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宇文昊》 第1章 国母将军 漫天大雪,满目皆白,六瓣霜花还在空中盘桓。 贺兰山东脉,自山顶起,至山腰中断,足足三公里开外,横尸遍野,惨叫连连。 山顶的白色中,立着一身着褐色大氅,脚下是鲜红战靴的女子。 此女腰间系着的九节软鞭,还在啪嗒啪嗒地向下落着鲜血。 她一足之下,踏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脑袋的主子,努力地挣扎着别过头,盯着女子的侧脸,唇瓣启动,还要咒骂。 一个‘杀’字尚未出口,满是鲜血的鞭子再度落在脑袋之上。 “还说?” 女子冰冷的声音,顺着寒风,漫进脑袋的耳中。 脑袋的主子终于低下头,呲着牙,将所有的疼痛都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敢再挣扎,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再多转一下,生怕自己会再度挨打。 “将军。” 轻烟手持一节竹简,跨过女子脚下的横尸,快步冲至女子身畔,低眼扫视了那脑袋两眼,单膝落地,将竹简高高地举过头顶,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子别过头,这才露出了大氅之下,那张精美的面孔。 她,也是大梁六年未曾露面的一国之母,也是大梁北境信奉的神明。 萧歌。 看着轻烟手中的竹简,萧歌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不由半握,好在被宽敞的大氅衣袖遮住,无人看到,她指节上泛起的白色。 “念。” “陛下令,将军即刻班师回京城。” 六次,足足六次。 这六年来,每一次,萧歌带兵从北境边城榆关出发,一路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次次都要在贺兰山与敌大战。 从第一年战至北坡被强令唤回。 到如今,第六年,眼看着贺兰山东脉已然收归大梁,却依旧是一道班师圣旨。 萧歌冷冽的眼底,竟然多出些许柔情,挑眉扫视轻烟两眼,有些不可思议,“回……回京?” 当年萧各生下孩子不过满月,就策马离京,六年来,京城一次,已经变成了遥远的梦境。 六年前,大梁新帝宇文昊登基,同时迎娶萧家两位姐妹入宫。萧歌虽为庶女,可胜在长女身份,入宫为后。 入宫八月她早产剩下阿满,却因北境战事起,不忍那人为难,挂后印着战甲,引着十二骑红头甲士自宫东门而出,一路向北,不到鸡鸣,已然出京,奔赴北境。 此后一个月,北境散落之兵统归萧将军麾下。 第二章阿满快马,还不快跑 晃眼七日已过。 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留,终于在日落之前,看到了京城的红墙绿瓦。 轻烟的马鞍之上,放着三四把万民伞,身后几个红头甲士的马鞍上,也皆有一两把万民伞。 一路自榆关回京,每过一座城池,这万民伞便总要送上几把。 这些年,北境军民皆知,若是没有萧将军镇守北境,使得羌人闻风丧胆,哪里有北境这六年的安稳? 唯独至京城门外,却无一人前来相迎。 “轻烟。” 萧歌勒住缰绳,侧脸望向轻烟,“今日回城的消息可派人送去了?” 轻烟点头,打量着城墙四周,眼瞧着四下里并无什么异常。 根本无人知晓萧歌回京。 “将军,要不要暂时在城外歇脚?” 话音才落,城门之内,快步而出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着一身褐红色长衫,头上戴着的是六帘高帽。 此打扮,非宫中首席太监不可。 萧歌抬手,轻烟即刻勒马后退。 那太监说话的功夫,已经行至萧歌马前,仰起头,一双眼睛微微眯在一起,抬眼望着萧歌,呵呵一笑。 “恭迎将军回京。陛下朝政繁忙,无暇前来迎接将军。皇贵妃娘娘的意思,请将军先行进宫,拜见皇贵妃娘娘。” 太监说着,垂首,却抬眼,挑衅地望着萧歌。 “皇贵妃?” “将军离京时日颇久,想必还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正是将军亲妹萧绾。如今,执掌六宫凤印,代行皇后事宜。” 萧歌眉目轻动,一双眼,猛然蹙在一起。 早就听闻,自从六年前,皇后病重,宫中便有一皇贵妃娘娘,圣眷不衰,执掌六宫凤印。 想不到,这皇贵妃娘娘,竟然便是萧绾! 萧歌不由冷然一笑,暗中嘲讽,自己还在担心她骤然离京,会不会牵连萧绾不能侍寝。 却不想,这六年以来,圣眷不衰,独承雨露之人,竟然就是萧绾! 只在瞬息之间,萧歌眼中的笑意已骤然阴沉而下,汇聚成一股冷冽之色。 她挑单眉,扫视太监两眼,冷声道:“拜见皇贵妃?” 第2章 阿满 太监连连点头。 他垂着脑袋,双手搭在额头之前,半躬了身子,正要说话,一根软鞭,已经绕在他的脖颈之上。 太监重心骤然丧失,跌跌撞撞,向前两步。 那软鞭几乎要让他难以呼吸。 “凭她,也配?” 萧歌单手发力,已然将那太监拎起,双足离地,一双手握着软鞭,双足狂蹬。 待到太监脸色发白,嘴唇青紫,萧歌才将他一把推下。 太监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身后一行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谁不知道,这李金李大监可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 得罪了李大监,便是得罪了皇贵妃娘娘。 萧歌收回软鞭,扬着下巴,抬眼望向城门,“回去告诉你们皇贵妃娘娘,本将军昼夜赶路,累了。先行回宫歇着。明日一早,再着她来拜见。” 言毕,萧歌策马而去。 持凤令,从宫东门而入。 着甲士暂歇宫外,独带轻烟一人,往乾坤宫而去。 行至御花园千里湖之旁,却见一个六岁小儿,跪在地上,身上还驮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 那男孩手中握着一节软鞭,两只胖脚夹在小儿身上,一边踹,一边扬动手中软鞭,重重地落在小儿的臀部,高呼,“阿满快马,还不快跑!” 闻听‘阿满’二字,萧歌骤然收住脚步。 “阿满快马,还不快跑!你若是再偷懒,我就回禀母妃,非要饿你三天三夜不可!” 说着,小儿手中的鞭子便再度向下而去。 这次,那鞭子未能落在阿满身上。 小儿挣扎两下,抬头看去,手中的鞭子被轻烟单手握住。 轻烟手中发力,轻易便将小二提至半空。 萧歌一把抱起阿满,轻烟才重重地将小儿扔在地上。 那小儿立即嚎啕大哭。 萧歌无暇顾及,扶住阿满双肩。 指尖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肩膀,阿满便呲牙痛苦呻吟。 寒风腊月之中,阿满穿着夏季的单衣,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冰渍。 萧歌轻轻地挽起阿满的衣袖,那胳膊上,淤青、破口,伤痕累累。 杏目骤然发红,萧歌颤抖着抬眼望向阿满,低声唤道,“满儿……” 阿满睁着一双奶气的眼睛,凝视着萧歌,望着她那双杏目,看了许久,竟然轻声道,“娘亲……” 他虽言语中,满是不确信。 可稚嫩的身子,却已经扑进了萧歌的怀中。 “你和画像上一样,你就是我娘亲。” 软乎乎的身子靠在萧歌的怀中,冷风拂动而过,他打了几个寒战,牙关哆嗦着,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萧歌。 “主子……主子……” 小儿的哭声惊动了远处的嬷嬷们。 她们高呼着将小儿扶起,恼火地瞪着萧歌与轻烟,“哪里来的疯妇,竟然敢伤了二殿下。就不怕,皇贵妃娘娘要了……” ‘性命’两字,终究被轻烟的巴掌打了回去。 嬷嬷捂着红肿的面颊,不可思议地别过头,盯着轻烟,抬手指着她的鼻尖,“大胆!竟敢在宫中动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几个嬷嬷一股脑地冲了上来,不过几秒的功夫,就都捂着肚子、膝盖,躺在地上,痛苦地打着转,悲惨高呼。 二殿下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直愣愣地望着轻烟。 萧歌牵着阿满的手,起身冷眼扫视一圈,“全部杖毙。” 为首的嬷嬷捂着腹部,痛苦地翻起身,盯着萧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是皇贵妃娘娘宫中的人。你……” 抬眼,嬷嬷看到了萧歌腰间的凤印,瞬间愣住,后半句话都咽了回去。 “好。让你死个瞑目。” 萧歌环视一圈,“轻烟,带上他们。还有这位二殿下。” 轻烟答应一声,款步上前,一手两个,拎起那些嬷嬷,拖着她们,随着萧歌,往前而去。 二殿下早已经吓呆,忘记逃跑,竟然还痴痴傻傻地随着她们二人一同往乾坤宫走去。 第3章 不信,你试试 六年未曾踏入乾坤宫,本以为定是一片荒芜之色。 哪想,隔了老远,萧歌便瞧到乾坤宫中,竟是一片灯火通明。 就连轻烟瞧着,凝重的面色也终于和缓几分。 她双手拎着嬷嬷,快步凑在萧歌耳边,轻声道:“将军,陛下还是惦记着您的。否则,这乾坤宫也不会如此热闹。” 萧歌尚未答话,那老嬷嬷却冷哼一声,“自作多情。” 轻烟冷蔑的目光扫视,手中力道加重,生生地将老嬷嬷拎了起来,“你说什么?” 老嬷嬷骤然失去重心,瞬时慌张起来,蹬着一双腿,“这乾坤宫早已经给了皇贵妃娘娘,此刻,陛下正与皇贵妃娘娘在内用膳呢。” 杏目挑动,漆黑的双眼骤然收紧,握着阿满的手也加重些许力道。 “娘亲……” 阿满怯生生地抬起头,本能地往萧歌身后缩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胆怯地望着乾坤宫的方向。 瞧阿满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萧歌的心猛然收紧。 她牵着阿满的小手,偏过头,唇角扬动,笑意从眼中蔓延而开,“别怕。娘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竟然真的让阿满紧皱着的眉头,放缓了几分。 ‘咚咚、咚咚’ 乾坤宫的门传来一阵响动。 内里欢歌之声停了下来,只能听到一个轻挑的女声,“定是皇儿回来了。” 随即,大门缓缓打开。 “皇儿……” 话音未落,一个肥胖的身子,从门外飞了进来,咣当一声,落在大厅正中。 座上人皆露慌乱之色。 “护驾!” 大监高呼两声。 座上两人,喝得面色绯红,宇文昊抬起右手,将皇贵妃护在自己身后,那双鹰眼只闪过些许慌张。 往日里一唤便来的侍卫,久久未曾进殿。 放眼望去,只见一身姿娇小的女子拦在殿门之外,那些人高马大的侍卫,居然束手无策。 待到看清地上趴着的老嬷嬷,和门口站着,一脸冷漠的萧歌,皇上与皇贵妃才安下心来。 “是姐姐回来了。” 萧绾收敛惊慌,唇角虽带着些许笑意,可阴鸷的眸子却将心底的冷漠展露无遗。 宇文昊瞥了萧歌一眼,六年未见,她倒是出落的更加莞尔动人。 只是,这一身战袍,看着便让人失了几分胃口。 “回来了。” 宇文昊冷声道。 萧歌与他四目相望,对视良久。 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温存。 “这贱奴可是你的奴才?” 萧歌未曾答言,只别过头,扫视萧绾。 看着跪在地上,发髻散落的老嬷嬷,萧绾一脸局促尴尬。 “可是嬷嬷冲撞了姐姐?若是嬷嬷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臣妾代嬷嬷给姐姐赔罪。” 萧绾嘴上这么说着,可却丝毫未曾行动。 “赔啊。” 不想,萧歌仰着头,一双手叠放在身前,脑袋晃动两下,下巴指着地面,沉声道。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 她是要萧绾跪着赔罪! “这……” 六年了,萧绾虽然只有贵妃位,可在宫中,便是宇文昊对自己也是礼让有加,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她瞬时便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 “一个奴才,哪有让娘娘为她赔罪的。打发去辛者库,服苦役就是。” 宇文昊言语之中,加重了‘奴才’二字,到不知究竟是在说嬷嬷,还是在说萧歌。 闻言,萧绾总算是得了些志气,傲娇之色越发浓郁,眼角的余光望向萧歌,挑衅地盯着她。 原来,这就是自己为他镇守六年北境边关的男人! “轻烟,打死她。” “是。” 轻烟上前,手中的皮鞭已高高扬起。 ‘啪’,一鞭下去,嬷嬷肩膀上已然皮开肉绽。 嬷嬷的惨叫声骤然响起,缩着身子,冲着座上的萧绾,高声喊道,“娘娘,救救……” ‘啪’,第二鞭。 “大胆!” 宇文昊腾地站起身,指着轻烟,厉声呵斥,“朕的面前,竟敢行凶!” 然,轻烟似若未闻,手中的动作根本没有停下。 萧歌冷笑一声,款步上前。 她那双嗜血的眸子发着红,每一步,走得都极其坚定有力。 莫说是萧绾,便是宇文昊,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略显惊慌,牙关打着些许哆嗦,望着萧歌。 近了、更近了。 萧歌在宇文昊面前停下。 “你……你要做什么?” 分明是张绝世容颜,可站在他面前,却冷眼孤傲,没有半分感情可言。 萧歌的手慢慢抬起。 无论是宇文昊,还是萧绾,皆大惊失色,本能地抬起手,拦在面前。 不成想,萧歌却只是探身取下了一直挂在大殿之上的金印。 自她离宫,这金印便始终悬挂在这里。 “今日臣回宫,是护国大将军。明日,臣妾回宫,便是后宫之主。” 萧歌冷漠的声音在宇文昊的耳畔乍然响起,杏目微动,瞥向一边哆嗦不已的萧绾。 “皇贵妃,明日,本宫要瞧到这乾坤宫焕然一新。那些已经被用脏了的东西,若是还出现在这宫中。你,就是下一个她!” 萧歌说着,抬手指向殿中。 轻烟手中的鞭子未曾停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嬷嬷的惨叫声,也逐渐低了下去,那肥胖的身子,在地上一抽一抽。 萧歌不理会二人的反应,转身便往长阶之下走去。 “你……你大胆!” 宇文昊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萧歌,高声呵斥,“朕……朕是一国之君,你……你怎么敢如此威胁朕?” 没有回头,只有一个倩丽冷漠的背影。 “一国之君?若是明日臣妾回宫,看不到乾坤宫焕然一新,陛下可以想想,北境大军踏破京城,陛下该何处容身?” 言毕,她才回眸看向宇文昊。 清丽的眸子,刀刻斧雕的侧脸,小巧的鼻尖,温婉、冷漠,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语,在她的脸上,融合得刚刚好。 刀子一样的目光,让宇文昊情不自禁地住了口。 他知道,今时今日,以萧歌在北境的威望与名声,北境大军为她踏破京城,绝非不可能之事! 想着,宇文昊跌坐在龙椅之中,眼睁睁地瞧着萧歌大步流星地离开。 殿中,只丢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 第4章 你怎么回来了? 一路从宫中奔至府门之前,马背上的阿满早已经昏然睡去。 本是该肉呼呼的年纪,他却瘦得可怜,那双小手,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一把骨头,让人看着便是心惊。 轻烟在马下,小心翼翼地接过萧歌手中的小皇子。 他六岁的年纪,却只有三四岁孩子的大小,蜷缩在轻烟的怀抱之中,瘦弱得似一匹小马驹。 萧歌看着轻烟怀中的孩子,一双秀眉攒在一起,那张冷漠的脸上,也多出几分疼惜。 当初,自己为了宇文昊的江山,不顾一切,去了北境。 六年的战场厮杀,还以为宇文昊总会瞧在她护国大将军的身份上,善待自己的儿子。 想不到,他竟如此由着那萧绾虐待自己的亲骨肉至此! 每每想到此处,萧歌都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萧绾与宇文昊。 “去叩门。” 萧歌接过孩子,轻轻地环在怀中,动作轻柔,生怕惊动了他的清梦。 “谁啊?” 值夜的小厮懒懒地拉开门,还打着呵欠,瞥了一眼轻烟,又探出脑袋,瞧到了身后的萧歌。 “大……大……大小姐……” 小厮仿佛看到鬼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轻烟与萧歌对视一眼,不知怎的,萧歌的心底滕然升起一股不安。 “二夫人呢?” 萧歌大步上前,未等小厮回话,已经进了府中。 小厮慌乱之下,甚至都忘记关好府门,只快步追着萧歌上前,一双手在身前不住地摩挲着。 “二夫人已经歇下了。小姐……奴才还是先去回禀老爷吧。” 萧歌停住脚步,别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厮。 这小厮面色苍白,垂首转眼,一双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白,双腿打着哆嗦,脚更是紧贴在一起。 如若不是紧张至极,又怎么会露出这等神色? “轻烟,回咱们院中。” 凌烟阁荒无一人,院门之前的杂草已经与腰齐高。 院内黑漆漆一片,隔着院墙,都能感觉到一股子阴森之意。 萧歌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 她翻身将阿满交给轻烟,上前推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院门将凌烟阁的鬼气映衬得更加浓重。 院内的老鸦受到惊吓,忽闪着翅膀,骤然飞动而起。 眼瞧着老鸦飞走,右手边的屋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双苍老的眼睛从细缝当中向外望来,嘶哑的声音传进萧歌的耳畔,“谁?” 萧歌快步上前,一把扯开门。 屋内一股子异味瞬间便冲进了萧歌的鼻腔之中,门边的老婢女柳姨大惊失色,向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趁着外面的月光,萧歌这才看到,黑漆漆的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卧榻。 卧榻上,一个人,缩着身子,身上盖着棉被,打着哆嗦,一动不动。 轻烟也进了屋,点上一旁的蜡烛,将房中照亮。 萧歌这才看到,卧榻上蜷缩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娘亲,萧家二夫人,侯娘! “娘。” 通体发凉,萧歌几乎是跌撞在卧榻上,颤抖着抬起手,葱白苍凉的手指,落在侯娘的面颊上,声音打着颤抖,“娘,您这是怎么了?” 柳姨瞧清楚了来人,才放声大哭。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她跪在地上,膝行至榻边,“二夫人已经聋了、哑了,日后,再也听不到您说话了……” 萧歌离京的第三日,大夫人便强行给侯娘灌下了哑药。 两日后,她又着人割去了侯娘一双耳朵,将侯娘扔在这凌烟阁中,不许人伺候,不许人靠近。 六年以来,只有柳姨时时跟在侯娘身边,靠着自己做针线活,为二人换些银两,贴补家用。 “这些年,将军月月都收到家中来信,说二夫人极好。怎么会这样?” “那都是那天杀的云氏。她每每写好了书信,强迫二夫人抄写一封,送去边关。” 柳姨越说,哭得越是哀切。 她凝望着萧歌,“小姐,您回来了,夫人便算是有指望了。” 萧歌收敛泪水,慢慢地站起身,凝望着侯娘,“云氏,在哪里?” “该是在老爷书房中。” “轻烟,照顾好柳姨和娘。” 言毕,萧歌一把抽出轻烟腰间的薄刃利剑,大步向外而去。 书房灯火通明,云氏侍奉在萧老爷身畔,手中握着磨研,一边为萧老爷研磨,一边道,“绾儿颇得陛下圣意,来日,若是二殿下能承继皇位。咱们一家,也算是……” 话都未曾说完,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萧歌右手持利刃,左手拎着萧老爷的贴身小厮。 利刃上还有鲜血滴落。 她一把将小厮扔进屋中。 小厮身子发软,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捂着肚子,喘着粗气。 云氏这才看到小厮的腹部竟然有一个手腕大小的血窟窿。 她掩着唇瓣,张皇失措地盯着萧歌,“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萧歌撇动唇角,冷笑一声,剑刃搭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萧夫人,这里是我家。回家,还要向你请示吗?” 言语才落,萧歌已至云氏面前,抬起手,利刃早云氏的脸上,由唇角至右耳,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云氏惨叫一声,捂着脸,跌坐在地上,鲜血从指缝向外渗透。 萧宏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他大惊失色,挡在云氏面前,厉眼瞪着萧歌,“你这是做什么?得了失心疯吗?” 萧歌红着一双眼,抬眸凝视萧宏,右边的唇角上扬,嗜血的笑容在脸上一点点绽放开。 “失心疯?爹爹怕是没有看到过真正失心疯的场面。” 说完,她不知用了什么姿势,竟然已经将云氏从萧宏的身后拎了起来。 云氏闭着眼睛,失去重心,大惊失色,花枝乱颤地高呼救命。 突然,一道血光从萧宏面前骤然闪过,云氏没有了声音。 待到萧宏再度看去,地上已经多出了一只血腥的耳朵。 云氏被扔在一边,目瞪口呆,痴傻地望着地上那只耳朵。 “爹以为我会杀了她?那可太便宜她了!” 第5章 我同意做侍妾 云氏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跪在院中。 萧歌吩咐轻烟将四周都摆满了明灯,在明灯的映射之下,云氏衣衫下玲珑的身姿更加曲线毕现。 “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宏眼看着自己的爱妻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恼怒地瞪着萧歌,奈何自己被她捆在椅子上,便是想动也动不了。 很快,院中就站满了看热闹的小厮和丫头。 众人眼看着萧歌面色不佳,不敢上前,只能躲在长廊之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望着云氏。 云氏耳朵上的鲜血都尚未凝干,还在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以至于她每每想要咒骂两句萧歌,耳朵上的疼痛,都让她十分识趣地住了口。 “本宫当初,为了安定北境,得陛下旨意,前往北境,镇守六年。却不想,一朝回京,竟然看到你这贱妇如此虐待本宫生母。今日,本宫便要行家法,以正门风。” 众人自是都留意到,萧歌已经将对自己的称呼改为了‘本宫’。 莫看这两个字轻,却已然在字里行间表明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是大梁的皇后,而不是这萧府的小姐。 皇后,乃为国母,自有身份,行家法,正门风。 云氏闻言,扯动唇角,忍着疼痛,挤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盯着萧歌。 “皇后又如何?就算是陛下,也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嫡母跪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受如此奇耻大辱!” “嫡母?” 萧歌冷笑一声。 她慢慢地站起身,将身上的褐色大氅随意抖落,一步一步,走到云氏面前。 “你这个嫡母是如何来的,自己心中还不清楚吗?” 闻言,云氏骤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萧歌。 她自认,当年之事,她瞒得甚好,难道被萧歌知道了? 不! 这不可能! 云氏将心中的恐惧强行压了下去,抬起头,抖擞精神,盯着萧歌,“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回来的……” 后边的话尚未说出,已经被萧歌打断,“先帝下旨,要萧大人明媒正娶过门的,是我娘!是你,苦苦哀求我娘带你入府。却在大婚当日,将她骗走,自己着喜袍,趁着萧府手足无措之时,只得迎你过门。事后,我娘因为大婚当日不见踪影,被先帝斥责,你又假意姐妹情深,竟然不肯放她离开,另寻良人,偏要让她在这府中苦熬了这么多年。云氏,你可真是好心机,好计算啊!” 云氏闻言,后背一紧,骤然抬起头,目光与萧歌的双眼对在一起。 在萧歌那双镇定的眸子之中,云氏瞧出,她定是早已经掌握了一切,才如此斩钉截铁。 被萧歌阴沉的双眼盯着,云氏再无辩解之力,后背一松,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无话可说了?” 萧歌冷哼一声,仰起头,对长廊之下,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摆摆手。 那丫头快步上前,萧歌扬动下巴,指了指云氏,“从今日开始,着你每日掌她五十巴掌。记住,不得一次打完。必得要早晨打二十,正午打二十,晚膳后再打十。” 小丫头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听闻此话,胆战心惊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云氏两眼,也不敢接令,只局促不安地望着萧歌。 “若是有人不服,你只管来告诉我。” 萧歌说完,瞥了云氏一眼,沉哼一声,转身瞪着萧宏。 方才萧歌的话,早已经让萧宏七魂八魄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那个看似柔弱客可欺的女儿,一朝发难,竟然如此难以应对。 萧宏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允许那道人进府,教她武艺。 若是她没有那一身的武艺,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地步。 “萧大人。” 萧歌盯着萧宏,犹豫许久,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父亲’二字换成了‘萧大人’。 萧宏打了个寒战,尽力稳住心神,抬眼望向萧歌。 父女二人对视许久,萧歌别过头,尽力不去瞧萧宏。 她虽恨透了萧宏,可每每看到那双眼睛,也不由想起他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身上还流着他的血脉。 “云氏如此残忍刁钻,行事酷吏,无主母之德。稍后,我会着人将休书送来,萧大人签了休书,只将她留在府中做个侍妾便是。” “萧歌,云氏也是京城大户,云氏的女儿,岂是说休就休的?且云氏还是皇贵妃娘娘的生母……” 若是萧宏不提皇贵妃也就罢了。 他此刻提起皇贵妃,更是让萧歌的心中满腹怒气。 “皇贵妃?” 萧歌侧头扫视了云氏两眼,又别过头,盯着萧宏,“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萧歌说着,猛然从轻烟的腰间抽出软鞭,转过色号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软鞭已经‘啪’的一声,落在云氏的身上。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那小丫头更是向后跌退两步,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云氏惨叫一声,惊恐愤怒地望向萧歌。 “皇贵妃在宫中纵容自己的孩子欺凌我的孩儿,这笔账,我尚且未曾与她算计。既然你是皇贵妃的娘,女儿作恶,你却不能劝阻。自也该承受!” 说着,萧歌手中的鞭子再度高高扬起。 “老爷……老爷……我同意做侍妾……我同意做侍妾……” 这次,不等萧歌的鞭子落下,云氏已经急切地对萧宏又是叩首,又是行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实在不想再尝这鞭子的厉害之处了,莫不如此刻,暂时服软,待到日后再慢慢图谋。 萧宏闻言,也只得高声答应,“好。我这就写休书。” 萧歌手中的鞭子绕了一个弯,重新折返回来。 她冷眼打量了云氏两眼,“既为侍妾,就去凌烟阁伺候吧。凌烟阁院子凌乱,还要你带人打扫干净才是。” “是……是……” 云氏跪在地上,低着头,肩膀打着哆嗦,声音低得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轻烟,云氏虽是侍妾,可也要人伺候。拨两个人给她。凌烟阁,就交给她们三人打点了。” 第6章 晋王 冬日的京城,寒意漫漫,滴水成冰。 加之前段时日,又下了一场大雪,到了晚上,更是寒风刺骨。 阿育穿着一袭黑色长衫,头上的斗笠因为寒冷,已经结了一层细密的白色冰霜。 虽然已经入了王府,他却不敢随意停留,反倒加快了脚步,将手中的纸条握得更紧,快步往后院书房而去。 推开书房的大门,本以为会暖和些,却不想更是寒气逼人。 “王爷。” 阿育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快速反身关上房门,抬眼看到书桌之后,坐着一个一身白色狐裘,左手握着一只暖汤婆子,右手还在不住翻动桌上竹简的男子。 “这么冷的天,王爷怎么不在房中多烧一炉炭火?” 阿育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打开书桌边的炭炉,却见里面的炭已经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白色粉末。 “王爷?” 阿育心疼地别过头,望向坐在书桌后的男子。 男子这才慢慢地抬起头。 浓郁的眉毛,眉峰向上挑起,衬托得那双眼睛愈发大了几分。 大梁男子多半都是丹凤眼,偏生先帝六子,大梁如今的晋王却是个标标准准的双眼皮,大眼睛。 他面色苍白,因为屋中的寒冷,唇色有些发青。 依稀之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脖颈上挑起的青筋。 多年养病,晋王殿下瘦得离谱,两腮上没有一丝多余,面颊向下凹陷几分,下颌线上的槟榔角向外凸起,面部线条如此清晰,映衬得鼻梁越发高挺。 宇文席抬眼,扬动唇角,对阿育送上一个无力的笑容,肩膀还轻轻地向上耸动一番,抬起右手,将身上的狐裘向上拉动,以免滑落。 “王爷好歹也是先帝六子,贵妃娘娘在的时候,那些人都上赶着王爷巴结。如今倒好,年年都有人暗中用着手段。咱们这府中,不是少了炭火,就是少了过冬的食物。好端端的一个王府,倒是比外面那些寻常公卿还不如。” 阿育颇有些恼怒,将手中的火炉盖子,啪嗒一下,扣在炉子上,扬起了炉子边堆积的灰烬。 宇文席蹙了蹙眉,颇有些不满,瞥了一眼那炉盖,确定没有伤到暖炉,才安心几分。 这可是母妃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了。 他扫视了阿育一眼,那双大眼在阿育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低下头,重新翻起了面前的竹简。 “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许是因为多年养病,少见生人,不大说话的缘故。每每宇文席开口,声音之中,总是透漏着些许沙哑,配上他这副苍白的面颊,不像是个王爷,倒像是个修仙的道人。 阿育这才想起了正事。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宇文席一眼,向后退上两步,从衣袖之中拿出那张小纸条,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宇文席。 宇文席接过纸条,只瞧了两眼,眉心便紧锁在一道儿。 阿育见状,知他心绪不佳,也不敢多言,垂着头,立在一边,“羌人能有这番举动也不奇怪。毕竟,护国将军已经回京了,北境无人,难免会让他们生出狼子野心。” 话音才落,阿育抬眼,便见那纸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宇文席拧着一双眉头,抬起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阿育。 他甚至忘记收回手,以至于狐裘从摊开的肩膀上滑落,跌落在地上,尚不自知。 “王爷。” 见状,阿育立即上前,忙从地上捡起了狐裘,急切地披在宇文席身上,还不忘将狐裘前的绑带系好。 “什么时候的事?” 阿育愣了愣,立即回答,“虽然羌人这几日已经开始筹措了,可若是真的要动手……” “我说将军回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宇文席罕见地露出几分急切之色,那双大眼睛也波动两下,喉结上下滑动,沙哑的声音提高许多,一双苍白的手,竟然一把握住了阿育的双臂。 他指节泛白,手心之中却冒着冷汗,盯着阿育,纹丝不动,双眸里有难以掩盖的焦灼之色。 阿育跟随王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如此模样。 “今日午后便进京了。听说,回宫拜见了陛下,不知为何,将军又挪至萧府。暂未留宿宫中。” 阿育迷惘地望着宇文席,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宇文席。 许久,宇文席的手才逐渐从阿育的胳膊上滑落。 他似是全身脱了力,靠在椅子之中,那双大眼盯着桌面上的竹简,竟然出了神。 好一会,他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稳住了心神。 阿育不敢多问,只能定定地立在一边,等着宇文席问话。 宇文席抬手揉捏着眉心,闭着眼睛,紧蹙眉头,若有所思,良久未言。 “王爷,您没事吧?”阿育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席未曾答话,屋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阿育只觉得自己站得双腿都有些发麻,宇文席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侧过头,扫视了一眼阿育。 “我记得,去年,两广总督进献过一块玉玦。” 阿育思量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是啊。说是白玉玉玦,十分难得。总督陈大人,因着当年是贵妃娘娘的旧交,所以才将这好东西给了王爷您。” 想起这玉玦,阿育便想到,当日因为王爷得玉玦未曾上报,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险些命人抄了王府。 当日,阿育还以为这东西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可后来瞧到,也觉不过是比起寻常的玉玦多了几分通透之色,倒是没瞧出什么独特之处,也不知怎么就值得皇上动了那样一番怒气。 说来也怪,王爷素日不大喜欢这些金银细软,偏生为了那块玉玦,竟然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好在最后还是皇太后出面调停,总算是让王爷将这玉玦保了下来,只是自那之后,王爷便吩咐将玉玦放置妥当,无人再瞧见过那东西。 “明日带着那玉玦,随我一道,去拜见大将军。” 宇文席说完,便重新闭上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 第7章 失势王爷不如奴 翌日。 寒风刺骨,冷冽异常,清晨的京城,街道上甚少路人来往,偶有路过的,也是挑着担子,四处寻生意的小商小贩。 宇文席的车马候在萧府门外,马车下的红色坠子,在寒风中晃动,上面挂着的铃铛,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已经足足半个多时辰了! 马车之外的阿育急得直跺脚,时不时别过头,瞧着萧府那边的动静。 自打半个时辰以前,前去通秉的小厮关上府门,就没有了消息。这大将军究竟见不见王爷,到现在也没有人出来回话。 这样的寒风,王爷的病躯,如何能受得住在马车之中如此苦等? “王爷。” 阿育再度凑上前,跺了跺脚,搓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道,“这大将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迎接王爷。王爷不妨还是先回府吧。” 马车之内,传来了宇文席冷冽的声音,“再等等。” “王爷……” 阿育还要再说,萧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萧歌着一身戎装,身后还跟着轻烟,脚下步子稳健飞快,才至马车之外,便立即躬身行礼,“晋王殿下,家中下人不懂规矩,报晚了,劳殿下久等,还望殿下勿怪。” 言毕,萧歌已久维持着半躬身的模样,未曾起身。 阿育瞥了萧歌一眼,不由也正了正身形,心中暗自腹诽:早就听说,这位护国大将军在北境颇得威望,今日一见,果真是好大的派头,竟然让王爷在外等了这么久。 马车之中,久久没有传来回话之声。 阿育小心翼翼地别过头,从微风掀起的车帘缝隙往内瞧去。 却见车中的宇文席竟然已经半站起身,身子向前探动着,右手已然抵在了车帘上,从他抬起的胳膊上,不难瞧出,他的右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莫不是王爷的寒症又犯了? 阿育顾不得许多,一步上前,便要掀开车帘。 不想,宇文席却自己掀开了帘子,半躬着身子,站在马车之上,望着车下对自己抱拳行礼的萧歌。 “皇后娘娘,这番厚礼。臣怎么能受得起?” 阿育听到宇文席这话,不由别过头,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宇文席一双眼眸凝视着萧歌,眼底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语调之中,还有少见的颤抖和结巴。 只是宇文席控制得极好,如若不是常年伺候在宇文席身边的人,自是发现不了。 “王爷过虑了。我昨日回京,尚未回宫。凤印未迎,尚不以皇后自居。” 宇文席唇角的抖动慢慢地得以克制,虽然依旧凝视着萧歌,却总算想起对阿育抬起手,示意他扶自己下车。 “得知将军回京,本王喜不自胜。只是本王一向清贫,搜了满府,也未曾寻到什么珍奇玩意儿。只一块白玉玉玦,尚且能入眼,今日特意送来,供将军赏玩。” 闻言,萧歌抬眼,惊异地凝视着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眼底闪烁的异样光芒,让萧歌也是心下一紧。 只一秒,宇文席立即收敛了目光,抬手摆动两下。 身后候着的阿育,即可吩咐人,将玉玦奉上。 那白玉玉玦在这冬日里,果真格外亮眼通透,朦胧的冬日日光洒在玉玦之上,让这玉玦多出了些许清冽之色。 萧歌凝视着玉玦,不由上前,抬手小心翼翼地落在玉玦之上。 指尖才刚刚触碰到玉玦,便觉通体一阵寒凉从头到脚,依次滑动而过。 宇文席始终立在一侧,望着萧歌的侧脸,心潮澎湃,血气上涌,那张苍白的面色,竟然多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王爷怎么知道?我爱玉,特别是白玉。” 萧歌别过头,手慢慢地收了回来,凝望着宇文席,轻声道,“从前也总想着,能得一白玉玉玦。可白玉难得,制成玉玦的,更是少见。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玉玦的光芒,让萧歌情不自禁地再度别过头,望着那玉玦,倒是想起些许往事来,心中也泛起了几丝酸楚。 萧歌侧目,余光不经意地望向宇文席,恍惚之间,只觉宇文席那双眼睛似乎一直都盯着自己,看到她望向他,才仓促地收回了目光。 “是吗?” 宇文席立即低下头,狐裘之下的一双手警惕地交叠在一起,右手拇指与食指,不住掐动左手手背,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疼痛,才堪堪稳住了心神。 他重新望向萧歌,眉眼之中已经换上了一副客套的笑意。 “那倒是巧了。看来,我这礼也算是送到了将军的喜好之上。这玉玦能得一赏识之人,也是它的荣幸。” 宇文席每句话都说得客套、疏远,倒是让萧歌以为,自己方才只是看走了眼。 她淡然一笑,对宇文席行了礼,“那我先多谢王爷了。” 言毕,萧歌侧过身子,对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纷纷进了府中。 本以为,萧歌会在正厅接待宇文席。 不想,进了府中,萧歌竟然向左边的长廊拐去。 宇文席倒也罢了,可阿育按耐不住心神,“将军不在正厅接待王爷吗?” 萧歌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唇角扬动,看似在笑,可笑容中却有一丝不易被旁人察觉的苦涩。 看到这样的笑容,宇文席心中一紧,暗道: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虽是将军之身回府,可终究只是府中庶女。加之父亲不肯前来相迎。依着礼,我只得在自己院中接待王爷。” 阿育闻言,满目怒气,声音也提高不少,“萧大人不过是个区区尚书,怎敢对王爷如此无礼?不远迎也就罢了,竟然也不迎王爷入正厅!” 他说着,便要往正厅前去,意图为宇文席讨个说法。 不成想,宇文席却怒声拦住阿育,“放肆!将军府中,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听将军安排便是。” 阿育闻言,只得收住脚步,嘟嘟囔囔地向后退了几步,重新站在宇文席身后。 宇文席这才抬眼望向萧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将军,请吧。” 第8章 朕可是在帮王爷 午后,京城已经逐渐热闹起来。 马车在人群之中穿梭,阿育时不时高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宇文席一向喜静,素日里出门,都是将自己闷在马车之中,甚少瞧外面的动静。 可是今日,他却掀开车帘,眉眼之中依稀还有几分笑意,望着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竟然仿佛向上扬动着,看着似乎是在笑。 王爷今日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看到宇文席的笑容,阿育心中暗自嘀咕。 不过,若是王爷能日日都像今日这样,或许对王爷的病情也有好处。 想到这里,阿育也笑了。 然则,好景不长。 马车才至晋王府外,瞧到府外候着的轿撵,宇文席的笑容骤然收敛。 “王爷……” 看到那轿子,阿育也立即抬眼,望向宇文席。 轿顶是一片明黄,轿前还挂着一块松木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齐’字。 那是当今圣上在潜龙时期用过的名号! 这六年,阿育见过不少次这顶轿撵,每一次见到这轿子,府中都有大事发生。 以至于现在,只要看到这轿撵,阿育的心便猛然揪起。 宇文席的眉眼垂了下来,搭在身前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还在轻轻地摩挲。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果真,宇文昊已经等在书房! 他换了一身常服,立在厅中,双手负于身后,仰着头,正在打量厅中那块写着‘修身养性’的匾额 “不知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见罪。” 宇文席淡然的声音,打断了宇文昊的沉思。 他未曾回身,只别过头,眼角的余光扫向宇文席。 阿育眼瞧着宇文席跪在厅中,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以往多次的经验告诉他,切莫在这个时候上前,否则,定然会惹得王爷勃然大怒。 “晋王殿下气色倒是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宇文昊冷然别过头,依旧背对着宇文席,沉声道。 “仰仗陛下洪福。” “呵。” 一声阴沉的笑意,从宇文昊的口中挤出。 他这才慢慢转过身,冷鸷的双眼,上下打量一圈,漫步上前。 宇文席立即低下头,双手搭在身前,半躬着身子,未曾抬眼。 直到宇文昊站在他面前,冰冷地道,“是朕的洪福,还是皇后的洪福。” 沉默,久久的沉默。 宇文席没有答话,更没有抬头。 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了宇文昊如此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宇文昊不过是想要靠着磋磨自己,泄去他心中愤怒罢了。 “她回来了,晋王的身子就好了。朕看,这皇后于晋王而言,倒是胜过灵丹妙药。” 说着,宇文昊也蹲下身子,右手抵在膝盖上,身子向前探出,凝视着宇文席。 他阴沉的双眼骤然与自己如此靠近,倒是让宇文席有几分不习惯。 “不如,朕令皇后割些骨肉,入药,来为晋王调养身子,如何?” 从宇文昊的双眼中,宇文席看出,他并非在玩笑。 “陛下。” 一阵血气上涌,宇文席的身子猛然缩在一起,肺管上攀岩而起猛烈的咳嗽。 他生生地将那些咳嗽咽了回去,憋着气,望着宇文昊,“皇后娘娘千金之躯,怎好为了臣一条贱命伤了自己的身子?若是被臣民知道,也会议论纷纷,与陛下清誉无益。还请陛下三思。” 话都尚未说完,宇文昊已经一把捏住了宇文席青白的脖颈。 那股血气,加上脖颈上令人窒息的力道,宇文席青筋暴起,为了不失臣子之礼,只能紧握着一双手,仰着头,望向宇文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宇文席的眼前已经出现了模糊的重叠影像,宇文昊才松开他,顺势将他一把推倒在地。 看着宇文席一双手撑在身前,气息浓重,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宇文昊的心中升起一阵大仇得报的快感。 “六年了,晋王还是如此情深意重啊。” 宇文昊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嫌弃地将用过的帕子,扔在宇文席面前。 帕子拂动而过,上面熟悉的香味,让宇文席全身一紧,已经燃起的怒气,又慢慢地咽了回去。 “陛下多虑了。臣是为皇族清誉,为陛下清誉思量。” “好啊。” 宇文昊抬起头,盯着门外闪动的人影,故意提高了声音,“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拂了晋王的好意。” 他上前拉开屋门,趴在屋外的阿育险些从门外跌了进来。 宇文昊扫视阿育一眼,冷然一笑,侧过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晋王为了天家清誉,如此煞费苦心。从今日开始,便留在府中,非诏不得外出。” 这是要禁足王爷! 阿育诧异地抬起眼,惊讶地望向宇文昊。 “你。” 宇文昊抬手指了指阿育,那阴沉的声音,仿佛只是喉咙上下滑动发出的一般。 “从今日起,着你每日鞭笞晋王三十次,直到春至。” 阿育惊讶的目光在宇文昊与宇文席之间来回游走,惊恐地睁大了额眼睛。 从前,宇文昊也对王爷百般欺辱,可却也从未真的对王爷用刑,今日不知为何,既要禁足王爷,又要鞭笞王爷! “陛下,不知王爷做了何事,惹陛下不悦。奴才愿意替王爷领受鞭笞。还望陛下,饶过王爷。” 阿育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不住地对宇文昊叩首。 宇文昊别过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 他背对着自己,已经瘫坐在地上,后背起起伏伏,看样子是尚未调匀呼吸。 “王爷的身子,必得要用些特殊的法子,才能治愈。朕这是在帮王爷。”说完,宇文昊冷笑一声,盯着宇文席,“晋王,你说呢?” “臣多谢陛下隆恩。” 宇文席说着,已经跪直了身子,对宇文昊重重地叩首行礼。 他言语已毕,阿育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凝视着宇文席,眼中泛着泪花,唇瓣打着颤抖。 宇文昊冷哼一声,笑意更浓,转身离开。 看着宇文昊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宇文席高声道,“臣恭送陛下。” 背影消失在宇文席的视线之中,他直起身子,双手垂落,一双眼睛,死死地望着宇文昊离开的方向。 “王爷,您没事吧?” 阿育匆匆上前,扶住宇文席,关切地问道。 宇文席的气息早已经调整妥当,鼻尖轻轻地翕动两下,唇角上扬,双眼之中,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卑微。 “去,把密室打开。” 第9章 就算是皇上,也要等着 车马停在萧府门外,车队足足排出了百十来米,将萧府门前,整条街道都占得满满当当。 萧宏早已经率领府中诸人,侯在门外。 远远地瞧到圣上的车驾穿过守卫的人群,向府门之前移动而来,萧宏立即迎出长廊,也不管宇文昊是否能瞧到自己,就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高声喊道,“臣,恭迎陛下。” 萧宏身后跟着的婢女和小厮,也纷纷躬身,冲着车驾驶来的方向行礼,整齐划一地喊着,“恭迎陛下。” 在这些下人的身后,才能瞧到云氏,正哭丧着脸,半屈膝,虽然也行着礼,却并未开口恭迎。 她如今,只是伺候侯娘的妾侍。 为着侯娘身子不适,不适宜接驾,才派了她前来。 以她如今的身份,别说是站在萧宏身边了,就算是站在人群之后,都已经是萧歌给足了她面子。 想到从前自己的风光无限,云氏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话的功夫,宇文昊已经下了马车,在李喻的搀扶下,立在萧宏身前,打量了一圈,却并未瞧到萧歌的身影。 “皇后呢?” 宇文昊声音低沉冰冷,透露着不悦和怒气。 他亲自前来迎萧歌回宫,萧歌竟然没有出府迎接自己? 萧宏略带无奈地抬起眼,唇角勾动两下,脸上的肌肉也是上下颤动着,一脸局促之色。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 萧宏的话说到一半,却不敢将那些不敬之词宣之于口,只躬着身子,尴尬地抬眼望向宇文昊。 “说。” “皇后娘娘说,她有军情要务要处理。不许……不许任何人打扰。便是陛下来了,也……也要候着。” “放肆!” 萧宏的话音才落,宇文昊便提高了声音,厉声呵斥。 闻言,萧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带着身后的家丁们全部都乌泱乌泱地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一时之间,整条街上,都充斥着‘陛下息怒’的声音。 宇文昊冷着脸,余光扫视萧宏,面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朕是一国之君,要朕候着。萧宏,朕瞧着,你这颗脑袋,是活够了!” 萧宏连连叩首,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陛下,是臣教女不善。可她如今,是皇后,又是立了无数战功的将军。臣……臣也奈何不了她啊。” 宇文昊正要再发作,却见崔府之中,走出一个倩丽的身影。 轻烟已经褪去一身戎装,换上了寻常女子衣裳。 一袭广袖罗裙,倒是将她纤细的腰肢衬托得更加盈手可握。 “陛下。” 比起跪在地上的萧宏,轻烟倒是十分坦然。 她笑吟吟地上前,对宇文昊行礼,道了万福,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后娘娘请陛下进去呢。” 轻烟说得简单轻巧,似乎只是在请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可萧宏却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只能直视着那双绣满了龙纹的靴子。 宇文昊更是深吸一口气,满腹的怒气,让他加快了步子,大步流星地往府中而去。 “都起来吧。” 轻烟扫视了跪在府门外的萧宏一干人等,摆摆手,轻声道。 看着她这副家主的模样,云氏更是火从心起,一双手紧握成拳,恼怒不已。 轻烟一路引着宇文昊进了后院,立在凌烟阁院外,“陛下稍后,奴婢这就去瞧瞧将军忙完了吗。” 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阴郁不定,恼怒地瞪着轻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宫中,只要有人听到宇文昊这句话,只怕是已然离死不远了。 可轻烟却毫不在乎地耸动肩膀,嘴角向下撇动一番,“将军也吩咐了,陛下若是不愿意等,可以直接进去。只是,这些年,将军在外征战,早已经习惯了风声鹤唳的生活。若是有人贸贸然闯进去,被将军误伤,可不好。” 轻烟说完,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抬起右手,对宇文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宇文昊的右脚才刚刚抬起,又逐渐收了回来。 他见识过萧歌的武艺,弹指间取人首级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自己也会些拳脚功夫,可是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宇文昊只得停住脚步,瞥了轻烟一眼。 轻烟这才淡然一笑,快步走进院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重新出来,“将军请陛下进去。” 其他人,都被轻烟拦在了院外。 每靠近东厢房一步,宇文昊的心便揪紧一分。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对一个女子,竟然会生出如此浓烈的恐惧之心。 他可是一国之君! 宇文昊不住地在心中劝慰自己。 可是,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却一次次将宇文昊拉回到现实之中。 虽然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厢房里却还是点着蜡烛。 萧歌坐在卧榻上,手中端着一只玉白瓷碗,一边搅弄碗中之物,一边对卧榻上的人,低声道,“娘,喝药了。” 卧榻上没有任何回应,只瞧着她将手中的勺子向前送动几分,又收了回来。 萧歌别过头,扫视了宇文昊一眼,也不起身,只低声道,“陛下稍候,臣妾服侍娘亲用了药,就随陛下回去。” “用药?” 宇文昊不解地上前两步,“侯娘病了吗?” 他说着,探出头,才看到坐在卧榻上的侯娘,也是一怔,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惊异之色,“侯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歌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别过头,冷笑一声,凝视着宇文昊,“陛下不知?” 眼前的侯娘,瘦得已经完全脱了相,因为耳朵被人裁去,倒像是两只小小的翅膀,依偎在头颅两侧。 她抬起眼,望了宇文昊两眼,礼貌性地颔首,对宇文昊点点头,却没有开口。 “朕不知。” 宇文昊凝视着侯娘,心绪万千。 这六年来,每每云氏进宫请安,他倒是会问起侯娘的状况。 可云氏一直说,侯娘抱病在床,不宜面圣。 却不想,这抱病,竟然是这副样子! 第10章 我们的账该算算了 侯娘用了药,歇下了。 萧歌与宇文昊坐在正厅桌边。 “你让朕看到侯娘这副样子,究竟想做什么?” 宇文昊心中的震惊,已经逐渐平复,望着萧歌,沉声问道。 “臣妾在外,为大梁平定北境六年。臣妾的儿子和娘亲,留在京城,饱受折磨。”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盯着宇文昊,双眼毫无波澜,似乎只是在说一段别人的故事,“陛下以为,臣妾该当如何呢?” 冷漠的声音,如同给了宇文昊当头一棒。 他凝视着萧歌,心底闪过一阵没有来由的畏惧。 “皇贵妃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果真! 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为萧绾辩解。 若是放在从前,这声辩解或许会让萧歌心痛难安。 可现在,她却只是嗤笑两声,不屑地抖动肩膀。 “陛下要护着皇贵妃,臣妾无话可说。” 萧歌说着,慢慢地站起身,双手握着衣角,向下拉扯几分,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 “今日,臣妾让陛下看到这一切,只是为了告诉陛下。臣妾回来了!臣妾的儿子和娘亲,不会再任人欺凌!” 宇文昊坐在椅子上,仰起头,望着萧歌阴沉的目光,心中发紧,眉角挑动一番。 “至于他们受过的苦楚,臣妾自会一笔一笔地同伤害他们的人要回来。” 说完,萧歌也不理会宇文昊作何反应,已经仰着头,大踏步地往外而去。 “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就在萧歌要走到门外的时候,宇文昊骤然高声呵斥。 萧歌停住脚步,却只是微微侧过头,望了宇文昊一眼。 “皇上疼爱皇贵妃,臣妾无权干涉。只是,臣妾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梁的背景,皇上就要皇贵妃去把守吧。” 说完,萧歌冷笑一声,径直走进院中。 宇文昊浑身打着颤抖,久久没有起身。 他虽满腹怒气,可却不得不承认,萧歌说得对! 如今的北境,只有萧歌出手,才能安境保民。 “陛下,前院请吧。” 萧歌站在院中,抬眼望着太阳,沉声道。 冬日的阳光,不曾刺眼,反而还有几分特有的温暖,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待到宇文昊回过神来,萧歌却已经离开了,只留给宇文昊一个空空荡荡的院落。 萧宏早已经吩咐人备好了膳食,久候宇文昊不至,正焦灼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老爷莫急。” 云氏瞧了屋外两眼,心中烦闷,语气中也没有了往日的轻声细语。 “陛下竟然是来接萧歌回宫的,自是要浓情蜜意地亲热一番。老爷急什么?” “你还敢放肆胡说!” 萧宏闻言,却立即别过头,指着云氏的鼻尖,看似怒气冲冲,声音却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几分,“她此番回来,瞧到她娘成了那副样子,定然将你视为眼中钉。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见得能保住你。” 云氏正要反驳,萧歌却已经进了屋中。 她只得收回话头,嘟着嘴,站起身。 萧歌扫视屋中两眼,瞥了一眼云氏,又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各色菜肴。 萧宏赔着一脸笑意,局促上前,探着头,望着萧歌身后,轻声道,“陛下呢?” 萧歌扬动下巴,指了指屋外的方向,自己已经坐在桌边。 “撤了吧。” 萧歌点了点桌上的饭菜,沉声道。 “撤了?” 萧宏诧异地望着萧歌,目光落在饭菜上,一脸惊讶之色。 萧歌没有理会萧宏,只是扬动手,吩咐屋外的轻烟进来,撤掉桌上的饭菜。 萧宏都尚未回过神来,轻烟已经带着人,进了屋中,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撤了下去。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宏不解地望着萧歌。 萧歌抬眼扫视了一眼萧宏,“父亲,你以为我娘遭受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 萧宏闻言,面色一紧,双腿竟然有些抖动。 他别过头,目光轻动,惊慌失措地别过头,望向身后的云氏。 云氏也已经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前,眨动着双眼,舔着唇角,目光紧张地落在萧宏的身上。 “你……你……你要做什么?” 萧宏与云氏对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别过头,胆战心惊地盯着萧歌。 萧歌冷笑一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云氏面前,打量着她,“今日,我们好好地算算我们的账吧。” 看到萧歌那样的目光,云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陛下到。” 很快,宇文昊进了正厅,瞧到云氏打着颤抖的模样,宇文昊的目光轻动两下,抬眼望向萧歌。 萧歌退回到桌后,坐在正座上,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萧宏只侧眼望了宇文昊一眼,人都尚未迎上去,便见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云氏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宇文昊面前。 “陛下……” 因为失去了一只耳朵,云氏说话也不大利索,“您救救我,皇后……皇后要杀了我。” 她说着,探出一双手,已经握住宇文昊的袍底,跪在地上,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面无波澜,双眼微闭,只能从她摩挲的右手手指,瞧出她还在听屋中的动静。 云氏还在苦苦哀求,她父亲可是如今朝中最得圣宠的一等侯爵云清,兄长也在朝中为官,就连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如今也在太学院任职,未来就是皇子们的老师,自己的女儿又被封为贵妃,云家一家可谓显赫无比。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氏才敢在萧府之中如此肆意妄为。 宇文昊瞥了萧歌一眼,长叹一口气,望向云氏,“侯娘可是因为你变成了那副样子?” 闻言,云氏后背一紧,探出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喉咙上下滑动,一脸紧张地望着宇文昊。 她吞咽了几口口水,面色难为,垂下眼睑,“我……我……” 不消云氏再多说,便是从她那神色之中,宇文昊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皇后的亲娘,你们也敢如此对待!” 宇文昊厉声呵斥,恼怒地瞪着云氏,双目之中,也泛出几丝无可奈何。 第11章 全家陪葬 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云氏低着头,垂着眼睑,一双手也搭在身侧,不敢再上前,更不敢开口求请。 萧宏眼瞧宇文昊动了怒气,哪里还敢狡辩,只能垂着脑袋,立在一边,但求宇文昊不要因此迁怒自己。 “陛下,是因为侯娘她身为妾室,不敬家中嫡妻。所以我才……” 云氏的话尚未说完,骤然感受到了身侧传来一阵阴沉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望向目光传来的方向,待到与萧歌四目相对,心中更是发紧,情不自禁地收住了话头。 “本宫记得,本宫封后当日,陛下金口玉言,册封了我娘为三品诰命夫人。” 云氏的头埋得更低。 “云氏,你是什么身份?可有诰命在身?” 萧歌那双冷目直勾勾地盯着云氏,满眼厌恶,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瞧一头恶犬。 久久等不到云氏的答案,萧歌接着道,“一个没有诰命在身之人,竟然敢要求我娘敬你。云氏,本宫瞧着,你才是真的不知尊卑,以下犯上。” 话音才落,萧歌已经走到了云氏面前。 云氏心中发紧,头都不敢抬,一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已经快要嵌进手心之中。 就在她慌乱不已之时,萧歌一把握住了云氏的手腕。 云氏被迫抬起头,目光与萧歌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云家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本宫看,也不必享一等爵位了。” 云氏方才还慌乱不已,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便来了精神。 她睁着一双眼睛,怒目瞪着萧歌,高声道,“我云家是陛下亲封的一等爵位,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说要夺我云家爵位!” 言毕,云氏立即别过头,看向宇文昊。 不成想,宇文昊却是面色凝重,双眼轻挑,上下打量着云氏。 看到宇文昊这等目光,云氏不由上前两步,紧张地凝望着他,“陛下,我父亲云清可是一等爵爷,兄长也在朝为官。还有绾儿,她可是皇贵妃。若是她母家被剥了爵位,那绾儿日后在宫中怎么能抬得起头?” “母家?云姨娘怕是忘记了。萧绾姓萧,不姓云!” 萧歌说着,一步上前,对宇文昊屈膝道一声万福,“若是陛下不肯严惩云氏,臣妾宁愿领兵北上,驻守边关,也绝不踏进宫城半步。” “将军慢走!” 云氏红了眼,已然失去了理智,别过头,恼怒地瞪着萧歌,高声喊道。 言毕,她才意识到宇文昊还在这里,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宇文昊盯着萧歌,眼瞧着她扬动下巴,满目不屑,一双眼睛更是未曾直视自己,便知她定是做足了准备。 若是真的让她引兵北上,自己这江山,怕是也要改姓萧了! “皇后想如何处置?” 听闻此话,云氏诧异地望向宇文昊,后背骤然收紧,“陛下……” “臣妾请命,削云家一等爵位,举凡云家入朝为官者,一律收官印。至于云氏,臣妾昨日已经做主,让她下堂做了我父亲地妾室,日后便伺候在凌烟阁,照顾我娘饮食起居。” 萧歌始终半躬着身子,对宇文昊保持着行礼之姿,看上去恭敬无比。 “陛下,绾儿可是皇贵妃。若是被人知道,她母亲家族出了这等事情,绾儿日后可怎么做人?在宫中,岂不是要受人欺凌?” “本宫就是后宫之主。只要萧绾行事妥当,莫做出害人性命之事,怎么会有人欺凌她?云氏,你这是觉得,本宫掌管后宫不利?” 云氏瞪着萧歌,正要说话。 萧歌却凑上前,面颊与云氏只有一掌地距离。 “容本宫提醒你一句,恶意中伤皇后,可是灭族的大罪!你若是想要你云家,脑袋落地,便由着你说!” “你……” 云氏所有辱骂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此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只觉一口气憋在喉咙之中,全身颤抖,脸也涨得通红,虽然盯着萧歌,眼看着她近在咫尺,却无济于事。 “云氏,皇后的决定,你可甘愿?” 宇文昊沉声问道。 萧歌挑眉,淡然一笑,唇角扬动的弧度,让云氏厌恶不已。 奈何,如今,她是进也难,退也难,除了领命,别无它选。 “皇后娘娘之命,妾身不敢不遵。” 说完,云氏跪在萧歌面前,重重地叩首行礼,“多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萧歌依旧仰着头,过了许久,才抬手拂动两下,“罢了。日后你在我娘身边伺候,最好收起你那些心思。记住本宫今日的话,若是我娘头疼脑热,身子不适,本宫便要你陪着。若是我娘有何性命之忧,本宫便要你一家子陪葬!” 从头至尾,萧歌甚至都未曾提升音调,眉眼之中,还带着莞尔的笑意。 云氏望着她那双眼睛,寒意从心底一点点攀升而起。 她担心会给云家惹祸上身,非但不敢再多言,还只能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地从口中蹦出一个‘是’字。 做完了这一切,萧歌才心满意足地望向宇文昊。 “陛下,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宇文昊青着脸,扫视一圈云氏与萧宏,只从鼻腔中发出一个听不清的音节,算是回应。 萧歌侧过身子,恭敬地对他做个一个请的手势。 待到宇文昊大步离开,萧歌才紧随其后。 圣旨,很快就晓谕京城。 云家,这个从前炙手可热的家族,一夕之间,竟然落魄至斯,府中再无一人入朝为官,除了宫中的皇贵妃之位,云家,可以说已经完全退出了朝堂。 就连萧绾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跌坐在椅子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盯着眼前的宣旨公公,后背攀岩而起的凉意,让萧绾无力起身。 “娘娘,您可要擅自珍重啊。” 婢女立即扶住萧绾,望着她,拧着眉头,关切地道,“此次云家受到重创,若是娘娘不打起精神,那日后云家更是没有指望了。” 萧绾闭着眼,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勉强稳住了呼吸,“皇后娘娘今日回宫,本宫还要去给她请安呢。” 言毕,萧绾骤然睁开眼,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第12章 孔雀宫灯 乾坤宫与昨日比起来,已经焕然一新。 院中的梨树已经换成了萧歌喜欢的海棠,散发着丝丝清香。 长廊下的宫灯,全部都换成了后位规格的六角宫灯,每一盏宫灯的上面,都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那些凤凰若是凑近去看,还能看到它们神色各异,有的睁着眼睛,有的翅膀还在扇动,还有的身躯之下散发着星星火光,预示着涅槃重生。 在乾坤宫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换了一批。 为首的掌事宫女,是一位已经上了年岁的姑姑。 那姑姑姓穆,听说也是从前伺候几位太妃的。 此次,安排这穆姑姑前来伺候,也算是萧绾变相地对萧歌俯首称臣。 “将军,您瞧。” 萧歌才到长廊之下,轻烟侧过头,望向门框边挂着的那盏灯笼。 一路走来,长廊下的宫灯都绣着凤凰,偏生这盏宫灯上,竟然绣着一只五彩孔雀,只是这只孔雀,也振翅欲飞,加之所用丝线,与那些凤凰宫灯都差不多,挂在这里,若不是有人特意去瞧,倒是难以分辨。 大梁人最重图腾。 莫说是这深宫高墙之内了,便是那街头的黄口小儿也知道,凤凰主百鸟之王,乃是中宫皇后专用图腾。 孔雀,却是鸟中最为艳丽之物,乃是得宠宠妃可用之物。 萧绾在长廊上挂满了凤凰图腾的灯笼,偏偏在这入殿之处,挂上了一只孔雀之灯,这不是变着法地嘲讽萧歌,终究只是外人眼中的中宫之主,实际上,却做不得这后宫真正的主。 轻烟盯着那宫灯,心中火起,便要上前,打下来。 不想,萧歌却淡然一笑,抬手拦住她,非但没有些许怒气,反而还笑吟吟地上前,微微仰起头,一只手托住那宫灯。 “这只宫灯是什么人准备的?” 穆姑姑只瞧了一眼,心下也是一沉,“回禀娘娘,都是内务府一应操持。” 萧歌手持宫灯,侧过头,望了穆姑姑一眼,摆摆手,道,“你过来。” 穆姑姑垂着脑袋,快步上前,在萧歌的嘱咐下,抬眼望去,才看了一眼,瞬间便怔住了。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都是奴婢们办事疏忽了。奴婢这就吩咐内务府给娘娘换了宫灯来。” “不必了。” 萧歌只打量着穆姑姑,手慢慢地松开,取下那盏宫灯,交给轻烟,“区区小事,何必惊动内务府呢?” 说完,萧歌已经转身,大步而去。 穆姑姑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眼瞧着萧歌进了殿中,似乎真的无意怪罪,倒是更加不解。 轻烟本想要问问,萧歌为何不严惩了穆姑姑,还让乾坤宫当差之人都知晓,这宫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然而,她话都尚未问出口,便听到殿外太监回话,“皇后娘娘,皇贵妃求见。” 萧歌将那只宫灯放在手侧,扫视两眼,“请。” 萧绾着一身蜀绣长衫,满头金银,走起路来,首饰碰撞在一起,传出叮叮当当,分外清脆的声响。 与她相比之下,萧歌倒是显得朴素许多。 只是一身凤衣长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金银玉饰的装点。 说话的功夫,萧绾已至殿中,对萧歌道了万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可还满意这乾坤宫的布置?” 她抬起眼,目光自是被那盏五彩孔雀的宫灯吸引,唇角轻动,带着挑衅之色,抬眼望向萧歌。 萧歌未曾回答,依旧凝望着她。 “娘娘?” 许久,萧绾才轻声唤道。 “皇贵妃只怕是在这宫中当家习惯,已经不记得,该如何参拜皇后了。” 萧歌说着,别过头,扫视一眼轻烟。 “是。” 轻烟立即心领神会,上前,跪在萧歌面前,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口中高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礼毕,她起身退回萧歌身后,盯着萧绾,满目怒色。 只要一想到萧绾对阿满和侯娘做下的一切,轻烟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眼前之人。 萧绾面色一阵青紫,一阵发白,咬着嘴唇,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息不顺。 萧歌倒也有耐性,并不催促,只盯着她,纹丝不动。 良久,萧绾终于跪在她面前,双手搭在额头之前,重重地叩首行礼,高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很好。” 萧歌未曾让她起身,接着道,“从前本宫不在宫中,这后宫由皇贵妃代本宫执掌,生出不少事端。如今,本宫既已回宫,就绝不许任何人违逆宫规祖制,在后宫兴风作浪,欲行不轨。皇贵妃身为众妃之首,更要以身作则,不得行忤逆犯上之事。” “是,臣妾领命。” 萧绾心有不甘,咬着后槽牙,一脸愠色。 “轻烟,将这只宫灯赏给皇贵妃。” 轻烟淡然一笑,拿起桌上的宫灯,上前递给萧绾。 “此物乃是皇后娘娘宫中之物,臣妾怎好领受。” 萧绾望着那宫灯上的五彩孔雀,心中怒气更甚。 这本是自己用来羞辱萧歌的,若是自己再拿回宫中,那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面? “皇贵妃瞧,这只宫灯上那只五彩孔雀,看着可还美艳?” 萧绾瞥了一眼,微微点头。 “这般美艳的东西,岂是本宫宫中能用的?” 萧歌慢慢站起身,一双手交叠在身前,每走一步,都是步步生莲,比起萧绾,更多出几分大气。 “本宫将这宫灯赏给皇贵妃,也是为了让皇贵妃时刻谨记。孔雀虽美,可终究只是供人赏玩、逗弄之物,即便是它披上了凤凰的外衣,也成不了凤凰。在这宫中,各司其职,莫觊觎旁人,才是生存之道。不是吗?” 萧歌凝视着萧绾,唇角扬动,眉宇之中,还有一丝冷漠的笑意。 萧绾只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立即心虚地低下头,喉咙窜动,浑身发抖,最后却只能长出一口气,躬着身子,从轻烟手中接过宫灯,“臣妾承教于皇后,不甚欣喜。” 那五彩孔雀灯,最后,还是落在了萧绾的手中。 抬眼,萧绾对上了萧歌冷冽的笑意,心中微紧,立即低下头,不敢直视。 第13章 威胁? “陛下到。” 听到殿外传来的通秉之声,萧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仰起头,望向萧歌,眉眼中已然多出了寒冽。 宇文昊来了,她的靠山便来了。 方才受到的屈辱,她要一点点要回来! “问陛下安。” 不等宇文昊进殿,萧绾已经屈膝行礼,手中还特意抱着那宫灯,将五彩孔雀的那一面,朝向宇文昊的方向。 她这点小心思,萧歌自是尽收眼底,却丝毫不往心中去,反而嗤之以鼻。 宇文昊大步进殿,率先扶住萧绾双肩,“你身子不少,不必行礼了。” 为着云氏的事情,宇文昊对萧绾充满歉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人前人后都尽力善待她。 “云氏之事……” “陛下不必多言,臣妾都明白。” 不等宇文昊说完,萧绾已经半抬起头,眉眼闪动,眼底还有晶莹之色。 她凝望着宇文昊,抿着唇瓣,笑了笑,仿佛在安慰宇文昊。 实则,萧绾知道,她越是对宇文昊示弱柔软,宇文昊对她便越是愧疚难安。 只要有了那些愧疚,自己想要助云氏翻身,便要轻便许多。 果真,看着她那般笑容,宇文昊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萧绾的肩膀,再度抬起头,看向萧歌之时,眼中已满是怒色。 萧歌看得清楚,却并不在乎。 “皇后要绾儿一日之内修葺乾坤宫,绾儿昨夜一夜未眠。这乾坤宫,皇后可还满意?” 他每一句话都充满了不屑和冷淡,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他的皇后,而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皇贵妃亲手操持,自是不会有错。只是,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说。” “这六年,臣妾一直在外征战,未曾得以照顾阿满。臣妾想将阿满接回乾坤宫,悉心照料。” 宇文昊双眼一沉,搭在身前的右手紧攒在一起。 “皇后娘娘。” 不等宇文昊答话,萧绾已经率先道,“按照规矩,皇子们都要养在庆历院。臣妾的二皇子也养在那里。皇后娘娘方才还说,要谨守宫规,怎么现在就要将自己的儿子接到身边抚育了呢?” 萧绾此举,已然有不敬皇后的嫌疑,可宇文昊却并未打断。 旁的倒也罢了,可这阿满若是养在萧歌身边,他便要日日都在宫中瞧到阿满四处走动,那岂不是每日都要想到当初之事? 他断然不能接受! 萧歌瞥了萧绾一眼,冷冽的眸子,让萧绾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向后退上两步,低下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心绪难安。 “轻烟,取东西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轻烟便拿来一样东西,呈给宇文昊。 “这是什么?” 宇文昊看都未看,只瞪着萧歌,冷声问道。 “臣妾这六年,防守北境,对北境布防做了不少调整。这图上,详细标注了北境每一道关口,守兵几何,屯粮多少,战力如何。” 萧歌盯着那布防图,轻声道。 闻言,宇文昊立即抬手,便想要将那布防图接过。 不想,萧歌却抢先夺走,“陛下,这布防图只此一张。换臣妾将阿满养在身边。” 宇文昊凝视着萧歌,双眼微微眯在一起,冷峻的脸上,肌肉轻微地抖动着,“你这是威胁。” 萧歌未曾回话,只是将布防图又握紧了几分。 “皇后娘娘,你虽然在北境镇守多年,可北境还是朝廷的北境,陛下才是北境真正的主!皇后娘娘此举,难道是将自己视为北境之王了吗?” 萧绾趁机,在侧煽风点火,高声喊道。 “皇贵妃不必挑拨。陛下容我在这凤位之上,难道不是因为看重我在北境之威吗?臣妾只是用陛下看重的东西,换臣妾看重的东西罢了。有何不妥吗?” 说着,萧歌与宇文昊四目相对,冷目对望。 宇文昊只觉眼前女子的身上,有一股不亚于寻常男子的坚韧之气。 她眉目虽然清秀,可眼底的坚定之色,却是常人难以匹及。 她说得对。 自己之所以不废后,正是因为看重了她在北境的威望! 只要她在后位一日,北境军民的心便会归属朝廷。 “皇后娘娘,在外您是北境的将军,在内您却是皇上的妻子。夫为妻纲,身为人妻,皇后娘娘却有逆常伦,要挟夫君。皇后娘娘此举难道堪为天下人之表率吗?” 眼瞧着宇文昊不答话,萧绾只以为他定是满腹怒气,自是来了精神,凝视着萧歌,有理有据,高声喊道。 萧歌依旧与宇文昊对视着,她已然从宇文昊的眼底,看出了些许动摇。 萧绾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嚣,眼瞧着萧歌和宇文昊二人都不理会她,她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还提高了音量,“皇后娘娘,你我身为后宫妃嫔,为皇上排忧解难,都是我们后妃应尽之责。若是人人都和您一样,仗着自己的功劳,就同陛下要这要那,那日后,单单是这后宫的妃嫔,岂不都让陛下头疼?” 萧绾说着,缓步上前,还不忘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挽住宇文昊,另外一只手,在宇文昊的后背上下摩挲,似乎在安抚宇文昊的情绪。 “陛下,您有的是时间思量此事。臣妾不着急。” 言毕,萧歌握着那边防图,转身要走。 “等等。” 宇文昊阴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仅是萧歌,便是萧绾,也抬起眼,望向他的侧脸。 “陛下……” 宇文昊没有理会萧绾的呼唤,而是凝望着萧歌,“你可知道,威胁朕,是什么罪名吗?” 闻言,萧绾的下巴扬得更高。 “诛九族。” 冷静平和,没有一丝畏惧,萧歌淡定的态度,甚至让宇文昊怀疑,或许,她就是在期望着被诛九族呢? “陛下,皇后娘娘定然是失心疯了。” 萧绾忙挽住宇文昊,盯着萧歌,厉声喊叫。 算起来,她也是萧歌的九族,她可不想白白地受了牵连。 “来人,快将皇后娘娘扶下去休息。陛下,切莫动……” ‘啪’ 五彩孔雀的宫灯跌落在地上,转动几圈,滚到了门口。 第14章 他,是谁 殿中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萧歌,也抬着眼,惊讶地望着宇文昊。 他的手还高高地扬在半空之中,手掌心泛着红,五根指头,还在抖动。 站在宇文昊身侧的萧绾,脸上有一只巴掌大小的指印,红彤彤的,仿佛雕刻在她的脸上。 萧绾捂着脸,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催得她泪水涟涟。 宇文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瞥了萧绾一眼。 他心底疼惜不已,却也比不过对那张边关布防图的渴望。 “朕与皇后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宇文昊盯着萧绾,厉声道。 闻言,萧绾诧异地地抬起眼,泪水夺眶而出,跺着脚,身子扭动两下,哼了一声,便跑出殿中。 依稀之中,萧歌还能听到萧绾的哭声。 殿中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萧歌才上前,将那边关布防图放在宇文昊手中,“既然陛下答应了,这布防图自是该交给陛下。” 言毕,萧歌侧过头,吩咐轻烟,“接阿满进宫。” 眼瞧着轻烟离开,殿中只剩下宇文昊与萧歌两人,他才望了萧歌一眼,冷笑两声,“你就是在等朕这一巴掌吧?” 萧歌背对着宇文昊,不置可否。 “这些年,皇贵妃执掌六宫,众人对她都有惧意。臣妾回宫,若是不能立威服众,日后便无法掌管六宫事宜。” “所以,你利用朕。朕当众打了皇贵妃,宫中之人惯会见风使舵。此举,自是动摇了皇贵妃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陛下圣明。” “朕倒是有些好奇。若是朕今日不答应让你将阿满接离庆历院,你是否真的不会将布防图交给朕。” 听闻此话,萧歌唇角向上,起初还只是十分克制的笑容,后来,却逐渐变成了大笑。 再后来,她低着头,抿着唇瓣,肩膀都有些许颤抖。 “陛下,皇贵妃有句话说得不错。北境是朝廷的北境,是陛下的北境。这边关布防图,本就该是陛下的。” 说着,萧歌慢慢转过头,那双眼中,虽然满是笑意,却也有意思鲜红的血丝。 宇文昊望着那双眼睛,心却没有来由地揪紧几分。 “说到底,是陛下从未相信过臣妾,才会真的以为,臣妾会用一张边关布防图来换取将阿满养在身边的特权罢了。” 宇文昊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唇角抖动着,有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 “臣妾今日初回宫中,有些疲倦了。陛下还是请回吧。” 一句如此冷淡的言语,将宇文昊所有的热情全部浇熄。 他停住脚步,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稳住了心神,却没有答话,依旧盯着萧歌。 “今日我入宫之前,已经吩咐轻烟将边关布防图送到了兵部。想必,如今,兵部尚书,正在御书房等着见陛下呢。” 萧歌的话音才落,便听到殿外李喻回禀,“陛下,兵部陈大人来了。” 闻言,萧歌脸上的笑意更加冷冽沧桑。 她望着宇文昊,“陛下还有国事要与陈大人相商。臣妾就不留陛下了。”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昊凝望着萧歌。 恍惚之间,他似乎能从萧歌的脸上看到一抹熟悉的神色。 那是绾儿的神色。 是绾儿,不是萧绾! 那样冷冽清俊的神色,在萧歌的脸上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她便转身进了内殿,只留给宇文昊,一个单薄的背影。 又是一个夜晚。 这是萧歌回京的第三日。 今日,她回了宫中,如今应该已经躺在乾坤宫那张龙凤卧榻上,或许宇文昊还躺在她的身边。 宇文席坐在院中,仰头望着那轮藏在云层后面的月亮,躲在薄毯下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几分。 眼前不由自主出现了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肉身,萧歌细腻的皮肤,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散发着缎子一样的光芒。 她娇媚的脸上,还是一片绯红,喉咙之中蹿出的呻吟声,似乎就在宇文席的耳畔回响。 “王爷。” 阿育的声音,打断了宇文席的遐思,将他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阿育已经穿过长廊,快步走到宇文席身边,躬着身子,手中还拿着一只红木盒子,“新到的消息,羌人潜入北境,已经被咱们的人扣下了。” 宇文席的目光轻动,别过头,接过阿育手中的盒子,从内里拿出一只黄铜打造的令牌,那是羌人皇族的身份代表。 “倒是下了血本啊。” “此次潜入北境的,是羌人的六皇子。这位六皇子,自从去岁入朝以来,在羌人那里颇得赞誉。看来,他是急着要立功。如今,将军不在北境,他就以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吩咐下去,六皇子身份特殊,不得伤了他的性命。可也需得要羌人知道,将军虽然不在北境,他们也休得妄为!” 阿育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宇文席的手中接过了那只黄铜令牌。 他放进盒子中,有些不解地抬眼望向宇文席,“王爷,这些年,您一直暗中相助北境,却从来不肯以此来邀功论赏。您这又是何必呢?” 宇文席瞥了阿育一眼,抿着唇瓣,唇角轻扬,右手摩挲了两下,没有回答阿育。 “纵然将军打仗是把好手,可若不是您一直在暗中相助,这些年,将军早就不知被羌人的密奸暗害了多少次。您不肯将此事告诉将军也就罢了,可为何不肯上报朝廷呢?若是您能将这些事情上报朝廷,这些年,您也不会受陛下如此磋磨,却无人为王爷申诉喊冤了!” 阿育在宇文席身边最久,自是心疼自家王爷这些年遭受得罪孽。 若是王爷真的是个草包,倒也罢了。 可他知道,王爷运筹帷幄,放眼朝堂无人能及。 偏生却要窝在这小小王府之中,受这样的折磨。 叫他心中怎会不气? 宇文席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他的话,回以淡然的笑意。 他轻轻摇头,“若是这些事,被皇上知道了,她就不会那么重要,又如何能保得住他的安危呢?” 阿育不解,“将军说的他是谁?” 可他知道,王爷运筹帷幄,放眼朝堂无人能及。 偏生却要窝在这小小王府之中,受这样的折磨。 叫他心中怎会不气? 宇文席还是和往常一样,对他的话,回以淡然的笑意。 他轻轻摇头,“若是这些事,被皇上知道了,她就不会那么重要,又如何能保得住他的安危呢?” 阿育不解,“将军说的他是谁?” 第15章 雷公藤 快马加鞭,北境的消息才送到,红头甲士便立即送消息入了宫中。 羌人六皇子潜入北境边城,欲在城中行不轨之事,却被抓获,如今已经下入狱中。 看着字条上的消息,萧歌一双柳叶弯眉,紧锁未展。 “娘娘,怎么了?” 轻烟眼瞧着萧歌心绪不佳,轻声问道。 那消息她也已经知道了,怎么看都是个好消息,怎么娘娘瞧着还是如此不安呢? “捉住六皇子的,是什么人?” 萧歌抬眼望向轻烟,沉声问道。 轻烟一愣,缓缓摇头。 “具体来信中并未说明。只是,娘娘也知道,北境的确有那么一些人,总是暗中同我们通风报信,却始终不肯说明他们的身份。想必,此次的事情,也是这些人做下的。” 萧歌慢慢站起身,眉心蹙得更紧,“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些担心。” “娘娘担心什么?” “从前,只以为这些消息是朝廷安插在北境的密桩所为。若是密桩,这消息自是该先送到陛下那里。可它却到了我们手上,这意味着什么?” 轻烟望着萧歌手中的字条,思索片刻,“意味着,这消息不是密桩探来的。” 萧歌缓缓点头,“我们都曾领教过,在北境,这伙人可谓是无孔不入。不仅仅是北境边城诸事,就连羌人之中,也有他们的眼线。可见,背后之人,势力之广。如今知道,这势力并非来自陛下,那还会是谁呢?” 听到这些,轻烟的面色也逐渐紧张起来。 萧歌说的这些,她倒是从未想过。 如今听起,也是毛骨悚然。 如若萧歌的推测是真的,那这背后之人,未免也有些太过于神通广大,甚至可能早就逾越了朝堂势力。 然则,萧歌想到的,却要比轻烟多出不少。 这股势力如此强劲,却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自己。 到底是什么人? “额娘……额娘……” 就在萧歌和轻烟都紧锁眉头,思量此事未果之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便瞧阿满穿着新衣,火急火燎地从殿外跑了进来。 一看到阿满,萧歌所有的愁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蹲下身子,伸出一双手,将阿满揽进怀中。 宫中母子,本该谨守礼节,即便是幼子,见到自己的娘亲,也必得要恭恭敬敬地行礼,不得过于亲近。 可萧歌与阿满六年未见,加之阿满在宫中受了不少磋磨,萧歌不想他在亲生母亲身边,还如此拘谨。 阿满对她也颇为亲近,埋头在萧歌的怀中,来回蹭了蹭,才仰起头,望着萧歌,“额娘,你瞧。” 阿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树枝,在萧歌的眼前晃动两下,一脸笑意,“好看吗?” 那是一只海棠树枝,上面还有几颗尚未抽芽的海棠花蕊,粉粉嫩嫩,倒是颇为好看。 萧歌笑着接过阿满手中的海棠,搭在鼻腔之下嗅了嗅,“好看。” 冬日都尚未完全过去,寻常的花儿别说是抽芽了,就连叶子都尚未完全长出,也不知这孩子从何处得了这么一支海棠。 轻烟也在一侧瞧着那海棠,果真是极好的品貌,瞧着那颜色粉嫩异常,即便是比起春日里的海棠,也要鲜艳几分。 “还是大皇子有心。” 轻烟低声道。 萧歌也凝望着阿满,自从回京之后,诸事不顺。 好在这孩子养在自己的身边,也算是让她心中聊有安慰。 “娘娘。” 穆姑姑带着一队小宫女,穿过长廊,行至萧歌面前,半屈膝行礼,“这是内务府拨给娘娘的人。” 萧歌收敛了笑意。 因着穆姑姑是萧绾安排在她宫中的人,她对这穆姑姑并不信任,只是安排她做一些殿外的杂事,至于安排人手这样的事情,她自是会全部交给轻烟。 “轻烟,带下去。” 轻烟答应一声,便引着那些宫人们往后殿而去。 这穆姑姑行了礼,才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扫视到了萧歌手中的海棠。 萧歌一手握着海棠,另外一只手,牵着阿满,正要往殿内走去,却被穆姑姑急切地唤住。 “娘娘,您手中的东西,可以给奴婢瞧瞧吗?” 说着,穆姑姑躬下身子,一双手举过头顶,望着萧歌,轻声道。 萧歌微微一怔,扬动两下手中的海棠。 见穆姑姑点了点头,这才不解地将海棠交给穆姑姑,“怎么了?” 穆姑姑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将那海棠搭在鼻腔之下,嗅了嗅,面色立即一变。 “娘娘,这海棠是从何处得来的?” 见着穆姑姑神色异常,分外紧张,萧歌更是不解。 不等萧歌答话,阿满已经指着院中的海棠树,高声道,“就是咱们院中的海棠啊。姑姑这么紧张做什么?” 穆姑姑闻言,神色都凝固了。 她缓缓别过头,诧异地望向那海棠,唇瓣打着颤抖,就连脸上的肌肉也在不住地抖动。 阿满到底还是个孩子,见穆姑姑不答话,便要再问,却被萧歌抬手拦住。 她盯着穆姑姑,秀眼微微眯了眯。 萧歌十分耐得住性子,并未催促穆姑姑。 许久之后,穆姑姑才别过身子,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枝海棠高高地举过头顶,高声道,“请娘娘立即下旨,移植这海棠。” “姑姑说什么呢?” 阿满正要说话,被萧歌拉住。 “阿满,出去玩。” 萧歌从穆姑姑的脸上,已经瞧出了事情有异。 阿满还是个孩子,她不愿阿满被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 阿满闻言,嘟着嘴,露出几分不欢,可抬眼看到萧歌凝重的神色,只得点头答应一声,便在婢女的陪同之下,快步离开了。 待到阿满离开之后,萧歌才上前,拿起穆姑姑手中的海棠花枝。 萧歌打量了一圈,才缓缓问道,“这花枝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穆姑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萧歌,嘴唇打着颤抖,“这海棠冬日里就已经有了花苞,且味道甚异。奴婢怀疑,海棠树下,或许埋有雷公藤。” 第16章 皇贵妃先挑 穆姑姑被萧歌带进了殿中,吩咐已经回来的轻烟关好门,屋中只有她们三人。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萧歌盯着跪在地上的穆姑姑,沉声道。 穆姑姑望着放在一侧小方几上的海棠花,心下更加紧张。 “雷公藤是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取自植物。若是这植物的种子被埋在其他花和树的下面,很快,毒性就会和花与树渗透在一起。时间久了,那被种在雷公藤旁边的植物,就是一棵携带毒性,巨大的雷公藤。” 穆姑姑说完,重新重重地叩首在地。 她是这乾坤宫的掌事姑姑,在萧歌回宫,轻烟接手宫中琐事之前,这宫中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打点的。 包括院中那棵海棠树。 甚至连海棠树栽种的位置,也是她亲自选定的。 却不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此事,她便是有口难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娘明鉴,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混进乾坤宫的,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说着,穆姑姑抬起头,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萧歌。 她眼底焦灼不宁,搭在膝盖上的手,更是紧握在一起。 萧歌与穆姑姑对视着,良久未言,阴沉的眸子,让穆姑姑更是不安。 “乾坤宫上上下下都是你打点的。前番出了宫灯之事,你便推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又出了这海棠之事,你还想要推脱什么都不清楚?你是打量着娘娘好蒙骗吗?” 轻烟得知这雷公藤的毒性,心下暴怒,一步上前,瞪着穆姑姑,提高声音,高声呵斥道。 穆姑姑这才得了空子,别过头,望向轻烟,“轻烟姑娘,若是奴婢在那树下埋下了雷公藤,奴婢为什么还要告诉娘娘呢?奴婢岂不是等着娘娘来彻查自己吗?” “你……” 轻烟正要再说,却被萧歌抬手拦住。 她依旧凝视着穆姑姑,心思飞速闪动。 穆姑姑说得对。 若是海棠树下的东西,果真是穆姑姑埋下的,或是她一开始就知情,今日大可不必拦着自己,更不用说出雷公藤之事,只当做不知便是。 日后即便事发,自己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今日她说出此事,倒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里,萧歌缓缓上前,扶起穆姑姑。 穆姑姑也未曾想到,萧歌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一双眼睛眨动着,不解地望着萧歌。 “本宫信你。” 只四个字,穆姑姑的心潮翻涌,澎湃而起。 “本宫刚刚回宫,不少人都盯着乾坤宫呢。穆姑姑,你身为乾坤宫的掌事姑姑,可愿意帮本宫做一件事情?” 穆姑姑立即点头。 “娘娘有何吩咐?” “今夜趁着无人之时,你将那树下的雷公藤挪走。记住,不要惊动了人。此事,也莫要让旁人知晓。” 穆姑姑若有所思,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娘娘放心。” “下去吧。” 穆姑姑望着萧歌,眼看着她唇角扬动,对自己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对她行了礼,匆匆出了殿中。 “娘娘,她说不是她,您就信了吗?” 轻烟望着穆姑姑离开的方向,沉声道。 只要想到那海棠树,她便觉得后怕无比,后患无穷。 若是今日没有发现这海棠话的蹊跷之处,由着那雷公藤在树下埋着,时间久了,还不知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可萧歌对穆姑姑却似乎十分信任。 她没有回答轻烟的话,而是沉声嘱咐道,“吩咐下去,盯好宫中之人。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不知死活,竟然敢在本宫宫中做这样的手段!” 其实,何苦轻烟着人去查,萧歌心中早已经有了怀疑之人。 放眼整个宫中,最想自己死的,除了萧绾之外,还有何人呢? 只是,这乾坤宫可是她主持修复的,就连那海棠树,也是她着人移植过来的,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 想着,萧歌的目光越来越阴沉,搭在身前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在一起,唇角扬动,笑容更加沉稳可怖。 从前,皇后不在宫中,诸事皆由皇贵妃打点,就连众妃的请安,也都前往皇贵妃宫中。 如今,萧歌回来了,众妃倒是有些不习惯。 她们一早就来了乾坤宫,瞧着宫中焕然一新,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样子,众妃皆是议论纷纷。 虽说乾坤宫是皇后所居之地,可却也不至于奢靡至此。 只瞧那院中摆的满满当当的明菊便知,要翻修乾坤宫,只怕皇贵妃下了不少本钱。 萧绾站在众妃之前,由嬷嬷搀扶着,微微闭着双眼,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却竖着耳朵,在听身后的动静。 “皇后初回宫中,便如此大张旗鼓地翻修乾坤宫,当真是半分也不为国库考虑。” “是啊,听闻这乾坤宫可是皇贵妃一日之间,便主持翻修的。也是苦了皇贵妃。” 众妃的议论声中,却独独少了辰嫔的声音。 萧绾思量着,睁开眼睛,正要在人群之中,搜索辰嫔的身影,却见轻烟已经出来,吩咐她们进去请安。 往日里都是众妃朝拜自己,今日倒是轮到自己朝拜萧歌,萧绾的心中一阵怒气,强压下去,才慢慢地走进了殿中。 萧歌着一身嫣红长袍,坐在正殿正位,身边还置着一张小小的方几,阿满坐在方几之后,已经换上了新衣。 瞧到萧绾走了进来,他本能地别过头,望向萧歌。 见到母后对他微微摇头,阿满才安下心来。 众妃请了安,落座之后,萧歌与轻烟对视一眼。 很快,轻烟便引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婢女,走进殿中。 “本宫初回宫,许多妹妹都是初见。本该给妹妹们准备一些礼物,奈何,本宫多年从军,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乾坤宫中的海棠,倒是冬日里就开了花,颜色鲜艳,实在惹人。本宫折了些,送给各位妹妹。” 说着,萧歌瞥了萧绾一眼,对轻烟道,“着皇贵妃先行挑选。” 第17章 当众审问 萧绾的脸色都白了。 她诧异地别过头,打量着萧歌。 却见萧歌面带寒笑,凝视着萧绾,扬动下巴,指了指托盘的方向。 轻烟已经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露出了花瓶中插着的粉嫩海棠。 那枝海棠,正是昨日阿满采摘来,送给萧歌的。 瞧到那海棠,阿满一愣,诧异地别过头,望向萧歌,“额娘,那不是……” 萧歌不动声色地对阿满摇摇头。 “皇贵妃。” 轻烟盯着萧绾,半躬着身子,抬手指了指花瓶之中的海棠,“皇后娘娘,请皇贵妃先行挑选。” 萧绾心中发紧,只赔着尴尬的笑容,慢慢起身,走到那婢女面前,望着粉嫩的海棠,手打着颤抖,慢慢抬起手,从花瓶之中夹出一枝花骨朵最少的花枝。 “皇后娘娘,臣妾就要这支吧。” 说完,萧绾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微微转过头,望向萧歌,轻声道。 “呦。” 轻烟打量了两眼萧绾手中的花枝,冷然一笑,“皇贵妃娘娘身份尊贵,怎好选择这么一个花苞最少的呢?” 萧绾不敢答言,依旧望着萧歌,小心翼翼。 “无妨。” 萧歌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眼前,沉声道,“这雷公藤,不是可以催熟海棠吗?也一并赏赐给皇贵妃吧!” 闻言,其他嫔妃倒是一脸迷茫,面面相觑,望着对方,有些人还在低声耳语,“这雷公藤是什么啊?” 唯独辰嫔,听到这话,立即挑动眉角,诧异地抬起头,望向那支海棠花。 她轻微的变化,却被萧歌尽收眼底。 同时,萧歌也将其他人的异动都看在眼中。 “皇后娘娘,臣妾不知您的意思。” 萧绾说着,已经将手中的东西扔进托盘之中,面色凝重,沉声道。 她心中虽然异常紧张,却还是保持着起码的冷静,以免被萧歌瞧出什么异常。 很快,穆姑姑也端着一只托盘进了殿中。 那只托盘上已然没有红布盖着,只露出一块十分难看,像是根雕一般的东西。 这东西,便是昨夜她连夜从地里挖出的雷公藤。 看到这东西,萧绾心中最后一根防线也崩塌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看到萧绾如此反应,其他嫔妃纷纷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萧歌这才慢慢地站起身,脸上还带着一抹阴沉的笑容。 “本宫回宫,这乾坤宫,可是皇贵妃一手主持修建的。可是昨日,本宫在宫中那棵海棠树下,发现了这慢性毒药之王雷公藤!本宫听闻,这棵海棠树,可是皇贵妃要人移植过来的。却不知,皇贵妃何时将这雷公藤也顺手埋在了土下呢?” 闻言,众妃大惊,诧异地望向萧绾,一脸惊讶。 萧绾感受到了身边众人的目光,低下头,立即跪倒在地,“皇后娘娘见责,臣妾不敢违逆。可是,这东西,实在不是臣妾所为。臣妾冤枉。” 言毕,萧绾抬起眼,倒是一脸真诚地望着萧歌。 如若不是知道萧绾的为人,萧歌定然也会觉得,许是自己冤枉了好人。 其他众妃只是望着二人,未曾多言。 谁都知道,此刻开口,便是选择了皇后和皇贵妃其中一人。 与其惹祸上身,倒不如等着瞧瞧,这二人之间的博弈,究竟是谁会更胜一筹。 不成想,辰嫔却缓缓起身。 她对萧歌屈膝行礼,瞥了萧绾一眼,唇角扬动,带着一抹淡然无害的笑容,“皇后娘娘,这雷公藤难得,即便是太医院,也未见得能有几株。只要能顺着这雷公藤的线索查下去,到底是谁,将这等腌臜的东西带进宫中,埋在皇后娘娘宫墙之内,便清楚了。” 说完,辰嫔的目光依旧死死地落在萧绾身上。 她的话,显然让萧绾慌了神。 萧绾骤然转过身,恼怒地瞪着辰嫔,“辰嫔,你胡说什么呢!” “辰嫔只是让本宫去查查这雷公藤的来历,又未曾说,事情是皇贵妃做下的。皇贵妃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等辰嫔与萧绾接着争辩,萧歌已经盯着萧绾,沉声道。 萧绾闻言,心中一沉,忙抬起头,略显慌乱地看向萧歌。 “皇后娘娘多年未曾掌管后宫之事,自是不知道,这后宫可不是战场,要权衡之事,甚至远远要比战场多出许多。” 萧绾已经稳住了心神,言语之中也多出了几分镇定。 她凝视着萧歌,微微扬动下巴,语调之中,倒是多出了些许讽刺。 闻言,众妃皆是大吃一惊。 虽然皇贵妃身份尊贵,可是当众如此羞辱皇后不过是战场厮杀出身,根本无力掌管后宫,也是大罪一桩。 难道,这皇贵妃当真不害怕皇后恼羞成怒之下责罚她吗? 本以为萧歌会发怒,没成想,她却只是凝望着萧绾,唇角轻轻地扬动,那笑容之中,非但没有怒色,反而还有几分欢愉。 “皇贵妃说的是啊。这后宫之事,不似战场。”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上前,走到萧绾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打量着萧绾。 萧绾心中发紧,只能跪直身子,后背发紧。 萧歌在萧绾的身后停住,抬起右手,两根手指落在萧绾的头顶上。 众人皆惊。 萧歌的手指发力,死死地捏住萧绾的头顶。 萧绾头顶吃痛,传来一阵惨叫。 众妃皆站起身,都被萧绾的惨叫吓得不轻,纷纷向后躲闪着,由身后的婢女护住。 唯独辰嫔,看到这一幕,却是面色异常喜悦,身子还向前探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萧歌才松开萧绾。 萧绾仿佛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地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撑在身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说。雷公藤是何处来的。” 众人的目光都惊望着萧绾。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萧绾竟然缓缓开口,“太医院。” 说着,她捂住额头,疯狂地摇动两下,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脑海之中甩出去。 许久之后,她又提高了声音,“是太医院赵太医!” 说完,萧绾别过头,盯着萧歌。 众人这才发现,她竟然是泪流满面。 第18章 死无对证 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萧歌立在殿中,身前跪着的萧绾泪流满面,鼻尖通红,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众嫔妃见状,皆是大惊失色,有那胆小的,已经站起身,惊慌失措地望着萧歌。 她们都是在这后宫之中,常年累月,养尊处优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可立在殿中的,一个是当朝的皇后,一个是陛下面前得宠多年的皇贵妃。 这二人之中,她们是哪一个也不能得罪,更不敢随意上前答话。 众妃之中,唯独辰嫔一人,睁着那双大眼,打量着萧歌,眼底非但没有一丝慌乱,还露出几分喜色。 轻烟早就在萧绾供出赵太医的时候,快步出了大殿,人都尚未走出多远,便被从外而来的宇文昊一步步逼了进来。 瞧到宇文昊,众妃这才稳住了心神,皆侧过身子,对宇文昊行礼问安。 宇文昊看到跪在殿中的萧绾,面色一紧,快步上前。 待到看到萧绾满脸的泪水,他更是挑眉不满地望向萧歌,“皇后这是做什么?” 轻烟立在宇文昊身侧,抬眼扫视萧歌,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她知道萧歌的心思,如此人赃并获,萧歌定然大发雷霆,非要置萧绾于死地不可。 可是,萧歌才刚刚回宫,后宫人心浮动,一切尚未安定。 若是这个时候,生出事端,还是对宇文昊最看重的萧绾,只怕日后,都没有萧歌一日安生日子过。 其实,即便是轻烟不说,萧歌也知道轻重。 她眼看着宇文昊小心翼翼地将萧绾搀扶起来。 这贱人也是一脸楚楚可怜地依偎在宇文昊的肩头,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宇文昊的手背上。 宇文昊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如此委屈,更是满腹怒气。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拂去萧绾脸上的泪水,轻声道,“绾儿,别哭了。有朕在这里,朕自会为你做主!” 说着,宇文昊别过头,望向萧歌。 萧歌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宇文昊的话放在心上。 她回望了宇文昊一眼,冷然一笑,肩膀上下耸动,不屑地扬动唇角,“陛下如此疼爱皇贵妃,臣妾瞧着还真是眼热。” 此话,让殿中诸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连宇文昊,也不解地望着萧歌,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萧歌没有理会宇文昊惊讶的目光,只是缓缓上前,盯着萧绾,“若是陛下知道,自己疼爱了这些年的女人,不过是个狼子野心,蛇蝎心肠的女子,会如何呢?” 闻言,宇文昊也微微侧过头,望向萧绾。 萧绾立即摇头,“陛下,皇后娘娘见责,臣妾不敢不领受。可是,臣妾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娘娘不利之事。” “皇贵妃未免也有些太强词夺理了吧?方才皇贵妃在诸位姐妹面前,承认了那雷公藤是从太医院得来的。嫔妾都可都听着呢。这人都没有离开乾坤宫,怎么就翻脸胡说了呢?” 一直站在一侧,未曾开口的辰嫔听闻此话,倒是高声道。 宇文昊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搭在萧绾肩膀上的手,也逐渐滑落。 “臣妾是被娘娘逼急了。” 萧绾感受到了后背上的温暖,一点点消散,不由紧张起来。 她立即握住宇文昊的衣袖,晃动两下,一脸无辜,“这雷公藤,臣妾只知,一向是由太医院的赵太医保管的。可到底为何会到了皇后娘娘宫中,臣妾也不知道……” 萧绾说着,哭哭啼啼地望向宇文昊,“陛下会相信臣妾的,对吗?” 看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双眼,宇文昊的心,也不由软了下来。 他垂着眼睑,思量了一会,才道,“李喻,去唤赵太医来。” 守在殿外的李喻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萧歌始终凝视着萧绾,见到她非但没有半分紧张之色,反而还露出些许安心,萧歌的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看来,终究是自己低估了萧绾。 只怕,那赵太医,老早就已经被她打发了! 果真,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喻再度回到了乾坤宫。 他凑在宇文昊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又瞥了萧绾一眼,便退了下去。 宇文昊的面色不佳,凝视着萧绾看了好一会儿。 萧绾只自顾自地低着头,时不时抬起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擦一擦脸颊上的泪水,瞧着更是莞尔可怜。 “赵太医昨日回府的路上,遇到歹人。不幸遇难了。” 闻言,萧绾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惊异地望向宇文昊,“怎么会这样?” 她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攒在胸前,指节泛着白,满面慌乱,“若是赵太医遇难了,那臣妾的清白,岂不是无人能够证明了?” 宇文昊双眼轻动,目光也在萧绾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 “朕相信,皇贵妃绝对不会做这等荒唐的事情。乾坤宫本就是皇贵妃主持修缮的,若是这宫中有何不妥,第一个难辞其咎的便是皇贵妃。难道,她会蠢笨到用这样的法子,来害自己吗?”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扫视了萧歌两眼。 他虽然未曾多说什么,可句句都在维护萧绾,任凭是谁都听得出,宇文昊根本无心惩处萧绾。 萧歌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凝视着眼前的地面,瞧着阳光洒在地面上,折射出一缕缕金黄的光芒。 她不开口,宇文昊也不好就此了却此事。 “以皇后看,如何呢?” 宇文昊望着萧歌的侧脸,竟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闻言,萧歌才慢慢地转过头,脸上洋溢着些许笑意,凝视着宇文昊。 她虽然在笑,可是双眸之中,尽数皆是寒凉,没有一丝笑意,倒是让宇文昊全身一紧,后背不由直了直。 “陛下……” 萧歌尚未开口,便见李喻快步走进殿内,手中还拿着一只黄色的布袋。 他快步上前,跪在宇文昊身前,“晋王有东西要呈给陛下。” 第19章 这都能维护? 宇文昊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李喻的身上。 即便是宇文昊未曾开口,众人也能察觉到,他冷冽的气息,让殿中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即便是方才一直向着萧歌的辰嫔,此刻也是噤若寒蝉,一动不动地望着宇文昊。 谁都知道,虽然晋王与宇文昊是手足兄弟。 可是,这些年,陛下对这位王爷,可谓是狠戾至极。 多年以来,晋王虽然身在京城之中,行动却处处受限,在朝堂上,甚至连一个六品官员都比不上。 此刻,宫中出了这等大事,王爷竟然有东西要呈上。 这岂不是往陛下的火头上撞了上来?更是让陛下迁怒于他? 众妃之中,唯独萧绾,虽然低着头,却抿着唇瓣,试探着抬眼望了宇文昊一眼,心中已经翻涌而起一阵笑意。 “有什么东西非要朕现在瞧?扔出去!” 果真,宇文昊瞥了一眼李喻手中的东西,便厉声道。 李喻局促地抬眼,“陛下还是瞧一瞧吧。” 闻言,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难看。 “晋王府的人说,昨夜他们出府采买,遇到了一伙歹人。那伙歹人,在京城行凶。事毕之后,竟然还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一问之下,才得知,这伙歹人,刚刚杀害了宫中的一位太医。” 李喻说完,抬眼凝望着宇文昊,“陛下,晋王爷说了,这东西,就是那伙歹人交给他,想要用此物保命的。” “杀害了宫中的太医?” 辰嫔挑动眉角,惊异地望着李喻手中的黄色袋子,“陛下,赵太医昨日遇难,这伙歹人,说得定然就是赵太医了。说不定,这袋子里装着的东西,事关雷公藤。” 闻言,宇文昊面色微紧,剑眉挑动,盯着那袋子。 就连萧绾,也露出紧张之色,凝视着袋子,一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着帕子。 “拿过来。” 许久,宇文昊才沉声道。 李喻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袋子递给宇文昊。 他扯开袋子,一张银票,从袋子之中飘落出来。 只瞧了一眼,宇文昊的面色便是一沉。 那银票的右上角,盖着一只红色的章痕。 章痕上,还有一个隐隐约约耳朵‘萧’字。 银票落在地上,萧绾自是也瞧到了。 她面色骤然白了起来,心中紧张急切,险些跌坐在椅子上。 好在身后的婢女一把扶住,关切地道,“皇贵妃,您没事吧?”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望向萧绾。 就连宇文昊,也死死地盯着萧绾,握着袋子的手,攒紧几分,骨节泛着白,嘴唇也抿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萧绾在他眼中无边的冷漠之中,更是无比紧张。 “不……不是的……” 萧绾摇着头,便要上前。 不给她回话的机会,辰嫔已经指着那银票,高声道,“这银票不是出自皇贵妃宫中吗?那上面章痕,正是皇贵妃的印章呢。” 众妃闻言,也纷纷将目光落在那银票上。 待到看清了那银票上的章痕,众人也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萧绾。 “皇贵妃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皇后娘娘宫中的雷公藤究竟是什么地方来的。那你如何解释这张银票呢?” 辰嫔凝视着萧绾,厉声问道。 萧绾哪里还有工夫回答她的话,此刻,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宇文昊身上。 只要宇文昊肯相信自己,哪怕只是肯宽恕自己,她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至于这辰嫔,还有萧歌,到时候,有的是她们哭的日子! 宇文昊盯着萧绾,看了许久,骤然将手中的袋子扔在地上,厉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绾心中一沉,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膝行至宇文昊身前,一双玉白的手向前探出,“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的确给过赵太医一张银票,可那也只是臣妾慰劳赵太医这些时日,照顾臣妾和二皇子罢了。怎生因为一张银票,就要将这雷公藤的事情栽赃给臣妾呢?” 说着,萧绾已经握住了宇文昊的袍角,重重地叩首,惨惨戚戚地望着他,倒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悯。 辰嫔见状,冷哼一声,别过头,不愿再瞧。 宇文昊的心也软了下来,奈何此事非同小可,他也不好在众妃面前维护萧绾,只得侧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始终没有表态,依旧凝视着落在地上的银票。 察觉到宇文昊的目光,她才扫视了萧绾一眼。 “赵太医既是宫中太医,伺候嫔妃和皇子,本就是份内之事。不知皇贵妃为何还要如此重谢他?本宫倒是很想知道,赵太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皇贵妃如此厚赏?” 萧绾垂着头,帕子绕在指尖,紧张不已,喉咙上下滑动,吞咽了不少口水,也难以平复心绪。 “还是说,这银票不是赏赐,而是封口呢?” 萧歌冷眼盯着萧绾,厉声道。 闻言,萧绾立即抬头,连连摆手,“不……不是封口。” “那是什么?” 萧歌再度厉声发问。 这一次,她气势凌厉,与萧绾对视一眼,竟然让萧绾心跳不止,一时哑然,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良久,萧歌才冷笑一声,长出一口气,慢慢地收回骇人的目光。 她起身对宇文昊行礼道,“陛下,不管怎么说,皇贵妃赐予赵太医银票,实在不合常理。臣妾瞧着,此事必得要严审了皇贵妃身边的婢女,和太医院一干人等,才能水落石出。就连赵太医遇难之事,也要严查!” 言毕,萧歌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冷冽的目光在萧绾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萧绾早已经吓破了胆,闻言,更是后背一松,瘫软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宇文昊,连连摇头,“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没有做过。” 宇文昊何等聪慧? 看到萧绾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此事,即便不是萧绾自己做的,只怕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许久,宇文昊收敛目光,望向萧歌,“朕看,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第20章 辰嫔 萧歌冷冽的目光在宇文昊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她特意克制着心中的怒气,才没有当众与宇文昊争辩。 许久,萧歌才冷然一笑,“不知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宇文昊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一侧,抬眼扫视一圈殿中诸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宇文昊身上,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如若真的置若罔闻,丝毫不管此事,只怕日后,这后宫诸人,难以信服宇文昊。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瞥了萧绾一眼。 她跪在地上,垂头丧气,耷拉着眼帘,一双手紧张地攒在膝前,帕子在手指上绕动,皱皱巴巴,宛如一只破布一般。 “皇贵妃身陷此事之中,虽然无证据表明,皇贵妃与雷公藤之事有关。可你身为后宫妃嫔,却不知与太医保持距离。且你主持修然乾坤宫之事,竟然生出这等事端。朕看,罚俸半年,贬为贵妃。着你在自己宫中禁足,日日反思。” 闻言,萧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几分。 她忙跪直身子,也不给其他人答话的机会,已经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声道,“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话已至此,便是萧歌还有心严惩,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宇文昊的面子。 她冷目望着宇文昊,右边的唇角向上扯动两下,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 “皇后觉得如何?” “既然陛下都已经拿定主意,臣妾遵命便是。” 说罢,萧歌侧过头,盯着萧绾,道,“轻烟,带皇贵妃下去。着人严加看守。解禁之前,不许任何人无旨靠近皇贵妃。” “是!” 轻烟答应一声,便上前一把扯住了萧绾,拖着她,往外而去。 任凭是谁,都瞧得出,这是萧歌不满宇文昊的处置,在当众给他脸子瞧呢。 若是换成其他妃嫔,竟然敢当众如此对待自己心爱之人,只怕宇文昊早就冲上前去,给她狠狠几个巴掌。 可眼前之人是萧歌。 且不说,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只瞧瞧她身上的军功,也足以让宇文昊忍下这口恶气。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先回御书房吧。臣妾身子不适,不宜伴驾。” 宇文昊的怒气都尚未消散,萧歌又冷眼扫视了他一圈,沉声道。 在众位嫔妃面前,给他下达了逐客令,宇文昊的面上更是挂不住! 他冷眼打量着萧歌,偏生这女人,却扬着下巴,看也不看他。 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一刻注意到自己。 许久,宇文昊才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好。皇后早些歇着吧。”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此话,便立即起身,带着李喻等人离开。 众妃见这等情形,自知也不好再留在乾坤宫,纷纷行礼告辞。 “辰嫔,你留下。” 萧歌言语之中,平和了许多,带着些许笑意,望着辰嫔。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萧歌吩咐轻烟换上了茶水,与辰嫔比肩而坐。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么好与臣妾平坐?” 辰嫔慌乱地站起身,便要行礼。 萧歌却对她摆摆手,“今日满宫上下,只有你愿意为本宫说上几句。本宫只是想与你说说话。若是你如此客套,倒是生分。” 闻言,辰嫔面色轻动,淡然一笑,重新坐在萧歌身侧。 “其实,嫔妾也没有说什么。这皇贵妃在宫中,嚣张跋扈,一手遮天惯了,竟然敢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动这样的手脚。嫔妾也只是看不过去她如此嚣张的模样。” 萧歌望着辰嫔,眼瞧着她说话之时,丝毫不掩盖眼中的嘲讽和冷漠,倒是个性子直爽,有一说一的人。 “本宫离宫早,不知妹妹是何时进的宫?又是为何进宫的?” 听闻此话,辰嫔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无奈。 “嫔妾原不过是晋王殿下府中的一个小丫头。三年前,皇上前去晋王府,王爷吩咐嫔妾侍宴。却不想,竟然被皇上瞧中,选进了宫中。” 萧歌眉角微挑,一双杏眼蹙了蹙,打量着辰嫔,“晋王?” 她心中暗道:又是晋王。 自从自己回京以来,似乎处处都离不开这位晋王。 当日,他前去府中探望自己,送来了一只白玉玉玦,甚是惹人欢喜。 今日,也是他及时派人进宫,送来了那张银票,才算是侧面坐实了萧绾与赵太医联手,埋了雷公藤,想要了自己性命之事。 如今,眼前这位辰嫔,满宫上下,只有她一人有胆子与萧绾抗衡,竟然也是出自晋王府。 自己从前倒是没有发现,这位晋王,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眼瞧着萧歌发着愣,不知在想些什么,辰嫔的目光更紧。 “娘娘?” 她低声唤道。 萧歌这才如梦初醒,扬唇淡笑,“本宫离宫这么多年,京城之事,也不大了解。却不知,如今晋王可得了亲王宝策?” 闻言,辰嫔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她垂着脑袋,摇摇头,“陛下不喜王爷多年,别说是亲王宝策了,王爷连郡王都不是呢。” 萧歌更是诧异。 她没有再追问晋王之事,心中却已经留下了一个猜测。 先帝留下的血脉不多,除了远在边地的楚王和留在燕国做质子的梁王之外,京城中,便只有晋王一人。 想不到,宇文昊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竟然也如此无情。 这许多年过去了,也未曾封了郡王。 也不知,若是先帝地下有知,会如何思量宇文昊呢? 这些话,萧歌自是不会再对辰嫔说起。 两人只是又聊了些许宫中琐事。 从辰嫔的口中,萧歌大致了解了如今宫中的情况。 宫中大部分妃嫔,都是在她离宫之后,又朝中各个大臣们选送进宫的。 虽然宫妃不少,可是宇文昊却独宠萧绾。 素日里,但凡是他来了后宫,多半都宿在萧绾的宫中,即便是偶尔召幸嫔妃,也甚少留宿。 所以,这么多年来,宫中的皇子也不过满儿和二皇子两人罢了。 诸位嫔妃对于此事,也是敢怒不敢言。 第21章 香香姑娘 一辆黄色的马车,从四方门出。 李喻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除了那双格外细腻的手以外,着实瞧不出,他是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得力大监。 马车内的宇文昊,双手抵在膝盖上,闭着双眼,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却不难从他微微跳动的眼皮之上,瞧出他此刻心思飞动。 “停车。” 李喻听到吩咐,立即勒紧缰绳,唤住马儿,掀开车帘,探头进去,疑惑不解,“陛下?” “去回春楼。” 李喻闻言,更是面色局促,尴尬难看。 “陛下不是要去晋王府吗?” 宇文昊骤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见状,李喻不敢多问,只得答应一声,便立即驾车而去。 回春楼是宇文昊每一次出宫必去的地方。 回春楼的香香姑娘,生得貌美,性情洒脱,虽然知道宇文昊的身份,却从不阿谀奉承,也从未刻意献媚,相识这么多年,宇文昊甚至都没有动过要将她纳入后宫的心思。 李喻甚至觉得,就连皇贵妃在宇文昊的心中,也未见得比得上这位香香姑娘。 马车照旧在回春楼的后门停了下来,宇文昊在李喻的遮挡之下,跳下马车,迅速从后门闪身而入。 香香姑娘的房间就在二楼拐角的包厢。 回春楼的小厮们,虽然不知宇文昊的真实身份,却也早就混了个脸熟,只以为是京中那位家教严谨的富家公子。 立即便有人上前,引着宇文昊往二楼而去。 才上了二楼,宇文昊正要随着小厮进包房,却听到对面的包房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那男人说着十分流利的羌人语言,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宇文昊经过多年的训练,早就能轻而易举地听懂羌语。 “公子,这边……” 引路的小厮侧过身子,对宇文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要说话,宇文昊却抬手打断了小厮的话头。 小厮不解地望着宇文昊,见他面色凝重,身子微微往一边的包房门上靠了过去。 他心中也是一沉,不由紧张起来,竟然也随着宇文昊往那门上靠去。 虽然屋内的人用的是羌语,可宇文昊还是听懂了。 “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咱们的大军就要滞留在关外?”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只要她在一日,大梁的北境就难以跨越。” 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还有,榆关的那些人,到底听命于谁,都查清楚了吗?” “这伙人行迹十分神秘,到现在都无从查起。” “榆关的消息,这么快就能传回京城。只能说明……” 又是一阵沉默。 “那些人,背后之人,是京城的人?” 宇文昊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身为一国之君,他竟然并不知道,关外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两个羌人口中的‘女人’,很明显,便是指萧歌。 那么,那个十分神秘的组织,以及它的背后之人,指的又是什么呢? 宇文昊还想要再仔细听听,香香姑娘却已经打开包房的门,娇笑一声,“怎么?公子是许久未来,倒是找不到奴家的房门了吗?” 听到屋外的动静,屋内的两个羌人也立即住了口,只是举杯饮酒,没有再多言。 宇文昊大惊失色,捂着香香的嘴,就将她逼进了房中。 待到关上房门,听了许久,确保屋外没有了动静,宇文昊才松开香香。 香香喘了几口粗气,带着娇嗔之色,抬手拍打了宇文昊两下,“公子这是做什么?外面不少人瞧着呢。公子就不怕被人看到,有失身份?” 宇文昊耳边还回响着那两个羌人所言,没有心思与香香说笑,指了指屋外的方向,沉声道,“那两个羌人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萧歌回京以后,这京城的羌人便也多了起来。 就连香香都知道,这些人,定是羌人派来,打探大将军消息的人。 “话说出来了,公子身边躺着这么一个大梁的英雄,护国柱石,想必心中,也是稳如泰山,安心不已吧?” 听着香香的话,想到今日宫中的事情,宇文昊心下更是恼火。 他烦躁起来,只冲着香香摆摆手,“什么稳不稳,即便是没有她,也是江山稳固。” 听出了宇文昊口吻之中的不悦,香香耸动肩膀,撇了撇嘴角,未曾多言。 宇文昊打量着香香,心中闪过一道精光。 虽然自己不好出面,在京城探查,可香香的身份,丝毫不引人注目,若是要她打听这些羌人所谓的那个组织,以及背后之人,倒是要见到许多。 想到这里,宇文昊重新笑着望向香香,随意编了由头,请香香暗中相助。 香香也是个聪慧之人,几乎没有多问,便答应下来。 宇文昊又在回春楼逗留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外面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才在李喻的催促之下离开了。 临行之际,他特意瞧了瞧隔壁包厢,早已经是人去楼空,空无一人。 香香嘱咐屋中伺候的婢女出去候着,又拉好门,满身疲倦地倚在拔步榻边,扇动了两下手中的帕子,才别过头,冲着窗外沉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很快,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一闪而入。 那人影很快就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都听到了?” 香香盯着桌边的人,沉声道。 “主子有令,若是他要查羌人,只管让他去查便是了。” “可若是被他查出些什么,主子这些年岂不是都白演了?” 香香闻言,面露紧张之色,盯着那人。 那人冷声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侧,整理了两下衣袖,别过头,望向香香,儒雅的脸上,带着阴沉的笑意。 “你还不懂主子的意思吗?如今,便是敲山震虎,要让他知道,主子不是好欺负的。” 香香颇为无奈地耸动肩膀,鼻尖翕动两下,“所以,主子便着人造你遇难,好在宫中为大将军解围吗?” “不该说的,别说!” 第22章 小小年纪,如此磋磨 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下面的红甲卫士早就来回禀了消息,今日午后,李喻驾着一辆马车,离了宫中,前往城中的回春楼。 能让李喻驾车的,除了宇文昊,还有什么人呢? 萧歌想到回春楼外,那些穿粉着绿,手中挥动帕子,一脸娇媚笑容的女子们,便觉胃中翻涌而起一阵恶心。 看来,即便是身为当朝陛下,宇文昊还是和寻常男子一样,不能免俗。 这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 还不是抵不上那些青楼女子的回眸一笑? “娘娘。” 轻烟眼瞧着萧歌依偎在贵妃榻上,双眼微微闭在一起,瞧着似乎已经寐着了,轻声唤道。 哪知道,她才唤了一声,萧歌立即睁开眼,朦朦胧胧地望去,“怎么了?” “时候不早了,娘娘也早些歇着吧。” 自从回京以来,萧歌一直忙于应对府中还有宫中的各项事宜,已经有日子没有好好歇过了。 她答应一声,才要起身,却见门外,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阿满站在门外,手中还抱着一只厚实的苏绣枕头,脸上挂着两行泪痕,胆战心惊,怯生生地望着屋内二人。 “大皇子,您怎么在这里?” 轻烟见状,匆匆上前,忙将阿满引了进来。 京城虽然比边关暖和不少,可到底也是冬日,寒风拂动,将阿满身上的衣襟都沾湿几分。 萧歌心疼地抱起阿满,一边为他摩挲着一双小手,一边道,“不是吩咐乳母带你下去歇息了。站在门口做什么?” “额娘,我做梦了。” 阿满说着,扑进萧歌的怀中,鼻尖翕动两下,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似是还在哭。 萧歌怜惜地环住阿满,一双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低声道,“阿满不哭,告诉额娘,做了什么梦?” 阿满依旧靠在萧歌的怀中,委屈起来,肩膀还在不住地抽动。 “额娘,我梦到我被皇贵妃带去她宫中。她不许我吃糕,不许我睡觉,让我一直站在院子里。和……和上次一样,供人浇水取乐。” 闻言,萧歌眉头轻动,一把扶住阿满的肩膀,让他直起身子,摩挲掉阿满脸上的泪水,望着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供人浇水取乐?” 阿满还在抽泣,瘦弱的肩膀上下耸动,怯生生地打量了萧歌一眼,又别过头,扫视了两眼同样满面担忧地望着自己的轻烟。 原来,阿满三岁之前,二皇子尚未出生,他一直都被养在萧绾身边。 萧绾素日里脾气不大好,举凡遇到什么烦心之事,都喜欢拿着宫中的人撒气。 有一回,她与宇文昊在御书房争辩两句,被宇文昊罚禁足静心。 一回到宫中,阿满便咿咿呀呀地追着她,想要她喂块糕点。 哪知道,萧绾竟然一把推开阿满,指着他大骂,说他是没有娘要的野孩子。 阿满哇哇大哭起来,萧绾便吩咐人将他推到院中。 似乎还不解气,萧绾还叮嘱人在阿满的身上浇水。 孩子小小年纪,水又冰冷刺骨。 阿满痛得更是大哭不止。 他的哭声,倒是让萧绾释怀了怒气,似乎还得了些痛快。 “那日之后,我便大病了一场。” “你父皇,也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去瞧过你?” 萧歌气得浑身发抖,搭在阿满肩膀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阿满迷惘地摇摇头,嘟着嘴,“没有。那日后不久,皇贵妃就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父皇欣喜不已,自是没有来瞧我。” 小小年纪的孩子,尚且不知道什么是委屈,只是说到这里,还是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阿满,额娘的好阿满。” 萧歌将阿满紧紧地揽入怀中,全身打着颤抖,一边摩挲着阿满的后背,一边颤抖着声音,“额娘回来了,日后自是不会让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阿满似懂非懂,只是靠在萧歌的怀中,眉眼慢慢舒展开。 一侧的轻烟瞧着,也是眼底泛泪。 “额娘不哭。” 许久,阿满才直起身子,一边替萧歌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扬着唇角,脸上还带着憨气的笑容,“后来,多亏了晋王叔,偷偷地派了太医来照看我。额娘瞧,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萧歌一愣,挑动眉角,望着阿满,“晋王叔?” “是啊。晋王叔还说了,这是我和他的秘密。额娘也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萧歌心思微动,凝眼蹙眉,心中暗道:又是他! 自她回京以来,晋王似乎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 如今,就连阿满,竟然也与他扯上了关系。 不知为何,萧歌心中隐隐约约多出了一丝异样之感。 “阿满,晋王叔可曾说过,他为何要冒着惹恼皇贵妃和你父皇的罪名,相助于你呢?” 阿满似懂非懂,摇摇头,“晋王叔说,我的额娘远在边关,我一个人在宫中,得不到照料。他也是孤身一人在京城,想来,晋王叔或许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吧。” 听闻此话,萧歌更是心疼眼前的孩子。 本该是玩耍的年纪,却已经要明白这许多道理。 想着,萧歌将阿满揽进怀中,摩挲着他的后背。 窗外的月光闪烁,冬日的风拂动而过,院中的树枝互相摩擦,倒是生出了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轻烟望着萧歌与阿满,又是心疼这对母子,又是为萧歌不值。 若是她当初产下皇子,未曾离开宫中,远赴边关,以她的地位,又岂会让阿满平白无故,受这些折磨?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歌怀中的孩子,竟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鼾声,惹得轻烟与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皆笑出了声。 “将他挪到寝殿去吧。”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阿满,站起身。 轻烟才要上前,余光扫视,却看到屋门外,闪过一道黑影。 瞧那黑影的高度,似乎是坐在对面屋顶上。 “什么人!” 轻烟高呼一声,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萧歌本能地捂住阿满的耳朵,侧眼望去,轻烟已经跃上了屋顶。 第23章 奢靡无度 黑影身手极佳,轻烟才追出去,跃上屋顶,那里却已经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似乎一切都只是轻烟的错觉。 轻烟伏着身子,探出脑袋,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四下里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 “奇怪。” 轻烟低声嘟囔了一句,只得翻身跳下屋顶,回了殿中。 靠在墙边的黑影,依稀听到萧歌的询问之声,“如何?” “不知。许是奴婢看走眼了。” “不会。你在战场多年,绝对不会走眼!” 萧歌的目光微紧,将怀中的阿满抱得更紧,警惕地盯着殿外,心思飞动。 “娘娘,还是早些歇着吧。奴婢在廊下守夜。别管是什么人,宫中戒备如此森严,他只要敢现身,奴婢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轻烟长叹一口气,刻意挪动身子,挡在窗边,对萧歌低声道。 萧歌答应一声,两人的声音这才越来越远。 等了许久,靠在墙下的黑影,才慢慢地探出头,却见那屋中,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就连人影都瞧不真切了。 只有廊下还照着油灯,轻烟关上房门,守在屋外。 看来,他们歇下了。 黑影淡然一笑,将耷拉在脖颈间的黑布向上扯动几分,盖住面颊,不舍地望了两眼寝殿的方向,这才翻身跳出宫墙。 他极其熟悉宫中道路,与侍卫的巡防,处处都能安然无恙地躲开那些巡夜的侍卫,从乾坤宫到宫门之外,只用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阿七守在宫墙之外,瞧着主子一身黑衣,越墙而下,才立即快步迎了上去。 他一边迅速为主子脱掉黑衣,一边沉声道,“王爷,今日可是比素日里晚了些。奴才瞧着,都晚出快要半个时辰了。” “皇后娘娘身边那个轻烟,功夫极佳,险些被她发现了。” 黑衣人自己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英俊清秀,却有些苍白的面颊。 竟然是宇文席! 阿七一边将宇文席的黑衣收进一侧的布袋中,一边道,“奴才还担心,药劲过去,阿育都要醒了。” 宇文席淡然一笑,拉扯了两下衣角,整理好身上的长袍,“本也不用防着阿育。只是,他终究是先帝派到我身边的,不似你,是我的心腹。” 阿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着宇文席,快走两步。 “最近京中多了不少羌人,可知是为何而来?” “奴才已经打探过了,他们是一路跟着咱们的消息进京的。想必,也是为了瞧瞧,榆关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宇文席脸上阴鸷的笑容更加浓郁深刻,唇角轻轻扬动,冷冽的双眼,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是时候让陛下知道一些了。只要榆关尚未完全平静,他便不敢对将军如何,更不敢起废后的心思。” “王爷,恕奴才直言。这些年,王爷您做小伏低,蛰伏已久,若是此番露了行踪。不管我们做得多么隐蔽,以陛下的本事,定然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到时候,岂不是会牵连王爷。”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一条暗巷之中。 暗巷里,两匹马正在埋头吃草。 两人翻身而上,宇文席勒住缰绳,别过头,瞧了阿七一眼,“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母子安然无恙,我自有法子脱身。” 说着,宇文席已经夹动马肚子,飞速往前而去。 阿七见状,长叹一口气,也火速跟了上去。 …… 翌日。 或许是因为宫院深深,鸟鸣的声音,听上去都比其他地方更加清晰。 萧歌几乎是一夜未眠,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朦胧地歇了一会儿。 阿满在她怀中睡得倒是香甜,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也不过只是翻了个身,将被子向上扯动两下,捂住脑袋,继续酣然睡去。 “娘娘。” 屋外传来了穆姑姑急切的声音。 她不敢进殿,只能在外面焦灼地呼唤。 “穆姑姑,怎么了?昨夜娘娘和大皇子歇得晚了些,还未起呢。” 轻烟端着早膳,见穆姑姑在屋外焦灼不宁,上前道。 穆姑姑一双眼睛紧蹙在一起,皱着眉头,望着殿内,“这……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 轻烟见状,更是不解。 “方才,我去内务府取些绸缎,想要为娘娘和大皇子裁制新衣,却遇到了进宫送缎子的绵商。那人得知我是皇后娘娘宫中的,竟凑上前,问我……” 穆姑姑又往殿内瞧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凑到轻烟的耳边,“他问我,皇后娘娘是不是生得倾国倾城,否则如何引得皇上大修乾坤宫,如此奢靡过度。还说,宫外盛传,皇后娘娘奢靡无度,不堪为六宫表率。” 穆姑姑的话尚未说完,轻烟已经恼怒起来。 她跺了跺脚,厉声道,“这些人,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乾坤宫,横竖也不是娘娘吩咐人大修的。当日,娘娘嘱咐的时候,我就在侧。娘娘分明只是要那贱人将这乾坤宫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分明是贱人自己大修了乾坤宫!” 穆姑姑见轻烟言语之中,对萧绾不敬,且没有丝毫防备,忙对她摆摆手,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轻烟姑娘,切莫乱说。你我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可这宫中多的是隔墙有耳。若是被人听去了,只怕是会给娘娘惹来麻烦。” 轻烟这才收敛了几分怒气,却还是一脸不悦地嘟着嘴,挑着眉头,满面怒色。 “我得知此事,才急着想要见娘娘。此事小了说,不过是臣民对娘娘的议论罢了。可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当真给娘娘扣上一顶红颜祸水的罪名,那娘娘岂不是……” 穆姑姑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犹豫了片刻,才道,“太祖皇帝的淑仁皇后,不就是因为被言官上谏,说她奢靡无度,不堪为六宫表率,才被废除了皇后之位吗?” 闻言,轻烟的面色也紧张起来。 她与穆姑姑对视一眼,正要答话,屋内已经传来了萧歌慵懒的声音,“在外面聒噪些什么,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第24章 你可还记得,本宫的身份! 紫金朝鸾大殿。 朝臣们分为文武两列。 文臣在右,由当朝宰相贺之光带领。 武将在左,最前方的位置空了出来,只有一个副将韩玄负手而立。 “皇后娘娘虽然是后宫之主,可是这些年,她在边境的军功,我们都有目共睹。贺大人方才说什么娘娘行事奢靡,不堪为六宫表率,实在是鼠目寸光!” 贺之光被韩玄气得不轻,一双手打着颤抖,手中的朝牌都险些跌落在地上。 韩玄并未将他如此神色放在眼中,依旧昂着头,看也不看贺之光。 许久之后,贺之光才算是稳住了自己恼怒的心神,重新看向韩玄,厉声道,“若是按照韩将军的说法,皇后娘娘就该自恃军功,丝毫不顾及陛下的颜面吗?我朝历代女将不少,后来入宫为妃的,也有三位。可韩玄将军瞧着哪一位,和如今的皇后娘娘一样,竟然如此大修乾坤宫,半分也不管百姓如何议论?” 韩玄闻言,立即别过头,恼怒地瞪着贺之光。 哪知道,这贺之光虽然是一介文臣,可在这样事关他所认定的大是大非之前,却也是满目平静,非但没有躲开韩玄的目光,反而还迎上他的双眼,盯着他,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好了!” 宇文昊见若是再这样争论下去,只怕会引起朝中文武对立,忙高声呵斥二人,才堪堪平息了这场争论。 “诸位爱卿所言,朕都明白了。你们左不过,是想要告诉朕,皇后大修乾坤宫,不堪为表率。那不知,你们意欲何为呢?” 贺之光这才收回了目光,对宇文昊拱手行礼,“臣请陛下为天下考虑,废后位。” “荒唐!” 韩玄再也无法忍耐贺之光如此荒唐的做法,高声道,“皇后娘娘乃是国母!国母若是不安,朝廷便会不安。贺大人动辄就要废后,可是想要致使后宫不安?朝廷动荡啊?” “非也。若是皇后堪为六宫之主,能为万民之表率,自是该尊皇后为国母。可如今,皇后行事悖逆,丝毫不顾及百姓之危机,大修乾坤宫,奢靡无度。如此祸乱之人,怎可再为后宫之主?” 贺之光的话才说完,站在他身后的所有文臣,也纷纷跪在地上,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声附和,“臣等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考虑,废后位。” “你们……你们……” 韩玄打量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各路文臣,心中满腹怒气,却无处发作。 良久之后,他只得转身抱拳,对宇文昊躬身行礼,“陛下三思。皇后娘娘身份特殊。这六年,如若不是皇后娘娘在北境浴血奋战,哪里来今日大梁盛世基业?更何况,军中皆以大将军为尊,若是知道大将军受到废后这样的羞辱,定然是人心不……” 韩玄的话都尚未说完,贺之光已经侧过头,冷眼盯着韩玄,沉声道,“韩将军这是要威胁陛下吗?” “我……” 韩玄后半句话生生地被贺之光怼了回去,只能一脸怒气地盯着贺之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宇文昊依旧没有开口,虽然低着头,目光却在大殿诸人的身上来回扫视,心思也飞速转动。 “丞相如此挂怀后宫之事,倒是让本宫欣慰啊。” 就在宇文昊不知如何处置的时候,大殿沉重的大门被人慢慢推开,萧歌穿着一身大红礼炮,上面金丝线绣成的凤凰,振翅欲飞。 她双手叠放在腹部之前,仰着头,身后虽然空无一人,可是气势极大,甚至让人不敢侧目。 韩厥看到萧歌,不由面色一喜,脸上也多出了几分骄傲模样,抬着头,冷眼扫视了贺之光两眼,鼻尖翕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声。 贺之光也呆呆地望向门外之人,心中一紧,竟然不由地生出几分畏惧之意。 萧歌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地走进殿中,行至大殿最前,跪在地上,对宇文昊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臣妾得知,今日朝上所议之事与臣妾有关,故而前来听听,也好看看诸位大臣对臣妾有和不满。还望陛下莫怪。” 宇文昊阴沉的双眼慢慢地蹙在一起,不满的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扫视。 萧歌毫无畏惧之色,扬着下巴,目光与他对视在一起。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 一侧的贺之光,沉声道。 “是吗?” 萧歌冷然一笑,站起身,双手向后一摊,那身上的红色礼袍,就势滑落在地上,露出了礼袍之下的戎装。 众人看到这身戎装,才知为何萧歌没有梳皇后的发髻,而是将所有的发丝高高束起,用一只金镂发束固定在头顶的部位。 搭配上这一身戎装,果真是英姿飒爽,颇有一番风味。 就连宇文昊,也不由愣住。 萧歌没有意识到宇文昊惊异的目光,只是慢慢转过头,望着跪在殿中的贺之光,唇角不动声色地向上扬动,淡然一笑,沉声道,“丞相只怕是已经忘记了,本宫除了是后宫之主以外,还是当朝的护国大将军!” 说着,萧歌指了指方才武将之前,那个空无人站的位置,扫视殿中一圈,眼中的寒意逼人,冷声道,“否则,你们以为,武将之前这个空位,是留给什么人的?” 朝中武将闻言,都像是寻到了自己主心骨,一个个扬着脑袋,全然没有了方才那霜打茄子一般的模样。 贺之光率领的一众文臣,见状,倒是气焰没有方才那般高涨,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再看向萧歌。 许久,见无人站出来反驳,萧歌才慢慢地走到方才那个空位上,站定之后,挑动眉角,扫视了四周一眼,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乾坤宫大修,的确是臣妾的要求。可当日,陛下也在场,应该知道,臣妾为何要吩咐大修乾坤宫,也该知道,究竟是不是臣妾要求,将乾坤宫修缮得如此富丽堂皇。” 说着,萧歌抬眼望向宇文昊,轻动的眼角,让宇文昊周身发凉。 第25章 隐私丑事 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就连高坐在上的宇文昊,也颇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没有接过萧歌的话头。 “皇后娘娘,乾坤宫是您所居之处,一应修缮自是要按照您的喜好。乾坤宫的修缮工作的确是贵妃娘娘主持的,可娘娘想来也是为了能讨皇后娘娘欢心。毕竟,皇后娘娘在我等前朝官员面前,尚且如此居功自傲,还不知在后宫是什么模样呢。” 萧歌别过头,望着贺之光,眼中的愠怒已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坦然的笑意。 “贺大人是文官之首,当朝宰相,想必有件事情,贺大人该比朝中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贺之光挑眉,扫视了萧歌两眼,面色微微变了变,“何事?” “便是个礼字。” 贺之光仰着头,“下官不才,曾经也是礼部尚书。” “好。那本宫就问贺大人一件事。这乾坤宫既然是本宫所居之处,后妃岂能擅住?” 贺之光面色微动,低着头,眼睑也垂了下来,显然自知理亏。 许久,他还是缓缓摇头,“皇后娘娘是国母,后宫宠妃,不过只是妾室,自是不能住国母所住之宫室。” “就连贺大人都知道这等道理,可是,咱们的贵妃娘娘,却不知呢。”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宇文昊一眼。 和自己想的一样,对于这件事情,宇文昊显然并不想为萧绾辩解。 毕竟,允许萧绾以皇贵妃之身,住在乾坤宫,本就是他同意之事。 此乃宫闱之内的事情,若是被传扬出去,被百姓得知,宇文昊竟然任由一个妾室居主母之位,来日,也怕会引起非议。 因此,宇文昊断然不敢替萧绾揽下这样的黑锅。 此等罪名,只能萧绾自己吞下。 正是因为猜到了宇文昊的心思,萧歌才会当众如此质问贺之光。 果真,这次,就连贺之光都哑口无言。 “来人,拿本宫的东西上来。” 萧歌凝望着贺之光,对着殿外,高声唤道。 很快,轻烟便拿着那盏五彩孔雀的宫灯,还有那海棠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慢慢地走进殿中。 宇文昊不知宫灯之事,可瞧到海棠花,面色也是一紧。 为了维护萧绾,他也顾不得众臣会如何看待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轻烟手中的托盘,对萧歌道,“皇后,海棠之事,乃是后宫私事,就没有必要闹到前朝来了吧。” “后宫私事?” 萧歌冷笑一声,走上前,拿起托盘上的海棠花,打量了两眼,又轻轻地放了回去。 “乾坤宫修缮,也是宫闱之内的事情,却被贺大人搬上朝堂议论纷纷。怎的这谋害国母的事情,就成了后宫私事?陛下,您衡量公私之事,未免也有些太偏颇了。” “朕……” 宇文昊才要开口,李喻在后轻声咳嗽两声,趁着宇文昊的余光望向自己,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宇文昊长出一口气,抬起的手,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这是什么?” 贺之光沉声问道。 轻烟在萧歌的暗示下,侧过身子,对贺之光屈膝行礼,将海棠花的来历一一告诉贺之光。 她说完之后,贺之光的脸色都瞬时煞白。 他迅速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望着托盘之中的东西,打起了结巴,“雷……雷公藤……宫中怎么还有这样的东西?” “本宫还记得,从前丞相的女儿,嫁于江南富商为妻。最后,便是因为妾室心思歹毒,在丞相女儿的饭食之中,偷偷地加入了雷公藤,才致使小姐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丞相与夫人,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一场。” 闻言,丞相不由深吸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悲切之色。 “本宫无意提起丞相的伤心事。只是,如今宫中,有人效仿当日那无良妾室,以同样的手段,对付本宫。难道还要本宫对她手下留情吗?” 萧歌虽然没有明说,这海棠之事是何人所为,可是众人却都从她凌厉的目光之中,瞧出了端倪,纷纷低着头,不敢再答话。 就连丞相,也因为想起旧日之事,后退两步,垂着眼,没有多言。 “要说,贵妃手段当真凌厉。她在后宫,对本宫做这等事情,在前朝,便煽风点火,让诸位大臣,对本宫颇多议论。如若今日,本宫未曾前来,或是未曾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只怕明日,本宫便身在冷宫,不日之后,本宫就要身首异处,就连母家,都会被连带着打压侵蚀吧。” 殿中无人再说话,文臣皆低着头,不敢望向萧歌。 韩玄等一众武将,倒是仰着头,怒色地望着方才那些惹是生非的文臣。 萧歌侧过身子,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站在一边的宇文昊。 他额前的珠帘,抖动了两下,显然对自己当众说穿了他心爱女子歹毒心思有颇多不满。 萧歌不由冷笑一声,对他的怒气置若罔闻。 “将军若是真的出了事,我等定然会为将军讨回一个公道。” 韩玄冷眼盯着那些文臣,厉声呵斥道。 不成想,萧歌却立即转过头,盯着韩玄,“住口!” 韩玄大惊,后背不由一直,略显惊慌地望向萧歌。 萧歌依旧盯着韩玄,看了一会儿,目光在所有武将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军中铁则?” 韩玄面色轻动,低着头,双手抱拳,“绝不忤逆朝堂,忠心主上。” “很好。” 萧歌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那你们来告诉我,你们的主上,是什么人?” “大梁君王。” “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在朝堂上顶撞陛下!” 韩玄等人闻言,皆跪倒在地,对萧歌连连行礼,“属下等知错,还望将军责罚。” “你们不该请我责罚。” 萧歌别过身子,背对着众人,望向宇文昊。 韩玄等人,这才对宇文昊叩首行礼,“属下等妄言犯上,请陛下责罚。” 宇文昊心下一紧,与萧歌四目相对 第26章 宫内一角 乾坤宫。 嫔妃们都候在院中,独独萧绾还在禁足,未得前来。 得知萧歌去了前朝,众人的面色皆不大好看,议论纷纷。 “她可是后宫之主,怎好去前朝?” “是啊。后宫不得干政,先帝在时,就有规矩。皇后娘娘如此行径,实在是难以为咱们姐妹的表率。” …… 辰嫔立在人群最后,听着她们议论纷纷,没有像她们那般凑上前,倒是眼中多出了几分笑意。 “辰嫔,当日在皇后娘娘宫中,便是你与娘娘同气连枝。今日之事,你怎么瞧?” 站在辰嫔不远处,头上还戴着粉红簪花的李氏,探出脑袋,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辰嫔,笑吟吟地问道。 宫中众人皆知,李氏一介寒门出身,进宫只得了一个官娘子的位置,之所以能侍奉圣驾,如今也熬到了贵人,都是因为她一直依附在萧绾身边。 前番萧绾与萧歌之间闹成那般,她本想要为萧绾辩驳两句,可铁证如山,加之李氏素来胆小,只得眼睁睁地瞧着萧绾被带走禁足,不敢乱言。 李氏自知,自己这番举动定然是惹得萧绾不悦,正愁自己没法子表忠心,好让萧绾消气。 想不到今日,这萧歌便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倒是给了她表示忠心的机会。 见李氏望着自己,瞧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处处夹枪带棒,分明想要借着自己,对萧绾表忠心呢。 众妃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辰嫔的身上,纷纷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等着瞧辰嫔如何回话。 “皇后娘娘非但是后宫之主,还是前朝大将军。只看娘娘,是以什么身份前去朝中议事。倒是诸位姐姐,在后宫之中,如此议论皇后娘娘,难道就不怕传进娘娘的耳中,惹得娘娘不悦吗?” 闻言,众人皆慌乱地低下头,纷纷住了口,不敢再多言。 李氏非但没有让辰嫔难看,反而还吃了这么一个软钉子,一时心中恼火,奈何不敢多言,只愤愤地瞥了辰嫔一眼,便恼怒地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经过这么一遭,众妃倒是都停下了议论,纷纷立在一侧,候着萧歌回来。 岂知,尚未等到萧歌回宫的消息,倒是萧绾身边伺候的婢女,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院中。 穆姑姑一把拦住那婢女,面色不悦,打量了婢女两眼,沉声道,“你做什么?各位娘娘都在里面说话,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婢女闻言,忙止住脚步,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眼院内诸人,为难地抬眼看向穆姑姑。 “姑姑,我家娘娘病了。” “病了?” 这萧绾禁足不过两日。 当日在乾坤宫耀武扬威请安的时候,还是一副神气模样,怎么一转眼就病了呢? 想到这里,穆姑姑犹疑地打量着那婢女,“怎么病了?何处病了?” “今日晨起,我家娘娘便喊着头疼难忍。奴婢们什么法子都用了,可娘娘的头疼还是不见好。奴婢本要去请太医的,可娘娘还在禁足,特意嘱咐,要来禀明了皇后娘娘再去。” 那婢女说着,还焦灼地跺脚道,“姑姑,您就让奴婢进去吧。” 说着,婢女就要往宫中闯去。 见状,穆姑姑一把扯住婢女的胳膊,狐疑地打量着婢女,“娘娘不在宫中。你且在这里等等吧。” 穆姑姑说完,也不理会婢女,转身就往院中而去。 那婢女焦灼不已,一双手在身前攒紧,秀眉拧在一起,时不时往院中探望,奈何院中立着的都是各宫的娘娘,自己这身份,若是这么贸贸然闯进去了,只怕还有的责罚要受。 足足等了快要两柱香的时间,院中的娘娘们都站得有些不耐烦了,才瞧到萧歌的轿撵,慢慢地从御花园那头而来。 不等轿撵停稳,婢女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皇后娘娘……” 她高呼一声,扑通跪倒在轿撵之前,将轿夫吓了一跳,险些摔了轿子。 “什么人?竟敢拦着娘娘的轿子!” 轻烟不悦地上前,盯着那婢女,沉声道。 很快,轿帘掀开,萧歌探出头,瞧了那婢女一眼,挑眉道,“本宫记得,你是贵妃身边伺候的丫头。怎么了?” “皇后娘娘,您快去瞧瞧我们娘娘吧。” 婢女将自己和穆姑姑说的话,又同萧歌说了一遍。 她虽然言辞恳切,可目光躲闪,一双白皙的手,更是紧紧地攒在身前,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歌打量着那婢女,思量了一会,便对轻烟道,“派个太医去瞧瞧。她还是贵妃,一应礼制还是按照贵妃的办。” “诺。” 轻烟应承一声,吩咐那婢女随自己一同回宫。 见萧歌回宫,穆姑姑吩咐人将各宫的娘娘们都请进了正殿,特意吩咐人上了茶,陪侍在萧歌身侧。 才落座,那李氏便先来了精神。 “听闻皇后娘娘今日在前朝好威风,臣妾们都羡慕不已呢。” “是啊。” 一侧有嫔妃也接过了话头,“臣妾听说,朝中的武将,处处都向着皇后娘娘。简直是羡煞旁人啊。” 辰嫔挑眉扫视了一眼说话的两人,又别过头,看向萧歌。 见萧歌面色镇定,没有丝毫波澜,辰嫔便知,这两人在萧歌这里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待到二人说完,萧歌冷冽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沉声道,“两位妹妹可要记得,后宫不得干政,说话不要失了分寸。” “原来皇后娘娘尚且知道呢?臣妾等还以为,皇后娘娘随意赶到前朝去,是陛下……”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本想要嘲讽地瞧一眼萧歌,哪想到,却遇上了萧歌阴鸷的目光,她的声音不由小了下来,“臣妾还以为,陛下有什么新恩典呢。” “本宫今日上朝,依的是本宫护国将军的身份。如今坐在这里,靠的是皇后的位份。诸位妹妹合该知道,什么话,在本宫面前该说,什么话在本宫面前不该说!” 萧歌态度冷淡,言语坚定,众人皆不敢多言。 第27章 萧歌,你还是不是人!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之时,一丫头蓬头垢面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几个乾坤宫婢女想要拦着,却都被她一把推开。 众人大惊失色,各宫妃嫔们纷纷起身,惊慌失措地向后躲去。 就连穆姑姑都匆匆上前,抬手拦在萧歌面前,警惕地盯着那婢女,高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这样闯进来了?” 反观萧歌,倒是不慌不忙。 她轻轻地拍了拍穆姑姑的胳膊,示意她无事。 那丫头红着眼睛,瞪着萧歌,高声道,“皇后娘娘,便是我家娘娘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罚也罚了,也已经将她禁足在宫中了?何以连个太医都不许来瞧呢?” 萧歌闻言,面色轻动。 穆姑姑也认出了这丫头,“娘娘,瞧着像是贵妃宫中的小枝。” “本宫已经嘱咐了人,去请太医了。” “娘娘在谁面前都是如此惺惺作态吗?当日,你以一支海棠花,还有一张银票,硬生生地将我家娘娘与那赵太医说成一伙的。如今,你又在各宫娘娘面前,如此假模假样。你若是给我家娘娘派了太医,何以我家娘娘会头疼欲裂,连榻都下不来?” 李氏惊讶地看着小枝,“贵妃娘娘果真病得如此严重?可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娘娘陪伴陛下这么多年,从未被禁足。这次倒好,非但禁足在宫中,还被夺了皇贵妃之位。娘娘一时气血攻心,自是头痛发作。” 小枝说着,泪眼婆娑,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李氏也是焦灼不已,跺着脚,“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歌始终未曾表态,冷眼打量着小枝和李氏,心中已经逐渐明了。 看来,这是萧绾的苦肉计啊!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小枝来在各宫嫔妃面前,闹上这么一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此刻,御书房外,只怕是也跪着个小丫头,正在同宇文昊控诉自己这个后宫之主呢! 她今日,先是在前朝惹了宇文昊的不痛快。 如今,后宫又生出这等事情。 前朝的事,宇文昊还能瞧在那些武将的份上,不与萧歌发作。 可这后宫的事儿,可就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儿了,只怕宇文昊正好借着这个时机,同自己大闹一场。 果真,萧歌心中的念头都尚未散去,便见宇文昊已经浩浩荡荡,从院外而来。 他一脸怒色,才进殿中,便怒目瞪着萧歌。 小枝见状,更是跪在地上,别过身子,哭哭啼啼,望着宇文昊,“陛下,您快去瞧瞧娘娘吧。娘娘头疼难忍,病中还在唤陛下呢。” 说着,小枝叩首行礼,哭声更重。 “皇后!” 宇文昊怒目瞪着萧歌,“你可是后宫之主,是要为朕安定后宫之人!绾儿是贵妃,即便是在禁足,朕也说过,一切礼制都以贵妃礼制相待。如今,绾儿头风发作,你却不许人医治。萧歌,你安的什么心!” 宇文昊几步上前,根本就不给萧歌辩解的机会,责备的话,像是簸箕里的黄豆,哗啦一下,全部都倒了出来。 “陛下……” 穆姑姑正要为萧歌辩解,却被她抬手拦下。 萧歌望着宇文昊,唇角轻轻地扬动,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笑了出来。 见到她笑意莞尔,宇文昊更是恼火不已、 “你还笑得出来!” 宇文昊厉声道。 “臣妾为何笑不出来?”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宇文昊,即便是宫中其他妃嫔都是大惊失色,惊讶地望着萧歌。 那李氏更是低声嘀咕,“这皇后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怎么在陛下面前,能说出这等混账话来?” 她虽然声音不高,却被四周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人人都略显惊异地望着萧歌。 “陛下,臣妾之所以笑,是为陛下和贵妃高兴。” “一派胡言!婉儿头风发作,朕心急如焚,有什么好高兴的?” “陛下,臣妾听说,早朝之后,丞相前去御书房,与陛下闭门相商。” 