗肺,谋害亲兄的东西还有脸在江湖见人么?郝老大前辈早把你之性命交在我的手你不说算帐还好,要说算帐,今日我便要替郝老前辈报仇。” 林独说若,忽然运足功力,狂叫一声道:“郝老二,拿命来!” 立时一掌朝郝老二当胸辛去。郝老二乃是江湖已成名之人物,那把林独放在眼里,一会林独亮掌击到,不慌不忙单掌硬封了过来。 当堂两股掌风一触,林独与郝老二两人同时立感手臂微麻,也同时各退了数步,方拿桩站住。 郝老二原先说林独武功大进,本还含着轻视之意,这时一对掌之下,心里也不觉着惊,暗道:“这小子在葫芦谷时与那群和尚动手之际,虽见他招法百出,可是分明内力不济,怎的前后仅仅相隔一月,竟已有这等功力呢?难道莫是‘都功秘录’已被他取出,练了一段时间么?” 郝老二正不断疑惑,林独前后打倒傅少麟,傅大通,这时信心大增,接着又大叫道:“郝老二,再接这招!” 双掌一翻,吐气开声,早已运足全力,势如雷霆双掌同时推出。 郝老二正想挥迎击,忽转念一想:“目下群雄在座,几无人不知林独身怀奇珍,现所以不出手,只坐壁上观,无非因不知林独实力如何?为我这时林独硬拼,耗费精力,待群雄突起之时,自己岂不心余力拙了!” 他这样一想,立时收掌飘身退避。 林独看得清楚,无形中全力打出的双掌,中途陡减了三成功力,可是力道仍然十足,风声飒然。 谁知就在这时,郝老二陡减一股十分强劲的无形潜力,从横里逼了过来,直袭林独侧面。 林独出其不意,一个措手不及,大喝一声,急忙斜刺里跃开几步。 可是他刚刚动念举步横跃,那股潜力已到,当时“蓬”的一声,把他送出二丈开外,一个站立不稳,跌在牧羊玉女身旁不远处,一条左臂被震得酸麻难当。 还好他是顺着那股掌力之势,要不然可就不堪设想了。 林独一骨碌爬起,举目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就在这刹眼间,厅中多出一个脸色阴沉可怖,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臂中还抱着一具绿衣绿裤的艳尸。 林独微一细看,立时认出是五莲峰上,尊容华贵的洱海王母,臂中所抱艳尸赫然就是自己屡受其害,后来一掌把她震得鲜血狂喷的姜明芙。他看看心中暗忖道:“难道那一掌竟把她打死了?” 林独想来自己都有些不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那由得他不信。 林独看洱海王母那付形颜,心中不期然倒抽口凉气,壮着胆子问道:“来人可是洱海王母?” 当洱海王母现身之际,厅中群雄本俱觉惊诧不置,不知这冷峭阴沉之中年妇人是何人物,这时一经林独道出,立时引起一阵骚动,个个脸上既是惊诧又现疑惑不解之色,因为他们虽知洱海王母是个极厉害之人物,但却从未在江湖露个面,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突然现身,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洱海王母又目炯炯的望了林独一刻,突然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惨叫一声,放下姜明芙尸首,便朝林独走去。 林独全身打了个寒惊,猛地喝道:“洱海王母!我林独被你们囚困经月,日受凌虐,难道还不够么?到底我与你们洱海金殿门有何深仇大恨,你们这样苦苦追究不舍呢?” 林独说罢,洱海王母停步喃喃道:“有何深仇大恨,有何深仇大恨……” “芙儿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下此毒手,将她劈死掌下?林独,狗小子,我要生吞了你。” 洱海王母说着,根根乱发如刺猬般倒竖,双目突出,布满红丝,那里再有半点五莲峰上的雍容庄重?简直变了个又丑又恶的罗刹。 强敌当前,林独不敢大意,连忙运气戒备。 牧羊玉女见林独如此紧张,忽然在一旁发话问道:“林哥哥,那人真是洱海王母吗?爹爹说她练得两手九阴铁袖功,十分厉害,你怎的打死她的女儿呢?” 林独全神监视洱海王母之动静,闻言只点点头,并未答话。 这时,厅中群雄无摒息噤声,静看洱海王母与林独对面相峙。 愈是这样,周围的气氛愈显紧张,忽地,林独见洱海王母无缘无故双目一转,接若一个罗旋大转身,单袖猛挥,同时厉声大喝一声道:“谁敢暗算老娘!” 林独一怔之际,便听对面李小艺“呀!”的大叫一声,林独立如在胸口巾了一记制命重击,雷不顾身,猛然扑了过去。同时牧羊玉女也大喊一声:“不要……” 谁知她话音未落,洱海王母早又转身过来,正好迎着林独扑来之势,略一斜身,左手又是一袖打出,立有一股寒飙狂卷而至。 林独扑上时,本身奋不顾身,收势尚且不及,那还能中途趋避?在这危机迫促之下,虽明知不可为,也只有暗中一咬牙,双掌顺着前扑之势,倏地递出,全力硬接过去。 可是,洱海王母之掌风实在大得出奇,林独双掌只递过一半,已触及??方掌风,只感冰寒入骨,难以支持。 同时,任他如何贯注全力,双掌再也进不了半分,不由心中急道:“这下完了!” 突然,对方压力更重,林独立觉头昏耳鸣,眼冒金星,但他心中明白,这正是牧羊玉女叱道:“老妖妇,你敢!” 林独即感双掌微微一抖,对方掌力顿撤,但林独却仍是一个跄踉向前抢出了两三步,始拿桩站住。 第二十三章 金殿群徒 回身一看,牧羊玉女已与洱海王母交上了手,只见牧羊玉女白衣翻飞,手抢玉笛,疾如迅雷闪电,瞬息间,刷刷刷,一连攻出七招,而且招里套招,式中有式,乍看之下,一片笛影,密不透风。 但洱海王母也使开身法,左挡右闪,也不知她施的什么招,长袖飞舞之下,牧羊玉女虽连环抢攻,可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林独这时那有心看她们狠斗,一个纵步已抢到李小艺身边,只见李小艺脸色惨白,嘴唇微抖,傅人翠双手扶持着她,眼中好似急得快要掉下泪来。林独上前半跑半踵,俯在李小艺身前急问道:“艺姐姐,你伤得重么?” 李小艺见是林独,忽地不顾自己伤势,大叫道:“独弟弟!你别管我,此地不能久留,你还不快走!” 林独道:“姐姐受伤,我怎能走呢?” 李小艺闻言,突然挣脱傅人翠扶持,斥道:“独弟弟,我只是中了自己的九子毒针,只要吃下解药,便会好转,你若不听我话快走,以后再不要来见我。” 说着一拧头,即朝厅外跄踉奔去,傅人翠急忙赶上,一手挽住她的臂膀,仍然往厅外奔去,到得厅外蓦地回头狠瞪了林独一眼,似有话说,但又碍于红云神鞭等人在场,终于未曾说出,掉头而去! 李小艺走后,林独低感心中空空洞洞,呆在那里半响不动。 原来李小艺真是只伤在自己喂毒的九子银针之下,她是见洱海王母向林独逼去,唯恐林独有失,故打出银针,谁知洱海王母乃是内家高手,耳目精灵已极,那瞒得过她,因此回身一抽,李小艺打出之银针尽数击回,反中李小艺身上。 好在及时林独扑上,如其不然,洱海王母再加反击,李小艺中上她的九阴铁袖功,就不堪设想了。 却说林独呆了一刻,蓦地闻得洱海王母一声厉喝道:“你是谁?” 林独方才猛然一惊,正要转身,忽觉一股掌风从身后掠至,不容他再回头看,脚下一点,向前急窜出几步,这才转身一看,打出掌风偷袭的赫然又是郝老二。 林独不由大怒,马步一沉,又要与他硬拼,谁知一运气,全身突的颤抖不止,丹田一口气竟然运不上来,至此他知自己也已受伤,而这时郝老二又朝他紧逼而来。 再一瞥眼,忽见厅中群雄均已离座向他这边渐渐移近,双飞鹤傅明傅亮却把守着厅门,四只眼睛也紧盯在自己身上。 林独在这四面强敌环伺之下,自己又受伤力不从心,再想起李小艺也已受伤,顿时间竟感万念俱灰,悲从中来,如果此时他身上带有兵刃。他真会横刀自刎! 正当林独暗想伤神,无力自救之际,忽又听得洱海王母暴跳如雷喝道:“野丫头,李老儿是你的什么人,快说!” 牧羊玉女答道:“老妖妇,这你管不着。” 大概是牧羊玉女已看出林独身处危境随即,又道:“林哥哥,你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林独心想:“我要能走脱,还用你说?” 立听洱海王母大笑道:“老娘已布下天罗地网,狗小子走往那里去?” 牧羊玉女气道:“老妖妇,别大言不惭!我偏叫林哥哥走给你看。” 随又听她招呼道:“林哥哥接住!” 林独不知何事,刚一转头,目前倏地寒光一闪,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迎面飞来,林独伸手一捞,接在手里,牧羊玉女又道:“林哥哥,谁敢动你一下,就宰了他,快走。” 林独手中有了这把匕首,刚才那种一筹莫展之神情,突的一扫而空,雄心立壮,一阵风车般狂挥,别看只是一把匕首,立见银光爻辉,寒气袭人,随即又大吼一声道:“谁敢拦我林独去路?” 可是郝老二早有准备,那让他就此轻易离去,准哼一声,突从林独身后呼地一掌劈出,道:“林独,有种你就别走!” 其实林独也是心有成竹,窜向厅外只是声东击西,一时之计。郝老二话音刚落,他忽地一仰身,向后便倒,郝老二劈出之掌风,正好掠面而过。 郝老二一掌打空,却道:“好个俗气的‘铁板桥’功夫。” 接着第二掌声又出,林独那能任他逞威,冷不妨一个翻身,手中匕首一抖一送,身体跟着电射到郝老二身前,猛地便刺。 这一招“饿鬼搜魂”的招法,正是郝老大传给林独专为对付郝老二的毒招,郝老二不由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真有你的!” 但他终究是出了名的蜀道魔影,手底下功夫纯熟,林独施这招时,又歉过远,因此他虽惊骇,匆慌中打出的第二掌忽的双掌为爪,一翻腕,急扣林独刺来匕首的手腕,手法快疾,让脉又准。 林独曾施这招前后对付过乔扮的小叫化姜明芙与僵僧,均顺利得手,谁知今日反在郝老二跟前扑了个空,也是颇感诧异,急忙单掌一点地面,借力跳起,手中匕首一圈,疾如闪电,“白云出岫”,“断云残月”,“凋云八方”唰、唰,银芒乱坠,未加思索又施出昆仑艺“风云剑”,兜头罩向郝老二。 郝老二对这种以匕首当剑施的奇诡招术,真是见所来见,那还能抵敌,只得纵身后退。 林独见机不可失,一施身,匕首化作一道银虹,冲向厅门,双飞鹤见林独冲到,一左一右,抢身欲挡,林独手挥匕着一抖,“一气化三清”,竟又演出了峨嵋不传之秘,傅明傅亮忽觉林独手中那柄匕首,就在他抖手之间,好像同时有三把匕首攻到,恰恰是傅明傅亮同时受敌,不得已闪身一避,林独趁势便冲出厅去。 他不敢停留,也不暇细想,掉头便朝的庄后去,但他刚奔走几步,蓦觉不对,抬头举目一看,这厅外四周竟站着许多人,这时忽地嚷了起来: “林独!你不要脸,没本事光明正大按庄规拜山,竟偷偷摸摸混了上来!” “林独!你这笨蛋也来充啥英雄?” “林独!你替你爹爹丢人现眼!” 林独认识郎是庄中一些与他年龄相仿佛的少年,而他又是与傅少麟同伙,专以捉弄他为快。 他见着这批人拦住去路,不觉怒喝一声:“让开!你们是不是想死?” 立时冲了过去,那些人见他威猛异乎寻常,再想到庄中传说傅少麟,傅大通均已在他手下受伤,乖乖闪身让开,但偏偏有人冒失小子,竟未在意,仍以为林独好欺,非但不避,反取着平时练武之兵刃迎了上去。 林独到底不是失去理智之人,眼看与他就要对面接上手, 不觉一顿,急道:“快些让路,难道你真想死不成?” 那人一持手中剑道:“林独,别吹大气了,量你下山一年半载,又有何本事呢?” 林独回头一张望,傅明傅亮当先,随后的有郝老二与一大群参与开山之宴请来的客人,随后赶来,尤其傅明傅亮号称双飞鹤,轻功实有独到之处,一纵一二丈,眼看瞬间便要追及,不由一声暴喝:“你死了不要怨我!” 随即匕首一挥,再不顾那人生死,那小子举剑一格,“喀嚓!”一声,一把剑突破截成二段,只要林独匕首再向前一送,那小子非送命不可。 可是林独终于还是临危撒身,只左掌往那小子猛然推出七八步。 也就在这一迟顿之问,傅明傅亮已到,林独只觉“嘶!”一声,同时背上一凉,一阵火辣刺痛,已知肩背受了剑伤,不觉狂吼一声,回手一匕首,随听傅亮厉然一声慘呼,夺人心魄,傅明更在同时连声抢呼大喊:“傅亮!傅亮!啊,弟弟!” 林独逃命要紧,头也不回,忍痛拔脚就跑,跑过百步左右,谁知除肩背刺痛难当处,胸间浊气也忽然一阵向上涌,他知与洱海王母对那掌,实已受内伤不轻,这时更加头脑又有些昏鸣沉重起来。 可是耳畔听得身后追赶之人喝声连连,如就此束手被擒,死有不甘。 一横心,咬紧牙关仍朝庄后奔去,心想:“只要我能奔至那通江秘道中而仍未被人追及,便不怕他们了 不一刻,已到庄后之树林,他心中略定,一瞥眼,忽见爹爹林寒山之墓,就在侧边,父子天性,虽在这极度危急之际,也不由一阵心酸,尤其是自他爹去逝之后,自己便无处存身之悲酸遭遇,倏忽间掠过心头,而这时内外受伤,仍被人追杀得走头无路,这种想头一经袭上心头,不觉脚下软,蓦然跪了下,一声悲号,“哇!”的一声竟痛哭起来了! 他大恸悲哭之下,早忘了身处险境,直到他听到身旁有人念声:“阿弥陀佛!” 又有人同时道:“无量寿佛!” 更有有厉喝:“林独,死到临头,哭又有什么用?” 他方才收泪抬头,一看身旁早不知何时围定五六人,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人叫化,再就是毒指金针宋明蓝与郝老二也在内,这是内屋围住他之人,他认得都是五莲峰上那间大洞中在洱海王母两则站定的人,但他再看时,这些人之身外,又围着庄中那群少年。 林独在此境遇之下,照理必定大惊换色,可是他经这尽情一哭之后,反倒从容镇定得多缓缓站起,心想:“他们怎不把我一掌打死。” 他扫视这些人一眼,默默道:“林独在这里,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 谁知他这话一说,围着他之人反觉一怔,立见宋明蓝向和尚,道士,叫化递了个眼色道:“金殿派自开派以来,何曾有过像这次被人打死公主大恨,这小子机得诈很,我看咱们还是别再等王母到来,先把他放倒再说,不知三位意下若何?” 那个道士答道:“宋兄之言差矣,王母既有吩咐在先,你又不是不知她的脾气。” 林独听他们之话,恍悟原来他们不出手将他掌毙,只是要等洱海王母亲身到来,他再一想洱海王母为牧羊玉女绊住,一丝求生之望突又油然而生,同时李小艺受伤,也掠上心头,蓦地精神一震,暗道:“我怎凭地糊涂,就想将自己性命交与这些人?” 顿时间,他又暗打逃走脱身之主意,虽然背上剑伤与内伤仍疼痛异常,但他发挥出自小便养成的高度忍力,咬牙强挺,双目忽地故意骨溜溜乱转。 宋明蓝一见,大声叫道:“留神狗小子要逃?” 忽地右手拼指如戟,虎视眈眈盯着。 林独冷笑一声,一紧匕首,脚下一施,出手疾刺向那个叫化装束之人,那叫化并不不手,只退步一让,仍挡住林独。 但宋明蓝与那和尚,道士却沉气不住,三人同时暴喝,双掌一指陡地攻到,谁知林独这招施的是天山回旋剑招,攻向叫化是故张声势的虚招,真正的目标却是宋明蓝。 眼看宋明蓝与和尚道士,掌指齐出,林独骤然一声虎吼,身子忽又从反方向,快似旋风转了回来,手中匕首一阵打闪,划出一道孤光,齐腕截向和尚,道士与宋明蓝,三人大吃一惊,纵身急退,怔怔的望着林独。 宋明蓝愕然怪道:“小子那里学来的这些精奇招数?” 忽的转头对那道士道:“牟兄难道还想要等王母到来么?” 道士向和尚看了一眼,有些犹疑不定。和尚似心有所思的望着林独,半响问道:“小子,你既然能施天山绝招回施剑,那定与天山派有些渊源了。” 林独这些招法全是学自大罗真经,他那是知道那些招数之出处?他也无心过问这些闲言,默然无语,一心只在思寻脱身之计。 那知和尚突厉声喝道:“小子,你要是天山派的弟子,即该知道雪狐狸任飞其人了。” 说罢继又叫道:“三位仁兄尽管下手了结,王母有甚谴责,包在我身上就是!” 不等三人答话,当先立时发出一掌,林独正要避他掌风,侧而一直站着寻机出手之郝老二,蓦地如电光火石,打出一股掌风抵住雪狐狸任飞道:“任兄且慢!林独那子子先时对在下施过昆仑‘风云剑’,这回又施出天山‘回施剑’据我看他们那门派都不是,倒是与那百门百派的李老儿有些关系。” 雪狐狸闻言,脸上倏的变色,问道:“蜀道魔影郝老二,咱们向无任休爪葛恩怨,所以任你站在一边,这小子乃与金殿派有杀女之恨,你横加插手,是友是敌?” 郝老二诡笑一声道:“我老二与你们金殿派非友非敌,只不过想提醒你一声,谁不知你野狐狸所以投入金殿派中,想从洱海王练他那独门燕尾断鹤指功,配合你原有学自藏僧的大手印掌法,一举以报天山掌门逐离门墙之恨?但你怎不知林独身怀鹄鸣张祖师之‘都功秘录’呢?你欲能取得秘录,岂不比学得煞尾断魂指更强十倍么?” 郝老二说这段话无非仍想趁机挟持林独,取得都功秘录,听以用话阻住雪狐狸骤下毒手丧了林独性命。 雪狐狸听得郝老二说后,果然甚觉有理,略一沉呤,宋明蓝立时大声叫道:“任兄别听他鬼话,谁知他存何心想?目前只有先制住那小子再说。” 说着抢前二步,伸指又点,雪狐狸眼明手快,一见宋明蓝又自攻出,回手一指道:“宋兄弟慢来,待我想想再说。” 就在这时,郝老二见时机已至,乘雪狐狸回手一拂之际,突然一声暴喝,左掌呼地劈向当前三人,同时右爪闪电般搜向林独肩胛。 当前金殿派之数人在未加防备之际,果然为其的乘一掌,竟把几个同时击退五六步,而且林独也是蓦遭攻击,要以匕首回救自己不及,匆忽间记起在葫芦谷学自衡山二友的“回云手”,左掌突从右肘间穿出,正好迎着郝老二的铁爪。 这样虽能避过背部受袭,但郝老二爪上的功夫乃驰名远行,一见林独出掌迎上,他原不想要林独的性命,正中下怀,一觉腕,便抓住了林独手腕。 林独当时如被铁箝,痛彻心脾,猛然大叫一声,右手匕首拼向郝老二手上切去。 郝老二冷哼半声,微微一带,林独便打了个跄踉,任他怎样狂挥猛刺,均被郝老二带开,始终无法近身,尤其郝老二见林独挣扎,爪上更加用劲,林独本已受伤,那里再经得起他这样施力紧扣? 不由痛得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他这样表情上看,即知他痛楚已到极点。 这时,雪狐狸任飞、毒指金针宋明蓝、道士、叫化见郝老二掌逼退自己数人后,即将林独箝制住,意图挟持林独他去,逼出都功秘录,顿时勃然大怒,四人各占一方,同时朝郝老二攻去。 郝老二在这高手环攻之下,知道自己如欲正面硬接,定要吃亏,一狠心,突地带着林独左挥右挡,竟把林独当做了一道护身符。 林独接连受伤之下,早已失支抵抗力,只心中暗地干急,额上更是大汗淋漓,尤其当前金殿派中四人,抢攻郝老二,掌拳俱出,每一记都可能打在林独身上,更是惊险万分,只要林独中上一下,立有性命之虞。 可是,不知如何那四人原本欲制住林独,这时却反以林独为阻物,投鼠忌器,每一掌打出,郝老二带着林独一挡,必是深怕伤了林独,撤招收掌,气得干瞪眼。 约莫过了盏茶时刻,林独被提带着乱转一阵,只觉眼花缭乱,呼吸喘急,周身大汗如雨。 不久,突然丹田之内“咯!”的一声轻声,气机忽涌,林独心中一动,猛一运气,竟通畅无阻,恢复内力,不由又惊又喜,忙暗中调息一番。 这时金殿派四人愈攻愈急,郝老二扣着林独左腕也是愈带愈急,林独接着匕首的右手也情不自禁巅簸挥舞不定。 但林独一阵大汗退出洱海王母的九阴寒毒之后,内伤已好了大半,再经他调息一番后,内力恢复,正待用匕道出其不意把郝老二刺个窟窿,送他归天。 突然,一声刺耳厉喝:“住手。” 眼前人影一闪,洱海王母忽地现身,铁袖挟着寒风已朝郝老二拂去,快得使人无法转念应敌。 郝老二功夫虽强,但与洱海王母相较却仍相差甚均匀,那还敢与她相敌,只得放手飘身跳开丈余,雪狐狸等四人见了怒喝了一声,仍欲攻了过去,吓得郝老二转身就跑。 林独一难初脱,强敌又至,惊急交迸之下,洱海王母尚未对他出手,他已左掌右匕首,先发刺人,一打两式,同时往洱海王母劈刺过去,心中更奇道:“怎么这老妖妇会在这时到来呢?难道牧羊玉女李姑娘已败在她手下不成?” 他身后念动,不管牧羊玉女胜败如何,至少目前她不在场,那么洱海王母便无人能敌,自己还是逃生要紧,手下一紧,霍地骤雨般急攻出几招,仍是招出无定,门户混杂,一时倒把个洱海王母愕然一怔。 林独立即借她这一怔之际,一跃跳开丈余,拔步又奔起来。 洱海王母发觉时,他早又奔出二三丈远了,又是厉叱一声,随后便追。 这次林独心知已无法奔到那土洞秘径之内,反转身朝庄中奔去,好在离庄不远,不久便至,这时洱海王母只差一二步便要追及。 林独十分惊急之中,迎面便是庄民们的住屋,真是狗急跳墙,他一闪身竟钻入一庄房之内,洱海王母仍跟踪而入,林独便在房内几个转曲,见有一面窗开着,不暇思索,便又纵窗中跳了出去。 回头一看洱海王母尚在房中,急忙又溜进了另一间房中,好在庄民们无人不认林独,见他进来,虽觉突然,但并不甚怪异,有的人家尚帮着林独,把他躲藏起来。 但林独这时几乎举眼尽敌,怕连累别人,而且有心逃往李小艺之住处,一探她之伤势,历此并未接受,仍是趁机冲出,从一栋一栋住屋中穿插奔逃,终于到了李小艺的屋外,不管三七二十,溜了进去,一眼即见李小艺斜躺床第,真是惊喜交集,扑了过去,喊道:“艺姐姐!” 眼泪不期然流了下来,同时忽感一阵头晕目眩,一个支持不住,竟然晕了过去! 原来他内伤虽愈大半,那是只因与洱海王母对掌之际,微微受了些洱海王母之九阴寒毒交不太严重,经出了一身大汗,也就好了,但他背上剑伤,终因流血过多,刚才因竟逃命要紧,倒未觉得怎样,这时,紧张一解,也就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李小艺一捍,忽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急道:“独弟弟,你怎么啦!” 当时也急得酸泪直流,忙将林独抱上床,一阵拍打推揉方才将他弄醒过来。但立又闻得房外一阵喊捉拿林独之声,李小艺一听竟是自己庄中之人。 第二十四章 绝崖情侣 李小艺心中明白,躲外来人易,躲自己人却难,立时对她娘道:“妈,她们要是找到这里来,千万拦住,别放他们进来,他们对独弟弟全都不安好心!” 说罢一面又取了床棉被将林独盖住,放了帐子,自己却斜在床上。 不久,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到得屋外停止下来,即有几人同时问道:“李伯母,林独那小子触犯庄规,又打伤少麟哥,大通叔,杀死傅亮二叔,他有没有躲到伯母屋里来呢?” 李小艺在房里听着也暗自吃惊,想不到林独闯出这样大祸来,只听她娘答道: “啊,没见他呀,小艺也受伤不可也是被他打伤的呢?” 那群庄中少年答道:“那倒不是。他真是没来这里,狗小子身上已负伤,他能跑到那里去?” 那群少年最后竟连谢都未谢一声,一窝蜂般又到别家去了。 李小艺在内室听他们去后,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转身掀被看看林独,即见他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李小艺一阵心醉,喃喃道:“独弟弟!这些时你必定受尽了苦头,安心睡吧!姐姐就在你身边保护你,从此以后我俩再也不要分开了!”李小艺喃喃自语一阵,又着看林独,忽见林独在梦中眼角徐徐滚下两颗莹珠泪,她自己不觉眼泪也顺腮流了下来! 过了一二个时辰,李小艺眼看着室中光线慢慢暗淡下来,这时十月初冬之季,昼短夜氏,已近黄昏,林独还在熟睡中,李小艺中的毒针,经施解药后,本已好了,便轻轻下地,步入厨房为林独做几道适口的小菜。 谁知就在这时,那群找寻林独之少年去而复返而且这次为首领头逐家查人的竟是红云神鞭,他们走至李小艺屋门外,先不动问,却在屋外前后细细察看一番。 他人这一来,李小艺与她娘立时紧张起来,暗中捏着一把冷汗。 李小艺便悄悄走至门边,借着薄暮中的余光,从门缝中向外张望,只见红云神鞭满脸杀气,领着龙掌李廉波与傅明及那群庄中少年,站在屋外。 顺目瞧去,远远现见洱海王母、雪狐狸与原来参与大宴的群雄,分散在四周,都是要得林则后甘心的人物。不由情不自禁悄悄对她娘道:“妈这怎么办呢?这怎么办呢?” 李母一时也十分焦急,但终归沉着得多,答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艺儿!我想慢慢总会有法子的,你暂别急!” 李小艺道:“妈,他们如定要进屋里来査看,那就糟了!独弟弟要为他们捉了去,必定会送了命!” 李小艺愈说愈显哀愁之色,李母忙安慰道:“别愁!现在事情还没到来,你愁什么呢?说不定他们一会儿便走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有人叫道:“启禀庄主,快来看啊,血,血迹!林独那小子必定在里面了。” 李小艺听了陡地脸色惨白,骤然扑向她妈怀里,颤声道:“妈啊!怎么办呢?他们就要进来了!” 接着她又从她妈怀中一跃奔到内室,掀开帐子慌不迭摇醒林独道:“独弟弟,快醒来!大祸立刻就要临头,你快些醒来呀!” 这时,红云神鞭已在敲门粗声喊道:“林独,你快给我滚出来!” 林独一睁眼便听到这声音,只望着李小艺发愣。李小艺又进:“弟弟,你快起来,他们找来了我们得赶紧设法对付,啊!怎么办呢?” 林独一骨碌跳起,他经过这一阵沉睡,精力也已恢复,急问道:“姐姐,谁,是谁找来了呢?” 李小艺简捷答道:“庄主!” 林独目光突的一亮,一晃身朝外就走。李小艺一惊,伸手一把将他拉住,问道:“弟弟!你到那里去?” 林独脸孔一板,愤愤道:“那个恶贼,我去把他废了!我,我再也不怕他了!” 李小艺进:“弟弟,你不能去,除庄主外,那个老妖妇和那群庄主邀来的人都在,你如出去,还不是自投绝境?” 林独听得凉了半截,半晌,默然无语,但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一事,道:“那么,姐姐可曾见着牧羊玉女李姑娘呢?她到那里了呢?难道她会先行下山不成。” 李小艺听着,渐渐脸上变色,一双晶莹眸子紧盯住林独看了又看,突然问道:“她是谁?难道她就能解救你吗?” 林独自小受人歧视凌辱,无形中即养成了察颜观色的习惯,他见李小艺这种神情,不觉心中一懔,于是小心翼翼答道:“姐姐!你别误会,她是赶羊儿的牧羊玉女,我在路上与她认得的,但她的武功可高得很呢!在聚英堂中你也见过她的功夫。” 李小艺只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未说下去。 这时,屋外的红云神鞭叫门之声更加厉害,李母在屋内大声叫道:“告诉你们林独没到这里来,小艺受伤躺在床上,现刚好些睡了过去,你们在屋外大吵大嚷个什么劲?” 红云神鞭也在屋外叫道:“李大嫂,实在这庄上都找遍了却不见他的影子,那洱海王母又非要见他才肯离去,大嫂,你可知洱海王母乃是当今武林有数的辣手人物,她要一怒,咱们这庄上可无人是她的对手。林独在不在屋内,我只是看看就是,大嫂还是开门吧!” 林独与李小艺两人连忙走近李母身边,李母闻着红云神鞭之言,装着大怒道:“傅硕山,你枉为一庄之主,我说林独不在就不在,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你可是欺小艺的爹早些过世,我母女无依无靠,要是这样,你就尽管破门而入,我母女又奈你何?” 李母这一番话也实是厉害,当时把红云神鞭说得沉默片刻,大概是十分为难。 过了片刻,突然换了一人口音道:“大嫂,我是李廉波,林独既不在房里,大嫂就开门让庄主看看又有何妨?” 李廉波一出口,李母也是一怔,因为这李廉波为人颇为忠厚,在庄中深得人缘,故李母一时不好对他厉言斥喝,只得略微缓声答道:“啊!廉波叔也来了!这样说来庄主不信我之言,难道廉波叔也不信吗?” 龙掌李廉波道:“大嫂有所不知,现下就是庄主也不得作主,大嫂在屋内不见,那洱海王母远远站着监视呢!因此倒不是庄主不信大嫂,也是逼不得已而已!” 龙掌李廉波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李母乃是个讲理之人,闻言心中也暗暗若急,回头看了林独与李小艺,见他两人一个是神丰俊朗,一个是秀丽玲珑,小鸟依人般靠在林独身边,两双俊目透出哀怨之声直看着她,想到他两人正是天生的一对,而其中的一个生命,却操在她的一句话上,不由一咬牙,答道:“廉波叔,这门我是万万不能开,庄主要是顾顾我母女凄苦便就此离开,不然便破门而入吧,我这条命也就不要了!” 李母这样一说,门外立时寂然,大概李廉波与庄主在商量如何对策。 突然,双飞鹤中之傅明大怒,叫道:“庄主,你可不能这样啊!林独明明在里而,你不进去把他拿了,难道我兄弟那条命是白送么?你不动手,我来!” 李母听得不禁大惊,立时怒喝道:“傅明!尊老扶幼,护妇保孺,我们的庄规何在,你敢!” 傅明在门外也怒答道:“你不讲理,我与你讲什么庄规。” 霍地“砰!”然一声,门上早重重的着了他一掌,只打得灰尘散落,门脚轧轧作响。但这门乃是整块樟木所制,坚固异常。 傅明的造诣又在轻功上,掌力却不见怎样强劲,故此这门虽再挨上他几掌,也未见得就被震开。 但这样一来,屋里这些人却已受到无比之威胁,一种绝望之感突然袭上心头,惊急之下,三人无形中显得心情紧张,面目凝重。 林独左手握匕首,右掌齐胸,李小艺也取剑在手,同时握着一阵毒的九子银针,李母至此也只得一拼,她施的是两把薄叶双刀,三人同时运气凝神,全神戒备,只要那扇门一开,他们便突然发难,冲了出去,至于结局如何,他们却未曾去想,而且也没有有时间让他们细想。 这时,门上又“砰砰”着了傅明两掌,那扇门已有些吃力不住,眼看再有几掌,便会被他击开。 突然,庄后一声清脆如莺之婉转清啸声,划破空际,接着便听牧羊玉女之声音,大叫进:“林独哥哥!等我一等,你别走太快呀!” 这叫声一现,门外忽地静止下来,屋里之林独听得也是一愕。 但接着又听牧羊玉女大喊道:“林独哥哥,你刚才那里去了啊,害得我到处找你不着。” 无疑她这话明是告诉了别人,林独在那里了。门外傅明与红云神鞭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还再攻李家的门干什么?大喝一声:“走!” 一阵脚步之声,早已循声奔去了。 你道牧羊玉女为何会在这时出声,解了林独之险关?原来在聚英堂上自林独闯出大门后,她与洱海王母又打了一刻,两人功力悉敌,难分胜败! 但洱海王母担心林独逃去,心有所分,所以一刻后牧羊玉女略占上风。 谁知红云神鞭趁机,又向青龙刀徐镖头进袭,青龙刀实在年事已高,而且在功力上本又孙他一筹,未至二十招,已是险招迭出,他之次徒黄珀一见,待要加入斗场,早又给龙掌李廉波接了过去。 青龙刀徐镖头时间一久,更加险环生,红云神鞭一根艳红软鞭早已把他罩住,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牧羊玉女看在眼里,只得放下洱海王母,加于援手。洱海王母志在为其爱女复仇,牧羊玉女方一退开,她便抢出门去,赶去林独。 牧羊玉女救下青龙刀,又与红云神鞭斗过几合,回头看洱海王母已去,心中念动之中,立催青龙刀赶紧领了他那弟子下山而去!她这才一紧玉笛将红云神鞭逼开,也一溜烟追寻林独去处,而这时也正是洱海王母穿房过屋,逐家寻査林独之际,立时展开“飞絮流云”之上弃轻功,奔至庄后一株高耸大树顶上,这树足可俯瞰全庄,因此林独躲藏在李小艺家,别人未见着,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傅明攻门,林独危在眉睫,才发出清啸语声,故意将红云神鞭,与洱海王母等人引开,好让林独借机逃走。 林独听得牧羊玉女呼声,本甚疑惑,这时一听门外庄主等人一哄而去,转念之间,已知那是怎么一回事,急不及待,连忙对李小艺母女道:“伯母!姐姐!我要走了!伯母与姐姐珍重。” 说罢便走去开门,李小艺突然止住道:“弟弟且慢!” 林独不知何事,回头一望,只见李小艺已泪流满脸,突然朝她娘跟前一跪,哀声道:“妈!艺儿今日要与林独弟弟一齐下山,妈会答应吗?” 李母陡闻此言,猛地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怔怔地望着李小艺,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李小艺十分激动,但一想时机紧迫,突又强自镇定继,说道:“妈!女儿知道你定会吃惊,但傅家实叫女儿忍无可忍,女儿在此,反增妈许多烦扰,我说今日便与独弟弟一齐下山去,妈!你答应吗?至少一年半载,只要独弟弟功夫练成,女儿便回来了!” 李母听着,真是伤心至极,她与李小艺相依为命,那舍得李小艺离她而去?不觉眼泪也涔涔流下,默然只顾摇头。 可是她实是相识体明义之人,对李小艺之爱,是爱在心底,更她与林独实是天生一对???人,她虽然心中痛如刀割,不觉摇头中渐渐变成点头,脸上也强装起一付笑容,低声答道:“你们去吧,你们俩人能常在一起,我就很高兴。” 李小艺抬头泪眼望着她妈,不禁一愣,突然双手抱她娘的双膝,哭道:“啊!妈!你的脸,你的脸怎变成这样呢?你不是在真哭。我不去了,女儿不走了,你别怪我啊!” 这种天性至情之流露,李母再怎么强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也一把将李小艺抱起,满面流泪,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林独见她母女这样,“呀!”将门开开,回身轻轻说了声:“伯母,姐姐!我走了!” 说罢正欲一脚踏出门去,李小艺忽然抬起头,脱口既悲痛又凄惨的叫了声:“弟弟!” 林独闻声,心中也酸痛难当,踏出门去的一脚,又缩了回来,黯然望着李小艺,小艺也看看他,万千的难分难舍,也由他们那凝然胶接之四目中流露出来。 李母看在眼内,不由心中一震,暗道:“我怎的这么私心?他两人分明已痴情到了极点,艺儿既为我所爱,怎能因我使他们分离?而且艺儿先时之言,也是对的,我怎能这般糊涂呢?” 她这样一想,立时放开小艺,抬头对林独正色道:“林独慢走一步,我有话对你说。” 这时她已由激情转为庄严的神色,继续道:“林独,我知你本性纯厚,是个可托之人,现在我便将小艺交给你。她虽长你两岁,但终究是女儿身,下山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她。望你今后能勤于练武,好早些回山,以免我朝夕盼望!” 李小艺听后,突然叫道:“妈!我不去,我不能留下妈一人在庄中过那种孤寂的日子!” 母爱的崇高与伟大,便是毫无考虑的为儿女作任何牺牲。李母强忍与小艺分离之痛苦,且不流露半点伤别之情,答道:“艺儿听话,你能与林独同去,那本是你的愿望,而且再不会受傅家的胁迫,缠扰,为娘怎会不高兴呢?去吧!娘会处处照顾自己,艺儿不有耽心!” 李小艺听她母亲这样说,一面流泪,但却俯首不再说话。林独一旁看着,知道她已愿与自己同行去,忙深深朝李母一拜,躬道:“伯母放心!晚辈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得艺姐安全,决不让姐姐受人欺侮,吃了亏去!如我对姐姐有何不周之处,伯母拿晚辈是问。” 李母见林独那付激越之神态,微笑颔首,道:“这样就好,江湖之中,险诈处处;陷阱重重,非比在家,行事交友要随处小心谨慎,你们快走吧!” 林独又是一拜道:“伯母只等一年,晚辈与姐姐定必回庄。” 接着一拉李小艺的手臂道:“姐姐,时机匆迫,不能再延时刻,走吧!” 李小艺没有答话,倏地又朝她母亲磕了几个头,半晌才迸出一声:“妈!……”底下就说不下去。 林独觉得实在不能再事耽搁,只有竭力促小艺起身快走。这时李母也在连声催促,她这才起身,一步一回头,依依难舍的与林独走出门去。 一到门外,林独知道所有之人都为牧羊玉女引往后庄去了,那么他要下山,就只有从前山通过登山三险了,他暗忖以他这时之功夫,如无人阻挡,死渡与绝崖他决可过去,但那断魂桥他却无多大把握,不过事已至此,虽无十分把捤,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他这样一决,立时挽着李小世之手臂,道声:“姐姐!走!” 这时,暮色垂尽,夜刚降临,四周已昏暗不辩,林独与李小艺一掠丈余,朝山前奔去。 不一刻,两人已奔至断魂桥边,林独问李小艺道:“姐姐。死渡与绝崖已约我不住,但断魂桥却惊险万分,稍一不慎,即有为断魂桥坠身之虞,我们怎么过去?” 李小艺答道:“弟弟,自你上次上山离去之后,我便一心想下山找你去,蒙人翠姐教了轻功已有进步,或能过去便记我先过去吧!” 林独一听李小艺之言,即知她轻功虽进境,却也未曾在断魂桥真正试过,大不放心止住道:“姐姐,这不是好玩的,还是让弟弟先过去。” 李小艺道:“你既说无十分把握,万一……” 她想到险处,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即忙转口道:“施不得,施不得,我们还得另设他法下山。” 林独经她这一说,几有些犹疑起来,但是突又转念想到后庄既不能去,这是唯一下山之路,还有何法可想?” 他这样一念之下,决心立下倏地一个抢步,到得桥边,李不艺大惊急道:“弟弟施不得!” 但林独早已猛提一口气,朝断魂桥上那根细若香柱之钢丝上跃去,在中途轻轻一点钢丝,两个起落居然过得桥去。李小艺望着不由大喜,正也要接踵而过,林独忽然道:“姐姐且慢!” 两个起落又跃了回来,接着道:“弟弟侥幸过去,姐姐能否过去尚在未知之数,现弟弟想出一法,让姐姐先行一试,能否过去便将知晓。” 李小艺道:“何法能试出我能否过去?” 林独道:“这很简单,只要姐姐之轻功能及弟弟,便过得去,现我两人同时跃高,姐姐能与我之高度相同,便能过去。” 李小艺声道:“好!” 立时两人同时一沉身,接着也同时窜起空中,李小艺竟与林独平直平落,一点也不低与他,落地后,两人均欣慰莫名,暗暗心喜。 突然,就在他两人正高兴之际,断魂桥那头绝崖之下,急隐隐转来语声,道:“好个道魔影郝老二竟敢与我金殿派作对,今日被他逃了,算他幸运!” 林独与李小艺闻言吃惊不小,两人不约而同“咦!”的一声,双双跃向一旁,借着侧边之山石藏身,隐起身形。 瞬息后,便见由绝崖下,窜起几条人影,几人之身法均十分俐落,显然是江湖好手,这时相距过远尚看不清是何人。 可是几人到得断魂桥那头时,林独早认出正是雪狐狸与宋明蓝等金殿派人。 他悄悄对李小艺道:“姐姐,那些都是洱海王母金殿派之人物,是洱海王母领来围捕我的。” 李小艺问道:“弟弟,你怎么认识这群人?听那妖妇说你打死她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独立时愤愤道:“那个无耻之徙几乎送了我的性命,她怂恿江湖黑白两道人物,全与我作对,并囚禁我在五莲峰不见天日之土洞之内,时遭她鞭打,最后终为我一掌震死,方出得一口气。” 李小艺轻叹一声道:“弟弟,自你上次离山,我便日夜耽心你的安危,不料你真是受那么多的苦头,唉!” 林独轻轻在李小艺腰上一抱,道:“姐姐!弟弟还不是同样悬念姐姐,自我听得姐姐疯了后,你不在弟弟有多难过,我只恨肋下没生翅膀,不能立刻飞到姐姐身边,看个究竟。” 李小艺“噗嗤!”轻笑一声,答道:“我那是装疯的,那时我呆凶得很呢,傅家逼我要与傅少麟成亲,我一气便装疯打他们的耳刮子,耍不是妈赶来和人翠姐的话,我想要以九子海针钉他们。” 林独这才“哦!”了一声,恍然明白过来。 这时雪狐狸与宋明蓝等人已逐一过了断魂桥,急明庄中去了。 林独立时一把拉起李小艺道:“姐姐,我俩就趁此无人之际赶快过桥下山!” 两人跳起,奔回断魂桥边,林独道:“姐姐!你先过去,千万要小心!” 李小艺道:“不,还是你先走!” 谁知他话音刚落,庄中突然传来几声厉啸,接着哗然呼啸之声大起,林独回头一看,庄上火把林立,急速朝这边奔来,而且在那群火把之前,林独更见着一条白影,白影之后竟有几十条黑影,来势更急如飘风,就在他这转之间,知近了多少。 林独立知是牧羊玉女被人追赶之故,不由大惊,但他惊的并非耽心牧羊玉女会有何不测。 他知牧羊玉女年纪虽轻,实已得她爹爹李老儿之真传,她爹爹既能与合中原五怪之力仍然不敌的天边枭主打成平手,料对洱海王母等人也差不了。 不过虑的是她们这时正朝自己存身方向奔来,如不快走,非立为她们发觉不可,到那时可又要枝节横生,能否逃脱,则又不能断定了。 他这样一想,那容他再思索,立时急道:“姐姐,她们又来了,你既不愿先走,那我便先过去了!” 说罢他便一跃登上断魂桥,提气纵跃而过。 谁知他与李小艺在桥头互让之际,早为一人所见,并听着他们要过桥,已掩藏在侧,就待林独登桥,他便猝起发难。 原来这人便是郝老二,他为金殿派雪狐狸,宋明蓝等人追下山后,见几人重又登山去,他哪甘就此去?所以随后他也重上虾蟆山,却刚跳上绝崖,即见断魂桥边有人。 他急忙往旁一闪,隐在暗处,这才看清对面两人正是林独与一女子。 他心中暗暗算盘,这回都功秘录如再得不到手,我便把林独那小子毁掉,让都功录永沦秘处,无人可得。 这时林独已登上那细若香柱的钢丝桥上,他见林独已过中段。 突然,哈哈几声长笑,窜将出来,道:“林独,这回看你还能不能脱出老子的掌心。” 他声随人至,早已在断魂桥那端作势待敌。这一来可真把林独惊得心胆惧裂,而且李小艺在身后也看得清楚,知道林独如硬冲,决冲不过去,脱口狂声叫道:“弟弟回来!弟弟回来!” 林独也知道郝老二把住桥头,自己一真气上提,均在着意于脚下钢丝之负荷,如郝老二劈空一掌袭之,自己无法闪避,只有硬接他掌风,那时势必脚下用力,岂不立有断牵之虞。 他在刹那间念头一转,不暇细思,照着李小艺之狂喊声,凌空扭转身形,单脚一点钢丝,便想跃回原处。 谁知他这一来真是大昏特昏,立听郝老二狂笑一声,大声喝道:“林独!你如是其过来,我看在都功秘录的份上,还未见得就要你的性命,但你却反身转回,那就休怪我郝老二狠心了!林独,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去吧!” 他话一落音,林独立听得脚下“铮!”的一声轻响,他以为郝老二施放什么歹毐暗器,这时他本已在空中,急忙下落。 就在这时,他低头一看,只脚下暗沉沉,深不见底的断崖,那还有钢丝的影子? 他暗道一声:“不好!” 倏地丹田一口真气猛地往上提,钢丝虽折,他仍然凭空顿了一顿,可是这时他两边离岸均在数丈远近,要他摄空蹈虚跃过,他那能做到? 李小艺这时也已发觉,不由暴然狂喊一声:“弟……弟……” 就在她喊声尚未落音,林独也迸出最后一口真气,大叫一声:“姐……姐……” 可是他第二个“姐”字早已是在断崖之数二丈以下了。 这一猝发变故,早使李小艺理智顿失,不顾一切,也在郝老二狂笑声中,大喊:“弟弟丨弟……弟……” 一沉身,跟着也朝那无底断崖扑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枯城参玄 就在李小艺跟踪林独扑下断魂桥睹之眨眼间,岸上陡有一声清脆娇叱,接着一条箭也似急的白影,一掠而下断崖,倏忽不见。 待洱海王母与红云神鞭等人赶至岸边时,只见崖下暗沉沉的声息全无,但洱海王母功力较高,她在一瞥间,看到一点白色影子,一闪而灭。 次日,林独、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同时毙身断魂桥下的风声,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二个辰时,已传遍整个衣霞山庄。 李小艺的母亲,在李小艺与林独同去后,本正极度悲伤!当晚,他两人刚一出门抑制住一眶热泪,悲不自胜! 这时听得林独与李小艺双双毙身断魂桥下,真如晴天霹雳。 开始她那里肯信,忽地夺门而奔至断魂桥边一看钢丝已断,这才相信,一声大叫,当场晕倒在地,后来虽给人救醒,但她坐在岸边一连哀声痛哭了三天三晚,点水不入,如没有人看守她,她真会拥身也跳将下去,了此残生。 到第四日,李母已欲哭无泪,声嘶力竭,双目也因此失明。第五日便撒手世人,庄中之人,无不叹声太息不已! 且说林独提起最后一口真气,竭力喊出一声“姐姐!”全身便往下势如流矢般沉了下去。 这时他只觉得冷风刺骨,不能张目,心中惨然一声暗叹:“完了!这下全完了!” 不过,他虽觉绝望,内心仍存着一种侥幸之生望,不由冒冷风,张目—看,忽见迎面闪烁不定的数点星光,不禁大奇,暗忖:“我乃跌入断崖之中,这时正急邃下坠,迎面那来这许多星光呢?” 就在他这一动念之间,急忙闭气,接着隆然一声震响,林独知己到底,但背脊经这一震,他只感脏腑一阵剧痛,眼冒金星,口中一甜,就此被震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昏迷中感到腰胯一阵刺痛,立时痛醒过来,接着“哇!”的吐出一口淤血,这才清爽得多,举目一看,原来滚滚大江,自己竟在江中不知漂流了多久多远?而这时自己搁浅在江岸边一块高山水面的巨石旁。 他连忙爬上那块巨石之上,仰观之间,只见两面山岸拔峭,高与云接,峭壁上,杂树山藤,纪结盘虬,成群的大小猿猴在那枝叶藤葛之间吱吱喳喳,攀揉蹬跳不已! 林独在此情景这下,暗中想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突地他想起诗仙李太白的“下江陵”七绝中两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于是他又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己到三峡?那么目前这山峰使是巫山了!” 他看看天色,云层低现,似欲大雨的模样,再站起身,一伸腿背,竟然全身骨节酸痛难当,而且似因在水中渍浸过久,身上的皮肤层层起皱,略呈淡白。 他不敢再跳入江中,便从寻块巨石上登岸,一步步攀揉而上,但他实在全身酸软,仅及数尺高下,即找着一个不至滚落江中之处,蜷伏一团,睡了过去。 直至他骤觉头脸一阵冰凉,方始醍转,而这时正下普倾盆大雨,天色也己入夜,但见漆黑一片,只江面涛声依旧,水面微微闪着粼粼波光。 林独被大雨淋过一阵,身上既冷又饿,尤其目前的境遇使他着慌,在这三峡的中途,江水湍急如箭,两面高峰!到底离开这绝境,是登山还是涉水为妥当呢? 在受伤之余的林独竟犹像起来,原因是他这时均无把握,两种途径,都是要冒极大的危险。 就在林独犹豫不决之际,耳畔忽然隐传来一丝轻微的木鱼敲声之声,听着这声音,林独不由精神一震,暗道:“在这险岭绝水的荒僻之处,那来的木鱼之声?既有此声音,附近必寺庙。” 他这样想着,立时游目四顾,好在虽暗夜漆黑,他在五莲峰之黑洞之中已练就夜能视物之本领。 可是他望过一刻,那有什么寺庙?但无论如何他这时定要有个避雨进食之处不可,立又凝心条虑静听片刻,果又听得似在峰腰之上传来这木鱼之声。 他连忙循声,拨开断枝附身而上,所幸牧羊玉女给他那把匕首紧握在手中,未曾失去,因此得到助力不少。 片刻后,他突然见脚下似为人工所筑的石级,石级之上虽为蔓草所掩,而且遍生苔藓,落脚滑溜,但林独知道循此而登,定可有所发现。 果然他循着石径愈走木鱼声愈清,渐渐并能听着有人诵经之声,口音低沉,听入耳中竟有慑人心魂之感,林独在疲饿交加之际,几欲支持不住那经声之侵袭。 立刻就地盘膝坐下,按照大罗真经所载心法凝神运气,久而久之,浑身方感舒些。 但就在这时,一阵猿声啼叫,接着一群猿猴,竟四散乱窜了起来,林独看得清楚,心想:“那猿猴如此窜逃,必有何凶物所惊。” 他这样一想,不觉心中怦怦乱无形中紧了紧手中匕首,游目四望,当他朝峰顶看时,突然好似见着二条黑影,一晃而逝。他再仔细寻视时,便一无所见。 侍了片刻,他忽又发觉那木鱼之声,不知何时已停止,林独正乍一愕,陡地那低沉之声发话道:“何方施主到来,快通名号, 林独听得那话声,不觉大惊,暗道:“这是什么人?听他发话之处,离我存身之地至少也在百步以外,他竟能觉出,这人内功之精纯,可想而知。他既已发觉正好现身求宿。” 他这样相想着,正要起身答话,谁知蓦地一声长笑,划破长空,峰上这猴群闻声更加惊窜散逃不已! 笑声刚落,接着有人高声答话道:“中原道上叫化与我这张破算盘竭见廿年前上鼎鼎大名的赤龙盗。” 林独一听那发话之人分明是铁算先生,那么所言叫化头,无疑就是醉丐了,这两人对他均有维护之意,不由一喜,便要出声招呼。 但转念一想,还是暂别出声,看看他两人来找那赤龙盗是为何事?他这样想着,立时悄悄随着有又登上一大段,转一道弯,目前景物一变,竟现出一个小小侠谷,迎江一面小,里面则十分宽敞,因此在江下看来,好似这山峰是一整体,实际则在这峡谷已一分为二。 林独更见着近谷口处,有座巨屋,但并非寺院庙寺,而是一般富豪所筑之朱门之家。 这时那巨屋门外并望站着醉丐与铁算,挡门而立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陀,林独虽夜能视物,也看不清老头陀这脸色,只能见他一双眸子在夜色竟如两点金星般晶亮。 林独不明自身处境,深怕被他发现,不敢多看,悄然侧退两步,想先找个藏知之地,谁知他这一退步,忽觉脚下踏着一个软绵绵之物,低头一着,几乎吓得他“哇!”的叫了起来,原来竟是一个死尸。 林独俯身一看,立即认出是武当掌门人宁真子,不禁心中更加打鼓,已八分儿知道此处定非吉祥之地。 经这这悉功夫,林独听谷内三人之对话,铁算与醉丐二人似还不知武当掌门已死这回事。林独心想:“那么他们到底来此找那老头陀何事?” 他刚这一动念,老头陀低沉之口音已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到此实有何事?赤龙盗虽是当年大盗,但现已出家,却不耐你们这样三番两次的,扰我清修。” 铁算答道:“对你,我两人可还得尊称一声前辈,但我两人明明初次到此,怎可说是三番两次呢?说老实话,我们来此还不是为那部都功秘录么?” 林独一听都功秘录,又是吃了一惊,暗道:“当时郝老大死后血指所书‘巫’字,难道指的就是巫山此地吗?” 赤龙盗听铁算话的,似乎已然动怒,喝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只听一阵哗哗算盘之声,铁算答道:“除了它,还有谁呢?” 接着他又继续道:“不过,都功秘录看此刻尚未到你手里,我这话对么?”这时忽听醉丐开口道:“你那张烂算盘我就不信有这么神。” 铁算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就往下瞧好了,你不想想他如得了都功秘录还会不离此而去吗?” 突然赤龙盗微哼一声,道:“都功秘录我虽暂未得手,但却已掌握在我手中,今日你两人既已知隐秘,那但休想离开此地了,武当宁真子自不量力,已毙于我之掌下,他就是你两人之榜样。” 铁算醉丐一听,似均吃惊,同声道:“此话当真?” 赤龙盗冷笑道:“谁骗你们来。” 陡地他大吼一声:“看掌!”立时“叮!”的一股掌风破空之声,同时扣得铁算盘也大叫一声道:“叫化头小心!” 林独知道他们已动手打了起来,连忙又爬正欲口望去,只见赤龙盗仍在原地未动,铁算与醉丐却已左右分开,一点也未敢大意盯着赤龙盗。 这时赤龙盗又冷笑一声,发话道:“当今之下,除老老儿,恶枭与金殿老姜外,像你们这般废料,还不是白白前来送死r 说着他微抬臂呼的一股强劲力掌风朝右面之铁算打到,铁算似知不敌,一晃肩飘出二丈开外,可是醉丐却趁赤龙盗扬掌打铁算之际,也是掌风疾吐两出,袭向赤龙盗。 谁知赤龙盗理也未理,眼看醉丐之掌风已将打到,蓦地铁算大叫道:“老叫子,施不得。” 醉丐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赤龙盗左袖一挥,当堂醉丐被—股无形潜力击退了七八步始拿桩站住。 林独不由与醉丐捏了一把冷汗,但也知醉丐似已受伤,不料就在这时,醉丐突然跌坐在地。 这出人意料之挫,林独暗暗惊心,想不到那赤龙盗竟那么利害,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同时他也暗暗为醉丐着急,因为他既跌坐在地,自是受伤不轻,如赤龙盗再加一掌,岂不立时毙命? 好在这时赤龙盗并未这样做,一转便朝铁算盘逼去。 林独心想:这下完了!铁算与醉丐合两人之力均非他敌手,如今一人重伤,剩下铁算一人岂不凶多吉少?” 林独正这样想着,蓦地铁算盘一声长啸,啸声震得山谷鸣应,接着即像离弦之箭般射向谷口。 林独这时正看得出神,见他奔来,一惊之下,自然就朝旁一滚,铁算就在这时擦身而过。 紧接着赤龙盗也是低沉冷吼一声,道:“你走得了么?” 随后追出谷口。林独只在瞥眼之间,见两条黑影仅晃得一晃便自不见,唯一只又听得远远一阵猿猴急啼杂鸣之声。 这时,林独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要救得醉丐一命,只有他现身不可了。 不暇思索翻身奔进谷中,对醉丐道:“林独来救前辈,你伤处如何?” 醉丐跌坐地上,已在运气疗伤,根本好似不闻不问,林独深怕赤龙盗转回,那真完了!直急得热锅内蚂蚁一般,但醉丐这时既在运动布气,却又是动他不得。 林独只有站在他身旁,静候他气机运满各穴,再行设法离开这险地。 这时,林独不免拿目对那巨宅望望,只见黑越越,静悄悄,一无可异之处。 但他仍然朝巨宅门内走了进去,谁知刚一进门,宅内之布工置尚未看清,耳畔即听得一微弱之呻吟声! 林独不由一怔,即停止再进,倾耳静听那呻吟之声似在左侧转来,心中略一盘算,立时便往左边走去。 刚走两步,那呻吟之声忽又变成好似在说话,一时微弱,一时难辨,林独又听了下来,细听之下,原来那声音却是反复在说益:“暮鼓朝钟自击撞……” 林独一听这句话,心头一阵狂跳,因为这正是郝老大授与他取得都功秘录之暗号,精神一振,答道:“闭门孤枕对残体。” 果然他这话一出,那发话之人声音提高,而且林独也已认出是一女子口音,接道:“白兔旋拨通红火”。 林独道:“卧听潇潇雪打窗。” 那声音又问道:“你是谁?” 林独道:“食无鱼,出无车,无以为家,不子非人也!” 立时那声音变得十分激动,道:“啊!真是到了,我终于等着了,但你不是恩公本人,我知道你是恩公的传人是不是?我现在告诉我,恩公一向可好吗?” 林独听她这话,真不知应如何回答才是,心想还是先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再说,于是答道:“在下林独,而是郝老前辈叫我前来,未知这位前辈怎么个称呼法,现在存身何处,可容在下一见?” 那人答道:“啊,你叫林独儿?好!但虽别来见我,我只是个瞎婆子,五年前蒙恩公救我一性命,所以我甘心情愿为他在此看守财物,专凭那暗号来取。现在你即已到来,我也可以交差了。” 林独听得心想她到不失为是个有心人,说道:“前辈既不愿晚辈渴见,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他这话一说,那人立时说道:“现在告诉你恩公一生所聚财物,均在本宅内后园一口枯井之内,我因眼睛被人打瞎,并未下去看过,也不知他到底有些什么宝物,但只知那井通江,倒是出谷的一条秘径,好,话已说清,我也该走了!” 林独听到最后,突闻那人抽泣之声,想起他最后一句话,不觉心中一凛,忙问道:“前辈怎样了!” 那人颤声说道:“反正我也活不了,以前所以忍受那恶头陀的百肌苦刑,只是为恩公所托之事未了,延至今日你到来,那也是我解脱之日了,只是这时未能见我儿一面,把杀他爹与打瞎我双眼之仇人告诉他,实是我终身憾事!” 林独听她话舌,略一沉吟,答道:“前辈既有此一愿,只要晚辈能得着都功秘录,练成绝技,出得谷去,这事便交给晚辈好了,有何话尽管说出,我林独守为传到,只不知贵公子民何姓呢?” 那人听得真是知千恩万谢,答道:“我儿名叫孙子旭,仇人是阴山鹫郎猿姑。就请将这话转告我儿一声。” 林独对孙子旭之名未曾听过,但阴山鹫郎姑他却在葫芦谷见过,心想他们之间定有一桩血仇惨事!不过他这时不知赤龙盗何时转向,不能过分久延,于是说道:“晚辈知道了,请前辈放心!恶陀恐怕快转回,晚辈这时不是他的敌手,就此去了!” 谁知他话刚落,倏地一声惨呼,林独不禁大惊,急叫道:“前辈!前辈!” 但再也听不着回答,不觉黯然怔了片刻。这才心中盘算,现既知郝老大藏宝这处,想都功秘录定也在该处,目前还是先出得宅外,将醉丐—起藏入那枯井之中,岂不万全,而且那枯井既是通江,也不愁以的没有吃的。 他盘算既定,立时三脚并着二步,赶了出去,一看当地那还醉丐的影子,他又在谷中到处找寻一遍,仍是不见,只发观这谷中花果梨树,遍处皆足,本来他原是饥饿已极,便顺手摘了一大堆熟梨,摘个满怀,手中更拿了几只,边咬边找,一直找到谷外猿声大作,他仍未找到。 但他一听那猿声,立时警觉,知道瞬间或许赤龙盗便要回来,不敢延迟,展开身形立时绕那巨宅奔至后园,果然不到一刻已找到那枯井。 他首先丢了一只熟梨下去,觉得并不太深,左手紧握匕首,以防不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跳了下去。 落底后,他略一寻视,即见井底摸通尚有一仅可容身之小洞,他恐有毐物隐伏其内,不敢冒昧进去,好在他夜能视物,先在洞口看了又看,觉得并无异处,这才钻了进去,目前即现出一扇木制小门,轻轻一推,那扇门竟应手而开。 门一开突然,暴现一阵耀目之光亮,林独因在黑暗中久了,骤见之下,两眼一花,刹那间反而一无所视,而且刺目生痛。 过了片刻后,林独这才慢慢睁目,发现这里竟是一间陈设极其奢华精致之石室,那亮光发自室顶之九颗龙眼般大的明珠。 室中左侧床衾俱全,床边一列摆着五口红木箱,林独心想:郝老大一生劫盗,积案如山,大概这五口木箱内所藏,便是他之脏物了吧! 他又移目而视,右壁却挂着一幅山水画,他看看这幅画,想了想,忽的灵机一动,便掀过那幅画一看,壁间又现出一个小门,于是他嘴含微笑,也不去动它,知道这扇门是所谓通江秘径无疑。 他又在室门仔细搜查一番,觉得无甚可虑之处,方始一口口打开木箱,果然尽藏珍珠具玉,名贵非凡,但他意不在此,最后终在第四口木箱找到一个绿色长方形之玉盒,打开一看,郝然就是那轰动江湖,无人不欲倾力一争之“都功秘录”。林独骤见之下,真是喜得忘形,竟在室中急窜狂跳起来,一面喊道:“啊!艺姐姐!我终于得到了!我终于得到了r 可是,他嘴上念着艺姐姐,突然想到他是从断魂桥上摔下来的,现在艺姐姐可又不知如何了,要是她当自己死去情急哀痛之下,竟寻了短见,那怎么办呢? 他一想到此,不由一腔高兴,立又化成冷冰,塞在心头,几使他又欲从那通江之道,转回虾蟆山看个究竟。 他经过了阵深思,终于自己克服自己,还是选安心在此练成都功秘录所载武功之后,再去打她也是不迟。 第二十六章 云海珍珠 时序更迭,月如流岁,转眼过了一年,在这一年中,江湖上盗劫之风,猖獗一时,中原各省名城大埠着实出了几件震动江湖的大盗案,而且盗匪诡谲异常,神出鬼没,无人见着他之真面目,令中原各地商行商家客旅,富豪宦官,莫不为之提心吊胆,忧虑十分。 同时,这期间武林黑白两道仇杀约斗之举,层出不究,造成江湖劫杀重重,人心惶然不安。 这日正是阳春丽日,峨嵋灵崖,这遁世派玉犁神耕李桑与其女牧羊玉女李婉如隐居之处,向是景色清雅幽静,站在崖上瞻视峨嵋峰,雄秀兼收眼底,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而灵崖实际也就在峨嵋极顶,崖下云清千层,如涛如浪,峨嵋峰便在云层中如春笋般,高低起伏。 这时李老儿负手站在崖边,悠闲的望着崖下,口中正在念着:“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原来他正在怀念因败于天边枭主,一气便携子不再与江湖重见之师弟林宗。 就在这时,突然崖下传来一声牛鸣,片刻后只见两个白衣女郎各骑着一头硕壮的青牛与一只高大羚羊背上,穿云而来,那牛羊身负女郎,在峨嵋这样峻峭之峰壁间奔行着,看来一点也不吃,而且其速如风,奔了上来。 到了崖上两人同时喝止牛羊跳了起来,玉犁神耕李桑立时笑问道:“婉儿,艺儿!你两个功夫不练,又跑下崖如再遇上那恶枭主重登峨嵋寻衅,看你两人怎么应付?” 牧羊玉女展颜一笑,答道:“爹,别说那个枭主不敢再来,就是来了,这回艺姐姐之功夫大进,合我两人之力也足可抵挡他一阵了。” 转头她又对另外那个白衣女郎笑问道:“艺姐姐,你说是不是?” 原来那个女郎便是李小艺,当日跟着林独跳下断魂桥,实则却是为牧羊玉女凌空接住,救上峨嵋,这时已拜在玉犁神耕李桑门下,与牧羊玉女已为师姐妹。 李小艺闻言笑了笑,道:“师父之言甚对,以后我们可要少了下崖去才是。” 李桑点点头道:“婉儿你看你艺姐姐多么听话,固然此时凭你两人之功力,恶枭也许一时伤你们不得,不过还是小心一些好。” 谁知他话刚落,崖下云海之中,突有无数黑点冲霄而起,随着峰下一阵刺耳长笑传来。玉犁神钟李桑一听那笑声与看看那些黑点,连忙对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说道:“你们看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天我便看你两人合斗他一阵试试。” 他说罢,张口是一阵呵呵一笑,同时朝崖下招呼道:“葛枭主第二次登我灵崖,想必这次有恃无恐了吧!我老儿已知你要到来,早在此恭迎大驾呢?” 崖下立也传来天边枭主之声,答道:“话已在上次说清,如你不处处与我作梗,我也犯不着二次找上门来,我两人在当今武林中已同是群雄之冠,再也找不出第三人能与我两人匹敌,上次再招术变化了,你似稍胜一筹,今日你能在掌力上接我三掌吗?如你再能胜我,那我甘拜下风,今后凡有你李桑插足之处,我便避开你尊。” 玉犁冲耕闻言又是哈哈笑道:“葛枭主这话说得也不歉太满?莫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目前而言,金殿老姜,着意苦练多年,据传已非当年终南会上之老姜可比,现滇黔一带已全为他之势力,江湖之人说是廿年前中无人敢与其树敌!再说近年中原劫盗之风,日盛一日,也见之赤龙大盗,重现江湖,且武功造诣,高深莫测,你敢说除我老儿之外,便无人是你的敌手吗?” 这时,原冲霄而起之黑点已展散开来,原来竟是大小无数之鹰鹞之类飞禽,只围住灵崖之上,翔飞不定,接着,青影一闪,天边枭主立时站在李七老对面。 他仍是在葫芦谷一般,穿袭青衫,从容不迫,望着李老儿答道:“管他赤龙,老姜如何?我今日只认定你李桑是我之敌,他两人一是我葛某手下败将,一是藏头缩尾不敢在光天之下见人之家伙,根本不值我葛某所齿,来来来!你到底敢不敢下面接我三掌呢? 李桑见天边枭主狂傲如此,不由也有些动气,面容一肃,正欲答话,突然云海下传来朗朗之声,说道:“葛枭主口气好大,今日我便要会会你这天下无敌的人物。” 出言铿锵,字字铁石,显见来人功力已登峰造极,李桑与天边枭主听着,俱觉一惊,同声问道:“何方高士到来,就请现身一见?” 来人答道:“无名小辈,何敢当称高士?” 说着那人突然声音提高,喝道:“葛枭主,我这就向你领教了!” 就在他话听一声之际,忽的灵崖上空盘施之大小鹰鹞,陡地同时一声惨喝,接着竟纷纷坠了下来,死于就地,天边枭主一见不禁大惊失色,狂叫一声,一晃身形,就朝崖下云海层中扑去。 这时,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一见鹰鹞跌下,拾起几只一看,不由同时昨舌不已! 你道如何?原来这些鹰鹞均为暗器所伤,但这并不为奇,奇的是这许多鹰鹞正在飞翔盘空,而被同时打下,更奇的是那人所用的暗器,竟是一颗颗晶莹透亮之珍珠,你想她两人怎不昨舌? 而凭玉犁神耕之见多广识也不知来的是何人物,出现得如此奇突,神秘而又有这么大的排场。 不由沉吟起来,心想:“难道是金殿洱海王到了,便洱海王自己与他在终南大会之际有过一面这缘,这人之口音并不似他。” 他正在沉吟之际,青影一闪,天边枭主又从崖下云海之中翻了上来,只见他面目饮铁青的凝望着李老儿,玉犁神耕李老儿柔声问道:“葛兄想必已会到那人,他是怎么个人物呢?想来他既敢公然向你挑衅,定非泛泛之流了!” 天边枭主闻言,双眼一翻,愠言道:“李桑!你用不着幸灾乐祸,我葛某人今天栽到家了,竟连人影也未见着,他如此藏头露尾,也算不了什么好汉!”他话声一落,崖下忽又听那人发话道:“葛枭主,我并非惧怕于你,今日实有事霸身不能久留,你欲不服,随你划下道来,我无不遵命践约就是。” 天边枭主立刻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答道:“这恕暂不奉告。” 天边枭主道:“好,那么五月五日我在青城第一峰上侯教!”说罢他又转头对李老儿道:“李桑,届时你也来吧,我葛某人言出必行,三掌之数一并在那时领教!” 说罢也不等李老儿答话,掉头一顿脚,忽地跃起三丈高下,凌空又一个大翻身,朝崖下箭般射去就此走得无影无踪。 玉犁神耕见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觉微微一笑,随即朝崖下发话道:“来者是何方高人,何不现身请来一见呢?” 但他这话说出,崖下却寂然无声,李老儿以为那人已去,怅然站了一刻,而转头间,突的一阵轻风拂过,任他玉犁神耕武功盖世,只觉目前一点黑影一晃,并未看清是人是物,但已觉有警,慌不迭回头,忽见那头与羚羊并站在一起的青牛,陡地昂首一声长鸣,四蹄狂踢一阵,接着发脚朝崖下猛冲而去。 李老儿一声暴喝:“来者何人,胆敢扰我灵崖。” 跟着一展身形,又朝崖下急窜而下,玉犁神耕内外轻功均已登峰,造诣超乎江湖群雄之上,满以为来人既落入自己眼内,那能让他走脱,岂知大出意料,就在这时眨眼之间,青牛已钻人云海之中,其快法,竟似倏忽之间增强了数倍,凭他李老儿之功夫,既未赶上,竟连它朝那个方向地,都未曾看清。 玉犁神耕李桑不禁站在崖下发怔,不知不觉中有些动怒,但想到来人这武功,竟能在自己身旁来去自如,能迷出自己的视觉,不禁又有些暗暗纳罕,暗想:“当今之下谁有这等本事?难道是洱海王姜超?看来不像,终南大会时他功夫只与自己师弟林宗相仲伯,就算他这几年再如何苦练,也难达此进步,除他之外,只有一个廿年前盗名远播的赤龙盗了,他之武功据传说是了得,但怎么信他武功既高到如此程度,仍轮为盗贼之流,天下那有这样作贼之人?” 他正想着,崖上忽传来牧羊玉女的呼声道:“爹!爹!快回来!快回来呀!” 玉犁神耕一闻呼声,以为出了何事,慌不迭翻上崖一看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竟泥塑木雕站在那里,手中各人拿着一个小皮袋。 玉犁神耕抢了几步,问道:“婉儿艺儿!出了何事?” 牧羊玉女将手中小皮袋送到李老儿手中,李老儿伸手接过,一提之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一阵耀目之光从袋内暴射入李老儿视觉内,里面竟盛着半袋明珠宝钻,这大出意外之事,顿使李老儿愕然怔住,半晌急急问道:“婉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东西从何而来的呢?” 牧羊玉女一指那头羚羊道:“爹,那羊角上一边挂着这么一皮袋,女儿也未看到是何人送的。” 李老儿咄咄称奇道:“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接若他又问李小艺道:“你那口皮袋内盛的难道也是些宝石明珠吗?” 小艺将皮袋递给李老儿道:“徒儿还未看呢?” 李老儿解开袋口一看,袋内除有半袋珍宝之外,但最上面却放看两个大铁胆,李老儿乍见之下,正觉惊诧,牧羊玉女早开口问道:“爹这对铁胆不是您不离身之物吗?怎会放在这袋里来呢?” 这时玉犁神耕连忙伸手怀中一摸,果然铁胆已不知在何时失去,竟又在这皮袋之内出现,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尤不自知,这样一来,不言而知自己已栽在人手里。 他一想至此,不觉不寒而悚,半天出不了声,脸色亦变严肃,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站在一旁暗中也知他这时极其难受。 渐渐李老儿忽地喃喃自语道:“何人胆敢戏弄于我?我定要找他见个高下。” 谁知他虽是低声自语,语声刚落,崖下云海之中早又听那铿锵一如金石之口音,哈哈长笑道:“如您不戏弄人在先,谁也戏弄于您呢?李老儿!目下江湖盗劫猖獗,武林仇杀之风更盛极一时!您却在此安享清福,真是使人不解?” 李老儿一听,连忙答道:“来人既不愿现身,难道也不愿留名么?你到底是何人,与我李桑是敌是友?” 那人又哈哈笑道:“李老儿,只要你到中原一行,自然而然知道我是谁?但这时却不便奉告。” 李老儿沉吟片刻说道:“好,无论如何我要会你这位高人,明日我即下山中原一行,你说咱们在何地相见?” 那人答道:“到时我自能与你见面,何须预定会址呢?还有,我受友人之托,转告你徒儿一声,叫她勿忘中秋之约。” 李小艺一听之下,立时一震,一股热血突涌而上,一年来使她最耽忧与之事,竟在今日到来,顿时大问道:“你那友人叫什么名字呢?快说!快说!” 李小艺急不及待的追问,崖下回答之声反而慢了下来,半晌才听到幽幽答道:“他姓林,是何名字你不问自知。” 李小艺神情紧张的听闻之下,忽的“哦!”了一声,眼中不觉涌下一股热泪,一转身抱住牧羊玉女惊喜交集的泣道:“哦!真是他,独弟弟真是没有死!” 倏地,她又一转头,泪眼紧盯着云海层中,颤声问道:“你那位友人现在何处?快告诉我,我要去见他!” 但是任她再发话催问,崖下却寂然再也无人答话,李小艺大失所望。 可是心中一转念间,忽然对李老儿道:“师父!你老人家何时起程中原之行,可否让艺儿跟随师父,俾便侍奉?” 李老儿闻言看了她一服,心知她是急于探听林独生死消息之故,才行此说。 本来他同时领着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下山一行,并无不可,但想起来人行踪诡异,武功又高得出奇,万一在路上有个照应不到,却不是玩儿的。 他这样一想,立时正言道:“艺儿之心事,师父自然知道,师父早对你说过,林独与我大有渊源,这次中原之行,我自也要多方打听他之下落,你还是与婉儿俩留此地自练功吧,师父有林独消息,自会回来通知于你就是!” 小艺既听他这样说,也就无言,默默退过一旁。 李老儿又吩咐两人道:“婉儿对大罗真经所载武功,虽大都练过,但尚未大成。我今日便下的去,如在一月未回,你俩人迳可在五月五日前赶奔青城第一峰上,这段时间,得加紧练功,不可荒废。”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诺诺连声就是。 李老儿吩咐已毕,立时振臂飞身扑奔崖下,像一头大鹏般,一掠已窜入云海之中去了。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眼望李老儿去后,两人各提着半皮袋珠宝返回崖洞之中,牧羊玉女开口道:“艺姐姐,我真替爹爹耽心,今日来那人不知到底是何人物,先后掠走一代枭雄天边枭主,又盗我爹爹怀中铁胆,显然这人之功夫当今天下已无人能敌,他要真是爹爹仇人,爹爹这一下山,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 李小艺看看牧羊玉女戚形于色的神情,忙安慰她道:“婉妹,你这话固然不错,但我可断定那人,定非师父仇人,甚至师父还可能是他的恩人呢?要不他因何无端送两袋珍宝来呢,而且听他在崖下答话,话气之中无敌意,婉妹放心吧!” 李小艺向是心思细密,这一番话说得牧羊玉女立时转忧为安,可是就在这时,抬头间,忽见洞壁之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牧羊玉女不觉“呀!”的叫了起来,道:“艺姐小心,洞中有人来过!” 接着便轻轻一跃,跳起将匕首取下,一看之下,不觉又大声嚷了起来道:“艺姐,这是我的匕首呀!这把匕首我那天给独哥哥的呀!怎会插在这里呢?” 李小艺一闻此言,心头又是一震,也嚷道:“婉妹妹再看清些,匕首当真是你给独弟弟那把吗?” 牧羊玉女道:“我自己之物那还错得了,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突然,她念头一转,美目之中,突泛奇光,望着李小艺道:“艺姐,我有一奇想,不知对与不对?” 李小艺忙问道:“怎么,你想着了什么事?” 牧羊玉女道:“我想刚才来人,莫非就是…… 李小艺立即接口道:“你说是独弟弟吗?” 李小艺这样说了一声,谁知她突然眼圈一红,忽的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将牧羊玉女弄得莫名其妙,问道:“艺姐,你因何哭呢?匕首既然出现,想独哥哥定也尚在人问,你该快活才对,怎的反哭了起来呢?” 李小艺一面哭,一央摇头泣道:“婉妹,我不是和你看法一样,独弟弟跌下断魂桥下,就说未曾死去,但今日来人决不是他,你想一年之内,他能练成这等本事吗?不是他,而他的终首在这里出现,那他……他……” 李小艺说至此,已说不下去,呜呜咽咽哭得更加伤心! 牧羊玉女忙伸手扶着她,柔声道:“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想法。可是刚才那人明明叫你别负中秋之约,难道这还是假的么?” 李小艺经牧羊玉女这一语提醒,这才破碲为笑,但她却对牧羊玉女道:“婉妹,我有一不情之愿,不知你可肯答应于我,我既知独弟弟并未丧身断崖,仍在人间,心中已乱,明日便准备下山找他去,不知婉妹可肯与我同下山去呢?” 牧羊玉女答道:“艺姐姐,爹爹不是叫我们练功,到五月端阳节时再下山赴青城第一峰会他的么?” 李小艺摇摇头道:“师父固然是这样吩咐,但我……哦,婉妹!我实在没有法子,我真想立刻便见着弟弟,婉妹陪我下山去吧,师父要有所怪罪,我一概承当就是。” 牧羊玉女见李小艺实情如此,主留在山上,她恐怕也练不成功,沉呤一下,终于点头应允道:“好吧,明日我们便下山吧!” 李小艺一时高兴,立即抱起牧羊玉女道:“哦,我真是个好妹妹!” 两人立进笑了起来。 次日,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略为打点,封了崖洞,赶着羊群便下山而来。 反正两人这时有的是珍珠宝石,一路上不虞溃泛,至嘉定便雇了条双帆大船载了羊群放流而下,经渝州,过三峡,三五天后到鄂境。 这日,船到董市,两岸景色绮丽愉人,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正在观览江景出神之际,在岸突传来厮杀之声,杀声惨厉可怖,震人心弦。 牧羊玉女对李小艺道:“艺姐,你听左岸之上有人正在酣斗,听来总不下数十人,不知他们为了何事如此杀声震天,我们就在此停船,且去看看如何?” 牧羊玉女只为好奇想去看看,但李小艺之心思却与她不同,她知道林独树敌太多,他既仍存世间,随时随地均有遇着仇敌之可能,这时她一闻杀声,立时心跳不已,很可能杀声之中众矢之的便是林独,不待牧羊玉女玉开口动问,她早想已去。 闻言立即答道:“好,婉妹!去吧!” 随即吩咐船老大靠岸,船堂未停妥,两人便如两只飞燕般,跳上岸去,立时朝那厮杀之方向急赶而去。 穿过一片田畴,未几来到一处山脚,山脚下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只见数十人穿着青黄不等之全真道士,手中各执刀剑拂尘各式兵器,团团围住三人,全力拼斗。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因不知这些人之身份事因,这时又不使动问,只有远远站着观战。 牧羊玉女到底对江湖人物素听父亲李老儿提过,对一般知名人物,虽不能说如数家珍,也大致知道梗概,她一看当中三人之装束貌像,不由“咦!”的感到十分奇怪,暗道:“那被围攻的三人不是中原五怪之中的残儒、醉丐、与铁算先生呢?”她想着即对李小艺道:“艺姐,你看” 李小艺在虾蟆山家中林独躲难时,却也说过中原五怪之事,不由“啊!”了一声道:“那这群道士定不是好人,中原三怪寡不胜众,我们快去帮他们。” 牧羊玉女答道:“艺姐,你从未在江湖走动过,怎知道士不是好人呢?我们还是看看再说。” 李小艺不觉脸上一红,无话可答,但却对残儒、醉丐与铁算三人之安危,十分耽忧。 第二十七章 双莲名剎 可是,这时的残儒、醉丐、与铁算儿三人也实在险,只见他三人紧成犄角之势,背对背分抗各方攻势,残儒之褶扇,醉丐之打狗棒与铁算那张哗哗作响的算盘抡得风雨不透,半点也不敢大意。 偏偏那群道士竟以性命相拼,看来数十人之中,论功夫交无一人是三人敌手,而且差甚远,可是却无一人有丝毫退意,前扑后继,这时斗场之中已死伤累累。残儒、醉丐、铁算,也一反往昔之谐谑之态,严肃异常,显然这拼斗并非小事。 谁知正在此时,左面山脚突出又转也一二个同样道士,飞奔而来,为首一人穿黄色道跑的,远远即扬声大喊道:“兄弟们,奋前抓住那恶贼,今日武当门徒便是全数血溅当地,也要抓住这三恶贼为咱们掌门师尊复仇!” 那道士呼志惨列,只听得牧羊玉女、李小艺两人十分不忍。同时,至此方知原来残儒、醉丐、铁算三人杀了他们的掌门师尊,他们这时倾穴而来,务要为他们之掌门报仇不可! 但是这时醉丐忽然也大声吼道:“你们武当这群皋牛鼻子,到底你们谁见着宁修牛鼻子是为我们所毙呢?你们当是瞎了眼不成!” 道士群中也有一人厉声喊道:“千刀杀不死的直娘贼,闭紧你的鸟嘴,今日江湖之中谁不说宁修掌门师兄为你三人联手所害,你们还想抵赖,快拿命来。” 接着猛然一声狠喊:“武当弟子们,冲杀啊!” 他这一声厉喝,围攻之道士们立时一呼百应,一声山援地动的“杀!”声顿起,接着人群有如排山浪涛般哗的不顾生死竟朝中心猛然涌压过去。 这种情形只看得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全身毛汗直竖,冷汗淋漓,暗为中原三怪叫声:“完了,他三人有再高本事也难当这排山倒海般之猛击。” 可是事情却偏出于她两人意外,武当少林两派本是江湖两大派,武功各有所长,但这时却正当两派衰弱之际,人虽众而并无出色之人物,然而偏偏遇上中原五怪这等江湖一流髙手。 当众人不顾生死齐袭之际,残儒、醉丐与铁算不由也舞动三般武器,竭尽全力所能,也是同时暴喝一声,双方一接之下,只听凄然一片惨呼过处,随即血雨纷飞,武当门徒又有七八人伤在三人手下。 这种惨斗几使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不敢再看下去。牧羊玉女道:“艺姐,他们杀得真惨,我们得设法缓下这种场面。” 李小艺点头道:“婉妹,是啊!我们得快想法子呀!” 可是,她心思一转忽又说道:“不过,这事可十分辣手呢?一下不妥,却等于惹火烧身呢!” 牧羊玉女道:“就是,如不是这点我早便出手了!” 两人想到这点,不觉又犹豫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想意不着万全之策。她们虽未出声,但均听清那牛叫竟好似与自己非常稔熟的青牛之声。 李小艺一转念正想对牧羊玉女说,接听一阵蹄声从侧面奔来,两人时回头一看,不是那天冲下灵崖走失的青牛是什么呢?但它的快法,竟得快得出奇,明明听得它呜声时,尚觉甚远,怎的瞬眼间便已到来?不觉更是愕然,只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条青牛奔来。 但见它脚不点地飞奔前来,一晃眼便窜入了那群人之斗场之间,而且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尤其在冲撞之间,更角抵脚踢,一条牛尾更神出鬼没,无人能挡,顿时间,那些人猛然见一条如此雄伟硕壮的青牛闯了过来,立时一阵大乱,连中原三怪也在内,对这牛之闯信,也惊诧莫名,咄咄称奇。 谁知这条牛却似有神性一般,尽管人群大乱,它也横冲直撞,角抵脚踢,可是并无一人伤于牛身,而这些人之刀剑之类的兵器,却不到盏茶功夫,竟全数为这条牛撞脱手了,无一人能幸免。 这此人立时不由大惊,要仔细再看这条牛时,只见它行动如风,只能见着一条牛形,那里能见着它的如何动作? 当时也把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惊得呆了,他们任怎的也不信一条无知无识的笨牛有这等本事,但事实又摆在面前,不由不叫他们不相信。 就在这中原三怪微顿之间,那条牛早已风卷过来,待三人发觉时,“不好!”一声尚未叫出,手上握的扇、棒、铁算竟皆被打落地上。 三人不禁勃然大怒,抢身拾起后器,一转身欲斗牛时,那条牛真是旋风一般早已奔走数十丈外,一阵骤雨蹄声响过,间杂几声长呜,一眨眼,已奔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武当弟子和中原三怪对敌双方与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愣在当呆了。 过后,还是武当弟子不知何人突然又喊了声“杀!”这才使大家震醒过来。 铁算先生也就趁这时对残儒与醉丐大叫一声:“走!我们找赤龙盗算账去!” 三人一顿,脚同时飞跃登山,越岭而去! 武当门徒对他三人那里肯放,也一窝蜂般,前前后后随后就追,只在片刻之间,全都走去,只留下地上一具具尸首与重伤之道士,呻吟哼哈盈耳,惨不忍睹!”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均是慈心极重之人,平时在峨嵋时就时常下山到附近村野去为人治病,这时遇此情景,那忍撤手不管?所以那些受伤之道士,一一为其裹扎料理,换得无限感激之目光。 事实后,她两个这才重回船中,李小艺半响不作声,只是低道沉思,牧羊玉女问道:“姐姐,你想什么呢?” 李小艺答道:“这事十分透着古怪,你不觉得那条牛定有甚蹊跷?” 牧羊玉女道:“我想必定与那赠珠之人有关,当时那牛奔行与撞入人群之中,实是快速无伦,以致我们并未看清,许或那牛身附着有人也很难说。” 李小艺一听叫道:“对呀!我怎未想到这点呢?那人必定是附在牛身之人,只不过我们未曾看出而已!” 接着李小艺又继续道:“婉妹,我看那牛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人定离此不远,我们就在此弃舟登岸好么?” 牧羊玉女自无异议,两人就此赶羊登岸,打发雇船去后,两人骑上羚羊,即要想程,但牧羊玉女忽觉茫茫前程,不知应向何方而去,说道:“姐姐,我们到那里去呢?” 李小艺一时也忽略这点,不觉一怔,但随即心念一动,指着正北方,答道:“婉妹,青牛不是从这方向奔走的吗?我们就从这方向行去就是。” 牧羊玉女点点笑道:“也是,反正我们是碰运气,能遇见这人固然好,遇不着便到中原各省经历一趟,然后在端午节前赶回青城第一峰。” 她说着忽见路上有有划了一个大大的牛头,两角尖细,正指向北方,牧羊玉女不觉“咦!”了一声道:“姐姐,你看那是什么呢?” 李小艺莲忙俯身细察一番,见这牛头并无别的异处,起身想了想道:“我看这定有用意,不知是何人所划,想来这牛角所指之处,必是他示人前去之方向,反正方向与我们去向相同,我们便循此走它一趟。” 两人立时催开座羊,奔走起来,她们后面跟着一在群的羚羊,两人又生得同样然美艳绝伦,所过之处,凡见者无不侧目,伫脚而望。 果然,两人走过一箭之地,又见如前这牛头指标,三个牛头之后,便见前面一株龙然大树,远远即能见着树身一块白色之显明标志。 两人急奔过去,一看原来这白色标志是树身为人撕在一块树皮,再看时这光剥剥树身之上,竟刻着两行草字,刻在树身,深及寸余。 牧羊玉女见后,未在识字之先,蓦见这刻字之深度,早已动容,暗道:“这字分明是以金刚指这类指法所刻,两这人却能下指深达寸余,若非功力已致绝顶,怎能如此,这种功候就是自己爹爹,恐怕也难做到。” 她这样一想,立对李小艺道:“姐姐,这留字之人,定是隐秘人物无疑,不然,当今除他之外,谁再有此功力呢?”- 但李小艺却突然道:“婉妹快走!师父今晚在当阳与人比武。” 牧羊玉女不禁一愕,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李小艺指着留字道:“你看这上面所书便知。” 牧羊玉女这才注意到指功所书,原来竟是对她两人而言,上写:“李老儿今晚在当阳城外之双莲寺大会赤龙盗,速去观战。” 李小艺不知赤龙盗是个怎样的人物,问道:“婉妹,你可知赤龙盗是何人?” 牧羊玉女答道:“赤龙盗乃是廿年前,震慑江湖,做案无数,既狠又辣的劫匪,却在近年来又重视江湖,大江南北,各埠重镇,无不受其荼毒,爹在廿年前正要找他,他却忽隐遁起来,不料这次才终会见他了,这一场比斗,定然十分剧烈。 李小艺又道:“婉妹,你见过此人了吗?” 牧羊玉摇摇头:“廿年前之人物,我怎会见着?不过……” 她说着突然想起红云神鞭,接着说道:“不过,你之庄主红云神鞭不下是他的传人?难道还不知吗? 李小艺蓦听此言,“啊”的答道:“原来庄主竟是一个江湖大盗的传人,要是庄中人之早知为此,怎会让他当了庄主呢?婉妹,走!今晚倒看看这赤龙盗到底像个什么样子。” 两人立时赶着羊群朝当阳急奔而去!约模二个辰时,已到当阳,但两人赶着羊群不便进城,就在城外一家小客栈打尖片刻。而且问清双莲寺便在当阳西门城外一二十里的地方。 眼看着太阳落山,暮蔼初长,牧羊玉女叫客栈伙计吩咐道:“羊群暂寄贵店,我两人进城一趟,今晚不回也或不定,不必等了。” 客栈伙计连声应是。自去照顾不提。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各暗带兵器,迳绕道至当阳西门,即朝双莲寺奔去。 廿里地两人不费一个辰时已自到达,一看靠山边果然有座庙宇,该寺规模宏大深邃,殿脊重重,巨屋连云,一派庄严雄伟气氛。 两人走至寺外时,已是初更时分,寺门半掩,牧羊玉女悄悄对李小艺道:“我们且进去看看,不知爹爹是否已到?” 李小艺道:“婉妹,我们可要十分小心,万一赤龙盗先到,如被他发现,我们两人联手斗他,恐也非是他的敌手呢!” 牧羊玉女噗哧,笑道:“艺姐,你别太壮他威风,今日如有机会,我可真想斗斗他呢!那时如小妹不行你再动手,我想对天边枭主如此凶狠强劲之人物,我俩都无惧色,还怕他怎的,而且这赤龙盗武功当真如何,可没人见过,亦许是个上纸扎老虎也说不定。” 李小艺道:“我们并非怕他,不过凡事还应小心一些为好。” 牧羊玉女又是一笑,首先朝寺内走了进去,李小艺只得随后跟进。 两人先后进得双莲寺。即是一条长约数丈的通道,道旁松柏峙立,静谧阗寂,半丝儿声响全无,这气氛顿使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无形中感到有点阴森,心中自然而然一阵紧悚,脚步放轻,全神贯注周遭到静,不敢稍有懈怠。 走完这通道,迎面便是大雄宝殿,殿门紧闭,牧羊玉女上前推了推,正要告诉李小艺跳上殿顶,突听寺外有人说话之声音,牧羊玉女立刻一拉李小艺跳过了一旁古柏背后,悄悄说道:“艺姐,你听得外面有人说话吗?莫非是爹爹或??赤龙盗他们来了?” 李小艺摇头,倾耳细听,突然寺门大开,走进三人个来,牧羊玉女眼尖,早看出是铁算与残儒、醉丐,随后残儒说道:“是了,就是这里了,以前总以为这赤龙盗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想不到却做出这种嫁祸于人的卑鄙行为,今日我们找着他,可要留神对付,这家伙着实不同凡响。” 铁算行生笑道:“料他们不到三更后决不会来,自一年前咱们在巫山会见他后,烂叫化伤在他之重手之下,今日想来,尤有余惧,那天要非我伏着三十六天罡步法之可变,领着他遍山而奔,烂叫化这才及时自行疗伤避过,要不然真不堪设想。” 接着他又继续道:“这样看来,咱们可不能正面与他接敌,好在今日多个李老儿,咱们却可大大拣个便宜。 残儒立即答道:“想不到你这张破算盘也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却是奇闻。” 铁算哈哈笑道:“赤龙既嫁祸于人在先,致使武当那群牛鼻子到处寻迹跟踪,势欲秘得,使咱们穷于应付,今日咱们乘机制他,也不算有违江湖。” 他们三人这时已步至大雄宝殿门外,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摒息听后,原来武当道人倾出找他们晦气,却是赤龙嫁祸他们,这就难怪他们三人要找赤龙盗算账了。 这时,三人也已觉殿门紧闭,残儒首先单脚一点,首先跳上屋面,醉丐与铁算也紧自跟上,只两个起落,又越一个偌大一个大雄宝殿殿脊。 牧羊玉女一声不响,伸指在柏树上轻轻一点,立时凌空而起,飞上殿脊,尾随过去。 李小艺一牧羊玉女跟踪跳上,正也要跟上,幕听寺外一声久,李小艺一怔,暗道:“他果然来了,他果然来了!” 李小艺心念林独,对那神秘人物特别使她动心,这一声半鸣,顿使他转念,不再跟上殿脊,却突地朝寺外纵去,走出寺外,果然走失之青牛昂然站在寺外,李小艺正要上前将其牵住,那青牛一转身,发脚就奔。 李小艺一声娇叱:“孽畜,待往那里走!” 展开脚程,随后就追,谁知青牛奔走却快速异常,追过一程,竟愈追愈远,李小艺一发狠,展开大罗真经中之“流云飞扑”步法,快如飘风追去。 第二十八章 赤鞭寒剑 那青牛似闻身后衣袂飘风之声,一声低鸣,突然之间又快了许多,李小艺仍然追它不上。 李小艺一气之下,愤然自身怀取出九子银针,便要朝青牛后股击去。 那知青牛间像背上长着眼睛一样,忽然一个在转身:朝左侧一窜,在一丛丛草中了,倏忽不见。 李小艺又是大喝一声,也窜入草丛之中,但青牛已去,她不由垂头丧气止步,知道再追也是无用,正想转身返回双莲峰寺时。 蓦地竟微微听得一声呻吟之声,李小艺十分奇怪,循声找去,约莫走过几十步远近,忽见一人躺在地下,那条牛竟站在那人身边,低首而嗅,李小艺心中一震,暗道:“难道这人便是那神秘人物吗?” 借着星光再仔细对那人瞧瞧,不觉大惊,一声呼道:“独弟弟,你,你怎么在这里呢?” 可是忽然之间又想起林独已跌下断魂桥下,不觉失声又道:“啊,弟弟!你真是未曾死去,你真的未曾死去,你是怎的救得性命的?” 她叫着自然而然扑向躺在地的林独身怀,泪水也急涌了出来。 这时林独已低声开口道:“啊,艺姐姐,是你么?我又上衣霞庄,遍找你不见,原来你在此处” 李小艺未待他立说完时说道:“你已上虾蟆山找过我,你见着我妈没有呢?” 林独慢慢坐了起来李小艺忽见他目中精光内荏,似与一年前完全不似,她不由一怔,暗道:“难道独弟弟在这一年之中真已将武功练成,要不然他之目光怎会如此奇特呢?” 这时林独望着李小艺,半响不语,同时更似欲言又止,终于未曾答话。 李小艺见他这神情,不觉心中一懔,大声问道:“独弟弟,怎么你不说话?我妈怎样了呢?” 林独顿了顿,这才微微点头道:“我见着她了,她,她仍健康如常!” 李小艺听他如此说,信以为真,随着问林独如何在此地躺着呢?” 林独答道:“我从虾蟆山,走遍各地找寻你,不想路上突遇着青牛它也认主,见着是我即向我靠近,我立即骑上牛背仍然各地奔走,逢人便问有无见你,谁知这条件奔起来却不知比从前快了多少倍,因此我骑久了,自然疲累,不意在此睡着了。 林独并没有说真话。原来他在巫山枯井中之精华小室中练那都功秘录,他是习过大罗真经之人,自然对秘录中所载武功习练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尤其在五莲峰之内功修为,给他打好了基础,所以不出一月,天地玄关豁然贯通,从此一日千里,武功大进。 到一年时,内处轻功均已达登峰造极,他又对大罗真经所载默想倏练,无形中他之武功高到什么速度,是否能与当今武林第一高手匹敌,自己也不知道。 本来都功秘录乃是道家至高无上秘法,林独在一年内,那里能习完?可是他心念李小艺,都功秘录虽未习完,他立从枯井之中走出,这时那幢巨屋已寂无人住,他在各房巡视一遍后,发觉一间厢房中留有一具骸骨,他知道那就是告诉他都功秘录藏放之妇人,而且自己慨允她找到她儿子,告以仇人是谁。 他在房中留了片刻,突见那骸骨胸前留有一块银牌,他获起一看,见那上面刻有一只独脚凤凰,他不知是何义意,只觉好奇,顺手拣起揣人怀里,出了房门,这巨屋已无或留,立时驾起轻功,只一瞬间已下得巫山,以得江边。 这时天色又已入夜,他一时兴奋,同时心急会见李小艺及一试年来武功之进展,长啸一声,即从江面上之踏水而行,竟然快得无人能见他人影,看时江上遇有夜行之船只,船上之行旅只能觉出轻风一阵,而林独已从他身旁擦过。 林独这样会速而奔,竟在一夜之间,已奔行了千里长程,次日一早已到青城山下之灌口镇内,他毫不停留,立上虾蟆山。 以他这时之武功造诣,这样的登山三险早已不放在他眼里,他甚至可从悬岩绝壁之间,纵步而上,根本不走死渡、绝崖、断魂桥这一路径。 当天他上得虾蟆山衣霞庄,以他这快身法,并无不发觉。首先他到李小艺家中一看,竟见门封户销,根本就无人踪,不觉一愕。 后来他走遍衣霞山庄,那有李小艺与李母的踪影?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现身问了一个庄民,那人见是林独,虽觉讶异但也将李小艺母女之情形告知了他,他在得知李小艺跟踪跳上断魂桥与李母哀痛过度、盲目而亡的情形,一时之间真是悲伤欲绝,每晚都在他父亲墓前痛哭零涕。 这样一来,衣霞山庄之庄民无不夜闻哭泣之声,感到莫名之奇异但林独却又不愿为人知道是他,因此庄民们至今尤觉是个谜。 三天后,林独心中稍觉舒畅,这才离山,当时因听牧羊玉女也随李小艺之后扑下断崖,即决心上上峨嵋一趟,途中听说江湖上,盗案猖獗,加以寻仇报怨之事,层出不穷。 他听得这等事后,无形中侠心顿起,一面暗怪当今武林素为人所尊重之玉犁神耕李桑,对于江湖如此乱法,竟自不管。 因此在上得峨嵋,气走天边枭主,赠珠带牛,并施绝技,盗走李老儿铁胆,以词激他下山,又在灵崖石洞之中故示匕首留字,然后他便始终跟随于李老儿与李小艺之间,在董市更为武当与中原三怪之斗解围,均是他一人所为。 这时他所以引李小艺出来,实欲一解思慕之苦,但他暂时又想隐起武功,不眩露人前,林独所以如此,实想为江湖做一番事。 林独既未说出,李小艺虽有几分狐疑,但情有所钟,也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树敌大多,日后行走江湖,恐艰难十分,可要到处留心。 于是李小艺又将她为牧羊玉女所救,拜李老儿为师,大罗真经大致练成,以及被那神秘人物所引,下山等情形告之于他。 林独见得突然叫了起来道:“啊,艺姐!你怎的早不说呢?这样二个江湖一流好手互斗之地场合,定然十分可观,我们快走!” 李小艺看看天色,已是二更过后,深怕牧羊玉女到处找她。答道:“好吧,我们就走!” 两人立即走出草纵,那头牛竟乖乖跟在两人身后,林独说、道:“牛不知如何,似已得神通,我们还是骑着它去吧!” 李小艺两次见那牛之怪异,答道:“真的吗?