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练飞霞》 第 一 章 疾风暴雷 阴山: 高耸入云,雾气环绕,阴风阵阵寒气袭人,丛山峻岭,壕沟峡谷深不可测。 金牛谷: 位于此山西北,谷底平坦,是此山中唯一的一处吉祥地,沙漠绿州。绿州四周有险恶的地形作天然屏障,在此地修身养性的佛门弟子真是与人世相隔,不涉红尘。 山是天山。 地是祥地。 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这天黑夜,乌云密布,墨砚五指,不大一会,狂风四起,雷声大作、摧枯拉朽,震山撼感地,道道银剑直劈山谷,银光中数条黑影迎着闪电直泻谷中。 随及传来便是: 风声、雷声、雨声; 金铁交鸣声,吆喝、打斗、怒骂声,与这翻天覆地的大自然恶劣环境汇成一片凄惨境象,是可睹、熟不可睹。瞬时间,天开云散,风雨收敛,尸横遍地,人影四遁,大地又恢复了美好的寂静,再现出了阴山雄姿娇态,当晚,金牛谷、木屋之内…… 当晚,金牛谷木屋之内,显示岑寂异常,榻上卧着青莲师太和云英,口中黑血津津,手脚挛缩,披头散发发,状至可怖。 地上人体纵横。 陈惠元怀抱宝剑,双目圆睁,口角拖延,仰卧地上,人处死亡边缘。袁玉英和琼娘,都伏卧地上,披头散发,衣着不整,似承受着一种极大痛苦。经过几许挣扎后,最后力竭身死。 眼前显示,屋中人似均中毒,而且毒性剧烈,身无解药,眼见只有死亡。二更一过,绝谷里纵落六条人影,徐芳和蛇杖老人带着两名膘悍匪目走在前面,吴文杨澜断后,离木屋不远,不约而同的停身悄立,暗中观察动静,四周围既无声息,也无珠光,木屋里黑暗沉沉,宛如一处绝无人烟的荒庙破寺。 徐芳和袁非,最是狡诈,不由计议一番,立拆了两段树枝,同往左右一分,竟用甩手箭的打法,朝着木屋门窗,激射而入。 巴巴两响过后,随即声音寂然,默察枝头,也杳无人影。 蛇杖老人,狞笑一声,骄骄地道:“寨主和我,所定计谋,绝无差错,试想阴山派的离魂剧毒,无色无味,一入咽喉,毒即渗及全身,因为内含牵肌药,死后屈曲如弓,虽然那琵琶妞儿,可也知道此药的厉害,但是她绝不会想及,谁会把药下在水里?口渴思饮,一饮离魂,只好和那陈兔崽子同赴五殿阎罗,共作那风流怨鬼,你道此计可妙?” “只恐老人家祖孙情重,责怪下来,那麻烦可就大了!”徐芳话语中对云英有顾忌。 蛇杖老人,又狡猾地笑了一声道:“这一层,寨主早已想及,曾问计于冷师侄,据云: 他项下寻窃珠,在四个时辰之内,可把受毒的入,慢慢救转,同时,老人家也露出口风,道是昆仑派的那把剑,实为百兵之祖,只要得着,不但可以解毒,而且可以护身制敌,无敌于武林,为去强仇,不择手段,有此一段话,我们还有什么顾忌可言?走!入屋看去!” 杨澜颇不为然,正待用话阻止,无如袁非徐芳,去敌之念,至为迫切:所据两位匪目,正是巫山义勇寨以疯狂悍,掳掠奸淫,无恶不作的邱二王五,琼娘等人,初到巫山县城时,就遭受这两个匪徒的戏弄。四人一飘身上树,却踌躇不前,久等无动静,徐芳袁非,至感不耐,但也提防对方使诈,暗中一使眼色,却令邱二王五,先行入内送死。邱二向左,王五朝右。踏进木屋,因房中黑暗,地面无法看清,立把手中火折随手扬起,但见房中人体纵横,惨难入目,这两个匪目,非但毫不动容,反而狂笑一声,朗声说道:“副寨主,袁总监,敌人业已全都死亡,就请入内一观,如何处理,有待示下!” 徐芳,和蛇杖老人,这时己安心入室,徐芳在左,袁非靠右,入门便是一阵嘿嘿狂笑,乐不可支。右边(面门而言)一室,住的正是青莲师太和玉英琼娘,师叔在床,徒弟却躺在地下,左边小间,除了玉女云英,抱着琵琶,侧卧床上外,陈惠元似乎已经死在地板上。邱二用脚踢了一下陈惠元的大腿,咧嘴大笑道:“这小子,仗着脸儿俊,居然引诱妞儿们,从事窝里反,快活不成,却向阎王老五报到,哈哈……” 笑声未落,蓦地琵琶“铮”然一声,轩辕剑紫光暴长,光幕如山倒在地下的陈惠元,一式“鲤鱼打挺”,横空一跃,十彩流光电闪间,对着徐芳拦腰卷来。 恶贼徐芳,只吓得亡魂皆冒,临危之际,他不但不顾自己的头目,反把旁边邱二,朝后一带,“喀嚓”一声,血雨纷飞,邱二作了替死羔羊,竟被拦腰斩为两截,徐芳趁机朝前一纵,几和邱二的尸躯,同时落地,但一身早已染成血人,腥臭扑鼻。 在同时,青莲师太和琼娘,听到琵琶一响时,也发动猛击。铁佛尘如怒龙舒爪,往蛇杖老人头上就缠,王五也惊觉事有速变,竟把手上单刀朝琼娘身上就朔,突闻呼然一响,一溜乌光,势挟风雷,正碰在王五的头上,立把这匪徒的头部,一举击碎。 袁非怒吼一声,断头蛇杖。“独劈华山”,势同拼命,青莲师太的铁拂尘,也半路抽招,朝上绕来。不料这匪徒最是狡诈,蓦地将枝头朝后一抽,“鹞子翻身”,石火一瞥间,连王五的尸体,也被他带着翻往地下逃去。 木屋之内,珠光复起,人影晃动,袁玉英最是高兴不过,连日所受的闷气,总算得以偿还,她可知道匪徒还逗在附近,故作高谈阔论,暗里把人激恼,初则盛赞此次计谋如何成功,继则怒斥匪徒愚不可及。 暗中下药,手段已不高明,黑夜偷袭,更昧于不察虚实,试想饮水的人,绝不至五人同时口渴,拿水就饮,只要有人先行中毒,其他的人必然存有戒心,如何会弄成五人一齐倒毙? 连一普通粗浅道理,也想不出,还想鬼鬼祟祟,暗里计算人,岂不自讨没趣?女孩子的声音,又清又脆,把地下匪众,几乎气昏。 袁非早已忍耐不住,不由破口大骂道:“妖尼贱婢,装死计算人,总有一天,坠入阿鼻地狱。……” 陈惠元竟从门边出观,接口笑骂道:“你这奸诈匪徒,还不趁早滚开?否则,我立即教你和那同伴,一起上道!”道字还在口边拖着,轩辕剑已带起一片紫光,剑刃迎风,声响雷动,人未落地,却趁势一飘,“燕子抄水”疾若奔云,长剑一横,望着群匪腰斩去。 杨澜徐芳等四名匪众,慑于宝剑威势,不约而同的往四周一散。 惠元笑道:“往常你们满吹大气,却是这样的不经打么?” 群匪恼怒交加,避过来势后,想用四人合击之力,多少挽回一点面子,首由徐吴两匪分别发动,剑与刀从侧面疾转而进,徐匪施展的正是迥澜剑式,但见青光一片,走石扬砂,左手还夹着对空点穴之技,着着逼来。吴文则用六十四式花刀法,带着一片呼呼风响,疾从右侧滚卷而进。 陈惠元朗笑一声,挥剑疾绕盘继,“怒风卷云”、“岸角卫波”、“空山挂雨”连环三式,往徐吴两匪身上要害之处,便是一阵点刺。 杨澜袁非,暗恼偷袭未成,反被人家奇计反击,虽说武成林不至怒加斥责,可也不是意思,无论如何,先得把眼前这个少年,解决再说。于是铁掌蛇杖,双双加入战阵。 忽闻一声佛号,划空而至,铁拂尘带起一片嘶啸异嘶之声,猛往袁非杖上便搭,同时一股狂风,输旅电闪,径扑扬澜。匪徒惊愕间,见是青莲师太。不由一咬牙,双拳单杖猛攻不休,师太也不示弱、人如一头怒狮,全身布满罡气,铁拂尘,拍打点卷,气之所向,可刚可柔,把杨澜袁非两人,迫得险象环生。 六人打成两组,奇招迭出,隐蕴风雷。蓦闻怒喝一声道:“老贼尼,本主和你拼了。” 人随声起,跃过一旁,探手怀中,手内竞摸出三根铁钉,阴森森的发出几声怪啸,双手连环挥动,手中铁钉,锐啸而出。 那东西,大约徐着什么见热发光之物,一出手,竞现出五点闪闪光华,钉子上,泛出一溜紫光,前后左右,互成一品字形,对着青莲师太,猛攻而至。 陈惠元大声喝道:“师伯留意,这是五云捧日摄魂钉!” 木屋之内,有人接口道:“破铜烂铁,威力几何?” 一阵异啸起处,震得谷里嗡嗡作响,六道紫光,凌空而降,朝着杨澜所发暗器,一阵激撞。五云捧日摄魂钉,竟被纷纷震落。 那东西,余势未尽,紫光电闪,各在空中划了-道大弧,纷朗杨澜徐芳的头面,飘掠而来。杨徐二匪,竟看不清空中暗器,究为何物,不由心头一凛,正待用劈空掌风,向空中扑击。 瞥见一条白光,凌空奔至,宛似龙翔虎跃,激起松涛阵阵,只几闪,空中紫光,竟被来人收去三道。屋中人也不示弱,一声清叱,紫龙影如闪电腾空,与陈惠元手上的轩辕剑,好似彼此互相感应,刹那间,紫光暴涨,光幂如山。出来应敌的,正是薛琼娘,原来她已发动紫龙玉佩。在光华照耀之下,那白衣人影,正是拾得子冷浮生,空中六道紫光却是琼娘鱼篮之内,所放出的金鲤,这原是冷面观音金素霞,独门奇特暗器,无端被这白发怪童接去一半,怎肯罢休? 仗着奇宝护体、不畏敌人所发出的森森寒气,金牛剑出手,便是“金戈指日”、“南海泛潮”、上点双睛,下临腰际,人比花艳,捷全党风驰,金牛影竟从四面八方,一阵翻滚。 拾得子冷浮生,武功似在琼娘之上,更加天生冷峻,手黑心辣,神剑飞来,立将身子朝下一坠,紧跟着突地翻身疾转,欺身而入,右脚往前飞踢间,猛朝琼娘腹下疾攻而来。这原是阴山奇招“足蹴飞云”,用之女人身上,迹近无赖!琼娘怒骂一声:“匹夫无耻!”此时人已疾落地上,猛把剑身往下一垂,娇躯滴溜溜的迥旋转动,冷浮生的脚,只要触及锋刃,准得受伤。双方谁也不弱,但琼娘却占着神佩的优势,而将武功的劣势扳平!八人打成三组,几成混战局面。 陈惠元暗中默察,不由想到:“如不早把敌人战退,再加上武成林、高天鹞对屋中伤者,实施奇袭,我们实力,势将大为掣肘!” 念头一转,立将飞云剑术,使了出来。于是“浅云掩月”、“断浦沉云”、“浪卷天浮”、“山邀云去”,连环四剑,攻徐芳,刺吴文,几于同一时间,幻出无数身影,吴文的刀,挨着轩辕剑的锋口,发出一声呛朗,竟被截成两段! 陈惠元朗笑一声,长剑漫空迥转,剑芒打闪,使人惊疑之下,恰似地动天摇。徐芳吴文,自知不敌,由吴文打出一记霹雳掌,把惠元来势挡了一下,竟抽身往后疾退。 陈惠元也不追赶,一领长剑,竞又加入战围,两人合攻冷浮生,饶你再厉害骁勇,遇上惠元琼娘,手上所持,又是仙兵神刃,冷浮生如何可敌? 忙发动雪窍珠,白气弥漫中,寒气袭人,青莲师太立受感染,不由机伶伶的乱打寒噤,杨袁非,也觉支持不住,加以惠元此时神威大发,剑光所及,当者披靡,群匪见机,赶忙抽身后纵。 杨死要面子,临退不能不说话壮胆,哼了一声,话未出口。陈惠元已冷笑道:“洞庭匪首,如再不知趣,滚出此谷,莫怪我陈某要仗手中神剑,不纸张情,施毒手了!” 杨澜故作从容道:“今晚,本帮主也懒得和你争口舌之利,但是你得记住,你们已成为瓮中之鳖,釜中之鱼,再发动攻击时,就得看你们挫骨扬灰!” 语毕,也不待陈惠元开口答话,掉转头,立携徐吴诸匪,在狰狞笑声中,飞出谷外。 当晚无事。 第二天清晨,青莲师太和薛琼娘,突觉颜面红肿,头昏脑胀,浑身酸痛,而且发起烧来。陈惠元知道昨晚一战,两人都得使用内力,恙虫病的潜伏期,本来尚有四五天,这一来,无异加速把时日缩短,去了这两个绝顶高手,在敌人重重包围之下,要想凭一人之力,把人护住,委实为难。 这孩子,天性倔强,越在危难中,愈显得谈笑风生,异常文静。他把师太琼娘,服侍睡妥后,即回到云英身旁,用太乙五灵掌,替她治疗伤势,眼看午时已过,才停下手来,正要出室察看谷中情势。 云英突然把他唤住了。他微微一愕,忙含笑唤了一声“云姊!”立回到云英榻前。 朱云英却把身子朝壁移了一移,满脸娇羞道:“你就此躺上一躺,我有话和你细说!” 惠元受宠若惊,初作并蒂莲,俊脸微红,迟迟不敢躺下。 云英娇笑道:“往常的天真淘气,到那去了?我也不是母老虎,吃不了人,你怕什么?” 元儿只好涎着脸,笑道:“见了姊姊,就觉不能自持,可是我一点也不敢存心渎亵………” 云英嘟着嘴,气道:“那来这么多废话?不听说,下次别想我再理你。” 元弟弟被她说得此心难待,趁势就势,往木榻上一倒,低唤一声“姊姊!”云英闭着秀眸,玉颊微酡,艳比娇花,似羞非羞,似笑非笑,清丽之处,虽稍逊龙女,但较琼娘,毫无逊色,不由越看越爱,竟把右臂伸在玉人颈下,轻轻一抱,软玉温香,只觉玉人口气吹兰,一时忍耐不住,两唇紧贴,款渡丁香,玉人鸡头肉密触前胸,软中带硬,最是撩人心意,这一抱,也不知经过若干时间,真是异常甜蜜。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袁玉英在隔房咳一声,把两人似从梦中惊醒,元儿不由低声浅笑道:“我从未想到,能获得姊姊这样的人予以青睐,此情如梦,令我毕生难忘,同门师姊中,清丽出群的人,不是没有,但和姊姊比较,那就相去颇远了。” 语声一顿,双眸中不异隐蕴泪光,又道:“最难得还是姊姊情深似海,义薄云天,明是非,辩邪正,正气所向,不顾一身安危,未来障碍尤多,白首之盟,誓以身任。” 儿女之情,非常微妙,这对璧人,真陶醉在爱的气氛中。就这样的情意绵绵,细语一阵,不由腹中觉得饥饿起来,云英把此一心意说出。 惠元低笑道:“常人谓秀色或餐,只有姊姊才可当之无愧!我竟连饿也忘了。”忙打开革囊一看,不由半晌无言。 云英是何等机敏心细,若无其事的问道:“是否干粮已罄,就此发愁?看看隔壁还有没有?我人在病中,躺着不动,吃得很少,别以为我饿着,时间一过,也就不想吃了,支持四五天,只要有清泉,还可活着,你盟兄就在最近数日,必可赶来,空急什么?” 惠元苦笑道:“姊姊言之有理,不过无论怎样,我总得找点食物充饥,绝不能让姊姊饿着。” 隔壁袁玉英,已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一点肉干和饼类,临近玉女榻前,苦笑道:“两位弟妹,想用午点,我这里还存着不少,不过东西摆的时间颇久,味道已变,将就用罢!” 玉女和惠元,知道她言不由衷,更是心存感激,由云英一把拉她坐着,两手相触,不由使云英大感吃惊,原来这位玉姊姊也发起烧来。袁玉英知道她已明白,恙虫病已逐渐发作,这大约是赤练蛇咬过后,由于流血颇多,元气大损,身子亏,发作的自然也快,何况自己还夹杂着心事重重,恙虫病不打紧,心病却是难医!回思前路茫茫,眼圈儿也不觉红了起来。 眼前就只有这点食物,如何吃饱?玉女拈了一点糕饼,应个景儿,却拿了一块肉脯、两个杏仁饼,往元儿手上一塞。 惠元笑道:“还有师伯和琼姊未吃我那能吃得这多?肉脯归我,杏仁饼留下罢!” 玉英知他人重义气,舍已存人,不由掉泪道:“我们的死活,全在你一人的身上,别人可以饿,惟得你不能,敌人可能于晚上发动猛攻,你饿着肚子,如何与人对敌?在平日,看你那狼吞虎咽的情形,这点东西,可能还不够你肠胃打底,赶快吃了吧!” 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满不在意道:“说来惭愧,我比磷哥哥确实差得太远,别看他与人动手过招,勇比猛虎,但吃东西却文秀得连女人也不如,我呢,有东西就得大吃大嚼,连自己也讨厌这份馋相,这点肉脯,自不够量,但我可捉点鸟儿野兽,烤来充饥,还有谷内有的是松子,虽然味带苦涩,但煨着吃,尚能勉强下咽,两位姊姊,别代我发愁!”不待说完,立纵身一跃,跑向室外巡逻去了。 当天夜晚,武成林果然发动火攻,本来形势十分危殆,好在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与云姬等,从事外援,同时天降大雨,地雷威力大为减色,在仙刃神佩护体之下,武成林的毒计,仍未得逞。 以上经过情形,均由陈惠元一一向天神丐细说,并将人引入木屋之内,别看老叫化平日喜开玩笑,遇到这种事,却是郑重异常,进入木屋,除分别探视病人,并和师太计议以后防御步骤。 青莲师太长叹道:“此间已成绝地,就算冲山龙外,毒龙老怪,也决不会就此罢手,何况云英伤势奇重,我和两位师侄女,身受恙虫蛰伤,一身功力也为之大减,一有出谷企图,老怪势必亲自出动。倒不如暂时困守此谷,等待援兵,默计磷侄时日,此时应已到达昆仑,再有两三日,可能人已赶到,老友还是逃了出去,潜守谷外,敌人如有动静,我们内外夹攻,以缓和形势,此意如何?”神丐自然无话可说。惠元仍然不脱天真,笑道:“师伯赶快出谷,仗着手上神剑,侄儿送你一程,合两人之力,刺杀几个匪徒,也叫他们知道厉害便了。 神丐一脸庄严,点头叹息:“你和季贤侄,真可说是天生瑜亮,别的不说,就拿这种赤子为怀的态度,就算是武林奇花,老叫化今天晚上,倒不舍得再走,囊中酒肉俱全,咱们来痛饮一醉!” 师太合什宣了一声佛号,垂眉答道:“穷尼久已戒酒,但人在难中,既蒙老友如此高谊,不吃也得约略沾唇,藉示楚意!”言罢,即着琼娘把酒食摆上,果然敬了天山神丐一小盏,又拣吃了一点素净食物,然后陪坐一旁。神丐酒到杯干,对于陈列的菜肴,倒不敢大肆受用,云英也移卧师太的大榻上,对这位豪爽热诚义丐,却深感投缘,当下也随着惠元,口称师伯,并还笑道:“老人家大约怕我们食物不够,竟把冒险带来之物,舍不得吃,据我估计,这一袋,已足够我们十天之用,多吃一点,绝无问题。”又把惠元轻轻一推,浅笑道: “都是你一味的只顾自己,却不知道敬老尊贤,多气人嘛!” 琼娘抿嘴笑道:“往常,元弟天不伯地不怕,此刻却多了一个管头,真是孙行者如不戴上金箍圈,准得闹上天翻地覆!” 神丐一口气,连饮三大杯。圆睁着一双怪眼,朝着琼娘笑骂道:“琼丫头,你也别打趣别人,嘉麟在你身旁,有时你还不是照样乱施小性。……”惠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是“是非自有公论”。一顿酒、把那凄凉气氛,尽情冲淡。老丐和惠元,回到小室,调息一阵后,东方将明,惠元连夜劳顿,竟已呼呼睡熟。 神丐其爱怜,正想让他多睡一会,但惠元毕竟内功深厚,稍有响动,立即惊醒。忙悄声问道:“师伯,是否立即出谷?” 神丐一点头,手持打狗棍,立即飘身出室。惠元也追踪而出。越过松林,暗中探望谷中,顶上孔明灯、却不住往下探射,朝上便扑。惠元竟用凌虚飞渡之术,轻飘飘的朝上飞来。 眼看离顶到两三丈,突被匪徒发觉,吆喝一声,火矢如雨,纷纷朝两人身上攒射。天山神丐,舞动打狗捧,将射来火箭,一阵磕飞,上升之势,丝毫不减,眼看就得飞出。忽闻哈哈两声大笑,武成林和杨澜,早从两旁一闪而出,手举滚木,往下便砸。 两旁火箭手,矢簇如雨,似箭划空,锐啸刺耳,如引发火药,凌空爆发,势将两人碎为粉末。陈惠元勃然震怒,大奋神威,猛提一口真气,那身子便似飞虹,忽地手按哑簧,轩辕剑身作龙吟,十彩流光暴涨,随手飞出,紧跟着紫电腾霄,便似烈日当空,彩映朝霞,闪闪龙影,令人目眩神摇,惊心落魄,空中似火箭,只一触及紫龙光幂,立便火熄烟消,惠元已冲在神丐之前,代为开路,唰唰唰,剑如浪拥波翻,斗大根的木头,竟被一挥两段,内中火药,漫空飞舞,触及似火,轰然一声,热气袭人,神丐如不掩身光幂间,非受重伤不可。 武成林和杨澜两个匪首,不由相顾骇然。此时晓色云开,一轮红日,吐出万丈光芒,与剑神光华,交相对映,把陈惠元照得如天上神仙,英俊无匹!陈惠元手指武成林,怒叱道: “匪徒,惯用奸谋,存心作恶,今日如叫你逃出手去,未免老天无眼!”正待挥剑取敌。只闻一阵哈哈怪笑,震耳欲聋,山谷雷鸣,枝摇叶落。群匪一闻笑声,不觉面有喜色。 陈惠元知是毒龙老怪,出声示威,说不定就得亲自出楼,发动攻击。忙向天山神丐,暗中示意,着其立即离开,自己则挥动手中长剑,一阵猛攻,同时口中还大喝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武成林冷笑-声,探手腰间,取出软钢缅刀,白光如电,卷起一团劲风,疾向陈惠元拦腰砍至。这恶盗,内力纯厚,而且一身武技,得自阴山嫡传,好在遇上陈惠元,武功只有更高,刀来剑往,毫不示弱,长剑朝下一撩,招名“玉钩斜幕”,那百炼缅刀拦上轩辕剑,不啻如小巫见大巫,刀上白光,被紫电流光一罩,立即显得黯淡无光,刃锋还未撞及,武成林立觉寒气袭人,深知神剑厉害,招到中途,突然撤手,望着陈惠元冷笑道:“仗着兵刃取胜,胜了也不为奇,有胆来比拳脚,那才是真实功夫!”眼看神丐老人已去远,陈惠元怕敌人再施毒计,扰乱谷中伤者,遂怀剑答道:“神剑对缅刀,无殊以缅刀对付一般普通兵刃,武林中谁也没有规定,不能用宝刀取人,打不赢,别耍花枪,我也从不勉强和别人过手,胆怯趁早滚蛋!”他也不候对方答话,立往谷里一纵身,用宝剑光华护体,贴壁而降,顶上匪徒,虽然不断攻击,但陈惠元动作神速,不一刻,即安然降落地面。 红光微闪间,琼娘已从林中迎了出来,惠元忙道:“姊姊有病,何不趁此静卧,小弟仗有神剑。”边说,边和琼娘进了屋内。 朱云英早已满脸焦急,一见元儿,忙迫不及待地动问一切,并告诉他,在最近数日,她祖父一定会发动攻势,眼前情况,只有愈来愈险。 连续两三天,武成林、杨澜以及拾得子冷浮生,果然不断攻击,惠元均舍生应战,还亏琼娘和青莲师太,扶病协防,武成林采用输迥攻式,昼夜不停,地雷火器,只震得山谷齐鸣,前面松林,几番着火,幸亏扑救得法,未成巨灾。谷外两老和云姬不断驰援,武成林的阴谋,虽然不曾得逞,但陈惠元因日夜不能稍事将息,人已困顿不堪起来!琼娘和青莲师太,因使用真力过度,已引发那恙虫病,幸亏两人功力精纯,犹能勉强支撑,袁玉英内功火候差,又加被毒蛇咬伤,为排蛇毒,痼经放血,这一病,比两人更加沉重。恙虫病,殊属可怕十分。 头痛、眼花、高烧不退、全身酸痛,甚至使人昏迷,陈惠元为着侍候病人茶水,变得异常忙碌,这还在其次,使他最感焦虑的,还是因主力已失,因为师太和琼娘,不但功力渐失,连坐立也成问题,毒龙老怪,如趁此时机,身临绝谷,把自己一牵制,武成林等乘虚而入,势必把受伤的人,一一活捉。 果然事变起于俄顷。那是一天夜晚,冷月东升,惠元受云英指示,潜往屋外巡逻,并还一再叮嘱,如遇敌人过多,难于抵敌,可发啸求援,自己拼着-命,用太阴勾魂七曲,躯退敌人。 惠元一听说她又要弹那琵琶,不觉慌了道:“这捞什子的怪音,过于厉害,只恐未能制敌,先把我弄得软绵绵的,让敌人活捉,那多冤枉!”云英娇嗔道:“谁教你一点定力也没有?还好意思说出口来!”惠元俊脸徘红,蹲着榻前,低告道:“以姊姊的美艳,还配着这付琵琶,曲名勾魂,元弟弟那能不梦绕萦牵,长念姊姊?”云英一闻此语,不觉粉脸骤变,默然久之,眼圈一红,惠元也回味自己所言,似觉大有语病,不由心里觉慌,忙道:“小弟一时失言,还望姊姊勿以为意!” “这是那儿话?”玉女把元儿随手一拉,两手棒着玉郎的脸,仔细端详一会,双眸中隐蕴泪光,幽幽叹息道:“但望适才所言,勿成趣语!”元儿把脸伏在云英身上,也不觉啜泣起来。 正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时,轩辕剑蓦地脱鞘挣鸣,如龙吟,似虎啸,把琼娘也从昏迷中惊醒,忙出语警告道:“神剑示警,今晚殆有剧变,速把玉佩摸去,有此双宝护体,再厉害的敌,也可抵住!”元儿忙如命受教,并把云英抱往隔房,以便有事时,可以彼此照顾。正待飞身出室。云英忙把他阻止唤住,原来她关心玉郎,经不住太阴勾魂七曲,遂把其中诀窍,悉数相传,惠元自是心存感激,三矢靡他!缠绵后,云英捏捏他的手,让他飞出室外巡逻。刚一落地,穿出丛林,来到前面一块空地上,对面树叶之内,竟飘飘的降落两人。 惠元忙用夜目一瞧,又是武杨两匪,连袂而至。正待喝问。 武成林早已冷笑一声,大拉拉的说道:“陈惠元,难道你果真愿意欺师背祖,不顾一切么?”惠元把俊眼一睁,冷然答道:“陈某蒙祖师慈悲受恩师培育,一言一行,绝不敢逆命而行,除恶安良,正是恩师本旨,你这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匪首,满口胡言乱语,谁听这一套?”武成林又复狞笑一声,纵声大喝道:“尔家师父大悲真人,因你敌友不分,行同叛祖,特地修书遣徒,着尔回山答话,你如不幡然悔悟,大祸就在眉睫之间!”陈惠元将信将疑,暗道:“恩师人至正直,而且达观非常,何至下书遣徒,召我回山?此事恐是敌人诡计,不可理睬!”想罢,丝毫不动声色。武成林冷笑一声,立即撮口为啸。松林之内,立又冲出两入,惠元不由一怔神,忙上前唤了一声师姐师兄,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崆峒十二门弟中的赤阳剑秦珂,和桃花女徐璧姬,两人在酒店中了神丐的蒙汗药,秦珂乘机把师姊奸淫,待药性一解,徐璧姬发觉全身赤裸,而且下体有异,不由大吃一惊,反身一看,秦珂还睡大自己身旁,而且好梦方酣,不由咬碎银牙,暗里恨道:“男人们真不是东西!见了女儿家,柔顺得像条驯服的羔羊,稍假颜色,莫不得寸进尺,他如此胆大,我倒得和他理论一番!” 遂捏着秦珂的耳朵,狠狠往上一提,秦珂从梦中惊醒,还未睁眼,两颊上,却挨了数记又清又脆的耳光,不待璧姬诉说。 只好裸跪床头,请求师姊饶恕,璧姬自然不依,把赤阳剑折磨不好半天,最后秦珂自纰脸颊,把两脸打得又青又肿,美人念他爱已出自诚意,在法无可怨,情有可原的情况下,才拈巾抿嘴一笑,轻叱一声:“还不穿衣起来,谁耐烦你这付死相?” 美人回心转意,秦珂自然苦尽甘来,长日地,小心翼翼,把师姊服侍得体贴异常,璧姬已渐渐领略佳境,觉着女孩子确也少不了男人,情好之笃、自然不在话下。天山神丐对此事并未忘怀,金牛谷探过之后,知道惠元和磷儿,彼此已建立了一种牢不可破的友谊,而且朱云英和惠元的感情也绝非旁人可以随意分割得来,磷儿未曾赶到,但惠元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至弃友回山。 这一来,无异吃了一颗定心丸,对这两位少年男女,遂不再放心上,两人也为燕婉之私,乃把崆峒僧所嘱,暂时摆在一旁,到了第三天,才赴义勇寨,面见武成林,说明来意后,武成林自然设法款待,当晚,立把两人领往金牛谷,以师门手令,着惠元归山。 桃花女徐璧姬,虽然生是女儿身,但性情狂妄已极,对同门师兄弟,似乎谁也碍眼。惠元和她招呼,她仅冷淡地笑了一笑,莲步款摆,柳腰轻摇,少妇风韵十足。两眼神光。朝惠元扫射一阵后,才慢吞吞的朝他答话道:“师弟,你何时受人雇聘,当起人家的保镖来?” 惠元知道这事情一个应付不当,对师门极为不利,目前情况,只有忍耐为宜,忙满脸陪笑道:“师姐,这是那里话来,小弟蒙恩师教养,一生衣食不悉,何至受人雇用,提任保镖?”“那你却困守这儿作什?”徐女一脸轻蔑,紧紧迫问。惠元把剑眉皱了皱,正容答道:“小弟受朋友之托,护卫几个受伤的人,神女峰义勇寨,匪酋武成林,无恶不作,贼害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目前小弟正嫌人单力薄,师兄和师姊此来,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把赤阳剑秦珂,气得牙齿痒痒,暗暗恨道:“我们还未把话讲出,他却先下说词,把别人的身份点明,叫我们立脚不住,因为名门正派之士,总没有和强盗站在一起的道理!” 他还没有想出适当的话,答复惠元,前面桃花女又先行开口了。 她避重就轻,扭转话题,撇开义勇不谈,却先问陈惠元目前所保护的人,属何门派。这女人,不但秦珂拜倒在她石榴裙前,连狡猾奸诈的武成林和杨澜,也暗中佩服不已。陈惠元天生一种豪气干云的性质,毫无保留地把事实经过,简单道出,并还手指武成林,为着奸淫,杀人一家,伤灭害理,是否该杀?武成林和杨澜,虽然暗是气愤,却极力隐忍不作一语,冷眼旁观,默察这两位崆峒门徒,所持态度,如真正被元儿说动,即一举将两人擒缚,智谋在握,表面上漫不为意。 徐璧姬听过惠元所言,秀眉一挑,冷幽幽的说道:“师弟所护待的人,范围真广,庐山和本门,无仇无怨,这一层,姑且不论,阴山派和本门协力之盟,你使人家祖孙不和,已违反长辈意旨,对于昆仑和本门,乃是世仇大恨,你和人家结交为友,无殊叛教亲仇,这一层,谁也担待不起,师姊和珂弟,为着此事,特谕命下山,师弟总得向我有个交待!” 惠元淡淡一笑道:“此间事了,即随师姊返山,面向恩师请罪。”徐女把嫩脸一沉,说变就变,脱口娇叱道:“如门中长老,命你即刻回山,面呈一切,你是否想抗命不道呢?” 此语一出,果有雷霆万钧之势,说得惠元一颗心往下沉。徐女见他难于作答,又复冷笑一声,缓缓往前走了两步,逼近说道:“叛教亲仇,罪不容诛,连掌门人也无法庇护,师弟,你还不把宝剑缴了出来?”武成林和扬澜两人,不由心中大喜,暗道:“这小子只要把宝剑交出,立可将人擒获,而且宝剑到手,就算崆峒翻脸也可值得。”当下暗地里通知杨澜,只要陈惠元缴出宝剑,不论明抢暗夺,总得设法弄取到手。 陈惠元在心情沉重之下,偶而瞥见武杨两匪的诡谲表情,不由心中产生警惕,想就此提醒师兄和师姊,但因他们两人,是二师伯的心腹爱徒,平日就和自己不大投缘,此时理由再多,说出也无殊白费,但义兄的护身神剑,不但关系他自己一生,而且与武林劫运,互相关连,如何可以缴出?只好据实相告道:“小弟灵虎剑,此时已不在身边,稍候时日,立随即师姊驰赴本门领罪便了!” 徐璧姬铁青脸道:“灵虎剑为本门镇山之家,平日掌门绝不示人,难道师弟把他借与别人不成?”惠元只好把实情说出。 桃花女和赤阳剑勃然震怒,双手抽出兵刃,一左一右,齐向惠元包抄而来。眼看惠元就得受同门挟于威肋。薛琼娘抱病而出,佳人全身火热,喘息微微,云鬓不整,病态十分,但愈显得国色天香,俏艳中却含着几分清丽,宛如西子捧心,谁见犹怜,她一出,敌我双方形势,均趋紧张。惠元忍不住叫了“琼姊!”他怕这位情同骨肉的姊姊,被人伤害,不自觉的往后一退,护立身前。桃花女秀眉一蹙,冷笑连声道:“我说,掌门身前的衣钵弟子。为何背师欺祖,原来还有这样的病西施,把你迷住,这就难怪了。”惠元急得要哭,忍不住冲口而出道:“师姐,她是小弟盟兄亲密妻室,你这样随口一说,叫我日后何以为人?”秦珂插口道:“你连师父都不要,还顾什么廉耻?” 唰的一剑,“笑指天南”,直刺琼娘前胸,招式凌厉无比,惠元不觉心中大急,竟横身往前一挡,总以为师兄还会顾及三分同门之谊,一定中途撤招,谁知秦手辣心黑,剑尖触及惠元胸部。把一身劲疾蓝装,划了一个三寸多长的裂口。要不是惠元功力精纯,忙里缩胸凹腹,就得当场受伤。惠元把剑眉掀动,以有满腹委屈,无法出口。桃花女随着秦珂攻势,也把长剑一领,“雾掩云山”一片青光,往惠元琼娘,当头罩落。 蓦地呛啷一声,金光迸发,红影飞转间,如电闪星驰,薛琼娘抱病应战,大周天三百六十神剑,演来连环出手,虽然娇躯乏力,但仗着神剑神奇,手中又是庐山镇洞之宝,削铁如泥,斩金断玉,紫光如同一片匹练,只几下,竟把徐女秦珂两人的剑气,纷纷荡开,但内力难继,鬓间已香汗淋漓。 虽然紧咬牙根,勉力支持,但娇躯早有摇摇欲倒之势。惠元心中大急,忙用劈空掌,将师兄师姊一齐封住,手挽琼娘右肩,往后一退,正色道:“师兄和师姊,暂时停手,听我一言。” 秦珂在左,徐女在右,两人都铁青着脸,用剑指着陈惠元道:“你是叛徒,胆子可真不小!居然使用师门内家罡煞,对付自己的人,有种,随我回去!”陈惠元再也忍耐不住,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抖颤,那情形,似乎比哭还难受十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言语依然充满激昂、只闻他缓缓说道:“小弟五岁从师,不但受恩师栽培,一身照顾,全赖掌门夫人,待我有如子女,漫说欺师灭祖,绝不会为,只要稍违掌门意志,叫小弟也不得其死,常言说得好:“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小弟受朋友之托,弃友背信,天地不容。还望两位兄姊,稍假时日。待小弟盟兄赶到,当场缴剑返山,赴恩师身旁,自行领罪!” 秦珂怒喝道:“掌门有令,着尔即刻回山,绝不许有片刻延误,谁敢擅出主意,徇情更改!” 两人一步紧逼一步,也逗发惠元满腔怒火,不由大声道:“既是恩师有令,请示信符!”桃花女双眸喷火,探手囊中,取出大悲真人亲笔札谕,用手一扬道:“掌门手笔,大约你不会认不出来,这该死心塌地了罢!”陈惠元一阵急痛攻心,全身不住抖颤,怔立当场说不出话来。武成林和杨澜,彼此相视一笑,笑容诡密叵测,两脚也缓缓向前移来。琼娘知道已临近生死关头,玉掌朝着惠元命门、轻轻一击,同时口中还娇喝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还望抛弃小节,自救救人,坠敌奸谋,误人误己!希切注意。” 寥寥数语,不啻暮鼓震钟,把惠元从梦中惊醒,立将真气一沉,静比渊亭岳峙,往前数步,竞伸手朝徐女索取师尊札谕。 桃花女气冲斗牛,素手轻扬,白光微闪,信札带着一丝寒风,朗着惠元面门,激射而至。闻哪叱诚形于外,敬出小心,双手微拱、立把来信接住,当场拆封捧读,琼娘仗剑护住。 武成林和杨澜,狂笑一声道:“两位小侠,武某代令师捉拿判徒!”话声未落,竟从武成林的长衣之内,卷出一道白光,光同匹练,朝着惠元拦腰截来。杨澜一出手,就是霹雳功,一刹那,雷声震耳,百步风生,如大海惊涛,横冲岸角,若天军骤至,鼓噪而攻,薛琼娘大吃一惊,一式“云雾巫山”紫电横空,势挟风雷,光华相触,暴响起处,火花纷扬。百炼精光的缅刀,正和金牛剑刃锋相触,琼娘手臂一麻,握剑不住,金牛剑飞起老高,杨澜狂笑一声,人如一只大雕,纵高五六丈,正想伸手接剑。不料陈惠元一声清叱,人声随起,带着十彩光华,两人势子都快,而且均于同时握着剑柄。 杨澜把左掌在前一推,“月探金窗”,猛往惠元胸坎便击。陈惠元也不示弱,在手往前一探,“手挥琵琶”,两手相接,啪然一声,如中败革。杨澜一条手臂,立感酸痛欲折。陈惠元左手食中二指,也如中铁锤,两人同时落地,毕竟惠元功高一筹,指痛臂灵,一挫银牙,对着杨澜胸坎,狠狠两掌,只打得这洞庭匪首,五脏翻腾,耳鸣眼花,握剑不牢,右手一松,金牛剑竟被惠元抢下。清啸起处,宛如鹤唳云天,紫光微闪,金牛剑竟对着杨澜,拦腰而过。一代匪首怒酋,横尸地面,血雨横飞,溅得惠元浑身都是。武成林怒急攻心,缅刀如飞瀑怒潮,一阵猛攻,惠元将身子朝地下翻仰,躲过缅刀,双手一撑,倒穿而出,纵到琼娘身畔,避过金牛剑后,连环数式,快如石火一瞥,无如桃花女和赤阳剑,一见惠元果然偏向琼娘,并还出手就用凶招,不觉怒极,两把长剑,分从左右猛刺而来。琼娘用剑光护住全身,勉强将两人接住,惠元不愿同门相残,用牟尼身法,几式回旋,立即脱出剑光之外,他一心想除去武成林,故于飘身掠影间,神剑出鞘,剑式一领,“笑指天南”,巧点将合,又快又猛。 武成林异常狡猾,缅刀不敢硬触神剑,右脚斜退,刀随身转,但锋口带卷之际,刀身一弹,柔如屈指,往惠元脉腕就割。 俏哪吒冷笑一声,右腕轻抬,紫芒电闪,长剑滚转间,陡变“拿云赶月”,因为臂凝真力,剑洒漫天金花,眩人双目。武成林撤招变式,趁着闪身之际,描金铁骨扇,霍然自开。 这匪徒,武功确有独到,右刀左扇,能于同一时间,发出两种不同的绝招,刀护全身,泼水难入,扇风疾劲,五尺之内,可以伤人。惠元把崆峒派飞云七十二式,使了出来,和武成林缠战二十余合,冷眼旁观中,瞥见琼姊姊被自己的师兄师姊,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不由心中大急,长啸一声,正拟用内家罡煞,震剑伤人。忽闻铮然一声,琵琶响动,紧接着如怨如慕,姗姗而来。武成林在琵琶这前,出过大丑,时隔近旬,犹觉谈虎色变,闻声,忙抽刀后撤,并向桃花女和赤阳剑提出警告道:“这是师门太阴勾魂七曲,当者披靡,我们暂时退却,稍侯时日,再和这几个小狗算帐便了!”秦珂徐璧姬,生性狂傲,绝不会想到琵琶之间,也可伤人,那听劝阻?两柄长剑,依然如雨骤风狂,把琼娘裹了个密不通风。 但闻琵琶若断若续,仿佛儿女絮絮,倾吐离愁,抑扬顿挫间,感人肺腑,曲尽缠绵。桃花女首先嗒然若丧,那种争强好胜的勇气,无形中突然松懈下来。这还不奇,妙则和师弟秦珂,顾盼之间,立即怦然心动,似在音乐之下,有如情人十年久别,遽尔重逢,满怀别绪,无限情思,急于倾吐,迫不及待。 琵琶之音,愈来愈促,纵情奔放,温香软玉,喘息可闻。蓦地秦珂狂笑一声,如癫似醉,立把手中长剑,朝地下一扔,飘身掠到璧姬跟前,拦腰就抱,徐女不但毫不抗拒,反而投怀送抱,任郎蜜爱轻怜,两人脸颊,有类朝霞,双眸如同喷火,身子一合,即热吻频频,似乎浑忘一切,竟当场解带缓衣。惠元知道勾魂七曲,只一入迷,什么丑事,也可做得出来,两人与自己均属同门,自然不忍令他们,当众出丑,忙把紫龙神佩,如法施展,碧霞起处,龙影腾空,立将两人笼罩在光幕之内。 桃花女和赤阳剑,正在热情奔放,恣意缠绵之时,女的上衣,钮扣儿也解开了数颗,光华一照,遍体清凉,两人如梦初醒,不由暗吃一惊。秦珂连把双手松开。桃花女也觉羞红上颊,又恼又愧,正待把一股怨气,推在惠元身上。突从洞顶上,飞落数条人影,惠元一看,巫山群匪,业已倾巢而出。 武成林在前领路,高天鹞、袁非、徐芳和吴文,相继而至,背后尚有十余名匪兵头目,他们不但全付武装,而且背着毒磷火箭,强弓劲矢,声势汹汹,不可一世。一上前,武成林即着小头目,把杨澜尸骸,负出谷外,高天鹞一干匪众,居然也猫儿哭老鼠的号哭了几声,最后由武成林发号施今,誓于今晚擒凶复仇。武成林居中,高天鹞徐芳在左,袁非吴文在右,采取钳形攻势,包抄而来。木屋之内,云英的琵琶,此刻业已停止。 徐璧姬和秦珂,也居然加入了匪群行列。惠元知道事态严重,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但他镇定心神,用罡气护住全身,准备以死相搏。武成林狞笑一声,依然是右刀左扇,缓缓朝惠元走来,薛琼娘娇叱一声,金牛剑呼呼作啸,直取武成林,陈惠元也相继出手,两道紫光圈空而起。绝谷里,龙影滚滚,金牛奔驰,如旭日升空,绚丽之极。群匪兵刃齐出,两刀一扇,单杖双拳,还有三柄长剑,分从四方八面,势若倒海排山,三柄利剑,都对付了琼娘,苦只苦她人已患病,功力大减,徐芳匪态十足,边打边朝琼娘喝道:“薛姓小妮,还不弃剑就缚,只要你能牺牲色相,服侍二爷,不但包你长命不死。而且稳作压寨夫人,岂不远胜那季家小子么?” 薛琼娘此时已筋疲力尽,头昏眼花,手中剑似觉重逾千钧,施来已有心无力,真气不继,神剑光华顿减。秦珂手黑心辣,专一攻人要害,趁着剑式破绽,长剑往上一挑,裂帛声起,俏妮子腰下的绿罗裙,竟一划两开。徐芳一声淫笑道:“秦小侠,再来一剑,包你妙相生呈,大饱眼福!”徐璧姬心有济恶,长剑一挺,“推波阻澜”。薛琼娘双拳难敌六掌,闪身不及,右臂竟被刺中,不由鲜血直冒,伞洒红绫,踉跄后退,娇躯摇摇欲倒。 陈惠元眼观六面,耳听四方,一见情势不对,轩辕剑如闪电惊雷,把敌人攻势封往后,赶忙抽身后撤,飘身之间,犹未纵落,徐女和秦珂,两柄长剑,同用师门绝招,“月探金窗”,分由琼娘前胸后背,猛刺而来。薛琼娘身上加伤,迹近昏迷,已无还手之力,眼看一位绝世美人,就得死在两人剑下。 惠元怒吼一声,心念救人,已难顾同门之谊、左掌一扬,太乙五灵掌,力挟千钧直取秦珂,右手剑一式‘‘秦川落日”迳袭璧姬。 双方势子都猛。秦珂收剑发掌,打出一记劈空掌风,想把惠元内罡接住。不意刚触风缘,立感存身不稳,忙把身子一缩,“雪祸滚球”,风如浪卷,疾从身上呼啸而过,惊魂甫定,回顾师姊,手上所持青钢长创,竟已短了三分之一。陈惠元已挽着那艳绝人寰的红衣少女,撤退丈余。璧姬不由大怒道:“无耻叛徒,欺师灭祖,还不纳命!”陈惠元也怒喝道: “你泾渭不分,与贼为伍,愚不可及,小弟此时已不欲多所置辩,总有一日,尔自有后悔之时!”武成林、徐芳、吴文,双刀一剑,疾似怒涛恶浪,还夹着掌风扇风,专事猛击琼娘。 此时琼娘已一脸惨白,实无法支持,连身子也不时由惠元用手扶住,惠元一手仗剑,勇似天神,神剑指点间,嘶嘶之声大作,竟用师门化虚为实,罡气伤人之势、抵御匪群。这-着,不但武成林吃了一惊,连徐女秦珂,见他居然具有这种绝技,不由妒恨交并。 薛琼娘自遇麟儿后,武功上得玉郎指点,所知至广,知道这一方式,至耗真力,惠元虽然功力精纯,但绝难抵御群匪攻击,不由低向惠元招呼道:“事态危急,已难挽回,你速负云英,用双宝护体,逃出绝谷,与尔义兄会合,再采复仇,自为上计,我病情严重,生机已绝,再事逗留,不但于事无补,反令玉石俱焚,徒增遗憾,元弟弟也之威风祥麟,心同赤子,义薄云天,薛琼娘只有报诸来世,麟弟多情善感,势必醉成终身恨事,祈善慰之!” 语似鹃啼,人出花艳,但刚烈处,胜似须眉,玉腕微抬,手横金牛剑,往脖子上就抹。 只吓得惠元魂飞天外,魄落九幽,秀眸中热泪纷抛,好在自己就在这位妹妹跟前,左手顺势把她手腕扣住,并告她逆来顺受,自己千金一诺,不论情势如何危急,早在受托之时,已决定同生共死。琼娘只有吞声忍泣,勉如所言。 此时木屋之内,早已危如累卵。原来高天鹞和袁非,趁着武成林缠住惠元时,竟窜至木屋之下。青莲师太和袁玉英,知道今晚万难生全,初由玉女云英,手挥琵琶却敌,无奈一曲未终,人即昏绝过去,而刀光剑影,竟是愈来愈炽,不能不扶病下榻,扼守两门。高天鹞狂笑一声,朝着木屋发话道:“庐山妖尼,大势已去,还不下来领死么?”木屋里,寂无人声,也不见有人出敌,不由使高天鹞困惑异常,正待纵身上树。 袁非一声冷笑道:“我们用火箭招呼,毁她巢穴再说!” 十个匪兵头目,立时分作左右两排,暴喝一声,匣弩响处,火箭横飞,齐朝木屋射去! 这一着至为毒辣,迫使青莲师太,不能不出屋应战,虽然她有七十余年的修为,但疾病缠身,立感脚轻头重,勉强振作精神,猛吸丹田一口气,只觉五内俱焚,异常难受,正待往门外纵出,三支磷火箭,迎面飞来,啸声刺耳,使人惊心动魄,师太无奈只好展动铁拂尘,“怒龙卷尾”把来箭震落,但隔壁袁玉英已被火箭弄得手忙脚乱,虽然已有两枝被她用沉沉犀剑磕飞,但前面木栅,连中五箭,已纷纷着起火来。正是: 只缘厄运当头照,万般由命不由人! 五磷烈火箭,着物即燃,而且难于扑灭,栅壁虽然是粗逾碗口的木杆,但松木内多油脂,不一会竟引起熊熊大火。袁玉英五内如焚、而且四肢乏力,功力已失去十之六七,勉强提着沉犀剑,一阵乱挥,把火箭去掉,终以火势颇猛,浓烟袭人,双目难启,不由娇咳一阵,正拟用罗巾指拭双目。突然间,身后一阵风响,袁玉英已熟知有人偷袭,正待返身却敌,蓦觉左腰一麻,全身即不能转动,同时右腕如一道铁箍,被人扣住,沉犀剑遽尔出手,来人把她娇躯一搂,竟被人生擒活捉,不欲待言。 玉英人虽瘫哑,但心里明白,暗中把人一看,原来擒拿自己的,正是洞庭帮的蛇杖老人,这匪徒叫唤,那人狞笑一声道:“妮子,人到老夫手上,还想喊么!”比指朝她后脑哑穴一戳,立即有口难言,年纪虽老,但淫心至炽,袁玉英在他手上,一双色眼,望个不停,不一会,竟把那又毛又臭的秽嘴,朝着玉英的嫩脸上,香个不住,愈香愈觉气喘如牛。 榻上朱云英,因真力消耗过度,已经昏过去,玄玉琵琶,却犹抱在手上,闪闪生光。袁非既得人,更贪宝,暗想:“几个高手,飞翔被人缠住,有这美丽的女娃,落在自己的手上,何不痛快一阵再说?”这一来,事情更急,美人厄运当头。 屋外,清啸连连,白光紫芒,交相掩映,栅壁火光复起,燕还劈啪作晌,火势惊人。袁非心色如炽,他浑忘现场一切,把袁玉英放在木塌之上,疾伸一双毛手,先把上衣解开,现出贴肉粉红衫,正待解开衣钮,尽情抚弄,只可怜玉英丽质天成,心中明白,但动弹不得,那情况,确实比死还难。 毛手压着双乳,更逗发匪徒兽性,绿罗裙排扣一松,玉人护身之物,又少去一层。蛇杖老人饱餐秀色,不由越看越爱,突作狞笑道:“老夫平素御女不少,颇知怜香惜玉,绝无痛苦。”话中带喘息,显见欲火如焚,袁玉英罗带已松,这匪徒也缓衣解带,刚好手握莲足,正待施为,蓦闻嘎嘎鹰鸣,群匪鼓噪,惨号异啸,纷至沓来,隔床玉女,适于此时,从昏迷中醒转,睁目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玉女忙中有细,默不作声,趁蛇杖老人,凝神倾听之际,手提玉琵琶,强忍全身内伤,连吃奶的力,也使了出来,疾把琵琶朝着蛇杖老人头上砸去。 “乓”然一响,玉琵琶竟把淫匪打个正着。袁非恼羞成怒,淫心稍减,杀气横生,竟抱着先将房中两女除去再说,双指朝着袁女命门轻轻一戮,手挽断头蛇杖,拟朝玉女逞凶。 不料青莲师太,却于此时赶回屋里,寿眉一扬,沉声喝道:“孽障,你敢逞凶!如不速逃,贫尼手上铁拂尘,立即送尔西归上路。”说罢,竟缓缓朝着袁非走来。屋外,银霞四迸,半空里还幻出千朵紫莲,显见昆仑门中,业已打发绝顶高手,赴此救援,如再不走,恐将步杨澜后路。匪徒虽退犹贪,正待俯身把玉女琵琶,抢夺到手,不料师太的铁拂尘,竟用“金蛟剪尾”之法,硬攻袁非头部,铁拂尘挥扫之间,只一挨着,根根见血,匪徒胆怯,不敢再事逗留,只好挥舞蛇头杖,护往全身,纵落屋外。半空里,已飞来一只翼展逾丈的大鹰,铁嘴钢爪,神骏非常。挑来的火箭手,都是义勇寨最骁勇的得力头目,武功艺业,既能随心所欲出入绝谷,自非泛泛之流,神鹰虽骏。火箭手竟以匣弩对付,但见烈焰飞腾,划空作啸,纷纷朝着苍鹰胸腹,不住攒射。嘎嘎之声,震撼绝谷,这只大逾常轨的老鹰,似乎怒极,长翼一比,凌空疾落,抄掠而下。 只闻两声惨叫,凄厉异常,神铁鹰爪之下,竟攫着两名匪目,钢爪锐利如刀,陷入肉里,点点鲜红,有如血雨,自空洒落。 双翅扇拍间,凌空直上,升空十来丈,突把铁爪一松,爪下匪兵头目,自然跌的不成人形,就此送命。武成林和徐芳,正迎战一白衣少女,袁非把那少女一看,不觉身子麻了半截。 原来这少女蝉鬓如云,眉比远山,一付翦水双眸,亮同星光闪烁。 雪肤玉貌,飘逸出尘,最难得,是素衣白裙,半尘不染,而修短肥瘦,乃至不能增减半分,左手持着一幅金幢,紫霞漫空,莲花隐现,右手却拿着一柄宝剑,银光如雨,龙影飞翻,似仙女,谪降瑶池,若青娥,飘落月下。武成林和徐芳,手提兵器。纵到少女身前,怒喝道:“此处金牛谷,未经允许,禁止擅闯,从速退出,否则兵刃无情,误伤莫怪。”少女毫不理睬,却注视场中惠元,一手扶着琼娘,一手仗剑和敌人大打出手,以一敌四,虽然显得异常吃力,但仍不屈不挠,嫩脸上不由泛起一片笑意。蓦地樱唇乍启,娇呼道:“元弟不必慌张,愚姊前来助尔一阵!”“那是自行找死!” 武成林在左,徐芳居右,欺身进入紫光之内,刀剑齐举,银青两道光华,猝然飞起,星驰电射般,猛向少女攻出数着。 蓦闻娇笑一声,少女转动左手金幢,空中洒落干朵莲花幻影,把自己身子一罩,白光几闪,幽香袭人,一股潜力,猛将武徐两人兵刃,荡开老远,紫光如匹练横空,带着一道环形大弧,疾朝惠元身前直落。紧跟着一片龙吟虎啸,寒光打闪,剑气如轮,一支晶莹利剑,如银花火树般,朝着敌人兵刃,一阵卷攻,当啷数响之下,桃花女和秦珂,赶忙纵出战阵,手上所持的青钢利剑,竟从当中被人斩落,只胜半截。白衣少女,似因自己的人,受了严重伤害,又痛惜,又气恼。 金幢转动间,眩人双目,手中银剑,竟然猛拆猛攻,口中还向惠元招呼道:“元弟,速拿轩辕剑将火扑灭,并赶快把琼姊妥与治疗,待姊将敌驱退后,再行畅叙契阔便了。” 一刹那,绝谷里,狂风骤起,走石飞砂,刀光剑影,如闪电惊雷。 五个为非作恶的匪徒,还夹着崆峒两位男女弟子,七人合攻这白衣少女,八十余招,犹难分高下。武成林的描金铁骨扇,能用罡风伤人,并能隔空点穴,几番暗试,不意少女周围,似有一股无形力道,把她团团护住,寒风暗罡,只一临近,立被弹回。而且她手上所持宝幢,威力太大,紫光如烈日腾空,照得使人难睁双目,一柄骊龙剑,光摇寒芒万点,点点飘来,久战而群匪不退。少女意似不耐,白影晃动间,突然剑交左手,蓦地吐气开声,右掌如闪电般,对准武成林遥空劈出,只觉一般热风,非但不住激撞,而且像怒浪冲波般,朝四周涌去。 武成林、高天鹞和徐芳,都擅内功罡劲,三人都竖掌一接,掌风还未推出,即觉奇热攻。高天鹞和徐芳,赶忙中途卸式,同往两旁一纵,避开正面来势,侥幸获免。武成林忙用阴山派学而未精的蚩尤掌风,硬接一记,阴阳相电,互生互克,但武成林的功力,毕竟稍逊一筹,只打得心头作热,两眼发黑,但犹勉强撑住,硬逞英雄,喝道:“也接寨主一掌!” 右掌平胸推出,阴风习习生寒,还未接近少女,只闻她娇笑道:“原是阴山妖孽,黔驴技止此耳,何足为奇?”金幢一撞,卷起一片紫霞,把吹来寒风,荡向两旁掠去。武成林心里有数,知道再打也是白饶,好在师叔出关在即,不必忙在一时,遂狞笑道:“贱婢可恶,既愿赶来送死,太爷一定妥与成全,等着瞧吧!”说完,撮口一啸,集合弓箭,携着群匪和那两位少年男女,直往谷项飞去。白衣少女,正是千里驰援的司马倩霞,眼见周围静悄悄的,甚连惠元进木屋之后,竟未反身出来迎接。便知大事不妙,忙纳剑还鞘,收去七宝金幢,怀着沉重的心情,飘落树枝,进入木屋之内。惠元站在床边,满怀愁绪,见着龙女,不由唤了一声“姊姊”,星眸里落下泪来。 龙女低声问道:“她们伤势如何?”惠元流泪不答。玉女和琼娘,都因真气消耗殆尽,人已昏厥。龙女和玉女,两人还是初见,自然好奇,暗把云英一看,不由大为赞赏道:“无怪此女能把麟哥的私心打动,对她至为爱怜,果然是丽质天成,加上琼姊和自己,堪称三绝。”赶忙为她一探脉息,知道暂无危险。 琼姊姊鼻息沉重,全身烫热,恙虫病业已发作,真气损耗又多,而且右臂还带着剑伤,几种因素凑在一处,任是铁打金刚,也承受不来。 于是朝着惠元一招手,低声告道:“弟媳倒无妨碍,琼姊姊也可熬过数天,吉人自有天相,惶急何为?”又朝着惠元细看一会,见他眼圈带黑,人也清瘦很多,不觉怜爱异常,抚肩慰勉道:“这几日,大约日夜坐守、把你累坏,愚姊只有感激和不安,特受师兄之请,来此赴难,我们情谊手足,生死一块,赶快前去休息,一切由姊姊代你坐守!”“玉姊姊伤势至为严重,师伯也不轻,膨哥哥再不赶来,纵有灵药,只恐也无法解救了。” 龙女忙赴玉英榻前,略探脉息,不由花容失色,惊道:“怎会弄成这等情况?”惠元把前后经过,概略一说。“今晚她可受人袭击?” 惠元一脸困惑,答不出来。龙女一皱眉,把玉英身上衣裙,妥加整理,又为她浑身察看一阵知道她曾遭侮辱,但未失贞操,而且还被人点中死穴。如在平日,功力未失,尚可解救,她病上加伤,体力至弱,元气已尽,解救至为困难,不由把心中所想,向惠元细说。惠元惊道:“如果玉姊有三长两短,麟哥哥多情重义,势必抱恨终身,这事情叫我如何向他交待?” 龙女也黯然无语,最后只有慰勉惠元,并将师门灵丹分别纳在伤者口内。青莲师太,人已醒转,龙女依礼见过然并将玉英情况,一一陈明。师太默然久之,幽幽一叹道:“我佛慈悲,但愿劫数勿落在这孩子的身上!”当晚,玉女和琼娘,先后醒转,两人一见龙女居然会有这种义气,自然感激异常,尤其是玉女云英,得悉名门正派中,无论男女,风姿气度,在人与人不同,不由又敬又爱,竟拉着霞儿的手,絮语不休。 玉英全身火热,迹近昏迷,口角中还不时流出白沫,阵阵模糊呓语,细听似在呼唤麟儿的名字,龙女不觉为之默然。 朱云英也获悉事情梗概,竟代为感叹不已。乾元内功怯伤之法,功效如神,龙女夜间为玉英疗伤,但因被人点中死穴,伤势虽有进,但情形仍至为严重,在无可奈何之情况下,龙女只有修书,向昆仑紧急乞援,召来神鹰,拿好书信,神鹰即冲出绝谷,直向昆仑飞去,义勇寨群匪,仍然采用火攻,而且在方法上,愈来愈毒辣。先抛下不少干柴,柴上浇以油脂,继撒下大批火药,毒磷火箭一引发,轰然一响,火光四起,周围树木,也纷纷着起火来。金牛谷火光烛天。 无殊一片火海,所幸天山神丐,立携苍鹰老人和云姬等,相率救援,仗着宝幢仙兵,可以灭火,未肇巨变;然而不断轮攻,漫无休止,龙女和惠元,却也疲于从命。就在龙女到达的第三日,毒龙老怪,竟不惜亲自出马,这天清晨,轮由惠元巡逻,探望谷顶,地雷滚木,堆积如山,火箭手也增强数倍,眼看情形不妙,立返室与龙女计议一番。义勇寨钟声频响,显示群匪攻击在即。龙女携着惠元,纵出木屋之外,蓦地白光一晃由谷顶纵落一人,不待临近,惠元已低告龙女,来者为谁。 白发怪童冷浮生,一见龙女姿容,不觉当场怔住,惠元喝道:“无知小魔,来此作什? 不速言明,莫想出谷!”冷浮生寒着森森的一张脸,漫不为意道:“奉师祖之命,着尔等自行束手就缚,尚可有一线生路,否则,只他老人家一出,谷里一干人众,立成粉碎!” 惠元那甘示弱? 热讥冷嘲,不但把小魔挖苦得淋漓尽致,连阴山五老,也骂得痛快十分,小魔头勃然变色,竟不作答,耸身飞出谷底。 不须臾,武成林都一干匪众,先后入谷,紧跟着一声异啸,划空而落,音才入耳,毒龙老怪,已纵落谷底,仍然是一袭白袍,寒光闪烁,但头上那致命肉角,此时却已根除!人甫纵落,从那又长又乱,前覆眼鼻的白发里,迸出两道寒光,旋发出一阵咯咯笑声,使人闻之,从脚底直透顶门,不泛起阵阵凉意。 龙女大吃一惊,左幢右剑,蓄势以待,陈惠元也伸手取剑,双眼紧注敌人,只一发动。 决以全力相搏。老怪哼了一声,把树上木屋,看了一眼,立沉声朝惠元喝道:“你大约就是崆峒弟子陈惠元了,可知罪么?”“杀人父母,满怀血债,才是罪魁祸首,包庇凶犯,坐地分赃,也为从犯之一,陈惠元一身清白,自信可以无罪!”惠元慷慨激昂,丝毫不惧。 “孺子大胆!” 老怪把右手一扬,立见白气如练,似实还虚,不但四周压力奇重;而且寒气袭人,肤痛如割。龙女一声怒叱,七宝金幢,对空一挥,金花如雨,护往全身,幢风起处,把毒龙老怪发出的寒气;激向四周飘去,但觉幢上压力奇重,震得臂弯酸麻。 老怪毛脸不由一阵悸动,分明对眼前少女,至感惊为,旋又一声冷笑道:“凭雪山老尼,这点微末道行,居然敢和老夫作对,跟大胆:”蓦地一飘身,快似幽灵魅影般,立穿入紫莲光幕之内,右掌往前一扣,迳夺龙女手上金幢。惠元眼快,立把手中长剑一挥,紫光盘绕,朝着老怪拦腰卷来,徒见白光连晃,在森森剑气。绵绵光网之内,如金幛炽柳般,丝毫困他不往,瞬息便是十招以上。牟尼身法,惠元虽学而不全,毕竟还练了十之四五,龙女却习灵猴幻影,比惠元丝毫不弱,两人因为老怪身法太快,竟把这种师门奇艺施展来,一阵轮转,快得使人眼花撩乱,龙女长剑一展,银光匝地,出手便是“万户千门”、“晓桂秋城”、“风狂浪涌”,连环三剑,着着逼来。惠元配合龙女攻势,长剑却从上面进逼,“云龙舒爪”,剑点眉梢,“翰海烟波”,拦腰疾卷,紫虹白电,光幕如山,乍合乍离,风生雷动,渐渐溶为白茫茫光影一片,把毒龙叟笼罩得密不通风。也不知老怪使用何种身法,人如一只大白鹤,飞旋疾转,钻空穿隙。对惠元和龙女的攻势,不但漫不为意,而且不予还手。 剧战一阵,惠元和龙女,渐觉真气突然松懈起来。龙女一见情势不对,不由心生惊觉,暗中默察,才领悟老魔头原利用一种奇异身法,专在空隙中穿梭往来,这原是以逸待劳,耗人真力。两小伶俐无比,不由互通声气,彼此使用宝光剑气,护往全身,也和老魔头慢慢硬耗。却不料这老怪果是魔家至高人物,与众不同,两小心意才动,便已全知,冷笑一声,右掌一扬“金龙控爪”,强攫龙女手上骊龙神剑。神剑呛啷作啸,银龙翻飞,七宝金幢,也如旋轮掣电,莲花飘落间,硬往老魔手上便匝。 惠元清笑一声,口中还不断挖苦道:“你来尝尝这一式,功力如何?” 一式“寒鸡独立”,人如陀螺疾转,剑随身走,势若劈雷,这一式,果具威力,老魔不敢硬接,只有中途撤招,惠元龙女,长剑一翻,不等腾挪,同用“三星赶月”,往前一逼。 双方打的不可开交,其他匪众,也并不闲着。地雷油木火药烟硝,由谷顶抛落后,群匪竞纷纷往前搬运。一位毒龙老怪,即把两人牵制,无从阻止,眼看愈积愈多,只一引燃,势成火海。 龙女和惠元,知道形势已急,两柄利剑,加强猛攻,毒龙叟仍是一味清闲,双掌两袖,连番招展间,把两人精奇招式,轻轻化解无余。 武成林则利用攻心之术,在一旁大声喊呐:“降则免究,违者只有自速其死!绝谷四周,布置重重,如想挣扎,无殊作梦。” 忽闻异啸连连,弓弦震耳,谷顶守兵,纷纷被人抛落,断手折足,破腰裂脑,血肉横飞,惨不忍见。 武成林一怔之间,未容考虑,立即一扭腰,“黄鹤冲天”,正拟跃上一查究竟。忽见两条人影,疾同鹚鸟猛扑过来。煞风之势,如决千似之溪,来势之猛,使人惊心骇目。 头一位,一袭清袍,面白无胡,非儒非道,倜傥不群。尾随身后的,却是一位身背铁蓑翁的老者。 这付打扮,使武成林突然想到江湖上两位极厉害的人物,不由绽口大喝道:“来人莫非公孙虚和铁蓑翁么?此间事,不容插手!” 那青袍中年人物,纵声朗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假如大家都袖手旁观,不让强盗横行无忌么?”袍袖拂展之间,劲风如剪,往下便压。武成林忙用一武“巧坠千斤”,往斜刺里降落地面,煞风凌空直压,把地下匪尸,震得血肉横飞。 群匪怒目而视,大约毒龙老怪预有叮嘱,未经准许,不得插手群殴,连冷浮生项悬异宝,竟也钉立一旁,让两人自由自在的进入场里。来人果然是苗疆二奇的公孙虚,和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铁蓑翁。 紫白光华电闪,惠元龙女剧战老魔,九十余合难分高下。 公孙虚不由暗暗奇道:“这真是:名教无虚士,英雄出少年,紫阳旧友的爱女,竟有这种功力,老魔难惹,何不让我两人替换一番?”遂含笑向场中招呼道:“两位小友,不妨稍憩,待我来和这位坐镇巫山的长者,讨教几武高招。” 一声袭帛起处,长剑光华乍敛。龙女惠元,往左右一分,收剑后,首由龙女笑向两人招呼,并代向惠元介绍,还未叙礼,公孙虚早早含笑点头道:“此时无暇互道契阔,两位小友暂进请便。”随着话声,缓步登场,铁蓑翁也跟踪而进。 毒龙叟背着一双手,仰面朝天,视同未见。这种盛气凌人之概,公孙虚自然不服,冷然发话道:“年事已高,是否适才剧战,不宜重来?若然,请示知地点时日,某当适时应命!” “你们两人,自认比那两个孩子,高明一着么?如能在老夫手下走过五十招,老夫自认从此息影武林,不问世事!”老怪连嘴唇也末动,竟施展腹语,但声音却是异常清晰,字字入耳。 “好!就此过招!”名家交手,与众不同,袍袖招展间,绕场三匝,道了一声“请”。 毒龙叟缓缓一掌,平胸推出,既无风声,看似也毫无力道,但公孙虚和铁蓑翁脸上,却显得严肃异常,不约而同的把袍袖往上一展,立向两旁分开。 老怪脸上,却现出一丝诡秘笑容,横步左旁,探掌前伸,白光一晃,轻快绝伦,还未看清,公孙虚已吐气发声,暴喝一声“打!”双掌往前猛力一击。铁蓑翁也从侧面进逼,掌风如山,势若奔雷,眼看落在毒龙叟的侧背。两人拳掌,还距离对手身躯,远达一尺以上,蓦地中途撤式,似被一股无形力道,把两人身子震开七八尺远。 龙女和惠元,知道这一比斗,合两位前辈之力,恐难走过三十招,不觉紧张起来。铁蓑翁左掌当胸,右手前探,垂眉合眼,随着对手身子,一步一趋。 倩露是佛门弟子,知道这是衡山派独擅天下的金刚掌法,只可惜缺而不全。师门鸿钧八式,以及神尼所授的天龙八掌,与金刚掌法,堪称释道三绝,不由全神贯注起来。 公孙虚平日和人对敌,极尽诙谐之能事,这一次,却是倾全力以辅,掌按五行,人驰六合,分拿钻按,开合翻旋,攻守进退之间,全盘无隙可乘,四象严守不露,着着施来,均臻上乘。 无如毒龙叟一身秘学,得魔家神髓,全身肌肤,也能随意指使,防身克敌。这时,一见两人使出煞着,不由嘿嘿狂笑道:“五行掌,金刚掌,盛传武林已久,都谓功力特具,老夫倒得试试!”飘身掠影间,又复笑顾铁蓑翁王一峰道:“看你年岁,虽然达不及老儿孙,却也近百,难道这么多年的潜修名山古刹,却只拾人余穗,学了这点残缺不全的招式么?” 口气大的吓人,笑声更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铁蓑翁不由一惊。 老魔头趁他分神之际,人如浮光捉影,往前一扑。铁蓑翁蓦地将双掌朝上一翻,“举手擎天”风若怒浪,径取胸坎,忽见老魔胸腹鼓动,一阵滚动,掌风击中,行若无事,前掠之势,丝毫不减,抱袖招展间,往铁蓑翁掌上就指。来势太疾,换招不及,铁蓑翁也深觉师门镇山掌法,不见得如此不济,臂凝内力,硬接-招,“啪”的一声,铁蓑翁如中蛇蝎,疾朝身后一退,陡觉十指又酸又麻,而且阵阵奇寒,直透心胸。 毒龙叟袖卷怒云,人如幻影,飘身一掠,乘势追袭而来,眼看铁蓑翁岌岌堪虞。公孙虚长笑一声,青袍带风,侧掠而上,还未临近,右手屈指如钩,五指真气迷漫,疾同石火一闪,掌击命门。又猛又快,心里还暗中嘀咕:“看你如何闪避这招?” 老魔头反身疾转,屈指微弹,硬敲脉腕,同时右手往里一缩,那冰绡袍袖袖,似是卷尾怒龙,刚柔交并。白光微闪间,公孙虚疾闪不及,背上竟着着实实的挨了一下,只觉全身一麻,真气一松,从空中跌下。 毒龙叟在三十余合之内,连败两名高手,目光环顾,宛如虎鹰眸,嘿然冷笑道:“鼠辈,竟是无如不利的人,如此滋扰,老夫倒要成全你们到底。”暴喝一声:“退!”武成林率全体匪众,猛往后撤。 龙女惊叫道:“他们准备火攻!把毒龙怪拦住!”惠元疾把长剑一挥,猛往老怪头上撩来。忽然腥风陡起,白气蒸腾,朝着惠元挡了一挡,略事停顿,毒龙老怪已如一缕轻烟,冲出谷顶,双手连连挥间,只觉火花凌空而下,“轰”然一响,地动山摇,火光热风,从金牛谷直冲而上、尔后只闻一阵“劈啪”,火势历久不绝。 谷中人众,是死是活,因为出口处,为老怪亲自扼守困往,无法入内探听,根据当时情况臆测,由于火光太大,虽怀异宝,恐也难幸免。 以上情况,因为天山神丐,亲目所睹,正待设法入内,碰巧当时毒龙老怪,率众出谷,神丐知道老怪武功卓绝,合苍鹰老人和云姬等,也绝难是他敌手,只好暂时潜走。 毒龙叟目光如电,业已察觉,但未追袭。 当晚,由苍鹰老怪,招来飞鹰,神鹰见着旧主,欢跃非常、于是由天山神丐,骑鹰往昆仑,拟面陈紫阳真人,计议一切。 飞驰一天一晚,即抵昆仑山境,忽闻一阵箫声,如流水呜咽,袅袅入云。才一闻声,那铁翅神鹰,即敛翼降落,神情萎缩,以已受伤。 老叫化吃惊异常、暗道:“这箫声太已邪门,莫非紫阳旧友,人在此处,故意开这玩笑不成!”正举目顾盼之间,忽闻身后有人冷然说道:“看你这付奔丧神气,以属昆仑走脚报讯之流…… 神丐猛一回头,见身后立着的入,手持铁箫,不冠不履,恰似一落魄文人。年龄似在五十以上,左颊,带有一条两指宽的红色胎痕,面容瘦削,两太阳穴鼓起老高,一付三角眼,精光莹然,手指很长,其白如玉。此人、头部微翘,那神情显得高傲之极。 神丐久涉江湖、对于那三山五岳的人,知道不少。可是,此人出身来历,却无从想像,而且以自己的功力,来人接近身后,竟一无所知,岂非奇事?不由暗里吃惊,但还强作镇定,微笑答道:“老化子行无定所,自由自在,长年骑在鹰上,啸邀烟霞,不免有时大发慈悲,也不免替人通丧报讯。尊驾如有此事须办,只管交来便了!” 那人哼了一声,报以冷笑道:“萧某想着你替阎老五报讯,说他座下又待添一名饿鬼!”铁箫一指,响震风云,一缕寒风,兜心而至。 神丐不敢怠慢,绿竹杖飞绕疾旋,把荡来铁箫震开。但来人-起招,即隐含粘字诀,杖头打出后,一股无形内力,沿着竹杖,绵绵不绝,如飞驶来。 神丐朗笑一声,疾把身子往左一横,长杖一挑一点,“拔云见日”,猛袭章门。持箫人轻叱一声“找死!” 人如行云流水,箫似乱雨敲春,一枝铁箫,幻起无数箫影,从四方八面,激荡而来。 一刹那,杖影纵横,乐声四起,如莺莺鸣凤叽,花外流云,无疑是谱摇歌声,香薰古寺,杀伐中却现着载歌载驰,非常别致。 五招一过,神丐始知来人已得武学神功,自己绝非敌手,敌人也窥破老丐来路,竟自言自语道:“原是天山余脉,凭这点本事,也涉足江湖,真是不知自爱!” 抬手变式,异声迭起,铁箫往上一穿,招化“昂日穿云”,把绿竹杖前封之势,一举击破。蓦地翻身疾旋,“反日挥竿”,直挑竹杖。 神丐正用一式“泰山压顶”,猛攻对手百汇,杖势居高凌下,施来又快又猛,下压上挑,逆向而来,澎然一响,声震山谷。 天山神丐手头的绿竹杖,如中千斤铁锤,震起老高。只觉双臂一麻,虎口火热,未等腾挪,人影一晃,“关元”、“鸠尾”、“商曲”等要穴,尽被人点中。神丐临危神清,强尽丹田一口气,抽身后跃。神鹰本来为箫音所伤,萎缩一旁,闭目调息。神鹰为主心切,竟于神丐后跃未落之际,振翅疾飞,嘎然一声,负着神丐就逃。 持箫人的身法,奇快绝伦,用心更是毒辣可恶。双袖招展,腾身空际,铁箫连指,习习阴风,挟排山之威,乘势追袭。 神鹰被阴风击中后,等于伤上加伤,昏迷中,一人一鹰,跌落涧里。持箫人赴涧旁,看了一眼,并还嘿嘿冷笑道:“明年今日,是你祭辰,你自己找死,莫怪我萧使君手辣心黑!”只闻一阵箫声入耳,曾未几即告消失。 神丐把话讲到此处,麟儿已急得五内如焚,契友娇妻,如有不测,则真是生不如死。这一想,直恨不得立达金牛谷,于是催鹰兼程进发。 穷一日一夜之功,巫山已距离不远,眼前已在紧要关头,麟儿不由手控革囊,准备冰莲雪藕,好入谷施救。 随手入袋,这孩子竟是惨叫一声,身子一倒,不是神丐手快,已从鹰背跌落。老乞丐面冷心慈,对麟儿不啻父子,大惊之下,把人一看,美麟儿一脸惨白,手掌如冰,口吐白沫,显系惊伤过度,一时昏厥。神丐恐肇巨变,两手把人抱持,先行落地,把人救转再讲。低啸一声,鹰性通灵,略一盘旋,即敛翼而落。 这正是巫山范畴之内,不过离刘女还有一段距离,山势绵延,枝浓叶密,落脚处,细草油油,原是群峦叠嶂间一块草地。 神丐把人抱下鹰背,注目革囊之内,始悉囊里除了一半张残荷之外,所谓冰莲雪藕,连一点残迹也无。这一惊,不是年事已高,忍耐得下,也几乎和麟儿一样急倒。 老乞丐不由惨笑一声,额角间冷汗浸淫,颓然坐落,立把麟儿衣服松开,取出一颗红九,拔开酒瓶,连酒带药,轻轻灌服,又在胸口按摩一阵。 约莫经功半时,麟儿才慢慢苏醒,双眼一睁,眼见着这位慈爱逾常的师执辈,不由扑簌簌的落下泪来。神丐勉强安慰道:“你冰莲雪藕,大抵被人用神偷手法顺手窃去,但事已至此,愁也无用,老叫化只有和你再入绝谷,好歹把敌人毁他几个,以息心体怒火如何?” 麟儿泣道:“师伯,弟子眼前灵智已蔽,心乱如麻,一切仍烦师伯作主,弟子只有遵命便了!” 神丐知道此事对他打击太大,但也无法安慰,干脆点头不语。麟儿从地上,慢吞吞的立了起来,此时他似乎一点也不觉急,反淡悠悠地一笑道:“师伯,人死之后,可不可以化为厉鬼,报复恶人?鬼神之说,你信不信呢?” 神丐不由暗里一惊,正色道:“你这一问,倒把我化子考倒了,恕我难于作答!不过儒家对怪力乱神之事,避而不谈,武林中人,只知仁侠作义,舍己存人,义之所向,绝无反顾,但也不是逞一时之气。令师紫阳真人,才华尽代,学究天人,气度胸襟,无人可及,你能在这方面,多下功夫,绝对不会有错,否则,你不但白费了他一番教诲之德,也辜负了你这种绝世奇资,而且深寄重望的,还不止令师一人。试想,神山三老,德高望重,能把你列为门室子弟,可以说是旷世奇缘,你能心存私欲,忘去大我么?” 这一说,把麟儿听得变颜变色,苦笑一声道:“师伯金玉之言,小侄只有铭感。但望上苍有灵,金中谷之事,安然渡过,不要扫及无辜才好!” 老少两人,沿着一条小径,面北而行。、眼前这一死结,似乎谁也没法解开!老叫化仰望长天,频频叹息,忽然噫了一声,道:“这是谁家白鹤,如此神骏?” 麟儿不由心中一动,抬头一看,早知此鹤来历,忽闻一声清唳,那白鹤忽从高空敛翼而落,又忽唰得一声,振翅凌空,起落之间,如电掣星驰,奇迅无匹。天山神丐不由一阵迷惘,眼望白鹤降落之地,怔怔出神。那是一处小峦,距离麟儿立处,也不过百余步。 麟儿飘默不语,突飘身前跃,神丐知道他私心欲碎,不妥为监护,这孩子可能毁在巫山,于是紧跟随身后,跃上小峦。 麟儿身法奇快,几个纵跃,超前数丈。只闻他噫了一声,突然在一块青麻大石之前,停了下来,眼望石上之物,只管出神,秀眸中,更是纷纷泪落。 石上摆着一只碧绿瓷物瓶,一段白藕,还用手指写着寥寥数字:“痴念可怜,原璧返还,绛丹雪藕,可以却病延年,毋需伤心自误!” 天山神丐如坠入五里烟云,莫名其妙?不由问道:“此物为何人所赠?为何恁地伤心!” 麟儿手里拿着那瓷瓶雪藕,如获至宝一般,欣然告道:“这位老前辈,不但功高莫莫测,而且慈心仁惠,尤属千古难寻,在麟儿迫得无路可走时,竟又助我一着,这种思德,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神丐正拟问他赠物者为何人,不料话未出口,也不知从那里传来一种老气横秋,极心诙谐的口吻,只闻有人骂道:“没出息的废物,辛苦得来之物,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下摸光,老乞婆不过舐犊情深,慷他人之慨,假借你手,治好她那娇生惯养的琵琶妞儿,你不但把我狗肉和尚的脸,一举丢尽,还在此满怀得色,真把我气死了。” 连诉带说,哼唧不停,似是老年人气愤已极,弄得上气难接下气。 磷儿这孩子,虽然天真友爱,但平常却不容人存心侮辱。这一次,不但毫不为忤,反惊喜若狂,一双烁若明星的大眼睛,忙不迭的向四周探望。那声音又在叫道:“我和尚真是自讨苦吃,怕没徒弟,拣一个活像大姑娘的小子,传他鬼尽符,连贴身家当也给了他,不料许多妮子,竟因他害起相思病来。这一次,如不找人顶替,岂不酿成天大麻烦?而今连老婆也保不住了,谁说他聪明可靠呢?”麟儿不由叫道:“师傅,快莫戏耍弟子了,好心出来,让弟子拜见吧!” 四方八面,又传来几声大喝:“你连师傅也见不着,还能算是神仙三老的门人?”哈哈笑声震耳。一股酒香袭人,把天山神丐,弄得馋涎欲滴,不由笑道:“老前辈真好享受,藏着美酒,独个儿自行受用,却不料我化子囊内,多的是煨好狗腿,醇酒狗肉,相得益彰,独乐何如众乐?干脆现身出来,你拿酒。我出肉。大家痛快一番,岂不甚妙?” 那人却笑骂道:“你这乞儿,虽然天生馋相,却还对我味口,只要你不嫌脏,等会,我会把点剩余酒滴,与你解渴便了,此时你们两人不妨暂时躲上一会,待我把那些没有良心的贼秃。赶走之后,再见不迟!” 稍停,那语声却细得如蚊鸣一般,招呼两人道:“别看轻了这贼秃,未来之事,可能就毁在他的手里!”道罢语声寂然。 麟儿不由如久旱甘雨,暗中窃喜道:“有他老人家一出,天大的事,也可迎刃而解,倒看眼前人物,却是谁!” 小山之上,本有曲径直通,翻过山顶,前面便是直达神女峰的麻石大道。眼前人影一晃,斜刺里却走出两入。前面是一位身材魁伟,穿着月白僧袍,背负古铁剑,手持云拂,不怒而威的老僧,那像貌,却很使人感觉不恶。背后一位,却是大巴山的磨镜叟。两人脚不沾灰,谈笑自若,磨镜叟却正在羡慕阴山派的绝世武功,动问彼中内情,并向前面老僧讨教。 那老僧笑道:“阴山五老,虚怀若谷,功力如神,道友如欲穷究武功,老僧自愿代为引路,而且足以自信,一言虽无九鼎之力,但此小事一件,绝无问题……”语音未落,却有人接口笑道:“年纪一大把,不自长进,却愿充当魔子魔孙,真是无耻之尤!” 吧的一声,一团泥沙,如电闪星驰,扑得老和尚满脸都是。 磨镜叟和那老和尚不由怒吼一声,两双眼睛,赛似两把利剪,往四边探扫不停。空山寂寂无人,什么也没看见。 “出鬼了,有心滋事,却缩在窝里不敢出来,这算是那一门的江湖道?”磨镜叟破口大骂,存心激怒来人,使其露脸,准备合力攻击,以出心头恶气! “你也尝尝这个!”接着便是呼的一声,也不知从那里飞出一口烂草鞋,无巧不巧,打在磨镜叟的头上,几番失着,把两人气炸了肺,仍不见人,无可奈何,只好重整衣履,准备上道! “回来!”这一声,激荡行云,群山万壑,响起回音,使人骇极。 老和尚怔神之间,立把脚步停住,冷笑道:“老衲系佛门弟子,不善鬼祟,有胆出来!” 一阵笑声起处,竟从一株老松之上,滚落一人,口中还不住地道:“完了完了,我狗肉和尚被人逼得狗急跳墙,连松树上也存身不住。”眼看离地还有两三尺,却用一式筋斗翻身,飘然降落地面。 麟儿一见恩师铙钹僧那付滑稽异相,几乎暗里笑出声来。 原来他那中部凸起的光头,弄得泥沙满顶,面上更是一脸油腻,破旧的僧袍,补缀千重,红绿交间,此时更是又黑又脏,一落地,立朝地下便滚,口中还喃喃笑骂道:“你两人不是想见我和尚么?看打!” 他说干就干,人从地上一弹,只闻清脆两响,左右开弓,一僧一俗,老脸上,立挨了两记大大的耳光。 这月白僧袍的老和尚,正是崆峒朱清元,他一向狂妄已惯,那甘无端受辱?肥大袍袖一拂,煞风宛似大海惊涛。同时旁立磨镜叟,也发动青灵古镜,光华闪烁间,已隐身遁形。 铙钹僧拔腿就跑,口中还不断怪叫道:“无形无质,两面包抄,这不是要我和尚的命! 你们还不救我一救?”煞风掸在他那破旧僧袍上,震得如风飘蝴蝶,哗哗作响,异僧手舞足蹈,其快如风,蓦地回身疾转,也不见他挥手作势,打来的一股狂风,即无形消失。 但一波未平,二波又起。铙钹僧的身旁,陡闻有人大喝道:“接招!” 铙钹僧咧牙一笑,口宣佛号,身法左颠右倒,诡秘之极。蓦地以掌一扬一合,只觉一股青蒙蒙的光华,落在手内,于是奇事立显。 磨镜叟的遁形之术,立即失效,目定口呆的站在一旁。崆峒僧大吃一惊,知道来人功高莫测,但以自己资望之高,江湖经验之丰富,竟不知来人为谁,眼看已输人一着,而且出手容易缩手难,不由当场怔住了,手脚一缓。和尚扑上前,伸手一抓,崆峒僧那月白僧袍上,立撕了一个大洞,而且还指手划脚的诉说道:“自己是长辈,却计算门中的弟子,为老不尊,岂不可恨?” 崆峒僧不由又气又急,怒喝一声:“老衲和你拼了!”双掌一合,童子拜佛,身形微挫,突从平地耸身而起,人似浮光掠影,僧袍带风,轻灵已极,双袖微展,滴溜溜的盘旋疾绕,觑准铙钹僧的头部,掌挟排山之势,凌空打来。 麟儿和天山神丐,不由一怔神,暗道:“这和尚,好精纯的轻功掌力,这一招,倒看这位陆地神仙,是怎样一个解法?”动念之间,只闻一声怪啸,若龙吟凤飙,晌彻云霄。陡见四方八面,都是老和尚的影子。 崆峒僧旋转不敢下降。铙钹僧绽口一叱,右掌虚空一抓,掌起人落,崆峒僧那庞大身躯,竟跌落地下。 怪和尚把僧袍拍了一拍,嘻皮笑脸道:“这次不算,你们两人不妨卷土重来,打胜了,把我送上西天,你们两入不但解了心头之恨,在武林中也露足了脸,如袖手不打,不妨趁此滚蛋,至于你那徒侄,你如暗用阴谋,对他有所危害,只要被我狗肉和尚碰着,准下毒手,如不服气,不妨一试!” 天山神丐暗自忖道:“这位老前辈,火气还不小,如此以来,毒龙老怪,准得吃点苦头!” 麟儿又恢复了平日那天真活泼的情景,一双星眸,满怀孺慕之色,真恨不得马上把人赶跑,和师傅一叙离情。 崆峒僧被人打败,老脸上又羞又愧,恨了一声,指向狗肉和尚骂道:“你是何方的野和尚,老憎都得找你!” 铙钹僧把怪眼一翻,冷笑一声道:“休想问我和尚的名姓么,这个便是。”探手僧袍之内,竟拿出一腿狗肉来,大口啃着,其味无穷。又顺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旁若无人,大吃大喝,口中还不断嘀咕,道什么:“徒弟找得不对劲,不但没有东西孝敬,反替自己招惹麻烦,传钹之事,无殊狗咬耗子,好管闲事。” 一片疯言疯语,把崆峒僧弄得狼狈不堪,只好拉着磨镜叟,从来路折转而去。 麟儿躲在一块岩石之后,敌人未去,铙钹僧不准他随便出来,原早忍耐不住。此时人如一匹野马,飞跳而出,更不管这位异僧身上,脏与不脏,扑上前,抱着师父大腿,那情形,甚是依恋。 铙钹僧绽口朗笑道:“孩子,你不怕师父身上的垢腻么?这点酒,你敢不敢喝?” 麟儿笑道:“弟子不吃狗肉,师父的酒,却想喝上两口,唯打扰师傅的酒兴,而且无物孝敬于心不安。”又握铙钹僧的手,代为神丐引见。 铙钹僧眯着一双细眼,望着神丐不住点头。天山神丐,平日对人,也够狂妄,这一次,却极恭谨,双拳一举,笑呼一声:“前辈,武林末学汪某有礼。”铙钹僧含笑不答,把酒葫芦递与麟儿。 麟儿笑向神丐道:“师伯壶里已空,这儿的酒,先喝上几口解渴如何?”神丐也不推辞,一口气喝了三大口,即把余酒给麟儿饮讫,并拉着磷儿,正容谢赐。铙钹僧取过葫芦,手朝神丐一伸道:“你的狗肉呢?想赖可不成!”麟儿在叫化口袋里,取过三条熟狗腿,递给师傅。 铙钹僧笑道:“你却专一慷他人之慨,可知道他的东西,原是讨来的,得来不易,那能全部给我?” 神丐笑道:“只要长辈不嫌,就连我这叫化袋,一同奉上,也是心甘情愿的!”又向麟儿咬耳数语。 这孩子笑着摇头。铙钹僧呵欠连天,双手一伸,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好人作不得,教了徒弟,居然得寸进尺,日后的麻烦不必说,眼前,竟把念头转到师父头上来了,闲事不管,乐得轻松,学酸秀才和牛鼻子,不是下棋,就是饮酒,无忧无虑,惬意十分!我找个地方睡觉去!” 麟儿那肯让他离去,两手把师傅大腿拖着,傻笑道:“好容易难得把你遇上,不要你的东西,连句话也不教训徒弟么?” 铙钹僧嘻皮笑道:“师傅讲的话,你还不是把它当耳边风?来!我问你,着你丢开老婆,舍掉朋友,自由自在的随我去当和尚,你乐不乐意??” 磷儿把小嘴一嘟,口里叽咕道:“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削掉三丝,去当和尚?”“难道当和尚的人,都不是好人了,那我狗肉和尚,还收你作什么弟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迫,麟儿脸如红布,羞不可仰。 铙钹僧一手持着狗腿,身子一溜,脱开身拔腿就跑,麟儿以为师父生气,呆若木鸡,眼中热泪,如断线珍珠,流个不住。 神丐笑道:“这位老前辈,生性诙谐,并非真的对你生气,你只管前往便了!”眼前光华一闪,突地飞来一物,麟儿眼快,立伸手把它接住,原是铜镜一面,镜上发出青蒙蒙的一片光华,一望而知为磨镜叟仗以隐身遁形的青灵宝镜。 磷儿感激师恩深厚,心中无法形容。半空中,又传来一阵细语,只听铙钹憎喃喃叮嘱道:“巫山受伤的人,其中可能遭致不幸,速赴金牛谷,先行救人,在劫难逃者,非我袖手不救,气数已然。”到此语声寂然,人也不见踪迹。 麟儿关心爱侣兄弟安危,和神丐略事计议,立骑上飞鹰,奔赴金牛谷。 此刻金牛谷的人,正陷入绝大危机,因为毒龙叟连日猛攻,均被双剑一佩一幢,硬行逼往,不由恼羞成怒,几日苦思,终于想出一种极厉害的毒着,拟将受困的人,一一摧毁。 此日,太阳还未出山,武成林即率冷浮生和毒手鬼王高天鹞,蛇杖老人袁非,以及徐芳吴文一干高手,进入绝谷。首由武成林率众叫阵。 受困的人,还存身树上木屋之内。龙女和惠元,连日苦苦支持残局,敌人略退,又得服侍病人,而弄得疲乏不堪,而且袁玉英自受袁非所伤后,长日昏迷难醒,每当神清,即便咯血,骨瘦肢离。昨晚,竟乘众人调息之际,暗中把青丝割落,正拟伏剑自刎时,幸亏人已无力,手腕一软,沉犀剑挨着墙壁,发出轻微一响,把阖目养神的白衣龙女,惊了转来。 一见这情形,美丽如仙的司马倩霞,不由吓得魂飞魄落,忙扑上前,接过宝剑,泪流满面道:“师姊,眼前灾祸,熬过数日,即可脱困复元,何必一时不忍,行此拙志?” 玉英颤巍巍的携着她的手,低声啜泣道:“霞抹,你以为我的病,还会好得了么?”霞儿点点头,勉为劝慰,但心情却至感沉重,眼触她身前千缕青丝,更是私心欲碎。 玉英微微叹了一口气,喘息不已道:“我虽得师门传授,但因恪于天赋,内功基础不稳,此次恙虫螫伤,已难支持,赤炼蛇毒趁虚弱之体,侵入肌骨,虽然放血疗治,元气却因此而大伤,最后,群匪入屋,几以儿女之身,为贼所辱,曾赖云英舍身相救,得以苟全…… 而今,伤势日重,生机已绝,最多也难熬过明日。” 龙女泣慰道:“也许明麟哥哥就可赶到。有他一来,我们即能脱困了!”玉英凄惨地现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我已魂游丘墟,草木虽灵,焉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他来,恐也赶不及了……”龙女为之默然,但她芳心明白,这位师姊,同样地爱上了麟儿。可是嘉麟对自己的感情极重,琼娘原是无法可想,情势迫使他不能不答应,要重蹈覆辙,再娶一位三房,决不会肯,可是这位袁姊姊,一经起念,三矢靡他,感情原是微妙的东西,丝毫勉强不来,遭到这种伤心棘手之事,饶你聪明绝世,也为之捉襟见肘,不由心若熬煎,一时怔住。 玉英喘息一阵手持青丝,还将麟儿赠她的明珠,一一塞在龙女的手上,还握着龙女的手,低声悄告道:“据我看,明日上午,他可以赶到,可是,我已等不及了,明珠原是他囊中之物,理宜原璧奉还,头上青丝,留与他作个纪念,并烦转告,承他疗伤之德,今生图报无望,只好寄托来生了……” 龙女也不觉大为伤心。病者因为说话太多,一时竟咯血不止。吓得龙女手足无措,忙服侍她食了几颗丹九,喂了一芝液,让她昏迷睡去后,静中一想,只觉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不用把惠元推醒,走到门如。把情形一看,陈惠元也只有流泪的份儿。 公孙虚和铁蓑翁,都被老怪阴功震伤,只觉如置身冰窖,抖得牙齿打战不停,两人各就一人一板,跌坐行功,想用本身内力,却去寒毒。无如这种绝毒掌功,不与挣扎还罢,愈挣扎,竟是痛苦愈深,不由把两位武林绝顶高手,弄得啼笑皆非起来。 这位苗疆异老,人最精灵,龙女和惠元,打从他身旁走过,即知出事,当下也不动声色,一俟他们计议转来,立把两人喊住,问明情由后,这位师执长辈,当时竟也难住了。不过公孙虚的为人,善于当机立断,忙走近玉英身前,探了一会脉,说道:“有些事丝毫不能勉强,为人宜从大处着眼,真正人事已尽,无愧于心,事情也就任它去罢!” 这一说,无异把玉英的病状,明显地认为绝望了。两人自然无限伤心。 第二天清晨,玉英病势,似乎已减轻不少,双颊竟略现红晕,朝着龙女惠元,絮语一阵,还强求龙女,把自己抱到师叔榻前,问候师太,又和琼娘云英,依恋了一阵,最后,星眸中才流出眼泪来。琼娘心细,仔细把师妹一看,不由恸哭失声。 正是: 自古伤心惟死别, 今朝却到眼前来! --------- kobbo ocr 第 二 章 血染绝谷 原来玉英目光失神,瞳孔扩大,那红光并非好转,而是日落之前,必有迥光,也是人死先兆。 琼娘失声恸哭。袁玉英也热泪双流,龙女原生就侠肝义胆;而且以她身份,她可以左右麟儿一切,为著挽救玉英性命,忙止住琼娘哭声,携著玉英的手,正容说道:“师妹,你我都是武林儿女,彼此有话,自然可以推心置腹,请恕我直言!”玉英含泪点头。 龙女又继续说道:“你病势虽然沉重,但依我看,总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能挨过一两日,他必定可以赶来,而且,只要玉妹妹看得起我们,彼此都情若手足,什么事不可好好商量?不论有天大的困难,为著姊姊身体著想,我要代他答应一切!” 惠元不由佩服霞妹妹凡事真能当机立断,云天厚谊,无以复加。 玉女云英,也暗中称许不尽,但她和琼娘彼此都知道,袁玉英生机已断,无可挽回了。 果然从袁玉英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笑意、也不过如浮光掠影,一显即逝,紧跟著,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额角间,冷汗长流,手和脚,都显得冰冷。 龙女忙就著榻上,跃坐行动,双掌一阵搓揉,其热如炽,立向玉英丹田,轻轻贴去,还沉声低喝道:“玉姊姊,速尽所知所能。利用本身元气,引发真火,我用乾元内力,助你一阵!” 袁玉英的神智,几近昏迷,经龙女一提醒,虽然勉强振作了一下,但内家基础太嫩,竟然配合不来,只好苦笑一声悠悠说道:“霞妹妹,你这番心意,我在九泉,也得感恩图报了,无奈我生机已绝,纵有回天之力,也难管住我七魄三魂!”稍停,又叮嘱琼娘道:“师姊,回山之后,无论如何,请你到我家里来一趟,父母年老,下有弱弟,依闾之望,势所难免,他们谁又料到?养成这么一位女儿,会客死绝谷!”讲到此处,早已痰涌喉头,娇躯巳渐显抽搐。不用说玉英琼娘,这一干多情重义的武林儿女,弄得悲切欲绝,连青莲师太和苗疆公孙虚几位,也落下泪来。 惠元把麟儿所赠的芝兰仙宝和灵芝天露,都拿了出来,强著玉英吞服。玉英目光已散,看人只觉一片模糊,但神智却还清晰,喉头痰涌,无法说话,只有把头摇摇。司马倩霞,却施展了全身功力,乾元内罡,已化无形为实质,从鼻中喷出两股白气,只朝玉英鼻内直钻。 蓦地一声轻咳,玉英已吐出一口浓痰,却还强振作精神,哀哀泣道:“死后遗骸,请运回祖籍,别无他求了。”又唤了一声:“元弟!”惠元泣道:“姊姊还有何吩咐?”“请把他日常佩用的宝剑,给我看最后一眼。”元儿心似油煎,赶忙把轩辕剑解下,低头垂目,一片虔诚,递了过去,口中还 嚅道:“玉姊姊,霞姐姐的话,麟哥哥会言计听从,再说,只要能对你病体稍有补益,我们就是牺牲性命,也没有什么可以推辞!” 此语一出,又引出一片悲声。 公孙虚和铁蓑翁,泪洒罗衣,一同大叹道:“武林中有你们这班少年人物,如此多情重义,魔劫犹临,上苍也太无情了!” 玉英把轩辕剑,放在胸上,摸摸剑柄,一双失神秀目,早已涕泪涟涟,大约为龙女真诚所感,带来一线希望,生机尚未全绝,故此时犹尚未咽咽气。忽有寒风一缕;激射而入,千丝白气,其凉透顶,朝著龙女玉英诸人头上一盖。云英惊叫一声。龙女项下神佩,突发出一蓬碧光,朝著那袭来寒气一挡,惠元打出太乙五灵掌,还随手拔出轩辕剑,对著门口一撩。 来人冷笑连声,身子一翻,倒纵而出。惠元也追出室外,一见暗中突袭的人,正是武成林和拾得子冷浮生,不由怒火万丈,正待仗剑一拼。木屋之中,突传来一阵哀号,而且还夹著琵琶凄怨之曲,蓦地高音泛微,杀气天来,琵琶铮铮之声,声声入耳,只震得耳鸣心跳,意乱神烦,四面周围,压力骤增,浑身难受,一身真力,似已全失,软绵绵疲惫不堪。 惠元知道袁玉英业已死亡,那哭声正是琼娘云英所发,云英怒恼交加,悲己怜人,正忘却自己也身在病中,手挥太阴勾魂七曲景厉害的煞著,五阴摄元之法。这类奇曲,系魔家最高伤人妙著,隐煞气于弦音,散人心神,生成幻觉,于是身受其害,五阴纷至沓来。待五阴医彼湛原,正如以沙土投诸净水,遂成为浊,真性蒙尘,邪念百出,安有不败?武成林和冷浮生,早已全身抖颤变颜变色。正待引身后退。突从洞口上飘落两人,一入低谷,即朝松林之内疾奔而来,双方一照面,藏匪如中蛇蝎。 武成林铁青著脸,左有冷浮生,右有高天鹞,虽然被乐音震得人如大病,但不能不自装英雄,冷笑道:“临阵潜逃,武林颜面,已被你这昆仑败类丢尽,今日大约是恶贯满盈,有意叫你两人前来领诛!不必走,先吃我一掌!”“麟哥哥!”那是惠元的叫声! 这一声,充满著血和泪!麟儿且不回答,他心里如五味瓶翻,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一双星眸,泪流不尽。群匪趁势进逼,首由冷浮生发难,雪琼珠散出一阵奇寒,白气弥漫,如风送轻云,往麟儿头上就罩。这孩子,正痴痴的静立著,也不回手,却一把拉著天山神丐,雪琼珠乃是玄冰之英,吹寒散雾,奇冷绝伦,一经袭人,即可使人冻僵。神丐本来无法抵御,但觉一股热流,扩及全身,而且热得浑身难耐,寒雾一罩,立觉热冷均消,一身舒畅无比,不由暗里称奇,他却未想到,麟儿此次身入星宿海,采觅雪藕冰莲,全仗天惠真人,赠灵药把他护住,而且还服食那天材地宝的莲藕,早已不畏严寒之气,并用本身元阳,连神丐也一齐护住。群匪一见冷浮生率先发动,不约而同的打出劈空掌风,风生百步,断枝飘扬,那轮旋罡风之中,还夹杂著一种奇特罡力,黄光微闪之下,锐啸惊人,锥心刺耳。 惠元警告麟儿:“这是蚩尤掌,妥作预防!”麟儿立把右掌一翻,迎著掌风来势,轻轻一接,蓦地一翻腰,朝空一送。掌风如涛,势可排山,一撞之力,只觉山摇地动,隐隐雷鸣,谷顶上,一块径可逾丈的大岩头,立即击落。 麟儿缓缓朝后一跃,群匪却趁势往前一冲,匆匆奔出绝谷。麟儿和惠元,四目交接,彼此都觉对方清瘦很多,不由握手无语,相对黯然。 那琵琶之声,此时已突然中断,哭声不但未停,而且愈来愈厉,鲛人夜泣,巫峡猿啼,赚人落泪不过如此,“难道有人……”底下对话,麟儿不忍出口,但惶急之心,却现于辞色。惠元流著泪,默不搭腔,却紧握麟儿的手,匆匆朝木屋走去。 三人一上树,屋里已走出白衣龙女,肩插金幢,手持宝剑,翠眉带煞,热泪盈眶,一眼见是麟儿,凄然地唤了一声“师兄”。双方如磁引针,彼此都忘却儿女习俗,情不自禁的拥抱起来。 “袁妹妹伤重身死!”龙女一语道破,双眸凝注玉郎,怕他承受不起这种刺激。果然麟儿全身抖颤,步履踉跄入室。琼娘云英和死者同在一床,袁玉英气已全断,朱云英也命若游丝、琼娘则大烧太热,相去死亡,已只有一纸之隔,青莲师太人也昏去,公孙虚和铁蓑翁,垂首跌坐地上,如醉如痴。这种人间惨相,使人一进房,即有一种窒息感觉,麟儿扑近榻前,只觉一片模糊,长恸欲绝。龙女惠元,知道这种伤心之事,无法急劝,率性让他尽情一哭,但救人的解药,却不能不先取出来。打开未婚夫婿的革囊,里面除了一枝天狼钉和几套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不少赤金,知道他家财富有,幼失慈母,严父却代替了萱庭,这些赤金,当然是他那老父留给爱儿之用,囊中还有一段藕,一瓶丸药。万里往返,志在求药,天材地宝,价可倾城,但丹丸雪藕,如何配合使用?却使龙女感到一阵迷惘,想问玉郎,他已伏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惠元悄立在他的身后,跟著流泪。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忽有一只红颈黑羽,浑身发亮的鸟儿,从门口一掠而入,见榻上玉女昏迷,那鸟儿以为她已身死,竟叫了一声“小姐”,双翅一敛落在玉女胸上,振翅悲鸣,吵叫一会,见麟儿犹伏榻长恸,似已触动他满怀怒火。 “老祖母的话,你都敢违背,竟把小姐害死,她如知道,只一横心,不把你们统统杀光,决难消她心头之恨!” 惠元知道,这种鸟可作人言,这等灵禽,久经训练,专能一心护主,遂也毫不为怪,反含悲问道:“适才小姐,扶病却敌,体力难支,乃至昏绝,如今灵药已来,雪藕和丸药,我们还不知它的用法,否则,你家小姐,早就生还了!”那小巧灵鸟竟锐声叫道:“不为此事,我还不来呢,绦雪丹和雪藕,可以同时吞服,不过藕需捣碎,和以清泉,但老祖母谓小姐伤势太重,绦雪丹须连服三次,澄心调息,三个对时即可复原,她这麻烦,惹的太大了,人好之后,还立需返山受罚……”龙女忙如泡制,将药调好,先与师执长辈,吞服之后,再服侍玉女琼娘,一同饮用。 琼娘虽大烧大热,但还稍有知觉,司马倩霞,用手一探她前额,不由一阵伤心。 又见玉女云英,一脸惨白,毫无血色,鼻息之间,仅存一息,不仔细,几乎察觉不出来,灵药虽奇,但伤重如此,是否三丸见效,毫无把握,此女如身有不测,不但惠元抱撼终身,连麟儿也遭波及。霞儿心细,这一想,不由当场怔住,暗道:“他功力见识,比我高出很多,为著袁师妹,已闹出偌大麻烦,无论如何,一错再错,先将他消杀悲恸,把人救活,而后动以柔情,慢慢化解便了。”想罢,忙将药物递与惠元,娇唤一声:“师兄,从速清醒,小妹有话和你细说!”轻轻一掌,击向命门,挽著麟儿的手,往上一带。小师妹正是麟儿心目中最爱的人物,两人合在一处,心灵彼此有感,一掌动心,片刻见性,虽然泪眼模糊,人却应手而起。龙女满怀悲恸。 一脸庄严,用自己罗巾擦乾玉郎眼泪,拿了两颗绦雪丹,塞了一颗在他口里,又强迫惠元也吞了一九,稍候玉郎神定气爽,即柔声说道:“眼前已到严重关头,袁妹妹人死无救,你我心头上,已留下莫大创伤。琼姊云姐,你我怎能徒事悲痛,坐失良机,看绝代红 ,任其物化,掌门人如果责怪下来,那时你我将作如何交待?”这句话,入情入理,而且说得非常沉痛,把麟儿不由听得心头一檩。因为云英病情更为严重,麟儿先为她探了一会脉息,俊脸上竟然泛起一阵苍白,额角间也冷汗涔涔。 龙女和惠元,也随著变颜变色,几番出口想问,话到口边又缩了回来。彼此沉默半晌,龙女终于开口了:“难道云姊姊可有什么危急么?”“真气涣散,一失难收,绦雪虽灵,纵好也恐难保住她一身功力!”惠元急道:“麟哥哥,她那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叫她活著像一个平凡的人,她准会把自己折磨死。” “无论如何,且把她性命挽回再说!”龙女竟把她下额轻叩,服侍病人先把藕汁吞服,塞了一颗绦雪丹在她口内,著惠元用五灵掌力,从事推拿。麟儿把琼姐姐仔细看了又看,见她人已清瘦很多,左臂创伤,兀犹未愈,泪痕犹湿,宛如著露芙蓉,她和龙女,有若牡丹幽兰,各有独胜,不由情切意乱,那眼泪,有如点点明珠,洒落琼娘脸上,龙女怕他又牵动愁怀,悲痛难忍,遂道:“雪藕利于止热。服食自有功效,且不论结果如何?先行吃药要紧。”把药物往前一递,微嗔道:“还不代我喂药?仅看作什?”麟儿强敛心神。轻叩牙关,把药喂过,也顾不得别人笑话,拿嘴朝著娇妻嘤唇一合,竟用吸气方法,助长琼娘法热归元。 龙女毫无妒意,依伴玉郎,头上秀发,被晓风吹得凌乱,罗衣胜雪,宫鬓堆鸦,使人疑似白衣仙子,谪降人寰,清丽雅秀之极。两股白气,其热如炽,从麟儿鼻端,直冒出来,额角间也透出点点热汗,倩霞温柔恬静,不时用罗巾拭去她的汗水。惠元也在为云英疗伤,他的方法,却又显得特别。 太乙五灵掌力,原是道家绝世神功,惠元己炼得有九成以上的火候,这神纯阳煞气,且有疗伤奇效,他用手贴著玉人胸腹,轻事推拿,一股奇热扩及五内。 这样用人工松筋活血,导气归元,朱云英的两颊,逐渐显得红润起来。 惠元还未竣事,麟儿已功行圆满。原来恙虫病可以使人发高烧,绦雪丹和雪藕,正是解热除毒之物,药力一行开,即有奇效,琼娘于疾病发作之后,只觉头痛欲裂,全身酸麻,渐至神智不清,失去知觉,昏迷中,突感热流阵阵,往上直流,一入口腔,遁行消失!同时,丹田之内,似有一股清凉之气,上达顶门,下及足心,全身热度,遂渐下降起来。 这样内外夹攻,自然治愈神速,琼娘人已醒转,一睁星眸,玉郎双目红肿,显系悲恸过份,不由一阵心酸,携著玉郎的手,眼光却落在身前师妹遗骸之上,事情也很奇怪,突从玉英的嘴角,津津地冒也鲜血来,麟儿触景生情,忍不住哀号一声,长恸道:“袁师妹,小弟无能,害苦了你,芳魂不昧,助小弟诛此恶獠!”又见玉英头上青丝,竟剪断两绺,不由一怔神,默望琼娘,半晌无语。 龙女凄然一叹道:“此中事,非一语所能道及,情孽牵连,漫无了时,待小妹为师兄作主,事情已无挽救,想是劫数使然,如师兄早回半天,袁师姊或可躲过此劫,而今事已至此,不提也罢:”麟儿心里有数,除了流泪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空中突传来一阵狞笑,毒龙叟竟用六合传音,出语示警:“无知小狗,死期已到,从速准备受死,老夫即此就出!”麟儿愤然作色,星眸精光电闪,抬头一啸,声作龙吟,掉转头,竞朝窗外发话道: “季某已返金牛谷,血债必须血还,无须装腔作势,早求了断,一决生死便了!”嘿然一笑,老魔头似在眼前,轩辕、骊龙、灵虎,三剑脱鞘示警。惠元一掀剑眉,却拿眼望阒云英,满脸凄然神色,掌走全身三百六十五穴,手法俐落,愈走愈快,不须臾,云英也回过气来。因为昏绝太久,神智还略显模糊,初则长叹一声,茫然四顾,一眼瞥见麟儿。 见他泪痕未乾,对自己却显得满怀关注之色,龙女就依立他的右侧,白衣胜雪,秀发如云,恬静温柔,娇姿雅丽,连云儿平素那种自视极高的性格,也不觉大为心折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见著麟儿,似有不胜忸怩之感,同时还有一种特别的友爱,存在内心深处。 这种友爱,她虽然极力隐藏,但有时无意之间,却不免流露,好在惠元心如莹玉,对麟哥哥更是敬仰有加,兄弟姊姊和好之情,在他认为,那是理当初此! 朱云英苦笑地唤了一声“麟哥!”底下便是一片沉默,忽又注意到龙女惠元等,已是全神准备,不由暗里一惊,急问惠元道:“难道祖父又将亲来绝谷,实施攻击么?”惠元只好据实相告。云英默然久之,忽对麟儿道:“轩辕、骊龙、灵虎、玉佩、紫幢,威力奇大,祖父武功,虽然出神入化,但也恐难抵挡,还望惠留一线香火缘,勿太过份使他难堪,他日朱云英必有以所报。 麟儿愤然作色道:“如此一来,玉姊姊算是白死了!”话既出口,忽又想到云英临危来助,义薄云天,生性又颇高傲,前次因为口头不慎,几至闹翻,这次焉能重蹈覆辙,惹她伤心?不由满脸歉然,朱云英看了看玉英遗骸,粉目中泪落细雨,竟一改平日作风,幽幽一叹道:“你的话,我也认为有理,然而退一步想,却又何常不可稍留余地!”话语略事停顿,又凄凉地继续道:“许多事,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怨别人,却深深地埋怨自己,为何离开父母,踏上江湖?正如春蚕作茧,把自己牢牢缚住,到头来,还不是一堆黄土,千古埋恨?最多不过供人凭吊真正知音有几人…………”惠元涕泣如雨。 麟儿忙谢罪道:“我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惹起云妹伤心,无论如何,我照你的话去作就是,快莫埋怨了!” 火箭啸声利耳,还夹著一种森森狂笑,几于同时进入室内,那火箭,正朝著琼娘的玉颊,如飞驶来。麟儿怒斥一声,伸手一抄,把箭接住,猛然一抬腕,箭若流星穿云,猛朝堂外打去,早闻有人大笑道:“小狗还不出来领死么?”毒龙叟身入绝谷。 群侠不由一惊,公孙虚和铁蓑翁已霍然而愈,立对麟儿道:“我两人在树上观战,几方面均可照应得来,贤侄们只管放心应战便了!” 麟儿龙女和惠元,彼此不免一阵紧张,颌首而出,但见二条人影一晃,穿叶渡枝,落于坪上,毒龙老怪,装束同前,依然空著一双手,屹立如山,满头长发,把一双锐利如刀的双目,也遮盖起来。除了拾得子冷浮生,在他身侧,捧著香炉,炉内白烟袅袅,笼罩著这魔头的头部,其他匪众,几乎倾巢而出,均是全付武装,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弥谷。 麟儿不由心想:“这一战,决胜负生死,武成林自然死有余辜,连拾得子冷浮生也绝对留他不得?”忽又念及:“恩师紫阳真人,罪无可赦,常谆谆训谕,对人必需心存忠恕,不是巨奸恶盗,罪无可赦,绝不准动则伤人,但今日情形特殊,纵使他在身旁,也说不得了!”麟儿一落,龙女惠元,即分左右。 忽从毒龙受那眼中,射出两道使人战栗的光芒,出语更是冷峻可怕:“领死的难道就是你们三人?青莲老尼她们呢?她们害怕吗?”麟儿不禁怒骂道:“怕你!我们三个,你也未见准赢!要比斗,何用废话?”那老怪哼了一声道:“今日叫你逃出手,老夫从此不涉足江湖!你是否先行领死!” 不待话完,老魔头早已缓缓而出,微风吹动他头上白发,只觉鬼气森森,麟儿把剑眉一掀,玉颊微酡,似笑非笑,似恼非恼,依然一双徒手,除了铙钹宝剑外,胸前玉佩,闪闪生光,缓步出场,正待单人应战。“麟弟且慢,十余年血海深仇,不能不先让愚姊应付!”话声甫落,红光一闪,俏琼娘已从木屋飞出,美人抱病出战,麟儿又惊又怜,不待她飞近身前,已解下胸前神佩,朝她一丢,琼娘伸手接过,立挂在项下,手挽金牛剑,缓步出场,朝著毒龙叟侃侃而谈道:“杀人父母,不共戴天,走遍天涯,总超不出一个理字!武成林和徐吴三人,同为匪盗,害我全家,详情已奉告,恕我不赘,今日薛琼娘算是索命而来,阵前不敌,只怨自己学艺不精,长者如想出手,只有谨请稍候,我要凭双掌一剑,斗斗那杀亲仇人,单打群殴,悉听遵便!” 毒龙叟还未开口回答,徐芳、吴文,早已忍耐不住,竟从毒龙里身后,纵步上场,两匪朝天打了一下哈哈,手朝琼娘一招道:“恕我兄弟一出手就是两人,这是誓言所限,不能算是群斗,如果不愿,你也不妨另外添人!” “狗贼看剑!” 紫光如电,卷起一片风声,那是琼娘的金牛剑,一出手,便是玉郎暗中所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招教,招名“雨敲春!”森森剑气,闪闪寒光,疾从四面八方,激射而至。 --------- kobbo ocr 第 三 章 江畔奇人 徐芳、吴文纵身闪避,口中还故作挪榆道:“这算是巫山云雨,我兄弟两人,只好同沾雨露了!”徐芳长剑一领,恶浪千重,青光匝地,剑如横匹练,疾从琼娘头上落来,那吴文更是贼滑,百炼钢刀一卷,由下直搠而上,“直捣黄龙”,攻人下腹,招式轻薄,两人几是同时攻到,闪避困难。 惠元龙女,担心琼妹妹报仇心切,抱病出战,真力难于久持,于是均蓄势以待,只要一遇险,立下杀手,迫使敌人措手不及,引领伏诛。 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系麟儿根据天音乐理及师门招数,独创而成,这在武林中系一种新奇之术,别人忖摸不来。只闻琼娘冷哼一声,金牛剑啸声四起,紫光触天,剑气纵横,人转六合。徐芳、吴文两式奇招,虽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仍觉一股无形之力把两人刀剑,反弹回来。同时凌厉剑光,朝着徐芳一闪,那正是心坎穴要之处,迫使徐芳往后猛退。 吴文立把刀招一变,只一点脚,立纵起两丈余高,半空里,折腰翻身,单刀疾旋,幻成一片银光,如流星泻地,朝着琼娘当头洒落。毒龙老怪,静立一旁,似在默察琼娘剑术路数,但他一颗毛头,谁也难察出他喜怒哀乐,而且双手笼在袖里,表面上显得一片安闲。 蓦地他那冰绢袍袖,似是无风自动。俏琼娘适于此时,突觉一无形劲风,往胸腹之间一撞,那金牛剑竟似有干钧之重,举不起来,而徐芳、吴文,一从空中,一向背后,形成上下夹攻。眼看琼娘就得丧命,也是这妮子福命颇长,竟从铙钹僧传授麟儿牟尼身法时,也学会了一招半式,匆忙里,她把剑式一撤,娇躯滴溜溜一转,紧接着,身法如流水行云,只几闪,立脱出那无形劲道之外,倒是徐芳、吴文淬然失敌,招式过猛,刀剑几乎相触,忙里撤招,倒纵而退。两人不由脸红耳赤,而且暗里吃惊不已。 毒龙叟也哼了一声。忽闻空中有人冷笑道:“暗里计算一个女孩,也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真是无耻之尤!”那声音若断若续,但能字字入耳,而且显得异常清晰。稍停又闻笑声道:“这妮子,也有点鬼聪明,整日缠着那没出息的小子,也学会了不少新奇招数。” 龙女悄声低问道:“这是谁?” 惠元已是笑容满面,随口插嘴道:“他是我们的再传恩师,神山……”“谁收你这专门闯祸,竟和岳家作对的弟子?毒龙老怪,也是惹得么?”最后两句,说得最响,毒龙老怪无疑听得一清二楚。他把那颗毛头,四周转了一转,显系察看敌踪。金牛谷林木千株,岩石无数,纵有人藏身其间,又岂是一时可以看得出来?老怪目视极高,却也漫不为意。 场上琼娘和巫山二匪,战斗非常剧烈,以一搏二,双方都将护身家当,全部抖露出来。 徐芳的迥澜剑法和吴文的飞絮刀,在武林里极负盛名,只一使出,周围四五丈,只觉一片刀光剑影,而且他们手辣心黑,什么下流指数,都可使得出来。琼娘虽然是扶病而战,招式却疾如闪电,金牛剑疾绕旋空,变幻莫测,每一剑似乎都对空画着大弧,但都崩劈锁刺,而且紫光夺目。神剑断铁如泥,迫使徐吴两匪,处处都得顾忌!不由手忙脚乱!猛可里,徐匪竟出语招呼。“合子紧!漫天飞蝗,风吹浓雾!”这显然是匪徒暗语,琼娘自然无法理解得来。数语甫罢,徐、吴两匪,不约而同的往后一撤,探手豹皮囊,手扬处,漫天黄光乱闪。 打出之物,长约两寸,大如手指,身有两翅,其快如矢。不须臾,竟有四十八只之多,而且嘶嘶作啸!这是洞庭帮绝毒暗器飞蝗阵,第二度卷土重来。琼娘一惊,纵身往斜刺里一跳,忙卸下肩上鱼篮,正拟发出篮内金鲤。那怪声又出现耳前,先是清笑一声,而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几只铜制蝗儿,倒不过是几块破铜烂铁,无啥希罕,但它口内之物,那是玄风贼道,亲手制炼之物,七绝玄雾粉,金鲤万不能破!倒是那篮儿可以派点用途,捉它几只玩玩,也未尝不可!”毒龙老怪,颜色一变,袍袖无风自飘。 那飞蝗阵,分成三队,前面一十二只,一窝蜂,挟着呼呼异啸,没头没脑的朝着琼娘撞来。突从半空卷来一阵怪风,迎着飞蝗一挡。蝗阵来势立煞,而且聚在一团。惠元拍手大笑道:“琼姊姊,快使一招驱鱼入网,保不落空!”但见俏影纵横,香风阵起,琼娘捧着鱼篮,挥舞之间,头批飞蝗,竟尽行落入篮内。 那怪声又笑道:“准备接第二批!”这东西,本是满天旋舞,忽又一窝蜂,立成直线进行,一簇十二只,朝着琼娘缓缓飞来。 琼娘身子一停,宛如天宫仙女,手捧鱼篮,朝着来物轻轻一招,又毫不费力地把蝗阵收去。毒龙叟哼一声,口中叱骂道:“龟缩不出,算什么英雄?”立将右掌一扬,狂风已脱手而出,空中剩下的二十四只飞蝗,竞被震为粉碎,立时洒落漫天黄雾。只因范围过大,几无逃避可能。麟儿勃然震怒,星眸精光电闪,一纵身,落在琼娘身畔,力发丹田,功凝右臂,太清神罡出掌一吐,竞把空中落下的黄雾,震得如大海翻波,蓦将右掌一翻,面对毒龙老怪,掌力疾吐,煞风如潮,猛往老怪迎面疾驰而至。这一式,原脱胎于铙钹异僧的旋乾转坤,为神山三老的独门艺业,方今江湖道上,敢说绝没仅有,饶你老淫功力再高,也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展卷袍袖,打出一阵寒风,将飞来黄雾,驱向谷中那溪流之处。雾落水中,立时消失,可是流水染有毒质,自然又可为害人寰,但是山间居民极少,而且清泉随处可得,倒也不足为虑。 瞥见两道乌光,从琼娘下掌,脱手飞出。紧跟着便是两声惨号,使人毛发直竖。徐芳、吴文,胸口流血,倒地横尸。 红影一晃,立把乌光收去。琼娘手挥金牛剑,立即割断了徐、吴两匪的六阳魁首,哭唤一声:“爹娘,从凶伏诛,保佑女儿将元凶翦灭!”不待毒龙叟出敌,武成林早巳怒吼一声,纵驶而来,描金铁骨扇竟奔琼娘头顶百汇。麟儿也不示弱,骈指对空一划。武成林前驶之躯,被股潜力弹回,略一怔神,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污言秽语,自然不必细表! 惠元忍耐不住,点足之间,翩若惊鸿,掉转头,笑对琼娘道:“姊姊,你大病未复,留下元凶,让小弟为姊代劳如何?”琼娘眼圈一红,正待婉谢。麟儿正色道:“元弟与我们胜如手足之情,伯父母身仇大恨,我们彼此有份,就让他代为出手。琼妹妹理宜稍息!”赤阳剑秦珂、桃花女徐壁姬,还都留在巫山群匪之内,惠元一出,众头目不免目视两人窃窃私语,迫使两人不能同战!于是不约而同的一领双剑,越众而前,还未发话,琼娘脸色-变,冷笑道:“薛家之仇,绝不能干扰,你们如不识趣,迫使玉石俱焚,那时悔之已晚!” 麟儿恐惠元不乐,正待出语阻止,琼娘已纵身而出,挥动金牛剑,和两人斗在一起。惠元苦笑一声,一口怨气,都落在武成林的头上,徒手出阵,豪气干云,指着武成林喝道: “你恶贯满盈,死期已到,陈某凭一双空手,即此打发你上路吧!” 蓝影闪动,掌挟千钧,“骊龙抢珠”,巧点双目,武成林狂笑一声,描金铁骨扇划空疾迎,左手骈指如戟,虚空一点,五尺风生,双方出手都快,而且用的都是险招。惠元指点连连,仗着身后护卫的人,功力出神入化,已无丝毫牵制出手之诡,招力之沉,迥异往日。武成林却是另有想法,阴山老五,技压武林,毒龙叟亲自在场,而自己又是玄风掌教嫡传弟子,相信总不至漠视,故也专心克制对手。十招一过,攻无御功,闪身之间,铁扇扬合,手法竟为之一变。 这招式奇快之极,扇扬风动,习习全寒,指点之间,似有无数扇影,巧奔三十六大穴道。武成林还不时作出狰狞笑意,但步履似觉凌乱无章。可是只一欺近身前,扇如风狂浪涌,套环数式,不断逼攻,手脚忙乱,难于自保。 惠元不由一怔神,只好用崆峒镇山掌法,翻天十八掌,杂以牟尼身法,才把敌人来势封住。山风飘来,怪声忽起,开人便是几句笑骂:“没用的东西,被人一柄纸扇,弄得招架不来,还配称是我狗肉和尚的徒弟,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惠元分神细听,武成林却乘机逼攻,疾出三招,“风卷残云”、‘平波卷絮”、“扇锦翻桃”。只觉扇风人影,竟把自己困住。 那人笑道:“乘虚击实,硬攻硬接,侧后为他死角,抢上两招,他这迷真之法,就可自食其果!”惠元知是铙钹僧出语点破,自然奉若神明,眼前扇光微闪,他却毫不躲避,反将双掌一翻,太乙五灵掌左右出手,把扇风挡向两侧飘去,人也乘隙往前一扑,探指朝着武成林的铁扇抓来。武成林大吃一惊,抽招不及,只好朝后倒踪,但手中扇犹被惠元五指所触,震得右臂一麻,不由心中暗忖:“迷真扇招,系掌门嫡授,并还经过师叔的特殊指点,自称武林无人可敌,何以会被这小子识破?”不料惠元趁他分神之际施展牟尼身法,身形微闪,骈指往他志堂穴上就点。 这是人身死穴。一经点中,伤及肾经,几乎无药可治。武成林立将描金铁骨扇反手横敲,扇风飒然,巧含阴劲。只闻惠元一声冷笑,已把罡气布注全身,右腕一抬,“金丝缠腕”,左掌平胸推出。 描金铁骨扇,竟被惠元捞个正着,而且他这一掌,更挟排山威势,眼看武成林就此送命。忽闻一声狞笑,毒龙老怪飘空掠来,大袖一扬,寒风如箭,还带着点点黄光。这正是阴山独门魔功,蚩尤宝录中的秘传绝艺--太阳冰魄神光。 麟儿和龙女,肝胆俱裂,不约而同的往前一纵。首由麟儿发动铙钹僧秘传绝学太清神罡,含而未吐,迎着冰魄光往上一撑。 龙女却不顾一切,手挥七宝金幢,猛往毒龙叟头上便砸。佛门降魔之物,出手便是漫天金花,但见幢影翻飞。这种庄严恬静,使老魔为之心折不已,惠元被太阴风冰魄神光笼罩,本有性命之危,这孩子刚烈天成,视死如归,危急之中掌力不撤,“啪”然一声,掌落命门。武成林稳身不牢,震退七八尺,只觉喉头发甜,两眼昏花,耳鸣心悸,气血翻涌,身子摇摇欲倒之际,袁非和高天鹞,正飞身扑落。忽然凭空一道乌光飞来,薛琼娘三发天狼钉,这魔家异物,出手无殊催命符令,只闻惨叫一声,钉穿前额,脑袋开花,蛇蝎书生扑然倒地,眼见不活。琼娘暗袭成功,更加抖擞精神,金牛剑如一条怒龙,红影纵横,着着进逼,把秦珂和徐壁姬,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太阴冰魄神光,因一撑之势,往上反弹,麟儿趁势往前一送,虽觉压力奇重,但仍把这种绝毒掌力,一举撞回。 老怪吃惊不小,暴喝声中,竟用通臂功往前一探,只觉他右臂骤长,左臂暴缩,一把即将那七宝金幢捞住。龙女待收招撤回,金幢上力如大山,两手竟支持不住,眼看金幢就要失手。 麟儿剑眉掀动,杀气横生,凌空一举,猛袭心胸,毒龙叟狞笑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老夫倒要硬接两招!”身躯屹立如山,不闪不避,金幢上压力暴长,龙女两手掌心,其势如炙,正待忍痛放手,任其取去金幢。人影一晃,一人自左边峭壁岩间,如飞驶来。人未到,突飞来一段狗骨,还闻佛号之声震耳。 以毒龙叟那么高的功力,竟不敢硬接这段骨头,怒吼一声,忙松手往斜刺里直跃。略一定神,眼前却立着秃顶,细眼,满脸油泥,滑稽突梯的怪和尚。他也不睬麟儿,侧脸嘻皮笑脸的望着龙女,咧牙一笑道:“这小媳妇真美!”麟儿怕她恼怒,忙挽着龙女笑着:“霞妹快见恩师!”红光闪烁间,琼娘也逼退秦珂和桃花女两人,一纵而出,随着龙女等人,依依拜倒。 那和尚细眼圆睁,拍胸跳足道:“男孩子这么没出息,原来是你这批小媳妇们教的如此,你看魔崽子多神气,难道你们还不及他?”又朝毒龙老怪发话道:“我狗肉和尚收了这么多不争气的弟子,经常惹厌,至为气人,大约我和你的命,因此都差不许多,他们都要闹窝里翻了可不是么?”只说得白衣龙女等人,不由心里在大乐,磕了一个头,赶快爬起,同时也渴望一场热闹好戏,就此开场。 地上尸骸,已由寨中头目,立即搬运出谷,备棺成殓。群盗首领已失,自觉胆寒,渴老魔成功,巫山义勇寨,由阴山立派人接管! 毒龙叟取出一付金钩,把散发往两旁一分,钩子却持在自己耳上。这时才能露出他的额目,但觉脸若雏婴,两眼神光逼人,白眉阔嘴,大耳垂肩,貌相奇异之极。铙钹僧歪着一颗怪头,咧嘴大笑道:“看你这相貌,和我和尚的孙子,不差什么,却偏生有一位娇美如仙的孙女。据我看,恐怕你膝下儿孙,是请人越俎代庖吧!”龙女琼娘等,一脸羞红,低声悄语道:“师尊为老不尊,岂不被佛祖责怪?” 毒龙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贼秃,老夫一向不惯与人争口舌之利,你的来历,别以为老夫摸不清楚,数十年关,天惠贼道,曾出现阴山,可惜他夹着尾巴潜逃。本门上下,均欲得而甘心,你和他自是狐群狗党,联成一气,今日幸会,正好和你一决存亡。来来来,闲话不言,从速发招吧!” 铙钹僧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和尚只会饮酒食肉,打架可是外行,就叫我那大姑娘似的小弟子,和你玩玩吧!” 麟儿撤赖道:“弟子功力不济,师傅,你为何懒着不爱动手?” 铙钹僧笑骂一声:“放屁!”朝着麟儿背上,狠狠一掌,把麟儿打得往前一栽,一头撞在毒龙叟的胸坎上。老怪猝不及防,又觉力道奇猛,竞稳身不牢,疾退数步。麟儿一惊之下,忙用金鲤倒穿波,向后一跃,略定心神,瞥见对手苦眉皱脸,不由暗暗称奇,同时也觉胆气一壮,一敛心神,双卷一合道:“请老前辈赐招!”毒龙老怪,寿眉一掀,眉宇间杀机隐现,暴喝一声:“小子找死!”掌随声出,探爪便抓。 麟儿一开始,便立展牟尼身法,左旋有转,奇快绝伦,蓦地立式发招,骈指直划。天罡指阴劲袭人,指风所及,奔心坎,袭奇门。无如毒龙老怪,内家罡煞,已布满全身,竟视指风如无物,大袖一扬,冰绡如练,白光刺眼。麟儿只觉一股无形劲道,迫使呼吸困难,下意识立将双掌朝上一圈,掌风如旋轮般翻出。对手这怪招,竟被轻轻化解。 铙钹僧却从破袖内,取出一条熟狗腿,吃得非常香甜,瞥见麟儿这招,却大声笑道: “这一招,颇为邪门,但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恰到好处!” 龙女不由芳心窍笑,暗道:“师傅真是神人,连扶桑姥姥传授的百里飞环的手法,竟也看出,并还暗语讽刺,毒叟碰上他,真是触尽霉头!” 想念之间,场上形势,却是险恶异常。毒龙叟快打猛攻,竟展出一种奇特步法,只觉左右往来如炽,幻成两团白光,在场中翻腾旋转,捉摸不定,和麟儿的牟尼身法,竟弄成异曲同工。双方谁也不敢出手一搏,一时竟互相僵持。 龙女关心玉郎,忍不住悄问铙钹僧道:“他被人用一种奇步法困住,你老人家如再不指点,万一给人打败,岂不有辱三老威名?” 铙钹僧笑道:“什么威名不威名,倒是用来关心夫婿是真,殊不知:‘知幻即离,离幻即觉,心体合一,无起无落?’这种粗浅之理,也领悟不来,难道跟着我狗肉和尚,专学吃酒食肉?” 麟儿一闻此语,不由心生警觉,忙摒除俗虑,杂念不生,抱元守一,以逸待劳,任对手幻影重重,绝不为他所动。这一着,果然有效,迫使毒龙叟不得不攻,白影冲天,疾同星陨,掌挟排山之力。横空劈来!麟儿受着师傅指点已把握了以静制动,避实击虚的要则,因为掌力太猛,难于硬接,忽尔狂笑一声,蓦地双掌往前一穿,身一弹,身子几平射而出。毒龙叟居高临下,觑机一逞,以为绝不落空。却不料这孩子经人指点,领悟太快,竟从掌风边缘之外,逃出手去。不由一口怨气,全落在麟儿头上,心中竟恶念横生,也将身法一缓。 那冰绡衣袍飘忽,满头乱发,直竖如柴,双眼觑定麟儿,发出两道碧光,使人增加不少寒意。双方势子都缓,而且布满了内家罡煞,举手投足,即可毁人于俄顷。群匪屏息以待,眼睁睁渴望这一场扳回全局。惠元龙女,想法又是不同,看铙钹僧那付饮酒食肉的馋相,根本不把毒龙叟放在目中。 双方一声大喝,声动全谷,响着雷鸣,毒龙叟竟施煞手蚩尤掌,一出手,便是腥风扑鼻寒气袭人,如聚雨奔涛,一下将麟儿笼罩在掌风人影之下。麟儿也用昆仑镇山掌法七十二式斩掌、“雾掩云山”、“擎天一柱”、“屈指弹龙”,点、崩、拿、绞、劈、扫、挂,手脚上全是上乘功夫。 场中一老一少,采取猛攻硬拆,周围十余丈俱见人影翻飞,煞风怒作,二十余招已过,双方兀犹胜负难分!只看得龙女、琼娘,变颜变色。惠元一双星目,更是杀气横生,几番想帮仗,但意神之间,铙钹僧一伸懒腰,立有一股无形劲道,把他挡回。麟儿功力,难望老魔深功,时间一久,不由额角见汗,浊气上浮。七十二式斩龙掌,正用到“大力伏魔”,身子一翻,掌如掣电,怒卷而出。毒龙叟狂笑一声,挫腰吸腹,“横架天梁”,同时左手往前一推,冰魄神光如山崩海啸,正对着麟儿心腹要穴。铙钹僧却是一声怪叫,挥手之间,那啃残的一段狗骨,出手便碎,化为-簇箭雨,朝着毒龙老怪颜面之间,激射而来。双方势子都急,眼见不死便伤。 空中人影一晃,突落下一中年美妇,从旁边打出一股风力,将那箭雨吹斜,同时双掌直劈,左手把毒龙老怪的掌力封住,右手挥弹之下,更把麟儿震开,口中低喝道:“偌大年纪,怎和孩子家一般见识?”铙钹僧箭雨被吹,毫不为怪,反咧嘴大笑道:“老魔头,而今来了管头了!”那青衣美妇拿眼打量了一下怪和尚,不觉双眉微皱,立转眼望着老魔,见他冰绡袍上,被骨箭碎洞不少,不由暗里奇怪。原来他所着冰绡,系特种蚕丝和经猱毛所制,刀剑难断分毫,骨箭力道虽猛,居然能穿丝洞帛,这种功力,在江湖上即属少见。 毒龙叟眼望来人,面带喜色,即道:“夫人来得正好,这凶僧和小狗们至为可恶,速行助我一臂将他们一举擒缚,否则无以对掌门!”那妇人,正是毒龙老怪结发妻子扶桑姥姥,也是老怪最畏惧的人物!拾得子冷浮生,一见此姥,不由心里一寒,赶忙伏体拜见。在往日,扶姥姥对他最是仁慈,见则笑脸有加,今日情形,可大不同,寒着脸,把手一摆道: “起来起来,不用多礼!”语罢,掉转头却向乃夫道:“后生小辈,我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掌门人如认为非擒不可,可另遣旁人。” 稍停,往左右望了一眼,续问道:“云儿那孩子和你一道下山,难道独自回家不成?” 不问还好,这一问,却触发了老怪余怒,突把老脸一沉,淡淡说道:“夫人,你当她死了的好!朱家可没有这种女儿!” “孩子是妾身一手带大,我可不信她一时就迷真逐妄,背了本性!”扶桑姥姥,讲到此处,脸上早泛起一片怒容。在平日,毒龙老怪可吓得不敢回声,这一次,他一反往常,他突把老脸一沉,冷笑道:“你我已是两年夫妻,平日我总是尽情容让,这次的事,可算例外,孙女不肖,背长欺祖,亲敌事仇,这刑罚,在本门是罪大恶极,五马分尸,掌门人责怪下来,你我都得摊派不是。前日我已用重手法击她一掌,就是免使她重在人前丢人现眼,可是事出意外,她还活着不死,仗着夫人传她的琵琶七曲,竟一再助敌,如不把她击毙掌下,朱氏门中已无面目见人!” 语声末绝,琵琶之音,已袅袅传来,而且朱云英已从木屋内,缓缓而出。惠元惊叫一声,早拔步如飞朝着云英奔去。 云英伤势末痊,怀抱玄玉琵琶,忍痛而出,星眸中泪光闪闪,人如带雨梨花,举趾漫步,如风摇嫩柳,袅袅婷婷。惠元扑上前,叫了一声:“姊姊!”底下便是默默无言。云英停步不前,缀然无语,一付翦水双眸,却现出柔情万种,滚滚热泪,只管长流,蓦地长叹一声,扭转娇躯直往场中走去。 麟儿和龙女,也无法阻止,又担心她此后安危,不由心情大乱,也缓缓随之而出。到场中,毒龙老怪,铁青着脸,鼻息咻咻,抢步而出。扶桑姥姥,出紧随老怪身后,两眼注视乃夫,看情形,却在严防老怪,猝下毒手。云英垂首低眉,往场中一跑,低喝一声:“爷爷奶奶,不孝孙女云英,特来领罪受罚!” 毒龙叟双眸一睁,头上白发,根根直竖,那冰绡白袍,似因老怪身材暴长,而逐渐增大起来。轩辕、骊龙、灵活虎,三剑同时出鞘,琼娘也随着龙女,立三处,四人采包抄之势,团团将玉女围住。 双方均蓄势以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铙钹僧却捧着腰间的酒葫芦,对场中情形,似乎漠不关心,口中还时疯言疯语,恣情嘲笑!扶桑姥姥,此时已在老怪右侧,也未理睬云儿,却拿眼望着惠元,显系关心孙女着恋的人,人品气质,比麟儿上下如何?她喜怒不形于色,麟儿琼娘虽然心细,却也无法默察出来。 铙钹僧偏拍手大笑道:“祖母默相孙女婿,这一回,大概中意了!” 桑姥也不加理睬,却面朝毒龙叟低声喝道:“对付自己的孩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再说,眼前一般少年,虽然顽皮淘气,却决非奸佞之徒,云儿能知错,带回家中告戒便了!” 毒龙叟狞笑道:“姑息养奸,授人笑柄,牝鸡司晨,贵非一之家福!” 桑姥脸色一沉,轻叱道:“你这话语,用意何指?”毒龙叟避不作答,却对孙女暴起发难,身子一晃,控爪朝云英头上便抓。清啸起处,麟儿等四柄利剑,已冲天而起,但紫光电闪,龙虎翻腾,势如天河倒泻,浪海扬波,挟轰轰发发之声,朝着毒龙老怪身前直逼,凌厉之势,实武林中昔所未有。 毒龙叟扶桑姥姥疾退数步。突闻云英惨叫一声,本是跪在当场、此时却抽身而起。变生肘腋,莫知所白,不但麟儿四人,收招疾退,连铙钹僧也不觉为之骇然。琼娘和龙女将云英由地上抱起.仔细一看,不由心如刀割,痛哭失声。 从玉女口边到前脸,尽是鲜血,而且还汩汩直流,下额双颊部份,已逐呈浮肿,全身犹不断抖颤。那翦水双目,已失去往日光辉,悲惨之极。龙女不言不笑,脸上一片茫然,两手抱着云英,席地而坐。在平常,她素有洁癖,缟衣素裙上,绝无半点泥尘,此时却一反往常,什么都不管了。琼娘则眼泪模糊,轻将玉女牙关叩开,才看出她那致命之一,却是嚼舌而起。舌从中间咬断,肌肉收缩外翻,仅剩的点筋肉沾连,使人一见,只觉血肉模糊,惨不忍见。惠元半蹲半跪,血泪交流,手抚云英哭诉道:“云姊姊,你义比天高,命同纸薄,惠元恩德未酬,恕我此时不能追随地下,待返师门交接一切后,思酬怨了,也是我向姊姊报命之时!”他大约伤心已极竟朝玉女一拜,人即跃然而起,仰天一啸,响遏行云,那啸声,也不知有多少悲痛?使人一听,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他缓缓朝着毒龙叟走近,星目里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是充满怨毒。饶他毒龙叟功臻绝顶,阴残狠惊,也不由心头一凛,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惠元手挽灵虎剑,眼见一场凶杀狠斗,即将起于俄顷。 扶桑姥姥,关心孙女安危,一反往日镇静,人如浮光捉影,早飘向孙女身前,伏身察看伤势,脸上似乎带着一片绝望情景,惊叫一声:“苦命娇儿!” 随又喃喃自语:“事情如此,我还存什么奢望?” 可怕之事,纷至沓来。一声“阿弥陀佛”人影晃动间,青莲师太,如秋叶堕地,无息无声,怀中正抱着一具女尸。那是袁玉英死后遗体,青丝半断,颜面如生,只是双目未合,嘴角间还挂着几丝鲜血,因为死的都是少女,而且她们都是兰心蕙质,艳绝人寰的月下娇娥,她们本身绝无过恶,可是都陈尸眼前,作为魔爪之下的牺牲品,这那能不使人痛心万分? 此一攻心战术,足使正义之士豪气干云,而使那些存心邪恶,手带血腥的人,自然怵目惊心,魂惊魄落。刹那间,匪中头目,竟有不少的人,掩面而逃,袁非和毒手鬼王,虽然力加阻止,挥拳挥杖,杀鸡骇猴,但后面的人,却怒吼一声,手按匣弩,引势待发。所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大敌之前,士心瓦解,甚至倒戈相向。只要来一个内外夹击,天大的本事,也得伏诛于正义之前。袁非和毒手鬼王,相顾一惊,赶忙见机缩手,静立老怪身后,群匪虽然一哄而散,但毒龙叟却视同未观,脸上阴晴不定,口角间还冷笑连连。惠元正待伏剑出斗,老怪已把煞气布满全身,准备一出手,立将元儿毙之掌下。 扶桑姥姥,见了袁玉英的尸骸,脸上更增悲戚,又不断打量了毒龙老怪两眼,正待朝青莲师太发话。铙钹僧已挂上酒葫芦,赤着一双腿,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口中叫着道:“阿弥陀佛,虎毒不食儿,老魔你把自己的孙女也害死了,足见比毒蛇猛兽还恶,如今发妻也来劝你,仗着肉角已除,了无所惧,你真认为人世间没有人可把你制服么?”老怪怒吼一声,大袖一扬,平空拔起丈许,双掌挥动间,连环三式,交替攻来! 铙钹僧跣着一双足,所及之处,石头上都留下一种很清晰的足痕,出招更是神奇妙绝,举手投足,都使人莫测所由。 两人愈打愈快,最后几难分辨他们的身影,只觉有两团黄白光华,在空中滚来滚去,剧战总在六十余合以上。蓦地白光遽降,毒龙老怪现身,他不但脸上浮肿,口角间也渗出鲜血,显然落败受伤。铙钹僧也随之落地,这时却一本正经道:“你如再用一身所学,毒害武林,下次相遇,莫怪我和尚更下毒手!” 老怪铁青着脸,戟指扶桑姥姥喝道:“你还不把她尸骸负之返山,一同向掌门谢罪,如果责怪下来,那时悔之已晚!” 桑姥也无好气,立即报以恶声。老怪狞笑不语,携着群匪,冲出绝谷而去。 铙钹僧指着惠元和麟儿,也厉色告戒道:“劫运已起,从兹更甚,他这一去,玄风老道绝不会就此甘心,说不定因为元儿,崆峒教主将首蒙其害,我化身无术,老大和老二,又不愿插手多管闲事,事情愈弄愈僵,凭你两人,持剑追击,就可一了百了么?” 又伸手打了一个呵欠,徐道:“未来之事,佛祖或自有安排,而今救人要紧!” 这句话,对惠元无殊醍醐贯顶,甘露淋心,不禁喜极而泣道:“师傅,她还活得了么?” “活倒不成问题,但此后恐将变成一位哑女!”麟儿和惠元,竞一同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她于我们危难之中,冒险相就,这份义气,绝非常人所能及万一,别说是哑巴,再厉害的残废,也绝不会有人嫌她,只请恩师从速解救!”铙钹僧把两人都踢了一脚,喝令起来立着。师太告诉惠元,玉英断气已久,本事天大,也挽救不来,从速力求成殓,运回祖籍。 麟儿和惠元,自然又引一阵伤心。金牛谷这一仗,虽说凶徒伏诛,大仇已报,然而弄得两败俱伤,琼娘和麟儿,比别人自然更觉难受。铙钹僧看了看云儿伤势,不由叹道:“在往常,这种伤势,倒不足奇,只是她已中了蚩尤掌,余毒未断,舌头受创,毒侵肌理,创口永远无法恢复,把一位活生生的女娃儿,弄得有口难言,这责任,应由她祖父担任!” 桑姥从不向人服输,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强微笑道:“长者玩世风尘,心存仁惠,举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云儿如能获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浅!”说完,竟也朝着铙钹神僧,深深一福。 铙钹僧微笑道:“承奖承奖,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宠若惊,只是玄门功力再深,她这创口,实难来复,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说吧!” 他向琼娘要过针线,手朝玉女虚空几指,即把穴道封住,专就这几手,扶桑姥姥即怔在当场,暗道:“对空点穴,出手无风,此人武功,真已达化境,看来阴山派,迟早要毁在人家手里,我何不早自为谋?”铙钹僧把玉女牙关,轻轻一叩,下额即自动脱开,两手夹着玉女舌头,朝外一拔,那受伤的部分,立时脱出口外!别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诙谐,此时却是一丝不苟。从那又脏又破的僧袍里,竟拿出一瓶红色药粉,用手指挑了一点,朝着舌上一弹,说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过多,本朝上卷,显得血肉模糊,此时却缓缓往下伸。 铙钹僧手法俐落,沿着断裂之处,把肌肉理好,一时运针如飞,把创口缝接后,合了下额,塞了一颗丹丸。却笑对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了、但舌头却无法复元,我和尚管闲事,只能到此为止,俟有机缘再说吧!”又朝龙女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把人交出,让她祖母带走么?谁愿自己的儿女,在外飘泊?”惠元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操之过急,贻自误人,难道你们专为儿女之情,不顾一切么?” 这无异对在场的少年男女,当场棒喝。扶桑姥姥从龙女手上,接过云儿,龙女得过她的传授,对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后,两手抱着玄玉琵琶,恭谨奉上。琼娘自也随在龙女身后,帮助料理,这种儿女温情,自是感人已极。桑姥不由手挽两女,淡淡一笑道:“长年蛰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变成老怪物了,往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觉哑然失笑,云儿举动,无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决定设法让她和你们聚在一起。”语声稍歇,又见惠元痴若木鸡,不觉为其怜恤,竟探手怀中,取出一本薄书,授与元儿道:“云英少小娇弱,一切全由老身抚育成人,她娘倒落得轻松,幼年从老身习武,即纯依此本,略加琢磨,所习却颇为不俗,今以此相赠,以此把玩,于本身不无小补,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将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恼!”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这位武林奇妇人,似舍不得离开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男女,临走,还轻微叹息着。他们都列队送别,眼角间都涕泪涟涟,挥手之间,人影一晃,立即冲出绝谷而出。想到玉女情义,男女四人,不觉大为苦恼!铙钹僧手朝龙女一招,龙女走近,他暗里指示机宜,并着立即动身。麟儿和惠元正想动问,龙女却先笑向麟儿道:“小妹有事,从不对你隐瞒,这一次,师傅特一再叮嘱,绝不准露出半点口风,恕我不能违命,只等玉姊成殓后,我又得和你分别了!”麟儿心中本怀着隐痛,有了龙女在侧,心中似乎获得安慰不少,他对袁玉英本无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却不料对方情深一往,千排万解,总无法打开这个死结,留发示爱,至死缠绵,这对麟儿,不能不认为是一种憾事!龙女和琼娘,自然了如指掌,正待入室着手成殓,入口处,突颤落数条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云姬却走在最后,还带着义勇寨几个头目,抬着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儿见过苍鹰老人,云姬早不待招呼,自动走近,朝着麟儿惠元,凄然一笑后,却神色庄严地静立一旁。她以前本爱着红装,形容娇柔之极,此刻却一反往常,红装换了青装,蛾眉不扫,脂粉不施,却变得异常淡雅清丽。 麟儿手挽龙女琼娘,让她们互相见面,二女也敬爱这种改邪归正的人物,互相竟异常亲热。此刻,连公孙虚和铁蓑翁,也到了场中,连同苍鹰老人等,由神丐一一向铙钹僧引见,因为异僧辈份太高,这一干武林长辈,此刻不免向人家执弟子礼,把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气得疯言百出,苦眉皱嘴,状至可笑。 铁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刚掌法失传,自己费了几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采出了数式,但深奥的招术,却均付阙如。巧遇这种前辈异人,自然不免有所请益。谁知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这糟老头,算是找错了对象,谁个不好问?却问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么金刚达摩,我和尚却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放着要事不办,却在此处瞎谈,旷时费日,岂不被神祖责怪么?”他可不管别人,说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却是异常奇特,而且还手足舞蹈,只有麟儿龙女,惠元和琼娘,心中一动,四双妙目,望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默记下来,等到铁蓑翁发觉有异时,他已如一缕轻烟,飞出绝谷而去。铁蓑翁不觉扼腕长叹道:“这位老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本门金刚掌法,适才竟已连环演出,不过特以散手方式,乱以他招,故使人难以发觉,只怪老朽一时粗心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错此良机,殊为可惜!” 公孙虚却目视麟儿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辈不必着急,那旷世奇招,此处自有入学全,何必舍近求远?”铁蓑翁立即会意,立着鳞几当众演出。公孙虚正待避开,铁老却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门,深具过命交情,何分彼此?” 麟儿将适才所见,略加整理,因为心中有事,却未凝运真力,仅将动作形式,从头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铁蓑翁不住点头,因为拳招中还藏着内家决窍,他索性将一已所得,全部公开,于是衡山派这久已失传的秘招,遽尔恢复。玉英成殓,全由青莲师太一手主持,几位男女小侠,均失声痛哭,麟儿似觉内心有疚,并向青莲师太一再谢罪。师太以玉英生前,麟儿对他有恩,婚事不谐,正是他情深重义之处,那能怪他? 赶忙慰勉一阵,并立即封棺。铁蓑翁和公孙虚,性如野鹤游云,玉英祖籍,遥程千里,运枢之事,由青莲师太洽商两人担任,自然一说即允。复伊之事,暂作了断,群侠即飞出绝谷,公孙虚和铁蓑翁,携玉英灵枢,飘然而去。 龙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辞别,并还笑劝道:“月元常圆,席终人散,人间事,苦乐参半而已,勉强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务艰难,峨嵋赴约,恕我不能同往。据师傅言及,我们所习所能,虽属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厉害的人物,如阴山五老之流,若非敌手。为着此事,连神山三老的首脑人物,元妙恩师似乎也在最近必须出手,这一来,小妹不能不有所担心了,抑郁伤神,善愁丧志,凡事必须看开一点!” 又摘取项下神佩,授与琼娘,珍重说道:“峨嵋之行多险,稍一不慎,遗憾千古,袁师姊之事,足为前车之鉴。小妹有幢剑相护,比你安全得多!师兄一身安危,关系武林劫运,身上之物,不宜动它,你就把此饰佩在身上吧!”琼娘正色婉辞。 龙女嫣然一笑,咬耳数语,只说得琼娘粉脸通红,娇羞万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顺势套在她的颈上,撮口长啸之下,神鹰凌空降落,龙女别过众人,笑脸上带着三分愁意,香风起处,袂举襟扬,两只神鹰,早已展翅直上,人在云端里犹不时回首反顾玉郎,不但把麟儿弄得失魂落魄,连其他的人也不觉为之陶醉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应拟作谋计。鳞哥哥,我们也动身走吧!”惠元一脸茫然之色,心灵上感到万分空虚,原有的天真活泼,此时早已不留痕迹,人更显得清瘦可怜。麟儿自然暗中着急,原拟着他早日返山,了除师门疑虑,但因他人重义气,言出必行,怎样劝也不答允。 两人都是难兄弟,而且同病相怜,他的话,麟儿自是言听计从,禀过师太,立决定朔江而上,赶赴峨嵋,搭救毕瑶出险。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同朝青莲师太笑道:“我们这些老不死,夹在年青人的中间,显得极不谐和,云梦道友,驻颜有术,江湖经验老到,孩子们就由她率领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无非已深知云姬确改邪归正,让她去接近这班少年男女,稍获慰藉而已。老辈三人,由神丐领先,清啸一声,千仞高峰,但见三条人影,如星陨丸,往下宣降。 麟儿叹道:“我们也就此走吧!”语毕,手挽惠元,回顾琼娘云姬一眼,双眸中含着一片凄凉,略一挫腰,即轻飘飘的直掠而出,脚踏松枝,“游蜂戏蕊”一弹便是十余丈远,急往峰下奔去! 云姬似也心神不属,笑问琼娘道:“此次巫山之事,他们两人,心灵上已受绝大创伤,你还得花费心血,相机化解,否则,江湖上险恶重重,难保不生事故!” 琼娘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误尽天下多少灵秀,他们什么都好,唯独这一事,却难得看开。谈化解,一时还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们的性情,此去能朝夕相处,正好就此讨教!”