宇文昊的面色微微一顿,脸上的愠怒消散些许,倒是多出了几分不满。 这贺之光也不知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在朝堂上,他大义凛然,痛斥萧歌大肆修缮乾坤宫,奢靡无度,不堪为六宫表率。 宇文昊还以为,他是个可用之人。 哪知道,转头到了御书房中,贺之光却建议宇文昊严惩萧绾。 毕竟,萧歌是国母,也是皇上的正妻。 这萧绾便是再怎么得皇上宠爱,也不过只是个妾室而已。 贺之光还搬出了先帝的例子,劝说宇文昊,定然要给萧绾一些教训,才能平定后宫。 见宇文昊面色难看,萧绾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淡然一笑,慢慢地走上前,打量着宇文昊,轻声道,“贵妃这一病,恰好给了陛下解除贵妃禁足的由头。毕竟,贵妃头风发作,人命关天,陛下若是还要强行将贵妃禁足,实在是于情理不合。” 宇文昊扭在一起的眉头,慢慢地舒展,狐疑地打量着萧歌。 “臣妾回宫,贵妃颇有异动。臣妾原本想要整肃六宫。可如今,贵妃这一病,臣妾只能先安顿好贵妃,待到贵妃身子好些了,再议整肃六宫之事。这对贵妃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宇文昊听出萧歌话中之意,是要解除了萧绾的禁足,心中也不由一动,喜悦几分,可脸上却还是那副冰冷阴沉的模样,上下打量着萧歌。 “还有,臣妾手中,有一张治疗头风极其管用的方子。既然臣妾派去请太医的人尚未去为贵妃诊治,不若就臣妾亲自前去吧。” 宇文昊听闻此话,倒是面露喜色。 可是小枝却一脸紧张地看向萧歌。 “皇后娘娘,不必了吧。” 小枝开口,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萧歌也望着小枝,淡然一笑,“奇怪,方才难道不是你痛斥本宫不肯放过你家娘娘。怎么现在本宫有心为你家娘娘诊治,倒也是你拦着呢?” “奴婢……奴婢……” 小枝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8章 又露馅了 萧绾所住终凝宫,从前是先帝淑妃的住处。 先帝龙玉殡天之后,淑妃便自请离宫,为先帝守陵。 宇文昊特赐萧绾住在这里,便是为了表示,他与萧绾,便如同先帝与淑妃,情深意重,不离不弃。 此刻,立在这终凝宫外,萧歌心中倒是翻涌不已。 当初,自己入宫之时,还曾想着,萧绾到底是自己血脉亲人,终凝宫地处偏僻,也不知她能不能住的习惯。 后来得知这终凝宫背后的含义,萧歌倒是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小枝急匆匆上前,才要通秉,萧歌却抬手拦住。 “陛下,贵妃既然头痛不已,咱们还是瞧瞧地进去,不要叨扰了贵妃休息。” 宇文昊深觉有理,忙点点头,对小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通传。 宇文昊在前,萧歌在后,慢慢地往院中走去。 才到了寝殿之外,宇文昊正要进屋,却听到屋中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这轻烟姑娘,虽然武艺超群,可这脑子,实在不够。” 一个女子一边娇笑着,一边道。 萧歌素来对人声音十分敏感,只一下,就听出,这说话的,是今日前去自己宫中的那个婢女。 “一个婢子,能懂什么?再说了,她又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不过是个粗俗不堪之人,能进宫伺候,还不是因为跟在萧歌身边罢了。” “娘娘说得是。此刻,前朝后宫都已经传开了。皇后娘娘非但禁足嫔妃,而且还任由娘娘您头发发作,不许人探望医治。如此行径,哪里能配得上皇后之位!” “本宫就是要让她明白,她不过只是陛下安排在北境的一颗棋子,即便是回了京,也别想跃过本宫去!当日,能让她成为皇后,本宫也算是尽了手足之情。” 这些话,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宇文昊的耳中,萧歌立在他身侧,也是面含笑意,微微侧过头,望着宇文昊。 那小枝立在两人身侧,紧张的满头大汗,喉咙发紧,时不时舔着自己的嘴唇,面颊抖动,想要通秉屋中之人,可是话到了唇边,却又被萧歌凌厉的目光,惊呵地全部都咽了回去。 “陛下,进去吧。” 萧歌制止住了小枝通秉,一步上前,抬手便推开房门。 宇文昊正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萧绾和屋中的丫头听到动静,两人如同受惊的小鸟,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惊异地往门外望去。 看到站在门边,嘴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和一脸恼怒不安的宇文昊,萧绾的心中一沉。 “我……我……陛下……皇后娘娘……” 萧绾惊慌失措,结巴了许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宇文昊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萧绾的面颊上,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拆穿的无奈。 “陛下,臣妾……” “小枝来回禀,说贵妃的头风发作,本宫和陛下特意来瞧瞧。看样子,贵妃也无碍了?” 萧歌说着,已经自顾自地上前,坐在萧绾对面,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玉白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扶手上轻轻地点动。 萧绾面色难堪,舔了舔唇角,紧张地看向萧歌。 “是。回禀皇后娘娘,臣妾早起,身子的确有点不大舒服。只是现下已经都好了。” 她的话都尚未说完,萧歌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已经再度落在了萧绾的身上。 “好了?” 萧歌冷哼一声,起身一步步逼近萧绾。 萧绾紧张地后退两步,一双手攒得更紧,半低着头,不敢多言。 屋中陷入了一阵阵的沉默之中。 萧歌的目光,在萧绾的身上打量了一个遍,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双手叠放在腹部之前,扬着下巴,一脸冷漠,“若是贵妃身子好些了,本宫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贵妃。” “娘娘只管吩咐便是。” “陛下开恩,已经解除了贵妃的禁足。” 萧绾惊喜地望向宇文昊,试探着向前两步,想要问话,却见宇文昊竟然后退几步。 萧绾眼中的失落难以掩盖。 看着二人这幅样子,萧歌不由冷笑一声。 “对了,还有件事情,就当做是本宫恭贺贵妃解除禁足之喜的一点子心意吧。” 萧绾依旧凝视着宇文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请皇后娘娘吩咐。” “临近年下,宫中诸事繁多。本宫六年未曾亲理后宫之事,难免心力交瘁。本宫看,今年的年节,还是交给贵妃来打点吧。”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萧绾,便是宇文昊,也是一脸惊讶地别过头,盯着萧歌,上下打量了一圈。 “皇后娘娘此话当真?” 萧绾更是猛然转过头,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只诧异地望着萧歌,高声问道。 “自然。” 萧歌点头,目光含笑,瞥了她一眼,缓步上前。 她抬手将萧绾耳边散落的碎发,一点点别在她的耳后,动作轻柔,没有一点攻击性。 可是萧绾,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 “希望,这两件事情,能够医治好贵妃的头风吧。” 说完,萧歌侧身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臣妾治疗头风的偏方已经送到了。想必,陛下和贵妃之间,还有不少话要说,臣妾不便在此叨扰。臣妾告退。” 萧歌也不等宇文昊和萧绾如何回应,大步流星,便往屋外而去。 出了殿内,萧歌才听到内里传来宇文昊不悦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臣妾禁足在宫中,十分想念陛下。如若不用些手段,陛下又怎么肯来见一见臣妾呢?” 萧歌闻言,冷然一笑,并停步,在穆姑姑的搀扶下,出了宫院。 眼瞧着穆姑姑一脸不解,萧歌不等她询问,便沉声道,“本宫是后宫之主,自然有容人的雅量。本宫放她,是为了告诉臣民,本宫绝不是不能容人之人。可这宫中,放出来,未必就比禁足更加舒服。” 言毕,她已经探身钻进了轿撵之中。 第29章 何不带她走? 暗室之中。 阿七有模有样的,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学给宇文席。 宇文席扭在一起的眉头,才慢慢地舒展开。 他右手搭在唇瓣前,不时咳嗽两声。 “所以,属下觉得,王爷不必过于挂念。皇后娘娘在边关这些年,将那些边关将士都治得服服帖帖,如今不过是宫中一干妇人罢了。皇后娘娘定然能应付。” 宇文席摆摆手,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勉强稳住了咳嗽,这才道,“这后宫之争,有时候远远比前朝之争更加可怖。不管怎么说,还是吩咐咱们的人,好生瞧着,切莫让娘娘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阿七颇心疼地望了宇文席一眼,方才还眉飞色舞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皱在一起,情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 见到宇文席对自己投来的目光,阿七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哀怨之色。 “王爷,属下眼瞧着您对她如此苦恋一番,为了她更是机关算尽。不仅仅在北境时,就要护着她。如今,回了京城,还要处处维护。若是娘娘在宫中得宠,倒也罢了。可如今,陛下圣宠贵妃,对娘娘百般磋磨。娘娘在宫中也过的如此不痛快,您何不……” ‘带娘娘走’几个字,被宇文席的目光制止,阿七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些年,他也曾经无数次地向宇文席提起。 既然宇文席对萧歌情深一片,何不放下一切,带萧歌与阿满离开呢? 可每每他提起,宇文席却总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时至今日,阿七自问,自己算得上是宇文席身边唯一地心腹,就连他对皇后娘娘的情谊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可却始终难以看清,宇文席为何就是不肯带萧歌离开。 他哪里知道,宇文席眼中所见,脑中所想,皆是萧歌对宇文昊痴情一片,哪里还有心思带她离开? 两人正要再说话,却听到有人敲了敲暗室的门。 阿七在宇文席眼神的示意之下,迅速闪身,躲进了一道暗墙之后。 待到阿七藏好,宇文席才对暗室之外的人沉声道,“进来。” 很快,阿育便端着一只托盘,上面还盖着红布,快步而进。 他先是四下里环视了一圈,随即才收回目光,快步上前,对宇文席行了礼。 “王爷,您让属下找的东西,属下找到了。” 阿育一边说着,一边扯开托盘上的红色绸缎,露出了托盘之中,一根做工精美的银色发簪。 “就是这个。” 宇文席十分满意,拿起发簪,放在手中,打量了好一会儿。 “王爷,这可是太妃留给您的。您就这样送给贵妃娘娘吗?” 阿育望向宇文席,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席冷然一笑,将手中的簪子,咣当一声放在托盘之中。 那簪子的一角磕在托盘的边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额娘是父皇的贵妃,她也是陛下的贵妃,这簪子与她倒是十分相配。” “可是,太妃留下的东西不多。王爷若是想要给贵妃送些东西,属下再吩咐人去打造便是了。即便是比这贵重的东西,咱们府上也送的出。何苦非要将这东西送出去呢?” 宇文席没有再多言,只扬动下巴,指了指托盘之中的簪子,“好生保管。新年宫宴时,送给贵妃。” 见宇文席心思已定,阿育只得答应一声,悻然地端着托盘又离开了。 宫宴之事,萧歌全权交给萧绾处置。 这几日,她只一味地躲懒,就连轻烟,也被她以办事不利为由,暂时禁足在乾坤宫中,不许她轻易出宫。 与此同时,这宫里宫外,倒是悄悄地刮起了一阵风。 人人都道,这些年,萧绾一人在宫中独承雨露,她们这些做嫔妃的受点委屈也就罢了。 如今,皇后娘娘回宫,她几次三番对皇后娘娘不敬。 现下,还越俎代庖,代替皇后娘娘掌管了新年宫宴之事,也不仔细瞧瞧,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几日下来,宫中妃嫔,别管素日里是否与萧绾亲近,如今竟然都越发躲着她了。 唯独李氏,因着在宫中实在没有什么姐妹,只能与萧绾紧紧地绑在一起,好为自己的日后博一个出路,现在,倒是日日都跟在萧绾身后。 至于宫外,因为知道了雷公藤的事情,加之新年宫宴也交在萧绾手中,更是对她颇有议论。 第一个反对的,便是贺之光。 若是放在从前,宇文昊大不抵以后宫乃是家事为由,堵住悠悠众口。 可现在倒好。 因为有了前番在朝中商议大修乾坤宫之事的例子,如今,宇文昊的家事二字都尚未说出口,就被这帮子老臣,堵在了口中。 那些武将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一个个都偏帮着萧歌,对这位贵妃,更是没有什么好言语。 消息一一传进了萧绾的耳中,萧绾每日都要在终凝宫大发雷霆。 本以为,自己主持新年宫宴,是多么得脸的事情,想不到,背地里竟然牵扯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倒是让自己白白地吃了一个暗亏! 为着心中有气,她甚至一连几日,没有去乾坤宫问安。 岂知,如此一来,宫中的议论便更加喧嚣。 一时之间,这萧绾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日,萧歌在宫中陪着阿满玩耍,却见萧绾带着一队人,扭动着身子,从外而来。 阿满瞧到萧绾,便立即拉住萧歌的衣袖,藏在萧歌身后,只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望向萧绾。 “皇后娘娘宫中好安静啊。” 萧绾一边对萧歌行礼,一边道。 “轻烟,带大皇子下去。” 萧歌将萧绾请到了殿中,这才注意到,萧绾不是一人前来,二皇子正由乳母牵着,走在队伍的最后,一双稚嫩的眼睛,四下里环视着。 “贵妃怎么将二皇子也带来了?” 萧绾闻言,忙对二皇子摆摆手,将他唤道自己身边,嘱咐他同萧歌行礼,“皇后娘娘,臣妾这几日忙着宫宴之事,二皇子在臣妾身边,臣妾实在是不能照顾。不知,能否请皇后娘娘代劳几日?” 第30章 代养孩子? 殿中一片沉默,就连穆姑姑也一边添置茶水,一边警惕地看向萧绾。 她坐在下首的位置,将二皇子拉扯到自己身边,眉眼弯弯,看着在笑,可是那眼中却没有些许笑意,倒像是两柄锐利的刀子,寒光闪烁着,望着萧歌。 萧歌愣了愣,挑眉盯着她,一时之间,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见状,穆姑姑端着茶托,快步上前。 她一边将茶杯放在二人的桌上,一边对萧歌道,“娘娘,前几日太医来请了脉,说您这些年,在边关受了劳累,身子不大好,要好生静养。如今,大皇子养在娘娘身边,已经叨扰娘娘许多。若是再有一位皇子,只怕……” 穆姑姑话也未曾说完,便慢慢地退到了萧歌身后。 她虽然垂着眼睛,却也能感受到萧绾眼中的寒光。 “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是这天下子民的娘亲。您可不能因为大皇子是您亲生的,您就如此偏袒。臣妾的二皇子虽然不是您亲生的,可也唤您一声母后不是?” 说着,萧绾还将二皇子往推了推,“还不给母后请安。” 二皇子初见萧歌之时,便眼睁睁地看着萧歌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对她倒是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此刻更是呆若木鸡地望着萧歌,却不敢上前,也不敢行礼。 萧绾见状,有些恼怒,又推了他两把,恨恨地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来之前,不是你说,从前在乾坤宫住习惯了,如今换去终凝宫不习惯,求着我带你来见皇后娘娘的吗?怎么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又是这副装聋作哑的样子!” 说着,萧绾抬手就要打二皇子。 二皇子受了惊吓,又被亲生母亲如此苛责呵斥,更是心下不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萧歌见状,忙拦住萧绾。 “贵妃不要动怒。孩子只是怕生胆小而已。” 不等萧歌的后半句话说出口,萧绾已经立即接过话头,“这么说,娘娘是答应臣妾了?” 穆姑姑面色一变,心中微沉,紧张地望向萧歌。 如今,萧歌可是骑虎难下,只怕就算是不想答应,也要答应了。 果然,好一会儿之后,萧歌才缓缓点头,“既然贵妃忙着,就让二皇子暂时在本宫宫中带上几日吧。只是有件事情,本宫要对贵妃讲清楚了。本宫身边还有大皇子,这孩子之间的磕磕碰碰,若是伤到了二皇子,贵妃可不能怪本宫啊。” 萧绾立即又是笑,又是摆手,“皇后娘娘将大皇子将养得如此好,不过这么几日,臣妾瞧着,大皇子都胖了不少。可见,娘娘照料孩子,很有一套。将二皇子放在娘娘身边,臣妾岂有不安心的道理?” 说着,萧绾已经起身,将还在哇哇大哭的二皇子往萧歌的面前推了推,“新年宫宴在即,臣妾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就先告退了。” 不等萧歌回话,萧绾已经后退两步,快步离开了。 萧绾离开后,这二皇子倒是不哭了,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望着萧歌。 “穆姑姑,安排人带二皇子下去。” 很快,两个宫女便将二皇子带了出去。 “娘娘,您为何要答应将二皇子待在身边啊?贵妃这是故意想要寻个由头,陷害娘娘呢。” 待到二皇子被带出去,穆姑姑便急切地上前,望着萧歌,沉声道。 此事,萧歌岂会不知? 二皇子养在自己宫中,若是出了什么好歹,自是她的责任。 到时候,萧绾恰好借着这个由头,对自己发难。 宇文昊宠爱二皇子,更是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 可是方才,萧歌眼看着这孩子哭得可怜,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在榆关的时候,就瞧过那些因为战火,失去了家园的孩子。 那个时候起,萧歌便发誓,自己一定竭尽所能,让所有孩子都有家可归,不至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 何况,他虽然是萧绾的儿子,而终究也是皇子。 自己就算是不看在萧绾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瞧在他皇子的身份上。 “罢了,孩子是无辜的。” 萧歌思量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垂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几分,“你吩咐人,好生照料着便是。” 见萧歌心思已定,穆姑姑知再劝无用,只得悻然答应。 从前二皇子因为有母妃疼爱,对阿满处处欺辱。 如今,他骤然变成了乾坤宫的客人,阿满却成了乾坤宫的主子,还有了一个更加强势的母后,二皇子心中畏惧,不敢轻易寻阿满。 倒是阿满,孩子心性,得知二皇子要与自己一同住在乾坤宫,反而欢喜不已。 晚膳时分,瞧着二皇子没有吃多少东西,阿满一用完膳,就急匆匆地端着自己最爱的酥油凤凰糕,往二皇子的屋中去了。 他立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房门,转动着一双大眼睛,往屋中看去。 二皇子看到阿满,本能地缩了缩身子,紧张地向后退了些许。 “你……你来做什么?” “我瞧你今日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特意来送给你。” 阿满一边说着,一边晃动了两下手中的糕点托盘,便欣喜地进了屋中。 “你……你不气我从前那么对你吗?” 二皇子看着那酥油凤凰糕,口水翻涌,吞咽两口,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望向阿满。 “我额娘说了,从前的事情,不必再提。” 阿满说着,已经将糕点盘子放在桌上,还对二皇子摆摆手,“这酥油凤凰糕,可要趁着热的时候吃,否则,等到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已经握起一块,举在半空之中,等着二皇子上前。 二皇子望着阿满,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慢慢地走上前。 阿满笑吟吟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二皇子,看着他咬下一口,怯生生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 这一块糕点下去,二皇子已经欢喜地点头,不住地夸口,“好吃,比我母妃宫中的,还好吃。” 第31章 年宴 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宫中也喜气洋洋。 这些宫中的布置,往日里也都是萧绾亲力亲为,如今做起来,倒也算是得心应手。 她特意将宫宴的时日定在了大年二十九。 如此一来,朝中大员们在宫中过了午夜,也好去城中领取新年第一火种。 年三十的白日里,安排了金门赛船,博个好彩头。 至于年三十的晚上,自是京城中的几位太妃,还有王爷一同进宫陪同陛下守岁。 这些都是往年做惯了的。 只是,今年和往年有所不同。 当宫中的帖子送到晋王府中的时候,宇文席竟然答应了! 往年,宇文席不是推脱身子不爽,就是以自己病躯,不宜面圣为由,将宫宴推脱了个一干二净。 可今年,这帖子才刚刚送去,宇文席竟然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 这倒是让萧绾没有想到。 二皇子这几日都养在乾坤宫中,萧绾一直忙着年宴的事情,竟然真的没有来瞧过他。 不过,这孩子和亲娘多有不同。 这些时日,随着他和阿满的亲近,慢慢地两人竟然还生出些感情,白日里形影不离也就算了,如今到了晚上,都要闹着睡在一起。 萧歌每每看到二皇子,总是情不自禁地忽略了他的出身,有时候也觉得,若是自己有这么两个孩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大年二十九。 一早,大臣们便纷纷进了宫。 桐华台外,马车、轿撵,停了一堆,诸位大臣一见面,就开始寒暄。 直到李喻在几丈高的台子上,甩动了两下手中的长鞭,众人的声音才停了下来,纷纷抬起头,望向李喻。 李喻将手中的年鞭交在身边小徒弟的手中,对高台之下文武百官,高声道,“年鞭已甩过,请各位大人,进殿。” 桐华台是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修建好,正是为了宫中大宴之时所用。 四根顶梁柱上雕刻着金龙腾飞的图案,整体呈现紫色,取一个紫气东来的含义。 大殿之内,摆着几十张小几,小几边上,放着蒲团。 此刻,小几上只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 大殿的正座之上,摆放着两把纯金打造的靠背椅,一只上面,刻着龙纹,另外一只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往年,坐在那凤凰位置上的都是萧绾,可今年,却是萧歌。 自然了,和往年不同的是,在那凤座之下,还添置了一把稍微低矮些,上面刻着五彩孔雀的椅子。 看来,那便是萧绾的位置了。 虽然众臣都在往殿中而来,可是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整个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李喻走在众人最前方,率先上了正座的小阶上,打量了一眼诸位大臣。 见他们纷纷落座,李喻才道,“请陛下,请皇后娘娘。” 很快,宇文昊携着萧歌,从屏风之后,慢步而入。 两人皆穿着大宴之时才能用的正红色,萧歌今日挽着皇后发髻,头上竹络闪动,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和那日戎装上殿,大有不同。 今日的萧歌倒是多出了几分媚气和国母的端庄。 二人才走到正座边,尚未落座,萧绾却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众臣皆是一愣。 按照礼制规格,众臣拜见了皇上皇后之后,李喻自是会通知各宫娘娘落座。 往年,因为没有皇后主持后宫之事,众臣只得参拜在宫中位份最高的萧绾。 可是,今年,皇后就在这里,萧绾怎么好也跟着一同进来了呢? 李喻也匆匆上前,陪着一脸笑意,局促地望向萧绾,“贵妃娘娘,您是不是走错了?妃嫔还尚未入席呢。” 萧绾没有理会李喻,只抬眼看向宇文昊。 他虽然望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扫视了萧绾几眼。 从宇文昊的目光之中,萧绾看出,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如此贸然的举动,就惩罚于她。 得了这番结论,萧绾便更加安心几分。 “我不是习惯了吗。往年,都是我陪着陛下。你方才唤礼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唤我呢。” 虽然萧绾的面色之中,有几分不安,可是语气扬动,挑衅地看向萧歌,并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反而还有些许挑衅。 “这……” 李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侧过头,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自是不会搭理这种事情,只自顾自地落了座,冷眼望向萧歌。 萧歌依旧站在座前,扬着下巴,面无表情。 宇文昊不由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法子! “李公公。” 就在此时,萧歌轻声唤道。 李喻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赐座吧。” 萧绾不由露出几分喜色,心中暗道: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还不是要顺着自己的意。 “贵妃娘娘,这边请……” 李喻正要将萧绾带到那柄五彩孔雀椅之前,萧歌却抬手拦住。 “等等。” 她轻轻地扬动下巴,指了指小阶之下,普通妃嫔地位置,“将贵妃的椅子挪到那里去。” 萧绾闻言,面色骤变,惊讶地看向萧歌。 殿下立着地诸位大臣,却都不由对萧歌此举,竖起了大拇指。 她并未因为萧绾地挑衅大发雷霆,反而还着人赐座,正是她大度的表现。 如今,她又吩咐萧绾将位置挪到了嫔妃的位置里,这是要告诉萧绾,她虽是贵妃,可到底只是妾室,即便是在妾室之中做了主子,也决不能与正室平起平坐。 如此恩威并济,杀萧绾的威风于无形之中,当真是棋高一步。 李喻望了宇文昊一眼,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陛下……” 萧绾也快步上前,凝视着宇文昊,楚楚可怜,轻声唤道。 “年宴之上,便有皇后说了算吧。” 宇文昊看也不看萧绾,冷声道。 他都如此说了,纵使萧绾的心中,有多少不愿,却也只能闷哼着,答应一声,对宇文昊行了礼,便一脸赌气地随着李喻,退了下去。 萧歌看着她那副模样,不由扬唇一笑,环视大殿,双眼却与一个灼热的目光对在一起。 第32章 王爷和皇后大喜 他孤零零地立在大殿左手最前的位置,着一身绯红长袍,手中还握着一只白色的帕子,半躬着身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眉眼之中,似乎还含着一丝说不出含义的笑容。 见萧歌望向自己,宇文席点头致意,扬动嘴角,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了几分。 萧歌呆呆地望着宇文席,不知为何,竟然在这一刻,想起了自己回宫以来的种种。 她发着呆,与宇文席四目相对,只觉得有不少话,想要问问他。 突然,萧歌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 温暖,顺着她的手背,一点点席卷而来。 萧歌不解地转过头,本能地就要甩开握着自己的手,没想到,那手却更加用力。 待到萧歌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之人,挣扎的动作才小了许多。 她愣了愣,立即垂下眼。 宇文昊面露怒色,盯着萧歌,手中的力道加大几分,捏的萧歌手指发酸。 可这众目睽睽之下,萧歌无法对他发作。 她可不想,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温婉形象,就这样被毁掉,只得由着宇文昊握着自己。 宇文昊慢慢别过头,眉眼之中含着嘲讽的笑意,看向立在殿中的宇文席。 他已经收回了目光,垂着脑袋,时不时地抬起手,帕子搭在唇瓣之前,猛烈地咳嗽一会儿。 伺候在一侧的阿育,又是倒水,又是帮着他摩挲后背,忙得不亦乐乎。 “晋王今年倒是肯在宫宴上露面了。” 宇文昊盯着宇文席,直到他最后一声咳嗽落下,才阴阳怪气地道。 宇文席顿了顿,慢慢地垂下手,抬起眼,看向宇文昊,“臣从前身子不好,担心若是进宫,会给陛下过了病气。还望陛下见谅。” “这么说,晋王的身子,如今好些了?” “开春时,遇了一位游医,开了几幅方子给臣。如今,虽然身上的寒气少了些,可喉疾尚未痊愈。有劳陛下挂心了。” “既然晋王的身子尚未痊愈,改日着太医去为你瞧瞧。如今,朕手边的手足兄弟不多了。若是晋王的身子能好起来,早日辅佐朕,也算是喜事一桩。” “诺。” 宇文席说完,宇文昊便立即转过目光,望向诸位大臣,高声道,“今年新春,皇后回京,晋王的身子有日渐好了起来,果真是大喜。今日,诸位爱卿,一定要尽兴而归,才算是向晋王和皇后道喜。” 闻言,殿中没有一个大臣答言。 就连萧歌,也不由地动了动自己被宇文昊握住的手,见他侧过脸,看向自己,萧歌才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沉声道,“陛下尚未开始饮酒,莫不是就醉了?我与王爷,各有喜事,为何要放在一起庆贺?” 宇文昊虽然依旧扬动着唇角,可是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凝固。 非但如此,眉眼之中的寒意,也越发浓郁起来。 “皇后难道不高兴吗?晋王的身子好了,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 萧歌只觉得这宇文昊只怕是这些年当权,当的脑子不知怎么了。 自己与宇文席,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到了他的口中,怎么好像他们二人有什么苟且之事一般? 想到这里,萧歌不由白了宇文昊一眼,也顾不得许多,只一把甩开宇文昊,便径直走到凤座边,坐了下来。 宇文昊也冷然一笑,再度环视众臣,笑吟吟地走回到龙椅边,也坐了下来。 二人的争执,或许旁人没有瞧出来,可是萧绾却都看在眼中,心下不由一喜。 众臣见帝后似是起了矛盾,也不敢多言,只得纷纷落座。 歌舞姬恰到其时地从殿外迎进殿中,纷纷上前,对宇文昊与萧歌行了礼,恭贺新春之后,便呈上了一支支已经排练好的舞蹈。 每年都是这些玩意儿,瞧得宇文昊不由眼皮发沉,一手撑在额头边,昏昏欲睡。 直到丝竹之声停下,宇文昊的困意才被赶走几分。 却见萧绾已经起身,对宇文昊屈膝行礼,“陛下,每年都是这些歌舞,想必陛下也有些厌倦了。臣妾今年,给陛下准备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喜欢。” “哦?” 宇文昊惊喜地望向萧绾,心下不由一喜,道,“还是贵妃深知朕意。不知贵妃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萧绾淡然一笑,转头望向站在一侧的小枝。 那小枝微微点头,便快步出了殿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枝已经迎着两个宫女进了殿中。 那两个宫女的手中,各自捧着一只被贴满了红色纸张的盒子。 “陛下,宫中各位姐妹,还有前朝各位大臣,能够侍奉在陛下身侧,自是都有自己的本事。臣妾想着,平日里倒也罢了。可是今年,皇后娘娘回宫,王爷的身子也逐渐好了起来,真可谓是双喜临门。想来,今日,各位大臣和和宫的姐妹们也可放肆地玩闹一场。不如请各位大臣,和姐妹们都拿出自己擅长的本事,为大家表演一番,好取个新春彩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宇文昊尚未答话,殿中的议论之声,已经骤然响起。 各宫嫔妃对萧绾本就早有怨言,纷纷不悦地看着萧绾,低声道,“拿咱们当作什么了?咱们纵使有些歌舞的本事,也都是为了进献给陛下的,何以要在众人面前表演?” “是啊。还要和大臣们一起。这不是让咱们难看吗……” 众妃之中,唯独李氏,仰望着萧绾,“你们懂什么?如若不是贵妃娘娘这样的主意,你们那点子本事,到何年何月,才能在陛下的面前露上一手?” 闻言,众妃倒是不再议论。 “陛下若是觉得可以,臣妾就让各宫的妹妹,还有诸位大臣,抽取绸子了?” 宇文昊垂眼,思量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好。若是抽到绸子,不肯表演的,就罚酒一杯。若是表演好的,朕自有赏赐。” 闻言,殿中的议论之声,这才小了下去。 第33章 君笛妾歌 两个托着红色纸箱的婢女分别往大臣们与嫔妃们身边走去。 就在二人要走到贺之光与辰嫔面前时,萧绾却突然惊呼一声。 她这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去。 萧绾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唇角扬动两下,局促地笑了笑,“瞧瞧臣妾手下这些奴才,一贯是没有规矩的。今日王爷和皇后娘娘都在,哪里有旁人先挑的道理?” 闻言,两个婢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迷惘地看向萧绾。 萧绾淡然一笑,又快步上前,对宇文昊屈膝行礼,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扫视了宇文昊一眼,“陛下,您说呢?” “那是自然。” 宇文昊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脸上却多出了几分愠色。 他扫视了萧绾一眼,又别过头,打量着萧歌,“你是皇后,合该你先来。” 萧歌心思飞速转动,一股不安之感,慢慢地升了起来。 特别是瞧到萧绾竟然还特意到那婢女身边,自顾自地端过纸盒,一手拎着长裙一角,慢慢地往萧歌身边走来。 萧歌心中的不安越加浓郁起来。 “皇后娘娘,请您先挑。” 说话的功夫,萧绾已经半蹲在萧歌面前,手中的纸箱子向前送出,眉眼弯弯,看似在笑,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笑意。 萧歌回望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慢慢伸出手。 “娘娘。” 轻烟见状,忙抬手拦住。 “娘娘,您身子尚未痊愈,怕是不宜歌舞。还是让其他娘娘们先选吧。”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她的意思,萧歌自是明白。 可是,这萧绾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将箱子放到了自己眼前,还是在宇文昊默许的情况之下。 若是自己不摸,便是拂了宇文昊的面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无妨。” 说着,萧歌已经探手,伸进了那纸盒之中。 萧绾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眉眼轻动,望着萧歌。 许久,萧歌才从内里摸出一张字条,交给萧绾。 “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娘娘挑到的是清歌一曲。” 话音才落,殿中已经有不少人笑出了声。 宇文昊冰冷的目光拂动而过,才让那些人都低着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清歌一曲?” 李氏见萧绾对自己投来目光,更是来了精神,玩笑道,“皇后娘娘可是戎马从武之人,怎么能和咱们这些深宫妇人的心思一样呢?贵妃,依着臣妾看,这清歌一曲或许是有些为难娘娘了。不如,就让娘娘换成舞剑吧。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呢?” 说完,也不等旁人如何答话,李氏已经自顾自地讪笑起来。 她帕子遮挡在唇瓣之前,笑得花枝乱颤,可一抬眼,却见宇文昊竟然也用异常阴冷的目光望着自己。 李氏素来少见宇文昊,本就对他有些畏惧,此刻瞧他这样盯着自己,更是心下一沉,忙站起身,匆匆对宇文昊屈膝行礼,“是臣妾失言了,请陛下责罚。” 宇文昊盯着李氏看了许久,才要收回目光,却恰好看到了也一脸担忧,望着萧歌的宇文席。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恼怒。 “哪里是你失言。皇后这些年,一直都在边关练兵,宫中之人,对皇后不大了解,也是有的。不过是年宴,即便是唱的不好,也无妨。” 说完,宇文昊收回了阴沉的目光,看向萧歌。 李氏自己都长出一口气,狂跳不止的心,这才慢慢地安宁下来,尴尬地陪着笑意,缓缓落座。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只得献丑了。” 说着,萧歌便要起身。 “娘娘稍后,王爷,可还没有抽呢。” 萧绾言毕,眼中嘲讽更浓,不等萧歌答话,已经吩咐另外一个婢女,端着纸箱上前。 宇文席也是面色微紧,剑眉向上挑动,那张苍白的面颊上,多出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萧歌情不自禁地别过头,余光落在宇文席的脸上,看到他那双清冷的眸子,心下也是不由一紧。 怎么自己从前倒是没有发现,这宇文席瞧着竟然如此忧愁。 宇文席的目光落在那纸箱上,才摸出一个绸子,尚未打开,萧绾便高声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绸子拿过来。” 闻言,宇文席不好再打开那绸子,规规矩矩局地递给一边的婢女。 那婢女呈上前,萧绾打开,看了一眼,便是微微一笑。 “王爷和皇后娘娘还真是有缘分呢。这绸子可是要王爷吹笛呢。” 宇文昊猛然别过头,盯着萧绾手中的绸子。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眼,扫视了萧绾两眼。 萧绾尴尬地抽动唇角,递上了些许笑意,才勉强舔了舔自己的舌尖,低下头,将绸子交给那婢女,低声嘱咐了两句什么。 “陛下。” 萧歌瞥了萧绾两眼,别过身子,对宇文昊屈膝行礼,“臣妾歌喉平庸,只怕是会浪费了王爷的笛声。不若还是换个姐妹吧。臣妾领罚便是。” 说着,萧歌便要端起面前的酒杯。 “皇后娘娘,不过是年宴一乐而已。娘娘何必如此当真呢?咱们都只当做是游戏罢了。” 萧绾立即抬手,拦下了萧歌,笑吟吟地看向宇文昊,“陛下,您还是好好宽慰娘娘几句吧。否则,娘娘当真不肯唱了呢。” 宇文昊面色阴沉,垂着眼睑,右手搭在桌面上,食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动着,那节奏一声一声传进萧歌的耳中。 她杏眼微蹙,始终盯着宇文昊,眉眼不由跳动两下。 “唱吧。” 良久之后,宇文昊才慢慢抬起眼,看向萧歌,冷笑一声,沉声道。 他面色阴沉,态度冰冷,倒像是自己欠了他什么似得! 看着宇文昊这样的神色,萧歌心中更是一阵无明业火涌动而起。 “是。” 萧歌不忿地行了礼,“臣妾这就去更衣。” 言毕,也不管宇文昊如何答话,她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宇文昊心中一阵烦躁。 第34章 不能穿 轻烟将最后一颗纽子系好,蹲着身子,抬起头,望向萧歌的侧脸。 她的青丝已经被挽起,露出了纤细的侧脸,嫩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让萧歌看上去竟然多出了几分异域风情。 萧歌身上这一袭橙色纱衣,是早些年,胡人进献给先帝淑嘉贵妃的。 听说,淑嘉贵妃对此衣爱不释手,自从得了这纱衣之后,便日日都将此纱衣摆在殿中,有时候,甚至还特意换上纱衣,在自己宫中欣赏打量。 淑嘉贵妃过世之后,这纱衣便被束之高阁,却不知为何,今日又拿出来穿了。 “娘娘,您一定要唱吗?” 轻烟收敛了些许心思,长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望着萧歌,低声问道。 萧歌淡然一笑,抬起手,将自己耳边的碎发一点点拢在头皮上,又用沾着桂花头油的篦子将发丝完全与自己的头皮贴在一起。 “萧绾有备而来,若是我不接招,倒是显得我不够大气了。” “可是……” 轻烟还要再说,萧歌却已经抬手拦住了萧绾的话头。 “得了,走吧。” 无奈之下,轻烟只得将话头都咽了回去,半嘟着嘴,答应了一声,便搀扶着萧歌,往桐华台走去。 才出了殿中,还没有走出多远,一个沉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皇后娘娘。” 萧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宇文席在阿育的陪伴之下,立在长廊的拐角处。 他也换了一身灰色长衫,将那原本就煞白的脸,衬托得更加苍白,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加上宇文席那双异常漆黑的眸子,让他看上去更是多出了几分英气。 “王爷。”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这衣服……” 宇文席走上前,立在萧歌身前,看到那身衣服,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都是内务府备下的。听说,这件衣服,当年是淑嘉贵妃的爱物。今日本宫冒昧了。” 宇文席没有回答萧歌的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萧歌身上的衣衫。 许久,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萧歌这才抬眼看向宇文席。 却见他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唇角的肌肉竟然有些颤抖,喉咙也在上下滑动,搭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唯独能从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挤出的那点掌心细肉上,可以看出,他的手心定然已经一片血红。 “王爷?” 见状,萧歌又压低了声音,轻声唤道。 这一次,宇文席才如梦初醒,骤然抬起眼,看向萧歌。 他的眼中,竟然泛起了一片鲜红血丝。 萧歌从未见过宇文席如此,不由心下一沉。 她向后退了一步,蹙着一双秀眉,望着宇文席,低声道,“王爷没事吧?” “王爷?” 阿育也注意到了宇文席情绪的波动,忙扶住宇文席,担忧地望着他。 “娘娘不能穿这衣服。” 闻言,萧歌一愣。 她本能地扫视了两眼身边之人。 轻烟立即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萧歌又将目光落在阿育身上。 阿育却也是满目慌乱。 “王爷,您说什么呢?” “皇后娘娘,速速去更衣,这件衣服,万万不能让陛下看到。” 宇文席将自己的意思说全,急切地凝视着萧歌。 萧歌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什么。 如今的太后,也就是从前的皇后,因为淑嘉贵妃得宠,对她颇多不满。 淑嘉贵妃过世之后,宫中也曾经有过风言风语。 有人说,是因为皇后嫉妒淑嘉贵妃得宠,才下手害死了她。 还有人说,是因为宇文席得先帝看重,使得皇后母子颇多忌惮,因此才下手害死了淑嘉贵妃。 不管哪一条传闻是真的,都说明一点:太后与当日的淑嘉贵妃颇多不和。 若是那样,太后看到这件衣服,或许真的会生出恼怒之情。 可是,为何不能被宇文昊看到呢? 萧歌拧着眉头,盯着宇文席。 “娘娘快去换了吧。否则,要来不及了。” 宇文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萧歌的惊讶之色,忙催促道。 “娘娘,不管因为什么,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更换了吧。” 轻烟本就觉得,今日的事情,颇多蹊跷,听了宇文席的话,心中更是不安,忙对萧歌道。 萧歌这才缓缓点头,应承一声,便折返回了屋中。 看到她的背影,宇文席才长出一口气,心中安稳了许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竟然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爷?” 阿育扶住宇文席,不解地问道,“为何陛下不能看到这衣服?” 宇文席定了定心神,才慢慢别过头,扫视了阿育一眼,脸上还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这是母妃的爱物,只怕陛下看到了,会想起从前的往事,迁怒皇后娘娘。” 阿育更是惊讶。 “迁怒……” 不给阿育问更多话的机会,宇文席已经弓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阿育不再多问,忙搀扶住宇文席,一边为他摩挲着后背,一边关切地道,“王爷还是先回去吧。天气尚寒,莫要着凉才是。” 宇文席一边答应着,一边在阿育的搀扶之下,往桐华台而去。 在阿育注意不到的时候,宇文席别过头,望了两眼萧歌更衣的屋子。 好在自己来了。 方才萧绾在殿中那般上蹿下跳,他便觉得,事出蹊跷。 还好自己提前来瞧了萧歌。 若是萧歌穿着这身纱衣去了桐华台,只怕是会惹得宇文昊大怒。 毕竟,当日,母妃因为自己,唯一一次当众责罚宇文昊之时,穿着的便是这件纱衣。 从那之后,皇后和宇文昊都对这纱衣恨之入骨。 母妃过世之后,皇后曾经还想要下令毁掉这件纱衣,却被先帝拦住。 这些从前的前尘往事,也不知是如何被萧绾得知了,竟然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 思量之中,宇文席抬眼,已经到了桐华台殿外。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宇文席身上。 特别是正座之上,那双阴鸷的双眸! 第35章 一曲迷人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远处移动而来满眼的橙色。 老远看着,只觉得衣角翩跹,着衣之人身段纤细,每走一步,都步步生莲。 萧绾看到那满目的橙色,不由扬动唇角,冷然一笑。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宇文昊。 果真,看到那颜色,宇文昊的面色已经骤然阴沉下来。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狠狠地握在一起,手中的念珠绳子也已经被拉到了极限,若是再稍加用力,定然会将那绳子掐断。 宇文席看到那橙色,心下更是不安。 不是已经说了,让她换了吗? “是淑嘉贵妃吗?” 有大臣喝得有些醉眼朦胧,沉声问身边的人。 因为大殿十分安静,这声问话,虽然声音压的很低,可是在殿中听上去却是清晰无比。 近了。 更近了! 待到萧歌进了殿中,萧绾瞬间愣住了。 这一次,萧绾才看清楚了萧歌身上穿着什么。 她的确穿了一件橙黄色的纱衣,只是那纱衣是笼罩在白色外袍之下。 如若只是叠穿,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模样。 奇就奇在,萧歌竟然将白色的外袍划开,每隔三指的距离,就划开了一条一指多宽的口子。 那口子之下,露出了那件橙黄色的纱衣。 方才因为距离较远,加上白衣和屋外的苍茫混合在一起,倒是使得橙色更加凸显。 可是,现在,当她站在殿中,才发觉,这样一叠之下,非但使得那橙色的纱衣,和从前大不相同。而且还别有一番风味了。 萧绾不动声色地回过头,目光落在宇文昊身上,果真看到,他脸上的愠怒已经褪去,换上的是一脸惊讶赞叹之色。 “皇后娘娘果真是见过世面之人,这样的穿法,臣妾们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李氏见萧绾面色难看,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立即寻了由头,想给萧歌一些难看。 “姐姐此话差矣。” 辰嫔瞥了李氏一眼,不由暗笑,心中暗道一声:蠢货! “早在南唐之时,李皇后便有这样的叠穿之法。听闻,当日玄皇可是赞不绝口呢。” 说着,辰嫔望向李氏,掩着唇瓣,眉眼弯弯,笑了笑,“不过,姐姐一向不喜诗书,不了解这些,倒也是有的。” “你……” 李氏恼怒起来,竟然要起身往辰嫔那边而去。 “得了!” 宇文昊不悦地打量了李氏两眼,重新收回目光,看向萧歌,“开始吧。”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萧歌的身上收回。 萧歌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不知王爷可会吹奏《凤凰轻焉》?” “是首清丽的曲子,臣会一些。” “有劳王爷了。” 言毕,萧歌竟然背对着宇文昊,双手负在身后,外面白色的外衣被殿外吹进的风轻轻地拂动而起,又一次露出了橙黄色,瞧上去仿佛有数以百计的橙色蝴蝶,围绕着萧歌,翩跹起舞。 笛声响起。 《凤凰轻焉》,最早是太上皇所做,听说也是为自己心爱的女子写下的一首曲子。 当年,太上皇写出了这曲子,便寻遍了天下乐师,却都没有一人能吹奏出太上皇所要的感受。 后来,有一位世外高人,告诉太上皇,他之所以寻不到自己想要的感觉,并非是因为乐师记忆不够精巧,而是因为所用的笛子不佳。 为此,太上皇特意嘱咐人,从蜀地带来了生长一年的竹子,又在水中熬煮了整整五日,才按照那高人的嘱咐,制为笛子。 就连开声,也是严格按照高人的嘱托,抹上一层桂花油之后,才着宫中技艺最精良的乐师吹奏开声。 没想到,太上皇才听了一次,便赞不绝口,大谈,此笛子的声音正是自己一直寻求的。 后来,这笛子和这首《凤凰轻焉》的故事,不知怎么在民间传开了,竟然成为了男女忠贞之情的代表。 如今,那只笛子就在宇文席的手中! “情丝烈,寐丝柔,只愿郎君永同梦。” 最后一声唱词落下,萧歌才抬起右手,遮挡住自己的侧脸,慢慢地别过头,垂下的白色外衣,在微风的轻抚下,慢慢地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萧歌的大半张脸都被遮挡在衣袖之下,只露出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她那双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抬起眼皮,望向宇文昊之时,宛如一道光芒,骤然照进了宇文昊的心中。 瞬时,宇文昊便愣住了。 最后一句唱词,还在宇文昊的耳畔不住地回响: 情丝烈,寐丝柔,只愿郎君永同梦。 情丝烈,寐丝柔,只愿郎君永同梦。 …… 宇文昊呆滞地望着萧歌,不由自主地慢慢站起身。 见他起身,大臣们哪里还敢坐着,也纷纷起身。 笛声落下,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宇文昊慢慢地抬起手,竟然鼓起掌来。 众臣也随即附和,一时之间,殿中掌声不断。 萧歌还陷在唱词之中,久久不能醒转过来,垂着眼睑,盯着眼前地面,听着耳边,响起的掌声。 小枝眼看着殿中所有人,都痴迷地望着萧歌,不由心下一紧,侧过头,看向萧绾,“娘娘,这……” “闭嘴!” 萧绾不悦地别过头,打量了小枝两眼,沉声道。 小枝闻言,不敢再多话,后退一步,缩着脖子,却一脸愠怒地看向萧歌。 许久,宇文昊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依旧痴迷地望着萧歌。 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待到看到萧歌的眸子,那双眼睛,终于骤然收了回去。 他轻声咳嗽一声,满面尴尬之色,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还摸索着扶住了椅子扶手。 待到落定之后,宇文昊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才重新看向萧歌。 她正望着自己,眉眼中方才那温柔之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然收回了手,垂着眼睑,盯着眼前的地面,只能从她紧致的下颌线中,瞧出她心平气和,并无一丝情绪波澜。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冷静的模样,宇文昊的心中,竟然多出一丝猫抓一般的心痒难耐之感。 第36章 献礼 “朕倒是素来不知,皇后的歌喉竟然如此清甜。” 宇文昊语气之中带上了罕见的平和,目光也慢慢地温柔下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望向萧歌,等着萧歌能给自己一个笑脸。 然而,她还是和寻常一样,高傲地仰着头,脸上的冰冷之色,让人不禁胆寒,那张冰山一般的面颊,丝毫没有因为宇文昊的轻声细语而缓和几分。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她终于别过头,嘴角扬着一丝笑意,望向宇文席,“还是王爷的笛声更加空旷婉转,如若不是王爷的笛声,只怕这首曲子也难以功成。” 宇文席闻言,后背一紧,虽然心下满是欢喜,却第一时间抬眼望向宇文昊。 果真,他满眼怒气,在宇文席与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萧歌虽然背对着宇文昊,可已经能从四周人的反应之中,猜出他此刻定是面色铁青。 然则,那又如何呢? 如若不是他纵容萧绾给自己难看,单单凭着萧绾一人的胆子,怎么敢接连设计她与宇文席两人? 既然知宇文昊无意于自己,又何苦非要低眉顺眼,处处迎合?还不如做些让自己痛快的事情来的快活呢! 萧歌见三人神色皆异,方才心中的紧张和不悦倒是慢慢地消散了几分。 她长出一口气,这才挤出一抹笑意,别过头,看向宇文昊,“非但陛下不知道,臣妾也素来不知呢。今日听到皇后娘娘如此歌喉,还真是如凤凰空吟,让人心向往之。” 萧绾说着,亲自上前,为宇文昊添了酒水,“要说,也是娘娘选的这首曲子,实在是清丽动人。若说描写男女之情,太上皇的这首《凤凰轻焉》可是多少文人雅士,都难以与其匹及的。臣妾看,娘娘吟唱这首曲子,也是想要告诉陛下,愿夫妻琴瑟,白头相守呢。” 一番话下来,旁人听着倒是只觉这贵妃增进不少,对皇后也颇为尊重。 只有宇文昊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搭在扶手上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愈发苍白,手中的力道也更大。 萧绾心下欢喜,忙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陛下,娘娘与陛下佳偶天成,天作之合。臣今日能借贵妃娘娘之东风,为皇后娘娘伴奏,是臣的福气。臣恭祝陛下与皇后娘娘,携手白头。” 言毕,宇文席已经跪在地上,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百官见状,也纷纷跪下,学着宇文席的话,高声道,“臣等恭祝陛下与皇后娘娘,携手白头。” 百官话已至此,宇文昊若是还要发作心中怒气,自是不合礼制。 “都起来吧。” 良久,宇文昊才冷笑一声,对众人摆摆手,沉声道。 宇文席在阿育的搀扶下站起身,垂着眼睑,抬手接过阿育手中的木盒。 “贵妃娘娘,臣为娘娘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只是不知娘娘能否笑纳。” 萧绾面色一沉,诧异地别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不解地望着宇文席,“给本宫的?” “自然。” 说着,宇文席已经打开了那只盒子,露出了盒子里的银色发簪。 “这是?” 萧绾站在高位,只一眼便看到了宇文席手中的簪子。 那簪子做工精细,上面刻着的花样,更是讨巧得很。 别说是素日里终凝宫的那些簪子了,即便是宇文昊亲赏的,也不及这银簪的二分之一。 “此物乃是臣前些年得来之物。臣府中没有女眷,还不如将它进献给贵妃娘娘,也算是这簪子的福气了。” 萧绾一愣,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却又想到了什么。 她后退一步,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宇文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才道,“这……这不大好吧。既然是王爷的心爱之物,本宫怎么好收着呢?” “好物自是要配贵人。贵妃娘娘这些年,在陛下身边相伴多年,尽职尽责。如今,皇后娘娘回宫,贵妃娘娘又能恪尽职守,安守本分,可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只是一个小小的簪子而已,娘娘怎会不好收着呢?” 若是宇文席不说这席话也就罢了,如今,他说出了这席话,岂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告诉萧绾,她不过是个贵妃,切莫想着跃过皇后娘娘,做出那起子越俎代庖的事情来。 萧绾的面色瞬间便了阴沉下来,奈何在这许多大臣的面前,她却不敢与一个当朝的王爷为敌,一时之间,脸上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萧歌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走着,倒是对宇文席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解。 这簪子,显然是他早就有备而来,绝不是一时兴起,想要进献给萧绾。 言语之中,他对自己也是处处维护,分明是想要借着送簪子的机会,给萧绾难看,让萧绾摆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宇文席为何要这样做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一朝的王爷,不想让朝中乱了尊卑嫡庶? 萧绾心中不悦,不敢发作,只能别过头,嘟着嘴,拧着一双秀眉,娇滴滴地望向宇文昊。 岂知宇文昊已经因为方才她那些话,对她生出了恼怒之情,此刻更是对萧绾不满。 见她看向自己,宇文昊索性将所有的怒气都洒在了萧绾一人身上,“既然是晋王的一片好意,你就收着吧。” “陛下……” “来人,给贵妃递上来。” 很快,便有婢女接过了宇文席手中的盒子,将那盒子恭恭敬敬地进献给萧绾。 萧绾哭丧着脸,却只得对宇文席行了礼,“本宫谢过王爷了。” 宇文席微微颔首回礼。 众人才要落座,他却又唤住了萧歌。 “皇后娘娘。”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落在宇文席的身上。 萧歌也别过头,挑着眉头,不解地望着宇文席,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淡淡的嗯声。 “王爷何事?” 宇文席打开另外一只盒子,自行上前,递给萧歌。 第37章 晕倒了 盒子才刚刚打开,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甚至有人传出了一声尖叫,还有些大臣已经站起身,伸长了脖子,望着那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支白玉簪子,上面雕刻着一对并蒂海棠,海棠四周都用金色的丝线围绕。 奇就奇在那丝线上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这大殿之中,更是熠熠生辉,自是会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而去。 就连萧绾,也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盯着那盒子里的白玉簪子。 “一点心意,还望皇后娘娘笑纳。” 宇文席亲自上前,半躬着身子,双手托着盒子,往萧歌的面前送去。 萧歌看着那盒子之中的簪子,面色微动,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如若这簪子是别的质地或是样式也就罢了。 可这簪子不管是质地,还是样式,竟然都恰好是她最爱的东西。 想起宇文席送进府中的那个白玉玉玦,萧歌不由蹙着双眼,抬头凝视着宇文席,心中更是多出了不少疑问。 “王爷怎知,本宫最爱便是海棠?” 萧歌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宇文席淡然一笑,唇角扬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深刻几分,“娘娘是一国之母,国母喜好什么,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是要一一探问清楚才是。” 萧歌心中涌起的一阵暖意随着这句话,慢慢地咽了回去。 她颇为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对宇文席道万福行礼,接过了宇文席手中的盒子,“本宫多谢王爷美意。” 葱白的指尖,刚刚落在那盒子上,竟然稍不留意,顺着宇文席的手指轻轻拂动而过。 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暖,宇文席全身仿佛过了电一般,骤然晃动了两下身子,猛地抬起头,看向萧歌。 萧歌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只是接过那只盒子,对宇文席笑了笑,便交给轻烟,谢礼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宇文席在原地矗立了许久,才折返回到位置上。 丝竹礼乐之声再度响起。 宇文席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慢慢地抬起右手,指尖搭在自己的鼻尖之下,翕动一番,那股特属于她的香味,一点点顺进了鼻腔之中,直让宇文席全身荡漾起一阵说不出的暖意。 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宇文席,可是宇文昊却始终凝视着他,看到他这副神色,更是心中灼灼怒意,猛然而起。 他怒目盯着宇文席,才要收回目光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萧歌发髻上的那只白玉簪子,更是心下一怒。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镇守北境,朕还以为,你在京城没有什么熟人了呢。想不到,皇后与晋王,倒是熟悉得很呐!” 宇文昊说着,别过头,怒目望着萧歌。 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萧歌不解地挑动眉角,扫视了宇文昊两眼。 “陛下这话是何用意?” “又是白玉玉玦,又是白玉簪子,晋王对皇后的敬爱之心,比对朕的,都要多出许多。” “陛下知道玉玦之事?” 萧歌面色一动,诧异地望着宇文昊。 她进宫之前,见了宇文席,又收了他送来的白玉玉玦。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萧歌担心,自己与王爷交往过密,或许会引起有心人的猜测,这才吩咐身边的人,都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 为此,还特意叮嘱了宇文席。 宇文席做事谨慎,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怎么宇文昊就知道了呢? 闻言,宇文昊的面色动了动,唇角轻轻地勾动,冷笑一声,端起手边的酒杯,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言。 他越是如此,萧歌的心中越是惴惴不安。 萧歌正要再追问两句,却见一个小太监从后殿匆匆而来,立在李喻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闻言,李喻的面色骤变,立即上前,伏在宇文昊耳畔,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宇文昊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跌落在桌上,滚动两下,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丝竹乐声瞬间停止,众人皆抬起眼,诧异地望向宇文昊。 “陛下?” 萧绾不解地起身,探头望着宇文昊。 宇文昊也缓缓转过头,将目光落在萧绾身上。 “二皇子……” 宇文昊三个字才说出来,萧绾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几步绕过小方几,快步上前,“皇儿怎么了?” 宇文昊久久没有答话。 只得一侧的李喻道,“娘娘,太医方才来回禀,二皇子突然晕倒了。” “什么?” 这一次,不仅仅是萧绾,就连萧歌也猛然站起身,惊讶地看着李喻。 宇文昊已经顾不得殿中诸人,只吩咐李喻,立即前往终凝宫。 一众大臣见状,也只得纷纷跟上。 众人一时之间都慌了手脚。 谁都知道,这二皇子可是宇文昊心尖尖上的皇子。 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只怕宇文昊也要悲痛欲绝。 帝心不稳,则天下不稳! 所有慌乱的身影之中,只有宇文席走在最后,将阿育唤了过来。 “去查问清楚,二皇子为何晕倒,晕倒之时,什么人在身边。” “是。” 阿育答应一声,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宇文席这才加快了脚步,随着众臣,一道往后宫而去。 隔着几米长的队伍,宇文席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宇文昊与萧绾,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脸担忧的萧歌。 她心性善良,听到这消息,只怕是早就慌乱不已,只顾着担心孩子了。 可宇文席却总觉得,此事事出蹊跷,只怕正是冲着她来的。 这几日,不是有消息传来,二皇子就养在她的宫中吗? 何况二皇子素来体健,就连冬日里,都甚少听到着凉,怎么会说晕倒就晕倒呢? 还是在今日这年宴之上。 百官道贺,宗室亲眷都在宫中。 二皇子骤然晕倒,岂不是太过于奇怪了吗? 只是,自己这些猜测要怎么告诉她? 如何才能想法子提醒她,要她护好自己为上呢? 宇文席心下焦灼,脚步更快。 “王爷。” 就在此时,有人低声唤住他。 第38章 古法可治 终凝宫。 终凝宫的一众丫头们,也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谁都知道,贵妃娘娘爱子如命,平日里,若是二皇子磕了碰了,她们都免不了被重重责罚。 更何况如今,二皇子竟然晕倒了! 尚且不知,若是主子怪罪下来,会是什么惩罚呢。 寝殿之中,二皇子躺在榻上,小脸苍白,一双苍白的手,叠放在腹部之前。 阿满坐在榻边,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紧紧地握着二皇子的手,“弟弟,弟弟,你快醒醒啊。” 几个太医围在一起,商议着对策,却是久久没有法子。 直到宫院中传来了通秉之声,几个太医才纷纷迎出殿中,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 宇文昊焦灼无比,哪里还管得上他们,只快步走进了屋中,几步走到榻边。 阿满对宇文昊有着天生的畏惧,看到他进了殿中,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地退到一边,甚至都忘记行礼。 “怎么回事?” 宇文昊看着二皇子苍白的面颊,心疼不已,高声问道。 萧绾也进了殿中,扑在榻边,泪水瞬间便满面落下,“皇儿……皇儿你这是怎么了?” 萧歌匆匆上前,将阿满拉到自己身边,紧握着他那一双小手,一只手将阿满揽进怀中。 “回禀陛下,二皇子骤然晕倒,是中毒之象。” “中毒?” 宇文昊诧异地别过头,惊讶地盯着太医,高声道。 那太医面露为难之色,虽然心下紧张慌乱,却还是不得不点点头。 “怎么会中毒呢?今日晨间,朕才见过皇儿,他来给朕请安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 “是啊。这些时日,臣妾就因为担心要忙碌年宴之事,会对皇儿照顾不周,这才请皇后娘娘代为照顾。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中毒了呢?” 闻言,萧歌的心中不由一紧。 “你好生跟朕说说,究竟是什么毒。” “回禀陛下,回禀娘娘,此毒名为胜蚕,乃是慢性毒,短期之内服用,并不会被人察觉。只是今日,二皇子还用过大量的百合粥,两物相冲,因此催发了二皇子体内的胜蚕毒,才会骤然晕倒。” 闻言,萧绾尖叫一声,扑在二皇子的身上,高声道,“怎么会这样?那百合粥,是臣妾给皇儿服下的。皇儿平日里最喜百合。这几日,因为不在臣妾宫中,都没有机会吃到百合。今日,臣妾才答应他,吩咐御膳房熬了百合粥。怎么……怎么还会害得皇儿晕倒呢……” 萧绾哭得哀恸,整个人都扑在二皇子的身上,泪眼婆娑。 “娘娘,百合本无毒,只是因为遇到了胜蚕,才会激发胜蚕毒性。娘娘切莫过于自责,伤了自己的身子。” 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阴沉难看,“此毒可能解?” “若是要解此毒,本不是难事。二皇子体内的胜蚕毒并不多,只要行了针,好生调养,倒是可以养得了身子。只是……” 那太医一边说着,一边为难地抬眼看向宇文昊。 “有什么话,便说!” “只是二皇子除了服用过胜蚕之外,体内还有不少凝叶。体内有这东西,若是强行行针下去,只怕是会伤了二皇子的肌理,如若伤到了元气,日后更是难以恢复了。” 闻言,萧绾红着双眼,别过头,看向宇文昊,“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一步一步,筹划得如此周密,连太医行针的法子都已经堵死了。难道,是真的想要要了皇儿的性命吗?” 萧绾哭声更重,宇文昊心绪本就不佳,听到她的哭声,心中更是烦躁不已。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宇文昊沉问道。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陛下……” 一个太医上前,对宇文昊拱手行礼,“这胜蚕虽说是慢性毒,可如今,二皇子的毒性已经发作,若是不能尽快救治,只怕日后会留下后遗症。严重的话,怕是会留不住二皇子……” 萧绾猛然站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那太医的肩膀,前后晃动着太医的身子,高声道,“本宫命令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医好二皇子,你们听到了吗?” 几个太医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对萧绾行礼,却决口不能向萧绾保证,能够医好二皇子。 “陛下……” 萧绾哭哭啼啼地转过头,看向宇文昊,紧张地上前,握住宇文昊的衣袖,来回晃动两下,脸上的泪痕尚未完全凝干。 “陛下,臣妾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却只得了皇儿一个孩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臣妾……” 说着,萧绾低下头,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哭得更加哀恸不已。 “行针吧。” 宇文昊犹豫再三,还是对几个太医,沉声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望着对方,谁也不敢率先上前,扎第一针。 “陛下。” 就在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无人敢上前之时,宇文席竟然拨开围在殿外的众人,大步走进殿中。 看到宇文席,宇文昊心中的恼火又加重了几分,不悦地上下瞥了他两眼,“你来做什么?” “臣有一办法,或许能救二皇子性命。” “你?” 闻言,宇文昊不甚信任地挑动眉角,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狐疑地盯着他。 “陛下,胜蚕之毒,可用放血之法。” “放血?” 萧绾一双眉头紧皱在一起,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略显担忧地别过头,扫视了一眼榻上地二皇子,手中的帕子我得更紧,紧张地看向宇文席,“什么是放血?” “所谓放血,便是要将中毒者四肢筋脉皆走一遍,将毒血逼出,再通过扎破手指与脚趾的方式,放出毒血。放血过后,只要用些简单的补药,好生将养身子,便可痊愈。” “当真?” 宇文昊诧异地打量着宇文席,狐疑地问道。 宇文席抬眼凝望着宇文昊,“此法治疗胜蚕,乃是最有效的法子。” “那为何太医院都不知晓,只有王爷知道呢?” 萧绾高声问道。 第39章 交易 “此法记载在一本古书之中。陛下知道,臣素日里最喜研究古书。至于太医院为何不知……”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别过头,目光在众位太医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唇角轻扬,带上了一抹不屑的笑容,“或许是因为此法过于凶险,若是稍有不慎,或许会使中毒之人丢了性命。所以,太医院诸位太医,才不敢轻易尝试吧。” “那王爷就敢吧?” “皇子事关重大。臣愿意奋力一试。” 宇文席并没有看向萧绾,而是直视着宇文昊,沉声道。 “陛下……” 萧绾还有些不大安心,别过头,凝视着宇文昊,投去些许担忧之色。 宇文昊垂着眼睑,望着榻上饱受折磨的二皇子。 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收回阴沉的目光,看向宇文席。 “晋王,皇子之事事关重大,若是稍有差池……” “陛下,如若二皇子真的不幸在臣的手中出了差池,臣愿意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往日里看着避世独居,似是不愿与这朝堂的纷争牵扯过深的晋王,一朝入朝,竟然会牵涉进如此大事之中。 任凭是京城谁都知道,皇上对晋王不满已久。 如若此次,二皇子真的在晋王的手中有了什么好歹,那岂不是白白给了皇上一个机会,一个铲除晋王的机会? 阿育担忧地立在宇文席身后,几次想要开口劝阻,奈何王爷却已经应承下来,还坚定地望着皇上。 即便是阿育想要开口,也无济于事。 萧歌也是大惊失色。 她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宇文席面色坚定,面颊虽然依旧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可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炯炯有神。 到底是为何? 为何他要卷入宫中这趟浑水之中呢? 方才,萧歌已经仔细地想过了,也将那几个太医都一一对应了一边。 这些太医,都是往日里与萧绾来往密切之人。 即便是萧绾不求他们,这些人,也一定会想出法子救下二皇子。 更何况,既然有放血这样的古方,太医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不在宇文昊的面前提起,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希望,在宇文昊的面前,营造一副事态严重之模样。 至于,这些人究竟为何要这样做,萧歌不得而知。 可不管怎么样,宇文席都没有理由,蹚进这一趟浑水之中。 “好。” 不给其他人多思的机会,也不给其他人劝阻的机会,宇文昊已经沉声答应。 他冷着脸,几步走到宇文席面前,盯着宇文席的双眼,“晋王今日的话,这宫中一干人等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晋王真的不能保住我儿的性命,到时候,可莫怪朕不念及你我的兄弟之情。” 宇文席并未答话,回望着宇文昊,看了许久,才后退两步,双手抱拳,对宇文昊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臣,多谢陛下隆恩。” “你们,全力配合晋王。” 说完,宇文昊便扯住萧绾的手腕,“咱们去外面等着。” 如今二皇子命悬一线,他对萧绾,自是更加多出了几分柔情。 萧绾的目光,在宇文昊与宇文席之间来回游走了一圈,想要拒绝宇文席,却被宇文昊阴沉的目光制止。 他凑在萧绾的耳边,低声道,“听话。” 闻言,萧绾缓缓别过头,一脸惊异地望向宇文昊。 许久,她还是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慢慢地滴落。 眼瞧着皇上与贵妃都离开了,一众大臣也纷纷退到了前院之中候着。 寝殿中,除了几位太医,只剩下萧歌一行人与宇文席和阿育。 “轻烟,带阿满下去。” 萧歌将阿满往轻烟的身边推了推,低声道。 轻烟抬手,才要将阿满拉到自己身边,不成想,这孩子却哭着扑到了宇文席的怀中。 宇文席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在这么多人地面前,该如何对待这孩子。 “晋王叔,你可一定要救救弟弟,一定要救救弟弟啊。” 阿满仰起头,望着宇文席,那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鼻尖泛红,眼底还有残留地泪水,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宇文席倒是没有想到,这孩子拦住自己,竟然是为了说这句话,不由笑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阿满的后背。 “大皇子只管放心,我定然会尽力救治二皇子的。” “你们先下去准备。” 萧歌将太医都打发出去,才款步上前,扶住阿满,看向宇文席,“晋王为何要蹚这趟浑水呢?那几个太医,显然是与贵妃沆瀣一气。二皇子是贵妃的儿子,他们不敢不尽力救治。” 阿满似懂非懂地仰起头,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来回游走。 “原来娘娘都看出来了。” 宇文席也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走到萧歌身前,目光警惕地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既然娘娘都瞧出此事蹊跷,难道就没有想到些什么吗?” 一道精光,从萧歌的心底一闪而过。 方才萧绾的话,骤然在她的耳畔响起:这几日,皇儿都是养在皇后娘娘宫中。 难道…… 见萧歌的眉头慢慢地蹙在一起,宇文席才立即点头,“我在这里为二皇子医治,也是为娘娘争取时间。娘娘还是早些吩咐人,看看你宫中到底有什么。切莫被人陷害了,还不自知。” 话音才落,那几个太医已经准备好东西,进了殿中。 宇文席忙退开一步,双手抱拳,对萧歌拱手行礼,“皇后娘娘只管放心,臣定然会尽力救治二皇子,保住二皇子性命。” 宇文席的声音极大,那几位太医也听得清楚。 萧歌拧眉盯着宇文席,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地点头,“多谢王爷出手相助。本宫和陛下,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说完,萧歌便拉住阿满的手,扯着他往外而去。 阿满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宇文席,直到看到宇文席满脸笑容,对他点了点头,阿满才放下心来,嘟着嘴,跟着萧歌走了出去。 第40章 竟然是皇后? 院中已经摆上了不少椅子,宇文昊与萧绾坐在廊下,焦灼地等待着消息。 除了二皇子的生死之外,宇文昊还在思量,如若宇文席真的失手,自己该如何处置他。 萧绾更是心急不已。 别人或许不知宇文席站出来是因为什么,可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最是清楚。 以宇文席对萧歌的关心,若是真的下了杀手,只为给阿满的日后铺路,也并非没有可能。 如若真的那样,那自己岂不是真的害了自己的儿子? 萧绾心机不已,时不时别过头,看向屋内的方向。 直到看到萧歌牵着阿满走了出来,一双阴沉的目光望向自己,萧绾才不由心中一沉,立即别过头,不安地看向前方。 见状,萧歌更加肯定了萧绾定是另有准备。 她握着阿满,别过头,对跟在身后的轻烟低声道,“回宫嘱咐穆姑姑,好生搜了咱们宫中。看看咱们宫中,可有那胜蚕。” 轻烟闻言,面色一变,还要再问,可宇文昊也已经望向二人。 她只能低声答应一声,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回了宫中。 萧歌定了定心神,牵着阿满,缓步走到宇文昊面前,“王爷既然说了有法子,想必定是有把握。陛下不必过于担心。” 萧歌立在宇文昊身前,盯着他那双眼睛,心下却生出一丝寒意。 那双眼睛,丝毫没有为父者对孩子的关心,反而还闪烁着异样的期待和惊喜。 看来,在宇文昊的眼中,能够除了宇文席,是比二皇子的生死更加令人兴奋之事。 想到这里,萧歌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胆寒。 原来,在一个帝王的心中,手足亲情竟然都如此不堪一击。 没有什么,比稳固皇位,更加重要! 萧歌正想着,握着她手的阿满,不知何时松开了她,大着胆子上前,手指轻轻地落在宇文昊的手背上。 宇文昊一愣,目光竟然缓和了几分。 “父皇。” 阿满望着宇文昊,喉咙上下滑动,那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宇文昊。 “弟弟会没事的。” 闻言,宇文昊心底泛起了一阵暖意,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融化。 这孩子,自从出生以来,自己便从未亲近过他。 宇文昊虽然知道,萧绾暗地里给了他不少罪受,可是也因为他生母的缘故,从来对他不闻不问。 可今日这样的场合下,这孩子那双大眼看向自己的时候,倒是让宇文昊的心中不由一动,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真的在他心底轻声呼唤。 良久,宇文昊终于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了些许笑意。 阿满也不可思议地望着宇文昊,那双眼睛弯在一起,同样笑吟吟。 “好,弟弟会没事的。” 宇文昊说着,一只手握住阿满,轻轻用力,想要将阿满抱进怀中。 他手才刚刚用了几分力道,阿满却突然被萧歌凌空抱起,宇文昊抬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之中,仰起头,看向萧歌。 萧歌颇为紧张地望着宇文昊,一只手揽着阿满,另外一只手挡在阿满身前。 方才,看到宇文昊拉扯阿满,萧歌几乎是本能地将阿满抱了起来。 此刻,看到宇文昊惊讶的目光,萧歌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 “阿满今日受了些惊吓,臣妾先着人送他回去。” 说着,萧歌立即别过头,唤来了跟着的乳娘,吩咐乳娘,送阿满回乾坤宫。 宇文昊看着她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丝毫没有半分停顿之意,心下的失落,也慢慢地翻涌而起。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收回手,长叹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等了足足快要一个时辰,寝殿的门,终于再度推开了。 宇文席手上的鲜血尚未完全处理干净,走出屋中,由一侧的阿育为他擦了擦额头细密地汗珠,才抬眼看向宇文昊。 萧绾也腾地站起身,一脸关切地望着宇文席,急切地等待着消息。 “二皇子已经无碍了。” 听到这句话,萧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快步就往寝殿之中冲去。 可宇文昊的心中,却是半喜半忧。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上前,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宇文席的肩膀,脸上带着一副怪异地笑容,“今日之事,真是多谢晋王了。” “都是臣该做地。” 宇文席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上一步,对宇文昊抱拳行礼,沉声道。 见状,宇文昊脸上的冷笑更重,半仰着头,便往寝殿之中而去。 萧歌也紧随其后,路过宇文席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她不动声色地对宇文席点点头,以示自己已经安排人去搜宫。 宇文席的心中不由安定几分,微微点头,向一侧退上两步,接过阿育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换上一块干净地,擦了擦额头。 寝殿之内再一次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关切地望着榻上的二皇子。 他那张微微苍白的面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青紫的嘴唇,也缓和了些许。 萧绾身为二皇子的母妃,自是第一个上前,坐在榻边,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唤道,“皇儿……皇儿……” 许久,榻上的二皇子,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双稚嫩地眼眸,打量了萧绾两眼,张了张口,冒出了极其沙哑难听地声音,“母妃……” 萧绾忙答应一声,吩咐拿来了茶水,托住二皇子的后脑,一边将茶杯往二皇子的口边送去,一边轻声道,“你这孩子,这几日究竟用了些什么,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呢?” 二皇子不解地别过头,迷惘地望着萧绾,唇瓣动了动。 其他人隔得太远,根本就没有听清二皇子说了些什么。 倒是萧绾,骤然扔掉了手中的茶杯,满脸惊慌地望着二皇子,“什……什么?” 二皇子对母妃骤然露出这副样子,也是一脸的不解,迷惘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你切莫胡说!” 这一次,殿中所有人,倒是都听到了萧绾的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便落在萧歌身上。 第41章 抓到人了 萧歌被突如其来的目光盯着,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仿佛有不少银针一点点地摩挲而过,身上是说不出的难受。 “皇儿,你可不能胡说。若是冤枉了皇后娘娘,那母妃,便是死也难平心了。” 萧绾见众人都看向了萧歌,故意提高了声音,望着二皇子,高声道。 二皇子的双眸中,满是疑惑,盯着萧绾,不解地蹙着那双奶气的眉头。 他似乎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被萧绾凌厉的目光制止。 很快,二皇子就想起了自己去乾坤宫的第一日,母妃叮嘱的话。 他呆呆地望着萧绾,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点头,“那东西,的确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婢女,给儿臣喂下的。” 二皇子将当日萧绾告诉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话音才落,便见眼前的萧绾惨叫一声,身子竟然向后靠去,险些摔倒。 好在宇文昊一把扶住了萧绾。 他一手托着萧绾的后肩,目光轻动,看着二皇子,沉声道,“此事可不能随意玩笑。” 萧绾听着宇文昊的话,心中不由一沉。 听这意思,宇文昊似乎是想要为萧歌开脱? 想到这里,萧绾侧过身子,一只玉白的手,已经攀上了宇文昊的脖颈,人也依偎在宇文昊的怀中,放声大哭,“陛下,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臣妾进宫这么多年,虽然得陛下宠爱,可是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难道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就连陛下的儿子,都容不下吗?” 萧绾的话已经说到了如此地步,宇文昊无法再追问二皇子,在心中已然坐实了萧歌的罪名,别过头,怒目望向萧歌。 萧歌蹙着一双眼睛,眼中还有许多不解和迷惘。 见宇文昊看向自己,眼底的愤怒难以掩盖,便知自己又掉进了萧绾的圈套之中。 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想到这里,萧歌仰着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是大步上前,掀开身前的长衫,跪在宇文昊面前,双手叠放在额头之前,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陛下,臣妾也是有孩子的人,绝对不会对一个年幼的孩子做出下毒这样的龌龊之事。还望陛下明鉴。” 宇文昊犹豫起来,搭在萧绾肩膀上的手,也轻轻地握在一起,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萧绾心中微动,忙侧过头,看向宇文昊,“陛下,皇后娘娘说得对。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当不会这般残忍。臣妾请旨,请陛下命人搜查乾坤宫,特别是娘娘宫中的婢女。说不定,是这些下贱之人,错了主意,切莫冤枉了娘娘才是。” 萧绾难得如此通情达理,宇文昊对她倒是多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他别过头,望着萧绾,眉头还微微蹙在一起,低声问道,“你相信皇后?” “臣妾是相信陛下。” 萧歌听着这话,不由心中暗笑。 好吗! 还真是一个厉害人物。 几句话之间,不仅坐实了自己投毒的嫌疑,还将宇文昊心中那一点子疑问都驱赶的一干二净,如今在宇文昊的眼中,萧绾定然是个为了平定后宫纷争,不惜忍气吞声的慈祥母亲的形象。 想到这里,萧歌冷然一笑。 她微微抬起眼睑,目光恰好与萧绾的双眼对在一起。 果真,萧绾看向自己的双眼之中,可早就没有了望向宇文昊的娇滴滴,反而满是挑衅和嘲讽的怒色。 “皇后有意见吗?” 宇文昊看向萧歌,沉声问道。 萧歌垂着眼睑,微微摇头,“臣妾没有意见。” 萧绾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奸计已经成功了。 “来人。” 宇文昊一声呼唤之下,李喻很快上前。 “派人搜查乾坤宫。记住,一定要查仔细了。” 宇文昊说着,别过头,看向李喻,对他送去一个目光。 李喻很快就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是。” 言毕,李喻已经带着人快步离开。 萧绾还靠在宇文昊的怀中,半垂着脑袋,鼻尖微微泛红,看样子似乎还在哭泣。 她瘦弱的肩膀轻轻地上下涌动,那副样子,别说是宇文昊了,即便是萧歌看了,也觉得她不过是个柔善可欺的娘亲罢了。 很快,李喻便带着人回来了。 萧绾听到屋外的动静,立即从宇文昊的怀中直起身子,一脸期待地望向院外。 意识到宇文昊正望着自己,萧绾又立即带出了几分忧愁之色,“不知李喻查到了什么。” 萧绾看向宇文昊,楚楚可怜。 那一瞬间,宇文昊只以为自己在她脸上看到的精明算计,不过只是自己一时眼花罢了。 “李喻办事,一向仔细。若是真的有什么,他定能觉察。” 宇文昊沉声道。 很快,李喻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快步进了殿中。 宇文席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李喻,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穆姑姑。 穆姑姑身侧,还伴着一个发髻散落,低着头,脸上还有些许泪痕的小丫头。 看到那小丫头,宇文席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难道是没有来得及发现下毒之人?真的被李喻揪出来了? 他微微侧过头,扫视了萧绾一眼。 眼看着萧绾脸上已经挂上了抑制不住的愉悦,宇文席的心中更加惴惴不安,那猜测也越发让他胆寒起来。 “陛下。” 李喻与穆姑姑引着那小丫头,跪在宇文昊面前,跪地行礼。 宇文昊面色阴沉,扫视了三人一眼,沉声问道,“如何?” “奴才赶到的时候,穆姑姑正扯着这小丫头往乾坤宫外而来呢。奴才询问了两句,穆姑姑说,她已经找到了下毒之人。奴才担心笨嘴拙舌地说不清楚,索性请了穆姑姑一起前来。” 听了李喻的这番话,宇文席的心中才逐渐安定下来。 看来,萧歌早已经有了准备,自己倒是多虑了。 想到这里,宇文席不由别过头,望了萧歌一眼,眉眼动了动,带着几分笑意。 一阵血气上涌,却又惹得他躬着身子,咳嗽起来。 “抬起头来。” 宇文昊盯着那小宫女,沉声道。 第42章 不是娘娘 小宫女胆颤心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昊的话,依旧低着头,盯着眼前的地面。 “陛下面前,怎么如此无礼?” 李喻沉声呵斥。 闻言,那小宫女才慢慢地抬起眼。 她一双杏目微微攒在一起,只望了宇文昊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连连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见到这小宫女如此慌乱的模样,萧绾的心中也多出了一丝不满。 她盯着那小宫女,目光之中的楚楚可怜早已经消失殆尽,只是冷声道,“问你什么,便答什么。陛下尚未问话,饶你什么?” 听到了萧绾厉声呵斥的声音,那小宫女才慢慢安定了情绪,深吸一口气,一双手依旧抵在身前,身子向前半探出,垂着眼睑,不敢抬眼。 “你是皇后宫中的人?” “是。” “负责什么?” “伺候皇后娘娘饮食。” “二皇子这些时日,住在皇后宫中,饮食也是你操持的?” 小宫女不敢答话,低着头,散乱的发丝垂在耳边,两只抵在地面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话!” 李喻别过头,冷声道。 “是……” 小宫女说话的声音很低,如若不是大殿之中十分安静,简直听不到。 “大胆奴才,竟然敢谋害二皇子!” 小宫女闻言,忙抬起头,望向宇文昊,连连摇头,“陛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二皇子饮食中的胜蚕是怎么回事?” 宇文昊疾言厉色,小宫女不敢面对,只能低下头,一双眼睛来回转动,双手也紧紧地攒在一起,一会儿用眼角的余光望一望萧绾,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宇文昊两眼。 见状,萧绾更是恼火不已,“陛下问话,还不快答。” “是……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下在二皇子的饮食之中。” 听到小宫女说出了这话,萧绾才不由长出一口气,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也慢慢地舒展开。 她作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望向宇文昊,一只手还打在唇瓣上,“陛下,真的是皇后娘娘?” 殿中其他大臣和嫔妃们,也是大吃一惊。 宇文昊立即抬眼,看向萧歌。 出乎意料得是,萧歌却显得异常镇定。 她望了宇文昊一眼,道,“陛下,可否允许臣妾问个清楚。” 宇文昊没有回答,只是合上双眼,算是默许。 “你说,那胜蚕是本宫嘱咐你放在二皇子的饮食中的?” 小宫女不敢看向萧歌,只是连连点头。 “那本宫问你,本宫是何时嘱咐你的?” “二皇子入宫之后的第二日下午。” “在哪个殿中嘱咐你的?” “东偏殿。” “彼时,什么人在场?” “只有奴婢与皇后娘娘两人。” 闻言,萧歌久久地没有开口。 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小宫女按耐不住心性,慢慢地抬起头,眼眸动了动,望向萧歌。 只一眼,小宫女便与萧歌阴沉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看到萧歌的目光,小宫女全身打起了寒战,立即低下头,身上竟然已经抖得不像样子。 “说谎都不会说。” 不等萧歌开口,穆姑姑已经在一侧,沉声道。 听闻此话,宇文昊倒是睁开眼,看向穆姑姑,“你来说。” 穆姑姑对宇文昊行了礼,“回禀陛下,自从二皇子住到乾坤宫以来,一应吃食的确是由这小丫头操持,可是皇后娘娘谨慎,凡是有关二皇子饮食的事情,都会让奴婢再过一次手。” 宇文昊有些不解地挑动眉角。 “这小宫女每次送到二皇子房中的饮食,都是奴婢用银针验过的。银针奴婢也已经拿来了,请陛下过目。” 李喻对身后的小太监摆摆手,立即便有人将一只托盘呈上。 宇文昊之只是随意瞧了一眼,那些银针既没有变黑,也没有其他异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小丫头每次送去二皇子屋中的饮食之中,并没有放毒。” 宇文昊微微点头,表示对穆姑姑这话的赞同。 “可皇儿的确是中毒了啊。” “贵妃娘娘说的是,二皇子的确是中毒了。那这毒,既然不是来自过了奴婢手的饮食,便是这小宫女自己送去了二皇子的屋中。” 穆姑姑说着,转过头,看向那小宫女。 小宫女欠着身子,全身发抖,不敢抬头。 “你方才说,是二皇子来乾坤宫的第二日,皇后娘娘嘱咐你在二皇子的饮食之中下毒。可是,二皇子来乾坤宫的第二日午后,皇后娘娘便带着大皇子前去拜见了辰嫔娘娘。此时,有辰嫔娘娘满宫上下为证。” 听闻此话,辰嫔也站了出来,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的确如此。当日,皇后娘娘还曾经与臣妾提及二皇子迁居乾坤宫之事。” 宇文昊对她摆摆手,阴沉的双眼,再度看向小丫头。 “那……那或许是奴婢记错了……不是……不是第二日,是第三日……”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记错?你既然可以说是你记错了,我自然可以认为,是你要栽赃皇后娘娘。” 穆姑姑冷目看向那小丫头,言语之中,也疾言厉色了许多。 小丫头不敢答话,垂着脑袋,急得不得了,脸上的冷汗都顺着面颊流淌而下。 “陛下,方才奴婢说起,她送来的饮食,只要是过了奴婢手的,便是无毒之物。请陛下细思,如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指使她下毒,又何必要吩咐奴婢验毒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且她如若真的是受了皇后娘娘指使,又何必非要如此偷偷摸摸行事呢?非要在奴婢验不到的时候给二皇子送去吃食?” 说完,穆姑姑瞪着那小丫头,“分明是她另有图谋,想要以此来栽赃皇后娘娘!” 穆姑姑说完,殿中再度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整个大殿上,没有一人说后话,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小丫头和穆姑姑。 第43章 家书定胜负 许久,一只青翠的茶杯,突然被摔在地上。 杯子在地上滚动了两下,便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片。 殿中诸人,皆跪倒在地,纷纷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呼,“陛下息怒。” 宇文昊猛然站起身,冷眼走到那小宫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小宫女,厉声道,“在这皇宫大内之中,都有人敢对朕的儿子下如此毒手,还妄图想要栽赃皇后!朕看,你们都要反了!” 宇文昊话音才落,不仅是那小丫头,还有萧绾,也险些跌倒在地。 萧绾跪在宇文昊身后的方向,宇文昊并没有注意到她,依旧盯着小宫女,“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小宫女全身发紧,慢慢地抬起头,眼中几乎满是绝望地看向宇文昊。 “奴婢……奴婢……” 她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 萧歌侧过身子,依旧低着头,“这丫头是臣妾回宫之后,贵妃安排在臣妾宫中的。想必,这丫头究竟是从何处来的,贵妃最清楚不过。” 宇文昊阴沉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萧绾的身上。 萧绾被他盯着,全身发寒,忙跪直身子,连连摆手,“陛下,皇儿是臣妾的亲生儿子,臣妾怎么会用皇儿的性命陷害皇后娘娘呢?” 宇文昊狐疑的目光收敛了几分,垂着眼睑,眼中满是犹豫之色。 见宇文昊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萧绾跪在地上,膝行至宇文昊身前,探出一双手,“陛下,皇儿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是不会用皇儿的性命做赌注的。陛下……” 宇文昊良久没有说话,拧着的眉头,也始终没有舒展开,更没有理会萧绾。 “陛下。” 就在此时,殿外再度传来了轻烟的声音。 她快速从院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只信封。 一进了殿中,轻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头,便立即上前,跪在宇文昊面前,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宇文昊,“陛下,奴婢在这宫女的芜房之中,找到了这东西,请陛下过目。” 宇文昊瞥了一眼轻烟手中的东西,慢慢上前,接过了轻烟手中的东西,迅速拆开。 才看了两眼,宇文昊的面色便越来越难看。 萧绾眼看着宇文昊慢慢地别过头,阴沉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中猛然一沉。 宇文昊慢慢上前,一把将手中的信封扔在了萧绾的脸上,“你自己看看!” 那信封被砸在了萧绾的脸上,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下,可那纸张锐利,瞬间便在萧绾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之中,瞬间便渗透出了鲜血。 疼痛感一瞬间就在萧绾的脸上弥漫开。 小枝见状,匆匆想要上前。 可萧绾却顾不得那么多,跪在地上,忙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她打开那信纸,才看了两眼,便愣住了。 那封信,是小宫女的一封家书。 家书之中的内容,是感谢在宫中为奴为婢的小宫女为家中作出的贡献,其中还提到了一句话:贵妃娘娘送来的银两,已经收到了,家中也盖起了一栋四合院。 萧绾的手,慢慢地垂落了下来,手中的家书,一点点地滑落了下来。 “那是你自己的儿子!” 宇文昊高声道。 萧绾胆战心惊,缓缓抬起眼,看向宇文昊,“陛下……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不敢?” 宇文昊指着落在地上的信纸,“那你为什么要去送银子?” 萧绾哆嗦着唇角,望向宇文昊。 她心中有不少想要解释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全部都收了回去。 这封家书,可谓是将她与那小宫女的关系已经拉在一起,难以分开了,便是自己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宇文昊眼看着萧绾惊慌地望着自己,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是心中怒起。 他几步上前,抬手一巴掌,便狠狠地落在了萧绾的脸上。 萧绾的面颊,瞬间便肿起了一个馒头的大小。 她伺候宇文昊这么多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挨了打。 萧绾捂着脸,侧过头,望着宇文昊,抵死不肯承认,“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臣妾真的没有……” “贵妃萧氏,无德、无品,谋害皇嗣,着降为贵人,迁居椒鹿苑,无旨不得擅出。” “陛下……” 萧绾还要求情,宇文昊却已经别过头,看向榻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的二皇子。 “二皇子暂时挪去乾坤宫,由皇后教养。” 闻言,萧绾凄惨的叫声再度响起,“陛下……” 宇文昊却没有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开。 轻烟这才上前,扶起萧歌。 “萧歌,都是你!一定是你!” 萧绾红着双眼,望向萧歌,满目怒色,“一定是你想要害我!” “没有人想要害你,是你自己要害你自己的儿子。” 萧绾哆哆嗦嗦地转过头,看向二皇子。 他依偎在榻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却都是翻涌的血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小年纪地孩子,受到这样的磋磨,实在是让人心疼。 萧歌别过头,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对轻烟道,“将这丫头拖出去,杖毙。也好让这满宫里的人都看清楚了,想要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 “是。” 轻烟答应一声,便将那丫头扯了起来,往殿外拖去。 丫头一边蹬着一双脚,一边高声道,“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然而殿中,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那些大臣们,这次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这宫闱之中的惨象,也纷纷慌乱不已。 看到萧歌处置了那丫头,诸位大臣,才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萧歌没有理会还在地上呆坐着的萧绾,而是慢慢地走到卧榻边,看着受惊地二皇子,一脸惊慌地望着自己。 “别怕,先去皇额娘宫中,好吗?” 说着,萧歌伸出手,想要抱住二皇子。 不成想,萧绾却是几步冲上前,一把打掉了萧歌的手,揽住二皇子,满目警惕地盯着萧歌,高声道,“你要做什么?” 第44章 孩子的愤怒 萧歌凝视着二皇子,张开双手,“先去皇额娘宫中,养好了身子,再挪来你母妃宫中,可好?” 萧绾将二皇子紧紧地抱在怀中,警惕地望着萧歌。 “他不会跟你去的!” 相较于萧绾的进展,萧歌倒是显得十分坦然。 她只是望着二皇子,嘴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好一会儿之后,二皇子竟然伸出那双奶呼呼的小手,往萧歌的身前探动了几分。 看到那双白乎乎的小手,已经伸到了萧歌的面前,萧绾诧异地别过头,看向二皇子。 他面颊上尚且还没有血色,嘴唇青紫,脸上还挂着尚未凝干的泪痕。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萧绾的目光,二皇子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看向萧绾,眼中还有几分懊悔,可更多的却是伤心。 “娘亲,我的毒当真是你下的吗?” 萧绾环着二皇子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虽然二皇子年纪尚小,不过是个孩子。 可因为生在皇家,早就已经见惯了宫中那些阴险狡诈之事。 就连这次,萧绾将自己送到皇后娘娘的宫中,临行之前,也特意嘱咐他,若是有日,他晕倒或是有身子不适,在旁人面前,一定要说是皇后娘娘给自己吃坏了东西。 小孩子对于额娘,有着天生的信任。 所以,二皇子醒来之初,才会按照萧绾教给自己的,那样答话。 可是,待到那小宫女出现,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就连二皇子,对自己的额娘,也是满腹的失望。 想不到,她为了能够栽赃陷害皇后娘娘,竟然会给自己下毒! 皇后娘娘性子多好啊? 这些时日,他在乾坤宫中,眼看着皇后娘娘对阿满多有疼爱,对自己也是倍加宠爱,心中那些对皇后娘娘的惧怕和偏见,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相比之下,自己的额娘能给他下毒,还想要他当众指责栽赃皇后娘娘,便是一个小孩,也深为不耻。 见萧绾没有答话,萧歌上前,轻轻地抱住二皇子,将他从卧榻上拉了起来,一边为他整理好身上的衣衫,一边低声道,“这些都是父皇与母后的事情,你不要多问。” 萧歌已经为二皇子穿好鞋子,抬起头,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地看向二皇子,轻声道,“好吗?” 二皇子颇有些委屈地撅着嘴,点点头,抬起右手,由萧歌握着,便往外而去。 眼看着萧歌牵着自己的儿子,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萧绾的情绪瞬间便奔溃了。 她大喊一声,想要冲上前去,却立即被守在外面的太监拦住,“萧贵人,皇上有旨,贵人不得擅出。” 听到身后的动静,二皇子停下脚步,别过脑袋,眼看着萧绾被几个太监拦下,一双手抵在太监的胳膊上,尽力想要冲出来,却无济于事。 二皇子也不由露出几分难过之色。 到底还是孩子,对生身母亲的依恋,岂是一时半刻能消散的? 萧歌扫视了萧绾一眼,也蹲下身子,揽住二皇子那双纤细的肩膀,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近几分,压低声音,“如今你父皇正在气头上,你若是这个时候留在萧贵人身边,你父皇更会责怪她教子不善,竟然教出一个大逆不道,不遵父命的儿子。” 二皇子是个聪慧的孩子,听到萧歌这么说,这才抿着下唇,坚定地点点头,拉住萧歌,转身离开。 萧绾并不知萧歌对二皇子说了什么,只看到她牵着二皇子离开,瞬间奔溃,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 椒鹿苑在皇宫最东角的位置,从前也是先帝嫔妃们看戏的地方,这院中,还有一个四方四正的戏台。 因为椒鹿苑位置偏远,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前来,宫中也只留有一两个指使的粗使丫鬟,其中一个已经过了出宫的年纪,年岁大了起来,行动也多有不便。 另外一个,又实在是年龄尚小,只能做些轻便的活计。 椒鹿苑所有的活计,几乎都压在了小枝一人的身上。 自从萧绾入宫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悲惨的境遇。 看着椒鹿苑一片凄凉,对于萧歌的愤恨便更加浓郁。 萧绾独身一人坐在东厢房中,眼泪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落在手背上。 “娘娘。” 小枝熬好了一壶茶水,送进房中,看到萧绾凄惨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快步上前。 “娘娘,这宫中大起大落,也是常事。娘娘切莫灰心。只要陛下还对娘娘留着情谊,日后总会接娘娘回去的。” 萧绾长叹一口气,摩挲掉脸上的泪水,抬起眼,看向小枝,正要说话,却听屋外传来了那老宫女和一个太监的声音。 “这陛下都将萧贵人关在椒鹿苑了,你们内务府还要送东西来?” “萧贵人虽然被关在这里,可皇上爱重,我们总管自是也不敢慢待。还请姑姑行个方便。” 说着,小太监递上一锭银子,放在那老宫女的手中。 “进去吧。” 紧接着,东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拎着一只盒子,一边对老宫女行了礼,一边快步走进殿中。 “娘娘,您瞧,陛下还是看重您的。” 这话哪里还用小枝在说? 方才听到老宫女和这太监的对话,萧绾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希望。 她淡然一笑,快步上前,才要接过那太监手中的东西,却见太监的帽子之下,露出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你?” 小枝正要上前,被萧绾抬手拦住,沉声道,“小枝,你出去候着。” 不知发生了什么,小枝却只得答应一声,疑惑不解地扫视了那太监一眼,快步离开。 “你怎么进宫了?” 待到屋门再度关上,萧绾才快步上前,立在那小太监身边,不悦地冷声问道。 “你怎么样?” 小太监顾不得回答萧绾的话,只上下打量着她,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还不快些离开。” 萧绾说着,就要将小太监推走。 第45章 宋书 两人拉扯之下,小太监头顶的帽子咣当一声摔在地上,向前滚动了两下,最后落在了门边。 瞬间,便露出了这小太监帽子之下,清秀的容貌。 他面颊细白,一双眼睛,微微向上挑起,身上还带着文人特有的潇洒气质。 这哪里是什么小太监,分明是如今的国子监太师——宋书。 “二皇子如何了?” 他顾不得去捡帽子,也顾不得回答萧绾的话,关切地问道。 听到‘二皇子’三个字,萧绾搭在他身上的手,才慢慢地滑落。 “他被带去给皇后抚养了。” “你为何要做这等事情?” 宋书见萧绾跌坐在桌边,也几步上前,盯着萧绾,沉声道。 “你以为我想?” 萧绾立即抬眼,疾言厉色地望向宋书,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自从皇后回宫以来,处处与我作对。我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扳倒皇后。却不想,那个小丫头,还有什么家书落在了皇后手中。害得我进了这椒鹿苑,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出去。” “你便是再想扳倒皇后,也不该用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啊。那可是咱们的……” 宋书的话尚未说完,萧绾已经送上了一个阴沉冰冷的目光。 见状,宋书只得将自己的话头咽了回去,长叹一口气。 “陛下那边,我自会去帮你劝慰。椒鹿苑不似终凝宫,缺动少西。我已经打点了内务府,你若是缺什么,就吩咐人传信出来,我自会替你去办。” 宋书垂着脑袋,一双手搭在膝盖上,上下摩挲着,面色凝重。 他虽然未曾看向萧绾,可句句却都是为了萧绾着想。 “宋书……” 萧绾闻言,抬手向前,手指落在宋书的手背上。 那玉白的手指,在宋书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了一番,很快就让宋书心中一紧,抬眼看向她。 “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进宫这么多年,身边却只有一个孩子傍身。如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我怎么会用这孩子的性命来做赌注呢?” 她说着,泪眼婆娑地望向宋书,眼底还泛着泪花。 宋书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萧绾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看到她这模样,只得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萧绾的手背,“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了你和二皇子。” 听到宋书这么说,萧绾的心中安定许多。 “你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陛下终究是信你多一些。只要你肯在陛下面前为我和孩子多说两句,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宋书焦灼不宁地别过头,望向萧绾,“我就不明白,既然皇后回宫,这宫中险象环生,你何不带着孩子,与我一同离开呢?” 萧绾闻言,立即站起身,方才脸上楚楚可怜,凄凄惨惨的模样骤然消失。 她冷眼盯着宋书,沉声道,“这样的话,你日后不要再提了。我是皇上的妃子,你是皇上最信赖之人。我们二人,怎么可能离开皇宫?若是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宋书不由冷笑一声,将桌上的食盒往前推动几分,“我给你带了一些你最爱吃的点心。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说完,宋书起身,快步往门边而去。 萧绾却始终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上前送送宋书也不肯。 门,再度打开。 屋外传来了宋书卑怯的声音,“姑姑,虽然萧贵人如今在这椒鹿苑中。可是她到底是陛下的宠妃,姑姑可要看顾一些。否则,若是来日,陛下再度想起萧贵人,得知姑姑曾经苛待贵人,怕是姑姑的日子也不好过。” 老宫女闻言,面色一紧,立即躬身点头,“是是是。老奴知道了。” 瞧瞧,这宋书总是如此,即便是被自己冷眼相待,还不是要为自己筹谋一切…… 院中,没有了声响。 离了椒鹿苑,宋书在院外换回了官服,又在御花园绕了一圈,才前往御书房。 今日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宇文昊定然想见见自己,也好寻个人说说今日之事。 果真,宋书才进了御书房,李喻便从老远迎了过来。 “宋大人来了。陛下正要着奴才去请您的。” 李喻说着,往宋书的身边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这次萧贵人,可是触到了陛下的逆鳞。无论如何,也不能以皇嗣玩笑啊。” 宋书点头答应,“我去瞧瞧陛下。” 御书房内一片漆黑,宇文昊坐在书桌之后,一双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有节奏地点动着。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是周遭散发的冰冷气焰,已然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见过陛下。” 宋书跪地行礼。 “你来了。” 宇文昊这才长叹一声,坐直身子,对宋书摆摆手,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坐。” 宋书才坐定,宇文昊的问题已经接踵而至,“今日的事情,你如何看?” “陛下可是要听实话?” “那是自然。” “那封家书,实在是古怪。” 闻言,宇文昊挑动眉角,不解地看向宋书。 “陛下细思,如若这小宫女当真是受了萧贵人的指使,给二皇子下毒,缘何会在家书之中写得这般明白呢?这不是等着有人来查吗?” 宇文昊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拍打着桌面的手指,也越发加快了节奏。 宋书了解宇文昊,见他露出这等神色,便知他定是也对今日之事,有所疑虑。 “二皇子到底是萧贵人的亲生儿子。再者,萧贵人在宫中只有这么一个依靠,如若二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不是要了萧贵人的性命吗?以臣看,萧贵人便是再想要栽赃皇后娘娘,也绝技不至于用处这等愚蠢的手法。再者,陛下想想,今日是谁,出手救助了二皇子?” 听闻此话,宇文席的那张脸再度浮现在宇文昊的眼前。 他竟然肯出手救治老二? 宇文昊有些不大相信。 如若老二真的命丧黄泉,对于宇文席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毕竟,若是那样的话,阿满继位为太子的可能便会再加大一分。 想到这里,宇文昊的狐疑更加浓重。 第46章 伪造 御书房陷入了一阵沉默。 屋外,狂风大作,将窗户吹得咯吱作响。 宋书也不由心下紧张,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 身为宇文昊的近臣,加之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宋书十分清楚宇文昊的逆鳞所在。 只要是事关晋王之事,对于宇文昊而言,都是疑虑重重。 “宋书,朕身边可用的人不多。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彻查。” 许久之后,宇文昊果真看向宋书,沉声道。 “诺。” “切记,此事要暗中调查,如若不是取得了确切的证据,切莫惊动旁人。” 宋书垂着眼,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宇文昊几眼,总觉宇文昊这话似乎和从前每一次的指令有些不同,却又不知是何处不同。 “诺。” 良久之后,他还是应承一声。 …… 阿满和二皇子并肩躺在榻上,两人都闭着眼,呼吸均匀,阿满时不时地还会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抓上两下,翻个身,又酣然入睡。 萧歌盯着这两个孩子,不由扬动唇角,笑了笑。 从二皇子进了乾坤宫以来,阿满便闹着要和他睡在一起,不仅如此,还请萧歌答应,自今日起,他们兄弟二人,吃住都要在一起。 这孩子,虽然从前被二皇子那般欺凌,却丝毫没有因此嫉恨二皇子,倒是让萧歌十分满意。 “娘娘。” 直到两个孩子熟睡,轻烟才在萧歌身后,低声唤道。 萧歌侧过眼,扫视她两眼,手指搭在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微微摆摆手,站起身,示意她随自己一同出了寝殿。 “今日那家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才出了寝殿,萧歌便看向轻烟,沉声问道。 虽然猜到,此事定然瞒不住萧歌,可被骤然问起,轻烟的脸上还是划过一丝不安。 “是你伪造的吧?” 轻烟愣了愣,缓缓点头。 “为何?” “那小宫女分明就是受了萧绾的指使。可是,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她若是说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如若不用些特殊手段,又如何能保住娘娘你的清白呢?” 萧歌没有答话,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轻烟。 轻烟被她盯得心下有些发毛,不由吞咽了两口口水,略显惊慌地望向萧歌,“娘娘?” “你随着我,南征北战,这么些年,我知道你的性子。只靠你自己,决计想不出这样的法子。究竟是谁指点?” “还是没能瞒住娘娘。” 原来,在萧歌授意轻烟前去乾坤宫查查宫中是否有胜蚕之时,辰嫔也随着轻烟一道出了终凝宫。 是她告诉轻烟,如若没有死证,下毒之人,定然不会承认是受何人指使。 因而,轻烟也根本就没有回宫调查,只是写了那封信,便速速回了终凝宫。 “辰嫔?” 听完轻烟的话,萧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此事事发突然,自己也是受了宇文席的点拨,才吩咐轻烟前去查看。 怎么辰嫔,倒是立即就回过神来了呢? 虽然知道辰嫔此举,绝不是要害自己,可辰嫔心思如此细腻深重,倒是让萧歌有些意外。 “娘娘,今日好在有辰嫔娘娘和晋王相助。否则,陛下若是听信了萧绾那个贱人的,还不知会如何怪罪娘娘呢。” “这家书终究是假的。陛下看重萧绾,难保不会想要为她彻查此事。” 萧歌的面色并未轻松几分,反而还愈发严肃。 “那……” 轻烟紧张起来,两只攒着衣角,挑眉望着萧歌,喉咙滑动。 “去将那家书处理了,切莫被人瞧出是你的笔迹。” 轻烟答应一声,正要离开,萧歌却唤住她。 “今日传消息给辰嫔,请她明日早些来宫中请安。我有话想要和她谈。” “诺。” 眼瞧着轻烟离开,萧歌才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右手撑在桌上,轻轻地揉动着太阳穴。 “额娘……” 身后传来了阿满奶声奶气的声音。 萧歌立即望向阿满,见他有些畏惧地站在一侧,望着自己,心下不由微动。 她对阿满摆摆手,将他唤到了自己身边。 “二弟真的是被萧贵人下毒的吗?” 阿满被萧歌揽在怀中,还有些胆怯地望着她,低声问道。 看着阿满那张稚嫩的脸上,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狐疑和胆怯,萧歌的心中,不由一动。 她轻轻地握住阿满的手腕,晃动了两下阿满的身子,低声道,“阿满,你是皇子。是宫中的孩子,要承担地原本就比寻常地孩子多出许多。今日之事,只是冰山一角。额娘希望,日后,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先去想想,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置。” 阿满似懂非懂地望着萧歌,嘴唇向前嘟了嘟,稚嫩的脸上鼓起一块。 “额娘,可贵人不是二弟的亲额娘吗?为什么,还会同二弟下毒呢?” 萧歌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孩子解释人心之恶,只得长叹一口气,抿着唇,摇摇头,“这个问题,额娘希望,你日后能自己想出来。可好?” 阿满缓缓点头,两只小手向前,环绕在萧歌的脖颈上。 自从萧歌回宫以来,这还是阿满第一次和自己如此亲近。 她不由一愣,目光微动,打量着阿满。 阿满已经靠在萧歌的怀中,额头在萧歌的身上蹭动两下,轻声道,“不管贵人为何要同二弟下毒,阿满和额娘永远都不会如此。” 虽然只是孩子的诺言,阿满甚至都还不清楚永远究竟是什么含义。 可是,听到他对自己这般说,萧歌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环着阿满的后背,一边摩挲,一边欢喜地道,“阿满这话,额娘可记下了。日后,额娘可要瞧瞧,阿满是如何孝敬额娘地。” 说完,萧歌直起身子,刮了刮阿满的鼻尖,唇角扬动,脸上地笑意更加浓郁。 阿满也望着萧歌,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到阿满的笑容,萧歌骤然发觉,这些年在边关的苦寒,还有回京之后遭遇的种种,似乎都在这笑容之中,一一融化,仿佛过去地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能够看到笑容。 第47章 病得突然 翌日。 一早,嫔妃们都候在乾坤宫中,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却被轻烟告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各位娘娘暂时回去。 就在嫔妃们闷闷不乐,往乾坤宫外而去的时候,却不知,萧歌与辰嫔坐在窗边,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先是李氏,一边往外而去,一边嘟囔道,“这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病了,为何不早些来通知我们。非要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她话都尚未说完,身后一个穿着一身碧绿长衫地嫔妃,轻轻推了推李氏,沉声道,“这都还在乾坤宫中呢,你可切莫胡说。” 辰嫔指了指这嫔妃,道,“这位武贵人也是萧贵人得宠的时候,举荐伺候陛下的。可惜,她一向不得萧贵人看重。因此,这么多年了,连个嫔位都没有赚来,到现在还不过是个贵人之位。” 萧歌一边将辰嫔同自己解释的宫中所有嫔妃的关系一一记住,一边还在观察辰嫔说这些话时的表现。 辰嫔对后宫这些嫔妃之间地关系,洞若观火,千丝万缕的联系,都难以逃脱她的眼睛。 待到嫔妃们离开之后,辰嫔也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两口茶水,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重新看向萧歌,道,“后宫如今的这些妃嫔,即便不是萧贵人举荐的,这些年,也都多多少少依附在萧贵人地身边。她们固然对萧贵人有所怨言,可是对您,更加不了解。” 萧歌微微点头,对辰嫔笑了笑,又将桌上的点心,往辰嫔地面前推动几分,低声道,“那你呢?” 辰嫔一愣,才抬起地手,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皇后娘娘说什么?” 萧歌将昨日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怀疑一一告诉辰嫔。 “自我回宫以来,你便处处维护于我,我都看在眼中。辰嫔,本宫不是个不知恩图报之人,可你总要让本宫知道,你为何要助本宫一臂之力吧?” 辰嫔低着头,垂着眼睑,两只手攒在一起,唇角的肌肉也向上鼓动了一番,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萧歌。 萧歌并不着急,凝望着辰嫔,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然而,过了许久,辰嫔依旧未曾答言。 “我记得,你是从晋王府选送进宫中的。” 萧歌慢慢悠悠地开口。 闻言,辰嫔骤然抬起头,惊讶的目光,在萧歌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从她的目光之中,萧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真是宇文席授意辰嫔帮助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晋王与我一向没有交清。他为何会在我回宫以后,处处助我?” 萧歌看似在询问辰嫔,其实她知道,更多地,她是在询问自己。 见自己已经无法隐瞒。 辰嫔才长叹一口气,“娘娘,臣妾被王爷选送进宫中,就是在等待娘娘回宫的这一日。自从得知娘娘要回宫之后,王爷一直叮嘱臣妾,一定要在宫中维护于娘娘。至于这原因,若是连娘娘您都不知道,那臣妾就更加不知情了。” 听闻此话,萧歌更是云里雾里。 这几日,她将自己和宇文席的过往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除了在她与宇文昊大婚当日,她见到了当时已经是晋王的宇文席之外,在她的记忆当中,自己再也没有遇到过宇文席。 那宇文席为何要对自己格外关照呢? 就在萧歌想不清楚其中关键,一脸迷惘的时候,轻烟突然闯进了屋中。 “娘娘,夫人病了。” 昨日夜间,侯娘便发起了高热。 到了今晨,侯娘高热尚未褪去。 如若不是柳姨硬生闯进屋中,还不知云氏要将侯娘病了的消息,隐瞒到什么时候。 萧歌坐在正厅,等着大夫为侯娘诊病。 云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低着头,一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 萧宏坐在萧歌身畔,虽然看似在主座地位置,可却时不时地还要别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歌。 “回禀娘娘。” 良久之后,太医才号了脉,快步从寝殿中走了出来,跪在萧歌面前,“夫人这是喉疾未愈,心火急躁,加之入冬以来,京城一直未曾下雪,气候干燥。内火外干,催促之下,自是会引发高热。下官已经为夫人开了药,用过药后,就会无碍。” “多谢太医。” 萧歌说着,对轻烟扬动下巴。 很快,轻烟便引着太医出去,前去抓药。 萧歌这才将冷冽地目光,落在云氏身上。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云氏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目光才动了动,便与萧歌那冷冽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我……我的确在尽心照顾你娘。可是,你娘的身子不好,自己……” 云氏的话尚未说完,萧歌已经将手边的茶杯推翻在地。 那茶杯跌落在地上,滚动两下,啪嗒一声,碎成了几片。 云氏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胆战心惊地抬眼望向萧歌。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 萧歌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云氏面前,将她一步一步向后逼退。 云氏被她强大的气势,压得抬不起来头,她每前进一步,云氏就向后退一步。 直到云氏被逼到了墙角之中,萧歌才停住了脚步。 “我记得,我回宫之前,就告诉过你。若是我娘病了,我要你双倍偿还。” 云氏哆哆嗦嗦,全身打着颤抖,头都不敢抬起,喉咙上下窜动,“我……你……” 她结结巴巴,许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歌,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有个病痛。你娘病了,太医来瞧过了,医好便是。你何苦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眼瞧着云氏要吃亏,萧宏也猛然起身,盯着萧歌的背影,厉声呵斥。 不等萧歌回话,穆姑姑已经从内殿迎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块白色的药膏,快步走到萧歌身边。 她半躬着身子,将那药膏往萧歌的面前送出几分,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第48章 百转元阳丹 看到穆姑姑手中的那块白色物体,云氏的脸已经变了。 萧宏不明所以,还探着身子,想要看个清楚。 穆姑姑说完,将那东西交给萧歌,瞥了一眼云氏,向后退了一步。 萧歌将手中的东西掂量了两下,冷然一笑,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骤然望向云氏。 云氏不由一愣,心中慌乱起来,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盯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露出些许紧张之色。 萧歌右手抬起,两根手指捏着那东西,唇角扬动,望着云氏,笑了笑。 “你还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啊。” 说着,萧歌一把捏住了云氏的下巴,便将那白色的东西,往云氏的口中送去。 云氏大叫两声,一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动着,高呼不已。 萧宏见状,几步上前,抬手想要将萧歌手中的东西夺过来。 未曾想,萧宏人都没有触碰到萧歌,便被萧歌一道锐利的目光,逼得向后倒退几步。 他略显慌乱地望着萧歌,胆战心惊,却又不能就这样看着云氏被萧歌欺辱,只得鼓足了勇气,厉声道,“萧歌,你不要乱来。否则,我定要上书,奏报陛下。” 听到萧宏这句话,萧歌手中的动作倒停了下来。 她盯着云氏,冷然一笑,右手抵在云氏的肩膀上,一把将她推得后退两步。 萧宏见状,只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下不由安定了几分。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本就是陛下看在大皇子的份上赏赐给你的。若是被人参你不敬尊老,这位置,你可就保不住了。” 萧歌并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番,又扫视了两眼跌坐在地上,还在喘着粗气的云氏。 她笑了笑,慢步走到椅子边,重新坐了下来。 萧宏立在一侧,迷惘地望着萧歌。 良久,萧歌似乎稳住了心神,慢慢抬眼,盯着萧宏。 “父亲要上书?” 许久,萧歌才沉声问道。 不知为何,看到萧歌那冰冷的目光,萧宏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 他抿了抿唇角,一个‘是’字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请吧。” 萧歌抬起右手,对萧宏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如此坦然、淡定,一时之间,倒是让萧宏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的奏折中,可要写清楚了,您的这位妾室,竟然敢对我娘下毒。” “下毒?” 萧宏猛然别过头,诧异地看向还在调整气息的云氏。 “父亲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歌指了指跌落在地上的白色不明物体。 “此物唤作百转元阳丹,乃是由上百种奇花异草的汁子凝结而成。初服用之时,会让人身强体健。可实际上,却是极其耗费内元之物。” 萧宏听到这话,面色也变得煞白。 “父亲若是不怕死的话,大可以将此物呈现给陛下。” 说着,萧歌猛然站起身,瞥了一眼云氏,一步一步走到萧宏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父亲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想必关于先帝的死,也有所耳闻。先帝正是死于这歹毒的药物!陛下调查多年,还没有结论。我看,若是将这东西交给陛下,说不定,能从云家一家身上查出些什么,也不一定!” 萧歌的话音才落,萧宏双腿一软,已经跌坐在地上。 同样坐在地上的云氏,慢慢地抬起眼,“什么百转元阳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紧,只要父亲的奏折上了朝廷,陛下自会调查此物的来历。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云氏闻言,全身打起了哆嗦,牙关也在颤抖,脸上的肌肉,都上上下地抖动个不停。 见状,萧宏猛然爬起身,几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云氏的脸上。 云氏人都被萧宏这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脸上瞬间便多出了一个五指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实话实说!” 云氏捂着面颊,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疼痛感在她的面颊上,一点点散开,很快,就让她的脸几乎麻木。 饶是如此,云氏却什么都不肯说。 见状,萧歌冷然一笑,长出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云氏面前。 她和萧宏比肩而立,垂着眼睑,盯着云氏,“你不肯说,也无妨。自从先帝御龙殡天之后,陛下便一直将这百转元阳丹的炼制法子,收在宫中。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萧绾给你的吧?当今陛下,并非愚笨之人。只要能验明了这东西就是百转元阳丹,我都能想到的东西,难道陛下会想不到?” 说完,萧歌不再理会云氏,已经转过身,往外而去。 这次,不仅仅是云氏,便是萧宏,也是快步上前,拦在萧歌面前,脸上赔着尴尬的笑意,“歌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萧歌冷笑着,盯着萧宏。 想到娘亲在这府中遭过的罪,萧歌对他,便满是恨意。 “自是回宫,面圣。将我今日在府中的所作所为,一一回禀陛下。至于这奏折,还望父亲能够早些写来。” 说着,萧歌便要拨开萧宏。 “不能去……不能去……” 萧宏急切不已,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分,忙后退两步,两只手抵在门框上,死死地拦住了萧歌的去路,连连摇头。 “父亲,这上奏之事,可是您说的。” “我……” 萧宏尴尬地望着萧歌,“我那也是一时情急。此事,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啊。自从先帝亡故之后,这百转元阳丹,便是陛下的逆鳞。若是被他知道,咱们府中出了这东西,便是你这个中宫皇后,也会受到牵连的。” “是啊。”云氏忙在一边帮着腔,“即便你不为了我们考虑,难道也不为了你自己考虑吗?” 话音才落,一道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云氏身上。 萧歌上下打量着云氏,脸上的阴沉冰冷之色,更加浓郁,吓得云氏,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第49章 偶遇 屋中再度陷入了平静之中。 萧歌退回到主座边,云氏也在萧宏的搀扶下起了身。 萧宏立在萧歌身前,瞥了一眼站在一侧,也低着头,一脸泪痕的云氏。 “歌儿,此事的确是她对不住你娘。可这件事情,万万不能闹大。” 萧歌脸上的阴鸷更加浓郁。 她上下打量了萧宏一眼,微微耸动肩膀,“不知父亲准备如何了却此事?” 萧宏思量了许久,面上也是一阵青紫,一阵红。 良久之后,他才望向云氏,颇为恼怒地道,“你还不说实话。这东西究竟是不是萧绾给你的?你有没有给侯娘用过这玩意儿?” 云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扫视了萧歌两眼,才慢慢点头,“可是,我并不知这东西那么厉害。绾儿只说,她瞧不惯我分明是老爷您的正头娘子,如今却要伺候一个妾室……” 云氏越说,声音越低,望着萧歌的表情,也越发胆颤心惊。 “糊涂啊。糊涂啊。怎么能用这东西呢?” 萧宏的话音才落,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跺着脚,指着云氏的鼻尖,“侯娘和你一同伺候我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心生妒忌,对侯娘作出这等卑劣之事!” 云氏撇着嘴角,双眼泛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萧宏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将心中的怒气慢慢地放下了几分,又转过头,看向萧歌,脸上还陪着尴尬的笑意。 “歌儿,此事如若被陛下知道了,咱们一家都没有脸面。不若,此事就在府中解决了。如何?” “好。” 这一次,萧歌答应的倒是十分直截了当,就连萧宏,也不免有些诧异。 萧歌抬眼,盯着云氏,“只要你肯亲笔书信,画押承认,这百转元阳丹乃是出自萧绾之手。此事,我便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不可!” 云氏想也不想,立即拒绝。 萧宏不满地别过头,盯着云氏。 “老爷,若是此事传扬出去,那绾儿也会被陛下追究的。” “你放心。只要你肯写下供状,我定然不会告发萧绾。” 萧歌盯着云氏,冷声接着道,“若是你不肯写,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还愣着做什么?” 此事若是闹大,只怕萧宏的官都保不住了。 这个节骨眼上,萧宏哪里还顾得上萧绾的生死,只瞪着云氏,高声道,“你们母女二人,既然敢背着我作出这等事情,还妄图想要不担负一点罪责吗?” 萧宏说话之时,特意加重了‘背着我’三个字,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瞥了萧歌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萧歌是否听到了自己的话。 萧歌是何等聪慧之人?自是已经听出了萧宏话中的含义,却懒得搭理,只望向云氏。 思量了许久,云氏终于答应。 趁着她写下供词的机会,萧歌提出要侯娘搬离萧府,自己在城中单独为她寻一处宅子,安排人,为她颐养天年。 萧宏原本不肯答应,可萧歌一再强调,若是侯娘再在府中受到任何伤害,她定会不惜一切,为侯娘讨回公道。 无奈之下,萧宏只得应允,还答应此事他会尽快去办。 云氏写好了供状,交给萧歌,胆颤心惊地望了萧歌一眼,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 “只要萧绾不再害我,这东西,我不会交给陛下的。” 萧歌看也不看云氏,一边将那供状折好,放进衣袖之中,一边沉声道。 为了以防万一,萧歌特意吩咐轻烟留在府中照顾,直到侯娘痊愈。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萧歌便是再怎么挂念侯娘,却也不能在外过夜,只得早早地备了车马,往宫中而去。 这车驾驶过东大街,穿过永定门,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却迎面而来,一辆马车。 驾车之后,看到萧歌的马车,立即勒住缰绳。 萧歌掀开车帘,探头望去,轻蹙秀眉,“可是晋王府的马车?” 阿育闻言,答应一声,便翻身跳下马车,掀开车帘。 这车帘一掀,萧歌的目光便与宇文席撞在了一处。 他面色苍白,手中还握着一只白色的帕子,身子轻轻地抖动两下,咳嗽声传到了萧歌的耳中。 “王爷身子不大好,今日天寒,怎么还在外走动?” 宇文席没有答话,而是抬手让阿育扶住自己,轻步下了马车。 萧歌正要下车,宇文席连连摆手。 他快步走到萧歌马车之下,拱手行礼,“天寒地冻,娘娘还是不要下车了。我进宫,原本也是有话想要同娘娘说。恰好在这里遇到了娘娘的马车。” 萧歌挑动眉角,望着宇文席,想起了今日辰嫔的话。 宇文席似乎并未意识到萧歌情绪上的异常,只接着道,“宫中出了昨日那样的大事,二皇子也养在了娘娘的宫中。娘娘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萧歌的沉思被宇文席这话唤醒,挑眉盯着他。 宇文席对阿育摆摆手。 萧歌也吩咐穆姑姑带着车夫走远一些。 “娘娘,听闻,昨日宋书大人偷偷地去瞧过萧贵人。” 萧歌闻言,面色一顿,侧过头,盯着宇文席。 “宋书大人与萧贵人可是故交。他又颇得陛下信任。若是宋书大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难免陛下不会疑心昨日之事。” 宇文席说着,缓缓别过头,却不想,双目恰好与萧歌的双眼撞在一起。 她目光凌厉,凝望着自己,可眼中却并无半分冰冷,更多的是好奇和不解。 宇文席与她之间,只不过一掌的距离,甚至能够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的呼吸不由仓促慌乱起来,心跳也加快几分,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多出了几丝鲜红。 两人一个在马车上,一个在马车下,由着寒风拂动而过,带着一阵飞沙的声音,将两人的心跳卷动而起。 许久,宇文席第一个收回了目光,后退几步,一阵血气上涌,猛烈地咳嗽起来。 萧歌不由探出身子,右手已经抬起,想要为他拍拍后背。 第50章 这是最近的一次 手指尚未触碰到宇文席,阿育已经冲到了宇文席身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为他顺着气,一边道,“王爷,便是再重要的事情,您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萧歌看着因为咳嗽,身子已经蜷缩在一起的宇文席,不由蹙着眉头,看向阿育,“你们王爷到底是什么病症?怎么会如此严重?” “回禀娘娘,王爷寒症已然入骨,实在是不能如此劳碌,更不能在寒风中久站。” 宇文席几次抬手想要打断阿育,可都因为咳嗽,倒是打断了自己的动作。 萧歌也顾不得许多,一手撑在马车壁上,另外一只手,已经向外探出。 那玉白的手,伸到了宇文席面前。 宇文席和阿育都愣住了,两人皆不解地抬起眼。 “外面风大,王爷还是上来说话吧。” 说着,萧歌不自觉地挑动眉角,望着宇文席。 宇文席只是凝视着她搭在自己面前的手,却久久地没有答话。 “王爷……” 还是阿育在一侧,低声唤道,“有什么话,王爷还是上去说吧。”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这才在阿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为了避嫌,宇文席吩咐阿育,掀开车帘,好让车内的情况一览无遗。 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想要造谣,污蔑萧歌的清白也不能。 萧歌对他如此警惕的行为,颇为惊讶。 想不到,晋王平日里瞧着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却有着出乎常人的谨慎和小心。 “宋书,虽然如今……” 宇文席还要再说宋书之事,不想萧歌却将一只帕子搭在宇文席的腕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已经在宇文席的手腕上,轻轻地点动起来。 宇文席不由一愣,惊讶地抬眼看向萧歌。 她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一边点动手指,秀眉已经紧紧地蹙在一起。 “王爷的寒症当真如此严重?” 号了许久的脉搏之后,萧歌才别过头,望向宇文席,可眉目之中,却已经多出了几分不信任。 在边关的这些年,为了能够节约军饷,她经常要身兼数职。 几年下来,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这医术,却精进不少。 以她方才所号得的脉象,这宇文席的脉象,虽然有异于常人,却也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 至于寒症,的确有。 可决计不至于像是表现出来的这般严重。 结合宇文席这些时日的表现,萧歌的心中,不由多出了一个问号。 宇文席凝望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慢慢地收回了手。 他将那只帕子紧握在手中,将衣袖向下拉扯几分,遮盖住手腕,低声道,“先帝的儿子们,只有我一人还在京城。为了保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皇后娘娘为我保密。” 宇文席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说话之时,目光还总是往阿育的方向望去。 初时,萧歌还觉得奇怪。 很快,她便明白,宇文席这是连阿育都不相信。 她盯着宇文席,上下打量了一圈,心中的疑问,并未因为宇文席这一连串的举动而消弱半分,反而还更加浓郁了些许。 这宇文席,看着为人如此谨慎小心,可为了帮自己,这几次,却都大胆出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到底为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对方。 许久之后,萧歌终于缓缓点头,“好。” 闻言,宇文席安心不少。 “我认识一位大夫,治疗寒症,颇有奇法。改日,我推他去王爷府上。” “多谢娘娘。”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帕子,双手递给萧歌。 萧歌接过那帕子,抬眼看了宇文席一眼,低声道,“至于王爷今日要说的话,本宫已经知道了。王爷放心,既知昨日之事的始末,我自有法子,保全自己。” 宇文席凝望着萧歌,不由笑了出来。 倒是他自己多虑了。 萧歌在边关这么多年,如若真的没有些许本事,只怕是早就被边关那些狂风乱沙子吞没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她站在自己面前? “既如此,我不耽误娘娘回宫了。” 说完,宇文席便要下车。 “王爷。”萧歌想起要在京中寻宅子的事情,忙唤住宇文席,“有件事情,不知王爷能否相助。” 宇文席停住身形。 “本宫想在京城寻一处宅子。不必太大,只要能住得下一人便可。” “娘娘是想将萧夫人挪出府吧?” 萧歌一怔,打量着宇文席。 “这几年,萧夫人在萧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娘娘回来了,夫人总算也有了依靠。既然娘娘开口,此事我自会帮娘娘办妥。” 萧歌只愣愣地点点头,凝视着宇文席,甚至都忘记询问,为何他会对自己府中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 车马很快就重新驶动,穆姑姑跟在马车之外,自始至终,也未曾多开口询问一句,似乎方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晋王根本就未曾拦住萧歌的马车。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宇文席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他低下头,余光落在了右手上。 那手指之中,还沾染着些许淡然的香味,是那只帕子的味道。 阿育搀扶着宇文席,“王爷何苦非要来通知皇后娘娘呢?您实在是不必搅合进宫中这趟浑水里去啊。” 闻言,宇文席才收回了目光,却只是对阿育淡然一笑,未曾多言,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边而去, “吩咐下去,着人将骡马市那栋宅子收拾出来,有贵客要来。” 方才萧歌摆脱宇文席寻宅子之时,也特意压低了声音,因而阿育并不知此事。 他本还想再问个清楚,奈何宇文席却根本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已经快步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距离完全相反。 马车之中的两个人,也是心思各异。 宇文席低下头,轻轻地摩挲了两下自己的右手手指,不由将手指搭在鼻腔之下,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略显贪婪地嗅着手指之上传来的一阵阵香味。 这可能是自己,这些年,和她最近的一次…… 第51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春日寒风,拂动而过,将乾坤宫外那棵柳树,吹得摩挲作响。 马车在宫外停下,穆姑姑搀扶着萧歌下了马车,抬眼却见宫中一片漆黑。 “不是吩咐他们给娘娘留着门了吗?这群猴崽子,也不知野到什么地方去了。” 乾坤宫的人,一多半都是当日萧绾整饬修缮乾坤宫的时候,留下来的人。 这些人,多半都在穆姑姑的手中做活。 穆姑姑虽然表面上对他们十分严厉,实际上,却都十分关心众人。 她能同萧歌说出这些话,不过是想要为乾坤宫那些惫懒的奴才们开脱罢了。 萧歌自是明白穆姑姑的意思,只微微一笑,“无碍。” 言毕,萧歌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而去。 才推开乾坤宫的门,一道寒风从面前瞬间迎了过来,让萧歌打了一个寒战。 她秀眉立即蹙在一起,盯着眼前的黑暗,心中微微不安起来。 “奇怪。” 就连穆姑姑也感觉到了异常之处。 便是乾坤宫其他奴才都惫懒,早早地歇下了。 可是,阿满却是个定要等到母后回来,才肯歇着的性子。 怎么今日,这阿满都已经歇下了? “娘娘……” 穆姑姑微微侧过头,望向萧歌,投去几分担忧的目光。 萧歌拧着眉头,并未多言。 她才走了一步,正殿地大门骤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大殿,瞬间便灯火通明。 宇文昊面色阴沉,坐在正座上,双手倚在扶手上,冷漠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院中的萧歌。 地上跪了一屋子的奴才,阿满和二皇子被乳娘带着,立在一侧,两人都是胆战心惊地看向萧歌。 也不知为何,看到宇文昊,萧歌的心倒是安定了几分。 “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萧歌款步走进殿内,对宇文昊屈膝行礼。 话都尚未说完,一只青玉地茶杯,已经咣当一声,跌落在萧歌的面前。 就连穆姑姑,都被这突如其来地茶杯吓得后退两步,不由扯住了萧歌的衣袖。 不想,萧歌倒是异常的冷静。 她直勾勾地望着宇文昊,面色坦然淡定,“看来,陛下是憋了一肚子地火气啊。” 说着,萧歌倒是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茶杯碎片,一片一片捡了起来,又行至宇文昊面前,将那些碎片,一一放在桌上。 “皇后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想不到,她竟然还能如此坦然地回答自己,宇文昊骤然抬起头,惊讶地盯着萧歌,“皇后娘娘还知道!” 萧歌耸动双肩,撇了撇嘴角,依旧一脸无辜之色。 她坐在宇文昊身侧,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们,别过头,看着宇文昊,“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们犯了什么错?” “什么错?” 宇文昊简直要被眼前之人气死了。 她竟然还有脸询问自己,他们犯了什么错? “身为中宫皇后,到了这个时辰,才刚刚回宫。他们都是你身边伺候的人,却一问三不知,不知你去了何处,不知你为何这么晚还有没有回宫。朕还没有质问他们,皇后倒是先质问起朕来了!” 宇文昊恼怒地瞪着萧歌,厉声道。 他神色恼怒,疾言厉色,言语之中,也是丝毫没有留有情面。 “臣妾今日出宫的时候,吩咐人给陛下送信了。怎么陛下没有收到吗?” “什么信?” 宇文昊心下虽然恼怒,可是却也缓缓地别过头,对李喻送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李喻立即摇头,摊开双手,以示自己并不知此事。 “臣妾娘亲重病,臣妾回宫探望。这不是,连轻烟都没有带回来。” “萧夫人病了?” 宇文昊挑眉望向萧歌。 这些年,萧绾一直陪在他身边,倒是让他有些忘记,侯娘才是皇后生母。 这几年,宇文昊但凡有什么赏赐,都给了云氏。 直到萧歌回宫,才注意起侯娘,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侯娘一直过着那等惨不忍睹的生活。 因而,听到萧歌说自己是去探望侯娘,宇文昊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一多半,只是定定地望着萧歌,低声道。 萧歌微微耸肩,答应一声。 “严重吗?” “如若是一般的小病,臣妾会将轻烟留在府中吗?” “可查出为何骤然病了?可与云氏有关?” 萧歌闻言,别过头,冷目望向宇文昊。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昊眼底闪动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心虚。 看了许久,萧歌收回了目光,冷然一笑。 “陛下是担心,如若云氏在府中做了什么有违人伦之事,会牵涉萧贵人吧?” 宇文昊的面色一点点凝固,脸上的冷漠之色,越发浓郁。 他才要开口,萧歌却已经抬手拦住。 “陛下不必担忧。此事与云氏关系不大,自是不会牵扯到陛下的爱妃。只是这几日,我要为娘亲寻一处宅子,加之要时时看顾娘亲,想必会忙碌些许时日。日后,免不了回宫是今日这样的时辰。” 萧歌说完,已然别过头,只留给宇文昊一个冷漠的侧脸,看也不看他。 萧歌自是没有看到,宇文昊试探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个遍。 良久,没有等到萧歌看向自己,宇文昊还是收回了目光。 “朕会吩咐人,为萧夫人寻一处宅子。” “不必了。臣妾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晋王,已经拜托王爷,代为寻找了。” 这话一出,分明方才已经冷静下来的宇文昊,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路怒色地看向萧歌,高声道,“你说什么?” 殿中所有的奴才,都不由抖动了两下身子,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望向宇文昊。 就连萧歌,对宇文昊骤然出现这样的举动,也投去了颇为不解的目光。 “王爷在京城走动,更为方便。且王爷到底是陛下的手足兄弟,办事自有分寸。此事交给王爷处置,有何不妥当吗?” “在你的心中,晋王便是最值得托付,最可靠的人是吗?” 这股邪火,实在是无从说起。 萧歌一怒之下,也站起身,盯着宇文昊,“难道不是吗?” 第52章 维护母后的小骑士 宇文昊的手,瞬间便抬了起来,巴掌已经到了半空之中。 “父皇……” 不等他的手落下,阿满甩开乳娘,快步冲上前,一双奶呼呼的手臂张开,挡在萧歌面前,扬着下巴,盯着宇文昊,高声道,“您要做什么?” 别说是宇文昊,即便是萧歌,也被阿满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孩子一向胆小,不想却会为了保护娘亲,如此冲出来,与宇文昊对峙。 “父皇难道还想要动手打母后不成?父皇可是天下万民的表率,若是连父皇都对自己的嫡妻动了手,那日后,这天下万民岂不是人人都可男子打女子了?” 阿满说得有理有据,斩钉截铁,颇有几分道理,甚至让人不能反驳。 终于,宇文昊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 他伸出右手,指了指萧歌的鼻尖,厉声道,“皇后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你和晋王的差别!朕之所以留着晋王的性命,是因为不想让皇室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可若是皇后还如此地不顾及自己的面子,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这番话,让萧歌云里雾里,不知宇文昊究竟想要说什么。 什么皇室的丑闻,什么自己不顾及面子,自己不过是与宇文昊说了几句话,还都掀着马车帘子,四周伺候的人都能作证,怎么到了宇文昊的口中,倒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陛下还是将话说清楚得好。什么丑闻?什么面子?陛下是觉得,臣妾连当众与晋王殿下说话,都该了吗?” 宇文昊气得双手发抖,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抬手指着萧歌,余光打量了殿中一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许久之后,宇文昊还是沉闷地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萧歌本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奈何双腿却被阿满一把抱住。 他仰着头,看着萧歌,楚楚可怜的一双眼睛,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轻声道,“额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方才父皇凶神恶煞,可吓死我了。” 看到阿满这副奶声奶气的样子,萧歌便是心中有再多的怒气和疑问,也都被他这副样子暖化了。 她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两只手抵在阿满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低声道,“好了,额娘这不是回来了吗?” 言毕,萧歌吩咐其他奴才都起来。 她牵住阿满的手,又对立在一侧,也是一脸胆战心惊的二皇子摆摆手。 二皇子小心翼翼地凑到萧歌身边。 他不像阿满那般,对萧歌如此亲近,只怯生生地站在一边,挑眉望着萧歌,“母后,您没事吧?” 萧歌拦住二皇子的肩膀,摩挲了两下,低声道,“没事。你们两个不必如此害怕父皇。他终究是你们的父皇,便是与旁人生了多少怒气,也不会迁怒于你们二人的。” 阿满和二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点头。 萧歌打量着二人,看着这两张小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心中也安定许多。 “二皇子身上这是什么?” 萧歌看到二皇子的手腕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红色吊坠,不由一愣。 二皇子低头,顺着萧歌的目光望去,脸上多出了些许悲切之色。 这小小年纪的孩子,一旦露出如此悲切的模样,难免让人心疼。 “这是去岁,二弟生辰之时,他额娘送给他的。” 二皇子听到阿满竟然已经将这坠子的来历告诉了萧歌,忙想要抬手拦住。 “额娘送的?” 萧歌却并未因为此话露出愠怒之色,这才让二皇子安心不少。 “我记得,二弟的生辰就是这几日。只可惜,贵人娘娘今岁怕是不能给二弟庆贺生辰了。” “不必。” 二皇子闻言,立即摇头,胆战心惊的目光,也落在了萧歌的身上,“我额娘做了对不住皇后娘娘的事情,自是应该领受惩罚。这生辰,不过便不过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二皇子的眼中,却有难以隐藏的畏惧和失落。 到底还是个孩子,生辰自是希望有母妃陪在身边,也希望自己的生辰能够热热闹闹的。 尤其是像二皇子这样,从前是在万千宠爱之中长大的。 如今,骤然变成了这副无宠的样子,这心中的落差,自是难以接受。 “今年,虽然你母妃不能帮你过生辰。那我来帮你过,可好?” 萧歌望着二皇子,轻声问道。 闻言,二皇子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 他惊讶地望着萧歌,一双眼睛微微挑动,“真的可以吗?” “自然。” 萧歌点点头。 “我还可以过生辰?我母妃做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过生辰?” “当然可以。” 萧歌望着二皇子,唇角扬动,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如此一来,二皇子完全没有了顾及,那双小手在胸前鼓着掌,蹦蹦跳跳,哪里还有大病未愈的样子? 他一边鼓掌,一边高声道,“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二皇子如此欢愉,惹得阿满也不由笑了起来。 屋中其他人,看着这两个孩子笑成了这副样子,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和谐之中。 