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江湖》 第一章 正义之剑 诛不义徒 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偶而邂逅,连姓名都没问,却谈得很投机,因此,他们的说话也较为深入了。 其中的一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问话:“剑是什么?” “这问题问得多蠢,剑就是剑,是一种兵器,两面开锋,宽约二三指,长不过三尺许,精钢所铸,我身上有一柄,你身上也有一柄。” “不……不对……不……只对了一半!” “哦!只对一半!是那一半错了?又是那一半对了?” “剑就是剑对了,剑不是剑那一半你没说!” “剑怎么不是剑了呢?什么剑不是剑?” “不能杀人的不是剑!” “那有不能杀人的剑?连纸剑也能杀人的,只要使用者有足够的功力……” “不!你弄错了,我说的剑不是这一种的!” “是哪一种?” “比如说“故剑情深”,剑只是一种感情!” “…………” “像“以剑止剑”,剑就是代表了一种手段,一种方法,像以牙还牙的牙一样。” “我知道这个意思,你不必解释得那么详细。” “再有,我们说“剑道即仁道!剑心即天心”,这剑又是一种修为的境界!” “…………” “路见不平,拔“剑”而起,这剑只是兵刃的代表,并不一定单指剑而言。” “…………” “胸藏十万“横磨”。这横磨二字的意义虽然是指剑,但剑所代表的却不是剑,而是韬略和兵法。” “真想不到你对一个剑字下了这么深的工夫去研究。不过朋友,还有一句话我仍然是不明白!” “那一句话?” “剑在江湖,就是你刻在剑柄上的那四个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反而不知道?” “我不明白这个剑字代表什么!” “代表正义!” “为什么要用剑来代表正义?” “因为剑最公平,两面俱锋,邪恶当之立摧!” “剑也帮助邪恶伤害正义过。” “剑只是死的,重要的自然是执剑的人,那个剑字只是指着一些执行正义的人!也是那些.被称为侠的人。” “那为什么不说是“人在江湖”呢?” “因为人会死的,唯有正义却是永存不朽的。” “所以“剑在江湖”,就是正义永存江湖了?” “不对!江湖的范围太窄了,应该说是正义永在人间才对。” “这么一说,剑不是剑,江湖也不是江湖?” “不错,可是剑在江湖,就是剑在江湖。” “剑在江湖?我怎么没见过听过,我一直就在江湖上闯荡,至今还没见过一柄出色的剑,或是一个不凡的剑客出来主持正义,反倒是魅魑(音妹吃)处处,宵小横行。” “快了!朋友!很快你就会见到或听到剑在江湖大放光辉了!” 口口口口口口 黄尘漫天、朔风怒号。 这是黄土高原上的冬天。 粗犷!骠悍、桀傲不驯,好斗逞勇,这是北国居民的一般写照。 燕赵固多慷慨悲歌之士,但也多强梁不法之徒。 口口口口口口 一个近黄昏的下午。 一家小酒店之中。 棉布门帘深垂,挡住了外面的寒气。 很多人围着一口大缸,红中是烫得很热的烧酒,但不是很醇的隹酿,酒喝到口中辣得呛人流入腹中像火。 但是仍然无法驱除那刺骨的寒意。 天没下雪,只是因为干旱得无雪可下,在户外咳嗽吐口痰,掉落地上时,已经成了小冰球儿,气温经常在零下十几度。 所以,有的人还要用瓦罐儿把酒温热了才敢喝。 大伙儿也就有一口瓦锅,捞着里面的炖驴肉下酒。 这些人都是标准的北地典型,一个个都粗壮高大,孔武有力,他们也都带着兵刃,黄铜刀把映着炉火发亮。 腰间别着粗而黑的铁链子,那是九节鞭。 也有人胸前斜插一排薄薄的飞刀,柄上拖着鲜红的红绸刀衣。 每个人的眼睛中都瞪着自己的面前,静静地喝着酒,没人开口说话。而且他们的酒也喝得很慢。 显然,他们的目的不在喝酒,也不在驱寒,因为有人敞开了胸膛,使胸前黑色的毫毛与老羊皮袍边缘露出的羊毛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表示他们并不怕冷。 他们只是在等候着、磨时间。 等着一个人,或是一件待做的事情。 店中只有一个人在招呼着,是个年轾的小媳妇儿,模样梃标致,高高的胸脯,细腰身,乌黑的头发盘了个大髻,那表示她已嫁了人,而鬓边却又带了朵白绒花,那表示她死了丈夫,是新寡文君的身份。 白净净的皮肤;黑溜溜的眼睛,圆圆的脸蛋。 且不说轮廓有多好看了,就凭那些条件,也足够撩人的了。 可是她处在一大堆男人中间,却十分的自然、平静,而那些汉子们居然也都是乖乖的,不敢妄动。 虽然,他们有几个的眼光在溜向她时,都带着一种兽性的欲望,尤其是望向那圆圆的臀部以及高耸的乳峰时,都拚命地在咽口水,证明他们绝不是吃素的居士,但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约束着他们,使他们不敢表现出来。 本来,酒店中的女店家在习惯上是可以接受一点有限度的调笑的,因为上这儿来的客人是来喝酒的,而这种乡下的大酒缸的客户们,也根少是衣冠楚楚的斯文中人。 粗豪的客人在喝足了酒之后,不能期望他们太守礼的,规规矩矩的妇道人家,就不该来干这个。 而此刻,这店中的酒客们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样子,他们的兽性已写在脸上。 只不过,他们是人,毕竟不是野兽。 人与野兽的差别,就是理性。 所谓理性并不是道德的规范,有些人绝不把道德看在眼中或是放在心中过,他们所谓的理性,只是因为他们懂得恐惧,所以他们才会受约束。 野兽也懂得恐惧,但最大的恐惧只是死亡而已。而死亡的恐惧往往会被其他一些原始的冲激力所压倒。 但人却知道至少有上千种的恐惧甚于死亡,所以他们才会克制自己的人欲,而受着某种的拘束。 这群汉子们此刻显然就是在受着这种约束。 究竟是什么力量约束着他们呢! 门帘忽然掀开了,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突然掀开了。 使得每个人都为之一动! 只是一个轻微的波动,不是震惊,这些汉子们的神经已经像是钢铁般的,不会轻易的受惊了。 他们只是抬头或转头看了一下门口,发现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后,又恢复了原状。 门口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年纪还很轻,他虽然也有着胡子,只是短短的半寸来长而已,而且还很细,所以他的年龄,最多是二十五六。 穿着很平常的青布衣裤,身上披了件用粗麻编成的外氅,那是北方最普通用来挡风沙的外套。 当然,有钱的人是不穿这类粗服的。 这个青年就像北方一些普通的庄稼人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腰间插着一柄剑而已。 一口很普通的长剑,剑鞘早已掉了,只用两片竹子夹起剑身,然后用布条扎紧了,插在腰带上。 这说明剑是开了锋的,剑把是黑的,但是颇为光滑,说明它是经常被握在手中的,也说明了这青年是个江湖人,一个落拓的江湖人、比起这屋中的汉子们都要潦倒得多,因为青年人的衣服上打了几个补钉,而那些大汉们,却个个都是穿着整齐,质地很好的衣服。 年轻人像是要找人,所以手搴着门帘,却没有进来,只是抬眼向四下望着。 但是他却把户外的寒意带了进来,也带来了一股轻微的寒风。 风,不是直接吹进来的,门外有一道土墙像屏风似的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只是冷热空气的对流,造成了轻微的波动,可是已经把他外氅上的灰沙带进了店里,落在几个人的酒上,像酒上了一撮胡椒粉。 大酒缸的规矩是客人自己进来找位子坐下,要喝酒自己掏钱买,用什么菜,也是自己瞧着点。 不舍得化菜钱的,店家也有免费水盐豆供应。 所以那女店家并没开口招呼他。 倒是喝酒的客人开口了:“朋友!你要是准备进来就爽快点,别撩着帘子站在门口拿灰来呛人。” 说着,拿起面前的酒碗泼进了火炉中,立刻涌起了一蓬熊熊的烈火,那是酒精在燃烧,证明酒很烈。 他也不是摆阔烧着好玩,只是为了酒上有了灰砂,不能喝了,所以才倒掉重换一碗。 糟塌了人家一碗酒,只换了这么一顿小小的排斥,那是非常客气的了。 在北方,为了这点事,打架冲突、口角而闹出人命,也不算是新鲜事! 那个青年倒是很听话,连忙放下了门帘,走到了店里。 青年脱下了斗笠和那件风尘仆仆的外氅,又抖了一阵灰沙;飘落在另外几个人的酒碗里,甚至于还有一些飘落进了正在煮着驴肉的瓦锅里。 有两个人已经忍不住了,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可是却为第一个开口的汉子用眼色把他止住了。 那汉子虽然止住了同伴的发作,却也对那青年有着明显的不满。 他抬高了声音说道:“朋友,你在进来之前没有看见右手边有一间小屋子,墙上钉了两排钉子的么?” “看见了,那儿还挂着很多的风衣跟斗笠。” “那就是给人挂外衣的,免得把灰尘带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有人在那儿看管,怕被人顺手给带走了,所以我才把它带了进来?” 店堂中立即起了一阵哄笑? 因为他们听见了一句很好笑的笑话,那汉子也忍不住笑了,笑容中充满着不屑:“朋友,你也看见了那儿挂了不少披风跟帽子吧?” “是啊!看到了,那儿挂了十几件黑色的披风,里面是雪白的羔羊毛!” “那都是我们的,黑缎面子全张的小羊皮里子。” “真阔气,恐怕要四、五两银子一件吧?” “哼。四、五两银子只能买巴掌大的一块;每件足价是八十两银子,那是真正的羔羊皮里子。” “是吗?我不知道价钱,因为我没穿过羔羊皮袄,甚至于连老羊皮都穿不起,我只有一件老棉袄!” 他抓抓身上的青衣棉袄,那里面虽有棉絮,也不过是几两重,因为他那件衣服看起来很单薄…… 汉子又冷笑一声道:“朋友,不管几两银子,我只想让你知道,即使有人要偷,也一定是先拿我们的,至于你这块破麻袋凑起来的龙袍;不会有人瞧得上眼的。” 青年人怔了一怔,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见台说的不错,我这件外衣是用两口麻袋缝成的。不过还没有破洞,跟新的差不多。” “就算它是新的好了,也值不了几个子儿。” “不!值好几十个子儿,我是花了二十个铜钱买的麻袋,自己又花了工夫缝起来,不但挡风沙,还能遮雪,昨天我为了赶路没赶上宿头,就靠着它在一个山洞里里了一夜。” 汉子有点不耐烦了:“朋友,不管它是龙袍也好,是百宝衣也好,都请你挂到外面的屋里去。” “为什么?它又不碍着你们?” “怎么不碍着我们,它上面的灰沙都飘落在我们的酒菜中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哼!” “我没想到这个,我抖一抖。” 说着,拿起了衣服,用力地抖了几下,这一抖更糟,一片尘雾游漫在店堂中,弄得那些汉子满头满脸都是,更别说是面前的酒菜了。 那些汉子终于忍不住了,至少有三名汉子拔出了刀,一下子跳到年轻人的身边,挥刀砍了下去。 还是那个汉子双手一分,居然在刀影中把人推了回去。 那汉子大喝道:“滚回去、你们忘记了首领的令谕了?” 这番话有着狠大的镇束力,那三名汉子悻悻然地插刀回鞘,而且悻悻然地退了开去。 其中一个却嘀咕着道:“郝二哥,虽然首领有令说,不准我们在此地生事,但是这小子却是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被称为郝二哥的汉子却一直瞪眼道:“秦林,有我在这儿,还轮不到你作主!” 秦林不敢再作声了。 郝二哥却向年轻人笑了一笑,拱手道:“朋友!你也在外面跑动的,冲着那一堆披风,你大概也知道我们的字号吧!” 年轻人在刀光迫体时,并没有太惊慌,只是从容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好像知道那些刀子砍不到他身上似的。 郝姓汉子为他把攻击者推开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直到人家问上他了,他才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各位好像是传说中的关外追风十八骑中的好汉。” “不错!朋友你好眼力!” “关外江湖道上,谁不知道追风十八骑的大名鼎鼎!” “好说!好说!兄弟郝天行,在十八骑中行二!” “久仰,久仰!郝二当家的义薄云天,血性过人,在十八骑好汉中,是最为人称道的一位了。” 郝天行的脸上居然有点红了。 照理说,在人家如此的赞美下,他应该有点高兴才对,何况那个年轻人说话时的态度十分诚恳,绝不会是虚伪的恭维;也不是讥讽的反话。 但是郝天行的脸竟红了,是不好意思的羞愧。 他大声地道:“过奖!过奖!郝某也是杀人最多的一个!论手上血腥之浓,十八骑中弟兄也无人超过郝某!” 青年人笑了一笑。 “是的,这也是众所共知的事实,那只不过是郝二当家的技艺精湛,武功过人,别人对付不了的强敌,最后都要郝二当家解决而已,据兄弟所知,郝二当家杀人虽多,但手下还放过不少活口,尤其是妇人孺子,在郝二当家手下,多半能留下性命,而十八骑中其他的人,却从没有放过活口过!” 郝天行好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下去。 他连忙岔开话头道:“朋友既然对我们如此熟悉,那么刚才一番举动,就是有意前来攀交情的了?” 青年人居然点了点头:“不错!兄弟从关外一路追踪,就是为了要找各位,只是兄弟太穷了,五天前又把座骑给累死了,光靠两条腿,迫踪各位的追风铁骑实在大吃力,所以直到今天才算追上了!” 郝天行神色一动,他从这年轻人进门亮相时,心中就有个感觉这家伙是找麻烦来的。 所以他一直在试探着这个青年,用话撩拨,制止手下弟兄的盲动,现在总算得到他的答覆了。 其余的汉子们立刻提高了戒意,有几个人立刻警觉地向后面的门掩去。 青年人微微一笑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这意思很明白,告诉对方不必太紧张,自己并没帮手。 郝天行也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朋友带了帮手也没关系;追风弟兄一路行来,并未掩饰行藏。” 年轻人笑道:“追风好汉们威风十足,江湖道上谁敢对各位不卖帐,何须掩蔽行藏呢,不过也幸亏如此,兄弟才能一路打听着问了来;否则要找各位可不容易。” “朋友专程找来,想必是有所指教!” “不敢当,只有一点小事情想印证一下!” “慢来!兄弟想先请教一下,阁下尊姓大名?” “骆!马各骆,骆凡,平凡的凡。”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不见经传,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可是看这年轻人的气度,却又不像是没没无闻之辈。 骆凡见郝天行凝日深思,忙笑笑道:“郝二当家的不会知道我的,兄弟虽然在江湖上混了几年,却一直都是在混生活,是个没没无闻的无名小卒!” “那么骆兄的师门是那位高人?” “这个也惭愧得很,兄弟的师门倒都是鼎鼎大名的名家宗师,像落英神剑谢老爷子、关山神拳鲁俊老爷子、旋风刀卡大壮老师父等……” “啊!骆兄居然在这几位名家门下,倒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了!” 这几个人虽是极负盛名的一代宗师,却是素来不和,而且各居一方,谁也不服谁,要他们共同造就一个徒弟,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看来这个骆凡也不是说谎。 他神定气闲,面对着声势赫赫的黑道第一顶尖的组织中人物,追风十八骑,也毫无畏缩之色,的确是要身怀绝技才有这份胆色的。 因此,郝天行没有去穷究他的来历,反正提的那些人,没一个跟追风十八骑有交情的,倒是他的目的才值得注意,所以郝天行详细地打量了他一下问:“朋友一向都是在关外得意?” “在关外混日子,并不得意!” 后一句话不用他解释,看他的穿着,打扮,就不是个得意的样子,郝天行皱起了眉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问了不少话了,但除了知道他来自关外,其他仍然一无所知。 因为骆凡说的几乎都是废话,虽然他有问必答,答话也没有越出问话的范围,但仔细听起来,大部份都是不着边际的空话。 说空话也不算什么稀奇,时时刻刻到处都有人在说空话!但是面对着追风十八骑中的好汉们,仍然从容地说着空话的人却实在不多。 而明知他们是追风十八骑,仍然在张口说空话的,更是绝无仅有。 至少,郝天行是第一次遇见。 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格外小心了。 何况,他们的龙头大哥穆传芳再三交待过,在这徐家沟方圆五十里之内,不仅不准做案,也不准与人争强打斗。 因此,这个叫骆凡的年轻人态度再坏,他也必须容忍下来。 郝天行又想了一下,才问下去:“朋友在那一行得意?” “哈哈!郝二当家的这一问倒是把兄弟给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说行业,三百六十行,兄弟至少干过一半,只是那一行都混得很不得意,不值一提,至于目前这一行呢,说来就更丢人了……” 这个小子还真能够扯,就像是高空里的断线风筝,一扯就是无边无际,鬼话连篇。 不过他越是如此,郝天行越是小心了,这小子已经明知他们的底细,却仍然敢在这儿胡说八道!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疯了,另一个就是他确实有两下子,而且故意来找碴子。 这小子神智清明,口齿流利!绝不会是疯子。 那么,他就算存心来生事找麻烦的,郝天行倒是提高了警觉,决心要掏清他的底,弄个仔细。 因此,郝天行笑了一笑道:“别客气了,朋友,英雄不怕出身低,不说好了,我们不会笑你的!” “我不是怕各位笑,而是怕各位笑不出来,我最近靠杀人过日子,不过我杀人跟各位不一样的!” 郝夭行眉心微皱,他们一批老伙伴合作多年,已经养成了很好的默契,所以他只做了一个不易为人发觉的手势。 屋中的汉子们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那就是要杀人的准备。 一共是八个人,合组成一张天罗地网,一旦发动,八件兵器由各个不同的方向集中攻击,封死了每一个角度,使被围攻的人绝无生望,他们就以这一手,杀死了不知多少的成名高手—— 第二章 龙头老大 双足天残 郝天行眼看伙伴们都已就位,然后才笑着问道:“朋友!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骆凡像是根本没有发觉到本身的危机四伏,仍然一派吊儿郎当的态度,甚至于还把他的剑解了下来,随便丢在桌子上,满不在乎地笑道:“各位杀人时并不一定为了钱,而我杀人却一定有收入……” 郝天行戒意略懈,笑了笑道:“原来阁下是一名职业杀手。” 骆凡一笑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 郝天行道:“这话怎么说?” 骆凡道:“因为职业杀手是见不得光明,我却光明正大地在人间出没,甚至于公开在闹市之中拔剑杀人,职业杀手虽受雇而杀人,仍然是犯法的,我虽不受雇,杀了人却不会犯法。” 郝天行的眼珠转了几下,实在弄不清这小子是什么来路,忽而他神色一动,道:“朋友是六扇门中的?” 骆凡轻叹了一口气:“我四海飘零,到处为家,身无片瓦立锥之地,连一扇门都没有,上那儿找六扇门去?” 看他的样子既不像开玩笑,又不像很正经。 郝天行实在弄不清这小子的底细,沉下脸道:“朋友,郝某没有精神跟你开玩笑、猜灯谜,你老实点把来历交代一下。” 骆凡含笑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方,递给郝天行,叹着道:“跟你说也说不清.还是你自己去瞧吧!” 郝天行接过纸方,还没打开。 骆凡又笑道:“你看完了之后,希望还能保持着脸上的笑容,郝二当家的,你笑起来的样于还真好看,尤其是那一口白牙……” 郝天行没理他的打趣和奚落,展开纸方,居然还很大,不过写的字也很大。 郝天行念着 “兹有匪人穆传芳者,率其徒众,号称追风十八骑,在关外杀人越货,犯案累累,经本府屡次派员缉拿未果……” 他没念下去,只是放了下来,淡淡一笑说道:“这是将军府的悬赏告示,已经张贴五六年了……” 骆凡笑道:“不,这张是上个月才新贴上去的,跟以前略有不同,不但赏格涨了,连他的附从者,人头也跟着值钱了。” 郝天行大笑道:“郝某知道,穆大哥的首级悬赏白银万两,郝某的值五千,这些弟兄们每人都是一千。” 骆凡笑道:“是的,你算算看,一万五加一万八,就是三万三千两,这是多大的一笔赏金。” 郝天行盯着他看了半天,要确定这小子的神经是否有问题。 这一纸公告悬在将军府外告示牌上已经有五六年了,旧了就换张新的,甚至,盛京将军换个人,也会换一张新的,内容略加改变,将赏格提高一点。 现在盛京将军已经换过三任,穆传芳的赏格由二千两增到一万两,而且在一年前,他郝天行也上了榜,但始终都没有人敢来捋一下虎须。 这小子还是第一个找上来的。 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找上来的,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追风十八骑中的弟兄已经有人在嗤声冷笑,但是郝天行却发觉有点不太对劲,连忙用一声轻喝来制止了他们的窃笑…… 这小子太稳了,稳得叫人害怕。 他若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关外民风骠悍,盗贼如毛,走在路上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带着家伙的。 尤其是像这种荒僻的山径上,不但野兽出没,人也会吃人,没有两下子,简直就无法出门了。 看来这小子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可是他搜索记忆中每一个所能记起的年轻高手中,就没有一个姓骆的。 无意中眼光掠过放在桌上的剑。 那可是一口极不起眼的家伙,牛角磨的壳子已褪色发了白,带铜的地方长了绿,带铁的部位生了锈,虽未出鞘,想见也利不到那儿去。 只不过剑锷上刻了四个字,字看不清楚,笔划太细,远望去就如一堆铁锈,可是这却使郝天行记起来最近从关里带来的一个传说,因此他指指告示,道:“这就是阁下得意的地方,是么?” 骆凡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了,这一行并不得意,第一是我要杀的对象都有了警觉,找起来很不容易,第二是赏格都不太高,领赏的手续又太麻烦,经手的师爷公差还要抽成,到我的手里已经没几文了,不过这一次运气还算不错,各位不但身价高,而且还很容易的就被我找到了……” 追风十八骑的脸色都变了。 