两人武功自也不弱,莲足一蹦,风送幽香,也一同飞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却不见麟儿惠元的踪迹,琼娘恐失连络,不免微觉心慌,云姬笑说无妨,竟领先沿右而进,巫山一脉,地形奇险,石堆列障,豹隐群峦,仰望穹苍,只觉山与天齐,云涌足下,伏看江流蜿蜒如带,一泻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涤尽俗尘,而产生一种清雅出尘之念。琼娘感喟原多,美景当前,无心欣赏,云姬却代为解说。每遇名胜,必须简述一番,琼娘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云姬莫不如数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深情逸事,言来也觉头头是道,这一来,自不免使琼娘问及峨嵋情景。 云姬略一皱眉,微笑道:“峨嵋派系川中主脉,除了四僧二道外,据老辈传言,还隐藏着两个至为厉害的人物。其中一位,辈份原不大尊,好象传言是位女的,但谁也没有见过,也从未出现江湖。掌教和尚,系觉明大师,为人至为坐大,也不知鳞弟怎样把这派惹翻,如果他们存心对付,把最厉害的人物,也请了出来,那危险之大,恐怕比金牛谷还要厉害十分!”此语一出,只听的琼娘心头一凛。 下了神女峰,便是一处山峦,山靠江边,颇多幽岩怪石。 麟儿和惠元,正坐在一处石墩之下,两人注目前视,她两人临近身侧,也恍如未觉,这情形,可以说昔所未有。 琼娘不觉揪然暗思道:“这可好了,绕下峰来,便是这等失魂落魄,峨嵋之约,只要人家略施小计,包管片甲难回!”正待出言埋怨。眼前白光一闪,麟儿惠元,现出一阵错愕之容。随眼望去,才发觉一椿异事。原来离此三十余步,是一处由河中直升而上的绝崖,少说也有十余丈高下。江流湍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花,这本是一种奇事,可供人观玩。崖头险峻,下丰上削,虽然离地不过丈余,平的人也可勉强攀登,但因前缘太险,只一跌落,立便葬身鱼腹,谁不惜命?愿拿性命打赌? 但此刻绝崖之上,却坐着一驼背老头,看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起码也在八十岁之上。他头上挽着一只发髻,身披灰布衣袍,虽然补缀重重,但显得异常干净。手上的黑竹钓竿,细而又长,论情理,急流之中,鱼儿存身不住,择此为钓,无殊白费心机。 可是,他偏得了一尾鱼,而且还是一尾份量颇重的鲜鲤。这条白鳞红尾,又长又嫩的鲤鱼,长几寸,少说也有五六斤重。沿江虽然水资丰富,但激流垂钓,能获取这么大的鲤鱼,却非易事了。琼娘见他兄弟两人,全然不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两人惊觉,赶忙招呼一同落坐。云姬笑道:“兄弟大约看出那驼背老人,钓鱼有趣!” “他钓鱼不用饵,单凭一丝数钩,分明依恃自力精纯,内功深厚,大鱼来往,巧展内力。鲤钩一刺,鱼即成擒。不过崖高浪大,功力不高的人,难如运用罢了!” 惠元虽曾遭云姬擒缚,而且几至丧失真元,此日相逢,却是毫无芥蒂,而且相得极欢。 云姬低语道:“你可知道此入门户?”元儿摇摇头。 “此人绝非川中土著,但停居此处,起码也在十年以上了。他出身来历,从无人知晓,也绝少与人互打交道。远在十年以前,武成林即注意此老,几回暗中派人跟踪,却发觉他在江滨之上,结庐而居,那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位七八岁的女孩,孩子除了全身臃肿外,别无异状。驼背老头,对她算是爱护有加,饮食衣着,必亲自料理,孩子称呼他为爷爷,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暗探头目,扮作附近百姓,想藉机和他混熟后,暗中盘底。无如老人讳如深,进入庐中,也绝无怒意,每日除了早晚必须钓鱼两次外,有暇则种蔬植果,恬然自乐。 武成林明知其为江湖隐者一流,见他并无窥寨之心,也就放过不管。最近半年,祖孙不知何往,盗首伏诛,在此间发现,宁非异事?” 云姬这一说,更引发了麟儿惠元等人的好奇之心。 琼娘依着麟儿,附耳言道:“要察看人家的底蕴,不如以诚相见,故示大方,果真是江湖侠隐一流,说不定被我们诚心相感,乐于见面,若是邪恶之辈,说不定他反要暗中探听我们了!” 惠元果然点首附和。距离老者垂钓之处,两丈开外,便是一处秃松,横枝逾丈,高与岩齐。四人将脚一点,跃落枝上、驼背老人,注目江中,心无二用,对麟儿等人的行止,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元儿虽然有事哽在心头,但平日那莽撞啤气,却是随时可以引发,双方半响不作一语,他早已忍耐不住,暗道:“待我借点事儿,找他晦气!”浪花一卷,金鲤翻飞,驼背老人,把手中钓竿,微微一抖,水里立冲起一股极细微的水箭,朝着那鲤鱼。惠元手上早折了一段松枝,随手一扬,隐含内家真力,但闻劲风呼啸,枝同疾矢,朝着水中刺钩,直奔而至。 元儿出手虽快,无如人家也并非弱者。驼背老人,仍若无其事,仅把手中钓,往底下一扬,无巧不巧,一竿竟打在那段松枝之上。 枝折落水,刺钩仍然射中鱼身,老人把钓竿往上一扬,白光微闪,呼然作啸,丝上那条又长又大的鲤鱼,却拍然作响,把惠元一张赛似苹果的玉颊,撞个正着。以牙还牙,以爪还爪,驼背老人竟出手惩治,这可苦了俏哪吒。横技之上,存身不牢,脸上一阵火热,还夹着一股鱼腥异味。枝头到崖脚,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功少稍差的人,怕不跌得筋断骨折,肉绽皮开。俏哪吒临危不乱,人到空中,立把真气一提,双掌朝下折,“灵鹰鼓翼”,借空气上扬之力,把下降之势一缓,旋用一式“落叶霞飘”,人如风吹败叶,竟随风鼓舞起来。 他也许想用轻功,把老人怔住,双手连挥之下,俏哪吒又复冲天而起,人如浮光掠影,惊鸿疾电,轻灵美妙,莫之与伦。麟儿恐他与人立起纠葛,笑呼一声:“元弟,快速来此!” 陈惠元复纵落枝头,玉颊微浮,剑眉掀动,显然又羞又恼!突闻一声娇呼:“爷爷!” 那声音如雏莺出谷,百啭黄鹂,清脆悦耳之极。 云姬忙低语道:“她来了,屈指十年,她自己由孩子变为少女!”言下似大有凄凉感喟之意。崖头已纵落一位少女,满头秀发,眸同秋水,身材倒不高不矮,只是额面和全身,显得臃肿不堪,那显然是一种病态。根据眼前显示,驼背老人,既已身怀绝技,却无法医治好自己的孙女,这种病,自然不轻!自麟儿惠元直至琼娘等,六双妙目,齐集中在少女身上,不由自主,那妮子一阵扭怩,好似自惭形秽般,不敢正目相觑。 她提着鱼篓,篓中却有鲜鱼数条,忽又娇唤一声:“爷爷!鱼已够多,提回家,让孙儿调羹作膳,美酒鲜鱼,又够忙半天活计受了!” 驼背老人笑了一笑,立即收取鱼具,双眸中神光一闪,蓦地一长身,由少女提着鱼篓,双双由十丈高崖。一掠而下,寒风阵阵,势同倒海排山,猛朝麟儿等所踏横技一碰,只闻克嚓一声,枝断如锯。麟儿等防不及防,朝下疾降。好在四人功力深厚,落地无伤,江涛折岸,水雾弥漫,老人和少女,转眼即消失所在。 惠元气极,不觉呸了声道:“这真是白日见鬼,找到他们,真得好好把那老小子教训一顿。”云姬回眸一笑,施眼色暗里阻止。麟儿双目,功能透穿云,此时却信停立江畔,凝神四瞩,显然在察看老者行踪,突把剑眉一挑,嘴角间泛起一丝冷笑,突然自言自语道:“这是武林长者对待晚辈之道吗?”琼娘知道他动了真怒,说不定又有一场狠斗,为免有误行程,多树强敌,不由婉劝道:“长辈中,有人专喜滑稽玩世,以恩师之尊犹不能免,麟弟何必为小事见怀?” 远处,突有人笑道:“到底女人比臭男子好!”语言娇甜,分明又是那臃肿少女所发。 惠元最气臭男子这付刺耳头衔,不由回了一句:“谁说男儿不好?”“你天生一付姑娘像,算是例外如何?”发话的人补上一句,并还传来那噗哧笑声。 把元儿气得牙齿痒痒,恨声道:“麟哥哥,我和你找她理论!”两人绕过崖脚,折向右转,数十步开外,江岩内陷,便有依自然之势,结庐而居,证诸云姬所言,一望而知为驼背老者栖息之处。麟儿止步,静候二女。头上微风竣然,有人从石壁上飞掠而降。惠元不甘遭人戏弄,反身折出一掌,这一下,自有六成以上的功力。来人不等落地,突将双掌一翻,竟把元儿打出的掌风,硬行封住。惠元立觉警兆连连,不由当场怔住,眼前所立,正是那臃肿少女。 少女略现扭怩,避开元儿目光,娇语道:“祖父传言,谓适才所为,不过卿以相戏,如下嫌蜗居简慢,不妨稍作栖止,薄酒鲜鲤,虽然难以言敬,究有别于盗泉!”这一来,无异于前倨后恭,且别瞧人家生得臃肿,但言谈雅丽,何尝不是可儿? 麟儿正待回答,眼前红光微晃,俏琼娘已随着云姬,姗姗而至,但闻云姬接口笑道: “武林后进,得蒙长者垂青,敢不登门造访?就烦妹子引路如何?”少女淡淡一笑,遂也不再作客套,往前领路。 沿着江岸石壁,走近庐居,那驼背老者,已背手檐前相候,麟儿和惠元,抢先一步,竟以晚辈叙礼。 老者手挽麟儿,却受了惠元全礼,云琼二女,正待下拜,少女赶忙阻止,只好作罢。进入木屋,虽然异常简朴,但桌椅之属,却是洁净异常,屋分内外两层,木架藤壁,以岩作顶,别具匠心! 少女俟客落坐,立烹泉作饮,举火为炊,大事张罗。琼娘和云姬,过意不去,略事寒喧后,即朗然入内,帮闲操作去了。老人健谈,江湖阅历也多,所知至博,言无不详,但一涉及自己姓名来历,即忙顾左右而言他。麟儿、惠元,因身在客边,探人底蕴,又为江湖所忌,遂也不再问及。老者对麟儿所背双钹,似乎注意非常,言谈之间,不免涉及。 麟儿笑道:“这位传恩师,以前辈所知之广,言来自然熟悉,神山三老,为儒道僧结义而成....”老者双眸一睁,眼力现出一种异样光芒,缓缓说道:“那是很久以前,听人传说的老辈人物,虽谓仙术名家,驻颜有术,然也不应还在此时传徒,其中的确有位神僧,素以恢谐玩世,铙钹所照,魔影潜踪,是几时,他将此物传你,可否给老朽一开眼界?”麟儿,道及经过,并含笑递过双钹。 老头很郑重的注视铙上符录篆文,继而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明哲保身,不问世事,实违背武以卫道的本旨,百今连这几位神仙人物,竟也插手,我又何能置身事外?” 语罢,一双锐利目光,却落在元儿身上,只看的元儿满怀疑惑,暗道:“这老儿来意不明,而且举动奇特,他对麟哥哥,显得异常客气,对我,却另是一付态度,否则,磕头时,也不会专拉麟哥哥了!……” 老人并向元儿问话:“你背上所负,似是崆峒一脉所传,最为珍贵的神俞灵虎,如果我老眼未花,陈太清应是你的授业师傅!”当着人家的徒儿,直称其师名号,这不但是倚老卖老,更是无礼已极,但有一桩,若是门中长辈,自然可以另当别论了。 元儿受恩师扶养培育,师徒不啻父子,本门之事,大悲真人几无不言,而玉锁夫人,因已无所出,更爱之有逾子女,从未言及,崆峒派还有长辈存在人间,更没有听到有什么驼背长者或师执。 经元儿据实相告后,老者又复问道:“他夫妇近况如何?”元儿又是一惊,这人穷根究底,居然一步紧似一步,内心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把师娘病况,告诉了老者。 老者掀眉微笑道:“五行掌力与太乙五灵,异曲同工,但锻炼时,前者却难得多了,距等而进,水火失调,最易走火伤身,半身僵直,难于转动,正是极阳生热,灼伤筋骨所致,要痊愈,除非太阴玉液、雪藕冰莲之类,松筋活脉,固本培元,绝难为功!”到此感叹一声,徐道:“天地虽大,无奇不有,但灵药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看来她只好坐以待毙了!” 惠元见他神色似有黯然之意,不由更加困惑,但对老头却已毫无厌恶之心,于是把此行下山经过,一一说了出来!老者见居然获得了灵芝天露及芝兰仙宝,而且还有绛雪九及雪藕之属,事完,可立即返山,藉此机会,正可报答师门。 寒喧半晌,那肿胖女妮,竟携着云姬琼娘,翩然而出,酒肴既俱,五味杂陈,菜香扑鼻,使人食欲大动。老者不觉捻胡微笑道:“这妮子往常除了弄得一手鱼羹外,什么也不爱作,今天却是特殊,看情形,老夫又得陶然醉卧,抱瓷而眠了,佳肴须趁熟,来!一同落坐吧!” 酒筵之上,谈笑风生,可是麟儿和惠元,伤痛难平,总觉悒悒寡欢,老者似乎业已发觉,双眉一锁,缓缓说道:“少年之士,该如车龙活虎,两位似乎心有不释,可否就老朽一谈?”这可把麟儿惠元难住了。一抹羞云,斜透玉颊。那胖女妮却把一付亮同秋水的眸子,落在元儿身上,眸中却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是怜恤和眷恋。 琼娘心细,似已察觉,和云姬相对一笑,并即代玉郎插语解围。 巫山之事,娓娓言来,儿女之情,却择要而述。玉英感恩致死,云英重义,嚼舌身,铙钹僧因情施救,各种情节,只听得老人和胖女变颜变色,尤其胖女更落下泪来。麟儿和惠元,竟停着不食。 老人点头叹息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贯怀良友,正是至情至性,饭后老朽尚有一不情之请,只不知季公子能否俯允!” 麟儿忙强颜显欢道:“承长者见重,有事只管明言,虽斧钺之危,亦不敢有辱所命!” 老人看着那臃肿少女,正待有所谈论。 少女神色黯然,竟借故离席。老者遂也隐约道出。原来这少女表字蘅春,为老者嫡孙女,幼年父母遽逝,赖祖父扶养,六岁时,也不知患了一种什么疑难之症,浮肿普及全身,老人为她各处奔驰,访遍名山大泽,草野奇人,竟无人能将病因找出,也看不出所患何病,十余年费尽心机,一病如故,近闻天山派有位神尼,可医怪病,老人遂携孙女,慕名访见,无如对方脾气也怪,奔赴天山后,但见白云如絮,古庙云迷,哪里有什么神尼的影子,于是嗒然若丧,至今晨始返原居,以致错过金牛谷一幕龙争虎斗的惊险场面。麟儿身上所怀灵药,无一不是地宝天材,老儿想出口讨取,为孙女试治。 麟儿慨然许诺,即说即给,绝无吝啬,把老头喜不自胜! 饭毕,云姬朝麟儿略施眼色,正待起身告辞。驼背老人大笑道:“本想随同诸位,一游峨嵋,无如老朽年事已高,只好隐伏此处,以终天年,未来有缘,或许自有相逢之日?’” 走出木屋,面对滚滚江流,似觉豪兴大发,竞伸手向惠元要过宝剑,又拍拍元儿双肩,微笑道:“崆峒昆仑,兄弟之帮,前人一念之差,却弄成世仇大恨,几至弄得不可收拾。你两人能却除私见,和好无寿,玉树琼花,交相掩映,尔后必为武林造福不小,可以预卜!季公子得师门奇艺,获神僧真传,武功之高,在江湖后辈中,已是第一人物。”至此手指元儿,续道:“你功力虽然不弱,但比人家却相差颇远,既然遇着老朽,总算有缘,这套剑术,对你关系颇大,由老朽演完全式,不妨注意领悟便了!” 飘然一掠,屹立江干,手持灵虎,双目凝注,还未动作,那灵虎剑立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忽尔银光匝地,匹练横空,灵虎剑卷起百丈银芒,洒下漫天银光,虎影奔腾,疾如电闪,森森剑气,-触肌生凉。老人像是虎跃龙腾,草飞免落,长俞起伏;形成一座浑圆银色光幕,一招一武,怪异非凡。 麟儿此时,已聚精会神,眼光却随着老人手中招式,周流疾转。惠元自老人一起式,竟自言自语地惊叫一声:“这是本门失传绝学‘一气两仪剑术’!何以会有人习此?” 少女蘅春,浮肿的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笑容,低语道:“招子不明,大惊小怪,真是呆子!”元儿虽然听得清楚,但全神被老者剑术所吸引,故也未与致答。转瞬间,四十九式已过。 蓦地,剑刃迎风,划空作啸,紧跟着便是嘶嘶之声大作,空中流云,一受剑气震荡便化作团团飞絮,不住的滚转翻飞,大江流水滔滔,似受着一股狂引之力,朝岸奔来。一刹那,波光云影,霞飞电掣,尉为奇观,而且疾风怒号,雷声大作,似觉天摇地动,海啸山崩,使人惊心骇目之极。 七十二式一过,波光乍敛,声如裂帛,怒涛又复退向中流,一切趋于平静,流岸上依然站着一位驼背老人,却显得老态龙钟,衰弱已极,如不亲眼见过谁又知道他身怀绝技? 麟儿拱手笑道:“老前辈,功臻绝境,几可出入青冥,辱承赐教,感激无已!” 元儿早已跪在地下,一脸至诚道:“弟子愚顽,竟不知长者是本门老辈……”驼背老人替元儿纳剑还鞘,并一手把人挽起,笑语道:“老朽不但无门无派,而且也无姓无名,与你师门绝无瓜葛,今日之所以如此,不过见你和季公子,原是难兄难弟,如果功力相差过甚,岂不受人奚落?” “干脆,既愿成全,一发成全你到底便了!”随探手怀中,取出七双亮光闪闪之物。琼娘一见不由惊叫:“这是铁燕金钩!” 老人一怔神,点头不语。琼娘睹物伤人,不由想起死去父亲,星眸中热泪盈眶,便就老者手头之物,请赐一观。果然是一双形似燕子的东西,嘴有金钩,钩长两寸,上有针孔倒刺,大约内含毒汁,中人必死,而且入内倒不易取了出来,掀燕双翼后掠,前缘锋利如刀,色作银白,精光闪闪,耀眼生寒,显然是前古太白金精所炼,武林中倒不知谁有这种奇艺,竟能巧夺天工,匠心独具。 老者看了琼娘一眼,不免动问何以熟悉此物?琼娘便把父属崆峒,与阴山结仇一段,说了出来。老者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段历史,不过,你父所用之物,虽然与此相似,但绝不会是这七双。隋唐之交,威震武林的海天一燕,就以这几双铁燕驰名,晚近武林虽有巧匠,制造之物,略具雏形,但和这七双一比,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琼娘不由恍然大悟,始知先父所用,还不是真正最厉害的一种,只好收泪谢教。 老者将暗器授与元儿,并淳淳告诫,不到身受危险,威胁生命时,铁燕金钩,绝对禁用。元儿自然如命受教,旋即和老者以及他的孙女,泪别起程。少女蘅春,对惠元似觉依依不舍。元儿义气最重,蘅春那份情意,他也不是不知道,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沿着江北,直赴峨嵋,长路漫漫,如不使用轻功,自非短时可达。前面神丐三人相距已逾百里,按说联系颇杂,但老叫化江湖经验极丰富,他各种连络暗记,又都传了麟儿。每到歧路迷惘之际,只需麟儿稍事察看,即可获得正确行踪。 元儿好奇,不由大惑不解。云姬贴身微笑道:“你也不看看有的地方,堆着两三个鹅卵石么?根据石子的数目,即可获得他们的方向了!”元儿不由恍然大悟。 一行数日无事,默计峨嵋约会之期,仅有四天,渡喜陵,过壁山往前尽是山路。瞥见路旁几株松树上,树干上却嵌着两颗小石,惠元笑道:“此处往西,并无歧路,用不着什么暗记。难道云姊姊又有什么解说么?” 这一声云姊姊,叫的云姬笑的更甜,秀眸几转,心头思索,却也不得其解。鳞儿脸色一变,惊叫道:“敌踪已现,从速与师执长辈,互相会合,以免变生肘腋,猝不及防!” 从壁山至永川一带,地形多山,山虽不高,但苍松翠竹,互傲风寒,怪石层峦,绵连不已。人行其间,至难发觉,从午至黑,前面的人,不但没有追及,而且那联络暗记,也从中途逐尔消失了。 夜幕低垂,天已大黑,朔风呼啸,寒意惊人。四人不觉心头微悚。瞥见正西山峦之上,泛起万点银光,光从云端里,反射而下,映人眼脸,似有无数繁星,在空中盘旋不定。乍见之初,几疑天地有变,星舞云飞。云姬玉容微变,竟顾不得招呼麟儿,微挫柳腰,往枝头之上一纵,即飞身朝前追赶。 惠元也清啸一声,啸声里充满凄凉,随即卸尾直上,疾如星驰电掣,劲矢惊涛。琼娘手挽玉郎,低声叹息道:“想不到巫山之行,激起许多惊险,而今余波未已,魔劫重重,愚姊只有默祈冥苍。假如天降灾星,一切让琼娘身受!”又复悄语低问道:“袁师妹之事,你还耿耿于怀么?霞妹之言,望你记着才好!” 麟儿凄然不语,但手挽伊人,施展绝顶轻功,往前奔去。那山峦,树木本多,但千株绿竹,随风飞舞,簌簌之声,扣人心弦。 麟儿一到,见惠元正蹲在一斜坡之上,为云姬推拿穴道,不由大感吃惊。论武功,以云姬身手,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人物,竟于转眼之间,不但被人打败,而且还弄得不能动弹,就以麟儿目前的手法论,也没有这样干净俐落。 细把伤者一看,她眼犹睁着,脸带惊愕之容,脉息和常人一般,了无异状,这种点穴手法,似又高人一等,竞连麟儿也无法分辨出来。 好在昆仑源太清神罡,系道家至高无上功力,一经施展,功效特殊。云姬睡醒后,不由摇头叹息连声。麟儿惠元,惊问所遇,她皱眉苦笑道:“此话说来近神,但亲身所历,又不能不信从飞行之处,到此山峦,也不过八百余步,在我们看来,几乎一蹴而达。也许由于我性子过急,竟未和麟弟同往,刚到峦边,一落地,即有万丝银光,朝我眼前一照,便什么也看不清楚,鼻中突闻一阵清香,似有人在我身上轻轻一捺,从此什么也不清楚了!” 惠元接口笑道:“待小弟飞来时,除了姊姊伏在坡上外,余无所见!” 麟儿秀眉一挑,气道:“我就不信人世间有鬼狐一类的人,可以出神入化,总有一天会遇上,那时手底分强弱,剑下决亡,才看出谁是弱者!” 大竹一株,就在道左,竹干上,竟刻着几行字迹,那分明是用一种指功所书,书法媚秀,似出自女人之手,写的是:暴虎凭河,愚不可及,再往前进,自速其死! 寥寥一十六字,把麟儿惠儿,不觉气苦。 --------- kobbo ocr 第 四 章 乔装盗宝 麟儿立感到自巫山之行,每落败仗,虽然迭有奇遇,武功上逐渐增高,但毕竟因为修为日浅,每遇到江湖上那最厉害的人物,却仍觉自己的武功,殊不足恃。这一来,不禁感慨愈多。 元儿心头火发,反手一掌,将那大竹劈倒,气愤愤的朝着麟而道:“麟哥哥,别再为这些事情多作考虑,武林道上,多的是鼠偷狗盗之流,专一缩首畏尾。我们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真正她明枪出阵,互较身手,如果她胜过我们,我陈惠元才深深佩服!” “凭你这点本领,也在此胡吹大气,真是无耻之尤!”语音娇细,分明出自女子。惠元勃然震怒,一耸身,“惊鸿冲天”,拔空十余丈。居高临下,俯瞰全山,往西南西北两处,仔细搜索一会,毫无所见,不由懊恼之极,垂头丧气地返回原处,琼娘不由拈巾微笑。 元儿说道:“人家肚也气破了,那恶婢却偏龟缩不出,你不替人代出主意,反讪笑为乐,难道还幸灾乐祸不成?” 他们情同骨肉,小节原自不拘,彼此埋怨两句,原是司空见惯之事。琼娘漫不为意,微笑答道:“都是你自寻苦恼,怨得谁来?” 惠元惊问其故。云姬却代琼娘答道:“这道理,说来简单之极,因为川中四处都是山地,人家只需择地掩藏,你本领再大,也无法觅获,敌人故意激怒我们,迫使我们挺而走险,或分散实力,她好乘机袭击,适才你劝你盟兄见怪不怪,为何自己却凭地迷胡?无怪你琼姊姊要讪笑你了!”元儿不由哑然失笑,忙手挽着麟儿,往前进发。 天山神丐和青莲师太等三人的行踪,本由神丐用堆石子的方法和后面的人,互相连络,可是愈往前行,连络暗记,竟尔消失。从壁山至隆昌一带,一路均是重山峻岭,不但山势绵延,而且为盗匪出没之地,虽经官军几度围剿,只因林木岩洞太多,每值官军一至,群盗立即化整为零,一俟凯歌言旋,又立即起而为害商旅,弄得附近县府,头痛异常,只有假装不见,任其生长,好在盗贼有眼,对群侠尚未阻扰。 西行半日,前面师执长辈,竟不见半点行踪。麟儿叫了一声:“糟糕!”惠元也奇怪道:“三位师伯,都是江湖经验至为丰富的人,尤以天山前辈,更是刁钻古怪,走在后面,绝不至丢下我们不管,峨嵋派执川中武林牛耳,而且派了极厉害的高手,东下阻挠,莫非三位师伯,遭敌人陷害么?”麟儿点头不语,脚下更加紧脚步,往前进行。碰巧天气阴沉,忽落下毛毛雨,惠元顾及二女,倡议觅地休息。 云姬笑道:“你们已练就罡气防身之术,雨雪难侵,就是琼妹,乾元内煞,也有六成功力,真正怕雨的,还是我一人而已,不过我身上带着雨套,披在身上,再大的雨,也无法透过,倒不劳诸位担心呢?” 穷娘笑了一笑道:“山中草木,挨衣而过,如带着雨点,打在身上,一样的把衣服弄湿。依我看,还是觅地躲雨为宜,前面不是有所破庙么?吃过干粮,稍作调息多好?” 一所华光庙,却坐落山之半腰,山并不高,虽非濯濯童山,但地为砂质,树木稀疏,时属仲春,犹显得一片凄凉。 麟儿惠元,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觉朝后招呼一声,立即加紧脚步,往前飞跃,琼娘和云姬,也卸尾而至,沿着一条石径,直抵庙门。庙以年代久远,门窗匾额,都已腐蚀坠落。 麟儿和惠元,让琼娘云姬,先行入庙。一进门,男女四人,不由吓了一跳。原来庙里的神像,本已破旧不堪,也不知被什么人移下神座,置诸两旁。神座上,却另有三具神像,那真是肉身成圣的活神。靠左,化子打扮,打狗捧犹执在手中,当中,却是一位比丘尼,手里的铁拂尘,犹随风飘忽,右面则是一位衣着槛缕的老者,他门都如泥做木雕,一动不动,老脸上都满涂烂泥。不用细看,这三人正是被人家做了手脚,失去连络的天山神丐、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论武功,他们已是武林一流人物,绝非寻常可比,如不是被人制去机先,点中穴道,那会任人如此捉弄,变成木偶泥人? 麟儿等人,赶忙跳上神座,把三人脸上的污泥,先行取下,用太清内力,把穴道解开。 天山神丐,第一个回过气来,眼睛一动,即大声嚷道:“老叫化这一次算是栽到家了。” 麟儿不好直劝,却眨眨大眼,满脸凄凉,一脸苦笑道:“为了小侄,害得师伯几番遭人暗算,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老乞丐哈哈长笑,声震宇瓦,大约借笑声排除胸中积愤,使人产生一种比哭还难受的感觉。继而长叹一声,宛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手抚麟儿肩膀,羞惭满面道:“我也是久涉江湖的人物,大江南北,提到老乞丐,无论黑白两道,多少都得敬仰三分,想不到赶赴西川,除在江沿,只看到有一种奇异灯光,在我们前面晃动外,竞连人也无法分辨,即被人用对空点穴,将我三人制倒,名符其实的变为泥做木雕!” 麟儿惊叫:“又是那提灯女人!”天山神丐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着?你已和她会上面了么?谁有这么高的武功?” 麟儿把云姬被人点倒之事,一一细说,只听得天山神丐不住的摇头。恰巧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也于此时分别被琼娘和惠元救醒,闻及此事,苍鹰老人,立陷入苦思,青莲师太则悠悠问道:“那女人貌像,云道友可曾看出是否窈窕身材,貌似倩霞侄女?” 云姬笑道:“她一出现,即用强光把我眼睛照住,随即用点穴术弄得我神智昏迷,不用说无法看清面容衣着,连影子也无法看到,不是闻到她的香味,根本还辨别不出她是女人,自出师门,江湖浪迹,这一次算是栽到家啦!” 青莲师太,拿眼望了望苍鹰老人,一脸严肃道:“二十年前,大江一带,据云出了一位艳绝江湖的怪女子,手中提着一盏奇异灯光。不但武功卓绝,那性情更是喜怒莫测,一举一动,如九天神龙,难见首尾。但此女在江湖上不过如昙花一现,据一般传闻,说是峨嵋高手,惟真情实事,使人无法测知罢了。苍鹰道友,出自巴山,或可知道此女一二……” 苍鹰老人摇摇头,脸带困惑道:“峨嵋派在蜀中潜力最大,据说有一位极厉害的女子!” 老少计仪一阵,却也弄不出半点结果来,只好存疑,苦只苦了麟儿和惠元,两人空有一身武功,但当着自己的面,同行的人,被人戏弄,竟无法看出敌人行迹,不由对自己的信心大减。神丐三人,仍然走在前面。 春花含笑,百卉争艳,江南春色,撩人情怀,玉英之凄然物化,云英之生死不明,一则负疚殊深,一则怀思不置。麟儿和惠元,天真活泼之状,较往日已大为减低,虽则美景当前,仍无欢愉之色。 这一日,已抵荣昌附近,惠元倡议,进了饮食后,视天色早晚再行赶路。云姬拈巾微笑道:“元弟弟可不是四川人,几时学会了川中习俗,藉喝茶消磨时日?” 琼娘抿嘴笑道:“他学会了几句四川土话后,每以川中自命,人家笑他是膺品,可把他恨得牙痒痒的,你当着面说他不是川人,无殊揭他疮疤,他不把你气坏才怪!”元儿作了一个鬼脸,携着麟儿,往前奔去。 驿道上,茶店极多,两人拣了一家茶社而兼客寓的老店,不但可以呼茶解渴,而且还可以沽酒买醉。 惠元凄然一笑道:“此处后有松竹之胜,前有小桥流水之雅,虽说杯酒消愁,事属不确。然而美景良辰,赏心乐事,又何必当面错过?”麟儿自有同感,于是一同进店,唤来伙计,弄了几样时新细点,连酒带菜,两者同上。 云姬把那翦水双眸,朝着两人扫了一扫,不由娇笑道:“日已西斜,进城投宿,犹不如此处清净,干脆,久坐一会,天黑后着店家准备两间上房,住上一晚,明日赶路,岂不更好?” 麟儿和惠元,自然点头应允,并还立即看过房间。正值华灯初上,门外忽有一种娇滴滴的声音,招呼店伙道:“店家,此处可有空房?”声音虽然娇细,似若有气无力,但语音清晰,字字悦耳。 开店的人,都是看人说话,见钱眼开,店伙走出门外,立闻那冷峻语声:“本店住客已满,无屋可容,此处离城不到一里,就烦贵客移玉!”随着那女子同来的,大约还有一位生病的老者,先是几声干咳,然后一阵喘息,语音上气不接下气,一昧的向店伙恳求道:“掌柜的,请你行行好事!我是一位生病的人,因为过份劳累,又患上了咯血之症,委实无法支持了。” “店家,不论什么房间,只要有一床,让我躺躺就行,我跟前有孩子服侍,一切绝不劳贵店担心,如蒙惠允,真是感恩不尽!”店伙还想推脱。季嘉麟侠义天成,本来酒到唇边,早已推酒而起,缓步出门,立将店伙喝住,并还怒斥道:“开店的人,不能与客人方便,尔后你是否需人上门?我隔壁犹有空房,为何不让人家居住?” 麟儿衣着极为华美,又是武生装束,店伙那敢怠慢?只好讷讷改口道:“那屋子原本有人定住,不过今晚可能有事不来,既然客官这样吩咐,小的就让他们住在你的隔壁便了。” 老者喘着气,顿首为谢,因为他抚胸垂首,没法看清他的颜面,不过就衣着轮廓,此人一青衫,冠履不整,可能是一位五十以上的落魄文人。 扶着他的,却是一位青衣少女。门口有灯光射出,那女的偶尔抬头,一瞥之间,几使麟儿惊叫失声。原来这女的太像龙女了,芙蓉面,柳叶眉,粉黛不施,而雅丽天成,瑶鼻凡唇,娇憨万分,不是龙女喜欢着白,头上还夹着紫阳夫人亲自为她佩带的蝴蝶夹,几使麟儿误认为龙女到此。 无巧不巧,四日交投,那女子似觉微微一怔,忙含羞带愧的垂着头。那女子又复敛扶为礼,越过麟儿,扶着老者,由店伙领着,入房休息去了。 麟儿心目中,最爱的是自己的娇憨师妹,对这位荆布衣裙,伴着抱病老父,而容颜又酷似师妹的弱女子,似乎产生一种极大的同情,如果龙女能伴着自己,则这种微妙情感,可能由师妹取而代之。想着想着不由呆了一呆,又怕琼娘和惠元,发觉笑话,只好缓步返座。 用过夜膳,略事寒喧,琼娘不由笑道:“我们何不回房,卸去草囊宝剑,谈笑调息多好?” 卧息之处,原在后进,由厅前直入,左右两旁,便是许多房间,琼娘和麟儿,原只有一壁之隔。卧室原分几等,麟儿等人所住都是上房,进入琼娘住处,茶房已把房间,收拾得异常洁净。还未坐定,忽传一阵筝声,少女清歌,也随风飘入。鳞儿原知音律,一听之下,便知弹者不凡,少女歌喉,更使人陶醉,所弹所唱,原是晚唐顾尤所作的诉衷情。缠绵悱侧,韵味极佳,词云:永夜抛入何处去?绝来音。香闰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急?怨孤裳!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琼娘朝着玉郎,微微一笑道:“男女相思之曲,原是脍炙人口,尤以心有所感的人,最易着迷,能弹此调者,想是可儿,既有流水知音之感,何不入内彼此慰藉?”原来琼娘还没有看出,那妮子的身材脸儿,酷似龙女,信口一说,原是打趣玉郎为乐,可不知麟儿却以为她看出人家的脸容,故意调笑,不由满额飞红,意态大窘。 女人原是多心眼的主儿!不但琼娘感觉奇怪,连云姬也觉事有蹊跷。筝声歌声,如流水呜咽,巫峡猿啼,顿挫抑扬,婉转有致,使人哀而不伤。 云姬暗中把琼娘推了一推,并还浅笑道:“诗所谓:“莺其鸣矣,求其友声?’既有雏莺出谷,而且意在求友,你我何不就此偷瞧一下,真正人家有什么困难,说不定王孙多情,一掷千金,利人利已,两得其宜,又何乐而不为呢?” 琼娘笑道:“只恐王孙多情,来者不拒,弄得四处拖拖拉拉,日后霞妹责怪下来,我可吃不消呢!” 美人的嘴,最不饶人,可把人弄得又气又爱,她还朝麟儿眨大眼,脸若春花含笑,和云姬一同起身离室,偷看那弹筝的妞儿去了。两室原隔着麟儿和惠元住之处,琼娘和云姬,可不敢挨着人家的门儿,作刘帧平视,只好假装院里散步,暗中却往那妮子房中,不住打量,一灯荧然,青光四烛,那景象似觉凄凉之极。 室门半开半掩,罗幕低垂,还不时发出几声干咳和喘息,大约老人业已因病躺卧,冗犹无法入寐而已。 少女就在灯前,手弄筝弦,自弹自唱,低回婉转,涕泪涟涟。 琼娘和云姬,这一下,可看清了,两人目定口呆,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琼娘感喟一声:“好像!”随着话声,那娇躯不由自主的朝着少女门口移去!少女恍如未觉,仍然是玉指翻飞,调弄筝弦。 由来红粉佳人,彼此惺惺相惜,何况还受着曲音陶醉?云姬和琼娘,自不觉暗中倾倒。 疑立半晌,店伙添茶侍客,偶经其处,一见门口立着两位淡俏佳人,不觉涎口笑道:“两位小姐,既爱听筝,何不入内小坐。……”云姬嫌他败人清兴,正待喝止,室内少女,业已发觉,来不及擦干眼泪,业已推筝而起,莲步轻摇,裙不带风,虽然是布衣裙钗,一举一动,却显得端庄雅丽之极,与龙女司马倩霞的举动,无不酷肖,越是如此,越引发云姬和琼娘的好奇,干脆赖着不走。 少女皓腕微抬,轻开室门,妙目相投,似惊似愧,一时呆住,竟尔相顾无言。还是云姬老练,微露皓齿,淡淡一笑道:“耿耿良夜,偶闻清歌,一时情不自己,循声而至,诸多冒犯,伏乞海涵。”不但俏语如珠,而且还盈盈一福。 少女淡淡一笑,玉颊泪痕未干,笑意中偏带着三分愁态,轻启朱唇,垂首应道:“身在客边,老父抱病,闲头金尽,道阻且长,百无聊耐之际,只有对筝舒愁,不图一曲俚歌,有辱清听,辱承垂问,益增汗颜,如不弃寒微,何妨入小室小坐?” 琼娘见她谈吐文雅,清丽出尘,和龙女一样的惹人怜爱,不觉眷恋之极,回顾云姬笑道:“既是这位大姊姊,一见如故,我们不妨略作打扰,只是恐惊动世伯调息,私心至觉不安罢了。” 少女笑一笑,肃容而入,还呼了一声:“爹爹,女儿有客来访。” 床上躺着的人,干咳了一阵,好不容易答话道:“琉儿,我躺着难动,你们不妨尽情一谈,消磨良夜,常闻:出外靠朋友,今晚,如不遇着那位年青公子,我们连住店恐都成问题。”语罢,又连连叹息了好几声。少女忙近榻前,替病人盖好被褥后,立为客人张罗茶水,然后灯前细谈。 那紫铜青灯,亮光不强,少女携一包白粉,撤在油内,粉末入油溶解后,不但灯光立泛青白,而且还有一种淡淡香味。琼娘不由大奇,询诸少女,从何得此,且步问对方身世。 少女自称四川梁山人,方姓,小字宝琉,为东川世族,慈母早逝,兄弟先后亡故,家道中落,稍剩田产,又为族中无赖,设法占盖。慈父思不过意,一气成病,积劳成疾,遂不时咯血,到春来,病即加剧,遂设法遍请名医,无如药石投下,难望减轻,私心察祭,莫如何从,自己年事也浅,而且又是女流,无可奈何,只好指望在亲戚协助之上。讲到此处,少女不胜扭怩,玉颊更赛似玫瑰,欲待停止不说。但禁不住琼娘云姬,一再怂恿。 西川乐山县天乐讲演,有一善而好施的员外郎金金羽,此人正是少女的姑父。独子金纶,为少女的未婚夫婿,此日远道西来,意在投靠,说来惭愧,然为搭救老父,不得不尔。 琼娘见她身世可怜,又有这样的娇憨美艳,而且玉郎身上,天材地宝,应有尽有,世之瘫痪,无疑药到病除,不由慰道:“姊姊不须为伯父的病过份担心,师弟嘉鳞身边,带着不少灵药,只要获取一丸,即可根除宿疾,至银钱财物,更是易为。” 琼娘随手拿出赤金三两,双手奉上,并笑道:“此微银物,聊充世伯和姊姊路仪,敬烦晒纳!”少女固辞,但经不起琼娘厚意,只好典颜受之!惠元和麟儿,藉口寻我两位姊姊,也走到少女室内,说也奇怪,那少女脸上,似乎现出一丝异样光辉,但极力掩蔽,未为人所察觉罢了。 琼娘代少女讨了一颗绛雪丸,告诉服法后,因为身子显得疲乏,男女四人,遂回房安寝。 翌晨,斜阳一抹,射入东窗,不但琼娘和云姬,犹拥被高卧,连麟儿和惠元,也都酣睡未醒。麟儿内功,比其他这几个人高,一受阳光刺激,潜意识的本能,促使自己一惊,坐起身来,立觉眼花头重,自己得释道真传,已练成百病不侵,延年却寿之境,怎么样也不会有这样反常的现象。观察睡在身边的惠元,见他鼻息非常沉重,拿手捏他的肌肤,竟也毫无反应,武林儿女,绝不至睡中失去机警,变成麻木不之仁! 麟儿知道事有蹊跷,而且情况严重,忙用蝻蛇内丹和绛雪丸,浸水天服,又给元儿如法泡制,头脑立转清晰,元儿也爬了起来。 惠元不失天真,揉眼问道:“麟哥哥,昨晚睡的好甜!” 麟儿苦笑道:“元弟莫嚷,赶决起来,我和你被入做了手脚,说不定还丢失了东西!” 元儿大吃一惊,枕上两把剑,原封未动,一付铙钹,也摆在床前,麟儿项下的神佩,也在闪闪发光,不觉心中大安,脸含微笑道:“兵刃未失,也未伤人,难道敌人想偷取你革囊里面的芝兰仙宝?”一句话把麟儿提醒,因为铙钹僧的六合神功秘要,其重要性比芝兰仙宝要严重得多!匆忙里,打开革囊一看,不由跺足叫苦! 革囊里什么都在,惟有六合神功秘笈,早已不翼而飞,仔细检查桌椅墙壁,却未曾留下半点痕迹,窗门半掩半开,一望而知为敌人出入之处。 惠元惊震异常,手挽麟儿,绕道户外,耸身从窗户进入琼娘屋里,一眼瞥见桌上留着纸条,书法韶秀,眼见即可知其出自女人手笔,略云:紫龙佩与六合神功秘笈,人以为宝,余戏而取之,垂手即得,三老门弟,如此而已,可堪一叹!姑念其年幼无知,倘能诚心悔过,跪叩本门祖师之前,妾当代为先容,既往不究,否则自蹈危机,悔将无及,请自图之。” 惠元惊叫道:“又是那提灯女子,做了手脚!只可惜无法见面!” 麟儿怔怔的望着字条,脸上时红时白,似惊似愧,半晌,才凄然一叹道:“一念善良,当面受欺,宝琉女原与我们现身斗法,只怪我一时大意,受人蒙混,却不自知,其实她这种鬼蜮之技,稍作防范,立可使其无法得逞。” 惠元如坠五里雾中,惊愕问道:“麟哥哥,你我几时见过她来?” 麟儿冷笑道:“昨晚弹筝的妙龄少女,也就是那盗书盗宝的人。”边说,边拿来药物解救两女。 元儿不由又是一悟,悠悠叹道:“她不是很像霞姊姊么?那么天仙般人的女子,谁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出人意表的事,这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琼娘云姬苏醒后,听说失书失宝之事,不由使琼娘大吃?痪僮愕溃骸氨鸬氖浠拱眨衽逑道ヂ卣泼沤崂胫铮矣上济媒栉遥缃癜讯В蘸笕绾味匀恕?br />  麟儿忙笑阻道:“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怪只怪我们江湖经验不够;敌人把迷魂药末,撒在灯里,我们竟毫无戒心,察看不出,待药力一行开,功夫再好,也只有昏然入睡,这怎么办?” 这件事,男女四人,大伤脑筋,经计议一阵,除沿途应注意峨嵋爪牙外,并还需处处提防宝琉女,以防万一。 离店西行,出了荣昌,一路虽是山地,但山并不高,而且林木不盛,走来趣味索然。神丐三人与麟儿的连络,仍沿前法,一路倒也未曾再遇事变,到下午,绎道上,忽飞来两匹白马,马上的人,正是一位和尚,和一位年青的武生。川马体型不高,短小精悍,但能运步如飞,如果获得神骏之物,日行八百,绝无问题,这两匹白马,行驶之际,蹄声极轻,扬尾振蹄,神骏非凡、确是名驹中极难得的珍品。马上的和尚,身披月僧袍,背负朱红锡杖,方面,顾盼自豪。看他这种气态,与其说是佛门有道高僧,毋宁说是武功卓绝,气性高傲的和尚。 那武生装束的少年,却也生得一表人才,只是双眉带煞,嘴唇略薄,太阳穴凸起老高,显得内外功极具火候,腰间革囊鼓鼓,背上长剑,红柄红穗,连剑鞘也是红色。剑长三尺有余,式样奇古,剑柄上,还嵌着三颗明珠,一望而知是极为名贵的宝剑。 琼娘一见这柄红剑,粉脸下不由掠过一阵悲愤之容。麟儿和她并肩走在一起,正待询问。马上的那和尚和那少年武生,走到两人前面,却一把将缰绳勒住。白马振鬣长嘶,声如金鼓,前蹄一扬人立而起,和尚和少年,从容不迫,手执缰绳,那身子便似钉在马上一般,一任鼓马扬威,漫不为意。 惠元不由大怒,正待出手惩治,麟儿略施眼色,即把元儿阻住,四人屹立道中,气定神闲,恍如未觉。马上少年来在和尚之后,这时却是马缰绳一带,裆下加力,白马往前一冲,来势极疾,也不知发生何种变故,那白马似遇着一股无形劲道,连人带马,朝后一退,马儿嘶叫一声,前腿一跪,后腿一蹲,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少年双目一睁,略带缰绳,硬生生地把白马从地上拉起,坐骑并未受伤,可是无缘无故,名马前冲之势受阻,不由把少年吓了一跳,拿眼望着和尚,半晌无言。 那中年和尚,先是一惊,继而朗声大笑道:“昆仑派的护身神功,果然不凡,且待贫僧前来讨教一二!”语声甫落,飘身一掠,尘土不扬,落地无声,看了这种身手和态势,麟儿对来人心里有数。 峨嵋四僧,除觉虚觉净,曾在湖北鹤峰,彼此对手以外,掌门人觉明大师,武功最高,未曾会,还有那年龄最小的一位,法名觉性,前也未曾下山。 据江湖传言,觉性和尚,武功之高,几可与掌门并驾齐驱,手中元阳杖,系峨媚伏龙寺镇寺之宝,宝杖为千年藤木所制,杖的两端分别装着百炼纯钢的把手和尖端,轻灵锋利,威震江湖,巴蜀黑白道,曾把觉性作为应誓的对象,经常互相告诫:“行事莫亏心,提防遇觉性。”也许正因为如此,造成峨嵋派一种骄横跋扈之气,尤以觉性更是目空一切,一意专行。 惠元朗笑一声,空着-双手,缓步而出,手指觉性,故作揶揄道:“大和尚,身入佛门,五蕴难空,自以为背着佛祖的元阳杖,即可一意孤行么?来来来,久闻峨嵋得了两本释家奇书,内外修为,自称高人一等,武林末学不自量力,愿徒手领教你几式绝学!” 觉性还未答话,马上少年,剑眉一挑,反手一拨,红光匝地,耀眼生寒。麟儿倏忽往前一纵,手指少年,沉声喝道:“这是毕姊的赤蛟剑,事情还未了断,她手中宝剑,却被你夺来使用,这种不顾江湖道义,行同无耻,你得还我一个公道!” 那少年却冷笑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不用瞒谁!漕宇庙之事,本门引为深仇大耻,不报不完,百日之期,为时将届。我们不敢说,你姗姗来迟,但却叫人好等!我奉命下山,依礼接待,原免贻人口实,谓峨嵋派过于坐大,冷落客人!赤蛟剑不放在本门眼中,就是你要,我也可以双手奉还,不过大师兄的太阿龙泉,那也是本门的神刃仙兵,比之赤蛟,似有过之而无不及事情尚未了结,你又何会还了我们?郭武祥身为峨嵋弟子,自有维护师门之责,欲以武功强弱,论江湖曲直,郭某先行接你一阵再说!”他这一自报名姓,不由使麟儿一惊:峨嵋弟子,杨立和以华,在漕宇庙一战,都败在琼娘手下。 杨立的太阿龙泉剑,更被琼娘用大周天三百六十四式神剑之术,震飞出手,鹤峰一役,剧战阴山群魔,遂把此剑赠了上官奇,如果事情善了,人家当面索剑,拿什么归还?而且师门至宝奇书,犹在人家手里,若以剑为口实,迫使事情无法了结,那情形却也太可怕了。 郭武祥原是峨嵋三大弟子之一,因得门中一长辈青睐,武功最高,他和青城三凤的熊玉仪,交往过甚。熊玉仪被掳,其时他正在锻炼一种武功,自误旷世缘分,否则,也难等到今日,早赶赴巫山,和麟儿等人拼命了。少年气性,谁也不愿服谁,两条人影往前一扑,惠元和他斗在一起。 但闻剑声震耳,纹火烛天,如六龙驭日,电掣霞飞,剑式不但凌厉之极。而且诡秘异常,身法手法,正是前所未见。错非碰到了陈惠元,只有他在武林后起之秀中,除了麟儿龙女外,很少能和他抗衡。 他一双肉掌,左穿右插,掌分五行,人转四中,位移六合,身游八卦,弹指投足,啸啸刺耳。 双方互不相让,愈战愈烈,剑光人影,纠作一切。觉性大师,手持禅杖,注视场中,一瞬不瞬,显为这种惊险场面,全神吸引。云姬脸上,大露惊异之容,竞问麟儿道:“奇怪! 这少年的剑术,似得神髓,却非峨嵋本门心法。江湖上,传闻峨嵋派在十四年前,得了佛家的灭魔宝篆及其副册,此子所使,或系宝篆所载,好在元弟弟得崆峒绝学,如是别人,恐早落败了。”麟儿点头称是。 蓦地红光一敛,声如裂帛,郭武祥收剑后撤,元儿正待追杀,对手冷森森的朗笑道: “你以为郭某不敌么?那想法真是毫厘之差,使成千里之失,不妨亮出兵刃,一同并一树梢,五十合以内,互分强弱,有种就来。” 他也不等惠元同不同意,双脚一点,燕子冲云,轻巧地扑落树梢之上,那正是一株垂杨,枝柔叶嫩,一上树,柔技往下一沉,但郭武祥的身子,如同粘在枝上一般,随着枝叶,上下起伏,灵巧之极。 惠元不由暗中笑道:“这小子,真会卖弄!却不知我已练就凌虚之术,‘蜉游戏水’、‘游蜂戏蕊’,早巳视同雕虫小技了,何足为奇?”一拔长剑,立用身剑合一之术,只见平地转起一道银光,挟着一片轰轰之声,光华所至,不但使人有目难启,而且枝断叶扬,漫空激射,寒风如箭,砭骨难受,气势极为骇人。 只闻有人赞了一声:“好!只可惜略嫌霸道!”除了麟儿,连惠元本身,也顿感一惊。 郭武祥趁机伺袭,红光起处,“风卷残云”,赤蛟剑为庐山镇山之宝,威力不比等闲,剑挟雷霆之威,势若排山倒海,疾剪而至。只闻清啸一声,如云天鹤唳,金玉交鸣,半空里银光大展,笼罩而下。刹那间风生百步,雷声隐隐,一银一赤两种光华,时起时落,乍合乍离,如珠转玉盘,眩人两目,似星飞丸跳,一落千里。 蓦地金铁交鸣,火花一瞥,红光陡地往后一退,郭武祥的左臂上,衣袖全裂,大约还是惠元一念怜才,未曾逐下杀手,否则,以灵虎剑之利,元儿功力之高,郭武祥想不把左臂废掉,绝不可能。元儿手抚神剑,气定神怡,星目含辉,英俊已极,对方恼羞成怒,凶睛暴睁,觑定元儿,冷笑一声道:“果然剑术高明,郭武祥甘拜下风,不过认为就此不敌,郭某尚不承认。”旋探手革囊,暴喝一声:“打!” 千丝寒光,其细如发,往元儿头上,当头罩落。寒丝射影,峨嵋秘技,震撼江湖,百余年来,未见有人使用,不想重现于今日! 只闻一声暴喝,“恶徒敢尔”,呛啷一声,十彩流光迸发,光幕如山,把元儿一举裹定,铮铮数响,寒丝四散,饶是这样,惠元的手臂上,也中了两针。银针有毒,臂腕麻酸,也触起了元儿怒火,随手掏出了一双铁燕金钩,正待劈手打出。只闻有人清笑道:“此物过于霸道,拿来对付这种人,未免牛刀小试了!” 微风起左面岩石之后,突冲出一条人影,掠地如燕,尘土不起。仔细一看,还是一位紫衣少女,脸上却用一付人皮面罩,除口鼻双目,微露一点小孔外,其余都紧紧封住,听声音,似是江畔所遇,驼背老人的孙女蘅春,但她生得一身臃肿。这少女,身材虽非窈窕之类,但比蘅春却纤细多了。 郭武祥满怀紧张,双目凝注来人,手按赤蛟,蓄势以待。觉性和尚,也从背上拔起元阳宝杖,缓缓走近郭祥武身边,齿牙一咧,面貌狰狞,可怕之极!那紫衣少女对敌人却视同未睹,珍重嘱咐元儿道:“你中了敌人毒针,必须赶快设法取出,否则时间一久,毒针循着穴道,愈附愈深,等到毒侵五内,心脏麻痹,纵有解药,也无能为力了。” 麟儿笑道:“蘅姊姊,峨嵋寒丝射影,原与江湖上的梅花针,大同小异,不过这东西比梅花针更为纤细罢了。”语罢,立从草囊里取出磁铁一块,立着元儿将梅花针吸出,并取了一颗绛雪丹丸,着其吞服,行若无事的和元儿并在一起细谈不休,根本不把敌人看在眼内。 郭祥武心中大怒,正待仗剑而出,觉性僧却一把将他止住,手中元阳杖,往旁边一横,沉声喝道:“小辈,单打群斗,只管前来,有事,此处即了,不必再上峨嵋,以免费用。” 紫衣少女朗笑道:“大和尚,你也不见得比人家高明,猴急什么?要打,就请发招吧!”她不但语声清脆悦耳,手法更为俐落干净。抬手之间,却拔出一把青铜剑,剑长也不过两尺五六,上有斑斑铜锈,看似年代久远,觉性似颇不满,缓缓说道:“我劝你还是另行换剑的好,元阳杖神剑难挡,只恐你手上的剑,一撞即断……” 少女打断人的话头,冷笑道:“凭你这点道行,就轻视我这把宝剑么?青铜剑的出身来历,我犯不着和你讲明,但是它正是元阳杖的克星,你项上秃头,遇上此剑,可能促使搬家!”眼前红光一闪。杖演“泰山压顶”,杖尖锋刃,迎风作啸,锥心刺耳。 少女惊叫道:“好快的杖法!”偏头点足之间,却落在觉性大师的身手,手上青铜剑,冗犹抱着,迄未发招,这种疾快身法,不但云姬琼娘,暗中佩服,连觉性和尚,也吃惊不小。但他武功确有独到之处,蓦地手持杖柄,一式“龙转九天”,不用说杖势疾劲,连那股凌厉杖风,也迫使人存身不住。 少女突把身子一翻,头背两处,几乎贴着地面,这原不奇!因为练就铁板桥的人,都具有这种功力。可是她藉翻腰点足之势,往前一弹,离地不到半尺,平射却有两丈余远,觉性僧的宝杖和杖风,几乎擦身而过,却未能将对手损伤毫发。 杖招未撤,紫衣少女,早一式“鲤鱼打挺”,一蹴而起,头上秀发,略显零乱。她把剑交左手,却拿右手整理云鬓,虽然因为脸上盖着面罩,但那轻松之态,却于举动间暴露无遗。 惠元在她抬手时,目光无意看着她的手臂,似觉她臂上皮肤,不但干枯异常,而且隐皱纹起伏,难看已极,不由暗中惋惜道:“这样一位绝顶聪明的女子,却为何生得这般丑陋? 真是造化弄人,如此已极!”紫衣少女,可没有注意这些,嘴里仍然发出那悦耳的声音,似在揶揄,又像警告对手:“这是第二招,你认为青铜剑,难敌元阳杖,我偏让你三招!” 和尚一声怒吼:“贱婢找死!”杖风如大海惊涛,随着身子,直涌而至。这一式,过于迅疾,迫使人攻既不能,守也无法,眼看和尚杖头,就要点到少女头上。谁知道她把身子一缩,不退反进,疾逾狸猫,往前一扑,却从觉性大师的左肋之下,穿出身后老远。这种错综复杂的功力,实包含着缩骨移形,轻身御气的内家功夫,而且功力之高,绝不在元儿之下。 和尚随手撤杖,一皱双眉,暗里却把真气凝运两臂,蓦地红光扑闪,杖如雷撼山岳,寒风扑面,走石扬砂。杖头发出嘶嘶之声,巧点少女胸腹。紫光起处,少女一笑冲天,拔空三丈有奇,人在空中,折腰拳足,立变作势下脚上。手中青铜剑,朝着元阳杖的当中,狠狠一击。呛啷一响,青铜剑跳起老高,紫衣少女,也趁势往旁边一跃,不住的察看手中兵刃。 大约觉性和尚也震得两臂酸麻,以他自己的名声和武功,居然在一招之内,几至落败,口中怨气,绝难消灭。杖头一紧,疾如神龙摆尾,猛若狮子摇头,奇招怪武,层出不穷。刹那间,少女周围,尽是他的影子,十丈之内,都笼罩在红光闪烁之下。 麟儿和惠元,静立一旁观战,但听麟儿出语警告道:“这是灭魔宝篆中的韦陀杖法,轻不惊尘,重能撼岳,一气两仪剑,以浑圆虚幻,迅疾轻灵见长,用之恰当,不能制敌,也足以自保!” 少女似为麟儿指点,也突将身法一变!青铜剑立化作一道球形光网,把她身子裹定,一任觉性僧穷攻暴击,都被少女原封挡回,不过这和尚力大无穷,几次宝杖铜剑相撞,均觉抵御吃力。 箫声袅袅,若断若续,由远而近,声声入耳。惠元不由笑道:“常闻空谷跫音,使人闻之而喜,不料此山却有弄箫为乐的人,想的是高明风雅之士!” 麟儿哼了一声,脸带怒容,愠声应道:“鼠偷狗盗之辈,如能附庸风雅,对先圣先贤;委实是一种莫大讽刺!” 惠元知道盟兄话里有因,正待追问。斜坡之上,却出现了一位蓝衣吹箫的入,那正是曾点伤天山神巧,掌震神鹰,偷去麟儿冰莲雪藕,自称萧使君的中年文士。麟儿不理不睬,双目却注视场中打斗。 萧使君却也行若无事,缓缓地朝着蘅春走来,乘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突把铁箫朝她一指,千丝寒风,直袭蘅春脑后,不由引发麟儿怒火,一扬手,即用乾元内力,把来袭的阴功,硬行挡回。 萧使君若无其事,反阴森森地朝着麟儿一笑道:“小别经旬,功力又增进很多了。” 麟儿沉声喝道:“姓萧的,亏你也算是江湖长辈,与人交手,竞用江湖鬼蜮之技一剪绺术,窃之物,今日相逢,你得还我公道来!” 萧使君淡淡答道:“自古神偷八法,即列诸武林秘技之一种,你和人对手之际,连口袋之物,也保不住,那还争什强弱?分啥高低?而今,你还未踏进峨嵋,即已失却秘珍,据我看,业已无面再进,何不返回师门,把昆仑山的大小人物,一古脑儿都请了出来,这一来,两派之争,一了百了,以免拖泥带水,岂不省事?” 话中分明带着讽刺,麟儿岂有听不出来,正待回话,萧使君一双炯炯精眸,却望着麟儿项下神佩,不住的打转,脸上似有一种困惑表情。 这时琼娘正依麟儿身边,一对璧人,天造地设,萧使君又朝琼娘项下,望了一望,禁不住把头点点,喃喃自语道:“太古神珍,原分雌雄,阴阳合壁,威力奇绝,要取,何不拿去一对?”麟儿知道他话中含意,明是指宝琉女窃取玉佩而言,故示大方,不加理睬。萧使君阴险地笑了一笑,把场中打斗止住后,却朝觉性和尚,耳语半响,双方朗笑一声,即欲匆匆离去。紫衣少女,一声清叱,“凉鸿掠影”,人影横空,竟抢在萧使君的前面,手持铜剑,指着说道:“高下未分,就此丢手想走么?凭你这支铁箫,还没有这种气魄!” 萧使君一怔神,把少女仔细一看,先还觉得有点迷惘,待目光移到少女的青铜剑,略有沉吟,即淡悠悠地问道:“扶余青铜剑,倒也是武林一宝,不过,人家手上,未持吸铁精钢的宝刃,这把剑,倒也难发挥什么威力,早在五十年前,老夫即曾闻及,江汉神驼韩若甫,在黄海之滨,天意得着此物,为此,还闹了不少事故,旋后,即未见驼子重现江湖,不想他这把剑,倒也传了门人,只是你想拦住老夫!却还差得远呢!” 说完,立抽出铁箫,划空疾旋,呼啸作响。紫衣少女也毫不示弱,手挥铜剑,往前抵挡。刹那间走石扬砂,若大海泛潮,惊雷闪电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麟儿拔取背上双钹,一纵身,人如一双大雁,从空掠落,双钹扬合之际,声震山谷,六合争鸣,无巧不巧,萧使君铁箫正敲在麟儿右钹之上。 麟儿清啸一声,挥腕一扬,煞风如箭,竟把萧使君震退三四步。他脑海里还盘绕着袁玉英和琵琶女的倩影,一则至死缠绵,一则生死莫测,心神受创,往日豪气,大为减低,稍事得手,即将双钹朝背上一插,面朝峨嵋诸人冷笑道:“季某此来,原践百日之约,是非仇怨,面晤掌门,自可一了百了,半路上不用再打,如想施鬼蜮之技,可别怪我用重手法惩治你们!” 紫衣少女冷笑不依,却要为元儿臂伤,找回过节,麟儿含笑劝止。 就在峨嵋派诸人杀羽的当晚,留宿三清庙。庙在山麓之傍,前有流水,后有山丘,几行修竹,一带土墙,如略作梗息之所,颇能得静中之乐,附近两三里,人烟极少,四处都是梯田,春花二三月,江南草长,百卉开放,远望处,群芳堆锦,五光十色,使人迷离。 庙祝为一白发老道,面善可亲,并有门徒两人,因为偏僻人稀香火不盛。生活颇为清苦。麟儿携众入内,老道竭诚相迎,晚餐虽无珍馐款客,但木耳黄花,竹笋香菌,清脆可口,更出年佳酿,殷勤劝酒,宾主相对极饮。麟儿惠元,不善饮,但亦有数杯之量,尤以伤心人别有怀抱,未免对酒浇愁,不须臾,红晕上颊,眼若馄饬,庙祝犹举杯相劝,琼娘忙笑阻道:“惟酒无量,不及乱,敬谢道长盛情,即请赐饭如何?” 云姬抿嘴笑道:“他两人是难兄难弟,都想藉杯中物,消除腹中梗块,你虽在关头阻止,留心他不领你盛情,暗中责怪!” 惠元嚷道:“自家兄弟姊妹,见着不对,自然要讲!像你这一说,什么都得顾忌,岂不反嫌生份了么?” 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饭后,略事寒喧,庙祝即安顿诸人,分别就寝。 琼娘、蘅春和云姬,同住后院厢房,麟儿和惠元,安顿殿后一客房之内。庙资虽不丰裕,但寝具却还整洁异常。自铙钹僧秘授麟儿六合神功珍本后,以麟儿所学极广,闲暇之时,即出书详参,释道心法,虽然彼此不同,但基保诀要,只需融会贯通,即可收到功倍之效,而今珍虽失,但麟儿早在失书之前。把书中内容,背得烂熟,不但自己于闲暇跌坐练习,而且一有心得,即传授元儿,绝不藏私,故惠元自追随这位鳞哥哥后,对于内功爱气,可以说进步很多。 两人并排跌坐,闭目养神,互相调练六合神功要诀,佛家讲究明心一致,物我两忘,铙钹僧已得佛家神髓,六合神功是从静中参悟而出的绝顶功力,初学极为困难,一经垂帘内视,惠元立感心猿意怪,脑海中,似觉琵琶女不但舌断难痊,而且阴山掌教,正以五马分尸酷刑,加诸玉人身上,一代绝世仙女,不但已弄得不成人样,更于幻觉中,似见袁转涵如凶神恶煞般,咆哮一声,马鞭一扬,五马一声嘶叫,四蹄飞动,一刹那,玉人肢离体裂,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惠元惊叫一声,禁不住冷汗涔涔,把麟儿也从定中惊转,忙问其故。 元儿如斗败公鸡,星眸中犹含着一泡热泪,含羞带愧,陈述幻觉,只听得麟儿也落下泪来。彼此同病相怜,情感愈深,互相劝勉一阵,总觉意马心猿。蓦地呛啷两声,轩辕灵虎,同时出鞘,神剑示警,显示立有恶兆。麟儿惠元,不由大吃一惊,赶忙整装下床,屏息以待。正是:意马心猿伤往事,呛哪一剑光寒生。 麟儿惠元,等到深更夜尽,自己房中,毫无变故,不由彼此-惊。陡听麟儿叫了一声: “莫非她们房中有变!” 惠元早已迫不及待,一扬手,窗门应阖而开,两人同时纵落户外,几个起落,即奔赴琼娘住室,一眼瞥见朝外窗户,并未关闭,不由暗中着急。 两人同时施展飞燕简穿,一掠而入,床上蜷伏着云姬和蘅春,彼此口角流涎。蘅春的面具也掉落床下,星光射在蘅春的脸上,那样子,可真伯人,原来她脸上浮肿,已经消失,可是那皮肤似变成一层硬壳,尚未脱落,而且皱纹重叠,作淡墨色,无怪其用面罩遮住全脸了。惠元对这位师姊,心存感激,忙拿手探她脉息,脸上突然出现一种伤感迷惘之色。 麟儿因琼娘不在房里,早已心乱如麻,星眸往四处打量,察看人是否留有什么痕迹,窗户之前,原摆着一经和朱红桌子,就在右边角落,掉着一条白底绣花的手帕,如获至宝地,他把它看了又看;喃喃自语道:”冤有头,债有主,她如有什么差池,我看你逃到那里!” 随说着,将手帕藏入革囊。 偶然抬头,瞥见元弟伤感,忙惊问:“难道她们受什么奇伤不成?” 惠元泣道:“这是江湖上传闻的子午问心掌!” 这不啻焦雷轰顶! 麟儿又惊又急,扑上前,双手捧着云姬的脸,又把她眼皮翻开,端详一会,伤者左边白眼球上,现出一淡淡墨点,红丝七根,成辐射,不仔细察看,还分辨不出来。他不由恨了一声道:“好毒恶的贱婢!” 惠元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她两人伤势严重,看情形,不出七天。这种绝顶阴功,师母玉锁夫人,据闻曾经习此,自嫁于思师,因为它过于绝毒,伤人即便无救,经过恩师婉劝,遂把这功力,废了下来。两位姊姊,这辈子算是完啦!” 他又摸摸云姬的手,感慨万千道:“人的善与恶,变起来也太快了。她不到一月的工夫,前后判若两人,却不料还得了这种结果?……” 他又想到,琼娘不见,义兄心烦,语多无谓,徒乱人心意而已,底下立即忍住不说。麟儿那还不知道义弟弟的性情:“天真仁爱,侠肝义胆”,八字概括无遗,为了免除他的无谓,遂告诉他道:“这种阴功掌力,伤在心肺两经,衡山前辈铁蓑翁,曾传授了一种秘方,不过其中有三味药物,难于获得。陈年田三七和翻天印(江湖上一种治伤的草药),已不易找寻,最难得的,还是那千年过山龙,(也是草药的一种),事到如今,急也无用,只好尽七日之期,踏遍穷乡僻壤。假如伤者命不该绝,说不定药物可以到手,否则人事已尽,也只有无可如何!” 看着惠元守住伤者,并须转告庙祝,武林寻仇之事,不必过问,更不许宣扬,免惊世俗。大约因为敌人过于毒辣险恶,引发这孩子的戒心,今晚竟是全付装束。 青巾包头,中嵌红玉,亮光闪闪,青缎武生装,,配着一付薄皮快靴,腰挂革囊,背负长剑,金镜映目,风姿确是不凡。旋见微风起处,烛影摇红,眨眼间,早已穿窗而出。云姬和蘅春,睡在床上,昏迷不醒。元儿掏过她们两人的手帕,抹去口角的白沫,拿被将两人身子盖好,以免受了风寒。 蘅春姊姊,身上发出一种奇腥异味,这在女孩子,似反常情,不由触发了他的好奇,研究很久,才断定她最近已食过某种药物,一身肿胖,正在消除,原来的皮肤,必须脱尽,这股奇腥异昧,正是从硬化的皮肤上发出来的。触景生情,不由又想到玉女云英,如果定如幻像,他只有终身不娶,以酬答她海样深情,默默想来,兀守灯前,不觉痴倒! 且说麟儿出了三清庙,暗里寻思,西蜀名山,以峨嵋青城为最,不如赶赴峨嵋,找寻药物,倘若届期无法到手,凭单人独到,把敌人闹他一个马仰人翻也为同伴报仇。一时心急,竟施展草上飞行术,疾如脱弦之箭,一往直前。沿途,原是一带山丘,密草林木,斜看去,似从身前一掠而过,蓦闻身后有人娇笑道:“好身法!” 麟儿惊顾。蓝光一闪,还带着一种幽香,从头顶掠过,看身材,似是一位妙龄少女,长长的秀发,披垂肩上,细柳蛮腰,窈窕已极,过走边揶揄道:“草上飞行,原是少林七十二技艺之一,在普通江湖道的前面,仅可摆尽威风,只是时代日有进展,这点功力,而今已成为明日黄花,过时之物了!” 麟儿那能忍受她的讥讽?立即加紧脚步,并用“灵猴幻影”与“牟尼身法”星飞丸泻般朝前掠来。少女也朗笑一声,笑似银铃,清脆悦耳之极,但她身法也陡地一变,便以霞飞电掣,长裾垂地,尘土不惊,往前直驶。 麟儿一怔神,知道遇上了绝顶高手,毕竟师门功力,不同凡响,飘身一掠,身法奇绝。 周围似有无数化身,绕着少女周围,飘忽不定,清啸起处,身子朝后一转,气定神闲地屹立少女身前,拦住去路。双方目光一接触,少女含羞带笑,满脸含嗔。麟儿却如中蛇蝎,原来这身法奇侠,功臻绝顶的人,正是几番戏弄,使麟儿暗里吃惊的宝琉仙子。 她左臂挽着一具用黑色蛟皮罩盖之物,右手拈着一条白巾,抿嘴微笑,娇艳如仙,与白衣龙女,不恰是同一典型,而且音容像貌,也像到极点。 “乔装盗宝”、“琼娘失踪”,都是此女杰作,麟儿愈想愈气,星眸中精光炯炯,觑定这位机警狡诈,身手不凡的少女,心想:“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还让你好好走开?”遂缓踏了两步,全身满着功劲,打算一出手便用狠招。 宝琉仙子笑一笑,低声浅语道:“干么一见面,便似红眼鸡一般,谁与你有仇不成!” 神情娇态,语音动人,几似龙女站在眼前一般。也不知为着何故,麟儿把那颗恨她的心,又渐渐软化下来。双方四目交投,半晌无语。最后还是麟儿暗自警觉:“别再中她阴谋,出乖露丑!” 遂朝着宝琉仙子冷笑一声,淡悠悠地道:“季某行道江湖,不谙鬼蜮伎俩,书宝盗去,自怨江湖经验不够,有目难于识破蛇蝎美人,是你今晚乘人不备,竟用子午问心掌伤我同伴,并还掳去我师姊,这一着,你不好好还我一个公道,我绝不饶你!” 少女含羞笑道:“干么对我么凶?意栽赃,法理不容,我问你,谁是你姊姊?凭什么说我掳你姊姊?” 麟儿探手革囊,取出那条白绢之帕,朝前晃了一晃,旋把双眉往上一挑,杀机隐现,低叱道:“我问你,这条手帕,是不是你身上之物,明明潜入三清庙,仗着轻身术比人高明,等人熟睡之时,用子午问心掌,把人打伤后,掳我师姊,身上手帕,一时掉在桌下,无心露下行踪,证据俱在,难道还容你巧辨不成?看掌!”掌字才出口,身若飘风,直欺而入,双臂挥动,交连朝少女劈出三掌! 少女也不敢怠慢,莲足一跺,往斜一纵,一味的巧闪轻避,堪堪躲过麟儿三招,不料身形定往后,她项下竞现出一块玉佩来,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纵跃之间,无意中把东西露出,等到自己发觉,真赃实据,还不给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麟儿朝她项下一指,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说??鄙倥圻暌恍Φ溃骸罢獠缓湍阃等ノ业氖峙烈谎矗勘舜硕际窃呶铮菸铱矗豢樗跨保咕仪资中逯疲庖丫乔Ы鸩灰椎牧耍炕焕凑饪橛衽澹谖遥咽怯锌魑抻颐窍嗍兑怀。湍谜獾愣鳎舾黾湍畎桑 ?br />  麟儿见她居然想用一条手帕,换取自己订婚奇珍,而且这东西,是师门至宝,日常都索在师父师母的项上,如何敢随便送人,就是无心失掉,以难以向爱侣交代。’这一急,真非小可,举指喝道:“玉佩奇书,两者都是恩师手赐之物,纵令血溅五步,季某绝难将东西送人,而且你无故掳我师姊,我也得把你擒缚作为人质,有什么随身家当,不妨尽量取出,恕我不欲多言!”语毕,拔取金铙在手,星光月色下,紫芒矫矢,耀眼生寒。 少女粉脸一沉,面罩寒霜,娇叱道:“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本门劫持的人,不过是庐山门下的女弟子,你凭什么代她挡横!” “那是我未来妻子!”麟儿把自己和人家的关系,一语道破。少女似乎吃了一惊,呆立半晌,忽又问道:“这面雌佩,据说另有主人,而且本人,还和我生得一模一样,雄佩已经在你身上,怎么她也变成你的妻室,我就不承认,天地间会有这等巧合!” “信不信,全在你!说来也是我师妹的不幸,她貌似天人,心如素玉,绝无半点瑕疵,偏出一位和她像貌相似,但心如蛇蝎的女人……” 麟儿正待涛涛诟詈,宝琉仙子却娇声叱断了他的话头,旋又低低叹了一口气,那少女柔情,却又与龙女无端巧合。麟儿不自主地又把她多看了几眼,厌恶之念,不由冲淡了很久。 宝琉仙子满脸绯红,娇艳得像朵盛开的玫瑰。麟儿原有三痴念,这一来,四目相投,默然不语者久之。蓦闻一阵箫声,自远处传来,如流泉低咽,风泛松涛,音调奇古,极尽抑扬之至。 宝琉仙子似觉一惊,麟儿也想及琼娘已落在人家手上,如有三长四短,不但无法面对恩师,就向龙女也没法交待,赶忙收敛心神,冷然问道:“我们彼此既无仇怨,你向我盗宝掳人,如今必需交待清楚,否则我也只好令你委屈一二!” 他又向前逼近两步,也不由引发宝琉仙子的怒火,俏语含嗔,道一声:“谁还怕你不成?”灯上蛟皮罩,往上一撤,一道强光,青中泛白,朝着麟儿颜面,探射而来。这灯光,便是前所未见。麟儿一抬腕,将左钹拥住颜面,灯光照在铰上,发出强烈反光,无巧不巧,正好照在宝琉仙子的嫩脸上,把她照得也睁不开眼来。 伺隙猛攻,致胜之道!麟儿那肯错过机会?扑上前,钹带风,铙钹出手便是“疏绮笼寒”、“浅云栖月”,铙钹上劈头顶,中攻胸腹,飙风阵阵,疾劲无比,把少女头上秀发和身上长裙,卷起老高。 宝琉女子挽灯光,随着步法,不住的把灯光晃动,由于这灯光构造特殊,聚光良好,所燃又是一种前古油类,故发出的光线特别强烈,把麟儿照得眼花撩乱。少女躲过两招后也立即报以颜色,玉掌翻飞,蛮腰闪支,觑定麟儿双钹来势,掌掌往钹底崩来,好重好快的掌法! 麟儿内力极强,腕力更大,惠元和龙女,论对招,也不敢和他硬拼,这少女,却异寻常,柔夷转掌落在钹上后,麟儿即用内家真力,想将她一掌震开。 前推之力,竟软锦绵的被人消除,因为扑击之间,有时不免肌肤相接,馥郁郁的清香,已经使人有点消受不住,坏的是那柔若无骨的胴体,只一接近,更使麟儿脑胀神昏,无形中真力一懈,这才想到,霞妹妹确是秋菊春兰,淡雅有致,和她在一起,如伴彩仙子;只有敬受的份儿,令人不敢稍涉逼进,这少女,模样儿虽然和她不差什么,因为过于抚媚,竟有三分春意撩人,麟儿不由发出一阵呆想:“如果霞妹妹在此掠阵,那该多好!” 临阵对敌,只有镇静功夫才可应付瞬息万变,那容你胡思乱想?双钹连飞间,好几次竟被少女掌力震开,眼睛立被强光射住,如果少女当胸一击,虽有神功玉佩,护住全胸,但也难免不受伤害。事情也成奇怪。 少女本可趁麟儿心神不属之余,一举击败对方,但是每到此时,她却轻微的叹息一声,把手一停,望着麟儿项下的佩玉,拿手抚着自己的一块,怔怔的往旁边一掠,星眸中发出异样的光辉,似羞似笑的凝望着麟儿,不但那麟儿弄得非常迷悯,更有说不出的一番滋味,大约彼此都在陶醉的当儿,耳目失灵,旁边却有人冷笑道:“两位武功都高,只缘相惜有心,未免真章难则” 麟儿和宝琉仙子,以人到跟前,尚犹末觉。 双方不免同时一惊,红晕上颊,羞愧难禁,一见来人,正是与峨嵋派大有渊源的萧使君,宝琉仙子心生警惕,不由借故问道:“道兄你可住在峨嵋?”,萧使君皮笑肉不笑地点头答道:“贵派掌门,已派人下山接待,觉性祥武都一同负责迎接,沿途自应万无一失,百日之约只有三天,迎接嘉宾,尔我之责。” 讲到此处,立朝麟儿喝道:“你们赴山践约的,一共来了多少人?” 麟儿把脸一沉,朗声喝道:“此次赴山践约,男女老少,原七人,中途又添了一位同门好友!” 萧使君不待麟儿话毕,立又追问一句:“江汉神驼韩若声,是否一道同来?” 麟儿怒道:“你本属江湖老辈,践约者未到达峨嵋,即用卑鄙手腕,乘机暗算,盗宝不说,还用子午问心掌,暗中把人打伤,有无江汉神驼,你自己应该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萧使君拿眼望着宝琉仙子笑道:“这狂徒,胆子不小,死到临头,犹充硬汉,居然还当面侮辱道友,罪在难舍,我们犯不着和他争口舌之利,一切往峨嵋解决便了,就此一道走吧!” 麟儿不由心中大急,纵身一掠,“秋雁穿云”,立将去路拦住。可是对方不容他稳住身势,暴喝一声:“狂徒找死!” 人似金莺织柳,箫影一闪,便已欺近身来,刹那间人影暴涨,风寒啸厉,萧使君趁势连攻五招。蓦闻锵锵一声,麟儿一合双钹,朝后疾退,把对手凌厉势闪开,倏忽靠左一横;因为身法太快,黑夜看去,似变成无数幻影。这孩子有心使坏,因为萧使君每次势逼,他不发招抵御,一溜烟却落在宝琉仙子的身后,使君来势难煞,箫招正用的“柴油迷香”,凌厉劲风,贯在箫孔之内,不但发出一种震人心魄的音响,而且身子朝着宝琉仙子冲来,眼看温香软玉抱满怀,双双就得倾倒。 宝琉仙子玉掌一抬,一股无形劲气,往前一挡,立把萧使君震退四五步,如说防卫自己,不得不出此下策,一震之后。即宜闪开,才是正理。可是这蓝衣少女,手抱那奇异灯光,屹立如山,一动不动,粉脸上如挂秋霜,凛然不可侵犯,对萧使君毫未稍假词色。攻敌不能得手,未得同伴相援;反而挨了一下,不由把萧使君气得变颜变色,立从鼻子内哼了一声,森森冷笑道:“萧某为友热情,不料自惹烦恼,真是多此一举!”立插上铁箫;袍袖一拂,跃下山坡,幸幸而去。 宝琉仙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似嗔似喜地望了望麟儿,可是麟儿心里正是千头万绪,当着这位似友似敌的人,梗直难置一语。 蓦地,她扭转娇躯,缓缓地朝着萧使君的去路奔去,等到她走了,麟儿又自怨自艾: “为何不把她擒缚,作为人质?更为何不当面问她要药,医治伤者?” 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是问题的内容是什么?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总之,男女间的关系太微妙了,为了宝琉女像煞霞儿,把嘉麟一颗带着创伤的心,弄得上七下八。 远处,鸡声啼晓,默计离峨嵋已不过大半日的脚程了。于是强打精神,疾朝正西飞跃,经历一带丘陵后,又复进入一座山峦,林木葱郁,岩石颇多,循着羊肠小径,又达峦顶,偶就石间流泉,掏水解渴,身后似有一丝寒风,当空掠到,潜意识迫使自己往旁边一闪,顺手把来物抄住。原是一段树枝,裹着一块土矾,写着寥寥数字。 布上也未署名,但字迹苍劲,而且自己和宝琉女的事,此人似乎也知道得特别清楚,这字迹,绝非出自天山神丐或青莲师太等人,麟儿为探究竟,也在附近察看一会,来人竟把身形隐去,似乎不欲立即见面,只得罢了。山后石洞,一找就着,那是一处山石的裂缝,但并不深透,才入内,即见一位淡红装的女子,卷伏在地,麟儿不由鹿撞心头,惊叫一声‘‘琼姊姊”,玉人似无知觉,默默寂无言,用手探心并无险兆,虽然放心不少,但犹扑簌簌的落下泪来。玉人在抱,似乎熟睡极香,翻开双眼,白眼球上,并未显示任何痕迹。 麟儿知道她已经免于子午问心掌之危,最难得是她随身革囊神剑,却是一件未少。偶探手囊中,却发觉六合神功的秘笈和一只白净磁瓶,用白蓝罗帕包在一起。余香犹存,不用说,又都出于宝琉仙子的杰作。 约莫有一个时辰以上,琼娘已经睡醒,一睁星阵,见抱着自己的,竟是朝夕相守的玉郎,目睹眼前四周,却是一处石洞,不由使琼娘大惑不解,麟儿遂将昨晚经过,一一说出,还恐玉人酸劲大发,不免忐忑难安。 琼娘淡淡一笑道:“你和元弟,因为太过聪明,乃至都难免桃花劫运,霞妹妹对人家以宽大为怀,只要彼此心心相印,不薄幸之图,她能谅解,我还有什么话说?” 麟儿复又把自己剖白一番,谓此生妻室,绝不作第三人想。琼娘悠然叹息道:“万般由命不由人,未来之命,此时逐尔断定,未免言之过早!” 复又柔情万种地笑了一笑,彼此温存,极尽缝缝之能事,还是琼娘记念受伤的人,惟恐旷时日久,难于解救,遂催玉郎,速返三清庙。午后抵达,不但惠元株守房中服侍病人,连庙祝也愁眉苦脸,为之着急不安。 麟儿琼娘一到,惠元立即跳了起来,惊喜若狂道:“鳞哥哥你连琼嫂也救回了么?两位姊姊,从昨迄今,一直昏迷未醒,我担心那千年药物,可遇而不可求,如未获取,你绝不会空手返回,姊姊们有救了啦!” 友爱之情,溢于言表,连庙祝也不觉为之桀然,这老道世故颇深,知道武林中的事,有许多不为外人道,遂借故辞出。 途中一切情形,惠元自然不免动问,麟儿率直,自然是有问必答。惠元把手帕和药物,看了又看,还不免把头摇摇,叹息道:“此女行止,也可说是性情中人,只恐日后又要纠缠,好还作罢,否则,又将使人多添一重恨事!” 为救伤者,取出药物,那是一种碧绿丹九,大如黄豆,细数,一共却有一十三颗,由琼娘服侍病人喂过药,一同守着榻前,静以观变。蘅春脸上硬化的皮肤,有的地方,竟凸起老高,惠元天真稚气,戏以手指轻轻一戳,竟似虫蜕一般,应手而裂,轻轻一揭,划然自开。 这孩子惊叫一声道:“麟哥快看!” 麟儿和琼娘,知道事不寻常,双双仔细一瞧,也不觉暗暗称奇不已。原来旧肤蜕脱,初长新皮,又白又嫩,如果全身一样,保证又是一位绝代佳人。惠元还待再揭,麟儿笑阻,着其自行落脱,以免偃苗助长,无益有害。三个时辰以后,云姬和蘅春,都已睡醒,一身奇伤,爽然若失,只是蘅春因面具脱落,现出那付奇异尊容,弄得羞愧难禁。 当天下午,惠元问麟儿要过蝻蛇内丹,琼娘惊问其故,惠元含笑不答,却交与蘅春,细语一阵,春儿不胜扭怩,但也喜欢接着。 不一会,蘅春却在房内,闭门洗起澡来,这一洗,费时极久,待启门而出,却变成一位绝代佳人。原来这妮子,全身浮肿,竟是幼时感染山岚瘴气,但她先天秉赋极强。相隔三四年这后,才渐渐发作,当时擅医之士,都未从感染瘴气着想,病未探出,药石乱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待到病势转剧,全身臃肿,谁有这种灵药,能把它扳转过来? 扶桑姥姥,喜爱麟儿,暗传绛雪丹,此物自能清除百毒,加以江汉神驼,自鳞儿走后,除了让孙女吞服此丹外,并用元阳内热,解蘅春解除余毒。 第二天,蘅春身上的浮肿,逐渐减退,但皮肤却大起皱纹,而且渐渐硬化,不由心里一惊,奔告祖父,江汉神驼,笑称无妨,并立着春儿,暗中追嘉麟等,相机协助一臂。她身上的皮肤,再过数天,本可脱落,无如惠元想到蝻蛇内丹,为天地珍物,同时如把蘅春身子泡在热水之中,让那又干又变性的皮肤,受着热水一泡,当可脱落无疑,根据经验,每当皮肤病初愈余毒欲净未尽,难受发痒,利用蝻蛇内丹,清除余毒,自可收效更速,这一想,果如所愿。少女蘅春,因为身患奇疾,每搅镜自冷,伤心万分,经过这次淋浴,全身肤色,几同蜕变,抚臂摩挲,又嫩又滑,不觉惊喜若狂,于是感激惠元之心,油然而生,平静的心灵上,不由泛起阵阵涟漪。 扶鬃理装,稍加修饰,浑身淡黄,容光焕发。论容色,实与琼娘玉女,互在伯仲之间。 众人一见,不由惊奇过望。目光炯炯,集中扫来,均欲先睹为快。蘅春弄得羞槐难禁,由不得扮脸低垂,含笑谢道:“妹子能有今日,全赖诸位兄弟姊姊,惠赐灵药,而今痼疾已除,大德不言酬,恕妹子只有铭诸五内了!”语罢,深深一福,娇美无比。 惠元朗声大笑道:“蘅姊姊,当闻君子不夺人之美,你这奇疾怪病,能获根除,全是鳞哥之力。绛雪丹和蝻蛇珠,这两种稀世灵药,除了他,没有人能二者得兼,元弟弟不过慷他人之概。速快向他多致谢意吧!” 麟儿忙笑道:“自家兄弟,不分彼此,照你这一说,岂不显得我们彼此生份了么,快莫如此!”蘅春也一笑而罢。 当晚,犹留宿庙内,惠元因为锻炼”一气两仪剑术”,一个人溜了出来。 庙中后院,原是一处空地,四周颇具异草奇花,绿竹几行,青葱欲滴。 元儿拔出灵虎剑,银芒闪烁,剑气森森,于是按着江汉神驼,所演所授,一招一式皆操练起来。这套剑术,为崆峒绝响神功,据云,系道家广成子所创,比那流云剑术,要高超稳多,剑式出手,便是一溜银光,如飞虹泻地,剑身,被内家真力所注,发出一阵嗡嗡之声,俄而,威声雷响,交相并作,周围十余丈,全被剑光所笼罩;威力之大,使人骇目惊心。 剑术全套,有八十一式,采九九归元之意,前面四十九招,虽然错综复杂,威力奇大,但还可使人分辨清楚,最后三十二招,竟引发太极两仪元磁力,只闻一阵丝丝之声,元儿蓦觉手中神剑,似被东西压着一般,愈来愈重,不到十式,早已冷汗浸淫,真气不继,不由大吃一惊道:“按照这般舞法,不待敌人攻击,也把自己累死!”一时无法,只好把剑式慢了下来,那丝丝啸声,立即减弱,手上也轻了很多。 元儿觉得这剑招也太过于憋扭,如不能把个中理由,详为推出,那威力似乎无从发出。 偶将身形转动,面北挥舞,顿觉手头一轻,剑式加快,嘶啸之声,远胜如前,不由心中困惑不已,突忆及麟儿传授的六合行动,及天音乐理,将丹田真气,透重楼,运四肢,将剑气一配合,立觉功力大增。反复运用,只见霞飞电掣,银雨纷纷,本门失传已久的剑式,不但完全恢复,而且摘取数家之便,威力大增,只有一点不解,剑式运用,必循南北之间,否则必感剑身奇重。眼看九九之式将完,感闻有人娇喝道:“好悟性,好剑法,得此奇招,直可图武林,横行天下!”黄影一闪,幽香随风而至,一娇滴滴的少女,扑近身前,眼看正是蘅春,不由笑呼一声:“姊姊!”立将剑式收住。 蘅春拈巾微笑,那翦水双眸,盈盈的注在惠元脸上,似觉欢欣无限,口中还不住的啧啧称奇道:“愚姊浸淫这套剑术,将近八年,最后三十二招,施来最耗真力,还是祖父惜我,把道家内功心法,舍繁就简,不厌其详的倾囊而授,但而今运来,还是感觉十分吃力。” 惠元遂把自己所悟,概略一说,只听得小蘅春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古今以来,人皆有感:“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爱!”蘅春的玉貌,对元儿确是一种诱惑。但惠元犹不自觉,忽闻春儿娇笑道:“今晚星月薄佳,人生须及时行乐,我们何不略事散步?以爽心神?”院中桃李开花,春儿似觉雅兴大发,竟把人面桃花之事,询诸惠元。元儿幼由悲真夫妇熏陶,经史满腹,崔护之事,自然久已脍灸其口,于是绘声绘色,讲了出来,元儿人本天真,口才又好,动人之处,竟把春儿听的簌簌泪落! “明天崔护重来,人面何去?”由于春儿的哭,使他又想到了玉女云英,浓艳如花,情深似海。仁心慧质,千古所难,无论物换星移,天荒地老,使元儿对她的怀念,只有随时刻而加深!元儿不知不觉间也落下泪来。蘅春偶而动问元儿身世,甚至问及堂上父母,是否健在?兄弟妹妹,更有几人?……不由使元儿心头一惊,但他仍然据实相告:自己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儿,幼由恩师携带上山,师门恩义,父师两全。 蘅春不得为之动容,继而一笑道:“祖父和贵派,渊源极深,但此事除了大悲真人夫妇外,江湖上知道得很少,甚至连真人夫妇,也以为家祖父,早已仙逝。愚姊父母早逝,死因不明,为着此事,祖父曾踏遍三山,遨游五岭,是否已有线索,迄今尚无明确表示,愚姊身世,几和贤弟不谋而合呢?” 元儿又是一惊,半劝半慰的敷衍几句,遂怀着沉重心事,默默无言。春儿的睫毛上,犹接着几点热泪,娇艳得像玫瑰着露,叶底临风,和玉女云英,真是芙蓉牡丹,各擅胜场,忽又轻轻浅笑道:“贤弟文才武功,造诣不凡,前途正如花似锦,不可限量,何不珍惜前途,早谋家室,如需愚姊相助,虽赴汤蹈火不辞!”语罢,又复长叹一声,语含深意凄婉动人。 此时星月在天,繁花遍地,男女两人,喁喁细语,相对似应有情,无如惠元情有独钟,美人殊恩,最难消受,仰望星河,痴立不语。蘅春似已发觉,也不觉为之黯然。忽觉枝头抖颤,三条人影,掠空而来,一近身,即闻有人娇笑道:“常闻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低论婚嫁,两位弟妹,不让才子佳人专美如前,我们倒得致贺了!”只说得惠元和蘅春,红晕透颊,羞不可仰! 琼娘心思细致,一见蘅春睫毛上,泪渍未干,暗中一怔神,不由把麟儿衣角,拖了一下,他也立时察觉,玉人向他耳语道:“这中间大有文章,否则彼此只有快乐份儿,伺至会哭?你看,人家情有独钟,一心一意,惦挂云妹,何常像你一样,眼前霞妹不在,即和那什么宝琉仙子,任情纠缠!”他们原是笑谑惯了的,麟儿也只好拿着她的手,捏了一捏。 当晚,蘅春黯然归寝,惠元似也觉得疚意重重,心神不属。一晚度过,第二天清晨,男女五人,黎明即起,阮囊里多金,厚酬庙祝,立即朝峨嵋进发。峨嵋山为佛道盛地,因两山相对,如蛾眉,故亦有峨嵋之称。山在蜀之峨嵋县西南,主脉自岷山分出,婉蜒南来,三峰突起,谓之三峨,即大峨中峨小峨之分,海拔千余丈,气势雄伟。山有佛光之胜,新雨乍睛之夜,偶见萤光万点,载沉载浮,有如万家灯火,明灭无定,佛家称峨嵋为光明山,不无所本。 这一天,已是黄昏时候,乐山城里,来了五位少女少男,正是麟儿等人。 离百日之期,已只一天了。五人找店投宿。长发客店,算是城里最大的一家,由麟儿惠元为首,正待落店,店伙笑脸相迎,还未开口交谈,对面茶社里,却闪出一蓝衣汉子,一脸诡秘骄慢神色,店伙一见,似有畏惧之容,那汉子一招手,立便如奉御诏般,忙赶赴跟前,汉子哼了一声耳语数句后,即便离去。 惠元正待动问房间情形,店伙态度立形冷漠,爱理不理道:“本店各房客满,无法留宿,请贵客自便!”数语交待过后,竟视同未睹,不再答理。惠元暗里气道:“格老子,拿钱住店,还得受小人闲气,这家伙,我们真应该收拾收拾他!” 他一向天真!有时还不免任性,剑眉一挑,正待理论。麟儿笑道:“元弟,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何必与人一般见识?”元儿俊脸通红,老大不是意思,只好随着麟儿,正待出店。 蘅春拿星眸望了他一眼,又复抿嘴一笑,悄声低语道:“性儿使到店伙头顶上,真是小题大做,挨骂,活该!”元儿不敢回话顶碰,讪讪地走了出来。连往数家,均答称店中客满,请另走别店,连麟儿也满愤怒,星眸中精光电闪,粉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缓缓朝四周不住打量。琼娘低语云姬道:“不知碰上谁家倒霉,这番出手,定必不轻!” 云姬眼神,朝前-指,悄声道:“他兄弟已经缀上了人,看来不是地头蛇,就是暗帮! 春妹武功,不下元弟,也跟着走了上去,说不定有闹可瞧!” 前面果有三位身着半截蓝布衣袍的人,白袜草履,一脸流气,一手插在袍里口袋,时快时慢的直往前走,口里还吹着口哨,不时回头偷望,麟儿和惠元,一左一右的跟随在他们身后。 他们和麟儿相距约有两丈余远,蘅春如行云流般,缓缓地又在兄弟二人之后,三人倒成了一个倒品字形。蓦地有人出口骂道:“兔子和娼妇,都是大爷们的乐子,有胆朝左,不防往铁旗镖局会会爷们”靠左转,仍是大街,三人从容不迫地一拐角,麟儿和惠元,也跟着一步一趋。铁旗镖局,气势颇宏,房屋占地极广,门前挂着一块匾额,但也已陈旧不堪,显得这家镖局,资望不心。门前还挂着对联一副,写的是: 铁旗临宇内,一杆震江湖。 好大的口气!那三个蓝衣人朝镖局走去,无巧不巧,在长发客店和店伙耳语的一位,已从镖局迎了出来。 麟儿和惠元,肚里雪亮:“客店对自己的人,不与接待,全是这镖局的人,暗里作鬼!”不由恨道:“你害我们无处投宿,我也捣毁你的老巢,以牙还牙,以暴对暴!”不料念头刚起,那和店伙耳语的人,却走近惠元前面,冷笑一声道:“两位携着女客到此,不知如何照顾敝局!”麟儿和惠元还未置答,却已传来一片笑声,镖局里坐着那六七名趟子手,同声嚷道:“陈老二,你真不开眼,时下是什么季节,猫儿也得叫春!这么多的娘儿们,不赶人多的地方,来弄几个,难道叫她们夜里闹着,空熬活受罪?进来!进来!只要侍候老子们满意,谁还恤几个大钱不成?”话语传入云姬耳里,不由暗怒道:“这家镖局,好没来由!如此纵容手下,口头恁地轻薄,不教别人毁掉,那真是天下之大幸了!” 惠元将俊脸一沉,目射精光,冷然问道:“贵局镖头,是否在内,就请通报,我兄弟特来洽借镖旗一用,充充面子!” 语所谓:“憔器与名人,不可以假人。”镖旗如可随便转借,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姓陈的趟子手,还未开口,坐着的人,嘴更缺德,又复大声嚷道:“把你带来的妞儿们,先让我们乐乐吧!格老子,这几天正熬得冒火,……”不料秽语未毕,一股狂飙,掠地而起,带着砂石一团,猛朝正中横匾打去,哗啦一响,碎木四溅,那刻着铁旗镖局,而且年代久远的匾额,立即纷纷碎落。闲坐的趟子手,惊叫一声,“劈空掌风!快请镖头!”’忽闻一声狂笑,音震屋瓦,厅内竹帘微晃,堂中立出现三人。 两位中年武士,一位老者。麟儿和惠元,不由暗里打量,知道眼前免不了一场剧战。原来那老者年纪约在六十以上,青缎袍,福字履,腰索黄带,白眉白发,颧骨高耸,掀鼻阔口,双牙露出唇外,下颚上,山羊白胡,又粗又硬,两旁太阳穴,凸起老高,一付三角眼,精光毕露,不用说,这是内外功已极具火候、胸怀险恶,最难惹的武林高手。身后两位中年人,貌相酷似老者,不过都是武林生打扮,左面一位,脸有疤痕,长逾两寸,不是刀伤,就是剑创,右面一个,年事略轻,但嘴角上却常挂着一丝奸笑。两人一刀一剑,式样奇古,身背这种兵刃的人,功力不凡,自可想见!笑声发自老者,出堂之后,笑意犹未消失,不过越笑越难看,愈笑愈狰狞。 三角眼朝两旁一扫,精光暴射丈余,虎视鹰瞵,不可一世,两旁,穿半截蓝袍的趟子手,均低头肃立,连大气也不敢乱哼。 老者沉声喝道:“何事惊慌?”蓝衣人不约而同的手朝惠元麟儿一指,告诉老者,门上招牌,已被两人用劈空掌风毁掉。那老者略事沉吟道:“老夫执掌此局,已四十余年,铁旗走遍大江南北,尚无人敢摘我的万儿,何来狂童,如此顽厉,我也不屑和孩子们动手,恕儿忠儿,好好将他们打发吧!”两位中年男子,昂然应命。 惠元天真地一笑道:“你们铁旗镖局,算是有种,保大镖,拉红货,连客人投宿住店,都得你们暗里安排,不过,我和麟哥哥,可不吃你们这一套,要打,老少三人,一齐上吧!” 老儿哼了一声,冷笑道:“无怪觉性师侄,谓你们狂妄可恶,果然丝毫不假,人道后生可畏,老夫倒要试试你们,斤两如何?”那两位中年男子,原是同胞兄弟,也是老者之子,长名陈恕,面有疤痕;少名陈忠,刁恶险诈,一闻老父想亲自动手,收拾来人,不由笑阻道:“老爷子,且慢动手,二十年亲传嫡授,孩儿们还能担当是非。” 又朝麟儿惠元道:“请即抽剑亮招,以免措手不及!”惠元天真地笑了一笑,双拳晃了一晃,傲然答道:“就凭这对拳头,即够你兄弟难受,那还用得上别的?”也未见他伏身作势,脚踏中宫,欺身而入,竟用大悲真人,匠心独创的擒拿法,出于便捏拿陈恕笑腰。这位面带疤痕的中年武士、见惠元身法奇快,才知来人功力不凡,鬼头刀往上一翻、寒光闪烁间,锋口竞朝惠元腕脉截去。在同时,陈忠的七星剑,如毒蛇吐信,疾从背后猛刺,惠元腹背受敌,危险万分。 陈镖头拈胡慢笑,得意非凡。陈惠元清啸一声,提足伏身,以左脚为支点,挥掌踢足,而且因旋转之势,卷起一般劲风,疾朝四边激射,立将陈恕陈忠,震退两三步。两人不由一呆,又复怒吼一声,刀剑齐举,如飞猛扑。惠元也在于速战速决,不待两人临近,蓦地双掌朝上一翻,“拨云见日”,势若奔涛。 陈恕的刀缘,挨着他的掌风,震得往旁边一偏,陈忠的七星剑,也被他的掌缘,打得嗡嗡作响,霎时刀剑翻飞,人影晃动,煞风锐啸,剑气如山,观者如堵,但远远不敢临近。老镖头此时始深知来人,虽属少年,但这一身奇异武功,连江湖上老一辈的高手,也鲜有其匹,才懊悔不该任意把人看轻,酿成骑虎难下。其实这位老镖头,说来此老来头不小! 威震西川的铁旗镖局,主持人老镖头陈彪,原系峨嵋的寄名弟子,峨嵋伏龙寺,代有高人,十一代掌门弟子法华长老,武功之高,据云已臻化境。 他俗家陈隆,论渊源,老镖头陈彪,就是他的族侄,长老虽是佛门高僧,毕竟家族之谊,尚未能全部消除,因为自己得了峨嵋真传,经不起族人恳求,数十年前,遂把陈彪收为寄名弟子,因为叔传侄艺,自是倾囊相授,无如陈彪并非武林全才,很多功夫,在大师圆寂之先,并未立具火候,二十七岁,艺成出师,即随老父?o诖蠼媳保笔钡娘诰郑凶稣裢诰郑谕匪淙恍粘拢遣还浅卤氲脑斗孔宀眩卤氲母盖祝故且晃桓笔郑细眯∽友锩酝颍沼诨崂戳佟?br />  会臧都有巨商,运珠宝赴湖北,以振威德局,镖头一向稳重,从未出事,特来乐山,商请护送,因为价值巨万,几乎出动了全局的人,仅留陈彪留守镖局,陈彪虽然不愿,却也只好听从长辈吩咐。船到宜昌,却遇上湖北荆山巨盗铁燕子凌飞,将镖头带陈彪的老父,都受重伤。物主以损失不资,惟恐镖头一死,无法索取,索性出重金延名医治疗,调息经旬,两人皆赖以生痊。镖头陈洪倒也知趣,忙笑谢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廿年镖局,老夫颇营余资,这次事变,实出人意表,一月之内,纵使倾家破产;自有公平交待。”当晚,立备快马,面授陈彪老父机宜,着即赶回镖局。不到半月,陈彪老父,驰返乐山,马到门前,适值陈彪外出返局,一见老父面带忧郁之容,即知遇着猝变。这位副镖头,年逾知命,论武功,并不高强,不过为人忠诚可靠,江湖阅历极深而已。这时,不等儿子动问,立将事变原委道出,并着陈彪立赴峨嵋,面见法华长老,请求援手。陈彪笑禀道:“依孩儿之见,此事暂不宜惊动师傅,因为出家人注重修为,人间名利之事,看得淡薄,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冒然下手,不如让孩儿出马一试,战胜则罢,否则,再作计议如何?” 老头陈洪急道:“镖头已答应一月之内,一定还镖,而且强盗武功诡秘,镖头尚且不胜,你如何能是人家对手?一俟落败,再赴峨嵋求援,时效已失,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让他倾家破产么?” 陈彪始终不同意,逼得老父无法,只好任之。第二天船发宜昌,因为江流湍急,一泻干里,不到两天,立即匆匆赶到。 陈镖头从船内迎了出来,见峨嵋派并未派高手,不觉大为失望,但犹勉露笑容,给过船资,把陈洪父子两人,接入船内。陈彪也怪,并不多问,当晚也无什商量,只禀明镖头,立即准备三匹快马。翌晨天还未亮,却推醒镖头,告诉镖头,可立携振威镖局的旗帜,同赴盗窟讨镖。奔赴荆山,晌午不到,而且中途,迭遇伏兵,但都被镖头和陈洪两个,奋勇击退。 盗窟在一岩洞之内,不久终于抵达。还未进洞,铁燕子凌飞,竟大笑而出,随着笑声,三丝寒光,电闪而来。这一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人坐骑,一声嘶啸,人立而起,眼看寒光如矢,不中马腹,就伤马颈,陈彪突从鞍上激射而起,疾如飞隼,朝着掠来的寒光只几抄,竟用飞燕捕蛾的手法,把暗器接去,旋把双足一点,又复跃落马上。这种轻功绝技,正是法华长老的嫡传“涉履青云”!不但把铁燕子随身头目,看得一呆,就是这位江湖巨盗,也暗里吃惊。 只有陈镖头和陈洪两人,不啻吃下一颗定心丸,知道今日讨原复仇,纵无全胜之望,也绝不至落得血溅荆山!铁燕子凌飞,拔取背上鬼头刀,刀才出鞍,银光上射,刺眼生寒,还未递招,陈彪却向镖头,讨过振威镖局的旗帜,旗杆逾丈,帜作三角形,蓝字白底,上书振威,看样子,他就以镖旗作为兵器,而且稳据马鞍,与人动手!镖头和陈洪,知道这一阵,向非普通可比,赶忙将马一勒,远远退开。 正是: 刀光凌霄汉,旗影盖荆山。 --------- kobbo ocr 第 五 章 高手云起 陈彪将旗一指,冷冷朝盗首喝道:“常闻,盗亦有道,本局旗帜所向,对黑白两道,从未失礼,而且水陆之间,彼此壁垒分明,互不相犯,此次本局采取水道,纵有失礼之处,亦宜由水上英雄,向本局正式理论,山主动辄攫镖,所作所为,不啻陆上行舟,这种违背武林常规之事,尚请给我一个公道!” 铁燕子软硬不吃,手中鬼头刀指了一指,狂笑道:“大爷作事,一向独断独行,兴之所至,有我无人,什么陆地行舟,武林之忌,这是谁人指定的规律?我们无需作口角之争,以武林强弱,判是非曲直,速行亮出兵刃,否则,只一出手,刀剑无情,九泉之下,埋怨本主不教而杀,岂不悔之已晚?” 陈彪把手中锦旗,扬了一扬,竟含笑答称:“折枝作剑,镖旗当兵,只恐寨主前未之见,多言无谓,不如接招。” 这小子说干就干,人在马上,右手提着旗竿,如同儿戏地朝下扫来。 旗卷劲风,蓝光如电,势不可当。凌飞不敢硬接,忙往斜刺里跃退两三丈,才避开镖旗正面,但上身犹被旗风掠中,胸部似乎隐隐作疼,立在邻近的一名手下头目,竟被镖旗裹住,丢开六七丈,头脑撞着岩石上,脑溢血流,立时气绝! 众头目大吃一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立即往旁边一撤,张弓搭矢,弓弦响处,箭如密雨,猛朝陈彪身上马腹,纷纷射来,陈彪跨下坐骑,为箭镞所惊,一声狂嘶,前蹄离地,人立而地。铁燕子凌飞,趁机就势,长笑一声,鬼头刀如匹练横空,人更跃高一两丈,但见刀光人影,往前一掠,直往陈彪猛扑。那情势,自属危殆之极。蓦闻狂笑一声,平地蓝光闪烁,径从马腹之下,兜卷而上,把打来的利箭纷纷击落,一般狂飙,挟排山之威,猛朝铁燕子凌飞,当胸打去。 巨盗鬼头刀,竟把握不住,立被镖旗磕飞,握把虎口,也被震袭,人如星陨丸泻,被迫降落。陈彪一招得手,勇更百倍,双足一点,从马背跃落地面,就势倒转旗竿竿,由下往上一挑,“铁中抄栏”、刚好打在对手跨下睾丸之上,一声惨号之下,大盗凌飞已变成断线风筝,震退五六丈,一跤跌倒地面,全身鲜血殷然,略事抽搐,立时气绝。 陈彪走到死者身前,大声笑道:“怪只怪你生前招子不亮,也不看清峨嵋派的门人子弟,也是好欺的么?拦路抢劫,例应问斩,未曾骈首东郊,也得原野暴骨,以为抢劫者戒!” 随说,立将铁燕子凌飞的尸骸,用手倒提,走到岩边,挥手一甩,立即抛落岩下。从洞中取出珠宝后,还得了不少黄金白物,陈彪当机立断从盗窟之内,取出两匹白马,强盗之物,都背上马鞍,别过镖头和父亲,仍回乐出而去。这一役,可以说名利双收,家财巨万,加以他那堂伯,送镖返局之后,觉得自己这一行,也没有什么好干了,干脆双手奉送陈彪,乐得悠游林下,以终余年。 陈彪掌局不久,因为铁旗诛盗,传遍江湖,随将振威改为铁旗。 数十年如一瞬,峨嵋掌门迭有更动,而陈彪已成为峨嵋派长一辈的耆宿了。人到老年,名利双收,事事不免坐大,于是广收门徒,成为西蜀一带最负胜名的惟一镖局。觉明大师,执掌峨嵋后,对这位师叔,还颇具敬服,不过,陈彪高傲异常,对晚辈掌门的规定,有时可并不卖账,觉虚觉净,鹤峰之战,一败涂地,陈彪闻悉之后,认为两人败在一位后生晚辈的手上,未免丢尽峨嵋的脸,觉明力主慎重,谋定而动,这位高傲师叔,可不表赞同,回镖局后,立着徒子徒孙,尽量打听麟儿等人途中的动静,一到乐山,暗中嘱咐街房客店,不得留宿来人,先行示以颜色,而且立时邀击,拟将人擒缚,施以酷刑,以争回两位师侄战败之辱。觉明对师叔打算,也了如指掌,因为这和尚是位工于心计的人,既不劝阻,暗中却请出一位武功极高,而且个性奇特的人物,事先出手,不幸而败,这和尚还计划了一种最厉害的煞着。 无如麟儿机缘至好,武功更高,沿途虽不无小挫,但还安全到达乐山和铁旗镖主的陈彪,立起正面冲突,以上情节,就此表过不提。 且说惠元以一双铁掌,凝运内家功力,和陈恕的鬼头刀,陈忠的七星剑,一阵抢攻,对手单刀一剑,得自父传,且系盛传武林的峨嵋心法,施来泼水不入,无如元儿奇招迭出,掌动风生,而且身法步法,更是武林中未曾一见的奇特艺业,迫使兄弟久战无功,蓦地陈恕将刀一转,单凤朝阳,刀头上卷起一片寒光,如百丈飞瀑,倒挂而下,眼见刀光落在惠元头上。在同时,陈忠的七星剑,却用“开山导流”猛袭元儿背部,兄弟势之都猛。只看得蘅春睁大了眼睛,暗中却满提真气,只要元儿稍呈败象,她就立即出手。刀光闪烁间,惠元轻笑一声,侧身微抖,一式“独劈华山”,掌缘刚好砍在刀背之上,而且左掌也打出五灵掌力,一股无形奇劲,迎着陈忠的七星剑,尽力一冲。元儿这次,手法拿捏极准。 陈恕的鬼头刀,和其弟的七星剑,均被震脱出手,元儿心存忠厚,不忍随便伤人,不但未曾追击,反往斜刺里跃退,微笑不语。 陈彪嘿嘿连笑,高喝一声:“掌旗来!”左右把镖旗奉上。陈彪劈手接过,炯炯双目,迸出两道寒光,缓缓走近元儿,步履所至,碎石有声,镖旗迎风,呼呼作响,声势骇人之极。 惠元正待拔剑迎敌,紫衣少女蘅春,手抱青铜剑,竞姗姗而出,面顾元儿笑道:“愚妹见猎心喜,以旗当兵,虽非新奇之物,可是愚姊却是初遇,这一场,就让我如何?” 这妮子,奇病初愈,艳美如花,和元儿立在一处,不啻琼花玉树,摇曳生姿,镖局徒众,不由相顾动容。陈彪却冷然道:“老夫俗事颇多,不愿外待,却也雅不欲提那以大欺小的罪名,竖子们狂妄如此,既想见识老夫大旗,就请一齐上吧!” 他一手平握着旗竿尾端,竿高逾丈,径逾两寸,全为精钢所造,重达八十余斤,上面的三解围旗,也长丈许,迎风招展,呼呼作响,旗竿却分文不动,那种深厚的臂力,即已为异常人!语声初罢,轰然一声,蓝白交展,砂飞石扬,铁竿旗势如倒海排山,挟“横扫千军” 之力,猛袭中盘。由于兵器太长,而且旗帜有卷人之力,这种外门兵器,确实难于抵御,陈彪一拳扑杀铁燕子,即由于对方未曾了解铁旗性能,临场失手所致。 陈彪出手疾快,而且招式花样极多,“电闪云诡,变化莫测”,峨嵋所长。忽闻轻笑一声,笑似银铃,其声清越,紫光一闪,竟从陈彪头上,一掠而过。人家浸淫武技,六十余年,盛名之下,殊无虚士。立将旗竿一抬,中途变招,“文旗掩日”,反身之旗帜迎风,半空中,现出一道蓝光,还挟着啸声四起,煞风怒号,镖局前檐,竟被掀去大半。 瓦砾飞砂,一泻而下,弟子伙计虽无重伤,但因飞砂入眼,弄得视力模糊,不由同向四周一退。街房之上,万人空巷,但都站得远远,不敢近前。少女蘅春,闪过一招,立即回手,青铜剑进出一道紫光凌空飞落,出手便是江汉神驼精心传授的一气两仪剑术,“天地立判”,旗竿上的利刃,撞着剑身。 蘅春的身子被震得朝上一翻。陈彪的铁旗,前卷之势,似被千钧力道,狠狠挡住。双方都大惊失色,但猛攻之势,却反而因此加剧起来。俄而剑气弥漫,雷声隐隐,旗帜招展,人影飞腾,周围十丈之内,都被罡风罩住,只要一人入内,立被封回。 蓦闻雷声之中,暴出一种丝丝之音,青铜剑上,紫光大炽。蘅春的剑式,立变得非常缓慢,剑上似有千钧重荷,迫得使人抬不起手来。敌人徒众,以为镖主胜数在望,不觉面有得色,麟儿和元儿,知道双方已到紧要关头,因春儿连最狠辣的招数,也使出来了。这一变,陈彪手上的旗竿,立觉控制不住,一卷之下,却朝春儿身上翻落,不料春儿把宝剑往上一扬,飘身掠影,那娇躯竟似贴着镖旗一般,左手朝竿上一搭,连幡带竿,一把捞住,紫光起处,势挟雷霆,粗逾数寸的精钢铁旗,威名震大江南北,却被一剑挥为两截。陈彪兵器被斩,也是代表自己英名之物一朝失去,那肯甘心?正等往前飞扑,搏杀春儿,这妮子,也泛起杀念。一往一迎,势子都猛,而且彼此都不怀好意。 蓦地一道强光,立把两人照住,黑暗之下,乍遇大明,那眼睛直无法睁开。镖局相邻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位蓝衣少女,长发垂肩,手里提着一具奇形灯光,一手还拿着一块罗帕,目光却落在麟儿身上,轻轻一瞥,欲语还休,黯然叹了一口气,立又恢复少女的笑容。 灯光微闪,少女已飘身而下,却拿眼望蘅春,娇笑道:“想不到江汉神驼的孙女,却变成这等标致,人家九泉之下……” 话语至此,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划然而止。灯光一收,陈彪正待与她互打招呼,她却摇头止住,娇笑道:“人家不惮千里,来此赴约。理宜尽情招待,何必事先动手,这一来,岂不认为我们过份小家气么?”以她这样的年轻,在陈彪面前,说话却如此随便,似乎极不相称,可是麟儿和惠元,却由此而猜想:此女在峨嵋辈份,定必很高,只是事情奇怪,恩师紫阳真人,当日指点江湖,却没有提到此女! 蘅春恨她出手使用强烈灯光把她眼睛照住,一经恢复原状,立缓步而前,双眉带煞,怒气横生,倒提青铜剑,娇叱道:“一路上,鬼鬼祟祟,我以为你这一辈子,也不准备见人,却原心有所属,不得不休,而今遇上,我倒得和你一分强弱!” 青铜剑流光闪烁,匝地而起,眼见就起冲突,蓦地红光一闪,香气袭人,薛琼娘已飘然而至。还未落地,早已娇笑发话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我胸前玉佩,却是人家借我之物,无缘被窃,教我以何物见还?春妹暂时罢手,待我来和她先行比划.。.” 划字刚脱口而出,忽又想到人家留药疗伤,对自己尚有几分情义,何况她和霞儿又生的极为相似,谁也不忍把话说的太绝,一时爱恨交加,怔在当地。麟儿心情,也带着三分矛盾,既不愿见此女,人到身前,却又不能不看,自跟自弄得非常尴尬。 琼娘一眼瞥见,却悄声招呼道:“麟弟快来,霞妹之物。你代我向人索还!” 麟弟弟只好喏喏连声,靠近玉人身后,这妮子故作娇慵,把身子朝玉郎伴得紧紧,一双星睁,即如利剪般,默察宝琉女脸上形情变化。可是她却丝毫不露痕迹,粉脸上微带笑容,秀发披肩,蓝衣垂地,宛如一朵仙花,那情形,直和龙女一模一样。也不知麟儿作何想法,把胸前玉佩,解了下来,当场系在琼娘的颈上。宝琉女玉脸微变,似嗔似喜,缓缓扭转娇躯,笑顾陈彪道:“峨嵋之约即在明日,人家既能按期而来,我们自也不宜失礼。今年之事,毁匾断旗,伤人损屋,明日可当着掌门,一并解决便了” 语罢,立将灯上蛟罩轻轻一揭,玉臂微振,灯光流转,光烛霄汉,现出点点繁星,团团飞转,绚美无匹,少女将娇躯轻轻一纵,人如闪电,翩如惊虹,跃上民房,几个起落,竟朝峨嵋飞去。 惠元长笑一声,竟施展凌虚蹈空之术,朝着少女身后直追。麟儿吃一惊道:“元弟怎的这等急法?” 琼娘笑道:“敌人既知我们赶到,说不定今晚还得布置一番,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峨嵋伏龙寺,不管用文用武,早求速战速决,元弟心细之处,看来你有时还不及他!” 云姬抿嘴笑道:“也许由于来人,和紫阳真人爱女,生的太像,说不定他这位难兄难弟,想令盟兄好事成双。可是他失于顾虑,如此虽然讨好了哥哥,却得罪了许多姊姊呢!” 说得麟儿琼娘,也不免为之相顾失笑。蘅春自元儿一走,心灵上不免略起紧张,立即纳剑还鞘,双掌一合,“燕子穿云”,身子如排云御气,离地两三丈,猛朝正西直跃。看得麟儿只管摇头,回顾琼娘苦笑道:“这等莽撞,势必急出事来!”话虽如此,他竟也迫不及待,伏身弹足,疾如电闪,一纵即穿过了两间民房;半空里,星光乱晃,那是宝琉仙子的灯上所发,无殊引人上路。走到西郊,即步上峨嵋山道。 石径极窄,夹道两旁,悬岩峭石,林木高撑,而且曲折盘旋,深远莫测。云姬轻功较次,无法和麟儿琼娘,并驾齐躯。 两人不敢施展十分功力,只好将就她的脚程,这一来,惠元和蘅春,已前去很远。天上星影,早已隐去,无疑地,宝琉仙子,发觉背后有人跟踪,已将灯光罩住。云姬提醒麟儿,速行追上惠元,以应付中途拦截。石径通过一处绝岩,岩高十余丈,正待穿身而过。忽闻佛号震耳,一位身材高大,手挽七宝弓,背插漠云矢,身披月白僧袍,年约五十余岁的和尚,早已出现岩端,背后还站着六七位光头弟子,一律握弓搭箭,屏息以待,只等和尚令下,立即箭阻来人,气势之盛,使人不寒而惊。 麟儿仰首一瞥,岩上为首的和尚,正是峨嵋的觉虚大师,和尚双掌当胸,合什为礼道: “小施主,一别数月,丰神依旧,贫僧在此有礼了!” 麟儿剑眉一掀,朗声大笑道:“大师份属江湖长辈,七宝弓冠冕武林,季嘉麟末学后进,因得罪贵派,百日之期已届,无所逃罪,不敢不来,倒不敢有劳长者大礼,只是胜地峨嵋,尚属初到,江湖礼节,飞而未周,尚烦大师多加指点,以启失顽!” 因为七宝弓、漠云矢,为峨嵋伏龙寺镇寺之物,威力奇绝,不敢大意,律傅纯阳双钹,已拔取在手,随着话声一落,也运用凌虚绝,飞身而上。 觉虚朗笑道:“施主想来此处硬闯,却怪贫僧不得!” 弓弦响处,奇啸刺耳。 漠云矢带着一缕寒光,快得使人疑是闪电,疾朝麟儿当胸射来!紫光迸作“锵”然一响,麟儿有钹往前一扬,漠云矢刚好打在钹上,虽然真气上提,身轻如燕,但这一箭之力,来势至猛,麟儿空中稳身不住,往下一坠,好在功力纯厚,临事不慌,双臂微展,铜钹鼓风,缓缓降在原处。 麟儿不由怒喝道:“大师,见面就施辣手,难道不让季某上山么?果真如此,还望明说。” 觉虚微笑道:“小施主,贫僧此来,身不由己,因奉掌门之命,不论是否赴约,沿途卡位,必凭真才实学,才可闯过,否则只有请回。贫僧虽和小施主相识在先,倒也未便逆命而行,只好有请大度包涵了!” 麟儿暗中气道:“这秃驴,前次鹤峰之上,被天蜈咬伤颈部,生死如隔一纸,我以一念之仁,为他诊伤,不料他毫无悔悟之意,看来只有出手严创,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心念一动,遽闻冷笑一声,立有人出口骂道:“大和尚,看你手上这行头,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蛟咬死的觉虚大师,人家的药,算是白饶,把人医好打大夫,好教识者讥笑!” 觉虚一怔神,正待喝问来人。“嗖嗖”数响之下,从那松树上,却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鹑衣百结的化子,后面部是两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觉虚哼了一声。 老叫化却笑骂道:“有道是客来投主,大和尚,你如蛮不讲理,就此用强。那红锴小东西,嘉麟贤侄,仍然带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弃掉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 觉虚和尚冷笑道:“老乞儿,别来此处卖乖!凭你这点功力,老衲还没有把你看在眼内!”他最后一句,语音拖得很长,不待话毕,立时进步欺身,七宝弓往前便点,来势巧快之极。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绝非易与之流,手中绿竹杖,划空疾旋,杖带寒风,“乱雨敲春”,彼此原是虚式,招犹未吐,立即变招。觉虚晃动身形,立展峨嵋绝学,“盘打八法”,四周寒风怒作,弓影绕动,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还不时劈出掌力,招沉力重,变化无端,连环攻出三招十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龙虎杖法,竟施展不开。 与觉虚同来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龙寺精壮高手,脸上显得沉着异常,一见对方微呈败象,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开成为一个半圆,身上所负正是连珠匣弩,彼此吆喝助威,着神丐立即服输,否则以乱箭射杀。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一见形势不利,早暗中戒备,不意觉虚僧暗恨神丐口齿犀利,竟而淬下煞手。龙虎杖的第十四式,原是“恶虎窝山”,神丐施展时,以前扑之势,手挥竹杖,猛攻心胸,并运阴阳掌法,将对手七宝弓来势封住。蓦闻觉虚僧冷笑一声,高大身材往下一坐,七宝弓由左面右挥空一卷,立将绿竹杖往旁边一带;紧跟着身形暴长,左手袍袖一挥,狂飙如风涌巨浪,力挟千钧,逼得神丐已稳身不住。 旁边环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齐集向天山神丐的身子,纷纷攒射。这无异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丧命! 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怒吼一声,飞身跃出。师太的铁拂尘和老人的一对破袖,均对空招展,疾把神丐护住,但觉虚的掌力,来势迄未稍敛,仍往三人身上直冲而来。忽尔微风一阵,带着清香,往前一挡,硬把觉虚大师打来的掌风封住,耳闻轻笑道:“大和尚,数月不见,仍然还是这点本领么?” “卡卡”匣弩数响,密矢如雨,排射而来,原是那七位壮年和尚,见麟儿从底下石道,飞跃而上,而且用一种不知名的功力,将觉虚的内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惊,遽用匣弩对付,想把这俊美少年,射成刺猬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闪,“铮铮”之声大作,所有弩箭,不但-齐磕飞,还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挡回,七僧如不是躲闪得快,几乎受伤。那紫光,正是麟儿铙钹所发,破了匣弩后,他仍从容不迫的退回原处。文雅恬静,使七僧暗中惊服。觉虚见麟儿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亏,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为胜,自为江湖道所不容,伏龙寺就在上方,届时需还贫僧一个公道!” 语罢,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红光微闪,云姬一声娇笑,几和觉虚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拦住,手拈红帕发话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还有话说!”觉虚见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难禁,和尚头不禁微现汗珠。眉宇间杀气横呈,手挽七宝弓,指捻漠云矢,面朝云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胜地,拦阻佛爷么?” 山风飘来,正吹向觉虚,一股浓郁香来,似发自云姬的手帕,由鼻端直达顶门,丹田奇热,扩及全身,立觉眼花耳鸣,四肢无力,几至立身不稳。觉虚知道上当,忙将全身真气,勉强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个,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儿知道云姬又施展擒缚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过份,正待阻止,琼娘不由咳道:“云姊姊作事极有分寸,这和尚过分猖獗,让她惩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么菩萨心肠?”玉人动嗔,倍增娇艳,麟儿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并肩携手,神采夺目。 突闻云姬娇叱一声,斥责觉虚道:“常闻出家人慈悲为怀,就你而论,已全离了谱儿。 上次人家亲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说,却也不应一见面,即拿你那丧门弓胡乱射人;适才动手,你用掌风已几乎把人震伤,偏又尚不知足,门下弟子还用匣弩攒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却想夹尾而逃,我们固然不愿再打死狗,偏生你却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为胜,我也不愿再和你动手动脚,只需用丝绸将你捆住,也拿你作为人质,见你掌门,以人换人。这一来,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里?”语声一顿,取出丝带,立欲擒人。 觉虚头昏眼花,知道难免受辱,准备最后一拼,不料麟儿一掠而起,飞到云姬身旁,将她止住道:“云姊且慢!”姊字出口,云姬盈盈一笑,立将真气散去,朝着觉虚喝道:“为友为敌,一念之间,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觉虚暗中长舒一口气,宛如一只斗败公鸡,拿眼望了望麟儿,面有愧色! 云姬从革囊里,取过一包药,朝前一丢,麟儿怕她再说,却笑道:“我们既入峨嵋,何不循着山径,一路直上,饱览风光?”他让过师执长辈,一行门人,飞跃而下,刚好脚踏石地,似闻有人叹了一声:“果然是良资美质,武林奇花,无怪三弟对他非常爱护,只是魔劫重重,一个处置失当,麻烦可真不小!”随着话落,一笑寂然,岩头树干之上,杳无人影。 麟儿满脸困惑,以为是自己错觉,问诸琼娘,不但她也听到,连其余四人,也都字字入耳。 青莲师太微笑道:“劫运已起,若干武林先进,陆续出现,恐怕连最厉害的一位长辈,也来峨嵋,只是贫尼禅心不宁,眼前似将遭难重大事故,但望不至发生才好!”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动,暗中注视麟儿,却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异状。 麟儿记挂元弟,立即朝神丐朗笑道:“师伯,请你们一直沿着山道,盘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绝不误事!”又叮嘱琼娘,如遇危险,即以玉佩护身,真正万不得已,可用暗气伤人,峨嵋之行,比巫山只有更险,一切务宜谨慎。琼娘本想和他一道同去,因为自己轻身术比他差远,而且还仗着自己身旁之物,保护众人,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只好含笑点头。眼前人影一晃,微风竦然,再看玉郎,人已飞越几处岩石,找寻惠元去了。 且说惠元追赶宝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询此女来历,而且还存着一种奇异想法,因为她太像霞姊,只有让她和麟哥哥成双成对,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别人,不但是种缺陷,而且对霞姊姊简直是种侮辱。他原是孩子心性,想到就做,竟如风驰电掣,紧朝着宝琉女身后追来。 出了邑城,郊处便是山地,宝琉女蓝衣垂地,秀发披肩,双脚似不点尘,一纵便是十余丈远。 惠元却也不弱,真气上提,纵跃如飞,彼此相隔三十余丈,可是惠元加快,宝琉女跃的更远,元儿慢,对方也立即慢了下来。追了一阵,彼此相隔,并未缩短,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还高。翻山越岭,宝琉女竟穿入一丛林中,由于林木太密,几弯几拐,这妮子突然不见。惠元找了一会,仍不见人,不觉大为懊恼,于是顺着树木较稀,可以通人之处,往前直跃,只要走出这片林木,赶回原路,即可与麟儿会合。林中黑暗无光,练武的人,能黑夜见物,倒也不曾在意。 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峦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势奇伟,瞥见危岩之上,悄立着一婷婷倩影。细看,不是宝琉女还有谁?惠元不由大喜过望,微一塌腰跃地而起,纵高十余丈,往宝琉女身后便落。少女似犹不觉。元儿脸嫩,满腹言语想说,竟不知如何出口。双方僵持半响,宝琉女却缓缓问道:“你追我而来,是否想代他索还玉佩?” 惠元嚅嗫道:“那是霞姊姊的东西,不过她暂时借给琼姊罢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只问你是不是为玉佩而来?”她话语有一分严厉,只听得元儿心头一惊,勉强忍气,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论,我自有权利代义兄索还!不过……”“不过什么?”宝琉女仍以背朝元儿,把他话语截住。“因为你很像霞姊姊,她为人义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门之雅,更有秦晋之好,对她自然特别……”“所以这玉佩你们也不打算要了,为的就是我像你们霞姊姊!” 这话问的太绝,叫元儿一时无法回答,只好保持缄默。彼此又是一阵僵持! 蓦地宝琉女扭转娇躯,玉颊略现笑容,柔声朝着元儿道:“这玉佩,确是前古神珍,我也无意掠人之好。不过暂时借来,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会着,我绝对奉还,叫他放心好了!” 元儿叹口气道:“我也想总有那么一天,让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宝琉女娇羞不语,不一会,也叹了一口气,一双星眸,落在元儿身上,流露着友爱与关怀,但脸上却显得一片郑重,悠悠说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们含有绝大危机,可曾知道?”元儿摇摇头。 她复继续道:“本门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绝抵挡已属不易,更有最厉害的长辈,可能亲自出手,他一出,你们势将粉身碎骨,一无所逃,最好你能劝他,忍气一时,自甘认错,大事化小,岂不为妙?” 元儿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头可断,血可流,但志不屈,这一点,麟哥看得异常严重;而今局势已成,谁也不能扭转,我身与其事,更不好解劝,不过姊姊这分心意,我一定转告麟哥,我们人已探山,无法久候,就此告辞!”正待飞身跃起。宝琉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个纸包,郑重授与元儿道:“里面之物,此时不宜拆看,留在身边,总有用上之时,就烦你当面交他,并请转告,玉佩原是龙女之物,自有还她之时,不必着急,为仇为德,未来自知!” 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跃转。越过丛林,正拟往来路奔返,忽闻背后金刃劈风,寒气透肌砭骨。元儿知是有人暗袭,忙缩身停步,顺手劈出一掌,掌挟劲风,势如排山倒海,正是师门奇学太乙五灵掌力。不料来人兵器光华极强,银光耀眼夺目,有如横空霹雳,挟风雨以俱来,枝头落叶纷纷,残枝四溅,霸道非常。惠元暗暗吃惊,变招不及,五指忙顺着刀身来势,沉腕弹指,这是崆峒派逍遥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将来势震得往右边一抖。元儿正待往后纵开,抽剑拒敌,可是身后又复有人笑道:“小子,还想逃么?” 一种锥心刺耳的厉啸,和一般无形的大力,硬将元儿往前一推,敌人烂银刀--实际上是峨嵋七巧刀。仍未撤招,前闪无疑死路。 眼看情势危急,无殊千钧一发,突闻呼呼之声大作,敌我微怔,抬头一望,原是黑压压的一块磨盘大石,凌空打来。那持刀暗袭元儿的和尚,首当其冲,不退步闪避,势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后一跃,元儿如影随形,往前一冲,但闻一声响处,大石朝地上一砸,猛地陷入,势不可挡!敌我不约而同地饱受虚惊,当场怔住,元儿把两人一看,一位是四五十岁的和尚,貌相威严,手里持着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媚仙兵利器,绝非等闲,持刀者为觉净大师,为峨嵋有数高手之一,无怪功力如此深厚。偷袭元儿的,正是那手辣心黑,几番出现的萧使君。这两人,谁也不是善与之流。元儿心存警觉,随手将灵虎剑摘取手上,暗蓄功劲,只一出动,立施辣招。萧使君目光如剪,却也不理会元儿,朝着地下大石,似想从石上探出什么奇秘,蹲身挨着石头,嗅了一嗅,立即双眉直竖,目露凶光,朝着元儿喝道:“随你同来的,是男是女?不讲实话,大祸即将迫在眉睫!”他拿目光暗示觉净,两人分立惠元前后。看形势,明是心怀不轨,绝不让元儿好好走开。 元儿艺高胆大,朗声一笑道:“不是陈某狂妄,以你两这等举止,殊使识者齿冷!此来,我是单人独剑,你们只管齐上好了!” “这石头,明是女人所发,余香犹存,还想抵赖不招,眼前就叫你难还公道!” 萧使君,铁箫一指,离身三丈之内的一块大麻石,竟随指而裂,又复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躯,难道还可强似这块巨石?” 觉净也冷笑连声道:“这小子和姓季的狡童,一样可恶,不必和他多说,就此把他收拾如何?”密林中,突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两人也配口吹大气?真章未见,高下难分,还说不定谁收服谁?元弟,让蘅姊也来凑个热闹吧!”紫光一闪,蘅春已朗若惊鸿,身轻如燕,朝着元儿身旁落下。 萧使君一脸困惑之容,冷漠问道:“适才,投石偷袭,想是你的杰作了!” 蘅春被他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几蹙,又朝元儿注视半响,但她原是玲珑剔透的人,却笑斥道:“对付你们这班邪恶之众,还有什么道义可说,我恨不得一石头把你两人砸死!”萧使君还想再问。觉净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龙盘嚎”来势疾猛,朝惠元头顶百汇之处,直劈而来。紫光匝地而起,对空一扫,双方兵刃相接,火花溅起老高,紧跟着便是锵然一声,蘅春和觉净,同往斜刺里一跃,互先察看兵刃,刀剑无损,谁也不输。 少女与和尚双方都不一击即休,觉净手挥七巧刀,欺身而进,出指便是峨嵋天龙八十一式的“龙施德雨”刀光点点,霍霍生寒,竟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似有无数利刃,凌空劈落。蘅春不由暗骂道:“贼秃,好狠的刀法!”青铜剑疾绕旋空,出手便是经一大弧,同时宝剑上似觉有千钧重负,剑身抖颤,丝丝作响,使人骇异之极。不但觉净心头一怔,连萧使君也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剑影,只一接触,觉净似觉一股反弹之力,大宝刀几乎磕飞。萧使君暴喝一声:“这是一气两仪剑术,速望下盘进攻!” 铁箫朝下一指,打出一缕寒风,地上飞砂,朝上疾飕,往紫衣女蘅春小腹之下兜卷而来。元儿勃然震怒,灵虎剑上,银光暴长,剑气森森,云诡波谲,连番演出,“晓挂秋城”、“渤海烟波”把铁箫打出的寒风,一举驱散。双方互动真火,同时一声冷笑,四人分作两对,立时杀得难解难分。 且说麟儿关心盟弟,离开琼娘之后,竟施展“御气飞行”足不点尘,沿着山径往前直飞,峨嵋周围数百里,山势绵延,古木长青,层峰叠嶂,令人目眩神移。元儿走时仓促,并未说明方向,这一来,直教麟儿作辣、东寻西觅,翻山越岭,半晌毫无动静。 麟儿不免微感不安,塌腰点足,“黄鹤冲天”,纵落一株老桧之上,举目四瞩,除了山形树影外,杳无所见。松涛阵阵,掠空传来,还夹着几处猿啼,使人倍增凄凉之感。 忽闻袅袅笛声,若断若续,若近若远,极尽顿挫抑扬,高山流水之致。声才入耳,尘怀俗虑,霍然而消,不由逸兴遄飞,停立凝神,循声辨向,拟觅弄笛之人,尽情倾吐一番,由此可能又多一交,自属人生雅事。无如笛声飞扬,倏东倏西,时南时北,那方向使人捉摸不定,循声辨向,竟尔失其功能。 麟儿不由大惑,而且细味乐谱,似与自己在黔境白云山菩萨岩所闻的天音奇乐,至为相似,不由暗里吃惊,默念,这笛音很奇,莫非自己往菩萨岩之前,老早有人去过,而且也悟出那天籁之乐,谱为曲声。 弄笛人技艺至佳,一声入耳,即百虑全消,如春风和煦,涤练舒寒,曲谱之妙,与麟儿所悟,意境似高出一层,无如万叠崇山,千重翠障,弄笛人似又故作玄虚。“迷音”之术,已出神入化,竟无法一邀青睐。不由一阵伤感,连声叹息。笛声初罢,白云里似乎现出一道碧霞,光华闪了几闪,似朝自己方向移动,但一闪即隐。 麟儿不由一惊,恩师铙钹僧初次会面时,所唱的歌,即有“霞飞玉笛”之句,莫非指笛为精玉所致,光也幻为碧霞,出现空中不成? 正在胡思乱想,一缕寒风,迎面袭来,眼前黑光一闪,来势奇猛。麟儿一怔之间,顺手一抄,不料来物力道奇大,疾退数步,才把身子稳住,将物一看,打来的正是一段松枝,这可把麟儿吓坏了,因为自己目前成就,居然还有人能以一段松枝,能胜过自己功力。 蓦间有人朗笑一声:“再接我几段试试!”立时枝飘叶落,如箭林密雨,激射而至,那力道,又快又猛。麟儿挥动双掌暗运太清神罡,并施展灵猿幻影的身法,腾挪闪避,饶你怎么疾快,衣袖裤管,还是挨了好几下,虽然没有洞肌刺肉,总觉狼狈不堪。那人笑道:“总算没有变成刺猬,勉可入先,只是天生一对桃花眼,而且男生女相,难免情劫牵连,三弟多事,惹火烧身,连我也被他拖了出来,闯这混水,说来都是为了你这孽障!”麟儿一听,不觉醍醐贯顶,甘露淋心,惊喜地跳了起来,忙不迭高声叫道:“师傅,你这一次,已是两番,难道你都不准备见我么?想煞弟子了!” 那人又朗声笑道:“相见不如不见。连这道理也不懂么!司马子阳,怎么教你?”这又点发了麟儿天真,圆睁着一双大眼睛,微微一笑道:“孔门诲人不倦,如不赐见,焉能教出好的弟子来!” 只闻那人笑骂道:“你倒会搬出这套道理,搁在我的头上,只是我且问你,谁是我的弟子?你又几时行过束修之礼?”麟儿笑道:“我身上之物,没有一样能出师傅之目,只要师傅见爱,要什么,我都愿献上如何?”“那你就把那紫龙玉佩,作为参师之扎吧!”这可把麟儿难倒了,因为雌雄双佩,一在琼娘项上,另一件,却被宝琉女取走,自己已空无一物。 那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冷峻:“是否因为参师之礼太重,致存后悔之心?” 麟儿俊脸绯红,只好讪讪说出玉佩不在身上,愿拿宝剑取代,不知可否?奇人语气,更冷峻得出奇,乃至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把老婆看得比师尊更重要了,否则师门镇洞之宝,你不但轻易遗失,而且盗宝的人,既经出现,你不惟不将人擒获,反当着人家的面,把自己之物,给与失主,这无异告诉人家,失落之物,你一力承担,明白说来,你是心甘情愿给人取去,这样做,固便宜了那盗窃之人,可是你却对不住那启蒙恩师。还有,司马子阳的爱女,为了你,可算是情至义尽,而今,却踏遍海外,找寻药物,医疗那嚼舌自尽的人,这天大麻烦,还不是因为你惹出之后,留给人家来善后么?可是,因为人家的长像,与她相似,你便怦然心动,不惜再惹麻烦,如果打破醋坛,连你那启蒙恩师,对你也不谅解,加以你父亲还在昆仑,一怒之下,这顿家法,便首先受不起,难道你敢使用内功,抵撞责罚?三弟对你甚是溺爱,他可没有想到,有了你这种徒弟,处处都是麻烦!故而我不愿见你。” 一篇数说,可把麟儿弄得抬不起头,不由鹿撞心头,无语可对,半响,才嚅嗫答道: “弟子行为不对,许多事,可能出自无心,但也无法解释,只求恩师责罚便了。” “我倒不愿多管这些闲事。”说完,语音寂然,杳无所见。麟儿不由满怀惶恐,自伤这旷世奇缘,可能就此失掉,眼前的事,十分难过,不由自怨自伤,落下泪来。忽闻那人笑道:“三言两语,就可使你掉泪,尔后的事,只有来愈来愈多,如遭遇那至为棘手,危及武林安全的,又当如何?刚才所言,不过略事提醒你注意,并非真正怪你,不必难过,倒是峨嵋宝琉仙子,此女年事不大,辈份可高,武功人品,均臻上乘,不是为师说话矛盾,你对此女必需善为处理,否则后患堪虞。峨嵋派还有一位功力最高的人,此人已得玄门灭魔绝学,还练有异域大印掌的手法,端的不可轻视,危难之处,届时必多,也可无须在意,你那盟弟即在附近,稍停即可聚首,我还有许多要事须办,相见不争一时,一切务宜小心谨慎便了。” 闻言不见人,也不知他隐身何处?磷儿自道:“这位神山异人,真的走了。” 西南方,紫光银芒,冲天而起,半空里,虎影飞腾,疾快无匹,一望而知,元儿正和人家比剑,看那银光闪闪的快法,来人功力,非常之高,惠元连新学的一气两仪剑法,也都使了出来。麟儿又惊又喜,惊得是:峨嵋派布置重重,危机四伏,无论走到那一处,均有高手拦截,喜的是,惠元尚未失陷,有了兄弟两位,无论上刀山,下油鼎,天大的祸,也敢承担,于是清啸一声,人如一缕轻烟,直往西南方向便扑。 剑光冲起之处,须越过两处小峰。这一路,林木特多,与之所至,干脆踏枝而行。麟儿施展少林达摩一苇渡江之术,凭丹田之气,朝枝叶之上,轻轻一点,一纵便是十来丈。眼前山峰颇高,而且飞到彼岸,必须越过很深阔的山涧。 麟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足尖所踏,正是一株山榆,一式巧坠千斤,身子一沉,余势将尽未尽,猛将真气朝上一升,双掌往下一拔。下压之力甫卸,那榆树枝却往上一弹,这一下,把麟儿弹起老高,朝着对岸一送,十来丈的绝涧,毫不费力地一跃而过,正待朝那从半山凸出,形似飞虎的青麻石上跃落,不料石上早已站一人,背着两手,头部微仰,那情似属安闲之极。麟儿跃落后,因为敌我难辨,不由暗蓄功劲,并拿眼打量来人。 乍看:这人好似一落魄书生,蓝巾蓝袍,补缀重叠,颔下青须,留得很长,论相貌,如略事检点,分明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人,不过因为不曾修饰,看来极不顺眼。 他身上,既无兵刃,也无革囊,可以说一无所有,初疑来人是神山三老之首,乾坤正气元妙书生,但一想到他手上无玉笛,即断定绝非自己日夜翘盼的恩师,不由一时怔住。那落魄书生,即朝着麟儿点首微笑道:“你大概就是紫阳道友的爱徒,振撼五狱三山,武林里一朵瑶草奇花,嘉麟贤契了。” 麟儿见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惊,忙笑答道:“老前辈,恕弟子眼拙,高名上姓,可否赐知?” 落魄文人凄然一笑道:“半百时光,形同虚设,既不能容于师门,复遭仇家追袭,天南地北,漂泊西东,真名实姓,早已遗忘,贤契如欲称呼,就称漂泊人如何?” 磷儿一听此言不由大吃一惊,暗道:“原来是琼姊姊的师祖,元弟的师叔。此人昔年为了一位爱侣,不但自己遭师门放逐,他那爱侣更被峨嵋折磨,下落不明,数十年的怨气,此来大约也为的和峨嵋算帐了。”于是抱拳为礼道:“原是陆师伯,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这人果然是崆峒派放逐的弟子陆思南,也是琼娘父亲薛飞鹏的授业恩师,数十年浪迹江湖,历尽人间辛酸,境遇之惨,实非常人所能忍受,麟儿对他极表同情和尊敬。陆思南形色凄然,勉强一笑道:“既是贱名已为贤契所知,我也不用隐瞒,小徒鹏飞,为人害死,贤契仗义,巫山诛仇,了却我一重心事,说来实应感激。传闻此次巫山之战,有崆峒弟子陈惠元参与其事,而且与贤契交称莫逆,众口交誉,天生瑜亮,轩轾难分,蛇蝎书生就死在他的手下。贤契以双钹独斗毒龙叟,英勇事迹,传遍武林,举凡受阴山荼毒者,莫不引领翘企,剑钹所向,魔影无踪。今日足迹遍及峨嵋,说不定我一生心事,也可仰仗福缘,早早了结。” 麟儿不由惊异暗道:“难道他那昔时爱侣,犹在人间,遭受峨嵋幽禁不成,事果如此,倒是为他留意。”想到此处,不由义形于色,愤然答道:“师伯赞誉,弟子愧不敢当,元弟弟人间威凤祥麟,侠肝义胆,素为弟子所敬服,能和他雅订金兰,殊属三生幸事,师伯遭遇,弟子稍有所闻,至情至理,武林同道只有敬仰,如何稍效微劳,只管随心使唤。元弟遇伏,前面剑气独霄,剧战正烈,师伯能否和弟子一道授手?” 陆思南笑道:“万望贤契切勿介意,我还心存疑点,急待求证,恕不能同往。伏龙寺之会,必定参加,今晚暂时别过,明日再会吧。” 语罢,袍油一拂,罡气天来,人影一晃,立时别去。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麟儿以今晚所遇,尽是离奇人物,知道这次峨嵋之会,危险重重,遂用蹈空蹑虚之术,起在空中,凌空几跃,翩若惊鸿,不多时,已抵达惠元等比斗之处。 萧使君一支铁箫,果然造诣不凡,和元儿的灵虎剑打得难解难分。惠元和蘅春,同用一气两仪剑术,因为循天地间之阴阳奇正,竟激发了那磁真气,移时丝啸刺耳,煞气弥天。可是两人的的宝剑,也觉得沉重异常,惠元因经麟儿另有传授,尚可持久,蘅春虽然学会,秘奥之处,仅粗懂而已,不多时,立觉粉黛浸湿。 觉净本来不敌,七巧刀只一撞上,不是反弹受挡,立觉一股奇绝吸力,迫使宝刀宜手。 萧使君冷笑一声,挫腰之间,那身子似乎短了数尺,专向下盘进攻。觉净也起而效尤! 惠元因为曾与阴山黑手怪对招比剑,对手专事攻人下盘,遂富于破解经验,尚可抵挡,于是也将身子一挫,灵虎剑匝地飞旋,虎虎影奔腾,剑气森森,元磁真力,因为接近地面,作用大减,但萧使君的招术,依然被人节节挡退,无法得逞! 觉净狂笑一声,七巧刀为峨嵋一宝,功能截金断玉、发警避邪、去毒祛寒、发光等用,刀光连晃,锐啸风生,蘅春紫衣,被煞风震得往上一翻,虽然内着长裤,但少女之心,总觉翻衣不雅,心神微乱,青铜剑不由缓了一缓,元磁真气,与剑速有关,招式一缓,威力顿灭,觉净乘势欺身而入,连演“云龙舒爪”、“彩凤栖梧”、“大江落日”奇招连环并出,疾如大海翻波。蘅春功力不为不深,但临场经验,不如惠元老到,竟被这种疾猛来势迫住。 惊惶之下,勉强劈出一剑,“地转星旋”,青铜剑反身挥落,蓦觉白光一闪,七巧刀光华大盛,“怒龙卷尾”,刀剑相接。蘅春也不示弱,臂凝真力,往前一挡。 无如觉净满腹诡谋,怪笑如枭,右手持刀抵挡,左掌朝蘅春前胸轻轻按击。这是佛家印掌,功由藏密而来,伤人只需轻轻一按,皮肉无损,但可直摧内脏,中土禅家,往往不识,受伤之后,还不自知。 眼看春儿就得送命。忽闻清啸划划空,啸比龙吟凤鸣,人如闪电惊鸿,一掠而至。惠元惊叫道:“麟哥哥!”来人笑呼一声:“元弟。”口中答话,身子不闲,掠上前,掌按七巧刀,低喝一声“开:”一股无形力道,还带着一阵清香,道家伏魔功,威力奇绝,招沉力大,石破天惊。觉净如不抽身撤退,一条右臂,立得折断,他原早识麟儿,不由怒气填胸,翻身一跃,往斜刺里纵开五六丈,避过伏魔功,攒眉瞪眼,手指麟儿说道:“狂徒,死期已近,尚敢顽抗,明日伏龙寺,佛爷如不把碎尸万段,也不算峨嵋弟子了!” 麟儿笑骂道:“秃驴,亏你也是佛门子弟,岂不闻:“一念贪嗔,永堕犁锄’,数十年玄门养性,开口便欲使人碎尸,季某携众来此,生死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恶人须有恶报,在死之前,先把你们打发再说!” 惠元手挥灵虎剑,一阵急攻,两人都抢攻下盘,铁箫神剑,其疾如雨,快势风雷,诡谲莫测。元儿固有盟兄之助,谈笑风生,丝毫不把敌人放在心上。麟儿用“苍鹰搏兔”之术,凌空下击,这一招,来势疾猛,十指如钩,直朝萧使君头上抓来。 萧使君铁箫朝上一挥,锐啸划空,寒风荡漾,无如麟儿已用神功护体,竟视同未觉,铁箫来势,被他一掌封住。 