穆姑姑望着眼前的三个人,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眼前这样的场面,都不知多久没有见过了。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萧歌的身上。 难怪王爷会千方百计,也要将自己送到这乾坤宫中,留在皇后娘娘身边照顾伺候。 如今看来,宫中这么多主子,当真也只有皇后娘娘才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明主,能够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是自己的荣幸。 穆姑姑也有些明白,王爷一生警惕,缘何会独独在皇后娘娘的事情上,情难自已,屡次打破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 如若将王爷,换成自己,她也愿意为了眼前的皇后娘娘,牺牲一切。 毕竟,这世上,有的人,就是有能力,让人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53章 皇宅 三日之后。 萧歌正在前院陪着阿满和二皇子玩耍,轻烟穿着一身百姓衣物,身上还背着一只小小的布包,快步进了院中。 “轻烟姐姐?” 阿满对轻烟一向十分亲近,一眼看到她回来,立即扑了上去。 轻烟对这孩子,也有着异乎常人的感情。 见他迎了上来,轻烟忙蹲下身子,将阿满抱进怀中,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在阿满的脸上,来回蹭了蹭,一脸笑意。 “轻烟姐姐,你这段时日去哪里了?” 阿满依在轻烟的怀中,低声问道。 “娘娘吩咐我出宫办事。小主子这几日可有听娘娘的话,好好用膳?” “那是自然。” 阿满说着,还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奶呼呼的小胳膊,“乳娘说,我都胖了。” 闻言,轻烟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你回来得正好。明日是正月初八,也是二弟的生辰。母后已经吩咐宫中备下了大宴。” 轻烟略抬眉角,扫视了二皇子一眼,没有接话。 “阿满,你们去玩吧。额娘还有话,要同轻烟姐姐说。” 阿满这才点头答应一声,便带着二皇子快步跑开了。 萧歌将轻烟引进了殿中,吩咐其他人出去伺候。 轻烟从包中取出两只信封,打开其中一只,那是一张地契。 “这是王爷给夫人寻到的新住处。昨日夫人已经搬过去了。” 萧歌接过那地契,打量了两眼,诧异地望向轻烟,“在城中心?那可是皇族之地。” “是啊。奴婢特意打听了。听说,这宅子,原是王爷名下的宅子。只是一直空着,无人居住。” “可皇族之地和老宅院,都是不允许买卖的。” “王爷有心,特意将此宅子赠送给了他手下之人,又吩咐手下的人,以自己的名义,转卖出来。这才得以让这宅子上了互市,倒是能随意买卖。” 萧歌盯着手中的地契,垂着双眼,那地契角落上的‘赠’字还依稀可辨。 先帝过世之后,宇文席颇受打压,萧歌也偶有听闻,便是朝廷的例银,宇文昊也总是借故克扣。 想来,这些年,宇文席手中剩下的东西,只怕是早就不多了。 想到这里,萧歌将手中的地契往前推动几分,抬眼看向轻烟,“这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不想,轻烟闻言,却是骤然抬起头,一脸惊喜地望着萧歌,似乎对萧歌的反应,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怎么了?” 萧歌不解地望着轻烟。 “今日,王爷吩咐人将地契送来的时候,特意说了,若是娘娘不肯收,让奴婢转告娘娘。这宅子,就当做是王爷请娘娘在陛下面前为王爷美言几句的报酬。” 萧歌紧蹙在一起的眉头,这才慢慢地舒展开。 “娘娘,王爷这些年过的并不顺心顺意。若是娘娘真的能在陛下面前,为陛下眉眼两句,对于王爷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萧歌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那地契之上,思量了一会儿,终于将地契接了过来。 下了早朝,宇文昊特意将萧宏留了下来,询问了侯娘之事。 萧宏还以为,是萧歌违背了诺言,将真相告诉宇文昊。 可得知,宇文昊只是询问侯娘是否寻到了新的住处,萧宏这才安心不少。 “昨日,轻烟已经帮着侯娘打点好了一切。这两日,臣会吩咐人,挪侯娘去新宅子。” 宇文昊挑动眉角,带着几分惊讶之色,在萧宏的脸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已经定下了?” “定下了。是城中心的那处老宅。说起来,还要多谢陛下。” “谢朕?” “这宅子,是皇族之地。臣特意去吏部瞧过,当年,这宅子是先帝分给了晋王殿下。如若不是陛下开口,殿下又怎么会将这宅子让给侯娘呢?” 宇文昊的面色越来越沉,嘴角的肌肉向上抽动了两下,眼中的冷漠之色,浓郁不已。 见状,萧宏暗道一声不好,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陛下不知此事?” 宇文昊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转过身子,也不理会萧宏,便大步离开了。 李喻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沿着御花园的长廊,一路走出去老远,宇文昊终于停了下来。 李喻知他心绪不佳,不敢上前,站在后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的侧脸。 “你听到了?” 宇文昊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侧过头,看向李喻,沉声问道。 李喻心中一紧,忙点了点头。 “将老宅子都贡献出去了。这晋王还当真是为了朕的家务事,操心得很啊。” “陛下……” 李喻知道,但凡是遇到了晋王的事情,陛下总是会失去理智,勃然大怒。 特别是,如若此事又恰好和皇后娘娘扯上了关系,那更是毫无回环之地。 “李喻,你去宣旨,吩咐内务府,盘查这些年,皇族之产。若是发现私下转卖的,一律没收充公。转卖之人,统统按照历法处置。” 宇文昊说完,李喻却久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去啊!” 宇文昊骤然转过头,盯着李喻,高声道。 “陛下。”李喻半躬着身子,只敢微微地抬起眼,望了宇文昊的侧脸一眼,轻声道,“这宅子既是王爷给了萧夫人,那皇后娘娘定是也已经知情。如若陛下此时颁布这等法令,岂不是要给皇后娘娘难看吗?” 宇文昊的情绪,在李喻的这番话之后,终于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他垂着眼睑,盯着眼前的地面,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抬起右手,搭在眉心之中,轻轻地按摩了两下。 “陛下,既然这宅子是皇族之地。陛下何不以您的名义,赠给萧夫人呢?如此一来,至少还能让旁人觉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王爷便是想要辩驳,可到底是他转卖老宅在先,也定然不敢开口。” 宇文昊侧过头,看向李喻,唇角轻轻扬动,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 他淡然地转过身,不再理会李喻,大步往前而去,“你去办这件事。” 第54章 绿茶皇上 正月初八。 二皇子生辰。 照例,往年倒是也都会热闹一番。 今年,二皇子生母被禁足,二皇子又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朝中人人皆道,想必今年,二皇子的生辰只得凄凄凉凉地度过了。 不成想,今日一早,宫中竟然就下了帖子,请诸位亲贵大臣,进宫,为二皇子贺生辰。 宇文席的车马已经停在了宫门之外,前面却早就排起了长队。 阿育迈着碎步,从前面一路小跑而回,还带着郁郁寡欢的面色。 “王爷,这前面都是受邀的大臣。他们怕是还要再排上一阵呢。王爷要么还是走西凤门吧。” 王爷乃是皇族亲贵,依着礼制,自是可以从西凤门而入。 只是这些年,皇上对这位晋王一向不大看重,也是处处磋磨。 日子久了,众臣竟然都不将他放在眼中。 这不,就连进宫,这些人的轿子都敢挡在王府的车马之前。 “罢了,再等……” 话都尚未说完,却见一人从宫中逆向而来。 排在前面的人,看到那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小心翼翼地对那人躬身行礼。 却见李喻引着几个小太监,一路匆匆而行,至王府车马之前,才停下了步子。 “王爷,陛下有令,请王爷行西凤门入宫。先行前往御书房,陛下有事想要与王爷相商。” 闻言,众臣的目光皆是一动,纷纷望向宇文席。 今日倒是奇怪,陛下竟然会让晋王从西凤门而入,还有事要与他相商? 难不成,是王爷和陛下和好了?这兄弟二人摒弃前嫌? 众臣纷纷看向对方,面面相觑,有些从前对宇文席不敬之人,已经开始思量,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若是被追究起来,该当如何了。 只有宇文席打量着李喻,心下异常冷静。 他知宇文昊对自己的心思,决计不会轻易与自己握手言和。 只怕,一多半,还是在众臣面前演戏罢了。 这些年,为了维护他君王形象,宇文昊做过这等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 想到这里,宇文席对李喻微微点头,含笑道,“多谢李公公。” 李喻这才侧过身子,一边让开一条路,一边对四周的人高声道,“请各位大人们让一让,让王爷的车马过去。” 他故意将动静闹得如此大,不就是为了让众臣皆知,皇上对王爷,那可是一片慈爱之心吗? 宇文席盯着李喻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马车帘子,对外道,“阿育,走。” 下了马车,进了御书房的院中,阿育却被拦了下来。 “王爷,陛下有要事要与王爷相商。奴才们身份低微,只怕若是进去了,会多有不便。还是请王爷,自己进去吧。” 阿育紧张起来,一双手抵在拦住自己的侍卫,高声道,“王爷……” “你在这里候着。” 不想,宇文席却满不在乎地对阿育摆摆手,随即,便大步流星地往院中而去。 那扇红褐色的大门,慢慢地关上,宇文席的背影,就这样,一点点地消失在阿育的眼前。 院中,静悄悄的,几乎是落针可闻。 借着微光,宇文席看到屋中坐着一人。 “臣给陛下请安。” 宇文席索性跪在廊下,叩首行礼,高声道。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闻言,宇文席起身推门,才入了殿中一步,背后的房门咣当一声锁上。 接着,一道劲风,从背后乍然而起。 宇文席本能地要转身接住冲着自己后背而来的木棍。 随即,他便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一柱异常冰冷的眼神。 宇文席立即别过脑袋,只装作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木棍一下子击倒在地。 他跪在地上,后背的肌肉,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疼痛感,很快就在身上弥漫散开。 “陛下这是做什么?” 宇文席低着头,额头上已经渗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向下垂着,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宇文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宇文昊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地抬起眼,那道冷漠幽深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宇文席的侧脸之上。 “我要做什么?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说着,宇文昊已经走到了宇文席面前。 赫黑色的鞋面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只咆哮之龙,那双眼睛,满是怒色,似乎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宇文席。 这是王权的象征! 宇文席挣扎着,缓缓地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陛下是为了萧夫人之事吧?” 他看到宇文昊的眉角挑动了两下,眼中的愠怒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连父皇留给你的宅子都让了出来。晋王还真是一片痴情啊。” 宇文昊说着,已经对立在宇文席身后的人,扬动下巴。 很快,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既然说了,那宅子是先帝留下的,便是皇家之物。臣不过只是帮着陛下保管罢了。” “皇家的宅院,你都敢私相授受。晋王,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宇文昊说着,居高临下,手中竟然还转动着那串念珠。 “臣不敢。臣之所以将那宅子转赠给萧夫人,是为了保陛下夫妻琴瑟和鸣。” 一句话,让大殿之内,陷入了一阵阵的沉默。 宇文席仰着头,虽然比宇文昊低了不少,可是气势却半分也未曾落了下风,反而让宇文昊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说,这宅子算是朕送给皇后的了?” “自然。” “好。” 宇文昊得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背对着宇文席,“晋王为了朕和皇后,煞费苦心。朕多谢晋王体恤。过了年,便是先帝的忌日了。朕身子不爽利,不若就请晋王代朕去台山为先帝祈福吧。一应出行礼待,皆以天子规格。” 宇文席盯着他的背影,右手攒得更紧,指节泛着白,心思飞速转动而起。 代天子行孝礼,至高无上的荣耀。 看来,他这是要捧杀自己啊。 宇文席犹豫片刻,正要行礼谢恩,却听院中传来李喻急切的声音。 “皇后娘娘,陛下正在与王爷说话,您不能进去……” 第55章 还是拖累他了 话音未落,御书房的门已经被人推开,萧歌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面色铁青的轻烟,还有正想要阻拦她的李喻。 “陛下……” 萧歌已然推开了门,李喻只得立在一侧,一脸为难地望着宇文昊。 萧歌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落在了宇文席身上。 “二皇子生辰,桐华台一应都已备好。臣妾特来,请陛下和二皇子前往。” 宇文席虽然站在宇文昊身边,可是从他略微有些散落的发丝,还有一动身子,就不由呲牙的表情,萧歌知道,定是宇文昊为难了他。 “好啊。” 宇文昊瞥了宇文席一眼,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歌纤细的手腕。 萧歌本能地想要甩开宇文昊,不想,他却握得更紧。 宇文昊侧过头,盯着萧歌,脸上带着一抹令萧歌厌恶的笑容,“走吧。” 言毕,他也不管萧歌是否愿意,扯着萧歌,就往院外而去。 待到走到院中,宇文昊才别过头,看向正吃力地向外挪动的宇文席,“既然王爷要代朕行孝礼,这样热闹的事情,只怕王爷不便前往。李喻,送王爷回府。” 说完,宇文昊扯住萧歌,大步流星地离开。 依稀之中,萧歌似乎听到了宇文席谢恩的声音。 前往桐华台的路上,宇文昊一路无言。 萧歌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宇文席代行孝礼之事,可每一次,话才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方才,辰嫔匆匆来报,宇文席被皇上召进了御书房,萧歌便觉事情不妙。 看到宇文席那样子,她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怕是,一多半,还是王爷那处宅院引起的。 宇文昊不满自己,自是也不希望侯娘能得几天的安生日子。 看到王爷出手帮了自己,便心生怒气,如此磋磨虐待王爷。 到底还是拖累了晋王。 桐华台外,文武百官已经纷纷候在长阶之下,看到宇文昊牵着萧歌款步而出,众人皆送上了几分惊讶的目光。 今日倒是奇怪。 皇上先是在众臣的面前,邀了王爷前去御书房,后又和皇后娘娘一同出现。 难不成,这皇上身边,最不得宠的两人,倒是在一夕之间,变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 山呼海啸的请安之后,宇文昊拉着萧歌,“今日各位爱卿都在,朕有件事情,也要宣布。皇后的生母侯娘,这些时日,身子不大舒适。为了让侯娘安心养病,也让皇后能够安心。朕已经决定,将城中那处先帝留下的老皇宅,赠予侯娘。” 闻言,众人皆是大惊,就连萧歌,也是惊讶地转过头,盯着宇文昊的侧脸。 她微微往宇文昊的身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了,“陛下说什么?那宅子,不是王爷的吗?” 宇文昊没有回答萧歌。 “先帝过世的时候,将宅子给了晋王。这次,朕只是开了口,晋王便答应了。为表朕对晋王的感谢,今年先帝的祭祀之事,由晋王代朕主持。礼部定要全力配合晋王。” 宇文昊这一套奇奇怪怪的招数,不仅让萧歌,即便是诸位大臣,也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良久之后,还是礼部尚书的应承之声,打断了沉默。 宇文昊这才挽住萧歌,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往长阶之上,一步一步而去。 两人走在最前面,萧歌被迫贴在宇文昊的身上。 一边走,萧歌一边沉声问道,“陛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宅子,分明是王爷……” “王爷的宅子,也是皇族的宅子。” 不给萧歌说完的机会,宇文昊已经侧过头,盯着萧歌,沉声道,“怎么?难道你宁可被旁人以为,你与王爷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要这宅子是出自朕的手笔吗?你可曾想过,若是被百官知晓,你娘住的宅子,竟然是晋王送给你的,他们会如何揣测你与晋王的关系?” 说着,宇文昊拉着萧歌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近在咫尺,萧歌甚至能够感受到宇文昊灼热的呼吸。 她冷然一笑,右手搭在宇文昊的胳膊上,一点点将宇文昊的手臂推开。 “多谢陛下为臣妾考虑。” 言毕,萧歌已经甩开宇文昊,大踏步地往长阶之上而去。 骤然被自己的皇后甩下,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难看。 好在这个时候,李喻快步跟了上来,扶住宇文昊,低声道,“陛下当心。” 宇文昊的冷漠之色,慢慢地消散,冷哼一声,在李喻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地往殿中而去。 这是萧歌第二次来桐华台的大殿。 和上一次不一样。 这次桐华台一应布置,都是萧歌亲自打点的。 就连今日的节目,也都是萧歌亲自挑选的。 她才进了殿中,一直侯在一侧的二皇子和阿满已经冲了上来。 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阿满对萧歌行了礼,“额娘,今日这桐华台真好看。” 二皇子也随声附和着,“母后,儿臣去后厨瞧过了,备下的都是儿臣爱吃的糕点食物。” “本就是你的生辰,母后自是要被备些你喜欢的东西。” 正说着话,宇文昊也从殿外而来。 二皇子正要上前,同宇文昊答礼,萧歌却已经扯住他的手腕,拉着二人,径直往正座而去。 二皇子一步三回头,略显不解地望着宇文昊。 “陛下?” 见宇文昊也停住了脚步,李喻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打量了宇文昊两眼。 “她倒是能干。” 宇文昊面色冷淡,盯着那三个人的背影,虽然言语之中没有什么波动,可是李喻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分明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欢愉。 “陛下何意?” “从前这两个孩子,但凡是见了面,总像是仇人似得。如今,倒是可以左一口一个母后,右一口一个母后了。倒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已经被他们冷落了。” “陛下这话,听着倒像是吃醋似得。” 李喻闻言,也不由抿着唇,低声笑了出来。 第56章 越俎代庖 歌舞过半,酒过三巡,一队婢女,骤然从殿外而来。 这些婢女,身着碧绿长衫,每个手中都拎着食盒。 走在最后的婢女,以纱覆面。 众人在殿中站成一队,纷纷放下食盒,先对宇文昊行了礼。 一群美女,在殿中,轻纱覆身,身姿曼妙,玲珑曲线,瞧得所有大臣,都不由直了双目。 萧歌秀眉微蹙,侧过头,望了轻烟一眼。 轻烟得令,正要去盘问个清楚,却被穆姑姑抬手拦下。 “娘娘。” 她凑到萧歌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萧歌这才缓缓点头。 穆姑姑再度拉住轻烟,“这些婢女不是娘娘安排的。可她们既然已经进来了,断然没有赶走的道理。轻烟姑娘好生照顾娘娘,我去问问便是。” 见萧歌已经倚在扶手上,盯着殿中已经翩跹起舞的婢女,轻烟只得应承一声,不动声色地往萧歌的身边挪动了几分。 这所有的歌舞,都是萧歌一手挑选的。 竟然敢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这样的花招,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能在宫中玩这样把戏的,除了那个还在禁足的萧贵人之外,还会有谁呢? 萧歌一边想着,歌舞已经开始了。 这些婢女,都是受过调教之人。 身子柔若无骨,那纤细的腰肢,在轻纱的笼罩之下,一点点扭动起来。 她们的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加上训练已久的舞蹈,更是看得人心中发痒,不少大臣,甚至都红了面颊。 待到一曲结束,众臣皆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婢女,即便是宇文昊这样阅尽天下美人之人,也是一时半刻,难以出戏。 良久,他才别过头,看向萧歌,眼中还带着满意的笑容。 “想不到,皇后出身沙场,竟然也有这样的雅兴。” 宇文昊说着,扬动下巴,指了指还站在殿中的诸位婢女,“这曲舞蹈,当真与众不同,让朕对皇后刮目相看了。” 萧歌淡然一笑,起身对宇文昊行了礼,“多谢陛下夸赞,只是,陛下对这等歌舞有如此高的赞誉,臣妾不敢轻易领受如此功劳。不知是宫中哪位姐妹安排的,还请这位姐妹,自己站出来吧。” 闻言,众人皆惊。 大臣们面面相觑,议论之声嗡嗡响起。 “这宫中大宴不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吗?怎么还有妃嫔可以安排歌舞?” “这不是越俎代庖,没有规矩吗?” 一众大臣之中,韩玄与贺之光面色最紧。 韩玄本就对萧歌忠心耿耿,自是不悦有人越俎代庖。 至于贺之光,则是不满后宫嫔妃如此不知礼节轻重,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大跳如此艳舞。 原本,他还打算,这舞结束之后,参上皇后一本。 不想,竟然不是皇后安排的。 一众妃嫔更是面面相觑,自是无人敢站出来。 殿中陷入了一阵令人畏惧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一直立在婢女最后,那位覆着面纱的女子,漫步上前,跪在大殿之上,取下脸上的面纱,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她抬起头,宇文昊这才看清。 此人,竟然是本应在禁足的萧绾!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之中,唯独萧歌,唇角含笑,眉目带讽,坦然地凝视着萧绾。 “你……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昊心下虽然不悦,可看到萧绾那副楚楚可怜,眼中带泪的样子,还是疼爱占据了上风,言语之中,也多出些许关切。 “陛下,二皇子是臣妾的儿子。他每年生辰,都是臣妾陪在身边。臣妾实在是难忍念子之苦,只能以这种方式出现,还望陛下念在臣妾一片爱子之心的份上,饶恕臣妾吧。” 萧歌看着她哀哀切切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在轻烟的搀扶之下,坐回椅子,看也不看二人,只定定地望着殿上那些婢女。 宇文昊瞥了萧歌一眼,脸上的为难之色更重。 “你还在禁足,就敢在皇后筹备的宫宴上做这等越俎代庖之事,还敢求朕原谅你?” 虽然言辞锋利了些,可任凭是谁都听得出,宇文昊这是想要将问题甩开萧歌。 果真,萧绾闻言,立即侧过身子,对萧歌叩首行礼,“皇后娘娘,你我都是为母之人,这爱子之心,皇后娘娘定然能感同身受。皇后娘娘不会不明白臣妾之心的,可对?” 眼看着萧歌对自己送来了凌厉的目光,萧绾立即低下头,抬起帕子,擦着面颊,哀哀切切,“娘娘若是不肯原谅臣妾,臣妾愿意领受责罚。” “陛下!” 便在此时,殿中走出一青衣大臣。 他身姿挺拔,脸上还带着一丝正气,虽然身边的人试图出手相阻,却没有拦住那人。 那人径直上前,跪在萧绾身侧,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陛下,当日二皇子中毒之事,本就还有蹊跷可查。萧贵人身为二皇子生母,决计难以对自己的孩子,下此毒手。今日,二皇子生辰,若是贵人这个做生母的都不在场,那对于二皇子而言,也是一种遗憾。” 言毕,那人再度对宇文昊叩首,“还望陛下明察。” 不用说,萧歌也知此人身份。 她冷然一笑,盯着那人,低声道,“素闻宋大人,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国子监太师。加之又与陛下和萧贵人是好友。当日二皇子中毒,大人不在京中。怎么说起当日之事,大人倒是如数家珍,清楚得很啊。” 宋书一怔,顿了顿心神,转眼望向萧歌,“皇后娘娘说笑。臣既是国子监太师,自是要为各位皇子表率。臣一得知二皇子之事,便四下询问探查。” “这么说,宋大人是查到了眉目,断定当日给二皇子投毒的,并非萧贵人?” 萧歌不给宋书多说的机会,冷声问道。 宋书微微一愣。 “尚未。可萧贵人乃是……” “既然宋大人尚未寻到能为萧贵人开脱的证物,那今日,萧贵人便还是该被禁足之人。本宫怜你一片爱子之心,这舞既然跳了,贵人就请回椒鹿苑去吧。” 萧歌言毕,轻烟已经上前。 第57章 就这么放过 萧绾垂着眼眸,慢慢地抬起头,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敢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面色阴沉,垂着眼皮,搭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微微摩挲着。 见宇文昊久久没有阻止自己,萧绾只得答应一声,慢慢地站起身。 “皇后娘娘。” 萧绾才要起身,一侧跪着的宋书,却抬眼看向萧歌,“萧贵人怎么说都是二皇子的生身母亲。二皇子生辰,母亲却被禁足在椒鹿苑,来日,二皇子要如何在一众兄弟面前抬得起头?” 说完,宋书望向宇文昊。 “得了,既然已经来了,就一同给皇儿庆了生辰再走吧。” 闻言,萧绾立即起身,一脸笑意,连连对宇文昊行礼。 “来人,赐座。” 宇文昊都已然答应,即便是萧歌再不想萧绾留下,也无济于事。 轻烟立在萧歌身后,眼看着萧绾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扭动着身子,走到一侧的小方几边坐了下来,她嘟囔道,“娘娘,她当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当真瞧着陛下就如此原谅她吗?” 萧歌没有答话,眼看着萧绾坐在下首的位置,披上了外衣,一脸骄傲地盯着自己。 良久,她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食盒,“贵人献舞倒也罢了,却不知这地上放着的,都是什么?” “皇后娘娘照顾皇儿,臣妾感激不尽。可是,皇儿到底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娘娘自是不知他喜欢吃些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臣妾亲手为皇儿做的。” 说着,萧绾还四下里打量一圈,终于看到了和阿满坐在一起,怯生生地打量着她的二皇子。 “皇儿,过来。” 萧绾对二皇子摆摆手。 先是亲耳听到自己的娘亲,给自己下毒。 又是看到娘亲为了离开椒鹿苑,无所不用其极。 二皇子再度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 见她对自己摆了摆手,二皇子非但没有上前,脸上的畏惧之色,还越发浓郁了几分。 他往阿满的身后躲了躲,连连摇头。 见状,萧绾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皇子这是怎么了?” 李氏眼看着萧绾露出不悦之色,忙起身走到二皇子身前,轻轻拉扯了两下二皇子的衣袖,“你母妃回来了。” “那不是我母妃!” 却不想,二皇子竟然一把甩开了李氏,猛然站起身,指着萧绾,高声喊道。 闻言,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绾身上。 就连宋书听到这话,心下也是一沉,抬眼看向萧绾。 “你说什么?” 萧绾不可思议地望着二皇子,慢慢地站起身。 二皇子气鼓鼓地嘟着小嘴,盯着萧绾,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大步走到殿中,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声道,“父皇,儿臣当日中毒,是母后在儿臣身边照顾。这几日,母后为了儿臣,也是日日都夜不能寐。可是,她虽说是儿臣的额娘,却为了一己私欲,对儿臣作出了投毒这样的歹毒之事。儿臣不想再和她回去了。” 谁也未曾想到,二皇子小小年纪,又是在萧绾身边长大地,竟然都会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惊讶的目光,纷纷落在萧绾身上。 萧绾的唇瓣打着颤抖,诧异地凝视着二皇子。 “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啊。臣妾的儿子,在皇后娘娘宫中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娘娘儿子!娘娘有了大皇子还不够,还要来觊觎臣妾的儿子吗?” 萧绾猛然别过头,盯着萧歌,高声道。 “萧贵人,你言语需得谨慎些才是。二皇子不过是个孩子,他说得,自然都是真心话。他喜欢我们娘娘,自是出自真心,如若不是娘娘真心相待,二皇子又怎会如此对待娘娘呢?” 轻烟挡在萧歌面前,盯着萧绾,面色阴沉,高声道。 萧绾还要再说什么,萧歌却拨开轻烟,盯着萧绾,“萧贵人,二皇子是你的孩子。可你可曾做了娘亲该做的事情?” 一言已毕,萧绾抬起的手,慢慢地落下,头也低了下去。 萧歌对二皇子摆摆手。 这孩子倒是立即迎上前来。 “好孩子,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糕点,带些回去。若是不想吃她带来的,本宫吩咐小厨房,再给你做便是了。” 二皇子望着萧歌,笑着点了点头。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和皇后如此亲近,萧绾哪里能忍受,手不住地打着颤抖,就连牙关都咯吱作响。 她还想要在众臣面前撕闹一番,却被宋书用目光制止。 “贵人,二皇子还是孩子,赌气也是常有的事。不若,就让皇后娘娘暂时将养着二皇子。只要贵人出来了,还担心来日没有抚养二皇子的机会吗?” 一侧的李氏,也轻轻地拉住萧绾的衣袖,对她微微摇头。 萧绾不屑地从李氏手中,扯住了自己的衣袖,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这才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文武百官也都没有了方才的兴致。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 二皇子闹着不肯同萧绾回宫,宇文昊只得吩咐轻烟带着阿满和二皇子一道离开。 他瞥了两眼立在身侧,一言不发,面色冷淡的萧歌,沉声道,“今日是二皇子生辰,他却在众臣面前如此对待萧贵人。想必,她也会自省。朕看,不若就暂时解了萧贵人的禁足。当日之事,左右尚未完全查明,也不能因着一封家书,便断定萧贵人就是下毒之人。” 闻言,萧歌侧眼睨了睨宇文昊,冷声一笑,肩膀微微耸动两下。 “陛下都这样说了,臣妾还能说什么?” 她打量了萧绾两眼,“不过,萧贵人才刚刚解除了禁足,心绪未定。这几日,就日日来乾坤宫,为本宫抄写佛经,以求静心,如何?” 萧绾不安地抬眼,两只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在一起。 她心思飞速转动,却不知萧歌究竟意欲何为。 “自然了,若是萧贵人不肯答应,只当……” “臣妾明日一早就去。” “好。” 萧歌言毕,快步要走,路过宇文昊时,还侧过头,打量了宇文昊一圈,“陛下今日,想必是要歇在椒鹿苑了吧?” 第58章 院中的海棠 宇文昊都尚未来得及答话,那道倩影,已经大步而去,最后留给他的,只有唇角那一抹带着几分玩味和讽刺的笑容。 她走得如此果断,甚至都没有给宇文昊机会,告诉她,自己今夜原定了还要去乾坤宫过夜的。 见萧歌走远,萧绾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手指勾住了宇文昊的衣角,轻轻地晃动两下,楚楚可怜地抬起眼,凝视着宇文昊,“陛下,你可有日子,没有来臣妾宫中了。” …… 阿满和二皇子累了一日,一回宫中,就由乳母抱着,先去睡了。 轻烟和穆姑姑陪着萧歌回了寝殿。 穆姑姑一边为萧歌卸掉头上的发钗,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萧歌。 “有什么话,就问吧。” 萧歌虽然闭着眼睛,却不知是如何察觉到了穆姑姑的目光,沉声道。 穆姑姑一愣,与正在准备洗漱之物的轻烟对视一眼,才道,“今日之事,娘娘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萧贵人虽然从前在宫中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可如今,她不过是个贵人的位份,怎么有人敢冒着如此风险,让她在殿前献舞呢?此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除了当朝的陛下,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法子。” “陛下?” 轻烟和穆姑姑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看向萧歌,高声道。 轻烟手中的铜盆咣当一声跌进了铁架子上,水花溅起了半米多高,将她的发丝都全部打湿。 萧歌略带不满地别过头,打量了轻烟两眼,才微微摇头,道,“今日这场景,分明是陛下设计好的。他就是要看看,我会不会同意他放萧贵人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文武百官,当日之事,另有蹊跷。” “娘娘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问问陛下呢?” “问?” 头上的花钿已经拆去,萧歌缓缓起身,走到铜盆边,将那一双玉白的手,放进铜盆之中,浸润了一会儿,才重新抬眼看向穆姑姑,“我若是问了,他自是有自圆其说的法子。左右,只要他对萧绾还有情谊,即便是这萧绾闯下了弥天大祸,他也不会重惩的。出来了也好。否则,她一直留在椒鹿苑,谁知道会在背地里做些什么呢。” 轻烟递上一块帕子,萧歌才抬起手,轻轻地甩掉手上沾染的水珠,用帕子擦了擦手背。 “吩咐你给王爷送去的东西,可送去了?” 轻烟微微一愣,本能地抬眼,扫视了穆姑姑两眼。 见萧歌并未背着穆姑姑,轻烟才道,“方才席间,奴婢趁着无人注意,送出去了。奴婢特意问过阿育了,王爷的确受了伤。瞧着像是棍伤。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想到今日在御书房看到宇文席时的样子,萧歌的双眉不由蹙在一起。 “一会儿我要出宫一趟。不管谁来,都说我已经歇下了。” “出宫?” 穆姑姑听到这里,才快步上前,立在萧歌身前,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屋外的方向,才压低声音,“娘娘这么晚了要出宫?前几日,陛下才为了娘娘您回宫晚之事,闹了一场。若是再被陛下知道,只怕要责罚娘娘。” “放心吧,今日是他那心上人解除禁足地日子,他还不得早早地就去陪他?王爷今日是受我拖累,若是不能瞧过他,我心上终究难安。我快去快回,你们二人守在宫中,不会被人发现的。” 穆姑姑还要再说,轻烟却已经拦住她的话头,对萧歌连连点头,“娘娘只管去吧,宫里还有奴婢呢。” 宫门早已经下钥了,萧歌以皇后派自己出宫办事为由,离了宫中。 一路拨开漆黑,半柱香地功夫,萧歌终于看到了晋王府的府门。 府门之外,挂着两只大红的灯笼,春风拂动而过,灯笼晃动了两下,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又拉长了几分。 萧歌打量四周,确保无人注意,才快步上前,叩门。 很快,府内就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啊?” 大门打开,值夜的何伯不解地探出脑袋,见萧歌站在门外,额头上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由一愣。 “你是?” “晋王在吗?” “王爷已经歇下了。” 萧歌垂眸思量片刻,“烦请您通秉一声,直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想要问王爷些事情。” 何伯依旧狐疑地打量着萧歌,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姑娘稍后。” 说完,大门再度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的宫门,府门再度打开的时候,阿育掌着灯,站在何伯身前,一看到萧歌,便是一愣。 萧歌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王爷在吗?我们娘娘请我来问王爷一些事情。” “在。” 阿育愣了愣,侧过身子,对萧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穿过漆黑的院子,来到宇文席院子门口,阿育才打发走了何伯。 “娘娘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听说,今日在宫中,你们王爷受了伤,特来瞧瞧。” “这……” 阿育有些为难地垂着眼,“奴才去帮娘娘通秉一声。只是王爷入夜之后,一贯是不大见客的。” 说着,阿育已经快步进了院中。 萧歌立在院外那棵海棠之下。 还在春日里,海棠尚未开花,却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叶。 一阵微风拂动而过,将海棠新叶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 清醒的香味,一点点迎面而来,萧歌不由贪婪地吸了两口。 想不到,这晋王竟然也喜欢海棠花。 “皇后娘娘。” 很快,身后传来了宇文席不可思议的声音。 阿育来回禀时,宇文席还觉是这小子有些糊涂了。 这更深露重,她怎么会无端端地来自己府中呢? 想不到,一打开院门,竟然真的看到萧歌立在院外,正仰头瞧着那海棠树。 月光洒在她柔美的脸上,轻轻地拂动了两下,仿佛在她的脸上,盖上了一层细密的月影纱,将她那姣好地容颜,衬托得更加柔美妩媚了几分。 她转过头,望着自己,淡然一笑,宇文席愣在原地。 第59章 送药 春日马上就要到了,可宇文席的书房中,却还是点着无烟炉。 萧歌瞧到,宇文席的房中,处处都铺着厚厚的软垫。 他方才坐着的椅子上,还挂着一件长毯。 见萧歌站在门口,打量着屋中,宇文席略显慌乱。 “瞧我糊涂地,怎么好在这屋中招待娘娘。娘娘还是正厅坐吧。” 说着,宇文席就要吩咐阿育。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刚要与萧歌擦肩而过,却被萧歌一把抓住了手腕。 宇文席侧过头,垂下眼,死死地盯着萧歌抓着自己手腕的玉白的手指。 “不必了。我是偷偷出来地,若是惊动了人,反而不妙。” 萧歌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只抬眼望了宇文席一眼,淡然一笑,便松开他,自顾自地走到一侧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宇文席的手,久久地留在半空之中,等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娘娘这么晚,怎么到我府中来了。” 他局促地笑了笑,一双手交叠在一起,右手搭在左手手心之中,前后摩挲了一圈,似乎想要将手腕上的味道,永久地留在手心之中。 “今日,陛下将王爷召到御书房,是为了问宅子的事情吧?” 宇文席尴尬地笑了笑。 “阿育说,王爷受了伤。” 宇文席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微微一动,肩膀上又传来了那阵撕裂一般的疼痛感。 他不由蹙眉。 “王爷当真受伤了?” 萧歌忙上前几步,想要瞧瞧宇文席的伤势。 宇文席抬手摆动两下,忙对萧歌摆摆手,“我没事。娘娘不必担心。” 说话地功夫,萧歌却已经冲到了宇文席身侧,右手都探了出来,葱白的手指,落在宇文席的肩膀上。 宇文席微微一愣,抬起眼,望向萧歌。 萧歌的指腹,搭在他的脖颈上,肌肤相亲。 萧歌是因为在外面站了许久,手指已然冰凉。 却不知为何,这宇文席的脖颈,竟然也是一片凉涔涔的。 她诧异地望向宇文席,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的眼底,似乎滚动着什么异样的情绪。 很快,萧歌立即缩回了手指。 宇文席也匆忙站起身,低着头,退到一边。 “多谢皇后娘娘关系,我真的没事。” 萧歌不知所措,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手指,紧紧地握着左手的手腕。 她垂着眼睑,思量良久,才重新抬眼,看向宇文席。 “今日之事,都是我拖累了王爷。” 说着,萧歌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只白玉药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往宇文席的面前推动了几分,抬眼看向宇文席,轻声道,“这是我在边关之时,一位高人送来的。不管是什么伤,只要抹上这药膏,不出几日,都会好起来的。王爷还是着阿育给你抹了,也好了却我牵连你之心。” 萧歌眉目轻动,望向宇文席。 却见宇文席竟然始终凝望着她,眉眼之中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关切之色。 见萧歌望向自己,宇文席立即低下头,躲开萧歌的目光,盯着那只白玉药瓶,“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萧歌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只是来送药,为何她的心中,也是如此地惴惴不安。 尤其是看到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的宇文席时,萧歌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萧歌拉开屋门,月光从外面洒了进来,她这才想起什么,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先帝祭祀行孝礼之事,王爷且要多多注意。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事事出蹊跷。” 见她侧着身子,望着自己,脸上还蒙着一层奶白色的月光,宇文席的心,也不由一动。 他笑了笑,温润如玉的笑容,在唇边,一点点绽放。 “好。” 送走了萧歌,再度折返回房中,阿育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药瓶。 “这不是前些年,王爷您送去北境的跌倒损伤膏吗?我记得当时,全部都送去北境了,怎么府中还有?” 宇文席握住那药瓶,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知道她在边关摔摔打打,容易受伤,他才吩咐人将这东西,送到了北境。 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东西竟然又被送回来了。 想到这里,宇文席不由一笑。 这难道就是旁人常说的缘分吗? “将这东西收好吧。我身上的伤,若是太早好了,只怕反而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是。” 阿育答应一声,才要接过那药膏,不想宇文席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想起方才萧歌叮嘱自己时的模样,不由扬动唇角,脸上多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罢了,只是留下这么一瓶而已。应该无碍。” 说完,宇文席竟然将那药瓶贴身放好。 阿育几乎呆住了。 这些年,但凡是和北境有关,和宫中有关的物件,王爷一向是不带在身上的。 那些东西,一多半都被放在了密室之中,就是为了以防,若是有人看到了,会生出事端。 不想,王爷竟然会贴身收着这药瓶。 阿育望着宇文席,投去了不解之色。 可宇文席,却全然没有意识到阿育的目光。 他缓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一轮分外皎洁的明月,心不由一路向下沉沦而去。 明明和她看着同一轮月亮,却不能将心中所思,还有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 宇文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王爷……” 便在此时,却见一个小厮匆匆从院外跑了进来,对宇文席行了礼,道,“何伯出去了。” 宇文席和阿育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皆是一沉。 这么多年了,府中的奸细终于露出水面了。 “往哪边去了?” “奴才瞧着,是往宫城的方向去了。” 宇文席心思飞速转动,暗道一声不好。 “阿育,你去追何伯。” 阿育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宇文席这才冲着屋外,发出一阵夜莺的叫声。 很快,一道人影,便飞身钻进了书房之中。 “去通知宫中之人,务必要保她周全。” 第60章 被抓 许是因为白日里,宫中热闹了一日,到了夜间,倒是分外安静。 萧歌一路从晁凤门而入,沿着御花园的长廊,一路躲开侍卫,溜进了乾坤宫。 奇怪。 才到了乾坤宫外,看到宫内一片暗淡,萧歌不由眉目轻动。 不是吩咐了穆姑姑和轻烟,给自己留着宫门吗? 难倒她们二人忘记了? 还是一早已经歇下了? 萧歌一边思量着,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几分。 她缓缓地推开宫门。 那沉重的红木大门,传来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院中廊下所有的油灯,立即亮了。 从方才的一片黑暗,到现在整个院子一片明亮,不过用了几秒钟的功夫。 萧歌的双眼,骤然受到这样的刺激,本能地抬起手,挡在眼前,良久之后,才适应几分,透过指缝,缓缓往外望去。 院中,摆着两只一人多长的长椅。 每条椅子边,都立着三四个手中拿着板子的小太监。 依稀之中,萧歌看到,那两条长椅上,还趴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转过头,望向萧歌。 是轻烟! 萧歌心下一沉,立即放下手,这才看到,正对大门的长廊之下,摆着两把椅子,宇文昊正襟危坐,身边还跟着萧绾。 萧绾瞧到萧歌进来,忙娇柔做作地靠在宇文昊的身上,一只手还搭在宇文昊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低声道,“陛下,娘娘既然都回来了。陛下就不动怒了。不管何事,问清楚便是。” 宇文昊没有理会萧绾,只是冷目盯着萧歌,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回来了。” 萧歌面色凝重,蹙着秀眉,打量了宇文昊和萧绾两眼,才慢慢地进了院中。 直到这时,萧歌才看到另外一只长椅上,趴着的是穆姑姑。 “去哪里了?” 宇文昊冷声道。 萧歌心思飞速转动,良久之后,才抬眼看向宇文昊,“出去转转。” “转转?” 宇文昊对于她的答案,十分诧异,挑动眉角,惊讶不解地打量着萧歌,“你是中宫的皇后,不知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还有换上这老百姓的衣衫?”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萧歌,一步一步走到萧歌的身边。 萧歌与宇文昊对视一眼,“这宫中可是有哪一条宫规说了,不许臣妾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出去转转?” “皇后娘娘。” 闻言,萧绾也快步上前,故作紧张地扶住宇文昊,打量着萧歌,还蹙着眉头,跺了跺脚,道,“您到底去哪里了?陛下都等了您快要半个时辰了。您至少也该和陛下说实话吧?” 萧歌凝视着萧绾。 她虽然言语之中,满是关切,可是那双眼中,分明尽数皆是奸计得逞之色。 看来,这宇文昊之所以会在今夜出现在乾坤宫,少不了萧绾从中作梗。 宇文昊打量着萧歌,在等待她的解释。 “陛下三宫六院,每日宿在哪位妹妹的宫中,也不见陛下来告知臣妾一声。怎的臣妾出去转转,还要特意告诉陛下?” 宇文昊火冒三丈,也顾不得萧绾正挽着自己,几步上前,满目怒色地盯着萧歌,高声道,“你说什么?朕是皇上,朕去哪里,还要告诉旁人不成?” “臣妾是皇后。臣妾去哪里,也无需告诉旁人!”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和宇文昊说话。 这还不是最令宇文昊气恼的。 最令宇文昊气愤的是:她这般和自己说话,偏生自己竟然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甚至还觉得,她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宇文昊一口老血被憋在喉咙之中,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呆愣愣地盯着萧歌,满腹怒气。 “好。不肯说是吗?” 宇文昊冷眼环视了萧歌一圈,骤然转过身,看向轻烟和穆姑姑,沉声道,“你是皇后,朕不能打你。那朕倒要好好问问你身边的人,看看她们是不是也和你一样嘴硬。” 说完,宇文昊扬动下巴,对那几个立在长椅边的小太监,微微点头。 很快,那几个小太监便纷纷上前,两个分别压住了轻烟和穆姑姑的上半身,两个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竹板。 “皇后娘娘,您是最疼爱奴才的。您若是不肯说,陛下可要拿着这两个奴才开刀了。” 萧绾还在一边装腔作势,高声喊道。 萧歌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瞬间便投了过去。 见状,萧绾虽然住了口,却还是一脸挑衅地望着萧歌。 得亏何伯提前来报了消息,自己才能带着宇文昊赶到乾坤宫来。 若是萧歌不想要让这两个下贱的奴才挨打,就要实话实说。 到时候,自己就势,再给她扣上一个秽乱宫闱的名头。 若是她不肯承认,那能让这两个她最得力的奴才挨了打,自己也算是报了禁足之仇。 想到在这里,萧绾心中不由多出了几分欢喜。 “娘娘,你没做过的事情,不必为了奴婢们招揽在自己身上。切莫给那些要陷害您的小人,给了机会。” 就在萧绾思量着,自己一会儿该如何给萧歌好看的时候,穆姑姑高声喊道。 她这一句话才落,那板子已经狠狠地打在了穆姑姑的身上。 “你这该死的奴才,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什么人会陷害皇后娘娘?” 若是穆姑姑不说,或许萧歌还会因为心疼轻烟和她,考虑将今夜的事情告诉宇文昊一部分。 可是,穆姑姑这一喊,倒是提醒了萧歌。 萧绾来得如此快,若说无人通风报信,她定然不信。 想到这里,萧歌冰冷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萧绾身上。 “陛下,今日若是我宫中这两个奴才身上留了半点伤。只要被臣妾查到是谁陷害臣妾,臣妾一定加倍奉还。陛下若是不信,只管让他们动手便是!” 萧歌冷漠的声音在乾坤宫的院中回响,就连宇文昊,也不由一震,面色轻动,略带惊讶地望向萧歌。 几个小太监,不敢再动,停下手中动作,望向宇文昊。 第61章 解围 乾坤宫的院中,分明站着不少人,可是却陷入了一阵阵的沉默之中。 春日尚未到来,夜间的寒风,从众人的耳边,一一闪过。 萧歌那句警告之言,伴随着寒风,不断地回响。 那些行刑的太监,不敢再动,纷纷望着宇文昊。 宇文昊和萧歌四目相对,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上下跳动了一番。 “陛下……” 良久,萧绾才小心翼翼,怯生生地挪动到宇文昊的身边,轻轻地扯动了两下宇文昊的衣角,胆战心惊地望向宇文昊。 从萧歌的目光中,萧绾看出,她定然已经猜到是自己通风报信。 以萧歌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想到这里,萧绾心下更加不安。 “皇后娘娘这里好热闹啊。” 就在萧绾惴惴不安的时候,辰嫔却引着一队人,从宫外大步而来。 她一进院中,看到放在院中的长椅,惊讶地捂住嘴,不由转过头,打量着萧歌,“这……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 知道辰嫔与萧歌关系不错,萧绾一向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刻瞧到辰嫔,更是一脸的不悦。 辰嫔也懒得讨好她,只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张帕子,在萧绾的面前晃动两下,冷哼一声,“萧贵人,你是什么位份啊?也有脸面管我和皇后娘娘的事情?” 若是放在从前,萧绾自是要讨个公道回来。 可是,今时今日,她的确不过是个贵人的位份,眼前两人,哪个都要比她的位份高,萧绾自是不敢多言。 她愤愤地瞥了辰嫔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辰嫔屈膝行礼,“见过辰嫔娘娘。” 辰嫔淡然一笑,脸上还挂着浓烈的嘲讽,“起来吧,萧贵人。” 萧绾委屈巴巴地站直身子,别过头,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 哪知道,宇文昊也是一脸怒色,根本无暇顾及萧绾心中所思。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宇文昊盯着辰嫔,沉声问道。 辰嫔一边上前,一边摊开手中的帕子,对宇文昊行礼道,“皇后娘娘去臣妾宫中,想和臣妾问问绣花之事。臣妾和娘娘聊得晚了些。娘娘走的时候,竟然将才绣好地帕子落在了臣妾宫中。臣妾想着,娘娘怕是要急用这帕子,才忙给娘娘送来。” 说着,辰嫔托着帕子,微微侧过头,望向萧歌,还挑动了两下眉角。 初时,萧歌还未曾反应过来。 可看到那帕子上的海棠花图案,萧歌骤然明白了什么。 “是。” 萧歌上前,拿过辰嫔手中的帕子,“多谢你,这么晚,还要给我送一趟。” “娘娘说的这是哪的话、” “你这么晚没有回宫,是在辰嫔的宫中?” 宇文昊惊讶地打量着萧歌,怀疑地问道。 萧歌将那帕子收好,与辰嫔对了一眼眼色,便道,“否则陛下以为,臣妾会在哪里?” “皇后娘娘,您若是在辰嫔的宫中,何必非要穿着老百姓的衣服,还特意吩咐你宫中的几个丫头,为您拦着,不许人见?” 萧绾几步上前,质问道。 她人都没有走到萧歌面前,辰嫔已经抬手,拦住了萧绾的去路。 萧绾不解地眨动双眼,盯着辰嫔。 “皇后娘娘都已经如此低调了,还是难以逃过萧贵人的眼睛。萧贵人在这宫中,还真是处处都是眼线啊。” 辰嫔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萧绾身上。 眼看就连宇文昊,都眯着双眼,打量起自己,萧绾心中不由一沉。 “你胡说什么!” 萧绾盯着辰嫔,高声道。 “怎么?难道不是你引着陛下,大半夜地来乾坤宫闹事的吗?你被禁足了这么久,今日才刚刚解了禁足。怎么不和陛下在椒鹿苑好生亲近,倒是拉着陛下来了皇后娘娘宫中?萧贵人,你以为你玩的这些把戏,陛下当真看不透彻吗?” 说着,辰嫔还微微侧过头,望向宇文昊。 她分明是夸赞的语气,可宇文昊的心中却不由一紧。 他蹙了蹙眉头,略显不悦地打量了辰嫔两眼,随即,便满目怒色地望向萧绾。 “你是如何得知,皇后不再自己宫中的?” 见宇文昊都开始质问自己,萧绾的心中更是不安。 “臣妾不知道啊。” 萧绾才要辩驳,却正好对上了宇文昊恼怒的目光。 她只得低下头,收回目光,双唇抿在一起,喉咙上下滑动了一番,眉眼之中,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陛下,也是宫人来回禀臣妾的。” “哪里的宫人?” 萧歌立即追问。 “自是……” 萧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是宫人,这知道皇后娘娘夜半不在自己宫中的,除了娘娘的宫人,便是臣妾的宫人。不知,萧贵人说的,是哪一位宫人啊?何不指出来,让我们都认识认识。” 辰嫔盯着萧绾,唇角微微扬动,脸上挂着冷漠的笑意。 萧绾倒是没有想到,这辰嫔从前瞧着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无论是争宠,还是其他事情,都远不及自己。 可是今日,却是如此的牙尖嘴利。 她当然不会蠢笨到告诉宇文昊,所谓的宫人,正是宇文席府中那位看门的何伯。 如若被宇文昊知道,她竟然和宇文席府中的人,有所往来,定然会勃然大怒。 说不定,还会将何伯抓来,好好审问。 若是那样,那从前的事情,岂不是都要暴露? 想到这里,萧绾打定主意,不管辰嫔和萧歌如何挑衅自己,她什么都不会说。 好在,萧歌似乎也并未追究之意。 “陛下,既然知道臣妾今日去了哪里。是不是可以放了臣妾的宫人?” 萧歌抬眼,望向宇文昊。冷漠的声音,顺着空气,传入宇文昊的耳中。 “既然实在辰嫔的宫中,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为何你方才不肯告诉朕?” 宇文昊追问道。 “陛下心中只信萧贵人的话,便是臣妾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事实说话。” 萧歌冷眼扫视了宇文昊一眼,沉声答道。 闻言,宇文昊无言以对。 第62章 丢脸 辰嫔立在萧歌身侧,眼看着萧绾被气得呼哧呼哧,一双杏目,即便是在暗夜之中,也不难看出,眼中的怒色。 她虽然对宇文昊并不上心,可这些年在宫中,也没少吃萧绾的暗亏。 看到萧绾被气成这副德行,辰嫔的心中,也不由多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时候不早了,陛下也该回去歇着了。” 李喻眼看着宇文昊没有台阶可下,忙上前,陪着笑意,微微抬起头,望向宇文昊,低声道。 宇文昊不知在心中感谢了李喻多少遍,立即答应一声,摆摆手,“这里乱糟糟的,自己收拾了吧。” 说着,宇文昊就要离开。 “等等。” 不想,萧歌却沉声唤住。 这次,就连辰嫔也不由心下一紧。 她忙侧过头,望向萧歌,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示意萧歌,最好能够息事宁人。 萧歌没有回应辰嫔,慢慢上前,立在宇文昊对面,抬眼望向宇文昊。 “陛下,臣妾方才的话,陛下可听到了?” 宇文昊不解。 “若是臣妾今日是被人陷害,只要陛下吩咐行刑,臣妾一定会让陷害臣妾之人,两倍奉还。” 说着,萧歌慢慢地转过头,阴沉的目光,落在了萧绾身上。 萧绾不由心下一沉,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惊慌失措地打量着萧歌。 “皇后娘娘……你……你要做什么……” 话都尚未说完,便见萧歌一步上前,已经一把扭住了萧绾的胳膊。 萧绾吃痛,大叫一声,本能地转过身子,想要减轻胳膊的疼痛。 就在这个时候,萧歌顺势抬起了脚,狠狠一脚,踹在萧绾的腰间。 萧绾跌跌撞撞,向前冲出几步,被脚下的石子绊倒,跌坐在地上,诧异地抬起头,惊讶地望向萧歌。 辰嫔看得清楚,不由低头淡笑,微微抬着眼,用眼角的余光,望着萧绾。 萧绾当众被萧歌如此踹了一脚,丢人不说,还不敢反抗。 她跌坐在地上,只有小枝匆匆上前,伸出手,想要将萧绾搀扶起来。 萧绾哪里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小枝搀扶起来。 她忙跪在地上,抽泣两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陛下,您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皇后娘娘如此对待臣妾吗?” 宇文昊也是面色铁青,扫视了萧绾一眼。 他正要答话,一侧的辰嫔已经上前,“萧贵人,你是后宫之人。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管教妃嫔,乃是皇后娘娘的本职。你哭着喊着求陛下做什么?难道,明日,那朝臣们在朝上受了责罚,也要哭着喊着,来求陛下吗?” 辰嫔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宇文昊虽然是皇上,却并非后宫之主。 这后宫的事情,宇文昊还是少插手为妙。 否则,这女人插手朝政,唤作牝鸡司晨。 那皇上若是插手后宫之事,该唤作什么呢? 公鸡下蛋? 果真,辰嫔这话才说完,宇文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没有再理会萧绾的求情,只瞥了她一眼,对李喻道,“去御书房。” 很快,宇文昊便在李喻地搀扶之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萧绾自寻了个没趣,只能哭丧着脸,由小枝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萧歌这才扶起穆姑姑。 虽然同样挨了几下板子。 可是,轻烟到底是战场之人,经历过杀戮之事,这几板子,对她而言,不过是搔痒罢了。 可穆姑姑一直在宫中,养尊处优,加之年岁已大,哪里能受得住这几板子? 她几乎是从长椅上翻了下来,才落到地上,后背传来一阵撕裂一般的疼痛,让穆姑姑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腰部,呲着牙,哎呦一声。 “穆姑姑。” 萧歌忙扶住穆姑姑,“你没事吧?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萧歌说着,抬眼望了轻烟一眼。 “娘娘说得这是哪里话?” 穆姑姑忙安慰道,“奴婢是乾坤宫的奴婢,就是娘娘的奴婢。奴婢为了娘娘,便是这条性命,也能豁的出去。不过是几板子而已,有什么挨不得?” 轻烟也立即点头附和,“是啊。娘娘千万别这么说。” 闻言,萧歌心中的感动更甚。 “有你们在娘娘身边,便是再来一个萧贵人,也不怕。” 辰嫔也被这主仆之情感动,低声道。 萧歌这才抬眼望向辰嫔。 “轻烟,扶穆姑姑下去歇着。” 萧歌起身,将辰嫔引进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今日之事,你来得这般巧,绝对不是巧合。” “王爷特意吩咐人来告诉臣妾。” “宫门已经下钥了,便是本宫回宫,也颇费周折。他如何能传递消息给你?” 辰嫔露出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一双手撑在身前的小方几上,向前探出身子,对萧歌低声道,“都有人能进宫给萧贵人送消息,怎么就不能有人进宫给臣妾送了消息呢?娘娘,这宫中可不是娘娘想的铁桶一般。” 闻言,萧歌面色轻动。 她虽然知道,宫中不乏朝臣们的眼线,却不知,竟然会疏漏到这等地步。 还好,今夜只是王府的人前来传递消息。 若是有人将宫中的消息传递出去呢? 若是这传递出去的消息,还是军情要务呢? 萧歌不敢想,面色也微微凝重了几分。 “娘娘怎么了?” 见状,辰嫔低声问道。 萧歌微微摇摇头,尽力保持着笑容,望向辰嫔。 “多亏了你那帕子,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呢。” “那帕子不是娘娘落在王府的吗?” 辰嫔诧异地望着萧歌,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次,轮到萧歌惊讶不已。 “我落在王府的?” 辰嫔不解地拿出那帕子,打量了两眼,指了指帕子上,一个小小的‘萧’字。 “娘娘瞧,这帕子上还有娘娘的姓氏呢。” 闻言,萧歌接过那帕子,看了两眼,眉目蹙得越来越紧。 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帕子! 萧歌一头雾水,迷惘地望向辰嫔,“怎么会这样?” 辰嫔同样一脸不解,慢慢摇头。 第63章 想出宫 昨夜的乾坤宫,虽然闹到了半夜,可是阿满和二皇子,倒是都睡了个囫囵觉。 一早,萧歌就听到阿满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额娘……额娘……” 阿满一路向前小跑而去,乳娘跟在身后,一边喊道,“小主子,您可慢着些。皇后娘娘昨夜歇下得晚,您可别将娘娘吵醒了。” 阿满一路跑到了萧歌的寝殿之外,被轻烟拦下,“小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娘娘昨日歇下得晚,还睡着呢。” “胡说。额娘昨日明明那么早就睡了。” 阿满说着,也不管轻烟如何阻拦,快步上前,待到轻烟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了寝殿大门。 却见萧歌竟然真的早就醒了,已经穿好衣衫,坐在榻上,略显不满地打量了阿满两眼。 阿满知道,额娘虽然对自己好,可若是自己没规矩起来,惹得额娘不满,难免要挨训。 看到萧歌略显恼怒地望着自己,阿满立即低下头,换上了一张笑脸。 看着他那人畜无害的样子,萧歌心中的愠怒,倒是消散了一多半。 “一大早的,你闹什么?” 因为帕子,萧歌昨夜也几乎一夜未眠,说话时,有气无力。 阿满嘟着嘴,快步走到萧歌身边,对她行了礼,嘟着嘴,望着萧歌,“额娘,儿子想出宫。” “出宫?” 闻言,萧歌和轻烟皆是一脸惊讶地看向阿满。 阿满自小就养在宫中,从未离开过皇宫,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要出宫呢? 想到这里,萧歌两只手搭在阿满的腰间,将他拉到自己怀中,上下打量了一圈,低声道,“你为何要出宫?” “昨日,我去御膳房讨段点心吃,有几个宫娥姐姐说,宫里的点心虽然好吃,可样式实在是太少了。她们还说,宫外的点心才好吃呢。” 阿满望着萧歌,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握住萧歌的衣角,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嘟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低声道,“额娘,您就带我出宫吧。我都有日子没有出宫了。” 话才说出口,阿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警惕地望着萧歌。 萧歌与轻烟对视一眼,心下一沉,“你从前出过宫?” 阿满拧着眉头,挣扎了两下,想要萧歌松开自己。 奈何,萧歌才不吃他这一套,非但没有松开他,手中还加重了几分力道。 阿满见自己挣扎不脱,只得嘟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萧歌,“从前,晋王叔偷偷地带我出过几次宫。” “晋王?” 萧歌更是诧异。 又是晋王! 看来,这些年,他不但在暗中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还留意着阿满。 说不定,自己不在宫中的这六年,阿满在萧绾的手下,能安然地活到现在,都离不开宇文席的保护。 想到这里,萧歌心下一疼,那些因为阿满胡闹而产生的怒气,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手,将阿满抱进怀中,双手在阿满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听到萧歌长叹了一口气,阿满不明就里,只靠在萧歌的肩头,“额娘这是怎么了?” 萧歌没有答话,犹豫了许久,终于直起身子。 “一会儿,额娘吩咐他们备下几件老百姓的衣物,带你和二皇子一同出宫转转。去吃些宫外的点心,如何?” 阿满自是欢喜不已,一脸惊喜地望着萧歌,那双大眼睛扑闪了两下,“真的?” “你去告诉二皇子,收拾收拾,咱们一同去吧。” 阿满答应一声,便欢喜地跑开了。 眼看着阿满如此欢愉,萧歌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娘娘。” 待到阿满跑出了寝殿,轻烟才颇为担忧地上前,一边搀扶着萧歌起身,一边关切地道,“当真要带着二皇子和小主子一起出去吗?昨夜才闹了那样的事情,只怕现在,还有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咱们乾坤宫呢。” 萧歌拧着眉头。 她不仅担心昨夜的事情,还担心那只帕子。 可这些担心,都抵不过阿满的笑容。 “这孩子成日都在这宫中,抬头看到的,便是如此四方四正的天,时间久了,只怕是都要闷死了。带着他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闻言,轻烟微微点头,答应一声。 “你还记得这个吗?” 萧歌说着,从枕头之下,拿出昨日辰嫔给自己的帕子,递给轻烟。 只打量了两眼,轻烟便是一愣,“这不是娘娘从前刚刚学绣花的时候,绣好的帕子吗?奴婢记得,当日,娘娘寻了许久,都没有知道。如何又寻到了?” 轻烟看着那帕子,惊喜地望向萧歌,诧异地问道。 见轻烟也这般说,萧歌便更加肯定,这帕子的确是自己的东西。 “这是昨日,辰嫔拿来的。” “辰嫔?” 轻烟更是不解。 当初,萧歌进宫时,辰嫔都尚未入宫呢,更别提,手中还会有萧歌旧时的东西了。 萧歌将帕子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轻烟。 听完之后,轻烟睁着一双大眼,惊讶迷惑地望着萧歌,“怎么……晋王怎么会有这帕子?” 萧歌微微摇头。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帕子上。 “这次回宫,总觉得这晋王和从前不同了。你吩咐红甲卫士,暗中调查。看看这六年之间,晋王还做过什么。还有,北境之事,是不是与晋王有关。” 萧歌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咬着牙根,脸上的肌肉向外鼓出一块,看上去,和那些年在北境叱咤沙场,一个模样。 看着这样的萧歌,轻烟不由多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从回宫以来,萧歌一直被宫中这些你情我爱之事绊住了手脚,倒是少了几分征战沙场之时,该有的霸气。 此刻,看到这样的萧歌,轻烟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人在边关饮风作战的日子。 她情不自禁,双手抱拳,向后撤了一步,竟然对萧歌行了拱手礼,瓮声瓮气,道,“诺。” 见状,萧歌也心下一动,一股暖意,涌动而起。 第64章 受伤 本要带着二皇子一同去宫外转转,哪知道,都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萧绾突然派人传来消息。 她昨日回去之后,就头痛欲裂,想要请二皇子侍疾。 二皇子本不想去,萧歌劝慰良久,二皇子才勉强跟着乳母回了椒鹿苑。 萧歌带着阿满,还有轻烟,将宫中一应事务交给穆姑姑处置,三人趁着天色还早,早早地离宫了。 阿满从前,虽然也跟着宇文席来宫外玩过。 可那个时候,都是偷偷摸摸,出宫都要格外小心,以至于阿满在宫外,还要想着若是回宫,被皇贵妃娘娘发现了,应该如何应对。 一来二去之下,怎么也玩不好。 这次不同。 这次,可是额娘陪着自己。 阿满一路欢喜雀跃,吃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点心,还同萧歌一同去听了木偶戏,一日下来,他几乎已经累瘫,再也走不动了,只能伏在轻烟的背上。 不久之前,阿满还在和萧歌说话,可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在轻烟的背上,就酣然睡去。 轻烟与萧歌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娘娘,咱们也该早些回去了。” 萧歌答应一声,与轻烟一同往街头而去。 她们的马车,等在街头。 许是因为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了下来,这条街上,已经没有白日里那样热闹了。 四周的小商贩,都在忙着收摊,就连那个卖甜糕的,也已经收起了最后一张小椅子,匆匆往家赶。 京城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炊烟在四周飘起,看来,是家家户户都要用晚膳的时候了。 萧歌和轻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越走,两人却越觉得,四周似乎有些不大对。 这条街,即便是到了收摊的时候,却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那些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倒也罢了,可是,就连四周的酒楼,竟然都已经下了钥。 萧歌打量四周,眉头不由蹙在一起。 她一手拖住轻烟背上的阿满,凑到轻烟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轻声道,“好像不大对劲。” 即便是萧歌不说,轻烟也早已经察觉到了。 “娘娘,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在宫外动手。” “难怪她借口头疼,将二皇子唤回去了呢。看来,昨日阿满在御膳房遇到的那几个宫娥,也有大问题。” 话音才落,萧歌微微侧过头,余光一闪,果真看到一个黑影,从一侧一闪而过。 萧歌几乎是本能后退一步,一手扶住阿满,另外一只手,已经从腰间抽出了随身带着的软剑。 那人手持一道利剑,在萧歌眼前,一闪而过。 人都尚未停下,萧歌的软剑,已经在那人的手腕处,划开了一道血红色的长口,鲜血,瞬间便冒了出来。 萧歌这边才刚刚战罢,轻烟的面前,已经飞身而出一个人影。 轻烟背着阿满,不敢抽出腰间利刃,腰间立即向后弯去,只堪堪地躲过了来人的利剑。 萧歌见状,从靴子边拔出一只匕首,扔给轻烟。 轻烟就势接住,一个翻身而去,如同一只飞身而出的烟火,立即往那人的面颊上刺去。 那人哪里能想到,轻烟一个看似这般柔弱的女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手段? 瞬间,轻烟的匕首,已经扎进了那人的眼中。 那人的眼球,被挂在匕首的尖端。 轻烟向外一扯,他的眼珠,便跌了出来。 背上的阿满,终于醒了。 看到眼前一幕,几乎吓得呆住,就连哭都忘记了。 轻烟感受到背上孩子醒来了,沉声道,“小主子,抱好我。” 阿满手足无措,只能按照轻烟的吩咐,紧紧地挽住她的脖颈。 四周的暗巷之中,涌出了不少人。 萧歌见状,忙吩咐轻烟,“带着阿满先走。” “不!” 轻烟却立即拒绝,“主子,你带着小主子走,我来应付这里。” 两人说着,已经慢慢地退到了一起。 她们背靠着背,萧歌将阿满从轻烟的背上扶了下来,将一根细绳交给阿满,沉声叮嘱,“跟好额娘。” 阿满呆呆地点点头。 “你们是什么人?” 萧歌冷声问道。 那些人没有答话,而是纷纷往这边凑来。 为首之人,戴着黑色面罩,拨开一众黑衣人,缓步上前。 “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那黑衣人盯着萧歌,冷声道。 萧歌的双眼,微微眯了眯,上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眼,冷然一笑,“是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话音才落,三根银针,已经从萧歌的手中飞出。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萧歌已经被逼到了这样的绝境之中,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他一时之间,反应不及,一根银针,已经扎在了那人的眼睛上。 那人痛苦惨叫一声,瞬时便上了脾气,对身后之人,猛然摆手,高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话都尚未说完,那些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 萧歌一手拉着阿满,一手手持软剑,和那些黑衣人战在一处。 原本,如若只有她一人,这些黑衣人,不在话下。 可眼下,萧歌还要顾着阿满,不得不眼观六路,一时之间,动作迟缓了许多。 眼看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挥着利刃,往阿满的身上刺去。 萧歌一愣,竟然不顾一切,飞身跳了出去,双手将阿满死死地护在身下,将后背交给那人。 那利刃,很快就在萧歌的身上,划出了一道三四寸长的血口。 萧歌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额娘!” 阿满见状,高声喊道。 话音未落,那人再次持着利剑而来。 萧歌顾不得背上的疼痛,抱住阿满,就地打了一个滚,立即往远处滚动而去。 伤口沾到了地上的灰尘,更是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如此一来,萧歌虽然护着阿满,逃离了那人的利刃,可是却也和轻烟拉开了距离,两人收尾不能相顾,瞬间便落入了下风困境之中。 阿满眼看着萧歌满背都是鲜血,不由大哭,喊道,“额娘,你还好吗?额娘……” 第65章 天降救兵 萧歌抬起右手,将阿满护在自己身后,侧过头,唇角微微扬动,尽力对阿满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阿满乖,额娘没事。你站在这里,切莫乱动。” 阿满慌乱不已,只能无助地点点头,双眼无力地望向萧歌。 那些黑衣人的目的,显然是萧歌和阿满。 看到她和轻烟被分开,一多半的黑衣人,已经往萧歌这边凑了过来。 萧歌紧紧地拦住阿满,手中的利刃抬起,晃动两下。 第一个人,才刚刚到了萧歌身边,萧歌的利刃,已经扎进了他的喉咙之中。 那人几乎连惨叫的功夫都没有,就已经失去了呼吸。 其他人见状,纷纷愣住,脚下也都停了下来。 萧歌半低着头,嘴角带着一抹冷然的笑容,在众人地身上,扫视了一圈,“还有不怕死的吗?” 萧歌知道,虽然她暂时能够压制住这些黑衣人。 可是,她们双拳难敌四手,时间一长,自是无法支撑。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抓住这贼首,好趁机逃脱。 萧歌正想着,那些黑衣人,已经纷纷涌动到了萧歌和阿满身边。 虽然他们顾及着萧歌手中的利刃,不敢轻易上前。 可是,还是有人在不住地试探。 阿满的手心里满是汗,死死地拉住萧歌的衣角,仰着头,看着萧歌的侧脸,抿着唇瓣,紧张不已。 最前面的几个人,按捺不住,已经往两人身边冲来。 萧歌做好了回战的准备,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远处冲了过来。 一个陌生的面孔,驾着马车,马车之中,还有一人,探出身子。 黑衣人们听到马车的声音,皆是大吃一惊,纷纷向后让开。 萧歌这才看清了马车上的人,竟然是宇文席。 宇文席探出身子,伸出手,才到了萧歌面前,沉声道,“快,走!” 萧歌见状,忙伸出手,宇文席一手拉住萧歌,另外一手扯住阿满,将他们二人扯到了马车之上。 马车疾驰向前,轻烟瞅准时机,也一跃而起,上了马车。 黑衣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一路扬长而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为首之人,大骂一声,一怒之下,牵扯着眼睛的伤口愈发疼痛,惨叫两声。 这几声惨叫,传进了马车之中,吓得阿满打了一个哆嗦。 萧歌忙扶住阿满的肩膀,将他揽进怀中,右手在他地肩头,不住的上下摩挲。 终于,马车奔远了。 待到马车再度停下,已经到了城外。 “王爷,到了。” 阿七掀开车帘,探头瞧了一眼马车之内,低声道。 宇文席答应一声,率先跳下马车,转身将阿满也抱了下来。 轻烟紧随其后。 萧歌走在最后一个。 宇文席抬手,才拉住萧歌的双手,萧歌身子一斜,竟然整个人都摔进了宇文席的怀中。 宇文席这才发现,她后背的伤口足足有一公分深,已经可以看到血肉。 “萧歌!萧歌!” 宇文席慌乱起来,也忘记尊称,一把将萧歌打横抱起,就往眼前的庙中快步冲了进去。 眼看着萧歌受了伤,轻烟和阿满也是心下发紧,快步跟了进去。 这古庙外面看着破败不已,想不到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阿七在前面开道,进了后院一间屋子,挪开屋中的书架,露出了一间暗室。 看到这暗室,轻烟不由一愣,拉着阿满,却不知该不该进去。 “若是王爷要害你们,为何还要舍命相救呢?” 阿七看到轻烟犹豫不决的样子,没好气地道。 宇文席在慌乱之中,根本顾不得这些,只对阿七道,“守在外面,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靠近,格杀勿论!” 宇文席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虚弱,更多的是坚定和嗜血。 他抱着萧歌,率先钻进暗室,将萧歌放在一边的榻上,便急着拿出医药箱。 “我来。” 宇文席才折返到榻边,正要扯开萧歌的衣衫,却被轻烟拦住。 “阿满受了惊吓,难道你要他看着娘亲的伤势吗?” 宇文席言语冰冷,面色冷漠。 轻烟微微一愣,喉咙窜动,搭在宇文席腕间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宇文席再不犹豫,一把扯开萧歌的衣衫,倒上白药,银针消毒之后,立即为她缝针。 虽然已经在昏迷之中,可是那银针扎在肉上,萧歌却还是疼得蹙起了眉头。 阿满眼看着萧歌如此痛苦,哭喊着往前扑去,却被轻烟拦住。 轻烟捂住阿满的眼睛,另外一只手,在阿满的后背,轻轻地摩挲着,压低声音,“小主子,别怕。” 阿满抽泣着,肩膀上上下下耸动,“额娘……额娘……” 一针、两针、三针…… 足足十几针之后,宇文席才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也是满头大汗,早已经脱力,放下针,拉过一边的被子,轻柔地为萧歌盖好棉被,人便瘫坐在榻边。 直到此时,轻烟才松开阿满。 阿满立即扑上前,跪在卧榻之前,望着榻上的萧歌,抽泣着,“额娘……” 萧歌还在昏迷之中,并未答话。 宇文席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拉住阿满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怀中,轻轻地摩挲着阿满的后背,低声道,“大皇子不哭,额娘很快就会醒来。” “王叔……” 阿满哭着,扑进宇文席的怀中,肩膀耸动,全身打颤,“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额娘?” 宇文席揽着阿满,让他埋在自己的怀中,由着阿满又哭又闹。 待到阿满闹完之后,宇文席才扶住他的肩膀,强迫阿满看着自己,道,“大皇子,你要记住今日那些人的嘴脸。这宫中,还有不少人要还你额娘和你。你身为男儿,自当保护额娘。” 阿满还在抽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王爷。”轻烟盯着宇文席,双眼微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句话,让宇文席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别过头,盯着轻烟,面色轻动,双眼微微眯在一起,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得让人害怕。 第66章 自己一定见过 全身上下,都被一阵又一阵的冰凉紧紧包围。 萧歌只觉自己从左边的肩膀开始,一路向下,半个身子,都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眼看着就要失去只觉。 她挣扎着想要翻身,才动了动,腰上的疼痛,便立即让萧歌打消了翻身的念头。 萧歌挣扎许久,终于睁开了眼。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趴在一张榻上,左半边身子,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冰敷,清凉不已。 萧歌微微侧过头,才动了动,伤口便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之感。 “别动。”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萧歌身后响起。 萧歌微微一愣。 那是宇文席的声音。 “娘娘背上有伤,正在冰敷。” 萧歌怔住,良久之后,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多谢王爷。” 回忆,一点点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萧歌骤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挣扎两下。 她这一动,身上的冰袋,瞬间便掉落在地上,疼痛,让她呲着牙,痛苦地呻吟一声。 “你做什么?” 宇文席见状,忙扶住萧歌的肩膀,言语之中,带上了几分焦灼的责怪。 “阿满和轻烟呢?” 萧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切地问道。 宇文席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捡起落在地上的冰袋,重新敷在萧歌的伤口处,“你放心,他们很安全。我手下的人,正陪着他们。” 宇文席说着,几乎是将萧歌强行压到了榻上,“你的伤口若是再不冰敷,定会起脓。娘娘也不希望,自己日后带着这么深地一道伤疤吧?” 萧歌也不知怎的,竟然由着他,将自己轻柔地放倒,躺在榻上,睁着一双眼睛,扑闪了两下,盯着宇文席。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宇文席。 虽然都是先帝的儿子,可是他与宇文昊,却生得截然不同。 宇文昊五官刀凿斧刻,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温情,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相比之下,宇文席倒是多出了几分温暖之色。 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不难看出,宇文席眼中的冷冽。 或许,这就是皇族特有的标志吧。 萧歌望着宇文席的侧脸,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走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还是宇文席的声音,打断了萧歌的遐想。 “娘娘带着大皇子一出宫,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什么人做的手脚吗?” 萧歌一愣,收敛心神。 她依旧盯着宇文席,看着他双眉紧蹙,望向自己,萧歌不由淡然一笑,“还能是谁?原本,要带着二皇子一起地。这个时候,她却病了。” 宇文席见她早已经想到了一切,也不由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如何处置?” 萧歌冷然一笑,双手撑在身后,慢慢地坐了起来,将那只绑在身上的黄色绸带,又紧了紧,好让冰袋老老实实地戴在身上。 “那些人,一个都没有抓到,也就是没有证据。倒是王爷,突然出现,救下我与阿满。眼下,又不知将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若是暗中还有人跟着,只怕现在早已经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说完,萧歌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宇文席。 宇文席的面色一变,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两下。 方才,得知有人想要对萧歌和阿满下手,他早已经乱了方寸。 等到救下萧歌与阿满,宇文席也并非没有想过此事。 宇文昊这般忌惮自己,只要被他知道,自己不仅救下了萧歌,就连萧歌身上的伤口,都是自己帮她缝合的,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面色更加阴沉难看。 萧歌乘此机会,往宇文席的身边凑近了几分。 她盯着宇文席的侧脸,沉声道,“王爷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话,轻烟已经问过一遍。 宇文席面色轻动,别过头,打量着萧歌。 “我在北境的这六年,有一伙人,一直在暗中相助。很多次,都是他们送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才能让北境这六年,安然无恙。若是我没有猜错得话,这伙人,是出自王爷的手笔吧?” 萧歌盯着宇文席,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便接着道,“阿满说,王爷这些年,时常带他出宫转转。这六年,萧绾在宫中,对阿满百般磋磨,如若不是王爷护着,只怕阿满活不到今日。” 宇文席抬眼,望向萧歌。 “还有,我娘。云氏跋扈,我娘性格柔淑,在她的手中,自是吃了不少亏。这些年,如若不是王爷暗中相助,我娘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娘娘……” “还有辰嫔,我离宫之后,王爷便将辰嫔举荐给陛下。这些年,辰嫔在宫中虽不得宠,却也一直未曾遇到太多艰险,相反,还与宫中不少妃嫔都相处得不错。这是王爷,授意她的吧?” 萧歌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所有的想法,才有些脱力地靠在身后的榻上,望着宇文席。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宇文席低着头,双手搭在腰间,轻轻地摩挲着,不知在思量什么。 “回宫之后,许多次,都是王爷出手,才让我化险为夷。王爷既然处处都相帮于我,自然不是敌人。可是,我想知道,王爷到底为何要帮我?” 宇文席也抬起眼,与萧歌四目相对。 那双漆黑的瞳孔,翻涌夹杂着不少情绪,迎面而来的时候,萧歌竟然生出了一丝熟悉之感。 她觉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喉咙之中,仿佛真相,就在二人之间来回涌动。 这双眼,自己一定在什么特殊的时候见过! 一道精光,从萧歌的面前一闪而过。 她几乎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宇文席。 宇文席,用同样温柔的目光,凝望着她。 萧歌甚至有一种错觉,或许下一秒,宇文席就会将她想知道的,全部告诉她。 第67章 他来了 “主子。” 突然,暗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阿七站在门外,喘着粗气。 宇文席和萧歌,几乎是同时收回了目光。 宇文席微微一愣,随即便侧过头,看向阿七,沉声道,“怎么了?” “陛下带人来了。” 闻言,宇文席眉头轻动。 这里是他的秘密之地,绝对不能被宇文昊知道。 宇文席心下发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我去应付陛下。” 说着,萧歌已经站起身,一把拉过一侧的外衣,披在身上。 不管宇文席如何反应,萧歌已经向外快走两步。 与阿七错肩而过,萧歌立在阿七身后,别过头,看向宇文席,“这暗室,安全吗?” “如若不是知道机关之人,无法打开。” 萧歌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大步而去。 暗室的大门,很快,便再度关上。 宇文席后退两步,坐在榻边,手指垂在卧榻上,低着头,眼前再度浮现了萧歌方才的模样。 “王爷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问题,还在宇文席的耳畔回响。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怎的,宇文席竟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宇文昊一行人浩浩荡荡,足足有上百个侍卫跟着。 才进了那破庙之中,侍卫们便将破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宇文昊更是径直冲进了正殿,看到萧歌,蜷缩着身子,靠在一侧的柱子上,轻烟守在一侧。 “萧歌。” 宇文昊情急之下,竟然没有唤她皇后。 他快步上前,摇动了两下萧歌的肩膀。 萧歌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满面无力地望向宇文昊。 “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萧歌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宇文昊拦下。 “你果真受伤了。” 听闻此话,萧歌心头一紧,面上却无任何波澜。 “本想带着阿满出来游玩,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刺客。” 萧歌低声道。 宇文昊居高临下,眉角微微动了动。 他本能地别过头,看向轻烟和阿满。 眼看着阿满躲在轻烟身后,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宇文昊所有的怀疑,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能起来吗?” 萧歌动了动胳膊,双手撑在身后,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抬头,望向宇文昊。 见状,宇文昊深吸一口气,竟然蹲下身子,将萧歌打横抱起。 萧歌骤然失去了重心,本能地尖叫一声,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环住宇文昊的脖颈。 “陛下。” 这个怀抱,萧歌在边境的溜六年,期待了无数次。 可是这一次,她分明在宇文昊的怀抱中,却生出了一种想要逃离之感。 “陛下还是放臣妾下来吧。” 宇文昊没有答话,抱着萧歌,一路往外,同时沉声对那些庙内的侍卫,冷声道,“彻底搜查这破庙,每一寸地方都别给朕放过。” 听到侍卫们的回答之声,萧歌身上不由一颤,看向宇文昊的目光,更加小心翼翼。 他将萧歌轻柔地放在马车上,自己也翻身跳了上去。 可是马车,却久久地没有开动。 “陛下在等什么人吗?” 萧歌望着宇文昊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昊没有答话,一双眼睛依旧冷漠地盯着前方。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却始终扶在萧歌的腰间,似乎担心,她一个不小心,触碰到背后的伤口。 “皇后被人刺杀,可是大事。若是这破庙之中,还藏着什么人,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宇文昊悠悠地别过头,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压着声音,“可得要好好地查看一番才行。” 萧歌与宇文昊对视一眼,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她缩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情不自禁地紧握在一起,眉眼微动,盯着宇文昊。 “陛下。” 良久,马车之外,终于传来了李喻的声音。 萧歌的后背一紧,心几乎悬在嗓眼之中。 她情急之下,竟然也顾不得遮掩自己的心急,一双眼睛,转动几下,眼中满是焦灼之色。 自从萧歌回宫以来,宇文昊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地焦灼慌乱之色。 他不由动了动双眼,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没有掀开马车帘子,只是沉声道,“说。” 马车之外,李喻的声音,再度响起,“回禀陛下,什么也没有搜到。” 闻言,宇文昊更是眉目轻动。 他一手掀开马车帘,向外探看一眼。 与李喻四目相对,见李喻点了点头,宇文昊才肯定,真的什么都没有搜到。 “回宫。” 几乎是从自己的后槽牙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一队车马很快离开了破庙。 萧歌的心安定下来,紧绷地神经也逐渐放松。 她不由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靠在马车之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闭着双眼,右手抵在自己的腰后,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昏昏欲睡。 睡梦之中,萧歌似乎感觉到有一双大手,落在她的后腰上,心疼地来回揉动了一番。 那大手冰凉,几乎没有些许温度。 待到车马停下,萧歌睁开眼睛,却见宇文昊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萧歌不由自嘲。 自己在想什么? 难道还指望着他会为自己心疼吗? 她掀开车帘,马车已经停在了乾坤宫外,宫外早已经候着不少人,除了宫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之外,萧绾和辰嫔等人,也都侯在宫外。 看到萧歌,辰嫔立即上前,关切地伸出手,扶住萧歌,“皇后娘娘没事吧?听说宫外有人刺杀皇后娘娘,臣妾都要吓死了。” 萧歌无力地伸出手,搭在辰嫔的手腕上,微微点头,虽然没有答话,可是却送上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娘娘。” 萧绾竟然也凑上前,望着萧歌,“您没事吧?” 萧歌不由在心中暗笑,想不到,她还有脸问自己。 “拖贵人的福,本宫还活着。贵人一定很失望吧。”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臣妾焦灼不安,只盼着娘娘安康无事呢。” 第68章 跪着抄 太医们为萧歌诊断了腰上的伤口,好在处理得及时,倒是对性命无碍。 只是,这伤口在腰上,只怕是要好好地休息上一段时日,不能劳累。 待到打发走了太医,只剩下满宫的妃嫔,宇文昊才望向萧歌,终于缓缓开口。 “今日,是什么人救了皇后?” 他这话才出,坐在萧歌对面的辰嫔,面色就是一白,不由抬眼,望向萧歌。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淡然一笑。 “陛下是觉得,臣妾在北境的那六年都白待了吗?” 闻言,宇文昊一愣。 萧歌慢慢地转过头,冷目落在宇文昊的身上,上下游走了一圈,“只那么几个小毛贼,能够伤到我,已经是我这些日子退步无能。还想要要了我的性命?” 萧歌的目光,缓缓向右移动,打量了萧绾两眼,若有所指,“痴心妄想。” 萧绾闻言,后背一紧,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如若不是小枝一把扶住,她险些就跌坐在地上。 “呦,贵人这是怎么了?” 辰嫔恰到好处地望向萧绾。 萧绾忙拂去额头的冷汗,“咱们姐妹在宫中,一向都是安稳度日。这打打杀杀的话,哪里是咱们姐妹能听得了的?” 萧歌盯着她,嘴角微微扬动,脸上嗜血的笑容,丝毫没有褪去。 她那副血红而又冷漠的双眼,让萧绾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喉咙上下翻动,几乎是胆战心惊地吞咽了两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是啊,宫中的姐妹都见不得这打打杀杀的事情。此次,本宫在宫外遇到这等事情,想必也让宫中的姐妹都跟着忧心了。你说是吧?萧贵人。” 萧绾忙点头。 “那不如,就请萧贵人为本宫抄写佛经,以求安心,如何?” 萧绾一愣,她本能地将目光落在宇文昊的身上。 宇文昊望着萧歌,丝毫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 “那是自然。臣妾回去之后,就日夜为娘娘抄写佛经。” “既然是求心安,当然要诚心诚意。只怕还要劳烦萧贵人,在佛殿抄写才是。” “佛殿?” 萧绾惊呼一声,“那里除了蒲团,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大师可是算过的,那里不能有任何木椅。” “那就请贵人,跪在蒲团上抄写吧。” “皇后娘娘,你……” 萧绾的话都尚未说完,宇文昊一道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 萧绾的后半句话,被那目光逼退,本能地后退两步,皱着眉头,虽然不情愿,却还不得不对萧歌行了礼,“是。臣妾这就去。” “穆姑姑,送贵人进佛殿。” 穆姑姑虽不知萧歌为何突然对萧绾如此疾言厉色,可她一向最听从萧歌的话,听闻此话,立即上前,对萧绾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贵人,请吧。” 萧绾哼唧了两声,并未得到宇文昊的任何怜惜,只能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跟着穆姑姑离开了。 “辰嫔,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萧歌望向辰嫔之时,目光显然已经缓和了许多。 见辰嫔还要多说,萧歌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很快,其他妃嫔也都随着辰嫔一同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宇文昊与萧歌。 “今日救你的,是晋王吧。” 宇文昊看也不看萧歌,低着头,右手还在转动着念珠,沉声道。 萧歌心下不由一沉,微微挑眉,看向宇文昊。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看来,早就有人将一切都告诉他了,只不过是等着他去查罢了。 萧歌的心中更加肯定,背后策划一切的人,定然是萧绾。 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本事,里外应和。 “陛下就那么希望,您的嫡妻和您的兄弟扯上关系吗?” 萧歌想通了一切,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望着宇文昊,唇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宇文昊似乎被人踩到了自己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双眼瞬间便阴沉下来。 他瞪着萧歌,面色阴鸷可怖。 “你说什么?” “自从我回宫以来,陛下处处试探,难道不是怀疑我和王爷之间有私情吗?” 宇文昊腾地一下站起身,上前两步,立在卧榻之侧,瞪着萧歌,血红的双眼,甚至让萧歌都误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陛下细思,便知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臣妾原本要带着阿满和二皇子一同出宫。可都要走了,萧贵人却派人来传话,说她病了,需要二皇子侍疾。臣妾看她方才盛装而来,可是半分也没有病了的模样。” “你方才说什么!” 没想到,宇文昊似乎对萧歌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只盯着萧歌,沉声问萧歌方才说了什么。 萧歌微微一愣,“臣妾在宫外遇到刺杀,陛下来的这么巧合。难道不是她去告诉陛下,是王爷将臣妾带走了吗?” “朕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宇文昊依旧没有理会萧歌的话,面色更加阴鸷,竟然还抬起右手,一把捏住了萧歌的下巴。 他强迫萧歌抬起头,望着自己,“你和晋王之间,有没有私情?” 如若不是因为腰上有伤,萧歌真想狠狠地给他两拳,已泄心头之恨。 她回望着宇文昊,“陛下,臣妾六年不在宫中。不知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陛下若是一直都如此失心疯似地发作,臣妾也无话可说。” 两人死死地望着对方,宇文昊眼中的怒意从起初的盛怒,一点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些许愠怒。 反观萧歌,却始终都毫无畏惧地回望着宇文昊,甚至还微微扬动唇角,带着一抹嗜血的笑容。 许久之后,宇文昊终于一把松开萧歌,将她推倒在榻上。 “你是皇后,国母。好好养着你的身子。这些时日,宫中的事情,朕自会找人代劳!” 言毕,宇文昊转身,大步流星,一刻也不停留,便往殿外而去。 他摔上了门,萧歌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吩咐轻烟和穆姑姑,不许萧歌离开寝殿,好生养伤! 第69章 孤身前来 晋王府。 屋外漆黑如墨的天色,廊下随着寒风闪动的蜡烛,每晃动一下,都会将屋中的人影,无限制地拉长。 宇文席坐在那木椅之上,膝盖上,和往常一样,盖着一只红色毛毯。 阿育立在一侧,一边为宇文席上药,一边道,“王爷今日去哪里了?奴才寻了您一下午。您的腿,才刚刚好了些,可不能再受伤了。” 宇文席没有答话,微微闭着双眼,右手撑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动了两下。 也不知,宇文昊有没有再寻她的麻烦。 她背上的伤,定要仔细养着,否则,会留下疤不说,还会伤到元气。 见宇文席一直没有答话,阿育不解地望了宇文席一眼,低声道,“王爷?” 宇文席这才如梦初醒,望向阿育,“何伯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阿育长叹一口气,缓缓点头。 “他在我府中这么多年,不知传递出去了多少消息。想必何伯也知道,若是此时说了实话,不知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与其如此,倒不如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宇文席的双眼慢慢地沉了下来,眼中闪烁着与往日不同的嗜血之色。 阿育立在一侧,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视了宇文席两眼,才低声道,“王爷,阿育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问。” “问。” 宇文席盯着前方的黑暗,沉声道。 “当年,陛下与皇后大婚,王爷一夜未归,究竟是去哪里了?” 闻言,宇文席猛然别过头,冷冽的眸子,猛然望向阿育。 阿育见状,立即跪倒在地,对宇文席叩首行礼,“王爷莫怪。阿育知道,阿育不该多嘴此事。”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宇文席才长叹一口气,对阿育摆摆手,沉声道,“起来吧。” 阿育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父皇让你在我身边伺候,便是看重你知道分寸。方才这样的话,是该你来询问的吗?” 阿育这才缓缓抬眼,望向宇文席,“王爷,阿育知错了。” “你虽不是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的。可是这么多年,这王府之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就连这王府的暗室,也只有你知道。阿育,若是连你都对我起了异心,我当真不知何处容身了。” 阿育情绪翻涌,眼中泛红,鼻头一酸,只觉得泪水险些涌动而出。 他立即低下头,躲开宇文席的目光,低声道,“王爷对阿育有知遇之恩。当日,先帝将阿育留在王爷身边,就是希望阿育能够帮到王爷。阿育决计不敢对王爷有二心。” “起来吧。” 宇文席的声音才落,抬眼往外望去,却见屋外一道人影闪动而过。 他尚未回过神来,冷风已经从敞开的房门中扑了进来。 只见宇文昊阴沉着双眼,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宇文席。 宇文席心下一动,非但没有恐慌,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喜色。 他竟然追到了自己的府中,那便意味着,他并未过多追究萧歌。 “陛下。” 阿育立即起身,警惕地盯着宇文昊,一只手已经抬起,将宇文席护在身后。 “出去候着。” 阿育不解地转过头,见宇文席对他点点头,才心下微动,答应一声,往外而去。 他始终警惕地盯着宇文昊,直到关上房门之前,还盼望着宇文席能让自己留下。 “这么晚了,陛下孤身一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宇文昊已经猛然上前。 不给宇文席反应的机会,他的手,已经掐在了宇文席的脖颈上。 宇文席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动不动,即便是脸都已经涨得通红,还是仰着头,盯着宇文昊。 许久,宇文昊终于松开了宇文席。 宇文席躬着身子,猛烈地咳嗽,搭在腿上的右手,也不由加重些许力道,好控制着双腿。 “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后在宫外遇刺,被一神秘人所救。” 宇文昊半真半假,沉声道。 “哦?” 宇文席低着头,散下来的碎发,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许久之后,他才别过脑袋,望向宇文昊,“陛下不会怀疑这神秘人是我吧?” 说着,宇文席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饶有兴致地望着宇文昊。 “看来,晋王果真与朕是亲兄弟。对朕的心思,也是了如指掌啊。” 宇文席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我双腿受伤多年,如今,经调理,勉强能走而已。若说要救人,陛下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吗?” 宇文席言毕,沉下双眼,与宇文昊对视两眼,目光之中,毫无畏惧之色。 “宇文席。” 宇文昊迈腿,慢慢地绕到宇文席的身后。 他一双冰凉的手,搭在那椅子背上,一点点向前,冷冽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宇文席的肩膀上。 宇文席心下不由一沉。 “当日,你做出来那等丑事。如若不是看在皇家颜面的份上,朕会替你和这贱人抚养这么久的孩子吗?如今,她回来了。看在她平定北境有功的份上,朕还愿意让她做这后宫之主。可你若是,还想要染指朕的女人,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宇文席已经能够感觉到,宇文昊的指缝之中,多出了两根银针,正对准了他肩膀上的两大穴位。 宇文席微微昂起头,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两眼,果真看到寒光在眼前闪烁而过。 “当年之事,我与皇后都是受害者。” 闻言,宇文昊的双眼骤然红了起来。 他猛然直起身子,两根银针瞬间便扎进了宇文席的大穴之中。 疼痛感,瞬间席卷宇文席全身。 他躬着身子,尽力将肩膀向上提起,想要减缓几分自己的痛苦。 “朕都看在眼中。你还想要骗朕!你和她鱼水之欢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 宇文昊说完,狰狞着面颊,几步冲到宇文席的面前,抬起脚,便是狠狠一脚,踹在了宇文席的膝盖上。 肩膀和膝盖的疼痛,几乎让宇文席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第70章 大穴被封 宇文席的椅子也因为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向后猛然倒去。 咣当。 阿育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即推开门,冲了进来。 “滚出去!” 宇文昊厉声道。 阿育没有动,看着宇文席摔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前,半跪着,脸上弥漫着痛苦的神色。 “出去。” 宇文席望了阿育一眼,低声道。 “王爷?” “出去!” 闻言,阿育只得答应一声,后退两步,重新关上门。 宇文席深吸一口气,用内力调整了气血,慢慢地直起身子,抬眼望向宇文昊。 “这些年,陛下一直因为当日之事,对我多加磋磨。可是,我早就说过,当年,我与皇后都是中了奸人之计。我收到消息,有人要陛下和皇后大婚当夜,刺杀皇后。我赶到的时候,皇后已经中了迷药。” “那你呢!” “乾坤宫中,早就被人点上了迷香。” “所以,你们就借此机会,行了鱼水之欢?” 宇文昊抖动着面颊,脸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地向上颤动着,将自己心底最羞耻的秘密,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宇文席慢慢地抬起眼,“臣求过陛下。此事,是臣的过错。臣愿意一力领受。只求陛下放了皇后。可陛下不肯。” “朕当然不肯!” 宇文昊大叫一声,猛然上前,蹲在宇文席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宇文席看向自己,“萧歌,武艺高深莫测。只有她,能帮朕镇守北境。你看,当年,朕只是在她的面前演了几出戏码。她就自己上了前线。这些年,她在北境,的确十分用心。” 说着,宇文昊的笑声更加狠戾。 “朕不会杀了她的。朕要留着她,留着她,为朕守着这江山。” 宇文席眼中的杀气一点点聚拢。 他双眼微微眯在一起,盯着宇文昊,非但没有因为身上的疼痛多出一丝的退却,反而还更加坚定狠戾,“陛下为了你的帝位,宁可将她留在身边,百般磋磨,放纵萧绾,在她与阿满还有侯娘的身上,做下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也不肯放她离开吗?” 宇文昊的眼角一动,竟然不由垂下了眼皮。 他手中的力道微微放松了几分,逃避似地喃喃自语,“朕是皇帝,自要为了江山考虑。” “您还记得,年幼见到她的第一面,陛下说过什么吗?” 宇文昊猛然抬起头,冷冽的双眼盯着宇文席,厉声道,“不记得!” “陛下说,她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宇文昊闻言,立即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跌跌撞撞,一边后退,一边道,“别说了。别说了!” “陛下的心,难道不是一直都在萧歌的身上吗?可是,这些年,陛下对萧歌都做了些什么呢?” 宇文席并未住口,反而还慢慢地站起身,双膝疼痛,使得他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沉声道,“陛下,萧绾在您身边,不过只是个替身而已。您自己心中最清楚,您到底为何始终不肯放萧歌离开。您也最清楚,这些年,您放纵萧绾,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萧歌与您,早就是背道而驰,永远都无……” 话音未落,宇文昊便猛然抬起头,冷眼盯着宇文席,厉声道,“住口!朕的事情,还轮不着你多话!” 宇文席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后半句话都咽了回去,玩味地打量着宇文昊,不再多言。 “宇文席,便是朕磋磨了她又如何?萧歌是皇后,不是晋王妃!朕就是要将她放在宫中,放在你永远都够不到的地方。朕要让你,日日夜夜都能看到萧歌,看到阿满,却无法告诉他们,你才是当初,救过萧歌的人,你才是阿满的父亲!” 说完,宇文昊再度上前,一把捏住了宇文席的肩膀。 待到宇文席回过神来,一根手指粗的钢针,已经扎进了宇文席的肩膀之中。 宇文昊推得极慢,每一下,都真真实实地扎在宇文席的大穴之上,那疼痛,很快就让宇文席汗流浃背。 “这大穴若是被封死了,你的腿,这辈子,也别想好了。” 良久,宇文昊一把推开宇文席,看着他后退两步,腰磕在桌上,满面痛苦,宇文昊才心满意足,冷哼一声,拍了拍双手,“晋王好生歇着吧。过几日,你还要代朕去主持父皇的祭祀大礼,可切莫耽误了。” 言毕,宇文昊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屋外的黑暗,再度洒进了屋中。 宇文席的肩膀往下,全身疼痛难忍,无力支撑,顺着桌角,滑落而下,跌坐在地上。 阿育即刻冲上前,一把扶住宇文席,“王爷……王爷……” 痛苦,终于从宇文席的面颊上一点点地泛开。 他双手垂在两侧,紧紧地贴在膝盖上,后背痛苦地躬了起来。 “奴才这就去寻大夫。” 阿育说着,便要往外而去,却被宇文席一把拉住,“是他出手,满京城,还有谁敢医治?” 说着,宇文席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两根银针。 阿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那银针的尾部,还有一个小小的‘皇’字。 “可是……” 阿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慌乱地望着宇文席。 “扶我起来。” 宇文席有气无力,抬起手,落在阿育的胳膊上,在阿育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起身。 才起身,膝盖一软,他又一次滑到在地。 阿育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之中打着转,“王爷……” 宇文席垂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之后,才重新靠在阿育身上。 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撑着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宇文席的双膝打着颤抖,全身都在不住地抖动,那双眼睛,泛着血红,盯着眼前的地面。 他看也不看,右手搭在左肩上,一把抓住那银针,唰地一下抽了出来。 因为是在大穴上,银针抽出,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 “王爷……” 阿育的尖叫,在院中响起。 第71章 求你,放了王爷 佛殿。 萧绾跪在蒲团上,右手还握着一根毛笔。 说是握,实际上,她右手腕子已经打着颤抖,那毛笔不过是拎在手中罢了。 小枝跪在一侧,担忧地望着萧绾,双手还托着砚台。 “娘娘,这还有三十多遍呢。” 已经两天一夜了。 萧绾跪在佛殿,每日只有穆姑姑送来一些清汤寡水,再拿走已经抄好的几卷佛经。 皇上一直没有来看过萧绾,听说这两日,他都将自己锁在御书房中。 至于皇后,更是只当做萧绾死了一般。 二皇子倒是来过一次,可也只是责问萧绾,为什么要派人谋害皇后? 萧绾与他大吵一架,将他斥离。 听到小枝的话,萧绾虚弱地别过头,唇角微微扬动,眼中的无力涌动而起。 若是换成寻常人,只能瞧出她眼中的无奈。 可小枝跟着她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她眼底还有愤怒。 “已经七十遍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娘娘,皇后娘娘一直称病,在乾坤宫养病,不肯出来。奴婢便是想要为娘娘您求情,也是所投无门啊。” 萧绾闻言,冷笑一声,右手颤抖两下,指尖更是抖动地难以控制。 “即便是你去了,她也不会让我起来的。萧歌,就是想要看着我痛苦。否则,她那情郎岂不是白白遭罪了?” “王爷?可这几日,并没有王爷的消息传来啊。” “以皇上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晋王的。他既然已经知道那日是晋王救了皇后,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说着,萧绾扬动唇角,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可怖的笑声,在这空旷的佛殿之中,听上去更加阴森吓人,小枝甚至都打了几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望着萧绾。 就在此时,佛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便洒进佛殿之中。 小枝抬手遮挡了一下光芒,眯着眼睛,终于从手指的缝隙之中,瞧到是辰嫔站在佛殿之外。 她慢慢地脱掉手上的护甲,交给身后的姑姑,吩咐她们带走小枝。 “你们要做什么?” 那些姑姑一靠近小枝,小枝便又踢又踹,大呼小叫,却根本无济于事。 萧绾低着头,只抬起眼皮,阴冷的目光,在辰嫔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是你做的。是不是?” 辰嫔冷声问道。 萧绾扬动唇角,冷笑两声,盯着辰嫔,“看来,你也是为了晋王来的吧。” 闻言,辰嫔猛然蹲下身子,双手拎住萧绾的衣领,将她扯到自己面前,盯着她那双眼睛,冷声道,“你为什么要设计陷害王爷?为什么!你可知,陛下险些废了王爷的双腿!” “设计?” 萧绾冷笑着,凝望着辰嫔,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悔之色,“辰嫔,你还真是个可怜虫啊。你也不想想,如若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王爷,自己不顾生死,去救皇后,我哪里有办法设计他们二人?” 辰嫔拎着萧绾衣领的手,半分也没有松动,脸上的怒色,更加浓重。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去救了皇后。是他自己觊觎皇上的女人。活该他被皇上废了双足。” “你说什么!” 辰嫔说着,一把将萧绾推倒在地,手已经高高地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在萧绾的脸上。 萧绾双手撑在身前,倒在地上,只侧过头,盯着辰嫔,嘴角挂着冷漠的笑容,“辰嫔,想和我动手吗?来呀。你猜猜,若是陛下知道了,你对王爷的心思,会怎么样?” 辰嫔扬起的手,慢慢地落下。 可她嘴角的颤抖,却将自己的情绪出卖得一干二净。 阿七派人送进消息之时,辰嫔几乎崩溃。 银针入了大穴,最多七日,便会全身瘫痪。 王府已经寻遍了京城各家大夫,可只要看到那银针上的‘皇’字,所有大夫,都避之不及。 现在,能够救王爷的,只有宫中的人。 偏偏王爷又特意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惊扰皇后娘娘养伤。 “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肯放过王爷?” 辰嫔唯独能想到的,便是来求萧绾,求她为王爷美言几句。 “我被困在这佛殿之中,我能怎么办呢?” 萧绾冷笑着,盯着辰嫔。 “我可以想法子,让你离开佛殿。可你要想向我保证,你会为王爷求情。” 萧绾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辰嫔。 辰嫔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直起身,往佛殿之外走去。 才拉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却见萧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定定地望着辰嫔。 “皇后娘娘……” 辰嫔一愣。 就连殿中的萧绾闻言,也是猛然别过头,惊讶地望向萧歌。 她面色铁青,站在门外,瞧了辰嫔两眼,又将冷漠的目光,落在了萧绾的身上。 萧歌抬眼,扫视了辰嫔一圈,又对小枝摆摆手,“伺候你家主子抄经。” 说完,萧歌转身便走。 见状,萧绾猛然站起身,盯着她的背影,“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歌头也未回,背对着萧绾,冷然一笑,肩膀上下耸动一番,沉声道,“萧贵人,你的把戏,该到此为止了。” “皇后娘娘既然知道是我的把戏,为何不对付我呢?” 萧绾扬着下巴,一脸挑衅。 良久,萧歌没有回话,萧绾以为,她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 就在这个时候,萧歌却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佛殿之中。 她身上散发着的肃杀之气,让萧绾不由向后退了两步,紧张地望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吞咽了两口口水,“你……你要做什么?” “皇后娘娘。” 辰嫔见状,也担心萧歌一怒之下,许是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想要拦住萧歌。 她人都尚未冲到萧歌身前,却见萧歌已经一把捏住了萧绾的后脖颈,撕扯着萧绾的发丝,强迫萧绾,往自己身边靠近。 萧绾双手向后,想要板开萧歌的手,挣扎着,“皇后娘娘是要私自动刑吗?臣妾可是陛下亲封的贵人。” 萧歌盯着萧绾,眉目微动,扯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扯倒在地。 第72章 她没机会了 萧绾倒在地上,后脑撞在了佛殿的供桌上,肿起了拳头大小的一块血包。 小枝见状,匆匆上前,扶住萧绾,抬眼看向萧歌。 “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就不怕奴婢去告诉陛下吗?” 萧歌寒剑一样的目光,猛地落在小枝的身上,唇角微微扬动,一抹冷笑,在脸上化开。 见状,小枝心中一寒,不由吞咽了两口口水,缩着身子,只敢扶住萧绾,不敢再多言。 “若是要去,就去吧。” 萧歌挑眉,盯着小枝,“去之前,想一想你和你家主子的性命。” 说完,萧歌重新收回目光,落在萧绾的身上,“还有三十卷,贵人尽早抄完,也好尽早离开这佛殿。否则,佛殿风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了烛台,烧了佛殿。” 看着萧歌那警告的吗目光,萧绾心下不由一紧,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 “辰嫔,走。” 言毕,萧歌转身便走。 见状,辰嫔快步跟了上去。 才出了大殿,萧歌立即停住脚步,吩咐穆姑姑带着其他人走远一些。 她盯着辰嫔,压低声音,“王爷怎么了?” 辰嫔面色微动,不敢答话。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辰嫔望向萧歌,犹豫再三,却还是跺了跺脚,转过身,背对着萧歌,“娘娘,您就别问了。” “辰嫔!他是因为救我,才会被牵扯进宫中的事情中。你要我不问?如何不问!” 良久,辰嫔才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萧歌,将宇文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萧歌。 “如今,京城无人敢应下王爷的伤势。若是再过上几日,只怕王爷便会终生瘫痪在榻上了。” 萧歌抿着唇瓣,后退两步,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晃动了两下。 见状,辰嫔忙上前扶住萧歌。 “王爷吩咐了,不许打扰娘娘养伤。” 萧歌垂着眼睑,低着头,盯着眼前的地面,思量了良久,才道,“还有几日?” “已经过去两日了。” “本宫儿时,曾经得了一位高人指点。这高人唤作羽化道人。他武艺高强,医术精良。若是能请到他,说不定还能保住王爷性命。” 萧歌沉着面色,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可要去何处寻这羽化道人呢?” “他常年仙游在外。好在本宫还有与他相联的法子。本宫这就回去,吩咐轻烟想法子联系他。” “娘娘,王爷的腿……” “本宫进宫之前,将红甲卫士留在京郊。红甲卫士中,有精通医术之人。本宫这就手书一封,你立即吩咐人,送去消息。他们自会去王府为王爷诊治。” “可若是被陛下知道,娘娘您暗中相助,会不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王爷是被本宫牵连了,若是本宫不管不顾,何配为人?” 辰嫔拿到了萧歌的手书,派出亲信,送信出宫。 轻烟也拿着萧歌的手令,急急地出了宫,去寻羽化道人。 辰嫔担心错过消息,索性留在乾坤宫中等消息。 萧歌坐在贵妃榻侧,右手抵在额头上,微微闭着双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娘娘今日去过佛殿,若是被萧贵人再告诉陛下,不知会不会生出旁的事端。” 辰嫔一边望了两眼殿外的漆黑,一边低声道。 她话音才落,便见萧歌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眼微微动了动,睫毛扇动两下,才抬起眼,唇角带着些许嗜血的笑容。 这是辰嫔第一次看到萧歌这副样子,心中不由一沉。 “她没有机会了。” “娘娘这话何意?” 萧歌没有答话,只侧过头,看向屋外。 “春日里,风寒料峭,若是春风带倒了廊下的蜡烛,烧着了佛殿,也是天意了吧。” 闻言,辰嫔全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寒意骤然而起。 “娘娘?” 她惊讶地望着萧歌。 萧歌未曾多言,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辰嫔。 她低着头,只抬起眼皮,扫视了辰嫔两眼,“她几次三番,动了本宫和身边的人。本宫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的以为,是本宫怕了她呢。” 话音未落,屋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慌乱之声。 “走水了……走水了……” 一小太监急切地从院外冲了进来,人都尚未到寝殿之前,已经被穆姑姑拦下。 “喊什么?皇后娘娘和辰嫔娘娘在里面说话。你慌慌张张地,惊扰了二位娘娘,谁来负责?” “姑姑,佛殿走水了。” “走水了,自有援火队。你慌张什么?” “可……可萧贵人还在佛殿抄写佛经呢。” 穆姑姑面色轻动,别过头,往殿中瞧了一眼,冷哼一声,重新看向那小太监,“怎么?难不成,你还指望着皇后娘娘冲进去救她?” “奴才不敢。只是,御书房那边,陛下已经歇下了。这……” 小太监说着,又往殿中探望了两眼。 殿中传来了萧歌慵懒的声音,“穆姑姑,派人去通秉陛下一声。萧贵人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无论生死,陛下都该知道。” “是。” 穆姑姑答应一声,便对那小太监扬动下巴,“听到了?去告诉陛下吧。” 小太监还有担忧,小心翼翼地往屋内瞧了两眼,才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了。 “娘娘,萧贵人毕竟是您罚在佛殿地。若是真的出了事,陛下定会迁怒于您。” 萧歌淡然一笑,唇角微微扬动,“迁怒?既然是迁怒,那就不妨让陛下怒气更重一些吧。” 言毕,萧歌将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放在桌上。 她唤进穆姑姑,沉声道,“送信给国子监宋大人。就说,佛殿大火,萧贵人在殿中生死不明。” 穆姑姑扫视了辰嫔一眼,即刻明白了什么,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娘娘已经瞧出来了?” 辰嫔略带惊讶地望着萧歌,这宋书与萧绾的关系,寻常人难以察觉,就连皇上,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出。 想不到,萧歌回宫这么几日,竟然已经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当真让人另眼相看。 “他为了萧绾,当朝与本宫为难,这有何难以看出的?” 第73章 救人 冲天的火焰,驱散了夜晚的黑暗。 整座宫城,都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援火队虽然及时赶到了佛殿,可是火势太大,实在是难以控制。 小枝在殿外一个劲地高喊,“贵人娘娘还在里面……贵人娘娘还在里面……” 可是,这满宫上下,现在都忙着救火,根本就没有人顾得上一个小丫头的话。 宇文昊的轿撵终于从远处飞速而来。 宇文昊才下了轿子,小枝便立即扑了上去,“陛下……贵人还在殿中。” 宇文昊皱着眉头,打量了小枝两眼,又看向火场,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援火队首领闻言,匆匆而来,“陛下,这两日东风又起,干燥更甚。这佛殿之中,常年都供有海灯。不知是不是海灯火星子落在了外面,点燃了佛殿。” “快些救火。” 宇文昊拧着眉头,对其吩咐。 “是。” 援火队首领答应一声,便立即冲进了火场之中。 “陛下,这火实在是蹊跷。定然没有他们说得这么简单。陛下,贵人还在佛殿呢……” 宇文昊没有理会小枝的哭喊,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火光。 李喻见他无心搭理小枝,忙抬手将宇文昊往后拦了拦,“陛下,这火光冲天的,您还是当心自己的身子。” 宇文昊向后退了两步,别过头,正要吩咐李喻派人进去救人的时候,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意披上了一扇被单,吩咐人将自己浇透,便往火场之中冲去。 “李喻,那是宋书吗?” 李喻顺着宇文昊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身影已经冲进了火场之中,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李喻也不大确定,双眼眯着,又往火场之中看了看,还是缓缓摇头,“陛下,看不大清楚。” 宇文昊立即唤来方才浇水之人,一问之下,确认那冲进火场的人,竟然真的是宋书! “他怎么来了?” 宇文昊面色阴沉,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盯着方才宋书冲进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李喻伺候宇文昊多年,自是瞧出了他的心思。 见小枝还要上前,李喻忙对小枝摇头。 宇文昊盯着那漫天的火光,心中的怒气和怀疑夹杂而来。 就在此时,萧歌与辰嫔也赶到了。 “见过陛下。” 两人对宇文昊行了礼,见宇文昊面色铁青地盯着火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昊扫视了萧歌两眼,将心中的怒气强行压了下去,沉声道,“宫中怎么会突然走火呢?” 见他怒目盯着自己,一脸怒色,萧歌不由暗笑。 他这是一肚子的怒气没有地方出,就寻到自己来撒气了。 “陛下不要动怒。佛殿供着海灯,还有不少蜡烛,是容易走火之地。一会儿援火队查看了着火的原因,自会来回禀的。” 萧歌不紧不慢,缓缓说来,倒是让宇文昊没有了脾气。 “定是皇后娘娘搞得鬼!” 小枝却盯着萧歌,高声道。 闻言,不等萧歌答话,辰嫔已经不满地侧过头,上下打量了小枝一圈,“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皇后娘娘和本宫一直在乾坤宫中,去哪里搞鬼。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敢攀诬皇后娘娘,不要性命了?” 辰嫔疾言厉色,将小枝吓得不轻。 小枝缩了缩脖子,眉头紧蹙着,委屈地抖动着睫毛,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你家贵人不会还在佛殿吧?” 萧歌盯着小枝,沉声道。 小枝忌惮辰嫔,不敢大声,“娘娘明知故问。” “本宫不是已经让她起来了吗?” “娘娘何时让我家贵人起来了?娘娘分明说,还有三十遍,贵人若是不抄写完,就不许起来。” 萧歌啊了一声,一脸错愕惊讶。 她别过头,看向穆姑姑。 “回禀娘娘,奴婢已经传过话,请贵人起来了。” 穆姑姑不紧不慢,上前行礼。 小枝闻言,更是诧异。 “你可是一直守在你家贵人身边?” “回禀陛下,奴婢方才去御膳房给贵人拿些晚膳……奴婢……” 小枝越说,声音越低,不由低下了头。 “看来,是穆姑姑来传消息的时候,你恰好不在。” 辰嫔接过了话头。 小枝无话可说,可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就在此时,火场之中,已经冲出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四周援火队的人见状,纷纷高声欢呼起来。 四周的欢呼之声越大,宇文昊的面色便越是难看。 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人的确是宋书,怀中还抱着已经昏迷的萧绾。 萧歌用余光扫视了宇文昊两眼,见他面色不佳,心中不由一动。 “呦,那不是国子监宋大人吗?得亏了宋大人,否则,这萧贵人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可怎么同陛下交代啊。” 说着,萧歌便要往宋书那边走去。 才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却见宇文昊始终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陛下?” 辰嫔见状,恰到好处地上前,低声唤道。 宇文昊只随意地瞥了辰嫔一眼,也不上前,转身便走。 李喻见状,匆匆跟了上去。 “让萧贵人回椒鹿苑好好休息吧。吩咐太医,去给她瞧瞧。” 宇文昊嘱咐完,黑着脸,上了轿撵。 小枝不明所以,只匆匆冲到了萧绾身边。 萧歌与辰嫔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扬动唇角,淡然一笑。 宋书抱着萧绾,跪在地上。 萧绾蓬头垢面,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贵人……贵人……” 小枝冲到萧绾身边,挤开了宋书,双手托着萧绾,仰着头,四下里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萧歌与辰嫔也凑上前,打量了两眼萧绾。 她虽然陷入了昏迷,可是呼吸还算顺畅,面色虽然苍白,血色却足,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 辰嫔不由一蹙眉,跺了跺脚。 比起她,萧歌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你们送萧贵人去椒鹿苑歇着吧。” 说完,萧歌要走,却被宋书唤住。 第74章 羽化道人 萧歌停住脚步,别过头,打量了宋书两眼,唇角微微扬动,“宋大人。” 宋书脸上也满是黑灰。 他深吸一口气,瞥了萧歌两眼,垂着眼睑,慢慢地走上前,立在萧歌身前,盯着她双眼,勉强对她行了礼,“皇后娘娘。” 萧歌微微颔首。 “佛殿因为常年供着海灯,因此,先帝特意吩咐了,不许佛殿有任何易燃之物。援火队,也是常年都在佛殿之外,供着缸水。” 萧歌环视四周,不解地凝望着宋书,“宋大人想说什么?” “方才,臣去看过。这缸水竟然没有了。” “那能说明什么?” “皇后娘娘,这说明是有人故意给援火队救火,增添障碍。有人,想要了萧贵人的性命。” 宋书说着,双目之中,满是怒色,抬起眼,盯着萧歌,冷声道。 不想,萧歌却是面色坦然淡定,看不出些许波澜。 她微微耸动肩膀,嘴角撇了撇,“此事,本宫自会好生调查。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书扎在了一颗软钉子上,面色骤然铁青不少。 “宋大人,你是国子监太师,又是几位皇子未来的师父,陛下又看重你,本是大好的前程。有件事情,本宫可要叮嘱你。” 宋书凝视着萧歌,一动不动。 萧歌慢慢走上前,在与宋书只有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了宋书一圈,沉声道,“宋大人要与后宫的女人,保持距离。否则,一旦被皇上察觉你的情谊,只怕,不仅是宋大人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就连宋大人还有你钟情之人的性命,也未必能保住。” 说完,萧歌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宋书一愣,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白,那双眼睛,惊慌失措地盯着萧歌。 萧歌后退两步,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她与宋书对望许久,才别过头,看向辰嫔,“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言毕,萧歌也不管宋书如何答话,已经与辰嫔大步离去。 佛殿,成为了一片废墟。 谁都没有注意到,穆姑姑早已经将引起此次大火的桂花油,偷偷地擦拭干净了。 …… 此次佛殿大火,算是给了萧绾一个小小的教训。 萧歌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置她于死地。 虽然大火来势汹汹,可萧绾还是保住了性命。 然而,宋书冲进火场救她一命之事,被不少人亲眼目睹,很快就在朝中传开了。 宇文昊虽然怒斥了那些在朝中传话之人,可却怎么也不许宋书进宫拜见。 好在,这样一来,宇文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萧绾与宋书的身上,对宇文席的注意,倒是减弱了些。 已经过去四日了,依旧没有任何羽化道人的任何消息传来。 红甲卫士中的几个随军大夫,瞧过了宇文席的腿,都只能暂时保着他的血脉,延缓引起周身瘫软的时间。 可若是想痊愈,却也是无能为力。 宫里宫外,都为了宇文席之事,焦灼不已。 终于,第五日来了。 一早,红甲卫士的几个随军大夫,为宇文席行了针,熬了药。 阿育才要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却见一人引着一个通体一身白色的道人,从府外匆匆而来。 才瞧了那道人两眼,阿育便立即迎了上去。 “羽化道人,您终于来了。” 引着羽化道人的,不是旁人,却是阿七。 “王爷如何?” 阿七沉声道。 阿育打量了他两眼,微微摇头。 “带我去瞧瞧席儿。” 羽化道人也是满面焦灼。 这一说之下,才提醒了阿育,忙侧过身子,引着羽化道人往后院而去。 “这几日,都是红甲卫士的几个随军大夫在为王爷诊断。” “红甲卫士?” 闻言,羽化道人虽然没有停下脚步,可眉头却蹙在了一起。 阿育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接着道,“都是皇后娘娘的亲近之人,不会胡乱传话,道人只管放心便是。”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接着问道,“大穴被封,已有几日?” “过了今日,便是整整五日了。” “席儿可有自行调理过经脉?” 阿育闻言,面色一顿,“王爷早在几年前,就因为体内寒毒,不敢在轻易调理经脉了啊……” 羽化道人啊了一声,一脸不解。 阿七见状,忙上前,拨开阿育,对羽化道人笑了笑,眉眼轻动,“道人还是进去瞧瞧吧。王爷的身子,道人最清楚。” 羽化道人见阿七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打量了阿育两眼,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我问诊期间,不许人靠近。” “道人的规矩,阿七明白。” 说完,阿七已经推开门,对羽化道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眼看着羽化道人进了屋中,他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阿育立在阿七对面,始终凝视着阿七。 “你就是阿七?” 良久,阿育才沉声问道。 这阿七的名头,阿育早就有所耳闻。 听说,在自己进府之前,阿七最得王爷信任。 可是,不知他犯了什么事情,已经被王爷斥离了,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而且,瞧着阿七的模样,与羽化道人显然十分熟悉,根本不似曾经被斥离的模样。 难道说,这些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王府? 阿育的面色不大好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七。 比起阿育,阿七倒是冷静许多。 “你我都是伺候王爷的人,很多事情,王爷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阿七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却回答了阿育的疑问。 阿育答应一声,虽然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却不得不站在一边,除了是不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阿七两眼之外,倒是没有其他话问。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房门再度打开。 羽化道人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打量了二人两眼,沉声道,“席儿没事了。” “真的?” 闻言,阿育欢喜异常,率先冲进了屋内。 倒是阿七留在屋外。 “红甲卫士怎么会来王府?” 羽化道人看向阿七,沉声问道。 第75章 会不会是设计 阿七低着头,眉眼紧紧地蹙在一起,一言不发。 “红甲卫士,是从前席儿为萧歌组建起来的。可他早就已经放弃了红甲卫士的指挥权,全权都交给了萧歌。怎么红甲卫士,又会来王府呢?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羽化道人的言语之中,有些许不满,上下打量了阿七一圈,沉声问道。 “皇后娘娘回宫以来,王爷的确是常去见娘娘。此次,王爷之所以会被如此对待,也多半是因为娘娘的缘故。” 阿七还要再解释,可屋内已经传来了宇文席虚弱的声音,“道人,这一句两句怕是解释不清。道人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先在府中歇下。这些事情,之后再让王爷同道人说清楚吧。” 言毕,阿七不再与羽化道人多说,快步进了屋中。 羽化道人也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 眼看着日头马上就要西沉,轻烟却还没有回来,萧歌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来,今日,又是白白等待的一日。 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羽化道人。 萧歌暗自决定,若是今日羽化道人还不能回京,那明日,自己定要出宫,去王府探望宇文席。 就在萧歌焦灼不宁的时候,辰嫔却匆匆入了院中。 她一脸喜色,才进了院中,便高声道,“娘娘,好消息。” 话音才落,辰嫔已经进了殿中。 她对萧歌行了礼,满面笑意,“王爷的腿保住了。” 辰嫔欢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隔墙有耳,声音颇高,望着萧歌,喜悦地道。 “真的?” 萧歌大惊,猛然站起身,诧异地上前,上下打量着辰嫔,满面欢喜之色。 “是啊。宫外传来的新消息。” 辰嫔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纸条交给萧歌。 那纸条上只用简单的言语,表明是羽化道人回了京城,医治好了宇文席。 “道人真的回来了?” 萧歌看到那字条,秀眉紧蹙,抬眼望向辰嫔。 “王爷的病症,只怕是除了羽化道人之外,也无人能治了吧。这次,多亏了皇后娘娘,您及时请了羽化道人回来。” 萧歌没有回答辰嫔的话,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见状,辰嫔不解地拉了拉萧歌的衣袖,低声道,“娘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羽化道人既然已经回京了。为何轻烟没有回来通秉呢?” 辰嫔一愣,“许是先随着一同去了王府吧。” “不会啊。我特意吩咐了轻烟,只要道人一回京,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怎么会先去王府呢?” 话音才落,殿外传来了宫女们问安的声音,“轻烟姑娘,你回来了。” 辰嫔与萧歌对视一眼,两人忙迎出院中。 轻烟垂眉搭眼,一脸丧气。 看到萧歌满面期待地站在门边,轻烟嘟着嘴,快步上前,人都没有到萧歌面前,已经微微摇头。 萧歌忙上前,“如何?” “道人还没有回消息。” “没有回消息?” 萧歌诧异地高声道。 闻言,轻烟投来几分不解之色。 她的目光,在萧歌和辰嫔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慢慢点头,“是没有回消息。” “轻烟,你没有搞错吧?” 辰嫔耐不住性子,已经追问道。 轻烟不解,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辰嫔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萧歌手中的字条,“道人已经去了王府。王爷的腿,保住了。” “道人回来了?” 轻烟更是诧异不解。 萧歌拧着眉头,盯着手中的字条,心思飞速转动。 良久之后,萧歌重新抬眼看向轻烟,沉声道,“明日你去王府请道人进宫。” 轻烟见她面色不佳,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一声。 萧歌没有多言,对轻烟摆摆手。 她转身进了殿中,辰嫔本也想跟进去,萧歌却制止了辰嫔的脚步。 “本宫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眼瞧着萧歌面色不佳,辰嫔与轻烟对视一眼,只得行了礼,匆匆离开。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轻烟不放心萧歌,还是跟着进了殿中。 萧歌拧着眉头,坐在正座,垂着双眼。 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萧歌才抬眼看向轻烟。 “轻烟,你有没有觉得,有件事情,十分奇怪?” 轻烟投去不解之色。 “这道人匆匆回了京,可却不是因为你发出了消息。那定是有人请了道人回来。” 轻烟不明就里,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道人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请回的。他一回来,就去了王府,显然正是为了王爷回来的。” 轻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也多出了几分迷惑之色。 “你还记得当年,道人是怎么来的我府中吗?” “娘娘您身子虚弱,一直要靠吃药调理。有一年,羽化道人途径京城,到咱们府中寻些斋饭。他得知娘娘的身子不好,便请娘子唤了您出来相见。一见之下,道人说,您的身子并不严重,只是要好生调养。因此,道人才留在府中,教了您三个月的功夫。” 轻烟一边说着,萧歌也缓缓点头。 正是因为有了羽化道人那三个月的指点,才有了萧歌的今日。 许是因为萧歌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短短的三个月,萧歌竟然武艺大增。 这些年,靠着自己一身的武艺,不知成就了自己多少事情。 就连北境这些年,也都是因为她的一身武艺,才使得军中信服。 所以,萧歌对羽化道人,始终都充满了敬畏之心。 在她的心中,羽化道人便是自己的师父。 可今日…… 萧歌垂着脑袋,双眼微微眯在一起,思量了好一会儿,猛然抬起头,看向轻烟,沉声道,“你说,这羽化道人,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与晋王相识之人?” 轻烟闻言,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萧歌,“娘娘的意思是?” “羽化道人,会不会不是偶然经过咱们府中,而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要入怎么府中,传授我武艺?教我功夫?并且,为我调理身子?” 第76章 痴人 翌日。 晨间接受了众妃的叩拜,一直等到午后,轻烟才引着羽化道人进了宫。 萧歌多年未见羽化道人,可老远看到,还是立即起身,匆匆迎出了院中。 “道人。” 萧歌上前,对羽化道人屈膝行礼。 道人见状,匆匆拦住萧歌,“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这一拜,我这一小小道人,岂能承受?” 萧歌望向羽化道人,眼中泛起了些许晶莹。 “多年未见,道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本宫这些年,十分挂念道人。” 羽化道人哈哈大笑两声,那笑声还是和从前一样洪亮。 “娘娘说笑了。道人不过是一介江湖游勇,比不得娘娘身份尊贵。” 不知为何,萧歌总觉得,羽化道人言语之中,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她陪着笑,侧过身子,对羽化道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众人进了殿中,只留下穆姑姑和轻烟伺候,其他人统统被打发出去。 萧歌多年未见羽化道人,眉眼之中,还有些许局促。 “当年,如若不是道人出手相助,为我调养身子,只怕是这些年,我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萧歌说着,望向羽化道人。 哪知道,听到她这句话,羽化道人却只是冷然一笑,抬眼看向萧歌。 他眉眼之中,非但没有多年未见,重逢的喜悦,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冰冷之色,让萧歌心下不由一沉。 她蹙着眉头,望着羽化道人,抬手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面颊,“道人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当初,我见到娘娘的时候,娘娘还是一个小女孩。善良天真,无邪淳朴。你虽然是萧家的长女,可却没有半分骄矜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却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 闻言,穆姑姑与轻烟皆是一愣。 萧歌更是低头打量了自己两眼,不解地看向羽化道人。 “道人此话何意?” 羽化道人站起身,在大殿之中,踱步一圈,停在萧歌面前,冷眼盯着萧歌,“皇后娘娘身处深宫,身为这后宫之主,却不能劝慰皇上。使得皇上对晋王作出此等下作之法。今日,你又请了道人我进宫中,难道不是因为我出手救了晋王,特意来兴师问罪的吗?” 羽化道人说着,眼中的冷意更浓。 萧歌心中不由一沉。 不等萧歌答话,轻烟已经快步上前,扶住羽化道人,急切地道,“道人多虑了。” 羽化道人不解地打量了轻烟两眼。 轻烟上前,从腰间取出一只五彩凤毛,“这东西,是道人当年留给娘娘的。道人还曾说过,若是娘娘有什么危难之事,当送出这五彩凤毛。四日之内,不管娘娘在什么地方,道人必到。” 羽化道人看着那五彩凤毛,打量了两眼,抬眼盯着轻烟,“我的确说过这话。如何?” “这几日,娘娘吩咐奴婢将这五彩凤毛送出,还着奴婢一直侯在京城之外。却没能见到道人。” “你寻了我?” 羽化道人诧异地看向萧歌。 萧歌回望着羽化道人,眉眼轻动。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起身,接过轻烟手中的五彩凤毛,“得知陛下封了王爷大穴,我即可吩咐轻烟去请您回京。可是,您却久久没有回信。不想,您回京之后,竟然第一时间去了王府。” 羽化道人挑动眉角,向后退了两步,心下不由一沉。 “道人,我算是您半个徒弟,都没能在几日之内,就请回道人。可道人,对王爷却是关怀备至。不知道人今日能否托底,道人与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歌借着这个机会,索性沉声追问。 羽化道人眉心紧蹙,转身回到一侧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萧歌见状,也不急着追问,落座之后,只是望着羽化道人,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的沉默,让轻烟和穆姑姑全身不适。 就在轻烟想要打破沉默,上前询问两句的时候,羽化道人缓缓开口,“你当真想知道?” “道人,我虽然没有唤过您师父。可是,在我的眼中,您早就是我的师父了。难道,您还担心,我会出卖您吗?” 羽化道人抬眼,与萧歌对视两眼,长叹一口气,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还在轻轻地摩挲。 思量了良久,他终于道,“好吧。事已至此,今日,我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我是晋王府的人。” 羽化道人望向萧歌,慢慢地开口。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羽化道人亲口说出这句话,萧歌还是不由面色一紧。 “当初,我在京城落了难,是先帝救了我。先帝救我一命,我为了报恩,便依着先帝的吩咐,留在席儿身边,调教席儿武艺。” “当日,道人来我府上,只说是途径京城。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是晋王授意?” 羽化道人虽然没有承认,却并未否认,只是抬眼望向萧歌,“你身子弱,又在萧府那样的环境之中。如若没有一技之长,或是身子一直那般虚弱下去,只怕未到可以议亲的年纪,你早就性命不保了。” 萧歌紧蹙双目,望着羽化道人,“晋王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着道人您来府上,特意调教我武艺呢?” 羽化道人闻言,猛然起身。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萧歌不知所措,只得仰起头,略显惊讶地望着羽化道人。 他向前两步,盯着萧歌,看了许久,却哈哈大笑起来。 萧歌更是手足无措,只呆呆地望着羽化道人。 “这世上的痴人竟然这样多。” 良久之后,羽化道人收住了笑声,望着萧歌,高声道。 萧歌不明就里。 “他与你非亲非故,却让我去调教你。他与你毫不相关,这些年,却在京城护着你娘还有那大皇子。皇后娘娘,你当真觉得,这话你该来问我吗?” 羽化道人说完,一脸神秘地笑意,望着萧歌,双手搭在身前。 萧歌眉目紧皱,低着头,思量了许久。 待她再度抬眼,羽化道人却已经走到了门边,拉开殿门,高声道,“痴人啊……痴人……” 第77章 旧疾也知 宇文席全身冰凉,醒来了几次,却又昏然睡去。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睡梦之中,似乎瞧到了羽化道人。 道人身负奇法,只用一根小小的木棍,在自己身上前后敲击了一番,那种经脉倒行逆施的感觉,却统统散去了。 可是,他一直都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实在是难以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羽化道人。 昏暗之中,宇文席似乎看到了一抹光亮。 一个倩影,从光亮之中侧身而入,四处打探了一番,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关上一扇门,将光亮隔绝在外。 那倩影试探着,走三步,停一停,往自己的身边凑近了几分。 宇文席拧着眉头,想要睁开眼睛,瞧清楚那倩影的主人,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却就是无法睁开眼睛。 就在此时,却见那倩影慢慢地坐到了卧榻边。 一阵温凉之感,落在宇文席的手背上。 宇文席不由后背一动,唇角微微打了几个颤。 那温凉之感实在是太熟悉了。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可是那感觉真切,轻易便点燃了宇文席。 他知道,是她来了! 一定是她! 只有她,才有这般温凉之感。 宇文席张了张口,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倩影向前探了探身子,将耳朵凑在他的唇瓣边,听了一会儿,便蹙起了眉头。 宇文席说的是:你寒症方愈,别着凉。 寒症方愈…… 寒症方愈…… 萧歌震惊地直起身,双眼死死地盯着榻上又一次陷入昏迷之中的宇文席。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患过寒症呢?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初到北境,天寒地冻,加之她当年产下阿满之后,尚未出月,就离开京城,到了那等天寒地冻的地方,身子虚弱,寒症入侵。 当日,正值羌人大举进攻之时,萧歌这一病,北境诸军失去了主心骨,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羌人攻破榆关。 京城的诏命圣旨,一道一道地到了榆关。 圣旨明喻:若是丢了榆关,要拿榆关守将首级试问。 众人皆焦灼不已。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神秘的游医出现。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治好了萧歌的寒症。 待到萧歌从昏迷之中醒来,那游医已经没有了下落。 萧歌打听之下得知,游医从始至终,始终未曾露面,就连轻烟,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这些年,萧歌四处寻那游医下落,可实在是说不上游医的任何特点,百般搜寻无果。 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只是,萧歌身患寒症之事,从未与旁人提起。 更未曾上书京城。 除了几个贴身之人以外,人人都以为,当年萧歌只是小病了一场。 怎么他倒是知道自己身患寒症之事? 难道说? 萧歌的秀眉蹙得更紧,盯着眼前之人,心中翻涌而起一阵异样之感。 “娘娘……” 屋外传来了轻烟的低呼。 萧歌的心思,骤然被拉了回来。 她随意地答应了一声。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轻烟急切地催促。 “知道了。” 萧歌依旧望着榻上的宇文席。 为了自己,他才会被宇文昊磋磨至此。 可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羽化道人那几句‘痴人’,还记忆犹新,在耳畔不住地回响。 为何羽化道人会用这样的言语来说他们两人? 痴人,究竟是自己痴,还是他痴? 萧歌犹豫许久,从怀中掏出了那只绣着海棠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枕边。 她望着宇文席紧闭的双眼,心中情绪翻涌,却一时拿不准究竟是何情绪作祟。 “好好调养身子,等你好起来,我还有不少事情要问个清楚。” 言毕,萧歌猛然起身,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往外而去。 那倩影突然消失,宇文席想要唤住她,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飘然远去。 屋外,传来了一阵说话之声。 “王爷的身子,要好好调养。本宫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育对萧歌行了礼,小心翼翼地向屋内张望一眼,“娘娘放心,奴才自有分寸。” “你们伺候王爷,也要当心些。王府之中,也并非清净之地。” “是。” 话音消失,宇文席终于放弃了挣扎,想必,是她已经离开了吧。 车马一路狂奔,要在宵禁之前,回到宫中。 马车中的萧歌,微微闭着双眼,右手搭在膝盖上,轻轻地摩挲着。 眼前不断浮现着宇文席那张苍白的面颊。 自己首日回京,他便带着阿育来访。 也正是因为他的到访,才让京城不少人,对萧歌这位北境回来的将军,少了些许提防之意。 毕竟,晋王虽然不得陛下信任,可到底也是皇族之人。 他能放下架子,去探望了新进回京的将军,或许也代表着皇上对将军的信任。 这么想来,其实从自己一回京,他便已经在为自己策划一切了。 辰嫔、穆姑姑、羽化道人……这些人,看似都无意地出现在她身边,实际上,却都是他一手策划安排好的。 这六年,他到底在京城做了多少事情? 才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在北境厮杀。 自己的军功章,看来,还有他一半地助力。 想到这里,萧歌不由垂下眉角。 宇文席,究竟为什么? 突然,车马猛然停住,萧歌一时不妨,身子也向前摔去。 她双手撑在马车壁上,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抬眼往马车之外瞧去,沉声道,“轻烟,怎么了?” 轻烟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拧着眉头,扬动下巴,指了指马车之前。 看到立在马车前的那个人影,萧歌不由一愣。 宇文昊冷着双目,身后跟着李喻,眉眼之中,满是寒意。 他定定地站在马车之前,萧歌望向他,两人瞬时四目相对。 萧歌不由一愣,“陛下。” 一言才出,宇文昊没有答话,冷哼一声,转身便钻进了身后候着的轿撵上。 