它有时是否会单独离你而去吗?” 林独闻言心中暗笑,知道她问这话已有所疑惑,仍装出不解的神色,道:“姐姐怎有此问?我想即使它出走,也在我休息熟睡之际,除此它却从未离我身边。” 李小艺默不作声,两人就此坐上牛背,那牛立时行走如风朝双莲寺奔去,到达寺外,李小艺听寺内静静的,低声对林独道:“弟弟,不知他们来了没有,我两人之行藏还是隐秘了些好。” 两人跳下牛背,林独随即一拍牛喝一声道:“你自行去吧!” 那牛真是通灵般,扭头就走。 林独与李小艺进得寺门,李小艺闪身夹道松柏树之间行走,林独跟上,李小艺轻声道:“婉妹尾随中原三怪朝后殿而去,她见我未到,这时定焦急无疑。 可是林独这时耳盘之灵,真有隔墙辨声不能,略一凝神,早听得殿后有人低语之声,他再听闻之下,知道的是中原三怪之声音,他心中暗道:“醉丐在巫山已自见过他,那时他虽在运功护伤,但想也已知他去过,如他这时现身定会为他道破,再想瞒人,可就不易。” 他这样一想,当时便对李小艺道:“姐姐,你过去看看她藏在何处,弟弟便隐身在这古柏之上,待姐姐到来。” 李小艺微应一声,身形一动,原地便即凌空而起,登上殿顶,往殿后纵去。 林独看着她之身法,也暗暗欣喜李小艺,果然与年前不同,当下也不停留,展开这玄门至高无上轻功,跟踪过去,但李小艺却不知情。 林独在大雄宝殿前后巡视一遍,早已一目了然,只见中原三怪隐伏在殿后之檐下,尤在低声说笑。牧羊玉女却藏身在距中原三怪三丈远近的一堵墙后,一忽见转头四处望望。 林独知他是见李小艺未曾跟上,颇觉心焦。就在这时,李小艺在殿顶现身,牧羊玉女正着不知如何告诉她自己藏身之地,突听残儒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牧羊玉女暗道一声:“糟糕!被他们发现定有一番麻烦。” 即见李小艺一晃身,一只狸猫般轻轻巧巧已翻下屋顶,伏身在另一面之檐下。 可是中原三怪早已登上殿顶,分三面搜寻起来,残儒说道:“我明明听着脚步之声,怎又不见人呢?” 醉丐答道:“老残的话不错,莫非是赤龙或者老头儿已到!” 醉丐这话一出,三人无形中忽然同时转了回来,站在一起,你望着他,他望着你,面面相觑。 林独见他三人这场景,知他们在巫山吃过赤龙盗的苦头,知道利害,不敢轻易分散。不觉心中暗暗好笑,有心倒要看看他们面对赤龙盗,有何个应付法。 林独这么一想,抽身离开,返回古柏之上。此时已交三更,突然双莲寺中钟声大作!当!当!当!一连响了数十响。 接着殿门大开,由寺中鱼贯走出数十个和尚,一个个合掌垂眉,神情持重,倒显得大有庄严肃条之感。 这时,最后居中走出一个肌肤黝黑,骨瘦如柴的老和尚。他走出殿门,本来垂视的目光忽的微张,朝四周一瞥,精光一闪之下,嘴角同时浮现一丝冷笑。林独不觉心中一震,暗道:“这就奇了,以这老僧的目光而论,其功力造诣,当已登上乘,决不在李老儿之下,怎的江湖中却又未听说有他这个人物呢?” 林独正这样想着,他是藏身在古柏之上,高出殿顶,蓦见寺外远远一条黑影电奔而来,每一起落,竟达十数丈远近。随着又隐隐听着一声牛鸣,林独知道这人必是李老儿或者赤龙盗两者之一,也就留了一分意。 那人好快,就在这瞬间,已越门而入,林独一看那不是赤龙盗是谁呢?只见他那硕壮的身体,一进寺门,见那枯瘦的黑老和尚站在殿外,立即便要下跪。 那和尚却在他未跪下之前,微一摆手道:“不必了!” 随见他对着赤龙盗竟暗暗使了个眼色,一个小指一翘,恰恰指着殿檐之面。林独立时心中一震,知道当面这老和尚十分利害,暗暗便对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之安危耽心。 忙运无上神功,对各人传音道:“那黑瘦和尚厉害无比,他早已发现你们隐身之处,不可大意。” 就在这时,寺外又是一声牛鸣,林独即见另一条人影,一晃而至,林独暗道:“果然名不虚传!” 立听那黑瘦老和尚对赤龙盗低声道:“来了!好生应付。” 他这话一说出,赤龙盗蓦地一阵纵声长笑,笑声刚烈无伦,同时发话道:“老衲恭迎李施主尊驾降临。” 他话声刚落,灰影一闪,殿前已多出个玉犁神耕李桑,仍然是一付农装,答道:“未到先知,好个赤龙大盗,江湖传言,倒非虚语,烦你久等,老头儿也有礼了。” 他说着对手一拱,同时朝四周各尚环顾一遍,突然目光停在那瘦黑和尚之身上。脸上的神色显然立刻起了变化,既惊诧又怀疑的样子。 凝视了半响,突然开口道:“敢问这位可是卅年前名扬江湖的铁木大师?” 老和尚闻言,双目微张了张,随又闭上,冷??答道:“你既知老衲卅年前之名,就当以晚辈自称,为何还如此傲慢无礼,你可知这双莲寺乃我卅年来修真之地,素不容像你这无礼之徒莽闯,你可要有个交待。” 玉犁神耕见他开口便愠言责,虽知他是极厉害的狠辣对手,也不觉有气,正待开口,怎料殿角白影一闪,早已载出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 牧羊玉女那知这铁木大师是何等人物,冷笑一声答道:“名不见经传,铁木大师是个什么东西,竟有这等大的口气,我爹爹要不是与那个专事打家劫舍的赤龙盗在此约斗,还不来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呢?” 玉犁神耕那想到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会在此地出现呢?一见立时大声斥道:“婉儿艺儿,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是怎样告诉你们的呢?”这时,赤龙盗喝道:“那来的野丫头。” 牧羊玉女本持着爹爹在场,一声之下,也一声娇叱道:“你这恶贼,凭你也配。” 话刚落,倏地首先朝赤龙盗欺身过去,赤龙盗大喝一声,大袖一扬,忽然打出一股掌风击向牧羊玉女。 玉牧神耕李桑一见大惊,来不及喝阻牧羊玉女,先自亮掌救应,谁知他掌未递出,殿顶竟先他劈下一股掌风截住了赤龙盗,随着嗖!嗖!嗖!接连跳下三人,正是残儒、醉丐、和铁算三人。 三人刚落地,残儒首先指着赤龙盗发话道:“你与遁世派李老前辈结有何梁子,咱们不管,今日可得先要算算咱们这笔帐。武当宁真子明是在巫山毙于你这恶贼掌下,试问因何嫁祸于人,叫武当那群臭道士到处追踪我们寻仇,这是那门子江湖规矩?” 赤龙盗见是残儒等人,知他三人非自己对手,理也不理,反转身一指李老儿愠愠道:“姓李的,你是当今武林众所归,老衲礼数已到,现在倒要评评理,你凭何说中原盗案均出自我一人之手,鼓动江湖与官军与我作对,固然近时江湖盗案屡起,已众所周知,但你凭什么就说那是老衲一人所为呢?” 玉犁神耕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赤龙盗之名,江湖之上妇孺皆知,做案后向来不留活口,且留下红蛇标记,近来中原各地盗案,那一件不是有你红蛇标记?这不是你所为,又还有谁?” 赤龙盗立时答道:“不错,甘年前,我确曾做个这等事,但甘年前,你仍可确定那是我所为吗!你敢断定那不是有人冒名吗?” 玉犁神耕见他狡辩,大怒道:“冒名不冒名我李老儿不管,今日既在引与你会面,少不得便要与民除害。” 林独听着心中暗赞道:“好,早应如此才对。” 谁知残儒见赤龙盗对他一味不理不睬,不觉无名火直冒三千文,一声断喝:“恶贼!今日你可得还咱们一个公道来。” 一张褶扇,呼的就是一扇击去,同时喊道:“烂叫化,算盘,一齐上!” 醉丐与铁算见残儒出手,抡开打狗棒与铁算盘,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攻上。 赤龙盗一见,神色自若,一抖双袖,霍地后纵二三丈,竟未与三怪硬接。 就在这时,那称为铁木大师的黑瘦老和尚,忽然一宣佛号:“阿弥陀佛!” 他声音虽不大,但各人听来却直如狮子吼,竟震得各人心撼神摇,余音尚在耳中历久不衰。 林独已练就神功,自不在意,但他对这惊人之功力也不禁大为惊诧,暗想:“此人若加出手,非但中原三怪不是他对手,就是李老儿恐也难操胜算,倒要防他一着。” 他这样一想,无形中便全神注意起铁木大师来,他只要有所行动,林独便准备立加出手救人。 这时,中原三怪联手围攻赤龙盗,赤龙盗引身飘开,残儒又一声暴喝道:“你这恶贼不要走,你既以一根赤龙鞭扬威江湖,今口咱们便要斗斗你这赤龙鞭。” 说罢突又一提嗓门,猛叫一声:“烂叫化,算盘!上!恶贼!快亮你的兵刃。” 喝罢单脚一点,褶扇立又使出一招“天外来云”,攻向赤龙盗之肋下。 醉丐与铁算不敢让残儒与赤龙盗单打独斗,连忙双双再次夹攻而上,赤龙盗二次被攻,已甚为动怒,一旋身,左手伸二指便要往残儒之扇之上夹去,右掌连着两挥,顿时劈出两股掌风,迎向醉丐与铁算,他这同时间应付三个武林高手,看来并不十分费力。 突然铁木大师双目暴睁,立时寒光四射,沉声喝道:“住手!我这双莲寺岂容群殴众斗,也不怕丢人现眼。” 赤龙盗突闻这喝止之声,急切间指掌一收,硬是将已打出之掌风指劲,中途撤回,喝道:“姓李的,你用不着使此计,指使那些怪东西,与我拼斗在先,以后便以逸劳,坐收渔人之利。原来你江湖名声竟是这样得来的,你別想!” 玉犁神耕一听大怒,道:“赤龙恶贼,你休得血口喷人,中原三怪,朗朗君子,岂是被利用之人,你自己施卑鄙手段,嫁祸于人,自取其敌,却说是别人所施使,真是可恶。来!来!来!我便要好好会会你这甘年前便已威名远播的恶贼。” 说罢忽地双手在腰中一捞,“嚓!”的一声,右手又多出一口薄刀,冷芒刺目,一看便知不凡;左手掌中却也取出那鹅卵大的铁胆,道:“赤龙恶贼,快亮你的成名兵刃——赤龙鞭,立记我便与你大战三百合,看我是否以逸待劳呢?” 赤龙盗闻言,转头看了铁木大师一眼。铁木大师微一颔首,赤龙盗大声答道:“好,姓李的,你要是在我这条赤龙鞭上能走上三百招而不败,我便认输好了,从此不见你面,但还得向你说一声,近来江湖盗案之连番发生,我决不承认是我所为,知道吧!要打就打,亮招吧r 说罢,赤龙盗从腰间抽出一根艳红长鞭,手腕一抖,顿时成了一根长矛般也似笔直。 林独在柏树之上看着,也暗暗叫好。 李老儿见赤龙盗已亮出赤龙鞭,也不客气,正要上步举剑进攻。 谁知牧羊玉女忽地闪出来,手中玉笛一横,对赤龙盗大喝道:“你要斗我爹爹,可得先赢了我这根玉笛不可,否则,哼!你是什么东西,怎能斗我爹爹呢?” 赤龙盗想不到牧羊玉女会再横加阻拦,一时心中怒火贳行,冷不防赤龙鞭顺势一卷,其疾如电,只见红光一闪,呼地一声,鞭尾已裹向牧羊玉女,待她发觉时,蛇一般的鞭影早已罩到,欲躲尚且不及,那能还手击敌,只听她鶊然一声尖叫,随即双目一闭,就要硬挨他一鞭。 说时迟,那时快,赤龙盗满以为一招得手,正自心喜,手腕用力,准知突然鞭身“啦!”一响一震,一个把握不住,竟荡开数丈,随着一根小小柏树枝飘落地上,不禁大吃一惊,无形中神情一呆,忽地寒光大作,李老儿那把薄刀化作寒光一片也疾若奔电般罩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青牛逞威 却说赤龙盗出其不意,鞭卷牧羊玉女,突被一段树枝荡开,大惊之下,寒光又作,李老儿那把薄刀化作寒光一片,忽地也疾若奔电般,罩了过去。 赤龙盗那敢怠慢,怒哼一声,腕上施力一带,那条赤龙鞭也化作红芒半顷倒卷了回来,往那道寒光之上一挡,立听“当郎!”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过,李老儿与赤龙盗同时疾退了五步,两人之刀鞭尤在震颤不已! 李老儿对那柄薄刀略一察看,见无缺口,随肃言道:“赤龙大盗,鞭法精湛,果然名不虚传。以你这等武艺,江湖上实难找对手,因何甘自堕,沦为鸡鸣狗盗之流,我李某人实不甚解?” 赤龙盗全倒拖赤龙鞭,全神贯注待敌,闻言更是暴怒,喝道:“姓李的血口喷人,我早已将话说明,中原道上那一件盗案是我所为?你说吧!” 李老儿一时语塞,怔得一怔。本来他从峨嵋奔中原,即为林独一语所激,到得中原之后,即闻传说每一劫案后,均留有红蛇标志,故他即公然放出人气,找赤龙盗算账,以维江湖宁靖,而今晚就是他两人约斗之时。 赤龙盗见李老儿怔住,接着又愤然道:“老衲既与你约定领教,就不怕你施奸弄诈,你再阴险些,我也不会怕你。” 随即一抖赤鞭,踏前两步,傲然怒目而视。 李老儿乃武林一代宗师,当着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之面,受赤龙盗如此冷言奚落,不由有气,峻言答道:“赤龙恶贼!勿得口舌伤人!我玉犁神耕李桑光明磊落,那肯对你这恶贼施甚诈经?” 赤龙盗闻言突仰天一阵大笑,随又脸孔一沉道:“姓李的,你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今晚以前,老衲听人之言,也以为你是当代重德高士,可不想你竟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他说着特地提高嗓门,大喝道:“姓李的,我问你;今晚你我约斗双莲寺之事,并无第三人知道,那两个女娃儿是你之女徒,我可不提,但中原五怪之三,预藏于此地,分明为你所谋,对道这也算光明磊落么?” 李老儿一听他这样说法,转念一想,果然不错,真是百口莫辩,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怒声答道:“中原五怪向与我李桑井水不犯河井,他来自来,与我何关?你这恶贼休如此如加附会,嫁人罪咎,你欲是有所惧层,只要从此退出江湖,不再为非作歹,我李桑自也不为已甚,放你过去,否则,你只是自取其祸,可不要怪人。邪正荣辱之间,任你自择,我话已至此,你想清楚吧!” 赤龙盗又是一阵大笑,正想出口再讥刺李老儿几句,尚未出声,残儒、醉丐与铁算三人忽地又同时飘身纵过,一齐战指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贼委,嫁祸于我三人之旧账未了,又想要重旗故技,你也未免欺人太甚,打!” 打字音未落,褶扇、打狗棒、铁算盘三般兵刃,早又出手朝赤龙盗头,胸、侧背打到。 中原三怪三番二次联手攻出,向赤龙盗缠绕不清,赤龙盗不禁怒从心上起,杀机立动,怒吼一声,僧袍在袖,略一飘动,即已闪开三般兵器之进袭,接着脚下一滑,全身倾,赤龙鞭挟着一股凉厉破空之声,也不知他施的是何鞭法,突然点向残儒。 残儒久经大敌,那有不知利害,褶扇一挑,顺势大张,微一摆动,即借力退出丈外。 谁知赤龙盗存心找他晦气,醉丐与铁算他理也不理,一抖手,鞭尾顿时化着血花般一大蓬,左袖一挥,仍是罩向残儒。 醉丐与铁算见赤龙盗竟然专找残儒,知他这条赤龙鞭,聚他全身武艺之精英,诡异毒辣无比,残儒决难抵敌,大吼一声,醉丐是左掌右打狗棒,铁算是右掌左铁算盘,势同拼命,从赤龙盗之背后猛袭而至。 这时李老儿也深恐三人有失,可是他又尬于刚才之话,不便出手,所以只站在一旁默默静观。 林独隐身在柏树之上,他除全神戒备既瘦且黑的铁木大师外,也随时准备救人,这时一见醉丐与铁算全力后攻,知残儒之危已解,赤龙盗必欲反身自救。 果然不出所料,赤龙盗一闻背后掌风及兵刃破空之声,即知自已承受不起,如不顾的话,残儒固可立伤赤龙鞭下,他转念之下,顾不得再伤残儒,猛撤赤龙鞭,手腕一翻,“金龙蟠柱”身未转,头不回,只是赤龙鞭下,鞭影重重,紧紧护住全身。 醉丐与铁算论功力虽非赤龙盗之敌,但也有数十年之修为与临敌经历,一见赤龙盗不避不让,只以赤龙鞭护身,知他有恃无恐,甚或藏有后着,现即解残儒之危,也就慎重为是,不敢吐劲击上。 挫腰,马步突沉,攻上的兵刃与掌所地同时撤回,脚下再一点,立时从两侧飘开。 拿目望去,只见赤龙盗立于原地,并未稍动,这时赤龙鞭也收卷在腕上,只是两眼像要爆出火似地,炯炯怒视着三人,一言不发。 三人成鼎足之位,也一意注视赤龙盗之动静,铁算先生更暗中拨动铁算,以测凶吉,但拨过一阵既是吉星高照,又是险象环生,不觉甚是不解,正沉急苦思之际,蓦然赤龙盗一声大喝道:“她李的,你稍待毋燥,这三个怪物,活得不奈烦了,我解决了他们,再来会你。” 他喝完,话音立变得冷冷问道:“中原五怪,也是江湖有数之成名人物,我在廿年前当你们露头角之时,即有耳闻。今日你三人真欲与我纠缠不清么?” 说罢一又眼睛望着三人不住的闪动,阴鸷之相,尽露无余。 铁算,拨指暗算了一番,却是凶吉未卜,但事既如此,首先答道:“赤龙盗只是江湖一动贼,我三人既敢找你,是祸不是福,你恫吓不住谁,反而是你做贼心虚,外张内驰,否则也用不着嫁祸于人,掩过武当倾穴之患,你还来吓谁呢?” 赤龙盗冷哼一声,道:“好,你们要在我赤龙鞭下走三十招,就算我今日栽在我们手下,从此不见世人。” 铁算立答道:“就算!我们残儒、醉丐、铁算欲在卅招内伤在你鞭下,非伹认命,江湖之中也就少了这三个怪物。” 玉犁神耕在一旁听着铁算之答话,一想之下,暗道声;“不对!从赤龙盗刚才之鞭法上看,他实在过人之处,他能说那种话,必有所恃,稳操胜券;但铁算或是激于一时气愤,把话说满,却未免有些轻。” 李老儿这样想过之后,有心助中原三怪一臂,忽对中原三怪,说道:“今夜约斗,乃只我与赤龙老贼两人之事,谁要你们从中介入?如果你们坚欲与老贼拼斗,何不另约时地,却来干扰别人作甚呢?” 李老儿这几句话,本带有责斥之口气,残儒较比性刚,听了就有些不是味儿,刚要开口顶撞争辩,铁算在三人中算是老成心细之人,早已听出李老儿实出好心,慌忙恭言答道:“李老儿前辈殊不知,这赤龙盗实可恶到极点,年前在巫山打伤醉老叫化不算,他掌毙武当掌门人宁真子,弃尸荒山,竟嫁祸于我三人头上,致使武当那些人牛鼻子信以为真,穷追寻仇,因此今日偶见牛头标示指出前辈今晚独会赤龙,我三人正无处找他行踪,有此机会,正好找他算账,并非有心干扰前辈,尚请原谅!” 这一顿话说得李老儿似解非解,什么牛头标示?不由一楞。 牧羊玉女见状,立插言道:“爹,是呀!婉儿与艺姐能寻到此处,也是那牛头所指,否则怎会知道爹在这里的呢?” 林得听了只在树上暗暗好笑,他心想:“要不是我此举,今晚你这老头儿恐怕要出这双莲寺,可就有些难了。” 李老儿闻言沉吟半响,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突然又对赤龙盗斥道:“你这老贼到底弄了什么玄虚呢?我想这定是你所为,否则那还会再有第三人吗?” 赤龙盗一听李老儿竟将这事套到自己头上,本来约斗双莲寺就是他的一个圈,因为铁木大师实是他的师叔,准备合力一举而将李老儿毁掉,再剩下天边枭主和金殿派洱海王他可不怕了,岂不稳操江湖霸主之尊,谁知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竟会到来,而且李老儿反说是他弄的玄虚。 赤龙盗这一气几乎五内生烟,那再愿答话,丹田一口气突然提上,左掌霍地朝李老儿劈去,立一股掌风呼呼而出。 同时他右手赤龙鞭也随着掌势疾点李老儿前胸。 李老儿见赤龙盗气急抢攻,道声:“来得好!” 马步一沉,同样左掌呼地迎了上去,准备硬接他一掌,试试他内力实雄浑至何程度,再设法制胜。 谁知李老儿掌风接去,蓦感对方掌风有异,不禁大惊,一声暴吼,刀光顿起,只见灰影连闪几闪,忽地飘出二丈开外,气得混身打颤。 原来赤龙盗劈出掌风是虚,而龙鞭随后点出是实,到李老儿迎掌接招之际,赤龙鞭蓦地穿透掌风迎上,李老儿如不是应变得快,这一掌拍在鞭梢之上,准要吃了大亏。 李老儿想不到赤龙盗如此狡滑,略一凝神,左手从怀取出铁透明,再不打话,起手抖起一片刀花“白龙回天”,走洪门,取中宫猛刺赤龙盗。 赤龙盗鞭尾一带,“游龙掉符”恰恰封住前胸,随即左脚一斜步,长鞭呼地横扫而至,端地厉害无比,李老儿那肯示弱,也不见他如何着势,从容平身飞起,竟轻轻巧巧平贴赤龙鞭上避过,但也知赤龙盗实足劲敌,着地后,立时展开集江湖派刀法之精英之“大罗七十二刀法”,寒光霍霍,眨眼间攻出九招,而且招招套招,神奇莫测。 林独在柏树上看着也钦羡不已,暗道声:“好刀法!” 赤龙盗也足个识货之人,一看来势,便知李老儿已展开久想领教的“大罗刀法”,也不怠慢,赤鞭一转,施出他“回龙鞭法”,顿化为一团赤球般,刀光鞭影,杀成一团。 这时李老儿与赤龙盗之缠斗,在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等人眼中看来,连人影也分不清,那能看出两人招法,但林独自习都功秘录后,又自不同,只见他两人尽展实学,互不相容,各朝对手抢攻,凶险至极!只看得林得也暗暗惊心! 但他知这两人功力相当,棋逢敌手,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也就在一旁,静对两人施用之招术,一一暗记心中。 约莫过了盏茶之久,李老儿与赤龙盗已过手二百招又上,林独终于看出赤龙盗出手之间渐渐慢了下来,但李老儿却仍一路紧迫抢攻,同时也一连变了数种刀法。 林独一旁看看暗暗心喜,暗道:“李老儿终是胜上赤龙盗一筹。” 谁知就在这时,转眼蓦见铁木大师一喧佛号,念声:“阿弥陀佛。” 随即朝李老儿与赤龙盗相斗之处缓缓走处,紧接着数十个原是一声不响之僧人也同声低念声:“阿弥陀佛!”后,突然竟诵起“大悲咒”的经文。 这“大悲咒”乃是僧人做法事之时,替死人超渡时所诵之经文,怎会在这时念出呢? 这还不算,同时,数十僧人转眼这间,忽地散开,竟遍布在这双莲寺殿顶,墙根与寺门,团团围住在场之人,不过他们却仍未亮出兵刃,还是一个劲低诵大悲咒! 林独一见这突然变化,立知不妙,这时再看赤龙盗败象已露,赤龙鞭只能招架,额角汗水涔涔而下。 李老儿那把江刀却是威力大逞,而且刀锋霍霍生凉,寒气逼人,数丈之内尽罩在刀光之下。 可是铁木大师已渐走渐近,外表看他虽仍是垂眉阖目,若无其事一般,实则林独早知他每走近一步,李老儿亦每入险境—分。 就在这时,残儒与牧羊玉女等人一见形势突变,知道已中人圈套,突然暴怒,竟不约而同,一齐纵身向铁木大师猛扑而来。 铁木大师仍是毫未在意似地,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林独目光如神,蓦见由铁木大师头顶淡淡冒出一丝黑气,知他将施出一种非常之歹毒之功夫,对付各人、不觉大惊。 那利害的铁木大师,林独只此一动,他立时发觉,而且也感觉出敌人非同小可,陡然神色大惊,一改垂眉阖目之面孔,双眼暴睁,一股阴寒之光倏射,冷喝一声:“是谁!” 猛地十指箕张,由他指尖之上咝咝竟疾如飞针,朝柏树之上射出十股黑气,恰恰与林独箫风迎上,刚刚一触,铁木大师心声,双掌一番。掌心叶劲,休出小天星两股掌风,这才撤回黑气,抵挡信那阵薰风之下逼。 可是这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五人早又扑了上来,五股兵器一齐打到。 铁木大师刚出手,便逢劲敌,心中既惊诧又愤怒,本想在这些人身上出口气,可是林独那一掌同时也给了他不少戒心,终于忍下一口气,一晃身退出三丈开外,站在那里发怔。 这时牧羊玉女见铁木大师引身退走,转头见赤龙盗这时已手足无措,大汗淋漓,大爹爹银母刀下,险象环生,分明转眼便要为爹爹所制。 她正暗中欣喜之际,陡闻铁木火师厉叫一卢,他那条既瘦又黑的身影,竟箭也似急射到,同时四外之僧人也同声狂喝一声,只拉拉!一齐自怀中抽出刀剑兵刃,恶狠狠围窜上来。 中原三怪与枚羊玉女等五人料不到铁木大师身法如此快法,刚听着叫声,他人影已至。 五人动念尚来不及,那能举兵刃抵挡,而且铁木大师双掌也已亮出,眼看就要伤在他掌下,五人突又听身后一声微哼,登时几人只觉耳旁一阵温意,铁木大师又是一声厉叫,眨眼意复倒纵数丈之外,只以他那双阴寒之目光东瞧西望,四面寻视,而现奇愕焦急之色。 此刻,众僧人正好拥到,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正拟迎上扑杀一番,这时,李老儿与赤龙盗这场恶斗已见分际,只听李老儿猛喝声:“撒手!” 立见红光一闪,赤龙盗那根赤龙鞭“嗖!”的飞上树梢,搭挂在柏树枝之上。 可是也就在同时,铁木大师也锐喝一声:“住手!” 顿时众僧人如奉纶旨,纷纷倒退,倒握捕刃站立不动,而这喝止之声对李老儿与赤龙盗却慢了一步。李老儿张口龙吟般,一阵长笑道:“老贼秃,廿前你隐遁得快,未能会你一而,今日总猝算称心如愿领教了。” 说罢长笑数声,只气得赤龙盗一面喘息,而全身有如中了羊癫风般,抖个不停,半天才进言道:“兵……兵刃上老衲……老衲见投降,咱们掌法上再较量过。” 李老儿笑道:“老贼禿尚不服输,只要你不再在江湖做案,任凭你出何难题,我老头均接招就是!” 赤龙盗答声:“好!” 马步一沉,霍地一掌劈了出来,掌势沉猛。李老儿一晃身,斜欺两步,喝道:“且慢!尚待我把话说完不迟!老贼秃,今晚不行,你欲真想与老头儿较量掌法,五月五日我在青城第一峰上候教?” 赤龙盗之一阵与李老头儿剧斗,不下数百回合,为他数十年来首次遇着的劲敌,十分疲累,而且事先也想有个布置,以操胜算,这一听李老儿划出时地,正合心意,顿时不加思索答道:“好,老衲依时赴约。” 他话声刚落,却听铁木大师声冷笑道:“贤师侄,却要慎重些别着了他的道儿,依师叔之见,刚才那场兵刃上的较量,定有蹊跷,且非真是贤师侄技逊一筹。” 赤龙盗忽听铁木大师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禁愕然怔住,不知铁木大师有何所指,也就无从答话。 李老儿也觉他这话说得十分突兀,问道:“那么依大师之见,又有何别的原来呢?” 铁木大帅双眼一瞪,斥道:“玉犁神耕李桑,名震江湖,可是闻名不如见面,自己作的事还要问别人吗?分明你尚约有高手,隐在暗处,从旁相助,你能瞒住别人,岂能逃出老衲之耳目?” 李老儿听了更觉莫名奇妙,问道:“今日所来之人均已在场,你又能指出还有谁隐在暗处呢?你这话,真使人莫测高深。”谁知他话音刚落,双莲寺外突响起一阵急促之蹄声,山远而近,李老儿方自转念,暗迫:“难道真有其人?” 那蹄声就在他这转念之间已到寺外,寺中僧众及李老儿中原三怪等人对那蹄声快得出奇,无不诧异非常。 铁木大师却冷冷说道:“就请贵友出来见见面又有何妨?” 他话尤未了,忽然“嘭!”的一声大震,两扇原是半掩之寺门,猛然大开,竟从寺外窜入了一头庞然大物,众人在这夜间骤见之下,以为是头山野巨兽,撞入寺来,虽各人均练有一身武功,在这出其不意之下,也是一惊,急忙戒备应敌。 可是那巨兽进得寺门后,突地站着不动,而且一声微微低鸣,众人这才看出竟是一条牛。 登时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十分尴尬,李老儿与中原三怪却同声大笑了起来。李老儿有意讥讽道:“原来大师所言隐在暗处,从旁相助的就是这东西吗?倘是如此,大师也未免太小觑贵师侄了。” 他这几然见是取笑之话,可是在铁木大师当着众僧面前,遭此讥辱,那里受得了呢?立时暴怒,厉喝声:“姓李的,你这狂徙,这是你自取其祸!大家亮兵刃上呀,别放走一个!” 接着他首先欺步现掌,事物地一股锐风忽朝李老儿打到,四外之僧人也同时一声震动云霄的暴喝,浪潮般一起逼攻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等数人。 李老儿到此已知定有一场混战不能罢休,他自己到不甚耽心,怕的是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吃了亏去,也大声喝道:“婉儿,艺儿!好生应敌!” 这时铁木大师掌风已到,避已不及,只得运气沉气,单掌硬接了过去。 两股掌风一触之下,只听“波!”地一震,铁木大师微微一晃,但李才儿却连退了二步,而且单臂一阵酸麻,不觉惊得面容改色,暗想:“好家伙,瞧不出他竟有这般内力,倒是始料所不及,这样看来今夜恐要糟!” 他刚这样一想,铁木大师早已撤掌,呼地又是凛厉至极的一掌上,同声道:“老侄台,你还等什么呢?” 赤龙盗闻言,也不由出一股掌风,从侧面袭来。 李老儿这才恍然大悟,竟是一个歹毒无耻之陷阱,知道今日一个应付不妥,便立致英名废于此,于是不再正面接敌,泥脚—点,避个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之挟攻。 此刻他虽受两人挟攻,但仍一心记挂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之安危,偷眼瞥视之下,早见中原三怪,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与那群僧人刹得难解难分,可是使他惊心的是那群僧人竟个个武艺精纯,人又众多,现时五人尚可自保,时间一久,可就难说了。 李老儿度察形势,立时灵念一动,计上心来,再也难顾得多了,一转身,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又已追上,四掌齐发,掌风排山倒海般袭到。 李老儿一提真气,蓦地一经声天长啸,声闻九里气势夺人,对于两人之掌风不睬,脚上一顿,人便凌空而起,飞上屋而,发话道:“走!找个僻静之处,咱们打个痛快。” 接着又是几纵,竟朝寺后风行而去,铁木大师与赤龙盗果然中计,他两人虽不信李老儿之言,但以为他心惧想逃,干足纵上屋面,紧追而去! 李老儿见计已得售,看看离双莲寺已自不近,突地转身站住,即见铁木大师与赤龙盗正在数丈外急赶而来。 李老儿不再犹豫,气纳丹田,呼地双掌全力朝来路击出,立有一股威的疯然掌风,劈空迎去,两丈方圆之处尽罩在他掌风之下。 铁木大师警灵异常,方叫得一声:“小心!” 即与赤龙盗倏地一分,但李老儿成竹在胸,早已猛然欺进几步,专找赤龙盗,尚未让他立定脚步,一连又是猛不可当的三掌击去。 赤龙盗处此境地,可谓险之又险,但他终非泛泛之流,前二掌被他勉强躲过避开,但第三掌实无法再让,眼看掌风已及胸际,匆急之下,只得伸臂硬接他一掌。 他在这急忙之下那能接住李老儿全力一击呢?当时“砰”然一震之下,他一个身子直退出七八步,内腑血气一阵翻涌,双目金花四散,摇摇欲倒,无疑受伤不轻。 铁木大师未料李老儿有此一着,眼看赤龙盗吃了大亏,不觉惊怒交加,一声厉喝,猛然横步斜身,发掌救应。 可是李老儿本未按伤赤龙盗性命之心,要不然他再加上一掌,赤龙盗那还有命在?他一见铁木大师从侧袭来,哈哈一笑,疾退二丈,朗声道:“铁木大师、赤龙老贼均是二三十年前便名震江湖之人物,想不到竟是这等无耻之徒,今夜略施薄惩,如想报复,老头儿五月五日在青城第一峰上专候,多陪了!” 说罢蓦地转身,展开“流云飞絮”极顶轻功,疾奔而去。 等铁木大师发觉欲追时,李老儿早已离远隐去。只气得他顿脚火骂不休,却也无法,只好回身看赤龙盗之伤势要紧。 却说李老儿摆脱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一心牵挂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之安危,看着铁木大师未曾追下,立时绕道奔回双莲寺,奔过一程,双莲寺之巨殿已隐隐在望,可是双莲寺中仍是杀声震天,兼之悲号惨鸣,显然正是人命修关,浴血紧要关头,不由更是如星飞电掣般赶去,这其间,他更闻得牛鸣之声,一声总似一声,好不狂怒气烈。 李老儿本已认清撺进寺内之牛,即是为林独代管后又无端奔失的那条牛,在峨嵋时牧羊玉女和李小艺本与之厮混极熟,他听着那牛如此怒吼狂鸣,更觉是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遇险,愈加急速赶上。 这时他已到双莲寺后,抬头一望,只见殿顶之上,人影穿来穿去,刀光霍霍,中原三怪,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备抵敌两人。 他也来看清是谁胜谁败,一声怒吼,一条人影便凌空而起,首先扑向李小艺,举手之间,掌风过处,两个僧人“啊呀!”之声尚未叫出,即被扫落殿下。 李小艺一见李老儿连忙唤声:“师父!” 李老儿那还原答话,只微微哼了一声,人又斜身飘向牧羊玉女那边,依样胡芦举手之间又将牧羊玉女拼斗之僧人逼退。这时,牧羊玉女却大声喊迫:“爹爹,您看那条牛!” 李老儿见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均是无恙,不觉斥道:“还看什么牛呢?叫你们别下山,你们却不听话,还不快走!” 可是,他既听牧羊玉女之言,也不免朝殿下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却把他看得心惊肉跳,全身一阵冰凉! 原来殿下只见横尸遍处,血肉狼藉,数十个僧人已所剩无几,那头青牛却仍在着魔般,践踏角抵,行走如风的追赶那剩下着几个僧人,真把那几人赶得走头无路,一面惨呼狂叫,一面绕树而奔。 李老儿一看那些柏树之上,阄也藏着一些僧人,口中却在大念其经咒,大概念的是观音大士救苦救难吧! 到此李才儿心中为此情此景一震,大是不忍,仁心顿发,正欲喝止青牛不任其继续行凶,突听醉丐又是一声喝道:“去吧!” 第三十章 古刹藏娇 “嘭!”的一声,与醉丐缠头的一个僧人又被打下殿去,那头青牛一见,修地奔过,前蹄举起,猛地踏下,随见那僧人肚破肠流,死于非命! 李老儿不由摆头,不忍卒看,忙朗声招呼道:“中原三侠士,让他们去吧!” 残儒、醉丐,铁算一听既是李老儿吩咐,果然网开一面,退身让开,那五个僧人立时几个起落,越殿而去! 李老儿随又大喝一声:“虚!” 有心叫青牛停住,谁知这对青牛的暗号,本是百无不应,这次它竟如闻所未闻,根本不理,仍继续在追扑仅剩的几个僧人。 李老儿不禁大奇,暗道:“难道这青牛已变性了不成?本来牛是与狗一般,最是忠心认主之家畜,怎的这次不验了呢?” 就在他转念之间,那条牛一头又撞上了一个僧人,只听大叫一声,鲜血狂奔而出,他背上已被牛角触开两个大洞,倒地死去! 李老儿见着,一阵心急,连着大叫了三声:“嘘!嘘!嘘!” 随又自言自语道:“再不停下,我便毙了你!” 可是那条牛,仍然我行我索,全行不理。这时,李老儿已忍无可忍,人喝一卢:“孽畜!杀人抵命,怨不得我老头儿辣手了!” 说罢飘身而下,一伸掌便往牛背上拍去,以李老儿登峰造极之武功,要除去一条牛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之事。 岂料那条牛也机为警灵,李老儿方出掌拍去,青牛突地一场腰背,低鸣一声,后腿一蹬,竟然窜出一丈开外,李老儿收掌不及,一掌打得尘土翻飞。 转眼间,那条牛竟又在追扑一个失魂落魄的僧人,李老儿怒喝—声:“孽畜!” 一长身,随后又赶了过去,对准牛屁股之上双掌齐发,毫不留情。 那牛就似屁股后长着眼睛一般,竟然就地一滚,恰恰又避过掌风,只闻得猛然一声夺魄惨叫,李老儿牛未打着,却把被牛所赶的那个僧人打得鲜血狂喷,死于就地! 这回可把李老儿气得脸色铁青,忽地一抬臂,两只轻易不加施用的铁胆“嗖,嗖!”两声打出,直取青牛双目,眼看铁胆将及青牛双目,它猛然昂首,长鸣一声,铁胆打自牛颈之下,直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任李老儿再是见多识广,饱经阅历,也不曾见过如此出奇,大背常情之事,不禁愣在当地,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条青牛发怔。 而那头青牛见他不再加害,竟也停身与他相峙而立,两只圆圆牛眼也不稍瞬的望着他。 这可使李老儿又自有气,但他却一变为慢慢接近牛前,心想:“只要我能近身,就不难将你这孽畜制服!” 谁知他每走近一步,那牛却后退一步,简直就没奈它何,李老儿不禁一阵激动,心如火焚,暗中恨道:“我玉犁神耕李桑,称雄一世,今日竟连一头无知畜类都制服不住,也真枉为名重江湖的武木尊长了!” 他这样一想,杀心又起,忙运起一口真气,暗中功行两掌,立时又欲猛施杀手,毙了青牛,以挽颜面。 蓦地双莲寺后,铁木大师尖厉之啸声,划空而起,李老儿听着,顿时惊悟,急忙回头对殿顶尚在观望他斗牛之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连声催道:“你们还不快走,尚待何时?” 李小艺一听想起林独不知何往,急道:“师父!林独怎办呢。” 李老儿奇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见着林独了吗?” 李小艺说道:“是呀,他原在柏树之上,现在可已不见,亦许已另藏别处,我们一走,他怎么办呢?” 李小艺这话太过突然,李老儿竟仍疑信参半,不觉沉吟起来,刹那之间,心中转了几十转。 忽地,似有所悟,自然而然回头瞪视着那头青牛。青牛本在追仆僧人,当李老儿招呼殿前人数,却也停在李老儿背后。 李老儿背视着青牛,只见青牛一双大眼睛眨数眨,猛然一个大转身,头一低“呼!”地冲出寺外,一阵蹄声过处,由近而远的飞奔而去!, 这时,铁林大师的啸声又起,一阵蹄声又起,且已十分临近,至多再过片刻,便要到来。 李老儿急忙又连催中原三怪与牧羊玉女、李小艺等人快走,铁算双手一拱,谢道:“前辈既有吩咐,晚辈等人就此告辞!” 说罢三人联袂飘落寺外,瞬息不见。 但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既遇上李老儿,怎能也像中原三怪般走去?不觉有些踟躇。猛听李老儿斥道:“婉儿艺儿!还不快走,铁木和尚功力奇厚,我尚抵挡不住,险为所兑,谁道你们还想与他较量不成?” 牧羊玉女见李老儿生气,只当仍是平日一般,只要她略一撤娇,便会转怒为笑声答道:“爹!我与艺姐姐要跟您老人家一道走!” 谁知李老儿立时双眼一瞪,大声喝道:“住嘴!我是怎样吩咐你们的,偏偏不听话,我可不管你们,还不快走!” 牧羊玉女急得想哭道:“爹!您不知道……” 她本想将灵崖洞中留柬一段话说出,谁知一句话未说完,寺外牛声又狂鸣不休,一阵蹄声又由远而近。 数人不约而同注视寺外,牧羊玉女就停住未说下去。 转瞬间,果然那条牛又去而复返,冲进寺来,可是这时它牛角之上,竟挂着一个人。三人一齐无不惊奇莫名! 突然,李少艺脱口大叫道:“独弟弟!独弟弟!” 跟着人也从殿顶直扑而下,迎面朝那头牛冲去,意欲夺下牛角所挂那人。 原来李小艺已认出那人就是林独。 李小艺猛扑牛头,李老儿见着大惊失色,抢呼道:“艺儿!施不得!” 可是李小艺这时已跑近牛头公有尺许,欲拦阻她已是不及,眼看只要青牛往前猛冲,李小艺势必也要挂身牛角之上。 就在李老儿为李小艺捏着一把冷汗的时候,那牛忽地后退两步,低喝一声,呼的纵起老高从李小艺头顶窜过,接若直朝大雄宝殿飞奔而入。 这时,李小艺回声惨呼一声道:“师父!那是林独,求师父救救他啊!” 跟着紧随牛后也朝大雄宝殿之内扑去。 李老儿知无法不伸援手,见牧羊玉女在殿顶,急忙一招手道:“下来吧!” 牧羊玉女一掠而下,与李老儿双双也抢奔大雄宝殿,人殿后立生-一种阴森苍凉之感,殿内宽敞寂静,只有正面三尊佛像隐隐映出溱光。 李老儿明明见李小艺尾随青牛而入,怎的片刻忽地不见了呢?急忙对牧羊玉女轻声道:“快留心看你艺姐那里去了!” 说罢回头,忽见左侧墙角悬空吊一口巨大之钟,竟只是凭着一根索吊起,而无钟架之类。这种异于常情之设置,李老儿不觉心中一动,暗迫:“这寺内定有蹊跷,别着了道儿!” 他正将心中这点疑惑告诉牧羊玉女,突然身后“嘭!嘭!”两声,大雄宝殿之门忽地关了密不通风,随听一阵咯咯刺耳之笑声顿起,余音在这大雄宝殿之内,良久不绝! 李老儿听出是铁木大师,脸上陡然一沉,伸手一拉牧羊玉女往右侧跃去。 铁木大师笑声一停,即开口道:“李施主不必慌张,你即进我双莲寺内,就未必把双莲寺放在眼内,又因何慌张?不过……嘿嘿!天下事也未必就尽如人意。” 说罢又是一阵阴笑,接着更听见有如冤鬼幽魂般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声音听到两人耳中,几使全身发毛,衬以这大雄宝殿内之阴极气氛,真有些进了荒坟阴府之感!’ 这时更觉惊悚的是牧羊玉女,她拉住李老儿之手臂,悄声问道:“爹!您听那瘦黑和尚从那里发话的呢?我们怎的见不着他呢?” 李老儿心知已落险境,只全神注视殿内或猝然变化,不便分神,所以只轻轻在牧羊玉女手上握了一把,却未答话。 同时,“嚓!”的一声,又后出支薄刀,握在手中,两眼目光炯炯,回顾而视。 李老儿这等紧张之神情,牧羊玉女还是初次见过,不觉心头也怦怦而跳,暗中想道:“难道那黑瘦和尚真有这么厉害吗?” 这念头掠过牧羊玉女的胸际,忽地想起李小艺与挂在青牛角上的林独,不知此刻去了何处,亦许已经早中了这寺中的暗桩,不觉头上有如浇了一盆冷水,心头一阵冰凉,又悄悄对李老儿问迫:“爹!你道这寺内真有机关吗?” 李老儿听牧羊玉女两次动问,答迫:“婉儿别问,留神目前,或有变化。” 牧羊玉女急道:“爹,那艺姐会不会已经……”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李老儿忙又阴道:“别问了,我知道!” 话音一落,一拉牧羊玉女,猛然向前急窜过去,即看出侧面殿壁开着一扇通向里面的廊门,廊内是一条甬道,牧羊玉女一见大喜,一耸肩便要抢人。 突然李老儿一紧牵住她的那只玉腕,道:“别急,莫着了暗算!” 手上一带,反带着牧羊玉女急退数步,就在这时,又听铁木大师桀桀笑道:“好个玉犁神耕李桑,果然有你深到之谋虑,可是那又有何用?此刻你就是生了翅膀,也难以插翅飞去!” 接着两扇铁门呀然将甬道关住,突然钟声大作,李老儿回头一看只见那口悬挂于左角巨钟竟然自己摆动鸣响起来,声音清亮激越,在这四面关闭紧密之大雄宝殿之中,响声震耳欲聋,李老儿与牧羊玉女说话儿要附耳大喊始能听清。 在钟声大作,撼人心神之际,铁木大师尖厉之笑声又起,同时骂道:“姓李的,想不到你竟是这等狠毒,我双莲寺中之僧人,几尽丧你毒手之中,我要不为他们报仇,誓不为人!” 这时李老儿十分留意铁木大师发音之处,似在殿顶,又似殿中,可是到处察看,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正在这时,耳中蓦闻“喀嚓嚓!”一阵噪音,牧羊玉女忽地俯身对李老儿附耳大叫:“爹,你看哪!” 随见她伸手一指,李老儿顺指望去,只见殿中三尊佛像,突然同时立了起来,跳下神龛,两脚点地如雨,好快的身法,眨眼间,三尊佛像并排即将冲至李老儿与牧羊玉女立身之处。 同时,三尊佛像三张大口一张,忽地势似急箭射出三股不同的光亮,居中佛像口迅吐出一蓬寒光;右边佛像射出熊熊烈焰;左面的佛像口喷碧绿色一股水泉,一看即知其毒无比。 李老儿猛然大喝一声,左掌呼地劈出一股掌风,封向佛像,跟着念道:“婉儿快躲!”, 人便向左跃开二丈,避过佛像之攻击;牧羊玉女一听李老儿之喊声,知道厉害,不暇思索,脚下一点忽地纵起,也已避开,三尊佛像同时扑空。 谁知那佛像宝在非常巧妙,就在两人各自避过之际,原是并排齐进之佛像,突然左右一分,只有店中一尊佛像仍一味直箭急进。 这样一来,牧羊玉女倒真是避过佛像之攻击,可是李老儿却被向左转道之佛像追迫,李老儿一见也暗暗惊心,加上殿中巨钟一阵紧似一阵的敲响,更加惊诧这闻名当地的双莲寺,竟有如此之机关设置,怎会没人知道呢? 但他忽然一转念想到自己为当今武林数一数二之人物,竟会被因在这寺内,不觉大愧,一卷佛像朝他闯来,立时提聚—口真气,运在右边佛像像个僵尸般已冲至身旁二丈之内。他左手横刀,右手猛然全力一掌劈去。 这一掌乃李老儿八成以上之功力力道,至少也在千斤之上,那佛像装置虽然神妙,总还是个死东西,不知躲闪,他劈空一掌早打在它胸际,那尊佛像知如何却未倒下,只在原地站立不动。 李老儿见佛像站中立不动,以为凑效,也跑划佛像丈余处站着不动,两眼却紧盯佛像,不敢大意。 就在这微怔之间,佛像之胸腹中忽又传出“喀嚓嚓!” 一阵噪音,李老儿知道还有明堂,更不敢大意,即见佛像两手徐徐而分,渐渐上抬殿中虽甚暗黑,李老儿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佛像上抬之手臂,猛然往前一合,李老儿立知又将要有所施为,一点脚,“白鹤冲天”之势已跃起二丈都高。 俯目一看,就在这刹那之问,佛像两臂合而再分,从它手臂之上,如射出两蓬寒针,分左右袭去,李老儿见及时,也不由心中暗道声:“好险!要是自己非往上跃,而是朝左右闲避,岂不正好着了它的道儿。” 他身在凌空这样一想,身法突变为“孤盘”,在手薄刀一指一抖,即挥出斗大一蓬刀花,急朝佛像直泻而下。 刀光临头,佛像动也不动,即听“当!”的一声脆响,佛像顶门已着李老儿一刀刺中,可是佛像忽地腰上一折,从它背上“嚓!”地一声又射出一蓬寒针。 这种防不胜防暗器之袭击,要不是李老儿应变得快,真要为其所算。 李老外在一刺佛像顶门之际,即已由“孤雒盘空”急化“玄鸟划沙”之身法,飘向一侧,躲过寒针之袭,可是对这尊佛像装置之妙,也站作一旁直对它目口瞪呆。 这样站了一刻见佛像已无动静,腰间既折,即一直这么折做两半,直不起身,他这才想到佛像已三次出手未伤着人,大概身内机关裝置已穷,如不去动它,再也无法为害。 这才吁了口气,转头而顾,即见另两尊佛像一尊直立大雄宝殿紧闭之门前,一尊却在右寺面壁而立,牧羊玉女手执玉笛,采若木鸡般,站在殿中央,似乎也为目前三尊佛像之怪异,弄得莫明奇妙,不知所以。 李老儿正要提步走了过去,猛抬头,蓦见那口巨钟不知何时,竟已至牧羊玉女头顶,不觉人惊,猛喝迫:“婉儿快退!”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他话尤未了,悬在牧羊玉女头顶那口巨钟,陡地疾罩而下,牧羊玉女却仍似愕然不知的神情,木然未动。 李老儿那敢怠慢,一耸肩,跃了前去,这时巨钟由一根钢索吊住,急落而下,已离牧羊玉女仅着尺许。 李老儿救女心切,人未至,掌先发,一股万钧掌势排空而至,掌风一出,牧羊玉女猛然警觉,惊得“啊!”一声大叫,不过好在李老儿掌风将巨钟扫得偏了一偏,在那声叮当震耳之中,牧羊玉女一塌身,贴地纵向李老儿身边,这才躲过此难。 同时这口巨钟又疾升而上,李老儿见着大怒,一掠身,窜将起来,手中薄刀,猛吊住巨钟那根钢索上斩去,钢索中断,巨钟翻了下来,一声暴响,跌成粉碎! 大雄宝殿之钟声即已不响,顿时寂然无声,静得怕人;李老儿落地飘向牧羊玉女身边刚伸手捉住她之手腕,忽感脚下松动,不觉心中一动,道声:“不好!” 人即带着牧羊玉女凌空而起,就在俩人刚离地悬穴之际,原是坚实的地上,忽然哗啦啦大响一阵,顷刻之间,大雄宝殿中方圆七八丈宽之宝地,突地下沉,一股湍流却四方八面涌了进来,顿时一座庄严肃穆之大雄宝殿竟成了一口池塘般,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 唯一未为未淹之地,只有那三尊佛座之神龛之上。 这时,李老儿带着牧羊玉女身在空中,一看下面这等声势,再看殿顶之上但无一根梁,竟连一块匾额也没有,根本就找不到着手攀沿之处,如运起壁虎功贴地墙上也非上策,不禁暗暗叫苦,心想:“这次竟失算于双莲寺机关重重之中!” 蓦然间,忽见原来吊着巨钟的那半截钢索,尚且空垂下,心念一动,霍地运掌朝后挥去,借这反弹之力,横空直往钢索射去,伸手间即握住钢索,牧羊玉女却紧挽住李老儿之手臂,两人就此在空中像打秋千般,摇摆了一阵,就此停住。 两人到此境地,都知目前险象,一不留神便有性命之危,所以两人均未出声,只同时望着下面大雄宝殿变成的水潭出神,苦思脱身之计。 而在这时,牧羊玉女却反想起李小艺之安危,想到她一入这大雄宝殿便顿失所在,没了踪影。想到悲惨之处,隐隐地不觉两行热泪竟渐渐地流了下来! 泪水竟滴在李老儿手臂之上,李老儿转头对她一望,竟然有些生气道:“婉儿怎的哭起来?此是何时,怎能容你伤心哭泣呢?” 牧羊玉女悲声答道:“爹,我想起了艺姐姐,所以……” 底下“哭了!”之话,尚未说出,李老儿忙阻止道:“叫你别哭就别哭,小心别摔下水去。” 牧羊玉女只得收泪,又在李老儿手臂上握紧了些。 本来李老儿与牧羊玉女之轻功已达踏水凌波之境,所以不敢跳下,只是不知水中再有无别的圈套,所以不敢轻易履险,只吊在那根钢索之上静待时机。 话分两头,再说李小艺见那头青牛角上挂着林独从她头顶飞越而过,直冲人大雄宝殿之内,她转过身来跟踪而入。李老儿就在这时因抬下牧羊玉女微顿之间,迟了一步。 李小艺一入大难宝殿,望见青牛好似轻车熟路,毫不犹豫冲向右侧,一晃不见。 李小艺拜在遁世派李老儿门下,一年来武功大进,内功之修为虽不及牧羊玉女之自小习练,根基深厚,但招术与轻功却在轾轩之间。 这时一见青牛隐入,深怕它走脱,忙展开“流云飞絮”遁世派独门轻功赶上一看,见是扇廊门,门内一条向左弯曲之甬道,她不加思索,双袖轻挥,抢身奔入,约三丈长之甬道过去,天空又漏出星光,原来这里是座修竹罗,列中置石桌石椅之类,从那竹缝之中望去,可以见若后面又有一幢大殿,可是后面那幢大殿与前面那幢完全两样。 只见富丽堂皇,灯火通明,两扇殿门大开,殿内竟有许夜妖冶来回走去。 李小艺正看得莫明奇妙之际,忽然一声长长的牛鸣,那头青牛直向那灯火通明之殿中冲去,蓦见这庞然大物冲来,那些妇妖四散而逃。 李小艺一见青牛窜出,她娇叱一声,腾身而起,在黑影即朝殿中急泻而下,与那头青牛冲划殿中正是先后。 一看那头青牛在殿中并未伤人,只是东奔西闯的,一个个跌倒爬起,从殿中之偏门走个一空。 那条牛也顿时在殿中站立不动,并未再行进入,李小艺凭她施甚奇妙身法,任她身法如何快法,就是无法近得了牛身,口中更大喊:独弟弟!独弟弟不休! 林独伏在牛角之间动也不动,那青牛有时也转身屁股对着李小艺跑,青牛的屁股像长若眼睛似地,李小艺抢身过去,它只微一弓身之间,便自避过! 李小艺无奈,忽地伸手取出她家传暗器九子银针,刚一抬臂,恐怕伤着林独,只得双缓缓放下,大喊一声,直望着那头牛。 蓦地,青牛昂首一声长鸣,又目圆睁,望着李小艺这边,李小艺见青牛凶猛,不觉全神戒备,就在这时,青牛回蹄一张,猛然发脚便冲。 李小艺一声娇叱,右手剑一举,一招“毒蛇出洞”便迎面对着冲来之牛身上刺去。 谁知青牛竟不避不让,仍一味冲来,逼得李小艺只撤剑避开,青牛就此擦身而过,李小艺一恨之下,不暇细思,左手一抬,取在手中之九子银针立要尽数打出。 第三十一章 逆流涉险 忽听铁木大师道声:“回来!那女娃心存巨测,还是由我亲身发落吧!” 李小艺一听铁木大师竟欲亲自对付他,不禁惊得面如土色,暗道:“师父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尚说不是这瘦黑和尚之敌手,那他要伤我,岂不易如反掌,我还有抗拒之余地吗?” 她这样想过时,原向她逼来之僧人旱已退回,就见铁木大师那双隐隐眨出寒光的双眼,忽地从青牛身上转移到她身上来,李小艺自然而然打了个寒噤,手中之剑与银针握得更紧,也瞪住铁木大师不敢稍瞬。 他们这样互相瞪视了一刻,铁木大师忽然改容笑道:“你这女娃儿是李老儿的什么人呢?现在他已是我瓮中之物,嘿嘿!恐怕谁也救他不得了!” 说罢双目突射奇之光,逼视着李小艺。 李小艺何等精灵,一听他语气与神色,便想着必有下闻,再与之殿中这妇女一联想,不觉羞怒交加,一挥手中剑,便要猛扑而上。 铁木大师见她会意,一声狂笑,道:“我说女娃儿,既然不待我说明,你已会意,可见你已聪慧灵明,那再她没有,你就从了我吧!李老头子的性命便有救了!” 他这话音刚落,李小艺长剑一摆,正要猛刺过来,忽地牛声狂鸣,那条青牛一头猛朝那退过一旁的僧人撞去,李小艺一见大喜,娇叱一声:“接住!” 手中九子银针突然打出,这种银针细如牛毛,本足不易防之暗器,但铁木大师是何等人物,大袖一挥,立时打出一股劈空掌风,将九子银针尽数所落。 可是就在他劈出掌风之际,猛听得一声夺人之惨叫,声震殿宇。他回头便见又是一个寺僧洞穿在牛角之下,死于非命! 这样一来,他那再顾得与李小艺周旋,双臂一张,厉吼声中,苦练数十年之独门歹毒功夫黑气指功又二次施了出来,只见由他十指之上,丝丝黑气,电射向牛身,李小艺一见,虽不知铁木大师到底施的何种功力,但见其威势,即知是非常歹毒,深怕伤得林独,急得大喊道:“青牛哥,快退!快退啊!” 动物就是动物,牛就是牛,那里能听懂人语?它非但未退,反昂首迎着电射而来的黑气长鸣不休!铁木大师见后,暗中骂道:“孽畜死期已至,还得意什么呢?” 正自庆幸立可毙牛于黑气指下之际,不料突感打出之黑气,指受阻,指力无法贯透,不觉十分怪异,猛又真力增强,十丝黑气顿成了墨一般乌黑,带着咝咝破空之声攻去。 青牛竟仍自不惧,长尾一翅,笔直竖起,接着“哞!”的猛吼一声,竟似从那头牛丹田之中,吼出一股足以抵挡铁木大师黑气指功之真气,化着一阵薰风,迎而吹到。 铁木大师立感不好,脸上凶威突敛,疾退七八步,急收出之黑气,可是他动作再快,也仅收回一半,另一半早被那阵吼声吹去,散向殿顶无影无踪! 这黑气乃铁木大师在荒山僻静之地,搜集百年以上之毒物及野坟荒冢腐尸毒练成,这种黑气休说一经沾在人身,就是动物沾一点气息,也要毙命,真可称天下之至毒! 铁木大师再也想不到这牛有这么怪异,愕然怔在当地,两只阴寒目光闪烁不定,蓦觉挂在牛角之间的林独,定有蹊跷,忽然喝道:“兀那小子!你是何人?” 铁木大师一生见识广博,江湖那号人物未曾见过?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相信一条牛能抵挡住他之黑气指功,因此他认定是林独施的手脚。 林独仍是那种晕迷熟睡的样子,挂在牛头之上毫未动弹,但显然青牛已牛性大发,前蹄一阵拨踢,头一低,便朝铁木大师冲来,而且吼声连连,薰风熠熠,铁木大师怒从心上起,袍袖称挥,也打出疯然掌风,但刚一出手,便感到青牛所薰风竟如万钧重压,那股潜力之雄厚简直前所未遇,急忙撤掌模身跃开。 突见那条牛也是一横身,长尾一摆,“哇!”的一声惨叫之下,早又有一个僧人被长尾扫中,倒地不起。 甚且青牛并未因此停下,一个急窜又朝铁木大师猛冲而至。 铁木大师见连丧两个寺僧,到这时也惊心动魄,不敢抵挡,一旋身,闪过一边,一瞥之间,却见李小艺站在一旁,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条青牛突如其来的横冲直撞,当与李老儿有关,而这女娃儿又是李老儿的弟子,我不如先制住这女娃儿,使其投鼠忌器,那时再另想制胜之法。” 他这样一想,闪避青牛之攻击之间,便渐渐向李小艺移去,而李小艺看青牛迫得铁木大师团闭转,正在出神,对于目前的危机,尚自不觉。 铁木大师一个瘦小身形窜高跃低,窃视李小艺并无防备之意,大觉暗暗心喜,心知只要这若如愿,今夜之战斗立要全盘改观。 这时他全身功力手聚两掌之上,李小艺在他身后丈余远近,那条牛却又正面冲来,这正是最高时机,不暇思索,猛然一个倒跃,凌空一个翻身,狂喝一声,道:“女娃接招!” 储势发待之两掌,忽地挟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封向李小艺两侧,人更一个纵身,正而抢向李小艺伸手便抓。 待李小艺发觉时,身旁两侧早为铁木大师掌风罩住,要向两侧闪避已是不可能,唯一只有向后跃退,可是就在她这微一迟疑之间,铁木大师黑抓已到,当时惊得她面改土色,大喊一声道:“独弟弟!” 双眼一闭,就欲任凭铁木大师摆布,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牛鸣,忽听林独大叫道:“救命哪!” 随听铁木大师猛在一声惨然狂呼,李小艺只觉当面风声过处,睁眼看时,铁木大师竟口吐鲜血,跄跄踉踉向左跌出七八步。 而那条青牛正站在自己身边,林独躺在牛头间之上,手脚乱舞,口中不住的大叫:“救命哪!救命哪!” 那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也好似危在旦夕,李小艺那知就里,自己险境未过,反又为林独担忧起来,一扬手中便刺向牛身,同时另一只手突出,拟抢夺下林独。 她剑掌齐出,满拟一举奏效,谁知她方才一动,腰间忽觉被蛇缠住了一般,一紧一甩,她不由自主,一个身子竟被牛尾卷起,摔上牛背,端端正正的坐着,还来不及去想是怎么回事,林独陡地扭身抱住她,喜道:“啊,艺姐姐!你终于来了,你到那里去了啊!这是什么地方呢?” 李小艺见林独已醒转,早把危险之境遇拋到九霄云处,也忘了此刻坐在牛背之上,那条牛更未停止对铁木大师之攻击,忙答道:“啊,独弟弟!你真把我吓坏了,你怎会挂在牛角上的呢?” 林独道:“我不知道,我见那群和尚个个都那么厉害,逃出寺外时便遇着两个该死的和尚把我打晕过去,以后都不知道了。直到刚才醒来,才见姐姐跳上来的。” 李小艺听了不觉噗嗤一笑,暗道:“我那里是跳上来的?分明是给牛尾巴卷上来的。” 可是林独虽装成这一无所知样子,心里可在暗暗好笑,想道:“要非我救你,此刻恐怕早在铁木大师抓下丧生了!不过此时我所以瞒着你,实因自己树敌太多,万一传了开去,我就在再高本领,当这邪魔当道之际,也难以抵挡黑道上之人物群起而攻。” 李小艺笑过后,说道:“想不到牛是救你,我还以为加它害于你呢!不过你那条牛也太残酷了一些,这双莲寺中的和尚几尽被那对利角个个戮穿!” 林独口中诺诺道:“真的吗?它真有那本事吗?” 实际心里却在想道:“艺姐姐,你是不知这寺中的和尚作恶之情,要是你知才先这殿中的妇女都是些被瞄来的良家妇女时,你还会说那牛太残酷吗?” 就在这时,青牛忽地纵起数尺高下,两人因只顾谈话,未曾留意,险些被拋下牛背,而林独也立时警觉,那牛如失去自己之助力,那能是铁木大师之敌手呢? 急忙转头之下,却见铁木大师受伤之余,那再敢与牛相斗,一遛烟,便朝殿中右手侧门飞遁,而那牛正追了个首尾衔接,一点也不放松。 这时,铁木大师已入边门,青牛也一窜而入。 杯独在李老儿与赤龙盗相斗分出胜负,铁木大师尚未出手之片釗,早已抽空逡巡了全寺一趟,也认清了铁木大师及那群寺僧的真正面目,才隐身于牛腹之下,撞进寺来,尽歼恶僧,痛恃罪孽。 此刻林独知道一入边门,便是地道,恃若已来过一垧,铁木大师又已受伤,也就一任青牛跟踪追下。 果然是一处长约十丈的地下石道,眼看铁木大师跄踉奔在前面,林独暗想:“此人如任他留在江湖,定给江湖带来无穷杀劫!” 这样一想,有心把他除了,暗中伸指朝青牛耳后根上一按,牛立即受命,一声长鸣,林独借它长鸣之际,手腕一番,暗中吐劲,神功立展,顿有一股薰风朝铁木大师身后罩去,而李小艺因不知林独在施功袭击铁木大师,却回头笑问道:“独弟弟,原来这寺内还有地道,这牛一味穷追,莫要着了和尚的暗算。” 铁木大师对这种薰风早如惊弓之鸟,不再敢转身迎敌,忍住内腑之震伤,猛提一口真气,抢扑过地下石道,一晃而逝。 林独深怕他逃去,双腿一挟牛腹,青牛也趋阵风似的抢奔过去。 抢奔至地道口上一看,李小艺忽觉目前一亮,景象又变,景象又变,却是一座富丽堂皇,雕金砌玉的别宫,那再有丝毫寺庙供神之气息?不觉说道:“啊,独弟弟,这好像一个皇宫一般的所在呀!” 林独一心一意在找寻铁木大师之下落,微嗯半声,答道:“错在这是为一群和尚所拥有,看来青牛并未杀错人呢?” 微一环顾,虽是这么宽敞华丽的地下宫殿,却是着无人影,林独先前原只到此为此,心下暗忖道:“许么许多妇女本是在此处寻欢作乐,丑态毕现,现在又到那里去了呢?难道还另有去处吗?” 他想着立对李小艺说道:“青牛把我驮到此处,来原欲扑杀铁木和尚,此刻他却又不知去向,艺姐姐!你细看此处有无什么破绽之处呢?” 两人仍共乘在青牛背上,即在这辉煌耀目,极尽华丽之宫中,缓缓踱步巡视,林独与李小艺两目却上下四方细细察看,一方面又欲防着铁木大师猝加之袭击。 两人巡察了一刻,丝毫不见有何异状,李小艺想起铁木大师对她所说李老儿已为他所困之话,不觉悄悄对林独说道:“独弟弟,看情形他已逃去,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我们不知从地道转出去吧。” 林独顺从李小艺之意,点头答道:“好!不过,这双莲寺实在藏垢纳污,我们会见了飞腿儿后,还是要设法毁去这寺,以除后患。” 李小艺不觉仰面望着林独奇道:“独弟弟!你叫我师父叫什么呢?” 林独立时笑了起来,“咦!”的一声在李小艺那张俏脸上亲了一嘴,答道:“飞腿儿呀,他的外号不叫做飞腿儿吗?” 李小艺却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嗔道:“你别施坏,谁告诉你我师父叫飞腿儿的呢?叫你记住,玉犁神耕李桑,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因他优悠山林,不爱管江湖闲事,所以江湖又加他一派号,叫遁道派。” 林独听了,故作奇道:“听艺姐说来,他是不爱伸手管江湖闲事之人,怎的这回又找起赤龙盗来了呢?” 李小艺长吁了一声道:“说来也奇怪,当今江湖之上出了一个十分隐密,无名的高手,这人气走天边枭主,并激师父下山,哦!他还寄柬留书。”说到这里,李小艺突然目蕴奇光,望着林独凝视。 林独心知她又是想起破绽之处,忙故作不解问道:“后来怎样,怎的不说下去了呢?” 李小艺凝视了林独一刻,骤然问道:“婉妹送给你那把匕首呢?” 林独道:“啊,早在那天断魂桥下失落了。那把匕首断金截玉,失了真是可惜。” 李小艺信以为真,不再追问,又提醒林独赶牛转回大雄宝殿,林独依言一拍牛头,道声:“回去!” 那牛便朝地道出口处走去,可是看之下,那道出口罕为一整扇铁门所封,林独急忙跳下牛背,推拉一阵,分毫不动,暗中又运真力搬移,依然无用,这才回身耸耸肩,对李小艺道:“来路已阻只有另找出口了。” 李小艺急于要出去会见李老儿与牧羊玉女,急道:“这怎么办呢?要是我们能别找到出路,那个和尚也逃不脱了。” 显然李小艺心中已感到十分恐慌,也跃证牛背走近那扇铁门推一推,那里能推得动呢?林独道:“那样没有用,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说罢猛然见宫中四根合抱大柱,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这双莲寺内既有如此巧妙之设置,定是机关重重,只要我们细心观察,那怕找不到出路?” 他这样一想,即走至第一根缠龙玉柱前面,状玉柱细心察看起来。 就在这里,本来宫中是光亮如白昼,也不知这光亮出自何处,可是这时突然一暗,竟基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林独大惊,深怕铁木大师暗出鬼计,利用机关伤人,他是夜能视物,连忙一跃李小艺身边道:“艺姐姐,我们真是被困在这里了!” 谁知他话时刚落,猛地一声大响过处,接着水声澎湃,林独那双夜眼,掠视之下立见这宫中左右面壁上,陡然开了一个大洞,足有二丈见方,两股急如飞瀑的水泉,就从这洞中急射而出,水势之急,竟比巫山三峡,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倾刻之间,宫中水已没膝,林独大叫道:“艺姐姐!那该死和尚已发动攻势,你不谙水性,快骑上牛背上。” 李小艺也急道:“独弟弟,那你待要怎么呢?” 林独道:“别管我,你忘记了我谙水性吗?水是困我不住的。” 就在他们说过这两句话,那水早已及膝,突然一点光亮一闪,李小艺手中拿着一颗夜明珠,喊道:“独弟弟,你不怕黑吗,给你这个。” 林独知她手中拿的是他在峨嵋的赠物,答道:“不用了,你自己用吧,白天到夜晚对我都是一样的,哼,你该打,五莲峰上练就了我一双夜眼,你怎的又忘记了呢?” 李小艺道:“啊!对啊!我真该死!那么我们又怎样出得去呢?” 林独道:“别急,我们总得想法子出去的。” 他随即对着那股暴流凝视了一刻,继续道:“艺姐姐,你暂在此地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李小艺早对这种吓人的水势弄得心慌意乱,慌道:“啊,你到那里去呢,水势没顶那怎么办呢?” 林独一笑道:“那会呢?你不识水性,青牛水中的好手呢!” 说罢矮身,立时全身没入水中,本来他从水面上踏波而行也并无难处,他所以这样做,仍是要将自身那一身武功稳住,不欲李小艺知道,传扬开去,他今后即不便办事。 他潜入水中后,立时殿开神功,单掌一送,便被劈出一道巷。 这时水势已没顶,李小艺赶跨上牛背,随水势浮起,林独再把头伸出来水面一看见李小艺已无危险,道声:“艺姐,我去了!” 随即一缩身,立时又没入水中,朝那股湍流处潜泳而去。片刻后,水势过急,已无法凭水性游上半步,他在水中一想,顿时想出一法。 单掌发动神功,劈了出去前而立被他劈出一条水巷,他急上数步,水势又合,接着他便双掌连番劈出,终于快移近那出水之洞口。 可是他愈迎洞口,那股急泻而出之水势,更加锐不可当,林独掌风竟也无法逼开,自然是无法前进,至此,他既不能进,又无处可借力附身这处,不进则退,突然反急退丈余远近。 同时,突感腰间被一物撞了一下,猛回头原来正撞在青牛胸腹之上,只得冒起水面,一看这时水势又涨,李小艺坐在牛背之上手执明珠,十分惊慌莫措,她见林独冒起水面,立刻大声喊道:“独弟弟,再过片刻,小势再涨,这宫便会被淹没,那如何办呢?” 林独心中也十分着急,一面踩着水,一面对李小艺道:“艺姐别急,这水淹不了我们的。” 说罢他,又钻入水中,向那急流之处潜去,到无法得进时,仍此掌风逼进。 不久,他又快至那洞口,不暇思索,连忙一横身,倏地横移儿步,避开正面,果然水势稍缓,只有倒流之现象,他猛提一口其气,疾然连环劈出掌风,一个身子也急进丈余,正好在那出水洞口之旁。 他更不敢稍缓,伸手间已摸着洞旁之石壁,紧紧抓住,然后急升走水面,一看这时水涨已快及宫顶,李小艺骑在牛背上。介腰抬头已可碰着宫顶。 林独急不及待对她如手,并指示她前行之路径,李小艺如言摧牛前进,一刻后,费了好大的劲力才与林独合在一起,准备穿过洞口,找到出路。 现在再说李老儿与牧羊玉女,在大雄宝殿之中,吊在那半截钢索之上,真是焦急莫名,睁大着眼睛望着下面静静水池,水面上毫无动静,但不知水中有无另设机关,因此既不敢展开本身绝顶轻功,踏波找寻出路,又恐铁木大师趁这时两人遇险之际攻击。 过了片刻后,牧羊玉女早已不耐,悄悄对李老儿说道:“爹,我们下去吧,这样要叩何时呢?而且这样吊着,也颇为费力,不如现在就下去。” 李老儿温言答道:“婉儿不可任性,从这双莲寺之布置看来,下面池面定然深不可测,且水中定然也暗卡遍布,一个失足,便要着了他道儿,还是等等再看吧!” 两人又静等下去,好在不知如何,铁木大师却会在这时毫无动静,可是愈是如此,老儿愈觉紧张,一刻也不敢疏神,全神监视水面及大雄宝殿之四壁。 就在这时,果然水下一声闷响,接着原是平静之水面,忽然翻腾沸涌起来,水泡迭起,发出不断之隆隆水响,随之又响得铁木大师之声音,愤愤的道:“姓李的,今日算是我一时不察,落在你算中,我要一息尚存,五月五日定然到青城笫一峰找你,饶你此时,便不饶你彼时。” 声音一落便寂然无声,李老儿这时反倒有些莫名其妙,那里便会倍了他呢?连忙对牧羊玉女道:“和尚又不知要弄什么鬼,不可轻信于他,还是提防一着为是。” 这时整个大雄宝殿本是黑暗异常,李老儿与牧羊玉女都是两眼紧盯着哗然沸腾之水面,渐渐的牧羊玉女突然对李老儿道:“爹,你看,怎的水中有点儿光亮呢?” 李老儿其实也早已看见,只是一时未加说出而已!这时只见那点光亮愈来愈大,愈显得清晰,他不觉心中一阵紧张,以为这是铁木大师之另一设置,立时警告牧羊玉女道:“婉儿小心了,恐怕这又是铁木和尚所为。” 谁知他话声刚落:“突然哗啦一声大响,一股水柱,升起丈余高,随着水柱之下落,水面忽地冒出一个庞然大物,牧羊玉女一见,不觉失声叫道:“啊呀!牛是那牛呀!那么艺姐姐和林独那害死人的小子又到那里去了呢?” 李老儿一见真是那条牛,不觉想起殿外落败于它之一幕,又起一腔怒火,暗道:“你这打不死的孽畜!” 忽然对牧羊玉女进:“留这东西在,终是害人的畜牲,你在此稍候,我下去毙了它再说。” 牧羊玉女与牛在峨嵋相处日久,知道这牛最为驯良不过,对于扑杀寺僧之情形,她虽也入目,但始终不信是牛已变性,忙答道:“爹,你掌下留情,女儿看这牛定然有因,还是饶它一命,留再看看。” 李老儿突然一松手,放开那半截钢索,凌空一个翻身,头脚倒置,急扑而下,答道:“留着它恐怕再也没人能制住它了!” 随着他下扑之势,挟着凛厉之掌风猛袭而下,人未到水面,早被掌风带起水花四溅、那条牛大概也已感到危在顷刻,仰头长鸣了一声,可是掌风已到,眼看牛头就要被李老儿劈裂,尸沉水低。 突然,侧方水面又是哗啦一声大响,水花分处,现出林独手中紧紧抱着李小艺,同时听林独大叫道:“飞腿,别伤了我的牛!” 李老儿猛然撤掌,一怔之间,林独双手一送,是把李小艺一个娇小的身子平空往李老儿拋了过来,李老儿双手一接,可是自身已到水面,赶忙一提真气,雁落平沙微微在牛角上一点,“白鹤冲天”一个身子笔直又跳了起来,一伸手又抓住了那根钢索。 林独却在这时,故意划行几步,弄得水花连响,始爬上牛背,大声对李老儿叫道:“飞腿儿,好久不见了啊!你的脚程虽快,这时可也不及我这青牛儿快了,你为何要劈死它呢?” 李老儿这时对林独十分疑惑,暗道:“这傻小子一年来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刚刚明见他挂在牛角之上,似已受了伤,这时又怎会安然无恙呢?” 他不由睁着两只精光内荏在的眸子朝林独细细打量一番,但见他柔和,两太阳穴平平,又似有物出之武功,但想起那头青牛的残忍,又是有气,愠愠答道:“好一头脚程快疾的青牛,我看它早变了一头野牛了。” 林独答道:“飞腿儿,别说笑话了,我这青牛不但脚程快,还能分判好恶呢?坏人要遇着它,可真是遇上克星了。” 李老儿一听,不由心中大怒,暗道:“这小子分明是在取笑于人,坏人身上又无特别标致,身上也无特突的味儿,一头畜牲怎能分判得出呢?” 他正待答话,想教训林独一番,李小艺忽然在一旁发话道:“师父,独弟弟并未说假话,那是真的呢?” 李老儿脸色一沉,斥道:“谁要你多嘴?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人有时都不能分判好坏,何况是一条牛……” 李小艺不顾李老儿之呵斥,又答道:“但是至少双莲寺中的僧人,却没有一个是好的……” 她话还未说完,牧羊玉女插嘴道:“好了!好了!艺姐姐就别说了!” 接着她又对李老儿道:“爹,快別说了吧,我们吊在这半根钢索上像什么样呢?得赶快设法出去再说!” 李老儿一想也对,立时对林独道:“林独,我两次救你不死,你却还来和我老头儿绊嘴,现在你既称青牛功夫高强,可有法儿出得这大雄宝殿吗?” 林独笑道:“这又有何难?我这牛心要出不了这大雄宝殿又怎能称为神牛?” 李老儿道:“你这青牛又何时得了神牛之名呢?” 林独道:“牛儿非凡,自然就是神牛了。” 他一面答话,一面早已留心大雄宝殿的四周,四壁有如铜墙铁壁,无路可通,他原来纵牛奔进的那扇廊门也为铁板所封,现在只有正面那扇大门是唯一可破门冲出的去处。本来门边站有一尊佛像,不过这时已随大殿下落入水下。 林独看看可以一试,立时暗运神功,于单臂,同时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指挥青牛,暗道声:“试!” 顿时那牛如择纶旨,仰首一声长鸣,即以它浮水之本性朝殿中大门游去。 其游势虽缓,但稳固异常,片刻后,青牛已快游至门边,林独又暗中双腿一挟,青牛负痛狂吼一声,猛地一头撞上那扇大门,林独乘机令掌一翻,神功发出,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殿门开,在李老儿等人看来,还真以为是牛角之功,暗中也乍舌不已! 李老儿等人见殿门已开,无不大喜,叫声:“艺儿婉儿快走!” 声落人即以“飞燕穿帘”矫疾之身法,一掠而下,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随后飞掠而下。 谁知李老儿人尚未到门边,地底又是“嚓察……”响过一阵,猛然间,殿中大水突然消失无踪,原地殿中之实地骤然急升而起,这时李老儿刚好掠至大门边,预定一点实地便可抢身出得殿去。‘ 就在这时,猛闻牧羊玉女在身后大喊道:“爹,留神!” 他愕然间,眼前黑影一晃,原来站立在门前这那尊佛像,已阴实地升起,正拦在面前,而且这时铁臂一张,便朝李老儿拦腰抱来,李老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声:“不好!” 一个倒纵,向后掠开丈余,心中仍在怦枰而跳,念头尚未转过,“嘭!”的又是一声大响,就在眨眼间,那尊佛像早着了青牛从后面撞来的一头,当时一尊佛像四分五裂,破片纷飞,同时即闻林独哈哈大笑之声。 第三十二章 红蛇恶讯 却说那禀佛像朝李老儿拦腰抱来,李老儿叫声:“不好!” 一个倒纵,向后掠退丈余,心中仍在怦怦而跳!念头尚未转过“嘭!”的又是一声大响,就在这眨眼间,那尊佛像早着了青龙刀徐镖撞来的一头,当时佛像四分五裂,破片纷飞,同时即听林独哈哈大笑,道:“飞腿儿别害怕,有我这神牛在,保管你吃了不亏的。” 李老儿只气得啼笑皆非,面罩寒霜,步出殿门,望着林独半响默不作声。 这时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也随后走出,望望天色,已近黎明,再望林独时,只见他骑在青牛背上,一年来更加长得神丰气朗,再望林独时,只见他骑在青牛背上,一年来更加长得神丰气朗,俊逸出尘,双目虽非奇光内蕴,却是目若即星,明如秋水,澄澈晶莹,但是一身衣服却又是脏污破烂,不堪人目。 牧羊玉女看着“噗嗤!”一笑问道:“青面哥哥,这一年来艺姐姐好惦念你呢,你到那里去了呀!” 这话一出口林独与李小艺同时脸红过耳,又羞又喜,林独本不善言辞,直羞得呐呐答不出话来。 李小艺立时依林独昨夜告诉的话,答道:“独弟弟这一年来浪荡江湖,走遍了中原各省,大江南北呢!” 可是李老儿仍然两眼盯着林独,林独见他这等神色,对他露出两排皓齿,轻轻一笑。 李老儿怒然冷哼半声,道:“林独,真人面前卖什么关子呢?玄门修真至宝‘都功秘录’何时被你得着?快说!” 林独乍听李老儿道出私隐,心中不觉暗地一惊,忖道:“我还以为他没有看出自己行藏,原来只是人家不愿当场揭露而已!” 他这样一想,正待把经过说出,突又听李老儿继道:“如你未得都功秘录,怕就给别人得去了!” 这话一说,林独立知他原来只是猜想而已,并非真看出林独这时身怀无上至高绝学,挟技藏锋,不肯眩露,但李老儿即有此问,他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他本是聪明人,可是一入尴尬之局,他便窘像大发,愚态百出,骑在牛背上红着脸,始终答不出话来。 李老儿等了半响,见他一句话也答不出,不觉一股势望化为乌有!他是希望都功秘录为林独得的。 骤然间,他一顿脚,猛回头朝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斥道:“你两人既然会自作主张下山,那是不必要我管了。 说罢,陡地双掌一按,立时狂飙大起,两股掌风击在他身侧地下,沙石纷飞,紧接着借势冲霄而起,快似闪电,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想都来不及想,李老儿已跃起卜余丈高。 牧羊玉女,一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大喊声:“爹!” 下面的话尚未出口,李老儿早在半空横身一掠,飞逝于双莲寺墙外。 留下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面面相觑,尤其牧羊玉女,泪流满面,泣道:“艺姐,爹爹从来没生这么大气,我想要回山去。” 李小艺听着十分难过,引咎自责道:“婉妹,那都是我不好,再见着师父时,我一定告诉你老人家不能任罪婉妹,那都是我一人的错处!” 说着不觉秀目中也流下了眼泪!林独在旁两人泪眼相对,劝道:“婉妹和艺姐不要哭了,再遇着李前辈时我一定帮着你们说去,定叫他不再怪罪你们。不过,你他也是!”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下山,本是完全为了林独,听他这话,反也有怪两人不该私自下山之意。牧羊玉女白眼朝他一瞥,李小艺却大不是滋味,立时叱道:“独弟弟,你说什么?我们下山还不是为了你,想不到你兗会说出这种话来!” 林独是明知而出此词,故意逗两人玩玩,而且他也知李老儿并非真对两人怪罪,只是因败于林独附身指挥之青牛下,颜面尊严被挫,一时之迁怒而已! 这时听李小艺之叱斥,连忙又柔声央求笑道:“啊,艺姐,我只是说着玩的,怎能那么认真呢?这事也不是艺姐的过错,应该完全是我的错,下次遇着李老前辈,我便任他打一掌,解妥他的怒气。” 李小艺仍然瞪着眼,叱道:“谁和你这样死赖皮,你要给师父打一掌,不把你的骨头也打绵了。” 林独道:“绵就绵吧,谁叫我使你两人下山呢?就真是骨头被他打绵了,我也没有话说。” 他这活说出,牧羊玉女忽地“噗嗤!”一笑,雨过云收,更显得她美丽无比。 但林独立时对她反问道:“婉妹妹,你笑什么?难道我这话不对么?” 牧羊玉女美目凝视了林独一下,又瞟了李小艺一眼,笑道:“我爹爹要是打绵了你的骨头,恐怕艺姐姐就要痛澈胸肺了。” 林独听得如沐春风,又像吃了人参果般从头顶酥到脚底心,笑问道:“老前辈打的是我,怎会痛在艺姐身上去的呢?” 李小艺在一旁听到牧羊玉女与林独一问一答之间,早已羞得赧红满面,娇声道:“算了!婉妹别再开姐姐的玩笑了,天色已明,趁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我们还是赶快回店去吧!” 牧羊玉女微笑应是,但接着又道:“这双莲寺,藏垢纳污,我们如不把它毁掉,岂不仍是留下害人么?” 李小艺想想,觉得有理正想答话,林独却道:“照我看那些和尚既死伤殆尽,他们就是再想为害居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何况这里既为人知,双莲寺不被我们毁去,别人同样会毁掉它,倒不必我们顾虑。” 牧羊玉女说道:“对,这话有理,那么我们就赶紧登程回店吧!” 三人经这样决定,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立时跃出寺外,林独仍骑牛纵大门出去,一经上路,顿时放开脚程朝当阳疾疾奔而去! 不久,已来到当阳桥边,这是三国时代桃园猛将张飞大显威风之处,三人略停了一停,顷怀先翰义烈之士,随即过桥,不一刻,己至当阳城外寄养羊群之小客栈。 远远便见客找外人群聚拥,至少也在百人以上,三人不知何事,牧羊玉女诧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首先抢奔而前,待要看清店中又被人群挡住视线,不得已急不及待向一个老者问道:“请问你老人家,这客店出了何事呢?” 老者回头见牧羊玉女是个绝色的美人,先是愕然一怔,随即叹口气道:“这年头是愈过愈险!姑娘,曾听过赤龙大盗之名呢?要是知道,这客栈出了何事,就不问而知了。” 牧羊玉女一听老者说出赤龙盗之名,不觉一惊,急又问道:“难道赤龙盗昨晚光顾过这家小小客栈吗?这就奇了,客找之中可有何损失呢?” 老者看了牧羊玉女一眼,脸上毫无表情答道:“损失……既然给赤龙盗光顾过,那就完了!” 牧羊玉女蓦听此言,那里会相信,昨晚明明见赤龙盗与爹爹拼斗,怎会又在此做案,不知不觉间,一把竟扣住老者手腕,大声道:“天下那有这等事,请你老人家说过清楚。” 那老者被牧羊玉女一扣手腕,立时痛彻心脾,大叫一声:“啊呀!” 就此昏厥,往后便倒,牧羊玉女不觉慌了手足,尤其这时之人群见老者面色 苍白,昏厥地去,小禁哗然大哄,转过身来,反朝牧羊玉女这边闹聚而来。 好在这时李小艺与林独已然到来,李小艺自幼即善于应变,忙向前抢过一步,轻轻在老者背心一拍,老者这才醒过,牧羊玉女又连声道歉,老者这才抚若手腕,悻悻而去。 这时人群实在拥挤,而牧羊玉女又急于要认清事情真象,李小艺便对林独道:“弟弟,你便在此稍候,我与婉妹过去察看一番。” 林独点点头。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立时就挤了去。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来至店门,已先闻着一股血腥味,两人不觉同时心中怦怦而跳,及至店中一看,不觉吓得不敢正视。 原来店中尸体狼藉,血迹一滩滩,溅遍店中,真是惨不忍赌。, 牧羊玉女见此情形,闭着眼睛激动地道:“艺姐!好一个残忍成性的赤龙盗!” 李小艺终是长了几岁,比较沉着,又问过一人,这才知这小客栈中一夜之间,无一人幸存,就连寄宿在这店中旅客也不例外。 其它问清后,无须再进去看来,又想到羊群,立时拉着牧羊玉女的手臂往客栈后面走去。牧羊玉女已然会意,随着走去。 一转过店门,店后就是马厩,李小艺记得羊群是寄息在马厩之中的。 牧羊玉女与羊群之间实已建立起情感,昔日在峨嵋灵崖,除李老儿外,羊群便是她友善的侣伴。 这时她一见那座马厩,无形中心中一悚,暗中祷念道:“但愿我的羊群安然无恙!” 祷罢,急不及待,取出玉笛,一声清脆长鸣,谁知这对羊群百试百灵的信号,马厩中竟毫无反应。 牧羊玉女立刻大惊失色,也不顾身前身后人群,众目睽睽这下,突然一个急纵,跃起数丈高,从人群头顶飞越而过,急奔马厩察看。 这样一早又引起人群哗声大哄,无不奔马厩而来。 牧羊玉女奔至马厩前面,朝里一看,突感从头至脚一阵冰凉,全身也微微颤抖,只见她之羊群,一只只均倒毙于血泊之中,无一能幸免于难。 牧羊玉女呆呆的站在栏外,愈想愈觉难过,渐渐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这时,李小艺也已来到,静静站在牧羊玉女身后,看到这等惨象,一颗心也往下一沉,十分难过,尤其是此次下山,完全是李小艺之故,叫牧羊玉女损失如此之钜,更是过意不去! 两人默然望了一刻,人群也在这时涌了过来,要看那从他们头顶飞跃而过的美女。李小艺看看情势不便久留,轻轻拍拍牧羊玉女香肩道:“婉妹,请别难过,那都是姐姐不好!现在那些人已围拢过来,我们走吧!” 牧羊玉女顿了顿,突然答道:“不,那与艺姐有何关系呢?赤龙盗真是手狠心辣,我恨死他了!爹爹生气,我本回山待罪,现在我不回去了,爹爹约过那黑老和尚青城第一峰上会面,那时赤龙盗想必会去,我非要他倍我羚羊不可!” 李小艺道:“是,以后的事,我们到那时再说,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 李小艺说后,牧羊玉女竟半天不答话。围拔来之人群早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谈论两人:“啊,好美的两个绝色美女!” “啊,真是天仙化人!” “那个女子既有本事,另一个怕不也是武艺不凡。” “这两个女子十分古怪,莫非与赤龙恶贼有甚关系?” 李小艺听得这话,也不以为意,只是又连声催牧羊玉女离开,牧羊玉女却突然指着倒毙之羊群,道:“艺姐,你看!” 李小艺看了半响,竟没看出什么。牧羊玉女又道:“你看每一只羊的颈下均有血痕一条,但那并非羊子致死之处,完死是死在被剑所剌。” 李小艺沉吟片刻道:“那恐怕就是所谓红蛇标记吧!” 牧羊玉女点点头,道:“我想也是,但有一事十分不可解,昨夜我们已见赤龙盗之兵刃是一条赤龙鞭,而羊群却是被剑刺死,其中定有甚蹊跷?” 李小艺想了想,也觉甚为有理,答道:“这样看来,莫非真有人冒名而为?” 牧羊玉女道:“不知道。不过,我想在这当阳城中暂住几天,看看有何发现。” 李小艺道:“这样也好。我们这就离开此地吧!”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再仔细看那些执刀摆剑之人,总共八人,原来又是武当之道士。 李小艺不由奇道:“婉妹,武当的牛鼻子,与独弟弟河水不犯井水,互无恩怨,今日竟因何与他起了冲突呢?” 牧羊玉女道:“我们上前去差别他们再说,他们如不讲理,动起手来,像他们这点斤两,我一人打发也足有余。” 说罢,不再犹疑,与李小艺两人急奔过去,到得斗场之外,牧羊玉女双手在腰上一叉,突然大喝声:“住手!” 这群道士闻有人喝止,微怔之下,即已停手,林独也紧接着喝声:“虚!”那牛便站住不动。 牧羊玉女见众道士均已停手,接着一板正经道:“武当道士,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林哥哥他,过他的独木桥,可谓井水不犯河水,风马牛不相及,你们因何找我林哥哥群打群殴起来呢?” 牧羊玉女这几句话说来,真是江湖道十足,可是武当门人那知牧羊玉女是何人物?立有一比较年长的黄衣道士稽手念了声:“无量寿佛!”随即答道:“谁找你的林哥哥群打群殴呢?我们要的是那头青牛,难道青牛是你的林哥哥不成。” 这几句话说来简直就是骂人,根本未把牧羊玉女放在眼里,李小艺听了也自有气,道:“那骑在牛背之人,便是婉妹的林哥哥,难道你们这群臭道士瞎了眼么?” 这话对道士更是针锋相对,八个道士无不脸上变色,其中有个道士,怒道:“那里来的两个野丫头,你们既知我们是武当全真,便该知道利害,还在这里哓甚舌根呢?” 牧羊玉女顿时笑了起来,接口道:“好个厉害的武当臭道士,连自己的掌门人被谁打死都不知道,还逞其能呢?凭你们这几块料,想把它制服,可别梦想。” 八个道士听得言话,他们是早已领教过青牛的厉害,不过,青牛倒未像在双莲寺一般,对武当道士残杀,所以他们虽对青牛存几分戒心,倒不觉得怎样害怕。 这时那比较年长之道士双目凝注在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脸上,牧羊玉女看他这等神色,忽然对他展颜一笑道:“怎么,还是信了我好,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那道士仍然望着两人,这时另一道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道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同时又朝其余之道士打了个眼色。 这时原来团聚观看小客栈满门被屠的人群,复一拥围到这边来了。 牧羊玉女悄声问李小艺,道:“你看他们鬼鬼祟祟是想干些什么呢?莫非想要骤加突击青牛么?” 李小艺摇摇头表示不知。 牧羊玉女立时朗声道:“喂,你们这群道士到底想要怎样呢?” 那个年长道士忽又朝两人稽首道:“姑娘之言,实不能相信,就如姑娘之言,中原三怪非我武当仇人,但他三人伤我们中多人,无仇也就有仇了!青牛有解三人之危之罪,今口我们非留它下来不可。” 说罢突然一打手势,八个道士立时散开,围住青牛同时有些道士又喝道:“小子,你还不滚下牛背,我们要的是牛命,可不要你这人命!” 林独笑道:“牛是我的命,你们既要牛命就一并把我这条人命取去又有何妨呢?” 那些武当道士一听之下,微觉一怔,年长道士自言自语:“天下竟有这不怕死之人?” 随即突下决心,断言道:“好,既然如此,这是你自取其祸。” 说罢原握在手中的宝剑却忽地归鞘,紧跟着另七个道士也齐收起兵刃,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在一旁见得不由莫名其妙,牧羊玉女对李小艺奇道:“他们这是怎的呢?既想围毙青牛,怎又把兵刃收起呢?” 李小艺也不知他们要出甚主意,只望了望牧羊玉女,却未答话。就在此时,那群道士同时一撩道袍,露出各人身配之百宝囊,李小艺立时恍然悟道:“呀啊!原来他们想用暗器伤那青牛,这对青牛可是毒着呢!婉妹你看怎办呢?” 果不其然,道士伸手在囊中取出各人不同之暗器,牧羊玉女一看,金钱镖,三菱镖,梅花针,铁蒺藜……等,虽均是一些江湖普通暗器,但如同时从各个不同之方向打出,任谁也恐无法抵挡,况是一头庞然笨牛! 牧羊玉女立时高声对林独警告道:“林哥哥,他们以暗器伤牛,还是快走吧!” 八个道士冷笑道:“走,有这么容易!” 突然那年长道士又向林独喝道:“小子,你到底走不走开呢?” 林独仍然对他微微一笑,道士立即面罩寒霜,杀机顿露,双只眼睛睁得老大,猛然大喝一声:“打!” 一招手,满把暗器便已出手,其余七个道士也不怠慢,纷纷将暗器打出,刹那间,暗器破空之声大作,那头青牛仍站立不动,林独仍骑牛背之上,微微含笑,毫不在意。 可是,却急坏了一旁的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回掌一立,便要朝暗器啸风之处劈去。 就在这里,青牛忽地一声长鸣,随听八个道士之中竟有一半“啊呀!”,一声惨呼双手蒙着双眼倒大地上大滚起来,哀号惨呼之声,慑人心魄。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一见这景象知有变化,暗中也大恨青牛过份狠辣。 谁知一念刚转,青牛又是一声狂鸣,头一低便朝周围人群之中猛冲而去,真是快似电奔凶不可当。 人群发觉时,青牛已至面前,吓得大喊:“爹呀!妈呀!救命!” 进水纷纷逃窜,真是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有的一不小心,跌倒在地,立被人群踩了个够。 可是青牛向人群冲去,眼看它冲进人群之中,却好似青牛之前,立有一扇无形之墙似的,青牛未到人群总是先跌开一旁,让开一条路给青牛过去。 青牛在人群中狂奔了一阵竟一人也未伤若,众人这才稍微放心,但又不知青牛这是为何呢?又看一刻,众人这才看出,青牛是在追逐一个蓬头垢面的叫化。 那叫化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却也十分快速,青牛一时之间,竟追他不上,不过看来那叫化却是神情十分紧张。 而在这时,未受伤之道士已察看过四个眼眼被打瞎的道士,原来均被一式的丧门钉所伤。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即忙过去一看,原来打瞎道士眼睛的丧门钉,竟也与马厩中两枚相同,而又见林独骑在青牛背上紧追一个叫化,不觉恍悟,道:“好毒辣的手段,竟想挑武当与我们成仇!好在青牛精灵,发现了你这恶贼!要不然真会中上他这毒计。” 第三十三章 金殿公主 这样一想,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为释疑起见,立时同声大叫道:“武当的牛鼻子快追那个烂化子,施暗器伤你们四个同门师兄弟的就是他呀!千万别放他走。” 话说着,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一晃身,立像两只翩翩白蝴蝶般,展开美妙的身法,跃起二丈多高,朝人群头顶纵去。人在空中,尤大声叫喊:“武当的牛鼻子,快上呀!” 武当道士微怔得一怔,重又抽出护身兵刃,随后也向人群之中抢去。 牧羊玉女,李小艺与武当道士尚未抢身至人群之中,突然,人群之中一声哈哈大笑,随即刷地掠起一条人影,疾似飘风,一冲而上小客栈之房顶,朗声说道:“后会有期!” 再一挫腰垫脚,即纵向客栈之后,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大叫一声:“恶贼那里走!” 凌空一点脚面,忽又腾空丈余,也向客找房顶纵去。但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身法虽快,却又快不过青牛,只听青牛又是一声低吼,林独大喝一声:“起!” 青牛立时呼地带起一阵狂风,越屋而过,待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到得屋面之上,青牛早已载着林独走了个无影无踪。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不由站在屋面上愕然惊得半晌,牧羊玉女才说道:“艺姐,想不到青牛竟有这等厉害,如它身上练成刀枪不人,当今之下,再有谁能胜过它呢?” 李小艺点点头,却似有甚心事一般,半晌不答。双目只望着远处高阳城墙,一条人影越墙而过,随又见青牛跟踪而至,李小艺这才叹道:“追不上了!进城以后再也追不上了!” 果然,刹那间青牛又越墙而回,不久已到客栈后,林独在牛背上大声叫道:“艺姐,婉妹!此地已无可留,还是走吧!” 牧羊玉女回头见武当几个道士正也先后跃上屋面,牧羊玉女立即对一道士道:“那烂化已逃到当阳城内,我们也该走了,你们还是把受伤的同伴抬回去吧,掌毙你们掌门师尊者,的确是赤龙恶盗,信不信由你。” 李小艺也接着道:“今日那以丧门钉伤人之叫化,我们到当阳去査他一查,查出以后,再通知你们,你们住在那里?” 那个道士沉吟片刻,笑道:“为了找那毙我掌门之人,现下中原各省均分布有我武当门中弟子,两位之行踪自在我们耳目之中,三天后我们自有人来找两位,再见了!” 说罢一个稽首,四人跳下房顶,背起尚在尘埃哀呼惨号的另四道,黯然而去!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交待清楚,即对林独道:“走吧!先到当阳城中暂住几天再说,看看能否查出那叫化之身份,何况独弟弟这身破烂身服,也该换换了!” 林独一笑,双腿一夹,青牛即当先奔去,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跳下屋顶,随后飞奔跟下。 到得当阳城中。林独不能再骑在牛背上。惹人怪异。只得下骑牵着与李小艺、牧羊玉女并肩缓缓而行。 这时已过响午,几人在双莲寺与城外折腾了一早一夜,点水未进,即走到一家酒楼,林独将牛拴出店外,三人刚在楼上选了个临街的座位坐下,叫了几盘热炒下饭茶,便要吃饭。 李小艺却道:“我们且慢吃饭,难得昨夜巧遇着独弟弟,独弟弟你去过青城衣霞庄,正好谈谈那边的情形,而且还要议定今后之行径,为何不先饮些酒呢?” 牧羊玉女除了在峨嵋略尝此自酿的百果蜜酒,倒未曾饮过卖的酒,随即大声附和叫好,但林独一听小艺要他说衣霞庄的事,却把他吓了一跳,暗道:“叫我讲什么呢?李伯母已过世,我能在这时告诉艺姐姐吗?” 他这样一想,却持异议道:“不,还是不要喝酒吧,艺姐与婉妹从来不喝酒的,要喝醉了如何是好呢?” 李小艺望着他一笑道:“我们少喝些就是,这倒无须你应得。” 牧羊玉女更是连忙大叫道:“喂,堂倌!快来!” 立时有个酒保走了过来,恭身问道:“请问客官还要什么呢?” 牧羊玉女神气活现的道:“快来几角上好的白干!” 堂倌连声应是,到后面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楼梯响,下面走上来两人,林独一见即认出这两人正是一年前在衣霞庄洱海王母围捕林独的和尚与道士,立即转头望着窗外,避开两人视线。 