那个叫秦林的汉子冷笑道:“只不过杀起来不大容易.这笔赏金不好赚。” 骆凡居然同意地点点头。 骆凡道:“我知道,要是容易赚,别人早就赚去了,那里会等我五六年的,可是没办法,我实在穷疯了,好歹也得试一试。” 那八名准备伏击的汉子已经不耐烦了。 郝天行忽而沉声喝道:“阁下莫非是在关内打出‘剑在江湖’旗号的那个年轻人?” 骆凡摇摇头道:“不是,我在关内并没有打什么旗号!” 郝天行却不信道:“我要看看你的剑!” 骆凡随手抓起了剑鞘,将剑柄对着郝天行。 骆凡笑了笑道:“你若是为了要瞧清这四个字,我可以告诉你,这四个字写的是‘剑在江湖’。” 只一句话,郝天行连退了两步,用手按在腰间,道:“你果然就是专门杀人领取悬赏的人。” “是的!现在你总算完全明白我的行业了,这一行不好干、风险大、收益少,有时连糊口都不够,不过所好的不要本钱。” 他的剑仍是向前虚伸着,形成一种诱惑。 郝天行只要伸出手来,就能握住了那柄剑,只要握住了剑,骆凡赤手空拳,有狠也施不出来了。 但是郝天行没有那样做,反而又退了两步,这下子距离那柄剑就远了,至少是伸手抓不到剑柄了。 他的两个手下对他这种行径感到非常不解,郝老二行事谨慎又细心,但却绝不是一个怯懦的人。 不知多少的强敌在他的面前倒下,但郝老二今天对这小伙子却表现得太差劲了,像是在猫面前的老鼠。 骆凡笑笑道:“郝二当家的太客气,你怎么不想抓掉我的剑!” “郝某不上当,据知想抓这柄剑的人,连一招都没过,就已死于你的剑下了。” 骆凡微笑道:“郝二当家对我的事很清楚。” “不错!当你初出江湖没多久,只杀了三个人时,我已经对你很注意,多方打听要知道你的一切,所以对于你的事,我知道得比别人都要多。” “荣幸,荣幸,不知道我有那一点值得你如此看重!” “因为你不出名。” “不出名也要注意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在关内曾经先后杀了二十九个人,二十九个颇为有名的江湖人,而你仍然没没无闻。” 骆凡道:“是二十九个劣迹昭彰,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而且也是官府通缉有案、悬赏捉拿的人。” 郝天行哼了一声道:“追风十八骑的弟兄早已经为官府将首级定好价了,因此我们对善恶的看法不尽相同!” 骆凡笑笑道:“没关系,我对善恶的看法也不那么坚持的,只不过官府出了价格,我要赚那笔钱而已,并没有去在乎杀的是好人坏人,只是官府公开悬赏捉拿的全是坏人……” 郝天行脸色微动。 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是他们的龙头老大,追风无影穆传芳特有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发出了叮的一声。 那是钢铁敲在石头上的声音。 穆传芳的双足天残,自出娘胎以来,就发育不全,自膝盖以下弯曲畸型,他长大后干脆锯掉了,装上两根铁肢,居然与常人一样行动,甚且还练成了举世无二的轻功,追风无影这个外号是别人替他上的,那是赞誉他轻功的成就。 一个轻功绝世的高手,竟然是个双足天残的人。 这说来不仅是奇迹,而且近似神了。 其实往深处想,倒也不算什么,正因为他先天的缺陷,使他拚命地设法弥补,因而促成了他超人的成就。 穆传芳不但双足俱残,而且面目慈祥,从那一点都看不出他是震慑关外,杀人无数,提起名字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的绿林巨枭。 他的手中拄着一根五尺来长的竹杖,身上穿着粗布的长袍,头发、胡须都带着点灰白,看起来,就跟一般在乡下看到的庄稼老儿没有什么差别的! 所以当他撩开门帘进来时,骆凡并没有付出太多的注意,倒是郝天行和其他那些追风兄弟们的表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因而才对进来的这个老人注意起来。 进入到屋里后,钢柱踩在硬泥上,倒是没声音了。 他看了那些剑拔弩张的汉子们一眼,摆摆手笑道:“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一再告诉你们,在这儿不准打架闹事的么?你们怎么不听话?” 秦林忍不住道:“老大!是这小子故意找碴来惹我们。” 穆传芳一笑道:“此地都是我的乡亲,他们为人我很清楚,忠厚老实、和平处世,绝不会欺侮人。” 秦林道:“可是的确是他先找碴儿的。” 穆传芳的脸一沉。 只是这一个表情的改变,就使得整个屋子像是吹进了一阵寒风,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穆传芳的声一音也是冰冷的:“那一定是你们先让人看不顺眼了,我交代的话绝不准打折扣,别说人家只是找你们的麻烦,就算是要杀你们,你们也只有乖乖地等着挨!” 他的声音又转为温和,店堂中也开始有了暖意:“好在你们还没有莽撞出手,没犯下错,还不给我乖乖的坐下去,老老实实的喝你们的酒去!” 每个人都坐了下去,兵器也收了回来。 龙头老大的威风的确是不同凡响。 穆传芳这才朝骆凡一拱手道:“对不起,这位小兄弟,这些人是我的弟兄,他们粗鲁不晓事,开罪你老弟的地方,我向你赔罪。” 这显然是骆凡没想的结果。 他原以为穆传芳一到,激战立将开始,自己确是专程来追杀这一批巨盗的,但面对着这个横行关外多年的黑道巨霸,骆凡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已经使全身运满了劲力,准备一搏时,那知穆传芳竟会喝止了他的弟兄,而且主动地向他道歉。 顿了一顿,骆凡才道:“穆首领……” 穆传芳笑道:“小兄弟,我叫穆老大,就住在前面的山坳里的盘龙庄上,已经有几十年,这儿的店家都认识我的,我可不是什么首领!” 骆凡道:“你叫穆传芳没错吧?”! “没错,不过那是我在别处用的名字,在这儿,我只是穆老大如此而已!” 骆凡道:“只要你是穆传芳就行,我……” 郝天行抢着道:“大哥,他就是小弟一直提起的那个小伙子,现在果然找来了。” 穆传芳哦了一声,道:“是那位专门杀人领赏,以剑在江湖为号的年轻朋友!” “我叫骆凡,剑在江湖不是我的外号,而是我投身江湖的目的。” 穆传芳看了他一眼道:“好!小伙子豪情不浅,你杀人只是为了使你的剑在江湖上成名?” “不!不是这么说,我使的是正义之剑,我的剑代表正义,剑在江湖乃是使正义光照江湖!” “拍拍拍!” 有人在鼓掌,掌声零落,只有一个人。 那人也是穆传芳,他鼓了一阵掌后才笑道:“说得好,像你这么有勇气、有决心、有魄力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老弟,你的剑绝对能代表正义吗?” “我杀的都是不义之辈。” “这倒是说得过去的,官府通缉的人都是凶犯,也都是多行不义之徒,你照这个标准来杀,犯错的机会不大……” “穆传芳,你的名字也在将军府的大门外告示牌出现有好几年了,赏额不断提高,现在连郝天行跟你手下的追风十八骑都上榜了。” 穆传芳淡淡一笑道:“那也没什么,以前虽是只有穆某一人上榜,但穆某的弟兄在人口中也并没有什么好评!” “所以我要杀了你们去领赏并无不是之处!” 穆传芳淡然地说道:“朋友!你究竟是为行道而除暴,还是为了领赏而杀人?” “两者都是,你自己也说过,官府通缉的没有好人!”! 穆传方道:“官府难道就没有错的时候吗?” 骆凡微微一怔。 “难道你们追风十八骑还会受冤屈?” 穆传芳笑道:“没有!告示上说我们的罪名都很实在,杀人越货,犯案累累,屡缉不获,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骆某要以正义之剑,诛除你这个恶人。” 穆传芳淡然地问道:“朋友!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你是那儿人?我听你的口音似乎是辽北一带的。” “不错,我世居于松花江畔,” “你在那一旗?” “我不在旗。” “朋友!你在满洲人的老家,又怎么会不在旗?” “那没什么稀奇的,关外的汉人很多,有些是几百年前就移居到那边的,到现在仍是汉人。” “这么说你不是旗人?” “我不是!不过我并不是替官府来捉人,而是为正义来除奸,我是什么人都没关系。” “哈!哈!朋友!出告示悬赏要杀我们的是盛京将军衙门,判我们罪的也是将军衙门,你在动手之前,应该先问问我们犯的是什么罪?” “你们犯的是什么罪?” “在将军府说来是叛逆罪!” “哦!难道你们是抗清的复明组织。” 穆传芳摇头道:“我们不是复明的义师,明只是一个朝代,它的覆亡是为政者不仁不当,亡了就亡了,不值得去恢复它,但我华夏锦绣河山不容异族入侵,所以我们只抗清而已!” “可是你们杀人越货却是事实!” “不错!我承认,但我们杀的全是乱臣贼子,是那些残民以逞的贪官污吏!” “胡说!你们杀死的人中,也有老百姓!” “当然有,那些人已经忘了根本,为虎作伥,比敌人更为可恨,穆某最痛恨就是此辈,遇上了绝无幸免!” “但是也有一些完全无辜的人!” 穆传芳叹了一口长气:“可能会有,因为我们一出动,必须是集体的行动,人多事急不能一个个详细去问,凡是跟我们狙杀对象在一起的,一概鸡犬不留,冤枉的自是在所难免!” “滥杀无辜,你仍是难逃责任!” “我从来也没推卸责任过,但是我也只能说声抱歉而已,我的生命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不能去为那种事情来偿命的。” 骆凡再度起立,伸手按在剑上:“不!你必须偿命!” 穆传芳神色如恒,淡然地道:“小兄弟,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找到穆某的家门口来了。” 骆凡也冷静地道:“那又如何,在你家门口,你就以为我不敢杀你了,告诉你,即使你躲到家里去,我照样也能进去宰人!” “朋友!你刚好弄错了,穆某人不管在外面的名声如何,但是在家门口,我却是个安份守己的庄稼人,绝不与人动刀动剑,你杀我时,绝不加抗拒!” 骆凡叫道:“姓穆的,你别玩这一套把戏,我可不是在跟你比武,你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穆传芳冷哼了一声。 “朋友,不是我瞧不起你,虽然你杀过不少有名的江湖人,但穆某还没把你当回事,若是在别处,你根本没机会跟我说这么多的话,更别说是耀武扬威了,可是在这里,你尽管耍耍威风吧!” 说完自顾坐了下来,不再去看骆凡。 倒是他的那些手下一个个很紧张,手按刀柄,似乎只要骆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就会上来拚命。 穆传芳看了大家一眼。 “坐下,坐下,手松开,不准摸家伙,你们这是干嘛?当真我这大哥的话变成了耳边风了吗?” 郝天行着急道:“大哥,您总不能束手待毙呀!” 穆传芳哈哈大笑道:“你想大哥会是那样的人吗?” 郝天行怔了一怔。 然后,他才道:“兄弟追随大哥多年,知道大哥在面对更多的敌人时,也没皱过一下眉,可是兄弟也知道您言出必践,从不更改,所以……” “没什么所以的,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必希望来改变我!” “大哥,这样死在他手里太不值得了!” “唉!天行,死并不可怕,坐下去,好好喝两杯!来,大哥还没敬你呢,本来你嫂子也要来敬你一杯的……” 郝天行兴奋地道:“是真的吗?大哥!我们每次前来都没机会拜见大嫂,今天她真的会出来吗?” 穆传方笑笑道:“临出门的时候,因为孩子哭了,她怕弟兄们等得太急,叫我先来,她随后就到,幸亏她没跟我一起过来,否则看见这位朋友拿着宝剑不吓死才怪!” 他看了骆凡一眼,平静的又道:“朋友!要动手就快,否则回头拙荆来了,就不太好看了!” 骆凡一笑道:“是我杀你,挨宰的是你,在你老婆的面前丢脸的也是你,我怕什么好看不好看?” 穆传芳愤然起立,就在这个时候,骆凡出手了。 剑光急问,像条毒蛇似的刺向穆传芳的咽喉。 穆传芳神色如恒,目视着剑尖刺过来,一眨都不眨,骆凡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真能束手待毙。 不过骆凡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那一怔只是使速度略慢,剑势不变,依然刺了过去,剑尖一直触到他的咽喉处,穆传芳的神色才变了,身形急速后仰,间不容发之际,终于避过了骆凡那一剑。 他在地上身躯一滚丈许,脱出了剑势的范围。 穆传芳跳起来,怒声道:“小子,你真下得了手!” 骆凡呛然一声,将剑归鞘大笑道:“穆老大,这就是你说的绝不还手,绝不抵抗,挺身受剑!” 穆传芳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那是由于羞愧,但也相当愤怒。 他沉声说道:“穆某说过不还手,不抵抗,可没说过要挺身受剑,在我的家门口,穆某是不愿意血腥污染了地方,才有那种约束,自然也不能用自己的血来染红土地。” 骆凡看了他一眼笑道:“穆老大,这是你的解释?” 穆传芳沉声道:“不错,这是我的解释,难道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小子,我们是追风十八骑,可不是庙里的十八罗汉,追风十八骑是杀人的,不是普渡济世的,我这老大能够留出一块不染血的净土,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三章 闻名江湖的女煞星 骆凡一笑道:“这话不必说给我听,该说给你的同伴弟兄们听,去年的今天,你也是带了一批弟兄回家,在这儿跟另外一个江湖人冲突起来,结果你的弟兄因为不清楚你对这种约束的解释,以为所谓不还手,就是伸长了脖子等人来杀了他。” 穆传芳诧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骆凡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他继续说下去道:“那个江湖人初出道,跟你们也没深仇大恨,他们之间,只是一点小小的言语冲突,虽然拔刀相向,却没有杀死对方的意图,但是因为没想到对方会挺颈受剑,所以一时收手不及,将你的弟兄杀死了!” 穆传芳脸色铁青地问道:“阁下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骆凡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个初出道的年轻人因为误杀了一个人,心中大感抱歉,亲自备棺收殓了你的弟兄,准备扶柩送他回籍,因为你其他的弟兄全都跑了,他一个人扶柩上路却在五十里外,被人斩成了碎块,那大概是你部下弟兄们干的。” 穆传芳道:“不错,追风十八骑的弟兄,又岂是那么容易杀的,他跑到五十里外,已无约束,自然就可以杀他了。” 骆凡道:“杀人偿命,一命换一命,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只不过你若早些把你的约束范围说明了,那两条性命就不会送掉了。” 室中一时变得很静。 只有锅中的热汤在噗噗地响着。 酒店中的老头儿跟小媳妇,都躲到一边去了。 穆传芳的脸色铁青,仍是问那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骆凡冷笑了一声。 他答非所问地道:“今天若非我逼你一剑,恐怕连你自己都是你那被杀死的弟兄的说法。穆老大,你的约束到了你自己身受时,就换了解释的方法了,佩服!佩服!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穆传芳第四次问出了那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凡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穆传芳这:“很重要,因为去年死掉的两个人都不是有名的人,而那个外地人单身一人前来,也没跟别人接触过,这件事不应该有别人知道的。” 骆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在酒店中发生了凶案,有几个过路的客人本来要进来的,都吓得忙跑走了,所以这件事瞒不住人的。” 穆传芳冷冷地道:“胡说!那天没有别人来过!” “杀人时没有,等你的部属们全都跑走,守伺在远处准备截杀,我弟弟一个人在料理后事时,却是有人的。” 穆传芳一震道:“那个小伙子是你的弟弟?” “不错,要不然我怎会找上你们,我既不疯又不傻,盛京将军出的赏格也有限得很,我只有一个人,凭什么来找你们,但为了替我唯一的弟弟报仇,少不得只有碰碰运气了,穆老大,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该满意了。” 说完,他在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桌上,向柜台后那个吓得发抖的小媳妇点点头笑道:“对不起,小娘子,扰了你们的生意,酒钱在这儿……” “客……客倌,这大多了!” “多出来就送给小娘子买朵花儿戴吧!” 在这种情形下,他居然还有说笑话的心情。 当他再度拿起那件麻袋缝成的披风,准备推门出去时,穆传芳叫道:“小子,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走了?” 骆凡失笑道:“我又不傻,一个人去跟十九个人拚命。”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对你动手的。” 骆凡一笑道:“算了,穆老大,少搬你这一套了,我已经试过了,对你穆老大的话,今后谁都要打打折扣了,因为你经常会变卦的。逼出了你的真面目,我已经杀了你。” 说完他转身推门出去了。 穆传芳却无言地看看那些弟兄,发现他们的脸上已呈着愧然的神色,好像是骆凡的话已发生了作用。 穆传芳一怔之下,示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汉子也一声不响,持刀追了出去。 穆传芳装作没看见,直等外面风声中传来了两声惨叫,他的脸色才一变,站起身,走了出去。 雪地里,天空还是飘着棉絮般的白雪片儿,把灰色的天幕都遮住了,一眼望出去!只见缤纷撩乱的白点在飞舞,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骆凡的影子也不见了。 地上还有一双浅浅的脚印,两个追出来的大汉脚印却没走远,身体倒在十几丈处。 穆传芳忙过去,却见他们是俯卧在地上,连脸也埋在雪地里,却没有再动弹。 郝天行上前,翻过一个人来看,但见胸前一个大孔,心脏被挑出了一半,血倒流得不多,那是被冰雪以及寒冷的空气冻住了的原故。 “好凶好狠的一剑!”郝天行嘀咕着。 他又翻过另一个汉子,伤口在同一位置,死因如出一辙。 郝天行吃惊地叫道:“好快的一剑,这两个人是被同一式剑招杀死的,我追风十八骑弟兄们,个个都可列为一流高手,却被人在一招之下宰掉两个,这还得了!大哥,咱们快点追上前去!” 穆传芳深思的摆摆手道:“追不上了,他已走远。” “他是步行,咱们骑马,不怕追不上的。” “不见得!雪这么大,很快就会失去了踪迹,盲目地追敌是最笨的事,一个落了单,可能又被他吃掉几个。” 郝天行迟疑地道:“那就算了不成?” “不算了又如何?谁要他们不肯听我的约束,出来追人生事,死了活该!” 郝天行不禁沉默了。 穆传芳忙又婉转地道:“老二,不是我对弟兄们的生死不关心,我是怕赔进更多的性命,这小子既然是找上了我们,他是不会就此死心的,迟早他还会找上来,到时候,咱们再收拾他好了!” “是!大哥,您是老大,一切都是您作主。” 郝天行没有反对,却有着显著的不满。 穆传芳的脸色动了动,最后却只轻叹了一口气:“这家店子不吉利,已经损失了三个弟兄了,下次咱们不能在这儿了。” 他竟然怪起店家来,郝天行不满意了,忍不住道:“大哥!下次您回家,干脆一个人来好了,何必要把弟兄们也拖了来,来了又诸多约束,弟兄们实在不习惯,您在这儿要行好事,我们却不必……” “唉!兄弟,我是因为怕你大嫂知道了我干的勾当!” 郝天行道:“大哥若是认为行的正当,不必怕人知道,若是认为行的不当,就不该干下去,何必再畏首畏尾的呢!谁都知道咱们是追风十八骑,谁也知道追风弟兄们是干什么的,你是我们的大哥,还怕人不知道您吗?” 他大概是第一次对穆传芳发脾气的。 因而,穆传芳的脸色更难看了! □□□□□□□□夜已深了! 店门早关上了,追风十八骑都走了,把死人也带走了!那位说要来的穆大娘子一直没有前来。 穆老大也没有再回去,就这么糊里糊涂走了。 那个美丽的小寡妇把店里收拾一下,顶上了大门,吹熄了灯火,摸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柜台上的那个老头儿虽然早已回到自己的屋里。 但他却还在摸索着,一会儿打火抽烟,一会儿咳嗽哼哼,还得打开窗子来往外吐痰,说多烦就有多烦。 可是小媳妇却似乎听惯了,脱了衣服,摸上了炕去,她还是照往常的习惯,伸长了脚尖去勾被子。 可是,脚尖却同时也感受到一阵异样的感觉,那不是棉被而是一件棉袄,而且这棉袄还是穿在一个人身上的。 这说明有人进了她的卧房,而且偷偷地躲在她的床上。 若是一般女人,早已吓得大声叫起来。 但这小媳妇却是个狠脚色,她居然不动声色,把脚尖伸长一点,勾住了棉被,往身上一覆,手却伸到枕头套中,摸到了那支暗藏的匕首,猛地一长身,把棉被往那个人的身上扣去,同时手中的匕首也狠狠的刺进去。 棉被确实把那个人给罩住了,匕首的感觉也的确是扎进了那个人的身体,奇怪的是对方既没挣扎,也没出声,这倒使那小媳妇感到诧异了。 莫非那是个死人不成? 但想想,却又不可能。 因为她在一触之下的感觉,棉袄下的身体还是热的,死人不会有体温,这家伙难道是麻木了,挨了一刀竟能不痛不喊! 小媳妇仍是不吭不哈,却飞也似的由床上弹起,黑暗中虽看不见,但她对环境太熟了,距离、位置都算得很准,一下子就定在对角的那口木柜前,右手摸到那把挂在门上的单刀,左手也摸到了火石。 “呛”的一声,刀先出了鞘,横刀在胸前,而后才打着了火绒,点着了纸媒,再点着了那盏油灯,而后才举着过去。 她沉声道:“床上那位朋友,你下来,我冯梅姑虽然守了寡,却不是好欺负的。” 床上探出一颗男人的头,嘻皮笑脸地道:“黑珍珠,你的心也真狠,怎么说咱们也有过一段交情,你怎么下得了手,难道你真想做小寡妇不成?” 黑珍珠冯梅姑,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虽不是十二万分的响亮,但至少也是十分响亮。 她娇美如花,但心狠手辣,嫉恶如仇,不知有多少江湖败类,死在她的刀下尤其是那些看她单身可欺,想占她便宜的无聊男人,死得最多。 谁也没想到这个闻名江湖的女煞星,会躲到这个穷乡僻野来,开起这家小酒馆,不过终于还是有人认出她来了。 而这人,正是白天在她酒馆闲事的骆凡。 梅姑把灯火举高一点,看清那张脸后,把手中的刀一抛,放下油灯就向骆凡扑去。伸开了两臂,奔到他的面前时,一把搂了个结实。 