第78章 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阴冷的气氛,比这黄昏的天色,还令人窒息。 宇文昊的轿撵在前,走得不急不缓,以至于萧歌的车马,也不敢走快。 穿过宫中狭长的瓮城通道,众人皆不发一言,只有车轮在地上滚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歌坐在马车之中,心思飞速转动。 他等在这里,绝非偶然。 看他那神色,定是知道自己从何处回来。 这倒是件怪事。 这些时日,萧绾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机会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至于乾坤宫中,萧歌早就自查过一遍,决计不会有任何耳目眼线。 出宫的时候,萧歌也算是小心谨慎,甚至还吩咐轻烟,一早就打点了今日值守的侍卫。 怎么还是被他知道了呢? 马车在乾坤宫之前停了下来。 萧歌才探出身子,却见宇文昊的背影,已经走进了宫中。 轻烟小心翼翼地扶住萧歌,往宫院之内瞥了两眼,压低声音,“娘娘,这……” 萧歌盯着宇文昊远去的身影,只对轻烟微微摆手,倒是未曾多说。 “陛下……” 穆姑姑带着一众宫女,才要对宇文昊行礼,他却已经冷着脸,“出去。” 初时,穆姑姑还有些许未曾反应过来,眨动着双眼,打量着宇文昊。 直到萧歌进了殿内,对众人微微摆手。 穆姑姑这才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寝殿之内,只剩下萧歌与宇文昊两人。 宇文昊背对着萧歌,良久未言。 让他恼怒的是,萧歌竟然也一句话不说,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恼怒。 良久,宇文昊猛然转过头,盯着萧歌,厉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萧歌眉角轻挑,不解地望着宇文昊,“解释?陛下要臣妾解释什么?” 宇文昊双目爆张,瞳孔之中,满是血气。 他死死地盯着萧歌,牙关都打着颤抖,双手更是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萧歌甚至能听到宇文昊的手中,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从何处回来?” 果真是这个问题。 萧歌淡然一笑,非但没有回答宇文昊的话,反而还缓缓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晋王府。” 听到这三个字从萧歌的口中说出,宇文昊更是暴怒。 他一步上前,双手抵在萧歌身侧两张方几上,身子向前探出,将萧歌挡在自己身下,“皇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狠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张因为愤怒,有些扭曲的面颊,就在自己眼前。 萧歌微微扬着下巴,盯着宇文昊,并无半分畏惧。 “陛下封住了晋王的大穴,妄图令他全身瘫痪。陛下可曾想过,若是被世人知道陛下所为,会对陛下造成何等影响?” 宇文昊与萧歌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没有些许畏惧,也没有一丝情感。 她疏远得仿佛只是在和自己汇报一件无关紧要的朝政而已。 “朕问你,你知道你去单独见了什么人吗?那是朕的手足,你是朕的嫡妻!” “手足?嫡妻?” 萧歌冷然一笑,慢慢地站起身,一双玉白的手,轻轻地推在宇文昊的肩膀上。 宇文昊被她一拨动之下,右手抬起,侧过了身子。 趁着这个时机,萧歌站起身,向前两步,很快就摆脱了宇文昊的束缚。 “陛下也知道我们一个是你的手足,一个是你的嫡妻。那陛下,又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呢?您宠爱妃妾,以至于萧绾几次三番出手谋害臣妾。你残害手足,以至于晋王险些瘫痪。这就是陛下对待手足和嫡妻的样子吗?” “你……” 宇文昊怒气猛然冲上脑海,几步上前,已经一把捏住了萧歌的脖颈。 萧歌反应极其迅速,在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自己脖颈之时,后退两步,抬起右手,一把打掉了宇文昊冲着自己而来的手。 “陛下还要和臣妾动手吗?” 她冷哼一声,死死地凝视着宇文昊。 看着萧歌血红的双眼,宇文昊的心中,第一次泛起了些许说不上名堂的畏惧。 “陛下以为,臣妾在北境的这六年,都是如何存活的?臣妾是您的嫡妻,可臣妾,更是北境的将军!若是能被人轻易抓住臣妾的脖颈,臣妾这些年,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完,萧歌后退两步,一把拉开寝殿大门,对宇文昊没好气地道,“陛下,请吧。” 院外所有宫人,都惊讶地望向萧歌。 这还是第一次,皇上被皇后用这等方式请出了自己的寝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宇文昊身上,等着宇文昊的回应。 宇文昊打量四周,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慢地走上前,立在萧歌身侧,盯着她的侧脸,“你方才说什么?” 萧歌不由一愣,“请陛下离开乾坤宫。” “你说,你是朕的嫡妻。” 萧歌挑眉,微微一顿。 倒是奇怪,这个时候,宇文昊怎么反而和自己纠结起什么嫡妻不嫡妻的了? 虽然心中满是不解,萧歌却还是点了点头,“如何?” 话音才落,她的右手已经被宇文昊一把握住。 萧歌一时不妨,等到反应过来地时候,他已经关上了寝殿大门,扯着自己的手臂,便往榻边而去。 “娘娘……” 萧歌听到了轻烟的高呼。 李喻立即拦住轻烟去路,“皇后娘娘和陛下之间的夫妻之事,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萧歌被宇文昊扯着,跌跌撞撞,一路撞翻了三四张椅子,梳妆台上的铜镜也被带倒。 萧歌奋力挣扎,然而,这宇文昊却像是发了疯似得。 不管她怎么动,宇文昊那只手,都像是铁箍子,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 终于,宇文昊拖着萧歌到了榻边。 他用力一甩,将萧歌甩在了卧榻上。 萧歌双手撑在身后,腿窝已经被磕在卧榻凸起之处,一阵疼痛和酥麻瞬间袭来,让她动弹不得。 她侧过头,盯着宇文昊的双眼,厉声道,“陛下要做什么?” “你是朕的妻子,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79章 同宿 言语才落,宇文昊已经迅速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怪叫一声,便往萧歌的身上扑去。 方才,萧歌言语之中,处处维护着宇文席。 她那维护的言语,那坚定的神色,时时刻刻都在激怒宇文昊。 一想到她在晋王府中,坐在宇文席的卧榻边,探出手,那只玉白的手,握着宇文席的手腕,不知耳鬓厮磨,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宇文昊的心中更是一阵愤怒翻涌而起。 他难以忍受,难以忍受他的皇后,和晋王那般亲密。 一想起大婚当日,他看到的那一幕,宇文昊心底的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 只一会儿的功夫,宇文昊已经褪去了自己的外衣。 眼看着他往自己身上扑来,萧歌双手抵在胸前,一个翻身,立即滚到了一边。 宇文昊一把揪住了萧歌的腰带,反手抓住了她的青丝,将她往自己怀中扯来。 萧歌背对着宇文昊,双手向上,捏住宇文昊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沉声道,“陛下要做什么?陛下三宫六院,哪一个宫中的嫔妃,不能伺候陛下?何以非要在臣妾这里?” 宇文昊没有答话,一个翻身,已经坐在了萧歌身上。 他扬起手,压住萧歌纤细的肩膀,居高临下,盯着萧歌的面颊。 真是奇怪,即便是这样的角度,这女人,却还是如此貌美。 宇文昊不由对自己心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生出了几分厌烦之感。 他捏住萧歌的下巴,已经俯身而下,在唇部快要触碰到萧歌的唇瓣之时,宇文昊沉声道,“你也是朕的妻子,你也要伺候朕。” 话音才落,宇文昊的双腿之间,猛然一疼。 那是一种让人几近崩溃的疼痛。 这萧歌,竟然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宇文昊的双腿之中。 还从来没有一个妃子,敢如此对待宇文昊。 疼痛和恼怒,让宇文昊失去了气力,躬着身子,趴在榻上。 趁着这个机会,萧歌已经翻身而起。 她立在一侧,顺势扯下卧榻边系着帷帘的绳子,三下五除二,竟然将宇文昊捆了起来。 宇文昊的疼痛消散了几分,盯着萧歌,“你疯了!” “陛下今日心有怒气,还是好好冷静冷静吧。” 说完,萧歌抱起一边的被子,往外而去。 “朕今日歇在你宫中,你却与朕分房而睡,若是传出去了,你可仔细着自己的名声。” 言语已毕,萧歌果真停下了脚步。 她抱着被子,缓缓转过头,盯着宇文昊。 却见宇文昊正用挑衅的目光望着她。 自己的名声倒也罢了。 可若是她不肯侍寝,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那阿满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他是大皇子,自己的母后,却不肯与父皇亲近,还不知,会不会成为旁人奚落他的话柄。 想到这里,萧歌泛起了嘀咕。 宇文昊见她停下脚步,心中不由一喜,伸出手,“过来,给朕解开。” 若是就这样被他威胁,萧歌也断然不肯。 她瞪着宇文昊,冷笑两声,竟然直接转身,将被子在贵妃榻上铺开,脱了鞋袜,倒身而睡,不再理会宇文昊。 哪能想到,这女人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对待自己? 宇文昊不由也被这女人气笑了。 虽然心中颇多怒气,奈何却无处发泄。 两人一个被捆得像是粽子一般,倒在榻上。 还有一个,睡在贵妃榻上。 就这般歇了一夜。 陛下在乾坤宫留宿一夜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传开了。 辰嫔得知此事,不由为王爷不值,赌气不肯前去乾坤宫请安。 至于萧绾,得知此事,更是愤愤不平,恼怒不已。 敬事房前来传话的小公公人都尚未走远,便听到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 想必,是萧绾将自己殿中,能摔能砸的东西,都扔了一个遍。 小枝慌乱地陪在一侧,眼看着萧绾满面怒气,却不敢上前劝慰。 “贱人!贱人!” 萧绾高声叫骂着。 “娘娘……” 小枝小心翼翼地陪在身侧,“您千万不要动怒,便是再生气,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她不是一直推脱着不肯侍寝吗?怎么又肯了?这些时日,矫情给谁瞧呢?” 萧绾气急攻心,根本听不进去小枝的劝,只高声叫骂。 经历了前几次的事情,小枝倒是警惕了许多。 “娘娘,她是皇后,早晚要侍寝的。您何苦非要为了她侍寝之事,为难自己呢?即便是她侍寝了,陛下的心中,也只有娘娘您一人。您怕什么呢?” 萧绾的面色慢慢地缓和下来,向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右手搭在小方几上,垂着双眼,盯着眼前的地面。 “她设计点了佛殿,陛下明明可以追查,却不肯追查。想必,陛下对她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闻言,小枝一愣,更是不知该如何答话。 “我若是再不为自己筹谋,日后,陛下当真对她动了男女之情。她又有皇后的位份,那那个阿满,岂不是要跃过我儿子去了?” 想着,萧绾猛然抬起头,盯着小枝,冷声道,“马上去请宋大人。” 小枝啊了一声,面色轻动,不由缩了缩身子,打量着萧绾,“娘娘唤宋大人做什么?前番便是因为宋大人冲进火场,救了娘娘,才惹得陛下诸多猜疑。这些时日,陛下连带着,冷落了娘娘。这个时候,娘娘作何还要请宋大人入宫呢?” “只有他能帮我了。” 萧绾说着,对小枝摆摆手,“唤你去,你去便是了,哪里来这么多话。” 小枝见萧绾面色坚定,也无法再劝,只得答应一声,便匆匆而去。 殿中,瞬间恢复了宁静。 萧绾盯着地上碎落的瓷片,心中的恼怒尚未完全平息。 六年前,她能设计萧歌,六年后,她一样能让萧歌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不过是暂时输她一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等着吧。 只要储君之位,是自己儿子的。 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到时候,不管自己想要如何磋磨萧歌,她也只能忍着! 想到这里,萧绾才平静了些许。 第80章 动心了 宋书进了宫中,已经到了午后。 小枝来通知时,十分急促紧张,宋书只以为宫中出了什么大事。 岂知,到了椒鹿苑,萧绾却只是在为了昨夜宇文昊留宿乾坤宫吃醋。 宋书的心中不由吃味。 他坐在一侧,垂着双眼,“原来贵人是因为吃醋。我还以为,贵人出什么大事了呢。” 萧绾见他面色不佳,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未曾望向自己,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她嘟着嘴,慢慢地凑到宋书身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宋书的手腕。 许久没有与萧绾如此亲近,宋书不由一愣,诧异地抬起眼,看向萧绾。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凝望着宋书,眉目之中,带着些许笑意。 “宋大人,可是以为我在吃醋?” 宋书望着萧绾,心中已经酥麻了一多半,哪里还有什么怒气? 他微微摇摇头。 “宋大人有所不知。” 萧绾说着,慢慢地绕到宋书身后,一双玉臂,轻轻地搭在宋书的肩膀上。 她身上独特的香味,顺着空气,一点点弥漫进宋书的鼻腔之中。 那股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让宋书轻动难以自抑。 她微微探出身子,唇瓣就凑在宋书的耳边,低声道,“我不是因为要与她争风吃醋,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闻言,宋书后背一紧,猛然直起身子。 他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后退两步,盯着萧绾。 “贵人。” 萧绾探出的身子,尚未收回。 良久之后,才笑着,缓缓直起身子,望着宋书。 “怎么?二皇子,你不肯认了?” “贵人,你……” “虽然当日,是我给你下了药。可是,宋大人,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任何情谊吗?” 萧绾立在椅子之后,眉目轻动,望着宋书。 她那双眼睛,眉目传情,右手搭在肩膀上,轻轻地搅弄着耳畔散落着的碎发。 宋书被她这勾人的目光,惹得心中一动。 “宋书。” 见他呆呆地立在面前,萧绾缓步走到宋书身前,望着他,“这些年,陛下对我也算是情重。可如今,萧歌回了宫中,你瞧瞧,他昨夜都已经宿在乾坤宫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陛下对她动了情谊,那大皇子,日后岂不是会成为储位的第一人选?” 宋书面色微动,盯着萧绾,“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给咱们的孩子,挣一个前途。” 萧绾垂着眼睑,眉眼之中的无辜更加浓郁。 宋书最无法面对地,便是萧绾这副样子。 他心中发紧,喉咙干涩。 “宋大人……” 萧绾又低声唤道。 “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宋书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 闻言,萧绾立即扬动唇角,脸上的笑容,从嘴边,一点点散开。 她抬起手,双手环绕在宋书地腰间,身子微微向前探动一番,靠在宋书怀中。 宋书一愣,双手抬在半空之中,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慢慢地落了下去。 哪知道,他那双手尚未触碰到萧绾,萧绾已经从他怀中直起了身子,望着宋书,“宋大人,我有一个注意,你且听听?” 宋书慢慢地收回手,缓缓垂了下来,低着头,手指摩挲了两下,“贵人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吧。” 萧绾撤回到一边坐了下来,对宋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书也坐在一侧。 两人从午后,一直聊到了晚膳时分。 一个已经成型的计划,已经慢慢地出现。 ……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御花园的长廊之中,蜡灯已经点了起来。 微风拂动而过,蜡灯晃动了两下,将院中的花花草草映衬得更加恍惚了几分。 李喻跟在宇文昊身后,自从处理完朝政,他便一直都站在御花园的廊台之下,一直未曾开口,若有所思。 眼看着到了要翻牌子的时候,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面候了良久。 “陛下……” 李喻见敬事房那崔公公,一直看向自己,满面皆是求助之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宇文昊行了礼,轻声道,“该翻牌子了。” 宇文昊微微抬眼,扫视了李喻两眼。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 宇文昊盯着李喻,看了好一会儿。 李喻这才心领神会,对那边的崔公公摆摆手。 见状,崔公公匆匆迎了上来。 宇文昊扫视了两眼崔公公手中的托盘,上面放了足足十几个绿头牌。 这些年,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纳了这么多宫妃? “陛下……” 崔公公见宇文昊一动不动,低声催促。 宇文昊等了良久,扫视了一圈,抬眼看向崔公公,“怎么没有乾坤宫的绿头牌?” 闻言,崔公公一愣,忙别过头,看向身后的李喻。 “陛下,这乾坤宫是皇后娘娘的住处。按理,是不必入这绿头牌的。” 宇文昊面色轻动,“挂上吧。” 崔公公心下虽然诧异,却也知道,不该问的话,不要多问,只是答应一声。 “那今夜,陛下要去乾坤宫歇着吗?” 想起昨夜她缩在贵妃榻上的模样,被单单薄,身子还打着些许颤抖。 自己若是今夜再去,她岂不是又要缩在那榻上,睡一夜? 想到这里,宇文昊深吸一口气,“罢了,今夜就在御书房歇着吧。” 崔公公与李喻对视一眼,却见李喻对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崔公公只得答应一声,退了下来。 “陛下既然想去乾坤宫,为何不去呢?” 待到崔公公走远了,李喻才低声问道。 宇文昊面色微微动了动,深吸一口气,“朕一去乾坤宫,她总是那副样子。不冷不热,朕便是再有心,也难……” 宇文昊说到一半,又收住了话头,微微摇头,没有再多言。 “去将大皇子接到乾坤宫。她养伤的这几日,还是让大皇子跟在她身边吧。” “陛下还是疼爱皇后娘娘的,前几日才说,不让大皇子与娘娘相见。今日便又心软了。” 李喻说话之时,始终打量着宇文昊,出乎意料得是,宇文昊的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怒色。 第81章 留宫用膳 阿满蹲在院中,身后的乳娘急切地探着身子,眉头紧蹙在一起,一双手时不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想要将阿满扶起来。 可是,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阿满的胳膊,阿满便晃动两下,别过头,嘟着嘴,带着满面不悦之色,盯着乳娘,高声道,“你别拉我。我正在瞧呢。” 乳娘涨红了脸,不由打量了四周一圈,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 这若是换成从前,她早就将阿满拎起来,搡进屋中了。 奈何自从皇后娘娘回宫以来,整顿宫规,加之这段时日,连带着皇上,都对皇后娘娘青眼有加,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随意得罪眼前这个小祖宗了。 “大皇子,这地上脏,您还是起来吧。否则,若是一会儿吃了脏东西,腹泻起来,奴婢可怎么和皇后娘娘交代啊?” 乳娘着急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阿满更是不满。 他别过头,打量了乳娘两圈,正要说话,却看到宇文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宫外。 “父皇?” 阿满欢喜不已,忙站起身,快步向前冲去。 才到宇文昊身前,阿满却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了宇文昊一眼,喉咙轻轻滑动,向后退了两步。 宇文昊面色阴沉,似是不大欢愉。 阿满瞧着,心下一紧。 他勉强扬动唇角,微微陪着笑意,望着宇文昊,“父……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说着,阿满已经双手抱拳,对宇文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这些年,他在宫中小心度日,不仅萧绾对他多有磋磨,宇文昊对他也是一向不大亲近。 虽然这段时日以来,娘亲陪在自己身边,阿满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可经过前几日那么一番惊吓,加之宇文昊如今的面色,阿满还是犹豫着不敢上前。 宇文昊居高临下,目光微动,望着阿满。 这六年以来,他倒是没有仔细瞧过阿满。 今日瞧去,阿满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逐渐褪去了孩童的天真,多出了几分棱角。 他那双眼睛,像极了萧歌,看向自己的时候,圆鼓鼓的双眼中,闪烁着些许晶莹剔透之色,仿佛只靠着一双眼睛,就能将世间故事一一说尽。 还好,他这张脸,像极了萧歌,倒是半分也未曾随了宇文席。 想着,宇文昊慢慢地蹲下身子。 哪知道,他才微微动了动,阿满竟然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猛然后退两步。 这一幕,便是李喻,心下也是一动。 “大皇子,这是父皇啊。” 李喻低声道。 阿满这才怯生生地望了宇文昊以议案,没有上前,只是规规矩矩地对宇文昊行了礼,“父皇是来见母后的吗?” 宇文昊抬起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凝望着阿满,“你母后在宫中吗?” “在。” 阿满点点头,侧过脑袋,往宫中望去。 “大皇子……” 恰逢此时,轻烟已经从殿中寻了出来,看到阿满和宇文昊站在宫门之前,不由一愣。 紧接着,便见萧歌立在轻烟身后,瞧到二人,同样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随即,萧歌快步上前,待到走到阿满身侧,便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宇文昊,“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见这母子二人,对自己都是如此警惕模样,宇文昊的心下也不由一沉。 他慢慢站起身,收敛了目光,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低声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萧歌没有答话,将阿满向后推了推,用目光示意轻烟上前。 见轻烟将阿满拉走,萧歌才重新看向宇文昊,“有劳陛下挂心,臣妾的伤已经好多了。”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两人望着对方,却不发一言。 “陛下,您午后,还约了宋大人议事。” 李喻低声提醒。 他话音才落,萧歌已经屈膝行礼,道了万福,“既然陛下还有事,臣妾就不留陛下了。” 说着,萧歌已经转身,对穆姑姑道,“本宫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 言毕,不管宇文昊如何反应,萧歌转身已快步离开。 穆姑姑尴尬地望了宇文昊两眼,微微行礼,便匆匆跟了上去。 李喻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出乎意料得是,被皇后如此对待,可宇文昊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怒色。 他盯着萧歌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竟然扬动唇角,笑了出来。 这倒是个怪事。 李喻瞧着,也觉惊讶无比。 “吩咐御膳房,今日给乾坤宫加菜。” “加菜?” 李喻不解宇文昊此话何意。 他微微侧过头,往乾坤宫中望了两眼,又看向宇文昊,颇为不解,“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按照规矩,各宫饭菜,都是按照例菜来的。为何要加菜呢?” “朕今夜在乾坤宫用膳。” 言毕,宇文昊面含笑意,转身离开了。 李喻一愣。 素日里,即便是宇文昊要留宿哪一宫娘娘宫中,也从未与娘娘们一同用膳的习惯。 即便是萧绾,要与宇文昊一同用膳,都是自己前往御书房。 不想,今日,宇文昊竟然要与萧歌一同用膳。 李喻愣在原地,呆了许久,以至于宇文昊走出老远,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待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萧绾才慢慢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她目光寒冷阴沉,死死地盯着方才宇文昊离开的方向,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手心之中,满是冷汗。 “贵人?” 小枝不敢高声说话,只能望着萧绾的侧脸,低声道。 萧绾面色难看,冷哼一声,猛然松开右手,跺了跺脚,“都看到了?若是再不用些手段,只怕日后,陛下连椒鹿苑都想不起来了。” “贵人多虑了,陛下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新鲜?皇后是什么新人吗?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新鲜?左不过是学了些狐媚手段,勾引了陛下去!” 第82章 往事 御书房。 宋书候在御书房外,低着头,垂着眼皮,目光落在眼前光滑的大理石板上。 他额前的碎发,向下垂落着,将他的目光挡住,以至于无人能瞧出他在思索什么。 “陛下。” 听到问安的声音,宋书才抬眼望向宇文昊。 “陛下。” 宋书上前,告了礼,宇文昊面色阴沉,只瞥了他一眼,应付着摆摆手。 往日里,宇文昊对自己十分亲近,今日如此冷漠,想来也是因为当日佛殿之事。 宋书面色尴尬,垂着头,跟在宇文昊身后,进了殿中。 哪知,宇文昊只当做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吩咐李喻拿了今日的奏折前来,摆在桌前,将自己淹没在那高高的奏折之中。 宋书立在殿中,不敢高言,又不敢轻易坐下,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双脚都有些发麻了,宇文昊才慢慢地抬眼,将最后一本奏折往前推动两下,看向宋书。 “今日进宫,可有何事?” 冷漠的声音响起,就连称呼都没有。 宋书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与宇文昊对在一起,才知他是在与自己说话。 “陛下。” 宋书匆忙上前,抱拳行礼,“臣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要与陛下商议。不知陛下能否屏退左右?” 宇文昊眉头紧蹙,打量了宋书两眼,犹豫许久,才对李喻摆摆手。 见李喻引着书房中一众太监退了出去,宇文昊瞥了宋书一眼,“说吧。” “陛下,当日佛殿之事,臣也是担心贵人的安危。臣知道,您一向心疼贵人。若是贵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陛下心中也难安宁。” 宇文昊没有答话,死死地盯着宋书。 宋书后背发紧,一阵冷汗,顺着脊柱滑动而下。 他心下紧张,双目微蹙,眉心也紧紧地皱在一起。 宋书极力想要保持镇定,尽管心跳加速,血脉喷张,却不得不鼓足勇气,望向宇文昊。 良久,就在宋书以为,宇文昊要发怒之时,他已经慢慢地收回了目光,对宋书淡然一笑,“当日之事,朕一直没有顾得上奖赏你。若是换成旁人,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忠心,会冲进火场之中,救下萧贵人。” 也不知宇文昊此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宋书只能陪着笑意。 “不是有事要和朕商议吗?就是此事?” 宋书忙摇头,“今日,朝中有一消息,不知怎的,突然传了起来。” “何事?” 宋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宇文昊,心中多出了几分犹豫。 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朝中传闻,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婚当夜。曾经有人看到晋王出入后宫,且神色匆忙,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加之如今,大皇子越来越大,不少人都觉得,大皇子眉眼之中,竟然有几分与晋王相似……” 宋书的话尚未说完,宇文昊已经腾地站起身,手边的茶杯,向前推动,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宋书见状,忙跪在地上,匆匆行礼,埋头不敢直视宇文昊。 听到屋内的动静,李喻也忙冲了进来。 “滚出去!” 宇文昊疾言厉色,盯着李喻,沉声道。 李喻不敢停留,答应一声,便立即退了出去。 宋书借着这会子功夫,才慢慢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陛下……” “这等闲话,是何人传出的?” 眼看着宇文昊面色阴沉,脸上满是怒气,言语之中,却并未责怪萧歌,宋书的心下也不由微微一紧。 “陛下,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样的消息,固然可恨,可如若没有风声,想来,也无人敢随意攀诬当朝王爷和一国之母。” 宋书说着,抬眼微微望向宇文昊,目光动了动。 宇文昊慢慢地坐回椅子之中,面色依旧阴沉难看,上下打量了宋书两眼。 他没有说话,宋书也不敢答言,低着头,只觉自己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许久之后,宋书似乎听到宇文昊微微叹了一口气。 “朕大婚当夜,晋王的确进过宫。” 闻言,宋书面色一喜,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不过,是朕让他进宫的。” 宇文昊凝视着宋书,沉声道。 “陛下让王爷进宫的?进后宫?” 宋书追问。 宇文昊沉着脸,盯着宋书。 见他目光阴沉,宋书骤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垂下脑袋,“臣……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想知道,陛下大婚当日,何以邀请王爷入后宫呢?” “具体事由,朕记不大清了。这些年,宫中也有不少传闻。朕都听过。之所以一直未曾解释,也是因为实在没有这必要。” 宋书面色轻动,望着宇文昊,“这么说,当日之事,陛下都知道?” 宇文昊凝视着宋书,搭在桌面下的右手,却已经攒在一起。 “知道。” “陛下也未曾怀疑,当日王爷进宫,与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宇文昊那利剑一样的目光,已经刺在了宋书身上。 宋书不敢多言,忙垂下眼睑。 “若是今日,你要说的就是此事。朕已经同你解释过了。你可以走了。” 宋书不敢再多言,深知自己若是再问下去,还不定会给自己招来何等的杀身之祸。 “是。” 言毕,宋书慢慢起身,后退着,一步一步往书房门外而去。 他才走到书房门边,正要转身,却听到宇文昊悠悠的声音传来。 “宋书,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十分信任。可你若是燃指不该染指之事,要记住,你我,先君臣。” 宋书闻言,心中一紧,微微抬眼,逆着光,看不清楚宇文昊的脸,可却能感觉到他阴沉的气势。 宋书双手抱拳,垂手行礼,“是。” 言毕,宋书拉开屋门,缓步而出。 待到书房大门再度关上,宇文昊独身一人坐在书房之中,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洒进的阳光。 温暖,却并不刺眼。 当年的事情,终究还是被翻出来了。 可当年的知情人,都已经被他处置了,这次掀起风波的又会是谁? 是谁,想要翻出这些皇室往事? 第83章 不过一碟榛子酥 夜色来袭,乾坤宫的前厅中,早已经摆上了各色菜品。 御膳房传来消息,今日特意给乾坤宫加了菜,陛下要留在乾坤宫中,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得了消息,乾坤宫也无人敢提前用膳,都定定地候着宇文昊。 阿满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瞧着桌上放着的东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回转动着。 他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萧歌,抬起手,胖乎乎的手指,向前探动两下。 眼看着手指都要碰到桌上的糕点,却被乳娘一把拉住。 “大皇子,你父皇都未来,可不能先吃。” 阿满闻言,嘟着嘴,脸上鼓起了些许,委屈巴巴地望向乳娘,“可……可我饿了。” 说完,阿满别过头,看向萧歌。 乳娘也还顺着阿满的目光望去,萧歌正凝视着阿满。 瞧到阿满望向自己,萧歌忙摆摆手,道,“让他吃吧。” 乳娘无奈之下,只得收回手。 阿满见状,立即拿下桌上的糕点,塞进口中。 阿满嚼动两下,抬眼满足地望向萧歌,“母后,今日的糕点,比往日都要好吃。” 萧歌见他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碎屑,不由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孩子,总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瞧着让她又是怜爱,又是心疼。 “慢点吃。” 萧歌说着,慢慢站起身,往阿满的身边凑近了几分。 她才要帮阿满擦掉嘴上的碎屑,却听外面已经传来了李喻通传的声音,“陛下到……” 闻言,萧歌将阿满往身后拉扯了两下,抬眼望去。 宇文昊面色阴沉,大步从外走了进来。 他瞥了两眼跪在殿中行礼之人,缓缓转过头,打量了阿满两眼,眉头微微蹙了蹙,略带不满,“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说着,宇文昊上前。 手才刚刚抬起,阿满却本能地往萧歌身后躲去。 见状,宇文昊面色更加阴沉难看。 担心宇文昊怪罪阿满,萧歌忙扯过话头,“陛下不是说来用晚膳吗?这眼瞧着都要过了晚膳的时候了。” 说着,萧歌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阿满带到身后,走到桌边。 这母子二人对自己都如此冷淡,倒是让宇文昊心中生出几分不满。 他不由想起了今日宋书的话。 阿满眉眼之中,越来越与宇文席相似。 宇文昊蹙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阿满。 却见阿满跟在萧歌身后,已经走到圆桌那边,嘟着嘴,微微抬起眼。 这一瞬间,宇文昊果真从阿满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宇文席的神色。 虽然很快,那相似地神色,便一闪而过,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存在一般。 阿满指着圆桌上的点心,怯生生地望着宇文昊,“父皇尝尝,那点心可好吃了。” 本只是阿满有意想要与宇文昊亲近,全然是一片好意。 哪成想,宇文昊微微抬眼,顺着阿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面色便立即沉了下来。 那是榛子酥。 只要在宫中伺候过一段时候之人都知道,这宇文席最喜欢的,便是榛子酥! 李喻的面色立即变了,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打量着宇文席。 就连穆姑姑,也忙上前,拉住阿满的手,低声道,“大皇子,咱们不说了。” 看到周围人都变了面色,萧歌却不明就里。 她盯着宇文昊,眯了眯眼,“陛下……” 话都尚未说出,宇文昊抬手指着那榛子酥,别过头,看向李喻,冷声道,“谁让你们将这糕点端上来的?传令下去,从今往后,乾坤宫不得再见榛子酥。” 李喻答应一声,匆匆上前,便想要将那榛子酥撤走。 岂知阿满却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将那榛子酥率先一步夺了下来。 “陛下,这……” 李喻为难地看向宇文昊。 阿满这才望向宇文昊,嘟着嘴,胆怯地道,“父皇,阿满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父皇为什么要将它撤走?” 闻言,宇文昊心中怒气更甚。 “李喻,你还愣着做什么?” 李喻闻言,便要去夺。 “轻烟。” 萧歌一言才落,李喻已经被一掌推出去老远,跌跌撞撞,后退两步,磕在了身后的小方几上。 萧歌将阿满扯到自己身后,眼看着这小团子哭得眼睛发红,还在不住地抽泣,她心疼不已。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萧歌顾不得安慰阿满,只冷眼望向宇文昊,沉声道。 宇文昊盯着萧歌,面色难看。 “只是一盘榛子酥,便值得皇后如此来质问朕吗?” 萧歌不由一愣。 他是不是有些毛病? 他也知道,只是一盘榛子酥,那又为何,非要闹成这般模样呢? 难道,他就是想要看看阿满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吗? “陛下也知道,只是一盘榛子酥。阿满想吃,陛下留给他就是了。陛下与其为了一盘榛子酥,与我们母子二人发火,但不如想想,阿满好歹也是陛下的长子,为何会如此珍爱一盘榛子酥?” 宇文昊心中火起,根本顾不得细细思那么多,听到萧歌这话,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萧歌在维护的人,不是阿满,而是宇文席。 “李喻!” 声音越发冰冷。 李喻见宇文昊动了怒气,也不敢再迟疑,顾不得腰间的疼痛,上前望着阿满,“主子,奴才给您换一盘糕点可好?” 说着,手已经探了出去。 眼看着阿满小心翼翼,警惕地后退两步,萧歌厉声道,“轻烟,今日谁若是敢从阿满的手中夺过那碟榛子酥,不管是什么人,你只管动手!” 一言已出,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李喻抬起的手,都来不及收回,只一脸错愕地望向宇文昊。 “皇后这是要为了一盘榛子酥,与朕难看。” “是陛下不知在何处碰了一肚子的怒气,非要来寻我们母子的霉头。陛下若是真的不想要在乾坤宫用膳,也没人逼着你来。可陛下既然来了,又要对阿满如此疾言厉色,大可不必!” 谁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对陛下如此冷言斥责,一时之间,众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第84章 只怕又是陷阱 殿中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眼看着萧歌与宇文昊动了怒,无人敢上前,众人面面相觑,皆小心翼翼地望向二人。 良久,萧歌的衣角,突然动了动。 她低下头,却见阿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微微仰起头,抿着嘴唇,双眼楚楚可怜地望着萧歌,“母后,你在和父皇生气吗?阿满不要了……阿满不吃了……” 一句委屈巴巴的话,瞬间便让萧歌软了下来。 她心中一动,满腹的怒气,消失殆尽。 “阿满……” 萧歌蹲下身子,将阿满抱进怀中,双手在阿满的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下巴也在阿满的肩头蹭了蹭,死死地抱住阿满。 阿满已经停住了眼泪,望着宇文昊,怯生生地抬起手,将手中握着的榛子酥,往宇文昊的面前送进几分,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父皇,阿满不吃了。” 对上阿满那双眼睛,宇文昊心中的怒气,也逐渐消散。 眼看着萧歌将阿满抱在怀中,肩膀上下抽动了一番,看样子,不是在哭,就是在尽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宇文昊一肚子的怒气,瞬间便消失殆尽。 “李喻,回御书房。” 他没有再斥责阿满,也未曾回答阿满的话,只带着李喻,快步而去。 眼看着宇文昊离开,阿满还想要追上去,却被萧歌拦下。 这男人莫名其妙,来自己宫中撒了这么一趟野,将自己与阿满如此磋磨羞辱一番,出了心口的恶气,又扬长而去,实在是可恶。 许久之后,萧歌才看向穆姑姑,“去打听打听,今日什么人进攻了。” “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萧歌也无心再用晚膳,阿满哭得都要脱力,更是无心用膳。 萧歌索性吩咐人撤了晚膳,陪着阿满回了寝殿。 折腾良久,阿满也累了,在萧歌的陪同之下,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待到穆姑姑再回来的时候,阿满早已经熟睡。 穆姑姑将今日宋书进宫之事,一一告诉萧歌。 “只是,宋大人与陛下是密谈,实在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依稀听到,宋大人离开的时候,陛下叮嘱,让他不要染指不该染指的人。” 闻言,萧歌挑动眉角,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果真和她想得一样。这宇文昊就是为了宋书与萧绾之事不悦,倒是闯进自己宫中来出这一口恶气!横竖,也不是自己与宋书有染。虽然当日佛殿之事,的确是自己算计宋书,使得他在宇文昊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对萧绾的感情。可终究,不是自己逼着他与萧绾私下往来。 看来,这宇文昊是将这笔账,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萧歌蹙着眉头,一动不动,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穆姑姑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压低了声音。 “讲。” “这榛子酥,可是晋王最喜之物。” 萧歌挑眉,侧头,望向穆姑姑,“晋王?” “是啊。太妃还在时,总是吩咐御膳房做榛子酥,有时候,还会亲自动手。今日,陛下因为一碟榛子酥如此大发雷霆,倒也不排除,与晋王殿下有关。” 萧歌冷哼一声,眉目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些许。 “什么晋王不晋王,他就是觉得当日佛殿之事,我让他没了脸面,才故意在我宫中闹出这么一折。身为一朝君王,如此小肚鸡肠,当真让人瞧不起。” 穆姑姑闻言,连连对萧歌摆手。 萧歌本也是一时恼怒,才说出这许多不敬之词,见穆姑姑对自己摆手,情绪倒是冷静下来,“不必去管什么榛子酥,日后,若是阿满想吃,便吩咐小厨房去做。省的被他知道了,又揪住我的话柄。” “诺。” 言毕,穆姑姑速速退了出去。 眼瞧着殿中无人,萧歌这才将轻烟唤到身边。 “去御膳房问问,今日这榛子酥是何人做主送来地。若是此物当真是晋王最喜之物,御膳房当顾及宇文昊感受,不会明知宇文昊要在乾坤宫用膳,还送来了榛子酥。” 萧歌双目紧蹙,心思飞速闪动。 今日菜上来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妥当。 如今想来,果真如此。 这榛子酥,实在不是这等宴席上能用之物。 缘何会和御膳房地膳食一起送来了呢? 如今,得知榛子酥竟然是宇文席的最爱,难保这不是萧绾动了什么手脚。 若是不查个清楚,自己心中,究竟难安。 萧歌的心思细腻,直觉也极其准确。 得知了乾坤宫今日的事情,萧绾喜不自胜。 她特意吩咐人煮了梅子酒,一人坐在廊下,看着院中,刚刚抽了芽的绿枝,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贵人,您真是神机妙算。”小枝一边为萧绾添置酒水,一边低声道,“那榛子酥送去之后,果真让陛下动了怒。奴婢听说,陛下拂袖而去,一人回了御书房,气得不轻呢。” 萧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过小枝递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放下酒杯,眉眼弯弯,瞥了小枝一眼,冷笑一声,“只要晋王还活着一日,就永远都是陛下心中过不去的坎。” 萧绾低着头,眉眼含笑,双手轻动,轻轻地点着桌面,唇角含笑,心情不错。 小枝小心翼翼地望向萧绾,眉眼微微动了动,低声道,“贵人,可今日您让宋大人去御前说了坊间的传闻,会不会也惹得陛下有些不满了?” 萧绾收敛了笑意,略带不满,侧眼扫视了一圈小枝,冷声道,“即便是今日宋书不去,陛下已经对宋书心存疑虑,早就不悦了。与其等到陛下彻底与他闹个红脸,还不如现在,让他趁着还有些用的时候,在陛下面前,为本宫吹吹风呢。” 小枝面色一顿,低着头,抿着唇瓣,没有接话。 在她看来,宋大人实在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对主子也算是一片深情。 不想,在主子眼中,他不过是个可以利用地物件而已。 第85章 闲言碎语 翌日。 才下了早朝,宇文昊吩咐李喻,换上一身老百姓的一副,早早地就离了宫中,往宫外而去。 他心烦气躁。 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让宇文昊心中恼火。 昨日夜间,他甚至翻来覆去,一直没有歇息。 宋书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还有阿满抱着那榛子酥的模样,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分明是宇文席的翻版。 这样一个与宇文席一模一样的孩子,倒是在自己的宫中,养了这么六年。 每每想到这里,宇文昊便觉心中一股怒气涌动而起,全身上下,都在不住地打着颤抖。 若是从前,他定会寻个由头,好生教训阿满一番,也算是平复了自己心中的怒气。 可是如今,最令他生气地,便是自己对着阿满,却是怎么也无法发怒。 加之看到萧歌立在他身侧,心中对二人除了怜爱之外,再无其他,哪里还能和这两人发起脾气呢? 正是因为这般矛盾的心思,让宇文昊越发愤怒难以克制。 这是第一次,宇文昊竟然生出了一种想要逃离皇宫的感觉。 他想要离开这四方四正的宫墙,去外面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一番新的天地,能够理清自己与萧歌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 哪怕只是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也好过如今这般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之中的宇文昊骤然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死死地望向马车之前,敲了敲车壁,沉声道,“停车。” 李喻答应一声,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往车中探了探脑袋,轻声道,“主子,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吩咐他们,就在这里候着。” 说完,也不管李喻一脸为难之色,宇文昊已经钻出了马车,大步往前而去。 李喻担心宇文昊的安危,只得立即吩咐旁人侯在原地,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他跟在宇文昊身后,眼看着宇文昊面色阴沉,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波澜,心中也是一阵惴惴不安。 “主子,您要微服私访,可都没有提前和各个尚书大人打过招呼,就这样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安全?” 李喻的话音才落,宇文昊已经猛然别过头,送上了一个冰冷的目光。 看到那目光,李喻吞咽了两口口水,缩着脖子,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管是出来散散心,有什么好通报的?” 说着,宇文昊已经走到了街边一处小商贩附近。 这里的小吃街,距离皇城最近。 这条街上的小商贩,也大多都是与朝中各个大臣,或是宫中那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才们相熟之人。 看到宇文昊,小商贩双眼微微眯在一起,上下打量了一圈,立即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宇文昊虽然穿着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可是气宇轩昂,眉眼之中,自有一股难以掩盖的华贵。 小商贩一眼就看出,这绝非寻常之人。 “这位公子,买些什么?” 宇文昊没有答话,上前随便寻了一处坐下,吩咐商贩上两碗甜粥。 那小商贩答应一声,很快就端上两碗甜粥。 李喻不敢上前,只能立在宇文昊身后,盯着那甜粥,却不由蹙起了眉头。 小商贩见状,心中不悦。 “这位公子怎么不坐啊?” 说着,他便要去拉扯李喻。 李喻忙向后退了两步,对那小商贩摆摆手,“不必了,我……我不大想坐。” 小商贩没好气地白了李喻一眼,“这位公子,莫不是觉得,我这小店里的东西不干净吧?实话告诉你,就连晋王,都带着宫中的小阿哥,来我这里吃东西呢。” 闻言,李喻几乎是同时,立即将目光落在了宇文昊身上。 果真,宇文昊才刚刚拿起的勺子,立即跌进了粥碗之中。 那小商贩见二人如此模样,不明就里,立在棚下,一脸错愕。 “你说谁来你这里吃过东西?” “当然是晋王和宫中的小皇子啊?” “哪个皇子?” “哎呦,这位爷,小人瞧着,您可不是寻常之人。怎么会连这都不清楚呢?咱们当今的圣上,只有两位皇子。二皇子常年生母就在自己身边,哪里稀得来咱们这样的地方?倒是大皇子,从前经常跟着晋王一同前来。他在晋王面前,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可亲了。哪里像是叔侄二人,那根本就是亲父子。” 话音才落,李喻已经一步上前,挡在小商贩和宇文昊之间,不悦地盯着小商贩,厉声道,“你说什么?什么亲父子。那可是皇子,你如此攀诬皇子,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小商贩见状,先是本能后退两步,随即也来了脾气。 方才李喻一脸嫌弃地瞧着他的甜粥,他便已经生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李喻又说出这等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侮辱自己的话,小商贩哪里能忍? 他冷哼一声,不满地打量着李喻,“瞧着你也不是什么皇族贵臣,倒是动不动就用诛九族这样的罪名扣在我这小老百姓的身上。这大皇子和晋王亲近,也不是我一人说了地。你怎么不去打问打问,近日里,京城可都盛传,大皇子根本就是晋王的种。怎么?你还要将人人都诛了九族?” “你……” 李喻还要上前,却被宇文昊沉声拦下。 宇文昊再无心喝粥,长叹一口气,起身望向小商贩。 看到他那阴沉的面色,小商贩倒是多出了几分畏惧之心,方才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此刻倒是垂下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 宇文昊盯着小商贩瞧了许久,才将心中的怒气,慢慢地压了下去,冷然一笑,将几枚纹银放在桌上,“你的甜粥钱。” 说完,宇文昊大步往外而去。 小商贩看着桌上的纹银,一时发愣,良久之后,才快步追了出去,高声道,“给多了。” 可宇文昊头也不回,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小商贩地声音。 直到此时,那棚子之后,才走出一个戴着斗笠,一身黑衣的身影。 第86章 脱衣服 “不多。” 那身影慢慢地掀起斗笠,露出了轻纱之下,那张酷似萧绾的脸。 云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把年岁,竟然还要躲在那棚子之后,忍受那些泔水令人泛呕的味道。 “哎呦,这位夫人,您怎么出来了?您不是说,不现身的吗?” “将你这棚子折算一下,拿上这些纹银,还有这东西,快些离开京城。” 说着,云氏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了两张银票,放在桌上,往小商贩的面前推动几分。 小商贩一愣,手中的纹银都险些跌落在地上。 “这位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被皇上听到了,可是死罪。你知道吗?” “知道啊。可您不是说了,您不会让皇上听到的吗?您让我同这位爷说,是想让这位爷去同皇上说。我虽然只是草民一个,可是却也知道,这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不多说,不多问。日后,不管是谁问起,我都只说,那些话就是我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绝对不会透漏您半分的。怎么还要让我关了这小本的买卖呢?” 小商贩说着,赔着一脸的笑意,往云氏的身边凑近了几分,将那银票往前推动两下,带着几分哭腔,“夫人,这东西,您还是收回去吧。” 云氏并未回答小商贩的话,也没有接过他推过来的银票,而是沉声道,“他就是皇上。” “谁?” 初时,小商贩还没有反应过来,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 那小商贩打着哆嗦,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看向身后,虽然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可是他眼前却还是浮动着方才宇文昊的背影。 “您说那位爷,就是皇上?” 小商贩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周边几个茶摊,也有人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见状,云氏忙将手指搭在唇瓣上,对小商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想要命了?” 那小商贩闻言,扑腾一声坐倒在地,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他就是皇上……他就是皇上……” “你若是不走,等到他回了宫中,说不定就会派禁军来掀了你这小摊子,诛九族、下大牢……” 云氏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将身子向前探动几分,凑到小商贩的耳边,脸上还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盯着小商贩,沉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小商贩抬起眼,看向云氏,脸已经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云氏依旧盯着小商贩,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笑容,气势压人,让这小商贩,根本不敢回嘴。 许久之后,小商贩才骤然站起身,立即收起了自己的东西,还有云氏给自己的那些银票,火速离开。 刚刚还热气腾腾的甜粥摊子,很快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 云氏这才放下轻纱,冷笑两声,望宫城地方向望了两眼,不再犹豫,起身,快步往萧府而去。 如同萧绾所说,便是一个普通男子,也难以忍受,自己的妻子和旁人通奸。 更何况,那可是天子。 若是听到民间的这番议论,动了雷霆之怒,莫说萧歌是将军了,即便萧歌是太上皇,是宇文昊的祖宗,只怕也无济于事。 这一次,云氏倒要看看,萧歌还如何翻身! 想着,云氏慢慢地抬起手,手指在自己脑袋边摩挲了两下,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只要能让萧歌母子死无葬身之地,她这断耳之仇,也算是大仇得报。 宇文昊满腹怒气,一路回了宫中,一言不发,即便是李喻,也不敢上前。 马车刚刚进了宫城,他即可吩咐去乾坤宫。 李喻一愣,本想要劝慰几句,可看到宇文昊满脸的怒色,不敢多言,只得驾车前往。 阿满与萧歌正在乾坤宫中晒太阳。 春节之后,天色逐渐回暖,院中的海棠,也慢慢地发了芽,在这海棠树下,坐着晒太阳,倒是十分舒适。 阿满穿着一身新衣,由着自己的性子,在院中跑来跑去,萧歌也不阻拦,只笑呵呵地望着他。 阿满跌跌撞撞两步,往院外跑去,却一眼看到了正在院外下马车的宇文昊。 他瞬间便停住了脚步,站在门边,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昊的方向,甚至都忘记请安。 宇文昊自是也看到了阿满,心中的怒气,更是骤然而起。 他盯着阿满,看了好一会,才大步走进乾坤宫中。 阿满这才想起问安,双手抱在身前,躬身对宇文昊行了礼,“给……” ‘父皇请安’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宇文昊已经从阿满面前走过,对李喻沉声道,“将大皇子送去椒鹿苑,交由萧贵人照顾。” 闻言,院中诸人,皆送去了诧异的目光。 萧歌更是猛然起身,几步冲上前,却被宇文昊拦下。 “陛下要做什么?” 她面色阴沉,语气生硬,死死地盯着宇文昊,冷声问道。 “李喻,愣着做什么!” 李喻闻言,只得上前,扯住阿满的衣袖,便要将他拖出去。 阿满惊慌失措,高喊起来。 轻烟见状,翻身上前,却在半空就被拦了下来。 两个带刀侍卫,冷着面色,一人一边,将轻烟夹在中间,不许她动弹。 “还想用上次的招数?” 宇文昊瞥了轻烟一眼,冷哼一声,也不多说,已经扯着萧歌的衣袖,往殿中而去。 这边,宇文昊扯着萧歌,那边李喻拉着阿满,轻烟和穆姑姑眼看着这母子二人硬生生地被分开,却无计可施,身边都有带刀侍卫跟着。 轻烟本想要挣脱,却看到萧歌在忙乱之中,还投给自己一个切莫轻举妄动的眼神。 她只得收住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萧歌被宇文昊拖进了殿中。 宇文昊一脚踹在门上,房门应声关住。 他将萧歌甩到自己面前,冷眼盯着萧歌,沉声道,“脱衣服。” 萧歌闻言,面色一愣,不由一顿,盯着宇文昊,“陛下说什么?” 宇文昊失去了耐性,几步上前,一把扯开了萧歌的外衣。 第87章 这一次,她活不了 ‘嘶啦’一声,外衣已经应声被扯成两片,露出了萧歌的香肩,还有挂在脖颈上,细细的红色丝绸。 萧歌惊呼一声,双手握住宇文昊的肩膀,抬腿便往宇文昊的腹部撞去。 这一次,萧歌没有成功,宇文昊似是早已经有了准备,顺势用自己的右手,抵住了萧歌抬起的腿,左手已经将萧歌的一双手,控制在她的头顶之上。 二人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宇文昊恶狠狠地盯着萧歌,冷声道,“你身为朕的皇后,回宫这么多日子,却不肯侍寝。朕倒要问上一句,你在给谁守着?” 宇文昊的话音才落,萧歌已经将右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宇文昊的脸上。 宇文昊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甩了巴掌。 就连从前,先帝在的时候,也从未打过自己一巴掌。 他一时愣住,脑袋往右边偏了偏,脸上的红色指印,鲜明无比。 萧歌趁着这个机会,从他身下钻了出来,扯过一边的轻纱,披在身上,恼怒地瞪着宇文昊。 “宇文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虽是你的皇后,可这些年,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几次三番羞辱我,如今还要对我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我不是你后宫那些成日里盼着你,等着你的女子。你若是再敢乱来,我定会让你知道,招惹了我的下场是什么!” 宇文昊冷笑一声,慢慢地别过头,看向萧歌,脸上还带着阴沉的笑容。 他死死地盯着萧歌,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抽动着,面色冷漠,“朕对你用强?这世上有的是女子希望朕能对他们用一用强。你倒还不知足起来了?” “既然有那么多女子,你怎么不去找她们呢?何以非要在我的身上下功夫?” “你……” 宇文昊才要驳斥,殿外传来小太监请安的声音,“陛下,羌人使者进京,已经由礼部尚书大人请到宫中,正等着拜见陛下呢。” 闻言,宇文昊脸上的怒色慢慢地消失,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这几日,他都被阿满和宇文席的关系,惹得头昏脑涨,倒是忘记了此事。 按照往年的规矩,正月十一到十三,正是羌人使者,进京拜访的时日。 从前,一直都是萧绾陪同宇文昊见羌人使者。 今年,萧歌回京,原本该是萧歌陪着他一同前去。 宇文昊打量了萧歌两眼,见她眼中还有愠怒未曾消散,心下也不由一沉,对小太监道,“去椒鹿苑,请萧贵人一同前往。” 他说话之时,目光却始终落在萧歌身上,指望着在萧歌的脸上,看到一丝愠怒。 哪知道,萧歌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话生出半分怒色,反而还嘲讽地打量了他两眼,即刻转身,往寝殿之内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见状,宇文昊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他赌气地转身,往外而去。 人才刚刚走到寝殿门边,便听到萧歌沉声道,“宇文昊。” 闻言,宇文昊心中一喜,暗道:果真还是生气了。 他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别过头,看向萧歌,等着萧歌来同自己道歉,求着一起去见羌人使者。 哪知道,萧歌只是冷目盯着宇文昊,上下打量了一圈,沉声道,“你最好还是让萧绾将阿满给我送回来。否则,佛殿那样的事情,还会有第二次。而且,她绝对不会再死里逃生了。”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冰冷的气氛之中。 宇文昊盯着萧歌,见她面色凝重,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可说话之时,却没有半分玩笑之色。 宇文昊知道,萧歌说的是真的。 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让萧绾活着。 见宇文昊盯着自己,萧歌慢慢地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阿满。否则,神仙也救不了她。” 言毕,萧歌没有再理会宇文昊。 也不知为何,对着这样的萧歌,宇文昊竟然没有勇气再上前,辩驳一句。 他堂堂一朝天子,如今,竟然被自己的皇后,吓得不敢说话。 宇文昊皱着眉头,将所有的怒气,都洒在了寝殿门上。 他一把拉开寝殿大门,摔门而去。 待到宇文昊离开,轻烟这才冲进了殿中。 看到披着一身纱衣,坐在卧榻边,垂着双眼,双目无神的萧歌,轻烟忙扑了上去,“娘娘……” 轻烟半跪在萧歌面前,抬眼望着萧歌,面色轻动,眉眼之中,满是关切。 萧歌慢慢地望向轻烟,微微一笑,对轻烟摆摆手,“吩咐人去椒鹿苑,照顾好大皇子。” “娘娘,陛下没有对您怎么样吧?” 轻烟顾不得那么多,只上下打量着萧歌,关切地问道。 萧歌没有回答轻烟的话。 “你要去为本宫查一件事情。” “娘娘只管吩咐。” “这几日,宇文昊情绪如此不稳,一定另有原因。你去寻人问问,这些时日,他都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尤其是涉及本宫与大皇子的。本宫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掀起风波。” “是。” 轻烟起身,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而去。 寝殿之内,只剩下萧歌一人。 她蹙着眉头,右手搭在下巴之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还在思索着这几日的事情。 宇文昊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与宇文席有染。 若只是因为,前番自己偷偷溜出宫,见了宇文席,决计不会掀起这样的风波,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最让萧歌百思不得其解,也是萧歌最介怀之处,是宇文昊对阿满身份的怀疑。 当日,自己与他大婚。 大婚当夜,他宿在自己宫中。 其后三个月,他夜夜留宿在自己宫中,却从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 再后来,自己便怀孕产子,小月未出,她已经奔赴前线。 说到底,自己与他,只有过那么一次肌肤之亲,便怀上了阿满。 到底为何,让他对阿满的身份,都产生了怀疑?以至于,要如此对待阿满,对待自己?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8章 挑衅 御书房的院中,候着两个穿着白色毛毡,鹰钩鼻子,脸上还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 这是羌人特有的长相和打扮。 四周的太监们,都有意无意地与这两人保持着距离。 羌人乃是北境的少数民族。 这些年,因为萧歌驻守北境,羌人和朝廷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是,在老祖宗留下的传闻之中,羌人是食人肉,喝人血长大的,他们在中原人的眼中,仿佛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魔。 每年羌人进京,前来拜见宇文昊,太监和宫女们,总是对他们避之不及。 两个羌人眼看着众人对自己警惕不已,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仿佛在看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心中也是一阵不满。 其中一个羌人,不悦地瞥了一眼候在自己身侧的太监,用蹩脚的汉语,沉声道,“陛下呢?怎么还没有来?” 那太监低着头,只微微侧过脑袋,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那羌人两眼,“和桑大人,陛下正在皇后娘娘宫中。稍候就到。” “皇后娘娘?” 和桑闻言,挑了挑眉角,带着几分不满,打量了太监两眼,“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们的皇上,竟然还在陪皇后!” 话音才落,他身边的羌人立即拉扯了和桑两下,递上一个不悦的目光,盯着和桑,沉声道,“别胡说!” 与和桑比起来,这羌人的汉语,便流利许多。 “胡霸,你这是做什么?” 和桑不满地打量了胡霸两眼,对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十分不满。 “你知道中原的皇后是什么人吗?” 和桑打量了胡霸两眼,哼了一声,不屑地扬动眉角,“什么人?左不过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罢了?” “她就是北境的护国将军!” 萧歌虽然在北境苦战了这么多年,羌人知道北境的护国将军,是一位女将,却并不知道,这位女将,竟然就是朝廷的皇后! 和桑听到这话,果然是面色一变,诧异地望着胡霸,嘴角也打了几个颤抖,脸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 “你说什么?护国将军?是那个护国将军,萧歌吗?” 胡霸立即点头。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和桑,听到这句话,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些许颤抖。 小太监甚至看到,和桑的一双手都抖动起来,显然对萧歌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恐惧异常。 和桑想要凑上前,再问些什么,却用余光,看到宇文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廊下。 他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二人,不知在思量什么。 看到宇文昊,和桑收住了自己的话头,与胡霸对视一眼,便纷纷上前,对宇文昊行了礼。 宇文昊冷眼打量着二人,双眼微微眯了眯。 方才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宇文昊虽然知道,萧歌在北境,尤其是在羌人的眼中,宛如战神一般。可是,他难以想象,一个如此鲁莽的羌人大汉,只是因为听到萧歌的名头,就会吓成这副样子。 萧歌,在战场上,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着,宇文昊不由想起了方才萧歌看向自己,那冷漠的目光,还有冰冷的声音。 见宇文昊没有回应二人的答礼,不知在思量什么,李喻忙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 宇文昊这才如梦初醒,勉强望向二人,摆摆手,道,“起来吧。两位久等了。” 说着,宇文昊不再多言,快步上前。 宇文昊吩咐人点了茶,又给两人都赐了座,才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只留下李喻一人伺候。 “陛下。” 那胡霸要比和桑的级别高出一些,待到众人散去之后,便第一个起身,对宇文昊行了礼,“我们汗王托我们对陛下表达敬意。” 宇文昊瞥了胡霸一眼,见他左手搭在右肩上,微微躬着身子,虽然看起来毕恭毕敬,可是那双眼中,却没有半分敬意,相反还有几丝挑衅。 他心中多出些许不安,凝视着胡霸,冷笑一声,沉声道,“汗王的美意,朕心领了。只要羌人能够与我大梁好生相处,不要再边关生事,朕自会感受到汗王的敬意。” 言语之中,宇文昊已经将大梁放在了主导之位上,对羌人充满了不屑。 胡霸倒也罢了,倒是那和桑,听到这话,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一脸不满地盯着宇文昊。 宇文昊显然没有将和桑的目光放在心上,保持着冰冷的笑意,死死地盯着胡霸。 胡霸与宇文昊对视一眼,也慢慢地收回手,冷然一笑,沉声道,“我们羌人,一向最看重实力。大梁朝廷,就连女子,都英勇善战,我们自会对朝廷充满敬意。” 说完,胡霸呵呵一笑,侧过头,看向和桑。 和桑也不由笑了起来,“是啊。陛下当真是最有福气之人。只要派出自己的妻子,就能镇守边关,自己只需要在这宫城之中,安然度日便可。这可是多少男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听闻此话,别说是宇文昊,即便是李喻,面色都骤然一变,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宇文昊。 这两人未免也有些太大胆了。 他们这句话,岂不是在说,宇文昊是靠着女人,才走到了今日的位置上? 大梁朝廷,是因为萧歌,才得到了这些年的安稳?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说的并没有错,相反,还有几分道理。 可是,李喻知道,以宇文昊的性子,决计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果真,宇文昊的目光,已经慢慢地阴沉下来,搭在桌上的右手,缓缓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着白,手心之中,已经多出了些许潮湿。 “陛下。” 李喻见状,忙上前,为宇文昊添置了茶水,侧过身子,挡住宇文昊的双眼,对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如此一来,宇文昊的情绪倒是冷静下来。 可是,胡霸与和桑那挑衅的目光尚未收回,玩味地盯着宇文昊。 “回禀陛下,萧贵人奉诏前来。” 殿外的通秉之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视。 第89章 萧歌来了 萧绾身着一身大红长裙,头上戴着的五头凤钗,已经僭越,早已经超越了她这个位份该有的装扮。 她慢慢地走进殿中,款款上前,对宇文昊恭敬行礼,礼毕,又对胡霸与和桑微微点头示意。 胡霸已经见过萧绾几次,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惊异之色,倒是那和桑,看到萧绾,瞬间便直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绾。 他本就生得十分猥琐,加上身上那股浓烈的羊腥味,让人对他侧目而视。 此刻,他又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萧绾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她本能地后退两步,抬眼望向和桑,勉强勾动唇角,淡淡地笑了笑,脸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和桑看到萧绾对自己送来了这样的笑容,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番,非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更加大胆,“这位是?” “妾身是陛下的贵人萧氏。”萧绾款款行礼。 “贵人?” 闻言,和桑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原做使者,对后宫这些位份之事并不大理解,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萧绾一圈,“贵人打扮得如此隆重,想必位份只在皇后之下吧?” 萧绾面色一顿,尴尬地笑了笑,“使者玩笑了。贵人,不过是陛下身边随意伺候的嫔妃而已。哪里能和皇后娘娘相比?” 和桑心中一动,“随意伺候的嫔妃?那岂不是像贵人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萧绾的面色更加难看,却不得不陪着笑意,“是。” “在我们羌人那里,这样的女子,是可以让给旁人的。” 一言才刚刚落下,殿中众人的面色都是一变。 胡霸虽然瞧不上宇文昊,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听到和桑说出了这等没有高低的话,胡霸忙起身,用眼神制止了和桑,又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和桑是第一次进宫,不知宫中礼仪,言语之中,若是有冲撞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宇文昊心中怒起,却要顾及两国邦交,不得不压下怒火,摆摆手,“无妨。” 和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依旧直直地凝视着萧绾,在看到胡霸不悦的目光之后,才不屑地耸动肩膀,撇了撇唇角,收回了目光。 “陛下不必动怒。” 萧绾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望向宇文昊,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羌人乃是一个边关小族,不必咱们中原朝廷,这礼数上,自然有不周全之处。陛下气度非凡,心胸宽阔,对待宫中子嗣小儿都慈善疼爱,对待这样的小族,自是会别有风度。” 言毕,萧绾扬动下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两眼胡霸与和桑。 两人的面色猛然一变,就连和桑,都收回了自己垂涎三尺的目光,转而变成了怒色, 她这是在嘲讽,羌人贫穷,是个蛮横无理的边关之族,难以与中原相比,甚至还将他们和皇帝的儿子做了比较。 这不是当着他们的面,羞辱他们吗? 胡霸盯着萧绾,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萧贵人久居深宫之中,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只知闭门造车,一味自大。陛下不会和这深宫妇人,有一样的想法吧?” 闻言,萧绾猛然别过头,那双眼睛,满是怒色地盯着胡霸。 若是换成萧歌,或许胡霸还有些畏惧。 可是,对着萧绾这样一个深宫妇人,胡霸没有些许畏惧,冷眼盯着她,眼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使者这话,是瞧不上本宫吗?” “贵人言重了。倒不是瞧不上贵人,只是,我们羌人,还是习惯男人与男人谈话。万万想不到,陛下在边关放了一位皇后,为自己镇守江山。在宫中,还有一位贵人,为陛下处理外交之事。陛下这个皇上,做得当真自由简单。只要多娶几房妻子便是了。” 这话,瞬间便点燃了宇文昊的怒气。 萧绾的话,也被噎在口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侧过头,看向宇文昊。 胡霸这番话,倒是让和桑也满意地仰起头,骄傲地盯着二人,目光不屑而阴沉。 “多日未见,没想到,胡霸这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就在宇文昊恼怒不已,萧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殿外,传来了萧歌冷漠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胡霸一愣,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萧绾与宇文昊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比起萧绾,萧歌穿得要简单许多。 只不过是一身朴素的白衣,发髻轻轻地挽起,随意地用一支木簪定住。 虽然打扮简单,可是她站在门边,便有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气势。 和桑也慢慢地转过头,看到萧歌,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萧歌慢慢地走进殿中,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身朴素,却满眼冰冷的轻烟。 虽然同样是后宫的女子,可是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和方才萧绾的出现,截然不同。 胡霸与和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竟然后退了两步,畏惧地望着萧歌。 萧歌没有理会二人,走上前,对宇文昊屈膝行礼,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陛下不是要等着臣妾一同来见羌人使者吗?怎么自己先来了。” 宇文昊不由一愣。 自己离开乾坤宫的时候,分明说过,要李喻去请了萧绾,并未说起,自己要与萧歌一同来见羌人使者。 他与萧歌对视一眼,见萧歌唇角扬动,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柔美的笑容,望着自己,眼底水光粼粼,他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缓缓道,“朕担心两位使者久等,只能自己前来。” 萧歌闻言,这才莞尔一笑,缓缓别过头,望向胡霸。 虽然她动作轻柔,眉眼微动,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是胡霸,却还是心中一紧,喉咙紧绷干涩,不由吞咽了两口口水。 “陛下多虑了,胡霸在北境带兵之时,可是出了名的有耐性。” 说着,萧歌别过头,侧眼望了轻烟两眼,低声道,“轻烟,你说呢?” 第90章 联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轻烟身上。 令萧绾与宇文昊诧异地是,便是轻烟,在看向胡霸与和桑的时候,都是满目不屑,没有一丝畏惧。 “是啊。胡霸大人当初在贺兰山,被将军大兵包围之时,没有粮草支援,也耐着性子,在大雪之中,候了整整五日呢。那可是羌人被围的最高记录。” 闻言,胡霸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记得,最后胡霸大人是怎么离开的吗?” “羌人汗王亲自送上求和书信,俯首称臣,为朝廷上贡白银二百两,绵羊两百头,才算是换回了胡霸大人一条性命。” 轻烟虽然在回答萧歌的话,可是那双凌冽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胡霸。 “这么说,胡霸大人这条性命,倒也十分值钱呢。”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上前。 她每靠近一步,胡霸都会后退一步,脑袋埋得更低了些许。 “这么值钱的性命,胡霸大人可不要因为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又丢了。” 虽然是警告之言,可胡霸却没有丝毫勇气反驳。 他低着头,也不敢看向萧歌,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头紧蹙。 见胡霸没有回答自己,萧歌也未曾后退,就立在胡霸对面,死死地盯着胡霸。 良久之后,胡霸终于软了下来。 他紧握的双手,也慢慢地松开,逐渐抬起头,非但没有怒色,反而对萧歌赔上笑容,“皇后娘娘玩笑了。今日,我是代表羌人,来为陛下恭贺新春。怎会丢了性命呢?” 萧歌这才淡然一笑,后退两步,双手随意地环抱在胸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胡霸,“那不知,胡霸大人为何要在京城之外,留守五百甲士呢?” 一言已出,胡霸的脸都变了! 宇文昊也猛然别过头,死死地盯着胡霸,冷声问道,“使者,这是怎么回事?” 胡霸望着萧歌,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也不知为何,那些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皇后娘娘如何得知?” 一句话才出口,胡霸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这不是承认了甲士之事吗? 果真,听到这话,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阴沉,就连李喻,都已经做好准备,将殿外的侍卫唤进来。 “胡霸大人以为自己做事足够隐秘?” 萧歌冷笑一声,“这里是大梁帝都,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启容你一个番邦之人作祟?” 这些话,便是给萧绾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最多就是阴阳怪气两句。 此刻,见萧歌非但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些,且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担忧之色,萧歌心中,也多出了几分怒色和嫉妒。 “朕看在羌人这些年,与我大梁常有往来的份上,才许你们进宫拜见。想不到,你们竟然会在京城之外,埋伏甲士!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宇文昊冰冷的目光,落在胡霸身上,语调冷漠、阴鸷,让人不由伸出恐惧。 胡霸垂着眼睛,思量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眼,望向宇文昊,“陛下,这些甲士,只是护送我与和桑前来京城,绝无其他用意。” 不等宇文昊答话,萧歌已经冷笑一声,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这些甲士,就交由晋王暂时为胡霸大人款待吧。待到大人离开京城,这些甲士,自会随着大人一同离开。只是,他们那些兵戈,只怕是都要留在京城了。也请大人回去之后,给汗王带句话。既然是来拜见,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了!” 胡霸面色一顿,冷汗顺着额头,落了下来。 他不得不掏出一只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心中满是不悦,奈何萧歌在这里,他不敢有轻举妄动,只得黑着脸,微微点头,“是。” 宇文昊打量着胡霸,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李喻,请胡霸大人去驿站休息。派人好好伺候。” 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监视。 和桑还要表达不嘛,却被胡霸一个冰冷的目光制止,只得黑着脸,后退两步,闷闷不乐地立在一边,一动不动。 “多谢陛下。” 胡霸对宇文昊行了礼,这才随着李喻一同离开了。 书房之中,只剩下宇文昊、萧绾,还有萧歌主仆。 待到胡霸离开之后,萧歌的目光,在宇文昊与萧绾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冷笑一声,“陛下不会觉得臣妾多管闲事吧?” 宇文昊没有答话,抬眼望向萧歌。 “萧贵人是陛下恩宠之人,陛下钦点她前来见羌人使者,臣妾原不该前来打扰。只是,臣妾担心,萧贵人难以应付此事。是臣妾无礼了。臣妾告罪。” 说着,萧歌对宇文昊屈膝行礼,冷声道。 闻言,萧绾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她咬着下唇,不满地盯着萧歌,一肚子怒气,有心想要反驳两句,奈何萧歌方才才立了这样的大功,此刻在宇文昊面前给她难看,岂不是要让宇文昊将所有的怒气都牵连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萧绾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望着萧歌,“娘娘说得这是哪里话?臣妾终究是后宫之人,受娘娘管制。怎敢对娘娘有丝毫不满?说起来,今日之事,还多亏了娘娘与晋王筹谋得当,才能让羌人那使者,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却不能多言。” 萧绾说话之时,特意加重了‘晋王’二字,言毕之后,还微微侧过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宇文昊。 果真,听到这话,宇文昊的面色微微一动,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满之意。 这样的把戏,萧歌实在是瞧得有些厌烦了。 她猛然别过头,目光阴沉地盯着萧绾。 那目光,让萧绾心中不由一动,本能地后退两步,勉强扬动唇角,送上一个尴尬的笑容。 “今日之事,萧贵人的确该感谢王爷。若是没有王爷,只怕,贵人的娘亲,已经死于羌人甲士手中了。” 闻言,萧绾一愣,诧异地望着萧歌,不解地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1章 救下云氏 京郊。 云氏在一间满是潮气的屋中,缓缓醒来。 睁开眼睛之时,四周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云氏眼珠动了动,扑闪着双眼,打量着四周。 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挣扎两下,想要坐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出奇地疼。 回忆,像是潮水一般,涌动而入。 云氏想起,自己本是要去京郊办事,哪知道,才出了城,就遇到一伙劫匪。 那伙劫匪,瞧着不像是京城之人。 一个个人高马大,长得也颇吓人,胡子浓重,身上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羊腥味。 她记得,她被其中一个人看中,竟然拖着她的双足,就往路边的野草丛中而去。 身边跟着的婢女们,惨叫不已,却都被那些劫匪打翻在地。 有的,被拖去了另外地草丛之中。 还有的,被扛上马车。 想到这里,云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本能地低下头,往自己的身下看去。 还好,她衣着虽然凌乱了一些,却并无被人撕扯的痕迹。 就在云氏不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细微的光芒,从屋外洒了进来。 云氏打了一个寒战,猛然抬眼,往外望去。 却见门边,有两个身影,一人站着,还有一人坐着,被那站着的人推了进来。 待到云氏的双眼,逐渐适应了光芒,才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晋王还有他身边那个阿育。 云氏不由一愣。 听说,晋王卧病在榻,身子虚弱不已。 晋王府的人,前些时日,一直在京城四处寻找名医,最后,还是一位江湖游医救了晋王的性命。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背后,定然还有其他古怪。 可这几日,云氏没有时间进宫,倒是未曾来得及询问个清楚。 此刻看到晋王,云氏的面色不由一动。 不等她细思那些劫匪与晋王的关系,晋王已经到了云氏榻前。 “云夫人醒了。” 宇文席凝视着云氏,沉声道。 “晋王殿下,我怎么会在这里?晋王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云氏小心翼翼地盯着宇文席,沉声问道。 “这里是我京郊的一处小别院。云夫人晕倒在京郊附近,我恰好路过,救下了夫人。” “晕倒?” 虽然全身疼痛,可云氏十分清楚,自己的记忆绝对没有任何错漏。 自己的的确确是遇到了劫匪,还险些被那些劫匪羞辱。 怎么可能是平白无故地晕倒在草丛中呢? 见云氏警惕地望着自己,宇文席才对阿育摆摆手。 阿育离开之后,他望着云氏,低声道,“云夫人放心,那些妄图对你不利的歹人,已经被我尽数擒获。他们都是此次羌人使者进京,带来的甲士。这些羌人,初次进京,一时按耐不住性子,竟然在京郊做下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此事,我已经上报朝廷,想必陛下定然会给云夫人一个交代的。” 听闻此话,云氏非但没有半分安心之感,反而还瞪大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宇文席,高声道,“那些人,是羌人?” 说完,云氏想起了那些人的外貌特征。 不管是他们地胡须,还是身上的那股羊腥味,的确都说明了他们并非中原人士。 可是,只要想到,自己被几个羌人那般对待,云氏的心中便更是恶心不已,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到现在还有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听说,云夫人被皇后娘娘指派,前去照顾侯娘。不知为何,竟然往京郊而去?” 宇文席没有理会云氏满脸嫌弃,盯着她的双眼,沉声问道。 他本是得到了线报,知道羌人在京郊四处为祸,前去捉拿。 没想到,却遇到了险些遇害的云氏。 若是她打扮寻常,倒也无妨。 可是,在遇到云氏的时候,她身边只跟着一两个丫头,还穿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让宇文席有些奇怪。 他在上书之时,特意隐去了这一点,就是想要自己问个清楚。 毕竟,云氏母女,处处与萧歌作对,难保她这般神神秘秘,是不是又要去行何等有害于萧歌之事?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阴沉了几分。 而云氏,也因为宇文席的这句话,目光逐渐收敛几分,慢慢地打量起宇文席,想起了萧绾叮嘱自己的话。 “晋王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去京郊办些事情吗?” 云氏骤然的紧张,让宇文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看来,云氏所做之事,的确事关萧歌。 宇文席不由自主地垂下双眼,一双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微微摩挲了两下,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既然云夫人不想说,我也不逼夫人。您在这里的消息,想必萧贵人已经知道了。一会儿就会来接您回去的。”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屋外的阿育已经唤道,“王爷,贵人来了。” 言毕,屋门被再度推开。 萧绾往屋内瞧了一眼,便快步冲了进来。 她也顾不得对宇文席行礼,几步冲到云氏身边,半跪在卧榻边,望着云氏,上下打量了一圈,高声道,“娘亲,您没事吧?” 自己险些被羌人玷辱,这样的话,她自是不能告诉萧绾。 “没事……不过是几个劫匪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萧绾这才安下心,别过头,望了宇文席一眼,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 “多谢晋王出手相助。” 她虽然言语客气,可脸上却没有半分恭敬之色。 宇文席也懒得与她计较那么多。 他才要答话,屋外再度走进两人。 萧歌一眼看到宇文席,面色便是一动。 羽化道人已经治好了他的伤,算是保住了他的腿。 可是,他怎么好这般劳碌呢? “晋王真是好本事啊。” 身后传来宇文昊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萧歌的遐思,也打断了宇文席看向萧歌的目光。 他立即低下头,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才再度看向宇文昊,“陛下言重了。这里到底是京城,风吹草动,自然都逃不开晋王府的眼睛。” 第92章 你还是去椒鹿苑吧 屋内一片沉寂,就连萧绾,都不由别过头,惊讶的目光,落在宇文席身上。 萧歌更是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虽然她站在宇文昊的身后,看不到宇文昊正脸的表情,可是,她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宇文昊恼怒的目光,死死地望着宇文席。 他在说什么? 京城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晋王府的眼睛。 难道,是在告诉宇文昊,晋王府的实力,不可小觑吗? 宇文席低调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在宇文昊的面前,也能收敛一切戾气。 可怎么今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歌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她这才发现,宇文席虽然坐在那椅子上,比宇文昊要低出许多,甚至都不得不抬眼看向宇文昊。 可是,他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气质。 那寒意逼人的目光,即便是萧歌,心中都不由微微一颤。 “朕倒是第一次知道,晋王府,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良久之后,宇文昊慢慢地道。 宇文席冷笑一声,“陛下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呢。” 说完,也不等宇文昊答话,宇文席已经转眼看向萧绾。 “云夫人的身上,有中过迷香的迹象。只怕贵人要吩咐太医好好给夫人瞧一瞧。” 听到此话,萧绾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点点头,答应一声,便立即唤进小枝,将云氏扶了起来。 萧绾一路往外而去,还是时不时地别过头,看向屋内的宇文席。 今日的宇文席,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 待到萧绾离开之后,宇文昊依旧死死地盯着宇文席。 “王爷,你身子尚未痊愈,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歌见两人四目相对,气势阴沉,心中不安起来,只得上前,打断了二人的目光,低声对宇文席道。 闻言,宇文席的目光倒是逐渐缓和下来。 他微微侧过头,望向萧歌,那唇角竟然不由自主地扬动,对萧歌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宇文席第一次当着宇文昊的面,这般情意绵绵地望向萧歌。 萧歌看到他那样的笑容,心中不由一沉。 宇文昊更是怒从心起。 他一步上前,扯住萧歌的手腕,挡在二人之间,恼怒地瞪着宇文席,冷声道,“晋王还是早些回去吧。朕也先回宫了。” 说完,宇文昊扯着萧歌的手,便往外而去。 似乎中了什么魔力,即便是宇文昊就在自己眼前,他拉着自己,往外而去,可萧歌,还是情不自禁地转过头。 那个温柔而惬意的目光,果真穿过屋中的黑暗,死死地望着自己。 看到萧歌看向自己,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还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只帕子。 虽然隔得很远,萧歌看不清楚,他手中的帕子是什么绣样。 可即便是看不清,萧歌也知道,那是自己留给他的帕子! 那张绣着海棠的帕子。 他一直都带在自己身边。 想起那帕子本就是出自宇文席的手中,萧歌不由神思飞动。 这些年,他是否一直都随身带着这帕子。 是不是,每每到了深夜之中,他都会拿出这帕子,仔细端详。 不知为何,想到宇文席看着那帕子的模样,萧歌的心中,竟然多出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之感。 那感觉,在心田一点点涌动,从心底翻涌而起。 她不由扬动唇角,自己都没有注意,在什么时候,她竟然露出了一丝甜美的笑意。 “皇后笑什么?” 一声冷漠的声音,打断了萧歌的遐思。 萧歌猛然抬眼,正好对上了宇文昊阴沉的目光。 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跟着宇文昊上了马车。 “没笑什么。” 萧歌立即收敛了笑意,别过头,躲开宇文昊的目光。 看着她的目光,从方才的幸福骤然变成如今的阴冷,宇文昊的心中,怒气滕然而起。 “皇后不觉得自己与晋王走的太近了些吗?” 萧歌第一次,对宇文昊的这句话,多出了几分厌恶之感。 除了厌恶之外,她竟然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期待。 萧歌没有回答宇文昊,右手撑在下巴上,手肘落在马车窗户上,往外望去,轻轻笑了笑。 “晋王是陛下的手足兄弟。陛下为了江山稳固,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连手足兄弟都能残害。臣妾不觉得,臣妾与晋王走得近了些。臣妾只是为陛下尽一尽兄弟的本分而已。” 说完,萧歌慢慢别过头,死死地望着宇文昊,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让宇文昊心中伸出不满。 “你……” 话都尚未说出口,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李喻在外,轻声唤道,“陛下,进宫了。您是去御书房看折子,还是去哪位娘娘的宫中歇着?” 宇文昊凝视着萧歌,正要答话。 萧歌却已经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两眼,便立即跳下马车。 她所有动作,形如流水,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宇文昊反应的机会。 待到宇文昊回过神来,萧歌已经跳下了马车,别过头,往车内瞧了一眼,便沉声道,“今日萧贵人受了惊吓,陛下还是去椒鹿苑歇着吧。臣妾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陛下了。” 说完,她勉强对宇文昊行了礼,便扬长而去,甚至没有回头。 宇文昊一手撑在马车帘上,往外看了许久,没能等到萧歌回头,她只留给自己一个洒脱的背影。 “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喻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喉咙上下滑动一番,紧张地望着宇文昊。 “去椒鹿苑。” 似乎是在与萧歌赌气,宇文昊冷声道。 言毕,他重重地放下车帘,扑腾一声退回到椅子上,双手环绕在身前,一脸怒色地望着那随着风,一上一下的车帘。 李喻见状,不敢多言,只能吩咐车夫,往椒鹿苑而去。 宇文昊听着车轮在地面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只觉得心烦气躁。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六年前,萧歌产子即离开宫中,他只觉得如释重负。 六年后,她再回来,为何自己会如此牵肠挂肚? 第93章 试探 云氏受了伤,加之惊魂未定,萧绾索性安排她在椒鹿苑暂时住下。 刚好趁着这几日,她要好生问问,最近府中发生的事情,也好仔细盘算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才刚刚安顿了云氏,萧绾便见李喻已经引着宇文昊进了院中。 她不由一愣。 这些时日,宇文昊不是留宿在其他妃嫔那里,就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这椒鹿苑,他可是有日子没有踏进一步了。 怎的今日倒是来了呢? 想着,萧绾快步迎了上去,才要对宇文昊行礼,他却已经摆摆手,蹙着眉头,“起来吧。” 闻言,萧绾一愣,还是赔着笑意,慢慢直起身子。 “陛下怎么今日得空前来?” “你娘如何了?” 萧绾立即垂下眼睑,抿了抿唇瓣,脸上即刻就多出了些许悲切之色,“娘亲年岁已经大了,骤然受到这样的惊吓,自是身子熬不住。因此,臣妾自作主张,将娘亲接来椒鹿苑小住。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宇文昊一门心思,只在想萧歌对自己的冷淡,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听到她如此说,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好。” “多谢陛下。” 萧绾只以为,是宇文昊对自己的恩典疼爱,毕竟这宫中,甭管是哪一宫的娘娘,也没有如此轻易就将母家之人接到宫中居住的。 看来,虽然萧歌那个贱人勾引,可是宇文昊终究对自己留有情谊。 想到这里,萧绾快步上前,挤开李喻,抬手便往宇文昊的胳膊上搀扶而去。 她手都尚未到宇文昊的胳膊边,宇文昊已经快步往前而去,似是故意躲着萧绾。 萧绾愣在原地,诧异地望着宇文昊离开的背影。 身后的李喻尴尬上前,小跑两步,追了进去。 无奈之下,萧绾只能也跟着一路而进。 入了内殿,宇文昊没有理会萧绾,自顾自盘腿坐上了贵妃榻,一双眼睛,盯着榻上那张小方几,目光慢慢地出了神,不知在思量什么。 萧绾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自己凑到宇文昊身边。 她坐在宇文昊对面,刻意挪动了两下小方几上放着的果盘,这才算是将宇文昊的心思拉醒几分。 “陛下在想什么呢?” 萧绾望着宇文昊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昊抬眼扫视了萧绾两眼,长出一口气,虽然无心理会,却也不得不应付着,“朕在想,到底该如何应对羌人。” 云氏才刚刚在羌人的手中,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萧绾一想起来,便觉心中满是怒气。 “羌人在京城都敢如此放肆无礼,难道陛下还要纵容着他们吗?要臣妾说,必得要先杀之而后快!将这些无礼的边关杂碎,统统处死才好!” 言语才落,云氏便瞧到了宇文昊阴沉的目光。 她心下不由一动,忙低下头,一双手局促不安,不知放在哪里是好。 “臣妾的意思是,这……这些羌人在京城都如此无礼,根本没有将陛下您放在眼中。您……” 她一时情急,不知该如何狡辩,慌乱之中,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往日里总是瞧着你温婉多情,想不到也有着辣手的一面。看来,此次羌人对云氏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你愤怒。” 萧绾闻言,这才抖动双眸,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陛下理解臣妾便好。” 宇文昊苦涩一笑,没有接话,“可是,羌人已经提出,要与大梁联姻,以报两国边境安宁。” “联姻?” 萧绾惊异无比,诧异地望着宇文昊,“可是陛下膝下并无公主,如何联姻?” 此话说完,萧绾便见宇文昊的面色不大好。 他略显不悦地打量了萧绾两眼,沉声道,“谁说联姻,就非得要是咱们的公主?羌人又不是什么大国,区区蛮夷,也配迎娶朕的女儿?” 宇文昊意在彰显国威。 他哪里知道,这正是萧绾担心的。 “不迎娶公主,难道,是羌人要嫁公主过来?” 萧绾急切起来,双手紧紧地攒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低声问道。 宇文昊抬眼,望了两眼萧绾,缓缓点了点头。 “陛下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阿满,才刚刚六岁。臣妾与陛下的二皇子,更是不满六岁。何以能够迎娶羌人的公主?” “那依你看,该谁迎娶合适呢?” 萧绾一双眼睛,紧紧地蹙在一起,望着宇文昊,上下打量着他,思量了良久,才慢慢地道,“若是羌人非要嫁一位公主过来,倒是也未曾说明,究竟何人迎娶。臣妾瞧着,陛下兄弟诸多,虽然其他几位王爷都不在京城。可是晋王,不是一直都在京城吗?” 萧绾说着,慢慢地抬起眼,望着宇文昊,投去些许疑问的目光。 见宇文昊扬动唇角,脸上的笑容越发阴沉起来,萧绾便明白,自己定是说中了宇文昊的心思。 “何况,这外面一直都有传闻。说什么陛下与晋王殿下因为皇后娘娘多有不睦。若是晋王迎娶了羌人公主,那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萧绾一边说着,心中慢慢地安定下来,唇角微微扬动,向后退了两步,坐回椅子上,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垂着眼,低着头,倒是没有看到宇文昊的目光。 待到再度抬眼望去的时候,却见宇文昊正用阴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之中,还泛着些许怒气。 “陛下这么瞧着臣妾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传闻?” 闻言,萧绾几乎是本能,立即站了起来,全身打着颤抖,喉咙发紧,紧张地望着宇文昊。 “为了朕和皇后的清誉考虑,朕一听到传闻,便立即下旨,不许以讹传讹。你久居深宫之中,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传闻?” 说着,宇文昊已经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萧绾,双眼死死地凝视着她,“说,那些消息,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第94章 都要为儿子打算 屋中一片沉默寂静,安静得,萧绾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抬起眼,死死地望着宇文昊,良久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妾有罪。” 宇文昊居高临下,目光阴冷,打量了萧绾两眼,“你有何罪?” “臣妾不该放纵家母在宫中如此议论皇后娘娘。” 萧绾说着,慢慢抬眼,看向宇文昊。 “你母亲?” 这倒是让宇文昊没有想到。 “家母受了惊吓,臣妾原本也只是想要和她闲聊几句,让她安心些许。哪知道,家母竟然和臣妾聊起了宫外传闻之事。臣妾本该第一时间制止家母,奈何想到家母此番受了如此惊吓,若是再知道自己犯了大不敬之罪,更是要昼夜难安,因此,并未加以制止。” 萧绾言罢,双手搭在额头之前,再度对宇文昊叩首行礼,“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过,陛下若是有气,只管冲着臣妾发便是了,请千万不要牵连母亲才是。” 宇文昊将信将疑,没有答话,冷眼盯着萧绾。 见她垂着眼,哭得实在是哀切,才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对萧绾摆摆手,“罢了,你起来吧。” “陛下?” 萧绾不敢起身,依旧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是朕误会你了。” 见宇文昊收敛面色,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萧绾心中的不安,才慢慢地减弱了几分。 她故意软了软身子,往宇文昊的身边靠近几分,泪眼婆娑,抬目凝视着宇文昊。 良久之后,萧绾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陛下方才说地和亲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和亲是真。只是,羌人的郡主,也不过十多岁。朕瞧着,也算是个合适的年龄。至多先定下婚事,待到两个孩子年岁大些了,再迎娶不迟。” 萧绾心下微动,眉头蹙在一起。 担心再度在宇文昊的面前暴露了内心地真实想法,她只能就势靠在宇文昊的怀中,面颊往宇文昊的胸膛上蹭了蹭,“那陛下可想好了,要哪位皇子来迎娶羌人公主?” “暂时未定,过些时日再瞧吧。” 萧绾这才安心几分,靠在宇文昊的怀中,不动声色地长出了一口气。 待到她再度抬起眼,望向宇文昊,脸上已经和往常一样,只有柔媚的笑意,并无其他。 “陛下今日要歇在这里吗?” 往日里,看到萧绾这样的笑容,宇文昊定会觉得,心仿佛都被融化了似的。 可是,今日,看到萧绾这等笑容,宇文昊的心中,却是一阵说不出的反胃。 他本能地向后昂了昂身子,刻意想要躲开萧绾。 才要拒绝,萧歌那张冰冷的脸,再度浮现在宇文昊眼前。 她立在马车之下,双手搭在腰间,对自己行了礼,冷冰冰地说,“陛下还是去椒鹿苑歇着吧。” 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真是亏她想得出来! 想到这里,宇文昊终于冷然一笑,硬生生地将心底的反胃咽了下去,抬起手,搭在萧绾的肩膀上,上下摩挲了一番,尽力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对萧绾道,“怎么?你不欢迎朕吗?” 萧绾一笑,靠得更近。 …… 萧歌回了宫中,尚未坐定,便有人来回禀,宇文昊去了椒鹿苑。 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还会难过一阵子。 可今日,却只有轻松。 穆姑姑打发走来回禀消息的人,瞥了一眼轻烟,又将殿中伺候的其他人也打发走。 她举止如此奇怪,倒是让萧歌不解。 “穆姑姑,您这是做什么?” “娘娘听说了吗?” 穆姑姑快步上前,立在萧歌对面,低声道,“此次羌人进京,是想要和咱们大梁商议和亲之事。” “和亲?” 萧歌尚未答话,轻烟已经想到了什么,一脸错愕地望着穆姑姑,“羌人哪里有王宫贵子,只有一个小公主,今年才不过十岁。要来与谁和亲?” 说完,轻烟别过头,望向萧歌。 萧歌垂着双眸,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心思飞速转动。 羌人的那位小公主,并非羌人大妃所生,听说从小,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长大的。 羌人这个时候要送小公主前来和亲,想来也不过只是那边后宫争斗的戏码。 这位小公主,说不定是怀着什么心思前来和亲地。 若是迎娶了她,非但不能对朝廷有任何助益,说不定,还会给自己的儿子带来杀身之祸。 最重要的是,羌人不过是个边关小族,这位公主,若是成为正房嫡妻,日后各个侧房,只能是身份卑微的小家族的小姐,断然娶不得什么贤妻。 自己这辈子,已然如此,她万万不想自己的儿子,日后也落个家不安宁的结局。 想到这里,萧歌心中多出了几分烦躁不宁。 “陛下可定了人选?” 良久,萧歌才看向穆姑姑,沉声问道。 “人选尚未定下。可陛下是个有主意之人,加之二皇子这些年,一直十分得陛下宠爱。说不定……” 穆姑姑话说到一半,见萧歌面色不安,这才收住了话头。 “不管怎么说,娘娘总要早些为大皇子做打算才是。” 闻言,萧歌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阿满不过才六七岁,竟然就要开始为了婚事做打算。 她摆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尚未定下人选,此事倒也不急。切记,乾坤宫上下,不得有人再议论此事,只当做不知道便是。” 穆姑姑与轻烟对视一眼,虽然不解萧歌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却还是行了礼,两人答应一声。 萧歌身上疲累不已,只吩咐二人出去伺候,自己先歇着了,不管是何人前来,都不许打扰。 看着穆姑姑与轻烟离开,萧歌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则,难以入眠。 阿满、宇文席、宇文昊的面颊,在自己眼前交替闪现,心中焦躁不宁。 想到宇文席今日对宇文昊的态度,想到羌人和亲之事,萧歌再也无法安然入睡,翻身而起,坐在榻边。 外面,已经是一片暗淡。 第95章 你怀疑我? 萧歌在榻边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 她转眼往屋外望去,廊下还立着一人的身影,从背影来看,倒是无法判断,是轻烟还是穆姑姑。 看来,时辰的确晚了,外面也只留下了值夜之人。 想着,萧歌起身,走到窗边,才要给自己倒水,一抬眼,却看到屋顶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萧歌几乎是出于本能,飞身而出,就往屋顶上扑去。 这些年,在北境领兵打仗,她的警惕性,绝非常人可比。 不得不说,夜色之中,那身影隐藏的倒也算是十分隐蔽,如若不是巧合之中,看到了那趴在屋梁上的影子,只怕萧歌也未必能够瞧得出那里有人。 待到萧歌飞身出去,扑在屋梁上,一把扭住了那身影,才惊动了院中值夜的穆姑姑。 穆姑姑诧异地仰起头,看到屋梁上扭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正要高呼,却听到萧歌沉声道,“穆姑姑,是我。” 闻言,穆姑姑才忙收住了话头。 却见屋顶上的人,对穆姑姑摆摆手,沉声道,“没事了。” 穆姑姑不明就里,双眼微微眯在一起,抬起右手,遮挡住些许的月光,这才看清楚另外一个影子。 虽然那人乔装打扮,可是他的身材还有那张病弱的侧脸,无法隐藏。 那是晋王! 萧歌慢慢地松开宇文席,上下打量了一圈,沉声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宇文席也方才从她扭动自己胳膊的疼痛中苏醒过来。 他万万也想不到,萧歌这么一个瞧着文文弱弱的小女子,手中的力道竟然如此了得。 如若不是自己方才本能之下,用出了防身之策,只怕是这胳膊都要被她扭断。 “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宇文席望着萧歌,这才低声道。 萧歌面色顿了顿,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手足无措,不知应该放在何处。 许久,她才慢慢地侧过头,目光微微动了动,上下打量着宇文席,低声问道,“前些时日,我宫中也闹过一次同样的事情。是轻烟去追的。追的人,可是王爷?” 宇文席微微点头。 “王爷每日都来?” 萧歌心下一紧,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宇文席。 她甚至觉得,宇文席马上要说出能够为自己解答心中疑惑的答案。 “也不是每日。” 事已至此,宇文席知道,便是自己想要抵赖,只怕是也抵赖不得。 “只是偶尔。” “为什么?” 萧歌接着追问道。 “娘娘不在宫中的六年,阿满身边无人照拂。我身份尴尬,不能时常进宫陪伴,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们母子?” 萧歌喉咙发紧,凝视着宇文席。 宇文席与她对视一眼,那些隐藏多年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他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扬动唇角,苍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娘娘是一国之母,大皇子又是娘娘与陛下的孩子,便是这天下的根基。我为大皇子思虑,也算是尽一尽我皇叔的责任。” “撒谎!” 萧歌始终直视着宇文席,待到他话音才落,便立即否认。 闻言,宇文席的面色一沉,挑眉望向萧歌。 “自我回宫以来,身边诸多事情,分明都是你有意安排。还有,羽化道人是我多年以前的师父,前几日才得知,他竟然也与你早有往来。晋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 萧歌话音才落,便见宇文席双眼轻动,无奈的笑容挂在脸上,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直勾勾地望着萧歌。 他那双眼中,满是无奈之色,瞧得萧歌不由心中一阵不安。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是一个被什么东西击碎的瓷娃娃,似乎在对萧歌呐喊,为何你就是不理解我。 萧歌突然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对于宇文席而言,或许是一种极端的残忍。 他必得要对自己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情感,才能够为了自己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动用了晋王府所有的势力,只为了保护自己和阿满的周全。 可萧歌不知道,宇文席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说真的是她所想的男女之情,那宇文席,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了这种感情呢? 想到这里,萧歌心下不由一沉,竟然生出了几分想要上前,轻轻抱一抱宇文席的念头。 她才要开口,宇文席却后退一步,阴沉的双眼,直直地望着萧歌,“皇后娘娘问我是什么人?” 宇文席眉眼之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这些年,皇后娘娘在北境厮杀,我无力在娘娘身边周全,保护娘娘,只得为娘娘安定后宫,在这宫中,给娘娘铺下一条道路。可到头来,娘娘却要来问我,我是什么人?难道娘娘觉得,我是会伤害娘娘之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歌一步上前,宇文席却接着后退,“娘娘既然已经怀疑了我的身份,那娘娘只当做,这些年,都是我一厢情愿。日后,只望娘娘能够前程似锦,锦绣如花。” 言毕,不等萧歌给出反应,宇文席已经转身,一跃翻下了墙头,身影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萧歌想要上前,才挪动两步,却看到远处,一队巡逻的侍卫,往这边而来,此刻跳下去,定然会惊动侍卫。 无奈之下,萧歌只得跃回到乾坤宫中。 穆姑姑即刻上前,扶住萧歌,“皇后娘娘……” 萧歌也不知为何,仿佛心底骤然被开了一个血窟窿,人几乎都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听到穆姑姑的声音,也只能侧过头,挤出些许苍白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娘娘,您……” “我没事。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需要人守夜了。” 言毕,萧歌拨开穆姑姑,走进屋中,不等她追上来多言,已经翻身关上门。 她靠在门上,身子慢慢向下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双腿竟然都已经麻木…… 第96章 恩赏 翌日。 萧歌心绪不佳,尚未从昨日的事情中走出来,懒散地坐在院中,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花瓶中的花花草草。 李喻快步从外而入,满脸带着喜气。 这李喻乃是皇上身边的近身之人,且每次前来,都带来不幸的消息,轻烟与穆姑姑一看到李喻,便警惕起来,纷纷上前,小心翼翼地拦住李喻。 “李公公怎么来了?” 轻烟盯着李喻,上下打量了一圈,见李喻今日倒是喜气洋洋,没有往日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只低声问道。 李喻呵呵一笑,对轻烟连连点头,“奴才是奉陛下的指令,来接皇后娘娘去前朝听信地。” “听信?” 听到宇文昊请自家主子去前朝,轻烟的警惕性再度亮了起来,“听什么信?” 李喻啧啧一声,虽然生出些许不满,却还是陪着一脸笑意,“皇后娘娘昨日之举,在朝中被诸位大臣大加赞赏。陛下要重赏皇后娘娘呢。” 说着,李喻探头看到萧歌坐在院中,不再于轻烟多说,微微笑了笑,便快步往内里而去。 “娘娘……” 他对萧歌见了礼,望了萧歌一眼,轻声道,“娘娘,陛下有旨,请娘娘去前朝听赏。” 萧歌惫懒不已,本想推辞,李喻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推辞的念头,“娘娘快些吧,这晋王都已经等了许久了。” “晋王也去?” “是啊。百官进言,昨日之事,晋王殿下也是大功一件,自是要请着晋王殿下一同前去。” “轻烟,为本宫更衣。” 说着,萧歌已经站起身,也不回答李喻,转身就往内殿而去。 萧歌与宇文席两人合力,一个在京郊之外,拦住了欲行暴事的羌人,一个在朝中阻拦了无礼的羌人使者,可谓是让大梁长足了脸面。 虽然大臣们都知道,宇文昊并不喜宇文席,可是这铁板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却不得不为宇文席请赏。 说来倒也奇怪,若是放在从前,宇文席多半是不会应答此等赏赐之事,都是应付敷衍两句,便推脱不肯前来。 可是今日,宇文席非但来了,而且还神采奕奕。 他双腿尚未痊愈,还坐着轮椅,身后跟着阿育,即便如此,却不能掩盖脸上的喜色。 直到萧歌出现在殿中,宇文席的目光才慢慢地落了下来。 “见过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行礼。 经历了昨日之事,朝中无人再敢对萧歌不敬。 萧歌穿着一袭红色长袍,由轻烟陪同,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拖着她的长裙。 她缓步走进殿中,在宇文席的面前停了下来。 宇文席望着萧歌,心头微动。 她一身红衣,和当初大婚之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给陛下请安。” 萧歌对宇文昊行罢礼,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宇文席身上。 昨夜一别,她满心自责,可今日见他,似是没有什么不同,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夜的事情。 特别是,他坐着轮椅,双腿盖着红色的毯子,倒是让萧歌一时有些迷惑。 昨日,他可是身手敏捷得很。 “晋王也来了。” 萧歌小心翼翼,试探着道。 听到她唤自己,宇文席后背一紧,心跳猛然加速。 好在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见过皇后娘娘。” 疏远、客套…… 萧歌心下微微一沉。 虽然从前,他也是这样对待自己,可不知为何,今日这声皇后娘娘,分外刺耳。 言毕,不等萧歌给出应答,宇文席已经别过头,望向宇文昊。 “陛下,臣今日还要启程前往皇陵。陛下有什么吩咐,还是早些说吧。” 萧歌心中的忐忑不安,被他这冰冷的口吻,一一逼了回去,只得收回目光,抬眼望向宇文昊。 “昨日之事,皇后与晋王当属头功。朕与诸位大臣商议过了,决定封晋王为四珠亲王。至于皇后……” 宇文昊望向萧歌,“你已经贵为国母,可是你母亲,却还只是三品诰命。朕决定,册封侯娘为一品诰命,阿满是你的所出,自是也要进封。阿满便封为宝亲王吧。” 闻言,萧歌面色微动,抬眼望向宇文昊。 六岁小儿,得封亲王,闻所未闻。 “陛下,阿满年岁还小,如今就封为亲王,只怕是多有不妥,惹人非议。” “朕意已决。更何况,阿满是你与朕的儿子,何人敢非议?” 说着,宇文昊还将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宇文席的身上,唇角微微扬动,扯出一抹冷漠的笑容,沉声道,“晋王觉得呢?”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宇文席垂着眼,思量片刻,眉眼动了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萧歌对自己的误解。 “大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要如何册封都不为过。倒是臣,无功不受禄,这个四珠亲王,臣实在是受不起。陛下若是真的想要封赏臣,倒不如赏给臣一些金银珠宝,来的更加畅快些。” 萧歌虽然没有看向宇文席,不知他脸上是何神色,却知道他此话言中之意。 宇文昊加封宇文席为四珠亲王,却也将阿满封为亲王,这摆明了,是在给宇文席好看,分明是折辱他,不及一个黄口小儿,哪里是什么赏赐。 与其被天下人一同看了自己的笑话,倒不如现在就请封珠宝,日后更能保全颜面。 想到这里,萧歌不等宇文昊回话,便道,“陛下,王爷昨日功劳重大,若是只赏一些珠宝,只怕会被百姓诟病,陛下赏罚不分。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妾,臣妾倒是有一样东西,觉得赏于王爷,十分适宜。” “哦?” 宇文昊颇为不解地望着萧歌,眉眼之中,却多出了几分不悦之色,“皇后想要赏赐些什么?” “臣妾前几日,得了一株东湖珊瑚,十分不错。臣妾特意吩咐人,打造成了令牌,可调令红甲卫士。不如,就将这令牌,给予王爷吧。” 说着,萧歌已经抬手,轻烟立即上前,将令牌放在萧歌手中。 第97章 陷阱 众臣闻言,虽然惊疑,却被未露出太多诧异之色。 毕竟,这红甲卫士究竟是什么来头,众臣皆不清楚。 倒是宇文昊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宇文席也望向萧歌,眉眼打着颤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她难道不知道?红甲卫士,是自己派到她身边保护她的人,怎生倒是要将调配红甲卫士的权利给自己? 还是当着宇文昊的面。 萧歌这是想让宇文昊发飙吗? 果真,萧歌的话音才落下不久,宇文昊阴沉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萧歌身上。 “红甲卫士,是皇后的亲兵近卫。这些年,陪着皇后在北境,浴血沙场,算得上是皇后的亲近之人,怎么能随意让王爷调配?朕看,这赏赐皇后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若如此,朕就赏赐王爷监军之权。如何?” 宇文昊心中骤然有上千个不愿意,可是比起监军之权,他更加不愿看到晋王与萧歌用着同样的亲兵护卫,那岂不是会白白让两人加深了联系? 萧歌凝望着宇文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从她扬动的唇角之中,宇文席骤然明白,原来,这不过只是萧歌给宇文昊留下的一个陷阱而已。 为了不让自己和萧歌多加亲近,宇文昊必定不许她将红甲卫士的调配权利,给了自己。 如此一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宇文昊只能拿出一个和这赏赐不相上下的奖赏。 原来,兜兜转转,她竟然都是为了自己…… 宇文席心中一时情绪翻涌而起,望着萧歌,鼻头也不由红了起来。 萧歌对他淡然一笑,这才别过头,对宇文昊行礼,“如此,就要有劳陛下破费了。” 宇文昊已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萧歌的计,可话已经说出去,正所谓,一言九鼎,自己根本无法收回,只得冷着脸,吩咐李喻拿来了禁军掌令,赏给宇文席。 赏赐礼毕,大殿之上,众臣散去,阿育也推着宇文席离开。 在大殿门口,宇文席微微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萧歌。 令他惊讶的是,萧歌竟然也望着自己。 两人虽然未能四目相对,可不知为何,宇文席就是觉得,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直到自己离开。 出了大殿,待到那灼灼的目光消失之后,宇文席才缓缓收回目光,微微抬眼,看向半空之中,那一轮灼热的太阳。 “王爷,咱们这就去皇陵吗?” 宇文席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宇文席的背影,被关在了那大门之外。 座上的宇文昊,凝视着萧歌,眼看着她并未抬眼望向自己,心中一阵怒气翻涌而起。 “你给朕下套,就是为了让他得到禁军的掌令?” 宇文昊冷声问道。 萧歌收敛心神,脸上那抹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寒意。 她抬眼看向宇文昊,“陛下若是舍不得,大可以将掌令收回。臣妾的红甲卫士,臣妾十分愿意赐给王爷。” “萧歌,你这是在挑战朕的耐性!” 宇文昊的声音更加阴沉。 萧歌毫无畏惧之色地回望着他,“陛下又怎知,陛下所做种种试探,不是对臣妾的挑战呢?” “你……”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言毕,萧歌已经对宇文昊行了礼。 她才要转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抬眼看向宇文昊,“对了,臣妾说过,三日之内,臣妾要见到阿满回到臣妾身边。如今,已经过去两天了。陛下难道不想去劝一劝萧贵人吗?” 宇文昊知道,这是萧歌在威胁自己! 自从六年前,他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一个朝臣妃子,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可是她!她已经是第二次这样与自己说话了! 这女人,到底要将自己惹毛到什么地步才肯罢手? 宇文昊怒目盯着萧歌,双手攒紧,指节泛着白,手心之中,一片湿热。 萧歌无视了宇文昊的怒气,耸动肩膀,接着道,“也罢,反正还有一日的期限,陛下还有的是时间,劝慰萧贵人。” 说完,萧歌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待到走出大殿,她依稀之间,似乎听到宇文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李喻被那清脆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望向萧歌。 不成想,萧歌却满不在乎地耸动了肩膀,对李喻笑了笑,沉声道,“看来,李公公又要让内务府给陛下准备新的茶杯了。” 李喻尴尬地陪着笑意,眼看着萧歌欢喜离开,心中惴惴不安,转身进了大殿之中。 这边闹成了这幅样子,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椒鹿苑。 萧绾万万想不到,萧歌两句话之间,竟然会让宇文席拿下了禁卫军的掌令。 如此一来,岂不是助长了萧歌的实力? 加之宇文席与阿满的关系,日后,只要宇文席站在阿满那边,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与皇位无缘了? 萧绾怎么也算计不到,六年前,自己为了陷害萧歌,给她与宇文席下药,竟然造成了今日的心头大患。 小枝眼看着萧绾面色不佳,唇角打着颤抖,更是不敢将自己看到的,实话告诉萧绾。 “还有……” 小枝只开了个头,就收住话头,不敢多言。 “说。” 冰冷的声音传来。 “皇后娘娘临走之前,还特意告诉陛下,她要您三日之内将大皇子送到乾坤宫,如今已经过去两日了。” “她那儿子,当日是陛下要送来的。她以为,我愿意看到那个小孽畜的脸吗?” 小枝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贵人自是不愿意看到大皇子。可皇后娘娘认定了贵人用了手段,才让他们母子分离。若是闹了起来,非要同贵人您要个说法,您又能怎么办呢?” 小枝说着,哀切抬眼,望向萧绾。 萧绾眉目轻动,犹豫良久,情绪终于缓缓安定下来。 “看来,这萧歌,是断然留不得了。” 小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望着小我那,诧异地啊了一声,“贵人说什么?” 第98章 祈福 大梁的皇陵,占了整整半山,从半山腰开始,便已经有林立的侍卫。 往年祭祀,都是宇文昊亲自前来。 今年,是宇文席代行祭祀之礼,这安防之人,已经少了许多。 饶是如此,却还是将半座山站满。 宇文席上了香,行了礼,由大师为列祖列宗上香念经。 按照礼法,宇文席不必随着一同念经,却要在殿中陪着,直到大师们结束了法事之后,才能回到禅房歇息。 祭祀之礼,整整三日。 三日之内,宇文席食素,每日沐浴更衣之后,便前往陵寝,重复第一日的步骤。 三日之后,宇文席需得要留在皇陵之外,留够足足五日,以示对列祖列宗的尊重。 这几日,他每每上香之后,便要留在殿中,陪着大师们念经,倒是多出了不少时间,能够好好思量自己与萧歌之事。 想到那日在宫中,她质问自己的模样,宇文席的心中依旧不是一番滋味。 虽然知道,以萧歌的性子,只怕也并非真的怀疑自己,左不过只是想要通过那等方式,让自己实话实说。 可是,只要想到萧歌质疑地望着自己,神色坚定,逼问自己的身份,宇文席的心中,便是一阵说不出的失望。 他闭着双眼,萧歌的音容样貌,在自己的眼前一一闪过。 突然,他听到耳畔,传来了阿育的声音。 “王爷……王爷……” 起初,宇文席只以为是自己在迷糊之中,听到的声音。 随着阿育提高了声音,宇文席猛然睁开双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阿育。 阿育显然也被宇文席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微微后退一步。 良久之后,宇文席才回过神来,沉声道,“怎么了?” “阿七来了。” 闻言,宇文席的眉头猛然蹙在一起。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特意吩咐阿七留在京城,以防万一。 阿七是个行事警惕之人,如若不是特殊情况,绝对不会违逆自己的要求,更不会来皇陵寻自己。 想到这里,宇文席心中生出一阵不安之感。 他望了两眼还在念经的大师,吩咐阿育替代自己,暂时跪在这里。 言毕,他已经起身,快步往外而去。 阿七等在皇陵的长阶之下,来回徘徊着。 看到宇文席出来,立即迎了上来。 “王爷。” “你怎么来了?” “今日有人,送来了这个。” 说着,阿七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样东西,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放进了宇文席的手中。 那是一只飞镖。 从飞镖的外形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飞镖,并无什么异常。 可是,宇文席注意到了飞镖尾部,系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羽毛。 “是咱们的暗令。” 阿七微微扬动下巴,指着那羽毛,低声道,“这东西,是我吩咐宫中暗线留下的标志。只有事情紧急的时候,才能启动这条通信法子。” 宇文席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思量了一会儿,抬眼望向阿七,“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阿七皱着眉头,眉心之中的川字纹,加重几分。 良久之后,阿七才缓缓抬眼,看向宇文席,慢慢地摇摇头,“这几日,陛下一直在书房里看奏折,没有去过乾坤宫。倒是听说,皇后娘娘想要出宫祈福。礼部已经在筹备了。” 宇文席更是不解。 好端端地,为何要出宫祈福? 看到宇文席的目光,阿七立即明白了什么。 “前几日,大皇子病了一场。皇后娘娘许是因为此事,才要出宫祈福。” 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宇文席却总觉得,这些事情之中,似乎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之处。 “王爷,您可需要见一见发出暗令之人?” 宇文席盯着那暗令,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阿七抬眼,沿着长阶,向上看了几眼,便立即别过头,打了一个呼哨。 很快,便有人从茂密的树林之中,走了出来。 那人上前,对宇文席和阿七行了礼。 抬起眼,露出了帽檐之下的那双眼睛。 “穆姑姑。” 宇文席对之微微点了点头,“你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穆姑姑面露急切之色,望了阿七一眼,见阿七对她点了点头,穆姑姑才接着道,“王爷,娘娘定下这几日要出宫祈福,昨日,我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御膳房瞧祈福的东西准备得如何,无意之间,听到了御膳房的暗房之中,有两人正在说话。” 那两人躲在黑暗之中,穆姑姑听到两人声音的尸首,只能本能地躲在一边的灶台之下。 好在,那两人似乎也是急着说什么,倒是并未细细地搜索屋中的各个角落,便匆匆商议起大事。 “他们其中一人,是在御书房伺候的。那人说,陛下得知了大皇子的真实身份,动了杀心。此次大皇子骤然抱病,就是陛下动了手脚。” “宇文昊?” 宇文席诧异地看着穆姑姑,眉角挑动,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心中微微不安起来。 “我担心自己听到的消息有误,特意去探过皇后娘娘的口风。” 穆姑姑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两眼阿七和宇文席,接着道,“皇后娘娘也发现,大皇子的病情有蹊跷之处,不像是因为天气或是吃坏了东西。她也怀疑,或许,是有人故意对大皇子动了手脚。” 宇文席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冷淡,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听完穆姑姑的话,阿七紧张地望向宇文席,“王爷,如若真的是陛下要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动手,定然不会被人察觉,也会将自己摆脱的干干净净,倒是的确有可能在宫外下手。” “皇后定下何日祈福?” 宇文席凝视着穆姑姑,急切地问道。 看出了他的紧张,穆姑姑与阿七对视一眼,“明日一早。” “何处祈福?” “凌霄寺。此次祈福,皇后娘娘不想惊动太多人。安防只安排了红甲卫士的一队兵马,宫中除了我与轻烟姑娘之外,无人跟随。” 第99章 凌霄寺 凌霄寺虽然也在京城四周,可是香火却远远没有其他几个大寺庙兴盛。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凌霄寺的主持,并非是大寺出身,不过只是凌霄寺中一个小小的和尚,一步一步熬到了今日。 加之他并不喜欢趋炎附势,这些年,虽然京城不少大寺,都因为和朝中的各位王族贵臣们有所往来,给寺庙之中,带来了不少香火,可是凌霄寺的主持,却对这种行为十分不屑,说什么都不肯趋炎附势。 萧歌之所以选择在凌霄寺祈福,也正是因为佩服凌霄寺主持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他既然不肯趋炎附势,想必与朝中那些拉帮结派的大臣们,也一向没有往来。 如此一来,自己在凌霄寺想要住上几日,倒也算是个轻便之事。 她只带着阿满、轻烟、穆姑姑,一早离了宫城,快要到午后之时,已经到了凌霄寺寺庙之外。 才下了马车,轻烟的眉头便紧紧地蹙在一起,露出了一脸的不满之色。 “这凌霄寺的主持,未免有些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娘娘今日要来,却也不派人前来迎接。” 萧歌倒是无所谓,抬眼望了四周一圈,青山绿水,也算是个好地方。 她淡然一笑,对轻烟摆摆手,“我挑中了凌霄寺,便是因为看重主持人品贵重,其他的,有什么要紧?” “可是……” 轻烟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歌已经拉着阿满,往寺庙之中而去。 阿满的身子虽然已经好些了,可面色还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走上几步,就会咳嗽两声,听得萧歌心中心疼不已。 进了凌霄寺才知道,这主持非但没有安排人候在凌霄寺外,就连这寺中,都是平日里什么模样,现在就什么模样,没有一人因为萧歌与阿满的到来,露出任何诧异之色。 虽然觉得这主持行径实在是有些古怪,可是如此一来,也算是让自己安了心,倒是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与主持等人纠结了。 一个小沙弥迎上前,对萧歌行了礼,询问了几人的身份,也只是微微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一条长廊,对萧歌道,“娘娘的祈福禅房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这边走。” 说着,小沙弥率先往前而去。 虽然凌霄寺寺庙小了些,不过禅房倒是十分干净,可以瞧到出,往日里,这主持定是也十分看重寺庙布置之人。 沙弥将萧歌请进了禅房之中,又吩咐人上了些斋饭,便匆匆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萧歌母子,还有轻烟与穆姑姑。 “这凌霄寺的主持,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吧。” 轻烟嘟着嘴,一边给萧歌添置茶水,一边道,“旁的寺庙,若是知道娘娘前来祈福,即便是不三叩九拜,也会大张旗鼓地准备一番。可是您瞧瞧,这凌霄寺中,可是什么不知都没有,就连斋饭都这样轻轻淡淡的。” 比起轻烟,萧歌倒是十分淡定。 “既然是佛寺重地,自是应该按照佛家的规矩来。不过是斋饭清淡了些,哪里来那么多抱怨。” “娘娘……” 轻烟还要说什么,萧歌却已经吩咐她出去候着,自己要哄着阿满午睡。 萧歌哄着阿满入了睡,自己才想要歇一歇,哪知道,却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争吵之声。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男人高声叫骂。 “你……” 轻烟似乎要反驳什么,却被人拉住,收住了话头。 哪知道,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哦,“都是来寺庙上香的香客,你们凭什么就要占着一个院子?我不管。若是今日不让进我这院子,我就掀了这凌霄寺。” “太过分了!” 轻烟厉声呵斥,已经猛然冲上前。 紧接着,萧歌就听到那男子传来了几声惨叫之声。 萧歌暗道一声不好。 轻烟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她对轻烟的性子,有所了解。 这丫头性子刚烈,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等蛮不讲理之人。 凌霄寺烟火并不旺盛,如若只是前来上香,还有的是禅房能住,何以非要进了这院子才成呢? 担心轻烟下手太狠,惹出事端,萧歌将被子向上拉扯几分,又打量了两眼阿满,确保无碍,这才快步而出。 外面的轻烟早已经和那男子斗在一起。 说是斗在一起,倒不如说,是那男子在挨打。 轻烟可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这样小鸡仔一样的文人,岂是她的敌手? 穆姑姑在一侧焦灼不宁,想要拉开轻烟,却又找不到空子上前,一时之间,抓耳挠腮,紧张不已。 萧歌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轻烟的衣领。 轻烟本能地转过身,便要动手,那拳头才刚刚到了萧歌的面前,已经被萧歌一把握住,死死地拦住。 看清楚了来人,轻烟才收回了手,微微垂下脑袋,不满地打量了两眼在地上呻吟着的男子,望向萧歌,沉声道,“主子,这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庙中那么多禅房他不住,非要来和咱们争一处。” 那男子虽然挨了打,却不肯就此收手,挣扎着站起身,一手捂着自己的脸,盯着轻烟,高声道,“你们不过几个人,就要占一个禅院。究竟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们不讲理!” 闻言,轻烟又要上前。 那男子看到轻烟瞪着双眼,怒目望着自己,心中也不由一紧,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嘴上并未饶人,“一个女子,如此彪悍,就不怕日后嫁不出吗?” “你……” “好了!” 萧歌呵斥一声,瞥了轻烟一眼,冷声道,“还不退下去。” 待到轻烟退后之后,萧歌才对那男子行了礼,淡然一笑,轻声道,“这位公子,这禅院的确是我们已经包下了。不过凌霄寺禅院诸多,空着的也不少。公子有这时间与我们争论,倒不如去问问寺中的沙弥师父们,瞧瞧是不是还有别的禅房。若是没有了,公子再来与我们协商也不迟啊。” 那男子望着萧歌,看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道,“得得得,算我倒霉。” 第100章 不见了 看着那男子气鼓鼓地离开,轻烟还是不肯罢休,恨恨地望着那男子的背影,沉声道,“还是个男人呢,如此斤斤计较,实在不像是个男儿所为。” 萧歌略带不满地别过头,打量了轻烟两眼,微微摇头,“你如今倒是越发本事了。这样的事情,都要拳脚相向。我看,就该将你送回北境去,成日里和那些羌人们打仗。” 轻烟跟在萧歌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她虽然言辞严厉了一些,却并未真的与自己生气,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又微微抬眼,望向萧歌,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萧歌拿她这等模样,实在没有办法,无奈地摇摇头,便往屋中走去。 见状,轻烟立即跟了上去,一边往禅房而去,一边还凑在萧歌的耳边,低声道,“娘娘别生气,奴婢方才也是气不过,大不了,奴婢答应娘娘,日后压着些脾气便是了……” 话音才落,两人走进了禅房之中,望向卧榻,却都收住了脚步。 那原本应该躺着阿满的卧榻上,如今竟然空空如也。 轻烟的第一反应,便是几步上前,掀开四周的帷帘,看了一圈,还躬下身子,往卧榻之下望去。 什么也没有。 “这……” 轻烟这才抬眼望向萧歌,“大皇子呢?” 萧歌拧着眉头,猛然转身冲出禅房,人都尚未到院中,声音已经传到了穆姑姑的耳中,“拦住方才那人!” 话音未落,萧歌自己已然冲了出去。 轻烟也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立即跟着一同冲了出去。 穆姑姑不明就里,紧随其后。 三人冲出宅院,宅院外的长廊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轻烟,快去寻寺中的小沙弥,问问清楚,找到那人。” 轻烟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穆姑姑,吩咐红甲卫士,包围凌霄寺。” “诺。” 穆姑姑不敢耽误,立即离开。 萧歌眼前发黑,全身发软,双手叉在腰间,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无力再退回到院中,只能在长廊之中,就地寻了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心思飞速闪动,将方才的事情,全部都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那禅房并无后门,若是想要从前门离开,又必得要过了禅院才成。 方才,自己与轻烟在禅院中,虽然在与那人说话,可若是有人抱着一个孩子,从禅房离开,决计也没有看不到的道理。 那孩子定然不是从禅房正门离开的。 还能是哪里呢? 若是放在寻常的事情上,萧歌或许还能思量清楚。 可是此刻,没有了踪迹的,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萧歌哪里还有心思仔细想方才的事情,脑海之中,仿佛一团浆糊一般,怎么也理不清楚。 想的时间越久,萧歌甚至觉得,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如若自己一个不注意,那眼泪立即会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出来似得。 不知过了多久,萧歌的面前,多出了十几个穿着袈裟,头顶光光的和尚。 轻烟站在那些和尚之前,带着几分哭腔,望着萧歌,“主子,这位是凌霄寺的主持。” 立于轻烟身后的一个和尚,缓步上前,单手立在身前,对萧歌微微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老衲乃是凌霄寺主持悟道。” 萧歌缓缓抬眼,眼中泛着鲜红之色,望向悟道。 她慢慢地站起身,对悟道行了礼,“悟道大师,本宫才到禅院之中,大皇子就被人掳走。请大师将庙中所有的香客都请出来,本宫有要事要询问。” 悟道大师与萧歌对视一眼,见她面色凝重,几乎是哀求地望着自己,心中也是猛然一动。 “娘娘放心,老衲已经吩咐自己信任的弟子,挨个禅院去请各位施主了。只要与您和这位姑娘起了争执那人还在寺庙之中,必定能够找到。” “多谢悟道大师。” 萧歌的心绪稳定了几分,转过头,看向轻烟,“不管是什么人,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大皇子,定然不是寻常人物。你吩咐红甲卫士,立即在山中搜索行径可疑之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找到些许线索,立即来回禀我。” “是。” 轻烟答应一声,便快步离开。 “悟道大师,屋内请,本宫还有不少事情,要询问大师。” 悟道吩咐身后的小沙弥们好生配合轻烟与红甲卫士,嘱咐完一切,才随着萧歌一同进了禅房之中。 那空荡荡的卧榻上,依旧空无一人,似乎在提醒萧歌,阿满的确不见了。 萧歌望了那卧榻一眼,心下便是一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侧过身子,对悟道大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将悟道大师请到一边坐下,坐在悟道大师身边,心下紧张,也忘记了给悟道倒茶,倒是拧着眉头,思量许久,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抽丝剥茧地寻到了头绪,才望向悟道。 “大师,本宫前来凌霄寺祈福,前几日就定下了。不知大师或是庙中的各位小师父们,可有人将本宫与大皇子的行踪,泄露出去?” 虽然知道这样问话,或许有些不妥,可此时此刻,萧歌也顾不得那么多。 果真,悟道闻言,面色顿了顿,抬眼扫视了萧歌两眼,沉声问道,“皇后娘娘是怀疑,今日之事,是凌霄寺中的僧人所为?”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萧歌忙摇摇头,“只是本宫今日才刚刚到凌霄寺,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本宫不得不防备着所有人。” 她如此直白,倒是让悟道没有想到。 放眼朝中,如今哪个人不是处处打着哑谜,什么事情都不肯明说,恨不能让旁人将自己猜个底掉。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城府之深。 想不到,当朝的皇后娘娘,在北境张掌兵这么多年的大将军,言语竟然如此直白。 悟道心中的怒气,倒是消散了几分。 “老衲也是这几日才得知娘娘前来祈福之事,除了寺中要照顾娘娘的小沙弥,并未告诉旁人。” 第101章 被绑 萧歌眉角挑动,目光急切,望向悟道。 似乎是明白了萧歌的心思,悟道立即摇头,“那小沙弥,自小就跟在老衲身边。他是个孤儿,往日里除了庙中之外,哪里也不去。更加不会与什么人勾结,作出绑架勒索这样腌臜之事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悟道,可是因为之前听了悟道不少事情,萧歌对他倒是十分信任。 此刻听到悟道这么说,萧歌心中的疑问虽然没有尽数打消,却也已经消散了一多半。 “不是寺中的小沙弥,还能是什么人泄露了本宫的行踪呢?” 萧歌的双眼蹙得越来越紧,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浓郁起来。 思量许久,萧歌才缓缓抬眼,看向眼前的悟道大师。 哪知道,她的目光才落在悟道的身上,却见悟道的身子晃动了两下,右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地揉动了两下,又微微晃动了两下身子。 萧歌不由一愣,挑眉望着悟道,小心翼翼地道,“悟道大师,您怎么了?” 说着,萧歌也站起身,想要扶住悟道。 哪知道,她才站起来,便觉眼前一黑,晃动两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萧歌便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 她低着头,双手扶在额头两侧,本能地抬眼望去。 却见房门被人慢慢地推开,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朦胧之中,萧歌看不到来人的模样,可却从那人的身高之中,判断出,这人正是方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里的‘文弱’书生。 此刻,那‘书生’的手中,还拿着一柱迷香,见萧歌望向自己,轻轻地吹动了两下迷香。 迷香白色的雾气,在屋中弥漫而开。 那股香味,伴随着这雾气,一点点地散开。 萧歌骤然明白了什么,两只手撑在自己身侧,挣扎着站起身。 她死死地盯着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那人慢慢地走到萧歌面前,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转身往卧榻边走去。 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卧榻,竟然也是一愣,“那孩子呢?” ‘书生’停住脚步,诧异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虽然在迷糊之中,可看到这书生这样反应,也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阿满不是被他,或是被他的同伙带走地? 萧歌还没有想清楚,屋外又走进一人,看了那‘书生’两眼,沉声道,“你还磨叽什么?那些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紧接着,那人快步上前,打量了悟道两眼,一把将他推翻在地,便上前拎住了萧歌的衣领,将她扯了起来,再往那‘书生’的脸上望去。 “人呢?” 书生却摇摇头,一脸迷茫之色,“那孩子,是跟着她一同来的啊。可是,去哪里了?” 说着,书生望向来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不是你的活吗?” 两人还要争辩,却听到院外似乎已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将这女人带走再说。” 说完,两人一个搬着萧歌的头,一个搬着萧歌的脚,迅速往外而去。 萧歌中了迷香,全身无力,双手垂在身侧,想要挣扎,可是那双手根本无力抬起。 她蹙着眉头,挣扎着摇了摇头,哪知道,越是摇头,脑海之中,却越是迷糊。 很快,一阵无力的感觉涌动而起,萧歌无力再挣扎,双眼也慢慢地闭了起来。 萧歌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四周都是一片潮湿,还能听到四周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迷香的后劲十分大,萧歌全身依旧无力,睁着眼睛,张着嘴,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将鼻腔之中,那股遗留的余香,全部呼了出去。 她这才侧过身子,双手撑在身前,慢慢地坐起身。 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山洞口还有一阵阴森的寒风,慢慢地拂动而进。 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正在向西移动,眼看着就要下山了。 萧歌想要起身,可是双脚却是一软,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她的右手磕在身后的石头上,掌心之中,瞬间便破开一条口子,鲜血顺着手掌滑落而下。 她不由自主地嘶啦一声。 许是因为这一声,惊动了山洞之外的人。 很快,两个身影,从山洞之外,慢慢地走了进来。 逆着光,萧歌还是从那二人的身高之中,判断出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那两个人。 她面色一沉,将手往回收了收,目光警惕地盯着那两人。 两人走到萧歌身前,那书生望着萧歌,冷笑一声,慢慢地蹲下身子,盯着萧歌,沉声问道,“你醒了。” 萧歌盯着书生,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呢?” 那书生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接着问道。 “这不该我来问你吗?” 萧歌厉声道。 “问我?” 书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解地盯着萧歌,“他不是和你一起进去了吗?” 书生身后立着的那个矮个子,看到萧歌的神色,立即上前,虽然目光依旧盯着萧歌,话却是对书生说的,“果真是你将那孩子带走了?” “你有病吧?” 书生诧异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矮个子两眼,冷声道,“我在屋外和他们主仆二人说话,哪里有时间去抱走那孩子?倒是你,一直推三阻四,不肯前去打探情况,是不是你将那孩子抱走了?” “我?” 矮个子猛然别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盯着书生,“我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候在外面。我看,就是你贪图东家的银子,才故意将那孩子抱走。想要自己贪功!” 书生一脸愠怒,看向矮个子。 眼看着两人还要争辩,萧歌不由头疼起来。 她摆摆手,打断了二人,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那两人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萧歌。 三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却无话可说。 第102章 来了 萧歌见他们盯着自己,却无话可说,也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良久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管是谁派你们来的。我想,你们要的都只是我的性命。那孩子年岁尚小,你们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们便是。还请你们,将孩子送回来。” 那书生冷笑一声,“若是那孩子在我们手中便好了。” 萧歌闻言,挑眉盯着书生。 她原本以为,方才不过是这两人演的一出戏码,可是听到书生这么说,萧歌的心中,倒是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说,他们真的没有带走阿满? 那阿满到底落在了什么人的手中? 萧歌不由紧张起来。 “算了!有她一条命,总好过没有。” 那矮个子打量了萧歌两眼,显然已经没有了耐性,盯着书生,沉声道。 书生凝视着萧歌,眉目紧紧地蹙在一起,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他躬下身子,右手往自己的靴子上慢慢地摸去,一把从靴子之中,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萧歌面色一动,身子不由向后靠了靠,右手也往自己的腰间慢慢地摩挲而去。 她自问,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尤其是在这样昏暗的山洞致中国,绝对不会被人轻易察觉了自己的动作。 哪知道,那矮个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冷笑了一声,沉声道,“姑娘就别摸了。” 萧歌闻言,面色一顿,抬眼看向那矮个子。 “你身上的那柄软剑,在这里呢。” 说着,矮个子向后退了两步,蹲下身子,探出手,从山洞的地上,拿起一柄软剑。 看到那软剑,萧歌的面色便是一愣。 那软剑,正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软剑! 这软剑往日里她都是当做腰带一般,扎在自己的腰间,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 想不到,这矮个子和这书生,瞧着平平无奇,竟然有本事将这东西搜走。 她拧着眉头,死死地望着矮个子和书生,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书生别过头,与矮个子对视了两眼,冷哼一声,重新收回目光。 他死死地盯着萧歌,沉声道,“姑娘,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有人出了高价钱,要你的性命。我们兄弟二人,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到时候,只管去寻买你命的人。” 说完,那匕首寒光一闪,就往萧歌的脸上刺来。 萧歌本能地向后扬了扬身子,别过头,闭起了双眼。 想象之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 萧歌还没有睁开眼睛,却听到那书生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那匕首跌落在地上,传来咣当一声。 萧歌这才猛然睁开眼睛,别过头,看向那书生。 那书生捂着自己的手腕,匕首已经跌在地上,上面还滴着几滴鲜血。 萧歌一愣,随即抬眼,看向山洞口。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山洞口,高个的,一手牵着低个的,另外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外投掷东西的姿势。 看来,那书生手腕上扎着的那柄匕首,正是出自他的手。 萧歌不由一愣, 紧接着,便见那小个子的身影,匆匆往内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声道,“额娘,你没事吧……” 很快,阿满已经到了萧歌身边,扶住她的胳膊,仰起头,望着萧歌。 高大的身影,也慢慢走了进来。 他双眼蹙在一起,额头上,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望向萧歌,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看到萧歌无碍,宇文席才微微出了一口气。 他收回关切的目光,瞬时便换上了冰冷之色,打量了两眼书生和矮个子。 矮个子扶着书生,抬眼望向宇文席。 看清楚来人的长相,矮个子面色一顿。 他非但没有与宇文席打斗,反而还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晋王……” 那矮个子诧异地道。 