两人择定座位,转头一看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认识是在衣霞山庄见过的人物,不禁一愕。 林独虽未望着他们,但这时的林独耳目何等灵敏,立听其中和尚对道士悄声道:“想不到他们那么快就已到城里,那小子转头望外,必定是林独了!” 道士也悄声答道:“一年前未把他截住,这次他自投罗网,可别让小子再跑了!” 和尚又道:“小子已见着我们了,我们这就下去,你在店外盯着他们,我去叫公主来。” 说罢两人起身又下楼匆匆而去。 林独这才转头对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道:“艺姐与婉妹,你们认识刚才那二人吗?” 李小艺摇头答道:“不认识!亦许见过,但一时记不起来了!” 林独道:“一年前这两人跟随洱海王母到衣霞山庄来,逼得我走头无路,今日艺姐碗妹可要与我出口气!” 牧羊玉女突地跳了起来道:“林哥哥,怎不早说,这时两人已溜了,还与你出甚气呢?” 林独一笑,答道:“别急!待会他们还要来的,听说去叫什么公主。现在你们看,店外还留下一人在盯我们的梢呢?” 牧羊玉女在窗口探头一看,果见道士远远站在店外侧面来回踱步。牧羊玉女一旋身立时到了梯口才对林独与李小艺道:“你们瞧吧,我去治他!” 林独急忙阻止道:“婉妹别去,我们这不正好见见他们的公主吗?” 牧羊玉女不依,林独又道:“如果婉妹真要去的话,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呀!这样吧,你就把拴住青牛的牛绳解开,它自能找他晦气!我们在这里临窗看好戏,那多好呢!” 牧羊玉女想了想,噗嗤一笑,道:“也好,一年来,你之武功未练成,却练出了一头牛,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罢拾梯下去,放开牛绳,重又上楼,三人便临窗看那青牛之作为。 实际上,青牛之有所为,完全是出自林独这暗中传音指挥。这时,林独并无伤道士之意,却有捉弄他一番之心。 牛一被牧羊玉女解开后,林独随即传音,只见那牛先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了一阵,前蹄单脚拨了拨士,转身便缓缓朝道士舟旁走去。 牧羊玉女看得高兴,叫道:“快了,快了!那臭道士定会没命!” 林独答道:“不见得吧!看样子牛儿并不想伤他。” 牧羊玉女道:“不信,我们来打赌,谁输罚喝酒三杯。” 林独暗中好笑,要真打赌,她还是准输。 片刻,牛已快至道士身边,道士不自觉危险,就在这时,忽见和尚到来大叫道:“牟兄危险,快些躲开!” 其实青牛自冲散武当之围攻中原三怪怀在当阳城外店前逞威以来,早已闻名遐迩,附近江湖人物,谁不知近数日出了一条神怪大青水牛,猛不可当。 道士一经和尚雪狐狸任飞提醒,不觉大吃一惊,一横架,立掌当胸,呼地便是一掌朝牛头拍去。 林独在窗口看得清楚,暗道:“好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我有心放过你,你却袭击起我之青牛来。” 蓦地暗道声:“诚形!著!” 青牛立时向左一旋至右边,恰好避过道土之掌风,随即“哞!”的一声叫,朝道士猛冲而至。 道士一掌后出,未料青牛之动作竟这么快法,一惊之下,脚上用力一点,便腾空而起,他是想跃上牛背,那青牛就有再高本事也莫奈他何了。 林独早算着他有这一着,道士双肩一动,林独立时传音叫迫:“动!” 青牛头一仰,双角一挺,正好触在道士腿肚子上,道士腿上呈痛,力道一泄,“啊呀!”一声尚未叫出,啪的一个倒截葱,跌了个黄狗吃粪,弄得个灰头土脸。 当场引得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大笑不止。林独也暗暗感到十分痛快,一疏神之下未防到身后紫影一晃,突觉一股锐利无比的指风从身后袭到。 林独一惊,念动之间,神功护体硬接了来袭之指风一下,也微觉心神一阵摇旌,暗道:“声好利害的指功。” 回头间,便见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个紫衣少女,挑眉竖目,怔在那里,半晌才叱道:“好小子,妹仇未报,今日又在此纵牛伤人,识趣的就到外面去与本公主大战三百合。” 林独看着当前的紫衣少女,越占看越像那宁监狱中的小叫化,后来伤在他掌下的绿衣少女姜明芙,暗中猜想这恐怕就是她的姐姐大公主了。可是他嘴上却答道:“谁是你妹妹的仇人呢?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便伸指点人,倒要说个明白。” 这时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也转过身来,两人见这紫衣少女生得面目姣好,黛眉云鬓,均甚秀丽,不由暗中也称赞一番,牧羊玉女一对来人生出好感,冲口便道:“这位姐姐何必生那么大气呢?有话坐下来慢慢说,来来!江湖之中,难得遇见像姐姐这样人物,就来与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说罢便站了起来,揖客上座。 紫衣少女本是盛怒而来,经牧羊玉女这一阵天真的把她待做客人,虽是颇感尴尬,可是气却消了一半,勉强也望着牧羊玉女一笑道:“这位妹妹可就是牧羊玉女呢?听母亲说过妹妹武功出众,人又生来如花似玉,今日一见,果是耳闻不如目见。” 牧羊玉女连声道:“岂敢当姐姐厚赞,小妹李婉如,山野村女,武功一道,更是略识皮毛而已!” 随又替李小艺介绍道:“这位小艺姐姐,也姓李,乃我同门师姐妹。” 紫衣少女也向李小艺点点头一笑,但她知道李小艺那日落崖恂情之人,不由朝李小艺脸上看了又看,把个李小艺也看个难以为情,别转头去。 紫衣少女这才又问牧羊玉女道:“以我想来,妹妹这等年龄,在武功上便存赁地造诣,定出当今武学名宿之门,妹妹之师尊门派可肯相告?” 牧羊玉女听得暗想道:“金殿王虽与爹爹无甚大仇隙,但也素来不和,如说了出来,彼此定会窘住,但又怎能慌言骗人呢?” 牧羊玉女这样一想,微一沉吟。紫衣少女何等机敏,早看出牧羊玉女似有难言的样子,忙道:“妹妹如有难言之处,不说也罢!” 牧羊玉女急急抬头解释道:“这倒不是有何难言之处,不过小妹说出来,倒要请姐姐不以他们前辈交恶或有何仇隙之事为意,我们交我们的,他们交他们的,她何?” 牧羊玉女这话出,紫衣少女立时站了起来,脸色倏变,大声道:“这话怎说?妹妹如是我姜家仇人,恕我不能从命!” 牧羊玉女见紫衣小女有些激动,微微一笑从容道:“这倒没有那么严重,我爹爹玉犁神耕李桑,想姐姐也不会不知吧!” 紫衣少女一听牧羊玉女说出李老儿之名,登时目瞪口呆的望着牧羊玉女,半晌才迸出一声:“啊,原来你是他的女儿,那就难怪了!” 可是牧羊玉女忽地又指着??独向紫衣少女道:“那么你可知他是谁呢?” 林独一听牧羊玉女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由莫名其妙,暗道:“我又不是你爹爹的什么人,这就怪了?” 紫衣少女却立时杏目含怒,答道:“我管他是什么人,我只认识他最杀妹的仇人,今日我就不杀他,三天以内,他也逃不出金殿门中的掌门。” 紫衣少女说来气势汹汹,李小艺听着便有些不自在,双眉一挑,冷冷答道:“恐怕未见得吧?” 紫衣少女听着猛地站了起来,也冷冷道:“唷!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这可无法两全的事,那只有请你忍痛了!” 李小艺脸上一红,霍地也站了起来,脸上由红又变成紫色,叱道:“是不是我之心上人关你屁事,别在这里哓舌根,打本事尽管施来,我接着就是。” 紫衣少女又讥讽道:“住嘴!” 玉手一挥,忽地一掌当胸袭去,紫衣少女冷笑一声,原地站着不避不让,待李小艺掌风快至,左掌当脸一封,右手疾如电光,并指从左臂下穿出就点。 林独知道紫衣少女指功利害,不觉大惊,可是要救李小艺谈何容易,在万不得已之下喝一声:“别伤我艺姐!” 呼地一掌朝紫衣少女身上打去。 两下之动作都是电光火石般刹那间事,紫衣少女与李小艺均不能躲过来袭,立听两声娇呼,紫衣少女与李小艺同时往后便倒。牧羊玉女与林独急忙离座,一奔紫衣少女,一奔李小艺察看两人伤势,看出紫衣少女被林独一掌打折左臂,李小艺却被紫衣少女点中右胸旗门上。 旗门穴乃人身大穴之一,紫衣少女在仓促之间出手,又经透过李小艺打出之掌风,因此小艺幸免于难,但金殿派武功乃以独门燕尾追魂指闻名,并世无出其右者,李小艺仍是受伤不轻昏迷过去。 林独再也顾不得男女之谦,连忙运功抵住李小艺胸口,运气先为她解去穴道阴血再说。 牧羊玉女俯身察视紫衣少女之伤势,她左臂虽断,但仍咬牙忍痛挣扎着起来,双目含恨,盯着林独道:“你,你,我欲不杀你,誓不为人!” 牧羊玉女连忙柔声道:“去姐姐,还是顾到你之伤势要紧,此刻不宜动气!”说自自腰畔掏出个玉瓶,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放在紫衣少女嘴边,道:“姐姐先服下这两颗丸子,再经接骨便可,很快痊愈了!” 紫衣少女这时恨她及乌,一摆间,道:“谁吃你这东西,快些给我拿开,我姜明英虽死也不吃你这东叫,猫哭老鼠,这是何苦呢?” 说罢蹒跚地朝梯口走去,但只走了两步,臂上一阵澈骨疼痛,重又蹲了下来。 牧羊玉女随即又把她扶起,轻声道:“姐姐伤势要紧,还是把它吃下吧!” 紫衣少女一摆头,眼泪夺眶面出,牧羊玉女又道:“姐姐快把它吞下吧!我们虽说是萍水相逢,但可能说是有缘的了。” 紫衣少女仍一味摇头,右手抱着左臂,只是默然不答。 牧羊玉女见她不顾吞服自己的药丸,她想到,如变此任她自去,金殿派与林独之间那更是仇上加仇,现在金殿派势力日增,大有从黔滇边陲,扩及中原与江南之势,如与之结仇过深,可谓后患无穷。 她这样一想,在无奈何之下,突地伸指点了紫衣少女睡穴,回头见林独抵住小艺胸口,李小艺也在一股热流冲散被点之穴道阻血之下,缓缓醒过,牧羊玉女立即将手中两颗药丸递给林独,道:“这两颗药九先给艺姐服下,回头找家客栈住下再说。” 说罢怀中一摸,没有银子,在这紧急局面之下,只得手拿出一颗珍珠放在桌面上,引得有些酒客,无不瞪着双目,暗暗饮羡。 随即牧羊玉女抱起紫衣少女就朝楼下走去,林独也只好急急喂过李小艺药丸也抱着随后跟下。 可是下得酒楼,步至门外一看,只见那个道士早被青牛踩成稀烂,几乎血肉模糊,不可辨认,但是青牛之背脸之间,也清清楚楚印着两只大手印,前腿跑在地下,不住哀鸣,那个和尚雪狐狸任飞,却不知去向。 林独见自己为紫衣少女分神之下,青牛便着了和尚人大手印掌,这种掌法乃天山派独门掌法,中上后,从外表看虽只是个手印,实则内部受伤,为不早调治,必致不治。林独知青牛;受伤不轻,暗中十分恨那和尚,可是这时他已离去,只有急忙解下得自郝老大的那根裤带,放在青牛嘴边,青牛立时啃吃一节,林独又拍拍它的背道:“牛哥!你能免强忍痛起来行来吗?” 青牛真似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跪在地下的两条前腿一阵挣扎,立了起来,可是刚刚立起,重又跪了下去,嘴上也同叫一声长鸣,鸣声之中竟带有儿分悲凉之感。 林独见青牛站立不起,十分着急,又道:“牛哥,无论如何你得起来走上几步,不远,就在前面有客找,那时我再来医治你的伤势!你看现在当街跪着,引得那么多行人观看,如何是好呢?” 林独也是急得没法,这才对青牛诉起苦来。青牛瞪着眼望着林独,悲鸣一声忽地又把头垂下。 林独暗想!郝老大这裤带药力奇大,百试百应,怎的这回竟好似不中了呢?准是药力未曾行开之故,他连忙又向牧羊玉女要了两颗峨嵋草划所制的药九,给青牛服下,然后暗运神功,在牛腹着大手印之处,抚摸了一阵,牧羊玉女不知林独身怀神功,以为他还是与一年前相差无几,立时道:“林哥哥,待我来吧!它定是伤处淤血凝滞,只须将它推散使无防了!” 林独虽在暗暗好笑,但也只得让过一边,牧羊玉女立时也单掌在牛腹抚摸一阵。 片刻后,林独告诉牧羊羊女停止,随着伸手一提,大叫声:“起!” 青牛应声站了起来,可是两腿仍在颤抖不已!林独这才知道青牛实在受伤过重,只好一掌附在牛腹下,暗中施力支持之不倒,这才说道:“婉妹起吧!” 两人就此抱着紫衣少女与李小艺,和林独插着青牛,缓缓朝下街走去。这时身后更跟着一大群好奇之人,再且其中在城外见青牛逞威的也大有人在,无不议论纷,称奇不己!就在不到一个辰时之间,青牛在城外飞越屋顶追人神奇怪事,立时传遍了整个当阳城内,而且林独与牧羊玉女找着客栈住下之后,尤有人特地到店中来看那头青牛。 可是林独却是十分耽心青牛之危险处境,他倒不是再忧虑青牛受伤之事而是青牛独处马厩之中!又在受伤之下,如再遭人夜间袭击,那便失去抵御之力。 林独在调理了李小艺与紫衣少女伤势之后,见已无防,只要休息几天便可痊愈,即对牧羊玉女说道:“婉妹,青牛放在马厩之中,我可始终不放心,你可能想出个妥善之法呢?” 牧羊玉女笑道:“你难道想要牵来与我们同处吗?” 林独道:“我笑你怎的,现在这头青牛已成了你这宝贝,又是你的保镖,你正该侍奉它像侍奉师父一样呢!” 林独望望牧羊玉女,想看出她这句话是否含有讥讪的意思,却见牧羊玉女脸上仍是那么天真的洋溢着悦人的笑意,这才番怀也一笑道:“那好,我这就去把它牵来!” 林独刚踏出房门,牧羊玉女立又叫道:“你可要把它洗干净再牵进来,否则臭哄哄的,我可又全赶它出去。”, 林独应声:“是!我干净的高贵妹妹!” 一跨步走了出去,牧羊玉女尤在房中骂道:“你这个人越来越坏了,惹越我的脾气,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 回头见李小艺躺在床上,微微含笑望着他,牧羊玉女又对她揶揄说道:“艺姐!就是你把他纵坏了,也不好好管管他。” 李小艺身中指伤,不便答话,只微微朝她一笑。 这房间是两间连在一起的。牧羊玉女又对小艺说道:“艺姐,你就躺在这里静静养伤,我到里面去看姜姐姐。” 李小艺点点头,牧羊玉女走进里面,掀开帐幔,见姜明睡得正甜,不便吵醒她,又退了出来坐在李小艺床边,与她说当前江湖之混乱,和自己三人今后之行踪。 不久,林独果然将青牛牵入房里来了,青牛一进屋,立时引得这家客栈之其余商旅大笑,林独也无放在心上,只对那些傻里傻气的笑笑。 有人见林独并不因此生气,竟打趣他道:“喂,小哥儿,你将这条牛牵进屋里去,是不是和你同睡在一张床上?你可要小心它拉屎啊!” 林独也笑道:“哈,你们不是知道这条神牛吗?神牛是从来不拉屎的。不过……啊……诸位晚上睡觉最好是警觉一些。” 林独却故作神秘的样子,皱着眉望着那些客商。 那些人见林独这种耽心的神色,立时紧张起来,问道:“怎样呢?” 林独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说也罢,说起来叫你们害怕,害你们一晚睡不着,那可是我的罪过。” 那些人一听他这么说,更加不放心,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着林独。林独这才慢吞吞说道:“真的要我告你们,我也不是不说,不过有我在这里,你们也不必害怕!我这头牛呀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要发作牛性,它牛性发作时,可是翻脸不认人,跑了出来任意伤人,当决无幸理!所以我事先告诉诸位客官一声,到时它如真发了牛性,切匆惊慌,以免酿成大祸,那就不可收拾!” 那些商旅一听,再以早晨青牛踏死道士,飞越屋顶之事一加印证,那有不信之理,登时无不脸上变色,怔了半晌,突然大哗道:“那可不行,在这客栈之中有些祸物,叫咱们怎么安心住店呢?小哥儿,你赶快把它牵出去,伤了人来,对你也没好处。” 有的更立时大叫道:“店家店家退租!我不要住这凶宅了!” 顿时一家客栈哄然乱了起来,林独却逼着一肚子笑,走进房里,一见牧羊玉女,再也忍悛不住,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四章 孤女独凤 牧羊玉女看着十分疑惑,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笑呢?” 林独一面笑,一面答道:“他们对我玩笑,我也向他们玩笑,那知他们信以为真,都要退租,不敢住在这客栈中。” 正说到此,忽有人敲门,林独开开门,即见客栈掌柜站在门外,面色极其难看的望着林独,嘴唇动动想说什么,一见青牛就站在门边,又吞了回去。 林独立时料到是怎么一回事,转头对牧羊玉女笑道:“婉妹,你那种球不知还有没有呢?客人给青牛吓跑了,掌柜的来找,我总得要打发啊!” 牧羊玉女嘴吧一哮,答道:“哼,我不管你这些麻烦事,大丈夫自作自当,你来找我干么?” 林独央求道:“好妹妹,怎么这样利害呢?你就再拿出一颗珠子打发他走了,不就完事!” 牧羊玉女想了想道:“这样,你答应我三件琪,我便给你一颗珠子,你答不答应呢?” 林独暗想:“明珠宝石我还不多的是,你的还是我给你的呢?不过这时我不便取出而已!不知她要我做那三件事,想来也不甚难,我就答应她又着何妨?” 这样一想,立时满口应允道:“既是妹妹要我的,事莫说是三件,就是三十件只要我林独力所能及,也要做到。” 牧羊玉女立也取出一颗珍珠,笑道:“好,那你听着,可不许赖,艺姐在旁作诈。” 林独点点头。牧羊玉女才说道:“第一件,以后你不许你对姜姐姐无礼,你能做到吗?” 林独道:“那不成问题。” 牧羊玉女又道:“第二件,立时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回来,要不然就别回来了?” 林独笑应道:“我道是何难事,这也可立刻遵命做到。” 牧羊玉女继续道:“慢点高兴,难的在后头呢?第三件,三天内替我打听出 刺我羊群的那人。拿去!” 说罢即将珍珠递到林独手中,接着又道:“现在珍珠你以接去。就此成定论,你如办不到这三件事,看我对你不客气。” 林独一听这三件事。不禁暗中叫道:“好个放刁的牧羊女,我竟上了她的当。等着瞧吧,往后有你的好戏看。” 他想着也就泰然一笑,答道:“这有何难?你放心,我既应允办事,决不食言。” 林独转身便要将手中一颗珍珠递给掌柜,以赔赏客商退房之损失,就在这时,“啪!”的一响,窗子早为一块重物击破,飞了进来,重又“嗒!”地在房中,林独双目何等锐利,到未去看地上的什么东西,却先从他击破的窗孔往外望去,微微见着一点紫影,一晃而逝! 这时才听牧羊玉女叫道:“金子,那来的一块金子飞进房里来了呢?” 林独本甚聪明,略一沉吟,摇头叹道:“姜姐姐走了!人家竟不领我们这份情呢?” 这话说来,牧羊玉女那里肯信?她是刚才见她熟睡正甜,怎又会在这时走了呢?急忙奔过内室一看,不由愕然,窗门大开,果然人已不知去向,牧羊玉女嗔道:“她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断臂还没有好,一经吹风,医治起来,那便要更加麻烦了!” 林独没有答话,回头来至外间,拾起那块金子,手中甸甸,至少也有五六两重,随手便揣在怀里。 牧羊玉女走出房时,正好看着林独将金子揣人怀里,忙问道:“林哥哥,你怎能把那块金子拿走呢?” 林独双眉一挑,愤愤道:“像这种女子,还值得婉妹关心吗?我要找到她,用那块金子打她的脸!” 牧羊玉女一听也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信人君子,房门还未出,就背信起来,刚才你依我的是三件何事?” 林独珍珠还在手中,闻言递了回去,道:“拿回去吧!要我强顾对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视为亲人,我可办不到。” 牧羊玉女十分生气,一把抢过林独手中的珍珠,转身说道:“好吧,任你对她怎样都行,刺杀羊群的人也不必劳驾了,我自己会打听,艺姐姐交给你,我走了!” 说罢一顿脚便要穿窗而出。林独想不到她生那么大气,他只是一时对那紫衣少女姜明英之行径,大勃人情,故十分动怒说出那话,却想不到牧羊玉女竟因此要离去,一急之下,疾如闪电,伸手一把捉住牧羊玉女手腕道:“婉妹不要走,那完全是我的错,何必要走呢?再说真要走的话,走的是我,艺姐姐与青牛均在此,请照顾,我走了!” 他话音一落,捉住牧羊玉女那只手,微微向后一拉,牧羊玉女不由自主退后几步,他却抢前二步,略一点地,人已穿出窗去。 回身再双手一拱,道声:“再见了!” 就此扬长而去!剩下牧羊玉女在房中大叫:“林哥哥,你慢点走,我还有话说,怎的你又生起我的气来呢?” 可是林独虽然耳中听着她的叫声,他是一心想探出这打家劫舍之赤龙盗之谜。城外客栈被屠,红蛇标记,大都与赤龙盗做案相同,但昨晚明明赤龙盗在双莲寺,怎又会跑到当阳城外做案呢?” 因此他借机离开客栈,一个人先在街上买了一袭青色绸衫换过,再买一顶方巾草帽,俨然变成一个飘逸出尘,如玉树临风的翩翩俊秀公子,如不细认,那还有谁能看出他就是那个牛童林独呢?” 当日,林独在当阳城中各茶楼走一趟,一无所获,他又想到,当阳城外丧门钉同时打瞎武当四道士的是乞丐人物,要查出洗劫客栈,杀尽羊群端在此人身上,一个乞丐怎会跑走茶楼出酒馆来了呢?” 他这样想后,不觉又自顾哑然失笑,顿时改变主意,专找当阳城内外的古刹破庙和土地祠堂之类的地方寻觅,走了半天,眼看阳光斜照,再看一二个辰时,便要日暮,可是他仍未发现丝毫线索,最后他步至一处大松林,真是松高参天,天然华盖,走了进去,顿有人生渺小之感! 林独心想:“反正今日已无望找出那乞丐行踪,或者他已离当阳而去,那我便再找上十天八天也是白费!” 他这样一想,泰然背起两手,在松林中信步而行,走过一刻,忽见前面露出一角青墙,流檐飞垛,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道观,林得走上前去,看着观门半掩,门上横书三个半篆金字“真君观”,林独想想,真君观那自然是吕纯阳真君了。 他不再去深想,随手推门而入,闻着一阵烤鸡的香味扑鼻,可是观中却香火全无,神案上更是散乱尘积,而且更不见人。 林独止步观望了一阵,正想举步走入观后看看,突然传来了阵低吟语声,道:“这样说来,宁真道兄之死,那当真不是你三个老怪物所为,这我可信。但既是如此,‘都功秘录’岂非已被赤龙盗得去吗?” 接着另有一人答道:“当初我们也是如此想法,可是昨夜在双莲寺亲见那老盗一年前之功力,并无多大进境。都功秘录乃当代道家修真稀世奇珍,如真被他得去,莫说我三人与他对阵,就是李老头子敢决非他对手。” 林独一听口音,立时辩出那是铁算,于是不言而喻残儒与醉丐也定然在场。 这时早先发话那人又道:“这样说来,赤龙盗竟是未得到都功秘录,那都功秘录又落到谁手里去了呢?” 忽听醉丐之声音说道:“我倒知道一人,在我当时受伤之际,那时我正运功疗伤,老盗却追赶老残与破算盘去了,我们见他走进谷内……” 说到此,醉丐忽叹了口气,道:“如果被他得去,那小子真是造化不浅!衡山二友,素闻你两人心细如麻,你们猜猜这人是谁?” 醉丐说罢,忽地寂然无人出声。林独听得醉丐之言,不由暗中骂道:“你这醉鬼,倒会泄漏我的隐秘!” 就在这时,估听又一人开声答道:“这还不易猜,莫非就是近来掘起江湖的孤女独凤?江湖上传言,这孤女独凤三招败金殿派洱海王夫妇,现此女已被洱海王拢络,视为后盾,故近日来金殿派气势汹汹,已从滇黔边荒大举来至中原各地,且声称这孤女独凤不久并将设摆开坛,主持金殿派在中原安舵立寨盛举。如这传说是真,老衲想来‘都功秘录’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得去了!” 林独听了不由十分纳闷,心想:“我怎未听说西南出了这样一个狂女呢?要真是有此事,我倒要会会她,看看她到底有何过人出色之处?” 这时醉丐笑道:“觉修禅师说得太远了,孤女独凤我虽也有耳闻,可未曾十分深信,谁知这是否金殿老姜故意卖个关子呢?可是那天进谷之人,本来也使十分疑惑,不过自昨晚在双莲寺后……”他说到此,老残好似再也不耐,大声问道:“到底是谁快说来大家听听,因何一味绕圈子呢?” 醉丐又叹口气道:“老残性急,不是我故意绕圈子,只怕说来你们也不会太相信?你们总该还记得林独吧!” 醉丐一说出林独之名,立听残儒大笑道:“林独早已连尸骨均已无存,怎又会到了巫山呢?岂非佣人之谈!” 醉丐道:“可是昨夜在双莲寺分明听李老儿新近女弟子说已见林独,难道你没听见吗?何况那条青牛更为林独所有,这你又不是不知!” 残儒双眼转了几转,立时连声叫道:“不必说了,我不信,我不信……” 他竟一连说了几个不信。醉丐顿时也似生气道:“你不信就算了。我又未叫你一定要信。” 少林主持觉修禅师笑道:“两人别再争持了,或可信,或不信,佛法随缘,信不信由人,又有何争头呢?摆着一张算盘在此,何不请他施上玄机,算上一算呢?” 衡山二友连忙附和道:“施得施得!还是老禅师想得周到。” 说着果然听着一阵算盘之声,林独心中一跳,暗道:“铁算先生的算盘,向来极灵,别给他算出,传扬出去,五月五日青城之约,那些魔头知难不赴约,却是白费心机!” 他心念一动,倏地计上心头,一纵身,攀上观顶看看,果见各人在观后一间客室,盘膝而坐,上首居中是个老和尚,那当然是少林主持觉修禅师,左右两个中年道士自然是衡山二友了,中原三怪坐在下首。六人围坐的中央,却是一蓬旺火,正烤着几只肥鸡,老远便闻着捍气横溢,引人唾涎。 这时铁算正在低头拨算,其余五人五双眼睛却紧盯着他,只见五只指头慢条斯理的从容算来,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林独不暇思索,重跳下在观中石案上,立运指功,画了个鸡不像鸡凤不像凤,似鸡似凤的立姿飞禽。林独的原意是画个凤,画来虽不像,但他所运指功,深及寸余,也足惊世骇俗了。 林独画完,看看自己也觉好笑,突然又在旁边加上两句话道:“凤不离鸡,鸡不离凤!五月五日青城第一峰上请见高下。” 顿时展开绝世轻功,只一缕轻风,便掠到六人围坐之处,待六人刚觉似有异之时,林独早已伸手抓着那只正在烤着的肥鸡。逸出观外,跳上一棵巨大的松树上看好戏。 果然,就在林独跳上巨松大吃烤鸡之际,道观之六人一看,一齐翻上观顶,睁着六双炯炯亮眼,搜视松青衫,他们到那里能发现于他呢? 醉丐乃是个最嘴馋之人,眼看到口又肥又香的烤鸡,让人给拿走了,立刻不见迹象,不由立时穷威大发,儿子,臭孙子,王八蛋,竟破口大骂起来,拿起打狗棒打得屋面连声作响,口沫横飞,真是痛心疾首,恨得牙痒痒的。 林独在巨松之上,见醉丐骂不绝口,心中虽暗笑他憨直,不失为性情中人,但也对他污言脏语,听不入耳,手中一只吃剩鸡腿扬处带起一股急劲破空之声,直朝醉丐大张的嘴上飞去,接着人又纵掠数丈,落在另一棵巨松之上。 醉丐一听破空之声,顿时警觉,一偏头,半条鸡腿正好擦耳而过,不觉狂吼一声,一点掉面,人即如一头巨鹰,急扑松顶。 林独见他那身轻功,也暗中点头叫好。可是残儒、铁算、衡山二友、与觉修禅师等人,深虑醉丐有失,同声大叫提醒道:“烂叫化留神,别着人暗算!” 紧接着五人也随后起势猛扑,可是还不是空扑一场,觉修禅师启口道:“来人轻力太高,简直已入神化,守在我等面前之烤鸡,都能被他夺去,而且我等竟连人影也未看清,怎能追上呢?我看也别再白费力了!” 衡山老大接口道:“禅师之言正是,还是暂回观,察看一番来人是否留有痕迹,先判出此人路数再说!” 中原三怪也知这是实话,只得转身返观,独有醉丐心犹不甘,仍站在观外大骂了一阵始转进去。 忽地,发觉五人竟怔怔望着观中石案出神,不由大叫道:“鸡已被人抢走,难道还要祷告吕祖师显灵帮着夺回不成!你们在那里发什么呆来呢?” 边说也边过去往石案上一看,登时也不由脸色倏变,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好深厚的指力,当今之下恐怕再也没第二人能及于此了。” 再一看画着凤鸡不像的东西,和侧旁题字,又一伸舌头,说道:“敢情就是那孤女独凤到来么?就凭这手指功,当真是要独步武林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忽听身后噗嗤一声轻笑,六人一惊,猛回身,数尺之后早俏生生立着一个黑衣少女,只见这少女全身黑衣黑裤,两道秀蛋、科飞入鬂,櫻口琼鼻,模样儿生得倒十分秀气,虽然看上去这黑衣少女不带笑容,甚且脸上还有淡淡的一份忧色,但正而不邪,使人有肃然起敬之感! 尤其黑衣少女胸前佩着一块银镶着一只独脚的黑凤,慑住了六个人之目光。半晌,醉丐心中一震,陡地大喝道:“你,你,你就是那称孤女独凤之人么?你竟在叫化袋里抢饭吃,把我现成的烤鸡抢了去,可要还我个公道来!” 说着一根打独棒敲得地面笃笃连响。 黑衣少女听醉丐之喝声,两道无秀眉一挑,凤目中暴和射出二道逼人的精光,迫视醉丐六人,六人无形中同时起了一阵寒噤,暗中提聚真气,以防万一,尤其醉丐虽心中激动,但他老于江湖,见多识广,初见在案指功,再见黑衣少女两炉眼神,便知此女功力奇高,不敢造次,顿时弓张拿拔,全神戒备,六人十二道眼神也齐齐望着当前黑衣少女,不敢稍瞬。 黑衣少女凝视了六人一刻,忽地将目光移至那石案之上,只微微一触,脸上顿然交色,只见她全身不动,眨眼间便飘掠至石案前,也望着石案上所刻非鸡非凤之物出神,脸上的神色一阵红,一阵白倏忽间变了数次。 就凭她那份轻功,中原三怪,衡山二友与觉修禅师均是识货之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打鼓。 黑衣少女望了一刻,忽地转身问道:“除你六人,还有什么人到过此处?” 她出言声音不髙,却珠圆玉润,字字清晰,而且余音绕缭,历久不衰,可见她内功之修练,实已炉火纯清,功登造化。 此话说来,六人无不是一怔,暗道:“除你之外,还有谁来过呢?” 铁算为人恃重,怕醉丐又出言冲撞起来,忙抢在前头答道:“不知姑娘这话何意,敢情石案所刻书画,并非出自姑娘之手么?” 黑衣少女秀目一瞥,看了铁算一眼,说道:“看你手上那张算盘,当是江湖人称中原五怪之一的铁算了,你凭什么说那是我所为呢?” 残儒忽然插口道:“姑娘是否就是新近崛起西南,三招败金殿老姜夫妇的孤女独凤呢?” 黑衣少女听残儒一口气说到她得意之处,脸上似有喜色,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未答话。 残儒立刻指着石案上所刻鸡不鸡,凤不凤的画道:“那么当今以凤为号的只姑娘一人,石案所刻凤号非你还有谁呢?” 黑衣少女转头又看看,愈看愈不是意思,凤画得像些不好,偏偏又像只鸡,不由脸上又是一红,素手忽伸,即朝那石案用手掌抹去。 顿时石屑纷落,她再移掌徐推,原有五寸来厚的石面,转眼间竟薄了寸许,只看得一旁中原三怪,衡山二友,少林主持暗暗惊心。 突然,观外传来一声选道:“好纯的内力!” 黑衣少女一闻赞言,中原三怪等人只觉眼睛一花,目前的黑衣少女早失去所在,又是未看清她是如何走的。 六人微愕之下,同时叹息不已!残儒性急,正想说出几句内心丧气的话,忽远远传来黑衣少女之叱声,道:“你是什么人?” 立又听得另铿锵口音答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用不着管我是什么人!” 黑衣少女又叱道:“道观石案所画,是否就是你所为呢?” 铿锵口音哈哈笑道:“是我为也好,不是我为也好,中原道上,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一位爱管闲事的姑娘!” 这几句话似已激起黑衣少女怒火,一声如银铃般的清脆娇叱,道:“我独观女自出道以来,也没见过像你这般狂妄之人,接招!” 之后便听得掌风呼呼,挟带着松断裂之声,残懦喝道:“走,我们瞧瞧去!” 六人立时相断纵出观外,朝发声之处,一掠数丈赶去,奔过一阵,来到一处,只见地上断枝落叶,遍地皆是,六人也立时判出那就是孤女独风与来人动手之地,可是这时却不见两人人影,六个人又望着该处发怔。 六人站了一刻,铁算忽然似有所语道:“这样看来,石案刻画,分明不是独风所为,那么旁注五月五日约斗青城第一峰,显然与李老儿约斗赤龙盗之日期相同,莫非是李老儿到来,但他这是何用意,难道还想和我们交手?” 这时衡山老二答道:“也许李老儿早知独凤就在近处,故此做上手脚!” 衡山老大摇头道:“不对!不对!李老儿要找独凤,他自可明着找她,何苦这般绕弯呢?而且李老儿刚正直磊,他端不会这样做法!” 他们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之际,目前黑影一晃,从一棵松顶,忽地飘下黑衣少女,刀去而复返,一着地正容说道:“什么李老儿,这人却是个年刚弱冠的小子。小子功力奇高,六位前辈见多识广,可知何门何派之后起之秀有此功力的呢?” 六人听独凤之言,脸色虽峻,语气却甚和善,不觉苦思一阵,均不知那派门下有此高徒。醉丐终仍怀疑是林独,忽然问道:“这人是何装束,生来是何模样呢?” 黑衣少女不知怎的,听醉丐言后,脸上竟倏地一红,微一晃肩,“嗖!”的登上树梢,匆匆而去! 六人不觉又面面相觑,互相观望一阵。这时铁算见天色近晚,方才对觉修禅师与衡山二友一拱手道:“三位应武当柬邀,为友复仇,义不容辞!今日我三人也已把话说明,恕我等尚有事待办,就此先行一步。” 残儒也接口道:“欲找赤龙魇头,五月五日青城第一峰上定能见到!”他说罢与铁算,醉丐越林联袂而去! 话分两头,原来出声赞称孤女独凤平掌抹去石案刻画的是林独,林独早在逗弄中原三怪之际,便已见孤女独凤到来,他因为隐身于松丛之中,故未为独凤发现,但独凤到来的那分轻功,看在林独眼中也确是惊奇不置。 后来六人重入道观对着石案发愣之际,独凤女随后而入,林独也在松顶暗暗尾随,故他们一切之动静对语均落在林独眼中,自知这黑衣少女便是那三掌败洱海王之孤女独凤,不由心中便打定主意欲会会此人。 可是蓦然林独见独凤女胸前所挂银牌,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她这锒牌岂非与巫山告自己‘都功秘笈’处藏的妇人挂在骨胸前那面银牌一模一样么?” 他这样一想,原意是想引她出来对证一番,谁知独凤女却是气势凌人,大有不可一世之态,林独从觉修禅师之言,对她本就有自狂自大的印象,这样一来,两人一言不合,立时动起手来,而林独也是自研习都功秘笈以来,初次遇上的一个劲敌。 而这独凤女也是惊诧莫名,愈打愈觉心惊,最后林独听得中原三怪等人奔来,他此刻不便见这几人,且又有事在身,立时一面出招换式与独凤女周旋,一面低声说道:“今日得与姑娘见面,在下荣幸之至!” 说罢林独忽地跳过一旁,指着黑衣少女胸前所佩独凤银牌,欲问又止,暗忖:“我这时欲说出自己也藏有这样一面银牌,势必惹着一身麻烦,而自己又是有事待办,恐怕在此耽搁过久呢?” 黑衣少女本来一见林独之俊逸不凡,心中就生出异样的感觉,骸至与他交上手时,更为林独之奇招异术所折服,这时见林独停手指着她胸前所佩银牌,她便微微含笑待他说话,谁知林独欲言又止,最后才迸出一声:“姑娘高招,在下已领教了!如有雅兴,别忘五月五日青城第一峰之会。” 说罢转身出林,黑衣少女一见林独欲去,至此连他之姓名都还不知,动念之间,一掠身,便抢在林独身前,直截了当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呢?” 可是一听自己这样问法实不像话,突然脸上一红,低头变了口气问道:“公子武功,出人头地,可否告知尊名门派呢?” 林独见独凤女前倨后恭,原先之盛气尽失,不禁暗道:“看你再独,今日我就偏要气气你,挫一挫你的骄气,以免你再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 他这样一想,只冷冷的白了独凤女一眼,忽然走起三十六天罡步法,脚下略一交错,一晃肩便闪过独凤,跨着大步,往林外扬长而去! 他这一着,果然出于孤女独凤意料之外楞在当地,半响不知如何是好!之后中原三怪等六人到来,独风女这才又现身,也问不出林独之来路,就此气走。 却说林独出得松林,直往当阳城中赶去,看看天色近黑,心想还是暂在客栈内住一晚再说,如那叫化仍留在当阳附近,就不愁找他不着。 他进得当阳城,天已断黑,他在街中缓步走过一趟,忽觉有异,只见街坊商肆竟一家家关门闭户不上夜市,这却是不应有之现象,林独十分孤疑,便找着一家正在上店板之商店问问。 那个伙计听林独问话,只摇头不答。 林独不得要领,只好又退至街中,只不过心中更是纳闷,整个一条街坊竟只剩他一人行走,这未免大是奇怪!突然间他心中一动,立时想到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之安危,便急往下街客栈走去! 那知他刚走几步,倏听左面一排商肆瓦面有脚步之声,猛抬头,立见瓦面之上一条人影疾掠而过!且是与他走的是同一往下街去的方向!他心中一震之下,想起紫衣少女姜明英三日擒人之语,一阵激动,拨腿便望客栈奔去! 他这时之脚程何等迅速,只在转眼之间,便已到达客找门外,店门已关,可是从店中忽然传出声声青牛之悲喝声,同时闻得鞭鞑与暴喝声,道:“你这孽畜,看你再凶!你原来的凶威到那里去了呢?” 林独立积压有了变故,听得青牛被鞭打之声音,不由心如鹿钻,押掌之间,店门立被他击得粉碎,整间客栈均震撼欲坠一般,只听“蓬嘭!”一声巨响,林独一眼望去,当时见着两个玄装大汉,手执皮鞭在猛抽躺倒在地之青牛,眼着青牛全身伤痕累累,悲鸣不已! 林独只看得眼冒金花,怒火直冲华盖,一声狂喝,展开身形,当时两个玄装大汉之一倏地惨哼一声,整个身子硬被林独切掌劈成两半,鲜血飞溅!接着一运掌,一股凛厉掌风又朝另一玄装大汉罩去。 第三十五章 鬼屋疑云 林独掌劈玄装大汉,鲜血飞溅!再一运尊一股凛厉掌风又罩向另一大汉之际,忽然心中一动,中途变掌为指,疾点玄装大汉玄机大穴,但他落指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致使玄装大汉虽伏到在地,却未因此致命。 青牛这时仍躺地低喝不休,林独并未去管它,青衫飘动之际,急不及待向里掠去。他一心记挂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之安危,人未到两人住室,竟先开始叫嚷起来:“艺姐姐,婉妹妹!” 他未听着回应,心下列急,三脚并着两步,猛然推开房门,朝里看去,那里面两人的影子,连忙又奔至里间仍无两人踪影,他怔得一怔,一顿脚,嗖的穿窗而出,跃上瓦面拢目看去,夜色茫茫,春夜的云层低垂,当阳城黑压大片瓦面,高低错杂,此起彼落,静悄悄的那还有半条人影呢? 他在瓦面之上愕然站了片刻,心中焦灼异常,怒气填肤,暗道:“我林独枉自练得玄门至高绝学,却连艺姐与婉妹都保不住,以青牛被人鞭打看来,艺姐与婉妹定是凶多吉少!” 他这样一想,更加悔恨交迸,自咎不该在艺姐伤势未愈之前合离店他往,致被人所弃。 他刹那间心中千回百转,可是突地念头一转,记起店中被自己点倒之玄装大汉与青牛来,陡然间清醒过来,不再自怨自艾,原地向前一载,手指微一点瓦面,一个云龙掉尾翻下屋面,仍从窗中穿入,奔至店前,一把提起那晕过之玄装大汉,在他背脊上揉了几下,然后一掌拍下。那玄装大汶就此吐出一口浓淡痰,苏醒过来,林独立时喝问迫:“你说!你说!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林独在急切问,问起话未均有些无头无尾,到底要那大汉说什么呢?他只顾要他说,却未告诉要他说什么?那大汉方苏醒,头脑仍自昏胀,一时之间,只掠上求生之意识,并未听清林独所何诉,陡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如捣蒜般只顾磕头。林独气得又一把抓住他后颈,怒声迫:“谁要你磕头呢?我叫你快说,我艺姐和婉妹到那里去了?你们这些强盗是什么人,快说?” 玄装大汉颇声呐呐进:“我说,请侠士饶命!” 林独又将他放下,急问道:“只要你说,我自然放你一条生路,似如有半句虚言,你那同伴便是你的榜样。” 玄装大汉这才说道:“王母与公主报杀女表妹之仇,已将那两位侠女擒去。” 林独陡闻此言,真如睛天霹雳,大叫道:“小叫化,死有应得,要报仇就应找我林独,而与艺姐婉妹何关呢?” 林独叫着,忽地生出一念,暗忖:“艺姐与婉妹乃当今第一高手玉犁神耕李桑之徒,凭洱海王母与紫衣女姜明英怎能擒她两人呢?尤其婉妹已尽得真传,真打了起来,洱海王母是否胜她尤其是疑问。” 林独这要一想,又喝问道:“同行的还有什么人?快说!” 玄衣大汉道:“毒指金针宋明蓝,云狐狸大和尚,野叫化,僵僧,瞎仕……” 林独一听僵僧,瞎仕,不由目瞪口呆大声嚷道:“什么?僵僧,瞎仕也在内?” 玄衣大汉点点头。林独心念一转,暗想纵然僵僧、瞎仕在内,也无能擒住牧羊玉女,他是想到那个孤女独凤,从觉修禅师口中他知此女正被金殿派拢络了去,要是此女出手,牧羊玉女或会成擒,接着问道:“听说金殿派中有个叫做孤女独风的,她来了吗?” 玄衣大汉听着好似一惊,望着林独顿了顿,未曾立刻答话,林独见他这等神色,心里已有三分明白,又连声催问。 玄衣大汉终又点点头。林独更加悔恨不己,不该在街中耽搁一刻,要不然尚可来得及救援,现在只有问清这孤女独风、洱海王等之住地,设法救出二人。想着便又问道:“现在她们在那呢?快说出来领我去。” 其实玄衣大汉里一面答着林独问话,心中也在想着乘机脱逃,这时听林独问孤女独凤与洱海王母住地,并要全领咱,不觉心喜,暗道:“凭你单身一人而去?岂不是自找死路,就告诉你又何妨,而且我领你去,一到地头,我自能脱身了。” 立刻大汉不暇思索答道:“她们住地并不太远,出东门走十里便到,那地方叫……” 谁知他尚未说出那地名,林独得突闻丝丝暗器破空之声,猛转头,只见一蓬金光,当面罩了下来,体立时大喝一声。 “鼠贼敢尔!” 随着打出一股劈空掌力,迫击而上,可是那蓬金光。赛是多到无法数,细如牛毛的多计,那人打出又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林独掌风过处,虽解了自己之危,玄衣大汉却不能幸免,只听“啊呀!”一声大叫,往后就倒。 林独心急于打探出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被擒住何处,对于那暗袭人无法兼顾,急忙手一托玄衣大汉,大声问道:“他们住址是何地名,快说出来!” 玄衣大汉斜依林独臂上,两眼紧闭,一时竟未答话,林独低头一看,见他身上少着八九根金针以上,不禁全身凉了半截,可是一探鼻息,这人一息尚存,并未立时死去,再细一察看,原来他喉间哑穴上也中了一根,以致不能开口答话,林独伸手为他拔出,猛然想起这暗施金针之人定是金殿派毒指金针宋明蓝所为,心中暗恨道:“此人心狠手辣,歹毒异常,更是出了名的采花贼,我要再遇上他,定不放过他。” 同时又连声对玄衣大汉道:“伤你之人,乃是毒指金针宋明蓝,你知道不!” 玄衣大汉,面色白里泛灰,灰里呈青,显然他是在竭力忍住浑身之痛楚,闻言微微点头。 林独立刻说道:“那么告诉我,他住在何地,我找他算帐去!” 大汉喉头呼了一阵,突然睁开眼,林独看着他瞳孔已在慢慢收缩,知他命在顷刻,急忙催问道:“快说,快说!我要找着他为你报仇!” 大汉终于闭上眼睛,一个字也未说出,喉间咯嗒一声,就此死去! 林独大失所望,猛然将依在他臂上大汉之尸体一抛一送,大汉之尸立时飞出二丈开外,蓬的一声跌成脑袋开花,血浆迸流! 林独终究所事尚轻,江湖阅历有限,遭此变故,心中虽不能说肝胆俱裂袭,而也忧心忡忡,不禁仰面出神,揣摸今后之行动,在青牛卧地呻吟,他都置若罔闻。 突然,他两眼奇光暴射,脚下一点,忽地跃起,单臂勾在梁上,面壁而视,原来壁上赫然以红原书着一条红蛇,林独见着红蛇在此出现,不禁不惑,自言自语,道:“难道赤龙盗来过此处?或者竟是金殿派冒赤龙盗之名吗?这却大为使人困惑!” 他着地又想了半天,仍无半点头绪,最后终于放弃思索,俯身察看青牛一番,见青牛虽遍体鳞伤,鞭痕累累,却只是吃一顿皮肉之苦,它所难以支持,还是原先之内伤未愈之故。 林独只好又取出郝老大之裤带草药,给它嚼了一段,细心照料一番。 这时整个客栈,人去楼空,掌柜与伙计均踪迹不见,他不禁也十分孤疑,暗忖:“照倒红蛇出现之处,是人畜不留,青牛仍保有命在,总算侥幸,但店中小二掌柜到那里去了?难道真是尽遭毒手不成,可又不见尸首,却是为何呢?” 他这样一想,顿时在客找中察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里进一间上房中,掌柜与小二均群集其中,但都倒卧在血泊之中,惨象毕露,不忍卒睹。 林独至此,满怀悲愤,独自向壁立誓道:“我林独欲查出此人,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转念间他又想起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来,更为其安危担心,急步出店而,也不管青牛遍身血渍,他单手轻轻一提便将青牛杠在肩上,出了店门。 好在这时当阳城中,好似均有风闻,家家闭户防盗,因此,街上冷静静地,行人绝迹,要不然他们见林独扛着这样一头至少在三百斤以上的庞然大青牛,岂不哄动全城。 林独扛着青牛,想起玄装大汉之言,便往东门。不久,城门已在望,但却紧闭,怪的是并无守卒,林独毫不犹豫,扛着青牛,一跃而过,再定一程,迎面是一条大河,林独也不知是何名称,随将青牛放下,细心为它洗涤周身血渍,口中自言自语道:“我要先为牛哥哥的内伤疗好,再设法打探艺姐与婉妹之所在。” 夜色中林独看起来神情沮丧,青牛躺在他脚旁,他冷惜地看了一眼,便缓缓盘膝坐下,先自凝神涤虑,气纳丹田,这才双掌慢慢贴在牛腹,将真气徐徐导入,循经走脉,却无异于人类,要不异类修练成道之说,怎能成立? 约莫顿饭工夫,青牛扬头重重地低喝一声,林独这才缓缓睁目吁了一口气,揩去额角沁出之汗水,重闭目调息了一刻,再睁目起身时,青牛不知何时,早已立起,正温驯台地靠着林独挨擦。 林独拍拍它的背脊,苦笑一下,低声道:“牛哥!难为你受了这顿苦楚,快到那边去吃饱了上路。” 青牛真似能听懂人语一般,掉头望着林独点点头,便走过一旁静静地喘着河岸的青草。 林独见青牛如此,无形对它更加心爱,他就坐在一旁静看它吃草。 林独对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之安危,始终梗怀不释,过了一刻,林独不能再待,立刻对青牛道:“牛哥,走吧!那人说艺姐和婉妹在出当阳城十余里之处!我们这就过河去!” 林独这时虽然武功奇高,但一经挫折,仍会恢复他一年以前之积愤满腔,他对青牛说话,本是极其愚味之举,但性情中人,特具热情,这样或能给他一点精神上之慰藉。 林独牵牛涉水而过,到得彼岸,见青牛步伐蹒跚,对它自身之庞然巨身,仍有不甚负荷之感,不觉自言道:“照此看来,仍须找一僻静之处,寄放青牛休养一时。” 林独此念一生,立时拢目四望,看有无农家草舍,可寄放青牛之处,只见沿河一带,尽是刚刚插秧的水田,有一条碎石路从水田之间穿过,路的好端才有二三户人家,林独牵着牛顺着而去,到那几家门前时,见门窗紧闭,林独知人家正是好睡,怎可无端扰人清梦?不觉又踟躇起来。 正在他为难之际,霍地一户人家中,窜出二条狗来,狂吠不休,尤其见着青牛,便是凶威大作,抢扑而上想咬它的后腿,激得青牛也是只呜连连,似乎怒不可遏。 林独怕真激怒青牛,斗了起来,又要大费周章。赶忙拍着青牛背脊道:“忍耐一下吧,它无能为害的。” 二条狗见青牛好欺,更加狂狠,吠声更厉,激起林独性子,也不禁怒喝道:“你这二条有眼无珠的畜牲!” 就在这时,一家农户,擦地亮起一点灯光,同时听人问道:“半夜三更,谁在屋外呢?” 林独见有人起身,不觉大喜,急忙飘身跃过,方停步,那扇木门,呀然而开,现出一个持油灯,满脸扑实的老农夫,睡眼惺忪的望着林独,神情有些讶异。 林独连忙作礼,恭身道:“在下路过贵地,因同行伙伴,突然生病,可否暂在老伯之处寄住几天。” 老农见林独生昨端状耿正,不像是歹人,答道:“出门在外,难免遭此意外,只要贵友不嫌弃简漏,大可住下就是。” 林独听这农夫满口答应,诚朴善心流于言表,心中十分感激,连声称谢! 老农也还礼不迭,道:“请不必多礼,这算什么?快??贵友进屋休息吧!” 林独立时向青牛招招手,青牛便走了过来,老农不觉“咦!”一声。 “敢情所言公子伙伴!竟是这条牛么?” 林独点头微笑答道:“正是。” 老农不由又上下打量了林独一番,见他身穿青绸长衫,头带方巾,显然是贵生打扮,怎会一条牛跟他作伙呢?他不由疑心顿起,双眼突地一翻,喝道:“请你到别的地方去吧,我这里不纳为非作歹之人。” 说罢便要转身关门,林独一见老农突又变卦,知道他误会,急忙说道:“老伯且慢,容在下解说一声,老伯再关门不迟!在下知道老伯定然误会,以为这牛来路不正,实则这牛已跟在下一年之上,实为在下之良伴,请老伯别误会!在下因有急事,刻欲他往,青牛又在病中,不得已才有此求,尚望老伯行个方便!” 说着他便在怀中掏出两颗晶莹光烁的珠宝,递了过去,又道:“一点小礼请老伯收下,且可释老伯疑心!因这两颗珠宝,如以其值,实不啻高过青牛十百倍,今在下慨然赠与老伯,当知在下并非作歹之人。” 老农见林独手中之珍宝,光亮异常,当知并非虚语,暗想:“他手头有此珍贵宝物,还要一头牛作甚?看来他说的实话,倒是我多心了!” 他这样一想,方才释然,向林独道款,可是怎么也不肯收林独之珍珠,林独却是无论如何也要送给他,老农这才收下,一面欣奋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因为他一生辛劳耕作,恐怕也值不上这两颗珍珠之价值呢! 林独见事已毕,这才又向老农一揖道:“在下事完再来,这一切便请老伯费神了!” 转身又拍拍牛背说道:“牛哥,就安静在此住几天,不得伤人!我去几天便回!” 说罢,他故意要露一着给那农夫看,好叫他善待青牛,立刻一扬手,道声:“老伯……”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青衫一幌,蓦地跃起一二十丈高,竟在高空接言道:“在下去了!” 再凌空身形一转,身如夜鸟横空,一瞬即逝,立时把个直诚朴实的老农,当做神仙下凡,惊喜若狂,急不及待叫醒全家老小,望空跪拜,同时把青牛敬若神明!闲活不提。 且说林独离儿农舍,这时无所挂虑,立时绝展轻功,在夜色苍茫中,如惊鸿掠雁,一瞥问已消火在夜色苍中。 凭他这几至蹈空御虚的轻功轼造,在当代恐怕再也无人可及,十数里还不是片刻之间事,就见前而一片大村落,林独心想:“玄衣大汉之言,或即是指此而言。” 他这样相过,登上村落瓦面,为了察看这村中有无可异之处,就在这几百家群集起的屋面之上疾驰起来。 大约经过一盏热茶之工夫,这个村落几百户人家至少每一家他也登临三次,却毫无异处。 林独又暗想道:“难道不是此处,前头还有可之地吗?” 他跳落地面,正想往前再赶下一程看看,突然正南远处似有点碧光连闪,林独不暇思索,放开脚程奔了过去,不久到得地头一看,竟是一座大庄院,原先因未见光亮,故一时错过。既有此发现,他又心存如意念头,暗道:“如是此处,那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立时跳进院墙,里而是个数十丈方圆的院落,花木虽甚繁茂,可是杂草丛生,倒有点像几年未经人修饰的荒园。 林独转过庄院,便是朱漆庄门,可是紧紧封闭,门上更有两根木条成x形钉死,林独这才知原来是座无人居住的院落,他又大失所望,嗖的跳上屋面,略走了一遍,见屋内毫无动静,他又就无心再看不下去了!” 随又越墙而出,继续奔至村前,朝东紧走一程,可见走过一阵竟已至山蔍,再走下去,便无路可通了!” 林独不由奇道:“难适金殿派人又是如同在五莲峰一般有山洞可居么?听觉修禅师所言,金殿派东来中原也还是新近之事,怎会这么快他们便辟有洞府呢?” 林独对于自己此念虽不相信,可是他仍不入过搜山之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着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方罢。立刻提一口真气,如星飞丸跳般奔上山去,到得山顶,拢目四顾之下,仍无发现,一发狠,满山遍野奔走起来,可是那会有何发现呢?” 这时,林独看看天色,四更已过,不得已,只好重又折返村落中,准备待天明后问问当地人,近来有无生人出没,那些人住在何地,这样或可探悉一点线索,不然的话,那就玄衣大汉存心慌骗,只有再到别处去找了! 还剩下一更时间,林独一晚奔波,也略感疲累,便打到一家门面像样一些的人家,倒头便睡。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被人擒去,林独心事重重,躺在人家檐下,思潮起伏,那里睡得着呢? 一刻后,眼皮愈来愈重,正欲合目睡去,忽地一丝琴之声,飘入耳鼓,林独虽然无丝竹之好,对于韵律节奏之学更是一窍不通,可是在这举动在夜寂寥之际,忽闻此声,不由疑心顿起,暗道:“这声音是何处传来?方才自己明明踏遍每一人家,别说弹琴,就是灯火也未见着一盏,那真是奇事。” 他想着,无形中又联想到金殿派人,立时精神一震,跳了起来,循着琴声传来之处走去,刚出村落,他便听出原来那琴声正是从那幢无人居住的大庄院中传来,林独更加奇异,想到那庄院中荒草及胫,门封户锁,而且静悄悄阴气森森,而且传来琴声,他虽不信鬼,也觉毛发悚然! 但他终因救人事重,仍然朝庄院走去,走到院墙外时,他首先静站一刻,听清琴声果是从庄中传出时,方才飘身入。 谁知他刚进得院中,琴声忽地戛然而止,林独怔神,蓦然疾如闪电,掠上屋面,脚下可微一借力,便朝庄后急泻而去,他声息全无的掠至庄后时,发现后面个大花园,假山凉亭,荷池拱桥,爽然在目,可是依然如前庄院相似,荒废已久,再也看不出半点人迹。 林独站在假山一块巨石之上,想了片刻,对那琴声之传出,十分不可解,不觉纳闷起来。 转头间,疾又发现左侧另有一堵白墙,墙中央开着一扇圆门,心中忽又掠上一线曙光,一跃身窜了进去,耸立在目前的是一座精工楼阁,雕栏画栋,崇峨高耸,雄伟中又不失其雅致,侧旁衬着一排三棵巨大之桂树,更显得此处清幽秀绝,林独暗忖:“想不到在此小弹丸之地,竟有这样一座大排场之庄院,倒非人所能竟料。” 他在楼阁四周逻巡了一趟,楼门深锁,仍是无甚发现,他又跳上桂树梢,从上俯视依然毫无异处,看那情形,分明是个无人居住的废院,自己倒捕风捉影了大半夜,真是可笑。 林独这样一想,立时精消神散,无精打采的的跳出庄院,一个人慢慢踱回村落。 到得村中时,东方曙光忆现,乡村人家都习于早起,都络络续续起来打扫门阶,林独仍对那座院十分疑惑,便问了一个肩着锄头出去晨耕之人。 那人见林独动问,微暼了林独一眼,有气无气地答了声:“鬼屋。” 林独还想再问时,那人头也不回的去了。 林独无可奈何,到得村中,村里只着一条七八间铺子凑合而成的不市集,另有一家饮馆,刚刚开门,林独便踱了进去,店伙计见林独进去,一怔问道:“客官这么一大早来,可没什么吃的。” 林独笑答道:“无妨,我便一直等你有时间再吃罢!” 接着他又问道:“贵店一向生意好吧,尤其近来生意一定更盛。” 林独之意是想套出附近有无生人来住。伙计闻方愕然道:“客官好说,敝店一向生意清淡,近来更无甚生意,这年头生意真难做!” 说着他便微微叹了一声。林独干脆直截了当说道:“闻说近日来了许多外乡人住在南边那座大庄院里,你没听说过吗?” 伙计一听突地瞪起两眼望着林独半响,始道:“这是谁说呢?靖华庄早在三年前已无人敢在内居住,据说是狐仙作崇,今日更有人见过狐仙月作挑琴,那狐仙听说还是个绝色美女呢!” 林独听着,心中暗道:“难道真有这等事,我林独可是不信,今夜我仍得再去探探,就算她是狐,是鬼,是妖,我也得看过明白方休!” 他主意既定,也就不再动问,静静地只等进食后,就此出店向东走至山麓下,靠着一株大树静息养神。 当晚他又潜回村落,果在二更过后,靖华庄传出铮铮琴卢,瑟声虽十分悦耳动听,却隐带一丝忧郁,林独就不谙琴韵,也已感到。 他轻车熟路,到得庄前,越墙而入,急忙又转到后园,这才慢慢踱进圆门,隐在暗处,借着淡淡月色,仰面而观,顿见一个散发云裳的女子在那座楼阁上,凭栏挑琴,一双雪白玉手在在琴弦上轻挑慢剔,双目却仰视月色,情态娴雅,动人! 不久,又听她一面弹琴,一面和着琴声轻喝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独看得清楚,再也没有疑问,心想如欲见着这女子,迟早都必会惊动她,不如就此现身与她答话。 他想立刻负手悠闲的走出明处,到那楼阁前深深一揖道:“小生林独,岁月到此,得睹姑娘绝世容华,真是三生有幸!” 林独本是铮铮汉子,刚正爽朗,一旦要他装着一付调笑风流的模样,他虽长像俊逸,态度却极不自然,尤其这时脸上挂着的笑容,简直是一付尴尬的窘像。 林独话声一出,楼阁上之女子,似乎突地受惊不浅,琴弦铮地一声,戛然而止,猛低低头,睁着一双似忧似怨,而又晶亮的眸子,望着林独。 林独急又深深一揖到地,说道:“今晚得窥玉颜,小生惊羡万分,不知姑娘尊姓芳名,可否告知?” 那女子初甚惊讶,这时见林独儿那付酸像,突地露出两排编贝般之皓齿,展颜微微一笑,轻盈地转身,隐于楼阁之中,林独心想:“只要我知你在那里,还怕你走脱?是狐是鬼必欲查个水落石出!” 动念之间,神功已自护体,紧接着立掌当胸,微照地面,一式白鹤冲天之势,朝楼阁雕栏之上掠去,谁知他脚尖刚微触雕,倏闻一女子笑骂道:“那里跑来一个臭野男子,还不与姑娘滚下去!” 话声刚落,林独忽感一股巨大之潜力迎面袭到,他虽也暗暗惊心,但终自心想:“凭你个女子,怎能阻档代我?” 那股潜力当胸袭来,他竟不避不让,立于胸前的手掌一翻,硬接了过去,两股猛力一接之上,微闻阁中微哼半声,林独终因双腿未踏实地,这一震却是他自习都功秘录以来所遇雄的一袭,一个立足不住,翻了下来! 随着身形下翻,凌空一抖,突化为玄鸟划沙,站落实地。林独不由暗暗叫了声:“好险!” 不禁愕然立在当地,顿时间心中百转千回,暗忖:“好厉害的家伙,狐鬼之类异物,所以练成不死之身,成道羽化,难道也是经由练气之功夫么?” 林独对刚才所接潜力,已觉出并非魔法异术,同为一种掌力罡气,故此觉得十分不解?故此怔怔地望着楼阁出神,真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第三十六章 绣阁操戈 就在林独正苦思不解之际,目前突然一亮,阁楼突地毫起灯光,林独仰视,只见楼扉虽闭,但从薄扉花屏之上,仍映出几个云髻高挽,秀发垂肩的女子身影。 林独心中忽又一跳,暗想:“怎地瞬间又出现了四个女子呢?此地真是邪气。” 他正想着,铮铮两声琴音过处,“呜呜!”忽又两声如鸾凤和鸣之笛声响起。 林独听那笛声,极似牧羊玉女玉笛之声,不觉精神一振,暗地自言自语道:“林独,今夜是你初逢劲敌,不管那是何极厉害之邪魔鬼马,今夜也要闯他一闯。” 他一下决心,正欲作势登楼,楼阁之上门窗,却又在这时忽然大启,林独,一眼清清楚楚看见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竟在四个女子之中。 牧羊玉女右手执玉笛,不过这时却未吹奏,只见拿在手上。 事出意外,林独大吃一惊,忙施传音入密功夫,对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问道:“艺姐,婉妹怎会在此呢?另两女子是什么人呢?” 他说着两眼紧盯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却见两人毫无反应,牧羊玉女握着那管玉笛,更中如泥雕木坚,动也不动。 林独愈看愈觉不对,接着陡地眼泪暴涌,猛吼一声:“艺姐,婉妹!” 猛一挫腰!疾如狂风一阵,卷上搂阁,便朝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身前扑去! 右面那个云裳散发的女子,突然站起,玉手轻挥答道:“她两人只是睡着了,你急什么呢?” 林独顿感又是原先那种潜力挡在自己与牧羊玉女,李小艺之间,又听她说两人只是熟睡,心中稍安,但对这女子两次发出掌风,袭击自己,不暇细想,转身间,突地双掌齐发,“呼!”地一股飒然掌风,排山倒海般朝那女子压去,同时大喝道:“你这女子,是人是鬼?” “那女子好似知道林独这一掌凛厉无比,不敢硬接,身影一晃,让过林独掌风,同时伸手一带便把另一个紫眼女子带过,站在一侧。 “哒!”的一声,林独这一掌,早将阁楼精雕细刻的花格门窗打碎了几扇,那女子却在一旁冷冷笑道:“要打谁还怕你不成,发什么雄威呢?” 林独一转身又欲扬掌劈去,可是突在认出那紫眼女子正是曾伤在自己掌下的金殿大公主姜明英,再看那云裳散发的女子,也似在那里见过。 这时那云裳散发的女子,挽起长发,脱去泄地云裳,赫然显出一身黑衣黑裤,胸挂银牌,林独不由恍然大悟,蓦地哈哈大笑,道:“那个‘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是你!” 那女子正是孤女独凤,闻言不觉脸上一阵郝红,不过一现即敛,随即冷冷问道:“是我又怎样呢?” 林独也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样扮狐弄鬼便能吓着我么?” 接着心念一动,暗想:“我何不也挂出那块银牌气她一气。” 随又说道:“你更以为胸前挂了这么一块银牌,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了么?这种东西又有何希罕呢?” “他说着,也自怀中掏出得自巫山巨屋骸骨之上的银牌,挂在胸前,银牌上正也是刻着一个独脚凤凰,与孤女独凤胸前所佩,完全是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凤脚一是左一是右。 孤女独凤一见林独也佩起银牌,突在脸色大变,随也上眼泪夺眶而来…… 蓦然,阁楼四外,啸声大起,林独念头尚未转过,嗖嗖嗖!倏忽间,一折跳上来十几条人影,而且来人乃从四面成包围之势而来。 待那些人站定后,林独立刻认出是洱海王母、毒指金针、雪狐狸、瞎仕、僵僧、野叫化,另我有个穿着乡龙金袍的高大人物,与一排四个黑袍佩剑之人物。 绣龙金袍者年纪约在五旬之上,浓眉大眼,颔下虬须,两太阳隆起特高,眼神充足,凌芒四射,可是威猛之中竟带着阴沉,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炯炯望着林独,四个黑袍佩剑者,却个个是眉清目秀,资质极佳不满二十岁的青年人。 可是四人均对林独怒目而视,脸上杀气隐现,四双俊目更是满含毒意,使人见而生出恐怖之感! 林独一度当前情势,众人初现便取环抱之势,分明这是预谋而来,心中微微一震之下,知己中计,入人陷阱,立时全神戒备起来。 突然孤女独凤带泪郎声道:“众位且慢动手,我有话要问他。” 说罢向那绣龙金袍老者与洱海王母两人望了一眼,两人里微现诧异之色,却同时微微颔首,孤女独凤这才一指林独佩带之银牌道:“林独,你那是从什么地方得来?” 林独心知这银牌定与她大有关系,举目朝她微微一瞥,冷冷反问道:“你那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孤女独凤想不到林独会加反问,怔得一怔,道:“你问我,我这自然是我自己的。” 林独也道:“银牌既佩在我身上,那自然也是我的。” 说着他装着不在意地往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身边移了一步,忽听包围他之人中有一个低低的口音说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想救人。” 林独不予理会,又望了孤女独凤一眼,暗料她必会动怒。 谁知孤女独凤忽地对启齿一笑,秀目生春,这在孤女独风穿着黑衣黑裤,这样笑法却还是首次见着,正自疑惑她是否笑脸藏刀,杀机已动连忙提聚真力应变之际,孤女独风却是真笑道:“这样说来定是我姐姐的儿子了,我是你的阿姨!你怎么姓林而不姓孙呢?” 孤女独凤这话一出,环围林独的洱海王母等人,无不瞪大着眼睹,露着惊讶的神色着望孤女独凤,但他们谁也未出声,又把视线移往林独脸上,静待他答话。 孤女独凤也看出众人那种唯恐林独真为所言的神色,转面朝绣龙袍虬须老者笑道:“林独如真是我的杀女之仇,你只好找我算了。” 绣龙金袍者环视了四周一眼,突然干笑了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芙儿又非伤在你手里,怎会找凤姑娘算这笔帐呢?何况我金殿派人敢以公然东来,按舵立寨,还是风姑娘神功鼎助,别说笑话了!” 他说着又裂嘴极其尴尬一笑。 林独听他开口,这才知这人便是久负盛名的金殿派掌门洱海王姜超,想不到这人竟是外貌看来威猛,实则却是心怀巨测,奸滑成性的人物,由他的笑容与对话,林独已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孤女独凤一听洱海王之言,突地脸色一扳,正言道:“嗨!我说的可不中笑话,老实说,我之下山扬名,慨然应你之邀,东来中原,胸佩银牌,四出惹是生非,无非是要找我姐姐,现在姐姐之银牌既然出现,我姐姐自然也就算找到一半,今后也就大可不必多事了!” 林独想不到这块银牌竟解了与孤女独风之敌对,而他知道自己那里是她姐姐的儿子呢?她姐姐恐怕就是巫山巨屋自裁之女人,自己还应允为她找寻唯一之儿子孙子旭其人,并转告其仇人鹫郎猿姑,不想今日她竟把自己当做了孙子旭,岂非大错特错?” 他这样想着,本相把真象露出,可是转眼间,突见洱海王母之脸色大变。 孤女独凤却在一旁冷冷道:“我话已说明,你们那个再动他一根汗毛,我便拿他是问。” 林独听了只在心里暗笑,乘又慢移二步,细看了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一眼,只见她们脸上安祥自得,肤色红润,不像是受伤之模样。 可是他这来竟就是要救两人,如一直任她两人如此熟睡,如何救法呢?正欲暗中拍醒两人时,孤女独凤突又开口道:“林独,你妈现在何处呢?” 林独闻言连头都不转过,慢应道:“我没有妈。”右手仍然往牧羊玉女背心拍去,蓦地侧面一股强劲之指风袭到,林独连忙撤掌,即闻洱海王沉声喝道:“住手!” 随又望着孤女独风道:“凤姑娘话虽不错!可是此人如真是你姐姐后人,岂有无动于衷之理?莫非其中有作,凤姑娘可勿中了他之计。” 孤女独凤闻言无话可说,缓绥走至林独跟前三步之处,又问道:“林独,到底你这块银牌是否你妈交给你佩带的呢?” 林独心知今夜决不能善罢,否则便欲称人后裔,这种事他便是死也不会如此下贱,但是他又知若一旦说出,孤女独凤立又成仇,此女武功已致上乘,自己虽不怕她,但要救出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就十分着难。 林独不由沉吟一下,抬头着答道:“你要我怎样说呢?” 孤女独凤一直在盯视着他,四周众人也在虎视眈眈望着他。孤女独凤道:“我要你说实话。” 林独不再迟疑,立刻答道:“好罢!我告诉你,这银牌是从一具白骨胸前拾来的。”孤女独凤陡闻此言,尤如晴天霹雳,独嚷道:“林独,你再说一遍。” 林独悠闲答道:“银牌是从一具抛置荒山的骸骨之上拾来的。” 倏忽间,孤女独凤泪如泉涌,“哇!”的一声竟失声哭了起来,道:“啊,那是我姐姐,那是我姐姐!姐姐啊!原来你已作古人,我还在到处找你!” 她一面哭,一面说若,顿使四周金殿派人均感讶然。林独趁机欺进一步,拍睡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初醒,揉揉眼睛,“咦!”的一声刚出口,孤女独凤 狂然叫迫:“林独!你害死我姐姐!” 林独一听,天欲分辩,猛地一股掌风迎面袭来,林独想不到孤女独凤发掌如此之迅速,要避则牧羊玉女与李小艺必然打当其冲,逼不得已也自发掌,两股掌风一触之验,“哒!”的一声,掌风横冲,当时整座楼房均风声飒然,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林独度测情势,虽敌众我寡,但见孤女独凤如此狠辣,也不由心中动怒,双目一瞪,精光暴射,沉身喝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独凤姑娘,金殿派人怕你,我林独可不怕你。” 说罢又转头环扫了一眼,见洱海王与洱海王母均两眼逼视着他,这时突然听得一人冷笑一声道:“嘿嘿!林独,别装出一副凶狠像,别说你早是我手下蠕虫,便说不是,行家眼内,你还耍什么花枪呢?” 说时排众而出,继续道:“就让我来见识见识你这位阔别一年的朋友,试试是否值得刮目相看?” 林独转头一塑原来毐指金针宋明蓝,看他脸带睥睨,冷笑的一副神色,不由心中暗骂声:“你这狡贼,今口要任你逃出我手下,我就不姓这个林。” 牧羊玉女一见,深怕林独有失,突然提醒林独道:“林哥哥,让小妹接着这人,看他有何本事。” 林独不动声色,从容道:“大敌环伺,等下有你的差事,你还是先防着自己,別为他们所乘,这里的事别管。” 李小艺也道:“独弟弟,你可别冒险而为。” 林独立刻大声道“艺姐婉妹之关心,弟弟心领了!蹈难履险乃大丈夫本色,何惧之有?姓宋的,有何本事尽管施吧!林独先让你三招。” 毒指金针又鼻子里微哼半声,忽的欺前二步,左拳右掌,拦山打虎,鹤鸣九宵,两管齐下,一击林独前胸,一拍林独太阳穴。 林独只上身微微一昂,双腿却如打桩般仍钉在原地动也未动,便自避过,毒指金针招法一变,右掌忽变掌为指,疾如电闪,掌未收顺势斜戳林独丹田,右手乘隙忽在囊中摸了一把,林独仍是毫不在意放胸吸腹??毒指金针之指尖又在堪堪触着林独腹部之际点空,须时大怒,暴喝一声:“林独,你死期已到,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同时全身一跃,跃起八尺高下,一扬手,金光耀目,一蓬金针疾似急箭,罩了下来。 林独在他施第二指时,早已防着,也冷笑一声,道:“恐怕未必吧!” 神功突发护体,嚷声道:“艺姐,婉妹!好生防身!” 不管三七二十一,非但不避不让,反而迎着金针下袭之拋,暴升而起,那些金针竟似对他如陈枝腐叶,毫无用处,侧面洱海王洱海王母看得清清楚楚,喊声不好,还未来得及救应,林独早已伸手间已凌空一把抓着了毒指金针的发颈,当空一旋,端端正正地仍落在原地,看了看孤女独凤,又看了看洱海王洱海王母。 几人见林独举手提足之间已制住毒指金针,均甚惊诧,倒未把毒指金针的生死放在心上,倒是慑于林独不怕金针的功夫,刹那间,心中无不转了几十个弯,仍是想不出来。 林独见这些人只炯炯望着他,知道他只要把毒指金针出手制死,这些人立会群起而攻,但他早就存心置毒指金针于死地,哪还顾再放过他。略加想过,杀机顿露,心想:今日不搅他个天翻地覆,他们还真以为林独是个好欺之人 一挫牙,大声叫道:“金殿派人听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们统统上吧!”说着突改抓住毒指金针双脚,竟把他当做兵刃使用,蓦然间朝金殿洱海王挥打而去。 这一下果然激怒了金殿派所有之人,怒喝连连,兵刃顿出,突从四面围攻起来 林独手舞毒指金针,左冲右撞,恰如猛狮出笼,如人无人之境,金殿派人投鼠忌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早引得林独哈哈大笑,道:“金殿派人,你们这批酒囊饭袋,凭你们这样脓包!这要到中原来打甚天下呢?别笑掉了江湖中人的大牙了!” 他话声刚落,蓦然一声大吼,整座搁楼竟被这一声吼叫,震得辄辄作响,林独一惊,瞥目瞳见洱海王,心下一暗道:“金殿洱海王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刚猛而不锐,以你此刻之功力,似仍欲逊于天边袅主一筹,我怕你何来!” 就在林独这转念间,金光闪处,果然洱海王风卷而出,金殿派其余众人见一派之尊,业已出手,无形中自动站过一旁观战! 林独对这些人参战,倒不在意,只虑及孤女独凤会不会突施攻击,转视间见孤女独凤反而亭亭站在一旁,意态悠闲,似无意突袭,这才放心。 望着气得脸呈猪肝色的洱海王又笑道:“你就是那个天边袅主葛袅主手下败将姜超吗?很好!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把你打伤的,今日我便也怎么打你就是。” 无疑的天边袅主打伤洱海王乃是他一生的奇耻大辱,这一被林独揭着疮疤,如何不怒,脸上虬须,立时根根倒竖,两只大眼突出如铜铃,又是一声虎吼,忽地双掌齐发,雄劲之掌力,无以复加,排山倒海般猛然压到,林独又轻笑一声,神加立发,从毒指金针两脚之上贯注,迎了上去。 洱海王本已打算不惜毒指金针送命,也要斗一斗林独,见林独仍施故技,将毒指金针一个身子送来,非但掌势不收,反而又加上两成真力,心想:“自己功力已收隔物伤人之境,这一掌就是击在毒指金针身上,仍可伤得林独!” 就在这动念之间,洱海王一掌早已拍上了毒指金针之天灵盖,猛觉无比强猛之一潜力从毒指金针天灵盖上震而出,他吃惊之下,厉然一声夺心心魄的狂吼,早已运足十成真力,猛施而出,两股潜力一接之下“吱!”一声响处,顿时一座搁楼之上血花飘舞,如星飞火爆,在场之人无一能幸免血点溅身,一股血腥之味,难闻至极! 原来是林独与洱海王对掌一触之际,均是隔着毒指金针躯体而为,就在那声轻响过处,毒指金针胸腹爆裂,血花四溅。 林独一见毒指金针肚脏爆裂,已无复可借用,大叫道:“姓姜的,还你!” 话声一落,这边也已出手,毒指金针一个尸体立是带着残肠块,猛掷洱海王。 毐指金针尸体未至,血块残肉已先袭而至,洱海王想不到林独有此一着,横身劈空一掌,硬把这具尸首劈下楼去,同时也气得哇哇大叫。 林独反而哈哈大笑。 至此,洱海王已知林独实是前所未遇之劲敌,脸孔一沉,突在一改猛怒暴燥而成为阴沉沉的眈视着林独。 他这样一来,洱海王母立有惊惕,知道洱海王又逢劲敌,她是知道洱海王之习惯,不到对敌毫无把握,性命攸知之际,决不会有此神出现。 她这一警觉立时也越众而出,站在洱海王身边,不言而喻是准备联手对付林独。 孤女独风突然在一旁轻笑一声,道:“两位又想以对付我之方法,对付他吗?” 洱海王望望孤女独凤,脸上一红,尴尬十分答道:“此人功力奇高,不在凤姑娘之下。” 孤女独凤冷冷道:“既然如此,两位联手岂非也是枉然。” 这句话说得洱海王母两人面色惨白,哑然无话可答。孤女独风怀抱月琴,这才缓缓朝林独走上几步,从容说道:“林独,我姐姐到底是否为你所害呢?” 她语虽从容不迫,但语气之间仍掩不住盛气逼人,大有自居高人一等之意,林独哪会服她,也带理不理,答道:“随便你说吧!” 孤女独凤立又说道:“林独!我是认真问你。” 林独答道:“谁与你开玩笑呢?” 说着横瞥了她一眼,大有不屑答她话之态,立刻提头对牧羊玉女与李小艺道:“此地鬼气太盛,我们还是走吧!” 孤女独凤接口道:“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林独顿时狂笑一声,陡地喝道:“我林独要走就走,谁还拦阻得住呢?” 这时,他也动了真怒,朝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断然道:“艺姐婉妹先走一步,自有我断后,看她又奈我何?” 谁知牧羊玉女却道:“林哥哥,姜姐姐与风姐姐对我两人不坏,可別和她太伤感情。” 林独横了她一眼,说道:“别多事了!快走!” 说着又盯了她一眼,牧羊玉女终是孩子气重,答道:“林哥哥,你干嘛这么凶呢?” 可是她虽答话,却与李小艺移动脚步,朝搁楼雕栏前走去,突然孤女独风与紫衣少女金殿大主公姜明芙却同声叱道:“别走!”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也同时一惊,这才知道各人真的都动了肝火,李小艺事终要比牧羊玉女精明得多,一看这时情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自己势孤,还是走为上策,她不动声色,一面悄悄在牧羊玉女之腕上轻捏了一把,施个眼色,同时笑道:“姜姑娘与风姑娘,为何生气?要非诸位成全,愚姐妹恐已惨遭不幸,有生之年,均是两位姑娘大德所示,既有吩咐,敢不从命?” 牵者牧羊玉女真的原走回地,孤女独风见两人真已走回,望着林独冷冷一笑道:“怎么!为何不走呢!” 李小艺此举真把个林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望着这时笑脸盈盈,若无其事一般的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发愣。李小艺与牧羊玉女更躬身深深一福,道:“实受恩太深,不得不暂留……” 她下面“此处!”两字尚未出口,蓦然原地大叫声:“走!” 就像两箭矢般暴射者出,待孤女独凤与金殿派人发觉时,两人早冲下栏楼。孤女独凤立像疯了似地,狂叫声:“那里走!” 身形一动,便欲追下,林独猛然醒悟,突然一掌劈去,拦住去路,大喝道:“来!我与你较量三百合。” 一股掌风拦在独风女身前,孤女独凤欲追不能,一转身厉声道:“林独,今晚有我没有你。” 双掌一立,顿时如狂风较雨般劈出十二掌,掌掌凶狠,力道十足,楼栏之中立时风声呼呼,配合一些门窗之倒塌声,立刻乱成一片。 林独对这孤女独风之猛攻,也是十分吃惊,不敢大意,左挡右闪,总算避过,可是孤女独凤之掌势仍看着进攻,连绵不绝,林独突然一阵激动,双眉一挑,大喝一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以为我真惧你不成!” 猛然间提聚真力,运于双臂,立时不避不让,施出七成儿真力,猛封猛挡过去。 果然孤女独凤掌势渐渐缓慢下来,林独得势,抢回先机,哪愿再轻易失去,立时反守为攻,加上二成真力,也一连打出八掌,而掌掌钻逢进隙,招招奇诡莫测,转眼间,打得孤女独凤香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林独环目一看,金殿派所有来人,这时竟走个一空,突然心中一震,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定是追赶艺姐婉妹无疑。” 她这样一想,哪还有心与孤女独凤再打了下去,一提精神,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林独猛冲过去,到第二掌孤女独凤已脸色泛白,林独看在心中,知道第三掌如再劈出,孤女独凤必伤,此女终究与自己无怨无仇,何必下此绝手,他转念之是,第三掌只打在中途收回,道:“林独二次领教了,如欲不服,五月五日青城第一峰上尽管找我。” 飘忽之下,人早飘然逸去! 孤女独凤怔怔站在栏楼之上半晌不动,过了片刻,突然泪如泉涌,奔地跪了下来,道:“师父枉自教导了徒儿十年,今日竟败在他小子手里?” 接着她改口道:“姐姐英灵有知,让我掌毙这小子,与姐姐报仇。” 可是过了一刻,她又嘴上自言自语低声道:“但愿姐姐不是此人所害,他五官端正,脸上更无丝毫邪气,此人恐怕不会害死姐姐,那么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一座空楼之上,只剩下她一人泪眼婆娑,一忽儿那只诉个不休。 就在她低头泣诉之际,蓦地感到身背兵刃破空之声,孤女独凤一惊,转身单袖一拂,只听地一声,半只袖子竟断成两截,而孤女独凤也看清了,一个也是一个黑衣黑服,手持一柄乌光晶滑宝剑的蒙面人,朝她刺来。 孤女独凤暴起叱问道:“你是谁?” 可是那人不言不语,墨剑打闪,只一味朝孤女独凤刺来。孤女独凤知道他那柄宝剑,实是断金截玉的利器,不敢用掌硬接,只一味游走。可是那人轻功何有独到之处,致使孤女独风迭遇险关。好在孤女独凤功候已达,故均能转危为安,可是那人只纠缠着孤女独凤,剑剑攻向要害,毫不留情。 第三十七章 墨剑前仇 孤女独凤本与林独打得精疲力竭,而当前这黑衣蒙面人又是招招毒辣,一步也不放松。孤女独风愈打愈觉惊心。 这时那黑衣怪客突然微哼半声,剑法一变,孤女独凤顿觉四断八面都是重重剑影,而且从他剑锋之上更隐隐发出一股潜力,渐渐朝孤女独风逼来。 孤女独凤知道不好,如不设法突围,定会遭到不测,可是这时偏又力不从心,只有耐力在剑影如山之中左躲右闪,能挨过一时是一时。 黑衣怪客见久战孤女独凤不下,似乎也十分焦急,剑招一紧,刷!刷!刷!一连攻出三招,孤女独风一旋身,云飞天外,黄鹂出谷躲过前两招,第三招黑衣怪客手腕一抖,原式平刺,却经他一抖,突然剑锋分由上中下三路刺来,这一气化三清之手法,孤女独风哪有不知厉害,一点步,倏往后跃,谁知那支剑却如影随形,孤女独风站起未定,剑锋早又到了面门。 匆忙间,孤女独风惊得面无人色,方寸一乱,更无从却敌,勉强向左一滑,借势竟施出了江湖中最为丢人的懒驴打滚,就地滚开,一挺身再振身而起时,蓦觉眼前一黑,那支冷芒墨剑已离自己胸前,间不容尺,眼看她立要血溅当场,香消玉殒,就在这时,一阵风似地飘下一人,出手就是一股强劲之掌风朝黑衣怪客劈到。 黑衣怪客在不得已之下,只得收剑横跃,来人不容地缓过气来,呼呼呼,双手交替,连番劈去,顿时打得一座楼阁,摇摇欲坠。 那黑衣怪客也真有一手,在这么凛厉之掌风下,只略退几步,一振剑势,晶芒大盛,毫无惧色,又扑攻而上,欲抢占先机。 孤女独风惊魂甫定,略一喘息,这才看清来人是身穿灰市短衫的赤脚土老头子,她不觉心中一动,暗道:“看他装束,莫非是天下闻名公推武功第一的玉犁神耕李桑到了,如果是他,那么目前这黑衣怪客又是谁呢?” 就在她这转念间,李老儿早与那黑衣怪客交手在廿回合之上,怪的是两人谁也不出半声,只是愈打愈烈。 起初李老儿也似乎吃了双肉掌的亏,后来他也抽出一把薄如蝉羽的弯刀,孤女独凤识货,一眼便看出这刀并不逊于黑衣怪客的那柄墨剑,这才是将遇良材,棋逢敌手,一黑一白,立时打得难分难解。 可是他两人虽打得急烈异乎寻常,却是毫无一点声响,孤女独凤一旁观战,暗道:“他有此身手,难怪扬名江湖,罕逢对手了,师父的话果然不错,大罗真经,集江湖各门各派之精英,虽非绝学,也大有可观。” 原来这孤女独风出身官宦,十几年前随父母由江南水乡入川转滇赴,深入蛮荒。那时她只七八岁,更无兄弟,只知尚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大姐,嫁给双湖剑客孙文亮,并生存一子,而这个大姐她也并未见过。 谁知这次父母一入滇境,竟因水土不服,相继谢世,遗言除告她凭胸前所佩银牌,找寻令姐,便无他语。 孤女独风在这般年龄便父母双亡,在无依无靠之下,只有终日啼哭,不久也病了起来,而且病况急转直下,日见沉重。 好在她父亲在任时,为官清廉,故深得当地庶民之同情,同伸援手,而且她病重之事,也传遍乡里市外,闻者无不为她一掬同情之泪! 就在孤女独凤病势最重,奄奄一息之际,一晚深更时,突然她病塌前来了一个老尼,这老尼略看了看孤女独凤,合什说了声:“阿弥陀佛!” 忽地老鹰搜小鸡般抓起孤女独凤穿窗而出,从此这个可怜的小女儿便失去踪迹,留给当地庶民一个至深尚无人能解破。 这老尼就是孤女独凤的师父,四十年名震一时的湖海双侠之一的陆容,另一个便是今日玉犁神耕李桑与金钩一钓林宗之师父华嵩。 当年因哀牢山七指头陀兴风风浪,大开杀戒,故而联袂入滇问罪,谁知一去,七指头陀靠着人多势众,又得两个高手 滇问罪,谁知这一去,七指头陀靠着锁骨魔鞭与铁木大师之助,华嵩一个大意,竟伤在七指头陀金剑下,而锁骨大师与铁木大师却也心存不良,七指头陀也在当时混战之中被锁骨魔鞭打下万丈悬崖。 自此之后,湖海双侠顿失其一,陆容在悲痛懊伤之余,也未再返中原,便接哀牢山西之无量山落发为尼,自号空空尼。 也是机缘凑巧,孤女独凤病重之际,正值空空尼云游该地,听得孤女独凤凄状,动了慈怀,本意只想为她治病,不料一见,她虽在病中,也看出是个练武之上上之选,根骨清秀,不难造就成材,空空尼这才不暇思,将她携回山去,潜心教授,终于十年下山,为了寻找姐姐,三招打败了洱海王夫妇,名扬江湖,不意今晚竟二度败于人手,在她的名声上说来,真是浇盆冷水似的。 这时李老儿与那黑衣怪客交手已在百招之上,两人无形中也就渐渐慢了下来,李老儿施了招昆仑派的“白云出岫”,黑衣怪客墨剑一挑,“渊岳亭峙”恰恰封住,李老儿趁空喝道:“好个狠心辣手的小子,你道别人不知,我可跟踪了你两日两夜,江湖与你何仇何恨,你竟这么斩尽杀绝?” 接着原式不变,“断云残月”,“凋云八方”连攻两刀,施的仍是昆仑成名招法风云剑法,不过他只变剑法为刀招而已!黑衣怪墨剑一旋一收,仍然鹄立当地不动,看样子他是想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仍然默不作声。 李老儿冷笑一声,又道:“我问你,你与赤龙恶盗有何关系,冒起恶盗二十年前之贼名来,到处留记杀人是何用意? 说着也横刀而立,停了下来。蒙面黑衣怪客突然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不关你的事。” 墨剑一阵打闪,疾似飞蛇,又朝李老儿猛攻而来,李老儿一闪身,刀施天山回旋剑招,明着封向墨剑,忽地斜刺黑衣怪客肩胛。 像这种诡谲刀法,如换过别人,恐怕早伤在他刀下了,无如这黑衣怪客兵刃之造诣上,实不下于李老儿,只见他从从容容墨剑一拔,早又挑向李老儿刀口之上。 李老儿急忙撤刀,跳开两步,转头望了孤女独凤一眼,然后又望了望黑衣怪客,然后两眼紧盯着黑衣怪客手上那口乌黑晶亮的剑上,寻思了一下,嘴巴突然抖索了一阵,一张脸也顿时变成十分难看,正想说什么。 突然,哈哈!哈哈!两声怪叫,孤女独凤从未听过这样难听的怪叫,不觉心中有些发毛,转头间,早见楼阁雕栏上站着高大瘦小两个和尚。李老儿一见也微觉一怔,发话进:“铁木老鬼,赤龙恶盗!你们来得正好。” 孤女独凤对赤龙盗还是下山后始有所闻,但对铁木大师却早在她师父口中听说过此人,正是与锁骨魔鞭帮着七指头陀伤害湖海双侠之人。 孤女独凤这一知来人身份,她之下山本就是想会会这帮人。不过这时她倒未动声色,仍站在阁楼一角,一面调气一面静静看着。 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听李老儿发话,只微哼了一声,两人四道眼神就集视着李老儿,并一步步朝他走来。 赤龙盗更喃喃说道:“一掌之仇,可记得一掌之仇?今日看你待望那里走?” 李老儿心中忽地一震,暗道一声不好!心想:“他们原来是冲着我来,而非找那冒名杀人的假赤龙盗,今晚他们联手而攻,真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 他这样一想,无形中也气纳丹田,凝视贯注,一紧手中薄刀,炯炯看着对手,一瞬不瞬。 蓦然一个冷冷的口音,道:“终于你们来了,我道你们麻木不仁不成。” 这话无疑是出于蒙面黑衣怪客之口,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同时朝他轻视的翻了翻眼睛,但铁木大师突然看见他手上那柄黑剑,不由全身一阵颤抖,由他深隐的眸子里暴射出两线碧光,盯着那把乌金剑。 赤龙盗见他师叔神情有异,转头也重视起来。 黑衣怪客又冷冷道:“铁木和尚,原来你还健在,当然,这把乌金剑你是早认识的了!” 铁木大师脸上又掠上一阵异样的表情,微一沉吟,忽地开口道:“难道说七指头陀还在人世不成!” 李老儿与赤龙盗听铁木大师这一问,顿时如触电般,同时一惊,心中立即浮上前一辈人之宿恨,不过这两人所想正正相反,李老儿是湖海双侠之一华嵩之传人,那么七指头陀剑刺华嵩,也就是说七指头陀是李老儿杀师父的大仇人,李老儿所以未寻人报仇,只因为他也死去。听这一问,如何不惊呢?” 赤龙盗可又相反,七指头陀是被锁骨魔鞭打下万丈深崖,赤龙盗是锁骨魔鞭的徒弟,自然赤龙盗又是七指头陀仇人的弟子了! 另外孤女独凤也是百感万千,因为七指头陀正也是她师父陆容的大对头。 三人无形中同时立刻紧张起来,专待当前黑衣怪客答话。 黑衣怪客又冷笑了一声,这才慢慢将蒙面的面具取下,顿时露出一张白净脸,小小的嘴,鼻子挺道,俨然是个俊秀少年,只是他白净脸上,隐隐泛青,虽在笑而无一丝笑容,全身无一处不是显得冷冰冰的。 他又慢吞吞答道:“七指头陀在不在世都是一样,他那一本血偾,可由我来算 说着他又睨视李老儿一眼,道:“七指头陀有负于你之处,你也尽管来找我,我决不推却!但话说在先头,待我把这两人帐了结后,我再来找你。” 李老儿想不到他早成竹在胸,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是七指头陀的什么人呢?” 黑衣少年脸上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答道:“这你用不着你管,我既愿担他的血帐,决非无故要找这麻烦。” 李老儿没有别的话说,斩钉截铁般道声;“好!我就专候你到来。” 说罢灰衫一挥便要穿栏而去,铁木大师突然叫道:“且慢!” 一扬手打出一股气劲拦住去路,李老儿正自一顿,黑衣少年陡地大喝一声:“铁木和尚,休再逞威!” 黑剑一幌,顿时剑气如虹,猛然罩了过去,可是剑及中途,又猛然收了回来,一旋步,好快的舟法,“啪!”的一声脆响,突然结结实实打了赤龙盗一个耳光,接着道:“三日后,我在虎牙山顶候你二人到来,如果畏不敢出,哼!你们逃不出我的剑下。” 赤龙盗被他出其不意打了一个光耳,顿时大怒,虎吼一声,手中赤龙鞭一盘,便要抢扑过去。 黑衣少年动也不动,只望着他冷冷轻笑。 眼看赤龙盗就要扑到,铁木大师蓦从侧边抢上一步,伸手一带赤龙盗,喝道:“走吧!” 落音人已腾身而起,在雕栏之上微微一点,便隐入黑暗之中。 黑衣少年见两人去后,望着楼外又冷哼一声,这才转头重瞥了李老儿与孤独凤一眼,嘴巴略张忽闭,欲言又止终于掉头一跃离去。 剩下李老儿与孤女独凤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终是孤女独风首先向李老儿深施一礼道:“谢谢师兄救命之恩。” 李老儿蓦听这黑衣少女竟称他师兄,真是莫名奇妙,半晌不知所答,睁起两只眼睛,愕然尽管对孤女独凤上下打量。 他的目光忽地停在孤女独凤胸前所带银牌之上,忽有所悟!猛然问道:“姑娘可是新近三招胜金殿老姜夫妇,崛起西南,人称孤女独凤其人呢?怎的又称起小老儿为师兄起来呢?” 孤女独凤黯然道:“师父四十年隐于无量山上,不问尘事,师兄不知实也难怪,而师妹打败洱海??,助其东下,也是师妹找寻姐姐不着,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李老儿听了翻了翻眼睛,蓦地迸出一声道:“可是陆师叔还在人世呢?” 孤女独凤想起空尼十年扶育,下山不久,今晚便连败在林独与黑衣少年手里,闻言一阵伤心,顿时掉下两行清泪,点点头,咽声道:“她老人家还很康健!” 李老儿再也想不到四十年无影无息长辈,会在无意之中探到讯息,真是惊喜交集,一个兴奋,情不自禁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一个跃身,握着孤女独凤双手,含着兴奋的泪道:“真想不到老人家在人世,愚兄与宗弟在数十年,初闻两位师尊噩讯,几乎踏遍宇内,以存万一,足足三年一无所获,私丧终以为定是同遭毒手无疑,这才定居峨嵋,谁知陆师叔却还健在,真是料想不及!” 孤女独凤听得也十分感动,定了定心神,把一旺缅怀先辈之悲之情压了下去,又问道:“师妹也听师父说过,华师伯共收有两个弟子,除师兄外,还有一位二师兄至今何在呢?” 李老儿听着,终于忍在眼腔之中的两点泪水掉了下来,道:“你二师兄恐怕已去世了,自你二师嫂病殁后,他本就郁郁不乐,后又华山论武败于天边枭主葛枭主之手,从此一去不返,想来都是我这做师兄的照拂不周之故!” 他说着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不过,宗弟虽去,据近年之迹象他倒有个出类拔萃的后人,未始不可额手称庆的一件喜事。” 孤女独凤乍闻此言,心中一跳,脱口急又问道:“二师兄之后人,是不是名叫林独呢?” 李老儿突地凝视着孤女独凤,把个孤女独凤看得脸上一红。李老儿答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此人吗?” 孤女独风想起林独对她两种傲然的神态,说道:“好啊!二师兄调教出来一个好儿子,我竟险伤在他的手里哼!他的武功可高到绝顶了呀!” 李老儿听了摇头道:“他这时的武功怎么高却不见得,不过他倒是个可造之 材!” 孤女独风听李老儿说林独之武功竟然不高,不竟辩道:“师兄也太小觑了他了,我敢说方才那黑衣少年欲与他过手,决无还手之力。” 李老儿实际见林独之真本事,而那黑衣少年却与他打成平手,不过如此。 “我说宗弟有个出色的后人,也仍在未知之数,师妹却把他捧上天。” 李老儿始终不信,孤女独凤也是无法,只得转言道:“师兄这以后到哪里去呢?” 李老儿轻轻舒出口气道:“我追踪那真假赤龙盗已近月,今日方算略告段落,刚才那个黑衣少年,和转道青城一会有个武功奇高的人物走过一趟呢?” 孤女独凤微微一笑,点点头,与李老儿手挽手,飘身离开。在一片田畴间如飞絮飘空,转盈从容的驰着。 这幼失情恃的孤女独凤,自下山以来,从未有今晚之欣慰,她对李老儿如自己的亲人一般,微微含笑紧紧拉住李老儿一条臂膀,嘴上更喁喁不休。 “师兄,你说耍转道青城会见一个武功奇高之人,这人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 李老儿见孤女独凤对他十分亲切,只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女儿一般,也含笑答道:“说来惭愧!愚兄非但未见过此人:也不知这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呢?” 孤女独凤道:“到那时我一定也要见见这人,我就不信他能逃脱我之眼睛。” 李老儿一笑,孤女独凤蓦地记起一事。 “师兄!青城之会是不是在五月五日呢?” 李老儿听得心中一跳,暗想:“我没告诉她日期,她怎么会知道的呢?” 于是点点头,问道:“师妹从何得知的呢?” 孤女独凤道:“这还不是林独对我之约,我亲见他运指刻字之功,深及寸许,你还说他武功平平,这真从何说起呢?” 李老儿三番两次听孤女独凤说林独武功高强,再想起那晚在双莲寺青牛之怪异,心中也渐渐动摇起来。可是怒火也渐渐上升,暗忖:“好小子,他竟也捉弄起我来了!” 