而骆凡更是把她抱了起来,托得高高的,低下头来去吻她的脸、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尖,一直到她的唇上,才紧紧地被吸住不动了。 大地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 只有屋外的风声呼呼,似乎被那道墙给隔开了,那屋中的两个人除了彼此的呼吸外,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嘴唇才分开,但却已并头躺在炕上,骆凡的手又不老实了,梅姑却只轻轻打了他一下。 她低声说道:“别这样,一年多没见,你怎么还是老毛病改不掉!” 骆凡笑道:“梅姐,这毛病恐怕一辈子都改不掉了,从我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伸手在这儿挨了一个耳光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回味那种甜蜜神奇的感觉,而且我也发誓,在终我有生之年,只要见你一次,我就要重温旧梦一次。” 梅姑似乎有些发窘,但更多的是动心。 她娇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人小鬼大,我是真心把你当作了亲弟弟,那知道你竟那么坏。” 骆凡把她的身子拉得更近。 梅姑也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就由着他去了。 因为她的心中也燃着一团火,从她的心灵深处烧出来,渐次地蔓延到全身来,她喜欢那凉凉的脸靠上来的感觉,也喜欢那湿润的舌尖舔上来的感觉。 怀中的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是第一个男人,绝对也是最后一个男人。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可以坚信自己不会再去接纳第二个男人了,不管是心灵上也好,形体上的也好。 骆凡的声音像是在梦中那么的迷离:“梅姐!我好想你,不止一次我要找你,可是他们不肯告诉我你在那里!” “小凡,这没办法。虽然我是为了盯住点子而来的,但是绝不能跟外面发生连系而泄漏身份,你要知道,我们的对手是十分狡猾而厉害的,而且他们又占尽了一切有利的条件,我们必须要十分小心。” “梅姐!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唯一我不明白的是你叔叔为什么不准我们成亲,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 “那怎么会呢?” “那你们……” “小鬼,从小你就跟我们在一起,任何机密大事都没瞒过你,这还不够信任你吗?别多疑心了!” 骆凡道:“那为什么还不准我们成亲,我们的相爱已经十多年了,圈子里的人谁都知道我们要好。” 梅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没人阻止我们要好呀,当我们在一起时,大家都有意地成全我们,除非必要,绝不会来打扰我们,这不是跟成亲一样吗?” 骆凡道:“不一样,至少,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是你丈夫,每次相会,总要偷偷的在一起那怕是投宿住店,总是要住两间房,晚上再偷偷的到你房里,不等天亮,又得悄悄地溜回房去。” 梅枯的心中在垂泪,她何尝不是有同感。 但她口中却笑道:“那不是更有情调吗?你真俗。” “我不要,我要堂堂正正地当着人叫你一声娘子或浑家,不要偷偷摸摸地背着人叫,梅姐我虽然比你小两岁,但今年也廿五了,我不是个怕人笑的小丈夫了。” 梅姑怜惜地吻着他的脸,笑着道:“谁说你小了,你现在已经是大大有名了,听说你在关内已经闯出了万儿。” “梅姐!你别故意装糊涂!”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的,我要娶你不准,是因为我不是你们组织中人,我要加入,你们又不准……” “小凡,别孩子气,叔叔就是因为你大孩子气,才不准你加入,因为你往往会因为太冲动而忽视纪律,举个例来说吧!你若是我的丈夫,你肯让我做这份工作吗?” “不准。” “就是了……” “今天那些汉子一个个看着你,就像是你没穿衣服似的,我真恨不得要挖下他们的眼珠子来!” 梅姑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不能嫁给你的主要原因,叔叔很尊重你,不愿叫你为难,更不愿跟你结怨,所以他只好拖延我们的婚事,因为目前组织中很需要我,缺不了我这么一个人的。” “为什么非你不可,据我所知,你们那一个圈子里美貌的女孩子很多,人人都可以担任这工作的。” 梅姑沉声道:“不错,能做这份工作的人很多,但做得不出错,或是出了错不会泄底的人却没有,只有我来了。” 骆凡沉默了。 梅姑却问道:“你是盯住了穆老大来的?” 骆凡摇摇头。 “我还没这么大的本事,穆老大狡猾如狐,谁也无法盯得住他。好在,追风十八骑还不难盯,我咬紧了他们,终于盯到了这儿。” “为什么你会对追风十八骑感兴趣了?” 骆凡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一把搂紧了她的身体。 骆凡才道:“梅姐,让我们先亲热一下,再说其他的吧!” 在情欲的需索下,梅姑比较理智,居然一把撑住了他的身子:“慢着!小凡,先把重要的说了再做其他的事!” 听她的口气如此坚决,骆凡知道必须听从她的时候。 十多年来,如火般的恋情,他对这个姐姐似的恋人已十分的了解,她有千种温柔,万斛热情,但她说不行的时候就是不行,她只有这一点执拗。 幸亏她也就是这一点,否则骆凡会被逼疯了,因为她总是在最紧要关头上煞住,冒出这两个字来。 骆凡曾经有一度学乖了,就是在两情相爱时绝口不谈正经事。 但是!那似乎很不容易,因为这些是他们生活的中心,生存的目的与意义,每一个人都是为此而活的。 今夜,他悄悄先躲进屋里,原是想先疯狂地亲热一下,而后再谈及正题的,一年多的分离那份刻骨的相思实在大难熬了,但是看来,这希望又不大大了。 叹了口气,他干脆放开了她,由于久在屋中,他的眼睛已经较为习惯黑暗,因此,他摸着了火石,燃起了被吹熄的灯。 月光扫向床上…… 第四章 夜半来人 是敌是友 骆凡和梅姑从小就在一起练剑、读书、玩耍,很少分开过。 一起的还有不少其他的少年,大部份是女孩子,但他只喜欢那个大姐姐,而梅姑对他也总是特别照顾一点。 一个春天的上午。 春风吹得人软绵绵的,他们练完了剑,并肩躺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四寂无人,只有鸟鸣在林梢。 梅姑或许是为春风所薰,为春色所醉,竟朦胧地睡着了。 她那窄窄春衫,因为不小心,由腰下被掀了起来。 这对十五岁的少年而言,是一种无比的诱惑,何况梅姑平日里跟他不拘形迹,是他最亲近的人。 于是,他做了一件最胆大的事,他把手从衣襟下伸进去。 也只有轻轻的一握,梅姑醒了过来,抖手给了他一巴掌,可是这男孩子并没有放手,他反而抱住了梅姑。 也许是春天的原故! 也许她早就对这个小兄弟情有所种了! 所以梅姑也只是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就随着他了。 骆凡虽只十五岁,却因为跟一些出外行道的师兄们一起住宿,对男女间事,他懂得比梅姑还要多。 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早熟而鬼精灵的孩子。 此后,他们渐渐不避形迹!人前人后都很亲昵了。 以后,梅姑也出外行道了。 从梅岭绿梅谷出来的子弟没有一个是易与的,梅姑的人又美,技艺又精,创下了颇为轰动的名声,也赢得了黑珍珠的美号。 那是因为她的脸较黑,但又黑得明亮,艳光四射像透了一颗晶莹的珍珠。因而才有了那个美丽的外号。 但只有骆凡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上不但不黑,而且还像羊脂一样的白。 不过,这一点他却不会告诉别人的。 只是有一点骆凡很不满意,绿梅谷主冯世奇对骆凡十分种爱,对自己的侄女梅姑也慈恺若父,但绿梅谷另外还有一项重大的任务,并不止是单纯的练武行道而已。 骆凡的剑术在小一辈中是最高深的,甚至于可以跟冯世奇打成平手了,但冯世奇一直不肯把骆凡收在门下,一直不让他参与其他人的活动,甚至于不让他出去行道。 这使他跟梅姑迫得必须分手了,虽然有时梅姑也会回来个几天,跟他亲热一阵,冯老人也不禁止,有时还故意成全,借故让他们在一起,可是却不肯让他们成婚,总是找各种的理由推托迟延。 骆凡对此很不满,终于跑了出来。 冯老人既没生气,也没怪他,只是找人传话给他,要他在外面玩了,做什么都行,只要不泄出绿梅谷的底子,并不得以绿梅谷门人自居。 事实上骆凡的剑法也不是绿梅谷的章法路数,似乎另成一体,据冯世奇说这是骆凡先人的剑法…… 骆凡对闯江湖没兴趣,他只想找梅姑。 黑珍珠是名人,找她并不难。 但是每等骆凡找到她,梅姑总是另有指派,聚个一两天!悄悄地离开了。 骆凡只好又再度去找。 绿梅谷中的人个个对他很好,许多机密的行动都不避他,只有一点,他们不要他参加行动也不告诉他梅姑的下落。 好在骆凡对他们的工作已有了深切的了解,他自己也会设法去找。 满清入主,神州沉沦,绿梅谷中,都是前明遗臣子弟,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要反清复明,不过后来鉴于清人势力太盛,明里推不倒它!仍又改从锄奸或保护义民为主。 骆凡也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倒是颇有心得。 有朝廷要捉拿的叛逆所在,必有密探的跟踪,也必有绿梅门人的足迹,密探们是以螳螂捕蝉的姿态出现,绿梅谷的弟子则在暗中扮演黄雀,梅姑也多半是担任最后的除螳工作。 这次,足足有一年多,他没得到梅姑的消息。 几经辗转打听,他终于找到了她,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使他心中充满了激动…… 突然 隔屋的老头儿一阵急咳! 梅姑神色一变,匆匆掩上衣襟:“有人来了!” 骆凡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好事多磨,每到这个时候,一定会有人前来打扰我们的……唉……” 梅姑却神色凝重地道:“小凡,别孩子气,这次绝不会是我们自己人,忠叔白天见到你,知道你晚上一定会来,早作了一切的部署,把暗桩都布置好了,若是自己人,他不会惊动我们的。” “不是自己人,那会是什么人来呢?” “多半是穆家大宅来的人。” “穆老大的家里?” “是的。” “这儿是他的老巢?” “小凡,你既然盯上了追风十八骑,就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黑道人物,那只是一种掩护!” “我知道他们还狙杀了不少的义士。” “而且还有好几个是我们的同志好不容易打进了他们的圈子,结果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他们的手中。” “我知道,去年耿平师兄就死在这儿,也是你们这家店里,你是看着他被杀的?” “是的,他原本是来作眼线的,却被穆家大院的人发现了,平师兄故意在这儿闹事作为警告,结果一出去就被杀了,我明知道他危险,却不敢通知他!” “为什么?为了怕泄你们的底子?” “是的!我们好不容易在此立了足。” “什么!立足?难道你们打算在这儿开一辈子的酒店?” “穆家大院在此一天,我们这酒店就得开下去。” “穆家大院是个什么地方?” “我们怀疑它是密探总头目的所在地,一直无法确定,今天你一来,似乎又能多得到一点证实。” “什么,你在此一年多了,还是不能证实?” “是的!因为对手太狡猾了,表面上完全不露形迹,而穆家大宅内,却门禁森严,不准任何人进去。” “你们没有摸进去瞧瞧?” “没有,我们不敢冒险,穆老大每年一度来此,就是为了述职与领取新的指示。” “追风十八骑是密探组织?” “不!只有穆老大跟三五个兄弟才是,其他却是真正的黑道人物,因为我们这个酒店开在这儿,才发现这个秘密,连追风十八骑的弟兄们,恐怕都不明白!” “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因为有两个人来到穆家大宅去送家书,实际上却是去送紧急情报,他们走后,外面必传来一件大事。” “这倒是有点迹象了,你查出那总头目是谁?” “极大的可能是穆大奶奶。” 骆凡几乎难以相信地道:“穆老大的老婆?” “恐怕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我们从大内得来的消息,知道密探总头目是个中年妇人,穆家大宅中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就是穆大奶奶。”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她,只有平师兄看过她两眼,只可惜没有来得及把所知的送出去就被杀死了。” 骆凡陷入了深思。 “梅姐,知道了对方的性质以及身份之后,你们又打算如何呢?” 梅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设法瓦解这个地方,除去那个逆贼。” 骆凡一笑道:“恐怕不能说是逆贼,因为是人家在当政,正大光明殿上,坐的是他们的主子。” 梅姑咬牙切齿道:“但是,那个婆娘却绝对是个逆贼,她本是义师中人,中途变节投过去的。” “何以得知呢?” “因为最近义师中有几个分坛被破,也有五名首领被杀,这五个人的身份极其秘密,除了参与最高机密的自己人之外,绝不可能知道的。” “那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人是谁呢?” “义师联盟中有十八位长老参与最高机密,其中有六个是中年妇人,我们不知道其中那一个有问题。” “那就该详细调查她们。” 梅姑叹了一口长气。 “小凡,没有这么容易的,第一、她们的行迹飘忽,连自己人都无法把握,又如何去监视调查?第二、这件事十分重大,如果宣泄出去,得知长老中有人变节投向朝廷,势必引起人心大乱,所以必须要秘密去侦察,秘密地处决。” “这件任务就交给了你?” 梅姑道:“叔叔是义师中的刑堂堂主,专司锄奸之职,这件事没有人交下来,是我们主动要做。” “怎么每件任务都派上你呢?” “不是叔叔派的,是我自动请求的。” “为什么?” “我们冯家本来与义师无关,因为我爹加人才搭上了关系,爹死于朝廷密探的暗杀,我婶婶堂兄、堂妹都受了波及,叔叔才接下了爹的职位,因此,叔叔的介入,完全是受我爹影响,对那些危险性较大的工作,我当然要争着去做了!” 骆凡道:“我帮你完成这项任务后,你能不能抽身退出你们那个圈子?”他只是说说,根本没期望有答案。 那知道梅姑居然点点头道:“可以!这本来就是我最后一桩工作。” 反倒是骆凡难以相信了,睁大眼睛看看梅姑。 梅姑微笑道:“叔叔亲口答应的?他老人家说我们为义师奉献的够多了,至少要留条根以对泉下先人,所以要我早点抽身离开,跟你到别处去过日子。” 骆凡摇摇头道:“上别处去?那儿才可以安身,你早已踏入江湖,我现在也投了进来,这是一个大染缸,跳了进去,就再也别想能出来了!” 梅姑笑道:“那倒不然,我在这儿安安静静地耽了一年多,什么事也没有,而且也没人认得我。” 骆凡笑道:“这个地方不同,寻常江湖人不到,有些人则是不敢在此闹事,可是我想也不见得安宁,否则你一进来就不会赏我一刀子!相信这不是第一次。” 梅姑低下了头。 “第三次,前两回有人摸了进来,我早就得到了信息,躲在屋子里,不声不响,进屋就给他一刀,悄悄地解决了。” “没有惊动别人?” “没有,忠叔那儿有的是化骨散,连痕迹都不留。” “事后也没有人来追查吗?万一他们还有同路望风的。” 梅姑笑着道:“那两个都是大宅子里的人,偷偷地想上这儿来捞点便宜,自然不敢告诉谁了,因此也没有怀疑到我们这儿,我做事很小心,屋子四周,五十丈开外都有暗椿,若是另外还有人,我们会知道的。” “我来时怎么没看见有人?” “叫你看见了还行,他们躲得很隐秘,而且只利用暗号发消息,没有任何行动,谁也不会知道的。” “我悄悄摸进来,你们也没知道。” “那是忠叔通知的,叫他们别声张,以免惊动了别人,因为我们怕有人缀着你,反而把我们给掀了出来,现在看来倒是有点道理。” 骆凡一惊道:“你是说来人是踩着我身后进来的?” 梅姑道:“想来不会错,当然来人还没现身,不敢确定,但确知不是我们自已人,否则外围的人就不会通知了。” 正说之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夜枭鸣叫声。 梅姑急道:“来人已逼近了,共计是三个人,小凡,你打算如何应付,我还要在这儿耽下去,不能泄漏身份,问明一下对方的身份,假如是敌非友,就必须把他们全部放倒。” 骆凡道:“我不会有朋友,若是跟着我来的,多半是跟追风十八骑有关的,放倒了他们行吗?” “外围通知,似乎只有这三人,没有人接应……” 骆凡忽然伸手,把梅姑的衣领扯破,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哭!我刚欺负过你!快哭呀……” 梅姑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骆凡从衣兜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急声道:“小娘子你不是江湖人,但是你若能找个江湖人问问,我剑在江湖这四个字还是响当当的,我也不是个采花的淫贼,实在是被你的姿色吸引,才做了这糊涂事!” 梅姑终于也明白了,而且她也听见了墙外有轻巧的脚步声落进墙里,证明来人已经进了内院,而且身手很高,于是立刻低声饮泣起来,手在桌上却写了个“杀”字。 骆凡摇摇头。 他却写了个“朦”宇,口中说道:“小娘子,你别一个劲儿的哭呀!倒是摆句话,你年纪轻轻,将来日子还长呢!守寡也不是办法,我还没成家,你要是愿意跟我呢,就算再嫁给我,拿着桌上这块银子,咱们另外找房子过日子,若是你不愿意,我留下这块银子拍屁股一走,神不知,鬼不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梅姑仍是哭个不停。 骆凡急叫道:“小娘子,你倒是开口说话呀,哭也不是办法,我是诚心诚意的,才跟你说这些,否则我大可一走了之!” 梅姑抽抽噎噎地道:“这银子多重?” 骆凡也是一怔,两人虽是在做戏,但也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顿了一顿才道:“五十两,你是否嫌少?” 梅姑泣声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再跟着你了,可是这五十两银子,要另外成个家,怎么够呢……” 骆凡欢喜的说道:“你要跟我,那太简单了,银子不够好辨,我再去赚去,我赚银子很容易。” “不!我知道你又要去杀人。” “娘子!没办法,我只会杀人赚银子,不过,你放心,我赚的银子全是官府颁的赏银,你可以堂堂正正的花。” “不!不!你弄拧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嫌你的银子少,也不要你再去赚那个血腥钱,我是说我只有一个老爹,把他扔下也于心不忍,你也留下来,帮我们开店好了。” “你是说那个老头儿?” “是呀!” “他是你爹,还是你的公公?” “是我汉子的爹,他只有一个儿子,不幸死得早,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一个人。” “是你汉子的爹!那不行,他会欢迎我吗?再说大家在一起,这有多别扭!” “不会的,老人家很通情理,他也劝我改嫁,只是一时没有适当的人,现在当然没得挑了,只要你也把他当成个老人家奉养就成了。” “这不行,我可不能平白给自己又找个老子。” “哈哈!有这种便宜事,这混球还不干,没关系!他不干有人干。”声音是从窗子外面传来的。 骆凡神色一变,抓了剑一滚身,先吹熄了灯,然后砰的一声,窗子碎了,是骆凡用一只椅子砸碎的。 但他的人却没有跟着出去。 屋外院子里站着三条影子,其中一人冷笑道:“姓骆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强暴民妇,还不乖乖的滚出来,大爷把你捆了送官去。” 屋中的梅姑趁机大声地哭了起来,道:“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呀!呜呜……” 屋外那人笑道:“冯嫂子,你别伤心,等我们宰了那王八蛋来给你出气……” 屋中的梅姑仍是哭着道:“屋外是那位大爷,你们把那杀胚赶走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杀人否则闹到官里去,我可没脸做人了……” 屋外冷笑道:“那可不白叫他占了便宜了!” 梅姑哭着道:“苦命人只有自认命薄,哎呀!他拿了兵器要冲出去,求求你们千万别在这儿杀人……” 窗外的三个人都紧张地握着兵刃,望着窗子。 但骆凡却早已悄悄地开了门,掩到外面,身形突起,长剑一挥,一个家伙已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其余两人大惊失色,一个人急退了两步,另外一人则执剑砍了上来。 骆凡只闪了一闪身子,剑锋贴着他的衣服劈下,他的身形又抢了进去,嗤的一声,剑尖由心口刺进去,然后又从背后透出来?骆凡不愧是名杀手,抬腿一蹬对方的胸口,抽出了剑,把对方向后踢倒下去。 他在眨眼之间,连杀两人,又转身逼向第三人。 那是一个青衣老者,举剑相击,剑势十分老练稳健,骆凡一连几下急攻,都被对方挡过,他似乎发了急,正要改变攻势,那老者却连忙摇手道:“慢来!慢来-朋友,有话好商量,老朽可不是找你来拚命的。” 骆凡冷笑道:“那你们来干嘛?” “这老朽住在穆家大宅里。” “原来是穆传芳那老王八蛋派来的,那更饶不得你。” 老者连忙道:“朋友,穆家大院的主人可不是穆传芳,老朽是奉了敝上之命前来相请朋友。” “什么?穆家大院的主人不是穆传芳那又是谁?” “这个……朋友去了就会知道。” 骆凡哈哈一笑道:“老子才不上你们的当呢,跟你去了,你们好仗着人多来对付我,穆传芳那老小子想用这套来赚我,老子才不吃他这一套,我跟你们没有好谈的,何况你们又撞破了我的好事,我必须要宰了你。” 挺剑又是几下急刺,这次的攻势更为凌厉,青衣老者连躲带招架,却也避不开最后一剑,刺在肋下,直透进去。 他“哎呀”叫了一声,仰身跌倒。 骆凡上前正想补上一剑,忽听得远处的墙上有人轻喝道:“朋友!好剑法!” 骆凡微怔止手。 他一直十分小心地注意啊!却没有发现何时来了人,而且那人就站在墙头上,怔过后骆凡叫道:“又是何方神圣,滚下来受死!” 那人轻飘飘地跳落地,身形十分美妙。 