宇文席慢慢地侧过头,眼中杀气横生,死死地盯着矮个子,“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京郊做绑架杀人的勾当,是不想活了吗?” 闻言,矮个子面色一顿,立即摇头,“晋王殿下,饶命啊。我们只是混口饭吃。” 书生呲着牙,面色苍白,额头上滚落了豆大的汗珠,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席。 “混口饭吃?” 宇文席冷笑一声,慢慢地上前,居高临下,盯着那矮个子,“混口饭吃,就敢随意接杀皇后的指令?” 矮个子和书生闻言,对视一眼,两人几乎都是脚下一软,扑通两声跪了下来。 “皇后?” 书生一只手捂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转过头,惊慌失措地看向萧歌,“这……这位姑娘,就是皇后娘娘?” 矮个子更是一脸错愕。 “那这孩子,岂不是大皇子?” 萧歌尚未答话,阿满已经一步上前,张开双手,将萧歌挡在自己身后,死死地盯着那矮个子,沉声道,“你们二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阿满虽然奶声奶气,可是那语调之中,却十分严厉,倒是真的有了几分皇子的模样。 “你们竟然敢打我额娘的主意,是谁指使你们地?还不速速招来,否则,若是惊动了宫中的侍卫,你们有几条命?” 萧歌带着几分惊异之色,望着阿满,眉目动了动,不由对眼前这孩子刮目相看。 宇文席显然也十分满意阿满的行为,只冷眼盯着书生和矮个子,沉声道,“还不说实话。” 书生与矮个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低下了头。 良久之后,那矮个子率先开口,“王爷,我们都是靠着捞偏财活命的人。前几日,有个夫人,拿着五百两银子,来寻了我们。说让我们要了这位……这位……” 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望了萧歌两眼,唇角微微动了动,“要了皇后娘娘的性命。她只说,那女人是她女儿的情敌。您知道的,这京城但凡大户人家,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们只以为,是为哪家闺秀处理感情纠纷,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闻言,萧歌眉头越来越紧,心中也更加不安。 第103章 共度一夜 书生与矮个子被宇文席捆在树上。 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下来,天空竟然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看这个情况,只怕今夜,也难以离开山中。 好在萧歌也是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之人,并非什么矫情之人。 她与宇文席在山间寻了一些干草,又用随身带着的火石点了篝火堆,暂时在山洞之中歇了下来。 阿满早已经困乏难忍,才刚刚睡下,便靠在萧歌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萧歌一手搭在阿满的身上,有规律地轻轻拍动着,另外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若有所思。 “给。” 良久之后,宇文席递给她一壶水。 “多谢。” 萧歌抬手想要去接,哪知道怀中的阿满却动了动,惹得她身子向后一缩,手没有接到水壶,倒是搭在了宇文席的手背上。 那温凉的感觉,顺着宇文席的手背一点点向上蔓延而开。 宇文席不由一动,抬眼望向萧歌。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只能听到山洞之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音。 “额娘……额娘……” 还是阿满梦中的呓语,将二人的思绪打断。 萧歌忙调整姿势,接过了宇文席手中的水壶,搭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两口。 宇文席停在半空的手,也慢慢地落了下去,有些无奈地打量了阿满两眼,深吸一口气,将手边的干草枝捡起,扔进了火堆之中。 “阿满是你带走的?” 萧歌手握着水壶,微微侧过头,望了宇文席一眼,轻声道。 “是。” “为何不着人来告诉我一声呢?” “事出紧急。我本想先将大皇子安顿好,再回来告诉你。没想到,等到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出事了。” 宇文席说着,别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萧歌的眉角抽动了两下,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许久之后,萧歌才接着道,“你不是在为先帝守灵吗?何以突然到了凌霄寺?” 宇文席面色一顿,凝望着萧歌,双眼微微眯了眯,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萧歌立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想要对我和阿满下手地?” “阿满骤然抱病,你又突然决定要来祈福。这一切,看着似乎毫无关联,可你难道就不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控制着你的行为吗?” 萧歌垂着眼睑,低着头,心中也是一阵不安飞速闪动。 其实,在阿满抱病之时,萧歌便怀疑过是有人故意对阿满下手,最终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可是,她终究是个母亲。 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身陷病痛之中,自是什么法子都想要用一用。 最重要的是,那皇宫实在是让她压抑,总是想要寻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加之阿满病好之后,也一直在自己身边闹着,想要出宫走走,更加坚定了萧歌前来凌霄寺的心。 见萧歌不再答话,若有所思,宇文席接着道,“后宫之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最是阴险歹毒,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你虽在战场多年,深谙兵法之道,可这后宫人心,最是腌臜不已。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一人在宫中,万事还需要小心才是。” 说完,宇文席见萧歌依旧未曾答话,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慢慢地站起身,指了指山洞之外,“我去外面看看,切莫让那两人跑了。”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而去。 他才要与萧歌错肩而过,却被萧歌一把握住了手腕。 宇文席一愣,慢慢地别过头,略带不解地望向萧歌。 萧歌缓缓抬眼,凝视着宇文席,看着他那双灼热的眼睛,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温暖。 “谢谢。” 良久,萧歌慢慢开口,轻声道。 宇文席扬动唇角,淡然一笑,犹豫许久,还是轻轻拍了拍萧歌的手背,“你陪着阿满。” 说完,宇文席径直往外而去。 山洞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搭配上宇文席的靴子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汇合成了一支令人分外愉悦的曲子。 萧歌不由低下头,望着阿满的侧脸,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将阿满往怀中抱了抱,轻轻地拍打着阿满的手背,唇角微微扬动,笑意更加浓郁。 不知为何,萧歌突然觉得,这一刻,宇文席和阿满还有自己,才更像是一家人。 至于那在皇城之中,高高在上的宇文昊,倒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萧歌不由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望着阿满,靠在山洞壁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酣然睡去。 梦中,阿满拉着自己的手,一路往前狂奔而去。 他笑得十分欢快,身前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时不时转过头,躬着身子,对阿满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将他抱起一般。 在雨声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萧歌才缓缓醒来。 待到她醒来之后,山洞之中空空如也。 她身上披着宇文席的外衣,面前的篝火堆已经完全熄灭了,就连阿满也没有了去向。 萧歌蹙着眉头,将那外衣抖落下来,拿在手中,走出山洞。 经历了一夜雨水的洗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青草香味。 萧歌才刚刚出了山洞,便看到宇文席和阿满拎着一兜子果子,从上山往回而来。 看到萧歌,阿满小跑两步,迎了上来。 “额娘醒了。” 说着,阿满将手中的果子交给萧歌,笑意满满地望着萧歌,“晋王叔带我去摘的。” 瞧着那果子,虽然还小,可都已经熟透了。 想不到宇文席虽然是个王爷,金枝玉叶,竟然还会采摘这些东西。 思量的功夫,宇文席也走到了萧歌身边,将那兜子放在一侧,“吃些东西,我送你和阿满回去。” 萧歌答应一声,却听到一边的树上,传来了一阵呻吟之声,“王爷,娘娘,我们兄弟二人也是一日未吃东西了。请您二位行行好,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萧歌与宇文席对视一眼,拿起一只果子,走到二人身边。 第104章 连夜赶到 萧歌将那果子往书生的面前送了送,盯着那果子看了两眼,才别过头,扫视着书生,沉声道,“你想吃果子?” 书生忙不迭地点点头。 “简单。只要你答应帮我办件事情,我不但可以给你吃果子,还能保着你不死。” 书生一愣,本能地抬眼,环视了一圈四周之人,“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萧歌没有答话,宇文席走上前,拿过萧歌手中的果子,在手里掂动两下,看向书生,沉声道,“你知道刺杀当朝皇后和大皇子,是什么罪名吗?” 那书生迷茫地摇摇头。 他们这些人,说是靠着打家劫舍活着,实际上不过就是糊弄糊弄那些胆小之人罢了,别说是皇亲国戚了,平日里,就算是看到一个穿着官府之人,他们也都绕着道走,哪里知道那么多? “你自己是死罪一条也就罢了。可惜了你的父母、亲眷,还有孩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书生闻言,打了一个寒战,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席。 “但你若是肯指认当日指使你们两人的人,以皇后娘娘的身份,虽然不能为你二人开罪,可若是想要保住你二人的性命,却也是易如反掌。” 说着,宇文席猛然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书生,“你若是不肯,那我现在就将你们交给官府法办。至于后果,你们只需想要如何和你们族中的亲眷交代便是了。” 闻言,那书生立即摇头,“别别别……王爷,我们答应便是了。” 宇文席望着那书生,双眼微微眯在一起,露出了几分不信任的神色。 “王爷,您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并非我们本意。更加不知,皇后娘娘的身份。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哪里还敢造次?细想想,那指使我们之人,早就知道皇后娘娘与皇子的身份,却还是让我们二人来做此事,这不是明摆着,将我们二人当做棋子吗?别说是您了,就是我们二人,也是气得牙痒。” 听到书生这样说,萧歌倒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唇角微微扬动,低着头,右手搭在唇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倒算是个聪明人。” 言毕,她看向宇文席。 宇文席了然于心,点点头,一只飞镖顺势从手中飞出,准确无误地划开了书生手上的绳索。 书生与矮个子千恩万谢,宇文席将果子给二人分了一些,“还有,你们不得将我出现地事情告诉旁人。否则……” 宇文席说着,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一边的泥土之中。 看到这举动,两人都是一惊,瞬间便觉得手中的果子,都没有那么香甜了。 他们连连点头。 矮个子率先道,“王爷您放心,任何人问起,我们都只说,是皇后娘娘自己从我们手中挣脱了,绝对不会提您半个字地。” 宇文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对他们二人扬动下巴,示意他们快吃果子。 可这二人,哪里还有心思能吃得下呢? 折腾许久,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山路的泥泞也逐渐干了。 宇文席看着山路,不由垂下头,右手摩挲了一会儿,才对萧歌道,“我本该送你们二人回去。可是,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怕现在,凌霄寺外早已经候满了人。我本该为先帝守灵,若是出现在凌霄寺……” 他并未将所有的话说完,抬眼望向萧歌。 “你从小路回去吧。” 萧歌说着,将放在一侧的外衣,交给宇文席,“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宇文席依旧关切地望着萧歌,心中不安。 “快走吧。” 倒是萧歌,微微扬动唇角,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见到她这副模样,宇文席才安心不少,答应一声,从反方向离开。 萧歌带着阿满,捆着书生和矮个子,一路往凌霄寺而去。 和宇文席想的一样,凌霄寺外,果真早就已经等满了人。 宫中走失了一位皇子,还有皇后娘娘,此事事关重大,就连宇文昊也亲自来了。 悟道大师身为唯一一个当事人,自是被宇文昊亲自盘问。 可不管宇文昊问了多少事情,悟道大师都只道不知。 宇文昊勃然大怒,险些要将悟道大师下狱。 “陛下……” 老远就传来了李喻的高呼之声。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宇文昊一边叩首行礼,一边高声道,“皇后娘娘回来了。” “什么?” 闻言,宇文昊和身侧的萧绾,几乎是异口同声,诧异地问道。 宇文昊略带不解,别过头,看向萧绾。 萧绾立即抽动唇角,赔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望了宇文昊一眼,轻声道,“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可以安心了。” 说着,萧绾率先上前,盯着李喻,“皇后娘娘在何处?还不快带着本宫去见娘娘。” 话音才落,萧歌冷漠的声音,已经在殿外响起。 “不必了。” 她推着那书生和矮个子,往大殿之中走来。 见她竟然真的毫发无伤,萧绾心下不由一沉。 “娘娘没事了?” 萧绾尴尬地陪着笑意,快步上前。 才到萧歌面前,她便匆匆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萧歌。 不想,萧歌却立即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了萧绾一圈,唇角扬动,带着一抹冷笑,盯着小我那,沉声道,“多谢萧贵人关心。看到本宫无碍地站在这里,萧贵人一定十分失望吧。” 萧绾佯装不解,啊了一声,一脸无辜,简直要让萧歌都相信了。 “皇后娘娘说什么呢?得知娘娘失踪,陛下着急不已,昨夜连夜赶到了凌霄寺。看到娘娘没事了,臣妾真替娘娘和陛下开心。” 说着,萧绾别过头,望向宇文昊,躲开萧歌的目光。 哪知道,她才看到宇文昊,心中的怒气却更加深厚。 宇文昊呆滞地望着萧歌,慢慢地站起身,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唇角更是抖动了几番,才将几个字吐了出来,“你没事吧?” 第105章 问罪 这还是萧绾第一次看到宇文昊露出这样的神色。 即便是从前,自己大病,二皇子掉进千里池中,也从未看到,宇文昊露出这样紧张、关切,却又不敢上前的神色。 看到宇文昊这样的神色,萧绾的心中更紧。 别说是萧绾,就连萧歌,也是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昊,慢慢地摇摇头,“没事了。” 宇文昊跌跌撞撞,上前两步,险些跌倒,才匆匆几步,到了萧歌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犹豫许久,似是在触碰一个一不小心就会破碎的东西一般。 那双手,终于落在了萧歌的肩膀上,宇文昊激动得双眼打着颤抖,眼眶之中,竟然还有泪花在打着转。 “你……你真的没事?” 宇文昊颤抖着再度问道。 萧歌迷惘地盯着宇文昊,才要点头,宇文昊却将她一把拉进了怀中,双手揽住萧歌的肩膀,将她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怀中,一双手还在她的后背上上下摩挲,似乎在判断,她究竟是否受了伤。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宇文昊却还在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久之后,宇文昊的情绪终于慢慢地稳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望着萧歌的双眼,唇角扬动,笑容挂在唇边。 萧歌凝望着宇文昊,满心不解。 她后退一步,对宇文昊行了礼,“多谢陛下挂怀,臣妾无碍。” 这一步,让宇文昊的双手再度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握到。 不过,他的理智,倒是慢慢地回到了脑海之中。 宇文昊这才别过头,看向立在一侧,被捆住双手的书生与矮个子,面色一顿,沉声道,“他们是?” “正是他们二人,昨日在我和悟道大师说话之时,在屋中用了迷香。将我迷倒之后,带上了山。” 宇文昊的目光骤然阴沉下来,死死地盯着两人,慢慢地上前,“是你们二人绑架了皇后和大皇子?” 这二人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对视一眼,险些便跌坐在地上。 书生忙跪倒在宇文昊面前,连连叩首行礼,高声道,“陛下,我们二人也是被人指使,事前并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的身份。” “被人指使?” 宇文昊挑动眉角,盯着二人,“被什么人指使?” 书生将所有的事情,又一一同宇文昊讲了一遍。 不等宇文昊答话,萧绾已经几步上前,指着二人的鼻尖,沉声道,“一派胡言。皇后娘娘金枝玉叶,会和什么人争夺宠爱?再说了,这宫中各位娘娘的母家,哪一个不是加家大业大,哪有人用得着用这样龌龊地手段?我看,分明是你们对皇后娘娘起了歹心,还妄想要栽赃陷害。” 闻言,书生立即看向宇文昊,连连摇头,高声道,“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当真是那人寻到了我们兄弟二人,让我们刺杀一名女子和孩子。我们二人不知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哪一家的女人争风吃醋,才一时糊涂,接下了这桩事情。” 书生的话音才落,萧绾已经冷笑一声,“本宫知道你们这些人,从来就是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满嘴谎话,不着四六。陛下,以臣妾看,还是将这二人送到刑部大牢,由刑部细细审问、定罪,也好仔细问问,从前是不是还做过同样的事情。” 书生与矮个子闻言,纷纷对宇文昊叩首行礼,高声道,“请陛下明鉴,请陛下明鉴啊。” 萧绾说着,便要吩咐人将这二人带下去,却被萧歌拦下。 “贵人如此着急做什么?” 萧歌抬眼,看向萧绾,冷哼一声,凝视着萧绾双眼。 她目光阴沉,瞧得萧绾心中发紧,喉咙干涩,不由后退两步,心虚起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陛下。” 萧歌别过头,重新望向宇文昊,沉声道,“臣妾倒不认为,这二人是无的放矢。” 宇文昊挑眉,凝望着萧歌。 “这二人昨日言语之间,的确不知道臣妾的身份。后来,也是臣妾亮明了身份,两人才收了杀心。何况,陛下瞧瞧,以这二人的资质,若是真的一开始就知道臣妾和阿满的身份,他们敢对我们二人动如此念头吗?” 话虽不好听,却是救命之言。 书生与矮个子连连点头,仰头望向宇文昊。 眼看着这二人实在是资质平平,根本不像是专业的杀手。 若是他们二人知道萧歌与阿满的身份,想来也的确不敢轻易动了杀念。 如此看来,这二人的身份,的确可疑。 “皇后想怎么办?” 宇文昊望向萧歌,沉声道。 萧绾闻言,心中一紧,两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手中的帕子,在手指上搅弄着,紧张不已。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萧歌看在眼中。 此刻看到萧绾这样紧张,萧歌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 萧歌冷笑一声,收回目光,望向宇文昊,“他们二人口口声声,他们是受人指使。以臣妾看,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二人指认出指使他们的人,如此,便可安陛下与臣妾的心了。” 说完,萧歌抬眼,与宇文昊四目相对。 萧歌的前半句话,倒是没有让宇文昊多出什么心思,倒是最后一句话。 她说的是,可以安她与自己的心。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似乎将自己和她放在了一起。 宇文昊竟然心中有几分得意。 见萧歌望向自己,他立即别过头,躲开萧歌灼灼的目光,凝视着二人,沉声道,“指使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却纷纷望向宇文昊,缓缓摇头。 “你们二人摇头是什么意思?” 萧绾一步上前,盯着二人,厉声问道。 “那人不肯说明自己的身份。我们二人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萧绾终于安下心来。 她冷笑一声,“笑话!杀人越货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连是谁指使都弄不清楚,分明就是满嘴谎话,妄想为自己开罪!” 第106章 表率 萧绾说着,就要将守在殿外的侍卫唤进,将书生和矮个子拉出去,绳之以法。 “慢着!” 萧歌见她面色紧张,行为乖张,右手始终攒着帕子,帕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层汗水,心中已经了然。 她呵住萧绾,望着萧绾,勾动唇角,冷然一笑。 萧歌慢慢地走上前,靠到萧绾身边,凝视着萧绾,上下打量了一圈。 萧歌目光阴沉,盯得萧绾心中发紧,不由轻声咳嗽两声,尴尬地望向萧歌,赔上些许紧张的笑意。 “娘娘这么瞧着臣妾做什么?” 萧歌没有回答萧绾的话,而是直接别过头,望向宇文昊,“陛下,这两人受人指使,刺杀臣妾与大皇子。此事蹊跷颇多,臣妾觉得,若是不能彻查,日后也定然都是隐患。” 宇文昊虽然没有答话,可是却递上了一个同意的神色。 “皇后娘娘想怎么做?” 萧绾脸上的神色更加紧张,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歌侧过头,盯着她,淡然一笑,“既然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他们受人指使。我觉得,倒不如让他们指证出指使之人。也好让我们安心才是。” “皇后娘娘方才也听到了,并不是陛下不肯让他们指认,而是他们根本就说不出是什么人指使他们的。这要如何指证?” 萧歌早就料到了萧绾会这样说,也不着急,只望向宇文昊,“陛下,他们二人说了,指使他们的人,口口声声,说本宫夺了自己女儿的宠爱。最起码,证明了,指使他们的人,定然是宫中哪位妃嫔的母家之人。” 说着,萧歌似笑非笑地望向萧绾 萧绾心下咯噔一声,面色紧张,唇角打了几个哆嗦,本能地想要反对萧歌的话。 “李喻。” 不等萧绾开口,宇文昊已经沉声,将李喻唤了进来。 “宫中所有妃嫔进宫之后,都会将母族的信息留在内务府,你速速派人,回宫取来。” 李喻答应一声,正要离开,萧歌却拦住他。 “陛下,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宇文昊不解地挑动眉角,望着萧歌。 “此事说到底,也是皇族内部之事。若是惊动了内务府,岂不是要被朝中百官知道。这后宫嫔妃的母族做下了这等事情,终究不是得脸之事。” “那依着皇后,如何是好?” “不若,带着这两人,上门指认吧。” 萧歌别过头,扫视了两眼书生与那矮个子,沉声道。 她之所以不肯惊动内务府,倒并非担心是否会让宇文昊丢脸,而是担心,这一来二去,耽误时间不说,说不定,会被人走漏了消息,惊动了指使之人,若是让那指使之人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到萧歌这话,萧绾的面色猛然沉了下来,别过头,诧异地望向宇文昊,期待着宇文昊能够拒绝萧歌的提议。 让萧绾没有想到的是,宇文昊与萧歌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竟然缓缓点头,“李喻,立即安排。” “陛下……” 萧绾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这一开口了,倒是让萧歌立即望向她,“贵人,咱们出自一个府邸,未免后宫其他妃嫔抱怨此事,还请贵人为众人做个榜样才好。” 萧绾的唇角打了几个哆嗦,怒气冲冲地别过头,盯着萧歌,言语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满,“那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想怎么做?” “不若,先去咱们府中指证吧。” 萧歌说的云淡风轻,脸上的笑意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比起萧歌,萧绾却是紧张不已,额头上的冷汗更加浓郁。 她眼下的肌肉抖动一番,唇角也干裂了,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皇后娘娘不会是怀疑臣妾吧?臣妾和娘娘可是亲姐妹。旁人或许会害娘娘,难道臣妾还会害娘娘吗?” 萧歌立即笑了笑,“本宫倒不是担心贵人害我。只是,正因为你是本宫的亲妹妹,本宫才需要你为人先啊。若是连你都不肯让这二人指证,那其他妃嫔,岂不是更加不肯了?” 萧绾还要再辩解两句,宇文昊却已经望向她,沉声道,“萧贵人,你是皇后的妹妹,理应第一个接受指证。” 宇文昊都已经开了口,萧绾再想辩驳,也无济于事。 她低着头,不情愿地对宇文昊行了礼,嘟着嘴,“诺。” 见她答应,宇文昊对李喻递上一个眼神。 很快,李喻便安排好了一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萧府而去。 宇文昊本想让萧歌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萧歌以阿满受到惊吓,婉言谢绝,反而极力推荐萧绾与宇文昊同乘。 如此一来,萧绾便再也没有机会通风报信。 萧绾怎会不知萧歌的心思?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萧歌,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萧歌早就被捅出了上千个窟窿了。 萧府距离凌霄寺并不远,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到了萧府门外。 自从侯娘挪府别住之后,萧歌再也没有回过萧府。 掀开车帘,才看到萧府,萧歌的面色也是一沉。 这萧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露出了几分破败之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宏得了看门小厮的消息,匆匆迎出了府中。 他着急之下,甚至都没有顾得上换一身得体的衣服。 “陛下。” 萧宏对宇文昊行了礼,赔着一脸谄媚的笑容,望着宇文昊,“陛下贵步临贱地,下官府中蓬荜生辉,熠熠……” 萧宏还想要溜须拍马几句,宇文昊却已经抬手,颇为不满地打量了萧宏两眼,沉声道,“萧爱卿,着你府中几个姨娘出来。” 萧宏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诧异地别过头,本能地望向萧绾。 萧绾面色紧张,只缓缓摇头,却不敢开口。 如此一来,萧宏更是不明就里。 眼看着宇文昊盯着自己,萧宏只得赔着笑意,一边点头,一边吩咐身后跟着的管家,去请云氏和府中几个其他姨娘前来待客。 第107章 指证 正厅之中。 宇文昊坐在正座,萧歌坐于他身侧。 萧宏与萧绾对面而坐。 下人们伺候了茶,皆侯在厅外。 大厅之内,一片安静,了无声音。 萧宏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萧绾用目光制止。 如此一来,萧宏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下紧张不已,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良久之后,管家终于引着云氏,还有几位萧府的姨娘,匆匆而来。 其他几位姨娘倒也算了。 她们在萧府之中,一向不得宠爱,又没有子嗣,在云氏面前从来都抬不起头。 知道今日宇文昊前来,定是又和从前一样,不过是带着萧绾前来探亲,这云氏又少不了要耀武扬威一番。 这几位姨娘,自是一脸不愿。 云氏倒是欢喜不已。 人都尚未走进厅中,高呼之声已经传来。 “绾儿,你回来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走进了厅中。 看到坐在主座上的萧歌,云氏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她双眼微微动了动,眉心蹙在一起,略带诧异地别过头,看向萧绾,挑动右眉。 萧绾却低下头,躲开云氏的目光,双手死死地攒在一起,帕子绕在手指上,面色紧张不已。 云氏见状,只得稳了稳心神,尴尬地陪着笑意,上前对宇文昊与萧歌行了礼,轻声道,“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萧歌扬动下巴,凝视云氏,唇角扬动,带着些许冷漠。 “姨娘起来吧。” 云氏面色一顿,虽然心中满是不悦,却不得不陪着笑意,一时之间,尴尬不已。 “陛下。” 萧宏这才望向宇文昊,低声道,“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宇文昊没有回答萧宏,只是别过头,望向萧歌。 “父亲。” 萧歌侧脸望向轻烟。 见轻烟行了礼,快步而去,萧宏更是奇怪。 “今日前来府中,主要是有两个人,想要见一见府中各位姨娘。” “见她们?” 萧宏诧异地转过头,打量着自己那些环肥燕瘦的小妾们,不由一愣。 不等萧宏问出接下来的话,轻烟已经带着书生和矮个子走进厅中。 众人皆别过头,目光落在书生与矮个子身上。 云氏才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一脸紧张。 她右手攒着帕子,搭在自己的胸口处,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哪知道,一抬眼,却恰好遇上了宇文昊冰冷的目光。 看到那目光,云氏的心中更紧。 “姨娘认识这两个人?” 萧歌盯着云氏,沉声问道。 云氏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即摇头,“不……不认识。” 她若是不说话倒还好,可她这一开口,那书生立即蹙眉,望向云氏。 他伸长了脖子,极力想要看清楚云氏的长相。 见状,宇文昊扬动下巴,对云氏道,“转过去。” 云氏一愣。 她眼下的肌肉情不自禁地跳动几下,侧过头,本能地望向萧绾。 见云氏对自己投来了求救的目光,萧绾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对宇文昊行礼,“陛下,我娘前些时日受到惊吓,一直不敢见外人。这……” 话都没有说完,宇文昊已经抬起手,打断了萧绾的话头。 “既然是指证,自是要见了所有人才成。” 说着,宇文昊再度看向云氏,“今日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绝对不会让夫人受伤的。转过去。” 云氏依旧蹙着眉头,犹豫着,不敢转头。 见状,萧宏忙上前,一把扯住了云氏的手腕,凑在她的耳边,厉声道,“你做什么?陛下的话,便是圣旨,你这是要抗旨吗?” 说着,萧宏已经强迫云氏转过身。 这一次,云氏无法再躲,只能尽力低着头,不想让书生看到自己的正脸。 可即便如此,那书生却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并未看错。 他打量了云氏两眼,立即对宇文昊抱拳行礼,“回禀陛下,正是这位夫人。” “你说什么?” 不等宇文昊答话,萧绾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愠怒地盯着那书生,高声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本宫的额娘。怎么会和你们这些杀人越货之人搅和在一起呢?” 萧绾疾言厉色,盯着书生,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都泛起了白。 书生原本就对这萧绾没有什么好印象。 此刻听到她一口一个杀人越货之人的称呼自己,更是心中不满,来了怒气。 “娘娘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的确就是这位夫人指使我们二人刺杀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绝对抵赖不得。” 闻言,始终一头雾水的萧宏,也猛然明白了什么。 他几乎是立即别过头,惊讶地盯着云氏,高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云氏不敢看向萧宏,低着头,搭在身前的双手,攒得更紧。 “说话啊!” 萧宏焦躁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刺杀皇后和大皇子,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虽然萧歌是自己的女儿,可是萧宏知道,她为着侯娘的事情,一直对自己十分不满。 若是这书生说的是真的,云氏真的指使他们刺杀皇后与大皇子,只怕整个萧家,都要因为这女人的愚蠢之举,赔进去了! 想到这里,萧宏的面色更加难看。 那矮个子也盯着云氏,打量了许久,才立即点头,“对,没错,就是这位夫人。” 这次,就连萧绾也没有再开口。 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却见宇文昊面色阴沉,正直勾勾地看着那二人。 书生和矮个子交换了一番眼色,接着道,“陛下,这位夫人当日前来我们的住处,虽然乔装打扮,可是我们二人行走江湖多年,绝对不会看错地的。” 宇文昊没有答话,收回目光,看向云氏。 “萧夫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宇文昊冰冷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云氏后背一紧,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她紧张地转过身,身上还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陛……陛下……” 云氏才望了宇文昊一眼,便双腿一软,本能地跪倒在地。 第108章 娘亲糊涂 厅中一片宁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氏的身上。 她低着头,攒着帕子,垂着双眼,眼中涌动起一阵鲜红。 “当真是你?” 萧宏见状,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云氏始终低着头,没有答话,也不敢看向萧宏。 良久之后,一直坐在一侧,没有开口的萧歌,看向云氏,缓缓地道,“他们二人说,你指使他们,刺杀本宫和大皇子,是要为自己的女儿出气。” 云氏抬眼,目光与萧歌撞在一处。 她唇角扬动,眉目之中,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 看到那笑意,云氏的心中,一阵怒气。 “是!”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此一来,便是坐实了自己的罪证。 便是萧绾停了,也不由扶额,一脸错愕地盯着云氏。 “这么说,也是萧贵人吩咐你这么做的?” 萧歌淡然一笑,接着道。 云氏缓缓别过头,望向萧绾。 她唇角打着颤抖,凝视着萧绾,眼看着就要开口。 不知云氏要说什么,萧绾立即上前,扑腾一声跪倒在云氏身前,一把握住了云氏的肩膀,一边晃动着她的身子,一边高声道,“娘,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呢?虽然妹妹做了皇后,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她成为皇后,萧氏的脸上也有荣光。女儿都从未抱怨过什么,娘您怎么能做这样糊涂的事情呢?” 说完,萧绾竟然扑进云氏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她情绪来得如此突然,别说是萧歌了,便是云氏,也不由一愣,甚至都忘记抬手揽住扑进自己怀中的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萧绾才停住了哭声。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依旧凝视着云氏,“娘,您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女儿便是有心想要保您,也无计可施。您还是实话实说,将您做过的事情,一一告诉陛下。女儿会替您向陛下求情,以求保住萧家满门的。” 萧绾背对着宇文昊与萧歌,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对云氏打着眼色。 两人离得那样近,她目光之中的含义,云氏自是看得清楚。 见到萧绾这样的目光,云氏不由扯动唇角,露出一个说不出含义的笑容。 许久之后,云氏慢慢地拨开萧绾,跪直了身子,看向宇文昊。 “陛下,此事都是妾身一人所为。与萧贵人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云氏双手搭在额头之前,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听到这话,萧绾的心中才安定下来,不由长吐了一口气,闭着双眼,肩膀提起,又慢慢地落下,稳定了心神,才在小枝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身。 “你一人所为?” 萧歌冷笑一声,盯着云氏,“你为何要杀本宫与大皇子?” 云氏猛然别过头,死死地盯着萧歌,冷声道,“你不过只是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就因为你娘比我早怀孕了几日,你就成了萧家的长女,还仗着这个身份,嫁给陛下为后。凭什么我的女儿,分明是嫡女,却要做妾?” 说着,云氏转过头,望向萧绾。 萧绾不敢再面对云氏的目光,见她看向自己,立即低下头。 “你恨我夺了你女儿的正室地位,便指使人杀了我?” “是!” “此事只有你一人所为?” “是!” “那本宫问你,你是如何给大皇子下毒,又是如何暗中引诱本宫前往凌霄寺祈福,好寻到下手之机的呢?” 闻言,云氏不由面色一顿。 她哪里知道什么下毒,什么引诱萧歌前往凌霄寺祈福的事情呢? 在整个事件之中,云氏只负责寻来书生和矮个子,执行刺杀罢了。 其他事情,都交给萧绾准备。 她垂着脑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话。 “你不会都忘记了吗?如若不是你们在大皇子的饮食之中下毒,他如何会骤然抱病?如若不是你们,暗中透露了消息给我,本宫又怎么会去凌霄寺祈福?这一环一环,筹划得如此精密,如若不是在宫中有人做内应,就凭你,能有这样的本事?” 萧歌见云氏不回答自己,眉眼之中的冷色,也浓郁了几分。 说完之后,她慢慢地站起身,缓步走到云氏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云氏,沉声道,“云氏,我劝你一句,即便是你今日能护住你要维护的人。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只要我在宫中稍加查探,便能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你护不住的。、” 云氏后背一紧,慢慢地抬起眼,与萧歌四目相对。 看到萧歌那双眼睛,云氏心中的惶恐更深。 她本能地侧过头,望向萧绾。 眼看萧绾红着双眼,正盯着自己,一脸紧张。 云氏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萧歌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皇后娘娘不用再说了,从头到尾,都是我恨毒了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力所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见云氏如此嘴硬,事已至此,却还是不肯实话实说,萧歌也不再追问。 她耸动双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退回到主座边,望向宇文昊。 “陛下,臣妾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 宇文昊凝视着云氏,思量片刻,沉声道,“谋害皇后,意图刺杀皇子,罪大恶极。李喻,立即交由内务府查办。朕要听所有的真相。” 李喻答应一声,上前便要拉起云氏。 “娘……” 萧绾猛然扑上前,抱住云氏,不许李喻靠近。 她伏在云氏的身上,嚎啕大哭。 云氏一动不动,面色宁静。 许久之后,她才侧过头,看向萧绾,淡然一笑,抬起手,拍了拍萧绾的手腕,低声道,“绾儿不怕,不管发生什么,都有额娘在。” “额娘……” 萧绾与云氏四目相对,眼底情绪翻涌,鼻尖酸楚,泪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许久之后,云氏突然站起身,挣脱了萧绾的手,闷哼一声,躬着身子,冲着眼前的柱子,两步飞奔而去。 厅中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云氏已经狠狠地撞在了那柱子上,身子慢慢地向下滑落,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第109章 宫外有议论 云氏触柱而亡,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 她虽是萧绾生母,可因为做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本应该交由刑部,依着历法处置。 然而,萧绾骤失娘亲,悲痛不已,看在她陪伴自己多年的份上,宇文昊别开情面,允许云氏葬入萧家的祖坟之中。 哪知道,宇文昊虽然放了云氏一马,可是萧宏却抵死不肯让云氏葬在萧家祖坟之中。 堂堂萧家主母,曾经也是被萧宏捧在手心中的人,最后,竟然是一张竹席裹着,扔出了萧府。 萧绾面色苍白,人几乎没有任何精气神。 她怎么回到宫中的,自己都不大清楚。 椒鹿苑伺候的婢女们,见萧绾面色不佳,更是无人敢凑上前。 整个宫院之中,虽然处处都是人,可是寂静得让人害怕。 整整过了一夜,待到天色熹微地亮了起来,小枝听到寝殿之内,传来了一声低呼。 初时,小枝还有些精神恍惚,一时之间,没有应答。 殿内的萧绾,再度沉声唤道,“小枝。” 这次,小枝才骤然回过神来,答应一声,匆匆迎进殿中。 经过一夜,萧绾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她似乎是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也更加浓郁了几分。 “娘娘。” 小枝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唤道。 萧绾双手撑在身前,慢慢地抬起眼,眼中已经没有了素日的算计,多出了几分悲切之色。 “陛下下朝了吗?” 小枝倒是没有想到,萧绾要问自己的,竟然会是这话。 她不由一愣,眨动了两下双眼,几乎是处于本能地点了点头,“下朝了。” “你去小厨房准备一些吃食。” 小枝一愣。 “娘娘,您要去见陛下吗?” 萧绾没有答话,已经站起身,自顾自地拉过一边的外衣,披在身上。 “娘娘,昨日的事情,陛下还在气头上呢。您这个时候去见陛下,若是陛下因为夫人所为,迁怒娘娘,可如何是好?” 萧绾的身子晃动了两下,眼前发黑。 见状,小枝忙扶住萧绾。 萧绾的唇角干裂,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不满之色,“让你去,你去便是了!” 小枝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不满,只得答应一声,立即跑出寝殿。 不到一会儿地功夫,小枝已经拿着一只食盒,匆匆折返回来。 只是这一会子的功夫,萧绾竟然都已经打点妥当,已经画上了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了眼下的乌青,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常服。 见小枝进来,她对小枝点了点头,吩咐她去备轿。 下朝后,宋书寻了借口,留在御书房。 此刻,他立在殿中,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宇文昊面色不佳,只自顾自地低头批阅奏折,却始终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宇文昊才放下手中的纸笔,望向宋书,眉目动了动,沉声道,“朕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宋书面色微微顿了顿,“陛下,昨日的事情,朝中已经传开了。云氏谋害皇后与大皇子,死不足惜。可是,此事实在是有颇多蹊跷之处,难道陛下就不想再查一查吗?” 宇文昊盯着宋书,将手中的奏折,啪嗒一下,扔在桌面上。 那声音,让宋书后背不由一紧,猛然抬眼,望向宇文昊。 “那以你所看,应该怎么做?” 宇文昊冷笑两声,沉声问道。 “陛下,此事真相如何,还需要调查。依臣看,还是该好生查问清楚相关人员。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想要陷害云氏,也未可知。” 宇文昊没有答话,只是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宋书身边。 宋书心中微沉,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陷害?” 宇文昊立在宋书面前,盯着他,冷笑两声,“你觉得,会有人用自己的性命,还有亲生儿子的性命,去陷害云氏吗?” 宋书逐渐抬眼,眉角跳动。 “她不过是萧家一个妾室罢了,凭什么值得皇后用自己和皇子的性命去冒险?” 宇文昊的声音,逐渐提高了几分。 宋书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不悦,面色更加凝重。 见宋书良久没有开口,宇文昊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朕知道,你与萧绾也算是旧相识。看到她娘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罪,自是为她担心。她到底也是朕的女人,为朕生了一个儿子。朕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迁怒于她的。” 闻言,宋书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他低着头,肩膀上下耸动了一番,良久之后,才稳定住了心神,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一抹悲凉无奈的笑容。 “陛下既然都知道,臣就安心了。萧贵人陪伴陛下多年,又育有皇子。如今,她骤然从皇贵妃被降为贵人,云氏又犯下此等大罪。难免让外面的人议论。” 宋书是个聪明人,说话之时,特意隐藏了后半句,慢慢地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宇文昊。 果真,听到宋书这话,宇文昊的眉角不由挑动一番,“议论什么?” “皇后娘娘一回宫,贵人就处处都被针对。这外面,难免有人会觉得,是皇后娘娘暗中下手。毕竟,娘娘在北境这么多年,叱咤沙场,所见所闻,岂是贵人这样的一介宫妇能比地?” 闻言,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双眼微微眯在一起,上下打量了宋书一圈,冷声道,“怎么?外面的人经常这样议论皇后吗?” 宋书立即点头,“自然了,不过是一些猜测而已。陛下不用往心中去。” 宇文昊倒是并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可是,这些人对萧歌如此恶意揣度,却让他的心中,多出了几分不满。 他盯着宋书,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是萧绾降位,还是此次处置云氏,都是朕的主意,与皇后无关。” 宋书没有想到,宇文昊会如此维护萧歌,不由一愣,面色更紧。 他舔了舔唇角,带着几分惊异之色,盯着宇文昊,唇角微微扬动,勉强勾动笑了笑,“陛下说的是。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只是,外面的百姓,不明真相,自会多加猜测。” 第110章 竟然还晋升了 萧绾立在长廊之下,李喻本要通报,却被她冷眼拦下。 她听到书房之内,传来了宋书的声音,不由靠近几分。 “皇后自从从北境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良久之后,萧绾终于听到了宇文昊的声音。 提起萧歌的变化,宇文昊的言语之中,还有几分无奈与失落。 宋书缓缓抬眼,看向宇文昊。 “她的确不似从前那般温婉了。” 宇文昊话虽然是对宋书说的,可是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扬动了几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见宋书盯着自己,宇文昊立即收敛了面色,“可皇后,也从未对朕进过什么谗言。萧贵人能有今日,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闻言,不仅仅是屋内的宋书,就算是长廊之下的萧绾,也不由后退两步,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既然外面有这样的传闻,朕也不能置之不顾。” 宇文昊思量一会儿,走到桌边,拿出一只黄色卷轴,拎起毛笔,很快就在卷轴上写下了一道圣旨。 看到那道圣旨,宋书的眉头不由紧紧地蹙在一起。 他略带诧异地抬眼,望向宇文昊。 “陛下要复贵人的位份?” “朕就是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萧绾能有今日,与皇后无关。再则,朕也想通过这道圣旨,让宫内宫外的人都好好瞧着,朕赏罚分明。即便是云氏做下此等诛九族的罪,朕也不会牵连萧绾。” 说话的功夫,宇文昊已经将那圣旨拟定好,对屋外高声道,“李喻。” 不等萧绾回过神来,李喻已经推开了房门。 如此一来,宇文昊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萧绾。 他神色一凝,不由微愣。 宋书也慢慢地别过头,看到萧绾,心中更沉。 “陛下对娘娘如此情深意重,当真让臣妾羡慕。” 萧绾冷笑一声,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贵人……” 宋书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却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冰冷的目光,只得停住脚步,心虚地望向宇文昊。 好在,宇文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宋书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他还是唤来了李喻,吩咐李喻拿来了玉玺,印下章子之后,便吩咐李喻晓谕六宫。 谁也没有想到,云氏犯下这等大罪,萧绾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还升了位份,封为嫔位。 虽然和从前的皇贵妃云泥之别,可到底也算是得了进封。 消息传到乾坤宫中,宣旨公公读完旨意,尴尬地上前,将那圣旨交在萧歌手中。 跪在萧歌身后的辰嫔,也是面色微微一动,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萧歌。 “辛苦公公跑这一趟。轻烟,送公公出去。” 辰嫔见那公公离开之后,这才与萧歌一同退回屋中,瞧着那圣旨,略带不悦,“皇后娘娘就不拦着些吗?” 萧歌闻言,不解地挑动眉角,竟然一脸迷惘地望向辰嫔,“拦什么?” “陛下这就要给萧绾嫔位。云氏做下这等大罪,臣妾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陛下不惩处萧绾也就算了,反而晋了她的位份,这不是明摆着让娘娘您难看吗?” 萧歌非但没有露出半分焦急之色,反而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道圣旨,倒是在打萧绾的脸呢?” 辰嫔不解,望着萧歌。 “云氏行刺,朝内朝外都已经知道了。陛下在这个时候,非但没有惩罚萧绾,反而还封她为嫔。若是日后,萧绾再敢在宫中行忤逆之事,那便是天王老子,只怕也难以留住她了。” 辰嫔虽然依旧想不明白萧歌这话的内层深意,可是见萧歌并不担心这道圣旨,面色倒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今日本宫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你帮本宫去做。” 萧歌将那圣旨往一边推动几分,并不将那圣旨放在心上,而是双手抵在身前,身子向前探动几分,看向辰嫔。 辰嫔见她面色凝重,心中也是微微一沉,立即往前凑近几分。 “此次我与阿满能够脱险,多亏了晋王及时出现,暗中相助。” 辰嫔啊了一声,一脸错愕。 当日的事情,辰嫔已经听宫中那些奴才们传遍了。 不管是中规中矩,实话实说的传闻也好。 还是那些夸大其词,天花乱坠的传闻也好。 没有一个,提到了王爷出现的事情。 见辰嫔诧异地盯着自己,萧歌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自我回宫以来,一直忙着宫中之事,尚未来得及派人给他回话。这几日,陛下也时时都要过来,我实在是……” 不等萧歌说完,辰嫔立即接过她的话头,“娘娘是想让我替您同王爷传话?” 萧歌缓缓点头,抬起眼,望向辰嫔,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请求之色。 本以为,辰嫔会犹豫几分,可没想到,辰嫔却是想也不想,立即点头答应。 “娘娘放心,臣妾回去就安排。” 萧歌本要道谢,却听殿外传来了轻烟急促的脚步声。 她气喘吁吁,才进了殿中,也顾不得对萧歌行礼,便快步上前,躬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唇边,凑到萧歌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闻言,萧歌腾地一下站起身。 辰嫔不知所措,也诧异地站起身,惊讶不解地望着萧歌。 “羌人使者呢?” “和桑已经进宫了。” 辰嫔迷惘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那双秀眉蹙得更紧,一脸错愕不解。 “辰嫔,本宫拜托你的事情,还望你尽早安排人。” 辰嫔在宫中这么多年,自是知道萧歌这个时候说这话,实际上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辰嫔还是连连对萧歌点头,“娘娘只管放心。娘娘还有事情要忙,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言毕,辰嫔行了礼,便匆匆离开。 轻烟这才望向萧歌,眉心紧蹙,“娘娘,榆关是咱们军中兄弟用命保下来的。六年来,咱们为了保住榆关,死了多少兄弟。难道,现在,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羌人用一个和亲之计,便让陛下将榆关拱手相送吗?” 第111章 实力不配 羌人进京,意在和亲。 可他们提出的要求,却是想要得到榆关之地。 和桑立在殿中,双手负在身前,脸上还带着几抹不屑轻蔑的笑容。 宇文昊看着放在桌上的国书,面色更加阴沉。 “陛下,若是陛下同意与我羌族和亲。日后,咱们两国便是一家人。陛下不会还担心,一家人会觊觎榆关吧?” 和桑说完,抬起眼,望着宇文昊,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一桩婚事,就想要要走榆关。 宇文昊心中的怒气猛然涌动而起,双目也慢慢地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和桑。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和桑的目光灼灼,宇文昊面色阴沉。 许久,宇文昊拿起了桌上的国书,在手中掂量了两下。 他举起手,便要将那国书往地上投掷而去。 和桑看到宇文昊这副神色,心中不由一喜。 只要宇文昊敢将国书扔在地上,和桑便会立即代表羌人,与宇文昊翻脸。 那东西尚未扔出,便听殿外,李喻高声道,“皇后娘娘到。” 听到这声高呼,和桑后背不由一紧,眉头紧蹙,面色瞬时便难看了起来。 正在她思量的时间,那书房之门,已经被推开了。 萧歌身着一身戎装,站在门外。 只看了和桑一眼,她便大步进了殿中。 看到萧歌身上的戎装,和桑的面色不由一变,眉头紧蹙,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陛下。” 萧歌单膝跪地,对宇文昊行了礼。 宇文昊不由愣住。 自从萧歌回宫以来,在自己面前,一向只行闺阁之礼,今日却行了这等军旅之礼,倒是让宇文昊一时回不过神来。 许久之后,宇文昊才慢慢地抬起手,对萧歌挥动两下,轻声道,“皇后起来吧。” 萧歌站起身,侧过头,盯着和桑,唇角轻动,淡然一笑。 看到萧歌的目光,和桑心中微紧,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和桑,这些年,你我见面总是在战场上。战场上,你没有统兵之才,想不到,背地里倒是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伎俩吗。” 萧歌嘲讽地冷哼几声,目光更加轻蔑。 见状,和桑心中更沉,一阵怒气涌动而起。 “皇后娘娘说话可要注意分寸,我现在可是羌人的使者。是与朝廷来商议和亲之事的……” 和桑的话都尚未说完,萧歌已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沉声道,“和亲?” 她抬眼盯着和桑,眼中的笑意更加阴沉,“和桑,你怕是没有弄清楚,所谓和亲,究竟是何意。” 和桑一愣,目光更沉。 “所谓和亲,可要双方势力匹敌,才称为和亲,否则,便是献。”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和桑面前,与他四目相对,面色沉着,望着和桑。 一个‘献’字,几乎让和桑发怒。 他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低下头,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皇后娘娘此话未免也太难听了。献?据我所知,在大梁之中,只有妓子才用得上这个字。” 萧歌抿着唇瓣,笑了笑,抬手晃动两下,“你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一个事实。” 和桑挑眉,盯着萧歌。 “羌人与我大梁,实力悬殊。即便是羌人想要和亲,也该是羌人交出贺兰山!” “你……” 和桑暴怒,猛然上前一步。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宇文昊立即站起身,冷眼盯着和桑,高声道,“使者莫要失了使节风度。” 闻言,和桑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宇文昊一眼,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后退了两步,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他的唇角抖动了两下,双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面色难看不已, “陛下,此事还望陛下好生思量。外臣静候陛下佳音。” 说完,和桑冷目瞥了萧歌一眼,双手抱拳,对宇文昊躬身行礼,便愤愤转身离开。 看到和桑离开,萧歌才长叹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竟然带着一脸自豪的笑意,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见自己看向他,宇文昊立即收回了目光,右手搭在唇瓣之前,轻声咳嗽两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之色。 “皇后对羌人的态度如此强硬,难道就不担心羌人在北境作乱吗?” 宇文昊稳住了心神,望向萧歌,沉声问道。 萧歌勾动唇角,冷笑一声,“陛下以为,若是今日,陛下答应了羌人的要求,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吗?” “哦?” “我在北境与他们周旋多年,若说这朝中,什么人最了解羌人,当属臣妾。臣妾敢保证,这和桑虽然在京城与陛下商议和亲之事。可是,贺兰山外,一定早就布置了天罗地网。只要陛下方才将那国书砸在地上,和桑立即会以陛下单方面破坏两国和谈为由,发兵榆关。” 宇文昊诧异地盯着萧歌,眉心蹙得更紧了几分。 前几日,他的确着人暗中观察北境军况,也的确发现,羌人的确有异动。 只是,羌人此番异动,看着不像是在往贺兰山调兵,宇文昊倒并未往心中去。 此刻听到萧歌这话,宇文昊的面色也更加凝重了几分。 “皇后看,此次之事,该如何解决?” 萧歌的目光收敛几分,缓缓低头,右手搭在身前,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着。 “请陛下稳住和桑,臣妾今日便立即带兵回北境。十五日之内,臣妾定当安稳北境。到时候,陛下再与和桑商议和亲之事不晚。” “你要回北境?” 宇文昊猛然站起身,诧异地望着萧歌,双眼不由自主地眨动两下,一脸关切之色。 萧歌并未意识到宇文昊目光之中的异样,只低着头,缓缓点头,接着道,“臣妾奉诏回了京城,北境便出了这么多事情。臣妾思前想后,除了臣妾立即赶回北境,解决危机,再无它法。” “可是,你才刚刚回来。朕绝对不能让你这个时候再离开。” 宇文昊情急之下,高声喊道。 第112章 通敌叛国 宇文昊这一声高呵,倒是将萧歌惊住。 她眨动双眸,诧异地望着宇文昊。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昊的眼中,没有一丝虚假之情。 见萧歌望向自己,他匆匆绕过书桌,快步行至萧歌身前,低着头,犹豫片刻,竟然伸出手,瞧那样子,似是想要握住萧歌双手。 萧歌立即后退,顺势将双手背在身后。 见状,宇文昊只得稳了稳心神,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望向萧歌,“边关之事,朕自会着人处理。你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应该留在宫中,好生将养大皇子,何苦非要在这个时候再回边关呢?” 说着,宇文昊竟然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虽然他很快,就将那神色掩盖住,双手背在身后,换上镇定模样。 可萧歌却还是捕捉到了那异于寻常的样子。 良久,萧歌缓缓道,“陛下误会了。臣妾并非要回北境,只是想去处理羌人之事。” “啊?” 这倒是让宇文昊始料未及。 他本以为,萧歌方才的话,还有她这一身打扮,许是动了回北境的心思。 却不想,她竟然只是要去处理羌人之事。 如此一来,宇文昊尴尬不已,唇角扯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处……处理羌人之事?” 紧张之下,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萧歌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臣妾在北境领兵多年,与羌人对峙六年有余。若说对羌人的了解,臣妾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此次羌人突然发难,臣妾以为,背后定有高人指点。若是交给旁人,莫说是陛下,便是臣妾,也难以安心。” 宇文昊此刻哪里还有功夫听什么边关大事,只一心思量着该如何留下萧歌。 不知为何,他竟然百般不愿萧歌离开宫城。 “皇后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朝中有的是深谙兵法之人,朕着他们前去便是。” 萧歌淡然一笑,直勾勾地盯着宇文昊,沉声问道,“陛下该不是担心,臣妾这一走,不回来了吧?” “胡说!” 宇文昊立即否认,“你是皇后,你不回来,还能去何处?” “放眼整个朝中,除了臣妾,陛下还能寻到第二个更加适合前往北境之人吗?陛下,臣妾有把握,十五日之内,定能平复北境之乱,击退羌人。” 说完,萧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陛下允准臣妾前往北境!” 萧歌如此坚定,便是宇文昊想拦,也无从开口。 许久之后,他终于长吸一口气,道,“好。朕答应你便是。” 萧歌这才抬眼,望向宇文昊,“多谢陛下。” 言毕,她立即起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 萧歌离开的如此果决,甚至都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宇文昊即可起身,哆嗦着抬起手,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你也要安全回来才是。” 这话,宇文昊终究没有说出口。 六年前,她诞下阿满,带着红甲卫士,离开京城,一路奔袭,前往北境。 他就站在宫墙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当时,除了计谋得逞的欢愉之外,再无其他。 想不到,六年后,再度面临她离开京城,前往北境,这心境,竟然不复从前。 宇文昊也不知,自己这变化究竟为何。 廊下,看着萧歌离开的背影,一道身影,从长廊拐角闪身而出。 宋书立于廊下,微风拂动而过,将他长袍一角,微微吹起。 那鲜衣怒马的身影,没有停留,一路往外而去,还在叮嘱穆姑姑照料好宫中之事。 如今,北境什么样子,宋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此次,联手羌人,逼迫陛下和亲。 就连宋书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作出如此背主忘恩之事! 良久,身后的小枝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道,“宋大人,娘娘还在候着您呢。” 从前听到小枝这话,宋书总是满心欢愉。 可是今日听到,他却不由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低头,微微摇摇头,才沉声道,“走吧。” 椒鹿苑内,萧绾心急如焚。 虽然已经与羌人定下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可若是萧歌没有请缨前往北境,或是宇文昊没有吩咐她前去,那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忧心不已,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 终于,小枝第一个冲进了院中,一脸喜色,看向萧绾,微微点头。 见状,萧绾便知,事情成了。 宋书在小枝身后入了院中,却是哭丧着脸,低着头,右手搭在身前,食指和拇指摩挲在一起。 她与宋书相识多年,知道宋书若是露出这等样子,便是事情多有不妙。 “如何?” 萧绾快步迎上,目光在宋书和小枝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许久,宋书才抬眼望向萧绾,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陛下指名要萧歌前往北境?” 不等宋书答话,小枝已经接过话头,道,“不是陛下命令的,是她自己请缨前往的。” “自己请缨?” 萧绾心中不由一顿。 她本以为,北境烽烟再起,宇文昊一定会第一时间,将萧歌派往北境。 没想到,此次竟然会是她主动请缨。 “皇后娘娘自请前往北境,十五日之内,定能平复北境之事。陛下已经答应了。” 宋书略显无奈,望向萧绾,沉声道。 “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你何以这副样子?” 萧绾心中欢喜,可眼瞧着宋书面色凝重,不由挑眉,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书长叹一口气,望向萧绾,思量了片刻,本要开口,抬眼瞥到一侧小枝,收住话头。 见状,萧绾吩咐小枝下去伺候。 “怎么了?” 她凝视着宋书,言语也缓和了几分,轻柔的目光,在宋书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声音柔和地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宋书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什么?” 萧绾诧异地挑眉,凝视着宋书,一脸不解。 “挑起两国战事,可不是私怨二字能够相抵。若是因此战火纷飞,那你我,岂不是成了大梁的罪人?” 第113章 不能去 萧绾许久未言,直勾勾地盯着宋书,目光轻动,身前的帕子,紧紧地攒在一起,眉头紧皱。 宋书不知萧绾何以如此望着自己,上前两步,才要开口,萧绾却猛然后退几步。 她诧异地盯着宋书,一脸不可思议,“萧歌在宫中,一人独承陛下雨露。自她回宫以来,陛下的眼睛都盯在乾坤宫,哪里还有半分看到我与二皇子?我一心想要为二皇子筹谋天下,可你却在这里与我计较这些事情?” 萧绾说到恼怒之处,猛然转过身,背对着宋书,拿起帕子,假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肩膀上下耸动,从背后望去,似是在抽泣。 见状,什么仁义道德,早已经被宋书丢了个一干二净。 他忙上前,抬手想要安抚萧绾,想到自己身处宫中,只得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恭恭敬敬地对萧绾躬身行礼,沉声道,“娘娘切莫如此。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言语欠妥,还望娘娘不要与我计较。” 许久之后,萧绾才慢慢地放下手,抬起眼,凝视着宋书,喉咙上下滑动,满面委屈之色。 “宋书,我若是独身一人在宫中,别说是萧歌得宠了,即便是大皇子如今被定为储君,我也决计没有怨言。可是,我还有儿子。”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宋书的身边凑近几分,四下里环视了一圈,才将声音压低了几许,“二皇子的身份,若是不能登基,来日被人知道他是你我之子,便是灭族的大罪。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你啊。” 闻言,宋书别说是担忧了,就连那身子,都不由酥软了几分,哪里还有什么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满心愧悔。 “对不起。” 宋书低声道。 见状,萧绾的面色慢慢缓和下来,瞥了宋书一眼,接着道,“你还怪我吗?” “是我不解你的好意。” 萧绾目光垂得更低,帕子抵在鼻尖上,轻轻地沾动两下,又抬眼望向宋书,不由微微一笑。 她那顾盼生辉的样子,宋书一瞧,便是心下一动,似乎又看到了从前二人相互依偎的模样。 他本能地想要上前,可萧绾却已经后退两步,沉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见陛下。你早些回去。可千万要吩咐人,在她去北境的路上,了却了她。” 萧绾双眼之中,寒意更甚。 宋书抬起的手,慢慢收回,饶是心中有多少不愿,却也只能颔首点头,“是。” 萧绾这才转过身,将小枝唤来,吩咐小枝安然送宋书离开。 言毕,她甚至都未曾多看宋书一眼,便径直回了殿中。 …… 宫中一切打点妥当,萧歌请辰嫔代为照料阿满,留下穆姑姑看守乾坤宫,自己只带轻烟一人奔赴背景。 这一次,阿满几乎是哭着将萧歌送出了宫城。 萧歌不知鼓足了多少勇气,逼迫自己不要回头,这才能安然离开宫城。 出了宫城,一路向北,眼看着要出京城北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 马蹄声中,还夹杂着人的高呼,“皇后娘娘留步……皇后娘娘留步……” 几声高呼之后,终于见阿七赶上了马队。 轻烟不识阿七,飞身上前,拦住他的马匹,冷声道,“什么人?” “轻烟,让开。” 闻言,轻烟这才侧过身子,依旧一脸警惕地盯着阿七。 阿七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萧歌马前,单膝跪地,行了礼,才望向萧歌,高声道,“皇后娘娘不能去。” 萧歌面色一顿,凝望着阿七,“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王爷得知娘娘请缨前往北境,特意吩咐属下来拦着娘娘。王爷说了,娘娘无论如何也要等他到了,再走。” “胡闹!” 萧歌疾言厉色,沉声呵斥,“你家王爷如今正在为先帝守灵,怎么能擅自离开?本宫请缨前往北境,陛下都答应了,他拦着本宫,难道是还嫌陛下对他猜忌不够深吗?” 身边都是红甲卫士,皆是萧歌的心腹,她言语之中,并未忌讳什么。 阿七垂眼,思量片刻,见萧歌要下令前进,却立即抬起手,拦住了萧歌的去路。 “娘娘,王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下,萧歌再想要回绝,已然不可能。 自己若是不候着宇文席前来,只怕他会一路跟着自己到北境,到时候,只怕事情会更糟糕。 想到这里,萧歌只能吩咐暂时在城外歇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瞧到宇文席引着一队人马,狂奔而来。 老远看到萧歌等人,宇文席更是狠狠抽了坐骑,将一众侍卫甩到身后,火速奔到萧歌身边。 他翻身下马,也不等走到萧歌近前,已经高声道,“你为何要自请前往北境?” 从未见到宇文席这副模样,萧歌不由一愣。 她定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宇文席,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回话。 “你难道瞧不透,此次北境之事,另有蹊跷吗?” 宇文席倒是没有意识到萧歌的异常,继续喊道,“自你回宫以来,羌人便一直在北境附近试探,也曾派人前往京城。可是,他们顾及着你的威望,还有北境诸军的战力,不敢轻易来犯。何以此次,会借着和亲的由头,就暗中派兵前往榆关?” 宇文席一口气说完,立在萧歌身前,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满目不悦。 没想到,萧歌却抬眼望着宇文席,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扬动唇角,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宇文席一肚子怒气,看到萧歌这笑容,更是恼火。 “你终于承认了。” 萧歌凝望着宇文席,唇角微扬,将笑意压了下去,沉声道。 “承认什么?” “自我到北境之后,便发觉北境之中,有人在暗中助我。这些年,我一直想要查清楚,这些助我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始终未果。直到我回京之后,才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一步,仰起头,盯着宇文席,“是你,对不对?” 第114章 当年真相 萧歌就在自己身前,仰着头,那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她唇角的笑意,眼中的欢愉,还有那轻启的朱唇。 这一幕,宇文席不知盼望了多久。 可是,当自己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失去了勇气面对她。 “你……你说什么呢。”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 不想,萧歌却一把拉住宇文席的手腕,几步冲到宇文席面前,望着宇文席,沉声道,“这些年,暗中相助我的人,并非朝中力量,而是你,对不对?”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的心跳加速,脸颊也猛然红了起来,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是你,吩咐人在北境助我。否则,你一个远在京城的王爷,何以能够如此精确地掌握羌人的动态?” 宇文席别过头,躲开萧歌炙热的目光。 “这些年,你一直在宫中照顾阿满,在宫外看顾我娘。若是没有你,只怕这六年,他们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萧歌说着,言语之中带上了几分哀切的哭腔。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宇文席再也不能躲避,转眼望着萧歌。 “宇文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宇文席后退一步,似是发泄一般,高声道,“如若不是他登上了帝位,你该是我晋王府的王妃!” 一言一出,萧歌瞬间愣在原地,呆滞地望着宇文席,诧异不已。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宇文席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自己早该是晋王府的王妃? 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歌呆呆地凝视着宇文席,喉咙上下窜动,一脸错愕。 宇文席垂眼,深吸一口气,抬手挠了挠后脑,将心口的浊气,全部都吐了出去,才抬眼,看向萧歌。 这一次,萧歌发现,他那双眼中,满是坚定之色,再也不似往常的退缩。 “你十四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侯娘求了宫中之人,着太医前去萧府为你瞧病。” 萧歌缓缓点头。 那一次,太医带着两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孩,只说是自己的学徒。 也正是那一次,太医为自己瞧病之后时间不久,羽化道人便收自己为徒,一直为自己调养身子,教授武艺。 因而,萧歌对此事,始终铭记于心。 “我便是那个学徒。” 说着,宇文席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萧歌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侧过头,上下打量着宇文席。 过去了这么多年,萧歌对那两个小学徒的模样,早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只记得,他们一个唤作程昱,一个唤作广巾。 当日,萧歌身子虚弱,也未得机会与那两个学徒亲近,因而记不大清楚他们二人的长相。 “广字下一个巾,写作什么?” 萧歌本能抬手,在手心之中滑动两下,面色便是一顿,“席。” “当日,侯娘求的,正是我母妃。加之我正在与宫中太医学医术,母妃便吩咐我,随着太医一同去萧府为你医治。” 一切,萧歌都明白了。 她凝望着宇文席,慢慢开口,“那之后,你得知我身子虚弱,便派了羽化道人来为我调养身子?” “是。” 事已至此,宇文席并不想再隐瞒什么。 “那为何,后来,会是陛下向萧府求亲。” “我原本只是想让羽化道人为你调养身子,没想到,你却天生就是习武的奇才。也怪我,从羽化道人处得知你不但身子渐好,而且还练得一身武艺,便将此事告诉了几位兄弟。当日,正在夺嫡之时,宇文昊知道,北境战事焦灼,需要一位武艺高强,旷世之才。加之萧府的势力,还有萧绾对他暗中生情。因而,宇文昊在我之前,便向父皇求娶你为妻。” 萧歌眉头蹙得更紧。 她一直以为,宇文昊求娶自己,是出自真心,想不到,从一开始,他便已经策划良久。 “既然,他对萧绾有情,为何要娶我呢?要求一个习武之人,朝中四处都是,何以非要盯着我呢?” “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皇后更好控制呢?” 宇文席说完,直勾勾地凝视着萧歌。 是啊,还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皇后更好控制呢? 换成旁人,这六年,在北境取得这样的功绩,只怕一早就要反宇文昊这个无所作为的皇上了。 可若是在北境镇守六年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的皇后。 即便是反,又能如何呢? 原来,这些年,自己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萧歌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右手抵在额头之前,垂着眼,哈哈大笑起来。 轻烟见状,想要上前,却被宇文席抬手拦住。 他望着萧歌,一步一步走上前,抬起手,轻轻地搭在萧歌的肩膀上。 “当日,我没有勇气,与他相争。看到你出嫁时,满面欢喜,只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才得知的。我……我……” 宇文席结结巴巴,许久说不出后面的话。 良久,萧歌停住了那令人心碎的笑声,依旧低着头,慢慢地侧过脸,看向宇文席,沉声道,“若是让你再选一次呢?” 宇文席一愣。 萧歌抬起眼,与之四目相对,眉眼微微颤动一番。 “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在得知他去求亲之时,没有阻拦。” 他眼底泛着些许晶莹剔透之色,从那闪烁的目光之中,萧歌知道,宇文席并未说假话。 “此次北境,我一定要去。” 萧歌慢慢道。 “为何?北境之事,摆明了就是圈套。” “我的皇后之位,是他给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阿满的父皇。这一次,就当做是我替阿满,还他一丝血脉之情。” 宇文席张了张嘴,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待到我还了这丝血脉,这宫中,也没有什么,能将我留下了。” 萧歌面容苦涩,冷笑两声,“可笑我,这些年,还以为他待我真心,为他在北境厮杀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不过是黄粱梦一场,我于他而言,除了利用,还有什么呢?” 第115章 打埋伏 宇文席不舍再让萧歌痛苦,只得握住她的双肩,居高临下,凝望着萧歌,轻声道,“若你执意要去,我随你一同前往。北境归来之后,带上阿满,我带你们离开皇宫。” 萧歌抬眼,凝望宇文席,不由扬动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自己辜负他这么多年,从不知,身边竟然有人,如此守候。 这些年,看着自己在北境、宫中苦苦挣扎,他默默守候在自己身旁,这份柔情,便是给她几千几万个皇后之位,她也不换。 萧歌心中多出了暖意,人也不由向前靠近几分。 宇文席抬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却在此时,所有的马匹,猛然高鸣几声。 轻烟和阿七几乎是同时高声喊道,“当心!” 宇文席立即直起身子,一把将萧歌拉到自己身后。 几乎是同时,四周的树丛之中,蹿出不少黑衣人。 所有人手中皆持利刃软剑,前三后四,队形整齐,往这边摸来。 宇文席一手护住萧歌,另一手已经拔出腰间利刃,冷着双眼,盯着往两人身侧摸来的黑衣人。 他微微侧过头,侧眼望向萧歌,沉声道,“看来,有人急不可耐,等不到你到北境,就想要对你动手了。” “放眼宫中朝堂,想要置我于死地的,除了萧绾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人呢?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与羌人联手?” 话音未落,那几个黑衣人猛呵一声,已经往萧歌与宇文席面前冲来。 只一眼,萧歌便暗道一声不好。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向前冲动而来之时,步伐轻盈独特,一看便知,是特意经过调训之人。 他们手中所持软剑,也都锋利不已,定是专人打造。 这样的一支队伍,绝对不是萧绾这个深宫妇人能够训练出来的。 看来,这应该是羌人埋伏在这里的人。 他们与萧绾联手,以和亲之事诱自己出宫,趁着自己身边只有几名红甲卫士,暗中埋伏。 一经得手,宇文昊以为自己已经奔赴北境。 北境军民以为,她留在宫中,尚未前来。 瞒住她的死讯,羌人趁机,攻打榆关,倒是真的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看来,还是自己小瞧了和桑。 只在片刻之间,那些黑衣人,已经都到了萧歌与宇文席的眼前。 方才,两人为了说话,轻烟等人都候在远处,此刻纷纷想要上前,却被从草丛中,接二连三冲出来的黑衣人,死死挡住,根本无法上前营救。 好在,宇文席与萧歌,都非寻常之人,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冲上前,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斗在了一处,萧歌才发现,即便是自己方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这几个黑人的本事,还是远远在自己思量之上。 他们身手矫健,武艺各有千秋,不似出自一门。 可是,所有人,又有一个十分显著的共同点:皆是猛尽劲十足,生拉硬冲的本事,远远在萧歌与宇文席之上。 这些黑衣人,似乎根本就没有痛感一般,不管多少身上有多少剑伤,依旧是猛冲猛打,根本未曾退缩。 萧歌与宇文席,都是借着巧劲之人,两人的武艺,皆是师承羽化道人,都讲究灵巧为先。 在这样的生拉硬冲之下,便显得有些余力不足。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已经逐渐露出了疲累之态。 萧歌再一次与宇文席背对背而立,两人向后退了两步,皆是警惕地盯着往自己身边来的几个黑衣人。 “萧歌,你还好吗?” 宇文席沉声道。 “这些人实在过于刚猛,若是硬刚,你我只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过头,这才发现,宇文席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划开了一道血口,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你受伤了?” 萧歌面色一沉,沉声道。 宇文席别过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势,满不在乎地冷然一笑,“无妨,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 萧歌心中焦灼起来。 他们二人状态好的时候,都不见得是这些黑衣人的敌手,更何况如今,宇文席还受了伤。 “不成。再这样下去,你我都走不掉。” 萧歌说着,突然向一侧狂冲两步。 果真,所有的黑衣人注意力立即被萧歌吸引,纷纷往萧歌那边靠去。 “萧歌!” 宇文席高呼一声,想要追上去,却已经被黑衣人们潮水一般涌上,挡在了人墙之外。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也立即调转身子,冲着宇文席而来。 两人很快被黑衣人冲散了。 这冲散容易,可若是两人想要再汇合一处,却不是容易之事。 宇文席焦灼不已,手上的招数,也没有了套路,只是一个劲地砍杀着,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冲到自己面前,他都会拎剑上前。 如此一来,他更是很快就落于下风。 “啊……” 便在此时,宇文席听到,那边的人群之中,传来了萧歌痛苦的声音。 他心下一沉,拧着眉头,猛喝一声,大步往前而去。 然而,很快,他又被黑衣人重新冲回了原地。 就在宇文席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半空之中,多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一身仙气,双手负于身后,脚步轻盈,竟然是踏着那些黑衣人,便进了包围圈之中。 待到宇文席看清楚来人,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来人正是羽化道人! 黑衣人们显然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出手相助宇文席与萧歌。 羽化道人落在人群之中,不见他如何发力,那些黑衣人,却都应声而倒。 如此一来,围在宇文席身边的黑衣人,也纷纷上前,想要前去支援。 这倒是给了宇文席喘息的机会。 羽化道人已经一把拉起了倒在地上的萧歌,对宇文席高声道,“老地方见。” 很快,萧歌与羽化道人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宇文席也不耽搁,翻身而起。 黑衣人们的队形被冲散,战斗力瞬间下降,很快就被宇文席等人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第116章 得救 四周一片宁静,身子靠在软和的地方,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萧歌紧闭双眼,胳膊上时不时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之感, 她几次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胳膊上骤然被贴上了什么,那疼痛感袭来,瞬间让萧歌清醒许多,猛然睁开眼睛。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师……师父……” 萧歌看到那身影,记忆像是潮水一般涌动而来。 羽化道人慢慢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徒弟。” 闻言,萧歌不由一愣。 可她全身疼痛,心中还挂念着其他人的安危,根本无心与羽化道人争论这些。 “这是哪里啊?”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强打着精神,坐起身子。 却见自己处于一个山洞之中,可是这山洞之中,各式家具齐全。 与其说,这是一个山洞,倒不如说,这是一个设备十分齐全的小宅院来得更为妥当。 “这是我和宇文席的秘密之处。” 羽化道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熬好的药,端给萧歌。 萧歌道了谢,接过药碗,也顾不得药汁苦涩,一饮而尽。 “宇文席不是去拦着你,不许你去北境吗?怎么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羽化道人一边不满地打量着萧歌,一边沉声问道。 虽然萧歌与羽化道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从前那么一些时日,可是萧歌却对羽化道人的脾性了如指掌。 见他面上冷冰冰,可言语之中,却满是关切之意,萧歌不由笑了笑,微微摇摇头,沉声道,“本以为,他们既然想要我到北境去,总该等我到了北境再动手,哪里知道,他们竟然这样心急。” 羽化道人冷哼一声,“想要取人性命者,皆是阴险歹毒之辈。对付这样的人,你们怎可如此轻易便掉以轻心?” 知道他是因为关心,才会如此疾言厉色,萧歌也不好反驳,只能陪着苦笑。 “对了,晋王他们如何?” “放心吧。那些人的目标既然是你,见无法抓到你,自会自己散去。我想,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 萧歌这才安下心来,不由长叹一口气,将药碗放在一边。 羽化道人打量了她两眼,沉声道,“你既然还知道关心他,看来,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闻言,萧歌露出几分羞怯之色,缓缓点头。 “当初,若不是为了还他父皇的恩情,我才不会去教你一个女娃子。” “这话,师父当年也说过。您说,一个女孩,若是学了一身武艺,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祸事。” 羽化道人长叹一口气,沉着双眼,一双手也搭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地面,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你没有这一身武艺,说不定,早就寻了一个好夫君,出嫁了。你那父亲,虽然对你不大疼爱,可终究萧家也算是京城有头脸的门户,总不至于让你嫁的太差。” 羽化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悲切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知道他是为自己挂心,萧歌的心中,也不由涌动起一阵温暖之意。 “对了,师父。你既然都知道当年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如今,我与宇文昊已经育有一子,日后可怜了孩子。” “你和宇文昊育有一子?” 羽化道人闻言,诧异地挑眉,望向萧歌。 萧歌不解地回望着羽化道人,缓缓点头。 她心中不解:羽化道人为何这样瞧着自己? 当今的皇后娘娘,与陛下育有大皇子。 此事天下皆知,难道羽化道人竟然不知? 羽化道人与萧歌四目相对,良久之后,突然扬动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缓缓站起身,正要再说什么,山洞之外,却已经传来了宇文席的声音。 “师父……” 宇文席从外走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就连胳膊上的伤口,都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 看来,他们突出重围之后,宇文席根本来不及照料自己的伤势,便急着来见萧歌。 羽化道人瞥了宇文席一眼,才将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沉声道,“这里十分隐秘,那些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这里。你们两人都好生歇息一段时日,再议往后之事。” 说完,羽化道人径直往外而去。 与宇文席擦肩而过之时,他别过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略带不满,沉声道,“育有一子,这话亏得你能说出口。” 宇文席面色微沉,却立即收回目光,调整面色,快步走到萧歌身边。 “你怎么样?” 宇文席打量着萧歌。 见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羽化道人处理过,身边还放着一只空空如也地药碗,便知羽化道人已经为她检查了身子,必定没有什么大碍。 “你的伤……” 萧歌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握住宇宇文席的右手,他右胳膊上,还扎着白色纱布,凝干的鲜血,将纱布染成了红色。 见她关切地望着自己,宇文席不由一笑,望着萧歌,微微摇头,“没事,不过是一些小伤。那些黑衣人,看着来头不小,一个个武艺高强,绝对不是萧绾这等深宫妇人能够调教出来的。” 萧歌垂眸,目光阴沉,思量片刻,冷笑一声,道,“早听说,羌人有一支神秘队伍,每个人都是历经沙场之人。在北境的这些年,没有见到这支队伍,我还一直觉得有些可惜。如今看来,今日这些人,倒也算是将我地遗憾都弥补上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羌人派来地?” “他们定是不想让我到北境,索性在我出发之时,就痛下杀手。是我低估了和桑,害得你也与我一同陷入险境之中。” 宇文席忙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何苦还要说这些?” “只是现下,我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117章 离越客栈 宇文席望着萧歌,两人对视一眼,他立即明白了萧歌的担心。 若是此次遇袭,正是他们想的那样。 那他们遇袭之事,必定会被萧绾与和桑联手隐瞒下来。 如今,北境告急,萧歌对宇文昊定下了十五日之约。 若是她不能及时赶到北境,平定北境之事,还不知,羌人会借机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说不定,她与北境战事,浴血奋战六年,才换来的边境安稳,会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每每想到这里,萧歌便是心痛不已。 这萧绾,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难免让人心生恼怒。 “我在北境,还有些人手。一会儿,我立即吩咐他们,传信给边关守军,着他们警惕羌人偷袭。” 萧歌缓缓点头,依旧皱着眉头,思量一会儿,才接着道,“只怕只是吩咐他们警惕还不够。若是你的人手,能够找到羌人的藏身之地,我倒是有办法,痛打羌人一顿。” 宇文席拧眉沉思片刻,“我着人去试一试。” 两人商定之后,萧歌便写下一封手书,宇文席立即吩咐人,飞鸽传书,送去北境。 两人都受了伤,加之那些黑衣人,一次没有得手,定然还在寻找两人。 若是这个时候,贸然离开,再遇上黑衣人埋伏,只怕就没有那么好逃脱了。 两人商定之下,决定暂时留在这里养伤。 一来等候北境传来消息。 二来,两人也好借此机会,好生想一想未来之事。 如今,二人总算是都明确对方心意。 虽然萧歌此刻,心中对宇文席的感动,多于感情,可隐隐之中,竟然也对宇文席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愫。 她本就不是那贪恋权位之人。 得知宇文昊当年,对自己不过利用而已,自是动了要离开宫中的心思。 若是放在六年之前,她要离开皇宫,易如反掌。 在北境战死、失踪,甚至只是留下一封书信,随即离开,想来都不会让宇文昊有过大的反应。 可现在不同了。 就连宇文席这个成日居于宫外之人,都看得出来,宇文昊对萧歌,早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冷漠。 如今的萧歌,在宇文昊的心中,只怕地位早已经超过了萧绾。 越是如此,萧歌现在想要离开皇宫,便越是不易。 如此在山中过了两日,北境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羌人藏身于榆关五里地之外的一处江湖客栈之中。 那间客栈,由来已久。 因为不涉及任何一国内政,一直被视为是江湖侠客们的聚集之地。 却不知此次,怎么会卷入羌人与大梁之中。 看着来信,宇文席的眉头蹙得更紧,心中隐隐约约,多出了几丝不安之感。 “这离越客栈的老板娘,是个胡人。她早年丧夫,后便一直都守在客栈之中。一直都不肯涉及朝政之事,就连在朝中为官之人,若是路过离越客栈,都不得入内歇息,怎么这次,倒是愿意收容羌人?” 萧歌也颇为不解,凝视着宇文席,心中微紧,沉声道。 宇文席缓缓摇头。 “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羌人竟然会在离越客栈落脚。如此一来,倒是难办了。” 萧歌知道宇文席这话的内层含义。 自古以来,朝廷便不与江湖人士相争。 不管是大梁、羌人、胡人,亦或是东境的大飨,都未曾与江湖人士牵扯。 若是此次,羌人藏身于离越客栈之中,那他们难免要入客栈搜查,如此一来,便是犯了大忌讳,说不定,会惹得江湖人士不满。 到时候,若是引起江湖人士的反抗,更加不妥。 想着,萧歌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宇文席,沉声道,“若是只你我进入离越客栈,不表明身份,是否可行?” 宇文席不解地望着萧歌。 “你我皆是羽化道人门下。道人在江湖中,颇负盛名,若是你我以他门下弟子身份,入离越客栈,是否可行?” 这倒是一个办法。 可若是那样一来,这些随行之人,便统统不能带了。 毕竟,羽化道人,一向以江湖侠士自居。 若是他门下之人,更加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在江湖之中行走。 宇文席提出了自己心中问题。 “此事好办,只让他们留在榆关,静待接应便是。再者,若是入了离越客栈,发觉羌人早已经与离越客栈有了什么协议,那也是它离越客栈率先涉及朝堂之事。我们若是在离越客栈行事,也不算是我们违逆规则。” 虽然还是隐约觉得,有不妥之地,可一时之间,宇文席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哪知道,两人将这主意,才同羽化道人一说,羽化道人却是立即否认。 他态度十分坚决,几乎是立即起身,沉声道,“不可!”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皆是不解地望向羽化道人,“师父,为何?” 羽化道人背过身,躲开两人目光,也不解释为何不许他们以自己弟子的身份进入离越客栈,只一个劲地摇头,“我说了不行,便是不行。” 宇文席瞥了萧歌一眼,微微摇摇头,示意萧歌不必着急。 他起身走到羽化道人身前,望着羽化道人,“师父,您在江湖之中,颇具盛名。若说是你的徒弟,别说是区区一个离越客栈了,这江湖之大,何处不能容下我们二人呢?何况,此次我们二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否则,我们也决计不会打着师父您的旗号啊。” 羽化道人与宇文席对视一眼,却难得地露出了焦灼之色。 他转过身,背对着宇文席,连连跺脚摇头,“若是你们要去其他地方,用了我的名头,我绝无二话。可就是这离越客栈,不成,一定不成!” 他越是这样,宇文席与萧歌便越觉得奇怪。 宇文席还要再问,萧歌眼神示意他稍等。 “师父。” 萧歌望向羽化道人,思量一会,才慢慢地道,“我听说,这离越客栈地老板娘,早年丧夫……” “住口!” 第118章 尽数怪事 一言落下,萧歌不由一惊,立即收住话头,诧异地望向宇文席。 本以为,宇文席比自己更加了解羽化道人,定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哪知道,宇文席却也是一脸错愕,见自己望向他,更是不解地耸动肩膀。 羽化道人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之中的严厉,有些尴尬地瞥了二人一眼,往一侧走了两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两眼,见宇文席还要问话,萧歌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羽化道人不想提,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他们若是逼得太急,反而坏事。 “师父既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此事,我们再想想法子便是,师父不必往心中去。” 说着,萧歌对羽化道人行了礼,推着宇文席,往外而去。 不待二人走出山洞,羽化道人沉声道,“离越客栈当真牵涉进了羌人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宇文席率先上前。 “北境传来的消息,不会有误。” 羽化道人垂着眼,目光动了动,眉角挑动,良久之后,才微微侧过头,望向二人。 “离越客栈不是寻常之地,你们若是想要以我门下弟子的身份进入客栈,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歌也即可上前,望着羽化道人,“师父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了。” “若是有人问起我,你们只说,我已经死了。” 这个要求,倒是在萧歌与宇文席的意料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才微微往前凑近两步,凝视着羽化道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为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羽化道人微微露出些许不满之色,打量了萧歌两眼,沉声道,“你们若是不肯答应我,就不要去了。” “答应答应。” 这次,萧歌与宇文席却是立即点头。 两人虽然对羽化道人的要求,多有不解,可他既然已经说了,二人除了答应之外,别无他法。 不到黄昏,两人便收好了所有东西,假扮成一对闯荡江湖的师兄妹,匆匆离开山洞。 因为此次需要假扮江湖之人,若是带着红甲卫士等人,徒增不便。 两人索性吩咐他们比自己晚了一日出发,出发之后,直接前往榆关,等候消息便是。 一路无事。 萧歌与宇文席都有武艺在身。 宇文席常年居于京城之中,萧歌本以为,初到江湖,他定会多有不便。 哪成想,这宇文席表现的,根本就不像是初次闯荡江湖地模样。 不管是下榻客栈,或是打点安排,他皆是顺风顺水,十分顺手,好几次,萧歌甚至怀疑,这宇文席或许根本就是个江湖草莽。 至于那些黑衣人,似乎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一路并未冒出来横加生乱。 两人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不到三日的时间,已经隐约看到了榆关城门。 为着此次的最终目的地,是离越客栈。 若是穿过榆关,以萧歌的身份,难免会被人认出,两人索性决定,在榆关之外,歇息一夜,直奔离越客栈。 三日的奔波,终于在看到卧榻之时,所有的劳累,都同时席卷而来。 萧歌扑在榻上,不一会儿地功夫,便深深的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后半夜。 萧歌翻了个身,突然发觉,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她大吃一惊,正要起身,那人却一把捂住了萧歌的嘴。 萧歌正要挣扎,却听宇文席凑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是我。” 萧歌这才缓缓安下心神,带着几分惊异之色,轻轻地拍了拍宇文席的手背。 待到他松开自己,萧歌才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这些时日,都是分开客房歇息,今日也不例外。 “出事了。” 宇文席沉声道。 只一声,萧歌全身的汗毛竟然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萧歌越发觉得,宇文席是个行事极其稳重之人。 她有些难以相信,能让宇文席用到‘出事’这般严重的词语,会是什么事情。 宇文席一手搭在唇瓣上,对萧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 萧歌这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却见窗外,竟然闪动着些许火把的光芒。 萧歌在北境这么多年,深知在边关之地,到了夜间,所有人自会早早地熄灯歇息,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寻上自己。 特别是这样的店家,更是过了晚膳时分,就会早早地闭店。 若是这个时候,外面骤然有火把出现,只有一个可能——遇到劫店之人了。 此事若说严重,也的确有些难办。 可在这边关之地,到底也是寻常之事。 不过,宇文席是京城人,难免会对此有些忌讳。 “是劫店。” 宇文席闻言,却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瞧那目光,并不是对萧歌的话便是赞同,更多的,似乎是想要让萧歌好生看看。 萧歌不解,探头向前,凑到窗边,沾湿手指,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往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萧歌便愣住了。 外面的人竟然都穿着羌人的衣物! 边关遇到劫店之人,算是平常之事。 遇到羌人,也算是稀松平常。 可独独遇到羌人劫店,实在是令人奇怪。 这些年,随着萧歌在边关立下威望。 这羌人别说是来劫店了,就连他们想要进入榆关,都是重重把控。 若是遇到羌人在榆关内外行乱,更是会被萧歌严惩。 为了此事,羌人曾经几次想要除掉萧歌,全部失败。 想不到,今日,竟然会让萧歌遇到这劫店的羌人! 北境这六年,萧歌对羌人的愤怒与仇恨,早已经刻在了骨血之中。 看到羌人劫店,她更是立即转身,一把扯过一边的外衣,便要往外而去。 见状,宇文席忙拦住萧歌,低声道,“你去做什么?” “这些羌人,竟敢在我大梁境内行打家劫舍之事,我不能看着他们行乱。” 说着,萧歌便往外而去。 “等等。” 宇文席拦住萧歌,沉声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第119章 白苓 两人说话的时间,却见那些羌人的首领,举着火把,往前走近两步。 顺着他火把的方向望去,萧歌看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隔得太远,加之周围一片黑漆漆,萧歌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依稀之中,能看到那人一副大梁人的打扮。 萧歌本能地以为,这人便是这客栈的掌柜。 “首领。” 听到羌人对那大梁人的称呼,萧歌瞬时便愣住了。 她惊得张大了嘴,诧异地看着那羌人。 却见羌人将火把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双手抱拳,对那大梁人行了礼,低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首领吩咐。” 大梁人慢慢地站起身,借着细微的火光,萧歌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 狭长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轻薄,脖颈悠长,皮肤异常细腻。 虽然穿着一身男装,萧歌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竟然是个女子! 那大梁人慢慢地取掉扣在头顶的帽子,眉眼轻轻地动了动,侧过头,望向羌人。 只一眼,萧歌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白苓。” 萧歌低声道。 闻言,宇文席也是目光一沉,立即凑了上去。 果真是白苓。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席诧异地看着窗外,说话之时,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声音。 话音才落,白苓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慢慢地别过头,望这边望来。 萧歌和宇文席立即闪身,没入一侧的黑暗之中。 两人双手抵在墙上,大气也不敢出,皆是小心翼翼地望向对方。 院外,久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宇文席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慢慢地侧过头,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宇文席更是大吃一惊。 窗外的火把全部都熄灭了,陷入了墨一般的漆黑之中,似乎方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不过是宇文席和萧歌的想象一般。 可宇文席知道,那不是想象。 他与萧歌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立即躬着身子,往外摸去。 屋门才一打开,宇文席与萧歌,便和几个羌人撞了一个满怀。 萧歌身份特殊,不能被人认出来。 她立即戴上面纱,望了宇文席两眼,两人拔出腰间利刃,趁着那些羌人尚未反应过来,即刻杀出一条血路,往外冲去。 羌人虽然被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却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待到他们冲出来,萧歌和宇文席已经跃上了墙头,趁着天黑,一路往远处而去。 一直立在院中的白苓,看到此幕,沉声道,“别追了。” 闻言,羌人们皆停下脚步,诧异不解地望向白苓。 白苓若有所思地盯着方才离开的那两个背影,心中微微一沉。 那个背影,那么熟悉。 似乎是他! 萧歌和宇文席没有停留,一路飞奔而去,待到确保身后没有羌人追来,才放慢了脚步。 眼看着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想必没有多久,就会天色大亮。 两人选了一处丛林,暂时歇了下来。 萧歌还在方才的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待到宇文席递给她一个水壶,她才回过神来,缓缓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方才那人是白苓吗?” 萧歌低声问道。 听到这名字,宇文席的面色有些异样,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缓缓摇头。 萧歌被宇文席这态度,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错愕地盯着她。 “不知道,我也没有看清楚。” 宇文席望了萧歌一眼,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沉声道。 萧歌并未察觉宇文席的异样,只回想了几分,便确认,那人的确就是白苓。 “白苓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发配边关了吗?” 说完,萧歌望向宇文席。 这才终于看到,宇文席面色难看。 随即,萧歌便想起京城的传闻。 白家三小姐白苓,原本是要许配给宇文席为妻的。 只是因为,白家行忤逆之事,先帝一怒之下,将白家十五儿郎全部处死,白家所有女眷,要么便是发配边关,要么便是充为官妓。 此事,才堪堪作罢。 可是,传闻之中,白苓和宇文席,也是儿时一同长大的挚友。 如此说来,方才,连自己都认出了那人便是白苓,宇文席更没有理由未曾认出。 她凝视着宇文席,良久未言。 似是察觉到了萧歌的目光,宇文席才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她。” “自从白家落寞之后,白苓便被发配边关。这些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怎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些羌人,为何要唤她首领?” 萧歌有一肚子的疑问,一股脑全部问了出来,倒像是这些疑问,能够在宇文席这里找到答案一般。 殊不知,宇文席也是满腹疑问。 见萧歌望着自己,不断的问题砸来,宇文席摊开双手,耸动肩膀,“我也不知。” 萧歌的情绪这才安稳下来,垂着眼,手中握着水壶,隔一会儿便喝口水,再未问话。 两人心照不宣地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萧歌靠在树上,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 宇文席采摘了一些果子,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二人随意吃了些东西。 昨日走得太急,好多行礼都落在了客栈之中。 二人将身上的银子凑了凑,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 看着那些银子,萧歌不由苦笑两声。 “本以为,只是假扮江湖人士,想不到如今,倒是真的成了一穷二白的江湖人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此若是想要进入离越客栈,想必更加容易一些。” 宇文席抬眼,望向萧歌,见她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竟然还能苦中作乐,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也不由笑了出来。 两人打点了一切,再度出发。 按照他们二人的计算,不到今日黄昏,他们应该就能赶到离越客栈。 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最令萧歌不安的,还是昨日的场景。 看那样子,羌人似乎再与白苓等人合谋什么,也不知会不会与他们此行的事情有关。 第120章 离越客栈 羌人和大梁的边境,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戈壁滩。 东边,是贺兰山。 西边,就是榆关。 这几年,因为萧歌率领大梁军队,死守贺兰山,好几次,都已经将羌人赶到了贺兰山东脉,如今,这中间地隔壁,更是空无一人。 离越客栈,立于隔壁之上,分外显眼。 黄昏的落日,将客栈拉得更加狭长了几分。 虽然现在还在春季,天气尚未转热,可是离越客栈外,却已经支起了小棚子,此刻,不少人都围在客栈之外。 袅袅炊烟,顺着风沙,向上卷起,使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烤肉味道。 萧歌和宇文席远远地望着离越客栈,两人不由都停住了脚步,对视一眼。 宇文席自诩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可是此刻看到这样的离越客栈,却还是不由一阵愣神。 “早就听说,这离越客栈,算得上是整个江湖之中,最惬意的地方。今日一见,却觉传闻不过形容了客栈的十分之一而已。” 萧歌也微微一笑,抬手挡在眼前,遮挡住落日的余晖。 “这算什么。” 她扬动唇角,微微侧过头,望向宇文席,“那年冬天,我带军队前往贺兰山,路过这离越客栈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客栈之中,有不少江湖人士,在雪中高歌跳舞。那场面,才令人震撼。” 宇文席不由望向萧歌。 自从离开京城以后,萧歌的身上,便笼罩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欢愉之感。 宇文席知道,在那宫城之外,才是萧歌的天地。 那宫城太小,根本就无法容纳她心中的伟岸。 见宇文席看向自己,萧歌倒是多出几分羞怯,脸颊也弥漫着些许鲜红。 她别过身子,尽力不去看宇文席,只望向远处,沉声道,“太阳快落山了,这个时候,正是进入离越客栈的好时候。” 说完,也不等宇文席答话,萧歌已经快步往前而去。 两人一路穿过那广阔无垠的隔壁,到了客栈门前。 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客栈的欢声笑语,众人皆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别过头,盯着两人。 萧歌这才看到,这些人之中,虽然有不少羌人,可是也有不少大梁人,还有些奇装异服打扮的,瞧着应该是大飨人。 宇文席快步上前,对众人行了江湖礼,“诸位,我们师兄妹二人,路径此地。如今,天色已经暗淡,想要在这里歇脚。” 众人面面相觑,望了对方两眼,没有人理会宇文席,又开始烤肉喝酒。 客栈的大门打开,一身材曼妙的女子,一边笑着,一边走出客栈。 她手中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尚未打开纸封的叫花鸡。 女子才要招呼众人过来吃鸡,便看到了立在客栈之外的两个陌生人。 那女子不由一愣。 宇文席正要上前,再行礼,不成想,萧歌却已经两步冲上前,一把拿起女子托盘之中的叫花鸡,也不管女子是否答应,就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那叫花鸡肉汁丰满,尽数喷出,全部都喷在萧歌的脸上,还有衣服上。 其他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女子更是娇笑着,将托盘放在一边,望向萧歌,笑了笑,“看来,这位姑娘当真是饿坏了。别急,咱们离越客栈,什么都有。” 闻言,四周的人更是哄堂大笑。 “老板娘,这姑娘饿成这样,你就不拿点你的当家好菜出来吗?” 听到那些人对这女子的称呼,萧歌与宇文席皆是一愣,诧异地望向那女子。 “你就是老板娘?” 萧歌口中的叫花鸡还没有咽下去,便一脸错愕地望着老板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板娘淡然一笑,“叫我花姐便是。” 萧歌上下打量花姐两圈。 传闻之中,离越客栈的老板娘,十多年前,就丧失了丈夫。 萧歌还以为,她定然是个已经上了年岁的女人。 没想到,这花姐身材曼妙,面容姣好,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样子。 似乎早就习惯了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花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道,“我嫁人早,加之刚刚成婚,就成了寡妇。那些江湖之人,便胡乱传闻,说我十年前便丧了丈夫。人人都以为,我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了。” 听到花姐这样说,萧歌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花姐,你吓到这萧姑娘了。” 花姐呵呵一笑,对萧歌摆摆手,“无妨。来这里的人,见到我之前,哪个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花姐的确是个亲和力十足的女人。 看到她的笑容,萧歌心中的局促,瞬间便少了一半,一手握着那叫花鸡,望着花姐,也不由笑了出来。 花姐不再多言,吩咐人好生照顾萧歌,自己便进客栈去忙了。 宇文席这才走到萧歌身边,接过萧歌分给自己的半个叫花鸡。 两人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萧歌一边将叫花鸡往口中送,一边看向宇文席,沉声道,“这些人鱼龙混杂,却都与老板娘这么熟悉。若是想要从这些人中,找到羌人埋伏在这里的人,只怕不易。” 宇文席打量了那些正在狂欢的人两眼,“这些都只是普通江湖人士,不足为惧。” 闻言,萧歌不由面色一顿,诧异地别过头,惊讶地望向宇文席。 饶是一直在北境的她,都无法判断,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何以宇文席竟然如此清楚? 难道,他认识这些人? 见萧歌望向自己,宇文席微微摇头,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并不认识这些人。只是从他们佩戴的武器之中,不难看出。他们身上的武器,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暗器。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羌人埋伏在这里的人,只能是寻常的江湖人士。看来,羌人埋伏在离越客栈的,另有其人。” 萧歌打量了几圈那些正在狂欢的人,也觉宇文席的话有几分道理,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第121章 特殊的规矩 花姐为二人安排了房间,又将这客栈之中,落脚的诸人,一一同二人介绍了,吩咐人,引着二人回了安排好的房间。 “两位客官,咱们离越客栈,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头的。白日里,二位在这客栈,任何一处,自行走动便是。可到了夜间,暮钟响过之后,二位可就都留在自己的房中,切莫再胡乱走动了。” 萧歌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不解之色,望着那伙计,“这是什么说法?难不成,敲了暮钟之后,这客栈还有什么见不得的人之事?” 伙计略微有些不满,沉着双眼,口气也没有方才好了。 “二位就不要问了。总之,二位切记,在咱们这里,只要二位不坏了离越客栈的规矩,离越客栈自会护着二位周全。可若是二位坏了离越客栈的规矩,也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两人这才对伙计点了点头,对方才的冒昧道了歉。 伙计倒也未曾往心中去,同二人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两人在房中转了一圈,眼看着屋子虽然小,倒是什么都不缺,打开窗户,便能看到外面一片荒芜的隔壁。 “离越客栈这规矩倒是奇怪。” 宇文席一边关上窗户,一边走到桌边,将随身带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沉声道。 萧歌缓缓点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北境重地,因为常年战事,倒的确有不少客栈,入夜宵禁,十分准时。说不准,也只是为了防着贼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寻到那些藏身在客栈之中的羌人才是。” 宇文席沉吟了片刻,仰头指了指屋外,“方才上楼的时候,我瞧见三楼虽然房门紧闭,可走廊里,有三四个人四处转悠着。瞧那样子,十分警惕,倒不像是寻常住店之人。我看,这三楼十分可疑。” 宇文席说的,萧歌也注意到了。 此刻听到宇文席提起,自是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人人太多了,若是想要弄清楚三楼人的身份,想必要等到晚上才成。” 两人走了一日,都有些困倦。 此刻既然知道若是想要弄清楚想知道之事,必得要等到晚上,那困意便又缓缓袭来。 萧歌四处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一个极其尴尬的问题——这屋中,只有一张卧榻。 方才宇文席和萧歌要房的时候,只说是师兄妹二人。 如今在江湖之中,但凡是说自己是师兄妹的,多半都是情侣或者夫妻。 因此,江湖众人已经习惯,听到师兄妹二人,便本能地开了一间房。 此刻若是出去再要房间,说不定会让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倒是更加不便。 想到这里,宇文席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露出几分害羞模样,“你去榻上歇着,我靠在椅子上,凑活一晚。” 萧歌自是不肯,奈何却拗不过宇文席,最后只得答应。 她躺在卧榻之上,宇文席搬着椅子,坐在一边,只仰头向后靠了靠,双手环抱在胸前,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外面的天色慢慢地黯淡下来,隔壁之中,狂风呼啸,可是这客栈里,却是一片安静。 特别是入了夜之后,外面更是没有一点声音。 看来,这些江湖人士,虽然在外面都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可是到了这里,却都只能乖乖地听从花姐的安排。 由此可知,离越客栈,的确是个藏龙卧虎,深藏不漏的地方。 也不知,这花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将这些素日里在江湖之中,叱咤风云的人物,都收编得如此妥当乖巧。 就在萧歌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萧歌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坐在椅子上的宇文席,早已经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望着屋外。 “什么声音?” 萧歌低声问道。 宇文席一只手搭在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轻声道,“好像有人从三楼下来了。” 萧歌慢慢地起身,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喘,似乎自己喘气的声音若是大一点,也会惊动屋外的人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宇文席身边,一只手抵在椅子背上,慢慢地向前探出身子,往外望去。 萧歌身上熟悉的香味,一点点弥漫进鼻腔。 宇文席不由缓缓别过头,却见她的身子已经探出大半,微微垂着脑袋,发丝从耳边向下一路垂落,有的,已经落在宇文席的肩膀上。 宇文席不由愣住。 突然,萧歌猛然向回缩了缩身子。 这一缩之下,瞬时便惊醒了宇文席。 宇文席回过神来,一把扶住萧歌。 她蹲在自己身边,仰起头,望着他,低声道,“他们往咱们房中过来了。” 闻言,宇文席方才所有的思绪都在瞬间便消失殆尽。 他目光微沉,心思飞速转动。 看来,虽然方才,花姐对他和萧歌都表现的十分热情,可是他与萧歌到底都是外来者,想来花姐还要仔细确认一下二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宇文席暗道一声不好。 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和萧歌分床而睡,岂不是会对他们二人的身份更加起疑? 想着,宇文席一把拉住萧歌的手腕,将她带到榻边,率先把萧歌推了进去,自己随即便拖鞋躺在萧歌身边,一把拉起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刚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已经传来轻微的‘吱呀’一声,屋外有人探进脑袋,扫视了屋内一圈。 宇文席抬手环住萧歌,侧过身子,背对着门外的方向,故意传出平稳的打呼声。 很快,宇文席就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早都告诉你们了,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士而已。” 听声音,是花姐。 屋门再度关上,宇文席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目光才动了动,却看到了躺在自己身前的萧歌,双手搭在胸前,怯生生地转过头,正望着他。 他一睁开眼,二人瞬间便四目相对。 第122章 花姐的江湖地位 屋内一片安静。 在被子之中,宇文席只能听到自己和萧歌的心跳声。 萧歌望着他,两人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宇文席才猛然掀开被子。 一股凉意袭来,萧歌立即坐起身,将衣服合拢几分,脸已经涨得通红,低着头,右手不住地在身边扇动着。 “他……他们走了吗?” 萧歌背对着宇文席,良久之后,才慢慢开口问道。 宇文席也逐渐回过神来,坐直身子,往屋外望了一眼,低声道,“应该走了。” “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还要进咱们屋中?” 宇文席起身,走到一边,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萧歌,自己也咕咚咕咚地饮下一大杯,才算是定住了心神,抬眼看向萧歌,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或许因为,咱们是今日才来地,他们必须要谨慎一些。” 萧歌喝完了水,情绪稳定下来,索性将茶杯抱在手中,慢慢地转过头,余光打量了宇文席两眼,低声道,“那我们要不要跟出去瞧一瞧?” “好。” 宇文席答应一声,伸出手,想要将萧歌扶起。 萧歌别过头,望了宇文席一眼,虽然心中有不少羞怯之意,却还是伸出手,由着他握住了自己,匆匆起身,两人带上兵刃,就往外追去。 整个离越客栈都静悄悄的,甚至没有电灯。 两人在楼梯上每走动一步,都能听到,那陈旧的楼梯,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为了不惊动旁人,两人只得蹑手蹑脚,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才下了楼梯,便见到院中亮着不少火把。 萧歌对宇文席摆摆手,两人这才靠在墙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院中望去。 花姐站在正中央,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花姐,我们葬身于离越客栈,多亏了你对咱们兄弟的照顾。你放心,若是我们有朝一日,真的能够破了榆关,大胜而归,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花姐呵呵一笑,脸上的笑意还挂着,便转过头,言语却冷漠无比,“我不求你们报答我,只求你们若是在大梁找到了我要见的那个人,能将他扭送到我面前。” 那男子和其他人对视了两眼,“花姐在离越客栈守了这么多年,人人都道,你是为了自己已故地丈夫。可是,谁能想到,花姐这样美艳的女人,竟然也会被人抛弃呢?” 说着,那男子慢慢地抬起手,往花姐身边凑近几分,指尖已经搭在了花姐的发丝上。 几乎是在同时,花姐闷呵一声,已经将那男子的胳膊一下子扭住,人也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蹿到了男子身后。 男子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其他人见到男子吃亏,纷纷想要上前。 男子却立即抬起另外一只手,拦住众人。 他慢慢地别过头,打量了花姐两眼,露出几丝笑意,低声道,“花姐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没有人能动我的头发。你们藏身在这里,我看在我们之间协议的份上,收留你们。可你若是敢对我动什么味道歪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花姐已经一改今日初见之时的温和,那双眼中,满是寒冷之意,死死地盯着被自己扭住胳膊的男子。 男子显然有些不悦,却不敢得罪花姐,只能赔着笑,“知道了。知道了。” 花姐这才冷哼一声,一把将男子松开。 男子没有稳住身形,向前跌跌撞撞两步,险些摔倒。 其他人见状,想要上前,花姐却已经抬起手,指着远处,沉声道,“他们来了。” 萧歌和宇文席顺着花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来了一队马队。 那马队最前,竟然是一个八人抬着的轿撵。 马队缓缓到了客栈之前,轿撵落下,轿帘掀开,轿子上走下一人。 才看到那人,萧歌和宇文席便是一愣。 竟然是白苓!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暗道一声不好。 这白苓和宇文席可是旧相识,自是知道宇文席的身份。 若是她拆穿两人,那他们二人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在思量的功夫,白苓已经走到了客栈之中。 她与花姐显然十分相熟。 “花姐。” 白苓快步上前,望着花姐,唇角扬动,微微一笑。 “你总算是来了。” 花姐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男子,“这位是羌人第一猛将耶律燕。” 耶律燕甩动了两下方才被花姐扭得生疼的手腕,对白苓陪着笑意,上前答礼,“早就听说,白苓小姐,在江湖之中,一呼百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苓没有理会耶律燕,而是看向花姐,沉声问道,“你派人传信,说时机已到,说的就是他?” 说着,白苓上下打量了耶律燕一圈,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之色。 见状,花姐也露出几分尴尬的模样。 “他的首领,是和桑。” 听到和桑的名字,白苓才终于满意了些许。 “和桑如今在京城,已经对宇文昊提出了和亲之意。可是,要想和亲,便要大梁割舍榆关。” 听到花姐的话,白苓冷笑一声,目光还在耶律燕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沉声道,“宇文昊怎么会答应呢?这些年,大梁北境有那位护国大将军镇守,羌人别说是和亲了,只怕就算是想要割地赔款,也要看看那位大将军是否答应吧?” 闻言,花姐也不由笑了出来。 只有耶律燕,面色阴沉,恼怒地盯着白苓,厉声道,“白苓小姐,说话可是要讲求证据的。” 白苓哦了一声,抬眼看向耶律燕,一脸不满,“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自从六年之前,护国大将军到了北境,你们羌人,便是节节败退。这些年,你们连贺兰山都跨不过来,谈何和亲?谈何拿下榆关?我看,和桑也不过只是在你们羌人自己眼中,十分强大,实际上,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 “你……” 耶律燕正要发怒,却被花姐拦下。 第123章 演戏 白苓收回了嘲讽的目光,打量了两眼花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兄弟,“花姐,寻几间上房。我这些兄弟,都奔波劳碌了一日,要好生歇一歇。” 花姐答应一声,将耶律燕往自己身后拉扯两下,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对白苓道,“这还用你说?早就准备好了。” 花姐正要往前走去,白苓却扯住花姐的衣袖。 她动作十分突然,倒是将花姐吓了一跳。 花姐猛然停住脚步,诧异地打量着白苓,眉角挑动一番,低声道,“怎么了?” 白苓没有答话,而是蹙着双眼,另外一只手挥动两下。 很快,萧歌和宇文席便看到,白苓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往他们二人这边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 宇文席本能地抬起手,将萧歌揽在自己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屋外的方向,右手已经搭在腰间。 那几个汉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宇文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陷入一场大战的时候,身后的萧歌突然一把抓住了宇文席的手。 宇文席下意识地回过头,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萧歌已经是狠狠一巴掌,落在了宇文席的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将宇文席打蒙。 他诧异地望着萧歌,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面颊。 却见萧歌已经扯开了发髻,一手拎着宇文席的衣领,一脚踹开房门,怒气冲冲,高声道,“你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萧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莫说是宇文席,便是屋外众人,也是大吃一惊。 白苓更是眯着双眼,盯着两人。 萧歌刻意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宇文席的脸,高声道,“只是让你给我倒杯水,你就气恼成这副样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跟着你了!” 宇文席此刻才回过神来,瞥了两眼萧歌身后,正诧异望着二人的大汉们,立即沉声道,“大晚上的,我都告诉你了,那水壶里根本就没有水。再说了,店小二都说了,这离越客栈到了夜间,不能随意出来。怎么?你想让老板娘要了我的命吗?” 萧歌双手叉腰,没有再答话,而是一脸怒气地盯着宇文席。 直到此时,花姐才回过神来。 她慢慢地走到二人身边,盯着二人,沉声道,“两位客官,这大半夜的,吵什么?不就是热水吗?我这就吩咐店小二给你们送上去。” 说着,花姐已经看向身后的店小二,一边警惕地打量着二人,一边对店小二倒,“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热水给二位客官送上去!” 店小二躬着身子,立即答应一声,便往萧歌和宇文席的身边走来。 “等一等。” 眼见店小二就要到他们身边,白苓冷漠的声音传来,店小二瞬时愣在原地,诧异迷惑地望向白苓。 萧歌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动声色地将右手,往腰间摸去。 白苓缓缓地走到两人身边。 宇文席担心白苓认出自己,只本能地侧过身子,想要躲开白苓的目光。 萧歌迎上前,一脸怒气,盯着白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萧歌和白苓都算是京城之中,有名的闺秀。 可是二人,在今日之前,却从未见过。 白苓并不认识萧歌,立在她身前,上下打量了萧歌两圈,又侧过头,想要去瞧宇文席。 萧歌见状,一步后退,拦住了白苓的目光,抬起手,拦住白苓去路。 白苓不解地望向萧歌。 两人四目相对。 “这位姑娘,我家师兄早已经与我有了婚约,还请姑娘自重。” 白苓这才停住脚步,上下扫视着萧歌,不由扬动唇角,冷哼一声,似乎是嘲讽一般地道,“有了婚约?” 她一边说着,一边凝望着宇文席,“那还真是要恭喜这位公子了啊。瞧着你家娘子,这般护着你,日后,公子怕是有好日子要过了。白苓这厢,先恭贺公子了。” 宇文席只得尴尬地侧过头,随意摆摆手,算是回礼。 白苓不再多言,收回目光,对身后诸人道,“好生歇着。” 说完,白苓率先往客栈之中而去。 那店小二见状,也即刻上前,对萧歌和宇文席连连躬身行礼,低声道,“两位,里面请吧。” 宇文席抬眼,小心翼翼地扫视了白苓一眼,却与白苓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一对视之下,宇文席几乎可以肯定,白苓定然认出了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唇角那抹笑容,越发耐人寻味。 萧歌并未看到二人目光对视的一幕,只是轻轻拉扯了两下宇文席的衣袖,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客栈之内。 宇文席答应一声,便随着萧歌,在小二的引领之下,一路往客栈之内走去。 两人回了房中,小二又给二人添置了一壶热水,再三叮嘱二人切莫再胡乱走动,这才匆匆离开。 待到小二离开之后,萧歌才长出一口气,几乎是脱力一般地倒在榻上。 她望着天花板,不由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宇文席说,“刚才真是好险啊。” 宇文席缓缓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不由一笑。 “我方才真是担心,那白苓会认出你。” 萧歌坐起身子,双手撑在身侧,望着宇文席,沉声道。 宇文席的笑容僵持在唇边,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由颤动了两下。 许久之后,他抿了一口茶水,才长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道,“只怕,她早就认出来了。” 闻言,萧歌一脸诧异,腾地一下坐起身,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宇文席,高声道,“你说什么?认出来了?”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慢慢点头,将方才白苓看向自己之事,告诉萧歌。 “只是一眼而已,未见得,白苓就能认出你吧?” 宇文席默默摇头,脸上神色更加浓郁,“我和她自小一起长大,她最了解我,我也最了解她。不管过去多久,只消一眼,她定然能认出我。” 第124章 青梅竹马啊 萧歌坐在卧榻上,双腿在榻边晃悠两下,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地凝视着宇文席。 宇文席还未曾意识到萧歌目光之中的异样,接着道,“虽然不知白苓要做什么,可是她也是个苦命之人。当日,白家突遭大难,白苓一个女儿身,却不得不扛起白家诸事。我看……” 宇文席说到一半,别过头,恰好对上了萧歌的目光。 见萧歌一动不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唇角扬动,似笑非笑。 宇文席不由一愣。 他本能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了两下,有些不解地挑眉望向萧歌。 “我脸上有什么吗?” 萧歌挪开目光,低着头,冷笑两声,“王爷既然和白苓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想必,白苓姑娘即便是认出了王爷,也不会与王爷为难。看来,是我今日多此一举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宇文席站起身,往卧榻边走去。 哪知道,萧歌却是立即抬手,拦住宇文席的去路,仰起头,眉眼弯弯,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可那笑意之中,却含着些许冰冷。 “明日还有正事要忙,王爷还是早些歇着吧。” 说完,萧歌不再多言,一把扯过一侧的被子,蹬掉鞋子,便气鼓鼓地转身上了卧榻,只留给宇文席一个背影。 见状,宇文席便是有千言万语,也都堵在口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盯着萧歌的背影,心中非但没有怒气,反而还多出些许欢愉。 她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她在吃醋? 宇文席盯着萧歌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挪过一边的椅子,靠在墙壁上,刚要坐上去,便看到榻上的人动了动。 紧接着,萧歌拿过榻上另外一床被子,放在自己身后。 她虽然没有开口,可那动作的含义,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见状,宇文席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上了卧榻,盖上那床被子,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都酣然睡去。 翌日。 戈壁的早晨,有些许寒意。 萧歌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喷嚏,才挣扎着睁开眼睛。 面前一张英俊的面孔,闭着双眼,抬手搔了搔自己的鼻尖,喃喃地道,“醒了。” 萧歌盯着那张面孔,不由一愣,心中骤然多出几分熟悉之感。 她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只呆呆地望着那面孔,甚至都忘记答话。 良久之后,那双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萧歌才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立即本能地别过头,随意地答应一声,“醒了。” 宇文席也是立即坐起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我……我去给你打水来。” 他匆匆而去,萧歌怯生生地看向宇文席离开的背影,不由抿着唇角,笑了出来。 院中候着打水的人已经不少。 戈壁不像是在京城之中,用水极其稀缺,每日一早打来的水,便是今日一整日的用量。 看着那些江湖人士,一个个手中都只拎着一只小小的盆子,焦灼不已地等待着前面的人快些打完。 宇文席不由出神,微微一愣。 北境情况如此惨淡,也不知那六年,她在北境是如何过来的。 就在宇文席思量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 “公子还要亲自打水啊。” 宇文席猛然别过头,却见白苓已经穿戴好,站在客栈门边,双手环抱在身前,怀中还抱着一只半个手臂多宽的大刀。 从前在京城之中,谁人不赞白家小姐,风姿绰约,美貌莞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白家小姐竟然会拿起刀剑,如此粗狂地站在戈壁之中。 宇文席不由一愣,望向白苓。 白苓淡然一笑,没有多言,只是转过身,沿着长廊,往后院走了几步,停下来,别过头,对宇文席微微扬动下巴。 宇文席知道,白苓的意思,是要自己跟上去。 两人走到后院,白苓吩咐人收住长廊口,不许人随意出入。 她这才将宇文席唤到身边,望着宇文席,扬动唇角,笑了笑,低声道,“堂堂晋王,打扮成这副样子,混到这个鬼地方做什么?” 宇文席就知道,昨日她定然已经认出自己了! 既然如此,自己倒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呢?” 白苓冷然一笑,肩膀上下耸动一番,有些出神地抬起眼,望了望远方,沉声道,“一个被朝廷抛弃的孤女,在那里都不足为奇吧。” “白苓,你怎么会和羌人混在一起?” 宇文席沉声问道。 白苓缓缓收回目光,垂着脑袋,颇显无奈地耸动肩膀,撇了撇唇角,“你昨夜不是都听到了吗?羌人要攻打榆关,我是来帮忙地。” “你是大梁的子民,怎么能帮着羌人?” 宇文席一步上前,死死地凝视着白苓,沉声道。 “大梁的子民?” 白苓冷笑一声,眼底多出了些许说不尽的悲凉之意。 她凝望着宇文席,“大梁可曾将我当做它的子民?” 宇文席不由愣住。 他缓缓低下头,右手将手中的盆子握紧几分,指节都泛起了白。 “白家十五儿郎,哪一个不是曾经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可是,皇帝一声令下,将他们全部处死。那个时候,大梁可曾想过,我是他们的子民?” 白苓越说,情绪越发激动,那双眼睛之中,也泛起了晶莹之色。 “我白家,留有祖训,祖上所有女子,哪一个不是忠烈之人?可皇帝,为了羞辱白家,竟然将白家所有的女子,发配充军,沫为官妓。那个时候,大梁可曾想过,我是他们的子民?” 宇文席知道,白苓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当年,先帝只是因为只言片语,便认定白家行忤逆之事,如此严厉地处置白家,的确伤透白家人心。 当初,朝堂上为白家鸣冤的大臣也不再少数,却都被牵连,轻者削官,重者赐死,白家之事,几乎让半个京城,都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闹了足足半年的光景,才逐渐平息下来。 第125章 只有三成 宇文席始终没有答话。 许久之后,白苓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她吸了两口气,凝视着宇文席,沉声道,“宇文席,你来这里可是已经得到了情报?” 白苓和宇文席自幼一起长大,知道宇文席是诸位皇子之中,瞧着最普通的一个。 实际上,他暗中积蓄的力量,却在众人之上。 因此,当日得知先帝驾崩,白苓还以为,宇文席会顺利拿到皇位。 没成想,消息传来的时候,竟然会是宇文昊。 以宇文席的本事,羌人那些动静,根本就瞒不住他。 他会出现在这里,白苓虽然惊讶,可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宇文席与白苓对视一眼,缓缓点头,沉声道,“朝廷早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已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否则我何以会出现在这里?白苓,听我一句劝,还是早些收手吧。” 白苓淡然一笑,向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早在先帝那般对待白家之后,你我就是天生的仇敌了。昨日,我没有在花姐和耶律燕面前揭穿你,也是看在我们儿时的情分上。宇文席,此次羌人来袭,联合了诸多势力,却不是大梁能够抗衡。你还是早日离开这里为妙。” 见白苓已经打定了主意,宇文席知道,自己便是想要劝阻也无用。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执着了几分。 “大梁是我的母国,便是知道不可为,我也要为它战至最后一息。大丈夫,若是母国灾祸来临,自己却避而远之,又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 白苓轻蹙双目,望着宇文席,右手已经慢慢地落在了腰间利刃之上。 她正要再说,却见长廊口边,一道倩影闪过。 萧歌对宇文席摆摆手,高声道,“师兄。” 拦在长廊口边的人立即抬手阻拦,被白苓拦住。 萧歌快步走到二人身边,打量了白苓两眼,收回目光,望向宇文席,“不是说去打水吗?怎么这么久?” 宇文席低头凝视萧歌,眼中的温柔,就连白苓都未曾见过。 她心中不由一动,挑眉盯着萧歌,“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师妹?我怎么不知道。” 萧歌没有答话,只侧过头,与白苓对视两眼。 萧歌目光沉着,看向白苓,竟然让白苓心下不由一沉,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收回目光。 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一个女子的眼中,会有这样的目光。 许久,白苓道,“宇文席,听我一句。若是还想要活命,就早些离开这里吧。” 言毕,白苓也不再犹豫,拨开二人,径直往前而去。 直到白苓离开两人视线,宇文席才对萧歌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 宇文席在屋中,将白苓所说的话,一一转述给萧歌。 听完,萧歌的眉头也紧紧地蹙在一起。 “这么说,羌人此次有备而来。难怪,和桑在京城时,底气十足。” “若是羌人真的联合了江湖势力,你以为,胜率有几成?” 萧歌与宇文席四目相对,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些许不安。 萧歌在北境领兵六年,北境的战斗力,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更加清楚。 此刻看到萧歌这样的神色,宇文席的心底也闪过一阵不安之色。 良久,萧歌才慢慢地望向宇文席,伸出三根手指,低声道,“只有三成。” “三成?” 这次,宇文席也是大惊失色,错愕地凝视着萧歌,“只有三成?” 萧歌望了宇文席两眼,慢慢地站起身,往窗边走了几步。 她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蹙,心思飞速闪动。 待到萧歌走到窗边,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望向宇文席,低声道,“北境驻守的边关军士,共有八千。他们都是历经沙场之人,实力不低。加之榆关城内,还有这些年我们留存下来的火炮。” 听上去,榆关的兵力并不弱,那为何,萧歌却说,只有三成呢?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目光更紧。 他缓步走到萧歌身边,望着萧歌,沉声道,“这么说,榆关的战力并不弱,何以你觉得,只有三成呢?” 萧歌缓缓抬眼,望向宇文席,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缓缓摇了摇头,“因为,那些火炮,在我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被调走了。” “什么?” 宇文席诧异不解。 萧歌是北境的将军,率领着北境所有的兵力,如若不是她亲口下令,按照规程,北境的火炮,决计不能调走。 “是你下令调走的?” 宇文席盯着萧歌,沉声问道。 他本以为,或许萧歌将北境火炮调走,另有他用。 哪知道,萧歌却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知道北境的情况,若是没有这些火炮,北境一旦有危难,难以自救。又怎么会将火炮调走呢?” 宇文席更是诧异。 “那是什么人?” “宇文昊。” 萧歌凝望着宇文席,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三个字。 闻言,宇文席眉头蹙得更紧。 他与萧歌对视两眼,很快就明白了萧歌这话的背后含义。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垂着双目,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他这是担心,北境有火炮,若是要反,实在是过于轻易了。” “是啊。” 萧歌苦涩地摇头,“从他将我派到北境来的那一日,他便早已经想好,如何制衡。我一旦离开北境,他也会立即削弱北境的军防。不为别的,只为了制衡我。” 说着,萧歌颇为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也不知,宇文昊当日做下这样的举动,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若是北境要用兵的时候,或许会无人可依? 宇文席的目光紧蹙,良久才慢慢地抬眼,凝视着萧歌,低声道,“那如今,榆关境内,除了八千守兵之外,再无其他?” 萧歌摇了摇头。 宇文席这才明白萧歌为何认为,三成的胜率都不到。 便是军士再精良,面对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也无力为之。 第126章 设计试探 羌人联合江湖人士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榆关城内。 只是,这消息并非是萧歌与宇文席传入,而是花姐等人,联合埋伏在榆关城内的羌人眼线散布的。 阿七听完手下人的汇报,眉目紧皱,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冷声道,“可恶!” 轻烟也拧着双目。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此刻,轻烟腰间别着长刃,听到阿七的话,冷声道,“既然能和羌人串联,还能被离越客栈看重,这些江湖人士,武艺定然不会太差。城中只有八千守将。按照将军的吩咐,还要分出一部分人,保护百姓撤退。实际上,我们能用的将士,只有六千。” 阿七与轻烟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满面愁容。 “算起来,将军和王爷抵达离越客栈,也该有两日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轻烟的话音才落,便听到屋外传来了兵士的高呼之声。 “轻烟姑娘,城下有一羌人叩门,指名要见守城将军。” 轻烟不由一愣。 她错愕地盯着那兵士。 羌人此次行动,皆是暗中进行,绝对不会派人前来叫阵,即便是这几日城中散播的消息,也多半都是百姓口耳相传罢了。 怎么此时,倒是有羌人敢前来叫嚣? 想到这里,轻烟望向阿七,“我和将军一同驻守北境多年,羌人早就知道,若是我在,将军一定在。看来,只能你出面见见这羌人了。” 阿七答应一声,便与那兵士一同往外而去。 那叩门的羌人,不是旁人,却是耶律燕。 耶律燕见到阿七,上下打量一圈。 他在北境这么多年,倒是从未见过,榆关城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是什么人?” 耶律燕盯着阿七,沉声道。 “你来这里有何事?” 阿七也不回话,只冷声问道。 耶律燕吃了一个软钉子,面色不大好,还是定了定心神,接着道,“我们羌人使者和桑,入你们国都,商议和亲之事。久久未回,我们汗王吩咐了,让我借道前往京城,前去瞧瞧。” “和桑贵使既然入了京城,便是我大梁的客人,怎么?难道汗王还担心,我们会对客人不敬吗?” 闻言,耶律燕不由面色一沉,双眼微微挑动一番。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守将,也有这般口才。 “这么说,你是不肯借道?” “借道之事,除非是朝廷允许,否则,我榆关身为边关重镇,自是没有开门借道的理由。” 耶律燕有些不满地打量了阿七两眼,良久没有说出话。 阿七见他不言,冷眼瞥了两眼,“若是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说完,阿七也不管耶律燕是否答话,已经转身往城中而去。 他这个态度,倒是让耶律燕没有想到。 虽然满心恼怒,可耶律燕也不得不耷拉着脑袋,回了马车边。 他轻轻地叩动两下马车,不情愿地对马车之中的人道,“白小姐,你都听到了。” 白苓掀开车帘,眉眼轻动,望了一眼榆关高耸的城门,又扫视了两眼垂眉搭眼的耶律燕,冷哼一声,“既然不肯让道,就请耶律燕大人,回去给汗王修书一封。请汗王以榆关守将无礼为由,发兵征讨吧。” 耶律燕一脸不悦,抬眼扫视了白苓一圈,冷声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手中有几百将士,加上城中细作,还有白小姐手下的人,难道就不能自行入关吗?还非要闹出这么一折。难道方才白小姐没有看到?那守城的将领,对我如何冷眼相待?” “我着你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寻个入关的由头。”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耶律燕挑眉看向白苓,沉声道。 “北境那位护国将军,你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提到大梁北境的那个护国将军,耶律燕瞬时便来了怒气。 这些年,羌人之所以一直无法进入榆关,一多半都是因为那护国将军守在这里。 她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可是武艺高强,深谙兵法,他们这些习惯了直来直去的羌人,对她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想到羌人几次出征,都被这位女将挡在贺兰山之下,耶律燕的面色更加难看。 “她不是已经回京城了吗?” “大梁皇族,都是奸诈之人,他们人人都狡诈无比,你就能保证他知道了北境之事,不会将那位将军再派回来?” 耶律燕是羌人,不懂大梁人这些弯弯绕绕地东西,此刻听到白苓提起,更是一头雾水。 白苓也懒得同他说那么多,又瞧了两眼榆关的方向,若有所思,沉声道,“不过,如今看来,这位将军只怕并没有回到榆关。如此一来,我们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做一场了。” 这句话,耶律燕可是听明白了,他立即抬眼,看向白领。 “回去嘱咐你的兄弟,今日子夜之后,让他们与城中你们的人,取得联系,先按照咱们之前商议的,将城中的军火库,还有几处紧要地点,点了再说。” 言毕,白苓放下帘子,长叹一口气,不由缩了缩身子,目光也缓缓动了动。 马车一路回了离越客栈之中。 站在二楼窗边的萧歌看得清楚,望了宇文席一眼,轻声道,“算他们进出的时间,应该是去了榆关。” 萧歌说着,见白苓下了马车,第一时间,抬眼竟然往宇文席他们房中望来。 萧歌立即侧过身子,躲开了白苓的目光。 宇文席缓步上前,慢慢地关上窗户。 “这个时候去榆关,能是为了什么呢?” 萧歌也参不透白苓这举动的含义,摇摇头。 正要再答话的时候,屋外已经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公子,我家主子想要邀请您与您师妹一同用晚膳。” 听声音,似乎是一直跟在白苓身边的那个男人。 两人对望一眼,宇文席快步上前,拉开门,那男人正一脸笑意地站在门边,望向宇文席,还不住地点动身子。 “多谢白姑娘好意,只是……” “怎么,不肯赏脸?” 第127章 对手的惺惺相惜 话音才落,一道倩影,从楼梯下缓缓走了上来。 白苓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她腰间别着长剑,瞧着英姿飒爽,加上手中拿着的那柄骨扇,看上去更是多出了几分英气。 说话的功夫,白苓已经走到了宇文席面前。 她眉眼轻轻弯动,打量着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白苓才侧过头,探头看向站在屋中的萧歌。 “这位姑娘也一同去吧。” 白苓说完,也不等宇文席和萧歌答话,已经转身往三楼而去。 宇文席侧过头,与萧歌对视一眼。 萧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赞同。 