当时他便微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孤女独凤也看出李老儿不悦的神色,便撇开这件事不说,只絮絮说些在无量山跟师父学艺的情景。 两人这一阵奔驰,早已奔出二十几里外,迎面突然一重山岭阻道,李老儿蓦然想起何事似的,停了下来对孤女独凤道:“师妹,三天后我还想到虎牙顶一看七指头陀的传人与铁木老鬼,亦龙恶贼的比斗,从而摸清那少年之路数,你觉得怎样呢?” 孤女独风答道:“师兄要去,师妹定然奉陪,但我可先要对姜老头子夫妇关照一声,从今以后我便不再回去,也不要落得一个龙头蛇尾之名。” 李老儿点点头,迫:“理应如此。” 谁知话音刚落,蓦闻山后传来阵阵喝叫兵刃之声,他不由出奇道:“深更半夜,谁在这里打斗呢?”‘ 就在这时,山顶兔起鹳落一人而下,虽在夜色之中也能看清这人大袖舞动之际,红袍飘展,接着山顶又有一人直起直落跟踪而下,瘦长僵直的身形,李老儿一眼更认出来是谁,不觉“咦!”的一声,诧道:“瞎仕,僵僧怎会在此呢?” 孤女独凤一见瞎仕僵僧立知山后打斗的人是谁,不由脱口说道:“师兄快走!今晚叫你见识见识林独的身手!” 远远已见瞎仕,僵僧凑在一起,李老儿答道:“且慢!我们且听听他两人说些什么?” 说着一带孤女独凤,两人便藏身在山麓一块山石之后,不久,衣履熠熠,瞎仕僵僧已渐行渐近,只见僵僧骂道:“王八羔子,今晚咱们真是逼着了鬼!” 瞎仕却重重地吁了一口气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想不到曾几何时,林独一个放牛小子,转瞬间武功便如此惊人!” 値僧又愤愤道:“此人不要除去,我看休道王爷要打天下,恐怕在江湖立脚已成难事!” 瞎仁叹道:“僵兄话虽不错,照今晚事情看来,咱们能够脱身,已算是十分侥幸。” 这时孤女独凤轻轻对李老儿说道:“师兄听着没有?我说林独已功登上乘,决不是假话。” 李老儿心中只在想着林独那小子,不该对他隐瞒,紧闭着嘴,只微微点了点头。 此刻瞎仕僵僧距离已不足两丈,两人手中之念珠与铁头拐均看得十分清楚。 突然瞎仁手中龙头拐一场,愤愤说道:“僵兄,如我双眼未瞎,林独那小子说是有三头六臂我也要约地与他单打独斗一番。” 谁知他话声一落,陡然抢上一步,呼地一拐竟朝大石之上砸来,同时大喝一声,进:“好贼子,别以为我瞎子好欺!” 真是不能小觑瞎仕,他虽双眼已瞎,实则两只耳朵之灵敏却倍与常人,故孤女独凤一出声,远远早为他听出,同时他又是巨滑成生性之人,当时不露声色,要出手打人都借话掩饰,出其不意,突然来这么一下,如另换他人,恐伯早为他所算。 当时李老儿一抓孤女独凤,谁知这一抓竟抓了个空,李老儿不能在留,跟着跃身往后一跃,堪堪离开大石,脚跳尚未站稳,已听“嘭嘭”的一声,火星迸火,瞎仕这一龙头拐竟把块巨石击成四分五裂。 李老儿扔心孤女独风,回头一看,那有她的踪影?再猛抬头便见一条黑影星飞电击般朝山顶急射而去,当时他也暗道一声:“惭愧!未想到师妹竟有这等身手。” 他念转脚步也已移动,一吸气也施展开独门流云飞啸轻功接踵击上,而瞎仕僵僧人几乎就未看清人影,只见他这一铁拐,惊起了两只夜枭,插翅飞去。 李老儿到得山顶,孤女独凤已单已停在山顶等他上来,他一到,孤女独凤立时一指一处小山答迫:“师兄!我们不能搁延了,无论如何,当我未离金殿派前,姜老头子夫妇不能伤在林独之手。” 李老儿点点头道:“理应如此,快走吧!” 两人不再迟延,猛然跃起空中一二十丈高下,双双凌空一个大翻身真是轻妙绝伦,真如两头夜鸟,直朝山谷冲扑而下。 快到时,李老儿一眼看见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十分悠闲地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两人还在笑谈轻语,丝毫无异。 可是在她两人前面数丈之外却有八九上十个人在团团乱转,各人手中均拿着兵刃,狂挥猛刺,那样子既像凶杀狠斗,又像是在耍把戏。 李老儿与孤女独凤降下,正落在牧羊玉女与李小艺身侧。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突觉半空掉下两上人来,不觉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这才又惊喜,正想称呼,李老儿已先开口道:“婉儿艺儿,你两人好大的胆子,在此地坐着为何?” 牧羊玉女一指斗场,答道:“爹爹!你来得正好,且也来看林哥哥耍猴子呢!” 李老儿只得莫名奇妙!喝道:“婉儿胡说,谁在耍猴子呢?” 牧羊玉女连忙道:“那不是?那群人被林哥哥耍得团团乱转,打又打不着林哥哥,走又走不脱!啊!林哥哥真好本事呢!” 李老儿听得微哼一声,向斗场看去,便见洱海王夫妇,紫衣女姜明英,和尚,叫化与四个黑衣提剑少年,只在那丈余之地转来转去,而且每人额头淌汗,在夜色中映出微光,可是就不见林独的踪影,这群人中那有林独在呢? 这时更听得洱海王姜超哇哇大声叫道:“林独!你这野小子!要杀要剁你便赶快下来,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不把你碎尸万段,便出不了这口鸟气!” 洱海王母也在破口大骂道:“只恨老娘学艺不精,你欲有种放人,三年后我不挖你的心就誓不为人!” 听洱海王姜夫妇这样破口大骂,李老儿与孤女独凤虽见不到林独的影子,但也确信林独真是在斗场之中,不由心中沒念俱转,暗想林独那小子果真得了都功秘录。 他正这样一转念间,蓦地斗场中那个和尚竟然呜呜大哭了起来,他一面哭,一面手脚仍不能稍形松懈,一面哀求道:“公子爷,你就放掉找们吧,想我尚有大仇未报,今日无端被你累死,我就死也不甘心!” 斗场当中嗤地一声轻笑,“噼啦!”两声,雪狐狸脸颊之上突然挨了两个嘴巴,顿时把一边脸颊打得肿了起来。 读者先生还以为林独学会所谓循形隐身之术,其实不然,只是他身法快到看不真切而已! 这时,李老儿实在看不过去,望望孤女独凤,孤女独凤轻求道:“师兄赶快叫他停手吧!” 李老儿立即道:“林独,看在你爹爹金钩一钓林宗与金殿老姜尚有一面同仇御敌之交,你就放他们走吧!” 李老儿说完,深以林独会回话,可是等了半响,仍不见答话,心念一转,立又朗声说道:“林独,我和你心存疑惑,你欲不信,你想想看看,‘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这不正是你爹爹林寒山喜欢念的词句吧,而这也正是金钩一钓未被天边枭主打败前为思念其妻病殁后所爱念的,后来他离峨嵋携幼子出走,想他改名林寒山也是正是出自那句词中,你想想看,我说得是不是?” 李老儿话音一落,正又待斗场中之林独答话,陡地斗场中响起一声惊心动魂的经天长啸,震得山谷四周树木均萧萧叶落,随着嘘地一丝青影如电击,升空射去,倏忽间,越过山顶,带着长啸之余声逝去! 第三十八章 解舟黑雕 说罢不等金殿派人回话,她向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微微一笑招呼,肩不摇,膝不曲忽地也如流云飞渡急升而起,随着林独远去的方向,展开与“流云飞絮”异曲同工之“秦淮飞步”轻功绝技,全速而奔不提。 且说林独在鬼屋园楼击败孤女独凤,突见四周金殿派人走了一空,心知他们定是追赶牧羊玉女李小艺两人,深怕两人有失,于是也放下孤女独凤也赶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金殿派人以众欺寡,在一处山谷之中,团团围住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而要不是洱海王顾及李老儿之关系,未下毒手,同时吩咐手下要捉活的,那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两人还有命在。 正在危急之际,林独赶到,也好在不海洱王这一念之善,因此林独也就未存心杀人,展开都功秘录中之绝世神功轻功,困住他们,累他们虚惊一场。 这时,林独听李老儿向他为洱海王求情,心中甚是诧异。 及至李老儿说出他爹爹之原委,前后对证一起,果然不错真是如雷轰顶百感交集,想起儿时,父亲不许他学武,而又在临终时遗给他大罗其经,叫他善加研读,这都是不无原因。原来这都是得对天边枭主战败,从此不读武事的一句话,别有隐丧之故,江湖信义之重,可想而知。 林独一阵急奔,也不知跑了多远,这时天将破晓,举目处前面银光烁烂,顿然一股清爽的水气扑鼻而人,原来他到了扬子江边,大江在前他胸襟开朗了许多,也不管春露正浓,他躺在江边,倒头便睡了过去。 一个辰时后,宿鸟群起,啁啾江上,江面上更是帆影幢幢,吱哑款摆之声,此起彼落,林独在酣睡中醒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淤气,对着当前翔鸟轻舟,青山长河,真是如人尽图之中,不觉就在江边出了一会神。 转头间,突见下游一箭之外,有个黑衣黑发的俊秀少年,独自站在一叶轻舟之上,逆水疾驶而上奇的是这船无帆也无掌舵之人,而那少年亢立船梢,也未见有何举动,显然是他暗以本身深厚之内力,逼舟上行,立时引起江湖正在行驶的船只上之橹公水夫,大声喝采! 可是,转瞬间这大片喝彩之声,立又变成无比之惊讶诧之嚷叫声,船只上之搭客行旅也一齐拥出舱外,抢看这奇人奇事。 林独站在江边却早已看出黑衣少年不时单掌向后轻挥,舟后波纹微起,船就疾驶而上,无疑这是一种掩其阴柔之掌风所逼,他暗想:“这人众目睽睽之下,眩露武技,引人怪异,也太过份了!” 这时恰正黑衣少年驾舟从身前江面滑过,他人望望青衫飘飘站在江边的林独,也微微一怔,林独却点头向他一笑,不料那人竟不屑一顾似地,陡地掉头别望,而隐隐间林独更听得那人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 林独碰着一鼻子灰,满觉不是味儿,转念想道:“这人如是正派人物,当不会如此自眩其技,而他那种狂傲之态,更非江湖应有之本色,分明他引功自满,得意忘形,目中无人,今日既看在我眼中,我便欲教训他一番。” 他这样一想,便退至身边草丛之中,将长衫脱下,再到江边见那人离去又有百十丈之外,心中一决,暗道:“我总能追上他。” 接着突地一头扎入水里,潜在江底,跟踪急追。 林独自习都功秘录,自然水功也跟着他突飞猛进之掌力俱进,不过一盏热茶功夫,早见前面水底汹涌浪翻,他看着不觉也十分吃惊,忖道:“那个人掌风击在水面之上,只微有些波纹而已,那知水底却汹涌浪翻,其人有此功力,也真是可傲视江湖了!” 不过他终觉这人太过露骨,心想:“我就不妨暗中和他对上一掌试试。” 他想着人已疾至船后,一见江面掌风袭下,突然也举掌上迎,顿进“哗啦!”一声大响,水花暴直,一般水柱猛地冲起二丈多高。 船上站着的黑衣少年在未防备之下,一个踉跄,竟在船上颠颠摇摇之下,猛撞出三步,差一些跌坐在船板之上,不由大惊失色,望着水面愕然发怔,渐渐他白皙的脸上接过一丝淡淡的青翳,月光之中杀气顿现,朝水中沉声喝道:“谁在水底暗算公子爷,是个有头脸的人,就出来见个高下。 可是他凝目注视片刻,水面却是寂然澄清,连个水泡也没有,他又等了片刻,看看自己所乘小舟,已然江水冲下一大段,不得已只好又发掌催舟而行。 谁知他船身一动,忽地船头与船梢,象跷跷板一般颠动起来,他不谙水性只气得在船上发抖,怒吼一声,“刷”地自腰间抽出一口黑晶晶的墨剑,沿着船舷四周狂挥猛刺。 他不刺还好,这一动忽,小船颠动更烈,黑衣少年无可奈何只好跳过船中央,一打千斤坠,想把船身镇住,就在这时,船身一侧,这小舟突然整个翻身。 黑衣少年总算见机得快,叫声不好!一点船舷,急窜起三丈多高,凌空一个盘旋,最后望了小舟一眼,冷笑一声,竟踏着水面,连接几个跃落,便飘身登岸,身上竟一点水也未溅上。 他这一阵施为,无意之中又似表演了一番绝技,早又赢得四外船只上之人,大声叫好不绝! 可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望着那将沉未沉的小船,出神凝视。 自然这阵捉狭,都是林独在水底下施的手脚,最后看到黑衣少年能踏波而行,对他那份轻功造诣也十分佩服,暗想:“这样即不能给他颜色看,我只有另施他法了,总之今日我非叫他看清江湖奇人正多,免得他以后再得意忘形,目中无人!” 他这念头一转,单掌托住船底,立运神功朝上猛地一推,他这一托之力何且数千斤。 “聚天下俊士。醉四海鸿儒。” 林独知道这是一座酒楼,便走了进去,直上三楼,点了几样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他一面低领浅酌,一面想起昨夜李老儿对他所说之话,渐渐心中燃着一团热火,无以自遣,忽地由低饮浅酥变成大口大口的吞,要了一壶,又再来一壶,他原无酒量,这一狂饮,没有多大工夫不觉酩酊大醉。 倏地一拍桌上骂道:“原来是你这魔崽子,我要早知此事,我不叫你命丧当时,也要叫你终身残废。你这魔崽子,害我爹爹困处多时,受尽他们的斜视。” 骂着骂着他立又大笑道:“哈哈!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掌心,让你多活一时也罢!哼!日子一天天的近了!” 他大笑了一阵,脸色一沉,忽又喃喃反复吟道:“平林漠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份心碧瞑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啊!爹爹!怎么你不早告诉孩儿你有这样一段身世,否则,姓葛的魔崽子我早找他算算这本帐!” 他说着不自觉地掉下几点眼泪,一个忍受不住,“哇!”的一声竟伏案痛哭起来。 酒楼上三三两两有些酒客,无不投他以奇怪的目光,有的见他痛哭,竟评头论脚在猜忖他的身份,有的酒逢知己正饮的津津有味,却怪他大煞风景。 林独这一哭,反倒哭得有些清醒起来,正欲收声止泪,身后却有个冷冷的口音道:“大丈夫有何伤心痛事,用得着这样痛哭的呢?” 林独听得这似责非责的口语,猛抬头也不管这话是何人所说,斥道:“我哭关你个屁事,少在我面前饶舌!” 他话一说完,半醉半醒模糊之中,忽觉有道冷森森的目光朝他一扫。 林独猛地一惊,暗道:“以这道目光之类利判断,这人武功已达上乘,而且锋芒毕露,并带特重之杀气。 他有些惊惕,急忙运起神功,将全身酒气余醉,逼往双掌之上,两只掌心立时如原,而他自己,神态立复,朝那出语之处望去,便见原来正是那江上黑衣少年,也正以两道冷森森的目光望着他。 四道目光,黑衣少年不觉一怔忽地站了起来发话道:“老兄分明身怀绝艺,何以在此痛哭呢?而且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老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林独听他说完,因为他正是自己要寻找之人,有心接纳,但他想如果说出自己会武,这人眼高于顶,自傲不凡,说不定还会要与他较量一番,那时自己处在两难,却不好应付,于是答道:“在下一介书生,半袭青衫,两袖清风,谈何身怀绝艺,要是我真有何绝艺,也不会名落孙山,屡试不第,一至此了!倒是兄台,可是今晨在江上独泛轻舟,逆水飞驶之人呢?” 黑衣少年初听把绝艺说成了考试场中的绝艺,牛头不对马嘴,有些失望,后听林独说起江上舟之事,立时想起日前这青衫少年正是闲立江边,浏览江面之人,不由“啊!”了一卢,道:“原来是你,老兄一表非凡,想来迟早老兄终有飞黄腾达之日。” 哀牢黑雕孙子旭,自幼遭逢大变,早已冷僻成性,今日也是对林独一见投缘,故有此称之语。 林独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称赞起来,装欢一笑,连称:“过奖!”“过奖!” 借这机会他干脆移樽过席,问起哀牢黑雕孙子旭的姓名来了,孙子旭也据实相告。而林独却编了个假名,自称林单。接着林独突然故作饮羡说道:“孙兄!小弟亲目所见,孙兄实是当今奇人,今日得能与孙兄攀交真是荣至之至!不过,小弟至今尚有一事不解,孙兄可否相告?” 哀牢黑雕孙子旭听到这几捧扬之话,春风得意,笑答道:“区区小技,那算什么呢?不知林兄有何不解之事,小弟知道,定当奉告。” 林独暗笑道:“你别得意,我立叫你头浇冷水。” 接着对孙子旭道:“孙兄泛舟江上,不是行驶得好好的,以孙兄这身功夫,竟会突然翻沉,这真是使小弟百思不解。” 林独这话一说,哀牢黑雕立时脸上一红,同时本带笑意的脸上也顿时一寒,青影一闪而敛,眉宇间也在刹那间透出杀气,林独看在眼中,想在心忖道:“目前这孙子旭决非是何正当来路,看他眉目间之神色,分明更是阴毒无比的微微象,我倒要好生探他一探。” 忽然这孙子旭也效林独,一拍桌子道:“我想不到这江虎竟这许大的江鱼,竟把我所驶小舟撞翻,只恨我不谙水性,耍不我定擒它上岸,以消心中这口恶气!” 林独一听卟地笑了出来道:“啊呀,原来是条鱼,孙兄真把它擒上岸来,那真恐怕是条惊世骇俗的大江包呢?不过,这我又不懂了,何以那船突然又会飞起呢?难道是那条鱼张口把它喷起的吗?” 一时把个孙子旭说得哑口无言可答,瞪大着眼睛,望着林独,半晌连连点头道:“谁说!谁说!或许就是如兄所言。” 林独也只得默认,其实这时他已看透孙子旭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更加对他多了三分轻视。 半刻过后林独又问进:“孙兄来到这宜昌城有何贵干?” 哀牢一雕孙子旭默默道:“三天后我到那边去有点小事?” 说着他朝窗外一指,林独循地指向望去,只见一座山峰高耸云天,正是虎牙山。这虎牙山座落鄂西,正与宜昌比邻,故孙子旭一指窗外便是虎牙山。 林独心想:“他到虎牙山去有何事呢?” 接着想了想,说道:“孙兄真是雅兴不浅,春日放晴,正是踏春时节,小弟正也闲着无事,可否陪孙兄一行呢?” 孙子旭摇摇头道:“林兄读书人,不惯登山涉???,而且此去惊险重重,并非踏什么春。” 林独闻言故作惊道:“这样说来孙兄难道是登山仗剑除蟒,或者这山上出了那种为害之物么? 孙子旭又摇头道:“这倒不是,而是那日我约了两个极厉害的人物,说定在虎牙山顶比试比试。” 林独一听乐道:“孙兄如此说来,小弟更要去了,想这种机会,一生难得闯见一次,孙兄还是允我去见识见识吧!” 林独一面说一面暗想不知是何人与他约斗,我倒要先探他一探,接着又面现疑惑,惊奇的问道:“这是小弟亲目所睹,孙兄踏波而行,如履平地,几可谓是神仙中人,想当今还有谁能与孙兄匹敌呢?既然这人敢与孙兄约斗,想来定也不同凡响。” 孙子旭默默点了头,道:“这两人当年是炙手可热的极历害人物,此去如他两人联手,我是否能敌,还在不可知数。” 林独道:“这两人是谁妮?有这么厉害?” 孙子旭道:“说来你也不知,好吧,我就说你听,一是当年与锁骨魔鞭齐名的铁木大师,一是锁骨魔之徒赤龙盗,这两人在江湖之上都盗杀奸淫无所不为之徒,不过我这次找他两人,倒非为他们为非作歹,而是清算本十年前之一点私仇。” 林独闻言大吃一惊,暗想:“原来他找的是这两人,那我更要探清他们是怎样一回事。” 突地,他站了起来,面色一沉,大声问道:“孙兄可不要把这两人放走,铁木大师小弟不知其人。但那赤龙盗,却非但小弟有个耳闻,附近之人就是妇儒知其劫杀灭门之恶盗,廿年前听老人家说他猖獗一时,想不到近年来他又隐而复出,而且变本加厉,真使家家户户,变虎变色,一日不降此人,地主上即一无宁日,不知孙兄与他又有什么恨呢?” 孙子旭端起酒杯,猛呷了一口,两眼突射阴芒,正想答话,却又忽地起身道:“这事说来话长,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吧!林兄如真要去也可,在这三天内好生休秘,到时隐身一旁,着我歼除此两怪。” 林独点点头。孙子旭即付清酒钱下楼,林独跟在他身后,问道:“孙兄寄寓何处?” 孙子旭仍一面向前,并不回头,答进:“跟我来吧!” 林独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在街上,直出西门,林独不由心中十分狐疑,暗道:“我住在那里呢?” 可是他虽然这样想,却是一声未响,只跟在他身后,朝江边走去。 约在顿饭功夫,他两人已沿江岸走了多时,回头看时宜昌城相当远,突听孙子旭自言自语道:“今晚就在此地会见那人。” 林独知他所指就是自己,故意问道:“孙兄说什么呢?今晚要会见何人?” 孙子旭似乎十分生气,冷言答道:“林兄请别多问,要知道我哀牢黑雕自出道以来,除你之外,却还未对任何人这么客气,你可要留心别惹我生气!” 林独给他抢白了一番,并不生气,只觉得好笑,暗中骂道:“你这傻头,要非你母对我有指引都功秘录之恩,我便立刻要你好看。” 不过这话他并未说出,仍然朝前走去。 渐渐江上水声滔滔,已比宜昌下游之水势,不知急了多少倍,林独对这条江已非常熟悉,知道已入西陵峡,可是孙子旭仍不停朝前走去,走的路也由大变小,这时却是沿着江岸纤夫走出来的羊肠小道,一脚高一脚低向前而行。 林独待要再问又怕孙子旭真的生气,心中一决。暗道:“管他那里去,我跟定了他就是。” 于是再也不去想见,默默地跟着他身后一声不响。 不久,他们又爬上一个崎岖山坡,林独俯瞰扬子江上,水势汹涌,这才听孙子旭朝江上一指道:“这三天林兄便住在那里吧!” 林独一见他指着江中,十分不解问道:“孙兄别开玩笑,我又不是水族之类,怎可住在江上呢?” 孙子旭一笑道:“这到不是林兄住在江水之中,你不看江湾之中不正有一条簇新的船吗?” 林独连忙在江中寻视起来,果见一条黄白相间的双桅大船停在山上江湾之中,船上似乎无人,两个风帆却是扯得高高的。 这时孙子旭见林独已看见,忽地纵跃便扑下船中,林独却是虽有武功,而不能施出,一见山坡之上距离江中何止一二十丈方,而且又时无路可循。 只得站在山坡这上大叫道:“孙兄!小弟如何下得去呢?” 他叫了两声,仍不见他上来,又连叫三声,这才见孙子旭重跃登坡上,笑道:“林兄别急,我可不会留你独自在此的。” 说着向林独拦腰一挟,重又几个起落,跳下船中,林独一看果然是油漆簇新的一条客船,船舱特长而精致,舱左右两排窗子,窗门紧闭,舱门却已打开,林独一眼望去,只见舱中绫纲布幔,红烧铺盖布置得富丽堂皇,触目如置身宫帏香闺之中。 在舱口孙子旭脱去靴鞋,才弯身走进,林独脱鞋一面道:“想不到以孙兄竟有些雅好,设计了这样一条花团锦族的游艇,悠哉悠哉!小弟能在此居停三天,真可谓福份不小!” 孙子旭一笑道:“林兄请別客气,要到虎牙观战,那只有在此屈居三天了!” 林独一面唯唯应话,一面留心看看舱中,绣枕锦被齐全外,靠左一般竟一叠堆着几大黑箱,除了最下层一只黑箱加锁外,其余均未加锁。 林独进去,笑笑道:“不知孙兄府上何处,想来也定是家财万财。富捋王侯了。” 哀牢黑雕只轻轻一笑,并未答话,随手指告林独舱下饮食什物之陈放处,并告诉他耍睡就睡,接着道:“林兄就在此暂息,我还有事须上岸一行。” 林独道:“孙兄尽管请便,我到此处已给孙兄甚多叨扰,实过意不去!” 孙子旭没有表示,穿上靴鞋,一纵上岸,倏忽间便已不见。 林独待孙子旭去后,暗想:“此人十分古怪,看他这样来去匆匆,一刻也停不下来之模样,显然此人有非常之隐衷。” 他这样一想,不再迟疑,直走到那几口黑箱前,打开第一口箱子,目前一阵发亮,竟盛满整个一箱银子,再开第二口箱子,仍然是白花花一锭锭的白银,一直开第四口箱子竟是一箱金子,第一口黑箱是一箱珠宝,林独不由站在箱前发怔,暗想:“好家伙,他那来这许多金银珠宝呢?就以这几口黑箱所盛已可谓价值连城了,而这些东西却在一个江湖武夫随身携带着,分明来路就十分不正。” 他想到此,忽的一个意念掠上心头,不由全身一阵寒悚,口中喃喃念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吗?” 这时只有那最下层加锁之黑箱未曾打开,林独心想:“且慢,我并无开锁之本领,如欲打开只有把它毁去,这样自然会让孙子旭回来看出,可有点犯不着,反正以后时日仍多,以后再开不迟。” 他决定后,细心又将已打开的箱子掩好,放回原处,自己无事可做,盘膝坐在舱中运气行功,片刻后,真气遍周身,穴脉舒畅,灵台清净!这时除了西陵峡水声澎湃外,万籁俱寂,不久林独已入忘我无我之境。 不过他运功愈深,心境念静,耳目觉触也就特别灵敏,岸上风吹叶落,一点最细微之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独从午至晚端坐不动,此时已渐入暮,不时阵阵江风吹来,仍照带寒意,不久,林独隐隐忽听得岸上衣袂飘飘之声,知道哀牢黑雕孙子旭回船,在他面前林独是不谙武功的,连忙就势一滚,锦被一掀盖在身上,假装入睡。 果然船身微微一动,全身黑衣黑服的孙子旭已出现舱口,面色白中透清,毫无表情走入舱来,即打开一扇船舱窗门,望着江上出神。 半晌喃喃道:“一点迹象也寻找不出,真是怪事。江湖中能有这种功力之人实在不多,难道又是那老东西尾随在我之后不成?” 林独躺在被中听得,从他话语中捉摸,只是他在找人,而说的什么老东西是谁都不得而知。 过了片刻孙子旭又自言道:“管他是谁,今夜会见他后再说,他要是有头脸之人,当不致爽约。” 林独这才知原来他上岸半天。为的就是寻找那水底之人。林独暗中笑道:“那人决不会爽约的,只怕你见他不着。”想着一伸懒腰,叫道:“啊!好舒服呢?孙兄是何时回来的呢?真是多年来难得这样舒服的睡觉的,一时竟睡死过去。太不成话!” 林独一面说一面挺身起来,孙子旭回头道:“林兄想必饿了吧,我们何不就舱底取出现成酒食,慢慢饮它一顿,到二更时分放舟下流,你留舟中,我便会会那人去。” 林独笑笑,似听得此言,却打破了他之计划,暗想:“他要放舟随行,我怎的上岸进城,去换身衣服呢?” 但是他只得到船头,掀开舱板,果然内盛卤鸡卤肉甚多,并有纯正汾酒以上等细瓷瓮盛若,他一样样取出,两人就此饮用起来,可是这顿洒两人喝得也太过默然了,只见他两人谁也不愿开口说话,各人在想各人的事。 第三十九章 风雕姨侄 约莫过了一个辰时,早已入夜,一钩弯月也缓缓现出,林独借着两份酒意,望茬窗外月色,默默问道:“孙兄,你我虽属初交,但总算一见投缘,尤其孙兄一身绝艺,我林单能交上这样一位友人,也真是幸运,但不知孙兄身属何门派,师父何人呢?” 孙子旭找寻水底之人半天,丝亳不曾看出迹象,心中本甚有气,这时也多喝了几口,三分醉意,答道:“要是别人如此问,我定与他反脸,既是林兄问来,我便告诉你吧,但务守密,我乃是哀牢情崖下学艺十二年,师父就是四十年前一支乌金剑震动武林,后来剑刺湖海双侠之七指头陀。” 林独那里知道七指头陀是什么人呢?他如知道头陀便是杀害自己父亲师父湖海双侠之一华嵩之仇人,这时不会和孙子旭拼斗才怪。林独又笑问道:“如今令师安在?想来他门下弟子尚且如此,那他自己之武功可不知高到如何程度了!” 谁知孙子旭却重重叹口气道:“唉!师父虽仍健在,便因当年坠崖,双腿已废,功力仍在,但不能行动了!我这次出山但是为他报那坠崖之仇!仇人便是锁骨魔鞭与铁木大师两人,赤龙盗是锁骨魔鞭之徒,我便一并把他算上。” 林独唯唯,暗记在心上。转头间,从船舱窗中忽见夜色中一条黑影在岸上一掠而逝,林独虽看在眼中,但不动声色,装着一无所视一般,起舟走至窗口朝外看去,见那条黑影,突地在岸上山坡之上停了下来。 因为过远,又在夜中,林独虽夜能视物,也看不出是何人物,只能看出那人并不高大,身材巧小,站在山坡上一动不动。 林独心想:“我欲把这夜行人告诉孙子旭,他必定会以为是水底之人,追了上去。” 他这样一想,正想启口,忽听“咚!”的一声,一块石子投在水中之声,孙子旭何等机警,立时飘身出舱,略一环顾,即发现那站在山坡上之人,真是不愧黑雕之名,一个急窜,便朝山坡扑去。 林独看得清清楚楚,山坡那人似早有准备,哀牢黑雕这边一起脚,那人立时转身而遁,哀牢黑雕到得山坡时,那人恐怕又已走远了。 蓦听哀牢黑雕冷哼一声,脚下一晃,也追了下去。 林独好奇心起,倒要看看来的何人,鞋子都来不及穿上,一纵身,穿窗而出,微微在船舷上一点,忽地跃起二十多丈高,真如流星飞渡,一横身,落在坡前,再一点脚,即已窜止山坡,拢目望去,那边是山岭起伏,两条黑影一前一后相隔、五十丈远近,隐隐现现紧追不舍。 林独急忙专择暗处,可以隐去身形之地,随后也急扑了过去,没有半盏茶时刻,林独已将赶及,可是他却不能超出孙子旭再往前赶,只得跟在身后,看过究竟。 再过片刻,前面是座山林,野树丛生,前面那黑影忽然窜了进去,孙子旭追到林外,略一迟疑,接着扑入,林独后面看着暗道:“好家伙,你有这么大的胆?” 林独只得停在林外,隐在一株树后,也能再入,因为这样如孙子旭回头,最容易被混,不知谁是谁?” 这时忽听孙子旭大声喝道:“你这有头无脸的东西,赶快现身比个高低,这样藏头露尾算个什么?” 他话刚完,立听得一女人口音叱道:“照打,看姑娘的暗器!” 随听嗤嗤两声,孙子旭大骂道:“你这贱货!赶快与我滚出来!” 接着也听出呼地一般掌风劈出与哗啦树折枝断之声,又听孙子旭人骂道:“骚娘货,你是什么人,敢寻你公子爷开心?我问你今日江上水底之人是不是你呢?” 女子口音答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出来吧,为何不亮出你那老秃头师父的乌剑呢?告诉你,你师父七指头陀还欠我一笔帐!” 立听孙子旭暴跳起来,怒喝道:“你是什么人,再不说出,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卟嗤一笑过后,女子又说道:“我也不与饶甚舌根,在这林中,量你也奈何我不得。” 正在这时,林独忽见一人从林中冲出,快如闪电朝来路疾驰而奔,林独心思一转,立知是来人施的金蝉脱壳之计,骗孙子旭仍留林中,实际她自己却直扑船中。 林独也不去提醒孙子旭,一长身,随后跟去。他是何等身手,一忽儿已经跟上,走在那人二十丈身后。 一直跟入船中,果见那人一纵上船,林独却从水面悄悄渡过,隐知船肢,从窗口望进去,一-看来人竟是与他打过两次的孤女独风。 这是孤女独风处身这富丽堂皇的船舱中,也似十分惊讶。 站在船舱中有些目不暇接,东看看,西看看,翻翻这,翻翻那,突然目光停留在那几口黑箱之上,不加思虑,一下便打开第一口箱子,便又把它盖上。 林独暗中看得清楚,总以为她见了这么多银子,定会目瞪口呆,谁知她竟淡然置之,在盖箱的时候,尤轻轻冷笑一声。 盖好箱盖后,她又看了其余的黑箱一眼,却未再去打开, 站着想了想,突然窜出舱外,就要去解缆放船驶走,林独看得一惊,暗道:“好个孤女独凤,她倒想得好主意。” 他一等孤女独凤解开绳缆,立时轻笑一声道:“孤舟贵客,什么风将姑娘吹来的呢?” 孤女独凤陡闻人声起自身后,练武之人的本能,突地向前窜出三尺,一点水面,这才转身,立掌当胸,重又跳回原地,认清是林独以后,忽地展容露齿朝他一笑道:“夜深人静,别来这么吓人的。” 她这一无敌意之态,早又出乎林独意料之外,他总以为孤女独凤两次受挫,这一次见面,定不廿休,立又有一场好斗,谁知孤女独凤竟好似变了一个般,敌意全消。 林独终于不信孤女独凤,暗想她或是笑里藏刀那种人,觑准他不在注意,未加防犯之际,陡起发难。也微微一笑道:“姑娘是否仍有意再打一场呢?小生当然奉陪!” 孤女独风又笑道:“林独,你不能如此无礼,你武功虽非得自湖海门下真传,但你可仍要叫我一声师叔才对。” 林独一听地笑了起来道:“凤姑娘,你这话怎说呢?想我林独连师父都没有,那来的师叔呢?岂非笑话。” 孤女独凤顿时也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固然无师,但你爹爹难道也无师吗?我与你爹爹谊师同门,同为湖海双侠门下,你说是否应称一声师叔呢?” 林独两只眼晴只顾炯炯翻看着孤女独风,嘴唇紧闭,未曾立时开声,其实他这时心中,却如浪涌云翻,千回百转,暗中揣摸孤女独凤这话是真是假?他只知自己力困金殿派人时,她与李老儿同时赶到,听李老儿的话,自己爹爹实际名号叫做金钩一钓林宗。林独所以相信李老儿之话,即是为了大罗真经与那两句词之故,要不林独对李老儿之话,仍是不信。 这时却又走出个孤女独凤自称是他师叔,林独怎会立时相信呢?他想了一刻,峻言问道:“你既自称师叔,那玉犁神耕李桑是你什么人?” 孤女独凤道:“他自然是我的师兄了,不过他是华师伯之徒,我却是陆容师父的衣钵传人,华师伯与我师父号称湖海双侠,后来华师伯伤在七指头陀乌金剑下,我师父隐于无量山,三十年后才收我为徒,所以以前我倒未见过李师兄,这次他救我之性命方才知道,同时也以林师兄败在天边枭主之手,郁郁而终,我真替他难过!” 林独听她一口气说出爹爹师承脉系,他既相信李老儿,自然也相信她这话不会假了,突然之间,不觉额上汗如雨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害着一场大病一般。 孤女独凤看出有异,惊问道:“师侄怎样了呢?” 林独不言不语,只看着孤女独风,蓦地快如闪电,单膝一跪,泣道:“师叔恕林独不知罪!而且以后恐怕还有对师叔不住之处,也一并请师叔开恩!” 孤女独凤可从未受人之拜,而且林独本又是她梦寐之人,不觉秀脸一红,口中忙喊:“起来!起来!免礼!免礼!” 但伸出去想扶想林独的一双手,在快要接触林独身上时,无缘无故忽又缩了回去,脸上更时红到了颈后根。一时又呐呐道:“师……侄既知我之身份,那……那以后怎会还有对我不住之处呢?这话怎讲呢?” 林独站起身,禀道:“原来刚才追你那人竟是杀害师祖之七指头陀之徒,现在既知他是仇人,我便有义务报仇杀他。” 孤女独凤听得突然一笑道:“师侄不杀他,我与师兄都要杀他,何况近来江湖杀人越货,留下红蛇标志之人,都是一人所为,死在他乌金剑之无辜着,已不知几许,此人真是死有余辜,毫不足惜!” 林独始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箱箱金银,却都是造孽之财。” 林独说到此,忽地两道湛湛精芒的眼神又望着孤女独凤,半响才叹道:“师叔,真要杀此人吗?” 孤女独凤不由怪道:“师侄,听你之语气,是否对此人有不忍杀之意呢?” 林独摇摇头又一声叹道:“我倒并无此意,而且早看出他非正道中人……” 他说着又呈了一口长气,转口道:“也罢,我就留着他让他报了自身之仇后再算这笔帐,师叔!那时你却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才好!” 这时孤女独凤已听出林独话里有因,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他说道:“师侄,这就是你不对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明,何必这样吞吞吐吐呢?” 林独脸色一沉,正色道 “师叔既要我说,师侄就说吧!师叔知此人叫甚名字呢?” 孤女独风一听林独之话,心念一动,直觉地全身起了一阵寒噤,陡然脸色大变,显得无比的紧张,一个字一个字问道:“什……么?他难道姓孙吗?他的名字叫孙子旭吗?”说完后,这回轮到她两眼逼视着林独,既望林独快点回答,又怕林独说出刺心的话。” 可是,这时林独也以两眼回敬着孤女独凤,四目相接,两人同时心中一跳,但倏忽之间又同时为一种紧张与沉重的气氛所掩盖。 就在这时,山坡上一条黑影疾掠而下,林独早看在眼里,蓦然大声道:“师叔,你自己去问他吧!” 刹那之间,黑影已掠至舟前,自然来的正是哀牢黑雕孙子旭,他一声不哼,脚步刚点到船舷,右手乌金剑早已猛刺孤女独凤,阴狠之处,总是无以复加。 林独突地扬手一拂,打出一股猛锐的掌风一挡道:“孙兄,且慢!” 哀牢黑雕孙子旭岂有不知厉害,一旋身飘落舱顶,又惊又怒,想不到口中还在称兄道弟之人,转眼就变了肘腋之患,这一变故,真把他气得全身发抖。 林独不理会他之动气,峻言道:“孙兄听在下一言,在下固非林单,也非落魄书生,三更时你也不必再去会那水底翻船之人,那就是在下。” 孙子旭听他说下去,暂时并未出声,不过虽在夜色中也能看清他脸上渐渐由白转青。 林独继续道:“本来我与你论交,在未会见我之师叔前,到是一番好意,但经师叔说出你之底细后,此刻你已成我心目中除杀不赦之江湖大害,记住!哀牢黑雕只有一年之活期,到那时你应替死在你乌金剑下的枉死者抵命。” 孙子旭立时大怒,喝道:“哀牢黑??愿在即刻领死,进招吧!” 说罢乌金剑一横,白脸上的两道黑眉不住的跳动了一阵。林独也喝道:“你慢点卖狂,我话仍未说完,我要不是受你母之托,恐怕你早尸沉江底了。” 孙子旭一听林独提到他母亲,不禁也愕然怔住,无形中乌金剑略略一垂,两目盯住林独,听他下文。 林独缓过一口气说道:“我在巫山石谷之中,遇见一被赤龙盗逼迫用刑垂死之妇人,她在死前,托我今后遇见了孙子旭其人,那便是她的儿子,她要我转告她之仇人实是阴山鹫郎猿姑,至于你们是何仇恨我可不知。现在我把话说明,允许你在一年内报仇雪恨,满一年后我便会找你算算我们的帐了!” 这时孤女独凤不言而喻,已知目前黑衣少年就是孙子旭,早在一旁掩面而泣。 孙子旭听过林独之话。想了想,蓦地惨然一笑,好似对他母亲之遭遇并末深信,冷冷问道:“你凭什么与我算帐呢?我对人有何不对之处呢?” 林独一看孤女独凤哭泣,本就不以为然,似此杀人不眨眼之狂徙,实死有余奉,闻言立时怒道:“你少废话,难道你师父七指头陀杀我师祖湖海侠之仇就报了么?你要识时务之人,就赶紧挟起尾巴走吧!我一年后自会找到你。” 忽的孙子旭一震剑身,乌金剑立时发出一阵龙吟虎啸般的铮铮之声,接着他仰天一阵狂笑,道:“原来你是李桑之徒,你这大话说来可相当动听啊!本来我对李桑存着暂时忍让之心,谁知却遇着你这样一个孽徙,替师门惹着一身杀祸,少不得我便要拿你开刀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青筋暴长,一抖剑,眼看便欲冲扑而下,突然孤女独凤一声厉叱道:“子旭施不得!他不是李桑李师兄之徒,他说的是都是实话,你快点走吧!你打他不过的!” 说着她已泣不成声。 这情形看在林独眼中,也情不由衷,心中一软,慰道:“师叔,请别这么激动!我知目前这人实是师叔唯一之亲人,我又何忍心杀他呢?只是他罪孽太重,不得不如此而已,我辈中人这是义不容辞之责,但在一年之内,他能改过向善,为人造福,我自然也非铁石,或有挽回之余地!” 孤女独凤闻言,知道林独已替孙子旭留下一线生机,心中一喜,也忘记了为孙子旭表明身份,猛然抬头大叫道:“子旭!还不赶快拜谢赦命之恩!” 孙子旭对孤女独凤之饮泣伤心,本必有所触,知道定有何故,否则她不会这么伤心。但听孤女独凤口口声声子旭的,不由一皱眉头,沉声喝道:“你仍是我剑底游魂,要非那李老头子,你早已命奔黄泉!你是什么东西,子旭子旭的,大爷又非你之情郎,容得你这么口口声声的叫喊,别不知羞了!” 孤女独风听着真是花容失色,羞恨交加,狂声道:“子旭,我是你阿姨啊!你却这么无礼!” 林独从旁也道:“孙子旭,你别污言赃语的,她是我之师叔,也的确是你之阿姨,我既容你暂时不死你们大可叙叙姨侄之情。” 果然这话一说孙子旭的视线渐渐注在孤女独凤脸上,他从前没有仔细看她,这时仔细一看,模糊中的一点亲娘的影子突然在这刹那是掠过他心中,而目前这孤女独凤正和他亲娘生来相似极了。 她一阵莫名的激动,心底摇摇之下,双眼渐渐湿润起来,两颗压缩着的泪水,在眼眶中立时便要掉了下来。 孤女独凤见他如此,也十分激动,泪水早已漱漱而下,可是为了孙子旭已认出自己,又觉高兴,嘴角却含着笑意。 蓦地,孙子旭仰天一声悲号,声色俱厉的大叫道:“我孙子旭无父无母,无亲无戚,更无什么阿姨,我孙子旭除师父外,任何人都不认!” 手中乌金剑一科,陡然之间,乌光大作,有如一阵旋风从舱顶罩了下来。林独与孤女独风都未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但觉一惊,孤女独凤却是已领教过他这把断金截玉的乌金剑,脚下一点,又纵向一侧船舷。 林独却是勃然大怒,一声断喝道:“孙子旭你可是找死来?” 他不避不让,略一矮身,未等乌光罩到,神功陡运,用了七成功力两掌猛地一翻,天王托塔带着一股无穷潜力迎了上去。 哀牢黑雕孙子旭一见林独以一双肉掌接他的乌金剑招,以为林独必会立伤在他剑下,血溅当场,猛又加上二成真力,同时也厉喝,道:“看谁找死来?” 陡觉林独打出的掌风似柔又刚,刚而复柔,乌金剑下击之势,受到阻挡,方觉有异,谁知林独之掌风忽地暴强何止十倍,手中乌金剑一个收撤不及,剑锋与掌风早已接上,只觉剑身一震几乎把持不住,可是更糟的是那股掌风竟越过剑锋,直向他胸口压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知道要撤身后纵则避过己不及,今番决不能幸免! 那职股压力愈来愈重,他已几致不能呼吸。可是他早被七指头陀养成冷僻狂傲之性,突然这种冷僻变成一种非常之凶暴,临死不倔,明知自己如硬封硬挡,情形必致更为恶劣,可是他已无选择之能力。 就在这刹那之间,一咬牙,嘴上被他咬得鲜血外流,一抬左掌,运出他全身之真力,猛地封了出去。 孙子旭实经过七指头陀一番全心全力之调养,这就因为七指头陀在孙子旭身上寄托了他终生最后之愿望,因此孙子旭这全力一掌,势同拼命,实不可轻视,如换过另一人,就是能够接下,恐怕也要被他逼退数步。 但林独是何等人物,一见孙子旭这等模样,也知他黔驴技穷,冷笑—声,道:“你还差得远呢?” 正一口真气运上,忽听孤女独凤狂喊道:“林独!” 林独猛然醒悟,匆忙间双掌一分,人却借势急跃而起,可是他掌势未撤,只听“啵!”两声掌风击在船身左右两侧江面,这声音一过,又听“轰隆!”一声打震,孙子旭也因收掌不及,掌风击在船头,打得船头木片纷飞,惊人之至。 孙子旭以为林独是因惧或不敌之遁,不觉又是一阵长笑,得意非凡,道:“林兄何不接下这一掌呢?” 谁知他话声刚落,船身两侧之江中,突然如山洪瀑烈,地动山摇,最初隆隆之声隐隐响过一阵,突然“哗啦!”“轰隆!”江中直冒起两股巨柱急浪,冲起一二十丈高,这才翻江倒海般倾扑下来。 孙子旭一见又是惊得面如土色,也知林独功力实遥之可测,如这等雄浑前所未见之掌风打在自己舟上,那有幸理,可是转念间,看到这巨柱急浪倾扑而下,这条船不是完了?立时脱口喊道:“啊呀,我的宝舟。” 林独接口道:“孙子旭不快滚!容你一年活命已是额外加恩!这条船是我的了。” 孙子旭那肯甘休,咬牙切齿喝道:“姓林的,你不配!” 但转瞬间两股巨浪已当头压倒,他不识水性又为免遭覆舟之危,一纵身急急窜出二丈开外之江面,只围着这船踏水而行,既不舍离去,已不敢接近。 眼看水浪压倒,孤女独凤也正感留去难决,林独忽地一声轻笑,喝道:“孙子旭你快与我滚吧!” 双掌疾出朝上挥去,一阵暴风过处,头顶之水浪一个倾斜,哗的仍朝孙子旭盖下。 孙子旭那敢轻当其锋,真是逼得他走头无路,只得纵向岸去,在林独哈哈大笑声中,两股水浪倾回江中,舟中却一点水也未溅着。 林独又隔江指着孙子旭大笑道:“孙子旭,你就此去吧!不过你得记住,我是言出必行,一年后我必找你,如你仍峻恶不改,今日你已亲目所见我,欲诛杀你实是易如反掌了,如你从此收敛凶心,改过向善,那时我们仍可挚手论交,报仇之念我也可势之云霄,善恶生死任你自择,去吧!” 孙子旭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可是又自知打林独不过,只在岸上站着动也不动,半晌过后,蓦然扑地向南方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啊,恩师!徒儿对不起您老人家,您老人家除去锁骨魔鞭与铁木大师之念,只有留待日后再说了!” 叩罢起身,右手执剑,伸出左手。孤女独凤一见狂喊道:“子旭,你要干什么?” 孙子旭一声冷笑,笑得使人毛发悚然,忽地乌金剑朝左手一挥,早已断去左手小指,答道:“我要干什么?嘿嘿!我算是已栽在那姓林的小子手中,但从此刻起,我改名换姓,断指明心,三年内我欲不杀林独小子,便与这指头一般,自裁当场!” 说罢又是一阵阴侧恻的冷笑,这才一转身,带一声凄励之锐啸,绝尘而去。 第四十章 青山故知 一时之间林独与孤女独凤面面相觑,他们无相不到孙子旭是这样一个偏激冷僻走极端的人,过了片刻,孤女独凤对林独叹口气道:“师侄,你惹昨无穷后患了!” 林独轻轻一笑,笑道:“他说三年,我却在一年就要找他了。” 孤女独风道:“我想他既立誓复仇,在他武功没有胜你之把握前,他决不会让你找到他的。” 林独点点头,又轻笑笑。他不顾再谈这件事,围眼望着船舱内,默默道:“师叔,这条船就交给他处理,他既是师叔之侄,这条船便应归你所以。” 孤女独凤那愿要这东西,她下山之心愿已达,但也伤心已极,今后她只是随遇而安,在江湖任侠,所以她摇摇头道:“我不要这些东西,还是由师侄发落吧!” 林独再三请孤女独凤收下,她只摇头。林独见她心坚心决,无法勉强,心想:“我便驶往巫山,暂将一些金银与郝老大所留财宝放在一起,日后如有用它这处再取出不迟。” 他想过后,不再谦让。突然想起舱中加锁的那口黑箱尚未启视,于是说道:“这舱中共有六黑箱,其中只有一只加锁的,我们何不剩此时有空,把它打开看看到底是些什么?” 两人走至舱内,林独立即将未加锁之银箱,一口口搬下,然后将锁住的黑箱移至舱中,林独只将两个指头一挟,铜锁应手而落。 林独立刻开开箱盖,华光一亮,映入眼帘的又是满满一箱珍宝,林独这时视珍宝已不稀罕,孤女独凤对珍宝也无偏爱,均觉失望。在他两人以为金银既不加锁,那这加锁之箱里藏定是甚稀世之物,那知启开仍是钱财之物。 这时林独正想把箱盖关上,孤女独凤突然转念道:“师侄且慢!我们且在珍宝中找找看有与夜明珠,我想带在身上备用。” 林独夜能视物,却不需这为东西,让开身,一笑道:“师叔自己找吧!你喜欢什么尽管拣去!” 孤女独风也一笑道:“我只要一颗夜明珠,别的我不要。” 说着便俯身伸手在箱中找寻起来,不一会蓦觉手中触着一块方硬之物,忙回头对林独道:“师侄,恐怕这珍宝堆中还有一口小箱子呢!” 林独急不及待道:“快把它取出来看看。” 孤女独凤独然伸手一捞,立时现在一口扁扁的小盒,刚一取出,林独立看出盒面以朱漆写着一行八个字道:“人心险诈神明共鉴。” 黑盒左上角又有三个小金字:“千毒全图” 林独与孤女独凤捧着这千毒图盒,均觉一怔,都不知这千毒图是个怎样一种图像,也不知它的渊源秘密,两人只同时心头掠上一个意念,见那盒面上八个题字,即知这定是一件歹毒至极的图样。 正在他两人微一怔神之际,船头“嘭!”的一个大响,船身猛地一震,同时听得哀牢黑雕孙子旭去而复返,喝道:“林独出来我们再分个高下!” 林独不疑有他,一个纵此飘身窜出舱外,四顾一看繁星满空,长河朗朗,那有一个人影,突地心中一个念头转止,怦然一跳,可是已自不及,猛然之间听得孤女独凤在船舱之中“啊呀!”一声大叫。 林独直如万箭穿心,狂吼一声:“孙子旭!你好狠呀!”转身间,果如他所料瞥见孤女独风卟通一声倒在舱之内,一条黑影,却如惊鸿,穿窗而出。林独一咬牙,运起绝进轻功,追了进去,口中仍大叫迫:“孙子旭!留下命来!” 遥遥猛然击出一掌,谁知他这一掌不发还好,或能追上,就在他发掌微顿之际,孙子旭借着他掌风之力,一纵登岸,虽到岸上,仍打了个踉跄,可是离林独已在五丈开外了! 林独心中怒火万丈,那愿就此放过,脚下一紧,刷!刷!刷!在水而连点几点,追过岸去,孙子旭却已登上坡间,反身一场手,喝道:“林独小子,快救你的师叔去吧!” 林独扬袖一挥,打下暗器,本想再追了上去,可是经孙子旭一提,孤女独凤刚才那声大叫之声立时朗然划过心坎,他不知孤女独凤着了孙子旭何种暗算,这一迟疑,脚下一慢,孙子旭原非弱者,轻功更有独到之处,早已到了头顶,再一纵身,便隐于坡背去了! 林独两头分神,勉强干到坡顶一看,那还有孙子旭踪影,这才返身一跃,如夜鹤掠空,飞纵回舱进得舱中,一看孤女独风面色灰白,似乎万分痛苦,牙齿不住的颤抖。 林独十分焦急,连忙俯身问迫:“师叔,师叔!你伤得何处?受的何种伤势呢?” 孤女独凤半响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道:“暗器!” 林独急急检查她身上所正暗器,一看她左小腿上与左上臂中了两根金针,金针直没入肌肤之中,只留着一个针头在外,林独细心为她拔下,再细看了看,似无浸毒,这才缓出一口气道:“好在无毒,要不可麻烦了!” 但蹩眼间,怎见孤女独凤眼中竟含着一泡泪水,似在意力忍住,不使它流下,林独忙慰道:“师叔请暂宽心,只要这金针无毒,我想不久就会痊愈的?你那侄子,他实已变性,你就大可不必去想了!” 林独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出,孤女独凤一阵伤心,泪水突如泉勇而出,摇摇头低声道:“我……我身上……还有……” 林独这才醒悟过来,忽然紧皱眉头,问道:“在那里呢,师叔?” 这时,他也始觉事情之严重,如换过别的男性,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是孤女独凤,这却是十分为难的孤女独凤摇摇头道:“在那里我不知道,好似全身都有。” 林独又是大吃一惊,暗中忖道:“如今只有一法,请她自己拔了,如她不能动弹,那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着问道:“师叔,你自己能够动手拔出那些金针吗?” 我……我……我……了半天,底下的话意说不出口,脸红得像半天残霞。 孤女独凤也看出森独之尴尬,想了一想,低声道:“你先出去,我试试看。” 林独如释重负,踱了出来,回身走至船梢,坐在梢板上,仰看密麻棋布的天星,想到孤女独凤的身世,无形中寄以无限之同情,更想到自身又何不是与她相同的孤苦呢?” 想到此,寄转而又想起李小艺,自知她母亲去世后,这些日来与她相处,无是无不感到这恶讯未向她透露,内咎不安!继而再想到天边枭主,七指头陀,孙子旭等人,心下盘算一番。再一算距五月五日时日已无多,必欲就此上道,向青城而去。 他这样想着,忽的想起青牛尤寄放人家,何不趁这时跑上一趟?虽远好在他行走迅速,当不出二个辰时,便可赶回。 主意一定,立时张口问道:“师叔,你是否有困难呢?” 船舱无人答话。林独又重问一声,这才听孤女独凤柔弱之声音答道:“已拔出三根,还……有……” 林独听得三根已暗为孤女独凤难过,再听说还有,更为她着上一把冷汗。连忙道:“师叔忍耐些,慢慢将它拔出来,我想只要金针去尽,很快便会痊愈了!” 说着解下老大那根裤带,又走到舱前,背若身道:“师叔接住,这是一根上好药带,如师叔感到体力不继时,便吃下一段,药力自然行开,立可恢复精力,师侄登岸办点小事,一会儿便回,师叔保重了!” 说罢正想离去,忽又想到如孙子旭再度返转,岂不累了师叔!自顾自又连连摇头,忖道:“走不得!走不得!无论如何我欲等她拔出金针再说!”他这样一想,便又自责刚才的想法冒失自私,赶紧又对刚才之言修正道:“师叔,我不去!你放心慢慢拔吧!” 他只得又重返船稍,眼睁睁见着三更四更过去,船舱内竟毫无动静。 林独再也忍不住气,又在舱外问道:“师叔怎样了呢”? 他等了一刻,不听回应,仍如前重问了二次,仍寂然不应,林独心中忽的一跳,一个不详之念掠过,突地大声问道:“师叔,你此刻怎样了呢?” 船舱仍无回声,林独不觉焦急万分,嗖地从船梢纵过船头,方想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看过究竟,一个念头突又如当头棒,心中一震之下,终于仍未敢冒失。 可是事情摆在前面,他不进去事实上也不行了。在万分无奈之下,灵机一动,暗道说声:“有了!” 当时给他想出个傻办法,立时眼睛一闭,转身投进舱去。他对舱中当然是熟悉的,毫不费力便找着孤女独凤,可是触手之下,竟是温凉润滑的肌肤,同时他立也闻着一股异样的芬芳,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师叔!师叔!” 绝无半点声音,他虽闭目不见,立时也能想到孤女独凤定是忍受不了过份的疼痛,故而晕厥过去。 在这样这情形中,救人要紧,再不顾矜持男女之分,连忙就地坐下,小心翼翼伸手过去,为恐怕摸错了地方,几次快要触及时,又把手伸了回来。 他暗暗叫苦,道:“师叔,你的头在那边呢!我这样瞎摸怎么行呢?万一摸过头,那却不是好玩的” 突然,他又有了主意,想到孤女独凤这时既然裸体躺在舱中,那她脱下之衣服必定就在侧边,只要把衣服将她盖上,然后便可睁眼为好活血醒过了!” 他想到就做,果然一找摸着她脱下之衣服,用脚试试她躺身之位置,轻轻为她掩盖好。 可是他仍不敢两只眼同时睁开,而是一只一只慢慢打开,就怕自己如未盖妥,一下看了个全景,那可不得了! 还好他盖的正是地方,正好将她由颈至膝盖上,林独这才重重的舒了口大气,暗道声:“好险!” 方才盘膝坐在她身侧,悄悄伸手放在她背心闭目徐徐运气。他这时对这个位年轻师叔,即同情又敬重,无形爱护备至,恨不得一口真气将他身之真力一齐续入她身上,叫她非但暗器之伤,霍然而消,且本身功力立增数倍,不过这只是一种意念而已,实际他可不能这样,因为这样反而有害无益。 孤女独凤实正如林独所料,拔出最后一支金针时已精疲力尽,更加上疼痛万分,一口气换不过来,就此晕过。 这时经林独一股阳刚这气从背脊玉柱突上冲进,立达督脉,转过天地之桥,经百会,气海直升神庭,泥丸诸大穴,转瞬间运转一周天,与本身之真气相合,自然而然,她百痛俱除,但全身舒畅异常,这才缓缓睁开眼,一时之间,她已忘自身衣裤尽除,见林独盘膝在身侧,为她施功,轻轻一笑,感激道:“谨谢师侄!” 林独正在收功之际,不便答话,慢慢收回真气,站了起来,喊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到得舱外才答道:“师侄照得不周,尚请师叔原谅!” 忽的听得孤女独凤又。“啊呀!”一声惊呼,以后便是声息顿寂。林独料她是刚想起未曾穿衣之事,故惊权而叫! 他想了一想,在舱外从容而又认真的口吻,问道:“师叔!你觉得师侄是怎样一种人呢?” 舱里没有回答。林独继续道:“师侄说这话之意,只望师叔不以林独是个轻浮之徒就好了!别无他意。” 他说完仰视天限已隐泛暑色,可是这时舱中却传出孤女独风低低饮泣之声,林独料想孤女独凤已把衣服穿??,于是回身望望舱内,朦胧中孤女独凤靠舱壁坐着,双手掩面,静静的抽泣。 林独走了上去,低声说道:“师叔为何哭泣呢?” 孤女独风突地抬起头,大声道:“你出去,没有你的事!” 林独虽与小艺从小相处,但对成人的少女心里那里能够了解呢?只道是孤女独凤生他的气,十分尴尬退了出了。 刚踏出舱门,突又听孤女独凤轻轻道:“我没有生你的气,请你不要介意!” 林独回头一看,却见孤女独凤水汪汪的一双杏目,深情脉脉的望着林独,神态之间流露出既爱还羞的模样,林独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声:“罪过!” 回头说道:“师叔所中金针既已拔除,何不出舱看看日出?我想在日出后,便即动程驶行过峡,将那几箱金银藏放巫山,以待后用。” 孤女独凤默然片刻才低头头走出,默默站在林独身后,仍然低头不敢仰视。 林独见天色转瞬便要大亮,总得要将青牛牵回,又道:“师叔稍待,我去去就来!” 趁天色尚早,林独未等孤女独凤回答,一纵登岸,发动极顶轻功,朝寄放青牛之农家赶去,正好在天色放明之际,林独既已赶到,而农家大都早起早睡,那个老农正已起身在喂牛,林独微微含笑,走上前去,叫声:“老伯,您早!” 老农回过头来,一见是林独,当时喜出望外,连忙道:“神仙爷,你也来了,有人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看神仙爷的神牛,果然与众不同,我试过别的牛一见它,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林独一笑进:“老伯別把我看做神仙爷,我只不过练过武功,较一般人身轻体健了些而已,我姓林独,住在青城虾蟆山上,老伯以后如须帮忙之处,尽可来找我,今日我仍有事在身,不能及留,就此带着青牛离去!” 林独说罢又从身上掏出两颗珠子交给老农,老农说什么也不肯再收!但林独务请他收下,并说这是他诚心诚意赠与他的。老农方才收下。 就在这时,突见那土屋中跑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出门就跑至老农身边,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林独,双对林独天真的一笑。 林独看着这小孩小孩心中一震,暗道:“想不到在这农家,竟有这样一个根骨清秀的孩子。” 于是他又从身上掏出一颗红宝石往小手中一塞道:“来,这个我送与你玩,你喜欢吗?” 老农连忙代向林独谢过,林独这才牵着牛离开农家,走了不远,他记挂着船上的孤女独凤,立即跨上牛背,叫声:青牛立刻放蹄而奔,亦许是青牛几日不见主人,这一见着,一阵兴奋,四蹄如飞,带着一股黄尘一阵风声,扬头疾驰狂奔,只约莫顿饭工夫,林独与青牛早已赶到西陵峡边山坡,林独便即下骑,一拍牛颈道:“你自己下来吧?” 纵身跳登船上,叫道:“师叔我回来了!” 可是却不听人答话,往舱中一找也不见人影,他正感到奇怪,山坡上蓦听孤女独凤的口音道:“师侄,我在这里呢?你去那里呀,这么久才回来,我一个人寂寞死了? 说着人已纵着登船,咳嗽中抱了一大堆山莓野果,这时那条青牛也慢慢游了过来,孤女独凤看着奇道:“师侄,你那匹牛,难道还在吗?” 她话声一落,谁知青牛一纵登船,震得船身一侧歪向半边,猛然间,低鸣一声,便朝孤女独凤一头撞了过去。 孤女独凤飘身让过叫道:“怎么啦?” 林独连喝道:“你疯了,自己人怎么也撒起欢来了呢?” 青牛不敢再动,但两眼却盯着孤女独风。林独这才猛然想起,可能是在当阳客栈中,孤女独凤与紫女少女姜明兰劫夺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时,被青牛所见,故这时认着是敌人,发起威来便一头撞了过去。 林独这样一想,连忙对青牛道:“她不是我们的敌人,以后你见着她说法应像见者我一样,不得再无礼。” 青牛低呜一声,表示不知晓,林独这才转头朝孤女独凤一笑道:“我这条牛大概师叔已经见过,它不但是师侄的良伴,而且有时还是师侄的替身呢!” 孤女独凤也笑道:“有其主,必有其奴,近月来你那牛儿可在江湖上出尽风头了。” 林独却突然做了个鬼脸道:“可差些没被金殿派人打死呢!那日要非我回去得伙快,它要有个三长两短,那金殿派人可赔不起呢!” 孤女独凤无话可答,只笑了笑。突然问道:“师侄,你这匹牛是出了名的厉害,你能告诉我是怎样调教出来的呢?它远较江湖第一好手还要难斗,这是为何呢?” 林独只是笑而不答。过了片刻后才默默道:“以后师叔总会看出来的。” 孤女独凤也就不再问。林独即抓了几只山桃和野莓,跑到船梢,大声叫道:“师叔,你把绳缆和锚都启起来吧,我要开船了!” 孤女独凤如言启起。林独立时轻轻一翻掌,效哀牢黑雕孙子旭的办法,借着掌风之力,催舟逆水而行。 杨子江三峡之小势,可谓天下再无出其右者,可是林独之掌风何等雄猛,在表面上看出关看不出如何惊心动魄,水面上只扬起一道道的波纹,可是水底却是翻腾汹涌。 这时船行如剑,一忽儿功夫已超过不知多少靠着纤夫拉夫过峡的舟船。其他舟船上之人,见林独这只船逆水如飞,均感无比之诧异,因为像这种现象,他们真是数十年难得一见。 林独怕过份引人大惊小怪,只得将船速放慢,同时人也坐了下来,显得十分悠闲的样子,不过他仍是双掌不断的朝后轻轻挥动。 不出盏茶时份,已过西陵峡,接着便是巫峡,孤女独凤却走了过来,道:“师侄暂且休息一下,让我来试试看。” 林独笑答道:“不用了,已经快到了!” 孤女独凤又奇道:“原来师侄到这巫峡来,这真使我有些不解。” 林独笑道:“这有什么不解的呢?只是把那几箱金银放下就是,然后我便想原船慢慢往青城而行,想来五月五日以前定可驶到青城,师叔愿否去看看热闹呢?” 孤女独凤笑道:“师侄不是早向我约定吗?怎又忘得那么快呢? 林独也笑道:“那时和此时又自不同了,难到师叔到了青城还想要和师侄再较量一番吗?” 孤女独凤道:“那也不是。不过师侄一有失。也好有个救应。” 他们谈着谈着,不觉已到了地头,林独即将船靠岸,对孤女独凤道:“师叔愿否与师侄同去一趟呢?” 孤女独凤点点头道:“好的,我们去吧!不过你得告诉我那是什么去处呢?” 林独不再瞒着孤女独凤,便参修都功秘录的枯井说出。孤女独凤这才知道林独的武功得自都功秘录,心中十分仰慕,一转身走进船舱之中,般了一口黑箱,箱中盛的都是金银自然沉重异常,孤女独凤受伤之余,能够搬动一只,已是十分费力,林独连忙接了过来道:“师叔新伤未愈,不宜劳动,还是让师侄把它搬去吧!” 转眼看见青牛站在一侧,略一想想,又道:“这样吧,青牛力大无穷让它驮三口,师叔只在一旁扶着,不使坠下就可以了,其余的我自能搬去,这样一次便可搬完。” 孤女独风不便勉强,点了点头,两人就照者这办法将船内六口箱子一次搬完,走上岸去,慢慢走上山腰,蓦地五条彪形大汉,嗖!嗖!嗖!嗖!的窜了出来,在距两人二丈之上并排一站,喝道:“下面来的是什么人,快报上名来。” 林独一看这些人,虽个个精壮结实,但均不似武功造诣奇高的人物,当时放心一半,朝孤女独凤一笑,安闲对上面之人,笑答道:“看你们这些人真是天下的大傻蛋,既想拦路打抢,就该到通都大道上去,可是你们却偏偏到这偏棘,没踪踝毒荒野藤的无人巫山来,岂不可笑,得直就如一个剪径小贼。” 说着大笑了起来,五六个彪形大汉个个,登时大怒,立刻一蜂似地涌了下来,林独一见笑停一停也喝道:“且慢,你们这群无名小贼好大的胆,告诉你们,我这六口箱内盛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可是我就双手奉送,你们又那个能拿得去呢?” 说着他把三口黑箱放了下来,又:“不信你们就来试试看。” 六个彪形大汉中一人也大怒道:“问问你的姓名便是拦路打劫,你这小子别狗眼看人低。不过你这小子竟说连一口箱子竟搬它不去,老子却不服这口气。” 他说着越众而出,俯身攘臂当就去搬口黑箱。林独并未说假话,一箱金银,休说千斤,至少也在数百斤以上,那彪形大汉手臂虽有二三百斤力道,可是仍相差甚远,那里能搬动分毫,倒是用力过猛,已是脸红耳赤,林独风着轻笑一声,道:“想你也不配。” 这样一来,五六个彪形大汉均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快去请舵主来。” 那人应声而去。林独也不理会他们,喝声:“让路!” 又重搬起黑箱,朝孤女独凤笑了笑,道:“好一些自不量力的东西,走吧!” 两人一牛又缓缓上山,那些彪形大汉那还敢阻挡他们,眼睁睁的望着他们一步步登山而去。 就在这时,侧面忽地匆匆奔来二人,一是刚才离去之大汉,一是颔下留须的老者,林独见老者脚下稳实,再仔细一看,便认出是蓉城青龙镖局镖主徐望。林独如遇故人,连忙放下黑箱,回头并告诉孤女独凤道:“来者想不到是蓉城青龙镖局徐镖头,他与师父虽只一面之交,但却同在患难之中,此人耿直可佩,我来为师叔引见引见。” 孤女独凤在林独神色之中判断,已知林独看重此人,也连忙从牛背放下黑箱。 林独却在这里,早已迎上过去,施礼着:“徐老镖头,别来无恙!晚辈不知列位英雄是老镖头之伙伴,刚才冒犯之处,尚祈见谅?” 徐镖头一见是林独,初似一愣,随着呵呵大笑道:“福人天相,林老道果然履险如夷,别来无恙”。 说着突然目光一亮注视了林独一刻,接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如老夫未看走眼,林老弟这一年来武功当已入大成之境,向非昔日可比了吧!” 林独也笑道:“徐老镖头过奖了,一年来虽有小进,又何敢当大成之誉,尚望老镖头多多指教!” 说着孤女独凤也已走了过来,林独即向徐镖头引见,徐镖头一听当前黑衣少女竟是林独的师叔,那敢怠慢,连忙抱拳旋礼,并道:“当日蒙大侠之师父义伸授手,始逃出红云神鞭之毒算,就此容老夫向两位拜谢!” 林独紧止住道:“徐老镖头可别见外了,那日晚辈实也是为我自身之事,适逢其会而已,何谢之有?” 林独坚不受礼,徐镖头只得作罢。林独又转口道:“未知徐镖头来到这巫山有何贵干?怎的不见贵徒呢?” 徐镖头听林独这样一问,突然叹了口气,一指侧面,林独顺他所望去,只见山腰乱石之间,竟堆着一根根半截半截的断木和大石,林独不由奇问道:“徐镖头这是何意?” “杨子江失镖,老弟已知之甚详,从此老夫为赔出这笔失镖,倾家荡产,青龙镖局只得就此关门大吉,相反红云镖局业日盛,老夫越想越气他不过,一年来除两次与红云老匹夫约斗,互有伤外。昨日打探出红云镖局中也保着一笔重镖,数日内即将过此运往江南,故特地此候他到来,挫他一挫,以报前仇。” 林独听了不由心中一震,又问道:“老镖头可是想以飞石滚木之法,候他过峡时,将他镖船击沉吗?” 徐镖头脸色一沉答道:“想起一年前,他劫镖银三万两,并杀我副镖头及弟子,想来这样也不过?” 林独猛然间心思一转,双目奇光倏现,说出一番话来。 第四十一章 峡道帆影 且说林独一听徐镖头有意隐在巫峡最险要之处,以飞石滚木之法,待红云镖局镖船过峡时,将它击沉,以报一年前劫镖这仇,当时林独心思一转,双目奇光倏现,连忙双手大摇道:“仇怨宜解不宜结,我道徐老镖头还是三思而行。” 徐镖头愤愤道:“老夫数十年之基业均毁在姓傅的一动之下,你叫我怎能忍下这口恶气呢?” 林独沉吟了一下,他此刻之意并非有心袒护红云神鞭傅头山而确是觉得江湖杀伐过重,能解得一分便是为江湖造福一分。他一想至此,心中便打定承担起两件仇隙,猛然抬头,正有话说,徐老镖头却先道:“小徒已转来,恐怕他们就要过峡了。” 说着他又朝江南上一指,林独顺指望去,只见上游有一条片帆有扁舟疾驶而来,站在梢后紧掌着舵的是个渔夫装束之人。 在这巫峡激流之中,一叶扁舟顺流放驶是非常危险的,徐镖头连忙吩咐那几个大汉,下去接应。几个大汉应喏一声,一齐奔下山去。 不久小舟眨眼即至,突然由那渔夫手中抛过一段绳,几个大汉接在手中,立即迅速的将船定住靠岸,那渔夫跳上岸,林独也即认出就是那曾救他一命的年轻镖师乔扮。 他一跳上岸,急不及待的奔上山腰,朝徐镖头拜了下去道:“徒儿黄珀回来!” 徐镖头一挥手,道:“免礼!事情办得怎样呢?” 年青镖师黄珀起身,看了林独与孤女独凤一眼,立时认出林独,点了点头,林独也向他笑笑,但孤女独凤他却未见过,望若徐镖头欲言又止。 徐镖头看出他之心意,说道:“徒儿但说无妨。” 黄珠这才道:“一个辰时内,他们即将过峡,镖船共分三艘,前两船高挂红云镖旗的却是空船,遥遥距两艘假镖船尾随而来的示插镖旗的桅大船才是真正的镖船,由红云镖局总镖头,红云神鞭亲自督押护送。 徐镖头闻言,一皱眉头,道:“好个狡滑的红云神鞭,今日看你再狡诈,也要落在老夫计算中。” 说罢脸色一沉,招手间,几条大汉立时又奔了上来,徐镖头吩咐道:“你们各人就各人的位置,石块滚木准备好,看见前面插着红云镖旗之船,千万不能动它,让它过去,可是随在插有镖旗船只之后的双桅大船,务必倾全力将它击沉。” 他这一声令下,果然众大汉,顷即分散,隐藏了起来。林独一看情势,弓张弩拔,不能再来犹豫,随又朝徐镖头一躬身来言道:“徐老镖头果然决心将其镖船击沉么?如此一来,岂不此仇此恨越结越深了么?” 青龙刀徐镖苦笑一声,道:“哼,倾家荡产在前,家破有人亡在后,人争一口气,白水青山,就无别路可图。” 青龙刀听林独语气之问似有愠意,大不以为然,脸孔一板,冷哼了半声。 林独看出他的不快,暗地打定主意,笑道:“老镖头休得动气,晚辈只是一番好意,假如红云镖局愿奉还三万两纹银,老镖头又当如何呢?” 青龙刀徐镖头闻言蓦地哈哈大笑,拍了拍林独的肩道:“林老弟,你倒想得天真,想我与红云老奸贼交手讨镖,已非一日之事,尚未讨还镖银,林老弟武功虽有进步,但要老贼吐出既又到手之银子,岂非梦想,林老弟这番好意,我青龙刀心领就是。” 林独接口道:“徐镖头,晚辈只问假如我讨还银子,老镖头当是如何?” 青龙刀说时脱口道:“林老弟,假如你能讨还银子,从此我就不再找红云算帐,量如他不愿还银呢?” 林独说时肃言道:“好,既是如此就好办了,银子包在我林独身上。” 说罢他回身扛起黑箱,孤女独凤也将另三口黑箱放在牛背之上,两人走了几步,林独忽又回身对青龙刀问道:“这附近有那个比较大的城市呢?” 青龙刀徐望不知他的心意,答道:“上有奉节,下有宜昌。” 林独道:“好吧,今晚三更你在奉节一家最大之客栈中等着璧还纹银三万两。否则,也给老镖头送去红云鞭傅头山的人头。这里没事了!” 当时,青龙刀半信半疑的愣在当地,江湖人说话说一是一,只得重又下令撤桩。可是林独扛着银箱头也不回的去了。 他们走了一刻,便到那口井外,林独领孤女独凤与青牛走了进去,蓦然是想起那座巨屋中之尸骸正是孤女独凤的姐姐,不觉无形中心中一动,暗忖:“我是不是要把这事告诉她呢?如果现在不告诉她,以后她知道了又会作何想法呢”? 他想过后,立时对孤女独凤问道:“师叔,你可曾想到这是什么所在呢?” 孤女独凤笑道:“这还用着猜吗?是不是你修习都功秘录的地方呢?” 她这样一说,立时睁大两眼,已有所觉,脱口大声问遗:“林独,我姐姐在那里呢?快领我去看。” 林独不料自己未曾说出,她已自想到,不禁心中一懔,暗道:“麻烦来了!” 立时面孔一正,说道:“师叔,我知你此刻心急如焚,但人死不能复生,话说在前头,师叔却不能太过悲伤!师叔能答应师侄吗?” 孤女独凤顿时眼泪夺眶而出,紧紧咬着嘴,深情唇的注视了林独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林独见孤女独风已经答应,又说道:“先让我把银子放好,再领师叔去看吧!” 说近迳往屋后走去,到得那口井上,这才把黑箱一口一口搬进井中秘室,放妥后立时领着孤女独凤去看那具骸骨。 孤女独风真的见着她姐姐遗骸时,反而一点眼泪也未流下,只怔怔的低头凝望着,神情显得黯然沮丧,林独也在一旁默默站着。 片刻后,孤女独凤黯然低声道:“林独,我姐姐说的仇人是谁呢?” 林独也低声答道:“鹫郎猿姑。” 孤女独凤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吗?” 林独皱了皱眉头,转头望了她一眼,说道:“听说是在阴山,师叔难道想走一趟么?” 孤女独凤没有再开声,忽然俯身双手抱起骸骨,往外就走。林独也不着声,在她身后默默跟着,不久孤女独凤拥了一棵梨树,就在梨树下挖了个坑,埋下骸骨。 然后她就坐在坟堆上,双手掩脸,不言不动。 林独陪着她坐了片刻,就时正在正午时分,春阳照在头顶,已有些明洋洋的。他开始想到红云神鞭镖船过峡之事,正想开声,忽听孤女独凤低声道:“林独,你有事先走吧!” 林独望了望她,见她头脸仍埋在掌心中,似有无恨之感伤!轻轻答了声:“好吧!师叔等我一回儿!” 说着他便起身,脚下一点,嗖一声窜出十丈开外,再几点已出了石缝,俯目—看,正望见江中两艘插着红云镖局镖旗的船只,顺流疾驶,他知道这两艘是假的,移目上视,果然另有一条双桅大船远远跟来。 林独立时箭矢船疾下山峰,便又旋展出他绝世轻功,一阵轻风般,先至前头之镖船,将两头镖旗取在手中,接着掠上双桅大船桅顶,单脚于立,青衫披风一吹,真如临风玉树,翩翩俊美绝伦。 而这时,船上尚无人发现林独登临,林独为引起他们注意,忽地口占一绝,道:“浩浩江水向东流,顷千里客心忧,独立桅头无人问,白云雾雁几时休。” 他说话一字一句清晰爽朗,船上舵公水夫们,猛抬头见桅顶站着一人,青衫飘飘,无不大感惊讶。 有一个性急水夫,立时喝问道:“站在桅船顶的是个什么人?” “告诉红云镖主说林独求见。” 水夫答道:“你找镖主何事?镖主在前面之镖船,已过峡去了。” 林独将取在手中的镖旗一扬说道:“好个不说实话的船夫,敢情你想得些教训么?” 他话音风落,手中一面镖旗突地脱手飞出,只一闪之间已插在那船夫之左肩之上,痛得船夫哇哇大叫。 突然船舱中跳出一人,喝声:“何人在此嚷叫不休的,转眼就要过峡,还不与我把舵掌住,要是出了何岔子,看你们可吃得住。” 林独一看出来的人竟是傅少麟,立在桅杆上一拱道:“少麟兄,久违!” 傅少麟仰头一看桅杆之上立着一个青衫翩翩俊公子,陡然一看,他那里能认出是林独。在他的印象中林独已摔入断魂桥下,那还能再想起是林独,不觉呆呆一怔,方才开口问道:“请问高人贵姓大名,因何而来呢?如不歉小舟乱阶,请下—叙。” 林独一点桅顶,飘飘而下,可是手中所划一面镖旗,忽地往后一甩,那面镖旗立时不偏不倚插在桅柱之上,镖旗旗杆乃是竹木所裂,林独轻轻出手间,竟能对穿桅柱,傅少麟江湖行走有年,那曾见过这等本领之人?心中大吃一惊,但他自入江湖以来,已沉着得多,虽惊而不形诸于色,口中更赞道:“这位兄台好俊的功夫!” 林独转头笑道:“少麟兄你当真不认识小弟了么?” 傅少麟两道目光盯在林独脸上,突地脸色迹成苍白,嘴唇嗫嚅着,脚步却向船舱内移去。林独有意无意张臂一拦笑道:“少麟兄,别走啊!我们好久不见,今日难得此机会,亲近亲近!” 傅少麟给林独一拦,更加慌张,猛地心头一震,脸上由白转青,紧张得大声喝道:“你,你……是人……是鬼?” 林得这才知他仍认自己跌下断魂桥,生还无望,故认着鬼物,立时笑道:“少麟兄,你别这么紧张,光天化日之下,那有鬼魔呢?” 他说着蓦地想起少麟从前对自己的欺凌迫害,一丝恨意又油然而生,暗道:“傅少麟!今日我便要你尝尝林独的手段! 突地一扬手,“啪啪!”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傅少麟脸上,当时脸颊高肿,唉唷一声高声呼痛,林独却又笑道:“少麟兄!现在你当知我是人是鬼了!是鬼那决不能白日行凶了!” 傅少麟以为林独寻仇来了,那还再理这些,首先要向舱中报警,顿时大喝一声:“林独,你敢打我!” 林独从容背手笑道:“少麟兄,林独已非昔日之林独,打了你又怎的呢?” 傅少麟一顿脚,忍住两颊疼痛,一伸手去解腰间钢鞭,就在这时,舱中同时抢出三人,正是龙掌、虎抓与红云神鞭,他们一见林独脸上含笑,悠闲的站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心头立时雪亮,也不打话,三人同时伸手便要取出兵刃,林独见了眉头一皱,冷笑一声道:“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身形一旋一晃之间,龙掌、虎抓、红云神鞭与傅少麟四人四件兵器到了林独手里,四人竟连林独施的何种身法都未看清。 林独又冷笑一声道:“林独此来并非寻仇,也无意兵刃相见,只是有一事相求傅庄主答应而已,只要庄主一言允诺,我林独立时就走”。 红云神鞭震慑于林独夺下兵刃的神奇手法,知道目前的林独实非他四人所能敌过,这样一想,顿时换了付脸孔,笑道:“刚才听麟儿大叫,我道是谁,原来是故人之子林贤侄,那真是误会!” 离言脸色一沉,冷言说道:“傅庄主也不必如此先倨后恭,叫人呕心!今夜三更之前,请庄主将一年前劫得青龙镖局之三万银送到奉节最大一家客栈之中,那里自有人接着,庄主意下如何呢?” 红云神鞭陡闻此话,脸色大变,挫身退后一步,大叫道:“林贤侄,青龙失镖,与我何干?” 林独双目陡地圆睁,两道逼人精光忽地注视红云神鞭傅硕山,傅硕山不自觉的全身一懔。 林独冷冷道:“青龙失镖,我林独亲自目睹,青龙刀徐镖头之弟子黄珀,还是我亲手所救,傅庄主,再说一声,真是青龙失镖与你无干?” 红云神鞭给林独一语点破,当时面红耳赤,无语可答。虎抓傅大通立时插口问道:“林独!一掌之仇,大通叔尚记在心上。你说青龙失镖是庄主所为,难道庄主一人能劫去青龙镖局两船镖银吗?” 林独冷笑一声道:“大通叔,要非你逼人太甚,我何至于将你震伤呢?青龙失镖,大痛叔岂不也在内。” 虎抓傅大通又想开口,林独忽地转头道:“傅庄主!我话已说清,三万两银子三更前交到,少出一两看吧!” 他话音一落,忽地出指如风,点中傅少麟气海穴,傅少麟哼都未哼得半声,双目一闭,往后便倒,林独成竹在胸,猛上一步伸臂一捞,已把他挟腋下,脚下微一用力,忽地凌空而起,轻轻飘落江中,踏波而行。 龙掌、虎抓,红云神鞭立时同声大吼,扬臂间打出三股掌风,林独从容回身,大手上抓着的四船兵刃轻轻往后一摔,顿时变成四种不同之暗器,电掣般打到,龙掌、虎抓、红云神鞭往侧跃身让开正面,方敢伸手去接,接在手中只觉虎口一抖,终仍未接住,落在船中,待他们拾起时,林独早已走远。 他三人之轻功均未达踏波而行之境,只气得在飘船之上,顿脚大骂,骂过之后,只得去张罗三万银子换回人质。 且说林独挟着傅少麟踏波行至孙子旭之游艇之上,将傅少麟放在舱中,暗忖迫:“我欲将他带在身边,甚多不便,不如就辨他此地,就是红云救回,我也不忙他逃去。” 他这样一想,不再去管他,立时一纵上岸,回到石谷巨屋前找孤女独风,只见青牛静静地在啃吃地上青草,孤女独风却不见影踪,林独连忙走至其姐坟上,只见地上写着几个大字道:“师叔去矣!” 可是去了何处并未说出,林独只怔怔对若那几个大字望了半晌,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突然他发现孤女独凤姐姐之坟上竟有几点血迹,不觉心中一震,连忙俯身连泥带血捧起细看,只见血犹木干,分明是刚出不久。 猛然间他心中掠起一个不详之念,一纵身跳了起来,张口大喊道:“师叔!师叔!” 他这一声长喊,声传数里,群山鹰鸣,但那里有孤女独风的应声呢? 林独焦急之下,驾起轻功,一而高喊,一面奔行一忽儿踏遍群山,终于未见孤女独风的影子。 林独立在一座峰顶,不由发怔起来,最后他自言自语道:“也罢,但望师叔顺利得手!” 他转身返回峡谷,牵着青年,急急下了巫山,来至船中,见傅少麟卷缩在一角。他被林独不轻不重点中气海穴,既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但两只眼睛却可视物,林独一上船,只见他眼中似欲冒火似地怒目而视。 林独对他轻轻一笑道:“少麟兄!你可记得昔日我林独被你欺辱这事呢?要是你还记得的话,想今日暂时委屈一下,也不算为过了!” 林独说完,看看傅少麟,视见他突然之问眼睛睁起滚圆,嘴角竟滴出血点,林独知他气恨交加,自咬舌头,又轻笑道:“少麟兄,我看你还是安静些,何必自计苦吃呢?” 他站了起来,在舱下取出食物,独个大嚼起来,一时之间连正眼也不看傅少麟一眼。 食罢,他正想打坐片刻,静待日蓦,然后始催舟上行至奉节,转头之间,忽见傅少麟面色惨白,满口是血,林独唯独对傅少麟似乎毫无怜惜之心,只从鼻子里微哼得半声。 但转念想道:“也许你有何话说,我就听听,如他说得不中听时,再点住他也可。” 他缓缓起身步至傅少麟身边,一脚将他穴道踢开,说道:“少麟兄,记住林独此身已无牵无挂,任你与红云父子如何患通相害于我,也损不了我,但你今日却落在我手里,有话说吧,不过放聪明些。” 傅少麟被林独解开穴道,他也自知要逃那决无可能,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袖管揩去嘴角血迹,塑了望林独,这时林独重又坐下,干脆双目一闭,既像打坐入定,又像沉思出神,露着一付庄严之像。 傅少麟看了半响,心中的念头也在刹那间变转无常,终究他跑过一年江湖,颇有经验,未曾留然激动,最后喟然叹了口气,重又坐了下道:“林独,今日我傅少麟总算是栽到家了,可是衣霞山庄也总算对你父子不薄呀!” 语气之问他竟有求饶之意。林独这时那里是在入定,其实傅少麟一举一动他更知道得清清楚楚,突然听傅少麟提起他爹爹,不觉一震,勾起对他爹爹之追忆,心中一阵激动,脸上的神色突然变了变,但一现即敛,恢复列常,他还是闭目未曾答话。 傅少麟一年来跟红云神鞭学得不少心机,一见林独脸色微变,即知奏效,又言道:“林兄,想林伯伯在世之时,与我爹爹也甚为交好,至今想起林伯伯重病之时,我爹爹陪同前任李庄主岂非时常去探病,而且曾奉着李庄主之命,亲下蛤蟆山,连夜赶去蓉城请来大夫为你爹爹治病,你就不记得了么?” 林独听着再也按耐不下心中激动,突然大喝一声:“傅少麟,别说了!你为何不说深夜叫我出房外,痛打我一顿,你爹爹三句话未说便赶我下山呢?至今想起,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均有疑问。” 他这话原是信口而出,可是自己听得自己的话后,蓦地打了阵寒噤,暗想:“真的!真的!红云神鞭是赤龙盗之徙,他们是否知道我爹爹的身份呢?要是知道,哼!赤龙盗一派帮同七指头陀杀害湖海双侠之华师祖,我爹爹是华师祖之徒,他们将他铲除自然顺理成章。” 他这样一想,不觉额上冒出了一头大汗,猛地睁眼,忽见傅少麟眼色有异,经林独的眼神一逼,他忽地低下了头。 林独更加紧张,暗叫道:“要真是如此,啊,林独!那你便要大开杀戒了!哼!他们个个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忽的,他又一转念,自顾自的摇头忖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那会知道我爹爹的身份呢?” 他又转看了看傅少麟,心中忽地起了一个念头,他就想试试傅少麟是否知道他爹爹的身份,要是他知道的话,那他便要彻底查清这件事。 林独这样一想,道:“我爹爹生前,承傅庄主多方照顾,林独心中实在感激不尽!不过这次林独并非恶意,说实在话,要非如此,少麟兄,恐怕你们早葬身江底了。” 傅少麟听林独这样说,如释重负,抬起头问道:“林兄这话从何说起呢?” 林独并不骗他,照实将青龙刀徐镖头之沉舟之计告诉傅少麟,傅少麟听了吁出一口大气道:“这样说林兄还是救我们了!可是为何又要我们交出三万两银子呢?” 林独听了轻轻摇头道:“少麟兄,青龙之镖船,原是你们所劫,为你不交还给他,他怎会听我之话呢?” 傅少麟听了无话可说,林独双笑道:“少麟兄想已饿了吧,好在这里食物甚多,就请过来用些吧!” 傅少麟见林独这会儿和善得多,以为是被自己提起他爹爹所打动,暗暗也想找脱身计,闻言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食用起来,一面却问道;“我真想不到林兄刚过一年,竟练出这身出奇之功夫,不知令师是那位前辈高人?” 林独听他这样句,突地灵念动,脸上现出得意之色答道:“啊!你欲问我之师父,却是大大有名,说了出来,恐怕少麟兄也早已闻名吧!” 傅少麟睁大着双目,问道:“那是谁呢?” 林独故意一笑,缓缓道:“少麟兄对江湖成名人物比我知道得多,你猜猜看。” 傅少麟想了半晌,猜不出林独之师父是谁,林独趁他全心思索之际,突然说道:“金钩一钓!” 傅少麟未及思考,脱口答道:“啊!金钩一钓不是早死了吗?” 林独一听他说出这话,脸上怒火一现,傅少麟一看知道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谁呀!谁是金钩一钓?” 林独再也不由分说,一伸手闪电般扣住傅少麟手腕脉,可是他全身竟有些发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一时竟未说话来。这了许久,他才蓦在迸出儿个字道:“傳少麟!这事我就拿你是问!” 傅少麟只觉林独五指如五个钢抓般把他扣住,痛澈心脾,立时上气不接下气,杀猪般大叫起来进:“林独有话好问,你快把我放了呀!” 林扯被他一提醒,知道用力过猛,他决受不往,当下将手松了松,心中的激动也略平了些,继续问道:“傅少麟,你快说来,我爹是怎样死的,你如有半句假话,哼!你走着瞧吧!” 傅少麟左腕被林独扣住,现在已放松,但是这话怎能说出呢?一经说出,自己和红云庄主便一旦成为他的不共戴天之仇,非但自己会立毙在他掌下而且以他目前这身功夫,爹爹也出不了两个时辰,也定会为他找到毙命,他想到此,一阵急痛之下,不沉眼泪暴出,狂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是傅少麟稍加镇定,干脆说林寒山是病死的也好,他偏偏急昏了头,说出不知道来! 林独因此更加确定他爹爹之死是为傅少麟父子所害,立时五个钢指一紧,厉声喝道:“傅少麟!今日你欲不说出来,我就叫你吃尽人间最残毒的苦头,要是你说出来,傅少麟!听着,我说一是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说与不说呢?” 傅少麟手腕被林独抓得连连惨叫,一面却仍咬牙关挺受,哀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林独更加五指用力,早已深深扣入傅少麟肌肤之中,双眉一挑,两眼立现杀机,冷冷道:“当真你不知道?傅少麟,你却不要后悔?” 第四十二章 春狡红诈 傅少麟痛得双眼翻白,牙齿不住颤抖,尤在模糊不清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林独又左手一翻,早捏住了傅少麟后颈,说道:“傅少麟,你再不说,我便用分筋骨手错手,看你说与不说?” 傅少麟一听分筋错骨,突然一蹲身,跪了下来,哀求道:“这事与我无关,我不知道,求林兄放开我。” 林独这时那会听他,手指一紧,傅少麟顿时冷汗直流,全身有如千针万刺,哀嚎惨叫!林独叫道:“快说!快说!” 手上仍在加力,傅少麟直痛得脸上扭曲,双眼闭而忽睁,睁而复闭,牙齿被咬得涔涔血出,被捏得坚持不到喝碗清水之久,正要答话。 林独突然听得一丝暗器破空之声,原手抓着傅少麟就势一低头,夺!夺!夺!三根天狼钉从船窗中飞进,一排钉在舱壁之上。 傅少麟那有不知救援已到之理,刚要说出之话忽又吞了回去。林独功败垂成,气得脸上变色,突然狂叫声道:“快说!” 一咬牙,猛地骤加上二成手劲,傅少麟从小娇生惯养,那曾受过这种苦痛,哇的一声惨叫,两腿一伸,就躺在地上乱滚起来。 林独这时也是恨到极点,想不到爹爹竟会死在这种阴险卑鄙之手段之下,对傅少麟那还有半点同情之心,傅少麟虽在地上乱滚,他只仍一味催他快说! 就在这时,船身一侧,林独知道已经有人上船,可是他理也不理,仍在拷问傅少麟。 忽然听得一女子之口音急急喝道:“林独!你快把我哥哥放下。” 林独一听那口音,不觉心头一震,眼睛忽地闭了起来,暗叫道:“完了!原来是她来了!” 想起他爹爹之死,眼睛再睁开时,已连同泪水泪泪而下,渐渐把手松开,猛回头叫道:“人翠姐!你为什么要来啊!” 果然舱外站着的是傅人翠,她一身劲插长剑,腰跨镖囊,冷笑一声道:“哼!我要不来,我哥哥快被你弄死了!” 林独这时心痛如绞,哀声说道:“人翠姐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哥哥受苦呢?你可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呢?人翠姐,这些你可知道呢?” 傅人翠听了林独的话,显然一怔,眉头一皱,急地答道:“这些我不管,我就是不许你对我哥哥施这种手段。” 可是傅人翠话虽是这么说,心中也在暗吃惊!林独为了李小艺之关系,对傅人翠是敬爱十分,她说的话,再林独听来,尤如听李小艺之话一般,闻言连连点头道:“人翠姐姐,你这话是对的,我不该对少麟兄太无礼。人翠姐姐,我决不会在你面前杀了少麟兄的,请放心!” 他说罢挥袖地上的泪水迭干,一而又在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爹爹的事,我从此就可撒手不管了吗?” 他又连连的大摇其头,蓦地大叫道:“林独!林独!无论如何你要查出爹爹死的真象,我要把那些狼心狗肺的仇人杀光。” 傅人翠在舱外听得全身也起了阵寒噤,猛地也叫了起来道:“林独!林独!你疯了吗?告诉你,我哥哥和我爹爹决没有害死林伯伯。林伯伯是病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独答道:“我知道,你知道!可是你知道我爹爹叫什么名字呢?傅少麟知道,你呢?人翠姐姐,你一定知道。” 傅人翠立时答进:“谁说不知道,你真是疯了不成。’ 林独顿时抢步窜了出去,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傅人翠念头尚未转过,手腕早又被林独扣住,双眼圆睁,暴声问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爹爹叫什么名字呢?” 傅人翠被林独突如其来的紧张,也惊得面色一变,答道:“林寒山!凡是衣霞山庄之上的人,那个不知你爹爹的名字呢?” 林独一听把手放开,吁出了一口长气,正又要开口,啪的一声脆响,早着了傅人翠一个耳刮,打得他一只耳朵也嗡嗡作响,只听傅人翠叱道:“林独,你再要这样无礼,我可要对你不客气!” 林独无话可说,大手抚脸摇头低声道:“人翠姐姐,你打吧!但是你不知道我爹爹的名字就好,我不会怪罪你的,当今之下,只有你和艺姐姐可以打我,因为你们是爱我的姐姐,你就把我打成半死我也不会怪罪的!”说着说着他眼泪又泉涌而出,猛地又将手垂下,扭过头大声道:“可是我查出爹爹的死因,仇是一定要报的,人翠姐姐,请你原谅我,我是一定要报杀父之仇的。” 傅人翠怔怔站着望了林独一刻,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林独!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我问你,艺妹有消息吗?” 林独连忙将激动之心情锁住,答道:“她很好,她跟婉妹在一起。” 傅人翠听到这话,目光一亮,似乎很高兴,可是顿时之问,又感黯然,低声道:“可是!可惜李伯母死了!她要知道,不知会多么悲伤!” 林独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没有苦诉她!” 傅人翠又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呢?是谁告诉你的呢?你们掉下断魂桥,她连哭五昼夜,绝食瞑目而亡,你怎会知道的呢?” 林独黯然道:“我回去过的。人翠姐姐,我心里很难过,这话还是不提吧!” 傅人翠果然再没提这事,又仔细打量了林独一番,自解的喃喃道:“原来他功夫已练成,那就难怪!” 突然之间她张口叫道:“哥哥,你不要走!” 林独忽的笑道:“人翠姐,別管他,让他走吧!” 就在这里舱中的傅少麟早已从舱中窗门,纵登上岸,逃逸而去。而林独却是头也没回转下下。 傅人翠心中满不是味道,林独淡然一声苦笑道:“人翠姐,不要去管他了,我们一年多没见面,人翠姐一向干什么呢?我们就到舱中坐坐。” 傅人翠点点头,可是看舱中血迹斑斑,又止步不前。林独歉然一笑,说道:“那我们就登岸坐坐吧!”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起势,已凌空跃走,跳上岸去,傅人翠跟着跃过,两人就坐临江的一块大石上,开始沉默了许久。终于林独开口问道:“人翠姐姐,你怎么到此处的呢?” 傅人翠长叹一声道:“自从爹爹开了红云镖局后,我便东奔西跑,一是到江湖见识见识,而也是找寻艺妹和你的下落,这一年来就没一定的去处,刚巧今日我路经奉节,碰着爹爹告诉我这事,才即时赶了来的。” 接着她又问起为何要红云神鞭交出三万两银子呢?林独仍然据实说了。 傅人翠点点头。不觉两人又觉默起来。这时红日渐渐西沉,远处已有归鸟回巢的影子,时辰慢慢的过去,可是两人仍然默默无话可说。 可是傅人翠的脸色也渐渐着红,而又渐渐转白起来,嘴唇也在微微地发颤,林独见着奇道:“人翠姐,你觉得冷叫?” 傅人翠摇摇头,脸色更加难看,但是却未答话。 林独又伸手摸她的额头,傅人翠动也不动,林独立感她额上已微微沁汗,更觉奇怪,问道:“人翠姐,你到底是怎样了呢?莫非生病么?” 突然,她两手蒙面,靠在膝上哭泣起来了!林独如坠入五里浓雾之中,摸不着头脑。只得连声问道:“人翠姐,请你告诉我,有什么事呢?为何你不告诉我 呢?” 傅人翠哭得更加的伤心!林独坐在她身旁只是呆呆发怔,他既不知是那回事,自然也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片刻,日落西山,暮蔼低垂,渐渐天色黑了下来,但越是天黑,傅人翠却哭得越厉害。林独劝解了半日,未见她止哭,不觉心中有些生气,忽地大声道:“人翠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要为姐办好,天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这样痛哭不休呢?” 他这大声一说,果然收效,傅人翠终于止哭,抬起头来,理了理头发,不过她们仍望着江水出神,默不作声。 林独又柔声道:“人翠姐,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吧!今晚三更前我还要行舟赶到奉节去。 傅人翠听着似乎受了一惊,这才转头道:“三更前你要到奉节去,啊,不……” 她话未说完,又停了下来,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终于接着道:“好吧,你去吧!你去吧!不过,不过……” 谁知说着停了下来,又想哭的样子,林独追问道:“还过什么呢,人翠姐?” 傅人翠听了半响才道:“林弟弟,你可愿听我的话呢?我告诉你,我爹爹使我绝望透了,但他是我的爹爹呀!” 林独答道:“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我怎会不听姐姐的话呢?” 傅人翠忽的站起身来,说道:“那么请你答应我三件事,你答应愿听我的话的,我也会感激你。” 说着她又泪如雨下,林独急道:“人翠姐别哭,请你说吧!我会听话的。” 傅人翠强自住泪水说道:“第一件:你到奉节,不许你杀人。” 林独听了这莫名奇妙的话,心中一惊,但口中答道:“敬请遵命,我到奉节一定不杀人。” 傅人翠又道:“第二件:永远不许你杀我哥哥!” 林独听得更加着惊,两只眼睛睁起老大,口中却仍是答着:“是!我不杀你哥哥!” 傅人翠这时你头沉吟片刻,猛抬头道:“第三件……” 人却一跃而起,连着几纵已到了山腰距林独二三十丈远;方才大声道:“若许艺妹,傅人翠已死去,永远不要找她!” 林独听了,大惊失色,大喝一声:“人翠姐,你不要走!” 眼着脚上一用力,腾身而起,他这时是何等功夫,只纵得两纵已赶上数十丈高,距傅人翠已不及三丈。 傅人翠早听得身后风声疯然,知道是林独追上,猛地转身停住厉声呢道:“林独站住,你再要追来,我便在此跳了下去。” 林独不得不赶紧止步,哀声叫道:“人翠姐姐,你不能这样,你要到那里去呢?” 傅人翠仍声色俱厉的道:“这不用你管,你已答应听话,就得听我的话,你快回去吧!” 