惠元笑道:“你还不落败么?”“唰唰”两声,剑气如虹,萧使君胸前上衣,竟随剑光而裂,只觉胸前一凉,把这位邪正难分,威镇川滇的老辈人物,直气得心头冒火,目眩神昏。麟儿艺高心慈,见好就收,朝地下一落,手挽元儿笑道:“你和蘅姊一走,久未见返,直把愚兄急煞!” 惠元把自己经过详说一遍,只听得麟儿感叹道:“峨嵋实力,果是不凡,觉明僧武功犹在其次,一身机智,更使人莫测高深,今夜我们已经折腾了大半晚,分批而出,处处受阻,宝琉仙子和萧使君,有神出鬼没之能,尤以那妮子,一盏奇灯、一身绝技,似乎不在你我之下,真正如我们放手作对,这女人,就够对付了。武林长辈,屡现侠踪,连神仙三老之首,也在此山出现,峨嵋山上,不知隐藏了一位怎样厉害的人物,乃至把此老也引出来,看来此事极不简单!” 元儿惊问道:“你是说元妙前辈,也出现侠踪么?可曾会着?” 麟儿立即把经过一说。惠元默然久之,不由困惑道:“如果要对付峨嵋山上隐藏的人,铙钹恩师,难道还不够应付?” 麟儿摇头叹息道:“这位佛门师傅,已和师妹亲赴海外寻药,为的是玉女云英!” 元儿一听,不觉鹿撞心头,急道:“金牛谷恩师面授霞姊机宜,原为的就是此事,看来我们无时无刻,莫不在他老人家小心呵护之下,这种恩德,你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麟儿苦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训先言,一点不假,如果师道沦丧,人欲横流,则非人间之福了。”又把偶遇陆思南的事,说了出来,并问他对这位遭遇不幸的师叔,有何感想。 元儿眨眨大眼,怅然说道:“就事论事,陆师叔确是人间至情至圣的人,无如峨嵋一向坐大,视别派为旁门左道,陆师叔的爱侣,原是自己的表妹,虽然学艺峨嵋,但并不能勉强限制不得和教外之人结婚。偏巧通海禅师,座下有一寄名弟子,那人原是带艺投师,道号飞云子,姓虞名静文,最得老禅师的喜欢,暗中却看上了陆师叔的表妹。无如人家原是川中望族,田纫兰之美慧,固已传遍乡里,而且与陆师叔,原是中表亲,幼时比邻而居,过往甚密,两小无猜,私塾共读,情好更笃,旋因师叔举家北迁,虽然关山远隔,但相思之情,只是与日俱增,金寇气势日盛,陆师叔有志习武,投入本门,遂充师祖座下门弟。 “田姑体弱多病,得亲友怂恿,习艺峨嵋,虽和虞静文有同常之雅,无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飞云子因爱不成,遂暗中怀恨,也是合当出事。陆师叔从表妹来信中,获悉飞云子不尽纠缠之事,不觉心中大急,遂决计亲赴峨嵋,暗中一探。两人约在伏龙寺后凝碧岩前相会,虽然晤面,无如事机不密,终被虞静文探获,始知美人原另有所爱,空劳千般巧计,无法扭转芳心! “那时正是八月十五日,耿耿银河,飞星暗渡,中秋明月,分外妍圆,眼见自己暗中属意的人,却和人家并肩携手,互通款曲;娇声细语,撩人情思,最后人家双臂微张,美人便投怀送抱,朱唇相并,款渡丁香,火样热情,使虞静文看得又伤又妒。 “于是一声冷笑,‘飞燕穿简’,快如惊雷电闪,往两人身旁,轻轻纵落。陆师叔和他表妹,正在两情亲绻之时,自不免耳目失灵,人到身旁,蓦觉微风扑体,不免大吃一惊,彼此松手,凝然并立,羞愧满怀。虞静文颜面铁青,全身抖颤,反手一按,宝剑锵然出鞘,一缕寒气袭人。田纫兰面如死灰,同时也知道这位虞师兄此来纯因妒念所致,只好柔声恳求道:“师兄,他是我表兄请恕妹子一时无知,却也未曾有何越轨之事…*。” “话犹未竟,虞静文早已一脸怨毒之色,缓缓上前数步,手领长剑,气势汹汹,手指田女冷然发话道:“是否凭你一言片语,即能把事实抹煞,身为峨嵋门弟,勾引别派男子,潜入本山,作此越轨之事,始无论是否中表戚谊,也不能作奸犯科。武林中帮有帮规,派有派法,犯规触法,即不能容,我们不妨同往师尊跟前,一论是非曲直!”宝剑又朝陆师叔一指,冷然道:“捉奸捉双,捉贼要赃,大丈夫敢作敢为,请一同受缚!” “陆师叔忍而又忍,只好笑求道:“小弟此次间关千里,谋求一晤,原为情字所累,田家妹子。与弟属表,现亲事只在迟早。小弟不懂贵派门规,如有冒犯之处,还望道兄看在师妹同门谊上,千万海涵!” “这话不说还好,一讲更增加了虞静文的妒意,遂持剑威胁着陆师叔和田姑姑受侮辱不算,左臂还被虞静文刺了一剑,这一来,也引发了陆师叔怒火。 “他仰天长啸,悲愤满怀,手持宝剑,将田姑护住,让过虞静文连环三剑,蓦地抽剑发招,凝碧岩上,剑气森森,白光连闪。虞静文出手便是辣招,峨嵋山的灵禽剑术,威力奇大,“白鹤横影”、“雁点秋容”,双招刺伤皮肉,鲜血殷然。田姑芳心无主,惊叫一声,竟横身挡住玉郎,不让双方再斗,不料剑光如练,越空一卷,田姑头上青丝,竟被虞静文利剑削断。 “陆师叔将他表妹推开,凄然一笑道:“兰妹,别再管我,此人不可理喻,生死存亡;听天由命好了!”长剑一领,势挟风雷,出手便是崆峒玄门秘技。作为镇洞秘传的飞云剑术,陆师叔势存拼命,招式凌厉,有如飞瀑怒潮。眼看虞静文手脚忙乱,招式渐缓,伏龙寺突然一杵钟声,事出猝然,显有剧变。 “田姑姑脸色骤变,突冲到陆师叔的跟前,满脸悲愤道:“表哥速逃,生死全由妹子担待!”陆师叔毅然应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来会晤表妹,错在陆某,那敢让你担待此事?” “长剑唰唰连挥,把虞静文迫得已无招架之力。可是田纫兰知道事态危急,师兄们一到,说不定就得性命难保,不由抽出长剑,往当中一挥,陆师叔和虞静文手中兵刃,几乎被震出手。这原是峨嵋“破招之术”,功效奇大,陆虞两人,同为所乘,不由双双往后一撤,两双锐目,只朝田姑姑身上打转!“表兄如再滞留不走,我愿立时血溅此地!”田姑姑推剑作势,往颈上就抹。只吓得陆师叔惊魂失魄,忙劝其不可如此,交待数语后,长衣一提,剑芒闪空,人如一只大雕,直往峨嵋后山落去。 “虞静文正想拔步就追,田姑姑嗔目一声道:“师兄,来人已走,何不给人一条生路? 不祥之身,愿凭师门怎样处罚,真让陆郎被杀,难道才让师兄称心快意么?”虞静文被她气势所阻,虽然满怀恨意,却也无可如何!不须臾,四僧齐来,于是由觉明觉虚,监视田姑,立赴通海大师丈房中,听候发落,据说,老和尚给田姑姑选择了两条路,一条是由师门作主,择婚虞静文,另一条则以欺师之罪,终身禁锢,田姑姑选择了后者。 “陆师叔逃下峨嵋,但追者四起,事为本门祖师所悉,以师叔擅离师门,招惹是非,致两派成伤,未免轻举妄动。于是一怒之下,将陆师叔逐出师门,从此江湖浪迹,四海为家,终身更不言砚,如论师叔本身不何罪恶,据兄弟所见,峨嵋偏激可恶,本门处份太重,使陆师叔和田姑姑作了情字下的牺牲品,不免使天下有情人,同声一哭呢!” 麟儿见他至为激动,不觉微微一笑道:“此去,愚兄当把此事,彻底探听一回,焉知不可藉此机会,使天上有情人,共成眷属呢?” 惠元喜道:“麟哥哥,你愿插手?” 麟儿笑道:“我几时骗过你来?游侠好义,成人之美,正是武林儿女本色,何足为奇?” 兄弟两人,言笑晏如,并肩携手,却让蘅春走在后面。三人如飞矢一般,踏枝而行,正愁琼娘等人去处,瞥见蓝光一道,冲天而起,如正月火爆一般,抵达半空后,“啪”的一声,银白光华一闪,照得附近皆亮,但旋即熄灭。元儿惊道:“火矢照明,加见于山寨帮派之间,伏龙寺既属僧众,出家人却备有这种东西,显而易见不但未忘名利之心,而且妄自尊大之念,说不定琼姊等人,已抵半山,距离伏龙寺不远,行踪已为敌人发觉,纠众阻挠!” 麟儿笑道:“那我们赶上前去,立时见过高下,救出瑶姊,免得多费手脚,岂不也好?”元儿天真好事,自然极表赞同,遂加紧脚步,朝上直奔。 伏龙寺在峨嵋前山,因为山势挺拔,林木葱幽,嵯峨怪石,障叠峰回,不到寺前,根本不知丛林之内,还有这么一所古寺。 琼娘一行五人,以青莲师太为首,均循青山径回旋而上。沿途,虽有不少暗卡,但均未出面阻拦。天山神丐,心眼最多,不觉暗中奇怪,把自已心意,向师太一说,师太沉吟道: “据情度势,刚才道路所经,起码已有两三处暗卡,但如今一个也没有发觉,据贫尼忖测,似有人已在我们之前,代为清理,否则,那有这等轻松?为证贫尼所言非虚,两位道友,不妨前往左右两旁察看一下。” 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将信将疑,但仍按照师太所言,分飞左右,岩里树上,均不放过,果然发现有好几处,埋伏着年轻的和尚弟子,手上所持,竟是最险恶的毒药暗器,尤其是一种黑色利箭,箭链上闪蕴着奇毒,只一射出,分从箭镞之后洒出,沾着必死。 使人百思不解的,所有暗卡的人.竟都昏倒在地上,口流白沫,状若灰死,神丐一看,这些人似乎都被人暗中点中穴道,而且手法离奇,莫测高深,每一暗卡之上,少则八人,多则十二,这种不动声色的打法,江湖上老一辈的人物,也没几人能做得这样干净俐落。 神丐和苍鹰老人,遂把一已所见,向师太一说,青莲师太微笑道:“贫尼倒猜出此人为谁了?” 天山神丐怪叫道:“老师太,论武功,你可比我高一筹,但谈到江湖上的人物,老叫化自信比你所知的可不少,谁有这种高明的手法,我倒想不出来,这倒奇怪!” 师太微笑道:“麟师侄的功力如何?” 苍鹰老人接口道:“论功力,他准可办到,但这绝非嘉麟师侄所为,因为他无论如何,总夹杂着昆仑手法,示不忘本,但昆仑武功,我们一见即识!” 师太不由点头笑道:“道友所见不差,贫尼所猜,并非指嘉麟贤侄,究其实,只一说出,诸位尽可知道!” 神丐拍手大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人,是否指蘅春祖父,江汉神驼韩若甫?” 苍鹰老人接口道:“真该死!留着此人不猜,谁还有这种奇异手法?”三人说笑之间、伏龙寺似已察看暗卡被挑,竟打出那箭光照明之物。左面树林之内,立有人出语低喝道: “伏龙寺高手已出,你们必须小心防范,一中奸谋,事情必糟!千万切勿轻敌!”语音未罢,人影一晃,身前立现出一位驼背老者。头挽道髻,半截灰布衣袍,身上偏束着一条腰带,长逾三尺,粗逾拇指,黄光闪烁的旱烟斗,就插在那腰带之内,还带着一个很大的如意荷包,大约是装旱烟之物。 这位驼子,论年纪,最少在八十岁以上,老态龙钟,乍看之下,使人绝不相信,他是江湖侠隐一流,在老一辈中,极负盛名,江汉神驮韩若甫。只一落地!天山神丐忙向前施礼笑道:“老前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 驼子把怪眼一翻,笑骂道:“偌大一个人,年纪和我不相上下。见了人,还有什么长辈老辈的。自愿矮他一截,真是何苦来哉!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各叫各如何?” 神丐忙笑道:“晚辈初入师门时,那时老前辈就威名显赫,连已故恩师也和前辈兄弟相称,弟子怎敢随便?” 驼子大笑道:“想不到放荡江湖,最为难惹的天山神丐,也和我客套起来,既然这么说,老夫只有依你!”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也分别见过,而且仍以前辈称呼,最后却剩下琼娘云姬,驼背见了两人,就笑着问道:“蘅春那妮子,以前什么人也不愿见,而今却换了一人,你们两人,也得代我管教管教!” 琼娘抿嘴笑着道:“春妹妹痼疾已除,容光焕发,说不定就得找婆家了,老前辈倒得多多作主呢!” 驼子把头连晃,大声叹道:“这些事,你们比我在行得多,妮子任性而行,连我也劝解不听,想要嫁谁,任她去吧!” 琼娘见他对蘅春爱恋惠元之事,似已发觉,而且意颇赞同,不由一惊,暗道:“这祖孙二人,精明老练,远胜常人,可是元弟弟情有独钟,除了玉女云英外,他是什么人也不爱,这一点,老人家可否知道,颇有问题,不如干脆把事情戮穿,尽早了结,以免自误误人多好?”遂笑着道:“以春妹才华,与元弟可说天生一对,只可惜元弟眷恋云英,而且不作第二人想,否则,我倒可以向老人家尊前,讨杯喜酒吃呢!” 江汉神驼把老眼眨了几眨,忽尔朗笑道:“你这妮子,和我家丫头,一样的刁钻伶俐,元儿和阴山琵琶女之事,你怕我老人家不知道么?儿女之情,只能道知以礼,绝不能过分压制;否则双方不利。常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儿女之事,且让它听其自然?” 话已表明,琼娘还有什么好说?东方已出现鱼肚色,天已将晓!一行人众,这时由江汉神驼率领,仍往上扑,忽觉枝头之上,“吱吱’’有声,神驼是何等人物,早知有人阻路,身子一矮,拟往上纵,眼前出现一道强光,立将众人照住。琼娘一惊,忙用玉佩光华朝前一挡,但这种发光之物,神驼竟也抵挡不来,不过强光一射,神佩也立即反射一道强烈碧光,来人早已清笑一声,忙把那强光隐去。神驼携众住脚后,峨嵋的人,也从树梢跃落,这一次,却是三人,宝琉女当中,左右为觉虚觉性。 这妮子,满脸笑容,但一见江汉神驼,似觉一惊,竟似半开玩笑的口吻,招呼神驼道: “今晚峨嵋卡,被人几乎收拾干净,辰州‘隔山点牛’的阴功绝技,武林中晓得的人不多,而且一点就是数穴,让人解救困难,这样手辣心黑的人,自然绝子无后,江湖上确实想不出第二个,不意果然被我猜中,这一来,我们只好从头算起!” 神驼还未答腔,觉性已怒容满面,出家人开口不离佛号,过此便是一声暴喝:“韩若甫,你胆子好大,敢来峨嵋逞凶!”杖头一晃,当场就要比划。 神驼目视宝琉仙子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么?要打,我们入了伏龙寺之后,见过贵派掌门,如果事情闹得不可解决,自然免不了一分高下,何用此时攒眉瞪眼,小家子气?” 宝琉仙子忙将觉性止住,但也立即将脸一寒,冷漠地道:“奉掌门之命,诸位自然可以随意入寺,惟须以佛门接引幡为前导,否则本门弟子不知嘉宾濒止,可能酿出绝大麻烦,本门歉难负责!”遂从革囊里,随手引出一条黄色小幡,朝着神驼,递了过去。 驼子性情高傲,竟昂然不睬,仰天狂笑道:“韩某自入江湖,任何禁地,来去自如,佛门接引幡,加不到我这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身上,方女侠,这面小旗,请保留自用吧!” 出手容易缩手难,宝琉仙子,不由恼羞成怒,芙蓉嫩脸上,泛起一阵羞红,翠柳眉里,赤痕隐现,骤蕴杀机,眼看她把手上灯光、正待揭去蛟鞘罩,和神驼动手比划。清啸划空,半空里人影电闪,疾驰而至,眨眼之下,竟落下三条人影。 宝琉仙子,见着前面的人,不由怒气全消,粉脸上又泛起微微笑意,不等麟儿开口,却柔声说道:“韩大侠,我奉掌门之命,持幡接引,这中间,并无任何恶意,如果韩大侠坚持己意,不接此幡,愿意招致无谓纷扰,那还有何话可说?” 说完,朝着麟儿惠元,微微一笑。惠元睁着大眼,望望麟儿。这孩子,一脸羞红,红透脸颊,本应把幡接过,无如江汉神驼,长上数辈,他不开口,如何能接,只好满脸歉意地笑了一笑,并和惠元同上,招呼神驼。蘅春见祖父现身,自然无限欢喜。宝琉仙子皱了皱眉,把幡收入革囊后,立朝觉虚觉性道:“竟然来客不受接引,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就此向掌门发话吧!”一扭柳腰,也不见她晃肩弹足,立从平地冉冉而上,觉虚觉性,也跃上枝头。回寺覆命而去。 东方大白,一抹朝阳,艳如胭脂,从天边远处,载升载沉,白云蒸腾如絮,宛如云端里,载着一只亦玉圆盘,光华夺目,绚丽无比。麟儿惠元、琼娘蘅春以及云姬,一字横排,紧随着江汉神驼之后,青莲师太三人,反倒成为掠阵,九人武功,虽有高下,但毕竟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江汉神驼,果然名不虚传,功力可算是出神入化,脚点树梢,枝叶不摇,而且一掠便是十余丈,除了麟儿能和他一比高低外,连惠元也不是他的敌手。 正前面,约有十余丈远,突有响箭冲天。神驼大骂一声:“佛门败类!”前掠之势,不但未刹,反往前面冲得更远。 只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箭镞如雨,朝天攒射,浓香阵阵,扑鼻而来,只一闻及,头脑立感剧痛,而且两眼发花。 云姬尖叫一声,出语警告道:“这是迷真散,可闻不得,立屏目呼吸,只要衔住我身旁解药,可保无虑!”说完,立即直落而下。脚底下,原是一处密林,还未落地,四周围暴喝一声“打!”只闻“卡卡”震耳,强弓匣弩,又利又快,而且箭镞之后拖起一道白烟,朝着下落的人,如飞蝗-般,激射而至。 麟儿见琼娘大惊失色,不约而同的把玉佩神剑,立即发动,剑光宝气,把云姬周身裹住,那打来的利箭,竟纷纷劈落。江汉神驼,怒吼一声,挥动手中的旱烟竿,舞了几舞,那打来的利箭,竟有不少粘附其上。青莲师太,不由暗里吃惊道:“想不到此人内功,竟练到精气神三合一之境。” 云姬取出几颗蜡封丹九,给每人吃了一颗,蜡上附有小孔,里面之物受热立发出一阵清香,使人突觉脑里一凉,空中留下的白粉,吸入鼻内,被药物解除后,竟毫无异状。江汉神驼,将敌人。利箭破解之后,却不伤人,只朝四周大树,朗然发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暗箭伤人,无耻已极,韩某不欲舍人之行,多事杀伤:可归告尔等掌门立即准备比划!” 枝头上,轻轻数响,突然飞落两位中年道装人物,同是青冠道袍,白袜芒履。左边一位,则背负长剑,肩挂革囊,一脸阴沉,使人望而暗中生畏。右边这一个,却是白脸无须,手扶铁杖,虽有笑意,但还带着一付狡像。这两人,正是峨嵋双道:飞云子虞静文和铁杖仙童董一清。虞静文虽未见过,但麟儿脑海中,早存在他的影子,至于槽宇庙的铁枝仙童,麟儿自然一见就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董一清朝麟儿冷笑道:“你这目无尊长,恃技横行的昆仑恶童,今日该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了!”惠元见他咒骂麟儿,不由心中大怒,正待拔剑出敌,麟儿立止住惠元,自己却空着一双手,缓步而出道:“季某既不欲和人作口舌之争,也不欲以怨报德。我们中间,是恩是仇,不必论断,道长有何本事,只管使了便了!” 董一清也不致答,仰天狂笑三声,立即撮口长啸。那啸声,离奇莫测,音调时高时低,听来,这家伙似在利用呼啸,想招来什么恶物。果然吱吱之声四起,一刹那,枝摇叶动,呼呼风生,峨嵋山上,原盛产猿猴,竟被董一清利用,害人作恶。 猿猴性猛好斗,视死如归,这一触发他们的野性,便直无法收场,四周围,大大小小,如蜂起云涌,大海浪涛,直向群侠逼至。先是一阵石子,如暴雨一般,没头没脑地向群侠乱袭,继则石灰弥天,呛人伤目,声势赫然。惠元再也忍不住,反手一按哑簧,抽出崆峒灵虎,这孩子,急怒攻心。灵活虎剑立即朝那猿猴多的树上,狠狠砍去。 “克嚓”一响,两株老松柏树,竟被灵虎剑一挥就断。虽然猿猴矫捷,但大树一倒之力,奚啻千钧?猴子竟被压毙不少。群猴一阵哀啸,前仆后继,漫山而来,这类深山猿猴,纵跳如飞,身轻如燕,而且力道奇大,中间并经人施以特殊训练,只一发动,不达目的,绝不休止。江汉神驼携众人纵落树林之后,一双锐目,朝四周不住打量,元儿动手伤猴,他既不加阻止,群猴鼓噪而进,此老一时也无退敌之策,但见顶上及左右前后,纷纷扑来。使人最感惊奇的,这东西,从口中喷出一股白气,宛如淡烟一般,因为数目成千成万,猿猴呼吸之气,似产一种山风,但却有色无味。琼娘因曾患有恙虫病,思之犹有余悸在心,不觉一皱柳眉,细语麟儿道:“这些山间灵物,呼气成风,是否口中含有奇毒?能否辨别?” 麟儿笑道:“峨嵋山高天寒,呼吸成雾,人也如此,倒不足怪,任何毒物,据我想多少总带着一点味儿,猿猴毒在瓜上,呼吸之气,倒不必提防!”一声呼啸之下,如决千仞之溪,群猴从树上纷向众人跃攻。 这东西,最喜美色,琼娘固有玉佩护体,碧光龙影,把身子罩住,云姬和蘅春,立成了它们攻取之物,千百公猿,发出一种奇异叫声,分朝两人,蓄势以待。蘅春气道:“猴子也会择人而欺,你说多气!”枝头一响,一只身高四尺,阔嘴长牙的花面金毛猿,飞跃而下,因为来势太疾,势同闪电,往蘅春头上一掠而过,纵足利爪,抓着春儿头上一绺毛发,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把蘅春吓得花容失色,头皮一阵剧痛,毛发竟被抓脱许多。 吱吱异啸,不绝于耳,金毛猿如一条水箭,疾跃而来,蘅春一声清啸,紫光一道,矫矢盛空。一时间,断肢腿飞,血雨四溅,金毛猿业已伤了不少。云姬因为身着红装,分外碍眼,也被毛猿缠住,不由把丹眉一扬,扭动娇躯,红光打闪,罗帕轻扬,迷魂帕发出一阵幽香,虽然将毛猿打落不少,但有无数恶猿,竟了无所惧,把她群群包围,不尽纠扰。 林内群侠,均遭恶猿攻击,坏只坏猿猴太多,驱之不去,诛之不尽,地上猿尸累累,这些猴子,就把死猴当兵器,不断攻来。场中只有麟儿琼娘和江汉神驼,三人犹未动手,惠元早已杀得不耐,只中埋怨道:“麟哥哥,这批猴子,大约是漕宇庙董一清和姓虞的两个,自行训练之物,你背上神剑,巧嵌各式珠宝,可远魑魅,为何还不把它使出,几位姊姊,只要偶尔疏神,一个不敌,猿猴之性,既淫且毒,那麻烦可就大啦!” 琼娘不由粉脸通红,低语麟儿道:“元弟弟说话不差,不过这么大声喊嚷,使人羞愧难禁,云姊手无兵刃,业已智穷,赶紧助她一臂!”不料话音未落,一只花面大猿,竞从云姬身后,猛扑而上,紧紧把她柳腰抱持。云姬惊叫一声,反手骈指,直往身后戮去。 群猿蜂涌而上,扑上前,抱腰持腿,撕衣解裤,无所不尽其极。眼看事态危急,而且裂帛之音时起,麟儿勃然震怒,轩辕剑脱鞘而出,半空里出现十彩流光,紫光如电,光华如山,出手便见毛头乱滚,血雨纷飞。猿性通灵,竟从云姬身后一闪,把人作为挡箭牌,口中吱吱乱叫,那情形,竟在威胁麟儿,如不纳剑还鞘,云姬也无活命。果然投鼠忌器,麟儿不由当场呆住。琼娘忙往旁边一闪,玉臂轻抬,乌光一道,随手而出,抱持云姬的猿猴,竟应手而倒,琼娘所发,正是魔家异物天狼钉! 无奈猿性合群,杀戮越多,扑击越盛,空中白气,其形如雾。越结越浓,群侠倒也漫不为意,随身兵刃,尽皆出手,麟儿惠元琼娘蘅春,四把利剑,结成一道绵密光网,猴子只一撞着,立便断肢裂首,绝无生还。人兽相缠,总在一时之上,鲜红满地,猴尸如山,无如峨嵋猿猴实在太多,诛不胜诛,杀不胜杀! 忽闻一阵竹哨“唏唏”而来,那声音,时高时低,忽远忽近,他细听去,与猴子锐啸极为相似。群猴闻声,立觉嗒然若丧,仰望松枝,若听命而动,一只身逾五尺的铁背苍猿,龇牙咧嘴,怪吼一阵,群猿也立即呼喊相和,一时“嗤嗤”之声震耳,黄光电闪,枝叶动摇,一阵猴风,齐往枝头跃去。 那竹哨,响了一阵,待群猿去尽,立即寂然,空中却传来一阵龙吟凤鸣之声,麟儿把剑眉一掀,朗笑道:“原是崆峒陆师叔,暗中相助,我们彼此赶快会合,同入伏龙寺,和敌人一较长短!” 枝头无风自响,蓝影一闪,立落下一位形似落魄,青须中年的文士来。麟儿忙手携惠元迎接道:“元弟,这是陆师叔,赶快拜见!”惠元正待下跪,陆思南早已神色黯然地一把将惠元扶住,忙道:“思南以待罪之身,羞见师门同道和门人,贤契前途似锦,能在掌门之前,稍事缓颊,则受惠多矣!”不待元儿答语,立又勉强一笑道:“韩老前辈和许多武林道友,都濒止峨嵋,思南倒得拜见!”正拟向江汉神驼施礼,不料韩若甫早已携着青莲师太等四人,由韩老代为招呼道:“陆老,老朽原知道你进入此山,不过敌人未曾亮相,老朽也不愿成群结伙,贻人口舌,已过之事,错不在你,不必难过,说不定伏龙寺之会,事情可一了百了,而今我也不欲多事闲言,先把诸位道友引见再说!”于是彼此互道仰慕,相见颇欢。 琼娘见来人是父亲恩师,想到一家惨死,早巳声泪俱下,莲步轻移,伏地拜倒,呜咽道:“先父承师祖化雨恩深,京陵传艺,无日敢忘,不料生不逢机,遭仇家杀害,祸及先慈,晚辈承师命复仇,更得鳞元两弟竭立相助,金牛绝谷,元凶授首,今日得谒慈颜,欣慰奚似!” 陆思南一双星目,早已满蕴泪光,一手把琼娘挽起,苦笑道:“已过之事,言之只有使我汗颜。姑娘已得武学神髓,更有青云和紫阳道友为你把持一切,福缘还多矣。秉善心而往,自是无往不利!” 青莲师太恐琼娘再说,牵动人家愁怀,忙笑劝几句,立即扭转话题,神驼自然会意,含笑道:“伏龙寺就在前面,我们一同入内。惠元初次见着师叔,情形甚是依恋,陆思南也特别爱他,问及武功,更知这位师侄,几乎无所不能,自然更多勉励赞赏。 元儿天真淘气,吵着师叔要学那驯猴之技,思南笑道:“数十年来,我浪迹江湖,偶在华山得百禽道人遗篇,仅有驯猴一段,我不过练就五分功力,你如要学,我把这书给你如何?”立探手怀中,取出一本破烂不堪的书,慨然而与。元儿含笑接过,自然谢了又谢。老少十人,沿着那青石山道,婉蜒而上,夹道两旁,遍植古柏,合以纠松,加以飞云,青障叠翠,令人心旷神怡。伏龙寺就在峨嵋半山之上,因山势回环,林木深幽,不到寺前,几看不出这名山古刹。 寺门外,便是一处广场,大雄宝殿屋宇巍峨,从广场直抵寺门,须经过百步石级,寺显得建筑宏伟,气势不凡。群侠已抵广场之内。 寺中僧侣,各司其事,不但无人迎接,更直无人理睬。惠元勃然大怒,沉声喝道:“武林同道,特来践约,伏龙寺有人没人?”大雄殿内,缓缓走出一位病容满面的和尚,身后跟着两位又脏又瘦的沙弥,三人都是双掌合什,行动迟缓,下完石级,起码费了半时以上。元儿早已不耐,正待喝问,陆思南立施眼色把他止往,静等眼前事态发展。病和尚两掌合什,面朝江汉神驼,打了一个问讯。驼子脸色一变,也立即抱拳回礼。 场中立觉“习习”风生,枝叶飘摇,病和尚双目一睁,两道形如闪电的冷芒,往前一掠,但身子似受重力一推,蹬蹬后退,步履所及,碎石有声,双足下陷数寸。江汉神驼微微一笑,解除抱拳之式,对方才稳定脚跟。病和尚脸色骤变,沉声喝道:“狂徒,斗敢逞凶,伏龙寺只怕你能进不能出了!”语罢,双掌一合,身后那两位矮瘦沙弥,也急踏一步,分立和尚两旁,三条人影一晃,六双铁掌,翻飞出手,神驼一声异啸,挫身挥掌,掌拒病和尚,足攻瘦沙弥,但见十步风生,人影飞动。病和尚和那位沙弥,只觉来人掌风劲疾,稍涉余波,立感支持不住,眼看就要不敌。大雄宝殿上,突然钟声齐鸣。 三僧立收招疾退,病和尚手指神驼喝道:“掌门升座,饶你不死,敢入寺门,贫僧当送你向阴司报到!”说完,阴森森地一笑,立携两位沙弥,跃上石级而去。惠元见伏龙寺的僧众,蛮不讲理,不由怒道:“老前辈,我们何不擅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青莲师太因为自己也是佛门弟子,伏龙寺为佛家胜地,故行动力主谨慎,不由笑劝道:“贤侄稍安毋躁,觉明大师,为一家掌教,应有分寸,不至乱来。如果行动有悖情理,俟以礼相见后,看情形再作决定,以免其曲在我。” 话未说完,早从石级之上,飞下一个小沙弥,一身白袍,容颜韶秀,动作奇敏。元儿正站在前面,也许来人有意相试,竟毫不避让地迎面撞来,惠元既不退让,也不还手,仅把护身真气陡然拼发,那年轻小沙弥,心灵上立有警兆,赶紧中途撤招,朗笑一声,身子朝左一侧,疾如飞燕,避开很远,仍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来。惠元喜欢人家聪明伶俐,倒也不再为难,小和尚朝着惠元双掌合什,打了一个问讯道:“请问小檀越,你们一行十人,究以何人为首?小僧奉掌门之命!有事前来转告!” 元儿引他见过江汉神驼。小沙弥合什施了一礼,含笑说道:“奉掌门之命,请来人入殿相见!”小鬼人小鬼大,竟不候神驼答话,装着忙不开来的样子,立自先行返殿。神驼和师太等人,略事计议后,遂决定面见觉明,好坏立即了断。遂以神驼和师太为首,天山神丐、陆思南和苍鹰老人,紧随身后,少女当中,磷儿惠元掠后,群侠一挫腰,百级石梯,一飞而上。 大雄宝殿内,佛相满座,金碧辉煌。殿当中,已陈列着两排紫檀木椅,伏龙寺有职司的众僧,都整装而出,而且都带着刀剑杖铲,如临大敌,右边一排,除上首三排和挨着觉性和尚的两椅空着外,其余也已座满。群侠入殿,除觉虚僧起立以外,其余僧众,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那种盛气凌人之状,使人几有一种窒息之感。青莲师太,因为自已是佛门子弟,见着佛象,只好朝当中一拜,其他众侠,则也昂然而入。 觉虚拿眼望了望麟儿,又向神驼合什为礼,含笑问道:“数十年来,韩大侠不问武林是非,却插手此事,颇使人解,贫僧倒愿闻其详。” 神驼韩若甫,也是江湖最难惹的人物,带着挖苦冷笑道:“大和尚,是否我们一见面,即得穷根究底?如果贵寺规矩特殊,韩某也为首屈就!”觉虚僧面容微变,正待答言,佛像神翕之后,突闪出两位中年道长。那身材较高,一脸阴沉,方冠青袍,背负长剑。后面的一位,见着陆思南,立即狞笑一声,当着满殿的人,略无顾忌,竟大声喝道:“陆思南,你来的正好,身旁的铁燕金钩,劝你多作准备吧!否则时间已来不及了!” 惠元闷着一肚子气,正待发泄,闻言正中下怀,于是也报以一声冷笑道:“姓虞的,你且不忙,要比划,对付你还不需那铁燕金钩!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过六十招,我们不但服败,而且杀剐听便如何!”伏龙僧众之傲,已够人容忍,但惠元所及,也狂得无以复加,?蟮钪校脶抑谏2鹆艘徽笊Ф偎抗猓爰蚧菰成仙g础]胛徘弩篮煊阒评醋院蟮睢2恍媵В臃鹣裰螅19隽蛔趾崤牛昵嵝忝赖男n趁郑辛轿唬髋踝乓痪咦嫌裣懵籽挑留粒逑闼囊纾嘣蚺踝乓话压承卫#桓诤谔龋笥伊矫恢辞弩溃恢春煊悖浦3抻肼妆取?br />  手执清罄的小沙弥,将那红漆小柄,往罄上轻轻一敲,峨嵋僧道,闻着罄声,纷纷从座上肃然起立。觉明大师,莲冠白袍,方面大耳,身上披着一汗褐色黄边的袈裟,双掌合什,精眸微阖,缓步而出。走到大殿当中,那些击钟击鼓的和尚,立击动钟鼓,于是佛号震耳,钟鼓齐鸣。觉明朝过佛像后,双目微睁,目光却落在麟儿和惠元的身上,最后虽把江汉神驼看了一眼,但脸上情形,却显得非常轻蔑! 神驼也傲,高居左座。觉明升殿,他连正眼也不瞧。掌门落座后,钟鼓寂然,殿堂鸦鹊无声。觉性开言道:“启禀掌门,漕宇庙毁庙伤人,偷剑夺宝,复使用武林最毒之物阴山天娱,螫伤师兄,并和本门订有百日之约的昆仑弟子季嘉麟,已来此践约,待请掌门定夺!” 觉明双目微动,但眼睛却依然垂合,徐道:“司马子阳可曾来此?昆仑派的长辈,都未曾来,领头的却怎是江汉神驼韩若甫!韩若甫!他并不属昆仑!凭什么携领人众,擅入本寺?” 觉明正待借题发挥,当场就硬派韩若甫一个不是,不料寺字犹在口边拖着,鳞儿早从座上缓缓而起,纵声一笑道:“大师,武林末学季嘉麟,由长辈率领,特来践约,自入宝山,贵派门下,即多加阻拦。入寺之后,又复不理不睬,而今双方对面,掌门人既不问明原委,却把话题转向他处,晚辈来此,在于找回同伴,大师如不以狂妄见斥,就请把庐山派毕瑶师姊放出如何?” 觉明大师立把脸色一沉,冷笑道:“好狂妄的后生!帮有帮规,国有国法,你面当本师,竟也如此随便,则本门所调查的一切,自然一点不假,贫僧问你,所擒的女子,既属庐山派,和你昆仑风马牛不相及,你口口声声,问本师要人,是何道理?” 这一说,把陈惠元气得七窍生烟,他只一发怒,天塌下来,可也不管!先是从鼻中微哼两声,蓦地剑眉一扬,双眸冷芒如电,俊脸上竟是白中泛红,秀美中显出三分稚气,半喝半嚷道:“大和尚,算你有理!庐山和昆仑,确是两派,昆仑弟子不能问你要人,可是麟哥哥把冷面观音战败,凭什么漕宇庙的董一清,暗用百蠹毒刺,随便害人?青城的事,又何必要你峨嵋派,狗抓耗子,来管闲事?” 这几句,把峨嵋派岂骂得狗血淋头,峨嵋僧道,已沉不住气,群议纷纷,大殿之上,只闻嘈杂一片。江汉神驼,微微冷笑,暗中只管摇头。但为觉明瞥见,不觉勃然大怒,手按紫擅围椅扶手,轻轻一抓,那么坚硬的木头,竟应手碎为粉屑,峨媚徒众,只惊得目瞪口呆,这种龙爪功力,比大力鹰爪掌,还厉害十分。 坐在大殿的人,只有那飞云子虞静文,和铁杖仙童董一清,两人的双目,始终在群侠面上打转,麟儿在无意之间,打了一个哈欠,两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立时面有得色,正值觉明震怒,碎椅发威,飞云子虞静文,竟不避嫌疑,走到觉明身前,咬耳低语,觉明含笑点头,也立将目光,朝群侠颜面扫去,口中还故作冷语道:“尸居余气,也敢来本寺逞威!” 群侠不由一怔,猜不透飞云子耳语何事,觉明僧尸居余气意何所指?麟儿惠元可不知道杀身之祸就在目前! --------- kobbo ocr 第 六 章 风火奇春 青莲师太一见觉明气势,便知今日事情要槽,对方既已点出毕瑶是庐山弟子,自己身为毕瑶长辈,那能当面不说?遂从椅上立起,笑顾觉明道:“小徒毕瑶,被贵派扣留已久,而事情起因,并非深仇大恨,不过年轻人彼此气盛,口头上互不饶人,结果如此,已为亲者痛而仇者快,贫尼原秉息事宁人之旨,在贵派祖师之前,亲自谢罪,还望掌门多多担待,不知高意如何?” 语毕,双掌合什,朝着觉明,拜了一拜。师太这样做,可算是忍辱负重,对峨媚忧礼有加,如对方涵养有素,这场是非,自可早作了断。无如觉明意气用事,偏激之见,持之过深,乃至酿成一种不可收拾之局!这位峨嵋掌门大和尚狂笑一声,音震屋瓦,用手指着青莲师太,暴喝道:“本门开山立派,历数百余年,声威所及,远近咸知,只为人间难免是非,故旨在人不犯我,我不侵人。不是本座开口自夸,无论江湖上那一门那一派,绝不敢擅动我峨嵋弟子半根毫发,犯之者死!漕宇庙之事,肇因于你们庐山派的女门弟,勾引昆仑弟子,恃众凌人,伤人夺剑,漠视本门已极!当时一昧顽强,如今自知功力不济,竟欲巧鼓如簧之舌,想说动本座,草率了事。可不知本座素来言出法随,无论如何,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除非肇事之徒,挖目削足,率众入山者,面对寺门,罚跪三日,否则一切恶果,本门绝不负责!” “到底峨嵋是武林主派,与众不同,觉明大师,佛学修为高人一等,别的不说,就是这种息事宁人之道,老朽活了一百余岁,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汉神驼语音愈说愈高,并反顾麟儿琼姬续道:“你们两人,算是罪魁祸首。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承觉明掌教大开慈悲之门,仅要你们变瞎变跛,你们还不自挖双睛,断取两足,好好奉上,换回你那师姊?” 天山神丐也朗声大笑道:“这处罚确算最轻不过,只是峨嵋派对于外人,还没有处罚的权力,否则我老叫化子也可用丐帮规矩,对于那些偏激不仁,冥顽不化的佛门败类,除责打一百打狗棒外,还须拔去舌头,让他早入畜牲道,以免危害人群!” 觉明怒喝道:“凭你驼子化子两上,也敢来此处饶舌?” 天山神丐,把怪眼一翻,傲然接口道:“既敢来,就敢接,是祸是福,谁还计较不成!” 觉明大师,铁青着脸,杀机毕露,目视飞云子和铁杖仙童诡秘一笑,徐道:“百余年来,本门极少与武林别派,印证武功,既有高明之士,来此践百日之约,愿以武功高下,判是非曲直,峨嵋风火桩,久未一用,两位师弟,不妨立即布置,就此请教高明!” 江汉神驼,不由大吃一惊,知道这风火桩,为峨嵋绝技之一,不用说武林别派未曾习此,连自己百岁江湖,也只闻名而未见面。麟儿惠元,也极感惊讶,不约而同的目视苍鹰老人,因为他出自巴山,可能熟悉峨嵋艺业,风火桩的内情,想求他暗中指点,无如老人也举眉蹙额,似觉异常困惑! 惠元面对麟儿耳语道:“这东西,大约是将脚桩插在火内,你我和琼姊姊,有宝剑护身,倒不足惧怕,反正万不得已时,用暗器收拾他们,怎么样!”麟儿点头不语。觉明大师,用手招来觉性,密语片刻,觉性立飞奔入内。不久,佩环声动,香气袭人,大殿之上,白光微闪,宝琉女竟从神龛之后,缓步而出。 她今天装束,回异曩日:淡蓝衣换了白装,长发上还扣了一只兰花夹,轻施薄粉,微抹朱唇,柳眉含翠,玉颊生霞,真与龙女一般无二,可把这位鳞弟弟,看得有点意乱神迷。元儿睁着大眼,望了望宝琉女,又看了看鳞哥哥,人家一付翦水双眸,似有意无意朝着自己这边不断扫来。鳞哥哥脸上可无笑意,紧锁双眉,似乎带着无限困惑,不由惹起无限同情,乃向鳞哥耳语:“她对你真好,可不能辜负人家一片情意!” 比邻而座的,正是琼娘与蘅春,蘅姊姊嘴不饶人,竟细语娇声道:“有她一出,我们这仗可不用打啦!”不单闲言冷语,精芒电闪,其利如刀,全落在元儿的脸上。无巧不巧,元儿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把目光转移,四目交投,势如触电,加以蘅姊姊又淡淡一笑,这位美艳姊姊,可笑得异常神秘,随着樱唇一撇,一幅淡绿轻纱微障玉颊。隔座望去,恰似烟笼芍药,娇艳奇绝,这可把惠元看得呆了。男女之间,感情原极为微妙,稍事挑逗,即万绪千头,不知从何理起! 彼此正迷惘陶醉,如饮醇酒,却被一阵冷笑打断,细看,原来萧使君也随之而出,不过却从佛座之左踱了出来,恰和宝琉女走个对面。不知何故,这位峨嵋之友,似有为而来,他对宝琉女盯得可紧,醋意也大,一指之恨,怒不能解。他这一声冷笑,可使峨嵋僧众,听得满不是味儿,因为大殿之上,更逢掌教升座之时,自然得庄严穆肃,无论怎样,不得随意笑出声来。 萧使君在武林辈份颇高,为峨嵋派十一代法华长老忘年之友,武功自成一派,峨嵋有事,此人必来,而且至为卖力,觉明和尚及座下弟子,对之均极为敬重,究其实,此人满腹心机,为峨嵋卖命,也别有企图。远在峨嵋十代之时,灭魔宝笈一书为峨嵋秘本,忽于一夜之间,遽尔遗失,伏龙寺大小上下,几已全部出动,四处搜寻。一晃十余年,杳无音信。 迄十代祖师了缘大师圆寂之时,竟尔面嘱法华长老,失书原因,不再追究,如有将书送返者,得视为十代掌门嫡传弟子,受本门上下,忧礼有加。峨嵋徒众,将恩师遗命,奉为圭皋。 迨法华长老晚年,峨嵋凝碧岩附近,竟出现一只白猿,长老一时好奇,缓缓走近,无如白猿吱啸一声。返身而遁,长老尾随不舍,未几追及,一把抓着猿颈,沉声喝道:“孽障,死期已近,有药难疗,老僧并无害尔之心,逃避作什?” 最奇是,白猿似知人语,扑簌簌的落下泪来,法华长老,不觉更奇,一时倒被这情形怔住,右手一松立把白猿放下,正待任其逃去,因为长老已经看出,这灵猿,业已被武林高手用截脉法所伤,而且伤势奇重,又以治疗时间已过,纵有灵药,也于事无补。不料松手之后,那白猿不但不逃,反一手抓着长老僧衣,一手指着岩下,吱吱乱叫。长老暗里一惊: “莫非岩下有什么蹊跷?”竟跟着白猿,一同跃落。 凝碧岩下,石洞天成,虽无世之愚夫愚妇,妄传内有神仙。然而侠隐奇士,藉名山修炼,古洞凄身,确不乏人。白猿携着长老,至一处洞口极窄,但里面却极为深的石洞,伏身而入。曲折回环,深约数百丈,里面竟有石室一间,石榻之上,还坐着一个年约四岁的女孩,一见白猿,立飞扑而上,状极亲热。长老不由高宣一声佛号,随手立将那女孩抱过,仔细一看,这孩子不但是粉雕玉琢,秀丽天成,而且一身装束,也非常奇特。 身着一蓝缎袄,淡红裤,足踏薄底鹿皮靴,笑靥迎人。可爱已极!长老不由一怔神,忙将她衣服解开,四处检查,竟在衣缝之内,取出白绫一幅,上写着:“余生也不辰,于归方氏不久,即遭离乱,夫惨死敌手,乃携稚女宝琉,逃来峨嵋,日依母猿为命,兹因失血之症复发,弥留之日无多,尚望仁人君子,世外高人,秉人溺已溺之心,推衣解食,使孤哀稚儿,得获生路,则感戴无已矣!” 法华长老不由一叹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桩事,老僧那能不管?”正拟抱着那女孩出洞,不料她把身子一溜,跑到石壁罅隙之前,钻身而入。长老也不阻止。白猿龀牙咧嘴,拍手大乐。 不一会,这小女孩竟转身出来,手上提着一盏光华夺目,形似莲花的奇异铜灯,那形似半球的内套,光投其上,泛出千丝银光,眩人双目。 外壳却系一种透明之物,非金非玉,精致异常,连法华长老,也不知奇异神灯,出自何人之手,左手拿着的,更使长老目瞪口呆。原来那是一种以黄绢为封面,装订极精,峨嵋镇山神功,久遭遗失的灭魔宝录。长老立忆及,恩师遗命:“失书原因,不再追究,能返书归于峨嵋者,得视作第十代的嫡传弟子,受本门各弟子的敬礼!”法华长老,不由暗道:“我已是九十已过的人物,连衣钵弟子优昙,也逾六十,想不到还替他们找位小师叔,真是始料不及!”峨嵋众徒,对历代掌门遗命,执行至严,绝少拂逆。法华长老,将宝琉女和白猿带往伏龙寺后,当着众徒一宣布,宝琉女就成为十一代弟子了。 孩提之童,必有保姆,法华长老,即托师妹,红云师太,专司照顾之责。 白猿不及半年,伤发而死,宝琉女如丧亲娘,哭泣尽哀,因为天性至善,益为法华长老及红云师太所喜,拟将灭魔宝录里面所载武功,尽量传授,为着此事,特于事先禀明一位闭关清修的老前辈,经过特准,宝琉女得峨嵋不传之秘,内功拳剑,冠绝同门。灭魔宝录,系佛家正宗,习之可永驻芳颜。由于宝琉女天赋极高,且幼受白猿抚养,采食了不少灵药,华年十六,已获宝录真专,十之七八,惟按实际年龄计,在目前也是中年女子。 萧使君为法华长老忘年之交,与峨嵋互通神气,且时有往来,对宝琉女算是一见钟情,但此人心机极重,知道自己和对方年龄,相差极远,恐难获少女芳心,故将自己所图,绝不流露,不时以兄长姿态。对这位年轻少女,照顾有加。红云圆寂之后,因为同门人物,已无女性,宝琉女也觉寂寞异常,不时下山,行道江湖,因为武功极高,曾一度震撼大江南北。 不久,那位峨嵋异人,又传书将她召回,连新得灭魔宝录副册中几种新奇武功,也一并传与。副册所载,每一种武功,都至为深奥,宝琉女又复整伙潜修。迨鳞儿赴峨呢百日之约,觉虚觉净,也均为锻羽,觉明不得不把这位中年长辈,也请了出来,无如人家年貌性情,与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了无二致,而且对麟儿一见钟情,不但为峨嵋徒众始料未及,连萧使君满怀热望,一腔奸谋,也破坏的无以复加。历来由爱生妒,因妒成仇。宝琉女对麟儿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监视之列,疑心生暗鬼,彼此眉目之间,稍有不慎,犹使萧使君疑真疑假。更何况果有其事,那使人察看不出来?萧使君一声冷笑,宝琉女惕然知警,粉脸一沉,神义内蕴,目不斜视。峨嵋派上至掌教,下至一干门人,都从座上立起身来,肃然致敬。 觉明忙含笑招呼上座,宝琉女只好坐下。萧使君却推波助澜道:“昆仑派司马子扬,管教弟子无方,不稍给颜色,今后江湖道上,还有宁静日么?”麟儿见他当众辱及师门,不由勃然震怒,沉声喝道:“姓萧的,论尔出身,在江湖上辈份原高,然而所行所为,无异于鼠偷狗盗,详情不必细说,明眼人绝不可欺,如再辱及季某师门,我只好抽剑为本门护法了。” 萧使君也不加理喻,扭转头,望着宝琉女微笑道:“师妹高见如何?”宝琉女粉脸凝霜,冷峻地道:“大殿之上,悉听掌门作主,旁人不便说话!”这一橡皮钉,碰得不轻,萧使君只好恨在心里,但表面上也不能不假装笑意!殿外广场之上,业已布置就绪,除摆了两排坐椅之外,还有一种东西,最为显眼。那是高可盈丈十二根铁桩。 桩尖身细,插在地上,周围却堆着不少干柴,柴上清油满布,但尚未举火,看情形,所谓风火桩大约就是此物。不但青莲师太等人,大吃一惊,连江汉神驼,也深觉此次太险!双方坐定后,觉明大师,立朝江汉神驼发话道:“韩施主是否另有准备,否则,我们就发动风火桩,一较强弱,真如本门不敌,不但庐山凝子,就此释放,而且其他要求,本门无不听命而行!” 神驼还未答话,飞云子虞静文,早从座上立起,走到觉明之前,施礼请命道:“今日之约,崆峒弃徒陆思南,竟也挤身其间,小弟愿与他先见头阵,特请示下!”觉明一脸阴沉,略事沉吟,立着侍立的小沙弥,捧上钩形宝剑一口,革囊一付,耳语半响,飞云子虞静文,始领命而出。陆思南正待慨然应战,麟儿和惠元,见他身上一无所有,由惠元出面,将他止住道:“师叔末携带兵刃,就拿弟子之物,暂时充数如何?” 思南微笑点头,任由元儿挂囊佩剑,这位伶俐师侄,却轻轻低语道:“囊里铁燕金钩,系隋唐海天一燕威振武林之物,犀利无比,敌人如专凭武功便罢,若使用阴谋时,就拿此物对付。”陆思南微一皱眉,竟似不甚赞可。元儿又道:“刚才觉明大师,暗中鬼崇很久,而且宝剑革囊,都非虞静文自己之物,其中阴谋,不言可知,对敌仁慈,无殊虐待自己,师叔还须仔细才好!” 陆思南忙含笑点首,一跃而出。虞静文暴喝道:“姓陆的,人之恨,莫过于杀亲夺妻,今日一战,不死不休!”他不容人开口,一拔长剑,呛哪一声,长剑出鞘。晓日晨曦,照在那钩形长剑之上,立现出一弯红光,如雨后新晴,虹霓乍涌,绚丽之极。 陆思南知道这是峨嵋掌门手中之物,不由暗付道:“这恶道,果然想从兵刀上取胜,不过犹在元儿计算之中,事既如此,只好应情施变!”他原是灰心失意的人,饱经隐患之余,业已培养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红光照着双目,他把两眼微阖,缓缓说道:“虞道友,这一次,我们总可一了百了,不必急于一时,徒手兵刃,悉听尊便,只是你手上弯虹,光线太强,极为刺眼,我背上之物,原是崆峒镇山之宝,光线只有比它更强,依陆某愚见,不如彼此用黑巾掩着双目,一决生死,岂不新鲜别致得多!” 虞静文狂笑道:“既然你想用此法拖延时刻,虞某如不同意,人将谓我不能容人。”着场中弟子,取过两条黑巾,把脸蒙住后,又复冷漠地道:“你还有无遗言,否则虞某有僭了!” 陆思南淡淡一笑道:“陆某少小无家,能到今日,已算长命,就请赐招!”招字犹未落音,对方已循声而入,一阵风声雷响,寒风砭骨,掠胸而来。陆思南不由暗吃一惊,对方武功,原与自己不相上下,不料十余年后,技艺却大有进展,双足微点,忙往斜刺里一纵,也立即抽剑发招。灵虎剑原是崆峒之宝,只一出鞘,银光烛天,比弯虹剑更加锋利。虞静文只觉一缕寒意,直透肌肤,练武的人,感觉至敏,知道对手宝剑,绝不弱于自己手中之物,心存戒备,不敢躁进。 双方绕场数匝,由于两目被掩,彼此都只能凭此对方轻微脚步及衣角带风之声,来辨别来人方位。陆思南由于逆境重重,心如止水,无形中获得了玄门静字诀,两耳特别敏感。忽闻对方暴笑一声,弯虹剑如疾风暴雷,卷起剑幕千重,寒光万点,崩扎点刺,连续攻来。陆思南绝不发招,随着剑上嘶啸之声,默察敌人剑路。峨媚派的灵禽剑术,得巧字诀,刚才三剑,正是“昂日穿云”、“金莺织柳”、“雁落平沙”。 不待敌挪腾转式,陆思南也长笑道:“道友也请接几招试试!”翻腕卷剑,光同匹练,寒气千重,一武“断碧分山”,剑走长弧,嘶啸刺耳,疾冲虞静文的百汇要穴,猛劈而下。 由于招式过急,又目失效,逃避颇难,虞静文不能不实施硬拆。跨步往左,弯虹剑由下而上,疾绕而来。但见银赤两道光华,相对一绞,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冒起老高,彼此一合即分。陆思南虎口发热,虞静文手臂酸麻,彼此各退一步,顺着剑身一摸,灵虎无恙,弯虹剑已崩了一块。虞静文不觉震撼已极.峨嵋弯虹,历代相传,视为珍物,掌门待欲以此制胜,不惜将自己的至宝,借了出来,这一损伤,虽然当着面,但也无法交待。一呆之下,觉明大师暴喝一声道:“兵刃受损,不必顾虑,师弟毋须犹疑,一往直前,从速了结!” 虞静文心头一宽,重挥长剑,面蕴杀机,但见流虹疾卷,剑挟风雷,灭鹰剑术,竟尔源源出手,玄门珍秘,与众不同,陆思南立觉来人剑式,压力奇重,忙将飞云剑术,使了出来。双方一展开攻势,由于剑刃划风,嘶啸作响,彼此反觉对方招式,有路可寻,但见两条人影,时合时分,一红一白两道光,还夹着虎影奔腾,风声雷响,混为一片,谁也不甘示弱。 陆思南的飞云剑术,学而不全,最后十二奇招,由于当时功力不济,未曾传授,即离开师门,故剑术愈到最后,遂愈感不济,但因他听风术胜过对手,而且轻功一项,远较虞静文来得疾快,兵刃复占着忧势,有此数端,截长补短,虞静文一时竟奈何他不得,但二人因情孽牵连,恨不可解,彼此不见真章,谁也不愿罢手,虞静文更得着师兄暗示,藏着最后煞手。 攻击之间,虞静文突然冷笑一声,长剑一卷,疾朝后跃。陆思南正拟追击,不料敌人左手剑决,探手革囊,挥手之间,三丝蓝光,成一品字暴射而至。惠元惊叫道:“留神暗器!”陆思南赶忙挥动灵虎,虽然用宝剑把来物磕飞两枚,但右边将台穴上,却中了一下,立觉半边身子一麻,右臂酸痛无力,灵虎剑也顿感沉重异常。麟儿惠元早已大声吆喝,咒敌无耻,正待跃身飞出之际,不料虞静文手辣心黑,一击成功之后,立欲制反方于死,脸上黑巾,当场揭下,反身提剑,猛扑而上,瞥见陆思南左手一挥,突也打出一物,银光闪烁,嘶啸刺耳。虞静文制敌心切,作梦也未想到,敌人临危反噬,以牙还牙,而且出手之物,又是隋唐海天一燕,藉以成名的铁燕金钩!铁燕飞来,嘴上金钩刺中虞静文的右目,钩上不但附有倒刺、而且内含毒汁、中人必死,燕翼为太白金英锻制,可洞金石,目为人身脆弱之区,如何承受,只闻一声惨号,虞静文仰地便倒,燕子入肉,连鼻梁也被割断,手足几弹,眼见不活。 陆思南也踣然倒地。双方叱声连连,五条人影,一跃而出,麟儿惠元,手脚最快,不但把宝剑取回,连虞静文身上的铁燕金钩,也立取了出来,纳在囊内。陆思南则被麟儿抱住,由惠元仗剑相护。峨嵋派觉净和扶杖仙童只一落地,立由觉净救人,觉性和仙童,两从都提着铁杖,想把麟儿逼住。 惠元手横灵虎剑,俊眼一睁,大声斥喝道:“想纠众群殴只管齐上!”灵虎剑银光暴长,势挟风雷,出手便是“南海泛潮”、“金干指日”,骁勇无比。觉性和铁杖仙童,双杖齐举,“独劈华山”。惠元将手中神剑,荡开觉性的元阳杖,左手掌缘,顺着铁杖仙童手杖来势,往旁边一推,峨嵋两位高手,当场被震退数步。 广场上,立发出一阵清啸,宛如凤鸣九唳,幽香袭人,白光闪目。惠元正在奋发神威,长驱直逼之际,只觉眼前一花,胸上立有一双又滑又柔软夷素掌,朝着自己一推,不由疾退数步。 定神看,原是宝琉仙子出手护卫峨嵋,这可把元弟弟难住了。不打,显得无私有弊,和她一较强弱,似乎又觉对不住这位姊姊。只好拿眼请示麟儿,无如这位麟哥哥,往常当机立断,此时却似失去往日的灵智,愁眉苦脸、默不作声,怔神不间,只闻身后扑哧一笑道: “怎么啦?打得正起劲,忽然勇气全消,难道遇到了克星么?待我和琼姊姊替你抵挡一阵! 还不退。” 不用看,准知是蘅春姊姊,左边身旁,还有琼娘,这两人,无一好惹,就连鳞哥哥也得让她们三分,只好讪讪说道:“就让你们和她打吧!我正不想和女子们比划!”琼娘笑道: “真要比划,你很可能吃瘪,还是和盟兄站在一旁观战吧!” 惠元正待返身走避!萧使君却已飞跃而出,铁箫一指,迳朝元儿怒喝道:“站住!”惠元避让宝琉,可并不是怕她,那是因为她像霞姊姊,然而一肚子也没有好气,正待找地方发泄,萧使君一喝,不啻如火上加油,长剑一拔,银光电闪,玉颊微酡,似笑非笑道:“怎么啦?有话好讲!你手上铁箫,陈惠元也早已见识,比我手上的灵虎剑,并不见得高明多少! 要不要马上比划一番?”宝琉仙子,本想往前抢,不料萧某抢前而出,她却襟若寒蝉,一付翦水双眸,精光电闪,却落在琼娘的脸上,那是流露着友爱,暗说:女人心目中有同一猎物,难免有妒情,但是这位酷似霞儿的可人儿,眼光里却充满磁性,琼娘满怀爱意,如不是面当峨嵋高手,直恨不得携手谈心,一畅衷曲。 蘅春则关心元儿,虽然她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但她仍不死心,放手按青铜剑,乘视窥隙,如对方发动攻势,或元儿先发制人,不惜众目睽睽之下,以双剑对付铁箫,给敌以强烈打击。 萧使君阴沉险恶,奸猾无比,暗中已有阴谋,不惜尽量拖延时间,此时却奸笑一声,沉声问道:“铁燕金钩,为武林历禁之物,陆思南革囊宝剑,明明非他本人所有,却是从你身上取下,难道陈太清竟敢传你此物,在外随便闯祸不成?” 惠元嗤之以鼻,慢声回答:“铁燕金钩是否本门之物,与你无关,更无权过问!” 蓦地箫挟厉啸,一股激流随着纵横箫影,连番扫出三招,疾从惠元侧面,逼攻而来,蘅春娇喊一声:“接剑!”青铜剑泛起千丝黄光,人影却被剑光裹住,“白虹贯日”巧点“将台”!紧跟着,“孤阴独阳”、“天地立判”,娇躯闪动,也狠狠还了三招,不但把萧使君凌厉攻势,一举封住,而且使他不由大骇,暗中称奇道:“青铜剑明是江汉神驼之物,如何为美丽少女所有,难道她是驼子孙女不成?” 琼娘已为陆思南察过伤势,那射入肌肤之物,却是一根细长但体散蓝光的毒针,自己虽然不识,玉郎却是会家,暗中告知:“虞静文出手伤人之物,正是峨嵋派独门暗器、‘淬毒子午针’,一经中人,子不过午,必死无疑。”陆思南中针之处,却是右边“将台穴”、穴通五脏,为三十六大死穴之一,幸亏麟儿饶有机智,取了一粒绛雪丹纳在他的口里。并将周围穴道闭住,使毒伤不至蔓延,而且把蝻蛇内丹,放在伤处吸毒。 琼娘得悉毒针底蕴之后,立飘身跃出,金牛剑拔取在手,正和元儿蘅春,成了三面包抄之势,口中还不断喝道:“无耻之徒,既指斥铁燕金钩为武林历禁之物、‘淬毒子午针’又何尝不是禁品?而且先施暗器之人,正是死者虞静文,自是罪有应得,峨嵋轻视武林常规,还不是由于你这帮帮凶,平日助纣为恶的结果?眼前就是要你立遭现报!” 觉性僧久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将铁杖一领,扑近萧使君,眼看双方就有一场狠斗,觉明和尚,已着小沙弥出面传话:“双方暂时归座。风火桩上,互见高低!” 麟儿知道这种比试,危险之极,一个不巧,立即送命,因为铁桩上端,不但尖锐,而且烟火伤人,轻功稍弱,不用对方猛攻,自己就存身不住,算计自己的人,虽然都能上桩,但较有把握的,只有自己、元弟、江汉神驼、蘅春和琼姊姊,不到必要之时,青莲师太和天山神丐等人,不必上阵。 于是将陆思南扶着归座,又将他将台穴上的毒针,一举拔出,仔细一看,针长三寸以上,上面沾着许多血丝,其色如墨,显含剧毒。蝻蛇内丹,吸毒极快,丹上因吸附毒液,竟黑了半边;所幸陆思南因服食绛雪丹丸,又经过排毒之后,也逐渐清醒过来,一见麟儿把自已半扶半抱,不觉微一摇首,低声叹息道:“我这一条命,却由贤侄把我从鬼门关上拖了转来,虽然对方已死,但竟非我的本意,这真是:‘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人心险恶,一至于死,复又何言?” 麟儿惠元,婉劝一阵后,峨嵋众徒,已将铁桩周围的柴火,点了起来。 一阵劈啦之音,响了过后,十二支铁桩周围,早已熊熊大火。桩边和尚,立提着一个竹篓,篓里盛着一种发烟之物,随手一挥,侍立小沙弥,递过弓虹和宝杖,觉净觉性,提着刀剑,长啸一声,两条人影,竟拔地而起,双方都是龙行一式,落在东西铁桩之上。僧袍带风,把火苗往下一压,脚点铁桩,稍微借力,又复一弹而起。如两只穿花蝴蝶,往来于烟火之间。 觉性还狂笑一声道:“昆仑小辈,先让你们开眼见识,敢不敢来?”觉明向宝琉女合手一礼:“请长辈登桩!”宝琉女勉强笑了一笑,依礼先让掌门,由大和尚领先,和觉虚一同飞跃,均落在外围八桩之上,而且空出四桩,每人互间隔一位。 宝琉女除提着那奇异灯光以外,什么也没有,一袭罗衣,半尘不染,身如和风嫩柳,蛮腰款摆间,飘身一掠。刹那间,香风四起,火苗往下微压,爆起无数火花,无疑是熊熊烈火之中长出一朵白莲,真是人间天上,那得有此?猛可里,长啸数声,麟儿队里,已冲出五条人影,四把长剑,一付金铙,一同涌出。半空里,现出漫天彩霞,无边瑞霭,由麟儿和宝琉女互打对面外,惠元蘅春琼娘江汉神驼,正好分别落在觉明觉性觉净之间,一个间上一个,团团飞转。 论武功,琼娘稍次,但她身上奇珍最多。麟儿极爱妻子,竟把自已的宝剑,也一并借与琼娘,金牛剑则暂与江汉神驼使用。觉明僧首先发难,手执弯虹,光华打闪,飘身掠影之间,疾把真气一沉,僧袍带风,随着火苗一卷,阴森森的发出一声冷笑,弯虹剑“开山倒流”,竟朝惠元头上猛劈而下。 灵虎剑崆峒至宝,威力奇大,真气一并,光幕如也,竟将桩下火光浓烟,一举逼住,对手刺来,不闪反进,剑身嘶啸刺耳,还夹着轰轰雷鸣,声势吓人也极,也是惠元有意窥测人家功力,一式平地风云,身随剑转,那身子便似陀螺一般,施转而上。觉明僧凶威初发,却未想到对方竟用这种阴招,身在半空,撤招较难,仗着功力精纯,也用硬拼,以长剑一绞,锋口正落元儿剑身之上。说时迟,那时快!宝琉女已揭开灯上蛟软罩,强光一道,似有意似无意着两人中间一照。 双方眼睛一花。麟儿双铙,也出手援救自己盟弟,左钹朝后,右钹朝前,钹挟劲风,来势疾激。觉明僧只觉一股无形压力,朝着自己胸前一撞。弯虹剑出手已失去准头,对方惠元也被强光照住,忙半途抽剑自保。 底下铁桩,已被别人占去,但他饶有机智,拍掌弹腿转剑,奇快无比,借热一冲,竟施展凌虚飞渡,往斜刺里落下了自己的空位,但苦却苦了觉明。他轻功内力,虽然高明,但是下落之势,一时无法刹住。半空存身不住,势如丸泻星殒,脚底下却是江汉神驼。此老在武林辈份极高,内外功均臻绝顶,正和觉明撕拼。 觉明骤见之下、不觉陡生恶念,右脚一点,“巧踩天桥”,拟伤神驼面孔要穴。突脚下冷笑一声,神驼左手本挽着脚廖,突将二指横空一划,“混元指力”,威势非凡,一缕罡风,疾卷而上,眼看觉明就得受伤。宝琉女娇笑一声,提着那奇异灯光,凌空一跃,轻舒皓腕,玉掌往前直劈,那么凌厉的混元指力,似被一种无形劲气,轻轻卸去。麟儿见她一意维护峨嵋,不觉也动了真怒,暗道:“她功力深浅,到底如何?不得而知,何不让她尝尝苦头,以杀杀她的火气!” 遂把双钹往左右一扬,拍出两团罡气,分袭觉净和觉性,左右尖却往前轻轻一点铙钹,猛的往上一带,他原来练就天山派的阴阳内罡,力随心欲,可推可拉,立有一蓬火苗夹着浓烟,冲得老高。烟迷火烈之中,却拥了一位绝世奇童,面似朝霞,眸同星亮,内怀赤子之性,身具盖世之功,大侠门徒,奇人高足,空前绝技,烁古震今。但见他双钹微扬,身如闪电,往宝琉女身后轻轻便跃。蓦闻娇笑一声,对方把娇躯一转,右手白绫素袖,轻轻一拂,一缕寒风扑面,将麟儿带来的烈炎浓烟,吹得烟消火熄。 麟儿来势太猛,匆忙里,钹交左手,劈出一掌,掌力未吐,却挨着人家的酥胸,只觉软绵绵,香馥馥,妙的是,她既不闪,也不避,轻飘飘的凌身空际,微微摆柳腰,乳房无意之间,触在麟儿掌上,那意思是说:“要打,倒是看你怎么下手!” 美麟儿不知觉之间,赶忙把手一缩,“凌虚飞渡”,原是疾跃之势,双方一触即开。两条人影一落,脚点风火桩,又忽团团飞转,击虚攻弱。这时,风火桩的外围,已打得不可开交。由于惠元、觉净、蘅春、觉虚、琼娘、觉性、江汉神驼与觉明,齐集风火桩上,更因为风火桩系一圆形,于是一个紧盯一个,觉明的弯虹剑,觉净的七巧刀,觉虚的七宝弓和漠云矢,以及觉性手上的元阳杖,都是峨嵋之宝,而且四僧对于风火桩的造诣至为精纯,手中兵刃一齐挥舞,清光闪目,煞风如潮,顾后瞻前,划空指穴,脚下风火桩。被烈火烧得通红,叉极尖锐,无法停留,而且火热熊熊,浓烟滚滚。 落下之时,必须用罡风往下逼住,一点之后,再往前进,身形步法,不但需拿捏极准,丹田真气,更必须往上稳提,而后通十二元关,上及重楼,而达四肢,尤其是定静功夫,更必须高人一着,因为身前身后,都是敌人,兵刃互有短长,功力亦各有专精,一个应付不当,不但存身不住,三面强敌,立即乘隙蹈暇,形成包围之势,落桩之后,个人败阵属小事,其他四位,也遭受合击之危,那情形殊属不堪想象。 外围阵中,以蘅春为最刁钻,可是前后敌人,却是觉虚觉净。觉虚至为沉着,七宝弓漠云矢,一守一攻,弓进黄光,矢腾银彩,宛如一抹流霞,团团悄滚,直往琼娘逼住。琼娘施展大周天三面六十神剑之术,前攻觉性,后拒觉虚,她手上所持,又是太古神珍轩辕剑,剑迸十彩光,光华所及,卷起剑气千重。 漠云矢,似被一股弹力,往后一崩,前扑之势,立即受阻。但琼娘的轻功提纵术,师门所学,虽是玄门正宗,然而尚不能达到凌空虚渡,即使庐山掌门,青云师太的混元一气凌波步,也无法和这种绝世经功比拟! 她随麟儿日久,两情谴卷,玉郎所授,为道家正宗,但她火候不过十之六七,纵跃飞腾之间,如挥剑发招,真力不免分散,这一来,浊力时呈,轻灵不足,觉虚窥机伺隙,漠云矢往前一指,一缕寒风,直袭灵台,灵台为人死穴,伤则难治,琼娘用大周天三面六十剑式,“地转天旋”,长剑一绕,风雷之作,轩辕剑光华夺目,乍看去那剑身似乎暴长。 觉虚怔神之间,疾把右手长弓,往下一压。琼娘抽招不及。弓剑相接,呛啷作响,觉虚晃肩之间,左脚往前一纵,点着铁桩。琼娘则立感右臂一麻,一时稳不住气,步法失调,身子飞疾而下。 眼看就得落桩,香风一阵,从中袭来,琼娘身子似被一股劲道,轻轻往前一托,知是麟儿关心自已,强定心神,再提真气,目递玉郎,见他一付金铙,拿在手中曼舞轻挥,和宝琉女团团飞转,而且还望着自已,微微含笑,那态度似乎轻松之极。 宝琉女左手提灯,右手则凭一双肉掌,不时发出掌风,猛攻江汉神驼。别看神驼辈份极高,对此女丝毫不敢怠慢,不用剑气把掌风震散,立用左手硬接一招。但觉性配合攻势,元阳杖已横扫而来。神驼不由暗中震怒,猛地一式“鹞子大翻身”,金牛剑拦腰横扫,左手又立劈一掌。但背后的觉性,却需往前换位,身形骤刹,势不可能,前冲之间,几和神驼撞个正着,驼子刁钻古怪,左手往后一撩,又打出那“混元指功”,觉性僧衣,往上一扬,前压之力,似乎骤增,那身子几被震落桩下。宝琉女娇笑道:“我也起而效尤,从事援手。”麟儿明知她是对自己而发,不由暗笑道:“待我来和她捣乱一番!”宝琉女的玉掌,虚空一挥,麟儿立把右铙往上一扬,对方打出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风,正拟阻击江汉神驼,不料已被麟儿施展旋干转坤的手法,轻轻一按,铙钹稍转,往前一送,方向已变,力道不改,被攻的人,正是峨嵋掌教觉明大师。大师暴吃一惊。 因为宝琉女练有佛家灭魔绝学,举手投足,威力奇绝;这少年人,竟能随心改变人家打出的内家罡风,自是奇也又奇,当下不敢怠慢,此人确也不愧峨嵋之首,点桩之间,左掌往前一劈,弯虹疾绕回旋,剑刃迎风,遂有一种上扬之力,竟把人托上空中,随着桩上的人,转了四桩,又复归落原位。 宝琉女的掌力,大部均为觉明击散,余风则被江汉神驼震开。双方总斗了百十来招,峨嵋僧众,竟是愈斗愈勇,琼娘蝉鬓间已现出冷汗,最难受是消耗真力过巨,凌虚飞渡,难于持久。 蓦闻觉明大喝一声道:“二师弟,加紧猛攻!”觉虚应了一声:“遵命!”弓弦响处,一溜银光,竟射向琼娘身侧。麟儿惊叫:“琼姊注意,这是漠云矢!”事变生猝,一道紫光闪目,其朗如日,一条人影,快如飞矢,早已扑向琼姊身前。蓦觉铙钹大震,银光落在紫芒之内,一响寂瞬,原来那漠云矢已被麟儿双钹一合,立即收去。峨嵋众僧,大吃一惊。萧使君立朝觉明喝道:“回光返照,不必吃惊,掌门人只管切速进攻,再过一时半刻,胜负立显!”麟儿却不理会这些,一式“浪里翻身”,又跃回内圈。宝琉女娇笑一声,琉璃灯往麟儿脸上一探,忽又把灯光照向别处,粉脸上大有困惑之状,大约恐脸上表情被人发觉,旋把蛾眉一蹙,嫩脸凝霜,灯挂臂上,双掌会合,一袭素装,宛若龙女降世,旋转之间,面朝麟儿发话道:“峨嵋兵刃,向不容落于人手,漠云矢请即掷还,否则我将用佛门无上菩提掌法,领教贵派绝招。” 麟儿笑道:“你用掌,我用钹,未免不伦,干脆,挂上双铙,用徒手领教你们那佛门掌式!” 宝琉女冷然道:“你不怕我手上灯光么?” 麟儿大眼眨了一眨,含笑道:“真用强光目射,我会闭上眼睛,接你两招,再接取铙钹,和你剧战一场,你也不一定准可赢我!” 宝琉女轻微叹息道:“我这点武功,又何足道?只恐再有比我更厉害的人,他一出手,你可粉身碎骨了!” 麟儿纵声朗笑道:“壮士临阵,不死即伤,如有顾忌,还用动手作什?姑娘不妨尽情赐教,季某自当勉力奉陪!” 宝琉女默不作答,秀眸微阖,一若老僧入定般,蓦地左掌往前微推,右掌当胸,一股无形劲道,势如倒海排山,激撞而来。麟儿一惊,忙运用师门乾元掌力,迎着奔来力道,也劈空发出一掌,这是紫阳真人精研独创绝学,威力奇大,但于运神之际,猛觉心惊肉跳,不由把真气一懈,忙强镇心神,挥掌直吐,这一来,已只有平日六七成力道了。 风是激撞,乾元内力竟被人家的掌力封回,麟儿心神有警,但他人急智生,竟运用牟尼身法,沿着掌风边缘,疾剧一转,晃眼间,已到宝琉女娇躯之旁,抬右臂,屈指一弹,这是昆仑派镇山神功“斩龙掌”的奇妙招数,“曲指弹龙”。如用全力,宝琉女武功虽高,说不定也得受伤,但她却像龙女,不但美绝天下,而且兰心惠质,文静尔雅中,微呈三分春意,撩人情怀。论端庄娇憨,龙女略胜一筹,谈风情色象,她可另有风味,这可应了一句:春兰秋菊,各有胜场! 麟儿心目中,除了师妹外,就只有身边的琼姊姊了;别的女人,他已不爱。袁玉英对他,至死缠绵,但在生前,几经示意,都被他一口回绝,死后负疚心重,那是出于同情和悯恤!觉得人情法理上,他无法接受袁姊姊的爱意,心灵上,他承认她是自己的红粉知己,物在人亡,留下无比创伤。 宝琉女对他有情,他一看即知,同时因为她太像龙女,不知不觉间,对她也另持看法,一弹之力,不但故意失去准头,也减低了力道。宝琉女武功素养极高,经验也极为老道,于是也轻轻地劈出一掌,饶她功力再高,也震得衣飘袖举。她毫不为忤,桃花脸上,微泛笑容,瞥见萧使君暗中拿眼恶狠狠地将她盯住,不由脸上一红,为免使人见疑,脚点风火桩,凌空而起,双掌一合,臂凝真力,抬玉腕往前一扬,无上菩提掌再度打出,这一次,可有九成力道。 麟儿心道:“你可当起真来了!我也硬接一掌!”遂将太清神罡,含而不吐,舒推一掌,自觉压力奇重,觉掌风从旁边转过,忙将掌力朝前一推。 只闻忽的一声,一股浓烟,被掌风卷起,朝着觉性一掠,同时火光喷起老高。觉性双眼被烟火一熏,已觉无法忍受,身上也中一记菩提掌,但被一股无形劲道,把自己护住,故未伤及腑脏,眼看风火桩上,存身不牢,只一下桩,胜负立决。萧使君却从座上一纵而起,展臂舒腿,形如一只大雕,除向觉性僧一施眼色外,并还自我解嘲道:“本君一时技痒,觉性大师不妨暂退,让我来领教他们几手高招!” 琼娘见他形同无赖,立接口冷笑道:“想不到峨嵋派的风火桩,竟是车轮战法,而且坐在椅子上的人,可以随便发掌暗助,如是这样,何不把所有的人,一齐唤出,实施纠众群殴?伏龙寺的僧众,少说也有百人以上,以百对十,岂不稳操胜算么?” 这时觉性已飞跃而下,萧使君接而代之,一支铁箫,挟着厉啸寒风如怪蟒翻身,直指江汉神驼的气海俞穴。神驼知道此人是个劲敌,出手便是辣招,一气之下,剑式一紧,引发两仪真力。铁箫指向剑幕,立生反弹,如在地上,萧使君欲用专攻下盘之法,使元磁真力,被地面吸收,但风火桩高逾一丈,再攻下盘,也无法接近地面,元磁真力因而不减,这一来,立觉一股无比吸力,把铁箫一拉。神驼招沉力厚,几乎使萧使君铁箫出手,身子被带向往前一掠。 蓦闻神驼冷笑一声。紫光电闪,剑气如潮。金牛剑从前身往后一绕,“倒转阴阳”,一声金铁交鸣。彼此都在空中存身不住,竟朝桩上直落。 萧使君初上桩头,便交霉运,不由急怒攻心,铁箫朝神驼指处,便是嗤嗤数响。一蓬黄光,疾朝神驼左侧电闪而来。眼看神驼就得为暗器所伤,不料他把左掌朝下一压,身子一翻,人在空中,还劈出一般掌风,朝着萧使君笼罩而下,自己下落之势,无法定位,却趁萧使君凝神运掌之际,脚朝他的头上一踩,这一脚,已经不轻,琼娘因他纠缠宝琉女,恨他狂妄无聊,而且以前玉郎的雪藕冰莲,那无异用性命换来之物,却被此人偷得一干二净,几乎害得麟儿因此轻生,于是新仇旧怨,纷至沓来,遂趁着他箫内暗器奇袭无功之际,竟从革囊内,摸出魔家至宝天狼钉,素手一扬,娇喊一声:“打!” 一道乌光,早从琼娘右掌里,脱手飞出。觉明觉净觉虚和宝琉女,飞身救援。 麟儿双钹扬合间,已发出昆仑派镇山神功太清罡力,道家祛魔心法,与众不同,三僧一女,扬手劈出内家罡力时,天狼钉已飞驶而至,太清神罡,也将峨嵋高手罡风,一齐震散。 萧使君头上挨了一脚之后,已弄得头昏脑胀,乌光飞来,忙用铁箫一挡。 蓦闻轰然一声,不但铁箫被震为两截,右手五指,也打断了三根,人从空中直落下来,虽然未弄得足断骨折,但衣服被火苗一掠,已全身着起火来。峨嵋三僧,大吃一惊,于是一同跃落风火桩,即把萧使君身上火光扑灭,不但人已狼狈不堪,而且三指已断,痛入骨髓。 虽然闭气把血封住,但人也几乎痛得晕了过去,当即由觉明拿出峨嵋折骨圣药,予以包扎。 又着众徒把人扶入内室,服待调息,但这一阵,峨嵋派算是一败涂地,连萧使君身上革囊,也被惠元一手夺了过来,一世英名,算是付与流水了。只有宝琉女尚未下桩,她把双目皱了一皱,朝着麟儿低喝道:“薛姓女子,如此逞凶,本门绝难容忍,不把此女留下,你们今日恐难逃出伏龙寺!” 麟儿笑道:“既来宝山,已早作破釜沉舟之计,她是我未婚妻室,季某自有保护之责,你如想把她擒住,先得胜过我手上双铙,否则……”不料话未讲完,立感一阵疲惫,又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呵欠。 宝琉女粉脸上立觉困惑异常,乘着峨嵋僧众,正环绕掌门,计议一切,遂柔声问道: “以你武功,已到五气朝元地步,为何还呵欠连连?既有疲惫之感,自问还能在我手下,讨得了好?” 麟儿初感一惊,但暗中一提真气,立又似无异样感觉,不禁暗忖道:“道家伏魔神功和太清罡力,以及恩师的六合神功,同系武林间不传之秘,任习一样,不但可获遐龄,即永驻华年,无不可,即使进来战无停日,稍事调息,绝无疲乏,为何续有一种奇异感觉,殊使人不解?”但也无法当面向宝琉女认输之理。只好笑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即使我失手于你,你也不见得必获全胜,不信,我们不妨尽量较量!” 两人边打边谈,谁也不想使用重手。实际上,彼此都被对方神情互相感动了。蓦地,峨嵋众徒,往两旁一分,觉明僧竟从椅上,立了起来,从弟子手上,接过一只香炉,双手齐额一举,缓步登阶而上。宝琉女低呼一声:“要糟!”麟儿也瞥见此情,不感觉奇异,虽然不好出口动问,但两双大眼睛,欲流露了一种迷惑光辉,这不啻充满了磁性。 宝琉女低叹一声,轻语道:“掌门人要把本门一位闭关数年的长辈人物,以最隆重的礼节请出,有他一来,你绝难讨好!” 麟儿未答。大殿上已钟鼓齐鸣,细数,正是四十九杵。 宝琉女脸色聚变,急道:“这是最危急警号,只此一端,已成势不两立,务必留神!” 语罢,轻飘飘地跃落地上,旋即脚不沾尘,状如散花仙女般。绰约多姿的俏立峨嵋僧众之前,静候那奇人启关而出。这时麟儿惠元琼娘蘅春等人,也一字横排地问询于师门长辈。 神驼目视青莲师太,低声问道:“此人来历,道友可曾与闻佛门资历极深的人,而今曲指可数,除了铙钹前辈,大漠神尼、青莲师太而外,峨嵋这位玄门人物,我一点也不知道此人深浅,看人家这种势派,似乎是一位极为厉害的武林高手!” 青莲师太本来半合双眸,此时却把两目微睁,低声答道:“贫尼虽然猜得一人,但是否可无把握,论年龄,此人比起老前辈,还高出一倍以上,平常只一开关,起码二十余年。少壮之时虽然行道江湖,但极力把姓名隐去,放眼老上一两辈的人物,对他也不知道清楚!” 江汉神驼,骤吃一惊,急问道:“你是说,以紫金钵、伏龙铁杖、万灵掌、狮子吼,享誉武林的,但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林中就没有谁见过此人庐山真面,难道盛传隐藏的高手,就是他么?” 青莲师太,一脸郑重之容,把头微点。 忽然梵香四起,竟有两排白袍沙弥,手里都捧着铜鼎香炉,从大殿走出,沿着石级,分立两旁,梵音时高时低,竟是佛家天龙禅唱,这种庄严穆肃的玄门异音,实可收明心见性之效。 座上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因为一是玄门人物,也在洞中困守十有余年,闻着这种梵唱之间,不自觉的从椅子上霍然而起,垂眉低首,状极严肃。麟儿不由长叹一声,这一叹。可来得奇怪异常!琼娘不由把妙目微递,含笑问故。 这孩子,仍然一脸天真,低语道:“天龙禅唱,本是佛家使人明心见性,皈依我佛大法,但而今,峨嵋派逞强好胜,逆道而行,这位佛门巨擎,既经清修有年,欲不能制止本门晚辈,胡作胡来,专发梵音,如何可有效?我深为此人可惜!” 琼娘暗中用手捻了捻他的手指,低声叹道:“这一次我也不知何故,总觉有点心慌,希望不要闹出事来,如果有什么凶险,我宁愿让我担当一切!” 麟弟弟知道这位娇美姊姊,对自己不但体贴入微,而且婉变温柔,绝不下于龙女,不由心中大动,低语道:“师傅武功,精奇无匹,何况还有至宝护体?以毒龙叟辈份武功之高,尚未曾在我手下讨了多少好法,此人不见得比阴山五老还要高明,尽可放心,倒是姊姊得随时随地珍惜自己要紧!” 大约这位峨嵋异僧,就要启关而出,觉明大师,竟捧着香炉,从殿内缓缓而出,微向宝琉女点了点首,即站在前面。又是一阵钟鼓交呜和禅唱之声,同时擅香滚滚,扑鼻而来。禅唱声中,似有一种震人心弦,低沉有力的异调。这声音,乍听去,似乎不觉,但传到有功夫者的耳内,立起一种异样之感。 上至江汉神驼,下迄云姬,无一不觉心惊肉跳,似乎坐立不安。禅唱末歇,一紫一白两道光华,竟从大殿之内,一冲而出。眼前白光一闪,场中竟落下童子六位,一辆沉香车,出来的人,使人惊心骇目已极。 车前两位少年沙弥,一律穿着雪白僧袍,足踏芒履,姿容韶秀,风度翩翩。左边一位,手持一个紫金钵,形式奇古,那紫光,即由钵上反光而出,光华之强,闪目昏神,使人不敢睁眼。还有一手持铁杖的小沙弥,穿章打扮,完全一致,但手中宝杖的颜色,则是银非紫。 杖上雕刻着八部天龙,银鳞闪光,形态栩栩如生,龙睛嵌着宝珠,十六道红光,从银芒之中闪出,略一晃动,即觉光华刺眼。那沉香车,有如一张扶椅,色带紫黑,式样奇古,飞龙舞凤,精致非凡。沉香车的四周,却有四个径逾一尺的银白滚轮,车内,却摆着一只浅黄蒲团,色极陈旧,显得年份悠久。车旁备立着两位清秀沙弥,看来武功极高,原来那车子快如闪电,都由这四位沙弥携着车周扶柄,用力带走,车行无声无息,轮不沾尘,行止由心,内外武功,如不臻至境,这一点就无法办到。 车内那位峨嵋异僧,相貌亦有过人之处,圆顶大耳,一脸皱纹,但肤色却异常红润,身着黄衣,跣足不履,指甲如玉,长几盈尺,跌坐椅内蒲团之上,垂眉低首,宛如一尊古佛,显得宝像庄严。 这时峨嵋徒众,由掌门以及弟子,自车子一落,立即肃然膜拜。 车内黄衣老僧,一任众徒顶礼焚香,恍如未觉,峨嵋掌门觉明僧,大礼参见已毕,即低声肃禀:“谓昆仑崆峒及庐山各派,还有黄山散人江汉神驼,齐上峨嵋。风火桩上,庐山弟子,竟把武林禁用之物天狼钉使了出来,峨嵋之友萧使君,虽然留得一命,但已罹受断指之惨。弟子觉明,忝执掌门,眼见人家欺上门来,不得不请本门长老,为弟子作主!"那位长老,听过掌门票告后,依然不作一语。麟儿忍耐不住,向江汉神驼耳语道:“老前辈,眼前局面,如箭在弦上,骨鲠喉头,我们何不将事实真象,向人家当面说出。如果这位峨嵋使者,有明辨是非之心,则凭他一言半语,即可将是非化解无余;设若存心护短,仗技欺人,既来践约,自无?猓鞣城氨泊茏影汛艘獬旅鳎笥η槭┍浔懔耍?神驼点首示可,当即从椅子上起来。麟儿惠元琼娘蘅春,随着一干长辈,均缓步而出,峨嵋僧众,各带着不同表情,均寄以奇异目光,纷纷盯视。群侠可不理会这些,由神驼和青莲师太为首,在车前以前辈之礼见过后,江汉神驼侃侃而言道:“前辈高僧,想是近百年前,武林长辈曾一度言及的黄衣古佛了。晚辈原本寄迹巫山江滨,不意路过昆仑庐山和崆峒等派的门下弟子,而且他们中间尚有人与晚辈极有渊源,言及与贵派订有百日之约,而事情起因,原在于少年意气用事,往后发展,却愈来愈糟。漕宇庙一战,庐山女弟子毕瑶,被贵派拎缚后,在押之期,已近百日,但他们擒拿的青城女子,则早已自动放回。来到宝山,虽为践约,但目的在于求取贵派同意,将人放返,至于所有开罪之处,当由晚辈率众亲临座下,坦诚谢罪,不知老前辈尊意如何?” 黄衣古佛寿眉微掀,那垂合双眸突然出现两道寒光,犀利如箭,连江汉神驼,也不由自主的忙避开寒光正面,而且抱元守一,气纳丹田,准备在必要时,和这佛门高僧,一较身手。蓦闻一声佛号震耳,蒲团上的黄衣古佛,微一招手,群僧中,凡捧着香炉的,那袅袅白烟,似受风力一逼,竞朝着老僧车前,缓缓射来,各个香炉内,出烟愈浓,射得也快。 不多时,车上白烟盘绕,望之如蕈,郁结不散,愈罩愈浓,竟把沉香车内的高僧,完全罩住。远望去,恰似云里古佛,愈显得宝像庄严。老僧沉声发话,音虽不高,但震得在场高手耳膜,纷纷作响:“你大约是武林中曾以手辣心黑,非邪非正,自称江汉神驼的韩若甫了!”神驼只好含笑称是。黄衣古佛,在车内哼了一声。这一声,使江汉神驼和麟儿等人,知道今日的事情绝难善了,不觉心存戒备。果然,香烟笼罩之下,又发出那低沉之音:“韩若甫,你和玄门弟子青莲,可曾知罪?” 惠元一听,果然是他来意不善,意存偏袒,不由心存大愤。他原天真稚气,只一发怒可不管对方武功如何?蓦地剑眉微掀,手按灵虎,正待有所行动,麟儿忙用手将他按住,并以目示意,着其中止。鳞哥哥在他心目中,是他最敬爱的人,他的话,不能不听,只好勉强把怒气压下,但还存着悻悻不平之色。 青莲师太,怕神驼一怒,把事弄僵,忙合什为礼,躬身答道:“庐山弟子青莲,愿聘前辈高人慈谕!”老僧却答:“不敢当,不过你们可曾知道,自从峨嵋开府迄今,武林中可无人有此胆量,敢率众擅闯伏龙寺,而且还任意伤人,犯此条规,不论何门何派,这罪过可不太轻!” 青莲师太又复施礼答道:“弟子知罪,但因门下女弟子,在押未还,而贵派订有百日之约,不能不赴……,” 黄衣古佛冷然接口道:“是否风火桩上,天狼钉不能不发?人也不能不伤?青莲,老僧问你,我佛以慈悲为怀,你率来的各门弟子,不是铁燕金钩,就用天狼魔钉,这种狠毒之物,当着老僧在山,竟敢使了出来,你们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而今老僧也不为已甚,罚你在寺门之外,跪悔三天,而后着由掌门,将庐山女弟子,立即放出,你可愿意?” 江汉神驼忙接口道:“长者所命,敢有不从。不过以武林常规论,无论那一派别,对任何一桩事都必须作慎密考虑,明辨是非。而今,老前辈不问情由,据施处罚,晚辈似觉事有未妥!” 高僧语音,异常冷峭:“那你是不听贫僧所命了!” 青莲不好过于顶撞,沉吟之间,黄衣古佛回顾那捧钵执杖的童子道:“一清、惠明,将青莲带到百太列外之处,跪了下来!” 那两位小沙弥,高应一声:“遵命:”眼前白光微闪,两位小沙弥,往青莲师太身前便扑,出手便是两缕寒风,猛袭师太。突然两声清喊:“住手!”麟儿和惠元,横身往神驼及师太身前一拦,彼此排山运掌,往对方拦腰便截。四条人影一闪,只觉光华晃动,习习风生,彼此手法都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忽闻两声闷哼,那四手擒人的白衣沙弥,被麟儿惠元,震飞四五丈。 惠元首先发出一声冷笑,心说:“架子这么大,功夫也不见得有什么特殊,我们怕你何来?”那一举被人击败的两小沙弥,不胜羞惭,从两颊直到眉梢,红如赤布,竟跪伏地下,不敢抬头。黄衣古佛脸上毫无表情,仅把右手小指挥了一挥,示意他们起来。沉默一阵,他叹息一声,立沉声一喝:“捧杖托钵!”此语一出,峨媚徒众,欢呼一声,一字横排,分向两旁一撤。钵由宝琉女双手托着,那禅杖却由掌门两手捧举。 小沙弥推动沉香车,离江汉神驼等人,不到两丈,香车划然而止。白烟袅袅,清香袭人,伏龙寺前的大广场,原是一片清静之区,此时却弄得香雾迷迷,白烟笼罩,敌我双方,都怀着绝大杀机,使人心悸之极。黄衣古佛,又复低沉一喝道:“青莲,你是否抗命不从? 如此,老僧只有先行慈悲你了!” 他原双掌当胸,猛可里,右手五指,屈弹之间,青莲师太立觉“期门”、“鸠尾”、“天池”、“膺窗”,各处要穴,都被人用一种莫知其名的手法封住,而且膝弯上也不由自主地一麻,不知不觉之间,竟当场直挺挺地跪倒。宝琉女一双晶莹双目,觑着麟儿,见他剑眉双挑,冷芒电闪,原呈朝霞的俊脸上,泛起阵阵红光,芳心里,不由激起阵阵变化,粉脸上,也流流露着种种表情,磷儿可没有注意这些,忙着琼娘把师叔抱起,放在椅土,并嘱用乾元内罡,以掌心对着涌泉,使气通丹,,则期门、天池、鸠尾、膺窗诸要穴,可次第而解。 琼娘自然遵命,云姬似含着极重心情,本来她一声不响,这时竟走了出来,用一种庄严郑重之色、低语麟儿道:“你印堂泛青,似主不吉,而且先无征兆,突如其来,今日这一战,来势极凶。务必留意!” 麟儿知她一向关怀自己,所讲也是实话,不由心存感激,天真一笑道:“在劫难免,在数难逃,不但姊姊业已看出,我自己也可体会出来,而且,我身上似乎出了一种奇异感觉。 但师门威望,绝不能因我而有任何损毁,而今剑拔弩张,不得不放胆去作,真如出了事、琼姊姊还赖姊设法保全,此事影响人心斗志,不必多言,麟弟弟惟有感激姊姊高谊了!”说完,飘身入列。江汉神驼,已和黄衣古佛,彼此正预备动手。 原来神驼生性也颇高傲,一见黄衣古佛,动辄施展重手,将人点伤,立引发那种同仇敌忾之念,于是也冷笑一声,双掌一举,朗声说道:“老前辈世外高人,难道此时,不让庐山女弟子,着期出困,反让赴约之人,留在峨嵋不成?” 黄衣古佛,垂眉不答、仅将右臂一抬,从觉明手里,取过伏龙杖,杖为精钢锻造,少说也有五十余斤,拿在他的手里,直似轻如无物。两道冷芒,突从老和尚双睛,暴射而出,紧跟着,一声长笑,古松古柏,无风动摇,场上群侠,立感觉胸腹诸处似有一股奇特压力,狠狠逼来。 老和尚笑声过后,立朝江汉神驼发话道:“韩若甫,你也系江湖长辈人物,既知老僧之名,却敢违老僧之命,胆子确也太大了。就是你那授业师傅,清虚散人梁子贤,见着老僧,天大的事,只需老僧交咐下去,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想不到你青出于蓝反胜于蓝,今日这场是非,以老僧原意,本不欲多管,只怪你们胆子太大,居然敢在伏龙寺广场之上,任意伤人,老僧言出法随,不在寺门之外,罚跪三天,只有出手擒拿,禁锢七载之后,再行将尔等释放。”言罢,手杖一指。银光闪烁间,罡风似排山倒海,激奔而来。 江汉神驼,忙挥动手中旱烟杆,他把一气两仪剑招,化为杆招术。指点之间,竟用元磁真气,汇为一股激流,挟千钧之力,往前便挡,双方经气互一接触。黄衣古佛,手中禅杖。 不过略为抖了一抖,江汉神驼,则连人带旱烟斗,往后疾退数丈,虽然勉强把身子定住,但一脸颜色,变得铁青,双鬃冷汗交流,似乎用力过度之后,发生疲惫不堪之象。 麟儿大吃-惊,知道神驼功力,已远超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仅一个照面,即被人家罡风内力,撞得不敢回手,则此人功力之高,比阴山毒龙叟,似尤远胜一筹。这一次,恐以自己和元弟,也不是人家敌手了。思念之间,蓦闻黄衣古佛,又复嘿然一笑,沉香车白光连晃,扶着小沙弥,竟把车子用手一带,连人带车,离地而起。 老和尚,人坐蒲团之上,宛如一尊佛像,倏尔右手一指,禅杖卷起一团寒风,加以宝琉女那强烈灯光,照在杖身上,只觉银光万道,夺目生辉,惊雷电闪间,两度猛攻江汉神驼。 神驼大喝一声:“着”旱烟杆如游龙旋空,怒蛟戏水,划空奔来。不料黄衣古佛,得佛家灭魔绝学,功臻化境,禅杖一挑,神驼的旱烟斗,竟被人家点个正着。一震之力,何啻千钧?何况双目还被那银光照着,睁不开眼,不但旱烟斗被人震开,身子也稳势不住,就地跌倒。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已存着血洒伏龙寺之念,由神丐为首,一声狂笑之下,人如风飘落叶。两入一左一右,一棒双拳,快如飞快,猛攻两侧。不料人隔沉香车尚有五六尺远近,黄衣古佛,微哼一声,紧跟着,佛号起处,老和尚屈指连弹,只闻两声闷哼,又复叭叭数响,两条人影,如星飞丸泻般,震落三丈开外。 蘅春和云姬,不由花容失色,分奔两老身旁,天山神丐,竟被人用内家罡力震住。苍鹰老人人尚清醒,一屁股由地上坐了起来。云姬忙低声问道:“道友是否受伤?”对方苦笑摇头,并立着云姬,察看神丐伤势。但老叫化已由蘅春背着,放在椅上,手掐人中,掌击命门,老乞儿从喉里咯出一口浓痰,总算尚无内伤,留得一命。 江汉神驼也由惠元扶起,两合之下,已被人弄得力竭筋疲,虽然未曾受伤,但也真气消耗过巨,人已成为强弩之末,无能为力了。 觉明僧见群侠一败涂地,不由心花怒放,凶威又起,立沉声大喝道:“韩若甫和庐山小辈,还不认罪服输么?七年禁锢,罚已极轻,再事顽抗,惩罚只有更重!” 麟儿已将诸位师门长辈,一一察看完毕,知道均无大异,不觉放心不少,一闻觉明之言,仅把两道剑眉,扬了一场。旋复伸手问琼娘要过轩辕剑,又紧握着玉人的手,脉脉含情地看了一眼,微笑道:“此次为取灵药,赶赴昆仑,因为时日大促,无法与老父谋取一面,至今耿耿为怀。家父为人,守正不阿,又复淡于名利,听恩师口气,迟早似是道教中人。此间事了,姊姊可赶赴昆仑。一方面,你一身武功,可就恩师尊前,再求精进。另一方面,家父跟前,也可代替稍奉晨昏,霞妹妹心地良善,必可和好无间。再说,武林儿女,气度上,自必高人一筹,果如小弟不在身边,请宜珍重!”语声未落,不由把美琼娘听得哇的哭出声来!惠元和蘅春,也听出了这位盟兄心意,精眸中纷纷落泪。 缠绵之间,觉明又催逼群侠立即认败服输。黄衣古佛,一手持着宝杖,一手却按着那紫金混元钵,一双精眸,不时开阖,冷芒闪电,带来不少寒意。那晶莹似玉长指甲,此时却变成一片淡红,闪闪放光。 不论人家来势怎样,美麟儿却视同未睹,粉脸上犹带着一片笑容。他一手搂着琼娘,另一只手却拍着惠元的肩膀,淡然一叹道:“贤弟才华绝世,义薄云天,只可惜时不我与,分离在即。昆仑崆峒,世代仇隙,消泯之责,只有委诸你一人身上了!蘅春姊貌拟天人,云英妹虽然生死不明,然而吉人天相,会合有期,有情人终成眷属,又何尝不是人间雅事?” 蘅春泣不可抑,惠元却仰天一声惨笑。这一笑,声荡云霞,不但长辈群侠,变颜变色,连峨嵋僧众,也大吃一惊!一阵龙吟凤鸣之后,灵虎剑呛啷出鞘,惠元眼含热泪,竟尔引吭高歌: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春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歌声未歇,剑气生寒,灵虎剑迸出千丝寒光,剑摇银芒万点,“唰唰唰!”连环三剑,连环迸发,直往车前猛攻而来。黄衣古佛,连杖都未举,仅把右手五指,觑着宝剑来势,轻轻一扬。 惠元手上的灵虎剑,立觉重有千钧,挥动灵虎,剑式一缓,老和尚立骈食中二指,朝着剑身一夹,稳夹铁钳。惠元剑陷敌手,不免凝运真力,往后一抽。突闻黄衣古佛,沉声喝道:“还不撤招!”扬手之间,竟把元儿震得如断线风筝,倒跌五六丈。麟儿飞身上前,把盟弟一把扶起,慰勉几句后,却将轩辕至宝,拔取在手,缓步而出,朗笑道:“老禅师,得佛学神髓,晚辈明知难在神师手下,走过三招两式。然而既入此山,来此践约,不战认败,末名不辱师门,尚望长者赐招便是!” 黄衣古佛,一双锐目,却落在麟儿剑上。麟儿把话一说,立垂眉冷笑道:“你小子,初出江湖,即仗技横行,目空一切,司马子阳自然有失管教之责,且待本师将人擒缚后,着你师门上来峨嵋要人,那时一并处罚。” 麟儿纵声朗笑道:“目前胜败未分,长者即把话拿稳,如事与愿违,则驷不及舌,岂不有损禅师名望?” 觉明怒喝道:“大胆狂徒,敢不畏死。可恨已极!”黄衣古佛已催车而起,宝杖一抬,“天龙探爪”,光如大红落日,晃晃摇摇。山头上,此时本雾模云迷,忽而煞风四起,走石扬砂,风飙如山,呼呼作啸,如百丈洪涛,滚滚而至,绕着麟儿,疾压而出。 这是佛门绝学,伏魔仗法,当者披靡!宝琉女粉脸上变颜变色,双眸里发出一种黯然光辉,显系关心麟儿,不知他怎样防备!季嘉麟已得道家绝学,并获佛门真传,加以黄衣古佛的手法杖法,他已略得端倪,手中长剑一领,迸出十彩流光,幻成一条龙影,出手挥剑,便是一式“暗雨敲花”,剑随身转;流光如电,竟用震剑生风之法,将黄衣古佛打来的内家罡气,逼向四周。美麟儿不愧得天独厚,微一晃身,轩辕神剑,长驱而入。一式“将铟困柳”,剑挟寒气千重,身剑合一,如天河流泻般,朝着黄衣古佛,直罩而下。 紫光闪烁间,紫金空钵从宝琉女手上,直冲而下,黄衣古佛把头一仰,双目微开,也不知宝琉女是有意,抑是无意,手上灯光,本来落罩,此日寸却将玉臂微抬,轻掠云鬓,臂上强烈灯光,无巧不巧,即照在黄衣古佛的脸上。老和尚大约眼睛一花,本待上跃,却把势子一缓,长眉一掀,宝琉女似发觉有错,忙将玉臂落下,收去灯光。空中紫金钵,体散寒光,挟千钧之力,朝麟儿胸口打来。嘉麟不敢硬接,左臂往后一扬,身子一翻,天狼钉脱手飞出,一道乌光,往前便撞。 魔钉穿金碎石,犀利绝伦,无如打在钵上,如花炮落在水里,砰的一声闷响,立从空中疾落而下。紫金钵丝毫未损,冲势尤劲。好在麟儿已避开正面,蜷身弹足,往下便落。 天狼钉虽然一击落空,但仍被麟儿收回。黄衣古佛,竟也纵身跃向空中,把紫金钵托在手上,旋由觉明接去。老和尚嘿然一声冷笑,身在空中,如秋风飘叶,缓缓朝麟儿落来,沉声发话道:“无怪你敢这样猖獗,原来是那佛门败类做你靠山,还仗着道家内罡,恣意伤人,老僧本不想和你们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如今只好先打小孩,引出大人!”话如斩金截铁,手中宝杖翻飞,人如飞隼,足不掠尘。 麟儿也振腕出剑,“露零秋冷”、“风泊波惊”,奇招异式,层出不穷。一位是绝世金童,祥鳞威凤;一位是修为日久,佛门高僧。这一战,只打得岳撼山秃,天惊石破,龙翔凤翥,虎跃猿蹲。双方剧战二百余合,大周天三百六十神剑之术,夹以一气两仪剑招,精解妙着,纷至沓呈。无如老和尚得灭魔绝学神髓,力大功深,禅杖飞卷之间,震得麟儿手中长剑,几乎把握不牢。 美麟儿眼明手快,截长补短,乘实击虚,以精纯剑术,补救功力不足。双方愈打愈快。 黄衣古佛,掌杖齐施,麟儿剑身上,压力愈形奇重,不伸鬃汗浸淫,最后似觉招式微乱,力不从心。 远在伏寺的左后方,绝岩矗立,迫石撑云,忽尔一阵笛声,袅袅而至。先是轻云如絮,五彩霞飞,继而枝动叶摇,笼寒疏绮,高音舒怀,如春风拂柳;微音泛杀,如万马突围,极尽五音之美。谱曲之谐,穷自然之妙,参造化之奇。笛音入耳,不由使麟儿精神大振:“这是菩萨岩的天音齐乐,但与自己所谱,更加精妙离奇。”麟儿此念一动,不由精神大奋,轩辕剑如怒龙翻江;愈接愈快。那笛音亦愈演愈奇,一声入耳,使场上群侠,似觉有高山流水之致,本来私心念念,此刻却静如止水。 蓦地黄衣古佛,用杖一封,人影一晃,又落在那香蒲团之上,精芒如电,冷冷问道: “百日践约之人,是否尽行入寺?言明之后,再打不迟!” 麟儿剑招一撤,秀眉频掀,淡淡答道:“践约之人,尽此而已,何必再问?” 老和尚略朝左方微顾,沉声喝道:“然而那以笛声助尔之人,事前并无约定了!” “峨嵋不是禁地,武林中人,独往独来者,不可胜数。如果说,笛声可以助人,安知其不是助尔?”老和尚哼了一声,又复冷冷说道:“儒释道三教不同,我佛绝不容人轻视,元妙书生如果自己嫌命太长,凭着他手上那支玉笛,自以为无人能敌,那他就不免估计错误了!老僧倒不信邪,偏要在他玉笛声之下,让人家出乖露丑。”话完,杖头一指,一啸生寒。麟儿正待挥剑迎敌,猛可里,一阵恶心,头昏目眩,昏然欲倒。 一声若江水呜咽铁骑颇临,慷慨激昂,振人心志。麟儿勉强振作,循着一声所示,又迎接了黄衣古佛飞来古杖。和尚目光如翦,冷笑一声,手执杖头、一式“飞珠溅玉”,立把麟儿剑气荡开,黄衣飘拂间,人已欺身而入。宝琉女颜色骤变。 惠元琼娘蘅春等三人,同振长剑,怒喊一声,拼命往前扑去。无如人家手快一着,不待剑到,立用罡气将三人挡回,蓦地呛啷一声,轩辕剑已震飞出手,啪然一响之下,麟儿已被人家一掌,震飞五六丈,挺然倒地,鲜血激然。群侠立往麟儿身前直扑,江汉神驼,则飞身凌空,将神剑接去。惠元琼娘蘅春,均痛哭失声,琼娘更是哭得娇躯颤抖,死去活来,拿手帕将玉郎口鼻之间血污揩净,一探心脉极微,双眸紧闭。惠元正待把人从地上扶抱,蓦闻一阵异啸,如长空鹤戾,飘掠而来。元儿还未把人抱起,忽有人低声喝道:“住手!” 元儿一怔神,泪眼模糊下,见身后站立的人,不由痛哭拜倒。来人似是一位中年书生,儒巾青服,朗目修眉,手中携着一支碧绿晶莹的玉笛,庄严穆静,无与伦比。他长叹一声,手挽元儿,双目流泪,把这位义薄云天的孩子,望了一望,含笑说道:“我是何人,你们大约心里有数,而今一着之失,满盘皆输。二弟三弟,对他爱护异常,无如变生肘腋,人受重伤,难免惹他两人责怪,连我也得担受许多不是了!”说罢,竟迫不及待的走近麟儿身前,蹲着身子,细探脉息,虽然来人已是神仙人物,竟也变颜变色,默不作声。江汉神驼和天山神丐等人,知道这位正是寰宇之中第一人物。神山三老的元妙书生。首由神丐施礼发话道: “老前辈,这孩子有无搭救可能?” 元妙书生黯然长叹道:“他原受人家利用一种慢性毒质所伤,如今又被佛门降魔掌力,伤及内腑,生死已是一纸之隔,能否有救,连我也毫无把握了!”言罢,似觉心事重重,又深深地一声长叹。 这无异于晴天霹雷,挟风雨以俱来,琼娘哭唤一声:“恩师!无论如何,请你救他一救。否则,因他一失,武林中不知要死多少高人?”语重心长,人如带雨梨花,依然拜倒膝下。 元妙书生,微将右手一抬,淡然一笑道:“我兄弟三人,从未作得打算。这一仗,麟儿一语所及,经三弟好动而起,既经允诺,无法不从。他因天赋异禀,自属武林上乘,遭此奇劫,为师也觉痛心,救是必救,成败却未可必,让他先行静躺,再筹妥善之策吧!” 惠元忽然记及,宝琉女曾有一包什物,留赠麟儿,因为一时忘记,尚未交付,忙从革囊里将东西取出,打开手帕一看,那是一只精美瓷瓶,拔开瓶塞,一阵奇香扑鼻。 元妙书生,闻及这种香味,不觉面显惊奇之色。此时峨嵋徒众,仍退咎原位,相隔颇远。因为峨嵋派最厉害的人物,仍在默察情形,蓄势以待。元儿恐被人发觉,累及赠药之人,故行动极端谨慎,旋从瓶中倒出丹九三颗,大比梧桐子,色作金黄,既不载明能医何病,也不知是何名目。元儿因为盟兄危急,不由意乱神迷,手持金丹,目视元妙书生,流泪不语。 这位陆地神仙,捻起金丹一看,细问道:“这是唐代达摩秘制夺命紫金丹,你如何能有此物?” 元儿忙用手揩干眼泪,悄语道:“这是那持灯女子,暗送麟哥之物,我一时忘记,未及面交盟兄,致有此失。不知这丸药对他有无服益,如鳞哥哥无法治疗,弟子也就不想活了!” 元妙书生淡然一笑道:“先贤常谓尽人事,听天命,如不可挽回,以身殉义。然愚者细行,自然大可不必。我身上藏有丹丸,趁他心脉未停,暂行把气吊住。达摩紫金丹,此时服之无益,可以交我!” 元儿随手递过,元妙书生把丹丸放在身边,又从身上取出两颗丸药,碧绿如玉,清香四溢,纳在麟儿口中,又把他心头之上,摸了一摸,立着琼娘惠元,细心守护。 峨嵋僧众,因为黄衣古佛,一战而胜,气焰复张,这时觉明觉性,业已等得极为不耐,立由觉明发话道:“昆仑庐山既来此践约,应求速战速了,难道为一位少年受伤,就弄得自命不凡的武林长辈,束手无策么?” 黄衣古佛,微宣一声佛号,右手一摆,催车而起,也不等元妙书生开口,沉声喝道: “想不到震撼寰宇的神山长辈,也濒止峨嵋,只是儒释有别,而且本门的事,也绝不成人。 凭你手上玉笛,敢来峨嵋逞凶,老僧倒得先行见识!” 元妙书生大声说道:“秦伯阳!昆仑弟子季嘉鳞,与你有何恨何仇?你竟利用苗疆最毒的青伶散,混食为饵,使猿猴中毒,然后驱猿助虐,为害人间。他们彼此年青,纵有行为不合,以你目前身份,只需片言数语,即可化争为和。不但不耻之围,耳软听绰,仗技逞凶,恃玄门异技,把这一位生龙活虎的孩子心脉震伤。秦伯阳,你可知罪?” 一声佛号起处,老和尚已从车中一弹而起。两旁高手,只眨眨眼,也未看清他是怎样落法,只觉轻飘飘地站在元妙书生身前,彼此相隔也不过六七尺,还未举杖。元妙书生已将玉笛一指,沉声喝道:“是否你欲将毕生修为,作孤注一掷!” 老和尚又是嘿嘿一笑,语音拖得很长:“胜负未分之下,谁也拿不很稳,说不定你神山三老之名,却需丧在老僧杖下!” “如此就请发招!”招字未落,人影晃动,杖笛纵横。一刹那,风柱如山,碧光电闪。 黄衣佛的伏龙杖,如一条怪蟒,绕空疾旋,着着不离书生致命之处。元妙书生,气定神闲,玉笛一支。现出干重变化,百式奇招,指点之间,碧霞四迸,如银河疾泻大海翻波。半空里,乐声悠然,如万马突围之下,还夹着曼舞轻歌。双方愈战愈快,最后只见漫天碧霞,裹着一团银光。蓦地,碧海怒如大海狂涛,排空而至,紧跟着往当中一奈,银光黄影如流星泻地,疾往斜刺里一退,黄衣古佛,连人带杖,被元妙书生,一掌震倒。 这位三老之首,位于当今第一奇人,得胜之后,依然气定神闲,背手而立,并不追袭。 宝琉女和峨嵋僧众,自黄衣古佛,被人震倒后,均惊叫一声,齐往伤者倒地之处,纷纷扑去。 老和尚不待徒众扑近身前,已用“鲤鱼打挺”,一弹而起。满脸怒容,凶光毕露,立将徒众喝住,旋飘身晃影之风又跃落沉香车蒲团之上。觉明似犹有话说,正待启口,黄衣佛怒道:“胜者王败者贼,多言何用?还不立即返寺。” 惠元气愤不过,冷笑一声,手挽灵虎剑,纵落车前,用剑指着和尚道:“庐山女弟子毕瑶,还有本门师叔一位表妹田姑姑,久遭峨嵋锢禁,而今胜负已分,就此撤走,未免使人不甘。她们现在何处?如不交待清楚,恕晚辈无礼!” 觉明僧忍耐不住,暴喝道:“人可由你带回,锢禁之地,实难奉告,图语陈太清,尔后峨嵋崆峒,便是世仇,两年之内,便当报命。” 惠元也不示弱,朗声答道:“为仇为德,任凭尊意,可是,你们如用鄙诈手段,伤及禁锢之人,则你眼前就无法交待了!”双方同往后一撤,峨嵋僧从,尽入伏龙寺,广场上,仅剩着群侠。 空中一声鹰鸣,一条人影,从空中疾降。元妙书生叹息道:“这位昆仑掌门,真是师徒情重,因为不放心徒弟,竟不惜万里飞来,而今诸事均须留待善后,有他一来,正好代我处理!” 琼娘惠元,知是紫阳真人驾到。琼娘怀里,因为抱起麟儿,不便起立,一切由惠元代理。人影一晃,真人已落在元妙书生之前,精眸如电,却觑着自己徒儿,脸上颜色一变。但他涵养极高,为免人前失礼,旋面带笑容,目光流转后,在场人众,已一目了然。元妙书生,脸含笑意,青袍飘拂,宛似真仙。 真人肃然稽首,微笑道:“老前辈名震寰宇,功臻绝境,为当今第一人物,晚辈只有景仰。麟儿受长者栽培,化雨恩深,不但他本身感激,晚辈亦深荷关怀之德,就此致谢了!” 别看元妙书生,辈份之尊,无与为匹,人却极为谦虚温和,亦抱拳还礼,纵声朗笑道: “道友学养有素,承昆仑派三清道统,名重武林。非道友不能培养这种武林奇花,非嘉麟也绝不能承受昆仑道统,名师佳弟,相得益彰。惟道友魔高险劫已成,能否逃过此难,连我也毫无把握!”他也知道,真人关心爱徒,遂继续道:“道友不妨上前一看,我待将人马上背走。” 真入满怀凄然之色,正待答话,元儿已上前拜倒,呜咽道:“师伯,元儿叩见,麟哥哥被人击伤,弟子不但抢救不及,功力也比人家相差悬殊,而今事已至此,弟子除惭愧欲死之外,只待回山之后再报麟哥哥高义了!” 真人已经知道和麟儿的交谊不浅,但因为是初见,赶忙一手扶起,仔细一所看,不觉慨然道:“果然是瑜亮并生,难分轩轾。尤以贤侄高谊,更使人难忘,但事已如此,急也无用,只好让他慢慢痊愈吧!”说罢,立又与江汉神驼、青莲师太、陆思南及云姬等人,互相见过。众人见真人不但涵养极高,而且人也温和谦虚,自然暗中佩服。说也奇怪,论元妙书生的年龄和辈份已比真人,不知超出几许,但望上去,却是兄弟一般,一儒一道,恬静尔雅,直似仙人谪世,使人肃然起敬。琼娘见着义父,呜咽地喊了一声,也不知那来这许多眼泪,不但双目尽赤,而且血泪交流。真人默不作语,立将麟儿衣服解开,仔细地把前胸看了又看,业已色作紫黑,显得伤势极重。手贴前胸,心跳不但至为微弱,而且显得杂乱异常,知道这孩子业已难救,饶是涵养再高,只为师徒情重,竟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琼娘和惠元,身躯颤抖,云姬蘅春,也哭得如带雨梨花,四对目光,不由望着这两位奇人。元妙书生,慨然说道:“此次受三弟之托,知道这孩子远非秦伯阳之敌,托我代为出手,我因默察这孩子竟知天籁奇音,而且曲为乐谱,融诸拳剑,精微奥秘,莫之与俦心想。 我以玉笛之音,暗中指点,秦伯阳久战不胜,必知自惭,心生悔恨,那一来,自我台阶,岂不化戾为祥和?无如峨嵋僧人,居心险恶,竟已早蓄阴谋,把青伶散在猴子身上下毒,利用群猴与人为敌,只稍把嘘出的毒气,给人吸入,即可中毒。这种毒物,本需三日之后,才可发作,但如使用真力,即可加速发展。初来之时,即觉疲倦异常,呵欠连天,但一现即隐,使人易于疏忽。可是时间愈长,疲倦感之次数愈多,最后则心头作恶,头脑发胀,四肢发软,高烧不退,以至死亡。除了韩陆两位道友以外,来此践约的人,均已中毒,不过而今尚未发作!嘉麟因和人剧战,毒一发作,剑幕被人荡开,神剑被震出手,胸口上更被老和尚按了一掌,更成伤上加伤,心脉几断,治理困难,虽将我平生所炼丹丸,食了两颗,此刻尚毫无效应,看来痊愈之望,极端渺茫!”话一完,立从琼娘手上,接过麟儿,轩辕剑和龙紫佩,由江汉神驼和琼娘,一一替他佩上。 元妙书生,嘱紫阳真人数语后,立时清啸一声,一式黄鹤冲天,玉笛上迸出千丝碧霞,直朝西方奔去。惠元琼娘蘅春云姬,悄立广场上,痴若木鸡。尤以琼娘,深觉所发生的一切,都由自己复仇而起,而今玉郎西去,生死不明,他这一份情意,似乎一辈子无法报答,这一来,不觉如醉如痴,跟前一片茫然,就此昏了过去。群侠也不觉为之心中大乱,广场上,笼罩着一片凄凉的气氛。 --------- kobbo ocr 第 七 章 返山面师 紫阳真人,一见义女琼娘,急痛攻心,当场昏倒,不由心生怜悯,忙取出-颗丹丸,着蘅春纳入她的口内,复用乾元神功,轻轻劈出一掌,掌中命门。 琼娘一声大咳,咽喉中咯出一口浓痰,痰中带血,腥气满口。 真人沉声喝道:“死生有命,勉强不来,焦急何用。” 青莲师太也厉声喝道:“琼儿,你还不听你义父的话,着意振作么?麟贤侄受重伤,眼前一切,你都得代他处理,如麟儿获救,你和她一同回山面过掌门后,即宜奔赴昆仑,恳求真人,将你所习武功,再作进一步的指点。眼前劫运已起,祸至无日,巫山峨嵋之事,不过劫运开端而已。人不饱经折磨,绝不知江湖险恶,稍遇挫折,即萎靡沮丧,更非侠义中人,如专及儿女之私,岂不令识者齿冷?”琼娘自然垂首受教。 江汉神驼,也望着惠元和蘅春,点了点头。蘅春粉脸一红,撒娇道:“我知道祖父也有一篇大道理,跟着要说,只是孙女儿已听得太多了,暂时保留好不好?” 神驼不不由笑骂道:“你这妮子,算是惯坏,当着这么多武林长辈,竟敢出语无状,回家之后,看我用家法治你!” 惠元虽然心事沉重,但因这位娇憨姊姊,无故受责,不由情不自禁地递她一眼。无巧不巧,蘅春也回眸望去,四目交投,彼此心中一动,有如瓶翻五味,苦辣酸甜,样样都有。真人和江汉神驼,彼此都看在眼里。神驼性情率直,不由低叫一声:“冤孽!”蘅春粉脸通红,连元儿也为之燥热难禁。 伏龙寺僧,自随前黄衣佛撤退后,静悄悄的不见一人。青莲师太,急欲搭救毕瑶,同时,惠元师叔陆思南之事,也立待解决,马上将此事禀告真人。真人微笑道:“小师兄习太乙神数,前曾偶立一卦,知道嘉麟在劫难逃。陆道友之事,也在数中,贫道立即赶来,不料其应如此。只是峨嵋禁人之区,倒不知位占于所!” 计议之间,蓦觉光华一闪。惠元眼快,默察似在凝碧岩附近,那光华,虽只一线,但极强烈。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又是她暗中指点我们!” 真人和江汉神驼,目视元儿一笑,并道:“你大约已获默示,不妨领先寻人!”元儿一怔神,欲言又止。真人含笑问故。元儿肃容答道:“师伯必先恕罪,小侄才好明言!”真人把剑眉一展,微笑道:“有事不妨直说,贫道绝不见怪就是!” 元儿说道:“峨嵋高手中,有一女子,姓方名宝琉,师伯可曾闻及!” 江汉神驼和青莲师太谁也想不到元儿这等口敝,正待阻止,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好暗察真人颜色。但见这位昆仑掌教,面带迷茫,却无怒意。半晌,始答道:“此女辈份颇高,虽曾行道江湖,但一现即隐,贫道闻名未曾见面,适才一线白光,难道为此女所发么?” 元儿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她极像霞姊姊,轻功掌术,独成一家,而且……”话到此处,欲拿眼望着琼娘,面露傻笑,不往下说。 真人略-怔神,旋而含笑接口道:“而且她和嘉麟很好,你们也情投意合,为的是她极像霞儿,贫道可曾猜对?”元儿天真地点点头。 陆思南不由笑顾元儿道:“你在江湖上,也阅历颇多了,孩子气却是一点不改。所幸昆仑掌教,御徒以慈,如遇别人,被你这一告发,日后嘉麟贤侄,这顿责罚,还会轻么?” 天山神丐拊掌笑道:“陆道友,你太不及孩子们的聪慧。麟儿和他,无事不说,紫阳道友的性格,嘉麟摸得最透。因之惠元知之极详,干脆为麟哥哥及早禀明,好歹探个下落。他们这些鬼灵精也自有打算,你当他真的天真稚气,胸无城府么?” 真人微笑道:“果如天山道友所言,贤侄和嘉麟,真算是难兄难弟了。只是儿女之事,还是让他们自己作主,只要不越轨,贫道绝不过分苛求,这该满意了吧!” 惠元只好退下,旁立的蘅春,暗刮腮帮子,低语道:“狗咬耗子,好管闲事,欲不知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惠元知她话里有因,也只一笑而罢。、  群侠不能久滞峨嵋,于是以真人和江汉神驼为首,率领青莲师太、天山神丐、苍鹰老人、云姬、惠元、琼娘和蘅春等人,绕道伏龙寺,迳飞凝碧岩。崖高千仞,石崖之间,欲有洞穴。 真人不由把双目一皱,喟然叹息道:“峨嵋僧众,如果将人锢诸崖,终日不见天光,时日短暂还可,日久即铁打金刚,也难免不败坏体质。这等作法,殊是佛门弟子所为?平常武林同道,以其气势过在,均心存容让,隐忍不发,此次因其欺人过甚,被迫铤而走险。但如不是元妙前辈,亲降红尘,当今武林中,还少人能和黄衣古佛。互作对手!” 江汉神驼,也黯然一叹道:“武功一道,漫无止境,能胜黄衣古佛者,确无几人。不过,若无麟徒,元妙前辈也绝不肯插足其间,依我个人看法,麟贤侄确是武林中一朵奇花异草,未来成就,连当今神山三老,恐也不逮。眼前虽有小厄,必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言笑之间,已从凝碧岩上,往那洞口飞落。 江汉神驼与真人原是初会,有心一试高下,百丈绝崖,略一提气,双臂微抖,直掠而下。真人谈笑自若,微展袍袖,如影随形,竟不先不后,一同降落。洞门口,一道碧光,耀人双目。真人似觉一惊,如惊鸿掠影,往前直扑,探手间,竟拿着一个玉佩,一幅素笺。那玉佩,正是自己结离之物,由夫人传之霞儿,雌性紫龙佩。素笺上,字迹韶秀,墨犹未干,寥寥数语,词意感人。略云: 陌道相逢,原拟倾尽论交,一念之嗔,窃人至宝,竟成凶劫,恨何如之?玉佩奉还,以减歉疚,高情厚谊毕生难忘。洞中幽禁两人,武功完失,冰莲雪藕,久服自痊。 真人不由微愠道:“原来霞儿项下玉佩,也并赠予嘉麟,当时如果双佩合壁,黄衣古佛,掌力再精,也难伤人。只是此女武功虽高,难道能在他的项下,将这种至宝任使取走么!此中难免有蹊跷!” 元儿笑顾琼娘道:“霞姊姊仁心慧质,友爱天成,项下雌佩,曾借予琼娘。不料被人用计取走,麟哥哥恪于情面,又不好依仗武功取回。当时情形,纵使师伯在当场,恐也不忍动武,本来嘛!像霞姊姊这样的人,谁愿作那大煞风景的事?” 真人被他这样自解自说,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说道:“有当一日,如果遇着那酷肖霞儿的人,作恶江湖,为害人类,难道你们也着意维护,任其为恶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情任事,必致馈事,这一点,以后贤侄和麟儿等人,还得当心呢!” 惠元俊脸一红,不敢回话。蘅春咬耳细语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谁教你多嘴呢?受点斥责,煞是活该!” 真人收过玉佩,拿眼朝洞中一瞥,立和江汉神驼,缓步而入,洞颇深邃,狭仄不堪,由真人领先,用玉佩光华,往前照路。前行半步,下临绝壁,深不见底,用耳倾听,流水潺潺,习习寒风,刺肤砭骨,真入朝身后招呼一声:“下面太险,务宜留意!”语罢,飘身而下,如风吹秋叶,轻灵无比。壁高百仞,下有流泉,其寒透骨,受着玉光一照,更显得阴森无比。 真人凝目四顾,但见所在之处,实为山腹地穴,暗无天光,石层如削。禁人之处,因洞穴极深,难于找寻,而且又在龙寺僧,以此处因囚人之处,未免泯灭人性,不由怒发,暗运神功,朝着项下神佩,劈口一喷,一蓬碧光,夹着紫龙影,暴射而出,还大声喝问道:“峨嵋田女快,庐山毕侄女,如在此间,请即复话。”左前方,似传来一声叹息。惠元心急,往前便冲。 前面削石挡路,而且流水棕棕,寒气袭人。惠元人如闪电,竟从隙缝之中,钻了过去,真人一行,也跟踪而入。靠左,壁上有穴,为石门,石门反扣,似为囚人之气。惠元目视真人,似在等候吩咐。紫阳真人,立嘱启锁,元儿上前扭断。陆思南已迫不及待,扑上前,将石门朝外一拉。一般恶臭,从穴内传出,几使人掩鼻欲呕。真人不避污秽,步入石穴,玉佩光华一照,将洞内情景,一览无遗。众人不由同声痛恨,因为其状凄惨,目不忍睹!石洞之内,坐了一位妇人,一位女子。 那妇人,满头长发,几可及地,坐卧之处,不过一处一丈见方,凸凹不平的大石。败絮一床,又湿又脏,身上青衣布裙,已经腐烂,业已数处肉现,那种蓬首垢面,几使人一见欲呕。旁坐的女子,也是一袭青衣布裙,首若飞蓬,一脸憔悴,而且脸呈浮肿,一身似觉失灵。陆思南已痛哭失声,当场向那妇人身前扑去。琼娘也抱着那少女,呜咽地哭出声来。 真人与江汉神驼,俟众人情绪略形稳定之后,始含笑道:“田女侠和毕侄女,似被人打伤重穴,将一身功力散去,况且幽禁已久,治疗困难,好在本门所存灵药原多,复原有望这类伤势,不宜激动,只一咯血,便无幸免,赶快着人服侍,整理一身,立即出洞,觅地设法治疗,俟功力恢复后,毕侄女可随着劳道友,立返师门。陆道友和田女侠,暂随贫道往昆仑小憩,再作去处便了!”真人和江汉神驼,一干男侠,立退出洞外,守候诸人出洞。 约莫经过半时,田纫兰穿着云姬的服装,碧袄碧裙,虽然颜色太艳,此时此地,也只好将就了。毕瑶一身,和琼娘不相上下,衣着自无问题。田纫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脸上身上,都显得异常浮肿,走出洞外,一见天光,不由热泪双流,饮恨吞声道:“十来年已不见天日了,自忖必死。承韩老前辈,紫阳道友等人,共谋搭救,使此身恢复自由,田纫兰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语罢,竟盈盈的拜了下去。毕瑶也在身后,一同拜倒。 韩若甫和紫阳真人,忙还礼不迭。就在峨嵋将息两日,田纫兰和毕瑶,服食了不少灵药,身体大致好转。真人邀江汉神驼、陆思南、田纫兰、云姬、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一同赴昆仑小住,除神丐苍老,未置可否外,众人均都首肯。惟惠元孑然一身,已成师门待罪之人,而且腻友盟兄,生死莫卜,不见心中难受已极。所立之处,正是峨嵋后山,离伏龙寺己远,置身崖前,春花如锦,含葱叠翠,茫然四瞩,感慨万千。 真人也被他这种至情感动,慰勉了一阵,并请转致大悲真人,略谓:两派世仇,原是先人成见,循此以往,深非彼此之福,深望以武林道义为重,化戾气为祥和,昆仑弟子们愿同秉此志,互相携手! 元儿含泪再拜道:“师伯此心,正是弟子求知不得、返山之后,必婉言转呈,果能如愿,则获福非浅!离山日久,师母犹卧未痊,愿从此别。”又向江汉神驼、天山神丐、青莲师等人,依依告别。琼娘因他是麟儿惟一肝胆至友,早已泪流满颊,泣不可抑。 惟独蘅春毫无悲戚之容。众人不觉诧异,元儿也不由暗中嘀咕,正待握手言别,春儿笑道:“此去崆峒,路遥程远。趁此阳春三月,春色虽阑,莺声夫老,拟一同奔赴崆峒,以了游山之愿,不知高见如何?” 元儿一时不敢致答。神驼笑道:“你这妮子,痼疾已愈,却不愿挨在祖父身旁。常闻女生外向,我也乐得撒手不管,待你吃尽苦头,那时再找我,我可不依呢!” 天山神丐拈须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鬼,也该藏之名山,蛰伏不出了,就让他们这干少年人,行道江湖,不但本身可增阅历,也让江湖上那班魔鬼崽子们,知道正义犹存,如恣意为恶,老的不出,小的照样收拾他们!这一来,他们总该有个顾忌了吧!” 又朝苍鹰老人笑道:“你我携手已惯,未了之事犹多,昆仑之行,毋妨俟之。异日阴山氓山这两处,迟早总得出事,干脆,往北地一游,真如见到什么,走脚报讯,毋需另外找人,岂不也是小小功德一件。” 苍老也微笑道:“道友所说甚是,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了!”青莲师太偕门下弟子,谢过两老援手之德。二老也抱拳一礼,立即飘然而去。惠元别过诸老,并特向琼娘云姬,依依惜别,二女自然心存感谢,云姬更黯然伤离,强忍泪痕,盈盈一拜。 元儿仰天长啸,音带嘶哑。一声珍重,点足而起,蘅春也紧随身后,一同朝崆峒奔去。 青莲师太,正拟携二女,奔返庐山。毕瑶气道:“弟子神剑赤蛟,被峨嵋僧众,强抢而去,如不索还,势将无法面见恩师!” 师太忙阻止道:“峨嵋虽败,实力犹存,赤蛟虽然被夺,他们的龙泉剑,也落于尔师妹之手,彼此扯平,索剑之事,暂且免谈,如需剑用,尔师妹袁玉英的沉犀剑,正好用上!” 说完,将剑递过,还深深地叹息一声。二女知道师叔,对师妹犹深致悼怀,不由一同落泪。 青莲师太对江汉神驼及昆仑掌教,欣然一礼,也立携二女同下峨嵋而去。真人也觉黯然,眼见众人离去已久,立撮口一啸,不须臾,空中飞来两只大鹰,真人和陆思南,田姑和云姬,两人一组,各跨一鹰,神鹰振翅凌霄,瞬息投入云中,不见踪迹。 按下诸人不说,先表惠元和蘅春,两人轻功武技,轩轾难分。惠元因长伴麟哥哥,一旦失群,殊多感喟,虽有蘅春随伴,但心中总觉抑郁难宣! 峨嵋后山,险峻绝伦,古木撑云,怪石削立,两人穿枝流叶,越岭翻崖,仗着师门轻功卓绝,竟也毫不为苦。 半晌默然无语,蘅春颇感不耐,微愠道:“元弟,愚姊忍心离开年老祖父,不惜千里相从,此种心意,恐怕无人知晓了!” 惠元微蹙秀眉,盈然欲涕,长叹道:“姊姊高谊,只要元弟弟稍解人性,即可一目了然。只是我生不逢辰,为了盟兄,得罪了本门尊长。二师伯个性偏窄,不能容物,且含着绝大心机。这次他失利回山,必借机发泄。掌门恩师,一向容让,说不定对我大施苛责,小弟一死原不足借,但师母,义兄,还有…,” 蘅春撇嘴一笑道:“还有那如花似玉,对你请深似海的玉女云英姊姊!”话声一顿,把一付翦水双眸,盯在惠元的脸上,幽怨满怀道:“我猜得可准!” 元儿一脸严肃道:“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云姊姊和我一见倾心,为了我,不惜和她祖父闹翻,事到临头,嚼舌自尽,莫卜存亡。还有我那盟兄,一事不关已、终日为人忙,百折不屈,千苦不挠。峨嵋一战,伤上加伤。这两人,怎么样,我也认为是过命的知交,他们和我息息相关,如无怀念之意,那无殊负义忘恩,这样的人,也值得姊姊一倾么!”最后两语,委婉而情重。 蘅春确实深深感动,睫毛已湿,热泪盈眶,啜泣道:“你的一切,不说我也深知,本来,也不怪你。事有先后,情有独钟,我生来自怨命苦,此行,事先也和祖父计议。我可绝不为自己打算,但愿一切如我所料,能使你遇之呈祥,事毕归来,愿效北宫婴儿子,至老不嫁。事祖父以终余年,又何尝不是人间雅事?”说得元儿也落下泪来。 绝岩之旁,白光一晃,幽香阵阵,沁澈心脾。两人身旁,立纵落一白衣少女,看她那绰约多姿的身材,和左臂上的灯光,使人一见,即知为酷似龙女的方宝琉。她恬静得如九天仙女:长长的秀发,垂及后肩,鬓云微乱,白衣素裙,一尘不染,目光落在元儿蘅春身上,显得无比温柔。说她像女,这等打扮,更是无从区别。蘅春不由暗中喝采:“我见犹怜,确是人间尤物。”复又想道:“她热恋麟儿,只是人家已有两个,和我一样,白费心机,终难如愿!” 宝琉女望着两人,微微一笑,玉颊上,梨窝微露,笑可倾城,依依致问:“峨嵋之事,暂时已了,元弟弟想是准备返山了。” 女人好妒天成,蘅春也不例外,原来她见宝琉女只问元弟,不及自己,不由引发满腔醋意。嗤的一声冷笑,出语更是无情:“我们受贵派迫害,而今已弄得两败俱伤,正主儿更被贵派绝顶高手,掌震内腑,事先还中了你们的毒药,连绝世奇人元妙长辈,也认为伤势太重,无计挽回。麟弟弟如不事先失去玉佩,怎么样也不会弄成这等结果,而今人去楼空,我们再待也是苦闷,他不返山,难道在你峨嵋潜修一辈子不成!” 元儿听她话中有刺,不由心生微愠,暗道:“凭气量言,你就无法和云英相比!”其实,少女们谁都有妒,只要不过份,倒也无伤大雅。宝琉女恬静的心情,似乎也渐生激动,粉脸上时红时白,但瞬即归于平息。她把头微朝上仰,闪闪泪光。她皓白的脸如带雨海棠,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绵绵此恨,永无绝期!” 旋将皓碗一抬,拈巾拭泪之后,又如春花微绽般,露齿一笑,答道:“一时任性,做下终身恨事,要悔也来不及了,如果他果真有三长两短,反正我也打定了主意。不过,事情演变,弄成这样结果,虽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尝不在我意料之中?世惟情也始可言情,聚散安危,何须计及?若世俗儿女之辈,都多愁善意,则此短短一会,犹觉多余!何况还须冒绝大风险,换来自身烦恼,更用不蛘!” 元儿见对蘅春,隐有微词,心吵无忐忑,暗中目视春儿,欲见她臻首低垂,愧恨欲绝,欲也不觉心生怜恤,正待出言劝慰。白光微晃,宝琉女已掠近身前,无比温柔地握着蘅春的手,微笑道:“愚姊出言无心,是否妹妹见怪!” 春儿泣道:“是小妹一时不加思索,胡乱出语,琉姊数语道破,自感汗颜无地,今后处世做人,自必三思而行了!” 宝琉女笑了一笑,旋道:“事情也奇,和他同来的这一批,没有一位不是光明磊落,相处于处,如沐春风,使人胸怀舒畅无比,这不能不使我私心感动。”又复低首沉吟道:“此来,尚有一事,必须和妹子一谈,不知蘅妹能否信得及我?” 春儿破涕为笑道:“姊姊这份貌象和优美气质,一见即使人着迷,不论天大之事,只须一语,无不首肯,更无不听!” 宝琉女唇欲启而霞生玉颊,几番欲言又止。元儿和蔬春,不觉大疑。惠元对她笑道: “琉姊姊,你心中藏有何事?我也和春姊一样,凡与你我有关的事,无不悉听姊姊,要说,就请讲吧!” 宝琉女望了望春儿,慢吞吞地道:“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为了练灭魔宝,每晚,我得独赴峨嵋后山。灭魔神功,威力奇绝,却是十分难炼。有一次,水火失调,我一身燥热,无法继续,不得已,只有就壁上清泉,洗肌止热,幸亏功力不深,不一会,水火归元,渐觉舒畅,但人也显得特别疲乏,于是,伴着大石,昏昏睡去。醒来时,立觉自己身子,被人抱住,一惊之下,顺手一掌,抱我的人,竟未料到我醒得这么快。灭魔神功,中人必摧毁腑脏,以前既未使用,发掌也未必欲致人于死。 “来人却强忍内伤,将我一推而起,冷笑道:“韩某路过,见你睡倒,细看之下,才知尔水火失调。虽然已收既济之效,但功力用偏,阴极阳衰,正拟用本身功力,助尔脱困,不图一时不察,脱落神迹,挨上一掌,你是何人门下,如此手辣心黑!韩某倒愿一闻!” “也怪我当时气盛,不但未曾稍加辞色,反疑他存心轻薄,藉此掩饰。当即冷冷答道: “我是何人,凭你也不配问,你已受我一掌,震伤内腑,但以我功力尚浅,只需觅地清修,调息四十九日,不药可痊,惟必记住,在此期间,切忌使用真力,否则,内伤一发,和缓难医!’谁知此人心性,却也高傲异常,竟冷笑一声,掉首不顾而去!不半年,据本门弟子报称,后山山路旁,有一废洞,内有尸骨一付。衣饰服着,犹依稀可辨,察看之下,正是那被我震伤少年的衣物,当时心生悔恨,莫可言传。 “其后江湖传闻,令祖江汉神驼韩若甫,曾踏遍名山大泽,为的是,找寻自己儿子,才知那死去的少年,原是威震大江南北,青铜剑韩仲山。 “这一次,虽然面晤韩大侠,本欲面致详情,但又恐引起本门误会,遂欲言又止。而今面当蘅妹,睹尔音容,又复依稀记忆当年情事,谁也不曾料到,像貌与你们最喜爱的霞妹妹了无二致,偏是一位杀亲仇人,恩仇趁此早了,不欲留之来世,所言尽此,惟有待贤妹处理了。” 事情突如其来,蘅春只觉耳际轰然一响,立时头昏眼花,娇躯抖颤,惊叫道:“这不是真的!父亲是位正人君子,行事极为谨慎,姊姊更是秉性温柔的人,绝不致随便下人重手! 天啦!人与人,真太可怕了!” 惠元也知道,这事情极为严重,因为那是杀亲之仇!同时,如果处理不当,迫使蘅春挺而走险,不顾一切,与宝琉女为仇,那一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无论伤着谁,都是一样的严重。他知蘅春爱着自己,只有委婉解劝,才能压制她的激动情绪。于是正容说道:“蘅姊姊,这事情出自误会,方姊兰心惠质,绝非故意伤人,而且冤仇宜解不宜结;如她问心无愧,绝不将此事面告吾姊了!” 蘅春哭道:“这些话,我都懂,只是因伤致死的人,是我的爹爹,语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有意无意,我爹总死在她的手上,感情是感情,仇恨是仇恨,绝没法混为一谈。”旋又对宝琉女道:“我祖父踏遍江湖,找寻父亲下落,十余年如一日,但始终如石沉大海,查无动静,谁也料不到你是我杀父之仇人,我只有伤心。” 亲仇绝不能解,相识一场,到头来峨嵋溅血,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好吧!恕我无礼!”宝琉女秀发纷披,白衣随风飘拂,宛如广寒仙子,谪降尘寰。她长叹一声,星眸中热泪盈眶,低声答道:“我知道这一误会,绝难为苦主所谅。但我也绝不求人谅解。蘅妹妹,要怎样,就请随心所欲吧!”眼前黄光一闪,一阵铮鸣,蘅春已拔出青铜剑,仰天狂笑一声,粉目中泪如雨下。振腕挥剑,疾如电闪,长剑往宝琉女前胸狠狠刺去。她紧闭一双星眸,粉脸微笑望天,铜剑飞来,一动不动。只闻嘶的一响,宝琉女前胸白衣,已被利剑刺破。鲜血也随之而出。 惠元挽救不及,竟拟用师门太乙五灵掌将春儿震退。不意蘅春倏的把铜剑往后一带,投剑于地,两手捧脸,人如一只斗败公鸡沮丧已极,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这是人家一种无心之失,而且她还觉疚意重重,杀她不还手!这种仇,实在无法报复,希望爹娘在天之灵,实鉴此心!”这一女娃,原有三分野性,心地爽直,想到就作,把宝琉女善良的心性试出以后,不觉如醉如痴。往前一冲,一把抱着宝琉仙子,泣道:“姊姊,恕妹子鲁莽,胸前创口,是否严重,待妹子为你敷药?” 方女摇摇头,很温柔地一笑道:“创及肌肤而已,不足为意,稍敷药末,即可痊愈。愚姊一时无心,害妹子父女乖背,十年来的歉疚,使我深致不安,贤妹手下留情,更使我汗颜无地……”她一边安慰春儿,一边却抚着春儿额前秀发,温柔婉变,娇美无比,胸前一块鲜红,她可漫不为意。连春儿也被她的美丽陶醉了。 惠元一见偌大无比的一场惊险,竟由蘅春悬崖勒马,轻轻化解,不由引起无限敬意,笑对蘅春道:“韩姊姊,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处世做人,循此而往,虽蛮貊之邦,亦无往而不利,否则,无理纠缠,日必增多,吾姊真是宜于劝善!” 春儿笑了一笑,却携着宝琉女的手,走到僻处。惠元知道女孩子们的事,很多不便,只好坐着等侯。不久,双人出来,宝琉女却换一袭淡黄浅装,那正是春儿之物,蘅春笑向元儿道:“我们已结成异姓姊姊,你该代我欢喜。‘” 元儿笑道:“若是适才动手挥剑的情形,可是真叫我作辣!” 春儿人本天真,不免笑问道:“如果我和宝姊真的动上了手,你帮那一面?” 元儿笑道:“那一面我都不能帮,帮你,对不住方姊姊,帮她,却对不住你!” 春儿把秀眸眨了一眨,幽幽地道:“这么说来,你是袖手旁观了!” 宝琉女赶紧用话岔开道:“许多事只许心里想想,无法道破,何必须着追问?” 元儿一笑,暗中却更佩服此女聪明。正待携着春儿告别,不免一脸黯然之色,宝琉女淡淡一笑,漫不意容。春儿惠元,又不免暗中奇怪,对方似已察觉含笑道:“聚散无常,世情难料,只要彼此意志相投,纵令关山险阻,形隔而心向,又何尝不是至交?”语声一顿,旋复低吟:“海内逢知已,天涯若比邻!”却把粉脸转向别处。 元儿和蘅春,不禁一惊,深悉此女,对感情极重,她原眷恋麟儿,虽未道出,怀今之殷,不言可喻,不由抱拳为礼道:“久别师门,急于反出,暂和姊姊别过,略了私事,即将仗剑寻访盟兄,麟哥哥人间祥麟,必有善报,如路过峨嵋,当设法通知吾妹,一同就道!” 宝琉女把头连摇,正色道:“此处多险恶,不必重来,以免徒劳跋涉,甚至还惹出其他是非,务宜切记。天色不早,从速下山吧!” 元儿春儿,只好遵命,下得峨嵋,折向北转,一路晓行夜宿,风雨无阻。 春儿对惠元,可说是百依百顺,但元儿却抱定主意,不晤琵琶女,绝不再有任何打算! 一路上,竟显得心事重重。春儿虽然极尽慰解,但终不能打动惠元意志。 一晃半月,相安无事。这一天,已抵达崆峒。 崆峒相传为古仙人广成子修真之地,为道教发扬之处。时值不夏,山花如锦,古木排云,青石甬道,婉蜒而上,竟可直达崆峒派大悲真人修真之处崆峒石室。惠元知道二师伯崆峒僧,厌恶自已,此次师兄师姊,相率下山,并携恩师手谕,名为召唤,实可拘捕。二师伯且亲赴巫山,却被神山三老铙钹僧前辈,较技败绩,如已先行返山,势必怀恨,尽量在恩师跟前进谗。掌门人虽待自已爱如己出,但如坏话讲得太多,自己混淆视听,虽新生父母,亦难免不滋生疑误。明如曾母,三闻“曾参杀人”,终于弃识遁,足为昭监,这一想,不觉忧心如焚。 蘅春知道元儿心意,遂笑慰道:“丑媳妇终须谒见公婆,事已如此,急也无用,据愚妹之见,不如先行晋谒令师母,将人治好之后,再见贵掌门,以免责罚时,无人劝解!” 元儿苦笑道:“徒弟对师尊,必须敬之诚意,否则,无殊欺师背祖。承姊姊千里相送,私心窍感,惟小弟在师门系以待罪之身,吉凶难卜,暂拟小别,山麓有两处女贞道观,姊姊不妨寄居数月,如未有谴责,当面禀恩师,再谋会晤如何?” 蘅春虽然不愿,但也无法不表赞同,只好颔首应允。 山麓有霞碧元君书观,观主柳娴,系一老年女道土,为人正派可亲,惠元立携蘅春,同赴碧霞观,观虽陈旧,但香火鼎盛,门有古柏虬松,气势颇雄。才入观门,即有年轻女道士,含笑迎接。 惠元忙抱拳为礼,说明来意后,那女道士含笑望着春儿,满脸堆欢道:“陈小侠,本观常有女眷寄宿其间,招待虽然不周,但饮食寝宿之处,尚还素净,观主即在内殿。是否进入一见?” 元儿笑道:“既来宝观,理直进谒师伯!” 那年轻女道士,即含笑领路。穿过一道回,眼前便是内殿。殿内香烟袅袅,金像辉煌,蒲团之上,正坐着观主柳娴,一见元儿,忙起身含笑道:“陈小侠,下山日久,风尘满面,大抵卷游知返,慧儿少小更事,小侠入观,理应先行通知贫道迎接,才是正理!”又含笑望着蘅春道:“这位女侠,大约不是贵派同门,否则不至眼拙!” 元儿忙依礼相见,又给观主介绍春儿,并告知因为门规所限,不是本门弟子,宜先行面谒恩师,获得准许后,始可直接入山,故暂时就此一住。柳娴慨然允诺,并着女弟子略备酒膳,为元儿与蘅春洗尘,为元儿婉谢,立即别过观主。 离观不久,惠元知道师门中业已发觉有人上山!先是山头上一声鹫呜,鹫为天山神物,一雌一雄,可以出入青冥,生裂虎豹,威猛无比,为元儿五师叔蓝衣秀土戴梦华之物。崆峒派守山之责,多仅着这两只灵鸟。山头上,鹫影冲空,疾如闪电,盘空数匹,竟朝山下飞来。 元儿一见,竟是那最威猛的雄鹫,不禁暗想到:“此时如能避免同门发觉,也可减少许多麻烦。”竟想往斜刺里跃过,绕道山后小径,由后洞直入恩师云房,晋见师尊。那时,或打或责,旁边如没有人推波助澜,罚必不重。这一想定,遂穿身松林之内,沿着左边,直往山崖便奔。这一来,地多岩石古洞,悬岩高居,削石如林,山势奇险。元儿正飞上一处绝岩,眼看自己已到了山腰,越过前面一段坡道,即可翻上崆峒后山。 到了千丈崖,下落百仞,停身一株古松之上。松树后,有石穴一,径可盈尺,如婉蜒而入,蛇行逾刻,即可抵崆峒石室后洞之中,那是大悲真人陈太清修真之处。隔室,倒是玉锁夫人洪巧娘养病之所,与其说是养病,不如说是瘫痪,因为水火失调,阳极阴衰,伤了全身脉络,不但武功全失,连转侧也需人扶持。真人虽然道学清高,武功剑术,与紫阳真人、南辕北辙,各有独到之处,但对于这位心爱娇妻的绝症,竟是一筹莫展。 惠元本系显宦之子,父亲陈廉,方正不阿,被人诬害,隐狱瘦毙。母方氏,美遭遇贤,时生惠元不到三月,夫罗病倒,忧愤成疾,廉死,病更加剧,逾年亦死。乳母华氏,将主人成殓之后,遂扶柩归陇。由于主人宦囊不丰,返华亭之后,生计日促。华氏因主母之贤,感恩图报,抚育孤儿,不计艰辛,元儿甫三岁,亦积劳成疾,不久亦逝。这时惠元成了孤苦伶仃,乏人照料,而且乳母尸骸,亦停在在床上,无法埋葬。 幸有当时好心人士,为之恻然。于是捐资筹款,将死者入土之后,正拟谋抚孤良策,也是合该武林中,要出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恰遇着大悲真人,由陆外访友返山。道经其处,目睹事情过于悲惨,同进把这孩子一看,眉目秀美不必说,骨格之生,更是千中难择,遂慨然出面,愿尽收养之责。 邻保慧眼独具,知道长为当代奇人,遂大喜过望,当即将元儿交付道长,并捐助百金,以为教养之费。大悲真人,纵声长笑道:“这孩子,与贫道自有师徒之分,钱财为身外之物,三清弟子,四海为家,自不需此,否则得资仅止百金,而身旁却多一累赘,岂非大愚?”语罢,却抱着元儿,即日返山,还未到达石室,玉锁夫人,即率本门弟子,赴洞外迎接。 一见面,夫人即堆欢含笑道:“掌门人倒不惮烦锁,连人家幼儿,也抱了回来,收作门弟,替妾身频添许多细事。五行掌力,又待耽搁多年,否则这孩子须请人抚养!”话虽如此,却挨着真人,一把将元儿抱了过去,从头至脚,把惠元看了个仔细,一见孩子虽有三分单弱,却是粉琢天成,无处不美,不由啧啧称奇。 夫人与真人结婚十余载,虽然无生育,但对孩子却是万分喜爱。真人一见爱妻这等情景,也不免暗中开心,遂含笑道:“你不是想抚育一位螟岭义子么?这孩子早失怙恃,无依无靠,老夫见他境遇凄凉,更喜他生像不恶,故特为夫人找了一个累赘,虽为修为有碍,分去不少精神,但为武林中造一奇才,又何尝不是人生快事?”遂将元儿身世,一道过,却将夫人听得满怀凄楚。 自元儿入洞,玉琐夫人,竟负起慈母之责,爱护有加。待元儿长成,竟把崆峒武功,倾囊而投。逍遥客陈一真、蓝衣秀士戴梦华,也喜爱元儿。从小,就把自己精研的奇技,暗中授与,在后起之秀中,惠元算是得天独厚。惟有元儿二师伯崆峒僧,及湖海居士史仁,两人对这位师侄,却不投缘,所收的弟子,更存着嫉妒之念。幸好玉锁夫人,警觉性高,处处防范,故未肇事端。 玉锁夫人因缘五行掌,走火伤身后,元儿为报师恩,愿踏遍天下名山,找寻灵药,为师母治病。而今灵药虽具,一身却沾惹绝大麻烦,能否化解,尚未可计,回思往事,倍觉黯然! 正在出神之际,悄立岩上,只觉云生足下,一片茫然。身旁,一树青松,圆如华盖,枝头上,一声微响,红绿光闪烁间,竟跳下两个人来。事出猝然,迫使元儿往后一退,只闻来人低喝道:“师弟,你好大胆,闯了弥天大祸,躲还不及,斗敢回山!” 元儿见来者正是大师姊红裳女朱素娥,三师姊绿牡丹顾双卿。这两人,都是兰心蕙质,温柔无比,绝无害己之心,忙依礼相见。错愕问道:“小弟虽然罪孽深重,然所行所为,自信未曾逾矩。所谓滔天大祸,不悉姊姊竟何所指!” 朱素娥幽幽叹道:“二师伯和四妹七弟,异口同声告你交结派中仇人,不听掌门手谕。 拒不返山.而且还做下那种羞见武林之事,爱了一位姓薛女子。为着别人,竟和四妹七弟动手,而且把他们手中青钢剑.付着灵虎削铁如泥,一举斩断。恩师本未动怒,听你所为太不像话,才下令要以门规处治你。适才神鹫报警,我和三师妹负责守山.知已有人深入禁地,神剑隐蕴光华,鹫目如电,可以识剑。师弟虽然潜入后山。但还逃不过我两人监视,只是一事不解,还得当面请教师弟。你和掌门人份虽师生,情逾骨肉,难道为着一女子,把养育和训诲之恩,抛之不顾么?” 素娥心直口快,这一数说,在她以为理直气壮,元儿却可忍不住了,一时不觉颜面变色,身体发抖,眼含热泪道:“事久见人心,详情我也不便在此细说,只求两位师姊,让我先见恩师和师母一面,背上灵虎剑,我解下交付姊姊,以示此了无他意便了!”语罢,解下佩剑,将灵虎剑双手朝朱素娥递了过去。红裳女和绿牡丹见他一片至诚,星眸精光毕露,友爱异常,不由心生怜恤,忙温言劝告道:“恩师就在云房,既然急于一见,何必绕道?灵虎剑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元儿流泪道:“此中道理,日后师姊也必然知道!就烦两位师姊和我一同进见!”红绿两女,果然一前一后,监视元儿,首由朱素娥朝下便跃。但见她娇躯往前微伏,莲足轻点,双掌扬伸之间,如秋风飘落叶,轻飘飘地往下降落。那绝壁虬松,却也生得奇怪,树由壁缝凸出,枝叶朝下,横伸数丈,宛如一道拱桥。 朱素娥莲足一点,微挪柳腰,立把身形定住,正拟招呼元儿,赶决下落。蓦觉微风飒然,身后竟有人跟踪而下。素娥暴吃一惊,心中暗忖:“师弟武功,虽得掌门秘授,毕竟年纪太轻,修为日浅,我就不信,他会比我高明!”可是事实如此,元儿就在她的身后,丰神玉骨,秀逸夺人。朱素娥不由芳心一动,暗道:“好决的身法!”绿牡丹顾双卿,落下之后,不由望了元儿一眼,脸上表情,似觉诧异,淡幽幽的问道:“元弟适才所用的轻功,似非本门心法!” 元儿脸上一红,嗫嚅道:“这是综合本门及义兄所创心法,锻锻而成的蹑空蹈虚。” 两女不由晤了一声,意似不悦。 元儿也无法计较,只好一笑置之。 三入伏身入洞,索行而进。洞口甚窄,通行艰难,尤以朱素娥体质较丰,且有素癖,不数步,衣履肤之上,均有尘泥,虽无伤言,但亦为不欢。 元儿至感歉疚,黯然说道:“小弟不肖,使两位师姊,陪同受苦,高情厚谊,终生难忘。” 顾双卿忙笑慰道:“同门姊弟,自有守望相助之义,但望掌门人能见谅师弟,则再大的苦,我和师姊也乐于接受了!” 洞作喇叭形,前行愈远愈见广阔,且有天光,真人云房,就在靠左石室之内。 元儿只觉心跳,遂婉求素娥,先行通报,自己则跪在门外等侯。 石室长阔逾两丈,琴棋书剑,无一不全,门有珠帘,璎络垂地,一股檀香味,飘扬室外,但又不见白烟。 朱素娥将门边玉磐,轻轻一敲,室内立有磬声回答。素娥知道恩师练功完毕,准予进谒,将衣裳整理之后,遂肃然而入。 崆峒师徒规矩可严,素娥入室,见大悲真人,犹正襟危坐于云床上,忙依礼下拜。 大悲真人温容问道:“今日是你当值,何事进谒本师?” 素娥忙垂首答道:“陈师弟现已回山,跪在室外求见,特请恩准。” “难道他从后洞绕道而入?” 素娥不敢蒙被,只好点头。 真人把剑眉一掀,两道冷芒,暴射丈尔,只吓得朱素娥大吃一惊,暗暗为师弟捏了一把冷汗。 大悲真人,情绪似颇激动,但他毕竟修为极高,而且师徒情重,强忍胸头怒愤,略事沉吟,最后还是黯然叹息道:“你着他进来!并令顾儿,仍回原位,兀守山洞。” 素娥立即传谕,门帘一卷,惠元竟膝行而入,低唤一声:“思师”之后,伏地不敢抬头。 真入愠言问道:“你自入本门,师徒情若父子。你师母更是待你不薄,下山之时,为师面赠灵虎,并谆谆千诫。曾几何时,你却奴颜亲仇,痛师欺祖,傲视长辈,凌辱同门,你二师伯至为震怒,如果获悉你已返山,这一剑之厄,你自信可以逃脱么?” 元儿悲声道:“弟子一身全为恩师暨师母所赐,感恩怀德,终生不敢稍忘。奉命阅历江湖,手仗灵虎,亦不敢稍违思师至意,如有触犯门规之处,自甘领受极严厉之处分!鹤峰出现成形灵芝,弟子为救师母,赴山取药,卒和阴山派玄风老道之子袁素涵,当场动手,袁素涵暗中使用毒粉,弟子受伤,人已昏绝,本难逃脱敌人毒手,昆仑弟子季嘉麟,庐山门下的薛琼娘,舍命相救,幸免于难、且不避嫌疑愿和弟子结生死之盟,乃有当日之失!” 元儿词情恳切,慷慨激昂,了无所隐,颇使真人感动。但他虽是掌门,对二师兄那种跋扈飞扬,至为忌惮,故一时犹委决不下,只好问道:“你竟不能胜过袁素涵,难道季嘉麟就能把他打败?” 朱素娥也囿于长辈成见,似觉崆峒门下,绝不会比昆仑弟子稍差,于是皱着柳眉,把一双妙目,凝视师弟,那意思是说:“别为自己脱罪,把人家捧得太高!” 元儿只知照实无隐,续道:“义兄季嘉麟,得昆仑绝传,并受奇人培养,武功剑术,在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确系首屈一指,袁素涵焉能与他比拟!” “比你如何?