两人锁好房门,跟着白苓一同上了三楼。 白苓的房间,在三楼长廊的尽头。 她率先进了屋中,嘱咐其他人候在屋外。 宇文席和萧歌跟在白苓身后,鱼贯而入。 进了屋中,宇文席和萧歌才发现,桌上,竟然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宴席。 看来,白苓邀请两人前来用膳,并不是一时兴起,早就有所准备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坐到了桌子一边,白苓坐在正对门的位置。 待到三人坐定之后,白苓才扬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色,似乎另有所指,眉眼弯动一番,低声道,“尝尝吧,都是大梁京城的特色菜。”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目光微沉。 宇文席率先看向白苓,沉声道,“你要做什么?直说吧。” 白苓也不回答宇文席,只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宇文席的小碟子中,“这里是北境,食材上自然比不得京城。也不知,你这样金尊玉贵养大的人,能不能习惯。” “白苓!” 宇文席显然对白苓的回答十分不满,冷声道。 白苓这才停住话头,手中的动作,也停住几分。 许久,她才将筷子放回碗边,抬起眼,看向宇文席。 “宇文席,北境马上就要大变天了。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不管北境之事。这顿饭之后,你我或许就是天各一方了。” 白苓与宇文席对视着,眼底竟然闪烁了些许晶莹剔透之色。 宇文席这看了她一眼,便立即低下头,本能地躲开白苓的目光。 见状,白苓也轻声咳嗽两声,接着道,“我今日请你们二人吃饭,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们。若是你还念在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上,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良久,白苓并没有听到宇文席的回答。 坐在一侧的萧歌,也只是低着头,双手始终搭在腿上。 白苓知道,这是一种保持警惕的姿势。 若是自己一会儿有什么威胁到他们二人的动作,这女子随时都可以拔刀。 想到这里,白苓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宇文席,“北境那位护国将军,是否已经到了榆关?” 闻言,宇文席和萧歌的后背皆是一紧。 萧歌出于本能,几乎是立即抬眼看向白苓。 很快,萧歌就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太容易引起白苓的注意。 她立即低下头,恢复到了方才的模样。 好在,白苓的注意力一直在宇文席身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萧歌的异常。 比起萧歌,宇文席倒是镇定许多。 “她早已经回京了。” 白苓微微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宇文席,唇角缓缓扬动,脸上的笑意更加冷漠。 宇文席看着白苓这样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心思飞速转动,思量着自己方才的答案哪里出现了问题。 “你骗我。” 许久之后,白苓才缓缓开口,沉声道。 听闻此话,宇文席不由一愣。 他尽力保持着镇定,挑眉盯着白苓,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这几日,我吩咐人特意在榆关之中查看过。榆关的布防发生了重大变化,陆陆续续,也有人在掩护榆关的百姓离开。除了那位护国将军之外,我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反应,掩护百姓离开。” 白苓说话之时,始终凝视着宇文席,双眼轻轻地蹙在一起,怀疑的目光在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扫视着。 宇文席不得不佩服,白苓当真是将门出身,这洞察力和探查的本事,果真不是常人能与之相比。 白苓沉着双目,凝视着宇文席,一双手缓缓抬起,环绕在自己身前,带着几分玩味之色,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 她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定要从宇文席的口中,探查到那位护国将军的下落。 也许是因为他们即将成为对手,彼此之间,总是多出几分说不出的惺惺相惜之感。 白苓有一种感觉——那位在北境叱咤了六年的护国将军,就在北境,甚至,就在自己身边! 宇文席许久没有开口。 倒是一直坐在一边的萧歌,缓缓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眉眼弯弯,抬眼看向白苓。 白苓不由一愣,抬眼打量着萧歌,投去些许不悦之色。 “你笑什么?” 白苓盯着萧歌,双眼沉动,打量了萧歌两眼,沉声道。 “我笑白小姐这些年,不在大梁,本以为,你不过只是忘记了你的身份,却不想,竟然将自己的血脉都丢了。” 闻言,白苓一眼不悦。 “你说什么?” 萧歌挑眉,盯着白苓,冷笑一声,搭在腿上的双手,终于环抱在身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扫视着白苓,“白小姐,你白家当初在大梁境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白家十五儿郎,在战场上,更是各有本事。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你,举凡遇到战事,不管将领如何,第一件事情,便是要转移当地百姓吗?” 白苓微微一愣,目光紧蹙,上下扫视萧歌。 这些话,兄长和父亲的确和自己说过。 “今日,榆关守将既然已经知道大祸临头,别说是那位护国将军了,即便是城中一个小小守将,也该知道,转移百姓为先。至于我边关将士,自然要与你们这些妄图在我边关生乱之人,决一死战!” 萧歌言毕,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第128章 声东击西 不知过去了多久,屋中缭绕的檀香,烟雾轻轻绕梁而起,不遗余力地将味道尽力挥发出来。 萧歌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望了白苓一眼,唇角扬动,露出几分淡然的笑意,沉声道,“白小姐,我知白家当初之事,实在惨烈无比。可白家满门忠烈。我奉劝白小姐一句,但凡白小姐还将自己视为白家人,就该好生想想,白小姐今日所作所为,是否称得上是个白家人。” 言毕,也不等白苓答话,萧歌瞥了宇文席一眼,沉声道,“师兄,今日这宴,实在不合我胃口。只怕不能陪师兄和白小姐尽兴了。” 萧歌对宇文席行了礼,又扫视白苓两眼,转身快步而去。 见状,宇文席也立即起身,对白苓点了点头,便快步跟着萧歌一同离开了。 待到屋中空空如也,白苓才发觉自己竟然像是泄去了全身的力道一般,后背满是湿汗,双眼垂眸,盯着桌上的各色菜色,可方才萧歌的话,却在她的耳畔不住地回响。 白家满门忠烈,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配得上白家人的称号? 白家满门忠烈,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配得上白家人的称号? ……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一直在白苓的耳边回响、环绕,不知过了多久,白苓骤然站起身,猛然将桌上所有的菜碟全部推翻在地。 屋外的小厮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进来,却见白苓面色忧愁,跌坐在椅子上,肩膀上下耸动一番,正死死地盯着跌落在地上,七零八碎的菜碟,一言不发。 萧歌和宇文席才回到房中,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萧歌长叹口气,缓缓摇摇头。 紧接着,她收回目光,眼中已经多出了几分沉色。 “王爷,这白小姐应该已经察觉了什么,今日才故意设下此局,引我们入席。” 宇文席答应一声,缓缓点头。 “白苓出身将门,眼界和见识,本就不是常人可比。她能觉察到榆关的异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观白苓深谙兵法。虽不知今日她前往榆关做了什么,可我总觉得,说不定,今夜她就有所行动。” 宇文席扫了萧歌一眼。 萧歌这话,与他不谋而合。 从白苓请二人一同用膳开始,宇文席便觉得事有蹊跷。 如今,知道白苓设下此宴,是为了试探二人,宇文席心中那种异样之感,更加浓郁了几分。 两人皆蹙着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良久之后,萧歌突然抬眼,望向宇文席,沉声道,“此处前往榆关,骑马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今夜,白苓手下,所有的马匹,都发了疯,会怎么样?” 宇文席的目光一沉,立即明白了萧歌的意思。 “他们只能徒步前往。徒步不似骑马,只要到了城门之下,就会被榆关守将发觉。” 两人只对视一眼,便立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法子。 想到这里,萧歌对宇文席摆摆手,将宇文席唤到自己身边,一只手搭在唇瓣上,凑到宇文席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戈壁的夜晚,黑暗像墨汁一般泼了下来。 一道身影,从客栈正门而出,双手抵在腰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很快,便有人将这人的举动,告知白苓。 白苓双眼微沉,两只手抵在下巴之上,轻轻地点动了两下, 那小厮一时之间,拿不准白苓的意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地盯着白苓。 许久之后,白苓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盯紧了。” “是。” 小厮答应一声,立即快步退开。 那身影一路往后院而去,在后院之中,兜转了一圈,不知要做什么。 白苓手下之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身影。 终于,那身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马槽处。 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就要往马槽里撒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那身影几乎大惊失色,猛然别过头,看到身后的人,便要动手。 白苓这次带来的江湖人士,各个都是个中好手,自是立即就与那黑影战在一处。 出乎意料得是,这黑影的战斗能力似乎并不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败下了阵。 小厮们扭送着黑影,往三楼而去。 带到摘掉那黑影脸上的黑布,白苓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两眼,似乎并不惊讶。 她上下扫视了黑影一圈,沉声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宇文席抬起头,盯着白苓,“你我如今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了。你既然要伤我梁国子民,就不要怪我无情。” “宇文席!你不要以为,你我之间从前的那些情谊,我便下不去手杀你。” “白苓,你如今是江湖侠客,手上沾染着的鲜血只怕早已经数不胜数了,还会在乎我这一条命吗?” 宇文席与白苓对视一眼,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还扬动唇角,微微笑了笑。 见状,白苓心中更是恼怒。 她才要着人将宇文席拖下去,却见一人匆匆跑上楼,尚未来得及调匀呼吸,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白苓身前,高声道,“首领,不好了。咱们的马都被人放走了。” “什么?” 白苓诧异地盯着那人。 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和你一起的那个女人呢?” 宇文席没有答话,别过头,看也不看白苓。 白苓心中最后一丝耐性都被磨没了,几步上前,已经一把拎住了宇文席的衣领,沉声道,“宇文席,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呢?是她放走了我们的马匹,是吗?” 宇文席这才回过双目,盯着白苓。 他唇角勾动,冷然一笑,猛然向后撤了一步,右手已经抬起。 白苓这才看到,宇文席手中,拎着一只小小的迷雾弹。 他冷笑一声,将那迷雾弹摔在地上。 瞬时,屋中便被一片白雾笼罩。 一股腥辣味道,瞬间就在屋中炸开。 白苓等人本能地捂住口鼻,待到烟雾散去,宇文席却已经没有了踪迹。 第129章 本就不和 一路飞速沿着客栈之外的悬梯而下,宇文席才落到地面上,便见萧歌从一侧的墙后探出身子,低声唤了两声。 宇文席四处扫视一圈,立即走了过去。 “都放走了?” 萧歌点了点头。 “咱们走吧。” 说着,宇文席接过萧歌手中的包袱,背在身上,两人才要按照既定的路线离开,突然从黑暗之中,蹿出了不少人。 来者皆是气势冲冲,才冲到二人身前,便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对着二人,为首之人更是高声道,“别动!”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动了动。 花姐拨开挡在身前的众人,慢慢地走到二人之前,打量了二人一圈,面色一沉,冷声道,“早就看出你们二人身份不简单,果真是朝廷的人!” 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歌和宇文席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算是周密无比,天衣无缝了。 却不想,这花姐竟然早就察觉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宇文席和萧歌身上,怒目而视。 花姐慢慢地走上前,打量了两人一眼,双手环绕在胸前,身子晃动两下,才对身后之人沉声道,“带走。” 身后之人答应一声,便立即上前,夺过萧歌和宇文席手中的包袱,推着他们二人,往前而去。 直到他们将宇文席和萧歌带到了客栈前厅之中,白苓的人才匆匆赶到。 看到二人,白苓的人,也不由一愣。 随即,他们便看向花姐。 花姐对他们似乎也有不满,扫视了一圈,冷哼两声,沉声道,“你们首领呢?” 那几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花姐对他们的不满,不屑地打量了花姐一圈,“首领在楼上。这两个人,我们要带走。” 说着,那几人便想要上前,将萧歌和宇文席带走。 几人才刚刚走到萧歌和宇文席身边,一道寒光闪过,那几人出于本能,侧过身子,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地上竟然已经插着一柄利刃。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怒色地望向花姐。 其中一人即刻上前,不满地扫视了花姐一圈,冷声道,“花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白首领的人,你这么做,是想要和我们首领为敌吗?” 见那几人气势汹汹,花姐身后的人,也不敢落后,几步上前,将花姐护在身后。 “白苓分明知道这两人是朝廷的人,却按下不说。是她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花姐不义。” 花姐说着,猛然转过身,两步走到主座边,坐了下来。 她目光阴沉,早已经没有了往日温柔的模样。 花姐打量了宇文席和萧歌两眼,又看向那人,冷声道,“去告诉你们白首领,若是想要见人,就让她自己来。” 为首之人还想要与花姐争辩两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拦下,对他连连摇头。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对身后几人道,“去请首领。” 看着白苓的人匆匆上了楼,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这花姐和白苓,本就是两伙人。 从前能暂时合谋一处,多半也是因为,他们的共同敌人相同。 可是如今,花姐得知白苓明明知道宇文席和萧歌是朝廷的人,却没有实话告诉她,自是心中气不过。 只怕,这两伙人,今日不用他们动手,自己便会乱起来。 很快,白苓就在众人的陪同之下,到了厅中。 见宇文席和萧歌被人押着,站在厅中,花姐一脸愠怒地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白苓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缓步上前,扫视了宇文席和萧歌两眼,又看向花姐,“多谢花姐出手相助。这二人今日放走了我的马匹,害得我们不得不更改今夜的计划,我正担心找不到他们呢。花姐到底是花姐,一出手,就将二人扣下了。” 说着,白苓便要吩咐人,将宇文席和萧歌带走。 不成想,花姐却低着头,冷声道,“慢着。” 闻言,白苓抬手拦住正要上前之人,看向花姐,明知故问,“花姐要做什么?” 花姐缓缓抬眼,扫视了白苓两眼,冷笑一声,“白苓,你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是相信你,才与你合作。想不到,你竟然会在背地里害我?” 白苓一脸迷惘,“花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花姐扬动下巴,指了指宇文席和萧歌,“事已至此,你还不准备实话实说嘛?这两位,分明是朝堂之人,否则何以会将你的马匹都放走呢?若是我没有记错地话,你白苓,从前可是京城响当当地白家小姐。你会不认识他们?” 白苓知道,事已至此,自己便是想要瞒,只怕是也瞒不住了。 她微微扬动唇角,淡然一笑,重新看向花姐,“这位公子,的确朝中之人。可是,花姐,他们入住离越客栈,也是你首肯了的。若说我知道他的身份,难道花姐你就不知道吗?” 花姐一愣。 待到她回过神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花姐身上。 “我只知他们是普通江湖之人,哪里知道他们是朝中之人。” “这位公子,可是羽化道人的弟子。” 白苓厉声道。 她说着,别过头,看向宇文席,投去些许目光。 宇文席立即便明了白苓目光之中的含义。 她和自己青梅竹马,自是知道羽化道人受命教授自己武艺。 看来,白苓是想要让自己说出羽化道人的身份,以谋取生机。 宇文席回过神来,别过头,望向花姐。 他才要对花姐承认自己的身份,却见花姐几乎是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抖动着,诧异地凝望着宇文席,喉咙上下滑动,一脸错愕之色。 “你……你是羽化道人的弟子?” 见状,宇文席不由一愣。 他与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头雾水。 和随即,萧歌便想起了羽化道人在听到离越客栈之时的样子,简直和现在的白苓,如出一辙。 第130章 师承一脉 宇文席和萧歌尚未反应过来,花姐已经慢慢地站起身。 萧歌敏锐地注意到,花姐的双腿竟然都在打着颤抖。 她那张美艳的脸上,也多出了些许苍凉之色。 见萧歌和宇文席没有答话,花姐走到二人身边,用一个极其悲凉的声音,高声问道,“你们真的是羽化道人的弟子?” 这一次说话的时候,花姐打着哆嗦,眼中泛着晶莹剔透之色。 萧歌望着花姐,犹豫了许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花姐本还望着宇文席,听到萧歌这话,立即侧过身子,一把握住了萧歌的肩膀。 她将萧歌拉到自己身前,手中力道极大。 见状,宇文席一步上前,几乎是在同时,便捏住了花姐的手腕,厉声道,“花姐,你要做什么?” 萧歌却侧过头,对宇文席摇摇头。 她凝望着花姐,“我们的确是羽化道人的弟子。不知花姐和我们师父有何关系?” 花姐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厉声道,“他人呢?” 这三个字,花姐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了出来。 对于宇文席这样的男子而言,自是不理解花姐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可是,萧歌却很快就明白了。 这是女子在寻找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才会露出的模样。 准确地说,是女子在寻找自己心爱,却伤害过自己的人之时,才会露出的样子。 萧歌愣了愣,想起出发前,羽化道人的嘱咐,便缓缓道,“他死了。” “死了?” 花姐更是诧异。 她盯着萧歌,牙关打着颤抖,全身冰冷,不可思议。 “死了。” 萧歌躲开花姐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花姐的情绪更加激动,握着萧歌双肩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萧歌被花姐捏得肩膀生疼。 若是换成旁人这样对待自己,定会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花姐这样子,萧歌却无心,也无力挣扎。 “在比武的时候,被人杀了。” 这也是羽化道人叮嘱过的说法。 初时,花姐的手慢慢滑开,人也向后退了两步。 她垂着双眼,一双手搭在身侧,死死地握拳。 萧歌半低着头,她注意到花姐的指节都泛着白,从手腕向上,都打着颤抖。 平日里进退得当,行事泼辣的花姐,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莫说是萧歌,便是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错愕之色。 就连白苓,都不由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解地打量着花姐。 许久之后,花姐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很快,那笑声就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花姐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萧歌,“你骗人。” 她双目泛着鲜红之色,直勾勾地盯着萧歌,沉声道。 闻言,萧歌心中一紧。 “他武艺高强,这江湖之中,别说是能杀了他的人,就算是能伤到他的人,也屈指可数。他怎么可能会在比武的时候,被人杀了?” 花姐见萧歌不回答自己,似乎已经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猛然高呼一声,便往前冲去。 就在花姐要冲到萧歌身前的时候,一侧闪动而过一道人影,双手打开,拦住了花姐。 宇文席冷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花姐,目光之中的阴沉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换成往日里,看到宇文席这样的目光,花姐一定会停住脚步。 可是,此刻看到宇文席这样的目光,花姐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她回望着宇文席,冷声道,“让开。” “你要做什么?” “我让你让开!” 花姐说着,已经抬手,抖动右手,衣袖之中,贴身带着的匕首,顺势落在了她的手中。 花姐不再和宇文席多言,步步紧逼,竟然与宇文席动起了手。 她杀招凌厉,气势汹汹。 一时之间,宇文席也被花姐逼得后退几步。 不过,很快,宇文席就稳住了身形,与花姐战在一处。 萧歌焦灼地望着二人的战局,很快她便瞧出了端倪。 宇文席的招式,十分复杂,有的是继承于羽化道人的招式,还有的是从前禁军的一些招式,其他的招式,萧歌一时判断不出,出自何处。 这并不让萧歌奇怪。 真正让萧歌奇怪的,是花姐的招式! 花姐每一步都是杀招,那些杀招之中,还有些熟悉。 只走了不下十几招,萧歌便立即想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些招式。 那是羽化道人的招式! 这个想法,让萧歌通体发凉。 她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花姐,可能不仅仅只是羽化道人的旧情人,很有可能还和羽化道人师承一脉! 就在萧歌思量之时,花姐和宇文席已经过了上百招。 待到两人再度暂时分开,花姐右手握着利刃,右脚向后,踩在地上,身子向前探出,目光阴沉寒冷,盯着宇文席,唇角扬动,冷笑一声,沉声道,“看来,你应该是他的关门弟子吧。的确不错!” 言语才落,花姐右脚发力,在地面上猛然一蹬,人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中,转了几个圈,便往宇文席的面前扑来。 她身形复杂,速度极快,便是宇文席,也一时之间,应接不暇,有些不知所措。 萧歌盯着花姐,定住心神,对宇文席道,“攻她下盘。” 闻言,宇文席立即回过神来,身子向后弯了弯,顺势抬起手,手中的利刃,已经冲着花姐的小腿而去。 花姐见状,立即换了招式,在宇文席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半跪在地上,猛然抬起头,盯着宇文席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别过头,望向萧歌。 萧歌与花姐对视一眼。 “你是什么人?” “花姐,这话该我问你吧?” 花姐一愣。 “你用的招式,和我师父全然一致,却远远在我和师兄之上。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我师父应该师承一脉,你是我师父的师妹!” 花姐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后背一顿,垂下脑袋,人也像是泄了气一般,慢慢地站起身,再无斗力。 第131章 你,你是护国将军 离越客栈的人快步冲到花姐身边,扶住花姐。 萧歌也立即冲到宇文席身侧,打量了他一圈,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宇文席望着萧歌,眉目之中,带着温柔之色,慢慢摇摇头。 二人亲密的模样,落在白苓眼中,令她生生地停下了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 她轻声咳嗽一声,侧过头,望向花姐,“花姐,你当真与羽化道人师出一脉?” 离越客栈的人,一向只知道花姐武艺高强,却并不知,她究竟是师承何人。 这些年,离越客栈的江湖威望,早已经是水涨船高。 那些来到离越客栈的人,对花姐分外尊敬。 即便是有些不长眼地,想要在离越客栈动手,那些寄宿在客栈的江湖人士,就够他们吃一壶地。 哪里还用得着花姐出手? 因此,这里诸人,虽然在离越客栈这么多年,可却都是第一次看到花姐在众人面前出手。 听到白苓的问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花姐身上。 花姐低着头,还在喘着粗气,不知在想什么。 白苓见状,接着道,“羽化道人这些年在江湖之中,名声愈旺。他出手狠戾,江湖传闻,只要是羽化道人的仇人,必死无疑。可却无人知道,他师承何人,是否还有门派同仁游走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其实早就已经盛名于江湖了。花姐,你这还真是大隐隐于世啊。”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回话的花姐,却突然抬起眼,目光之中的阴冷更甚。 她直勾勾地盯着白苓,冷笑两声,唇角扬动,将手中的短匕首,收回衣袖之中。 随即,花姐又望了萧歌一眼,长叹一声,便立即转身离开。 众人被花姐这样的举动,惹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白苓带来的人,想要上前拦住花姐,却被白苓制止。 看着花姐离开的背影,良久之后,白苓才逐渐收回目光,看向萧歌。 方才,宇文席已经被花姐逼到了角落之中。 如若不是萧歌指点,只怕宇文席也难在花姐手中再走过三招。 她原本觉得,这萧歌不过是宇文席的师妹,一个娇弱女子罢了。 此刻看来,萧歌身上,还多的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见白苓望向萧歌,宇文席警惕地直起身,将萧歌挡在自己身后,目光灼灼地望向白苓。 白苓这才收回目光,冷笑两声,慢慢地走到二人身边。 “你们放走了我所有的马。如今,我的人来不及去榆关报信。可是,榆关之中,我们留着的人,只怕已经动手了。” 白苓此言,本只是想让萧歌和宇文席产生几分慌乱。 毕竟,只要榆关乱起来了,羌人和她早晚都有机会得手。 没想到,白苓的话音才落,萧歌却冷笑一声。 白苓诧异地侧过头,看向萧歌。 “白姑娘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们在城中的人便能得手呢?” 闻言,不仅仅是白苓,即便是站在一侧的其他人,也是瞬间将目光集中在了萧歌身上。 白苓挑眉,目光之中的错愕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你说什么?” “白姑娘。” 萧歌拨开挡在身前的宇文席,慢慢地走上前,双手搭在身前,对白苓躬身行礼,沉声道,“你在江湖之中,算得上一把好手。可是,也不知白姑娘是不是因为在江漂泊久了的缘故,竟然将军中之事,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难道,白姑娘忘了,您可是出自将门!” 白苓被萧歌说的,心中微微一动。 她蹙着双目,凝视着萧歌,喉咙也不由上下蹿动一番。 “我大梁的军队,岂有废物?” 萧歌几个字,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在座所有人的情绪都惹得激昂了起来。 那些想要闯进榆关的人,自是恼怒于萧歌对他们的轻视。 而宇文席,心中热血沸腾,目光也不由动了动,死死地望着萧歌。 这些人之中,白苓的目光,最是阴沉。 “就靠你们这些人?在榆关境内,也不过只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做些偷袭的把戏。” 说着,萧歌慢慢地走到耶律燕的身边。 耶律燕一直像是个看热闹的一般,打量着眼前众人。 没想到,萧歌会突然走到他身边,倒是一愣。 萧歌凝视着耶律燕,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耶律燕。你耶律家在羌人部落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你兄长,去年大战,虽然死在了贺兰山,可总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堂堂正正。他若是知道,你竟然行这等龌龊下流之事,会不会想要掐死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兄长死在去年的大战之中?” 耶律燕诧异地望着萧歌。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耶律燕兄长之死,一直隐瞒未曾对外提起。 萧歌扬动唇角,眼中的笑意更加阴冷浓郁了几分。 她慢慢地凑到耶律燕的身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缓缓地道,“因为,就是我,杀了他。” 闻言,耶律燕几乎被吓得后退两步,双腿竟然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你?” 他喉咙颤动着,这声‘你’与其说是从口中说出的,倒不如说,是从他的腹腔之中挤出来地。 很快,耶律燕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怀疑地盯着萧歌,慢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看到耶律燕这样的神色,白苓等人的面色也是一沉。 萧歌冷眼盯着耶律燕,缓缓笑了笑,没有回答耶律燕的话,而是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白苓等人。 她虽然盯着白苓等人,话却是对耶律燕说的,“耶律燕,告诉和桑,若是不想羌人全部都死在他愚蠢的计划之下,最好立即停手。否则……” 说到这里,萧歌才别过头,眼角的余光,在耶律燕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羌人,必亡!” 四个字,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让耶律燕后退两步,双足一软,跌倒在地上。 “你……你……你是北境那个将军!” 耶律燕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萧歌的身份,高声道。 第132章 给你三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歌身上。 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畏惧之色。 白苓双眼微微眯在一起,别过头,打量了两眼立在一侧的宇文席。 她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小女子,竟然就是威名震慑四海的护国将军。 萧歌目光阴沉,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两眼跌坐在地上的耶律燕,双眸轻轻地动了动,“耶律燕,我今日,是看在你兄长死在我剑下,不希望你耶律家无后,今日我定会杀了你,然后将你的人头送回羌人,让他们知道,挑衅我大梁,是什么结果。” 若是换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或许耶律燕并不会往心中去。 可是,眼前的人,是大梁北境的护国将军,是萧歌,是亲手手刃他兄长之人。 耶律燕知道,她说得出这样的话,定然做得到! “还不滚?” 萧歌挑眉,扫视了两眼耶律燕,沉声道。 耶律燕身侧之人,匆匆将他扶了起来,不再犹豫,快步往外而去。 萧歌这才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继续看向白苓。 此刻,白苓也早已经被萧歌周身散发的气质震慑。 她未曾多言,只凝望着萧歌。 萧歌与白苓对视两眼,缓步向前,望着白苓,缓缓开口,“白苓,先帝纵是对你白家不善。你若是有本事,也该是将你的愤恨发泄在先帝身上。如今,先帝已经龙御殡天,你不敢与皇室为敌,却和羌人勾结,想要对北境百姓下此毒手。你可曾想过,若是你白家先祖知道此事,也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白苓眉目一沉,想要上前反驳,却见萧歌已经抬起手,拦住了她的话头。 “我还会在离越客栈待三日。三日之内,若是你还不肯带着人回去,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言毕,萧歌侧眼看向宇文席,沉声道,“师兄,我们回屋吧。” 宇文席也早已经被萧歌这副模样震慑,听到她的话,只是本能地扬动唇角,笑了笑,便跟着萧歌往楼上而去。 大厅之中,瞬时便只剩下了白苓一伙人。 立在身后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才慢慢上前,立在白苓身后,轻声道,“首领。” 话音才落,白苓冷眼望向他们,目光寒意,冷声道,“回去。” 很快,大厅之中,便空无一人。 萧歌与宇文席进了屋中,宇文席检查了屋中,确保无碍,这才有些诧异地望向萧歌,“我们不是说好,暂时不暴露身份吗?” 萧歌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宇文席,把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抬眼,望向宇文席,“那是在花姐还不知道我们是羽化道人徒弟的时候。今日,我瞧着花姐的样子,只怕道人和她之间,渊源颇深。还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恩是怨。若是我们还想要在离越客栈安安稳稳地待下去,必得要拿得出能够震慑诸人的身份才成。” 宇文席也拧着眉头,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萧歌的确是个极其适合在边境为守将之人。 她能够随机应变,能够及时地分析局势和困境,这样的人,的确最能平稳边境。 想到这里,宇文席望着萧歌的目光,更是多出了几分温暖之色。 萧歌被宇文席盯得有些许不好意思。 她有些局促地望了宇文席两眼,抬起手,轻轻地将自己耳边散落着的碎发别到而后,小心翼翼地瞥了宇文席一眼,低声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宇文席身子向前探动,双肘抵在桌子上,手背垫在自己的下巴之上,望着萧歌,笑了笑,“从前我总是在想,你虽然有一身武艺,可是到底是个女子,怎么能在边境守上六年,还能立于不败之地呢?” 萧歌挑眉,‘哦’了一声,目光之中的不解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宇文席一圈,轻声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是啊。” 很好和萧歌这样说话,宇文席的心中,竟然多出了一丝喜悦之情。 他不由将身子又往前探动几分,凝视着萧歌,“你临危不乱,在什么局面之下,都能应付自如,的确是最适合边境之人。” 虽然听过不少赞扬之词。 可是,听到宇文席这句话,萧歌却还是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是吗?” 她唇角扬动,露出了嘴里白皙的牙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具体地分析我为什么适合边境呢。按照你这么说,若是我没有了这些特质,不适合边境,那这六年,留在宫中,说不定,我早就在宫中另有一番作为了。” 话音才落,萧歌和宇文席四目相对。 她注意到,宇文席的目光明显一沉,低下头,嘴角抽动了两下。 可以看得出来,宇文席尽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容到了脸上,却变得格外苦涩。 萧歌收住话头,方才的喜悦,已经全部消失了。 她不由收回双手,垂下脑袋。 来到北境的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刻意回避着京城之事。 有的时候,萧歌甚至都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从来就是宇文席的一个小师妹。 那些宫中的过往,不过是一场黄粱大梦罢了。 可今日,当这些话再度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萧歌才意识到,自己和宇文席之间,还隔着那一个皇后的身份。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纷纷低着头。 良久之后,萧歌再度抬起头,望向宇文席,“你……” 几乎与此同时,宇文席也抬起了头,凝视着萧歌,异口同声,“你……” 两人相望一眼,相识一笑,方才的尴尬,已经全部消失。 “你想好之后怎么做了吗?” 宇文席低声问道。 萧歌收回了目光,思量了片刻,才道,“我会发消息给轻烟。三日之后,若是白苓还不肯离开离越客栈,或是羌人还不肯回去,那么,离越客栈,将会在江湖上消失不见。” 第133章 深夜一角 天色慢慢地晚了下来。 今夜,将会是萧歌亮明身份之后,在离越客栈过的第一夜。 萧歌知道,虽然今日自己亮明了身份,暂时震慑住了耶律燕与白苓等人。 可是,耶律燕也并非善类。 想必,他回去思量上一阵,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耶律燕很快就会明白,在离越客栈的这几日,可能是耶律燕最有可能杀了萧歌的几日。 即便是知道,耶律燕与白苓,都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可萧歌却不能离开。 若是她亮明了身份,便匆匆逃走,只会让耶律燕和白苓以为,这位在北境威名四射的护国将军,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绣花枕头罢了。 因而,今夜,萧歌格外警惕,就连晚膳,两人都是在屋中随意吃了些干粮,并未下楼。 到了夜深之时,宇文席铺好床铺,望了萧歌一眼,便拿起佩剑,坐在桌边。 “你快去歇着。今日我守夜。” “守夜?” 闻言,萧歌别过头,瞧了一眼已经铺的整整齐齐的卧榻,不由一愣。 “还是你去吧。我守着。我在北境这么多年,知道羌人的手段……” 萧歌还要说话,宇文席却已经摆摆手,用不容置喙的口气道,“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你守夜?听话,快去歇着。” 听闻此话,萧歌的心中不由一暖。 她微微眯着双眼,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心底泛起地暖意,很快就让她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宇文席不明就里,只以为萧歌是什么东西迷了眼睛,“你怎么了?” 萧歌立即转过头,抬手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面颊,也没有回答宇文席的话,只道,“你一个人守夜,可以吗?” 见状,宇文席只得放下了才要搭在萧歌肩膀上的手,“放心吧。” 萧歌这才转身,往卧榻边走去。 她躺在卧榻上,微微眨动双眼,看着卧榻顶上,那垂下的细纱。 在北境,甚少能够见到这样的纬纱。 看来,花姐为了打点这李悦客栈,定然也用了不少心思。 不知为何,萧歌望着那卧榻顶部,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方才宇文席的话,一直在萧歌的耳畔回响。 听话,快去歇着。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对于萧歌而言,却重如泰山。 或许宇文席不知道,这六年以来,每每在战场厮杀的时候,萧歌都无数次地期望,能听到一个人,和自己说这样温暖的话。 她如今,虽然是北境的护国将军,北境军民都依赖着她。 可是,萧歌终究只是个女子。 是个需要被人关心的女子罢了。 这样的念头,在萧歌的心中不住回响,她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地,都全然忘记了。 待到萧歌再度醒来的时候,却见卧榻一侧立着一个人。 萧歌本能地坐起身,右手已经摸到了枕头之下的匕首。 却见那人转过身,手中的帕子立即捂在了萧歌的脸上。 萧歌才要挣扎,看清楚凑在自己眼前的脸,才停下了动作。 宇文席将帕子交给萧歌,抬起自己的胳膊,捂住了口鼻,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外面。 萧歌看到,门缝之中,正有一阵白色的烟雾,一点点往屋中弥漫而来。 宇文席缓缓往萧歌的耳边凑近几分,低声道,“是迷香。” 萧歌心中不由暗骂一声。 这绝对不是羌人的手段。 看来,外面的人,不是白苓的人,就是花姐的人! 萧歌只思量了片刻,便一把拉住了宇文席的胳膊。 宇文席一时之间,重心不稳,竟然跌到了榻上。 他忙用一只手撑在榻上,才没有让自己跌倒在萧歌身上。 饶是如此,两人却已经四目相对。 宇文席望着萧歌,心中不由一动。 “你……你做什么……” 萧歌倒是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什么不妥。 她一只手搭在唇瓣上,对宇文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望了望外面,“别动,躺下。” 萧歌的言语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宇文席微微一愣,便答应一声,慢慢地挪动身子,躺在萧歌身侧。 萧歌侧过身子,将被子向上拉扯几分,好掩住自己的口鼻。 她闭上双眼,却竖起了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 很快,屋门传来吱呀一声。 外面的人,微微探进身子,往屋内瞧了两眼,便对身后的同伴低声道,“得手了。” 身后同伴闻言,也急着往屋中走了两步。 见萧歌和宇文席并排躺在卧榻上,看着一动不动,似乎真的中了迷烟,两人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地角色呢。” 其中一人低声道。 说着,那人已经走到了卧榻边。 他们打量了两眼榻上的人,萧歌听到,其中一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萧歌听出,那是原本就在离越客栈歇脚的一个男子。 她依稀记得,这男子似乎是出自昆仑派,唤作陈七。 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一个同门师弟,似乎是张五。 张五打量了萧歌两眼,才侧过头,看向陈七,“这女子貌美,我细细看过了,她身材也是上佳。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吗?” 张五的话音才落,萧歌便感觉到躺在自己身侧的宇文席,右手动了动。 萧歌立即抬手,死死地按住宇文席。 “你……你怎么就是改不了你这好色的毛病?能杀了羽化道人的徒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你还担心日后没有美女吗?还不快点动手!否则,若是将花姐吵醒,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陈七这话的意思,似乎他们两人黑夜摸到自己屋中,并非为是受到花姐的指使? 张五虽然有些可惜,却也不看忤逆师兄的意思。 只得不甘愿地点了点头,拿出匕首,轻轻地掀开了被子。 黑暗之中,张五看到萧歌的手,搭在宇文席的手背上。 “哎呦,这还是一对苦命鸳鸯呢。就算是到了临死关头,还紧紧地握在一起呢。” 说着,张五便扬起手掌匕首,往萧歌的胸腔扎去。 第134章 条件 匕首,才刚刚到了萧歌的胸腔之前,便再也不能向下了。 张五一愣,才要别过头,对陈七说些什么,身下的人骤然一个翻身。 张五的手腕一疼,手中的匕首,已经咣当一声跌在地上。 不等张五反应过来,他的腹部,已经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陈七见状,转身后退两步,便要跑。 可他还没有跑出多远,一道身影,已经凌空跃起,挡在陈七面前。 那人面色阴沉,微微低着头,凝视着陈七,冷声道,“你要去哪里?” 陈七看到宇文席那双满是怒色的眼睛,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宇文席一把揪住了陈七的衣领,几乎是将他拖进了屋中。 陈七和张五,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屋中。 宇文席瞥了萧歌一眼,“怎么办?” 萧歌只思量片刻,便点上了一侧的蜡烛,冲着屋外高声道,“来人啊……来人啊……” 萧歌叫的十分凄惨,听上去,似乎正在被什么人欺辱一般。 便是宇文席听了,心中也不由一动,抬眼凝望着萧歌。 很快,客栈之中所有人,都冲到了屋外。 看到屋内的情况,众人皆是一惊。 花姐是最后一个赶到地,看到张五和陈七,她不由也是一愣,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打量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这……这是怎么了?” 萧歌坐在桌边,缓缓抬眼,扫视了花姐一眼,沉声道,“花姐,这两个人深夜闯入我房中,欲行不轨之事。这可是在你们离越客栈,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闻言,花姐面色一沉。 她诧异地望向陈七和张五。 两人与花姐对视一眼,便纷纷低下头,躲开了花姐的目光。 见状,花姐更是几步上前,恼怒地盯着他们二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张五和陈七正要说话,萧歌已经扬动下巴,指了指屋门口的方向,“这不是明摆着吗?花姐还要问什么?” 众人的目光,皆顺着萧歌所指的方向望去。 迷烟还扔在地上。 “你们……” 花姐看到那些东西,猛然收回目光,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两人,“你们怎么能做这等事情?” “花姐,这里可是离越客栈。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离越客栈早就有规矩。在客栈之中,不许用这些腌臜东西。这两人都是你这里的常客。你怎么解释?” 花姐的目光更沉。 她望着萧歌,犹豫了良久,几步上前,盯着张五和陈七。 两人抬起头,望着花姐,目光之中,已经多出了前所未有的畏惧模样。 两人正要说话,花姐却已经是狠狠两巴掌,分别落在了两人的脸上。 张五和陈七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巴掌印。 那两巴掌声音极响,便是侯在外面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去劝阻。 “我离越客栈,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你们是我离越客栈之人,却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按照客栈的规矩,我必得要处置了你们才成!” 说完,花姐别过头,便要将客栈的伙计唤进来。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 其中一个大胡子,扫视了两眼张五和陈七,才对花姐道,“花姐,算了吧。他们到底也没有得逞。再说了,他们两个,不过是朝廷之人罢了!这里是离越客栈,本就不欢迎朝廷的人。要说违反规矩,也是他们先违反了规矩。” 话音落下,众人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歌和宇文席身上。 这两个当事人,却是一脸无畏。 他们喝了两口茶水,对视一眼,萧歌才冷笑一声,别过头,看向那大胡子。 “违反规矩?在我们之前,白苓还有耶律燕都已经入了离越客栈。白苓尚且算得上是江湖人士。那耶律燕呢?耶律家可是羌人中的贵族,在羌人朝中更是说一不二之人。怎么?难道在你的眼中,他们算不上是朝廷的人?” 言毕,萧歌缓缓别过头,看向花姐,唇角微微扬动,冷笑一声,沉声道,“是离越客栈涉入朝局在先。” 花姐垂着眼,双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着白,手心之中,泛起了一阵湿乎乎的细汗。 大胡子还要说什么,却被花姐抬手拦下。 见状,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花姐和萧歌身上,等着花姐说个法子出来。 良久之后,花姐终于缓缓开口,道,“你们想怎么做?” “离越客栈自从成立以来,就立有铁则。若是敢在客栈之中,用这样下作的东西,立即处死!” 张五和陈七闻言,对视一眼,两人立即对花姐高声道,“花姐,不能处死我们啊!这……这两个人不过是朝廷的走狗而已。我们,我们是想要为客栈中的人出一口气啊。” “闭嘴!” 花姐厉声道。 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望着萧歌,犹豫许久,才沉声道,“他们到底没有得逞。你们可否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花姐,难道这离越客栈的规矩,只是为我们这些人立的吗?” 萧歌凝视着花姐,一字一句慢慢问道。 许久之后,花姐才抬起手,吩咐人将他们二人拖出去,处死。 “花姐,不要啊……” 陈七望着花姐,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喊道。 没有任何用。 在离越客栈,只要花姐不发话,小二们便不会停手。 萧歌凝视着花姐,低声道,“不过……” 听到萧歌松了口,花姐几乎是立即抬起手,拦住了小二。 “花姐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考虑今日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花姐盯着萧歌,与她四目相对,望了许久,才慢慢地道,“我离越客栈绝对不会涉及羌人和大梁的事情。你若是想要利用我离越客栈来对付羌人,大可以打消这个念头。” 萧歌闻言,心中不由一动,暗道一声好厉害啊。 自己还没有说什么,花姐却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还特意堵住了她的嘴。 难怪,她会在离越客栈这样地方,树立如此的威望。 第135章 还真是随心所欲 屋中安静得吓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花姐和萧歌身上。 这两个女人,虽然都生得倾国倾城,看似风情万种,柔弱无比,可是此刻,对面而立,周身却散发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寒冷之色。 “花姐误会了。” 许久之后,萧歌沉声道。 她扫视了两眼张五和陈七,“我只是想用他们两个人性命,换花姐你一句话。” “什么?” 花姐挑眉,诧异地望着萧歌,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萧歌没有答话,扫视了屋外之人一圈。 花姐见状,抬手侧头,望了一眼小二。 小二会意,立即将屋外的人全部赶走,关上房门,不许人靠近。 “我希望花姐,能够停止与羌人合作。你离越客栈早就有过铁则,绝对不涉入朝中之事。这次,你帮着羌人对付我大梁,定有你的原因。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羌人若是想要和我大梁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难道,花姐想要拿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离越客栈,给羌人陪葬吗?” 花姐目光微微一沉,低着头,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脸上却多出了几分松动之色。 “花姐,若是我没有猜错得话,你肯帮着羌人与我大梁为敌,是因为他们向你许诺。若是有朝一日,顺利进入大梁,能助你找到我师父的下落吧?” 见花姐不答话,一直在一侧,没有开口的宇文席,望向花姐,轻声道。 闻言,花姐面色一动,诧异地凝望着宇文席。 “你……你怎么知道?” “花姐,羽化道人已死,我们都是他的徒弟。难道,你宁可相信羌人的花言巧语,也不肯相信我们吗?” 花姐眉目拧在一起,盯着宇文席,“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一身武艺高强,怎么能有人杀得了他?” “花姐,若是他没有死,又为什么不来寻你呢?” 听闻此话,花姐后退两步,似乎全身的力道都被卸去,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低着头,眉眼紧紧地蹙在一起。 良久之后,花姐才跌坐在椅子上,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开口道,“当年,如若不是我一时与他赌气,赶他离开客栈,我们也绝对不会走到今时今日。”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皆望向花姐。 原来,花姐和羽化道人的确是同门师兄妹。 两人和师父学成之后,便领命离开师门,在江湖上自寻出路。 久而久之,这二人暗生情愫。 加之当年,朝中局势纷乱,以至于各大江湖门派,纷纷站队。 不仅朝廷上明争暗斗,江湖之中,也是血雨腥风。 羽化道人和花姐都是性情超脱之人,两人便决定,远遁江湖,来了这大漠戈壁之上,创建了这离越客栈,旨在为给那些被朝廷迫害之人,留下一方净土。 一开始的几年,两人的日子赛过神仙。 可是后来,羽化道人逐渐有些按耐不住寂寞,几次对花姐表露出,自己想要重出江湖的念头。 花姐早已经过惯了这塞外生活,不愿再涉足江湖纷争。 两人大吵了一架,花姐便将羽化道人赶出了客栈。 本以为,羽化道人离开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回来的。 哪知道,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初时,花姐与他赌气,便放出风声,说自己死了丈夫,一个寡妇守着这离越客栈。 可是,后来,花姐对羽化道人的思念,越发成疾,有好多次,花姐都想要放下这客栈,去寻一寻他。 可每次,才到榆关,花姐都会失去勇气,重新回到客栈之中。 “这么多年,我总是没有勇气跨过榆关。可没想到,他却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里,花姐掩面痛苦。 她啜泣不已,肩膀上下耸动着,那悲切的样子,当真令见者落泪。 看到花姐这样子,宇文席和萧歌不由都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是一个女子,对心爱男子的眷恋罢了。 何况当初,他们分开,也不过是因为一时赌气。 何苦非要让她以为羽化道人已经死了呢?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抬起手,慢慢地向前探去,想要叫住花姐,将真相告诉她。 她指尖才刚刚触碰到花姐,房门却被一个伙计一把推开。 那伙计气喘吁吁,站在门外,双手叉腰,望着屋内。 他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花姐正在哭,只高声道,“花姐,门外来了一个人,号称自己是羽化道人,让你出去见他。” 听闻此话,萧歌和宇文席皆是一愣,两人不由自主,缓缓转过头,望向对方。 花姐更是满面错愕,诧异地抬起眼,看向冲进屋中的小二,挑眉问道,“你说什么人?” “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 花姐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猛然别过头,看向宇文席和萧歌。 两人只与花姐对视了一眼,便立即别过头,躲开花姐灼灼的目光。 萧歌心中暗道:这师父还靠不靠谱了?他自己让他们告诉花姐,说他已经亡故了。怎么倒是自己出现在离越客栈了?现在该怎么和花姐解释?说他借尸还魂了? 花姐见二人有意躲着自己的目光,心中也满是疑惑。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对小二说,“走。” 言毕,她快步往外而去。 见状,萧歌和宇文席也想跟出去,却被花姐拦住。 “你守着他们!” 花姐对小二沉声道。 言毕,花姐沿着楼梯,大步往下而去。 方才被带出屋中的张五和陈七见状,忙膝行向前,想要求花姐将他们放了。 可花姐,却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 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声,那小二只是瞥了二人两眼,便锁好门,还又加了一把锁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萧歌一脸错愕,摊着双手,“师父不是说,他不肯踏入离越客栈吗?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候,又出现了呢?” 宇文席也连连摇头,“羽化道人行事一行随心所欲,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不知这次,他又是怎么想的。” 第136章 旧情人相逢 一楼的大厅之中,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正中,手中还握着一只灰色的撩子。 四周的人,警惕地盯着男子,他每上前一步,众人便纷纷后退两步。 一进一退之间,男子的四周五步之内,竟然都是空空如也,无人敢上前。 花姐站在楼梯口,看到男子,面色不由一动。 她拧着眉头,立在楼梯上,甚至没有勇气向下走去。 许是因为站得时间有些久,花姐的眼前,不由一黑,险些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随着她一同走下楼梯的小二看到眼前之人的身子晃动了两下,忙伸出手,高声道,“掌柜的。” 这一声‘掌柜的’,倒是将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两人身上。 羽化道人也不由一愣,慢慢地抬起眼,目光轻动,望向站在楼梯上的花姐。 两人四目相对,对望一眼,花姐双眼不由跳动两下。 她抬手制止了想要扶住自己的小二,扶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才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花姐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下走来。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双脚发软,只差那么半毫,似乎就要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好容易走到了大厅之中,四周的人,皆不由自主地侧过身子,给花姐让开了一条道路。 花姐走到羽化道人身前,眉目动了动,盯着羽化道人,冷笑一声,慢慢地道,“不是说,你死了吗?” 闻言,羽化道人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他喉咙轻动,咳嗽一声,侧过眼,躲开花姐的目光。 “让大梁朝廷之人,假扮你的徒弟,潜入我离越客栈之中。将客栈闹成了这副样子,还假传消息,说你已经死了。师兄,你还真是厉害啊。” 虽然是责怪之言,可悲凉的语气,却让花姐多出了几分落寞之感。 羽化道人面色微动,别过头,望向花姐,“他们二人人呢?” 想不到,多年未见,刚刚见到第一面,他竟然只顾着问那两个徒弟的下落,花姐的面色更加阴沉。 “这么多年未见,你只有这一句话要问我吗?” 花姐盯着羽化道人,眉角挑动一番,喉咙窜动,言语之中的抖动更加浓郁了几分。 羽化道人抬眼,只与花姐对视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躲开了花姐的目光。 “掌柜的。” 周围小二见状,愤愤不平,“这负心汉,竟然联手楼上那两个朝中之人,如此作弄咱们离越客栈,分明是没有将您放在心上。要我说,您也别管他是来做什么的。他不是想死吗?我们成全了他便是!” 说着,那小二便躬着身子,将原本搭在肩头的抹布,猛然甩开,溅起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羽化道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小二一圈,便冷笑一声,重新抬眼,望向花姐,沉声道,“花姐,这么些年没见。怎么你倒是坏了自己的规矩?什么阿猫阿狗,你都往离越客栈放?” 小二闻言,面色一沉,“你说谁是阿猫阿狗?” “你。” 这次,小二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他也顾不得花姐的态度,暴呵一声,躬身便往羽化道人的面前冲来。 然而,人才刚刚冲到羽化道人的面前,就听到一声惨叫,小二已经摔倒在地。 厅中诸人,皆是一惊。 方才,他们根本没有看到羽化道人出手。 这小二,是怎么摔倒在这里的? 只有花姐,扫视了两眼小二,便了如指掌地抬眼望向羽化道人,冷笑一声,“师兄就是师兄,这么些年了,你的武艺倒是一点都没有退步。” 说着,花姐吩咐其他人,将那倒在地上的小二拖到一边,众人这才发现,那小二的后背上,竟然有一道血口。 众人错愕地望向羽化道人,却见他面色淡定,仿佛对这等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抬眼望向花姐,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花姐,我那两个徒弟,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是我让他们告诉你,我已经死了。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两人四目相对,花姐扬动唇角,冷笑更甚,“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 初时,羽化道人还一脸错愕。 他猛然向前一步,想要斥责,可看到花姐的眼神,又逐渐定下了心神。 “不会的。” 羽化道人淡然一笑,望着花姐,沉声道。 “什么不会?” 花姐凝视着羽化道人,一脸迷惘。 “我了解你的性子,绝对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羽化道人!你未免也太自大轻狂了!你了解我的性子?你若是真的了解我,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一走了之,了无音讯。我还以为,你早都已经死在外面了呢!” 羽化道人的一句话,似乎打开了花姐的情绪闸门。 她委屈之色,盯着羽化道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闻言,羽化道人的面色也是微微一紧。 他挑眉思量了片刻,便长叹一口气,后退两步,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那样子,似乎就是想要静静地等待花姐将所有的怨气都宣泄出来一般。 可花姐看到羽化道人这神色,哪里还有什么怨气,只抖动着唇角,凝望着羽化道人。 “花姐,我们之间的恩怨,之后再说。可是现下,你必须要将他们二人交出来。今日,我若是看不到他们二人,决不罢休。” 不等花姐答话,一侧的小二已经高声道,“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们……” 话都尚未说完,小二却收到了羽化道人刀子一样的目光。 看到那目光,小二不由一愣,缩了缩身子,后退两步,不敢再多言。 “花姐。” 羽化道人望着花姐,提高些许声音,道。 “今日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就在此时,却听屋外传来了耶律燕的声音。 很快,从院外冲进了一队羌人,很快便将大厅包围起来,虎视眈眈地望着厅中诸人。 第137章 断舌 待到所有羌人在厅中散开之后,皆是双手背在身后,眼目冰冷地盯着厅中诸人。 见状,羽化道人竟然一步上前,抬手便将花姐挡在了自己身后。 花姐不由一愣,诧异地上下扫视了一圈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背对着花姐,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只冷目盯着耶律燕,“你们要做什么?” 耶律燕漫步走进厅中,望向羽化道人,冷哼一声,并未理会,而是侧过头,扫视了厅中诸人一圈,沉声道,“萧歌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厅中走了两步。 耶律燕在羽化道人的身前停了下来,目光却跃过羽化道人,直接望向被他拦在身后的花姐。 在耶律燕的目光之下,羽化道人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拦在花姐身前。 他微微顿了顿,慢慢地侧过头,扫视了花姐一眼,随即便像是触电一般,立即落下手,侧过身子,背对着花姐。 分明已经是一把年岁的人了,在江湖之中,也是济济有名的人物,可是此刻,却是面色一红,竟然露出了几分羞涩,不像是个闯荡江湖之人,倒和京城之中,那些闺阁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花姐扫视了羽化道人一圈,也不由笑了出来。 很快,她就定住了心神,待到沉目望向耶律燕的时候,目光之中,已经出现了和往日一样的冰冷之色。 “耶律燕,你这是做什么?” 花姐一边说着,一边扬动下巴,扫视了两眼耶律燕身后跟着的羌人,“这里可是我离越客栈。你带着这些人闯进来,是想坏了离越客栈的规矩吗?” “规矩?” 没成想,耶律燕却是一脸冷漠,勾动唇角,冷然一笑,沉声道,“从你选择和我羌人联手的时候,你离越客栈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花姐的目光越来越沉,冷冰冰地盯着耶律燕。 本以为,自己和耶律燕联手,是她在利用耶律燕,如今看来,自己竟然早就跌入了耶律燕的圈套之中。 想到这里,花姐心中更紧。 “花姐,我看在你我曾经联手的份上,唤你一声花姐。你将那两个人叫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不为难这离越客栈的人何人。” “若是我不肯呢?”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耶律燕说完,已经对身后的羌人,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些羌人双腿分开,并排跨立,右手已经将腰间的利刃拔了出来,纷纷怒目瞪着厅中诸人。 花姐的目光,在厅中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羽化道人的脸上。 望着羽化道人,她竟然看到,羽化道人微微勾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见状,花姐的面色微微安定了几分。 她再度看向耶律燕,高声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在我离越客栈撒野?” 话音才落,花姐身子微微向后一扬,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软剑,随即便用一个说不出的诡异身法,冲到了耶律燕的面前。 要说这耶律燕也的确是个厉害之人。 花姐才到了耶律燕面前,却见耶律燕双手摊开,一个后撤,竟然已经夺过了花姐的攻击。 见状,花姐也不由一愣。 这耶律燕和自己联手的这些日子,她倒是没有看出来,这耶律燕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看到花姐和耶律燕已经动了手,其他人更是毫不客气。 离越客栈的人,很快就和耶律燕带来的羌人战在一处。 羽化道人担心花姐吃亏,也立即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厅中乱作一团。 就在众人战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住手!”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眼望去。 却见萧歌与宇文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 见众人停手,两人从二楼一跃到了一楼。 羽化道人立即上前,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二人一圈,望着萧歌,沉声道,“你们没事吧?” 萧歌摇了摇头,没有答话,而是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耶律燕的身上。 “耶律燕,你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里行乱!” “萧歌,昨日是我一时疏忽。今日,我就是来取你项上人头,为我兄长报仇的!” 耶律燕全然和昨日不同,一步上前,双目阴沉,直勾勾地盯着萧歌,高声道。 萧歌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眼,右边的唇角微微扬动,冷笑一声。 就在耶律燕摸不清楚头脑的时候,却见萧歌已经慢慢地抬起眼,目光血红,望向耶律燕,“凭你?也配说这话?” 耶律燕心中不由多出几分惧色。 可是,环视一圈,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羌人,耶律燕又不得不稳住心神,盯着萧歌,厉声道,“萧歌,废话少说!有本事,你就和我大战三百回合。若是我耶律燕输了,放你们走便是。若是你们输了,就打开榆关大门,让我们进关。” 萧歌没有答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挪过一边的椅子,自顾自地坐好,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见她不答话,耶律燕壮起胆子,一步上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与萧歌隔着圆桌对视两眼。 “萧歌……” 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完,耶律燕却骤然停住了话头。 众人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耶律燕说后边的话。 立在他身后的羌人,缓步上前,才抬手拉扯了两下耶律燕的衣角,便听到耶律燕高呼一声。 紧接着,一道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射而出。 众人这才看到,耶律燕的舌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去了一半。 再往萧歌那边望去,却见萧歌手中握着一柄短匕首,桌子上,还跌落了耶律燕的另外一半舌头。 而萧歌,却似毫不在意,只有些厌恶地打量了两眼桌上的血渍,才看向耶律燕,冷笑一声,“耶律燕,上一个在我面前这样嚣张的人,已经死了。我暂且留你一命,当做是给你耶律家留后。” 闻言,耶律燕情绪激动,想要冲上前,可是舌头的剧痛,让他到嘴边的话,都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之声。 第138章 陛下来了 羌人失去了首领,面面相觑,对视两眼,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畏怯之色。 良久之后,见萧歌似乎并不想处置其他人,羌人们才立即拖着还在惨叫的耶律燕,往客栈之外退去。 然而,才刚刚退出客栈,便见院中,站着一群身着大梁军服的人。 为首的,正是轻烟和阿七。 “抓起来。” 轻烟沉声道。 那些军人,答应一声,便立即上前,将所有羌人团团围住,事已至此,羌人们寡不敌众,无力反击,很快就都被带上了囚车。 待到院中一切都结束,轻烟才快步走进客栈之中。 看到萧歌,她快步迎了上去,“将军,您没事吧?” 萧歌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摆动两下。 她望向花姐,沉声道,“花姐,你离越客栈此次已经坏了规矩,日后若是还想在江湖之中立足,已经不可能了。我看,你还是趁早关了离越客栈,离开吧。” 花姐眉目微动,侧过头,望向羽化道人。 方才在与耶律燕的打斗之中,羽化道人一直都守在她身边。 那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已经多年未曾有过。 两人对视一眼,羽化道人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犹豫良久,还是抬手握住了花姐纤细的手腕。 他望着花姐,沉声道,“花姐,当日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你能否原谅我?” 闻言,花姐眉目轻动,脸颊也抖动一番,深情地望着羽化道人,良久之后,才慢慢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扑进了羽化道人的怀中,“当年的事情,我也有错……” 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萧歌也情不自禁地别过头,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轻烟凑到萧歌身边,一只手搭在唇边,低声道,“将军,今日收到消息,陛下已经往榆关来了。” 轻烟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宇文席和萧歌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皆是一脸错愕地望向轻烟。 “他来做什么?” 萧歌声音颇大,惹得周围的人,都望向他们。 轻烟知道,陛下亲临,可是大事,不能轻易暴露了陛下的身份,只得压低声音,“您在北境逗留这么久,他难免担心。” 听到这话,萧歌竟然本能地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萧歌看到,宇文席的眼中,闪动而过一丝说不出的悲切之色。 在这里,萧歌也无法与轻烟多说,只得冷声答应一声,“既然如此,就尽快回榆关吧。” 听闻此话,羽化道人望向花姐。 花姐依偎在他的怀中,娇羞地点了点头,“日后,我愿随着师兄,江湖游走。” 本以为客栈小二或许会为花姐抱不平,没想到,所有人听到花姐这句话,竟然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似乎十分满意花姐的选择。 不过,萧歌知道,这一多半还是因为,方才羽化道人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高强武艺,让众人根本不敢再多说一个不字。 “掌柜的……” 厅外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张五、陈七,还有白苓的人马都不见了。” 闻言,萧歌与宇文席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不好。” 羽化道人也立即望向二人,“白苓一直想要为白家报仇。如今,榆关所有将领都在此处,榆关无人镇守,正是她偷袭榆关的好时候。你们快点回榆关,这里交给我和花姐便是。” 寻回了自己的爱人,花姐也温和了不少,望着二人,连连点头。 萧歌和宇文席对羽化道人抱拳行礼,也不敢耽搁,立即往客栈之外而去。 一路加急狂奔,回了榆关。 可是,白苓却并未像他们想的一样,前来攻打榆关。 榆关之下,一片风平浪静。 萧歌和宇文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两人望了望对方。 宇文席正要吩咐阿七进城查探,却看到老远,一队人马,正在狂奔而来。 为首之人,看着正是李喻。 “王爷。” 阿七忙到宇文席身边,“看样子,是陛下已经到了。陛下还不知道王爷离开皇陵之事,若是被陛下知道王爷竟然在榆关,又要掀起不少事端。” 阿七虽然没有明说,可萧歌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王爷。” 萧歌扫视了两眼远处的身影,看那些人数,不过只是先头人马而已,“我在榆关城,还有一处暗宅。王爷今日先在暗宅暂时落脚,我想法子送王爷离开榆关。” 哪知道,宇文席却坚定地望了一眼那边的人马,再看向萧歌,沉声道,“我不走。” 没用想到宇文席会这样回答自己,萧歌错愕不解,凝视着宇文席,“王爷?” “歌儿,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我不了解你的想法,始终不敢向你表明心迹。可如今,既然你我都已明确彼此心迹。我绝对不会再躲。” 眼看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阿七的面色也越发沉重。 “王爷……” 萧歌还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的阿七,对宇文席道,“王爷,得罪了。” 话音才落,不等宇文席回过神来,阿七已经抬起手,一掌打在了宇文席的后脑处。 因为对阿七毫无防备。 这一掌下去,宇文席立即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娘娘,烦请派人带路。” “轻烟,带王爷过去。” 瞧着轻烟引着阿七一路进了城中,萧歌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很快,李喻等人也已经到了萧歌眼前。 看到萧歌,李喻微微一愣,立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刚刚从城外回来,李公公怎么来了?” “陛下见娘娘多日不回,实在担心娘娘,特意前来榆关,引娘娘回去。” “陛下来了,那京城之事怎么办?” “娘娘放心,宫中的事情,陛下已经交给贵妃打点。宫外的事情,由娘娘的父亲,暂时代为管治。” “萧宏?” 萧歌诧异地打量了两眼李喻。 “陛下说,萧大人到底是娘娘的父亲,朝事交给他,陛下也安心。” 第139章 怎么这么落魄? 李喻到了不久,宇文昊的车马也到了。 萧歌老远看到他威武的车队,心中便不由冷笑。 这宇文昊还真是时时都不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 即便是到了边关这样的地方,他还是照旧这么大的排场。 怎么?这是担心羌人认不出他吗? 饶是萧歌心中对宇文昊有再多不满,却还是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悦,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宇文昊行礼,高声道,“恭迎陛下。” 宇文昊掀开车帘,从内里探出头,看到萧歌这样一身装扮,跪在地上,心中不由一动。 比起这样一身戎装,行着武将之礼的萧歌,他还是更希望萧歌像是一团温柔的水,围绕在自己身边。 只微微思量了片刻,宇文昊便快步下了马车。 人才刚刚站定,眼前却骤然一黑,身子也不由前后晃动了两下。 见状,鲤鱼匆匆上前,扶住宇文昊,连声道,“陛下当心。” 见状,萧歌抬眼,投去些许诧异之色。 只是短短半个月没有相见,宇文昊的眼下,竟然多出了一圈乌青之色。 他面色发黄,眉心还有些许褐色,一手搭在李喻的胳膊上,有些吃力地站稳了身子,才对李喻摆摆手,“无妨。” 他快步走到萧歌身边,也顾不得自己的眩晕,只将萧歌扶起身。 “你辛苦了。” 宇文昊望着萧歌,千言万语涌动到了喉咙之中,最后却只是变成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饶是如此,萧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低着头,看也不看宇文昊,沉声道,“陛下说笑了。臣身为北境守将,自是应该为陛下分忧。” 看着自己手中,那对纤细的肩膀挪走,宇文昊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动。 他拧着眉头,抬起眼,望向萧歌。 萧歌却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宇文昊的异常,只是侧过身子,对宇文昊道,“边境不比京城。陛下一行如此浩浩荡荡,只怕现在已经都传进了羌人的耳中,陛下还是速速进城吧。” 宇文昊自是听出了萧歌言语之中的责备,心中不由暗喜:看来,她终究还是担心自己暴露行踪,被羌人发现。这么说来,萧歌大概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宇文昊哪里知道,萧歌只是担心,他们一行人才刚刚捉拿了耶律燕等人,羌人定然会伺机报复,若是在城外耽误的时间太久,说不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宇文昊还窃喜的时候,萧歌已经转身,径直往城中而去。 见状,宇文昊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也乖乖地跟着萧歌,往城中而去。 众人皆没有注意到,远处,投来了一道阴沉的目光。 “首领,的确是大梁的皇上。” 白苓掀开车帘,往外探看一眼,看到萧歌与宇文昊并肩往城中而去,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 “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完,白苓放下车帘,冷声道,“进城。” 萧歌将宇文昊带到了自己在北境的府邸之中。 宇文昊这才发现,原来萧歌在北境竟然过着如此艰苦的生活。 与其说,她那是一间府邸,还不如说,那不过是一处屋子罢了。 宇文昊立在屋门之前,抬起头,环视一圈,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他眼看着萧歌指挥着李喻等人,将车马从后院赶进府中,眉头不由蹙在一起。 “你就住在这里?” 宇文昊望着萧歌,沉声道。 萧歌似乎并没有将这里的住处环境如此不堪放在心上。 听到宇文昊这样问自己,她只是点点头,“是啊。” “这……这院子这么小,还不如乾坤宫的一半大。” 萧歌有些错愕,打量了两眼院门,别过头,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似得,望着宇文昊,“否则陛下以为,北境和京城一样?繁华无比?若是真的那样,那陛下怎么不将都城搬到这里来呢?” 宇文昊被萧歌一言顶了回来,却出奇地没有发怒,反而还心疼地望着眼前的可人儿。 “可是,朕方才也看到了,这榆关还有不少大宅子。你怎么说,也是榆关的守将,怎么能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萧歌对宇文昊这话,有些不耐烦,瞥了宇文昊两眼,接着道,“榆关的守将,大都是从榆关当地的贫苦百姓之中选拔出来的。他们的家中,都是一些草舍。若是他们看到,带着他们打仗的人,成日里却住着高门大院,他们如何相信,我能和他们同生共死?” “可是……” 宇文昊还要说什么,萧歌却已经侧过身子,对宇文昊沉声道,“陛下请吧。” 见状,宇文昊只得收住话头,跟着萧歌进了院中。 萧歌吩咐随行伺候的人,烧上热水,再做上一桌饭食,还在忙碌,宇文昊暗中嘱咐李喻去外面瞧瞧有没有更好的住处。 萧歌虽说是北境的守将,却也是自己的皇后,绝对不能就住在这样寒酸的地方。 李喻得令,才要离开,一个侍卫匆匆上前,手中还拿着一只红色檀木盒子。 “陛下,该用药了。” 闻言,不仅是李喻,便是萧歌,也别过头,望向那侍卫。 看到侍卫手中的盒子,萧歌不由一愣。 “陛下这是用的什么药?” 宇文昊拿起盒子之中的药丸,在萧歌的面前晃动了两下,轻声道,“这是你父亲特意给朕进贡的强身健体地药丸。” “陛下正值盛年,哪里用得上这些东西?” 宇文昊不由面色一顿。 他没有将所有的真相告诉萧歌。 实际上,在萧歌离开京城之后,萧绾曾经几次想要见宇文昊留在自己宫中。 哪知道,宇文昊对于男女之情,似乎根本就提不起兴致。 甚至每每看到萧绾那张脸,他的眼前,便不住地浮现萧歌的模样。 宇文昊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几次宣了太医前来诊脉,皆是无功而返。 不知萧宏是怎么得知了此事,便特意进贡了这药丸。 一来算是为前番云氏之事恕罪。 二来,也是为了萧绾的恩宠考虑。 第140章 身体透支 听到萧歌的话,宇文昊心中荡漾起一阵温暖之意。 他双眼微微眯在一起,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凝望着萧歌,一边将药丸放进口中,一边道,“也是你父亲的一片好意,朕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 听闻此话,萧歌心中一动,只是扫视了宇文昊一眼,便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她别过头,不再与宇文昊多言,继续吩咐其他人将东西一一放置好。 今日从见到宇文昊开始,萧歌便觉这宇文昊哪里奇奇怪怪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萧歌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宇文昊看向自己的表情,和从前似乎的大不一样了。 院中诸人正在忙碌,轻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中,打量了四周一圈,快步走到萧歌身边。 她与萧歌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萧歌这才安下心来。 看来,轻烟已经将宇文席一行人都安顿好了。 很快,这边一切也都打点好了。 萧歌将宇文昊请进屋中坐下,早已经有人烹茶端了上来。 “羌人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此次羌人闹事,是因为和一部分江湖势力勾结的缘故。如今,也算是一切尘埃落定了。” 宇文昊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两口,一边点点头,似乎对萧歌的表现十分满意。 “朕这就传消息回去,将京城的羌人都打发了。这些时日,为了稳住他们,朕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早就不想再应付了。” 闻言,萧歌不由蹙了蹙眉头。 大梁这些年,国力逐渐鼎盛起来。 虽说还不到可以雄霸一方的地步,可却实在不至于与人如此卑躬屈膝。 这宇文昊,平日里瞧着对待朝中大臣,倒是有一番君王气派,怎么到了外使面前,便这样的软弱呢? 萧歌有些为北境这些一心想要镇守边关的将领们有些不值。 “皇后。” 就在萧歌思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落在了萧歌的手背上。 萧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把握住。 宇文昊挑眉望着萧歌,眉眼之中,闪烁着些许柔情。 几乎从未见过宇文昊这样望着自己,萧歌的心下不由一紧。 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昊死死地握住萧歌的手,凝望着萧歌,也不管屋中还有其他伺候的人,便含情脉脉地道,“此次北境之事,多亏了你。这次回去之后,朕要好好赏你,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萧歌低下头,用力将手抽了出来,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站起身,躲开宇文昊的目光,“陛下言重了。臣身为北境守将,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见状,宇文昊逐渐抬起眼,想要再说什么,可萧歌却已经望向轻烟。 “今日的城防可都查过了?” 突然被萧歌问道,轻烟还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 “尚未。” “我去看看。” 说完,萧歌对宇文昊行了礼,便大步往外而去。 看着萧歌离开的背影,宇文昊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李喻上前添了茶水,低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和陛下这些年少加亲近,自是要警惕一些的。陛下不必着急。” 宇文昊垂下双目,端起茶杯,“朕只怕,朕……” 正说着,宇文昊突然猛力地抖动了两下。 接着,不等李喻反应过来,宇文昊已经一口鲜血,吐在了茶杯之中。 见状,李喻大吃一惊,匆匆上前,扶住宇文昊的肩膀,忙拿出帕子,递给宇文昊,便要对外高声唤大夫。 可宇文昊抬手拦住李喻,躬着身子,掩着口鼻,一边咳嗽,一边看向屋外。 许久之后,他才停下了咳嗽之声,有些虚弱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 “朕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再不快些定下储位之事,只怕朝中会生出大变。” “陛下……” 李喻望着宇文昊的侧脸,双膝一软,跪在宇文昊身前,垂着脑袋,抽泣了两声。 自从萧歌离开之后,有一日,宇文昊一早起来,便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还咳出了血。 宣了太医来看,却都说无碍。 然而,宇文昊的身子,却是一日不比一日。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宇文昊已经是外强中干,虚弱不已。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安定军心,宇文昊不许任何人将他的身体状况泄露出去,只有李喻和少数几个太医知道。 若是再查不出宇文昊的病因,只怕他真的要不久于人世了。 李喻跟着宇文昊多年,眼看着陛下的身子成了如今的模样,却还要一路舟车劳顿,赶到北境,只是为了能与皇后娘娘重归旧好,好将皇位传给大皇子。 那个,他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儿子的人! 想着,李喻的哭腔更加浓重了几分,“陛下这是何必呢?皇贵妃娘娘伺候您多年,二皇子虽然尚且年幼,可好歹是您的血脉。您……” 他情绪激动起来,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大皇子的身份,乃是宇文昊的逆鳞,竟然高声说道。 李喻说着,抬起眼,对上了宇文昊的目光。 只是,这一次,宇文昊的目光之中,不仅仅有愤怒,更多的,还是悲凉。 他没有对李喻发怒,而是缓缓摇摇头,沉声道,“他虽然不是朕的血脉,可总算是皇室所出。何况,皇后守着北境这么多年,无论是才干,还是对大梁的忠心,都无可厚非。若是要择定一幼主,大皇子才是上佳的选择。” “可是……” 李喻还要说什么,宇文昊却对李喻摆摆手,虚弱地探出手,“扶朕去歇一歇吧。” 李喻只得扶住宇文昊,往内屋走去。 宇文昊将喉咙里的鲜血都咳了出来,人倒是稍微精神了一些。 他躺在榻上,望着榻顶,天旋地转。 多少个日夜,萧歌就是躺在这个卧榻上,望着同样的榻顶。 不知那个时候,她都在想些什么? 有没有想起,远在京城的自己呢? 宇文昊想着想着,意识不由模糊起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141章 你还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 北境的夜晚,比起京城,要阴冷得多。 不知这李喻在做什么,皴黑的屋中,竟然没有一根蜡烛。 宇文昊借着从窗外洒进的柔白月光,看到外屋的圆桌边,似乎有几个身影。 起初,宇文昊只以为是李喻。 “李喻,怎么不点蜡烛?”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撑起身子。 人才刚刚坐直几分,他听到那边的黑暗之中,似乎传来了一阵说不出的呻吟之声。 宇文昊到底是一朝帝王,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低着头,心思飞速转动。 不等宇文昊想清楚,黑暗之中,到底是什么人。 屋内的蜡烛,已经骤然全部点亮。 烛光之中,宇文昊看到,李喻被夹在一人的胳膊之中,腰间还抵着利刃,嘴里已经被塞上了破布。 他目光一沉,抬起眼,却见圆桌边,坐着的女子,缓缓抬头,看向他。 是白苓! 只一眼,宇文昊便立即认出了白苓。 白苓凝视着宇文昊,微微勾动唇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她慢慢地站起身,缓步走到宇文昊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宇文昊一圈,低声道,“宇文昊,自从我白家没落之后,一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白家当初鼎盛之时,在京城赫赫有名,与皇族也多有往来。 即便是宇文昊,当年也和白苓一同上过书房。 此刻,听到白苓这话,宇文昊面色一沉,冷笑两声,“前些年,朕就收到了流放之地传来的消息。说你不见了。朕以为,你不过是受不住流放之苦,想来,是偷偷逃走了。看在童年的情分上,朕没有过度深究。想不到,倒是酿成了今日之祸。” 白苓闻言,双手不由攒紧,眉目更沉了几分。 “流放之苦?当年,如若不是你父皇,不分青红皂白,我白家女子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白家试图谋逆,人证物证俱全。你说我父皇不分青红皂白?还不如说,是你白家狼子野心。” 白苓冷笑两声,“做了皇帝的人,果真和从前不同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白苓,你想做什么?这里是榆关,这些年,萧歌在这里镇守,戒备重重。你就算是杀了朕,你以为,你就能逃得出去吗?” 本以为,听到这话,白苓好歹也会有些慌乱。 可令宇文昊没有想到的是,白苓却大笑两声,非但没有露出半分慌乱之色,反而还像看傻子一样地盯着宇文昊。 她身子缓缓向前凑近几分,望着宇文昊,冷声道,“宇文昊,你没事吧?” 宇文昊一愣。 “你往外看看,这院中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那位护国将军,为什么没有来救你啊?” 宇文昊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是啊,这里可是萧歌在北境的住处。 她去巡防,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现在却不在这里? 难道说,萧歌已经落在了白苓的手中? 宇文昊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一脸恼怒地望向白苓,高声道,“你将萧歌怎么样了?白苓,你白家的仇,有什么只管冲着朕来便是了。皇后是无辜的。” 听闻此话,白苓倒是更加惊讶。 “皇后?” “萧歌是朕的皇后。你若是敢对她有半分不敬之意,朕杀了你!” 白苓顿了顿,眉头微微挑动两下,似乎在思考宇文昊的话。 良久之后,她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这北境的护国将军,竟然就是你的皇后啊。有意思。当今皇后,却与晋王殿下共处一室,有意思……有意思。” 宇文昊剑眉拧在一起,怒目而视,“你说什么!污蔑皇后,可是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白苓骤然收回目光,阴沉着双目,看向宇文昊,脸上的冷色更浓。 “诛九族?宇文昊,我白家还有什么九族可以诛?” 宇文昊也收住话头,暗道一声糟糕。 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提什么诛九族的事情。 不过,看白苓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将宇文昊的话放在心上。 她又打量了宇文昊两眼,眼中的玩味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宇文昊与白苓四目相对,目光阴沉,一言不发。 “宇文昊,这萧歌可是和晋王宇文席一起来的榆关,前往离越客栈。两人还在客栈之中,独处了几天几夜。怎么?你都不知道吗?” 这话,让宇文昊顿时如同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他通体冰凉,盯着白苓,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晋王双腿受伤,正在府中养病呢。朕来之前,特意去晋王府瞧过他。” 说是瞧,实际上,宇文昊那次前往晋王府,就是为了告诉宇文席,他已经不打算再计较前尘往事,也让宇文席死了那条心。 萧歌既然已经是皇后,便终身都是皇后,永远都不会成为宇文席的妻子。 他敢肯定,宇文席就留在京城之中,从未来过榆关。 这白苓的话,不过是胡说八道,满口胡言,想要让自己疑心萧歌罢了。 听到宇文昊这么说,白苓心下也不由疑惑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自己可以肯定,在榆关之中,见到的宇文席,正是那个当初和自己一同上书房的宇文席。 那京城之中的,又是什么人? 就在白苓和宇文昊四目相对,都在思量对方说得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 院外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白苓不由一愣,猛然别过头,看向立在身后之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人答应一声,快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不好,是萧歌回来了。” 白苓面色一沉,垂着眼皮,沉声道,“怎么这么快?” 说话的功夫,听到院外的打斗声逐渐小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萧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白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的人已经都被我抓住了。还不快出来,束手就擒!” 第142章 真相难以接受 黑暗之中,白苓右手拎着宇文昊的衣领,将他推到自己身前,整个人都缩在宇文昊身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而去。 待到行至院中,宇文昊才看到,萧歌身上的战衣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她手中还拎着一柄长刃,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屋门的方向。 “白苓,我还以为,你虽然沦为一介江湖末流,可总是能继承些许白家的风骨。想不到,你如今行事竟然是这般不堪!我且问你,城东的寇匪,可是你的人?” “我若是不用些手段,你怎么能将离开这呢?我又怎么能有办法混进来呢?” 说着,眼看着萧歌想要上前,白苓忙将宇文昊往前推了推,目光更是阴毒。 “萧歌,你若是敢上前,我就杀了他!” 见状,萧歌收住脚步,抬手制止了身后诸人,直勾勾地凝视着白苓,“白苓,亏得我那日还和你说了那么多。看来,都是对牛弹琴了。” “我白家十五儿郎全部被害。若是我不能为白家报仇,才是真的猪狗不如!” 白苓一边说着,一边将宇文昊扯到自己身前,“这样也好,倒是省的我再进宫去寻一趟了。宇文昊,你父皇杀了我白家人,我只拿你一人的性命相抵,也算是对得起你宇文家了!” 说着,白苓手中的长刃已经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落在宇文昊的脖颈上。 “白苓!” 萧歌沉声高唤,双手向前探出,面上也多出了些许紧张之色。 她固然对宇文昊再无半分男女之情,可他还是大梁的皇上。 他们之间,还有君臣之谊。 “你一直以为白家之事,是误判。事实上,白家造反,人证物证俱全!” 萧歌厉声道。 听闻此话,白苓手中的长刃,果真慢慢地垂了下来。 她带着几分错愕,盯着萧歌,“你胡说!我白家对大梁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行谋逆之事?” “白家十四郎白芨,当年曾与蜀中胡家多有往来,我说的可对?” 白苓垂着眼,思量了一会儿,倒是的确想起,当年十四弟的确有个蜀中好友,正是姓胡。 “你可知,胡家是什么人?那是蜀中最大的匪患之家。白芨与胡家来往之时,曾经几次带着白家家带给胡家的书信。信中明确表示,白家暗中支持胡家坐大。胡家成功称霸一方之后,要按照约定,助白家登帝位。” 萧歌一字一句,面色凝重,目光警惕,时而望向白苓,时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这些事情,都是当年,她抓住了羌人一位统领。 那统领为了保命,便将当年之事,一一告诉她。 初时,萧歌也不肯相信。 可是,那统领说得真切,加之萧歌后来派人前往胡家查证,也确有此事。 她这才肯定了,原来当年,先帝所为并非只是因为一时猜忌而已。 白苓是首次得知这些事情,自然难以接受。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白苓身上,白苓更是焦灼难忍。 “你胡说!” 白苓指着萧歌,高声道,“我白家儿郎,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白苓,先帝当年,定是查有实证在手,才对白家痛下杀手。至于,先帝为何没有将白家赶尽杀绝,我想,还是顾念了白家对朝廷多年辅佐之功。否则,白家女眷只怕也早都丧命九泉了。” “不……不……” 白苓情绪激动起来,连连摇头,握着利刃的手,也不由打起了颤抖。 萧歌侧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轻烟。 轻烟领命,火速绕过长廊,往白苓的身后摸去。 “白苓,你若是不肯信,大可以自己去蜀中的胡家问个清楚。白家被先帝严惩之后,胡家因为担心受到牵连,便一直蛰伏蜀中,低调行事。后来,听说胡家也是抛出了不少东西,才堪堪躲过一劫。如今的胡家,虽然还在蜀中活动,却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不可能!” 白苓骤然抬眼,看向萧歌,右手抖动,甩出银针暗器。 几乎是与此同时,轻烟猛地扑上前,将白苓按倒在地。 那银针暗器,擦着萧歌的侧脸,飞动而过,最后定在了廊下柱子之上。 看着轻烟三下五除二,将白苓的双手捆住,萧歌这才安定心神,快步上前,解开了宇文昊的双手,急切地道,“陛下,您没事吧?” 话音才落,宇文昊却抬手,一把将萧歌抱进怀中。 萧歌双手还举在半空之中,不由一愣,良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所有的人,都错愕地望着二人。 宇文昊环视一圈,这才慢慢地松开了萧歌,“朕没事。你身上怎么这多血?你还好吧?” 萧歌侧着身子,狐疑地打量着宇文昊,眉头越蹙越紧。 这宇文昊自打来了榆关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萧歌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宇文昊,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宇文昊? “将军。” 就在她打量宇文昊的时候,轻烟已经将白苓向前推了两步,“她怎么办?” 萧歌侧眼扫视了宇文昊一圈。 “既然你不肯相信白家谋逆之事,那朕便让你相信。将她先送回京城,暂时交由刑部关押。待到朕回京之后,再行处置。” “诺。” 轻烟答应一声,便推着白苓,往外而去。 宇文昊这才关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萧歌本要去巡防之时,却得知城东遭遇了寇匪,扰乱百姓,已经杀了两家人五口人。 萧歌得知,立即率人前往。 血战之下,终于将所有寇匪都擒拿归案。 她发现其中有几人十分面熟,逼问之下,果真是受白苓指使。 萧歌立即想到,白苓若是潜入城内,只怕正是为了宇文昊而来。 还好,她回来的及时。 听完萧歌的话,宇文昊心中更是暖意涌动而起。 他凝望着萧歌,不由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宇文昊不知道,萧歌正是与宇文席大战所有寇匪,才得以将寇匪缉拿归案! 第143章 不回去 经此一事,萧歌不敢再让宇文昊歇在自己府中,吩咐人索性护送宇文昊入了军营。 军营之中,虽然条件艰苦一些,可是像这样的江湖人士,若是想要摸进军营之中,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安顿好一切,已经快要后半夜了。 萧歌连日忙碌,困乏不已,宇文昊本要让她留在自己军帐之中,可萧歌却以还要巡防军营为由,退了出去。 她吩咐人好生照顾宇文昊,若是有什么事情,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式通知自己。 她则匆匆往城东而去。 穿过城东长街,又在暗巷之中,拐了几个弯,萧歌才进了一处宅子。 在与寇匪大战之时,宇文席受了些皮肉伤,虽然瞧着不大严重,可是萧歌还是放心不下。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宇文席一直未曾歇息。 见萧歌前来,阿七十分默契地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席二人。 她打量着宇文席的胳膊,那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地包扎,瞧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白苓已经落网了。想来,这里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良久,萧歌收回目光,走到桌边坐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些话。 “歌儿。” 宇文席坐在萧歌身侧,望着她的侧脸,喉咙窜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萧歌抬眼,与宇文席对视一眼,“我本打算回京之后,安顿好一切,便离开皇宫。可是,如今,宇文昊来了北境,将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而且……他……他不知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宇文席望着萧歌,见她拧着双眉,满目为难,便知她心中定是动摇犹豫了。 “你想跟他回去?” 萧歌闻言,骤然抬眼,望向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凝望萧歌,面无表情。 “歌儿,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我本就是世俗不容之情。你若是要跟他回去,我也无话可说。这些年我早已经习惯了在暗中守护你。若是你要跟他回去,我自会和从前一样……” 不等宇文席说完,萧歌立即站起身,凝望着宇文席,“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宇文席一愣,逐渐抬头,看向萧歌。 “宇文昊对阿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我不会跟他回宫。可他终究是大梁的皇上。身为臣子,我必得要瞧着他安稳回了京城,才能请辞离开。”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宇文席才慢慢起身,“歌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说着,宇文席探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萧歌纤细的手腕。 他手中微微发力,便将萧歌揽进怀中。 这怀抱,熟悉而又温暖。 萧歌不由自主,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胸膛之中,心跳的节奏声,心中多出些许安宁之意。 两人又就北境之事,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天色蒙蒙亮地时候,萧歌才离开院中。 宇文席将萧歌送到院落门口。 “王爷,一切尚未落定。王爷还是先赶回京城,部署一切。等到榆关事情落定之后,我会尽早赶回京城的。” 宇文席望着萧歌,依旧是那温润如玉的笑容,缓缓点点头。 每次看到宇文席这样的笑容,萧歌便觉心中安宁平和。 眼瞧着萧歌穿过暗巷,一路到了主街,最后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宇文席这才转身往院中而去。 才刚刚进了院中,宇文席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耳朵抖动两下,一阵熹微的声音,传进了耳畔。 “什么人?” 宇文席尚未回头,才刚刚从屋中出来的阿七却骤然高声呵道。 很快,屋顶上便传来了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屋顶一跃而过。 阿七想要追上去,却被宇文席拦住。 “此人身份不明,不要去追。他若只是来探查地,必定不会伤我等性命。” 宇文席抬手拦着阿七,抬起头,打量了两眼那人离开的方向,思忖一会,低声道,“立即换个住处。” “诺。” 那黑影一路往军营方向而去,待到快要到军营门口时,才换下了一身黑衣,换上了常服。 他大步走到军营之外,掏出腰牌,守卫立即让开。 黑影一路进了宇文昊的军帐之中。 宇文昊还在睡着,那人只得侯在军帐之外。 足足一炷香之后,他才被李喻带进了帐中。 “如何?” 宇文昊披着被子,坐在卧榻上,抬眼看向黑影,沉声道。 黑影逐渐抬眼,与宇文昊对视一眼,双目之中,闪烁而过一道狠戾之色,“是晋王。” “他果真在榆关?” “是。昨夜,皇后娘娘与晋王私会。” 闻言,宇文昊双目蹙得更紧,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李喻忙上前,慌乱地为宇文昊拍击着后背。 良久,宇文昊才稳住了咳嗽,狠戾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黑影。 “安丰,你带着血滴子的人,做得干净一些。朕不想再在京城看到晋王!” 安丰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李喻一边为宇文昊摩挲着后背,一边将茶杯递给他。 宇文昊面色阴沉,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他手腕打着哆嗦,良久之后,突然抬手,一把将茶杯投了出去。 那茶杯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片。 恰逢此时,萧歌也进了帐中。 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不由面色一紧,抬眼看向宇文昊,“陛下这是怎么了?” 宇文昊猛然抬眼,望向萧歌。 眼中的狠戾只在一秒之中,便立即掩盖好,消失不见。 他对李喻摆摆手,将掩在脸上的帕子,不动声色地放在一边。 “你来了。” 再度看向萧歌的时候,宇文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陛下,北境之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剩下的事情,只要交给轻烟他们略微打点便是。陛下身子不适,北境又危险,臣思量着,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回去?” 宇文昊望着萧歌,心中突然多出了不安,“你还要跟朕回去吗?” 第144章 晋王大婚 宇文昊坐在桌边,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将他的侧脸,映衬得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模样。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萧歌,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闪烁。 萧歌不由心中一沉,挑眉望着宇文昊,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道,“阿满还在京城,臣自是要跟着陛下回去的。” 宇文昊眼中的欢喜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猛然站起身,几步走到萧歌身边,抬起手,才要落在萧歌的肩膀上,却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宇文昊面带喜色,连连点头,“回去就好,回去就好。” 萧歌对他这怪异的行为,不明就里,警惕地与宇文昊保持着距离,行了礼,“陛下好好歇息吧。我下去吩咐吩咐,争取这两日就可以离开榆关。” 宇文昊凝望着萧歌,愣了良久,慢慢点头。 看着萧歌转身离去,宇文昊竟然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安下心来,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一夜无话。 萧歌将榆关诸事安排妥当,为了和宇文席回京隔开些许时日,不至于两队人在回京的路上遇到,萧歌特意定下了,他们这一行人,在两日后启程回京。 待到忙完军帐之中的一切,萧歌匆匆往城东而去。 按照昨日她和宇文席商议好的。 宇文席今日正午便要离开榆关。 此次离开榆关,回京之后,祸福难料。 萧歌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自己该来见一见宇文席。 哪知道,她才进了院中,却见屋中竟然已经是人去楼空。 桌上,放着一只信封。 萧歌拆开信封,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们走了。 萧歌的眉头不由蹙在一起。 怎么回事? 宇文席和阿七离开,怎么也不来和自己说一声? 这不像是宇文席的行事风格啊? 可萧歌在屋中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得安下心来,心中暗道:许是宇文席担心他和阿七若是要和自己告别,遇到宇文昊,事情更加难办,所以就率先离开了吧。 想着,萧歌不再逗留,立即回了军中。 打发了羌人,白苓也已经落入法网。 榆关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萧歌担心,自己若是走了,榆关会再生祸乱之事,特意隐瞒了行踪,对外只说,她并未离开,还在榆关城中驻扎。 两日后,萧歌和宇文昊一行人,匆匆启程,往京城而去。 算时日,宇文席和阿七提前两日出发,加上他们只有两个人,轻装上阵,应该早在萧歌和宇文昊一行人到达京城之前的五六日,就已经回到京城。 一回到宫中,萧歌便立即将辰嫔唤来乾坤宫。 宇文席若是回到京城,想要探查京城局势,必回着人来和辰嫔互通消息。 哪知道,辰嫔听到萧歌的话,却是一脸错愕之色,“娘娘说什么?王爷提前回来了?王爷不是应该和您一起回来吗?” 萧歌诧异地望着辰嫔,“他本该在皇陵,若是出现在陛下面前,必定惹祸上身。所以,提早离开了。” “什么?” 辰嫔面色更是不解。 她双手攒在身前,通体冰凉,一阵不安之感涌动而起。 “可……可这几日并没有人来见过臣妾,更别提晋王府的人了。” 萧歌拧着眉头,心思飞动。 她尽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宇文席并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去了皇陵? 可不管怎么想,萧歌却都觉得,宇文席即便是没有回京,直奔皇陵,也该吩咐人来给辰嫔送个信,好安她的心啊?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辰嫔也思索良久,道,“或许是王爷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从榆关往京城,一路上要过不上关隘,王爷他们只有两个人,又不能暴露身份,也许是在哪个关隘遇到些事情,或许过几日就回来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才说得通。 “只要王爷派人跟你联络,立即告诉我。” “诺。” 辰嫔才行了礼,就听到院外传来了阿满欢愉的声音,“额娘……额娘……” 话音未落,阿满已经蹦蹦跳跳地入了乾坤宫中。 这个把月没有见,阿满非但没有瘦,那小脸还越发胖乎乎了几分。 看到阿满这样子,萧歌心中的不安暂时被压了下去。 她躬身将阿满抱进怀中,一边掐着他的小脸,一边对辰嫔道,“这些时日,多亏了你照顾阿满。椒鹿苑可有寻你们的麻烦?” 辰嫔眼带慈祥,望向阿满,唇角扬动,也是一脸疼爱。 “她倒是三番两日地,想要将大皇子接到她宫中去。好在,陛下临行之前,也曾来见过臣妾。特意嘱咐了,大皇子只能留在臣妾宫中,不许任何人带走。她折腾了几次,都无疾而终。后来,也只能作罢了。” “陛下吩咐?” 萧歌心下微沉。 当着阿满的面,她不好再多问,揉着阿满的脸颊,唇瓣也往他的脸上凑近了几分。 此刻,萧歌才注意到,这孩子手中竟然握着一把糖果。 宫中糖果,只有在遇到大喜事之时,才会给各宫都分发一些。 这孩子,哪里来的糖果? 萧歌扬动下巴,指了指阿满的手,低声道,“你这糖果,何处寻来的?” 阿满摊开握着糖果的手,往萧歌的身边送了送,笑吟吟地道,“父皇一早就将我宣到御书房,给我的呀。” “父皇为何要给你糖果?” 辰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颗,拨开外面的皮纸,将糖果塞进了阿满的口中。 香甜的味道,瞬间在阿满口中弥漫而开,让他不由眨动了两下眼睛,砸吧着嘴,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回话。 良久之后,阿满才望着辰嫔和萧歌,低声道,“额娘和辰嫔娘娘不知道吗?是我晋王叔的大喜事啊。” “晋王叔?” 辰嫔和萧歌诧异地对视一眼,又望向阿满。 “父皇说,晋王说这个月就要大婚了。这是贺喜的糖。” 第145章 真的是他大婚 殿中,一片寂静。 辰嫔眼看着萧歌,慢慢地蹲下身子,将阿满放在地上,握住阿满双肩,挑眉凝视,“阿满,你方才说什么?” 阿满一脸错愕。 他从未见到过额娘这样子,不由有些紧张。 阿满本能地别过头,对辰嫔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哪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辰嫔娘娘,却也是一脸紧张,和额娘用同样的神色望着阿满。 见状,阿满更是紧张。 “阿满?” 萧歌极力克制着自己,望着阿满,轻声唤道。 阿满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歌,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父皇说,晋王叔这个月便要大婚,这是庆贺晋王叔大婚的喜糖。” 萧歌凝望着阿满,双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打着颤抖,几乎是从喉咙之中,挤出了几个字,“谁的喜糖?” “晋王叔。” 阿满才刚刚重复了一遍,便见萧歌腾地一下站起身,双目直直地盯着殿外。 阿满见状,心中一慌乱,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辰嫔忙上前抱住阿满,一边摩挲着他的后背,一边望着阿满,低声道,“阿满,你没有听错吗?怎么会是晋王的大婚呢?陛下定下的是哪家女子?” 阿满一个孩子,哪里懂那么多。 他一边抽泣,一边喊道,“我也不知道……父皇说……说……好像是晋王叔从前的通房丫头。” 辰嫔一愣,双手还握着阿满的肩膀,抬眼看向萧歌,“王爷身边,哪里有什么通房丫头?臣妾从未听说过。” 阿满抽抽搭搭,却接过了辰嫔的话头,“父皇还和李喻公公聊起此事,他们说,晋王叔将他们隐瞒得好苦。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直以为,晋王叔身边无人伺候。想不到,晋王叔非但早就有了合意的人选,还一早就选回了府中。” 阿满说着,抬起眼,双目红彤彤地,走到萧歌身边,小心翼翼地抬手拉扯了两下萧歌的衣袖,奶声奶气,怯生生地道,“额娘,阿满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闻言,萧歌双眼一红,蹲下身子,一把将阿满抱进怀中。 她下巴抵在阿满的肩膀上,一时之间,心绪难平,竟然也落了泪。 见状,辰嫔却一个劲地摇头,“不……这绝对不可能。王爷是什么人,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清楚吗?王爷哪里有什么通房丫头。” 辰嫔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萧歌。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希望萧歌能给她一个回答罢了。 许久,萧歌才缓缓直起身子。 她红着双眼,一双手搭在阿满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两下,将阿满小脸上挂着的泪珠全部擦去。 “阿满,你去外面玩。” 阿满见额娘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才怯生生地打量了萧歌两眼,安心地转身离开。 “皇后娘娘……” 见萧歌打发走了阿满,却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辰嫔更是焦灼。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萧歌抬手拦住。 “这些年,你一直在宫中伺候,在王府一日也没有待过,你如何就能肯定,王爷真的没有通房丫头呢?” 闻言,辰嫔不由面色一顿。 思量片刻,却立即摇摇头,“王妃,我虽然这些年不在王爷身边。可是,我当初在府中伺候那么多时日,我敢保证,王爷绝对没有什么通房丫头。” “那他回京之后,为何不派人进宫,与你通消息呢?” 辰嫔面色一顿,不由咬着下唇,眉目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他……他……” 辰嫔搜索了所有自己能用的词汇,却发现这件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若是换成往日,王爷定然早就派人来与自己通报消息。 可是这一次,王爷的行为,的确有些异样。 “皇后娘娘,此事只是陛下的一面之词,究竟真相如何,您总得要听听王爷的说法吧?” 萧歌瞥了辰嫔一眼。 她面色紧张,一双手搭在身前,上前两步,秀眉紧紧地扭在一起。 辰嫔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冷美人。 萧歌还从未见到,她为了陛下的事情这样焦灼。 如今露出这等神色,可见真的是动了急火。 不过,辰嫔说得对。 此事究竟真相如何,总要听一听他的说法才是。 “晋王大婚,乃是皇族大喜。本宫身为后宫之首,自该主持家宴,为晋王贺喜。” 闻言,辰嫔这才缓和了些许面色,立即对萧歌行了礼,“皇后娘娘英明。” 萧歌无心再与她多言什么,无力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瞧着辰嫔离开,萧歌才脱力地坐回椅子上。 在榆关,他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 本以为,他是担心与宇文昊撞在一处,才有这等行为。 却不想,原来,榆关一面,竟然是自己和他的最后一面。 思前想后,即便是晋王大婚,又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自己已经是宇文昊的皇后,还育有皇子,和他本就是这辈子都无法再续的孽缘。 只是他们二人,还想要再挣扎一番罢了。 如今,他放弃了,对他们二人而言,说不定都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萧歌不由掩面,大叫一声,任凭泪水悄然滑落。 殿外守着的宫女们都听到了动静,却无人敢上前敲门。 萧歌独处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听到院外一阵问安之声。 阿满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父皇。” 接着,宇文昊笑呵呵地将阿满唤到身边,一把抱起阿满,便往殿中而来。 “陛下。” 宫女们纷纷行了礼。 听到这些动静,萧歌不得不打起精神,擦掉泪水,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 “皇后娘娘在吗?” “在,可陛下……” 宫女们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见萧歌已经拉开殿门,扬着唇角,望着宇文昊,轻声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虽然她露着笑容,可是眼底的红色却骗不了人。 宇文昊心头不由一动,还是勉强笑了笑,将阿满放了下来,“有件大喜事,阿满已经告诉你了吧?” 第146章 你来主婚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歌总觉得,宇文昊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仿佛一只眼光毒辣的蝎子。 萧歌只与宇文昊对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躲过宇文昊的目光,露出几分错愕,“陛下倒是和臣妾想到了一处。晋王大婚,臣妾定会昭告六宫,摆设家宴,为晋王贺喜。” “不是家宴。” 宇文昊一边往屋中而去,一边沉声道,“是他的大婚,朕要交给你来主持。” 闻言,萧歌猛然抬眼,望向宇文昊。 他就立在自己身前,没有转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王爷大婚,自是该礼部主持。何以要臣妾来主持?” 宇文昊没有答话,缓缓低下头,瞧着他的侧脸,似乎是在笑。 良久之后,他再度望向萧歌,眉眼之中的笑意,已经更加浓郁了几分,“因为,这是晋王亲自要求地。” “什么?”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萧歌甚至都忘记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一脸错愕不解地望向宇文昊,诧异地道。 宇文昊对她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 他虽然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神色,可眼中却流露出难以隐藏的笑意,“朕本也想着,你才刚刚操持完北境之事,想必劳累不已,该好生歇息些时日。可是,晋王到底是朕的亲兄弟。这些年,也只有他在京城之中,伴朕左右。外面有不少我们兄弟不睦的传闻,这次,若是他大婚,能由皇后亲自主持,这些传闻,自然也会不攻而破。” 宇文昊说话之时,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萧歌,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所有的话,都拥挤在自己的喉咙之中。 萧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又统统咽了回去。 许久,她只得垂下眼,行了礼,“是。臣妾领命。” 宇文昊欢喜上前,握住萧歌纤细的肩膀,轻轻地拍动两下,若有所指,“晋王大婚,乃是喜事,定要为他操持得漂亮盛大。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朕的嘱托。” “诺。” 萧歌从未觉得,这个字,这般难以启齿。 晋王大婚,典礼由皇后娘娘主持,三日之后,宫内大宴,为晋王贺喜。 这消息,很快就由李喻亲自传达到各个宫中,还有朝中大臣府中。 初闻此消息,萧绾一脸错愕,诧异地打量着李喻,惊讶地道,“李公公没有传错话吧?” “娘娘这是哪里话?这是陛下的旨意,奴才怎么能胡乱传话呢?” 闻言,萧绾才眨动了两下眼睛,终于从震惊之中,慢慢地缓和了情绪。 “晋王大婚,主婚之人,却是皇后娘娘。此事倒是真的有趣。” 萧绾自言自语。 李喻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娘娘,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刚刚从北境回来,心力不济。晋王大婚,非同小可,还请娘娘在旁帮衬才是。” 萧绾早已经克制不住笑意,沿着唇瓣,眉眼弯动,那几声大笑,眼看着就要传出。 她强忍着,连连点头,“李公公回去告诉陛下,本宫知道了。本宫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待到李喻离开,萧绾终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一侧的小枝见萧绾笑得前仰后合,泪水狂飙,也不由一愣,“娘娘,您笑什么呢?” 萧绾又笑了两声,收住笑声,望向小枝,“你不觉得好笑吗?这晋王大婚已经是怪事一桩,想不到主婚的人,还是皇后娘娘。陛下就是陛下,这棋高一着,本宫倒要看看,到时候是怎样的一出好戏。” 小枝错愕不解,只望着萧绾,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娘。” 很快,屋外传来的声音,让萧绾停住了笑意,别过头,“怎么了?” “宋书大人来了。” 萧绾的笑意骤然消失,面色慢慢地严峻下来。 她瞥了一眼小枝。 “让大人进来吧。” 小枝言毕,那门已经打开,她快步走到门边,对引着宋书进殿的小宫女打了个眼色,将小宫女支开,这才对宋书露出几分笑意,“大人请吧,我们娘娘等了大人许久了。” 宋书快步进了殿中,小枝带上门,退了出去。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到宋书,萧绾的笑意尽数收敛,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冰冷与不满。 “进宫给陛下请安,特意来瞧瞧你。” “你这样来我椒鹿苑,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又要怀疑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只说你父托我给你送些东西。” 萧绾侧过头,上下打量了宋书一圈,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面面前的位置。 宋书坐定,有些局促。 “那丹药,你还在给陛下服用吗?” 闻言,萧绾的面色骤然一变。 “既然是父亲推荐陛下服用的,我自是不能从中阻碍。否则,陛下还以为,我父女二人言辞不一,不知在暗中做什么事情。” 宋书拧着眉头,双手搭在桌上,点动两下,身子向前探动,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可那丹药,若是长期服用,必定会让人内底空虚,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宋书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萧绾啧啧两声,满目不悦地打量着宋书,沉声道,“你喊什么?” 她疾言厉色,倒是将宋书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身子,不再多言。 “宋书,我可提醒你,那丹药,可是由你寻来,再由我父亲进献给陛下的。若是这丹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谁也别想逃掉。” 宋书满脸愁容,一边瞧着桌面,一边道,“绾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当初,你要复位,我冒着风险,去为你求情,还将那些事情都栽赃在皇后身后。如今,你已经是皇贵妃了,二皇子也已经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宋书话音未落,萧绾已经送上一个冰冷的目光,“宋书,帮我,你后悔了?” 第147章 丹药真相 宋书最瞧不得的,便是萧绾这副委屈的神色。 看到她这样望着自己,他立即收住话头,垂下双眼。 “绾儿,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丹药,只要被查出问题,我们都难免受到牵连。更何况,陛下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梁无君,你可知会出现何等事情?” 萧绾仰起头,别过脑袋,看也不看宋书,只冷声道,“弑君是大罪。可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肯。” “绾儿……” “好了!” 萧绾厉声打断了宋书的话,恼怒地看向宋书,沉声道,“难道你就不希望看到咱们的孩子登上帝位吗?” 一言才落,宋书的愁容,慢慢散去。 他垂着眼,目光轻动,喉咙上下滑动,一言不发。 “宋书。” 萧绾的口吻终于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葱白的手指,落在宋书的手背上,轻柔地滑动两下,“二皇子是咱们的孩子。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仅仅你我,就连他都难逃一死。” 宋书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在对萧绾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那夜的事情,我悔愧一生。” 萧绾心下生出几分恼火,可脸上却还是维持着方才那副娇弱的模样。 她抖动双目,望着宋书,低声道,“你说这话,便是后悔与我相好一场了吗?” 宋书立即望向萧歌,斩钉截铁地道,“绾儿,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该在你入宫之前,就上门提亲。我一时犹豫,想不到,竟然酿成你我终身遗憾。” 萧绾抿着下唇,眼中晶莹剔透,似有泪花在闪烁。 “宋书,你我既已经留有遗憾,就切莫让我们的孩儿再因为我们受苦了。我如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二皇子来日能够顺利继承帝位。若是放在从前,陛下对二皇子宠爱有加,我定不会对陛下下此狠手。可是,你也看到了,自从萧歌回宫以来,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宠爱就大不如前,若是我再不为他好生计划一番,那他未来,还有什么能够依靠地呢?” 看着萧绾楚楚可怜的模样,宋书终于再度心软。 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皱着双目,思量了一会儿,“若是我能劝服陛下,早日立二皇子为储君。我们能否,不再让陛下服用那丹药。” 萧绾心中暗骂:这个没有的家伙! 可脸上,却不得不露出几分笑意,“若是陛下真的肯听你的,能早早地立了咱们的儿子为储君,那我作何非要要了他的性命呢?于公,陛下是大梁的皇帝。于私,他与我到底有这些年的恩义在。” 闻言,宋书心中微微安定几分,凝望着萧绾,轻声道,“绾儿,你给我些时日,我好生想想法子。陛下不是个油盐不进之人,只要我寻到法子,必定能让他早日定下储君人选。可你得要答应我,只要陛下肯册立二皇子为储君,你定要停下那丹药。” 萧绾抿着唇瓣,望着宋书,眼中虽然带着笑,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宋书却根本就没有瞧出萧绾眉眼之中的杀气,只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良善的绾儿,甚至还在心中暗喜,绾儿还肯听他一言,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绾儿心中,尚且还有一丝地位。 三日之后,宫中大宴。 一早,萧歌便在轻烟和穆姑姑的照料之下,换上了一身大红色底,金线绣样的长服。 这几日,萧歌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就连嫔妃的请安都免了。 轻烟和穆姑姑知道,萧歌心烦,也不敢轻易叨扰。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几日,萧歌其实一直在等他送来消息。 哪怕只是一封书信,将事情与她说清楚。 即便是,信中的内容,是要与她情断义绝,她也能够接受。 可,三日过去了,来往乾坤宫的人那么多,甚至连椒鹿苑都来了人,奉萧绾的命,前来探望她,却迟迟没有收到晋王府的来信。 萧歌已经在心中默认,大婚,想必是他自己的想法。 今日,他不得不露面了。 她倒要问个清楚,到底为何会如此突然。 “皇后娘娘。” 殿外传来小宫女低沉的声音,“皇贵妃来了,在宫外求见。” 轻烟与穆姑姑对视一眼,“娘娘,您若是不想见,奴婢去打发了。” 知道她来者不善,可今日,萧歌不能露出半分礼数不周。 “无妨。” 她答完话,便吩咐小宫女给萧绾上茶,自己稍后就到。 萧歌果真没有让她等多久,那茶都未凉,萧歌已经到了前殿。 本以为,萧歌今日定会十分憔悴,没想到,在那身华服的衬托之下,萧歌竟然越发地动人了几分。 “皇后娘娘。” 萧绾上前,行了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萧歌一圈,唇角扬动,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晋王大婚,可喜可贺,看来娘娘也是真心为晋王高兴。这身华服,从前倒是未见娘娘穿过呢。” 轻烟怒目盯着萧绾,闻言便要上前,却被萧歌拦下。 “皇贵妃有心了。这礼服的确从前未曾上身。此次,毕竟是王爷大婚,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该隆重一些。” 没想到自己碰了一个软钉子,萧绾的面色有些难看。 可很快,她就定下了心神,望着萧歌,笑了笑,接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啊。晋王这些年,一直未曾婚配,外面的传闻又是那般。此次,陛下着皇后娘娘主持晋王大婚,想必,就是为了堵住那些有心之人的口舌。让他们知道,皇后娘娘与晋王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 说着,萧绾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嘲讽之色。 “外界传闻?” 萧歌仰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萧绾两眼,冷笑一声,“外界有什么传闻?本宫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皇贵妃身为众妃之首,可切莫与外面那些长舌之人搅弄在一起,没得倒是失了身份。” 言毕,她扫视萧绾一圈,面含笑意。 第148章 此事蹊跷 话已至此,萧绾也只能收住了话头,送上一个尴尬的笑容,对萧歌行了礼,“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失言了。” 萧歌没有再与她计较,只吩咐轻烟等人,去各宫请了其他嫔妃前来乾坤宫,嘱咐了今日之事。 宫宴定在午后开始。 萧歌着其他嫔妃回去打点各自宫中之事,只留下辰嫔一人。 她开口留下自己的时候,辰嫔便已经知道,萧歌要问什么。 待到众妃退去,她却只是望向萧歌,微微摇头。 “他没有给你送信?” “没有。” 辰嫔垂着眼,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疑惑。 “王爷不仅没有主动送信进宫,就连臣妾派去传信的人,也都推脱着不见。” 辰嫔说着,缓缓抬起头,望向萧歌,鼻尖翕动两下,眉目微微抖动着,喉咙也上下窜动,“皇后娘娘,王爷不会真的要大婚了吧?” 萧歌后背一紧,神色更是紧张。 她望了辰嫔一眼,终究还是低下头,抿着唇瓣,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这些年,王爷对娘娘情深意重,臣妾都看在眼中。当年,因为担心娘娘诞下皇子,便去了前线,王爷不顾自己的身子,也暗中跟着您去了前线。他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要大婚呢?” 萧歌垂着眼,双手搭在腿上,紧紧地攒着帕子。 轻烟立在萧歌身后,听到辰嫔这话,有些恼火地跺了跺脚,“什么情深意重,奴婢看根本就是他自己演出来的。娘娘,王爷既然已经要大婚,娘娘倒不若将他放下。横竖,也是王爷对不住娘娘在先。” 闻言,萧歌却侧过头,不悦地打量了轻烟两眼,沉声道,“越发没有规矩了。王爷便是再如何,也是千金之躯,岂是你能随意议论地?” 轻烟见状,嘟着嘴,低下头,一脸委屈。 萧歌知道,轻烟不过只是为自己不平。 可是,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刺入了萧歌的心中,让萧歌胸闷气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发泄。 “罢了。今日大宴,他总要出现。寻个机会,本宫好生问问便是。” 萧歌长叹一声,对辰嫔摆摆手,自己已经站起身,往后殿而去。 穆姑姑立即跟了上去。 她扶住萧歌,一边搀扶着萧歌往后殿而去,一边低声道,“娘娘不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吗?” 穆姑姑一向眼毒,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听闻此话,萧歌不由停住脚步,望着穆姑姑,投去几分不解之色。 “王爷才与娘娘在北境分开,回京就传来了王爷大婚的消息。若说王爷真的是与自己的通房丫头定情,那北境一行,难道娘娘就没有察觉出什么吗?” 萧歌一愣,眉头挑动,思量片刻,道,“接着说。” “娘娘去北境的这段时日,奴婢留在宫中。陛下那些时日,只有离开京城之前,去了皇陵,见了王爷。其他时日,都未曾召见王爷。可见,陛下并不知王爷不在京中。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京城之中的,另有其人?” 萧歌缓缓点了点头,“王爷去北境之前,和我提起过。为了以防陛下怀疑,他的确让手下之人,易容成他,在皇陵之中看守。” 说到这里,萧歌骤然想到了什么,通体寒凉,目光一紧,盯着穆姑姑,几乎是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意思是,要大婚的并非是王爷,而是那个易容之人?” 穆姑姑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这几日,娘娘情绪一直不高,加之此事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奴婢不敢随意揣测。可是,今日,娘娘就要见到王爷了。若是这王爷真的是有人假扮的,那娘娘以为,您若是去问了他,为何要迎娶旁人,此事会落入谁的耳中呢?” 萧歌全身发凉,就连手都冰冷起来。 她拧着眉头,险些站立不稳。 还能落入谁的耳中? 难怪,难怪宇文昊对王爷大婚之事如此上心,还特意嘱咐她主婚。 若是这位王爷真的是有人假扮,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宇文昊的人了! 可…… 萧歌想到这里,却又觉得哪里奇奇怪怪,似乎说不太通。 “可王爷前往北境之事,陛下并不知晓,又怎么会安排假王爷大婚呢?” 穆姑姑也垂着眼,缓缓摇头。 这些时日,她思前想后,只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可听萧歌这样说,似乎连这种可能也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你提醒得对。今夜宫宴,定要好生探查王爷的真假。若是他真的是有人假扮,不仅是本宫,就连辰嫔,都要立即和他斩断往来,以免惹祸上身。” “诺。” 穆姑姑答应一声,便搀扶着萧歌往后殿而去。 从早到晚,这一天,萧歌如坐针毡。 好容易等到暮鼓响过,众位受邀的亲贵大臣们都入殿落座,萧歌和宇文昊,也从后殿而入,落入正座之中。 萧歌打量一圈,却见原本该宇文席落座的位置竟然空空如也。 见她望着那座位,宇文昊露出几分笑意,道,“这晋王人呢?今日可是为他道贺,他怎么不来?” 话音才落,便见一人,推着轮椅,从殿外而来。 推着轮椅的阿育,一边向前,一边高声道,“奴才代晋王殿下给陛下请安。”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轮椅之上。 萧歌更是立即望向宇文席。 几日未见,他面色青白,眼下还有一圈青黑之色。 “怎么是你代为请安?” 宇文昊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晋王这几日受了风寒,伤了喉咙,不能开口。” 萧歌直勾勾地望着宇文席,搭在桌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握在一处。 “皇后?” 宇文昊侧过头,见她目光发直,心中不悦,沉声唤道。 闻言,萧歌才像是触电一般,立即别过头,啊了两声,才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快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 依旧是阿育代为回答。 萧歌的双手抖动,连带着肩膀,都上下耸动着,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话。 第149章 怀孕了 穆姑姑端起茶杯,一边给萧歌添了茶水,一边别过头,望了萧歌一眼,低声道,“娘娘,当心茶水烫口。” 闻言,萧歌才错愕地望向穆姑姑。 见穆姑姑不动声色地对她摇了摇头,萧歌这才回过神来。 她不由地长叹一声,稳定心神,才再度望向宇文昊,“陛下,既然人都已经齐了,便开宴吧。” 宇文昊饶有兴致地打量萧歌两圈,点了点头,“好。” 随即,李喻高喊一声,“开宴。” 宇文昊率先站起身,端起酒杯,望向众臣,“先帝子嗣不多,如今,留在京城之中的,更是只有晋王一人。他与朕乃是手足兄弟。如今,晋王婚事有了着落,朕也算是安心了。” 众臣闻言,纷纷起身,就连宇文席,也端起酒杯。 他别过头,望了阿育两眼,阿育便道,“陛下,王爷谢陛下隆恩。” 言毕,宇文昊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众人见状,也纷纷饮尽酒水。 “说起来,王爷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萧绾放下酒杯,眉眼带笑,望向宇文席,笑呵呵地道,“从前,倒是从未听说王爷身边有什么佳人相伴。咱们陛下,一直急着想要为王爷婚配一女。想不到,王爷竟然早就心有所属。这准王妃今日怎噩梦没有来?也好让咱们姐妹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能俘获王爷的心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萧绾侧过头,挑衅地望向萧歌,唇角带笑,眉目之中,满是试探。 在座众人,皆听过前些时日,京城的传闻,知道晋王与皇后之间,曾经有桃色绯闻传出。 在萧绾的指引之下,所有人都侧过头,望向萧歌,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萧歌不由面色一紧,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喉咙干涩,根本说不出话。 许久,她轻声咳嗽两声,这才尽力挤出一抹笑容,道,“是啊。王爷,准王妃今日怎么没有来?” 说话之时,萧歌却根本没有勇气看向宇文席。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阿育欠下身子,凑到宇文席的耳边。 良久之后,阿育重新起身,望了萧歌一眼,又扫视众人,道,“王爷说,准王妃待到大婚之后,自会进宫拜见,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稍安勿躁。” 萧歌猛然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她尚未说话,一侧的辰嫔已经有些耐不住了。 “本宫从前倒是没有听说,王爷有什么通房丫头。即便是有,卑贱身份,也能入了王爷的眼,还请进王府为正妃。不知是什么绝色美人,王爷竟然如此藏着掖着,不肯让我们大家伙见一见。” 听着虽然只是恭贺之话,可言语之中的讽刺和冷漠难以掩盖。 话音才落,阿育已经侧眼望向辰嫔,“辰嫔娘娘此话诧异。说句不敬之言,娘娘当初在王府伺候,也不过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得陛下青眼,将娘娘召进宫中伺候。若是按照娘娘这话,那娘娘又有什么身份,和诸位娘娘大人们并居呢?” “你……” 辰嫔满目恼怒,瞪着阿育。 阿育却仰起头,双手搭在身前,一脸不屑。 阿育有这样的表现,更是让萧歌心中大惊。 阿育是宇文席贴身伺候之人,如若不是宇文席在背后给他撑腰,他绝对不敢如此在殿上放肆。 难道说,此人真的是宇文席? 辰嫔还要再说,萧歌轻声咳嗽两声,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对辰嫔摇摇头,看向阿育,“晋王身边的人,从前倒是瞧不出来。如今,你能代晋王发话了,倒是瞧着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阿育面色一顿,侧过眼,扫视了萧歌一圈,双手抱拳,对萧歌躬身行礼,“皇后娘娘谬赞了。这准王妃,日后也是奴才的主子。身为奴才,若是不能护着主子周全,便是奴才的不是了。” 萧歌淡然一笑,眉眼之中的笑意,带着几分冷漠之色。 “王爷本该在皇陵守陵,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要迎娶王妃之事了?” 萧歌也不与阿育多说,只是别过头,双眼如炬,盯着宇文席,沉声问道。 她希望能够从宇文席的眼中,看到些许不同。 然而,宇文席的目光依旧和方才一样,没有丝毫波澜,倒是让萧歌失望了。 “准王妃跟着王爷多年,王爷早就想要给王妃一个正室身份。恰逢王妃有孕,自是刚好将此等好消息,公布于众。” “王妃有孕了?” 众臣闻言,皆是大惊,纷纷面面相觑,诧异地望向对方。 这倒是从未听王爷提起过。 众人还一直对王爷骤然成婚之事津津乐道,猜测王爷为何突然要给一个通房丫头正妃的身份。 如此一说,倒是合情合理。 算起来,晋王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早就该有孩子的年龄,他却连个王妃都没有。 这丫头既然怀孕了,加之晋王对她又是情深意重,就势给她一个王妃的身份,倒也并非不可能。 萧歌眉目蹙得更紧,搭在身侧的一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打起了颤抖。 她想了千万种理由,万万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如此说来,宇文席会有这番反应和作为,倒也是正常之举。 反而是自己,还一直纠结着他为何会突然宣布大婚,如今想来,还真是自己可笑无比。 萧歌凝目望着宇文席,他一动不动,始终未曾多看自己一眼,那双分明无比熟悉的眼眸,此刻却陌生得令萧歌胆寒。 良久,萧歌突然站起身。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所有人吓了一跳,皆是不解地望向萧歌。 萧歌面色动了动,将所有的情绪生生地吞咽回去,才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臣妾身子不大舒服,想出去走走。” 宇文昊打量着萧歌,微微眯起双眼,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对穆姑姑道,“陪皇后一同去。一定要照顾好皇后,切莫让她走神伤身。” 听到他别有深意的话,萧歌却无心顾及,匆匆行礼, 第150章 信 从前萧歌也常在御花园走动,可却从未发现,这御花园的风如此寒冷彻骨。 才走了没两步,在寒风的拂动之下,萧歌只觉得眼眶发涨,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走过一个台阶之时,她双足一软,险些跌落在台阶之下。 好在穆姑姑立即上前,一把扶住萧歌,关切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您当心啊。”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瞬间就让萧歌所有的心防都撤了下来。 她一手由穆姑姑扶着,另外一只手,扶住一边的柱子,不知什么时候蓄积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既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何苦非要与我纠葛呢?” 萧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穆姑姑说话。 听到她悲切的声音,穆姑姑的心中,也多出一阵惋惜与心疼。 “娘娘,事情尚未有定论,究竟是什么样地,还未曾定下。娘娘切莫一早就对王爷失去了信心啊。” 这句话,若是晚宴之前穆姑姑说,萧歌还会信上几分。 可是现在,听到这话,萧歌便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她苦涩地笑了笑,眉眼之中的无奈尚未散去,便慢慢地别过头,看向穆姑姑,喉咙轻动,低声道,“你没有看到他坐在殿上吗?他甚至未曾多看我一眼。” 看着萧歌眼中的哀切之色,穆姑姑便是准备了千百句话,此刻却都停在了喉咙之中。 她拧着眉头,望着萧歌,一时之间,也不知在这种局面之下,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当。 一颗小石子,落在二人眼前。 可萧歌和穆姑姑却并未将这石子往心中去。 穆姑姑正要再和萧歌说话,一颗石子,又砸在了地上。 这次,惊动了萧歌。 她不由挑眉,顺着石子砸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左手边不远处的高墙上,趴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见萧歌望向自己,立即又投出了第三颗石子。 这一次,和前两次不一样。 那石子换成了大些的,上面还捆着一只信封。 石子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也大了几分,惹得一边巡逻的侍卫,立即往这边而来。 “谁在那里?” 萧歌和穆姑姑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了侍卫们的声音。 她立即对穆姑姑扬动下巴。 穆姑姑上前,忙将那信封从石头上扯了下来,才对着侍卫们走来的方向道,“是皇后娘娘。” 说话的功夫,侍卫们已经走到二人身前。 见这黑暗之中,只有二人,四周空无一人,又打着火把,扫视了一圈,为首的侍卫这才上前,对萧歌行了礼,“娘娘,天寒露重,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萧歌早已经有些心神恍惚。 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宫中竟然也敢如此大胆。 听到侍卫的话,她立即赔上些许笑意,缓缓点了点头,“好。今日宫中大宴,不少亲贵大臣都在宫中,你们负责宫城安防,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侍卫们站成一排,纷纷对萧歌拱手行礼,高声道,“是。” 萧歌这才与穆姑姑匆匆而去。 待到转过拐角,确保身后那些侍卫已经看不到二人,穆姑姑才将那信封交给萧歌。 拆开一看,一个熟悉的字体,立即跃入眼帘:今夜子时,乾坤宫后院。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萧歌心跳加速,面色发红。 她指着信上的那一排字,望向穆姑姑,眉目之中多出了几分喜悦,“是……是王爷……” 穆姑姑凑上前一看,也立即笑了出来,“王爷定是要同娘娘解释今日的事情。” 萧歌心下的欢喜,难以掩盖,那扬动的唇角,早已经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出卖得一干二净。 “皇后怎么还不进去?” 就在此时,萧歌骤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宇文昊冷漠的声音。 她一愣,匆匆将信揣进了衣袖之中,定住心神,别过头,对宇文昊露出笑容,“陛下怎么出来了?” “你久久未归,朕有些担心。” 说着,宇文昊已经走到萧歌身边,目光在萧歌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见她面色凝重,神情紧张,下唇干涩,时不时还要轻轻地舔一舔唇瓣,宇文昊的心下不由一沉。 “皇后没事吧?” “没事。” 萧歌几乎是立即回答道。 她越是如此,宇文昊便越觉得事情古怪。 “没事就好。” 虽然嘴上这么水,可宇文昊却还是抬起手,环住了萧歌的肩膀,右手在她的胳膊上上下摩挲了一番。 那封信就在自己的衣袖之中,和宇文昊的手,只有一层轻薄细纱相隔,若是宇文昊微微发力,定然能够察觉到她衣袖之中的异样。 眼看着宇文昊的手向下滑动而去,马上就要触碰到那封信了,萧歌紧张不已,随时做好了将宇文昊一把推开的准备。 “陛下。” 就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小枝的声音。 宇文昊面色一凝,缓缓抬起手,扫视了萧歌两圈,侧眼看向小枝。 “陛下,我们娘娘说她身子不大舒服,想先回去。请陛下过去瞧瞧。” 宇文昊略显不满,打量了小枝两眼,冷着脸,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角,“不舒服便宣太医前来诊断。唤朕做什么?朕又不会医病。” “这……” 小枝没想到宇文昊会这样冷漠,不知该如何回去回话,有些为难地望着宇文昊。 见状,萧歌忙趁势侧过身子,躲开了宇文昊的胳膊,望着他笑了笑,又行了礼,“这几日操持王爷大婚之事,皇贵妃处处留心,想必也是累着了。陛下不妨去瞧一瞧吧。” 难得萧歌肯让他去瞧一瞧萧绾,宇文昊错愕地打量着萧歌。 “可是,朕原本打算今夜去乾坤宫,瞧你和阿满。” “陛下,臣妾今日许是饮多了酒,有些头疼,实在是不易伴驾。陛下还是去椒鹿苑歇着吧。” 言毕,也不等宇文昊答话,萧歌已经对小枝摆摆手,道,“小枝,快些将陛下带去,免得你家主子等急了。” 第151章 囚禁 因为皇贵妃身子不适,提前退席。 萧歌又得了那封信,心思早已经不知飞去了何处,整个酒宴上,倒是显得冷静了许多。 不到两个时辰,酒宴便结束了。 萧歌匆匆回了乾坤宫,特意嘱咐穆姑姑将后院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打发出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早早地就熄了灯,歇下了。 可躺在榻上,萧歌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的消息实在是过于繁琐复杂,萧歌圣旨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些消息之中,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过,她相信,这一切在今日宇文席出现之后,总会有个结果的。 好容易挨到了子夜,穆姑姑在外轻轻叩门,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娘娘。” 几乎是话音才落,萧歌已经拉开屋门。 “宫人们都已经歇下了。奴婢陪娘娘一同去后院。” 萧歌答应一声,将斗篷上的黑色檐帽戴好,穆姑姑在前掌灯,她跟在身后,匆匆往后院而去。 许是因为子夜之事,穆姑姑特意吩咐,今夜乾坤宫后院,没有点任何烛灯,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些许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 穿过长廊,拐了一个弯,行至后院,却见庭院之中,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这……” 穆姑姑见状,不由蹙眉,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望了一眼身后的萧歌。 萧歌垂着眼眸,盯着那庭院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再等等。” “诺。” 两人闪身入了长廊一侧,又候了片刻,终于见到一个黑影,利落地从墙外翻身而进。 那黑影落在庭院之中,四处环视一圈,见无人,这才定住身形。 萧歌接过穆姑姑手中烛灯,吩咐穆姑姑在这里候着,自己快步走进庭院之中。 “王爷……” 萧歌上前,才要拍那人的肩膀,却见黑影已经转过身。 那张熟悉的面颊,并非宇文席,而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七。 见状,萧歌收住脚步,不由一愣,挑眉盯着阿七,又四下里环视了一圈,“怎么是你?” “皇后娘娘,王爷被人囚禁了。” 闻言,萧歌通体寒凉,诧异地打量着阿七,唇瓣颤动。 那丝颤动之中,更多的是不解和迷惘,“囚禁?” 她想起今日还在殿上,为自己的大婚与人推杯换盏的宇文席,面容不由更紧。 难道,穆姑姑那日的推测竟然是真的? 阿七垂着双目,右手在自己的长袍之中翻了一个遍,才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萧歌。 萧歌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阿七的手上,也满是伤痕。 “你也受伤了?” 阿七闻言,目光垂得更低,肩膀微微提起,模样竟然有些悲切之色。 瞧着阿七的样子,萧歌心中不由一紧。 看阿七的模样,他竟然好像是要哭。 和阿七相处了一段时日,萧歌知道阿七的性子,绝不是一个轻易落泪之人。 阿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头埋得更低几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日,是我没有护住王爷,才让那些歹人有机可乘。若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护着王爷周全的!” 说完,阿七抬起头,眉眼轻蹙,凝视着萧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当日之事。 原来,当日萧歌和宇文席在榆关那小宅子之中一别,不久之后,就有人上前叩门。 阿七和宇文席问了许久,外面的人都不答话。 二人还以为,或许是萧歌去而复返,随即便开了门。 哪知道,门一开,门外的一群黑衣人就冲了上来。 这些黑衣人不仅武艺高强,装备精良,且他们冲进屋中的时候,还备有迷烟。 阿七和宇文席不敌众人,很快就落败了。 待到阿七再度醒来,自己和宇文席已经被关在一个四面黑漆漆的地方。 这地方不像是寻常关押人的屋子,反倒像是一个一直在移动的,被罩着黑布的马车。 阿七和宇文席合计了一番,两人准备想法子逃脱。 走了整整一天一夜,马车再度停下来的时候,阿七和宇文席挣脱了绳子,冲破马车。 这一次,两人的确趁着那些黑衣人不注意,逃出去一截。 可是,很快,黑衣人们便将二人又抓了回去。