骆凡不禁心中一震,从那人落地的身法,已经可以知道是位绝世高手了,就凭这份造诣已经很难应付了,何况墙头上又飕飕飕地跳进来一列人,竟有八人之多,每人都穿着黑色披风,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面目,跟那人一样。 那个人已轻飘飘地来到面前,轻轻一笑道:“阁下强暴了那店中的小寡妇,被我的手下发现了,阁下恼羞成怒,无非想是杀人灭口而已,可是阁下算一下,能把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全杀光吗?” 骆凡顿了一顿才道:“杀不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抽身一走,反正我骆凡并不是什么大名人,不怕丢人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放心,我们才没精神管这些闲事呢,别说你只是沾了那小寡妇一下,就是杀了她也不关我们的事,我是为了别的事找你!” 骆凡道:“别的什么事?” 那人道:“我会告诉你。” 骆凡道:“我从不跟人攀交情。” “朋友!别把话说得太早,你听过我们的来意再作决定也不迟!” 骆凡一顿道:“你们是从穆家大宅来的?” “不错!” “你……” “穆家大宅的主人就是我。” “什么?你是穆大奶奶?” “不是!穆传芳只是我的手下,他的老婆也是我的手下,只是对外由他们出面而已。” “你们要我干什么?” “朋友这一身剑法非凡,不知是那一家门户出身?” “没有门户,家传武艺!” “这就难怪了,刚才朋友几招出手,我看来也不属于那一家,朋友,你这身功夫做杀手太委屈了!” “我可不是杀手,我杀的可全是官府悬赏缉拿的凶犯,我杀他们不犯法!” 那人笑了。 脸在面纱后,分不出男女。 光听声音,也无法判定是男女,他给人一种无法捉摸的印象。 那人道:“朋友!犯法不犯法我不管,你杀人的代价太低,若要富贵,我可以挑你一条门路,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欲行,似乎料定骆凡一定会来的。 但骆凡却往相反的放向纵去。 骆凡心中打算跟那人去了,这是打入对方、揭穿那人真面目的最好机会,但是他必须要做得像一个多疑的杀手,这种人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的。 所以他向着相反的方向急窜,而且还是认真地跑,动作极快,不过也只窜到墙前,墙头上已经排着四个黑衣人,像是石像般的一动不动。 骆凡拉剑欲待硬闯,可是他的手才摸到剑柄,那四个黑衣人在他之先采取了动作,呛然轻响,四支剑已由四个不同的方向刺过来,招势凌厉而狠毒。 骆凡的心中微微一动。 他知道这四个人的目的不在杀伤他。 但是,由他们出剑的手法看,也不仅是在逼他回去,更含有考验他的意思,既然是考验,骆凡倒是觉得要表现一下了。 所以,他也稳住了身形,手仍然是按在剑柄上,保持住一个很优美的姿势。 那四个人是居高临下而发动攻击的。 他们也把骆凡的动向,冲击的距离作了预估,骆凡若是不止步而强行上窜,那么人在半空中时,恰好就成为四支剑攻击的交点。 照骆凡的身形而看,他应该是停不住的。 但是,他们没料到的是,骆凡的离开只是一种姿态,以退为进的手腕而已,他心中已作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煞住进势的。 他们更没有估计到骆凡的身手是如此的高,因此骆凡在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距离他们预计的攻击交点不到一尺,这是要命的一尺,使他们凌厉如匹的一击整个地走了样。 因为他们的攻势是一发而无法收回的,四支剑就在骆凡身前一尺之处交会撞击,发出呛然一声震鸣。 就在这时候,骆凡出手了。 他的长剑只闪了一闪,四条人影已飞跌开去,每个人都空了手,每个人也都抱着手腕,瞧他们的表情就已知道,他们都十分痛楚,却又不敢哼出声来,倒是有两个大汉痛得流下了眼泪来。 四支剑都在骆凡手中抓着。 他冷冷一笑,怒目回视,那个蒙面人又过来了,神态很从容,像是非常欣赏,微一点头说道:“多谢阁下剑下留情,没有杀他们。” 骆凡丢掉了手中的四柄剑,冷笑一声:“骆某除非万不得已,从不免费杀人,他们没有死的原因,只因为没人付代价而已!” 蒙面人哦了一声道:“若是有人出代价呢?” “那还要看是谁出价,骆某不是职业杀手,不接受私人委托,因为骆某不想在身上背着案子,成为一个黑人!” 蒙面人又点点头,似乎更为满意了,然后道:“我代表官府出价,每人一千两,你杀了他们好了!” 这个决定不但使骆凡微微一怔,也使得那四个黑衣人大为惊诧,他们似乎难以相信。 顿了一顿,骆凡才问道:“你真要杀死他们?” “是的,而且是代表官方出价,当然不会开玩笑。” “理由呢?官方不会随便杀人的,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悬赏判处一个人死刑,一定要公布罪名才告成立。” 第五章 良心为秤 道义为斗 黑衣人道:“在我这一个部门,是用不着这一套的,我只要宣布一声,就是公告了。” 骆凡傲然一仰头道:“在我这一个部门却不行,要我杀人,就一定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使我知道那个人确实是该杀!” 那人道:“你是那一部门?” 骆凡道:“正义之部,公理道义之门。” 那人怔了一怔。 骆凡又正色道:“我这一部门虽上无层宪,下无僚属,完全由我一人专司独断,但是我内以良知为衡,良心为秤,外以天理为尺,道义为斗,正义为绳,规矩定得很严。” 那人笑了起来道:“哦!谁来督促你监视你呢?” 骆凡道:“我自己良知来监审,我的判断,天理国法人情来督促我的行为。” 那人冷笑道:“靠得住吗?” 骆凡却微笑道:“当然是靠不住的,其中除了国法之外,其它都是虚空的,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不去触犯国法,其他的那些都不会立即施惩的,当我做错一件事时,最多是良知受到良心的责备,但暂时只记在帐上,等我年老时,才会慢慢地来忏梅。” 那人盯着骆凡看了半天,仿佛他是一个怪物,然后才问道:“姓骆的,你到底算是怎样的一个人?” 骆凡笑道:“我这个人很正常,脑筋绝不会有间题,像许多做坏事的人一样,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表示自己不是坏人?姑娘是没嫁人的闺女儿,她们有选男人的资格,所以她们天天换男人,那只是在拣选一个丈夫而已。” 那人一笑道:“好比喻,那种拣选很细心。” 骆凡道:“她们所干的活儿只是一个老婆所尽的本份而已,只是不管生男育女、传宗接代而已,因为她们收的代价太少,不能做太多。” 那人在脸纱遮掩下,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但是想得到,他一定是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他道:“这么说,你的标准也可以受到价码不同而改变的了。” 骆凡道:“不!” 那人进:“为什么?” 骆凡道:“因为良知良能与公义是不会改变的。只不过有时良知良能会被黄金的光芒所迷惑,作出错误的决定。”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 “你经常犯错的吗?” 骆凡道:“那倒不至于,因为我只接官府的生意,官府都是很小气的,领赏时经手时还要拿回扣,所以我还没有犯错的机会。” “有机会的时候,你还是会考虑是不是?” “当然了。” 那人点点头。 骆凡又说道:“赚钱的机会谁也不会放弃,而发财的机会更不是经常有的,傻子才会放过的!” “你当然不是傻瓜。” “当然不是,我只在小气的人面前装傻。” 那人用手一指那四个黑衣人。 “你不杀他们?” “不杀。” “能说理由吗?” “与我的原则不合。” “是不是价钱不对呢?” “不!价钱对了,正因为价钱对了,而原则不合,我才拒绝接受,要我在不合原则的条件下接生意,自然也要一个不合常情的价钱,此即所谓负负得正!” 他雄辩滔滔,任何事都有一篇大道理。 这,使得那个蒙面人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你说个价钱吧?!” 骆凡思考了一下。 “十倍!” “什么?一万两银子一个人?” “是的。” “你是穷疯了呀?” “不疯,必须要有这个代价才值得我冒险一试。” “冒险?你冒什么险,以你的剑法胜过他们很多,而且他们已受了伤,任何人都不难杀死他们。” 骆凡道:“你杀他们简单,我杀他们就要冒险了。” 蒙面人一怔。 “这是怎么个说法?” 骆凡道:“他们都是你的部属,你若是杀了他们,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人会记恨,我若是杀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就得提心吊胆,他们的朋友、亲戚或者同僚,都会找机会来整我一下,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那人道:“你好像很有学问,出口成章。” 骆凡道:“拾人牙慧,算不得学问,我若是真有学问,应该自创出一些至理名言来给人引用才是。” 那人不想把话题扯远,忙又道:“我这些部属轻易不会离开,而且你也是难得在公开的场合下出现的,又没有固定的落脚地点,根本不怕人找你。” 骆凡叹了口气。 “若是我仍然保持这闲云野鹤之身!自然是没关系,但是今天我被你套住了,加入了你们,以后经常要跟你们的人在一起。” 那人颇感意外地道:“你肯加入我们了。” 骆凡道:“凭心而论,我的兴趣不高,但是你给我选择的自由了吗?我不加入行吗?” “我可没有强迫你,你跳上墙头一走,谁也拦不住。” “我活得很有意思,不想变成一个刺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墙外埋伏的不是弓箭手,就是持着火器的火枪手,我只要一出来,不被射成一头刺猬,就是被打成一个莲蓬。” “你怎么知道外面有埋伏的?” “哈!我是以狩猎为生,自然步步为营,十分小心,一开始,我还不敢确定外面是否还有把握,可是我击倒了这四个人,其他的人居然没一个绕出去围堵我的,而且连追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外面必有埋伏,而且是十分歹毒厉害,所以我也不上当。” “你又怎知他们是弓箭手和火枪手的呢?” “我起先也不知道,所以跟你在此地说了半天的废话,而且故意把声音放大,叫外面也听得见,让他们知道里面已消除了紧张的情况,他们松弛之下,有弓箭不小心脱机的掠空声,也有火枪关闭机栓的声音传来。” “胡说!我都没听见,你怎么听得见?” “阁下,我是猎人,而我狩猎的对象,都是些穷凶极恶,凶暴狠蛮的死囚逃犯,他们不但会逞凶反噬,而且也狡猾成性,我不但要有杀人的本事,而且还得耳目聪敏超过常人多多,才能活得长一点。” 蒙面人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朋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一定要争取你过来的!” 骆凡道:“你已经不给我选择的机会,那我还不如谈谈条件好了。” 那人道:“组织有规律,不违规,你有充份自由,违反了规律,谁也无法通融,你不必提什么条件了。” 骆凡道:“我不同,别人是心甘情愿加入的,我却是硬被拉进来的,你若要我尽心尽力办事,就得对我的某些条件通融一下,否则我阳奉阴违,敷衍塞责,不叫你抓住毛病,却也不主动去办事,你等于找了个庸材,甚至于我还会捅你一个大漏子。” 那人冷笑道:“我这部门中可不怕你捣蛋。” “你别说得那么肯定,败事容易成事难,我若存心捣捣你的蛋,总会有机会的,而且我保证还能做得天衣无缝,叫人查不到我身上。” 那人不禁被他唬怔住了。 照骆凡所表现的武功、机警以及狡猾来看,他倒不是危言耸听。 虽然看不出表情,那人却已有点后悔的样子,好像自己捣了一个马蜂窝,思索良久后,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骆凡笑笑说道:“我的条件都是属于私人方面的要求,不会使你为难的,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别说废话,提你的条件。” 骆凡想了一下,才说道:“钱是不能少的。” “没问题。” “我很会花钱,每月不得少于三百两银子。” 那人笑了起来。 “你的胄口倒是不大,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在我这儿一个最低级的人员,月支薪酬都在三百两左右,出勤还有外快,事成还有赏金。” 骆凡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的酬劳这么高?” “当然了!这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事,我们是一个独立而特别的机构,可以无限制动支经费,实报实销。” 骆凡笑道:“这就好!我想以我本身的能力而言,大概不会支领最低级待遇。” 那人点点头道:“本机构待遇分十级,自第十级起算,你大概可支领第七级,跟他们差不多。” 他指指那四个被击倒的灰衣人。 骆凡又表现不满道:“才跟他们差不多?” “是的。” “我一个人可以抵他们四个呢!” “骆凡,你是新来才到,他们都已干了多年,而且本组织是论功升迁,你有了表现,爬得很快的。” “那也罢了,他们每月支多少?” “最低为三百两,每一级五十两,第七级大概是六百两吧,再加上外快奖金,约为千两左右了。” 骆凡眉开眼笑道:“乖乖,有这么多,我干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就少提一点条件吧,还有三点就行了。” “什么,你少提还有三点,要是不少提有多少呢?” “这倒是没计算过,反正很多就是了,但是都可以用银子来消除的,所以不必提了,但是另外三点却是必要的。” “是什么,你提出来好了,我会酌情衡量。” “不能酌情衡量。” “那要怎么样?” “必须全部同意,因为这是必要的。” “假如我不答应呢?” “那当然也没关系,我仍然会跟你走,只是干起活儿来不怎么起劲,容易出毛病,但你绝对抓不到的。” 那人差点没被他气得跳起来。 他大叫道:“提你的条件!” 骆凡笑道:“遵命!” “快说!” “一、我不惯受拘束,喜欢跑来跑去,不能一天到晚待在一个地方。” “可以,我们的工作本来也就是流动的。” “二、我不惯听人提调指挥,因此我的上司不得有第二个人,只能由一个发令指挥,我也不受其他人的管制。” “可以,你由我直接指挥……” “三、我不跟大家一块儿行动,独来独往,不跟人合作,不要人帮忙也不帮别人,始终单独行动。” “可以!” 虽是犹豫了一下,但毕竟还是答应了。 骆凡倒也爽快极了! 他哈哈一笑强:“行了,我这三个条件并不苛刻,而且也是为了今后工作愉快,你手下的人不少,一般的工作用不到我,我最拿手的只是杀人而已,在杀人方面,我有我的特殊方法,本也与人难以合作。” 那人道:“好了,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 骆凡点点头。 但他随即又有点忸怩地道:“这个小寡妇,我倒是极欣赏的,虽然我用了点强,但是后来她也没太反对了,因此,我希望能……” “你若是要娶她做老婆,可要等几年,现在不行。” 骆凡连忙摇手。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没说现在要娶她,只是我看她倒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而且已经叫我沾过了,也算是我的人了,以后……” 那人笑道:“你放心,没人会再去动她,我管束属下极严,在邻近五十里内,绝对禁止打斗生事,干扰民众引人注意,所以除非她点头,没人敢强进她的房子。” 骆凡摇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吧!我在屋里的时候,刚才的那三位仁兄就是一副土匪的模样。” 那人一笑道:“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大概看到你跟那小寡妇搭上了,心里吃味儿,所以才凶了一点,不过他们都叫你给宰了,既往不究,往后绝不会再有人对他们不利了。不过,有一点,你得跟他们说一声,今天发生的事,不可对外泄漏一个字,否则我也没法子了,该走了吧!” 这个人想是惯于发号施令,而且也没有人会违抗他的命令,所以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已下达了一个命令。 而且当他转身启步时,人影飕飕,从各个方向离开。 骆凡朝着屋里叫道:“娘子,你听见了,我去去就来,这儿会有人来帮你收拾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也跟着那人的背后走去。 那个人走得很从容,可是他黑色的外套却在空中斜斜的飘起,证明他的速度很快,而且是在施展一种上乘的轻功身法。 骆凡很可以追上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甚至于连轻功都不用,以寻常的步伐,不疾不徐的走着。 四面看不见人影,但是骆凡知道这四周仍然是埋伏着不知有多少只的眼睛,在监视看他的行动。 □□□□□□□□骆凡慢慢的来到了村子口。 一块地界碑树在村子口,刻了“穆家集”三个字,破损剥落,像是已经很多年了。 村子似乎很大,也很深。 稀稀落落的房子,三三两两座落在四处。 村口是大路! 但这似乎是一座独家村,寻常人等是不会弯进去的。 这时,已是晨光熹微了。 骆凡探头探脑地向四下望着,那蒙面人已经不见了,他正想走向一个门口时,却有人伸手一指道:“右边。” 骆凡吓了一大跳。 他已十分仔细了,却没想到就有人在他身前几尺的地方,那儿是有一株枯树,高不过两丈余,上面枝条稀落,只剩两根枯干伸出,那是绝对容不下人来,唯一可能的,就是藏在大树后面了。 可是树身粗不到一尺多,一个人只有侧着身子贴站着,才能遮住身形。 就算那人是躲在树后吧,他指路时却转到树前,等骆凡顺着手势向右看了一眼,那个人却又不见了。 骆凡心想,他多半是又问到树后去了,身形之快,无声无色,行动飘忽,恍若鬼物,骆凡甚至连那人的面目都没看清楚。 但骆凡也够绝,他既没对那种诡异行动表示出什么不安,甚至于连第二眼都不看,似乎早已知道那儿有人一般,平平淡淡的,自然而然的向着右边走去。 不过他一面走,一面却感到心惊,因为村中的人家差不多全已起来了,出门来到自己的门口,做着各种杂活,有的劈柴,有的拿着洗好的衣服准备要晒,还有人则喂鸡嘘鸭,使这个寂静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人虽是男女老壮都有,长相也很平凡,完全是乡下农夫农妇的样子,但是他们都太严肃,似乎是故意做出来的。 骆凡没去瞧他们。 而他们也不望骆凡一眼。 没有人跟他打招呼,像是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只不过那些人互相之间也没交谈招呼,各人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骆凡这才知道,冯梅姑她们在这儿卧底了几年,只是探出穆家大院是怎么样的机构,其他都交了白卷。 而他们对穆家集的了解,更是错得厉害。 穆家大院设在这儿,不仅是借那个村子做掩护,而整个的村子,都是他们的人,难怪穆传芳所率领的追风十八骑不准入内了,那是怕他们折穿了村民的秘密。 这个安排太厉害,也太可怕了。 任何人只要稍稍探得一点消息,到这儿来勘察后,或许会对穆家大宅注意,也许会对一两个村民怀疑,但绝没有想到整个村子,都是一种掩护。 全部的村民都是大内密探,而且,个个全是好手,因为每个人都太沉着,太稳,除非有极佳的武术修为,否则是很难有这份镇静的。 梅姑她们在村口外开了家酒店,几年来,跟村子里的人多少也有个交往,而且很熟了,但居然没看出一个端倪来! 这些人的伪装功夫真是太到家了。 他们能隐瞒起自己的身份几年,今天早上却同时出来亮了相,这当然是故意的,否则他们绝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乡下人虽然习惯早起,但也不会在天乍亮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全村开门而出。 问题是在,他们此举的用意何在呢? 骆凡仍是满不在乎地走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甚至于看见一个喂鸡的大姑娘时,还唱了两句小调,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却换来恨恨的一瞪眼。 骆凡耸耸肩,一笑置之。 终于,他来到了一大片屋子前,高高的粉墙,还有个高高的碉楼,是标准的北方大家宅的派头。 后背靠着山,广涧崇峻,延绵不断,因此,这个穆家宅子本身就是一块绝地,与外面隔绝的地方。 当然,在这儿的一切都不怕泄漏了。 外人必然经过村口才能进入。 从村口下来,几十户人家零零落落,布置在沿途,全是他们自己人,就是最擅潜形匿迹的人,也无法通过那层层的过滤而在不被察觉下进入。 这个处所大隐秘了,而自己却能打入进来,这是运气吗? 骆凡实在不敢想像。 在村口外的小酒店中,骆凡倒还颇有把握,以为自己已成功地骗过了那个似为统领的蒙面人,可以混进来了。 但是,进入村子后,他才发觉事情并不如那么理想,因为他发现得太多,这么多的破绽已经不可能是疏忽,而是故意对他的展露。 那又是什么用意呢? 是为了欢迎他入伙,因而展示实力? 还是他的行踪已泄? 别人对他提出了警告? 骆凡心里在盘算着这份可能性,觉得都不大,欢迎他入伙,无须亮出全部的实力,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至于说对方已晓得他的身份,那可能性也不大。 因为他虽是出生在绿梅谷,却没列名在弟子名单上,也不参加他们的活动,甚至于连武功剑法都另成一格。 他在外面游侠江湖时,也没跟自己人有过接触。 即使这次找了来,也是自己踩到的线,令人无从捉摸起。 始终找不到答案,不但没使骆凡胆怯,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使他面对着挑战的兴趣更为增高。 终于,他走到了高大的碉楼下,伸出拳头,在紧闭的堡门上擂了几下,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老苍头出来开的门。 老苍头打量了他半天!才问道:“你……找谁?” 