照实直说,不要夸张!”真人语音颇高,显有怒意。 元儿肃然对道:“弟子虽受思师栽培,然和义兄相比,实有云泥之判。” “那么庐山弟子薛琼娘,也比你高明多了。” “薛琼娘为义兄妻室,武功一项,比弟子较差!” 真人把剑眉一掀,大声喝道:“你是否为此女美色所迷,视本师手谕,敢如秋风过耳,乃至和你四师姊、七师兄,在巫山金牛谷,比剑动手!” 元儿吓得伏地叩首道:“当日弟子等围困金牛谷,同行数人,为恙虫螫伤,义兄返山求药,将伤者托付弟子,因朋友之交,不敢失信,同时恩师谕示,亦着弟子休宜自处,而师兄师姊,却一致帮助巫山群盗,强迫弟子返山,并还围攻庐山受伤女弟子薛琼娘,弟子一时无奈,只有仗剑维护,神剑犀利,攻守之间,把师姊和师兄的青钢剑,失手削断!” “你也无法证实,不爱着那红衣女子,携手搂腰,仗剑相护。虽说你是武林儿女,但也逾越常情远甚,更何况,你曾敦诗习礼,男女之间,那能这等随便?再说,你师母缠绵病榻,度日如年,难道你毫无记念之心!” 惠元满怀委屈,禁不住流下泪来,垂首不语久之,最后却提出了极大勇气,呜咽道: “知子莫如父,知徒莫若师。弟子虽近愚顽,但朋友之义,五伦之常,尚还不至愚昧无知。 而且庐山薛琼娘,系昆仑掌教紫阳真人当面允婚,弟子再不肖,也绝不至看到朋友妻室,稍怀邪念。因为人家救我在先,急危之时,疏于形迹,事诚有之。盟兄师徒,慷慨大方,对人更是仁至义尽,常谓昆仑崆峒世仇,那是先辈之事,目前两派,无怨无尤,武林劫运已起,携手合作,两派亲于一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互挟仇怨,壁垒分明,怀鹬蚌之争,启渔人之利,绝非昆仑崆峒之福!” 大悲真人,不觉为之动容,急问道:“难道这是司马子阳,亲口所说?” 元儿含泪点头。 真人沉吟半晌,始说道:“话虽不错,只怕是有口无心,并还别具奸谋!你在那儿遇见了他?” 元儿立将峨嵋经过,仔细一说,讲到麟儿受伤一节,又不禁流下泪来。 大悲真人,也深受元儿这种至诚感动,但又震于二师兄的威势,一时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暂时挥手而起,并道:“你师母对你日夜悬念,病情迄未好转,为师携你见见她吧!” 元儿情绪激动道:“这一次,师母病体,必能痊愈,徒儿虽然粉身碎骨,只要能略尽孝心,死亦瞑目了!” 真人形色黯然,深深叹息道:“走火入魔,医家已视同绝症,那能望好?你我师徒缘份已尽,你能见她最后一面,使她略为宽心,也不枉她抚养你一场!” 这话说得极为包涵,元儿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免暗自伤心,垂首跟着师父走出室外。 玉锁夫人卧病之处,虽在真人隔壁,但因云房系一字横排,壁与壁间绝无通道,必须绕道而入。 石室四壁,光滑如镜,室处山外,空气流荡,云床更为紫檀木所制,锦被狐褥,香软无比,床前玉桌藤椅,不染丝尘。 玉锁夫人,仰卧榻上,随侍的人,为崆峒派二弟子散花仙姬刘玉霞,一见恩师入室,正拟依礼叩见,真人摇首命止。 夫人正闭目熟睡,真人入内,毫不知晓,元儿如见慈母般,早已跪伏榻前,泪如雨下,夫人昏睡之间,元儿的话,无殊鸡声一唱,午夜梦回,双眸微启,目光无神,但双颊上却微露笑意,慈祥仁爱,无殊亲母,颤巍巍的把左手一伸。在往日,夫人素有美名,肤光如玉,其滑如脂,可是自从恶病缠绵,不但肤光失色,而且骨瘦肢离。一晃半年,人更不堪,手上皮肤失润,色作焦黄,肤屑纷纷,从肌肤上降落,这正是病情转剧之兆,不论大悲真人,道力如何高深,不惜损耗自己真元,为夫人推拿治疗,渡气通服,养水培元。却也无法。 这可把元儿信心,大为减低,因为假草木之灵,能否有济,可无绝对把握了。于是紧握着夫人的手,那眼泪,竟流之不尽,而且满怀委屈,连恩师面前也不能尽量剖白,至爱者,莫如慈母,思虑纷纭,无法忍受,几至失声长恸。但以恩师就在身后,为恐失礼,又不敢哭出声来。 夫人只知道元儿下山,行道江湖。其中所发生的事,真人却不敢在夫人面前细说,并严嘱门人徒众,不得在夫人跟前饶舌。玉锁夫人,对元儿一切,可以说是了无所知。元儿返山自然心中一喜,及闻哭声有异,真人形色,也与往日不同,不由素心生警,竟惊问道:“元儿,怎么这等模样?有何委屈,可对我细说!”又拿眼望着真人道:“掌门人,你我半百无儿,这孩子亲如己出,什么事,都须看在我的份上,万勿委屈了孩子!” 元儿为恐师父生气,忙强作笑容道:“徒儿一切都好,适才返山,乍见师娘,喜极而泣,故有此状。”语罢,竟从革囊中取出,那珍如至宝的玉瓶,里面盛着的,正是灵石天露和捣碎的芝马流体。 瓶塞一拔,满室清香,一股白气,直冲而出,正射向夫人双目。 病人只觉目中一凉,清爽无比,双眸中那火辣辣的感觉,立时去净。 真人夫人,尽皆识货,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这是形成芝液,你如何会有这种天材地宝!” 元儿不答所问,却拿着玉瓶,亲递向师母唇边,急道:“师母,赶快吞服,而后闭目养神!” 露液颇多,尽出麟儿所赐。玉锁夫人,一口气吞了三口,而后把头摇微。 元儿尚携瓶恳请饮尽,夫人急道:“只此已却病有余,过饮殊暴珍天物!” 半年随友,惠元功力大进,太乙五灵掌力,更被麟儿指点不少!搓手之间,掌热如炙,两手对着夫人掌心,跪就榻前,以本身纯阳真气,直向夫人丹田输去。 玉锁夫人,自吞服芝液后,竟如响斯应,只觉腹内一股清凉之气,随着血液扩及四肢。 但因右边失灵,速度不一,左右失去均衡,一个不巧,仍难复原。 惠元手快,不惜损耗本身元气,用太乙五灵内力,打通她封闭脉络,因为部分内功,系夫人秘授,须此知道清楚。 玉锁夫人,深悉这是紧要关头,丝毫不敢疏忽,双眸一闭,气定神宁,竟随着元儿内功所指,一点也不勉强,将真气往右边凝运。 那麻木不仁的半身,此时突感一股阳和之气,周流疾转。全身也渐渐渗出热汗,那是昔所未有。 真人和散花仙姬刘玉霞,同感一怔,不是目睹,几不相信世间有此奇事。 元儿聚精会神,太乙神功,源源不断,不疾不徐,而且功力渐渐加深。眼看约有三个时辰,全身脉络,竟豁然而通,不但夫人衣襦尽湿,元儿也弄得力尽筋疲。 惠元拿手帕拭干脸上冷汗,取出仅有的两颗紫兰仙宝,一颗献与恩师,一颗给了夫人,还有绛雪丹和那千年雪藕,却塞在夫人枕边,说明用法后,即叩头出室。 玉锁夫人见爱徒孝心之重,即亲生儿女,亦鲜克有此,这一喜,真无法形容。 真人就立在爱徒身后,元儿每一行,他都暗中点头。 夫人笑谓真人道:“终生痼疾,自谓痊可无望,谁料这孩子福缘之深,竟无人及得,很多东西,竟是见所未见之物!”旋伸手出示紫果,笑问其名。 真人肃容答道:“九天紫荫仙宝。修道之人,百难一见,食此一枚,修练可望,固疾自痊。夫人百脉已通,惟尚须静养一些,切不能妄动肝火,否则功力难复原!千万留意!” 夫人笑道:“你和元儿回房小息,我一身尽湿,得换换衣服,等体力复原,再向同门徒众,予以宣布。那时开怀畅饮一番,岂不皆大欢喜!” 真人不忍拂逆夫人之意,只好带笑应允,但心情是沉重的,他有苦难的言。 翌晨,门人聚会前洞?谰莩@畔碌茏映瓮猓嫒嘶贡厍鬃晕湃私步馕涔Α?br />  玉磬一响,上至逍遥客,下及新进弟子,各就各位肃立,静候掌门。 大悲真人,手挽云帚,道貌岸然,身后跟着惠元,含笑而出。 不但崆峒弟子,以元儿突然返山,竟无人知道,至感惊讶,连逍遥客和蓝衣秀士等人,也深觉一惊。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两人颜色顿变。尤以那跋扈飞扬的和尚,立时目露凶光,不愿当堂失礼,立从嘴里迸出一声冷笑。 堂下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赤阳剑秦珂,也一脸通红,现出咬牙切齿之状。 崆峒石室,充满着一片紧张,宛如室内装置不少地雷,药线已燃,只等爆炸。 众人怀着极端不安的心情,朝过掌门之后,大悲真人,竟笑向元儿道:“此次为尔师母痼疾,命你下山取药,一去半年,长辈同门,深致不安,还不依次见过。” 元儿领命,先从逍遥客起,跪下叩头。 这位大师伯,对惠元素来爱护有加,受了四拜后,竟一把挽着元儿,仔细端详半晌,忽然纵声朗笑道:“看你眉宇间,透着清气,功力增加,自无疑问,大约还有别有奇遇,否则不会如此,掌门衣钵未必可继承,本门当兴,亦可预卜!” 又见崆峒僧脸色不善,忙含笑招呼道:“二弟,孩子年轻,一切从轻发落吧!”立示意元儿,好好见礼。 惠元忙走到这位二师伯的膝前,正待下跪,不料崆峒僧勃然变色,突从座上立起身来,袍袖往前一展,打出他性命交修之学,一煞神功,掌力千钧,霸道无匹。 逍遥客就坐在他的上首,哪容他这样逞凶,不由脸色一变,左手随手一挥,把师弟手腕朝上一抬。只闻轰然一响,立将崆峒僧所发掌风,朝着元儿头上掠去。 崆峒僧脸色铁青,质问师兄道:“此子背师欺祖,冒犯长上,典前事仇,无论哪一项,却是死有余辜,难道师兄和掌门,命他一拜,即可一了百了么?” 逍遥客见他当众翻脸,也不由引起满腔怒火,两道寿眉往上一扬,冷笑道:“二弟,我和你年纪已逾高龄,任何事自然比人看得透彻。按说,元儿是一个不更世事的孩子,无论犯了哪一条,看在他的年龄上,例减一等,而且以此儿心性,绝非不肖之徒……” 崆峒僧不待师兄话毕,即冷笑道:“然则,我把报之事,尽属子虚了。师兄当着他的面,不妨细问!” 逍遥客即朝真人发话道:“掌门人,可着元儿把下山经过,当众宣布。 真人怒视元儿道:“你可把半年所行所为,尽量吐实。” 惠元跪在堂中,遂把取药、受伤、交友、重托、恶斗,以及峨嵋之行,一字不隐,讲了出来。 堂前弟子,不免窃窃私语,暗为元儿捏了一把汗。果不其然,崆峒僧狂笑一声,道: “这是他自己亲口招认,本门与昆仑派,原系百年世仇。历代祖师,终以此告诫门人,而且制成铁券,与仇人誓不两立,违命者死!先辈掌门,将铁券面授老僧,对本门行使监视,授券之时,师兄掌门,均自目见,而今先辈铁券犹在,老僧按令行事,可不是找谁麻烦!” 语声到此一顿,目视赤阳剑秦珂,沉声喝道:“你还不奉香供祖!” 这是崆峒派的门规,举凡门下弟子触犯例令,必需先行奉香,铁券符令一出,犯者绝难幸免。 大悲真人见二师兄一意孤行,不免勃然震怒,但他涵养毕竟高人一筹,仍然强忍怒火,笑道:“师兄,本门师祖铁券,虽在师兄手中,但从未启用,元儿纵有不是,罪不至死,处分之事,还望从长计议!” 不料话犹未落,崆峒僧已从袍里,取出一具紫布四方的锦囊,一面绣着黄底白黄金字: “崆峒铁券”。 此物一出,连掌门也从椅子上立起身来,不得已往右一跨。正中祖师神位,本有黄幔遮盖,此时值日弟子,竟缓缓将幔布拉开,现出一位童颜鹤发,背负长剑,身着紫袍,道须云履,形态如生的画像。那就是崆峒派所供奉的祖师,世俗盛传的广成子。 武林中任何门派,都有一位代表门派的象徽,姑不论有无其人其事,门弟子都得肃然致敬,而且发号怀念,均认为出自祖师,以神设教,自古而然,不足为怪。 祖师神像一现,上自掌门,下及门弟,均肃然伏地,跪拜叩首如仪。 就在神像之前不远,供着一具古香古色的铜鼎,面且神桌上,还点着一对大烛,烛泛青光,香烟袅袅,庄严静穆,气势非凡。 赤阳剑秦珂,低头疾走,从桌上抓了一大把线香,就烛点燃,随手一甩,火苗应手而熄,从香案上发出一阵青烟。秦珂捧香,对祖师一揖后,转过身来,捧着香,垂首缓步,竟把香递向崆峒僧。 恶和尚铁青着脸,先不接香,从紫布锦囊中,取出丹书铁券,摆在祖师桌前,突地返身,将香高举过额,朗声宣布道:“谨以祖师丹书铁券,处罚欺师背祖之徒,逆徒陈惠元,还不上前领罪!” 惠元含泪,向真人磕了四个响头,又朝诸位师伯师叔及门中师兄师婶,拜了四拜。 同门均为之挥涕不已,本想讨情,但慑于崆峒僧的淫威,而且又将丹书铁券携出,足见恨恶之深,连大悲真人,也噤若寒蝉,其他更无人可以说话。 惟有蓝衣秀士,剑眉频掀,手握剑柄,几番欲动,但均被湖海居士监视。 大悲真人和逍遥客,脸上表情,至为严肃,看情形,似在必要之时,立即当场翻脸。目前为顾全大局,均在竭力隐忍。 元儿垂首含泪,跪在铜鼎之前。 崆峒僧纵声喝道:“你背师欺祖,义结仇人,抗命不遵,凌辱同门,该当何罪?” 元儿垂首答道:“师伯只管处罚,弟子领罪就是,所行无愧,一死何辞!” 崆峒僧一手举香,一手拔剑,光华仍耀,剑作龙吟,长剑一抛,立由秦珂接去。 恶和尚高唱道:“兹命秦珂掌弄!” 秦珂应声:“遵命” 长剑高举,状若凶神恶煞,只等崆峒僧的示下,立即行弄。 崆峒僧把线香尽力朝上一举,浓烟上冒,石室烟迷,只须把香朝着铜鼎之内一摔,那就是行弄的指示。 石室之内,空气沉闷,情况紧张。这一道家修炼之所,不啻阎罗殿前,全为愁云惨雾所笼罩。 眼看崆峒僧如疯如醉,双眸那满布血丝,全然不像佛门人物,正待把香对着铜鼎,疾朝下摔。 秦珂配合乃师行动,用脚踏着元儿的后背,朝下一踩,摔香落剑,就在同时。 说时迟,那时快!石洞之内,人影连晃,堂前突出现三人。 头一位,正是卧病已久,不能动弹的玉锁夫人。这时,却是紫衣素服,雾鬟云鬓,虽然面容清瘦,不及往日丰满,而燕瘦肥环,配合著玉锁夫人的身材,都显得美貌无比。身后随着二女,右边是十二大门弟子,散花仙刘玉霞,左边一女,崆峒派上下人众,却是不识。 美仙姬玉霞,以美自命,但和此女一比,未免容光减色。 但见她芙蓉颊、翠柳眉、鹅黄袄、碧罗裙、眸赛晨星、齿同皓贝,背上负着一柄青铜剑,隐泛精光。 这正是千里追随,对元儿一往情深,江汉神驼之嫡孙女韩蘅春。 原来她寄居碧云观,元儿一出,她却尾随,发觉有后洞可以径通石室后。却于当晚,夜阑人静,立潜入玉锁夫人卧病之处,把自己身份表明之后,竟令夫人喜不自胜,论关系,蘅春还得唤她姑妈,元儿的事,蘅春自然一丝不隐,当面细说。 夫人当时也听得呆了,但她饶有机智,一晚深思,想好对策。 也是元儿命不该绝,翌晨,夫人百脉已通,灵药生效,人已恢复行动,但她还未想到,崆峒僧会做得如此决绝。 弟子朝参之时,刘玉霞却躲在门后。石室情形,自然看得清楚,赶紧面报夫人,夫人当机立断,稍整衣装,立携二女飞扑前洞。 三人一出,石室之内,人声宣动,宛如暴出一声春雷!两女已受夫人指使,只一出堂,却朝着秦珂身旁一站。蘅春更是臂凝真气,假如秦珂动手,立刻横扫一掌,准备闯祸。 崆峒僧正在发威,作梦也未想到,躺卧床上的掌门弟媳,竟能于一夜之间,霍然而愈,不觉一呆。 夫人更是刁巧,就在崆峒僧一怔之时,探手怀中,取出一物,碧光闪烁,耀人眼花,左手更骄,两指往秦珂腿上便点,对方不敢妄动,收腿挪步。 夫人手挽元儿,那碧光闪闪之物,立顺手往元儿颈上一套。 堂下徒众,本由惊呼一声,因为已看出,那正是夫人项下的一把玉琐。 锁似荷包,为蓝田碧玉精制之物,可启可锁,锁练为紫金所制。 这把玉锁,为崆峒派第二代祖师黄鹤真人亲制之物,据云佩之不但可以避魑魅,而且另有其他意想不到的用途。 崆峒僧一怔之间,正把手上点燃的线香,往铜鼎之中一摔,高声喝道:“行弄!” 这时元儿已由地上站起,赤阳剑秦珂,长剑一挥,直往元儿颈上砍去。 两旁徒众一声惊叫。 玉锁夫人,挥手劈出一掌,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出手,竟用出了六成以上的掌力,掌震剑身,其声锵然,青光一道,脱手而出,崆峒僧随身多年的古铁剑,竟被震飞老高。秦珂也稳身不住,斜退数步,一下摔倒。 崆峒僧怒吼一声,往上疾跃,扬手之间,把古铁铜剑轻轻接住,大骂一声:“贱婢大胆,蔑视祖师丹书铁券,庇护逆徒,即此一端,即属死罪……” 玉锁夫人,朝指崆峒僧喝道:“二师兄,我劝你嘴上满神,祖师遗留的玉锁,不经人开启,你摔香用刑,虽有丹书铁券,亦属违背祖师遗命,这一点,难道你为门中长辈,也遗忘得一干二净么?” 原来这把玉锁,比起铁券,还要高上一辈。 丹书铁券,为崆峒三代祖师太贞子所立。 黄鹤真人,正是太贞子的授业恩师,真人身归道山时,曾有遗命,徒门下众,谁带着这把玉锁,玉锁不启。绝不禁阻使刑,违者便是逆命,连太贞子的丹书铁券,也没法惩处那身携玉锁的人。 崆峒历代掌门,为恐携锁者身犯门规,竟无法惩治,故把那开锁的钥匙,分授二人掌管。 崆峒僧虽有丹书铁券,却未掌握钥匙,如何能继续对元儿处分。 夫人抓住了对方弱点,用话语一逼,崆峒僧不由语塞。但他生性险悍,而且满怀积怨,哪甘缩手?当即冷笑一声,向逍遥客发话道:“钥匙系在师兄手内,尚烦取出,收去玉锁,除却恶徒,以正门规,万望师兄匆误!” 逍遥客还未答话。 蓝衣秀士戴梦华,可插了嘴,说道:“元儿是掌门亲授弟子,如有过错,处分之权,似仍以掌门行之为宜,二哥虽持有祖师的丹书铁券,亦不宜越俎代庖,失去兄弟情分。今日之事,据小弟愚见,到此尽可缩手了。元儿犯规之事,仍由掌门细问之后,再行定妥如何?” 湖海居士,向偏崆峒僧,竟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二师兄以丹书铁券为凭,处分的又是那种欺师叛祖之事,名正言顺,今日自然须见起落,还有什么拖延可讲?” 蓝衣秀士也将剑眉一掀,傲然接口道:“元儿下山求药,完成掌门之命,治好三嫂,凭这一点,即属功不可没。而且少年人谁不愿交那年貌相若性格相同的朋友。对方季嘉麟,击败峨嵋,身受重伤,昆仑掌教,对元儿并无半点歧视,而且慰勉有加,并还殷勤密语,劝世仇绝不可继,在气度上,已远胜我们,若是我们必欲置元儿于死,日后武林同道,势必轻视本门。三嫂携玉锁救人,实无可疵谇……” 崆峒僧怒叱道:“戴梦华,这话语可是你由衷道出?”又朝逍遥客逼问道:“大师兄,你那钥匙,是不愿交出的了?” 逍遥客和戴梦华,同时从椅子上站起,一脸怒容,淡淡答道:“今日之事,实开本门未有之便,再事僵持,可令识者齿冷!” 崆峒僧剑交左手,突把右手袍袖,朝着蓝衣秀士当胸一拂,狂风骤卷,罡气弥漫,挟排山倒海之威,狠狠击去。 蓝衣秀士也狂笑一声,平胸推出一掌,旋风怒作,呼啸刺耳,人从斜刺里横闪数步,并道:“我早知本门必有今日,果不其然!” 双方掌风,来势均极为劲疾,然以崆峒僧的一煞掌风,更是有股纯阳之劲,猛不可挡,只闻轰然一响,石室雷鸣。 蓝衣秀士的旋风掌力,虽然功力较次,但却正是崆峒僧的克星。 激啸之下,风柱如山,左旋右转,热风炎人。崆峒僧心生警兆,气血翻腾,蓝衣秀士则眼冒金花,头昏脑胀。双方均被震退后两步,正待蓄势再拼。 大悲真人,暴喝一声:“住手!” 真人将云帚一展,人从椅上站起身来,脸带怒容,双眸如电,望着夫人蓝衣秀士等。尽行归座外,自己却向祖师神位之前,肃然一礼。旋回身朝元儿一喝道:“本掌门自承祖师衣钵,一向受人以德,我既为本门弟子,例无偏袒,元儿触犯门规,虽无重恶,但为维持门规尊严及本门长幼之序,不能不罚。兹暂时将你逐出门墙,灵虎剑既经相赐,本师概不欲追回。行道江湖,如能着意为善,仍可随时回返师门。自即日起,本掌门当亦面壁思过。我回山之日,也即我思过之时,慎毋负我所望!” 这种处置之法,在真人,可以说痛心万分,摆其用意,无非安定崆峒僧,使其消弭成见,不失面子。 可是真人把事情估计错误,因为裂缝已成,实无法弥补。 恶僧狂笑一声,戟指真入喝道:“陈太清,老僧不是三岁孩子,你这种避重就轻之法,焉能叫人心服?玉锁不开,逆徒不斩,老僧将以丹书铁券,废你掌门之职。” 玉锁夫人勃然震怒道:“祖师丹书铁券,不过监督执行门规之用,至于罢黜掌门,例未曾有。二师兄,你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们怕你!” 湖海居土,双眉带煞,不怒而威,竟代崆峒僧接上了口:“这么一说,本门大事,我们都无从过问了!” 崆峒僧有人助势,更是嚣张,趁着夫人功力未复,意想一举将她击毙,扑上前,拦腰一掌,足足用上了十成功力。 大悲真人,知道事情已不可理喻,也将云帚朝前一扫,双方力道都猛,真人被震得抉举襟飘,崆峒僧的右臂也被云帚扫了一下,半边身子一麻,不由退后数步,咬牙切齿。湖海居身,趁掌门疏于防范自己,也从真人右侧,欺身而入,拳攻左肋,掌击命门,口中还故作挪揄道:“你这样公私不分,哪能作本门掌教,先把你毁在祖师面前再说!” 逍遥客一挥大袖,立将湖海居士挡退。舌绽春雷,暴喝一声:“二弟四弟,你们两人这种可耻行动,不怕门人见笑么?还不缩手,在祖师之前谢罪!否则,莫怪我出手无礼!” 蓝衣秀士,也恨透了两人狂妄无礼,竟又探掌作势。玉锁夫人,也抽取元儿的灵虎剑,觑机下手,这是数百年来崆峒派最大的内斗,虽为武林少见之事,但起因于崆峒僧欲归附阴山,有心将崆峒派一手颠覆。 元儿和麟儿结盟,竟作了此事的导火线,遂至一发而不可收。 崆峒僧和湖海居士两人,揆情度势,知道实力不敌,但两人另有所恃,却也毫不在意,暗中互使眼色,双双往前一扑,正想扑向祖师神像之前,抢那丹书铁券。 逍遥客和大悲真人,不约而同的劈出一掌,并把话语讲明:“不伏向祖师之前,自行认错,丹书铁券,当着神像,由掌门收回。” 两人哪肯罢休?首由崆峒僧当众宣布,即日离开山洞,并不承认大悲真人为掌门。 蓝衣秀士喝道:“这么说来,你两人是想叛教了!” 两入异口同声:“即日脱离石室,另立门派。再过三年,重返之日,也是崆峒派改名换姓之时!” 又立着门人,随出洞口,但除了四弟子桃花女徐璧姬和七弟子赤阳剑秦珂以外,还有十弟子灵索剑李琪和那万里飞董锡霞。 这两人,正是湖海居士的心爱弟子。 蓝衣秀士,嫉恶如仇,那甘眼看二人横行无忌,一扑身“雁落平沙。” 拦住出口,双掌当胸。 蓄势待发。 真人忙喝阻道:“五弟,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两人狂笑一声,趁着蓝衣秀士缩手之际,排山运掌,掌风奇劲,连石室铁门,也被震倒,立携四位弟子,冲出石室,即日下山,不知所去。 剩下石室的人,都觉心情沉重,陈惠元以事由已出,就着祖师神像之前,痛哭一阵,只哭得声嘶力竭,令人鼻酸。 蘅春却跪向真人之前,泣唤一声:“姑丈”,悲不可抑。真人从未见过春儿,一闻这等称谓,不觉异常困惑,目视夫人,正待启问。 夫人心情沉重,正容答道:“妾身义父韩大侠,早年不但与本门师长,过从甚密,妾更承抚养,爱如己出。后因二师兄在恩师跟前进谗,遂与本门不通闻问。义父武功修养,已臻化境,时隔数十年,健壮犹如往昔,这位正是他的嫡孙女韩蘅春。” 真人忙肃容将春儿一把挽起,急道:“原是贤侄女到此,夫人不说,还真不知道!”又见她泪流满面,目光却极关心元儿,知道少女稚男,初恋之时,正是如此,遂笑问道:“有何委曲,不妨明言!” 春儿又复伏地叩拜道:“元弟之事,晚辈极其清楚。昆仑弟子季嘉麟,确是武林奇才。 心地光明,无出其右,元弟和他结交,正是随伴芝兰,至为可嘉,以此受责,而且是逐出师门,晚辈代他难受,还望姑丈看在祖父面上,格外开恩!” 夫人也目视真人,似觉不满。 真人纵声大笑道:“祖师定法,切不可违,而且此中另含用意,日后自知。”又朝元儿喝道:“你武功剑术,本门已无可再传,所差惟有火候,趁此天气清朗,可和韩姑娘一道下山,善行圆满,再返师门,为师也于即日面壁自修,门中一切,暂交大师兄主持。”言罢,不待元儿开口,竟拂袖而退。 元儿心如刀割,朝着师父背后,拜了几拜,旋解下灵虎剑,交与夫人,并说道:“剑为崆峒之玉,弟子已逐出门墙,受之有愧,仍恳师母将剑转交掌门,另赠有缘便了!” 夫人以为他对掌门。已怀不愤,不由一愣,立时泪流满面道:“孩子,你这样作,不显得过份决绝么?掌门人内心苦痛,恐怕比你只多不少!” 逍遥客和蓝衣秀士,也一同慰勉一阵,最后元儿只好将剑留下,泣道:“弟子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抱怨恩师。事久见人心,眼前,我无话可说。” 别过师娘和同门兄弟,正待飘身出洞。蘅却愿陪他一道下山,夫人含泪,携众相送,眼见元儿丧着气,带着沉重的步伐,消失于叶林乱石之中! 按下元儿的事,暂且不表! 在康蜀交界之处,有一大雪山,地处高原,山逾数千仞,广襄百余里,长年大雪封山,冰峰玉柱,宛如玻璃,寒风怒号,刺肌砭骨,极少人行。 山势回峰合抱,就在当中,有一冰岩,岩下有洞,雪光一照,洞如碧玉,白中泛青,乍看之下疑是玉宇琼楼。 石洞当中,有石如榻,上覆玄狐毛革,又软又温,榻上平卧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美少年,形似昏厥。 两旁却立着一儒一道,那儒服中年人,一袭青衫,玉笛斜挂,剑眉星目,气定神若。 那玄衣道人,面如满月,眸似星辰,三绺长须,几及胸际,手上除拿着一柄羽扇外,别无一物。 那玉笛文生,一手抚着少年胸际,不时皱摇首,似觉异常焦虑。 道人却袖手一旁,脸含笑意道:“大哥已是神仙人物,才通六艺,胸罗万有,平日对任何事,都看得透底异常。而今却为此子,自生烦恼,看来情之一字,纵是神仙也难摆脱呢!” 书生摇手笑道:“我一时失察,不知他已中了峨嵋派青伶毒气,以为只须用笛音指点,黄衣老怪,绝非对手,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三弟对他喜爱已极,果真出了差错,岂不责怪于我?而今他五脏创伤过重,除了云雾大山一愚老怪的继命神脉外,几乎是无药可救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惊,除道:“老怪物生平无过恶,他那继命神脉,是他爱如生命之物,倒不与人,向他拿药,无殊逼他归向阴山。我们得罪的人太多,他们彼此连成一气,虽不怕他,这几个孩子,岂是他们敌手?大哥,你难道真无别法?” 书生沉思半晌,只是摇头,最后才缓缓答道:“而今,我也毫无别法,只有用自己元气,暂时保他一命,日后再筹思良策,另谋解救便了!” 那道人似乎暴吃一惊,急道:“这一来,岂不有损大哥一身功力?” 书生笑道:“他身上有蔺宝、天露、雪藕冰莲,还有不少阴山派的绛雪丹丸……” 道长舒了一口气,正待插嘴,那书生却从怀里取出一包用罗帕裹着之物,递与道长并笑道:“这里还有珍品,不妨拆看!” 道长见那罗帕,体香犹存,正是女人用物,不觉露出了困惑。但因自己兄长,已是陆地神仙一流,七情六欲,自然淡薄,忙把手帕打开,里面却包着金丹两粒,大如梧桐子,一阵清香,爽透脑门,不由正色道:“这是达摩紫金丹,正是疗伤圣药,大哥何由得此?” 那书生淡然一笑道:“三弟不怕烦恼,硬将孩子收列于我门下,未来不知要惹上多少桃色纠纷。那峨嵋女子,功臻驻颜,虽近中年,貌犹少艾,按说,她江湖阅历及一身修为,样样应在麟儿之上,可是她就爱上了这孩子,连这种百难一见的丹丸,居然也给了他两颗,但未来的纠缠,却也不小呢!” 真人不觉莞尔,旋问道:“玄门珍物,妙用无穷,大哥何不让他服食一颗!” 书生正是神山三老之首,自称元妙,闻言答道:“他伤及五脏,生命危极,遂投此纯药物,不但于事无补,反使其他各部机能,加速恢复,那时五脏负担太重,岂不伤上加伤?故愚兄之意,暂时以不用为妙!”说毕,即从石上轻轻抱起麟儿,走出洞外,席地而坐,面对麟儿,双手贴背。就在那种寒不可耐,肌肤暴露之处,立即冻裂的地方,打起坐来。 寒风怒号,犀利如箭,元妙书生,不言不语,身上仅着了一件青布衣衫。麟儿在他怀里,如同熟睡一般,那呼吸似乎已经停顿。按说,一个受伤至死的人,坐在冰天雪地之下,而且面当寒流,那只有加速其死,这种治疗方法,连大悲真人,也不敢信服。 眼看雪地之上,已经坐了四十一天。时虽仲夏,但大雪山峰,酷寒不减,元妙书生,水米不沾,面对寒流,顶门之上,白气蒸腾,但他怀中麟儿,除了身体仍是软绵绵的以外,鼻息间已无余气了。 大悲真人,心中暗骇,但他却不敢问,这样又过了两日两夜。 这一天,正是晴晨。大雪山上,人影闪动,清啸横空,一掠而至。 真人蓦地一惊,但犹兀立元妙书生身后。 来人已现身,书生打坐的冰岩之上,却是一位鹑衣百结,光头垢面的异僧,一手拿着一条狗腿,左手却携着一朱漆葫芦,狗肉还未下咽,一见岩上这般情形,面上似带着惊异之色,他眯着那两只细眼,怪声怪气的大叫道:“牛鼻子,这是怎么一加事?酸丁竟把那从不一用的天运神功,已使了出来。孩子似乎已经受伤,而且伤势奇重,我就不信峨嵋山上那秃驴,功力会胜过酸丁,但人已伤成这样,我们怎对得起晚辈后生?” --------- kobbo ocr 第 八 章 继命神脉 大悲真人,一见来人出语埋怨,惟恐招至大哥不快,因为紧要关头稍不留神,不但与伤者有碍,而且与元抄书生的一生道行,也极有关连。 目前寒流正剧,一位功力不深的人,走到这种奇异之地,立有冻僵之虞。 元抄书生,胸罗万有,才通古今,为当代震宇之中,第一人物,他运用“天运行功”与寒流冷风搏斗,使磷儿的体温,渐次降低,但不冻毙,以促使各部机能,接近休止,利用时间使其五脏六腑,受创吸处,逐渐结合痊愈。 这中间,体温的高低,要配合得至为巧妙,而且还不能让寒流雨雪,侵及群儿。 元抄书生,心无二用,除运气行功以外,一心只关注鳞儿心坎上体温的高低。 虽然为时已经四十三天,但是好是坏,连行功的人,也察看不出来。 烧钱僧知道伤者严重已极,听二哥略说经过以后,连狗肉也不啃了,就着元妙书生的身后,看了一看。 但见伤者形似昏睡,一脸惨白,乍看,几难辨出这就是自己的嫡传爱徒。 不论神谱如何滑稽玩世,也不由日宣佛号,心中难受已极。 大悲真人,将神谱引入洞府,言语道:“麻烦都是你一人惹起,害得大哥在冰天雪地甲一手那苦痛,如果是此法失效了,我和你也只好走着最后的一着了!” 饶钱增把怪眼一翻,大声叫道:“牛鼻子,你和酸了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好好地一个孩子,不叫你们去看还罢,一看却使他身受重伤,虽然酸了心存后悔,拼着自己受苦,也在救人,但如无效,我可不管,划地断交,那是起码的事,说不定还得和你两。个人斗上七天七晚,再赶赴峨嵋山伏龙寺,把那老秃驴从兔子洞里揪了出来,也将他弄成半死半活,为孩子抵罪。” “三弟,亏你也是佛门人物,对人滥施抱怨,而且日没遮拦,佛如有知,岂不罚你自堕犁锄,抵消口率。” 真人把话说着,和尚酒瘾已发,又携着狗腿,大啃大喝起来。 三老各有特性,老大和老二,对这位以滑稽玩世的三弟,可把他无可如何。 真人故作激语:“如想伤者早痊,你又得闯祸,那也是我们最后一着,但可不是叫你去再打峨嵋!” 烧技僧马上跳了起来,怪声怪气造:“牛鼻子,你是不是想怂恿我去偷人家的什么继命神脉,那一愚老怪,我可惹他不起,赢了,无异酸丁闯祸,我来园场,输了,你两人话可多着,什么神山三老的威名,因我而灭!” 一阵疯言疯语,说过以后,却倒上群儿留卧的石上,呼呼大题起来。 那睡像可使人流出泪来,伸手分足,口角流涎,酣声呼然,全然不像佛门弟子。 大悲真人,只把头摇摇,叹了一声。 在陕蜀交界之地,紧接大巴山脉,为米仓山,人称玉女,亦日仙台,山长五百余里,极为险峻。 米仓中部,有一秘洞,洞名壶天,相传地权隐秘,从入口到洞底,形似一把斜放的酒壶,因为石质细密平滑,而且其中好几处,与山外相通,阳光射入,光烛四壁,不啻别有天地。 一天傍晚,遥天鹤唳,半空中突然降落一位青衣妇人,背上还负着一位少女。 这妇人,似觉异常焦虑,但对山中情形,却极为熟悉。洞门口.耸立着几块大石,远望如虎踞龙幡,颇具气势,谁也不知大石之后,就是壶天。因为石形大险,而且林木极密,除山中石道,有人行走外,这种高山峻岭,游客极少,纵耳闻壶天洞之名,亦因太险太难,不免望而却步。 妇人到了洞口,毫不犹豫,略一伏身,往洞内便窜。 壶夭洞确不愧壶天两字,中部光明宽敞,犹属小事,最难得,是流尔石榻,应有尽有。 这洞府,大约是修道人曾经修真之处,入归道山之后,成为废府。 妇人把背上少女,轻轻置诸石榻,一脸慈祥,立将少女牙关打开,看了又看,还不是微蹩双蛾,精眸里热泪盈眶。 那绿衣少女,正是阴山玉女来云英。背她的人,却是她的祖母扶桑姥姥。 姥姥护犊情深,自云英嚼断舌根后,虽经饶钱僧用线缝合,无如她已中了她祖父毒掌,创口难乎,浮肿不消,舌根麻木,竟 成哑女,扶桑姥姥自然病如刀割。 根据阴山五老所定规例,门中子弟,稍有吃里扒外,对师门有不忠实的行为,轻则将人废掉,重则五马分尸。教主玄风道人,阴狠恐怖,猜疑莫不均臻至极,平日虽然护短,但除儿子,门中无远近,则绝不宽有。 五位老怪物,都喜怒无常,无一好惹,对于所定门规,均至为重视,决不稍忽。 扶桑姥姥,知道自己和孙女,只一返回明山,毒龙老怪,绝不至因夫妻祖孙之谊,而将事实隐瞒,但假如让教主知道,哪会有云英的活命?姥姥当机立断,忽然想到米仓山壶天洞,为一废府,暂时隐居,至为合适。 座下两只白鹤和那能言多嘴的秦吉了,随着自己同来,却也减去不少旅途的寂寞,只是云英伤势,把这位貌美心慈的祖母,弄得忐忑不安。 云英酣睡中,突感脸上一凉,一惊而醒,原是祖母的眼泪,落在脸上,不由一阵心酸,热泪滚滚而下,满暖辛酸,口不能说,欲诉无凭,只好拿手抱着祖母的颈项,各用无言的心声,相互慰藉。 姥姥身旁,维雪丹丸,备具不少,这本是阴山珍贵之物,可解百毒,对热病犹具特效,云儿已取食不少,但毒龙臾所具掌大、原是量尤宝录中一种秘技,绛雪丹丸却非对症之药,多服亦属徒然。,眼看又是两七已过,云英伤势,不增不减,姥姥不由恨道:“这老匹夫,往常涎着脸,驯若羔羊,原是别具深心,让他一辈子自占许多便宜,我为他生儿育子,他肉用除掉,病根一去,却变得反脸无情。此后遇上,决和他一拼个死活。”“一为逗云英喜欢,此姥却不厌其琐,将自己精研的内功掌法,无事之时,却细心传授,云儿虽不能练,却卧在榻上,一招一式的默记。只觉祖母这次所传,招式诡秘,犹在其次,狠辣之处,如还胜以前所习。不由暗中惊异道:“这是量尤掌法中最险的煞论未经掌门特许,例不传人,她大约对明山派的人,存着一种敌对心理,惟恐无端遇上同门,猝起加害,故把派中不传之秘,甘冒大不韪,也使出来。”心中自然更是感激。 这一天,已是夜阑人静,云儿已睡,桑姥心烦,不知不觉间走出壶天洞。 仰望长天,河汉星疏,夜凉多露。 寡闻遥天一声清啸,如凤吸九皋,划空而来,同时紫光闪烁,辉腴星云。 桑姥暗里一惊,默念道:“此人功力,不减云儿,但江湖经验,却是欠缺,夜间一啸,远近皆知。如遇那种恶人,岂不自惹烦恼?待她经过时,不论为谁,须着实干诫她几句。” 念头一起,不觉投身跃上枝头,那紫光却朝西北飞驶,离自己约莫半里开外。 桑姥一双神目,锐利无比,却发觉来人似是一位白衣少女,身法奇快,不由暗吃一惊。 一时好奇之心大发,为着察看来人,竟施展阴山独门心法,双臂一抖,身形如箭,猛朝西北直追,而.目也轻微地啸了一声。 前面的白衣少女,也心生惊觉,折轻身,反扑而来,不须臾,双方相隔,不及一箭之遥。 那白衣少女,竟是一位手抱七宝金幢,背插银剑,柳眉叠翠,擦日含丹,娇姿绰约的仙子。 双方一怔神,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彼此朝前一扑,少女抱着桑姥,娇呼一声:“老前辈,想煞弟子!” 泪光闪烁,宛如带雨海棠,头偎在桑姥的胸前,如小鸟依人,不胜依恋。 桑姥满脸慈祥,手抚少女头上秀发,微笑道:“司马姑娘,道经此间,必有事故。云儿这孩子,目前命虽保住,但口不能言,常在我手上书字,对你却深致怀念,现蛰伏此间养病,既然遇上姑娘,可有空前去看她?让她欢喜!” 少女正是司马倩霞,这妮子,最是娇憨不过,惹人怜爱,闻言,早已泣不可抑道:“不是为了云姐姐,晚辈才不至道经此地呢!老前辈,就烦带路如何?”到了洞中,云英犹熟睡未醒,情霞一见她这等模样,又低低缀泣了一阵。桑姥立把云英唤醒转来,道:“云儿,你看,伏在你胸前的,却是何人?” 哑然一声,这两位少女,如磁引针,抱持得紧紧异常,也不知她们到底有多少眼泪?彼此胸前,都湿了一片,这场面,确实感人极深,连桑姥也落下泪来。缠绵一阵,龙文却从革囊里,取出一只淡绿玉匣,娇笑道:“为着姐姐的伤,我们焦急不打紧,连绕钱恩师,也忧恤异常,费了不少心计,才把这东西取了出来,姐姐可猜猜,这里面可是何物?” 桑姥一听,不由大疑,两眼朝着玉匣,注视一阵,匣长不过两寸,高逾三分,宽约寸许,玉色碧绿雕刻极精,精光闪烁显系不凡。桑姥突然问道:“司马姑娘,难道你是从云雾大山赶来的一么?” 情霞八面玲斑,闻言之后,知道人家江湖阅历,确非等闲,不由笑道:“老前辈,心细如发,果然一猜就着。” 桑姥平常显不惯别人这样称呼,但她喜欢灵秀少年,麟儿。拔女、惠元和薛琼浪这几位,在她心目中算是特殊,再放肆,也毫不为仟,又咋笑道:“这怪物,介乎邪正两道,常抱着人不犯我,我不侵人,难道他那视同性命之物,也被你索取到手?” “此话说来太长,待我替云姊上过药后,慢慢细禀。”霞儿说曹,已把手上玉盘打开。 一股似兰的异香,立即充满了全洞,盆中之物,却是一种淡红的脉质,精莹赛似玛淄。 桑姥叫了一声:“果然是一愚老怪,赛似性命的继命神脉,云儿舌头,可望痊愈!” 她迫不及待的把头上王智拔下,向龙女要过玉盒,朝着云疾,泪光闪闪道:“孩子,你虽然受了不少痛苦,所得补偿,比你损失更多更重,这种友情,只好徐图报答。灵药功能继命,赶快把目张开!” 云英万分感激地朝龙女望了一眼,旋绽口吐舌,百肿色变,紫中带,创口虽然缝合,但犹肿起老高。 扶桑姥姥,把玉管挑着继命神脉,轻轻望她百上涂了一薄层,脉附肌肤,律液难化,云英只觉清香满口,直透脑门。在平常,舌上又麻又痛,口中犹如塞着一只木柱,痛苦万分,这时,却轻松了许多。只觉心头一宽笑容又复重现玉颊。 龙女也万分快慰,猛朝石上一扑,娇笑道:“待我和姊姊,暂作花开并蒂如何?” 桑姥笑了一笑,不由问及龙女取药经过。小妮子把舌一伸,似有余悸道:“一愚老怪,果非常人,不是恩师赶来,几乎丧在他的手下,前辈要听,晚辈只好从头说起。” 原来离开金牛谷的那一天,烧技僧暗中叮嘱霞儿,却是吩咐她往粤境云雾山取药。 这位神僧,把话说得极为隐约,先问她是否怕事,爱不爱麟儿,喜不喜欢玉女云英,经司马倩霞慷慨陈词后,神僧却仅告知,云雾山藏着一位老怪,住处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那怪物炼有一种药物,专能生肌去腐,解毒消肿,云英舌创,只有那药物可解。并还一再叮嘱,为免事机不密,切不可先行泄漏。霞地如命,当时别过磷儿友好,立跨神鹰背上,奔往粤境。 因为雪山神尼,就在环岛举鼎炼丹,粤境奇人异事,神尼颇知之念,情霞暗道:“何不就此先谒恩师?摸清底蕴后,再作定妥!”神鹰飞到五指山,雪山神尼,炼制丹丸,炉火正炽,八师姊白玉娇和两位师兄,正充护法,一见师妹入内,不由含笑点头。忽然炉火往上一冲,那火喷起老高,神尼满脸严肃,朝手一指,白气如练,朝着炉火当中一罩,如响斯应,那火苗又暴落很多。白玉桥等忙将炉火减弱,顾不得再与师妹互相招呼,目光灼灼注视着炉中的火势。 等了一会,雪山神尼,才略舒紧张,双眸一启,望着龙女微笑道:“你的事,我全部知道了,那位佛门异增,嫌你功力太浅,有心培育,取药之后,可能对你另有所命,能得长辈垂青,再好不过,丹药尚需时日,只一炼成,必与他服食,就此云罢!” 龙女又复叩首道:“烧钱前辈曾命弟子往云雾大山,找一异人,问他要药,但既未说明这位前辈所住何洞,也没有道及药物名称,恩师道可通神,想必知道,恳请指点弟子!” 神尼又忽然微笑道:“一切自有机缘,如事事须经为师指点,那还须向江湖阅历计创佛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善恶恶,全凭一心。’语罢双眸垂合,又复人定。龙女得不着一点要领,只好拜叩而出。 白玉桥立随着师妹,奔向洞外,急道:“在师妹到此之前,早有一位形似乞丐的和尚,闯进洞来,手上还拿着一腿狗肉。四师兄看不过眼,正待阻止,那和尚却认呗怪叫道:“老姑子,你真不讲理,才见面,就想谋杀我和尚么?’说罢,只一晃身,就和雪山前辈坐个并排,饮酒啃肉不奇,那疯言疯语,却是讨厌已极!” 龙女知道是饶技恩师,不由笑问:“他胡说了一些什么?” 白玉娇气道:“那只有雪山老前辈,才忍受得住,是我,真想把他打扁!他嘻皮笑脸,酒气熏人,挨着令师蒲团,跷起一只渔脚,边喝边说道:“老姑子,当和尚尼姑,算是人间最没出息自人,可不是吗?’又用手指着我和五师兄,笑说:“你看,和他们一样,成日价,只想找个幽静之处,纠缠一起,岂不是有趣!’当时我已气极,脱口骂了一句:“为老不尊!’那丐僧哈哈笑了一阵,又朝令师道:“和尚尼姑,作个对儿,这也没有什么违情悻理之处。’雪山老前辈,任他明说八道,却未答理,当时炉火正炽,老前辈正在全神贯注,不料那疯僧却把一段啃完的狗骨,往炉里一丢。只闻呼一声大响。火星四进,火功也卷起老高,那何增似乎慌了手脚,竟把壶中的酒,往炉里便倒,丹炉里喷出一莲白气,酒香四溢,闻之也能使人感觉一爽。雪山老前辈,立时日宣佛号,合计一拜道:“谢神僧恩赠协助,晚辈只有铭感!’那疯僧手舞足蹈,笑声震耳,响若雷鸣,怪叫道:“你那宝贝徒弟,回山之后,另有任命,不必阻扰。她武学原是道家正宗,所知至传,你那大般苦掌力,日决已传,我只传三人,当你完成心队云雾大山上那老怪物,身旁之物,我狗肉和尚,取不到,只有份白玉娇正说得嘴响,忽闻神尼传唤道:“玉儿饶舌,霞儿还不快去,留心误事!” 龙女急别过师姊,骑着神鹰,直往云雾大山而去。 山在粤之西南,林木青葱,大可合抱,恋伏蟑拔,雾漠云迷,一到夜晚,猿啼猴啸,使人悸震不已。龙女降落山麓后,那巴山神鹰,呷然一声,振翅凌霄,高飞入云、这位温柔婉柔,才拟道蕴,貌似仙姬的白衣龙文,举目四瞩,不胜迷们之极。 因为山势奇险,所欲找寻的人,是东是西?可无法知道。深山觅人至难,犹以那住无定址,功高绝顶的人,如存心不欲使人相见,隐居之地,自更诡秘。这一难题,真把俏妮子弄得心神不属!循着山径,信步而入,但见绿草如荫,繁花遍地,树枝密干,交叉过顶,漫游久之,不觉夜幕低垂。竟日层峦翻遍,可一无所获。就在云雾山找了数日,除偶晤几位游人和伐木樵子外,什么异人怪物,畜无所见。询诸樵子游客,不惟问道于盲,且因龙女生得太美,一身白衣,使有感觉她服装奇异。 有的认为是仙女下降,那樵夫俗子,却把她误作狐狸鬼隘,几欲大骇而逃。龙女不由暗里气这:“真是少见多怪、”晚间、已进入了云雾大山中的寒梅谷,此刻梅花虽落,但景致尚极清静。 龙女因连日来,劳碌无功,芳心纳州,不觉倚身靠石,沉沉睡去。 昏迷中,突问枝头一响,诗心生惊觉,立觉前购一麻,手足“沉重,知道人暗算。这一急,真非小可,启眼一看,怀中的七宝金幢,背上的俪龙剑,都不翼而飞了。这两物,都是师门至宝,住失其一,不但为师l河丢脸殆尽,连父亲一生之誉,也受影响。自己身上,虽然无伤,但已中了人家点穴上术,不由咬碎银牙,起身一坐,只觉全身骨痛如折,气血的翻,眼花耳鸣,至为难受。大石之后,突闻有人喝道:“云雾大山,虽不禁人入内,然心怀恶念,进入本门者,老夫可不能不管!” 龙女恨道:“老魔头,攻入不备,令人齿冷,还在此自吹大气,有胆出来!” “要见老夫不难!”也不知人家怎么走出,面前却立着一位须眉斑白,身着麻农的矮胖老者。论像貌,这人却不讨厌、但一双锐目,对人一扫,即如两技利箭,攻人心胸。 苦只苦了龙文,被人制去机先,动弹不得,正待出口唾骂,那老者却又冷笑一声,暴喝道:“看你小小年纪,资质不恶,而身上所携之物,却是雪山贼尼所有,难道她敢暗中教使,计算上老夫不成?照实说,老夫不但不为难你后生晚辈,反可使你受益不少,否则……”哼的一声,右手骄指朝前石一划,人石相距,少说也有两丈余远,石角如削,应手而落,轰然一响,砂土飞扬,连地皮也起了颤动,继道:“这就是好的榜样!” 他这一发威,龙文更加气苦,暗想:“如果麟哥哥和我一处,神剑玉佩合壁,怕他何来?”这一陷入沉思,老者的话,党似充耳未闻,双方一阵沉默。 老者见她不为威臂,似乎一怔,嘴皮动了几动,自言自言:“这种美绝人震,柔中寓刚的小妮子,老夫倒是初见,如收她为衣钵弟子,岂不大妙?” 他突然改变那种疾言厉色,一变而为和蔼可亲!柔声问道:“不论你是何人门弟,只要你实告老夫,而且愿意作我弟子,不出三年,即可横行天下,以云雾大山,一愚子的徒弟,天下武林,谁敢动你一指!” 龙文听他自吹自擂,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遂道:“这么说来,天下只有你的武功最高强了!” 老者傲然一笑道:“普天之下,懂武术的人,固然也有,如峨嵋派秦伯阳、南海的半觉师太,他们都自成一家,还有阴山五老,潜伏不出,论声势,炙手可热,但这五个,老夫倒未曾会面,相信他们却也不是老夫对手,至于,昆仓峻切泰山衡山,这些都是那些后生晚辈,滥竿充数之徒,更不值一提!” 龙女听他把父亲紫阳真人,也不看在眼里,这一气,真不啻一怫出世,二佛染般,不由怒喝道:“我就是昆仑派的启蒙弟子,有胆的把我放开,双方比划一次,看看你行还是我行!” 老者却不理睬,答非问道:“老夫所言,说一不二,天下武林,无论哪一派,绝难出我一愚之有!然则雪山神尼,她那大般若掌力,你也和她互作对手!佛门玄功,终是化外之物,老夫倒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遇上了神山三老,你怕不怕?” 老者闻言,突然笑不可抑,笑声奇大,不但把林木震得枝飞叶扬,?沂谷硕ぃ械揭恢制嫣匮雇矗舶档爻跃勒饫瞎郑肪哒娌攀笛В7且晃毒λ怠?裥螅抢险哂值溃骸罢鹩钪冢吩涤姓馊还治铮裁挥屑潘牵戏虮鞠胩け樯裰荩宜嵌飞弦欢罚潭幌耄傥挪蝗缫患仓洳皇侨思夷笞啪痛俗靼铡e薅愦笤家病s夼耍 ?br />  “你才是,人如其名,愚之至极,神山三老的烧技前辈,就是我再传恩师,而雪山神尼也是我的授业师傅……” 不料龙女把话才说了一半,一愚老怪,果然变了颜色,前,挥掌便击,口中还怒吼道: “我一掌把你打死,倒看那僧有何厉害之处!”掌已接近龙女百进要穴,忽又抽招撤式,眸注视龙文玉顿,似乎另有念头。龙女也瞑目待毙,半晌不正静,暗地奇怪,不由启目一看,见老怪怔在当场,也不知他革用意。 老怪冷然道:“他们两人既然指使你窥探老夫住处,先讨吃尽苦后,待他们来向老夫要人便了!” 语罢,把龙文朝肋下便失,往谷在峭壁之上直飞,壁旁松,顶如华尽,松针地内,染水为巢,坐卧之处,全用上腺织,又平又软,且甚宽敞。老人把龙女朝腾上一丢,目光往四一掠,立觉色变,哺哺自语道: “奇怪!金幢宝剑,撰取后返身丢在巢里,为何突然不死难道有人敢乘我不在,偷去不成!” 这人喜怒无常,而且生性多疑,只于自己有害之事,可以。上翻脸。他略事沉思,突朝龙文色作狞笑道:“老朽主张人不犯我,我不惹人,别人也无这种胆大,敢来太岁头上动土,震宇一内,既有烧钱僧其人,而且他的弟子,又落在我一愚之手内,我也要他做师尊的,当场出丑!”咯咯落笑之声,只震得山谷轰鸣旋屈指几弹,自农龙女身上衣扣,竟不解自开。 一愚老怪,原有三分变态,只一怒发,出人意料的事,他者可做得出来。双臂微抖之间,那麻农长袍,一甩即落,里面感穿,却是一袭白衣长裤,再说,那情形可糟。龙女芳心大急,住打算步云英后尘,嚼舌自尽,以保待玉契冰清。她想到亲恩师德,还有那“才华盖代,秀逸超人”的玉郎,脑海里也泛起了无儿、琼娘、玉女王英的影子,这些人、虽在处前,她都未曾忘却。 秀睁一闭,樱唇微张,正在问不容发之际。喜闻有人怪叫道:“阿弥陀佛,尘世上居然有这等蠢材,念头却动到我那娃儿的小媳妇上,我狗肉和尚哪能不管?”龙女一听这声音,真如久旱遇上了甘霖,自己衣孺。扣带员解,肉体未露,忙娇唤一声:“师傅!快救弟子!” 那松树随声往下一沉,如恶浪推舟,摇晃不定,笑声从四方八面,分别传来,还夹着那奇声怪语,道:“谁叫你生得这么美?连老怪也爱上你啦!十几岁的大姑娘,随处打炖;被人劫持,连我那老伴身旁,几件要命之物,也被人家取去,我不来,看你怎么交待?”一边数说,阵阵狂风,激压而至。 一愚老怪,颜色逆变,来不及穿上衣服,双臂一抖,穿枝而出。可是他快,人家比他更疾,好似预优枝头般,大巢之内,突冲出一颗光头,朝龙女作了一个鬼脸。情霞喜孜孜的正待呼唤。那光头轻轻地嘘了一声,低语道:“师父作贼,把人赚出,你这一叫,岂不是存心拆我的台?”来人正是以滑稽玩世的镜钱增,他溜入大巢之后,先不解救龙女,却拾起地上长衣,探手往袋里一摸,拿出一只碧色晶莹的玉匝,却放在自己囊内,眯眼吐舌,形状可笑之极。龙女所失之物,金幢宝剑,一件不少,都插在他的背上。这妮子,见他不理睬自己,正待埋怨,而树上更传来一愚老怪的怒骂,不由大慌。 饶钹僧一笑道:“你还不起身,整理衣裙,是否愿作老怪的小媳妇?” 龙文气造:“没来由,这话说来,可对得住徒弟?”他不理这性命之物,此刻却已在我手中,想还,只有服输认罪,此后着意做人,否则,下次退着我和尚,还有你的乐子!” 龙女心中不由暗笑道:“这真是恶人须遇恶人磨,因为一愚子喜怒无常,功臻绝顶,举手投足,罡气逼人,但一遇到恩师,表面滑稽出奇,暗中计谋,却是步步紧逼,他放以自己为诱饵,迫使老怪就范,虽近恶德,然不这样,想硬凭武功,把他制服自然太慢!”思念间,神鹰已在白云之中,只觉寒风拂面,河汉飞星;陆水分明,极目无际。 那饶钹僧,也坐在左边的鹰背上,还抛来一只玉匣,咧嘴笑道:“这次真险,微有不慎,真个作了周瑜……” 龙女已是娇羞满颊,吵着不依道:“下次恩师再事差遣,死亦不从命!” 神僧笑骂道:“你以为这是为了我么,我狗肉和尚,一事不关已,终日为人忙,到处广结仇家,事情办妥,还受你们的气,未免不值。”旋又打了一个呵欠,自言自语道:“肚里酒虫,又吵着要喝了,还是趁早下去吧!” 龙女一听,不由心中大急,忙娇唤道:“恩师,你中途撒手溜走,留下徒儿不顾,难道叫我骑着苍鹰,邀游碧落不成。” 这位滑稽玩世的神僧,哈哈怪笑道:“年轻貌美的女儿家,人见人爱,鬼见鬼喜,在地上,再碰着一愚那种人,我如不在你身旁,岂不让他白占便宜。日后遇上我那徒儿,叫我如何向他交待?天上除非日月星辰之外,可没有人动你脑筋,岂不惬意?” 他可不管人家死活,举手弹足,竟从鹰背上翻滚而下。龙女又好气,又好笑。犹豫之间。地下突传来一阵怪声,细若蝇鸠,但字字清晰道:“到了米仓,可立即下降,铁翅神鹰,可放返昆仑,如无所遇,可撮口长啸!说不定又可遇上你那知心好友。米仓事完,可即奔赴大雪山境,冰岩之后,有一洞府,为我兄弟三人暂时休息之地,我可代接你师门般若内罡,否则,你这点功,还差得远呢!”龙女感激恩师浩荡。 天边,刚出现鱼肚白,即到了米仓上空,一拍鹰背,即饮而落。这两只大鹰,对龙女亲呢异常,偏着两颗毛头,觑定人,呷然一叫,那意思,似在听候吩咐。这又逗发了龙女稚性不由娇笑道:“连日来,东奔西驰,你们已经出了不少的力,也无什酬劳,身旁尚留有恩师所赠丹丸两颗,可增内力之用,位两粒,以申谢意如何?” 她果从革囊里取出玉瓶,倒了四粒丹药,让身旁大鹰,各两颗,旋嘱立返昆仑。神鹰叫了一声,立即凌霄飞去。她可不玉女云英,潜身何处?漫无目的地寻了一会儿,查无所获,只道着神谱的吩咐,清啸一声,果然引出桑姥,乃至彼此会面。 前因絮果,经她一说,玉文云英,手搂着这位娇憨妹妹,有感泣的份儿。桑姥也携着龙女的手,泪光闪闪,感叹地送“云儿生性,酷肖乃母,稚年因随伴老身,也学会了一种高傲性格,不料遇上姑娘这一伙,惺惺相借,顿成密友。姑娘意质;心,为着云儿,犯难不计,只可惜本门五老,悻逆不情,否则使你们这几位少年男女,相互往来,朝夕聚首,宁非快事?” 继命神脉果有意想不到之功效,为时三日,玉女脸上浮肿逐渐消退,玉颊也变得白中带红。龙文不时察看她的舌头,缝过之处,业已生肌着肉,不过肿未全消。 舌头色本青紫,也逐渐回复了淡红,卧病月余,不能说话可把云英闷慌,这一逐渐痊愈,几番朱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必欲吐而后快,但均为桑姥所阻。 三七之期已过,阴山玉女,舌已复元,不但丝毫不着痕迹,而且娇躯已添三分清瘦,云鬓雾鬓,脸赛芙蓉,似比以前是更清丽了许多双方一比,龙女绰约多姿,体态轻盈,端庄婉丽中带着三分娇憨,而明山玉女,则多愁善媚,回眸顾盼,笑可倾城。桑姥不由被二女美色,看得暗中ml绝,迷悯间,忽闻龙女笑道:“我初退桑姥老前辈,即得她爱怜,自以为此生重晤,机遇无多,谁知竞于此间,又得晤慈前面,真是生平幸事。” 桑姥不觉笑道:“霞姑娘,意心惠质,比云儿只有更好,臂上金袁,原是教主心爱之物,袁素涵那厮,平目失去,回山之后,已受青罚。环术为魔家秘传,老身曾精研此技,南海乍遇,实爱姑娘这等美质,一时情不自禁,故藉着与姑娘动手,将整套环法,循遇相授。 但令师饶钱增,世之高人,六合神功,震率无匹,这等魔家异道,恐不能登大雅之掌,不过姑娘耍学,不妨在此微作休息,连那太阴勾魂七曲,老身也愿悉传授。” 云英笑道:“霞妹妹曾习大般若掌,烧技僧前辈,更知佛家摩提妙谛,太阴勾魂七曲,焉能伤她!” 扶桑姥把自己孙女看了一眼,笑骂道:“你这妮子,从我长大,把自己所习所能的妙用,却一味着轻。七情六欲,虽圣贤之明,亦不能拼之净尽,老身参人性之秘,探药理之奇,窃毕生精力,穷量尤秘学,谱太阴七曲,复于天山绝顶,无意之间,巧得元玉琵琶,自成绝响,这岂是大般若掌及摩提妙谛破得么?” 云英伏在桑姥的怀中,笑着不依道:“你这一数说,使孙女儿深觉汗颜,好在霞妹妹是自己人,如遇别位,必以为我。o怀嫉妒,不让你把秘技教人,那一来,岂不冤枉了?” 桑姥抚着她的满头秀发,笑了一笑,道:“勾魂七曲,已非不传之秘了,我连那向不示人的抄本,也已经给了元兑了!” 这话,又逼起了云英的伤心,她知道元儿生性刚烈,重义多情,必然怀念自己,甚至因此而发生事故,念头一动,热泪盈眶。龙女已知个中原委,当着她祖母的面,因是长辈,许多话,不能出口,只好挽着云儿,借故走开,桑姥一笑,也不再谈。 洞颇深,走到里面,择石而坐,花女可劝了大半天,并愿竭一己所能,王成其事,云儿始强额为欢。洞中滞留近月,两女回。就扶桑姥,学习她精研秘技,不过龙女深知自己所学太杂,不敢.再事贪多,除就那狠秘险泥招数,加以留意外,其他技艺,微世即止。因为她深知未来大敌,自然首推阴山,这一派,如不将其摧毁,实为武林的一大祸乱的发源地。 因为中原武林各派,龙蛇混杂,良萎不齐,而那些乐做不驯2士,实怀异心。但因为自己实力有限,无人撑腰,不敢公然大恶。阴山派力量纯厚,功冠武林中各大门派,邪门异教,有恃无恐,恣意横行,在彼心目中,侠义之士,如不仗剑干涉,为恶目的必可达成,不幸而败,亦可向阴山投靠。这一来,异派为恶,越来越多,个别削减,不但不胜其烦,而且力所不逮,正义之士,如能稳胜阻山派,群小目必摄服。 扶桑姥神目如电,略为窥察,龙文心意,似已全知。一己反能,竟丝毫不隐,四讲手划,指点至详。龙女在这一月中,可获益不少。 这一天,日丽风和,想到恩师谕示,实不能在此久待,遂民过桑姥和云妹,珍重订期而去。从米仓西向飞行,必须经过陇蜀交界之地摩天巅,峰逾千村,高拔入云,陡峻无匹。 就在白友江对岸,还未渡河,隔岸远瞩,即觉触目惊心。花女仍然是白衣索裙,不过因为自己生像太美,而且了然一身,恐惊世俗,故将头上包巾,连脸也蒙住,略现口鼻,饶是这样,因为她身材啊娜,举止漫步之间,如风摇嫩柳,袅袅婷婷,所经之处,吸引不少的行人注目。傍晚,渡过白龙汉后,颇觉腹肌。就在白水街觅店投宿。别看镇小,但人烟稠密,房舍店客比比皆是。蜀陇交界之地,地形民贫,有镇如此,尚不多见。 西北横街之上,有镇与客寓。龙女缓步入店,店伙只觉白光微闪,眼睛一花,见是一位妙龄少女,单身投宿,背上所负,除一柄银剑外,还有一具青缎锦囊。蜀中人物;帮派极多,五花八门,寓中辩计,虽非练家,但精通江湖规律,知道“僧道尼丐,以及妇孺之辈” 敢于独往独来,必有过人之技,遂不敢怠慢,忙含笑招呼,动问是否投宿? 龙女笑道:“只要你房间干净,饮食精美,我倒不计小费,歇宿一宵,明晨一早就走!”店伙诺诺连声。龙女看过房间后,因为满面风尘,不免略事舆洗。耳闻笑语自外传来,店伙作辞道:“陈老嫖头,数年来,从末照顾小店,今日光临,足使小店生色不少。” 来的人,语音宏亮,年纪似已不小,只闻他哈哈笑道:“几陇一带,绝少行镖,因为经纪买卖,多属药材,而且又不是那种人参鹿茸麝香等贵重之物,劫货的人,不是名贵珍品,谁愿下手?铁旗镖局,来往之地,多在汀鄂一带,远及燕洋。而且岁月催人,老夫年迈,不是大批红货,绝少亲自出马!”因为发语苍劲异常,使人一听,即知为武林高手。 房间原在东厢,窗对庭院,略一窥视,见店伙领着四人。前面是位年事极高,精神烁舒,背负单刃的老者,和他并肩的,却是一位乳白增袍,不怒而威的和尚。身后,另跟着两位僧人,一例的灰布增农,左边一位,身背七巧刃,精神抖擞,右边一个,手携元阳杖,机智绝伦。龙女一见那背七巧刃的和尚,似乎面善,细想之后,才忆及身在湖北鹤峰,初会群儿之际,敌人中内有峨嵋二僧,这一位,正是那觉净和尚。鳞儿携众,赴峨嵋百日之约,胜负不知!龙女正在关心夫婿,一见峨嵋派的人,自然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一点消息。 隔壁,就是一俗三僧所居,店伙将人安顿,递过茶水后,那老者又复谈论起来。但这一次,语音额低,似乎大有顾忌。 龙女耐心细听,只闻那老者问道:“这一次,真是本门不幸,败不足说,还闹窝里翻、…” 话未落,接着有人哼了一声,冷然答道:“这事情,纯由祖师遗命所起,阴人入寺,忱遇过胜,而且还将那绝世秘技,任意传授,本太危险,不是本掌门觉察不来,只为碍于遗命所限,无法擅加阻止罢了!” 龙女一听,更直摸不着头脑,暗道:“细听所言,似乎娥眉内部,已经闹翻,而且这人还是女性,真不可解!”接着,又美川秀上了嘴:“这一次,巧斗风火拉,她在内圈,如果发挥了她那至宝照人的功效,将人双目迷住,二师兄用七宝弓漠云矢乘隙伤人,来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取胜。谁知她却见上了昆仑派那始季的后生!”这语音是觉净和尚所发,而且还带着悻悻不平之调; 龙女芳心一惊,却不知谁又爱上了自己夫婿,男人太美,又何尝不是绝大麻烦?耳闻店伙人了隔房,动问须何酒菜?那老者答道:“这三位大师,原是峨嵋掌门,和觉净觉性两位监院,他们都得吃素,你可代邱掌柜,拣那最精制的素肴美酒,制备一桌,老夫自有重赏!” 店伙却笑道:“老缥头,果如邱掌柜所料,肴席已备,酒还在热,只是小的不大放心,先为动问,如老银头不另须备荤,就须堂中用膳如何!” 那苍老和僧人,走了一会,龙女为打听消息,也着店伙堂上备酒。 出得房来,隐约听到老者和僧人,又在那儿高谈阔论,言译中,似谈及:“昆仑派,那姓季后生,已公产了祖师的灭魔掌力;这种玄门异技,当者绝难幸免,不论神山三老,功力再高,也无法挽救,从此江湖后进,对这一严重威胁,已经解除。”发话的人,又是觉净。 那老者,却是笑声大作,声震堂屋,欢呼不已,苦只苦了龙女,言辞入耳,有如弩攒心,热泪长流,疑立一会,为免人发觉,只好饮泣吞声,步入前厅,仍想从对方口里,确辩事情真伪。龙女一出堂,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些目光中,尤其是峨嵋派那僧俗四人,四对眼睛,如飞失利箭般,齐向龙文扫去。她头上包巾,虽将脸庞儿也遮了起来,但仍掩不住她的秀丽。蓦闻三增一俗,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那月白憎袍,不怒而威,看情形,却是峨嵋掌教僧人,更注意到龙女身上的兵刃,一看,她背上负着的,却是一具淡绿蚊鞘,柄上银光闪烁的宝剑,还有一具青缎锦囊,似乎顿起无限困扰。那老者坐在这位掌教僧人的下首,正在扶触沉吟,欲待出语,峨嵋掌教,立拿话阻止道:“日来,仆仆风尘,颇觉劳顿,餐后,微作休息,明晨一早,就得赶路,也许还要早些!” 觉性增匆匆用毕立向掌门合什一礼,随即返房,其余三人,自龙文一出,都提高了警觉,不作一语。龙女也无心酒饮,怀略沾唇,遂推座而起,缓步入室。 进房,桌上银灯,清光四澈。细看之下,似有青朦朦一阵薄雾,若显若隐,龙文虽然心细如发,毕竟江湖经验不多,而且一心只在关注玉郎,疏于警觉。呼吸之间,突觉寒从脚起,人也机伶伶的打了几个寒酸,不由暗道:“怎么啦?小事奔波,略受劳顿,难道立感风寒?”于是吹熄了灯,跌坐床上,宁神静虑,想以师门内功,恢复疲劳。运功不久,果有奇效。时约三更,隔壁僧俗,似均从床上跃起。觉性压低嗓门,悄声道:“计算时间,萧使君应已到达,我们赴摩天岭探访如何?” 老者立即答道:“这妮子难道就此放手,任她走掉不成!” 只闻有人冷哼一声徐道:“事情已有安排,前面争完,人也差不多了!” 发话的人,又是觉性,只因言词闪烁,可摸不清个中内容,信震不由大急,暗道:“这伙恶徒,至为可恨,倒得小心提防,只是,隐身摩天岭的人,不知是何人物?看情形,峨嵋派似已倾巢而出,待他们一走,不免随后盯梢,看情形再说罢!” 几点轻微响动,如秋叶堕地般,四条人影,一跃而出,纵上民房,疾如鹰隼,朝西北奔去。龙女也留下白银一锭,扬手间,窗户豁然自开,夜凉多露,寒气袭人,一式“金驾织柳”人即穿富而出,纵上民房,眼见一俗三僧,已离自己颇远。 霞地功力虽不及群儿,但天赋极高,所学极博,轻功提纵术,已得真人秘授,而且还学会了餐客独门异技,灵猴幻影之术,这一施展,如疾矢飞督。耳边只闻呼呼风声,迅速无比。不须臾,已达魔天岭麓。前面的三增一俗,立即往左右展开,山形大险,峭石如笋,古木撑云,悬岩凸出,势若倾坦,山风吹来,锐啸刺耳,使人心悸之极。 那老者一声清啸,平地一纵,身如一只大鹤,拔高十丈以上,余势未尽,双臂微抖,以“青云得路”之势,往上直升。 左边觉性增低喝一声:“好!”身形挫落间,倏的往上一弹,略一卷袖,松风之涛,立有一股上扬之力,将身子往上直送。那党明和觉净,却用凌虚绝技,抉举襟风,朝山岭疾驰。 龙公见敌人都具有绝顶身手,不觉暗道:“峨嵋实力,果然不凡,看来磷哥身受重伤,想非虚语!”立施展“龙形一式”,娇躯伸出,矫若游龙,但恐敌人发觉,不敢太快,不时借着岩石树影,将身子掩蔽,人更左穿右插,直奔而上。 前行老者,业已与人答上了话,而且来人辈份颇高,老者笑呼一声:“萧老前辈,可有所见?” 只闻来人恨了一声道:“她已逃入此间,自无疑问,不过因为此岭地势太险,潜伏岩穴之内,一时无法察出罢了。” 觉明僧道:“我们从平武青川一带,一路拦截,眼见她从附近上山,纵火高处,望北奔驰,因为你从北面绕道而来,计算时间,正好此处会合,不过她右手肩骨,已被祖师用掌力震折,背上也挨了一掌,心脉已伤,又复日夜奔驰,功力再高,全身真力也已耗尽。魔天岭以此处地形最险,也最复杂,她以为循入此地,计出万全,却不料,欺师叛祖的人,罪深孽重,再工心计,也难逃一死!”他这话,似乎带点威胁,但因为一门之尊,极工心计,似有所见而发也不一定。 龙女这才知道,峨嵋派确有袒护磷儿的人,而且是一女子,目前人已受伤,逃到此地,门中已派出大批高手,实施围捕。这一来,已激发了一片侠义心肠,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何等人物?星月之下,那姓萧的人,似一落魄文生,停身山腰绝岩之上,背着一只手,却拿目光往四周不断察看。 那老者和峨嵋掌教,却踩着石壁上一片山膝,虽然石壁如削,腾而不粗,但人却如岳峙渊亭,一动不动,而两只锐目,也在不住打量! 忽闻觉性低唤一声:“掌门师兄!”语音似觉紧急异常。 峨嵋掌教觉明增,如劲弦飞矢,猛往西边直扑。那老者和蓝衣秀士,均不示弱,抖臂之间,“飞燕授林”因为他们也急于知道,到底呼者发现了一些什么情况? 耳闻觉明“喷”了一声。老者也接上了口:“这不是她的手帕么?一盏灯,已是她的特殊标帜,巾角上,还系着一个方字,据老者看,人离此处,一定不远!” 觉明似乎怪他口敞,淡然自语道:“好在她人已受伤,否则,我们这一嚷,无殊给她报信!” 一阵沉默,显示出气氛不甚调和,原来这千人中,除觉明觉净觉性三僧外,那老者,正是峨嵋一辈的外家弟子,铁旗嫖局,总镖头陈彪,那落魄英衣秀士,正是对宝琉女苦追不舍,风火椿上,被琼娘用天狼钉打断右手三指的萧使君。这五人,仆仆风尘坐,却是为了追缉一位女子。,攀闻萧使君脱口大叫道:“方宝琉,你还隐身什么?”此人似怀绝大怨愤,扬手便是三只柳叶刀,朝着西边一块扇形麻石,刀’走弧形,三面包抄,银光闪烁,嘶啸刺耳,往麻石之后落了过去。当然,一道强烈白中带紫的光华,从石后冲起,那强光,照人双目,直使人眼不能睁。。,僧俗四人,忙各用饱袖将脸遮住,迫不及待的朝左右散开,而且那觉净增,却从山上抄来,意欲从宝琉女的身后,实施突袭。石上人影一晃,却现出一位白衣素裙,右手提灯,左臂下垂的女子,龙女一见,几乎惊叫失声。原来那女子除携带的兵刃,与自己不同外,其余几和自己是一对死孪生姊妹,不由道:“这可糟啦!我那位多情多义的季师兄,见了她,心灵上说不定又起变化,否则,人家为什么会叛师背友,大闹窝里翻。心念才动,峨嵋派的人,每人用黑巾将眼遮住,分从五个方位,猛朝石上那白衣少女扑来。 少女似是不惧,亭亭玉立,神态安闲,臂挽灯光,右掌当胸,朝着觉明和尚,淡淡一笑道:“望掌门人寄语师叔,方宝琉不忍亲见峨嵋覆亡,更用不着为着要死的人,劳师动众。 而今我左臂已折,虽然身有灵药,业经包扎,但内腑伤重,不出百日,自知必死。可是身在死前,绝不甘随意受辱,更不愿有外人插手本门的事!……” 嘿然一声长笑,万山争鸣,萧使君朝指宝琉女,冷然答道:“萧某与法华大师,系忘年至反,时历数代,好合无间,峨嵋有事,义不容辞,此次风火椿上,受伤被辱,维护外来的人,你要负全责。”语罢,将手一伸,右手五指,除无名指已断去两节外,中小两指已齐指甲削去,创痕宛然。萧使君原以铁萧驰誉武林,但伏龙寺一战,铁箭已被琼娘用“天狼钉” 打断,参加围捕,因无趁手兵器,故借了峨嵋掌门至宝弯虹剑使用,语声一过,弯虹出鞘,星月之下,一抹红光,宛如旭日临空,闪烁不定。 峨嵋三增一俗,也各出兵刃,缓缓临近,只看得龙文私心忐忑不安,暗道:“这免不了一场恶战,倒看此女怎样对付?” 宝琉女仍然凝立不动,面朝萧使君,现出一种卑夷之色,淡然答道:“当着掌门在此,骨红喉头,不能不吐。我且问你,你来往峨嵋,凡事插手,自以为纯以私人友义,协助本门,可是你心目中,却是别有企图,我承祖师途命,习灭魔宝录,而且功增驻颜。这一来,引发你觊觎之心,以朋友二字,路机而进,目的无非欲获师叔一语,使人与秘技,两者得兼。这一心意,旁观者清,久已为我所识破,我本想使你知难而退,故隐忍不发。风火椿上,更无害人之心,魔家异宝天报钉,威力之奇,已成绝响,除了师叔的紫金体外,要破,确实太难,何况事出仓碎,谁也无法逆料,你自己功力不济,应变无方,临阵受伤,却想把责任推在人家头上,除非三岁孩子,谁都有眼,以此见责,想我无从接受!” 觉明冷然一笑,接口道:“然则,祖师飞钵时,那宝琉灯下,故意射地双目,风火格上,更曾明告敌人!我这点武功,能算得上什么?只是本门长者一出,你即将粉身碎骨了! 这些,难道不是吃里扒外,欺师叛祖!”他双目有如利剪,剪剪部刺上了她的心窝。 宝琉女的娇躯.微微抖颤,仰望夜空,不由自主的掉下几颗眼泪来。花女却暗叫一声: “惭愧,这些举动,她无异是我的缩影”又发出一种奇异念头。“如果麟哥哥占有了她,我和她,不知他最爱哪一个?”想到此处,立觉耳热心跳,全身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党明增又丰卜上几句:“虽然祖师已经处罚了你,为绝除体的邪念,更流萧老前辈之准,为双方缔结宿缘,这已是乘佛门慈悲之旨,将你轻轻放过。不料你毫无忌惮,居然敢顶撞长上,才得了你今日后果,趁早回心向善,犹可早脱迷津,否则,本掌门自当按照祖师既定门规,执行罚则……” 宝琉女叹息一声道:“我既为峨嵋十一代弟子……” 她才开口,陈彪立即纠立,道:“本门长辈,已当开派祖师之面,将你逐出峨嵋,十一代长辈中,此后已无休的名字。” 党明也沉声四道:“我们话已讲尽,你还不将灯光缴出,难道是要我们亲自动手么?” 萧使君将弯虹剑对空一挥,立从剑尖上发出一阵嘶萧之声,红光打闪,耀眼生寒,不但枝头统统叶落,宝琉女身上罗衣,也裂开了两三寸。她身受奇伤,功力大减,只好将臂上灯光蚊罩一辙,身子朝上一耸,技空五六丈。觉净却从上面偷袭,“飞燕捕蛾”,七巧刀卷起千丝寒光,光同疋练,没空绕来。 宝琉女一声怒叱,那声音略带嘶哑。翻身一掠,朝东边疾退,白罗裙上,又被刀光划破了一个大口。几招得势,更触发了党明和陈彪还有萧使君的满腹杀机。一来由爱转恨,翻脸成仇,萧使君满腹妒念,一发而不可收。他右手三指虽开,但残而不废,而且功力不减,碧虹映月,鲜艳绝伦。刀光一卷,招化“翠叶吹凉”,人更加如浮光掠影,不避强光,刷刷连声,迎招迭式,竟从空中狠狠劈来。 --------- kobbo ocr 第 九 章 暖玉偎香 宝琉女已跃落枝头,眉宇间现出满怀康怨之色,几番挥掌欲出,但又临场缩手。陈彪、觉明和那觉性增,绝不容此女缓开手脚,青钢两剑和元阳宝杖,分从三面疾攻。宝琉女仗着琉璃宝灯,发出一种强烈光芒,闪烁之间,使人有目难启,两僧一俗,难将青布巾把眼扎住,但还禁受不住。 摹地,这位人间仙子,借着脚下树枝一弹之力,一式“黄花招雨”,腾空劈出一掌。觉性的元阳枚,正用“毒出洞”,疾点下腹。这一招,非常毒辣下流,但也遇上了灭魔神掌。 双方势子都猛,风杖激撞,呼然作啸,元阳杖立感一股无形的劲道,猛击权头。觉性立感手臂一麻,征神之间,陈彪觉明,立猛扑枪击,实施抢救。 宝琉女内伤奇重,这一腾挪扑打,立感心头一阵奇疼,夏气涣散,身子下落之际,已难支持,脚点岩头,如坠重物,心头热血,突感一翻,立时,耳鸣眼花,喉头作痒,张口微咳,鲜血竟从口鼻之间冒了出来,人也随之坐落。这位人间仙子,已濒临绝境。 萧使君仰天一阵狂关,似激动,但也忘形,道:“方宝琉,论年龄你已是中年妇女了,仗着掌门驻颜之术,居然热恋少年,欺师叛祖,而今伤发,人已垂死,黄衣老前辈,已授命掌门,全权处置,不另请示!” 觉明立即冷然发话道:“先把她的右手废了!”一道虹光直挥而来,正对着宝琉女的右臂,眼看这人间丽质,就得遭受肢解。说时迟。那时快!红光之内,突从斜刺里飞一只金环,径可盈尺,光华刺眼,环线迎风,呼呼作啸。萧使君可也识货,惊叫一声:“这是阴山派百步飞环之术!诸位留意!” 环走弧形,金光荡漾间,宛如一只金碟,没空族舞,令人惊心骇目。陈彪党明和净性两增,对这种特殊异技,虽有耳闻,却是初见,四人同时往后倒纵,觉净靠北,因山势陡峭,匆忙里,一纵之下,背部撞着岩石几乎碰昏,丰功力精纯,反手攀着一枝甚膝,旋用壁虎功,把身子点附石上,未及坠落。紫环一出,替宝琉女带来一丝生机,东南方向岩脚下,突飞出一条白影,在同时,兰香馥馥沁人心脾,习习微风,叶摇露坠。 就在众人错愕之间。宝琉女的身畔,却多了一位蟀摔袅袅的白衣少女,一身打扮,和定流女极为相似,但身上佩带的却是银到革囊,还有一个青缎锦袋。宝琉女正在死亡边缘,突来援手,一见来人这等打扮,似是瞬儿惠元口中念念不忘的人物,自己本爱蓝装,只因他们说是彼此相貌太像,于是也穿着白色,心想:“既然像,干脆就像得难分彼此,别被人家比了下来!” 只可惜,这位援手,俊脸儿被青巾所掩,除眼鼻口露出之外,她只可看到她的身材。方宝琉什么都忘了,白衣上既染有血迹,而且气血都犹在上翻,苦痛已极,可是她陷入沉思,渴望她眼前少女,正是她自己朝夕盼望的人。 陈彪已发活:“你我旅店相遇,原来你还跟踪我们,真是大胆!” 那少女,可不理会这些,一掠身,巧妙地将金环接过,又复婷婷袅袅地护着宝琉女,面朝她嫣然一笑,手拈青巾,往上一揭。 不啻庐山雾杏,立现真容,不但宝琉女惊呼地“哦”了一声,连周围三僧两俗,也大为错愕。这可太象了。同是明眸皓齿,云鬓,验似朝霞映日,唇如碧玉徐丹,细腰楚楚,喘息微微,胸前双峰微耸,涉人通思,玉约微露,更动人情,真是许飞环,飞临月下,赵飞燕,又重到人间。宝琉女首先出语招呼,那声音却是亲切柔和,还带着三分的焦急:“女侠可是昆仑掌教,紫阳真人的爱女么?……” 白衣微露皓齿,接口答道:“小妹司马情霞,奉师兄季嘉麟之命,特来迎接姊!” “他……不是受了伤么,而且伤的很重,如何接我?”宝硫女语音抖颤,似乎激动异常。那星眸里更是泪光闪闪,她可顾不了内腑伤势,人从地上立了起来,手挽龙女,从头至脚,看了又看,似乎已经忘记周遭围捕的人。 情霞唤了一声“姊姊!”但已心存戒备,臂上紫环,犹在左手。 觉明拿双目朝两人一扫,又向同来诸人示意,似指示,“不管死活,总不能让两人逃掉!”又朝龙公冷笑道:“你是否就是司马于阳之女?” 龙女见他口气托大,也冷然答道:“我的来历出身,你大可不必过问,增门弟子,存心为恶,永堕阿鼻犁锄,眼前是恶是善,就看你能否临场缩手?” 觉明傲然一笑,道:“丫头,涉世不深,死到临头,犹逞口舌之利么?” 萧使君接口笑道:“掌门人,待老夫前来拿她,聊充座下文侍!”他猛吸丹口一口气,平胸扫出一掌,这非俗非道的峨嵋走狗,辈份高,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修罗掌自成一绝,掌一出手立冲起一阵寒风,而且四周左右,激成无数疾流。移时,抖动叶落,扬砂走石,风威啸厉,宛如鬼哭神号,令人毛发直竖。 龙文暗里吃惊,突觉寒风刺骨,心头泛恶,张口欲说,知事情来得奇怪,忙忍了又忍,微一退步,右掌往后一圈,朝着使君打来的寒风罡力,劈空一掌。这是昆仑派以年高德劲,功;力厚,名望最着的却尘子嫡传心法“混无神罡!” 功名混元,柔次于刚,出手便是一阵爆发之声,宛如山崩;啸,地动天摇,迎着打来的修罗阴风以压倒之势击去。 萧使君被这少女一击之力,已震得五脏翻飞,胸头如受:压,忙勉强忍住,但龙女也震得哇的吐了一口清水,围绕的;人,可也禁不住他的掌力,只好朝后退开。霞儿略为得势,忙。囊里取出那继命神脉,拔玉暂挑了一点,噙在口内。 灵药甚苦,虽然状似脉质,可是人口便清,而且清凉香味可以去渴止烦,本想再吐,药到口后,立使霍止。那萧使君极明,一见到这只玉匣,两人眼里。陡现着无比的贪婪之色。 首先由觉明朝使君发话,道:“这大约就是长者所说的药物了?”子很象,但一愚从不肯把此物授人,不知如何到了人家手里?” 萧使君无法解释,但夺宝之念,比谁都强。抢着弯虹,又龙女缓缓走近。 匆忙中,龙女挑了一点继命神脉,她与宝琉女,同时,知眼前必有剧战。拔取俪龙剑,和宝琉女并在一处。 萧使君和峨嵋三增一俗,也全都投取兵器,觉明俗低喝声:“攻!不论死活!”三剑一刀单枚,几乎同时抡攻。繁见下,红青白紫,宛如五彩流露,着着不离两女要害。 龙女挥舞俪龙剑,用师门伏魔剑与人对敌,出手便是“帐普照”。剑宛千朵银花,白光一卷,剑幕千重,竟把自己和宝硫女的身子,紧紧裹定,也是龙女心细如发,一上手,便不求攻敌,先求自保。剑光迸射间,立将五般兵器荡开。 陈彪臂力最大,带剑还捐,两度攻来,青铜剑顺着骊龙剑身,朝下一压,自以为这种破招之术,龙女想不脱手丢剑,也得把虎口震开。 摹闻龙女清叱一声:“来得好!”右手长剑往上一挑,左环由下而上,划了一式经天大弧;在同一时间,左右手的兵刃不同,招式各别,而且如闪电惊雷,使人莫测高深。剑挑来刻,环砸剑身,陈彪若不富于经验,不是长剑被人削断,就得把手臂震伤。宝流女服过继命神脉,喉间的血腥味,被那清凉芬芳之气,一扫九余,但心头气血,尚水平复,可不敢随心发掌。但为助这丽绝人表,生象相同的妹子,一齐脱困。她转动手上的灯光,不但半空里星光闪烁,而且清光如皎日临空,把人眼睛照住。五人为着对付龙女,脸上青布巾,可不敢再用,否则全凭听风术,自己一乱,须败无疑,这一来,对宝琉女的灯光,可视为畏途了。 双方剧战,可有两个整时以上,虽然未分胜负,但龙女御敌护人,一心二用,威力不过发挥十之四五,而峨嵋请人,志在必得,刀光剑影,连环逼来,龙女自己的真力,几乎耗尽。方宝流眼看大势不好,一边挥舞灯光,另一面却怂恿龙文快逃。 可把龙女听得声泪俱落,磨天岭高拔人云,地形奇险,由于宝流女灯光飞动,龙女更看得清楚,不由暗忖:“携着伤者上逃,大约不难脱困!”心随念动,剑气如虹,将觉性觉净,两人逼退数文后,龙文立挽着宝琉女,塌腰上跃。 峨嵋高手大吃一惊,遂御后直上,三面包抄而来。龙文可无法后顾,待上跃之势一尽,立足点岩头或树枝,专拣那最陡最险之处奔去。前面便是磨灭岭雁荡崖,崖下雾模云迷,常人站在崖边。鉴于那险恶之势,腿都发软。龙女却挽着宝琉女,急难择路,猛朝崖上跃落。 正在此时,萧使君党明和陈彪,也跟踪而至,三人不约面同的凝神运气,劈空打出一掌。 龙女反身抵御不及,而且掌风来势太猛,只觉雷鸣风啸,地动天摇,不由惊叫一声,身于朝崖下便扑。这娘子真是兰心惠质,侠义天成,虽在危难之中,却不忘那身负奇伤的宝琉仙子。她挟着伤者细腰,如星陨丸泻,愈落愈快,狭谷之下,雾掩云封,深不可测。在平日,只需施增凌虚之术,再高也无问题,无如宝琉女伤在内腑,无法再凝运真力,空中稳势不住,眼看已陷入绝大危机。暮闻鹤映之声,从谷底传来。 龙文心中一动,伏首一看,却是一点白影,从雾里直冲而上。双方一落一升,奇迅无比,转眼即相隔很近。那白影极为神骏,器展近丈,银翅钢扑,振翼风生。龙女搂住宝琉女,往鹤背一落,鹤随人落之势,往下一沉,即把力造御去不少,不由欢呼道:“不知是谁家灵禽,具有这等功力?否则,想不跌风,也得重伤!”又见宝琉女闭着秀眸,似在运功,长长的睫毛,玫瑰色的粉验,还有两只梨涡,时隐时现,令人喜爱之极,忍不住低唤一声: “姊姊2”宝琉女脸上现出一阵笑容,那明如秋水的眸子,映着泪光,她似喜似悲,对龙女这份友情,只有感动和珍惜,但自知伤势太重,于是低唤一声:“霞妹妹,我不行了!你的这番一心血,恐怕只有白费了!” 龙女吃了一惊,见她眼界之间,又淌出血水来,知道这是适才狂奔,引发伤势所致,因为心跳加快,五脏受伤的人,最是危险,不由着急。那鹤已落在一块凸出平崖之上,底下仍然是雾模云迷。龙女搂着宝琉,下得鹤来,仙禽引颈长咬一声,歪着头,如龙女望了一眼。 又走到崖边,叫了一叫,人禽言语不通,龙女也未在意,乃至是几乎错过了好机会。 那鹤几番示意,不得要领,似感不耐,拍动长翅,往上一冲,逐出绝谷而去。此处,地形虽险,但无敌人,怀中的宝姊地落地之后,似乎昏睡过去!云雾大山一愚老怪的继命神脉,星天地间解毒疗伤的圣药,否则,绝不至一月惊动神山三老的饶钱前辈,云英的舌伤,也没法痊可。硫姊的臂伤内伤,尚未察看,不管怎样,把这种伤科圣药,如法敷涂服食,备无差错。 龙女从圪囊内,拿出衣服垫盖之物,先把伤者平卧,解开衣服一看、不由惊叫失声,扑籁籁的落下泪来。从宝琉女左肩至胸部都是一片紫青,肩肿骨已经断裂,背上却视出一块淡金手印。正是灭魔录中的奇特绝学大力阿难掌。宝琉业已被她惊醒,龙女正为她结合肩骨,挑着继命神脉,轻轻地擦敷着伤处,施用布把患处包扎,又拿玉管挑了一点,着宝琉再度服食。对方苦笑道:“到目前,我才了解,为什么我会得着他们喜爱,这不是为着色像,而是看到了我,他们就想到了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们脑海里印象至深,不论是你那末婚夫婿或盟弟,对你都有同样情形,因为真挚的友情,无论谁人都觉需要,然而这种友情,真是也太获得了。” 宝琉女又复涕泪治然,凄然说道:“本门长辈黄在古佛,系峨嵋九代弟子、论辈份,比法华长老,犹高一代。这位长辈。原来,巧斗风火椿,萧使君当场失利,本门一败涂地,致把帅叔也请了出来、嘉麟被师叔大力阿难掌震伤,不意他背后还有一位绝世高人…… 长辈是谁?是和尚或道士?” 武林中,可以说是屈指难数。师叔挨了一掌,虽未重伤,却也坐疗月余,只怨我过于大意,印不知萧使君手伤之后,还含着绝大阴谋,藉着疗伤,和师叔接近,终于说服了师叔,重启雾端。就在五天以前,天亮不久,掌门亲自传谕,着我面见师叔。他那坐关之处,却是伏龙寺后,深通峨嵋山腹,一闭不通风的石洞,除上嵌着一颗明珠外,地上就只摆着一具破旧薄团,师叔长年跌坐其上。一进洞,除萧使君随侍而外,连本门四僧,也都环立,当时,我知道事情绝不寻常,依礼参见后,只好垂首听候吩咐。四周鸦雀无声,那正是风雨之前,必有一阵沉静!” 讲到此处,宝琉女又落下泪来。龙公睁大眼睛,既觉惊奇,又怜恤这位姊姊遭遇不幸,柔声问道:“令师叔讲了一些什么?” 宝流女沉重地叹息一声,继道:“他第一句,就问我已有多大年龄?我只好照实相答。 从不见他作笑。这一次,居然大笑起来,石洞里,激起一股疾流,朝我胸前一冲,因为来势过猛,我只好向旁边掩避,除党虚以外,其他的人,都目露凶光,隐含敌意。师叔又问我: “既知年近半百,为何还爱上一位乳臭小孩?’此语一出,我脑际如受重击,只觉得轰然一啊,拟立良久,讪讪地答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爱上了谁?师叔又如何知道?’两道寒光,朝我脸上扫来,那是师叔一双锐目。在平常,他都空眉固眼,从不随意看人,今日可算反常,又是含有深意地一声冷笑,沉声喝问道:“昆仑弟子季嘉磷,项下原有玉佩一对,你既取得一个,为何又亲自还他?还有风火椿上,你既负责内围,就得保护外围,可是宝琉灯光,扫射之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连我也挨了一下,致使飞钵之时,一击不中,反几为强敌所乘。宝琉女,你胆子也太大了厂这无异于入我死罪,当时我只好尽量创白,最后师叔不耐,冷然道:“你能不能服从长辈之命?承不承认你是峨嵋弟子?’明知话中有话,我也不能不予点头。习,不寒不热,这一来,龙女童心大发,背着人,往里便奔。由于灯光太强,反射入目,使人眼花,干脆把蚊鞘皮罩套上,往前摸索,行了一段距离,龙女已发现这是一座石洞,而且洞深极长。宝琉女无功,而且招到这位娇弱妹子的劳碌,遂劝其就地将息。 龙文娇笑道:“洞中有风,必通山外,计算时间,已是卯辰之交,常闻:“山有古洞,必有奇人’,就算它是废洞一个,只要宽敞清净,聊供我们想息之地,岂不也好!” 宝琉仙子故作打趣道:“贤妹末嫁,什么事却都预有安排,凭这一点,就为愚姊所不及!” 龙女仅促道:“你也别想撇得一千二净,来日之事,无论什么,还不是都有你的份儿?” 宝流女默然不语,但心头积郁似乎舒畅很多。 再往前行,地为石质,却极平坦,而且夭光一线,由顶上射来,眼前景物,立看得极为清楚,但二女却都同时怔住。原来洞之深入,却是一间石室,宛经人工修整而成,四壁光滑如镜,一片清凉。石室正中却坐着一位清瘦老增,光头长眉覆眼,大耳垂肩,面上虽然满面皱纹,但无枯黄之色,掌大臂长,通于常状,一袭灰白僧饱,由于年深日久,业已破烂不堪,跳着一双足,盘膝跌坐,垫着一只破薄团,身前地上放着一柄长剑,紫鞘铜柄,古香古色。 龙女福至心灵,忙朝老增一拜道:“晚辈昆仑司马倩霞,皆义姊宝琉女,参见前辈,擅扰清修,耿耿为怀,还望恕罪!” 那清瘦和尚垂眉困目,状若不闻。既不开言,更不立起,这一来,龙女只好跪着,约莫经历一时,宝琉女在平日虽有三分高傲,因受龙女温柔诚笃所感,也跟着虞敬起来。 久跪不起,又因宝琉女全身,压在龙女背上,只觉气血上冒,眼花耳鸣。那和尚忽将双睁微启,低宣一声佛号,把两女看了一眼,徐道:“无心相遇,即是有缘,可是如此一来,也得亲闯一趟混水!”又朝宝琉女低声喝道:“你虽貌如少女,由於呼吸,即可辨出为驻之效,既有这种功力,如何会受这种奇伤?佛门大力阿难掌,中则无救,习此技者,惟有峨嵋秦伯场,他修为极高,你如何惹起他来了呢!” 宝琉女不好亲自启口,一切由龙文细说。听完经过,那和尚却是口念:“善哉!善哉!”旋又一脸庄严,朝着宝琉女点头叹息道:“你既能习灭魔绝学,已算得佛祖慈悲,一念疑情,终堕色戒,未免可惜!”语罢,又闭眼默参一阵,旋续道:“絮果商因,牵连至广,只需存心向善,必获我佛慈悲,遇难呈祥,江湖浩劫将起,你两人正可作不少功德,今日相遇,自非偶然,有物必有因,每人各就所需,互赐一件吧!”老和尚立从破衣内,取出一只五行包,内有紫金丸一粒,立着霞儿吞服。 龙女司马倩霞,却婉谢道:“老前辈,就把这颗丹丸,赐与宝姊姊吧,只要她身体早日复原,晚辈即觉惠同身受。” 那和尚却正色道:“一次一哺,莫非前缘,这是佛门大紫金丹,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颗来,食此可以驻颜却病,伐骨洗髓,威凤祥群,你为女中之王,如何可以推却?” 龙女沉吟道:“那么宝姊姊的病,如何得好?” “这倒不用担心,她既服一愚子的继命神脉,不出两个对时必可平复,何急之有?你可把她放了下来,跌坐调息吧!”龙女不敢违拗。 宝琉女席地而座,默运神功,试了一试,虽有压痛,但已减轻很多,知道药已见效,不由大喜。龙女也接过紫金丹九,当场吞服,闭目而坐。她原习过神尼大般若掌的初步功夫,那是玄门秘授,而且也是佛家神髓,只一垂目,立时杂念不生,物我两忘,如万里晴空,织尘不染,旭日初临,普照大地,这般庄严妙相,连老和尚也暗中赞赏不已。 辰时一过,龙女立觉腹中奇热,真透顶门,不但粉脸通红,全身各处,如浸热水之中,刺张难受,不由痛苦已极。 老和尚突把双眸一睁,指朝龙女心坎要大,轻轻点去。情霞陡党心坎上似乎透进一线凉风,和那热力相混,如深场止沸,釜底抽薪,热力暴减。老和尚以本身功力,助长自己一臂,不须臾,真气源源,自丹田上达,透重楼,儒脉,一身轻灵无比。 老和尚又复展颜微笑道:“佛门大紫金丹,为我佛成道时,采雪山秘药,炼制而成,服此一颗,寒热不侵,去病延年,功非不可。汝既内得独门传授,功已臻堂奥,只需跌坐调息,让药力尽量发挥后,必有大成肝’语罢,又朝宝琉女低声喝道:“你虽身受奇伤,但已服过继命神脉,伤势再险,已无妨碍。这把剑,为中原五剑之一,威力奇大,昔日,佛家降魔,多用此物,名字虽须老增置,你必自知。佛门劝人为善,普渡迷津,不是十恶不赦之徒,绝忌殊戳,有违此语,后必不祥,此处不可久留,伤愈速出!” 琉女伏首受教,接过宝剑后,也随着龙女打起坐来。一晃三天,两女才由定中醒来,洞中老增,久已不知去远,地下惟剩破薄团一只而已!两女意想不到,会有这种旷世奇遇,谁是高人已去,连法名也末曾问及,不由惆怅。 龙女全身轻灵,直欲随风飘去,莲钩微蹴,一跃而起。薄团之前,竟留着数语,那是用怫门金刚指力,书在石上,略谓:‘卷增百纳,久衰入衰,臆曾收一寄名弟子,坐陷南海水灵宫,幸蒙救助,赐药指迷,聊以相报云耳肝’龙女不觉怅然。 宝琉女不知所以,连忙动问。龙女笑语道:“这位前辈,不想犹在人间,论辈份之高,当今之世,除神山三老以外,恐无人谁比上他了!” 宝流女大吃一惊,徐道:“想不到竟是这位神僧!只是有他一来,本门这位长老,恐无宁日耳!” 龙女惊问其故。宝琉女叹道:“本门这位师叔,姓秦,名伯阳,幼即幕道,自得峨嵋嫡传,功力即臻绝顶。在当时,本门中喀位苦行修持的人物,就是这位神僧,时驻锡恒山五台一带,名份极高。师叔耳闻其事,有心一较身手,那时他的功力,因为尚除习练灭魔宝灵,比目前相差极远、恒狱绝峰,互对掌力,百招之上,一念轻敌,被百纳上人,用金钢指划中左臂,几把他左臂废了。临退之时,尚不服反而出言不逊,也惹起百袖上人的怒火,当场约定,此后不论何日,双方相遇,不死不休。从此两人都息隐不出2本门黄衣师叔,一挫之辱,耿耿为怀,遂勤研梵文,精练峨嵋秘本,释家灭魔宝录,于是功力更高。随后,又干无意之间,在峨嵋后山一古碑之下,获得该书副册,勤习十余年,自是精益更精。” 龙文笑道:“宝姊姊,依你看,这位神谱,比你们长辈的功力更高。” 经过一阵沉思,宝琉女满脸困惑道:“这话很不容易断定,按说,灭魔宝录,正副两册,都是武林中百难一见之宝,师叔修为极高,如今再度精研,功力何啻十倍?不过,这位神僧,说不定也有奇遇,别的不说,单就他适才所使用的指力,便已非凡。据我看,平手机会多。” 龙女摇头笑道:“姊所清,固属实情,但百袖惮师的功力。据小妹看可能还高出资派古佛黄衣,因为自我吞服大紫金丹后,阳极阴衰,水火难调,一时无计可思!旋经禅师用金刚袂阳指,轻轻化解,如没有以神御气,化续为虚的动力,那难得心应手?资派黄衣古佛,虽习灭魔宝录正副班,臻此功力,要办大难!不过小妹之见也可能偏而不全,难成的论罢了。 倒是神僧所赠的宝剑,既为神州五剑之一,必是奇珍,何不取出一观?” 宝琉女见她兴致勃然,滔滔不绝,忙将手中宝剑拔出,剑色奇古,剑身上出现一溜紫光,令人不敢逼视,朝着剑刃一吹,立便嗡嗡之声大震,振腕挥剑,石洞之内,细石雨纷纷下落。 倩霞惊叫道:“这柄剑,比我背上俪龙,只好不差,佛门中焉有这种瑰宝?” 宝流文微笑道:“这一次,可把你这文学土难倒了?玄门中的伏魔利器,可见之经文的,难道还有第二把么?” “这么说来,该是金风王宝剑了!”情霞聪明透顶,一点即透,把一双妙目注视着,满面现出神秘色彩。 宝琉女诧道:“剑倒猜着,只是口欲言而目先动,又想和姊姊,捣啥子鬼?” “神州五剑,季家已获其三,宁非奇事?” “此话怎讲产 “师兄的轩辕,妹妹的俪龙,加上姊姊金刚王,不是三把么?”龙公含笑数说。 宝琉女笑道:“我把你这不害羞的丫头,先揍一顿在说,你和他搭上关系,还说是世伯看上了他,至于我,不过是陌道相逢,理无爱憎,牵强附会作什?”语罢,首微顿,似有回味。 龙女叹道:“违心之论,使人最苦!偶闻峨嵋众僧论风火椿上比武之事,明白指出,谓你有心袒护师兄,这自然含有爱意!妹子绝非醋娘子,如能同效英娥,又何尝不是人间雅事?那么这把剑,岂不成了季家之物么?又不存心,已是仁至义尽,你不惟不感激妹子,还得施揍,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宝琉笑道:“疯丫头,就算姊不是吧?别得理不饶人,煤蝶不休!”调笑一阵,龙女手挽宝琉,奔赴大雪山,一同地去看群儿。宝琉面有难色。龙女却究很不舍。一抹羞红,直透宝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终于说了出来,道:“愚姊在峨嵋辈份,实在太高,这样做,传扬出去,不但有报本门声誉,而且此后我也不好为人,不是恩师,我决无今日,背之不祥!” 宝琉女语重心长,且不忘本,这又对了龙女心性,不由横生爱意,婉劝道:“为着姊姊,我们和峨嵋的嫌凶可以就此了结,磷哥哥最识大体,只要你我劝说绝无不纳之理,至于那些无稽之言,倒不必顾虑太多,以免因小失九” 宝琉微微一笑,只好依她。两女携手出洞,洞在绝壁之中,下有千们,雾模云迷,上接白云,峰可墨天。龙文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华,娇笑道:“人在危险之时,什么都不顾及了,这么高的险峻之处,如在平日,叫我空手下跃,我还得心生畏阻,至于背着人,那更不用说了,可是为着逃命,不管刀山油钻,也就只好处之厌然了。”她原是少女心情,稚气十足,边说,却把身子微往外一弹,竟似风筝一般,往上直升。 云裳翠袖,细柳生姿,书黛湾蛾,莲钩蹴凤,直似飞琼流亚。只看得宝琉暗中赞赏,遂也施展蹈空之术同出绝谷之外。龙女意想不到,自服食大紫金丹后,轻身术似比前高出很多。略一扬掌,宛若灵禽展翼。本有下落之势,藉一拍之力,又复高升,这种功力,连宝琉女也不及她的精纯。 两女疾如飞隼,出了绝谷,一同飞下摩天岭,她们打算由平武直向西飞。经过公播高原,即可到达大雪山岭。这时已是五月初旬,在江南,荷花飘香,桃李结子,青葱恋绿,景物迷人。可是,这一带都是高原,很少见到荷花,树木欲是挺秀,老松苍柏,大可逾围,针杉撑云,排空蔽日,倒也另有风致。 龙女天真,竟踏梢而行,但见一条白影,往前飞跃,远望,疑是疋练模空,琼枝伴挂。 宝琉女随她奔驰一阵,虽然不先不后,可以跟上,但觉胸前微热,也只好笑着相随。 翻山越岭,晓行夜宿,已进入邓殊。宝琉女知道邓味有城,互成一体,而且蓉城老人,个性颇为偏激,照以往,此山不懂武功的人,可以随心出入,如是会家,办书先招呼,否则,便莫想增越雷池一步。为避免无谓的纠扰,早会玉郎,宝琉女儿自然提醒霞j[。 霞j[笑道:“姊姊!那味山脉,广裹千里,我们所经之处;并不见得就是人家清修之地,如说,会武功的人,进入邓妹,即为人家发觉,这未克近于神话。因为那一来,得派多少人,实施防守?”这也人情人理,宝琉无话可说。 眼前却是一道横岭,地势高拔,因为紧接松潘高原,海拔总在于切以上。山上,林木稠密无固定山径可循,而且又在夜色苍暮之时,两女不由。乙急,打算穿越山岭。 蓦闻“哈哈”之声,不断传来,那声音,似来自极远,但疾澈如箭,迫使耳膜“轰轰” 作响外,而且使人头昏耳胀。“谁在此拿笑示威?”龙女寻问姊姊。宝流乃停,瞩看了一会,似乎也辨不出笑声的方向来,于是低声答道:“这人功力极高,而且施展的玄门内力,又似非邓殊青城一脉所传!必是外来高手!” 花女听得心头一凛,暗道:“这未免太以邪门!仅凭笑声,就可听出人家的门派渊源,这算是哪一门的功力?” 宝流也真慧巧,忙笑道:“适才此人所发笑声,内含莽牛气,那声音显得断断续续,时高时低,惟其如此,所以震压耳膜,至感不适。邓蛛青城,都习这种功力,故一听就可分辩出来!” 龙公一边赞赏,一个纵身,直朝正西外去。前面黑压压的,似有一大片业林,心疑笑声必出自左近,不觉反顾宝琉,拟微其是否同意。宝琉女早已纵身一跃,奔近身前,低语道: “若有蔺若庙观,定必有那味高手驻守其间,你我不妨往前一探,能不出手比划,最好暂时隐忍!” 花女笑道:“你找各驻一方,遇上敌人,分攻合击,守望相扶,往往能收奇袭之效!” 宝琉撇嘴一笑,昭赞:“这妮子倒也知兵,别以为她娇小如惹!”遂往根纵开十来丈,一左一有向前搜索。 越过一道山峦,再前便是一处急坡,山形陡峻,林木阴森西女纵密林之内,穿技渡叶,往前直惊。不须臾,正前竟有灯光一线。龙女又喜又惊,喜的是,江湖各派的情形,知道愈多,自己愈为有用:惊的是,一个不巧,被人发觉,又是绝大麻烦忙纵上一株老松,细看那灯光所发之处,果然是一所大寺。 这建筑看似古老,但犹整理一新,忙略提真气,疾如隼飞朝着寺前那又高又大的松树之上落去。这座殿式的古刹,原是库膜寺,大殿之上,供着佛祖余像,身高数丈有奇,佛像之前,俞显得金碧辉煌。香供神桌之前,还摆着紧栗黄梨,木桌左右两过乳白腾价之上,正坐着两位老者。 左边一个,身着麻农,又矮又胖,不但白发如银,连须眉山带斑白。龙女见着此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无怪恩师说,此人难缠,果然他不甘心,竟从粤境赶来巴蜀,这中!司必然含着绝大阴谋!” 主琉女也从对面奔来,聚在一起,手指有面那末发作警,长眉覆眼,身穿去色葛服,颇有山羊胡须的道者,低语龙女道:“那就是西蜀二老的蓉城老人,前曾攻打昆仑,不幸断羽,引为大辱,潜伏多日。不料,又静极思动,和那麻衣老人,对奕起来!” 龙公咬耳低语道:“这麻农老人,却是大有来历,我如不说,恐姊姊也不清楚!” 宝琉女见她说得那郑重,不由触发灵机,抿嘴浅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粤境云雾山,介于正邪之间的一愚老怪,大约就是此人吧!” “姊姊怎么知道?” ‘油于他曾侮辱贤妹。故恨之最深,见则切齿,触景生情,察言辨色,哪有看不出来?”龙女正待答言,宝琉女轻轻地嘘了一声。原来大殿之上,却又走出一位灰布农袍的中年和尚,身后还带着两位沙弥,手携清酒细点,恭谨陈列后,始由中年和尚,合什施礼。然后低禀一句:“请长辈图酒;” 一愚子手拈一颗石子,正在深思。看见酒来,似触发灵机,笑道:“’酒与棋,二事不能分开,适才一差之失,几不能扭转棋局,酒到妙着立来,宁非奇事?”语罢,又是一阵哈哈子笑,只震得两女的耳膜,隐隐作疼!笑声已经证实,明是这老怪物作怪。落下棋子后,一愚老怪拈杯饮了一口,杯有斗量,一口而尽。忽朝蓉城老人道:“’管老弟,你当真以为我无事会来西蜀么?” 蓉城老人笑道:“老前辈,功臻绝顶,道游四境,兴之所至,随遇而安,难道全猜错不成!” 一愚老怪恨了一声,半晌无言。蓉城老人,斜视那中年和尚,示意他携弟子退出,老怪却展颜一笑道:“留下心华携弟子在此添酒,岂不大妙?而且老夫之事,与贵派上下,将来都有关连,专靠我们这几位老前辈,力量太有限了!” 蓉城老人立被怔住,急道:“外中意旨,老前辈可肯明说?” “目前昆仑派不知何时勾通了神山三老,饶钱贼秃,竟趁我不在之时,潜入云雾大山,把我费了一甲子功力,采尽天下名药,炼制而成的继命神脉,一举偷尽。待我返时,这贼和尚,竟骑着老鹰飞跑。” 蓉城老人把长盾一展,怒容满面道:“什么神山三老,不过是昆仑派过甚其词,瞎捧一顿,究其实就是江湖上那几个没有息的老鬼,聚在一处,妄加命名而已,如与前辈比较,哪一也不是你的敌手……” 一愚子拈须沉吟,徐道:“昆仑武力,得这三人之助,且容我们随意轻视,而今,这三位老怪,尚隐藏于大雪山内,赶时机,自可和他们一较身手。另一方面,就烦道友联络蜀中名各派,必要之时,说不定联合出手。” 蓉城老人一皱眉,立道:“阴山五老,前辈可曾认识?” “只有耳闻,尚未见面!” “如果能设法找到五老之一,到时参与,则这三个老鬼,不足俱!” 一愚子恨声道:“那饶技贼秃,一身破袖,满脸油泥,功倒也平常,就是巩诈百出,如果人多,专拿最厉害的高手,予x柑。只把三人擒住,昆仑各派,势必先去主宰,那时群龙首,实施各个突破,这一来江湖上自命侠义之徒,必一蹶不震可是五者如何连给?倒得先行认议!” 老人嘿然一声冷笑,故作诡秘道:“这连络之事,就由本人负责如何?” “如果人家居傲不理,岂不扔失面子?”一愚子显有顾忌。 宝琉女低声悄语道:“老怪还懂得羞耻,尚有一丝人性……龙女默不置答,娇波流慧,却注意两老所言。 心华僧却在一分插嘴道:“这前辈怠 --------- kobbo ocr 第 十 章 笛光剑影 方宝琉原本把头偏向别会,闻言暴吃一惊,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忙探手皮革中,摸着龙女背部。只觉冰凉凉地全无热气,知道事情不妙,忙使龙女强振丹田之气,用本身真火,竭力支持一会。 因为救人要紧,竟也缓衣松带,陪腕轻抬,衣儒自落,翠峨微蹩,粉脸垂晕,双眸里热泪晶莹,低唤一声:“霞妹,姊姊前来助你。”语罢,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霞地凉得发抖,兀犹强自振作,闻言,低声答道:“姊姊为了我们,这番心意,我只有感激,他很听话,绝不会辜负姊姊,只管放心便了!” 宝流已随着话声,进入狐皮袋内,用自己酥胸;贴着群儿背部。这一来,立将龙女寒气,大肆减消,不到一盏茶之久,马上清醒过来。 皮装之内,也逐渐暖和。两女都是佛门子弟,所习虽然不同,但大体上还可彼此领会。 龙公用般若神功,宝琉却用大乘伏魔内力。只一运展,立觉一股阳和之气,由丹田发出,扩及全胜,热力源源不断,往群儿身上传来。龙女更将朱唇与玉郎紧合,擅口生津,朝玉郎喉间缓缓渡去。这样过了三日,两女除略食干粮外,不敢稍为懈怠,那续命神脉,也由龙女吟在口里,用律液溶化,而后口对口,慢慢送去。很奇怪,磷儿身子,虽然较前暖和,但只要二女把身子略事移开,立又冰冷,只心头上一点热气,不但全未减弱,反逐渐增高,而且范围也比前加大,不过,不加注意,绝察觉不来。龙女忐忑不安,不时落泪,卓越宝琉迭加劝慰,常谓:“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诸多忍耐!” 三老自送鳞儿入房之后,即来探问,全洞静悄悄的,除了自己呼吸外,几乎听不到半点声息。第四天,麟儿的胸腹,已渐渐温暖,虽较常人稍弱,但比前进步极多。不但龙女惊喜若狂,这宝琉也情不自禁,笑口常流 续命神脉、灵芝液、紫兰仙宝、线寻丹妨丸,这些天材地宝,龙女几乎每样尽都用上。 到第六日,不但胸腹后背,与常人无异,连手心和脚掌,也如温玉一般,并不冰凉!震儿知道玉即回生有望,芳心喜悦异常,把耳朵朝着他的胸旁一贴,竟闻“冬冬”微响,不由惊叫道:“他内腑伤势已痊,心肺机能,业已恢复,想快要醒转来了!” 宝琉也听了一听,立即披衣而起,脸上,红赛朝霞,笑道:“你傍着他睡,不愁怕冷了,可不许再惹姊姊的麻烦!” 龙文娇笑道:“他醒来之后,只恐姊姊的麻烦,只有更多,比方说,一旦有了孩子……” 宝琉笑骂道:“疯丫头,越说越难听,如被长辈听去,数说几次,那还得了!” 磷儿的脸上,已逐渐红润,又与往日情一样,逗人喜爱之极。 宝琉笑道:“妹子快看,他生机已复,还不趁此时机,渡他一口气,让他回醒过来,略事调息,即可恳求这几位长辈,把那几种绝世神功,倾囊而授,从此再出江湖,魔道虽高,也绝不足惧了!” 霞儿在床上把娇躯一转,动眼微笑道:“好姊姊,妹子功力不济,这一次,就烦你代劳吧!” 宝琉知她使刁,但情义如此,却也不再矜持,遂将玉掌捧着麟儿双荚,擅口一贴,轻轻吮吻,俄而,嘉麟胸部起伏,竟随宝琉一吸之间,长吁一声,似觉胸头积郁,久蕴不宣,藉着这一吁之力,尽情倾泻无余。龙文早已披衣整装而起,星睁觑定玉郎,欣慰之情,莫可言状。但见他双目微张,满脸困惑之状。二女含笑,依榻而起,也许是至情有感,他第一眼即望着龙女,惊唤一声:“师妹!”眸子里却落下泪来。 龙女眨眨大眼,本来泪光闪闪,但却勉强忍住,继而一笑道:“师哥,这一次,渡气疗伤,多亏宝姊,你还不赶快道谢!” 方宝琉想到自己名份未定,却已和人家肌肤相接,不由又羞又愧,赶忙强忍泪珠,把脸转向别过。磷儿略事怔神,忙从榻上坐起,忽觉自己全身赤裸,不由俊脸通红,“姊姊”二字,已到唇边,忽又咽了回去,这付尴尬神情,立使龙文笑出声来,忙就榻上衣裳,递了过去,笑道:“我倒忘了,你衣裳未著,如何见人?如感伤势平复,宜早整衣裳。三位恩师,就在正洞,为了你,几乎使元妙恩师,毁去一生道行。”稍停,立又正容说道:“师恩深厚,无殊地厚天高,从此一切务宜留神,如能得三师绝传,此生使所向无敌,否则一遇高手,便如立足刀刃,不但小妹记念,世伯亦殊不自安,常闻于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之手,游侠之人,不怀奇技,何以克此?”语若珠圆,人比花艳,只听得美麟儿心头一惊,相顾动容。 立时振衣而起,正容谢道:“师妹金玉之言,愚兄自当铭之肺腑!”又朝着宝琉女,一挥到地,招呼了一声:“姊姊,病中照顾,德铭五内!”还未落音,一阵长笑之声,传自正洞,那正是荛钹僧所发,只闻他笑骂道:“小子这条命算是白拣,酸丁为你受苦五十三日,还不出来,专和小媳妇们缠些什么?” 麟儿大急,迫不及待地就朝着门外便奔。龙女一手将他挽住,还瞪了他一眼,哼道: “这样子,就跑去参谒,那位玩世人恭的恩师,自然不说什么,可是儒道两位,素主严谨,这样子,不气你才怪!”立着群儿洗,衣履服饰,头上青巾,整理修饰后,更显得衣裳楚楚,俊逸夺人。群儿携着两女,步出例洞,折左转,穿过一道弧形石室,立达前洞。 石榻上,坐着三老,正中正是元妙书生,天惠真人在左,饶钱增在右。除了老和尚嘻着一张怪脸外,其余两老,都正襟危坐,睫目似人定般。麟儿垂首,立携二女下跪,除叩谢恩师搭救之德外,并恭聆训示。元抄书生首露笑容,挥手命起,一双精眸,现出两道寒光,朝着群儿身上一扫,而后点了点头,徐道:“你这次虽然受伤奇重,总算因祸得福,不但把创伤平复过来而里饱经严寒,此后再冷之所,也不能伤你分毫了!” 又把目光朝着两女一栋,笑道:“这一次,也亏了你们细心耐烦,否则,事情也无如此简单,未来之事,不必操心,一切自有为师作主,自即日起,可同在洞中锻炼武技,再下山行道之日,也不枉三弟爱护一场,必须好自为之!”又取出宝琉女所赠达摩紫金丹,着膀地宝琉,分别吞服,并谓龙女道:“摩天岭所遇的人,辈份极尊,此人生性和易,极爱提携后进,所赠丹丸,比达摩紫金丹,功效更大,你福缘可算不小!” 语罢,又由天惠真人,勉励数语后,立着麟儿返室调息! 从此,大雪山顶之上,常有一位书生,携着一位俊美少年,在那悬崖峭壁,至为陡峻之处,对掌比剑,彼此奔南遂北,至为勤苦。每到夜深,少年随着书生,缎炼内家秘技,方式上,也与一般不同。两人坐在雪地之上,彼此双掌前撑,掌心相触,也不见用什功力,但是少年头上,冷汗浸淫,似感不支。 那书生每当少年筋疲力竭之时,必授口廖数句,这样耳提面命,一晃就是一年。随后书生不出,却换了一位道长,也在专指少年的剑术。一位邀遇和尚,也不时指点少年,并还带着两位女,大雪山上,常闻风声雷响,剑气腾霄,还夹着一道碧霞,道紫光,矫若游龙,疾同闪电。 这一天,正是仲春二月初五,眼看群儿和二女,来到大山,将近两年。山头上,忽闻一声清啸。一条次影,掠空而身法之快,无以复加,冰岩上,忽也冲出一条黑影,直如闪电空般,朝着灰影直冲而去。双方如电飘一般。激撞之下,那黑立即叫了一声,似乎躲还不及,竟在空中,来了一式大翻身,星丸泻地般,朝下直降。这两人,一位是灰白衣袍的老尼,生慈眉善目,恬静异常,此时微带错愕之状,正是龙文恩师雪神尼。那黑影却是解儿。来到雪山,已逾两载,前此总带三分子气,而今,却更长高,玉面朱唇,丰神秀骨,神采飘逸,秀夺人。他在南海时,曾参谒神尼,时逾两载,记忆犹新,一见师妹恩师,深海自己鲁莽,竟把发出的招数,从半途撤了回去可是事情奇怪,神尼却不管这一套。 “天龙八掌”,为释家秘技,也是神尼最厉害的绝着。竟干方激撞之下,连环拆出两掌。美群儿不敢回手,看清来人,中撤式之后,闪坠之下,很巧妙避开攻击,立即坠落。 他虽然惊愕,但并未慌张,笑呼“师叔”后,立即拱手而立。神尼似尚不甘心,冷笑道:“再接贫尼三掌!”“云海采爪’“天龙抖甲”、“喷雾吞云”,八掌已出其三。一刹那,云翻雪舞白气蒸腾,煞风如潮,山摇岳撼,大雪山上,只闻轰轰之音,气势凌厉之极。 美群儿,不觉脸色一愕,旋复笑道:“师叔这种绝世神政弟子不但无法还手,连抵御也深感困难。”语毕,仍然拱着一手,顺着煞风拳势,连番转动,但见身子腾跃纵横,滚转起伏这种厉害拳招竟丝毫奈何他不得。神尼脸上,已露笑容,忽则丹田真气吸足,拟竭全力再攻一掌。 冰岩上,却有人怪声怪气道:“老姑子,为何和后生晚辈,对起手来,如要度他功力,也得先到洞里,彼此商议一下,再硬行比划,岂不当场便见分晓!”又朝鲜儿一努嘴,冷笑道:“你这种闯祸的性倩,始终难改,怎敢和我老伴,也动起手来?”发话有人,正是滑稽玩世的饶钱僧,只一遇着神尼,多少总得胡闹一阵。 天惠真人,竟也从洞中跃出,飞落饶钱增的左面,一闻三弟出语诙谐,而且戏近于滤,不由笑道:“道及修为清高,为当今武林有数人,遇上了你,一派胡言乱语,岂不得罪?” 忙上前打了一个稽首,含笑相见。 吓得神尼赶紧闪避,忙合什为礼道:“前承长者惠赐俪龙,一别又是数十寒暑,仙范犹昔,足见修为已臻绝境,神谱在佛门中首屈一指,六合神功,烁今震古。” 烧技增生性诙谐,晃头晃脑,丑怪之极,待神尼话毕后,却笑道:“出家人偏还七情不净,舍不得那傻憨丫头,告诉你,她一身武功,已由二哥和我,代为传授,并还服食了紫金丹,你炉中丹药,对她已施用不着,但不妨施舍闻以救人,也是一件不小功德!……” 大雪山的峰上,此时又出现两条人影,白雪皑皑,那两人偏是白衣胜雪。峰高干切,不细看,还辨认不来,群儿神目,可透雾穿云,一见却笑道:“霞妹和宝姊练功,回来了!” 两女已如风驰电掣般,飞泻而下,倩霞出落得比前更加清丽,肌肤滑如凝胎,白中带红,娇艳欲滴,宝琉就在她的身后,像是一对孪生姊妹,形影不离。翩然降落磷儿身前,一见前面站着恩师,直如见了慈母般往前扑去,就在冰地上跪了下来。 神尼一手把她挽住,笑道:“留心弄脏了衣服,不拜也罢!”她把徒弟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头上精蜒玉夹,毛发滑出,又掉落,意随手代徒儿整理,龙女林偎依着恩师,那情形,不啻女,宝琉也走了拢来,笑呼一声:“前辈!宝琉有礼!”正待盈下拜,神尼已挽着她的手臂,含笑阻止,略事寒喧后,由天喜人陪着入洞。 元抄书生、为人虚怀若谷,绝不肯以长辈自居,彼此坐落,神尼发话道:“自今徒身入雪山,随长者精研武功后,头一曲江湖上尚称平静,可是到了去年四月间,江湖异事,即时有闻。日来邪道日兴,侠义之士,虽满怀愤慨,但毕竟为武功限,争与愿违!” 讲到此处,却幽长的叹息一声,低语道:“一切详情,长们恐怕比晚辈还知道清楚。” 元妙书生,微微含笑,拿眼望着磷儿,打量一下,却也未可否。 神尼叹道:“季贤任得各家真传,文韬武略,举世已难有敌了,适才贫尼冒昧一试,连攻数式,竟不能得心应手,就是徒情霞,得长者思怜,艺业已也远非以前可比,方今武林既为多事之秋,长者怀济世之心,何不着他们即日下山,走自己的路修积功德?” 元妙书生闻言后,立笑对群儿道:“你那天运掌力,已有成以上的火候,其他武功,也臻堂奥,即再随为师继续精研,并无什么突飞猛进之处了,趁此春光明媚,就此收拾行装,下去罢!”又朝二女道:“我所修功力,均从易经领悟而来,不是对你们直而不传,而是这种功力,不适于女子锻炼,好在二弟弟,业已指点你们不少,也可随着麟儿,下山行道!” 人即返室配好革囊宝剑,重返前洞,正待拜别恩师下山!跋僧立叫一声:“且慢!”三人一愕,却不知这位神僧又要什么枪,六道目光,自不免带着惊奇情形,朝他一栋。 他若无其事,笑顾解儿道:“巫山传技时,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群儿大惑,自称不复忆及。饶钱僧的目光,却移向元抄书生背上玉笛,和天惠真人手上的扇子,虽把麟地灵感触动,却也没法向恩师开口!正讪讪之间,事为元妙书生瞥见,微笑道:“三弟着你把念头动到我的头上,你还脸嫩,不敢开口,也罢,既愿成全你,就索性成全到底!” 他从真人手上,接过扇子,连自己玉笛,并交麟儿,正色道:“我兄弟三人,所有奇珍,都给了你,推一寄望之处,就望你能代天行道。神州五剑,现已尽出,正是魔道勃兴之日,也是盛极必衰之时,凡事虽有天命,毕竟事在人为,为守此心,维护正义,纵有小挫,必能迎刀而解,情霞宝琉,可以助你,就此去罢!” 群儿听认股,忙朝恩师拜了几拜,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洞门。身后随着二女,一式“鹤响天高”,疾如飞隼,下山而去,暂且不提。 这时,正是春光三月。崆峒山上,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古木排云,浓荫遮日。峻切派的根本重地,崆峒石室,似有大事将临,形成一片紧张。大悲真人于驱逐徒儿惠元以后,遂在石室后洞,闭门面壁,门中大事,竟委诸逍遥客陈一真一切代管,虽经玉锁夫人洪巧娘,几度叩关劝说,但真人意志极坚,并着爱妻协助师兄,以完成自己心愿。 峻铜山上,星月无光,忽闻厉啸之声,疾从四方八面,划空而下来。 蓝衣秀土戴梦华,镇守前洞,一闻啸声,忙着八弟子赵沉,九弟子吴云樵,兀守洞口,自己则配带齐全,跃出石室。 厉啸之声,若远若近,时东时西,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上一听不到回音,而且啸声凄厉,初听似在眼前,但转瞬间,似乎:隔得很远,好似乡下传闻鬼哭一般,乍听之下,使人觉得头皮发炸,眼冒金花。蓝衣秀土,虽然功力深厚,但这场面,却是初遇,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遂了峻顺石室,百步开外,巡视一周。刚倒正北后洞顶端,那是一处岩石。怪石如笋,老撑云,蓝衣秀士,拿脚一点,拔高五六丈,旋空两匝,以注意为一带,是否有人潜伏。 突闻呼然一响,岩底下,穿出一条人影,疾往斜刺里落去戴梦华一声暴喝,双拿一合,“断浦沉云”狠狠往前扑去,下落待吐掌急攻。那人影立往石笋之上一落,静如岳峙渊亭,笑呵“五弟,是我!”这人影,正是崆峒派第一位香宿逍遥客陈一真戴梦华赶忙抽掌撤式,招唤“师兄”后,羞愧得无以自容。 逍遥客笑道:“今夜情形,大是不佳,掌门弟媳,已经镇;洞,洞西一带,迄无微兆,师弟可立即返洞!” 蓝衣秀士恨声道:“目前武林中,妖孽横行,泰山派千里还魂邓还,无故失踪,庐山派青莲师太也不知去向,不有许多武林正义之土,被人杀害,恐怖之事,纷至沓来,本门弟子陈惠元自驱逐下山,将近两年,也沓无信息,今晚又遇着这种奇事,说不定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勾结外力,将对本门有不利行为……” 语音未落,忽闻嘶啸一声,响箭腾空,明是石洞所发。戴梦华不由一怔,顾不得再和师兄谈论,人如一缕轻烟,往前急窜到了洞前,八弟子赵沉,正在仗剑巡视,神色颇异寻常。 梦华喝道:“玩儿,何事发警?” 起流立答:“洞中已有人进入,可是我和师弟,绝未离刑处。” 蓝衣秀土,知道来人功力,绝非寻常,遂也不再往下问,一凉而入。 掌门夫人,今晚打扮,通异寻常,竟是短袄窄裤,头扎青巾,连那铁尖鞋也一并着上,这时,正坐前洞,一手支脸,似在沉思。梦华恭身施礼,夫人立道:“顺弟,你快看此信!” 那是一幅素净冰鞘,上面书字数行,字迹虽然潦草,但笔画却是苍劲有力。大意略调: “峻切派嫉贤与能,大悲真人领导无方,一七之内,限真人夫妇,立即离洞,否则,峻切石室,必有血光之危!” 信上,既未署名,也无道姓,只在字后,拿淡墨钩了几钩,作云雾状。梦华把剑盾皱了一皱,逍遥客也于此时飘身入洞,看过信后,竟是神色一惊,还悠长地叹息一声,徐道: “祸在眉睫,弟媳还是通知掌门要紧!” 玉锁夫人急道:“大师兄,你可知道这信出自何人?” 逍遥客当时未答,却翘首望着室顶。琉璃灯清辉四烛,照得石室如同白昼。室顶上,白石如玉,光可鉴人,但上面却留着一只手印。 那手印比常人的手,似乎大上一倍,而且手指很长,一见即知不是人手。 可是猿揉之类,功夫再深,碎石裂碑,自不足奇,然而要练成金刚指一类的功夫,在武林中,却是前所未有之事,自然骇人欲绝。 玉锁夫人和蓝衣秀士,彼此同时一愕,忍不住探询师兄:“来者是人是兽?”逍遥客毅然道:“绝对是人!” “难道此人是人形兽掌!”玉锁夫人皱眉地问。 “江湖上鬼城穷穷,有许多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这事情在最近数天之内,必见分晓,目前愚兄却也解说不来!” “依师兄推断,来人是否仍潜伏此山?”蓝衣秀土,一脸困惑之状,忍不住中途插嘴。 “下书的人,绝在附近,而且同来者必有多人,说不定还有本门好细,杂在中间,否则,对于本门情况,决无这般了然!” 夫人翠盾一挑,急道:。“这么说来,倒得把他请出,共商对策了!”文敲动桌上玉磐,唤来值班弟子,传话发洞,是夫人叩关求见掌门。 不须臾,由大弟子红裳女朱素娥传话:“有请夫人入见!” 后洞一排石室,高可容人,既窄且暗。大悲真人,面壁跌坐,在平常,室门反闩,未经特许,无论何人,绝对禁止接近。 守关弟子,每日轮流,通报时,敲动云板,真人座前,也摆着一只玉磐,着声三响,示可启关接见,否则,天大的事,却也只好决之于代理的人。玉锁夫人,由蓝衣秀士陪同进谒,真人得报,立即转过身来,但犹阅目盘坐在蒲团之上。 依礼相见毕,由夫人面报一切,并清真人出室领筹对策。这与胜切派存亡有关,一个处置不当,数百年武林基业,可毁之于俄倾。真人略事犹豫,立决定即日启关。站起身来,朝着壁上神像,稽首一拜,立即领着爱妻和师弟,步入前洞。当?恚凑偌诺茏樱孜贾茫腥巳肭郑痪錾馈?br />  就在第六天晚上,论时间,犹不到三更。那异啸之声,又忽大作,这一次,却由大悲真人,亲携师兄师弟,死守前洞,坐镇不出,守门弟子,仍由赵流与吴云樵,仗剑相护。厉啸之声,几次由洞顶一掠而过,询之赵吴两人,竟沓无所睹。 蓝衣秀士,不由大惑,遂也仗剑而出,还未纵落,忽闻“呜”的一声,似有一线黑光,声音疾从头上掠过。戴梦华暴喝一声,青光剑往前一扫,人如脱弦之箭,朝着正南,直扑而下。山形陡峻,下泻之势,猛不可挡,但那鸣啸之物,忽尔消失于无形。 梦华错愕间,石室内,早已叱声连连,一男一女,一掠而出,蓝衣秀土,见是大师兄和掌教夫人,忙上前探问。 逍遥客苦笑道:“已有人送来一物,掌门人正在研究中,师弟不妨入内一观!” 夫人立问:“适才五弟在外,可曾见着人影?” 梦华含羞愧道:“我因追赶从头上掠过之物,中途中,忽闻室内有变,又复赶回,杏无所见。” 夫人恨了一声,惟恐对方有愧,又歉然地笑了一笑道:“我这急躁脾气,始终无法更改,万望五弟海涵!”按说,梦华排行第五,夫人还是师妹,但因身为掌教夫人,对方得尊称自己一声师嫂,干脆从夫称谓,以免混淆不清,事实上,蓝衣秀土,原对夫人极为敬爱,但因自己脸嫩,错过许多机缘,而大悲真人,承受师门道统后,由门中长辈撮合,一举成功,婚后夫人也发觉梦华情形有异,不无感动,对蓝衣秀土,更加关怀。然而侠义中人,行动光明磊落,竟曾把此事,面向真人谈及,经夫妇协商之下,获致成议:“共同物色,择其北者妻之。”旋因夫人卧病不起,一搁数年,而蓝衣秀士之为人,书卷气息极重。对掌门兄嫂一番厚意,始终藏之心坎,而忠于师门之心,绝不为外物所动,夫人含笑解说,更使他惶然不安,这份拘谨情形,更使夫人暗道:““三十多岁的人,还是孩子性格,虽易于搏得女人青睐,但也容易失掉机会,因为婚姻大事,究以男子主动为先,你不明言,难道让女方开口?” 进入石室后,大悲真人一脸困惑之状。黍木桌上,摆了一枝铁箭,箭头上,刻了一只鬼头,箭身却现着浮雕,细看却是一处高山,还有五朵梅花,梅花大小,与山形极不成比例。 这种奇形怪状的铁箭,在江湖上可以说是第一次遇着,谁也猜不透它的来由。蓝衣秀土,虽然不解,却颇有见地,竟道: “据小弟所见,这箭不过是武林中一种警靠之物,那意思,无。 是,箭如拘牒,可以勾魂,敢违吾令,不得善终,所以在箭头.雕刻着这么一位勾魂使者的鬼头,目前时日无多,仅待明晚饭分晓!” 门外,忽传来一声咯咯长笑,笑声凄厉,使人胆颤心寒。 大悲真人,把手中云帚一展,沉声喝道:“何方道友,既然上山,为何不露面?”人随声起,翩若惊鸿,出手便是太乙灵力,卷起一阵煞风,往前劈去。 神功搜敌,虽是不凡,但遥无远处,似传来一声冷笑,并发话道:“陈太清,且慢发狂,勾魂箭既已到达,不见不散,如不遵令,明晚三更左右,即属你落叶归根之时!”语音荡漾,响行长空,历久摇曳不散,但人踪沓然。大悲真人,知道对方身怀传音入密秘技,功臻绝顶,不由一愕,颓然返洞,百感交集,立即计议一阵,但也无妥善之完第二天。夜幕低垂,峻峭石室,埋伏重重,如临大敌,但四周围,却显得静悄悄的。蓝衣秀士,携着赵况与吴云樵,死守涧门,眼看三更已尽,敌人尚未出现,赵况不由笑道: “师叔,去方雷大雨小,按时不到,已自食言。” 石室有边,一株老桧之上,突有人接上了口:“我兄弟久等候多时,小狗目内无珠,视而不见,还敢狂吠,真是无耻之尤! 平地突卷起一阵狂熟,还夹着一种奇腥异臭,竟如石室$门,激撞而至。蓝衣秀士,暴吃一惊,平胸推出一掌,激起无兹风柱,挟排山之威,对着敌人所发内家罡煞,轰然撞击。 双方力猛劲剧,可是蓝衣秀士,立觉气血上翻,头昏脑胀,顿感不支,不由往斜刺里一退。石洞里也掠过一阵狂风,勉强把敌人罡风逼出,朗笑之下,真人飘然出洞。逍遥客和玉锁夫人,也随后跟来。 这时,敌人业已现身,一见面,就把峻切徒众,吓了一大跳。左面的人,半截黑饱,哭丧着一张鬼脸,双唇张合之间,左边牙齿全缺,背上背着一具钩形之物,柄黑如墨,钩却鲜红,乍看去,至为碍眼。右边一位,更是奇之又奇,面貌奇丑不说,最怪的却是一对魔掌,手臂右短左长,左粗右细,左掌不但异常粗大,面且长着黑毛,五指如钩,异常如狮,这绝不是常人的手臂,略事分辨,即知为猿揉一类的前扑。 大悲真人,一目了然,两次入洞的人,准知是这位奇导怪物。忙着来人通名报姓,那位鬼脸的怪物,始终闭着一双凶目,阴森森地坐着,不发一言。 猿臂老人,双眸一睁,两眼迸出光华,往前掠扫,狂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勾魂箭已成催令将。今夜里,不血洗峻蝈,我兄弟也无法向教主覆命。陈太清,你不率众自到,难道等我兄弟动手不成?” 真人一皱眉,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本门与你有何瓜葛?” 猿臂怪人偶然冷等,道:“此地已来往两次,你还不知道我的来历么?勾魂箭是阴山独门信物,箭如拘碟,到则人亡,我是丧门僧,他是哭道人,这两个名字,对你都不吉利,我劝你还是早作准备吧!”旋把怪头一转,一对凶睛,朝着玉锁夫人,又咧嘴狂笑道:“这婆娘,模样儿倒也标致,有话不妨早说,过此一刻,你们夫妇两人,只有同在阎老五前,共诉离情了!” 玉锁夫人见这丑鬼出言狂妄,把崆峒派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觉勃然大怒,手挥宝剑,就要动手。 募闻一声惨叫,来自西南,听声音,正是五弟子乌灵剑蓝素月所发,知道事情不妙。戴梦华怒啸一声,耸身一斜,往斜刺里飞落,瞥见人影如电,举着呼呼劲风,迎面撞来,当下不敢硬接,赶忙把身子朝后一翻,“金理倒穿波”,落诸原地。“吧达”一响,地上落下一物,那是全身一丝不挂,通体如玉,貌相优一具女尸,细看正是五弟子蓝素月。这情形,真不堪入目。因双股之下,血迹殷然,尸体上仰,两腿微分,隐微私处毕露,系被人奸之后,再用阴手击毙。一波未平,二波又起。 东北方,又飞来一条人影,落地尘土不惊,轻功显臻化埃此人手上,却抱待一位少女,那正是崆峒派六弟子雾里仙子韩;真,看情形,她已被人制住穴道。来人这份长相,更是全中;尤。歪嘴、鹰鼻掉头、鼠目、肤色黑,较长披肩,手指甲又长〕黑,使人一见,即有一种阴森厌恶之感。他对峻们派的人,直3同本睹,一落下,即朝那猿臂怪人,眨了一眨鬼眼,大拉拉i道:“四弟今晚算玩够了,这几位女娃,倒还是原封不动的新5玩意,可是,他却不知传香惜玉,一味地辣手摧花,暗!这州貌,也是道道地地的美人!” 他一手指着地下死尸,却把嘴不时朝韩太真的粉脸上,嗅又嗅,这娇俏妮子,已经昏死,毫无知觉,连身上兵刃,已全被人家解除。 逍遥客和蓝衣秀士,已经忍无可忍,默察情形,也知崆峒派,今晚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日,但也只好一拼。 逍遥客如一头怒鹰,往前一扑,五指朝那猿臂怪人的肩上扣。来势非常凶猛,这许这位长者怒极,出手便是巨灵指力,而且把煞气满布全身,只觉襟飘袂举,势若奔雷,迅疾之极。猿臂怪人一声狂笑,漫不为意地一闪身,左手朝着逍遥客右掌迎来出手便是一阵腥风,而且那毛手大如薄扇,坚如铁石,五瓜尖如钩,黑黝黝的发出闪目光芒。那手臂,也比常人长上二分之一以上,全臂长满黑毛,显得乌亮,只一招“金丝缠腕”,又猛又快。逍遥客的指风,刚和这丑怪的掌风接触,立觉潜力撞来,异常沉重,如果右手被他捞住,只恐肉绽皮开,遂把右手一沉,斜跨横身,缩拿一挥,用铁袖攻击他左臂。这怪物,冷哼一声,五指箕张,朝袖子一抓,硬封来势,身子闪动间,缩身挫腰,右手骄指朝着逍遥客的第六要穴点来。这一式,狠毒巧快,兼而有之,还用上了武林的缩骨术。 一声裂帛。道造客的饱袖,竟被他撕裂五寸有奇,而且章门也被指风余势扫中,立觉腰部一酸。大悲真人大吃一惊,立挥云帚扑救。猿臂怪人又拿左手直格,云帚打在那只毛掌上,往上一弹,见有一隙可乘,立即施展反攻,奔、跃、滚、腾,时起时伏,眼前似幻出无数身影,竟把崆峒两位武功最高的人困住。 那哭道人突把鬼眼一睁,朝着夫人招手道:“你虽然老一点,但颇有风韵,而且最解风情,让我两人快活一阵罢!”立把身子一缩,“臭雕出洞”,又快又猛,梭进之间,鬼手朝着夫人小腹便探。阴山四恶,原是无耻之尤,各种下流毒辣之式,毫无避忌。夫人不觉粉脸通红,青钢剑匝地而起,“彩凤翻身”,拦腰便卷。攀觉剑身大震,一折为两段,“呛”的一声,前半身竟坠落地上。这是明山派“敲指断剑”之法,在江湖尚成绝响,无人可练,夫人这一惊自然非小。 正待弃剑用掌,哭道人那容她腾出手来?一声森人冷笑之下,那身子立便长出半截,往下一掌,“云里金光”,朝夫人头上便抓。这一式,来势太疾,夫人闪避不及,凤譬云播上,一只碧玉宝饮,竟被这丑鬼攫去。掌门夫人,已惊出一身冷汗,莲钧一激,铁尖鞋已踢向哭道人的心坎,这是人身致命要穴,中则必死,哭道人反身一弹,往后倒纵。但他手却不闲,右掌反芽之下,就在夫人鞋上,换了一把,还笑道:“好软啊!” 也不知这恶魔,用的何种手法,这一摸,夫人足背之上,竟如中斧销。惊退之间,摇摇欲坠。摹闻一声冷笑,哭道人如影随形,欺身而入,夫人胸部双乳上,又被他换了一把。 这可激发了陈夫人拼命之心,她也顾不得足疼,至拿翻7足蹬连环,五行掌回环发出,煞气慢空,人影由分而合,又复在一处。乌灵剑蓝素月的尸骸,也由娃们弟子用白巾裹覆而/由于她被人先好后杀,死状之惨,激起公愤,石洞前不但可闻声,而且门下弟子的暗器,纷纷如雨,直朝敌人身上激射。戴华也抽出魁星笔,协助三嫂,于是六人变成两组,大打出手。猿臂怪人丧门增,和师兄哭道人,竟是愈打愈勇,四方八面的器,均被这两个恶魔的护身罡力全部弹回,功力较弱的弟子,有五人受伤,不是穿腿,即是伤臂。 峻切石室之前,已乱成一片。抱持韩太真的恶徒,正是阴四恶的黑手怪,久立不动,宛如恶鬼手上,抱着一位仙姬,不上下抚摸,口角流涎,丑态百出,一见久战不决,似乎颇感耐,冷冰冰的道:“两位师兄,何必与他们久缠?早点打发,就得了吗?”旋把人往背上一搭,用丝条绑扎,死眉死眼地走出来,穿到夫人和蓝衣秀士之间,竟用人作防身之用。双臂施于飞,迅疾轻灵,风雷并作。不到三招两式,即迫得陈夫人和衣秀士险象环生。另一组大悲真人和逍遥容,已被猿臂怪人丧增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两年以前,鹤峰之战,恶魔,被解儿用天狼钉炸断左臂,那时,他的武功,虽是江湖一流高手,并不见得此人特别高明,却不料明山五老,竟有人接臂之术,兽肢人用,而且还传了他一身奇异武功,功力之深,竟为阴山四恶之冠。那猿臂,掌式之奇,竟使人莫测高深。大真人和逍遥客同把压箱艺业,也施了出来。 真人把云帚交诸左手,身子往刺里疾退数步,逍遥客也把力凝注右手食指,彼此把双阵一睁,寒光迸射丈余,暴喝一声“打!” 从真人手上,发出一股无形真力,刚柔共济,上下左右,抄而至。空中行云,碎如桃花片片,消散于旋风之间。逍遥客的一煞神功,却又不同。这种指力,至大至刚,却是纯路数。 出手便是天崩地裂之声,热力可以销铁烁石,化水穿山。崆峒众弟子,只惊得目定口呆,知道这是生死之搏,不约而同的撤身十丈以外。那猿臂怪人,狂笑一声,挥动左掌,迎面一击,奇寒之气,闪有黄光,如飞雷掣电,往前直挡。 双方掌风互一接触,大悲真人和逍遥客,立感奇寒透胸,自己的掌风煞气,全然失效,只觉如坠冰窄,牙齿发抖,功力全失。猿臂怪人,正拟欺身而进,将真人力毙掌下。一声清啸,自造天远处传来,银辉烛天,一条匹练,电闪而至。玉锁夫人,见丈夫受伤,大师兄逍遥客,虽然没有看清池的脸部,从那摇晃情形来判断,大约也和掌门一般,遭到了同一命运。“再不援救,更待何时?”起念之间,遂朝真人身前一纵,更把那功夫不深的五行掌力,往前一挡。大凡妇人心思,均较男人冷静细密,这一袭击,果收奇效,迫使猿臂怪人前冲之势一缓,真人与逍遥客,也被夫人带往斜刺里疾退数丈。 那身背韩太真的恶魔,正是黑手怪,忽尔狂笑道:“大哥二哥,收拾慈悲心肠,赶快将他们打发吧,择其佳者,带回阴山享用,以免夜长梦多!”这话,可提醒了哭道人和丧门增,不约而同地又朝夫人扑来。黑手任把十指凝真力,只闻沸沸数响,十道墨光,直朝蓝衣秀士身前刺去。蛇切诸子,不但功力不敌,而且久战成疲,伤亡累累,触目惊心,已失去作战能力。 墨指锐利如刀,染有奇毒,一弹而出,锐不可当。眼看蓝衣秀士和玉锁夫人,就得伤在恶魔手下。清啸之声,业已掠落当头,银光如电,还散落点点银花。一蓝衣少年,从然而降。崆峒派上至掌门.下及弟子,一见这使美少年,不啻如久旱甘霖,喜从天降。欢呼还未出口,那少年早已满眶热泪,高呼一声:“师傅师母,元儿还山看望!……”底下似有千言万语,但无吐,剑光如练,匝地而起。周围十丈之内,寒气袭人,剑山,飞砂走石,美少年横身把崆峒掌门护住,连环三剑,变化无穷,把哭道人和丧门僧打来的掌风,用剑气震退。 敌我双方,彼此都把对方看清,猿臂怪人,脸色一变,复归于镇静,狂笑道:“我以为崆峒派来了什么三头六臂,一战的能手,原来还是你这狂徒,陈太清自己不行,屡战屡败凭你这几式,自更多而下之……” 元儿不等他往下再说,冷笑道:“阴山余孽,前次鹤峰;已成釜底之鱼,义兄宽心仁厚,不忍遽下毒手,想不到你们擅扰本门,自投罗网,还不看剑……”剑决一领,灵虎剑由左,缓刺而出,乍看直同儿戏。 丧门僧却颇识货,知道这是玄门中至高功力,大乘伏法,心道:“这套剑法,耳闻其名,据云:玄妙之处,难于言表但我所怀敲指断剑之法,更是量尤宝篆中百难一见的绝招,也比佛家更早,倒得硬拼试试!” 慕地,移情异势,剑气如春云乍展,挟着刺耳,丝丝;如排山倒海而来。丧门增觑定来势,把丹田真气运足,猿伸,快以惊雷。 左手猿扑,连指带尖,少说也长五寸以上,朝着灵虎负空一敲。这一招,如疾电惊雷,排山倒海,惠元的灵虎剑也力贯足。只闻“呛嘟”一响,银光闪闪如波,嗡嗡之声大作门增食指立感剧痛,惠元也觉剑身沉重异常,不由彼此一惊往后撤。两年修为,元儿功力,已非昔比,右臂一转,剑带,“扶山超海”,余势未尽,剑气卷土重来,银虎光芒暴长变“大江涌日”。惠元身剑合一,剑光人影,已无从分辨,高的上空,光幕如银山一般,挟着轰轰之声,疾压而至。 --------- kobbo ocr 第十一章 火烧六盘 突闻麟儿一声大喝:“着!”纵身前跃,双掌叉剑往上一开,灵虎剑和三阳叉跳起老高。惠元身子,却被麟儿带往一旁,那阴寒之气,如雪见太阳,冒起阵阵白烟,纷飞四散。 冷浮生暴吃一惊,嗔目叱道:“以多为胜,这算是武林中的那一门?” 麟儿冷笑道:“暗计伤人,又当别论,武林之事,绝非足下一言而能判定是非!” 冷浮生脸上浮起一阵阴森,眉宇之间,赤纹隐现,杀气满怀,两手疑运真力,全身格格作响,头上白发根根直竖。 惠元知他必有最狠杀着,忙招呼道: “麟哥留神!” 忽地,这白发怪童,狂笑一声,纵扑之间,如惊鸿掠影,三阳叉银光暴涨,项下雪穷珠白气溺漫,一式“银河泛射”,叉光一闪,势挟风雷,麟儿身上,寒风直袭,三阳叉从光芒中电闪而来,凌厉之势,实所仅见。 麟儿因为玉人琼姊,尚落敌手,心绪大乱,往日沉静,自然大灭,匆忙里反身出一掌,“大漠飞沙”,掌力虽远了六成以上,拍在三阳叉上,募觉全身一凉,顿感一惊,暗想: “此人生性冷酷,阴险绝顶,无怪玉女云英,虽与他有同门之谊,涅视之如蛇蝎,果不其然,竟把雪穷奇寒,运在叉中,使人中计。”奇寒侵体,头脑颇觉昏沉,好在麟儿本身,因峨嵋受伤,被师门以“奇冷息机”之法,施以治疗后,本身可抗奇寒,如遇别人.下僵也得冻坏。丹田真气,略经运转,寒气便减。 冷浮生拳动风生,叉扬寒起,奇招异式,不断攻来。麟儿一着之差,竟被人制在机先,急切间,竟无法取胜。 惠元出而助阵,六妙淫姑,也立即动手截住。 六盘老道,缩背弓腰,一双鼠目,滴溜溜的只朝场中乱转,最后,却把目光落在琼娘脸上,立作冷笑,鼠目里发出一阵异样光辉,慢条斯理地走近袁素涵,连比带剑,耳语半晌。 袁索涵作作奸笑,突朝琼娘身上,暗里一点,一手抓着琼娘身上丝索,犹如老鹰捉鸡,募地一旋身,狂笑道: “姓季的,慢慢打吧,袁某失陪!” 六盘山地势奇险,深谷危严,士穴石洞,林木葱郁,雾模云封,人行其间,绝难发觉。 这狂徒,纵身飞跃,如天马行空,只几纵,立陷身不见,场中形势急转直下,因为琼娘被掳走,迫使麟儿惠元,形同拼合,神剑玉笛,同时使出。六妙淫姑和惠元,几成平手,冷浮生立被麟儿笛招,打得已无招架之令!六盘老道,把鼠目注定龙子,奸笑道:“龙儿你那一身奇异武学,此时不露,更待仍时?” 那身有黑圈,酷似鳞甲,虬髯阔嘴,腿短腰长,形似山魁水怪的野小子,咧嘴狂笑道: “师叔和袁哥,曾谓不经吩咐.绝不准我动手,否则。我早和这些兔子妖精们,干上多时了!” 紫光一闪,尘土大作,沙石滚滚,寒风贴地飞来。 惠元还未看清,朱云英早已一声惊叫:“元弟留意,这是滚堂刀!’” 惠元一怔神,知道这种刀法,专攻下盘,若以马上厮杀,最难防御、稍一不慎.马脚便砍,坐骑倒地,立遭人拽,步战之时,也准防御。忙把身子一矮,暗中注意敌人身法,果然,阴山奇技,高人一筹。 打斗场虽位林中隙地,不但高低不平,土块碎石,灌木滋生,如轻功不纯,几无落脚之处,滚堂刀法,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随意使出,在江湖上,可以说绝无仅有。 那紫光,明是宝刃所发,触石石碎,触木本折。龙子仅凭两脚点地,身子翻滚,而且越转越快,刀光人影,几乎分不出。 惠元被他逼得不敢丝毫大意,六妙淫站的攻势,也逐步加紧。六盘老道,又复奸笑一声,慢条斯理,缓缓说道: “小老道,七十余年的修为,已把火气磨得一干二净,而今火烧启速,无法袖手,只好助淫姑一臂!‘’语罢,缩肩弯背,那颗毛头,似乎立陷双肩之内,两手似伸微屈,状类僵尸。 朱云英立朝麟儿喝道: “麟哥哥,注意他那对鬼爪!” 冷浮生高声喝骂: “淫婢无耻,吃里执外,一马双鞍……” 六盘老道已发动攻势,双脚一点,两手朝前一探,立穿人笛霞之内,伸爪望麟儿的前胸便爪。美麟儿突觉腥风扑鼻,但艺高胆大,玉笛一横,却被六盘抓个正着。 这种疾快身法,也使麟儿一惊,忙缩腹呼胸,挫身微坐,手挥长笛,往上一扬。这是寰宇奇人元妙书生的绝招: “浪卷天浮”。笛上一扬一甩之力,何啻千斤。六盘老道,被挥起七支以上,身子凌空,是常人早已跌死。但他慢不为意,伏身弯足,其屈扣环,滴溜溜的从空中落下。眼看离麟儿头顶,远在一丈以内,却把那半截衣袍大袖,朝下一挥,洒落漫天黄粉,这又是袁索涵暗伤惠元故计。 “九天元雾,比血伤人。”朱云英一声大叱,虚空拍出一掌,虽然把那毒粉击散,但麟儿身上,似乎沾了很多。 转眼之间,玉笛横龙作啸,划空疾旋,突听铛的一声,冷浮生手上三阳叉,己被麟儿震飞。 一道十彩光华,也从麟儿手上飞出,朝着朱云英头上便落,被她随手接过。 霞光冲天,似一条彩练,横空八九丈,突听麟儿发话道: “云英贤妹,功力已复,可暂仗轩辕至宝,合灵虎双剑锄奸。琼姊被掳,凶多吉少,愚兄走遍天涯,誓必救出。此间事毕,速反崆峒要紧!”那语音,说得悲痛异常,显得情急万分,人如闪电,朝袁素涵所经之处直奔! 六妙淫姑,原和惠元缠战,而且愈打愈勇,麟儿一走,她似乎失去目标,心中大急。先是一声淫笑,笑得又媚又甜,倏地合双掌把惠元剑气震开。娇躯扭动,莲步生香,人已穿出剑幕之外。 惠元仗剑不追,她朝惠元飞了一个媚眼,娇笑道:“小鬼,你那什么哥哥不敌而逃,山又高,夜漫漫,准保不会出事。”似又激起这淫妇怒火,暗中取了三支铁蜻蜒,暗器出手,也不招呼,云英立觉三丝寒光,分从颜面胸腹,三处射来。 朱云英自然熟习她的一切,心辣手黑,淫荡不堪,和玄风老道同宗,亦妹亦妾。武功虽然很高,但因淫纵过度,内功火候,并未臻十分。 铁蜻蜒身上毒针,其长途寸,内系中空,念有剧毒。只一穿肌入肉,钟内毒汁送进人体,说也不信,伤者马上倒地身亡。这种绝毒蜻器,除玄风道人,可以解救外,其他的人,绝无法知晓。 轩辕剑呛啷一响,紫光如电,剑柄上更射出十彩光华,来不及挥剑,暗器已到前胸。 云英临危不乱,翻身一仰,巧施铁板桥,往下一卧,暗器贴身而过,却被神剑削落。 只吓得陈惠元亡魂皆冒,忙纵落云英身前.冷浮生焰火连天,手持三阳叉,随身跟进,龙子和六盘贼道,也帮腔作势,三对二又复战在一起。 且说麟儿赶袁素涵,六妙淫姑也随后赶到,两人又战在一起。 麟儿心急如焚,不禁怒从心起,玉笛一挥,一道霞光,迸射而出。只听六妙淫姑一声尖叫,倒地不起。 麟儿不禁心生怜恤,这一心生怜恤,自然为她看伤!头部。前额、玉乳、酥胸,软腹、双腿既未挂破,更未擦伤,自然伤在内部。 美少年一脸至诚,心无邪念,低着头,正把革惠之内伤药取出。 突闻娇笑一声,麟儿两处笑腰,被人轻轻一捏,立感全身一酸,功力全失。 那女人,莲足一勾,双手一抱。麟儿一个踉跄,面对面正跌在这女人的身上。 ‘小相公。嘴里好香!” 她把麟儿抱得紧紧,两片朱唇,朝着他嘴上一贴,只闻卿卿有声。 这女人,淫荡无比,一身肌肤,滑若凝脂,柔比无骨。 但闻娇喘息息,口气吹兰,左手压着麟儿的头,右手搂着麟儿的腰,莲足微翘,交叉下放,紧贴着麟儿膝交,真似一条毒,把人缠住,绝不放松。 一阵吻,美麟儿被她弄得透不过气来,只觉双眼金星乱冒。她那左手更不老实,头上被她抚摸一阵后,却探手腰际,竟为麟儿松衣解带。 按说麟儿一身武功,得儒释道三派绝传,功力应出神入化.但他一时疏忽,瘁不及防之下,被制去机先,穴道不解,真力丧失,本事再大,也无可奈何!遇上这种淫荡无耻的妇人,失去元阳,丧德败行,并还无法搭救爱妻,这一急,真非小可,不急救攻心,破口大骂:“无耻荡妇,以怨报德,天如有知,必有恶报!” 那妇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本来似睁还半,一抹红霞,直透眉梢,肌肤热辣辣地,欲念如焚,猛吮群儿朱唇双颊,直恨不得火生生地把男女两体,夺成一片。