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之后,这些黑衣人终于也不走了,只将他们二人关在山间一处小草屋里。 因为一路上都坐在罩着黑布的马车上,所以宇文席和阿七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究竟是在大梁还是在羌人的地界上。 更糟糕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关押他们的地方,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竟然导致宇文席的寒疾发作。 “那些黑衣人或许是担心王爷出什么事,便给王爷请了一个大夫。可是,那大夫每日上山,只负责给王爷诊治,一句话也不曾与我们多说。后来,王爷不得已出了高价,才得知,彼时我们竟然已经快要到京城了。” “黑衣人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将你们绑在京城附近?” “王爷当时也十分奇怪。于是,王爷追问那大夫,最近京城之中有没有什么新鲜消息。这才得知,晋王竟然要大婚了。” 听到这里,萧歌不由冷笑。 这可真是史上最可笑的事情。 晋王要大婚了。 可是,真正的晋王,却被困在山间的茅草屋中。 “王爷当时便觉得事情有蹊跷。于是,王爷策划之下,命令我先离开那里,潜入京城。一来给娘娘送消息,二来也是为了调兵回去相救。” 至于阿七是怎么离开那茅草屋地,又是如何到了宫中,其中还有一番艰险,暂时按下不表。 “娘娘,那些黑衣人一旦发现我离开了茅草屋,一定会将王爷转移位置的。如今,王爷命在旦夕,还请娘娘为王爷做主,救救王爷……” 说着,阿七便掀开身前长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萧歌见状,忙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此时却听长廊之下,传来穆姑姑的声音,“给陛下请安。” 第152章 刺客 萧歌与阿七对视一眼,立即道,“先躲起来。” 阿七答应一声,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跃出墙外,只得暂时躲在东边的厢房之中。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声音,竟然是萧绾。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睡不着,特来后院转转。” 萧绾立在宇文昊身后,上下打量了穆姑姑一圈,眼中的笑意更加冷漠了几分。 “陛下,皇后娘娘倒是独特,这寻常人睡不着,都是在屋中做些女红。怎么到了皇后娘娘这里,倒是在后院转转。莫不是这后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皇后娘娘?” 宇文昊的面色阴沉,没有回答萧绾的话,只径直往前而去。 穆姑姑见状,忙后退两步,拦住宇文昊的去路,故意提高了声音,“陛下,皇后娘娘吩咐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陛下还是不要去打扰娘娘。” “放肆!” 萧绾面色一沉,高声道,“陛下夜半来见皇后奶奶个娘,那是关心娘娘,岂容你一个宫人在这里聒噪!小枝,将她给我拉开!” 小枝得令,几步上前,已经扭住了穆姑姑的胳膊,拖着她就往远处而去。 宇文昊不再犹豫,快步往后院走去。 才拐过长廊一角,便见庭院的月光之下,一道倩影,手中握着一柄软剑,正在月下练剑。 她动作轻盈连贯,行云流云,每个动作都和这茭白的月光融为一体,瞧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萧绾还要上前,却被宇文昊拦住。 他立在廊下,呆呆地望着那道倩影,心中翻涌而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之感。 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看到一个女子,手持软剑,偏生每一招都是如此凌厉、阳刚,这一阴一阳之间,交合着的是别有风味的美感。 在这宫中,宇文昊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 他一时愣住,痴迷地望着萧歌,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萧绾见他双目发光,那模样简直已经被萧歌吸引,心中生出几分不安和恼怒。 奈何宇文昊拦着她,她不能上前,只能故意提高声音,“见过皇后娘娘!” 闻言,庭院中的倩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过头,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 “陛下?” 她双目之中,多出了几分错愕之感,立即收好利刃,快步走到宇文昊身边。 “见过陛下。” 分明才刚刚收起利刃,她却对宇文昊行了一个女子的万福之礼,这样的反差之感,更是让宇文昊心中荡漾。 他呆望着萧歌,甚至都忘记将她扶起,还是身后的萧绾提醒,宇文昊才回过神来。 “皇后怎么这么晚还在练剑?” 宇文昊说着,上前扶住萧歌。 那双纤细的肩膀,许是因为方才练剑出了汗的缘故,还有些许的湿润之感。 隔着轻纱,那湿润地感觉,倒是多出了几分令人心旷神怡的触感。 萧歌不动声色,后撤一步,低着头,沉声道,“闲来无事,又实在难以入眠,只得练剑取乐。陛下见笑了。” 宇文昊忙对她摆了摆手,眉眼之中竟然多出了些许笑意。 “陛下这么晚来寻臣妾,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朕只是突然想来瞧瞧你。” 宇文昊话音才落,一侧的萧绾瞥了他一眼,骤然接过他的话头,“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睡不着呢?可是今日主持宫宴累着了?或者,皇后娘娘是为了晋王开心?” 任凭是谁,都听得出萧绾这言语之中的饱含深意,她分明是在提醒宇文昊,萧歌和宇文席之间的特殊关系。 果真,听闻此话,宇文昊的面色也收敛几分,收敛了笑意。 见宇文昊面色不大对,萧歌立即抬眼望向他,递上一个柔美的笑容,轻声道,“皇贵妃真会玩笑。晋王殿下大婚,自是天下大喜。不仅仅是本宫,难道皇贵妃就不为了晋王开心?只怕,就算是陛下,也为了晋王开心吧?” 说完,萧歌再度抬眼,那目光之中的笑意,瞬间便击中了宇文昊的内心。 他所有的防线,几乎被融化在这个笑容之中。 “皇后娘娘分明是强词夺理。” 萧绾还要说什么,却被宇文昊抬手拦下。 “外面天凉,更深露重,还是进去说话吧。” 说着,宇文昊侧过身子,给萧歌让出了一条道路。 就在萧歌要往前而去的时候,宇文昊的余光一挑,却看到了东厢房中,闪过一个人影。 “谁。” 宇文昊厉声呵斥,随即便见他人立即就往东厢房冲去。 见状,萧歌暗道一声不妙。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昊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东厢房内,紧接着,屋内便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 四周的侍卫也即刻冲了进去。 萧歌想要上前,却被萧绾一把扯住。 她死死地扯住萧歌,虽然扬动唇角,看似在笑,可是那双眼睛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皇后娘娘要做什么?有陛下和那么多侍卫在,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往这些地方去的好。” “你……” 萧歌才要说话,却见屋中已经飞出了一个人影,只见一个身着黄色侍卫服的人倒在地上。 不等萧歌和萧绾反应过来,接着又飞出三四个人。 萧绾这才意识到了屋内人的厉害,握着萧歌的手,也不由松动几分。 萧歌便是趁着这个时机,甩开萧绾的手,就往前冲去。 却见阿七已经戴上了面罩,一手夹着宇文昊,一手拎着利刃,慢慢地从屋中往外走来。 他每上前一步,那些侍卫都后退几步。 看到阿七身上并没有添上新伤,萧歌不由长出一口气,安定了几分。 “快,快将刺客拿下。” 身后的萧绾已经高声叫了起来。 侍卫们想要冲上前,阿七却一把捏住了宇文昊的脖颈,强迫他仰起头,露出了他脖颈之下,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见状,侍卫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纷纷立在原地,面面相觑,无人再敢轻易上前。 第153章 逃离 “你……你是什么人?受谁指使,竟然敢绑架陛下?” 萧绾已经冲上前,将萧歌推到一边,自己指着阿七的鼻尖,厉声呵斥道。 阿七自是没有理会她,“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宫。” “出宫?你绑架陛下还想要出宫,简直是痴人说梦……”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阿七已经一把划破了宇文昊的脖颈上,鲜血瞬间便渗透出来。 “这位娘娘,要是不想在宫中守寡的话,还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得好。” 见状,萧绾大吃一惊。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真的敢对宇文昊下手。 萧绾错愕地别过头,看向萧歌,“皇后娘娘,这……” 这萧绾还真是会做事情。 闯祸的时候,她一马当先。 到了要承担责任了,倒是想起自己这个皇后娘娘了? 萧歌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快步上前,与阿七对视一眼。 “我可以给你备下马匹,可是,你要保证不能再伤陛下。” 阿七心领神会,“放心。我对他没有兴趣。” 萧歌对一侧的侍卫们点了点头。 侍卫们见状,立即散开,去寻快马。 萧绾在一侧一脸焦灼,凝视着宇文昊,帕子搅弄在身前,指节都泛了白。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终于前来回禀,“娘娘,马已经备好了。” “这位好汉,马已经备好。你可以走了。”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却不动声色地扬动下巴,指了指一侧的高墙。 便是她不说,阿七也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望着萧歌,冷然一笑,“好啊。” 说着,阿七一边推着宇文昊上前,一边盯着萧歌,“这位娘娘,你对陛下如此情深意重,难道就不来送送陛下吗?” 说完,阿七将宇文昊一把往前推去。 萧歌见状,立即迎了上去,扶住宇文昊,顺势握住宇文昊的双肩,让他无法及时地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阿七已经一跃上了宫墙,很快就消失在月色之中。 “追!快追!” 看到阿七已经不见了,萧歌才直起身子,对几个侍卫高声道。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直到萧歌高声呼喊,侍卫们才反应过来,飞身往外而去。 萧歌不由长出一口气,心下也安定不少。 她忙转过身,望向宇文昊,关切地道,“陛下,您没事吧?” 宇文昊的脖颈上,那道鲜红之色分外显眼。 他微微仰着头,萧歌用帕子捂住他的伤口。 “穆姑姑,宣太医。” 深夜惊动太医,还是皇上在皇后宫中遇刺这样的大事,消息很快就在宫城之中传来了。 各宫嫔妃,都顾不得再歇息,立即赶到了乾坤宫 一时之间,乾坤宫倒是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好在太医瞧过伤口,只是一点小小的皮外伤,并不要紧,众妃这才安下心来。 在宇文昊的病榻之前,萧绾坐在榻边,娇滴滴地伸出手,握住宇文昊的手腕,还摩挲两下,低着头,楚楚可怜,“这次可真是吓死臣妾了。陛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咱们后宫这些姐妹都如何是好啊?” “是啊。臣妾得知此事的时候,心惊肉跳,只担心陛下出事。” 不知是人群之中,哪一位嫔妃开口道。 “说来也奇怪,这乾坤宫可是皇后娘娘的住处。后院更是重地,怎么好端端地就会混进刺客了呢?” 这下,萧歌看到了说话之人。 此人姓陈,听说从前是萧绾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后来不知为何被宇文昊看重,如今竟然已经封了贵人。 她本就出自萧绾身边,自是与萧绾关系最好。 只是前些时日,因为身子不大舒服,一直留在宫中,未曾四处走动。 倒是想不到,这陈贵人的身子才刚刚好了些,竟然就公然开始质问起皇后了? 莫说是萧歌,便是穆姑姑的面色也不大好。 在宫中,像她这样的姑姑,若是想要训诫一位贵人,还是算得上有几分资历的。 “陈贵人这话何意?” 穆姑姑盯着陈贵人,面色阴沉,沉声问道。 陈贵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穆姑姑如此疾言厉色地询问,定是也知道穆姑姑的厉害,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别过头,躲开穆姑姑的目光,“姑姑何苦如此疾言厉色,臣妾也只是想到什么问什么罢了。” “陈贵人,并非穆姑姑疾言厉色。你方才几句话,可是将这刺客之事,都怨在了皇后娘娘身上。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半分都马虎不得。” 辰嫔接过话头,挑眉扫视了陈贵人一圈,略显不满地沉声道。 陈贵人似乎有些害怕辰嫔。 闻言,她收住话头,只微微别过头,扫视了萧绾两眼。 “陛下,陈贵人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乾坤宫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住处。如今却有刺客肆意潜入。此次刺客暴露了行迹,可若是下一次,此刻没有暴露,那岂不是就将皇后娘娘置于险地了吗?” 听到这话,方才还一脸冷漠的宇文昊,脸上竟然多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那以你看,应该如何?” 看到他脸上闪动而过的担忧之色,萧绾的心中,不由一沉,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了计谋得逞而开心,还是该为了宇文昊对萧歌的担心而恼怒。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地稳住心神,抬眉望向宇文昊,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陛下,依着臣妾的意思,这乾坤宫上下都应该严查。这刺客到底是怎么入得乾坤宫,又是何目的,都该一一查问清楚。如此一来,不仅陛下能够安心,咱们各宫的姐妹,也都能安心啊。” 陈贵人还有几个与萧绾交好的宫妃闻言,纷纷附和。 辰嫔和穆姑姑对视一眼,眉眼之中,多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她虽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本能地觉得或许和王府有关。 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殿门从外面打开,萧歌已经缓步走进殿中。 众人回过头,却皆是对她的装扮,大吃一惊。 第154章 辞后位 只见萧歌穿着一身白色素衣常服,发髻已经散落,随意披在身后。 脸上的妆容早已经卸去,只留下一张素白的面颊。 萧歌慢慢走到殿中,身后还跟着轻烟,与她一样的素雅打扮。 萧歌跪在殿中,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皇后这是做什么?” 听到宇文昊的声音,萧歌才慢慢的地抬起头,望向宇文昊。 “陛下,臣妾宫中混进刺客,以至于伤到陛下。是臣妾教管不严。臣妾无颜再为中宫皇后,愿交出宝册,听候陛下发落。” 谁也没有想到,萧歌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就连萧绾,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萧歌。 她的确有心利用此次的事情,将萧歌拉下后位。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萧歌竟然会出这样的招数。 如此一来,倒是打了萧绾一个措手不及。 宇文昊更是心疼不已。 他忙对萧歌摆摆手,咳嗽两声,“皇后说这些做什么?那刺客混进你宫中,也非你本意。朕也没有被他伤着。皇后不必如此。” 眼看着宇文昊就要放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绾不能再等,立即道,“陛下,皇后娘娘身为六宫表率,能如此承担己错,当真是我们六宫姐妹的榜样。臣妾等,拜服。” 说着,萧绾已经跪在地上,对萧歌叩首行礼,高声道,“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娘娘不是寻常妃嫔,自是该以非寻常的礼法约束。还请娘娘收回宝册,快快起来吧。” 这倒是一计好招数。 萧绾以退为进,看似在为萧歌说清,实际上,却是处处点明,萧歌既然是后宫之主,更是应该以她为表率,严于律己。 此事出自乾坤宫中,自是应该严查。 她这点心思,萧歌看得透,宇文昊更是看得明白。 只是,从前总觉得萧绾这些心思,虽然低劣,却不失可爱之处。 毕竟,她从前用这些手段,左不过是想要争风吃醋罢了,=那若是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一种表达对自己爱意的方式呢? 可是,如今看起来,宇文昊的心中却是一阵阵的怒气翻涌而起。 她这分明是将自己逼到进退两难地地步。 他既不想真的责罚萧歌,却也不能将此事就这样放过。 一时之间,宇文昊似乎被人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难受不已。 “娘娘。” 辰嫔见状,忙上前扶起萧歌,“娘娘此举,堪为六宫表率。可皇贵妃说得对,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您若是立下宝册走了,那后宫无主,岂不是要大乱?” 说着,辰嫔挑眉扫视了萧绾两眼,满目皆是调薪之色。 也不等萧绾回话,辰嫔已经重新看向宇文昊,屈膝行礼,“陛下,臣妾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陛下觉得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皇后娘娘宫中混入刺客,此事皇后娘娘自是首当其冲。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何不命皇后娘娘闭关潜心礼佛,一来算是对皇后娘娘的惩罚。二来后宫各项事务还是由皇后娘娘打点,也不至于乱了后宫法度。” 闻言,宇文昊脸上逐渐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平日里见你不大说话,但凡是说出几句,倒还都在朕的心意上。朕瞧着,辰嫔这主意甚少。就这么办。” “陛下?” 萧绾还要说什么,却迎来了宇文昊不满的目光,“皇贵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绾怎会不解宇文昊的目光? “臣妾并无什么要说的。” “既然如此,就按照辰嫔说的。皇后禁足在自己宫中,潜心礼佛,仔细反省今日之事,你的过错。至于后宫之事,还是交由皇后打点。你是大梁的皇后,怎么能轻易交出宝册呢?” 宇文昊望向萧歌,眉眼之中,多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多谢陛下开恩。” 眼看着宇文昊就这样放过了萧歌,萧绾气得牙根发痒。 陈贵人还要上前说什么,却被她冷眼拦下。 现下,宇文昊如此维护萧歌,便是她和陈贵人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萧歌的对手。 倒不如暂时安定几日,日后徐徐图之。 “陛下。” 李喻进入殿中,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 “禁军统领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等着给陛下回话呢。” 闻言,萧歌的心再度提在了喉咙之中。 虽然今日看到阿七离开,她才吩咐侍卫们出去追刺客。 可是,也不知,这阿七最后到底逃走了吗? 若是阿七没能逃掉,真实身份一经暴露,那便是杀身之祸。 “让他进来。” 宇文昊咳嗽两声,沉声道。 很快,禁军统领便进了殿中,对宇文昊行了礼,又对各位娘娘都见了礼。 “刺客抓到了吗?” “回禀陛下,这刺客武艺高强,对宫中道路十分熟悉。属下等无能,让他给跑了。” 萧歌心安许多。 “不怪你们。这刺客敢夜半独身入宫中行刺,必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进了乾坤宫,可见是对皇后已经起了歹心。你要加派人手,守在乾坤宫之外。没有朕的旨意,便是一只蚂蚁,也不许给朕放进去!” 禁军统领立即叩首答应,很快便退了出去。 听到宇文昊的这些话,萧绾的心中才逐渐欢喜起来。 看来,宇文昊虽然表面上并未追究萧歌,可是内心定是对萧歌也起了疑心,否则何以要吩咐禁军统领加强人手呢? 这看似是保护,实际上根本就是对萧歌的监视。 不仅仅是萧绾意识到了这一点,萧歌和辰嫔也同样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二人对视一眼,辰嫔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不安。 萧歌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收回目光,望向宇文昊。 “皇后,今日那刺客躲在厢房之中,朕进去的时候,他似乎拿着样什么东西。打斗之中,朕只看到那东西跌在了厢房,并未注意是什么。你吩咐人,去寻一寻,说不定是什么可以证实那刺客身份的东西。” 萧歌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面色也不安了许多。 第155章 玉佩 后院东厢房,是个长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 萧歌回宫之后,吩咐人将整个乾坤宫细细打扫了一遍,将原本东厢房中不少家具,都挪到了前院。 如此一来,这东厢房便更加空空落落。 才打开东厢房的大门,一股长久没有人居住,带来的潮湿感迎面而来。 轻烟在最前面,忽闪了两下手,轻轻地咳嗽两声。 “娘娘,这屋子许久没有住人,已经有些腐朽了。” 萧歌无心回答轻烟的话,只吩咐她将手中灯笼掌高一些,好看清楚地上究竟有没有落下能证实阿七身份的东西。 寻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轻烟,再将灯笼举高一些。” 萧歌的话音才落,身后萧绾却已经拨开她,硬生生地挤进屋中,四处扫视一圈,提高了声音,“皇后娘娘,这屋里如此潮湿,臣妾瞧着,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了。臣妾进去看看便是。” 说完,她竟然推了萧歌一把。 萧歌一时不稳,跌跌撞撞,向一侧倒退两步,险些摔倒。 好在轻烟匆匆上前,扶住萧歌,不满地打量了萧绾一圈。 她想要与萧绾争辩两句,却被萧歌抬手拦下。 此时,找到屋中落下的东西才最重要。 萧绾才不管轻烟目光,已经快步走进屋中。 她率先走到了后殿之中。 “轻烟,快找找。” 萧歌低声嘱咐。 轻烟答应一声,这才快步往前而去。 哪知,她人都尚未走到后殿,便听到萧绾高声道,“找到了!” 闻言,萧歌心下一紧,立即跟了进去。 身后的侍卫们也听到动静,匆匆去了后殿。 却见萧绾手中,拿着一块通体墨绿的玉佩,隐约之中,还能看到玉佩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萧绾只举着玉佩,晃动两下,便立即收了回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萧歌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她手中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快,小枝,快去交给陛下。”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玉佩塞给小枝,还挑衅地扫视了萧歌一眼,声音越发高亢。 坏了! 萧歌心中暗道。 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可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小枝交给宇文昊。 否则,若是暴露了阿七的身份,只怕被囚禁的宇文席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萧歌也顾不得许多,在小枝快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伸出脚。 小枝正在狂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脚下,果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手中的玉佩,也咣当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这……这……” 小枝慌乱地望着地上的玉佩碎片,一脸错愕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却也立即摆出无辜之色,“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那玉佩的碎片都收集起来,好去拼一拼,瞧瞧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人的。” 侍卫们未曾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幕,答应一声,便立即开始捡落在地上的玉佩。 萧歌对轻烟递上些许眼色。 轻烟上前,与侍卫们一同将地上的玉佩捡起。 她特意拿到其中最大的一块,隐隐约约,看到玉佩上的字,便是一惊,本能地别过头,望向萧歌。 却见萧绾已经到了萧歌面前,一脸冷笑,“皇后娘娘以为将玉佩摔碎,就没有办法证实来人的身份了吗?” 萧歌挑眉,盯着萧绾。 “皇后娘娘,陛下并非愚昧之人,不会被你这些把戏蒙骗的。” 萧绾说着,也不等萧歌答话,便上前,倚气指使地对那些侍卫高声道,“都寻仔细一点,一块也别丢下。否则,到时候,无法指认刺客的身份,本宫便拿你们是问!” 萧歌心中急切不已,可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她心思飞速闪动,已经想出了不下十种应对的方案,最后却都一一被自己否决。 她提醒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 就在此时,轻烟已经走到萧歌身后,将手中的玉佩往前送了送,小心翼翼地对萧歌道,“娘娘,您瞧。” 萧歌才要接过玉佩,哪知道萧绾却是眼疾手快,一步冲到二人身边,不由分说,就夺下了轻烟手中的东西。 “轻烟姑娘,你要做什么?帮着那刺客销毁证据吗?” 说着,萧绾将玉佩举起几分,冷笑一声,望着萧歌,“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 言毕,她也不等萧歌答话,便道,“小枝,我们去见陛下。” 看到自家主子得了势,就连小枝这小丫头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傲慢之色。 她答应一声,快步上前,还瞥了萧歌和轻烟两眼,扶着萧绾就往外而去。 萧歌心下焦灼,正要上前,却被轻烟拉住。 轻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萧歌才收住脚步。 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萧绾已经走了出去。 两人立即跟上,很快便到了寝殿之中。 嫔妃们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辰嫔和陈贵人还留在寝殿之中。 见萧绾气势汹汹,一脸镇定地走进殿中,辰嫔心下不由一紧,本能地往殿外望去。 却见萧歌和轻烟在萧绾身后,两人情绪并不高,辰嫔心中更是紧张。 “陛下。” 萧绾才至卧榻之前,立即对宇文昊屈膝行礼,一脸骄傲,“臣妾找到能代表那刺客身份的东西了。” 她说着,一侧小枝已经将用帕子包好的玉佩,呈递上前。 “这是什么?” 看到四角都已经不知去向,残破不堪的玉佩,宇文昊不由挑眉,递上几分不悦之色。 见状,萧绾忙陪着笑意,“原本找到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是皇后娘娘不小心绊倒了小枝,这才害得那玉佩被摔成了这样。不过,好在玉佩最重要的部分保留下来了。”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举凡有心之人,都瞧得出来,她这是在暗示宇文昊,萧歌故意阻拦她寻找玉佩。 宇文昊面色动了动,目光在玉佩和萧歌之间,来回游走一圈,终于提着一口气,道,“拿上来。” 第15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殿中一片寂静。 辰嫔紧张的双手攒在一起,指节也泛着白,小心翼翼地看向那玉佩。 她站得本就有些远,加之小枝将她的视线挡住,根本看不到那玉佩到底是什么样子。 辰嫔担心那东西会对宇文席不利,心思飞动,右手抖动,一只小小的暗镖已经落在手中,随时准备上前,强行夺下那玉佩。 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却见宇文昊挑眉,目光变得阴沉,突然抬手,将那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 玉佩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再度摔成了几片,这次,完全看不清楚那上面的字到底是什么。 见状,众人皆是大惊,纷纷跪倒在地。 萧绾却立即上前,抬手为宇文昊摩挲后背,轻声道,“陛下切莫动气,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玉佩所指之人,定然也是一时糊涂了。” “一时糊涂?” 宇文昊目光灼灼,双手撑在身前,冷笑一声,“朕平日待你不薄,你便用一句一时糊涂来搪塞朕吗?” 说完,他慢慢地转过头,冷漠的目光,落在萧绾身上,上下游走一圈。 这目光让萧绾心中一紧,不由起身,本能地后退两步,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昊,“陛下说什么呢?什么搪塞?臣妾怎么听不懂陛下的话?” 宇文席抬手指着已经摔成了碎片的玉佩,冷声道,“你自己瞧瞧,那玉佩上是什么字!” 萧绾心下一沉,目光不由抖动起来,抿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望向落在地上的玉佩。 小枝见状,忙将玉佩捡了起来。 玉佩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小枝慌乱之下,几次又将玉佩跌落了好几次。 来回折腾了许久,小枝才将玉佩勉强拼在一处,双手打着颤抖,将那玉佩,往萧绾的面前送去。 看到与配上隐隐约约的那个‘云’字,萧绾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错愕地盯着小枝手中的东西,满目皆是震惊与诧异。 “这……这绝对不可能!” 她错愕地别过头,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目光阴沉,唇角微微扬动,脸上的冷笑看得人更是触目惊心。 “京城云氏,从前也算得上是满门权贵。你娘行事不检,谋害皇后,牵连云家。朕本看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上,没有再牵连云家任何人,想不到,你们云家倒是敢上门来寻仇了!” “不……这不能……这不可能……” 萧绾说着,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陛下明察,我云氏一族书香门第,哪里会有此刻之流。这玉佩,绝对是有人故意想要陷害我云氏一族的。” “陷害?” 宇文昊勾动唇角,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 他指着那玉佩,“朕问你,这玉佩可是你从东厢房找到的?” 萧绾犹豫片刻,缓缓点头,“是。” “找到之时,可是第一时间就呈到了朕面前?” “是。”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说地?” “陛下,可皇后娘娘分明不想让小枝将这玉佩呈到陛下面前。皇后娘娘还故意伸腿绊倒了小枝,以至于玉佩碎成了几片。如若刺客真的是我云氏的人,我云氏之人和皇后娘娘既有仇怨,皇后娘娘又如何会帮助我云氏之人逃脱呢?” “皇贵妃此话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辰嫔早已经收好了手中的匕首,心下也不由安定许多,瞥了萧绾一眼,冷哼一声,“一来,皇贵妃说皇后娘娘伸腿绊倒了您的婢女,这本就是没有人看到的事情。二来,这玉佩上的字清清楚楚,着实是抵赖不得。皇贵妃,此物的确就是你云家的东西。难道,你要说,这东西,是皇后娘娘伪造地不成?” “皇后娘娘绊倒小枝,故意让玉佩摔落在地。说不定就是为了趁机掉包玉佩。辰嫔,你当时又不在场,哪里有你聒噪的地方?” 辰嫔白了萧绾一眼,依旧冷着声音,“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照你这么说,若是当时在场之人,便足以证明本宫的清白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萧歌,盯着萧绾,眉眼动了动,轻声道。 萧绾心下一紧,喉咙上下滑动,良久,才抬眸望向萧歌。 “御林军何在?” 殿外传来了御林军首领回应之声,很快,那首领便进了殿中。 “你将方才东厢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陛下,不得有隐瞒。” 首领答应一声,双手抱拳,对宇文昊行了礼,将方才厢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这玉佩率下之后,的确只有小枝姑娘和皇贵妃娘娘,还有臣手下的御林军捡起碎片,皇后娘娘和……” 首领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两眼轻烟,“皇后娘娘和其他人并未接触过碎片。” 闻言,萧绾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那首领的鼻尖,高声呵斥,“你敢在陛下前面胡言乱语!分明是轻烟捡到了那玉佩,你为何不提?” 首领只抬眼扫视了萧绾一圈,便接着道,“若是陛下不相信臣,可以询问当时在场之人。” “那些御林军都是你的手下,自然是听你的。” 萧绾已然失去了理智,声音高亢,仿佛在尖叫一般。 “陛下,臣虽然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可御林军是陛下的御林军,绝对只会忠诚于陛下一人。请陛下明鉴。” “你胡说八道!” 萧绾说着,大叫一声,就往首领面前冲去。 她人都尚未冲到首领面前,宇文昊已经冷声道,“拦住她!” 轻烟立即上前,一把扭住了萧绾的胳膊。 “堂堂一个皇贵妃,成何体统?” 萧绾全身无力,加之被轻烟死死握住,更是挣扎不得,只能红着双眼,高声道,“今日潜入乾坤宫中的刺客,绝对不是云氏之人。臣妾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宇文昊没有理会,冷眼瞪着萧绾。 萧歌上前,“皇贵妃如此肯定今日刺客的身份,本宫倒是很好奇,为何皇贵妃会如此确信这刺客就定然不是云氏之人?难道,皇贵妃知道刺客的身份?还是,这刺客,是皇贵妃派来的?” 第157章 落下帷幕 殿中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若说方才,萧绾还有心为自己辩驳一番,可此刻听到这话,她垂下了脑袋,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皇后问你话呢。” 宇文昊冷声道。 “臣妾不知。臣妾怎么知道这刺客的身份。” “既然如此,这刺客怎么就不可以是云氏之人?” 萧歌冷然一笑,转过身,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虽然有玉佩为证,可终究没有抓到刺客。这刺客究竟是不是云氏之人,还有待商榷。皇贵妃想必也是一时情急,想要维护云氏,才会露出这等姿态。陛下就看在她是为了母族焦灼的份上,原谅她一次吧。” 谁也未曾想到。 就连萧绾都错愕诧异地望着萧歌。 她怎么会替自己求情呢? 好不容易有了能将她彻底打死,永远不能翻身的机会,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求情呢? 宇文昊也是一脸惊讶地望着萧歌。 良久,他才缓缓道,“皇后当真是这么想的?” “陛下,臣妾已经领了罪责,要禁足宫中。若是这个时候,陛下再严惩皇贵妃。来日传出宫闱,难免被有心之人议论陛下后宫不宁。臣妾瞧着,此事也暂无定论,倒不如暂时放过皇贵妃。若是他日,当真查明今日之人,与云氏有关,再重责不迟。” 宇文昊眼中的怀疑和惊讶,一点点地转化成了满意。 看来,当年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只怕放眼这世上,也难寻出第二个像她这般,这么适合做皇后的人了。 “既然皇后都为你求情,那此事朕便暂时压下。皇贵妃,还不谢皇后大恩。” 萧绾饶是心中有上千上万个不愿意,却不得不甩开轻烟的胳膊,愤愤不平地对萧歌行了礼,“多谢皇后为臣妾求情!”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此话,言语落定,便立即带着小枝,大步离开。 待到萧绾离开,萧歌心下才微微安宁几分。 她抬眼扫视一圈宇文昊,见他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中微紧。 “陛下今夜就在乾坤宫歇息吧。” 说着,萧歌行礼要走。 “皇后去哪里?” “陛下今日受了惊吓,臣妾不易侍寝。臣妾去偏殿睡。” 说完,也不等宇文昊回话,萧歌已经大步离开。 殿中其他妃嫔见状,面面相觑,错愕良久,也一一离开。 只留下宇文昊一人,独守空房。 辰嫔去而复返,前往偏殿。 萧歌早已经猜到她会来,特意嘱咐轻烟留门。 “娘娘。” 辰嫔满心疑问,甚至都顾不得行礼,冲进屋中,便忙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那玉佩当真是云氏的?难道,真的是云氏对娘娘不满,派人前来行刺?” 辰嫔一股脑将自己所有的问题都抛了出来,一脸错愕地望着萧歌,等着萧歌的答案。 萧歌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瞥了一眼轻烟。 轻烟会意,快步上前。 “辰嫔娘娘莫急。那玉佩,的确是阿七留下的。可是,玉佩也的确是云氏的东西。” “阿七?” 辰嫔得知今日前来宫中之人是阿七,目光骤然一紧。 “阿七可是来告知娘娘王爷的消息?王爷为什么要迎娶什么通房丫头?还有,那丫头是何时怀孕地?” 见她子弹炮一样的发问,眼中焦灼不宁,萧歌与轻烟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出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辰嫔有些错愕地低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搅弄一番,“皇后娘娘,是臣妾失仪了。” 萧歌收敛笑容,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怪你。” 难道有人与自己如此亲近,辰嫔略显惊讶地抬起头,望着萧歌。 “那玉佩之事,本宫也有些奇怪。分明是阿七落下的东西,为何会是云氏的东西。唯一的解释,便是阿七一开始就准备用此物来吸引皇上的目光。今日,即便是阿七落入了皇上手中,定然也会一口咬死,自己是云氏派来的人。” 辰嫔这才恍然大悟,缓缓点头,“阿七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最是了解王爷的心思,行事也最是缜密。这的确像是他的作风。” “至于王爷……” 萧歌有些难以说出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辰嫔凝视着萧歌,一脸紧张。 “如今京中的这位,不是王爷。” 辰嫔捂着自己的嘴,险些跌落在地上,诧异地望着萧歌。 萧歌将阿七的话一一转述,“阿七此次回京,一来是为了给本宫通风报信,二来也是为了设法营救王爷。本宫本想借此机会,让陛下收回本宫宝册,好借机离开宫城,去救王爷。哪知道陛下却不肯。” 辰嫔蹙着双目,眼中却逐渐多出了几分恨意。 “他当然不肯!”辰嫔冷笑一声,“王爷是他亲兄弟,可这些年,他对王爷都做了些什么?如今,他竟然敢囚禁王爷,还在京城之中,寻出这么一个傀儡假扮王爷。什么陛下,分明是狼子野心之辈!” 说着,辰嫔骤然一巴掌,狠狠地落在桌面上。 萧歌忙拦住辰嫔,摇摇头,“虽然是在我宫中,可当心隔墙有耳。” 辰嫔这才收敛了思绪,重新望向萧歌,“那现下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做?” “眼下的局面,本宫也一时难以应对。眼下,最重要的,是能让本宫出宫。至少,能帮着阿七,先救出王爷,再做其他打算。” 辰嫔拧着双目,思量许久,才缓缓抬眼,望向萧歌。 “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只是就要委屈皇后娘娘了、” “什么法子?” 辰嫔的目光在萧歌和轻烟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轻轻摆动右手,将二人向前召唤一番。 三人围在桌边,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一遍。 “此事可行吗?” “娘娘放心。娘娘被禁足在乾坤宫,只要陛下不来,一定无人发现娘娘其实早就离开皇宫了。到时候,臣妾会每日都吩咐人假扮娘娘,即便是陛下突袭,只要不留宿乾坤宫,就万无一失。” 第158章 犯了忌讳 翌日。 天色蒙亮。 宇文昊一早便起身上朝,知道萧歌还睡着,便没有打扰。 昨日折腾到后半夜,想来她定是困乏不已,还是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宇文昊才刚刚出宫上了轿撵,便见一小太监,一路匆忙,跌跌撞撞,往这边跑来。 看到宇文昊的轿撵,也只是匆匆行了礼,就要往乾坤宫中而去。 见状,宇文昊立即拦下。 李喻上前,冷声道,“匆匆忙忙的做什么?皇后娘娘昨夜累了,现下还歇着呢。” “这……这……” 那小太监焦急不已,跺着脚,一脸慌乱,“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宇文昊瞧着小太监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 “李喻。” 只一句话,李喻便立即心领神会,将小太监带到了宇文昊面前。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非要见皇后娘娘?” “回禀陛下,奴才是辰嫔娘娘宫中的小尹子。今日一早,娘娘宫中死了个宫女。娘娘不知如何处置,着奴才来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死了个宫女?” 宇文昊错愕。 若说生死这样的事情,在民间百姓的府中,或许还是件大事,的确需要当家的主母做主。 可是在宫中,这不过是件小事,怎么就至于要惊动皇后了呢? “这宫女可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望了宇文昊两眼,低着头,蹙着双目,久久没有答话。 “大胆!陛下面前,还敢有所遮掩。” 听到李喻阴沉的声音,小太监才鼓足勇气,抬起眼,看向宇文昊,“回禀陛下,这小宫女生得竟然与皇后娘娘有七八分的相似。所以,我们娘娘才不敢轻易做主。这长相与主上有相似,也不知是不是命里与主上也带着几分关系。” 在大梁倒是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宇文昊曾经下巡江南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江南有一富户,诞下一对双胞胎。 当时,便有道人为这二兄弟二人相看面相,发现这兄弟二人之中,哥哥福薄,可弟弟却是个好命的。若是想要化解哥哥厄运,必得要弟弟作出牺牲才成。 听说,这所谓牺牲,就是弟弟划破了自己的面皮,将自己命数之中的一些财富,露给了哥哥。 此事在江南人人皆知,辰嫔一向最喜欢这些怪闻轶事,也难怪她会因此不敢处置那宫女的尸首。 想到这里,宇文昊道,“带朕去瞧瞧。” 很快,宇文昊便在小太监的指引之下,来到辰嫔宫中。 辰嫔在廊下徘徊踱步,显然焦灼不宁。 看到小太监进来,立即迎了上去,随即便看到身后跟着的宇文昊。 她面色一紧,忙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怎么回事?” 辰嫔有些胆怯地望了宇文昊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这丫头生得,实在是与皇后娘娘太过相似。臣妾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请皇后娘娘的旨意。” 宇文昊着辰嫔带着自己,前去瞧瞧。 他本以为,这丫头与萧歌最多也就是七八分的相像,可是见到之后才发现,这丫头竟然与萧歌完全一样。 如若不是她闭着眼,身着一袭宫女的衣衫,宇文昊当真要以为,这就是萧歌了。 辰嫔立在一侧,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宇文昊,轻声道,“陛下瞧瞧,这宫女与皇后娘娘如此相似。臣妾怎么敢轻易处置她呢?” 宇文昊没有答话,紧着双目,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一番。 “李喻,去乾坤宫,请皇后娘娘来。” 李喻还在纳闷,这陛下不是方才还想让皇后娘娘多歇息一阵子吗?怎生现在就要去请皇后娘娘了呢? 辰嫔却早已经猜到了宇文昊的心思。 “是啊。这样的事情,还是请皇后娘娘来,做个决定才最为稳妥。” 言毕,宇文昊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辰嫔一圈,才对李喻又点了点头。 很快,李喻便去而复返。 看到李喻带着还有些困乏的萧歌进了院中,宇文昊面色一动,不由指了指那宫女的尸首,“皇后瞧瞧,这宫女和你实在是十分相像。该怎么处置,还要你拿个主意。” 萧歌满面惊讶,几步上前,看到躺在院中的尸首,咦了一声,“真的让他说中了。” “皇后说什么?” 宇文昊颇为不解地打量着萧歌,沉声问道。 “陛下,臣妾从前的确遇到过一位高人。那高人说,臣妾有生之年,会遇到一位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之人。此人会早于臣妾亡故。可若是不能烧了此人的尸首,那日后臣妾便是诸事不顺。” 宇文昊诧异地挑动眉角,“当真?” 萧歌立即点头。 “李喻,立即吩咐人,烧了这具尸首。” “陛下。” 萧歌接着道,“那高人还说了,这尸首若是要烧,只能在京城的正南方向烧。宫城地处正北,只怕在宫中烧了这尸首,非但于诸事无益,说不好还会徒增弊端。” 宇文昊自幼便十分相信这些东西,加之此刻又亲眼看到的确有与萧歌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更是坚信不疑。。 “那就吩咐下去,将这尸首,送到京城以南焚烧。” 众人对宇文昊行了礼,答应一声。 李喻小心翼翼地望了宇文昊一眼,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上朝了。” 宇文昊答应一声,还不放心地又嘱咐道,“切记一定要按照皇后的意思办。” “是。” 辰嫔与萧歌对宇文昊行了礼,待到他的背影消失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将其他人都支开,只留下那尸首,还有轻烟。 辰嫔给尸首吃了一颗药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竟然站起身。 “见过皇后娘娘。” ‘尸体’还要行礼,萧歌忙拦住她,“时间有限,我们快些更换衣物。” 辰嫔立即将二人引到了堂屋之中。 她和轻烟一边为二人更换衣物,一边道,“这人皮面具只有六日的功效。六日之内,娘娘定要回来,否则,小玫也无法再假扮娘娘了。” 第159章 只怕远远不够 很快,两人的衣物已经更换过来。 辰嫔打量两眼,现在即便是她,都有些难以分辨,这二人究竟谁是谁。 “皇后娘娘,时间紧急,臣妾这就吩咐人去带运尸车过来。” 说着,辰嫔立即离开。 萧歌还在对小玫嘱咐宇文昊的一些喜好。 虽然在计划之中,这六日,辰嫔会想法子将宇文昊请到自己宫中,可也难保他若是临时起意,去了乾坤宫。 小玫一一记下。 “有轻烟和穆姑姑在你身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们二人,是我的心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只管同她们二人说便是。” 轻烟对小玫点头示意,算是回应。 她望向萧歌,低声道,“娘娘,您可一定要多多当心。若是真的救不下王爷,您也定要平安回来。只要人还在,徐徐图之,总能有法子的。” 萧歌知道,轻烟担心自己,握住她的手腕,拍动两下,“放心吧。我有分寸。”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听到屋外已经传来了辰嫔的声音,“就停在这里吧。” 萧歌和轻烟还有小玫对视一眼,立即将已经准备好的药丸吞咽下去。 “皇后娘娘。” 辰嫔进了屋中,反身关上门,低声嘱咐道,“这些人中,我已经安排了人。待到他们将你送到指定地点之后,就会假意放一把大火。到时候,接应的人看到那把大火,自会出来,给娘娘用了丹药地。” 萧歌也不再多言,只对辰嫔点了点头,又环视了其他两人一圈,这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药力很快就发作了。 待到萧歌的呼吸都被暂时屏住,辰嫔才吩咐人,将尸首搬到了运尸车上,送走。 看着运尸车消失在视线之中,辰嫔长出一口气,双手攒在身前,低声道,“但愿娘娘能顺利救出王爷。” …… 运尸车一路到了城南。 和辰嫔说的一样。 那些人将尸体放在指定地点,放了一把大火,便匆匆离开。 很快,就有人从树丛之中冒了出来,给萧歌用下了药丸。 虽然呼吸被屏住了,可是五识并未消散,周边的一切,萧歌都能清楚地察觉到。 她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胸腔之中,似乎有怎么呼也呼不完的浊气。 “皇后娘娘。” 萧歌顺着声音望去,前来接应之人,竟然是王府伺候多年的一位婢女,唤作阿香。 “是你?” 萧歌有些诧异。 “辰嫔娘娘进宫之前,和奴婢一同侍奉王爷。昨夜,她派人传了信来,奴婢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你不是在王府做活吗?你离开王府,难道不会被人察觉吗?” 阿香有些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缓缓摇了摇头,“自从那假王爷入府以后,阿育便在府中百般地排挤我们这些王府的旧人。想必,是因为担心我们识破假王爷的身份。奴婢在府中伺候多年,自是成为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想到阿育,萧歌双手握得更紧。 宇文席在的时候,对他也算是不薄,虽然不及对阿七的信任,可到底也将他一直带在身边。 想不到,他竟会背主忘恩! “阿育本就是先帝赐给王爷的,比不得阿七,自幼就跟在王爷身边。这些年,王爷虽然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可对他并没有那么信任。从前他不知阿七的存在,倒也罢了。如今,知道阿七的存在,更是恼了王爷。” 一路上,阿香将王府的事情一一告诉萧歌。 那假王爷自从入了王府以来,便甚少与府中之人往来,若是有什么命令,也都是阿育代为下达。 “起初,奴婢还觉得或许真的是王爷病了。后来,奴婢偷偷地,趁着没有,去王爷书房瞧过一次。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王爷病了。分明就是个假货!” 阿香对宇文席忠心耿耿,显然十分不满阿育等人的做法,说话之时,也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送消息给辰嫔,让她多加提防呢?” “当年王爷送她入宫,为了保她安全,我们之间,都是单线往来。若是她不联系我,我也无法联系她。” 宇文席这个设计,是为了她们二人好。 如若有什么突发时间,也不至于将两人都牵扯进去。 可是,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万无一失的设计,竟然差点就让他们都误以为宇文席当真要迎娶那个通房丫头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阿香已经将萧歌带到了一处山间的茅草屋中。 那里还有三四个人,都是宇文席十分信任的手下。 诸人显然对萧歌早已经有所了解,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礼。 “皇后娘娘,阿七昨日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了。现下,他已经带着咱们的兄弟,出去打探王爷的消息了。阿七离开了囚禁之地,那伙人一定不会还在原处等着。必定换了地方。” 萧歌点了点头,“现下王府在京城,还有多少可靠的人马?” 那几人面面相觑,望了对方几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久之后,还是阿香看向萧歌,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咱们王府在京城人马不少,可这种隐秘之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但凡不是自幼就跟在王爷身边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能惊动。如若这些人中,还有阿育之辈,岂不是害了王爷?” 萧歌拧着双目,知道阿香的话有道理。 可是,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囚禁宇文席的地方,何等困难? 只靠这几个人手,只怕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萧歌从腰间取下了随身带着的烟火筒。 “阿香,将这烟火筒打出去。” 那是她召唤红甲卫士的法子。 此次回京之后,她特意将红甲卫士留在京城之外,并未让他们随自己一同进宫。 本是提防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想要离开皇宫,他们尚且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想不到,如今,只能依靠红甲卫士的力量了。 阿香答应一声,接过烟火筒,往外而去。 第160章 策划 红甲卫士加之晋王府的人,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人马,加上他们都是装备精良,武艺高强之人,这一百多人,别说是要营救宇文席了,只怕就算是要拿下京城都尉府也并非没有可能。 萧歌吩咐红甲卫士和晋王府的人一同四处寻找宇文席的下落,果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有人曾经看到,一辆和阿七记忆之中,一模一样的马车,从东门而入,一路穿过了东大街,往城西而去。 城西是一片贫民窟,那里的房屋错落,大多都是一些百姓们自己搭建的窝棚,许多甚至没有在官府登记造册。 更为难的是,那里还有不少地痞流氓,想要在城西寻人,真是苦难重重。 看着阿七等人送回来的消息,萧歌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主子。” 阿香见她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桌面上摆放着的地图,轻声道,“城西势力纷杂,这些人若是真的能将王爷藏身于此处,定然也是费了大力气。您看,要不要咱们我们先去探探路?” 萧歌缓缓摇头。 她眉目拧动,盯着城西的地图,良久之后,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道,“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萧歌手指的方向望去。 也不知是谁,率先答道,“是地下河道。” 京城地下河道交错,几乎遍布全城。 可城西因为是贫民窟,从前倒是并未听说,城西竟然也有地下河道。 似乎是看出了萧歌的疑问,阿七接过那人的话头,“城西的地下河道废弃已久。官府也曾经想要开启,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都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最后只能作罢。” 萧歌挑眉,略带不解地打量了阿七两眼,沉声道,“奇奇怪怪的事情?” 阿七和周围的人对视一眼,思量片刻,道,“不少人说,城西的河道下面,有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萧歌眉头蹙得更紧。 这她倒是从未听说过。 不过,多半都是些误传罢了。 她没有再理会阿七的话,而是盯着那地下河道,看了许久,抬眼扫视众人,“你们去打探一下那马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想法子确定具体的方位。在尚未弄清楚王爷是否在其中的时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将位置报给我便是。” 虽然不知萧歌要做什么,可是她身上散发的天生的王者气息,还是让众人很快就对她的话坚信不疑。 “诺。” 阿七行了礼,便带着几个人出了屋子。 萧歌将红甲卫士的人唤进屋中,不知嘱咐了他们什么事情,很快,红甲卫士的人也匆匆离开。 屋中只剩下阿香和萧歌两人。 萧歌出宫,身边无人照顾,阿香便暂时充当了她身边的婢女。 阿香倒了茶水,递给萧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萧歌两圈,轻声道,“主子可是有了主意?” 萧歌依旧凝视着地图,思量了一会儿,接过阿香手中茶杯,一饮而尽,缓缓摇头,“现下既然还不知道王爷是否就在城西,那所有的主意都不算是主意。” 不解萧歌这话何意,阿香也未曾追问。 “阿香,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可知道阿育和王爷的关系如何?” 提到阿育,阿香气得面色发白。 “他是先帝赐给王爷的奴才。自从他入府之后,王爷便十分倚重,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许多事情,也总是多加提点。” “那阿育何以会作出此等事情?” 知道萧歌想问什么,阿香也不由长叹一声,“他本就是先帝爷的人。王爷也曾经一度怀疑,他入王府,可能只是先帝爷希望有人代为看管王爷。只是想不到,这阿育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这等背主忘恩的想法。” 萧歌拧着眉头,啧啧两声,没有接话。 良久,她突然望向阿香,“若是可以,我想见一见阿育。” “见他?” 阿香一脸诧异,惊讶地望着萧歌,不可思议地道,“主子见他做什么?一个背主忘恩之人,还有何好见?” 萧歌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觉得想要见一见阿育。 她总觉得,阿育这个时候叛主,另有蹊跷。 见萧歌没有答话,阿香长叹一声,接着道,“主子身份特殊,若是见了他,被他抖落出去,那主子岂不是要陷入险地之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见她心思一定,阿香只得应承下来,“若是主子定了心思,想要见他,奴婢倒是可以为你安排。” 很快,阿七便带着人回来。 他们打探之下,得知那马车当日入了城西之后,便一路往贫民窟的最内侧而去,最后停在了一处破落的院落之前。 “我们想法子进去了。虽然没有看到王爷,可是里面有不少看守之人,都是当日绑架我和王爷的黑衣人,想必王爷定然在那院落之中。” 阿七言语之中,还带着愤怒和焦灼。 与此同时,红甲卫士也从都尉府中拿出了萧歌需要的地图。 那地图相比他们之间那份,更加清晰明了,甚至标注了那条河道通往何处。 他们在地图上找到了阿七所说的那个房屋。 萧歌在河道图上标注出如何从地下以最快速度,穿到那院落的后院之中。 “主子想从地下走?” “城西都是贫民窟,地势犬牙交错不说,各方势力也都在其中。我们这些人,浩浩荡荡,若是从地上入了城西,势必会引起注意。倒不如从地下走,来得方便。” “可民间传闻,城西的地下,总有怪事。” “无所谓。不过是一些民间传闻而已。更何况,咱们这么些人,哪一个不是见惯了大风浪的?别说那地下到底有没有怪事,就算真的有,这么多人还担心那些鬼神之说吗?” 萧歌面色坚定,一边画出路线,一边对红甲卫士道,“明日你们先按照我画出地路线走一遍,瞧瞧这路线上所有的道口是不是都通着。缙云二十四年,京城河道做过大修整,说不定有些道口已经堵塞了。” 第161章 竟然是吃醋 红甲卫士领命离开。 阿七见阿香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着其他人先下去休息,自己特意留了下来。 不等阿七开口,萧歌已经道,“我要见阿育。” 闻言,阿七腾地一下站起身,“不成,这太冒险了!” 阿香也立即点头附和。 “阿育可能是此事之中涉及最深之人。若是日后,我们顺利救出了王爷,那接下来要如何呢?如今王府之中那个假货,假冒王爷。即便是王爷这个时候出现,也会被认定是冒充晋王。难道,你们要让王爷逃亡吗?” 听闻此话,阿香与阿七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这些。 “可阿育身份特殊,此次又能帮着那些人做这等事情。若是他知道主子的身份,一经告发,主子自己也在劫难逃。王爷若是知道,我们没能保护好主子,我们更是无颜面对王爷。” 萧歌知道阿七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你放心,若是我不能确保阿育会帮我们,定会杀了他。他绝对没有任何机会,泄露我的身份。” 阿七紧蹙的眉头,这才微微放松了几分。 许久之后,他与阿香对视一眼,终于还是答应了萧歌的要求。 由阿七和阿香联络,当日夜间,萧歌便潜入王府,候在阿育的芜房之中。 自从这假王爷入了王府之后,阿育可成了王府最得脸之人。 从前他就是王爷的贴身奴才,如今王爷更是什么指令都交由他来传达。 加之王府之中的老人,早已经被他赶得差不多了,这些新人,一个个都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每日落了差事,还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请他大吃大喝。 待到阿育回到芜房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安静得只能听到鸟儿低沉的叫声。 阿育才推开屋门,便见黑暗之中,一道人影背对自己而坐。 他瞬间便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的酒意都消散了一多半。 “你……你是什么人?” 阿育冷声问道,慌乱之下,甚至都忘记关门。 萧歌坐在黑暗之中,并未答话,待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吱呀的关门声,她才慢慢地转过身。 却见阿七冷面站在阿育身后,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之下,反射着寒白色的光芒。 “是你?” 阿育侧眼扫视了阿七一眼,尚未看清萧歌的脸,面色微沉,冷声道。 阿七冷哼一声,手中利刃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晋王府竟然会出你这等背主忘恩的腌臜玩意!今日我就是替王爷来教训你的!” 阿育先是顿了顿,随即便冷然一笑,显然不相信阿七的话。 “教训我?你凭什么教训我?你早就不是晋王府的人了。” 阿育说完,冷笑一声,抬手想要推开阿七的利刃。 阿七却更加逼上前两步,那利刃非但没有挪开,反而还更贴合阿育脖颈。 萧歌缓步上前,对阿七摆摆手,他这才将利刃收了回去。 阿育别过头,看到萧歌,不由面色一顿。 “皇后娘娘?” 萧歌丝毫没有隐瞒自己身份之意,凝视着阿育,目光自带几分寒意,“阿育,你如今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可曾想过,王爷的处境?” 阿育目光轻动,后背直了直,双手也紧攒在一起。 虽然他很快就将自己的紧张掩盖,冷笑几声,瞥了阿七一眼,又冷目看向萧歌。 “皇后娘娘此话我倒是听不大懂。这屋子里,若说真正最该关心王爷的,难道不是这位阿七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眼扫视一圈,盯着阿七,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更加阴森可怖。 “娘娘不知道吗?这阿七可是王爷最信任的人。这些年,我成日里在王爷身边伺候,可是王爷却什么事情都不肯让我知道。他看似离府多年,可实际上却是最得王爷心的人。王爷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了。这屋子里,若说什么人最应该关心王爷,难道不是他吗?” “你混蛋!” 阿七高叫一声,抬手便要上前。 萧歌却沉声拦住他。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阿育言语之中,竟然似乎是在……吃醋? 萧歌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不由再度打量起眼前的阿育。 他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阿七,眼中满是寒意。 那模样,的确是吃醋无疑了。 这种情况,倒是萧歌第一次遇到。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下人也会因为主子是否看重他们而吃醋? “你贴身照顾王爷多年,王爷视你为家人一般。便是王爷将许多事情交给阿七去做,可王爷对你,难道不好吗?” 阿育闻言,面色更沉。 见状,萧歌也不急着接着问话,对阿七轻轻地摆摆手。 阿七依旧警惕地盯着阿育,手中的利剑,却慢慢地收了回来。 “阿育,旁人都以为,你是先帝赐给王爷的,所以王爷对你多加忌惮。可是,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你最该清楚,王爷对你究竟如何?” 萧歌凝望着阿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她敏锐地察觉到,阿育似乎长叹了一口气,眉目之中,多出几分说不出的哀切。 “王爷若是真的信任我,何以前往北境之事,要瞒着我?” 良久,阿育才抬眼看向萧歌,沉声问道。 “王爷前往北境,留下一个替身在皇陵看守。如若不是因为我伺候王爷多年,那替身便会一直代替王爷守在皇陵之中。王爷连这样的事情都瞒着我,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王爷根本就不相信我吗?” 萧歌眉目微沉,双手紧握,一时答不上话。 “你家中老母,今年已经年逾八十。兄长去岁死于矿难,可对?” 良久没有开口的阿七,沉声道。 闻言,阿育一脸错愕地望向他,目光沉下,凝视着阿七,“你……你如何得知?” “去岁你兄长过世,有人送去一百两银子,安葬你兄长,赡养你老娘,可对?” 第162章 答应了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萧歌盯着阿七,心中已经明了。 “王爷前往北境,此事一旦败露便是死罪。知情者,有一个算一个,你以为陛下会放过吗?” 阿育闻言,不由后退两步,面色灰沉。 “王爷知你府中,只剩你一个,担心若是此事一旦东窗事发,会牵连你,这才着我连夜与他离开皇陵。却不想,你竟然会认定,是王爷不信任你。” “你……你说什么?” 阿育更是诧异错愕。 “去北境的路上,王爷曾经同我说过。” 萧歌也缓缓开口,“他担心留在皇陵的人,会暴露身份。还特意叮嘱,若是回京有什么异变,定要我想法子保下你的性命。” 这话也是今日萧歌为何非要见阿育的缘故。 “王爷当真这么说?” 萧歌望着阿育,缓缓点头,“事已至此,我还有何好隐瞒地?今日,我本可以不来见你。之所以冒险前来,也不过是想将王爷的话,都带给你罢了。” 阿育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垂着脑袋,双手紧握,喉咙发紧,上下窜动,一时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育,王爷从未因为你是先帝的人,便轻视或是怀疑过你。否则,王爷何以让你一入府,就跟在他的身边?” 萧歌缓步上前,凝望着阿育,低声道。 阿育情绪不稳,蹙着眉头,双手紧握,口中喃喃,“王爷……” 萧歌知道,此刻不是逼他回话的时候,也不着急,只对阿七扬动下巴。 阿七很快便离开屋中,守在廊下。 “你想知道什么?” 良久,阿育才缓缓开口。 “在府中假扮王爷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何人指使?” 阿育没有看向萧歌,垂着眼,神色迷惘,“皇后娘娘如此聪慧,难道看不出来府中的人是受什么人指使吗?” 他说着,抬眼看向萧歌,唇角扬动,露出一抹冷笑,“除了陛下,还有什么人能做此等事情?” “果真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育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等了良久,才慢慢地道,“王爷这些年,与陛下不睦。陛下早就想要寻个机会,好好整治王爷一番。此次陛下一得知王爷是由人假扮,守着皇陵,立即便将我唤去。” 那日,阿育受宇文昊亲自接见。 宇文昊命令他,将假扮王爷之人调换,取下了他的人皮面具,戴在自己安排的人脸上,在王府之中,假扮宇文席。 “至于那什么通房丫头,什么大婚,也都是陛下早就设好的局。一旦王爷大婚,王妃入府主事,这府中的假王爷便是板上钉钉的真王爷了。到时候,即便是王爷得救,回了京城,也无人会承认王爷。如此狸猫换太子,假王爷弄假成真,陛下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方心事。” 虽然早就已经看破此局之中,可是真正听到阿育亲口说出,萧歌依旧通体寒凉。 这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一个真假王爷之事,可背后,却是陛下想要着人代替了宇文席。 此局之大,绝对不是一两日能设计得出。 可见,宇文昊策划此局,定是由来已久,此次北境之事,不过只是一个时机罢了。 见萧歌拧着秀眉,盯着自己,双手紧握,指节泛白,面色一阵青紫,阿育也不由长叹一声。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萧歌不解。 “昨夜,陛下已经将那位准王妃送入府中。这王妃现在已经管起了府中诸事。大婚在即,只要婚典过后,就算王爷回来,也无济于事。” 萧歌揪心不已。 不得不承认,此局最厉害的地方,便在即便是宇文席回来,除非他拿出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何以能证明他才是真正的晋王,而府中那位,不过是个冒牌之人? 难道,要将先帝挖出来,滴血认亲不成? 不成! 就算是再难破的局,为了宇文席,萧歌也定要尽力一搏。 “阿育,我相信,你虽一时糊涂,可是对王爷还是忠心耿耿,也不愿看到王爷真的就此被阴谋残害吧?” 阿育面色微动,打量了萧歌两眼,目光挑动一番。 见萧歌坚定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满是期待,阿育心中也不由轻动。 “皇后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我们已经知道了王爷在何处,这两日,我就会想法子救出王爷。可府中之事,我们实在是无法插手。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们里外联手?” 阿育面色微沉,低着头,蹙着双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萧歌接着道,“阿育,现下,除了与你联手,我别无他法。而你,除了与我联手,只怕也没有退路了。” 阿育挑眉望向萧歌。 “这假王爷既然是陛下安排入府地。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陛下自会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更换成自己的人。到时候,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即便是为了陛下立下汗马功劳,他也不会饶你一命的。毕竟,只要你还在王府,对于陛下而言,就是在王府之中,留下一个隐疾。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绝对不糊放过你。” 阿育的面色更加阴沉难看。 其实,这些话即便是萧歌不说,他心下也早已经有了猜测。 陛下是什么人? 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是自己不会出卖陛下,他为了安全起见,也一定会杀人灭口,以求安定。 毕竟,狸猫换太子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对于皇家也是颜面扫地之事。 陛下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此刻听到萧歌的话,阿育心中微紧,心底那些念头,再度被挑了起来。 萧歌自是也瞧出了他心中所思,又向前两步,“事成之后,我可以保你离开京城。” 阿育的目光慢慢地缓和下来,抬目望向萧歌,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当真能救出王爷?” “晋王府加上我的人,莫说救出王爷了,即便是刑部大牢,也能闯上一闯。” “好!” 阿育立即点头,“我答应你们。” 第163章 老妇人 潮湿的屋中,向上翻着一阵阵的湿气。 宇文席双手都被捆住,嘴里还被塞上了布条。 他脸上蒙着黑布,根本无法看到四周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样的。 自从阿七离开之后,那些黑衣人几次动了想要杀他的念头,却都被拦了下来。 隐约之中,宇文席听到黑衣人们的谈话声音,似乎在讨论那个命他们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人。 “待到大计定下,便是他出去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无人会相信。当时候,用假冒王爷的罪名,光明正大地杀了他,难道不比现在动手来的要稳妥吗?” “可他那个手下已经逃出去了。他手下之人,可都并非无为庸懦之辈。他这样逃出去,若是找到救兵,如何是好?” “放心,这地方都是咱们的人,他们只要敢来救人,必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到时候,多杀几个,也好邀功请赏。”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房门再度被关上,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宇文席双手被捆,根本无法取下脸上的黑纱。 在黑暗之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啊?” 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 听到那声音,宇文席不由一愣。 他倒不是因为听到这声音而恐惧,实在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竟然还会有人,着实令他惊讶。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地别过头,试探着睁开眼睛,除了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谁?” 那声音听到宇文席的话,轻声咳嗽了两声。 令宇文席惊讶的是,从那声音来判断,这人竟然似乎还是个女人! “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被他们带到这里来的人。” 隐隐约约之中,宇文席感受到了一阵温暖,似乎是那女人点上了烛火之类的东西。 紧接着,宇文席脸上的黑布被慢慢地解开。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席才得了空子,开始大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十分破旧的屋子,屋内堆放着不少杂草,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 如若不是屋子四周的窗户,都被铁块封死,宇文席甚至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十分寻常的木屋罢了。 “这里是他们用来关押我的地方。” 那个沧桑的声音,再度从耳后想起。 宇文席一愣,缓缓转过身,看到身后之人,却是大吃一惊。 那人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已经凹陷下去一大块,手上的皮肉也都腐烂不堪。唯独那双眼睛,倒还算是炯炯有神。 从她腐烂的皮肤上,实在看不出她的年岁,只能从她沧桑的声音之中,略加判断。 此人应该在四十岁往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宇文席的目光,她立即别过头。 宇文席在烛光的照射之下,这才看到,她的手脚竟然都被用铁链拴住。 看来,此人不仅是被那些人囚禁在此处,更是为了以防她跑掉,还特意将她拴在这屋中。 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竟然会被如此对待? 那苍老的女人咳嗽两声,“我在这里被关了五六年了。你是他们第一个关进这里的地方。可见,其他地方都关不住你。” 闻言,宇文席不由一愣。 “五六年?你……你一直被关在这里?” 宇文席不由自主地打量四周,这里的环境别说是不适合人居住了,便是连关押,都实在算不得好地方。 那老妇人干咳了两声,“进了这里,除非他们放了你,否则,你会永远都被关在这里的。” “他们是什么人?” 老妇人一愣,身子竟然打起了颤抖,似乎十分恐惧。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一定有不少次,她被警告不能询问这些人的身份,或是不能打听,所以才会露出这等恐惧的神色。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搭在自己的唇瓣上,声音几乎是颤抖着从喉咙之中冒了出来,“嘘。千万别打听。这些人的身份,没有人能活着知道。” 话音才落,屋门被人一把推开。 几个黑衣人冲进屋中,看到老妇人正在与宇文席说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便是狠狠一棍子,打在那老妇人的身上。 老妇人痛苦地惨叫一声,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 宇文席见状,立即起身,快步冲上前。 他双手还被捆在身后,只能趁势倒下身子,护住老妇人,怒目瞪着那些黑衣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抬手便要往宇文席的身上招呼,却被人一把拦住。 那人瞥了宇文席一眼,对想要打人之人摇了摇头,沉声道,“别伤了他!” 闻言,黑衣人才收住手中的棍子。 他冲着老妇人呸了一口,冷哼一声,转眼看向宇文席。 “若不是上面有人叮嘱,不许伤了你,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宇文席冷笑一声,回望着那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你们对一个老妇人如此凶神恶煞,算什么本事?” 那黑衣人并不将宇文席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慢慢地蹲下身子,冷笑两声,死死地盯着宇文席,沉声道,“晋王还以为这是在你的王府之中呢?还以为,人人都听你的呢?” 听到黑衣人用‘晋王’二字称呼宇文席,那老妇人骤然转过头,看向宇文席。 可宇文席只忙着和那黑衣人对峙,倒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有何异常。 “我便是个寻常之人,举凡是有些血性的男儿,都不会瞧着你们这样欺辱一个老妇人的。” 那黑衣人还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走吧。” 黑衣人这才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手中的木棍指着那老妇人,厉声道,“你若是还想活命,就别和他多说,否则,你知道你的下场!” 那老妇人竟然全身打了一个颤抖,连连对黑衣人点头,身子蜷缩在一起,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我们走。” 言毕,那些黑衣人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待到他们走出屋中,宇文席侧过头,看向老妇人,“你没事吧?” 老妇人却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第164章 还有一个孩子 宇文席见状,不解地望着她,又低声唤道,“可是哪里受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老妇人的身边凑近几分。 岂知人才刚刚蹲下,那老妇人却是高呼一声,立即闪躲到一边。 她萎缩在一边的角落致中国,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全身都在打着颤抖,喉咙发紧,哆哆嗦嗦地道,“别……别过来。” 宇文席不知老妇人为何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色,一时错愕,愣在原地,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之后,老妇人的情绪似乎才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抖动着抬起头,目光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喉咙发紧,抖动着道,“你……你是晋王?” 宇文席从未见过这老妇人,也不知她为何会对自己的名头这样害怕,不由愣了愣,思量片刻,才缓缓点头,“是。” 得到了宇文席的亲口承认,老妇人更是全身打着颤抖,蜷缩在一起,浑身上下,抖动得令人害怕。 “你……你是宇文席?” 老妇人似乎不大能确信眼前之人的身份,再度颤抖着问道。 见宇文席缓缓点头,老妇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高呼一声,猛然站起身,尖叫着狂奔到房间的角落之中,脚上的铁链瞬间被拉扯得绷了起来,老妇人惨叫一声,便扑腾地一下摔倒在地。 见状宇文席想要上前扶起老妇人。 那老妇人却打着颤抖,几乎是崩溃地望着宇文席,“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宇文席不解。 “不是我害死那个孩子的。” “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 老妇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那双手也攒在一起,干枯的手指抖动着,和手背磕动在一起,传来一阵咚咚、咚咚的声音。 不知老妇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宇文席慢慢上前,探出手,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说什么孩子?我尚未成婚,何处来的孩子?” 眼看着他的手指已经要触碰到老妇人了,老妇人却是骤然尖叫一声,猛地缩着身子,狂呼道,“别过来!别过来!” 为了不再让她情绪更加崩溃,宇文席只得停住脚步,盯着老妇人,错愕不解。 许久之后,老妇人的情绪终于慢慢地缓和下来,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低声道,“我也想救下那个女孩。可是,他们非要将那女孩送走。所以,我只能说,皇后娘娘生下的只有一个男孩。” 闻言,宇文席骤然头疼欲裂,全身都打起了颤抖,几乎奔溃地上前,再也顾不得那老妇人的挣扎,一把抓住了老妇人的肩膀,盯着她双眼,高声道,“你说什么?什么皇后娘娘,什么女孩?” 老妇人那双眼睛逐渐望向宇文席,那已经被烧毁的面颊,看不出一丝情绪。 “当年,皇后娘娘产下的是两个孩子。” 这一次,许是因为距离很近,宇文席很快就认出了这老妇人。 她竟然是当初宫中的接生稳婆。 这稳婆给不少人接生过,听说就连宇文昊,也是这稳婆接生的。 当年,萧歌产下阿满之后,这稳婆便离奇地消失了。 虽然宇文席也曾经怀疑过这稳婆的消失,可是萧歌诞下阿满之后,身子并无出现什么问题,加上这六年,也算是过的安稳,他便没有再追究。 可此刻听到这稳婆的话,宇文席只觉得似乎被人从头到脚,灌了一盆冷水,身子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汪洋大海之中。 “女儿?” 宇文席从口中挤出了这两个字,盯着稳婆,双眼颤动,“你说,皇后当初诞下的还有一个女儿?” 稳婆这才稳住情绪,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缓缓地说出了当年之事。 当年,稳婆在前往乾坤宫接生之时,被一顶轿撵拦住去路。 轿撵之中的人吩咐稳婆,说皇后娘娘此胎有异,她肚子格外大,可是宫中的太医,只告诉她是因为腹中孩子过大,并没有人告诉她,她腹中怀着的,是双生子。 就在稳婆觉得奇怪的时候,轿撵之中的人再度开口,吩咐她不管皇后娘娘生下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立即送走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当场处死,对外只说是皇后娘娘诞下死胎。 “那阿满为何会活下来?” “我害怕极了。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小事,不敢随意答应。那轿撵中的人,便吩咐身边的人拿出一只令牌,一看之下,竟然是皇上的腰牌!” 老妇人恐慌不已,不敢再忤逆圣上的意思,也不敢再多加追问,只能答应下来。 那轿撵这才放了老妇人离开。 萧歌生产之前,已经受到了惊吓,人也昏迷了过去。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老妇人将所有的稳婆都赶了出去,甚至连轻烟也都不许靠近。 她独身一人在殿中为萧歌接生。 第一个出生的是个女儿。 按照轿撵中人的吩咐,稳婆给那孩子灌下了迷药,孩子尚未来得及发出啼哭,便已经酣然睡去。 她将孩子从窗外递了出去,窗外早就有人候着,接走了孩子。 第二个孩子才刚刚露头,就在她想要下手将那孩子掐死的时候,宇文昊却冲了进来。 他看到那个孩子,先是一愣,并没有露出些许喜色,只吩咐身侧的李喻,将孩子抱走。 老妇人只以为是皇上骤然开恩,留了那孩子一命。 当时轿撵拦人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恐惧,她也不敢多问,领了赏钱,就匆匆离开了。 哪知道,她才出了皇宫,竟然就被人打晕。 接着,就被拖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年,老妇人经历了无数折磨。 她知道,定是当日的事情,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可是,老妇人至今也不明白,为何那轿撵中的人拿出的是皇上的腰牌,可最后抱走那孩子的也是皇上。 皇上究竟是想要那孩子死,还是不想让那孩子死? 直到后来,她偷偷听到那些看守她的人聊天,说起关于阿满的那些传闻,才得以窥见真相一二。 第165章 得救 老妇人说到这里,面色发抖,那已经看不出唇色的嘴唇,上下打着哆嗦,小心翼翼地看向一侧的宇文席,低声道,“那孩子是你的。” 这老妇人用的并非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她一边说着,浑浊的目光落在宇文席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全身抖动,“所以,陛下才想要要了那两个孩子的性命。可我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陛下后来又要保住那个男孩的性命呢?” 话说到这里,宇文席却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性。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女孩!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去了哪里?” 宇文席一把握住老妇人双肩,高声问道。 老妇人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喉咙上下窜动,眉眼之中的不安更加浓郁几分。 她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我……我也不知。那女孩被送走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她了。” 宇文席全身都仿佛被浸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当年萧歌怀孕之时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浮现在宇文席眼前。 她的肚子比起寻常孕妇,的确要大出不少。 遍寻太医,却都只说是寻常之兆。 宇文席也曾因为此事,想要请羽化道人回京相助。 可彼时,羽化道人正在西域,处理江湖之事,根本无暇赶回。 加之宇文昊当日,绝不许宇文席入宫探望。 十个月,宇文席虽然提心吊胆,可得知阿满呱呱坠地之时,也总算是心安。 今日听到这老夫人的话,五雷轰顶,当年萧歌怀孕之时的种种异样,敲击着宇文席的心。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异样之处。 可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是自己,让她和那孩子,分隔了这么多年。 宇文席头疼欲裂,跌坐在一边,双目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枯草堆,一言不发。 老妇人似乎没有想到宇文席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席,轻声道,“怎么?王爷难道不知道当年之事?” 见宇文席缓缓摇头,老妇人接着追问,“那女孩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宇文席又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异样之声。 接着,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身着黑衣,面带黑布缎之人,从屋外闯了进来。 宇文席和老妇人皆是本能一惊,望向闯进屋中的几个黑衣人。 “王爷。” 阿七低声唤道。 看清楚来人相貌,宇文席才定下心神。 阿七身后还跟着七八人,进了屋中,看到宇文席,皆取下脸上布缎。 除了三四个晋王府的人,剩下都是红甲卫士。 “王爷,可算找到您了。” 阿七说着,上前一把割开了宇文席腕间的绳子,瞧到一直缩在宇文席身后的老妇人。 初看到那老妇人的模样,阿七也不由吓了一跳。 宇文席这才想起,对阿七道,“她一直被关在这里。” 阿七这才定下心神。 “王爷,外面那些人只怕一炷香的功夫就能醒来。属下先带您离开吧。” 宇文席有些犹豫,望了那老妇人一眼。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老妇人打量着屋中几人,缓缓摇头。 “我走不了了。你们快走吧。” 她指了指屋外的方向,“那些人若是醒来,看到你们这些人,一定会一网打尽的。到时候,谁也走不了了。” “当年的事情,我还有很多要问你。你必须要跟我走。” 那老妇人却冷然一笑,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些年,我之所以一直强撑着,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另一个人。却不想,竟然让我告诉了你。” 宇文席抓住老妇人的手,还要说什么,却听到院外传来几个醉醺醺的声音。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妇人也听到了那声音,忙道,“王爷快走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若是我离开这里,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的家人。” 宇文席来不及说话,阿七已经扯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向外拉去。 紧接着,便见身后几人,将一个垂着脑袋,全身无力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地绑好,扔进了屋中。 不等宇文席反应过来,阿七已经对那老妇人道,“王爷若是就这样走了,这些人定会追究你。这人,就当做是我答谢你的。” 说完,阿七拉扯着宇文席,往外而去。 借着月色,宇文席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人,竟然和他生得一模一样。 一行人疾步到了院外。 好在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黑衣人,并未往这边来,而是直接回了东边的院子。 阿七等人搀扶着宇文席从一口枯井跃下,进入了地下河道,一路往河道出口快速而去。 路上,宇文席询问了那和自己生得一样之人的来历。 原来,那人便是这几日在府中假扮宇文席之人。 “皇后娘娘担心,若是救出了王爷,说不定会惊动背后之人,所以特意嘱咐我们,将那人带来。” “皇后?她在宫外?” “娘娘就在河道出口等着王爷呢。” 宇文席却突然停下脚步,双眉紧紧地蹙在一起。 阿七往前走了两步,见宇文席停下,也立即停住脚步,错愕地望向宇文席,“王爷怎么了?” 想起那老妇人的话,宇文席的面色微顿,犹豫许久,终于缓缓摇头,不再多言,跟着阿七往外走去。 “那人若是醒来,必会暴露身份。” “王爷放心吧,我们已经给他灌下了哑药。他绝对不会说出什么。还有那些守卫之人,只会以为是他们自己睡着了,不会意识到今夜发生的事情。皇后娘娘说了,救出王爷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要让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现身。” 如今,阿七对萧歌的敬佩,早已经溢于言表。 不过是短短两日的功夫,她不仅救出了王爷,还设下棋局,借力打力。 看来,这背后策划之人遇到皇后娘娘,算是遇到了敌手。 第166章 重逢 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长久在地下活动,待到走出河道口,看到那一抹熹微的月光之时,宇文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发愣。 “王爷。” 身侧传来萧歌急切地呼唤。 宇文席刚刚回过身子,一道倩影已经冲上前,扑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萧歌的喉咙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嗓眼里,最后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地直起身子,眼眶泛着鲜红,望着宇文席,鼻尖翕动,晶莹剔透的泪花还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宇文席望着萧歌,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到耳后,眉目动了动。 萧歌上下扶住宇文席双肩,上下打量了一圈,确保他并无受伤,这才长叹一声,“王爷回来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 阿七已经将马车唤来,萧歌和宇文席上了马车,阿七驾车,火速往回而去。 路上,萧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粗略地告知宇文席。 “你既然已经得救,我今夜就要回宫。辰嫔的人皮面具,只能撑六天。现下已经过去了四天了。我担心宫中出变故,早些回去,更稳妥些。” 宇文席盯着萧歌,目光轻动,想到那老妇人的话,宇文席双手攒得更紧了几分。 “歌儿。” 宇文席才要说话,马车骤然晃动两下。 萧歌和宇文席几乎是同时,身子一斜,险些从马车之中摔了出去。 宇文席本能抬手,拦住萧歌,才稳住两人身形。 两人听到马车之外传来一声嘶鸣,紧接着,便听到阿七紧张的声音,“什么人?” “别紧张,是我。” 看到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人,阿七非但没有放松半分,反而还更加紧张起来。 听到那声音,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低声道,“应该是阿育。” 说完,她已经掀开车帘,果真看到阿育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立于马车之下。 看到马车上的人,阿育才掀开了头顶的帽子,双眼轻轻地动了动,望向马车。 很快,他就看到了马车之中的宇文席。 宇文席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伤势,可是面容消瘦了不少,在青白月光的照耀之下,看着更是多出几分沧桑之感。 才和宇文席对视了一眼,阿育险些落泪。 他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看到宇文席的时候,心中却还是猛然一动。 宇文席望了阿育一眼,也掀开车帘,在阿七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 “王爷……” 阿育颤抖着走上前,双手抱拳,才要行礼,却被宇文席抬手拦住。 “这几日王府的事情,有劳你了。” 闻言,阿育更是眉眼一动,再也抑制不住,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王爷。” 萧歌上前,扫视阿育一眼,又望向宇文席,轻声道,“那个替身已经被带了出来,可你和那通房丫头的婚事,尚且还未曾推掉。你回府之后,还要和阿育多了解大婚之事。” 萧歌的言语之中,多出了几分玩味之意。 宇文席望着她,见她目光轻动,玩味地打量着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无奈的好笑之感。 “主子。” 阿香在身后催促,“今日定下的子时回宫,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多出了几分不舍之色。 宇文席的眉目动了动,喉咙上下滑动,话都堵在口中。 他本想将老妇人所说之事,告诉萧歌。 可萧歌眼下就要回宫,若是情绪一时不稳,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宇文席只能将心中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见两人四目相对,阿育等人索性走开,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时间。 “王爷。” 待到四周空空荡荡,萧歌才望向宇文席,目光动了动,低声唤道,“好在你没事。” 萧歌的话才说完,宇文席一步上前,一把将萧歌揽入怀中。 萧歌没想到他会骤然有此举动,不由一愣,双手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举在半空之中,下巴搭在宇文席的肩头,喉咙轻动,想要问什么,可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 “歌儿。”宇文席凑在萧歌的耳边,低声道,“此次的事情,让我坚定了心思。京城我们不能再留,待到一切落定之后,我想法子带你和阿满离开宫城。” 其实,在得知宇文席被绑架的时候,萧歌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离开宫城的心。 闻言,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宇文席接着道,“你此番回宫,一定要多加小心。那宫城绝非净地。” 萧歌一愣,虽然从前也听宇文席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 她不由一愣,抬眼望向宇文席,“王爷怎么了?” 宇文席凝视着萧歌双眸,蹙眉顿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没事。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完,宇文席后退一步,对阿香高声道,“阿香,送娘娘回宫。” 众人这才又围了上来。 回宫的路,和回府的路,是两个方向,阿香牵来一匹马,走到萧歌身边,扬动下巴,指了指那马鞍。 萧歌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便立即翻身上马。 久别重逢的欢愉还在心中没有消散,可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不仅是宫中,还有王府。 那位已经定下的准王妃尚未露面,可她既然能被宇文昊看中,就绝对不是寻常角色。 还有宫中的萧绾、宇文昊,每一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二人,萧歌知道,从前他们未曾明确对方心意,或许还能明哲保身,可如今他们已经明确对方心意,便是多出了一层顾虑。 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便紧紧相连,息息相关。 两人对视许久,萧歌终于下定决心,对阿香道,“我们走。” 很快,那两匹快马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阿七上前,想要将宇文席搀扶上马车,宇文席却是面色一沉,冷目别过头,望了阿七一眼,道,“有件事情,你要帮我查明。” 第167章 要暴露了 宫中。 这几日,皇后禁足,辰嫔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往日里对皇上冷冷淡淡之人,这几日,却总是寻着由头地将宇文昊请到她宫中。 今日,萧绾特意在御书房外一直等宇文昊处理朝政之事。 夕阳西下,宫中才刚刚有了几分暮气沉沉之色,便见辰嫔穿着一身华服,也在御书房院外落轿。 小枝看到她的身影,凑到萧绾身边,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院外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凑到萧绾身边,低声道,“娘娘瞧瞧,她来了。” 萧绾顺着小枝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的冰冷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到廊下的萧绾,辰嫔的心中也是一紧。 她蹙着眉头,在婢女的搀扶之下,快步走进院中。 “见过皇贵妃。” 辰嫔上前行了礼。 萧绾仰着头,也不吩咐她起来,只冷声道,“辰嫔真是好兴致啊。这几日听说你日日都来请陛下去你宫中。从前本宫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有这样的好兴致?” 辰嫔冷然一笑,直起身子,淡然望了两眼御书房内,“这后宫之中,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着,哪一个不是想尽一切法子上位呢?臣妾从前安之若素,可有人不想让臣妾过安稳日子。臣妾总不能一直为鱼肉吧?” 萧绾知道,辰嫔这话,自是暗讽她在宫中一家独大。 她冷笑两声,扬着下巴,“辰嫔如若只是想通了,想要在这后宫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倒也罢了。怕只怕,你是别有所图。” 说着,萧绾往辰嫔身边走近几分,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乾坤宫那位,混出宫去这么久,你以为真的无人知晓吗?” 闻言,辰嫔的后背一紧,一阵冷汗顺着脊柱滑落下来。 她错愕地望向萧绾,喉咙紧绷,眉目之中打着些许颤抖,“你……” 话尚未说出口,辰嫔已经冷静了下来。 “皇贵妃此话何意?皇后娘娘被禁足在乾坤宫,怎么会混出宫去?娘娘此言,臣妾实在不明白。” 萧绾还要说什么,御书房的门已经缓缓打开。 宇文昊在李喻的陪同之下,有些疲累地走出书房。 “陛下。” 不等辰嫔回过神来,萧绾已经快步上前,娇滴滴地凑到宇文昊身边,妩媚地望着宇文昊,“陛下批阅了一日地奏折,定是累了吧?” 小枝已经递上食盒,萧绾从内里端出一只青花瓷碗,“臣妾特意给陛下炖了燕窝银耳羹,陛下用些吧。” 可宇文昊,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宇文昊。 他非但没有接过萧绾递上的东西,反而有些嫌弃地向后闪躲身子,对李喻摆摆手,示意他接了过来。 见状,萧绾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消失殆尽。 “辰嫔。” 宇文昊似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萧绾,只望向辰嫔,“昨日朕吩咐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辰嫔冷眼瞥了萧绾一眼,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快步上前,“臣妾早就备好了,就等着陛下今日去赏玩呢。” “皇后还在禁足,不然,她最懂这些刀枪之物了。” 宇文昊说着,扫视萧绾一圈,“皇贵妃的心意,朕心领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着,宇文昊变要走。 见状,萧绾忙追出两步,“不知陛下要和辰嫔妹妹赏玩什么?何不带着臣妾一起呢?” “都是一些刀枪棍棒。皇贵妃娘娘金枝玉叶,只怕是瞧不上这些粗鄙的东西。” 辰嫔说着,上前与宇文昊并肩而立,对宇文昊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宇文昊真的要走,萧绾高声道,“臣妾是不懂,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懂吗?” 闻言,宇文昊停下脚步。 见此情景,辰嫔心中多出一丝不安之感。 她立即上前,挡在宇文昊和萧绾之间,“皇贵妃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正在禁足,便是懂这些东西,这个时候总不能破了禁足,去臣妾宫中赏玩吧?” “皇后娘娘不能出来,难道陛下就不能去瞧瞧娘娘吗?” 萧绾抬眼,穿过辰嫔,望向宇文昊。 果真,宇文昊听到这话,面色已经慢慢地缓和下来,眉目之中,露出了几分赞同之色。 见状,萧绾接着道,“陛下也已经有时日没有见皇后娘娘了吧?说起当日刺客之事,臣妾在乾坤宫多有失仪之处,也一直想同娘娘道歉。既然今日陛下在这里,何不一同前往呢?” “陛下……” 辰嫔还要说话,却被宇文昊抬手拦下。 “朕的确有时日没有见皇后了。” 如若今日萧绾不少,最多撑不到明日,他也定是要去瞧一瞧萧歌的。 既然辰嫔提了,宇文昊倒恰好顺水推舟。 辰嫔面色紧张,喉咙发紧,想要阻拦,可萧绾已经一步上前,拨开辰嫔,一把扶住了宇文昊,笑呵呵地抬眸望向宇文昊,“陛下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可要替臣妾好好美言几句。那日的事情,是臣妾冒失了。” 宇文昊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只侧眼扫视了萧绾一圈,“皇后不是计较之人,当不会和你计较这些事情的。” 说完,也不等萧绾回话,他已经嘱咐辰嫔,“着你宫中的人,将东西送到乾坤宫吧。” 眼看着宇文昊已经决定,无法再拦,辰嫔面如土色,却不得不答应一声。 看着宇文昊和萧绾快步往外而去,走到门口之时,萧绾还不忘别过头,挑衅地望了辰嫔一眼。 从她的目光之中,辰嫔确信,萧绾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即可将婢女唤到身边,低声嘱咐,“去告诉穆姑姑,陛下要去见皇后娘娘。” 言毕,辰嫔急切地跟了上去。 即便是不能阻拦宇文昊前往乾坤宫,若是能拖上一拖,也是好的。 最起码,能让穆姑姑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才是。 一行人上了轿撵,宇文昊在最前,萧绾居中,辰嫔的轿撵尾于尾端。 辰嫔经过萧绾之时,她冷笑一声,凑到辰嫔耳边,低声道,“本宫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摆脱自己的干系吧。” 第168章 前往乾坤宫 轿撵一路往乾坤宫而去,辰嫔想了不少拖延时间的办法,最后却都被她一一否决。 眼看着乾坤宫就在眼前,却见不远处的桥梁之上,狂奔而过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冲到轿撵边,脚下一滑,跪倒在地。 李喻身为总管太监,立即上前,厉声道,“陛下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太监闻言,哆哆嗦嗦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陛下,宋书大人来报。城西的地下河道,发现了不明之物。他请旨入宫,同陛下细细回禀。” 闻言,宇文昊的身子骤然向前,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也死死握住,紧张地盯着小太监,“何处发现不明之物?” “城西地下河道。” 宇文昊的面色‘唰’地一下变白,一时竟然愣住,许久无话。 四周之人,也不敢高言,纷纷低着头,只有李喻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视了宇文昊两眼。 “陛下,是否要宣召宋书大人进宫?” 宇文昊这才如梦初醒。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让宋书在御书房等着朕。” 话落,宇文昊便吩咐退回御书房。 “陛下,不去乾坤宫了吗?” 不管萧绾如何询问,宇文昊却充耳不闻,只见轿撵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这……这……” 萧绾恼怒不已,竟然不顾身份,跳下轿撵,往前追了两步。 眼看着轿子越来越远,萧绾才愤愤不平地收回目光,重重地跺脚道,“这宋书,这个时候,这不是添乱吗?” 辰嫔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因为宋书的出现,有了全新的转机。 瞧着萧绾气急败坏的样子,辰嫔不由一笑。 “皇贵妃娘娘,您不是要去乾坤宫给皇后娘娘道歉吗?现在还去吗?” 萧绾没好气地白了辰嫔一眼,“你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没法子让陛下知道。” “娘娘手段高明,臣妾自是不敢低估。可这是陛下自己不去乾坤宫,难不成,娘娘还要绑着陛下去吗?” 说完,辰嫔大笑两声,也不管萧绾那气急败坏,却无处撒火的模样,只吩咐婢女,“回宫。” 看宇文昊那焦灼的模样,只怕今日,他是没心情再往任何妃嫔宫中去了。 眼看着辰嫔的轿撵之间走远,萧绾心中怒气更浓,她就不相信,不能拆穿萧歌和辰嫔玩得把戏。 天色越来越沉,萧歌救出了宇文席,在阿香的护送之下,一路到了宫门之外。 宫门的侍卫早已经打点妥当,只说是往辰嫔娘娘宫中送些东西。 那侍卫们早就吃了晋王府不少东西,对晋王府的人入宫,一向也是三缄其口,没有多问,便纷纷放行。 阿香一路将萧歌送到了乾坤宫,瞧着她进了宫中,才安心离开。 轻烟和穆姑姑在宫中候了许久,见萧歌回来,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娘娘。” 轻烟即刻上前,“您没事吧?” 她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确保萧歌无虞,这才安下心来,长出了两口气。 “这几日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穆姑姑上前告礼,“今日晚膳之后,辰嫔娘娘传了话,说陛下要来瞧娘娘。可不知为何,却到现在还未来。许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 萧歌不由面色一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瞧我?辰嫔可说了是何事寻我?” 话音未落,却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给陛下请安。” 众人请安的声音传来,穆姑姑和轻烟皆是一惊,暗呼不好。 现下,那假冒的皇后娘娘正在寝殿之中歇息,若是陛下这个时候闯进去,没有人在身边,她定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更糟糕得是,那请安之声才刚刚落下,又再度响起,“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原来,宇文昊回御书房,与宋书商议了河道之事,离开的时候,萧绾却派人前去御书房回话,只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望陛下能去探望。 这几日,为了能拦住宇文昊,轻烟和穆姑姑对外的确宣称皇后娘娘抱病。 可却特意嘱咐了太医,莫要惊动宇文昊。 想不到,倒是给了萧绾借刀的机会。 还是萧歌拦住了慌乱的二人,“你们想法子拦住陛下,这里我来想办法。” 说完,萧歌已经欠身往前而去。 轻烟和穆姑姑对视一眼,也不及多说,立即敢往前院,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到在宇文昊面前。 “奴婢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 看到二人一脸的慌乱之色,宇文昊面色一沉,“你们慌成这样,难不成,真的是皇后病了?” 说着,宇文昊便要往寝殿而去。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穆姑姑忙拦住宇文昊,不许他靠近。 “朕知道。朕听说皇后病了,特来瞧瞧。” 宇文昊抬手想要拨开穆姑姑。 “陛下,娘娘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陛下还是明日再来吧。” “放肆!” 宇文昊尚未答话,萧歌已经快步上前,盯着二人,厉声道,“陛下特意来探望娘娘,你们两个奴才拦在门口算怎么回事?既然娘娘病了,陛下就更该进去探望了。小枝,还不将她们拉开!” 小枝得令,立即上前,和其他两个丫头想要将轻烟和穆姑姑拉扯开。 这穆姑姑倒也罢了,轻烟可是沙场点兵之人,只是一个冰冷的目光,便立即将丫头们逼退几分。 “轻烟,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岂容你一个奴才随意撒野?” 萧绾见状,更是厉声高呵。 “陛下,皇后娘娘病中不愿见人。陛下若是为了娘娘好,还是等娘娘好些了再来吧。” “陛下,这两个奴才实在是奇怪。莫不是皇后娘娘病重?娘娘乃是后宫之主,万民之母,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陛下还是瞧过,臣妾也能安心啊。” 闻言,宇文昊面色阴沉,盯着轻烟,“让开!” 见轻烟不肯让开,宇文昊快步上前,一把已经握住了轻烟的肩膀,将她拨到一边,一步上前,眼看着便要推门。 “陛下……” 第169章 可惜,又打脸了 清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婉转的声线,让萧绾也不由面色一紧,立即转过身。 却见萧歌穿着一身白色素衣,站在他们身后的廊下,唇角扬动,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见宇文昊望向自己,她缓步上前,对宇文昊垂首行礼,“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臣妾还在禁足,实在不宜侍奉陛下。” 她未着粉黛,青丝垂在耳畔,瞧上去多出一分和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娇弱之色。 “朕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瞧瞧。” 萧歌配合得咳嗽两声,挡在唇瓣之前的玉手,手背发白,更是瞧得宇文昊心中一阵怜惜。 “既然病了,为何不早些歇着,还穿的如此单薄?” 说着,宇文昊已经上前,握住了萧歌冰冷的双手,还亲自为她呵气,一边替她暖着手,一边低声责怪,“你宫中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轻烟和穆姑姑同是一片迷惘,听到此话,只得请罪。 “不怪她们,是臣妾自己想要出来走走。” 说着,萧歌别过头,望向萧绾,眉眼轻动,递上一抹笑意。 “皇贵妃这么晚也来探病吗?”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萧绾直勾勾地盯着萧歌,那神色,似乎看到了鬼魅一般。 萧歌淡然一笑,有些好笑地扫视了萧绾两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不在这里,该在何处呢?我还在禁足呢。皇贵妃莫不是忘记了?” “你在这里,那这屋中的是什么人?” “屋中?” 萧歌带着些许戏谑和玩味,侧过头,望了宇文昊两眼,“皇贵妃这话,臣妾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了?臣妾既在这里,屋中自然没有任何人啊。” “不可能!” 不等宇文昊答话,萧绾已经厉声道。 她立即侧过头,冷眼看向屋内的方向,眉目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屋中不可能没有人!” 说着,萧绾一步向后,便要去推门。 好在轻烟眼疾手快,拦住萧绾。 对待萧绾,轻烟并不客气,一把抓住萧绾双手,微微发力,已经将萧绾推倒在地上。 “轻烟,不得无礼。” 萧歌淡然一笑,对轻烟摆摆手,缓步上前,伸出手,想要将萧绾搀扶起身。 不成想,萧绾却是冷眼盯着萧歌,“你……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你不是皇后!” 她高声喊道。 萧歌一脸错愕,别过头,望向宇文昊。 这次,也不用萧歌开口,宇文昊的面色已经骤然阴沉。 “皇贵妃是失心疯了吗?什么不是皇后!她不是皇后,难道你是?”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萧绾说着,已经站起身,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萧歌,“陛下,臣妾得到准确消息,真正的皇后娘娘已经出宫了。眼前的,根本就不是皇后娘娘!” 宇文昊面色冷漠,目光在萧歌和萧绾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皇贵妃真是天方夜谭。本宫自禁足以来,便安稳留在宫中潜心礼佛。本宫出宫了?那你看到的是什么人?莫不成是妖精?” 萧绾一时也想不到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沉吟片刻,便指着寝殿大门,厉声道,“有本事,你们打开房门。我保证,里面定然还有一个皇后!” 院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见无人上前,萧绾求助地望向宇文昊,“陛下,您还记得辰嫔宫中那个小宫女吗?她可和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 “皇贵妃言语未免放肆!”穆姑姑厉声道,“那小宫女已经亡故,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去看过。您说那小宫女,难道是想要诅咒皇后娘娘吗?” “陛下,这根本就是她们的金蝉脱壳之计。若是眼前的人,就是真的皇后,那这殿中,定然还有一个冒牌货。若是殿中没有,那眼前的人,就是假皇后!” 萧绾说得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她敢保证,真正的皇后,根本就还没有回宫。 即便是回宫了,从方才轻烟和穆姑姑的表现来看,她也定然来不及和那假货调换。 宇文昊的面色慢慢地收紧,垂着眼,右手搭在身前,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目光微沉,不知在思量什么。 “陛下……” 萧绾哀求地望着宇文昊,“求陛下信臣妾一次。” 良久,宇文昊抬眼望向萧绾,沉声道,“开门。” 萧歌立即看向宇文昊,“陛下当真相信皇贵妃的无稽之谈?” 萧绾冷笑一声,已经侧目看向萧歌,“到底是谁说谎,一看便知!” 言毕,萧绾已经一步上前,不顾轻烟等人的阻拦,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黑暗。 小枝即刻上前,点燃屋中烛台,手掌蜡烛,引着萧绾往卧榻边走去。 卧榻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娘娘……” 小枝有些慌乱地望向萧绾。 萧绾面色一顿,即刻道,“搜。一定在这屋中。” 说着,她率先一步上前,掀开了榻上的棉被,什么也没有。 小枝也躬着身子,在卧榻之下、桌子之下找了一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可能!” 萧绾面色阴沉,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 说着,她已经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户,往外望去,却是空空如也。 宇文昊等人也在这个空隙进了屋中。 萧歌见萧绾正在屋中发疯一样地四处搜寻,不由暗笑,“皇贵妃可找到了?” 萧绾停下动作,别过头,冷目盯着萧歌,抬起手,指着萧歌的鼻尖,“你是假冒的。你一定是假冒的!” 说着,萧绾便快步上前,竟然抬手去扯萧歌的面颊。 她的速度,萧歌想要躲开,根本不在话下。 可萧歌却不躲,只由着萧绾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脸,上下磋磨了一个遍。 许久,萧绾终于慢慢地垂下手,不可思议地望着萧歌。 “皇贵妃验过了?我可是假冒的?”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萧绾哀求地望着宇文昊,“陛下,臣妾保证……” 话音未落,一巴掌已经狠狠地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第170章 另有乾坤 萧绾捂着面颊,火辣的疼痛之感,一路蔓延而来。 眼泪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她鼻尖抽动,良久之后,才楚楚可怜地抬眼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面色冷淡,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怜悯,除了恼怒和嫌弃之外,再无其他。 “还不快滚!” 萧绾侧头望了萧歌一眼,跺着脚,哼了两声,才一拨拨开挡在身前的轻烟,扭动着身子,快步冲了出去。 看到萧绾离开,轻烟等人,终于也逐渐安下心来。 萧歌示意她们出去。 殿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昊两人。 “陛下深夜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要来探病吧?” 宇文昊的心思被萧歌一言道破,一时之间,脸面上有些挂不住,露出了几分尴尬。 “陛下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侧的凳子,示意宇文昊坐。 两人围在桌边坐了下来,萧歌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宇文昊。 他面色灼灼,拧着双目,抿了两口茶水,才微微抬眼,看向萧歌,轻声道,“最近京城之中,出了一件怪事。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萧歌眉目轻动,哦了一声,抬眼望着宇文昊。 “这几日,有人听到,城西的地下河道里,竟然出现了不少人说话的声音。百姓们一时惶恐,都说是地下河道闹了鬼。皇后怎样思量?” “闹鬼?” 萧歌不由垂下脑袋,心中暗笑。 那些百姓听到,许是红甲卫士和阿七等人在地下河道四处游走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何来闹鬼一说? 还不及她回话,宇文昊已经接着道,“城西地下河道已非第一次出现这等声音。” 闻言,萧歌错愕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宇文昊,“非第一次?” 她一时之间也有些迷惘。 难道之前还有什么人,和自己想到过同样的招数? 从地下河道进出什么地方? 宇文昊似乎有些难为,思量了许久,才往前凑了凑身子,低声对萧歌道,“皇后可知,为何城中河道纵深,可唯独城西地下河道,被废弃了?” 萧歌迷惘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城西的地下河道,有一条暗渠,直接通往宫城。” 萧歌通体寒凉,诧异地望着宇文昊。 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 天哪! 这可当真是件让人错愕之事。 若是真的,岂不是说明,有人可以通过城西的地下河道,轻而易举地进入皇城? 毕竟,宫中总不能在每一口水井处都设上一个守卫? 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掩耳盗铃吗? 宇文昊并不急着等萧歌的回话,而是长叹一声,接着道,“缙云二十三年,先帝曾经休朝半年。后不久,先帝便下令,整修河道。此事你可还记得?” 萧歌缓缓点头,“那时我年岁尚小,整修河道之事,整个萧府的地下水渠都被堵塞,我娘还因此发愁了好些时日。” “那次刺客,便是从城西地下河道入了宫城。” 宇文昊虽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可萧歌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担心有人想要故技重施,从城西地下河道入宫?” 见宇文昊面色凝重,缓缓点头,萧歌心下更是微微一沉。 “不会的。”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即道。 萧歌会有这样坚定的反应,倒是让宇文昊大惊失色。 他有些错愕地望了萧歌一眼,上下打量一圈,似乎在询问萧歌为何会这般坚定。 萧歌顿了顿,轻声咳嗽两声,“如今,大梁国力昌盛,百姓安宁。何人会在这个时候入宫行刺?陛下定是多虑了。” “难道你忘记前几日你乾坤宫的那个人了?” 萧歌话都到了嘴边,却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毕竟,从宇文昊的角度上来看,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而且,当年你产子之后,宫中也曾闹过一次刺客。” 萧歌错愕。 她产子之后,闹过刺客? 她怎么完全不清楚? 宇文昊面色微沉,瞥了萧歌一眼,立即收回目光,“都是些陈年往事。当日那刺客,也是突然消失在宫中。朕担心地下河道之事会再次被翻出,所以没有着人严查。好在并未伤到你和阿满。” 不知为何,萧歌总觉得,宇文昊目光躲闪,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许是被萧歌盯得有些不适,宇文昊轻声咳嗽两声,索性站起身,往窗边走近几步。 “朕今日来,便是想与你商议。不管此次城西地下河道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宫城的防卫,总要加强一些才是。还有,后宫的奴才们,也需要严加盘查,切莫再生出事端才是。” 萧歌望着宇文昊的背影,心中那股被欺瞒的感觉越来越深刻。 许久之后,她还是起身行了礼,“臣妾会吩咐下去。” 宇文昊侧过头,借着月光,萧歌清丽的身影,瞧上去更加单薄了几分。 他心底闪出一丝疼爱。 “你好生歇着吧。明日朕会下旨,解了你的禁足,方便你安排宫中之事。” “诺。” 见宇文昊离开,轻烟和穆姑姑才匆匆入了殿中。 四处寻找一圈,却未见那假扮萧歌之人。 直到萧歌指了指卧榻,“将卧榻掀开。” 轻烟与穆姑姑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错愕之色。 她匆匆上前,胡乱地将被单卷到另外一边,一把拉开床板,却见里面竟然躺着另外一个萧歌。 看到二人,她笑了笑,双手撑在卧榻边上,轻轻一跃,便跳了出来。 “这……这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地方?奴婢每日都要为娘娘整理卧榻,为何从来没有发现?” 穆姑姑一脸错愕紧张,望向萧歌。 “自我回宫以来,便在暗中打造了这暗阁,以防万一。想不到今日,当真有了用途。不告诉你们,也是担心,你们若是知道了,反而瞒不住前来探查之人。方才如若不是你们拦着,萧绾定也不会那般轻易就上了钩。” 穆姑姑和轻烟对视一眼,两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瞧她方才那样子,奴婢看着就觉得好笑。” 第171章 梦 萧歌有些疲累,着穆姑姑趁着无人注意,将那假萧歌带到后院,除去她的人皮面具,送她离开乾坤宫。 轻烟则留下来伺候萧歌歇息。 躺在榻上,萧歌却是辗转反则,怎么也难以入睡。 她想起宇文席今日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方才宇文昊躲躲闪闪的样子。 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 想想,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隐瞒的事情之中,竟然都与城西的地下河道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万万想不到,城西的地下河道,竟然会有通往宫中的入口。 一切都杂乱无章,萧歌想了许久,初时还有些思量不清,可是待到夜色深了些,竟然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几日,在宫外忙着宇文席之事,她几乎没有好好睡觉。 今日总算是回了自己宫中,可以安然睡一觉,以致于这一觉,她生生地睡到了外面日上三竿,轻烟已经在外催促了好一会,萧歌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宇文昊一早便下旨解除了萧歌的禁足,众位嫔妃早早地前来参拜。 昨夜那假扮萧歌之后回了宫中,便同辰嫔说了当晚之事,辰嫔听闻萧歌回来,自是要来见上一见,好生问问王爷之事。 瞧着萧歌在轻烟的搀扶之下,从后殿入内,众妃参拜落座,辰嫔目光急切,打量着萧歌。 “皇贵妃怎么没来?” 萧歌侧眼,见右手边第一个的位置空空荡荡,不由挑眉,沉声问道。 “娘娘,皇贵妃一早就着人来报,说是身子不适,今日不能给娘娘请安了。” “身子不适?” 萧歌冷然一笑,“皇贵妃既然身子不适,想来也不适宜协理六宫。轻烟,你一会儿派人去皇贵妃宫中通秉一声,让她只管安心养着身子,后宫的事情,由辰嫔协理,就不劳她费心了。” 萧绾昨日在自己宫中大闹一场,今日一早,还做出这么一出,真以为她是好欺负地? “诺。” 轻烟欢喜不已,行了礼,就快步往殿外而去。 萧歌这才收回目光,与辰嫔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本宫前几日身子不适,宫中诸事,有劳各位妹妹代为打点。晋王大婚在即,咱们身为后宫嫔妃,皆要为此事多多操持,以示皇族和睦。” 闻言,辰嫔一脸错愕不解。 怎么还要大婚? “娘娘。” 她略带笑意,起身对萧歌告了礼,“王爷当真要迎娶那通房丫头?” 萧歌佯装不悦,“此话那日在殿上,辰嫔可就问过一遍了。此事是陛下和王爷定下的事情,还会有假吗?” 辰嫔更是诧异。 这……这萧歌都已经安然回来了,怎么宇文席还要迎娶旁人? 莫不是没有救出宇文席。 萧歌也未再多答辰嫔的话,只又和嫔妃们说了一会儿话,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散了请安,只留下辰嫔一人。 她将安排一一告知辰嫔,辰嫔才算是定下了心神,面色也慢慢地舒缓几分。 “臣妾还以为,王爷当真要迎娶那通房丫头。知道娘娘和王爷另有安排,臣妾便安心了。” “辰嫔,有件事情,本宫思前想后,恐怕也只有你能帮本宫了。” 眼看着萧歌面色凝重,目光之中还有几分关切和说不出的担忧。 “娘娘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直说便是。” 萧歌思量片刻,双目蹙在一起,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将事情一一告诉辰嫔。 “娘娘是想让我去查查宫中和城西地下河道相通的出入口?” 辰嫔到底是个聪明人,只是一两句话,便立即明白了萧歌的意思。 见萧歌点头,辰嫔思索片刻,“臣妾回去就着手调查此事。可不知娘娘能否告诉臣妾,为何要调查此事?” 萧歌也说不出个中缘由。 只是昨日宇文昊目光躲闪,言语之中,似乎总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她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这些年,萧歌已经学会了一套体系。 只要是自己觉得不安的事情,一定要调查清楚。 否则,这些事情,早晚会落在自己身上。 待到那个时候,再后悔,便是追悔莫及。 想了许久,萧歌慢慢道,“这地下河道日后或许能用得上。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查清楚得好。” 虽知萧歌定然没有将所有的理由都告诉自己,可辰嫔也未再多问。 在宫中这些年,辰嫔早已经学会,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切莫多管。 更何况,因为宇文席,她对萧歌的信任,早已经超过了对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辰嫔离开之后,萧歌唤人将阿满带回宫中。 这孩子这几日都在辰嫔宫中养着,一连几日没有见到自己的母后,此刻见到,更是一脸喜悦。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跳进了萧歌的怀中。 “额娘,辰嫔娘娘说你病了,不许我来打扰你。” 小团子挂在萧歌身上,一双胖乎乎的小脚四处乱蹬着,“额娘现在病好了吗?” “额娘已经好了。” 萧歌说着,将小团子往自己怀中抱了抱。 小团子一双手紧紧地勾着萧歌,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来回蹭动一番。 “额娘,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 “梦?” 萧歌瞥了小团子一眼,眉眼之中,笑意更浓,“什么梦?” “我梦到额娘给我添了一个小姐姐。” 萧歌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可爱了。 “额娘便是要给你添,也只能给你添一个小妹妹,何来小姐姐?” 阿满却嘟着嘴,一双手搅弄在身前,抿着唇瓣,“可那个小女孩就是说了,她是我姐姐。而且,她还让我去救救她。” 这孩子越说越离谱。 萧歌哈哈大笑两声,又将小团子抱得更紧,“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让你去救救她?” “那小姐姐说,她被人抓走了,所以额娘不知道她。她现在,在一片大丛林里。那里都是野兽。她很害怕。” 没想到这孩子的梦境竟然如此真实,细节都这样充分,萧歌笑得更加欢实。 一时之间,殿内都是欢声笑语。 第172章 真假王爷 晋王大婚,定在本月二十八。 五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万物复苏,天气回暖,大地经过一个寒冬,似乎也想要伸伸拦腰。 四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大婚的轿撵,停在晋王府门前。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可王府的大门却始终紧闭,甚至无人迎亲。 喜婆有些尴尬地上前,一边叩首,一边用故作热闹的口吻,高声道,“王爷,准王妃到了,王爷快出来迎接啊。” 喜婆接连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 “这王爷该不会是看到新妇欢喜不已吧?” 喜婆打着岔,想要将这尴尬的气氛打破。 这边还立即吩咐跟着自己的小徒弟,马上从后门进府,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府门终于慢慢地打开了。 喜婆一脸笑意,才刚刚转过头,却见宇文席竟然穿着一身素服,站在门边,面色阴沉。 喜婆见状,笑意瞬时收敛,一脸错愕,“这……王爷怎么还没有换喜服啊?” 宇文席没有回答喜婆的话,只是对身后的阿育微微扬动下巴。 阿育几步上前,对轿夫们高声道,“你们都回去吧。” “回去?” 轿夫们面面相觑,错愕不解。 喜婆忙冲到阿育面前,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惊讶地道,“为什么要回去啊?今日可是王爷大婚。这吉时马上就要过去了。王爷这个时候,让新妇回去做什么?” 阿育瞥了喜婆一眼,又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见他点头,阿育才冷声道,“我们王爷说了,新王妃为了嫁入王府,不惜假孕。这等心机深沉之人,王府断然容不得。” 话音才落,轿撵骤然掀开。 轿撵中的女子几步跳下轿子,快步走到阿育身边,也不管身边人的阻拦,只怒色望向阿育,“怎么回事?” 本以为阿育会站在她这边,没想到,阿育却扬着下巴,看也不看女子,“你到底有没有身孕?” 女子一愣。 四周诸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阿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子的声音立即阴沉了下来。 “你若是没有身孕,凭你的身份,凭什么入王府伺候?” “你……” 女子还要说话,宇文席已经慢慢地走到众人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圈,“趁着我还不想当众给你难看,早些回去吧。” 听到宇文席开口说话,那女子更是错愕。 “你……你……你怎么能说话?” “怎么?很惊讶吗?”宇文席扬动唇角,冷漠的笑容,从面颊上慢慢地扬动而开,“我若是不会说话,当真让你入了这王府,岂不是真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所有人都不知如何是何,皆是一脸错愕,竟然都将目光落在了喜婆身上。 就在此时,却见远处缓缓而来两顶轿撵。 李喻当首,看到府门之前拥挤了颇多人,不由皱眉,高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到。” 闻言,宇文席眼底闪过一丝期待之色,没有再理会那女子。 很快,轿撵已经到府门之外。 宇文昊才落轿,看到四周围着的人,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了?”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阿育,投去质问的目光。 阿育尚未答话,宇文席已经缓步上前,立在宇文昊身后,对他抱拳行礼,“陛下,此女子根本就没有怀孕,不过是想要嫁进王府罢了。” 听到宇文席的声音,宇文昊的面色骤变,后背僵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转不过身。 宇文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良久之后,才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身后之人。 “你……” 他脸上的错愕和惊慌更浓,“你不是伤了喉咙,不能说话吗?” “只是前些时日,吃坏了东西。劳陛下挂心了。” 宇文席说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看到他那笑容,宇文昊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 按照设定好的计划,现在,已经有人出发,去见被囚禁的宇文席带到这里。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里就会上演真假晋王。 随之,宇文昊会以假冒晋王的罪名,杀掉真正的宇文席。 可是,现在……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的宇文席,还是假的宇文席? 宇文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着宇文席,喉咙发紧,全身紧绷。 “陛下怎么了?” 见状,宇文席冷然一笑,接着问道。 宇文昊才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嚣。 “这是什么人?” “怎么和王爷长得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另外一个宇文席,也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 宇文昊错愕地望着那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围的议论之声更加浓烈起来。 宇文席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浓郁。 众人之中,唯独宇文昊,铁青着面色,立在一侧,一动不动。 “你是什么人?” 萧歌打破了宁静,看着那假冒的宇文席,冷声问道。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随即,他竟然跪倒在宇文昊面前,因为说不出话,只能连连叩首。 李喻即刻拦在宇文昊身前,盯着那人,“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人急切地指着自己,右手慌乱地往后脑摸去,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阿育冲上前,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领,“竟然敢假冒王爷!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阿育一把将那人往前推去。 那人吃力,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揉着自己生疼的屁股,忙对阿育摆手。 阿育哪里管那么多,骑在那人身上,便是狠狠两拳,砸得那人七荤八素,什么都不知道了。 “陛下,这人竟然和王爷生得一模一样,只怕其中还另有隐情。可不能就这样让他死了。” 宇文昊没有答话,他巴不得阿育下手能再狠一点。 只要这人死了,此前种种,便都会烟消云散。 哪知道,见他不答话,萧歌却立即冲上前,吩咐轻烟推开阿育,将那人扯到了宇文昊面前,“陛下,此事必得要给个交代才行啊。” 第173章 顶罪 晋王大婚,竟然会从半路杀出另外一个晋王。 这倒是件新奇之事。 很快,晋王府外围得人越来越多,除了朝中的一些大臣之外,更多的还是前来瞧热闹的百姓。 宇文昊被迫坐在正厅,代为主持此事。 两个宇文席都立在厅中,不能说话的那个垂头丧气,宇文席面含笑意,目光瞥了那假宇文席两眼,才道,“陛下,此人还真是有心。前几日,本王因喉咙受伤,一时说不出话来。却不想,他竟然连这都模仿了。就连本王现在站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本王与他两人究竟谁真谁假。” 宇文昊面色更加难看,垂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假宇文席。 “陛下,晋王身居高位,又是您的手足兄弟。若是有人假冒晋王,必定是图谋不轨,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萧歌在侧打着边鼓。 明知宇文昊就是那个暗中指使狸猫换太子之人,可现在,眼看着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各种欢愉,别提多么令人暗爽了。 宇文昊面色更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良久之后,他终于冷目看向假宇文席,定了定心神,愣神道。 假宇文席缓缓抬眼,指着自己的脸,有些错愕地望着宇文昊。 “不说是吗?” 宇文昊疾言厉色,对身后的李喻道,“李喻,打他三十大板,朕倒要看看,他肯不肯说。” 侍卫们闻言,上前便扯住了那假宇文席的双手。 假宇文席被拖着往外而去,一边发出尖锐的声音。 “陛下,臣瞧着,这人并非不想将真相说出来,实在是不能开口。不若给他纸笔,让他写出来可好?” 闻言,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阴沉。 他拧着双目,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别过眼,扫视宇文席一圈,“朕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他假冒王爷,本就是死罪一条。不管他认不认罪,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朕看,打他三十大板,发配充军便是。” “陛下,处置了他事小。可这背后之人,若是不能揪出来,日后在京中兴风作浪,岂不是更加坏事?” 宇文昊与宇文席对视两眼。 从他沉着的目光之中,宇文昊知道,宇文席定是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他不知宇文席是如何逃出来的,也不知道宇文席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可此事,万万不能被旁人知道,尤其是不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之下,被京城百姓知道。 否则,他这个帝位,只怕是也已经到头了。 “那晋王想怎么做?” “回禀陛下,自是要揪出此人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宇文昊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心中一阵恼火混杂着不安,涌动而起。 “王爷不用查了。”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宋书的声音。 他缓缓走进殿中,对宇文昊行礼问安,又看向宇文席。 “宋大人此话何意?” “此人是我指使地。” 宋书话落,不仅是宇文席,便是宇文昊,也是一脸错愕地望向宋书。 “宋大人,这可是死罪。” 宋书丝毫不将宇文席的话放在心上。 “陛下,此人是我安排前来假冒王爷。”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书微微侧眼,扫视了宇文席一圈,接着道,“事已至此,王爷何必还要在众人面前演戏呢?王爷前些日子,遭人绑架,都是他在府中假扮王爷。至于这婚事,也是他代王爷提出的。” 宋书的出现,不仅将宇文昊所有安排打乱,就连宇文席的安排也统统变得凌乱。 “陛下,当日策划绑架王爷的人,正是臣。” “宋书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歌沉声问道。 “王爷在京城这么多年,多次与陛下传出不睦的消息。且王爷和皇后娘娘之间,也传过不少消息。身为一朝王爷,不能独善其身,为国效力也就罢了。却几次三番,有辱皇家名声,难道这样的王爷,不该死吗?” 宋书骤然阴沉着双目,猛然别过头,死死地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一愣。 他与宋书,从无来往,更不知宋书看着自己的双目之中,为何尽数都是愤怒。 “我身为国子监,眼看着王爷与宫城交涉如此之深,几次牵连皇族名声,怎能不恨?所以,我策划了这一切。” 宋书说得大义凛然,言语落定,仰起头,看也不看四周,只对宇文昊道,“请陛下降罪。” 宇文昊还在震惊之中,听到宋书这话,才恍然回过神来,错愕地望向宋书。 他凝望着宇文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宇文昊瞬时明白了什么。 …… “娘娘……娘娘……” 萧绾依靠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一只尚未绣好的帕子,听到小枝慌乱的声音,她一个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指,颇为不满地看向小枝,厉声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小枝已经冲进了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抬起眼,看向萧绾,“娘娘,不好了。” 看到小枝那神色,萧绾心中多出一阵不安。 “怎么了?” “今日晋王大婚,可婚宴现场,却多出了一个晋王。陛下审问之下,宋书大人竟然自己冲出去,说是他指使那人假冒晋王。” “什么?” 萧绾腾地一下站起身,手中的帕子瞬间便落在地上,“你再说一遍?谁?” “宋书大人。他还说,王爷前些时日被他绑架,不知用什么法子逃了出来。娘娘,绑架王爷、寻人假冒王爷,这可都是死罪。宋书大人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王爷,您要想想法子啊。” “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萧绾高声道。 她一手撑在小方几上,身子向前探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全身都打着颤抖。 “娘娘,可宋书大人若是被陛下处死,那日后还有什么人能帮娘娘您呢?” 萧绾头疼欲裂,半眯着眼睛,沉思许久,才道,“他人呢?” “听说,已经被押送回宫。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一同回来了。” 第174章 当年之事 御书房。 宋书跪在殿中,低着头,身上的衣物也有些发皱,散乱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宇文昊坐在正座之上,目光阴郁,盯着宋书。 萧歌坐于右手,宇文席坐于左手。 “陛下。” 宇文席打量了宋书两眼,起身对宇文昊行了礼,目光微微一沉,“宋大人与我从无往来,今日宋大人说,他是为了维护皇族荣誉,才想要狸猫换太子。不知陛下觉得,此话有几分可信?” 宇文昊垂着眼,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宇文席两眼,便又看向宋书。 回宫的路上,宇文昊一直在思量,宋书为何会突然冲出来,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宋书是朝中与他关系最为亲密之人。 以宋书的智慧,定是早已经猜出,此次狸猫换太子的法子,是宇文昊自己想出来的。 那他为何还要自己揽下来呢? 难道就是为了保住宇文昊吗? 愚蠢! 真是愚蠢! 宇文昊心思飞速转动,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如何答话。 见他不言语,宇文席还要追问,却看到萧歌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便听到宋书长叹一声,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陛下,臣身为陛下近臣,却做出此等事情,的确罪无可赦,陛下不必犹豫,请陛下将臣法办,以给臣民交代。” 说完,宋书叩首行礼,久久没有起身。 “宋书,你……” 宇文昊一时语塞,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陛下。” 殿外传来萧绾高呼之声。 “娘娘,陛下在书房处理要事,娘娘还是……” 李喻才要阻拦,萧绾却已经一把拨开李喻,几步冲进了屋中。 眼瞧着屋中四人都诧异地望向她,萧绾这才稳定几分心神。 她快步上前,瞥了一眼宋书,对宇文昊屈膝行礼。 “陛下,臣妾听说今日晋王大婚,出了大事,事关宋大人,臣妾特来旁听。” “胡闹!都是前朝之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宇文昊一时气恼,索性将所有的脾气都洒在了萧绾的身上。 萧绾不由后背一紧,打了一个哆嗦。 宋书才要说话,她却立即对宇文昊道,“陛下,臣妾与陛下还有宋大人一同长大。臣妾进宫之后,宋大人对臣妾也是百般的照拂。如今,宋大人陷入此事之中,若是臣妾不为宋大人辩驳两句,还有谁能为送达人说话呢?” 萧绾会为宋书求情,不仅仅是宇文昊,就连宋书本人都未曾想到。 她自从入宫以来,一直是明哲保身,凡事只为了她与二皇子着想。 这些年,宋书无数次提出,想要带她离开宫闱,可她为了日后的皇权地位,皆拒绝了。 宋书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左不过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萧绾竟然会为自己求情。 听到萧绾的话,宇文昊的面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他瞥了一眼宋书,颇有些无奈,“宋大人亲口承认,为了保住皇家名誉,想要狸猫换太子,除了晋王。诸多臣民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皇贵妃要为他辩驳,也无济于事。” “宋大人狸猫换太子,固然有错。可他所说,难道有半分假话吗?” 萧绾猛然抬起头,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目光更加凌厉了几分,“难道,王爷与皇后半分私情也没有?” 宇文昊板着脸,立即站起身,恼怒地指着小我那,厉声道,“皇贵妃!” “陛下!” 萧绾竟然毫无畏惧之色,回望着宇文昊,高声道,“大皇子究竟是谁的孩子,难道事已至此,陛下还要瞒着吗?” 萧歌错愕地望着萧绾,慢慢站起身。 方才她还因为萧绾对宋书竟然如此极力维护,对萧绾多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想到,这萧绾竟然这么快,就想要倒打一耙? 她固然佩服萧绾为宋书求情的勇气,却也不能由着萧绾如此诋毁自己。 “皇贵妃,你放肆!本宫忍你多时,你却不知悔改,竟然还满口污言秽语,玷辱大皇子身份。” “玷辱?” 萧绾冷然一笑,慢慢地抬起眼,目光之中,还闪烁着异常激动的神色。 “皇后娘娘与陛下大婚当夜,陛下先是在乾坤宫留宿,后又离开。最后,去而复返,臣妾说得可对?” “皇贵妃!” 宇文昊厉声呵斥,“李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皇贵妃给朕拖出去!” 李喻才要上前,却被萧歌抬手拦下。 当日,她也曾经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大婚,她饮了合衾酒后,便不知为何,昏睡了过去。 待到她有些只觉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有人靠近。 许是因为借着酒劲,两人缠绵悱恻。 可结束之后不久,那人匆匆离去。 后来,宇文昊回到宫中,竟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当时,萧歌还在奇怪,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何以宇文昊就会喝成那副样子? 此刻听到萧绾这话,她似是清楚当日内里缘由。 萧歌拦住李喻,双目轻蹙,盯着萧绾,“让她说。” 李喻错愕地望向宇文昊。 “皇后?” 宇文昊心中一沉,凝视着萧歌。 萧歌却未曾理会,几步上前,盯着萧绾,接着道,“你还知道什么?” “当日,臣妾就在乾坤宫外。” 萧绾冷哼一声,猛然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臣妾亲眼目睹,王爷从乾坤宫匆匆离开!后来,又看到陛下酩酊大醉,入了乾坤宫!” “放肆!” 宇文昊几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萧绾脸上。 萧绾被他打得身子一歪,整个人都摔在地上,脸上瞬间便泛起了一片鲜红之色。 宇文昊的双手还在打着颤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萧绾。 “娘娘……” 宋书见状,本能地想要上前。 萧绾却已经撑着身子,慢慢地别过头,望向宇文昊,“陛下,宋书大人策划此事固然有错,可是这对奸夫淫妇,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偷情,难道不该死吗?” 第175章 你是朕的皇后 宇文昊显然怒不可遏,一把捏住了萧绾的双肩,几乎是将她往后摔去。 眼看着宇文昊要对萧绾下重手,宋书也顾不得许多,几步冲上前,挡在萧绾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盯着宇文昊,“陛下!” 宋书一声高呼,似是将宇文昊所有的理智唤了回来。 宇文昊微微仰起头,双眼轻轻地眯在一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绾一圈,深吸一口气,“李喻,传朕旨意。皇贵妃攀诬皇后,着禁足宫中,每日掌嘴三十下。” 李喻答应一声,上前想要将萧绾带走。 萧绾却甩开李喻的胳膊,抬眼看向萧歌,唇角微微扬动,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若是想要知道,臣妾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知道大皇子究竟是不是陛下的孩子,不就可以了吗?” 说完,萧绾冷哼一声,侧过头,盯着宇文昊,慢慢地道,“这对奸夫淫妇,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偷情这么多年,陛下非但不惩治他们,反而还要拿宋大人开刀。陛下难道不觉得,此事有些过于荒谬了吗?” 言毕,萧绾不再多言,只瞥了宋书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不再理会宋书,大步往外而去。 萧歌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落在了宇文席身上。 萧绾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她的耳边不住地回响。 若是她想知道,萧绾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看看大皇子是谁的孩子就好。 不用旁人来瞧,也不用上什么手段。 萧歌知道,若是萧绾说的是真的,阿满定然是宇文席的孩子。 因为,自从她与宇文昊大婚之后,只有大婚那一夜,两人曾经行圆房之事。 自那以后,宇文昊再也没有碰过萧歌。 他虽然夜夜都宿在萧歌宫中,可却都推脱身上不适,直到后来,萧歌被诊断怀了身孕。 萧歌的目光越来越沉。 想到宇文昊对阿满的态度,她心中大惊,看向宇文席的目光,不由抖动起来。 宇文席不敢面对萧歌,立即别过头。 那日,他虽然也是被人算计,可这么多年,此事却始终是他心底难以拔出的一根刺。 宇文席甚至想过,若是当年没有那一夜,他会不会已经放手。 或许,现在的萧歌,过的远远比如今幸福。 见宇文席目光躲闪,萧歌心中更是一路向下沉沦而去。 她可以确信,萧绾的话,都是真的。 “皇后。” 宇文昊几步上前,立于两人之中,将萧歌和宇文席隔开。 他这一声轻呼,将萧歌的神思拉了回来。 萧歌微微抬起头,望向宇文昊。 “朕送你回去。” 宇文昊说着,也不管萧歌是否愿意,已经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陛下,那这里……” 李喻瞧着宇文昊要离开,轻声道。 “宋书暂时押入刑部大牢,待查明事情之后,再行处置。至于晋王……” 宇文昊冷眼扫视宇文席两眼,“先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拉着萧歌,便一路往外而去。 一路回到乾坤宫中。 众人眼看着宇文昊和萧歌皆是面色不佳,无人敢上前。 宇文昊吩咐轻烟等人在外面候着,自己上前,坐在萧歌身侧。 “皇后。” 他低声道。 萧歌慢慢别过头,与宇文昊对视一眼。 “皇贵妃今日是失心疯了。宋书与她自幼一起长大,若是宋书今日的罪名坐实,便是死罪,想必皇贵妃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陛下的意思是,皇贵妃是胡说的?” 她凝视着宇文昊,言语轻柔,低声问道。 听到萧歌的声音,宇文昊的心中不由一沉。 再看到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宇文昊更是拧着双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你是朕的皇后,旁人绝不该觊觎。朕也不会允许他们觊觎。” 宇文昊还是没有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萧歌望着宇文昊,一动不动,那双清澈的眼眸,却让宇文昊心中发紧。 良久,宇文昊站起身,“今日皇后也累了,早些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宇文昊大步离开。 眼看着宇文昊离开的背影,萧歌低声道,“陛下,您为何不索性放臣妾离开呢?” 宇文昊闻言,后背一紧,猛然别过头,看向萧歌。 她双目轻动,正望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宇文昊的心。 她的问题,也是宇文昊多少次想要询问自己的。 他明知当年之事,却还是强行将她留在身边,留在这皇后的宝座之上。 若说一开始,宇文昊只是需要萧歌助自己平定北境。 那她回来的这些日子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宇文昊竟然越来越无法离开她。 甚至为了能将萧歌留在自己身边,宇文昊开始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阿满。 “你是大梁的皇后,永远都是。” 宇文昊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 窗外的月色洒进屋中,寒风拂动而过,烛光闪烁了两下,让萧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才从宇文昊方才的话中,逐渐醒悟过来。 她是大梁的皇后,所以他不肯放自己离开! 萧歌不由冷笑一声,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关上窗户,却见屋顶闪过一个黑影。 萧歌的第一反应,便是宇文席来了。 只有他会走屋顶。 可很快,长廊之下,传来轻烟的惊呼,“道人,您怎么来了?” 接着,是羽化道人的声音,“我要见皇后。” 轻烟似乎想要阻拦,可哪里能拦得住? 很快,羽化道人已经进了屋中。 羽化道人会前来宫中,萧歌也未曾想到。 她吩咐轻烟在外候着,切莫让人进来,又给羽化道人倒了茶,望着羽化道人,低声道,“师父怎么来了?” 羽化道人一口将茶水饮尽,望着萧歌,面色微沉,沉声道,“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萧歌不解,挑眉望着羽化道人。 自从北境分开之后,已经快要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羽化道人,她以为道人早已经同花姐云游四方去了,不知道人送来了什么消息。 第176章 道人揭开的真相 羽化道人凝视着萧歌,犹豫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大飨欲要犯大梁东境,集结了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 没想到羽化道人送来的会是这样的消息,萧歌几乎石化在原地。 这些年,她一直驻守北境,大梁的大部分兵力,也都屯兵于北境。 