骆凡伸脚已挤了进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说道:“别再装蒜了,我是新入伙的,前来报到……” “啊!你说什么啊?” 这老苍头不但眼睛不好,而且耳朵也不好,骆凡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他就往大屋子里闯。 那老苍头低吼一声,伸手朝他的背后抓去。 大屋子里突的传出一声喝叱:“老吴别伤害他,是主人要他来的。” 话说得太晚,老吴的手已来不及抽回。 而骆凡也没回头,只是他的剑光在背后闪了一闪。 骆凡根本没有回头,可是落剑极准,老吴痛叫一声,抱着手弯腰拾起地上两枚手指,跳着离开了。 第六章 恩怨分明 心比石硬 骆凡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屋中冲出一个十八九岁,丫头打扮的女孩子,朝骆凡看了一眼道:“你这个人真是的,动不动就出手伤人。” 骆凡淡淡地道:“我从不无缘无故的伤人,即使人家想伤害我,我也只是酌情反击,像你们有四个人在外面围攻我,我只用剑身扁着敲你们的手背一下,更为你们放弃了四千两的银子!” 那女子一怔。 “你看出我是外面围攻你的人?” 骆凡哼了一声道:“我见过一次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我的形貌样子完全变了,没一点相同的。” 骆凡淡淡的说道:“你的气味没变,人的气味是改不掉的,若能把人味去掉,那就不是人了!” 也不知道他是讽刺还是打趣,但却不够风趣。 那女子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只有狗才能凭气味认人。” 骆凡突地龇牙咧嘴,汪的一声叫,向她扑过去。 那女子以为他是开玩笑,倒没有被他的凶相吓住,伸手推推他道:“放正经些,这儿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可是骆凡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口咬上去,那女子也痛叫着跳开,骆凡却张口吐出两枚手指。 他哈哈地道:“来拿回去,趁血热接上,虽然不能行动自如,至少可以不破相,以后记住我这人恩怨分明,绝不吃亏,而且有仇必报,心比石头还硬,更不懂得怜香惜玉,……” 那女子痛得脸都白了,但仍强忍着。 她上前拾起了两枚断指,低声切齿的道:“恩怨分明,我又没惹你,在外面拦截你是奉了上命,身不由主。” “我知道,所以我只轻轻地打你们一下,若你们是自己想杀我,我至少就要留下你们的手了。” “那你为什么要咬下我的手指头来呢?” “你是受命出来接待我的,那个老头儿要暗算我,你为什么不早出来阻止他?” “我不是喝阻了吗?但是他的行动太快!” 骆凡冷笑一声道:“你早就知道他练了青铜手,也知道他最喜欢在背后偷袭人,早就该在我叫门时,就出来应门了,你知故意延迟,由着他来算计我,等他出手后,势子用足后无法收式了,你才假公济私地招呼一声。” 那女子的神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老吴喜欢暗算人?” 骆凡道:“因为他说话时,右手的两枚手指已经伸了出来,不住地颤动,色泛青绿,这就是练青铜指的表征,练过这种阴毒武功的,人也会变得异常的阴毒,老吴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我早防着他了!” 那丫环又瞪了他一眼,暗暗的咬牙。 然后才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反应如何?试试你的技艺而已。” 骆凡道:“你看后的结果呢?” 那女子没说话。 骆凡冷笑道:“要是我的耳目差一点,被他那一抓早已没命了,你在外面吃了一点亏,我不杀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不知感恩,反而要借机会暗算我,这是什么意思,回头见了那个什么主人,我倒要问问清楚。” 这一来,那丫头可着了慌、她连忙说道:“骆凡,求求你,见了主人千万别提这件事,我求求你!” 骆凡倒是微微的一怔。 “难道这不是你主人的授意?” 那丫环道:“不是,主人对你很满意,所以才把全部的机密都向你公开,让你了解到此地的实力,要你老老实实的为主人效力,若是你有三心二意,就别想活命!” 骆凡耸耸肩,说道:“我只是跟你们主人说试试看,合则留,不合则去,可没那一些规矩。” 那丫头看着他,似乎难以相信。 最后才轻声道:“骆凡,我虽然有点恨你,但也有点钦佩你的武功和剑法,那个老吴的青铜指下,不知伤了多少高手,他的手指可以洞穿金石的,却被你一剑削断下来……” 骆凡道:“那也没什么,青铜指劲厉无匹,可穿金石,我是知道的,但也只是指尖上的功夫而已,指根处还是血肉之体,剑锋落在那儿,轻松得很。” “你对天下的武功知道的很多嘛!” “不少,这样才能当一个杀人者。” “你……” “花红赏格不是轻易可领的,我必须对捕猎的对象有相当的了解,才能够出手对付他,当然也要对他的武功有克制的把握,才能去赚这笔银子。” 那丫环道:“在这儿,你赚银子很容易,只是要守点规矩,不能如此随便的,我说的是好话,听不听随你。” 骆凡一笑道:“谢谢你!我这人最识好歹,你说好话,我会领情,你骂我是狗,我就咬你一口。” 那丫环被他这一说,又触及创痛,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骆凡笑道:“你最好把断指接上,要不要我帮忙?” 那丫环道。“不!我们这儿有的是好大夫,好药,只要不是脑袋被砍下来,都有办法接回的,我要把你带到主人面前才能离开……” 说着,两人已走近屋子。 此时,出来另一个同式打扮的女孩子,朝他们笑笑道:“小兰,主人叫我来领他进去,让你快去找大夫把手指接上,还好你断的是左手手指,不会影响使剑的,否则,就要像老吴那样了。” “啊!老吴怎么样了?” “老吴的右手已废,就成了个废人,这儿是不养废人的!” “啊………” 这个叫小兰的脸色发白,乞怜地看了骆凡一眼。 然后,低着头由一边的岔道走了。 这个刚出来的女孩子跟小兰差不多年纪,长得比较甜,大眼睛眨呀眨的。 骆凡很感兴趣的道:“她叫小兰,你叫什么呢?大概是小梅吧!” “不错,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 “没人告诉我,是我猜到的,你们丫环的名字总离不开梅呀兰呀的,她叫小兰,你多半是叫小梅了!” 小梅虽然还在笑,却有点不自在。 她一言不发的,带着骆凡进到房里,却是一所大客厅,全套红木桌椅家俱,很是气派,豪华。 骆凡口中啧啧有声:“不错!不错!你们主人一定很有钱,光看这屋中的摆设,就值不少的银子。” 小梅冷冷地一哼:“这就算有钱了,连我这做丫头的都没瞧在眼里,我睡觉的地方也比它们气派多了!” “真的?” “当然了!” “你睡在那里,回头带我去瞧瞧。” 小梅却又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人真不老实,你是大男人,我是个姑娘家,你怎么可以到我卧房去?” “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跟你上床,有什么关系?” 小梅的脸红了,啐了他一口,迳自在前引路,不再理他了。 骆凡却望着她的背影,色迷迷的低声嘀咕起来。 “小狐狸精,看你腰干平平,屁股扁扁,一定还没跟男人上过床!你别跟我摆正经,我对摘青梅还没有胄口呢!” 小梅明明是听见了,却因为他说的太不像话,飞红了脸,更不敢搭腔。 穿过了几重屋子,都是类似的厅堂。 骆凡道:“你们这儿的人都是光坐着说话,不吃不喝不睡的,怎么一连几进都是客堂呢,你们有这么多客人吗?” 小梅道:“这是议事厅,是交代公事的地方。” “交代公事?” “是呀!” “什么公事?” “我们是衙门,自然有很多公事要办的。” “我怎么连个鬼都没看见?” “只要有机会,你会看见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梅没回答他,却道:“骆凡,主人对新进人员,于例是不见的,有人来此两三年了,都没见到主人呢,对你可是特别,你应该感到骄傲!” 骆凡却淡淡的一笑,说道:“我这人本来就特别,自然要特别接待,这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说着,已来到一所华屋的门口。 吊珠为帘,粒粒都是珍珠,晶莹夺目,骆凡心中暗暗赞叹。 小梅在门口恭声道:“主人,骆爷来了!” “请他进来!” “是!” “你们就在外面侍候着好了!” “是!” 骆凡自己掀帘走了进去,倒是吓得他连忙又退出来,他再也没有想到,里面是一个脱得精光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是坐在一口大澡盆里的,水很浊,而且又有一重纱帘挡住了,所以骆凡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他在一瞥之下,只觉得那女人的身材根丰满,很好看。 那个带他来的小梅已经退到外屋去了。 骆凡只能在珠帘外干声咳嗽,但却又忍不住探头由珠帘的缝里,偷偷的向里面张望。这是一个男人所难免的举动。 而骆凡也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型的侠客,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此种举动,自然也不例外了。 “要看就进来,大大方方的坐着看,别躲在门缝里偷偷摸摸地瞧,那会把人看扁的。”那个女人娇声的说。 骆凡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跳起来,但是他只不过跳开两三步,随即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他果然撩起了珠帘走了进来。 他看见有一张精致的小桌,桌上放了些干果以及一盘削好的梨,还有一壶酒。 只可惜这个地方不怎么对。 有一架画屏挡着,反倒什么都瞧不见了。 屏后又传出那美丽娇柔的声音道:“坐,自己倒酒随便喝,很抱歉,大清早厨房里弄不出菜来!” 骆凡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我早上向来也不喝酒,我要保持清醒,因为我多半是在早上杀人。” “好习惯!你早上洗不洗澡?,” “我在早上也不洗澡,我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这个习惯可不好!不洗澡,那一身的气味,别人怎么会受得了嘛!我最讨厌一身汗臭的男人。” 骆凡笑了一笑:“我也很讨厌,所以我从来也不跟一个满身汗臭的男人同屋子睡觉!有一回在一个小城里,我住在一家小客栈里,房间都住满了,有个很讨厌的家伙硬要跟我同挤一间屋子,结果他在屋梁上吊了一夜。” “这个家伙原来只是想找个上吊的地方。” 骆凡笑笑道:“他是进屋子想睡觉的,只是屋中只有一张床,我自己不想吊着睡,只有让他吊着了。” “那种睡法一定是很辛苦,他睡得着吗?” “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手脚在空中直动,不过没多久,他就老实了,一夜到天亮都没有动过。” 屏风后格格地笑起来:“很有意思,我可不想也被你吊在屋梁上过一夜,那是很不舒服的事。” 骆凡笑笑道:“我本来不想那样对付他的,可是他在背着我时,偷偷地掏了一把断魂砂在手中。” “那是根歹毒的暗器,打在身上就没救了!” “是的。” “结果呢?” “我没等他出手,一根索子就套上了他的脑袋,然后把他吊在屋梁上。” “那是他找死,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要用断魂砂对付你?” “因为我瞥见他在偷偷地戴手套,断魂砂很毒,发出时一定要戴手套的,否则自己也会中毒。” 屏风后一笑道:“骆凡,你的贼眼真精,居然看透了屏风,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准备使用断魂砂。” 难道澡盆中的女人也在戴上虎皮的手套? 骆凡笑了笑,抓起了一把杏仁,从容地丢进口中。 然后,他才道:“我的眼睛没有这么尖,只不过我坐的地方,恰好斜对着一面镜子,那镜子刚好可以看到你的手。” “骆凡,如果你是看镜中的手影,你会死得很惨。”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轻飘飘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一点预兆,就像从地底突然冒出来一般。 这下子骆凡倒是真的吓得吓了起来,本能的要去抓腰间的剑,也把手中的杏仁洒了一地。 那女人穿了一身长裙,配上桃红小袄,显得腰肢根细!瓜子脸,很美,很媚,尤其是唇角一点黑痣,越发使她的风韵迷人了,可是骆凡却是真正的吃惊了,看着她,像是看见了一个鬼魅似的。 那女人笑了一笑,道:“奇怪吗?我的人明明还在澡盆里,怎么会一下子跑到你的身边来了!” 骆凡又一瞥斜倚在墙边的镜子,然后叹了口气道:“那个地方本不是挂镜子的地方,居然挂上了一面铜镜,让人隐约地可以看见澡盆,我就应该想到这是个陷阱,只是我没有想到它的作用竟是另外一方面的。” 那女人笑笑道:“你以为又是什么作用呢?是故意以色相来诱惑你,你以为自己美得很是吗?” 骆凡耸耸肩:“从镜中那活色生香的影子以及那些挑逗的动作而言,无法使人不想入非非,只是我再也没想到有两个人在这间屋子里,一个在澡池中作勾魂之舞,一个却潜伏在一边作断魂之击。” 那女子笑了一下,才说道:“两个月之前,八指神驼就是在这种色授魂与的布置下丢掉了老命!” “八指神驼方笑予,南七省水道总瓢把子,他以一手血魂爪功雄视天南三十年,你居然杀了他?” “是的!” “你可真狠……” “杀他很不容易,这老鬼又狡猾多疑,武功又高,身边又时刻跟着两个苗女侍卫,不过幸好他是个男人,对于一个能够大饱眼福的机会,总是不肯放弃的,而且这种享受只宜于独享,有人在旁未免大煞风景,所以他把两个苗女打发到门口去了……” 骆凡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骆凡,你这话问得多呆,我们这儿的任务虽是杀人,但很少随便杀人,除非是奉到指令才会动手,当然是因为我的上司要杀他。” 骆凡看了她一眼。 “你是这儿的主人。” “不错!” “在澡池的那个……” “我是这个机关的主持人,真正的主持人。在澡池里洗澡的那个是我的替身,也是大家所以为的主人。” 骆凡轻叹了一声:“龙姑姑,我没想到是你,杀了我也不会相信,你是这儿的主持人,落在你手里,我没话说了,只有把命交给你了。” 敢情,他们是认识的? 而且,关系还不浅呢! 那个被称为龙姑姑的女人笑了起来,轻盈地坐到她对面,拈起几颗松仁,搓起了外面的松衣,轻轻地放在骆凡面前。 她柔声的说道:“小凡,你居然还认得龙姑姑?” 骆凡的脸上是一股哀伤之色:“怎么会不记得,你一直是我最亲切的长辈,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疼我,你一来,我比谁都高兴,你走了,我一定有两三夜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流眼泪,想念你……” 龙姑姑也有点伤感。 “我知道,冯国忠常为这事跟我嘀咕,说我太宠你、疼你,怕我耽误了你用功,分了你的心,我没法子跟他辩,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女人亲切的照料,但我无法跟他争辩,也不想跟他吵架,只好忍心不来看你了。” “啊!你可是为了我,才跟忠叔闹翻的?” “也不全是为你,主要是我们的看法不同,彼此隔阂早生,只是由你而点上了那把烈火而已。” “国忠叔公而忘私,苦心孤诣,是个很可敬的人。” 龙姑姑的脸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怒色。 “他的精神虽可佩,但是他的为人却绝不可取,因为这个人已经没有了人性,他自己冷漠无情,都要别人像他一样也冷漠无倩。” “不,国忠叔是个极富感情的人。” 龙姑姑一笑:“你不会比我更清楚他,他不是坏人,可是他想做圣人,不但自己要做圣人,而且强迫所有的人跟他一样去做圣人。” 骆凡只有道:“他也许求你之心大切,但并没有恶意,他对人的要求虽苛,但绝无私心存在的。” 龙姑姑冷笑道:“一条狗找到一堆屎,视为无上美味,于是它为了向你表示好感,强迫你跟他一起去吃屎,这就是他的好意,他的无私胸怀。” 骆凡不禁语塞。 半晌,他才说道:“龙姑姑,你那样子说国忠叔太不公平了,他不是狗,他强迫人吃的也不是屎。” 龙姑姑轻叹道:“我知道,但是我这个譬喻也很恰当,他是个绝对专制的暴君,不容许别人有思想,他认为每个人定要跟他走,照他的意思做,绿梅谷里的子弟,被他训练成了一堆怪物。” 骆凡无言以答。 龙姑姑却又笑了。 “不过也还好,总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把你也变成怪物。” 骆凡终于忍不住了:“龙姑姑,你真是这儿的主持人?” “那还假得了,你一路进来,也该看出此地的架势。” 骆凡长叹一声:“想不到,实在想不到,义师中最忠贞的领柚,太湖女杰龙瑛,居然会是朝廷密探头子。” 龙瑛微微一笑。 “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做法。” 骆凡听得一怔道:“各人有各人的做法?” “是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想光我华夏衣冠,并不一定要复兴明室,心怀故国,也不一定要加入义师,像你骆凡什么组织都不参加,可是一样地在做救民锄奸的工作!而且比他们都有成绩,反倒是绿梅谷中出来的那些弟兄们,论功夫,比你差不了多少,论人手,比你多出几十倍,但又做了些什么?杀一个汉奸,却赔进了三四个人去。” 骆凡道:“那是出了内奸。” 龙瑛点点头道:“不错,但是天山子弟,怎么会变节成汉奸的呢,你考虑过没有?” 骆凡摇摇头。 龙瑛道:“也许你真的不知道,也许你知道了不肯说,我告诉你好了,那是因为他们太年轻。” 骆凡怔住了。 他听过使人变节的一千种理由,但,这却是第一千零一种。 所以他问道:“年轻也是原因?” 龙瑛郑重地道:“是的。”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因为他们年轻,除了绿梅谷,没到过别的地方,除了苦练武功,没做过别的事,没享受过一点生活的乐趣,除了民族大义,没听过别的道理。” “当前斯世,本不该求别的。” “小凡,话是不错,但这种事不能强迫的,他们年轻,不知道亡国之苦,民族大义也不能在他们的心中激起热情,甚至于变成了一种苦事,因此,他们一到外面,接触到花花世界,很难抗拒许多诱惑,这不能怪他们。” 骆凡低头不作声。 他在绿梅谷是幸运的一个,比别人的生活轻松愉快多倍,也少了好多拘束,但是等离开绿梅谷之后,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若不是有梅姑的柔情在支持着他,骆凡也不敢担保自己能不受物质的诱惑而堕落。 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了? 他把话题转到一个双方都避免了很久的方向去。 “龙姑姑!你怎么会在这儿当主持人的呢?” 龙瑛一笑道:“很简单,我被人出卖了,被管家设阱诱捕,在死与降之间要我任选一条出路,我选了后者。” “这……龙姑姑,我不信你是个怕死的人。” 第七章 痛下杀手 博取信任 龙瑛道:“我不怕死!只是不怕一刀一剑地被杀死,大内有许多整人的方法,让人在死前饱受屈辱,我受不了那些。” 骆凡顿了一顿才道:“我仍然不信龙姑会屈服。” 龙瑛目中有光芒一闪,然后笑了起来:“好,小凡,你既然还对龙姑有信心,龙姑叫你去杀一个人,你肯吗?” “肯!你要我杀谁?” “梅姑,村口酒店中那个小寡妇。” “啊……” 骆凡再也没想到要执行的是这个任务,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龙瑛一笑道:“既然我在这儿,梅姑在村口落脚就太笨了,别人不认识她,但就算她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出,她就是那个黑珍珠冯梅姑。” 骆凡深吸了一口气:“龙姑姑,梅姑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么能瞒得过您,她到您这儿来卧底是她自己找死。” 龙瑛一笑道:“那不算是卧底,她还没能打进来,只是守在门口而已,她以为很聪明,可是到了今天,还没探出我的底子来!” 骆凡道:“那是您高明。” “不是我高明,她根本没见到我,晚上她悄悄地在村子转,悄悄地摸进我这大宅子来,我全看在眼里。” 骆凡叹了口气,有点替那位梅姐难过了。 她干了几年的工作,以为是挖到了一个宝藏,谁知却是个毒蛇窟。他低声问道:“龙姑姑你既然早知道是她了,干嘛不早点对付她呢?” “她对我没有妨碍,我干嘛要去对付她。” “那么现在她对你有妨碍了?” “是的。” “碍着那儿了?” “因为穆传芳已经对她起疑了,最近有好几批大内派出的秘探都被人在半途上截杀了,那些人的身份掩护很好,可能是在这儿叫人踩住了。” “只是可能,并不是一定。” 龙瑛微微一笑。 “是的,我知道不是她透出的消息,她对此地的了解,还没有你所知的多,那些秘探的口风是我放出的消息。” “啊……” “意外吗?” “龙姑姑,怎会是您放的消息?” 龙瑛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不相信是不是?我说过,匡复之途,有很多方法,我不赞成冯国忠的方法,那样子牺牲太大,我有我的方法,比他的有效得多。” 骆凡点点头说道:“我承认您的办法妙,而且您的成就也更大,只是您的牺牲代价太大了点。” 龙瑛道:“我没什么牺牲,对外,我仍是太湖七杰义军中的领柚,我在此地的身份,绝少有人知道。” 骆凡道:“我是说您付出的代价太大,去年一年,就有十七个义师领袖被杀,有十二名天山弟子被害。” 龙瑛一笑道:“你说的还少了一点,事实上可能还多出一倍,这正是我下的手,不过这些人都有取死之道。” “他们有取死之道?” “是的。” “您是说他们背叛组织吗?” 龙瑛道:“还没有,但他们已有这个意思了,我们的人去试探了一下,无非是醇酒美人、黄金利禄,当他们意志动摇时,我就下了手。” 骆凡叹了口气道:“他们只是意志动摇而已,还没有付诸行动,您措置得不是太过份了一点吗?” 龙瑛道:“我知道,可是他们这种工作,是绝对不能意志动摇的,更不能等他们造成犯罪的事实,那样一来将不知有多少人受到牵累!” 骆凡虽然不是义师组织中人,但他是清楚这状况的,没有去辩驳她? 