闻言不由把双目一睁,两手捧着麟儿秀颊,看了又看,旋吃吃长笑道:“我的公子爷,天高高在上,呼之不应,招之不来。虽说广寒宫里,允驻嫦娥,但凡夫俗子,那能引以为伴?再说,姊姊一身,何处不美”别人求之不得,你却不祷自来,只要你使我欢喜,包你颠鸳倒凤,快活无已! 麟儿紧闭双眸,状如不闻不见。 那妇人,立又娇笑道: “美色当前,坐怀不乱,何必如此?” 她把麟儿上衣解开,让他胸脯贴着自己双峰之上,还把娇躯乱摆,嚷道: “难道这不舒服!“” 美麟儿已气得头昏脑胀,恨道: “你这样乘人之危,暗中计算,不如把我一刀两段,我倒承情!” 六妙淫姑哼了一声道:“本姑一向有我无人,任何男子,经看中,不能如愿,绝不甘心。别说是你,就是本门五老,也得看我眼色,只要你很顺从,为你妻妾,我也心肯,就算你的外室,我也决不计较这些。再说,我全身各部,那一处不美?” 她拿着麟儿的手,强迫摸挲。 忽闻“吱吱”轻啸,隐从麟儿革囊传来。 美麟儿心里一动,暗道:“我倒忘了这几位小东西!何不将机就计,要她一要,必要时,一举把她除掉。”于是强作顺从,幽幽一叹道:“这种丧德败行的事,你何必强人所难。”口气一松,明是心计,至少也为威胁色诱所动。 “小弟弟,你果然肯了么,到底姊姊没曾看错你,来,让我一吻!” 双唇火辣辣的,往麟儿唇上就贴。他也把口策张,对方欲丁香款渡,媚笑盈盈,鹿撞心头。淫兴大作,就在吮吻欲仙之际。美麟人,用力一咬,牙齿撞着舌头,别说是肉,连骨头也得嚼碎。 那淫妇,凄叫一声,满口鲜血,其涌如泉。麟儿脸上,和对方自己,煞是血人一样。六妙淫姑痛得全身抽搐,把手一松,麟儿也立即爬了起来。因为之妇人太淫太毒,遭点恶报,自无足恤。于是麟儿一横心,缓缓走开。 师门内功,威力精奇,忙取出玉瓶,把天娱放出,绕身相护。自己则盘膝跌坐,默运神功,强忍痛苦,运真气冲开穴道,半个时辰以后,才渐渐平复如初。 暗启星眸,对面的六妙淫姑,已和血怪相似,但人也坐了起来。 大约她白带治疗灵药,而且舌根未断,只须止血止痛,后然不臻送命了。 麟儿收去天娱、立朝对方暴喝道:“此刻,我取你性命,易于反掌,但不屑和你这般淫妇计较。可是有事相询,你如不照实回答,则决不饶你! 一阵沉默彼此鸦雀无声,麟儿叱道: “你说不说?” “好!你想问什么?就此说罢!淫妇双眼,满含怨毒,舌头受伤,语音模糊,但还可以听出。 “袁素涵把人捞去那里?” “男子汉,大大夫,没法找他自己么?问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她把头一摇,自言自语:“袁素涵可不上当,这时候想正在颠倒衣掌。飞龙观又频添满园春色!” 麟儿怔神之间,已悟出话里有话,他可不管这妇人生死,扭头便跑。 就在麟儿被闲之时,薛琼娘也身遭大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飞龙观原为明山五老临时行宫,后院高楼,布置精美。袁素涵把薛琼娘带走之后,明窜西北,暗中拆返,从小道直奔观中后院。 阁上正中一室,系为掌门玄风道人所置,只一打开,明窗净几,不著纤尘,正中央,陈设着一只乳白牙床。满房琴棋书剑,诗书琳郎,美不胜收!袁素涵不由心中窃笑,暗道: “这房间父亲未住,倒作了我的新房,宁非天定!” 遂把琼娘往床上一放,又为她松去五花大绑,略活经脉,遂狞笑道:“袁某和你那未婚夫婿,已成誓不两立之局,本门弟子,被他诱惑,背亲叛长,遂被奸淫。而今天道往还,报应不爽,迫使你落我手。按说,我以其人之道,反其人之身,事后弃置不顾,未为不可。但为增加彼此情趣,袁某令你长伴终身,从此即为家父座下子弟。这种旷世奇缘,别人求之不得,你想不劳而获,岂不可庆?” 薛琼娘,玉面凝霜,冷然道:“杀身任便,决不皱盾,籍此凌弱,或威肋利诱。淫徒,我看你想错了主意。”妮子烈性,霍然而起,猛从壁上撞去,打算一头撞死。 袁素涵不为不睬,反顾而大乐道: “例看贞节女子,下场如何?” 猛然,琼娘心头一阵绞痛,全身血脉,似朝五脏一涌,立觉头脑一昏,双眼发黑,举步艰难,忙朝床上一倒,直僵僵的卷卧着。 袁素涵也卧倒床,和琼娘睡个并头,一手摸着她的酥胸,奸笑道:“你不从也得勉强,而且还落得凄惨下场,倒不如心说诚服,郎贪女恋,袁某绝不亏待于你?” 琼娘卧倒之后,稍为静了下来,那痛苦立便全失,知道这是一种奇特手法,稍为用力,气血逆行,功力便失。暗中一咬牙,立觉齿龋一龈,知道这一次,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由暗忖:“麟弟业已下山,我遭劫持,定必四处寻觅,不如想法拖延时间,待他来救,岂不更好,否则设法一死,只要能保持此身干净,余愿即了!” 袁素涵的朱唇两片,已贴上嘴来。琼娘抗拒无法,只好由他吻上两吻。不料那淫徒得寸进尺,一把搂着她的织腰,心跳加速,其热如火,立即要求脱衣解带。琼娘故作低声下气,泣告道:“男女之情,贵在两人意气相合。似你这等强迫急进,虽然使我失身,但绝无情趣可言,何不稍事时日,也使我有考虑时间!” 袁素涵摸着琼娘酥乳,突然把双眉一扬,沉脸问道:“两年前,你和那季家小子,日夜同行,据我看,干柴烈火,自然给包干净?” 琼娘愤怒已极,脱口骂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象你们阴山派,荒淫无耻,毒比蛇蝎,禽兽为心。” 袁素涵朗笑道:“既是完壁,自然更好。袁某福缘不小,居然也使仇人之妻,据为已用。”旋将衣服脱除,身上仅剩下一条短裤。 窗外红光如电,火光烛天。他把琼娘从床上一拉,半搂半抱。红光从窗口透进,却照得她颜面微酿,娇艳如花。袁素涵纵声一笑,骄指轻划,一声裂帛,薛琼娘身上衣罗,扣钮不解自落。红绫兜,已经露出,连胸脯也好几处暴露无余,真是肤光如雪,兰香扑鼻。 琼娘几欲昏倒,两手捧着前胸,惊叫道:“恶魔,我死后化为厉魂,也必复仇!” 袁素涵色窍迷心,又加上复仇观念作祟,业已失去人性,随手一带,丝罗自解,微一挥手,薛琼娘已躺倒床上。纵声一笑,全身已不着根纱,琼娘衣裙已开,身上只剩贴身短孺。 这恶魔,把她丝带一拉,正匹马提枪,抢开厮杀。眼看这一代玉人,就待被人辣手摧花。 忽闻“巴达”一声响。恶徒身后,寒风飒然,掠背而至。忙反身一把抄住,细看却是一段松技,长不逾五寸,经可分以上,分量极轻,但打来力道奇大。 窗外火光烛天,飞龙观四周起火。呼叱之声,如万人空围,使人骇极。 袁素涵错愕之间,狂风卷着一股浓烟,直朝窗内猛扑,烟味呛人,使人有目难启。袁素涵咳了一声,泪眼模糊,募地心头上泛起一阵阴影,骤惊之下,启目一看,床上玉人已空,这一愕,更不知所措。窗前人影一晃,已纵落一人,但足音浊重,轻功提纵,显不高明,管见来人散发披头,满面是血,身上玄衣,也有好几处破裂,看清之后袁素涵不由惊叫一声: “淫姑!” 在平时,两人早已互相拥抱,纠在一块。 此刻,双方都被尴尬场面怔住。淫姑把散发往后一甩,两眼射出一种愤怒光芒,注视着袁素涵裸身赤体,怒道: “你这人,太没良心,姑姑一片情意,算是自用不说,而今火烧眉睫。这庙观,立将焚毁,你不但丝毫无动于衷,反赤身露体,玩弄女人,挟此女以为人质,正好迫使敌从就范,如果有失,教主之前,如何交待,你自己清楚!” 这凶徒,忙含羞带愧,穿上衣服,正拟配上革囊宝剑,那两尺多长的尤神雾剑,竞己不翼而飞,革囊里,毒药暗器,却是一件不少。 这一惊,直使袁素涵,全身大冒冷汗,淫姑也跟着一惮,急问道;“剑呢?” “适才还在,剑囊放在一起,我也未离此房,也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淫姑已把面上血污洗净,闻言冷笑道: “那么人呢?” 袁素涵惊叫一声,不知所措。 且说麟儿由于找不到琼娘,不由怒气攻。放火烧阁,四下一片火起。 六盘老道赶来,不禁怒骂道: “尔放火烧山,本观波及之余,你也难逃一死!有胆,不妨随同祖师爷,同往问上一决生死。” 锦云阁离地高逾十丈,六盘老道,竟飞身一跃,麟儿也身拔地随尾直追。老道狂笑一声,笑意森森,可怖已极,人在空中,空地回顾。扬手之间,竟从袖中抛出一物,旋闻波的一声,黄烟四起朝着麟儿当头一罩。 这又是毒粉毒雾,中人必死。麟儿急怒交加,忙把真气一沉,朝下疾落。六盘老道,已飞落阁上纵声狂笑,其状如疯,只闻哈哈之声震耳,音涛急浪,交至沓来!募闻有人大喝一声: “嘉麟速退,提防火攻!” 地上浓烟直窜,丝丝之声刺耳。麟儿闻声一怔。“轻云贴地”,往旁纵落,旋将双手一抖,拔空而上,手中玉笛,光华四起,如彩练行空,华美无匹。 陡闻震天价一大响,山摇地动,石破天惊,热风火光,冲天而上,四周围气流激荡,把麟儿冲开老远,亏这孩子功力精纯,临危不乱,下落之际,避开那股热风,还有碎砂之类,纷飞回走。一击不成,六盘老道飞身便跑。麟儿正待追赶。 眼前人影一晃,落下一位青衣美妇,那正是对麟儿惠元关怀备至的扶桑姥姥。相见有如娇儿恋母,麟儿忙依跪膝前,并告以云英救出,但琼娘劫持之后,生死不明。说完,一阵凄凉之色,悲不自胜。 扶桑姥姥,一脸笑意,亲用手把他?炝似鹄矗付溃?br />  ‘一切事情,老身了如指掌,你抢救云英,这一层,不但老身感激,云英又何何常不铭之肺腑?”语音一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续道: “云英这孩子,多愁善感,可是少女们总离不了许多做作和不必要的矜持,她对你,情形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惠元这孩子,和你情逾骨肉,这一层,我很放心,知心密友,无分男女,惟贵能以礼自持,而且彼此应将眼光放在远处,否则,触景生情,难免无伤。” 麟儿忙惶恐接口道:“前辈谕示,晚辈定必遵守!” 扶桑姥姥,又复仁慈地笑了一笑,道:“你很听话,老身至慰,琼娘这孩子,业已被人救走……” 麟儿一听,真如醒酗灌顶,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道:“她在何处?想是老前辈大发慈悲!” 桑姥连忙摇头,面上出现惭愧之色,渭然叹道:“我从崆峒下山,搜索附近各处,抵达此间后,惠元和云英,已和敌人簏战,惟此间高手云起,六盘老道,为本门有数人物,而且冷浮生和龙子,在后辈,为武功高手,老身当即用飞花制敌,摘叶伤人的手法,将敌人惊退,复查此处道观,为本门暗卡,举凡中原武林道,有进窥阴山者,均在监视之列,而其重点,则著眼于崆峒,此地不除,武林劫运,势必空起,故决定放火烧山。火势犹未扩展。突闻有人喝道:“道友出污泥而不染,心同日月,的确可敬,佛祖慈悲,必降福扯。庐山女弟子正在楼上受难,这孩子兰心惠质,如经人糟踢,岂不冒天道反常?沿祈道友助我一臂!” 语若洪钟,但人踪杏然,老身当时也极感诧异。但也不好意思询对方姓名,只好把他当作哑谜,当下,打也一段松枝后,凝神运掌,对着烟火之处,虚空一劈。尤掌力,可实可虚,狂风起处, 风柱回旋,卷着一股浓烟,直朝窗口,一冲而入。就在火光之,内,冲出一条灰影,那人似乎瘦小之极,虽是出家人模样,但无 法分清是僧是尼。身形好快!眨眼之间,立纵窗口飞出,身手背着一位红衣女子,余势已尽,脚点枝头,又复纵起,人如鹤掠长空,轻快绝伦,口中还宣了一声佛号,几个起落,即不见踪迹。”这一说,不由使麟儿大疑,天真地带着笑容道: “这位前辈异僧,真如九天神龙,略显神爪,有此功力。怕似晚辈恩师,惟他滑稽梯突,那一身百结僧袍,和一双铣足,即其特微。照所言略加印证,偏又有许多不象。以前辈功力,察看此人,自也不难,惟因保持身份,别人不愿露面.故不欲多加考究罢了.关于这一点正是前辈光明正大之处。”桑捞不由笑道:“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在我面前,也大灌其迷汤,元儿云英,已返崆峒,别瞧此间事已了,但崆峒危急之势,如老身所料不差,只有更胜往昔,寄语大悲真人,从速提防!” 麟儿不由被此语愣住了,怔怔的问道:“前辈此语,必有所见还望明示弟子!” “这道理很简单,本门主教玄风道人,素来雄才大略,料事如神,谋定而动。巫山一战,拙夫惨败,从此蜇伏两年。此次出山,连爱子也二度出手,他深知武林中既有你在,轩辕剑又是尤九天神雾克星,袁素涵的背后,必另有高手。风闻,四川氓山,正副教主,修炼已成,说不定联手出击,果如我所料,来人也大约到达此地了!” 说着,她面现愧容,勉强一笑,接道:“老身隶属阴山,为武林之事,叛夫背子,已是门中罪人,而今势同骑虎,进退失据,一切希望,仅寄托在云儿身上。烦看老身薄面,多加照顾,目前,琐事缠身,崆峒有事,是否能来,不得而知,暂时只好别去了!”她也不等麟儿回话,点足一纵,立即离开。 麟儿也知道她内心颇为苦痛,崆峒之事,不愿正面出手,但这种邪正选择,毅然太义灭亲,凭此之事,即属可敬!爱妻虽然被人救走,但总不免衷心怅然,悒悒返山,时已天亮。 崆峒山上,显得一片紧张。惠元与云英,大约返山不久,连革囊宝剑,都未去掉,却从洞里匆匆走出。一见麟儿!真似喜从天降。但因麟儿独返,未和琼娘一道,不出同感一愕。 惠元忙问道: “琼姊呢?” 麟儿神色黯然但又怕义弟和玉女伤心,勉强笑道: “恕我学艺不精,袁素涵乘机逸遁,琼姐也被一位前辈高人,乘机救走。” 云英已热泪如线,泣道:“还不是我这不掸之身,把她害惨,为了我,麟哥出生入死,和人拼斗,延误救援时间。袁素涵才乘机掠人,否则,她还不好好就在此地。” 麟儿忙笑道:“自家兄妹,救谁都是一样.你如被捉,情况还来重得多,好在她人已脱离虎口,再相逢,只需稍候时日,不 用悲伤。” “那位搭救琼姐的异人,是否三老?”惠元对于饶拨僧,耿耿难忘,不免追问一句。 ’‘据桑姥前辈所见,似非恩帅一道。但此人却是一位玄门人物,身材瘦细,是僧是尼,尚未分清。’” 惠元眨眼一想,不觉大疑,辛响沉吟,竟道:玄门人物,功力奇高者,屈指可数。据弟臆测,雪山前辈,成份居多! 计议之间,龙女宝琉,双双而出,一见麟儿衣服破烂,而且还有几处擦伤,不由惊问其故,始将实情经过,简略说明后,两女不由又痛又恤。 募间钟声一响,崆峒弟子,齐往室内跑去。麟儿惊道: ‘师伯升座,赶快人内!” 惠元似还有话要说?但见盟兄一脸倦容,立又隐忍。 麟儿心细如发,知道崆峒又有急事发生,不由问道:"难道已有人出现本山么?” 龙女微微一愣,暗道:“他倒料事如神!” 男女五人,一同走入石室。大悲真人已率众而比,见是麟儿返山,而且带三分狼狈,不由动容。走到座前,却不就坐,等麟儿下拜,却一把挽着他的手,温容笑道:“多劳贤侄环山探敌,看来似已带伤,贫道极为过意不去。” 麟儿忙笑谢道:“小侄应当效劳,肌肤之伤,师怕万勿介意!”不待真人谦逊,忙随惠元同入弟子之列,执礼至恭。 真人不再谦虚,蔼然落坐,首由蓝衣秀士面报昨晚发生情形: 原来昨晚自麟儿和惠元携手下山后,司马倩霞和宝琉女均拟仗剑司守护之责。但玉锁夫人,极爱二女,却把两女携至后房,娘儿们聚在一处,絮语原多,守洞之责,却又落在蓝玄秀士身上。突从石室对面,飞来一阵泥沙。 蓝衣秀士,连作梦也没有想过,泥沙会飞入眼睛内,睛球刺痛,泪流不止,梦华不由暗想:“一次的失手,连番不利,连飞沙也无法御防了,事情奇怪,山风不起,何来这般情景?” 忙到后内,自翻眼皮,轻轻摧净后,刺痛剧减,反手拔起魁星笔,往前直掠十余文,搜索一番,却无半点人影。不由叫了一声奇怪,掠上左道屏崖,崖形如蚌,上锐下丰,高出地面七丈以上。 突闻“哈哈’一声长笑,人影一条,突从崖下飞起,那份奇快,足使戴梦华暴吃一惊,忙往右边一纵,避开两三丈,但来人却如影随形,也跟着纵落。相距自已不过五尺,口中却发话奚落道:“所谓鼎鼎大名的蓝衣秀士,临事却一点也沉不住气?定天然安虑,佛门秘旨,若连沉着也谈不上,岂不有辱秀士清名?” 蓝衣秀士,略一打量,眼前站立的人,却是一位四十余刚,身着青衫,白面无须,手拿招扇,似文生,但双眉带煞的江湖人物。论像貌却也不欲,只是两眼朝天,嘴唇极薄,鼻子钩曲,而且略朝左偏。不过不是细看,极难分看出来。梦华心头一凛,暗道: “薄唇、钩鼻、五官不正的人,最是难惹,这家伙,不知是何人物?”当下冷笑道: “恕我眼拙,足下何人?请留名姓,卑便接待,若徒逞口舌之利,妄肆轻薄,名山胜地,不容狂妄之徒,来此驻足!” 那人狂笑一声,傲然答道:“在下复姓催命,双宇无常,足迹所经,死人无数。此来,暂充信使,不作勾魂,请语贵派掌门,宜及早准备后事,否则,勾魂一到,便措手不及了。” 蓝衣秀士,把剑眉一掀,叱道:“狂徒,敢在此胡说八道!” 魁星笔划空一点笔洒万点金花,如毒蛇出洞,疾点心胸。那青衣文生,却是不慌不忙,翻腕出手,划然一声,竟从袖底闪出一道紫光,描金铁骨扇往魁星笔上一搭,迫使蓝衣秀士抽招不及,脚下已见浮步,忙踉跄后退,笔几乎脱手。 来人把招扇一开,阔情自在地摇了几摇,冷笑道:“我早已言明,催命无常失礼后兵,初来只是报讯,足下偏不听劝,妄事逞强,就凭这点武功,恐不足以把我打发罢!” 洞门口突传来一声冷笑,倩影双双,连挟而出,原是龙女宝琉,得讯而出。 龙女可不认得来人,宝琉却是一惮。她原长自四川,却认得来者正是岷山师太的嫡授弟子,索以手辣心黑,位列四奇之首,归元生罗英。 不待宝琉叫破,罗英先是一惮,两道锐利目光,不住在两女身上打量,终因宝琉臂上灯光,被他看出,陡地双眉一竖,脸蕴杀机,咯咯长笑道:“看不出尔崆峒,竟敢擅留峨嵋判逆。如此胆大,这一次,恐怕寸草难留了。” 龙女见他面辱姊姊,怒叱道:“原来你就是攻打本门的罪魁祸首。数年潜伏,今又出而作恶,崆峒山是道家胜地,绝不容恶人在此勾留,如不快滚,眼前就叫你立遭活报!” 归元生罗英,冷冰冰地哼了一声,道:“贱婢出言无状,那你就不妨试试大爷手段如何?” 倩霞怒不可遏,身游八卦,其疾如风,绕身侧攻,指点章门。但觉风生阵阵,罗袖飘香,出手便是辣式. 归元生罗英,武功造诣极高,尤以昆仑锻羽后,数载潜修,功臻绝境。但他一见这位年轻少女,出手便是佛门的游龙身法,不觉心头大骇,当下不敢怠慢。“啪’的一声,描金铁骨扇,划然自开,扇摇“沙去障日”出后便是一阵寒风。招式未尽,左手横事便扣,直取将台。连环两式,连守带攻,对龙女立即报以颜色。 正在大打出手,忽闻有人朗笑道:“罗道友,就让这丫头多活一会吧!重来此处,才是她们落叶归根之时!那时再打也不迟!” 归元生一听此语,描金铁骨扇左右挥动。势挟风雷,将霞儿逼退之后,立即耸身纵起,往前一扑,口中还暴叱道: “丫头有种,三日之内,准备横尸,到时看你强徽” 眼看他已冲出霞儿身旁五支之外,募地日光微闪,香风四散,霞儿已施展“灵猴幻影’之术,掌化“地老天荒’,这是鸿钩八式的首招,出手便是一阵热风,上冲下压,劲疾绝伦。归元生做梦也未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武功神奇,但身法和内力,却是这般纯厚,眼看掌风一举将他笼罩,归元生就得受伤。人影一晃,突从旁边卷出一股风力,一举将龙女掌风打斜。霞儿心头一怔。宝琉和蓝衣秀士,也先后冲来。 归元生的身旁,已多出一位中年文士,他那一身打扮,颇与众不同。青衫青巾,袖子比常人大上一倍,看上去特别碍眼,但脸形却极清秀,乍看颇有三分和云英相似。此人显得汲冷峻高傲,背着一双手,仰头望天,对前面诸人,却是视同未观。 霞儿怔神之间,却又开口问道:“足下何人,攻人不备,岂是丈夫行径?” 那人把脸容一整,冷冷说道:“大胆丫头,自甘作死么?” 霞儿憋了一肚子的气,正待破口相骂,但芳心底处,却想到一位少女影子,她重义多情,明是非,辨邪正,在麟儿心目中,此人占着很重的成份,同样地,她也把麟儿,视为骨肉之交。此人明和她有关,如果骂了他,岂不是给她很大的难堪么?麟儿知道,也必责怪。 霞儿终于隐忍,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谁,如果我出语不逊,定会意起她的伤心,就让你多骂一句,早点走罢!” 这番话,不但没头没脑,而且孩子气味十足,几使宝琉女笑出声来,暗道:“妹子真天真率直,连心里的话,都讲出来了,只是对方是否领情!” 那文生把双盾一耸,狠狠地望着霞儿,半晌未签。 归元生罗英,却阴森地笑了一笑,终于道出了一声:“朱师兄,我们走!” 袍袖微扬,寒风掠地,人如一缕轻烟,转瞬便无踪迹。 蓝衣秀士,将详细经过,向掌门细说后,真人立指示防守之道,把归元生的情形问了一问,对那中年文士,却是绝口不谈。沿着崆峒山麓,到达石洞前后,都设着暗椿伏留,门中女弟子,鉴于前失,却死守石室,并由逍遥客坐阵洞中,以防不测。 麟儿知道这一次,关系崆峒派的生死存亡,稍有疏忽,立即酿成武林大憾。他和元儿商量定妥,每晚,都在室外偏僻之处,打坐调息。 惠元笑道:“为了本门之事,使你不但失去休息,而且和两位嫂嫂也不能着意温存,小弟无能,一切都需仰仗,真是又感又愧!” 话犹未落,龙女和宝琉云儿,竟是全副装束,携手而来,一见两人,竟坐在一株敌松之下,有说有笑,不由回顾云儿,掩口笑道:“他们倒也惬意,躲在这儿谈笑打吨,暴客来时,袖手不管,却着我们姊妹三人,代打头阵,真是岂有此理,宝姐姐却得管教麟哥,云姊姊更约束元弟。否则,让他们闲散惯了,准出漏儿!” 云儿含羞笑道:“你真是未嫁云英,先作起管家婆了,偏拿我和宝姊,肆开玩笑,真是何苦!” 霞儿已笑得花枝招展,鬓披鬓乱,明艳照人。 当晚二更才过,崆峒山的东北,传来一阵啸声,那是一种极其凄厉的锐啸,一声紧接一声,使人听去,五脏如焚,极端难受。 麟儿惠元龙女宝琉和云英,都藏身在松树之下,静以待敌。 惠元悄声笑道: “这批恶鬼,真是该死!袭人门户,偏还故作大方。临山之前,鬼哭狼叫,令人惹厌之极!” 宝琉女人最沉默,也忍不住插上了嘴:“这那儿是故作大方?攻击都喜用此法,如不能稳定心神,极易受害!” 她靠着麟儿左首,息息兰香,微微细喘,和麟儿彼此相对。艳光照人,麟儿不觉心中一动。 正拟暗中和二女纵缠。笑声已划然中止,周围又是静悄无声,龙女低叫道: “来了!” 飒飒风飘,人影连晃,场中立出现两人,那正是岷山四恶老大归元生罗英和圣手华光徐凯。麟儿低告惠元道: “小心这两个家伙的红云散花粉和毒龙掌的厉害,中人奇毒入骨,毒发必死!一气两仪,对成铁之物,可斥可吸,可用这破敌。” 惠元神色黯然,悠悠地长叹一声,似有万千心事,尽在不言。云英不由一怔,柔声问道:“怎么啦?为什么麟哥哥一谈到一气两仪,立然不乐,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宝琉仙子知他还念衡春,不由罗袖轻举,掩口微笑。麟儿恐云英发生误会,忙轻声用话语岔开。 场上,情势紧张,蓝衣秀士,已出身阻拦来人。圣手华光徐凯,一向目无余子,逞口便骂道:“速着陈大清,出来受死,否则崆峒全山,草木不留,言之在先,以免后悔!” 蓝衣秀士仰天狂笑道:“本门掌教,对武林正义之士,莫不待之以礼,像足下这般有我无人,口齿轻薄,既来本山,不用通报掌门,戴某即可接待!” 语罢,魁星笔往前一点,“笑指天南”,直往徐凯心坎戳去。这一招,人如闪电,笔挟千钧,声势凌厉之极。徐凯嘿然一声长笑,挫腰吸腹,掌朝上一翻,掌出劲风,雷声隐隐,将魁星笔一举撞斜。募地一探左掌,人如闪电,面朝蓝衣秀士,劈空一抓。五股寒风,当胸袭来,而且奇腥扑鼻。 “这是一种狠毒阴功!” 蓝衣秀士不敢硬接,翻身往前一穿,“金鲤倒穿波”,一纵便是五丈有奇。徐凯又是一声大喝:“再接两招!” 人影纵横,疾如飞隼。徐凯双掌,左右挥动,但闻风声震耳,腥气袭人,竟把蓝衣秀士笼罩在掌风之内。 戴梦华因未摸清敌人武功底蕴,出手便失先机,几为敌所乘,人到情急,生死已置之度外。于是暴吼一声,罡风掌出,风势雷动,复借力把身子往上一冲,立脱出敌人煞风范畴之外。敌人嘿然一声冷笑,扬手之间,星光月色下,立打出一蓬红光,如半边珠形,将蓝衣秀士一举裹定。 说时迟,那时快!清啸起处,宛如龙吟,半空里,突现出耀眼紫芒,‘锵锵’两响,饶钹震耳,紧跟着光芒缭绕,如旭日临空,大江落日。 又是一响震耳钹声,紫红两道光芒,敛然消失。场上,却站一位十五六岁,美绝人震的青衣少年,手中抱着一付铙钹。蓝衣秀士却落在他的上首,满脸困惑之状。 少年立把铙钹一分;钹里却现出细如毛发,长约五分的无数红针,立请蓝衣秀士过目道:“戴师叔,这便是岷山派一干妖人,作恶江湖,悬为厉禁的红云散花针,据说朱素娥和冷残子,常以此自豪。但这些织细针儿,能管什么用!”语罢,却把它倒在手上,随手一搓,立即碎为粉碎,用口一吹,纷飞回落。这孩子,突把剑眉一挑,沉声喝道:“你们还有多少破铜烂铁,尽管施来,否则,趁此早滚!” 归元生和徐凯,正待发作。 斜刺里,却纵出一条黑影,身法快得出奇,从徐凯身旁掠过,只闻清一响,徐凯面上,挨了一重记,麻辣辣烧得难受。那是一位青冠青袍的首,也正是曾经戏要过冷残子的苗疆二奇,老大公孙虚。这位貌相清奇的道长,一招手后,指着罗英徐凯,傲然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敢来此地称凶,胆子确实不小,前次,偷袭昆仑,一败涂地,不知洗心革面,居然信恶不俊,还不就此纳命。”语音未落,迎面突飞来三道银光,互作品字形,嘶嘶而至。 公孙虚忙挥手拂尘,同时纵身空中,“灵蛇卷尾”,往前面银光扫去。 不料这种奇形暗器,竟是三把弯月烂银刀,拂尘一卷,尘尾断裂,嘶嘶数响,穿袖而过,后面两只,如影随形,把公孙虚的袍襟,裂了两个大洞,左腿还划了一道深余两分,长约三寸的口子。 顿时血染道袍,真气一懈。公孙虚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脸上气得变变色。只闻有人拊掌笑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妄自逞强,苗疆为化外之区,无论何人,只凭几手花拳绣腿和几味草药,自吹自擂,便可称王。却不料真人面前,原形便露,公孙虚你还不夹着尾巴走路,到头只恐悔之无及了!” 阴森树影下,缓缓走出两人。一位是青色大袖的文生,一位是明艳照人的少妇。这文生,便是前日报讯的人,脸孔和朱云英有三分相似。那少妇,却是蓝衣素裙,云鬓雾鬓,凤钗蝶夹,美绝人寰这两人只一出现。不但麟儿惠元暗中叫苦,朱云英已在龙女宝琉之间,起了骚动。原来那是她的亲生父母!那中年书生,正是毒龙叟的独子,逍遥秀士朱琏那妇人,为朱琏嫡配,以双凤刀称为阴山一绝,射姑仙子司徒琦。 夫妇两人,情授意合,除心胜高傲外,却无其他恶行,这得归功乃母扶桑姥姥。在那种不平常的境遇里,桑姥显得特别高傲,由于生性冷静,所以不屑同流合污,儿媳们也染上了这种性格。 玄风道人,虽然不满,可还恐惧桑姥三分,毒龙叟以顺服掌门为职志,门中有令不能不行之。儿子妻儿,有时不免带着三分强迫,朱琏和乃妻,可不敢过分违逆。这一次,两人下山,也由玄风之命而来,此意,自然含有绝大心机,因为六妙淫姑缉捕两年,仍未如愿;这一回,却想母女天性,不管云英背家之志如何,父母之命,强迫回山。做儿女的自然不敢违逆!若两人不能执行掌门之命,玄风道人立时可以借机翻脸,毒龙叟也得身受不是。云英见着父母,已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当时就要扑上前去,母女相持,痛哭一阵。 龙女忙劝道:“伯父母此来,明是玄风道人的阴谋,如你避而不见,敌人计谋,自不逞,否则中他们诡计!” 云儿已是泪人一般,泣道:“有父母避而不见,这也是人子之道么?,” 霞儿宝硫,为之语塞。云英把身上琵琶,交与宝琉,郑重说道:“为着此物,麟哥哥曾出生入死,才取了回来。这一会,我似乎觉得凶多吉少,神物奇珍不能资敌,但我也不愿拒绝父母,这种矛盾心情,经常紊诸梦寐,你们待我这番心意,只好来生图报了!” 霞儿室琉,泣不可抑,一时芳心大乱,却也无法再度劝阻,一声“爹娘!”人如鲛泣,她一纵而出,俏生生的跪在朱琏和司徒琦之前。这一来,不但震撼了两位掌门,更急环了麟儿和惠元,两人双双纵出,护着云英。 射姑仙子司徒琦,芳心一怔,拿眼望了望丈夫,逍遥秀士一皱剑眉,似有黯然之色,但旋又归于平静,背手望天,连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司徒琦长叹一声,走近女儿身前,泪光闪闪,喝道: “孽障,你心目中还有父母么?速随我重返阴山,静候掌门发落。” 麟儿冷笑道:“把云姊弄回阴山,无非是再来一次五马分尸的酷弄,对待自己儿女,这也没有什么好处!” 司徒传玉容一爽,叱道: “此话怎讲!” “六盘山飞龙观,云妹姊普被六妙淫姑暗计擒缚,贵派掌门手令,五马分尸。我们迟到片刻,你也见不着亲生女儿,倒不知是何居心,非把人弄死不可。”麟儿剑眉掀动,愤然作色。司徒琦一时倒被怔住,哑口无言。 朱琏朝着爱妻身旁纵落,冷峻地道:“他和这逆女有何关系,容他在此胡言!”又把目光将麟儿惠元扫了一眼,大声喝道:“你们两人,就是季嘉麟和陈惠元!” 元儿因云英姊,犹跪立末起,又因她性情激烈,一言拂意,可酿出绝大麻烦,只好强忍怒火,勉强笑道:“世伯所猜不差 朱琏忙沉声喝阻道:“我们中间,那来这等称谓?朱某奉掌门之命追缚逆女,而且对于两位,也不例外。”旋面顾司徒琦,冷然道:“可用丝条把道女绑缚,带回阴山覆命!” 司徒琦眼眶里充满泪痕,拿出一条白光闪月,约有两指余宽的丝带,把人绑好,斜刺里,立纵出龙女,将人监视。 突闻朱琏狂笑一声,昂然道: “你们两人就此领死罢,趁早抽剑发招。”惠元正待出手,麟儿却含笑地走了近来,他空着双手,连玉笛也插在背上,了无惧意,陡地略睁双眸,目射精光,低喝道:“长者如必欲动手,晚辈愿凭一双肉掌奉陪!” 朱琏哼了一声,也未致答,却随手折了一段竹枝,校长约四尺,去叶持枝,而后冷然笑道:“看你所背宝剑,原是前古仙兵。朱某就凭这根竹技,和你身上宝剑一较高下!” 这口气大得吓人,使两位掌门暴吃一惊。因为竹枝代剑,而且明知对方是柄宝刃,不是剑术超凡入圣的人绝不敢如此大胆,不禁为麟儿担了一把冷汗。 这孩子,把一双烁若明星的大眼眨了一眨,也折一段细长竹条,笑道:“这比划也颇为有趣,因为竹枝柔,死不了人,真戏假做,绝对赞同!” 朱琏几乎笑出声来,暗道:“这小子,真是自己找死,剑术臻于至极,那怕手上所持,是一段杨柳枝条,也只须真气一逼,均能制敌于俄顷,他却偏说不能死人,岂非外行之极?” 于是也不再耗费,暗中蓄满真气,一声“接招”,风起雷鸣。那竹技如灵蛇飞空,朝麟儿眉心便点,来势疾快之极,枝尖端离麟儿面孔,尤有五六寸,突间呼呼异响,惊心动魄。 对方所持嫩竹枝,籍一挥之力,横空打来,枝摇劲风,人影纵横,但见四方八面,都是竹枝,其中包括了点、刺影崩、敲,轻灵诡秘,莫测高深。 双方都怪快速进攻,而且攻打愈快,奇招异式,层出不穷。朱菠的招术,都是蚩尤秘式,竹枝凌空缭绕,不但将身子护住,而且以点刺之术,乘隙疾攻。美麟儿迎着来招,施展千重变化,不但把敌人攻势逼住,而且处处报以颜色。只看得紫阳真人喜笑颜开,大悲真人更是佩服不尽。 募地呼然一声,人影疾降,朱琏手上,业已断了一截,眉梢间也现出点点冷汗来。 司徒琦忙耸身纵落丈夫身前,柔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后,粉脸也变颜变色。原来丈夫衣袍之上,竟被对方刺了十来个小孔,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身怀绝世奇技,连阴山派这种奇绝剑术,也败了下来。身后微风飒然,突响起一种冷峻声音,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不须介意,待贫道把这小子收服后,其余即不足为虑了!” 这是一位面容冷峻,背插铁板的道者。司徒琦粉脸一整,冷笑道: “既有道长出手,其胜可必,当与拙夫拭目以待!” 六盘老道,六妙淫姑、袁素涵、龙子和冷浮生,也都纷纷纵出,彼此招呼后,即将麟儿惠元,四面包围。眼看就引起群殴。 两位真人,也同时露面,首由紫阳真人,朗声笑道:“冷残道友,对付两孩子,却想依多为胜,岂不有辱道长清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恶道略一抬手,已抽出背上柄块铁板,正似伸手待发。紫阳真人怒叱道:“道友,你还不觉悟么?再不引人疾退,只恐来时容易去时难了,不信,请看!” 袍袖略一招展,那是预定讯号。 陡地,龙吟虎啸,金玉铿锵,平地立冲起四道光华,剑气森森,直腾霄汉。 紧跟着人影连晃,松影之内,立纵出两位白衣少女,以麟儿仗剑为首,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竟将对手紧紧包围,麟儿位着东方,手捧轩辕,剑现十彩流光。霞儿则仗骊龙,死守正南,剑芒如雨,寒气袭人,令人不敢逼视。惠元和宝琉,一守正西,一阴正北,手上所持的宝剑,正是崆峒镇山之宝,灵虎风雷剑,和佛门的仙兵神刃金刚王。 冷残子嘿然一声冷笑道:“这点阵势,还压不倒祖师!” 语罢,立着朱魔和袁素涵等,退出阵外,自己则手持铁板,卷起一阵风声,朝着惠元剑上便砸。 四剑合壁,光幕如山。惠元得佛门圣僧真传,武功已非昔比,长剑一横,银辉闪目,宝琉和倩霞,两柄长剑,的卷攻来,迫使冷残子往后一退。 麟儿大喝一声: “接招!”长剑凌空疾落,式演“大江落日”。一溜紫光,还拖着十彩锋芒,当头罩下。 冷残子铁板高举,“万佛朝宗”,将麟儿长剑逼开后,左手一横,往后直扫。 铁板横敲灵虎,震得呛嘟一响,元儿手臂一麻,往后闪退。不料冷残子以进为退,双手挥动,乌芒闪闪,几乎看不出人影兵刃。光如电掣,往后掠退丈余,这恶道,却随手打出三块钦板,乌光形如匹练,震起阵阵风雷,一齐照顾了麟儿头部心胸。 这孩子发出一声清啸,倏地紫光暴长,金铁交鸣,碎铁纷飞四溅之后,那紫光,突从麟儿手中脱出,发出一阵嘶嘶之声。场中敌我,不由大骇,呛嘟一声巨震,跟着便是一声惨号,冷残子竟被一支长剑,钉在地下。 剑从心胸穿至后背,血?厩嗯郏6逼?br />  这一式,原是元妙书生精心绝传,剑式中的“白虹贯日”,长剑脱手制敌,由于居高临下,一射之势,如决于溪,鲜有能御者。 朱琏和那射姑仙子,已带着龙子、袁素涵和冷浮生,趁激战之余,悄悄飞走。 麟儿拔出长剑,一脸杀机,见敌人中只剩下六盘老道和六妙淫姑,还有岷山派的徐凯罗英,正待一举消灭,但为紫阳掌教所阻,只好轻轻放过。 --------- kobbo ocr 第十二章 沙里怪客 这是暮春三月。崆峒山上,古木撑云,青葱郁绿,春寒料峭,春意未兰。 大悲真人修真之所。崆峒石室,这一天,筵开北海,洒满金横,不但腾着欢声一片,而且礼节隆重非常。 华筵十余席,坐满了尊卑长幼,侠女奇男,凡与崆峒有关人物,周围数百里,接获请帖的,都按时赶到。这是大悲真人酬谢昆仑派协助崆峒,驱退敌人的庆功宴。首席坐着紫阳真人、铁蓑翁、公孙虚,依次而坐,大悲真人,则主位相陪。麟儿龙女宝琉和崆峒派几位男女弟子,坐在一是,虽然是驱退了敌人,但这几位少年男女,内心犹不明日。为了这事,不但几位少年男女,都出动过,连两位真人,也会在周围百城以外,搜寻敌踪。 袁素涵行踪沓然,麟儿惠元,极感懊恼。搜索已是七天,毫无结果,两位真人经过一阵计议,认为人被掳回阴山的成份居多,于是停止搜索。紫阳真人,为了门中一件大事,时机成熟,不敢再在崆峒,多耗时日,遂向大悲真人告辞。 这次庆功宴,也可说是赋别酒筵,宾主杯盘交错,相对极欢。 募地 紫阳真人,脸含笑意,举杯而起,朝着大悲真人夫妇笑道: “贫道除铭感道友夫妇高谊隆情之外,尚有一事,乞请援手,且先尽饮此杯。再向道友明言,不嫌唐突否?” 大悲真人,爽朗一笑道:“本门今日,得保道基,皆赖道友师徒之赐,只要贫道力所能及,走火山,冒斧锨,决不稍辞!” 紫阳真人肃容相谢道:“道兄言重,吾所铭感,为着挽回本门一位同道劫难,亟需洽借贵派某种至宝卫用’…” 大悲真人面露困惑之状,沉吟思索间,夫人心细,突然想到某事可能与此物大有关连,遂笑道:“道兄所言,是否本门的万年温玉?” 紫阳真人黯然道: “正是此物!” 大悲真人,爽郎一笑。提起酒杯,连尽三筹,立道:“这东西,虽说是人间至宝,可怯毒寒。但珍藏数代,从未派过一次用场,道友如有需用之处,尽管携去便了!”立朝惠元把手一招,笑道:“这东西,放置之处,你知道清楚,赶紧取来,面交师伯吧!” 在石室后洞,岩壁上,有一处裂口,下陷数十丈。壁上清泉,点点而下,其凉震齿,因为长年滴流不断。日积月累,下面石底,竟成了一具天然石钵,满载寒泉,清流下滴,铿锵有声。 昔日玉锁夫人,戏命此尔为“玉髓’。且将万年温玉,置诸石钵之内,于是“玉髓’冷度锐减。说也奇怪,那万年温玉经过寒泉培育之后,遍体晶莹,碧光闪闪,阳光下照,映出一抹弯虹,悬诸石隙之间,极尽五光十彩之能事,夫人立又改名为“弯虹溅玉”。但这是十年以前的事。大悲真人,生性淡泊,对于本门这一至宝,并不重视,自夫人卧病后,他除了修练内功,探视病人以外,“弯虹溅玉’,早已忘之度外了。惠元飞身后洞,穿过一条石径,折向左转,屏岩壁立如山,石隙深透,阳光下射,深不可测,但一股寒气,直冲而上。 凝视之下,膜臆水气中,已不复见弯虹,不由心中一怔,暗道:“这地方,我已数年未曾探视,那石钵口径,想是愈来愈大了,弯虹未见,想是温玉被流泉所激,已不在石钵中央!” 于是飘身而下。但见尘封石径,钵里生苔,万年温玉,已不在石钵之内。这一惊,非同小可,内心急道:“昆仑于本门有解危之感,紫阳真人商借万年温玉,原迫于不得已而来,恩师慨然也答应了他,如今却拿不出东西。麟哥师徒,光明磊落,绝不至因此见怪,但藏在后洞之物,失去兀犹不知,这叫自己师徒,颜面置之何处?但不把话说穿,又无法向昆仑交待,这一想,真是左右为难……”忙耸身跃出,勉强沉着气,走回石室,但峻脸上业已变颜变色。 麟儿心性最灵,一见义弟神色有异,而且空手而返,即知事有蹊跷,忙自视恩师。紫阳真人也已发觉,看了看自己这位爱徒外那神色却极泰然。大悲真人夫妇,见元儿垂头丧气而返,忙惊问道:“温玉呢?” “石钵生苔,弯虹消失,温玉似久已被人取走!”惠元懦蹑以对。 真人一脸愧色,却拿眼望着师兄逍遥客,幽长叹了一声,道:“这大约是二师兄和四师弟,心生觊觎,把它盗走。只是这一来,不但对不住昆仑道兄,而且对阴山派是一种极大帮助!” 紫阳真人,虽然感到捻,但他毫无责怪之意,反倒恐对方难受,笑问道:“此物如何可以资敌,愿闻其性!” 大悲真人苦笑道:’‘萤有秘录内,所载功夫,那至阴至寒,阴险狠毒之法,修练的人,一个不慎,即可使寒毒入骨,宛如释道走火入魔。万年温玉,系玉质之精,至热则凉,至寒则温,得中和之极。有此一物,阴山五老,化了数十载寒暑而无法练成的秘技,不到两年工夫,恐都一练成。也只怪贫道一时大意,不知二兄四弟,早已与人勾结,把这种稀奇之物,偷取送人,而今只有徐图良策,设法取回便了!” 麟儿暗道: “这五个魔头,久已功臻至极,如今江湖各派,绝无人是他敌手,东西到了阴山,想予追回,岂不是惹火伤身,自讨无趣?” 又想到龙女生性至孝,母死之后,尚不知情,只一回山,惊闻变故,岂不大大伤心?这一想,不由把目光移到师妹身上,却不知龙女也把目光向他掠来。双方只一接触,麟儿募地一谅。 师妹眼光中,竟充满着怀疑神色,显然地,她从真人治借万年温玉一事,已知极不平凡,看情形似乎有人受伤。这伤势,必需万年温玉,始可治疗!她似乎埋怨玉郎,所言不真,星眸微睬之间,满脸疑惑,并还略带三分凄怨。只看得美麟儿忐忑不安,只有垂首不语,把目光移向别处。 龙女一撇,笑顾宝琉道:“有亏心的人,有作贼心虚,时露破绽,被人一察就觉,这种人整日担心吊胆,神魂不宁,委实太可怜了!” 麟儿搭讪道: “人的脸上,谁也没有刻着谱儿。师妹如何一察就觉?” 倩霞道:“这得问你自己!” 麟儿不由大窘,惠元叹道:“霞姊姊,一言可以与帮,一言可以丧帮,这中间含着绝大至埋。你比我更深知麟哥为人,许多事不是不讲,而是不能讲、不必讲,何必咄咄逼人,使人受窘呢?” 宝琉掩口笑道:“他为了哥哥,宁愿得最姊姊,真是难兄难弟。云妹如在,不知怎样恼他!” 倩霞不由吃一笑,立又回嗔作鼓掌。守门弟子吴去樵,突然飞身入室,即席禀报:“扶桑姥姥,有急事进见!” 不但两位掌门,同感惊震,连翁翁和公孙虚,也同吃一惊。紫阳真人忙随同崆峒掌教夫妇,一同走出石室之外,瞥见这位兰心惠质的前辈人物,似已清瘦很多,背上还负着人,那正是玉女云英。 麟儿惠元龙女宝琉等,就在两位真人身后,早已激动非常,如非恐惧恩师斥责,早已上前多时了。两位真人忙一同首,玉锁夫人,更以晚辈之礼见过。 扶桑颇觉焦急,仅含笑点首而已,徐朝两位真人道: “云英这孩子,前次出生入死,蒙倩霞侄女,冒险犯难,觅致灵药,庆获生痊,复又见擒于六妙,几受五马酷刑,又蒙麟惠两侄,仗剑解厄。这一次,被琏儿擒获后,虽仍被老身救转,但恐难保一命了!” 只听得两位真人,心头一凛,暗道:“这位贤妇人,论功力才智,处处高人一着。而且她一身世业,全由蚩尤宝录中修练而来,如果云英受伤,她不能治,别人自更无法下手!” 紫阳真人,涵养极高,忙笑慰道:“前辈且请入内,共商良策如何?”俟长辈们打过招呼后。麟儿等人,早已一涌而上,察看云英。 重进石室,大家已无心再饮,侍堂弟子,立即撤去残筵,打扫干净。桑姥由大悲真人引赴后室。就在夫人卧病之处,作了云儿寝所,由紫阳真人把脉诊断。麟儿惠元龙女和宝琉,都挤在真人身后,一脸焦急之容。云英这妮子本是丽质天生,秀美绝伦,玫瑰脸上,浅现梨涡,微笑可倾城。但这些,已如落日余晖,逐渐消逝,代之而来的是肌肤消瘦,颜色惨白,使人最奇的,脉腕上,竟感不到脉搏。 真人一皱眉,因为她是晚辈,不用避嫌,略探心胸,不由又是一怔。 左心右肺,除略显微弱外,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公孙虚也精于医理,彼此都是至交好友。行动之上,不用矜持,也诊断了一会,同样毫无结果。 真人立问桑姥道:“据我看,这是中了一种特殊阴功,找不着这种阴功出处,以及伤可部位,很难对症下药!” 此言一出,房间显着一片沉默,惠元欲蹲在床前,一把捻着云儿的手,既不哭,也不笑,只留两片朱唇,默默地动。这种无声之做,最是伤神。 龙女宝硫,技此默察麟儿,谁知他也和惠元一样,神色大异,两女不由暗里急道: “云妹生死,关系这两人心情,尤以他,近来逆事重重,琼姊失踪,已经够惨,再加上这一位,未免使人伤上添伤,如不妥善安排,势必终身憾事。”到底宝琉年长,遂笑问桑姥道:“妹子如何伤成这样?难道老前辈搭救时却未发觉,致伤势由渐而深么?” 桑姥神色黯然,但她先入为主,因酷爱霞儿,宝琉像貌与霞儿酷似,同样也获此垂青,遂答道: “此事说来话长,也只怪老身顾虑太多,致把孩子弄成这样。玄风老道,心辣手黑,此后我得和他各凭手段,不了不休!” 原来朱琏司徒琦偷袭崆峒寺,趁着麟儿和冷残子剧战之际,立由龙子把朱云英乘袭背走。这位形似野人的怪童,一身内外功,已臻化境,尤以为轻提纵术,更见高明。除朱云英以外,一行四人,由袁素涵开路,离开石室后,竟纵山之北部,奔驰而下。 朱琏和司徒琦,因为弃友先逃,究有三分愧慰,脚步较缓。 袁素涵含着鬼胎,而且失去宝剑,一腔怨愤,无从发泄,对朱云英的判教,痛恨十分,人既擒获,遂怀着把她弄死再说。 龙子是这恶徒的同党,人带三分浑噩,一切惟袁素涵之马首是瞻。在蚩尤秘技里,有一种绝顶轻功,叫做“千幻魔影”。袁素涵和龙子,对这种功夫,都有极深造诣,一施为,但闻全身骨骼,格格作响,双足略事点纵,便如一缕轻烟,使人望去,似有无数人影往前奔扑。龙子因为背着人,脚程较慢,竟笑呼道:“袁哥哥,我跑出一身臭汗,你何不等我一等!” 这一唤,却惹出袁素涵一片杀机,果然不动声色,把势子缓了下来。龙子双足一点,“巧燕穿云”,竟和袁素涵比肩并进,这恶魔,就势在云英背后,拍了一常,口中却椰榆道: “想不到李陈两位小子,具有如此魁力,把本门自命玉女的人物,弄得六亲不认。真是女不中留,鸳鸯胜似仙了!” 龙子气道: “我才倒霉呢!不能和人拼杀,却背负这种不值一顾的贱婢。返山后,还不是扶令开堂,五马分尸,弃尸绝崖,丢喂狼虎,这种尸居余气,触之不祥,偏还负着,早知如此,真不该来!” 袁素涵纵声朗笑道:“能与本门玉女,作肌肤之亲,别人可求之不得,师弟获有如此艳福,福缘非浅,如何还说出这种丧话来!” “你何不自背,却把这种苦差让人!” 两人闲言冷语,刺刺不休,把玉女云英,可气得肝肠寸断,只好垂闲目,充耳不闻。朱琏离他们身后不远,虽然听到,但以生出这样的女儿,已是恨极,父女之情,老早断绝,脸上冷冰冰的,毫无表情。射姑仙子司徒琦,倒还怀着三分母女之情,不对拿俏眼望着丈夫,凄然道:“虎毒犹不食儿,你我遇上这等事,该怎么处?” 朱琏怒道:“背亲判教,这是何等罪名?事到如今,只有听候教主发落。” “那么婆婆呢?” 一语千钧,把朱琏顶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好讪讪道:“这自有父亲作主!做儿女的还有何话可说!” 前面人影连晃,叱叱连连,酷似一妇人口吻,纵声喝道:“你们还不我站住!” 司徒琦轻轻地咦了一声,惊异中似还带着三分喜意,低叫道:“这是婆婆!” 朱琏已痴若木鸡,退既不能,进也不是,那神情,弄得尴尬之极。可是射姑仙子,却不管这些,略挫身开,往前一纵,人如轻燕,翩然降落,偏还故作不知,大喝声道: “何人大胆敢来阻道!” 拦在袁素涵身前的,正是桑姥,她穿着一身青装,打扮仍如往昔,秦吉了就落她的肩上,那鸟儿,一见射姑仙子,立唤了一声:“主母,奶奶在此,还不拜见。”射姑仙子司徒琦婆媳之间,原极相得,这次家庭变故,又是护犊而起,不免真情流露,终于落下泪来,轻唤一声:“婆婆,媳妇有礼!” 扶桑姥姥,把头望向别处,却朝袁素涵高声喝道:“你放也不放?” 袁素涵脸色铁青,两臂蓄功劲,似图一逞。闻言便是一声冷笑,傲然道:“在往常,袁某因你是本门长辈,故处处容让。可是眼前时移势异,你已是判教的罪魁祸首,本门无论何人,都可缉拿,敢有因情私放,蔑视教规者,我和他在掌教之前,自当一较曲直,你还不弓!往自缚,真要破脸动手么?”又朝司徒琦哼了一声:“三嫂,公私不容相混,一念微,可以立判生死,你还跪着什么?”语罢,哈哈一声狂笑,只笑得技摇叶落,沙石飞扬。这分明是向桑姥示威,如对方有动俘念,立以武功解决。 这位貌人中年的美妇,面容骤变,眉宇间蕴起一片杀机,冷笑道:“袁素涵,你胆子委实不小,推原其故,你不过仗着你父亲身为掌门,在外胡为。平静江湖,无端起一番浩劫,本门的镇山神剑,竟因此而失落,即此一端,罪便不轻,如今还敢藐视老身,劫云儿,只怕你有命而来,无命复返了。”又朝司徒琦喝道:“你也不必惺惺作态,就一同上前比拼吧!”语毕,矮身,纵身前扑,目射神光,双掌一合不开,分朝左右拍去。 袁素涵和司徒琦不敢硬接,而后者婆媳,更具深怀,语言虽凶,却是另有深意,趁势往斜刺里便跃。桑姥这一招,用的正是围魏救道,两人后撤之际,人影一晃,疾逾奔雷,探手朝龙子胸前便抓,这是她毕生功力所聚,“天魔掌力’。 龙子也往前推出一掌,还未接触,立党对方煞风奇劲,力逾千钧,寒气森森,劈胸而至。龙子为寒冰老人嫡授弟子,武功也自不弱,忙应情施变,翻腰弹腿,往斜刺里纵开三丈开外。 袁素涵嘿然一声冷笑道:“判逆之妇,还敢逞凶。”排山运掌,侧身而上,恶狠狠朝着桑姥左臂打来。剧战七十余合,袁素涵犹无劣意,不但司徒琦暗中着急,连桑姥也大为吃惊,这两年多,这恶徒一身功力,不但陡进,而且还有许多手法,更是蚩尤宝录中昔日未尽之秘。这种功力,一经施展,但见森森寒气,人影纵横,四方八面,都是拳风罡力。 桑姥仗着修为深厚,一味的猛攻快打,但龙子功力为大,与袁素涵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背上有人,轻灵巧快稍逊罢了。 又是三十余招,桑姥蝉鬓间已现冷汗。射姑仙子司徒琦芳心大急,一声娇叱道: “袁师弟,婆婆既然抗命,我来助你一掌!” 皓腕微抬,对空一挥,一阵寒风,疾朝桑姥,笼罩而下。对方哼笑一声,不闪不避,待掌风临近,竟施展一鹤冲天,从司徒琦掌风中,直冲而出。龙子拔地便追。空中掌风,一股奇寒,直透顶门,龙子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突感奇寒入骨,四肢发麻。桑姥立穿风而f,抖双臂,如鹰疾旋。龙子突觉眼睛一暗,肩肿骨上奇痛欲裂,已知被人所制,果不所然,突闻桑姥嗔叱一声:“如敢抗,挣扎,便是死路一条!” 袁素涵目喷欲裂,正待飞身跃救,已被桑姥先发制人,迎面劈出一掌,便将来势阻住,继而一笑道:“老身不为已甚,只要留下云英,绝不伤人,否则,莫怪我下绝情,施毒手!” 语毕,朝着龙子身上,轻轻几捏,麻穴被拿,一身酥软,那还有力反抗。桑姥手脚可快,朝着云英身上丝索,儿扯几拂,结便解开。袁素涵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突然一个虎扑,朝着桑姥劈胸就抓,不想他快,人家比他更快,突问一声“啪啪’两响,莲钩蹦凤,式演连环,一莲黄烟,随风一卷之势,往前横扫。这是从她铁弓鞋中,连环洒出之物,尤元露粉。一种剧毒,可以销肌蚀骨,袁素涵虽是用毒的主儿,这药粉,他自己也有,却仍不敢招惹,忙翻身朝后一退,还未站定,身前突卷起一阵香风,耳闻司徒琦娇声劝道:“师弟,事情不必忙在一时,虽侥幸碍手,总还有法可想,万一中了毒药,急出事来,那时欲速不达,更不好办!” 语罢,娇媚一笑,少妇风韵最为迷人,因为相隔最近,一种奇异立僻,直沁心脾,使袁素涵心中一荡。但这恶魔,可也机警,突想及射姑仙子,平曰守身如玉,绝不逾闲越险,突然反常,事情绝不简单,而且,适才一掌,虽然打向桑姥,但对方却苦无其事,反莫名其妙,反弹而回。莫非她们婆媳间,在功夫上,彼此互相有勾结… 这一想,立敛心神,表面上,却故作受宠若惊,但把全身真力,聚诸两掌,随时可以挥掌制敌!朱琏始终未曾露面。 袁素涵知道再打下去,只有吃亏,除了龙子以外,眼前的人,都是可疑份子,甚至司徒琦的浅笑轻频,在平日,自然求之不得,此时事出辞然,使人觉得愈笑愈可疑。 丝绳既解,桑姥将人往背上一搭,云英昏昏迷迷,似觉疲惫不堪。桑姥一皱秀眉,颇为惶急,一手持着丝绳,两眼却注视着敌手,随手朝后一绕,丝绳纠结,将人扎住,两手把龙子朝着袁素涵前面一推,朗声喝道:“狂徒,还不快滚!”语罢,一扭腰,朝后便掠。 袁素涵一声狂吼,双手连扬,随手发出六丝寒光,那是玄风道人韭叶穿心箭,闻啸刺耳,箭如电掣,激射而来。 正值千钧一发。不料桑姥一抖双臂,腾身飞纵,如天马凌空,朝前面大石之后,更跃,一阵火光迸发,碎石漫天纷飞,那巨石竟作了大部的挡箭牌。待袁素涵跃落石。对手业已云远!云雾山离崆峒约百余里,碧落岩下,就作了这祖孙两人临时息止之地,说来桑姥也自我沉痛,数十年养尊处优,而今亡命山林,云英调休后,人已清醒,只觉四肢麻木不仁,全身功力似已完全失掉,桑姥特就她全身穴道,仔细检查,知也了无他异,不由笑道:“他们既未打你、也未做什手脚,而且本门那几种害人方法,我无一不晓,怎会唤然弄成这般情景? 想是绳索绑缚太久,弄成血脉不通,真气不继,好好调息一会想可复元!” 云英含笑点头。这样过了六七天,云英症状,可愈来愈坏,起初,玉容那脸瑰色,已失去往日光辉,水红菱似的两片朱唇,也惨白失色,全身软弱无力。左右手连脉博几乎诊断不来。 桑姥不由着了慌,暗道:“这孩子,如有什差池,那无疑白费我一番心血,而且惹人责怪。人多识广,不如即日奔崆峒,共商良策!” 桑姥把以上经过,说明之后,只听得众人心神一冥。玄风道人,果然绝不轻轻放过,这次缎羽以后,桑姥和云英,在江湖涉足时,危险之多,只有日胜一日。 麟儿也静立在身后,双眸紧锁,似陷入深思,猛可里,双眉频掀,似乎忆及什么,竟大声面询云英道:“令尊擒你时,有没有对你下手?” 云英连忙摇头。桑姥苦笑道:“我想道子朱琏,还不至于下这种毒手!” 鳞儿一脸的果断之色,立道:“十有九成,这种病,是一种绝毒阴手,也许起因就在袁素涵那一拍,但伤害的哪一部,无法查出罢了,此地和阴山相隔太近,云妹在此,至不适宜,不如由桑姥前辈,携她飞赴本门。小侄身旁,尚有捣碎的天露兰宝和灵芝马液,每日饮它一点,暂时把性命保住。而后设法查出病源,妥善治疗便了!” 紫阳真人笑道: “这一点,倒不失为可行之策,老前辈高见如何?” 桑姥想了一想,才道:“老身性如野鹤闲云,邀游昆仑一趟,原无不可,只是此身不祥,每到一处,必有灾祸。据我看,还是这么办理为宜,云英由我伴送昆仑,就烦司马道友派人照料,果获生痊,老身自当御环以报。”语罢,脸上透过一阵凄凉之色。 紫阳真人,知道桑姥最好面子,而今家难奔,自然伤怀之极,以她身份,绝不愿寄人篱下,遂也不作勉强。 当天下午,昆仑掌教,决定和桑姥立刻返山,并命麟儿立设法奔大雪山,面见神山三老,请求指示机宜,以疗云儿的伤势。 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桑始和紫阳真人,别过崆峒僧掌教夫妇后,复由真人把麟儿唤在一旁,暗中指点,立骑着桑姥座下灵鹤,雪光素云,径奔昆仑而去。 麟儿怀着抑郁心情,回顾惠元道: “大雪山头,你去不去!” “去是必去,只是守山之责,交与何人?如果阴山派再来一次偷袭,守山人手不够,情形定必大糟,这一层,有何善策?”惠元所虑,倒也言之成礼。 麟儿这孩子,心眼极快,一经提醒,立作深思,放笑道:“阴山岷山,经过这次惨败后,必定提高警觉,不是十拿九稳,绝不敢随便动手。而且,剑钉冷残,出自我手,岷山含恨,攻击目标,可能转向本门,这儿,自然可能成为次要目标之一,为未雨绸缨计,据我看,可能酌留高手相助……” 眼光随着话声,瞟向铁袁老人和公孙虚两位。但闻公孙虚哈哈长笑道:“协助守山之责,我们义不容辞,只是我这懒道人有点嘴馋,多留一日,真人夫妇的松子酒,立发生大大恐慌!” 玉锁夫人笑道:“只要道友不嫌,松子酒一定长期供应不缺。” 惠元龙女宝琉,一见事情计议已定,忙收拾行李,随着麟儿,带着两只大鹰,同往大雪山进发。一路之上,麟儿和惠元笑语很少,龙女似也心事重重,宝琉一向文静,除嘴角留着笑意外,也沉默寡言,这一来,空气沉闷之极。 麟儿领先,脚不沾尘,其快如风,宝琉和龙女,得天惠真人和饶钹僧两位前辈真传,轻功已有独到火候,真气上提,御尾直上,但两只俊目,却觑定无儿,倒有心想试这位盟弟,轻功艺业如何?不料惠元得异人真传,功力运非昔比,竟和两女走个并肩,那身法,却又另成一派。 龙女娇笑道:“元弟,你是道家一脉,如何轻功提纵术,却是佛门的天龙神功?” 不等惠元开口,宝琉却接口笑道: “当今佛门人物,屈指可数,最老一辈,首推铙钹恩师,次为黄衣师叔,再次就推雪山神尼、半觉师太,还有麟弟弟的师叔 惠元大笑道:“与饶钹恩师齐名的,还有一位玄门异人,你却把他忘掉了……” 宝琉掩口笑道:“这位前辈,和姊姊极有关连,我背上所负金刚王宝剑,还是他有心受护所赐! “妹妹是说百袖上人前辈么?这位老前辈,功力之高,似乎不在铙钹恩师之下。”龙女说着,还看了麟儿一眼,见他又眉紧锁,旁人的话,似乎充耳不离,不由笑出声来,轻骂了一声: “呆鸟!” 素与师妹灵犀相通的季嘉麟,闻言如梦初醒,脸上一红,不由把目光注在这位娇憨的师妹身上,但见她蝉鬓间秀发低垂,云鬓之上,蝴蝶夹碧光闪闪,眸同秋水,面赛朝霞。白绫衣紧合酥胸,玉峰双耸,碧罗裙拦腰浅扣!莲步轻摇,口气吐兰,娇喘息息,柔情密意,使人神迷,这是嫡传恩师,亲口许婚的爱女,也是惟一的心上人,还有并肩同行,神情酷似霞妹的宝姊姊,有了这一对,可以说享尽了人间的艳福,了无他求,可是,天涯海角之处,还有一位以柔情明艳见称的琼妹姊,她被素涵所掠,几失去了儿女贞操,正值千钧一发,却被高人救去,也不知何年何月,始可重逢。此事,如一块重铅,压在心上,另有,那知心腻友,兰心惠质,邪正分明,举止落落不群,一颦一笑,风韵绝佳,虽是元儿未来妻室,但她对自己友情,并未衰减。男女之间,只要不逾矩违闲,以礼自守,真纯友谊,抑又何伤?但这位天生丽人,却又身受重伤,甚至以自己和启蒙恩师的功力,却也分不出是何异症。续命神脉、紫兰仙宝、冰莲雪藕之属,均非对症之药,这是否绝症。三位恩师,能否将病治好,在在都成问题!这些,因扰了麟儿,也替义弟惠元,至多难受。 麟儿千头万绪,百感交集,被师妹轻声一骂,不由满怀歉意,忙挽着她那柔美素手,低声笑道:“愚兄连日心绪不宁,一路无状,确实愧对霞妹和琉姊。” 龙女却目顾宝琉,轻声浅笑道:“日来,我心情也颇沉重,你不纠缠最好,谁希罕你那种涎皮赖脸的腻人动作?” 前面便是白龙江,流水滔滔,由甘肃进入四川,紧接嘉陵。远望江流如带,因地势特荡,水流湍急,一泻千里。麟儿脚步如飞,脚步加紧,走上沙滩,还夫落脚,忽然脚下一紧,地下沙石,滚滚而上,似有一条怪蟒,把脚缠住,竟稳身不牢,住前一摔。 一惊之下,立把双臂一撑,头下脚,上,金鳖擎天,旋把双手一弹,拔地两丈余高,腰身一折,又复纵落。一定神。但听叱声连连,惠元龙女宝琉,已把那灰沙飘扬之处,腾腾围住。沙里有人,而且趁人不备之际,肆意捉弄,是可忍!孰不可忍?毕竟麟儿得儒家熏陶,学有涵养,忙飘身一掠,插在惠元和宝琉之间。 沙子里,睡着一位尘砂满脸,又干又瘦,鹊衣百结,手待乌木杖的异丐。 宝琉臆了一声,双眉紧皱;把这位奇形怪状的老乞儿,看了又看。他发出阵阵鼾声,呼吸之间,更是奇特。两股细沙,随着他的呼吸,竟如灵蛇一般,在他鼻孔里,一出一入,是旁人,鼻中有沙,不是喷嚏连声,必觉万分难受,他却视同未觉。那份睡像,更是奇特:屈腰曲背,偏头缩脚,背上的叫化袋,却甩在一旁。 美麟儿,星目聚光,炯炯有神,却注视那叫化袋上。那是一只土黄布袋,袋里鼓出。似非食米,但可猜不出藏着何物。挂袋的绳子,却闪闪生光,其粗如指,一连竟是一十二结。 “奇怪!”麟儿不由暗叫一声,叫化袋上的绳子,能到九结的,已是尖儿顶儿的人物,连天山神巧,也只有七结,这家伙,竟到十二结,岂非逾越常规?细听那鼻声,似乎含有节奏一般,吸吐之间,拖得很长,一经注意,似乎使人魄动神摇,心头上,若有一块巨石,不断褪击。 这一切,都是反常,使麟儿暴吃一惊,但他已获儒释道三派绝传,可以缚龙擒蚊,忙将真气一沉,杂念不起,明心见性,物我皆忘。那鼻声,一声紧接一阵,若春雷贯耳,狂风怒作,疾从四方八面传来。再拿眼观察龙女宝琉和元弟,三人虽末受到极端的困扰,但鬓角间已见冷汗,遂沉声喝道: “这是百元一气功,充耳不闻,自然无恙!” 不料还未落音,那老叫化把脚一缩,勾起一堆细沙,旋把脚一伸,沙子如雨,竟朝这男女四人,纷纷掠至。 龙女大怒道:“老化子明是存心找碴,谁还怕你不成。”语毕,一扬手,佛门大般若功,往前劈去。一阵氤氲起,带着一股荷花异香,朝前扫掠。那风沙来势,虽然缓了一缓,但仍有余劲,划撞而来。龙女心头似受巨震,粉脸一变,寡闻身后的麟几,大喝道: “师妹莫动!” 忽然两声巨响,平地卷起两处沙杠,如飞轮一般,从霞儿两旁,直冲而出。硬生生的把前面飞沙挡住。 只闻那老叫化自作吃语:“我以为那丢人现眼的家伙。故作渲染,这些狂妄无知的小狗,果有来历,只是遇上我老叫化,叫他们应上一句‘劫数难逃!”语毕,复道:“这小娘子确是可以,无如她喜欢年青英俊的人,想达目的,就得动强!” 这类疯言疯语,目的似为宝琉龙女而发,语罢,欲又呼然入睡。 龙女见宝琉紧皱双眉,陷入深思,而且她那目光,不断注视老叫化的袋子和乌木杖上,不由暗笑:“这有什么好瞧!”一眼瞥见那乌木杖,似有云霞符录,雕刻得精致非常,宝琉瞧着发悟,芳心顿吃一惊,忙附耳问道:“姊姊,难道你已瞧出一点端睨! “略有端倪,但不敢断定,根据臆测,此人纯冲着你麟哥哥和我而来,说不定又有一场吉!” 宝琉一手轻掠秀发,暗中却低语霞儿,惠元早已沉不住气,大声喝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潜身沙内,攻人不备,而今又装聋作哑,是何道理?” 那老叫化却是不理不睬。元儿也颇任性,沙滩上,有块簸箕大的麻石,重在三百斤以上。他踏步上前,略凝真力,双手一举石,应手而起,立时,,暴喝一声“打!” 这块大石随手甩出,一抛便是五丈多高,石走弧形,飞泻而下,呼声震耳,直朝那老乞丐当胸砸来。只要砸着,是铁人也得打坏,人是血肉之躯?那老丐却是分文不动。陡闻轰然一响,尘沙弥漫,碎石四溅,那石头倏忽变为粉碎,除麟儿室琉外,惠元和龙女,手上足上,都被碎石擦伤。连麟儿也未看清,这人用何种手法,把一声重约三百余斤的石头,能不动声色的轻轻击碎。 那人伸了一个懒腰,把眼睛乱擦一阵后,旋即翻身而起,双眸睁,两眼神光,暴射数丈,忽把扫帚眉朝上一掀,笑道:“想不到你们小小年纪,心却如此险恶,老叫化与你无冤无仇,却想拿石头把我砸死,这笔帐,怎么算?” 宝琉女娇声叱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心中冲着谁来,自己有数,别这么作疯癫,你自以为人家不懂你的来历么?不碍听我道出。武夷之巅,餐石卧云,乌光来去,电闪长空!” 那老丐,绝不为她语声所动,冷然道;“武夷卧云……这一套,绝与老叫化无关,就算你把它乱栽在我的头上,那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我冲着谁来,别说你不配问,就是什么三老五老,黄白秃驴,在我看来,那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语未竟,一声鹤唆响行云,那老丐突然仰天狂笑道: “死约会,不见不散!” 随手把杖往袋里一插,又从地上抓了几个碎石,朝着河面上空一抛,耸身上跃,人如一只飞鹤,凌空直上,余势将尽,自己抛在空中的石子,上升之势末寰,无巧不巧,正好打着他的脚底。也不见他拌臂作势,那身子似乎受着力量一托,又朝上升,往前一伏身,疾同飞夭般,随手又打出一石。 仍按前式,朝前飞纵,百余丈宽的江面,竟被他毫不费力地飞跃而过。而且这种身法纵法,在武林中,可以说别成一格。跃过江面后,这怪丐,面朝麟儿等人,又发出几声森森怪笑,继而掉头一转,竟朝摩天岭上疾奔而去。江面上的舟子渔船,几曾见过这种功夫,以为是何伯显灵,对空磕头不及。 惠元一皱眉,叹道:“这怪人的功力,直可和我那再传恩师,并驾齐驱,看他对麟哥这般情景,似是有为而来的。只是江湖丐帮中,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绝顶高手,如系阴山一脉,事情确难想象了!” 宝琉接口道:“想不到此人犹在世…”又幽幽地长叹一声,似有极大隐忧。 龙女见宝琉姊欲吐又隐,不由问道:“适才姊姊所念,似知此人渊源,什么武夷之巅,卧石餐云,字面来看,此人该是武夷丐帮长老……” 还未说毕,宝琉玉颊微酡,忙用话岔开道:“那四句言语似的词儿,姊姊也不过道听途说,至于他的真正来历,委实还不太清楚!” 龙女率直天真,不由笑问道:‘那么妹妹又如何知道他系冲着你和麟哥而来呢?” 宝琉不由噗哧一笑,啐道:“干嘛这么究根问底?臆测之词,多凭直觉,连我自己也说不出道理!” 麟儿神秘地笑了一笑,星眸里却流露着一种异样光辉,恰巧宝琉也拿目光朝他一掠,彼此心中一荡,宝琉害羞,忙把脸望向别处,自言自语道:“最好趁早过河,说不定还有许多热闹可瞧呢!” 惠元立与麟儿计议,是否用蹈空蹑虚?麟儿恐惊世俗,仍主用船,男女四人,过河之后,立朝天岭上直奔。 刚近山麓,突从那陡峭峻险的石径,闪出一丐一老。 麟儿惠元一见,飞扑上前,惊叫道:“两位师伯,真是想煞弟子了,这两年,以天地为庐,倘徘山水,餐霞啸月,见闻必多,正好作弟子请益!” 这两人,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老乞儿平素滑稽玩世,乍见面总得胡扯不休,何况更是他心中最喜的人,这一次,可反常例。他挽著麟儿惠元,又拿眼望了望宝琉和龙女,一脸严肃道:“且慢叙契阔,摩天岭匕漫天风云,这两位奇人,武功都高,麟贤侄此来,不待看热闹,必要时,还可相机协助一臂!” 语罢,又朝麟儿笑了一笑,继道: “你这孩子,也许应了一句俗语:只见新人笑,不间旧人哭!果如这样,那你也大有疵说之处了!” 麟儿不由大骇,正待设词探问,龙女却抢先问道:“师伯,你是说他不怀念琼妹妹么? 成日价,我们走在一起,就难见他有点笑脸,好在我和宝姊,可以自找欢乐,否则真会把人急坏,你是否见着琼妹,尽管明说,她教他好关心啦!” 天山神丐眼望摩天岭,削峰如笔,高可排云,长空传来一声鹤晚半空里突出现一只神骏白鹤,雪翎朱顶,锐爪如钩,双翼一拍,流云滚滚,如落英纷飘,散向四处。 天山神丐,突作狂笑道:“白鹤冲天,显示灵禽为主,这一场,僧丐搏斗,不分胜负,恐无了时!” 麟儿突然问道:“这位丐帮人物,前辈必定清楚!” 神丐笑道:“我们虽是同行,但此人来历,可以说,讳莫如深,想是齐东野乞吧!” 苍鹰老人,见两人有间必答,舌絮不休,不由笑道:“此斗之事,急如星火,迟则不及,我们赶紧上山如何?” 语罢,也不待神巧同意,一展双袖,拔地而起,专拣那高树绝岩的地方落脚。 天山神丐大声唤道:“老友何必如此慌张?神僧个性,这场事,绝不会容人插手,我们上去,也只不过瞧热闹罢了。” 只闻苍鹰老人笑答道:“也让他们早点会面吧!倩霞侄女之言,岂不说明白!” 龙女“咦”了一声,手挽宝琉,叫道:“姊姊快走,说不定我们又可遇上一位知心密友!” “这个自然,据我猜,十有九成,准能碰上!”宝琉似乎胸有成竹,柳腰微挫,一纵身形,和龙女两人,一左一右,飞了一个并户。这两位形似孪生的结拜姊妹,好合无间。 募闻,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同时兰香扑鼻,两女身后一阵风声,回眸疾顾间,麟儿已往两女当中一插,左顾右盼,笑脸相迎,龙女啤道:“元弟呢?” “他和天山师伯,一道走了!” 龙女笑道:“我看你,近来得意忘形,如果有琼姊同在身侧,你得大享齐人之福,什么也懒得动了。” 宝琉罗袖掩口,娇波流盼,低声笑道:“男人大都一样,不能让他得着甜头,否则,无谓纠缠,日益滋长,而脸皮愈变愈厚,那时再想把他摆脱,可感困难!” 麟儿笑道:“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想找老婆,哪能离得了缠字,但也得体察对方是否接受,否则,我缠姊姊,姊姊不理,费了多少心血,还是无趣下台,岂非憾事!” 龙女不由噗哧地笑出声来,道:“姊姊,他愈来愈脸厚,竟在你我之前,大谈爱经,你如再多给他甜头,明年此日,恐怕连 边说边拿眼望着她的腹部,宝琉粉脸通红,笑骂道:“小丫头,口没遮拦,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出口,那还象个姑娘人家!” 麟儿搂着两女细腰,如鸯飞鹞举,往上直纵。摩天岭上,离地面数千仞,绝岩陡峻,触目惊心,西北角,正是临鹰愁涧。 因为近来季雨如绵,山洪暴涨,积水由岭上压聚于飞云岩,水众岩头飞泻而下,如数丈宽的匹练,从峰顶直泻涧底。 阵阵风雷之声,从地面隐隐传来,如天鼓金戈,万马急腾,乍听之下,使人骇绝。摩天岭不但得地形之险与奇,还配合这种奇声异响,确有一夫当关,万人莫敌之概。麟儿等已到了岭之半腰,这是东面,如就摩天岭的形势来说,这是右侧。惠元和天山神丐,则从南方直上,这是正面。右侧比正面更陡更险。 几乎找不出山径,三步一岩,五步一石,不但笔直难上,有的悬岩,上倾下陷,不是飞行绝迹的人,莫想擅越雷池半步,远望山岭,雾蔚云蒸,不用说,人影绝迹,连鸟兽也元。 龙女摇头娇笑道:“麟哥哥,我累死了,从这儿直上,你背着我吧!” 麟儿笑道:“好”,蹲着就是龙女稳抱自己的脖子。 忽闻宝琉一声轻笑道:“这才是老汉负妻!使人肉麻!” 龙女已笑得花枝招展,如何还要麟儿背负? 突然一人展轻功,闪闪黄光,从山顶飞、写而下。龙女和宝琉因落脚之处,与来人视线,。恰成死角,少女之身,兀如未觉横岩穿枝,其疾如箭,那身影,使麟儿一见,不由喜上眉梢,笑在心头。这是一位身背宝剑,腰挂革囊,姿容秀丽艳如牡丹的少女她可不知麟儿就在此间,这时,正脚点危岩,一泻而下,将落未落之际。麟儿突从一株老树之后,一跃而起猿臂一伸、将那红衣少女,一把抱住,还唤了一声、“琼妹”。 红衣少女,惊叫一声,定神之后,认出人来,不由功劲骤失,全身发软,等于瘫在麟儿的怀里,旋挪转头来。微张嘤唇。 任玉郎吮吻紧抱,复往石上一倒。美麟儿如生龙活虎般,贴在少女酥胸之上。这一吻一抱,谁也不愿放手,薛琼娘红晕上霞,春意满怀,一任玉郎恣情缠绵,蜜爱轻怜,久之,始喜极而泣,问道:“龙妹和琉姊呢?难道她们不在你身边?” 罗麟儿笑道:“好了,这一次谁也不会离开了。袁素涵偷鸡不着蚀把米,反使你因祸得福,倒也不在小第意外。自得桑姥姥前辈指示,谓姊姊已被佛门高僧救走。自更放心不少。 只是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快,就能彼此相遇罢了!” 琼娘便把神僧救她一节,说与麟儿。 原来这位佛门神僧,便是白鹤神君的恩师,百衲上人,论辈份,较神山三老的饶钹僧,虽然稍次,但也相差不远!这位佛门圣僧,一向以慈悲为怀,尤喜提携后进,他修真之处,殊无定所,足迹所经,每见不平,立伸手相助。阴山派袁素涵,劫掠琼娘。在飞龙后院楼阁上,正拟逼奸之际,适值神僧首经其处,得桑姥姥协助一臂后,立即救出。 琼娘被人暗中点了穴道,由神僧携返摩天岭后,竟费去三日功天,用佛门大乘伏魔掌才把穴道打开。解穴时,琼娘面对神僧,跌枷而坐,两掌平胸直伸,百衲上人,也用两掌抵住。只一接触,不到一盏茶时,两股强大热流,沿着琼娘双臂,直达全身,但心头五脏间,立感一阵剧痛。移动时,双目昏花,那身子几乎往后栽倒。百衲上人,朗宣一声佛号,同时,他掌心之内,似乎立生了一股吸力般,把琼娘身子定住,那热流,愈流愈快;而且温度愈来愈高,多时,汗液浸淫,腹痛如绞,丹田之中,似乎一只焚炉,无边热流,直往顶门源源冲去。 那面进要穴,直欲炸裂,这种难受,实非言语所能形容。秀目微睁之间,瞥见这位佛门高僧,垂眉合目,一脸慈祥,不由暗里骤惊道: “佛云,想属心,相属色。若杂念不生,此尽自明,自我无相,色即是空,无物无我,何不苦痛少?” 琼娘本是佛门弟子,一念之微,勋破生死至境,这不啻悟千真如,已是佛门至高境地。 双睁渐合,粉颈低垂,一切苦痛,竟如未觉。 百衲上人,高宣一声佛号,满山头,似觉梵音四起,一股凉风,吹向琼娘头上,那热力渐淌失,浑身的痛苦大减。 上人还不时指点行动要诀,三日期满,痛苦已失,突闻老和尚大喝一声道: “汝既有此福缘,老僧索性成全到底!” 言罢,右掌朝琼娘顶门一击。琼娘只觉轰然一响,立时失去知觉,醒来时,已是一个对时。上人犹跌坐薄团之上,额角上现出点点汗珠,似其疲备不堪。琼娘也知道,这是佛门上乘玄功,受之者获益非浅,但传授的人,真力消耗不少,无疑已减低若干年的功力!不由泣拜道:“老前辈提攫后进,舍已为人。在晚辈的有生之年,皆感戴之日!” 百袖上人,突把寿眉一掀,阵子里,现出两道冷芒,把琼娘看了一眼后,立又垂眉微笑道:“妮子慧根虽深,但尘缘难净,大是累人,神州五剑,即将出现于江湖,连三老也得闯次混水,也罢,此物留此无用,干脆赐你,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纵使佛祖责怪下来,也说不得了!” 突从衣袖里迸出一道精光,紫芒闪闪,雾漠云迷,使人眼花撩乱。 上人手上持着一两尺多长,形式奇古的宝剑,那正是袁素涵之物! “蚩尤元雾剑!” 这是古来一宝,比轩辕剑出的更早,但后者怕是前者克星。上人纳剑还鞘,两手捧剑,缓缓立起身来,琼娘忙俯伏不敢稍动。陡闻上人大喝道:“神物利器,可以利人,亦可害人,持此必保有盛德,否则,允蒙莫害,则失老僧本意了!” 语罢,把剑朝琼娘递去。琼娘再拜稽首,接过宝剑、朗声宣诉道: “弟恭持此剑,誓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先,若错诛一人,错做一事,违背师门大德,则重见恩师之日,也是此剑加于弟子项上之时,敢以誓言,以示信守。” 一声佛号过后,上人重睁双目,颔首道:“一落言诠,倒着色相了。老僧以极乐之身,短短两年,却收下男女弟子两个,自找无限苦恼,也罢,你我之间,尚有数日师徒缘份,趁此睦机,老僧的六六大乘伏魔剑法,就此传给你怎么样。”琼娘自然如命受教。 七日之间,百袖上人,将独门艺业,悉数相传,琼娘天资也高,寝食惧废,虽是短短数日,但内功火候,因得上人输元助益,竟而突飞猛进。 一日清晨,上人竟于琼娘练剑完毕时,从洞中缓缓而出,点头微笑道: “徒儿,一七缘尽,前面已有人来此找你,就此去吧!” 琼娘一见恩师连破薄团也背了起来。 那百纳衣袍,东补西缀,殊难入目,不由跪牵襟缘,泣道: “恩师再生之恩,毕生难报,何不稍等数日,让弟子手缝衣袍,略表寸心?” 上人微笑道:“方外之人,无物无我,来不知其所自来,去不知其所自去,哪有新旧之别?”突闻哈哈之声震耳。 琼娘一惊,极目高峰,白云茫茫,一望无际,余音荡漾,响遏云霞,而人迹杏然。半空里,鹞举鸯扬,白鹤倩儿,正举翼扑逐为戏。一闻笑声,立把双翼一敛,星陨丸泻而下,不须臾,似乎下堕受阻,鹤头一仰,又忽扶摇直上,朱顶闲散红光,神骏夺人。上人背着一只手,神态颇显安闲,一见琼娘满面惊异之状,不时微笑点头。 四方八面,忽传来一阵怪声怪语,道:“老秃驴,别故作妄语,乱打野狐禅,老叫化问你,既然无求,何恋破薄团?分明来去有自,而自云不知,隐身此处,遁世不闻,偏又调理徒弟,男女兼收,身前旧债,久欠不还,却想逃避现实,给化子遇上,这一番,死约会,不见不散!” 语音洪亮,但不见人。百衲上人,闻言之后,脸上笑容依然不减,突然招呼琼娘一声: “徒儿,为师也该走了,自己珍重?” 语音犹在耳边,人如一缕轻烟,转瞬即不见踪迹。 上人一走,琼娘一阵心酸,返回洞里,检点行装。又坐了一会,无精打彩,出得洞来,举目四瞩,山前山后,毫无半点打斗的情景。这时,适值麟儿从山麓直冲而上,轩辕剑十彩光华缭绕,如一道彩虹,从地上涌起,奇迅无匹,但转瞬即沓,琼娘一见,如鹿撞心头,惊喜交集,飞驰而下,果然遇上了麟儿。 前后经过一说,美麟儿,也百感交集,毕竟玉人就在身边,相思之苦一扫无余,不由紧搂细腰,又复温存一阵,琼娘娇笑道:“霞儿和宝琉,都已上山,我们如果在此停留太久,说不定使她们等得焦虑万分,见面之时,因为你我同在一起,想象之中,不知产生怎样异觉,那一来,岂不使人愧然?” 麟儿笑道:“夫妻之间,一别两年,初次见面,恣情缠绵,人情之常,她们也是过来人物,如何会单独笑你?霞儿婉恋温柔,宝姊端庄沉稳,而用情之专,同属一致,这一层,倒不须虑得!” 琼娘不田啐道:“小别两年,想不到你对男女之事,经验愈来愈多,霞儿宝姊的是可儿!” 麟儿俊脸一红,漫不经意道:“你和她们一样,三美环伺,羡煞天公,小弟也不知几世修来,有此艳福!” 语罢,手搂玉人细腰,半携半抱,低喝一声“起”,这不啻如神矢穿云,一纵便是十来丈高,麟儿腕力极厚,搂抱之间,把琼儿弄得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历来美人不怕抱,而且愈紧愈好,琼娘只觉心里一甜,但犹微笑道:“请你轻点如何,你臂逾千钧,姊姊不经搂啦!” 麟儿上升之势犹劲,就势一冲,山形凸起如积,脚点岩头,就势一落,还未稳身,两条白影连晃,夹着几声银铃朗笑,琼娘左右手,各被一女持住,那正是倩霞和宝琉两人。 两女含笑不语,先把琼娘由头至脚看了又看,又将麟儿看了半晌,龙女喷咳称美,娇笑一声道:“我的好姊姊,两年不见,长得更美,连小妹见了,也觉心动。难怪乎他这半天不肯上来,嘴上残膏允在,风光必定亲昵,可惜我和宝琉姊姊没有这份眼福!” 琼娘暗中把麟儿一瞧,不但他嘴上染有红脂,连他的脸上也中几处唇印,不由又羞又急,粉面通红,只好低声央告?溃?br />  “好妹子,两年不见,坏姊姊了,久别重逢,难道一句略叙契阔的话,也没有么?”又朝宝琉笑道:“峨嵋得睹仙姿,已知姊姊迟早必是我斐人物,今和霞儿妹妹一道,真是珠连壁合,星月争辉,小妹不但为姊姊道贺,更代麟弟心中欢喜!” 宝琉莞尔一笑,互道仰慕。麟儿却在一旁如醉如痴,颇具暇思。霞儿翠袖掩口,笑呼麟儿道: “你来,我有话说!” 麟儿一扑上前,仲手就搂细腰,副儿赶快闪开,待他身形稳定,拿手指轻轻朝他的额角一戳,啐道;“你呀,得意见忘形,令人发嗔,还不老老实实地给我站住,让小妹把你脸上脂粉揩净!” 果然从衣上取下一块碧罗巾,小心在意地把麟儿揩擦一净。宝琉轻笑道:“还是霞妹妹婉恋有致,比谁都强!” 霞儿哟了一声,吃吃笑道:“那渡气疗伤之法,确是谁也不及姊姊!” 久别重逢,尽情笑语,乐而不淫,自是少年男女必有之事,当然不在话下。 在鹰愁漳之顶上方,也是天岭之西北角,陡峭山顶上,退出一块石崔,崔名叫“碎心”,因为太险太高,胆气不豪的人,勉强爬登其上,虽心头昏眩、眼冒金花,甚至心悸而死。岭高风大,削石横伸,风激石沿,发出一种鸟锐厉啸,初临其境,几疑是鬼哭神号,使人惊恐不已。 石隙之间,颇还生着几株秃松,虬枝劲干,把碎心岩陪衬得恐怖异常。这绝岩之上。此刻却坐了一位,僧袍百结,须发皆白的老和尚,那正是百衲上人。麟儿和三女,已达岭端上方。东北角,山形稍低,但怪石林立,老树撵云,距离百衲上人跌坐之处,约有数百丈远近。葛闻清啸划空,紧跟着,蓝影一晃,惠元从南边那陡峻山道上,飞跃而来,口中还不住大声叫唤: “恩师,恩师……” 看他语言非常激动,直似娇儿恋母。 琼娘低声惊叫道:“师傅最近两年,自称曾传了一位少年弟子,想不到就是元弟,真奇!” 龙女也异常激动,低声笑道:“这位老前辈,真是快肝义胆,菩萨心肠,元弟是他弟子,早在他们意料之内,就是我和宝姊,也可说是他半个徒儿!” 宝琉已经流下泪来,她把玉手理了一下额前秀发,脸带庄严道:“趁着敌人未出,我们何不同出一见?略表记念之心!” 麟儿连连道好,龙女笑顾琼娘道:“他一味的无事紧张,姊姊也得管教,否则,总有一天,被别人见着笑话!” 口虽如此说,欲仍随着麟儿,纵跃而出,不一会,上人跟前,却跪列着两男三女。他把麟儿一瞧,嘴角上挂起一片笑意,竟道:“果然是人间美质,莨苑瑶花,别的不言,单就他身上所背,扇钹笛剑,无一不是武林中面难一觅之物。三老辈份至尊,是常人,见面也难,一人而获三家真传,自非易事!” 弹指挥手,朝麟儿肃然命起。麟儿立沉一股无形劲力,直从四面包抄,把自己身子往上一托,道他有心相试,遂把真气一沉,巧堕千斤,稳住身子,含笑一拜道:“求老前辈多多赐教,以启愚蒙!” 拜后,随着他手中所发真气,缓缓而起。百衲上人笑了一笑,又朝龙女宝琉看了两眼。 两女赶忙叩首问安。 上人哺响自语:“妮子陷于尘缘难净,倒也获得老前辈垂青,煞是难得!” 空中似有人暴喝一声:“老秃驴,你和这几位小狗,合在一处,正好纳命。既自命为世外高人,作起事来,偏是这么婆婆妈妈,令人惹厌之极。老叫化有言在先,我和你这笔帐,视似平常。但我生平眶毗必报,今日动手,不死不休。你如想依仗人多,仗着小狗们身上的宝剑取胜,那你枉在武林中称名道姓,更非是我们的佛门座下弟子了!” 一株中空秃松,却生在正北方一石隙之内,老干横伸,凸出十余丈,大可合抱,也不知什么时候,里面竟藏了人,先是一颗毛头,伸出一半,怪模怪样,随即慢慢地爬了出来。 麟儿等人仔细一看,正是隐身沙里,暗攻下盘的怪叫化。也许是他故意卖弄,那身子却不断朝前面平躺而出,如蛇得平地,轻快无比。眼看只有脚跟留在树内,老叫化一式“黄龙翻身”,人已滚转而出,乌木杖卷起一溜光芒,如一条黑蟒,娇矢而上,凌空十余丈,又忽翩然而降,似秋风落叶,坐落树上,声息杏然。东面陡峭石道,人影连晃,如两缕轻烟,露出了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的身影。 神丐素以滑稽玩世,见人家也是乞儿身份,不由狂笑道:“这可好了,老乞儿,正感无伴,不料偏遇丐友,讨饭时,正好有位打狗伙计……” 计字还未出口,底下哑然失声,麟儿惠元,错愕之间,细看神丐,下额大张,不可复合,口角间白涎直流,显然被人作了手脚。这份功力,不但惠元龙女,想顾骇然,麟儿也变脸变色。 一声口号起处,百袖上人,已飘身而起,正待为天山神丐接回下额,惠元却纵身而出,肃然有礼对他说道: “有事弟子服其劳,不烦恩师动手!” 语毕,趋近天山神丐,左手托着他的后颈,右手捻着下颔,朝上一登。“咯登”一响,下颔复合,立刻复原。 天山神丐,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何曾吃过这种苦头?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 “无耻之徒,暗施阴手,这算江湖上哪门子英雄!” 陡闻那乌木杖怪丐暴喝一声: “匹夫住口!” 神丐冷然道:“你敢使人禁口不骂么?有本事,不妨通名道姓!” 乌木杖老神丐,从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叫化的来历,你不妨向秃驴打听,要麻烦我老人家亲口说出,那你得横尸山头。” 陡闻上人朗声笑道:“天山道友,何必和他逞口舌之利,他的来历,老衲倒也一清二楚。百年前,武夷山头,有一道一丐,道者即系五夷散人,功力独成一家,三阳掌力,震古烁今,无人可及,此人在二十年前,已归道山。据云,他那独门艺业,却传了一位徒儿,这人你们已经多次见面! 麟儿和惠元,异口同声,不胜惊愕道:“那是谁?” 宝琉女逞口答道:“除了萧使君那狂徒以外,还有别人么?”语声略顿,翠黛微楚,旋又朝指老丐喝道:“亏你也是五夷二老之一,辈份至尊,偏还听信谗言,刚愎自用。河边暗算,已失去老辈身份,偏狭记仇,更背武林本旨。什么别人问人名姓,只要亲口道出,必将人置之于死,更属邪门。其实,你那姓名,也没什么稀罕。街贵良是你俗家姓字,但你却自称卧云写隐……”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同声“哦”了一声,四道目光,齐朝老丐扫去,显系惊讶之极。宝琉继续道:“树大招风,理之自然,百衲前辈成名之时,自有人怀恨挑拔,这是必然之事。 偏生你不分贤愚,藉机滋事。上人一再容让,你踏遍三山五狱,逼人动手,临场还使出三星摄魂钉,上人反身接去,不再回手,已算容让。在你,偏认为是奇耻大辱,寻仇至今,不了不休,却不想人生百年,也不过于德雄朝菌,即令得胜,对你声名威望,再高仍是狂然。适才江边寻仇,我们都觉可笑,至若谈打,你却未见准赢,何不趁机下台,化干戈为玉帛。为江湖保留一分正气,那有多好!” 麟儿一听,不由暗笑道:“宝姊姊,平自温文尔雅之极,这次,却是连讽带骂,不但把来人根源道出,连他最拿手的暗器,也特别指点出来,这无非叫我们特别提防,真是兰心惠质,八面玲垅”这一想,不由喜爱之极,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缓缓移了过去,挨着宝姊。 她笑了一笑,大方地把娇躯望左稍靠,一阵兰麝香,中人欲醉使人产生一种渴念,那便是两性需求,我们这位麟儿也是人,此脸带微红,心情摇漾,心里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老叫化卧云丐隐,手持乌木杖,四平八稳,坐在树上,宝琉讲话,如花外流莺,虽然义正严词,但是清脆悦耳之极,他可注意倾听,不时攒眉怒眼,炯炯冷芒,电射而出。不等语毕,募地大声喝道:“你这淫娃,居然还敢向老朽饶舌。不为你,我还不来呢!师侄萧使君,对你已是仁义至尽。十来年的过密往从,分明婚嫁有日,不料因为那姓季的小狗,中途插足,使你变心。男女之事,本是滥帐一桩,老朽自然不愿过问。但那姓季的小狗,和你这个不识羞的淫娃,居然联手一气,用狼钉把他手指炸断,既然明知他是我的师侄,你们敢于这么作,自然有人在幕后撑腰。摩天岭追你失踪,即使人产生一种直觉,那便是百衲上人这个秃驴,重在静极思动。果不其然,双方冤魂缠腿,不见不散。”讲到此处,又是嘿嘿几声长笑,岸上沙石,无风自落,老乞儿把乌木杖拿在手内,连香几挥,语如斩金断铁,连道: “废话少来,就此比戈划吧!” 惠元可承受不住,他这么目中无人,拔取灵虎,纵身而出。 百衲上人,正待喝阻,惠元已持着长剑,往前直指,一溜银光,挟着千丝风寒,并朝卧云丐隐身前射去。 “小子一死!”乌光匝地而起。摩天岭上,似有一阵巨响,那合抱秃松,竟被老丐一激而断,连危崖也崩裂一大块。松石下堕,不久之后,轰然巨响,从下传来,似海啸山崩,天惊石破。卧云丐隐,挥动乌木杖,不避剑气歪风,一上手,即以排山之力,直逼中宫。乌杖由下而上,直似千年怪蟒,昂道直逼。 灵虎剑如与之相接,势非出手不可。银光连晃,虎啸龙吟,式演‘万王朝芴’,招式朱老,虎影飞腾,轻雷隐隐,惠元带着怒叫,勇似天神,直朝侧面一剑刺去!这是无儿全身功力所注,威势自是不同。但老叫化身法更奇,转身之间乌木杖带起一阵风声,连扫带砸,直往灵虎剑身上崩来。 陈惠元剑上也有十成功力,心想:“就用剑拼,生死凭一搏。”杖剑相撞,灵虎剑银光一暗,罡风上封颜面,下袭心胸,千钧重压,透气艰难,杖剑相接,发出震天价一声巨响,有如千斤铁锤,打在石上。灵虎剑进出一溜火花,往上一弹,惠元连人带剑,抛起十余丈,好在他轻身功夫,已臻堂奥,抖臂挥剑,后来居上似风驰,正朝西北角凌空跃去,拟飞登那千仞绝崖,稳住身子后,再行一拼。 卧云丐隐,此来已有绝大杀机。哪肯轻易放过?脱口狂笑。左足一点,纵起老高,比元儿身子似更轻决,乌光护体,杖取中盘,封住灵虎,左手五指如钩,却暗从侧面,对着元儿玄机构穴,猛地一戳。惠元已被对手制去机先,棋差一着,束手缚脚,凌空之势一缓,只好就势往下直堕,暂时避过这一招两式。 卧云丐隐,突把右手一扬,一溜乌光,脱手而出?这是他独有手法,“乱石崩云”,不但功深力猛,疾如电掣,而且无儿因为身在空中,一口真气施运太久,身子已呈现弩力,眼看无法趋避。卧云丐隐,乘虚而入,只觉他身子如一股轻烟,一晃而至。半空里,乌光大盛,煞气弥空,往元儿顶上,笼罩而下。 惠元怒叫一声,挥动手中神剑,往上直迎,但闻咝咝之声震耳,一气两仪,竟产生了元磁真力。元儿可没想到,两力相接,发生反弹。重逾千钧,无法承受,立觉顶门内,轰然一震,丹田真气涣散,再也稳不住身形,脚底下,便是千仞悬崖,雾模云迷,沓不可见,眼见元儿身子,如千仞高空,抛落一块石头,星陨而堕,这是粹变,言之话长,但发生却在瞬息之内。 麟儿大声惊叫,虚空一指,用天罡功将卧云丐隐逼住,自己则朝着那千仞绝壁之下飞落。耳闻龙女凄然惊叫: “师兄,师兄……” 只有她,是麟儿最值得怀念的人,也是尘世上最关心他的人。因为绝壁太高,她以为麟儿为了元弟,不顾一切,才发出这等呼叫,目的则阻止他,不要过份涉险,忙把双臂一抖,著一拍之力,把下降速度减低。顶上的龙女,却并未下来。脚底下,乌云暖暖,似有阵雨,在高空,岭上所见,是晴空万里,山半腰,却是大雨滂陀,这种事,是属平常之极。 穿过雨云,金光一晃,耳际,突响起一声雷鸣,声震河岳,风力如山,把麟儿朝前一推,几乎稳不住身势。麟儿暗道: “看来武功再奇,还是难与之比敌,我倒得留神!”忙拔取背上饶钹。穿云波雨,电闪而下。 但闻轰轰水响,数丈宽的白练,似乎自天而降。原来近日春雨连绵,山洪暴发,自岭而来,压为一道水瀑,恰好落在鹰愁涧,涧面极宽。深不可测,夹壁陡峭,削石磷磷,由于瀑布来自高山,倾泻而下,冲力奇大,酿成涧面依近瀑布一段,四处都是涡流,于是远近传闻。 惠元也不知跌在何上?麟儿怀着极沉重的心情,山上、树上、深草之内,几乎一寻遍,但并未无半点元儿的影子。“莫非落入涧里么?”这确是一种疑问。 因为从上跌下,极有此种可能!麟儿意乱心烦,朝着绝涧之旁一纵。乱草如柴,深可没径,草上血迹斑斑,殷然入目,那是鲜血,显然流落未久,不是惠元跌落之时受伤,如何有此血迹?离血不到一尺,便是涧里,水声雷鸣,抛珠溅玉,白气弥漫,深不可窥。“难道天道们常,促使元弟死干非命!如此一来,实在太可怕了!” 这孩子,面容黯淡,自言自语。忽有一种离奇心念,突然而起。“我水性不差,黑龙潭那么险恶,并未将我难倒,元弟和我生死同盟,只要我在世一日生得见人,死要见尸,纵有险恶,也难计及了!” 募又想到龙女、宝琉和琼姊,她们都和自己相依为命,设有差池,岂不误人一生?不觉又因此发了一阵愕,但终以朋友之谊,绝不能临危弃友,遂毅然决然,从革囊中取出水衣换上。 饶钹扇子、王苗和宝剑,都是人间稀世之珍,没有一件怕水。囊中天蜈,也盖上了瓶盖,不至透水为水淹毙,不觉顾虑皆无,胆气一壮,心说道:“这一番冒险,生死由命,果如被启蒙掌教知道,准挨一顿训斥,但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式“鱼鹰入水”,头下脚上,就直往洞中跳落了下去。 --------- kobbo ocr 第十三章 涉凶探险 摩天岭千仞绝岩之上,自元儿堕落后,接着便是麟儿纵身下跃,龙女宝琉和琼娘三妹,朝下一瞧,只吓得亡魂皆冒。 因为不但地高千仞,而且瀑布高悬,声隆隆然,有如雷推五岳,山踏天崩,所踏之处,似起了阵阵震动。 百衲上人,本端坐蒲团之上,还未动手。 元儿被击堕落。老和尚口宣佛号,双目里精光如电,朝卧云丐隐一扫,沉声喝道:“施主辈份之尊,武林中鲜有其匹,但对孩子们却下这般毒手,岂不辱没你的身份么?”麟儿救友心切,不顾危险,御尾下堕,更激发了上人的慈悲之心。 但闻他一声朗笑,手拈座下破蒲团;一弹而起,凌空丈余,大袖连挥,眨眼间,却落在卧云丐隐的前面,继道: “既称死约会,不妨早动手,免得久缠,放心不下!”语罢.合什一礼,还加上一句: “赐招!” 卧云丐隐,拿着那乌光宝杖,意态甚是怡然自得。一闻上人之言,把怪眼一睁,似议非议道:“老和尚,这下子你可着急了么?既存心调理徒弟,就不该只专注重他手底下那几式鬼画符,而应对之礼,作人之道,就一概不管!哼!底下是鹰愁涧,除我老叫化,能在洞中游行自如外,普天之下,尚无第二人,能在这鹅毛不浮,涡流湍急,瀑布天来的鬼洞,能够逃得一命。总算不错,这该死的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在我的手下,走过一招两式。只怨他生不逢辰,学食不足,逼着我这穷学帮的头子,想不送命,岂不侥幸之尤么?徒弟横死,作师父的自虽痛心,想和老叫比拼命,凭你手上那只破蒲团,来敌我这打狗棒,哈哈!大约你在这种逐属尘寰,活得不耐,如来佛祖,叫老叫化权充接引,不上西天,先入地狱……” 两条人影一闪,彼此冲天而上,老叫化张口狂笑,上人则是佛号震耳。 卧云丐隐,身法诡秘,乌木棒矫天长空,如一条怒龙,出手便是南海泛潮,全身真力,平凝集捧上,只闻呼声震耳,罡风所及,云影翻飞,五丈以内,当者披靡,眼看百衲上人,殊属危殆之极。 这位佛门高僧,确有独到之处。他怀中抱着那只破蒲团,贴在胸口,那百衲僧衣,破烂之处,如风飘蝴蝶,左右摇摆,但也奇怪,那么厉害的罡风,却始终未曾把这破袖吹得更烂。 乌木杖横扫而来,破蒲团迎着来势一挡,“匐”然一声,如中败革,两条人影,如惊虹掣电乍合乍离,双方都从空中直落,脚点岩头,同把身子一挫,卧云丐隐,左手紧握杖柄,右手把杖身一带,乌光矫天,直点人中,手法之快,几乎使人看不出来。 但闻呼然一响,一物冲天而上,正击着老者打来枝头,激捧之下,乌木杖震得往上一弹。 上人高宣一声佛号。 万山头梵音四起。 人影晃动,如灰鹤冲天,也不知道这位禅师使的何等身法,赶上那只被蒲团后,一式万佛朝宗,身子微蹲,两掌合什,随着蒲团上升之势,竟凌空而上。 这在常人看来,如和平地升空的陆地神仙一般,姿式美妙之极。 不但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暗中感叹,就连宝琉和龙女,也吃惊不已,暗道:“这位禅师,把平步青云的身法,已练得出神入化,在常人,耍把自己打出之物,及时赶上,藉着它的力随之上升,认为直不可能,殊不知,功臻绝境的人,以神御气,身轻如燕,只藉一点力,即可把身子托住。这两位,功力之纯,绝不下于黄衣古佛了!” 只闻哈哈狂笑之声震耳。 老乞儿,把乌木枚往上一丢,乌光如电,响若风雷。随着乌木杖上升之势,也往上直奔。恰好禅师余势已尽,卧云丐隐转眼赶到,他手中原持着木杖中点,这时突把身子一仰,那百结鹑衣,随风飘展,一声狂笑,抽杖发招。 但见两条人影,微一接触,老叫化人在空中,于瞬息之内,连展三式绝学。“风摇麦浪”、“大地惊雷”、‘黄花招雨”。 三式连番并展,但见乌光滚滚,云涌风狂,把上人破袖,震起老高。 乌光里,罡风乍展,破蒲团,上下翻飞,“孔雀开屏”、“星云掩尽”、“万佛朝宗”。 卧云丐隐,三招奇招,竟被上人用破蒲团一封回。 龙女等人,屏神息虑,把这两位绝顶高手的招式,全都默记下来,暗中和三老手法,互相比较,觉得他们都自成一格。 者叫化,以狠、诡、巧、快,四字见长。 上人则以沉、稳、精、纯,另树一帜。 而内力之厚,直可与铙钹僧互争长短。 只看得龙女暗里吃惊,心说:“目前阴山五老,已横行江湖,除了麟哥哥和三位恩师外,几乎无人能和他们对抗,这位老怪物,如果能和上人合作,岂不是未来正义之士一大帮手?但他脾气太是奇怪,没法合得来,我们还得用功夫使他感动!” 忽又想到惠元生死未卜,麟儿也冒险探友,看情形,他们都是凶多吉少,不由又泛起一阵凄凉,冷眼观看宝琉琼娘,两女似乎心神不属,粉目中还隐泛泪光,但又被场中惊险形势吸引住,不忍走开。 双方已成死搏。 卧云丐隐,竟使用一种不知名的身法,借着木杖旋舞之力,漫空翻转,恰似一团破布被旋风卷上一般,人来杖往,到后来,直分不出敌我为谁,大约彼此真气消耗太大,双方都得换气,复从空中降落岩上,鬓角间都现出冷汗来。 百衲上人,合什为礼道:“施主,功力精纯,翻云功尤称一绝,贫僧甘拜下风如何?” 卧云丐隐,把双眉一竖,杀气满脸,从鼻中哼了一声道:“老秃驴,你当年的豪气,往哪里去了,秦伯阳为峨嵋第一高手,当年比试,你不顾情面,竟用金刚指,把人打伤。者叫化不服气,彼此约定比划,激战一日一晚,谁胜谁负,只有上天清楚。你既是佛门弟子,就得把争强好胜之心,渐渐消泯,临走,偏说叫化子挨了你一下,如果你忍心下手,十条命,我也得乖乖送掉,这才激起老叫化重和你再约一拼。不论怎样,这等罢手,丢人太大,来来来,再接我一杖!” 百衲上人,见他死缠不休,不由把双眉一皱,沉声喝道:“卧云老友,果真执迷不悟么?” “不到黄河不死心,适才那几下。总不能算老叫化已经输却于你。” 上人笑道:“我已服输,还不能遂老友心愿,真要非见真意不可,也不宜再动刀棒,让孩子们笑话我们!” 老丐把乌木杖往腰间一插,眯着一只怪眼,怒道:“然则你愿另划道儿?” “只要不动刀杖,任凭老友比拼就是!” “老叫化捉蛇的玩意,也可用来捉那些不毛秃驴!” “好!凭佛祖慈悲,老袖愿以身试险!” 卧云老丐,哈哈大笑,响遏行云。蓦地以手支地,两脚朝天,怪头上望,双腿反弯,乍看去,宛如一只大蝎子,那双怪目,射出两道耀眼光芒,却往百衲上人的脸上扫去。 龙女娇笑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打法?”拿眼偷看宝琉,但见她微蹙双蛾,一脸紧张,注视场中动静,一瞬不瞬,龙女的话,似乎充耳未闻,这是昔所未有,不由大惑不解,用手一推琼娘,低笑道:“你看宝姊姊,不睬我们,何妨气她一气!” 琼娘知道这位娇憨妹子,明明心事重重,偏在这种紧张之时,用轻松情形,使人暂时浑忘一切,这是大智若愚的作法,遂也附和道:“好,不妨问她!” 宝琉似已察觉,不待龙女探问,立时携着她的手,紧张地道:“妹子,看情形,今日这场比斗,恐怕双方抱着同归于尽之心!” 龙女惊震一道:“难道姊姊知道那叫化子的功力?” “这是他们门户中一种近于邪道的功力,双睛摄魂。据说,化子们捕蛇,如遇着什么蛇王之类,普通捕蛇之法,失却效用时,就使出这最后一着。他把精气神都凝聚在目光之内,眼光所及,可夺人意志,甚至喜怒哀乐,都被人操纵,于是活生生的人,变成任人宰割,你说,有多危险!” 龙女把目光朝着这位姊姊看了一眼,幽幽地道:“佛门狮子吼,可以挟魔,哪怕这种邪门阴功?” “妹子,你只知其一,却不知人家既能对佛门弟子,使用这种功力,难道就惧于狮子吼的厉害?说不定………”定字犹未落音。 琼娘已经紧张招呼一声:“快看!” 老叫化两道目光,注视上人后,上人一脸庄严之色,身子微蹲,两掌合什,绕场一匝,大有彼此接近之势,先是上人稳身不住,左脚往前一踏,步履所及,地陷石碎,一声道号震耳,上人把身子微微往后一坐,似把全身力量,也使了时来,最奇是,两眼神光,暴射两丈外。卧云老丐,似被他这种目光怔住,眼皮略动,睛光暴减,上人立把左脚一收,又撤回原式。 卧云老丐,以手代脚,如一只翘着长尾巴的蝎子,缓缓地又绕场一匝,但双方目光,都不曾离开,似乎谁把目光避开,谁即注定败运。 禅师目中光华,如同两把利箭,卧云老丐,悬空的两只脚,立即抖动不停,似被一股无形劲力,把他身子缓缓前推。这怪人,把身子反弯,两手微屈,一双脚,从头上反过来,离地面不到一尺,全身愈抖愈盛,十指触石,石为之碎,目光灼灼,烁如电光石火。 双方一来一往,此进彼退,形如拉锯,看似儿戏一般,实在紧张危殆之极。 这样僵持硬耗,大约有半个时辰,谁也不愿歇手。 天山老丐,朝着苍鹰老人,一皱眉道:“老友,这种比法,真是丐帮与怫门,别开生面,任一方功力微弱,都是死路一条,双方平手,则只有同归于尽,我们何不设法,用出其不意的手法,把他们双方分开?” 苍鹰老人忙摇首示意道:“道兄,这恐怕不是你我力所能及!” “不妨试试!” 他就着身前一块大石,用碎石功一劈两开,石逾磨盘,重在两百斤以上,大侠臂凝真力,右手一托,石块应手而起,但闻他暴喝一声: “穷老鬼,接住!”挥手之间,大石凌空而上。 一抛五丈来高,宛如半空里堕落一颗陨星,挟着呼呼风响,往卧云老丐的头上砸来。说也奇怪,丐僧双方,似乎被对方的目光吸住,旁边形势,竟不理睬。眼看石块距离老丐的头顶,约有-丈左右,似有千钧劲道,迎着石块激撞,震天价“啪”然一声,石块应手而碎,立时风沙四起,小石激溅,僧丐周围,都被灰沙蒙住。 卧云神丐一声暴喝:“老秃驴!你遣人暗算,好不要脸!”灰沙之内,人影一闪,直往上猛扑。但闻风雷之声贯耳,如大海奔涛,排空而至。双方势子都快,快得无法看清剧战之处。不到一盏茶久,双方都发出同声怒吼,几声啪啪连响,人影乍合还离,似乎双方都受重伤,踉跄后退,但山高削直,身后便是绝地。刹势不住,同把身子往下翻,“呀呀”连声,失足下堕,竟从摩天岭的最高之所,直朝鹰愁涧落去! 哪怕你本事再大,僧丐两人,自然同归于尽了。琼娘宝琉和龙女,三人几乎同时哭出声来,同往那决斗的绝崖一瞧,但闻轰轰的瀑布声和那蒸腾的云气,绝壁千仞,下有奇潭,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苍鹰老人,把神丐看了一看,意昧悠长地摇摇头。老乞儿平素滑稽突梯,这一次,却是一脸严肃,动问宝琉道:“你既知他们功夫底蕴,适才干脆大家动手,用三把宝剑,和霞侄女的七宝金幢,把那老乞儿一举废了,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说着,还叹息连声。 龙女双眸中热泪滚滚,泣道:“师伯,不是我们没有想到,而是这位前辈,辈份太高,对方原是为比试而结怨,双方都想凭手上的本事,定胜负生死,别人帮忙,不但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惹上责斥,即使出其不意,把对方杀了,老禅师也会引为自咎,那一来,恐比同归于尽,还要更糟!” 琼娘点头悲泣道:“妹妹的话,一点不假,以恩师那种方正慈祥的性格,绝不容许此事。”她又把目光朝下望了一望,粉脸上变得很白,热泪如明珠纷飞,显含着万千心事。 天山老者,性格朗爽明快,哪能忍得下这等情景?两手不由自主乱搔,频频蹙额,连道:“快别说了,这等事在江湖上,虽说屡见不鲜,但毕竟特殊,天山岭也不必久待了,赶快下山,沿着山麓,找寻元儿和上人等的下落!” 苍鹰老人和霞儿们,也想不出其他较好之法,只好点首称是。 神丐立朝宝琉笑道:“我知道你们心绪已乱,走在一起,反有许多不便,好在这一带的地形,你知道得最为清楚,如今这么办,你和霞儿琼娘一道,沿漳搜索,我们两个老鬼,也各尽所能,届时.能会着你们更好,如会不着,也不必来关心我们!” 神丐素来任性,不待宝琉回答,立朝苍鹰老人招呼了一声:“我们走!”手挥打狗棒,迈步下山,不久即消失于树林之内。 三女虽以霞儿年纪最轻,但她即是麟儿未来的正室,宝琉和琼娘,对这位娇憨妹子可存着三分尊心,凡事不经她同意,两女还真不敢擅自作主。 “妹子,我们也都走吧!”宝琉和琼娘,一左一右,拥着霞儿就下山捷径,直朝鹰愁漳飞去。漳的尽头,也是那瀑布从千丈高岭飞入涧里之处,不但响声奇大,震耳欲聋,而且白气弥漫,周围数十丈,人立其内,几有寄身浓雾之感。三女目光敏锐,几可透雾穿云,那染有血迹的草地,不一会,即为龙女所发觉,于是噫了一声,飞跑上前,叫“姊姊快看!” 宝琉和琼琅只觉心头直跳,一掠上前,蹲身一看,果然是血。附近,还有几处足迹,有的模糊不清,但中间,有几处最为明白。“这确是麟哥哥的鞋印!”自己未婚夫婿之物,龙女平日,极为留神。经两女鉴定后,认为一点不假,如此,则麟儿确曾到这此处,所见血迹,或系麟儿受伤所流。三女不由大急,一阵伤心,从心坎直泛而出,龙女往涧边一纵。俯瞰洞内,深不可窥,流水滔滔,鹅毛不浮,不幸落入涧底,无疑系入绝路。宝琉也木立 旁,秀目中热泪纷落,旋把左臂灯罩一揭,一道强烈紫光,穿透水气,往涧中照去,洞里情景入目,三女不由当时呆住! 原来瀑布直泻而下,打击水面,激起无数水柱,从涧底冲起老高,如千丈怒龙,翻江降海,使人又觉天摇地动,触目惊心。漳底属石层,礁崖凸起,水流湍急,滚滚涡流,能将水面之物,一举卷入,复挟排山之势,往石上一撞,力道之猛,可以碎石崩山。 别说人是血肉之躯,就算一个精钢,也得变成粉碎。“恩师,夫婿和至友,转瞬之间,莫卜存亡,人生实在太多变了!”这念头,琼娘如醉如痴,只要证实了麟儿,确实落入涧底,她们也不惜入洞,沿着坎坷陡峻的涧边,宝琉拿着那强烈的灯光,慢慢照射,希望总有发现。雾气弥漫之中,她们各怀着沉重的心情,渐渐往远处消失,暂且不提。 却说麟儿为探察惠元生死,不惜以身试险,换过水衣,装束停当后,立头下脚上,往水里一跳。这孩子,胆大心细,自龙潭取宝,冰海求药,两次冒险之后,水里功夫,愈来愈高。跃身入水,立觉激流如山,耳边流水响成一片,声似闷雷,滚滚旋流,只把身子一卷,立觉身不由主,往山涧之影,一个大崖石上,激撞而去。 麟儿暗道:“这等凶险之地,当真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顺着水势,突把身子一缩,人往底下一沉,这一来,激撞之力暴减,虽然碰在石上,但用手脚一撑,自己功深力厚,竟毫不在意地抓着石头,一把稳住。山涧里的水,虽然奇寒入骨,但在麟儿看来,却毫无凉意,缩身石边,冷眼旁观,洞里的水,含着大量砂石,从上往下,势如奔马,骇人之极。 麟儿深知水性,心说:“我擅缩骨功,全身水衣,为软蛟革所制,可缩可伸,只需把身子缩小,即可减去不少阻力,何不缩身上冲,往前一探?”他凝运真力,施展“移筋缩骨” 之法,把体形变得又瘦又小,划手踢足,人如一只青蛙,朝着涧边,摸索前进。 要知涧中水势,虽然湍急无比,但是越靠边,由于涧边壁凸凹不平,阻力极大,流速自然减低很多。加以麟儿得各派真传,气达十二重楼,真气内行,短时间绝可不用呼吸,这种凶险绝涧,竟能在内通行自如,一双精目,原擅暗视之术,而且服食芝兰仙宝,及点用灵石天露,眼力比常人精朗很多。启眼一望,前面波涛光涌,恶浪千重,除碎石泥沙,树枝败革之处,沓无所见。 麟儿不由着急,他担心惠元不识水性,如落入涧底,绝无幸免。潜行十余步,已到瀑布之前,一眼瞥见瀑布之后似有一洞,。心里说: “这等险恶之地,能身历其境,出涧之后,如对人言,任谁也不会相信,何不穿入瀑布之后,微一调息,待精神养体,设法游行全涧。惠元如果真死,必尽朋友之义,把他尸体,背出来,害他的人,也叫他自食恶果。”复又想到师妹和两位姊姊,此时因不见了自己,定必肝肠寸断。”这一来,不觉心情沉重,无意之间,肺部一吸,水从鼻孔一涌而入。 弄得他满口泥沙,忙强定心神,双脚一伸,如一条水蛇,往前穿,竟钻入那瀑布之后。说也奇怪,这瀑布,确如一道水帘,瀑布亭后,水质颇清,但奇寒贬骨。如是常人,绝难忍受。麟儿体质,原异常人,漫不为意,落脚之处,似成一道斜坡,愈往前行,水深越浅,地属石层,其滑如脂。 细看,那露出水面之处,不但长满青苔,而且还生长不少石耳。这种温地附生之物,色作淡黑,又嫩又滑,麟儿人本天真,满手采取一点,放在口内,果然味道鲜美,不由暗笑道:“如果有那性喜潜隐的人,择此而居,锻炼各种奇异功力,倒真不愁饮食。”离身旁不到两丈,有一石隙,高可容人,也许由于麟儿天真好奇,喜欢搜索各种隐秘所在,不知不觉的朝那石隙走去。 石隙很窄,宽不过五六寸。上面绿草如茵,色作淡黄,随手-捻,那东西非常脆嫩,细看,原是一种龙牙草,但比普通一般长大,而且因为阳光难入,故作米黄。这种草,原是一种医疗烈犬咬伤的圣药,食之颇有甜味,水汁特多。麟儿忙把身子缩小,侧身而入,走了一段,里面竟豁然开朗,似是一所石洞。 不由暗暗大奇,心说:“这地方很奇怪,莫非果有人在此潜修?”念头刚动,忽闻呼啸之声贯耳,洞作雷呜,天摇地动,一股强烈风挟排山之威,旋转而出。麟儿猝不及防,忙把身子往壁上一靠,那石洞,因作喇叭形,里大外小,风从里面吹来,而且回旋转动,前面洞口越小,速度越快,风与石壁相磨,不但产生一种夺魄惊魂的厉啸,而且奇热难忍。好在麟儿停身之处,壁形微微有点内陷.往里一靠,虽然微受奇热,但未为风力所伤,狂风一过,麟儿往里望了一望。 只觉黑漆漆的,热气灼人,景状荒凉之极。“这阵风,犀利如箭,热可烤人,似是武林中练就的一种内家罡煞,分明里面有人,我何不如此这般,试它一试!”总算他宅心忠厚,仅施展乾元神功,也只用上五成力道,随手一挥,也发出一阵氤氲,疾朝洞里扫去。 这种内家罡力,如果中人,可散去一身功力,练武的人,如毁去武功,那情形,可比死还严重,停了半晌,却也无声无息。 麟儿不由大惑,把真气往上一提。全身轻灵,杳无声息把身子缓缓前移。石壁之上,颇为潮湿,所生的石耳和青苔极多,洞道成一斜坡,到达最高之处,坡度下斜,前行越走越宽。蓦地呼呼之响,似有不少飞行之物,掠翅而来。那东西,嘴里了出咬吱之声,翼长三足以上,双翼扇风,其行疾速,而且双眼之内,泛出精精碧光。远望若磷火飞舞,不由使人毛发惊然。 麟儿不敢断定这毛东西为何物,不由把身子往后一退,忽觉眼前黑影一晃,电掣星驰,那东西一扑竟飞来一只。这孩子劈空一掌,达摩神功势若怒涛,朝着飞来之物狠劲地打去。 来物似乎久经训练一般,双翅一缩,疾朝下落,罡风掠空,复又展翅上扬,还夹那吱吱锐啸之声,使人产生一种无比心慌的感觉。 因为相隔太近,目光所及,竟把来物看清,也使他心头吓了一跳。那东西,猫头锐目,双翅特长,利爪如钩,又长又黑,色作灰色,原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奇大蝙蝠。麟儿略道: “无怪乎古有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之言,这么大的蝙蝠,不到这种鬼地方,还难遇上。”突忆及元妙恩师之言:“蝙蝠性喜潜伏潮湿阴暗之处,以昆虫为食,体上每附毒虫。锐齿和利爪,多有奇毒,如被此物所伤,甚至可招之类似狂犬症的怪病,江湖上邪人异土,亦有饲养此物者,如饵以毒虫,日久体内蓄有奇毒,可以依此逞凶作恶,务必留神。恩师腹蕴璇玑,胸罗万有,功参造化,学究天人,所言必有至理。”洞中吱吱呼呼之声大作,碧光点点,使人眼花。无数蝙蝠,潮涌而出。麟儿从背上拔取玉笛在手,师门九九笛招,那是从易经中领悟而出的神奇招数,不但变化繁复,而且招式至为博大精深,不妨一试,看它威力如何?忙施展身形,挥动宝笛,笛划长空,发出一种奇妙声响,竟随着麟儿手式变化,那声音也变得清越异常,使人陶醉之极。蝙蝠初出,势如潮翻浪涌,往麟儿身上乱撞乱碰,而且来势极准。这种清越笛声,竟产生奇异作用,只一响动,蝙蝠飞行,似失去准头,有的碰壁,有的互撞,还有许多随着笛声,乱舞一阵,不到一刻功夫;地上吱吱之声大作,断爪折翼,为数颇多。但后洞编幅,仍如潮涌而来。 麟儿不但不敢停止笛招,反而一招一式,刻意施展,笛声袅袅,和那吱吱之声汇为一片。涌来的编幅,只在空中乱撞,不敢扰近,这一奇异事迹,使麟儿恍然大悟:“无光之处,蝙蝠可以依耳飞行,利用回声,来辨方向,自己所用笛招,能把他们所发出的声音扰乱,这一来,使其失去依靠,难怪其要乱撞乱碰了。” 把道理悟出之后,促使麟儿产生一种奇异念头:“武林中的听风术,能辨出对方方位,但敌人如潜伏不动,听风术便失去效能,自己的铙钹和宝剑,感震作用较强,回音使兵刃产生波震,藉自己的兵器震动强弱,即可知敌人距离自己方位远近,那一来,如遭遇到目光失去效用时,也不至于妨碍自己功力了!” 忙插上宝笛,拔取铙饶,闭上双目,竟和洞中的蝙蝠,大打出手。金铙左转右旋,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左右手一打一接,配应自如。由于麟儿在锻炼武功时,培养一种特殊沉静习好,儒释要诀: “定静生明!”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他竟能凭手头感觉,辨出洞中蝙蝠,为数多少。渐渐,更能察出,蝙蝠攻击方位,而且以何者为最强。打到后来,这孩子发出一声清啸,神若游龙,漫空旋舞,双手铙钹,一阵挥动,只闻挣挣钹响,攻来的蝙蝠,无不应手而落。久打无味,带着一种无比轻松和满足,也略有一点疲乏,仍往洞中前进。 蓦觉身前微风一掠,麟儿毫不理睬,因为他想象着,那是洞中的蝙蝠,没有什么可怕。 前面青光闪闪,顿使麟儿吃惊,挂上双铙,却发现他师门玉笛,不异而飞。这一惊,不由使麟儿暴出一头冷汗,知道适才的风,吹得奇怪。“王笛如果不能找回,元妙恩师的威名,岂不断送于自己之手?”这一想,立朝那青光之前扑去。 这是洞中特别宽敞之地,靠左,有一石台平滑如镜,洞顶上,悬着一颗散发青光,龙眼大小的明珠,石台上还摆着一本破书,自己的笛子,就放在书上。麟儿暴吃一惊,暗道: “这洞中果然有人,而且对方能耐似乎很高,在目前,尚不能判定敌我,也许,他把自己看轻,故将玉笛摆在此处,只要动手拿取,说不定当场就得给自己颜色!”打倒不怕,不过他倒不愿就此动手。 笛下的书,封面上,字迹宛然,“大华宝录”。书的名字好熟!麟儿心目中突然记及一个人来,不过紫阳恩师当日告诉自己时,“此人大约早归道山!”一时捉摸不定,暗中含蓄功劲,星眸里精光闪闪,往四周扫射。洞壁凸凹不平,罅隙甚多,如藏身壁穴之内,一时倒不容易察看出来! “那小子,把我守洞的偏幅,打伤很多,还在洞中摸索,难差毫不畏罚么?”声音低沉苍劲,显示发话的人,年纪很老,但语气并不怎么强横! 麟儿立时笑答道:“晚辈一时无心,误入此洞,虽把蝙蝠伤了不少,然而都是轻伤!” “真正你把它们伤害,就算贫道饶你,恐怕你也难逃一劫!”一阵哈哈长笑,使人震耳欲聋,发音的人,非常狡诈,竟用“分音散波”之术,使人觉得声音从四方八面,激射而来,不管你功夫多好,循音辨向之术,倒失去效用。 麟儿把秀眉皱了一皱,暗中取出铙钹,左右手各拿一块,又复笑道:“你无非让蝙蝠服食不少毒虫,利用它们腹中毒气,使人受害,但我身旁有解毒奇药,对它毫无所惧。……” “想不到你还会自夸,贫道停身之处,你可辨得出来?” 却不知麟儿暗中拿着铙钹,向四照射,发觉钹朝左前方,震动感觉特强,无疑对方隐藏之处,就在左前壁穴之内。他假装若无其事,笑道:“长者用分音散波之术,使人方向迷糊,就是蝙蝠,它也无这般本领辨得!……” “什么?你说蝙蝠?”对方带着惊奇的语音,“难道它有什么特殊本领不成?” 麟儿也暗吃惊,知道此人已把蝙蝠的性情,摸得特熟,明知故问,随道:“不错,这东西,能利用回音,辨别方向。只须小心体会,即可看得出来。”对方沉默了一阵。 麟儿也不理会,续道:“就是你那藏身之处,却也瞒不了人。”说着。那身子缓缓前移,项下紫龙配,发出了一溜碧光,此项上明珠,光华可强数倍,探射之处,正是麟儿意料中的那处壁穴。 光华中,灰影一晃,来人已飞扑而前,身形之快,无以更加。麟儿往后一退,左钹当胸,右钹蓄势,俊脸上却带着一片笑容,从容潇洒,若无其事,略一凝视,对来人那付尊容,不由大感吃惊。 这是一位白须白发,疤痕累累,耳鼻不全,左眼已瞎,指甲长逾一尺,已非人形的奇怪老者。身上的衣袍,已是百孔千疮,赤着一双足,连脚趾甲,也有三寸来长,使脚显得既长而又难看。由于这一双怪脸,看不出他那喜怒哀乐,碧光之下,越显得阴森森的。 麟儿不由暗中感叹,心说:“此人得邪正所长,据传言,容颜并不丑恶,如今把脸形弄得这样,想必是这绝洞所造成的后果!”于是笑道:“道长莫非是岷山一脉,道号清虚老人。晚辈何幸,竟能在这种人迹不到之处,得遇道长?” 那怪人疤孔一阵抽搐,沉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本师名讳?” “树大招风,岷山派自从道长一走,李素娥即以教主自命,广收门徒,开尊立派,毒龙掌和红云散花针,为魔家二绝,更挟阴山以自命,道长威名,赖令徒传出,武林中谁不知道?” “哦!有这等事?” “话是一点不假,道长如不相信,不妨出洞,赶回岷山一探真情!” “贫道自入此间,因不识水,为激石所伤,保得一命,上苍已待我不薄,争名夺利,好胜逞强之念,已全部磨得乾乾净净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心为恶,人间自有锄恶之人,我已是世外之人,算是有心无力!” 麟儿不由一阵大笑。 清虚道人心头一愕,冷然问道:“看你年纪轻轻,为何对人如此随便?” 麟儿欢容道:“我得武林各大名派的淘冶,对人素以诚笃恭敬为怀,对道长那能有半点随便?只笑世人,如尽和道长一样,徒弟为恶不管,却把责任摆在人家的头上,岂不得师道沦丧,正义荡然,侠义两字,遭人轻视,岂不可悲?!” “少年人,你敢轻视贫道,不妨道出你的师门来,也让我明白,所谓各大门派,淘冶出来的徒弟,到底有何特殊?” “和常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只抱着人溺己溺之心,除暴安良之志,勇于任事。” “除暴安良么,谈何容易?别说是你,就拿从前的昆仑和崆峒两派,人才之盛,无以复加,可是,一场剑比了下来,还不是闹得两败俱伤,我问你,你得了什么人的传授,敢这般目无余子。” 麟儿不由暗道:“我倒得说出来,暗中察看他的观感。”遂朗声相告:“昆仑派紫阳真人,是我启蒙恩师!” 清虚老人咧口大笑道:“贫道行走江湖时,他还未入昆仑哩!资格太浅,不行不行!” “弟子习得天山派的阴阳内罡,少林的达摩掌,衡山的金刚掌法……” 还未说完,那老者已圆睁着一双独目,摇头晃脑道:“底下的更不高明,仗着这点传授,就想行侠闯江湖,差得太远!” 麟儿暗笑道:“待我来诳他一诳?”遂道:“晚辈得蓉城老人的嫡传,更得黄衣古佛的指点……” “那你是蓉城和峨眉派,这才有点意思了!” “这不过因为道长身是川人,乡土之心很重,特存偏见罢了,究其实,青城峨眉,邪而不正,和你岷山派,算是一丘之貉!” “你敢藐视师门,欺师灭祖,这算是那门子的侠义道?留你活在人世,还不是作恶江湖?贫道虽然愿在此洞终余年,人间世事,但也愿为苍天积一份功德!”说着,大踏步直向麟儿走来,果然暗中蓄满功劲,口中喃喃自语:“大华宝录中的拂穴法,杀人不着痕迹,也无痛苦,这样,算是对你慈悲了!”独目精光闪闪,朝麟儿道:“少年人,快来领死!”他把那又脏又破的大袖,朝着麟儿心坎,轻轻一拂。微风轻拂,倒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越是无声息的掌风,愈难对付,麟儿知道最精,他丝毫不敢怠慢。左钹护着心神,暗中更施展伏魔神功,把周身护住。铙钹一阵大震,“铮铮”之声响个不停,持钹的左手,竟微感酸麻,错非麟儿见多识!”,就得当场受伤。 这孩子,星眸微闭,银光闪烁之下,显得非常秀逸,文弱不胜,连清虚老人,竟也看走了眼。 只闻他咧口大笑道:“一块铙钹,想抵御我这指穴功力,就连秦伯阳,恐怕他也欲魂飞魄散!”正待举步间,麟儿突把双目一睁,朗然大笑道:“晚辈就凭这块铙钹,抵挡了老前辈的拂穴神功,如不相信,不妨再试!” 清虚老人怔了-怔,默默无言,暗中却凝神一志,那身子似乎立即重了很多,脚下所踏的石块,竟缓缓碎裂,发出一阵“格吱格吱”之响,这显示他己用全身功力,以图一逞。蓦然他大喝一声:“少年人,再接一拂!” 左右破袖连番翻展,两团硬骨寒风,激起无数旋流,匝地而起,洞穴之内,响若雷鸣,朝着麟儿胸前,扫掠而至。 美麟儿,身形一挫,迎着老人撼来的风力,铙钹上下挥动,但闻“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风泛弧形,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消失。麟儿已感到老人功力,确是不见,两钹似乎被东西胶着一般,挥动似乎费力,而且心坎之上,更觉压力重重,连呼吸也感不便,但元妙书生的天运神功,手法上独成一格,暗将真力运于铙钹,把对方煞风,一举挡住。 清虚老人幸有一脸疤痕,把自己狼狈之状,暗中掩护。原来麟儿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几乎稳身不住,铙钹一动,心跳耳鸣,不由全身酸麻,胸口上的重压,更使人承受不住,如果麟儿加上半成功力,冒险反攻,老人虽能侥幸不死,也得身受重伤。两度攻守,总算勉强扯平,但闻呛啷一声,光镣绕,铙钹一合,余风已尽。麟儿纵声大笑道:“老前辈,是否就此歇手,还是再赐两招?” 语声未落,一阵轰轰之声,狂风夹着巨石,由外而内,激奔而来。一刹那,地动壁摇,势将倾起,麟儿和老人不约而同的分朝左右壁穴之内一纵。 那股涌来的风力,势若排山倒海,大石潮涌,砂子飘扬,一掠而过。这一来,激发麟儿同仇敌忾之心,两眼觑定那石榻上一书一留,伺机待发。 只闻哈哈长笑之声震耳,银光下,已立着一位全身水湿,发若乱柴,满脸油泥,奇形怪状的异丐。这正是潜伏奇袭,棒击惠元的卧云丐隐。也不知他如何摸入此洞,脸上带着惊奇之色,怀抱木杖,两眼觑定玉笛和那大华宝录,发出一种无比贪婪的光芒,口中喃喃自语: “这是蓝玉神珍和太华宝录,任得一样,即可称雄武林,也许老叫化该扬名武林,误打误碰,竟得着这两件奇珍!”又把头望着那发光的宝珠,续道:“碧光夜照,虽然径不盈寸,但它是价值连城之物,待我一并收取吧!”老乞儿狡诈无比,耸身一跃,伸手就摘那夜光珠,陡闻呼然一声,右壁右穴之内,突发出一条人影,那份奇快,如石火电闪般,往老乞身前一扑,只闻“啪啪”两响,双方一劈一抓,用发都是奇快无比,力大招沉的打穴之法。老乞儿,在清虚老人的左臂上,打了一掌,但对手那甘示弱?把一把抓住卧云虎口,重重的捏了一下。 双方稍为得势,立往后一撤,一条手臂,都觉又酸又麻。卧云丐隐,苦皱双眉,面现杀机,眸中寒光闪烁,觑定清虚老人。这位脸形丑怪的道长,眸目里几乎喷出火来,朝着老丐咬牙切齿。石榻上的一书一笛,已被麟儿乘隙取走,他可抱着暂时坐山观虎斗,迫不得已之情况下,却宁愿帮助清虚,战胜卧云。 老叫化喝了一声:“你这位五官不全的奇丑老道,怎和那小狗合在一处?解说明白,老叫化绝不和你为难!否则,那就难说!” 清虚老人哼了一声道:“贫道潜修此处,已易数十寒暑。足下何人,初列此间,即欲掠夺本洞之物,还敢出言不逊,是否认为我这一双手掌,不足以保护洞府么?” 卧云丐隐闻言冷笑道:“丑老道,你不过误打误碰,进入此洞,无法可出罢了,那能就算此间洞主?再说,这地方,老叫化也不愿久待。只是那小狗,他伤我师侄,有损五夷清名,无论何人,对他庇护,穷家帮绝不饶他!” 老人丑脸上,抽搐式的动了几动,口中喃喃自语,低声道:“五夷山的丐帮,而且还手持乌木杖,想不到就是此人!”怔神之间,遂又问道:“五夷散人,和足下是怎样一个称呼?” “那就是老叫化惟一无二的师兄,难道你和他还彼此相识?” 麟儿听他们正在套论交情,不由大急,心说:“这可好,如果双方联手,攻我一个,那可真是天大麻烦!”遂默不作声,冷眼旁观,静看事态发展如何! 果不其然,清虚老人,继续惊问:“令师兄在中年之后,有一过命相交至友,可曾向阁下言及?” “老叫化虽有耳闻,但事多年,变化极大,无法记得清楚!” “那么你们中的三阳掌力,足下也该漠然了!”这是五夷山的绝顶神功,江湖上能知道这掌力的人,除百丐外,可以说绝无仅有,一经问出,自然使卧云丐隐,不能不信。他把头别转望去。珠光之下,书笛杳然,那部道家奇书,太华宝录和那蓝玉神珍,竟已被人收去,于是半由贪念,半套交情,歉然微笑道:“三阳掌,由大师兄和我一同锻炼成功,不过以他那种奇才异赋,老叫化决不敢和他相比。怎么啦,道长为何问起这事来?难道他和道长有什么关连之处?” “这种功力,为上真秘授,三阳开泰,旷古烁今,纯阳祖师,练为拳功,法载太华宝录之内,此书为贫道在太华石洞之内所得,如何会毫无关连?” 卧云丐隐,这一惊,实为不小,暗道:“这么说来,自认为武林绝响的内功神罡,原是人家练乘之物,传扬出去,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也罢,我们只好先合力把敌人除去,然后则各凭手段!”于是换上一付笑容,把手一拱道:“老叫化今天算是走眼,遇着大师兄昔日生死之交,竟还有眼不识,未免罪过。” 老人仍滔滔不绝道:“昔人谓倾盖如旧,诚不我欺,自得道书,竟力海外一魔头所探得,终南遇伏,臂中阴煞手,恰好伤势发作,几至命危。令师兄采药终南,不期而遇,慨然救助,得庆生痊,无以为报,遂将此书拿出。修道的人,自然如获异宝,半载勤修,书中秘技,书为所得。贫道原得修罗秘传,自获此书后,无形中,尽邪正之长,饮水思源,一切均属盟兄之赐!哈哈” 这几声干笑,似乎痛快之极,卧云也咧嘴大笑,却把麟儿笑得六神不宁,脑胀头昏。卧云竟和清虚老道耳语起来。 老道惊答:“原来他并非峨嵋弟子,怪不得招式不类,好在他入了此洞,谅他也逃不脱你我之手!”又把一只独目,觑定麟儿,朗然道:“少年人,你还不出来,把书笛与你身上所有,尽行献出,说不定我们还可传你一招半式,否则,便是你性命交关。” 卧云丐隐,在他左前方,轻轻移动,愈加接近麟儿,看情形,他和老人,拟采左右包抄之势。清虚老人,也缓缓移来。这一俗一道,在武林中,辈份之高,可和黄衣古佛同等。卧云丐隐,更是无比狡诈之流,他不来,麟儿和此老,本也没有什么互不投缘之处,两人一论渊源,不但搭上关系,而且老人,全为丐隐所用,麟儿自然陷入危险之中。不待两人接近,这孩子,抱着先下手为强,取出狼钉,暴喝一声,“打!” 一溜乌光,脱手飞出,洞顶明珠,应手而碎,洞里便是一片漆黑。麟儿趁他们未能适应之时,发动攻击,沿着洞顶,疾飞而下。 这一业,全无风声,总算卧云丐隐,为狡诈之尤,暗中已有防备,美麟儿,“云龙舒爪”,朝着丐隐头上百汇穴便抓,他急于惠元之仇,下手便是险着。眼看老叫化似乎并未发觉,手尖几触及他的头皮,掌力一吐,便是致命重伤。“哼”的一声,一双毛手,疾附而上,一举便将麟儿脉腕扣住。“小狗,你也有今日!” 还未落音,只闻“啪啪”数响,如中败革,卧云已是一声怒吼,那情形,似是受伤怒极,麟儿也哼出来,显然也未讨好。清虚老人,忙往丐隐身一纵,低声问道:“道友,不碍事么?” 卧云丐隐,把头摇了一摇,急道:“道兄留意,绝不能让这小子逃跑!”这时麟儿已站在出口一方,洞里已呈一片漆黑,他心思极为细密,项下带玉光华已掩。经验使他清楚,练有夜目的人,三丈以内,人体可以看出,过此便觉模糊不清,但他双目,迥异常人,十丈之内,了如指掌,而且还有循声辨响之术,有此数端,豪气一腾。 但闻卧云丐隐,喋喋长道:“武林中有你这么一位狂妄之徒,弄得多少人心里不宁,即使你能保得一命,逃出此处,算是没有我这人物!不信?你瞧!” 风声飒然作响,乌杖来势如暴风雨,又巧又快。麟儿已拔取师门玉笛在手,迎着卧云丐隐挥来的乌木杖,疾朝当中一点。“玉笛挥霞”、“雁红攒月”,立将乌木杖往内边荡开。 这孩子,仗着身式灵巧,“牟尼身法”和“灵猴幻影”之术,用得异常灵活。 三阳掌风,势挟风雷,左边半边身子,已全在敌人掌风压力之下。这种奇异的掌力,不但力道奇大,而且灼热伤人。危急之下,他暗中把左掌往前一推,略将风力一挡后,借力反弹,急朝卧云丐隐侧边一退,玉笛翻,撤招变式,由“闲萧弄玉”,立变为“种名生云”。呼呼几声笛风,老乞儿章门心坎两处大穴,尽在他玉笛指点之处。迫使对手左斜刺里一纵,无巧不巧,正迎着清虚老道打来的掌风。卧云丐怒吼一声,乌木杖上下翻飞,把全身护住勉强把风力驱散,但已迫眉梢间现出冷汗。麟儿不想久战,疾把真气一提,反身一纵,一退便是两丈以上,纵声长笑道:“晚辈失陪,大华宝录,暂借一用,如果相逼太甚,莫怪晚辈无礼,洞门前流水滔滔,这本纯阳要诀,只好付之东流,同归于尽。” 这孩子,对恶人可也诡诈,他已把书折妥,藏在一玉瓶之内,瓶盖密闭,不患水浸,炯炯双眸盯着一丐一道,自己身子,则按着来路,缓往外移。 对方两位高手,可看出这孩子不容易对付,尤以卧云丐隐,已满怀杀机,手持乌枚,一步聚逼一步。蓦地,老丐儿暴喝一声:“打!”杖挟撼山之力,势猛疯狂,由上而下斜劈而下。麟儿可不愿硬接,“灵猴幻影”,往外一纵,卧云杖势,疾扑一下。顶头上风声呼呼,煞风溺漫,清虚老人,如一双大雕,疾如石火电闪,掠着洞顶,一掠而过。眼看就得越过麟儿。 这孩子,暗吃一惊,心说:“如让你走在我的前面,变成前夹后攻,岂不危险?”随手往革囊一探,拈取天狼钉,往上疾扬,口中还大声喝道:“照打”乌光闪烁间,石洞一震,声作轩鸣,洞顶破裂,势如山崩,一塌而下,老人和怪丐,弄得挥掌疾退,虽然未受重伤,但身上百结鹑衣已被碎石擦伤数处。 惊魂稍定,怨毒滋生,再看麟儿,已跃身不见。卧云丐隐大声恨道:“小狗不但狂妄难容,而且狡诈之极,适才所发暗器,威力奇特,不知所用何物?” “这是魔家天狼钉,可以碎石开碑,道友乌木杖,能克制此物,再来,只需如此这般,准教它形同废物!” “难道那太华宝录中也记有此物不成!” ”些书描述简单,但江湖上厉害之物,尽皆备载,只是被这小狗取得。如被他逃出手去,那后果可使人不堪设想!” 卧云丐心中暗喜道:“如今你也心中觉急了么,我如不来,说不定你对那小子,极具好感,书既被人所得,全否取回,于我关系极小,但你因为颜面攸关,自不能不能倾力,与人作对,把那小子治死后,我们再各凭手段,也叫江湖各派,看看我们五夷门下,功力如何!” 卧云心胸最狭隘,但满腹机诈,只一翻脸,便不认人。究其实,清虚为人,颇有为善之心,但因有三分优柔寡断,每易为人所乘,数十年绝洞潜修,把人间勾心斗角之事,冲淡很多,卧云心思他既留神细察,眼前也不容他一心二务。 一见对方久不致答,反笑微自解道:“有道友鼎力相助,相信这狂徒也逃不出你我之手!” “目前犹不可乐观,他敢于身入鹰愁涧,水性已趟常人,只怕他一出此洞,借水而逃,……” 说话之间,两脚加力,疾如奔马。黑暗里,突出现三丝红光,而且吱吱之声大作,洞中蝙蝠,如潮水一般,迎面扑来,“这是何物?”丐隐骇然而退。前面蝙蝠,竟有许多“扑扑”坠落,鼻中也隐闻一股异腥,立党头胀欲裂。清虚老人,仔细一看,立手挽卧云,往后倒纵数丈,口中连连大叫道:“这是阴山天蜈,奇毒无比!”头上呼呼风响,一群蝙蝠,疾飞而过,最后十余双,立又纷纷下坠。卧云和清虚,并肩而立,同挥双手,迎空出一掌,三阳掌力,炽风灼人,双奇合攻,力道尤大,往前扫掠之下,只震得石裂山开。前面,隐隐传来一阵“舒舒”之声。那三线红光,贴着洞顶飞行,竟置身热风上,如行潮水一般,往外疾飞,真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略事犹豫。那三线红光,转瞬即沓。前面又是轰然一声,如地折山顶,显示洞前已有变故。只听得清虚老人跺道:“此子不除,武林无醮类矣!”卧云把双眉一挑,怒道:“他大约使用天狼钉,把前洞入口崩裂,以便逃走,道兄可能不识水性,未免焦虑,不是老叫化夸下海口,水里头他再狡猾,可也逃不出老叫化一根木枚!”清虚老人先是一喜,突然回过味来,暗想: “太华宝录,如被他得去,若不再返身入洞,自己又无法穿过水瀑,岂不把这武林至宝,等于拱手让人?”不觉心头一凛,怔怔的说道;“这固然偏劳了道兄,只是为着贫道一书,叫你涉险,至为有愧,我果然不谙水性,否则,也不至于毁掉自己容颜,我就在洞口静候佳音吧!” 卧云丐隐,岂有不知他话中含意,阴森森地一笑道:“你颇不放心这本太华宝录么?这么办吧,我负你出水后,你在涧边等我……”清虚老人一怔神,防他使诈,弄得困死水中,遂婉拒道: “我已无意出洞,不敢让道兄涉险,厚谊不暇,那会有丝毫疑虑?偏劳之处,容后徐图了。” 于是把手一拱,让卧云先行,走到洞口,果然门口崩裂,瀑布所激,浪涌涛汹,水声雷鸣,使人心悸。那孩子,已站在爆布边缘,一见卧云,把手一招,竟用传音密的功夫笑道: “洞里激战半晌,你们两对一,算是平分秋色,胜负难分,太华道书,在我囊内,就以此为赌注吧!我们二人,跳入涧里,仍然容许你们,彼此联手,胜得过我,不但原书奉还,我手上宝笛,也一并奉上,否则,这本书,只好让我长留了!” 清虚老人卧云丐隐,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吸气推掌,几乎是同一动作,旋流骤,浪涌风狂,那头上飞瀑,本是沿着弧形下落,陡然间,似受吸力一般,如无数白炼,还夹着洞里的水柱浪花,震得哗哗奇响,疾朝麟儿打来。别看是水,势可催石,人是血肉之躯,那堪一击?麟儿也知道,这一道一丐,已有超凡人之能,如用掌风迎接,势必吃亏,师门轻功一道,有鬼神莫测之能,利用这种奇特功力,耍他一耍。 飘身吸气之下,不但缩骨移形,而且身轻如燕,往浪花里一钻,本是“飞燕穿云”立变作“萍踪飘絮”,浪头山立,势可排云。美麟儿,把身子一横,用真气护住全身,随着浪花一卷,哗啦一响,立落于涧内;转瞬便无踪迹。这种奇异身法,只看得卧云丐隐一呆,回顾清虚老人,只见他睁着一只独目,凝望涧里,半晌无言,知他心痛奇书已失,一时毫无主见,遂冷笑道: “道兄既不愿随我出洞,不妨待在洞中,只要把人抓到,宝录到手,立便奉还,好在此书内容,已是熟而又熟,有无均不影响道兄功力,暂时别过,把晤匪遥。” 但闻嘿嘿长笑之声,双足一弹,纵高逾丈,立时没入瀑布激流之中。清虚老人,懊丧已极,一时无法出洞,只好等候机缘,到时再说了!暂且不提。 卧云丐隐,跃身入?螅缫惶醮笥悖庸鳎悖鄙硐伦埂=y紫拢从幸恢淮罂樱奘揍祝涣锸郑ひ刈攀撸芸牧髡妗u拍克闹酰信菽蜕呈啵嫖锲哪眩挥砂迪耄?br />  “这小子,大约被急流冲去,洞里石笋如刃,一个稳身不住,必然划得破腹肠流,那一来,想要不死,除非作梦!” 四处打量一会,那有半点麟儿身影?知道上流已觅人不到,忙伸身弹足,人如一只大蛙,在水下行了一程。这一带,由于涧面极宽,水势较缓,但涧底却有许多高低不平的削石,锐利非凡,不小心,即可致命。 这时,腰中打狗棒却可大派用场,人在水中,只需身子平伸,两足上下稍动,随着水流之力,以中滔状态,即能朝下直冲,遇到那锐利岩石,手中打狗棒,朝前一点,即可改向或骤然停止前冲。 前面约十余步,削石缝中,碧光交烁,但由于流水荡漾,不能一眼看清。卧云丐隐不觉大惊,暗道:“这孩子果然深知水注,何不如此这般,将他拿缚?”自己装着若无其事,身子上浮。眼看离那碧光之处不远,立将手中乌木仗,朝着石隙之下,用力一提。不想他快,人家比他更快,水花一冒,沙泥滚滚,一个磨盘大的石头,似有人双手托着,朝前一翻,和那乌木杖撞个正着。卧云丐隐,被这一击之力撞的朝后一退,逆流而上,速度渐灭。身后,双脚所触,恰是一块大石,忙用力一弹,那身子快如激箭,往前直冲。他把乌木杖用力坚持,“神牛撞山”力道奇大,势若奔雷,朝着麟儿出现之处,狠狠截来。那碧光正是玉笛所发,构成一种明显目标。老乞儿自以为居上流,稳操胜算,眼看离碧光不过丈余,而且麟儿手脚齐施,如一只青蛙,直朝上冒。 这一撞,他那能承受得了?蓦地,碧光一隐,人影骤失,木杖落空,涧底的水,朝上直冒,而且冲力奇大,震得五脏翻腾,把老丐朝上一托,哗然一声,立即冒出水面之外。老叫化被震得头昏眼花,胸部隐有压痛,忙把口鼻间的积水,吐出之后,略一定神,离身旁不远之处,麟儿踏水而立,气定神闲。手中玉笛,隐吐霞光,他原天真淘气,拿眼朝卧云丐隐,眨了一眨,笑道: “老前辈,所谓应愁涧,鹅毛不浮,无殊死地,究其实,也不过是急流湍激,造成旋涡,水面极深,压力奇大,水性不精的人,无法抵御罢了,像老前辈这等高手,还不是如履平地?是否意犹未尽,还赐晚辈几下奇招” 语声未落,微风飘拂,似传来那哭泣之声,其音凄切,惨不忍闻,师兄麟弟哭唤之声,若断若续。声才入耳,使麟儿感到一阵心酸,明是龙女宝琉和琼娘,以为自已入水,必死身鱼腹,临涧恸悼,声若哀鸿。卧云丐隐,目泛凶光,随着波流,缓缓而下,闻声便是一声冷笑,道: “无知小狗,还不细听,你那随身同伴,在那哭丧么,快将太华宝录,好好交来,否则涧里便是你葬身之处!” 语罢,乌木杖朝着附近石上一点,纵高四五丈,一式“蛰龙惊空”,杖如飞虹掣电,由上而下,斜击而来。麟儿心中大恼,暗道: “就算你功力再高,宝妹妹和霞妹妹就在附近,四把宝剑,向你围攻,你能不败?”他把秀盾一睁,冷然答道:“不错,她们以为我葬身涧底,痛苦她们身边所失去的人,我劝你还是自己知趣,否则,我虽然未死,这层仇根,自可一笔勾消,可是百衲上人的那笔血债,和义弟惠元的仇恨,不能不和你就此了结。”他不待神丐答言,凌波踏水,随着浪花,一起一落,疾逾飞跑,朝下驶去。老乞儿,持着乌木杖,也踏波起来。 山涧婉蜒向东,下流较阔较浅,夹岸两旁,垂杨千树,风掠轻飘,景色秀美之极。靠右,涧旁有石矗立,高若十丈,石顶之上,却坐着三位少女,两白一红,均称绝世。恸哭哀号之声,就从那三女发出,巫峡猿啼,鲛人夜位,莫过如斯。前面白衣少女,哭喊: “麟哥哥,你那绝世才华,就此骑仙去,天如有知,真是天道罔常……” “霞妹妹,快莫哭,我把老叫化引来啦!”麟儿眸子里热泪盈眶,偏还要装着笑意,踏波飞行,轻如快匹,手横玉笛,信口便吹。笛音袅袅,响入云霄,疑是无数散花仙姬,自天而降。垂杨夹岸,晃晃摇摇,一摆一拂,莫不随着笛声,自有节奏!涧里绿波泛碧,漏漏自流,笛声一起,惊涛拍岸,有如天籁,揉和这篮玉奇音,构成一种巧妙配合,使人闻之,几欲栩栩登仙,俗虑满怀,爽然并释。 卧云丐隐,一闻这种奇异笛声,不由噫了一声,哺哺自语道:“奇怪,云尘十二曲,当世无人知,小儿辈,怎能吹出这种调子?” 俄而,笛音一扬,宫商泛征,云翻浪奏,杀气天来,麟儿十指飞扬,笛调连变,如雷摧山岳,大海扬波,随着笛声抑扬顿挫,似有无数金戈铁马,在敌人耳中泛起响声。丐隐定力,不为不高,心中竟引起阵阵寒意,心神-怔,连呼吸也迫促起来! 谁说这不是云尘十曲的东风舒寒之调?杂念一起,心志不专,满身功力,竟失却十之三四。轻功一项,贵在聚精会神,丐隐猛觉踏波不住,往水里一沉。突地白浪一翻,老乞儿重踏波而出,只一出水,复受着笛声所惑,几乎使他忍受不住。 “麟哥哥,你还吹笛,可把我们急死了!还不上来,老叫化,让我妹妹们前来收拾!” 毕竟儿女情重,笛声忽倏而止,涧中流人,波浪一掀,把卧云丐隐,震得几乎隐身不。麟儿早已一声长啸,抖臂而起,三女环绕间,他湿淋淋地穿着水靠,笑呼一声: “师妹和两位姊姊!”却把一双锐目,往三人脸上扫来。她们那粉脸桃腮之上,莫不浅桂珍珠,朗朗星眸,竟哭得又红又肿,半羞半喜地微把脸转向别处,避开玉郎扫来的目光。 麟儿满怀歉意,忙道:“我一时鲁莽,只顾救人,害得你们好哭,真是抱歉之极!” 宝琉娇笑道:“适才霞妹妹还恼哩!下次不听话,她可要你那启蒙恩师,请他出面管教!” 麟儿把舌头一伸,笑道:“霞妹妹心地仁慈,不至让我挨打吧?” 倩霞依着琼娘,轻颦浅笑道:“涉险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如果乱来,劝阻不听,那可说不得了。”口中说着,眼睛却注视水面上的卧云丐隐,他吃了麟儿一点小亏,立在洞旁一凸出的石上,把全身破衣抖干,装着若无其事,暗地里却把目光不断朝三女扫来。霞儿心细,一看在眼,笑问麟儿:“元弟下落,可曾查出?” 麟儿摇头道:“涧里上游一带,可未发现,据我看,绝未跌落涧里!” “那么百衲恩师如何?”