林独站在那里,真像做着一场恶梦,眼睁睁望着傅人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怔怔的站着足有一个更次,忽然一阵夜风吹来,顿时醒过,想起三更时还有事待办,又想起傅人翠第一个要求,叫他到奉节不准杀人,这使他莫名奇妙,不知奉节会出什么事,赶紧奔下山峰,跳到船上,解缆启锚,一动掌,飞驶奉节,约莫走了一二个辰时,这时已过二更,早见前面灯火闪烁,奉节就在口前,那里正停舶着数十只大小帆船。 林独找了个空隙靠了过去,落锭登岸,青牛仍留船中。 他独自走上街市,问着了奉节最大的一家客栈,亦许是天候太晚,客栈店门已半开半闭,店中仅留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林独从门缝上中往里望去,只见掌柜在伏案酣睡,店面左侧靠干墙一条长板登并排坐着两黑衣大汉,林独一眼便看出就是青龙刀徐镖头所带领之人,林独立时也想到他们是专候红云镖局送银子来的。 这两个大汉可能是等得太久,两人也不约而同在打盹起来。林独忽的闪身而入,随???一纵身已到了正面那根梁上,但又觉不甚妥贴,转念间,飘身而下,跳到掌柜的身边,伸指轻轻点过他的睡穴,然静悄悄地把他身上的衣帽剥下,自己穿戴起来,将掌柜的藏在柜下,自己假意伏案而睡。 这时他暗暗忖道:“人翠姐叫我不要杀人,好!我就不杀人,但我必定要看过明白,今晚必有事出,可是会出什么事呢?难道说红云庄主不将银子送来吗?哼,那他是自找晦气!” 时辰一刻一刻的过去,忽听对面一个大汉脑袋向前一倾,突地醒过,着他身侧伙计,口水漏下三尺长,不觉推他一把道:“喂,你怎的这样好睡呢?这是什么时候,你竟这样磕睡儿。” 林独不由听了好笑,暗骂声:“你这个浓包还在说别人呢!青龙刀别的人不找,却偏要找你这两个窝囊胚。” 接着他被推醒,一声呵欠,有气无力的道:“啊呀!这是什么时候了呢?大概不会来了吧!我就不信凭那么个小子,就能把事办妥,镖头也太信他了。” 那个黑衣汉立时点头附和道:“真是,我也未看出那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咱们镖头一年来费尽了心机未了结的事,他却能在半日之间了结,这真使人有些不信。再说驮那几口箱子,除了有几斤蛮力外,也看不出有何别的出色的功夫或!” 那漏口水的黑衣汉又道:“咱们还是去睡觉吧,干坐在这里却不甚好受。” 但终于那黑衣汉摇摇头道:“反正此刻离三更已近,及时镖头也会起身出来,说不定他还没睡呢?他要发觉咱们不在,定会大发雷霆,那可划不来。” 林独暗叹一声,忖道:“这人还知道怕徐老镖头发脾气,还算是难能可贵。” 突然,林独听得屋面上脚声步之声,暗暗又付道:“来了,断你也不敢不来!” 赶紧从臂缝中望外瞧去,人影一晃,店外急匆匆飘进一人,林独认出却正是青龙刀徐老镖头。 那两个黑衣汉一见徐镖头却从门外进来,俱觉一怔,随听徐镖头吩咐道:“红云已从码头动身来了,你们快去叫醒其余众人来,叫他们别忘随身带着兵刃。” 两个黑衣汉应声是!转身进去。但青龙刀却在店面中来回踱步,并且口中喃喃道:“这样我的仇岂非报不成了!林独!林独!你这样息事宁人却有些不太公平呢?” 林独听了心中不觉有些气,暗叹道:“今日真是好人难做,我与他取回三万两银子,他却又怪起不能报仇来。” “青龙,青龙!我徐望是最后借用你,纵然被林独怪罪,我也要报得此仇,此心方安。” 随着他自言自语,脸上杀气立现,但他说罢,立又纵声一阵哈哈大笑,纵身过去,提了两缸酒来,随又从身畔掏出一个纸包,启开缸口,每一缸酒里撒了半包药粉去,重把缸口封住,两个缸并排放在墙角。 林独看得清清楚楚,不觉十分惊心,暗骂:“你这卑鄙的老东西,居心狠毒,我真是瞎了眼,把你看成刚正耿直之人,原来却也是虚有其表,蛇蝎其中。” 随又觉得江湖的确诡谲难测,倒应了被哀牢黑雕孙子旭夺去千毒图上所言:“人心除诈,神明共鉴。” 他转而一转,不觉又全身走了阵寒噤,深责自己不该如此想法,冥冥中自有公道天理自存。 这时,徐镖头之徒黄珀与六个黑衣汉也一齐结束停当,拥了出来,其中有个黑衣汉一见林独仍在伏案酣睡,就要摇他醒来,林独一听,但青龙刀立时喝止道:“别动他,让他睡吧,免他醒来,大惊小怪。” 林独放才放心,可是黄珀又道:“这样不如干脆点了他的睡穴。” 话声刚落,林独立觉一股指风朝他后颈睡穴之上到,林独忙运上一口气,已装做被点,轻轻哼了一声,骗了过去。 可是越来林独心中越觉得沉重,想起傅人翠那句不许你在奉节杀人,觉得这句话实在有其深意,而同时心中怦怦在跳,他也不知是何道理,又微微感到有些不可能了。 不久,果然街道中响着杂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徐老镖在吩咐各人站好位置,留心应付。 就在这时,店门外,早听得红云神鞭大声问道:“里面有人么?红云镖局镖主傅硕山到来。” 青龙刀徐镖头顿时哈哈大笑道:“姓傅的,你果真来了,老夫已候驾多时了!” 随着他一摆,早有两黑衣汉大开店门,林独偷偷看去,只见红云神鞭全身劲装,腰扣红云鞭站在店外,两只带有威芒的眼睛不住朝店里打量,一看店内六七人所站之位置,不由鼻子里冷哼一声,一眼看着林独伏在案上,不由多看了一眼,随即冷冷答道:“累徐镖头久等!” 青龙刀徐镖头又哈哈一笑道:“不敢!蒙傅庄亲自到来,老夫真是有罪,就请进店喝杯酒。” 红云神鞭一微眉,挺胸而入,林独再看他身后跟进来的是龙掌李廉波,随后便是六个水夫打扮之人,抬着三口大木箱,唯独不见虎抓傅大通到来,林独不觉心中一动,但他继而想,镖船也应留人,也就未在意。 红云神鞭立在客栈中英,又朝林独瞥了一眼,好似不甚放心,突地朝他移过两步,伸手推了林独一把:“喂,好个贪睡的掌柜,怎的在此时还在熟睡。” 林独心中暗惊,脑中正在打算如何应付,这一次他未动得一动,红云神鞭二次又想朝他推去,立听青龙刀徐镖头笑道:“掌柜早被点了睡穴,用不着傅庄主关心。” 红云神鞭只得作罢,一扬头,郎声道:“在下说话向来开门见山,今日在下是送银子来的,咱们红云与青龙两镖局之瓜葛从此算一笔勾消。” 青龙刀又打个哈哈道; “这点小事这么急呢?傅庄主晚到来,老未也应有个礼数,就请傅庄主先喝杯水酒再说。” 红云神鞭答道:“徐镖头何必客气?” 青龙刀一面吩咐黄珀取洒,一而又大声笑道:“这是老夫对庄主一点敬意,何必挂齿。” 说着从黄珀手中取过酒杯,递过一杯给红云神鞭,红云神鞭接在手中,看了看杯中,举杯齐眉,正想一饮而尽,林独从臂缝中看得清楚,暗道:“傅硕山,傅硕山,枉你老奸巨滑,可也会中上青龙刀的计。” 谁知刚这一转念,眼看红云神鞭举杯已至唇边,忽又放下,勉强一笑道:“徐老镖头之感意,我傅某人已领情了。” 说罢了忽地将杯中之酒一泼,青龙刀忽地脸上变色,可是红云神鞭继续道:“现在且请徐镖头点过银子,恕傅某人不久留了。” 立即他便吩咐抬过第一口箱子,亲自开锁将启开,立现满满一箱白银,红云神鞭道:“这里是一万两,请徐老镖头点过。” 接着他又去开第二口箱子,林独这时全神贯注他的一举一动,以防有诈,第二个箱子打开了,仍然是一箱白花花,耀眼生辉的银子。 在第二箱打开时,林独偷眼一望青龙刀轻轻吁了一口长气,顿现笑容,微一摆手便有四个黑衣汉走去抬那两箱银子,徐老镖头与他四徒黄珀,也自然而然走近一步,青龙刀还满面笑客道:“傅庄主真信人也。” 红云神鞭哼得一哼,一转身板起脸孔道:“徐镖头少说风凉话,假他人之势,想你脸上也不太光彩。” 青龙刀又笑道:“老夫一句对庄主之赞言,那有讥讽之意,请庄主不要多心。” 红云神鞭突地厉声道:“无端交你三万两银子,我傅某人也不会甘心!不找你姓徐的要回,我自会找姓林的要去。” 说罢一扬手,突然一串钥匙朝青龙刀飞来,青龙刀一伸手挟在两个指头之间,哈哈大笑。红云神鞭沉声喝道:“姓徐的,三万两银子要我傅某双手捧上那可办不到,这第三箱你自己去点吧!” 说罢故意掉头面向店外,显出非常愤怒之模样,他这一动作,果然丝丝入扣,青龙刀一个大意便提入他壳中,连林独也被受骗,暗笑道;“庄主呀庄主,你也有今日。” 青龙刀接着钥匙,扬扬得意,又笑道:“庄主何必生那么大气呢?想老夫丧徒失镖之时,恐怕要比你惨痛万分了。” 说着踏前两步,便去开那第三口木箱的锁,他正在开锁时,不想红云神鞭背着身又道:“姓徐的,再见林独时,转告于他,中秋夜他拜山之期,我红云神鞭定要算这笔帐。” 说罢又听他余音未了,喃喃道:“那个老匹夫竟生下他这孽畜,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放他下山。”- 只听得林独忽又勾起爹爹血仇之疑,心中阵激动,热血顿沸,要非为了傅人翠一句奉节不许杀人的话,他早要一跃而起,逼问口供。 就在这里,青龙镖头已将锁开开,一掀箱盖,蓦地一声动魄惨吼,胸腹之间,血花狂涌,箱中暴跳起虎抓傅大通,在手握剑,一声大喝:“纳命来!” 随着右手一扬,呼呼呼以连珠手法打出三零部件镖,顿时也有三个黑衣大汉应声而倒。 这一猝然突变,原是一刹那间事,待林独发觉要求应时,那里还来得及,四条命早连丧在傅大通之手。 这时,红云神鞭也猛然转身,哈哈大笑,一抖腰已将红云神鞭取在手中,脚下一点,猛向黄珀扑去。 龙掌李廉波也纵身直取另三个黑衣大汉,一挥掌,早又劈倒一个黑衣大汉。 青龙刀四徒黄珀终是年事太轻,江湖经验尚浅,应变不速,尤其突遭这种出人意外之变故,当时愣在当地,手脚无措,就在他微怔之际,红云神鞭如一条出洞毒蛇船卷噬而至,待黄珀一惊警觉时,鞭尾已点到他喉头天突穴前不足三寸,命在顷刻,不由闭目长叹一声,立而待毙。 第四十三章 真仇渐白 就在这黄珀危机一发之际,红云神鞭力贯鞭甩,想一鞭刺穿黄珀,突感执鞭之腕上一麻,一条挺直之红云鞭因失打力忽地软垂下来,接若又连听龙掌李廉波与虎抓傅大通同声“唉唷!”微哼,便瘫萎在地。 红云神鞭知道定有能人潜伺在侧,鞭交左手,呼地抡起一道鞭花,护住全身,可是他这里刚一转身,忽听冷冷口音道:“庄主,你以这种阴谋鬼计杀人,也配称得上是江湖好汉吗?” 红云神鞭略一揣摸,已米定是林独的声音,可是从鞭影中望望四周,又找不出林独藏身之处,这时他触眼看见龙掌,虎抓摊萎在地,不暇细思,脚下一点,已跃了过去,他心想:“还是快些救人离开此地是为上策。” 立时倾身控测两人是被点何穴道,蓦地,忽觉颈后一凉,同时眼角一花,看着正是徐镖的青龙刀架在后颈,刀尖从肩半截,他眼角可见,不由吓得当时面改土色,就弯着身动也不能动,额上眨眼是冷汗直冒。 这时又听得那冷冷口音道:“庄主!这把青龙刀只要我往下一压,你立刻就会脑袋搬家,知道么?” 红云神明知是林独,但人仍装不知,连忙颤声答道:“小人知道的,小人知道的,大侠留命。” 冷冷的口音,又问道:“那么就请庄主委屈一下,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样阴狠毒辣呢?为什么你会想出这种杀人的毒计呢?你还用过其他什么方法杀人呢?你说吧,你只要全盘说出,今日我就不动你一根毫毛,放你走路。” 红云神鞭一听不觉直打寒悚,因为身后说话之人的口音,虽冷峻而又从容不迫,越是这样就越使人惊心,红云神鞭只连声称道:“大侠留命,小人该死!” 身后之人突然沉声喝道:“快说,谁不知你该死?但只要你把施过的杀人之法说出,就可放你走路,而且今晚你带来的人和物,我担保你一无所损的离去!” 红云神鞭被逼不过,突然眼角渗出再点泪水,叫道:“天哪!你叫我怎的说呢?” 猛然之间,他忽地脖了一挺,便往刀口迎去,同时一扭,狂喝道:“林独,你这小子要杀便杀,那还有这许多废话?” 红云神鞭真气一动,林独早知其意,一缩手,红云神鞭便扑了个空,他这时再一扭转头来,林独手中的青龙刀忽又不偏不倚的压在他肩上,手中再微一用力,红云神鞭那还能撑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于转了一面,而林独从徐镖头身上拾起的青龙刀仍架在他颈上。 林独冷笑一声,道:“庄主,我看你还是老实一点,以免自讨苦受!你想想看,这时别说我杀你,便是将你的肉一块一块割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红云神鞭当然知道林独说的是真话,不觉刚才那股激动力又没于无形,他低头想了想,答迫:“林独,我想不到今日就落在你手里,好吧,我说就说,是你说的活是真是假呢?” 林独嗤的一笑,不屑地道:“谁还给你打诳语呢?” 红云神鞭裂嘴也一声苦笑,可是笑得一半终于笑不出声道:“你处在我此种境地,也会有此一问的。好吧!我告诉你,我桅死过人,溺死过人,挖过人眼睛,但死在我鞭下的已不计其数。” 林独微微点了点头,继问道:“还有呢?” 红云神鞭又想了想,但他心内已在发抖,答道:“我还吊死过人,点死过人,暗器打死过人,掌力劈死过人。” 林独唔了一声,又问道:“还有呢?” 红云神鞭脸色渐渐由青而紫,嘴唇也在上下颤战,答道:“箱中藏人剑刺过人,蒙脸劫镖杀人……” 说至此他停了。林独突然大声又问道:“还有呢?” 红云神鞭的脸色陡地也由紫变黑,全身一阵抽搐,牙齿颤抖得咯咯作响,断断续续答道:“没……没有……了!” 林独不顾他的答话,低声道:“实在没有了!” 林独手中一紧,青龙刀忽似有千钧竿压,红云神鞭微哼一声,运气撑住,哀声道:“林独,且慢!还有……” 他眼泪就在此时如断线般流出,心中只感一股无比之寒意侵袭,激动地道:“林独,我傅硕山有子有女,而且也是你儿时的友伴……好吧,我告诉你,我还毒死过人。” 红云神鞭说完,只觉架在他颈项上的青龙刀一震,林独忽的将刀一摔,“当啷!”触地断了两截,同时也蓦见他背过身去,喝道:“你走吧!” 这时,青龙刀之徒黄珀被林独从红云神鞭梢下救下,见林独刀架红云神鞭颈项,满以为他会杀他,便只怔怔站在一旁观看,不料林独真是叫他走,一阵热血沸腾,蓦地大喝一声:“且慢,林独!你怎能就放他走呢?这事本是因你而起,难道我师父又此自死不成!” 林独一听,他原先倒是忽略了这点,不见心中猛地一震,暗道:“是呀!这事我如何交代?现在我既应该离去,江湖上说一是一,决无再反悔之理。” 他这样一想,觉得理亏,立时朝黄珀一揖道:“黄兄且听在下一言,这事诚全为在下而起,在下也决不推卸责任,三万两银子,在下自然应设法亲送府上,但今日在下既已容他离去,决不食言于他,为尊师复仇,黄兄可允容后再计?在下也有一些私事,顾留他再活些时日。这事务请黄兄见谅!” 说罢林独又躬身一揖。 黄珀听林独说罢,大概是他内心过份激动,竟闭目顿了顿,忽地一股泪泉从他闭者的眼角倾泻而出,悲痛至极说道:“我知道技不如人,还有何话说?可是林独你记住,你不救我,一并让我死在老匹夫鞭下自无话可说。但偏偏我又被你救下,我便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如不把红云老匹夫送到此处,这笔帐少不了要你林独分担一半,甚或我说找你算帐。”说罢也不容林独答话,突然抱起青龙刀的遗体向仅留下的两个黑衣大汉摆头声:“走?”便窜出门而去。 林独望着黄珀愤然离去,心中思潮迭涌,回头见红云神鞭早将龙掌虎抓穴道解开,并肩而立,六道眼光集中林独身上,默不着声。 林独刚为黄珀抢白一顿,自己一番好意,片刻之间化为仇视,心中十分难过,但事实是如此,他有苦说不出,要非对傅人翠之诺言限制,这时他真想一掌给红云神鞭打成碎片。 红云神鞭等人见林独之脸色阴睛不定,而且更在这躺着四具黑衣死尸的店面上低头踱步起来,对红云神鞭等三人及畏缩在一角的六个水夫完全不加理睬。 这样一来,红云神鞭一线生望,顿时又觉化为乌有!林独每从他们身边踱过一次,他们便会不自觉的起阵寒悚!红云神鞭这时林独心中打什么主意,更不敢动问。 店中立时沉浸在一片死寂与无声的紧张之中。 突然间,红云神鞭听得林独一面踱步,一面低声喃喃念道:“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他刚转念思索林独念这两句词是何意思,林独猛停步,回身暴喝道:“姓傅的,你们为何还不与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快滚!快滚!” 红云神鞭虽惊于林独之暴怒,但对要他滚之话,却是如赦皇恩,迅速踏出一步,将盛装银子的箱盖盖上,一摆手,畏缩在墙角的水夫便出来抬起上肩。 龙掌虎抓这时早已争先恐后一跃纵出门去,红云神鞭正也要窜出,蓦又听林独一声大喝:“停住!” 红云神鞭心头一震,暗道一声:“要糟!无论如何我这时不能停下。” 他非但未停,反而脚下更加用力,朝门外猛闯而去,虽知刚闯至门边,一脚尚在店内,林独陡地在身后纵声狂笑一声,同时感到颈根疼痛,红云神鞭早又被林独抓回店中,往地下一摔道:“姓傅的,这时我仍尊称你一声庄主!我老实对你说,今日要非人翠姐姐一句话,你就是十个红云鞭,我也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去,今晚总算托你女儿的福,造化你了!但是你仍别太高兴,今日是四月二十日,十天之内我不要你的脑袋,也要把你捉住送给黄珀,你听清楚了,给我滚吧!” 忽的一脚将红云神鞭踢得连滚了几滚,一翻身爬起,半声也未哼得一哼,抱头鼠窜而去! 这晚林独历经了他从未想到的经历,他对江湖的阴险奸诈又有更进一层之认识,使他感觉最大的还要算青龙刀酒中下毒一幕,他对以往认识的人物,不管是友是敌,无形中重新给予新的估量。 这晚上他带着满心的奇异,愤慨和惆怅,默默地越走回船上,对着青牛感叹地自诉道:“青牛啊!还是你忠诚,可靠!你是我最真挚可爱的伙伴!” 但就在林独离开那家客栈不久后,又有个全身黑衣的夜行人,匆匆进得店去,她似乎专来看那些死尸的,一具具看过后,这才仰天喃喃道:“林独啊林弟弟!你真是听姐姐的话,我傅人翠向你致无限的感激了!” 说罢她又匆匆出得店门,一跃登上屋面,投向夜影之中! 次日,林独因心中有事,仍然紧戚双眉,心中焦燥如焚,本想立刻启锭行舟赶到青成,但因白日发掌雇舟,太过眩露,易惹事非,而且这几日距五月五日,仅有十日之期,水陆两路,定有往青城去赴会之人或间接邀请帮拳助威之江湖人物,因此他不得已这天便在舟中困坐一日。 在天色近晚之际,他终于舒出了一口长气,走出甲板看看大小帆船,纷纷停泊。暗道:“只要天色一暗下来,我便可以行舟赶路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得暮色之空际,“呱!呱!”地二长呜,他惊奇地暗道:“分明这是雕鸣!” 猛抬头,只见暗黄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飞来成千成万的小鹰而且奇怪的是这些飞鹰竟像雁鹅一般秩序井然,排成一列列的人字形沿江飞行。这些人字形的鹰队,至少也在百行以上,足足飞了盏茶之时刻,这才过完,引起当地之人无不称奇不已。 林独默默站在船头,看着这些列队而过的鹰群,也暗暗纳罕不已,突然间,他目光如电,看见这群小鹰的后而,一排三只巨鹰高入云际的随后压阵,三头巨鹰之背上,更隐隐可见驮着三个人,居中一人穿的蓝衫,两侧鹰上坐着一红一白。 林独立时恍然而悟,暗道:“原来是他,天边枭主果然气魄壮观,名不虚传。但另外一红一白以是何人呢?” 林独无从想起,眨眼间鹰群已过,这时霞光更暗,暮色已浓,停泊在水弯之上的大小船更是炊烟四起,林独却在这时悄悄解缆放舟江心,至无人看见时,他便在船梢一站,一运掌,舟行而飞。 从川东之奉节至川西青城山下,由水路行舟,不下一千五百余里,林独舟行虽快,一夜之间也没有赶到,次日破晓林独宿舟叙州,就在这晚林独才在四更将尽之时驶进青城山麓之都江堰,泊舟岩下。 林独看看天色尚早,暗道:“四更将尽,五更不到,走快些尚可赶到虾蟆山虾蟆山后多的是藏身之处,我何就此赶上呢?” 他更想到青牛已两日不见青草,也可早些叫它饱餐芳草,林独这样想过,立在舱底将余下之干粮带上,牵牛一纵登岸,迳行奔驰入山。 不久,横互虾蟆山下的险滩死渡在望,林独对着这江这山,不???百感丛生,想起二年前与李小艺隔江传语,咫尺天涯之使人绝望,以及诈死登山之可笑,而如今事过境迁,红云神鞭开山设立镖局,李小艺扑崖拜师,自己也逢凶化吉,巧得都功秘录,在都使他兴苍海桑田之感! 不知不觉间他便在江边凝立起来。 眼看五更已残,东方渐现曙色,突然间青城远处高峰之上,传出一声惊天长啸,划破长空,啸声过后,倏忽间群鹰冲空而起,盘绕天际,林独更在这时闲得声声伤来之鹰鸣,虽短促而刺耳,声声使人心烦。 片刻后啸声又起,鹰群斜翅猛而下,就在盏茶功夫,鹰群三起三落后,方才不再飞起,林独暗暗道:“这是为何呢?天边枭主难道想借助这群老鹰卸敌吗?这对一般江湖宵小人物尚可,如如此对我,岂非白白多伤几条生灵之性命。” 他正这样想着,忽的目前一晤,他立时一惊,知道这是天明前的讯息,如不趁真这时上山,再延片时时,天一亮,今日再上去便会被人发现,他无暇思索,一拍牛股道“为时无多,快走!” 翻身跳上牛背,两腿一夹牛眼,双掌紧握牛角,真气已贯入牛身,再喝声:“走!” 青牛低鸣一声,四蹄一张,突地朝江中冲去,说也奇怪,青牛竟是踏水而行,且其速如风,眨眼间已过死渡,接着便是绝崖,那里能阻挡得住,一跃而上,接着来至断魂桥前,本来青牛在林独施功相助之下,既能踏水而过,照理说,越过断魂桥并非难事,但林独有坠崖前车之鉴,不敢轻率,到得崖边,自动跳下牛背,一矮身竟钻入牛腹下,将它扛在肩上,纵身而过,将牛放下时,天已大亮,这时远远已见衣霞山庄已有人起身,打扫门前,林独暗道:“我如何通过庄,到庄后乱山之中去呢?” 他正在迟疑不决之际,忽自绝崖之下,隐隐传来红云神鞭傅硕山之声音,道:“咱们这趟返庄,务必先办那件事,咱们就在今夜二更在那老匹夫坟前集齐行事。” 林独一听红云神鞭之口音,也未细想他之话意,此刻是藏身要紧,可是一头这样硕大的青牛,藏到那里去呢,尤其这一带又是空旷一览无余之地。 林独正在焦急,忽又听红云神鞭闻声道:“林独那厮,数日内必会赶返庄来,那时咱们难道真是躲不见他吗?咱们就在此地先商定对付之策才是。”- 林独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及听到后两句时,心中如释负,知道他们暂时还不会上崖,自已可从容离去。 可是他想听听他们到底想以何法应付自己,这时听得虎抓傅大通口音道:“庄主岂非已派少麟去请庄主之师父到来叫?我想还是等他到来后从长计议,这时咱们还是先办妥那件事,叫林独疑信参半,暂缓得一缓,他骤施辣手,那就好应付得多了!” 红云神鞭道:“大通老弟之言是!廉波兄有何意见呢?” 龙掌李廉波答道:“一叨听凭庄主之意,廉波是无意见的。不过,我有一言,不知庄主是否肯予接纳。” 红云神鞭问道:“廉波兄有话尽管说,想你我一礼,还有什么话不可以接纳的呢?尤其红云镖局一年来,日见发达,这都是我兄与大通弟等人之大力,始有今日,小弟何时不抚心感激呢?” 李廉波立即答道:“庄主之活言重了,廉波何徳何能敢当庄主如何谬赞,我这话说出尚请庄主不要见怪!就十分庆幸!我想在目前此事告一段落后,庄主准予留家,廉波便感激不尽!” 林独听了龙掌李廉波之话后,暗暗点头,忖道:“廉波叔在这几人中尚不失为心地较正之人,他能以此相求,想是已深恶庄主之所作所为,此人我到要留情一些。” 这时沉默了片刻,林独突地又一转念,不觉一惊,暗道:“不好!红云神鞭乃是极工心计之人,廉波叔跟他数年,自然知他已深,那么红云神鞭让一个知他底细之人留存吗?廉波叔这样一来,无疑是犯了他之大忌。” 他正这样想,立听红云神鞭问进:“廉波兄这话从何说起呢?此意是否已决呢?” 林独听红云神鞭这一问话,便知非善意,等了片刻,却不听李廉波这答话,忽听红云神鞭怒声道:“李廉波!自问我傅硕山一向来待你不薄,何以无端有此意念?莫非……”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龙掌李廉波立即插口道:“庄主请勿多疑,廉波并无他意,只是自感技艺过浅,江湖能人又遍处皆是,一个应付不周,便遭杀身之祸,家中尚有妻子儿女谁来照护呢?我意已决,这次回庄,恐怕我再也不会下山了 顿时间,红云神鞭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害怕了才有此意,为何不早说?如早说我就不会请你下山了。” 红云神鞭这话说得十分刻薄,龙掌李廉波乃是直性人,怎会受得了呢?林独心想他们必会立时反脸动武,那廉波叔却不是庄主的对手,一定会吃他大亏。 林独正为李廉波捏若一把汗,忽听红云神鞭一转口气,温言道:“廉波兄既有此意,我能勉强你呢?好吧,我就答应你,不过目下之事,廉波兄还得助我一臂之力。 李廉波欣然答道:“那个当然。” 红云神鞭这才道:“好吧!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林独不待他把话说完,立知他要上崖,再也顾不得庄上之人撞见,立时朝牛腹下一钻,青牛知意,便狂奔起来,倏忽间已到庄上,吓得庄民纷们纷奔走呼叫,大声声嚷道:“那里来了一头野牛哪!” 可是这些人嚷不上第二句话,青牛早见行而过,跑到庄后乱山之中去了。 林独与青牛大奔至后山,这里地势,他是熟如掌指,找了一处隐蔽起,心中却是一直记挂着龙掌李廉波之安危,和心中捉摸到底红云神鞭此次回山为了何事呢?傅少麟去请他师父,显然就是赤龙盗无疑,他们又在什么时候到来呢?他这样想过一阵,忽的隐约想起绝崖之下,红云神鞭笫一句诂说的是今夜二更在那老匹夫坟前集齐。他付道:“庄主所指老匹夫是谁呢?” 他想至此,心中有如触电,猛地大震,一跺恍悟道:“他们难道是到我爹爹墓前去,他们这次回山就是为了此事?我心中已被他们知道了吗?” 事情已渐渐明朗,林独真是心如刀割,他恨不得立刻去挖红云神鞭的心。 就在这时,林独突地听到庄上传来如杜鹃泣血般的悲哭之声,声声凄极,乱人心弦,接着人声鼎沸,村民们似乎群集起来了,而且青牛这时也低鸣不休。 林独惊诧奇怪之下,猛然听出那哭声原来是李小艺的声音,他知道必然是李小艺回来了,她返庄后发觉母亲去世,故而痛哭悲号! 林独知道是李小艺之后,心中既激动又十分难过,他满心想去解劝她一番,又碍于环境不许可,不由两眼望天,暗暗为李小艺祈祷! 正在此时,庄上人声更加大哗,更隐隐听得哗声中有人大叫道:“找他算帐去,我们不要向他这样的庄主!他野心勃勃!他不配!” 有的又嚷道:“我们要安居乐业,他把江湖的盗贼都带进庄来了!他把我们的钱拿去做生意以饱私囊,把他赶走,他是衣霞山庄的大祸根!” 林独听得想不到衣霞山庄的庄民都对红云神鞭这样愤慨,他想这时人声沸腾,定然是庄民们从恿李小艺去找红云神鞭算帐。 林独既然知道李小艺有此一举,再也无法藏着不出来,他必须去看个清楚。他这里方一动念,蓦听前面有脚步之声,连忙又暂按住此心,持是谁人有此闲情走到这乱山之上来。 那脚步越走越近,听来还止一人,而且也是向他这方向他这方向走来。林独正担心被人发现,终于来人停住,有人开口道:“婉儿,你去暗暗护着她,免她闯祸!昨夜葛洪带着他那群扁毛动物已经到来,我先去看看他这时到底弄些什么玄虚?还有那个怪客、我始终未曾忘怀他,想必他已要到了吧!” 林独听出原来是玉犁神耕李桑与牧羊玉女,他想到李小艺定是与两人同来的。 牧羊玉女道:“爹爹尽管去吧,可得小心些!夜里就在此处等爹回来!顺便爹爹留神着林独哥哥来了没有呢?” 李老儿笑说道:“婉儿,我看你这些日来神不守舍,惟对林独思念十分,你是否对他……” “爹爹!你别来取笑女儿了,林哥哥心目中只有艺姐姐,那把我放在心上?爹爹快走吧!” 李老儿又笑道:“婉儿,你有什么话不可对我说呢?听你刚才的话中,分明便十分有那意思,你要是真……” 牧羊玉女又把他的话打断,叱道:“爹爹,你再要说下去,女儿就要揍你了!你还不快走!”李老儿又咍哈大笑道:“我就是给你揍两拳,也要把话说完。” 顿时听得牧羊玉女女娇叱一声:“爹爹接招!” 果然林独就闻到一股拳风,敢是牧羊玉女真的出拳揍李老儿了,同时李老儿仍然哈哈不目,道:“林独是金钩一钓林宗弟之子,现在他是举目无亲,自然我这个师怕是要为他作主了,待青城第一岭上会个葛洪,了结他爹爹战败之辱后,婉儿听着,你要是真有那意,爹爹不说大话,只要我向我求个情,我便将你与艺儿一并交给他。说名老实话,那孩子的确不错……” 林独听了他这一顿对牧羊玉女半取笑半认真的话,心中真是又感激又好笑,天下那有这样向自己女儿开这种玩笑的呢?可是由此也可想见李老儿与牧羊玉女虽是父女,但也是天下最亲热的挚友了! 突然之间,林独又想起童年时受人欺凌奚落的情景,那时只有自己爹爹温言安尉他,与李小艺多方引他快乐,如今爹爹死了,李小艺正遭丧母之恸,蓦地心中一转,眼泪夺眶而出! 人世的变迁使他内心空虚至极,听到牧羊玉女与李老儿之话后,他始知自己被人深深地爱着,心中一阵急跳后,突地脚下一点,窜起七八丈高,凌空忽见牧羊玉女正在向李老儿追扑不已。 林独在空中又一垫脚,横身即朝李老儿急泻而下。李老儿一时未看清来人是谁,猛退几步,立掌当胸,喝道:“什么人?” “啊,原来是你,你几时来的呢?差些把我吓了一跳!”估地又见林独泪流满面,不觉“咦!”的一声,诧道:“贤侄!你怎的见了我竟哭起来了呢?莫非有甚不如意之事吗?快告诉师伯。” 牧羊玉女天真未鉴,见林独泪眼模糊,连忙将她的手绢递了过去,道:“林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呢? 林独想起李老儿与牧羊玉女两人追扑取笑之话,不禁脸上一红,十分难以为怡,低声称谢,接过手绢,揩了揩眼泪,尴尬地向李老儿父女一笑,可是突然又肃然道:“师伯既早知侄儿之身世,为何不早说呢?侄儿从前对师伯无礼之处,还要请师伯原谅不知之罪。” 第四十四章 鹰阵黑骨 李老儿这时喜形于色。笑答道:“我要早告诉你,早告诉你打什么好处?其实迟早还不是一样。” 林独忽地脸色十分黯淡,眉口间掠上一重忧容,摇摇头黯然答道:“并不尽然。师伯可知我爹爹之死恐怕……” 他并未将话说完,突然止住。李老儿却睁大着一双眼睛惊诧的望着他,林独接着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事情真象未明,请师伯勿以侄儿之言介意。” 李老儿只听林独把话说出一半,又吞了回去,不禁下以为然,追问道:“贤侄有话尽管直截了当说了出来,这样吞吞吐吐可叫人逼着难受!” 林独黯然望了望李老儿,不觉两颗泪水又顺腮流了下来,答道:“师伯!我怀疑爹爹之死,另有枝节,我想在今夜初更后取出爹爹之灵骨,察看一番。” 李老儿骤听此言,大声问道:“此话当真?” 林独点点头。就在这时,庄上噪声更大,间或传来李小艺叫骂之声,林独心中微微一动,即对李老儿道:“爹爹死因今夜便可查出,果如侄儿所料,真凶便是本庄庄主傅硕山,那时我要杀他,而且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也不能置之事外。现在艺姐姐怕有麻烦,我与婉妹赶去看看。师伯要察看天边枭主虚实,也好走了!师侄就此恭送。” 李老儿经林独一提,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道:“要非贤侄提起,我倒几乎忘了。那么方才我与婉儿闹着玩均被你看了去。” 说罢他忽地转头朝牧羊玉女做了鬼脸,打声哈哈,脚下一点,忽地凌空跃起,双袖一抖,早已飘出三丈之外,再一扬手,灰影连晃两晃,已失去他之所在。 可是牧羊玉女还低头站在那里,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一直羞红未退。还是林独叫声:“婉妹,走吧!” 左手一带,便拉住了她的玉腕,朝衣霞山庄急步奔去,他们越奔近衣霞山庄,对李小艺的叫骂声便愈听得清晰,同时人群附和之哗声也更噪杂嚣张,只听李小艺高声叫骂道:“傅硕山,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你不配当衣霞山庄的庄主,衣霞山庄傅李两族的人家,两年不到都穷了,你却建起了危楼高墙,我妈也可说死在你与蜀道双魔之一的郝李二两人手里,今日我要劈下你半个脑袋半条命,方息我心头之恨!” 林独拉着牧羊玉女一面直,一而听着李小艺的话,不觉对牧羊玉女道:“婉妹你听艺姐姐好凶呢?她所说半个脑袋半条命,这算盘是怎么打法的呢?” 牧羊玉女一直让林独拉着走,一路上也未开声,这时也只是对他深情的一瞥,仍未答话。 不久,两人来至庄后一片树林之中,林独放开牧羊玉女,一纵登上树梢,越过衣霞山庄一排屋子里去,只见庄上广场,庄民拥集在靠四侧一幢新大庄院前,庄门前面,清清楚楚看到李小艺白衣素裙,身背长剑,戟指骂阵。 林独忙向牧羊玉女招手道:“婉妹快来看呀!艺姐威风凛凛,倒像是个建功沙场的巾帼英雄呢!” 牧羊玉女微微一笑,也一跃上树,看着李小艺那种情形,笑道:“果然她好威风呀!林哥哥,你觉得那庄主出来时,艺姐能不能打过他呢?” 林独找到一个树桠,悠闲地坐了下来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艺姐既是师伯之徒,自然功夫已非昔日可比,不过在内力上,恐仍耍输庄主一着,到底艺姐入门尚浅,庄主却是有几十年之火候。” 林独说罢,牧羊玉女突地眉头一皱,说道:“这样说来,艺姐登门叫阵,已非变成自己不量力了。” 林独也有所感,略一沉吟,道:“婉妹说得不错,照目前之情形看来,艺姐只是因她娘去世,一时激动,移恨于庄主身上,固然这事庄主脱不了关系,不过像这样闹下去,与事无补,我可不十分赞同,还是暂叫她忍耐一时的好。” 林独说完,想想继续道:“我看这样吧,这事恐还要婉妹去一趟,着实劝她一番。你这一现身,红云庄已领过你之厉害,端不敢出来,只要他不出来,庄民自然散去。到那时你陪艺姐回到家中静候,及时我与师伯自然会到来。” 牧羊玉女觉得这样可行,点点头跳下树,走了几步,回头问道:“林哥哥,你可是要去青城第一峰找我爹爹回来呢?”谁知却无答话,一看之下,林独早已走了个不知去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林哥哥练的什么武功,看起来真是天下无人能敌了。”她一面自言自语说着,一面即缓缓朝庄中广场走去,分开人群,一直走到李小艺身边,李小艺尤自不觉。牧羊玉女只得拍拍她的香肩低声叫道:“艺姐!” 李小艺回头见牧羊玉女,眼晴一红,又想哭的样子,可是最后却迸出一声:“你来干什么”? 牧羊玉女轻轻露齿一笑,突附耳细声和她说了一番话,说也奇怪,李小艺怒容顿敛,点点头,忽的扬声大叫道:“傅硕山,今日你缩头不敢出来,明天我再来找你,总之衣霞山庄已不要你这个庄主,你聪明些吧!” 说又朝围聚在四周的庄民们挥了挥手,便与牧羊玉女手挽手回到她那已无人住的两间小屋里。 众人见李小艺已走,也就一哄而去。 且说林独离开牧羊玉女,心想:“反正无事,何不也去青城第一峰上看看,天边枭主所以提前到来,必有所为,今日明他虚实诡计之后,后日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他打完念头,使展开轻功,从虾蟆后山乱石荒径之中疾苦轻风般驰去。 这青城第一峰位于青城三十五群峰中,左有丈人峰,右有天仓山。登上第一峰绝顶,俯视群山数百峰,遥遥匍伏脚下,西川平原之美更能毕览无遗,而且西域雪岭也隐约浮现天际。 这时林独如星飞电掣,从虾蟆后山越过天仓山,前而又有一山,山顶有一六角亭,林独又费了半盏茶之功夫,攀上山顶,在这山顶已可俯览群峰,十分壮视,而那六角亭也就叫壮视亭。 但“一峰高出一峰岭,高尽义峰直上天”,原来这里便是青城第二峰,连着脊过去,陡然现出一个大高峰,雄奇幽秀,挺拔奇矫,林独也不觉感叹造物之精致。 可是林独仰望第一峰顶却是毫无动静,他心想:“难道天边枭主又走了不成。” 他正这样想着,陡的一条红色的影子,冲霄而起,在第一峰顶拔十丈高下,谁知那条红影尚未落下,立听“呱!”一声雕鸣,接着从峰顶四周,哄然窜出成千成万的鹰群,扑翅成风,猛然朝那条红色影子急扑而攻。 那条红影一声娇叱,骤然又拔起二丈多高。林独这时虽隔山相望,已看出那条红影竟是个垂着双瓣的小女孩,不由暗赞一声:“好身法!” 不过林独又心想:“如这些鹰群再由下群起攻上,看你再如何躲闪法?” 谁知林独刚一转念,却未料到群鹰倏忽而然,竟未紧紧攻扑而上,林独不禁暗暗笑道:“葛枭主能统御群鹰扑攻取敌,果然本领不凡,别具一格,但以其教练练群鹰攻敌之阵法,看来又差一着了!” 他这样想着,红女孩子凌空一个大翻身,头脚倒置已无起势之力,眼看就要急泻而下,正在这时,群鹰忽地由分而复合,恰恰阻住红女孩下降去路,林独不禁大惊,暗叫道:“好狡滑的扁毛畜牲!” 同时林独也暗暗也那红女孩捏着一把冷汗,突然红女孩一折腰,非常巧妙的自腰中抽出一把金光耀目的软剑,一阵急挥舞起了一层剑幕,在群鹰头顶罩了下去。 林独看着点头,忖道:“幸亏她有这么一支软剑,否则看她怎样抵挡?不过这也只能自保,却不能伤得鹰群。”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童子口音叫道:“师姐,我来了!” 蓦地银光起处,一个全身穿着雪白的八九岁的幼童,手持银剑,迎空逼上,这样恰与手舞金剑的红女成上下夹袭之势,至少把数十头老鹰罩在他两人金银剑下,眼看双剑一交,那数十头老鹰便要死于非命。 峰顶却传出一阵朗然长笑,道:“金儿苹儿,休杀伤过多!” 林独一转此念,所称金儿苹儿两童忽地一剑剑光,收缩小成数尺方圆,双剑一绞,当时“呱呱!”一阵惨啼,十数只老旋翅转,一斜身,跟着也疾扑而下,林独看着也十分惊心,想不到这些老鹰竟被天边枭主训练到一经战斗,便是无止无休,虽经挫败仍一往直前的程度。 林独因站第二峰上,仰面而观故两人落地后,他便无法看见,可是那些千万只鹰群,并未因此停止攻敌,只见一只只旋翅转,一斜身,跟着也疾扑而下,林独再看也十分惊心,想不到这些老鹰竟被天边枭主训练到一经战斗,便是无止无休,见经挫败,仍一往直前的程度。 就在这时雕声第二次鸣叫,群鹰这才放弃攻击,扬翅冲霄而起,青城第一峰上立时密密麻麻群鹰漫天蔽日,略一盘旋,又俯冲而下,倏急间隐于峰顶四周之石沿草丛之中不见。 林独这时不欲与天边枭虫见面,心中正在想着对付鹰阵之法。忽听身后李老儿之声音道:“贤侄,你也来了!着来这些扁毛畜牲却是甚为难惹呢!” 林独回头见李老儿仍在二丈开外,一纵而至,林独笑道:“鹞鹰虽凶,师伯与师侄倒无防,可虑的是艺姐婉妹如被群鹰攻击,恐怕就要手忙脚乱了。” 李老儿点点头,道:“这话甚对,艺儿婉儿临敌经验够少,到时吃了亏却划不着,莫如叫她两人隐过一侧静观好了,这样既可见识到江湖一流人物之比拼,又不至于亲身涉险,二全其美。” 林独此时对李老儿执礼甚恭,唯唯应是。李老儿一转话锋问到李小艺之事,林独据实以对,李老儿微微颔首,笑道:“正应如此,贤师侄一年不见,非仅人已长大:而且武功处事均向非昔日可比其万一,真是可喜可贺!宗师弟如英灵有知,也将含笑九泉了!” 林独听后,半响才摇摇头,黯然道:“师侄全凭运道,巧获都功秘录,与师伯,艺姐妹之多方照应始有今日。但师侄江湖历练不够,以后尚望师伯多多教训 李老儿听得忽地仰天哈哈一阵长笑,道:“师侄休过份歉虚……” 他话尤未了,青城第一峰上早被他这哈哈笑声惊动,蓦然也传来几声朗然大笑,接着雕声大呜,林独心中一动之下,立时想这雕声是群鹰升对韵之讯号,连忙道:“师伯,时机未至,我们还是暂避一下为是。” 音落,人即当先跃第二峰,仍奔天仓山原路,折返虾蟆山。李老儿紧随林独身后跟下。 果然林独与李老儿刚起步不久,群鹰已盘空寻敌,成千成万飞鹰,一经展散天际,青城三十六峰无处不在其俯视范围之中,林独正全速奔走之中,突听李老儿说道:“师侄,这样不行,还是找个岩洞避去鹰群视线。” 林独闻声收住去势,回头一看已不见李老儿踪影,知道他已躲避起来,就在他这微一回顾迟疑之间,早视顶上鹰群发现,一声急鸣,立有数只飞鹰,疾冲而至。 林独至此,知道再躲已是不及,一转念间,暗道:“我便与这些扁毛畜牲赛赛脚程,看看谁快。” 他身随念转,向侧面飘身躲开了飞鹰正而攻击展开脚程,一点青色影子,朝天仓山疾旋狂奔,可是十数只飞鹰也是唳然几声长呜示警,跟在林独身后紧???不舍。 天际飞翔盘空的隼鹰经示警后,鹰目锐利,早已发现了林独,远远也是几声厉叫,眨眼是千百只盘空鹰隼,从四方八面围聚而来。 林独一面飞奔,一面仰首暼了天空一眼,心中冷笑一声,暗忖:“你这些扁毛畜牲,莫非想来送死。” 这时迎面忽见有几棵龙钟巨松,盘虬曲折的耸立山爬,林独心中一动,奔至松下,脚下微微用力一点,已成孤状跃起,分松而过,可落地府奔时,怀中已捧着一大蓬松,仍然不停地向前急奔。 这时因他登越天仓山,路线曲折折起伏,比起天空从直线飞掠的鹰隼,自然显得慢了,不久群鹰已自追及,盘在林独头顶呱呱叫了一阵,蓦地抖翅总掠而下,攻向林独。 林独毫无惧色,取过一把松针,待群鹰扑近时,一抖手打了出去,这种飞花摘叶,取敌于无声无息,一把松针,经林独真力贯注,根根均成锋锐之钢刺,插人群鹰腹下,刹那间,群鹰经纷纷栽下毙命。 林独无意中取着松针代用暗器,暗暗心喜,忖道:“我何不就在这乱山荒之上多转儿遍,能够尽除那些凶鹰,固可除一大患,不然至少也可除去他一半,乱了天边枭主步聚。” 他这样一想忽地改了方向,朝旁奔去,而原来散向青城天际之鹰只,也已由声声鸣叫传音,纷纷飞来,林独抬头望望,群鹰遮天蔽日而来,声势吓人。 转眼间,忽见青城第二峰上,蓝白红三条人影也风驰电掣般追来,他知道那必定是天边枭主与金儿苹儿赶来,林独这时不愿见他,脚下一紧,转过一道山拗,又从旁绕回青城第二峰上。 他虽然避去天边枭主视线,但鹰群却把他监视得紧紧地,又有另一群不怕死的鹰群攻下,林独如法泡制,松针出手,群鹰坠地,他心中得意,情不自禁,一阵纵声大笑,音发铿锵,如龙吟虎啸,群山呜应。 李老儿与天边枭主对这笑声都如钟刻在心,林寐难忘,林独无意之中,得意忘形,从丹田发出的这一串大笑,早引起两人之惊诧,天边枭主因隔山难于越视,固不知这发笑这人就是林独,但李老儿藏身之处却与林独近在咫尺,那有不知之理,不觉暗心喜自己担心之大敌,就在这瞬间释然于怀,同时更佩服林独之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测。 不过,林独对他戏弄,李老儿又有些不高兴,也不管这是什么时机,佯作怒不可遏的样子,忽地从他藏身之处抢了出来,喝道:“好家伙,林独!扰我峨嵋灵崖洞府的原来是你,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如此放肆,没有话说,快快接招!” 他接招之音刚落,这边已招发如电,“白鹭横飞”掌朝林独迎胸打到。林独侧移二步,闪过这一掌,忙叫道“师伯请别误会了,师侄并无恶意!” 李老儿两眼一翻,身形半旋,若掌未收,左掌“云龙现爪”又自疾穿而出,仍向林独迎胸的抓到,同时喝道:“林独,废话少说,快出手接招!” 林独眼看李老儿左掌又已抓到,连忙缩腹收胸,一个倒纵又退出五步避去,仍然说道:“师伯暂勿动气,容师侄一言。” 可是李老儿根本充耳不闻,暴喝一声:“好家伙,果然有你一套,林独!再接这一招。” 猛进几步,双掌齐发,左少林,右太极,林独不觉一怔,暗想:“这那里像是江湖一流好手施的掌法,简直就像江湖卖艺的玩艺儿!” 再一看李老儿脚下浮动,虚而不实,不觉轻轻一笑,正想退身让过,猛地心中掠过一念,一惊叫迫:“师伯!你想施诈!” 他不退反进,脚下微一用力已飘身抢进二丈远近,果然他身形刚定,身后掌风飒然。 林独转过身来,正好与李老儿位置互易,仍然是面对面。李老儿站在那似乎愕然怔仕,林独远远向他一恭到地叫道:“师伯!” 李老儿方才哈哈大笑,适:“林独!师伯这次才算服你了!江湖人言出必行,你既约我到青城来,如不见过真章怎么行呢?好,好,这回是我攻你三招,都被你让过,并未还手,这还不算交手,现在你动手吧,我再让你三招。” 林独连忙摆手道:“师伯,别开那种玩笑了,那怎么施得呢?” 谁知李老儿脸色一沉,忽地厉声喝道:“林独,谁与你开这种玩笑来?难道你想毁我一世英名不成?快动手发招吧!” 说罢他竟自拦桩摆好架势,林独不禁心中一懔,发招又不是,不发招又不是,正在进退为难之际,蓦地一阵急邃雕鸣之声与林独李老儿隔山遥遥相对,天空中群鹰已整整齐齐排列成阵,并分着上中下三层,第一层上下约距数丈高下,眼看立时便有抖翅俯攻之势。 林独心中暗暗吃惊,知道这群老鹰一经发动攻势,必然是无止无休,看它上中下所排阵势,便知是欲连环进袭,这却是防不胜防。 连忙同向李老儿恭身说道:“师伯!眼前时机紧迫,群鹰下袭时十分麻烦,好在师侄约期尚有九日,三招之数,日后再施不可以吗?” 李老儿听着想了想,点点头道:“这还像话,不过告诉你,这三招时无论如何也省不掉的。” 林独闻言,如释重负,答道:“那是当然。” 话锋一转又道:“看目前情势,不免要大战群鹰一回了,师伯有何意见呢?” 李老儿尚未答话,隔山的天边枭主忽然扬声叫道:“老桑,你真是枉为名重江湖的武林尊长了,约期未至,为何就先期赶来伤我鹰儿呢?看你这有何话可说?” 李老儿眉头一皱,暗道声:“有了!” 忽地哈哈大笑道:“葛洪,你少来这一套,分明是你这群扁毛畜牲,群收而攻,那来这么无耻,反咬别人一口呢?” 天边枭主也哈哈大笑道:“李桑,你不先期跑到第一峰来惊了它们,难道它们还会飞到你峨嵋崖去吗?” 李老儿忽然“呸!”地一卢,骂道:“葛洪,亏你也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不能先期到来,你为何又先期到来呢?我看你还是把你那些扁手儿宝贝收回去吧!别放出这些东西来丢人现眼。” 天边枭主不理会他这些话,突然大声问道:“李桑,在你身边站着何人?” 天边枭主隔山相对,对已经长大又换过装来的林独自然认不出来,李老儿答迫:“葛洪,你欲问起此人,却与你之关系甚大,你还记得我师弟金钩一钓林宗吗?此人就是那人之子,自然是我的师侄了,到时可要你尝尝他的滋味了!” 天边枭上顿时笑一阵道:“金钩一钓手下败将,此人既是他之子,别说我天边枭主欺人太甚,好吧!” 说罢左手一挥,立听得雕声便是一句长鸣,接着又是两声短鸣,头顶群鹰一阵噪鸣,一窝蜂般飞向第一峰上。 李老儿见已解围,回头对林独道:“师侄走吧!” 突见林独满脸胀得通红,呆立当地,动也不动,怒目突睛,望着对山。李老儿心中一动,知道他是为天边枭主所激,连忙又对他柔声道:“师侄走吧!这时我们不与他计较口词之争。” 说罢未待林独答话,在林独肩上一拍,灰影一晃,又当先朝第二峰之山脊奔去,林独又狠狠的盯了天边枭主一眼,只得随后跟去。 他们转过山坳,直奔是虾蟆后山,迳掠李小艺家中而来,进得门去,李小艺一见林独,眼睛一红,开口第一句话,即向林独责道:“林独,你既早知我娘之下幸,为何不早告诉我呢?你这样瞒着我,怎么对……” 她说着一扭头望着别外,林独本已积着一肚子的扰愤,强自忍着低声答道:“艺姐,我不要使你难过,我本是一番好意。” 李小艺哼了一声,并未再说下去。李老儿连忙趁机劝道:“艺儿,林独确是对你一番好意,你别怪责他了。” 可是林独反面突然开口喘喘道:“是我的错,是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艺姐的。” 说着,他心中十分激动,脸也红起来了,但他又将那阵激动压抑住,抬眼望了望窗外,一群归鸦从天空掠过,飞向远远的山边,他继续道:“我走了!” 他这话一说,李小艺似乎一惊,猛然转身大声道:“林独,你去那里?” 但是她只见一点青影在门外微微一闪,已经不见。她情不自禁的抢出门外去,大叫道:“独弟弟,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实在并未怪你。”但林独已早失踪影,任她叫破喉咙也听不到她的话了。 他几个纵落,又回到了后庄,他这里只觉得心中无限的悲酸和空虚!他走回青牛藏身之处,伏在青牛背上悲声道:“牛哥哥!我要是死了,你会将我驮往那里去呢?” 说着,他一阵伤心,忽地失声哭了起来!不久,天色渐黑,他在伤感之中一惊而醒,急忙迳奔他爹爹坟地,他看了看坟上蔓草没踝,心中一酸,又落下了几 点眼泪,祝告道:“爹爹,恕不孝儿终日奔波,不依灵府太久,孩儿为您叩头。” 说着他端端正正跪了下去,拜了八拜,又默告了一回,这才起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墓上石碑拔起,轻轻放在一旁,立时露出一个以砖封住的墓穴,他又一块一块取出,夜眼触处,棺木已朽,只有几块腐木仍然整整齐齐放在墓穴之中。 第四十五章 掘墓祭灵 林独屈身匍匐而入,轻轻扒开朽木,顿时现出一根根的黑骨,他脑中当嗡的一声,如中重击,一股酸泪蓦然泉涌而出,在心中吼道:“畜性,那个畜性,我爹爹果然是被毒药毒死的,那个畜牲,我要是放他过得今夜,就对不住我爹爹了。” 他渐渐由悲酸转变为愤怒。他不敢用手去取出那些黑骨,提防染毒,仍然将那几块腐木盖上,退出来,封住墓穴,立上石碑,心中一面叫着:“我要杀死他,我要挖他的眼睛,取他的心,我要让庄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黑心的庄主。” 一面便朝墓旁林中走去,林独尚未走至林中,忽然林中已迎出一人,林独早看出是李老儿,但他并未招呼,竟好似理也不理一般。 李老儿走到林独前面,一看林独那种铁青着脸,愤怒的神色,心中已有了谱,轻轻说道:“林独,师伯与你掠风!” 林独望了老儿一眼,失神地点点头道:“我要杀他!” 迳投入林中一纵上树,静等红云神鞭等人到来。 初更,二更过去,夜色渐深,星目朦胧,衣霞庄后庄静悄悄的,蓦然庄上掠起叫四条人影,疾奔后庄山林之旁一座荒坟之上。四人到得坟前,立在碑前略停了停,突听一人冷笑一声,道:“林宗,林宗,你对自己的身份就是更隐秘些,也是枉然,別人看不出你,可就难逃出我红云神鞭的目光。今日我又要你搬搬家了,等你那可恶的儿子来枉费心机!” 他不怀好意的说完一顿,转头又道:“今晚咱们动手快些,速办速决,师叔和师父还在庄上等咱们回去呢?” 说罢首先挽起双袖,抱定石碑,力贯双臂,叫声:“起!” 石碑应手启起,露出砖封墓穴,他正伸手想取碎块时,却见他忽地站了起来,回头对龙掌李廉波道:“廉波兄,你来把这些砖块取下吧!” 龙掌李廉波应声潜下,弯身将那砖一块一块取出,这时红云神鞭傅硕山站在他身后,慢慢举掌过顶,就将向李廉波的顶门天灵之上拍下,一旁的虎抓傅人通似乎看得触目惊人,突然说道:“庄主!你说你之师叔祖功夫之高冠天下,林独那小子到来就是白白送死,此话欲是当真,咱们大可不必怕他了!” 红云神鞭正要击下的右掌,被虎抓一扰,忽又缩回,转头狠狠地盯了傅大通一眼,答道:“傅大通,你欲不信到时自知。” 一转身又要举掌朝弯身取砖的龙掌头顶劈去,谁知他刚要一举掌,突然一片树叶无巧不巧的落在地手背之上,他一惊之下,猛然又将掌势收回。 抬头望望,山林丛离墓前尚隔三丈之远,树叶怎会这么巧在此时此刻落在手背之上呢? 而且正值初夏,林萌叶绿,无端绿叶怎会落下呢?他心中不由大动,狐疑起来。 就在这时,龙掌忽然嗄地窜向一旁,炯炯地望着红云神鞭,半响沉声问道:“庄主为何要掌劈李廉波呢?” 红云神鞭一听,虽在黑夜,借着朦胧星月,也能看出他脸色大变,冷冷说道:“廉波兄,你怎的这么瞎说呢?” 他嘴角隐隐泛出一丝笑意,一面向李廉波走过两步,一面说道:“廉波兄,你觉得我会向你发掌吗?我为何要对你发掌呢?” 李廉波狐疑的望了他一眼,轻轻道:“刚才我似乎听着有人在我耳边说,廉波叔快闪开,庄主要把你毙在掌下。”因此我便窜向一旁。 红云神鞭听罢,一对眸子闪动了两下,皱了皱惊眉,问“真的吗?” 可是在你心虽却在暗笑,道:“分明自你心虽的感觉,因恐惧得无法自制,因而有此一番,你耳中听见了话声,那真是见鬼!” 他又走前几步,龙掌李廉波不自然的退后一步,急问道:“庄主,你为何这样看我呢?人向我走来,那种神色使人害怕那样!” 红云神鞭微微一笑,忽的转身道:“大通兄,你继续把那未取出的取来呢!” 这时在他表面上看来似乎悠闲得很,实则他自己也无比的紧张,他暗暗气贯单臂,想骤然发难。 另外一人是傅少麟,他自然已看出红云神鞭的意图,他想着红云冲鞭与李廉波的动静,可是眼望傅大通,不时眼角却瞟向红云冲鞭这边。 因此,无形中四人之间的气团就显得无比的紧张与寂辟,而四人中三人是镇定。 只有龙掌李廉波不知红云神鞭按着何心意,私下也暗自戒备。 就在这时,四人蓦地听得脚步之声,同时以一种微颤的声音喃喃念着:“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红云神鞭猛然转身过,朝林中喝问道:“谁,是谁?” 夜色下从林中缓缓走出一人,他语气平静的答道:“庄主,不要惊慌,是我,林独。” 红云神鞭不由一愣,念头尚未转过,林独就在这一瞬间,竟似脚未沾尘般,飘了过来,站在红云神鞭面前,仍然是非常平静而带笑意的问道:“庄主,你知道我此刻到来是什么事吗?” 红云神鞭早已面改土色,嚅嚅答不出话来,冷不防傅少麟一闪身,忽地挡在红云神鞭身前,喝道:“林独,你不得对我爹爹无礼。” 林独轻轻笑了笑,缓缓道。“少麟兄,你怎知我要对你爹爹无礼呢?不,少麟兄,这时我还未想到要对你爹爹无礼,不过……” 他说至此,忽地停下。傅少麟登大两眼急问道:“不过怎样呢?” 林独又轻笑一声,缓缓转身,右掌虚飘飘一扬,随又转身望着傅少麟身后之红云神鞭微微而笑。 蓦地,怔怔站在墓穴前之虎抓傅大通狂吼一声,“哇”地一鲜血喷了出来,就此倒毙在墓前。 傅少麟看着一阵寒悚守,忽地张口狂叫道:“林独,你杀了他,你杀了大通叔!” 林独平静异常,脸上毫不动容,冷冷道:“是的,我杀了傅大通,现在你别岔嘴,我要问问你爹爹可记得在奉节之时的十日之別吗?” 傅少麟一听猛然伸手解下腰间的钢鞭,林独立时脸色一沉,喝道:“傅少麟,难道你也想死么,你去看看傅大通手上拿是什么?” 傅少麟一纵而过,俯下身去看见傅大通右掌中紧紧抓着几支狼牙钉。林独又冷冷道:“看清没有?谁要妄想抵敌,那他是不要命了!” 说着他一指红云神鞭道:“庄主,我要问你三个问题,你留心回答我吧!第一你为何要打死龙掌李叔吧?” 红云神鞭一直站在当地,动也未动,这时,他知道林独的出现,凶多吉少,心中在打着逃的主意,同时又想故意拖延时间,好引起在家中之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之疑心,寻来救援,闻言故作诧异答道:“林独,你这话从何说起呢?龙掌廉波兄乃本庄护庄高手之一,更是红云镖局得力能手,我因何事要打死他呢?林独,这话你问以未免可笑。” 林独点点头,说道:“这一件事算你辩过,第二件,你又为何处挖找爹爹的墓地呢?” 红云神鞭沉吟片刻,暗想这却要小心答他,不然他翻起脸来,决无幸理。于是小心翼翼答道:“这事说来只是本庄之风俗,寒山兄对本庄之子弟可谓造福良多,他之去世归仙,无疑是本庄这一大不幸,因此按照本庄庄规,几所尊敬之人,葬后二年之内,必欲取出灵骨,另昔本庄祖堂之后,俾便庄民仰拜。” 红云庄主说来头头是道,竟似真的一般,林独冷笑一声喃喃道:“既是尊敬之意却要在晚之掘墓,难道还怕人瞧见么?好,这件仍算你强询辩过。” 林独略略一顿,忽地眉自一皱,目露杀气,大声道:“第三件,傅硕山!你告诉我,我爹爹的灵骨为什么是黑的呢?” 红云神鞭—听,顿时脸色大变,猛地倒退了一步,全身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一阵,半晌未答出一句话。 林独这时其实已激动万分,可是他仍强自忍住,又轻笑一声,从容向红云神鞭移过两步,道:“庄主,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林独到来何事了吧!十日之约,就在这顷刻之间,你有何后事,趁少麟兄在此交待吧!”说罢忽地身形一旋,红云神鞭连人影也未看清,林独早已转到了他身后,单掌贴在他背心命脉之上,喝道:“傅硕山,我林家父子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此毒手,今日你落在我手中,虽死也不冤我吧,你有何话快对你儿子说吧,不然我真力一吐,你也无法说了。” 在此情形之红云神鞭就是有千言万言也无从说起,不由在极度惊吓与绝望之下长叹一声,目中掉下两颗老泪,幽幽道:“林独,我杀金钩一钓林宗是师门之仇,现在我只恨当是未曾一并杀了你,致留有今日之祸!你下手吧,我无话可说了!” 可是一旁的傅人麟却猛然喝道:“且慢!” 同时人也不顾一切的抢了上来。林独也蓦地喝进:“傅人麟!你走开些,不然我立刻就要你爹爹的命。” 傅人麟那顾林独喝声,仍然拼命抢扑而来,林独一咬牙,猛然运上二成真力,当时红云神鞭一阵急颤,五腑已被震伤,口中鲜血直流,林独又喝道:“傅人麟!你再上前,你爹爹便没命了。” 傅人麟无奈之下,骤然朝红云神鞭而前一跪,哭道:“爹!你当真没有话说吗?” 红云神鞭这时老泪连连,强运一口真气,抵住内伤,低声道:“你……你与你妹妹功夫太差……唉!” 他叹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鲜血,接着一提真气,蓦然双目齐瞪,喝道:“麟儿,除非你找着“千毒图”,否则这仇休想报了!赶紧离开此地去找你妹妹……” 说着他又摇摇头眼眼一闭,嘴唇不住的颤动,林独知他此刻痛苦万分,正想加上二成真力把他了结,突感身后一股掌风袭到,他来不及转念,两掌同时用力,右掌猛地往红云神鞭背上一劈,左掌顺势朝往那股袭掌风硬接过去。 就在这刹那间,三一声大叫,声大喝齐出,林独忽感往后挥出的掌力被一股奇强的劲力一挡,心中一动之下,掌力猛撇,横飘出二丈之外,回身看时,只见红云神鞭已尸横就地,傅人麟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龙掌李廉波跌坐地上双掌抚胸,脸色惨白,李老儿却默默站在他身旁。 林独这才知从身后发掌的是龙掌李廉波,而如不是李老儿救应得快,定然也同毙在自己反击之掌力下。 他看清楚后,感得过意不去,来到李老身边,低声道:“托师伯之洪,师侄今日误伤了龙掌李叔,不得诸师伯伸助手,为龙掌李叔疗伤!” 李老儿黯然点头,正欲俯身看李廉波的伤势,不料他猛地跃了起来,怒声喝道:“林独,你太残忍了!谁要你们治伤?我就是死也不愿你们为我治伤。” 说罢转身朝庄中踉跄走去。林独连忙一跃而前,扶着李廉波道:“廉波叔,只怪林独一时不察,误伤了叔叔,叔叔伤势不轻,还是让师伯看看吧!” 龙掌李廉波左臂一甩,挣脱林独,右掌忽地一拳打到,更加怒不可遏,喝道:“林独,你与我滚开,李廉波身为镇庄之一,你却当我面掌毙庄主,告诉你,我不能雪仇,已觉可耻,还肯受你们疗伤处吗?” 林独一闪避过举击,低声说道:“廉波叔,庄主为人阴险狠毒,对廉波叔更是已露杀心,况且他挖我父坟,毒死我父,这都是廉波叔亲眼看见,这样一个庄主,死不足惜,又何挂齿?” 龙掌李廉波仍然十分暴怒,大声喝道:“庄主虽不仁,难道我能无义么?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快也给我滚开,我虽不能报仇,但我自会通知他之师父与叔祖,你只不要逃,看你有何好处。” 林独听他这样说,蓦地听出端儿,分明他是通知自己提防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寻仇之意,不觉哈哈大笑道:“好,廉波叔,你真不亏为一个铮铮铁汉,我林独看在你的面上,今日就饶过傅人麟,廉波叔慢走了!” 说着他恭身一揖!而此刻忽见傅人麟抱起红云神鞭之尸首,也想离去。林独忽然想起要到奉节客栈向青龙刀之徒黄珀交帐一节,转头说:“傅人麟,慢点!” “傅人麟自然而然停了下来,林独上前去,突然伸手抓住红云神鞭尸首的脖子,用力一扭,只听“咯!”的一声轻响,颈骨已断,林独再猛的一扯,红云神鞭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当即连皮带肉被扯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还头结怨 林独再一探手,“撕”的又撕下一块红云神鞭的长衫一摆,把头颅包住,这才一挥手,说道:“傅人麟走吧!” 傅人麟眼看自己爹爹的头颅被林独拧去,当时一阵昏眩,怒火直冒三千丈,哑声一阵狂吼,忽将手中抱着的头爹爹朝林独掷去,同时双手一张,就像一个疯婆般向林独扑抓而去。 林独一闪身让开,说道:“傅人麟,你要知道你爹爹用诡计刺杀青龙刀徐镖头,他的门徒黄珀正一心想复师父之仇,你爹爹这颗头正好送去叫他死心,你这样发疯一般干什么呢?我要不是为你妹妹一句话,恐怕此刻也是我掌下游魂了。 傅人麟这时已失神志,那会听他这些话,仍然是指抓俱至,毫无招法的乱抓乱蹋的朝林独扑去。 林独连闪几闪,简直把他没有办法,可是一转念不觉自己也有些失笑起来,回头对李老儿道:“他疯了更好,师伯、我们走吧!” 李老儿微一颔首,脚下微点窜入林中,林独接踵而至。傅人麟也大嚷大叫扑至林边,见林独已去,神志模糊之中,突然说道:“林独,你走得了?逃了和尚,可逃不了尼姑,除非你不再到李小艺那里去了。” 林独听得这话猛然心中一动,忙对李老儿道:“师伯,你听他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呢?” 李老儿一想,说想:“莫非铁木与赤龙那两人老鬼对艺儿两人有甚不杀之处?” 林独听得也未深想,急道:“那快赶回去吧,她两人可非两个老鬼的敌手呢?” 说罢一扭身,首先奔向庄上,刚刚到得庄中,突见两条黑影电射而来,林独与李老儿连忙一闪身隐在暗处,便见一壮一瘦两人,正是赤龙盗与铁木大师飞纵而过,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 待两人去远,一纵登上瓦顶,再接连几跃已至李小艺家中,两人来至门前,只见门大开,不觉十分怀疑,林独首先一跃穿窗自入,内外两间找遍那有牧羊玉女和李小艺影子呢?这时李老儿也已到来,看着林独那种焦急的情形,不禁也愕然怔住道:“她两人到那里去了呢?” 林独摇摇头,忽然将红云神鞭一颗头颅塞在李老儿手中,匆匆道:“师伯在此地稍候,我去去就来,这事定有蹊跷。” 说罢也未待李老儿答话,嗖的一声纵出,脚未沾地,凌空一个翻身,朝红云神鞭所筑新宅飞奔而去,奔到红云神鞭宅外,忽见龙掌李廉波伤重躺在那里,也无心察看,顺手在腰间解下药绳,咬下一节,往李廉波嘴中一塞,人又纵起跃向红云神鞭宅内。他的速度快得惊人,顷刻之间已走遍全宅,可是除了一些红云神鞭的内眷,那有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的影子呢? 林独焦急异常,又奔出宅外,便在虾蟆山上飞纵起来,他目光如电,当奔回后庄际,隐隐看着掌毙红云神鞭之地,正有一黑影蹲在当地,低低哭泣,林独心中暗道:“这是谁呢?要说是傅人麟,可又不像。” 他提聚一口真气,脚下加劲赶去,那人却甚是警觉,微闻身后衣袂飘风之声,忽地一跃而起,纵向侧面林中。 就在那人跃起之时,林独距离不过十丈左右,早看清那人长劳队肩,分明是个女人,不觉转念间,忽地脱口叫声道:“人翠姐,你别走呀!” 跟着也穿入林中,但那人既不愿见你,在这一片树林之中,任林独功夫再高,他找不着她。 林独又在林中叫了几声,不听回应,不觉自方自语道:“人翠姐,我没有办法才杀你爹爹,不过,我总算遵照你的做了,我没有杀少麟兄,而且我无论何时也不会杀他。” 他这样一面说着,一面便想离去回到李小艺家,就在此时,蓦地一声冷笑起自左侧,林独急转头望去,只见从一株合抱大树后转出了赤龙盗与铁木大师两人。 林独一心要会见牧羊玉女与李小艺,无心与两人相斗,他仍朝林外走去,并未停下。 赤龙盗根本未会过林独,铁木大师也只在双莲寺内见人伏在牛角之间,似已受伤,那知他的厉害。 赤龙盗见林独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理也不理,猛然抢上几步,拦在林独前面,喝道:“杀我首徒的就是你么?你就叫做林独么?为何见着咱二人还不俯首纳命呢?” 林独摇摇头,道:“今晚我不愿再伤人了,别再来惹我,红云神鞭是害我爹爹的正凶,照理说你两人也是害我爹爹的仇人,我同样可以毙了你们,不过我看你们还是走远些,要打也要过九天后,我们到青城第一峰上打去。” 他说着摇摇头又往林外缓缓而行。赤龙盗见林独行径不像是江湖中人样子,而且赤龙盗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物,林独竟把他视惹无睹,他不仅并未生气,反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铁木大师笑道:“师叔,你看这小子分明是初出道的雏儿,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要是换了别人,那有这么轻松的,恐怕早跪地求饶了。” 铁木大师闻言,也仔细地盯了林独一眼,半晌摇摇头道:“这小子看来有些蹊跷,赤龙师侄大意不得,我看你还是问清他之师门再说。” 林独这时早已不耐,突然不声喝问道:“喂,你到底让不让开,要逼我出手,你可是后悔不及了。” 赤龙盗又哈哈大笑道:“林独,你杀我首徙,要走可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我问你,你的师父是谁呢?竟教出你这样一个大胆的徒儿来了呢?” 林独这时是的确不想再出手伤人了,闻言默然一笑,道:“我要走随时可走,你阻我不住的,要问我的师父,我没有师父,玉耕神耕李桑只不过是我的师伯。” 赤龙盗听得怔了一怔,随又大笑,道:“我赤龙僧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就没听过只有师伯而没有师父的,林独,我看你不如说清楚些,可有一线生望。” 林独仍是摇摇头,望了赤龙盗一眼,突然气道:“赤龙老贼,你还以为我当真不认识你么?你再要阻我,立刻我便要你吃足苦头。” 赤龙盗听林独叫出他之名号,反而吃了一惊,老知道自己估计有错,提神戒备之下,蓦地退后二步。林独又继续道:“赤龙老贼,你别以为廿年前江湖之中对你闻名丧胆,可是你在我林独眼中,只不过是个区区小贼,我座下青牛,连你师叔铁木老鬼都打不过,你还够格与我动手吗?” 赤龙盗对于青牛大闹江湖,并在双莲寺大呈威风之事,岂日风闻其事,而且是深受其害,这一听青牛竟是林独的坐骑,那有不惊之理。 不过他终是江湖成名人物,那会听了就信,这是他暗暗运气,打算一举而歼毙林独。林独早已看在眼里,微笑道:“赤龙老贼,你真要打吗?你就不能等在青城第一峰上再较量吗?” 赤龙盗早已运足十成真力,正要出手,铁木大师忽然阻止道:“赤龙师侄,且饶过他一时也罢,既然知道他是李桑之师侄,还的他逃了不成。”- 接着他又对林独道:“小子青城之约本是李桑主其事,他既约你去,少不了总要你得到教训。小子你走吧! 其实铁木大师自在双莲寺青牛破他十指黑气毒气时,他就十分怀疑是伏在件角上林独暗中施的手脚,始终对他存着几分戒心,这时见他早知赤龙盗之名,而又能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能想到他是有所恃,决非身处险境,故作缓敌之计,因此想到敌暗我明,还是暂不出手,待确实弄清林独来路之后再说,故有阻止赤龙盗之举。 林独闻言笑了笑,双手一摊望着赤龙盗说道:“我说是吧,还是你师叔识时务些,现在我又问你一声,你师父锁骨魔鞭到那里了呢?为何不一并请他到青城来呢?我还有笔帐要与他算算。” 赤龙盗怒目圆睁,喝道:“我师叔叫你走,你就快些走,还在这里饶甚舌根呢?” 林独又耸耸肩,笑道:“你不告诉我罢,反正只要他不死去,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与你师叔侄两人同时毙命荒山。” 说着他陡地脸色一变,暴喝道:“铁木,赤龙你两个老贼听清了,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们还是早作打算。” 话音一落,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只见青影一闪,倏失林独所在,两人同时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在心下暗惊,面面相觑之险,倏又见庄上飞来一人,奔至铁林大师与赤龙盗跟前,忽地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哀声泣道:“麟儿叩见师太师祖,求师太叔,师祖助麟儿为父复那血海之仇!” 说罢头首触地,连叩不止。赤龙盗看着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将傅人麟带起,道:“麟儿休得如此,我与你师太叔自然要设法为你父亲报仇,不过……” 他说至此,忽然一顿,回头目注铁木大师,欲言又止。铁木大师见他如此神色,早猜着他心中之意念,肃然说道:“赤龙师侄,是否有心要见你师父,请他主持此事呢?” 赤龙盗微微点了点头,也庄言答道:“师侄刚见林独那小子去时身法,非仅身法快得出奇,且声息全无,如非内功修为极高,决难有此轻功,方知端阳青城之会,当非易与,故有此念,尚须师叔作主。” 铁木大师闻言微微颔首,在他那张瘦黑如柴的削脸上,轻掠上一些难色,沉吟片刻,说道:“以我看来,林独小子此时之功力,与当年湖海双侠这一华嵩较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华嵩寻上哀牢,七指头陀,我与你师父三人联手尚感吃力,今日对这小子最好也慎重为是,请你师父下山故属必要,不过他坐关七年,修那“九阴章子罗汉真经”,是否出关尚不得而知,且七年来他性情变得怎样也无从知晓,你去见他,他是否就会下山也毫无把握。” 赤龙盗听了也深以为然,答道:“师叔之言甚是!不过以师侄之想法,这次赴雪山之邀请师父下山,并非师侄亲往,而要麟儿亲身前往,一面可锻炼他心志,试试他是否可造这材,二来也要碰碰他的机缘,说不定师父垂青于他,那他就造化不小了。” 铁木大师两只赤眼翻得一翻,说道:“好吧,你就叫他去吧,不过就却是相当冒险的行径,你先对他说明白吧!” 赤龙盗点点头,这才对傅人麟道:“麟儿你仔细听着,我知你报仇心切,不过师祖也不打诳话,林独之功力,实在深不可测,联我与你师太叔的功夫,尚无必胜之把握。好在青城之会有刀日之期,而此地又眦邻雪山,我就看你跑一趟雪山阴寒风洞,去请你师太祖下山主持此次青城之战,你有这种勇气吗?” 傅人麟听了毫不犹豫,满口答应,赤龙盗突然脸孔一肃,正色道:“麟儿,你可不要自信太高,告诉你雪山山阴万年冰封,虽至此时将是盛夏之时,那里也是积雪如常,寒冷刺骨,且寒风洞尤其阴僻,经年不见阳光,更无路攀登,全凭自身轻功踏雪而往,而一时大意,当好好想清此再作定论吧!” 傅人麟听得那么厉害,立时心有畏意,铁木大师在一旁也紧盯着他,他是何等样人,傅人麟微现惧色,立被他看出,不觉微哼半声,正想鄙夷地说上傅人麟几句。傅人麟即是机诈百出的红云神鞭之后,自也机警异常,闻声心中一震,倏地大声道:“麟儿就是埋骨雪层,受那刺骨寒冻这苦,也要早冒命前往,一谒师太祖,麟儿心意已决,就请师祖交下信物,五更前麟儿便动程前往。” 铁木大师与赤龙盗这才同时哈哈大笑,赤龙盗忽在怀中掏出一根红铜精制的小如尾指的红蛇信符交给傅人麟;铁木大师也赠了他两枚丹丸。 傅少麟接过信符丹丸,又跪地叩了几个头,这才起身朝庄上飞奔,自去准备启程往雪山阴寒风洞之应用之物了。 暂丢下傅少麟单身赶奔雪山之话不说,且说林独离了铁木大师与赤龙盗,连忙赶回李小艺家中,李小艺与牧羊玉女早已回来了,林独开口便问道:“艺姐婉妹!你刚才到那里去了呀!” 可是他突然发现李小艺这时神情十分沮丧,黯然坐着默之着声,不觉一怔,心想可能是丧母之痛使她如此,连忙上前请罪道:“艺姐,弟弟自将伯母之不幸隐瞒,迟迟不告诉艺姐是不对的,但事情已过去了,艺姐就不能原谅弟弟吗?” 李小艺眼皮微张看了林独一下,从她的眼神中林独看出真有万种柔情,而同时也蕴藏着无限的哀怨,她全身微微一阵颇悚,幽幽说道:“弟弟,我告诉过你不怪你的,别老提起这件事,现在我与你一般,此生此长的衣霞山庄,再也没有份了!” 林独听后不觉奇道:“艺姐怎如此说法呢?纵然伯母去世,但诸位叔亲人仍多,艺姐怎会有这种想法呢?” 李小艺轻喟一声,答道:“弟弟你不知道的,连人翠都不理我了,衣霞山庄我还有何可留恋的呢?刚才我与婉妹就是去追她,谁知她竟不见人,后来回到此地见师父拿着庄主的人头,才知她也是因杀之恨而起!衣霞山庄除娘外,她是我唯一好友,如今她这样,我……” 李小艺竟未把话说完,眼泪立时涔涔而下。林独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略一沉吟,心中揣摸傅人翠之行踪,并从头到尾想过一阵,猜测她对自己三个要求的用意,不觉恍然而悟,喃喃道:“她竟也有此细微之心思,几乎事已前知了,可惜她之父兄为何又没有她那种正道的想法,而走上歧途呢?” 林独只在喃喃自语,不知何事,奇怪的对他望望,林独忽然一声长叹道:“李小艺说,人翠姐不会恨你的,而且如我想得不错,今日她爹爹之死,也早在她意料之内,可能是最伤心最可怜的人了!” 他将在巫峡擒傅少麟勒逼红云神鞭交手,并用刑逼问傅少麟对己爹爹之死的原因,正巧是傅人翠赶到,放了傅少麟,永远不要找她。林独说完,叹道:“我以为人翠姐一直在暗中跟随我,不过自今日后,她恐怕就要远走高飞了,艺姐就是要找她,也像大海捞针,枉费心机而已!” 李小艺听了半响不作声,只是眼泪像断线般汩汩直流,过了约莫半盏热茶之久,这才迸出一声。 这时牧羊玉女见李小艺那个伤心的模样,连忙对她柔声劝慰着,林独也强装笑容说道:“艺姐別那么悲伤了吧,我想只要人翠姐不寻短见,仍留世上,总有再相见之日!” 李老儿最看不惯这种儿女柔情,一板正经的说那柔声之话,因此他坐在一旁,直是发楞。 过了一刻,李小艺经牧羊玉女劝慰,芳心稍安,这进已是四更过后,蓦地衣霞庄西侧传来一片哭声,这哭声呼天唤地,哀痛至极! 李小艺一惊站起道:“这哭喊之声是从傅家传来,难道又出了何意外之事?” 李老儿生性磊落,不愿听闻这种妇人哭喊之事,立时说道:“艺儿婉儿你两人去看看出了何事,我与师侄留此稍事休息。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应声正要出门,屋外倏有一蓬火光亮起,映在窗间,接着火光一蓬蓬多了起来,分明是有众多之人打着火把,而且那火光竟渐渐向这边移来,几人只觉得莫名奇妙,正感诧异之际,那派火光已至屋外,同时听得屋外之人同声欢呼起来,人群中扬溢着叫声,道:“傅硕山被杀了,干得好,他不配做我们的庄主,林独,小艺!你们在家吧,出来呀!林独!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呢?” 又有人道:“明天咱们衣霞山庄开场比武选新庄主,林独,小艺!你两人一定要打败姓傅的。” 林独与李小艺两人听了同时心中震,两人各有各的想法:林独心想自己是庄上被逐之人,怎能参与比武选庄主?李小艺却心想,傅李两族自在是虾蟆山居住以来,却从未有过女庄主。 林独立问向李小艺道:“艺姐,此地应以你为主,而且今日领着他们去找傅硕山的也是你,你应出去招呼他们才对。” 李小艺点点头,白天她领人索战是出于丧母之痛的一时激动,这时平静下来,她显得有些紧张,道:“独弟弟,我们一起出去!” 林独也点点应可,两人这才一并走出屋门,看看已有数十人站在屋外,那些男人女老幼都有,大半都是两人之长辈,他们见两人走出哄然围了起来,七嘴八舌说个不休,有的问是怎样杀了傅硕山的,有了竟还在称快不已! 林独见他们大不像话,连忙朝众一揖大声道:“诸位伯叔兄弟!傅硕山是晚辈林独下手杀他的,这也衣霞山庄的一项不幸之事,要非他毒死爹爹,我怎肯杀他呢?傅庄主仍然是个有能为的庄主,请诸位伯叔仍应以庄主视他。”林独一说也他爹爹是被庄主毒死的,当时又引起了一阵哄然骚嚷。 就这时,衣霞山庄另一面也打起了无数火把,而且带着喝骂之声,渐渐向这边移来。 林独与李小艺见了,立知傅性人兴师问罪,这时李姓众人中突有两人髙声叫道:“那种庄主还值得为他报仇吧?真是太做作了。” 顿时众人之情绪又高涨起来了,为了护维林独与李小艺两人竟有不惜与傅性人抗御之势。 衣霞山庄傅李两族向来和善相处,断不能因我两人之故影响两族百年之情,这样小艺与独弟弟均无以对上代及诸位伯叔兄弟了。 这时傅姓人渐移渐近,林独忽地灵机一动,对众人道:“龙掌廉波叔为人忠直,是可当任本庄庄主,他今晚虽受伤,但无大碍,他现在在那里呢?” 众人一阵喁喁议论,突有一妇人手中牵幼儿走至林独身边道:“林独,你说他伤势无碍,他现在却仍躺在床上起身不得。刚才傅少麟到来对他说要去一个什么地方,他几乎与他一同前往呢!” 林独奇道:“他要与傅少麟到那里去呢?” “结果怎样?” 那妇人答道:“最后傅少麟答说那地方只能让他一人去,他这才作罢!” 就在这时,傅姓众人早已到来,有个傅姓中年人,怒目圆睁猛冲入众人中,排众而出,指着林独大喝道:“林独你这小子,你既不守庄规,被逐下山,假欲遵照庄规拜山尚有可说,如今你既不守庄规,又杀庄主还有何话可说?你已成衣霞山庄众人之敌,我们这里谁都擒你问罪的义务。” 林独听他这样说,以他之看法,并无错处,不觉十分为难,正想将红云神鞭毒死他爹爹的话说出之际,蓦地从李姓人中走出一人,他手抚胸口,步履踉跄,走到那傅姓中年汉子的跟前大声说道:“稼兄,这事我知道得最清楚,林独未至拜山之期,妄自登山,故违庄规,但傅庄主居心狠毒,杀之实不足为过!” 林独一看竟是龙掌李廉波。那中年汉子叫傅子稼,为傅姓中颇声望之庄民,闻方一愕,立即怒道:“廉波兄,想不到连你也帮起林独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呢?” 龙掌李廉波低声答道:“稼兄请别误会,庄主自然仍是我的庄主,要非我身受掌伤,这是恐怕已陪少麟到雪山去了,不过,小弟对庄主之为人却十分鄙弃,是非曲直却要分判清楚。” 这时姓傅人群已到,傅子稼已有所恃,忽地怒声厉喝道:“李廉波,你根本自己的话就十分矛盾,分明在帮林独说话,庄主对你有何亏待之处?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李廉波闻言也微有怒意,一阵激动,不觉胸口又疼痛起来,道:“子稼兄,要说庄主对我有何亏待,说出来亦许你不信,要不是林独贤侄,怒怕小弟早在全掌下丧身多时了,不过,我倒不记挂这些,告诉你吧,林独杀庄主,实是为他爹爹寒山馆主复仇,庄主毒死寒山馆主的。” 显然那傅子稼十分震惊,他怎也未想到林独杀死庄主是为了这样一件事,猛然踏前一步,捉住龙掌李廉波的手臂,将信将疑追问道:“廉波兄,你别在我跟前诳言诬语,寒山馆主明明是病重而死,怎会是庄主毒死呢?你有何证据呢?” 这时拥聚在四周傅李两族之庄民均摒息听听下文。龙掌李廉波又呛咳一阵,突然朝众人拱手道:“兄弟李廉波并非信口开河,普通人死后骸骨是白色,唯寒山馆主骸骨全黑,这非中毒而何呢?而这放毒之事,又在庄主临终时,亲口承认,那决错不了的。” 傅子稼闻言,无话可答,众人也沉寂一阵,蓦地一声抢天呼地他哭喊悲号道:“那不是真的,庄主生前对待寒山馆主情义俱至,决不会放毒害死他的,庄主与他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死他呢?” 龙掌李廉波看那人是庄主之妻子,同时也是李廉波的堂妹,他连忙走近去,柔声道:“堂妹,为兄并非说的假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要不我为何要帮林独说话呢?此中内情非常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堂妹相信小兄的话就是,以后我自会慢慢告诉你。现在庄主人已死了,还是快些为他筹备身后之事才对,刚才我话已说明,庄主之为人,虽为我李廉波不敢领教,但他却仍以庄主之礼举行葬事。” 他说罢似,又想起一事,回头又对林独道:“林独,现在我有一事请求于你,不知你能否答应?李廉波生不能维护庄主算是学艺不精,自认无能,但为从全庄主之葬身,庄主之首级,你能赐回吗?” 林独想不到他有此要求,不禁十分为难,寻思片刻实在不到两全之策,只得摇头道:“廉波叔,你此刻处境,林独十分同情,但剑刺青龙刀之事也是廉波叔亲眼所睹,这颗头颅还庄主并非难事,但我拿什么向青龙刀之徒黄珀交差呢?” 龙掌李廉波听得林独的托词,不觉大怒道:“林独,拿什么向黄珀交差那是你们的事,我李廉波用不着过问,愿不愿将庄主的首级发还也是你的事,不过你总得顾到你也是衣霞山庄之庄民之一,你自己衡量衡量吧!” 龙掌李廉波义正词严,咄咄逼人,林独处于两难之中,李小艺想为林独解窘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终于林独是个为人诚朴,秉赋正直之人,心中一决,突然转身奔回屋中,取了红云神鞭之首级,脸色严肃的重又走回将首级交给李廉波,道:“廉波叔主持主义,林独甘受对黄珀失约之机,也要将这颗庄之头还廉波叔。” 谁知这事却为林独带来无穷后患,几至丧身。 “廉波叔刚正磊落,足可当衣霞山庄庄主之大任,诸位还要比什么武选新庄主呢?” 他这话一出,李族人大都同声附和,傅姓人却仍在犹豫之间,林独知是傅族人作主之故,灵机一动,转头又对傅子稼问道:“子稼叔,你说对吗?” 傅子稼只得点了点头,林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又朗然道:“子透叔也说廉波叔可当庄主,诸位谁人还有异议呢?” 傅姓人听傅子稼均已同意,再也无人持异议了。这时不知不觉中,曙光已现,林独深深朝从人一揖,催他们回家休息,傅李两族之人这才各自散去。 从此衣霞山庄在龙掌李廉波叔督策之下,庄民安居乐业,同声称道不提。 且说众人去后,林独回到屋中,李老儿,牧羊玉女与李小艺三人见他神情显得异常懊伤,尤其是烦噪不安,心中好似有甚重大之事一般,李老儿连忙问道:“师侄,事情过去了,还有几天便要在第一峰会战,何不趁此调息一番再说呢?看你好似有何心事一般,难道有何未了之事么?” 林独知道:“红云神鞭之头交还廉波,对青龙刀之徒黄珀无从信,师侄终觉不安!青牛尚拴在后庄石崖后,请师伯照应,师侄即刻赶回奉节一趟,数日当返转。” 李小艺与牧羊玉妇私心中均感高兴,八天能与林独相处,正觉欢慰,忽听他又要离去,李小艺年了他一眼,说道:“这事有这么急吗?就不能待青城事了再去吗?” 林独摇头道:“弟弟因此事梗心,终觉不安,还是先走一趟的好,反正误不了这里的事。不过这几日青城山恐是群雄毕集,艺姐婉最好谨慎一些,免得节外生枝才好!” 李小艺听了满不是味儿,气道:“呦,独弟弟别瞧不起人,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人掩在怀里喂奶呢!” 林独碰一鼻子灰,满不是味,不再着声,缓缓步至门前站了一刻,看到东方日出,金光照耀,心中一阵热血上腾,突然回头说道:“师伯,艺姐,婉妹!我去了!” 顷刻间已离开衣霞山庄,回到青城山下的船上,这次因是顺流而上,林独又是心急,兼程赶路,只在一日一夜间,便到了奉节,这时午后刚过,他连忙跳上岸,直奔客栈内,但原来那家客找,黄珀不在,林独一连问了三家,才在一家客栈内,见了掌柜问道:“请问贵号客人有个姓黄的镖吗?” 掌柜对林独看了看,满脸显出愤的神色答道:“姓黄的倒有一个,但不是镖师,不知你找的是不是他。” 林独十分诧异,又问道:“我好好向你打听人,掌柜老为何显出这样愤怒呢?” 掌柜愤愤的道:“谁人提起姓黄的那小子,我都会愤怒,你想咱们是做生意的,那小子却住着非但不给钱,而且动手揍人,成天又在外酗酒滋事,啊!说起他手底下倒有些工夫,平常四五个人都打他不过的,不过这样可与我惹来不知多少麻烦了!” 林独点了点头,说道:“他此刻在何处呢?” 掌柜的十分不耐烦的道:“谁知道他在与不在呢?有时一大早主出去酗酒,有时又半夜三更出去,叫人烦死了!” 林独“啊!”了一声,认定这定是黄珀无疑,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道:“这锭银子请收下,就请叫人看看他在与不在,如在时说有个姓林的找他就是。” 掌柜有银子可得,自然高兴,亲自跑进去看来,说道:“他不在呢?客官稍候,我立刻派人找他回来!” 林独笑笑,真的坐下来等。但过了一刻,那人回来说并未找到黄珀。 林独只得起身回船,到夜间再去,问那掌柜时,掌柜却翻着异样的目光望着林独,林独感到诧异,问他因何这样看他? 掌柜摇头道:“他回来一趟,但立刻又出去了,他说不愿见你,叫你快走!别见他!” 林独不觉一怔,忖道:“他住在这客栈内就是专等我到来,为何又会不见我呢?”他怔得得一怔,略一寻思,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呢?” 掌柜答道:“他问你是一人来的还是二个人来;又问手中是否提有一个小包,我答说没有,他便疯了似地出门去了,在门外大声叫着请你别见他,他不愿见你,还说…… 掌柜的说着忽然停住不说下去,林独已知是怎么一回事,接口说道:“他还说要杀了我是吧!” 掌柜立时睁着眼睛看着林独,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呢?真的他说要杀了你的,我看你还是别见他吧!他这时恐怕又是酗酒或者出城去了!” 林独仔细听他说后,又问道:“你说他出城,是向那个方向呢?” 掌柜道:“我知道得并不太真切,只听人说他常在醉后出西门而去,至于到那里去,可不知道,啊,客官!我看你人挺好,我告诉你吧,有时在深更半夜,他竟独自在房内痛哭起来呢丨他一定有甚十分伤心之事!” 林独点点头,心中也十分感伤,便有掏了一锭金子难掌柜道:“黄珀租金一并算上吧,你们不得对他无礼。” 掌柜连声称是。林独这才出门,先在这奉节各家酒馆找黄珀,不见踪影,连忙出西门,南连见大江,北边是山岗,林独开始沿江寻找,这江上正是瞿塘峡,滚滚江水,奔流湍急,林独莫约走了约十里不见黄珀踪影,折回来傍山而行,这里山虽不高,但荆刺遍地,要独走了片刻,蓦然听得呜呜大哭之声从山中传来,林独顿起好奇心,分荆拔刺,寻上山去就在乱刺之中,见着黄珀跪地大哭,在他前面是一堆新土,高高隆起。 林独见了这景象,十分感动,放轻步子,走到黄珀身后仍不觉,这时林独细看黄珀,逢头垢面,身上尽是油渍,十分狼狈。 林独在他身后站了一刻,不知说什么好,可是黄珀一时并无收泪止声之象,这亲站着要到什么时候为止?林独终于鼓起勇气低声叫道:“黄兄!” 他这一出声,黄珀竟像触电似地,猛地不哭也不动,似乎异常紧张,林独防他突施袭击,退了二步,又道:“黄兄,林独如约来了。” 默然片刻,黄珀并未回身,突然幽幽道:“红云老贼你带来了吗?林独?” 林独咬紧嘴唇答道:“没有,和他的尸身一起葬了!” 黄珀全身又是一震,接着根根乱发倒竖,林独在他身后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这时愤怒已极,连忙解释道:“黄珀,慢点发怒,听我说完下面的话,他的确死了,是我亲手以掌击他的,我本已割下头交给你,但被龙掌李廉波索回去了!” 这时的黄珀直如中巨击,那会信他,猛的狂跳了起大吼道:“林独,你别来再我面前鬼话连篇,你这不守信的东西,我要杀你,林独,你听清楚了,我要杀你!” 他一面大吼,一面如疯如狂的向林独扑去,林独一闪身让开,又道:“黄兄听小弟的话,姓傅的真的已死在我掌下,你要不信你陪小弟一道到衣霞山庄看看去!” 黄珀连声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见人头就是死也不信,那些都是假话??有坟那是假坟,有尸那是假尸,林独,你害得我好苦呀,我要杀你!” 说着又扑了过去,林独见他理智全失,解说也没有用,只得又横跨两步,正色道:“黄珀,这次将红云之人头交给龙掌李廉波乃是出于不得已之事,但红云的确死了,信不信由你,我已践一月之约,人事已尽,要找我林独算帐,那是你的事,随便好了!” 林独说罢拂袖而去,但只走了几步,黄珀忽地跃身挡住去路,喝道:“林独,你走罢!你走罢!我会找你的,有一天我会杀你,你逃不出我之手掌的。” 他一面说,一面紧握着拳头,脸上起着筋斑,他激奋到了极顶。林独很不耐烦,说道:“好吧,你找我就找吧,我随时等你到来的,也随时准备先让你三招,不过现在请你先让路,林独不愿和一个疯子多叨叨。” 黄珀瞪起两眼,骨碌盯视着林独一刻,然后朝旁一闪,说道:“你去罢!林独!现在你就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了!” 可是他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忽又喝道:“慢点,林独!你说什么?先让我三招,我不要你让你仍欠青龙镖局三万两银子,一招折成一万两。你曾经救过我两次命,我也让你两次不死,或者是你我两个人不死,这样你我谁也不欠谁的,我便可放手杀你了!” 林独听得他那些空话,觉得十分无聊,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正欲离去,忽然听着侧面树丛中有点微响,他听出是个人踏莠草的声音,他已停了下来,朝那树丛中问道:“什么人在那里偷偷摸摸的。” 他话时一落,忽听嘻嘻一笑,从树后转出白须白发,慈祥,慈祥的老者,笑微微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小哥儿杀那个,到底谁杀谁呢?” 这时林独心中给黄珀疯言疯语的话搅得既烦又乱,闻言眉头一皱,转身又要离去,谁知就在这时,一股掌风从身后袭来,林独出其不意暗地吃了一惊,正待转身瞧个明白,怎料那股掌风忽地改向,竟从身后呼地转人他前面袭来,林独一个措手不及,给那股掌风一逼,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三步。 林独拿桩站住时,身后白须老者竟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哥儿,从你的眼神看来,当是大有来头,想不到竟是这么不济事。” 林独自练都功秘录以来,这还是首次败在人手,心中那份掠诧自不用说,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愤怒,暗想:“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突施暗袭呢?” 他这样一想,猛然转身,见那个白须老者笑得十分开心,突然大袖一挥,一阵风声过处,又如法泡制朝黄珀袭去,这次黄珀有林独前车之鉴,但他并不知老者的掌风能改转向,他微一挫身,也不管自己的功力济与不济,一错掌忽地迎击而上,这样他吃的苦头才大了。 掌刚发出,猛觉面前虚空无物,毫无阻力,心中刚刚吃惊以为老者已收回身力,身后便有一股潜力压到,林独尚措手不及,他怎能抵挡,当时被那股潜力一压,忽地向前载了个黄狗吃屎。 他爬了起来不觉望着当前白须老者发楞。 林独心有不甘,满脸怒容,喝道:“原来是位高人到来,咱们与你素昧生平,为何乘人不奋,发掌暗袭呢?” 那个老者只是一味大笑,笑个一阵答道:“小哥儿,我要真打你们,你们经得起我几下打呢?不过,你们把杀人像吃饭一样我老人家听了真不顺耳,才略施薄惩。” 林独坐在他一掌之下,越想越气,双眉一挑,又怒道:“想不到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喜欢管人闲事,听你口气倒顶大的,来来来!我便领你三掌,看你有什么了不起!” 白须老者突然双眼一瞪,沉声喝道:“什么你敢向你老人家挑战,你是不是骨头发酥,我老人家可不喜欢和你们这些后辈闹着玩儿的。” 白须老者话音刚落,林独念头尚未转过身,立见他一抬臂,大袖挥处,掌风已发,这次林独不再上当,知道他掌虽迎面袭来,实则掌风却会突如其来的改由身后袭到,他感觉到掌风又已转变,忽地回身一掌劈出。 白须老者又哈哈一笑,左袖随即一挥这次掌风却是直袭,这样林独立成腹背同时受敌,原此彼,潜力瞬间压到,一个踉跄,又被送出七八步。 林独当时气得面上变色,忽地心中一动想起在真经中最后载有衡山派失传的旋风掌之类掌法,可惜大罗真经仅载有其名,并无练法,大概也是因其失传之故。 林独想到此处,立大叫道:“老人家慢点,我问你是衡山派那一代前辈呢? 那老者听着也似微微一愕,但随又变脸道:“废话少说,讨教我三招才只一招呢?” 林独怒从心起,暴喝道:“二招已过,快施第三招吧!” 过时他心中暗打定主意,暗暗提聚真力,神功展布全身,林独话声刚落,果然白须老者,扬扬得意之中,叫道:“小哥儿,你胆子不小,我已几十年无人敢向我挑战,这你尝着了我老人家的滋味吧!” 林独不再回答,不盘马步扎稳,白须老者又哈哈笑过,第三掌倏忽而出,林独一横心,这次不避不让,忽地一运掌用出八成功力,劈了出去,一阵薰风过处,迎面老者陡地面上变色,原来红润润的脸色,当时泛白,大喝一声:“好个心狠手辣的……” 他话声尚未说完,蓬的一声,早结结实实被林独打了一掌,他一个踉跄,蹬!蹬!蹬!连退三步,脸上由白转着青,全费摇摇欲坠,而在同时林独的后心也蓬的一声着了老者一旋风掌,抢出二步,但老者看来并不想真伤了他,因而并未受伤。 白须老者终是还是拿桩站住,伸出一条颤栗的手,指着林独问道:“你……你……是何人的……门下?” 林独见了他这情形,心中有些懊悔,答道:“老人家便受伤很重吧!要是你不打我,我就不会……” 白须老者猛然截断了他的话,大喝道:“谁要你说这些呢?快说你是何人门下呢?” 林独无奈,答道:“晚辈名叫林独,并无师辈,要说真有的话,祖师张道统便是晚辈的真师!” 白须老者闻方一怔,连连叫道:“那就难怪!那就难怪!今日我竟伤在都功秘录之下。”他说罢忽见他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喝问黄珀道:“你是什么人,你与他什么关系?” 黄珀早知老人来头定然不小,躬身答道:“晚辈黄珀。与林独非亲故,师父青龙刀徐望丧在他诡计之下,我要杀他,为师父复仇。” 白须老者闻方,忍住伤痛,忽地上前抓住黄珀的手腕,脸上又青又白,极其难看。 第四十七章 命途多舛 白发老者大喝道:“小子,你有种没有呢?有种便随我到衡山去。” 这乃是黄珀求还得的机会,他目睹老者连挫林独两掌,第三掌虽为林独所伤,也只是出于一时大意,他言又惊又喜,一下挣脱被握手腕,跪地端端正正拜了四拜,口称师父,道:“蒙师父收录门墙,黄珀终生随侍左右。” 谁知老者闻言,髯发皆张,“呸!”