龙瑛有点哽咽地道:“杀死这些人,我也很心痛,但是我没有办法,尤其是那些绿梅谷中弟子,每一个人被害时,我都痛心万分。 我知道过不在他们,而他们也罪不至死,但是我没办法,因为我不能再让他们去接触到别人,那样受害者就不止是一两个人了,我只有咬牙痛下杀手,当然这么做,对我的工作也有好处的。” 骆凡道:“您因此而渐受信任,地位也更重要了。” “是的,我不否认,我为了博取敌方的信任,也必须要有些表现的,这样我才能深入内部去,接近对方更高的机密,刺探出对方更高阶层的人员。” 骆凡道:“那还要刺探吗?” 龙瑛道:“当然要!” 骆凡道:“他们都在京师紫禁城里,在那个小圈圈里享福。” 龙瑛叹了一口气。 “小凡,那只是一批明的敌人,明的敌人不可怕,暗中的敌人才可怕,紫禁城中那些头子们只是发号施令,既不动手,也不策划,除掉他们很容易,但毫无用处,我要找的是那些实际掌握权势的人!” “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共是三个,分别担任南北中三路的总司,也是我义军以及匡复大业最大的心腹之患!” 骆凡兴奋了起来。 “您准备去对付他们?” “是的!”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龙瑛沉思道:“我构思了良久,正愁力量不足,恰好你来了,而你的身份也最合理想,因为你不是绿梅谷中的弟子,不在组织中,没人怀疑你!” “龙姑姑,我行吗?” 龙瑛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本来,我没有对你寄多少期望,因为你一直表现得很平凡,可是从今天你一连串的表现看,我才知道你在装傻,因此,我知道你行。” 骆凡道,“龙姑姑!小侄很感激您瞧得起,您的指示小侄也一定全力以赴,只是有一点,我不能杀梅姐。” 宠瑛笑道:“怎么,舍不得?” “是的!她是我在世界上最心爱的人,我不能没有她,因此不但是我不杀她,还要尽力保护她!” “小凡,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正是这样的人!” “我真想不到……” “龙姑姑,您批评国忠叔漠视人情,就应该懂得我!” 骆凡的语气很坚决,但龙瑛却笑了,是一种春风解冻的,充满了温馨,但也笑得使骆凡莫明其妙。 他忍不住问道:“龙姑,您笑什么,我说得很对呀!再说梅姐很坚强,她的意志也没动摇过!” 龙瑛一笑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行踪也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你若不杀她,别人也会下手的,等到别人下手时,她就非死不可了!” 骆凡倒是一怔。 好半天,他才会过意来。 “龙姑姑,您是说,由我来动手,她可以不死!” 笼瑛道:“不!她必须死!” “啊!这……” “她在这个村子口上开酒店,就注定了必死的命运,不过,她只是一个开酒店的小寡妇梅姑,可不是名噪江南的黑珍珠冯梅姑。” 骆凡的头被弄昏了,他实在不知道龙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龙姑姑,可是您明明知道她就是冯梅姑。” “还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这个梅姑死了,那个冯梅姑还能活着!” “龙姑姑,我实在不懂您的意思!” 龙瑛一笑道:“你很快就会懂的,现在我先给你引见一个人,也就是我的替身,真正的穆夫人!出来吧,把衣服穿上,别吓坏了这小伙子。” 厅中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年龄约在三十出头,身上穿的衣服很好看,头发却还是湿湿的披着。 龙瑛一笑,说道:“穆夫人,见过骆少侠,他是我的侄子,从小就是我带大的!” 这个被称为穆夫人的女子有点忸怩。 她向骆凡福了一福道:“骆少侠,对不起,妾身失仪了,这是统领未曾先加指示,否则妾身也不会闹这种笑话了!” 骆凡显得很窘。 龙瑛一笑道:“穆夫人在对付一个要除去的对象时,总是喜欢采用那一套美人出浴计,不过还真管用,许多很难缠的高手,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送了命!” 穆夫人红了脸道:“属下不知道骆少侠是统领的亲戚。” 龙瑛笑了一笑,说道:“不过,你要对付他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说过要杀掉你的老公去领赏。” “那……只是误会,既然骆少侠是自己人……” 龙瑛道。“我们这个圈子里没什么自己人的,他是真的要杀掉你老公,因为我打算要他去接掌追风十八骑……” 穆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但她随即又恢了道:“统领有此决定,老穆自是该死了!” “你不反对吗?” “怎么会呢,正如统领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没有自己人的,何况他也不是我的老公,我们的关系,只是为了工作上的掩护。” 龙瑛笑了笑道:“对了!我还忘了,你不但是我的替身,我的影子,还是我身边的监视人,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听见了没有……” 穆夫人的脸色突变道:“属下没有听见……” 但是穆夫人的脚下已经在向后退走,骆凡的动作也够快,长剑如电,紧追着就向她刺了过去…… 骆凡游侠江湖时以专杀官府悬赏未能缉捕的盗匪为业,他以“剑在江湖”为号,连姓名都极少留。 反正是凭着人头领赏,姓名则不重要了,但他的剑却颇有名气。 剑的名气是靠杀人而创出来的。 骆凡的名气也是以杀人而闯出来的。 他一出手就是杀着,极少与人拚斗,这是一个杀手的特色,所以他的起手一剑,极少有失手的时候。 但是这个穆夫人居然躲开了。 虽然她躲得极其惊险,身躯急扭,锋刃擦肤而过,把窄窄的衣服都划破了,可是她竟闪过了刺心的一剑。 骆凡的神色一变,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子的不简单了,沉腕收剑,正想作第二度的猛烈攻击。 龙瑛已喝道:“小心她的暗器,不能沾上肌肤!” 她招呼得快,穆夫人的暗器也出了手。 又细又小,又劲又密,一大蓬罩将过来。 骆凡幸好已经得到了龙瑛的警告,伸手一推,把身边那张圆桌上的丝绒桌布扯在手中,迎面抖起一面布幕,掩住身子。 可是他的身形未停,仍是急追而出。 行动的迅速敏捷,心思之灵活,确是叹为观止? 龙瑛忍不住点头微笑,这个年轻人的表现使她十分满意,但她口中却催促道:“小凡,可不能叫她跑了?” 骆凡心中很急,这个女人若真是大内派出监视龙瑛的,自已与龙瑛的那番谈话,给她听见了那还得了。 所以他豁出了性命,就地一个急滚,连八仙桌都滚向前去,手中的长剑,同时挥开扫向对方的脚上。 穆夫人还在不断地发出暗器,面向着骆凡,慢慢地退出去。 她不敢回身快跑,因为她知道骆凡的剑招犀利狠毒,眼睛不看着是绝难逃过的。 她的暗器是一种极为细小的淬毒铁砂,颗粒只有果实大小!发出一把把地洒出去,劲力虽是不如梭镖等凌厉,但是它却更厉害。 因为它在毒汁中浸过,沾上肌肤即溃,不需要破皮伤肉,而一整面的发射范围,也使对方难以闪躲,没想到骆凡竟会用这种方法来挡。 丝绒的桌布质地很厚,抖开来的面积也很大,毒砂穿不透,但是骆凡舞动着它,却遮住了视线。 所以穆夫人一面用毒砂阻止他的追击,一面向后退去。 只要出了那重院子,放开喉咙大叫,就有人来支援了。 她没有在此刻叫,因为她知道没用。 这所院子被划为禁区,未经正式的书面凭证,即使是口头的召唤!也不准人进入的,她必须快点出去,才能有机会保命。 那知骆凡突然会用上这要命的招式,使她还差丈许就能抢出门去了。 幸好已近墙边,逼于无奈,她只好纵身跳上墙头,才避过骆凡的一扫,脚才站定,背心突地一凉,一段剑尖由她的前胸刺出来。 骆凡也惊呼出声:“啊!梅姐!” 墙头上站着的是冯梅姑。 她,已经不是那个俊俏的小寡妇打扮了,一身黑衣、黑布包头,显得英姿飒飒,她的手中握着剑,剑身上摘着血,那是穆夫人身上的。 穆夫人才上墙,她在墙外及时纵起,无声无息的一剑,把穆大奶奶刺落墙下,跟着跳下来又是一剑剁向穆大奶奶的头上。 龙瑛在屋中大叫道:“别毁坏她的脸。” 冯梅姑剑势轻转,落在颈项处,把一颗脑袋砍得滚向一边,也使穆大奶奶手中的一把毒砂洒出无力,只落在两尺许的地上,与惊喜而来的骆凡只有尺许。 梅姑在尸体上擦去了剑上的血迹。 然后,她抬起头来埋怨的说道:“小凡,你是怎么了?垂死的敌人是最危险的,你该趁她刚落地时就补上一剑呀,幸好我的动作快,否则你多危险,这几年的江湖你又是怎么闯出来的?” 骆凡笑嘻嘻的一耸肩道:“我见了你,什么都忘了!” 梅姑看他那份满不在乎的神情,只有叹口气,拿指尖恨恨地戮了他一下额角:“看你这副德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那天你才能长大起来!” 骆凡笑笑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长不大。” 屋中传出了龙瑛的声音:“少爷,姑奶奶,上屋里来说说吧,把打情骂俏的韵事略往后挪一挪如何?” 骆凡一伸舌头。 梅姑却羞红了脸,低声顿脚啐道:“都是你!” 说着,人已飞进了屋去。 骆凡忙也跟着进去,却见梅姑跪在龙瑛面前,低声又激动地道:“姑姑,梅儿接到指示时真是难以相信,没想到是您在这儿。” 骆凡一怔。 “梅姐,你是龙姑姑召来的?” 梅姑道:“是呀!你走了之后不久,有位姑娘就拿着龙姑姑的信物跟亲笔指示,叫我到这儿来。” 龙瑛笑道:“你明知此地是魔窟,还敢来呀?” 梅姑道:“只要是您的信物跟亲笔指示,那怕是森罗殿、鬼门关,梅儿也会毫不犹豫的前来。” “你这么信任我?” “是呀!” “为什么?” “姑姑,虽然您不到绿梅谷了,但是叔叔曾经吩咐过,要本谷所有的弟子遵守您的任何吩咐。” 龙瑛轻喟一声:“原来就是冯国忠的命令。” 梅姑忙道:“姑姑,梅儿的情形却不同,梅儿跟小凡是您从小照料大的,情谊比别人亲密得多!” 龙瑛笑笑道:“不过后来你长大了,不要人照料了,而且还能照料小凡,你们两个就把姑姑给忘了。” 骆凡忙说道:“龙姑姑,天地良心,我们几时敢忘记您,是您自己狠心,抛下了我们远走了……” 此时此刻,他们竟只在谈往事,因为谁都怕谈到目前的问题,龙瑛的变节虽是别有居心,但毕竟是件不愉快的事。 只是要来的毕竟要来。 龙瑛将手一挥道:“现在你们两个给我静静地听着,我要进行一个重大的计划,这个计划中需要你们的帮助,不过成功可能不大,丢命的可能倒是不少,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不要勉强不干可以退出。” 梅姑想了一下。 “姑姑,你需要人手,我可以召……” 龙瑛摇摇头道:“不!不用太多了,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我们要进入的是对方的枢纽所在处,要对付的人是对方的中心首脑,寻常人无法深入,我原准备单独行动的,你们来了,就只你们两个助手!” 梅姑忙问道:“姑姑,你要刺杀的是谁?” 龙瑛道:“大内密探东南两处的负责人,这一次若是能够成功,才是我们锄奸工作的最大成就。” 梅姑惊喜万状地道:“姑姑,您查出了他们的身份了吗?” “查出了。” “忠叔早就得到了消息,说大内为了对付各地的义师,成立了东南北三地分堂,每地有一名武林高手担任……” “不错,你叔叔的消息倒还不算太闭塞。” “可是他始终就探不出这三个人是谁。” 龙瑛笑了笑没搭腔。 梅姑又道:“好不容易,根据一些零星的线索,查出此地的负责人可能是追风十八骑的首领穆传芳,侄女才秘密来到此地……” 龙瑛一笑道:“这判断不算错误,但也不够精确,而且你的方法也太笨,这整个村子都是密探,你以为一个外来的人家,无缘无故来此落脚,还能瞒得了人吗?若不是我一力坚持留下你们,恐怕早就被人抄掉了。” 梅姑道:“这么说这儿真是北地的分堂了。” “不错!” 梅姑瞪大了眼睛看着龙瑛。 龙瑛道:“而且成立已经有十多年了,大内的人员不断的入替,慢慢地把原有的居民挤走了,等你们得到线索,再混过来,此地已经是气候深固了!” “梅儿查过,这儿的确是穆传芳的老家!” “没人说不是,只不过穆传芳被大内收买后,渐渐的更替,已经没有第二家的普通居民存在了。” “那么穆传芳就是北堂负责人了。” “以前是的,不过对外而已,对内最高的负责人是他老婆,这个老婆是军机处里派出来的,就是你们刚才杀掉的穆大奶奶了,叫玛尔心,是旗人中的高手,也是位格格。” “啊,她还是位王族!” 龙瑛冷笑道:“皇帝的亲戚不一定个个都得意的,京师里有的是常跑当铺的王爷,所以她这个格格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杀了她也不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那么她是北地分堂的负责人了。” “那也是以前的事,现在她只属副手的地位。” “最高的负责人是谁呢?” 龙瑛淡淡地道:“是我。” 这个答案使得两个年青人都为之一震。 龙瑛仍是平静地道:“相信你们也该看得出,这儿既是大内北区密探总堂,我也就是最具权力的人。” 骆凡道:“你真是北地最高的负责人了?” “不错!你们知道我的睥气,从不屈居人下的。” 第八章 深入虎穴 为得虎子 骆凡叹了口气道:“龙姑姑,你怎么能爬到这么高的?” 龙瑛笑了一笑道:“我是女人,而且是个不算丑的女人,官场中虽没女人的份,但这种工作却是男女不分的。” 梅姑也难以相信。 “姑姑!你总不会是靠了色相才争到这个地位吧?” “那倒还不至于,不过那个大内密探总头子九亲王却是个美男子,他自命风流,不会对一个丑八怪感兴趣,我如果长得不堪一顾,他不会收我为侧福晋了。” 梅姑失声而呼。 骆凡却飞快地掩上了她的嘴。 “梅姐,你该相信姑姑,不会是那样一个人!” 龙瑛一声轻叹,脸上还带着苦笑,眸中却已珠泪盈眶:“谢谢你,小凡,你总算没对姑姑失去信心!不过我也好不了多少,我失手被擒之后,他用药物迷昏了我的身子,因而我的清白被沾污了!” 梅姑又要开口,却被龙瑛拦住了。 龙瑛继续说道:“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府中蓄姬妾无数,每个人都对他如痴如狂,所以,他把我留在身边一个月后,又带我进见了皇帝,亲口册封了我侧福晋的身份,以为完全征服了我,再也不会背叛他了!” 骆凡这才讲了一句话:“您不是一个被征服的人。” 龙瑛笑了一笑:“但我接受了那个封号,而且也着实地表现了一下,杀了四名义军领袖,他们是真正的志士!” 骆凡道:“姑姑必然有更大的目标!” 梅姑却不以为然道:“不过姑姑所付的代价太大!” 龙瑛庄容道:“那四个人是我很尊敬的人,但是我仍然认为他们该死,他们一片孤忠,不明时势,不辨利害,纠合了一批热血的青年,意图公开揭竿起义!” 梅姑肃容道:“这证明我大汉英魂是永不屈服的。” 龙瑛道:“可是这举动却太愚蠢,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而已!” “尽管杀好了,我大汉志士是杀不完的。” 龙瑛冷冷地道:“你跟你叔叔一样的顽固,别以为每个汉人都是不怕死的,现在从一百个人中,找一个那样的人就不容易了,这些人是我民族的精英,国魂的延续,不能用来作无谓的牺牲了。” 梅姑这才不开口了! 龙瑛又沉重的道:“也许你以为轰轰烈烈一死,可以唤醒人心。振我国魂,那时期已经过去了,满清已经改变他们高压的手段而为怀柔,一般人心只求平安而厌战,几次义军举事,却没得到响应,而且甚至还有百姓们自动向官军报密,这些事实,我们不可不注重。” 梅姑愤怒地说道:“那是他们怕被波及。” “不错,这的确不能怪他们,事实上一次举事,被波及还是老百姓最苦,义军十死七八,老百姓则陪上七八十人,如此举事,怎能得到民心,还有就是那些义军,盲目蠢动,聚上三五百人,就想举事与数百万大军对抗,攻占一个城,就坑陷了一个城,有些更坏,本身无钱无粮,成军后还向民众劫掠以生,这要老百姓怎么肯支持。” 梅姑低下了头。 龙瑛道:“我杀了四个人,却保全了四十个人,所以我问心无愧。” 骆凡这:“龙姑姑说你的计划吧!” 龙瑛道:“我表现得很积极,终于获得信任,成为九亲王手下三大头目之一,独当一面,负责北路的事务。” 骆凡道:“你深入虎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呢?” 龙瑛道:“入虎穴的目的是为了得虎子。” 骆凡道:“好,虎子又是什么人?” 龙瑛道:“两个月后,九亲王将召集三处总监,听取一年来的工作绩效,并订定下一年的工作大计,评核各地的人事功过。” 骆凡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准备一举击杀他们?” 龙瑛笑道:“那只是其中一部份的目的,杀死几个头子,密探工作仍然有人能继续下去,最重要的是那份名册,记载了各地的密探以及潜伏在义军中的汉奸细作,弄到这份东西,才可以瓦解整个密探组织。” 梅姑说道:“他们又可以重新组织的。” 龙瑛道:“我知道,可是我们至少能把本身的败类清除掉,使我们的组织安全地深入民间,慢慢地发展壮大,时机未到前我们养精蓄锐,维持民族正气不断,事机成熟时,我们谋定而动,一举而起,推翻暴政,驱逐鞑虏,重光我华夏。” 骆凡肃容而立,不说一句话。 但是,他的神情已表示了他决定全心全力参加这次任务了。 梅姑却道:“姑姑,这件任务的关系既是如此重大,我们自然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做成它,但就是我们三个人吗?” “是的!本来我只打算独力为之,现在你们来了,就是我们三个人,绝不再多了。” “为什么呢?人多一点不是容易成功吗?” “姑奶奶,这可不是赶庙会,人人可以参加的,我只能带一个贴身助手,就是小凡。你则代表穆大奶奶。” 梅姑一怔。 “我代表穆大奶奶?” 龙瑛笑道:“是的。” “这……怎么行?” “穆大奶奶的身份还是一名格格呢,此地原是她负责的,我这侧福晋大了她一辈,才把她压了下去,你不是代表她,而是冒充她。” “我跟她根本不像。” 龙瑛道:“那倒没关系,事实上她深居简出,没有几个人认识她,连那九亲王也没见过她,不过有一个人的口必须封住。” “谁?” “穆传芳是不会认错自己老婆的。” “他也要去参加开会吗?” “他是本堂在外参与行动的干员,积功颇巨,这次要去接受褒赏封爵,自然少不了他的。” 骆凡道:“干胡匪还能封爵?” “为什么不能,他是满洲人,名义上是接受招安,给予三等男爵的封赏,食邑五十里,这片穆家集就是他的封地,而且还能实授参将缺,成为八旗编制下的世袭将领。” 骆凡笑了起来道:“皇帝倒很会哄人,明知他没后人,这个世袭将军最多也及身而至。” 宠瑛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他才值壮年,未必就见得不能生儿子。” 梅姑道:“他那条腿是年轻时被人砍断的,而且还断了他的生机,这一辈他是注定了无后的。” “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姑姑,梅儿既然要上这儿来设站,总得把一切作个详细了解的。” 龙瑛道:“我承认你们办事的能力不差,可是对此地的判断,你们实在错得厉害,要不是我在上面压着,你们早就被人摸得一个不剩了,所以,这次行动不能增加任何人,这次会议是在长辛店召开的。” “为什么要在那地方?是有特殊作用吗?” “是的,那儿离京师最近,九亲王出来方便,却又不会惊动人,长辛店地方不大,便于清查人口,那天之前,会把所有的闲杂人等一律清除出去。” “当地原有的居民呢?” “那自然不会动,不过那是京几禁地,每个人都被摸得清清楚楚。” 梅姑微笑道:“是了!你认为够了就行了。” 龙瑛道:“梅儿,你别捣鬼,我知道你在那儿有人,开了一家镖局,但你绝对不能向他们联系。” 梅姑大惊失色。 “姑姑,你是怎么知道的?” 龙瑛笑道:“你们以为十分秘密,其实早在大内的掌握之中。” “啊……” “官家不动他们,目的是想从他们身上钓出其他的人,你可别自投罗网,破坏了大事。” 梅姑脸色苍白地忙道:“梅儿不敢,全凭姑姑作主。” □□□□□□□□穆家集的那家小酒铺歇业了。 骆凡前去给了那老头儿五百两银子,说这是他那寡媳送他养老的,梅姑要跟他一起过日子,骆凡把她接到穆家集去住了。 老头子流着眼泪,再三请求骆凡好好照顾他那苦命的媳妇,然后自个儿带着简单的行李套了一辆车子落寞地走了。 冯邦忠是梅姑的族叔,也是绿梅谷主冯国忠的得力助手,他当然是认识骆凡的,也相信骆凡的。 梅姑跟骆凡在一起,而且住进了穆家大院,他虽不放心,可是却很安心。 他们在这儿的目的,就是刺探穆家大宅的真相。 骆凡一到,这工作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小子虽非组织中人,却有着天生的搅局本领,而且搅局的结果,多半是对他们非常有利的。 他们几年来打不开的谜,这小子一到,不出半个月,就会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们有时要故意隐起梅姑的行踪,不给他找到,怕他去闹散了,但久而无功时,他们又会隐约地泄漏梅姑的行踪,把他引来闹一闹。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情形。 骆凡一到,鸡犬不宁,把穆家大宅的秘密也揭开了不少。尽管还不大清楚,可是里面隐藏的高手尽出了,多少能给人一点暗示。 冯邦忠走了,绿梅谷的子弟还有几个,以个户长工等身份落脚在附近的,他们还继续进行对穆家集的监视。 有一天! 他们看见一辆车子出来,说是穆大奶奶归宁。 骆凡是护送的,骑着马跟在后面,还带了丫头,使女,显得很神气,只是有心人注意到,他没带梅姑。 有人盯着那辆车,发现了一件很绝的事,穆大奶奶晚上住店虽是独居一间上房,骆凡却夜夜跟她宿居一屋。 看来穆大奶奶不甘寂寞,跟这小子姘上了。 消息传回去,让人很纳闷。 因为,骆凡不是那种人…… 骆凡平时洁身自爱,除了梅姑之外,从没跟第二个女人好过。 留守穆家集的人看见村中人在乱葬岗上埋了一具尸体,听他们闲谈时的语气,说是酒店中的小寡妇,为了跟大奶奶争风吃味儿,叫骆凡给宰了。 那些弟兄们更难相信,又悄悄地把尸体给挖了出来,身材,高矮,肥瘦都像,只是一张脸被打烂了。 冯邦忠也悄悄地来了,看过了尸体,他瞧得很仔细,甚至于不避嫌疑,剥下女尸的衣服来看了很久。 然后,他又悄悄地走了。 甚么话都没说,也没确定是与否。 有人忍不住问他:“邦叔,这到底是不是梅姑?” 冯邦忠只是含糊地道:“他们说是梅姑,当然假不了!” 这就是答案吗? 为甚么要别人来说是谁呢? 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呀! □□□□□□□□车子一直向关里进发,沿途没甚么耽搁,有时落了单,碰了三四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想欺负车上的几个堂客,可是他们很倒霉,骆凡的那柄剑实在很神奇,剑一出鞘,必然有人头落下地,然后他一定像以往的惯例,用剑尖沾了血,在尸体上写了四个字剑在江湖。 