琼娘焦悒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老前辈可能受伤,但他是玄门中有数人物,而且功力决不在对方之下,虽然一招失守,疾坠而下,急中自救的本领,绝未丧失,依我看,可能隐身附近,运气调养去了!摩天岭真是卧虎藏龙之处,上下两地,竟藏着武林中两位最厉害的高手。” 宝流龙女,同时惊道:“除了他外,难道还另有其人?” “岷山派的清虚老人,就是瀑布之后?” “你和他曾交手来?”三女不约而同的失色惊问。 语音未落,几点破空之声,飕飕而出,半空中,现出几道金光,华彩夺目,朝着四人站立之处,当头罩来。 “这是三星摄魂钉,大家留意!”宝琉发声惊告之际,但闻一片铮铮之声。那三道金光,如流星激撞,紫光骤失,现出无数丝丝银芒,挟着寒风暴啸,以漫天花雨之势,激射而至。因为来势太快,简直使人无法预防。 宝琉的金刚正和龙女的七宝金幢,一齐挥动,麟儿则挟着琼娘,脚钩崖缘,往下一翻,呼啸声,凌空擦过。也是宝琉维护麟儿心切,金刚正泛出一片紫光,结成剑幕。但见紫光镣绕,声作雷鸣,把射来的银芒,激荡得纷飞四散。 突闻一声森森的冷笑,老叫化沉声大喝:“淫娃,再接三钉!”三道紫光,连环射出,如匝地紫虹,掠空而起。宝琉剑光一撞,三星摄魂钉,外壳根脆,一爆之后,内有飞针一束,根根细如牛毛,往外散开,力道奇劲。剑幕绵绵,几把全身笼罩,但飞针细如毛发,沿着弧影,由侧面直奔而至。 宝琉左肩右腿,竟连中三针,一声娇叱,紫电横劈,那是天惠真人六十四式神霄剑术。 但见光摇冷电,声郁风雷,涧中流水,被剑气震得白浪滔滔,波涛如山,往卧云丐隐身存身之处,纷纷打来。骊龙剑和七宝金幢,迸出无数银雨金花,把那三星摄魂钉剩存之物,一磕飞。麟儿也发出一声怒吼,玉笛挥霞,香系散雾,一笛一剑,如石火电闪,从石顶之上,激射而起。琼娘手上所持,是阴山派镇洞神物,蚩尤九天元雾剑。这把剑,为魔家至宝,除轩辕剑是其克星外,绝不逊于骊龙灵虎。笛剑合璧,威力骇人。 卧云丐隐怪叫一声道:“原来阴山五老之物,也被这几个小狗劫持!”他觑定琼娘来势,不避不闪。乌杖一挥,“黄花招雨”拦着剑身扫来。元雾剑点点紫光,把琼娘身子护住,几至隐形。俏妮子柳腰一闪,中途撤招,侧身麟儿,笛光之内,杖笛相接,如磁引针。 双方一点一崩,笛杖同开,平分秋色。卧云丐隐,突来一式“黄龙翻身”,滚转之间,左手一挥,暗往麟儿肩上拍来。对手不避反迎,以背承掌,内家掌力,何啻千钧,只吓得龙女和琼娘同声惊叫。“当”的一声,卧云丐隐,千斤重掌,在麟儿背上,打个正着,他自己却被一股弹之力,往后一送。 眼看他重落涧底,空中凌空挺腰,左手朝着附近树枝一抓一带,借势使力,飞落涧岸。 麟儿挨了一掌,仍然若无其事。琼琅关心地问道:“以背承掌,这是那来的打法?不妨默运真气,试试有无痛楚?” 麟儿轻松地一笑道:“纯阳双钱,护在背上,铁掌难碎,内力不伤,这可是神奇,因为接触面大,能把打来的力道,分散而已。”龙女和宝琉,此时已停手不攻。但这位娇憨的妹子,暗中却护持着这位形似孪生的姊姊,宝剑金幢,光华夺目,明珠仙露,相对争辉。在平时,宝琉总是脸含微笑,殊无戚容,这次,可算例外。 她把身子伴在霞儿身上,秀娥微蹙,粉黛浸淫,明是身受重伤,面对强敌,稍一示弱,为敌所乘,故勉强忍住。麟儿和琼娘,停身洞里里卧云丐隐原来立足之处,眼看情势不对,不由暗里叫糟,一挽玉人,并飞而去。 这位五夷恶丐,一睑狞狰之状,两眼凝视宝琉,突作狂笑道:“淫姊,你总算遭受恶报了。三星摄魂钉,武林中还没有逃过此劫,就算百衲秃驴,他虽侥幸不死,那只能算他命儿长,但这一次,却已粉身碎骨,死在洞里,老丐此来,心愿已了却了大半。哈哈哈……” 一阵得意狂笑,使老怪如痴如狂,麟儿因宝琉受伤,已无心再战,剑眉一掀,暴喝道: “老匹夫,不凭真实艺,却用暗箭伤人,无耻已极,放胆过来,季某还要凭手中玉笛,接你两招。” 出语虽狠,却按笛不动。卧云丐隐,目动而言逝,冷笑道:“老乞儿尚有急事待了,谨记着,不到一年半载,自有收拾你们之时。”不待语毕,一式鱼鹰跃水,往里一扑,立没入滔滔流水之中。 “麟哥哥,宝姊受伤,赶快查看!”麟儿心中一急,忙扑上前扶抱宝琉道:“姊姊,伤势如何?” 宝琉粉脸一红,见他急得头上青筋暴起,满头冷汗,不觉芳心又羞又喜,微盛双蛾,淡淡一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生死之时,人不能免,就算姊姊重伤,总还可以煞过几日,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麟儿急道:“好姊姊,快把伤势告诉我,让我前来设法,前次我被打伤,没有你和霞妹,而今还有命么?”语罢,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霞儿啐道:“你不赶快设法疗伤,哭有什么用?”复见宝琉只冒冷汗,娇喘微微,麟儿把她半扶半抱,就想用手解开衣服。霞儿忙加阻止,着麟磷儿把人背上,再就山麓附近,找一洞穴,住了下来,把伤势看清,以定治疗方法。 这妮子,虽然天真稚气,-经决定主意,倒也毅然有方。一扭柳腰,往前直扑。琼娘忙嘱咐玉郎,小心特护,自己和霞妹觅栖地址,即可动手疗伤。红光一闪,捷似飞霞,随着龙女,同觅地址去了! 宝琉虽然病楚,一见玉郎情意绵绵,不觉芳心感动,就在他颈项之上,吹气舒兰,麟儿只觉颈皮微痒,不由把头颈一缩,左右微摆。 宝琉噗哧一笑,麟儿忙问道:“宝姊姊,你那伤势,要不要紧?” “这种暗器,既有摄魂之名,你想,那还轻得了么?不过,不必为姊姊着急,霞妹妹,蕊宫仙娥,蕙质兰心,无论那一样,都比姊姊长。就是琼妹,也是玉骨冰肌,有此二人,何必把姊姊放在心上?我得罪师门,罪深孽重,偷活下去,也算苟延,倒不如伤发身死,以求心之所安,不也好么?”热泪长流,伤心不止。 麟儿颈上,已满布泪痕,知她所言,也是实话,忙劝道:“如论姊姊辈份,麟儿确不敢高攀,然而,人间姻缘,每出人意表,自念此身既为姊姊所救,已碎骨难酬,渡气疗伤,亲肌贴股,缱绻之情,尤增绮念,三美既聚,缺一成伤,如琉姊姊有轻生之念,岂不有负三师所期?” 宝琉又轻轻地感叹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非我不可了?” “成天都在姊姊身边,难道还看不出小弟心意么?” “我看你心目中只有一位妹妹!”麟儿双手反贴,把人负得紧紧! 宝琉双峰凸起,施展轻功提纵之时,人在身上,不免上下晃动。虽然隔着衣服,但这种奇妙的感觉,不免使人心神荡漾,颇涉遐思,而且宝姊姊的话,一时也不好答复,定住,默然半晌,宝琉以为自己失言,使他生气,悄语低声道:“怎么啦,生气了么?只怪姊姊不好,出言无状,看着妹子情份上,多多海涵?”俏语甫落,那伤处突感一阵刺痛,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哦了一声。 麟儿如梦初醒,但也把她意思误会,惊道:“姊姊,小弟爱且不遑,绝不会无端使性,要是口不对心,叫小弟不得好……”底下的话,还未说出口来,嘴唇已被琉姊玉掌封住,并还嗔道:“自家姊弟,赌咒作什?妹子们想已找到憩息之所,赶紧追上吧!”她说话时,已低黯无力,而且娇躯微抖,显示伤势不轻,人已忍受不住,麟儿吃惊不小。 山麓古树撑云,怪石四布,岭高接天,云蒸雾腾,极尽睥睨。环岭左转,沿着一条石山道,往前直上。这一路,杳无人烟,虽然山势雄壮,但显得颇为凄凉。 霞儿已立在一颗古柏之旁,静静伫候。一见宝琉花容已变,不觉大感吃惊,忙道:“这儿崖穴极多,谈不上天洞,但遮风避雨,可无问题,琼姊已在着手打扫,我们快进洞去吧!” 所谓洞,就在柳树之后不远,洞口比人还矮,里面约有五席之地。琼娘已里面收拾干净,自己和霞儿的寝具,已铺在石地之上,底下还垫了很多细草,倒也柔软异常。麟儿的水靠,还未除去,宝琉的白衣上,也沾染了一点泥沙。龙女受素,忙将宝姊姊抱了下来,再来诊伤。琼娘忙笑道: “霞妹的话,大约你自己都听到清了,来,姊姊服侍你吧!”张罗一阵,准备已妥,霞儿已把宝琉衣服松开,若有意若无意看了麟儿一眼,低声道:“你还发的什么呆?不赶紧察看!”伤者已把星眸闭上,痛苦的脸上,微透红晕。 白绫内衣,透出雪白儿的胸,从肚脐粉颈直至胸口,肤光夺目,一抹兰香,中人欲醉,直沁心脾。麟儿已深深地陶醉了。因为伤在臂间,延及胸部,非将雪白的兜胸解开不可。麟儿不敢出口,一双怜悯的眼色,朝着师妹一望,龙女啐道:“你到底是怎么啦?宝姊不是救过你么?”随着,手松扣带,兜胸飘然自起,-双新剥副鸡头,显得淋漓尽致,几把他一颗心,直欲跳出口来。 --------- kobbo ocr 第十四章 倩女柔情 麟儿见着宝姊姊这种美丽的胴体,确使他如醉如痴,她像霞妹妹,但以倩儿的年龄,恐比宝姊姊尤有过之。还有琼娘,娇艳得像牡丹,她比霞妹妹更为丰满一点,又是一种风韵。 她们都在自己左右,轻颦浅笑,顾盼流波,实在使人意马心猿。脑筋里既有一股强烈欲念,遂趁势拿手往她肩上一摸,手肘无巧不巧,撞上了玉峰头。这东西软中带硬,肤香涉入,把麟儿弄得脸红红的,也说不出自己心头感觉。宝琉闭着眼,嘤咛一声。霞儿娇嗔道: “你呀,心眼儿不知飞到那儿去了,呆手呆脚,留心弄痛了姊姊!”说着不算,还在麟儿腿上,重重捏了一把,几把麟儿痛得叫出声来。 伤者左肩有两处硬块,而且势可灸手,两根红筋,沿着伤处,往心口扩展。 大凡毒瘤生长时,瘤核蔓延,才有这种现象,麟儿心知不妙。伤处不止此!宝姊姊的大腿上,也中了几针,而且部位中的很上,不看,无法医治,自然不成!看吧,羞际之间,那是妙人妙处所在,不论男女双方,大白天,总觉羞人答答。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的暗器,不把钢针取出,决是致命奇伤,宝琉姊姊的右腿,还有伤呢!”麟儿轻描淡写,底下一节,不经准许,实不能再摸再看。龙女和宝琉,已是两位一体,异常亲密,说实在,这可归诸于她父母的教养,紫阳夫人,端庄娴淑,而真人则磊落大方,潜移默化之下,龙女的性格,庄重里微带天真,聪明里却富有娇憨,她的美,是多重的。 秀眸朝麟儿一掠,娇咳道:“我知道,她右腿不但有伤,而且伤的很重,否则,也不会弄成这样了,麟师哥,你还记得她渡气疗伤的事吧!只有她,才有此种胸怀,换上旁人,不知要怎么样考虑了!”这话分明有微词。 美麟儿,目视琼娘解厄,那也是位八面玲珑,水晶人样的妮子。她先唤了一声:“宝琉!”以示有无反应,随即将裙子缓缓朝上一翻,轻解罗裙,露出伤者的患处,隐约之间,也见到精微秘奥之处。 右腿,有三处重伤,瘤肿如杯,因为毒针入上,几乎是同在一切面,而且彼此又相隔不远,这一来,瘤肿相连,伤势更加沉重,一线线的红丝,成网射状,向四周蔓延,使人触目惊心。麟儿流泪了,宝琉姊姊对自己一往情深,曾受到她多少关怀和照拂,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此际,正是聊表寸心之时。 龙女见他怔怔的发呆,知道尚无妥善办法,否则他老早动手了,不由急问道:“大恩师胸罗万机,功参造化,医药之道,也传你不少,难道时毫无主见么?” 麟儿皱眉道:“我打算先把针取出,一时却想不出方法来。” “顺着毒针入肉的方向,采有挤力,因为针骨很细,头尾一粗,必能如愿!”龙女倒说出办法来。 麟儿摇头道:“块块很硬,过份挤压,必伤肌理,而且加速毒伤蔓延之势,如何可行?” 连伤者他也不顾,拔步如飞,一冲而出。 只看的龙女连连摇头,叹道:“男人们,无论怎样生的文秀,总脱不了三分粗野,看他,倒有亲情墨竹呢!” “也许自有他的道理!”琼娘笑着回答。 不一会,他如飞奔入,手里拿着两只削好的竹筒,革囊携带的纸,儿被他搜索一空。龙女笑问道:“纸拿光了,琼姊最近就得使用,那时又够你忙上半天啦!” “救人要紧,到时再说!”一只青铜管,精光闪闪,也不见麟儿曾经使用,竟从革囊里取了出来,笑着解释道:“这是雪山学艺时,元妙恩师无意之间传了我一套针灸之术,不想今日用上!” “你呀,什么事都好奇,连医道都磨着恩师学习,无怪二恩师常说,遇上你谁都会上你的当!真是一点不假!” 琼娘抿嘴笑道:“不是会磨,宝姊姊才不会伤成这样呢?” 弄得麟儿,忍俊不禁。也不知从那里找来的陈年艾条,弄成长条后,着琼娘打燃火折,点着艾条,由龙女将宝琉平放仰卧,竟在“关元”、“中极”的“子宫”、“北海”各大要穴,灸了一下,“龙尾”、“命门”、“肾门”、“委中”等处也各灸一次。他手法干净俐落,轻重恰到好处。艾灸之处,肌肤不破,但有白点凸起,坟起之处,所扩散的红丝,竟被灸散。 龙女和琼娘对夫婿这种才情,确实倾倒。谓年龄,十七不到,而文武两项,博通旁引,无人可及,也可说:“及事必学,每学必精。” “还有左臂,何不一次灸疗!”龙女仰着头,含笑相问:“腿上伤势相连,毒力奇大,再让它蔓延下去,恐有性命之危,即是不死,也可酿成重重不良后果,这对我们关系太大了!” 龙女还想动问,麟儿已附耳密语,却见她羞云上颊,轻轻地啐了一口,还补了一句: “老脸皮!” 最后立着麟儿,赶快设法取针。他把床上的青铜管,用力一拉,“呜”的一声,分为两节,白绫一束,里面却包着下把长短不的金针,顺着毒针入之,拿金针轻轻截入,随即取纸入竹筒,用火点燃,拔出金针,火筒朝伤口上一按,筒内吸力颇大,复使用师门挤按推拿之法,把穿入肌里暗器,援朝上送,一吸一推,不到一盏茶久,麟儿突然把火筒一拔,筒里除略带血迹外,一根细若牛毛,通体乌黑的钢针。 麟儿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种歹毒之物,好在发作还慢,如用剧毒,使人忙不开手脚,那可糟了!” 龙女满脸困惑道:“老乞儿心思歹毒,本想制于死,既名三星摄魂,中上自然厉害,只恐毒针取出,余毒难离,还是不了之局!” 麟儿笑道:“这一层,我早顾到,艾灸之法即把余毒扩展之处,一堵绝,拔除毒针,毒源已断,威势即减,再厉害也成强弩之末龙女见他连说带作,滔滔不绝,臂上两针,虽已拔出出,但眉梢间,也沁出冷汗来,不由又怜又爱,忙拿罗帕把汗渍轻轻拭净,笑语安慰道:“沉着气,宝琉姊姊对你有恩,正是你竭力报效之时,病中照顾之责,我和琼姊愿在一旁协助,主体是你,未来的好处,也就不用我们多说了!” 语罢,抿嘴一笑。琼娘也着实打趣了几句。约莫一个半时,腿臂两处的毒针,已全部拔出,刺痛和红热也略事减轻。麟儿更从革囊里取出续命草和元妙书生特制的祛毒散,一吃一敷。 宝琉似已清醒许多,一见自己正依偎着麟儿,一股青青的男人肉香,中人欲醒,心头不由泛起一阵甜蜜。 琼娘和龙女,同出洞外寻取清泉,并代麟儿宝琉,清洗换下的衣物。宝琉捻着玉郎的手,半羞半喜的玩弄他的指头,心情似带着三分紧张,久之,始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医道通神,没有你,几乎没法保得一命?时间这么久,你也够累了,姊姊除了感激外,还深深不安呢!” 麟儿天真稚气道:“这么说,不觉外么?如是别人,伤的虽是腿臂,但不解衣襦,又无法动手,这情形,叫我医,天大的胆子,我也怕听闲话,不敢接……” 宝琉一抿嘴,粉脸通红,浅笑道:“大约我当时痛昏了,否则,真腻得宁愿不活,也不敢叫你动手呢?好叫两位妹子笑话。” 麟儿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由于妹妹生得太美,使我这颗心,还在跳动呢。” “别甜言蜜语,那你可摸摸我的心。” 实际上,由于宝琉的头,就放在麟儿腹上,心跳确实听得出来。“冬!冬冬!……”比常,跳得快,比自己跳得也快,听他所言,确是不假!不由罗袖掩口,轻颦浅笑道:“不用摸了,小心眼儿,我全知道,要怎样,才遂你的心呢?” “常听人说,情深一吻,不知怎样一种吻法?” “瞎说!”宝琉不胜忸怩,但胜似樱桃的朱唇上,已压着玉郎的口,自己身子,也被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很奇特,口气舒兰,该是对女人描绘,他确实有一股兰花香味,丁香频渡,喘息微闻。宝琉也浑忘一身痛楚,脸红红的,微闭星眸,似乎娇弱不胜,一任玉郎轻怜蜜爱。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候。 两人耳际响,突响起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吟咏。 “看她钮扣儿松;罗带儿解;软玉温香抱满怀!呀,此日刘阮到天台……”麟儿与宝琉正甜蜜之中,听别人吟诗嘲弄自己,站起身来道:“成人之美为君子。” 江汉神驼,对麟儿的话,却为欣赏,不住的颔首点头,微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蘅春把嘤唇一撇,笑说“男人反正是一丘之貉。” “我的贤孙女,你目中那还有我这么一位祖父?” 神驼不胜感慨。惠元甜睡之际,又被他们语立惊醒,星眸一睁,一见蘅儿,挣着就要从地上坐了起来,低唤声:“麟哥!” 蘅春一惊,忙伏身把他按住道:“麟哥哥知道你内腑受伤极重,快莫爬起,以免加重伤势!” 麟儿忙采出一愚子的续命神脉,刚打开那碧绿晶莹的玉盒,突闻神驼噫了一声,道: ‘’这是一愚子性命交关之物,你如何连他带盒子也取了来?” 麟儿挑了一点脉质,纳入惠元的口里,笑答:“为了这匣灵药,霞妹妹冒了性命,才把它取来……。” 回想一愚那种年老好色,以及当日危险情形,龙女不觉忸怩之极,狠狠地扫了麟儿一眼,幸亏底下无人追问。 惠元吞服灵药之后,即闭目养神,江汉神驼,含笑望着麟儿。但见他木然而立,两眼低垂,又手不住推动,突闻他低喝一声:“元弟留意,弗惊弗恐。” 两人相隔约有一丈开外,他右掌往前一伸,惠元心坎透过一股强烈热流,全身肌肉抖动,前胸本似压着一块重铅,沉闷已极,这一来,突感一轻,喉头血腥直冒,张口一吐,一块鸡卵大的黑血,竟从口中吐了出来。 但麟儿意犹未足,缓步绕在惠元身后,伸手一推,惠元背上的脊椎骨,似同散了一般,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麟儿舒了一口气,连道:“好险!” 江汉神驼赞誉不已,面告蘅春:“内家疗伤,法至普通,但在一丈开外,用纯阳真热,把体内血淤,一举逼出,这不但功力精纯,而且必须认穴准确,纯阳真力,可发可收,否则毫厘之差,必酿成生死之别,会这种功力的人,举之震宇,屈指可数!”惠元微微喘息一阵,似觉口渴。 麟儿把灵石天露和那捣碎的兰宝,给他饮了一口,随后彼此默然,复由霞儿取出干粮,饱餐一顿,就在里调息养神。 江汉神驼说道:“自己携春儿偶经鹰愁涧,适逢元儿受伤不久,腿部为树枝所挂,同时,因为真气用尽,轻灵已失,胸部受伤,春儿眷着旧情,把他抱到此处医治,贤契不来,几至措手无计!” 似觉惊奇之极。麟儿忙从地上立了起来,低声笑问道:“老前辈,发现了什么?” 江汉神驼,眼里露出两道神光,面呈得意之色,自言自语“这盒子还有着绝大秘密,不过局外人难于了解罢了!” 麟儿走近一看,也颇感惊奇。原来那盒子底上,刻着极为精致的山水,但玉石晶莹,雕刻又细,不留心察看,几使人分辨不来。阳光一照,里面续命神脉的颜色,微与玉石不同,所刻山水,确不简单。神驼笑道:“老朽虽然老眼未花,但比贤契目力,自认相差颇远,请看上面所刻的山水,有何特殊之处!” 麟儿笑道:“此山横向西北,略似橄揽一般,西面河流如带,上游似向北方,山势极高,通峰合抱,上有七级浮图。” 宝琉女闻说一惊,忙道:“这浮图有何特别之处?” “浮图下宽上锐,边上似有着铁铃,除此以外,倒也无什么特殊!” 龙女笑道:“就是这几点,也不能算是特别嘛!” 说着,把身子靠在麟儿的背上,下巴却伏着他的右肩,还有手在他腰上捻了几下。麟儿怕痒,早已忍悛不住。 宝琉女也顺眼望了一眼,不由惊叫:“这是九顶山,那河流正是岷江!” 蘅春见他们大惊小怪,撇嘴笑道:“雕刻的人,与之所至,名山大泽,可以随意刻绘,那有什么惊奇?” 江汉神驼面容一整道:“春儿,似你这般粗心浮气,置身江湖之上,不知要失去多少机缘,如老朽忖测不错,这玉盒,来历不小,而且关系武林中几件奇物,那与江湖劫运至有关连!” 蘅春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历来武林中谣言最多,不是说此处有宝,就是彼处有奇,加以文人墨客,捕风捉影,喧染其事,往往使人信以为真,宝还未见,已不知损失了若干人命。这盒子虽是一只名贵之物,那不过是它玉质极佳,雕刻精细而已。山水入物,绘影绘形,所在皆有,放出此论,不想还挨了你老人家一顿好骂呢?孙女儿出道未久,所见不广,说了出来,真正有什么珍奇之物,我们也不妨参与,行侠仗义的人,不一定有什贪心,但也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将东西取去,用来作恶,这一点,我们倒得留心,你知道是不?” 她声音又清又脆,辞锋犀利,连说带捧,说了一大套,只弄得江汉神驼,啼笑不得,不由骂道:“你这妮子,当着人,竟和祖父顶嘴,回家之后,看我饶你才怪。此匣来历,你知道么?续命神脉,虽为一愚子所炼,但药方来由,据老朽所知,系出自晋代一位空门侠隐慧心独创之物。 此人名姓失传,原也是一位青矜士子,琴书词画,无一不精,更深知武功,习医理,隐名遁世,状若九天一游龙。他随身所带之物,储在一只布囊之内,乍见之下,使人疑是江湖上的卖药郎中。可是此人却生就一付慈悲心肠,贫病之人,患下疑难乱症,他想方设法,施药治疗,旋制定秘方,炼成续命神脉,这种奇药,必用晶莹玉质存储。特赴蓝田,采购良玉,也不知看了多少玉石,终无合意美材。当时适有祖传良工邢奇,人称刑七老,也开了一家门面极小的玉店。这位青衫怪人,在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只好跑上这一家,开门见山,第一句,即问:‘能不能找到好玉!’‘小店门面不大,玉也不多,但都是道地美质,只要客官能出重价,十有八九不会使你失望!’邢老头对人原有三分依老卖老,而且言不二价,为了半文钱,他宁肯把自己玉石砸碎,也绝不通融。 青衫怪人,见他和自己一样高傲,反而对了脾胃,含笑道:‘我要的是碧绿晶莹,两寸见方的上等良玉,拣最佳着携来!’邢老头笑了-笑,尽其所有,招请过目。对方不动声色,看完之后,竟纵声狂笑道:‘常闻蓝田多美玉,原是那些未经世面的俗人,故做此语,踏遍蓝田,两目所睹,无不是品质低劣,不堪一顾的碎石,此来真是多此一举!’老头不由脸色一变,强颜笑道:‘难道你还藏有其它好货!’‘来,请赴后室,老年朽迈,提它不起,只要此石能开,保证玉质优良!’后室摆着一块长阔均在两丈左右,外表白洁,里泛碧光的细石,石上水珠如溅,落地有声! 青衫怪人,倒也识货,竟改容谢道:‘某一时出言无状,至感惭惶,这块碧玉精英,索价若干?’老头见他前倨后恭,不觉爽朗地一笑道:‘此石异常坚硬,剖石取玉,如无宝刀,枉费心神,老朽手头所有,稍触此石,刃锋即为所折,限于工具,故今犹未剖取。客官既能识货,自是此中高手,如能设法取出,需用多少,自愿不取分文,卑老朽垂暮之年,也好略开眼界!’青衫怪人狂笑道:‘老丈盛情心领,厚赐必有以报,取玉之事,必不有误。 今晚就烦赐一席之地,且请关照左右,此间切勿容许闲人,擅自窥视,违则两败俱伤!’第二天大清早,室门大开,阒不见人,青衫怪人,竟留下明珠一颗,珠光乌黑如墨,竟是百难一见的墨光珠,珠旁放着一块碧光闪烁的噗玉,那而是石中之物,不过被割去一小块,玉下,还压着字条,字如铁划钩,异常苍劲,除告别感激外,并谓以明珠换玉,两不相亏。那老才知道对方原是风尘侠隐一流,一丝不苟,所遗明珠价值之高,已在美玉之上。 据江湖上极少数的老辈谈及,此人后隐居于九顶山,并已归向佛门,九顶山元灵古寺,即其遗址。山上有塔,塔名灵雕,营建经年,工程繁浩,竣工之日,宝塔曾放光明,于是江湖谣言迭起,谓塔中有宝,而且系塔主人所留下的仙兵神刃。不少江湖好奇之士,也曾暗中窥探,所谓春光,原是塔顶上以青铜为顶,受着光线一照,所发生的反光所致,探者无不失望而归,久之谣言即息。 元灵寺主圆寂不久,江湖谣言复起,谓这位佛门高僧,曾将自己所习所能,一录下,那起死而肉白骨的续命神脉炼之方,也有详细记载,而且玉匣上,雕刻之物,也含有特别暗示。 辗转数代,江湖上既无人见过续命神脉,更不知那玉匣为何物,于是谣言复平。近年来,偶闻云雾山的一惠老怪竟知续命神脉制炼之法,但均以为系他个人精研的秘制良药?故不为意,迄目睹此匣,以及匣上所刻,则老辈所传,分明一点不假,不守这种打哑迷的方式,难于为人所测知罢了。” 麟儿笑道:“这真是奇人奇事,闻所未闻,九顶山离此不远,我们不妨就往一探,真正有宝,说不定也可撞上两件,只是那一来,恐怕变成江湖的卖药郎中了!” 此语一出,不由引起诸女喧然失笑。 越数日,惠元已痊。麟儿携着惠元龙女等人,由江汉神驼率领,同赴九顶山,拟探灵雕塔,以决定塔内到底有宝无宝。渡过涪江,正向西南进发,经行之处,山地为多,因为同行人多,一路言笑晏然,毫不寂寞。四月初夏,美景撩人,野草繁花,遍地皆是。惠元因惦念云英病况,未免抑郁寡欢,这情形,蘅春反羞于启口,不好劝慰。麟儿也为此事着急,但他相信昆仑派灵药极多,短时间内,玉女决无性命之危。 前行,却是一道山坡,又值良夜,兄弟二人,正当喁喁细语之际。龙女和琼娘,突从左右一闪而出。道旁樟树上,密叶成荫,突闻“克嚓”一响,竟落下一段树枝来。两女矫若柔猿,人已跃身而上。龙女在左,琼娘在右,出手便是佛门般若和道家的斩龙掌。玉掌挥动,势若奔雷,樟树摇晃间,两条红影一泻而下,还清脆地笑了一声道:“两位妹子,神功绝世,愚姊们可不是对手!”龙女琼娘,也跟踪而下,一俟着看清来人,不由惊奇地唤了一声姊姊,双双往前扑来。 惠元和麟儿,也被人如磁引针,同时纵出。那两位淡红衣着,竟是两位绝佳的丽人,头一位,眉弯新月,脸若朝霞,楚楚蛮腰,眸同秋水,娇波流盼,笑呵做戏。原是一位既美且艳的少妇。 身后相随的,却是一位身负长剑,态度端庄,仪容俊丽,明艳照人的少女。 这两人,正是云姬和熊玉仪。琼娘和玉仪大叙契阔。云姬却亲热地拉着龙女,把她看了又看,啧啧称美。麟儿惠元,一式长揖,同声笑道:“两年小别,妹姊可好。” 云姬柔媚地笑了一笑,娇波朝两人一扫,这中间含着无限温馨。少妇风情,犹带三分羞,最是撩人,六双妙目相对,默然半晌,她才笑答:“两位弟弟都长高了,元弟弟却带着三分清瘦!” 元儿天真稚气一笑道:“早几日为人所败,几乎跌死,不是春妹和麟哥赶来,那还有命?清瘦一点,可算得什么?惟是姊姊比前更加标致,明艳照人,足见驻颜有术,修为日高!” 云姬掩口低笑道:“你倒越来越俏皮了,连老姊姊也伤感,云妹因病,已赴昆仑调养,我们此来,也为寻药,不图路遇姊姊!” 云姬听说玉女已赴昆仑,惊道:“我们从昆仑而来,怎么未曾见她?”玉仪笑道:“你我下山时,适值昆仑掌教,不在山中。此来彼往,当面错过,也不可定。” 龙女天真稚气地一笑道:“两位姊姊,既来自昆仑,向必见过家母,自本门遭受岷山奇袭,已有三年多了,久违慈亲,不胜依恋,近来家母近况可好?能否姊姊见示一二?” 云姬和玉仪彼此一怔神,不由相互看了眼,只吓得麟儿变颜变色,但他饶有机智,竟笑道:“这次小弟返山时,掌门夫人,因课徒烦忙,竟日不得亲暇,而今师门艺业大进,想必较前闲多了!” 云姬富于应变,闻言知警,忙笑道:“夫人对待门人,无殊慈母护子女,内功修为又高,忙碌不减往日,但望之犹若二十许丽人,霞妹妹脱胎母像,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这一捧赞,把龙女说得心里甜,不由疑心尽释。 第二天,又达九顶山麓。山势奇险,高可拔云,广襄百余里,迥峰叠嶂,触目惊心。惠元好水好山,不由触发他一己豪气,返顾蘅春,纵声一笑道:“自从小弟受伤,似觉功力已减,蹈空之术,日久生疏,不如借着这种排云古树一试,姊姊可多多加指点!”他对云英怀念之情,未曾稍释,但心感蘅春,救过自己一命,也不由爱意油生。 蘅春芳心一甜,娇笑道:“我轻功虽然还不如你,舍命陪君子,勉为一试,走。” 双方一纵身,如呢喃飞燕,拔地而起。陈惠元内功火候,已达炉火纯青,真气上提,双掌一拍,一纵便是十来丈。蘅春本是有心相试,这两年,花前月下,触景伤情,无以解忧,遂把全部心事,专注于功夫之上。 江汉神驼,在江湖上,也是绝顶高手,功力独树一帜,而且年逾百岁,身旁只有这么一位娇憨孙女和惠元跃个并肩,脚底下,绿柏苍松,枝叶摇曳,余势一尽,双双朝下一落,但闻惠元清啸一声,略抖双臂,往上一弹,只闻呼呼连响,如灵禽拍翼,那身子竟凌空直上。 这原是百衲上人的独传心法,禅门出字功,只看得蘅春一呆。 始知自己虽然进境神速,但仍无法与惠元相比,这是“飞燕掠波”,疾快逾恒,朝着元儿前纵之势,尾随追来。 双方都快,而且暗中都在互较功力,停身之下,元儿和蘅春只有一步之隔。 “你赢了,愚姊相差太远,只是这种玄门功力,相信不是崆峒所授!”惠元天真一笑道:“如今没有什么相瞒了,百衲上人,就是我的恩师,这功力,也由禅师亲传,但蘅春武功,进步之速,只有使小弟惊奇万分!” 这两位少年男女,凭着好奇与好胜,正待朝山顶直扑。春儿起式较早,定在惠元之前,翠袖飘香,身如闪电,轻松迅速之极。惠元有心相让,故意不追,枝叶有疏密,而且高低不齐,两条人影,使人望去,似在枝叶之上,起伏不停。突闻蘅春惊叫一声,人影往下一附,旋即寂然。事出突然,惠元惊叫:“蘅姊姊,怎么啦?” 这位姊姊并未答应,惠元自然大急,穿叶而下。松树下,赫然躺着蘅春的娇躯,人如酣睡一般,元儿一把将她抱持,连唤数声,春儿不答,但胸脯上,尚有微息。根据经验判断,这分明是被人点穴,惠元得两门真传,并受义兄指点,点穴术自然难他不住,于是抚摸春儿全身各大要穴。 手指所触,只觉香软滑嫩,兼而有之,使人神迷,最奇是,这妮子各大要穴,似均无伤害。江汉神驼和麟儿等人,均已赶至,一见发生了这等奇事,群侠莫不怒极。神驼从元儿手上接过人,略一凝视,就在春儿后颈穴要,拍了一掌,果然把蘅春弄了醒来。她有气无力把妙目一睁,唤了一声:“爷爷!” 不料音还未落,春儿全身发抖,口角流涎,嫩脸也顿起抽搐,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不能用在一起,故勉强把人打醒,但气血逆行,这种苦痛,自然极不好受。宝琉对蘅春最是关心,一见这等景象,早已流下泪来,她从神驼手上,接过春儿,用手在她全身摸了一遍,忽然面显惊奇,竟道:“这是一种极歹毒的点穴之法,把人体气血循环,竟使改道,久之,酿成慢性死亡,普通的打穴、闭穴、拿穴和指穴,虽然也分缓急,但没有这种复杂和离奇,依我看,除了他,可能解开这种穴道。”这话,明指麟儿,只有他才可试试。他忙蹲在宝琉的身前。救人,可无法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略事查探,但见他双目一跳,一脸困惑惊俗之状,沉吟道:“这种绝毒手法,除了阴山派几位老鬼外,其他的人不屑为,也无法达到这种功夫!” 也不知从何处突传来一声冷笑。那声音细长冷峻,而且极尽轻蔑,使人心头上不期而然地泛起一阵凉意。龙女隐忍不住,蛮靴轻轻一跺,往高处便纵,一条人影,从她身后一闪,拦腰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语道:“师妹,事情万分火急,来人功力奇高,有鬼神莫测之能,可是,这我们这边,神州五剑,仅缺董师弟的太乙五灵,但有薛姊姊的蚩尤元雾,可以抵缺,要攻,必须五人同时施展,个别行动,必招失败。” 龙女恍然大悟,忙道:“蘅姊姊的伤势,难道一时可好?” “这很难说,云姊姊有机智,真正打起来,把伤者交她,百无一失,而且师门天运神功,持自然之理,参造化之极,想疗这种伤势,也未必不能,妹妹和姊姊们,代为护法,待我把蘅姊姊治好再说!” 龙女见他说得情理入微,只好依他。蘅春交由云姬抱着,麟儿就在草地上打起坐来。这一回,除了天惠真人那把金丝夹羽毛的扇子,取在身旁外,铙钹玉笛和宝剑,都配在身上一经垂眉,即入定中。江汉神驼,对这孩子的功力,几乎莫测高深,不免暗中留神。四周围,散出一阵氤氲,如春风舒柳,使人舒畅无比。江汉神驼,暗中奇怪,心说:“这种化虚为神之法,难道他在意动之下,就可治人于不觉么?” 正待走到蘅春身前,突觉一股潜力,挟雷霆万钧之势,往自己身前一撞。突觉奇热扑人,呼吸迫促,这震撼了江汉神驼,古往今来,能有这种功力的人,还是仅见,忙停止不动,暗运神功,往前轻轻一挡,而后借力使力,退了下来。麟儿似无知觉一般。龙女在左,宝琉在右,左手抱着宝剑,全力相护。 蘅春好似睡着一般,但眉上的冷汗,津津冒出,似乎疲乏昏迷之极。就这样,过了一个对时。伤者症状,似乎减轻,竟可闻到她的鼻息,但治疗的人,因耗损真力过巨,那实似朝霞的俊脸上,竟显惨白,而且额角间,也现出冷汗。龙女知道这是紧要关头,更宜注意防守。突闻林木之内,发出一片簌簌叶响,显示有人急奔而来。江汉神驼,脸色骤变,朝惠元招呼道:“大约有人乘人之危,我们可得小心!” 元儿笑道:“江湖上,宵小之徒极多,蘅姊受伤,即为人所暗算,弟子豁出性命不要,也得和人一拼!”拼字还未落口,眼前人影连晃,却发现三位老人。 头一位,却是身材矮胖,须眉斑白,身着麻衣,目光如剪的奇异老者。身后两位,则是道者装束,身背长剑的老人。靠左一位,大耳垂肩,修眉凤目,银须飘胸,容光焕发,剑柄上,黄绫缨络,长有尺余,双眸垂合不开,看了这种形象,一望而知为功力极高的老辈人物。右边一个,服装敛饰,和左边那道人一样,但颔下却是一把山羊胡子,眉毛也生得特长!连双眼也一齐遮住。龙女几乎惊叫失声。这两位,她可认识,头一位,正是云雾山的一愚子,身后靠右,正是西蜀二老的蓉城老人,那闭着眼睛,满脸傲气的人,凭直觉,也可知道他是天府老怪。 一愚子站定之后,笑眯眯地望着龙女和宝琉,回顾西蜀二老,朗声大笑道:“老朽生平,了无所好,但对于那艳绝人寰的少年男女,可算例外,而老夫御女之术,也颇特殊,不但能使她们领略奇趣,而且以秘制丹丸,使彼此均能耐久,你们看!这几个少年男女,那一个不是上上之选?” 江汉神驼,知道今晚事情万分危急,对方三人,任何一位,自己不但无法胜过,而且连抵御也都感困难,只好暗蓄功劲,以图一拼。 一愚子连望都没有望他一眼。饱餐诸女秀色后,却凝望着麟儿,双眉不时皱动,似在观察麟儿运功疗伤之法,口中还喃喃自语:“这小子,果还有点鬼画符。”复和身后两老,计议数语,仍以自己为先,缓缓朝麟儿走近。 呛啷两声,紫光银芒并发,金钢王和骊龙剑,同时出鞘。宝琉和龙女,同声娇叱道: “来人止步,否则宝剑无情!”惠元和江汉神驼,也同声喝阻。 一愚子却是冷笑一声,仍朝前面缓缓走来。神驼大怒,手中挥着旱烟杆,大声喝道: “尊驾来此为何?” “老夫的事,自己不言,例不容人探问,再来唆,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年逾百岁的人,再活也是多余,老夫临死,正怕那些孝子贤孙,不肯陪伴,能找得你这么一位伴侣最好!” 一愚子嘿然一声长笑,饱袖一挥,疾如电闪,竟打从江汉神驼身旁一擦而过,想趁势把麟儿一举击伤。但闻风声呼啸,黑影横空,神驼把烟杆划空一点,竟朝一愚子左肋敲来,这种先天罡气,一丈之内,能伤人于俄顷。但一愚子视同未觉,前扑之势稍刹,右手袍袖,朝着他旱烟斗上一指一卷,那份奇快,直非笔墨所能形容。 两人都是武林长辈,得武学神髓,一闪之下,但闻风声雷响,转瞬便在五招以上。神驼手上旱烟斗,起码总有酒杯大小,斗泛乌光,烟杆也为精铁所制,能断宝刃,接暗器,端的厉害无比,电闪三十六式烟斗奇招,都是快攻奇袭手法,而且力道奇重,但对方手法,更使人莫明高深。烟斗所激起的罡风,一阵阵逼向对方,但一愚子恍如未觉,人在罡风之内,穿行不息,两只袍袖,不断招展,指卷之间,把神驼右臂,震得又酸又麻,连攻三十余招,江汉神驼,业已支持不住。 蓦闻一愚子一声冷笑,挫腰吸腹之际,觑定烟斗来势,双掌朝上一扬。烟斗下击,来势疾猛,但似有一股无形劲道,势若排山之威,往上一弹。神驼这一招,用的正是“泰山压顶”,但一愚子却用“挟山超海”,而且还夹着排山掌力,这一震之威,神驼抵挡不住,踉跄退后,手臂全酸。一愚子狞笑一声,人影跟踪而进。眼前突然现出一道强光,两声清笑,两条白影,往前一扑。 只闻“啪啪”两声,香风飘飒,俊影纵横,龙女宝琉,同施展天惠真人和铙钹僧的玑旋掌力和六合神功,硬把一愚子前扑之势,挡了回去。宝琉手上灯光,蛟罩已揭,光华前射,把一愚子眼光弄花,两女乘势一击,但旋即闪身后撤。天府蓉城二老,也于此时纵身飞出。 场上形势,大为紧张。龙吟凤鸣之声,响遏云霄,四剑均于同时脱鞘而出。骊龙灵虎,银光闪目,那蚩尤元雾和金刚正,则现出一片紫光。九顶山麓,杀气弥天,神州几柄极负盛名的宝剑,一时竟现出了四把。不论来人辈份多高,也被这种声威,当场怔住。 一愚子双眉一皱,目射凶光,和天府蓉城,看了一眼,阴森森的冷笑道:“想不到中原几柄神物竟被这些小狗所得,也该我们有缘,收取之后,自能增强实力,称雄武林。”语罢,正待二度出手。 天府老人忙加阻止道:“道兄且慢,峨嵋和本门,各有一位叛徒在此,待我问明情形后,再烦道友,惠赐大力,把人擒缚,自当感激不尽。”熊玉仪就在云姬身后,一见祖师,不免暗中打算,天府老人,朝她冷笑一声,喝问道:“你这无耻逆徒,背师欺祖,罪大恶极,这两年,你栖身何处?仔细禀明,再定惩处!”熊玉仪想到那穿骨之弄,不由机伶伶地乱打寒噤,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逆徒快讲!”蓉城老人,也在一旁喝问。 陈惠元冷笑道:“你们蓉城派,对待门人,滥施酷刑。惨无人道,熊姊姊和你们恩义已绝,你这等咄咄逼人之势,谁还怕你不成?” 天府老人,早已忍受不住,探掌朝着熊玉仪虚空便抓,这是飞花二十四式中“幽兰指影”,五步之内,借一抓之力,可碎人腑脏。熊玉仪也另受明师指点,而且蓉城派几式歹毒功夫,她可了如指掌。几丝寒风如箭,带着轻微声息,激射之下,正朝着她的胸脯,形势危殆之极。玉仪突把螓首一抢,双娥微蹙,粉脸生嗔,娇躯朝下一翻,全身柔如无骨,不往后退,人却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贴地斜飞而出,人却落在麟儿身后。这更触发了西蜀二老满腔怒火,两人分从左右一扑,但为惠元和琼娘气势所阻,相隔麟儿犹有一丈远近,不敢再进。 天府怒斥发话道: “你这无耻逆婢,果然另投门户,可是所投的人,并不高明,天山派在武林中没没无闻,青莲师太,那几式拳脚,即使你把它学全,也逃避不了!” 惠元知道今晚形势最险,一个不当,麟儿就得受致命伤害,再看盟兄,见他依然低眉垂目,两手缓缓搓动,额角之上,汗珠点点,云姬手上的蘅春,则鼻息颇沉,一身罗衣,几乎湿透。 这是紧要关头,在穴道欲解未解之时,好几处,气穴全阻,伤者自然感觉酸痛异常,医者则尽全力用内功热力,往那被阻之处,逼攻疏导。 麟儿因为全身贯注,力道和热力大小,用的必恰到好处,否则,病上势必伤上加伤,如让敌方攻近麟儿身前,将他周身罡气破掉,麟儿必死无疑,蘅春也绝难活命。 天府老人,一击无功,心头火发,双掌一合当胸,人影一晃,下逼元儿。四道光华闪目,宝琉龙女惠元琼娘,都挥剑出击,骊龙剑划空疾啸,式演“问月赊晴”,寒光闪烁,如一条白练,周围四五丈,全为剑气所包围。一愚子首当其冲,惠元配合龙女,手中灵虎,上下翻飞,白光相遇,剑气暴长,枝折叶落,声势骇然。宝琉琼娘,也同时动手,长剑进出两道紫光,这两剑,一为佛门至宝,一系魔家利器,但闻风声雷响,雾模云飞,黄白光华乍合乍离,剑气腾霄直上,竟将这武林三位长辈,一举包围。 一愚子纵声狂笑道:“这真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老夫倒要看看这几柄利剑,怎样伤我?” 三人在剑气之内,游身疾走,几乎使人看不清他们的身法,只觉剑身上下不时遭遇着各种不同潜力的袭击,震得手中长剑,嗡嗡作响,论功力,以宝琉最纯,修为最高,龙女综合各家之奇,身法剑式,最为复杂,着着施来,有鬼神莫测之妙,陈惠元得天独夺厚,威力最大,骁勇无比,只有琼娘内功腕力均较三人稍次,竟成了敌人攻击目标。一愚老怪,不时径袭身前,探爪朝剑上便抓,佛门杖魔剑法,为百衲上人的精心杰作,变化无穷,昆仑派灵猴幻之术,她也能应用纯熟,每到险处,柳腰微闪,剑气翻飞之下,居然化险为夷。 七人分成内外两圈,竟打了一个虎跃猿蹲,天惊石破。这四柄利剑几乎发挥了全部威力,否则,仅是一愚老怪,连铙钹僧也不敢随意动他,厉害可知,银紫光华,混为一处,剑气所及,洞石穿金,对手却也不敢轻樱其锋,用掌力把剑气激荡,而后乘隙进逼。一愚子手辣心黑,好色贪淫,而机诈百出,更出人意表。 琼娘被西蜀二老,震得袂举衣飘,虽竭全力以赴,但觉真气不续,力不从心。 但闻一愚子嘿然一声长笑,双袖连番招展,元雾剑上,立有千钧力道,施展不开,剑上光华乍敛,对方却跟踪而进。龙女宝琉合力抢救,却被天府老人,用掌力把剑式封住。琼娘被迫往后一纵。 老怪身形如飞,足不沾尘,晃动之下,已扑到麟儿身后,横心立式,狠狠朝麟儿背后劈来。老少诸侠,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紫白光华,匝地而起,齐朝一惠子身后招呼。 对方恍如未觉,发掌吐招,功力总在七成以上,麟儿的护身神功,也抵挡不来!眼看这一代武林奇童,就得丧命这恶魔之手。掌风呼啸,势挟雷霞万钧,就在一愚子合掌劈下之时,突闻麟儿冷哼一声,右手拈取天惠真人所赠的宝扇随手朝后一挥。别看这是一把扇子,一扇之下,竟是道家克敌伏魔的龙虎手法。扇挥千丝寒光,激射之处,尽是人身致命穴道,一愚子不由吓了一大跳,硬生生的把掌力撤了回去,疾往斜刺里倒纵丈余,双目却盯在那把扇上。金丝夹羽毛,精光闪闪,制作巧夺天工,那还不说,扇柄上,却缀着一颗多角形的怪石,光线一照,发出耀眼光芒,柄下,还拖着长约尺余的黄色丝穗,给人觉得这扇子特殊! 一愚子沉着一付脸,显得心情沉重,突朝麟儿喝道:“你这扇子,系何所传?” 惠元代答:“这与你无关,老匹夫凭什么动问?” 一愚子朗声喝道:“司马子阳纵容护短,竟敢着他女儿,盗我灵药,此物关系重要,如再摆在你们身边,只有自蹈杀机,别以为有了这把扇子,拿天惠真人作你们护身符令,就算贼道亲来,他敢不是老夫敌手”一扇之后,麟儿已将扇子放回原处,仍然垂眉合目,继续为春儿治伤。不但一愚子心内惊震,西蜀二老,也几乎呆在当场,他们虽然知道麟儿功高莫测,但一扇之力,连这位出神入化的武林高手,也被逼退,确使人百思莫解。 彼此不由对看了一眼,一愚子脸上,突现出一丝诡秘笑容,目光却落在伤者蘅春的身上。西蜀二老,彼此会意,缓缓朝前走了一步,似有意若无意已将云姬包围。江汉神驼和四位少年男女,也知敌人动向无非攫取蘅春,以为要挟之物,遂不约而同都凝神静气,准备一击。对方也挟全力以赴! 眼看场中形势,又复二度紧张。正北遥天,立传来一声怪啸,乍听之下,使人毛骨悚然。老怪和西蜀二老,于闻到啸声后,立将功力一松,竟朝神驼大喝道:“韩若甫,此间事,大约由你作主,我暂时放过你们,一七之后,可来蓉城再决高下,届时,两位逆徒,如不带到,不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决不轻饶你!” 韩若甫拈须大笑道:“时间定的太长吧,据我看,不必跑到蓉城了,也许,就在此山,我们还得再决一胜负!”一愚子阴险地笑了一笑,立道:“如果你有自知之明,那就更好! 不过,依我看,你那几下,并不比这几位狗男女高明,老夫平生恩怨分明,言出必践,盗药之仇,既非善了之局,结果如何,不问可知,一七期短,但尚有余时容你办理后事,我看你还是早点准备的好。”不候对方答话,立掉转头,朝西蜀二老,讲了事句:“我们速行应召候遣!”三条人影,连环晃动,枝头上,簌簌作响,转瞬却不知去向。 江汉神驼,嗒然若丧,旋把目光落在麟儿身上,自言自语道:“这年头,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百岁修为,究有何用?” 惠元知道此老心性高傲,一败之辱,不能忘怀,更不好随意劝解,只好撇开此事不谈,却问:“适才那啸声,明是具有极高内功的人所发,连一愚子闻到声音,也得肃然致敬,仓皇而往,这又不知是武林内什么魔头?” 神驼摇首示意,表示不知。 宝琉却是满脸严肃,看看伤者,又看麟儿,显得焦虑和不安。麟儿俊脸上,带着一点惨白,但此刻紧张气氛,业已解除,他还在用先天罡气,锁阳聚热,把蘅春穴道打开。 第二天,总算功德圆满,蘅春穴道,已畅通无阻,但麟儿颇觉精神萎靡。 龙女这才取了几颗冰莲和丸药,强他吞服。麟儿笑道:“我才不觉困呢,真气虽然损耗一点,但有师门神功之助,息虎调龙,即可获得扯平!”龙女啐道:“脸也白了,不好好调息,一味逞强,眼前便有奇祸!你还不知道么?”“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霞妹妹总算懂得了此中三昧,一愚子匣上之谜,我们虽然猜得三分,不料他也渐悟其中秘奥,并还约了最厉害的高手,霞妹所说的奇祸,无非是塔上探宝,可能发生遭遇,这一层,我也想到,但眼前也急它不来,只好走到那里,算到那里” 宝琉笑道:“一愚子和西蜀两老联合一处,四剑竟无法制服,如再约强敌,麟弟弟真气未复,我们准得吃瘪,倒不如见机而进,知难而退,不论塔上有宝无宝,我们暂时放过,雪山面师时,请示后宜,再定行止,岂不可靠?” 麟儿想了一想,立道:“论安全可靠,这也不失为可行之策。只是塔上之物,如为敌人所得,则不啻如虎添翼,助长凶威,从此武林恐无瞧类,那一来,岂不是有失侠义之意?依我所见,缓不如急,赶紧奔赴塔上,一探详情,如塔上所藏,已为敌获,我们也得设法,探出敌人所获,果为何物,否则,弄不明敌情,临阵倒为敌人所制,则师门威望,岂不有损?”宝琉被他数说两句,倒弄得粉脸通红,只好含笑点首,不再答话了。 江汉神驼暗里称赞道:“他儿女之情虽重,但还大义凛然,一丝不苟。数年之后,必能领率群伦,为武林放一异彩。”忙出语赞同,并着蘅春谢过救命之恩,即动身驰赴灵雕古塔。 塔在九顶之端,巍然高耸,因年代久远,字迹斑驳不清,无从辨认。这时,正在正午。 红日一轮,照在上面,似乎毫无异样。 惠元翘首而望,不由噫了一声。宝琉也跟着叫了一声奇怪。 龙女微笑道:“这儿难道已有异样么?”“根据匣上图样所绘,塔顶应有反光,而今阳光正对塔顶,但反光全无,看来与事实已大有出入!” 惠元这一解释,龙女已暗里一惊,忙道:“姊姊,快和瞬哥纵往塔顶。”江汉神驼,已耸身作势,拔地而起,只两三纵,十余文高的宝塔,立即飞跃而上。 麟儿望着宝塔四周,留心察看,似乎反不注意塔顶之事。宝琉含笑,催促道:“上去一看,可以俯瞰全形,说不定还可参出一点秘密,为何迟延不上。” 这位姊姊,温柔婉变,沉静端庄,使麟儿愈看愈爱,闻言,忙笑道:“我们已经来迟一步,塔顶之物,已给人取走,小弟意欲将底下情形,看个明白后,再从上往下俯瞰,两相比较,塔底情势,大约可一目了然,我们一层层的由上而下,遨游古塔,当有不尽风光!” 总算麟儿心细,着元儿和蘅春,先上塔顶,陪伴神驼,云姬和玉仪,兀守地面,自己则和三女鱼贯而入。这是一座八角形的古塔,入口离地面颇高。龙女笑道:“浮团胜景,总该任人登临凭眺才是正理,入口离地太高,普遍的人,无法爬上,岂不有失造塔的至意!”她和麟儿走个并肩,珠圆玉润,软语生香,麟儿感觉心里一甜,不由笑答道:“塔主人为一代空门奇侠,避而遁世,道可通玄,造塔之意,固在宣扬佛教,警惕世人,但可能将已所获武林至宝,藏之塔内,留待有缘之人,普遍的人,自然无法可窥堂奥,理宜拒之塔外!” 宝琉抿嘴娇笑道:“佛门普渡,顽石尚可点头,人固有贤愚不肖之分,然佛门却也不应把普通的人拒之门外,否则便失佛门普渡之至意了,此塔所久失修,入门可能尚有石阶,久之崩损,不留遗迹,并非这位空门侠隐,拒绝凡人登临,果如麟弟所言,则我们正好应了一句俗语,跃登龙门,身价百倍了!” 龙女不由扑哧地笑出声来,说道:“他什么都精,惟有佛家玄理,则不但只学了一点毛皮,而且流于野道,天之生入,固有愚智之别,但后天造诣,却在人为,否则孔门高弟中,柴愚参鲁,而其成就,并不比他人为低,若这位空门前辈,存心如此,岂不令有识之士,笑掉大牙?” 麟儿把手一拱,笑道:“两位女学士,一懂佛理,一习儒学,高论伟见,使人甘拜下风如何?” 龙文嗔道:“执理论道,贵得其平,理有所亏,自应虚怀若谷,接纳喜言,否则,还谈什么他山之石,可以攻错?” 琼娘忙解围道:“麟弟弟这一生中,却得了两位兰闺师保,从此劝善规过,不愁无人,该是一大喜事!” 四人边说边上,风趣盎然,塔似螺旋,砖多驳落。不须臾,已到达中层之上。麟儿对于塔里一切,举凡形状大小,及砖石横式,无一不留神默察,细细忖摸,旋道之上,足迹宛然,而且还有几处砖块,碎为粉屑,显在群侠入塔之前,已有人到此。 “奇怪!”宝琉已叫出声来。忽地麟儿冷笑一声,似乎塔中情形,业已明了,不再细看,竟用快步直上。三女不敢动问,随尾而进。最上一层,可由窗口眺望四周,九顶山景,尽收眼睑。蓦地麟几噫了一声,人影一晃,穿窗而出,那身子快似强弩之箭,“龙形一式”,美妙绝伦,一出外,本系前射之势,双掌一拍,借力上冲,立飞身塔顶。 江汉神驼和陈惠元,犹在塔顶上,一见麟儿纵出,而且面带庄严,不免吃惊。正待动问。人影连晃,龙女宝琉和琼娘早已飞纵而下,四周围,阴森笑声刺耳,而且此起彼伏,不断传来,使人一听,即觉目眩神昏,使人头脑欲裂。 麟儿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何处妖人,藏头缩尾,敢以明功相试!” 塔的周围,峭石磷磷,松木奇高,枝繁叶密,潜身树石,目力再好也看不出人来。 蓦地里,树叶无风自摇,悬岩削石,不击而碎。一刹那,飞沙走石,轰轰之声,震得山摇岳撼,使人惊心骇目。惠元持剑欲下,却被江汉神驼用眼色阻止。平空,飞出一块巨石,大如磨盘,如流星陨泻,朝三人头上砸来。 江汉神驼,狂笑一声,双掌擎天推出,往上一扬,竟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罡气,凌空挥出。那磨盘,本身重量,不下三百余斤,加速而下,力道奇大。可是江汉神驼这一掌,力逾千钧,按说应可将石击碎,不料那无形罡力,竟阻不住巨石来势。 神驼心生感应,不由须发怒张,身形一挫,双掌缓缓朝上一举,脚下踏着的砖石,竟碎为粉末,疾朝下陷,整个塔顶,亦为之震撼。地下群女,竟已叫出声来。 发石之人,已有出神入化的本领,功力不知超过神驼多少倍以上。眼看事态危急,三人不敌,势将碎为肉泥。麟儿朗笑一声,脚下不丁不八,右手缓缓朝上一翻,似托着千斤重物,旋将手手主右一转,“匍”的一响,空中巨石,竟碎为石屑,神驼上袭之力,竟如千丈怒涛,无鞍奔马,排空而上。 但闻呼呼之声大作,不多时风平石落,尘砂不扬。江汉神驼,拭净额角冷汗后,似已疲备不堪。 惠元冷笑道:“这种缩头缩尾的打法,该是江湖上那批见不得世面的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们何必跟他动手?” 嘿然一声长笑,一株十丈的松树上,突现出一愚子的身形,他脚踏松枝,枝细如指,身子晃晃摇摇,但神态从容,若无其事,两道锐利目光,注视着麟儿,冷然发话道:“我看你年纪轻轻,貌相长得不俗,何必尽往死路上跑。眼前摆着两条路,只耍留心选择,转眼便是旷世福缘……” 神驼暗吃一惊,忙打断地的话头,问道:“有那两条路?何不直接了当指来,供人选择,这样吞吞吐吐,岂是你我所为?” 对江神驼、一愚子似乎连正眼也不屑一看,傲然答道:“这事情,凭你还无法作主,所谓两条路,说来也此简单。第一,冥顽不化,以侠义自居,我们什么话也不说,各凭手底下互见真章!那对你们该是死路!” 麟儿笑了一笑,漫不为意地道:“就算走上这一条,真章未见,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那你是走走了?” “我得先闻第二条,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好!这么说,还可商量,当今武林奇士,莫过于阴山五老,他们不但功臻至境,技拟天人,而且爱才如渴,以你们这种奇资美质,只需陶冶一年半载,必可天下无敌。”一愚子满脸严肃,最后几句,几乎一字一吐,郑重非常! 惠元剑眉一耸,就要动手拼命,麟儿含笑喝止,一脸喜悦之容,问道;“老前辈金玉良言,确使人感激万分,晚辈和阴山,既非世仇,更无大恨,金牛谷之事,那不过少年气盛,一时冲动而已,既承五老不念旧恶性,更加青睐,更使人受宠若惊,只是仙踪难觅,无缘拜谒,纵属有心,目前也无可奈何!” 一愚子拈须大笑道:“五老虽未全至,眼前所到的,正是寒冰道友和太阴禅师。 如果你们愿意一心归顺,老夫自甘愿作接引之人!” 麟儿竟是长揖相谢!惠元将脸一沉,悲声道:“麟哥哥,小弟因你负绝世才华,对人更是肝胆相照,能追随骥尾,自庆三生有幸,深慰之状,莫可言宣,以今日之事,无殊中途变节,恕小弟不敢同流合污,如不勒马悬崖,则只有效古人之事,割袍断义,画地绝交。” 麟儿笑道:“世事烟云,瞬息万变,那能泥古不化,自失良机?贤弟聪明绝顶,何必如此固执?” 惠元已拔取灵虎剑在手,嗔目叱道:“这等不入耳之言,亏你也能道出,神山三师,雪山传艺,训诲殷勤,你这等丧心病狂,岂不让紫阳师叔和三位长者,大大失望!” 麟儿被骂得俊脸通红,也泛起一丝怒意,剑眉一挑,怒道:“人各有志,绝不能任便相强,谁愿舍弃旷世仙缘,便是食古不化,我不希望彼此在分手之时,尚恶言相向!” 四周又发出阴森森的长笑。半空里,金霞乱晃,紫光夺目,东面绝崖之上,突现出两位白衣冰绡的老者,他们原是一僧一俗。 --------- kobbo ocr 第十五章 盾光扇影 这两人,现面之下,声势果是不凡。寒冰老人,云冠素服,三角眼,扫帚眉,高大身材,满脸红润,手中拿着一把芭蕉蒲扇,背上除负着一柄长剑外,还背着一面奇形奇物,那东西体泛金光,撩人双目,微风轻指,便是一阵嗡嗡之声。细看,原是一面奇形铜盾。 距离寒冰老人不远,立着太阴僧,这魔头貌像奇鬼,也是五魔之中,打扮最为奇特的一位。他原生得豹头环目,左右有两只长牙,从阔嘴里凸露出来,活像着一位獠牙恶鬼。这怪物头戴金箍,平日喜穿烈火袈裟。今晚算是特殊,烈火袈裟换了一身冰绡僧袍,和寒冰老人,一样打扮,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古色斑谰,式样奇特,寒着一付鬼脸,怪模怪样。最奇是背上背着之物,也是一付铜盾,和寒冰老人所负者完全相同。两位魔头一现,场中静静的鸦雀无声。 不但云姬琼娘这班人面带紧张。连江汉神驼,也被怔住。暗里一打量,魔头们气定神闲,屹立如山,足下所踏之处,原不过是拇指粗细的一根树枝,百余斤的人体,站在枝上,竟是分纹不动。 寒冰老人,突把扫帚眉朝上一挑,两道拇指粗细的冷芒,从双眸里进了出来,往场中一掠,老少诸侠,除麟儿外,都觉目眺所及,打队脚底直授顶门,泛起一股寒意。身躯微动之下,他那背上铜盾,射出一片紫光,宛若金罩妖魔,自天而降。 麟儿倒不注意老魔武功,一双精目却凝视背上之物。 所背之物,式样奇古,光华闪烁,显系不凡,看情形,明是塔顶之物,自已怀步来,被人先得。至宝对自己虽无复谓,但因得宝的人,是两位绝世魔头,手拥奇珍,不啻如虎添翼,这对武林危害确实太深。麟儿突想及: “元妙恩师传艺之时,谓武林中有双神盾,不但一避九兵,而且可发生反光,迷人双目,并曾一见。叮嘱琉姊,宝琉灯的克星,正是这对铜盾。”而今铜盾已现,得者又是绝世魔头,不免惕然知警。 错愕问,一愚子立朝麟儿笑道: “这是阴山五老之二,也正是你们渴欲见面的人,还不下拜作什?” 惠元拿眼望着麟儿,手中横剑以待,似在存心监视。一愚子突地冷笑一声,手指惠元喝道: “无知狂徒,浑浑噩噩,自己弃去绝世机缘,不自觉悟,偏还阻止别人,眼前就得让你遭受报应!”语罢,一晃身,数十丈的距离,竟是一掠而过,眼看就得纵上塔顶。陈惠元怒发发冲冠,正待挥剑迎敌,却被麟儿拿眼色止住! 蓦地里,这位怪人,突从空中一翻身,把前掠之势,硬生生的稳住后,反往斜刺里倒纵数丈,却落在一株樟树之上,树靠塔顶,已不过七八丈余远,高几相齐开,彼此看得极为清楚。 麟儿微笑道: “老前辈为何突地斜退?难道塔上有什可疑之处么?” 一愚子朗笑一声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虽信得过你,但还拿不定你身旁的一老一少,如果采用安全突袭,说不定连你也得受伤,最好,还是你先行离开,剩下他们,降不降,关系不大,真如忠言逆耳,那也说不得了!” 麟儿道: “既然必需如此,我就听从前辈之言是!”他从塔顶一转身,望着江汉神驼,正色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作法,与师门威望无损,而与自己好处,却太多了。就拿一愚子前辈来说,他的情形,正和我们今日一样,论声望,我们正是萤萤之火,难与皓月争辉………” 神驼冷峻地道: “自东汉以来,土大夫即以节气是尚,而武林侠义,祟沿孝,更有胜先贤,变节毁名,匹夫所不为,何况所我?适才陈贤侄也曾力加阻劝,你既不听,老夫也只能任你所为,却不必向我饶舌!” 鳞磷儿仰天狂笑道: “人各有志,彼此不用强勉,我们相识一场,趁分道扬镳之时,大可不必互作恶语,眼前难免不出手相争,这一次,为顾及前义,季某惟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语罢,将手一拱,抖臂一纵,如一只飞燕,竟从塔顶飞到一愚子身畔,快无比。 周围突有笑声; “这才是当机立断,的是可儿!”语音一落,宝塔后方的古松上,正纵落威镇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两人一出现,神驼已知今日之局,至为危险,因为前后左右,都在强敌包围之中。太阴僧的脸上抽搐式的动了几下,目光扫掠几下,最后落在一愚子的脸上。 阔嘴长牙,上下几动,只看得江汉神驼暗里吃惊,心说:“这明是传音人互相通话,只可异察听不来。” 陡闻一愚子大喝一声: “驼鬼接招!”身子往前一扑,“大鹏展翼”,迅速无比,衣袍带风,哗哗作响。高塔尚有丈余,右手五指箕张,屈伸之间,无声无息。但神驼和惠元,力觉胸前一紧,呼吸急促。 两人一声怒吼,不约而同的对空劈出一掌。这原是瞬息间之事。双方正待互较短长,尽情一搏。耳闻一愚子怒吼一声,那庞大身躯,突往下一落,幸亏他功力精纯,啪的一响,仆落地下,忙用力从地上纵起。衣裂袍开,左右两膝,竟遭擦伤,连血也流了出来,这情形,在一愚子言,可以说是第一次遇上,论功力,以他一生修为,绝不次于任何武林健者。江汉神驼,功力虽高也难胜过自己一击,可是前扑之际,左腰之上,竟被一股无形功劲,击巾笑腰麻穴,使自己半边身子,失去主宰,从空跌下,当场出丑,不由就地呆住。 龙女和宝琉,都从鼻孔里冷笑一声,满脸卑夷之状,更使这位老魔,气得变颜变白。云姬掩口葫芦,低声打趣道:“大约因为有两位主子有此,贪功之心强,利令智错,不免从空中掉了下来,好在年事已高,无亲人在此,否则,岂不让他们担很大的心事么?” 云姬一貌如花,又是少妇形态,说话之时娇波流转.神情生动,不免引起龙女宝琉琼娘等一干少女,哄然大笑。一愚子弄得尴尬之极,但更恼羞成怒,竟待挥掌扑攻诸女。 陡闻寒冰老人沉声喝道: “一愚道友,那季姓小子有诈,适才一击,分明是那小子暗中所发,瞒得别人,可瞒不住老夫!赶紧上来,别再上当!” 惠元纵声大笑道: “盟兄一代天人,忠肝义胆,卖身投靠,变节毁交之事,绝不屑为,适才之所以如此,不过故意诱出你们阴山派几位魔头藏身之处罢了,以他目前功力,谁稀罕你门这点武功,巫山金牛谷毒龙叟位列五老中,自以为武功绝顶,可是临场竞技,到头来,还是不堪一击。眼前你门不过多了一位魔头,就以为稳操胜算么?” 语音未竟,寒冰老人,阴森森地便是一声冷笑,目光朝着一愚子一掠。但闻这老怪一啸而起,竟往麟儿所立之处扑来。 地下诸女,以龙女宝琉为首,同喝一声“起!”两道白影一晃,蘅春琼娘、云姬玉仪,也跟踪而上,同往麟儿所立之处跃来。 就在此时,太阴僧朝着塔底一块青麻巨石,挥掌一劈,砰然一声巨响,麻石应手而碎,火花冒起老高,立时山摇岳撼,天惊石破,平地冲起一道火。原来,他们已在塔底周围,埋藏火药,掌风碎石,发出火花,引燃火药。立时雷鸣地震,宝塔底层,一举摧毁。哗然一声大响。这么一巍然巨塔竟从顶部直塌下来!一崩之势奚啻万钧,断壁如山,碎石四激,着无数尘土,齐往诸女头上罩来。最危险,莫非云姬和玉仪,两人定在最后,头上砂尘石声,完全罩住。 眼看情势危殆,即不死也得重伤。麟儿忙喝道: “两姊切勿慌张!”暗用白猿附枝,往下一弹,云姬头上那段断壁,已相离不远,单是那股劲风,已使人呼吸急促,这孩子,沉静异常,探掌一推,把断壁打斜,左手由下上翻,间夹天山派的阴阳掌风,把两女朝树上一送。这双掌两式,若非麟儿,旁人绝没有这般干净俐落。 陡闻寒冰老人,嘿然长笑一声,如闪电惊雷,朝宝塔崩塌之处一扑。这时麟儿因余势已尽,已翻落地上,一眼瞥见,宝塔底层,靠北一方,原是复壁,因为塔已全倾,整个显露出来。 敌人阴谋诡计不但想暗袭自己等人,而且志在得宝,气急之下竟忘却危险,反手一拔,天惠真人所赠的“紫羽指云扇”,取在手中。 此物一出,黄耀耀的便是一蓬金光,乍看,似是一把普通的羽毛扇,但细看,却是奇物非常。实扇羽毛,约有两尺以上,体泛紫光,似用金丝夹羽毛编织而成,扇柄光华闪烁,五光十彩,制造于何人之手。在江湖上,可以说无人知晓。 紫扇指云,系由扇柄红玉之上,雕刻着四个篆字。天惠真人,从来扇不离手,对之重视异常,以此授他,重视可知。 恰好寒冰老人,手上也持着一把扇子,麟儿有心比划,竟把师门轻不一用之物,也取了出来。抖臂之间,一跃而起,往那复壁之上落去。寒冰老人,一声狂笑,直朝麟儿身前扑来。地上余烬未净,烟硝迷离,刺眼呛喉,使人难受已极!这位阴山五魔之一,果有异样的武功,单就他这种飘身之法,行来户不摇,衣不摆,离地不过三只余高,居然纵落十文远近,并借居高临下,斜扑而来,一阵风响,卷起周围烟砂,一举即把麟儿裹往,旋风厉啸声,万马千军,天崩地裂。 龙女、宝琉和惠元,几曾看过这般声势,正待抽剑扑救。陡闻一声大喝: “老魔接招!”烟砂迷离中,一道黄光、贴地而起,“紫羽指云扇”,上下挥动,那卷来的风,竟如长鲸吸水般,随着宝扇,滚滚翻翻如一道疾流,被麟儿引从旁边奔去,不多时,烟净风平。美麟儿虽然纵落平地,但寒冰老人,也被扇风逼落地下。少年能有这种功力,实是昔所未睹之奇人。 寒冰老人,阴沉着脸,眸子里,迸出愤怒光芒,紧注麟儿,沉声问道: “你这扇是何人所传?”一道强烈光华,突向麟儿射出,香风沁鼻,左右竟涌出龙女和宝琉,后者关心夫婿安危,从树上飘落时,即把灯光射出。寒冰老人,两眼一合,若无其事,续道: “老夫所问,你为何默不答腔?” 语顿,铮然一声,他把背上铜盾,朝着灯光一挡,宝琉只觉两眼一花,灯光所发的光线,竟全部反射回来!双铜神盾,正是宝琉灯光的克星,这中间,并无任何神奇之处,只是盾能把光反射而已。 宝琉忙用蛟罩一罩,灯上强光骤敛,铜盾也即黯然无光。鳞儿笑道: “这叫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拂云扇摇了几摇,显得一脸轻松,究其实,他可知道,塔底楼内大有文章。然而敌人高手,四面包围,乘隙以动,胜负之数,无法稳持,只好静以观变。 一愚子和西蜀二老,已将惠元蘅春及江汉神驼等人截住,龙女宝琉和琼娘,也在这三人威胁范围之中,麟儿打斗经验,已愈来愈多,秀眉一皱,计上心来,竟朝寒冰老人,缓缓走近,故作笑语道: “你不是想知道这扇来历么?紫羽拂云,论扇上雕刻,系出自周代以上,究为何人所制,举世恐无人清楚。” 寒冰老人,老脸上抽动了一下,似沉错愕之中,但他毕竟老奸巨滑,显得不满意,嘿然一声冷笑道: “这么说来,连你那位传扇之人,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了!” 麟儿略作沉吟,缓语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扇的来历,我们犯不着深究,就算你能知道它的出处,却无法胜它,那也等于白饶。恩师天惠真人,曾以此扇,雄视江湖近八十余载。下山之时,曾一再叮嘱,谓阴山派为恶多端,数十年前,下警语,骊龙剑重现江湖之日,也正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时。而今神州五剑,业已全合,你们末日已到,还不亲自悔悟,愿干天谴么?” 太阴僧突宣了一声佛号,接口道: “原是天惠妖道指使而来,这就怪不得有如此猖撅了。好在贫僧兄弟五人。找他已久,既有你先行出手,那是求之不得之事。二师兄,就烦你从速把他们一道打发,其他之事,由小弟一手前来料理!” 龙女宝琉惠元和琼娘,业已抽剑出鞘,骊龙灵虎,两道银虹,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剑,却是两道紫光。 蘅春娇笑道:“我背上的青铜剑,虽未封闭,但也久未出鞘。古剑尘封,未免内疚,趁此也发个利市如何?”呛啷一声巨响,紫光并发,这也是一把奇形古剑,与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几乎鼎足而三。 云姬娇波流转,知道眼前必是一场生死之搏,西蜀二老,对玉仪已恨之切骨,一个不防,难免不有奇袭之厄,遂回顾玉仪笑道: “我和妹子一无所有,就在霞妹身后,呐喊助威如何?”略施眼色,娇躯微晃,竟和玉仪纵到龙女身后。 但闻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一声狂笑,人影连晃,已扑到龙女宝琉和惠元身前,倩霞与一愚,本有宿恨.加以这孩子容颜之丽,赛似蕊中仙娥,老怪素有寡人之疾,那能经得往这种美色当前,不为所动?往前一探手,竟朝龙女前胸抓来。掌出风生,疾劲无比,龙女只觉得前胸似有千斤重压,势不可挡,她对老怪久从戒心,而且受天惠铙钹异僧的真传,一身精奇武学,已向异往昔。 但见她娇躯微挫,星眸凝注骊龙,剑尖光华暴涨,亮同大江涌日,右手往下一沉,微一振腕,剑洒万点银花,迎着一愚老怪的掌风来势,虚空一划,半弯银虹,把掌风一挡,立分向两旁,飘掠而去。一愚子只觉双眼一花,心神震荡,不由自主的往后疾退数步,竟看不出这位娇丽少女,所运剑术,出自何处,正待喝问。那寒冰老人,暗中蓄满功劲,乘隙待逞,一双锐目,却不断朝四周扫掠,此刻,立出语提醒一愚子道:“道友!这姊子施展的,正是道家真式剑术,可得留神!” 一愚子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这套剑术,久已失传,难道天惠老道竟能懂得它一招半式不成?” 寒冰老人笑道: “纵使懂得,以道兄修为,只须沉着应战,分攻合围,拿常力往四周硬逼,她那剑术再厉害不过,不到四十招必乱步调,何患不手到成拿!”这无异指点一愚子攻破之法。 麟儿不由骂道: “无耻妖人,专一味的暗算人家,还在武林中称名道姓。季某可为你脸红!”说话之时,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业已动手攻击,惠元、蘅春、琼娘和江汉神驼,迎战西蜀二老,余下宝琉和龙女,以两柄神剑,对付这位海隅怪人。 麟儿不由暗喜道: “霞妹真是聪明绝顶,这样打法,不让他们变成主动,而且一愚老怪,威力无从发挥,只要中途无变,一定可以保持不败!”眼看两女,正运用天惠真人所传的真武剑术,以正反相反之法,扑斗一愚子,金刚骊龙二宝,冷艳腾空,雷声隐隐,千重剑幕,阵阵寒风,把对方裹个风雨不透。 无如,这位甘心附恶的海隅怪人,武功确臻化境,否则.不至连神山三老,对他也心存三分忌惮了,他那诡异身法,确使人莫测高深。 绵绵剑幕里,剑光闪烁,只在他身旁乱撩,他却不慌不忙,觑定来势,人如穿花蝴蝶般,用对空点穴术和乱石崩云的手法,把剑式封住,迫使对手不得不中途撤招,使两女也不等不闲! 天惠铙钹,所传心法,秘奥异常,这一来彼此打得功力相当,于是人影晃动,罗袖生香,掌若雷霆,疾同鹰隼,老少缠战,只杀得难解难分,使人惊心骇目。 寒冰老人和太阴僧,自点破一愚子后,即大拉拉地不再看一眼,太阴僧已走塔旁,寒冰老人也立即发动攻势,祛阳扇往胸旁一搭,侧身前攻,但闻寒风飒然,一股无形劲道,分从四方八面挤来。 麟儿一惊,遇上这种绝世高手,可不敢丝毫大意,但却故作险首,以惊敌人。这是一种不退反进之法,腰身一翻,“昂日穿云”,拂云扇往前一挥,一股无形劲道,直奔期门将台两处大穴,这一式,如闪电惊雷,出人意外。但寒冰老人,究非弱者,微一错愕,往后斜退两步,避开正面扇风。 陡地一挥手,羽扇一反中,狂飙匝地而起;麟儿全身,似被一种奇大无比的巨力,将之吸住。老怪却是不进反退,朝西一掠,纵开十余丈远近,麟儿身子,也被甩落西边。敌人练就阴阳手法,虽远出麟儿意外,但也不略感惊慌!一着失策,尚未撼动全局!忙抖臂一弹,稳定身势,挽廖挥扇,二度进攻。但见扇光人影,包围着寒冰老人,对手岳峙山雄,迎着挥来扇光轻轻一拍。麟儿防地再运纯阴吸力,招式发而不吐,脚下却用干斤附定身形。对手冷笑一声,祛阳扇却急转直下,势如排山倒海,直往麟儿胸前扑来。这种招式,骤阴乍阳,异常诡秘,几使人莫测高深,而麟儿一着之失,几乎连连被人制去机先。 对手忽地狂笑道: “天惠老道,所授也不过如此,此处树木太多,未免碍手碍脚,山阳之下,地形奇险,如有真实武功,正可尽量发出,有胆不妨随来!”挥扇之余,疾如急箭,往前激射十丈余远,犹恐麟儿不追,故用恶语相激麟儿。 嘉麟一声怒叱,挥扇追来。山之南边,原是一处陡壁,枯树断岩,星棋列布,双方轻功都臻化境,兔起鹃落,奇迅无比。 麟儿以对方语多轻蔑.不免暗道: “元妙恩师,所传的追云身法与牟尼及灵猴幻影,这三种绝世神功,昔曾将之汇合溶化。保不出其不意,给他一击,使其不敢再存心轻视,免辱及师门!”身随念动,势在意先。寒冰老人,立觉背上一凉,左臂一麻,似乎被人点中曲池和人洞双穴,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人影一晃,美麟儿已从他头上掠过,轻飘飘地落在一绝岩之上,寒冰老人,阴恻恻的一冷笑道: “狂徒,你自以为得意么,殊不知你也中了老夫调虎离山之计。” 麟儿剑眉一皱,不由猛省,正待飞身纵起重返塔侧,寒冰老人却已扑身而来,得意笑道: “一愚道友身上玉匣,虽然被你们这班小狗取得,但匣上之玄机,却无法识得,而今塔中之物,已为五老所取,小狗再加狂妄,岂不是枉任费心机?” 麟儿叱道: “奇珍异宝,仙兵神刃,季某毫无己有之心,倒是你们这般阴险可恶,情理难饶。”他已把全身功力,运了十有八九,注在扇上,双臂一抖,从岩上纵起十来丈高,拟用凌空扑击之法,把对方战败。寒冰老人也从枯树上跳了起来,祛阳扇运的也是十成功力。 双方朝前一扑,两扇并举,看似儿戏一般,扇对扇,也未发出任何响声,却如磁引针般,麟儿被吸在他的扇上。他用拂云扇,撑着自己全身,双脚朝天,人身朝地,老人手持祛阳扇,一脸严肃异常,凭扇上的羽毛,就能支持一个人的体重,而且麟儿使用内家千斤附,这正是武林中内家较技之法,“四两拨千斤!” 如果寒冰老手上羽扇,不能支持,或是麟儿被他一甩抛开,不但胜负立显,而且敌我双方,总有一方身受重伤甚或发生死亡之事。 这是性命之搏。老人单手擎扇,他可从未料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具有这种奇特功力,绕场一匝,步履所及,石碎地陷,老人须发怒张,双目注定麟儿,一语不发。这孩子却是头下脚上,单凭右手持着云扇柄,不但身不摇不晃,而且面带笑容。 双方相持约有半盏茶久,寒冰老人,鬓角间已现冷汗,祛阳扇幌幌摇摇。正在不可开交,长啸划空,声若鬼吼,紫白光矫天,太阴僧已疾跃而至。太阴僧残忍成性,毒辣无比,扑来便是一阵阴风,五指箕张,朝着麟儿睾丸之上便落。 眼看已经抓上。不料这孩子一身,有如绵虚或者无物,百危之中,忽地一声朗笑,双腿如带,竟顺着敌人右臂轻轻一绞。 太阴僧立觉臂上如中了一下铁锤,也忙旋用护身神功,而且展开游魂身法,反手臂出一掌。这一次,是蚩尤掌法的绝毒奇招,“五丁开山”,掌上指风;随着五指屈伸之势,逼走弧形,迫使麟儿六面受敌。有道是心神不能二用,麟儿只好撤招,拂云扇一缩一弹,身躯直紧纵开。寒冰老人扇出的扇风,自可置人于死,但麟儿身子儿转,扇摇风动,力可排山,把对手扇风,硬行封回,双方乘势后退,东西各据一方,打成平手,谁也未曾落败。 太阴僧已阴恻恻的纵落岩上,这时背上却多了一个黄色布囊,布面尘封,颜色老早,系塔中之物,业已获取。 麟儿不由心神大震,暗中着急:“奇宝落诸敌手,用来济恶,此来阴山派实力增强,武林受害的人,势必增多。自己师命下山,不能阻止敌人得宝,业已失败。……”谴咎之念,愈来愈深,仰望长天流霞滚滚,剑光四彻,知道自已诸人,尚和一愚子暨西蜀二老缠战之中,胜负尚难预卜。 正值心神微乱,太阴僧却朝寒冰老人道:“我们目的已达,立需返山覆命,教主的元雾剑,竟落在此间一少女之手,如不是掌门亲自发誓,由他父子自行将剑取回,则你我只需出手,立可夺回此物,本门神剑,关系非浅,师兄能否作主,改变掌门的誓言!” 寒冰老人,摇首笑道:“他那性格,说一不二,袁师侄失去这种至宝,连掌门夫人也惊动出来,这原是淫姑作的圈套,先行报信,加以他们父子情重,淫姑人缘又佳,按道理,镇洞奇珍损失,例应处死,但掌门亲处肆誓,必需自行取还,失剑者处分之事,暂时搁置一旁,尔我如擅行改他誓言,岂不令他难堪死了两人滔滔不休,旁若无人,塔旁打斗之事,似乎已经忘却。麟儿因敌势太强,同时龙女等人,胜负末定,心上大有牵制可不敢随意动手。 倏忽之间,塔旁紫白桃花缭绕,如落日斜晕,耀人双目,明眼入不难忖及,龙女宝琉惠元琼娘和蘅春业已联合,最奇是由剑反射的剑光,竟有两白四紫,而所用的招数,又复分为三对。麟儿初看,不免困惑异常,略一凝神,不由恍然大悟,因为琼娘身上,原有金牛,分明故势太强,江汉神驼,也用起宝剑来了。 龙女宝琉,因为天惠和铙钹僧所传,剑术独具一格,但彼此自可溶合。 惠元琼娘,则系百衲上人的高足弟子,伏魔剑术,制敌之时,自可成一对。蘅春技艺原系祖父所传,联合制敌,自然得心应手。这一为,六人分成三组,而把施展的剑术,正是武林百难一见的精华。原来当麟儿和寒冰老人互斗内功之时,男女少侠,和一愚老怪及西蜀二老,也打得难解难分。 太阴僧乘机蹈隙,一耸身,纵落塔中复壁之上,右掌一挥,将复壁内层震垮.竟露出一只长方形的石函来。龙女宝琉,双斗一愚子,骊龙金刚,两支长剑,施来如怒龙翻江,晴空闪电。双女眼观八方,瞥见石函,知道塔中藏物已现,宝琉手挥金刚正,全身真力,从掌心往剑上一逼,剑尖朝上一举,“举火烧天”,霞妹妹则是一式“地转天旋”,把老怪逼得往斜刺里疾退,宝琉臂上灯火,蛟罩一取,强烈光华,把一愚子双目照住,赶忙招呼龙女,扑向石函。倩霞也取出佛门七宝金幢,目光照射之下,紫光大盛,人如蕊宫仙子柳腰微扭,往前一掠,衣罗飘香,扑向复壁石函之上。 小妮子眼明手快,挥剑朝着石函便劈,只闻克嚓一响,石函盖便削去一道长阔一尺的口子。函中现出一具长形黄色布囊,圆鼓鼓的,显然内中有物。龙女正待取出。太阴僧阴恻恻的狂笑道: “贱婢找死!”,右手指虚空一划,龙女但觉有五丝寒风,扑面撞来,忙用振剑生风之法,护住全身.左手仍朝石函之内便探。不想这位凶僧,武功真高。晃动之间,闪身而进,立掌扣刃,猛攻对方,霞儿暴吃一惊。金幢原因左肋夹住,此刻已成累赘,而对手掌势奇重,且含有太阴冰魄神光和九幽掌力,不用打实,只被掌风扫中,不死也成重伤。 龙女无奈,只好缩手疾退,“金鲤倒穿波”,反纵而下,但临退犹不忘伤敌,身子一遁,剑往前指,骊龙直射白光,剑风含有道家三清罡力,那正是天惠真人的绝传手法,也是救命神招,威力自然非凡。 蓦闻一声裂帛。凶僧冰绡白袍,竟划了一道三寸余长的口子。但他并不撤身。屈指几弹,风振剑身,骊龙剑一抖动,声如金玉锵鸣,不是龙女身法奇快,说不定栽在当地。就在这种全力相搏的当儿。 大阴僧手朝石函之内一挥,函中布袋,已随手而起,凶僧得意狂笑,将袋子朝背上一搭,同时,也将背上铜盾,取在手中。黄白光华招展.金铁铮铮交鸣 缠战不到三时余合,太阴僧拿着手边盾牌,顺着龙女剑路,朝下一压。一震之力,可以碎石开碑,霞儿立感虎口发热。赶忙抽剑闪身,往旁跃退。太阴憎目注霞儿,冷笑道: “塔中之物,已为老僧所获,贱婢放和老僧作对,胆子可真不小,也叫你尝尝老僧的厉害!” 语罢,盾牌扬处,劲风如海啸山颓。霞儿不敢硬接,忙避开正面,用师门大般若掌,从侧面扫来。太阴僧志在得宝,目的已达,无心恋战,竟说了一句: “老僧急于回山覆命,反正昆仑崆峒诸派,已在我们掌握之中,就让你们活着,多则一年,少则两月,自将立见真章!”旋将袍一拂,身子掠空而起,快如电飙,从一愚子等人头上飘过,并还出语招呼道:“三位道兄,从速把这一班狂徒收拾,前面会合,还是早回来覆命!” 宝琉的灯光和剑气,已全部施展出来。一愚子为灯光所制,竟无法得手。太阴僧拔取背上盾牌,朝着灯光一照,一阵强光,反射而回,照着宝琉颜面立觉双眼一花。 一愚子狂笑道: “淫婢,你自食其果,正好擒你取乐!”骤如奔马,冲入剑幕,宝琉左臂,似被一道铁箍扣住。正危急之时,也是一愚于最得意之际,太阴僧几个纵落,却立即离开。平地卷起一道白光,香风俏影,随之而至,这位海隅老怪,只觉身后一凉,知道背后有人偷袭,虽然一身武功,已臻至极,但也难敌这种锋利无比的武林仙兵,略事迟疑,龙女宝剑已抵达背上。 忙将自己右手一松,挫腰摆头,直从斜刺里一穿而出,但闻一声娇叱: “老鬼接住!”一道电光,直从侧边打来,这东西,呼啸作响.又对着自己颜面。 耳听天府老人,出语示警: “道友留神,这是天狼钉!”一愚子不由心中一怔,为着逃命,可也不能顾及笑话,侧腰之间,正待逃遁。那东西,却从耳根平穿而过,老怪只觉面上一凉,鲜血从鼻尖直流而下,顺手一摸,左耳和颜面已经分家,不由又痛又急,怒吼一声,左手用掌背平扫而出,打出一股寒风,但人急之下,出手毫无准头,龙女宝琉,已离开站得远远。 天狼针原是琼娘打出,却被龙女收取,此刻两女相依而立,如两素瓣牡丹,自有说不出的风流娇艳,寒风余劲,虽然吹向两女,却被她们用掌风一举将之击散,丝毫未伤!同时惠元琼娘,蘅春和她祖父,正分别戏战天府蓉城二老。不论西蜀二老武功多强,但比一愚子相差一着,而且论技艺,江汉神驼,可不比蓉城老人稍次。面对强敌,谁也不敢大意。 天府老人,已把背上的白骨碧磷剑,拔了出来。一道碧绿光华,从剑身发出,而且幻成森森白骨骷髅头影。对手正是琼娘和惠元,对此剑来历,可极清楚,熊玉仪原先使用之物,正是此剑,因为回山受罚,宝剑立被追回,就成了天府老人随身兵刃。 魔剑一出。天府老人抖擞精神,随着宏笑之声,碧光直射斗牛,朝琼娘头上便落。黄漠漠的一道紫光,如漫天玄雾,那碧光相形之下,灵虎也黯然失色。两相接触,金戈争呜,琼娘被震退一丈多远,天府则仍向前直扑。惠元已持剑从左边攻到。 一举一绞,灵虎剑已触及白骨磷磷的剑身,立把天府老人前扑之势挡住。琼娘也重取攻势,连环施出三招。“余龙御日”。“大力伏魔”、‘神鹏挥羽”。这三式,无殊一气呵成,看得一愚子心头震撼不已。白骨碧碧,避实击虚,凌空一划,也从琼娘侧背攻了两招。 这是蓉城派剑术精华八八式,“干连刊断”、“雾蔚云天”,利用白骨碧磷能掩人身的特点,及那阴森森的骷髅头影,和那凄侧侧的厉啸,搅人耳目,算是勉强解去琼娘攻来三招。 彼此既攻既守,兔起鹘落,电掣星驰,扑斗之烈.足使人耳目应接不暇。 另一旁,江汉神驼与蘅春,和蓉城老人,加如飞一般,奔南逐北。原来神驼生性滑稽,心地仁慈,但带着三分高傲,一出手,却怀着不愿伤害对手之意,故作谐语道: “道友,为邛崃一派宗师,在西蜀盛负时名,是几时却作了阴山派玄风道人的属下?为害江湖!” 蓉城老人脸上羞愧,但也并不输口,立反唇相讥: “阁下原垂钓巫山,是几时却做了昆仑派的鹰犬?” 神驼纵声狂笑道: “他们算是我的儿孙辈,长辈维护晚辈,人情之恒,谁也不能说这是鹰犬本职!” 蘅春早待动手,却朝神驼道: “爷爷,何必与他斗口?误了正事!” 江汉神驼,已扭亏为盈,着琼娘借给的金牛剑,这是庐山四剑之一,虽不能与神州五剑互相比拟,但也不失名剑之一,剑身上金光闪烁,耀眼生寒。神驼微笑道: “久闻蓉城邛崃,精研了一套剑术、取名八八式,老朽携同孙女,倒要见识一番!”呛啷一声巨响,蓉城老人,已将背上宝剑,拔了出来,但见红光一道,迎着阳光,向四周散射,这蓉城三剑之一,天蜈剑。 江汉神驼可暗吃一惊,心说: “这剑有点邪门,色作暗红,分明有毒,可得小心应敌,以免上当!”蓉城忽作傲语: “我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比试不易,你祖孙两人,不妨齐上,也可印证我邛崃绝学!”神驼倒也满不在意,蘅春年轻好盛,那能受人奚落?青铜剑业已出鞘,莲步轻移,冷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长者认为操必胜之权,小女子和祖父自当欣然受命,惟长剑无眼,举手无情,如有误伤,只有彼此认命了。”话语中带着讽刺,而且也咄咄逼人。蓉城把脸一沉,长剑一指,红光撩目,一股寒风,微带腥味,分心戳来。蘅春也不示弱,振腕挥剑,往下一沉,这是一气两仪剑术中的破招之术,浑沌初开,青铜剑原本黯然无光,但与天蜈一接触,立觉闪闪金光迸起,蓉城将剑往上一挑,上迎下压,力挟千钧,铮然一声,火光四迸。蘅春武功可也不弱,腕力堪比惠元,虽然震得手臂一麻,但后退之间,即稳往身势,长剑一绞,“金龙盘柱”,若对方腕力较弱,自可把剑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本眯着一双细眼,可没想到这妮子出手便是硬招,而且招式毒辣,不由双眉一挑,眸子里精光如电,略事探腰,剑光如炽,竟随着蘅春剑式,如磁引针,几式旋转。蘅春青铜剑身愈来愈重,倏听老人一声冷笑,剑势划然而止,青铜剑被胶住一般抽转不动,双方剑身,嗡嗡之声大作,而且阵阵热流,从天蜈剑上直接传来,立时眼花耳鸣,面热心跳,使人感觉极端难受! 眼看支持不住。身旁,已响起江汉神驼的笑声,并道:“妮子不识高低,也得吃点苦头,还不与我退下!”紫光缭绕,一挑之力,势如排山倒海,如不抽招后退,双方宝剑,都得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吃惊地往后一跃,本待大声斥叱,但对方却气定神闲,微笑相视,虽是弯腰驼背,那滑稽之像,却使人骂不出来。彼此半晌无语,还是驼子先笑道: “天府道友,意正大发,正和孩子们打得难解难分,我们迎面而立,久战无功,不如下次遇着时,谁有兴,即招呼再打如何?” 蓉城老人,见他一脸轻松情形.以为神驼心存轻视,不由急怒交作,冷哼道:“据我看,你这是最后一次和我相遇,谈未来的,只有待诸来世了!”蓉城八八式,第一招便是“大地惊雷”。天蜈剑斜空而出,只闻轰轰之声震耳,这原是用内力振动剑身,剑和风声相激,产生一种强烈的音波,可以击穴伤人,厉害无比,江汉神驼,也用一气两仪剑术,挥剑迎敌。蘅春恐其不敌,侧攻而来。 于是九人分成三组,展开剧战局面。迨宝琉被一愚子所制.龙女偷袭救援,琼娘也趁机暗施天狼钉,把一愚子左耳打掉,这三位武林高手,立显败征。首由一愚子作困兽之斗,战有十余招,眼见男女诸侠,剑术愈演愈奇,殊无败意。 云姬据着玉仪,手抱红巾,站在一旁观战,唧唧哝哝的说个不停。玉仪貌美,固不必说,云姬更是风韵撩人,胸头玉峰双耸,几欲突衣而出,蛮腰圆臀,悄目流波,贝不唇,风姿绝世。 一愚子心怦然而动,暗道: “这少妇,极解风情,床第之私,必然生动,我何不如此如此!”于是连环劈出两掌,把宝琉龙女逼退。耳上鲜血,用内功将它封住,虽然沾染不少血迹,但也不太痛楚。几个纵跃,正奔向云姬,不料那红衣少妇,拈巾微笑,山风吹来,阵阵幽香,吹向这位海隅怪人,那使人感觉心灵空虚,产生一种强烈欲念。一愚子把真气一提,正想将身法加快,突觉丹田里一股热流直透顶门,双眼一花,头昏脑胀,不由大吃一惊,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秘制迷魂散,自己业已中毒,忙用真气将药力逼向丹田,矮身弹足,纵出香气范围之外,来不及向西蜀二老招呼,竟朝太阴僧所奔方向遁逃。西蜀二老,情知有异,遂也不再恋战,竟用双剑护住全身,冲出剑幕,追随一愚子去了。 龙女本除恶务尽之心,正待用百步飞环之术,把两老除去。甫卸双环,抬腕待发,立觉手腕被人拉住,一看,正是熊玉仪,知她犹恋旧情,遂笑道: “这两人、既已投靠阴山,便是仇敌,留之活在世上,适足以违害武林,按理,长者对于晚辈,应一秉仁慈,他们把姊姊,洞骨空肌,意犹未足,还把姊姊从玉柱峰上,抛了下来,这样居心险恶,胜似虎狼,妹姊还帮他作什?” 玉仪扭怩一笑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在青城是我祖师,平日却也爱护备至,他能那么对我,我却不能以报复之念,落井投石,贤妹还是饶了他吧!” 倩霞笑道: “这一讲话,他们早已跑远了,麟哥哥大约还与双魔战着,他们会合之后,实力大,宜赶紧救援为是。”云姬拈巾微笑不语。倩霞携着她的手,却一手将鼻掩着,笑道:“姊姊的帕子,小妹确不敢惹,据说元弟和你初会时,也是上了这帕子的当呢!”云姬玉脸一红.含羞带愧道: “往事羞于启口,目下他们三人,都中了迷魂散,不过一愚贼道、中的甫深,这老鬼,色迷迷的一对鬼眼,看了就使人讨厌,是女人谁遇上谁准倒霉!”倩霞想起前情,忍不住粉脸通红。 熊玉仪在一旁看得呆了,暗道: “琼师姊已算是绝世美人,可是和她一比,确有大巫小巫之别。”复又想到麟儿:“盖世才华,聪明绝世,风流潇洒,倜傥不群,最难得,是多情重义,忠肝侠胆,自己对他,似有报不完的恩义,更有说不出的心清,可是,在他身前,已经有三位了,宝琉的身材像貌,几乎和龙女是孪生,而且他的想法,也和一般男子不尽相同,那就是对异性决无强烈的占有欲,他一举一动,都光明磊落,绝无掩和做作,对人偏是那么关怀亲切,只有龙女才和他确是天生的一对、……”想着想着,周遭一切,煞似浑忘,忽觉香肩上,被人拍了一掌,回头一看,正是琼娘。玉仪忙定心神,略显娇羞。 琼娘笑道: “妹子似觉心神不属,大约又有所感了,我们快走吧!” 由江汉神驼为首,领着诸女,朝南边飞跃.磷儿正站在一处悬崖之上;神情紧张地面对敌人,寒冰老人与一愚子等,业已合在一起,那也是一处嶙峋峋的岩石,距麟儿约在十丈以上,因为山势陡料,居高临下,麟儿已占着地势优先! 太阴僧似微感不耐,因这凶僧,已获奇珍,急于返山覆命,也无再战之心,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掌门特一再叮嘱,奇宝获取之后,天大的一事,也得立即赶回山中,另有商量,这一班小狗男女,暂时让他们多活几日便了!”语罢遂与寒冰老人,首先纵走。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也觉老大不是意思.只好讪仙而遁! 江汉神驼,携男女诸侠,已跃落岩上,惟麟儿感觉难受,竟由神驼以长者身份慰勉一番,略谓: “此次,我们失去先机,处处为敌所制,主要在于敌势太强,阴山派实力已成,五老公然出现,江湖劫运,势将逐日加深,眼前,能与他们为敌的入,除了贤契以外,武林中还找不出第二人物。塔里藏宝,虽被他门捷足先登,以五剑威力之强,想不足为巨患!” 麟儿叹道: “一着棋差,束手缚脚,今日之事,想来诚愧对恩师,塔里藏宝,被人所得,敌势自将更强,从此武林无宁日矣!”语罢神色黯然。 惠元笑道: “麟哥哥,凡事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我心,我们所遇的敌人,都是震撼武林的巨擘,论修为和功力,除了鳞哥和韩老前辈以外,其余都比他门相差颇远,奇宝未获,情势使然,急也无用。只是他们所获之物,除了两面铜盾之外,其余都不得而知,使人无法想出克制之道!未免使人难安!” 神驼忙道:“我们不是同赴大雪山么?三老为当代第一奇人,必知分晓.早些奔赴,以求指示!”语毕,立领男女诸人上道。 下了九顶山,来到茂镇时,已是日暮黄昏。茂镇位于岷江上游东岸,也是九项西北惟一小镇,因为地处高原,市镇稀落,在偏僻之区,倒不失为一人口较密之处,龙女笑向麟儿,欲言又止。 这位娇憨师妹,一向是麟儿心目中最爱的人,忙挽着她的手。笑道: “看情形,霞妹似乎有话要说,为何吞吞吐吐不讲出来?” 霞儿笑道: “事情太小,说出来你又道我唆!” “看在师傅份上,说错了,我不讲你就是!” 龙女娇笑道: “云姊和玉姊,远道初来,里应杯酒洗尘,你看,如今天色不是晚了么?我们何不就在前面镇上,歇宿一宵,略备酒筵,稍示略微敬意,岂不也好!” 云姬见她妙语生香。楚楚堪怜,不由喜爱之极,竟也打趣道:“别看小妹年轻.倒是一付主妇派头,来日鸿案齐眉,淑德腾芳,定可预视,这顿酒筵,不是接风,该让姊姊来作东道主为贤夫妇预庆一番,而且还得敬韩老前辈一杯,以略示敬意呢!”语声到此一顿,娇波流盼,已转向春几,微露皓齿,续道: “春妹和元弟,也是天生一对,自然也少不了你们!” 春几嫩脸含羞,柳腰一摆,不胜扭怩道:“他心中早有意中入,姊姊莫再打趣我了!” 元儿知道弦外之音,颇有微词,回想人家一见倾心,清秀丽质,不减云儿。自己对她,确也不无内疚,遂脉脉含情地看了一眼,不意对方目光,也朝自己掠来,四目交投,彼此都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这些情景,都看在玉仪眼里,不由得自悲身世凄凉,心头上,泛起异样感觉! 麟儿却回顾龙女笑道: “师妹既有如此雅兴,愚兄那有不依?” 进入镇中,业已灯火通明,这是一条直街,由南向北,沿着江流。 宏与老店,算是寓中较大的一家了。一行九人投店,有男有女,而且背上都负着兵刃,开店的人,都知规矩,交待自是小心在意。 依江傍水的一排楼房,虽然建筑简单,但收拾得到为洁净。可惜只有四间,必需一人住在楼下,惠元笑道: “这一排共有楼房门间,难道无法空出一处么?” 店家躬身笑道:“另外两间,已经住人,而且第五号的客人,还是适才来的,不便开口,请移住楼下,还望包涵!” 麟儿笑道: “就是四间吧,我和元弟,与韩老前辈,同居一起,正好作彻夜长谈,以请教益!” 神驼拈胡大笑道: “季贤契一代奇才,所知至博,老朽正愿借机和你互相讨论!” 蓦闻吱呀一响,从第五号房屋里,颤巍巍地走出一位白发婆婆。一脸鸡皮,满头鹤发,昔日蛮腰楚楚,而今驼背弯腰,玉骨丰神,却只剩一付皮包骨架。她手扶一竹杖,也无人侍候承欢,独个地走了出来,离麟儿龙女约有五尺远近,这白发婆婆突把双眸一睁,人道老眼昏花黑白不明,可是事情太过奇怪,这位鹤发鸡皮的老妇,却有一对眸同秋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双眸开启,两道如电冷芒,射在龙女身上。麟儿宝琉琼娘和蘅春,都被她扫了一眼。 龙女芳心一惊,但因心性仁慈,却丝毫不以为忤,当她走过时,反含笑让路。 老妇人却把鼻子向两旁嗅了一嗅,旋问店家道: “你这客店,太不干净,四周围都是腐尸怪味,何不请有道高僧,超度一番!”边说边缓步而过,虽然老态龙钟,但那语音低沉冷峻,不由使人突生反感。 店家被她说得昏头昏脑,莫名其妙,半晌,才从牙齿里迸出一句: “小店自信颇能做到整齐干净,那来什么腐尸味儿?”又问: “相公,你可闻到。” 惠元大是不服,冷笑道:。 “也许从她自己身上带来的!” 麟儿忙用眼色把他止住,老妇人却也未曾回答,缓缓地下了楼门。 九人分为四组,进得房来,略事盥洗,即下楼用膳。楼下前厅,原是客人饮用之处,五盏古老宫灯,发出耀眼光华,高宾满座,据几而饮,茶香酒冽,生趣盎然。惠元踏入前厅,立注意那妇人坐处。 右边靠壁一处座位,热冷杂陈,酒筵极丰。老妇人自斟自饮,不多时,饮尽了十大斛。 不但惠元暗里惊奇不止,连麟儿也心头纳罕,两人悄语神驼: “这妇人来得奇怪!” “那还用说?前途大约又有事故!我们可得小心提防。” “可不知道是那一门派?跟踪到此?”惠元满脸怀疑进一步的追问。 江汉神驼,轻微的噫了一声,悄语道:“这妇人,大约故作掩饰。手中竹杖,可不是一件寻常兵刃,我们只须暗中留神,可不许故作紧张,否则人家底蕴,尚未摸清,大惊小怪,让人笑话。” 惠元受责,俊脸通红,蘅春大是不安,却朝祖父娇嗔道: “像爷爷这么小心在意,我们干脆躲在房里,不要出门,才是正理!”江汉神驼,白了春儿一眼,遂也不再多说。 无如酒菜已上,由元儿执壶酌酒,刚好替江汉神驼斟满一大杯,麟儿立脱口赞道: “这才是堪慰晚景的好孙郎!”惠元笑着不依。 云姬却顺手把壶接过,微笑道: “在往常,麟哥哥对你百般爱护,而今却会使坏!明是有人教坏了他!他最怕痒,你不妨捏他笑窝儿,包管他就范!”元儿果把手指呵了一下。 吓得麟儿求饶道: “好弟弟,快莫如此,这玩意儿是女孩子的拿手杰作,你依样葫芦,不怕人家笑话么? 再说,我如吃亏,你们洞房花烛之夕,我准使性报复,那时,可别怪大哥无情!” 龙女见夫婿颇具童心,风趣十足,不由笑道: “他日常惯施恐赫。你偏不信,戮破他的纸老虎,让他吃点小亏,才是正理!” 宝琉抿嘴笑说:“这么说来,麟弟弟算是众叛亲离了!” “才不呢!宝琉和琼姊,怎么样也不至于落井投石!”麟儿反辩着。 玉仪把琼娘一推,悄声说: “你和他真是夫妻情重,他已不打自招!” 琼娘白了她一眼,旋即举杯敬酒,笑道: “酒菜已上多时,虽然言笑晏如,风趣频生,毕竟不能充饥果腹,来,我们同敬韩老前辈一杯!” 麟儿惠元等,立即同声附和,江汉神驼也只有举杯痛饮,筵前一片欢欣。但对那白头老妇,大家都极留神。 老妇人自斟自饮,除酒量极豪外,却也了无他异。堂前坐客,猜酒行今,也有据几大嚼,还有不少人物,一杯清茶,几碟细点,细语亲聊,状极幽闲自在,那形状,可无法一道出, 正在此时,店伙突跑近麟儿身前,躬身笑道: “适才小的偶经江滨客寓,遇上两位卖唱的女子,模样儿可十分标致,几声清唱,几使人飘飘欲仙。客官出自诗礼之家,对歌词必有所好,小的已把她们叫来,清歌肴酒,别饶风趣,还恕小的擅自主张才好。” 惠元把剑眉一挑,正想责他多事。云姬忽地娇笑道: “一曲清歌,确有解酒之妙,只是,唱歌的人,是否镇上附近人家的贫苦女儿,抑是外省人人物?”语罢,一双滴溜溜的妙目,却朝宝琉扫了一眼。这位峨媚少女,突想到初会麟儿之时,也装成一位卖唱的女子,还拉上一位峨嵋人物。 却听店伙含笑解释道: “本镇虽有几位卖唱的妞儿,但在公子门的眼内,绝非人选。小的决不会把她们擅自引来。这两位姿容秀雅的娘们,看情形,是外省人物,也许本朝兵荒马乱;她们逃难是到此处!” 语声甫落,箫鼓歌声,自外传入,幽约凄凉,感人肺腑。座中人,都不由凝神倾听,原是飞卿词章,韵格清拨,词云: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书堂秋思! 眉翠薄,鬃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愁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歌声高唱低回,如涟漪微动,摇曳生姿。麟儿不由轻轻地叹息一声,手朝店伙一挥,凄然道: “就唤她们入内如何?” 宝琉抿嘴笑道: “王孙多情,又传艳事,惟江湖多鬼贼之技,五花八门,令人难辨真伪,可别上当才好!” 龙女笑道:“清歌凄丽,入耳难忘,只要我们拿紧着玉佩,便不愁至宝再失了!”云姬琼娘忍悛不禁,连宝琉也笑出声来。 眼前亮光一闪,从门口进来两位身着绿衣黄裙的少女,论年龄似都在二十上下,姿容艳丽,秀色夺人。?辞樾危亢敛凰平下舫呐印1α鹌臣洌忝嘉5荆1灰凰淠浚蛔〉脑诹脚砩洗蛄俊?br />  麟儿暗喜道: “宝姊姊蕙质兰心,不但江湖经验丰富,而且更是此道高手,如有弊端,绝逃不出一双锐目!” 前面那少女,手持竹箫,箫竹紫色,灯光之下,光彩夺目。身后相随者,身材较短,但婀挪有致,较前女尤为婉丽迷人。 来席间,两女朝座上的人,敛衽为礼,吹箫女首先开口:“贱妾王彩虹,携妹子春兰,即此参见。俚歌粗词不堪入耳,能邀垂应该,感激无涯,还望见示词章,好让弱妹一试!” 身后那手执黄牙板的绿衣少女,莲步轻移,蛮腰楚楚,却和乃姊立个并肩,暗中却把一双妙目,朝麟儿轻轻一扫。眉目传情,撩人心意。麟儿和惠元,还不觉怎样,但春儿满肚子都不舒服。江汉神驼,把孙女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麟儿和元儿,脸含微笑,旋即拈杯自酌,神色泰然。 麟儿出自世家,经名师薰陶,凡事颇有果断,一见春儿脸色,即知事态不妙,忙含笑发话立:“清数雅丽,感人心弦,适才业已闻得,不必再唱了。贤姊妹困顿江湖,情殊可悯,季某愿略赐微仪,聊壮行色便了!”遂从囊中取出赤金五两,推座而起,双手奉上。 执箫女郎王彩虹,敛衽拜道:“常闻无功不受禄,歌还未唱,那能受此厚赐?小女子虽然困顿江湖,差堪糊口,厚仪心领,恳以此辞!”语罢,眉目间神色凄然,转身欲走。这可把美麟儿难住了,众目昭彰之下,自己身为男子,而且姊妹们都在身旁,却无法强人所难。 倩霞拈杯微笑,右手抚着自己脸庞,划了一划,似在羞他。 宝琉娇笑一声,人也走出座来,从麟儿手中,接过赤金,将两女拦住道:“这点钱,也不过略表我们寸心而已,否则,姊姊们岂不白走一趟,我们心也不安!”玉手把赤金轻轻一捏,竟成为一粒圆球,金光夺目。 厅上的客人们,本来已被这几位少年男女美色所迷,宝琉这一显露,客人们不由惊奇万分,所有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扫来! 王氏姊妹,含羞带愧,娇滴滴的把头一低,那手执黄牙梭的春兰,更从袋中取出一幅罗巾,轻掩娇容,似在拭泪,半晌,始由她口迸出话来,道: “姊姊,既承公子小姐厚意,却之不恭,还是将金收下吧,我们来生结草卸环,为奴为婢,也得报答人家盛情!” 宝琉笑道: “微情倒不望报,德怨还需分明,彼此有缘,重见自不在远。”说完,把手上金球递了过去,暗中却微用指力,以觑对方反应如何? 王彩虹似毫不知武功,停手接金。宝琉把金子轻轻朝她手上-捺,对方似承接不住,顺势朝下一放,金落地上,却俯身拾取,倒底有无武功,依然无法鉴别出来。姊妹双双敛袄一福,低着头,正待走开。 忽然那白发老妇人,却从座上立了起来,把两人唤住道: “两位姑娘慢走,老身还有话说!”王氏姊妹闻唤,立即转身走来。 白发妇人,老气横秋,含笑问道: “姑娘老家,可是秦中?” 两女含羞带愧地点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如今朝代不安,兵荒马乱,北部的人,每多向南逃亡,老身也从秦中到此,好在儿孙辈子已妥有安排,我虽年老,因曾随着亡夫练过几年庄稼把式,强悍之辈,还不敢擅自欺负我这白婆婆。你姊妹两人,娇弱不胜,大约手头不够,亲戚也不在眼前,才不得已出卖歌喉糊口,幸在遇上老身,手头上还算充裕,加以旅途寂寞,正需有人作伴,如不相嫌,随老身一块儿同往芦花城,自有安顿,岂不胜似流浪此处?”王氏两女,闻言似觉一喜,即依依拜到膝前。 白发婆婆,又着店家拿了两付杯筷,重整酒肴,竟和两女喁喁细语,闲话不休起来。 神驼久于江湖,也猜不透这妇人的来历,但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不由拿脚踩了麟儿,以目示意,问他是否看出一点苗头? 麟儿皱了皱眉,低语道:“眼前所示,尚无迹象可言!” 不久,那白发妇人,饮食已毕,竟从左手衣袖中,取出一只青布袋儿,随手递与彩虹,微笑道:“就烦办把袋儿提着吧!老年出门,一干应用之物,如无人随侍,只好仗钱去买,别看袋儿小,里面所藏,多是珍物,谁得着它,半生吃着不以尽!”两女含笑,一左一右,正拟搀扶。 老妇人把竹杖朝地一点,笑道: “不用扶持,随我上楼,一块歇息便得!” 所经之处,正挨首麟儿跟前,龙女等人,只觉一股异香,非兰非麝,莫可言传,一拂而过。大抵妇人女子,多施脂粉之类,这种香味,谁也没有注意留神。一宿无话。 第二天清晨,伙计大声嚷着: “这位女客人,也太性急,天还未亮,事先也不通知我们,即起床而去。”旋又噫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好在她还留下了一小锭元宝,足够清偿酒账!” 云姬和玉仪,只有一壁之隔,闻言一惊,不免暗中奇怪。玉仪生性爽直,忙问道: “大清早,店门未开,难道那白发妇人,和那两位女子,纵楼而下而不成?”云姬已披衣而起,对镜理装,双蛾微蹙,似有所思,久之,始答道: “江湖鬼魅之技,日有所闻,这老妇,自承习技,所言不假,说不定王氏姊妹,即为一伙,乔装卖唱,定有所谋,不过我们无法摸清底蕴。” “昨夜情景,宝琉姊妹业已见疑,授金之时,暗用功力相试,不过对方狡诈,掩饰至巧,一时仍难以察看她们的来历。神州五剑、玉佩金幢,均系武林珍物,她们是否志在诸宝,这就难说了。” 玉仪急道: “我们何不奔直隔壁,动问有无失宝?” “不忙!她们都已起床了,如有异样,早已嚷了出来,此去雪山,前途必有事故,你我赶快收拾,准备起程!”众女都在倩霞房中会合,麟儿惠元,也走了过来。 倩霞抿嘴笑道:“大清早,就你男儿家,跑来干什么?” “早上三竿,还算早么?”麟儿打着呵欠,“我和元弟,还未洗脸,就着你们的水,揩揩了事吧!” 宝琉蘅春,笑了一笑,忙服侍二人,盥洗又毕,又到祖父房中问了安,时玉仪已将那白发妇人,晚间离店的事,说了出来,众人不免纷纷忖测一番,却也难得要领,只好暂时放过。 离了客店,渡过岷江,仍向北进发。经行之处,尽是松潘高原地带,而且位邛崃之东,重山万叠,列蟑千群,古木葱幽,浓荫遮日,山中多桃李,结实累累,伏抬取摘,味甘无比。 倩霞有嗜桃之癖,每摘一个,必把玩良久,净以清泉,而后剖食。玉仪也有同好,沿途嚼吃颇多。 这一天,霞儿又摘了几粒又红又鲜的水蜜桃,正待分赠玉仪,她却皱着眉头,额角也渗出冷汗,步履沉重,颇觉痛苦。龙女不由一惊,忙问: “仪姊姊,你人不舒服?” “大概这种生果吃得太多,肠胃不纳,快莫声张,让鳞弟们听了笑话!” 霞儿忙道: “我也吃了不少呀,如果旅途闹病,而致病之由,却是为了嘴馋,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可有点害怕,忙把手中挑子,一举抛掉。 宝琉和琼娘,就在身前,闻声早已转身,含笑问故。龙女红着脸说道:“我害仪姊姊致病,早知道这东西能惹麻烦,说什么我也不敢叫她吃了!” 宝琉噗哧笑道: “常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饮食不慎,疾病之不由,古之伤寒霍乱肠热,根据医家论断,均和饮食有关。桃子这东西,稍食有益,过量则积而不化,教人腹痛肚胀,甚至卧床不起。不过,我们习有内功的人,自有和丹田真气,实施自疗,当不致过份严重。”霞儿稍觉宽心。前面麟儿和江汉神驼等,也都得讯,走了拢来。 玉仪又羞又愧,干脆赖坐在上,两手蒙着脸,不敢仰视。 麟儿已取出一颗红丸,塞在玉仪手中,笑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自何?积食微恙,一丹可消,我们就在这树林里歇息一阵,等姊姊病痊之后,再动身也不迟!” 玉仪异常感激,吞过丹丸,跃跏而坐,竟用本身纯阳罡气,调息起来。 忽然一阵头昏,气血上腾,心头作梗,不但不能入定,而且全身真气,无法集诸丹田,于是寒从脚起,冷汗浸淫,四肢冰凉,两眼发黑,朱唇惨白失色,两颊紫如淡金。龙女惊叫一声,忙上前把人抱住,口呼鳞哥哥:“仪姊姊病情极重,恩师丹药不灵,赶快设法急救她吧!” 语犹未竟,玉仪早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腹中食物如坝决河堤,一倾而出,胃酸胆汁,也呕吐无余,吓得龙女玉容失色,全无主张,连江汉神驼,也束手无措。 麟儿剑眉一挑,就指虚空一划,竟用点穴术,把玉仪点晕,把脉细察,把头摇了一摇,叹道: “脉搏微弱,呕吐之后,固属常情,然而,以仪姊武功,如属积食,应易痊愈,而今,灵药失效,运气不灵,显非常症,这情形可不简单。” 云姬也紧皱双眉,似乎疲倦不堪,竟也席地而坐。不一会,即连声呵欠,鼻塞泪流。 蘅春一眼瞥见,忙噫了一声,惊叫道: “难道你也感觉有点异样么?” 云姬摇头苦笑道: “十余年来,连伤风感冒也未沾惹,大约见了仪妹呕吐,我也感觉恶心!”旋又唉了一声,把手捧着头部: “眼昏头重,看来我也难免!” 蘅春脱口而出道: “奇怪,我也感觉要吐!”不到一个时辰,琼娘惠元以及江汉神驼,均无人幸免,而所生症状,均与玉仪了无二致。 这景象,确使人惊心骇目,因为树林之内,一方草地上,横躺直卧,竟倒了六人,而且呕吐狼藉,秽气薰人。他们都身怀奇异动功,疾病之来,事前毫无迹象,直似瘟疫一般。也不知此病病源,更无对症良药,目睹娇妻良友,如此狼狈,使麟儿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宝琉忙着麟儿,就在附近,找寻村落,先把人安置再说,免受风寒。好不容易就在树林之外,找到一所旧观,观名清贞,供奉元始,古庙年久失修,除正殿外,左右两廊,均已倾颓。 麟儿步入前殿,观中老道士,早迎了出来,一经说明来意,老道忙颔首笑道: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公子随行的人,已卧重病,救助之心,人皆有之,当命徒儿打扫内院,暂时寄居此地便了!” 麟儿自然谢了又谢,他担心龙女宝琉,也染上这种无名异症,一阵凄凉暗影,掠上心头,这情形,他不敢多作想像。纵出庙门,竟施展灵猴幻影,奔回原处,龙女和宝琉正忙着打点病人,揩脸抹袖,丝毫不以为苦,把两女的温柔恬静,表露无余!麟儿深深感动,一手携着霞儿,一手握着琉姊,激动地道: “姊姊和妹妹从未作这这种苦活,一切不妨让我亲来打点!” 宝琉叹息道: “此时此地,正是酬答知己之时,再苦,我们也得忍受,只怕这种奇情怪病,非你我力所能为,到时,惨剧已成,则非人所能想像了!” 麟儿愕了一会,却也无法安慰自己,只好先把人背负观中,细察病情,再定主意。 一阵来去,病者均已入观。老道士也有三位徒儿,人颇憨直,两间后院,虽然颓废,他们收拾得倒也可以住人。琼娘玉仪云姬作了一室,惠元、蘅春和江汉神驼,住了对面一间。 病人都被麟儿点住晕穴,已毫无知觉。当晚一遍试囊中药物,但均无起色,最可怕,还是他们一醒之后,即患呕吐,尤以云姬和玉仪闹得最凶!针炙之术,也曾试过,虽能见效,但维持时间则极短。眼看过了两日,还未看出病由,只苦了未病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蚁儿,腾腾乱转。 当晚,正是三更时分,麟儿携着两女,从惠元房里出来,走到对面,遍察诸人,脉息之间,毫无起色,桌上油灯,萤然如豆,照着病人,几如死尸。这些都是天生红粉,绝世丽人,只此数日,即酿成如此巨变,而且一筹莫展,冰莲雪藕、兰宝天露,毫无奇效可言。看来他们也难支持太久。“星陨河狱”、“红粉香消”,使人深觉恐怖之极。正想就灯桌边坐了下来。 瞥见一张纸条,压在灯下,桌上的纸笺,原是小道土给麟儿准备之物,但他从未书写,不免怀疑,随手取出一看,纸上墨迹初干,好几处,被灯座压得黑迹模糊,须仔细察看才可辩认出来,上写着:前行危殆重重,你们业已中计,身中奇毒,有药难疗,所示药方,能使病者缓延时日,但非对症之药。尔我非友是敌,本不欲管此闲事,惹火烧身,但以尔与人有恩,且敦友尚义,一时感动,遂化除敌意,故甘冒大不讳而以身试险,如能心存忠厚,必有遇难呈祥之时,旧不尽言,尚可亮察!”底下并未署名,却书了一道药方,药只七味,并无任何新奇之处。 麟儿和霞琉二女,如堕雾里烟云,莫名其妙。二女因未婚夫婿过份不安,只劝道: “这人明系有所为而来,虽然留函示意,但也未必走远,或许就在最近定必重来!” 麟儿苦眉皱脸道: “他和我们关系何在?是仇是友,必有原因!在事实无法判明以前,避免堕入鬼计!” 说话之间,宝琉忽把目光,移在玉仪身上,忽地哦了一声,似觉惊奇,竟走近玉仪榻前,从她枕边,取出了一块罗帕,帕上泪痕斑斑,并还沾血迹。麟儿将帕子反覆细看,又将它向鼻尖闻了闻,不由点了点头,微微叹息道: “看来情之一字,真使人无法自解!”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倩霞一脸困惑之色,望着麟儿,“难道你已看出一点端倪么?” “我们不用再猜了!”麟儿递过手帕,却拿着药单,并叮嘱两女,分别守住病房,尤以那名贵长剑,不可离手,自己则必须离观捡药,暂时把他他呕吐止住。 龙女宝琉,见他无休无歇,人已清瘦很多,不觉异常难受。两女秉性温柔,双双握着玉郎的手,同声劝道: “你就在琼娘床边,躺上一会,等天亮之后,前往捡药,也不为晚,如累坏了身子,靠我姊姊两人,肩负这一重担,必至偾事!” 麟儿确也异常感动,星眸里不由落下泪来,久之,苦笑道: “这一次,我们三人,总算幸运躲过这个劫运了。神剑紫佩,功能避邪祛毒,惟有宝姊姊,因本身已具玄门灭魔宝录,功力又深,百邪难侵,故可免害。按说,琼姊和元弟,也是一代神僧的嫡传弟子,可是因功力较浅,仍不免于危劫。如今未曾找到应症药物,只好先将此方一试。人命为重,不敢言累,我即去即来,就烦你们多多照顾了!”语声未落,烛影摇红,麟儿已窗户中纵身而出。 户外,林木幽深,万籁俱寂,附近何处可以找到药店,一时颇觉茫然。麟儿一耸身,跃上树梢,向东而行,刚离清真观约有半里之遥,但离山麓还远,一道陡坡,直泻而下,正待飞身下跃,耳闻嘶的一声,一段树枝,从右侧飞来。麟儿暗里一惊,忙伸手接住。 来人腕力颇强,树枝到手,似有余劲,忙从枝梢跃落,正待喝问。枝头上清笑连连,幽香扑起,人影晃动,竟飞落两位妙龄少女。定神一看,原是酒店里所遇两位卖唱的人。执箫女郎王彩虹和她胞妹春兰,此时装束,不但丝毫未改,连一箫一板,也在手中持着,不过娇姿绰约,神彩夺人,已非初时那付楚楚堪怜的样子。 姊妹双双往路当中一站,春兰一手执着黄牙板,一手却拈巾掩口微笑道: “姊姊,他还没有死呢?”声如黄鹰出谷,清脆悦耳。 麟儿本待报以恶语,却想:“她们是原是女流之辈,嘻笑已惯,何必认真?” 春兰见他久未答言,又复笑道: “姊姊,他人虽未死,但舌头已废,变成哑巴了,这一来,确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吃。” 麟儿见她语言无忌,而且都是咒人的话儿,也不免有三分着恼,不由冷笑道: “季某生平,与贤姊妹素不相识,客寓邂逅,自忖毫未得罪,何必遽以恶语伤人……” 执箫女郎彩虹,也立即报以冷笑,旋从袋中摸出-物,扬手之间,赐光电闪,朝着麟儿胸口打来,并还娇叱道: “此物玷人清白,留心接住!” --------- kobbo ocr 第十六章 古观跟踪 麟儿用手一抄,把来物接住后,一看,原是自己所赐的五两赤金,被宝琉捏成了一粒小小金球,赠金原是好意,原物奉还,不免使人难堪,遂嗔目叱道: “不论你是否有意乔装,季某诚心相助,自认毫未失礼,而今,你却做出这种背情悖理的事来,总得有个交待才行!” 王彩虹闻言冷笑道: “还你此物,便算交待,如不甘心,尽管划出道儿,我姊妹两人,准备接着便是了!” 春兰原在一旁微笑不语,这时却帮起腔来,那声音又清又脆,却道: “该怎样,说嘛!” “客从主便,任便你们怎样都行!”麟儿已知两女来意不善,准备动手。于是又追问道: “你们两人是何门派?把话说明,再动手不晚!” “这一层,你此时大可不必动问,死后即可明白。” 王彩虹词锋犀利,咄咄逼人。陡闻大喝一声: “接掌!”一晃身,有足微前,身子一挫,探掌朝着麟儿胸口便抓。 这一手,不但疾劲有力,而且巧快逾恒,腥风扑面,寒气袭人,而掌势也错综狠辣之极。 麟儿不由一怔,似觉对方手法,并不陌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他本能的往左一横,避过这一抓。正待回手,陡觉香见扑鼻,春兰往前一纵,劈手把彩虹止住,娇笑道: “姊姊,且慢施煞手,我还有话向他动问,真正失手时,也让他死而无怨。” 最后一句,虽然狂妄,但语音却极温柔。 麟儿暗说: “别尽自卖弄聪明,你还不是一丘之貉么?” 毕竟对方原是女的,不好过份发作,于是讪讪道: “有话请讲!” “你受何人指使,敢和本门作对?” “你是那一门派,彼此素昧平生,何来仇恨?” “你不能从掌式中辨别出来,这算什么昆仑高足?”王彩虹蓄势相激。 一句轻微提示,使麟儿想及了‘大华宝录”的拳经,连环四十九式,招招诡秘逾常,和彩虹女的掌法,似大有相似之处。 思考之际,身前又传出一片轻微笑语: “他已被你吓坏了,怪可怜的,这么不经吓,确是一位银样枪头!” 王春兰已离开姊姊身旁,和麟儿相距,不过三尺远近,一付顽皮派头,似讽讥,似怜恤,使麟儿啼笑皆非。 这妮子,因见麟儿错愕,又怕近他身前一步,体上幽香,沁人心脾,一付黑白分明的妙目,星月之下,亮光闪闪,她对麟儿,似乎爱意多于敌意,但还含着半嘲弄的情景。 麟儿秀眸一睁,似显得三分不耐,冷笑道: “看情形,你姊妹两人,似想拦路邀截了,季某素主张人不犯我,我不侵人……” “假如我们为着某种原因,必须动武解决,又当如何?” 春兰把手中黄牙板,摇了一摇。只闻喀喀之声,响明两下,神态上,颇显得一片轻松。 麟儿怒道: “有话尽管了说出来,无谓纠缠,有误季某正事,可别怪我对姑娘无礼!” 话声甫落,这妮子,咯咯娇笑,只笑得前俯后仰,鸡头肉也随着胸头起伏,一阵抖颤。 好久,她却把头扭转,朝后招呼道: “姊姊,看她火气可还不小呢?如不给他一点颜色,他真把我们看成江湖卖唱之流!” 流字一落音,嗒的一声,她把手中黄牙板,一摇一挥,劲风锐啸,直袭麟儿胸脯,来势疾猛之极。 麟儿哼的一声冷笑,右掌当胸,五指朝前一搭,黄牙板原是两块,用细软蛟筋相连,王春兰可没想到,这位丰神如玉的文秀公子,竟是武林中一代奇人,一抓之力,可刚可柔,迅疾如电,檀板上如夹了一具铁钳,力道奇重,随手一带,这位娇俏姑娘,可拿椿不稳,身子往前一撞,软绵绵的娇躯,恰好碰在麟儿的身上,他原接近过美若天仙的丽人,这情形,不算特别,否则,就难免心猿意马。 话虽如此,毕竟对方还是明艳照人的丽妹,随手将人伤害,未免太煞风景,于是五指一松,往左微闪,避开来人正面,依然丰神玉立,岳峙渊亭。 春兰暗吃一惊,惭愧和感激之心,交前并至,心说: “原来他的武功,确属出神入化,无怪师傅一再叮嘱,得好好留神。适才,他如左手发招,右手不放,不遭擒缚,也得受伤,看来他对我确具好感呢!” 这一微妙心于形成之后,敌对之心,业已消失殆尽。不料王彩虹见师妹已遭惨败,遂勃然怒作,全身真气,原已贯注双臂,一声喝打,双手以剪拿之势,朝着麟儿后背,劈扫而来。半空里似起了一下惊雷,奇迅无比,可是麟儿除了身子往外挫外,既未还手,也未移脚。 彩虹大喜,自以为一击成功,加重力道,恶狠狠的朝着麟儿背上,猛力一掌。但听当的一响,麟儿身子分纹未动,王彩虹倒被震得连退数步,只惊得春兰几乎叫出声来。她担心麟儿内腑必定震坏,可不敢明动问,却把娇躯扑向师姊,急问道: “你使用了碧寒掌功?”连说,把头扭了转来,柔情脉脉的瞧着麟儿,星光之下,也能看得出她一脸愁绪。 麟儿倒未为她所动,“碧寒掌”三字,可启发了他的记忆!“恩师紫阳真人,往衡山探友时,为了岷山派裴杰,使用碧寒掌大肆伤人,才愤然出手,用乾元掌力,把契丐裴杰震伤,遂有昆仑岷山结仇之事,这二女,莫非是岷山一脉,难道……”想到此处,一阵思潮,如抽丝肃葱,源源而出,不由愤然作色,怒喝一声: “原来两们是岷山门下,乔装打扮,意图偷袭,我师姊她们生病,想必也是你姊妹两人捣的鬼了!? 彩虹冷笑道: “你能侥幸不死,已是天大之幸,你那同行伴侣,如果不死,除非你能获得九天惊丹砂!” 麟儿想到他们已是生死边缘,不由痛怒攻心,正待将人擒缚,逼她们缴出解药。忽闻呼呼之声震耳,突从西北方茂林深处,飞来一物。 那东西足有碗口大小,朝着王彩虹劈面飞来,来势太疾,使人躲闪不及。王彩虹赶忙挥掌抵御,一劈之下,那东西突然散开,临头开花,原是一团砂泥,将王彩虹弄得满头满脸,连两目也难睁启。 麟儿趁势,欺身而入,一把将她左手扣住,低喝道: “你使用何毒,害人呕吐,水米难沾,如不说出,可别怨我用重手法惩治你们!”语罢,五指一紧,彩虹立觉半身一麻,额眉间也现出冷汗来。但她态度顽强,虽然痛苦难受,却咬紧牙关,不作一语。春兰见他已动真怒,而且师姊被他一下制住,不由大吃一惊。当即一横身,已扑近麟儿身前,星眸里还含着一泡热泪,语音颤抖,泣道: “冤有头,债有主,不惜,我两人确是岷山门下,我叫徐玉佩,她是朱兰英,为岷山六大弟子的最后两位,她是我的师姊。 彩虹春兰,都是我们两信口捏造的名字,此来,是友是仇,你自己清楚!” 这一说,使麟儿更加吃惊,沉声喝道: “如今我只问你们放了何种毒药,不将解药说出,谁也莫想活着离开!” 徐玉佩咬着朱唇,正待踌躇欲语之际。朱兰英却强忍痛苦,虽然语不成声,却抖颤说道: “姓季的,你想挽救那些同伴么?据实告诉你吧!药是本门教主所放,除她自己知道那是什么外,几乎无人清楚解药,更无法得知,我们也没带出来。” 三千黑丝,几乎挨着麟儿胸脯,蝤蛴素颈,幽香夺人,肤光闪目。麟儿性本仁慈,对着这种美艳丽人,非到万不得已时,更不肯使用煞手,于是怔怔的想了一会,终于长叹一声,旋把手一松,低声喝道: “好,不论你是否实言,我均不欲和你们一般见识,可是,你们也得识趣,再事纠缠,可怨不得我施展煞手!” 朱兰英见他如此,似觉意外,但又不愿输口,于是秀眉一挑,冷笑道: “你不杀我姊妹,终有后悔之时,再说.我们也不愿有人向我们恩惠。” 徐玉佩倒是另一种心情,她也不知是爱是恨,但眼前这位丰神如玉的少年,一举一动,均能吸引少女的芳心,可是他是师门誓不两立的仇家,眼前便有奇祸,只有彼此走开,双方互有裨益。于是朝麟儿哼了声,终于含羞带愧,随着师妹,几个飞纵,立即奔逃。 麟儿心绪颇乱,知道岷山派又已发动,追袭自己,说不定还与别派联手,眼前危机迭伏,一个应付不当,说不定便有重大牺牲。于是,不敢多延时刻,先将药物买到再说。 下了山坡,循着羊肠小径,正待穿林而出,陡闻一阵松涛,从右而左,飘掠而来。头颈上,竟落了不少松针。麟儿心在配药,无法顾及这些,边走,拿手把松针掏出,双脚不停,一纵,便是数丈远近。 陡闻左斜方传来两声笑语: “死到临头,急也无用?”最后一句,发话者更把语音拖得很长,分明系有意而发,麟儿突然想起个事件来,不由收住脚步,拱手笑道: “何处道友,既然乍遇,何不现身相见!”那人竟接口道: “若是仇家,彼此见面,岂不更多麻烦!”语毕,笑声划空而来。 树影之内,突纵出一条人影,原是一位身着青衫,赤手空拳的少年人物,论容颜,不但五官端正,而且态度从容,现身之下,朝着麟儿含笑点头。 美麟儿,忙点首施礼,笑问道: “如小弟所猜不差,尊驾应是峨嵋郭兄,适读大札,承赠良方,弟实感激不尽。” 那少年却也微笑道: “尊驾不必感激于我,我们无恩有仇,此次下山,虽非奉命,究为侦察行踪而来。” 麟儿听了,也觉老大不是意思,但他从不无故使人难堪,仍然面带笑容,问道: “然在尊驾留书示药,却又为何?” 来人背手望天,星目中泪光闪闪,沉声低语道: “一别竟是三年有余,这中间变化太大了。她受人之惠,使人疑她背判师门,身受酷刑,为人所救,虽能知礼自持,行止无亏,然而蜚语流言,毕竟使人黑白莫辨。”猛可里,他把左手一抬,嚓的一响,三丈多远的一棵株榆,竟被他用内家罡气将之震断。 这无异是向麟儿示威。他笑了一笑,立即单刀直入的问道: “祥武兄,你大约是为玉仪姊姊而来。常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蜚语流言,细察不难自白,你总有了解之日。目前她中毒极深,这种毒药,无法解救,使小弟失去了主张,而今只好遵照所开良方,先行把他们生命稳住再说,所见如何?尚请明示?” 祥武点了点头,半晌无言,旋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这一次遇的真巧,岷山派,迟不来早不来,却碰上她和你们在一块之时,一起纵上。 冷面观音不但武功极高,而且熟知各种盅毒和瘴气。据我个人观察,就在你们投店用食时,即已放毒,这七味药方,也系名师所传,服此可解百毒。不过对于岷山师太的毒瘴,有压制之效,无痊愈之功,而今只好缓下时日,免使人措手不及,看足下行止仓促,大约系为买药而往,不图对方遣徒追踪,又复锻羽而去。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她始料所不及吧!” 麟儿经明了事实原委之后,忙谢过祥武,正待相别离去,祥武却道: “且慢,为了她,我也不惜牺牲一切,和你一道,待她疾病痊愈,当劝其出是非之门,一道偕隐!” 麟儿笑道: “仪姊姊蕙质兰心,热情可感。离开青城后,有家难归,常觉伶丁孤苦。郭兄此来,对她真是天大喜事!” 祥武苦笑道: “女大十八变,适才昏迷中虽然见她一面,可难担保她醒来不对我产生恶感?” 麟儿知道他对自己仍不无疑虑,当下也不欲多作辩白,仅谈谈笑道: “祥兄不妨稍事盘桓,耐心细察,变与未变,始终可以看处出来,那时再下断言,尚不为晚!”相偕下山,就在山麓之下,找到药店,又买了煨药行头,然后,偕着祥武,-道返室。 时东方已明,朝霞初现,山景极美。蓦觉一条白影,如飞扑至。那是白衣龙女,她唤了一声: “师哥,你怎么此时才回?”瞟见身后还跟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年,不觉把话顿了一顿,一双妙目,露出困惑光芒。 麟儿和祥武,互吃一惊,措愕间,宝琉也纵身而出,一见祥武,玉容微变。祥武因她是峨嵋长辈,辈份极尊,正待以礼参见,宝琉讪讪一笑,忙挥手止住道: “往事烟云,情移势异,不妨暂把它丢开,待武林平静之日,你我再回到祖师面前,亲自谢罪,此时此刻,彼此均以平礼相见如何?”郭祥武知道此中关系微妙,遂也不再坚持,相对一礼,一笑而罢。 宝琉和龙女,均是满脸倦容,不待麟儿动问,立由宝琉诉说道: “麟弟,愚姊无能,已出了极大漏子,眼前只有暂时相别,如不能将人救转,我也不耐多活!” 龙女也流泪道: “我打算和宝姊姊,一道出侦察,不论生死安危,总得有个结果,否则便无法向你交待!” 麟儿倏地朗笑道: “你们怎的说出这种显得生份的话来?天大的事,我也敢一手承担,是否岷山师太,在我走后,突现魔踪,被她劫走许多珍宝。她既有胆来取,我就有胆去要,用不着把事情看得过分严重!” 宝琉霞儿,语音抖颤道: “仙兵神刀,一件未丢,她可把人……” “谁又受伤?”麟儿已显慌乱。 “琼姊蘅春和元弟,已被他们劫走,还有韩老前辈被害身亡!” “有这等事?岷山派出现几人,难道他们有什么超群绝俗的本事?”最后一句,显有责备宝琉龙女之意: “你们功夫不是不深,何以让人得手?” 龙女知道这位师兄个性,对友情深,真诚恳切,劝善不过,知无不言!撞上这种至友生死安危的大事,自己已负他所托,语有微辞,贤者难免。于是带愧含羞,诉说经过: 原来自从麟儿一走,龙女和宝琉,分别在琼娘和惠元的房中,一护守,正值三更将尽。龙女突觉窗外,有人噫了一声,当即低声喝问: “谁!” 来人立作清笑道: “尔我虽然一面之识,但昆仑派紫阳真人,德行清高,令人羡慕。今晚,岷山已领全力来犯,令师兄季嘉麟,虽然武功极高,但已被高手用车轮战术予以围困,此处,可由你那同伴护守,足保无虞,事情紧急,权充信使,切弗迟疑,违则有误!” 龙女芳心一惊,忙问道: “女侠为谁?” 那人噗哧一笑道: “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么?卖唱糊口,承季公子惠赐厚金,不敢忘报,故而夜冒昧惊动!” 龙女急道: “待我告诉宝姊后,立即驰援!” “妹子春兰,已通知她了,不必再说!” 龙女信以为真,好在她还未卸装,全身配带,也未解下,当即打开窗门,一纵而出。 窗外,原是一片荒林,月冷星疏,万籁无声,那发笑声的人,此时究不知何往。龙女不由暗忖: “这女人性子好急!大约因为麟哥哥被人围困,她怪我出来太迟,已经先走了!” 忙纵身朝树上一跃,朝山下便奔。耳际,似有呼唤道: “你师兄被围困在东南山下,赶紧前奔。还来得及!” 这是传音入密之技,不是具有特殊功力的人,可没法达此告谐。忙施展“灵猴幻影”的奇快身法,走了一程。快到山麓,四周不但人迹沓然,更不闻有打斗声响。龙女不由大疑,突想到,江湖鬼蜮之技,令人难以捉摸,可不要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迟疑间,半空里突现出一道强光,银影点点,如满天繁星,不住飞舞。“这是琉姊姊的灯光,不遇强敌,她决不敢随便乱用!” 忙将真气一提,双臂一抖,“一鹤冲天”,拔高十来丈,仍往原处返回。离病人卧息之所,约有两箭之距,灯影拳风,闹成一片,细看,宝姐姐正被两位夜行人缠住。他们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巾,两人一高一矮,一使宝剑,一用徒手。那徒手汉子,掌法狠辣异常,而且嘴上也不干净,宝琉以一敌二,除将灯光照射外,却用徒手应敌,那身高使剑的人,剑法精纯,星月之下,剑身上发出一片蓝光,寒光森森,笼罩三丈方圆,剑锋所及,都从宝琉致命之处下手。 那徒手匪徒,却是边打边骂道: “大哥,我和你得为峨嵋觉明,清理门户,这贱婢,论辈份,比觉明还长上两辈;论年龄,已逾中年,但她依照驻颜之术,却搭上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孩子,真不知人间羞耻之能事!” 语罢,倏地一矮身,狠狠劈出一掌,腥风匝地而起,如海浪泛涛,直朝宝琉腹下卷来。 掌式纵横,毫无避忌,宝琉赶忙一闪身,轻轻往旁一纵,但她犹被余风扫中,裙子朝上一翻,眼明手快之余,一指罗裙,裙缘下落,左臂灯光连晃,因光线过强,来人有目难睁,立将攻势逼住。龙女也于此同时赶到,娇叱一声: “恶徒依多为胜,看掌!”娇躯贴地飘飞,掌风疾劲,朝着那身材较矮的蒙面恶徒,穿心攻出一掌。 这一式,竟是两大奇人精心绝授,“五指挥弦”,用指头震弹之力,挥出掌风,可伤人于不觉,这是天惠真人和铙钹僧,补救女徒臂力不足之用,以招式毒辣不到万不得已时,视为禁止之列。 来人噫了一声,似乎知道这一拳招的厉害,急退不遑,虽然勉强劈出一掌,把它打斜,但脸上已变色。龙女唤了一声“姊姊”,展开身形,朝着那高个子,又连了一记“五指挥”,罡风飒然,朝剑上便指。对手这把剑,式样奇古,剑身上,泛出一溜蓝光,使人不敢逼视,龙女也知道,这是一种吹发断金,削铁如泥的至宝,普通拳招,还不敢冒险一试。 那持剑的恶徒,阴恻恻的一声冷笑,剑刃迎风,平扫而至,龙女立觉一缕刺目的蓝光,挟着嘶嘶啸声,如惊雷掣电,直奔五指,当下心头也不觉一凉,暗忖: “师门绝技,一力如何?确无过分把握!”眼看对方的剑,离手指已不过丈尺远近,剑身上似受了一般无形力量,朝外一逼立时嗡嗡之声震耳,长剑几拦腰而折。蒙面人心头大骇,忙往斜刺里反身倒纵,还未稳身,龙女复又欺身而进。旁立的矮身恶徒,狂笑一声,双足一点一弹,翻右手递出一掌,掌挟排山之势,直取龙女腹部。 这是岷山派的绝招,毒龙掌法,一股毒气,随着煞风,劈空卷来。 美霞儿娇笑一声,柔荑素手,朝前一递,六合神功,立发出一股真气,将卷来煞气,硬行逼住。霞儿手上,如端重物般,步履之间,地为之陷。蓦地里,随手一转,蓬然一声巨响,把矮?矶裢酱蚶吹恼品纾拍切5拿擅嫒耍寡憔怼?br />  这一式,出手疾快,迫使蒙面人后退不及,只好,往斜刺里倒退丈余,但犹震得气血翻腾,面容失色。这时,霞儿已施出浑身解数,但见一条俊丽白影,如隼飞雕扑,兔起鹘落,重重罡气,滚滚拳风,立将那矮身恶徒,绵密裹住。宝琉更用灯光在一旁助阵,强烈光华罩定这徒手恶徒,灯光随着他的身子,不停转动,约莫支持二十余合,对方已迫得招架困难,危险万分。 那持剑的蒙面人,知道事态危急,忙挥剑护住全身,风驰电掣般,穿身拳风之内,随手将他同伴一带,竟施展“燕子飞云纵”,拔高七丈有奇,直朝山南方向,跃身遁走。龙女也不追赶,忙唤了一声“姊姊”,来不及再说情由,竟朝居处,如飞直扑。宝琉也猜出情形不佳,跃身追来。不须臾,已进入琼娘房里,余人俱在,惟独不见琼娘。 房间三人,因为过分呕吐,已被麟儿点了晕穴,他手法自成一格,这种急救,对伤者身子决无损害,而且也不是短时间可以醒转过来,不用说,那是岷山派暗中劫持。 宝琉噫了一声,粉目中已含着热泪,忙往对面房间一纵,江汉神驼韩若甫,业已脑袋开花,气绝床上。惠元蘅春,更是不见踪迹。 宝琉对蘅春祖孙,原本有负疚感觉,此次受麟儿之托,照看他们自然特别小心,谁知转身之间,一代奇人,竟无声无息的被人击毙,陈尸眼前,于是深怨一已疏忽,造成一死两失。 不由寸断肝肠,哭喊一声: “韩老前辈,宝琉负你全家!”语毕,玉腕微抬,挥掌朝着自己的天灵拍去。 龙女见她顿萌死念,早已哭出声来,一挥腕,硬把她的手臂托住,泣道: “姊姊这般死法,如何对得住恩师?再说,你叫小妹如何向他交待?我们一死,以他的为人,会产生什么可怕的结果,这不难想像出来,这一次,我们都被敌人狡计所欺,只有等他回来,设法解决!” 宝琉无奈,点头应允,但星眸里,热泪直流悲伤已极! 庙里老道,已闻到了宝琉和龙女的哭声,竟携着徒弟走来,一见情形,“知道这是江湖凶杀斗殴之事,问明情形后,立将江汉神驼入棺成殓。棺是现成,本是老道自己制备之物,龙女宝琉,只有厚酬。房中,仅剩下了玉仪和云姬,敌人既已得手,决不至卷土重来,两女守候麟儿,久不见至,那份沉重心情,直非笔墨所能叙述。龙女不免问及宝琉所遇,殆将情形说出后,竟和自己是同一翻版,不过她受愚的时间,还发生在自己之前。 两女又痛又恨,久等不及,龙女不惜跃身出现,候他回来,无如晨曦已现,玉郎始携药以归,前后经过,简略初陈,只听得麟儿暗里悲痛不止,但他犹强作镇定,不发一言,三脚并两步,进入观中,凄凉满目的殿上,已陈列着一口棺材,盖犹未合,未睹遗容,先行落跪,这孩子,心情哀痛一阵后,始伏身棺旁,察看遗体。 江汉神驼的头盖骨已被人震碎,不但鲜血淋淋,连脑髓也被震出。这一代奇侠,大约九泉含恨,死不瞑目,眼睛睁开,状至骇人。 麟儿默祷道: “韩老前辈,请安心瞑目,晚辈游侠江湖,对邪恶之徒,誓秉除恶务尽之心,否则,自愿以身殉道。蘅春妹子,目下虽然被掳,老前辈英灵不昧,还望转达他们,务使侠女奇男,永结同心,未尽之志,必由晚辈负责达成!” 语毕,朝他双目一摸,真是心灵有感,死者双眸随手而闭,眼里也渗出鲜血来。 宝琉龙女,也跪在灵前默祷一阵,连峨嵋派的郭祥武,竟也为之动容。他朝着死者拜了两拜,慨然道: “郭某虽然出身峨嵋,却也看不惯岷山派这种毒辣行动,如今人既被捉,死者又已成殓,人死不如救生,我们只有赶紧驰救!” 麟儿忍泣吞声把棺盖搭上,立着师妹熬药。而后携郭祥武入了房。玉仪就躺在云姬的脚头,她此时已进人昏迷,人和死去一般,连脉息也至为微弱,郭祥武携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热泪纷抛,一点一滴,都落在她的脸上。不久,龙女和宝琉,已把药端了进来,祥武想请麟儿把穴道解开。 麟儿忙道: “这次毒物,使人呕吐过剧,如将她们解开穴道,药物也难入口,不如缓缓灌入,使药物在腹内发生功能后,再把穴道解开,这样易于见效,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语声一顿,不待祥武开口,继道: “小弟与兄台一见如故,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兄台能否明以告我。” 郭祥武爽朗地一笑道: “郭某如有所知,绝不隐瞒就是!”他满脸至诚之色,望着麟儿。 “岷山师太把人劫走,以兄之所见,她是返回毒龙潭?” 郭祥武略作沉吟,立道: “据我臆测,她赶回毒龙潭的机会居多!” “根据什么推断?” “毒龙潭位于岷山之西,四周悬崖峭壁。高可入云,形势奇险。岷山师太,就在毒龙洞内潜修,仗地险之利,外人无法擅入雷池。 此次掳人在手,必挟以为饵,诱使足下入险。本来岷山派修真之区,在莲花洞,因论地形险要,远逊毒龙潭,十之八九,都在该处!” 麟儿立道: “郭兄所示,确属高明,小弟拟携师姊师妹,立即动身直奔岷山,惟是病人乏照顾,可否屈辱祥兄,暂时留此?”旋又告诉解穴之法。 郭祥武慨然答道: “既有需某之处,谨遵台命便了!” 磷儿心情沉重地看过云姬和玉仪,立即收拾行囊。 众人所用兵器,因先有防范,并无损失,遂由三人分别带过,连江汉神驼的旱烟斗,也由麟儿亲自持着。 龙女不由暗中诧异: “这种外门兵刃,毫不顺手,带它干吗?” 三人出了观,朝着东北方面,直奔岷山。两女以事由己出,歉疚重重,在平日,宝琉即文静异常,此刻更是粉颈低垂,不肯乱作一语。龙女走在宝琉的左边,也觉生趣索然。 麟儿似觉事之严重,前进之间,突把身子一停,正夹在两女之间,还未出语,霞儿把秀眉一皱,似嗔非嗔道: “我和姊姊,中了敌人诡计,你虽未加责罚,这份歉疚,已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谁还有这般闲情,走路之时,也不老实呢!” 说着,星眸里已落下泪来,宝琉却把脸转向别处。 麟儿忙笑道: “姊姊和妹妹,都恼了我么?” “我们自怨不遑,还敢恼你?”龙女撇着嘴,带着三分薄怒。 “这次惨变,出乎我意料之外,也未想到岷山师太,会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我们。 韩老前辈,为着我们,慨然出山,却因此送掉一条老命,不能不使我自怨自艾,还有惠元琼娘蘅春,病情既重,复遭劫掳,目前已是九死一生,大丈夫生不能保妻子,至友临危,束手无策,我这份歉疚之念,比你们只深不浅,然毒龙潭形势奇险,岷山师太,得邪正之长,功力不亚乃师,这次探山索人,必有一场剧战,抑郁伤神只有自乱步调,为何如此?” 宝琉黯然地笑了一笑,也未答话。 岷山在松潘之北,为岷江发源处所,山势奇高,尽一日行程,已到达山南之麓,这已是三更时分。江流滔滔,月上枝头,清风徐来,尘怀尽涤。 宝琉忽然走到麟儿身前,敛衽微笑道: “愚妹想独自上山,暂时不和你们一道,这样不但可收分攻合击之效,而且救人方面,也可争取许多时间。”麟儿和龙女,同吃一惊,连忙劝阻。 宝琉笑了一笑,把头摇摇,那意思似极坚决。龙女流泪道: “怎么姊姊突然要单独行动起来,如再有个阴错阳差,岂不把他急死!” 宝琉淡淡一笑道: “我和你不是长得很相像么?任便一个,能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再说,分开上山,原是为了救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生离死别,怎会这等依依难舍起来?”她含情脉脉地携着龙女的手,为她整理了蝉鬓散发,又偎依着麟儿,软语娇音,计议了一会,然后含笑走开,略一回眸,星月之下,似觉泪光隐隐,但恐麟儿发觉,立即转身,几个飞跃,立没于丛林乱石之中。 龙女嗒然若丧,竟当场啜泣起来。麟儿拿手拍了拍师妹肩头,一脸郑重之色,急道: “师妹,宝琉姊姊对敌人有拼命企图,我们赶快上山驰援,如果能赶在她的前,由我和岷山师太,亲自动手,其余即不足为虑了!” 龙女依依问道: “麟哥哥,是不是宝姊姊为了此事,暗自里和你意见相左?” 麟儿对这位娇憨师妹,不由又爱又怜,忙温语劝慰道: “夫妇之间,贵能互相体谅,绝不至有意见互不相容,大约因为韩老辈之死,使她负疚极深,为着表明自己心意,故不惜冒险犯难,竭全力搭救春儿。宝姊姊表面虽然温柔,但骨子里却极为刚烈,凡事一经决定,一时极难劝解,我们只有尽快上山,应情施变!”语罢,一塌腰,朝着正西险峻之处,往上飞跃。 龙女和麟儿走个并肩,肤香沁鼻,喘息微闻,如一双彩凤瑶凰,凌空飞驶,奇快之极。 