地吐了口血痰住黄珀的脸上,随即两掌左右开弓,一连打了黄珀七八个耳刮,只打得黄珀脸颊高高肿起,而老者自己也似因于激动,一个跄踉跌坐在地,胸口掌伤一阵急痛,哇地吐出了两口淤血。 林独看着心中更加懊悔自己出手太重,不自觉便往老者身边走去,想扶他起来,刚走了两步,白须老者蓦然一阵挣扎起身,对林独喝道:“你替我走开些!我还死不了,就是死了也不许你动我!” 林独只得又退过一旁,呆呆地望着他。 老者站起,略一镇定,这才指着跪地的黄珀,骂道:“好个忘本的东西,分明你是青龙刀的门徒,怎的转眼间又拜起我老人家为师父了呢?告诉你,我可不像一叶,滥收弟子,到头来弄得身败名裂,衡山派也是因他弄得黯然无光,我是不收弟子的,你还跪着作甚呢?” 黄珠虽听老者不要他跪着,但那肯定站起来呢?他这时心中只在暗忖:“你既不是收我为徒,为何又叫我到衡山去呢?” 白须老者又喝道:“告诉你站起来,为何还不站起来呢?你要知道我老人家叫你到衡山去,那是要历经一段艰险的,同时我只是教你一两套功夫,只要能打败那小子就是了,你快起来上路罢!” 白须老者说罢,不再顾黄珀,转身一面穿林而入,一面喃喃道:“想不到张道陵之“都功秘录”竟是这么霸道,那就难怪历经两朝无人获得,这恐怕是张道陵早在意料中事,而在今日看来,“都功秘录”虽出,以他之嗜杀残暴,复又失去也在早晚间事。” 林独听得不禁心中大震,想到自己出巫山只是几个月间,确是杀了不少人,尤以在双莲寺,唆使青牛痛歼寺僧一次为最。 林独这样一想,猛然悔恨交加,突然大声叫道:“前辈请留步,林独有一言敬告。” 可是老者头也不回,只摇头叹道:“来不及了,不必说,不必说了!不必” 第三个“不必”说出,他已转人树丛之中。林独一心一意要向他忏悔已过,猛地一纵身,疾似惊鸿,追扑过去,满以为老者身受重伤,决走不出好远,谁知赶过树丛一看,那还有老者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了! 林独自觉惹下大祸,垂头丧气转身缓缓走回原地,一看黄珀已经失踪,中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有一寸气在,不忘斯时!” 林独再看青龙刀上,竟见一根根短发,像撒上花朵般,散在刀上。林独看了这些以发代花之举,知道黄珀仇意深重,必定是赶住衡山求艺去了。 林独在青龙刀前百感拥集,默默地站了片刻,看着夕阳将尽,也就下山向江边踽踽而临行,到了江边,他望着在夕阳残照之下的江景,显出一片凄凉残暮之色,他心中更加黯然神伤,揣惴不安,不自觉地想起了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喃喃道:“艺姐!婉妹!我一定要收剑锋芒,不再那么杀人了!而且在青城会遇天边枭主等人,为我爹爹雪了那战败之辱后,我还要……” 就在他喃喃自语,还未说完之际,江中正好有一条破渔船逆流而上,此刻突从船上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接着有人大声叫道:“林独!啊呀你这小子!原来你在这里!” 林独抬头看去,只见从那渔船中钻出一矮矮胖胖之人,林独立时认出那是铁算先生,不禁大喜过望,也叫道:“啊,铁算前辈,你到什么地方去呀!” 渔船一转,当时便向林独划到了岸边,铁算一跃而上,热烈的攀着林独双肩大笑道:“啊,林独!你果真还活生生的,他们传说你已死去,我却一直相信我这张烂算盘决错不了的,不过当时我也有些拿不定,因为算盘上显示出你在一个不见天日之处,我可不信那是坟琢,你到底到那里去了呀!” 林独见铁算十分快活,他本是忧心忡忡,闻言也强作欢容,答道:“承前辈关怀,林独十分感激,其实这年来,我就是骑着青牛儿东奔西跑呀!” 说着他忽地脚踩三十六天罡步,接着说道:“铁算前辈,你教我的这玩意我也教会了我的青牛儿呢?” 铁算立时哈哈大笑。随着残儒也从船中跳上岸来,林独正欲拜见,忽听铁算“咦!”了一声,一把捉住林独往他脸上瞧了又瞧,随即渐渐严肃起来,庄严问道:“林独,你脸上怎的有这么深的晦气呢?啊!这边尚有一道杀纹!” 铁算说着捉住林独的手掌一紧,双眼圆睁,紧盯着林独瞬也不瞬,那两道目光,就好像要把林独的五俯看穿一样。 林独闻言,大吃一惊。想起刚才白须老者的话,心中更是悚然,一阵酸楚,再也不对他隐瞒什么,忽地跪了下去,垂着头低声道:“铁算前辈,林独罪孽深重,这次怕会真要死了,前辈有什么法子救我呢?我打算……” “你打算怎样?你到底有何罪孽呢?你给我说说看。”林独并未说他有何罪孽,只是长叹一声,反问道:“铁算前辈,残儒前辈!你们驾着渔船是否想往青城赶这场热闹呢?” 铁算盘一把提起林独,诧道:“林独,你我关系不同,你别跪着。快告诉我怎会知道此事呢?我们正是要到青城去看玉犁神耕与赤龙盗和一个又黑双瘦的干老和尚比武呢?” 他想了想又道:“啊,还有两个极厉害的人物,这两起不知为何这样凑巧,刚刚赶到同一个日期,一个是新起于西南的孤女独凤,另一个听她说个年轻人,这两人的武功可高得出奇呢?” 林独知道他说的正是自己在当阳郊外松林中的那回事,苦笑了笑道:“铁算前辈,你可知还有天边枭主,还有武当的道士们,还不是前辈告诉他们吗?他们要找赤龙盗算账!” 铁算盘猛地哇哇叫了起来,大声道:“林独,你这小子真的越来越古怪了,你怎会知道这些事呢?难道你也像我铁算一般,会算不成。” 林独摇摇头笑道:“这倒不是,天边枭主是晚辈约他去的!前辈告诉武当道士又托衡山二友转告,也是晚辈亲耳所闻,亲目所睹,故敢这样说。” 铁算与残儒两人不由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嗫嚅道:“那怎么会的呢?你又不是千里目,顺风耳之流,这真是奇事。” 残儒火暴性子,突然大声喝道:“林独,你若不把这事说清楚了,你知道我残儒可不好玩的,这一下我非把你这小子的鼻子打扁不可。” 说着他独臂一扬,做个怪样来。林独看了看他,一笑道:“前辈别急,晚辈当然要说的,其实在当阳时晚辈曾三次见过前辈们,只是前辈没见我而已,一次是前辈被武当道士围攻之时,我的青牛儿为前辈们解了围。” 铁算与残儒听着更加双眼睁着老大,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林独,残儒因注意集中,嘴上垂涎三尺还不觉得,林独也不去提醒他,续道:“第二次在双莲寺,我在暗中抵挡铁木大师的黑气毒指,又着青牛儿大歼寺僧。” 说到此,残儒铁算已发出“啊!啊!”之促声,他两人大张着嘴,尤如木鸡般,这“啊!”却是因惊诧而无意迸发出来的。 林独又道:“第三次就是当阳郊野松林观中,留图戏凤那一次了,也就是这一次听前辈告诉衡山二友赤龙盗掌毙宁真掌门的。” 林独说罢,残儒铁算早已加入梦中,耳朵听来的几乎都是如梦如幻,出人意料之外,谁知就在这时,破渔船上猛地一声断喝:“好贼子,偷了老子的五香鸡,又几乎把老子的门牙打落你,还敢在这里自吹自擂,小子不打自招,看你待往那里逃?” 随即破船上掠起一条人影,声落人到,突然伸手往林独胸前抓来,林独念头一转,知是醉丐到了,一闪身避过,连忙作揖打恭,陪罪道:“醉丐前辈请别误会,晚辈并非有心抢夺前辈的烤鸡,只是一时怕铁算前辈的算盘打出晚辈的下落,不得借此分散诸前辈的注意。请前辈俯察,原谅晚辈这次不恭之处。” 醉丐那里肯信,手上的打狗棒一举,呼地泰山压顶就是一棒打到,口中还在大叫道:“小子你狡辩什么,分明明对我的五香鸡觊觎在心,伸手抢夺,事后还在石案上画了个鸡头凤尾的东西,嫁祸于人,还有何话说,快快跪下讨饶,或可留你小子一条性命,接招!” 招式一变,泰山厌顶突变为“横扫千军”,林独心想:“这样的劣招,拿来对付我,岂非瞎子捉迷藏,白费力么?” 林独在原地三尺这内,躲来闪去,醉丐连他的衣角也摸不着一下,心中也在暗忖:“小子果然今非昔比,他如反手进招恐怕我早就败在他手下了。” 立时他棒法一变,展开他成名“九九连环棒法”招中套式,式中藏招,绝不容情,招招楮狠辣,铺天盖地一阵抢收,顿时间棒风呼呼,棒影重重,十丈之内几全罩在他棒影之中。 要知中原五怪实以醉丐成名最早,而醉丐之行踪出没无定,手中提个食蓝,常年盛些蛇虫之类毒物,备以享用,因他生活之传奇性,故在名气上也较残儒、铁算、僵僧、瞎仕为大,而他手中那根打狗棒也确乎练到柔并济,无懈可击之境,江湖上败在他这根打狗棒上之绿林豪客,也不胜繁举。 他这时实在有心试试林独之功夫,到底多高,在当阳时他夺去烤鸡,竟连他的人影也未见着,他始终就有些不信这个邪。 这时他用出浑身解数,如临大敌,一点也不放松。林独也立时觉出醉丐棒法精到,已与开始时大不相同,顿时也提气凝神,小心应付。 侧面站着的铁算与残儒,一见醉丐施出了他十年难得一用的看家本领,立刻也就看出他的用意,残儒未曾作声,静立紧盯着林独的身法,铁算却哈哈大笑: “烂叫化子,林独既能夺了你的五香鸡,而不让你看到他之身影,你这套打狗棒法他里会看上眼里啊!” 林独这时看醉丐真的狠劲突发,势要打败林独一般,心中就打定主意要给醉丐一点面子,连连叫道:“醉丐前辈,你快快收棒吧,晚辈吃不消了!” 但他却仍未离开原来那三尺之地,也不还手只是他上身看来身法并不怎么出奇,只是普普通通的几个身法,但脚下快得出奇,残儒紧盯着他看,有几次分明看他再也逃不过醉丐一棒之厄了,可是眼睛一花,林独又轻轻易易的避过了。 残儒心中十分纳罕,暗中忖道:“这小子用的是什么身法呀!” 这时林独又在告饶道:“醉丐前辈,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实在应付不过来了,啊呀!这一棒“蹲狗拉屎”我怎么办呢?” 他一扭腰,双脚一错,早已避过,接着又叫道:“不得了!‘卧狗咬人’,‘三脚狗撒尿’,‘两只狗咬尾巴’,醉丐前辈,你真要我的命了!” 他突地风车般一个转,原地扑通悬空翻了个大跟斗,醉丐这三招绝招竟一齐落空。 残儒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大声喝采道:“好解数,好解数!可惜身法太粗俗了!” 铁算立时纵声一阵哈哈大笑,道:“烂叫化子,我看你还是趁时收势吧,林独从开始打起就只用了我教他的三十六路天罡步法,你便莫奈他何,他还打什么呢?而且一直他就在三尺之地上,解你招数,你难道还不服气么?” 残儒本无铁算细心,开始忽略了这点,这时被铁算提醒,一看之下,果然是真,心中便对林独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独这时也连忙乘机大叫道:““醉丐前辈,别打了吧,晚辈陪你五只烤鸡就是,而且还请前辈们上酒楼尽量大嚼一顿,这样总可以吧!” 醉丐打狗棒一收,脸上通红,略逞喘气,他哈哈大笑,笑道:“这样还可以。” 其实他这时已知自己决非林独之敌,暗暗对林独武功进展之速,一面感到纳罕,一面又十分惊诧,因此趁时收势,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拉住林独,喝道:“既然你要请上酒楼,那就快走,老叫化酒虫儿爬上喉头,渴得要命,正是你请客的时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向残儒铁算打声招呼,拉着林独就走,两人一展开脚程,疾似奔马,在暮色苍茫中,奔向奉节城中。 残儒铁算一见醉丐拉着林独就走,铁算本见林独斗醉丐时,只用了学自他的天罡步法,且仅三尺弹丸之地,醉丐便无法近身,一时之间,他几不敢置信,细看之下,这三十六路天罡步路,经林独走出,竟是奇奥无以比喻,发挥得淋漓尽至,较之自己教林独时,又不知深了几层。 铁算越看越觉高兴,继之眉飞色舞,这时一见醉丐拉着林独就走,不暇思索,一把也抓了残儒,道声:“老残,走!” 接踵直追了下去。十里之遥在他们这样风驰电掣般走起来,不过瞬息之间,便相继入城。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他们四人在一起,极不相衬,引起城中很多人注目,感到十分奇怪,纷纷议论猜忖他四人之身份。 四人也不顾这许多,昂首阔步,直走到奉节城中一家最大之酒楼,醉丐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便大声叫道:“喂伙计!” 伙计一听,他这么个烂叫化,叫的尽是些珍贵十分的酒菜,平时这种菜肴数目之内,也难得有人叫上一样,他一出口便是五六道一齐上,莫不惊牙昨舌,顿时怔在当地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之人,可是又见他那付尊容,实不像能叫得起这样珍贵之菜的人。 醉丐见他怔怔地站着,大声喝道:“我点的菜你还不快去做来,眼瞪瞪站在这里干嘛!快去,先把酒扛来!” 林独这时也看出伙计的窘态,暗中对他使个眼色,也喝道:“醉老前辈叫你快去搬酒来,怎么还不走呢?” 林独青衫翩翩,严然贵公子之模样,伙计连声应是去了! 不久,伙计扛出一大坛百年花酒,封口一揭,香喷喷的,醉丐一闻酒味,接连打了几个连珠喷嚏,一裂嘴,大叫道:“啊!啊!好香!好香丨” 他急不待,双手抱起酒坛咕嘟一口气喝了半坛,方才放下,长长的舒了口气,叫道:“林独,今夜你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就是,老叫化只要有酒喝,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侨依你。” 林独听的也长叹了一声,残儒、铁算、醉丐,不知林独为何长叹,正感诧异,酒店伙计已一道一道菜,搬了上来,醉丐一见,那还再管林独长叹是为了何因,顿时五爪金龙,伸手便抓,残儒独臂倏出,一下捉住醉丐手腕,笑道:“你这烂叫化子,怎的这么无理,伸手一抓,谁还敢再吃呢?”’ 醉丐的手腕被残儒抓住,骂道:“你搬弄什么假斯文呢?我老叫化子要正正经经,一筷子一筷子吃可没有这份耐性。” 说着挣脱被捉手腕,又要去抓着吃,顿时便与残儒争执起来了。 铁算对林独那声长叹却未忽略,看醉丐与残儒争执起来,也不理会,转头便对林独问道:“林独,我看你什么心事一般,你就说出来吧。” 林独黯然道:“铁算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是得自都功秘笈,但都功秘笈也同时给我带来过重之杀孽,自问罪孽深重,此次青城会过天边枭主之后,便自封掌,从此不再出手与人争胜。” 铁算听后,恍然“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你之武功高得出奇,可是你功成不到一年又要自行封掌,这真是使人不解。” 醉丐与残懦听林独练成都功秘笈,自然的停止争斗,静听林独说下下去,于是林独便将坠下断魂桥的种种遭遇一一说了出来,三人听了莫不瞪大双眼,连大气不出一声,最后林独提起那白须老者的现身与他严正的告诫,及铁算说他晦气杀纹颇深,故此动了封掌之念。 铁算听着白须老人,大为惊讶,寻思一刻,忽转头望着醉丐道:“烂叫化,你可知那人是谁呢?” 这时醉丐已有三分酒意,醉眼一翻,叫道:“管他是谁,老东西没大没小,出掌便要人翻跟斗,这人就活该要吃场亏,就是因此死了也是他自取其咎。” 铁算正色道:“旋风掌确是衡山派失传绝技,不过我在三十年前听恩师说衡山派硕果仅存,仍有一人能施用这种掌法,不过这人性不喜与人争斗,也甚少在江湖现身,故其人身世及辈份甚少人知,不过偶或静极思动,下山游玩,就是出掌出人也是近乎游戏性质,却不愿伤人。” 醉丐听了眉头一皱道:“这样说来,那真是林独出手过重了。” 林独蓦地想起一事,忽道:“我想起来了,前辈曾否听说衡山有名称一叶之人呢?” 醉丐立时又搬起坛咕嘟咕嘟饮上几口,大笑道:“衡山一叶真人谁人不知呢?这位真人收徒三十有六人,一时衡山派人才辈,光芒万丈,但也因所收徒众良莠不齐,一场内斗,同室操戈,自残自杀,仅只坛花一现,衡山派又终归没落,这一叶真人就此活活气死了,不过这却是百年前之事,你提他干什么呢?” 林独听后,脸色顿时苍白,嗫嚅半天才答道:“看来这白须老人却是一叶人的师兄弟呢?” 残儒、醉丐铁算闻言无不大惊,铁算为林独耽心道:“林独,你这场祸事可真惹得不小了,那就难怪你脸上晦气重重,不过,看你额门华光尚盛,并隐带桃运,纵然有何祸事,也不在目前,我便与你打上一场算盘看着。” 林独素信铁算手中那把算盘灵验,闻言起身一揖道:“能得前辈指示机宜,晚辈造化不浅!” 铁算立时正襟厄坐,算盘摆在食桌之上,滴滴答答的打了起来,口中却一面在念念有词,道:“乌风起自四方,烛光堂前,朱颜玉貌化作烟硝去!孤剑残霞,伤心人血泪斑斑,离情寂寥,谁能解得征尘意?山川景物,渭树云天,离离合合,从此狂醉,独对秋山泣,二一添作五,逢一进一,中原华夏,剑气弥空,尽是牛蹄迹。”铁算打完,仍木然对着算谱,半响默然无语。 林独听他口中念的尽是些“去”“泪”“寂”“泣”之类悲苦之语,料不是什么好兆头,尼头微皱,忙问道:“铁算前辈,您算出了什么呢?” 铁算被林独一语提醒,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林独听他叹息,心中有如鹿撞。铁算说道:“林独,看来你树敌太多,将来恐有一场大难,不过这场大难虽险,却并无生命之危,而且终有靖平之日。这未之事,并非宿命定论,成不变,我还是那句老话。心存正,无往而不利!你还是别过份优虑吧!” 林独听了默不作声,铁算突又低道:“林独,事靠人为,目前你最忧虑的大敌,恐是衡山白须老人,待青城事了,你就不妨以负荆请罪之态走他一趟,对这场大难,或可减轻一些,也未可知。” 林独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前辈能对林独如此注爱,晚辈终生感激不尽!这次青城第一峰上之会,恐早已在江湖传扬开么,势必群雄汇聚,成数年来一时之盛,但愿诸前辈幸力出手,但作壁上观就是,晚辈此次也不想多事杀截,致遭天恨!恕晚辈事多心烦,先走一步,到青城后再拜谒诸前辈金安!” 说罢起身深深一揖到地,同时在身畔掏了一把珍宝,以极其快疾巧妙之手法,放在醉丐那只破蓝之中,醉丐那里能觉察出来。林独揖罢,又道声:“前辈珍重了!” 残儒、醉丐、铁算与酒楼座客只觉一阵薰风过处,目前一花,早已失了林独踪迹。 醉丐心中一动,突然大叫道:“好小子,你想溜!请客作东的是你,怎的酒钱不付,就一走了之呢?” 说着,双脚一点,就从席上平空窜了起来,正待一斜身,跟着穿窗而出,残儒一眼看见蓝中珠宝,单臂倏伸,硬从半空把醉丐拖了下来,纵声笑道:“半坛黄汤,就把你这个烂叫化子灌得两眼发昏,你还对谁称雄道能呢!你不看着自己的那个要饭蓝,人家早已给留下了不知多了几十倍的酒饭钱了。” 醉丐转头一看,不觉脸上发热,看新归座,喃喃道:“有这种深不可测的功力与身手,我就不信再会有什么灾难!” 铁算本也在大笑,闻言忽地脸上一肃答道:“话不是这么说,万事如意,终必有失。林独固是武功已致出神入化,修玄入虚之境,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算不如天算,一旦祸事临头,你就是真仙谪降,纵有移山倒海之能,也回天无力,难挽于万一。” 醉丐闻言哈哈笑道:“你的算盘珠子虽精,能打出铜山长草,铁鸡生毛?我也不信这个邪!我叫化子一向实事求是,只要谨慎稳重,机灵警觉,安步当车,步步为营,那有渡不过的难关,你还是少在民化面前卖弄这一套吧!” 他这一顿话,入情入理,酒楼座无不点头暗中称善,但铁算却是仰首哈哈大笑,也握杯一饮而尽,答道:“信不信由你,咱们也该走了!” 第四十八章 青城会战 天清日丽,和风习习,这日正是五月五日的端阳佳节,家家户户驱邪除毒,饮蒲艾,饮雄黄酒,吃饺子,划龙舟,兴奋异常,但青城第一峰顶,却兀立着一个衫飘飘的中年雅士,离他头顶三丈高下,却盘飞着三只鹞鹰。 他不耐烦似地回顾看看,青城第一峰上静悄悄地毫无动静,他轻轻单手一招,突有一只鹞鹰一斜翅,接了下来,双翅一收,便站在他手掌之中,咯咯低鸣。 只见那鹞鹰怒目金睛,顾眄生威,树毛振翼,砺吻磨距,鹰峰虽小,但神威显露,一看就知非凡种。 原来这蓝衫雅士正是天边枭主葛洪,他正宁立第一峰上待李老儿与在峨嵋急身向他挑衅之人,这时又伸出左掌,轻轻在那鹞鹰滑亮的背上,抚摸几下,一招臂,鹞鹰又振翼盘飞。 天边枭主站了一刻,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来来呢?分明他已早至青城,难道还要等入夜来么?这样可会让我的猫头鹰占尽便宜,就是有十个老儿也难以应付我这夜鹰的袭击了。” 正在他自言自语之际,转头突见远远山脊之上走来一壮一瘦的两个和尚,这两个和尚大模大样,边走边谈,明见天边枭主站在峰顶却连正眼也未瞧他一下。 天边枭主一向独住荒僻之深山之中,本不轻易在江湖走动,对于江湖之恩怨也向无瓜葛,只是天生异禀,傲岸不群,每次下山入世,也只找些武林尊长知名之士,斗上一斗,而他本人如像江湖屑小,奸淫抢却,为非作歹之事,在他自视之高,也是不屑为的,所以赤龙盗他虽闻名,却不认识,铁木大师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一见这两个和尚正向峰顶走来,蓝衫一拂,已几个纵跃,投了过去喝道: “那里来的两个野和尚,快些止步,这青城第一峰上,今日有事,你们还是改道而行吧!” 天边枭主纵过,三只鹞鹰也跟着飞了过来,仍然盘飞在他的头顶。 天边枭主喝声过后,铁木大师却连眼皮也未抬下,赤龙盗抬头看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冷冷问道:“青城第一峰是你的吗?” 他一面问着,却未停下步来,天边枭主有些动怒,又喝道:“你这野和尚胆敢顶撞于我,今日这青城第一峰就是我的,我就非不让你这两个野和尚从此走过,你又待怎样?”天边枭主说着,忽地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两个和尚是李老头子约来助拳的帮手么?我天边枭主虽甚少在江湖走动,但威名远播,就是初涉江湖的雏儿,也应知我之名,尤其这盘头三鹰更是我正式与人比武争胜的记号,怎的这个和尚却一点也不觉害怕?要说他两人不谙武功,看他下盘扎实,分明又是高手无疑。” 他这样一想突然改口问道:“你们到底是那种身份之人呢?快快报上名来,是否是玉犁神耕李桑老约儿来的帮手呢?我天边枭主不打无名小卒。” 赤龙盗闻言这才停步一阵纵声狂笑道:“葛洪,你不报出名来,难道怕咱们不知你就是天边枭主吗!我倒要问你是不是李桑约来的帮手呢?” 天边枭主听他一口便叫出他的名字,当下一怔,暗想既知他的名头而不害怕,这两个和尚定然有些来头,当下打定主意,忖道:“暂不管他是何来路,我先试试他之功力再说。” 他这想定,声色不露,暗中提真力,但表面上却忽地一笑,道:“你既知我的名头,为何还不止步,硬要向峰顶闯来呢?你凭恃什么在我眼前大模大亲,目中无人?” 他这“人”字刚落,猛地单掌一场,一股雄舔无比之掌风忽地罩了过去,同时暴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天边枭主向以掌力雄厚闻名,就是李老儿每次挫他也只在招法变化之上,欲论掌力,天边枭主并不逊于李老儿,尚且有趋过之势。 赤龙盗未想天边枭主动对对方身份未明,便出掌袭人,他情急之下,念头尚未转,第一招就闪避,他又不愿,不得已之下,只得匆匆出掌,硬封了过去。 两股掌力一触之下,赤龙盗本就差他一筹,又在匆促之下接掌,只听“波”的一声,赤龙盗一个站立不住,忽然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站住。 天边枭主一招得势,一旁的铁木大师那种骨瘦如柴的模样,更未放在他眼中,不觉也仰天一阵大笑,道:“要说你们是来参与青城之会,可真是自不量力,还是与我快些滚回去吧!今日青城山上乃是天下武功第一之争,你这两个和尚还是别在此地丢人现眼吧!” 他说着嘴上咕咕两声急叫,一挥手,绕飞在他头顶三只鹞鹰,接着也一阵短促的鸣叫,双翅一抖,便要凌空下袭驱敌。 正在这时,对山第二峰上蓦地传来二声长啸,啸声经天,一听便知内力深厚,不同凡响。天边枭主,赤龙盗与铁木大师二人闻声,无不动容,惊顾之下,便见着李老儿与林独两人,飞纵而来,转瞬已从第二峰上顺着山脊奔至第一峰顶,李老儿指着天边枭主与赤龙盗,铁木大师笑道:“敢情你们还不认识,我李桑尚未到来,已自先动起手来了,岂非笑话。” 这时绕飞在天边枭主头顶之三只鹞鹰尤在低鸣拍翅不休,那意思就专待天边枭主发令攻击一般。李老儿见着又笑道:“葛兄,我看许还是收起那些主扁毛畜牲吧!你有多少这些玩意儿能是数十年前便名扬江湖的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之敌呢?你这岂非自欺欺人么?” 天边枭主闻言与是一怔,铁木大师他不知他的来历,但赤龙盗他却闻名是黑道上的既狠且辣的人物,于是他不自觉的又瞟了两人一眼,冷声道:“李桑,请别拿这话为吓人,咱们早已见过真章,想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他指了赤龙盗。李老儿忽地仰天大笑,道:“葛洪,赤龙盗今日不过陪他师叔铁木大师来玩玩的,真正厉害的却是铁木大师呢,你敢碰碰他吗?” 林独一直站旁默不作声。铁木大师仍正眼未看天边枭主一眼,两只半开半闭的绿眼,却一起盯在林独身上,真是连林独身内有几根骨头他也想数出来似地。 赤龙盗闻着李老儿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也大声以牙还牙道:“李桑,你别夸口,我看你才是陪着林独小子来玩玩的。今日咱们谁也不要先夸口,反正不见真章不散,来!来!来!还是我先来向你讨教几手。” 李老儿闻言,若无其事的朝四外看了看,笑道:“赤龙老贼,我看你还是别先向我讨教吧!你的主儿早待你多时了呢!自身已入危境尚且不知,还在江湖逞甚雄呢?” 赤龙盗心中一跳,急顾之下,果然峰侧顷刻之间已拥出数十个道士,黄黑相间,正是武当的二代弟子,个个手执长剑,领头的却是少林觉修禅师与衡山二友。 武当众道士一现身立时散开,分布在第一峰之四周,各守方位,恰恰摆成了一个阵势,林独拢目望去,认得是武当的五行百兽剑阵,这种阵势,陡望去,众人按着金、木、水、火、土之王行方位据守,毫无奇特之处,只要略谙五行生克之道,便可从容破阵。 但仔细一看,却又非如此易与,众道士虽按五行方位据守,而五行之中又隐藏着无数之变化,这时虽看不出奥妙之处,只要阵势一发动,立会显示各种各类的兽像来,而阵势的特性,也就随着兽你的特性随时变化。 林独从大罗真经里,见过这种阵势,不觉望了李老儿一眼,李老儿他也会心的一笑。 赤龙盗开始见着武当道士之同身,倒是出乎意料之外,转而一想,忽然勃然大怒,厉喝道:“李桑,你真是个无耻的东西。” 转头突向天边枭主过什道:“葛洪,咱们昔日无仇,今日无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就请暂忍一时,待我与李老头子打了一阵再说。” 天边枭主双眼一转,暗想:“这样也好,让他先耗去李老儿一些精力,我再与他动手,便更有把握。” 他想过,哼了一声,转头也去望武当诸道士的阵势。 赤龙盗知他不会再插手,顿时走上二步,马步二沉,喝道:“李桑,你这无耻的东西出手吧,我与你先合上百招再说。” 李老儿一笑,正要答话,赤龙盗早已沉不住气,呼地就是一掌劈来。李老儿大喝道:“来得好!赤龙老贼,你自不量力,你若能支持我十招,便算我李桑败了,从此不现江湖。” 说着猛退三步,真气一提,左臂已迎封而出,恰恰把赤龙盗之掌力挡回,接着右臂又是一挥,一脱劈空掌,紧随后打到,李老儿有心三招之内,便要使赤龙盗知难而退,免一未而此缠绕不休,极不容情,脚下移动,连抢上三步。 这时赤龙盗正迎击李老儿之第二招掌力,李老儿猛然一撤,赤龙盗掌力打空,李老儿不容他收回掌力,一回身,“嗨!”的一声,吐气开声,双掌齐发,立时罡风如排倒海厌到,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赤龙盗前掌尚未收回,那里措手得及,不得已,急向后纵出,可是就算再快,仍是不免被李老儿掌风扫着。 就在这时,突听林独大喝道:“铁木和尚,没有你的事。” 赤龙盗倒纵不及数尺,李老儿掌风已到,他在情急之勉强打出二掌抵了一抵,立时脚下一浮,失去重心,被李老儿雄浑之掌力送出三丈开外,好在赤龙盗也是成名多时的人物,凌空一打千斤坠,落下地来。但仍踉跄连退三步,始立庄站住,李老儿立刻哈哈大笑,道:“才刚刚三招你便如此身浮力竭,还谈什么百招呢?” 赤龙盗直气得脸上变成猪肝色。一旁的铁木大师,本想在赤龙盗一招接应不上之际,助他一臂,将李老儿掌风挡回,却被林独一语道破,故瞪眼看着赤龙盗受挫。 这时见李老儿得意扬扬,立时向他合什道:“我这师侄,果非李施主对手,贫僧愿再领教一掌。” 李老儿见铁木大师忽然对他客气起来,不觉大笑,道:“我李桑未为你废在双莲寺里,已觉幸运,今日能是明磊落的与你较量,虽死如何恨?” 说着就准备接铁木大师的掌风,但他也知铁木大师非赤龙盗可比,实在不知强了多少,知道这一对掌,成败立判,一生英名全击于与铁木大师的比斗上,不由脸孔一肃,运气凝神,全神贯注铁木大师的一举一动,半点也敢分神。 天边枭主的一见李老儿这等紧张,他不知铁木大师的厉害,心中十分纳罕,暗忖道:“李桑对我尚未哪此紧张过,敢情这既黑且瘦的老和尚真是厉害非凡么?竟连李桑也这么紧张,要不,那他就大可不必这样小题大做了。” 赤龙盗三掌受挫,知道自己实在兵刃与掌力上均逊李老儿一着,高手比斗一点也取巧不了,只要略差一筹,立可分出强弱,正在暗暗生气,陡见他师叔出手,也就退过一旁观战,心中直望铁木大师能一掌把李老儿结果了。 谁知就在这双方对垒分明,铁木大师与李老儿均全神贯注敢人之际,林独突然叫道:“且慢!” 他越出一步,深深向铁木大师一揖道:“铁木大师,今日青城之会全是在下之意,与我师伯玉犁神耕李桑本甚关连,大师暂请一忍,待在下还请我师伯三掌之约后,再来请教!” 接着他又朝天边枭主笑道:“葛枭主,还认识那个牧牛童子林独吗?” 天边枭主突然大叫道:“罢了,李桑!他今日能底弄些什么鬼?今日本是你我互分强北之争,怎的连这小鬼也带来了呢?难道他也想来争一争天下武功第一的头衔吗?” 林独也立时脸上一变,喝道:“葛枭主你别卖狂!峨嵋之约难道你忘了么?你连人家的面都未见着,竟还妄想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岂不害噪!” 天边枭主闻言顿时的脸变,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双目盯住林独问道:“什么!峨嵋灵崖约斗之人竟是你吗?你凭什么呢?”他说着一顿,蓦然哈哈狂笑,一指李老儿道:“李桑,你真是异想天开,明明他称你师伯,你的后辈也来向我挑战,你把我放在眼里没有?” 他话音一落,突然疾如闪电纵身而起,一掠已至李老儿身前。双掌齐出迎胸拍出,同时厉声问叫道:“今日是你我生死之斗。” 天边枭主实在是气到了极点,所以才抢击李老儿,李老儿一见来势凶猛,正要闪避,林独在一旁站着,冷哼一声,单掌一挥,打出一股无形劲气,从旁袭到。从表面上看林独毫没用力,但实际上天边枭主却感自己打出的掌风一偏,竟有些难以撤回之感,心中大吃一惊,一旋身,朝侧在面一跃,猛然撤掌,这才知林独之实力,不由木鸡般站着,目瞪口呆的望着林独。他是做梦也未想到中途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林独又冷笑一声,道:“葛枭主,数年前我爹爹金钩一钓败在你掌下,当日我爹爹怎样败在你手,今日我便要你也怎样败在我手。” 说罢,他突然回头对李老儿道:“师伯!三掌之约已到,接招吧!” 李老儿忽听林独摧接三掌,知道他这时实在心急复他,不愿再事搁延时刻,立时也哈哈笑道:“林独,此刻我不是你之师伯了,你放手做吧!峨嵋灵崖你盗身藏铁胆,今日我也要出出这口气!” 林独顿时也大叫道:“飞腿儿,骗我大罗真经,牵走我的青牛儿,你为何不也说呢?接招!” 立时他脚踏天罡步,一招“推窗闭月”打了出去,林独要真以全力击出,李老儿那里能接住呢?他不过以三成真力击出,以应过节而已! 但李老儿却不是这种想法,他说要打,就是真个打,决没有他虑,当时他马步一沉,忽地“洪福齐天”一招硬接林独掌势,他是用了八成儿劲力,林独一个接他不住,全身幌了一幌,李老儿却动也未动。 “林独,你怎么搞的,谁要你让我呢?三招之约,这一招不算。” 林独不由扣得一怔,他没有料到李老儿是只对事不认人的。但他念头一转,也大声答道:“谁说这一招不算,三招轻重全在我运用,你知我不是別有用心吗?” 说着他不待李老儿答话,又是一掌劈出,叫道:“飞腿儿,再接这招!” 李老儿总以为林独这一掌定当全力而出,故一点也不敢疏神,真气提,全力迎击,谁知打了出去,林独的掌力竟然虚飘飘,当时气得他心荡气没,脸上一阵发热,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因为这样,真比林独把他打伤还要难受些,尤其当着天边枭主与铁木大师,赤龙盗这些江湖顶尖人物之面,他更觉受辱,难以忍受。 他这时怒从心起,正想一翻三招之约,连连抢攻林独,谁知就在这时,林独突然暴喝道:“飞腿小儿心!” 李老儿猛地一惊,念尚未转过,一股无比强劲之潜力早已当头袭到,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闪避他又不愿,一个措手不及,蓬的一声早着林独一掌,他一个跄踉,连退了七八步,终于站立不住,跌坐在地,同时脸上也由白转青,全身因痛苦也颤抖不已! 原来林独第一招被李老儿责了几句,心中转念,将错就错,第二招索性打了一掌虚招,待李老儿一怔之际,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了五成功力打出第三掌。 李老儿正在心荡气浮之际,一个疏神,便被林独所算,被击倒在地。 林独那会有心将李老儿打伤呢?尤其是在这青城第一峰,敌家环伺,李老儿更是这场比斗的主角儿,他这一受伤,林独不由大惊,一个纵身抢上前去,大声叫道:“师伯!师侄一个失手,把师伯打伤了,这怎么办呢?你不要紧吧?” 李老儿虽然受伤,脸上发青,连忙运上一口真气,逼住伤痛,微微睁目对林独慈祥一笑道:“师侄,这样才对,你干得好!我没有事,你去对付葛洪和铁木,你行,他们决打你不过的,不过,葛洪这个并无大恶,别伤了他的性命,铁木却是歹毒异常,任由你对付吧!” 林独连忙点头应是,柔声道:“师伯!你静静憩息吧!师侄会对付他们的,但两个我都不想杀他们,师伯你知道我是不想杀人的。” 李老儿忽的双目大张,看了林独一眼,见林独眼中射出一种忧急之色,忽地叹口气道:“林独,我说任由你对付吧!不过铁木和尚,你留着他恐将给你惹来无穷的后患,而且你师祖是怎么死的呢?” 林独陡闻此言,心中为之一震,自然而然转头对铁木大师望了一眼,只见他这时嘴角露着冷笑,两只绿眼也对林独而望。 林独见他此种神情,心中有说不出的讨厌,但衡山派白松老人又在心中出现,他回头转怔怔地望了李老儿半响,正要答话,忽然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从第一峰与第二峰之间急速奔来,人未到已听牧羊玉女大声焦急嚷道:“林哥哥,你疯了!怎的便把爹爹打伤了呢?” 李小艺也大叫道:“独弟弟,我远远看见是你把师父打伤的,你按着什么心思呢?” 她们奔至跟前,迷惘的望着林独,并急急察视李老儿的伤势。 林独不知应怎样对她们解释,嗫嚅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李老儿自己睁眼对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低声斥道:“艺儿,婉儿!叫你只隐在一旁观战,怎又不听话了呢?林独没有错,他应当如此,这里没你们的事。” 林独缓缓站起,忽地说道:“艺姐,婉妹!此时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快将师伯扶过一旁,有话回头此间事了再说。”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诧异的对林独一瞥,不再洵问,急忙将李老儿扶在一旁。 这时林独才转身,面对天边枭主,指着他问道:“葛枭主,一年前,葫芦谷追迫双鹰寻踪,江边邂逅,这些对我林独均有生命之险的事,我可不计,我只问你,我爹爹是怎样败在你的手里的呢?”; 天边枭主眼看着林独打伤李老儿,这份惊诧真是无以复加,心中已微有惧意,但他又要维持表面上那份一向傲岸之态。闻言冷冷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林独!你怎样来我便怎样接着就是。” 林独沉吟了一下,说道:“葛枭主,今日欲败在我手内,可愿也像爹爹败在你手后一样,从此不再出现江湖呢?我也不想伤你,如同意便由你划下进来吧!” 天边枭主寻思了片刻,他刚才已在林独之掌力上领教过,又见李老儿伤在他掌下,暗忖:“林独这小子可能是掌力上有特具的功夫。” 突然想到他鹰阵的厉害,可是这番比斗,关系太大,要不葛洪名扬天下,要不从此老死荒山,且背着战败之耻,因此把自己一生之受荣辱付给一群无知无识的鹫鹰身上,他终于有些不放心。 不觉半响默然无语。 林独却在一旁大声催促道:“好个天边枭主,看你是何等雄心万丈之人,怎的这一会儿又踟躇不前了呢?敢情你害怕了吗?那就别比了吧,你赶快与我滚出青城去!今日既敢上得青城来,就不是懦夫。” 天边枭主被林独一激,立时气得发抖,全身骨节一阵咯咯响过,蓝衫无风自动,忽然之间,天边枭主竟像暴涨了许多。 林独在葫芦谷见过他这种情景,知道他已运起了全身的劲力,林独连忙暗中戒备,因天边枭主虽傲岸,但也机警异常,往往会在乘人不备之际,骤加施袭。 天边枭主突然大叫道:“林独,你爹爹金钩一钓林宗是败在我们互议之三阵之上,你也敢与我三阵分胜败吗?我败了便从此不再现江湖,但是你呢?” 林独一听天边枭主已允,蓦地朗声一阵狂笑,出声铿锵,正是天边枭主在峨嵋时听到的笑声,不期然的精神一悚。 林独笑过一阵,朗言答道:“葛枭主,莫说三阵分胜负,就是十阵,林独也赤手奉陪。我林独要是败在你手里,就当你之前,自裁当地。” 天边枭主一听林独说得这样决绝,不料他竟把这件事看得这么严重,心中又是一凛,忽地福至心灵,脱口说道:“林独,何必要死呢?” 林独万想不到天边枭主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觉感受良深,暗道:“天边枭主!我以后也让你一次不死。” 说着他便在怀中摸出一颗宝珠,在山石上一搞分为两半,交一半给天边枭主,道:“葛枭主,这一半你收下吧!我念你今日一念之仁,往后你如有急难,我林独决让你一次不死,说了便算。” 天边枭主愕然一怔,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林独不由分说,硬把半片珠宝拋到他面前,他只得勉强接下,林独于是接着道:“好,你就划下道来吧!” 第四十九章 三阵赌命 天边枭主早已打了主意,答道:“第一阵咱们就在掌上见高下。第二阵由这第一峰看看谁先到了隔了几个山的丈人峰,第三阵我有个小小阵势,你能破得了吗?” 林独笑了笑答道:“是不是你那个不成体统的扁毛阵呢?” 天边枭主听了并未作声,只缓缓的向林独走来,林独问道:“这第一阵的掌法怎样比法呢?” 天边枭主冷笑一声,道:“自然咱们掌对掌的打了。” 林独连忙摇头道:“那不成,你要与我对掌,这二三阵就不用比了,你想想看,你之功力尚不及我师伯,怎能与我比掌力呢?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比吧。” 林独说是实话,天边枭主虽然未与林独正式比斗过,但就凭他刚才那一挥之力竟能挡住自己袭向李老儿这掌风,强弱已判,天边枭主那会明知故犯呢?可是天边枭主想不出别的法子,林独一时也无甚好的法子。 两人沉吟片刻,天边枭主突然道:“这样吧,这第一阵但留着第二阵再比,咱们先比第二阵吧。” 林独笑道:“这第二阵乃是轻功,葛枭主!你这轻功虽高,但在峨嵋你竟连我人影也未见名、你想能胜我吗?” 天边枭主诡笑一声:“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关心,咱们谁先到丈人峰这一阵就算谁胜,你同意了吗?” 林独道声走吧!谁知他话音刚落,天边枭主已一纵而起,直如风驰电掣朝青城第一峰下奔去,林独立时一声长啸,青城山上赤龙盗,铁木大师与少林掌门觉修禅师,衡山二友,武当诸道士,以及李小艺,牧羊玉女等人连林独怎样起步的都未看清,已失了他之踪迹。 但,林独奔至峰下,竟不见天边枭主的影子,不山心中大奇,暗道:“难道他真要比我快么?” 他只在心中动了动,并未在意,接着全力而驰,一连越过两座峰头,眼看丈人峰就在眼前,他一高兴,嘬口又是惊天长啸,就登上丈峰山壁的丛树梢上,真是凌空飞渡,快得出奇。 就在他登至山腰之际,陡感一条黑影一幌而没,他并未看清这是什么,以为只是一块云影,并未在意。 转瞬过后,丈人峰顶就在目前,他陡地听得天边枭木一阵朗笑道:“林独,天边枭主等你多时了,敢情你在中途睡了一觉么?” 林独听了大吃一惊,抬眼望去,一点不假,天边枭主早傲然兀立峰顶,状甚悠闲,脸不红,气不喘,根本就不像全力奔过一程之人。 林独这第一阵便输给天边枭主,心中既焦急又纳罕,刚到峰顶,一个纵步,便要去抓天边枭主的手腕,对他是怎么来的问个清楚,天边枭主猛退一步,大喝道:“林独,言尤在耳,你反悔了么?” 林独知道自己激动过甚,可是又想不起天边枭主怎会比我快呢?于是强自抑住心中之疑惑问道:“葛枭主,你这份轻功在下实在佩服,但是你能告我是从那一条路上来的吗?” “天上有天,天下之武功就是你林独最强吗?告诉你?本枭主蹈空踏虚,凌虚飞渡,你信不信?” 林独听了只望着天边枭主发楞,忽然想起快至峰顶时的那个影子,心中一动,恍然大悟,不由也哈哈大笑,随即脸色一变,道:“葛枭主,这样的欺人之行为,为武林中之人所不齿。” 天边枭主知他已悟出他是骑着大鹰从空飞至,但他仍傲然道:“林独,我欺谁来呢?你不自怪本领不济,却来怨人?你想想我是不是只说谁先到达这丈人峰,谁便得胜,而并未言明以何种方法到来,这你就不能怪人了。” 林独想了想,真是如此,只得忍下这口气,只怪自己过于疏忽,未察他其中之奸计,致输他一阵。 天边枭主说罢得意非常,又是一阵纵声大笑。林独一拂说道:“葛枭主不必洋洋自得,还有两阵尚未比过呢!” 说罢双袖一抖,循原路飞奔回第一峰,天边枭主随跟着,他两人刚越过一座山,远远便听得杀声连天,林独心中猛地吃了一惊,他耽心李老儿内伤未愈,如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乘机下手,李老儿必难逃毒手。 而且,林独知道铁木大师的黑气毒氛,厉害无比,无不是佛道两家至高罡气的神功,决难破他,而李老儿真力虽高也只是普通掌力,怎能迎战这种万分歹毒的指功呢? 他这样一想,恨不得插翅飞回第一峰上,脚下无形中迸出全力而奔,他这一施出无上轻功,天边枭主那就相形见绌了,凭他用尽吃奶之力,仍然在转眼间林独早又越过一座峰头走得无影无踪了。 天边枭主只有自我解嘲笑道:“反正在轻功上我已贏了你一阵,回程你再快也没用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非但不赶,反倒更慢下来了,到后来,干脆一步步走回去,这样更能够显出他的从容不迫,视之泰然的风度。 林独有如一阵狂风般奔回第一峰顶,举目一看峰上刀光如林,霍霍生光,果然是武当众道士乘林独与天边枭主比赛轻功,赶往丈人峰之际,发动五行百兽阵,围攻赤龙盗与铁木大师,为武当掌门人宁真子复仇。 但这时峰顶已倒着几具武当道士的尸首,少林掌门方丈觉修禅师手执方便铲,衡山二友的双剑舞得风声呼呼,寒光闪闪,但只在赤龙盗与铁木大师身前身后跳来跳去,似首顾虑太多,不敢贸然近身。 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却兀立峰顶,毫不在意似地只炯炯注视着周围之变化,而并不轻易出手攻敌。 这时林独游目四望,见武当众道士此刻正摆着一个虎形阵,而且还在风车般乱转,蓦地,觉修禅师的方便铲一抡,施了一招“横扫千军”,接着微微一震,陡如一条匹链般埋没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当罩去,同时衡山二友手腕一抖,也舞起两蓬剑花,迅如电掣,裹向两人。 赤龙盗虎吼一声,喝道:“老匹夫想是不要命了。” 对方便铲与双剑之袭击,根本不加理睬,呼地凭着一双肉掌竟接了过去,他双掌一出,带着一股飒然风声,迎向觉修禅师与衡山二友。 但觉修禅师与衡山二友早有默契,三人猛地一分,避开赤龙盗之掌风,随即转身一旋,三人各施绝招“云帚清天”,“青云出岫”,“鹰落平沙”,出其不意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快疾身法攻向铁木大师。 铁木大师虽戒备应敌,也来不及打出黑气指毒,只袍袖一拂,跟着向横里一跃,但仍是迟了一步,只听咝地一声,一只袖只已被衡山二友之长剑划破一块。 当时气得铁木大师鬼嗥般厉叫一声,一条又黑又瘦的身子忽地纵起空际,觉修禅师,衡山二友在江湖中也是一派掌门,自属顶尖人物,那有不知厉害,而且三人又是胸有成竹,进退均是互拥相呼应不必有谁招呼,三人脚下一点已同时抢开三丈之外。 铁木大师那会甘心,又厉叫一声,凌空一转,十指箕张,罩向衡山老二。衡山老大与觉修禅师大惊,从旁闪到,抡起方便铲与长剑抢攻铁木身后,同时大喝道:“老二快躲开,老鬼毒气厉害,千万别使其沾身。” 衡山老二那有不知危机一发,猛一运气,倒纵出二丈,恰恰避毒氛施袭,接着单手一挥大叫道:“上。” 武当众道士一声暴喝,阵势一变成为鹤形,分三个方向进袭,那正是鹤抓与鹤嘴, 顷刻之间已将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围在中央,剑如雨下,向两人猛刺而至。 原来铁木大师所练黑气毒指,并未练到家,他用过一次便要将打出之毒氛收回后,方能再用,开始时,众人不知他之厉害,故有数道士中毒罹难,但一经知道他之弱点,顿时变了战法,先由觉修禅师与衡山二友引铁木大师出手打出毒氛,然后武当众道士便发动阵法,一齐而上。 他们这样一来,果然收效,赤龙盗与铁木大师立时手忙脚乱,两人同时狂啸一声,一鹤冲天,纵起三丈多高,正要凌空要一点脚面,斜掠出阵围时,武当众道士间突有一人暴喝道:“长虹贯日,着!” 顿地武当众道士哗然一声应喏,手中之剑一齐向铁木大师与赤龙盗飞掷而出。 —时间,天空中剑光如涛,涌向空中两人,林独看得这种威势也惊心动魄,暗忖:“武当孤注一掷之招法,真是与铁木大师赤龙盗拼上命了。” 铁木大师真不愧是赤龙盗师叔,虽在这寒剑如雨之环境下,仍然大叫道:“师侄留心应敌,不必惊慌!” 自己却屈臂弓身,不慌不忙,左抓右踢,把周身之剑一一打落,但赤龙盗却一下拨及不及,臂腿之上同时中了两剑,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两人一横身,终于斜飞出五丈之外着地。 这时武当众道士手中已失长剑,一时又检拾不及,不觉均怕铁木大师与赤龙盗从外而杀来,个个心惊肉跳,为自己之性命耽忧。 这种千载难逢之良机,铁木大师与赤龙盗是何等样人,那会放过,赤龙盗厉喝一声,抽出赤龙鞭,铁木大师鬼叫一声,两掌发黑,一转身,就要杀向武当众道士,如这真为两人所乘,武当定会死伤狼藉,无法收拾了。 就在这时,林独那会让两人大肆屠杀而见死不救呢?一声轻笑,脚下一点至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前面。立掌当胸,道:“赤龙,铁木和尚,暂诸息手,待我与葛枭主打完二三阵,你们再打不迟。” 觉修禅师一见林独挡住两人,知道他是为救援而出,一挥手,众道士拾起长剑退过一旁。 赤龙盗见林独横加阻碍,突然破口大骂,道:“林独,分明武当的臭道士死在顷刻,你却来阻止咱们,为何刚才你远远站着袖手旁观,此刻却又挺身而出呢?你这王八蛋也太过欺人了’。” 林独哈哈笑道:“赤龙恶贼,你也不想想无端将人家掌门人打死,理亏在你,我不阻你们,难道还会帮着你再打武当道士吗?” 就在此刻,天边枭主已到,林独见着他,想起因他狡计败了一阵,不觉脸色一觉,对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喝道:“你两人别罗嗦,有账要算,待我与葛枭主打完之后再说。” 说罢单掌一挥,一股潜力逼向两情。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只得哼了两声,跳过一旁,望着林独与天边枭主又相峙而立。 这时峰上之人想知道他二人之胜败结果,但也只有从他两人之脸色表情上去分辨,一看天边枭主这时从容不迫,面带微笑,林独却紧绷着脸,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众人无不大感奇怪。 众人这一看清,十成知是天边枭主得胜,于是各有各人不同之想法,愁的是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快慰的却是赤龙盗,铁木大师,他两人对林独之武功看是莫测高深,而在轻功上却败给天边枭主,自是快慰十分。 李老儿虽受伤跌坐在地,运气活血自疗,但也挂心林独的胜败,低声问牧羊玉女:“那第一阵谁胜了呢?” 牧羊玉据实答道:“看林哥哥之脸色,好似这一阵败给天边枭主了。” 李老儿听得一怔,喃喃道:“那怎会的呢!葛洪我知他甚深,他这轻功尚不及我,怎能胜得了林独呢?” 他又闭目寻思一刻,终未想出是何道理。 这时早听大声道:“这第一阵我输在你之诡计之下,第二阵应较量较量掌力,比可想出一个妥善之法呢?” 无边枭主暗忖道:“第一阵我已胜了他,如这第二阵再能胜他,第三阵就不用比了,可是分明他如今之掌力当可独步天下,如不取巧实难胜他。” 他沉吟一刻,忽地心中一亮,想出一法,立时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林独,较量掌力之法自然想出来了,只是不知你敢不敢接受。” 林独不暇思索,脱口叫道:“葛枭主,只要你想得出法子,在下无不奉陪。” 天边枭主又诡笑问道:“这话当真,说出来可不放反悔。” 林独道:“葛枭主,我林独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如山,几时曾反悔过呢?” 天边枭主突又朗然几声长笑,缓缓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小之山石,扬了扬,笑道:“林独,响们就是比这样一块大小之山石,谁甩得远谁便得胜,自然是谁之掌力雄厚谁便能得胜了,这样的比法既公平又互不伤人,再好不过了。” 林独一听愣在当地半响出不了声,额头渐渐冒汗,他心中暗叫道:“好一个狡滑之徒,他明知在掌上无法胜我,却想出一个这样的绝法子来,表面上看投石远近确是掌力厚薄关系甚大,实际却又未必,这那里是比掌力呢?简直是比全身力量配合得当与出手准时恰到好处之技巧,如果运用不得当,一下失手,你就是有再大的力量也投不远的。” “葛枭主,那里像是比掌力,简直是小娃儿甩石片之玩艺儿。” 天边枭主知道林独无必胜之把握,更加得意,笑道:“林独,这是小娃儿甩石片的玩艺儿,固然不错,但却能测出你我掌力之强弱以分胜负,怎么,你反悔了吗?” 林独只听得全身一凛,暗道:“糟了,如这一阵再输与了他,那我必欲谨诺言,不死也无脸见人了!, 他这样一想,无形中更是紧张异常,可是他既已答应人家,势又不能反悔,只得硬起头皮,大声喝道:“葛洪,我竟未料到你是这么一个狡诈之徒,林独既答应你,当然不再反悔,那么你先出手吧!” 天边枭主又哈哈大笑一阵,道:“那么林独,他也拾块同样之石块罢,不要待我之石块出手后,你竟以因石块大小不准之由抵赖起来,那可不好,同时那面咱们也要各派一人看清落点,以分远近。” 林独无话可说,只得拾起一块与天边枭主同样大少之石块,同时向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两人招手,两人应招而至,林独略吩咐几句,结果牧羊玉女退回李老儿身边守护李老儿,由李小艺担任看准落点之事。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这时听天边枭主竟欲用这种方法比赛,心中也万分替林独耽心,脸上更显出沉重之色,这种越出武林之外之比斗是谁也无万分之把握的。 其实天边枭主本身何不是如此呢?不过他只是显然必败之第二阵,竟给他想出这样一个有胜之望的方法,同时他又已胜过一次,纵然这一阵就是败于林独,他也仍有最后之一阵得胜之机,故不像林独之紧张而已!他也一招手,忽从峰侧跳出一个白衣小孩奔至李小艺之身旁,暂充裁判。 李老儿也为林独捏着把冷汗,虽然受伤,也忍痛站了起来,炯炯望着两人投石。 天边枭主先投了,大家看着他,他配合得恰到好处,石块投出时翁翁作响,不高不低地落向二百步外,他极表满意,望了望林独,得意地笑道:“现在轮到你了!”林独望者手中拳头大小的石块发怔,他毫无把握能胜过天边枭主,但这一投决定他们这次赌斗的命运。 林独紧张异常,额上的汗水也颗颗下流,他举手正要投出,突然李老儿一声大喝道:“慢些!” 他缓缓不至林独身旁:“师侄,你这么紧张,心浮气荡,怎能投远呢?记住,这种投石之技,在于指,腕臂,腰以及脚底下之力量运用,一起施用方可投远,否则必败无疑。是故心中镇定,气凝意一,乃是致胜之道。” 李老儿说罢因内伤喘息了一阵,转身缓缓退了两步,又还身说道:“记住,切戒紧张。” 天边枭主等得有些不耐烦,冷笑一声道:“李桑,林独掌力雄浑,运得着你教吗?” 李老儿也冷笑道:“葛洪,你这狡诈之徒,这那里是比掌力呢?要真是比掌力,林独只须一招半式便足可制你死命。” 天边枭主不再与李老儿答腔,回头催着林独快些出手,林独听着李老儿的话,连忙神气归一,运起丹田真气,注入右手指,腕之上。 他天地之桥更是早已通畅,足部之力更可运起纳于腰际。他一切细心体悟一番,更虚恍了恍石块,觉得畅然而适,并无不妥之处,顿时间信心立增,与刚才之紧张心怯之情大不相同。蓦地,他大叫一声:“艺姐,你看准了!” 向前猛窜二步,扬臂旋腰,石块呼地一丝破空之声,有如流星飞蝗,向前飞去,刹时已越过天边枭主之落点,超过天边枭主的几十步,那边李小艺忽喜极跳了起来,大叫道:“啊!独弟弟!你胜了!你胜了!” 李老儿精神一松,忽又跌坐在地。林独却重重地舒出了一口长气,可是额上的汗水反而如雨点般下落,就像赶了段急路,停下来之后,才大汗淋漓。 林独胜了一阵,紧张之局初解,回视天边枭主时,他怔怔地站着,脸上无一丝表情,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阵以分胜负了,林独初露笑脸,笑道:“葛枭主,人我互胜一阵,已交平手,现在就要见识一下你那扁毛阵了。” 天边枭主冷笑一声,道:“好,别瞧不起我那些鹰鹞儿,它们会将你撕成粉碎。” 林独这时精神陡长,气高趾扬,哈哈朗声笑道:“葛枭主,我看你那些扁毛畜牲,一只只都色厉内蕴,凶恶可憎,我要是让你剩下一只带回去,便不算我林独之本事。” 天边枭主灵机一动,又借机加增他得胜之机会,立刻也大喝道:“好,就是这么,我那些鹰鹞,你要能使之不留一只的话就算我败,从此天边枭主不再出江湖,如有一只尚能翱翔天际,林独!那你就败于在下了。” 他此话一出口,李老儿与李小艺,牧羊玉女无不大惊,暗想鹰鹫乃是百禽之雄,翱翔天际,其速如电,一泻千里,林独就有再高之本事也难以一一歼灭,除非他能腾云驾雾,就休想办到这事。 李老儿深虑林独会冒昧贸然应接下来,那真是无异自裁了,顾不得自身内伤,又是一跃而起,喝道:“葛洪,你要不要脸,竟说出这种话来,林独要是大罗真仙,能在空中任意翱翔,也就不会找你这匹夫比什么武,斗什么胜败了 天边枭主一看李老儿又横加干预,也十分愤怒,喝道:“李桑,我又不是与你比,要你唠叨甚的呢?你我之约,尚未践履,你凭什么从横一再架梁呢?有种你就出来斗斗。” 天边枭主也实在辣着,他明知李老儿已受伤不堪比斗,却故意激他。李老儿那受得下这口气,一挽双袖,大喝道:“好,葛洪!你接招吧!” 双臂一振,“斜阳落雁”便向天边枭主扑去,天边枭主微微冷笑,一沉身,双掌微抬,待时而发。 林独一见李老儿不顾性命的扑去,也大喝道:“师伯!施不得!” 人紧接着直扑而起,一伸手,恰把李老儿拦腰抱住,凌空一扭腰,投了回来,对李老儿求道:“师伯,你内伤未愈,此时不宜动手与人比斗,天边枭主虽奸,但师侄自问能胜过他,师伯还是一旁静观吧!” 李老儿仍然气得脸色铁青,喘息道:“师侄,葛洪之奸计实在使我忍无可忍,你怎能歼灭如许之多的飞禽呢?” 林独答道:“师伯,这事师侄已成竹成胸,我决不留他片毛只羽回去,我会对付他的,我这时说你或许不信,师伯瞧着吧。” 李老儿终是十分怀疑,但不得不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牧羊玉女又连忙为他推拿活血。 林独转身,这才对天边枭主朗声,道:“葛枭主,三阵赌胜败,尚留这最后一阵,你全力施为吧!” 天边枭主心中暗许,蓦地一条右臂直举起来,立即听得不知何处传来的两声雕鸣,接着一红一白两个小孩似纵而出,各人手执一面小旗,男孩黑旗,女孩的黄旗,在第一峰上东西两端站定。 林独怕飞鹰群至,伤及旁人,尤其对李老儿不放心,不由大惊道:“武当诸道友,请各自小心,葛枭主之恶禽,训练有素快速无比,一个不愤便会给啄瞎眼睛,裂肉撕身,残忍绝伦,你们身藏暗器之人,可以取出备用,以防万一。” 随即他又对李小艺与牧羊玉女道:“艺姐婉妹,好好护着师伯,别为飞鹰所乘,艺姐的九子银针可取出扣在掌中准备应敌。” 天边枭主见林独这种慎重的样子,轻笑道:“林独,你不用为别人耽心,我不会向他们采取攻击的,现在你准备吧,我的鹰儿来势特急,不要说你把它们杀光,就是你能应付已是不易了。” 林独答道:“谢谢你的警告,对你那扁毛阵,林独早已见识过了。” 天边枭主不再答话,只轻笑了笑,又单手一挥,金儿玉女立刻黄黑小旗高举,远远又听得一长一短两雕过后,青城第一峰侧面四周,顿然拍翅之风声四起,强扑而出。 林独见了蓦然一声长啸,青城诸峰无不回声呜应,一时啸声远远播散,一分动听,而这啸声又出林独丹田真气,峰上之人均惊于他之内功精甚,皆自暗暗佩服。 就在林独长啸过后,他展开身法,就朝峰侧群鹰扑去,鹰理也不理,冲空而成起成千上万之飞鹰,片刻之间,便在空中排成各式的队形,无比的雄伟壮观,绕着青城而飞。 参与青城之会的人,无不既感讶异,又感这种壮丽的场面开了一次睹所未睹的眼界,而天边枭主更加得意忘形,仰天张臂狂笑不止。 林独在众人看来是扑向群鹰,其实不然,他是奔向第一峰与第二峰之间的那颗巨松,因为他知道鹰群过众,如欲一一歼灭,凭掌力不如仍借助于松针较为轻巧有效,因此他直向巨松奔去,不久,到得松下,群鹰已绕青城二周,他连忙一纵上树,脱下青衫竟包了一大包松针,如以根数计,就是再多一倍鹰群,也足可应付。 他取足松针,重以奔回第一峰上,天边枭主一看林独取来松针,胸色陡地一变,因前数日鹰群伤在此针之下的为数不少,这时见林独重施故技,想到他辛苦训练的群鹰,立会遭到一次无情劫运,不觉脸上就成了颜色,颤声问道:“林独,你准备以这种无情歹毒之法对付我的鹰儿么?” 林独闻言不觉一怔,暗忖:“天边枭主既与自己赌杀绝恶鹰以分胜负,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既而一想,定是这些恶鹰平日与天边枭主相处日久,又十分不舍,心中矛盾之故,不由哈哈笑道:“葛枭主,敢情你舍不得这些鹰命?” 天边枭主知道言,也就无话可答,这时鹰群已快绕完青城三圈,眼看就会俯冲而攻,就在这刹那间,林独因天边枭主这一语之情,忽然想起衡山白须老人话,无形中心中大震,突然大喝道:“天边枭主,你既与群鹰已生情愫,我也不为已,我林独也不愿多造孽,只由你一句话,我只将你的每只儿打伤,并不取它性命,算不算数呢?” 天边枭主全身又一凛,连连点头道:“林独,我平生从未对谁生过怜悯之心,不想今日却对这些鹰儿大感怜借,也许它们是由我一手调教出来之故,好吧,林独!你这种处置不能不使我佩服,未出手我已先输给你一着,就这样吧,林独小心了!” 他刚刚说罢,嘬口就是两声短啸,顿时间三只大鹰出现天边,顷刻而至,天边枭主头顶绕飞的三只小鹞,也冲霄而起,与三只巨鹰,分东南西北,各据一方,以防因惧敌逃逸之监守。 群鹰三周绕完,已聚集峰顶空际,不住盘旋,但圈子却越旋越小,一只只两抓下垂,鹰眼俯视,盯着站在峰顶中央待敌之林独。 林独连忙自包中抓了两把松针,仰首监视,也不能稍微疏神,东边大鹰一声厉鸣,小男孩的黑旗轻挥一下,东边那只巨鹰领着十数只老鹰,一斜翅,掠了下来,但距林独头顶五丈之上,忽又一场鹰头升空而去。 可是,鹰群虽尚离地五丈,峰顶的草木已被鹰群振翅之风,吹得摇曳不起。 紧接着西边的巨鹰也唳一声长鸣,竟领了数百只飞鹰投下,但仍是虚张声势,只是掠飞而过,不过,却带着一股狂风扫过,声势惊人。 待南方巨鹰投下时,便有数千只鹰群随来,立时峰顶飞沙走石,只觉黑压压一大片蓦然压了下来,吓得在场之人,无不心肠寒战,失魂落魄,可是这群鹰仍是探敌示威而来,所以如此,只是天边枭主想以声夺人,先造成林独之恐惧心理,而真正鹰阵尚未发动。 这三头巨鹰过后,男小孩忽又黄旗摆动了两下,指向北方,三只小鹞鹰便有二只徐徐飞来,到了知独头顶上空,二只鹞鹰竟上下左右翻腾起来,表演若各式姿式,十分好看。林独不由对天边枭主道:“难它们是葛枭主之宠儿,却是这鹰好玩。” 两只鹞鹰越飞越低,这时距林独不过丈许,林独正在赞不绝口,突然两只遥鹰双翅一合,如流星如急急箭射向林独,林独大吃一惊,欲用松针飞射已是不及,匆忙间双眼紧闭,大喝一声:“好狡滑的扁毛” 但他话犹未了,头顶立如着一计巨击,疼痛异常,不觉又大叫了一声“啊唷!”左手之松针便盲目打出,他也不知打中鹞鹰没有,但天边枭主就在这时暴出一阵狂笑。 第五十章 枭主之泪 上集说到林独正在树头顶上鹞鹰翻腾表演,看得出神,赞不绝口,不料两鹞鹰两翅一合,急冲而下,林独措手不及,头着了鹞鹰双翅上的肉锤一下,疼痛异常,立时闭着眼将松针打出。 但就在这时天边枭主暴出一阵狂笑,林独心知多半未曾打着,睁眼一看,双鹞早飞上高空,徐徐并翼回到双方据守岗位。 林独心中十分愤怒,转头对天边枭主,喝道:“葛枭主,你别笑,那三只小鹞我要了。” 天边枭主又长笑一声道:“只要你有那本事,空中的鹰鹞你全捉去吧!” 在他长笑声中,他双手忽的高举过顶,白小孩立时黑旗连连挥动一阵,就听东西南的三只巨鹰,遥相鸣应,接着林独头顶群鹰骚动起来,由群集一起忽的分成四伙,四伙又分成上下三层,徐徐下降,越飞越低。 林独两手各抓着一蓬松针,静立待敌,不敢稍懈,这时青城一峰顶之人,均双目紧盯着天空越飞越低的鹰群,全场寂静。 林独心中暗想:“我既已说出对鹰群只任其受伤,而不取其性命,那么松针打出后,应伤它那个部位才最为妥善呢?” 他想了想,还是伤在双羽之上最为妥善,而且只要在任何一只翅根上,中上一支松针,鹰群便无法飞翔了。 他正想着之际,四伙飞鹰的第一层,已仅离林独十丈高下,只需一个俯冲,刹那间便可攻到,林独等得不耐烦,忽然抬头叫道:“鹰啊,快攻吧,林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叫声刚落,群鹰之中第一起中有一只鹰咯咯鸣叫几声,群鹰立时一斜翅,猛攻而下,而且四伙飞鹰同时攻到,林独一声大喝:“来得好!” 待飞鹰距离间顶两丈高下,双手齐发,两把松针,顿时如乱箭急射而上,从林独头顶正面扑向鹰群,无不一阵噪鸣,纷纷坠地,但林独手法奇准,手随心转,他既想打鹰群之翅膀,便没有一根是打在别处的。 坠地之鹰,一只只颠扑一阵,想飞起又因单翅受伤,飞不起来,终于利用双脚加奔带跳,走入草丛中躲了起来。 这时前层攻下,未伤及林独,转眼二层又至,而且一层比一层数目增多,数以千计的飞鹰,抢扑而攻,林独只在包中抓把松针打出,又抓一把,鹰群更是坠落如雨,在地上扑翻一阵又一钻草丛中。 这一二层之鹰见伤林独不着,并不飞远,吩咐在四周盘旋,林独便成了四面受敌,头顶更有第三层最多的群鹰,逼了下来,刹时间,黑鹰蔽天,日色不见,任谁来也会吓得心惊胆战,无从应付。 这时东南西北角之巨鹰与三只小鹞也跟随在群鹰之后督阵,男小孩之黑旗更是挥动甚急,间杂以一声声鹰鸣,预示着群鹰正想作孤注一掷之状态。 林独站在正中央,意定神闲,心不旁鹜,紧扣松针,蓦地雕呜甚急当间第二层鹰群,如奉圣旨,一引颈狂扑而下,数千只老鹰一齐向林独冲来,声势之烈,可想而知。 林独一想单凭松针,恐在速度上制不了这么多,扣在手中的松针,急忙打出一把,将冲在最前面几十只打落,随即左手一挽包裹,一转身向后纵去,后面仍有鹰群围绕,但比较稀薄,林独那会惧它,呼呼呼,一连发出三把松针,被打出一条空巷,后面的鹰群已追至,他不暇思索,展开轻功,越围而出。 天边枭主以为他已惊惧,纵声笑道:“林独,群鹰击落半数,你就想逃,刚才夸口的大话,岂不尤如放屁。” 林独一面奔走,一面答道:“走着瞧吧!” 原来林独虽越出阵围却不走远,只在这附近几个峰间转来转去,群鹰随后一直在追,男孩的黑旗更未曾停止挥动,群鹰便不放过,不过每追一程,林独便会停下转身打出的两把松针,数百只老鹰,无不应手而落。 但不待鹰群迫近,林独又已奔走,这样一来,林独无受敌之虑,群鹰却有被伤之忧,不由得越追越慢,显然已生惧意,不敢追近林独了。 林独看出这点,信心陡增,转身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扁毛畜牲,还不与我下来!” 喝罢不退反向群鹰逼去,手中的松针更不断的打出,一时鹰群又有数百以上悲鸣一阵,坠下地来。 群鹰已被林独打得斗志全消,立时一阵噪鸣,便欲掉头飞去,那知就在这时,天边枭主厉然一声长啸,那个手执黑旗的男孩更是一跃,纵起空中,手中黑旗在空中狂挥三下,落下又纵起,一连三次。 在鹰群后面的三只巨鹰与三只小鹞也奋发神威,钢嘴利爪伸处,血肉羽毛纷飞,首先掉头倒飞的十数只老鹰便被抓啄稀烂,吓得群鹰又是一阵悲鸣,转身复攻向林独。 林独看得这情形,不觉大怒,手挥处,松针连发,人却向群鹰之后的巨鹰与三小鹞纵去。 但巨鹰盘旋在十丈以上,凭着松针实在打它不着,他心意一动,拾了几块碎石,猛一提真气,蓦地发出一声清脆铿锵之啸长,然后一纵身,白鹤冲天,跃起五六丈高下,凌空暴喝道:“孽畜,还不降服。” 手起处,碎石分从三路打了出去,出手既准又快,谁知三头巨鹰几已通灵,有的钢抓一伸被抓去,有的一合铁羽,打落石块,另一只却是引颈一啄,竟将石块衔在它铁嘴之上。 林独想不到巨鹰竟有这等聪灵,他发出之石块手劲何等沉重,它们竟能从容拨落接去,就是江湖一流好手,也不敢接出自林独之手的武器。 林独一招未得,自己一个身已往下沉,可是刚一低头,那还能见着实地,早被密密丛集的鹰群,挡住视线。 自己这时身在空中,却成了上下左右前后六面夹攻,最厉害的要算头顶三头巨鹰与三只小鹞,一见林独被浮困空中,得意之下,引颈唳然长鸣,神威陡增,不顾厉害同时斜扑而下。 铁羽张合之间,风声飒然,林独也知此刻身入险境,一不小心便有丧身钢啄之虑,重又提起一口真气,一点脚面,横窜丈余,躲过第一只巨鹰冲势,同时手也不闲着,一把松针向下打出,便见一群飞鹰坠落,留出一个丈余大小的空隙,林独知时机稍纵即逝,一个倒翻,首脚倒置,就要朝那空隙冲去。 但他快,鹰群更快,堪堪冲至空隙之中,早又密合,林独大惊之下,一扬头,罩掌向下一压,人又斜掠而上,就在这时,目前黑影一恍,林独一偏,一只钢抓在他耳际抓出一条血痕,林独不由心中一寒,暗道:“侥幸!要非那偏头之功,恐怕便有一只眼睛被抓瞎。” 他转头看去,原来那东西正是三只小鹞之中的一只,不觉怒火中烧,正在此时,第二只巨鹰又攻扑而来,看它斜斜掠来之热,稳健威猛界常,林独心中一动,眼看它距自己头面已不及一丈,而自己这时真气快竭,如不落实,决无法久留空际,他横心,猛又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左脚一点右脚面,不偏汪斜,倏又直升起二丈多高。 这样一来,巨鹰原向他头顶斜斜冲来,倏突成由他脚底飞过,林独俯视巨鹰背脊好宽,良机难再,一打千斤坠,正好骑在巨鹰背上,左后提包松针,右手紧紧抓着鹰颈。 巨鹰未防着林独有此一着,受惊之下,双翅乱抖一阵,急鸣不休,想把林独颠下背来,但林独既已骑上,就任它怎样颠翻,只要林独握住鹰颈不放,他就休想能达到目的。 林独一阵得意,大笑道:“不怕你凶,看你现在再凶到那里去。” 巨鹰一阵颠翻,无法把林独翻下背去,大概也是激动异常,厉声锐鸣一声,倏地展翅,直冲霄汉,片刻之间,已没入云端。 林独骑在它背上真有腾云驾雾之感,悠哉悠哉,好不恰恰活! 但是突然想起它这样高飞远扬,会把自己驮往那里去呢?而且也想起群鹰尚留半数,自己与天边枭主之赌斗,岂不败与他了?他一想到此,又作急起来,狂叫道:“孽畜,快回去!快回去!” 可是巨鹰理也不理一味向高空猛冲,这时林独只觉得冷风风拂面刺骨,周边混混云团,无边无际,早已不见陆地的影子。 林独心急之下,双脚忽地挟住鹰腹,大喝道:“快回去,不然立刻我就要你的性命。” 巨鹰一痛,非但未向下飞,反而更冲向上空,其速更快,而林独也已自感方寸已乱,就真的挟死巨鹰,自己从这样的高空跌了下去,岂不同时丧命。 他突然省觉内视,灵念忽生,握着鹰颈的手猛然向下一压,硬把巨鹰之头由昂压向下俯,巨鹰一阵挣扎不过,又不敢停飞,自然而然就变成向下俯冲。 林独一试成功,自是心喜,他又握着鹰颈向左一推,巨鹰自然而然向左飞去,林独有此发现心中更加之定了,知道巨鹰无论如何拗他不过,必要听他指挥。 这时巨鹰下降,其速比升起更快上数倍,不一刻冲出云层,群峰在望,而且无数之鹰群在峰间翱翔盘游,林独忙将左手提着的一包松针,放在两腰之间挟住,换了左手手握住鹰颈,指挥飞翔,右手取了一把松针,他心想:“这次群鹰再多上数倍,也难逃一针之厄了。” 他高兴之发,又际出一阵得意之狂啸,嗅地穿入鹰群,横冲直撞,上下左历翩尺自如,右手的松针却是连连发出,顿然群鹰大乱,四散惊飞。 牧羊玉女与李小艺等人首先见林独跃起石击巨鹰,总以为巨鹰难逃一石之灾,谁知出乎意料,一只巨鹰也未伤得,而顿时间,群鹰罩住视线,再也看林独不着了,只能听得林独呼喝与群鹰厉鸣之声,正在为林独捏着一把冷汗,不料群鹰一分,却失了林独的影子,不觉大惊欠色,一时之间,以为林独已被群鹰袭成碎片,吞吃了一光,吓得目瞪口呆,面无人色,连连惨声摇着李老儿大叫道:“爹爹!师父!林哥哥呢?独弟弟呢?他到那里去了呀!” 李老儿也不知是何缘故,心中同样惊急悲愤不已,突见一只巨鹰急急窜上高空,顷刻穿云而没,李老儿看见鹰背之上一点青影,那正是林独手中提的那松包。 李老儿指着高空道:“艺儿,婉儿别急,林独骑着鹰儿升入高空去了,等等,他立刻又要下来的。”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未见巨鹰升空,终是疑信参半,仰首望着穹空发呆。 但天边枭主一看林独没以踪影,他未曾细察,也以为林独已葬身鹰腹,得意非凡,哈哈长笑,道:“林独,林独,你本事虽高,还是斗我的鹰儿不过,想不到你竟死得尸骨无存,可惜!可怜!” 李小艺一听如受巨击,厉害叱道:“姓葛的,你说什么?” 天边枭主哈哈笑道:“你可是林独的情人呢?告诉你,他已为我的鹰儿吞吃一光,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加找别人吧!” 李小艺那受得了他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当时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青白,难看极了,呐呐了半响竟答不出话来,牧羊玉女连忙扶着她,连连慰劝一番。 李老儿听天边枭主这种污秽之言,也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葛洪;你枉为江湖有名有号的人物,竟对一个后辈,口出这等下流污秽之言,亏你说得出口。” 天边枭主又是一声哈哈道:“李桑,我说林独已葬身鹰腹,不再回来,有何错处呢?” “那你说甚情人不情人,另不另找别人这等话呢?” 天边来主正想再分辩几句,牧斗玉女突然嚷了起来,道:“看哪,林哥哥回来了。” 她一阵高兴,脱口望空大叫:“林哥哥!林哥哥!” 天边枭主,李老儿与李小艺同时举目望去,果然便见林独骑在巨鹰之上,势如流星,从空而降,刹那间,冲人鹰群,群鹰便纷纷坠落。 没有一盏热茶之时分,群鹰又丧失大半,天边枭主大吃一惊,知道如再过片刻,群鹰定会被林独伤杀尽,连忙双手连挥两下,红衣小女孩的黄旗接着挥舞起来了。 群鹰见黄旗挥动,真是如释重负,哄然高飞远扬,原来黑旗是发令攻击之讯号,黄旗却是退撤的讯号。 群鹰正被林独打得落花流水,一见黄旗挥动,当然如被大赦,四散逃窜。 林独骑在鹰背一见鹰群惊飞四散,对天边枭主之诺言如任其走脱一只,便算败了,但群鹰又听从天边枭主号令,如叫鹰群藏匿起来,躲在山崖洞穴,树根草丛之中,林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林独在这种情形之下,大喝一声,扭着巨鹰的长颈乱转一起,松针出手无情,一刹那问已将附近之鹰群扫荡一光,接着他便纵鹰迫截远去四散的群鹰。 果然就在这时,天边枭主不顾诺言,又示意小女孩将黄旗连挥三次,群鹰纷纷抖翅降落,隐匿起来。 林独见了不觉大怒,骑在巨鹰背怒喝道:“葛枭主言而无信,你如不放出鹰群,别说我林独,就是大罗神仙又其奈何?” 天边枭主大笑道:“林独,这是你自己夸下言,与我何关?” 林独明知中计,但又无可奈何,正想跳下鹰背与天边枭主理论,忽见那红白两小孩尤站在峰顶待命,他灵机一动,纵鹰飞去,呼地巨鹰纵那男小孩头顶掠过去。 男小孩大怒,骂道:“你神气什么?看我擒你下来。” 说罢一招手,女孩飞纵过来,男孩叫道:“玉妹,我们擒他下来,看他还神气。” 女孩见漫天鹰群均为林独松针打作伤,气剩无几,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同意道:“金哥,对!那小子实在可恶,你在前我在后,他如敢再来,千万别放他过去。” 这时林独骑着的巨鹰又转头掠来,金儿玉儿两小孩同时大叫一声,忽地纵了起来拦上去,远远的天边枭主看得大惊,狂叫道:“金儿玉儿,林独厉害,施不得!” 但是那里还来得及,金儿玉儿早已纵起,林独蓦然长笑一声,道:“葛枭主,来不及了,快把你那些扁毛儿放出吧!” 说着就在鹰背上一纵而起,倏地伸手接了玉儿,又纵回鹰背之上,略一盘旋便升空而起,但在空中又忽然想到,道声:“不好!” 掉头又朝李老儿与李小艺,牧羊玉女急冲而来,绕在李老儿步顶三丈左右盘旋,掌力运起,以防不测。 果然天边枭主见林独捉去玉儿要胁他放出鹰群以便他一一打下以符诺言,心中一转,便想到以牙还牙,对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两人也捉她一个来,逼林独放下玉儿,谁知林独早防到这一着,纵鹰过来,盘旋保护。 林独制了先机,天边枭主大怒,道:“林独,这算什么本事呢?还不赶紧将玉儿放下。” 林独哈哈笑道:“葛枭主,你这狡诈之徒,不怕你机诈百出,你放出扁毛儿,我便放下玉儿,否则……” 他又一声长笑,但被他捉去的玉儿却大声哭了起来,哭声中更带呼痛之声,天边枭主心如刀割,怒吼一声,不顾厉害忽然朝李老儿跌坐之处冲去。 林独骑在鹰背,始终未离李老儿,见天边枭主冲来,呼地一掌劈了下去,天边枭主但觉一股薰风袭至,并不刚烈,微哼一声,也是一掌封去,满以为这等柔和之风,无甚出奇之处。 谁知他一掌刚刚劈出,那股和风忽转为刚烈无比,他大惊之下,收掌不及,蓬然一声,已与林独对了一掌,脚下一浮,忽地退了三步,林独又哈哈大笑道:“葛枭主,你还差得大远呢?回去练上三年再来,或有可望。” 天边枭土心思转得何等快速,听林独之言,心中大言过望,大喝道:“林独,你这话当真?” 林独未想到天边枭主又按陷阱,大笑道:“谁跟你说着玩的不成。” 天边枭主立时一个倒纵,退出三丈之外,忽朝林独一揖到地,朗声说道:“多谢林独收回三阵胜败之争,并允我葛洪三年后再斗,这三阵就算我葛洪败了,剩下之鹰;也不用再打,现在就请林独放下玉葛洪从此远扬,三年之内决不出山。” 林独一听,立知中计,但既说出的话,又不便收回,只怪自己存心忠厚,防入不周,不觉一声叹息,正想放下玉儿,倏又想起一事,大声道:“葛枭主既有此议,我林独话已出口,决不食言,但是那三只小鹞我非得留下不可,我林独说一是一。” 天边枭主虽爱三只小鹞如命,可是为情势所逼,也无法不交出,沉吟片刻,嘬口一声悲呼,三只小鹞闻声而至,神威依然,站在天边枭主手掌之上。 天边枭主柔声喁喁和小鹞说了一阵话。林独知道小鹞十分厉害,并不在巨鹰之下,忙叫道:“葛枭主,你把小鹞的爪捆起来吧, 天边枭主只得也如言做了。任何禽鸟一经缚了双脚,虽有翅膀也不能飞了。林独又叫牧羊玉女去接过,这才带着玉女一纵下地,放了玉女。 天边枭主立对玉儿招手道:“玉儿,你过来!” 玉儿一看天边枭主脸色铁青,十分难看,心中就直发抖,她从未见天边枭主像这种神色的。 玉儿一面颤栗,一面又不敢不走过去,她一步挨一步走到天边枭主跟前,双膝一软忽地跪倒在地,哀哀痛哭。 天边枭主两眼通红望着玉儿,突然大声道:“玉儿,擅离旗门岗位,不听为师诫示,你知罪么?” 玉儿伏地只一味哀泣,她之哀哭直使远远站着的金儿也挥泪不已,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见这小孩秀丽伶俐,更有武功根底,也为之十兮怜爱。 天边枭主没听玉儿答话,更加怒喝道:“玉儿,你说呀,你知不知罪?” 玉儿只得点了点头。天边枭主又喝道:“你既知罪,抬起头来!” 玉儿遵命抬起头,只见她一张雪嫩的稚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天边枭主看了她一眼,戚戚鼎,忽然掉开头,玉儿又将头低下。 片刻后,天边枭主猛地转身,面目狰狞可怖至极,一声咆哮,道:“玉儿,你知道师父几乎无脸见人了么?” 玉儿更是哭下成声,并不回答。 天边枭主跨前两步,两眼突地凸出半寸,右掌缓缓举起,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一女见大惊,突听林独暴喝一声:“葛枭主,你要怎的?” 随即一恍身纵了过去,但同时天边枭主也忽如迅雷轰顶般,一掌拍向玉儿,林独救人要紧,意未动掌先发,轰地一声将天边枭主震退七八步,倒坐在地,但他那一掌也凛厉十分,也是蓬波一声出在山地上,碎石纷飞,当时一块巴掌大的石坎,正好打在玉儿头上,她大叫一声痛昏过去。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不约而同抢了上来,将玉儿救过,一阵忙乱,按拿推折,始将她弄醒,牧羊玉女又赶紧撕了一块衫布,将她的头包住,以免受风寒侵袭。 这边林独将天边枭主一掌震退,林独怒喝道:“葛枭主,我想不到你竟居心如此阳毒,她与你有何大不了的过不去?你竟下此毒手?” 天边枭主拿桩站住,微一运气,觉得通畅无阻,并未受伤,双眉一耸,也怒道:“林独,那是我本身的事,与你何干?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今口我葛洪拼着血溅青城,也与你没了!” 说着,猛然运气,全身便咯咯作响,一条手臂蓦然涨大起来,用出了十成真力,排山倒海般向林独击来。 林独冷笑一声,突地狂暴的一声断喝:“葛枭主,我林独已经放了你一条生路,你欲再不知理,就别怪林独手下无情了。” 说罢,向侧面一纵数丈,天边枭主一掌打在地上,又是轰然一声,山石飞扬,青城观战之人中除赤龙盗与铁木大师外,武当诸道人们无不乍舌。 天边枭主一掌未得,心尤未甘,一转身,厉啸一声,又朝林独扑去。林独再一次喝道:“葛枭主,住手!” 但天边枭主这时方寸已乱,那听他话,一矮身,马步扎稳,忽地双掌齐发,又是一股石破天惊的强风袭来。 林独至此,忍无可忍,神功立展,不避不让,也挥掌迎击而上,就在这时,蓦然听得李老儿大叫道:“师侄,手下留情。” 林独一惊,匆忙间将打出之八成功力,收回来二成,可是就在这刹那间,两股掌风已然对上,只听“蓬啵!”一声大震,林独因正在收回二成掌力之际,被震得连退三步,但天边枭主却虽出全力,也是一声惨呼,向后连跌出七八步,但最后天边枭主仍然大叫一声,被他勉强站住,并未倒地。 可是他这时脸色惨白,脸中血气浮动,双只眼睛却瞪着老大,站了片刻,终于上身一阵摇动,跌坐在地,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金儿飞奔而至,他不知天边枭主伤得多重,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连声大叫道:“师父!师父!” 玉儿在牧羊玉女怀中也一阵挣扎,欲奔过天边枭主身边,但为牧羊玉女阻住,柔声劝道:“玉儿别去!你师父受伤不重,只是一时真气震散,又气急激动过甚,血气不浮之故,只要稍事休养几天就好了。你别过去,他这时虽受伤,如欲打你,仍可轻易举置你于死命。”玉儿终被牧羊玉女留住,但敢哭得哀恸感人! 这时,天边枭主又要挣扎起身,被金儿一按他的双肩,求道:“师父受伤,不可妄动,暂时休息片刻,引气归元后再说。” 天边枭主终于摇摇头,倔强的站了起来,重重的吁出一口长气,右手又缓缓举起,连摇二下,金儿看着戚着眉叫道:“师父已经受伤,你还要怎的?” 天边枭主脸色的由白转青,闻言更掠上一丝黑气,喝道:“金儿,难道你也不听为师的话了,你要不要命?” 金儿无奈,只得又将黑旗连连挥动二下,就听二声厉然雕呜,天空仅剩未伤之鹰群,也由散渐合,聚集一起,可是就此时,谁知原被林独松针贯穿翅膀坠地藏匿起来的不会飞的鹰群,这时竟也从岸下洞穴,树根草丛之中一一钻了出来,连蹦带跳聚集天边枭主身边。 被捆住双脚由李小艺管理束着的三只小鹞,也在拼命挣扎扑翻不已! 天边枭主果然有其独特的神通,他能把野生之鹰,训成比家禽还要驯服,不由得不使人悦服,尤其是受伤之鹰,竟仍听令聚集听训,真可谓奇人奇事,空前绝后,亘古未有。 天边枭主的特技,使青城第一峰上鸦雀无声,连林独也怔怔望着他,看他又矛集这些鹰群干什么? 显然,天边枭主这时被那群受伤之鹰所感动,他呆呆的静立了片刻,蓦地由他眼中竟滴理由下几颗眼泪! 天边枭主流眼泪这也可算是江湖中一件大事。突然,天边枭主悲声喝道:“啦喀咱,啁啾咯咯哆嗦,呼噜嗦哈哈,嘻嘻!” 青城第一峰上的人听他发出这种声音,都莫名其妙,但受伤之群鹰立时一阵骚动,厉鸣不休! 第五十一章 对掌拜师 牧羊玉女听了也莫名其妙,连忙问玉儿道:“玉儿,你师父说的什么呢?” 玉儿只是一味的哭泣,听见天边枭主的话后,似乎哭得更烈,牧羊玉女更加多方劝解,这才稍稍收泪,低声道:“师父说:‘难为你们跟我葛洪多年,如今我葛洪败于人物,又累你们受伤,这实在是我一人之罪!现在我要回去了,势又不能为你们一一治伤,你们各寻生路吧!待你们自疗痊愈,就可飞回来了!’” 天边枭主见群鹰噪哀鸣不休,突然面色一沉大喝道:“咯啦嘻!呼哈嗦嘻!” 玉儿说道:“他说:‘讨厌,你们快走!’” 受伤之群鹰被斥,只得一哄而散,钻回山洞岩穴之中,各求生路去了。 天边枭主见群鹰去后,这才又一招手,三只大鹰翻然而降,天边枭主与金儿各跨一只,回头瞥了玉儿一眼,玉儿哀声叫道:“师父!” 天边枭主冷哼一声,道:“我不要你这徒弟了,你什么时候碰在我手,就是你的死期!” 接着他又对独恨声道:“林独咱们恨结仇生,从此这纠葛不知何时何日方能算清了。” 林独昂然答道:“葛枭主,三年之后我随时待你到来,但在三年之内,我如闻你在江湖之中有所行迹,莫道你在天边,你就是在天外,我林独也要找你算帐!” 天边枭主哑声长笑一声,三只巨鹰长翅立展,腾空向西而去!其他未受伤之群鹰,也井然列队尾随而去。 天边枭主去后,林独怅然望空叹息一声!随又想起尚留有铁木大师与赤龙盗在场,此两贼较之天边枭主凶恶十倍,不除去,终为江湖留下大害。 于是他也不讲什么遇场,迳向铁木大师与赤龙盗招手道:“来!来!来!你们不是要找我林独算帐吗?我也不和你们讲什么新仇旧恨了,一个一个打,或者两人一齐上均中。” 赤龙盗与铁木大师闻言,似有畏缩之意。林独打败天边枭主处处无不表现其功不可测,尤其是他以松针大战群鹰,一出手就是大把松针,但根根要贯穿鹰翅,这种功力,当今天下武林人物,谁人能比呢?因此赤龙盗与铁木大师自然而然有了怯意。 但林独有心要除此两害,见两人胸露怯意,不敢上前,他也不言不笑,竟大踏步朝两人走去,一面走一面喃喃道:“我不能留这两人,他两人是江湖中人的大害。” 林独走了五六步,突听赤龙盗喝道:“林独慢来,你听着!眼看你与天边枭主打斗一阵,你虽胜而力已竭,咱们怎可趁火打劫,轮战与你呢?我看还是改期再战吧!” 林独听了他那种明是害怕,还往自己脸上贴的话,不觉大笑,但立刻脸色一沉,喝道:“赤龙,铁木老贼,別来这一套,不管你们打与不打,今口我林独就不会再让你两留着那种歹毒的功夫回去!尤其是铁木老贼! 他说着人已到了赤龙盗与铁木大师跟前,铁木大师两只绿眼盯住林独,突然厉叫道:“赤龙师侄快走!” 同时双抓齐出,十股黑气丝丝射到,林独一拂手,薰风疾出,接着横夸一步左手单指便点。 赤龙盗蓦听铁木大师叫走,先是一怔,而在这刹那间,铁木大师已经出手。铁木大师功高数倍,尚且惧于林独,他心知下助阵也是无用,叫声:“师叔,遵命!” 一转头,便已跃出二丈,四外武当众道士一见赤龙盗要逃,一声减呐,即时挡住去。路赤龙盗大喝道:“挡我者死。即速让路!” 一挽手,抽出赤龙鞭呼呼的二鞭,一招“毒蛇出洞”,一招“盘龙游身”,一攻一守,恰是时候,当时有个道士未防到赤龙盗鞭出如风,惨叫一声,一只眼睛当时为赤龙鞭点瞎。 武当道士一招未到,已伤一同门,怒喝一声,一涌而上,长剑齐出,刺,劈,砍,点,剑气弥空,加上喊杀之声,震动云霄着,惊心动魄。 但赤龙盗久经大敌,那会为这声势所慑,不过他也无心恋战,冷哼一声,一个肥大的身躯恍得一恍,便自凌空纵起,从武当众道士头顶飞纵而过,少林掌门觉修禅师沉声喝道:“那里走!” 僧袍挥处,打出一股掌风,随后出去,谁知赤龙盗并不转身迎敌,反借着那股掌风之势,更跃得远些,气得觉修禅师大叫道:“衡山二友,拦住他,别叫他走脱了,武当宁真子那条命决不能白白丧在他手就算了事!” 东北角上的衡山二友其实不听觉修禅而之言,早已从侧西赶过,一举掌入,二人双掌同时打到。 赤龙盗那会惧他二人,情势所逼,一抵他二人,一掌就不成了,他刚刚一提真气,猛然听得铁木大师一声夺人心魄的厉号,他大惊之下,回头望去,便见铁木大师一条瘦黑的影子朝他急纵而来,十指之上竟是血污淋漓,赤龙盗刚叫得一声:“师叔!” 衡山二友之掌风已到,拂面刺痛,赤龙盗匆促间打出一掌,但心分意动,一掌未曾打实,被衡山二友打得踉跄倒退三四步,始拿桩站住。 铁木大师也在这时扑脸色黑中透灰,颤声叫道:“我!我……我废了!” 赤龙盗再细看时,原来铁木大师十指已断,无疑是他最厉害的黑气指功已为林独破去。 赤龙盗一见那还再敢恋战,恶狠狠的盯了衡山二友一眼,一拉铁木大师衣角,旋风一般,就欲飞纵下峰。 就在这时,一阵算盘珠子的答答响声过后,三个人突地冒起峰头,一唱一答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张算盘打尽天下万事万物。” 残儒、醉丐、铁算先生到了。 赤龙盗一见又来了三个死对头,忽地像一条疯牛般,狂吼一声道:“你们来得正好!” 连鞭带命,一齐抢扑过去,残儒、醉丐、铁算盘心知如以一对一,决非赤龙盗对手,如三人联手而出,则赤龙盗又非其敌,三人同时一阵哈哈大笑,褶扇,铁算,打狗棒,三般兵刃同时出手拦去。 立时赤龙盗与褶扇,铁算、打狗棒一触之下,残懦、醉丐、铁算同时虎口一震,但赤龙盗却猛然退了一步,两只眼睛大睁,正在这时,衡山二友突然在赤龙盗身后喝声:“打!” 铁木大师虽十指为林独断去,但他本身之内外功夫仍在,他终要比赤龙盗功夫为高,闻声向横里疾如闪电跃去,但赤龙盗却稍迟了一步,蓬然一声大震,早被衡山二友的掌风击个正着,他大叫一声,扑倒在地,两掌撑地,正欲挺身而起,醉丐抢上一步,半举打狗棒,大喝一声:“老狗,巫山一掌之仇,还来!” 呼地“泰山太顶”打了下去,赤龙盗闷然一声低哼,萎顿在地,接着又重重的嘘出了一口长气,气息奄奄道:“天丧我也!” 再一拱腰,略微一翻,便即了账!他这边一死,蓦听远远山坳,传来凄厉的一声狂叫道:“赤龙师侄……赤龙师侄……” 但是传赤龙盗已死,有谁应他呢?只听空山寂寥,一呼百应,整个青城群峰之间都鸣响着呼叫赤龙之声。 过了片刻,叫声停过,可是一条黑影从峰底飞射而来,众人一看原来铁木大师去而复返,一见赤龙盗伏尸当地,又是凄厉有如鬼嗥般狂叫一声,他也不找别人迳朝愣愣站在峰顶的林独扑去,口中连声尖叫,道:“我还师侄的命来,我还师侄的命来!” 但是他十指已断,如欲仍以掌风袭人,势必连他本身之血液也一齐击出,这样就是林独不抵挡,他自己击不出几掌,也会因他自身血气散尽而亡! 林独闪身让开叱道:“铁木老贼!我已网开一面让你生着回去,难道还不知足么?如欲算起我师祖湖海双侠华嵩之仇,你决无生理,快走吧!” 铁木大师这时已心智丧失,如疯如狂,那还能听林独劝告,身形一转,施了个“黄鹂出谷”的身法,又猛然扑向林独。林独脚下一滑,退出数尺,仍然躲过,喝道:“铁木老贼,我看你还是听我的劝告走吧!” 铁木大师凄然锐啸一声,攻势更紧,林独不觉心中勃然大怒,喝道:“我不杀你乃是自感杀孽太重,不如废了他那种歹毒指功后,放他一条生路,原是出于一片好意,怎的他竟那么不知好歹,偏要来自己送死?好吧,我就让他如愿以尝吧,反正像他这种人,留着终是有害。 林独打定主意,脸上杀气立现,冷冷道:“铁木老贼,本来我林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但是你却来纠缠不清,那就莫怪我绝情了!” 铁木大师因林独破他苦练卅年的黑气指功,再被中原三怪围杀他师侄赤龙盗,刺激过深,故一心只想扑杀林独,对自身之生死早置之度外,闻言非但不知害怕,反而攻势更烈,逼得林独大叫一声:“好吧!那是你心甘情愿!” 说着,蓦地横夸一步,一立掌,便欲挥出,就在这时,一声急唳雕鸣,突然听铁算叫道:“林独,他气数未终,葛枭主又回来了!” 林独猛将欲打出之掌力一收,抬头望去,果见天边枭主骑在一雕之上又飞回来,侧边带了只空雕。 他在第一峰头略一盘旋,突地一扬手,朝林独嗖的一声打下一个东西,林独略一退步,伸手一接,赫然竟是林独给他的那半片珠子。 林独接在手中,正觉一怔,天边枭主已开口道:“林独,你知道这时干什么的,铁木和尚带走了!” 林独听了更加怔住,寻思片刻,突然又将半片珠宝,往上一抛,大声说道:“铁木老贼,我本不想要他性命,你带就带走吧!这东西你还是留着,或可救你一次命呢!这样轻掷了岂不可惜!” 天边枭主又接在手上,猛然狂笑道:“谁要你这臭东西!” 单手一扬,半片珍玉直如急箭般带着嗖嗖破空之声,直取站在牧羊玉女身旁之玉儿,林独一惊叫道:“婉妹留神!” 牧羊玉女对天边枭主去而复返,便防到一着,她内功自小练起,这时虽不能与天边枭主相提并论,但天边枭主受伤后打出之暗器,功力便要差得太多,牧羊玉女一伸手接过,她真恨天边枭主存心太狠,忽然叫道:“艺姐,你那九子银针分一套给婉妹施用。” 林独连忙止道:“婉妹不必了,让他这一回吧!” 同时天边枭主另一只空雕,已在这时一掠而下,钢爪突伸,抓起铁木大师已凌空飞去。 林独目送大雕抓起铁木大师后,放在天边枭主所骑雕背, 而天边枭主却夸过空雕,渐渐隐没天际。 青城事了,林独这时才舒出了一口长气,中原三怪,衡山二友,觉修禅师等人均来向林独道贺,但林独却站在峰顶,仰首望天,既无表情,且默然无语。 众人无不觉得诧异,只有铁算一人在暗暗点头。但是他同时又在摇头。 过了约莫有一盏热茶功夫,林独忽地转身朝李老儿跌坐之地走去,他仍是不言不语,先为李老儿推宫过穴,治了一会儿伤势,觉得已无防碍,这时肃然退了三步,双膝蓦她一跪,爽朗中又带悲戚之音,禀道:“侄儿启禀师伯,林独自知年来杀孽过重,罪孽深重,天有好生之德,逆天必无后果,请师伯允侄儿从此封掌,誓不再伤杀任何人。并以待罪之身,亲赴衡山谒见那白发长辈请罪发落。” 这事林独已事先与李老儿商量过,但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却完全不知,闻言不觉均大感意外,牧羊玉女一时激动,大声道:“林哥哥,你疯了么?” 林独只是跪着待李老儿一句话,并不理她。牧羊玉女又对李老儿大声阻止道:“爹爹!千万別理他!男子汉大丈夫练武学艺所为何事?无非是扶善锄恶,行仁立义,拔刀相助人间孤弱,除暴安良,打抱不平,那有这么点年纪之人,就要封掌封剑,退出江湖,岂不太过于自私。” 牧羊玉女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顿,但她所说自然成理,说得林独心内惭愧,不觉双肩连耸,可是李老儿却对牧羊玉女喝道:“婉儿住嘴,你懂得什么?” 牧羊玉女嘟着嘴答道:“我不懂就不懂,历朝历代谁像林哥哥这么年纪封掌的呢?而且他仇人太多,不封掌尚且步步险机,一旦封了掌、仇人找上门来,怎应付呢?” 牧羊玉女说这些话自然是关心林独而出,不由说得李老儿也抨怦心动,暗道:“小妮子果然是爱林独的,她竟处处为他着想。” 这时李小艺也开口道:“师父!我看出独弟弟心中十分矛盾,还请师父三思而行。” 李老儿听了暗暗点头,沉吟片刻,脸上显出迟疑莫决的神色。 这时中原三怪,衡山二友,觉修禅师,武当诸道士均已围了过来,静立四周,就等李老儿一句话。 李老儿寻思良久,突然问道:“林独,你当真决心如此吗?刚才婉儿的话可是说得相当有理呢?” 林独自打伤衡山前辈白发老人后,一直心头不安,这时始得略加解脱,闻言忽地连连叩头,并且流下两行热泪,禀道:“林独自知杀孽深重,无以自解,数日来心中难安,师伯也早已知道,现在青城事了,可暂得宁静,请师伯允我所求。”