他是在扬名,还是在表示什么。每次都写这四个字呢? 他的一切作为,龙瑛都微笑地看着,不置一词。 倒是乔装为穆大奶奶的梅姑看了有点不过意。 骆凡第三次杀人留号时,她忍不住道:“小凡,像这种拦路打劫的剪径小毛贼,杀人就算了,算是为世人除害,你何必要留下名号呢,那没有多大光彩。” 骆凡一笑道:“我杀人从不为光彩而留名,我不是侠客,只是一名杀手,为了领取悬赏的花红而杀人,这次我却没空去领赏,所以把名号留下,通知收尸的地方,好呈报官府,替我把赏格留下来,等我以后去收取。” 梅姑说道:“这种小毛贼也有身份的吗?” “当然有了。” “多少?” “每名五千两,我已赚了好几万两银子了。” “小凡,你别穷疯了,谁会出五千两赏格来杀他们?” “奉天将军衙门,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奉天将军衙门只出赏格,悬赏捉拿追风十八骑!啊!莫非他们都是追风十八骑中的人?” 骆凡笑道:“梅姐,你也知道我不随便杀人的。” 梅姑摇摇头。 骆凡道:“你不信?” 梅姑道:“我不是不相信,穆传芳手下的追风十八骑,个个都有一身绝顶工夫,怎会如此稀松?” 骆凡微笑着道:“他们要掩饰原来的身份,自然,开始不便拿出真功夫来,也不在你这位大嫂面前亮出招牌来,先得装佯一番,我正好利用机会,出手就是杀着,不给他们反击或准备的机会。” 梅姑忍不住向龙瑛道,“姑姑,您不是说穆传芳是您的部属吗?” “不错!可是做手下那些追风十八骑,却多半不是的,这样才能够掩护他的身份,以便立功。” “但是他自己的部下行动,他总应该知道的,甚至于是出自他的授意,这不是存心要犯上吗?” 龙瑛道:“见了面我会办他的,不过这也难怪他,任何人也不甘心绿巾压顶,看着老婆偷汉子的。”。 梅姑红了脸。 “姑姑!瞧你说得多难听。” 龙瑛笑道:“我说的是事实,谁叫你这位大奶奶不甘寂寞,每次住店都把小白脸偷偷地往屋里放呢!” 梅姑只有恨恨地看着骆凡低骂:“你看,都是你!” 骆凡微笑道:“大奶奶,小的下次不敢了,到了八达岭,穆大爷一定亲自前来兴师问罪,叫他拿住可惨了!” 梅姑气得伸手要打他? 骆凡却笑着逃了…… 梅姑只有讪讪地向龙瑛说道:“姑姑,您看了,这个人永远也没正经的,永远也好像长不大似的。” 龙瑛的眼眶有点湿润。 “小梅,找到一个风趣善解人意,温柔多情的伴侣,你还不知足,一定要像你叔叔那样,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你以为才是个大丈夫。” “不!梅儿不是这意思,而且叔叔也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怎能得到您的垂青,他是被责任压的。” “我并没有责怪他尽忠职守,我们负的是同样的责任,但是我讨厌他的固执,更讨厌他的不近人情……” “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 “您看他对小凡就知道了。” “对骆凡是个例外,因为你们家亏欠他太多。” “姑姑,这是怎么说呢?” “你若是不知道,就不必知道。” “姑姑………” 龙瑛叹了口气道:“总而言之,我们每个人都欠他的,所以我们那怕是拚了命,也不能叫他受到伤害。” 梅姑听这些话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虽然是一个谜,但是她知道永远都不会得到解答的。 天山绿梅谷中的技业堪称绝世,但是骆凡所学的武功却不是绿梅谷的。 冯国忠教给他的是另外一种,也不是亲身示范的,都只是给他一张张的练功秘诀,叫他自己练习。 冯国忠自己决不过目,练成一式,就烧掉那一页,另换一页新的,冯国忠解释为那是骆凡先人传下的武功。 但梅姑知道不是的。 每一页武功或剑法,都是由不同的人交来,那人就是绿梅谷中留下,等骆凡练熟了才离开,而那些人,都是名震一时的绝顶高手。 他们每个人都献出了自己武学的精华,来作成这个年轻人,却没有条件,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于根本不让骆凡知道。 他们难道真的是为了亏欠而在补偿他吗? 梅姑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了…… 她只是试探的问道:“姑姑。叔叔对您一直没有忘情,他闲下时勤练书法,只写一个龙字,而且每次都是诚意真心,沐浴净衣,再焚上一炉香,而后才开始动笔的,梅儿知道他是在思念您。” 笼瑛却很平静,缓缓的道:“那很好,他已能找到排遣的方法,就让他一直思念下去好了。” “梅儿是说您为什么不去看看他?” “小梅,你别忘了我是个侧福晋,是皇戚贵族了,他却是个叛逆的头子,我能前去看看他吗?” “姑姑,您是别有怀抱!” “我们汉家女儿最重名节,不管我心中想的是什么,我这个身子已是满室贵族,自当以此而终……” “可是叔叔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我在意,这些地方我会有分寸的,不用你来教我如何做。” 她的脸色青得怕人。 梅姑不敢说什么了! □□□□□□□□这天黄昏! 他们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居庸关,虽然在习俗上,以山海关为界分关内关外。但山海关内,仍是一片山野,只是不像山海关外那样荒凉,百里不见人烟而已。 进了居庸关,离京城不过才几十里,也有了繁华现象。 梅姑以穆大奶奶的身份,时而还一露脸,龙瑛则极少见人,大部份时间都隐在车中,骆凡骑马,有时被召到车中,另外两个丫头跨辕赶车。 这一批奇怪的人在路上已经够吸引人注意了。 可是他们去住店时,更为叫人诧然! 赶车的小兰把车才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就有两名跨刀的锦衣汉子过来,双双跪下一脚:“奴才给福晋请安!” 骆凡微怔。 车中的龙瑛轻哼一声:“起来。你们是那个衙门的?” 一个汉子道:“奴才原是侍卫营当差,后来蒙王爷提拔,调到亲王府侍候。” 龙瑛道:“原来你是王爷身边的人,你的地位不低啊!” “奴才蒙王爷慈悲,赏了奴才四品花翎!” “四品花翎,那比一个参将还要大呢!玉祥的胆子不小,竟让你们当这种差使,比皇上还神气呢!” “王爷派奴才们是听候差遣的!” 龙瑛道:“王爷没告诉你们我的脾气吗?” “王爷只叫奴才们听候福晋的任何差遣。” 龙瑛怒声说道:“我最讨厌有人跟着,更讨厌排场,带着你们手下的人,有多远就滚多远去!” 那两名汉子互看一眼后,才由一人道:“回福晋,这几天京里四处,出现了许多陌生人!王爷恐怕……” 龙瑛道:“我知道,这总是难免的,而且有些人是来找我的,你们跟在身后,不是误了我的事!” “奴才们怎么敢,所以奴才都穿了便衣,绝不会妨碍福晋的事,店里房间都准备好了,王爷说,这一两天他抽不出空来看您……” 龙瑛冷冷地道:“我知道要赶你们滚蛋是办不到的,玉祥对我还不太放心呢,不过,我也把话说在前面,我住的地方,可不许有你们的人在,要是让我看见了你们的人在,当场就处刑了!” 那汉子忙道:“是!福晋放心好了!奴才虽是第一次侍候福晋,但是该干什么,奴才早就打听清楚了。” “你们两个怎么称呼?” “奴才该死,居然没向福晋报名,奴才叫巴山,他叫乌尔泰。” 梅姑微微一震,她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是满洲的技击好手,万万想不到会派来侍候他们的。 龙瑛把两个人挥退了,才低声的说道:“从现在起,必须要时时留心,尤其是谈话,须知四墙有耳。” 第九章 老谋深算 妙计连连 巴山为他们准备的是一所很清静的院子,四间房间,独门出入,四周都是高墙,也十分的紧密。 住下之后,茶水饮食都是送到院门,由小兰和小梅接进去。 骆凡四下转了一转,才进来道:“那两个人也住在这儿,还有五名客商,不过看样子全是大内的侍卫,整家客栈有四十多个房间,大部份都空着,但店家却宣告客满,把上门的生意都推掉了。” 龙瑛冷笑道:“你只看见明里的,没有发现暗中的,这四周的瓦房中,街上摆摊儿的,挑着担子叫卖的等等,全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至少也有一百多人的保护下。” 梅姑一惊道:“有这么多?” 龙瑛道:“我是福晋,你也是位格格,咱们都是皇亲贵族,才这么几个人前来保护,就称多了吗?” 梅姑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龙瑛道:“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我告诉你,不行,这些人的确是来保护我们的,但是你想跟人联络,也绝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后天就是咱们五个人力拼了,我这份名单已经交给你,另外还有两份要到那天才能见到,记住,你们两个人的任务是拿到了名单,脱身走路,不要管任何闲事。” 梅姑道:“梅儿知道,不过那天在长辛店一定防守严密,我们走得脱吗?” “我会安排的,不过也不敢说万无一失,所以你们必要作个准备。必要时就得痛下杀手,总之以脱身为第一,带走那三份名单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我们的牺牲就完全落空了,我们这三条命就送得太冤枉了!” 骆凡一怔。 “三条命?” 龙瑛道:“我、小兰、小梅,可没把你跟梅姑算上,你们绝不能死,一定要把名单带出去才行,那可能保全我们几万条命呢!” 她说得很平静,梅姑忍不住道:“姑姑,您又何必?” 龙瑛淡淡地道:“你别以为我是求死,我不想死,因为我的事还多得很,尤其是太湖那边我还有几百个忠心的弟兄同志聚结在东洞庭山中,地方你们是知道的,小桃小杏恐怕带不好他们。还得你们不时去照料一下。” 梅姑道:“既是您知道还有根多事……” 龙瑛一叹道:“傻丫头,你以为我失身于敌竟萌了死志了吗?告诉你实话了,我不会那么迂,也不重视这些,我的太湖姐妹有不少是在当船妓,卖身市笑作为工作掩护,她们不以为耻,不认为自己失节,我们全的是民族大节,守的是大义!” 两个年轻人不由肃然起敬。 忽然小兰进来低声道:“穆传芳求见!” 龙瑛笑了笑说道:“我算他也该到了,他可是捉奸来了,你们两个进屋去,叫他拿个正着吧!” 梅姑说道:“姑姑,您说得可多难听啊!” 龙瑛笑道:“你若是穆大奶奶,我的说法并没错,快进屋去,这一着棋很重要,必须要在此地把他放倒,才能顺利进行以后的工作。” 说着,把梅姑和骆凡推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回头走了几步,再走过去要敲门,像是准备吩咐他们什么。 就在这时,穆传芳在小兰的陪同下进来了。 龙瑛回身又迎上他们。 同时,她口里说道:“小兰,你怎么不请穆头领在客房里坐呢?” 小兰道:“婢子请了,可是穆头领见夫人不在那儿,坚持要到后面来找!” 穆传芳勉强行了个礼:“属下参见夫人!” 龙瑛道:“别客气,穆头领,我是要你明天早上才前来报到的,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穆传芳的眼睛不断地瞟向那道门。 龙瑛高声道:“穆老大,你若是来找你浑家,可来得不巧,她出去了!” 穆传芳道:“属下进来前,先见到了巴领班。” 龙瑛道:“看见他又怎么样?” 穆传芳道:“他没看见我那浑家出去。” 龙瑛冷笑了一声道:“哼!巴山跟你居然私下知会了,你知道这是犯戒的吗?” “是巴领班盘问属下时,攀谈了两句,也没别人看见,属下跟巴领班是熟人,他到关外公干时,也曾在属下那儿做过客,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你们是多熟的朋友也不可以违反我的规矩,我要好好调查一下,走,咱们上客房去解决吧!” 穆传芳道:“属下犯了多大的错,回头一定领责,此刻却要找我的浑家谈一件重要的事,她在里面?” “不在。” “可是……” “告诉你出去了,这是小梅的房间。” 穆传芳冷笑道:“夫人,据属下所知,这是那小子的卧室。” “那一个小子?” 穆传芳恨声说道:“骆凡,自号剑在江湖,专门替天行道领取赏格花红。杀人为生的臭小子。” 龙瑛一笑说道:“这小伙子倒还真有两下子,剑法凶厉,为了收服他,我牺牲了好几把高手呢!” “可是属下却赔上了老婆。” “这是什么话?” “夫人!您别替他们隐瞒了,一路上他们打得火热,成双作对,日夜都腻在一起,那太不像话了!” “我管那些干吗?他们只要尽心尽力替我工作,对于他们私下的行为,我向不干涉。” 穆传芳怒道:“可是也不能叫我太难堪,我姓穆的到底还是有名有姓的人,以后我怎么混?” 突地闪身一脚,踢向房门。 龙瑛及时一截,将他推得偏了开去,沉下脸来怒道:“姓穆的,弄清楚你的身份,也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再放肆也不迟!” 穆传芳的骠悍之气完全摆出来了:“老子才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老婆叫个野小子骗了,我要宰了他!” 龙瑛冷笑道:“那个老婆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才嫁给你,她是贵族,你却是个土匪头,你配得上吗?” 穆传芳眼中射出了怒火:“是你们硬塞给我的,也是你们硬嫁到我家去的,现在好了,每个人都知道她是我穆某人的老婆,也都知道她姘上个小伙子!” 龙瑛怒道:“你!姓穆的话是你说的,我不跟你说话,我找玉祥去,他拨给我的部下是这样子的。” 龙瑛愤然飘身而出。 穆传芳呆了一呆。 然后咬咬牙,朝门口叫道:“金桂,你把那小子叫出来我不怪你,只要毙了那小子骆凡,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屋中有了响动,不是开门而是推窗,显然有人想从窗口出去。 穆传芳心中大为着急,口中却大骂道:“王八蛋,免崽子,有种你就别溜,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屋子是连着的,要想到达窗子那边,势非要绕个圈子不可,穆传芳拔出了大刀,身随刀进向屋门撞去。 门倒是一下子撞开了。 他也看见了骆凡打着赤膊,要从窗子里跳出去,而炕上棉被中显然还躺着一个人,被子外面露出了一截长发,证明那是个女人。 炕边堆了一堆衣服。 有男的,也有女的,却是脱下后胡乱放在一起的。 那情况,叫人一看就觉得很暖昧。 穆传芳冲向了炕边,一伸手一把揭开了被子,里面是有个女人,但只是有点像他的浑家,却不是他老婆。 穆传芳微微怔了一下。 “你………” 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炕上的梅姑一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而跳到窗口的骆凡也拔出了自己的剑,青光挥处,穆传芳的头颅也就飞过一边。 跟着龙瑛铁青着脸把巴山带了过来,看见室中的情形,也似乎怔了一怔,龙瑛装做地道:“怎么把他给杀了?” 梅姑已经拉起了一件外衣披上,伸手在扣旗袍的扣子,露出那一角的肚兜,巴山的眼睛直往那儿溜。 骆凡一剑对准他的眼睛扎去,口中大喝着道:“把你的贼眼挪开去!” 巴山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一跳,总算骆凡没有存心要他的命,只剃掉了一角眉毛。 龙瑛沉声说道:“骆凡,你想干什么?” 骆凡怒道,“哼!他对我的女人不怀好意!” 巴山笑道:“这位年青朋友,好大的醋劲儿,这可不是你的女人,而是咱们穆老大的女人,你们杀了他。” “吧”的一声,是梅姑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巴山掩着被打的脸跳开,却不敢发作,因为骆凡的剑跟着追过来,龙瑛把手一栏道:“骆凡,回来,不许没规矩!” 然后她又喝道:“巴山,跪下,向格格磕头陪罪!” 巴山道:“福晋,是您看见的,他们……” 龙瑛沉声道:“我不但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是你自己讨打,金桂不管怎么说,她总是金枝玉叶的格格,是王爷的亲戚,那有你胡说八道的份儿!” 巴山一接触到龙瑛的脸色,倒是不敢倔强,连忙跪了下来,朝梅姑叩了个头,左右开弓,说了声:“奴才该死!”就掴了自己一个嘴巴,打到二十几下,脸都打肿了。 梅姑才冷笑道:“算了吧!巴领班,我可不敢当了,你是王爷的亲信,我虽是王爷的亲戚却连面都没见过,比起你来可差多了!” 龙瑛道:“金桂,你这是干吗呀?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巴山是个奴才,你跟他计较可没意思。” 梅姑道:“福晋!我知道我这个格格是唬不了人的,也没人把我看在眼里,可还不容个奴才来糟塌的。” “好了,金桂,巴山不对我已处分过他了,他是王爷派来的人,你看在王爷的份上算了,现在该谈正事要紧,你怎么把穆传芳给杀了呢?” 梅姑冷笑道:“福晋,是他拉刀要杀我,我断不能摆着给他砍!” 龙瑛道:“那也难怪他,是你太不给他面子了,在家里你爱如何就如何,出来你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梅姑冷冷的笑道:“哼!那是他自己找死,凭他那付长相,我就是闭着眼睛抓,也抓不到他来做我老公,我们说好了各不干涉行动的,他居然跟我认上真了,宰了他还算客气的,我还想分他的尸呢!” 龙瑛皱皱眉,然后说道:“算了,人都宰了,还说什么呢,问题是在明儿个他要晋见王爷领奖。” 梅姑道:“我去领。” 龙瑛道:“那怎么行?” 梅姑道:“为什么不行,本来那些奖也是颁给我的,凭他穆传芳那点玩意儿,只配给我提鞋。” 龙瑛笑道:“金桂,王爷准备为他请个三等男爵,世袭都统职衔的,你可不能去受封。” 梅姑笑道:“给小骆好了,他的玩意儿比老穆强得多。” “那怎么行,他又不是旗人。” 梅姑道:“小骆肯人赘我家,算我家的人。” “那追风十八骑呢?” 骆凡道:“我去接过来!” “你去接?” “是呀!” “他们一同承认你吗?” 骆凡刷的一声-又亮出了他的剑,露出柄上那“剑在江湖”四个字,傲然一笑道:“他们承认他就行了。” 龙瑛一笑道:“骆凡,当胡子老大可不是光凭着武功好,剑法快!” 骆凡道:“我也不想干胡子老大,我要正正式式的做个官儿,我去找郝天行他们,告诉他们,追风十八骑必须接受招安,跟着我做事,他们一定很乐意的。” “这倒不见得,那些江湖人的脾气很怪的!” 骆凡一笑道:“我的剑在江湖,就不许江湖人在我面前发横,老板,你放心好了,我跟大姐准能把他们搅得服服贴贴的,你放心好了!” “我放心又有什么用,要王爷答应才行。” 骆凡道:“老板,你要是在王爷面前,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就不想跟你了,倒不如直接跟王爷去。” 龙瑛一笑道:“看样子你的胃口还不小呢,要这样又何必跟人呢,金桂的老子也算是个王爷啊!” 骆凡道:“那是个死的,不作数,只不过她这个格格身份,或许将来还有点用,当然,靠得住的还是我的剑!” 龙瑛笑道:“金桂,我发现你们似乎有意要除掉老穆,以方便你们在一起。” 梅姑道:“那倒没这个意思,不过我这次是打算求王爷允准,摆脱掉老穆,我能拉住一个小骆,比十个老穆还强。” “你别忘了,骆凡是我找来的。” 梅姑笑笑说道:“福晋,可是我能够拉得住他,您要是无法安置我们,我们可以另外找出路去!” “另找出路,这个圈子还作兴由得你自由出入?” “福晋,我家世代在这个圈子里,利害我全知道,我说的另找出路,就是另起炉灶,再创一片天下,可不是要脱开这个圈子。” 龙瑛哼了一声道:“金桂,你别不知足了,我虽然接掌了区总监,可是大部份的事情都是你所管,我还要到太湖去住半年,你在我这儿,等于是大半个总监了,你自己另起炉灶能混到这个局面吗?” “不能。” “哼!你明白就好!” “所以,侄儿是衷心希望能追随婶婶的。” “这会见你又跟我论亲戚了?” 梅姑道:“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放弃小骆,我是真心喜欢他,而且我家也需要那么一把快剑来振作一下。” 龙瑛道:“我是没意见,总得等你祥叔一句话才能作准。” “但愿祥叔不反对才好。” 龙瑛转向巴山道:“巴山,把尸首弄出去,秘密处理掉,然后去禀报王爷,把金挂的要求说一下,请他点个头!” 巴山忙喳的一声,道:“是!不过这姓穆的也真该死,怎么敢在福晋的面前动凶呢!” 龙瑛冷笑道:“最好是他该死,否则你就该死了,你也听见,你自己招认了,你们是老朋友,他在进来前,你们谈了些什么?” 巴山叫了两个人,弄了张油布进来,把穆传芳的无头尸体弄了出去,吓得连屁也不敢再放了。 小兰监视着他们出去后,关上了院门。 龙瑛这才笑道:“第一步总算混过了,梅儿,你出手就是不够狠,扎的不是要害,幸亏小凡一剑补得快,要是给他叫出一句话来,揭穿了你冒充的身份,那就什么都完了,这所院子虽然划为禁地,但巴山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梅姑道:“我是扎他腰子的,那知他机警得根居然偏过了,才扎在他肚子上。” 骆凡笑道:“说好由我动手的,叫你紧紧的抱住他就行了,没想到你竟会先用刀子来对付他!” 梅姑微怒道:“我只是冒充穆大奶奶,可并不是真的成了那水性杨花的妇人,你要我去抱个臭男人……” 龙瑛的神色一黯。 梅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伸舌头不敢开口了。 骆凡也埋怨地看了梅姑一眼。 龙瑛却一叹道:“你们也别顾虑我,我是被玉祥捉住了,先占有了我才不得已屈服的,若是一开始我能有选择,我早就自求解脱了,现在执行的这个计划,虽是为了大局,我不否认,也有点私怨的成份,我要他死不难,但还不够,我还要作成他削爵抄家杀头。” “会有这么严重吗?” “那是必然的,他主管的这部份业务,却暴露了各地的密探机密,皇上第一个就会放不过他。” “我们能瞒得过吗?” “没有问题,金桂是密探世家,但是认识她的人却不会去与会,玉祥就没见过她。” “怎么可能呢?” “有何不可能?” “祥亲王怎么会连自己最重要的部属都没见过面?” “密探本身是个很严密的组织,分层负责,而皇帝只派一个大臣总其事,并不属于圈内之人,玉祥是皇帝的叔叔,才轮到这个差使!他自恃聪明,冀图有所表现,作了许多改革,像把我收服过去,就是他得意之举。三路总监中,他只知道我一个人,这次可能又将有什么大举,才把三路主脑都集中起来,我想正好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那天会有很多人吗?” “不会。” “我们去的人是那些个?” “我只准备带你们两口子,小梅小兰是我的贴身丫头,别处的人也不会太多的。” “就算是如此,也已比我们多出两倍了。” 