山林里,静悄悄的,除偶有几阵松涛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麟儿不免笑问: “师妹是否已累!” “麟哥哥,今晚我总觉有点异样,耳鸣心跳不说,而且我还感怯场。这情形,自从学武以来,即未曾有!” 麟儿笑道: “也许因为韩老前辈,被人害死,而琼姊元弟等人,又复被人虏劫,震于敌人狡诈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一颗心静不下来,故有这种异常的感觉。师妹,你般若功深,更得释道绝传,如能摒除杂念,物我两忘,悟微真知,活活泼泼,自然觉得心平气和了!” 还未落音,突闻龙女一声惊叫: “师兄,快看!”顺着她手指所示的方向瞧去,麟儿也暗里吃惊。原来离自己落足之处,约有数里之遥,山半腰上,似白雾弥漫,星月之下,还能看出闪烁红光,不过时隐时现,目力稍差的人,难于分辨罢了。 麟儿沉吟道: “看情形,那就是毒龙潭的上空!” “为什么会有白雾?” “白天天热,潭水蒸发,晚上较凉,散而为雾,这倒没有什么稀奇。” “师兄,以你目力,总可瞧出,那白气之中,还有红光,却是何物。”这一问,麟儿竟无法答得出来。 龙女抿嘴笑道: “你也有江郎才尽之时么?”麟儿突把师妹拦腰一搂,低唤一声: “有人!”右斜方树林之内,发出一种轻微破空之声,一丝黑影,朝着两人立足之处,电闪而来。霞儿秀眉一挑,皓腕微抬,伸手接住。细看,原是一段三寸来长的竹枝。龙女正待把来物随手打出,麟儿却一把将她脉腕扣住,低声道: “万勿鲁莽从事!”树林之内,簌簌作响,显系有人见机而逃,霞儿不免埋怨道: “凭什么我们专上人家的当,不予还物?” 麟儿从师妹手上,接过竹枝,拿在鼻上一闻,竹枝之内,摇动时似有“嗒嗒”之声,立将竹枝扳开,原来前面有节,后段中空。里面竟塞了七颗黑丸,却用棉花把顶堵住。 龙女莫名所以,当场怔住,忍不住又问麟儿: “送药的人,用意何在?药有什么用途?” 麟儿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 “连日的事,把我也弄糊涂了,先把药丸藏下,急赴毒龙潭!” 一阵飞驰,已到潭边。毒龙潭形势极险,环山合抱之中,绝壁千仞,水面离岸,约莫有二十丈左右,从潭底不时冒出阵阵白雾,而且还夹着呼风声,阴寒之气,刺肌砭骨。忽闻一阵涛声,隐若春雷,竟从潭内冒出一圈一圈的红烟,飘荡于弥弥白气之内。但以白雾极浓,星月之下,极难认出。 龙女低声惊唤: “麟哥哥,我们适才所见,原是此物!” 麟儿含笑不答,一双星眸,却在注视头上的红烟白雾。 说也奇怪,他和龙女站立之处,那白雾红烟,似乎纷纷消退,不敢拢边。麟儿把师妹一拉,附耳低告道: “此处被老尼弄得乌烟瘴气,我们得密切留神,稍一疏忽,性命难保!”语罢,自己朝前一纵,却往潭内便落。龙女一耸柳腰,夫唱妇随,从后跟来。 潭里浪涌波翻,寒气袭人,而且还有一股奇腥异臭,扑入鼻内,立使人头昏脑胀,耳鸣眼花。两人幸有玉佩护体,佩能怯毒除邪,轩辕剑上,更有解毒珠,略屏呼吸,即可无恙。 龙女凭丹田一口真气,盘旋数匝后,立把双臂一抖冲空而上。飞行间,还招呼麟儿: “下无落脚之处,毒龙洞口,一时无法找着,我受不了这种奇腥之气,只好从上设法,再行下来,麟哥哥,你可等着!” 嘉麟清笑一声,双臂一抖,搏风而上,一手搂着霞儿纤腰,恰似天马行空般,纵落上,悬满布青苔,滑不留足,身子未定,脚下一滑。霞儿惊叫一声,彼此不约而同的借力使力,点足弹身,又复冲天而起,往斜刺里倒纵,立即飞身而上。 霞儿拍了拍前胸,幽幽一叹道: “这儿真险!” 麟儿已抽出琼娘的金牛剑,砍了几段碗大树枝,投入潭里,低唤一声:“师妹,事不宜迟,加紧搜索!” 霞儿忽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娇声唤道: “麟哥哥,我有一点儿冷?” “冷?”这对麟儿无异乎是晴天霹雳,他知道师妹功力精纯,如无特殊变故,决不怕冷,忙道: “霞妹,你用本身真元之气,护住全身,默察有无异样?” 霞儿闭着双眸,静了一会,立即睁开眼来,娇笑道: “你这法子真灵,果然毫无凉意了,麟哥哥,我们下去吧!” 这一对侠女奇男,立又携手双双,重往崖下直跃。龙女抖擞精神,翠袖轻抬,人如电掣,竟用“鱼鹰跃水”之式,往潭里直泻。麟儿恐师妹逗发童心,临敌偾事,疾把丹田真气一沉,身子前伏,下落之势,又轻又快。不一会,竟在霞儿之先,谭面上,浪涌波翻,寒气袭人,蒙蒙白雾之下,却现出几段浮枝。霞儿稚气十足,如护至宝,抖臂拳腰,竟落在一段松干之上。麟儿却凭丹田一口真气,旋空未落,目光炯炯,专在寻觅毒龙洞口位置。 龙女娇唤道: “麟哥下来,我有话说!”一条青影,直泻而下,却笑问霞儿: “师妹是否已有所见?”“你看,白雾中的淡淡红烟,却以潭的北面最浓,而且距离水面两三尺,红烟稀薄,你目力能透视云雾,何不仔细观察一番?这情景是何道理?” 几句话提醒了麟儿,双足一弹,贴水跃出,潭面浮枝,四处都是,正好作为落足之处。 麟儿注视北方,这一方,形势险峻,有异寻常,石面南倾,使潭面显得下宽上窄。麟儿正凝神注视间,似闻“骨嘟骨嘟”之声,起自斜壁阴暗之处,而一股奇腥异味,也从空中飘出,从森森白气之中望去,若隐若现。 四周围涛声拍岸,浪涌波翻,而水上并无多大风声,使人涉想: “山有积水,暗通潭里,故有此状。”“哗哗”之声,突起自麟儿身后,回首反顾间,霞儿竟施展雪山溜冰之法,一脚点着一段木枝,如白衣仙子,凌波而至。麟儿忙告以所见。 倩霞苦笑道: “这大约就是毒龙洞口了,只是我受不住这种红烟毒雾,总觉头昏欲吐,胸部梗胀,痛苦难言。适才又照你所提,用佛门真元功,想把这种现象消除,无如已愈来愈重,今晚情势,严重异常,说不定你和岷山师太交手时,小妹不但不能助阵,反使你多添累赘……”讲到伤心之处,这妮子,竟落下泪来。 麟儿最怕师妹伤心,忙道:“你我有玉佩防身,按说,原不应有中毒之事,但岷山师太,得邪正所长,毒龙潭里,白雾红烟,可能就是一种山岚恶瘴,佩玉效能,有其限度,恐已稍沾恶毒,轩辕剑上有避毒珠,你把骊龙给我,快将我的宝剑背上,这一来,大约不妨事了!” 龙女忙道: “这怎么行?师兄一身,不但关系武林安危,而且眼前姊妹们的生死,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如不幸中毒,小妹也只有死路一条,这番盛意,恕我不能接受!” 麟儿正色道: “恩师天运神功和伏魔内罡,用来防身,百无一失,而且铙钹玉笛和羽扇,各有巧妙不同,只要你能勉力支持,即便不胜,总可打得出来。” 霞儿倒也不敢违拗,换过宝剑后,两人靠壁走近。麟儿拔取羽扇在手,携着师妹,附耳低言: “如此这般,可收奇效!”两人脚点枝头,朝上一耸身,霞儿先不入洞却附身石隙之上,“倒挂金钩,”静待麟儿。 玉郎手中羽扇,朝洞口一挥,把那淡淡红烟,往两旁发散,身子一晃,已贴近洞口。迟疑间,突闻阴恻恻的冷笑,似从对面划空,立有千丝寒风,往洞口激撞。 麟儿恐这种阴寒之气,有伤师妹,赶忙耸身上跃,扇一挥,风声飒然,扇上竟似有一股无形压力,朝着寒气一冲。潭水哗然一响,浪花四溅,麟儿和龙女衣装上,也溅了不少水滴。 龙女嗔道: “你看,头发上装,都湿水淋淋的像只落汤鸡,不把敌人笑掉大牙才怪!” 麟儿笑了一笑,携着师妹,一式“云里秋千”,摇摆间,已进石隙之内。那呕人腥臭之味,真使人无法忍受,龙女哇地一声,把腹中食物,全部吐了出来。这可把麟儿急得六神无主,探手囊中,无意之间,触及适才新得的七颗药丸,忙取了一颗塞在龙女口内。一股清凉芬芳之气,透颊生香,不但呕吐立止,而且那种腥臭异味,觉消失于无形。 龙女心低声告道:“麟哥哥,这丸药很灵,你也不防噙上一颗!” “师妹噤声,说不定这是敌人的根本重地,我已施展真气内行,不假呼吸,可以维持很久,再厉害的奇毒味,也难伤我分毫。这丹丸,正是避毒之物,多用一颗,即少去一层保障,不用为我担心!”石隙很窄,仅可容一人通行,麟儿在前,龙女在后,朝里摸索。离身前有五六丈,似有无数点淡绿光华,时隐时显,时远时近,同时,阵阵阴风,其寒透骨,不断吹来。龙女立觉毛发悚然,紧靠一步,前胸几乎贴着麟儿后背,喘息微微地唤了一声: “师兄,这是鬼府!”前行愈走愈宽,沿着石壁两旁,几乎尽是点点绿火,似萤虫无数,贴壁飞舞。这还不说,一股腐尸之气,还带着一种特别奇腥,也愈觉强烈。 麟儿虽具武林后起之秀中第一奇人,艺高胆大,但这种凄凉奇异之象,倒还是第一次所见,不同暗里吃惊,慎重之心,特逾寻常。 身后霞儿突然惊叫一声: “师兄,你留心石壁两旁,那是什么?”事实上,麟儿已早发觉。 壁上凸起之处,都陈列着桐棺一具两具不等。棺材里,都摆着死尸,因为洞里潮湿阴暗、尸体腐烂,已变成黑色,而且特别显得浮肿。桐棺累累,尸秽之气,正从尸体发出。两人已知道,这是毒龙洞无疑。麟儿突朗声大笑道: “到底邪魔左道,与众不同,利用腐尸,阻挡武林同道,有时虽可生效,但毕竟死人不如活人。……”语声到此一停。星眸炯炯,却注视靠近身旁的几具桐棺和尸体,半晌了无异状。 麟儿正待招呼师妹,继续前探。一阵呼呼之声,似从洞底深处传来,因为全洞内宽口窄,气流急冲而出,引起刺耳锐啸,不多时,立觉石洞雷呜,恰似天崩地塌。滚滚狂风,满洞飞卷,旋风无数,都吹向那棺中腐尸,卷起一股尸秽之气后,回旋数匝汇为一股强大气流,还未撞及麟儿。这孩子,突忆及魔家羊角腐尸功,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阴毒功夫之一,遂惊退数步,和龙女立了一个并肩。 霞儿也知道事态严重,早已气聚丹田,抱元守一,凝神运气,虚空劈出一掌。这是佛门大般若掌,无坚不摧,无柔不克。一连氤氲起处,隐隐泛出一声轻雷,把那排山倒海,奇毒恶臭的腐尸魔功,往旁一卷。麟儿和龙女身旁,似多了一堵无影之墙,把自己隔绝起来。霞儿聪明心细,却站在洞口一旁,避去正面,施展侧攻,这是一种化攻为守,但求自保之法。 只闻呼啸之声怒作,一股急流,从洞口直冲而出,涛声阵阵,由外而来,轰轰之声,此起彼落,满洞磷火争飞,尸秽四溢,令人心头泛呕,全身毛发悚然。麟儿本拟挥掌却敌,但见师妹一击成功,不由大喜过望,紧握着师妹左手,半晌不放。 龙女心头一甜,低笑道: “凝神待敌,切勿分心,再往前行,看完这段人间地狱,早把姊姊元弟救了出来,也了却你我一重心事!”忽又想到琼娘惠元等人生死不明,宝琉也怀着以死救人之心,生死也不明之数,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麟儿也觉心中一酸,连忙安慰道: “师妹,快莫乱想,一切都怪愚兄学养不到,稍假时日,必再用功,以不负师门期望和师妹一片深情!” 霞儿凄然笑道: “我只怨自己太蠢,以致中了敌人诡计,害得姊弟们生死不明,受苦受难,怎么样也绝不至怀疑师兄武学!” 麟儿低慰道: “谁能保得自己没有那种情形,易地而处,我和师妹还不是一样么?” 小夫妻情深,洞中可又风平浪静,只是尸秽难闻,好在麟儿已闭气内行,不假呼吸,霞儿口中随着一粒丹丸,芳香满颊,尸秽无功。正拟前行,一丝奇异音响,突又惊破了洞中岑寂。那是一位妇人的口音,但语音却拖得特别细长。 “你们来了么!血债血还,总该知道,本门二弟子裴杰和副教主冷残子,都死在你们昆仑派之手,而且杀副教主的人,正是那季姓小狗,而今自来送死,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哈哈哈……  ”话声小而笑声大,阵阵音波,震人心肺。 麟儿和龙女,只觉四周如千斤铁锤,狠狠重击,但两人都用真气把全身护住,也未曾受害。麟儿故作轻松,纵声一笑道: “岷山师太,枉你为一教之宗,人家既敢来你教重地,你却龟缩不出,传之江湖,岂不是天大笑话么?” 里面有人哼了一声,突然接口道: “姓季的乳臭小儿,不好好等死,却敢在此狂吹,自以为本门教主,无法惩治你么?” “垂死的人,何必与他斗口,你也不怕晦气?”这是一位少女的口音。 龙女低告麟儿道: “这两人,分明是归元生和朱兰英,音从里面发出,一干妖孽,必在洞底,我们何不直捣巢穴,搅他一阵?” 麟儿却把手捏了师妹一下,朗声笑道: “身入魔窟,即未计及生还,只是你死我死,犹未定之局,如今即把话说满,到时无法兑现,岂不后悔不及?” 龙女早己憋了-肚子的气,也冷笑道: “他们大不了拿尸吓人,臭味呕人,自己也不过是尸死居余气,此刻黔驴技穷,不久便是死路,何必与他们多说废话?” 只闻那老妇人似又长笑一声,轻蔑地道: “贱婢,真不知天高地厚,我这毒龙洞,纵深极长,布置也巧。眼前你不过跨进大门而已,所见所闻,百未及一,就敢夸下狂言么?有胆,不妨进一试!”语罢,声沓寂然。壁上磷火,似听指挥一般,汇聚成团,载沉载浮,直朝洞里飞去。四周围,立显得一片漆黑。 龙女道: “她把鬼火撤走,剑上珠光,还不是一样可以照明?” 轩辕剑柄上,嵌有夜明珠,把柄罩一取,又有一蓬径可逾丈的银光,十尺之内,照得通明。倩霞天真稚气,却暗问麟儿: “鬼火怎能控制,莫非岷山师太懂得妖法不成?”麟儿忙道: “人兽之骨,日久生磷,这东西随风飘忽,明灭无常。岷山师太,内功精湛,真气收发由心,故能将风向弄得由外内吹,一举把磷火引入里面,以示神奇。其实,见怪不怪,其怪必败,师妹只需保持沉着,给她个不理不睬,就无法施其技了。” 两人在珠光之下,并肩随行,不约而同地暗里忖度,下一手可不知岷山师太用什么恶毒方法,对付自己等人。四周围,突响起一片嘶嘶之声。石洞两旁,不但死骸累累,而且壁上似有不少小洞,那嘶嘶之声,就从洞发出出来。 麟儿龙女停步端详,半晌又沓无所见,龙女气道: “这妖婆,花样真多,干脆不理,硬行闯入。”她说干就干,弹身点足,直纵而入。 蓦闻一声大喝: “贱婢找死!”也不知里面的人,隐身何处,珠光之下,只觉一蓬红丝,朝着龙女,歼罩而来。 麟儿大声惊叫: “这是红云散花针,师妹大意不得!”霞儿已早发动,珠光照着剑身,迸出一片紫芒,剑刃迎风,响起轻雷一片。在十彩流光笼罩之下,她挥动手中宝剑,剑气护住全身。只闻一片嘶嘶嗤嗤之音,红光竟被弹得纷飞四射。 桐棺腐尸,如被针刺中,尸躯上,立喷出一丝细水,奇臭无比。麟儿知道,这种邪门异功,害人极深,尸水更是奇毒异常,如果沾上皮肤,立可使人发生腐烂。岷山师太素穷此术,毒必逾常。忙着师妹留神,自己也挥动手中羽扇,微风飒起,把自己和倩霞的身子裹住,那打来的红云散花针,竟随着扇影所及,如磁引针,不一会,红光已尽,羽扇上,却插着数不清的红针,纤细如牛毛。 里面有人喷了一声。“奇怪!这是捕风捉影的独特手法,为岷山绝传,这小子从何处偷学?”“是不是二恩师被害之时,他身上怀有本门秘本,被那小子得去!”说话的,正是归元生的口音。“我和副教主的武功,都得自祖师口传,并无任何秘本,这一猜想,岂不有误?” 麟儿闻声大笑道: “捕风捉影之法,载诸太华宝录中,岷山派作恶多端,焉能据此独有!”里面也无人答话。 洞旁石壁小孔之内,已冒出千丝红烟,启眼望去,漫漫长洞,尽被这种红烟满布。霞儿素衣白裙,如碧落仙子,临风小红。这时,却就着珠光,凝视红烟。白气之中,红烟滚滚,从珠光之下望去,却似碧蓝天际,现出朵朵桃花。霞儿忆及岷山复仇的事来,冷残子用五毒烟云瘴,把它搅了个天翻地覆。这种桃花状的红烟,明是一种奇毒恶瘴。她惊叫一声:“麟哥哥,这是桃花瘴,可得留神!”一语提醒了麟儿,不由惊异万分,因为这种瘴气,绝毒无比,云贵之间,川林山泽,行人商贾,视为畏途,桃花瘴乃是最厉害毒瘴之一。 红烟和白雾,已愈结愈浓,缓缓往麟儿立处挤来。倩霞移动娇躯,剑交右手,皓腕微抬,娇叱一声: “打!”掌随声出,雷鸣风生,佛门大般若掌,二度打出,狂风匝地而起,卷起红烟白雾,朝洞里直送,也算霞儿经验不够,因为进洞之时,一掌把毒气逼散,以为对方功力,也不过如此,于是发了一掌后,略事?枭瘛?br />  陡闻: “贱婢也接我一掌!”那被般若掌风卷去的红烟白雾,似被一股无形巨力,立即挡回,而且速度奇快。龙女被这一震之力,半边身子已麻木不仁,眼看就被人家打回的掌风,撞个正着,麟儿大吃一惊,行功运掌,已来不及,只好搂着师妹,朝上一纵,攀着洞顶岩石,避去那正面。羽扇一挥,将狂风风力打斜,风动雷鸣,响了一阵后,余风已息,两人似已到尽头,但四周似乎有不少甬道。 龙女不由一皱眉,满脸困惑道: “麟哥哥,这妖婆躲在何处?我们不能瞎摸?让她笑话!” “师妹勿急,愚兄已看出端倪!”麟儿说完,已从囊内取出天狼钉。此物能碎石穿洞,犀利无比,抬手间,一道乌光,脱手而出,朝着中间石壁一撞,竟裂了一个径可逾尺的石洞,灯光从洞里透了出来,旋用阴阳罡力,把钉收回,立将师妹朝左一带。 还未稳身,只闻嗤嗤之声,银光四射,敌人竟从里面,发出数十把柳叶苗刀,刀穿石壁,几至没柄,激起一片碎石和火花,错非龙女和麟儿,就得伤在这种碎石之下。 龙女突然惊叫一声: “这是一道石门,再发天狼钉,碎门而入?” 麟儿纵声大笑道: “师妹,别再孩子气,有道是客来投主,无心将人家石门打坏,已自失礼,堂堂岷山派也不是江湖上的下五门,那能不开门相见?” 一阵隆隆之声,石壁豁然自启,果然是两扇石门嵌诸壁内,可向左右推开。归元生罗英和圣手华光徐凯,竟已纵容而出,见着龙女和麟儿,大拉拉的冷笑道: “教主有命,两位要来请进!”语毕,也不理麟儿,返身而入。 这一对少年男女,已被他们无礼倨傲,激发满腔怒火,彼此也报以冷笑,闪身入室,如闪电穿云,立抢在两人前面。 这是一处又高又大的特别石室,四周围黑幔低垂。正中央,却悬挂着一盏琉璃宫灯,灯光不强,同时以黑幔无法反光,愈使人有鬼气森森的奇异感觉。室中除却一椅一桌以外,别无其他陈设。 罗英徐凯,一见两人身法特异,彼此对看了一眼。麟儿却向两人微笑道: “贵派教主何在?”罗英尚未答话,灯光连晃,萤然如豆,四周似觉鬼影幢幢,左角里,突响起一位老妇人的口音,道: “本教主已恭候多时,不想两位还未见到。” 龙女一惊,细细看这妇人,却似一位四十来岁的人物,不但头发全未斑白,反觉青丝鉴人,一张清水鸣蛋脸,身材纤细,活像一位美人胚子。只是满脸阴沉,眸里精光闪烁不定,加以全身青服,手上却持了一根黑色黝黝,上有枭头的怪杖,在灯光黯然黑幕无光之下,更使人寒从脚起,直透顶门。 麟儿知道,这位岷山妖婆与阴山五老,功力绝不弱于乃师清虚老人,眼前,势必有一场狠毒恶斗。她从幕中一晃而出,虽然悄若幽灵,但也被麟儿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早已凝神戒备。龙女却是暗中心说: “这妖婆自称师太,穿着打扮,却毫不似佛门人物,真是邪魔外道,举动不同!” 思念间,人家已开口发话了。“昆仑崆峒,一南一北,各不相关,本门副教主,问罪崆峒,不料司马子阳,竟使你这无知顽童,出手把他暗害,居然还胆敢来此,真是副教主英灵不昧,使你自来本洞领死!”语声到此一顿,两眼却朝归元生一扫,似乎以目示意,归元生和圣手华光,纷纷从中央扑近黑幕之旁,似乎和乃师联手,三面包抄。龙女手抱轩辕神剑紧靠麟儿,只待玉郎有所主动,立即挥剑取敌。 麟儿手招羽扇,却显得一脸轻松,微笑答道: “壮士临阵,不死便伤,贵派协同阴山,暗袭崆峒,如果得手,崆峒派不知要死多少方正之土,那时又当如何?季某和师妹既然敢来,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教主如有煞着,尽管使来,不必多作无谓之语!” 岷山师太阴恻恻的冷笑道: “好一位无知孽障,胆敢向我卖狂,看你手中所持,正是那天惠老道之物,本教主倒要看看,他传了一个什么超绝俗的功夫?”枭头杖对空十指,似乎全未使力,朝着麟儿胸膛,轻轻便点。口中又是阴恻恻的冷笑-声,道: “还人?说困难也还容易,只要你们两人,把全身兵器交出,我也能将他们一起交你!” “这是解除武装,授盗以刃,如何可行?”龙女不由叫出声来。 “不交,绝不勉强!”岷山师太,连哼两声,壁缝里,白雾红烟,嘶嘶而出,归元生罗英,和圣手华光徐凯,劈空发出一掌,掌风掠卷桃花毒瘴,如大海波浪,往前一送,威势疾烈无比。 麟儿把师妹往身后一带,抬腕挥扇,身前似堵着一扇土墙,桃花瘴散往两边,如一道急流,朝洞口冲去。麟儿正欲往前直扑,瞥见墙上烟雾中断,而且左边轻微地传出一声闷哼,似有人咽喉受阻,挣扎间,发出声来,其声音,极其细微,不是双耳极锐,几乎辨听不出。 但岷山师太,似有警觉,唤了一声英儿以后,杖交左手,翻身疾转间,右手由上而下,虚空划了一道大弧,朝左墙当中,拍出一掌。石壁上,罅隙穴孔极多,正当中,更为密集,麟儿知道,这一下,铁箭必如密雨,二人也会成为刺猬,竟存心拼起命来了。 手探革囊,已拈出两只天狼钉,抬手待发。不料敌人过分奇快,掌风已击中当中。嗤嗤之声,不绝如缕,铁箭如蝗,却成了四十五度的斜角,朝着岷山师太,纷纷攒射,变生肘腋,出人意外,敌人大吼一声,翻身往一纵,麟儿和龙女,却乘机疾进,轩辕剑连挥之下,琼娘惠元,蛟筋立断。 两人不避腥臭,竟把惠元和琼娘,分别抱住,扇影刀光,满洞纷飞。 归元生已拔出天都剑,迎战麟儿,徐凯却凭一双肉掌,把霞儿截住。石洞中已是叱声连连,人影连晃,立成混战之局。 岷山师太,一咬牙,脸色铁青,点足一纵,挥动手中枭头铁杖,势若排山倒海,却朝倒挂未解的蘅春,拦腰扫去。这一招,威猛无比,而且狠毒超出常情。麟儿左手搂着元儿,身重占手尚犹不说,他身上那腐尸毒水的奇臭,直接刺鼻。虽然闭气不通,但兀犹有感,这一来,全身功力,已大打折扣。 为了救人,他已不顾自己安危生死。羽扇一挥,硬挡来杖,这无异把身子护住春儿,杖和扇,用的都是十成力道,一扫一挡,按理羽扇决抵不了杖头,美麟儿,矮身挫腰,觑定来势,扇子朝着杖头往右边一压,原来他把全身真力,都集中在宝扇之上。 狂风匝地而起,石洞雷鸣,岷山师太稳身不住,连退五步,美磷儿已觉真气大耗,喘息微微,但他犹竭力稳住身子,不敢离开春儿。圣手华光,一见教主受挫,忙抽招往后疾退,仰头狂笑数声,蓦地双手连挥,腰际蛟皮带内的柳叶苗刀,嘶啸而出,灯光之下,但见银辉闪烁,漫洞纷飞,把麟儿龙女,一举裹住。 但闻清啸连起,宛若凤鸣龙吟,紫虹划空,风雷并作,扇影剑气,罡气如潮,柳叶苗刀,激射如电,只一拢近,文被神剑宝扇,纷纷激回,粉为破铁。 岷山师太,一脸铁青,暴喝一声: “徒儿且退!”自己则倒提枭头杖,往正中一处石门之旁一闪,宝杖连挥,杖头乌嘴暴张,竟从里面射出一束红光,竟朝着麟儿龙女,电闪驶来。 这正是红云散花针,打法又自成一格,可以穿透剑幕,随意伤人。麟儿知道厉害,将身子挡在春儿之前,金丝羽毛扇,已舞成一道屏风,只闻呼呼连响,扇子同箭靶一样,将红云散花针,一吸住。 针发无功,使对手胆寒,也更激发麟儿怒意,蓦地羽扇一停,随手一挥,乌光闪闪,脱手而出,那是武林闻名丧胆的天狼钉。岷山师太,知道厉害,迎着来物,往后一闪身,枭头杖朝前一拍。 蓬然一声巨震,杖碎钉落。麟儿不敢损失这种奇异利刃,虚空劈出一掌,师门天运神功,为元妙书生的绝传心法,出手便是一阵氤氲,这种若有神若无形的奇异内罡,并无任何猛烈之处,随着发者心意,功能销金铄石,毁柔克刚,一经罩定,被击的人,立毁去全身功力。 岷山师太,知道这孩子果怀着奇特武学,不由另起恶念,狂笑一声,身形微仰,竟从石门,往后一穿而入。归元生和圣手华光,却朝左右石隙中,分别逃遁,石门被罡风击得破碎,后洞深蘧,情况难辨。 麟儿和龙女,错愕间,不免把惠元和琼娘,看了一看,只觉心脉微张,气未全断。两人一时也失却主意,泪如涌泉,悲不可拟。龙女立道: “麟哥哥,你负着元弟和琼姊,先行出洞,我来搭救春姊!……”正待把琼娘递了过去。一阵波浪澎湃之声,已传入两人耳内。 麟儿惊叫: “敌人采取水攻之法,快躲!”来不及搭救春儿,波浪滚滚,若万马突围,急浪排空,使人骇绝。龙女武功虽高,但却不知水性,还有两个快要垂死的人,一人一个,负在身上,已成累赘。 急流一撞,倩霞已稳身不住,往前一扑,额角撞在石门之上,虽然本能地用内功护住,但因水力奇大,而且事出猝然,功力不及往常十之二三。额角青肿,人也几乎痛晕过去,但霞儿承乃父乃母习性,温柔恭顺,友爱逾恒,不顾自己生死安危,手搂琼娘,紧抱不放,这时水势业已齐胸,急流已具万钧之力,生死急于一瞬。麟儿忙扑向师妹之前,携着霞儿左肩,钻出石门,沿着洞旁,着霞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如洞的前面,愈来愈窄,水位也愈来愈高,霞儿把琼根高举过顶,水势业已齐肩,自己立身难稳,全赖麟儿右手提携。眼看玉郎也有一睑惶急之状,不由突生一念,忙道: “麟哥哥,我们已是九生一死,你水性奇高,可以逃得一命,元弟能救,可携他泅水而逃,我已不行了,把手松开,赶紧逃命去吧!否则,水势再涨,把门封住,不但救不成人,连你也一起断送。那一来,我不但对不起家父,更对不住三位恩师!”洞里原是一片漆黑,因为轩辕剑上安有夜明珠,一片银光,可以见物,龙女觉得麟儿手指发抖,星眸里热泪直流,知他难受已极。 正待再劝。天即早已惨声一笑,这一笑,比哭还使人难受,但因为水声涛响,把笑声掩盖。前面水位愈深,快到下唇,而且奇寒透骨,全身已渐觉麻木不仁。龙女只好正色道: “师兄,恕小妹无法奉陪了!依我之言,带着元弟出洞吧!”左望一摆,正待把麟儿的手,用力挣脱。但觉玉郎的手,如一把铁钳,紧紧扣住,同时他把身子往旁一挤,无巧不巧,正是靠边上斜,顺势横跨,水位已齐止腹部。 麟儿稍舒一口气,但犹握着师妹不放,微微笑道: “这一处,离洞口颇远,而且外面又是毒龙潭,情形确属危险已极,但夫妇朋友之情,贵能生死不渝,若大难临头,便弃之而去,那还有什么伦常天理?师妹,我和你生生死死,永远都在一处,如你不幸,我也不愿苟且偷生!” 龙女知道这是他由衷之言,除了哭泣感激之外,一时倒也无话可说!水面上,浮来不少黑物,在两人身前,一掠而过,细看,有棺盖,有铜棺,却存着腐尸,奇臭扑鼻,往前冲击。 麟儿心里一动,忙叫一声: “师妹!我已有脱困之法了。”这对龙女,不啻久旱逢甘雨,惊叫: “师兄快说!”他已松下手来,惠元原搭在他的左肩上,轻轻一动,一扭身,随手抓着一付棺盖,盖底朝天。 龙女业已会意,惊道: “师兄,你叫我卧棺而逃?” “正是此意!师妹赶快伏着,就把琼姊束在你的背上,随着激流,冲了出去,如有不测,可用闷气行功之法,支持一段时间,到了毒龙潭,即可脱困了!” 革囊里,原有蛟筋之类,彼此将人往背上一搭,绑扎停当,朝棺盖上一伏,随波逐流,往前直冲。因水势太猛,棺盖太小,一人之重,颇有余量,容纳两人,却是半沉半浮,这可苦了霞儿,她自觉两耳一阵奇响,棺盖前冲之势,急如奔马,狭窄之处,必须妥善防范,否则乱撞之下,人和棺盖,定必碎为粉碎。 不须臾,已从洞口一泻而下,本身重量,加上急水一冲,美麟儿,只觉轰然一声巨震,拼死把棺盖紧紧抱住,无如涡流之奇大,滴溜溜的只有乱转。 霞儿已呈半昏,眼看难支,突觉身子往前一冲,挣出旋流,立浮出水面,耳畔,立有人高声唤道: “师妹,赶快醒来!” 霞儿因两耳进水颇多,听力模湖,此临已是天明,勉强把头抬上,睁眼一看,麟儿已是湿淋淋背着元儿,足踏棺盖,靠着自己,泪流满面,厥状凄凉之极!“我们不是脱离险境了么,振作一点,以免使他过分伤心!”霞儿心中暗暗自思量。 她勉强吸了一口气,暗将真气行通,觉得全身略带麻木酸痛之外,真气竟畅通无阻,知道自己未曾受伤,不免大喜过望,忙从棺盖之上立了起来,虽然全身湿透,煞似落汤之鸡,然而人已脱困而出,仙兵神刃,一件未丢,忙道: “麟哥哥,赶快上岸吧!” 麟儿凄幽幽地长叹一声,似觉心事重重,朝师妹略为点首,立即仰头上望。 东方已明,朝阳初现,毒龙潭浪涌波翻,阵阵寒气,直透心胸,麟儿自己倒还不以为意,但身旁这位娇憨师妹,因是女流,那能忍受这种苦头?遂着她先行跃出。水面离岸,约有数十丈高,需找好落脚之处,借力换气,始能抵达。霞儿轻功,虽较麟儿稍次,但也已致堂奥,绝非常可比,小蛮靴轻轻一跺,双臂平抖,竟已凌空而上,一纵便是十来余丈。 麟儿心中略宽。 忽闻师妹哎哟一声,腰上罗裙,因被激流湿透,竟把双足裹住,使摆动失灵,换气转身,全然不能随心所欲,只一呈现竭力,跌落潭里,不死也得受伤。麟儿心里一急,不由大喝道: “师妹勿慌,愚兄助你一阵。”语罢,右手朝天一拍,狂风掠空而起,紧对霞儿,娇躯朝上一送。霞儿借力使力,双脚一踩,风声呼然,立即纵落岸上。 眨眼间,麟儿也跟从而上。崖石之后,绿草如茵,忙将背上的人,解了下来,放在草上。两人伏身至友胸前,仔细一听,心脏间犹有微弱跳动之音,知还未死,自然喜出望外。 伤者上身全湿,岷山师太还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涂上不少的腐尸毒汁,经过激流冲洗之后,虽然尸汁全无,但奇毒已侵入肌里,元儿和琼娘的上半身,已呈黑色。龙女急痛攻心,抱着琼娘大恸,麟儿也泪流满面,悲不可抑。他忽然记及,身上还有六颗丹丸,送丹的人,犹在他的臆测之中。 忙在两位伤者口内,各自塞了一颗,藉着口里津液,缓缓溶化入咽。因为病者裸身,全不雅相,革囊内的衣物,全裹以蛟皮,不易浸湿,忙倾囊而出,取了一套,递与霞儿,勉强笑道: “师妹,将就一点,快把愚兄衣装换上,以免着凉。” 龙女红着脸,含羞带愧道; “这一来,弄得非男非女,被人撞上,岂不难堪?” 麟儿急道: “患难之下,还讲这些,岂不是泥俗不化么?” 霞儿无奈,只好接过衣服,躲在深草之中,忙了一阵,转回时,却变成一位翩翩美男少,合麟儿一处,真是玉树琼花,相对减色。 这对侠女奇男,把病人换好服装后,又弄了垫盖之物,约莫经历一时之久,元儿和琼娘。已渐有鼻息,但全身肤色,却是丝毫未改。龙女臻眉微锁,突问道: “他两人,都中毒极深,灵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颜面身上,肌肤表里,如内服无功,又当如何?” “师妹,我们只有竭尽所能,真正无法复原时,愚兄誓必踏遍名山,为他们找寻解药!”话犹未落,麟儿突作惊叫: “师妹快看!”耸身之间,朝着毒龙潭落去。 龙女被师兄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举目望去,蒙蒙白雾中,似觉水面上,漂浮一物。麟儿如一只大雕,抖臂而下,朝阳射着他背上的双钹,现出两道紫芒,随着他身形闪动,如奔雷掣电,耀人双目。 紫光迷离中,玉郎突将身子一伏,左右双臂,各夹着一人,清啸连连,人从潭里一跃而起。龙女正拟起身协助,眼前人影一晃,玉郎已纵上潭来,声带嘶哑,语音急促,道了一句: “这是蘅春和宝姊!” 龙女惊喜交集,急道: “她们不碍事么?” “宝姊姊舍身救人.和你我一样,利用棺盖做船,激冲而出但因不识水性,无意之间,喝了不少生水,如今人已昏厥,不施急救,可有性命之忧!” 龙女朝地上一伏,忙道: “快把她们两人,伏卧在我的背上,先行把肚里的水,弄出再说,只要透过气来,便不碍事了!” 麟儿见师妹如此友爱,不由一阵伤感,立将两女,腹部枕着师妹的背上,略事起伏,不须臾,果从两人中内,流出不少清水。 麟儿忙着师妹,用本身内热,助人醒来要紧,龙女娇笑道: “春妹妹是未来弟媳,不是你边的人,碍着元弟,你顾虑必多,就把她交给我吧!至于琉姊,你爱怎样,尽可恣意而行,只要能把她救了转来,我就心满意足了!”两女心头,尚有微热,还有生望,麟儿自然喜不自胜,忙笑答道: “师妹,救人一命,造七级浮图,快莫再开玩笑了,迟恐不及!” 这一来,自然分头行事,仗着内功精湛,一阵推拿,宝琉竟先自醒了过来。她微吐了一口长气,好似久病未愈的人,竭全身之力,作一次最后挣扎。麟儿忙将那芝液和天露,倒了一点在她口里,手心却贴着她的丹田,输出真气和热流助长她的生机,不到一盏茶久,宝琉已睁开双目,见着玉郎,热泪盈眶,劈头一句,就问: “春妹怎样了?”麟儿忙笑着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她赖你未遭别人毒手,据我判断,再过一盏茶时定会醒转,倒是姊姊,此时却需特别留意自己身体要紧,不能专顾别人。” 宝琉叹道: “随同你的人,都作了你的累赘,也弄得有点害怕了么!像我这样一位姊姊,本无足挂齿,偏使你伤透脑筋,未免不值吧?”眼圈儿一红,脸也朝着别转。 龙女此时,突娇笑道: “春姊姊身上的伤痕特多,而且和元弟琼娘一样,沾上那毒可入骨的臭尸水,上身皮肤里全伤,绝不能让她随意醒来,我们必须设法找到解药,防止腐烂,否则可不得了!”麟儿突忆及身上还有四颗丹丸,药有避秽功能,是否可以解除尸毒,却无把握,干是也在蘅春口中塞了一颗。地上躺着的人,全是一样的微微上身颜面发黑,脉息微弱,人极昏迷。 宝琉妙目流盼,一见三人这等情形,粉面上满呈凄凉之状,低问麟儿: “有何妥策,可把此事处理?” 麟儿淡淡一笑道: “清贞观里的人,尚未痊愈,这儿却又倒下了三位,最使人感到棘手的,还是找不出病源,得不到对症药物,目前的事,已非武功所能解决了,据我看,此处岷山,不可再留,我们将人运回清贞观,派人守护,由我即日奔赴大雪山,亲向师门求救,只要找到解药,即可了无所惧了!”龙女神密地笑了笑。 麟儿不由愕然,惊问其故。 --------- kobbo ocr 第十七章 御者指引 倩霞罗袖掩口,轻笑道: “像我们这次一样,真是忙未帮到,惹火伤身,原为云儿找药,不料还没找到大夫,却又倒下了五位,再往前行,我真不敢想像了!” 麟儿不由笑道: “入了江湖怕江湖,正是师妹此意,可是,困难愈多,我们必须竭尽人事,否则让武林邪恶,独霸江湖,那也不是尔我所愿?” 对谈一阵,惠元人已醒转,麟儿龙女和宝琉,如获至宝。但元儿声音嘶哑,意识模糊,不时拿指着胸口,实有一种极不平常的痛苦感觉。麟儿当机立断,决定离开岷山,返回清贞观,由龙女宝琉,坐守病人,自己则往雪山求救,以免旷废时日。 岷山毒龙潭,距离清贞观,不下四百余里,而且这一带,都是高地,山势绵延,回峰起转,端的举步艰难。麟儿和霞琉两女,每人负着一位伤者,离开毒龙潭。终因龙女提议,负人驰驱,竟非善策,于是找到山下居民,雇了两部马车,这样使患病的人,有卧息的机会。 虽然脚程较慢,但也顾不得了。 御车的人,却是两位六十来岁的老者,服装穿着,全是一样半截蓝布大褂,足踏多耳麻鞋,还穿着一双土布白袜,头上,却包着一条宽若八寸,长达一丈的蓝色裹头,别瞧他们年老,身子却极硬朗,两部马车,可显得又脏又旧,但车轮和前轭,却是坚固异常,拖车的川马,个儿小小,如不了解它的习性,你可能怀疑它是否能驰驱山道了。两部破车,正停在崎岖的山道上,附近,却有几户农家,时已近午,炊烟袅袅,山花如锦,另有一番风味。 麟儿对于年长的人,素存恭顺之心,忙含笑走近马车之前。前面那御车的老者,持着旱烟林,杆长三尺以上,烟斗系紫铜所制,闪闪泛光,斗内点着的烟叶,正随着倔嘴皮的开合,一亮一熄,他歪着头,闭着眼,口鼻之中,浓烟滚滚,宛如吐雾吞云,对麟儿的招呼,恍如未觉。后面地老者,则坐在位儿上打盹,如照生意眼光来说,这种不理客人的态度,最为失礼,遇着那涵养较差的客人,少则申斥,有时还不免揍你几下。 “山地民性骠悍,团结力也强,是否养成一种欺侮客人的习气”,这情形,麟儿可没有经验了。儒家培养出来的弟子,毕竟学养自有其独到之处,毫不计较这些,立含笑道:“老丈,我们这次携了病人,山道崎岖,还望小心一二,以免过份颠簸!” 前面的老头突把双目一睁,一连串的烟圈,一个接一个,不断吹来。旋把两道眼神,望三人背上一扫,琼娘蘅春惠元,三人的脸,因为中着腐尸余毒,变得乌黑,才看脸上颜色一变,旋即哼然冷笑,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狂小子遇上了杀人魔,沾染这种怪病,不死也得脱皮!”那打盹的老头,原本歪着头,睡得呼呼作响,两道口涎,从左右口角流出,拖得很长,难看已极,这时,似乎被前面的老者语言所惊醒,懒洋洋把手往上一伸,大声嚷道: “徐老大,你在嚷些啥子?傻小子可不能让恶人们干掉一个,那普天之下,岂不都人有满之患?” 龙女偏有那股天真稚气的劲儿,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老伯,坐你们的车,真是生受了!”这丫头,到底感人,使说话的老头不由一愕,两双老花眼,朝霞儿的脸上扫了一下,又看了看宝琉,嘴皮连动,似有话欲待说了出来,但终于忍住。 前面那拿烟杆老头,纵声大笑道: “袁老二,争一辈子的强,但还敌不过丫头们的甜言蜜语。真要说溜了嘴,可留心那个恶婆娘,把掌在你脸上揩上两下,那时吃不了,兜着走,我惹人不上,届时可不许说怨我临阵怕事,毫无半点交情!” 这袁姓老头,不待他把话说完,立即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 “老大,你这叫做胆小如鼠,我和你都不是八十岁以上的人么?再藏头缩尾,也难活上百岁,手头上虽然不硬,胆气可犯不上输给别人,你少管,且清自便,甚至这活儿不干,我也去找别人。” 旋把头扭向霞儿,微笑道: “你们快把病人安置,就此赶路要紧!” 麟儿携着惠元蘅春,坐在车前,宝琉龙女,却服待琼娘,坐在后面。那徐老头,把手中赶车子的皮鞭儿,对空一挥,只闻“巴巴”两声,川马一声嘶啸,声遏流云,立朝前面山道进发。 别看这是两部破车,四条瘦马,因为惯于往来山地,走起来倒显得轻松。 麟儿知道这两人也决非常人,遂也不时和他们尽量搭讪。徐姓老头,颇为沉默,左手捻着缰绳,右手握着烟杆,尽管麟儿相问,他却十句搭上一语。身后一位,个性较为爽直,久见前面老儿不答,几度掀眉欲语,但终于忍住。倩霞却在车中笑问道: “袁老丈,你们这附近,可有什么医道高人,因为同行姊妹中,已有三人被仇人暗算,目前医药无效,如能指示一条门路,哪怕千难万苦,我们也得设法一试!” 袁姓老头,嘿然一声长笑: “你倒老实,只是老朽不解,为何会给人下这毒手?这魔头,江湖上极少走动……” 他正想把话说了下去,徐老头已经转头插上了嘴: “老二,你当真要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么!自己估量着,你联合了人家,是否是人家的敌手,逞口而出,说不定会闹出极大的乱子,对人对已,都无好处,那又何苦作出这种不智之事?” 两人沉默了一阵,宝琉终于发了笑声。霞儿把嘴一嘟,微嗔道: “宝姊姊,别人守口如瓶,见死不救,你还好笑么?” “入境随俗,妹子连这点也忘掉了,岂不可笑?”“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以前松潘黑道上,那两位首领人物,是极端怕事的人,他们差点对冷面观音,伏首称臣,但因惧于无法向手下交待,只好洗手而退,于是西蜀一带,谁敢动岷山一指……” 陡闻巴巴数响,前面那徐老者,颜色骤变,拈鞭连挥,马不停蹄,往前骤奔。 袁老者笑了一声,也扬鞭策马,紧追而上,边赶边喊:“老大,都是你惹出这种可怕的话儿?”“只要人家不是讲我,管她呢?” “你真的怕那……”“就算怕,也没什么?反正我和你都输在人家的手里!”“可是你和我,毕竟也是扬过万儿的人!”徐老者大声喝道: “匹夫不可夺志,我既不愿听那些闲言冷语,也懒得管那些无意味的亲事,别尽纠缠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 经行之处,原是一道狭长的山峦,走的正是上坡,坡势陡还不说,只是石子凸出,山坡不平,徐老者可不管死活。挥动手中长鞭,马儿嘶咧,往前急驰,有时轮子挨着石上,往旁一颠,老者偏在此时,还挥鞭策马,只闻隆隆之声震耳,坐在车上的人,错非武功高强的麟儿,几乎头撞车子,身子从车内甩了出来。 尤以惠元和蘅春,身子虽然躺卧,但如不是麟儿将两人扶持,头撞车壁,势必受伤。 陡闻马儿长嘶,车子朝后一仰,徐老头已发出一声怪常笑,飞砂滚滚,直扑而来,弄得车内的人,双目迷离,异常难受。 这孩子可突发童心,拂然不悦,暗道: “上车之前,我已明打招呼,请他注意病人,避免颠簸,而今却愈来愈凶,分明是依老卖老,欺人年轻,我也显点本事给你瞧瞧!” 原来路上横着一枯树,马在转弯之时,速度又快,碎然遇阻,收势不住,老头把缰往左一带,还挥了一下皮鞭,川马嘶啸,人立而起,车子朝前一仰,故有此状。麟儿人从车中,一纵而出身如轻燕,从老儿头上掠过,他用缩骨功,状如婴孩,落地之后,陡地身子一长,顺手抄来,徐老头的缰绳,立刻到了人家手内,马儿虽然挣扎,但他稳如泰山,屹不为动,旋抬腕往前轻轻拍出一掌,掌不带风,但挡在前面的一段树枝,突碎为粉屑,纷纷飘失。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震撼了徐老头,连后面一车,那袁姓御马老者,也弄得口呆目瞪,半晌无语。 麟儿见好就收,大眼睛眨了一眨,立把缰绳,恭恭敬敬的递了回去,怡然一笑道: “徐老丈,马儿受惊,为了顾及病人,仓猝之下,代接缰绳,清除障碍,还望老丈海涵!” 徐老头一改倔傲怠慢之色,脸容一整,讪讪问道: “恕老朽眼拙,公子身怀不世神功,不知是何人门下?” 宝琉已从车上纵了下来,绰约多姿的和麟儿立个并肩,微露皓齿,嫣然一笑道: “尊驾要知道他的师门,可极容易,但我们也有事动问,烦坦然相告,不知可否?” 老者把眉头皱了一皱,手头上,又点燃了烟叶,猛吸几口,才把头点了一点,缓缓说道: “好!姑娘要问什么,只管直言!” 宝琉望了麟儿一眼,含笑答道: “这位是昆仑掌门,紫阳真人的启蒙弟子,神山三老的再传弟,季家公子,老人家久绝武林,可没有注意到今日武林里的后起人物!” 徐老头爽朗一笑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次,老朽可算走眼,隐息江湖,卅载于,这中间,自也有难言之痛,姑娘似已知道老朽来历,我也不再饶舌,惟是另一位,和姑娘一模一样,想是孪生,江湖上相貌相似的人,能和两位姑娘一模一样,倒是少见!” 这时老少诸人,已经把话讲开,倒也显得水乳交融,毫无猜忌。 麟儿又显出本身谊豪气,毫无顾忌的道: “徐老丈,你又看走眼了,宝姊姊和霞妹妹,南北东西,各自不同,而且在年龄上,她和师妹也相差颇远,师妹是紫阳真人的爱女,宝姊姊可出自峨嵋,她因看不惯峨嵋的………”正大渲其秘,不料玉人把手一紧,嗔道: “看你口没遮拦,什么话也漫无顾忌,多气人!” 玉颊生霞,幽香扑鼻,美人宜喜宜嗔,只一下,立把麟儿噤若寒蝉,一双桃花眼,乃将妹妹盯着,果然不放乱说。袁老头拊掌笑道: “我和老大,自离开默隐居后,数十年来,如此情景,还是初见,老朽可得冒昧动问,姑娘如何知道我这两位糟老头儿?” 宝琉唤住了玉郎,芳心也不免忐忑难安,但当着生人,也难略依温存,只好把一双妙目,脉脉含情地朝麟儿看了两眼,微笑道: “两位老丈,该是一十年前,威震巴蜀一带,以一根烟杆,和一对铁掌,统率黑道人物的松潘二义,碧天雕徐庆民、奔云手袁杰么?” 两老微一怔神,终于长叹一声,点头答道: “姑娘眼力不差,我们两位糟老头子,原为贫苦子弟,恩师漠云怪客,路过此间时,因性情投其所好,特收为徒,传艺三年,即行离去,旋因迫于生计,浪迹江湖,结识了不少武林黑道,更因我们两人,轻功艺业,比人稍高,而且颇具肝胆,遂作了黑道首领,但势力仅及于松潘高原一带。虽说当时也曾得心应手,但终有一次,遭遇最厉害的敌人!” 宝琉笑道:“这敌人,大约是女性,说不定就在此处不远。” 徐老头叹息一声,满面凄凉道:“说来也怪我约束不严,手下弟子徒众,才一时进入岷山,招恼了这位魔头人物。那是端午节的中午,我和二弟,酒后微醺,岷山上游,作兢渡之举,黑白两道,都有船兢赛。老朽和二弟,自然得临江助威,好在蜀西民情,虽然强悍,但黑白两道,很少为仇。我和二弟,一到江边,确有不少人举手欢呼,这原是徒众们的安排,自属司空见惯之事。 “白道首领邹寄薄,原是松潘正远缥局的镖头,一见我二弟,也忙起招呼,彼此水乳交融,毫无敌视。按往规,龙兢度,船只颇多,我和白道,平分秋色,各占两条,地方大户人家,和附近渔民,也有此数,因为船数为八,附近百姓,均以八龙称之。 “船已齐,有头脸的上,也都到了,举办竞赛的人,正待号令开始。忽闻金鼓之声,自远而来,而且愈行愈近,我和邹镖头,同吃一惊,忙问手下弟子:“有无其他客船,参与此次兢赛?” “手下徒众,查询后立刻传话:“客船参加,按例先有通知,此次,并无客船!’鼓声业已临近。江上的人,也都哦了一声,意带惊愕,邹镖头眉头一皱,人从椅上跃起,如一只大雁,纵落船头,我和二弟,也都上船察看,当时不由笑出声来。 “那可说不是龙舟,而是一只独木船,船上的人,也打锣敲鼓,但连掌舵(实际上是根长桨)打鼓、司锣、及划手等,总共只有九人,这不及我船上人数的一半,那只船,也是临时用木头挖出来的,很像几具棺木,凑在一起。当我念头转动之际,龙舟已如天马行空,一泻而至。船上的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少年人物,那舵手更是目蕴精光,强悍无比。当时,我也暗中嘀咕:‘今日情形特殊,可得小心在意,如果我们的船,当众丢脸,这对黑道声威,实是一次无情打击,但愿它不冲着我们的船而来。” 舟儿渐渐靠岸了,这家伙,蛮不讲理,竟朝我黑道两船当中,趋行靠岸。按规矩,谁后到,谁得靠在最后。龙舟上,黑道徒众,岂甘心被它插在当中?左右的人,同把短桨一举,朝它船身一戳,数十支短桨齐飞,而且他们都是练武的人,再大的船,也难抵挡这下。此刻,我和二弟心情,同有点忐忑不安……”讲到此处,徐老头叹息连连,不但适才倨傲之气,已一扫无余,而且还带着往日创伤,思之似有余悸。 霞儿也走下车来,她还记着麟哥哥这一日还未沾过水米,好在她身上的干粮美酒,包所特殊,并无略损,遂拣了几样,朝着徐老头笑道:“你这故事,并非马上非说不可,暂进饮食,然后再谈,岂不有趣?” 老头儿嗜酒如命,闻言自然大喜,酒在雪山之酿,系宝琉龙女亲制之物,芬芳醇烈,与众不同,袁老头一见酒色碧澄,即拿杯饮了一口,禁不住大声赞美道:“老朽年逾古稀,这等美酒,还是初遇,只要能让我多饮几怀,定把西蜀一位奇人,介绍诸位,能和此人相见,贵同伙的病,定有解救希望了!” 麟儿暗里一怔神,心说:“原来,这种怪病,果有能治疗的高手隐居在此,这两位怪老头子,个性奇特,如急于动问,他们可能隐忍不言,倒不如暂不理会,却让他们自动把话匣打开,一时说溜了嘴,把山中秘密,宣泄出来,岂非快事一件?” 当下把这事抛开不提,仅淡淡一笑道:“我们原不善饮酒,囊中所藏,足够老丈饮用,两位如果高兴,不妨多喝几杯,前面所讲的事,极能引人入胜,尚待说完,美酒之谈,更应多喝。” 徐老头也拈杯自喝,闻言大笑道:“季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这事情,是我和二弟毕生辱,那有不说完的道理?就在那独木龙舟,硬行挤进我们两条龙船的中间时,船舷划手,木桨齐挥,想把人家阻住。他们的船,原是后退,人数又少,按理,这种阻止,该是有胜无败。就在这一瞬间,横桨如刀,也不见其他桨手,使用多大的力气,他们的船,似有排山之力,朝后急冲,一阵克嚓之声,还夹着我们徒众的惊唤,我和二弟一看,不但人家的船,业已靠岸,徒儿手上的桨,竟被人家削断十支有奇。一瞬间,木浆齐飞,人形晃动,水花四溅,叱声齐响,黑道徒众,竟被那独木舟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受伤坠河的,已有十五之众。 “我和老二,知道事情是冲着我们而来的,但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制止争端,慑伐强敌。主意既定,我拿手朝着凳上一按,立纵落船上,老二就跟在我的后面,也许手下们已打错了眼,到了船上,他们并未停手。独木舟上,应敌的人,只有两名桨手,其他的人,都在袖手旁观,似乎毫不在意。我立即开声喝止,把手下的徒众,驱回船上,但也责问那掌舵的人:“贵舟无端扰乱船规,阻挠比赛,如果激动公愤,一切后果,徐某恕不负责!” “那舵手闻言,立报以冷笑道:“你这话,请你别在我的船上叫唤,岷山兢渡,如我们不能参加,那莲花洞、毒龙潭一带,原是人家开派修真之地,为什么别人漫无顾意,伐木取材,尚且不说,甚至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也在我们山上作来,你有耳不闻,有目难视,负责的二字,从你口中发出,还有什么份量可言?” “二弟见我受辱,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叱道:“你原是岷山派的来人,无怪乎有这么猖撅,只是我们咫尺之近,有话何不当面言明,偏生暗中却来这么一手?’二弟有心试验对方武功,足下已运了八成以上的功力,轻轻朝下一坐,船身一沉一摆,河里的水,激起很高的浪花,往船里泼来。 “那掌船的人,颜色一变。但立又恢复正常,浓眉一剔,满面不屑一顾之色,喝道: “这是龙舟竞赛之时,我劝你还是赶紧上岸,今夜三更时分,我们教主,请你上山比武,如果你两人能在她的手下,走过五招八式,我们愿将岷山让给你们,否则,你们对她也该有个交待!’语毕,那家伙突从衣袋之内,取出信件一份,慢条斯理地朝着老朽一丢,信如镖箭,迎胸飞来。我虽然用手指把信夹住,但觉得来人内力精湛,暗中只有估计。看过来信,和舵手所言,大致相同,遂笑声答:“如此极佳,领足下转告贵派掌门。届时徐某定必候教!’竞渡开始,独木舟在江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但随手夺魁,还把我们黑道两条龙舟,尽行冲撞坏。 “第一合,我们算是裁到了家,手下徒众,气愤难平,想和他们聚众而打,同归于尽,经我极力告诫,晓以利害,才把众人激动的情绪,克制下来。当夜两更一过,我和二弟双双跃上岷山、还未到达半腰,立即有人拦载。细看,又是那掌航的少年,满面鄙夷之色道: “两位能提早到此,想来是认为能有制胜的把握,只是本教掌门,言出法随,不到时,她决不亲出,特着小可在此迎接,此武之地,也就在这儿。掌门人今日心情不佳,候在此间,请勿随意走动,否则两无神益。’语罢,这家伙也不再打招呼,仅把身子一翻,立往密林中纵去。 “这是岷山之南,由山麓到达山腰,全是陡峭险峻之处,山路奇窄,曲折险绝,两旁古木斜天,蔽却天光,使人于险峻之外,还有一种幽遽感觉。夜沉入静,万籁无声,点点星光,从疏枝密叶中,直空而入,山风吹来,枝叶摇曳,星光似随之起舞,景物之美,使人迷变。徐庆民以轻功见长,故有碧天雕的雅号,一见敌人已走,却令自己困守其地,危言耸听,不令走开,这无异划地为牢,却在右边暗想,‘何不找他巢来,搅他一阵,也出出胸头这口烦气。’遂把此意朝袁杰一说,自表赞同。 “两人挫腰缩胸,朝上一纵,拔地三丈来高,‘燕子空去’,正对着一株老榆之内直钻!蓦地响起一阵呼声,狂风陡起,罡气飞来,徐袁两人,只觉胸前劲力陡增,呼吸不便,前掠之势,立受阻挡,身子不其而然朝下一坠,罡风从头上掠过,只震得枝叶横飞,气血翻腾,不由心头大惊,回首四顾间,除树枝摇动,枝叶簌簌作声外,那里有什么人影? “袁杰怒吼一声,破口骂道:“什么么魔小丑,缩头缩尾鬼崇不出,既立教此地,就是近邻,即把事情弄个起落,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们掉头不理了!’一丝阴冷笑,从东北袅袅传来,紧跟着,有人冷声峻语,说道:“徐庆民和袁杰,你们两人,可听清,岷山派和你们并无多大仇恨,而且彼此近邻,所以容许你们,在此间闹到今日,从今日起,附近百里之地,决不再容有此聚集徒众,立帮开坛。今晚本教主亲自动手,本副掌门现在警戒于你,嘴角留神,乖乖听命,如乱跑乱叫,你们立有杀身之祸,那时候,可别怪我们不懂行里之情。” “岷山派一向默默无闻,本地的人,也得难见到他们在附近出现,却不料隐藏着这么高武功的人物,我们不但怔在当场,也知道今晚情形,特别危险。三更一到,弯月满林,我兄弟两人,顿觉心情紧张,但也想看看这岷山教主,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陡觉微风起于树末,一阵幽香扑鼻,我和二弟错愕间,身后有人哼了一声。回首疾顾,我和二弟,几乎叫出声来。那是一位约三十少妇,青丝披肩,眸同秋水,青缎僧袍,披衣在身上,反显得胸酥腰细,袅袅婷婷,虽然未卸铅华,而嫩脸生春,柳眉微挑,樱唇皓齿,口气舒兰。这么一位俏娇美妇,除眉宇间,略显三分煞气外,谁也料不到,她就是岷山掌教的冷面观音。 “老朽把手略拱,开口问话:“徒弟们不知教主在此清修,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少妇双眉微蹙,冷声答道:“按理,武林规矩,不知不罪,但本教主,言出法随,适才副主教也将此意表达,无须再说,依我看,这么办吧,男儿心性,大都刚勒无比,不到黄河,其心不死,若你兄弟两人,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五招,岷山派从此隐迹消声,不再问事。但是你们不幸而败,又当如何?’话如斩金断铁,咄咄逼人,老朽已忍无可忍,遂迳口答道:‘我们如果不敌,立即解散徒众,就此洗手归隐!’‘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请发招!” “二弟拳功掌术,自命不凡,立施展师门二十四手大擒拿术,身形闪动间,用裹穿翻旋之法,锁拿她玉胸双肩,老朽配合二弟攻势,旱烟杆如怪蟒疾旋,划空呼啸,隐蕴风雷,巧点一百零八穴道。少妇冷笑一声,娇躯微动,风声倏然,转眼间,顿失所在。 “突地,二弟身子,如不由自主,往前一扑,头顶上,几乎着了我的旱烟斗,老朽忙带腕横身,往旁一窜,那妇人,晃身之下,却又立在我和二弟中间。她故作微笑,出语讥讽,道:“如何,这就算一招吧!’老朽心头,当时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以自己和二弟的武功艺业,也绝不寻常,难道就在一妇人之下,出手受挫?立即把心一横,八卦游身,回旋疾绕,旱烟秆如密雨敲春,紧紧把这妇人裹住。一声清啸,人影横空,二弟已星飞丸飞泻般,疾落而下,骊龙探爪,朝那妇人百汇要穴实施突袭,龙爪功可以碎石洞竹,猛烈无比。 “这妇人,似犹未觉,仅把娇躯往右一横,眼看二弟右手五指,就要触及她的头上,红粉绝代,梦比南柯,老朽不由哦了一声,正待喝阻二弟,不准乱下毒手。说时迟,那时快。 妇人突然把头一点,那长长的秀发,恰似一条飞鞭,在二弟手肘麻穴之上,指了一指,他半边身子顿时失灵,冷面观音,得手不饶人,立将二弟脉门扣住,猛可地,朝着老朽烟杆指点之处往前一推,这一式,‘子矛子盾’,出人意料。 “就在老朽惊慌错愕,撤招变式之余,腰肋上,竟被人家一指点中,当即动弹不得。冷面观音嫣然一笑道:“本教主不为已甚,三招之下,到此为主,念你两人心术尚属不恶,暂贷一死,而今你们已被我点中天残,二十年中,如能隐居不出,与世无争,不但能保住性命,而且过后穴道自解,要生要死,由你两人自行决定吧!’语罢,嫣然一笑,美艳无俦,碎步生香,霎时顿沓。 “这一次,使我兄弟两人心灰意冷,即下岷山,找到手下徒众,着他们立即自行解散,我们也不再过问,为着谋生,遂作了执鞭之士,一晃四来年,虽然穴道已解,但武功毫无进步,往事烟云,徒令人感慨罢了!” 徐袁二老,把自己经过一说,只见得麟儿连连点头。遂把自己和岷山师太结仇始末,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徐老头不由纵声笑道:“想不到这武功绝世的女魔头,竟栽在公子手里,只是公子同伙受伤,而且中的又是尸毒,据江湖传言,这种毒质,虽然有人可解,但谁也没有见过此人…… 麟儿最是天真,忙问道:“不管他是传言与否,只要老丈见示他的出处,我总可以设法打听得来!” 袁杰拈胡笑道:“难!难!难!这人武功之高,据江湖传闻,直似九天神龙,难见一麟半爪,言之只恐无益!”他不见麟儿答应,立又把话拉到别处,酒食既毕,竟即请群侠上车,只闻辘辘之声震耳,立朝东北疾驰而去。 就在岷山南北,紧接着颜喀喇余支,一岭巍然,高拔云霄。因为山多云气,远观近视,只觉白雾弥漫,春去秋来,历久如此。山多岚瘴值风和日丽之际,惠风舒冰,絮云片片,掠地争飞。文人墨土,每以此为悦目奇景,登高俯瞰,不是云海翻波,便是轻云如絮,山色连天,瞬息万变,似觉宇宙之奇,直令人观之不尽。黄梅之季,其地多雨,山上积云,湿度常常饱和,而且云际颇低。 此时,只须登高大声疾喝,便是一阵豪雨,不知者,以为叱吒之人,身怀异术,可以呼风唤雨,究其实,不过云中水气,过份饱和,一受音波打扰,水气中分子平衡顿失,即成骤雨,能知其然,自不为怪。 可是,就在这种季节,下是梅瘴之期,不用上山,就在山麓附近,便闻一种奇腥怪味,久立其地,可以中毒,当声昏绝。 还有,此山险峻异常,峭壁绝崖,粗藤怪树,云光山色,使人目眩神迷,一入其境,绝难平安下山,甚至有那性格倔强的人,一经迷失道路,立便到处乱冲乱撞,到后来,左有深溪,有有绝谷,前无出路,后有云迷,弄得筋疲力竭,活活饿死。山上,蛇物特多,长短扁圆,粗大纤细,五颜六色,应有尽有。这一怪山,附近居民,均谈之色变,称为绝岭。 徐袁二老,尽两日脚程,竟把马车躯到绝岭南麓。趁着麟儿尚未下车。徐庆民已转过头来,郑重说道:“我兄弟感公子为武林中一代高人,故甘冒大不讳,把你们送到此处。听先辈传说,这山上潜伏着一位绝世高人,个性奇特无比,素以豢蛇为业?依山形之险,独具匠心,潜居之所,无人敢近,因为这种蛇关系,他由蛇胆胞中,制炼了一种药液,可解百毒,如能求取一点,你那三位同伙,定必有救!” 宝琉一听,心里顿觉一惊,忙隔车而言道:“难道他们两人,还在人间么?” 袁杰笑道:“就算人已死去,那特制蛇胆药物,定必存久留,如能获取,就已达到目的了!”这老头,竟不再俟麟儿回答,却朝龙女笑道:“你们姊妹两个,须留一个照顾病人,山上云雾极多,你姊姊臂上有灯光,寻路较便,最好由她陪伴季小侠,一道上山,不知你意下如何?” 龙女爽朗笑答道:“我们虽非同胞姊妹,但情感却胜似亲生,我陪她陪,谁都一样,根本不须考虑。”随说,立着宝琉,随麟儿上山,自己却抱着琼娘,坐在第一部车子里,等他们携药返来,以谋搭救,麟儿朝师妹认真嘱后,才和宝琉一道上山。 这正是黄梅时节。从山麓直达山顶,云腾雾翻,只感白茫一片,什么也难辨认出来。山径一条,宽若两尺,道两旁绝壁如立,峭石磷峋,古木横枝,藤萝遍地,一滴滴水珠,如同疏雨一般,落在身上,一阵阵的湿气,不断扑鼻而来。 麟儿被山形吸引,仰着头,凝眸上望,宝琉如同散花仙子,粉脸含笑,静待一旁。蓦地,他脸形一整,缓缓携着宝琉的手,将她娇躯带的更近,郑重说道:“姊姊,再险恶的形势,我也见过,但决没有这山诡秘逾恒,不信,你瞧!” 宝琉顺着他手势所指,凝目望去,不由娇笑道:“论眼力,我比你差得更多了,望了半晌,除白云漠漠外,找竟什么也看不出来,你说多气入?”最后一语,竟是回眸一笑,百媚横生,宝琉平常举动,极为含蓄,故美在静的一面,她不若龙女的天真直率,但处处显著成年人的温柔。这一笑,笑得娇媚异常。 麟儿心中一动,搂着姊姊吻了一吻,然后解释道:“山中云气,稀薄不一,如走马灯一样,变化万千,据我看,隐居此山的人,能夺自然之奇,功力一定特别,我们不宜粗心大意,以免失利误人,你道是否?” 语犹未竟,宝琉惊叫一声,一手抓着麟儿,往旁边一纵,但山道狭隘,两旁又高,不是武功精纯,用贴壁揉升法,几乎无从趋避。麟儿知道,宝姊姊绝不是容易受惊的人,这一叫必有所见。回眸望去,也不由暗吃一惊。 原来绝壁之上,毛竹横生,遍地皆是,在那柔枝翠叶之中,竟有物蠕蠕而动,仔细望去,原是许多怪蛇,最长的,不过一尺六七,短的如同蚯蚓,全体碧绿,和竹叶颜色一般,腹部两边,各有一条白纹,头大颈细尾巴尖锐,尾端色呈红褐,红信长吐状极恶丑,宝琉浅胸起伏,粉脸微变,锐叫之后,手指竹上,低语一声“蛇!” 麟儿博览群书,知道这是一种含剧毒,动作奇迅,身有保护色的一种毒蛇,名叫竹叶青,人畜被害,立时昏迷发热,口吐白沫,不到两时,即毒发身死。这东西,原是热带之物,想不到西蜀山地,竟也滋生这种毒虫。忙搂玉人,急道:“姊姊,快拿灯光照他!蛇目不耐强光,必可将它扫退,否则,用掌这把它击死!” 宝琉动作奇快,不待玉郎语毕,已顺手把蛟罩揭开,一道强烈紫光,往竹叶之间扫去。 蛇性最喜潮湿阴暗,一见灯光,立即把一缩,身子一转,只闻丝丝之声,此起彼落,竹枝摇曳,群蛇弹身往前直冲,籍着胸部厚麟,开合随着细尾卷,易挂枝头,竟和松鼠-般。穿枝渡叶,引起一阵竹涛,朝山上窜去。 麟儿也为之错愕一阵,深深叹息道:“头阵即有如此之势,愈往上行,必属更险,如非取药,我和姊姊真不愿树强敌!”宝琉微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给我们遇上时,也只有放手去干,无法顾忌许多了!”她牵着麟儿的手,朝下跃,又回到那崎岖陡峭的山道上,暗里一提真气,朝前直冲。 阵阵幽香,送到麟儿的鼻内,使人颇涉暇思。麟儿耍赖,故把真气一松,脚不加力,这无异于把自己着玉人携着飞行。宝琉立即发觉,回眸一笑道:“你专门使坏,我不和你跑了!”正待把手甩开,麟儿已用力将她素手握住,笑道:“无论天涯海角,我们彼此缠定了,那能轻易脱手呢?”宝琉轻轻地碎了他一口,粉脸微红,娇艳得像一朵玫瑰,循着山径,双双朝上。 前行数百里,山径已迷,白云飘飘,大雾弥漫,树大逾围,蓑草没胫,峭石林立,绝壁撑云,四周怪风旋起,絮云浓雾,受着狂风一卷,如大海惊涛,波翻浪涌,指顾之间,令人目眩神摇,四方莫辨。 宝琉心中忐忑难安,但可不敢明告玉郎,如让他方寸一乱,失去镇定,说不定即为对手所乘,爱之适足以招害,她原精通佛理,忙垂帘内视,反空照明,皓腕微抬,用强烈灯光,往四周扫射。说也奇怪。 灯光探扫之处,只觉白茫茫一片光影,三丈之内,尚可辨物,过此则模糊不清。宝琉忍不住笑了一笑道:“据我们业已中伏,可不知大恩师在雪山传艺之时,对奇门异术可曾谈及?” 麟儿略一寻思,忙道:“奇门遁甲之说,本为术数之一种,其说不一,有谓太找造甲子,风后得演遁甲,其法深幽隐秘,未易探窥,故谓之遁,因师得儒道精华,深习易理,认为遁甲之说,起于‘易纬干繁度太乙行九宫法’,以乙丙丁为三奇,以戌已庚辛壬癸为象,以甲统之,配以九宫,循环推广,变化无穷,如能引用自然演变之奇,配以地形之妙,虚虚实实,以之行兵布阵,可克敌人,绝非人俗所传,那种神怪不经之说!” 只听得宝琉暗里点头,不由喜孜孜的娇笑道:“这么说来,你该算是老于此道了!” 麟儿天真地笑了一笑,答道:“虽曾涉步,但学而不精,且从未致用,只好触类旁通,遇上之时,沉着应付!” “弟弟不妨细看,眼前景物,业已可疑,只恐中了道儿,尚犹未觉呢?”一语提醒了麟儿。他凝立当场,朝前望去,不由摇了摇头。宝琉惊道:“难道你看不出一点端倪么?” “这是太乙迷宫之术,利用这等天然复杂地形,还加上此地云雨浓雾,助长声势,无怪我们一点门路也看不出来!只好硬闯!”他已把师门玉笛,拔了出来,横笛便吹,笛音最易,散入长空,如东风舒柳,百鸟齐鸣,群花怒放,不一会,那声音,又从四面八方,回了过来,本是一笛横吹,这时,似有千百支笛子,先后齐响。麟儿星眸如睁似闭,五指齐飞,俄儿,宫商泛微,罡气天来,雾滚云翻,枝摇叶动,回音阵阵,疑疑从四方八面连续飞来。 回音共鸣,使声音愈来愈高,宛如千军万马,突围而至,连宝琉有至高的玄门造诣,也觉得神魂不定,芳心悸动!美麟儿似在全神用笛音,一双星眸,业已垂合,蓦地,笛音悠长,高兀无比,四周围,落叶纷飘,不待回音骤至,麟儿已划然中止,人从地上,缓缓立起身来,朝着宝琉笑道:“姊姊请跟着我的身后,切莫离开,如遇突袭,以灯光开路,用宝剑拳风,对付他们。” 宝琉罗袖掩口,轻轻浅笑道:“你这叫硬打硬闯,山主人遇上你这种暴客,真要笑破肚皮!”麟儿笑了一笑,也未答言,怀中抱着玉笛,微一矮身,却朝着东北一处绝岩,飞身而上。 宝琉也随着玉郎,跟踪而至。岩面凸凹不平,异常潮湿,青苔满布,滑不留足,茫茫浓雾,笼罩四周,山形之奇,就奇在形势综错复杂,使人望去,似乎困居斗室,四周无路可通。呼呼风声贯耳,蒙蒙细雨中,偶有几滴骤雨,但麟儿和宝琉,因周身有罡气相护,微雨水滴,相隔身旁,犹有三尺以上,立即纷纷飘落。宝琉灯光,朝前扫射,无意之间,似发觉地面上有丝丝银光,映在眼前。麟儿目光虽利,但以山间蜘蛛虫属,能吐丝之物极多,当下也不在意。宝琉笑道:“地下银丝漫牵,不知是何虫类?”随说,莲步微前,无意间足踏丝,瞥见一条黑影,电射而来。麟儿就在宝琉身后,大喝一声:“宝姊留神!” 随手拍出一掌后,立搂着宝琉细腰,朝上一跃,但掌风打出,吹动其他银丝,平地黑影连晃,一股微腥掠鼻而来。宝琉和麟儿,无意之间,嗅了一下,彼此似觉心神一荡,忙将真气运行,别无感觉,仍落回原地。地下银丝,因掌风扫击之后,此时业已无存,宝琉娇波微转,浅胸起伏,似有余悸,朝着麟儿望了一眼后,低声笑道:“这是什么毒物?能有此种奇快身形,适才瞥见之间,似是一种蛇类,你可知道么?” 麟儿见她脸带微晕,眸同秋水,双眉叠翠,细语款款,喘息微微,不觉心神一荡,暗道:“这位姊姊,平日间深情不露,极自矜持,如今两人同在一起,情感较为流露多了!” 遂笑道:“这大约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蛇,可惜天赁师伯,不在此地,否则必有克制之法。” 麟儿以为自己无心,惹她伤感,不由顿吃一惊,正待设词询问,玉人忽微笑低语道:“此刻我似觉异常慵困,心绪也杂乱无章,岩头湿多苔,无法憩息,何不就近处山洞,跌坐休息一番,待慵困既除,同闯山地,你意如何?”语罢,竟望了麟儿一眼,双眸里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似含有某种渴望,以宝琉的文静幽雅性格,似不应有。 麟儿心中一动,暗道:“奇怪!”但不忍稍拂玉人心意,一瞩前方情形,东边正是陡峭岩壁,忙道声:“姊姊留意,随我来!”挫腰抖臂,双足一弹,人如骛乌腾空,奇快无比,下附之处,正是绝岩底部,岩顶前伸,底部裂开数处,中可容人。 宝琉忽地娇羞满脸,怔怔的朝那隙罅石洞看了一眼,举止异常。麟儿心中大疑,忽觉一阵奇香,非兰似麝沁彻心脾,这幽香原从宝琉身上发出,不过,在平时,香的感觉决无如此敏锐。这是女人诱惹异性的幽香,不但可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和需要,更可使男性们脑海里浮出种种幻想,色与香,原是相辅而成!一股强烈热流,如同电闪一般,从丹田之中,直向四肢推出,上冲脑际,下及泉涌,不须臾,心脉怒张,呼吸急促,一抹红霞,从麟儿秀颊,直透眉梢。 美麟儿,剑眉微理,眸若晨星,闪闪青光,却在宝姊姊的脸上,不住打量。她原生得美似碧落仙霞,除了霞妹妹,人世间已无人可及,此际在麟儿眼中,更觉得琉姊姊的可爱,而且要从她的身上,获取一种强烈的需求。琉姊姊似惊似喜,齿弄罗巾,娇艳欲滴,含羞带笑道:“弟弟,你干嘛这么傻啊?岩罅石隙,可避风雨,稍为坐息,默察山头变化,谋定而动,岂不胜似闯?”麟儿笑了一声,紧握着宝琉素手,彼此手心,其热如炙,微一耸身,朝右边石隙奔来。 裂口之内,足可容人,石地平坦,垫以狐皮虎革,即可坐卧起居。麟儿稍费张罗,解除兵刃,即朝地下一坐,宝琉侧着身子,却在一旁拈巾弄带,不肯立即同坐下来,但臂上的灯光,和身上的宝剑,却都放在地上。这时麟儿似乎已失却控制,起身拦腰一抱,把她搂个满怀。 胸前鸡头肉,软中带硬,使人神魂飘香,两人脸偎着脸,口气舒兰,心头鹿撞,麟儿低唤一声“姊姊!”宝琉却应了一声:“弟弟,我怕!”“姊姊武功,已致至境,全身各处,无一不具功夫。小弟虽然鲁莽,谅姊姊还可抵挡得来。”这时麟儿已失却平日文秀,随手探腰,不但把宝妹妹的罗裙,扣儿松掉,连贴脯鹅黄抹胸,也解了开来。宝琉微闭双眸,娇云上颊,气喘息息,含混不清的唤了一声“嘉麟!” 随把脸儿朝麟儿的秀颊上一贴,彼此都觉热烫异常,异性的滋味,令人心神摇曳。尤其姊姊浅胸脂肤,又滑又柔,软若无骨,不须臾,麟弟弟横戈跃马,片马闯关,一阵翻腾,欲情缱卷,终于桃花片片,落红缤纷,使石洞之中,蕴藏着无边春色。 宝琉又羞又愧,眼角一红,低泣道:“你如何对得起妹子?”麟儿欲念冰消,着急温存后,也自感歉然,默思良久,只好笑慰道:“霞妹蕙质天生,心又辽阔,对姊姊的事不但早已默许,而且极力促成,事已如此无须顾虑,只是这次欲念之盛,有异寻常,莫非我们中了人家圈套?”喁喁絮语之际,突闻呼然一响,一物直飞而入。宝琉一声惊叫,云鬓微乱,衣裙末整,但身子已被麟儿随手搂抱,朝角落一退。 飞入之物,却是一条死蛇,长约尺余,麟甲非常细,初看,几同白鳝一般,但头部宽扁,口角间断丝犹存,貌相奇恶,使人骤吃一惊。 麟儿把剑眉一挑,边代姊姊整理衣裙,边道:“这就难怪了,它那能不使尔我失常?” 宝琉手理秀发,脸蕴春情,微笑问道:“此物何名,居竟会有这么奇毒?”“这是牵丝蛇,性懒,动作奇快,贴地奔驰,其疾如失,口大毒牙,毒泉入腹。互通毒囊,啐人必死,这种蛇,不但绝毒,而且奇淫……”宝琉粉脸一红,轻轻啐了他口,低声笑道:“快把它弄开,免得我见了,心有余悸,浑身不是味儿!”麟儿笑道:“没有此物喷上一口毒气,给你我无意中闻上,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唐突,不过从今天以后,和姊姊一道,真要方便多了!” 宝琉嗔了他一眼,正容道:“非礼之事,可一而不可再,真要遇上恩师,得知此情,数说两句,那时你我头面何存?” 麟儿眨了眨大眼,如两颗灿烂星光,闪了两闪,笑道:“男女大欲,王者不禁,我和姊姊霞妹等人,应早得行周公之礼,不过这一次,情形特殊,牵丝蛇被我掌风击中丝门预置的细丝,群起攻击,未能噬人,却喷出毒气,吸染中毒,春心难制,这只能算是无心之失。………”这正滔滔不绝,疾朝下说,却被宝琉拿眼将他止住,麟儿星眸一掠,似已了然,续道:“姊姊,这山上,大约有人豢蛇,而且饲的都是毒物,牵丝蛇在中原各地,极为少有,如不见着这种毒物,我几料想不起来,湖南一带,民智不开之处,举凡家中畜猫,猫死之后,必用强系颈,悬之树上,皮肉腐烂,零星附落。否则,谓死猫可以成蛇,蛇可吐丝,咬人必死,相传成习,牢不可存,究其实,牵丝蛇确是毒蛇,自有其物,绝非死猫可化。这种奇异之物,最好贪眼,但在临睡之前,必在身旁置毒丝,不论人畜动物,误触其丝,即猝然惊醒,旋身子一弹,其疾如箭,触丝之物,绝难脱其毒吻。” 宝琉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惊异地道:“如此说来,这东西是防不胜防了!” 麟儿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只吓得姊姊变颜变色。这时玉人云鬓重整,配带已齐,在麟儿心眼中,只觉宝姊姊比往常更加美丽,嫩脸生霞,春情微漾,双眉叠翠,口气舒兰,一种少妇风情,使人蝉里倾倒。“最难消受美人恩!”麟弟弟确是又贪又爱,不免低问一问: “纵跃可有碍难?” 王人娇羞万分,低啐一句:“都是你!”话语甫毕,微蹙双蛾,轻摇莲步,正待身越麟儿出洞,陡闻玉郎一声,随手取石,状如拳大,微抬猿臂,呼然作响,竟朝前面一棵密叶撑风的松树之上打去。 宝琉配合玉郎攻势,把灯上蛟罩一揭,紫光朝漠漠浓雾之中便扫。麟儿已施展金鸯织柳,跃身空中,陡闻叟叟数响,色作灰白,其长如箸,身前竟连环身垩六支,而且寒风劲疾,所奔之处、无一不是致命的穴道,迫使麟儿不敢大意。疾把双臂一挥,夏气上提,“飞燕捕蛾”,身式奇绝,连接几下,把射来之物,统统接住。落地一看,竟是武林中百难一见,奇毒无比的蛇骨箭,美麟儿身在空中,余势已尽。巧坠千斤,疾朝下落,宝琉也赶到身前,劈口就问:“没受伤么?” 麟儿递过一支蛇骨箭,宝琉接着,稍事细察,问道:“这么长的蛇骨,制戍利箭,倒是初见,只是我们与对方无怨无仇,见面即下毒手,未免蔑视江湖规矩!” 松树上,突然飘落一物。麟儿忙跃身接住,细看却是一幅蛇皮,大小和手帕一样,麟甲已去,质地柔软。宝琉笑道:“这东西,可不知能管什用?”“看来好像人用物一般!”麟儿话语未毕,宝琉不由哧地笑出声来,她轻轻在玉郎肩上,打了一掌,浅笑道:“你无时无刻,不牵挂女人,这东西,腥味扑鼻,除非她是蛇精,谁愿要用这种腥物?”麟儿笑道: “适才,明有人隐身树上,那打来的死蛇,无疑也是此人暗中所使,因为山形险异,巧布奇门,在未摸清地形以前,我明敌暗,此时如若实施追出,敌人也易于恃险潜踪,那一为,反而打草惊蛇,自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我们精神已足,立即闯山,果能突破数层,敌人势必惊震,只要出手拦截,我们就可直扑他的老巢了!” 话语中的,果是奇才,宝琉不觉暗中倾倒,但尤故意刁难,笑问:“蛇皮与女入,如何连在一处,你还没说出所以然来?” 额儿不加经考,笑道:“既然有人,且把蛇皮当作手帕。如是男人,可没有这种必要了。”“女人如果使用手帕,也得稍有余香。”这可把麟儿问倒,只好涎着脸道:“也是-位丑八怪。拿着蛇皮应个景儿,人世间能有几个女人,和姊姊妹妹一样?……” 宝琉怕他再缠,只好笑道:“就算是一位女人吧,可不许你胡想,把握时机,立即闯山,以免霞妹久待!” 麟儿朗笑一声,立朝松树之上直扑,宝琉提着灯光,跟而进。松树伸出地面很高,启眼望去,只觉惨雾弥弥,愁云漠漠,狂风怒作,淫雨霏霏,虽说麟儿目力超异常人,凝眸四瞩。只觉浑沌沌弥漫无际。中央,山势特高,地形变为险恶,白枝如絮,隐现于浓雾怪石之间。麟儿和宝琉招呼一声:“同往西北直闯,宝剑金刚正,为佛门利器,携在手上,不必还鞘,今日情形,绝乏善了之局,处处留神,不要弄得药未取到,人反失陷,贻人笑柄!”这孩子,已施出全身功力,先一式老猿附枝。随着松枝往下一沉,忽尔微抖双臂,借树枝一弹之力。把身子抛起老高,手挽宝琉,往斜刺便跃。 脚底下,只觉白茫茫一片,状似云海,一阵煞风,传来几声怪叫:“何人闯山,还不立即降落,听候处分!” “我倒偏不信邪,落下再说!”这一对青年男女,轻功确实不可思议,但见人影一晃,竟从絮云浓雾之内,直落地面。地面怪石磷峋,从上俯瞰.似一硕大无比的异兽,张开巨嚎,露出那森森白牙,使人惊异已极。 麟儿和宝琉,同朝足底下一块青麻石上点去。眼看就得落下,宝琉却于无意之中把灯光面一晃,蒙蒙白雾中,又现出无数银丝,不由惊叫一声“蛇”但下落之势太速,改变不来,玉郎又走在前面,这时豁出她的性命,也不敢让麟儿给毒蛇咬上一口。 她手中原抱着佛门利剑金刚正,忙随手把剑朝下一丢,这正是天惠僧人七十二式乾坤剑术,最后绝招,“镇坤定干”的脱手挥剑手法,能于无意之中,乘人不备,用佛家指力,把剑掷下,不但全靠眼力指力和内力,而且必须运用灵活,一溜紫光,迅若奔雷,朝下激射,但闻呛啷作啸,神剑已洞石而入,旋闻丝丝之声震耳,白影连晃周围的牵丝蛇,数以百计,朝剑身一齿,立即窜回。这一下,算是搭救了麟儿。 他朝剑柄上,借力使力,立往斜刺里一弹,宝琉也跟着学样,这次落足之处,却是一根极矮的石笋,就在两人落足之后,回转身,地下的金刚正,业已不不翼而飞。 麟儿惊叫:“奇怪,姊姊的宝剑呢?”这对宝琉,无异轰雷击顶,百衲上人,提掖后进,面授至宝,如若失去,岂不愧对上人。她几乎哭出声来,正待翻身朝下跃落,却被麟儿一手将她搂住,先把自己的轩辕剑递给玉人,才正容发话道:“地下毒蛇,如不除去,我们寸步难移,姊姊千万不能性急,不论事情怎样,我们只有步步为营的稳抓稳打!“这种蛇,便直不知怎样除法?”“先行设法一试,必要时,只好立施煞手。”“你是想,用火烧山,那一来,颇干天和!” 麟儿笑道:“对付敌人,必须收拾慈悲之念,岂不有类妇人之仁?”宝琉嗔道:“什么妇人之仁?古往今来,如宁囊一流的人,那一个是我们妇人之类?这不过是那些无聊男子,硬把坏事推在女人的头上,怎么你也不能免俗!”好一顿教训,弄得麟弟弟不敢回话,只好暗中抢了一个鬼脸,手中却拿一只玉瓶,瓶里已吱吱作响,这东西,已有几年未曾动用。几使人把它们遗忘,宝琉一见,不由喜道:“你使用天蜈?赶快把蛇赶走,好取药要剑!”瓶塞一拔,已飞出三丝红光,前面一道,颜色特别鲜艳,长逾六寸有奇,这条阴山蜈蚣,似是三者之首,绕着麟儿上空,盘旋三匝,还吱吱地叫了两声,旋即升空,不断旋转。然扣分朝一面落去。地下异声忽起,吱吱呷呷,格格丝丝,有类婴啼,有如燕语,千奇百异,莫可名状。整个山,似乎已起骚动! 远处突传来一声断喝:“何方狂徒,胆敢潜入本山。还放出这种阴山天蜈,惊动本山蛇类,即此一举,百死不以蔽其辜,不给点厉害让你瞧瞧,你也不知天高地厚!”忽又有人笑答道:“大哥,何必与之些狗男女吆喝作什?只需把鸠儿放出,将这几条小小蜈蚣啄食之后,再策动守山神蛇。他们再厉害,也不过让蛇儿们添顿美食!” 笑声和吆喝,分从四方八面传来,而且声音极高,只震得云翻雾滚,松针杉叶,密如骤雨,朝麟儿宝琉周身袭至,麟儿哈哈一笑,也用先天煞气,把打来的松针叶子,一举震落。 放出的天蜈,已只见三线红光,上下闪动,群蛇怒吼之声大作,蛇蜈剧战,震撼山林。 麟儿知道时不可失,力朝正中央山腰之上,直扑而来。 这时,敌人布置,似已全部发动,一阵奇声怪啸,激荡长空,骤雨簌簌,倾盆而降,山岚浓雾,弥漫山头。宝琉立提醒麟儿,注意对手利用山洪,实施水袭,麟儿默然不语。 突呷然-声,酷似长空鹤唳,半空云雾之内,已出现两只大鸟,全身紫绿,颈长赤啄,钢羽钧爪,猛鸷非凡。振翼飞腾,快如电闪。 “这是鸩鸟,蝮蛇之敌,也是天蜈之克星,弟弟留意!”宝琉出语警告麟儿。这两只毒禽,业已出列那天蜈之上,振翼挥爪凌空下击。但这三条毒虫,也非凡品。东北方,红影纵横,如一线虹霓,绕道而上,蒙蒙白雾之内,突现出一蓬黄烟。右边毒鸩,一见黄雾长颈一伸,直穿而入。西南西北两条飞蜈,却被另一只鸩鸟所追逐,这毒蜈功力较浅,似已不敌,却采取低飞之式,闪避强敌。 麟儿已撮口为啸,同时携着宝琉,电闪而至,但经行之处,阻碍重重,不是树林挡路,就遇峭壁绝岩,麟儿知道太乙迷宫,利用主形险阻,参以构造,千奇变化,层出不穷,好在自已颇曾涉足此道,懂得趋避。但却苦了宝琉,一阵团转,左右飞驰,前趋后退,直弄得头昏脑胀,粉黛浸淫。那两条蜈蚣,也颇灵慧,眼看鸩乌追急,往浓枝密叶之内便钻。鸩鸟如鸷,性格凶残,铁爪连挥之下,虽然把树枝打断不少,但身体极大,不及蜈蚣小巧,终难把这毒虫制使。眼看距离麟儿愈近,但犹隔了一座断崖,美麟儿,心头火发,已从囊中摸出两支天狼钉,双手连挥,对准那断崖击去。崖离地面,不下十丈,有顶翼然,往前突出,天狼钉为碎石利器,乌光闪闪间,轰然一声巨响。 黑压压的崖顶。如空中陨石般,一泻而下,这真是山崩地塌,石破天惊! 两条小鸩鸟,吱嘴一声,电闪而至,却不住地在麟儿宝琉顶上盘旋。宝琉笑道:“这东西真诡。”一掠娇躯,双掌连扬,用佛门内罡,代麟儿将天狼钉收取之后,一见鸩乌追来,忙着玉郎,把这恶物除去,蚊罩一揭,灯光连晃,鸩鸟把长颈一伸,往斜刺里便掠,易地而弛,避去灯光。麟儿已拔取金铙在手,暴喝道:“孽障,还想逃命么?”抬腕挥臂,紫光匝地而起,“百步飞铙”,正是铙钹僧的特殊手法。 这东西,脱手之后,便闻铮铮之声震耳,饶身回旋,转速极高,沿着一道弧形,引伸之处,正光鸩鸟前驶弧线相交。毒鸟紫铙,速度都快,陡闻鸟啸铙锵,血雨纷飞四处,纯阳飞钹,已将这种奇毒怪鸟,劈为两截,麟儿一个纵步,起身空中,顺手朝铙钹一抄,将这玄门利器取回。眼前红光一闪,那与鸩鸟单独作战的天蜈,也振翼而至,它可并未胜利,不过仗着身法灵巧,未曾受伤。 鸩鸟为崩崖所震慑,又见同伴已死,凶威顿敛,哀啸连连,锻羽而去。宝琉慷慨朝麟儿笑道:“毒离已败,我们赶紧用天蜈开道,设法闯山。”三丝红光,竟在两人头上疾绕盘旋,似若守护,麟儿度情审势,已再事犹疑,着宝姊姊随跟来,一步一趋,徒见雾云浓雾之中,碧光霞,掠地轻飞。 一笛一剑,都是武林至宝,闪烁反光,加以两人飞奔奇快,远远望去,绚丽之状,令人迷惘。约莫一盏茶久,麟儿和宝琉,已闯到山腰,太乙迷宫,虽然妙用无穷,但这一代奇童,善于趋避,而且熟谙笙中生克虚实之道,竟朝那险峻陡峭之处,频频飞落。 然实虚交替,声东击西,都在麟儿意料之下,这一来,絮云浓雾,山地险阻,林木迷踪,悬崖绝径,着着失效。麟儿不善用回音辨径之法,地形难易,山谷奇崖,了如指掌。这时,他显得一脸轻松,和身畔玉人,有说有笑,虽然杀机重重,危机四伏,满不在意了。山头大雨倾盆,哗哗作响,到达山腰之后,却朝一条狭谷之内纵落。宝琉一怔神,忙笑问道: “中央和左面,虽然陡削难行,但适才那实虚和虚实之道,为何又舍而不用?” 麟儿笑道:“地形过于突削,可用滚石之法,使人受伤,迷宫将尽,方式已有不同,适才使用回音,已知这山谷狭长,避道而行,或许事半功倍!”宝琉自也无话可说。 山谷狭长,弯向左转,朝上愈窄,直达山颠,岭高拔云,巍峨凸立,俯瞰群峦,极尽睥睨之能事,但由于这道狭长绝谷,左右两旁,似壁分为二。 蓦闻,一阵天崩地塌之音,山洪滚滚,如银河倒泻,若万马突围,只闻轰轰之声震耳,急浪排空,形成一股强烈无比的疾流,将贴地白云,吹得纷飘四散,气流疾劲,被周围岩石树木,激荡而回,风力一卷,白云如絮,团转不已,霎眼之间,立变作千奇百状,竟与那奔马怒涛,汇成一幅惊心骇目的奇景。 麟儿长啸一声,双臂一抖,腾空而上,伸手抓住一抓住一段横枝。陡闻一声锐叫,那声音发自宝琉,麟儿回首一瞧,不由吓得魂飞魄落。 原来她落足一块高约两丈的大石之上,位当狭谷之中,激流一冲,狭山崩海啸之力,大石朝后一坠,因为来势太骤,猝不及防,宝琉虽然仗着身体轻灵,就势一倒,仍然落在巨石之上,但石块奇重,浪花一卷,不但全身湿透,人也几乎震荡昏厥,更加水花朝头上一罩,鼻腔口内,呼叫之间,山流乘虚而入,未曾锻炼水功的人,这个罪可受大了!宝琉只觉头昏目眩,鼻腔刺痛难忍,但两手抓着崖头,紧紧不放。 麟儿一伸手,施展“云里秋千”,顺手一抄,将宝琉臂膀抓住,但身子被宝琉重量一带,立即朝下坠落,只要跌落水里,饶你本事齐天,因为水势奇险,也得被激流冲走,轻则重伤,重则粉身碎骨。人皆有求生的潜存本能,何况一代少年奇侠?眼看脚已触水,下落之势,犹未制住,头上有一粗可合抱的大松树,从左边崩溃壁,斜伸而出,但距头顶颇高,无意之间,麟儿把手朝上一伸,突捞着一物,物体软中带硬,且极冰凉,同时手臂身腰突觉一紧,如无数铁箍,绕身数匝,顿感呼吸失灵。不由大骇。宝琉早已大声锐叫:“蛇!” 卷着麟儿之物,原是一条金钱锦蟒,这恶物,身子粗圆,腹作白色,麟甲粗硬,力大无穷,长度最小在两丈以上。它盘绕着老松横杆,尾部却从树上拖了下来,突被麟儿无意抓着,这送来的美食,它那有轻易失去之理?缠绕纠结.毒物伤人,原是蛇儿本性,它将尾部缓缓朝上带动,并把那又扁又阔的头部,朝下一拱,红信嘶嘶,不断吞吐,两眼直泛精光,随着获取之物,一瞬不瞬。麟儿右手,本抓着宝琉,此际连手带腰,及玉人的身子,都被毒蟒缠绕,虽然暗中使用真气,准备最后一拼。但觉这种蟒蛇,力大无比,能否得手,尚成疑问。 头上的天蜈,已被激流惊走,否则,足为毒蛇之害,但此刻,连这线希望,也觉沓然了。陡闻尖啸之声,划空而来,那身形如鸷的鸩鸟,突又出现浓云密雨之内。半空里,忽又掠出三丝红光。 金钱锦蟒,原把头朝麟儿移动,此刻似忽受惊,吱呷一声,翘首上望,似在注意天空动静。宝琉满脸惊愕之容,悄语麟儿道:“该怎么处?”麟儿忙阻止出声,拿手朝天空一指意似告知玉人,静候天上动静。鸩鸟与天蜈,似若世仇,翅首展翼,朝着蜈蚣扑来。这时,三条蜈蚣,已会合一处,嘴里红烟,滚滚而出,似在朝毒蟒发动攻击,一见鸩鸟来袭,立把小巧身材,朝下一伏,往三处掠开,避过鸩鸟一击后,正当中,那较长的蜈蚣,振翼吱鸣,对着那金钱毒蟒,头上掠过,还撒了一蓬毒烟。 锦蟒丝丝一声,把头一偏,似在避开那股烟雾,就在此时,鸩鸟疾朝下落,乘势追袭,却不料掠过蟒头时,毒翼羽毛,正好挨了一下,鸟羽极毒,只痛得锦蟒把身子朝上一撑,前身矗直,尾部上扬,立把麟儿宝琉,卷落树下。宝琉已知时不可失,仗着右手未被蟒缠住,轩辕利器在手,而且蟒蛇注意力,似在对付蜈蚣,遂暗中把真气凝注右臂,剑芒闪烁,疾若锐虹,一颗海碗大的蛇头,竟被斩落水里。这东西,性子真强,元魁虽失,兀犹未死,蛇身蛇尾,一阵乱绞,不但血雨横飞,更把麟儿和宝硫的身子,紧紧缠住,神力奚啻千钧? 麟儿从宝琉手里,接过宝剑,一阵挥动,将纠结自己的蛇身,又复断为数节,始和宝琉脱困而出。宝琉此刻,不但从头至脚,已无半根干纱,而且满身鲜红,都是蛇血,素服白裙,尽成赤服,她原好洁成癖,何曾受过这种罪来,几乎张嘴想哭,尴尬万分。麟儿比她情形较好,但头脸胸前,鲜血斑斑,一股奇腥异味,迫使心头作呕,但此刻,他可顾不了自己,只好安慰宝琉道:“姊姊,我革囊里,犹带着你几袭衣裙。此处均无人,就拿它换上吧!” 宝琉苦笑道:“这样子,真使人烦腻.你把身子转向别处,让我好行换装!” 麟儿递过衣裙,正待转身。忽闻鸠鸟呼啸之声,枝头上,突然一响,现出一位人身蛇服的怪物来!宝琉捻着麟儿的手,心中忐忑不安,低问:“这东西是人是怪?多可怕人!” 麟儿一时也难回答。因为立在前面的怪物,全身都披着蛇皮,头部酷似蛇首,颈子也用蛇皮蒙着,两手却是一对精光闪闪的钢扑,身上所穿蛇衣蛇服,两足所着,也是一对蛇革所制的皮靴,气息咻咻,对着麟儿,还不时拿眼朝宝琉望望。 那鸩鸟,却站在这怪物的肩上,一条长颈,高出他头部四尺以上,呷呷低鸣。双方默然相对,最少也有一盏茶久。蓦地,宝琉惊一声:“麟弟弟,他偷了我的剑,东西还在他背上。”麟儿漫不经意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他能攫夺于一时,也无法保持久远,让他去吧!” 这怪物,突然冷冰冰的哼了一声,钢扑如钩,往内一屈,立发出一阵格吱格吱的奇怪响,只听着宝琉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娇躯也不由自主紧靠麟儿。怪物突作人言:“绝岭地西陲,与世无争,也不容人擅自闯入,你们这种肉麻腻相,此处绝不作兴,还有,我豢养的一对灵禽.以及紫儿,均为守山神物,你们竟把它们钉害,还不但违反的本山规矩,也为武林所不许,如若识相,立时自戕,犹可落得一种知罪自戕的美名,否则,哼哼他把语音顿了一顿,眼神如电,看着宝琉,一瞬不瞬,那情形,似已蓄满功劲。一击得手,必攫人而噬。宝琉武功,得释道真传,灭魔绝学,更是武林秘技,论理艺高自然胆大,但连日所遇,终弄得灰头灰脸。几乎信心动摇,来人更是莫测高深,只好看玉郎脸色行事。 麟儿业已窥知其意,两道眉朝上一掀,朗道:“如若我们不愿自刎,你拿我们怎样!” “把你们杀了喂它!” 只闻“的达”一声,这位蛇服怪人,双肩一纵,人如电掣。屈指如钩,朝麟儿胸前,迅速飘去。麟儿还未出手制敌,宝琉已挥手中利剑,一抹流霞,在朦胧白雾中,冲空而起,森森剑气,势比奔涛,迎着那精芒钢指。横削而至。蛇块蛇皮,轻轻削落。由于彼此身形太快,带起一团劲风,怪人头上,立迸出满头青丝。 宝琉惊叫:“这是一位女人!” 麟弟弟愕在当地,未曾出手,对方冷笑一声,弹腰点足,竟从松树之上,一跃而起,她那肩上鸩鸟,早已振翼高举,三丝红光,如石火一般,猛扑这位蛇服怪人,但她身形矫捷,已跃落谷顶,立撮口为啸,鸠鸟突把双翅一敛,凌空下击,铁爪钢嘴,朝蜈蚣迫来。 这时麟儿和宝琉,也跟踪而上,宝琉更是得势不让,上展灭魔宝录一记奇招绝学。“韦陀托杵”,但见一条俏影,捧着一把利剑,剑尖朝上,藉石火电闪之势,朝鸩鸟腹部猛戳。 蛇服怪女,救鸟心切,也凌空猛扑而至。双方势子都快,只觉人影闪动,剑气森森,鸣鸟被剑气划下了腹部数根羽毛,蛇衣女却欺身而入,钢扑朝着宝琉细腰就捻,彼此都藉腾挪之势无法停留,只想一式即把对手制住。五缕凌厉无比的疾劲寒风,还夹着一股异味,精光夺目,猛扑宝琉。但闻宝琉娇笑一声,玉腕微沉,旋身变式,轩辕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十彩大孤,如晴空霹雳般,风雷震耳,朝着对手卷去。 怪女如一条大蛇,娇大无比,满头青丝,已被风吹得十分凌乱,竟把蛇腰一翻,头下脚上,急遁坠落。宝琉一剑扑空,心头微泛怒意,娇叱道:“如有胆量,不妨硬接两招。” 蛇衣女已降落地上,并还拔出了金刚正,钢指抓着剑柄,似毫无不便,不但宝琉暗暗纳罕,连麟儿也觉得称奇不置,她冷声答道:“我用徒手,你使宝剑,胜负未定,却还沾沾自喜,着实替你汗颜,也罢,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也让你知道厉害!” 陡地,翻腕振剑,金刚正划成一道光,剑芒远逼,林叶簌簌自落,出手之后,她并不直趋敌人,却朝身后林木之中,缓缓而入。 空中大雨不停。 白雾愈来愈厚。一道闪光过后,响了一声暴雷,整个绝岭,势欲崩塌,树林内,黄光闪烁,枝叶纷散,蛇衣女回头冷笑一声:“你们敢不敢来。”漫山岭,吱吱怪啸四起,白云漠漠中,似有金光乱迸,整个绝岭中,如千军万马,突围而至。 麟儿和宝琉,却未曾见过这种声势,不由心头大骇,暗道:“这山中,除了此女之外,实还有更厉害的能人,不管怎样,先把此女擒拿再说。”立和宝琉使了一个眼色,双双扑入林中。 --------- kobbo ocr 第十八章 绝岭敬魂 宝琉武功虽高,但她生性怕蛇,飞越之时,不少毒蛇,却把身子往前一伸,张嘴吐舌,把这位绝世美人,吓得玉容骤变,冷汗浸淫,虽未叫出声来,那狼狈之状,却至为可笑。 蛇女就在她的身后,有时和她走个并肩,一见宝琉这等情景,不是冷笑一声,立即出语讽刺道:“怎么啦?武功这么高的人,却还怕蛇?我真为你惭愧呢。” 宝琉素来端庄稳重,却不和她计较这些,有时还笑上一笑,久之蛇女似也颇受感动,拣那大蛇肆虐的当儿,迅速及时一挡,或故意用手把蛇头握住,笑道:“灵蛇,你乖,多咬恶人,遇上野鸡蛋时,我让你多吃几个。”虽说人蛇语言不通,十有八九,握住垢蛇,必发出种种怪啸,状极亲热。 宝琉不由暗暗称奇,心说:“这丫头,与蛇为伍,习以为乐,染上这种特殊性格,岂不腻人?” 忽闻娇笑一声,蛇女一手握着蛇颈,右手却把宝琉臂膀抓住,身子悬在一段横伸的松枝下,戏谑地道:“你胆小怕蛇,据我所见,蛇却比人善良多了,来,摸它一下,冰凉滑腻,天气酷暑时,手不生汗,不信,不妨一试!” 她抓着的,正是一条红麟锦蟒,全身麟甲闪光,张口吐信,恶毒绝伦,把宝琉吓得全身发软,只好央告道:“快别恶作剧,给它咬上一口,那还有命?”语罢,把肩膀一摆,正待挣脱,少女却骤然松手,两人从高约两丈之处,落了下来,少女意似不悦,微愠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真恨你!” 宝琉对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好正色相劝道:“蛇性属寒,一般说来,为人类大敌,妹子姿容绝世,武功谈吐无一不逗人喜爱,偏生嗜蛇,这习癖,为常人所不喜,何不离开此山,行道江湖,步入正轨,与世人多多接近,岂不胜似日与群蛇为伍么?” 蛇女少年,立笑得花枝招展道:“据我看,你还是少卖劝世交,青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要我不喜灵蛇,和我要求你与季姓少年,互相离开,岂不一样苦恼?” 不待话毕,宝琉立把粉脸一沉,皱眉道:“人与蛇,毕竟两样,如把夫妇关系,看作人与蛇处,岂不是人兽不分?那还成为什么世界?你这么一位聪明绝顶的人,怎么说出这等话来?看来,我和麟弟,深入此山,纵能把药取到,却遇上了你这么的人,真是毕生憾事,先圣有言,鸟兽不可与同群,何况人与蛇处?” 偏怪,少女竟毫不为忤,反嘻笑道:“干吗这么激动?逞口骂人,饲养动物,也并非什么坏事。否则,豢猫畜狗,养牛喂猪,照你说来,都是罪过了,以你这等小姐习性,只能让那位公子哥儿把你藏之金屋,作为香花供养,谈跑江湖,必需精通百艺,绝不能圈于俗见,否则险阻必多。”语声一顿。 只听得宝琉芳心一动,暗说:“这妮子倒不可小觑,否则,就会失之交臂了。”遂嫣然一笑,携手而行,赞叹道:“妹子聪明绝顶,我真望尘莫及,据我看,聪明才智,能和你互相比较的人,除了霞妹外,真是少而又少。” 少女一惊,立即问及霞儿,宝琉立将倩霞生平,约略说出,还未讲完,蛇女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和那季家小子,大约也纠缠不清了。” 宝琉笑道:“彼此原是师兄妹,早由父母师长作主,互订鸳盟!” 少女问道:“他既已是早有妻室的人,你怎能夹在他们中间,而且还行动越轨呢?” 宝琉倒未防她会单刀直入,自己和麟儿的旖旎风光,被人偷瞧,对方言语无忌,使人羞愧难禁,一抹红霞,斜飞上颊,不知怎样出口对答才好。少女把舌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竟也不复再问。遂绕道山北,从一条陡峭曲折,便直使人难于辨认的山道上,往上攀登。 这条路,毒蛇极少,但过于险峻,绝壁飞岩,山势前倾,许多地方,更直难于着足。 宝琉知道,这是人家一片好心,目的在于避蛇,但麟儿和那道人,此时不知怎样了。流云如絮,缓缓从身旁掠过,两女前扑之势颇骤,劲风呼然,把团团白云,吹得纷纷四散。 峰顶,矗立云霄,苍松翠柏,从白云浓雾里,若隐若现,恰似碧云天上,点缀着几棵树影,使人有一种清新绝俗的感觉。 少女笑问:“你看,峰上景致,还不坏吧?”宝琉手抚云鬃,点头慨叹道:“山在虚无缥缈间,正是这般感觉,若无蛇腥味,妹子真是碧落仙娥!” 凡人都喜赞美,少女天真一笑,旋道:“你怕蛇,才作此语,走吧,他们大约在室中等候了!”两足微点,一抖双臂,那身子,竟直拔而上,峰形成合抱状,正北,正是极高之处,古松劲柏,直伸入云。从峰下望,却是一片云海。 宝琉想到峨嵋绝顶,严冬白雪皑皑,春夏多云,和这里相较,巍峨之势,万为过之,法华师长,恩深似海,如今自己却变成师门叛徒,真是人海沧桑,瞬息万变。迷离间,却又响起少女的笑声:“瞧!白云之内,正是小妹居处,不过那不是什么巍峨大厦,而是一所古老庙宇,我和哥哥,各居一边,入庙小憩,也不枉我们相见一番!” 此刻,她和宝琉渐次厮熟,却也变得和霭可亲起来。未上峰头,她从怀中取出一枝竹哨,呜呜叫了两响。宝琉笑问其故,蛇女仅答称:“到时自解!”语罢,不由分说,一把拉着宝琉的手往前纵落。一路之上,大小毒蛇,可以说不计其数,树上每一枝干都挂满了大小不等的毒蛇,蛇头掩藏枝叶之内,不仔细认,很难看得出来。 一蓑草败叶中,双足一落,即觉软绵绵的起伏不停,不久,立伸出无数蛇头,见着蛇女,嘶啸一声后,立又把头缩入。 地上,如仔细察看,还牵着不少银丝,那正是牵丝蛇的独特标志。宝琉很担心脚上被蛇咬上一口,但蛇女却谈笑风生,若无其事,踏遍蛇丝,连牵丝蛇的影子,也未见到一条。 宝琉不解,缠着动问。蛇女含笑解释道:“此物,恐怕是世界上最毒的蛇类了。性好贪眠,又好疑虑。牵丝自卫,奇快绝伦,连我也招惹它们不起,出入之时,必需先用哨音,先行把它们惊动,这一来,便不至于误伤了。” 说话之间,已离那庙宇不远,古庙年久,壁上生苔,云迷雾漠中,只觉青黑一片。 两人从右边绕到前面,庙门业已大开,这可说是蛇窝,梁间屋上,墙壁地面各处,无一不是毒蛇,还有那身带一绿,腹有四足,爬行如飞的蜥蜴,也和那些毒蛇,厮混而处,见着蛇女到来,毒蜥蜴嘶啸一声,从大门口,一跃下,前足爬在少女身上,人立而起,张口吐信,嘶嘶作响,好似对蛇女表示亲热。 这妮子,却拿手拍拍它的头,笑道:“绿儿,贵客在此,可不许你们随意使暴!”那蜥蜴酷似儿啼地叫了一声,长尾左右连摆,打在地上,发出一阵叭只之声,一双狡猾机警的双目,朝宝琉望了一眼,然后尾巴一翘,运行如飞,入庙而去。 这是元始殿,供奉的是道教之祖元始天尊,房屋建筑,总逾百年,虽然老旧不堪,但未倾圮。 笑语之声袅袅传来,道人携着麟儿,竟从殿内迎出,满脸堆欢,拊掌笑道:“蓉妹和方女侠,大抵绕道山后,这一面,虽无灵蛇阻道,但路程较远,而且绝壁飞岩,颇难着足,我和季公子,已畅谈多时,适才绿儿报讯,才知你们已到门外呢,妹子回迟,穆姑又不高兴了!” 妮女笑道:“我们这一辈子,都不能见人,除了与蛇为伍外,动不动,她就不会高兴。” 道长颜色一变,目光朝宝琉身上一掠之后,似略带困惑之容,但旋即恢复常状,伸手肃客。 大殿之内蛇如蛆虫,不计其数,一股阴森蛇腥异味,使人感觉特殊,桌椅什物,都为蛇革所制,虽然花样百出,极具匠心,但总觉使人碍眼。 桌椅之上,必尽为蛇所据,五颜六色,张口吐舌,使人惊恐万分。穿过前殿,两旁却有厢房,道人就住在左边,会客之处,陈列不少果品,并有清茶,茶带碧绿,味具奇香,大约为麟儿和道者饮剩之物,蛇游四壁,来往不绝,均为蛇女喝退。 道长笑道:“荒庙僻地,无物足以款待嘉宾,烦妹子唤穆姑来,可摆酒设宴!”少女笑答:“我有好酒,以宴嘉宾,穆姑虽然善庖,但色香犹感不足,还是妹子亲作为宜。” 道人笑道:“女易变,在平常,一年半载,难得亲自下厨一次,饭菜不佳,还使小性,难得和今日一样,自告奋勇,看来愚兄又可大饱口腹了。” 蛇女一笑,神情似很轻松,立朝右斜方一竹屋内走去! 道人立入房内端来三只瓷杯,那是宋代官窑,瓷质细美,端茶赏客,状极忝谨。宝琉深感不安,和麟儿含笑相谢,接过瓷杯,顺手放在桌上。 道人立笑道:”舍妹曾娇生惯养。自家庭遭受巨变之后,随贫道来此荒山度日,早晚习武豢蛇,与人世久已隔绝,贫道深恐她养成一种偏激奇物的性格,难得她与方女侠彼此投缘,如能携带下山,使其行道江湖,则胜似潜迹荒山多矣!”他说话之时,音调高低,神情举上。配合得恰到好处,使人感觉。这道人不但和蔼可亲;而且待人异常诚恳,麟儿宝琉,自然满口应允。 道人举茶敬客;麟儿揭开杯盖一看。一股清香和寒气,扑面而来。 茶若醇醪,色似天青,与前面所饮,又自不同,道人举杯饮了一口,爽朗笑道:“季公子和方女侠,觉得此茶别致么?这是灵蛇胆液,合百花精英;与山泉制炼而成,服此一怀,不但能爽气提神,而且有引火归元之妙。蛇胆能去肝火,清双目,解百毒,方女侠与舍妹投缘,此物正是她亲手所炼,不妨一试。” 宝琉怕蛇,闻道内有蛇胆,早已心头作恶,怔怔的不敢动问,麟儿早已饮了一口,只觉味道芬芳,其凉震齿,甘美绝伦,不由笑向宝琉道:“道长所言,确是不假,姊姊可妨叨扰一杯。”宝琉无奈,只好勉强饮用,尝味之后,竟暗暗称奇,旋将杯中所有,一举而尽。 竹屋里,刀声霍霍,炊烟袅袅,不久,人影晃动,宝琉只觉眼前一花。客厅里,蛇革桌前,竟站着一位青衣老妇人。 这妇人,少说也有八十来岁,一脸鸡皮,满头白发,脸上死板板的,毫无笑容,双目内陷,开合之间,两道冷芒,疾如闪电,朝着麟儿宝琉,脸上一掠,这一看,似乎盯透了人家的人,使人寒从脚起,直透顶门。 一双手,和鸡爪一般,剩下的只有皮包骨,指甲却留得特长,少说也有五寸以上。手和脸,已具奇相,身材又高又瘦,使人看去非常碍眼,左手托了个朱漆木盘,式样非常古老,盘中热气烘烘,荤素皆备,细数却是四冷四热。她用手指把盘住,运步如飞,汤不稍溢。 蛇衣道人见她入内,赶忙立起身来,笑呼:“穆姑,你和妹子多偏劳了!” 妇人哼了一声,也未答言,摆过酒菜杯着,把木盘往头上一放,僵着身子,如飞而去。 麟儿知道,这老妇人的武功极高,而且所习,决非什么正宗之类,正在思量时,道人却含笑说道:“她原是我祖母身前一位贴身侍婢,年龄已在百岁以上,因为懂武林秘技,故获遐龄,但性格极为偏激,如有冒犯公子和方女侠之处,千万海涵。’‘宝琉笑道:“这一层,不劳道长费神,敬老尊资,人之本份,再怎样,我们绝不至和老人计较!”蛇女已从庖厨之内走了出来。这时,她已把蛇革衣裙尽行去掉,却也穿上素衣白裙,袖领胸襟边缘之上,却镶上淡淡的蓝边,莲步轻移,绰约如仙。 麟儿不由惊异,心说:“这妮子,娇丽之处,直可和宝姊争一日之长。”陡觉香风飒然,蛇女已入,脸上似带着三分羞意,娇滴滴的站在宝琉身后,目光却不时偷视麟儿,美磷朗目星眸,唇红齿白,面如三秋满月,身如玉树临风,俊逸夺人,丰神绝世,举止谈吐,无一不显得优美异常,蛇女怔了会,但终于被兄长一语惊醒。 “酒菜已备,就请公子和女侠入坐如何?”语毕,颔首让客,麟儿竟座了首席,酒冽肴香,杯举着动,味道之美,使麟儿宝琉,不为赞赏不置。 内有笋脯一盘,入口清脆,甘美无比。宝琉与麟儿。竟不知是何肉类,不免动问蛇衣道人。道人突把双眉一掀,朗声笑道:“这倒不是什么山珍海昧,如果冒然道出,只恐两位有箸难举。” 麟儿只当他酒筵之上,随意开心,立即含笑接口道:“常闻蛇脯味美,愈是毒蛇,其味愈为识者所称道美,尤滋补可口,大约这盘肴菜,也从蛇脯而来。” 蓉儿喜孜孜的望了他一眼,竟待开口答话。不料道人却已抢先,此刻,他似乎换了一付面孔,沉脸冷笑道:“你可完全猜错了,我和蓉妹都是爱蛇如命的人,岂可擅杀灵蛇,享那里贪婪厌物,这笋脯,用的正是死人臂膀之肉,‘擅入本山者死’,实为贫道誓言,最近二三年,武林中,自有不少败类,觊觎本山特有灵药,百蛇胆液,前仆后继,都来送死,他们不是被迷宫困毙,就被守山灵蛇咬死,我们把尸躯臂脯,割了下来,熏制煎炒,随心所欲,其味甘美元比。” 麟儿和宝琉,突感一阵恶心,六腑五脏,似乎聚觉蠕动,但两人都是内家高手,发觉不对,立用真气把全身穴道护住,勉力支持,两人均推箸而起,由麟儿起而问话:“道长,你这话可是真的么,常闻,武以卫道,如若仗技横行,率蛇食人。季某虽中计,但还不见得就输在道长手里。” 这时麟儿已觉腹部绞痛,忙运用师门天运行功,毒气已从毛孔中排出,不多时,立觉汗流满面,点点水珠,从脸上滴了下来。 宝琉精灭魔宝录,当场垂合双眸,摒除杂念,涤尽尘心,将一切痛苦,视同不觉,倒显得宝相庄严,谁也体会不出,她已深入难关。 道人脸上,已泛起一片杀机,双箸不停,举杯连饮,此际,微一仰头,把杯中酒物,一饮而尽,突地哈哈大笑道:“贫道武祟廉,素主顺我者存,逆我死者!”他把死字拖得很长,两道锐利目光,朝麟儿脸上扫去,一脸狡桧之色,直无法形诸言表,续道:“季大侠,你不是擅太乙迷宫之术么,更有阴山毒药,助长凶威,可是到头来,你也逃不了贫道巧计,还不乖乖等死!” 这种突然变化,出人意表,蛇女武蓉,怔在当地,目瞪口呆。 武祟廉望着自己的妹,狞笑一声,道:“蓉妹,可代我将两人武器取下,尤其男方身上的宝剑,实为百兵之祖,那玉石,也是上古珍物,铙钹、玉笛和扇子,更是神州三老仗以成名之物,不料竟为他一人所得,有此数宝防身,纵使武功较差,也能横行武林,难遇敌手了。” 武蓉把嘴一嘟,不依道:“哥哥,你不是饶了他们了么?这等中途变口,暗计算人,传诸武林,岂不有失丈夫行径?再说,他们两人,心术并不算坏,金刚正留在我的身上,方姊姊并未向我索取,人家以至诚相见,我们却反睑无情,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据小妹愚见,百蛇胆液,给他们一瓶,着他们立即下山,是否能把人医好,我们心力已尽。绝岭之上,以后他俩必守规矩,不得再来,这样较好,不知哥哥能否采纳?” 道人满脸铁青,连双手已微带颤动,竟朝自己妹子,走拢一步,冷笑连声道:“好! 好!想不到你竟是这样见不得男人,竟连已有妻室的人,而且还是我们的仇敌,你也爱上他,放走敌人,等于出卖哥哥,你知不知道?” 那少女不由掩面大哭道:“哥哥你屈死了妹子!”哭声震动屋瓦,凄若哀鸣,耸身间已冲出厅门,人似疯狂一般,朝着她自己的厢房奔去。 道人一愕,蛇袖一指,阴风已匝地而起,桌上杯盘,被内家罡风震起,纷纷四散。 突闻克嚓连声,楼顶天花板,立即四分五裂,群蛇似浪涛一般,直坠而下。 麟儿宝琉,也存心一拼,遂不顾内部疼痛,双双抬手往前一拍,掌风雷动,力挟千钧,朝道人劈面撞来,这两掌,系释道精华,一是太清神罡,一系佛家灭魔掌力,威力奇绝。 百蛇道人武崇廉,只觉自己打出的掌力,似乎受着极大的阻挡,心跳耳鸣,从上面跌下来的毒蛇,被人家掌风,震得往自己身上直飞。 断魂掌原是武林一绝,综合百家之所长,极奇毒之能事。分水划玉,碎石崩山,以刚可柔,酷热奇寒,可制人于死。而且这两位男女,已饮茶之时,饮下毒药,药性发作,只有等死,遂以为这一掌,麟儿和宝琉绝对无法抵抗,但事情却远出他想象之外。 他背朝门口;猛地翻身疾转,借着反弹之力,朝外一纵,这一式身法巧妙异常,自以为可以避过正面,力保无忧。 但麟儿和宝硫的掌力,确异寻常,耳闻呼的一响,风力朝四面散开,厅前空地上,突产生无数旋流,雾随风转,朝道人身前,挤压而至。 麟儿和宝琉,也跟踪而出,百蛇道人,怒吼一声,连环拍出两掌,两股风力,朝左右一压,将打来的掌风逼退,立即一旋身,穿出风力范围之外。 亭院之间,风声呼然,把两株丹桂,一树腊梅,连根拔起,轰然数声巨响,树触墙壁,连屋上的瓦,也已经震了下来。 蛇女从自己房中,匆匆走出,两眼又红又肿,显然伤心已极。她低唤一声:“哥哥,你让他们走吧!” 百蛇道人,昂头不睬,双方正僵持间。树林里,突闻一声惨叫,那声音异常凄厉,似是妇人女子,猝然之下,遭受极大的痛苦。大雾里,人影晃动,一位青衣老妇,踉跄而出,武蓉惊叫:“穆姑!”早已飞扑上前,把她扶住,忙问其故。 老妇人惨叫道:“他们在此山,还另有埋伏,而且功致绝顶……”底下的话,划然而止,身子突朝后一仰,除胸前略有微温外,心脏间,已跳动缓慢。武蓉就她身上四处检查,但事情有异寻常,不但看不出伤痕,连一点异状,也难发觉,这位奇异妇人,大约对蛇女感情极重,临死时,双眸里,还含着一泡热泪,而且两手紧握着蛇女双臂,形状极惨。 武蓉似乎极感悲伤,星眸里,热泪长流,两手抱着妇人,喃哺自语道:“穆姑,我辜负你抚育之恩,只缘涉世不深,诚心待人,却不料杀身之祸,竟降临到了你的头上来了!” 百蛇道人似毫不为这种惨状所动,突作怪笑,阴森森的说道:“我早知有此一着,不到黄河其心不死,不过他们今日如想逃出绝领,那真是天地间的奇事。” 麟儿正待答话,蛇女武蓉,已换上一种表情,错综复杂的目光,她似乎已经绝望了。但也不愿抱怨别人,而只有心头上,留下一种无比的创伤。穆姑身体,抱在她的手上。那头鹤发,和修长的身材,与蛇女形成一种尖刻的对比,这情景,使人想到红颜白发,原是一种悲凉下场。 她叹息一声,抱着老妇人,朝自己房中走去。武祟廉再度出手攻击,麟儿已忍耐不住,大声喝道:“武道长,你还想执迷不悟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绝岭之上,已来了极厉害的能手,季某即使遭你毒手,你也难逃劫运。适才,你那穆姑,据我看,系为一种极厉害的阴手所震,这种惨绝入衰的手法,武林中,除了阴山外,恐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道人不待他把话说完,立大声喝阻道:“阴山派与我无冤无仇,对我绝不至于下这毒手,明是你这小狗,暗中引来强敌,潜伏山头,事为穆姑发现,动上手来,致遭不测,此时,复想嫁祸,岂非无耻之尤?” 他眼中直欲爆出火来,足踏中宫,侧身而进,骈指如戟,指探幽门,这一式,快如石火电闪,竟是武林中一种罕见的手法。而且指挟寒腥,显蕴奇毒,道人武功,似高出乃妹极多,又加以手辣心黑,诡秘绝伦。麟儿毒伤,因使用真力关系,已逾严重,竟不敢硬接来招,跃退之下,也转手朝下一点。打出的师门天罡指力,还夹杂着天惠真人的一阳指功夫。 眼看两种罡气,正待激撞之时,道人须眉怒张,蛇袖带起一阵风声,由下而上,挟排山之威,竟从麟儿身后卷到,随即游身疾走,双腿连环并展,风声雷响,混成一片,竟是武林中面难一见的风雷魔法。 这种奇异招术,练习的人,必擅太乙迷宫之术,始得以诡秘步法困人。在平时麟儿尚可不惧,这时只觉心痛如绞,冷汗一多,口渴如焚,眼花耳鸣,头昏脑胀,急促呼吸之音,已惊动宝琉。 一见玉郎,连救命神招天体三十六式也施了出来,不但未曾取胜,左臂之上还挨了一指,知道他毒伤大作,已非真气所能遏住,不由心头大骇,低喝一声:“麟弟且退,待愚姊前来接他几招。” 麟儿已无再战之力,但身子已被人家困住,欲罢不成,两股旋风如轮,突从身后疾转而出,一举将百蛇道人逼退。宝琉将麟儿一带,自己却挡在玉郎身前。不待道人再攻,立闪动娇躯,竟施展大擒拿手法,五指微屈,径取道人左肩,右手却用穿心掌,朝他百汇要穴便拍来。 这原是一招双式,不需掌力落实,立可制人于死,穿心掌表面上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也无强烈罡风,可是中掌的人,只要本身具有感觉时,则已解救无及了。百蛇道人,已看出麟儿和宝琉,无一好惹,不但一掌一式,全神贯注,更将浑身数,尽量施为。 掌影飞腾中,蓦地狂笑一声:“贱婢,敢施毒着?”蛇衣飘指,袍袖疾扬,雾随风起,身形更如闪电一般,往斜刺里倒纵而出。 宝琉也似被一股无形劲道逼退,粉脸泛青,冷汗浸淫,默察对方,右手袍袖,已被自己穿心掌击毁。 百蛇道人,被宝琉一掌,震得半边身子麻木不仁,犹强提真气,把气血止住,导气归元,伺机待动,究其实,这时的方宝琉,已成强弩之末,有力难施,因为她的功力,不若麟儿,连环劈出两掌之后,毒伤蔓延甚剧,五内如焚,急痛攻心。 百蛇道人,如趁机抢攻,则这男女两人,绝难逃一劫了。 但武祟廉素心多疑,他把灭神散偷偷弹在麟儿和宝琉的茶杯里,两人率直成性,居心不疑,毒药人腹后,仗着武功精奇,居然勉强挣扎未死,自使对手大感意外。 所谓灭神散,实际上就是各样各色蛇毒的制炼品,因为蛇腹中具有毒腺,直通毒牙,豢蛇的人,只需每天紧握毒蛇的颈部,毒腺中的分泌液,即可从蛇口流了出来,这东西最多也不过四五滴,用玉瓶盛取,时日一多,即可将其制炼成粉。 绝岭蛇种,数百有余,每一种都是奇毒无比的罕见之物,集蛇毒之大成,一分之微,服之立可致死,麟儿宝琉,居然还能勉强挣扎,这自然使人大感意外。 就在双方僵持,中毒的人已继续恶化,百蛇道人,也看出宝琉不对,心说:“原来他们假装无事,不妨再度一试。”他把全身真力,运于两掌,双手平胸,正待缓缓打了出来。 四周浓雾,似随着两股气流,如惊涛骇浪一般,翻翻跃跃。百蛇道人,所踏之处,随足下陷,这一掌,只要打了出去,两人就得粉身碎骨。 宝琉惊唤一声:“麟弟闪开!”这位兰心蕙质,美绝人寰的宝姊姊,已抱定牺牲自己。 搭救爱郎,当下一咬银牙,不顾心腹绞痛,也抬掌作势,觑机待发。亭院里,罡气弥漫,危机迭伏。 正值千钧一发。 突闻一阵急促脚步之声,从东面林子里传来,武蓉锐声高唤:“哥哥,松泉藏药之处,已被人家窃取,强仇可能就在近处,赶快截取,迟则有变!” 她语音比脚步还要急促,快得教人几乎难于听清,气息败坏的跑了出来,一见面,即朝百蛇道人身前扑去。武祟廉的内家掌风,本待顺手推出,蓦闻猝变,已觉心慌,武蓉又面对掌风,不得不中途撤式,遂把掌式往下一沉,虽然力图挽回,但残余掌力,还指着自己妹子的左臂,她踉跄地后退一步,紧咬牙根,忍受痛苦,嫩脸上,已呈现了惨白之色。 武崇廉把身子朝后一纵,斥叱道:“窃药之事,你如何得知?” “哥哥,你赶快到我房里去吧,穆姑已经死了,她是被人用一种阴毒手法,震伤天庭要穴,杀人窃药的,据说是一位道人,松泉石匣里所藏玉瓶,一个不剩,我和你全部心血,统统完了!” 道人恨了一声道:“一切都是你这贱婢纠缠误事,看我饶你!” 不待答话。一片衣袍指风之声,百蛇道人,已拔地而起急忙往林里扑去。 麟儿宝琉,毒伤大作,已在厢房走廊之上坐了下来,宝琉较麟儿更为惨重,实似朝霞的粉脸上已掠上一层暗影,口角里,已渗出丝丝白涎。 虽然强定心神,用佛门上乘内功把毒势止住,毋如人体毕竟是肉,蛇毒进入血液随着循环,蔓延四肢,武功道行再高也难挽救得来,反不若麟儿,内纯出内热逼攻之法,把毒药从汗液中,排泻出来。时间一久,毒液浓度渐减,倒比宝琉好得多了便汗的蒸发太多,急切间,未能补充水份,于是唇干舌燥,有如大病的人,高烧不退一般。宝琉知自己不能久撑,回想玉郎恩情,思潮迭起,已非佛法所能抑制。不由颤声唤了句:“麟弟,你靠近身来,我有话说!” 麟儿忙挨着她坐了下来,惨白的脸上,微含笑意,低问:“姊姊有何事见告。” “我已不行了,能和你起居三年,我什么都心满意足,今日的事,是必然的结果,我绝无半点懊悔。霞琼二妹和你盟弟惠元,他们都血性感人,如若鬼神有灵,我化身为厉鬼,也必护卫他们,你好……好……保重自己。”最后真气不续,竟朝麟儿怀里便倒。 “姊姊!姊姊!” 他声嘶力竭,人如疯狂,怀中饱着宝琉,两眼往前直视,竟欲从廊中奔跑下来。身后,突然飘起一阵香风,两双柔荑素手,一举从麟儿项下,将他抱住,并响起了蛇女武蓉的声音,但她带着沉痛悲切的口吻道:“你疯了么?赶快把人放下,我得竭力解救,否则,时间一过,虽有九转仙丹,也无能为力了。” 麟儿反首一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怔怔的问道:“我和琉姊姊,都是快要死的人,这都是你们兄妹所赐。实际上,我们无冤无仇,何必在临死之前,你还骗我?说解救,也无非多给我们一点毒药,加速死亡……”他愈说愈气,星眸里的热泪,一点一滴朝宝琉脸上乱落,虽然毒发难受,但犹挣脱身子,迈开脚步,走下回廊,朝着后山走去。 头顶上,突掠过一道黄光,锵的一声,宝琉的金刚正,连鞘带剑,竟落在麟儿的身后,武蓉已在身后哭泣起来,分明有苦难言,伤心已极。 麟儿也感着奇怪,回过身来,有气无力道:“你不是喜欢这柄宝剑么?方姊姊她是我最为友爱的人,你没有亲手把我们害死,她不会恨你的,再说,掳获敌人武器,算是战利品,你又何尝不是一种光荣?” 蛇女武蓉,粉目里业已流出泪来,突地一飘身,已掠到麟儿身前,苦笑道:“径渭不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事故,目前我也不拟解脱,不过,你可不能把中毒的事归咎于我。至少我不知情,待我发觉时,为时已晚。” 她从革囊里,突取出一只玉瓶,满怀幽怨道:“这是百蛇胆汁,也是你们上山致祸之由,服此可以解蛇毒,方姊姊和我相识一场,她已步入死亡边缘,我不能见死不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哥哥素性多疑,不久将返来,服药之后,赶紧避开为妙。武蓉少小无家,此生难得有人同情,说不定此后连兄妹之间,也将失去信任,复有何言?”她把瓶子朝磷儿身上一塞,然后,竟连头也不回,缓缓步入林中去了。 麟儿呆若木鸡,望着武蓉的背影,几乎哭出声来,不是宝姊姊一命垂危,他真想扑上前去,长揖谢罪。 忽闻宝琉发出一声轻微叹息,脸上的黑气,竟是愈来愈多,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就石阶上坐了下来,拔开瓶塞,闻一闻那百蛇胆汁,只觉一股清香,直透顶门,烦渴头胀,立即减轻很多,知道这绝对不是毒药,忙谨慎地给宝琉服一两口,自己也喝了半匙,然后坐着不动,默察体内变化。 果然效用特殊。 腹部奇痛,立即剧减,一股清凉芬芳之气,散达百骸,烦渴之念立止。 怀中宝琉,本入昏迷状态,此刻,也醒了转来,睁眼便问:“我已获得解药了么?如何到手?” 玉瓶就在麟儿手上,前后经过一说,宝琉不由落下泪来!她坐正身子,微感头昏。麟儿将兰宝天露,冰莲雪藕,取出服食后,稍事调息,立即复元,不由大喜过望。 宝琉一见蛇女兄妹,并未返转,不由心生怀疑,遂朝麟儿笑道:“因你鲁莽,使我失去一位闺良阁友,罚你把她找回,否则,别想我再理你?” 麟儿此刻情绪轻松,俏皮地道:“霞妹妹犹在山下等候,姊姊迫我找人,如果太迟,纵使我把人找到,姊姊饶了,妹妹照样要罚,看来闺房里吃亏的还是我们男人?” 宝琉啐道:“谁叫你多接近女人?未来吃亏的日子多着呢?”语罢,一扭柳腰,“白鹤冲天”,拔地而起,越过观顶,立朝山下飞去。 林木里,忽闻马儿嘶鸣,宝琉如飞矢流霞奇快无比,略一转身,遂往左边林中疾扑,这时各式毒蛇,似对两人极感害怕,在张口吐信,本大发凶威,但当宝琉麟儿,身子掠过时,竟纷纷往旁边避开。 宝琉莫名其妙,自然动问檀郎。 麟儿想了一想,竟悟出个道理:“百蛇胆液,可以克蛇,连服有这种药物的人,毒蛇也纷纷逃避?” 这是一道辽阔而纵深极广的树林,因为大雨不久,雨虽停止,滴滴水珠,仍从枝叶之间滴下,蛇群虽然潜伏树上,但两人已昂然不惧。 浓雾里,突冲起一片紫光,麟儿瞥见之下,竟和宝琉一声不响,立即朝那紫光发生之处,如星驰电掣般,往前扑去。 蛇声异啸,推心刺耳,白雾弥漫中,银光闪烁,紫电飞腾。 宝琉已发觉情形不对,忙朝麟儿道:“霞妹业已上山,大约太乙迷宫与守山毒蛇,将她困住,我们赶快驰援?” 麟儿略感困惑道:“就霞妹武功造诣而论,恐非太乙迷宫所能阻挡,守山毒蛇,如无人控制,已难拢近身前,此事必有蹊跷?” 他脚不沾尘,往前一纵,便是五六丈。 这时已听到霞儿叱叱之声。 森林里,悬岩峭石,使山形愈加险峻,剧斗之处,似乎就在前面岩下。 但闻几声呜呜怪啸,时断时续,时东时西,宝琉感到奇特,麟儿已变颜变色,竟连轩辕剑也拉了出来,一式飞燕冲云,朝岩上便跃。 岩底下,果是龙女,各式毒蛇,有千百条,分从地面,树枝、岩上各处攻来。 蛇群似暗中有人控制,一闻那呜呜啸声,立即顽不畏死,将头一伸,身子一弹,快如飞矢,朝着龙女直扑。 美霞儿,左手抱着七宝金幢,右手挥动宝剑,银光紫电,闪闪飞腾,蛇触剑锋,不是腰斩,立便将脑袋削掉。四周死蛇,堆积成丘,但群蛇大多,而且前扑后继,杀不胜杀。 麟儿清啸一声,从绝岩之上,往下扑来,轩辕剑带起一阵轻雷,十彩光华绦绕。附近树木,柳叶纷飞,剑气如虹,将攻来的毒蛇,纷纷斩落。 霞儿大喜道:“师兄,你已得手了么?宝姊姊呢?” 麟儿笑道:“她不就在岩上么?” 瞥见龙女脸上有困惑之容,不由转身朝岩上一望,业已不见宝琉踪迹。 自麟儿跃落地上之后,蛇群不但凶威顿刹,而且纷纷掉头,朝四周退走。 麟儿忙把怀中百蛇胆汁,着倩霞服用一点。这妮子,天真一笑道:“药为医病之物,小妹无疾,服之何益?再说,病人需此迫切,师兄不必把这东西糟踏了?” 麟儿把药能避蛇之事,约略一说,倩霞不好再辞,略服了一口立使递过。 这时,那呜呜怪啸,尚犹未停,但蛇群业已不听号令,暗中,似乎有人骂了一声:“这小狗,竟有避蛇之术,老叫化偏不信邪?” 就在麟儿和龙女,双双朝岩上纵跃之时,一条白影,从浓雾里,电闪而来。 麟儿眼尖,身子一斜,把龙女朝左边一带,略抖左臂,疾如飞矢。龙女也顺手拍出一记掌风,把来物击落后,不由笑道:“这是那种蛇类,师兄如何会这么紧张?” 麟儿答道:“牵丝蛇其毒无比,咬人之后,绝无解药,此处还隐藏极厉害的高手,我们得暗中留神?” 说话之间。似有一种至为凄厉惨切的哭音,从山上传来,这是一种悲号,而且哭的还是女子,那声音,使人听去后,即觉鼻酸。 龙女和麟儿竟也落下泪来,默忖宝琉,突然不见,可能与此事有关。 倩霞不免动问山上情形,尤其关怀山上是否潜有女子,麟儿倒也老实,一道及。 霞儿不由扑哧笑道:“这么说来,你又有艳遇了?”语罢,星眸朝檀郎一扫,忽地玉容陡变,惊问道:“师兄,是几时你已破了……” 底下两字,划然中止,分明看出了麟儿已破了童体,她可不知,这位风流夫婿与谁发生了颠倒衣裳的事?是宝琉还是蛇女。 麟儿羞得耳红面赤,几乎不敢抬头。 龙女低声埋怨道:“这事情,小妹倒不轻于责怪,然家父持教至严,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毕生希望,完全寄托在你身上,如逾常远见,岂不使他病心?常言道得好,夫荣妻贵,反之,则妻也受辱,麟哥哥,你不觉得我的话太重了么?” 她把话说完之后,星眸里的目光,表现得极为柔和,含有嫉妒之色。 麟儿又羞又愧,只好把个中详情一道出,霞儿微笑地啐了他一口,道:“原来你敢欺负宝姊姊,她是一位秉性温和的人,不好峻拒,说不定是你放意使刁,才做出这种香艳的事,琼姊姊病愈之时,我不告诉她才怪?” 麟儿忙打恭作揖,求师妹海涵。 龙女故作薄怒道:“要我依你不难,可得依我要求一件?” “别说一件,再多的要求成也满口应承?” “好,事情很简单,以后不准和我走在一道?” “这怎么行?” “有了宝姊姊,为你生男育女,不一样么?谁耐烦你这么纠缠腻人?” 麟儿信以为真,不觉心头鹿撞,嗫嚅很久,终于未道出一语。 龙女不由心生怜恤,拿手指朝他额角上轻轻一戳,低啐道:“瞧你这付呆相……” 语未完,竟扑哧地笑出声来,这一下,可把麟儿吃了定心丸,紧握着龙女的手,满怀感激道:“师妹,你这份深情厚意,确使我感愧交加,这次的事,出人意表,也是我平生行动失检之处,只要师妹不加责怪,恩师对弟子素怀仁慈,也不至于受到严重处分,这一来,我放心多了。” 龙女抿嘴笑:“说真的,爹处处护你,这种事情,就是让他知道,最多不过数说两句,因为宝姊姊已是你身边的人,是别人,那得又当别论了?” 麟儿笑道:“如是师妹呢?” 龙女粉脸通红,立把玉手一甩,流叶穿枝,朝山下直扑。 树林里一处小地之上,躺着一位身穿蛇革的道人,旁边蹲着一位白衣少女,正在哀哀长恸,所闻哭声,正是从少女口中发出。宝琉就站在身旁,温语慰解,龙女往前一扑,低唤一声:“姊?”婷婷玉立地站在身旁。 白衣少女一见霞儿,和宝琉酷似孪生,粉脸上似感愣愕,但悲伤掩盖了一切,仍痛苦失声。 麟儿也蹲在旁边,用手探摸死者胸部,才朝蛇女武蓉道:“令兄系被人用掌击毙,方法上,和你穆姑死时大致相同。这种掌力,奇毒无比,姊姊不必过度悲伤,小弟愿协助一臂。 把人埋葬,而后携姊姊一道下山,具有这种掌力的人,武林中只有一派,别无其他?” 蛇女武蓉,突从地上站了起来,立即揩干眼泪道:“你是说,这是阴山派所做的事么?” “这个姊姊如何知道的?” 武蓉哼的发出一声锐利惨笑,使人乍听之处,似觉一位疯癫少女,举止失常,令人心头泛起一阵寒意,觉得这么一位艳绝人寰的丽人,怎么样也不应该有这种凄厉非常的笑声。 麟儿暴吃一惊,同情、感激、惊讶、凄凉如五味瓶翻,怔在当地。 武蓉缓缓续道:“穆姑死时,哥哥认为是你领伏高手,把人击毙,当时我不深信,同时也知道,以他生平性格,也绝不至于因你一易解释,消除疑虑,为此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僵局打开,想不到却因此而把他的性命送掉,这事情,使人没法忘怀,今日上山的人,人多手杂,是谁杀死穆姑和哥哥,在未获得确切证据之前,我也无法判定……?” 此语一出,不由使麟儿机伶伶乱打寒噤,无意之间,把自己师妹看了一下,又把眼光转向武蓉,偏又两人的脸上,都毫无特别表情。 蛇女把话说完,竟把武祟廉的尸骸,轻轻抱起,一声不响地走开。 宝琉和龙女略使眼色,立将娇躯一横,把少女去路挡住,凄然道:“武蓉妹子,你独个儿到那里去?” 蛇女变得真快,抱着死人,木然地毫无表情,冷峻地道:“死者是我胞兄,儿时父母早亡,没有他,我早横尸沟壑。而今他无声无息被人害死,我总不能看着不管?” 宝琉正色道:“我们感激妹子临难相救,愿竭力协助,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人的心都和毒蛇一样,趁你没有防备之时,咬上一口。什么协助,无非是动听的谀词,我和哥哥,都是与蛇为伍的人,他数十年来,没有被蛇咬死,却被人暗中害死,以事论事,人比毒蛇还可怕多了。你们目的已达,还拦我作甚?” 麟儿扑上前正待剖说,蛇女粉脸一变,两行清泪,不禁夺眶而出,她连娇躯也抖动起来,颤声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存心把我逼死?” 她向前走上数步,宝琉不敢拦阻,娇躯朝左一横,只见劲风飒然,人影晃动,眼巴巴的看着她朝那悬岩之上扑去。 麟儿因受她救命之恩,心中不忍,意待跟踪前上,却被倩霞止住。 美麟儿大惑不解,不免动问师妹道:“她受刺激过深,一时失去理智,我们行侠仗义,并还受过她恩惠的人,岂能对她漠不关心?’” 倩霞正色道:“她疑虑重重,甚至怀疑她哥哥是我害死,你越加解释,她越不接受,而且惠元、琼娘以及蘅春,他们都到了生死关头,绝不能专顾此女,而忘却自家姊弟,能上绝岭的人,必非弱者,如是阴山派,琼娘元弟一样危险,我们应立即下山,拿药救人,事了之后,再来协助,化敌为友,岂不较妥?”小师妹娓娓言来,头头是道,麟儿除了敬服之外委实无话可讲。 由龙女领先,如流星飞矢一般,朝着山的西南,向前扑去。 这一带,都是断崖绝壁,险峻之处,令人心惊。 茫茫大雾,仍笼罩全山,三人就在太乙迷宫之内,穿行一阵,不久,将接近山麓。 龙女在前,正跃向一处峻峭岩石,她用天惠真人所传的震衣掠空之术,行来一片风声,身如一只白鹤,离石顶约有一丈高处,突闻“噗”的一响。 这声音,极为细微,错非龙女,还无法辨别。 身后,麟儿已大声发警:“师妹小心暗器?” 龙女动作巧快,略一低头,腰形如折,如天上流星一样,朝石下附落。 麟儿也抬腕打出一掌,一丝白光,突破浓雾,划空而至,罡气朝白光一掠,竟丝毫不能阻止,也未把来物打斜,龙女如附落稍慢,势必洞穿胸肺。 宝琉麟儿吓了一跳,忙朝龙女附落之处,往下奔来,落地之后,龙女正站在一块青麻圆石之上,手上似拿着一根白色重竹箸,正在出神,一见麟儿,即道:“师兄,你看看此物?” 麟儿知她说得郑重,知道绝不寻常,忙和宝琉,双双朝前一跃,就着龙女手上细看此物。 这是一根竹制利箭,坚韧非常,而且也比平常绿竹,要重的多,论形状酷似一只箸于,但上有只尖,和蛇舌一样,且有倒钩。 麟儿大吃一惊道:“适才所见白光,如是此物,则阴山派的人,果然潜伏在本山?” 宝琉偶然问道:“难道你知道此箭来历么?” “双泵蛇舌箭,这武林克星,也是蚩尤宝录最厉害的技艺之一,有此一物,武林无类矣?” 两女大感惊奇,倩霞竟是一声不响,立即扭转柳腰,一式“白鹤冲天”朝岩上跃去。 正是:惊见蛇舌箭,警兆在心头。 --------- kobbo ocr 第十九章 冷云仙子 麟儿与宝琉,也随著师妹,跟踪而进,岩头上莺罗遍布,下有青苔,稍不小心,即一滑而下,龙女体态轻盈,武功卓绝,对眼前危险,似乎毫不在意,倒是麟儿以师妹几番受惊,不敢任她忽意行事,暗中叮嘱宝琉断后,略抖双臂,如燕子穿云一般,朝她身旁落来。 小师妹,微露皓齿,展然笑道: “干嘛不和宝姊姊断后,却来缠我,小心我不理睬?” 麟儿笑道: “你关心琼姊元弟们,行动举止,已略见慌乱,再不理我,我真为你担心呢?” 霞儿回眸笑道: “我确实有点心慌,说不定这是预感。琼姊元弟们,如在有差迟,我真不想活了?” 麟儿正容劝道: “对方神出鬼没,武功之高,为生平仅见。目前,我们处处落在下风,出人意料之事,所在难免,以韩老前辈言,武功经验,终致绝命于片刻之间,死于非命,逆事之来谁可预料?师妹得恩师绝传,佛道深远,凡事所为,必须多加考虑。” 霞儿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 “我之所为,必须多作考虑,你那轻举妄动的腻人行为,已把我气死了?” 宝琉已掠近身旁,最后两语,听得清楚,不由粉脸通红,娇羞万分,龙女把他朝后一推,却挽著琉姊,故作娇嗔道: “我和姊姊先走,留你断后,不使唤,绝不准挨近身来。琼姊元弟等人,就在附近,必须留神?” 麟儿对这位赛似仙姬的师妹,自然无限倾慕,只好跟在后头,耳闻龙女和宝琉,低声细语,还不时把头回顾,故作诡秘之状。 麟儿微-征神。 两女如同飞燕一般,朝岩西跃落。 这一带,可算是乱石丛中,两步马车,在离岩下约五箭之地静静停放,拖车的马已不在旁边,松潘二义,更不见人影。 嘉麟暗吃一惊,知道事情恐不寻常,细看两女已在乱石丛中,不住张望。 突闻宝琉招呼: “麟弟快来?”语音中,似乎略显抖动,龙女已奔雷掣电朝石边纵。 嘉麟不敢怠慢,一耸身,掠近宝琉,瞥见龙女静悄悄的立在一声大石之前,似在发愣,石上却刻著大字数行: “乱石之前,网罗大张,谕彼狂且,弃剑速降,阴山至道,一震遇荒,敢再违背,自取灭亡?” 底下,虽未落款署名,却划著一条双索舌箭,字如龙飞凤舞,似用一种奇异之力,随手划成。 霞儿唤了一声:“师兄,这是什么人,不自量力,擅发狂言,小妹真想和她单独斗斗?”俏妮子,也卖弄功力,疾伸柔荑素掌,朝碑上轻轻挥去。一阵石屑,应手而落,竟把石上字迹,全部毁去。 麟儿知道事情要糟,正直朝霞儿身前纵落,突闻有人冷笑道:“贱婢狂妄,自己找死?” 这声音,冷峻无比,细听,似是女人所发,音向迷乱,东西南北,游移莫定,而且有一种慑人心神使人胸腹间,似受重压,气血直朝上冲,难受已极。 麟儿武学集数家精华,忙用天运神功,暗把力道化去,并还朗笑答道: “既以江湖长辈自居,偏生行事却如此鬼祟,季某绝不佩服还未讲完,一道白光,如电闪雷奔,疾朝麟儿胸口袭来。乍看,此物似从麟儿对面发出,但附近无一人。美麟儿惊叫一声,朝左避开,不料暗器太快,提脚时,来物已到,一下中个正著。 宝琉和龙女,平素不少小娇憨,早已落下泪来,姊妹不约而同,朝著麟儿身前扑去。 又是一枝双尖蛇舌箭! 此物不上不下,正插在麟儿胸口下方,露出部份,不过两寸长短。 龙女惨叫道: “麟哥哥,碍不碍事?”伸手就想把箭拔出,双眸热泪,不断长流,宝琉赶忙喝阻,道: “霞妹不可鲁莽?”驰疾伸玉腕,把麟儿扶住,正待察看伤口,眼前紫光一亮,突从西北方一石笋之后,闪出一位妇人。 宝琉倩霞暗中叫苦不迭,知道来者不善,绝非寻常。暗中详细打量,这妇人,确实生得别致,芙蓉面,柳叶眉,凤髻龙纹,紫眼锦带,衣著奇古,论年龄,只看得四十开外,背上所负,紫光夺目,细看,原是一面铜盾,左肩上,却搭著一张黑亮奇弓,箭袋却在右助之下。 这位中年美妇,论人材,确是十分。但仔细看去,却使人有一种阴森森的奇怪感觉。 龙女似觉此人面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不由皱眉思索。 陡闻那妇人阴森森的冷笑发话道: “你们两人,总该觉悟了,还不把季姓狂童,身上所背之物,面缴老身,随我同返阴山,一同纳福!否则,双尖蛇舌箭,厉害无比,眼前所见,便是榜样?” 麟儿身子,业已抖动,箭链深入胸腹,自然伤及五腑,如果用力拔出!说不定更使人伤上加伤,阴山谷每种武功兵刃暗器,莫不与毒药互有关连,如不及时取出箭镞,毒伤逐渐扩大,对病者更不相宜,两人不由芳心大乱。 霞儿突然忆及。 “这妇人,和袁素涵有七分相,明是他的母亲追踪到此?” 不由更加著急。 果然,她一步一步,逼近身来,两眸精芒乱闪,注视霞儿,点头冷笑道: “你大约是昆仑派司马子阳之女,怪不得素儿经常在我面前一味称赞,果然娇姿绰约,明艳照人,和素涵在一起,确是天造地设,而且童贞未失,更属可取,来,还不和我亲近,有什么好等?” 她愈说愈为得意,但全身却蓄满功劲,防范之念,丝毫不苟。 宝琉拿手朝霞儿轻轻一推,暗中促她设法抵御,不料这妇人哼了一声道: “那些欺师灭祖的淫婢,如敢在我面前,来耍花样,老身可要让她吃尽苦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霞儿见她辱骂琉姊,玉郎更受伤惨重,不由五衷如焚,娇声怒叱: “你骂谁?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两度暗施毒手,卑鄙无耻,可恶已极,看我不教训你?” 对方粉脸一沉,衣裙带风,往前便扑,五指微张,朝龙女胸前,狠狠便抓。 这一式,分寸拿捏至及,五丝透骨寒风,兜胸而至,龙女只觉呼吸间,闻到一抹微香,还夹著几分腥味,知道厉害,忙把麟儿往宝琉身上一推,右手疾朝上搭,蓦地一翻腕,手臂一圈,十指如钳,朝对方肋下扣去,这是扶桑姥姥传她进步飞环之术,“翻云问路”,为蚩尤宝录中独门秘技,招式奇险,还配合昆仑派灵猴幻影之术,身法掌式,综邪正之长,而且她知道来人为阴山玄风道人嫡配,武功狠辣,一招出手,变化随之而来,娇躯欺近,招式不断。。 冷云仙子绝未想到一位十四五岁的娇弱少女,会有这种奇招,吃惊之余,前扑之势,立被人家封住,当即撤招后退。 那紫色大盾,被她旋身疾转,朝外一撑,一阵佩玉呛鸣之声,点点碧芒映目,朝四方激射,来势疾快,竟有意想不到之奇。 龙女本拟用欺身跟从而进,一见来势不对,立把娇躯朝上一跃,技空不过三尺有奇,左臂一挥,立掌如刃。掌带寒风,疾若奔雷,目标正是对方百汇要穴,而且绰约娇躯,似乎沾附在对手衣缘之上,轻灵快妙,难以言表,掌法却是诡秘险绝。 冷云仙子,一声怒啸,衣缘立落,双手朝前一圈,臻首微仰,避开龙女攻正面,那身子转似陀螺,往斜刺里跃落。 她退下左臂铁弓,搭取囊中乌箭,并喝令龙女取剑,一决生死。 霞儿反手一带,骊龙出鞘,光闪闪,刺入双目。 冷云仙子却不断注视这宝剑,满面诡秘之状。 霞儿遽喝道: “我你年长,就请发招?” 对方慢条斯理冷笑道: “我这弓,原系九顶神物,你可小心?” 人随声起,晃身之间,不退反进。弓响处,一支如飞利箭,猛射龙女右边太阳要害之处,这女人,果不愧是阴山掌教魔宗,武功奇高不说,单是这一箭,来势之快,以龙女武功之高,竟迫得无法预防,骊龙神剑,才划出一道银光,双尖蛇舌箭已逼到胸口。 这时,宝琉惊叫一声,欲待出手救援,业已不及。 眼前龙女就得惨伤箭下,一阵龙吟啸声,发自麟儿口内,胸腹之内,所中利箭,竟如闪电奔雷,斜飞而起,嘟的一响,箭尾撞著来箭,双箭交叉之咎,立把方向打斜,反朝冷云仙子所立之地,反弹而去。 紫光连晃,冷云仙子,将手一抄,立把利箭收回,麟儿也从宝琉怀里,一攒而起,大眼睛朝著硫姊妹,眨了一眨。龙女早已扑近身来,握著麟儿手臂,一双妙目紧注胸前,见他连衣服也全未伤,不觉大喜过望,连声笑道: “麟哥哥,你真行?” 宝琉则倚立身前,满脸欣慰之状,一双妙目,却凝注著冷云仙子,凝神蓄势以待。 对方虽然出手失利,但形色上给未带有半点慌张,依然怀抱铁弓,手搭利箭,背上盾光闪烁,如半面金球,受阳光一照,使人眼花撩乱。 她粉脸微沉,目视麟儿冷笑道: “你倒学会诈死,那三个老鬼,别的本领未传,这大约就是他们压箱绝技?” 麟儿见她辱及恩师,立大声疾喝道: “你也只学会用暗器袭人的本领,对付你这种毒恶妇人,惟有以诈应诈?” 冷云仙子,慢不为意,哼了一声,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借肌肤蠕动之力,能攫取暗器,装死欺人,倒也不是什么新奇本领,下次自然不会有人上当,不过我还会各式厉害煞著,摆在后头,你是能抵挡到底,只恐眼前仍无法断定吧?” 麟儿突然想到: “琼踉蘅春和惠元等人,身受奇伤,待药治疗,眼前灵药到手,人又失掉。莫非这妇人做了手脚。”遂大声问道: “季嘉麟身入江湖,饱经奇险,早打算把这条命和那些害人群的恶徒。同归于尽,不但我本身如此,同行的兄弟姊妹,无一人不作此想,如果你挟人以待,迫我违背初衷,那是梦想!” 妇人怔了一怔道: “我也不愿多作无谓之言,你身上既然拿著惠妖道的紫云扇,倒要接你几招。但是话在前头,有什本事,只管施为,发暗器也不必招呼。谁胜谁负,均无怨言,即此为定?” 麟儿答一声“好”,还道了一句“有僭”。纵身往上一跃,立欺斯近对方跟前。 冷云仙子,也展开身法,但见一团紫影,侧闪而出,当的一响,那长约两尺五寸,宽逾一尺五六的铜盾,已拔取在手,神盾护身,光芒滚滚,借著她那奇快身法,竟从麟儿侧面疾攻。 寒风疾掠四周,把麟儿紧紧裹住,铁弹弓,如毒蟒出洞,配合神盾一守一攻,同一时间,使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兵器,虚实莫测,变化离奇,便直使人摸不清来路。 宝琉和龙女,担心夫婿失手,四双妙月,不离麟儿。这位俊绝人寰,一代武林奇花,刚上手,即被对方用快招缠住,不由心中陡生怒意,立把拂云扇朝神盾一挥,用罡风往对方封去。 冷云仙子把手中神盾一侧,一道乌光,直指而出,时腰身疾转,疾卷而来,一甩之势,竟含著内家真力,那衣帛似有弹性,疾伸竟有八尺以上,朝麟儿腿上狠腧。 龙女叫: “麟哥哥,这是阴山派毕罗挥星的奇异身法,可得留神。” 语音未落,金光朝上一闪,麟儿身子已冲空而上,不到一丈,又折身直下,、“黄鹤穿云”与“河汉飞星”。两式奇招,几乎混而为一,快得使人眼花,紫羽拂云扇更是不闲,真力微注,扇风潮涌,当头疾罩。 宝琉和龙女,不由脸露笑容,暗付:这是元妙恩师,嫡传心法,倒看对方如何破解? 冷云仙子将手中神盾,朝上一翻,把头顶护住后,人从罡风里倒纵而出,衣角飘风,玉佩锵鸣,所使身法,比扶桑姥姥,似乎更快更诡。 陡闻麟儿朗笑道: “神盾果然高明,再接一招?” 不容对方出语,身形暴缩,羽扇前驱,疑如脱弦之箭,朝冷云仙子猛扑。双方相隔,不到三尺,手上拂云扇,挥洒之间,幻成一片紫影,把对方目光迷住,左手骈食中二指,疾扣期门。 不料冷云被他奇快身法,激起一片杀机,神盾起落,把麟儿指势封往后,趁势一转,硬接拂云扇飞来一击,双方都是十成力道。 但闻震天价一声巨响,如铁锤打在墩上,云翻雾漠,山谷齐鸣,冷云后退三四步,才勉强定住身形。麟儿徒把双肩微晃,身子未移动。 这孩子心存厚道,未继续再施辣手。 陡闻臾数响,三支利箭,划空而来。 龙女叱道: “妖妇无耻?” 娇躯往上一跃,手挥七宝金幢,将麟儿护住,三支利箭,都被金幢击落。 