说罢他又转头对李小艺与牧羊玉女道:“艺姐,婉妹!林独要不如此,实在寝食难安!” 李小艺与牧羊玉女见林独的眸子中似深情又似绝望,深深为他那种神情所感动,两人不自觉的也同时流下了眼泪,无话可说。 李老儿一见两人这种情形,心中一动,突地一把拉起林独,道:“师侄!你这件事暂延一刻,我有句话先和你说。” 林独正感诧异。李老儿伤势已好得多。拉着他走出十丈开外,附耳对林独连比带说了一阵,这边众人只见林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喜一阵忧一阵,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一忽儿功夫竟换了几十种表情,最后终于点点头,随即低下头去。 众人都不知是什么事,中瞪着眼望着两人。只有铁算满脸笑容,他不看李老儿与林独,只两道眼神盯着李小艺与牧羊玉女两人,嘴上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牧羊玉女纯洁天真,心无二望着李老儿与林独,倒未觉出,但李小艺机伶警觉早已察觉,不禁瞅了铁算一眼。 铁算见李小艺看他,一裂嘴突然朝她做了个鬼脸。 李小艺见铁算那付死像,心中有气,头一歪扭,再也不去看他。 铁算自找了个没趣,亦不在意,也向林独这面看去,突然出神地望着林独,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换过一付非常严肃紧张的脸孔,喃喃道:“分明他华光透顶,正是鸾星已动,为何又暗蕴黑气,晦星上冲呢?” 正在这时李老儿已笑嘻嘻牵者林独的手走了回来,众人立时七嘴八舌问是怎么一回事竟要这等躲躲掩掩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李老儿只笑道:“列位这时别问,到时便知。” 说罢他突然伸手一指北而道:“不过,我可告诉列位,林独之身世,也许列位尚未悉不明,他实是老儿师弟金钩一钓之子,当年因败于葛洪之手,从此隐于北面虾蟆山衣霞山庄,课读为生,因此也算是衣霞山庄庄民之一,前年故世。而林独又不容于庄主,被逐下山,依庄规明年中秋之期才是他满三年正式拜山回庄之日,届时列位喝一杯水酒,以示庆贺之意如何?” 大家这一听莫不赞同,高声为林独预祝庆贺,唯独铁算却哈哈大笑,道:“玉犁神耕李桑,你别卖甚关子,我这张烂算盘早已打出你们的骨头来了,不过恐怕事情没你想得那么顺利,到时却不免一场……” 他这话一说,李老儿突然面色一变,大声问道:“铁算,我李桑一向信服于你,到时不免一场怎的呢?” 铁算大舌一伸,大摇其头,道:“天数!天数!天机不可泄漏。不过,我倒赞同林独这时封掌,激流勇退,倒不失为是一善功,目前虽有一场小劫,却是虚惊,并无大碍。” 说罢他突然大声对林独道:“林独,别怕!吉人天相。心存正,无往而不利。明天再吃你一杯喜酒,咱们要告辞了!” 林独对铁算一向敬如神明,而且铁算也是第一个撞进他心灵中的前辈,听了他的话后,唯唯受教!这时猛又听他要走了,不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孺慕之心,自然而然流下两行清泪,忽地叫道:“慢走!”接着他奔上几步,朝铁算跟前一跪,道:“林独屡受前辈之恩示,终身受益无穷,林独尚无师父,愿拜在前辈门下,请师父俯念林独一片真情,允予收录。” 他说罢更是因感动泪如泉涌!但是他这样一来,却把当场之人,没有一个不均感大出意外。李老儿与铁算两人更是做梦也未想到林独有此一举。 顿时之间,全场肃静,只有数十道目光一齐盯着林独,林独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 静馱片刻,李老儿首哈哈一阵长笑,道:“林独既出自诚心,铁算,你就收了他吧!咱们也成为亲家了!” 铁算一张算盘如神,但打来打去却未打出与自身有关的一着,愣了半响,忽地也爆发出一阵长笑,道:“徒儿!起来吧!” 林独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又拜见了残儒与醉丐,这才缓步走至峰顶,跪了下来,望空祝拜一番,然后才立起,对着众人朗声道:“林独从此封掌,不死不用。” 他这话一出,铁算蓦地大声道:“徒儿,你这誓言太重了!” 众人朝铁算看去,只见他眼中竟湿漉漉的。众人正感奇怪,突然峰侧嗖嗖连声,冒起十数个人,大喝道:“林独,看你再往那里走 接着,金殿派一行十数人一拥而上,洱海王姜招与洱海王母当先跃了过来,两人四掌齐发,掌风飒然,朝呆立在峰顶之林独压倒。 林独向后一倒纵,退出掌风之外,大声道:“洱海金殿王姜老前辈,你们来迟一步了,恕林独已当众封掌,不能奉陪了。” 姜超张开大胡子嘴,出声如洪钟狂叫道:“林独,我不管你封掌不封掌,今天我是非出一口气不可了。” 说着,双掌一翻,又打出一股凛厉之掌风,洱海王母龙头拐一举,从林独侧面抢进,林独一旋身又纵退二丈之外。这时突听醉丐大喝道:“老姜,你怎么恁地不讲理?林独已当众封掌,照说他已是退出江湖之身,你再打也,限于誓言,他只有被打之分,而不能违誓还手,这样你老姜起就把林独打死,脸上又有光彩呢?” 说着醉丐、残儒、铁算三人便同时走了上来,醉丐继续道:“林独既是当咱们之面封掌,咱们又应为林独做见证,谁再在他封掌之后进行袭击,咱们都义不容辞应为他援手。” 金殿王姜超蓦见中原三怪挺身而出,他虽知这三人武功出众,是不好惹的人物,但他那会惧他,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正想答话,觉修禅师也越众而出,合十稽首说道:“贫僧虽愚,但向不打诳语,一如醉侠之言,林独实是封掌在先,姜施主对他有何过节,既未及时赶到,江湖规矩为重,就请忍下这口气吧!姜施主定然后福无穷。” 少林为江湖名门正派,与武当齐名,这时虽未甚出类拔萃之人物,为武林大放异彩,但觉禅修师既是少林掌门,自有他江湖之地位与身份,等闲不敢过于对他拂逆,尤其少林、武当、衡山三派人物,十分交好,罪一敌三,这是非常不合算的一件事。 洱海王姜超见觉修禅师都出来为林独说情,感到事情并非如想像简单,不禁沉吟起来,睁大着一对牛眼,在中原三怪与觉修禅师四人脸上扫来扫去,心中却打不定主意。 “你这老死的昔日的威风何在?” 不管三七二十一,龙头拐一抢,立时朝中原三怪,觉修禅师四人横扫过去,同时骂道:“咱们找的是林独,谁要你们横加多事呢?赶紧与我退下去。要不然老娘便将你们一齐算上了。” 中原三怪,觉修禅师在出其不意之际,吓了一跳,急忙连退三步,仍然怔了怔,突听铁算狂笑起来,道:“谁愿意横加多事呢?告诉你们,林独是我铁算的衣钵传人,谁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看你们金殿派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禅了!” 洱海王母单手一举龙头拐,铁算话刚落,她便一拐箍了过去,同时左手也不闲着,骈指如戟,施出姜家绝技燕尾断魂指戳向铁算。 铁算终年江湖奔走,见多识广,那有不知金殿派之家数,一滑步,朝旁一闪,龙头拐扑空,但指风又到。 他手持算盘,疾如闪电,封住前胸要害,只听“答!”的一声轻响,洱海王母之指风,正中铁算盘上,铁算只觉一股锐力往铁算盘上一椎,全身一震,暗中忖道:“好一个疯婆,果然指功厉害。” 洱海王母跟本不顾虑目前形势,仍要向铁算追击时,一旁的残懦,醉丐那会让她放肆,褶扇与打狗棒一拦道:“王母息怒,这事难道便无商议之余地了吗?” 洱海王母一瞪眼,叫道:“谁与你们商议什么?我女儿死在林独掌下,封掌就可以了事么,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呢?” 龙头拐一恍,又要打来。 这边的衡山二友,老二到底性烈,见洱海王母这么不讲理,看不顺眼,不觉蓦地狂叫一声,道:“武当诸兄弟们,上!今日咱们便将这样群伤心病狂不讲理的金殿派狂徒泼打一顿,看你们野甚捞什么呢?” 他这一叫,声震全场,武当道士们也真是听他的话,闻声倏忽散开,又摆上了五行百兽阵,把金殿一群人团团围困。 金殿派人做梦也未想到这青城第一峰上之人,个个都护着林独,而且形势变得这么快,领头的几个人,又更都是江湖成名人物,真的混战了起来,就算林独不出手,也必会吃了大亏。 金殿派无不大惊失色,紧张起来,而这时洱海王母方知过份孟浪,竟未认清形势,为了金殿派全体之祸福,不由像只斗败之母鸡般,龙头拐缓缓垂下,睁着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四顾而望。 金殿洱海王姜超在这形势下,也十分尴尬,这时便见李老儿,左有李小艺,右有牧羊玉女,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道:“老姜,我看这件事你就算了吧,当初要不是令媛逼林独太甚,他又保至于出手毙了令媛,况且,林独对你老姜与金殿派人也算不薄呀,你想想看,当阳野山谷一战,林独并未伤你任何人,可是那时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不说下去。 洱海王姜起当然一点即亮,知道自己与林独之武功实在相差太远,不禁一张络缌大胡子脸一红,默然半响,出不得声。 可是就在这时,牧羊玉女忽道:“爹爹,林哥哥呢?” 她这话早被洱海王夫妻与中原三怪等人听见,均不由自主转头望去有林独的踪影,他不知在何时,早已走了。 众人不觉却面面相觑,暗中叫声惭愧! 但就在他们怔愣之际,远远听得一声牛叫,牧羊玉女不觉脱口叫道:“那是林哥哥的青牛声!” 泛眼间,隔山林独骑青牛背上出现在青城第二峰,遥遥朝这边拱手,但铁算、李老儿、李小艺、牧羊玉女四人耳中却听得林独传音,道:“请自保重,林独去了!” 随见他一挥手,青牛立即长鸣一声,四蹄一张,绝尘而去! 第五十二章 生死红叶 衡山,又名南岳,位于湘江以西,绵亘湖南中部,七十二峰,起自长沙岳麓,止于衡阳回雁。 衡山风景秀丽,为三湘第一胜地,上有白龙潭瀑布,福严寺,虎跑泉,邺候书院,磨镜台,半山亭,玄都观,狮子岩,南天门等名胜,但以祝融峰最为峻极,站在祝融峰巅,足下方万山磅礴,天际湘水如带,确是盛名不虚。 但衡山山阴,悬岩绝壁,怪石林列。这时,残月撒下了一层灰白色的雾,在那怪石罗布之间,有一个幽灵般的影子行而行,那影子身后又跟着一条庞然壮牛,自然那人便是林独。 林独自离开青城,出川东下,进人湘境,一路上并未耽搁,直上衡山,来到衡山已将一个月,绵延二百余里的衡山,几为他踏遍,但就是找不到那白须老者的人影,这一个月来,他身心均十分疲劳,好在衡山寺庙多,累了尚可投宿,而且有青牛可以代步,否则,他虽身怀绝艺,也会累倒了。 这时,他在一弯残月之下,沿着险岩绝壁,一步挨一步的走去,心中却仍在自己鼓励自己道:“衡山之大也只不过二百余里,他要是无心避不见人的话,就不愁找他不着。” 他一面心中暗忖,一面仍不停地走着。可是,他却不知,是从何时起,在他身后远远地跟下来两只比人还要高大上一倍的巨猿,那两只人猿似已通灵,慑手慑脚,此藏彼伏的悄悄跟随下来,始终就未为林独发现,但两只人猿不知如何,并非有意加害林独,但又紧随不舍。 林独一心一意找寻那衡山派的白须老者,他想也未想到这一层上去,林独虽已封掌,但是普通的野兽,仍是对他莫可奈何。 林独走了一刻,前面忽然现出一块浅谷,谷中遍生绿草红花,碧叶苍木,林独虽离谷尚远,也早闻着清香远送,芬芬无比,顿使人精神一爽,他睁着一双夜眼看去,心中不住的赞叹道:“啊,这真是一个人世仙境,我林独如在此境,就是埋骨深山,虽死又有何恨?” 不觉他便如痴如呆望着那小片山谷出神,那条牛望着谷中新鲜的嫩草,也是馋涎欲滴,牛角在山石上轻轻敲拨,不住的发出欢怕低喝。 林独出神的看了一刻,陡然间,蓦见谷中银光一现,一条匹练般的长形东西飞窜需而去,林独不觉大吃一惊,知道这是一条银色的蛇,残毒无比,不觉全神准备,隐隐中又闻得一声娇滴滴的语声,叱道:“银儿,别去!” 那条匹练窜起半空,一转头,又疾如箭矢,急射而下隐去,林独这才知道谷中非但有人居住,而且驯养着一条巨大银蛇,林独不觉更加对着这块浅谷发怔。 “你这野男子是什么人?敢到我这里生死谷里来?”林独听到这如仙境般的山谷,竟有这样一个女子,而且这谷名更是闻所未闻,猛地回头,不觉又是发怔,身后那里有人呢?他睁大着眼睛到处寻视,也不见人影,他暗地嘀咕道:“敢情是遇见鬼了?” 谁知他这边嘀咕,那人又在身叱道:“谁是鬼?你才是鬼呢?” 俨然是一派天真稚气的口语,林独不由也暗吃惊,心想:“听她的语气根本就是个不失童稚的小女孩的声音,那里会有这么高的本领呢?竟连我也看她的踪影不着。” 他念动之问,立又转头,只听“噗嗤!”一笑,又不见人,他不觉心中已有些动气,喝道:“你既不是鬼,为何避不见人呢?” 随听噗嗤一笑,答道:“你自己看不着人,怪谁呢?” 忽然目前紫光一闪,面前站着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这少女生的容光焕发,秀丽绝伦,似笑不笑的站在林独眼前,两只特别迷人的眼睛瞪视着林独,林独心中也不由猛地一震,暗道:“好个美秀的姑娘,竟会孤伶伶的居住在这荒山谷之中。”想着连忙微微一笑,接着道:“在下林独,路经山路,望姑娘指点迷律”。 当前少女又噗嗤一笑,接着道:“我这生死谷中从来没有生人到过,你要到那里去呢?都闯到这里来了呢?要非我阻止得快,恐怕你早被被银儿吞吃了。” 林独听了舌头一伸,现出十分惊吓的样子道:“姑娘所言,莫非就是方才谷底那条银光闪闪的巨蛇吗?” 当前少女点点头,林独心中一转,猛地退后一步,手脚一阵颤栗,结结巴巴答道:“姑娘养着一条这样的大蛇,居住之地又叫做什么生死谷,莫非想要拦路打劫,谋财害命么?在下一个书生,身无长物,尚望网开一面放在下一条生路。” 说着又恭身长福了下去。 那姑娘听林独一顿求饶之言,笑得花枝乱颤,答道:“不会的,我那银儿虽生来一付凶像,可还从未吃过人呢?它在此谷守护那几株生死草已近百年,也从未离开此谷……” 林独只望着她并不答话,那少女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一亮,突地转口道:“好吧,你既是第一个闯来此谷之生人,我就把你当客人看待,特许你到谷中暂时休憩片刻,不过天一亮你可要马上离去,你答应吗?” 林独一想,反一时也找不到那白须老人,就走一趟又有何妨?林独点了点头,那少女便首先一纵而下直投谷底。 林独虽后走了一刻,但忽想到自己尚存一头青牛在侧,如未经她许可,迳带了下去,恐引起她的不乐,随即大声叫道:“姑娘特许在下一游宝地,十分感激,不过我这头牛是否也可带了下去呢?” 立听那少女在谷底答道:“无知畜牲,不行!你欲带它下来,我就叫银儿咬死它。” 林独无奈,只得让它仍留谷上,嘱咐几句,便也一纵下谷,一着地立感脚底轻飘温软,舒适异常,低头看时,绿苗铺地,细草如绵,如被如毯,隔上几步便有一小丛花饰,边走边看,缓缓而行,也不知有多少。 少女领着林独走入花丛之中,方一走进花丛之中,林独立感有异,知道这些花丛并非随其自然而生,而是有过一番十分精细的,按照九宫八卦,奇门遁甲,天罡北斗之数布成的一个奥妙艰深的阵势。 那个少女未作声,只领着他弯弯曲曲,忽前忽后,或左或右的前走,林独却心中拼命在暗记前进的路线。 林独曾在大罗真这经中涉猎过九宫八卦,奇问遁甲等之术数,但这时却越走越感惊心,因为她这势却是他一点也摸不清路数,他只有拼命的强记在心,可是他对那少女也渐渐惊异非常,暗想:“初见时,分明她之轻功已似髙上自己一筹,再加上这一个奇异难解的阵法,如是她自己所布,那可想而知,她之功力也一定高不可攀了。” 想到这里,林独忽又转念道:“反正自己是已经封掌,谢绝江湖的人,目前少女武功虽高,我不与她斗,又去想这些干什么呢?” 他不如此想还好,这样一想心中一竟把刚才强记下来的来路,一下忘记了大半。 不过,他也忍耐不住,问道:“姑娘,我们尽在这些花丛中兜圈子,到你们家还有好远呢?” 那少女听着一笑道:“这样走了几步路,你就疲倦了吗?告诉你,可还没走到一半呢?今日也是适逢其巧,被你闯来,如在平日,这谷中的景物,怎么也不会被你看见的。” 林独奇门道:“花草树木,目可视,手可触,怎会看不见呢?难道你真是鬼,这地方是冥境不成。” 少女猛地地止步转身叱道:“不许你乱说话,我要是鬼,还容许你活到现在?” 林独一伸舌头,静了下来,跟着再转了几道弯,突然间那条银色巨蟒缠绕在一丛红色细叶树丛周围,那条巨蟒足有小水桶般粗,看着就十分吓人。 林独不敢大意,装着踟躇不前的惊吓样子,少女见林独不敢跟着走,说道:“怕什么?银儿未经我许可,那敢伤人?” 林独有心探探谷中的底细,说道:“它那样子就足能把人吓昏了头,它守着的那株红草是什么宝贝儿呢?” 少女说道:“说起这株红草,你可不能小觑了它,它的名字叫生死草,生死谷就是因它而起,它叶子虽小,但练武人吃了,一片便足能低上十年修练之功,不过,吃过此种叶片之人,一定会死去一次,常人吃一片,至少要一年方能醒转,如本身内功有根底之人吃了,三五天一个月不等,看他本身功力深浅而定。” 林独听后“啊!”了一声,但心中却疑信参半,他不信天下竟有这样一种生死草,不由奇道:“姑娘此话,在下却有些不信,如有人一次吃下百片以上,岂不要百年之后才能复苏么?” 那少女突然快活的笑起来,道:“对,你说对了,正是那样,我就曾经吃过百……” 她百字刚脱口,忽觉失言止住。林独不觉愕然望着她,喃喃道:“这样说来,姑娘难道已在百岁以上了吗?” 这一问当时问得那少女满脸通红,娇叱道:“随便吧,反正我没变成老太婆。” 少女说着,随手摘下一片生死叶,递给林独道:“我一个人住在这谷中平时除了和银儿玩外,就是打坐,师伯又一年才来一次,真有点寂寞,今日你来我高兴得很,这瓣叶子送给你。” 林独接过立时便往口送去,那少女大惊叫道:“不行,你死也不要死在我这谷中,你死了尸体怎么办呢?” 林独笑道:“姑娘放心,我真要死也不会死在这荒山之中,到头到成了个孤魂野鬼,不用你叫,我自己也不干。” “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原来却是这么不老实。” 林独将那瓣生死叶收在怀中,又跟少女走了一程,方才走到谷底,见是三面石壁,高可寻丈,林独游目四顾,突见左面石壁之上,刻着四个大字,道:“生不如死。” “死”字下方,竟插着一把古剑,直没入石壁之中,只露出剑把,留在外边,林独正有点奇怪,想动问时,少女已一跃,跳出门央石壁之下,玉臂微抬,一拂之下,中央石壁忽地露一道门来。 少女向后一招手,叫道:“贵客来吧,请进!” 林独尚未答话,她就首先走了进去,林独只得跟入,一看里面宽大异常,石椅石龛俱全。少女随即指着一张石椅请林独坐下,自己轻巧地支走到另一扇壁前一拂,石门开处,她又走了进去,不一刻她竟端出一盘鲜果来应客。 林独看到如此奇之地,心中只在纳罕不已,暗想:“自己为找那白须老者,谁知竟闯到这里来了,目前这是一个武功既高,又不知姓名的美女,我倒要好好探问她一番,看她是何路数。” 他这样一想,正想问话,忽见少女首先面色一沉,立时冷若寒冰,两道目光如电盯在林独面上,问道:“你之姓名我已知道了,而且我也看出你身怀上等武功,现在我问你,你到底为了何事到衡山山阴来?如有半句虚话,哼!今日你就出不了此谷。” 林独蓦地见她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觉心中一凛,暗道:“我今日真是遇到鬼了。” 但他艺高人胆大,仍镇定如常,笑说道:“姑娘请别多疑,我林独实是路经此地,一时适逢其巧而已,至于武功,在下确也练了几天,不过也已封掌多时,已与常人无异。” 少女两道冰寒的目光仍然盯视着他,冷哼一声,道:“你当真不说是吧,好,我给你看件东西。” 她说着缓缓走到右面石壁一拂,壁间呀然而打开,林独目光触处。不禁眼欲喷火,毛发悚然,忽地站了起来,念未转神功已自运起来,全神戒备。 原来石门开处,竟是另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但室中满满装着的都是人体骸骨,而且那些骸骨,有个特异之处,清一色头盖骨上五个洞,林独不用想便知是一种极厉害抓功残害而死的。 少女见林独那紧张的神态,脸上似掠过一丝冷然轻笑,道:“你既已看清,为何还不说出实话?” 林独暗想:“我就告诉她,也无甚关系。” 于是答道:“我到这衡山来,实是找寻一个人……” 谁知他刚要说出那白须老人来时,蓦地传来一阵牛鸣,同时另有两种刺耳的怪叫声,少女脸上也是一怔叫道:“你在这里不许动,你那牛儿有事,我出去看看。” 说着紫影微幌已窜出石室外,可是那牛鸣之声这时却越来越厉害,到后来竟变成短促凄厉,这样一来,林独那里再按耐得住,脚下一点,竟也窜出室外,朝花丛中疾冲了过去。 谁知就在这时,银光一闪,那条银鱗巨蟒却拦住他的去路。 林独心知这条巨蟒实已通灵,忙朝它一揖道:“银儿,请让退,我那青牛儿有难,我要出去救它。” 银鱗巨蟒只静伏在他面前,卷成一团,蟒头微伸,两只碧澄澄的眼晴盯视着林独动也不动。这时,青牛越加叫得厉害,而且似有些不济,每叫一声,林独心中就感到有如鹿撞。 林独又连忙说道:“银儿请让路吧,我的青牛儿如出了岔子,告诉你,我可担负不起的啊!” 那条银蟒仰着头竟左右摇摆起来。林独不由心中有气,大喝道:“银儿让路,否则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我虽已封掌,但轻功仍在,我岂能怕你不成。” 林独话声刚落,猛地全身跃起五六丈高,想越过巨蟒,凌空窜进花丛之间,但银蟒其速如电,忽地全身笔直立起,竟成了一股飞瀑般垂立半空,恰恰又将林独去路拦阻住。 林独如欲以掌风劈它,可是封掌在先,怎能自食其言?他无计可施之下,只得跃下,银蟒见他跳下,竟也恢复原状。 林独真是越想心中越冒火,暗想:“我今日被一条蟒蛇阻住去路,竟毫无办法,如在封拿之前,我恐怕早把它毙死在掌下。” 就在这时,林独心中一动,蓦地想起左面石壁插着一把剑,我何不取来吓它一吓,如能把它吓走,我便可出谷了。 他念一动,正想跳过将剑取来,花丛中紫衣一幌,少女已经转回,大喝道:“银儿让开!林独,原来你要找我师伯,如今他来了,就要你的好看。” 林独听得莫名奇妙,怔了半响,问道:“你师伯是谁呢?” 少女立又现得天真烂漫,笑道:“自然是黄叶师伯,除了他还有谁呢?” 他话音一落,花丛中缓缓走出一个白须老人,他一见林独立时哈哈大笑,道:“张道凌的传人,别来无恙!” 林独一见正是自己踏踊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白须老人,心中一喜,忽地跪倒在地,不住的嗑头道:“衡山前辈,林独承前辈一语点醒,心知罪孽深重,在一月前在青城当众封掌,立下重誓,并不惜千里,来到衡山,找寻前辈道歉请罪,以续前愆!” 谁知白须老人不听林独诉说还好,这一听,当时大怒,宽抱一拂,一股掌风突拐弯从林独身后打到,林独决心不予抵抗,掌风到处,林独当时在地上翻了几个大跟头。 白须老人这才喝道:“林独滚开,你别来这里死皮赖脸,我可不受你这一套!你可知道黄珀那小子,他为了寻找我老人家,跑遍衡山,坠下石崖,脚骨断了一条么?” 林独听了这话脑中嗡的一响,替黄珀耽心不已,但他仍求道:“林某此番登山请罪,实出于至诚,尚望前罪开恩!” 白须老人仍是怒不可遏,但他去不再答话,一扬手,忽听花丛中嘻嘻一笑,这笑声竟笑得林独毛发悚然! 蓦然花丛中走出两只黄澄澄的人猿,裂着张大的嘴朝林独走来,林独一见吃惊非同小可,逼视着两只人猿。 两只人猿毛手毛胸越逼越近,林独一步步后退,突然左边那只嘻地一叫,来势如风,一双毛手已探及林独前胸,林独子身向后一昂,不防人猿灵敏异常,胸下一钩,早将打中,跌了一跤。 林独跌倒在地后,人猿却不再进击,只在一旁拍手跳跃,欣喜异常,林独一骨碌爬了起来,知道这两只人猿是奉命而行,并不去怪它,连忙又对白须老人作揖道:“林独此来至诚至正,盼前辈宽大为怀,饶林独不知之罪!” 白须老人望也不望林独一眼,谁知这边求饶之声刚落,蓦觉右脚一紧,早又被一只人猿无声无息的提了起来一摔,林独一个接力不上,机的一声被摔倒在二丈开外,伏倒在地,头脑嗡嗡作响。 林独仍然忍住,爬起身对白须老人道:“前辈既然无意开恩,为何又这般捉弄于我呢?” 白须老人仍未理睬,只听那少女噗嗤一笑,道:“林独,你既说封掌,可知封掌也是一回不容易的事呢?” 林独听了少女之话,心中一动,似有所悟,但又悟不出所以然来,这时两只人猿又一左一右抢进。 林独有前车之鉴,留心防着,待两只人猿快近身旁,立时一旋身闪过,这回人猿扑了个空,但这两个人猿实非易与,非但已通灵性,且拳脚上亦俱上乘功夫普通江湖一流好手,恐怕也难望其项背。 只见人猿微觉扑空,两只人猿四手一触,扑势立变,同样一个大转身,拦在林独身前,伸手便抓。 林独既已留意,那能任其轻易抓着,一塌身,后纵两步,谁知两只人猿之乖巧,竟出乎林独意料之外,他这转身后纵,另一只早蹲伏在地等着,林独双脚尚未着地,正好一伸抓,抓个正着,猛又往外一送,力道刚猛异常,这一送早被送三四丈外。 不过,这次林独凌空一个翻身,轻轻跳下着地,竟未摔着,但脸色已变,两道剑眉直跳,双目逼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两只人猿见未摔着林独,又从两侧抢进,至此林独已忍无可忍,对着白须老人大吼道:“衡山前辈,林独虽杀孽深重,但自问杀的都是些凶恶不悛的人物,如一味这样使我受辱,我可也不太甘心。” 两只人猿不由分说,又已抢身分进,林独抖开神威,大喝道:“你这两只孽畜住手!” 神功不自觉的已运聚双臂,但转头一看,白须老人神色十分难看,弘秋水般晶亮双眸,炯炯逼视林独,那少女也不知在何时,变得面目肃杀,冷若冷霜,林独陡的全身一凛,想起自身已是封了掌之人,怎可微一激动,又格杀如故呢? 他想着神功又自收回,两只猿也就功到,林独只得又引身退后,可是他想到这样与双猿斗厮下去,何时方可了断呢? 林独眉头一皱,灵光陡现,忽然想起那插在石壁间之古剑,他刚才想取来吓唬银蟒,但这时对付双猿正好用上,他不暇思索,一个箭步,纵了过去,伸手一抽,立时蓝光一闪,随即一声龙吟,林独心中一惊,知道竟是一把前古奇珍,无物不催的宝剑。 他暗自自奇怪这样一柄宝剑,少女与白须老人怎会任其插在石壁间之际,陡听白须老人与和女同声喝道:“施不得,快插回去!” 随即见两人显得无比的紧张,抢了过来,伸手便想夺取林独手中的蓝剑,林独执剑在手,未弄明白何了事之前,怎愿被其抢走呢?侧退一步,喝道:“你们纵猿欺人,难道还不许我取剑防身么?” 他这里话声刚落,白须老人长叹一声,道:“林独,我老人家一向慈辈为怀,原想借双猿试探一下封掌之诚意,不想你又惹下一场大祸,从此杀孽恐怕会更加沉重了!来不及了!” 白须老人说完陡地面壁盘石而坐,那少女也忙向林独一招手道:“快过来与我同站在师伯身后。” 林独见她不再抢剑,而且确是有何严重的事情一样,只得与她并望而立在白须老者身后。 就在这时,突听石壁间传出一阵杰杰的怪笑声,听来刺耳至极。 第五十三章 百年女徒 不久,壁间传出一阵刺耳至极的杰杰怪笑,即见少女脸上一丝恐怖之色,自言自语道:“她要是出来了,势必无人能制。” 林独听了不觉愕然问道:“她是谁呢?为何你们这么怕她呢?” 少女看了林独一眼,答道:“说来她是我的师姐,但她得了我父亲全部真传,衡山派解体就是因为她,她美如天仙,但也毒如蛇蝎,如今她吃了百瓣生死叶,也被父亲禁锢了她百年,一旦出来,其功力可想而知,我黄叶师伯,虽有太乙神功,能否制住她,还不得而知。”说着她突然反问道:“你的剑法怎样呢?到时候可要拦住她,她最怕你手中那口“蓝明剑”了。” 林独听了心中一震,答道:“不,不行!我已封掌,这口剑只可用来吓唬人的,实际上我不能再伤任何人。” 少女微微一怔,一伸手竟把那口蓝明剑抢夺了过去,怒道:“你既不愿出手,还要你站在此地何用呢?告诉你,我师姐万一脱出,立会造成江湖之无穷浩劫,刚才你见着的那堆骸骨,实际上就是我师姐残害衡山本门弟子杰作,你能够置身事外吗?” 林独听她这样说,也渐感事态严重,心中焦急异常,问道:“这话当真?我实是已封掌之人,并立有重誓,我能因此自食其言吗?” 少女又白了他一眼,斥道:“我师姐是因你抽剑破了壁上机关,方能脱出,将来她在江湖造成无穷杀劫,试问你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你封掌也好,不封掌也好,你自己衡量看吧!” 林独渐渐额上见汗,实在矛盾至极,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壁间嗒的一声轻响,里面又是一阵杰杰笑声,同时石壁竟见缓缓移动起来,立时现出了一道裂缝,那少女这时紧张至极,伸手在白须老人者肩上轻拍了拍,道:“黄叶师伯,侄女抱剑在此。” 白须老人微一颔首,双掌便缓缓抬至脸前,林独一看立知他是要乘石壁大开之后,待少女师姐将出来之际,以掌力震了过去,能一掌将她震死最好,至少也能使她受伤才行。 林独看清后,忽然心念一动,想起少女拍拍白须老人肩头之举,触动灵机,顿时也跌坐在白须老人身后,心想:“只要我自己不出手伤人,并不能就说是破戒,但我仍可助他一臂之力。” 他这样一想,神功运起,双掌竟缓缓贴上白须老背心,白须老人全身微微一震,脸上由紧张顿时现出笑容,接着竟哈哈大笑道:“文韵,你黄叶师伯在这里等你出壁多时了。” 壁间又传出一阵杰杰怪笑但笑过之后,却有个甜润如黄鹂般清亮美妙的声音答道:“那真有劳师伯久候了,但是你老人家还没有死吗?百年之期,在我如做了场大梦,在你不觉过了长些吗?” 黄叶老人又一阵哈哈大笑,说道:“文韵,上有天,下打地,山高水长,百年之期,没有了你文韵,衡山派虽几为你残杀一尽,但也落得个清闲无事,悠哉悠哉!” 石间又答道:“噢,那你这几根老骨头只此而已!文韵又快出来了,这一次可要替天下武林相相面。” 黄叶老人蓦地须发暴涨,大声喝道:“文韵,难道说百年后你还是毫无悔意,仍是那般残毒害人么?纵然你此刻就是天下无敌,可知道人算可筹,天诛难当呢?”、 壁间产传出怪笑声,道:“天欲诛我文韵,早在百年前就诛了!” 接着突然声音转大厉,大声叱道:“黄叶师伯废话少说,告诉我,一叶师尊是否还健在呢?我得要向他拜谢载培之恩,蓝明剑是谁抽去的呢?放出我文韵来见见日光,嘿!嘿!嘿!此人恩同再造,我文韵百年之身第一个就要委托于他。” 林独听了眉头紧皱,他还未见着壁间之人是何模样,听了她那笑声就感恶心,双手仍紧贴黄叶背心,口中却自然而然“呸!”地脱口说道:“谁要你这个疯老太婆,我林独无意中抽了蓝明剑,要是知道你在中间,凭怎的我也不会动它了。” 侧面女连忙阻止道:“林独,别说了!她说委身于你,实在就是要你的性命。”林独一听虽怔了一刻,但他实是绝顶聪明之人,触动灵机,非但不惊,反而 面有喜色,立又开口大声道:“壁间之人听着,蓝明剑是我抽出的,我名叫林独,你说要第一个委身于我,假如我不要你呢?” 这时石壁的裂缝渐渐大了起来,石壁移动虽慢如蜗行,但再有一刻,便可容一人进出了。 林独从那裂缝中望去,只能见有两点金星般的光亮。壁间嘿嘿笑答道:“林独,林独!很好!嘿嘿!你不要我也要你要。除非你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不得不要。” 林独听了她那种不成道理的话,不由也笑道:“我非不要,你又怎样呢?” 文韵突地厉叫一声,大声道:“林独,你不要我,我就要你。我要不了第一个,就不要第二个。” 林独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不禁大喜,立时应道:“好,你就要要看。” 可是他突又想起自己已经封掌,不觉又忧形于色。这时壁缝已开了有数寸宽,林独目光如电,早看出里面端坐着一个秀发披肩,但长及膝盖之二十上下之少女,她面色惨白,毫无半丝血色,可是五官研丽端正,双目却是如两点金星,光芒直射。 林独一见那两点金星是她的目光,心中不禁大震,暗忖:“从她之目光看来,内功实已功登造化,当今天下,恐怕真是无人能敌,假如让她脱出,那就不堪设想了。” 他正在看得出神,侧面少女却开口对林独现出十分温柔的笑意,说道:“林独,你那主意好是好,但是她如真走出,你自问真能逃出她的手掌吗?何况你还是已封掌。” 这儿句话,本是关怀林独,但也说到了林独心坎之中,使得林独无话可说答,最后只摇摇头道:“死活由命!我林独只能力应付就是。” 少女看出林独之隐忧,安慰道:“别怕,我师伯虽挨过你一掌,但并款怪你,到时我与师伯自能全力相助,就是万一你被她捉了去,她也一定会要你与她成亲后,方要你的性命,可是记住,你可千万不能和她成亲。”少女说着脸上早已通红,娇羞不已!林儿暗暗记着她的话,心中掀起一阵感激之情。 就在林独与少女说话之间,壁缝已开了尺许,黄叶老人已在大声喊道:“文韵,你出来吧!” 这时反而见文韵端坐石颖间,寂然无声不动,林独不敢造次,运起十足神功,从黄叶老人背心输人,同时轻声对黄叶老人道:“黄叶前辈,先劈空点她一指试试看。” “文韵,你一叶师尊早已告诉你生不如死,我看你还是死了那条心!” 他说着,忽地右手骈指如戟,从尺许石缝中点了进去,一缕急邃强风过处,只听壁缝中嗤的一响,林独目光犀利,看出石缝中尚有余地,文韵只略微闪动一下,指风便点在里层石壁之上。 但文韵闪动之身法,真如电掣,功夫稍低之人,恐怕就看不出她已动过了。林独心中一转,忽又对黄叶老人低声道:“她闪开了,看来里面尚有余地,你就用那种旋风掌法再试她一试,看她再躲到那里去呢?” 黄叶老人果然又听他话,左掌护胸,右掌呼地一掌打向石缝之中,旋风掌之特长就是在于转弯,使人避不胜避。 但文韵出身衡山派,那有不知旋风掌之理,张口怪啸一声道:“黄叶师伯,你差了!” 蓦地见她两掌齐发,竟不理会黄叶老人打出之旋风掌力,她这一着正是当初林独挫黄叶老人一掌之打法,立时一股掌风有如排山倒海般从石壁间涌到。 侧面少女一见黄叶老人履脸,蓝明剑划起一条蓝色长虹,封了过去,同时也发出太乙神功,左掌迎了上去。 黄叶老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暴喝一声:“逆贼敢尔!” 猛将右掌旋风掌力撤回,同时左掌运足功力急逼而上,黄叶老人因是集两人之力,虽只单掌封迎,掌风也不在文韵之下,何况再加上侧面少女之掌力,顿时三股掌力一触,轰然一声大震,真是地动山摇,石破天惊,当时黄叶老人与少女同时感到全身一震,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但文韵却被挡了回去,并未乘机脱身,大概也是手臂被震麻惨白脸上顿时起了一阵青筋。不过只是一掠即敛,又恢复惨白。 这时石缝已经大开,她早已站起,与黄叶老人面对相峙,在此情形下,文韵似乎脱困与被歼就在这顷刻之间,所以神情之间异常持重,黄叶老人也是同样情形,原是跌坐在地,之时也站了起来,扎稳马步,全神贯注对方,一点也不敢疏神。 紫衣少女手握蓝明剑,两眼也紧盯住文韵,摒息待敌。 约莫相持了一盏热茶这时分,林独蓦觉自后有一种极其轻微之嗦嗦之声,微瞅之下,心中不禁有些发毛,原来那条银蟒不知在何时已悄悄爬了过来,林独心中虽有些惊惧,但又不敢离开,只是眉间紧皱,不时眼角瞅瞅银蟒。 这时紫衣少女也见着了银蟒,面上忧喜参半。林独见相峙已久,终是非动手不可,这样相峙何时方算了局呢?正想又低声催黄叶老人发起攻势。 猛觉头顶风声飒然,随听两声厉吼,黄影一掠,黄叶老人的两只人猿已凌空扑向石缝之中,同时林独身侧又哇的一声,银蟒如一条飞抢,疾射右缝? 这三个东西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文韵,变化怆促,文韵也好似未曾料到,蓦地惊心动魄发出凄厉的叫声,红光四射,两只人猿惨叫半声,陡地又从石缝中飞了出来。 紫衣少女立时看出两只人猿均已丧身在文韵之抓下,提起一口真气,大叫道:“师伯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蓝明剑一指,奋不顾身朝石缝中扑去。 黄叶老人其实那有不知是时候了,他等的就是为个时机,猛然暴喝一声:“文韵,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双掌呼地平推而出,这两掌乃是黄叶老人与林独,这两个武林奇人的全身功力而出,威力之大,当在万钧之上,当者势必被劈成肉浆。 好个文韵确有一手,她也在厉啸声中,忽地全身一缩,顿然矮了半节,避去了上路掌风最强最烈之处,择其弱处,然后也运起她百年所成毕生功力,双掌齐发,紧跟着不顾一切,全身急窜而出。 就在这一刹那间,嘭地一声大震,黄叶老人的掌风居然被震得一荡,随见文韵紧接着窜出。 紫衣少女看得清楚,暴叱道:“文韵妖妇!你那里逃!” 手起剑落,朝文韵腰际斩去,两下之势均快至极点只听,文韵一声惨厉刺人心弦的凄号,人已窜出谷中,逸向花丛之中,剩下血淋淋的五个脚指头留在石缝边,原来紫衣少女蓝明剑挥处,并未斩中文韵腰身,却将她五个脚指头斩了下来,终于被其逃入花阵之中。 紫衣少女心尤未甘,提剑紧跟着向花阵追去,同时大叫道:“师伯快来,文韵不谙阵法,她决逃不远的,别放她走脱贻害江湖。” 黄叶老人一见紫衣少女追入花丛之中,深恐她有失,因她实不是文韵之对手,也连忙喝止道:“倩儿转来,文韵既逃人花阵,这“三逆九宫奇门大阵”,谅她有十个文韵也决逃不出,你还是先救了银儿再说。” 紫衣少女手中既有蓝明剑,这???文韵最怕的一件兵刃,本不甚害怕,但听得银儿受伤,她也不得不转身退回,朝石缝中望去,果见那条银蟒在其中纠缠一团,她像十分痛苦,而这时黄叶老人也走向两只人猿身旁,一看之下,全神早已凉了半截,因两只人猿已练就全身力枪不入之本领,可是却被文韵最厉害也是最长用的抓功,在每只猿头上抓了五个血洞,深及脑髓,毙命多时了。 黄叶老人想起这两只人猿之灵性,以及平日服侍于他的情形,不觉心中酸,抚摸人猿金黄的柔毛,老泪直流!可是又还要顾到紫衣少女,一面流泪,一面问道:“倩儿,两只金猿死了,你的银儿还好吧!” 紫衣少女见着银蟒纠结一团的情形,就知必也受了重伤,细心一看当时也如遭棒喝,心如针刺,正在银蟒七寸之处若了一记重击,这时银蟒已垂危待毙,再无回生术了。 她闻黄叶老人问后,伤心地答道:“银儿被打中了七寸之处,一会儿也会死的!” 黄叶老人双眉一垂,半响不语。林独只在一旁怔怔的望着两人对金猿银蛇之死伤心落泪,心中也想起他的青牛,不知这时怎样了,刚才连连呜吼是为什么缘故?可是想隔一座花丛,真是咫尺天涯,要去察看,如无人带路,也是不可能的。 “真的银儿快死了吗?急速将蓝明剑斩断她的尾巴,吸吮它身上之宝血,银蟒身上之宝,实与万年灵芝有异曲同工之妙。” 紫衣少女听了大嚷道:“不,不,我怎能饮银儿的血呢?银儿的血再珍贵,我也不喝,这简直是惨无人道的事。” 黄叶老人听得白眉微耸,仍连声催促道:“倩儿,你别固执,这种千载难逢之机会,你到那里去求呢?何况你爹爹捉银儿来此谷时,最初也不过是想吮它的血呢!如今它已垂毙,灵气渐散,再不快吮,等它一经断气,虽吸吮宝血,功效也要差得多了。” 紫衣少女只是站着不动,蓦地蓝明剑往地下一丢,反身急纵而起,大叫道:“我不能这样做,你要喝它的血,你自己动手吧!” 转眼两个起落,便窜入花阵之中。黄叶老人大邹道:“倩儿!你要到那里去,小心別为文韵撞见,你不是她的对手。” 倩儿远远高声答道:“我正要去找她,她受伤了我不怕她。” 黄叶老人一听倩和却要去找她,更加急得跺脚,连声大喊:“倩儿回来,倩儿回来,不能这么冒险!” 这一次不再听得倩儿的回应,黄叶老人不及拾起是上的蓝明剑,脚上一点,也跟踪扑进花阵之中,留下林独一人站在二只死人猿当中,怔怔望着银蟒在石隙之中翻滚扭结不已,其痛苦非人所想象。 此刻,当在五更以后,晓色微现,地上蓝明剑更发出诱人之蓝光,尤其刚才黄叶老人与紫衣少女之对话,他更听得清清楚楚,眼见银蟒痛苦至极,恐再有一刻,便要气绝,无形中它身上的血液对林独成了无比的诱惑,不过他未经紫衣少女许可,因此又十分疑虑不决。 时间缓缓移动,林独看见黄叶老人与紫衣少女进入花阵中后便毫无动静,可是银蟒却越来越不济,死去已在顷刻之间。 林独自言自语道:“亦许这银蟒宝血是合该我林独饮了,那我又何必迟疑不决呢?” 他这样一想,心中便舒爽得多,不再浪费时机,纵身拾起蓝明剑,迳朝石隙走去,见银蟒已奄奄一息,实际已无可能为,但他仍怕它以最后的一点余力,转头反噬,猛然伸手,疾如闪电,抓起银蟒尾巴,复又纵了出来,同时用力上下一阵狠抖,只听得银蟒全身格格了阵骨节脱臼的轻响过后,银蟒也呱呱两声低微的叫声,顿时晕死过去。 事还宜迟,林独左手捤住蟒尾,右手挥剑,“咳嚓!”将蟒尾截断,张口便吸吮了起来。 当时他只感一股芬芳甘甜而又冰如露的液汁,顺喉而下,渐渐从丹田之中升起一股势力,直达神庭,这时他除有此感觉外并无他感,仍然大口饮用下去,直到银蟒枯竭为止,林独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暗道一声:“过瘾!” 蟒尾一丢,移动身子,谁知竟是一个跄踉,向乎站不住,至此他方感腹中涨痛欲裂,十分不适。 他心中暗想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黄叶老人还会故布陷阱,诱人入壳么?果真是如此,那就糟了!” 林独自入江湖以来,可说到处树敌,时时见着的都是人心诡序奸险的一面,因此微感有异便自然想到遭人暗算了。 就在这时,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厉啸,分明像是文韵的声音,接着听得黄叶老喝声连连,均来自三逆九宫奇门花阵之中,这时虽然曙色已露,林独放眼望去,更觉得这生死谷中,翠绿妍红,清新迷人,青城虽称天下胜景,雅丽清幽,可是与此地比来,也要逊色。 可是,单单花阵之中却她似散布着一层浓雾似地,看不真切,仔细望来,却又不是雾气,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而已! 林独知黄叶老人恐怕正在和文韵作殊死之斗,偏又腹痛如绞,心有余而力不足,心中十分焦急,想去助他一阵也不可能了。 他暗想:“我此刻只有先找个地方打坐片刻,或会好些。” 他又想:“我欲早知蟒血如此使使人难受,怎么说我也不愿饮它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便朝原来紫衣少女领他进去过的石室跄踉走去,待他到了石室之后,腹中真如火焚,额上汗如雨下,竟达脑袋要炸裂似地 他已摇摇欲倒,急行几步,靠着石室东壁角上一坐,猛然运起一口真气,先将心中那团火逼回丹田,然后按照都功秘录所习,展开玄门无上绝学心法,运气行功,将那股灼热的火焰,导向全身各大小穴脉之中,渐渐进入佳境,澄明清净,达到忘我无物的至高境界。 他那里知道黄叶老人与紫衣少女这时却在展开一场惊险万份的生死之斗呢? 原来,紫衣少女抛剑窜入花阵之中,她是熟悉阵中路线的,便一路循阵势走去,又何愁不能找到文韵呢? 她走了片刻,蓦闻黄叶老人在身后急追而上,大声叫道:“倩儿,你别与我老人家赌气,要进花阵寻找文韵,也不急在这一时呀!” 紫衣少女等黄叶老人走近身旁,忧气愤的道:“师伯!您老人家不是要喝银儿的血吗?怎也到阵中来呢?” 黄叶老人轻叹一声,摸摸紫衣少女的秀发柔声说道:“倩儿,你爹爹为衡山派辛劳终生,到头来得了他真传的只剩你与文韵两人了,如今衡山掌门衡山二友,也只是经过了数次转手的外门弟子,对衡山派武功,仅修沾了点皮毛而已!我又誓不收徒,自然将来一切都要靠你了,我求功心切,因此望你能饮那银蟒宝血,谁知……” 他话还未说完,早听紫衣少女插言道:“师们別说了吧!再怎么样我也不愿饮银儿的血。” 黄叶老人点点头,继道:“我知你不忍饮银儿血的,我现在不是也依了你吗?好,现在我们别提这件事了,我来问你,你知道文韵到那里去了吗?” 倩儿摇摇头。黄叶老人笑道:”现在我们要决定对策,是就困死她在这花阵之中,还是立刻找到她将她除去,倩儿,你觉这两个法子那个好呢?” 紫衣少女眨眨眼,坚决答道:“困死她恐怕没那么容易,还是将她除去吧!” “好,跟我来!” 黄叶老人说着回头就走,紫衣少女虽有些狐疑,也不得不随后跟去,走了将近百步,黄叶老人突然指着地上的血迹道:“倩儿你看,文韵脚指被斩,我们只要循此血迹寻去,自能找到她了!” 两人立刻依着血迹的路线,走了下去,不久果然发现文韵坐在一丛花树之下,但她全身这时竟是赤裸裸一丝不挂,仅只借满头过膝长发掩住女人最隐密的私处。 黄叶老人看了不觉一怔,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文韵,你天生是个淫妇,可是也不能这般无耻呀!” 黄叶老人喝罢,文韵不理不睬,只是默默地望着两人越走越近,蓦然间黄叶老人看见地上几片细如指甲的布片,不由恍然而悟,原来文韵的衣裤,并非是她有心脱去,而是日年时日太久,早已腐蚀,文韵脱出石隙,一阵急动,自然就会片片下落,因此全身一丝不挂了。” 黄叶老人虽有心将她除去,但也不忍见她赤身露体,丑像毕露,望望倩儿见她也不便脱衣,不得不将自己的宽袍脱下,用劲一绞,然后以劈空掌力送了出去,又喝道:“文韵接住,穿上速来纳命。” 文韵伸手便接了过去,脸上露出凄凄的一丝淡笑,随即穿上,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向黄叶老人走了两步,忽地跪倒在地,禀道:“文韵被恩师囚禁百年,虽因生死叶催人入梦,无感不知,但文韵却在十日前便已醒噎,知道百瓣生死叶,有益良深,这十日来也深自懊悔以往行径之淫毒,师伯只要饶文韵一死,师侄女决从此改邪归正。” 黄叶老人真是天生的一个慈悲老人,闻言竟毫不疑惑,脸上笑意一展,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紫衣少女倩儿却不是这般想法,她是身受其害,想起来,余惧尤存。在她爹爹一叶真人在世时,文韵是一叶的第四弟子,最初温婉娴雅,人又天生丽质,而且对于武功更是一点就会,因此深得一叶宠爱,将全身功夫,悉数传授。 谁知文韵功夫深了时,竟一反常态,暗中勾塔上大弟子,二弟子,先通后杀,一叶的首徒,就此无故失踪。 一叶真人的弟子不下廿余,在三个月当中竟失踪大半,不知去向,但一叶仍未怀疑到文韵身上,又过了几天,仅余的弟子当中又失两人,一叶虽焦急不解万分,也难察下落,到了此刻,不得不召集门下各弟子将此事说出。 哪知就在这次召集弟子当中,文韵公然我说出真象,虽有一叶在侧,也给她当堂扑杀了其余之弟子,惨厉无比,而文韵本人又被走脱。 至此,一叶大受刺激,强自抑住心中之悲愤,邀约了师兄黄叶散人,走遍衡山,终无所见,最后一叶想起生死谷中的倩儿,便转道直趋谷中,谁知正撞着文韵在追杀倩儿,一叶真人大怒之下将倩儿救下,更利用先师费三年之力布就的三逆九宫奇门大阵,捕捉了文韵。 依着一叶原意,当时便欲杀戳除害,但为黄叶阻住,谓欲问清变态之原因后再行发落,最后问出原来文韵未犯罪之前,在一个山涧之中,遇着三个道士,就在那次,文韵被强奸不算,而且轮奸,几乎死去,因此她大恨男人,以至造成衡山派的不幸。 黄叶散人听文韵自陈后,于是特别开恩,交她百瓣生死叶,使其自囚百年。一叶并特辟了一座石隙,设有机关,将镇山蓝明宝剑就做了机关的扭掣,而且一叶更深谋远虑知道百年后万一文韵复出,因服生死叶,势必功力大进,那么蓝明剑就是她唯一之克星。 同时一叶真人更不惜将倩儿也另囚别室,让她在九十八年后醒过来时,功力与文韵相上下,对她有所约束,以防万一。一叶真人设想不能不算不周,可是百虑一失,倩儿与文韵同时死去,但活过来时,倩儿原差文韵一着,故百年后仍是差她一着。 第五十四章 黄叶秋风 紫衣少女倩儿一面想着,一面两眼盯着文韵,文韵虽跪着磕头,但倩儿突见文韵十指如勾,被削断的脚指处,更血流如注,心中悚然一惊,暗忖:“文韵被削脚指之处,为何却在这时大量出血呢?” 心思一转,忽然想到她分明是在暗运真气,大急之下,猛地叱道:“师伯,当心!” 同时匆急间呼地打出一掌。但听文韵厉笑一声,紫衣少女掌风过处,竟失了文韵踪迹,黄叶老人当时也惊觉过来,叫声:“不好!” 疾步向前抢出一丈,同时转过身来,双掌齐出,果然文韵已在紫衣少女发掌之际施展出衡山谪传旋风身法,绕到黄叶老人身后,单爪一伸,便向黄叶后脑抓去。 黄叶老人出掌如电光火石,他虽是慈悲之人,但面对这样一个至淫至毒武功已高的妖妇,也是用出全身之力劈去,一点也不敢大意。 文韵一抓扑空,又一声厉笑,旋风身法一转已向侧面飘出一丈,避开黄叶老人之掌风,突地左掌一招“斜挂金塔”,打了出去。 黄叶老人喝道:“以本门旋风掌法对付我老人,岂非自找……” 他话未说完,文韵右掌又是一招“披风斩月”,这一招用的却是太乙拳法,两股掌风一正一反,恰成为向黄叶老人夹袭之势。 黄叶老人心中一惊,暗道:“旋风掌与太乙掌乃本门绝招,如今她竟能左右掌同时分开,倒是对本门的两种掌法别开生面的打法。” 他虽如此想着,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应付,不禁怔的一怔,倩儿却在这时娇叱道:“文韵,你还逞凶!” 随着打出一掌,正好封住文韵的太乙拳法,黄叶老人一旋身也挡住了文韵的旋风掌,功力相当,分不出强弱。 不过,文韵以一敌二,掌力一分为二,却能不露败象,自然比两人功力为高。 文韵被二人联手封了两掌,激得凶心大发,长发一挽,围在颈项间,对着黄叶老人叱一声,道:“师伯,今日文韵与你见个高下。” 说着十指突张,根根如钩,扑向黄叶老人,她旋步出手,实在快得惊人,黄叶老人只感一阵微风,文韵已经抢到,“彤云密布”一抓抓向黄叶老人头顶,一抓抓向背心,毒辣无比。 男人头,女人腰,黄叶老人怒火直冒三千丈,大喝道:“倩儿,你且慢出手!” 立展太乙拳法,左长右短,上清下浊,“紫燕凌霄”,“金蜂摇尾”,迎向文韵两抓,文韵猛然撤抓,向左面一跳,黄叶老人双掌一错,呼呼呼!一连全力劈出三掌,掌掌凶险逼向文韵要害。 文韵轻笑一声,飘身絮如,轻轻易易地接连几闪,让了开去。 黄叶老人已年过百龄,可是从未像今日如此与人狠斗过,一旦激起他的怒火,他便无止无休连环进攻,文韵好似有竟激他全力而出,一味闪避,只守不攻。 紫衣少女倩儿在一旁看出文韵用力,这时见黄叶老人虽出掌迅疾雄猛,掌掌凛厉,打向文韵要害,但文韵来去纵跃如风,穿着黄叶老人那身长袍,宽袖摆动之下,从容应付,毫不费力。 紫衣少女便暗暗替黄叶老人耽心,站在一旁目不暇瞬盯着文韵旋转纵跃,不时更注意到文韵被削脚指之处。 此刻,黄叶老人已快将一套太乙掌施完,竟连文韵衣角也未摸着一下,心中更加怒不可遏,不过他终是上了年纪之人,虽在盛怒之下,也常自顾,并不向一般年轻人,稍挫折,便存拼命之心。 文韵也看出此点,知道再打下去也不过如此,顿时杰杰一阵厉笑道:“黄叶师伯,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昔年擒文韵时之神威何在呢?难道少了一柄恩师手中的蓝明剑,你更黯然无色了么。” 说罢,紫衣少女突见文韵被削脚指处又复血流如注,倩儿大叫道:“师伯留神应战。” 文韵早已身法一变,转守为攻,左旋风右太乙,两掌扬起惊涛骇浪般一正一反两股掌风,铺天盖地扑向黄叶老人,十丈之内尽为她掌风所罩。 黄叶老人勉强接了两掌,自知不敌,陡地一纵横跃出二丈开外,大喝道:“文韵,你那里学得这两掌分施两种掌法的功夫呢?” 文韵苍白脸上只淡淡掠过一丝笑意,紧逼而上,蓦地凄叫一声:“黄叶老不死的,你还得去修练五十年。” 出言之间,双掌已自打出,这次她有心将黄叶老人毁去,紧跟着,变掌为抓,拾抢而上。 匆促之间,文韵打出两股不同方向之掌风,黄叶老人应付起来,顾此失彼,已感十分吃力,只能从掌风风隙之中,横闪侧避,却无从封迎文韵之掌风,可是这次文韵连人抢上,他念头尚未转过,文韵双抓已到胸前。 顿时“啊!”的一惊,脸色骤白,匆忙间,双臂一挡,大喝一声:“文韵,你敢!” 他话声刚落,左臂忽觉一痛,文韵的右手五个钢抓早已深深抓入黄叶老人臂肉之中,痛彻心脾,顿时黄叶老人脸色由白转青。 眼看危机一发,下意识中自然而然,猛运一口真气,右臂一翻,“嘿!”的吐气开声,拼全力一掌打出,这时生死一刹之际,他哪顾得对女从之禁忌,这一掌竟恰朝文韵胸口两峰之上扫出。 一旁的倩儿,也已看出黄叶老人危在顷刻,来不及抢身扑救,心随意转,猛一挫柳腰,“排浪推舟”,双掌平推而出,一道如山风墙,当时压向文韵背心,无形中成了背腹受敌。 文韵一抓已嵌入黄叶老人手臂肌肉之中,只剩左手单掌应敌,无论如何也难挡住这两股劲风,惊急之中,左掌一挡黄叶老人一掌,觉得黄叶老人一掌真是重如山岳,震得她左掌一阵酸麻。 而倩儿的掌风又到,一咬银牙,双脚一错,黄叶老人未防到她有此一着,马步一浮,原地竟被她转了过来,顿时成了黄叶老人背心挨受倩儿掌风。 倩儿一个撤掌不及,蓬的一声,正在黄叶老人背心打个正着。倩儿近百年之内功,虽是借用灵草而来,黄叶老人也是抵受不住,只觉五腑一阵翻搅,灵台一阵晕眩,间喉一甜,张口“哇!”的鲜血大喷。 谁知此刻文韵的单抓仍插黄叶老人臂肌,蓦觉红光一现,知道如不避开,这一口血定然会喷得她一头一脸,立时单手一震,竟活生生抓了黄叶老人一块臂肉下来,纵出二丈开外。 这时黄叶老人几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实已五腑离位,那能再支,脚下一转,便萎顿在地,脸如死灰。 紫衣少女倩儿大骇之下,惊叫道:“师伯!师伯!” 一个急步,抢了上去,黄叶老人声如游丝,低声道:“快……快……快……将我……隐在花……阵之中……再……再说。” 他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些话,倩儿立被提醒,知道文韵狠毒无比,她未走开,黄叶老人就有再补一掌毙命之可能,抬头看去,果然文韵嘴含冷笑,她虽是个美人胚子,清秀绝丽,但倩儿看她却十分狰狞可怖! 倩儿忙不迭抱起黄叶老人,一跃而起,朝花阵之中跃去,谁知文韵这时冷笑一声道:“倩妹!你往那里逃呢?快带我去找那林独!我好早些向他委身。” 双肩一幌,如影随形,紧紧跟在紫衣少女身后,她既不出手袭击倩儿,也不离倩儿一丈之内。 原来文韵当初被擒,就是在这花阵之中,她知这花阵奥妙异常,如无人带路,她决出不了花阵,现在黄叶老人已伤,单凭一个倩儿,实对她无可奈何,而且她自己脚指已断,流血过多,对她也十分不利,因此也欲早些出阵疗伤,如果倩儿一走,形格势禁,她就非困死花阵了。所以她说出了找林独,却是一种掩饰的话。倩儿见文韵紧随不舍,心中实在着急万分,闻言转身“啐!”的一口道:“谁是你的倩妹?你要我带你出花阵,你别想!” 文韵露齿一笑道:“倩妹!你别生气,我只这么跟着你,你能走出花阵,自然我也能,除非你与黄叶老不死的甘愿陪我也困死此地。” 说罢她得意的杰杰笑了两声,一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起来,擦去手中从黄叶老人臂中抓出的血迹。 倩儿听她话后,心中一想,果然不错,心中暗下决心,忖道:“文韵妖妇!我便与你拼了,我虽功力稍逊一筹,也不见得就一败涂地。” 这时她突然想起那柄衡山派镇山宝剑蓝明剑,如有那剑在手,她就不怕她了。她正在这样想着,抱在怀中的黄叶老人一阵呻吟后,又低声道:“倩儿别急,你尽管带她走,入花阵中心,总有会有机会摆脱她的。” 倩儿如言朝花阵中心紧走,这“三逆九宫奇门大阵”何等奥妙,文韵跟着倩儿,越走越觉不对,只见倩儿,横跨侧退,左三右四,前旋后转,不到盏茶时分,文韵早已不知东西南北,只是惘然学着倩儿如法炮制,全神注视倩儿的步法,一点也不敢松懈,不久,已至大阵中心,倩儿正又欲请黄叶老人指示机宣,俯首一看,不禁大骇,原来不知何时黄叶老人竟晕迷过去,只发乌的嘴唇在轻轻缓慢的颤动,却是声息全无。 倩儿,一急立时大声叫道:“师伯!师伯!你不能死呀,快快醒来,醒来呀!” 倩儿叫过一阵,黄叶老人喉间轻响一阵,这才缓缓苏醒过来,有气无力的答道:“倩儿!我……我不会就……就死的,不过……我也不会支持太久了,不过……” 倩儿听出他语气之间,仍有希望,连忙大声问道:“师伯你快说,不过怎么样呢?” 黄叶老人闭目许久,才重又睁开道:“只有银蟒宝血,或是三瓣生死叶或可保此残身。但银蟒可能早毙命多时了。” 倩儿这时只要能保得黄叶老人性命,那会去细想,闻言立刻想到生死叶就在近侧,急忙几个纵跃,找着生死树,摘了三瓣叶子,回头一看文韵仍是在身后丈余处盯住她,她怒从心起,刚将三瓣生死叶揣入怀中,呼地就是一掌劈了过去,同时随着一掌劈出之力,借势一跃,虽怀中抱着黄叶老人,也给她跃出三丈开外。 她不敢停留,猛又运起一口真气,也不回头去看,展出轻功,便往阵外猛冲,看看就要出阵,忽闻衣履飘风之声,回头一看,又见文韵摆着大袖跟在身后,真如一个鬼影子,挥之不去,气得她一跺脚,反身一掌又劈了过去,叱道:“文韵,我与你这妖妇拼了!” 文韵默然一笑,身形一幌又避了开去,冷冷道:“萧玉倩,你削断我脚面,尚未与你算账呢?你只要领我出阵,这笔账就算拉倒,我不找你,只找林独去。” 紫衣少女秀目圆睁,真要与她拼命时,又碍于臂中抱着黄叶老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黄叶老人这时又微弱的一声呻吟,轻轻道:“倩儿,我怕不行了!快将生死叶给我吃下去,三年后我们再见!” 黄叶老人一语将倩儿提醒,暗想:“我怎能尽在这里延误时刻呢?不知道银蟒死去没有。”她立对黄叶老人答道:“不,师伯!无论如何我们要去看看银蟒死活如何再说。”接着她不再顾虑文韵跟出阵来,一转身,接连几纵,跃出阵外,文韵自然也跟着跃出,立时仰天一阵大笑,道:“我文韵,自此刻起才算是重见天日了。” 她笑过一阵,忽然脸色???肃,回过头来再望倩儿,倩儿早已到了那石隙旁,见银蟒断尾,蓝明剑也已不见,一动念,立知是被林独取去,同时饮了银蛇宝血,心中一阵酸楚,漱漱地落下了两行清泪,对黄叶老人,悲声道:“师伯!命中注定我们要袂别三年,那是命啊!啊!可恨的林独!” 而也就在这时,文韵望了过去,翻翻眼,突然朝倩儿问道:“倩妹!林独呢?” 倩儿正要答话,黄叶老人忽又低声道:“倩儿,好好护住林独,他身怀绝顶武功,又饮过银蛇宝血,将来正可助你擒文韵归谷,与重振衡山派声誉,但他饮过银蟒宝血后,怕要三日之后始醒过,你好生应付。” 说着黄叶老人已出气多,入气少,眼见就支持不住,倩儿大惊,急惊掏出三瓣生死叶,先放入自己口中,一阵细嚼,然后急不及待放入黄叶老人口中,咽了下去,倩儿一面做着,一面泪水滚滚而下,道:“师伯!再见了!啊!三年不短的日子啊!” 黄叶老人脸上蓦然之间掠上一种凄凉的微笑,点点头。这边文韵又在大声道:“还不快说,林独到底到那里去了呢?我说过的话决不打折扣。” 倩儿那会理她,这时黄叶老人喉头一阵轻响,又睁开眼,像蚊蚋般轻声说道:“还有,倩儿!石室中的机关你都清楚吗?那里面尚隐藏着先师的一套绝技,他生时未曾说出,死后方在他的嗒记中知道,不过,我与你爹爹曾找遍石室,也未找见,以后你留心察看,要能学会,或能制住文韵。” 说完之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声,双目一合,便即闭气。 倩儿见黄叶老人闭过气去,这次反一点眼泪也没有,只变得一脸寒霜,抱着黄叶老人迳朝石室中走去,对文韵之喝问,她根本不加理会。 文韵见倩儿如此神情,自我解嘲似地喃喃道:“啊!原来林独在那里面,昔日师尊曾领我进去过一趟,这是祖师爷练丹证道之地,听说里面机关重重啊!” 她一面喃喃说着,忽然几个纵跃,便已到了石门外,林独因坐一角,从正面看去,自然看他不着。 文韵刚一脚踏进石门内,好似想着了什么,立又退了出来,这时倩儿也已到来,冷冷说道:“为何不进去呢?你文韵已有百年之功,难道凭这小小一座石室还想能困住你么?” 脚下一点,已从文韵一旁擦身百过。文韵在侧方石隙中死囚了百年,心中实在十分顾忌,但经倩儿一激,暗忖:“凭你玉倩一人,不信就真能困住我。” 心念一动,已跟踪而入,一转目,忽见林独靠壁而坐,双目紧合,似是入定已深,见着他那张庄严肃穆的脸,心中陡起一种尊敬之感,这时倩儿也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盯着林独。 大凡入定之人,都是宝相庄严,文韵一时忽略,并未看出林独之异像,但倩儿早已看出林独呼吸之间,从他鼻孔中就有轻淡的两丝白气游出,这无疑是表示林独功力已登峰造极,千古难得有一人练到如此之程度的记号。同时林独轩昂方正的俊像也深深的吸引着倩儿。 她这时心中波涛起伏,既恨他无礼,迳饮了银蟒宝血,又爱他这份杰出的功力与俊朗的像貌,因此连怀中抱着黄叶老人也忘了放下,只目不转瞬盯住他望个不停。 正在她看得出神之际,陡听文韵杰杰轻笑一声,大声道:“林独,我向你许身来了,你还有那般闲情逸致在此地打坐。” 说着幌着大袖,便向林独移身过去。倩儿蓦地一惊,想起黄叶老人闭气之前的话,心中一震,猛抢上两步,拦在林独身前厉喝道:“文韵,你动他一根毫毛,我便不与你罢休。” 喝着,随手将黄叶老人之尸身,放在林独身旁,但目光触处,蓝明剑赫然压在林独打坐之膝下,她不觉大喜,顺手一抽,回过身来,文韵已仅距他不足五尺。 她立时一抖剑,挥起一阵耀目蓝光,“三燕投林”,霍霍霍!攻出浑一的三剑。逼得文韵一连退了七八步,厉声道:“倩妹,黄叶师伯你出手将他打伤的,对你我也未下杀手,只是为了我对林独的一句话,我欲不得他,虽去而不能许人,又有何意思呢?林独,我非得着他不可。你欲再逼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倩儿蓝明剑在手,心中已定,冷冷答道:“文韵,走不走由你,老实说我萧玉倩决不怕你。” 文韵见林独就在眼前,偏偏为倩儿手持蓝明剑,挡在当中,凶心倏发,厉叫一声道:“倩妹,别怪韵姐无情了!” 宽袍一抖,忽地打出一股掌风,同时不顾一切就抢身扑去,倩儿冷笑一声,一展蓝明剑,朝前一封,蓝光带起一股凉寒之气,处处不离文韵要害,仍是逼得她厉叫连连,退了下来。谁知倩儿一招得胜,连环进招,由一招“艳蝶凌波”忽化为“斜阳落日”“暮蔼飞虹”极其迅快的二招,文韵一个措手不及,微微一惊,仰身急退,但两只宽袍上的大袖仍被倩儿削去,飘落地上,这才惊魂甫定,睁着一对逼人的目光,怒视着萧玉倩。倩儿不动声色,冷冷道:“文韵,你还有什么本事呢?” 文韵最怕的就是蓝明剑,如这样空手与倩儿过招,十九她要吃亏。她目光一阵乱转,忽地目光定在落地的两只袍袖之上,倩儿不觉一惊,暗道:“这两只袖口决不能为她得去,否则蓝明剑就要处处受制。” 她这样一想,身随念转,急抢几步,谁知她这里刚一举步,文韵比她更快,呼地一声,迎面文韵已打出凌厉的一掌,倩儿不得不举剑一挥二挡,只觉手臂一震,就此迟了一步,早见文韵取袍袖到手,略一飞动,身随袖进,轻荡无伦。 布质袍袖乃是柔软之物,挥动起来,矫矢轻荡,且浑圆无隙,普通江湖之中使用软剑软带之人不多,但如遇上,必有独到之处,且专克制剑钩之类兵刃。 倩儿一见文韵取袖到手,攻了上来,心中已是暗道一声:“不好!” 一挽剑袂!尽展平生所学,舞起一道圆弧,只见一团蓝光,里住倩儿,挡在林独黄叶老人身前。 —时之间,文韵虽有双袖在手,也无法进袭。但她却突然跳到一旁,望着倩儿冷冷道:“倩妹!我看林独与你也无多深关系,你为何这么护着他呢?” 倩儿也一收蓝明剑,亭亭站住,反答道:“文韵,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你又为何要偏要他呢?” 文韵怒道:“我说过他是放我出石壁之人,我文韵许身与他,与他那真是天大的造化。” 倩儿听了这话,灵机一动,答道:“林独是第一个入这生死谷的客人,你还是息了此念吧!文韵,我带你看一样东西,你愿意要看吗?” 文韵眼珠一转,问道:“你要我看什么呢?” 倩儿道:“你看了就知,何必多问?” 说着提剑朝文韵走前两步,文韵却是站着不动,两道目光逼住倩儿上下打量,好像要在她身上看出她心机似的。 倩儿“嗤!”地冷笑一声道。“你不看也罢,反正他们都是得了你天大的造化。” 文韵听了她这莫名奇妙的话,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带我去瞧瞧,你要是使诈,我改变初衷,先不要林独,你立刻就会没命。” 倩儿冷哼一声,并未答话,蓝明剑一指对面石壁,道:“在那边,我告诉你拨动机扭,自然就能见着,莫道我向你施诈。” 文韵果然依照倩儿所指走去,这时早已是次日清晨,一缕阳光从石室外照射进来,石室之中一览无余,文韵步至石壁旁,伸手摸了摸石壁,冰冷而光滑,丝毫无半点破绽。倩儿在后面叫道: “左面半尺之处,向上急拂两下,再顺手缓缓摸下,你便可看着那东西了。” 文韵听后犹疑了片刻,回过头来,疑问道:“你真是不使诈吗?” 倩儿成竹在胸,忽然转身站石室门边,面向室外,左手靠着石门。从容答道:“你自己去看,我不过去就是,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文韵见无异处,这才依言急拂两下,见无动静,随又缓缓顺壁摸下,心中却有些紧张,不知倩儿要自己看的是什么东西。 她摸到起手之处,石壁依然石壁,并无可看之物,正觉受骗,心中怒气尚未涌上,忽听答的一声轻响,石壁忽然大开,陡然问吓了她一跳,猛向后急退两步,运气立掌戒备。 目光触处,骇然廿几具骸骨,每具骸骨的头盖骨上均被抓了五个指洞,当然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百年前的余迹,初时她愕然一怔,接着她忽然仰头凄厉无论的大笑了起来,可是她笑着笑着,不知如何,好像她这一知,竟把天色也笑得暗了下去。她蓦有所觉,迫不及待,转过身来,忽见倩儿、林独、黄叶老人三人均不知去向,首先间目光触到林独打挫之处,只见该处石壁不知何时也已张开,这时却徐徐合拢。 文韵心中大震之下,声色俱厉,大叱道:“玉倩,你施诈,我不与你甘休!” 随着身形抢扑而上,但等到了该处,石壁仅成了一条缝,听得倩儿笑道:“文韵,你就在石室中再休息百年吧!” 文韵怒火直冒三千丈,运足全力,双掌狂挥而出,文韵这时的掌力何等雄厚,只听“哗啦!”一声,那么厚的石墙竟为她打缺了一块,可是石壁也在这时紧合,只留下了一点缺口。 如果文韵不打这一掌,尚可及时奔出石室,但她这一掌劈出后,无形中延误了一瞬时间,目前更加黑暗下来,文韵猛转身朝室外望去,竟见入室石门,也同样在徐徐密合,陡间她全身凉了半截,暗中悔恨交加,叫苦不迭,她竟未先奔室外,却偏偏要追打倩儿。 她这时暴跳如雷,全身骨节也格格作响,疯狂地又抢身通谷石门,这时石门尚未全合,尚有数寸宽一个缝隙,她跳将过去,要想挤身出去,那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双手攀住石门两边,朝左右拼命猛拉。 这时文韵两臂之力不下数千斤,她这全力一拉之下,居然石门竟给拉住,但是文韵也无法将石门拉开。 就在文韵用力之际,她被削断之脚指处,因运气封逼处出血,这时全力运往双臂,脚下真气一散,鲜血又汨汨流出。 文韵这样全力而为,哪能持久?不久,微感双臂酸痛,知道这样也是白费气力,一灰心真力便懈,两扇石门又合上了寸许,最后文韵只得放弃此望,抽出手掌,一声长叹,坐在地上憩息,望着石门,慢慢合紧,又将与天光日色隔绝了。 第五十五章 野凤求凰 不说妖妇文韵又被封在石室之中,且说倩儿利用文韵观看那二十几具白骨,激动之中,暗中开了另一石室,将林独与黄叶老人移入室中,并将石室重又关闭,避过了文韵的威胁。 她在石室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目前这一坐一躺之人,发了一会儿怔,然后站起来在这个小小石室的右角壁上轻敲了三下,突然讶的一声,现出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之中,暗黑如漆,倩儿熟习异常,首先抱起黄叶老人走了进去,到得甬道的尽头,看着又是一堵石壁阻住去路,也不知她如何举脚轻轻一踢,立时一座石墙朝上急升,现出一个宽敞的石厅,石厅之中现出四口石棺,并列一排,倩儿不假思索,立时掀起最右石棺棺盖,竟是一口空棺,然后将黄叶老人平平放了进去,重新将棺盖盖上,但却留出一个透气的隙缝。 她安排停当,随即跪地一拜,喃喃道:“师伯好好安息三年,倩儿在这三年之中,决不出谷去的。” 说着又拜了几拜,这才又出甬道,看看林独鼻息轻微,均匀,与普通打坐入定毫无异状,不由心中暗忖,道:“难道他饮过银蟒宝血,这一人定竟是知觉全无吗?我何不试他一试,看看他有何反应。” 倩儿是百年前衡山派第十代掌门人一叶真人唯一女儿,算起来她此时已有百龄以上,但九十八瓣生死叶使她似停留在十七八岁少女的模样,她自身入谷,便未出过谷去,自然便是毫无江湖经验,尤其她仍是小孩心情,她这样一想,立时伸出一只手在林独脸上抚摸一阵,但觉林独一张脸十分烫热,而从他鼻孔中嘘出来的气,又微感温凉,倩儿感得非常好玩,一只手摸在林独脸上竟舍不得放开。 可是时间一久,倩儿心头倏地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变化,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过的感觉,只是心平怦怦乱跳,不知道是忧是喜,是甜是甘。 原来女孩大了,自然会产生对男人特别敏感,倩儿伸手抚摸林独,初时她只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情,并不觉得怎样,但时间一久,在寂静之中,情绪一变,立觉从林独身上散发一种难以形容的男人气息,使她心头一震,既觉有些害怕,又觉这种气息是她有生以来,所闻过的最诱人人迷的气味。 倩儿一愕之际,不禁两颊蓦地浮上两朵妍丽的红晕,瞪大着两只眼睛盯住林独望了半晌。 但真是怪事,这时的林独,在她眼中竟更加变得神丰气朗,说有多美多俊,就有多美多俊的少年。 倩儿望了片刻,脑中忽又生出另一个试探林独的方法,她一矮身,竟蹲了下来,轻轻往林独鼻孔中吹气,在倩儿只觉得7好玩,但经她这样一来,林独却吃了大苦头,几乎一个把持不住,走火入魔,变了终身残废。 原来林独自饮银蛇宝血后,只感如火攻心,浑身灼热,难过至极,他知必是蟒血作怪,立时按照都功秘录之心法,运气将那团烈火逼往全身之穴脉,这才觉得全身一阵舒畅,因此就坐在石室一角打坐行功起来。 谁知他这一打坐人定,忽觉与从前有异,非但全身血气怒涨,而且真气在胸腹之间更是激荡排涌,几至控制不住。 他大惊之下,知道非要大大用功一下始能恢复原状,于是摒除百虑,澄心涤虑,依都功秘录吐纳之法,由浅人深,终达忘我无我之境。 难然倩儿将他移入石室,他也浑无所觉,但这时倩儿竟向他鼻孔中嘘气,他在悠悠忽忽之间,陡闻一股非兰非麝的温香之气朝他鼻孔钻人,循着他本身之气机,直送丹田气海,继之转过任督两脉,直登泥丸,神庭。 泥丸、神庭乃人身神经大关,林独即是定力再深,也抵不过一个黄花闺女的如兰喷气,他不由心中一荡,邪魔忽生,朦朦中竟似做梦似地身历各种香艳美妙之境。 倩儿吹了几口气,觉得林独仍是毫无动静,端坐如故,正想再吹他几口,忽地见林独全身一阵振颤,接着脸色渐渐胀红起来,简直就像一着一朵硕大艳丽的牡丹一般,十分好看。 倩儿越看越有趣,向着端坐的林独打趣道:“林独,你害羞了么?我就不信你打坐入定会知觉全无,文韵那么凶,你竟不闻不问,看你再装,我就捧你!” 她说着真的扬手就要朝林独脸颊上打去,谁知她手掌刚刚扬起,猛听林独开口说话道:“好!好姐姐!你真美,你比天仙还要美呢!我求求你,让我亲亲你……” 倩儿猛听林独开口说话,急忙缩回手掌,听他说下去,但一听所说,立时羞得无地自容,叱道:“林独,你好不要脸,你说什么呢?” 她叱过一声,总以为林独会睁开眼来,向她陪罪,哪知林独仍是端坐不动,全身的肌肉不住颤动,脸色越来越红,口中更呓呓说道:“好姐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呀,我爱你可以为你去死,让我亲亲有什么关系呢?我轻轻地就是,啊,好姐姐,我求求你嘛……” 倩儿越听越不像话,突然转身其去,说道:“林独,你别再欺负人了,谁是你的好姐姐?谁与你一起长大的呢?” 林独盘坐的双膝也筋攀似地抽动了几下,接着脸上红晕退去,转眼苍白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但继续道:“艺姐姐,你不理我,但别生我的气呀,啊,我有些冷,艺姐!抱住我,我有些冷呢!” 突然之间他蓦地在声:“啊呀!”叫了起来道:“艺姐姐!我是怎么了呢?我冷极了!快抱住我,我要在你怀中暖暖……” 就在这刹那间,林独的脸色由苍白渐渐发起青来,全身更加抖颤抽动得厉害,倩儿听得林独大叫之声,也大惊回身一看,觉得他神情不对,忙问道:“林独,你怎么啦!” 林独仍是抖颤不已,脸色更加转青,倩儿看看心中发慌,抖然想起黄叶老人之话,她自己也是练武之人,深知走火人魔之厉害,前后一想林独之呓语,更断定他是步入魔境,不可自拔。 她在情急之下,蓝明剑疾如电闪往林独颈脸之上连掠数掠,数道寒气逼人,冷森森的剑气,猛然罩住林独。 林独这时正是危机一发之际,陡为剑气所惊猛如当头棒喝,神智一震之下,恍然如梦初醒,全身血脉由逆转正,精神也由恍忽间朗然清醒过来,自然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倩儿大喜,连声大叫道:“林独,林独,快醒醒!” 林独耳中虽听到倩儿在叫他,但他必须纳气归元,否则仍是祸害无穷,所以闭目垂听。任倩儿叫过一阵,见林独不理,长长的叹息一声。 林独立即感觉自己一个身子为倩儿抱起,走到了那里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体内气机重又通畅,已无大碍,接着再运走一周天,不久睁眼一看,见自己竟坐在一间布置相当雅致的石室内,室内石桌石凳俱全,室中正中壁上,挂着一副童颜鹤发慈祥老人像,这时林独却坐在一张石床上,倩儿靠床静立。林独微微“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倩儿连忙俯过身子,柔声道:“林独,这是我的房子,你好了一些么?” 林独因历魔备,出了一身大汗,倩儿又连忙取出香帕,揩干林独额颊上之汗水,林独一闻那条香帕上之气味,心中就有几份了然,点点头,道:“幸亏是一种冷森森的东西将我惊醒过来,要不然我今生休矣!” 接着他又问道:“我怎会到此地来呢?啊!姑娘,你们不是进那花砗去了吗?黄叶前辈与文韵那个妖妇呢?” 倩儿又悲又喜道:“说来话长,文韵已被我困在外间石室之中,一时之间她决走不了,但师伯他……他已经死了!” 林独陡闻好好一个黄叶老人竟然死了,忽地一纵身,从石床上跳了下来,大声道:“你说什么?黄叶前辈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呢?他死了黄珀谁教他武艺呢!” 倩儿见林独那种激动的神情,黯然叹了一声,道:“林独你慢点激动,黄叶师伯的确死了,不过三年后还能活转,倒不必为他过虑,目前我们就有困难,倒要设法解决了。” 林独奇道:“我们不是好好的吗?目前有何困难?” 倩儿于是将花阵之中斗文韵与困她石室之中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林独,这座石室,乃是师祖特辟练丹与遁世之用,进入门户就只一个,如今被文韵占去石门前之一间,她虽不谙石室开关,脱身不了,但我们又何能出去呢!不设法出去,饮食便是最大的困难。” 林独蓦闻此言,冷笑一声,断然道:“这算什么?那我们就出去打她一阵,怕她怎的呢?” 他说这话,竟磨拳擦掌,愤然作气,倩儿不由瞅他一眼,并未答话,只是鼻子里微哼半哼。 林独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封掌,自知失言,不觉羞惭十分,脸上一红,转过口风,说道:“姑娘,黄叶前辈的尸身何在呢?可否带我去瞻仰拜谒一番?黄叶前辈仁慈为怀,我林独将终身仰慕于他。” 倩儿点点头,领他到那陈放四口石棺的石厅中去,在那甬道里,倩儿轻声问道:“林独,你单身到来衡山,是否就是找我师伯呢?是否你明知打他不过,便借故封掌呢?为何你刚才还说要去打文韵,顷刻之间又变了卦呢?” 林独这时心中感想万千,并未回答,一会儿来至棺前,林独忽见四口石棺,不觉一怔望着倩儿,不知所解。 倩儿淡淡一笑,从最左边一具逐次指认,道:“你别奇怪,我来告诉你,这是我妈,素心观音的,这是我爹爹一叶真人的,这是我师祖太清真人,这是我师伯黄叶散人的。” 她一面说着两行清泪便顺颊流下,林独连忙跪下磕拜了一番,站了起来,忽听倩儿幽幽道:“可惜还少了两具。” 林独道:“还要两具干什么,难道还有尸身未葬的吗?” 倩儿冷冷道:“你一具,我一具,不少还少两具吗?” 她这样说,虽觉有些不得体,但他仍是目中射出一股异样的光芒,盯着林独望个不停。她这时实在原是如一泓止水的心湖,为林独之到来,已荡漾不定。 林独是与李小艺之恋,男女情态之微妙早已领略过,那有看不出倩儿目光之异,不禁心中一震,暗道:“姑娘,你认错了人,我要是不严加自束,怎么对得起艺姐呢?而且在青城临行时,师伯已附耳与我说过……” 他想到此,一阵自喜,心中便怦怦而跳,神情之间更有些不自然,倩儿立时嫣然一笑,道:“林独,现在偌大一座石室,就是你我两人,我虽史允你在此处略息片刻即行离去,但如今文韵在外,我就想送你出去,也不可能了!” 林独一听倩儿之话竟是越牵越近,分明她已在暗示于他,连忙答道:“姑娘此话不错,我想总得要设法出去才是,而且我还有事,急待出去,此地端非我可久留之地。” 倩儿眼珠儿转了转,道:“林独,难道这里就一无可取之处吗?你急着要到那里去呢?况文韵在外,有那么顺利能出得去吗?” 林独苦笑了一声,于是将他此行目的说了出来,最后道:“黄叶前辈既已死去,黄珀自然已无人授艺,这虽非我林独所愿,但事已至此,我林独之厄也因此解了。” 倩儿听后,脸色一变,讥道:“那么你出去又是去大开杀戒吗?” 林独大摇其头,道:“这倒不是,我要隐遁起来了。我已不想再在江湖浪荡 了。” 倩儿目光又是一亮,望了林独片刻,忽然低声道:“那么你就隐居这里好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她说着脸上一红,头垂了下去,不敢仰视。林独听得心中一凛,正式道:“倩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林独是一番好意,我只有心里感激万分,但是,林独实有不得之苦衷,请姑娘原谅我不能答应。 林独之答话,真出乎倩儿意料之外,她全身一悚,眼泪夺眶而出,大叫道:“林独,我该死,我怎会向你说出这种话来呢?” 林独对倩儿实是深表同情,她此刻无父无母,一个人孤伶伶独留深山,自是枯燥无趣,寂苦异常。一个少女向男人毛遂自荐,本就不当,再经林独拒绝,自尊心自然大受打击。 但林独知她仍是孩子心情,有话便说了出来,连忙捉过她的手掌,轻声劝慰道:“倩姑娘别那样,我知道你深居寂寞,切须一个伴儿,我对你的处景也十分同情,别哭了吧!我看这样,你与我一道出山,我带我去玩玩散散心如何?” 倩儿摇头泣道:“我不能,我要守住师伯的遗体。” 她说了满脸现出失望的神色,林独心中一软,叹道:“好吧,倩姑娘,请别伤心!我就陪你在这石屋中暂住一时吧,你可有饮食裹腹之物呢?” 倩儿听林独愿意留下,忽地转忧为喜,一纵身跳进甬道之中,林独暗中视物如同白昼,连忙追过,大声问道:“倩姑娘,你到哪里去呀!” 倩儿一溜烟早又进了不具俱全的石室,林独追到,她已握住石壁上凸出的圆球,先向左一转,随又向右两转,霍然又是一扇石门打开,现成石炉石火石树,可是存粮不多,两人食用,至多只能度上三五天。 倩儿看了看,忽地破口对文韵大骂起来,看她似因林独愿留石屋心中欣喜,但又为存粮不足,感到失望,林独对她这种情意,心中异常感动,笑道:“倩姑娘,我们既有三五天食粮,就过三五天再说,现在我们就先吃一顿,然后石室中有何好玩之地,你带我去玩好吗?” 实际上也只得如此了,倩儿点点头。熟练弄出一餐米饭,几块鹿脯佐餐,用饭之时,倩儿一直双目紧盯着林独瞧个不停,林独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笑问道:“倩姑娘,你尽盯住我,不怕我害羞吗?” 倩儿却不由正面答话,问道:“林独,你真是愿留居下来吗?你可不要骗我啊!” 林独心中十分难过,答道:“倩姑娘,我并未骗你,我说暂时留此与你作伴,不过……” 林独看着倩儿双目像两把利刃般逼射着,顿了顿,终于坚决道;“不过,我在此地至多一个月,中秋节我必欲赶回青城去。” 倩儿脸色苍白,半晌才迸出一句,道:“从此就不再来了吗?” 林独眼睛微闭,抑制住内心的感动,说道:“我们暂不要说这事儿,吃饭后你好好憩息一下,然后带我巡巡这座石屋吧,这座石屋浩大工程,与设计之巧,要非亲眼所见,我真有些不信呢?” 倩儿点点头,但无形中一点眼泪又流了下来。 两人沉默一阵,林独正催倩儿憩息,忽听“哗啦!”一声大响,林独惊道:“这是什么声音呢?” 倩儿惘然答道:“我也不知道呀!莫非又是文韵在弄鬼,我们出去看看。”说着急窜而出,隐沉于甬道之中。林独正想跟踪而出,但一转念,不知自饮银蟒血后,功力增进如何?自己虽是封掌之人,可是万不得已。仍可附力他人身上,以保自身安全。 他这样一想,运出神功一掌朝室中石墙推去,在他想这一掌,至多将石墙打缺一块,但他万没料到,就在这时,忽感一股无穷潜力无声无息从身后袭来,同时他那一掌出手,正好牵动室门关闭之机关,拍的一声轻响关了起来,而这时那股潜力已快袭至。 他惊愕之下,以为有人偷袭,上身向前一扑,猛然翻身双掌又已递出,大喝道:“谁在施人暗算?” 等他翻身看清后,那里有个人影呢?他正觉奇怪,呼地一声,身后掌风又已袭到,他暗暗吃惊,心想:“那人轻功,怎的如此之高?我竟连他人影也未见着,他竟又到了我身后。” 他动念之间,早已侧身一闪,背靠墙壁,双掌立胸,以应急变,但他仍未见着人影,那股潜力却改向从他侧方涌来。 林独看清室中并无第二人,恍然悟出,那潜力却是他打出的掌风回震之力,不由失笑,从容单手一拂,化解了他自己的掌力。 但这时石门已闭,他如何出去会合倩儿呢?他在石室中急得大叫道:“倩姑娘,快开门呀!” 这座石屋之设置何等巧妙,他就是叫破喉咙,外面也听不着,何况尚隔了一条雨道,林独又大叫了几声,仍无回应。 林独越加急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突然猛觉一阵震动,接着隐隐的传来隆隆之声,林独不知出了何事,心里只想能快点出去,会合倩儿,跳到先开着的门边,一阵乱摸,不得要领,一气之下神功立展,以手缘猛劈石壁,只听克的一声,那扇石门微微一震,似乎有开开的希望,林独摒息而待。 但过了半晌,毫无动静,林独正欲再劈它一掌时,就在这时,石门闪电般大开,倩儿手提蓝明剑,脸色苍白,一闪而人,一面喘着气,大叫道:“文韵进来……” 她话未说完,陡听几声厉笑,笑声落时,已至石门边,文韵散着满头长发,逼了进来,哈哈大笑道:“倩妹,他施诈!我不再饶你了!” 十抓一伸,便往倩儿身上抓来,倩儿一横剑,剑起一道蓝虹,猛斩文韵手指,文韵缩回双手,一飘身,侧纵两步,仍朝倩儿抢扑。 倩儿暴叱道:“今日非你死就是我生。”蓝明剑舞起一道密不通风的弧形,护住全身,并护住林独。林独自饮银蟒宝血后,虽差些走火入魔,消去一部份宝血灵效,也自知得益不浅,急欲试试功力进境到底如何。念动之间,一掌已贴上倩儿背心,喝道:“倩姑娘,打她!” 倩儿骤感一股势力从林独掌心传来,十分受用,一时之间,非但未借此力汇为本身掌力,反而全身一软,无形中钧势一松。 第五十六章 雪地藏麟 文韵是何等人物。早乘隙而入,十指疾如闪电,抓了过来。林独见着一惊,大喝道:“倩姑娘,留神!打她!” 他喝着,左脚一退,右手在倩儿肩胛微微一拉,倩儿也就退了一步,避开文韵抓着。 林独又暴喝道:“倩姑娘,大敌当前,还不全力却敌!” 倩儿精神一震,恍然清醒,心中略感惭愧,剑势一紧,又将文韵逼退两步,但林独一掌仍在她背心贴住,她始知林独之用意,运起一口气气,忽觉这口真气与往常不知增加了几倍,心知是林独之功。 她蓄劲于单掌之上,不动声色,忽然蓝明剑卖个破绽,露出胸腹之空隙,文韵不知是计,长发一摔,厉叫一声:“倩妹,别怪姐姐手狠心辣了!” 也未看清她是如何抢进的,只一眨眼间,文韵十指早像十支利刃般射到,如不是倩儿早有准备,根本就措手不及。 倩儿脸色变得阴寒可怖,根根秀发猥张,一声断喝:“文韵,你死期已到!” 长剑一撤,顿时蓝光突敛,同时左掌呼地有如惊涛骇浪般打了出去。 这时间斗室中,本就地狭,再加上文韵正抢身而上,她那种来的及封挡,这在这一刹那间,文韵早卷入掌风之中,只见她全身一旋,接着一声厉啸,跄跄踉踉夺门而出,林独知她受了重伤,喝声:“倩姑娘,追!” 单掌轻轻一推,倩儿已顺着他前推之势,夺门追去,林独也接踵而出,幌眼间,甬道走尽,就到那间小石室,林独目光触处,见石壁之上,穿了一个仅可容一人进出的破洞,空中石屑遍地,显然这洞是以掌风震裂的,不由想起倩儿去瞧的那声大响,可能就是这壁被震裂的关系。 文韵一到石室,驾轻就熟,虽身受掌伤,也如海燕掠波,一并手脚,像支箭般嗖地从那破洞穿了出去。 林独从破洞之中看得清清楚楚,文韵到得外间石室;前身一翻,着实落地,一幌身已是不见。 倩儿一看文韵穿出,一顷身脚下微点,也要急追过去,林独到底是在江湖走动过的人,与倩儿相较,又要老到一些,单手一伸,抓住倩儿肩胛道:“倩姑娘,敌暗我明,施不得!” 手掌微微用力,早将倩儿强行止住,倩儿回头对林独一瞟道:“林独!文韵分明身已受重伤,此时不将它除去,更待何时呢?” 林独摇头道:“不是这么说法,文韵固然身受重伤,这时如在大厅广场之中,一对一,如因非倩姑娘对手,必致丧身姑娘剑下不可,但她这时隐于洞侧,姑娘要不加细察,抢了出去,她却正中下怀,从容击出一掌,就得致你于死地。” 倩儿方才恍然而悟,问道:“那么这怎么办呢?难道我们一直留在此处,她也一直留在那里吗?谁有那么大的耐心呢?” 林独笑道:“事已至此,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好在她只一人,我们却有两人,轮守看守这破洞。如她离洞他往,立刻穿过,歼灭她。” 倩儿点点头,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道:“林独,我们这样守下去,饿也将她饿死。” 林独笑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她早已想过了。” 倩儿又道:“不过,她欲用心的话,通到外面去的石门,很容易就能开开了。” 林独一听连忙嘘声叫她别说下去。倩儿转过话题,问道:“林独,你真的不久就要离去吗?我已慢慢觉得你这人很好,你与我在此做个伴儿多好呢?” 倩儿顺势一靠,已到了林独的怀里,林独只闻到阵阵处女的幽香,心中忽地一震,暗骂道:“林独呀,林独!你怎恁地糊涂?亲口答应师伯之诺言,难道一个月竟忘记了么?艺姐婉妹对你何等情深,怎能见色起意,甘心陷入倩姑娘柔情之中呢?” 他这样一想,就欲拂袖而起,但转而又想:“倩姑娘实孤苦可怜!她求我不要离去,拒之已觉不忍,这时只要林独坐怀不乱,让她温存片刻,又有何妨呢?” 接着他又想起铁算屡次相戒之话:“心存正,无往而不利!”这样想过,也就任倩儿倒在他怀中,只听她喃喃道:“林独,你别离去!你不能走!生死谷叶绿花香,山清水秀,拟比人间仙地,在加这石房构筑之精巧,你还到哪里去找这洞天福地呢?只要你一句洁,我们就在此作一对神仙眷属,再美满也没有了。” 林独决心已下,他此时心中只有李小艺与牧羊玉女,哪会有倩儿所惑,坚决地答道:“倩姑娘,请你清醒一些,这真是不可能的事,倩姑娘这些话,林独唯有感激终身,时刻不忘记姑娘之好处。” 倩姑娘眼泪立时泣泣而下,道:“你要离去,这些话都是空的,到头来还是我玉倩一人,独守空山,悔仰云天,无补于寂寞此生。” 她哀求述着,忽地跳了起来道:“林独,那么我跟你走,只要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这样总可以吧!玉倩虽是山野女子,自问还不会为你碍事,你答应吗?” 林独陡闻此言,愕然望着倩儿,半晌答不出话来。 一番美望,顿时成全,但她与林独虽仅相处一日,长日独守空山,不但热情动时,自是不可收拾,当时如雷贯耳,泪水便夺眶而出,哀哀道:“林独,你为何早不诉我呢?你要是早告诉我,我……我……” 她底下的话终于说不出来,林独只有尽情相劝,倩儿方始收泪。 就在这时,林独蓦觉眼前一亮,一股刺目强光罩住双目,几乎不能视物,接着文韵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倩儿“呀”的叫道:“石门被她打开来了!她要走了!” 林独定定神,这才适应白昼的光线,举目从破洞中向外一看,果然石门大开,文韵的衣角在石门边一闪而没。 文韵走脱,直如纵虎归山,危及无辜,大喝一声道:“倩姑娘快走!” 音落人已飞燕穿帘,嗖地穿了出去,倩儿随后也跟着跃出。林独毫不停留,赶至石门边,拢目望去,文韵避开正面三逆九宫奇门大阵,却从侧面笔立千寻的悬崖石壁,攀援纵跳而上,她重创之余,在这万险的石壁上游身上升起来,似乎非常吃力,因此不快。 林独自忖能够赶上她,回头一看倩儿也已出得石门,立时大叫道:“倩姑娘,急追她下来,别让她逃出谷去。” 说着人已一纵数丈,追了上去,倩儿轻功本在林独之上,这时因林独饮过银蟒宝血,只在伯仲之间,也急跃而上。 文韵回头看两人追来,忍痛施出全力,猛然间速度加快,瞬间这前后三人均风掣电奔般,越走越高,可是林独距离文韵仍相隔七八丈高下,一咬牙,猛提聚一口真气,嗖嗖嗖!眨眼间赶上五丈之高,这时他欲以掌风扫去,文韵势必停身应敌不可。 但她仍是受封掌之限制,不愿破誓,乃大声道:“文韵,你还不停步,你能逃得了吗?” 文韵又厉叫一声,答道:“林独,我知道你在青城,我会去找你的。” 林独听得心中暗惊,不知文韵何时知道了他的底细,心中—想,恍然知是自己与倩儿谈话,隔墙为她听去,不竟有些心烦起来,万一她到了青城,虾蟆山恐怕立会被她搅得稀烂。 就在林独这一分神之际,文韵早又抢出数丈,林独想起来文韵之可怖,更加决心不让她脱身逸去,暗中提劲,疾如飘风追去,同时转头大叫倩儿快上。 一刻后,林独抬头望去,已快至峰顶,心知如让她到得山顶,便易为脱身而去,更为提劲,数纵之后,文韵在前面已不足二丈,心中正在盘算如何将她打下崖去,但又欲不破封掌之誓言,暗道:“我既不能出手伤人,但总可撞她下山,这非拍非点非踢之撞,乃各家武术招数之所无,自不能说我破誓。” 他这样一想,又提气赶上丈余,眼见文韵就在数尺之内,只要再上前一二步,便可将她撞着,同时峰顶也十分近了,总在二五丈内。 林独一口真气提上,忽然又想起初练大罗真经时,聚气于腹中,猛然喷出伤人的怪招,这时正好用上,他心上一喜,这口真气便停在腹间,立时肚腹胀大如鼓,正想朝文韵身后喷去。 突然,闻若一股暗器破空之声,林独惊看之下,只见一个黑点朝面门急袭而至,同时立听有人在峰顶大喝道:“林独,何处你不能去,偏又要到这衡山来,打!” 林独头一偏,闪过来物,已看清是块拳头大之山石,可是接着又有两块石块飞至,林独一伸手拍打落地,眬目望去,峰顶站着的却是黄珀,只见他,下挟着一对木拐,单脚悬起,一脚立地,怒目而望。 就在林独闪避拨打黄珀击来的暗器时,文韵已一个急纵到了峰顶,一转头朝黄珀微瞥了一眼,一阵长笑,被倩儿蓝明剑割断的半截袖子一摔,人又飘身而起,凌空一个翻身,落入峰后,急窜而去。 待林独到得峰顶时,文韵早走得无影无踪。 林独回身望望黄珀长叹一声,道:“黄珀,放她走脱,从此江湖又无宁日矣!” 林独话音刚落,蓦觉紫影一幌,随听“拍!拍!”清脆的两声过处,倩儿大叱道:“你是哪里来的臭男子,敢到这生死谷上来撒野,还敢发暗器,放走文韵怪妇,我便拿你是问。” 她右手的蓝明剑一举,左手剑诀,朝黄珀分心便刺,林独看得一惊,大声阻止道:“倩姑娘住手,此人杀不得。” 倩儿长剑已刺出一半,忽地撤了回来,愕然瞪眼望着林独,林独朝黄珀一瞥,见他这一刹那间,吓得脸色灰白,这时才摒声轻轻吁了口长气。 林独不去管他,对倩儿缓缓问道:“倩姑娘,此人你不认识吗?” 倩儿更是诧异,眨眨眼道:“林独,你说什么,我怎会认识他呢?” 林独心中一动,沉吟片刻,突然也盯住倩儿低声道:“倩姑娘!此事说也堪巧,他就是黄叶老前辈召来衡山受艺的黄珀。” 倩姑娘杏目一翻,抢上二步,单手一指黄珀大声道:“你就是我师伯叫来的那人?你是什么东西?” 黄珀一声不响,只站在当地朝倩儿全身上下打量。倩姑娘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既跟我师伯练武,为何又到我生死谷上来呢?” 黄珀无端挨了两个耳光,心中气仍未平,愤愤答道:“我到此地来找寻黄叶前辈,他龄逾百岁,怎会有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师侄呢?” 林独怕黄珀惹起倩儿的性子,忙道:“黄珀,你别疑神疑鬼,倩姑娘年纪虽轻,但武功均在你我之上,现在你要找黄叶前辈,恐怕三年之内你是找他不着了,但他就在这生死谷内,你要看他还不求求倩姑娘,特允你前往拜谒!” 倩儿一听叱道:“林独,你别把麻烦事推到我身上来,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管他呢!” 林独对倩儿之话不以为意,深深向她一揖,戚然道:“倩姑娘,林独承姑娘盛情,破例款留生死谷中一日一夜,从今以后我林独会时刻记住你的……” 他话仍未说完,倩儿已觉得他话中有异,突然惊问道:“林独,你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呢?” 她两眼发射出一种奇突的光芒,逼视着林独,林独默然一刻,你声道:“倩姑娘!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要走了!” 说罢,他转身忽地发出一声长啸,倩儿立时叱道:“林独,你不是说要过一个月后才离去的么,哪又立刻要走呢?