骆凡道:“我的快剑在出其不意之下是可以解决几个的,我就怕无法带进去。” “不会的,你们杀了穆老大,补他的缺,再出于我的力求,玉祥会答应的。” “那个巴山不会看出破绽吗?” “不会。”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 “第一、金挂本就是那样的人。第二、我又挤了他一下,他必须为你们妥善解释,出脱自己,否则,他知道我不会饶他,我究竟是玉祥的侧福晋。” □□□□□□□□长辛店在北京城外,近卢沟桥,是一个小镇。 然而,它的地位很特殊,因为京师重地,禁止民众佩带武器,所以保镖的也好,江湖人也好,都集中在这儿。 在一所大宅子里,重门深锁,周围有许多跨刀的便衣汉子在逡巡着,很明显的,他们都是吃公事饭的。 院子里,骆凡和梅姑在不安地等候着。 龙瑛已经先进去了,而且有一会儿了! 片刻后,小兰才出来招招手:“王爷叫你们进去!” 两人从她的眼色中知道一切还平安,遂放了点心,到了门口,一个长挑汉子上前,指着骆凡的剑道:“把兵器放下来再进去。” 骆凡立劾一瞪眼,大声道:“老子没那个规矩,从我开始练剑的那天开始,剑就没离开过身。” 汉子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在爷们面前要横,你还差得很,放下!” 他伸手去扣骆凡的脉门,动作奇快,一下子扣个正着,但是骆凡的拔剑更快,呛然声中,剑尖已斜斜地抵住了那汉子的咽喉,沉声道:“把你的爪子搬开,这是老子第一次剑出不见红,算你祖上积德……” 那汉子怔住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骆凡的身手这么快,但是他也不甘心如此被唬退,也冷笑着道:“小子,你敢杀人!” 骆凡的剑毫不考虑的轻轻一拉,划断了他的喉管,跟着一脚踢出去,把他的身子踢向一边去,血流如注! 骆凡的剑很快归鞘,看了他一眼,仍冷冷的说道:“你祖上积少了德,还是没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他轻而易举地杀了个人,而且此人的地位必然不低。 立刻惊动了其余的保卫,兵刃齐出,围了上来。 屋中传出了龙瑛的声音:“王爷,你如果还想要那些人,趁早叫他们住手,骆凡的剑再出鞘,他们就全完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龙瑛,你用的人这么样?” 龙瑛的声音又传来,道:“他对我忠诚,他能杀人,这两个条件足够了,我不能对他苛求太多。” “他能强得过我的虎风八卫?” “只有七卫了。王爷,在穆家集跟穆传芳的追风十八骑起了冲突,当着穆传芳的面,他也能一剑连毙三人,震得穆传芳忍气吞声而退,昨天终于倒在他剑下。” “可是他太没规矩了,这还成什么体统!” 龙瑛的声音笑道:“他倒还很守本份的,只不过你的人对他太跋扈了,他不吃这一套的,有本事的人,不会轻易向人低头,也只有两三个人能命令他。” “谁?谁能命令他?” “我、金桂,将来可能还会多一个王爷你,那要看你怎么对他了!” 静默了片刻。 屋中突传出喝声:“退下去,放他进来!” 骆凡与梅姑进入到房中来。 因为骆凡那一关,梅姑的剑也得以随身带了进来了。 那是一所客厅,一张太师椅,正中对门而设,坐着一个神情威肃的中年人,双目炯然,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 龙瑛坐在一边,衣襟还有点乱,看来她跟王爷已经亲热过一阵,但她却一抬手,平静地道:“见过王爷!” 梅姑穿了旗装,俊俏地摸头蹲腿,行了个旗礼,娇媚地道:“王爷金安。” 祥亲王哈哈大笑着道:“金桂,久闻你的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了你的俏模样,我也觉得你嫁给那个缺腿残废的实在太委屈了!” 梅姑低下头来道:“多谢王爷慈悲。” 祥亲王大笑道:“好!好!祥叔替你作主!” 龙瑛在旁道:“王爷,您还记得自己是叔叔,在小辈面前就放尊重些!” 祥亲王大笑道:“哈哈……咱们在开玩笑,你婶婶要吃醋了,金桂,你放心,好好干,官家不会亏待你的!” 第十章 正义之剑 永在江湖 梅姑道了一声谢道:“侄女家中就只有侄女一个人了,难得骆凡肯人赘到我家,王爷请多提拔他一下。” 祥亲王大笑着点点头,目光移向骆凡。 骆凡一拱手道:“草民见过王爷!” 祥亲王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就是骆凡?” 骆凡道:“是的。” 祥亲王道:“不错,你剑在江湖这四个字不像是名号,却传得很快!” “草民这四个字本不是名号。” “不是名号,那又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只表示一个警号,告诉那些坏蛋,有我这支剑在江湖上,他们就得给我老实些!” “好!好志气,你说的坏人是什么人呢?” “是国法不容的坏蛋,所以草民杀的都是官府悬赏通缉的大恶之徒。” “可是刚才你就杀了我一名侍卫。” “那是自卫,草民没有犯法,他要抓我,我就不饶他。” 祥亲王哈哈大笑道:“听你先前的话,你好像变聪明,可是后来的几句,仍是个憨小子,你见我为什么不叩头?” 骆凡道:“草民不知道王爷将如何对付我,若是王爷原谅了草民杀死穆传芳的无奈,而且还给草民一个官儿做,草民自然感激,若是王爷要杀草民,草民还要叩头感谢那可是太笨的事了!” 梅姑按他跪下道:“笨蛋,你没听见王爷刚才已经答应我了,王爷要杀你,还会召见你,还不叩头谢恩!” 骆凡被按着叩了三个头:“多谢王爷,草民……” 梅姑道:“还草民个屁,你不会改口称侄儿呀?” 骆凡道:“那可不行,他是王爷,我不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硬凑上攀亲戚。” 梅姑气得拧了他一把,道:“你是死人!” 祥亲王笑道:“骆凡,本爵论辈份是金桂的叔叔.你们既成了两口子,当然是我的侄儿,很好,本爵很喜欢你的忠厚,有骨气,金桂是个女儿家,爵不及女是本朝的规矩,你算她家的人,将来总有你好处的,好好跟着你婶子,绝不会叫你失望,一个三等男爵算什么,本爵设法为你请个贝勒下来封侯拜将都有份呢。” 骆凡傻呼呼地又叩了个头。 “谢谢王爷!” 祥亲王笑着向龙瑛说道:“难怪你一见到他,就想把他弄到身边,这小伙子的确是块好材料。” 龙瑛道:“妾身带了身边四婢,再加上一大批好手,却叫他杀得落花流水,妾身才兴爱才之念!” 祥亲王道:“不过我看他挺倨傲的!要不是金桂,恐怕你还降不了这头孽龙。” 龙瑛笑道:“金桂若不是格格的身份,恐怕也还管不住他,这小子对女人可是心狠得很,穆家集有个标致的小寡妇叫他弄上了,没几天又嫌碍手,他一剑就剁了。” 祥亲王哦了一声道:“你怎么下得了手?” 骆凡进:“她吃醋。” “有那个女人不吃醋,这可不犯死罪。” “她不是我老婆,却要管我,还骂我是野种。” 祥亲王大笑道:“金桂,你听见了没有?” 金挂道:“所以侄女请王爷作主,有了名份!” 骆凡道:“可是你也不能骂我野种,我父母死得早,但我不是野种,谁骂我这句话都不行的。” 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纯朴、粗犷与不受羁牢的汉子,也是权势中人最喜欢的一种脚色,这种人没有野心,肯卖命,忠心耿耿,永不会出卖或背叛主子,只要能给他一点虚荣的满足,他就会成为一只忠心的狗。 祥亲王对骆凡十分满意。 他笑着道:“骆凡,很好,有本爵为你作主,谁也不敢再瞧不起你,坐在你婶子身边,现在咱们办正事,把他们叫进来吧!” 骆凡坐到龙瑛的身后。 门口响起了一声声的宣召声。 没多久,首先进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壮者,带了三个年轻人,跪下后叩头道:“在下东路总监赵之久,率同犬子赵平,犬女赵琳,小媳王玉霞叩见王爷千岁。” 他的长相平凡,他的儿子女儿媳妇也都十分平庸,丝毫没有出奇之处。 梅姑和骆凡在江南也很熟,但是就没见过这四个人,但他们既为密探总监,必然有一番超凡技业,可见他们都已到了藏锋敛刃的境界。 骆凡感到一边的龙瑛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目中也射出了强烈的恨意,似乎她对这一家子有着极深的仇恨! 祥亲王笑道:“老赵,你倒还是老样子,本爵到江南几趟,蒙你隆情招待,却不知道东路总监就是你这老儿。” 赵之久说道:“托王爷洪福,在下在此任上已有十年了,以前都是受胡总监辖制……” 祥亲王道:“本来本爵虽是专领这个组织,但一向都是胡玉洪在管着,他自监中路总监,却大权一把抓,有许多事都不让本爵知道,听说他对大家很刻薄。” 赵之久道:“胡总监很聪明。” 祥亲王哼了一声道:“他精明个屁,官当到了九门提督还不够,居然一手把持着这个圈子。本爵得到了瑛福晋的密告,找到了他不少贪赃不法的证据,秘密地将他抓了起来,抄了他的家,你们知道他的家私有多少?” “卑职不知道。” 龙瑛冷笑道:“赵总监是胡玉洪的最亲信部属,怎么会不知道,有好多财产都是你替他添置的。” 赵之久看看龙瑛,才微笑道:“卑职替胡公办事有之,但却是奉谕执行公务,每一件事都有绢册纪录。” 他身后的少妇忙从所携带的锦袱中取出一本绢册。 小兰过去要接,她犹豫一下,但祥亲王没有反对,她只有交出来了,小兰接过后交给了祥亲王。 祥亲王随手放在一边。 龙瑛道:“王爷,胡玉洪家中虽然抄出了近三亿的财富,但恐怕还不止此数,你最好还是核对一下,恐怕还能有所发现。” 祥亲王笑道:“本爵知道,从把你们派到北路之后,本爵才知道一个总监有多大的好处,他兼任中路总监多年,收入又岂在少数,所以本爵才要他们把一应详细底册带来,彻底清查一下!赵之久,你的一应底册都带来了?” 赵之久道:“王爷谕示,属下怎敢有违,琳儿,送上去。” 那个少女也将手中的锦袱要呈上去,小兰又要来接,赵琳道:“这里面的文件关系重大,除王爷之外,不得经任何人的手。” 龙瑛道:“这是谁规定的?” “是胡总监,这些文件由妾身管理,连家父都不曾过目,以示隆重。” 龙瑛道:“胡玉洪已经抄家赐药了,他的话仍然比王爷的口谕更有用吗?” 祥亲王道:“这慎重一点,也是对的。” 龙瑛冷笑道:“赵总监的随从助手都是一家人,难道还不够慎重吗?他女儿保管的文件,他自己没过目,这话谁会相信。” 祥亲王道:“依你之见……” 龙瑛又道,“妾身倒希望王爷慎重点,他善于用毒,有些毒物能涂于器物上,伤人于不知不觉间。” 赵之久一叹道:“琳儿,把东西随便交给那一个,只要是当了王爷的面,咱们就没有责任了!” 小兰接过包袱,还打开看了一下,大致的翻了一遍,才又交给小梅,放进了一口皮箱之中去。 祥亲王被龙瑛的一句话吓住了,果然没去动那口箱子。 他只摆摆手道:“胡玉洪已经伏法,今后一切由本爵自理,这贼子刁狡万分,有关一切资料他都藏了起来,抵死不肯交出,所以本爵无从着手,只有把你们召来,从头整理一番,补充作个通盘了解。” 赵之久脸色微微一变。 龙瑛笑道:“胡玉洪被抓的消息始终未加发布,就是怕你们藏下一些资料不交出来!王爷神机妙算,果然是无人能及。” 赵之久只有苦笑道:“卑职问心无愧,但凭王爷查核。” 祥亲王道:“老赵,我知道你跟胡玉洪关系不同,但是你听见他被查抄的消息,居然无动于色,可见你修养不错,因此,你交出的资料之中,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之久道:“属下忠心耿耿,但知效忠君上。” 龙瑛道:“我记得你是汉人。” “是的,属下与福晋一样是汉人,但是属下早知天命,知道大清国王圣明,应为中原万主之王,故而将福晋也劝说过来,降顺朝廷,福晋得侍王爷,属下亦有微荣。” 骆凡与梅姑这才知道,龙瑛为什么恨赵之久了! 龙瑛失身祥亲王,看来还是赵之久摆布的。 而且龙瑛还巧妙地运用手段,将原先真正领导秘密组织的九门提督胡玉洪给整倒了。 那是个真正的厉害角色,龙瑛的这一着,对义军而言,功劳太大了,而她居然沉住了气,一声都不响…… 但骆凡也怕龙瑛情绪太激动了,轻轻触了她一下。 龙瑛觉察了,道:“赵总监,其实我对你亦没有成见,我也是王爷的人,当然要处处向着王爷,胡玉洪太跋扈专权,我密告王爷拔掉了他,至于其他的人,我向王爷请求过了,审核资料后,纵有缺失也既往不究,只要大家以后全力效忠王爷就是了。” 祥亲王笑道:“不错,瑛福晋这话本爵认为很有道理,所以接纳了,你们放心,那些资料本爵只是作个了解,既往一概不究。” 龙瑛道:“只是不计其过,功却不可没!” 祥亲王忙道:“那当然,为朝廷出了力的人,从不会抹杀其成就,胡玉洪的案子已经结了,除了他所兼领的中路总监一职,由本爵自理外,其余人事也不作任何调动了,只有升迁,绝不降免,一年以后,再观绩效,本王给大家一年的时间来作更多的表现。” 赵之久这才吁了口气,退至一旁坐下。 他的儿女媳妇则站立在身后, 这时又进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却使龙瑛及梅姑等人一震。 来人也是一个半百老者,带了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年轻小伙子跪下叩头道:“西路总管马安澜率同小妻素花及门下第子白星雨叩见王爷!愿王爷万福金安。” 梅姑故意把脸侧向一边,不让他们看到前面。 骆凡忙低声道:“姑姑,怎么会是他呢?” 龙瑛也低声道:“我也没想到。” 骆凡道,“您怎么会不知道?” 龙瑛道:“因为以前他们只有一个代号,我是按照代号发出了通知叫他们赴会的,因为详细资料都在那姓胡的手中,连玉祥也不知道。” 骆凡道:“这老饭贼跟绿梅谷的关系太密切了,梅姑的身份绝瞒不过他的,小侄恐怕也难以骗过他们。” 龙瑛道:“我的身份则早已在玉祥那儿挑明了,只有我出去吸引他们注意,你们尽量往前看,等资料齐全后,我会制住玉祥,为你们阻路,你们则尽量往外冲!注意,厅后有一间卧房原作小憩之用,你们进去后关上门,立刻越窗而出。” 她不等骆凡回答,就立刻移身过去,向玉祥低语。 马安澜等人向前跪下叩头后,仍是低着头。 由于祥亲王被龙瑛拉住了低语,没叫他们抬头,所以尚未看见龙瑛等人。 骆凡心中一动,立刻向赵之久低声道:“赵老,你对这马安澜认识吗?” 赵之久道:“不认识,连姓名也是第一次听到,因为各管一区,互相不相往还,是我们这一个组织的诫条。” 骆凡道:“我是福晋的手下,福晋的身份,赵老想必明白?” 赵之久道:“是的。” 骆凡道:“福晋刚才指示说,此人是清水教中的副教主,是个最大的叛逆首领,要你我留心,以防有变!” 赵之久啊了一声道:“不会吧!胡公用人一向谨慎!” 骆凡道:“他若是只贪一点银子,皇上不会抄他的家,杀他的头的,必然是出了大纰漏,赵老宜要慎重。” “如何办才好呢?” “听取王爷的指示,但必须全神备战,而且还要注意,清水教为白莲教余孽,这三人恐怕都会法术,赵老注意他们,我们则盯紧另外两个人?王爷若作了决定,一个手势,我们就立刻发动!” 赵之久回答道:“好的,老朽遵命就是!” 骆凡道:“最好叫令郎等人在发动之后,立刻守住门户,断其后路,这可千万不能叫他们跑掉!” 赵之久点点头。 他立刻吩咐他的子女们去做。 这边龙瑛跟祥亲王耳语已毕,就站在椅旁,一手还扶在祥亲王的肩上,显得十分亲昵,然后笑道:“马副教主,别来无恙,贵教主安好。” 马安澜闻声抬头。 三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祥亲王笑道:“马总监,你想不到吧!瑛福晋说你们是老朋友了!” 马安澜忙道:“她……真是王爷的福晋?” 祥亲王点点头。 龙瑛却冷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福气,说得好听点嘛,是侧福晋,不好听一点,是小老婆,而且是东路总监赵老做的大媒。” 赵之久道:“侧福晋兼任北路总监,为王爷运筹帷幄,建了不少殊勋!” 马安澜这才笑了起来,道:“那就难怪了,以侧福晋在叛逆中的地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龙瑛道:“彼此,彼此!以副教生在义师中的地位,更是予取予求了,难怪这些年来,西北地方的义师俱见其消而不见其长,除了加入清水教,几乎别无容身之地。” 马安澜笑道:“那里!那里!属下只是把他们集中在一处,易于把握而已,比之福晋仍然差得太多!” 龙瑛道:“我比副教主可差得多!” 马安澜对祥亲王道:“王爷,属下的忠贞,胡公可以提出绝对保证的。” 龙瑛道:“胡玉洪自己的忠贞都无法保证,更别说是保证别人了,他已经在几天前被秘密地处决了!” 马安澜不禁一呆,神色立变。 祥亲王道:“胡玉洪贪赃枉法,利用职权营私自肥,跋扈专权,把持住密探营视为私产,本爵已请得圣旨加以处决了,不过,马总监,你可以放心,对你这一部门,本爵都无任何怀疑的。” 龙瑛道:“但是也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只要对王爷表现忠贞,王爷还会像过去一样的器重你!” “在下绝对忠贞,以报效王爷。” “很好,把你的那些文件资料都呈上来。” “启禀王爷,属下并没有任何一件资料。” 祥亲王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 “属下身在清水教,一切都利用清水教为之,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而致暴露身份,所以属下的一切资料与胡公统筹纪录,由他保管。” “可是胡玉洪至死也未曾交出任何资料。” “这个属下可不清楚,王爷最好还是找一找看,若是实在找不到,容属下回去后,再慢慢查核记下。” 龙瑛沉声道:“马安澜,我想不是你托胡玉洪代录,而是他的那份纪录,也放在你那儿,你们两人一直都狼狈为奸,图谋不轨吧。” 马安澜连呼冤枉。 但是祥亲王却哼了一声,手势一挥,赵之久的飞剑而出,直刺向马安澜,马安澜扬手一抛,一团黄烟迷雾,罩住了四周。 骆凡叫道:“这是障眼法,别怕,照样杀进去。” 他与梅姑也扬剑杀了进去。 迷蒙的烟雾中,但见有血光不住暴现以及呼喝惨叫声。 片刻后,烟雾散尽,却见赵之久倒在血泊中,而马安澜却不见踪影,倒是他的妻子与徒弟倒在地上挣扎,但亦肚开肠流,大概活不成了。 赵之久的女儿与媳妇都被杀于门户,只见他儿子赵平断了一条腿,倒在地上。 只见小梅与小兰还是好好的抱住那只箱子,而龙瑛的一剑刺入祥亲王的咽喉,祥亲王的双手还勒住她的脖子,舌头吐出来,也已死了。 她必是趁机行刺,祥亲王及时发觉,垂死反击,两人同归于尽了。 骆凡神色一变,立刻上前一剑砍下了祥亲王的脑袋,然后跟着一掌,拍碎了龙瑛那个美丽的脸庞。 小兰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骆凡低声道:“记住,是马安澜杀死了祥王爷,又发掌打死了侧福晋,然后逃走了,知道吗?” 小兰含泪点点头。 玉祥喉间的匕首是龙瑛的,留下就是证据,而龙瑛的死状更值得怀疑,必须加以破坏,才不致使人起疑。 所以,除了毁容,也别无他策。 骆凡又道:“我们带人追马安澜去,半途脱身,你们随后走,带着箱子回太湖去,我们会引走大批的人,方便你们逃走,” 小梅和小兰又点点头。 骆凡催促道:“快!准备行动了!” 小兰垂泪道:“你们二位会来吗?” “不了。” “为什么?” “我们必须失踪,造成一件悬案,因为这个金桂可不能见人的!” 他来到门口,才大声叫起来。 那些侍卫飞快的赶到了。 骆凡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马安澜跑掉……” “有啊!” “往那儿跑的?” “他走出来时,说是忘了一样东西,要回去拿!” 骆凡顿脚道:“坏了,这家伙心怀二志,跟胡玉洪串通一气,怕王爷治他的罪,竟先下手为强,利用妖术,杀死了王爷和福晋,还杀了赵老跟他的儿女,我们俩只除掉了他的老婆和逆徒……” 梅姑叫道:“大家还不快追,跑了叛逆谁负得起责任。” 这倒是真话,案情太重大了,尤其是祥王爷跟福晋双双被杀,这祸事闹得太大,每个人都保不住脑袋…… 于是大家一哄而出,四下追赶去了。 到了街上,外面的警卫森严,马安澜却不知下落了。 梅姑苦笑着向那些侍卫们道:“大家都知道,这场祸事有多大,如果抓不到真凶,我们谁都保不住脑袋,大家必须尽一切力量,拼了命也要把马安澜抓回来,否则全是个死数,就太不值得……” 那些侍卫们个个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离去。 那一场天大的祸事并没有渲染开,大内只发丧说祥亲王出门试骑,坠马暴毙,其余的人都没提。 金桂格格跟那个骆凡一去不回,从此在人间消失了。 大家知道他们是不敢回来,但他们只是失职之罪,朝廷也没深究。 受砍断了一臂的赵平被救醒过来,他说出马安澜由烟雾中出来,杀了他妹妹与妻子,而且还把他砍昏过去,夺门而逃。 因为他们三个人守在门口,烟雾较淡,勉强可见个大概。 但祸乱之起,确是王爷下令要擒杀马安澜和他的家人而起,因此王爷、福晋和赵之久都是他杀的无误。 朝廷十分震怒,四下秘发侦骑,要擒到马安澜。 马安澜自然也有他的耳目,但他知道消息后,却不敢再出来辩解。 虽然他只杀了赵琳和赵平的妻子和伤了赵平,忙着夺路逃走,他没有杀死祥亲王,也没有杀龙瑛和赵之久,完全是背了黑锅,但他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天他却没看到梅姑,也没看到骆凡。 可是他知道,不管他如何辩解,赵平会一口咬得他死死的,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了。 他更知道自己既不见容于朝廷,也不见容于义军了,天下之大,很难有他容身之处。 倒是朝廷中被派在义军中的奸细,一个个被剪除掉了,剪得很干净,使得义军完全脱出了朝廷的控制,得以秘密在各种掩护下延续,成长,茁壮,终有一天,会成为一股汹涌澎湃的浪潮。 至于梅姑和骆凡,他们在一年后,又双双出现在江湖上,只是梅姑改了装束,梳了妇人的头髻,作少妇的打扮,黑黑的,却更俏了。 她的丈夫是个黑黑高高的汉子,留了把胡子,很神气,剑术很高,人也很沉稳,谈吐很有学问,他自报姓名,叫骆超尘,虽是从塞外来的无名剑客,但是他很快就闯出了名气,黑珍珠的夫婿岂会是平凡的人! 夫妇俩俪影双双,踏遍了大江南北,关内关外,以三尺剑,扫除人间的不平。 而后他们也曾飘洋过海,远游海外神山,在那儿杀死了一个老道,有人认得这就是以前清水教的副教主马安澜。 骆超尘是他的本名,小凡是他的小名。 剑在江湖,骆凡是个飞扬暴燥的莽小子,有人知道他跟金桂格格躲了起来,这一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谁也不能去看骆超尘的剑,他的剑柄上缠着漂亮的红丝绳,裹住了剑在江湖那四个字。 但那柄正义之剑却没有消失,仍然在江湖上闪耀着。 他们有了第一个女孩子,居然送到了太湖东洞庭山,起了名字叫龙小瑛,过继给已故的侠女龙瑛做女儿。 他们夫妇也每年在龙瑛去世的日子,长跪在龙瑛的墓前,默默地怀念追思着那个伟大的英灵。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