冷云仙子,不发一语,身躯微晃,往东北一跃,乱石如林,几个起落,便失去踪迹。 龙女忙道: “师兄,这妖妇虽然未曾得手,但尚无败徵,撤身而逃,是否有诈?” 麟儿双眉微蹙,叹息道: “我心头屡起危兆,事情是否如我所料不得而知,说不定你我又将受敌挟持……” 龙女惊道: “你是说她挟人为质?” “目前情况很有此可能?”这孩子,回头望了宝琉一眼,朝她搭讪道: “宝姊姊,你说是不?” 宝琉含羞笑答道: “从速追踪,实地观察,是与不是,便知分晓,何用多言?” 三人几于同一时间,往冷云仙子所逃方向追去。 林木乱石,层层密布,四周却悄无人踪。 突从一株老松之上,飞落一段松枝,无巧不巧,却朝著麟儿头上,疾落而下。 这孩子,眼明手快,一式“绿芸擎天”,把树枝打斜,如风吹落叶,往石笋之下飞去。 枝叶内,突然冒出一个人手,乌木杖和那特长的叫化脑袋,几使麟儿叫出声来。 老化子大声嚷道: “死约会,不见不散?” 一式鲤鱼打挺,竟飞落一根石笋之上,复双眼一瞪,朝麟儿喝道: “此处已布下天罗地网,而且阴山掌门夫人,已亲自出马,如果你能重施狡诈,逃出罗网,老叫化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麟儿笑道: “鹰愁涧牲毛不浮,尚无法把我困住,太乙迷宫之术,也不过尔尔,你有何法把我圈困住?”语罢,身子一翻,从十来丈的岩上,直泻而下,还未落地,乱石丛中,突闪出冷云仙子,纵声喝道: “狂徒,还不弃剑受缚?”吆喝之后,行若无事的往一块岩石之旁退去。 麟儿急于知道对方怀什么诡计,纵身往前一扑。 冷云仙子,朗笑一声,把手朝石后一招,突闪出一位形容猥琐,怀中抱人的老道。 龙女宝琉一见,不由愕在当场。 这道人,正是阴山派的六盘老道,怀中所抱,却是多灾多难的陈惠元。 果然伤者被人劫取,复埋伏高手,以人为质,迫使投降,手段之辣,无出其名,麟儿和两女,又气又急,但一时却又发作不得。 冷眼默察惠元,他面貌黧黑,已不成人,身子软绵绵的,被人搭在肩上,那情形凄惨之极。宝琉龙女,疚意重重,可不敢在敌人面前示弱,只好假装不睬。 六盘老道,把鼠眼一眯,头部一缩,朝著冷云仙子怪笑道:“小老道背著死人,静候夫人吩咐?” 冷云仙子,连正眼也未瞧他一下,却朝麟儿喝道: “你降不降?” “降又怎样?” 龙女故意和她拖延,静候时机! “降则抛刃弃剑!” “不降呢?” 这一问,立又激起对方怒火,抬腕挥掌,朝惠元头上狠狠拍来,冷笑道: “不降者便以此为例?” 龙女哦了一声,粉脸变色,正待扑身相救,但见麟儿和宝琉,却端立不动,只好隐忍。 这一场来势极凶,还未接触,六盘老道立耸身纵开,媚笑道:“夫人,暂时留他一死,不怕他们不降?” 岩后,又爆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香风飘指间,突现一位玄衣女人,头挽盘龙髻,体态轻盈,绰约多姿,一双妙目,可以镊魂夺魄,这女人正是六妙淫姑。崆峒一战,锻羽而逃,不料此次竟又倾巢而出。 她朝老道做了一个笑脸,嗲声嗲气道: “师兄,你怎能背著别人逃跑,不让掌门夫人,惩罚这班无知孽徒?”随著浪笑,身子一闪,径往惠元头上便拍,这淫女,一向毒手辣心,动作奇快无仑。 麟儿怒叱连声,纵身而出,卧云丐隐,立把身子往前一横,遥空劈出一掌,立时,风啸雷鸣,罡风四起,把麟儿攻势逼住。 眼看六妙淫姑,掌招立落在惠元头上,不料,突从斜刺里,飞来一块巨石,直往淫姑右胸打来。石势疾逾流星,力道奇大,加以这女人又是前扑之势,自然更猛更快。淫姑惊叫一声,咬碎银牙,皓腕疾招,立把来石一托,但因势猛石重,几乎立足不牢,石压前胸,喉头一股血味,扑鼻而出。 事变起于俄顷。就在此时,一条白影,突从石笋之后,飞驰而出,掠近六盘老道身前,顺手一抄,竟捞著惠元身躯,往龙女跟前便跃。 因为来势太快,连冷云仙子,也迫不及防,眼睁睁的看那少女把人夺去。但她攻于心计,虽然已吃大亏,却还是不动声色。一见卧云丐隐,须面皆动,正待挥杖疾击,遂故意招唤道: “道友,暂且勿动,听我一言?” 卧云丐隐虽然桀傲不驯,但冷云之言,却是如奉圣旨,立把身子朝后一跃,双手微拱,含笑道: “愿听夫人吩咐?” 那女人颔首笑了一笑道: “我之为人,一向考虑极周,本门绝毒手法,伤人素来不留痕迹,适才,那顽童,原是崆峒弟子,不知何时被百衲秃驴收归门下,竟敢与本门为仇作对。麟儿恨他入骨,我也早有除他之心,这一次,天其便,竟落在我的手中,原本以他为饵,而今人已入壳,却也无须再费手脚了?” 麟儿见她话语有因,而且那帮助自己夺回元儿的,正是蛇女,不由一怔神,赶忙朝她身前扑近,细看时,见他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不由热泪如线簌簌自落。 蛇女粉脸低垂,愁容满面,抱著人不肯擅作-语。龙女对她又怜又爱,已扶著她的香肩,姊长姊短,叫个不停。 宝琉却笑慰道: “妹子含兄丧之戚,不计前嫌,进来助阵,复又救出元弟,这种思德,实使我没齿难忘?” 陡闻冷云仙子喝道: “明人不做暗事,他已中了百毒蛇掌,你们还想他可以活么?” 麟儿一怔神,还未答话,蛇女已恨道: “你这妖妇,将我哥哥害死,我和你实有不了仇恨,今日不见真章,谁?脖鹣胂律剑俊?br />  她一时气愤难忍,就想出手和敌人比划,瞥见麟儿望著伤者发愕,忙道: “我赠你的药物,正好把他治疗,何不给他服食?” 麟儿喜道: “你是说百毒胆汁?” 蛇女微微颔首。 宝琉龙女,喜孜孜的把瓶子取出,喂了两匙,让惠元吞服后,立请蛇女代护伤者,好让三人出手,制服来人。 阴山派除冷云仙子以外,其它的人,都往四周散开,这一来,无形之中,已成了一种严密包围。 美麟儿,把眼神往四周一看,反手拔出轩辕剑,猛可里一声怒喝:“这一次,也轮到你们受骗了?”指手之间,剑划十彩流光,朝正南方一棵大树之内穿去。 人影带剑,竟从枝叶之中倾泻而下。 那是一位矮小而貌相恶的道人,细看正是六盘老道。 他原已散开,却偏仗著身材细小,复又返回,无意之间,竟被麟儿看出,就此赏他一剑,六盘老道,血染当场,立时气绝。 冷云脸已变色。蓦地,这女人从囊中取出了一十二支双尖舌箭,觑准麟儿,张弓待发。 蛇女立把惠元让龙女持抱,空著一双手,缓缓走出,并朝麟儿招呼道: “季公子,不须你动手了,阴山派和我无怨无仇,偷去灵药尚还不说,却把我哥哥和乳母杀死,这笔帐,我得问问他们找还?” 麟儿递过宝剑道:“赶快接住?” 就在这一刹那,冷云仙子发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弓弦连响利箭如雨。 这一次,蛇箭划空之音,与前两次遇然不同,麟儿来不及拔取双钹,只好朝上疾跃。 一支利箭,正射向他的胯部,他原可利用蠕肌攫箭之法,把箭把住,但对方这一次,正是用的十成力道,不敢大意,只好闪身。箭贯长裤,挨肌而过,就在大腿之上,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出血也少,但立觉腿上一麻,知道箭蕴奇毒,忙用闭穴之法把全身封住,拔取背上双钹,准备和敌人一拼。 蛇女和宝琉,都用剑护住全身,被闹得手忙脚乱。不料六妙淫姑,突从一石笋之上闪身而出,竟飞出一根蛟索,手法之快,如怒龙旋空。 蛇女只注意到把利箭击落,绝未料及敌人有这种巧著,略一以分神,黑影盘头而至,一圈立把脖子套个正著,那身子便如秋一般,朝左飞去。 麟儿不由大感吃惊,人在空中,双臂一抖,身子一侧,疾如鸢旋,朝左一掠。不料对方狡诈无比,把蛟筋一抖,蛇女武蓉的身子,往上一弹,这力道奇大无比,蓉儿立即昏迷,手中剑一松,光华缭绕,直泻而下,立被麟儿顺手接住,但蛇女竟为六妙淫姑所获。 六妙淫姑朗笑道: “我囊中如果没有这根蛟索,你狡计如何得逞?” 这话对掌门夫人而言,未免过份骄纵。但六妙淫姑,依恃自己得宠,在阴山五老中,左右逢源,一向不把别人看在眼中,连冷云仙子也不例外。在阴山玄风掌教过份专横,冷云仙子不好发作,一味隐忍不发。但此时,她当著别人前出此口吻,不由逗发怒意,当即冷笑道: “好,算你有功,把这贱婢交给我吧?”边说,边将盾牌往前一挡,将麟儿逼退之后,翻身朝后跃来。 六妙淫姑,粉脸一沉,取下蛇女项上绳索之后,立朝林中疾退。 冷云仙子也跟踪而进,丛林之中,树林极多,蓑草没胫,一阵响声过后,立感人迹沓然。 陡闻龙女惊叫:“师兄快来?” 麟儿关心惠元,但也放不下蛇女,一时倒也无法决定,只好先顾眼前,晃身之间,已扑近龙女,就著惠元脸色细看,眉目之间,业已渐现白色,知道这百蛇胆液,确是解毒圣品,不由放下一重心事。 忙著师妹,把惠元放在自己背上,用丝条扎紧,待他醒转,并著手找寻松潘二义,以探明琼娘蘅春下落。 宝琉缓缓说道: “阴山派已大批涌现江湖,劫运已临,我们必需小心谨慎,以免偾事?” 龙女笑道: “难道姊姊就眼前情况,已看出有什么蹊跷不成?” 宝琉反问道: “你如不看出事实真相,如何会有此问?” 龙女笑了一笑,突闻麟儿: “武蓉之兄,是否冷云仙子所杀?” “可能另有他人?” 宝琉忆道:“既然我们都有如此推测,前途愈发不能大意了,琼蘅二妹,处境极危,伤毒危险之期,也就是在一两天,如不能将人找出,所拥灵药也无用途?” 东南方,突传来一声佛号,音虽细微,几不可辨,偏生这男女三人,却听得极为清楚。 龙女忙道: “我们快追踪此人?”立循著那发音方向跃去,这一带,树木特多,找人之难,几和大海捞针,没有两样。 三人都觉心情沉重,尤以麟儿龙女为最。攒行一阵,毫无所有。 一株树干之上,竟有人刻了一只蒲团,还在中间划上一根箭镞。 麟儿心中已有所感,上下细细瞧了又瞧,突朝一株松树之上跃去。 两女已知他有所见,略事迟疑,突闻麟儿惊呼道: “霞妹宝姊姊快来?” 这是一株千年老松,枝浓叶密,上树之后迫使两女几乎不相信自己双目。 原来靠近松梢枝桠之处,正坐卧琼娘和蘅春,虽然面著黧黑,毒气直透华盖,但心头尚有余温,而且还在跳动,麟儿正在向蘅春施用解药,双眸里也落下泪来。 龙女宝琉,已分别持抱二女,又悲又喜。 麟儿笑道: “这真是上苍见怜,不知是那位佛门高僧,把她两人救出,这一来少费我们多少心力! 霞妹和宝姊,赶紧施展佛门绝学,助药力运行,不到一时半刻,说不定她们即可脱离险境了?” 两女不敢怠慢,忙施展佛门灭魔绝学和大般若功,纯阳热力,源源输出,直往伤者丹田之内输去,惟有麟儿,将惠元放在腿上,行若无事。不须臾,点点汗珠,竟从伤者身上迸出,这种以神御气,为内家至境,效用之奇,实出人想像之处。 就在三人用功疗毒之时。 绝顶山麓南坡,冷云仙子与六妙淫姑,业已发生事故。 原来淫姑将蛇女背跑之后,冷云仙子勃然震怒,遂也施展奇快身法,从后追来。 陡闻树林之中,簌簌作响,似有人在林中走动,冷云仙子,不由大疑,遂闪动身形,躲在一株大树之后,暗道: “如果是这荡妇所为,我得好好治她?” 枝叶抖动之声,业已临近,冷云仙子,一晃而出,出手便是一记百毒蛇掌,一阵腥风,往前穿去。 对面行来的人,也大声喝道:“何人敢施暗算?”也挥手劈出一掌。 由于树木太密,双方动作,都疾快异常,来不及分别对方为谁,先想把人制服再说。 一阵狂风厉啸之声,尘土四起,树折枝扬,冷云仙子,心头微微一震,对方却狂叫道: “何人懂得母亲这种掌力?” 这一句,把冷云子,叫得一颗心,直欲跳出来。忙从断枝之上,纵跃而过,大声唤道: “来者可是涵儿?” “娘,你还在这儿作什?” 树后突闪出一紫服少年,全身武生装束,身后未背宝剑,却带著一银光夺目,式样奇古的利斧。少年双眉上挑,面容俊美,但生就一付三角眼,使人感觉到他阴险狡诈之极。 冷云仙子,早已跃上前,拉著他的手,不住关怀道: “适才娘不知是你,故使出七成以上的掌力,没有伤你么?” 袁素涵未作正面回答,却反问道: “娘,你想打谁!” “昆仑派那姓季的狂徒,正潜迹此山?” “你还没有把他捉住么?爹曾说过,对付敌人,可以择手段,毒药、暗器、阴谋、恶兽、奇攻、巧袭,只要能克敌致胜,无一不可使用。” 冷云仙子嘿然笑道: “你父亲的话,我岂有不知之理?他离此不久,也许就要返回,此山业已四面包围,敌人插翅难飞。季姓小子,迟早在我掌握,急他作什?” “山上豢蛇的人,还有那百蛇胆汁可曾获得?” “灵药全获,豢蛇的人已被你父亲用掌击毙?” 袁素涵惊叫道: “那不是兄妹两人么?女方在最近五六年,才逐渐出现江湖上,见到她的人,无一不认为是绝色丽妹,难道统统都把他们用掌击死?如果这样作,又何必叫孩儿们赶来?” 冷云仙子笑骂道: “论你父亲原意,却须把蛇文武蓉打死,但我把你心意说出之后,他才未再坚持已见,仅道了一句: ‘朱家小妮,绝不能轻轻放过。’……” “那蛇女呢,是否仍在山上?” 冷云仙子嗔道: “你可找淫姑要人?” 袁素涵一听,竟不再管母亲,迈步就朝前走去,冷云仙子怒喝道: “站住?” 袁素涵俊脸一沉,冷冷答道:“怎么啦,你连路也不让孩儿走了么?虽是我娘,但也不能过份将我束缚?” “那女人,明和你搅和蜜里调油,如胶似漆,暗地里却在嫉妒你,更不让你好好结婚。 朱云英的变心,就是她毒计得逞。蛇女中计被缚,她却不愿把人交出,一走了之,娘气愤不过,才追了来。遇上你,还以为是那践人呢?以娘所见,最好是……?” 袁素涵一脸气愤之色,恨声道: “干脆,我和娘把她毁了,只要造成既有事实,爹虽然气愤不过,却也不能把你我怎样,而且他和她不干不净,暗往明来,你说出来,他总得有点顾忌?” 冷云仙子笑道:“世间上,如你父子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为了这么一位烂污女人,连长幼尊卑之序也皆忘了?” 袁素涵装作未曾听到,心中却在偷笑道: “阴山派对男女之事,教主听任自然,谁有干净的份儿?你和朱琏,不过做得严守一点?”到底她是母亲,总还有三分顾忌,不敢当面说出,只好尽情敷衍,遂献计冷云,分从两面包抄,谁遇上,立用暗号通知,冷云仙子自然采纳。 就在山麓南坡,袁素涵已发出一声清啸,冷云仙子大喜过望,竟从树梢之上,踏枝渡叶而来。 一块草地之上,四击都是树木环生,袁素涵和六妙淫姑,并坐一处,蛇女早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冷云仙子,心素阴险,倒要看这宝贝儿子和那淫妇搅些什么? 六妙几乎躺在他的怀里,娇笑道: “你娘朝我乱耍威风,好不容易,才把这女人捉到,她偏要我立即交她,可不想想,这是最好诱人之物,那姓季的小子,不会不来,只要他能入伏,哼哼,那还不听我随便摆布?” 袁素涵不免暗恨道: “原来她还不忘情那季家小狗,真是面首三千,多多益善,我得尽情把她惩治一番?” 淫姑突作媚笑道: “这几日,你难道不熬得难受?” 淫徒狂笑一声,就势把她身子一转,胸唇相贴,竟著意温存起来,那态,实不堪入目。 冷云仙子,原潜身一株松树之上,居高临下,看得至为清楚,但见他们两人脸红似火,星眸微闭,似浑忘天地间所有一切.女的身子全酥,浑如无骨,头部微翘。袁素涵好比一只饿狼,右手楼著人家的细腰,左手却把人家的俊脸,拿嘴压在对方朱唇之上,呷呷有声。 六妙淫姑,更发出模糊不清的细语: “你快点压住我的身子吧,我得被火熔化了。 正在热情最炽的当儿,身后,突有人冷哼道: “做姑姑的不能救导侄儿,反诱他走入邪路,这话该怎么说?” 两人耳目早已失灵,身后有人,全然不觉,闻语一惊,睁眼后,见是冷云仙子,不由又恼又愧。 女的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干脆就赖在袁素涵的怀里,不肯起来,淡悠悠的道: “安知不是素涵诱我?这只怪你家教不严,而且别人的烂帐,我照样清楚,如果大家隐瞒不说,二一添作五,秋色平分。谁也不管谁的闲事。否则,哼哼,只好请出五老,打开中堂,大家评理,真正是一清二白的人,那还有什么话说?不过,像你我,谁都一样?”这句话,刺伤冷云仙子的心。 她一向保持著庄严的面孔,自以为一切诡秘逾恒,所作的事,人不知鬼不觉,但不料秘密举止,却还落在别人眼内。这一来,更坚定她的意志。她冷笑一声,满怀杀机,凝视著六妙淫姑道: “我,除掌门以外,掌握阴山派生杀大权。谁像你,这个淫姊,朝秦暮楚,秽乱人伦,诱污涵儿,更怀著那奇异嫉妒之心,眼前你自有恶报?” 六妙淫姑突从袁素涵的怀里,跳了起来。 冷云仙子,往后微退一步,针眉朝上一挑,两眼发出一种慑人心神的光芒,大声喝道: “你还想动手?” 六妙淫姑,也冷笑道: “一切听便,你和朱琏的鬼祟行动,可瞒不了我,真正动起手来,大家闹翻了脸,事情让掌教知道,虽说本门男女关系随便,但你为本门表率,却做出这种事情,恐怕也难免一死?” “这不过是血口喷人,朱琏他是晚辈,而且还是有妻室的人。我和掌门,同练武功,绝无闲暇,一切举止,自可一一向掌门交待,就任凭这种无耻诋毁,血口喷人,即难宽贷一死?”讲到此处,她阴恻侧的长笑一声,目视袁素涵道: “涵儿,速行将她拿下,按门规惩处?” 袁素涵两道目光,从未离开蛇女,乃母所言,似乎未觉。这不啻给六妙淫姑,吃下一颗定心丸,心说: “我们两人,这般恩爱,你和他纵是母子之情,他也不会向你?”尽念未已,袁素涵从地上一跃而起,快如星驰电掣,骈两指朝淫姑腰间轻轻一戳,所中之处,软瘫地上。 袁素涵狂笑道: “母命难违,你只好受点委屈吧?”语罢,不再管她死活,欲把足尖朝蛇女胸前轻轻一踢,续道: “妙人儿,我虽然解去你的穴道,但可别心生一意,只要你逃,暗中使用真力,立时气血逆行,七步以内喷血而死,如能乖乖等我,看完这台好戏,保有你的乐子?”他回顾自己的母亲,得意一笑,立即垂手候命。 六妙淫妇,破口大骂道: “薄幸人,我什么全给了你,不料你包藏祸心,助纣为虐,往后看我饶你?” 袁素涵面唾道: “你还想活命么?眼前惟一方法,只可略减死时痛苦,错骨分筋,缩阴剐目,甚至于乱箭攒心,都是我们处罚别人的好方法,任使一项,你想求死也难,娘惩人的方法,更是新奇别致。” 六妙姑,不由浑身战栗,语带哀求道: “你为了九天元雾剑,费了我不少心机,不但打点你父亲,弄得力尽筋疲。其他四老身前,更是体奉得无微不至,这才大事化小,使你平安无事。却不料你恩将仇报,得意忘形,反用种种恶毒方法,把我摆布至死,我为鬼为厉,也不轻饶你们?” 袁素涵勃然色变,冷笑道: “淫妇,到死还敢如此嘴硬?我偏叫你好受?”遂劈胸一把,将人提起,右手拿指头握著她的衣领,朝下一撕,一声裂帛,紧身玄服划然自开,连胸也被址现出雪白肌肤。颤巍巍乳房如出笼新馒,撩人情思,袁素涵此刻却丝毫不加怜恤,飞起一脚,朝好妇人肚上踢去! 冷云仙子掠近前拿手将他一推。六妙趁势朝地下一缩,避过飞腿,身子缩作一团。 袁素涵不免当场愕住,怔怔的问道: “这原是娘的主见,如何还救她一命?” 冷云仙子瞪了他一眼,脸上微现怒容,斥道: “这样一脚踢死,未免使她过于痛快,看娘慢慢折磨于她?”微抬皓臂,屈指轻弹,两寒风,分别打在六妙双乳之上。 那妇人,一脸惨白,乳房立即胀大,渐渐发红,头上的冷汗,如同断线珍珠,滴滴直流,这是冷云仙子惩人的独门手法,名叫:“缩阴飞乳?” 六妙淫姑,只觉下体绞痛,气血朝双乳之内翻涌,五脏六腑,径往上移,全身筋骨,似产生极大拉力一般,直欲爆碎,不由双睛突出,热泪长流,不住哀声求告道: “我与你们有恩无仇,如志欲去我为快,为何不一刀把我杀死?却让我受这种活罪?” 冷云仙子,哈哈大笑,只笑得身摇体颤,前伏后仰,道: “淫婢,你往日威风何在?五老袒护之力,却不如我母子两人,把你惩治得不生不死?”语声未了,陡闻一阵轻微的嘶嘶声。 忽从六妙淫姑双乳之内,喷乳如泉,气血不断涌压乳,乳尽继之以血。受弄者直疼得声嘶力竭。不但花容黯然无色,那痛苦更直无法形容。 袁素涵涎著一付厚脸,两眼不断打量蛇女,真恨不得把咽入肚内。 蛇女怒道: “你母子两人,这般恶毒,天必不容,有朝一日,看你惨遭恶报,那时也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蛇女生性刚多于柔,软硬不吃,断无丝毫怯意,也立即报以恶声道: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身入武台,谁还怕死?” 冷云-声怒叱,扑近前,挥掌便击,袁素涵侧面将手一挡。掌风飒然,蚩尤掌法出手凌厉无涛,掌击之处,又是玄机要穴。这种向母逞凶的行为。虽说在阴山派屡见不鲜,竟亦悬为禁例,冷云仙子,不由一怔,形色黯然道: “你疯了么,总不能为了一位女子,对母亲这样?” 袁素涵道:“也不能让亲娘,随意惩治与我亲近的女人?” “素涵,你不能这样对我?” “只要母亲不干涉孩儿行动,我也不揭谁的疮疤?” “涵儿,你……” “这是我出自内心之言,是母子,才会当面说出?” “至爱者,莫如父母,娘岂可随便顶撞?” 袁素涵又复大声笑道: “无谓之言,不说也罢,六妙我厌烦了,不妨让你尽情惩治,但这朵娇滴滴的鲜花,谁也不能动她一指?”他不再管冷云仙子的死活,立从地上把蛇女抱了起来,想迈步就走。刚一转身,半空里,突传来一声佛号,一只破蒲团,滴溜溜的从空中直落下来,无巧不巧,刚好落在袁素涵的前面。 冷云仙子一皱眉,凝神注视,似知此人来历不凡。 袁素涵也知道有高手亲自出面阻路,遂朝后一退,大声喝道: “何人大胆,敢与本门掌门夫人作对?再不答话,后悔已迟?” 眨眼间,蒲团上,竟立著一位慈眉目,身著破袍的老僧,单掌问讯道: “玄风夫人和小施主,可否高抬贵手,看佛祖金面,把这两位受害人,交与老僧,功德无量?” 袁素涵朝后一闪身,竟和母亲立个并肩,嘿然冷笑道: “和尚,既已身入空门,为何不五蕴不空,六根难尽,还想在女人身上成是非?” “小施主,上苍有好生之德,万恶首在于淫,多行不义,必有后果,瀚海茫茫,回头是岸,难道你就不动恻隐之心么?” 袁素涵立朝乃母怂恿道:“娘,这妖僧,逞口头之利,何不让他及早回头?” 冷云仙子,哼了一声,未即作答。 袁素涵大喝道: “老和尚,你再不走开,想管我母子的闲事,别怪我们立下煞手?” 六妙淫姑,此刻已不成人形,乳头鲜血嘶嘶而出,双睛奇凸,厥状至惨,见了这位慈悲圣僧,不断引颈哀号道: “老僧,发发慈悲,让我早点死去吧?” 老和尚双目微睁,射出两道寒芒,双手微指,立发出一阵轻微破空之音,和风飒然,直朝六妙淫姑身前指去。 冷云仙子怒喝道: “和尚你敢?”双手平胸直推而出,竟打出阴山派独门掌法“蚩尤九幽掌”。四周阴风如箭,声如鬼哭神号,蛇女与六妙淫姑,立觉如置身冰窖。 袁素涵立把蛇女抱退六丈开外,但闻六妙淫姑却惨叫一声,立时昏绝,扑倒地上。 场中轰轰之声大作,两股罡风,回旋飞舞,激荡飞舞,如倒海排山,奇劲无匹。冷云仙子,鬓角间,已出现冷汗,但面前,却护著天心神盾,虽然吃力,并无败徵。老和尚,垂眉合目,兀立蒲团之上,如一尊佛像,绝不为风力所动摇,但冷云仙子的掌风,把他一身破袖,吹得飘拂不停。 袁素涵不由大惊失色,心说: “母亲功力,在本门已是有数高手,不料这和尚不但敢和她互作对拼,而且内力之纯,似乎比她尤高?” 紫光缭绕而起,冷云仙子,竟以天山神盾作为兵器,猛往老和尚当头便碰。 禅唱声中,响遏云中,满山头梵音四起,人影晃动间,老和尚立把蒲团往上一掷。这东西,如一道车轮,直飞而上,并还呼呼作响。 双方出手,都无比迅速,神盾下砸,蒲团上扬,略一接触。冷云仙子前扑之势,不但受阻,一翻,破蒲团就她面前。这位阴山派的掌门夫人,立从空中直落了下来。老和尚一声清啸,啸比龙吟,双臂微抖,半空里,现出一条灰影,随手一抄,灰蒲团接住,立即翻身倒转,朝著袁素涵身前落去。破薄团发出一阵劲风,把袁素涵紧紧裹住,左手两指如戟,往他右臂点来,招式奇快,疾快无比,迫使袁素涵往斜刺里便纵。急促之下,只好把蛇女当件兵刃,朝前便挡,还不断冷笑道:“和尚,你想救人?这无异于让她早点送命?” 老和尚正容笑道: “小施主,你如此毒辣,老僧哪能让你好好逃脱?” 一阵衣风之声,起自老僧身后,冷云仙子又复猛扑而至。她右弓左盾,指扫之下,连点老和尚“凤尾”、“精促”、“背心’。‘笑腰”、“尾龙”五大要穴。蚩尤玄功,与众不同。不论手拈何物,只需略一挥展,阴风罡力,便源源出手,疾射而至。 老和尚立把破袖朝后一指,身躯半转,往斜刺里直退,两足离地,不过尺余来高,余势未已,猛可里,却来一个急促大转,快如脱弦之箭,朝袁素涵身前扑来,破蒲团,“雪花盖顶”,直取百汇。眼看素涵躲闪不及。 树林里,突飞出三个大石头,跟著三条人影暴射而出。 因为来势太疾,老和尚适当其冲,略一怔神,蒲团上下翻飞,把石头击落之后。最后一个,竟被老和尚左手托住,往来人当中,反击而回。 这是一位貌相奇,左臂特长,五指如钩的怪和尚,他一落地,正当石子朝他猛砸。怪和尚把猿臂一挥,扑掌便砍,“啪”的一响,碎石纷飞。猿臂僧,虽将大石击碎,但也被来人内力,震退两三步。 袁素涵一见这三个人现身,不由大喜道: “师兄们,快把这贼秃擒住,别他脱逃?” 那三位奇形怪状的恶徒,咧口笑道: “师弟,你可乐了,这么娇滴滴的一朵鲜花,正是含苞待放,初试云雨那味儿,自然特别,如果玩了,别把她毁掉,让我们兄弟也乐上一番?” 冷云仙子,见他们言语无忌,不由笑骂: “下流胚子,口没遮拦,回山之后,准吃一顿蛟筋?” 三人朝仙子唱了一个肥喏,同声答道: “夫人在上,弟子等就此有礼?” 原来这是阴山四恶,哭道人、丧门僧、和那长耳客王祥。其中黑手怪在侵袭崆峒时,被麟儿擒获,服毒自裁,结束了一生罪恶,故四恶仅剩其三。这几位又又恶的淫徒,却是袁素涵的死党,也最得冷云仙子的喜爱。 老和尚趁著恶徒叙话之时,疾如飞雀,把六妙淫姑挟持,朝后一退,立在她背上连击三下用佛门般若神功,把那缩阴飞乳的毒手法解去。 六妙淫姑,从死里苏醒过来,一见阴山派高手群集,老和尚则是单人徒手,不由低声道: “圣僧,逃吧!我一身淫孽,该有此报,不劳为我这种一无可取的人,提这种风险?” 冷云仙子,见对方将人救走,行若无事,却朝丧门僧和袁素涵道:“这位不知道死活的秃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还想搭救本门这位淫妇呢?” 丧门僧咧著一张怪嘴,哈哈大笑道: “像他这种又穷又野的和尚,哪里去找女人,淫姑向来是施舍之主,来者不拒。臭泥鳅遇上饿老鸦,安能不一拍就合?” 六妙淫姑,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指著丧门僧,破口大骂道: “你这禽兽不如的恶徒,斗胆侮辱圣僧,在往日,我确是世间一位最坏的女人,从即日起,我要痛改前非,拿你们这般恶徒的血,洗净人间的罪恶?” 哭道人大声嗥叫道: “这种贪生怕死的女人,也想痛改前非呢?来,我们一同把和尚拿下,她便无所恃了?” “却也少不得老叫化一份呢?”树叶簌作响,人踪一晃而到,卧云丐隐,立又出现场中。 他一来,老和尚顿有惊愕之状。 卧云丐却朝和尚大声笑道: “百衲道友,意不到,化子居然未死还能和你遇上,这真叫不见不散?”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施主武功盖绝,举世无争,何必置身江湖劫运之内?” “这么说,我们那笔闲帐,就可不算了?” “老僧宁愿朝施主服输如何?” “也好,和尚既有如此心意,化子不容不许?” 冷云仙子,勃然变色,但还勉强装笑容道: “道友,别被这贼和尚花言巧语所骗!”0 老乞儿,仰天打一个哈哈道: “老叫化名山潜迹,大泽为龙,手头乌木见者雌伏,百衲老和尚竟敢和我作对,虽说摩天岭上,已见雌雄,毕竟未能称心快意,而今他已服输,老叫化复有何求?夫人,我看连你也和他握手言和罢?”他郑重其事,绝无戏谑之言。 冷云仙子,一付翦水双目,朝他打量了一眼,微微含笑道:“本门律令,绝不与敌手言和,道友行动,决难影响于我!” 卧云丐隐,含笑不答,却朝百衲上人道: “老和尚,你该走了?” 阴山哭道人、丧门僧和长耳客,三人同时一晃身,将百衲上人团团围住。 和尚双手合会,点头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但愿道兄之言,出自肺腑。那一来,武林浩劫,立可消弭,岂非江湖之福?” 袁素涵在众人回答之际,负责蛇女。突地耸身跃开,口中还朝乃母招呼道: “孩儿有急事待理,老秃驴既有母亲和师兄们在此,必难讨好,就此失陪?”语罢,立即穿林隐去。 丧门僧朝著掌门夫人大声笑道: “师弟性子真急,惟恐那朵鲜花,被别人抢去一般,竟迫不及待,挟人而逃?” 哭道人阴森森的冷笑道: “眼前是朵鲜花,不到片刻,还和六妙淫姑一样,最后,阴山云地里,必多一具死尸,那就是鲜花的下场?” 冷云仙子,见这些徒弟们过份放肆,心头上不免泛起一阵怒意,遂沉声喝道: “你们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以门规处治?” 卧云丐隐,笑了一笑,手持乌木杖,走到丧僧的前面,两眼阴森森的看著百衲上人,诡笑道: “老和尚,既然服输,速将阴山派这妇人,当面留下,我们既往不咎,让你平安离开此地,否则我可无法保证,这些小哥们,留下了你?” 猛可里,上人把双眉一挑,朗笑道: “老僧得佛祖慈悲,绝不能将回心向善的人,又让她自陷泥渍!这一点,恕我不能遵命?” 场中,响起一片喝叱声。卧云丐隐和阴山三恶,不约而同的将掌一挥,竟打出四种不同的内家罡力。但闻风声怒作,雾模云翻,如大海狂涛,挟雷霆万钧之力,排空疾卷。平地,纵起两条人影,百衲上人,已将六妙淫姑,用手挽起,竟施展佛门无上心法,凌空而起,往斜刺里疾退。狂风激荡,啸声刺耳,绝岭山麓,如鬼哭神号,使人惊心动魄。 冷云仙子,全神贯注场中变化情形,哪容神僧走脱?趁上人跃起之际,已张弓搭箭,弓引弦,箭若流星,双尖蛇舌,连番射出。 上人手挽六妙姑,飘身空际,大风弥漫,已将那百衲上人的僧袍,掠起老高,箭兜胸而来,六妙淫姑胸腹要区,更成箭靶。老和尚慈悲为怀,破蒲团朝著利箭一挥,嗤嗤嗤三响,箭中蒲团。六妙淫姑无恙,但上人左臂,竟被利刃穿肌而过。 六妙淫姑惊叫: “圣僧从速松手,以免两败俱伤?” 上人已觉奇痛攻心,中箭之处,其热如炙,其气运转不灵,功力已大打对折,遂从空中,直泻而下。 冷云仙子得意笑道: “老和尚,再接几支?”弓弦连响,箭镞如蝗,紧对著这一代佛门高僧,连环射出七箭。 卧云丐隐,惟恐仇人不死,乌木杖对空几摇,龙虎夺魂刺如漫天花雨,从杖头之内,疾射而出。 眼看百纳上人与六妙淫姑,就得变成刺猬。 林木中,突有人大声喝道: “阴山妖孽,斗胆逞凶?”两道紫光和一芒如流星经天,疾朝百纳上人身前便落。 但闻铙钹震耳,剑气天来,四方八面,都是一青一蓝的人影。空中利刃和龙虎夺魄刺,都被那紫光银彩,消灭于无形。敌我双方,同感惊震。 一声震耳铙钹响,紫光银彩骤敛,场中竟现出两位俊美少年,朝著百衲上人身前便跪。 蓝衣少年,唤了一声‘恩师’,底下的话,似乎因受激动,一时难于继续。 青衣少年,却笑道: “弟子季嘉麟,叩见师伯?”瞥见上人臂上有伤。立又倒转话头,惊问: “师伯伤势非轻,弟子囊中有药,请速治疗?”不等语毕。忙从革囊里,取出两颗绛雪丹九,给禅师吞服。 上人接过丹丸,一手却拉起那蓝衣少年,不住点头道: “贤徒,经年不见,却苦了你啦?” 这蓝衣少年,正是崆峒派首屈一指的陈惠元,原来他饮了那百蛇液后,复得麟儿功力之助,不久立告苏醒。这可把麟儿乐坏了。他拖著元儿的手背,不住问长问短。 接著,琼娘蘅春,相继生复,龙女宝琉,也迫不及待,分别把人抱持,缠在一起。 啸声斥叱,不断传来,那方向,正是东北一角。 龙女皱眉道: “磷哥哥,这是战斗之音,不知何人敢在山内,互作对手?” 宝琉笑道: “阴山派自掌门夫人而下,高手迭出,我们闲坐此地,未见人追踪,定已有人把他们绊住了?” 麟儿手拉惠元,一跃而起,问道: “你可使剑?” 惠元一怔神,似乎大感困惑,不由反问: “我并未丧失记忆,一身功力全复,怎么连剑也不会使?” 琼娘掩口,娇笑道: “你看,他那冒失性情,依然难改,明是询问元弟内功是否复元,偏生逞口而出,词不达意,难怪惹得元弟如堕雾里烟云,莫名其妙了!” 惠元不由俊脸通红,连声埋怨道: “这只怪我心思不灵,一句普通言语,也错会了辞意……” 叱声迭起,东北角,浓云白雾,如瓶中蒸气一般,由林木枝梢之间,直冲而出,复往四周一翻,远望去奇景如幻。 元儿大叫: “麟哥哥,我和你又联手发个利市吧?” 刚好赶到时,也正是百衲上人最危急时分,夺魂刺和蛇剑,被铙钹和灵虎剑,一同击落。 上人吞过丸药,不住点头叹息道:“佛祖慈悲,竟假你们之手,免去我一场灾难,但留下来这淌混水,却不容易闯呢?” 林木之内,姗姗走出四位少女,朝百衲上人,点首为礼道:“老前辈,弟子们暂充护法,事完之后,再来礼?” 上人合什颔首,眼却落在她们的剑上。司马倩霞,手捧骊龙,银光缭绕,左右却跟著宝琉和琼娘,一捧著道门降魔之宝金刚正,琼娘所持,却是阴山派镇山至物,蚩尤九天元雾剑。这两柄正邪至物,剑身上都闪著紫光。金刚正光如淡金。成散射状,使人望去,似极目皎阳,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昏。元雾剑则迥然不同,剑身上所射出的光华,成暗褐色,似朦胧不清,远望如大白天罩著一层黄雾,使无法看出那持剑的人。蘅春所持,却是一柄古铜剑,剑式奇古,身作龟纹,出手便是风声雷响,此剑特殊之处,在于不怕元磁真力,而且削金断玉,锋利异浑。四女一字横排,将敌人紧紧监视。 哭道人一见琼娘所持之物,立即阴恻侧的长笑一声,扭头朝著冷云仙子道: “掌教师母,师弟偷鸡不著蚀把米,把这红衣女子,强奸不著,却把神剑送了别人,而今人家仗著剑多,却威叱我们自己呢?” 四女大怒。首由龙女发难,皓腕微伸,骊龙剑立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彩,剑芒打闪,如江汉凝光,在白影微晃之下,森森剑气,朝著哭道人拦腰便卷。宝琉琼娘与蘅春,也相继出手,三道紫光,随著剑身,掠空而出,四柄利剑,交织成一道光芒,南西北四向,把阴山派这三位恶徒,紧紧裹住。 三恶只觉双眼一花,寒气袭人,风声雷响,椎心刺耳。丧门僧忙出语招呼道: “老大和老四,可得小心,有师母和卧云丐隐师伯助阵,我们不用害怕?”这恶徒,武功杰出,只一缩腰错骨,那身材立即矮了很多,两只手,却是特长,尤以左手为猿臂所接,更见特殊,与他互作对手的,正是宝琉。这恶徒,仗著缩骨功,剑身难及,竟往前一欺身,猪臂朝宝琉腹下便探,掌出风到,立将这位奇女腰际百袂罗裙,吹的朝上一飘。 宝琉不由的脸通红,手把灯罩一揭,一道强烈光华,往前直射而出。丧门僧顿觉双目一花,眼不能视,正待往后倒纵,身后却有人大声喝道:“尽管疾攻,无须顾忌?’” 丧门僧心头一喜,就势往旁闪开,掌门夫人,把身上盾牌,朝著灯光一照,紫芒芒一片金光,朝宝琉反射而来,盾牌正是灯光克星。宝琉有目难启,立把灯罩套上,绝去光源,神盾敛然光消。 冷云仙子,大声喝道: “速把这淫婢捉拿?” 丧门僧狂吼一声,身如肉球,滚滚而至。琼娘和蘅春,两把利剑,原将长耳客裹个风雨不透,一见宝琉被人用缩骨功和盾牌制住,蘅春立将铜剑朝后一翻,一溜紫芒,如灵蛇飞舞,贴地卷来。 丧门僧原一心一意,对付宝琉,而且以大援在握,有恃无恐,绝未留神侧击。铜剑一卷即到,被击之处,正是所接猿手,立觉半边身子一寒,不由大感吃惊,疾伸五指,朝剑身夹来。蘅春冷笑一声,抖动震剑,剑作龙吟,锋如利钻,往他五指之内便绞。 宝琉也觉心里一凛,挥剑朝他腹部便挑,这无异于左右受敌,而且双剑已成联手,丧门僧功力再高,也不由吓得魄落心寒,遂将身子朝旁边一滚,刚好落在卧云丐隐的足下。口中连声怪叫:“师伯还不从速出手?” 在同时,哭道人和龙女,双方奇招迭起,这位尘中仙子,一见三恶又重施下流手段,出手绝无忌惮,不由大起戒心,遂将七宝金幢,紫龙玉佩,和骊龙神剑,三宝同时施出。阳光普照,灵玉现出一蓬大光,金幢更如一座金山,紫光缭绕,双宝互一陪衬,更把这位白衣少女,托落得标致出尘。不但把麟儿和惠元看得目眩神摇,连冷云仙子和卧云丐隐,也各怀心事。 娇叱起处,骊龙剑如匹炼横空,由上而下,划成一道银弧,十丈以内,都被剑风所笼罩,立把哭道人紧紧地围住。这招式,正是天惠真人秘传心法,绝非小可。麟儿犹在一旁提醒道:“师妹小心在意,这是昆仑派不世仇人,速将他毙诛剑下?” 哭道人已吓得亡魂皆冒,正拟效法丧门僧,嫁祸江东,往卧云丐隐身前避去,不料这孩子眼精手快,早已看出敌人心意,匆忙里,将七宝金幢朝背上一插,摇肩卸下臂环,那也是袁素涵昔日随身之宝,功力绝不次于蚩尤元雾,随手一挥,百步飞环,场中狂风骤起。环起空中,铮铮异响大作,疾走弧形,朝著哭道人的后颈便削。眼看这恶魔就得当地横尸。 说时迟,那时快。 两条人影一晃,平地突飞出一面天心神盾,朝著空紫环一挡。当的一声巨震,如数十斤铁锤,砸在盾上,火花冒起老高,环子反弹,往斜刺里飞落,神盾立被震落下堕,却被冷云仙子顺手一抄,仍然收回。 卧云丐隐,哈哈大笑一声,人从地上,纵身而起,手拿乌木杖,掠空飞来,如流星疾空。眨眼间,竟被他追上紫环,手挥长棒,就得往环里直戳。 龙女娇叱道:“接招?”银光裹著一圈白影,横空驶来,震得四周空气,哗然作响。 冷云仙子,不由惊叫:“道友留神,这是纯阳御剑之术?” 卧云丐隐,略事怔神,手脚一缓,银光挥到,剑与木棒撞个正著。紫环仍朝前直飞,已被惠元接去。 龙女和卧云丐隐,都被震得由空中直坠而下,卧云丐隐略一晃肩,定住身形。霞儿内力稍差,虽仗剑术神妙,右脚犹退后半步。 冷云仙子,已飞落卧云丐隐前面,喝问霞儿: “你这环法是何人所授?” 霞儿双眉微挑,冷笑道:“你管不著?” 惠元携了紫环,纵落霞儿身旁,含笑递过,道: “姊姊,小弟为你代答如何?” 倩霞知道这位淘气义弟,比麟儿心眼还多,有他一出,好戏会愈演愈精,回顾麟儿,虽然垂首侍立圣僧身侧,却在朝自己眨眼示意,不由笑道: “好,就让你为姊姊代答吧?” 场中还剩著琼娘和蘅春,与长耳客缠战不停,两女心思灵巧,高去低来,使他缩身之术,竟无所施其伎俩。长剑已发动磁真力,丝丝作响,但敌人诡计多端,两手鬼爪,变化无穷,竟在大风之内,乘隙踏虚,一时却制他不住。 惠元打量一眼后,立朝著冷云仙子冷笑道: “你不是想知道倩霞姊姊为何懂得你们的环术么?这道理,很简单.毒龙叟讨厌你和玄风道人,跋扈飞扬,毫无人性。久想把你们除去,却无机会。巫山金牛谷里,他不但把环术传了姊姊,还有你们惯用招术,我们无一不精,不信,你瞧?”他对准长耳客,突将身子一缩,贴地前飞,宝剑一指,正配合琼娘蘅春夹攻之势,顿成三面包抄。 长耳客王祥,连作梦也未想到,元儿会如此冒失大胆,竟和师母答话之际,谈笑动手。 三支利剑,几在同时刺到,惠元所用招术,正是阴山派的墨指功,“浮云掩月”、“屈指擒龙”,-声惨号,王祥前胸后背,已被琼娘惠元,刺个对穿。 陈惠元一式得手,抖擞精神,飞起一脚,把这个耳朵特长,貌相奇的死尸,踢起老高,剑创出血如雨,又对著冷云仙子和卧云丐隐立处,尸体虽被卧云丐隐接住,但两人的头脸,已经溅上了不少的鲜血。 惠元笑道:“如何?这两剑,正是你们阴山派的墨指功,我把它用在剑上?” 冷云仙子,阴恻恻的冷笑道: “小狗,别尽管得意,那些赐药救你的人,已在我们掌握之中,王祥被你杀死,一命抵住一命?”她把最后一句话,语音故意拖得好长。 麟儿和惠元,想到蛇女,尚未救出,不由顿感焦虑。 冷云仙子,更是异常得意,立著哭道人和丧门僧,把王祥尸体。寄在附近岩洞,就拟返身退却。 六妙淫姑,自麟儿和惠元出现以后,始终垂首含愧,不作一语。这时,见冷云仙子已有退却之意,不由心头大急,当即叫了一声:“季相公!”她虽然满面庄严,但那付摄人心神,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男人犹有诱惑之力,麟儿皱眉道:“你有什么说?” 冷云仙子和卧云丐隐,两人一字横推,忽地暴喝一声: “打?”三支蛇舌箭,一支龙虎夺魄刺,竟一齐招呼了六妙淫姑。 麟儿大怒,铙钹疾扬,虽把利箭打落,但因暗器太多。夺魄刺终于打中了她的左肩,人即不支,倒在地上。 四女大怒,惠元也随同跃上。银光紫色,冲霄而起,五支利剑,取合转之势,挥卷逼攻。 这两位魔家高手,将盾牌和乌木杖,上下挥动,立将诸人宝剑荡开。 一阵哗哗之声,两人疾如飞矢,竟朝东边掠去。 蘅春不由恨道: “我们不能将人留下,这叫放虎归山?” 琼娘也愤愤难平,见麟儿望著六妙淫姑左肩,颇有惶急之状,适才却未出手,当即冷笑一声,怒道: “敌阵之前,伤亡之事,在所难免,不能制敌,专顾伤亡,如全军溃败,同作覆巢之乌,岂不因小失大?你如何这等婆妈?” 麟儿俊脸通红,正待回说。百衲上人已自笑喝道: “投鼠忌器,季贤侄别有用心,而且他悲天悯人,心同赤子,绝不做作,这正是他的长处。你逞口而出,任便尤人,岂非罪过?” 琼娘话一出口,即已懊悔,忙抿嘴一笑道:“恩师慈谕,弟子遵命就是,只是太便宜他了?” 六妙淫姑,脸同死灰,痛得全身抖颤,却犹极力忍住,低声道:“季相公,贱妾罪深孽重,一死难蔽其辜。冷云仙子心如蛇蝎,较之玄风道人并不稍差,此去必定含恨,重起作恶。阴山巢穴,远通地肺,即使熟悉内情,功力不够,也属徒然,相公为武林中一朵特有奇花,当今之世,能挽救武林劫运的,只有相公一人足胜此任?”她愈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拿手压著胸部,坐在地下。 龙女生性仁慈,此时已把厌恶之心消失干净,忙用手把她扶住,含笑劝道:“你伤势太重,说话损神,不如暂止,让我和师兄失察看再说?” 六妙淫姑似乎悲喜交集,满怀感激之色,溢于眉梢,颤声问道:“你不讨厌我么?” 龙女爽朗一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们这些结义兄弟妹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勇于改过向善的人,你能及早回头,正是我辈人物,欢喜不暇,谁讨厌你?” 六妙淫站立从双眸里落下泪来,点头自语道:“这就难怪他情有独锺,视美色如无物,高风劲节,实非偶然?” 麟儿知道她回忆六盘往事,不觉心头鹿撞,粉脸又是一红。 霞儿打量了夫婿一眼,神秘地笑了一笑,但不久即低下头来,郑重说道:“你赶快松开钮扣儿。我和他要看你的左臂?” 六妙淫姑流泪道:“我中了本门阴手,全身血已流尽,左臂伤好仍是一死,姑娘好心,让我来生报答吧?”语罢,身子一摆,竟挣脱霞儿的手,皓腕微微一伸,自己猛力地朝天庭之上拍了过去。 正是: 自古伤心惟死别,今朝却到眼前来! --------- kobbo ocr 第二十章 送药遗恨 霞儿见她有心寻死,不由芳心大急,正待施展对空点穴,把她制住,不料琼娘宝琉,就离她身后不远,哪能睁著眼看人家在自己身旁寻死?琼娘一伸腕,立将她手臂扣住。 六妙淫姑耗血太多,而且衣服前胸,被袁素涵撕破,好几处已现出肉来,羞愧之余,自寻短见。这一下,用力很猛,本来身子失血很虚,一用力,立觉头目昏眩,逆气上行,双眼-黑,人即绝倒,不是宝琉用手托住,就得当场栽倒。 百衲上人高宣一声道号,满著麟儿微笑道: “贤侄功尚至极。学究天人,为当代青年中,第一人物,想挽回此女劫运,只有贤侄具此能为,虽说她曾犯淫行,罪深孽重,但道祖慈悲,极于重视勇于悔改的人,如能使她弃邪归正,也未始不是功德一件?” 琼娘掩口笑道: “师傅不说,他也会竭尽能所,适才,大约看出人家危险,已急得手足无措。此际敌人已去,他正好-展所长,只是此女淫行极重,阴山派必欲得而甘心,把人医好之后,迟早会落入人家手里,安置比医治更难。这一层,倒不能不预作考虑?”她虽说得严重,但还得暗中瞧人脸色,如果麟儿和龙女,甚至沉稳持重的宝琉,不表同意,就得把话收回。 倩霞知道琼娘妹妹顾虑此女声名狼藉,几乎人尽可夫,如果彼此-道,难免自落言淫。 但她禀性豁达,大有父风,主既往不咎,深恐麟儿被她-说,不敢援手,忙正色道: “这次教训,对她影响不小,既能自知悔悟,我们何用苛求?真如阴山派不能饶过她时,我们自有保卫人家的力量,以前,巫山云姬,还不和她一样?但到现在,已前后判若两人?”语话之间,目光却不时落在麟儿和惠元的身上,巫山一段旖旎风光,使得麟儿和惠元谁都脸红,这种地方,龙女却特有大家风范,竟把六妙淫姑上臂衣服翻开。随身往草地上一坐,笑向麟儿道: “你不妨细细诊察,如何取刺?如何疗伤?再思而行,如能救得一人,总是好事?” 惠元爽朗一笑道: “取刺一事,麟哥哥最是在行,再难的地方,他都办得到。玉姊以前用过的吸铁石,还在琼姊囊内,霞姊不用操心。” 这句话不禁惹起麟儿伤感,玉英丧身金牛谷,死时犹对他悱恻缠绵,一片痴情,只加自己迟到一步。命终难保,这对麟儿,始终认为是毕生很事,花前月下,有时不免暗里伤心,惠元一经提及,不由目泛泪光,但当著百衲上人,恐受长者斥责,只好把脸转向别处。 龙女望了惠元一眼,这孩子平常天真稚气,天大的事也敢承担,但他可不招惹盟兄盟妇。龙女这一望,吓得他的脸泛赤,不敢抬头。 蘅春笑道: “多言多失,驷不及舌,下次看你还敢这般冒失?” 蓦地里百衲上人,似乎想起一事,竟拾起地下那破旧蒲团,将惠元和琼娘两人,召到身前,略加训示之后,并朝麟儿龙女等,点首示别。灰白袍袖,招展之间,人如白鹤穿云,没入山风烟幕之中。 麟儿红著脸,为伤者治疗,龙虎刺穿入肌里,摘取颇难.只好一面顺向推拿,并用磁铁吸引,取出之后,不但给她服食雪藕冰莲,并用师门天运神功,为她培养元气。就这样,已是一个对时有余,勉强竣事。 六妙淫姑伤好之后,竟从霞儿身上,缓缓立起,自己携带之物,也在身旁,她默不作一语,打开行囊,取出一套青衣布裙,躲在岩后,换过装束,头上用一块青布,将满头黑丝,一束好,朝著龙女缓步而前,盈盈如弱柳临风,拜了下去。 龙女正色道: “我们同是武林中人,哪来这么多俗礼?” 六妙淫姑竟朝她肃然一拜,感激涕零,低声细答: “贱妾罪孽无边,一死难蔽,蒙姑娘宅心仁厚,得绾贱魂,为挽罪惩,从此海角天涯,顾为奴……” 不待话落,倩霞天真一笑道: “这个么?恕我无法接受,论年龄辈份,你都比我高出很多。虽然两派并无联系,而且嫌怨滋生,可是我绝不能任便狂妄,自居失礼。再说感恩怀德,又何用为婢奴?只要我们彼此心存正义,维护武林道统,出力再大,也属份所当然。六姑切勿再作如此想法?” 六妙淫姑见她不允所请,不由现出满面凄凉之色,低声叹道: “姑娘兰心蕙质,人间仙娥,大约以践妾曾犯淫行,积礼不足以随左右。如此苟且人世,自问难安,不如暂时别过?”她朝龙女盈盈一拜后,低著头匆匆便跑。 龙女心头上也泛起一阵凄凉,一时倒被怔住。 麟儿惠元,两人以情形尴尬,倒弄得左右为难,不敢置啄。 但闻宝琉娇笑一声,俏影横空,香风四指,眨眼间,已落在六妙淫姑前面,随手将人挽回,笑向龙女道: “六妙淫姑既然坚意如此,不若听其自然。反正人在一起,如重情份,彼此互相珍重互爱,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又拍拍六妙淫姑肩头,委婉劝道: “你也不必过份坚持,以俗礼自缚,因为那一来,我们都将失去武林儿女本色。倒显得呆板无味,你说是么?” 几句话一说,立引起惠元天真之性,立掀眉大笑道: “宝姊姊的话,确是金玉良言,我们共在一起,劝善规过,切磋琢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还讲什么主婢之分?” 蘅春突地笑出声来,眼似横波,朝惠元一转,惠元不免心头一动,笑问道: “妹妹有何可笑之事,何不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欢喜?” 蘅春见他动问,更是吃吃不休,忍悛不住道: “我笑那些三家村的人,书没有读过,却喜欢掉字,用了切磋琢磨,还加上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意义重叠不说,涵意更是不妥。如照字面解来,除他自己是块噗玉以外,我们都比喻为石头了?” 说得麟儿龙女等人,不觉哄然大笑。惠元满脸通红,尴尬之极。 灵药已得,急需返回清贞观医治病人,龙女却向麟儿道: “这次松潘二义,碧天雕徐庆民,奔云手元杰,御车来此,事后却不见人,如他们手下徒众,日后问及时,如不找出下落,如何向人交待?” 麟儿沉思一会,竟然叹出声来,苦笑道: “此间事尚未了,不但徐元两人,一个不见,武蓉更因我们,弄得家破人亡,陷身虎口。袁素涵心如蛇蝎,嗜色如狂,落在他手上的人,决不会让人干净?” 六妙淫姑,自始至终,就立在龙女的身后,既无戚容,亦无欢笑,以前那种妖冶之气,一扫而空。讲到袁素涵,她脸色微微一红,旋又若无其事。 惠元冷眼旁观,不由暗中钦佩,心说: “善恶真是秉乎一心,前后之差,论时间,不到一日,论行为,却判若两人,勇于改过者,仍不失为可尊?” 思念间,六妙淫姑脸上,突现出一种毅然之色,体态轻盈,突从龙女身后一闪而出,含笑请命道: “婢子想暂时离开小姐,一等俗事料理完竣,即专来随侍。不情之请,相信小姐能够谅解?” 龙女暗吃-惊,回顾檀郎,见他好似充耳未闻,似怀著极大心事。六妙淫姑突想离开,也在师兄发话之后,她原是伶俐透顶的人,前后情节,略作印证,芳心里不免暗自踌躇,一时准也不好,不准也觉不便,倒是琼娘很有见地,含笑说道: “此间作主的,责在麟儿,六妙淫姑不妨直接问他?” 惠元手推麟儿道: “六妙淫姑想暂时离开我们,你准不准呢?” 麟儿哦了一声,信口答道: “好吧!既然有事,让她离开好了,告诉她,必须随时留意,如落阴山派的手内,便什么都完了?” 六妙淫姑含羞带愧道: “这一层,我自己知道,不用操心?” 麟儿道: “知道就好,你随时可以离开,大雪山头,自可重晤?” 淫姑御命离去。 众人也以麟儿为首,离开绝岭,朝清贞观里奔去。一路无话。 走到清贞观,怕是深晚三更,观前静悄悄的,既无灯火,也无声息。观门半掩半开,又觉阴森森的寒气袭人,这情形,使龙女心头立泛起一丝寒意,如小鸟依人,至为娇憨,不由朝麟儿身前一偎,低声道: “玉仪云姬两姊,不知情况如何?我们赶紧入内?” 语音未落。一条黑影,从门中闪出,惠元正待出手相探,麟儿忙笑道: “元弟,这是郭师兄?” 郭祥武忙道: “季贤弟,求药之事如何?” 麟儿见他语音颤抖,知道病人情况,可能有显著恶化,忙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玉仪姊姊情况如何?” “昏迷不醒,满面黧黑,身体也逐渐臃肿不堪。师门解毒灵药,竟不把毒势止住,如今人虽未死,据我看,却也差不多了,而且,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麟儿心头一惊,忙问: “又有什么变故?” “你们走了不久,四师叔竟追踪而来,好在他还知道熊玉仪和我是青梅之交,玉仪背叛青城,他也清楚,当时面色不善,就要我马上回山,是我好好哀求,交称将人救转,立即和玉仪一道返回,青城派如果向我们索人,只要太师叔肯出面讲话,则天大的事,他不敢不卖我们的面子?”讲到此处,他突将语音一顿。 惠元笑道: “这情形,并不太坏,郭师兄如何感到不安?” 祥武皱眉道: “如果那么顺利,那就好了,就在我和师叔讲话之时,我腰上本来配著三师叔借给我的七巧刀,在平常,此物本携带在我衣衫之内,使人望去,好似赤手空拳,只因守护病人,情形特殊,放把它系在腰间,但于不知不觉之际,七巧刀已不在鞘内,这还幸亏师叔发觉,在当时,我不但弄得呆若木鸡,而且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宝琉把秀眉一扬,立问: “你四师叔可看出端倪?” 祥武摇头叹息一声,苦笑道: “四师叔在本门也算是一等高手,像这样动作奇快的人,在本门中,除大师叔黄衣古佛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师叔当时也感到极不自在,但又想不出来者何人?” 惠元却看出郭祥武身上,犹带著兵刃,当即等问: “难道郭师兄失去七巧刀后,又立即配了一柄不成?” 祥武一摇头,继说经过: “当时,我和四师叔,都为此事苦恼。正在东猜西疑,陡闻有人哼了一声,并在大声发话:“这是峨嵋之物!’说话的人,语音洪亮,但从声音中,也可辨出,此人年纪,已在古稀之上,而且还是一口四川土音。四师叔不由哦了一声,疑是西蜀二老,但仔细辨认,却又不类。又是一声冷笑,答话的人,却换了一个女子,声音却还甜润异常: ‘这是七巧刀,峨嵋派和本门,虽无深厚感情,最低也未交恶,这把刀,还是还了他吧?’‘好!就遵徒儿所言,但那季家小狗,却不知躲在何处?如不把人找到,这本武林奇书内所载的武功,被他学会则后果殊难设想?’不待老者话落,那女的又接口道: ‘难怪太华宝录被人学会,否则这一次,谁还让他逃出毒龙潭?’一道白光,从.窗外一飞而入,入桌几乎没柄,我和师叔一看,那正是七巧宝刀。四师叔面现笑容,微一耸身,即朝窗外扑去,还在大声呼嚷: ‘来者是不是氓山老前辈,弟子峨嵋觉性,在此有礼?’平时四师叔对旁门别派,都不大理睬,这次,算是特殊!‘不敢当受大礼,贵派和昆仑,虽非世仇,但因季家小子,擅闯峨嵋,虽受重伤,伤愈归来更猖撅,贵派如何会与仇人,合在一处?’四师叔所答话语,声音极小,此后也未末见返回,玉仪和云姬,病情也逐渐加重,病状更是特殊,能否痊愈,这只是听天由命了?”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无力,似若疲惫不胜,麟磷儿知他关心爱侣安危,而且还担心师门长辈,与岷山派互相携手合作,与自己为难,他却夹在中间。帮助师门,失去对朋友信义,帮助自己,却无殊反抗师门。这一来,左右为难,自然心情大乱,又为侍候病人,数日以来,通宵未眠,自然疲乏不堪了。 麟儿心中也不免暗中嘀咕,心说:据他刚才所言,明是清虚老人业已出山和岷山师太,合在一起,这已敌来不易,如再加上峨嵋实力,则更为棘手? 当下也未便把话讲明,默察眼前形势,只好先把人治愈再说。 玉仪和云姬,睡在一床。榻前油灯一盏,光线暗淡,照在两人脸上,使麟儿乍看之下,当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就著隐隐灯光,凝睁望去,玉仪的脸上,现出一种特殊怪影,好像有许多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她脸上蠕蠕而动,灯光远移,现得清楚,近视则又消失,口鼻之间,有三丝轻微黑气,随著呼吸,若隐若现,飘向灯光,还发出一丝轻微吱吱之声,随即飘失。 云姬睑上,却又不同。灯光远照时,似有三寸多长,形似蚯蚓之物,婉蜒蠕动不已。 “这是蛊毒?”麟儿把灯光朝桌上一放,发出一种惊愕无比的叹息。 “蛊?是那一种?”郭祥武几乎哭出声来。 “玉仪妹妹所中,是毒蛛,云姊姊所中,是青蛇。两种蛊毒,截然不同,治疗方法亦各有其道,尤以毒蛛医治困难,不易断根。百蛇胆液,虽然获得,是否为对症之物,小弟只是冒险一试了?” 龙女见郭祥武一脸惨白,好似罪犯宣布死刑,一种恐惧绝望的情形,掠过他的脸上,知道这种刚烈成性,情有独锺的男人,爱侣无殊自己的生命,熊玉仪果如不治,十有八九他会以身殉情,芳心也不免代他难受,忙目视麟儿,低声问道: “元妙恩师,曾传你医道,难道就毫无办法,可以解救么?” 麟儿苦笑道: “谈医,事何容易,穷毕生精力,也不过能略通数种。人体百病滋生,蛊道更是另成绝学,恩师所传,从未提及此道?” 他从囊里将百蛇胆液取出,拿玉匙分别调服后,静坐榻前,默察病者变化。 百蛇胆液,对青蛇蛊毒,确有神效。云姬一经服食之后,呼吸即和缓得多,两颊黑气,逐渐消除,不到一个对时,人即醒转,但犹疲乏无力,逐著麟儿嘱咐,不许谈话,闭目养神。 玉仪情况,既未好转,也未恶化,这可把郭祥武,急得如热锅上的蚁群,团团疾转。他就榻前,踱来踱去,不时把灯光朝玉仪脸上,照上一照。云姬醒转之后,他似乎更急,泪眼模糊,泪珠就滴在玉仪脸上。 惠元见他情有独锺,也深受感染,他想到: “玉女云英,生死莫卜,是否能找到对症药物,目前殊难预料,真如不测,这一生他将含恨一辈子了?” 窗户突无风自开,灯光摇曳,吐出很长火花,几至熄灭。 祥武骤吃一惊,还未举手,惠元早抬腕发掌,一股强烈煞风,从窗外扑去。 来人冷笑连连,己逗发元儿火性,掌风劈出后,不禁破口大骂: “大丈夫,贵光明磊落,缩头不出,无耻之尤?” 话语犹未落音,窗户克嚓连连,两扇窗门,突然脱节。人影如电,竟从窗外一闪而入。 龙女宝琉、琼娘和蘅春,四女同时低喝一声,正待联合围击。陡闻麟儿纵声一笑,道: “且慢动手,问明来意后,再作决定不迟?” 来者原是一位绿衣紫裙,婀娜有姿的绝色女子,腰上挂著一付黄牙板,那正是十八般兵刃以外之物,与其说是拿作兵刃,倒不如认为它是浪迹江湖,掩饰身份之用。 她! 麟儿等人,听过她的清歌,也就是说上过她的大当,不过后来终于被他发觉;因为生像太美,这位季家公子,对女人最少也有三分优容,猝获释放。玉仪身上所中蛊毒,也是这位少女和她所放。 她是岷山六大弟子的最小一位,能解音律,善作歌词的徐玉佩。 麟儿把她打量了一眼,对方如中蛇蝎,赶紧把头垂下,旋又偷偷把头微抬,望了麟儿一眼,这中间,似乎有若干微妙,隐藏在少女心中,迫使麟儿心中一动。 这种地方,以蘅春的感觉,最为灵敏,她把惠元手臂,重重的捻了一把。 元儿低声笑道: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事?” 蘅春咬耳低语道: “你别装糊涂,她是冲著你麟哥哥而来的?” 惠元故作不解之状,低声答道: “我不信,世上那有女子找男人?纵然心有此念,也会被世俗儿女矜持之心所冲淡?” 复又想到蘅春对自己又何常不是千里随踪?而今她祖父尸骨未寒,有时她自己想起即泪流满面,难得看她欢喜,想到此处,不由把身旁玉人,多看几眼。灯光下,春儿娇波流转,略带羞容,低低啐了他一口。惠元复又报之一笑。 突地,宝琉轻轻地笑了一声,缓步上前,问道: “徐姑娘,我们又遇上了,不知寅夜到此,有何贵干?” 徐玉佩把头一抬,微笑道: “前一次,你偷袭毒龙洞,我本发觉,因见你生相聪明,故轻轻放过。不料你恩将仇报,反用对空点穴,把我打伤,今夜特来找你算帐?” 龙女笑道: “徐姑娘一貌如花,兰心蕙质,决不会有计怀之心,据我看,可能有重大事故,来此商量,房间窄小,又有病人,不免怠慢之极,来,我们一同坐下谈吧?” 玉佩冷笑道: “我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彼此既为仇为敌,还是早点动手!如嫌房子太小,我们一同纵出窗外,见过起落?”话语已毕,却不肯移动身子,一付翦水双眸,不断落在病人身上。 云姬虽然醒转,但闭著眼睛,故意装睡,粉脸上,蛊瘴之状已除,玉佩先是一惊,但复见玉仪,病躯全未好转,脸上黑气,隐现频繁,困惑中不免带著凄凉之状,不由自言自语道: “恶蛊形成,虽有灵丹,恐亦难救?” 郭祥武知道来人是岷山弟子,已经怒不可遏,暗中凝聚功力,打算将人留,挟制岷山教主,让她拿出解药,将人医好,否则,与敌偕亡。主意想定,也冷笑一声道: “蛊毒既是姑娘师徒所放,相信解药定在身边,峨嵋派与岷山绝无仇恨可言,熊师妹是我青梅竹马之交,请姑娘把解药留下,立可冰释……” 徐玉佩绝非怕事的人,除了麟儿惠元,旁人绝难入目,当下把秀眉一挑,冷声问道: “足下何人?” “峨嵋郭祥武?” 徐玉佩把头一偏,满面傲然之色,冷声答道: “据足下所言,似乎解药非给不可?” “为救师妹,只好如此请求姑娘了?” “我如不给呢?” ?」槲浒道锍榱艘豢诹蛊痪跖有钠穑裣虻ㄉ笊鹊溃?br />  “不给解药,只好请你委屈几天?”一踏步,踩洪门,欺中宫,五指朝玉佩胸前便抓,寒风嘶嘶,这是灭魔绝学中的厉害拳招,“挥指锁喉”。对手如功力稍差,立可摧伤内脏,而且郭祥武又在情绪激动之下,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徐玉佩也不含糊,微闪娇躯,避开来势,皓腕朝前一推,也劈出岷山派太华宝录中的穿云掌法。房间不大,掌风疾劲无论,室内灯光,被两种风力,往前一压,火苗爆起老高,啪然一声,油灯粉碎,壁摇瓦飞。 龙女为防护病人,不由怒道: “你们俩人要想动手,请赴室外,否则,如将病人伤害,岂非好意成仇?”这妮子,发起怒来,倒能当机立断,双蛾微蹙,莲步生香,双掌一横,柳腰微挫,接过双方掌势,朝窗外一推,轰轰数响,掌风如潮,树折沙扬,泥尘四起,风势骇人之极。她又顾虑对方颜面,发威之后,颇存悔意,玉颊如芙蓉绽开,娇媚无比,又复微微一笑,像小鸟依人,伴著麟儿臂膀,若娇弱不胜。头上秀发,被掌风吹得有点凌乱,更增美艳。 麟儿笑道: “干嘛生这么大的火气,我看你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祥武兄关心爱侣,不免冲动,究其实,玉姊此来,含有深意,代小弟为双方排解,不知玉姊和武兄意下如何?” 祥武睑上一红,含笑道: “郭某无状,还望海涵?” 徐玉佩被龙女一举震住,也含愧道: “此来,我冒著极大风险,绝无恶意,不过诸位如持怀疑态度,甚至于出手相挟,则徐玉佩原是冒著生命而来,死不足惜,可是诸位要想生离此处,只恐比登天还难?” 麟儿笑道: “徐姊姊,我早知道你是好意而来,如果有怀疑之心,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还不动手么?据我猜测,想是贵派掌门,又发动攻击,不知是也不是?”这一声姊姊,叫得非常之甜,似乎替来人打了一剂兴奋剂,一切误会,冰消云释,但闻对方娇笑连声。 琼娘暗里气道: “他这嘴专诱女人。”不由伸手在他臂上想捏他一把,可是麟儿早料到有此一著,右臂柔若无骨,由下而上,反搂过来,把琼娘贴在后背。虽然灯黑室昏,但练武的人,大都能暗中见物,琼娘咬耳啐道: “你再不老实,提防我大声嚷著,让元弟春妹留心发现,那才羞人?” 徐玉佩已在笑问麟儿: “你可知道,本门又添了一位绝世高手么?” 麟儿倒也不忍相欺,立道: “你是说清虚老人业已返山,与令师打成一片?” 徐玉佩似感惊奇,方待动问,麟儿立即慨然相告,玉佩正色道: “季公子,你耳目极灵,可是还有不少事情,却出乎你意料之外,本门师祖返山,实力大张,那是无可讳言之事,但尚有……  ”她把语音一顿,目光却落在郭祥武的身上。 麟儿心中动,知道峨嵋岷山,已互相勾结,徐玉佩因郭祥武为峨嵋弟子,心存顾忌,不好当面说穿,麟儿忙笑道: “这事情,姊姊不说,我也知道了,好意心领,此地周遭,恐被敌人监视甚至暗中包围,多留于姊姊极感不便,请早离开,高情厚谊,容许图报?”说完深深一揖。 徐玉佩笑了一笑,突从囊里取出一支小指粗细的瓷瓶,往麟儿身前一掷,对方伸手把它接住后,点头谢过。 徐玉佩笑道: “你慢谢我,熊姑娘所中蛛蛊,极难化解,本门解药,所存不多,而且都在教主手内。 这是六一丸,虽有神效,但效力最多只可维持半年,便须复发,而且来势比原来只有更猛。 我冒著生命,救助无多,颇感自愧,你不恨我,于心已足,感激更是大可不必了?” 她抱拳告别,娇躯微晃,穿窗而出,麟儿略感怅惘,为了救助病人,忙把解药倒出,用水化开,著琼娘将病人喂过。 众人都代玉仪松了一口气,郭祥武却更紧张,全神都在关注玉仪变化。 约莫半时,突闻麟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糟了?” 惠元惊问其故。 麟儿不及答言,人已穿窗而出,龙女元儿,也衔尾追来。 清贞前后左右,都是撑云古木,深更半夜,一片阴森,微风吹来,凄然似有鬼气。 麟儿穿枝渡叶,疾如脱弦之箭,似有重大急事,立宜解决。 龙女和元儿,对他性格,摸得最为清楚,竟不敢随便发问。 蓦闻麟儿大声唤道: “玉姊姊,玉姊姊…?” 空中传来“铮铮”两响。 惠元惊叫: “这是青蚨问讯?” 麟儿和龙女,双方已取出紫龙玉佩,佩现一幢碧光,照得周围数丈之内,景物尽现。 “敌人就在附近,千万不能大意?”这是六合传音之法,为阴山派独门功力。麟儿龙女,都具太清罡力,自能辨出这种声音。元儿得盟兄怜爱,把师传武力,私自授了不少,竟也能听得出来。 男女三人,朝前搜索。就在一处岩前,赫然现出四字。“救人者死?” 麟儿一怔神,潜意识感觉这四字别有用心,脚底下略事踌躇。惠元龙女,已齐声惊叫: “血?” 那字迹之旁,突现出一位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女子。就她那婀娜身材,不难看出这是美艳如花的徐玉佩。 龙女惺惺相借,和惠元朝前一冲,星光光下,才看出她早被人掌毙,心房上,还被人戮上一刀,血似桃花,仅有数滴,这是岷山派,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则无救的碧寒毒刀。 惠元龙女,不觉同时怔住,泪落如雨。 死人身上,还绑著一根强索,分明在自己来时,有人暗中把绳子一扯,将她身子靠在石崖,这情形,容易使人断定,敌人就在附近。 惠元龙女,伤心之余,把徐玉佩胸前一摸,发觉她身上犹有热气,正待招呼麟儿。突闻身后有人冷冷说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狗们,你们都上当了?” 突有人又接上了口: “让他们和那吃里扒外的贱婢,一同去见阎老五吧?” 龙女和惠元,都觉腰身上,被人用匕首戮住,知道敌人用诱敌之计,使人上当,如果不能应付得法,无异自速其死。 陡闻惠元朗声笑骂道: “岷山余孽,暗计算人,即使得胜,也无光彩。据我看,你们授首之期即在此刻,还不放下兵刃,弃暗投明。否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抽刀暗制惠元的,为岷山派四大高弟中首屈一指的归元生。此人手辣心黑,笑里藏刀,拳功武技造诣之深,确有不凡,而一切奇计,连乃师冷面观音朱素娥,也得受他影响。 圣手华光徐得凯,则用匕首抵住龙女身后。这恶徒,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住的望著龙女后身,因为靠得最近,香泽微闻,不由歹念遂起。他先解除龙女武装,摘取七宝金幢,插在自己肩上,又把骊龙剑连鞘取下,佩在身上。 陡闻这恶徒朝著归元生,得意一笑,道: “大哥,这婢子是司马子阳之女,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玫瑰。水蛇腰身,双峰凸出,后身极为匀称,我想暂时不必把她弄死,擒到僻地,我和你先行乐上一番,保证快活?” 归元生大笑道: “那是自然,副教主被季家小子所杀,他的妻子,我们还会轻易放过么?”他老早留心了元儿的宝剑,遂将对方武装解除。 “英儿凯儿,务必留意,这两人狡诈异常,更需留心那季家小狗?”这正是岷山师太低沉语言。 这时麟儿静悄悄的默立远处,既不著急,也不动手,两只眼睛,似乎含著极度的错综复杂的表情,落在徐玉佩尸体之上。 龙女峰上的紫龙佩,现出闪闪碧光,照著尸体,极显得鬼气森森,情状至为可怕。 他抬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前移,突闻有人大喝道: “你敢动?” 圣手华光徐凯,如响斯应,拿刀朝龙女背后轻轻一挑,嘶的一声,衣破见肉,旋舞动手中匕首,蓝光闪烁,寒气森森。 徐凯阴恻恻的冷笑一声,漫应道: “祖师爷,不用操心,碧寒刀中则无救,只要他不惜自己老婆的命,尽管朝前直走?” 边说,边拿刀在龙女背上,又划了几个十字,衣破而皮肉未伤。 四周围一阵哈哈大笑,这是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得意笑声。笑音刺耳,响澈云霄,不但附近草木,震得叶落枝摇,连心头上,也突然泛恶。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双双隐匿不见,但笑声却在临近。 这时麟儿可细心万分,连紫龙佩,也藏在颈下,光华全隐,暗中却不住向四周打量。山上大可合抱的树木,约数百株,可无法猜出,这两个绝世高手,藏身何处?徐凯眼光一转,朝著麟儿所立之处,大声喝道: “小子,你还不把身上兵刃,就地解缴么?”麟儿可未答言。 归元生罗英,把碧寒刀在惠元背上,轻轻一抵,怒道: “你再不答言,他可没命了?” 惠元知道,这条命,十有九死在敌人手上,如麟儿把轩辕剑献出,神州五剑已去其三,剩下的金刚正,再厉害也决非轩辕剑的敌手,琼娘手上所持魔家至宝,以蚩尤九天元雾,将更无作用,一剑之差,关系武林安危,这一来,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能让麟儿失去宝剑。 方待开口阻止。 不料这位绝世奇童,已把轩辕剑从腰间取下,擎在手中,淡淡笑道: “季某绝不吝啬手头一口利刃,宝剑给你,但你必须先行放人?” “你还敢提出反要求么?”归元生怒吼一声,刀光闪闪,朝著元儿背上,狠狠戳去。 麟儿大叱道: “住手?”紫光顿起,竟把轩辕剑朝前一丢,立被归元生伸手接去。 树林内,突传来一阵香风,一紫衣少女,已缓步而出,还未临近,即桥滴滴地唤了一声: “师兄,玉佩婢子,已处决么?” 紫龙玉佩碧光闪烁之下,她把一双妙目,略事流盼,脸色上,不但毫无悲戚,反露出一丝笑容,续道: “以她平日为人,似不应有悲惨结局。然而色欲迷心,终于做出这种欺师背祖的事来,落得这样结果,自是罪有应得?” 徐凯见是师妹朱兰英,不由泛起一片笑容,忙道: “你来得正好,快接过师兄手中的宝剑,招呼那季小子?” 归元生略感迟疑,终于把宝剑递过,含笑道: “师妹留神,这是武林至宝轩辕剑,惟有祖师和教主,才能承受此宝?” 朱兰英微把秀眉一皱,笑道: “神州五剑,久为阴山所觊觎,本门却于短时之内,得了三把,自不难统率武林,执各派牛耳?”语罢,手按哑簧,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十彩流光迸作,十丈之内,大见光明。 她双目炯炯, 著龙女,不住椰揄道: “这妮女,生像极美,但最爱捣乱。前一次,在毒龙洞里,被她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神号,连毒龙洞暗中水闸,也不能不为她打开,教主那么高的艺业,居然也被她逃脱,这一次,鬼使神差,却让她自投罗网……?”她拿手在龙女脸上,捏了一把,不住娇笑道: “你往昔的威风,到那儿去了?这一次,还不是乖乖地侍候三师兄么?想不到我们岷山派,却有这么一位天字第一号的美人,做人侍妻,而且还是司马子阳的爱女!人家纵想救你,却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也不愿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人,供人玩乐,这种矛盾心情,也亏我们大师兄才想出来,真是十分有趣?”她愈说声音愈高,终于笑得前伏后仰,花枝抖颤。 一道强烈紫光,从林子里,直射而来,因为光线太强,照得事情来得极为奇突,迫使两人把头一偏。 清虚老人的声音,重起: “英凯儿注意,这是峨嵋派的宝琉佛灯?” 朱兰英一声狂笑,十彩琉光一晃,轻微地克嚓响处,措手不及之下,徐凯竟被她斩为两截。 在同时,斜刺地也飞出一溜乌光,钹声震耳,煞气天来。归元生骤吃一惊,立被乌光从右肋直贯左肋。这凶徒,临死犹不忘害人,元儿背上,被他猛力一戳,虽被惠元用真气抵住,但也受著肌肤之伤。 左右两旁,相距约二三丈。两株大可合抱的樟树上,突然飞出千丝红光,朱兰英适当其冲,惠元和龙女,也被红丝笼罩。朱兰英却把宝剑朝龙女手上一递,左掌一横,把龙女推出四五丈。 惠元虽是徒手,却顺手从归元生尸体上取过自己的灵虎剑,挥动兵刃,护住身形,朝朱兰英身前扑来,这位绝艳如花,善于歌唱的少女,已被红云散花针中个正著,颜面双肩和后脑,已穿上数十处,元儿哭唤一声“姊?”立把手朝她腰身上一抱,灵虎剑护住全身,往斜刺里跃来。 还未落地,身后微风飒然,奇寒透骨,一种洪亮苍劲,但略带阴恻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子,你想把人带往何处?” 元儿也诡,临危不乱,抽剑翻身。这是百衲上人无上伏魔剑法,奇诡异常,剑从胸前划出,临空疾转,如一条银光一罩,瞳孔一时难于适应,敌手如临暗地,不觉顿感吃惊。陡闻来人噫了一声,拖著一双极大的肥袖,朝斜刺里跃退。惠元一眼瞥见,这位身兼邪正两家之长的岷山老怪,但已不成人形。 他一脸疮疤,左眼珠球,脱眶而出,仅剩下一个窟窿,偏穿著一件青缎长袍,足踏登云软履,全身穿著,似是一位龙虎全真,配上那付尊容。愈显得不伦不类,怪非凡,几把元儿吓了一跳。 宝琉也适于此时扑到。她手持金刚正,落在元儿右边,宝琉灯却照著这位奇老人的额面,口中还惊问: “她有救么?” 惠元已泪流满面,摇头道: “伤势惨重,能否有救,只有天知?” 宝琉叹息一声,手横宝剑,防御敌人,左手却在她胸前一摸,不觉大声道: “朱师妹,你身上有无解药?”对方嘴上,独露著一丝微笑,口中发出一丝轻微而且模糊的语音道: “师妹徐玉佩重义多情,确是人间好女子,不料却落得这种凄惨下场。罗英徐凯,人面兽心,她为保持清白,被人怀恨,活生生的作了牺牲品,我已是不干不净的人,害我的人,却死在我自己手上,终算没有让他逃脱……”她愈说愈微弱,喉咙内一声痰响,把头一偏,竟死在元儿怀内。 宝琉和惠元,双双都落下泪来。 麟儿已施展紫阳双铙,飞落龙女身边,细问师妹,有无受伤?霞儿见他双鬓间独有汗渍,知道他关心自己和元儿,适才那一天狼钉,即是处心积虑,倾全力以营救自己,不由又感激,又愧憾,两眼一红,细语道: “我总替你乱找麻烦,让你丢人现眼?” 麟儿笑道: “这才是患乱夫妻,毕见真情,可惜救你的人,受伤极重,只恐报答无由了?”夫妻双双拟往惠元身前便纵。 岷山师太,却从一棵樟树上纵下身来。麟儿这才看清,百年老樟,多是空树,内可容人,这师徒两人,竟藏身空树之内,无怪适才四处回顾,沓不见人。这位形似四十年岁,青丝鉴人的岷山教主,原以杖作兵,但毒龙洞里,乌头杖被麟儿天狼钉打碎后,只好改使天都剑和手上云帚。 她还是那付阴险冷峻,容颜秀丽,但使人可怕的面孔,横在两人身前,阴恻恻地一声冷笑,慢条斯理道: “毒龙洞被你逃走,那算天意,可是岷山派的教条,决不轻易放过对手,你再年小,我也得以武林长辈之尊,代人管教,更何况本门太华宝录,落在你手,还不把它缴了出来,就此乞命?” 麟儿此刻已定下心来。对这种残酷,邪门异教,他已痛下决心,拟予歼灭。当即剑眉一扬,也报以冷笑道: “太华宝录在我手里。这本书并非得自岷山,也非岷山固有之物,但我对它并不稀奇。 你有本事,能胜过我,不但双手捧上,而且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否则,你得从此改过自新,约束门徒,不得随意滋事,如敢存心作恶,只恐你难逃一剑之苦?” 地下鲜血殷然,受著宝琉灯光一照,现得清清楚楚。尤以徐凯死相最惨,拦腰变成两截,上下两段,相隔总在一丈以上,五脏六腑,也全部翻了出来,肠胃流出之物,恶臭扑鼻。这凶徒,大约死不甘心,两眼全睁不闭,口还大张,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变得血肉模糊,使人恶心已极。 岷山师太,把两眼朝地面上打量一下,又望望惠元手上抱著的死尸。两人相隔,若有四丈以上,她脸上泛起一种愤怒光芒,不断冷笑连连,缓缓逼近龙女和麟儿,手上云帚,隐含内劲,那情形似在蓄势待发。 龙女朝麟儿招呼一声: “师兄,把她让与小妹,我要拿她雪恨,倒看她除了狡猾暗算之外,还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奇能?” 倩霞性格虽然温柔无比,但固执心特强。此际,因敌人残暴,触动杀机,手挽骊龙缓步而出。岷山师大怒叱道: “贱婢接招?”云帚朝前轻轻一拂,扫出贴地寒风,由上而下,兜卷上冲,来势疾猛已极。 霞儿也不示弱,娇笑声中,骊龙剑挥洒万点银芒,往前一逼。 双方都用疾攻快拆,出手便是重招,而且都便出浑身内劲。一声轻雷响处,岷山师太,前扑之势受阻,云帚朝上一扬,双肩连晃,脚步未动,但霞儿扫出的剑幕,竟被对手封回。 司马倩霞,知道内功修为,比人稍逊,但师门剑术,冠冕武林,而家学渊源,所习至博。用灵猴幻影身法,朝左边一横,剑光潇洒,身法奇快,前招未尽,后招继起,骊龙剑如“怒龙卷涛”疾绕一匝,斜刺而来。 清虚老人,狂笑一声,竟凌空飞起,骈两指朝霞儿剑上一夹,力挟千钧,指如铁钳。这是太华宝录双指断剑之法,奇奥绝伦。 霞儿惊叫一声,骊龙剑竟被他轻轻镊住。 清虚老人,得意非凡,咧口大笑道: “孩子,你还差得远呢?” “不见得?”倩霞突地笑出声来。随著笑声,骊龙剑被宝琉灯光一照,银光暴涨。霞儿腰随剑转,两手上擎,剑身上发出一阵震动,只一抽一送,锋口能斩金截玉。清虚老人,如不缩手,右手两指,就得全断,不由怪叫一声,大袖疾扬,往斜刺里跃落,正好纵在岷山师太身旁,怪叫道: “徒儿,小狗们招式奇绝?” 龙女得手后,仍然见好就收,未再攻击,默察这两个魔家怪物,动向如何? 岷山太师,微含笑意地朝乃师望了一眼,缓缓说道: “你还不知道么?雪山酸丁,天惠贼道,和那不修边幅的贼和尚,把压箱儿的本领,都传了这几个狗男女,连百衲老秃,也静极生动,广收门徒,小狗们无一好惹。你那双指断剑之术,说不定也是天惠贼道精心独创的震剑神功所破,何足为奇?” 老人疤脸,不断的连搐数下,双眉朝上一皱,似怀极大心情,故作淡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般清楚?” “阴山五老,与徒儿素有来往,江湖上的事,他们无不竭诚奉告?”“岷山阴山,经昔并无交往,你是女流之辈,如何擅赴阴山?” 两人虽然压低嗓子,但麟儿龙女等,听觉极精,竟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中窃笑: “师傅呷徒弟的醋,这两人绝不简单?” 岷山师太,见他居然当面斥责,不由把俏脸一沉。灯光下,双眸流盼,见群小尚无举动,似乎放心不下,嘴唇动作间,朝乃师说道: “我以岷山教主之尊,与各派往来,自属正当之事,而且方今武林之内,能统率群伦者,除了阴山五老的玄风道长以外,海内外绝无一人。故峨嵋青城卧云丐隐及一愚子等,均改变以往闭关自守的作风,而与阴山连成一气。本门冷残师弟已死,实力薄弱,昆仑门下甚是欺人,毒龙洞那点防御力量悉被摧毁,为著门中安全,你何怪我与人联络?” 老人又是咧嘴一笑,道: “我离洞时,你尚属童贞,如何随便破了色戒,难道这也另有解说?” 岷山师太,毫不考虑地冷然细答道: “这只怪你自己有心作孽。云床边那宝贝丹丸,不加收检,又不用标笺指出,我和师弟替你收拾房间时,各自无心服食一颗,底下的情形,你自己有数?” “那你们两人,明是师姊师弟,实际上却是夫妻了?” 岷山师太,已怒不可遏。暗声斥责道: “他人也死了,你还详细询问干嘛?” 清虚老人,沉著一付怪脸,仰头望天,独眼内似乎射出一种愤怒光芒,自言自语道: “好!好!好!一著之失,竟被自己徒弟捡了现成,无怪乎他会遭到惨死,这叫作自作自受?” 岷山师太,至感不耐,手掠云鬓,朝乃师瞧了一眼,嗔声埋怨道: “你要乱钻牛角尖,那真是自作自受?”她也不再细语纠缠,腰身上那只皮袋,其骄如鼓,上有铁栓,紧紧封住。这时复又缓缓走出,左手按著铁栓,似想拔开。 惠元和宝琉,已走近麟儿。龙女拿手在朱兰英身前一摸,惊道: “她已气绝了?”泪珠随语声并落。 元儿也觉伤心,目视麟儿,见他双眉频挑,嘴角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知道这是他伤心已极的特殊表现。以他平日为人,知恩图报,敦友尚义,他有恕人之心,但最恨怙恶不改。此刻,已拔取背上双钹,缓步而出。 惠元把手上艳尸,朝地下一放,大声祷告道: “朱姊姊,历来血债血还,谁有心把你害死,我和麟哥哥,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也得为你复仇雪恨?”他朝龙女苦笑道: “姊姊手持骊龙,我握著灵虎,龙虎双剑,正好会会这两位岷山高人,不论胜负如何,我定要让恶人看看眼前现报。俄哥哥和宝姊姊,正好为我们掠阵,人家不走,千万请别出手?”他把话说得如斩金断铁,那意思决非徵求麟儿同意,而且要用自己的武功艺业,洗刷那被人暗算的奇耻大辱。 麟儿知道盟弟个性,话一说出绝难更改,就也不再阻止,仅朝元儿笑道: “好,一切小心,你和霞妹代我出手吧?”倩霞朝玉郎含笑点头。 宝琉也朗声笑道: “黑夜深更,战来费力已极,我拿灯光助与如何?” 岷山师太冷然道: “无知小辈们,不必惺惺作态,只管齐上便了?”随手把铁塞一拔,手压皮囊,嗖嗖作响,从袋里喷出一股红烟。烟到空中,凝而不散,酷似曹形,径可逾丈。 龙女和元儿,不知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可不敢冒然欺敌。麟儿大声喝道: “朱教主,你到底是比武功?还是比拼毒瘴恶蛊?请明划道儿,我们才好候教?” 虚清道长得意笑道: “就算是吧!有什么,尽管施为,不必顾虑,临阵交兵,尔虞我诈,克敌致胜而已,谁管什么手段和顾忌?” 麟儿不答,却从革囊里,取出三颗绛雪丹,暗中朝龙女元儿和宝琉轻轻一弹,三人暗中接过,纳入口中,一边却用传音入密悄声警告: “敌人所放,系最厉害的桃花瘴和腐尸毒气融合而成的一种蛊毒,能历久不散。消灭防御,都感困难,绛雪丹虽有防毒之力,但并非全能,最好用真气内行之法,屏息呼吸,待敌人毒气全放,再设法一举把它消除,卑永绝后患?”元儿和龙女,自然遵计而行。 桃花毒蛊,愈出愈多,渐向四周蔓延。半空里,毒蛊如浪涌波翻,晃晃摇摇,朝两人所立之处,纷纷射来。 元儿天真稚气,毫不畏惧,朝龙女爽朗一笑道: “霞姊姊,我们两人,进入里面试试吧?”语罢,翻身一跃,灵虎剑洒落漫天银光,朝蛊幕之内纵身而入。 宝琉在一旁助阵,一双妙目,注定蛊幕,粉脸上略带紧张。她暗中关注龙女,用隐语发话道: “霞妹可暂持稳重,元弟入内,想搅她一番,但剑幕竟被敌人抑制,现不出来,不要被人困住才好,我拿灯光照它一照?”她把臂上灯光,往前一探,一团桃红色的反光,激射而回,照得使人眼花,这种奇异蛊氛,如空中浓雾一般,可吸收部分光线,竟无法穿透里面,虽然可以约略看出,幕内有人影两条,但无法辨出敌我。 岷山师太,已在内面出语招呼: “师傅,请到里面来,这些小狗,业已中毒,不出片刻,蛊瘴攻心,头脑昏迷,功力尽失,我要用他们全身血液,雪耻仇恨?” 清虚老人,咧嘴大笑道: “不料贤徒功力,竟有这高,老夫脸上疤痕,和这一支左眼,正好借用他的眼球和面上的肌肉,赶紧把人擒缚留待备用吧?” 敌人师徒,一问一答,只听得龙女麟儿等人机伶伶的不住暗自心惊,默然自语道: “这老怪,原习魔家艺业,中途曾一度改邪归正,洁身自持。这次出山因容颜已毁,又受岷山师太美色所迷,一点向好之心,放血换血已损毁殆尽,魔功医道能挖肉补疮,放血换血,吸阴补阳,或用红枣摄元,种种使人意想不到的坏事。则则损人利己,他们都肆无忌惮,恬不为耻,必要时,只好大开杀戒了!” 老人一耸身,飘起一阵旋风,从龙女左侧,掠身而过,冷笑道: “孩子,你敢随老夫入内?” 龙女喝道: “毒龙洞里的腐尸功,尚不过如此,桃花蛊瘴焉能困人?”人随影晃,跟踪而入。 麟儿见师妹鲁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作战之道,必怀大勇,那能和敌人绊气?如果失陷,岂不大糟?” 他正待飞身纵人,宝琉忙将他止住,低声劝道: “不妨暂时冷静观察,真正发现弟妹遭受危险时,再入内援救不迟?”麟儿只得依她。 蛊幕里,隐隐现出两道剑芒,但宝琉灯光,无法完全透入,而里面的人影,如一幅红布,像在走马灯前,使人难于辨认究其实。 惠元和龙女,进入蛊幕之后,又是一番影像。幕中奇腥刺鼻,恶臭嚣人,宛如深山之中,落在地上的果实,经年累月,腐烂发霉之后,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绛雪丹这时发挥独有功能,一股淡淡荷香,直透心肺,但红雾毒蛊,具有障形之用,三尺之外,很难辨出人形,而且还有声之用,出语如同闷雷一般,无法及远。 元儿一入幕,即想缠住岷山师太,甚至想设法把人诱出幕外,用最厉害的方法把人除去。可是蒙蒙雾里,却不见人影。只觉红烟袅袅,环绕身前,愈形愈厚,一经走动,立即缭绕飘荡,附身而旋,有如一缸清水之中,滴入一杯桃红,略加搅和即成红色,流水旋动使人眼花。 惠元正在踌躇惊愕之间。身侧,一点轻微破空之声,激射而来,不是元儿耳精,几乎辨听不出。这是一种嗤嗤之声,明是红云散花针一类小巧暗器,红光?嗷欤饷嫠溆星苛业乒庵晕薹u嫒铣隼础;菰u笮南福钩叵乱还觯前灯鞔蚶唇细撸釉砩下尤ァr还汕岱纾嬷灯髦螅推硕健?br />  惠元不由心说: “原来这位邪门教主,苦炼蛊瘴,即具有掩蔽身形之用,毒蛊暗器,逼攻之下,使人防不胜防?”念头疾转,巧计随生,灵虎剑往上一撩,身子疾弹而起,并还使用麟儿传授的缩骨移筋之法,那身立即短了一截。双方来势都猛,元儿更是拼命,三尺之内,才看出人影一晃。 惠元本是“举火燎烧”之势,立把手腕一沉。剑化“断碧分叉”,身如陀螺疾转,剑屏立把身子封住,耳前但闻一声暴喝: “无知顽童,犹图困兽之斗么?” 元儿陡觉剑身压力奇重,那一崩一绞之力,何啻千钧,几使灵虎剑脱手而出。“这样落败,绝不甘心?”元儿一反身,顺势将来力卸掉,沉腕带剑,迅如石火,因用缩骨功,剑式很低,趋避较易,终于将对方险招化去。 岷山师大全身已被烟雾环绕,除约略可见一条淡影外,全身各部均无法看出。惠元身式骤矮使她意想不到,急惊之下手朝皮袋一捏,一股浓烟朝前一冲。她却趁著元儿挥剑前扫之时,往斜刺里避去。略一缓气,正待使用毒谋,把元儿捕缚,龙女却打入阵来。 俏龙女胆大心细,只一入阵,却将背上金幢,项下玉佩一齐发动。这种威力,胜似元儿很多,那色带桃红的细点,如日光下所见空中尘埃,被幢佩返光,纷纷吸去。 蓦地,背上金幢光华顿减,寒风骤如潮涌直压而下,声后却响起清虚老人的吆喝: “丫头,你还乖乖顺服祖师,瘴幕内,时间一久,你还想活命?除非你有不死奇方?” 霞儿不敢大意,反手把金幢带住,闪动娇躯,骊龙剑却顺势一卷,剑刃迎风作啸,晌若轻雷,朝清虚老人疾攻硬逼。 这一下出其不意,奇快绝伦,天惠真人,独剑神招,确有意想不到之妙。 清虚老人暗中骇然,手脚齐施下,虽然未曾受伤,但青缎衣袍,却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剑口。 这当儿,岷山师太也赶来会合,一见师尊这等模样,不由顿吃一惊,忙用隐语动问,有无受伤。老人见这位异性徒弟,颇感关怀,立觉心花怒放,猛扑上前,立把她腰身一搂,朝后急纵,咧嘴笑道: “为师一时大意,袍上虽然被贱婢划了一剑,但并未受伤,如今合两人之力,各个击破,必能擒获?” 突闻麟儿在外,冷笑道: “只恐未必?”呛啷一声巨响,轩辕神剑出鞘。 宝琉立把手上灯光,剑上一照,但见青蒙蒙一道光华,朝蛊幕扫来。光并不强,但似专克制蛊毒瘴气所设,毒幕立冲开一条大缝。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不由相顾骇然。师徒将真气凝诸右臂,正待合力猛击。麟儿两目闪光,满怀杀气,手中长剑一指,已朝岷山师太发话道: “限你师徒赶快将这种害人恶物,当场用火焚毁,否则,定斩不饶?” 对手还未答话,四周围立响起一片蛇鸣。吱吱呷呷,此起彼落,山谷争鸣,群起应和。 这声音和绝岭蛇鸣,殊无二致。不但麟儿感到心头一怔,连岷山师太,也觉事变非常,忙朝乃师打了一眼色,顾不得再和麟儿动手,竟从革囊之内,取出一支玉瓶,将盖子打开,也不知内中储了何种药液,竟能吸取空中毒瘴。瓶内嘶嘶作响,空中毒氛,立即变淡。 周围蛇鸣之声,越来越觉凄厉,使人听去,不但魄动神摇,而且头脑昏脑胀。 麟儿忙用传音之密,招呼惠元和龙女,令其速退。两人也突觉事变非常,只好暂时把敌人丢开,与麟儿会合应变。纵出幕来,惠元惊问道: “麟哥哥,这是怎的?”麟儿摇首不答,一双精眸,往四周不住扫掠。 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划空传来。 宝琉惊道: “这声音好熟?”龙女也皱著眉头,凝神倾听。那笑声,发出之后仔细再听,却又为之寂然。 麟儿自语道: “奇怪!如果是她,何至变成这样?” 宝琉心头大骇道: “你是说她是……” 麟儿凄凉一笑,忙用话岔开道: “真相未明,暂勿臆忖,以她为人,恐不至于变成这模样?” 宝琉见那蛊毒烟幕,瞬息间,变成一片淡淡轻烟,立被林中夜风吹向四处,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并立一处,面上煞气直透华盖,老人独目还闪闪生光,不住朝四周扫射,两掌微合胸前,分明凝聚内力,准备来人现面之后,竭全力一搏。 灯光晃动间。西北边,枝头一响,似有重物堕地,一缕银光,耀眼生花,朝著得人立处,扫描而来。 突闻那凄厉笑声,锥心刺耳,一条人影,在银光包围之下,缓缓前移。 那是一位身著蓝衣,披头散发的少女,婷婷玉立,但身子似乎僵直,怀中抱著之物却如一弯新月,形式奇古的炼银巨斧。她仰头挺胸,嘴角间挂著一丝冷笑,不时用手把垂著的长发,往肩后掠去。 惠元惊叫道: “武姊姊,麟哥哥就在这!”他因自己是武蓉所救,对他特具好感,一耸身,往前便跃。 麟儿见武蓉行动诡异,本有疑心,但一时又不好把元儿喊住。他性儿最急,对人友爱逾恒。扑近蛇女身前,长揖为礼,笑唤一声: “多日失去姊姊行踪,麟哥哥和霞姊姊们,找得好苦?” 武蓉也不还礼,停身之后,一双妙目,却不住在元儿脸上打滚,倏地颤巍巍一声娇笑,这一笑,异常娇媚,清脆悦耳,袅袅余音,历久不停,把元儿也弄得忍悛不住道: “妹姊,快和麟哥哥见面吧?” 蓉儿两手捧心,媚笑道: “你不是陈惠元么?干嘛还在这里?” 惠元恭谨答道: “途遇敌人,在此剧战?” 武蓉怔了一怔,一双妙目左右流盼,忽把眼光落在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身上,把手一指道: “你是说那独自老儿和那中年女子?” 惠元点头道: “他用蛊毒厉瘴,想危困我们?” “蛊毒是有形之物,我为什么没有见著?而且他们是正人君子,如此携手,正好收合作之效,为什么随便诬人,据我看,你把人弄错?” 元儿见她一口否定事实,一时作声不得,但又不好拿言语顶她。武蓉很柔媚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也靠了拢来,一对双峰,几乎触著元儿胸口。 惠元大吃一惊,他对武妹妹一不敢。心存半点邪念,忙把身子朝后一退,但肩上却如一把铁钳,被武蓉全力扭住,半点动弹不得。 惠元怀著满腔错综复杂的表情,正待朝麟儿招呼,不料武蓉拿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刮,大声娇笑道: “你模样生得好极了.长日里,姊姊想著你呢?”她手上新月形手的利斧,在灯光照耀之下,射出万缕寒芒,使人不寒而栗。惠元见她举止不正,不觉心头大吃-惊。暗道: “武姊姊虽出身邪门,但本身极为方正,否则,麟哥哥不会理她了。况她爱的还是盟兄,如今,他人在此间,不去睬他,反而向我胡缠,真是岂有此理?”念头一转,悚然而惧,立凝运全力,把身子朝后一闪,想就势挣脱。 说是迟,那时快!武蓉把悄脸一沉,大声喝道: “我那点配不上你?竟敢如此刁难?”斧光摇曳,式演“武丁开山”朝惠元头上狠狠便劈。 元儿又气又急,移筋缩骨,右掌朝上一卷,“金丝缠藤”一举即把利斧打斜,人也脱身而出。 武蓉见他狼狈不堪,不料反而大乐道: “妹姊和你闹著玩的,这样紧张干啥?” 惠元尴尬万分,哭笑不得,只好朝麟儿招呼道: “麟哥哥,蓉姊姊可变得反常?” 麟儿龙女和宝琉,早已飞身掠来,三人眼睛里,都含著满眶热泪,柔声招呼,语意殷勤,麟儿更是开怀备至。 武蓉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住乱转,对这几位少年男女,似相识,却又漠然无关。怀中抱著的利斧,一看即使麟儿怀疑: “这不是蓉儿兵刃?” 斧柄为青铜所制,铜绿斑斑,似是埋藏很久,新近出土之物。斧面上,刻有篆文,麟儿与武蓉相隔极近,仔细把篆文一看,斧名新月,附有颂文,云: “神斧新月,极世之奇,入水伏蚊,陆能断犀。” 麟儿不由暗自心惊道: “她如何会有这种宝刃,人也变得反常,我不免暗中一试?”遂走近武蓉身前,拉著蓉儿的手,正待出语再问,突感到武蓉的手,其寒透骨,迥异常情。-怔之间,武蓉突把左手往麟儿际腕便扣,左手五指,柔中带韧,真力绵绵,不断而出。麟儿却不缩手,住她缠住,两眼却往视她的臂腕,灯光照射下,突发觉她手腕上,似有一缕红丝,分透五指。 龙女也在一旁,惊叫道: “这是五毒手?”她关心爱侣被伤,却又不愿与武蓉为仇。这些地方,都表现出龙女的存心仁厚,她把握著武蓉左臂,满脸惶急道: “武姊姊,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为什么对他这样?” 武蓉突把悄脸一沉,低声喝道: “谁叫你们唆使元儿,不和我好?” 元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说: “这真是含沙射影,诬人之极?” 龙女也觉心头泛怒,深感好意成仇,不由把五指稍凝真力,猛觉手掌微麻,忙松手后撤。 武蓉也松去麟儿的手,缓缓后移,手挥新月神斧,冷笑道: “你俩人已中了我绝世神功,还不乖乖就范?” 麟儿一脸严肃,脸色泛青,低著头正在运功力,排除手上余毒。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立朝武蓉身前一扑,笑问道: “姑娘,你手上兵刃,到底是何人所传?” 武蓉含笑道: “九顶神物,自非小可,师门渊源,恕我无法奉告?”语声略顿,立把话题一转,续道: “两位老前辈,恕晚辈眼拙,但一视即知为正道中人,请赐大力,勿让这几位逃脱。周围半里,已布下不少高手,务期一网打尽?”她语音急促,粉脸也变成铁青,朝著麟儿龙女,似有切齿之状。前后不过片刻,在行动上,她变化最多,便直使人无从捉摸。 麟儿不由纵声大笑道: “这是泾渭不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各有志,谁也无法勉强。武姊姊,你既然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眼前,我手上不是正中了你那五毒功力么?何不趁我功力未复之前,立即行动,再迟片刻,恐怕你没法达成愿望了?” 这一种笑,实际上比哭还难受百倍,麟儿分明伤心已极,才作出这种违心之言,目的在于感动蓉儿,让她们逃走。 武蓉毫不理会,仍挥斧前移,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竟分两面包抄而来。 麟儿手执双铙,纵身而出,铙迎双斧,手腕下沉,一阵耳饶声,紫光白芒乱晃。蛇女和麟儿,双方身子,微退半步之后,不住游身疾走,似乎彼此均有忌惮。那新月神斧,此时已迭见威力,斧面烁若烂银,起落之间,寒风飒然,崩力奇重。 蓉儿身法之怪,更是前所未有。她对麟儿钹招,似乎满不在意,涉凶犯险,勇不可当,似欲从奇险之中,制使敌人。这种打法,初看似凌乱无章,仔细观察,却是巧奥逾常,而且手法身法,都自成一格。 岷山师太和清虚老人,已使用天都剑和一对肉掌,乘隙蹈虚而进。四人成一堆,五丈之内,狂风如涛,彼此手法均一气呵成,缠斗总在九十余招之上。 麟儿对武蓉,总心存顾忌,而且臂上余毒,并未完全痊愈,双铙难于发挥全力,对方双掌一剑,更是功力惊人,著著崩来,衣飘袂举,迫使麟儿难于应付。 眼看抵敌不住。美麟儿狂等一声,双铙扬合之间,被灯光一照,如两面铜镜,射出千丝反光,把岷山师太双眼照花,麟儿竟欺身而入,绽口嗔叱: “接招?” 岷山师太把天都剑往下一沉,一声惊震天奇响,剑身竟被双铙夹住。武蓉却从侧身斜逼,神斧拦腰卷来。 麟儿眼看自己左右前面,三方受敌,尤以清虚老人的掌风,奇劲绝伦,不由心生巧计。 猛可里,突把双钹左右一分,身子顺著手掌风边缘,往斜刺里一闪。武蓉神斧,顿失目标,前卷之势,难于骤住。老人又是一双独目,右难于顾左,宝琉更诡,突把灯光一罩,瞳孔一时难于适应,放手如临暗地,不觉顿感吃惊,陡闻麟儿大声疾喝: “老头儿,破书还你?” 千丝纯阳劲风,直逼老人,来势绝猛。 武蓉的斧头,因为麟儿闪开,也于同时朝著清虚老人斜飘而至,这一来,他变成左右受敌,毕竟他被瀑布困住时间极长,听力特别,耐性也高,临危不乱,突把腰身一翻,背部几乎贴著地面,双脚一弹,人从斜刺里,进掠而来,这一式,“紫燕翻飞”奇快绝伦。 宝琉手上灯光,适于此时揭开蛟罩,一道强光,把老人独目照住,这种闪光制敌之法,使对手怒不可遏。岷山师太阴恻恻的冷笑道: “我和你拼了?”天都剑和手上云帚,如双龙剪尾,人在强灯光里,如流星赶月一般,朝麟儿猛扑。 武蓉更是不闲。她娇笑连连,似疯似诡,人若蛇游,轻快无匹,神斧靠著手臂,斧口朝前,想藉一拖之力,把麟儿割伤。这种手法,用来对付内功极高的高手,堪称绝著,不由把龙女激恼,怒叱出手,俏影横空,白光如匹练横空,疾罩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麟儿双铙,左右一分,用纯阳六十四式,“雷峰照夕”把岷山师太的云帚和天都剑,分别接住,两人一时对上真力,一时竟难分开。 龙女和武蓉,只要兵刃撞上,总有一伤。惠元清啸一声,左手疾扬,太乙五灵掌力,激冲而上,左手神剑,却迎著武蓉兵刃,疾劈而来。 龙女被元儿风力阻住,只好收武跃落,山头上,震天价练,朝后便卷。灵虎为崆峒镇山奇剑,为神洲五剑之三,神妙之处,可媲美骊龙,威力奇绝。 蓦闻空中呜啸之声大作,七道蓝光,电闪而来,清虚老人,竟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七柄碧寒刀,刀走弧形,笼罩而下,寒芒闪烁,耀目生辉。 这一来,不但激起麟儿的杀机,也激怒了宝琉惠元等人。金刚正如闪电一般,随著灯光开举。 麟儿急用双铙,紧护全身,一阵挣挣之声震耳,碧寒刀已震飞五炳,其余两把,也被钹风打斜,却朝宝琉胸口及左肩两处飞来。 紫光缭绕间,金刚正宝剑,上下翻飞,剑匕相接,碧寒刀化一阵碎片,朝四面飞落。 空中,突传来一声冷笑,使敌我双方,均感一惊。 武蓉把神斧一扬,逼退元儿,却娇笑连声道: “老前辈,我们不妨暂时罢手,不论他们有多少厉害,总逃不脱我们手中?”人影一闪,凌空而起,奇快绝伦。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不由一愕,但笑声摇曳,极为诡秘,诱使两人不能不走,师太腾身而起,老人也跟身而进。 惠元瞪目恨道: “我就不信你有本事逃脱?” 手探革囊,抬臂间,射出七道银光,发出丝丝怪啸,朝两人身后射去。这是江汉神驼,悉心所传的武林至宝,隋唐之交,海天一燕,威震武林的铁燕金钩,由于清虚老人,七把碧寒刀,招来这厉害之物。 惠元手法,不但得崆峒嫡传,而且又经过神驼兴百衲上人的传授,并经麟儿指点,威力自非小可,加以岷山师太,又是杀害江汉神驼的凶手,惠元那会让她安然逃脱?一霎时,啸声四起,快同闪电,不但老人吓得心神不属,连岷山师太也触目惊心。四周围,古木森森,宝琉灯光不及之处,只有一片漆黑。岷山师太,朝一株大树之后便闪,清虚老人,却是一矮身,朝一块石后纵去。 七只铁燕金钩,疾掠而过,立即飞越前面,突闻铮铮数响,空中暗器,似乎受著吸力一般,竟改道而下,转瞬之间,暗器朝一株大树后,纷纷消失。 麟儿已觉出不对,高唤-声: “元弟留神?”不待语落,兄弟两人,双双朝前猛扑。 林木中,静悄悄的,不但暗器全失,连敌人也一个不见。 惠元惊道: “麟哥哥,江湖能接这种暗器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你猜,谁有这种本事?” 麟儿一缩眉,精眸闪闪,往四周一扫,立唤了一声: “宝姊霞妹快来?” 龙女急应道: “有何事变?”两女手执长剑,已扑近麟儿。 惠元忙道: “宝姊姊,请拿你手上灯光,代弟搜索?” 龙女把灯光照了一照,也看不出半点动静,这才觉出事不寻常.最后还是麟儿主张: “回前搜山?” 突闻嗤的一声,一支利箭朝麟儿胸口射来,疾猛无比,好在麟儿功深识广,手腕一抬,立把利箭抄住。 这是一种黑色实心,粗如小指,长约两尺,用利刃削成斜口,坚硬逾金石之物。箭尾,挂著一块黄布,布上除写了一个x字外,别无其他异状。 宝琉一见这块黄布,竟惊叫失声,冷汗涔涔,粉脸变色。 惠元知道她已看出端倪,忙问其放。 宝琉沉沉地叹息一声,苦笑道: “冤仇直解不宣结,我绝未想到,一件事情,会翻翻覆覆,不一败涂地,绝不罢手?” 元儿惊道: “这话作何解释?” “这是峨嵋后山凝岩的实心黑竹,无坚不摧?” ‘那布呢?”“佛门十字记号,虽非峨嵋独有,但本门却很特殊,你们不妨认真观察一会,定可找出异点。 麟儿望著惠元微笑不语,使惠元至感尴尬,只好嗫嚅道: “十字之中,有一细微黑圈,但不认真,却无法分出,不知是也不是? --------- kobbo ocr 第二十一章 玉笛解仇 龙女把箭接著,取黄布一看,十字中心,果然划著圆圆的黑圈。布为绢质,柔软非常,正中央,用条形实竹,把布钉在尾端,非常坚牢。这位兰心蕙质的美丽妮子,拿手弯了一弯,果然竹质坚韧,斜口边缘,锋利如刀。 倩霞正想用手抚摸时,宝琉忙把手一抄,立即捞取放入自己革囊里,微微含笑道: “这东西,乱玩不得,当心惹出麻烦?” 霞儿嗔道: “大不了一支竹箭,有何稀罕?” 麟儿目视霞儿微笑,又拿眼朝她眨了一眨。倩霞玲珑透顶,忙伸手向宝琉再取竹箭,仔细一看,竟察出竹子当中,似沾上一层薄皮,内有液汁。这才恍然大悟,低语宝琉道: “原来这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毒矢,如此构造,想必有它独到之处,琉姊何不简述二遍,也使我们懂得预防?” 宝琉似觉心神不属,微皱双螓,朝周围望了一眼,才向霞儿苦笑道: “妹子要听,自然得说,可是这儿处处危险,步步杀机,必需小心防范为是?”她轻微地叹了一声,妙目流辉,扫掠之处,就在左斜方树木稠密之地,同时示意麟儿,把纯阳双铙,拿在手里,以免发生不测,麟儿自然如命。 宝琉续道: “本门掌教觉明大师,原是一位极具城府的人,如论武功,并不可怕,正因为想增强自己力量,对于毒药暗器之类,无一不悉心从事。也是本门厄运当头,五夷萧使君与本门最有渊源,来往无间,更加包藏祸心,口甜腹剑。虽然辈份极高,但与觉明却是沆瀣一气,终至弄出事来?”讲到此处,她粉脸通红,脉脉含情地望了望玉郎,似若娇羞不胜。 龙女早已飞扑上前,搂著她的细腰,悄声笑语道: “他冲著姊姊,才有不少态。也不想想,年纪相差一大把,而且驻颜无术,条件上,就不够纠缠,偏还强作多情,暗使阴谋,这种人,真是无耻已极?”说得元儿等人,早已忍悛不住。 宝琉也笑了一笑,又忽续道: “凝碧岩多实心黑竹,坚韧无比。峨嵋更有七宝弓,萧使君灵机一动,于是削竹造箭,并还利用毒药,注入中空之地,上沾蛟皮,箭不中敌,毒药不出,但如碎去蛟皮,或用兵刃拦途削落,那无异中敌诡计,自找烦恼?千万招惹不得?” 惠元笑道: “我们得多留意啦!被他射上一箭,又不道惹上多少麻烦,没有麟哥哥,我有三条命,也早完了?”他一脸感激之容,两眼望著盟兄,闪闪生光。 麟儿也朝他笑道: “你暗器被人收去,我们得把它找回,留诸人手不知又要惹上多少事故?” 他突笑容一收,身子折左,朝一处峥嵘峭石走去。宝琉龙女知他心细如发,必有所见,忙随身后走来。‘ 惠元一纵身,脚点枝梢,朝石后疾落,但见麟儿面石,悄然而立,近前一看,不由目定口呆。 原来大石之上,却现著一双三尺方圆的手印,入石深有数寸,而且还是一双左手,一股檀香味笼罩四周,想是麟儿感到奇特,怔在当地。 惠元愕然道: “谁有这么大的怪手?除非他不是人类?”麟儿摇头不语。 宝琉龙女,也扑近身来,一见这等情景,龙女不免暗中惊奇,回顾宝琉,粉脸上业已变颜变色。惠元深觉纳闷,但时却无法打开疑团。 龙女突地冷笑道: “来人大约走开不久,看他这种排场,定是武林中极为成名的人物,石前留印,无殊威胁,但可吓不住我们?” 惠元一怔神,正待动问,麟儿知他好奇之心特盛,一把拉住他的手,微笑道: “威胁之物,还不止此,稍加留神,不难察觉?” 元儿往地下一瞧,星光之下,石地上,却留下不少足印。独看,这足迹竟比常人大上两三倍,一连五个,作梅花形,足印距离,总在一丈以上。更使元儿,如堕五里烟云,大惑不解。麟儿似怕他穷根究底,忙用语话岔开。 宝琉与龙女,忙走近身来,招呼麟儿,立即返观。 麟儿正色道: “观中的人,当不至无事,这一点,足可不忙,倒是地上尸骸累累,不能不予掩埋,而且死去的人,有两位于我们有恩,这一辈子,可无法报答,使人难于自己?”说著他已流下泪来。 宝琉怕他伤心,忙道: “徐朱两女,迷途知返,但天不假年,令人惋惜,我们自得好好地将她两人埋葬,可是眼前强敌环伺,决不可再度涉险,速回清贞观,会合琼妹后,共图良策便了?” 惠元突然惊叫道: “麟哥哥,观中起火?”一道红光,凌空而上,东北角火星冒起老高。 龙女怒道: “这般恶魔,居心险恶,不可以常理猜忖。说不定,他们想把春儿琼妹,擒获之后,挟为人质!那一来,麻烦可就大了。”她迫不及待,一式飞燕掠翅朝东北冲去。 山峦起伏,老树撑云,荒径狭隘,曲折无比。清贞观离此并不太远,但为树木所掩盖,除望见火光外,其余的一切,确实使人难于臆测。 麟儿最初以为郭祥武属于峨嵋弟子,熊玉仪虽与师门交恶,但毕竟是峨嵋的人,如果是峨嵋出动包围,多少总得有顾忌。谁知事情却与他想像的大相径庭,连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他们全无顾忌,这不能不使麟儿愤怒了。 他挫身拌臂,双臂一扬,纵身十余丈,如一只大鹰,睥睨空中。这一来,才把那起火之处,看得清楚。 那确是清贞观,大约从后面起火直朝前烧,该观年久失修,屋顶门窗,异常干燥,火光竟越烧越大。 龙女同宝琉惠元,彼此疾同飞扑,朝火场扑去。 但闻劈啪之声震耳,火舌业已卷到前面,知道燎原之势已成,绝难扑灭。 麟儿艺高胆大,双铙一扬,人已上屋,朝那火舌较高之处,拿铙往前一封,他内家掌力奇重,太清神功,天运掌力,均成江湖上罕见之艺。一阵寒风,随钹出之后竟朝烈火一罩,火花起处,虽然喷起老远,但仍被寒风打灭。 惠元却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口木桶,满盛清水,跳上观,协同扑火。 龙女却朝宝琉道: “闻家父传授江湖百艺时,谓救火宜采隔绝之法,避免火势扩展,火从后面扑向前烧,火势虽成,但总得为观中人留一栖身之地。顶住火势,我们何不将边缘削去,两旁松柏砍倒,上有惠元在屋顶动手,彼此协力营援,减少三清责怪,岂不也好。” 霞儿拔取骊龙,火光下,卷成一道银光,如匹练横空,矫天无比,顶檐著火的木板,竟纷纷坠落。两旁松柏,在黄光闪烁之下,如同雷折一般,轰然倒地。 火势一经隔断,立即小了很多,不到半时,终归寂灭,留下的虽是断壁颓垣,但前殿竟赖以保存不少。 龙女关心琼娘,忙招呼宝琉道: “敌人纵火,是否有人受害,尚在未知之数,我们赶紧往后面察看?” 宝琉也惦念诸人安全,一声不响,沿著右侧,朝殿后扑来。房间已是一片瓦砾,荡然无存,四周白烟弥漫。残余瓦砾中,不时发出劈啪之声,间或冒出几点火星,但余火中绝无尸体存在。 龙女舒了口气,轻声叹息道: “只要他们能有命在,未受重伤,那我就放心多了?” 东方已现曙光,晨曦一抹,从树梢之上直射而来。 照得有点使人眼花,霞儿穿著一身白衣,和宝琉并立一处,两人秀发,略现蓬松,越显得娇姿欲滴。 突闻麟儿在身后呼唤道: “琉姊,我有话问你?” 宝琉一怔神,笑答: “有话请说?” “佛门灭魔宝录,是否载有大手印这类功夫?” 宝琉愕然道: “你问这个干吗?” “石上手印,地下足痕,我怀疑是令师叔黄衣古佛故作獐智,而且那檀香味也是独有排场。玄门紫金钵,可以接人暗器,元弟的铁燕金钩,难免不是被他收去。觉净生性偏狭,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都能干得出来。果真如此,这实是佛门败类,我叫他们永坠犁锄,只要遇著,就得毁他。” 宝琉知他动了真怒,只好据实告道: “黄衣师叔习娄掌,大手印这类功夫,似乎与他道路不对。至于此间放火的举动,是否觉明所为,则不得而知了?” 元儿笑道: “想不到为求灵药,如此波折重重。据最近一连所发生的事件看来,武林各大邪派,均已发动,这对正教而论,无殊劫运当头。麟哥哥,你可拿走什么主意?” 麟儿笑了一声道: “水到渠成,我们只好静以待时,纠合武林同道,为人类正义,作殊死之争。只要相信真理永存,邪道必灭,即使真正不敌,意志以殁,则有限之年华,存天地之正气,自也问心无愧了?” 晨曦照在他的脸上,反射出无限光芒,如白玉中微透淡红,从侧身望去,宛如天上神童,谪降凡间,使人倍起敬念。 惠元不觉暗中倾倒,心说: “这等资质,确不是烟火中人所有,而存心之厚,抱负之高,更使人望尘莫及?”这一想,不觉呆在一旁。 突闻身后有人嗤的一笑。回顾间,霞儿和宝琉,正望著自己微笑,元儿不由跳了起来,笑道: “麟哥哥,两位嫂嫂专一使坏,常不断在身后盗听我们的话哩?” 宝琉嗔道: “你疑神见鬼,难道有什么隐秘,怕人揭发么?” 倩霞接口道: “有他在师兄身旁,绝对作不出好事。云英有病,元弟便没了管头,蘅春有时嘴不饶人,但毕竟还顾忌三分,我们只有别理他们,找个清静处所,烧茶品茗。运气好时能得上几件野味,除去内脏,敷上湿泥,往火里-丢,待肉熟油出,泥团已干,剥取外泥,剩下净肉,那白里透黄、油而不腻、芳香扑鼻的味道,使馋嘴的人遇上,包管口角流涎,干咽口沫。到时,讲尽好话,我也决不让他尝上半点,琉妹妹,我们走吧?” 慌得元儿忙打拱作揖道: “好姊姊,算你顶行,我和麟哥哥熬了一夜,连水也没有沾上一口,照你这样一挑逗,肚子里面的馋虫,直欲爬出口来,而今这么办吧!你和琉姊,专作主妇,责在庖厨,我与麟哥,去找野味。这一来,职责分明,麟哥自得唱随之乐,我这做小叔子的,也可一解馋吻了?” 霞儿笑骂道; “他愈来愈觉嘴贫,这都是师兄把他带坏了?” 麟儿也笑道: “如果我也算坏,那只能算是师妹的魅力,把我引错方向了?”他笑著,携著元儿,拔腿便跑。 深山里,一片凄清,除猎取了几支野鸽外,此处便一无所有。 元儿气道: “麟哥哥,我们算是倒霉透顶,这几双野鸽,还不够我一顿吃的,拿给霞姊,包不笑掉她的大牙才怪?” 麟儿笑道: “谁怪我们时运不佳呢!聊胜于无,总也不可厚非?” 灌木丛里,茅草盈尺,突发出一阵蟋蟀之音。麟儿耳尖,忙朝元儿一使眼色,两人朝树上一跃,眼睛却注视草丛之中。惠元悄声道: “我想是蛇!” “是蛇也罢,毒蛇肉味极精美,我和你正可拿它饱餐一顿?” 就在离树五丈左右,突然,草里钻出一物,形如小犊,后腿细长,两耳竖起很高,缓缓前移。不一会,即停了下来,两道目光,似乎含著畏惧一般,左顾右盼之后,才扭转头来,伏首地上,啃食嫩草,但举动轻微,丝毫不带声息。 一见,几乎叫出声来,原来那是一只山獐,此物肉极鲜美,但登山如履平地,猎取很难。 元儿性急,那肯错过机会,暗将真气一沉,点足之间,身子朝前一纵,如星驰电掣一般疾落而下。山獐受惊,四足飞扬,往前直窜,身子伏起间,已冲出六丈余远。惠元笑道: “到口美食,如被逃脱,岂不惹人耻笑?那怕上天入地,我也得把它捉拿到手?”人随身起,二度朝前扑去,并随手使出太乙五灵掌力,出手便是一股可柔可刚的无形劲风,朝山獐后身撞去。元儿以为这一掌,山獐即使不死,也得受伤。谁知这种野物,天生有护身本能,一闻风声袭来,突地往左折转,松逾抱,被掌风一击,树皮碎落不算,连松树主干,也毁却不少。 惠元大急,折转身,双臂一抖,从枝叶之中,斜跃而过,获取物离身前不过两三丈,正向一处横坡驰去。上山容易下坡难,但见它几个飞纵。轻巧如履平地,不但未曾接近,反觉越追越远。元儿无奈,只好随手打出无数松针。 这是百衲禅师摘叶飞花之艺。千丝破空之声,从三面传来,往那獐身射去。元儿把真气上提,“拿云赶月”对空抓了一把,那山獐似乎受著吸力一般,前驱之势顿减。 猛可里,一株碗口粗细的松干,突地折落,把那山獐吓了一跳,坚耳攒背,拟朝右边折转,但骤停之下,却仍有部分松针,射中它的身上。 就在此时,竟从松叶里,飞落一条青影,朝山獐身后,扬手一拍,獐儿倒地,四足乱抖,立即死去。 元儿大喜过望,笑道: “麟哥哥,还是你行,有了此物,我们这两日,不愁没得吃了,快找处泉水,去皮洗净之后,著霞妹烹调,那才吃得够味?” 霞儿和宝琉,已在一处山洞之外,架石生火,獐肉由元儿提著,谈笑而回。两女不免问一阵,然后著手烤肉,山獐肉嫩香甜,烤吃犹美。二女本非烟火中人,浅尝即止,但元儿却是兴头十足,加以囊中尚有余酒,酒冽肴香,越吃越觉有趣。 麟儿也被他引得豪兴大发,不觉和盟弟拇战起来,惠元连输,酒肉著实吃了不少。 霞儿见两人脸泛红晕,但以惠元为最甚,但犹不愿歇手。 元儿还擎著玉杯,极著霞儿代喝,龙女笑道: “惟酒无量不及乱,那能恣情纵饮?而且琼姊蘅春等人,行迹不明,如已陷敌,那正是天大麻烦。此处暴显行踪,有岷山峨嵋各派,互相携手,如今寸步难行,怎能这般乐法?” 元儿大吃一惊,忙停酒不饮,正待谢罪,目视麟儿,似在变颜变色。惠元以为盟兄因倩霞语言说得太重,酒醉之间,冒起火来,忙大惊失色,一把拉他的手,颤声道: “麟哥哥,都是小弟不好,快莫生气?” 嘉麟知道他会错意思,忙摇首笑道: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吱吱之声,出自麟儿革囊里,正是阴山天娱,振翅作响。 龙女一听,惊道: “这事情,太以蹊跷?” 宝琉皱著秀眉道: “此物感觉极灵,是否周围又有毒物?” 麟儿额角上已沁出冷汗,忙叮嘱霞儿道: “你快去弄点水来,切莫慌张!” 山泉就在附近,倩霞用剑断石挖钵,满盛清泉,石重不下百余斤。这俏丽妮子,拿手一托,肩不晃,身不摇,步伐如飞,瞬间即至。 麟儿已放出天蜈,三线红光,离头顶不过两丈,盘旋飞舞。突间嘶的一声,蜈蚣正落在那獐肉之上。元儿急道: “这小东西,真是可恶,也不知它们毒有多重,食物给它爬过,还能吃么?” 话声未落,那条最长的蜈蚣,突然振翅长鸣,凌空而起,嘴中喷出一团黄雾,山风吹来,正好拂向麟儿等人坐立之处。元儿正想纵身闪开,口中还不断喝骂道: “这无知蠢物,大约一点灵性全失,如今反伤起自己人来?” 黄雾已离自己不远,麟儿却-把将他拉住,微笑道: “你不妨吸上一口,要死也在一处?”惠元一急,想张口回答,青烟已扑向口里,喉头颇觉奇痛,前胸也微感一麻,已知中毒,回顾麟儿,龙女和宝琉,却是低眉合目,相应不理,不由突然觉悟,竟也依著麟儿,闭目行功。 先是:丹田里热气蒸腾,如饮烈酒,极其难耐,千百毛孔里,突爆出点点冷汗,心头阵阵翻滚,想把所食的酒肉,全部吐出呕吐出来。喉头里,一抹腥涎,直咽而下,说也奇怪,这一阵泛恶,自腥涎吞下之后,如沸汤中,加上了一瓢冷水,立即宁静得多。 惠元这才知道,天蜈毒气,可以死人,但也可以解毒,不由深深地再吸一口,并运用佛门跌坐行功之法,暗中调息? 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候,一阵木鱼之声,似在耳边响个不停。这声音特别奇怪,“榷! 榷!榷!榷!”单调无比。起初,似觉心灵上泛起无比空虚,人也到失魂落魄,玄门静坐,竟不能把自己稳定下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千百斤的铁锤,捶在墩上,不但使人眼花耳鸣,唇干舌燥,木鱼每响一下,一颗心,直欲脱口而出。那情形,简直比死还难受得多! 突闻宝琉低声喝道: “元师弟,我们业已落入圈套,中了人家的奸谋,你身上余毒未除,可是人家就趁此下手,这是灭魔宝录中的玄音叩心之法,越是佛门高弟,抵抗越难,你快不要继续打坐了,一切听其自然,反好一点。等你盟兄醒来,或有了解救之道?” 惠元睁眼一看,宝琉和龙女正站在身前,麟儿虽然跌坐,人却熟睡,而且微带鼾声。 木鱼怪响,犹在耳边烦噪,使人心烦已极。但不打坐,那声音似觉小一些。 元儿叹了一声,竟从石上立了起来。除自己一行外,四顾无人,那木鱼声音,四方八面,划空而至,知道这一强仇劲敌,功力非浅。回顾龙女宝琉,白衣素裳,并肩而立,两人都凝重非常,但玉颊微呈惨白,想系被木鱼声音,闹得心神不属,但犹强作矜持,静以观变。 正北方,林木中危石凸起,高樟撑云。瞥见岩石上,人一晃,一声震耳佛号,竟出现一位身材高大,紫目浓眉,月白僧袍,背负长剑的和尚。 这是峨嵋掌教,觉明大师。 元儿心头一怔。眨眼间,那和尚竟从高逾二十余丈的岩石上,振袖飞来。衣袍带风,人如灰鹤,斜泻而下。元儿暗中估量此人功力,见他虽然身轻如燕,但犹藉居高临下,僧衣鼓风,乘势而来,不由后退了半步,一横身,挡在麟儿身前。龙女和宝琉,同向左右一分,只要觉明出手,准备用内家掌力,击退来人。 麟儿犹在跌坐运功,冷汗如流,衣衫尽湿,虽然身临强敌,似乎丝毫无半点反应一般,彼此相隔不过丈余。惠元突地一斜身,真力聚于掌心,正待抬腕劈出,觉明一展袍袖,疾落而下,冷笑道: “暂时不动手,还可让你久活一会?”他把双眸一转,目光如刃,望著宝琉,缓缓往前逼近两步。 宝琉将粉脸一沉,娇叱道: “觉明,你敢动手?” 来人轻微地冷等-声,眼望麟儿,注视一会之后,才大声喝道: “想不到驻颜有术,辈份极高,在本门至具身份的人,挟人私奔,乃至失去童贞,奸情若揭,现在落入长辈逆料之内。方宝琉,你见著本掌门,难道毫无痛悔之心么?” 惠元见他咄咄逼人,知道决无法善了,也怒道: “觉明大师,你是佛门弟子,自应以慈悲为怀。前次峨嵋之事,其曲在尔,我们死里逃生,不计前仇,并绝报复之意,几至丧命。如今她已脱离峨嵋,并得三老恩怜,收归门下,想再以峨嵋教规把她约束,觉明大和尚,那你打错了主意了?” 这位峨嵋掌教冷哼一声,也未答言,突地右手从肥大袍袖里伸出两颗红弹,大如鹑卵,一挥手,两颗弹丸,直射而上,冲起十来丈高。 陡闻啪的一声,两弹相激,爆出一蓬红光,散出星花点点,鲜艳夺目之极。那木鱼声音,立即加大。不一会,崖头上人影连晃,连番现出五人元儿一看,见是峨嵋四僧觉虚、觉净和觉性,身后还随著两位少年人物,均是十上下的人,和郭祥武的打扮,相差不多,不过脸上微带傲容,平淡中略显狡猾,正是青城三凤的未来夫婿,杨立与文华。 觉虚大师为首领先,一声佛号,直泻而下。五人降落之后,除觉虚微皱双眉,似有不释之外,余均恶狠狠地朝四面一分,将麟儿等人团团包围。 觉明望了师弟一眼,也未言语。倒是觉虚什为礼道: “掌门师兄,你已经把话说明了么?对于晚辈,我主张尽量容忍。师兄,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觉明毫不考虑,怫然不悦道: “一切都有长辈作主,事到尽头不由人,你难道没有听到这木鱼之音?”” “萧使君他可不能把本门一手断送?” 觉虚把双眉一扬,臂上七宝弓光华闪烁,那情形,似乎动了真怒,对他也曲事忧容。 紫光缭绕,射入九霄,佛号木鱼之声,扣人心弦,但庄严中透著千重煞气。 宝琉与龙女得三派绝传,深知佛理,见在这种排场声势,不用问,已知来人为谁,不由忐忑难安,彼此不约而同,反首后望。但见玉郎垂眉合目似在定中,冷汗如流从毛孔中不断迸出,心中又惊又急。龙女情不自尽地呼唤一声: “师兄醒来?”玉郎恍如不觉。 空中连续爆出七声丝啸,银光闪闪生辉。龙女抬头一看,不由震撼异常。因为那是陈惠元的铁燕分作三层,上单下四,中间一层,却是两支。铁燕旋空,越飞越快,使人眼花撩乱。 惠元-声大喝: “妖僧敢用本人之物?”灵虎剑在空中划了-道银彩。正待纵身上跃,眼前紫光银芒乱闪,白衣龙女,已挥动骊龙和七宝金幢,长剑护身,七宝金幢,径逾三尺,卷起无数疾劲旋风。翘首上望,这妮子竟用天女散花的身法,把金幢朝著铁燕金钩卷去,下面四支铁燕,已被幢光罩住。 但来人所用的手法,在武林里可说另成绝响。第二层铁燕本是旋舞之势,翅膀内侧,受著风力影响,立即朝下疾泻。顶上一支,锐啸刺耳,疾风而下,都朝龙女顶上扑来。 惠元惊叫: “霞姊留神?”忽于无意之间,瞥见觉净僧竟从觉虚手上,取过七宝弓,左手除拿了一把实心黑竹箭以外,口中也含著不少,觉明觉性,也缓缓前移。看情形敌方依人多势众,想对麟儿猝下毒手,如果搭救霞儿,只需乱箭朝麟儿攒射,盟死不死也非受重伤不可!惠元倒抽一口凉气,忙横剑朝后疾退一步,宝琉也拔剑相护。 空中情势,却到生死关头。 陡听倩霞娇笑一声,如惊鸿掠影,朝地疾落,空中三支铁燕,立即星陨而下。霞儿玉臂一抬,金幢陡张,另三支铁燕金钩,立即彭彭数响,一齐落在地下。但觉明觉净,适于此时猛施煞手。 觉明打出从不一用的毒龙砂,砂为黑色,经不盈分,上有棱角,穿肌入肉,见血封喉,出手便是连续三蓬,骤如狂风吹冰雹,麻麻密密,猛罩而来。 元儿勃然震怒,灵虎剑洒落满天银星,护住麟儿。觉净则张弓搭箭,连环射出十余支。 惠元知道,箭内储有毒汁,长剑加紧,风雨不漏,纷纷将来剑击落。 “再接两支?”利箭贴地飞来.竟有两支穿过元儿剑幕,射在麟儿腿上下。只吓得元儿脸色骤变,几乎叫出声来。 木鱼佛号声.业已停止。林木中.竟走出四位年事很轻身著白衣的小沙弥。前面两个,左手执著木鱼,右手则执著乌木棒,身后的人.一位捧著紫金钵,一位则扶著一根锡杖,缓步而至。相隔十来丈.却又止步不前,彼此垂著光头,闭目不语,似有问候。 蓝光一闪,萧使君也从林子里闪身而出。他望著宝琉,阴森森两声冷笑,倏地面色一沉,绽口大喝: “古佛降临,你们还不弃刃请罪,稍敢拂逆,立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惠元朗声笑道: “萧使君,别来无恙。峨嵋断指之痛,是否犹念念不忘?两派成仇,不在我,既然无罪,何用请罪?我们畅游山泽,谁也不能干扰,就算动手,你也未必准赢!三番两次不断纠缠,萧使君,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元儿宝剑一枪,俊目生光,又激发了他那种侠义之气,顿把周遭危险,忘得一干二净。 前面的小沙弥,突起梵音,紫金钵内,袅袅生烟,钵杖齐举过顶,并缓缓跪倒当地。四僧肃然而立,连萧使君也低著垂眉,空中风声飒然,如落叶根秋,使人泛起一片肃然。黄衣古佛,突立在四位沙弥的前面,无儿竟未看出他是如何降落。 这位峨嵋派至高无上的老僧,自从伏龙寺败在元妙书生的手下后,时隔数年,衣著举止,仍然一丝未变。他把右手无名指,微微一抬,四位小沙弥,尊命而起,长眉覆著黄衣古佛的两眼,把周围的人视若无睹,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小沙弥竟从身后前移,执木鱼引为前导,持钵和持杖的人,则一左一右,靠著黄衣古佛,朝麟儿身前走来。 到底他是长靠,宝琉心中大有怯意,低著头,不敢正视。元儿龙女,心中大急。把宝琉望了一眼之后,不由暗中叹息道: “宝姊姊人太好了,人家恩义已绝,干吗还对他如此敬重了!” 黄衣古佛,突地把眼一睁,环顾峨嵋门下弟子,郑重吩咐: “绝不准放过一人。如非武功不敌,被人逃脱,则围守者立毙掌下?” (以下部分及阴山派进攻昆仑的部分,原书有漏失) 麟儿也看出了苗头,长笛一指,嘶啸连声,罡风如涛,朝她侧腰猛击。这一抵挡,哑娥已逃出追袭。她白色皮衣上,也染上了点点血花,秀眉皱了一皱,似乎慌不迭的从革囊里取出一团白色之物,只几捻,团碎成粉,竟敷在伤者创口之上。这剑创长逾两寸,位当胸口稍斜,似为致命之伤,但药末一洒,肌肤自合,立时把鲜血封住,其效如神。 麟儿已知道哑娥用意所在,不由暗中佩服员此女机灵,自然精神倍增,长笛连挥,卷起一片碧霞,不但把全身裹住,而且嘶啸连连,风雷并作。 这是元妙书生的特殊手法,从易经天地运行之理,变化而来,笛招三百六十式,虚虚实实,一气呵成,微妙处,玉笛脱手,从笛孔内,发出一种天然妙乐,随著麟儿手式,盘旋飞舞。这种怪招,实穷天地之奇,探造化之妙,不是强敌,决秘而不使。 一愚和元雾真君,武功上,几和铙钹并驾齐驱,元雾更是功致绝境。但闻毒龙臾一声暴喝: “一愚道友和四弟,从速加紧出手,昆仑老鬼可恕,小狗难留,能毁他两个,也好复命?”语音如春雷暴响,震人心弦。 元雾真君被麟儿玄妙笛招震住,正待施展蚩尤掌法,合力围攻。陡闻一声朗笑,音遏流云,一条人影,从真人身后,一闪而出。 宝琉和龙女,竟暂舍敌人,两柄长剑,光华交展,疾扑而至,立将那人影护住。 这正是元儿!他挟持著阴山四恶之首哭道人。大踏步向前走来,并还大笑道: “你们早输定了,还凶个什么屁劲?所谓阴山五老的首徒,被人掳获,全无抵抗,直挺挺的任人宰割,此语传出,将在江湖成为笑柄,想要留人,还不赶紧停手?” 毒龙叟两道长眉一掀。双眸里精光如电,朝前一扫,冷笑道: “本门把元儿恨透入骨,久想置之于死……”说话之时,已蓄满功劲,突把身子一长,脚不离位。似乎全身具有伸缩之性,探空抓来,右手五爪,寒风如潮,奇腥扑鼻,疾如电击,位当元儿百汇要穴,声势吓人之极。 真人一声大喝: “恶魔你敢?”虚空劈出一掌,大清神罡以刚克柔,疾袭而至。不料毒龙叟早防此一著,那白色如雪的冰绢袍袖,迎著罡风一卷,竟把真人掌力,方向挡斜,五指仍疾探而下。 这一著,已远出真人意料,几乎怀疑本门镇山神掌失效,方待发掌再拼,但时机已转瞬即逝。 眼看元儿危险,银紫两道光华,匝地而起。龙女和宝琉,已挥动手中宝刃,师门剑法,神妙无方。双剑交叉,斜穿而上,刚好把元儿顶门护住。 毒龙叟的一只右掌,正好迎上双剑刃口。 但见两条白影,微微一动,剑上光芒,似乎暴涨,千丝寒气,激射而来。饶是对方武功奇高,缩手疾快,还把那冰绢素袖,裂了一道三寸长的大口,逼使对方缩胸吸腹,斜退两步,才勉强闪过。 元儿得势,也不饶人,右手微抬,灵虎出鞘。五剑已现其三,光芒陡涨,如一只巨大银球,被强日光一照,现出夺目银彩,绚丽之极。 他把手上的哭道人,高举过头,大声喝道: “四五年以前,阴山派纠岷山妖人,来此扰山。哭道人为主凶之一,甚至掌门夫人为他伤害。今日落网真是恶有恶报,我们也要让你们亲自目见,他是怎样死法。”左手朝天一托,哭道人立被提起老高,紧跟银光闪烁,血雨纷飞,这半人半鬼的凶徒,立被斩为两截。 元雾真君,阴森森的道: “司马子阳,我兄弟五人,如不把你昆仑,夷为平地,江湖上从此除名?”红光闪烁间,他又把那红凌带取出,挥手便是一丈有奇,朝惠元探腰便卷。 元儿正待纠合龙女宝琉,三剑迎敌,突闻麟儿笑道: “元弟退开,让我来接这种别开生面的兵刃?” 玉笛已脱手挥来,笛走弧形,横空而落。元雾真君也知这种怪招吸取心神,但蚩尤宝录中的心法,为魔家绝传,自以为有恃无恐。红带飘起空中,朝笛子迎去,这正是以神驭气的独有奇招,在武林里,几乎可遇而不可求,连昆仑五子的几位长老,也是初见。 大家都怀著惊奇眼光,注视敌我发展。 玉笛被红光一卷,裹个正当,众人一颗心,也随著下沉。 龙女笑道: “霞飞玉笛,剑震风云,为大恩师独门心法,自是不同凡响,我和琉姊,就没有得他传授,今日倒得开开眼界?” 空中红光一闪,红绫紧附笛背,平地突发出两声暴啸。麟儿与元雾真君,顿失所在。 笛子和红绫,似乎有人牵著一般,从空泻落,红碧光华交展。已现出麟儿和元雾真君,两人手中所携,正是自己的兵刃,红绫就裹在笛子身上,如同粘附-般。两人携著兵刃-端,渊临岳峙,都用力将兵刃往怀里硬拉。麟儿却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元雾真君,则森森冷笑,神色傲然。 两旁的人,都极为紧张,因为比拼内家真力,毫厘之差便成生死之失。麟儿武功虽博,毕竟年事太轻,而元雾真君,在阴山五老里,以狠险诡秘见长,时间一长,麟儿已见弱势。 紫阳真人素以沉著见称,此刻关心爱徒安危,不由变颜变色。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满脸严肃之状,暗中和掌门打过招呼,如果麟儿不敌,师兄弟三人,立即出手相助,眼看麟儿秀眉频皱,手中玉笛。微微一抖,顿呈败徵,那红绫,被双方拉得笔直,乍看似同儿戏,但正是两人毕生的功力所聚,势非小可。 元雾真君,步履下陷,冰开地碎,地下白气,冒起老高。 麟儿额上汗珠,大如黄豆,滚滚自落,龙女就叫道: “麟哥哥,天运神功,为武林之冠,赶快发挥它的妙用?” 陡闻耳畔一声口喝: “起?”元雾真君,须眉毕动,竟把麟儿从地上拉了起来,旋手挥舞,如同一根长线,吊著一物,越转越快。只觉风声呼然,麟儿身子,竟被人随意摆弄,失却控制了。 这已是败涂地,四周树木和岩石,随处皆是,敌人只需把手略低,故意将人往岩上一砸,麟儿不死也得重伤!龙女宝琉,不由粉脸骤变,回顾惠元,他已眉发皆竖,双眸如火,那情形,显得愤怒之极。 一愚子见元雾得手,也纵声狂笑道: “毕竟道友棋高一著,何不赶快把这小子送回老家,免得他处处作梗?”毒龙叟沉著一付鬼脸,大拉拉地道: “人已落在我兄弟手内,那还逃得了么?看情形,似乎那是我们的事,你最好少来插嘴。” 话未落音,元雾真君已陡起恶念,全身真力,凝注红绫。突将身子朝后一退,右手一圈,把麟儿从前面带回后砸。这一下,疾逾常情。眼看麟儿就得粉身碎骨,惠元龙女,不由叫出声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惊愕当儿,一道碧光,疾溜而下,似与红绫分家。元雾真君,立感手上一轻,哗然大响,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使对手一愕。元雾真君,立感左臂一麻,麟儿已欺身而进,疾伸玉臂,朝老魔前身点来,眼看转败为胜。 毒龙叟立把身子一长,却从侧边猛扑而至,暴喝道: “小子,你接接这个!”十指如钩,上扣百汇,下取期门,连攻两处要穴。 元儿龙女宝琉,三柄利剑齐举。也将两人紧紧围住,真人兄弟,也于同时发动,眼看一场混战立将产生,场中尚有三人,未曾发动。 哑娥对眼前局势,似乎漫不经意,她全神贯注在上官琪的伤势。徐羽初醒之后,好比大病一场,望著爱妻,若惊若喜,缓缓朝哑娥走来。 一愚子受毒龙叟奚落两句,满怀不是味道,对混战局面,已是另一种想法,间立一旁,却不肯动手。这位邪正参半的人,如果此刻乘隙向哑娥发动攻击,整个情形,恐立即改观。 六人形成包围之后,四剑一杖,神妙无方,阴山双魔,却也不愿就范。两人已现出一种奇异武功,漫天剑气中,如两只大雕,白袖红带,威力极强。元儿的剑,和真人的太白袖刃,几乎被人崩出手来。 却尘子一只指尘,射出千丝寒风,攻敌下盘,宝琉则用强烈灯光,眩敌两目,最奇是也不知何时,空中突现出两块铙钹,绕著元雾和毒龙叟,离两人头顶,不过丈许。 眼看铙旋不快,也无筋索之类,控制双铙,这种功夫,明是内家修为已臻极顶。 一愚子看得心头一怔,暗道: “这少年,如此年纪,有些神功,真不可轻视?” 剑光杖影,已构成一道光网,闪闪碧霞,随著那两块铙钹,刚好把网项封住。 陡闻两声暴叫。紧跟著,铙钹却朝下一落,碧霞银彩和紫光,如一道光球,往当中骤敛,声如裂帛。两条人影,踉跄而出,但动作仍然疾快异常,元雾真君的左臂上,业已伤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毒龙叟也垂著右臂,似已转动失灵。 这两位魔头,面容铁青,四道目光,不约而的扫了一愚子一眼,却朝紫阳真人喝道: “小辈,斗胆依多为胜,无耻之尤。贫道兄弟,如让你立足中原,阴山派从此敛迹?” 真人冷笑道: “嘉麟与道长对拆,原是被迫出手,惟胜负立分之时,令师兄不惜从侧面偷袭,不知又如何解说?” 此语一出,毒龙叟与元雾真君,为之语塞,不由互相看一眼,恶狠狠地狂笑数声,黄鹤冲天,拔地而起。麟儿龙女等人,此刻怀著除恶务尽之心,互相也联袂直追。 却尘子皱眉: “敌人虽败,实力犹存,我们也追去看看?”真人颔首称是,回顾一愚子,也转身退走。 这两位魔头的去向,正是藏真塔,三子不敢大意,直抄近路而行。空中啸声刺耳,元雾真君和毒龙叟,脚点雪枝,并肩而进,一掠便是十丈余远,几乎是御风而行,不假凭藉。藏真塔的左边,下临绝谷,因是冰雪之区,长年难得解冻,不要说无附脚之处,那底下寒风,血肉之躯,如无特殊功力,即难忍受。这两位魔头,如风驰电掣一般,从一株雪松之上,朝塔前一落。 真人兄弟三人,也于同时赶到,隐身树后暗中监视。 毒龙叟受正欲进入藏真塔,却被元雾止住,两人似有争论,迟疑未决间,麟儿啸声,已划空而来,元雾真君把毒龙叟的衣袖一扣,朝左边一纵,已落岩缘。麟儿已出现在一根冰柱之上,手横玉笛,状似金童。宝琉和龙女,已先后扑至,惠元似已落单。 敌人刚到边缘,这孩子也纵落空中,手上玉笛,在空中划了一道碧彩,左手更擎著两块铙钹。龙女一手举剑,连臂上金环,也退了下来,猛烈进攻,以暗器作前导。 毒龙叟和元雾真君虽败但犹未慌,略一回顾,带著满脸奸笑之状,朝下便纵。麟儿龙女,业已扑近,正待下纵,突闻身后有人唤道: “麟贤契、霞姑娘,穷寇勿追,让他们去吧?” 霞儿回首一看,见是扶桑姥姥。知她仍然眷恋夫妻之情,暗中劝阻,自是不敢违命。 龙女早已娇笑一声,停了下来,撒娇道: “晚辈最气他们过份阴毒,但也佩服他们的武功,高得出奇。这一次,如果不是麟哥哥用计取胜,本门说不定一蹶不振,如今干元洞里的信物和师姊师兄们都已大受损伤,数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她口中数说,一颗心,却记著慈母,移动娇躯,步入塔内。 扶桑姥姥,点头叹息道: “姑娘所言,确是实情,无如阴山派实力已成,果真联手出击,来日牺牲,只怕比目前还大,这一点我们还得预作准备?” 麟儿暗中一怔,知道此姥语中含义在于提醒自己,一点也大意不得,只好含笑点首,步入塔门,又是一番惊人的景象。 方子城业已醒转,陪著师叔,肃然站在一旁,琼娘却抱著夫人,垂眉合目,状如入定。 那人面蜘蛛,此刻却伏在水面上。不断排除毒液。麟儿知道事情大约已获初步成功,三脚并两步,扑近身前,探看脉息,不由心中大喜过望。 龙女已热泪盈眶,蹲在夫人身前,拿手探了-会,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麟儿笑著安慰道: “师母心脉已动,回生在际,师妹应该欢喜才对?”他用手按著夫人百汇,真气源源,直往下达。真人也走过来,略问倩霞及方干城的伤势之后,不由注视爱妻回阳发展。 陡闻夫人喉里,轻轻响了一下,龙女扑近身前,对著母亲拿口渡气。 这方法,对昏绝的人,确有意想不到之效,夫人已嘤咛一声,醒转了来,竟不知从何说起。 真人也携著爱妻的手,泪如涌泉,这场面,感人之极。夫人苏醒后,缓缓从琼娘身上坐起,对真人和自己的爱女,直视若无睹。 她抚著那停放在玉狮的石台,垂眉合眼,似乎陷入深思。这情形,违反了夫人往日性格,不由使真人异常困惑,只有笑道: “本门不幸,受人攻击,殃及夫人。嘉麟倩儿舍身图救,复得神山三老之助,终于如愿以偿,真令人感愤?” 她似乎全无感觉,了无片言,也不理睬。一阵心酸,透过龙女心头,哭唤一声“娘?” 张开双臂,朝夫人抱去。 猛可里,麟儿剑眉一蹙,左臂一横,把龙女齐腰抱住,往旁一带,右手朝夫人背后,劈空一掌。这一式出人意表,而且掌力颇重,打得夫人往前一个跄踉。真人大惊,往前猛扑,将人扶住之后,夫人突然呱的一声,张口大吐。 呕出之物都是紫黑色的血块,共计五六团。麟儿忙从怀中取出紫兰仙宝,灵芝天露,交夫人饮讫后,就和龙女把她扶在石台之上。 躺著休息,一会儿鼻息入微,似乎睡得极香。龙女不敢惊动母亲,携著麟儿,轻声埋怨道: “适才这一掌,虽把母亲体内淤血打出。但她初愈之时,体质至弱,能否承受这种打击?” 麟儿笑道: “师妹放心,师母淤血已尽,百脉已通,静养一七之后,痼疾自痊。” 龙女不禁微笑道: “如此甚好!” 三月后,昆仑上下,喜气洋洋。麟儿,龙女,琼娘与宝琉,终成眷属。 (全书完) --------- kobbo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