你算不算正人君子,能否守信立义呢?” 林独默然道:“倩姑娘,我何曾说过那种话呢?我只是说一个月后有事,却未曾答应留此一个月呀!我的确要走了,倩姑娘,亦许以后我会来看你的。” 倩儿顿时半晌答不出话来,喃喃道:“啊,天啊!” 猛然间,她忽又变得一脸寒霜,这种脸色是林独见过的,心中一凛,正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蓦地远远传来一声牛鸣,林独大喜,接连又是儿声长啸,便见从另一个山峰奔来林独的青牛。 林独一阵欣喜,就想要迎了上去,倩儿这时忽叱道:“林独,你走吧,赶紧与我离开衡山,我不要再见你了!” 林独愕然一惊,初时不知倩儿因何这样激动,继而一想,会过意来,知她是因爱成恨,并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抱拳道:“那么倩姑娘就请回谷,林独去了!” 说罢,转身一纵而起,迎向青牛奔来之处,但他刚刚纵起,又闻黄珀在身后大声道:“林独,别忘了咱们那一笔账,我会去找你的,我会去的。” 林独身在空中,一弓腰,上身微微一曲,瞥了黄珀一眼,却未答话,一点脚面,势如急箭,射出十数丈远,再几个起落,已坐在青牛背上,一带牛绳,青牛转过身来,在阳光照射下,绝尘而去! 其实林独离开衡山后,他并未立即回青城去,他对倩儿所说中秋与李小艺牧羊玉女完婚之事,并非虚语,但却不是今年中秋,而是明年,林独本不愿谎言骗倩儿,当时实因倩儿纠缠过盛,一时不得已,故而出此。 林独上衡山找黄叶老人陈情请罪,他不是怕他,而是出于一种真正的内咎,他感到一年来,杀孽过重,故有此行,现在黄叶老人已死,能活也要在三年之后,黄珀之申言找他,黄叶老人既已死去,他再从何人学艺呢?岂不是等于空口说白话?因此林独此刻对黄珀倒不以为意。 但是他对江湖之欺诈杀伐之类的事,实在厌倦了,不觉对自己封掌之后仍然借题伤人之举大觉不满,一面骑在青牛背上,一面喃喃道:“林独,林独!原来你也只是个自欺欺人之人。” 一路上这意念一直使他不安,他穿山涉水,信步而行,过了一个镇市,又是一个镇市,他也不去问路,走到那里就算那里,离衡山后约莫走了半月之久,渐渐又走入山地。四面莽苍,蒿山峻岭,沿途崎岖,十分难行。 又走了几日,林独忽见山野之中有一所破庙,他一时兴之所至,纵牛走了过去,推门而入,但是这所破庙里面,虽蛛丝遍布,落尘盈寸,但却是完整无损,他再到里面去看看,一排两间,外间布置颇为不俗,几张桌厅摆置也甚适当,正侧两面开着两扇大窗,恰恰是面对群山,山景所绘,如不是也积了灰尘,真可谓是明窗净几,清雅绝俗了。 林独心想不知是何人在此隐居,而又任其荒置这乱山之中,就在这时,他突闻微微有点腐尸之味,一皱眉,推开里间,刚一脚踏入,猛然又退了出来。原来里面真是靠墙坐着一个死去多时的人。那股气味难闻至极! 第五十七章 神明教徒 林独在室外想了想,终于又推门而入,略一打量室内,知足此僧人云房,那僧人未死在云床之上,却死在依墙的薄团之上,在他的头顶,斜挂着一把宝剑,剑销斑剥,古意映然,林独并未去动它,心中暗忖道:“此僧人大概是并无传人,坐化于此,又无人经过,故尸体渐渐腐烂。 他这样一想,走出庙门,在庙侧挖了一个土坑,然后回到室中,细心搬动僧人的尸体,忽然在他所坐的蒲团之上,现出一本黄绢皮面的手录本,上面提着“定心录”三字,林独因欲移尸埋葬,未曾翻看。 待他将僧人埋葬后,回来略一翻看,里面都是些澄心净虑,所谓禅定的诀窍,他看后,心中忽掀起一回意念,心想:“反正此时距回青城之期为时尚远,何不就在此地打扫干净,静下心来住上一年呢?这样对自己却大有好处。” 他想过之后,心情随之愉快起来即时动手清除工作,一个人忙了大半日,方始妥善,从此林独便在这乱山的破庙之中居住下来,饥时以山果野菜之类为食,平时却打坐练气,渐渐习以为常,心如止水。 忽忽一年过去,林独内功之进境,真有一日千里之势,较之一年前又不知深了多少,且那头青牛也在这一年中靠林独之助,体力不知增强几倍,普通之虎豹均非其敌手,可是相反的这一年来,林独之涵养工夫也与日俱进,锋芒尽敛,看起来反而变得痴呆文弱了。 更显著之改变,是他的双睛已无复一年前之精光内蕴,一望而知是有绝顶武功之人,这时却与普通常人无异,任谁见着也只以为他是个地道的书呆子。 他算算时日,知中秋快届,也就离开这乱山荒庙,取道回青城,临行他取下坐化僧人那把剑佩上。那口剑虽非尚古奇珍,修理也是一口上好的宝剑。 不说林独遵约取道回青城与李小艺,牧羊玉女中秋完婚,却说大雪山阴白皑皑一片,在这坚冰冻雪之上,非但人迹不至,就是飞鸟除了偶然一只雪鸥飞过之处,也决无別种生物敢以轻临此处。 说来不信,却在这万年冰封的雪山山阴寒风谷中,突有一条白影窜起,其势之急,简直难以辨别这是人是兽,几个起落已到了雪山山顶,更在山顶之上,像个雪球盘滚来滚去。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寒风谷底惊鸿一瞥,又射起一条白影,其速更要比才见之白影,快上数倍,现在一个看样子只有七八岁,但却光着一个大脑袋,俨欲小和尚一个。这光脑袋的白衣童子,像貌特异,浓眉大眼,口鼻反小得可怜,脸上血毛毫无,真如在雪中埋冻的死孩子活转过来一模一样,可是两只大眼寒光闪闪,望而生畏。 他默不作声站在山顶看团雪球之滚动,小嘴上翘,微动不已!片刻后,突见大模大样的哼了一声,双掌一摇,不知他是怎么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根白色的软鞭,乍看之下,那鞭非藤非皮,仔细一认,原来是一节一节白骨编成。 他牙牙如婴语般说道:“麟儿接师太三招!” 一举白骨鞭,陡如风车一转,顿失白衣童子踪影,可是那团雪球却突然涨大了一倍,只在刹那间,雪球一分,现出傅少麟与那白衣童子,相对而望,蓦地傅少麟朝那童子跟前一跪道:“麟儿质粗,仍难接师太三招!” 说着面现愧色,不敢仰视,白衣童子寒目翻了翻,又大模大样的哼一声,忽然像孩子般格格的笑了起来,但他笑来却毫无一点天真之感,叫人听来心中直起疙瘩,全身发毛。 他笑过一阵说道:“麟儿,你虽仍接不了师太三招,但比当年湖海侠华蒿再 世,内外也毫无逊色了,想那林独何人,岂是今日麟儿之对手r 傅少麟磕头下去,禀道“不瞒师太,林独功力奇高,深不可测,麟儿不知……” 傅少麟话未说完,白衣童子突然脸色大变,寒气大发,喝道:“麟儿和别长他人威风,林独又非神人,你有这身功夫,岂会再败在他手,立刻你就与我滚下山去,快走!” 原来那人就是赤龙盗之师,昔年与九指头陀杀害湖海侠华嵩的销骨魔鞭,他自到雪山阴风洞坐关七年,练成“九阴童子罗汉真经”,始变成这样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模样,但他练来练去,始终不能将额上两道浓眉练去。 傅少麟到雪山来,吃尽了苦头始找到他,因此跟随他学了一年多的锁骨鞭,在内功上,锁骨魔鞭也不惜将“九阴童子功”初坐练气之法,传授与他,故此他内功精进,再加以雪山特产雪莲辅食,这种禀天地灵气而生的莲子,对练武之人大有补益,故他练武虽仅一年,实则无异平常练了十年之功。 这时,傅少麟见锁骨魔鞭生气,连忙磕头不已,锁骨魔鞭小手忽的一扬,即听拍拍两个清脆的耳光,打得傅少麟半个脸颊通红,随着他又是一脚将傅少麟踢个跟斗,这才小嘴一嘟,翻翻眼,说道:“去去!再不去我看我会把你打个半死,见着铁木,赤龙两人,叫他别再来找我,我不下山,你们来再多人也是无用。万一我自己想下山,我自会去找他们。” 傅少麟一年来知道他这位孩子师太的脾气,连大气也不敢出,待他说完,抬头一看,早已失了他之所在,但他知道他惯于藏身一侧,观看他的动静,并非真的走去,爬了起来,连他居住一年之寒风谷,多看一眼也不敢,转身猛运一口真气,纵了起来,就朝山下风驰电掣般奔去,直奔得身上微有汗意之时,已行将百里,可是大雪山千里无人踪,说要已下雪山,却仍尚早。 他自忖离寒风谷已远,于是脚步放缓,从容而驰,谁知他刚走几步,锁骨魔鞭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小子,怎么停下来了呢?还不快走,今日天黑以前,你如不下得山去,老子打死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傅少麟一惊之下,哪还敢慢下来,重又提气狂奔不休。 傅少麟一年来着实武功进境不小,但见这一步雪地之上,每隔五六丈,方见他浅浅的一个脚印,这在江湖而言,确实是一流好手了。 他知锁骨魔鞭言出必行,甚至已在身后跟着他也大有可能,不由头也不敢回,一个劲急驰狂奔,直至日色偏西之际,他早已全身汗湿,喘息不已,但前途却仍是白茫茫天连雪,雪连天,他心中着急,越发拼命奔行。 这样的奔行法,就是有再好本领,也觉疲累,尤其阳光一落,天色就渐渐暗下来,而这时傅少麟确已精疲力竭,眼看前途仍不知要走多远才下得雪山,心中更加忐丐不安。就在这时,锁骨魔鞭之声音已又叫道:“小子,还不加快脚程,再有一刻入夜,你下不了此山,就没命了。” 傅少麟一听大惊失色,虽精疲力竭,也只有咬牙奋力前奔,一刻后,看看就要天黑,突然前面现出一个陡坡,倾斜而下,傅少麟到得陡坡之前,一看下面黑丛丛不知有多远多高。 而这时回头一看,朦胧中一条白影飞纵而来,他心知这必是锁骨魔鞭追来无疑,在不得已之下,一咬牙,回头大叫道:“师太请回吧,麟儿去了!” 话音一落,不顾生死,涌身即朝坡下冲去。这时他神智虽清,却是力不从心,脚下一软,已不是奔行,而是急滚而下。 好在斜坡上也是厚厚的雪层,不会伤人。傅少麟兴借此恢复一下本身精力,任其滚下。 不久,傅少麟渐感舒适,而且更觉得空气也暖和得多,手脚并用,止住下滚之势,再行一程,积雪由薄渐清,这时方知已快至山麓,就在山坡上休憩片刻,昽目朝下望去,遥遥见一处灯火丛集,他心想这灯火丛集之处,定是个市镇,而他奔行一日不停,早是饥肠辘辘,不由想一洒楼热吃,精神忽然一振,站了起来,重行举步下山。 走了不久,前面果然一个镇集,这时他那还顾这镇集是何地名,急不及待找到一间吃店,迳行进去,便大叫道:“伙计,鸡鸭全烤快端上来。” 可是半晌竟无人应声,他不由大怒,吼道:“喂,敢情这吃店里的人死光了么?” 他这样怒吼,这才走来一个中年伙计,这伙计先不问他吃什么,却十分不客气愠愠道:" “客官,要吃什么就好好说,为何这么大吼小叫,要叫里面的大爷们听着,你可没有好处。” 傅少麟在未上雪山之前本就是娇生惯养,自上雪山后,武功虽进,但心性未攻,哪受得了这种气,何况更理亏在伙计,更是怒火直冒,陡_站了起来,劈面就是两个耳刮,打得那伙计半张脸孔胀起老怒喝道:“你这里既打起吃店的招牌,难道还不许人叫菜么,为什么里面的大爷,同是食客,怎分出两样待法呢?鸡鸭全烤快些与我端上来,否则,哼!我看你这店也不用开了。” 说着又是一脚把那伙计踢得连滚数滚,唉唷连声叫痛不迭! 就在这时,这间吃店中央一座屏后,突听一声大喝道:“哪里来的野兔崽子敢在大爷们面上惹是生非,识趣的就赶紧挟起尾巴滚出去,惹得老子起火,你可不用活了。” 傅少麟在外面听得这话,心中虽在暗忖,里面是些什么人这样强悍霸道呢?但他一生除吃蹩在林独手中外,再也从未服过谁人的气,不禁脸上一红,顿时大怒,喝道:“里面说话的是什么人,你与我滚出来!” 随听屏后哄然大哗,一阵脚步声后,立即涌出七八一色黑服的中年汉子,这些黑衣汉虽高矮胖瘦不同,但襟边都同样绣了一个白底金边的韦陀神像,七八人的目光一齐盯视着傅少麟。傅少麟本就生来不太难看,这时一袭白衣,更显得与众不同。 傅少麟正想问方才说话的是谁,突又听屏里一个冷冷的口音道:“收拾一个瞎了眼的小狗,那里用得着这么多人呢?拉出去收拾干净就算。” 七八人中忽有五人轻笑了一声转回屏后去了,只剩下三个,两矮一瘦的黑衣汉仍然留下。 傅少麟望了望三人,一翻眼喝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竟然开口骂人呢?” 那瘦子却不答话,回头向两个矮子笑了笑,呶呶嘴,一声不响,突然向傅少麟欺身过去,伸手便想扣傅少麟的颈项。 两个矮+也同时左右一分,从傅少麟两侧欺进,一点傅少麟肋下笑腰穴,一点耳后天容穴,来势均十分迅疾。 傅少麟这时是何等身手,只见他以肩微微一幌,已跃了起来,大喝一声:“你们不要命了!” 凌空一个翻身,两臂一张,一股掌风忽然罩下。傅少麟自离雪山后,初试锋芒,积压一年多心头的怨气,已因脑部受震过烈,痿顿在地。 傅少麟落地看了看地上三人,伸手一探,不觉心头抽了口凉气,三人早已气绝,他本不想将三人打死,不料出手过重,竟将三人毙于掌下。 他怔怔地望着地下三人一刻,着实不知怎么办,但他又转而一想,反正今日事情已出,一横心,又大声叫道:“伙计,鸡鸭全烤,怎的还不端来,敢情你们真不想做生意啊么?” 他叫声一落,忽然扬臂朝那扇木屏一挥,劲风过处,只听“嘭啦!”一声,木屏应手而裂,木片纷飞,现出屏后一个黑漆圆桌,与围坐的七人。傅少麟一瞥间,已看清圆桌正副首席端坐着两人,五十上下年纪,虽也是黑袍,但襟边所绣韦陀像,却是黄低红边,在辈份上似乎较高。 傅少麟一指地上三人喝道:“喂,把你们同伴收拾干净。” 七人???木屏一裂,早已站了出来,但因_出过分突然,都愕然一怔,这时傅少麟话声一落,众人大惊,同时怒吼道:“小狗做得好事,打!” 七个人轰声离座,其中就有五个人出手攻向傅少麟,傅少麟冷笑一声,单手连拂三拂,五人时立觉一股劲风袭倒,引身急退闪避,傅少麟又冷笑道:“你们这些脓包不是对手,快与我走开些。” 随即转身望望那年纪较大的两人,峻言道:“我傅少麟与你们这些人,河水不犯井水,因何这般无礼呢?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快与我亮出底来。” 那坐在副位之人,一翻眼,叫道:“小狗出手狠辣,看你今日怎么出此松冈地界,要问老人们是什么身份之人,“神明教”早已天下闻名,难道你没长着眼睛。” 这一面说着,一已向旁连施眼色,已有两人走过三个气绝的死人身边,探手而试,另又有两人直朝店外走去。 傅少麟不愧是跟红云神鞭跑过江湖之人,一见两人欲出店而去,即知就里,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怒声道:“好一个神明教,江湖之中那有神明呢?你们的教主是谁?” 他音落,人已一个倒纵,真迅疾无比,早拦住两个要出店的黑衣汉,笑道:“两位还是少与我弄鬼吧。” 说着两每立在胸际,一瞪眼,两个黑衣汉已吓得连退七八步,被逼回原地。 傅少麟又缓缓走回,手指一指那首席老头,厉声道:“你们的教主到底是何人,赶紧与我说来。” 那首席老头一直便未开口,只盯视傅少麟不动,这时听傅少麟喝,才缓缓踏上两步说道:“在下神明教教主无名毒士座下八大护图掌管之一,马子华马四华就是。你敢伤我神明教弟子,想也不是无名之辈。”傅少麟听得无名毒士之名,一年前江湖之中他哪曾听过这个名号,可是一年之后,听那人的口气,神明教早已是无人不知的样儿,不觉沉吟一刻,突又问道:“无名毒士我未闻其名,你马子华那我更是不曾听说了,但你说是神明教八大护图之一,那却是护的什么图呢?” 马子华冷笑道““难道你当真不知么?神明教创教邛崃山,已半年之久,总坛“千毒全图”早已轰动江湖,你却一点也不知情,还闯什么江湖呢?” 傅少麟听得千毒图之名,心中一震,想起其父红云神鞭临终所说,要雪得千毒图方能复林独杀父之仇的话,双目精芒突射,逼问道:“千毒图?现在那里!” 马子华一看傅少麟神情有异,心中十分不解,单手突然一挥,五个站在一旁的黑衣汉立时移身站在他的身后,他才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我猜得不错,你可是那林独?” 他说到林独,忽地停了下来,七人十四道目光炯炯逼望着他,傅少麟突又在此时此地听得林独之名,更是神情大变,不自觉的口中嚅嗫连声:“林独,林独!” 忽地,他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身法,急上二步,一伸手已扣住马子华的手腕。 马子华不知傅少麟是何意图,念动之间,一横身左掌忽然朝傅少麟胸前拍去,站在马子华身后的六人立也同声喝道:“林独,你敢!” 六人的指掌也同时袭倒,傅少麟知道七人误会,扣住马子华的手腕一放,急退数步,单掌封住马子华的掌风,道:“住手,我并非林独,但你们何时识得林独呢?林独,哼!正要找他算账,他现在何处,可否相告?” 马子华一收掌,吁了一口气,望了傅少麟许久,十分不信道:“你不是林独,像你这般年龄,而有这等身手,除林独还有谁呢?事有面前不说假话,你到底是谁呢?” 傅少麟急欲知林独之下落,答道:“在下傅少麟,并非林独,你们别认错了人。” 那副席老者不待马子华答话,突然喝道:“马四爷别听他的鬼话,此人心怀正测,别着了他的道儿。” 说着一抬臂,几道暗器应手而出,同时大喝道:“咱们做了他。” 站在马子华身后其余五人,闻声惊觉,一一探手入怀,取出暗器。 傅少麟一见那人两肩一动,已知其定有所为,早已护防,脚下一滑,几人尚未看清他身形是如何转动的,马子华一条手臂早已被他紧紧扣住,喝道:“姓马的,叫他们快些打消暗算之念头,否则我便对你不客气!” 马子华被扣的手臂微微作痛,知道要打是打他不过,心里暗中打主意,忖道:“看他听得千毒图与林独之名后,虽情形紧张,但似无相害之心,否则他两次出手,均可置人于死地,而他并未这样做,定是千毒图和林独与他有何渊源,许或有仇也难说。” 他这样一想,左手一拂,喝道:“兄弟们暂勿激动,静下来慢慢说吧!” 随即右臂一抖,挣脱被扣的手臂道:“傅少侠功力奇高,我马子华甘拜下风,有何吩咐,尽管说吧!” 傅少麟立时问道:“请问马兄,为何你们神明教这么仇恨林独呢?林独与你们神明教有何瓜葛呢?” 马子华沉吟片刻,答道:“这是教主的谕令,见着林独速报教中总坛,并严为监视,别任其走脱,至于林独,我们只知他年少英俊,武功奇高,他出身门派,师承何人却不得而知,这要去问教主无名毒士了。” 傅少麟又问道:“那么你所言‘千毒全图’,就是你神明教主所有了罢。如今存放在何处呢?” 马子华脸色微变,盯了傅少麟一眼,但目前又格于他武功高得出奇,且不知出处,故不敢发作,答道:“这个关乎本教机密,恕不能奉告。” 傅少麟点点头,神态之间显得十分倨傲,说道:“那么烦你通报一声,我直接去见你们教主无名毒士吧!”马子华听得傅少麟要见教主,暗暗心喜,暗中骂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你去见教主,还子是自寻死路。” 可是他人上不露形迹,忽然躬身拱手道:“敝教初创,各方简陋,能得傅少侠光临,教主定当扫阶迎候,傅少侠决定何时前往?” 傅少麟想了想,正想答话,忽听一阵鸾铃之声,由远而近,不久便见店前急驰一匹“乌云盖雪”名驹,马上之人竟是个全身黑衣黑眼,青布包头的女子,傅少麟只一瞥之间,已看清那女子的面孔十分清秀,只见那女子下马走进店来叫吃。 傅少麟被那女子叫吃之声,一语提醒,才知人店多时,尚未进食,腹中一阵雷鸣顿感饥渴难忍,连忙对马子华道:“贵教既允我这不速之客过访,在下也感无限荣幸,马兄就请先一步,烦转告贵教主,就说傅少麟初下雪山,欲拜谒教主,有事相商,并对贵教三兄弟之亡故,无任内疚,并此谢罪!同时请马兄留下一兄弟领略,我一会略进饮食即登程赶去。”那黑衣少女一听傅少麟之话,似乎非常注意,转头朝傅少麟一瞥,其实傅少麟从那黑衣少女进门后,也是有意无意之间,注意她之一举一动,这时也正在看她,不觉四目相触,虽只是一瞥之间,各人心中已是有数,略吃一惊,暗忖:“看来此人定是十分扎手,不是好惹的人物。” 马子华活着这么一大把年纪,久经江湖,老于事故,哪有看不出当前女子大有来历之理,也就特别打量了那女子几眼,这才躬身对傅少麟道:“那么在下先行一步,邛崃山无名谷专候少侠到来了!” 说罢便领了五人与搬着三具尸首出店,留下一个年纪较轻的绣白韦陀神像的黑衣汉为傅少麟带路。 但谁知马子华刚一脚踏出店门,突感肋下一座,一声不好尚未叫出,接着身后又是一股潜力推来,一个站身不定,跄踉连抢三步,这才啪的一声跌倒在地,恰似脚下为石块绊了一跤,但是分明肋下被人点了穴道,这一跌却又将穴路跌开,爬了起来,愈然无事。立见傅少麟抢出店外,扶住马子华问道:“马兄怎么了呢?没有事吧!” 马子华不觉脸上一红,心知这分明是被人暗算,方得至此,但他就未看出这暗算他之人是谁,不由用眼角向那刚进店门的黑衣少女扫了一眼,见她仍是背门而坐,根本似未动过,于是他又疑心到傅少麟,意存警告这一口气就强自忍下,勉强笑答道:“没有事,没有事!只是为石块所绊,蒙少侠关怀在下不敢当。” 说着他便单脚踏在一块鹅卵石上,一阵轻响,那碗口般大的一块鹅卵石,立被他踩成粉碎,一抱拳,领着五个神明教人朝东扬长而去。 傅少麟见他们走得远了,脸上即现出一丝冷笑。原来推倒马子华的那股潜力,正是傅少麟潜运真力暗中所发,但他却未看出他发掌之先,早有人先他而隔穴点了马子华肋下穴道,要不然马子华也是久跑江湖,底子里虽不能与此时的傅少麟同日而语,但也不致理直气壮被傅少麟轻轻一掌便能推倒。 可是这时那黑衣少女也脸现诧异之色,暗忖:“为何她隔空一指点去,并未点他要害,只想试试神明教手下二三流脚色,功夫之深浅,为何他竟被点出二三步才跌倒在地,这与一般被点之人大不相同,尤其他站起时却又能行若无事,这更使人不解?要说他功力高能即刻自行解穴,就不应倒地。” 黑衣少女想了想,始终不解,就对傅少麟格外注意,不知他是何人物,来历。 不久,店伙计搬上食物,傅少麟已一年多未进熟食,不觉馋像毕露,狼吞虎咽吃得满桌杯盘狼藉,这才叫一旁留下的神明教弟子引路赶往邛崃山无名谷。他终对黑衣少女疑云重重,临去时又特别盯了她几眼,不想这一看竟越看越觉黑衣少女越美,便亦不想离去。 但是已与人有约,不去也不行,勉强上路,真是五步一回头,十步一转身的看个不停。约有顿饭时辰,他去得远了,黑衣少女也付账匆匆上马,朝东驰骋而去。 且说傅少麟与那神明教弟子一路紧走,不久赶出二十多里,傅少麟终是不明就里之人,对神明教之底细,毫不知情,心中不免有些难于稳定,便问道:“咱们已走了二十几里,始进邛崃山区,请问无名谷在何处呢?” 黑衣人答道:“此去向东直走,大约五更之时可到,傅少侠走后便知。”那黑衣人说罢又复默然不语。傅少麟心中暗想:“此时只不过初更刚过,为欲走至五更将尽之时,少也有二百多里以上。” 他又想:“二百里之途程以他这脚程,故属要在五更方到,为我尽速奔去,至多也只一个更次便可赶到。” 他这样想过后,心中便打定主意,又问道:“贵教主无名毒士到底是何等样人?可否略告一二呢?”黑衣人仿佛经人吩咐过一般,绝不多言,闻言只道:“少知见了便知。” 傅少麟心中暗骂道:“果然你们有些鬼门道,你不i兑也罢,我岂是怕你们教主不成?” 不过他主要知道的并不在此,而是要查探沿途的明桩暗卡,不由又问道:“无名谷为贵教教坛重地,沿途定有哨卡,我两人如此夜间奔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们放起冷箭,你我怎样应付呢?” 那黑衣人不觉失笑道:“这个我自会招呼,请少侠不必耽心。” 傅少麟不觉嚷道:“你会招呼,我可不会呀!且我穿这一身白衣,一看就知不是你们本教之人7他们欲起歹意,我岂不成众矢之的,就有再高本领,也穷于应付,非吃亏不可。” 黑衣人冷冷答道:“马四爷已早行回谷,那里的事自有他吩咐,少侠何必多虑?少侠既是尊诚谒教主,还有谁敢留难阻挡呢?” 傅少麟听他言之成理,一时语寒,不知如何再问,但这实在关乎他此夜之安危,而他自己又早有计划,暗中眉头一皱,忖道:“他既不肯相告,我也要在他们预计之前达到该地,探出他们有无毒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初下雪山,岂能便为一个听都未听过的神明教所怕,岂不贻笑江湖?” 他心中一决,突然道:“我要先走一步,你从后面慢慢来吧。” 黑衣人一听,猛然止步道:“那怎么可以呢?少侠不认识路的,况且……” 他说至此,底下马子华吩咐他的话,即不便出口,傅少麟哪有不知之理,哈哈一笑道“不打紧,我会找着的。” 转身脚下一点,已窜出三丈开外,黑衣人心中大急,狂叫道:“少侠施不得,你一走我怎么交差呢?” 傅少麟这时哪会管他,接连又几和个纵落,已纵出二三十丈,一声长啸过处,展开大雪山学来的绝顶轻功,如一头夜鹰般,在邛崃山区崎岖不平的路朝东急驰狂奔。 一刻之后,突然,身后传来二声长长的竹笛声,傅少麟情知有异,哪敢停留,猛吸一口真气,势如急箭而奔,不久,身后的笛声,声声传来,而且越传越近。 这时傅少麟已奔至一座乱石山沟之中,接着通过山沟,上面是一排七八株巨树,蓦扑去,他目光犀利,人在空中一眼便看见一株大树上伏着一条人影,他不假思索,人未到掌先发, 一股凛厉的掌风过处,只听一声闷哼,伏在树上那人应掌跌下树来,竹笛声也戛然而止,只吹,得一长声。 傅少麟知道时机紧迫,对跌落树下的人看也不看,一翻身又朝前扑奔,这次一路上他虽仍听着竹笛声,但却只有一长声。 傅少麟心中暗笑,他忖道:“原是二长声,已改做一长声,神明教如是以竹笛传警,这一长声恐怕就要比二长声松得多,那我倒可从容入谷。” 他这样一想,一面虽仍奋力奔驰,但却略略慢了下来,略事调息,使呼吸不致喘息过烈,郅时应付变故之时,感到吃力。 他这么一路奔驰,约莫过了半个更次,前面出现了一座奇突嶙峋的石山,傅少麟看看那座石山虽不算高,但危崖突壁,险恶异常。 傅少麟到得山下,见旁已无路,暗想道:“难道所谓无名谷还要越过这样一座险恶石山么?万一他们在这山上遍处埋伏暗桩,却是防不胜防。” 他在山下略一沉吟,又转念道:“马子华已事先通报神明教主,教主如愿见我,自会撤去桩卡,如不愿见我,或为掌毙他手下三人问罪,想我傅少麟纵然就退一步想打他不过,也决不致于被困此山。” 他想着望山一声冷笑,抽出腰中一条白鞭,纵身而起,窜上山去,约有三丈时,忽见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傅少麟立即顺路而上,这一刻,忽见小道又转折而下,他心中正自疑惑之际,蓦听身后嗖嗖两声,傅少麟一转身,发现有两点金星朝他面门射来,他一偏头,金星带着一丝破空的啸声,擦耳而过。 傅少麟冷冷笑了一声,道:“朋友可是神明教下之人?在下傅少麟有事特来展拜贵教教主丰仪,并经贵教八大护图掌管马四爷马子华先行通报教主,请朋友放过!” 傅少麟一面说话,一面留心察看侧近地形,见那发暗器之处,有三块并排的大石,他正留神那石后藏有人。 果然三块大石居中一块石后,传来答话,道:“马四爷已传下话来,这事咱们早已知道,但为何此刻只你一人到来呢?我们的一个弟兄到那里去了呢?” 傅少麟答道:“他随后就到,朋友请勿多疑,我傅少麟不是那种人。”那石后之人嘿嘿干笑一声,道:“朋友,你既来仰谒咱们教主的,为何又要将本教弟兄抛下,而先自到来呢?其中启人缝窦,现在暂请屈尊一会,等咱们那弟兄到后再行入谷不迟。” 说着蓦地竹笛声蓦响,傅少麟一惊,喝道:“朋友,我入无名谷谒仰视野明教主,并非恶意,请別以对头人相视。” 接着,鞭尾略一点地,人已飘身纵向大石,身法迅疾俐落,全无声息,谁知他飘落大石往后一看,那里有人的踪影,他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神明教一个小小放哨的人,竟有这等功力,真是不敢过于轻视。” 但他也不停留,原地长鞭一挥,立时身随鞭起,舍去羊肠小道,纵步上山,他这里刚刚两个纵落,身后竹笛之声大起,时有人暴喝道:“姓傅的,神明教不许外人踏进一步,你欲不听劝告,妄自向欲中闯去,可别后悔!” 谁知他话音刚落,突地哇然一声夺魄惨呼,刺耳至极! 傅少麟一惊回头,夜色中瞥见一条黑影,微微一闪而没,傅少麟心中有事,不及细想,一味朝山顶急纵。 凭他此刻轻功,如无阻拦,何须片刻,已至山顶,借着天际微微星光,胧目朝山背望去,隐约看得山下竟是一个死谷,谷中有条小溪,嶙嶙争胱闪烁,小溪沿途,镡林成荫,就在林荫中露出一麻广及数亩的寺庙,但见这座寺庙,飞詹筑栋,红砖碧瓦,这座巨寺,共分三殿,从山顶望去,也能看出这古寺极其宏伟,为傅少麟所仅见。 他看看暗中算盘,那教主无名毒士必居后殿,但我既是诚心拜谒,决无直接奔其后殿之理,也就决定直下前殿。 他这里正在暗暗盘算,不料他四周忽地出现手执长剑的四个黑衣人,不远不近站在傅少麟四周三丈左右,默默盯视着傅少麟。 傅少麟看得这等情势,愕然诧道:“难道贵教马四爷马子华兄未曾通知今夜有人入谷进谒贵教教主么?” 傅少麟说罢半晌才听正南一个黑衣人冷冷道:“马四爷自然已通知本教弟兄,但你进谒见教主,先要攻破入谷三关。” 傅少麟听后悟出是马子华仍怀恨于心,不觉哈哈一笑,道:“好吧!神明教的高手,进招吧!但话说清楚,你们欲丧在我鞭下,可不能再找我麻烦,你们答应吗?” 正北的那黑衣人也嘿然冷笑道:“这个自然,你只要能打过三关,神明教当将你奉为上宾。” 就在这时,正东方黑衣人一摆剑,抢上二丈,一剑向傅少麟分心便刺,同时大喝道:“闲话少说,接剑!” 傅少麟从容往后退了半步,堪堪躲过,忽又觉身后兵刃劈空之声,傅少麟两肩一塌,滴溜溜打了个转,身后正西黑衣人一剑刺空,正东那人冷哼一声:“好身法!” 沉剑一挑,剑尖立又朝傅少麟肋下挑来,傅少麟左脚微微一移,正东黑衣人的剑锋挨着傅少麟的衣角划过,这时傅少麟才一笑道:“傅少麟初至贵教地界,三招让过,礼数已尽,恕在下要出手了,诸位请留神!” 他话音一落,白鞭微抖,忽然笔直,可是他仍未向四人出招攻击,静立中央望着四人动静。 东方黑衣人连刺两剑均被傅少麟让过,怒气上冒,唰唰! 连攻几剑,接着南西北方三人蜂涌而上,长剑打闪,刺向傅少麟要害,傅少麟立施鞭法护住全身,一时鞭风剑影,杀做一团, 但傅少麟这时实仍抱着戏弄态度,并非出全力,时时一久,忽然自己暗骂道:“我何必与他们兀自纠缠,自延时刻呢?” 他这样一想,暗运真力,白骨鞭一抖,猛然鞭风增大,鞭影扩张,将四人罩在重重鞭威之中,笑道:“四位请别怪,我先走了!” 突然一振腕,长鞭一施一抖,喝声:“撒手!” 四个黑衣人只觉剑身猛地一震,执剑的虎口一麻,长剑立时脱手飞去,随又觉人影一幌,傅少麟早站在一丈开外,面带微笑,道:“四位差得远呢!恕不奉陪了!” 脚下一点,人已纵起朝无名谷飞射而下,谁知四人就在急愕怔忡之际,眼前又是黑影一幌,啪!啪!啪!啪!每人挨了一个大嘴巴,反而把四人打醒过来,但黑衣人只一闪身的功夫,四人并未看清是何人,已去得没了影子。 其中一人忽地一跪,连连朝谷中叩头不止,其余三人见着,他如此,也跟着跪倒,叩头不止! 且说傅少麟离开四人,一口气奔下山去,前面便是溪水阻道,傅少麟精神一震,大叫道:“神明教主无名毒士前辈,晚辈傅少麟单身谒拜,请降尊一见!” 随即单膝一曲一伸,弹了起来,凌空一张臂,“乳燕还巢”斜着身子向溪中急射而出。这条小溪最宽不过三丈左右,决难傅少麟不住,谁知他刚跃至溪中,对溪岸边蓦地人影乱幌,刹那间对岸沿溪一字站着八个黑衣老者,个个面浮冷笑。 傅少麟突遭变故,知道不免又有一场大战,不敢轻易履险,单臂向下一压,借力浮空又是个大翻身。 这才长鞭一挥,噼啪一声轻响,一只身子又欲飞回原地,他这几个凌空翻身压掌挥鞭原是同时而出,迅疾无伦,只在眨眼间之事,眼看他又要折了回去,蓦听现身的八人同时断喝道:“小鬼,你胆子果真不小,今夜你来得去不成了。” 随声而至的金星乱坠,一蓬暗器夹带着啸空之音,从傅少麟身后打到,端的迅厉无比,使人防不胜防。 好个傅少麟,这时果真是身怀绝艺,只见他不慌不忙,挥出之长鞭猛然一抖,划起一团鞭花,刚好护住全身要穴,接着长啸一声,郎然道:“神明教果然狠辣,我傅少麟领教了!” 谁知话音才落,忽地“啊呀!”大叫一声,腿上已中了一种无声无光的暗器,当时只感微微一麻,知道这暗器已喂毒药,全身一抖,便往溪中落去。、 他做梦也未想到会在第二关尚未通过,便中上毒药暗器,想起在雪山苦熬一年,父仇未到,竟遭暗算,顿时间,眼冒金花,一切希望化为乌有,就在这时,他全身猛地一阵大震,暗中一咬牙,骂道:“少麟!少麟!难道你便甘心就此了结,不求生望了吗?”这一意念有如当头棒喝,电般掠过他心中,精神一提,猛地暴喝一声;“好!今日我傅少麟便血溅这无名谷中。” 喝罢一个行将坠落溪中的身子,第三次挺振而起,一条白骨鞭带起呼呼风声,一眨眼已扑人八个黑衣人中,八人也不含糊,闪退之间,已分成八面,恰又把傅少麟围在中央。 傅少麟这时已存拼死之心,全无顾忌,瞥眼间,见马子华赫然在内,守护东南角上,傅少麟白骨鞭猛然狂扫一阵,逼退八人,接着一挺鞭,变了一支长枪,抖出一朵大枪花,疾如闪电扎向马子华。 马子华大吃一惊,左脚一滑,侧闪半步,方觉侥幸,谁知傅少麟的鞭法奇诡异常。 手腕一搓,鞭尾忽地倒转过来,恰恰郑住马子华颈项,他急忙伸手抓住鞭身,猛听得傅少麟狂喝道:“马子华!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猛运一口真气,鞭身一抖一拉,马子华搭在鞭身上的手掌当时震裂,接着颈上有如一条蛇缠住,倏地一紧,“哇!”的惨叫半声,即时“嘭”的一声,栽倒在地,舌头一伸,眼鼻口涌出少许鲜血,当即了账。 第五十八章 无名毒士 这时傅少麟满脸铁青,他知道如让身上所中毒药暗器,毒发之后,只有任人宰割,这边马子华一毙,他长鞭刚松,身后忽然一股掌风飒然袭到,傅少麟这时虽形同疯狂,但机智仍存,长鞭一转,呼地朝后扫去,但他人却陡地窜向前面,长鞭一带,便从身后疾如电掣,射向前面,他再左右一幌,长鞭倏化为三。 这八个黑衣人便是神明教八大护图掌管,原是教中三流脚色,那能抵当傅少麟得自锁骨魔鞭真传的鞭法,当时又有两人惨叫一声,一胸前一左肩胛上,被傅少麟扎了个对穿,一伤一死,倒地不起。 傅少麟竟尤未足,鞭锋二转,展开锁骨鞭绝招,暗运九阴童子罗汉初,神威陡起,片刻之间,已将其余五人罩在鞭下,这时他真欲杀五人于鞭下,易如反掌。 可是他突然转而一想,鞭法条变,只能见着白影在五人之中连幌几幌,五黑衣人也未看清他施的何种身法,全身一软,便同时被他点了穴道。 傅少麟带起鞭尾,一跃数丈,向溪旁一脉林荫古寺寺门跃去,刚跃得几跃,猛感一阵头昏目眩,心知毒药已将发作。 连忙运起真气将毒液逼住,一面仍不停跃向寺前,到得寺门前一看,只见寺门大开,寺前两个守卫之人,竟昏昏熟睡两旁一对石兽上。 傅少麟虽微感诧异,但时间太迫促,不容他细想,倒握白鞭一冲而入。这本是一座勒建古寺,但已无神像的痕迹,早为神明教搬走,并且大雄宝殿与三进殿堂直通,进殿后,就显得宽敞,傅少麟直往殿后奔去,奔至中途,忽听有兵刃碰击之声自西侧传出,同时隐闻怒喝连连。 傅少麟侧头一看,见侧面有一扇门,毗连着另一厅房,傅少麟窜了进去,不由一愕,原来这时正有二个绣蓝色神像黑衣’人围着一个青布包头的女子,两个黑衣人颔下均留有一绺山羊胡子,年纪均在五六十岁之间,而那女子赫然就是邛崃山口吃店中所见的那黑衣少女。 傅少麟心中正在纳闷不所从之际,倏听黑衣女娇声叱道: “你还在这里呆看什么?还不赶紧进去最后一间无名殿见你的教主去,我在这暂时绊住了他蓝字辈的两个高手,一会儿就到。” 傅少麟经黑衣少女一提,震醒过来,转身退出旁厅,他这里一脚跨出,身后一个老黑衣人沉声一喝:“林独,你走不了的。” 随又有暗器打来,傅少麟已受暗器所伤,对那放冷箭之人,不由恨到心底,他原已跨出门去的脚,不禁重又转回,望望围住黑衣少女的老者冷冷一笑。 黑衣少女立时开口道:“你这两人瞎了眼,告诉你他不是林独。” 随即一连打出三掌,逼退二人三步,回头又对傅少麟道:“快去!快去!你又回来干什么呢?他两人虽甚扎手,但还伤我不了。” 傅少麟又冷笑一声,道:“承姑娘关照,傅少麟感激莫名,但这两个东西我非得教训他们一顿不可。清姑娘暂退。” 黑衣少女不知傅少麟身上已中毒,见他不走,也就由他, 退过一旁,傅少麟冷哼一声,倏地走中宫,踏洪门,第一招长鞭直取右侧老者,但左侧老者呼地一掌已打了过来。 傅少麟右手执鞭已点向左侧老者,心中暗忖:“我就硬接他一招试试。” 左掌一立,呼地硬封过去,两股风一触,发掌老者连退三步,傅少麟虽全身只微微一幌,但突然只觉眼冒金花,天旋地转,脚上发软,他知道这一用真气,毒性又发作,恐不能支持将两老者,自己便会因毒发而倒。 他想到这层,钢牙一咬,硬又将猛往上冲的毒液压下数寸,这才跄踉向门边叫道:“我已身中莓药,请姑娘拦截两人,我去了!” 黑衣少女一听,答道:“你快走吧,他们碍不了事的。” 接着双掌连环劈出,封住门前,让傅少麟从容踏出厅外,两个老者早在她掌下吃过苦头,也莫奈其何。 傅少麟已走入大厅,知道所谓三关已过,但他毒伤也渐使他力不从心。他强自忍住身上痛楚,跄踉大步走向后厅,一面却大叫道:“无名毒士,你好狠呀,你出来,我们较量较量。” 又叫道:“我本是以礼求见的,想不到你竟这么狠心手,我虽死也不甘心,你出来,看我岂是怕你。” 他走至殿后,露出一个小门,他再也不理有无人守护,一跨了进去,眼前露出一道院落,虽不十分宽广,但却布置得颇为雅致。 院落对面三十丈远近,又是一座殿堂,殿檐前赫然有块横匾,刻若“无名殿”三字,傅少麟听黑衣少女说过这便是无名毒士居停之处。 他又猛提一口真气,急窜上无名殿石阶,朝殿中厉喝道:“无名毒士,你还不与我滚出来,堂堂一教教主难道就是你这种缩头乌龟王八蛋吗?再不出来,我便放把火烧光你这龟窝。” 傅少麟叫过后,一时仍没听着回答,心中更是怒火上升,正想又闯进殿去,但这时他实在已摇摇欲坠,能够支持站着不到,已觉勉强,两脚哪能移动半步,心中正焦急万分,忖道:“我傅少麟不明不白死在这无名谷中,竟连无名毒士的面目也未见着,真是不值。” 想到这里,忽地长叹一声,脚下一软,看着就欲倒下,正在这时无名殿中一阵哈哈长笑,傅少麟耳中猛然一震,不自觉的银牙一挫,以脚一挺,立将行欲瘫软的两脚挺直,圆睁双目,又笔直站立。 无名殿中笑声过后,即发出低沉的声音,道:“真是天有眼睛,林独!听得你在青城大开筵席,与玉犁神耕李桑之女与徒,三人联婚,我正要去找你,你却自己寻了来,岂不是冥冥中自有主宰,还有何话可说呢?” 傅少麟这时虽强自站着,实已人昏迷状态,朦胧间听得林独之名,更勾起他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血海亲仇,不由突然暴喝一声道:“林独!你在那里?我要杀你!” 喝罢再也难于支持,又叫得一声“杀!”往后便倒。 谁知就这一句他朦胧中叫出的话,便救了他的命。当时他全身尚未着地,一条比箭还急的黑影,倏从无名殿内射了出来,接着双掌齐出,运指在傅少麟全身连点七八下,点了他向上七八处大穴,单臂拦腰一抱,正要走进无名殿。 忽听院落一株大树上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问道:“子旭侄!别以为你藏到这死谷中来,别人便找你不着,我问你神明教到底是干什么的呢?目前这人你又准备将他怎样?” 原来这神明教教主无名毒士就是出自七指头陀门下的哀牢黑雕孙子旭,他断指受伤后便带着“千毒图”直奔至山,精研千毒图半年,虽未大成,但千毒图所载大功夫均要十年八年始能初具功力,故他专拣了些毒药暗器收发之技日夕勤练,这半年下来也大有可观。 半年后,他即组织神明教,神明教中的各级香主与掌管,总监等职,均是当年七指头陀的旧部,教宗即是千毒图上所谓:“人心险诈,神明共鉴。” 神明教换句话说也即是杀人教,凡教中认为应死之人,即一律在三日内毒害,并以化骨丹,毁尸灭迹。 无名毒士一听口音,立知是自称为他阿姨的孤女独凤,他知孤女独凤与林独一起,他早已申明不认,更曾以金针伤她,想不到她今日又找了来。 无名毒士听的声后,不动声色,缓缓抬头,朝院中树丛微微一瞥,心中又暗忖:“她既已出现在我无名谷中,林独小子定也来到无疑。”但他忽又转头看看傅少麟,心中又连连打转,暗想:“他既自称要杀林独,自然不是与林独一伙了,那么他又是谁呢?马子华说他是林独,其实他却不是,他既与我素昧平生,又为何事要冒这危险单身进无名谷见我呢?” 他想了一阵,不得其解,但孤女独凤又在发话问道:“子旭!我只问你一句神明教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可不要伤天害理啊!” 无名毒士听他声声子旭,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他取无名毒士之名,本意就是不用以前孙子旭之名,这时经孤女独凤连声呼叫,无疑是犯他大忌,但他这时强压住那股怒火,对孤女独凤理也不理。 片刻后,树枝一动,一条黑影忽地弹出,在空中一转就要落地,就在这时,无名毒士怒吼一声:“谁是子旭?神明教干什么你就会知道。” 接着双手齐出,立时从他十指之上,射出十几支毒针,其疾如电,根根刺向孤女独凤全身致命要穴。 但孤女独凤既知孙子旭获得“千毒图”,又自号无名毒士,自有其绝活,早有提防,无名毒士双肩一动,她早伸出左手,搭住一根树枝,借树枝振动之力,又复弹回树丛之中,肃言道:“子旭,我想不到你真是如此决绝,简直禽兽不如,我到处打听你之下落,费时一年在此谷中找到你,无非仍想劝你归正,并无恶意,你不认我也罢,难道你真是对你母亲也不认吗?你这是何居心呢?” 无名毒士发出毒针,未将孤女独凤打着,心中虽恨,但他也知孤女独凤非一般武林中人可比,故未逼攻,冷笑道:“不是恶意,你难道还是对我好意吗?”孤女独凤心中暗暗纳罕,暗道:“我一路上何曾见着林独?他这样说,林独真已到来吗?” 随又一想:“不对,刚才还听孙子旭在说林独于青城大开筵席,与李小艺,牧羊玉女两女联婚,怎又会到这里来呢?分明是他故意这样说,以维持他之自尊。” 孤女独凤想清后,心灰意冷,突然厉声道:“孙子旭,你这孽畜!好吧,我对你已对得起良心,你既不听,也就任你了,但你如想一意孤行,总有一日不容于江湖,群雄大举进剿,那时便悔之晚矣!” 说罢树枝微微一摇,一条黑影射出前殿屋檐,再复微幌,已隐没于夜空之中。 孤女独凤走了,无名毒士也任她去,他只望着对面屋檐冷笑一声,喃喃道:“哼!我既敢组教,岂怕江湖之人寻嚣,我就放你去吧,以后再也别来了,哼!哼!否则无名谷可不是任人随便来去之处。” 他自语了一番,突然脸色一变,大喝道:“邱香主,刘香主那里去了?” 应声从前殿窜出二个老人,就是被孤女独凤缠住,傅少麟才再从容到了无名殿的两个黑衣老人,他们两人到了无名毒士身边垂手而立,躬身道:“少主有何吩咐!” 但两人似乎佥身均在微微发抖,无名毒士冷哼了半声,望两人那付可怜像,一挥手,又声:“退下!如不看在你们跟师父多年的面上,今日决不轻饶了。” 两人暗暗吁了口长气,一声不响的又退回前殿去了!” 无名毒士这才抱起傅少麟走进无名殿,用他教中特制解药,救醒傅少麟,无名毒士却默默地站在傅少麟身边。 待傅少麟双眼刚一睁开,神智尚未完全恢复之际,无名毒士不容他转念,一伸手已按在他胸上,喝问道:“林独与你是什么关系,说了便饶你一命!” 傅少麟一口气转过,清醒过来,可是神智仍朦胧之中,听得无名毒士一喝,脱口答道:“我要杀他!他杀我父亲。” 无名毒士听了此话,心中暗喜,庆幸自己得了一个帮手,但是一眼又看见傅少麟所用的兵刃白骨鞭,鞭尾有个金属搭钩,不由心中一震,暗道:“此人怎会用这种兵刃呢?难道是他之门下吗?” 他这样一想,双目忽然暴射出一股慑人的精光,炯炯盯着傅少麟,而傅少麟也就在这时完全清醒,想起前情,双目也正眨也不眨的瞪着无名毒士,四目一触,彼此的眼神均给对方暗暗吃惊。 就在这时,傅少麟猛地一跃而起,急退三步,手中的锁骨鞭一横,摆了个待敌的架势。 无名毒士见后,目中精芒倏敛,冷冷道:“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要杀你,你有活到现在么?” 傅少麟双目翻了两翻,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呢?” 蓦然他目光又是一亮,注意到此人也是全身黑衣,但襟边却绣的是大红金边韦陀像,不禁暗忖:“难道此人便是神明教主无名毒士?” 但他又觉此人太过年轻,他极难相信一个这位年轻之人,居然是一教之主,不觉愣住,难以猜忖此人之身份。 无名毒士淡然一笑,道:“姑且不要问我是什么人,你到无名谷来求见神明教主有什么事呢?且先说来我听听。” 傅少麟又打量了无名毒士一眼,这才收起锁骨鞭,答道:“这么说来你便是神明教主无名毒士了?或者是他最为亲近之了?” 无名毒士点点头,低声道:“也可以这么说,你有话对我说了,实际上对教主说了是—样的,教主本不轻易见人,今日算是你有运气,教主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傅少麟沉吟片刻,突然说道:“好吧,你既然能将我话转告给教主,你本人是不是教主我也无须知道了,其实我找教主并无不得了的事,只是在邛崃山口吃店中听贵教八大护图之一的马四的语气,似乎贵教主对林独有深仇大恨似的,而我也同样对林独恨之入骨,故此求见,想知道贵教与林独结怨之经过,如我之想法不假,正好联手找林独算账。” 傅少麟说到此处,略略一停,接着又道:“再则家父为林独掌伤,临终之时遗言道:‘欲能为他老人家复仇,除非找到千毒图’,如今千毒图既落贵教,我自不能夺为己有,但却可附冀贵教,能允从习,报复父仇,傅少麟今生将永为神明教效忠。” 无名毒士听得此言,淡淡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一敛即隐,忽又转头望着殿外,脸色冷峻,片刻后这才慢慢转过头来,问道:“傅兄此话当真?” 傅少麟坚决道:“在下向无虚言。” 无名毒士低哼了一声,又默然不语,这一次沉默更久,傅少麟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见他这苦思的神情,知他心中所想之事,必是十分重大,因此也默然无语,只盯视着无名毒士瞬也不瞬。 约有盏茶时刻,无名毒士猛又问道:“傅兄!你用的兵刃既是锁骨鞭,那么当知锁骨魔鞭与铁木大师此两人吧!” 傅少麟听了心中一震,正想说与此两人之关系,忽觉无名毒士的目光有异,不禁把刚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暗忖道:“看他的目光,不是善意,我暂不能实说。” 于是答道:“锁骨魔鞭与铁木大师虽闻其名,却未见过,以后如有机会,倒要会会此两人。” 无名毒士又冷哼一声,突然骈指如戟,疾似电光火石,点向傅少麟心坎穴,傅少麟在毫无防备之下,大惊失色,退避已是不及,一声断喝:“小子无耻!” 左掌掌缘一带,猛功无名毒士腕脉,同时右掌呼的“推山填海”斜斜打出。无名毒士出指如风,傅少麟切劈也快疾无伦,高人过招,出手便知,显然这一招无名毒士把傅少麟估计过低,输他一着。 但无名毒士已得七指头陀真传,一年前尚且能与玉犁神耕打成平手,当不止此,一见傅少麟虽在未曾防备之下,仍能左切右劈,已知傅少麟非泛泛之辈,倏地撤指蹲身,双手手腕一翻,竟变成双掌硬挡傅少麟右掌之掌风。 这一招他是双掌同式齐出,傅少麟却是单掌斜递,如接上傅少麟自然非吃大亏不可。 可是无名毒士变招之快,使得傅少麟无法撤回右掌,只得猛运一口真气,左掌一旋,与右掌一合,居然也是双掌并出,两人都全力而施,回掌一合之下,立听“喷!”地一震,真如石破天惊,海啸山崩,声势威猛至极! 当时,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同时全身一幌,倒退了三步,互相瞪大着双眼,看着对方,同时暗惊对方功力之雄厚。 就在他两人一怔之际,无名毒士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他这一大笑,只把傅少麟弄得莫名奇妙。 无名毒士笑过一阵后,指着傅少麟说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行,你真行!林独也只有你我两人联手才能将他制住。我实与你说罢,我就是本教教主无名毒士。好吧!本教已允傅兄加入,并委傅兄为本教总坛香主,傅兄以为如何呢?” 傅少麟蓦听此话,真是出于意料之外,一时反而愣住,无话可答,无名毒士也知对傅少麟过于突兀,连忙过去握住他手掌,笑道:“恕我刚才无礼之处,此非谈话之所,请进内室,我与傅兄详谈,此次我决不放林独,傅兄看吧!” 他说着拉傅少麟往里走去,同时伸出左手给傅少麟看,只见他左手只有四个指头,尾指已连根断去,无名毒士怒声道:“林独与我虽非如傅兄般有何血海深仇,但我也与他誓不共生。” 傅少麟听着暗中点头,惨然一声苦笑。 三个月后,又是秋忙气爽,菊嫣蟹肥季节,陇西道上奔驰者十二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骑着十二个黑衣人,为首一人正是神明教主无名毒士,只见他背插墨剑,腰悬豹囊,襟边绣着红色韦陀,其次便是傅少麟,他这时也换上黑衣,襟边绣着蓝韦陀,为神明教教坛总香主之身份,那条白骨鞭围在腰间,特别显目,其余十人都是教中香主之身份均绣蓝韦陀,在武功上都是神明教二流脚色,各有各的一绝技,但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人均怀有一二种神明教参照千毒图特别练制的药毒暗器。 他们一行十二骑,飞马朝青城奔去,这时到中秋之期尚有三日,无名毒士一勒马,那匹白马一声长噺,停了下来,无名毒士便对傅少麟道:“中秋尚有三日之期,我们大可从容布置,到时我俩先行探看一番,他们便暂留汶川,至第三日再起程赶往。” 他这样吩咐完毕,一抖马缰,白马展开四蹄,又朝前急驰狂奔起来,其余十一人也一扬鞭飞马赶上。 可是他们不知在这十二骑后约一里之遥,另外有一匹乌云盖雪的宝马尾随跟踪,马上之上自然是孤女独凤,她自离开无名谷后,并未远离,一直留在邛崃山附近,观察神明教的,这日她暗中看得无名毒士领着十二人出山,故一直跟了下来,但她只知无名毒士这么远出邛崃,定然有什么重大的事,却还不知他们正大举去找林独的晦气,否则她哪有这么安闲,只尾随其后,而不作通风报讯之举,让林独等好早有准备,以应事变。 这暂又丢开不说,且说衡山生死谷上,这日一大早,谷中一声长啸掠起,一条人影,其疾如风,晃眼已至谷中陡峭的峰顶上。他略一游目四顾,衡山七十二峰,尽落眼底,他情不自禁重重的吁出了一口长气,单脚一点,“夺!”的一声,跃起五丈高下,原来他那条腿竟是木制的义腿,无疑他就是青龙刀徐镖头的四徒黄珀。 接着他在空中双手一错,一个身子连翻了数翻,眼看他就要落地,蓦然间,他一挺身,双掌微微朝下一拂,忽又窜起三丈,随即一斜身,“掠燕穿梁”从横里轻如落叶绵絮,双掌合计,缓缓飘下。 可是快要触及地面时,他双掌猛然一张“彭浪分波”劈了出去,飚然一股强劲的掌风,势如排山劈出,而他的身子又暴射而起,这次竟在五丈之上,略一盘旋,弓背折腰,两臂前伸,十指箕张,第三次攻下,而离地不远,招法一变,人尚未落地,双掌已加变了三招,而且招里套招,奇诡莫测,端地厉害非凡。 黄珀在峰顶三起三落一收势,就见生死谷一个紫影星飞电掣般转瞬而到,黄珀见着恭身一揖道:“倩姐来得正好,刚才练罢石刻三绝招,颇觉得心应手,大有进步,倩姐正好来指点有何不当之处,就便改正。” 说罢他便又欲起势纵跃而起,来的正是衡山一叶真人之女萧玉倩,闻言秀眉微皱,答道:“不必练了,你这样用功自然进境飞跃,还用得着说么?这几日心中十分不宁,不知是何原故?” 黄珀想了想,答道:“倩姐自林独那小子去后,其实便是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一年来,倩姐两度暗上青城,均未见着林独,并知林独离此后,就未再回青城,那小子言而无信,倩姐还去想他干什么呢?” 倩儿瞅了黄珀一眼,脸上更加显得郁郁不欢,就在这一年中,倩儿几乎像似变了一个人,童稚之气消失了,为今默然鲜言寡语,脸上也是默然失色,她闻黄珀之言,忽然有些愠意,低声斥道:“黄珀,我已告诉你,不许你称林独小子小子的,怎么你又忘记了呢?你要再这么,我可不依你。” 黄珀脸上显出一个无声的苦笑,道:“倩姐,我们不要再为这事急噪,就算是我的不对吧!但他是我的仇人,我终于要找他清算那笔账的。” 倩儿脸色倏变,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忽地怒声道:“黄珀,我说过并不阻止你复仇,那是你的事,可是当我面前你却不能损辱他,再说……” 倩儿话未说完,黄珀似乎已知她底下要说的话,也大声道:“倩儿别说了,你又想林独解释不是他错吗?我不会听,今天谁对我说,我也不会听的,要非林独,我师父不致于死的,我师父!他等于被害于林独手里,我不找他找谁呢?” 他激动了一阵,忽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道:“倩姐,请你原谅我是个残废的人,心情有时很坏,我不该立样冒犯倩姐。” 倩儿被他几句道罪的话说得心里十分难过,怨怨道:“黄叶师伯带你到衡山来,实在把我累苦了,要非你一腿断去,我可不会对你这么好。”- 说着她低下头去重重叹了一声。 两人又默默无语的过了片刻,倩儿终于不耐,双肩一晃已飘出三丈,回头道:“兽肉已快吃完,我去捉几只麂子来。” 正要离去,黄珀忽然阻止道:“倩姐稍等,我有话与倩姐说。” 倩儿诧异的又转身回来,问道:“有什么事呢?看你的神色,好似这事十分重要一般,你说吧!” 黄珀沉吟一下,那只木脚又在山石上夺夺敲了两下,才肃然认真道:“倩姐!我想立刻就到青城去。” 倩儿猛听此言,不觉心中一震,惊问道:“你去找林独吗?你知道他已回青城吗?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呢?” 黄珀摇摇头,黯然道:“我不知他是否已回青城,我只是想,他说去年中秋青城有事,而倩姐去时,却不见其人,所以今年中秋我也想去看看,如他在时,我们的事就此作个了断。” 倩儿两只大睛睁得老大盯着黄珀,忽然逼问一句,道:“你自问能打过他吗?而且他是已封掌之人,你忍心打一个不事抵抗的人吗?” 黄珀蓦听此言,脸上掠过一阵尴尬之容,但一掠即敛,忽地大喝:“倩姐,我顾不得这些了!” 随即夺的一声,人已起在空中,一斜身,疾若惊鸿,几个起落,已转过峰背,朝下山的方向去了! 倩儿大吃一惊,蓦地也大喝道:“黄珀,你不会得手的。” 紫影一晃,扑回生死谷中,但不久,那条紫影也星飞电掣般,赶下衡山去了。 第五十九章 川西道士 且说神明教教主无名毒士与傅少麟等一行八人,神明教的顶尖人物,从邛崃山飞骑奔青城途中落店后,在距中秋尚有三日之期,为避免显露行藏,无名毒士对其七大香主道:“今晚初更时分我与傅香主先行一路勘察地形,及暗探衣霞山庄之动静,尔等可在明晚动程,直奔青城第二峰顶,中秋前夜我与傅香主赶去会合,分派任务。” 众香主唯唯听命。 清凉的夜色中,阿尔巴尼亚月独明,初更时,二条黑色人影冒起客店瓦面,略一驻脚,辨清方向,既往北疾驰而去! 无疑这便是无名毒士与傅少麟两人赶奔青城,但他两人刚隐于夜色之中,客店瓦面,忽又冒起一条黑影,微微咦了一声,面对着无名毒士与傅少麟隐去的背影,喃喃道:“他们到那里去呢?怎的其余之人又不一弁起程呢?” 这黑影便是一路追踪无名毒士的孤女独凤,她略一犹豫,忖道:“管他两人到那里去,我且尾随他们一程。” 想着脚下一点,接连几个纵跃,也朝北面一路追踪下去,不久,便见无名毐上与傅少麟并肩联袂疾驰,孤女独凤在后面远远看去,只见两人状甚从容,可是脚下奇快,真已达行云流水之境。 孤女独凤展开“流云飞絮”轻功,一路遥遥衔尾跟下,约莫有一个更次,已是前临大江,涛声震耳。 无名毒士与傅少麟沿奔行,这一路紧走,早已奔走不下七八十里,孤女独风见两人仍脚不停步,心中虽不知他们到底何事如此诡秘,乘夜长途跋涉,但也知必是事关紧要。 她更不敢放松一步。又奔驰了片刻,忽见两人竟停步向江上凝视,孤女独凤不敢大意,隐身于江边一个土堆的后面,静静而观。 在明洁的月色中,她眬目望去,只见江中飘浮着一条无人撑持的木船,这船不大,船舱也只是以竹片编搭而成,这船浮飘水面,缓缓滑流。 这时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停步看了片刻,突然,傅少麟一纵数丈,向那空船悄掠过去,中途三起三落,脚点水面,便已掠上船中,他毫不停留,便往舱蓬之中钻了进去,他出来时,已施着一白色物体出来,放在舱板之上,然后走至后梢一带舵柄,单手一拂水面,那条船即冲至岸边。 傅少麟跳上岸来,好似对无名毒士说了几句什么,两个同跳下船,俯身对那白色物瞧了一会,再跳上岸时,两人又放开脚程,沿江奔去。 孤女独凤从那土堆后一长身,又跟了下去,得到那船边时,好奇心的促使,转头看去,立时羞得她满脸胀红,原来船板上赫然躺着一具一丝不挂,瘦骨如柴,两眼深陷的男尸。 一具尸体并不足为怪,孤女独凤那有这种闲情深究这尸体的来踪?连忙又展开轻功,随后赶去。 谁知她赶奔了一程,竟失了无名毒士与傅少麟两人之踪迹,她不由暗恨自己大意,正自焦急之际,举目见江中一列竹排,又是无主之物,无名毒士与傅光麟正站在竹排之上似在商谈何事。 孤女独凤壮着胆子,从江岸的一派豆田中掩身过去,只听得傅少麟以一种惊诧的口吻说道:“这真奇怪,一个是以动盗闻名于蜀道的双魔之一的郝老二,这个却是衡山二友之一的老大,两人均有一身精纯之功夫,怎的均这样死了呢?两人死法相同,更奇怪的是全身找不出一点伤痕,这真是怪事。 无名毒士微哼一声,片响答道:“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两人都因病死在途中而已,而且据我想,他们恐怕也是去赴林独小子的喜宴的。” 傅少麟沉忖一下,摇头道:“教主之推断,少麟不以为然,要说是因病发致死,故可推言巧合,但死后两人同时均赤身露体,一丝不挂,这样的巧合,可真是不可思议!” 孤女独凤隐身江岸,听得这话,不由也暗暗吃惊,蜀道双魔之一的郝老二她未曾见过,不知此人来历,但衡山老大她却是亲见过的人物,以现时的身份说,也可说是衡山一派掌门之尊,怎会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呢?,而且听得是赴林独的喜宴,这时她方知两人是到青城去的。” 无名毒士接着催促道:“傅香言不必想他们的事了,我们还是赶路吧!在四更与五更之间,我们必须赶到青城。” 孤女独凤知她并未想错,不由记起孙子旭一起前断指誓言复仇之事,心中不禁打了个寒噤,暗忖:“林独有何喜事呢?莫非与李小艺……” 她想到此处,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热,竟微微有些激动,一颗心评评而跳,可是一转念间,顿时一惊,又对自己这种卑贱的念头大大的感到羞惭不已! 不久,她心中平静如初,抬间间,忽又不见了无名毒士与傅少麟的踪影,她急不及待,长身拔脚而奔。 大约在三更之际,这才将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追及,可是再走没一箭之地,忽地前面出现一座寺庙,这时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已距寺门不远,蓦然问,寺墙之上人影一幌,已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远远听得傅少麟,猛地断喝,道:“谁?” 那白影站在墙上,如风吹柳絮,微微摇摆了两下,接着声如银铃,清脆的一笑,道:“哟!过路人为何这样粗暴呢?也不怕别人笑?” 随即便飘身落在无名毒士与傅少麟两人前面,柳腰又一阵摇荡,好似弱不禁风一般,但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见她落地绝无半点声响,早已吃了一惊,知道此人身怀精湛武功,又不知是何来路,不得不防,不由同时急退三步。 再定睛看时,无名毒士自小受七指点陀冷峻如冰的教化,微微一怔,只觉当前的白衣女子是他见过的最美之美女外,并无别种感觉。 但傅少麟却完全异样了,他未上大雪山前,原是个好色之徒,当年初遇牧羊玉女,他就曾惊为天人,大献殷勤,而今夜所遇的这个白衣女子;初看却又要比牧羊玉女要增几分妩媚,不觉便对着这女子盯视起来。 此刻,白衣女又嫣然对他一笑,傅少麟全身骨节均为之一酥,竟致失魂落魄一般,完全被当前白衣少女吸引住了。 那女子体态婀娜的一摇柳腰,更显出万般柔情似地,轻启朱唇,柔声道:“两位贵客,何不暂到舍间一息呢?” 说着轻移莲步,脸上笑容始终未曾敛去,缓缓向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身前走来,人未到,一般醉人的香风,已首先吹袭过来。 傅少麟闻着那股香风;真是如痴如醉,心旷神怡,脚下也情不自禁的微微移动,似欲迎了上去。 突然,无名毒士冷哼一声,以寒冰似的口吻,冷冷答道:“夜深更静,陌路相逢,凯能扰人香闺,姑娘请回吧,我们还有急事待办,盛情心领了!” 说着一拉傅少麟胳臂,疾退出丈余外,心中却接连起了无数的念头,暗暗称怪,更深半夜,拦路邀人,却出在一个十八九岁之绝色美女身上,这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见的怪事。 蓦然问,他联想起江中飘浮着的蜀道魔影郝老二与衡山老大的两具精赤尸首,想到这种离奇怪事,他自身虽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不免心中一凛,对当前白衣少女怀着更大的疑问。 他转头看傅少麟仍是那般神昏颠倒,楞楞的瞪着那白衣少女,突然举手在傅少麟背心一拍,道:“傅香主,我们赶路要紧!” 傅少麟当时被无名毒士拍醒,不觉大感愧窘,惭声道:“好,我们走吧!” 说着,两人便放开大步,向前闯去。、 谁知那白衣少女也突地两臂一张,又拦住两人去路,格格笑道:“两位贵客,既过舍下之门而不入,凯不太不赏脸了!两位还是请少留步,喝一杯清茶再走也不迟呀!” 她说话时,全身微动,一词一语,一颦一笑之间,均有说不出的情态,叫人不克自持。 傅少麟被色迷心窍,心中一荡,对无名毒士道:“教主,咱们就依她言进去看看,想也误不了仆么大事。” 无名毒士已对傅少麟微有愠意,听他这话,不觉怒道:“傅香主,你这是何话,深更半夜,一个孤身女子,寄居于古刹破寺之中,你知她是何来路?再说你不见江上……” 他本要说出江上飘着的浮尸一节,提醒傅少麟,但一转念溜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傅少麟被他一语提醒,不觉也暗暗吃惊,可是蓦地一转念,已向白衣少女深深作了一个辑,问道:“在下路过此地,与姑娘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实不敢造次,请问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示,容日后特地展仰玉仪?” 白衣少女闻言微微一怔,但随即笑道:“你这傻瓜!我既是寄居荒刹古寺中的一个孤身女子,又何必探问我的姓名呢?” 说着一对水汪汪的双眸朝无名毒士瞟了一眼,又是一笑。但倏忽之间,笑容完全敛去,肃容道:“不瞒两位贵客说,小女子也知这样深更半夜孤身出面拦人,是十分启人生疑,不过这实也不得已,小女子本是三湘人氏,与老父卖艺为生,路经此地,不料老父因劳致疾,一病不起,只得借古寺一角之地,权为病榻,小女儿为老父延医配药,与每日餐食,逼而此而出己!” 说着真的眼泪涔涔而下,顷刻间,一个娇媚柔荡的女子,变成的一个泪美人,更加的楚楚动人。 无名毒士闻名,虽又冷哼一声,但心中的疑虑,怒气已缓和了许多。 傅少麟一闻此言,却心中大喜,以万分怜悯的口吻,对无名毒士道:“教主你听,原来她是个穷途末路的可怜女子,我们还是入内一看,或可对她有些帮助。” 无名毒士忽地转身气道:“傅香主,要去你去吧!我可没这个闲工夫!” 说罢又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道:“你既有助她之心,何不丢锭银子给她便上路呢?我们还有事待办,却不能为她误了时刻。” 傅少麟见无名毒士真的生气,十分腼腆,果然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拋给那白衣少。 白衣少女接在手中,蓦地杰杰大笑了起来,可是这次的笑声,却凄厉有如鬼嗥,刺耳至极!傅少麟与无名毒士骤闻此笑声,不禁大惊,原来这笑声不但难听,而且刺耳生痛,方觉有异,同时猛提聚一口真气,抵住那刺耳的笑声。 就在这时,白衣少女双手一搓,抖然间把那锭银子搓成烂泥般,一扬手,分途朝两人打去,出手啸声锐利,如其中上,决无幸理! 同时,女衣少女身法如梭,未见她作势,已欺身至两人跟前,双手疾出,同时急拂两人胸前玄机大穴。 无名毐士大喝一声,旋身滑步,左手疾伸,反扣白衣少女的腕脉。 白衣少女似未料到无名毒士有此功夫,出手应变如此快法,微微一怔,傅少麟已趁机会,退出五步,刷地抽出白骨鞭,运上一口真气,鞭尾挺直,刺向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闪身让过,又杰杰狞笑了两声,转脸对无名毒士道:“你也亮出家伙来吧!” 无名毒士虽晾惊白衣少女身手奇疾,武功已登上乘,但冷眸如电,不动声色,缓缓握着剑柄,按剑道:“你到底是何来路,先说明白不迟。” 白衣少女陡地反脸道:“老娘文韵,谁个不知?识趣的就乖乖入寺,包你享尽人生乐趣,大大的销魂!” 无名毒士并未听闻文韵之名,他身为一教这主,岂有惧她之理,一时被她激起少年盛气,朗声一阵大笑,乌光闪处,墨剑已出鞘,映着月色,剑光威芒寒气逼人,一看便知是柄不可多得的宝剑奇刃。 文韵被逼石穴枯坐百年,出穴后仍被削去一脚五指,均是为了那柄衡山南明剑,可说是吃尽了这类宝剑奇刃的亏,一见无名毒士亮出墨剑,心中便大吃一惊,但同时勃然大怒。 接着,白袖连挥一边拂出三招,每一招无名毒士均觉出有股强劲无比的潜力袭至,无名毒士未认出对方门户之前,不敢大意接招,只以墨剑护身,舞起一层黑幕,而且一步步挫退。 文韵三招制无名毒士不住,更加怒不可遏,厉叫几声,身法一变,顿时围着几名毒士不住的旋转,她旋转的步法奇怪,而且间或拂出两袖,防不胜防。 在这种情势之下,无名毒士只有把一云剑舞得风雨不透,同时还要跟着文韵围着他打转的身躯原地而转,不觉心中十分作急,暗暗纳罕,忖道:“这是那门派的功夫,竟这样怪法呢?昔日恩师也未提到有这样一种武功呀!” 他一面舞动墨剑,一边搜尽枯肠,也不知文韵是何派人物,不文暗恨傅少麟为何不解围呢? 移目视去,只见傅少麟竟睁大两目,怔怔的呆站在一旁,看他这时的神情,好似根本无意加入阵围似地。 无名毒士当是气得七孔生烟,暴喝一声道:“傅少麟,你在干什么呢?” 傅少麟猛地一惊,如梦初醒般叫道:“好怪!好怪!天下那有这种打法,我可不知应从何方插的了!” 可是,他仍一带长鞭,一抖手,振起三朵鞭花,迎面朝文韵便轧,谁知文韵比他更快,他鞭锋未至,已一袖夹着一股锐风打到,傅少麟被袖风所逼,纵退七八尺,避开袖风。 文韵早又转了一圈,傅少麟正等二次扑时,文韵一笑,叱道:“你再来,我便对你不客气。” 单袖虚虚一扬,一个身子已转到了另一边,傅少麟心想:“我便硬接她一招试试,她武功虽然了得,想来对我也奈何不得。” 想着,运起九阴童子罗汉功,功聚两臂,待文韵转过来时,大喝一声,鞭化银蛇般,猛刺了过去,但鞭锋微吐,倏又撤回,左掌疾似电光火石兵若德厉的掌风,迎面劈去。 要以傅少麟此刻之功力,虽不能说登峰造极,但平常江湖人却难以抵他一掌,不过文韵是何等样人?杰杰一笑,她并不还手,一闪身,滑似游鱼,早又转到另一边去了,无形中傅少麟这一掌变成打向无名毒士,不觉大惊,急忙撤掌后跃。 可是文韵早又转回,素袖之下微微亮掌,并未见她如何用力,也不听掌风之声,傅少麟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也就未曾在意。 那里知道这却吃了个大亏,傅少麟正准备要第三次抢功之际,谁知竟感背后有股潜力袭至,他不知衡山绝招回旋掌的奥妙,以为背后有人偷袭,慌不迭回身一看,那里有半个人影呢? 但他这一回身,当时错过闪避之时机,那股潜力顿化强劲的掌风,呼地打到,傅少麟终不失为高手,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全身一昂,同时单手一拂,化解了文韵这回旋掌一半之冲力。 不过傅少麟仍被这一掌打得站立不住,退了半步,全身血气一阵翻涌,十分难受,连忙凝神运气归元。 一面心中直打寒噤,额上却冷汗直流。 无名毒士看了傅少麟受挫。他原先只守不攻,只是为了不知文韵之路数,并非败在文韵之手。这时见傅少麟只三招之下,便败在文韵之下,不由激起一股无名怒火,大叫一声:“傅香主,今夜就拼着改变原来计划,改为与她拼上一拼,我不济时,你再来接手。” 傅少麟听无名毒士存心一拼,连忙警告道:“教主可要小心,十分古怪辣手呢!” 无名毒士冷哼一声,道:“她与林独小子相比,功力怎样?” 傅少麟略略想过,答道:“不对劲!不对劲!她与林独根本两回事,林独武功虽高,却仍在路数可遁,她却虚实莫测,刚才一掌,明见她正面出手,掌风却从背后袭至,真是鬼极了!” 无名毒士猛听此言,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陡地脸色大变,手中的墨俞狂风暴雨般,一阵强攻猛挥,墨光当时暴涨,文韵厉叱一声,双袖连环劈出,立时风声飒然,三丈之内,均卷在她掌风之下。 无名毒士一发猛心,不避不让,墨剑舞起一道寒芒,拼着挨上文韵一汕,疾刺而上。 墨剑快刺到文韵胸前,一抖手,剑锋忽地化成无数剑花,整个罩住文单中上盘,文韵想不到无可毒士有此一道,逼得两袖一收。 无名毒士乘机跳出圈外,大喝道:“且慢!姑娘是衡山派那一辈的弟子?” 文韵板着脸孔,冷冷道:“你管我是那一派的弟子,我看你在那云剑上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来来来,我们再打一场!” 说着又要作势攻扑,无名毒士那会被她困住,一幌肩飘身与傅少麟并肩而立,怒道:“衡山回旋掌失传已近百年,今夜姑娘分明施过这种掌法,难道你能瞒人,还能瞒过本座吗?” 文韵蓦地大笑道:“你既知进衡山绝传回旋掌,就应知刚才不是姑娘手下留情,此刻还有命吗?” 无名毒士冷哼一声,话锋立转,沉声道:“姑娘到底打何主意呢?我们无怨无仇,为何定要坚留不住呢?如此姑娘必要留难,我神明教主可也不是个怕事之人?何况你还只是个单身女子。” 文韵更加大笑,道:“神明教?我文韵素来不吃这一套,你有多少人呢,统统叫出来吧!不过……” 她说到此处,忽听远远传来“夺夺”之声,不由一顿,睨了无名毒士一眼,继续道:“不过,听你刚才提起林独之名,你也认识他吗?他如今在那里呢?我也正要去找他。” 那“夺夺”之声,越来越近,越加听得清晰,三人同时听出那“夺夺”之声有一定之间隔,文韵有百年之功,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自不及她,她若无其事的道:、 “那是个人,是否也是神明教的人呢?那来得正巧。”这时三更已过,如欲加快脚程,仍可赶到青城,无名毒士念头一转,说道:“姑娘既欲找林独,何不一同前往呢?他身在青城虾蟆山衣霞山庄,中秋日与玉犁神耕之徒女同时联婚,去不去由你,我们可不能奉陪了。” 说罢,无名毒士与傅少麟紧握鞭剑,绷紧脸孔,并肩大踏步向前走去,不知如何文韵这回竟不拦阻两人,往侧面让开两大步,只问道:“你这话当真?” “傅少麟抢着答道:“教主岂肯谎言于你。” 这是两人已越过文韵,同时展开轻功,微一点地又纵出二丈,文韵忽又叫道:“等等,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话音一落,文韵一个婀娜的身子早到了两人身边,一笑道:“走吧!” 无名毒士与傅少麟侧身一让,横移三尺,一声不响,仍向前急驰。 文韵白衣飘飘,看去从容不迫,她一对剪水美目,格外显得迷人。 三人只奔行一里许,前面沿江之道路,依临一座山壁,成了一面高山,一面大水,十分险窄,无名毒士忽地停步道:“请姑娘先行。” 文韵摇着身躯笑道:“你们还在怕我?对你们说吧,我既知林独之下落,就看不中你们了。走!” 果然她就当先走去,可是未走上几步,蓦听她一声厉叱,双袖向上急拂,打出两股掌风,同时全身一仰,呼地竟从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头顶飞过,倒纵退出三四丈外。 这倏如其来的变化,使得无名毒士两人当堂愣住,而且因此更见文韵的轻功造诣,竟有如此之高,不由暗暗昨舌。 随听夺地一声,人影一幌,前面现出一个人来,傅少麟一见此人,脱口讶然道:“黄珀!” 来的果然是黄珀,他离开衡山生死谷后,就直奔青城,可足那时林独还未回山,他暗中两次潜上山去,均未见他,可足那时玉梨神耕李桑已在庄上,他与衣霞庄主龙掌李廉波显得非常忙碌,不但为林独起造了一幢新房,作为花烛洞房,而且将庄上聚英堂布s得花团锦族,芡仑美奂,并派出庄主谙武之子弟,下山大发吞贴,邀济江湖名门正派人物,参与林独喜裒。 黄珀本来对林独恨之人骨,可是两次潜往放霞庄上,却证明了红云神鞭果是为林独所杀,打听红云神鞭致死经过与日期,与林独所告他之言,恰恰相合,无形中对林独之恨意消解了一半。 这样一来,对中秋向林独寻仇之念,不由动摇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十分难过! 不过离中秋之期,尚有几日,他便沿江游荡起来,以思忖应以何种态度对待林独。不过,要完全放过林独,他也心有不甘,因他拆腿,却是因林独而起。 不期今夜在这江边遇着傅少麟与文韵,这两人他是见过的,只有无名毒士他未曾见过面。 黄珀一见傅少麟显见十分惊讶,对这仇人之子,今夜狭路相逢,早已眼红,忍不住凄厉长笑两声,道:“傅少你还认得我黄珀就好,你爷爷到那里去了呢?”黄珀本是傅少麟鞭下游魂,他既不知黄珀衡山学艺一节,那把他放在眼里,傲然一笑道:“黄珀,明知故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拦阻教主与本香主之去路,想怎的呢?” 黄珀又惨笑一声道:“教主,香主!谁是教主呢?谁是香主呢?我要的只是你傅少麟,可管不着什么教主,香主。” 说着又惨然一笑,蓦地,他一条木脚在地上“夺!”的一点,一现掌,一股掌风便迎面朝傅少麟劈去。 傅少麟冷笑一声,道:“黄珀,你这自不量力的东西,自己找死。” 待黄珀的掌风已到,不避不让,更不扎马步,毫不在意的一拂,打出一股寒气,两下掌风一接,黄珀当时全身一幌,站立不住,向后退了一大步。 傅少麟顿时哈哈大笑道:“黄珀,莫说是一年不见,你仍是这么脓包,就是十年阔别,量你也莫奈我何?去!去!别再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黄珀只气得浑身发抖,他估不到一年来傅少麟的进境,仍比他强。但较量内功,实不是他所长,尤其他受一腿伤残所限,内功无法练到登峰造极。 —转念时,他忽地掌风一变,打出了从倩儿学来的衡山回旋掌法,看他出掌虚飘飘地,傅少麟一个大意,又在背后受了他一掌。 这一掌虽未受伤,但反被这怪事,打得他哇哇怪叫道:“见鬼了!见鬼了!王八龟孙子,黄珀!难道这掌也是你那死鬼师父教你的不成!” 黄珀知傅少麟无法抵挡这回旋掌的诡异,一声中响,双掌遽出,一连打出三掌,分从傅少麟两侧与身后袭至。 他有心废了傅少麟,在第四掌,又变成直袭,双掌一合,沉身吐掌,吐气开声,用出全力,嘿!的一声,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压过去。 当黄珀打出三回旋掌时,傅少麟立感不妙,可是这种掌法,他又无从招架,一阵手忙脚乱,黄珀第四掌已到,傅少麟已成为四而受敌,尤其前而袭来的掌风凛厉无比,他势必无法四面封挡。 当在危急之际,一条白影连闪了几闪,黄珀蓦地大叫一声,一个跄踉朝后连退了七八步。 文韵现出身来,好象有些激动,指着黄珀叫问道:“你!倩妹教了你多少呢?竟敢如此逞强呢?” 黄珀本对文韵有几分惧怕,闻言也不作声,反身就走,那条木腿敲着山石夺夺!连响,同时喃喃道:“我跟你打!我跟你打!” 走了两步,忽又反身对傅少麟厉声道:“傅少麟!今夜暂饶过你!” 说罢,“夺”地一声,凌空跃起一丈。 第六十章 衡山绝招 接着他在空中双手一错,一个身子连翻了几翻,便往下坠,文韵看了真切,身躯一摇,忽地也纵了起来,双袖抖处,一股潜力便袭向黄珀凌空的身子。 她总以为黄珀逃不出飞袖之下,谁知黄珀一挺身,双掌微微朝下一拂,忽又窜起三丈,避过文韵袖风。 文韵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真有一手。” 一点脚面,倏忽也升起二丈,仍然以袖风攻到。 这样一来,正中黄珀心怀,衡山石刻三绝是文韵所未学到的,文韵就是轻功再高,如在空中施招,如无借力,端难发挥全力,何况这种双脚在点“梯云纵”之法,最多也只能施用两次,必欲落地不可。 黄珀见文韵追了上来,暗暗冷笑一声,一斜身,非常巧妙的一个盘旋,正好游到文韵背后,出掌如风,疾点文韵背心玉柱大穴。 文韵是何等样人,黄珀一出手,文韵已感到一股锐风袭至,猛地一打“千斤坠”,急落而下。 这种千载一时之机,黄珀那会放过,因黄珀知道文韵是从生死谷中放出来的,不可宽贷的妖妇,能够把她收拾,等于为武林除去一大害。 他跟着暴射而下,运起一口真气双掌连环劈出,刹那之间,文韵只感掌风如潮涌至,这时她已无能闪避,心如不妙,只望能赶紧落地,她只要脚点实地,重提真气,便能反击黄珀。 明知在内功上,与文韵相差远甚,那会让她如意,掌势一紧,“砰!”的一掌打在文韵背上,右掌一挥,“嘭!”的又打文韵肩上,双掌一指,“蓬!”然落实,文韵在此时方才凄厉无比的一声夺人心魄的狂叫,可是一个身子也被黄珀的双掌一送,跌出三丈开外,落地有声,跌得她半响爬不起身。 黄珀却又借那双掌打出的反力,腾空而起,落在侧方一块山石之上,一点脚,换过一口气,重又急纵起,几个起落,只听“夺!夺!”几声,已上了山顶,隐在夜色之中。 文韵这次可真是吃了大亏,被黄珀一连三掌,打得血气翻涌,头晕目眩,不过,好在黄珀内功不济,故未受重伤,要换过倩儿,今日她虽不死,恐怕伤势也离死不远了。 她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略略调息了一番,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虽见她危险,可是也救应不及,这时急忙奔上,问道:“姑娘伤势不要紧吧!” 谁知文韵却半响未曾答话,只喃喃自语道:“难道恩师并未倾囊相授吗?他必定还留了一着。” 她说首忽又摇头,道:“那不可能,这种巧妙的招法我从未见恩师施用过,倩妹也未曾施过,那么是林独授给他的不成?分明他与林独似甚不和,也难信林独会传他武功。” 文韵逃出生死谷后,只道林独仍留谷中,并不知林独是与她先后离去,故她有这种想法。 文韵对无名毒士与傅少麟的问话不答,使得两人面面相觑,但到底无名毒士性情冷漠,不要说文韵的受伤,他无动于衷就是她的死活,无名毒士恐也不会留有多少印象他只冷冷的问道:“姑娘到底伤势如何呢?如伤势不重可要快些上路呀!否则我们可不便久等。” 文韵想过一阵,想不出头绪,抬头看黄珀已走得不知去向,只向山顶恨恨说道:“下次碰在我文韵手里,可不会让你这般轻易走脱了。”说着她又瞅了无名毒士一眼,这才缓缓爬起身来,却感浑身之骨节有些疼痛,她皱了皱眉,忽地目射异样的光芒,望着无名毒士。 无名毒士见她这神态,不知她又起了何种念头,早有些不耐,低喝道:“文姑娘,你到底去与不去?告诉你,我可不懂怎样怜香惜玉,你不走,我们要先走了。” 谁知文韵忽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来,她说道:“教主,你是否还是童子之身呢?” 无名毒士闻文双目大睁,暴喝道:“你说什么?” 当时气得她脸色发青,一跺脚,伸手一带傅少麟说道:“傅香主,快走!” 随即跨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去了。 文韵仍坐在地上,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之中,她眼中异样的光芒仍未消失,轻轻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走不远的,教主!那个香主是个破烂之身,但你将步林独的后尘,林独是第一,你是第二。” 她一面说,一面在轻轻揉着自己的腿背,一忽儿,她又似乎很开心的,独个儿吃吃的笑起来。 孤女独凤远远跟着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故,都一一看在她的眼里,这时,无名毒士与傅少麟走了,而文韵却坐在地上独个在笑,看样子一时却不肯离开,不禁心下非常焦急,暗暗在骂她,又希望她快些离开,因为那是孤女独凤必经之路。 文韵全身抚揉了一刻后,似乎好些了,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那座孤寺中走去。 孤女独凤隐藏在路边,不敢惊动她,看她去得远了,这才现身,一口气沿江直赶。 四更过后,方至青城山脚,可是仍不见无名毒士与傅少麟的影子。 眼看再有数刻,天交五更,便要天明,她心想:“反正离中秋之期,尚有二日,神明教看样子是准备在中秋之日发难,我只要在中秋之前赶到,对师兄说出,使他有个准备,也就不怕他们了。” 她想着便临江找了个隐避之处,跌坐养神,这时万籁俱静,青城山脚江都堰,流水从容,水声不大。 孤女独凤想起亲姐唯一之子孙子旭,竟然是这样一付性格,他中毒已深,似无法改变了,不由百感万千,一时难以平复。 就在这时,她忽听有脚步之声,孤女独凤深怕是无名毒士与傅少麟两人从青城转回,急忙睁眼看时,只见五十步外孤伶伶的站着一人,她穿着深色的紧身服,背插长剑,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孤女独凤心想:“她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她是谁呢?” 孤女独凤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既见她背插长剑,当知是江湖人,决不会在此寻短见,因此她又闭目凝神,不加理会。 不久,她忽然听得低微的语声随风隐隐传来,这时她杂念渐净,听得清清楚楚,道:“这真是奇怪,分明山上在张灯结采,修洞房,散喜贴,怎又会不见林独呢?” 孤女独凤听音辨位,知是那临江寂立的女子自语声,随又听那女子重重长叹了一声,默然一刻后,又道:“不,我萧玉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根本就未把你放在眼里,怎的如此不识羞,死心眼的缠念着人家呢?我该回山去,那个孤寂的石壁间,才是我萧玉倩存身之处,我不该出来的。” 孤女独凤听了非常奇怪,心中诧异地忖道:“又是一个要找林独的女子,林独怎会认识这么多的女子呢?他不像是个风流人物呀!!难道他私下里瞒着人到处沾花惹草吗?要是这样,他是怎么一个人呢?那真是不可想像的事。” 孤女独凤想着,不知不觉忽然有些激动,也不知她如何会这样激动,忽地站了起来,就朝那女子立身之处走去,她走了几步,见那女子并未发觉,尤其这时听她仍在喃喃自语:“不,我不能回去,我要看林独的婚礼完后再走!” 孤女浊凤觉得这女子的警觉太差,便想到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并没有如何出色的本事,无形中对她就有了几分轻视之心。 她一直向那女子走去,在离她三丈左右,她看清了那女子尤在十七八岁这间,脸色白嫩,虽无刚才路过之白衣少女妖艳,眉目之间却又有一种纯洁清雅的美感。 一见这女子的面口,孤女独风心存的那分轻视,便又消失了。 这时少女已见她走过去,似乎显得极其讶异,看着孤女独凤。 孤女独凤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容笑问道:“这位姑娘,何事这么深夜还站在这里呢?” 倩儿只双目盯视着孤女独凤。孤女独凤看她一对眼睛如两颗灿烂的星光,暗暗又觉出奇怪,忖道:“看她的眼神,分明武功已登堂入室,怎的我向她走去,她的反应竟恁地迟顿呢?” 孤女独凤想着,倩儿忽然开口了:“你是什么人,你管我干什么?” 她说话非常微弱,说着就将目光移开。孤女独凤想了想,笑道:“我是听姑娘口口声声低呼林独之名,这才动问姑娘,不知姑娘何以与林独相识呢?” 倩儿忽如触电般转回头来,答道:“这样说来,你也认识林独了,你又何以认识他呢?” 这时孤女独凤已整个看清倩儿的脸庞,已看出她决不会是一个坏女人,狐女独凤笑道:“我并不瞒你,林独应称我师叔!” 这话一出,倩儿似吃了一惊,睁大一对晶亮的眸子,朝孤女独凤上下一阵打量,终于摇摇头道:“不像,我一点也不相信。林独与你的年龄不分上下,你怎会是他的师叔呢?” 孤女独凤并不辨解,只笑笑道:“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现在你该说给我听了。” 倩儿点点头,道:“我是从衡山生死谷来的,今年一百一十五岁,林独是我生死谷的客人;故我认识他。” 孤女独凤忽地叹嗤笑道:“姑娘别取笑了,我固不信你一百一十五岁的大话,你也不必信我是林独的师叔。不过,至少我两人都认说林独……”说到这里,孤女独凤忽生一念,暗忖道:“虽听她自语,好似对林独并无敌意,但是友是敌,仍难以确定,我不防拿话试她一试。” 接着她又笑道:“现在听我说,假如林独有难,姑娘会出手相助吗?” 倩儿闻言又是一惊,她以为孤女独凤说的是黄珀,这事她十分为难,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孤女独凤奇道:“那么,难道姑娘是林独的仇人了?” 倩儿又目一睁,大声道:“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可没说他是我的仇人。” 孤女独凤不山更加奇道:“姑娘既是林独的友人,他有难如何不会出手相助呢?” 倩儿当时为之语塞,正在尴尬之际,孤女独凤忽地微微“咦!”了一声,倩儿见她看着江上,连忙也移目望去,只见江面上一条白影,缓缓的移动,倩儿说道:,“那是一个人。” 孤女独凤皱眉说道:“她是一个女人,我认识她,功夫到了不可思议之境,今夜三更时,我见她打故神明教主与傅少麟,她也是个要找林独之人。” 那白影自是文韵了,这是已到了江中,倩儿之目光何等锐利,早已认出,脱口呼道:“文韵,那个妖妇!” “怎么,你也认识她?” 倩儿只点点头,忽然嘬口一声清啸,随后抽下背上南明剑,一点地,一个身子痴如掠燕,纵飞起七八丈高,空中一斜,横身射向江中。 她这突如其来的急动,顿时把孤女独凤惊得目瞪口呆,暗想:“怎么今夜所遇之人,均是武功奇高,而在江湖中却并无甚名望的初出道人物?真是奇怪。” 孤女独凤睁眼看着倩儿掠身江中,见她身江快疾,转瞬间已在空中双臂连连佛动之下,竟未在中途借力,而能一跃,跃出数十丈,可是离文韵仍有廿丈左右,倩儿即飘然落在水面之上。 随即也缓慢的向前移去。孤女独凤见倩儿轻功高得出奇,心中尤在暗想,不知内力怎样,与那白衣女交手是否能必操胜算,若然倒是林独一大帮手,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就不再为虑了。 她正想着,忽地声声厉笑从江上传来,孤女独凤听出那正是白衣女怒极而发,孤女独凤暗想:“我何不跟下助紫衣女一臂之力?” 不过她又想到,自己轻功还未达到在水面缓缓而行之境,暂时还是看她们两人一回,如紫衣女不敌时,再现身助她不迟。 白衣女厉笑更甚,这时倩儿已走近她仅丈余,眼看两人必将一触即发,孤女独凤心中突感有几份紧张。 就在这时,孤女独凤蓦听身侧有人道:“师叔!林独拜见!” 孤女独凤大吃一惊,转头一看,竟不知何时林独已站在自己身边不足三尺之处,一年不见,林独的功夫又不知高了许多。 她又惊又喜,半晌未曾答话,只见林独这时穿袭破青衣,仪态悠闲潇洒,脸上挂着微笑,目注孤女独凤又道:“师叔一年来可好吗?” 但他对江上的文韵与倩儿好似根本没见着似的,看也不看一眼。 孤女独凤刚才说出一句! “师侄从何处来?江上那两人你……” 她话未说完,也不知是否林独故意,突然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师侄静居深山一年,得益殊多,今晚始到青城,并未回山庄去。师叔可是住在庄上么?师伯与艺姐婉妹等人好吗?” 孤女独凤笑了笑,但却在仔细打量着林独,她感觉一年不见,林独却变得太多了,前后几乎判若两人。 林独见她如此,只一味对她微笑。 片刻后,孤女独凤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师侄!我看你好似变了许多呢?如我想得不错,一年之中,你必定遭到过大变故。” 林独摇摇头笑道:“师叔那里话来,师侄依然师侄,什么地方变了呢?不过一年静居,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 孤女独凤转过话锋,忽然说道:“师侄今日回转青城,喜日在即,师叔便先向你道贺了。”说着她竟情不自禁,心上忐忑一阵跳动,同时有些脸酣耳热,但突然之间,想起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及江中白衣少女寻仇之事,只一刹那间,心情又自大变,面色倏忽之间,又显出十分凝重的模样,叹口气道:“不过,好事多磨,我看此事就未必如师侄所想像的顺利了。” 林独蓦闻此言,初是一怔,随又笑了笑,问道:“师叔好似有甚心事,何妨对师侄一说呢?” 说着他看看天色即将破晓,继续道:“师叔,你看天也快亮了,反正师侄不到八月十五之日,却不能反转青城,我们便找个隐僻之处谈谈如何?” 林独自始至终就好似未看见江面上一紫一白两个少女,孤女独凤不由起疑,暗想:“如以师侄此刻之功夫而言;别说仅百十丈之江面有人他应早已发觉,就是再远上数倍之人,他也应觉察到了,怎的他竟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么他定是有心不愿见此两人了。” 孤女独凤如此一想,也就不再作响,只与林独缓缓绕过临江山道,折入进山之小路上去。 她一面走着,有意无意之间回头看了看江面,只见一紫一白两条人影,早已打了起来,而且从两人身形转动的快速着去,似颇剧烈,她心中在挂念那紫衣少女,有些不安,突然停步叫道:“师侄!” 林独转身望她一笑,孤女独凤见他那份安祥,镇定,反觉自己大惊小怪,原想告诉林独,倩儿与文韵之事,一时之间又吞了回去。 林独徐声问道:“师叔,什么事呢?” 孤女独凤默然片刻,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变了。” 林独耸耸肩,叹一口气,笑道:“其实我真的没有变,我只是觉得以往太过争强好胜,有些地方更是荒唐可笑,一年来,师侄虽在孤寂之中,但宁静淡泊,倒也乐在其中。” 孤女独凤咐和一句道:“韬光养晦,尽敛锋芒,这是处世之至善。那么在武功上,师侄恐也今非昔比,看你刚才已到我身侧三步,我尚不觉,据我据测,进境何止倍数。” 林独又微微一笑,道:“武功一道,师侄荒疏久矣!自去年师侄青城当众封掌,便灭口不谈武事,师叔难道不知道吗?” 孤女独凤闻言一惊,急问道:“真的吗?你为何要如此做叱?当今天下人才辈出,且个个阴毒无比,你知道这样一来,却给人占尽便宜吗?” 林独摇头答道:“人算终难胜过天算,天欲难我,纵有飞天之能,又有何用 呢?” 林独此语一出,孤女独凤更加暗暗惊心,她想不到林独竟变成哪些之俳命消极,目前分明危机隐伏,到时他真如不出手,甚至束手待傅,此情此景,可真不能想象。 这时,两人已越走越远,忽然转过一道山尖,显出一道急流江河,对岸山峰起伏,林独指指对面道:“师叔,你可知那是什么所在吗?” 孤女独凤那有心回签他的问话,只摇了摇头。 林独却无缘无故停步喟然道:“那就是虾蟆山,我童年居留长大之处。” 说首他自顾自在江边草地坐了下来,目望对岸,喃喃自语道:“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未上我爹爹之坟地,又是一年。” 孤女独凤也只得跟着坐下,听他这缅怀之言,无形中也勾起了一丝愁绪,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静静地望着江水不息地冲流。 这时两人恰像是一对情侣,沉浸在无言的爱流之中,有谁相信两人还是师叔侄的关系呢? 突然,几声晨鸟的啁鸣,惊散了喊女独凤的沉缅,她想无名毒士与傅少麟寻仇之事,一定要告诉林独,于是忽然转头正式问道:“师侄,我问你一件事,你听过‘神明教’这个新起的教派?” 林独愕然而顾,问道:“什么‘神明教’呢?倒是一个古怪的名字?我未曾听过。” 孤女独凤又问道:“那么,哀牢黑雕孙子旭这人,你还不会忘记吧!还有一个姓傅的,叫做傅少麟,这人你可认识吗?还有文韵与萧玉倩两个美人儿,这些是什么人啦?” 林独听了点点头,半晌才道:“难道这些人与所谓神明教有关吗?” 孤女独凤道:“孙子旭做了神明教主,更号无名毒士,想必是参修那百毒图之故!傅少麟是神明教下总坛香主之一,两个美人儿我只是路遇,不知是何身份,听说这四人都是来赴你的喜宴的,其中就有三个不怀好意!” 林独默默地听着,孤女独凤继续道:“这四人之武功在当今江湖而言,可算都是一流好手,更可怕的是心狠手辣,什么事均做得出来,师侄想想看,还是及早提防一下为是。” 林独轻轻啊了一声,道:“真的有这些事吗?” 他想了想,又道:“师侄是已封掌之人,我应如何提防呢?难道因他们寻仇,就此破誓抵敌吗?这是师侄万万不敢为的。” 孤女独凤道:“难道师侄就束手待毙吗?” 说到此地,后面忽然一响,孤女独凤不由自主,一纵而起,叱道:“有人,师侄留神!” 可是她转头一望,只见硕壮的青牛静静地站在数丈之外,孤女独凤认出是林独的青牛,失口噗嗤一笑,道:“想不到你这孽畜,也变得会吓人了。” 走上前去,轻轻在牛背上摸了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