至于东境,一向安稳太平,的确甚少有人注意。 何况大飨和大梁还是世代交好,大梁曾经迎娶了大飨两位公主,大飨也有一位皇贵妃正是大梁女子。 何以这个时候,大飨会突然攻打东境? 萧歌的第一反应便是消息有误。 她有些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眉头轻轻挑动,“道人是不是听错了消息?大飨和我大梁世代交好,怎么会突然要攻击东境呢?” 羽化道人缓缓摇摇头,长叹一声,“不会有错的。我来,只是告诉你这消息。至于要不要将消息告诉朝廷,好让朝廷提前有所防备,就是你的事情了。” 说完,羽化道人冷目盯着萧歌。 早已经习惯了羽化道人这副模样,萧歌也见怪不怪。 可这消息来的实在是太过突兀了,萧歌不由多思索一会儿。 良久,萧歌微微挑眉,看向羽化道人,“师父这些天应该在北境,何以已经知道东境的消息了?” 像是被问到了不愿意回答的话题,羽化道人不由挑眉,露出几分不悦。 萧歌更是疑惑,蹙着双目,望着羽化道人。 良久,羽化道人才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是有自己的门路。” 明知道羽化道人说的不是真话,可萧歌却不好再继续追问。 她拧着眉头,缓缓点头。 羽化道人见她不开口,又四处打量了一圈,才想到什么,接着问道,“听说晋王今日大婚,京城生出了不少事端,热闹得很。怎么?他竟没来同你解释他大婚之事?” 闻言,萧歌不由心中一沉,今日的事情,再度浮上心头。 萧歌与羽化道人四目相对,长叹一声,将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一一告诉羽化道人。 听完萧歌的话,羽化道人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搭在桌面上的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面色冷峻,言语阴沉,“这萧绾竟然还有脸将此事抖落出来。” 闻言,萧歌错愕。 听羽化道人的话,他似乎也知道内情。 “师父这话是何意?” 羽化道人扫视萧歌两眼,垂着眼睑,目光之中,多出几分无奈。 “师父。” 萧歌知道,羽化道人每每露出这样的神色,便是不想告诉自己真相,不由追问道,“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羽化道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早就说过,你们二人都是痴人。他痴情,而你痴呆。” 平白无故地被羽化道人训斥,萧歌一脸不解。 羽化道人犹豫了一会儿,长叹了几声,才缓缓道。 “当年,先帝救我一命。我为了报答先帝的救命之恩,便答应他留在宇文席府中,传授武艺。” 羽化道人只是在宇文席的府中教了他几日,便发觉宇文席竟然是个练武的奇才。 他不由对宇文席多出了几分兴趣,从一开始说好的只教一些拳脚功夫,到后来,教授他一些内功心法。 这一教,便是足足一年多。 宇文席虽然比羽化道人小出不少年岁,可是他天性深沉,加之在后宫之中步履维艰,性子颇有些冷淡,和那些同龄的孩子都说不到一起,反而是和羽化道人这个大了他不少年岁的师父能聊在一起。 有一日,宇文席从学堂回来,却是一脸的沮丧。 在羽化道人的追问之下,宇文席说,他当日见到一个女子。 此女子性格冷淡,长相娇媚,他十分喜欢。 只可惜,他是外男,加之身份特殊,为了不给那女子带来麻烦,他便谎称自己是宇文昊。 当时,羽化道人听了,还觉得好笑。 只觉得这孩子倒是挺机灵的,还知道自己不便接触的人,就用宇文昊的名头去。 见羽化道人不怒反笑,还赞赏他这种做法,宇文席的心中才欢愉了不少。 从那之后,他便隔三差五地主动邀约宇文昊,不知神神秘秘地去什么地方。 大约是过了个把个月之后,有一日,宇文席回来,二话不说,就跪在羽化道人的面前。 教授他这么久,羽化道人从未受过他这样的大礼,一时慌乱。 宇文席却不管羽化道人的阻拦,对他叩首行礼,求他救自己心爱之人一命。 羽化道人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望向萧歌。 不知萧歌是不是因为听得太过于专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羽化道人的目光。 羽化道人接着道,“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救?他毕竟是当朝皇子,若是他出手,那女子的家人,一定不敢阻拦。” 幼年的宇文席双眼打着颤抖,声音也发抖。 他告诉羽化道人,正是因为他是皇子,却不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才不能开口相助。 若是他当时出手相助,非但不会让那女子的家人手下留情,反而会令那女子受到屈辱。 因为,那女子身份已经实属卑微,若是再被扣上一个不知检点,勾引外男,且这外男还是陛下面前最不得宠的皇子,那日后,她更加抬不起头来。 羽化道人在江湖行走多年,最是瞧不得这门第之说。 当下有些恼怒,可宇文席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羽化道人所有的恼怒都消散了。 “他说,忍一时并不是为了风平浪静,而是为了厚积薄发。他当时没有能力保护那女子,可是以后,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说着,羽化道人将目光落在萧歌身上,良久无言。 直到这个时候,萧歌才意识到什么,指着自己的鼻尖,通体寒凉,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他说的那个女子,竟然是我?” “否则你以为,我何以会到萧府传授你武艺呢?” 第177章 他才是高手 萧歌通体冰凉,双眼蹙在一起,难以相信羽化道人的话。 她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 “我知道,师父肯来教我武艺,是因为他的缘故。可……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羽化道人也不知宇文席具体是什么时候见到萧歌。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萧歌的话,只是接着讲述接下来的事情。 从羽化道人进入萧府教授萧歌武艺,到萧歌被赐婚给宇文昊,这些萧歌都十分清楚,不需再多说什么。 只是有一条,羽化道人特意说明。 当日陛下赐婚宇文昊,宇文席曾经去寻过宇文昊一次,回来之后,竟然全身是伤。 羽化道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为宇文席前去辩驳,却被他拦下。 再后来,就是大婚当日之事。 羽化道人在讲述大婚当日之事时,特意喝了一口茶水,抿了抿嘴唇,长叹一口气,又抬眼望向萧歌。 萧歌也正了正神色,知道羽化道人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当日,进入你宫室之中,与你圆房之人,的确是宇文席。” 萧歌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羽化道人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如此惊世骇俗的真相。 萧歌几乎愣在原地,呆滞地望着羽化道人。 “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乾坤宫吗?” 宇文昊与萧歌大婚,宇文席痛心不已。 他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肯见。 直到宫中来人,传来消息。 那人似乎知道宇文席定然不肯见人,特意将消息送到了羽化道人那里。 来人说,宇文昊迎娶萧歌,宫中有人不满,想要趁着大婚忙乱之际,刺杀萧歌。 羽化道人才将这消息告诉宇文席,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的宇文席,立即扯开房门,一言不发,就往宫中冲去。 羽化道人担心宇文席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一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 他特意让那前来通信的人见了宇文席。 说到这里,羽化道人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懊恼地低下头。 见状,萧歌投去不解的目光。 “就是因为见到了那人,宇文席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羽化道人自诩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身上佩戴催情之物,用来害人。 宇文席跟着那前来通知消息的人,一路前往乾坤宫。 两人在马车之中,那人身上的味道,便一直在引诱宇文席。 只是当时,宇文席一心都在萧歌的身上,哪里有功夫理会那味道的怪异之处。 他到了乾坤宫,那人带着他从后门入了宫室,还假意为他看守宫门。 宇文席入了宫室之中,才发觉萧歌竟然也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 两个人在迷情药物的催化之下,加之宇文席对萧歌多年的感情,终于在那一日爆发了。 羽化道人说到这里,算是说完了大婚之日所有的事情。 他收住话头,望着萧歌,一言不发。 萧歌沉浸在诧异之中。 她在回忆大婚当日所有的细节。 除了那合衾酒以外,当日她几乎水米未尽。 若说是被人下了东西,只能是在那合衾酒之中。 那为何,宇文昊毫发无伤? 萧歌将自己的疑问告诉羽化道人。 却见羽化道人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萧歌,似乎在等着萧歌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之后,萧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骤然明白了什么。 “他知道那酒中的蹊跷。” 羽化道人深吸一声,苦涩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家最是无情所在。宇文昊知道宇文席对你的感情,也知道那酒水的怪异之处。可他没有拆穿这一切,他硬生生地等到宇文席离开之后,才回了乾坤宫。” “为什么……为什么?” 萧歌难以置信。 她相信,宇文昊是为了她一身的武艺,才迎娶她为皇后。 她相信,在她怀孕期间,宇文昊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让她前往北境,为他驻守江山。 她相信,她在北境的这六年,宇文昊对阿满还有自己家人所做地一切。 可是,萧歌难以相信,宇文昊竟然会容忍他们的大婚之日,她被人算计,与宇文席圆房。 究竟是为什么! 萧歌凝望着羽化道人,那双眼睛通红,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转。 羽化道人望着眼前之人,心中多出了几分惋惜与心疼。 这些年,她在外人眼中,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可实际上,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有件事情,外人都不知晓。” 羽化道人挪开目光,尽力让自己的思绪平稳下来,缓缓道,“先帝虽然表面上对宇文席冷淡,不加疼爱,对他母妃也是冷漠多年。可实际上,在先帝的心中,他却是储位的最佳人选。” 萧歌错愕。 “先帝从未说过。” “是。可是,我被先帝救起,为了报恩,在先帝身边侍奉过一段时日。有一日,我在廊下守夜,听到先帝在梦中呼唤宇文席。我听不真切,只以为是有人行刺,冲进去之后,先帝已经醒了。” 也就是在那一次,先帝告诉羽化道人,其实在诸多皇子之中,他最看好宇文席。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多加磋磨宇文席。 所以,他故意冷着宇文席。 实际上,在对宇文席的栽培之中,先帝费了不少功夫。 否则,何以羽化道人这样的高手,没有受命前去保护宇文昊,反而是在宇文席身边,教授武艺? “可你瞧瞧,自从宇文昊登基之后,宇文席在朝中的势力如何?” 萧歌已经冷静下来,垂着双眼,细细思量羽化道人的话。 自从宇文昊登基以来,对宇文席百般折磨。 如今的宇文席,别说是朝中的势力能否争夺皇位,只怕要自保都难。 宇文昊定是早就看出了先帝的心思,所以才必须要个法子,将宇文席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没有什么法子,比萧歌的性命,更能让宇文席牵肠挂肚了。 第178章 熊熊复仇火 想通了一切,萧歌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战事,萧歌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要控制宇文席,所以宇文昊明明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计萧歌和宇文席,却并不阻拦,反而任凭发展。 待到宇文席与萧歌有了肌肤之亲,他再以此事乃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威胁宇文席,让宇文席终生被他捏在手中,不能反抗。 而萧歌,已经是他的皇后,还以为自己给他诞下了一个孩子,必定对他忠心耿耿,为他镇守北境,安定江山。 此事之中,虽然看似那个给萧歌和宇文席下药之人,达到了目的。 可实际上,真正受益之人,根本就是宇文昊。 甚至,那些事情,可能都是宇文昊暗示下药之人所做。 萧歌通体寒凉,良久之舟,才稳住了思绪。 想不到,这么多年,她竟然都在宇文昊为她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 她的一切,都在宇文昊的掌控之中! 羽化道人说完了这一切,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萧歌,目光之中,满是疼惜。 “虽然先帝没有表面上那么喜欢宇文昊,可实际上,只怕就连先帝也不得不承认,宇文昊才是最适合皇位的人选。他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一切,你们所有的种种,都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萧歌冷然勾动唇角,眉眼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是啊。棋子……不过只是棋子罢了。” 突然,萧歌放声大笑。 那笑声之中没有半分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和仇恨,只听到羽化道人通体寒凉,全身上下的汗毛都似乎在那一瞬间,骤然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歌的笑声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低着脑袋,垂着眼,许久,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羽化道人,慢慢道,“宇文昊不会永远都这般将我们置于鼓掌之间的。” 从她血红的双眼之中,羽化道人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仇恨。 “你想怎么做?” “他算计了这么多,算计了我的一生,算计了王爷一生,还想要搭上阿满,不就是为了这天下和江山吗?” 羽化道人目光微沉,凝视着萧歌。 “我要让宇文昊知道,他算计来,算计去,丢掉的,正是这江山!” 羽化道人望着萧歌,心生寒意。 “师父,东境之事,还请师父暂时压下消息。” “萧歌!虽然宇文昊所行之事罪恶无比,可他所做之事,不该由边境百姓为他承担!东境之事,事关重大,若是有丝毫耽误,便是生灵涂炭。你身为边关守将,应该最清楚其中利弊。” 萧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憋在胸口之中的浊气,再度抬眼,看向羽化道人,“师父放心,我知道轻重。之所以请师父暂时瞒着,是因为以宇文昊的心机,如若不是事情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绝对不会允许我离开京城,前往东境。” “你要做什么?” “不管我要做什么,总要先出了这宫城才行!” 萧歌望着羽化道人,眉眼之中的坚定,让羽化道人心中也不由一沉。 “好吧。” 见他答应自己,萧歌接着道,“还有件事情,原本我想请王爷相助。既然今日,师父来了,此事交给师父,我才能安心。” “你说。” “宇文昊告诉我,京城城西地下河道,有条河道,与宫中相通。我已经请辰嫔代为查看,与河道相通的水井究竟是哪一个。若是有朝一日,我离开宫城,还望师父想法子将阿满带出皇宫。” 羽化道人心中发紧,凝望着萧歌,良久,还是逐渐点头。 “多谢师父。” 萧歌起身,抱拳对羽化道人行了礼,心中一个计划,已经悄然而生。 送走了羽化道人,萧歌一夜未眠。 她坐在镜子之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觉得好笑。 这些年,她竟然一直以为,自己爱的人是宇文昊,一直以为,宇文昊不过是被萧绾蒙蔽了双眼。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先是知道了宇文席的存在,后又知道了宇文席为自己付出的一切。 如今,还知道过往种种,不过都是宇文昊的一手算计。 想来也正是好笑。 自己守候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却不过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想着,萧歌又想起了萧绾,想起了云娘,想起了侯娘…… 所有人,都在宇文昊的算计之中。 萧绾自以为聪明,给她设下圈套,萧绾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的那些手段,在宇文昊眼中,只怕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罢了。 不过,从今日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晨曦的阳光,一点点撞开了云层,洒进殿中。 萧歌已经打点好一切,换上一身鲜红长袍,发髻挽起,描眉画眼。 待到寝殿大门打开,轻烟带着一行下人进了殿中,萧歌起身,扫视众人。 “娘娘?” 见状,轻烟快步上前,“您……您怎么已经起来了?” 萧歌没有回答轻烟的话,只扫视一圈,对轻烟道,“去椒鹿苑。” 轻烟眼看着萧歌今日神色与往日不同,却说不出究竟是何处不同。 闻言,与穆姑姑对视一眼,没有多言,只高声吩咐备轿。 椒鹿苑外,站着一队侍卫。 昨日,宇文昊下令禁足萧绾,命她每日掌嘴三十。 此刻,行刑的嬷嬷已经到了宫中。 见萧歌一行人进来,嬷嬷们住了手,错愕地望向萧歌。 萧绾双手被人控制着,脸上已经有几个鲜红的巴掌印。 看到萧歌,她情绪骤然失控,身子猛地扭动两下,高声道,“萧歌!” 话音才落,身侧的嬷嬷已经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皇贵妃,皇后闺名,岂是你能唤的?” 萧绾唇角多出了一丝鲜血,还想辩驳,看到那巴掌,却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 轻烟搬来椅子,萧歌坐在萧绾身前,盯着她,冷笑一声,“你算计本宫这么多年,可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 第179章 你敢杀嫔妃 萧绾挣扎两下,身子来回扭动,想要上前,却被身侧两个嬷嬷,紧紧拉住。 她无奈之下,只得愤恨地盯着萧歌,“本宫昨日殿前所说,哪一件不是真事?奈何陛下不知中了你的什么迷魂药,竟然对你如此情深。居然会为了你,将我禁足在此处!” 萧歌冷然一笑,身子向后一靠,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面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知道了宇文昊算计的一切,在萧歌的眼中,萧绾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算不得什么上佳的棋手。 她还肯在这里和萧绾废话,不是因为萧绾的那些算计,会令她恐惧,只是因为,她要让宇文昊以为,她还在他的算计之中,难以抽身。 “萧绾,事到如今,你还没有醒悟?” 良久,萧歌才缓缓开口。 萧绾不解,盯着萧歌,上下扫视,目光阴沉。 “陛下肯为了本宫,将你禁足在宫中,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萧绾,你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以为陛下会对你恩爱如初吗?” 萧歌说着,慢慢站起身,走到萧绾身边。 她捏住萧绾的下巴,强迫萧绾抬起头,望着她。 “瞧瞧你。”萧歌上下打量了一圈,“人老珠黄,满面算计。你这双歹毒的眼睛,别说是陛下了,就连本宫,看了都恶心!” 言毕,萧歌猛然松开萧绾。 她转过身,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睨了睨萧绾,冷声对嬷嬷们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三十巴掌,打完了吗?” 闻言,嬷嬷们纷纷上前,两人捏住萧绾的胳膊,两人抡圆了胳膊,便是狠狠几巴掌,落在萧绾脸上。 “轻烟,数着。切莫少了。” 萧歌甚少如此对人,即便是北境那些年,抓到不少羌人的战俘,她也是能优待就优待。 她对萧绾如此。倒是让轻烟也不由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十八……十九……二十……” 轻烟立在椅子之后,一边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歌。 “等等。” 萧歌话音才落,嬷嬷们停下动作,不解地望向萧歌。 “轻烟,方才我没有听到,从十开始吧。” 轻烟一愣,本能地看向两个行刑的嬷嬷。 嬷嬷们也是一顿,面面相觑,随即只能纷纷抬手,往萧绾的脸上招呼。 萧绾哪里还能忍受,高声道,“萧歌,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萧歌才抬手拦住两个嬷嬷。 她对嬷嬷们摆摆手,凝视着萧绾,“当年之事,我要听实话。” “什么实话?” 萧绾脸肿得老高,却还是冷漠地盯着萧歌,高声喊道。 见她如此不知悔改,萧歌颇有些无奈地耸动肩膀,对嬷嬷们努了努嘴。 见状,两个嬷嬷便要上前。 “你到底要听什么!” 萧歌再度制止嬷嬷,“那药,那酒。我都要听。” 听到萧歌此话,萧绾的面色骤然煞白,就连脸上的巴掌印看上去都苍白了几分。 “你……你知道什么了?” 萧歌冷笑一声,起身走到萧绾身边,身子向前探出,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什么都知道了。” 萧绾打了一个颤抖,哆嗦着,别过头,看向萧歌。 见她慌乱的模样,萧歌对抓着她的二人摆摆手。 她将萧绾扯住,拉入屋中,吩咐轻烟在外面守着,没有她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殿内一片寂静,萧歌背对着萧绾。 萧绾心中发紧,喉咙干涩,只敢微微抬眼,望了萧歌一眼,“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来问我?” “其实你要不要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我并不在乎。” 萧歌冷笑一声,侧过头,扫视萧绾两眼,“萧绾,我让你说出来,是我想给你寻一条生路。你若是不肯说,也无所谓。总之,我不要你的命,有的是人想要要你的命。” 她目光之中的寒意,让萧绾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全身紧绷,喉咙发紧。 “萧绾,我与陛下大婚当日,那合衾酒中的手脚,是你动的。对吗?” 萧歌不再一心等着萧绾自己说,而是冷目盯着她,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 见她承认,萧歌心中更沉。 “你派去王府的人,在何处?”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不会以为,我会傻到将他留在身边吧?” “你陷害我与晋王,还意图以此事威胁我们二人。萧绾,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萧绾扬动唇角,冷笑两声,因为面颊红肿,她不由发出嘶啦一声痛苦的呻吟。 “皇后娘娘此言差异。晋王对你,那是情深意重。本宫这么做,可不是陷害你们,那是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萧绾说完,猛然开始狂笑。 虽然已经从羽化道人的口中,知道了一切,可是看到萧绾这样放肆的笑容,萧歌心中还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怒气。 今日,她便要让萧绾为当年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萧歌盯着萧绾,冷然一笑,慢慢地取下发髻上的簪子。 那簪子尖端闪烁着银光,熠熠生辉。 她慢慢往萧绾身边靠近。 “你要做什么?” 萧绾看着她的冷笑,加上那簪子闪烁的寒光,心中不由一沉,全身紧绷,身上忍不住打起了颤抖。 萧歌一步一步逼近,在萧绾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一把扯住了萧绾的衣领。 萧绾高呼一声,人已经被萧歌拖着,向后跌跌撞撞两步,紧接着,一只胳膊夹住了萧绾的脖颈。 萧歌凑在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萧绾,你做什么不好?非要来算计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萧绾的脖颈上,划过一阵冰凉,惊得她全身发紧,高声喊道,“来人啊,皇后杀人了,来人啊……” 屋外的宫女们想要冲进来,却都被轻烟尽数拦下。 萧绾只觉得自己脖颈上划过一阵暖流,不知是什么,只隐约觉得,许是自己的脖颈已经被萧歌扎破。 “萧歌,在宫中动手杀嫔妃,可是大罪。你就不怕,陛下要了你的性命吗!” 萧歌没有答话,手中力道更甚。 第180章 为母求情 窒息的感觉,顺着萧绾的所有感官一点点席卷而来。 萧绾几乎无法呼吸,剩下唯独的挣扎,便是两只手不住地晃动着,想要尽力将萧歌的手拨开。 就在此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轻烟立在那人身后,双手向前探出,似是想要抓住来人,却失败了。 娇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歌面前。 “母后。” 听到那声音,萧歌手中的力道才慢慢地减弱。 她别过头,扫视两眼跪在自己身下的二皇子,胳膊一松,将萧绾一把推开。 二皇子双眼通红,跪在萧歌身下,仰起头,望着萧歌,鼻尖翕动两下,“母后,儿臣不知母妃做了什么,可母后能否看在儿臣的份上,饶她一死?” 二皇子说完,双手交叠在额头之前,不住地叩首行礼。 他一边叩首,一边还在高呼,“请母后饶母妃一死,请母后饶母妃一死……” 萧绾捂着脖颈,身子已经瘫软地靠在桌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听到二皇子的声音,立即别过头,愠怒地瞪着二皇子,用尽自己的气力,高声道,“你在做什么?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谁让你给她下跪的!” 二皇子充耳不闻,依旧不住地对萧歌叩首高呼。 良久,萧歌才慢慢上前,蹲下身子,扶住二皇子的肩膀。 他额头之前,已经肿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包,泪眼涟涟,在萧歌的搀扶之下,抬起头,眉目轻动,望着萧歌。 “傻孩子。” 萧歌低声道。 闻言,二皇子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母后,儿臣知道是母妃对不住您,可您能不能看在儿臣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萧歌望着二皇子。 这孩子,比阿满还要小上几个月。 过去的六年,他一直无忧无虑。 可自从萧歌回宫以后,这宫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孩子所有的生活都被打乱了。 他如今,能跪在这里求萧歌,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从未想过的情景呢? 萧歌心中不由一颤。 她自回宫以来,自问所做之事,不过是在为娘亲还有阿满受到的所有不公报仇。 可她忘记了,那些事情,无意之中,总会伤害到一些无辜的人。 比如二皇子,比如还在牢狱之中的宋书。 良久,萧歌探手,将二皇子轻轻地揽入怀中。 二皇子依偎在萧歌的怀抱里,先是一愣,随即竟然像是发泄一般,‘哇’地一声痛哭出来。 看到自己的孩子,靠在萧歌的怀中,如此随意地宣泄着情绪,竟然比和自己这个亲娘还要亲上几分,萧绾哪里能忍? 她强撑着身子,慢慢站起身,指着萧歌,厉声道,“你放开他!放开他!” 说着,萧绾还要往前冲来,却被轻烟一把拦下。 萧歌缓缓直起身子,握住二皇子的双肩,对他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二皇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为何会说出是你母妃对不住我这样的话?” 这实在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说出的话。 二皇子颤动着双目,目光在萧歌和萧绾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他还在不住地抽泣,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是……是父皇告诉我的。” “父皇?” 萧歌心底一沉。 “今日一早,父皇来查问儿臣的功课。李公公说起母妃被禁足一事。儿臣担心母妃,多问了两句,父皇便将昨日的事情,都告诉儿臣了。” 二皇子说完,眉目颤动,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母妃对皇后娘娘出言不敬,诬陷皇后娘娘,本是万死之罪。可母后母仪天下,心思宽容,便是不看在母妃的面上,也会看在儿臣的面上,饶过她一条性命的。对吗?” 二皇子说得胆战心惊,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萧歌。 看到他如此模样,萧歌心中也不由一疼。 虽然萧绾机关算尽,罪无可恕,可二皇子终究是无辜的。 最令她愤怒的,是宇文昊! 他一面想要保住萧绾的性命,一面却又不肯自己露面,竟然将个孩子指使在前。 若是今日,她执意要杀了萧绾,待到二皇子日后长大,便会视她与阿满为眼中钉。 这无意之中,又给阿满和自己增添了一个敌人。 宇文昊的每一步,果真都工于心计,步步为营。 见二皇子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眉宇之中,小心翼翼,萧歌长叹一声。 “你母妃被父皇责罚,禁足府中,你也不得随意探望。母后答应你,定会瞧在你的份上,饶她一命。可你要答应母后,若是你母妃还想要作恶,你身为儿子,定要劝阻。” 闻言,二皇子一脸感恩戴德之色,连连对萧歌叩首,高声道,“儿臣记住了,儿臣记住了……”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对萧歌如此亲近,言语之中,满是尊敬,萧绾哪里能忍? “萧歌!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萧绾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轻烟死死按住。 二皇子也连连对萧绾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萧歌缓缓起身,转身望向萧绾,唇角的冷笑更加浓郁。 她对轻烟摆摆手,也不顾萧绾是否会暴起伤人,只慢步走到萧绾身边,居高临下,盯着萧绾,“萧绾,本宫今日是看在二皇子的份上,饶你一命。你若是还敢口出不逊,或是暗箭伤人,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言毕,萧歌不再多言,带着轻烟大步离开。 “萧歌,你站住……你回来……” 萧绾还要上前纠缠,却被二皇子扯住,一把拦下。 二皇子抱住萧绾,高声道,“母妃,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母后已经留你一条性命,你还想怎么样?” 萧绾已经失去了理智,猛然转过身,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落在二皇子的面颊之上。 孩子挨了打,抱着萧绾的双手,也慢慢松开,垂着脑袋,一脸错愕。 “本宫一世精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你以为她会放过我吗?她这是诛心!是诛心!” 第181章 就在她宫中 身后的喧嚣,随着殿门关上,被阻挡在了身后,随即便消失不见。 萧歌长叹一声,微微抬眼,望向天空。 轻烟立在她身后,见她面露愁容,心中微沉,不由上前,低声道,“娘娘今日何必要来呢?娘娘本就没有动要杀她的心思。否则,何以用血袋呢?” 萧歌侧过头,望了轻烟两眼,又低头看向自己手指尖上还在滴答滴答向下落的鲜血。 这是她在北境这么多年,常用的法子。 高威压制,加上假意刺杀,没有几个人能抵过这一招。 即便是羌人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有不少,在这一招之下,什么都说了。 轻烟说得对,她本就没有动要杀萧绾的心思。 今日之举,不过是想让宇文昊以为,她被蒙在鼓中,只以为一切都是萧绾所做罢了。 良久,萧歌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接过轻烟手中的帕子,随意擦掉手上的鲜血,露出几分无奈之色,“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利用。宇文昊的心思远比我想得还要深沉。” 轻烟不解,却也未曾追问,只接过萧歌手中的帕子,抖落两下,塞进了衣袖之中。 “轻烟,告诉京城里的红甲卫士,打起精神,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么多年,轻烟对萧歌的信任,早已经是骨子里的。 她说什么,轻烟便做什么,从来不问,是对是错。 听到此话,轻烟也只是立即点头,“是。” 一路无话,回了乾坤宫,却见辰嫔已经在宫中候了多时。 一瞧到萧歌,辰嫔立即迎了上来。 “娘娘去哪里了?臣妾有要事,要与娘娘相商。” 知道辰嫔这几日在调查宫中枯井之事,瞧她的模样,许是已经有了结果。 萧歌将辰嫔引进殿中,着轻烟等人在外候着。 “可是着你调查之事,有了结果?” 不想,辰嫔却垂着脑袋,缓缓摇头。 “没找到?” 宫城虽大,可是井并不多。 那与城西地下河道相通的井,更是一早就已经枯竭废弃不用,更加没有几个,怎么会找不到呢? 辰嫔抬眉,与萧歌对视一眼,长叹一声,道,“宫中所有的枯井,臣妾都已经查了一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些枯井下面,要么就都是淤泥,要么便是一个干枯的井道,并没有通往外面的井池。” 萧歌双眉蹙得更紧。 此事是宇文昊亲口告诉她,若是想要骗她,大可不必提起此事。 地下河道与宫中井水定有相通之处,没道理会找不到。 辰嫔见萧歌正在沉思,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接着道,“娘娘,臣妾记得,您的宫中,也有一口枯井。” 萧歌闻言,错愕诧异地望向辰嫔,啊了两声,一脸惊讶之色。 “你的意思是,是本宫宫中的枯井与地下河道相通?” “臣妾也只是猜测。自从娘娘吩咐臣妾,暗查地下枯井之后,宫中所有的枯井,臣妾都查了一个遍。唯独娘娘宫中的,并未调查。” 萧歌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不少信息,都在她眼前不断地浮现。 那日,阿七潜入乾坤宫,被宇文昊发现。 当时,宇文昊并未因为乾坤宫出现刺客,大力调查宫闱。 难道说,宇文昊猜测,阿七当日是从枯井之中入的乾坤宫? 难道,真的被辰嫔猜对了? 这通往地下河道的枯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歌立即将穆姑姑唤进殿中。 听了萧歌的话,穆姑姑很快就想起她所说的那口枯井。 “这枯井的确是缙云二十三年被封的。当时,宫中对封井,还有不少传闻。有人说,经常能够听到那井下有人哀嚎,以为是厉鬼作祟,所以才下令封井。” 听到穆姑姑的话,萧歌和辰嫔对视一眼,两人都更加肯定,那与城西地下河道相通的,正是乾坤宫的这口枯井! “带本宫去瞧瞧。” 乾坤宫的后院颇大,除了宫女太监们的芜房之外,还有一间小厨房,其他所有的屋子都空着。 明明是在皇城之中,却多多少少多出了几分阴气森森之感。 穆姑姑将萧歌和辰嫔引到了那枯井边。 枯井因为常年没有启用,上面盖着一只小小的木板,还用石头压住。 “挪开。” 穆姑姑得令,与轻烟二人将石头挪开。 萧歌与辰嫔凑到井口边,探头往内望去,果真感受到一阵寒风,拂动而起,迎面吹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找到了! 想不到,这与城西地下河道相通的枯井,竟然真的在乾坤宫内! 那为何,那日宇文昊已经提起了枯井之事,却绝口不提,这枯井就在乾坤宫内呢? 难道说,这里面还另有乾坤? 想到这里,萧歌动了心思。 她双手探在井口边,身子已经探进去了一多半。 “娘娘要做什么?” 轻烟一把拦住。 “本宫要下去瞧瞧。” “娘娘,这井多年未曾启用,不知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便是要下去,也让奴婢下去吧。” “不成。” 萧歌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突跳个不停,总觉得,这口井,似乎和自己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关系。 “本宫要自己下去。” 说着,萧歌便要往下而去。 “娘娘……” 轻烟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想要阻拦。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一把拉住了萧歌。 萧歌一时重心不稳,跌跌撞撞,从井口摔了下来,紧接着,一只胳膊绕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萧歌慌乱之中,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胳膊,抬眼望去,却见那太监的帽子之下,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宇文席。” 言毕,宇文席已经扶住萧歌,让她站直了身子。 萧歌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你怎么在这里?” 她紧张地四处环视一圈。 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乔装打扮,溜进宫中,若是被人发现,可是大罪。 辰嫔轻柔一笑,“娘娘放心,王爷是跟着臣妾一同前来地。” 闻言,萧歌倒是想起,她回宫的时候,的确看到院中站着一排小太监,只以为是辰嫔的随行之人,不想他竟然混在那些人中。 第182章 真心话 宇文席瞥了一眼枯井,又盯着萧歌,打量一圈,颇有些不满,沉声问道,“你要下去做什么?” 他的语气,倒像是一对情侣,一个正在责怪另外一个。 辰嫔等人自是听出了宇文席言语之中的嗔怪,不由对视一眼,纷纷暗笑两声,退到长廊之中。 萧歌委屈地嘟着嘴,扬动下巴,指了指那枯井,将宇文昊告诉自己的事情,一一告诉宇文席。 “这枯井竟然就在我宫中。可当日,宇文昊说起此事,并未提起。我自是想要下去探看个清楚。” 闻言,宇文席心下一紧,一道灵光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随即,他又冷着面色,打量萧歌一圈,不满地道,“即便如此,这青天白日之下,你一个皇后,钻进这井道之中,若是被他知道了,岂不是麻烦?” 方才一时冲动,萧歌也没想那么多,此刻听到宇文席的责备,萧歌才定下了心神。 宇文席说得是。 方才自己若是真的下了这井道之中,被宇文昊知道了,难免又要多出一桩麻烦之事。 “今夜我想法子来乾坤宫,随你一同下去。” 宇文席低声道。 萧歌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听说你今日一早,就去了椒鹿苑?” 萧歌昨日答应羽化道人,不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此刻自是无法说明自己为何要前往椒鹿苑。 “萧绾昨日的话,我总要去求证。” 闻言,宇文席双目一动,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紧紧地攒在一起。 他目光微动,凝望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紧张不已。 良久之后,宇文席才长出一口气,低声试探道,“那你求证了吗?” 萧歌知道,当年之事,宇文席定是也放在心中多年。 这些年,宇文昊每每利用此事,威胁逼迫宇文席,他心中的痛苦与委屈,半分也不比自己少。 更何况,他明知阿满是他的孩子,却还要眼睁睁地瞧着阿满在宫中受尽苦楚,又怎会甘心? “你既知道当年之事,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萧歌低着头,轻声问道。 “我也想。” 宇文席情绪微动,“可我不能。” “为何不能?” 萧歌猛然抬起头,盯着宇文席,沉声问道。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垂下眼,“你诞下阿满,便独身前往北境。阿满在宫中受尽磋磨。我若是将他的身份公布,只会让宇文昊动杀心。” “可你为何不能告诉我?” 萧歌凝视着宇文席,“从前,我不知你心意,不知你存在,你不告诉我,我不怪你。可你我既然已经明确了对方心意,何以不肯将阿满的身份告诉我?难道你就不怕,宇文昊用阿满,将我一直关在这皇城之中吗?” “我自是想要告诉你。在北境的时候,我无数次地想要开口,将阿满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可你才刚刚接受我,若是就知道阿满是我的孩子,知道当年的事情,我担心,你会恨我。” 萧歌不由扶额,有时候,她还真是看不懂宇文席。 “我为何要恨你?恨你被人利用?恨你为了进宫救我,误入陷阱?还是恨你这些年受尽磨难苦楚,一言不发,只为了守在我和阿满身边?” 萧歌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见状,宇文席的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之感。 按理在宫中,他一向不会过于暴露自己的情绪,可是此刻,宇文席却是一把将萧歌揽入怀中。 萧歌后半句话尚未说出,整个人都跌进了宇文席的怀中。 她双手错愕地搭在宇文席身后,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宇文席的双手,在萧歌身后轻轻地摩挲两下。 “对不起。” 宇文席一句对‘对不起’似是将萧歌所有的委屈都一把撕开。 怀中的萧歌,竟然落了泪。 她像一只小猫咪,委屈地在宇文席的怀中来回蹭动两下。 一向见到萧歌,素来都是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哪里见到过这样的萧歌。 宇文席一时错愕,只能将萧歌抱得更紧。 良久,萧歌才收住了泪水,从宇文席的怀中仰起头,望着他的侧脸,眉目动了动。 “昨日萧绾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宇文昊如今时时刻刻都盯着我这乾坤宫。宋书算是他身边最得力之人,如今却入了牢中。只怕,宇文昊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宇文席与她对视一眼,扬动唇角,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无妨。” 他将萧歌散落在耳边的碎发,轻轻地别到耳后,目光轻柔,凝望着她的眉目。 “如今,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宇文席。宇文昊便是想要对我如何,也要问问,他那些把戏,能不能吞得下我才是。只要你在宫中安然无恙,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想起羽化道人昨夜的话。 先帝最看重的皇子,并非已经登上帝位的宇文昊,而是眼前之人。 无论是文韬武略,他都在宇文昊之上。 这些年,一直忍辱蛰伏,竟然真的让众人都忘记了,他才是先帝诸子之中,最优秀的那个。 能让宇文昊这些年如此欺辱,并非他无力反击,只是顾及萧歌与阿满罢了。 如今,他既已经明确了萧歌的心意,自是不会再容忍宇文昊的那些腌臜手段。 犹豫片刻,萧歌还是将东境的消息告诉宇文席。 “大飨?” 宇文席与萧歌一样,一脸诧异。 “大飨与我大梁一向交好,怎么会突然起了攻打东境的心思?” “大飨国内,几位皇子正在争储。我看,许是想要用这等方式,在国中立威。” 萧歌双目轻蹙,接着道,“此事,是快马加鞭传到了我的手中,想必朝中尚未得知。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稳定东境之乱,也能让你我从京城抽身。” 萧歌并未将羽化道人传递消息还有自己的真实打算告诉宇文席。 她担心,宇文席知道了她的打算,会阻止她。 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非做不可! 宇文席打量她两眼,凑到萧歌身边,两人耳语半晌。 第183章 枯井怪遇 “娘娘……” 萧歌还在与宇文席说话,却见轻烟匆匆从廊下而来。 她跑得飞快,人都还没到萧歌与宇文席面前,已经高声喊道。 “陛下来了。銮驾已经在宫外了。” 萧歌面色一顿,“这……这……” 辰嫔和穆姑姑也紧跟着轻烟到了后院。 “王爷,我们快走吧。” “不成。” 萧歌立即拒绝。 “宇文昊对王爷十分熟悉,别说王爷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王爷便是再乔装打扮,只怕也逃不过宇文昊的眼睛。” “这可如何是好?” 辰嫔焦灼不已,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双眼攒在一起,急切难耐。 萧歌也心下烦乱,转了两圈,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侧的枯井。 她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宇文席立即心领神会。 此刻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等辰嫔等人反应过来,却见宇文席已经双手撑在井口边,身子一跃而起,人也从井中滑了进去。 “王爷……” 辰嫔上前想要阻拦,萧歌一把扯住她。 女配死后就继续按照大纲就可以了 “此刻若是出去,必定会正面撞上宇文昊。只有这样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宇文席已经钻进了枯井之中。 辰嫔还要说什么,却见宇文昊已经带着一队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二人站在枯井边,宇文昊的面色微微变动一番。 萧歌立即对辰嫔打了眼色,随即便将她扯到身后,好让她多些时间,稳定心神。 “陛下。” 萧歌款款上前,对宇文昊屈膝行礼。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宇文昊目光轻动,打量了二人一圈。 “辰嫔在和臣妾说一些宫闱之内的话。” 宇文昊闻言,目光犹疑,盯着萧歌,打量一会儿,目光又落在那枯井之上。 “这口枯井朕不是命人封起来了吗?” 萧歌面色一顿,心下紧张起来。 “回禀陛下,是奴婢将井口的大石挪开的。” 宇文昊闻言,目光微沉,蹙着双眉,侧过头,带着几分恼怒之色,看向穆姑姑。 “前几日宫中不知为何,突然有异味泛出。奴婢还以为,是这枯井之中的味道。这打开之后,倒是忘记将枯井封住了。” 穆姑姑说着,便对身后的几个宫女摆摆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这井口封起来?” 几个宫女闻言,才要上前,却见宇文昊抬手拦住。 他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穆姑姑,唇角微微扬动,那笑容看上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了几分。 “朕当初下令封住这枯井时曾经说过,若是有人敢随意将这枯井打开,朕要他首级。” 院中一阵沉默寂静。 穆姑姑跪在地上,“是奴婢僭越,请陛下责罚。” 宇文昊没有答话,也没有着穆姑姑起来,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穆姑姑。 良久,还是萧歌上前,“陛下,穆姑姑也是一片好意。左右并未引起什么不良之事。穆姑姑在臣妾身边伺候这么久,臣妾早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闻言,宇文昊挑眉,侧眼扫视了两眼萧歌。 萧歌尽力挤出一抹笑容,望着宇文昊。 良久之后,他脸上的怒色,终于慢慢地消散。 “李喻,吩咐人将这枯井封住。再派人看守。” “陛……” 辰嫔还要上前阻拦,却被萧歌拦下。 既然知道这枯井之下通着城西地下河道,宇文席定然有法子离开。 即便是宇文席不知道路,暂时无法离开,只要想法子将看守之人骗走,总有办法救出他。 可若是此刻就阻拦宇文昊,定会让宇文昊发觉内里古怪。 到时候,只怕更糟糕。 见萧歌蹙目盯着自己,辰嫔也很快就明白了个中地重要性,饶是心中担忧不已,却不得不垂下脑袋,尽力稳住心神。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臣妾宫中了?臣妾吩咐人烹茶,请陛下挪步前殿吧。” 宇文昊打量萧歌两眼,终于缓缓点头,答应一声。 众人随着萧歌和宇文昊,往前殿而去,只有李喻和几个侍卫留下,将枯井封住。 井下的宇文席见头顶的光芒,一点点被盖住,心中也已经猜到了些许。 宇文昊绝对不会允许这枯井的秘密曝光。 此刻,他只是着人将这枯井封住,可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定会再吩咐人下来查看。 自己只能尽快找到城西地下河道的出口,绝对不能被他的人找到。 想到这里,宇文席也不再等着上面的人来营救,自己便四下里摸索一圈,果真在一道井壁旁,寻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口子。 这口子只有半人多宽,宇文席侧着身子,刚好能从口子之中进去。 一路走进去三米多,里面才慢慢宽了起来。 又走进去五六米,宇文席已经能全然正着身子,往前而去。 这地下长久没有人来过,四周都是淤泥,有些地方,虽然已经干涸,却还有不少泄洪之物留下。 宇文席一路向前,走的十分困难。 很快,他面前出现了一道急转直下的坡度。 瞧那大坡,足足有十几米长,令宇文席胆寒的是,那大坡之上,竟然立着一个人。 在这地下之中,竟然有个人坐在这里! 宇文席浑身都起了一身冷汗。 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什么知道地下河道秘密的刺客,想要通过这河道,往宫中摸去。 宇文席低声唤道,“什么人?” 虽然这坡度陡峭,将那人的视线遮挡住,可是这里空间狭窄,宇文席这一声叫喊,一定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可是,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席的声音一般。 这种诡异的场景,让宇文席心中更沉。 他贴在墙壁上,双目紧蹙,再度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宇文席通体寒凉,心中不安越发浓郁起来。 难道是个聋子? 他蹲下身子,随手抄起了一块石头,就往那人的身边扔去。 石头精准地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的身子晃动两下,向下栽去。 落地之时,竟然传来咕咚几声,紧接着,眼前的人,便凌乱地散开了。 第184章 父子温馨 宇文席也算是见过几分世面之人,可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猛然后退两步。 待到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又摸了上去,却见方才那个人形竟然已经被一颗石子,打散,成了一地的骸骨。 宇文席不由愣住。 知道了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了方才的畏惧,只是缓步凑上前,喉咙滑动,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探身望去。 一地的尸骨,上面还挂着些许藏蓝色的破布,看样子是这尸骨的衣服,腐烂之后,留下来的。 宇文席将那些破布翻看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能够证明这尸骨身份的东西。 瞧着这尸骨的腐烂程度,想来,至少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 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宇文席的心中,泛起一阵奇怪。 他在四周搜索了一圈,想要寻一个能够证明这人身份的东西。 果真,在大坡下面大概三四米的地方,一道腰牌,被扔在地上。 常年在地下,那腰牌上结满了蜘蛛网,还有不少瞧不出到底是老鼠还是蝙蝠的粪便痕迹。 宇文席掏出帕子,随意擦拭干净,却见那腰牌上露出一个大大地‘文’字。 “文?” 他蹙着眉头,低声重复了一遍腰牌上的字。 这个腰牌,宇文席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 在哪里呢? 宇文席一时之间,想不出结果。 他索性将那腰牌放回尸骨边,又对尸骨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不管这尸骨到底是什么人的,宇文席对于这些东西,一向抱着敬畏之心。 既然都已经遇上了,行个礼,总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宇文席便收拾好残局,迅速离开了。 黑暗的地下,宇文席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总算是看到了一道光亮。 待到他从城西地下河道钻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宫中。 过了酉时,宇文昊便吩咐李喻,带几个得力的侍卫,趁着宫中要用晚膳,无人注意,着他们从枯井钻进去,一路沿着枯井底部,往城西河道寻去。 若是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就地杖毙,不必来报。 为了不让萧歌起疑心,他特意留在乾坤宫,陪萧歌用膳。 阿满坐在二人中间,一双大眼四处扫视。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母后还有父皇一同用膳了,看到二人都能陪着自己,心中别提有多快乐了。 “母后,我要吃那个。” 阿满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离自己有些距离的鱼籽福袋,满面期待地望向萧歌。 萧歌面色一动,才要抬手将那福袋夹给阿满,却见一双筷子已经到了那福袋之上。 她心中微沉,抬起眼,却见宇文昊夹着福袋,面带笑意,望着阿满,轻声道,“给。” 阿满长到这么大,这还是父皇第一次主动夹东西给自己吃。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地抬起眼,惊讶地盯着宇文昊。 就连萧歌,也是一脸错愕。 “怎么了?” 宇文昊望着阿满,低声道。 他柔和的声音,关切的模样,每一个都让阿满的心中伺充满暖意。 可越是如此,阿满却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下的欢愉,竟然仰着头,望着宇文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宇文昊一个堂堂一国之君,看到阿满的眼泪,瞬时便慌了神,忙放下筷子,一把将阿满抱进怀中,一边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凑在阿满的耳畔边,轻声道,“怎么了?哭什么?” 阿满哭得更加厉害,一边哭,肩膀还在上下耸动,嘟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宇文昊。 “父皇……从前儿臣总是看到父皇对二弟那样好,儿臣还以为,父皇不喜欢儿臣,永远都不会对儿臣这样呢。” 宇文昊一愣,搭在阿满胳膊上的手,也逐渐收住了动作,只一脸错愕地望着阿满。 “阿满。” 萧歌立即对阿满摇摇头,带着几分不悦之色,“下来。” 阿满却别过头,抬起手,肉呼呼的一双小手,已经揽在宇文昊的脖颈处,撒娇地望着宇文昊,“父皇,您以后可以都对阿满这样好吗?” “阿满!” 见状,萧歌立即起身,想要将阿满从宇文昊的身上拉下来,却被宇文昊抬手拦住。 他望着阿满,轻轻拍了拍阿满的后背,“好,父皇以后都这样对你,好吗?” 阿满一脸笑意,满足地倒在宇文昊的怀中,脑袋还来回蹭动两下,才抬起头,一脸喜色地望着宇文昊,“父皇真好。那些人还说,儿臣不是父皇的孩子,他们都是骗人的!” 阿满一句话才说完,萧歌和宇文昊的面色几乎是同时阴沉了下来。 宫中长大的孩子,最是会看面色,一看到萧歌和宇文昊都冷下面色,阿满的心中也是一沉,不由砸吧了两下嘴,有些紧张地打量着二人,眉头轻动,小心翼翼。 “乳娘,将大皇子带出去。” 萧歌第一时间,便冲着屋外高声唤道。 不想,宇文昊却拦住萧歌,一脸笑意地望着阿满,“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满有些畏惧,错愕地望着宇文昊,不敢答话,只微微侧过头,对萧歌投去求救的目光。 “陛下,阿满还是个孩子。” 宇文昊抬手拦住萧歌的话头,盯着阿满,接着道,“阿满乖,告诉父皇,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阿满打了几个哆嗦,喉咙轻动,吐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唇角,才小心翼翼地道,“是皇贵妃娘娘,还有……还有……陈贵人。” “陈贵人?” 宇文昊挑眉,露出不悦之色。 阿满不知他是不是在和自己生气,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宇文昊终于松开了阿满。 这次,不用萧歌说,阿满自己已经快步跑到萧歌身边,怯生生地躲在萧歌身后,只探出小小的脑袋,畏惧地望着宇文昊。 “来人。” 宇文昊将守在外面的太监唤了进来,“去请陈贵人来,就说朕请她过来用膳。” 第185章 拔了舌头 瞧着宇文昊的面色,知道他这个时候唤陈贵人前来,定没有什么好事。 萧歌索性着乳娘将阿满先带下去,若是一会儿真的闹起来了,切莫吓到孩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贵人就在一众太监的带领之下,进了殿中。 自从萧歌回宫之后,宇文昊不是宿在乾坤宫,就是宿在书房,这整个后宫,也只有萧绾还能偶尔见到宇文昊。 陈贵人良久未曾面圣,此刻看到宇文昊,更是一脸的笑意。 她扭动着身子,慢慢上前,行了礼,抬起眉,递上一个温柔的笑容。 “见过陛下。” 陈贵人低声道。 说完,她才要起身,宇文昊却已经冷着声音,沉声道,“朕让你起来了吗?” 闻言,陈贵人错愕地望了宇文昊一眼,不敢多言,只能又老老实实地蹲下身子,维持着方才行礼的模样。 “你入宫多久了?” “三年。” “朕记得,你是皇贵妃举荐的?” 陈贵人扬动唇角,露出些许笑意,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陛下还记得。臣妾的确是皇贵妃娘娘举荐到陛下身边,娘娘对臣妾之恩,臣妾没齿难忘。” 陈贵人说着,竟然直起身子,还露出了几分欢喜之色。 萧歌瞧着她的模样,暗道一声愚蠢。 也难怪萧绾能放心将这样的人举荐给宇文昊。 美而无脑,好驾驭。 果真,陈贵人才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手中的茶杯,便往她的面前掷去。 那茶杯咣当一声,在陈贵人的面前摔碎。 茶叶顺着地板,流动而开。 陈贵人一脸错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陛下不悦,还请陛下告知。” “皇贵妃若是知道,她竟然给朕举荐了你这么一个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之辈,也不知道,会不会恼怒地要掐死你!” 闻言,陈贵人更是慌乱不已。 她抬眼望着宇文昊,喉咙发紧,人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紧张不已。 “陛下……臣妾到底做错什么了?陛下可切莫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误会臣妾和皇贵妃啊。” 陈贵人一边说着,一边还若有所指地瞥了两眼萧歌,那目光之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萧歌没有答话,只侧眼望着宇文昊。 “朕问你,大皇子并非朕的儿子,这样的话,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陈贵人后背一紧,打了一个哆嗦,全身都打起紧绷。 她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昊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此大发雷霆。 “臣妾……臣妾……” 陈贵人低下头,收回了方才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埋着头,不敢乱动。 “这样的话,你还敢往大皇子的耳朵里传。陈贵人,你有几条命?” 见宇文昊真的动了怒气,陈贵人不敢再回嘴,连连叩首,“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也是一时心直口快,请陛下饶命。” “心直口快?如此攀诬大皇子,造谣皇后,还想让朕留你一条命?陈贵人,你是打量着臣不敢处置你吗?”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宇文昊却不理会陈贵人的高呼,只将殿外守着的小太监唤了进来,抬起下巴,指了指还跪在地上,一脸慌乱的陈贵人,冷声道,“割了她的舌头,打入冷宫。”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满面错愕,不知这陈贵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时不敢上前。 陈贵人更是慌乱无比,已经失了分寸,跪在地上,膝行至宇文昊身前,探出一双手,抓住宇文昊的衣袖,高声道,“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知罪。求陛下给臣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陛下看在臣妾伺候陛下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的份上,饶恕臣妾吧。” 宇文昊哪里还有什么好面色? 他抬眼不满地打量了几眼立在一边,却一动不动的小太监们,面色更加阴沉几分,“朕吩咐你们做事,听不到吗?” 小太监们闻言,不敢再耽搁,纷纷上前,已经一把扯住了陈贵人的双手,拖着她,就往外而去。 陈贵人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就连萧歌这样见惯了沙场之人,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想不到,这宇文昊竟然真的如此心狠手毒。 良久之后,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只托盘,快步进了殿中,上面血粼粼的,还摆放着陈贵人的舌头。 萧歌不由侧过身子,帕子挡在眼前,微微别过头,不忍再看。 “陛下,陈贵人的舌头,如何处置?” 宇文昊只是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嫌弃地瞥了一眼那舌头,对小太监冷声道,“送去椒鹿苑,给皇贵妃瞧瞧。告诉皇贵妃,这就是她举荐的人!” 见小太监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萧歌的面色这才缓和几分。 “陛下何必要陈贵人置气呢?” 萧歌说着,抬眉扫视宇文昊两眼,“陈贵人左不过也是听命令办事罢了。” “朕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朕的皇后,阿满是朕的儿子。日后,阿满是要继承大统之人。” 萧歌面色一紧,错愕地别过头,望向宇文昊,心中不由一沉。 “陛下说什么?” 宇文昊也侧过头,望着萧歌。 他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笑意,望着萧歌,轻声道,“怎么?太欢喜了?” 萧歌与他四目相对,两人对视许久,她才起身,走到一侧,对宇文昊屈膝行礼。 宇文昊见状,不由错愕。 “还是请陛下收回成命。” 闻言,宇文昊面色微紧,错愕地盯着萧歌。 “为什么?” “陛下,阿满尚且年幼,且他顽劣,不堪储君大任。请陛下另择明主。臣妾只愿阿满日后,能平安喜乐便好。” 萧歌蹲着身子,维持着方才行礼的样子。 宇文昊凝视着萧歌,心中不由荡起一阵不悦。 良久,他才冷声道,“阿满是朕与皇后的孩子,自是可堪大任。皇后这样说,未免是轻贱了阿满,轻贱了你。皇后还是起来吧。” 第186章 特殊处理 萧歌只抬起眼,望着宇文昊,人却并未站起身。 “陛下,当年,臣妾诞下阿满,便前往北境,戍守边关。这些年,阿满受了不少苦楚。这储位,看似风光,可背后却要背负常人所不能背负之物。阿满幼年已经如此磋磨,臣妾不愿他长大之后,还要担惊受怕。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还是宇文昊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 其他人若是知道,自己要将她们的儿子立为储君,只怕高兴都来不及,这萧歌,却偏偏仿佛拿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 “罢了。” 宇文昊有些不满,手中的帕子,啪地一下扔在桌上,面色阴沉,“此事之后再议。皇后起来吧。” 萧歌这才道了万福,慢慢起身。 轻烟将萧歌搀扶到一边坐下,又将筷子递给萧歌,萧歌却迟迟没有接过。 “皇后如此介怀阿满年幼之事,可是对朕还心存芥蒂?” 宇文昊侧过头,目光灼灼,凝望着萧歌,沉声问道。 萧歌挑眉抬眼,两人四目相对。 他目光看似坚定,可萧歌却从他的眼底,瞧出了一丝怯懦。 “陛下说笑了。” 许久,萧歌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宇文昊盯着萧歌,目光紧蹙。 “臣妾哪里敢对陛下有什么芥蒂?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陛下对阿满如何,都是陛下一念之间罢了。” “萧歌……”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往萧歌的手背上探去。 手尚未触碰到萧歌,却见李喻匆忙从殿外而入。 他快步走到宇文昊身边,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宇文昊脸上的怯懦慢慢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阵阴沉。 “人呢?” “已经带回来了。” 闻言,萧歌心中一沉,向前探动身子,一脸错愕地盯着宇文昊。 似是感觉到萧歌的异动,宇文昊也别过头,盯着萧歌。 他勾动唇角,冷笑一声,扬动下巴,指了指殿外的方向,沉声道,“他们从枯井之下,拿出了些有趣的东西,皇后要不要跟朕一起去瞧瞧?” 听闻这东西竟然是从枯井之下拿出来的,萧歌的心中更是紧张。 不等萧歌答话,宇文昊已经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而去。 萧歌匆匆跟上。 到了院中,却见院中竟然堆着一堵白骨。 一众宫女们都被吓得花容失色,躲在长廊之下,怯生生地望着院中的情景。 萧歌四下扫视一圈,并未看到宇文席,这才安下心来,快步走进院中。 “陛下这是何意?” 萧歌打量了两眼那白骨,侧过头,躲开目光,沉声道。 “前几日,朕告诉过你,宫中有口枯井,通着城西的地下河道。” 萧歌缓缓点头。 “那枯井就在你宫中。” 宇文昊骤然转过头,凝视着萧歌,眉眼微动,带着质询的目光。 “在臣妾宫中?” 萧歌作出一脸迷惘的样子。 良久之后,她才诧异地捂着嘴,惊讶地望着宇文昊,“陛下说得,该不会就是后院的那口枯井吧?” “正是。” 萧歌更是一脸错愕。 “今日,朕着李喻带着人,从枯井而下,瞧瞧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井道之下,可有什么变化。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堆被人打得凌乱的白骨。”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竟然一步一步,往萧歌身边逼近。 他目光阴沉,每走一步,脸上的冷笑都加重几分,直将萧歌逼到了角落之中,才慢慢地停下脚步,盯着萧歌。 “陛下这么瞧着臣妾做什么?难道是觉得,这白骨和臣妾有关吗?” “这白骨,是当年先帝身边的御前侍卫,文君的骸骨。” 萧歌一愣,诧异地抬起眼,盯着宇文昊。 文君,曾经是先帝身边,最得力之人。 先帝龙玉殡天之后,他便失去了消息。 本以为,是因为先帝亡故,他同步欲绝,卸甲归田了,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井道之下,变成了一堆白骨。 萧歌错愕地望向那堆白骨,一时语塞。 “当初先帝亡故之后,文君自认没有守好先帝,便自请守在这枯井之下。” 萧歌更是诧异。 “守在枯井之下?” 身后的轻烟也惊讶地道,“这井下不见天日,怎么能守着人呢?” “朕也曾经劝过他。可是,他执意要守在这井下。直到皇后诞下阿满的那日,有人来报,听到井下有打斗的声音。朕前往查看的时候,却发现,文君已经被人杀了。” 宇文昊说着,人已经站在萧歌面前,“临终之际,文君请朕将他的尸首放在井道之中,来防御那些想要从城西地下河道,入宫之人。这些年,朕每年都会派人去井下查看。文君的尸首都是安安稳稳地摆放在那里,从未被挪动过。” 宇文昊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院中的方向,“可是今日,李喻带着人下去,文君的尸首,却被人用石子打散之后,重新摆放在一起。就连他的腰牌,都被人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尸骨之旁。皇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歌的心中一紧,后背之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即便是宇文昊不说,萧歌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人曾经下过这枯井。而且,还遇到了文君的尸首。” 宇文昊盯着萧歌,目光阴沉,唇角还带着冷笑。 “皇后猜一猜,此人是要离开皇宫,还是想要从河道进入皇宫呢?” 萧歌心中发紧,喉咙紧绷,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想不到,这宇文昊竟然在枯井之下,还留着后手! “皇后不用担心。” 宇文昊冷笑更浓。 “此人既然已经入了这枯井,那朕就能找到他!” 说着,宇文昊别过头,看向李喻。 “诺。” 李喻心领神会,转身要走。 “陛下要做什么?” 萧歌忙拦住李喻,盯着宇文昊,沉声问道。 “文君的尸骨经过特殊的处置,他的尸骨之中,有一种小萤火虫,平日里都蛰伏在他的尸骨之上,可只要有人接触过,便会唤醒那萤火虫。萤火虫就会跟着那人离开。” 第187章 大步离开 萧歌抬眼,与宇文昊对视两眼。 他阴森的笑容,唇角诡异的弧度,每一个都在向萧歌证明,他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势在必得,这一次,定然会拿出宇文席闯入乾坤宫的证据,将他置于死地。 良久,宇文昊收回了目光,淡然一笑,别过头,扫视了李喻两眼,沉声道,“去,找找那些萤火虫,看看到底飞去了何处。” “诺。” 李喻说着,快步离开。 萧歌心中不安,侧过头,对轻烟打了眼色,吩咐她立即前去宇文席府中。 “既然已经有人入了这枯井之中,不管是进宫,还是出宫,都要经过乾坤宫。” 宇文昊的目光,在萧歌和轻烟的身上,游走了一圈,笑意更深。 “朕今日,就宿在乾坤宫。轻烟。” 突然听到宇文昊的声音,轻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去准备些茶水,朕要留在乾坤宫。” 言毕,宇文昊已经走到萧歌身边,弯动眉眼,低声道,“进去吧。” 看来,这一次宇文昊的确是势在必得。 此时要轻烟或是乾坤宫任何一个人出宫,等待她们的,只能是那些带着盔甲的侍卫,除了冷冰冰的武器之外,再无其他。 萧歌不敢让轻烟再轻举妄动,只得对宇文昊送上一丝笑意,跟着宇文昊,往前厅之中走去。 足足等了快要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时辰不早了。 “陛下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朝。” 萧歌想让宇文昊先歇着,自己好寻个办法,去同宇文席通风报信。 哪知道,话音才落,便听到殿外传来了李喻的声音。 “陛下,人已经找到了。” 萧歌闻言,心中一紧,面色更沉,双腿一软,险些从贵妃榻上溜了下来。 好在轻烟一把将萧歌扶住,萧歌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她的一举一动,宇文昊都看在眼中,面色不由微微一沉。 可是,想到不久之后,宇文席就会被自己绳之以法,宇文昊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 他盯着萧歌,话却是对殿外李喻说的,“带进来。” 很快,李喻便引着一人,快步而入。 待到看到李喻带进的人,宇文昊面色一紧,目光紧蹙,盯着李喻,关切问道,“这是什么人?” 李喻跟随宇文昊多年,自然最清楚他的心思。 宇文昊一心想要铲除宇文席,定是以为,那井道之中逃出去的人,正是宇文席。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此人。 那人缓缓抬起眼,看向宇文昊,看清楚来人,宇文昊心中更是抓狂。 “陛下,奴才按照搜寻那萤火虫的方式,一路跟随,找到的,便是此人宅子的后院。此人是……” 李喻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宇文昊一眼,又别过头,扫视那人,颇有些无奈,“是宋书大人府中的管家。” 宇文昊当然认识这人。 “朕还能不知道他是宋书府中的管家?朕问你的是,那萤火虫,怎么会在他身上?” 李喻瞥了那人一眼,沉声道,“陛下在问你呢。”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我家大人是无辜的。陛下。” 宋管家一边对宇文昊叩首行礼,一边高声喊道。 “朕问你,那些萤火虫,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宋管家一脸错愕,只抬眼望向宇文昊,缓缓摇头,惊讶地道,“什么萤火虫?” 李喻接过宋管家的话头,“陛下,奴才仔细盘问过了。今日这宋管家一直在城西为了营救宋书大人盘算打点,所有的行动路线,都有人证。的确没有时间和机会从城西的地下河道入宫。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偷偷入宫之人,发现了身上的萤火虫,便就势将萤火虫放在了宋管家的身上。” 萧歌不由长出一口气,面色也慢慢地和缓下来,唇角不由微微扬动,心中已经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宇文席那般聪慧的人,即便是最初遇到文君尸首的时候,没有发现尸首上的古怪,可时间一久,自然都发现了。 所以,他索性将计就计,将那萤火虫,放在了宋管家的身上。 宋书因为自己揽下了绑架的罪责,现在还在牢中关着呢。 宇文昊对宋书本就愧疚难当,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对宋管家怎么样。 这招,可谓是一举两得。 也亏得时机便是如此巧合,这宋管家竟然正在城西处。 宇文昊面色你你各种,唇角打着颤抖,死死地盯着宋管家。 “陛下,这宋管家,会是想要潜入宫中之人吗?” 萧歌抬眼望向宇文昊,低声问道。 闻言,宇文昊骤然起了暴怒,几步冲到宋管家身边,一把抓住了宋管家的肩膀,前后晃动宋管家的身子,高声问道,“你和什么人接触过?那萤火虫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宋管家早已经被吓傻了,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宇文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喻忙上前,将宇文昊拉开,还不忘低声道,“陛下,这个时候,您可不能乱了分寸啊。” 宇文昊的思绪慢慢地稳定下来,别过身子,背对着宋管家和李喻。 他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侧过眼,扫视宋管家一圈,冷声道,“他既然想见宋书,就将他也放到牢中去。让他和他主子团圆去吧。” 这宋管家果真是个忠仆,即便是被李喻和一众侍卫扯着往殿外而去,却还在不住地高呼,“陛下,我家主子是无辜的。我家主子是无辜的啊……” 萧歌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缓步上前,望着宇文昊的侧脸,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宋管家不像是会从河道进宫的人,许是误会。等到一切查问妥当,放人便好。陛下不用着急。” 宇文昊猛然别过头,双眼发红,直勾勾地盯着萧歌。 她却毫无畏惧之色,回望着宇文昊,唇角扬动,还带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朕也可以安心。时候不早了,皇后早些歇着吧。” 言毕,宇文昊大步离开。 第188章 祸福难料 枯井之事以后,宇文昊别说是乾坤宫了,就连后宫都没有踏入一步。 倒是椒鹿苑,听说萧绾收到陈贵人的舌头之后,吓了个半死,大病一场。 行刑的宫女,担心她那个状态,若是还要每日掌掴三十,只怕身子会受不住,前来请了旨意,特免了萧绾每日的掌掴三十,只让她在椒鹿苑好生禁足便是。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宫中倒还算是风平浪静。 算起来,东境的消息,也该是今日传到京城。 一早,萧歌便吩咐轻烟打点好行装。 只要东境烽烟再起的消息传回京城,她必定会前去请命,前往东境,趁机离开京城。 可左等右等,眼看着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时辰也不早了,却迟迟没有等到宇文昊传召的消息。 “轻烟,再去瞧瞧。” 萧歌心中急切,已经是第三次着轻烟出去打探。 轻烟领命,才要离开,却见院中已经走进一队人,宇文昊快步进了殿中。 “陛下。” 萧歌起身行礼,宇文昊连连对她摆摆手,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萧歌,将她引到一边的贵妃榻坐下。 “轻烟,你出去候着。” 殿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昊两人,萧歌知道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心中不免急切了些。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臣妾相商?” 话落,就见宇文昊挑眉扫视萧歌两眼,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质疑之色。 萧歌知道是自己过于心急,却也并不急着皆是,只低下头,一言不发。 见状,宇文昊收回目光,接着道,“大飨点兵,犯我东境。东境守军,已经有些守不住了。” 虽然知道宇文昊要和自己说的,是东境之事,可真正听到,萧歌的面色却还是一沉。 “大飨这些年,和我大梁也算是时代邦交。何以突然犯我东境?陛下,东境守军不比北境,战力不强。若是大飨强攻之下,只怕熬不过几日。” 说着,萧歌起身,对宇文昊行礼道,“陛下,臣妾……” 话都尚未说出口,宇文昊已经抬手拦住了萧歌的话头。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萧歌一愣,错愕地抬起头,盯着宇文昊,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一圈,满面不解。 “朕不会再让你前往边境了。” “陛下此话何意?” “朕决意,此次就让晋王代朕前往东境。” “晋王?” 萧歌满面诧异之色,盯着宇文昊,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安。 “朕手足兄弟不少,可晋王是唯独留在京城的王爷。此刻正是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身为亲王,自是该亲力前往。” “陛下,可晋王身子一向不好。天下臣民皆知。若是陛下将晋王派到前线,难免会引起议论。说陛下不顾手足之情,不念及晋王的身子。” 宇文昊淡然一笑,目光阴沉,打量了萧歌两眼。 “你放心。” 他悠悠的声音,让萧歌心中不安更加浓郁。 “此事,朕已经询问过晋王的意见。他答应了。” 这次,萧歌再也按捺不住心神,猛然站起身,错愕地望着宇文昊,“他答应了?” 萧歌万万想不到,宇文席竟然会答应宇文昊! 宇文昊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萧歌,却并未因为萧歌的举动,露出些许不满。 萧歌这才意识到,自己未免有些太过情绪波动,立即低下头,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她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思量片刻,才道,“陛下,晋王当真答应了?” “他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亲王,自然要为边境战事出力。朕此番前来,就是来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萧歌心中的震惊尚未消散,人也有些回不过神,缓缓别过头,挑眉盯着宇文昊,喉咙发紧,上下滑动一番。 “前番晋王的婚事,有你操持。可最后却闹的那般不愉快。此次晋王出征,我也想交给你来打点出征前后之事。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萧歌心中微沉,凝视着宇文昊。 他倒是一脸真诚地望着萧歌,看不出半分算计的模样。 如若不是萧歌几次三番,落入他的算计之中,定会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想要让自己的嫡妻与自己的兄弟和睦相处罢了。 良久,萧歌才淡然一笑,缓缓起身,对宇文昊行了礼,“既然陛下已经说了,此事我自当为陛下效力。” “好。” 宇文昊十分满意萧歌的答案。 “只是,我有一件事情,还望陛下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宇文昊错愕地盯着萧歌,良久才缓缓地道,“什么?” “晋王的出征仪式,希望陛下能够出席。” “朕?” “陛下与晋王不睦,消息已经在京城传了多日。战事吃紧,晋王出征,若是不能得到陛下的鼎力相助,军中定会有人暗中揣度陛下与晋王的关系。到时候,晋王不能安定军心,只会更加祸乱东境战事。” 宇文昊挑眉盯着萧歌,目光灼灼,眉眼之中,带着诸多不满。 “皇后倒是为晋王打算。” “陛下错了,臣妾这不是为了晋王打算,臣妾这是为东境数万的将士打算。若是陛下不肯出席晋王的出征仪式,莫说这出征仪式交由臣妾主持,便是太后在世,只怕也无济于事。” 萧歌凝视着宇文昊。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功夫,可萧歌却已经猜出了宇文昊心中所思。 此次东境战事究竟如何,祸福难料。 若是战败,宇文昊可以借此机会,治宇文席一个治军不严的罪名。 若是战胜,宇文昊可以借刀杀人。说不定在回京的路上,或是在东境,制造意外。 毕竟,战事瞬息万变,在战场上死个把人,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最让萧歌难以想通的是,这宇文席为何会答应宇文昊? 自己能看清楚宇文昊的心思,难道宇文席会看不清楚? 还是宇文昊又用自己和阿满的性命,逼迫宇文席出征东境? 萧歌心思难定,心中焦灼不安,只想打发了宇文昊,尽快寻宇文席,问个清楚。 第189章 神秘军队 晋王府。 阿育和阿七立在殿中,两人皆是一脸担忧之色。 宇文席却坐在书桌之后,不急不忙,一边翻看着桌上竹简,时不时还要再探看一番相关的书籍。 “王爷。” 最后,还是阿七大着胆子,凑上前,望着宇文席的侧脸。 “东境战事虽然凶险,可是朝中可用之人不少。陛下这个时候,竟然要将王爷派到东境去,谁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王爷作何非要答应他呢?” 闻言,阿育也立即迎了上去。 “是啊,王爷。此时,您还是留在京城,最为稳妥。这东境地事情,自有朝中大臣们前去解决,王爷何必非要揽下此事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一直得不到宇文席的回答。 无奈之下,阿七只得一步上前,又压低了声音,唤道,“王爷……” 宇文席这才收起手中竹简,抬眼瞥了阿七一眼,又看向阿育。 “你们当真以为,此次东境的事情,那么简单?” 阿七和阿育对视一眼。 “边陲之事,无外乎城池土地。王爷虽是皇族之后,可却一直游离于朝政之外。从前在北境出手相助皇后娘娘,那是王爷担心娘娘身陷险境。可此次,东境之事,实在与王爷和娘娘都无关,王爷何苦非要出手呢?” 宇文席瞥了阿七一眼,张了张口,却又想到什么,摆摆手,“罢了,不说也罢。” 阿七还要再问,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低唤,“王爷不能告诉阿七,却不知,能不能告诉我?” 话音次啊罗,却见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萧歌面含笑意,缓步走进屋中。 “歌儿?” 宇文席腾地一下站起身,错愕地盯着萧歌。 他打量一圈,却见萧歌身后跟着不少人。 宇文席缓步上前,对萧歌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与王爷有要事相谈,你们侯在外面,这里有轻烟伺候就可以了。” “诺。” 萧歌这才带着轻烟,走进书房之中。 阿育和阿七也行了礼,退了出去。 “王爷为何要答应前往东境?” 萧歌尚未坐定,便立即问道。 见宇文席不答话,萧歌接着道,“前番你从枯井离开,已经被宇文昊察觉。此刻,只要你离开京城,他必定会想出法子,要了你的性命。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硬生生地撞上去呢?” 萧歌一连串提了不少问题,可宇文席却是面含笑意,唇角扬动,只定定地望着萧歌,却是一言不发。 “王爷……” 萧歌见状,低声唤道。 宇文席没有回答萧歌的话,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笑什么?” 萧歌心中一沉,略带不解地盯着宇文席。 “若是此次起了战乱的,是别的边境,我倒是可以置之不理。可既然是东境,我不能不管。” 萧歌不解。 宇文席走到一侧,拉开一张地图。 那竟然是大梁的地图。 地图详尽殷实,具体到每一座城池,山峰。 这样的地图,如若没有三五年的功夫,只怕难以做出。 看到这地图,萧歌不由一愣,缓缓抬起头,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席,“王爷这是?” “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大梁的地图。我虽然人在京城,可是却派出不少人,在各地搜寻各种信息,才得以绘制了这张地图。” 宇文席说着,指了指地图上,靠近东边的一座城池,“这里,是东境第二城。” 萧歌顺着宇文席手指的方向望去,缓缓点头。 她认识那座城池。 她记得,这城池唤作兰城,在东境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城池。无论是人口,还是商农业,都算是东境支柱型的城市。 可这样的城市,在大梁境内,没有百座,总也要有十几座。 只是为了这座城市? 宇文席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非要亲自前往东境。 见萧歌露出了不解之色,宇文席接着道,“这里除了是东境第二大城池之外,还隐藏着大梁一支秘密军队。” “什么?” 这次,萧歌更是错愕。 她惊讶地盯着宇文席,就连唇角都情不自禁地打起了颤抖,一脸错愕之色。 “军队?” 良久,萧歌才低声重复道。 她有些无法理解宇文席这话的意思。 什么神秘军队? 她在北境带过军,对于大梁的军力,虽然不能说百分之一百,全部清除,可总也能了解一二。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兰城之中,还有什么军队? 宇文席思量了片刻,接着道,“这支军队,是先帝在时,秘密建立的。军队的训练处就在兰城。” 说着,他从腰间拿下一块腰牌,放在萧歌面前,向前推动两下。 看到那腰牌,萧歌瞬间愣住。 她认识这腰牌的材质,是古铜玉。 大梁所有调动大军的腰牌,都是用这材质制作而成地。 如此看来,兰城竟然真的有一支神秘军队。 “即便如此,也该宇文昊关心此事。王爷何以非要纠葛到这件事情中来呢?”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 “什么?” 萧歌更加错愕诧异。 “这支军队,是先帝留给我地。” 宇文席盯着桌上的玉佩,眉眼之中,闪过一丝哀切,不由勾动唇角,笑意看着更加沧桑,令人惋叹。 先帝在时,曾经特意叮嘱宇文席。 兰城的军队,是他留给宇文席的。 就是为了以防若是日后,登基之人,不能善待手足兄弟。 这支军队,足以推翻朝中武力,保宇文席上位。 “这么说,先帝属意你为继位之人,你竟然一直都知道?” 宇文席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扬动唇角,微微一笑,以示肯定。 “那为何这些年,你一直不说?” 宇文昊在位的这些年,对宇文席多加磋磨,不就是因为,看中宇文席在朝中没有势力,便是他有意磋磨,宇文席也不能反击吗? 话才问完,萧歌很快就后悔了。 宇文席还能因为什么呢? 除了因为不想牵连她与阿满之外,还能因为什么呢? “那王爷为何,又想要调动这军队了呢?” 第190章 表明心迹 宇文席收回目光,垂着双眼。 他没有回答萧歌的话,只是盯着那张地图。 此次他非要去东境,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告诉萧歌。 根据阿七查问,当年萧歌诞下阿满当日,的确有人从乾坤宫的枯井离开宫城。 那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 当日乾坤宫忙做一团,根本无暇顾及,那人怀中抱着的是什么。 可现在想起,他抱着的,定然是那老妇人说的,萧歌腹中另外一个孩子。 阿七多方探查之下,得知了那人身份。 而那人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在兰城。 所以,这一次,与公与私,他都必须要前往兰城。 宇文席心中主意已定。 若是他能顺利找到那个孩子,便会将那孩子的身份,告诉萧歌。 可若是,他找不到那孩子,或是孩子已经死了,那么此事,便会成为他终生的秘密。 见宇文席不答话,萧歌又低声唤道,“王爷?” “京城如今局势紧张,宇文昊步步紧逼。再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他会要了我的性命。” 关于这一点,萧歌并不否认。 “若是没有军中势力傍身,只怕别说是你和阿满,就连我自己,我也无法护着。所以,此次兰城,我必须要去,必须要见到这支神秘军队。” 萧歌与宇文席四目相对,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许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口气,缓缓点头。 “他特意将送你东征之事,交给我来打点。” “宇文昊还真是无孔不入。他知道,只有你亲自送我离开京城,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让天下臣民都知道,宇文昊并非不顾手足情谊之人。来日,我若是死在东境,他也可摆脱所有干系。” 宇文席果真什么都知道! 萧歌心中暗道。 她抬眼望着宇文席,良久,才缓缓道,“东境我已经有了安排。你离开京城,我定会寻时机,也前往东境。你只管留在兰城,寻那只军队便是。至于和大飨的战事,交给我便是。” “不成!” 不想,宇文席却是想也不想,立即拒绝。 萧歌没有想到宇文席会拒绝自己,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你不能再去边境了。” 宇文席盯着萧歌,严肃地道。 “我在北境六年,与羌人对峙。虽然大飨和羌人不同,可是……” “歌儿!” 萧歌的话音未落,宇文席已经接着道,“我不许你再搀和边境之事。战场凶险,随时都有可能闹出人命。我绝对不许你再前往边境。” 萧歌与宇文席四目相对,见他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言语锋利,不容辩驳。 萧歌竟然不由想起了六年之前,自己诞下阿满的那个晚上。 喜得麟儿,本以为宇文昊会十分欢喜,可他却蹙着眉头,坐在萧歌榻边,时不时长叹一声,并未露出一丝欢愉模样。 萧歌打量着宇文昊,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开心吗?” “你诞下皇子,本是喜事。可边境告急,朕身为一国之君,却束手无策。朕实在是头疼。” 萧歌看着宇文昊。 他眼下已经出现了一圈深刻的乌青,青色的胡茬围绕在他的唇瓣边,时不时长叹两声,瞧着疲累无比。 自己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前往北境,助他平稳边关呢? 大概就是在看到他那样疲累的时候吧。 如今想起来,一切不过都是他计划好得罢了。 再看看此刻眼前,一脸严肃,绝对不许自己再掺和边关之事的宇文席,两人相较之下,究竟谁爱她,竟然是一目了然。 萧歌不由笑了出来,缓缓点头。 她探出手,纤细的一双玉手,竟然落在宇文席的手背上。 手心之中传来的温热之感,让宇文席后背一紧,面色也多出几分紧张。 “王爷。” 萧歌竟然主动向前两步,玉臂环绕住宇文席的腰肢,人也慢慢地凑在宇文席的怀中。 宇文席从未想过,有一日,萧歌会和自己靠的如此亲近。 他不由愣住,手也慢慢抬了起来。 萧歌靠在宇文席的怀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音,喉咙滑动,嘴唇有些干涩。 “我若是能早些知道你的存在,就好了。” 萧歌说着,慢慢地闭起眼睛。 这是萧歌第一次对宇文席表明心迹。 宇文席的心中不由一动,手慢慢地抬了起来,环住萧歌纤细的腰肢。 他情绪激动,一时之间,反而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怀中的人,终于慢慢地仰起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扬动唇角,也笑了出来。 在那笑容之中,萧歌终于看到了这些年,她一直在追寻,却从未见过的幸福。 宇文席不许她前往东境,是担心战场凶险,她若是一个不注意,就会将性命丢在战场之上。 可萧歌定要前往东境,却是因为,知道宇文昊这些年对宇文席的所作所为。 她定要宇文昊为了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要东境起乱,要宇文昊失去对军队的约束之力,要宇文昊主动禅位。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宇文席。 萧歌知道,宇文席虽然和宇文昊不睦,可以他的心性,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地。 宇文席并不知道萧歌心中所思,见萧歌望着自己,洋溢着笑容,心中便已经荡漾起一阵安心之感。 “歌儿,答应我,定然不能再以身犯险。你和阿满在京城等着我。待到我平定了东境之事,带着那只军队,回到京城,我一定会想法子,带你和阿满离开。” 萧歌望着宇文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抿着唇角,眉眼弯弯,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靠在宇文席的怀中,又过了许久,直到殿外传来了宫女们催促的声音,“娘娘,该回去了。” 萧歌这才从宇文席的怀中直起身子。 “轻烟,东西。” 轻烟上前,将萧歌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宇文席。 那是一只四方四正的玺。 “红甲卫士本就是你留在我身边的。此次去东境,带着他们。” 第191章 生母金钗 五日之后。 京城东门。 大红的地毯,从城门一路铺开,文武百官,都跪在红毯两侧。 宇文昊的轿撵停在红毯最前端,后面跟着萧歌的轿撵,还有辰嫔等三四个妃嫔的轿撵。 两声礼炮响过之后,两匹马,缓缓地从城内逐步而来。 “陛下,王爷来了。” 李喻上前,低声唤道。 很快,宇文昊便掀开车帘,向外探看一眼,瞧到坐在马上,一手勒着缰绳,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帕子,挡在唇前的宇文席。 他扬动唇角,冷笑一声,在李喻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宇文席立即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有劳陛下亲自送臣东征。” 宇文席一边对宇文昊行了礼,一边高声道。 百官闻言,纷纷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众人皆知,宇文昊与宇文席不睦多年,此次宇文昊特命宇文席前往东境,众人心中还错愕,为何陛下不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却非要将和自己多年不睦的王爷派去东境呢? 宇文昊抬手扶住宇文席的肩膀,手中的力道缓缓加重几分。 宇文席吃痛,面色不由一沉。 抬起眼,却正对上了宇文昊淡然的笑容。 “晋王身为我大梁王爷,代朕出征,再合适不过。再说,这边境的战事,除了交给你以外,朕还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更加合适。” 说着,宇文昊别过头,看向已经从轿撵之中缓步而下的萧歌,“皇后说呢?” 萧歌慢步走到二人身侧,对宇文席屈膝行礼,“王爷代陛下东征,一路艰险,定要好生保重。” 她抬起眼,与宇文席四目相对。 看到她的目光,宇文席也不由面色轻动。 他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 眼看着二人四目相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宇文昊的心中闪过一丝不满。 他向右侧挪动两步,将萧歌挡在自己身后。 宇文席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宇文昊。 “晋王,为你东征,朕特意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李喻闻言,快步上前,打开手中的盒子,呈到宇文席面前。 看到那盒子之中的东西,宇文席的面色不由一变。 “当年淑嘉贵妃得父皇恩宠,父皇曾经亲自赏赐过淑嘉贵妃一只金钗。后来,这金钗不知为何,竟然不翼而飞。前几日,朕倒是无意之间,得到了这支金钗。现在,朕将这金钗赐给晋王。愿晋王,能带着亡母的遗愿,为我大梁再建功勋。” 宇文席抬手接过金钗,双手却情不自禁地打起了颤抖。 他唇角抖动着,就连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上下抖动。 萧歌从未看到宇文席这副样子,心下不由一沉。 她侧眼望向辰嫔,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辰嫔凝视着萧歌,双眼轻闭,微微摇头。 看到辰嫔这等神色,萧歌心中不安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得了,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出发吧。” 说着,宇文昊已经侧过身子,还不忘一把拉住了萧歌纤细的手腕,对李喻扬动下巴。 很快,就听到远处又响起了礼乐之声。 “王爷。” 阿七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宇文席,在他的耳边,低声唤了两句。 宇文席的情绪这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侧过眼,扫视了宇文昊两圈,将手中的盒子,交给阿七,几乎是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出发。” 看着宇文席翻身上马,萧歌情不自禁,向前追出两步,却被红毯两侧,山呼海啸一般的‘恭送王爷’之声提醒,强逼着自己收住脚步,只关切地望着宇文席消失的方向。 她的一举一动,宇文昊都看在眼中,自是心中恼怒。 他盯着萧歌,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捏住了萧歌的手腕。 萧歌一愣,错愕地别过头,看向宇文昊。 “回去吧。” 宇文昊沉声道。 “陛下给王爷的,是什么?” 宇文席方才的样子,萧歌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顾不得避嫌,盯着宇文昊,厉声问道。 萧歌声音不大,可是辰嫔和几个妃子,还有李喻等人自是都听到了,皆诧异惶恐地看向宇文昊。 宇文昊与萧歌四目相对,拉着萧歌的手,加重几分力道。 他盯着萧歌,良久之后,才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皇后真的想知道?” 萧歌点头。 “晋王的生母淑嘉贵妃,在先帝亡故之后,无故而亡。他一直在追寻他生母的死因。” 萧歌似乎明白了什么,“陛下知道淑嘉贵妃是怎么死的?” 宇文昊冷笑一声,侧过头,盯着萧歌看了许久,却耸动肩膀,撇了撇唇角,高深莫测地道,“后宫之中的女人,若不是因为争宠而亡,就是因为儿子夺嫡而亡。淑嘉贵妃,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吧。” 萧歌心潮翻涌,盯着宇文昊,心思飞动。 看来,就连淑嘉贵妃的死,都和宇文昊脱不了关系。 宇文昊却并未将她的目光放在眼中,只是一把握住了萧歌的手腕,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令人厌恶的笑容,“走吧。” 说着,他也不管萧歌心中有多少不愿,已经强扯着萧歌的手,就往前而去。 辰嫔恨得咬牙,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宇文昊和萧歌的背影,心中恼怒更深。 宇文昊吩咐萧歌和自己同乘一辆轿撵回宫,将萧歌塞进了自己的轿撵之中。 萧歌坐在一侧,低着头,心中恼怒涌动而起,不愿面对宇文昊,索性低着头,看也不看宇文昊。 良久,倒是宇文昊自己慢慢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萧歌,沉声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歌冷哼一声,侧眼扫视宇文昊一圈,佯装漫不经心,“陛下和王爷是骨肉兄弟。陛下不管对王爷做什么,天下人都看在眼中。臣妾为何要知道?” “皇后这是想要用天下人的看法,来要挟朕?” “臣妾不敢。” 宇文昊猛然向前,双目已经凑到了萧歌眼前。 第192章 别有心思 宇文昊的脸近在咫尺,萧歌不由自主,几乎是本能地向后倒了倒身子,厌恶地打量着宇文昊。 良久,宇文昊唇角微微扬动,多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淑嘉贵妃因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才会命丧黄泉。朕就是要让晋王知道,切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否则,会和他的母亲一个下场。” 阴森可怖的声音,在轿撵之中响起。 宇文昊血红的双目,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扫视,瞧得萧歌心中发紧,喉咙上下攒动。 良久之后,宇文昊才冷然一笑,重新靠回轿壁上,淡然地盯着萧歌。 “皇后,前几日从地下河道入宫的人,不是宋管家。” 萧歌垂着眼,没有答话。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朕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不过,朕觉得,这到底是皇家秘闻,若是传出去,有损皇家脸面。所以此事,朕以为,还是暂时按下不表得好。皇后觉得呢?”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宇文昊对萧歌的回答十分满意,靠在轿壁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手中的念珠,轻轻地转动两下,闭着眼睛,缓缓道,“晋王已经去了东境,想必东境之乱很快就会平定。朕倒是想要下江南,此事礼部已经在安排了。到时候,朕准备带着皇后和辰嫔一同前往。” 萧歌错愕地望向宇文昊,“此事怎么之前没有听陛下提起过?” “朕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东境和北境接二连三,生出事端。朕总该做些什么。去江南转转,一来安定民心,二来也能带着你与辰嫔一同散散心。” 说着,宇文昊若有所思地望向萧歌,唇角轻轻扬动,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怎么?皇后不愿意?” 萧歌与宇文昊四目相对,心思翻飞。 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却还是跌入了宇文昊的陷阱之中。 他定是早已经有了打算,只等着送走宇文席,便带着萧歌前往江南。 如此一来,便是宇文席在东境有意外状况,消息传到江南,最快也要五六天。 等到萧歌得到消息,再想赶到东境,就迟了。 最重要得是,若是萧歌跟着宇文昊前往江南,那自己这些时日,对于东境的谋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宇文昊凝望着萧歌,似乎早已经将萧歌的心思看透,志在必得。 良久,萧歌终于忍受不住,瞧着轿壁,高声道,“停轿。” 轿撵缓缓停了下来,萧歌掀开轿帘,大步往外而去。 李喻见状,一脸错愕,忙上前跟了两步,高声唤道,“娘娘……” 轿撵中的宇文席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皇后是觉得轿撵之中有些闷,下去走走。” 李喻无奈,只得收住话头,只看着萧歌独身一人,快步往前而去。 宇文昊心机如此深沉,每一步棋,都落得恰到好处。 萧歌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 她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 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萧歌的思绪,才慢慢地安定下来。 …… 东征大军,一路向前,无人说话。 阿七和阿育眼看着宇文席自打上了马车,便一直拧着双眉,盯着手中的东西,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阿七看着宇文席手中的金钗,目光动了动,向前探出些许身子,一双手撑在膝盖上,面露为难之色。 良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道,“这金钗,是贵妃娘娘留下的东西。王爷寻了多年,都未曾找到。他现在将这钗子送到王爷手中,到底是何用意?” 阿育不知那钗子的来历,此刻听到,心中更是一沉。 “他这是要让我安分守己。” 宇文席冷笑一声,目光动了动,沉声道。 阿七和阿育面面相觑,扫视对方一眼,两人皆是心中发紧,不敢开口。 良久,宇文席才将钗子收好,别过头,打量阿七两眼,“阿七,待到到了驿站,你立即潜回京城。” 阿七一脸错愕,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王爷,东境战事吃紧,属下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王爷回京城?” “他将这金钗给了我,我担心,他会对萧歌不利。若是没有人守在萧歌身边,我断然不能安心。” “可是……” 阿七还要说话,宇文席指了指一侧的阿育。 “我身边还有阿育,足以应对。” 阿育闻言,面露惊讶之色,一脸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他从未想过,在宇文席的心中,自己竟然可以与阿七的地位一较高下。 阿育见宇文席望着自己,立即起身,双手抱拳,对宇文席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只要王爷信得过奴才,奴才定会护着王爷周全。” 阿七瞥了阿育两眼,又拧眉思量了片刻,这才轻声道,“好。王爷在东境,一定要一切小心。” 交代好了阿七,宇文席的心中总算是安稳了几分。 他又将那金钗握紧了几分,面色更加凝重。 宇文昊这个时候将金钗交给自己,只怕除了有意要他安分守己之外,还有其他含义。 当年,先皇才刚刚辞世,一向身体康健的淑嘉贵妃便骤然抱病,不久于人世。 宇文席一直对母妃的死耿耿于怀,心中始终挂念着此事。 这些年,除了蛰伏偷生之外,宇文席做的最多地事情,就是暗中调查母妃的死。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宇文昊。 只是,宇文席始终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据。 如今,这金钗出现在宇文昊的手中,似乎拿出了强有力的证据。 宇文昊定然知道先帝当年对宇文席立储之心。 以宇文昊的心思,不难想到,只要淑嘉贵妃还在世,宇文席便是皇位强有力的竞争者。 为了能够得到皇位,宇文昊害死淑嘉贵妃,并非没有可能。 如若事情真的像自己想的那般,那他和宇文昊之间,横隔着母妃的一条性命,他定然不会轻饶了宇文昊。 宇文席正在沉思,马车突然晃动两下,骤然停了下来。 一将士快步跑到马车之外,轻轻叩动两下马车厢壁,“王爷,有位道人,拦着队伍,要见您一面。” 第193章 再见香香 宫中。 萧歌早早地吩咐人下了宫门,打发走了其他人,只留下轻烟和穆姑姑在殿中伺候。 她将今日宇文昊的打算告诉二人,穆姑姑也是错愕不已。 “自从缙云三年,先帝下过一次江南之后。再无下江南之事。陛下这个时候,要前往江南,只怕是另有目的。” “他这是有意,想要将我留在身边,好让我翻不出水花来。” “娘娘,您之前吩咐我,若是王爷离开京城之后,便立即放出消息,说您想要带大皇子出宫吃斋,为将士们祈福。现在可还照办?” “他将我的路都一一堵死,定是早就想到了我会用这样的法子。此刻若是再这么做,岂不是要撞在他的手上?” 穆姑姑和轻烟对视一眼,皆是一脸错愕无奈之色。 就在此时,却听殿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轻烟第一时间往殿外冲去,穆姑姑顺势抬起手,拦住萧歌,一脸警惕地盯着殿外的方向。 “娘娘,是阿七。” 轻烟打开殿门,看到来人,不由面色一喜,立即侧身将阿七让进了殿内。 阿七将宇文席的猜测还有安排,一一告诉萧歌。 “王爷说了,东境之事,他自有打算,特意让属下来告诉娘娘一声。也留在娘娘身边,保护娘娘。” 阿七说着,瞧着轻烟和穆姑姑面色不佳,不由心中微沉,挑眉扫视两眼,望着萧歌,“娘娘这是怎么了?” 穆姑姑与阿七熟悉一些,率先接过话头,将南巡之事,一一告诉阿七。 “王爷说的果真没错!” 阿七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只是,和萧歌比起来,阿七想的更多的,自是军务方面地事情。 “南方这些年是我大梁屯兵之地。王爷临行之际,还特意点算过大梁的军队。若是东境有失,自是从南方调兵遣将最是容易。可如今,陛下要下巡江南,南方军营自是各个都要以陛下的安危为重。此刻若是东境出了什么事情,南方哪里还有兵将可调遣?” 萧歌心中一紧,猛然抬眼,望向阿七。 她后背的冷汗都已经顺势而下,心跳加速,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 “不成。” 萧歌猛然站起身。 “我要去东境。” “娘娘。” 穆姑姑立即拉住萧歌,“若是没有下江南之事,您去也就去了。可如今,陛下钦点,要您和辰嫔娘娘一同下江南。您这个时候走了,便是人皮面具也帮不了您。” 萧歌一时之间,方寸大乱,也不知如何是好,眉目紧蹙,心中担忧不已。 “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说着,轻烟凑到萧歌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萧歌挑眉,侧眼望向轻烟,“你怎么知道,她是王爷的人?” 轻烟侧过头,盯着阿七,唇角微扬,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神色。 “陛下每次去回春楼,虽然都只带着李公公一人。可是,陛下身份特殊,这京城之中总有些权贵能认出来。久而久之,自然知道了。至于这香香姑娘竟然是王爷的人,还是这几日,红甲卫士之中,有人看到阿七出入回春楼,前来报我。我才猜到些端倪。” 听闻此话,一向镇定自若的阿七,面色骤然一红,一脸错愕地望向轻烟。 “阿七,香香姑娘当真是王爷的人?” 阿七面色更红,缓缓点头,“是。” “那她与陛下?” “当年,娘娘离开宫中,陛下虽然表面上疼爱皇贵妃。可实际上,却总是在暗中寻新人入宫。王爷便是在那个时候,设计让陛下遇到了香香姑娘。不想,陛下对香香姑娘竟然是一见钟情。这些年,陛下只要出宫,也时时前去探望香香姑娘。”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肯将香香姑娘纳进宫中?” 萧歌不解,蹙眉问道。 话才说出口,看到阿七的模样,萧歌后悔了。 她为着宇文席之事,一时之间,乱了头脑。 这阿七素日里都是冷静持重之人,怎么偏生提起了香香姑娘,便是面色一红。 看来,阿七对香香早已经是情根深种。 自己方才这个问题,定是戳到了阿七的痛处。 想到这里,萧歌立即道,“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阿七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属下明白皇后娘娘想说什么。香香姑娘和属下的确早就有情。可即便是没有属下,陛下也不会将香香姑娘纳入宫中的。” 穆姑姑也想到了什么,无奈地长叹一声,“楚王之母,当年正是先帝在下巡江南的途中,遇到的一位艺妓女子。先帝当初,对她也是情根深种。可是,直到她诞下楚王,先帝也没能将她迎入宫中。就连楚王,如今也远在边陲。可见,这帝王对青楼女子,便是动了情,也绝迹不会接入宫中。” “香香姑娘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可她在王爷手下多年,知道孰重孰轻。我们这些人,本就是为了王爷活着。命都可以不要,其他的何足挂齿?只是方才,瞧轻烟姑娘,似乎有什么法子,与香香有关?” 阿七这样说,倒是让轻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错愕地望着阿七,眉目紧蹙。 “有什么话,便说吧。” 得了命令,轻烟才接着道,“如今,宫中皇贵妃禁足,辰嫔和其他几个嫔妃,本就不得陛下宠爱。陛下的眼睛,只盯着娘娘一人。可若是香香姑娘能在这个时候闹上一闹,或许,陛下的注意力会转移些许。最重要的是,娘娘也有借口,不去南巡。只是,如此一来,只怕就要委屈香香姑娘了。” 阿七蹙着眉头,低着头,思量良久,才缓缓地道,“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是为了王爷好,香香定然能理解。轻烟姑娘只说怎么做便是了。” 轻烟与萧歌对视一眼,这才对阿七摆摆手,将他唤到前面些许,低声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告诉阿七。 听完轻烟的话,阿七立即点头,“我这就去告诉香香,只是宫中诸事,还要娘娘代为策划。” 第194章 你我的命,都是王爷的 白日里,文武百官列阵,才刚刚送了晋王前往东境,平定大飨之乱。 可这却丝毫不影响京城夜晚的风光。 特别是回春楼这样的地方。 店门口,挂着两只粉红色的大灯笼,姑娘们穿红着绿,纷纷守在店外,看到那些将马车停在远处,还在畏手畏脚,小心翼翼靠近的大人们,便纷纷高声欢笑着,迎了上去,好让那些大人们放轻松些。 虽然朝廷并没有官员不许狎妓的条令,可今日才刚刚送了晋王前往东境边关,这些官员们,自是不好意思被人知道,一到晚上,他们却又原形毕露,在这青楼里面,饮酒作乐。 姑娘们这样一靠近,似乎给了他们一些借口。 毕竟,他们进这回春楼并非自愿,而是被人拖进来的。 或许这样,也能让他们的心中,稍稍安定几分。 二楼的包厢之中,香香立在窗边,面色阴沉,盯着一楼那些被姑娘们扯进店中的朝廷命官,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恶心,不由愤愤地关上窗户。 那窗户磕在窗框上,发出一声极大的响动,惊得正在屋中点算银子的老鸨大惊失色,手中的银子都险些跌在地上。 “要死了,你这是做什么?” 老鸨本就是南方人,口中还带着浓重的南方腔调,不满地打量了香香两眼,沉声道。 “你这银子到底算好了没有?” 香香因为客人的身份特殊,就算是老鸨,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香香啊,今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相商。” 见香香并没有拒绝,老鸨才又往香香的身边靠近几分,一脸笑意,接着道,“那位贵客,可有些时日没有来了。你说,他这不上门,也不说说清楚。你可是咱们回春楼的头牌姑娘。若是他不肯再上门,你也要出去接客才是啊。” 香香瞥了老鸨一眼,双手搭在胸前,将散落在一边的轻纱拢了拢,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阿妈要是不想活了,可切莫拉上我呀。那位贵客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阿妈却很清楚。你敢让我接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客人,就不怕他要了你的性命吗?” 老鸨闻言,面色一顿,一脸尴尬,只赔着笑,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得了,阿妈还是早些出去吧。我要歇着了。” 言毕,香香也不理会老鸨那涨红的面颊,只径直走到榻边,翻身就懒懒地靠在榻上。 老鸨还想要凑上前说些什么,可香香却已经打了个呵欠。 见状,老鸨知道,这是香香的逐客令,只得绿着一张脸,就往外退去。 人都还没有走到门口,却见一个小丫头撞了进来。 “阿妈,有位客人,要见香香姑娘。” 老鸨面露喜色,“可是香香姑娘的那位贵客?” 那小丫头摇摇头,“是另外一位客人,瞧着年纪尚轻呢。也不是京城之中,叫得上名号的王宫贵子。看着,像是个江湖人士。” 老鸨立即来了精神,冷哼一声,“香香是什么人?岂是这些江湖浪子能随意相见的?不见,都不见。统统赶出去。” 没想到,方才还倚在榻上,打着呵欠的香香,听到小丫头这些话,却骤然直起身,“人在哪?” “就在后院。” 香香不再犹豫,快步往外走来。 老鸨见状,抬手要拦,却被香香一把甩开。 “你若是不想让你这回春楼都被端了,就别再烦我。” 香香说完,便快步离开。 老鸨气急,奈何却不敢得罪这尊大佛,只能将所有的气都洒在那个小丫头身上。 阿七立在后院廊下,瞧着院中那棵柳树,已经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分外惹人。 “你怎么还在京城?” 身后传来香香的声音,阿七立即别过头。 却见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纱衣,立在廊下,望着阿七,秀气的眉目之中,还带着几分暖暖的情谊。 阿七对香香扯出一个笑容,快步上前。 “你不是随着王爷去东境了吗?” 香香说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今日,我亲眼目睹你和王爷一同离开的。” 见阿七没有答话,香香心中不安,立即追问,“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情?” 阿七抬手拦住香香的话头,“王爷着我留下来,保护萧歌姑娘。” 闻言,香香才露出几分安定之色。 “宫中那位要南巡。” “南巡?” 香香拧着眉头,一脸迷惑。 阿七将南巡与东境战局之间的关系,一一告诉香香。 “既然如此,定不能让他去才成。” “南巡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只是,萧歌姑娘不能随着他一道离开。” 香香扫视阿七两眼,试探着道,“为何?” “王爷的意思,要萧歌姑娘留在京城。若是她随着宫中那位一道南巡,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王爷从东境回来之后,就预备将姑娘接出来。” 香香眉眼轻动,闪过一丝欢愉之色。 “王爷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所以,我们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王爷分心。况且,若是萧歌姑娘去了东境,至少能在王爷身边出谋划策。她号称不败将军,只要有她在王爷身边,王爷定然无碍。” 香香狐疑地打量着阿七,良久之后,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阿七面露难色,低着头,抿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相识多年,香香自然了解阿七的性子。 从他方才对自己解释了那么多来看,他定是有任务要下达,却又难以启齿。 “你想让我陪他一同南下?” 香香打量着阿七,低声问道。 阿七心中一紧,立即躲开香香的目光。 “只有如此,萧歌姑娘才能安然留在京城,图谋时机,前往东境。” 香香凝望着阿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扬动唇角,又露出了平日里那样风情万种的笑容,“可他已经有日子没有来过了,就连那阿妈都在计划着,要我接别的客人。” “香香,你我的命都是王爷的!” 第195章 怀孕 香香望着阿七,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香香才淡然一笑,“是啊,你我的命都是王爷的。当年若不是王爷救我一条性命,我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日?” 说着,她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才重新看向阿七,“你回去转告萧歌姑娘,我有法子让他带上我。” 阿七凝望香香,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香香……” 话才刚刚说出口,却听到长廊外传来了老鸨的声音,“香香,快些回来吧。若是被人看到了,那可真是要了阿妈的性命。” 香香不由苦涩一笑。 她抬眉望了阿七一眼,扬动唇角,露出了笑容。 “王爷从东境回来,若是要离开,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京城了?” 阿七立即点头。 “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香香话音才落,那边的老鸨已经匆匆跑了出来。 “香香……” 老鸨高呼一声。 香香立即答应一声,便扭过头,快步往前院而去。 阿七望着香香的背影,自言自语,“你的杀父仇人,我已经找到了。” 京城的夜晚,空中明明漆黑一片,可是这大街小巷之中,却偏偏明亮如白昼。 萧歌立在乾坤宫廊下,看着那轮月色,心中也是千丝万缕。 “娘娘是,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按照脚程,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到十里坡了吧。”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何况,王爷身边高手如云,不会让王爷受伤的。” 萧歌别过头,与轻烟对视一眼,不由淡然一笑,“这些话,若是穆姑姑说出来,安慰我,我倒是能听进去几分。你我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又岂会不知道战场凶险,那是多少高手在身边都无用之事。” 轻烟面色微动,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挠了挠后脑。 “不知阿七与那香香姑娘商议得如何。”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殿中走去。 人都尚未走进殿中,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高呼之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很快,便见穆姑姑拦住来人,面露不悦,“喊什么?” “姑姑,椒鹿苑那边传来话,皇贵妃骤然高热,人已经快要不成了。” 闻言,萧歌与轻烟对视一眼,匆匆上前。 “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这才定住心神,对萧歌行了礼,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告诉萧歌。 原来,这萧绾虽然被免去了惩罚,却一直被禁足在宫中。 今日,不知是什么人,传了陛下要南巡的消息入了椒鹿苑。 萧绾哭着喊着要见陛下,还说什么,她是皇贵妃,陛下要南巡,她岂有不去的道理。 她在禁足之中,那些宫女太监们自是没有给她好面色。 到了晚膳时分,萧绾说什么都不肯吃东西,还将送进去的东西都砸了个细碎。 宫女太监们一怒之下,索性没有人理会她了。 结果,也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辰,她身边的小枝前来回禀消息,却说她竟然高热难下,眼看着就要不成了。 “可有人去通秉了陛下?” “尚不敢惊动呢。” 萧歌思量片刻,便着轻烟去回禀陛下,自己和穆姑姑率先往椒鹿苑而去。 萧绾果真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滚烫滚烫的。 她寝殿之中,只点了一根蜡烛,小枝焦灼地陪在身侧。 瞧见萧歌进来,小枝警惕地抬手,护住萧绾。 “怎么回事?” 萧歌瞥了她一眼,沉声问道。 “皇后娘娘是来瞧我们娘娘笑话的吗?” 小枝厉声道。 “放肆!” 穆姑姑立即怒目瞪着小枝。 小枝被穆姑姑的神色,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萧歌上前,抬手摸了摸萧绾的额头,的确是烫的吓人。 她瞥了两眼萧绾身边的东西,目光落在一只茶碗上。 那茶碗里还有尚未饮完的茶水,茶水已经变成了灰褐色。 小枝立在一边,将始末又同萧歌说了一遍,和那小太监说的,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可宣了太医?” 萧歌的目光依旧盯着那茶碗,沉声问道。 “皇贵妃娘娘在禁足,宫中这些人,一向是拜高踩低。哪里肯有人给我们娘娘宣召太医?” 穆姑姑投去恼怒的目光,才让小枝住了嘴。 “宣太医来瞧瞧。” 萧歌说着,抬手指了指那茶碗,又瞥了穆姑姑一眼。 穆姑姑得令,立即将茶碗带上,出了殿中。 太医和宇文昊几乎是同时到了椒鹿苑。 宇文昊与萧歌候在前厅,只由太医为萧绾诊脉。 良久,太医匆匆而入,行了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闻言,宇文昊投去不悦之色。 “皇贵妃娘娘这是有了身孕。” 宇文昊诧异地望向太医,小心翼翼地道,“当真?” “已经有快要三个月了。只是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禁足,想是忧思多虑,今日更是动了胎气。” 宇文昊不由露出几分喜色。 自从二皇子出生之后,他便一直没有再添过新的皇儿。 虽然他对萧绾已经没有了耐性,可是得知她怀了身孕,却还是异常兴奋。 “有劳太医给皇贵妃开些安胎之药。” 太医回了萧歌的话,便匆匆离开。 “皇贵妃此时有孕,是个上上吉兆。想必,东境战事,还有此次江南之行,定会一帆风顺。” 宇文昊说着,颇为喜悦地望向萧歌。 萧歌总觉此事之中另有蹊跷,只对他勉强笑了笑。 见状,宇文昊只以为萧歌是为了萧绾此时有孕不悦。 “皇后,朕也盼着,什么时候,你能给朕在添一个小皇子呢。” 萧歌只恹恹地笑了笑,并未接话。 “陛下,娘娘醒了。” 小枝传来话,宇文昊立即往寝殿而去。 萧歌这才得了机会,侧身将穆姑姑唤到身前,“那茶碗,你可吩咐人瞧过了?” “奴婢不敢给寻常太医,特意让轻烟姑娘带着,送去宫外,给王府的府医瞧瞧。” “这萧绾怎么会有身孕呢?” 萧歌迷惑地望向穆姑姑,穆姑姑却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第196章 故技重施 萧绾虚弱地靠在卧榻上,垂着脑袋,面色苍白,嘴唇也发着紫。 见到宇文昊进来,她立即正了正身子,尽力扬动唇角,送上一抹笑容。 “陛下……” 宇文昊快步上前,坐在萧绾身侧,望了她一眼,却刻意忽略了她探出的手。 “太医说,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如何这般不小心?自己的身孕,自己却不知情?” 闻言,萧绾垂下眼,不由耸动肩膀,鼻尖也微微翕动两下。 “臣妾一直禁足在椒鹿苑,并无太医前来看诊。这几日,身子不适,臣妾还以为,是天气转热,有些不适应呢。” 话音才落,却见萧歌也从外缓步而入。 她拧着双目,上下打量了萧绾一圈,才快步走到宇文昊身后。 萧绾见状,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一脸委屈地望着萧歌,“听说是皇后娘娘宣召了太医,才保住臣妾和腹中孩子一条性命。说来都是臣妾宫中的奴才们不顶用,这么晚,还惊动了皇后娘娘。臣妾定然好生教导他们,绝不会纵容了他们去。” 萧歌与萧绾四目相对,见她挑衅地望着自己,心中也不由升起一阵好笑。 这萧绾还真不是个善茬。 才刚刚解除了禁足,竟然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皇贵妃多虑了。本宫调度后宫,看顾有孕的妃嫔,自是本宫的责任。说来,皇贵妃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也非第一次生养之人,怎生自己会不知道呢?” 萧歌凝视着萧绾,双眼微微眯在一起,上下打量一圈,目光之中的犹疑更加浓郁了几分。 萧绾见状,心中不安,陪着些许局促的笑容,别过头,躲开萧歌的目光。 “都是臣妾自己不注意,若是腹中胎儿,因为臣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可如何对陛下交代呢?” 说着,萧绾又微微抬起眼,手也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轻轻地握住了宇文昊的衣袖。 宇文昊别过头,瞥了萧绾一眼,却抬起另外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萧绾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开。 萧绾一愣,抬眉蹙着双目,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 “你禁足在宫中,皇后也多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你有了身孕,自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从前那样的事情,可切莫再做。” 萧绾慢慢地收回手,低着头,垂着双目,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臣妾才刚刚有了身孕,陛下就要南巡。也不知,臣妾只怕是没有福气随陛下一同下江南了。”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视了宇文昊两圈。 “那有何难?朕带着你便是。” 萧歌始终凝视着萧绾,见她听到这话,便露出了难以掩盖的笑容,心中骤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萧绾这一身孕,竟然是为了南巡之事才来的。 如此一来,萧歌对她怀有身孕之事,更是持有怀疑态度。 “皇后娘娘不会不愿意吧?” 萧绾别过头,目光轻动,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是挑衅地望着萧歌,挑眉盯着她。 萧歌与萧绾对视一眼,唇角微微扬动,冷笑两声。 萧绾这样的手段,未免实在有些低劣。 “怎么会?” “皇后一向最是宽厚,怎么会不愿意?” 宇文昊言语之中,带出了几分不悦,“皇贵妃只管安心养好身子便是。” “陛下,臣妾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宇文昊对萧绾如此多的要求,难免不悦,挑眉盯着萧绾,言语之中,也阴沉了不少,“什么?” “臣妾的身子,不知能否交给皇后娘娘照看?” 这次,莫说是萧歌,就连宇文昊,也是一脸错愕,猛然别过头,惊讶地盯着萧歌。 萧歌双眼微微挑动两下,饶有兴致,上下打量了萧绾一圈。 “皇后每日要忙不少事情,只怕……” “陛下偏心。方才您还说,要臣妾安心养好身子。如今便又推脱皇后娘娘每日要忙不少事情。陛下难道就不为臣妾和腹中的孩子考虑吗?” 萧绾好容易因为腹中的孩子,重新得到了宇文昊的青眼,怎么肯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嘟着嘴,凝视着宇文昊,尽力送上一个看似可爱的神色。 宇文昊对萧绾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多有不满。 他瞥了一眼萧歌,见萧歌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不满之色。 宇文昊正要拒绝,萧歌却轻声道,“皇贵妃既然想要本宫看顾你腹中之子,本宫自会照顾好你和孩子的。” 闻言,宇文昊诧异地别过头,盯着萧歌。 她并未看向宇文昊,只是定定地凝视着萧绾。 萧绾被她盯得心中有些发紧,还是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 “时候不早了。陛下定了两日之后前往江南,明日宫中定是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臣妾就不叨扰皇贵妃和陛下休息了。” 萧歌说完,也不给宇文昊回话的机会,转身便走。 宇文昊只以为萧歌心中不悦,抬步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萧绾一把拉住。 萧绾整个人都靠在宇文昊身上,娇滴滴地抬起眼,望着宇文昊,轻声道,“陛下,臣妾还有些腹痛。陛下瞧瞧,是不是又动了胎气?” 说着,她挽住宇文昊,身子紧紧地贴在宇文昊身上。 无奈之下,宇文昊只得收回目光,颇待不悦地打量了萧绾两眼,长叹一声,“朕今日留在你宫中陪你。” 萧绾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望着宇文昊,连连点头,“多谢陛下。” 她靠在宇文昊的肩头,目光轻动,却是死死地盯着萧歌离开的方向。 这一次,她要借着腹中之子,将萧歌踩在脚下! 宇文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勉强稳住了心神,抬起手,揽住萧绾的肩头,上下摩挲了一圈。 萧绾心满意足,靠在宇文昊怀中,眉眼轻动,右手还不经意地抬起,握住宇文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他的怀中来回蹭动两下,以示讨好。 第197章 又一个怀孕的 宇文昊为安萧绾的心,只得留在椒鹿苑,与她同宿。 萧绾多日未曾见到宇文昊,好容易将他留在自己宫中,自是想要与他多加亲近。 可她才凑到宇文昊身侧,宇文昊便拨弄开萧绾,面色阴鸷,沉声道,“太医说了,你才动了胎气,切莫胡乱动弹。当心再伤了腹中的胎儿。” 萧绾闻言,面色微微动了动,向后缩了缩身子,一只手却还不忘抵在宇文昊的肩膀上,在他的怀中微微仰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宇文昊,“陛下……您都这么久没有来过臣妾宫中了。怎么一来,就如此凶巴巴地?”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向后缩着身子,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敢上前。 宇文昊便是对她有诸多不满,可瞧着她腹中孩子的份上,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他长叹一声,抬起手,不情愿地将萧绾揽进怀中,沉声道,“这些年,朕对你也算是不薄。除了皇后之外,你便是这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可你为何,就是不知足呢?” 萧绾垂着眼,双手交叠在身前,秀眉紧蹙,“陛下,这话从何说起?臣妾不明白。” “那陈贵人的舌头,朕是白白给你送来了?” 闻言,萧绾嘟着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宇文昊两眼。 见他似乎并未露出几分恼怒模样,她这才大着胆子,往宇文昊的身边凑近几分,右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宇文昊的腰间。 宇文昊并未推开她。 萧绾的胆子这才更大了几分。 她挪动着身子,靠在宇文昊的怀中,抬起眼,望着宇文昊的侧脸。 “陛下,您如今没有从前那么疼爱臣妾了。” 宇文昊没有答话。 萧绾接着道,“自从皇后娘娘回宫之后,陛下的眼中,就只剩下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了。臣妾和臣妾宫中的二皇子,陛下都只当做看不到一般。” “这就是你暗中指使陈贵人,说出那番话的缘由?” 萧绾身子一紧,搭在宇文昊腰间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她右手撑在身前,逐渐坐起身子,眉头紧蹙,望着宇文昊,小心翼翼,试探着道,“陛下……” “你已经是皇贵妃。这些年,朕对二皇子也算是尽心尽力。朕早已经在打算,封二皇子一个亲王之位。可你倒好,做事却是如此不知轻重。竟然敢指使人,在背后如此污蔑皇后和大皇子。你究竟是想要给二皇子挣一个好前程?还是想要毁了他的前程?” 萧绾没想到宇文昊竟然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一时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红着双眼,呆滞地望着宇文昊。 “臣妾也是一时糊涂了。臣妾自从进宫以来,身边只得了二皇子一个孩子。他既不得嫡出地身份,也并非陛下第一个孩子。臣妾是担心,二皇子若是失了陛下的宠爱,更是没有了前程。所以才会……” “得了。” 宇文昊收回手,不满地打量了萧绾两眼。 “如今你既然又怀了身孕,就该安分守己些。切莫再闹出前番的事情。否则,朕绝对饶不了你。” 萧绾闻言,心中一紧,后背也不由僵直起来。 她胆战心惊地打量了宇文昊两眼,这才慢慢地收回目光,饶是心中有多少不满,却还是缓缓垂下脑袋,轻声道,“诺。臣妾知道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一早,萧绾伺候宇文昊才要起身,却见李喻已经匆匆从外而来,一脸为难地站在屏风之外,候着宇文昊。 得了允许,李喻才匆匆进了殿中,小心翼翼扫视两眼还在一侧伺候宇文昊更衣的萧绾,缓步凑到宇文昊耳边,一手拢在唇边,压低了声音,“陛下,回春楼来人了。” 宇文昊闻言,目光一动,骤然转过头,错愕地望着李喻。 李喻瞥了一眼萧绾,声音又压低几分,“是香香姑娘那边的人。说是姑娘的身子不大舒服,想请陛下去瞧瞧。”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听到宇文昊的声音,萧绾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眼角的余光,已经望向宇文昊。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李喻和宇文昊的动静。 “陛下,似是香香姑娘有喜了。” 闻言,宇文昊骤然挑眉,诧异地盯着李喻。 见他神色仓惶,李喻忙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没有多言。 宇文昊唇角扬动,竟然露出几分喜色。 萧绾并未听真切,只听到‘有喜’二字,心中便是一沉。 她借着给宇文昊更换腰带的机会,凑到宇文昊身边,望了李喻一眼,这才眉目轻动,看向宇文昊,“不知是何喜事?陛下竟然如此开心?臣妾也想听听。” 这等事情,宇文昊怎好对萧绾提起? 他只是笑着摆摆手,又看向李喻,道,“将来人唤到御书房去,朕要好生问问。” “诺。” 宇文昊对香香一向不错,虽然不能迎她入宫,可是一应的赏赐,却从来没有亏待过香香。 当初,如若不是因为香香不愿意,宇文昊甚至还动过要为香香赎身,好将她迎入宫中的念头。 这几个月,宇文昊一直忙着宫中的事情,有些时日没有去瞧她了,却想不到,香香竟然也有了身孕。 比起萧绾腹中的孩子,香香腹中的孩子,竟然更加让宇文昊欢愉几分。 待到到了御书房,那前来传话的小厮,早已经侯在屋中。 “你是香香姑娘身边伺候的人?” 宇文昊话音才落,便见那小厮慢慢转过头,一脸笑意,望向宇文昊。 才看了一眼,宇文昊的心中便是一紧。 他诧异地打量着来人,惊讶地走上前,扫视一圈,“香香?” 香香眉目轻动,取下头顶的斗笠,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宇文昊,一脸娇媚模样。 “你……” 宇文昊四处扫视一圈,忙上前关上了房门,“你怎么如此大胆?竟然敢混进宫中来?” 香香凝望着宇文昊,抿着唇,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动到宇文昊身边,抬手环住宇文昊的脖颈,望着他的双眸,“陛下这么些日子不来回春楼瞧妾身,还不许妾身来瞧瞧你吗?” 第198章 撞破 香香身上独特的体香,顺着空气,一路弥漫进宇文昊的鼻腔之中,惹得他神清气爽,一时之间,所有的烦闷,都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不见。 见宇文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香香的双臂环得更紧几分,“再说了陛下当日,将你贴身的令牌交给妾身,难道不是为了让妾身进宫前来寻您吗?” 放眼整个后宫,也没有人能对宇文昊作出这等大胆的举动。 即便是萧绾,虽然勉强算是有些风情,却实在没有香香这样的娇俏可人。 宇文昊情不自禁地抬手,环住香香的腰肢,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又拉近了几分。 “不是传话说,怀了身孕吗?”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手掌在香香的肚尖上,轻轻地摩挲着。 “妾身那是见不到陛下,心中着急。” 香香说着,又慢慢地往宇文昊的身边靠近几分。 这样的主意,宫中的女子,可是断然想不出来的。 看到她这副妩媚样子,宇文昊心中更是欢喜。 他环住香香的腰肢,才要寻着她的唇瓣而去,却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阵问安的声音。 “见过皇后娘娘。” 闻言,宇文昊一愣,忙一步向后,可香香却紧紧地握住宇文昊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已经被打开,萧歌立在屋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二人身上。 萧绾就跟在萧歌身后,看到这一幕,也是瞬时愣住。 她本瞧着宇文昊匆匆离开椒鹿苑,还以为他去了哪宫娘娘那里,没想到,却回了御书房。 萧绾借着去给萧歌请安的机会,将她一同唤到了御书房。 只是她不知,这御书房之中究竟是什么人,萧歌早已经一清二楚。 此刻,香香一身小厮的装扮,加之长相有些英气,瞧上去真的像是一个男子,挂在宇文昊的身上。 见到这种情形,萧绾岂能不愣住? “这……这……” 萧绾一脸错愕,打量着宇文昊和香香,不知所措,只得侧过头,一脸迷惘地望向萧歌。 萧歌打量着宇文昊和香香,目光动了动,喉咙上下滑动,“陛下,这是?” 眼看着萧歌如此盯着自己,宇文昊生怕解释不清楚,被误会成他乃是龙阳之人。 “她……她……她是……” 宇文昊结结巴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香香索性自己上前,对萧歌屈膝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说着,香香侧过眼,打量了萧绾两眼,“见过这位娘娘。” “你……你是何人?” 萧绾耐不住性子,错愕地盯着香香,高声道。 香香扬动唇角,眉目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妾身回春楼,香香。” “回春楼?” 听到这话,萧绾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她上下扫视了香香一圈,抬手指着香香的鼻尖,厉声道,“回春楼是什么腌臜地方?你这等卖笑营生的女子,也该挂在陛下的身上?来人啊,将这不知廉耻的货色,给本宫叉出去!” 香香可不是宫中那些柔弱可欺的女子,见萧绾对自己言语之中如此不客气,竟然还想要差人将她叉出殿中去,香香冷哼一声。 听到这声音,萧绾更是生出怒气,盯着香香,高声道,“你如此不屑?做什么!” “这位娘娘,瞧着也是个有身份的主,怎生如此不懂规矩?” 萧绾一愣。 她还从未被这样的女子,说自己不懂规矩,一时错愕,惊讶地盯着香香。 “且不说陛下还在这里,只看皇后娘娘尚未开口询问什么,哪里就有这位娘娘张口闭口,要将妾身叉出去的份?” 闻言,萧绾一愣,诧异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却见萧歌果真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搭在身前,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只在香香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这是萧歌第一次见到香香,只看她一眼,萧歌便知道,这香香为何会成为回春楼的花魁娘子,又为何能让宇文昊对她如此心心念念。 瞧着这香香,当真是有几分姿色。 即便是萧绾,在她的身边,竟然也黯然失色。 “陛下,这宫中为何会有这样的女子?” 萧绾被如此羞辱,心中更是恼怒不已,满目怒气地指着香香,高声喊道。 宇文昊一时也拉不下脸面。 他虽然喜欢香香,可是香香到底是个青楼女子,如此被自己的皇后还有贵妃撞破,他在宫中私会青楼女子,宇文昊的脸上自是也挂不住。 闻言,萧歌却拦住了萧绾的话头。 她上前对宇文昊行了礼,又瞥了香香两眼,轻声道,“不知这位娘子是如何进的宫中?可是有腰牌在身?” 香香一笑,拿出腰牌,往萧歌面前递送几分。 看到那腰牌,萧绾更是气得不轻。 那腰牌竟然是宇文昊的贴身之物! “陛下……这……这……” “既然有陛下的腰牌,娘子进出宫城本宫自是没有意见。只是,御书房乃是重地,便是后宫的各位娘娘们,也不得轻易往这里来。娘子还是不要在御书房打扰陛下为好。” 虽然同样是驱逐之言,可萧歌的话,却让宇文昊的心中安逸许多,也算是保住了宇文昊的脸面。 “还是皇后娘娘说话中听些。” 香香说着,瞥了萧绾一眼,冷哼两声,侧过头,看向宇文昊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笑意。 “香香,朕着人送你回去。” “陛下。” 香香却不给宇文昊将人唤来的机会,已经快步上前,抬手挽住了宇文昊。 萧绾看到这场景,心中吃味,更是恼怒不已。 “你只以为妾身当真只是来见见你?妾身的确是怀了身孕。” 说着,香香低下头,右手在肚子上摩挲两下。 听闻此话,萧绾和萧歌皆是一脸诧异之色。 “怀孕?” 萧绾更是几步上前,指着香香的肚子,高声道,“你怀孕了?” 香香不满地蹙着眉头,打量了萧绾两眼,冷哼一声,“娘娘为何总是如此大惊小怪的?难道,娘娘没有见过怀孕的女子吗?” 萧绾错愕,愣在原地,指着香香,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第199章 留在宫中 萧歌快步上前,盯着香香的肚子,一脸错愕,“娘子此话可是当真?” “皇后娘娘,妾身腹中的孩子,自是陛下的龙种。这种事情,妾身可不敢造假。” “龙种?” 萧绾情绪有些失控,也顾不得宇文昊还在场,装不出那等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香香的肚子,便扯着声音,高声道,“你这样下贱的女人,人尽可夫,谁知道你腹中究竟是什么人的孩子!” 她越喊声音越大,似乎要将宫中所有的人都唤到这里,才肯罢休。 听到萧绾这嗓门,宇文昊的面色也不由一沉,阴冷着双目,盯着萧绾。 “皇贵妃!” 萧歌厉声打断萧绾,送上不悦之色。 香香这才冷笑两声,打量了萧绾一圈,“还是皇贵妃呢。行事如此张扬,可半分都没有皇贵妃的模样。陛下,同样都是您后宫的人,怎着,这性子差异就如何大呢?” 萧绾闻言,倒是清醒了几分,竟然慢慢地收回目光,逐渐别过头,望向萧歌。 “陛下,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歌没有理会萧绾和香香的争执,而是错愕地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心中微沉,不敢面对萧歌的目光,只得侧过身子,望着香香,“你当真怀孕了?” “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唤宫中的各位太医来为臣妾诊脉便是。” “几个月了?” “三个月。” 萧绾双瞳睁得更大,不由后退两步,手也搭在了自己的腹部。 三个月,想不到香香腹中的孩子,竟然和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小。 宇文昊拧着眉头,思索片刻,低声道,“算起来,朕也差不多这些日子没有去瞧你。” “是啊。” 香香佯装恼怒,还故意往宇文昊的身边靠近几分,“陛下您可曾说过,妾身若是有朝一日坏了身孕,您可是要为妾身赎身,好生将养妾身和孩子的。” 说着,香香望向宇文昊,眉目之中的妩媚之色,瞧得宇文昊更是心中一沉。 “怎么可能?” 萧绾错愕地后退两步,右手还捂住自己的肚子,“你怎么可能也怀孕了?” 萧歌上前,凝视着香香,抬起手,一把握住了香香的手腕。 她手指微微点动两下。 果真! 萧歌的面色一动,抬起眼,看向香香。 香香却只是微微扬动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凝视着萧歌。 “陛下,香香果真,的确有身孕了。” 萧歌说着,后退两步,垂着眼,蹙着眉头。 昨日阿七前来回话,只说香香让萧歌放心,她定有法子让宇文昊带自己前往江南。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法子。 “像她这样的女子,谁知道那腹中的孩子,是什么人的?陛下,事关龙种,可不能敷衍了事啊。” 香香侧过头,冷目盯着萧绾,唇角勾动,淡然一笑,“若是皇贵妃娘娘不相信,大可以等到妾身腹中的孩子呱呱坠地了,派人滴血验亲便是了。” 萧绾面色一沉,凝视着香香,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陛下,这娘子既然已经怀孕了,又是陛下的孩子,按照规矩,自是应该将娘子迎进宫中。” 萧歌望着宇文昊,低声道。 “皇后娘娘,你说什么呢?” 萧绾猛然别过头,盯着萧歌,高声道,“这样下贱的女人,难道也配进宫和咱们平起平坐吗?难道,日后她的孩子,也配和咱们的孩子称兄道弟吗?” 香香可不吃她这一套,怒目盯着萧绾,厉声道,“皇贵妃娘娘瞧不上我这样的女子,可我腹中的孩子,也是陛下的。您瞧不上我不要紧,可莫因为言语有失,连带着将陛下也骂进去了。” 闻言,萧绾一愣,错愕地别过头,诧异地望着香香。 “还有,娘娘说臣妾腹中的孩子,不配和娘娘的孩子称兄道弟,娘娘怕是忘记了边关那位王爷吧?难道,他也也不配和陛下称兄道弟吗?” “你……” 萧绾从未在言语上吃过这样的亏,没想到自己却输给了一个青楼女子。 一肚子的怒气,奈何却发布出来,只得恼怒地盯着香香,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萧歌始终没有答话,立在一侧,打量着二人。 良久,她终于听到宇文昊长叹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宇文昊身上。 “香香,你腹中的孩子,既然是朕的,朕自会给你一个身份。” 宇文昊盯着香香,沉声道。 萧绾难以置信地盯着宇文昊。 “如今,你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就不能会回春楼那样的地方了。” 宇文昊说着,对萧歌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既然陛下有心要接香香姑娘入宫,那不如就让香香姑娘暂时在乾坤宫住下。要想香香姑娘入宫,又要堵住悠悠众口,这身契自是要与回春楼结了才是。” 萧歌看着宇文昊,沉声道。 见萧歌并未因为香香的身份,对她另眼相看,宇文昊的心中,已经多出了几分好感。 “好,一切就按照皇后的意思办。” “陛下。” 萧歌望着宇文昊,思量了一会儿,接着道,“可陛下定下了明日下江南。香香姑娘身份特殊,若是留在宫中,只怕宫中有人会乱了心思,对香香姑娘,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不利。陛下是不是要带着香香姑娘一同前往江南?” 宇文昊面色微沉,蹙着双目,思量许久。 见他不答话,香香也凑上前,挽住了宇文昊的胳膊,“陛下,若是您要下江南,那妾身还是在回春楼等着吧。左右阿妈也不敢让我随意再见旁人。” “不可。” 宇文昊立即拒绝,“你既然已经怀了身孕,自是要早些离开回春楼那样的地方。否则,来日被朝堂议论起,更是不利。这样吧,你跟着朕一同下江南。只是,你的册封仪式来不及办了。只能等到回宫之后,再行册封。” 香香心满意足地靠在宇文昊的肩膀上,抬起眼,望着宇文昊的侧脸,眉眼之中,带着妩媚的笑容。 殿中,只有萧绾,一脸怒色。 第200章 皇后出手? 萧歌带着香香回了乾坤宫,将轻烟等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香香一人在殿中。 两人这是初见,可却并没有陌生之感。 萧歌盯着香香的肚子,一脸错愕,“香香姑娘,您腹中当真已经有了陛下的骨血?” 香香凝视着萧歌,看了许久,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歌不解。 “早就听王爷说,皇后娘娘虽然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可实际上,却不过只是个心思单纯之人罢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说着,香香从腰间摸出一只药瓶,放在萧歌面前。 “这是?” “只要吃了这东西,我这身孕,谁都脉象都可以成为有孕的脉象。” 闻言,萧歌一愣,错愕地拿起那药瓶,打量两眼。 她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皇后娘娘还是不要研究这些东西了,仔细想想,娘娘该如何脱身吧。” 萧歌还在震惊之中,盯着那药瓶,看了许久,才慢慢地别过头,望向香香。 她却是满面的不在乎,只望着萧歌,眉眼之中,带着欢愉的笑意。 “你有所不知,萧绾也怀孕了。” “她?” 香香错愕。 “昨日夜间刚刚查出的,也是三个月。”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香香不由一愣。 “皇后娘娘。” 良久之后,香香对萧歌摆摆手,将她唤到自己身边,人也凑到萧歌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闻言,萧歌的面色微顿。 “陛下绝对不会将我留在宫中,唯一的法子,就是将娘娘留在宫中。到时候,娘娘脱身不就方便多了吗?” “可若是那样,这南巡的路上,你可就只能一个人应付萧绾了。” “应付她那样的女子,我还是有法子的。她不过就是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萧歌打量着香香,心中不由对她多出了一丝好奇。 “皇后娘娘觉得我方才那计策可好?” “若是你能应付得了南巡路上的事情,方才这招数,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招数。” …… 椒鹿苑。 萧绾气得七窍生烟。 她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用尽了法子,好容易将宇文昊重新拴在自己身边。 可这个时候,却又冒出一个什么香香! 最让萧绾气不过的是,这香香的身份如此卑贱。 若是日后,她诞下一子,岂不是要在这后宫之中耀武扬威了? “娘娘。” 小枝立在萧绾身后,轻声道,“您从回来,就什么都没有吃过。还是多多少少用些吧。” 说着,小枝将手中的糕点盘子,往萧绾的面前送近几分。 没想到,糕点盘子才刚刚送到萧绾的面前,萧绾骤然抬起手,竟然一把将那糕点全部都撞翻在地。 见状,小枝大惊失色,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对萧绾叩首行礼。 “本宫筹划多日,好容易让陛下重新回到本宫身边。这个时候,却冒出一个什么香香姑娘,本宫怎么能不气!” 小枝跪在地上,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萧绾,胆战心惊地道,“娘娘便是再怎么恼怒,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横竖那香香姑娘只是无名无份地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并未给她什么名分,与娘娘您相比,可是差的多呢。” 闻言,萧绾的面色,才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瞥了两眼小枝,深吸一口气,眉目之中的怒色逐渐消散几分。 “你去打听打听,这什么香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本宫总不能真的让一个下贱出身的女子,爬到本宫的头上去!” 萧绾话音才落,小枝立即叩首行礼,便匆匆起身,往外退去。 岂知她人都尚未走出殿外,便见一个小宫女,已经一路狂奔着回了殿内。 “娘娘,不好了。” 那小宫女跪在萧绾面前,连连叩首行礼,“乾坤宫那边闹起来了。” 闻言,萧绾错愕地望向小宫女,一脸错愕之色。 “闹起来了?闹什么?” “听说,是皇后娘娘要处置那位香香姑娘,却不想,行刑的丫头,竟然下重了手,此刻那香香姑娘,已经昏迷不醒了。” “什么?” 萧绾诧异地站起身,一脸错愕的盯着小宫女。 方才在御书房中,她瞧着萧歌还算是冷静,还以为萧歌的心中,算是默许了这香香姑娘入宫呢,却不想,原来竟然只是将这香香骗进了自己宫中,行了重罚。 “娘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小宫女望着萧绾,低声问道。 萧绾思量片刻,终于还是起身,快步往外而去。 乾坤宫中,早已经闹的不可开交。 萧歌脱簪素衣,跪在院中。 屋内尽数都是忙碌的太医。 萧绾进了宫中,看到这景象,也不由一愣。 她快步上前,望了萧歌一眼,“皇后娘娘方才还那般淡定,张罗着要给那个什么香香赎身,怎么这么快,就按耐不住,对她下了毒手?” 萧歌没有理会萧绾,看也不看她,只跪直了几分身子。 “陛下还在宫中,你若是不想被陛下看到你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还是早早进去为好。” 闻言,萧绾面色一动,往屋内瞧了两眼,这才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太医们还在忙碌。 宇文昊面色阴沉,坐在贵妃榻上,看到萧绾进来,也并未多出一丝波动。 “陛下。” 萧绾上前行了礼。 “皇后娘娘对香香姑娘做了什么?竟然还惊动了陛下。” 宇文昊抬眼扫视萧绾两圈,面色更加阴沉几分。 “皇后也是一时恼怒,竟然给香香服下一贴红花。” 闻言,萧绾诧异地捂住唇,猛然向外望去,一脸错愕之色。 她从来没有想到,萧歌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一时之间,也不由愣住,“皇后……是皇后娘娘给香香姑娘用下红花的?可有实证?” 宇文昊也顺着萧绾的目光,往外望去,依稀看到萧歌的身影,长叹一声,“她自己也承认了,还要什么实证?” 宇文昊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言。 第201章 战败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香香才从昏睡之中醒来。 “陛下,香香姑娘醒了。” 闻言,宇文昊快步冲到内殿之中,扶住香香双肩,将她搀扶起来,担忧地打量着香香,“怎么样?无碍了吧?” 香香身子还很虚弱,只依靠在宇文昊的肩头,眉目蹿动,喘了两声,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宫中的女人,一多半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何时瞧见过这样的娘子?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一脸错愕地望着香香,唯独宇文昊却是早已经习惯了香香这样的性子,只是着急,却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 “陛下,您当日可是说好了的。妾身若是入了宫,定然不会让妾身被人欺负。如今当好,这皇后娘娘明摆着瞧不上妾身,那为何还要迎妾身入宫呢?” 香香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别过头,故意冲着院外,高声喊道,“都说这宫中的娘娘们,各个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妾身瞧着,皇后娘娘也不是刁顽得,何以会这么对待妾身?莫不是,皇后娘娘都是装的?” 没有人敢如此顶撞皇后。 即便是从前,萧歌不得宠的时候,众人也都顾及着她的身份。 更何况是现在? 殿中所有宫女太监们面色皆是一紧,纷纷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都在等着宇文昊发作。 可偏生宇文昊却是一动不动,只揽住香香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边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自会为你做主地。” 宇文昊声音不大不小,守在殿外的萧绾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心中一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自己和萧歌争斗这么久,宇文昊都从未给自己一个说法。 就连她怀了身孕,宇文昊也责怪她不该背后指使陈贵人等人,暗中散播谣言。 可是,对着这香香,他竟然说出要给香香做主这样的话。 看来,这香香的确是她的劲敌! 香香又往宇文昊的怀中蹭动两下,泪水涟涟,“陛下可要说到做到啊。” “李喻,请皇后进来。” 很快,李喻便引着萧歌入了内殿。 萧歌脱簪素衣,跪在殿中,叩首行礼。 “皇后,香香还怀着身孕,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对她如此不满?丝毫不顾及她腹中还有孩子?” 萧歌抬眼,望向宇文昊,“香香出身不高。按照宫规,莫说是迎她入宫做个妃嫔了,即便是做个奴才,都尚且只是那浣衣局等苦力之处。臣妾本也是顾及着香香怀着身孕,才将她迎入了这乾坤宫中。哪知道,香香却是出言不逊,说臣妾不过只是依仗着大皇子的身份,才能坐稳了这皇后的位置。来日,若是她诞下皇子,定要和臣妾一争高低。” 闻言,宇文昊不悦地别过头,打量香香两眼。 “这话是你说地?” 香香立即委屈地低下头,“妾身只是无心之言,即便是开罪了皇后娘娘,娘娘也该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宽宥臣妾啊。” 一直守在一侧的萧绾趁机道,“这后宫的女人,有几个没有怀过孩子的?也没有人敢如此顶撞皇后娘娘。” “这里有皇贵妃什么事情?” 香香瞥了她一眼,“莫不是皇贵妃也想要插上一手?” 萧绾所有的话,都被顶撞回来,郁郁不平,却无计可施。 “好了!” 宇文昊不想再夹在香香和萧歌之中,进退两难,“香香先挪去朕的寝宫。待到南巡回来之后,朕自会再赏宫殿给香香独住。” 说着,宇文昊起身便要下令。 “陛下。” 香香哭丧着脸,抬起头,望向宇文昊,眉眼动了动,“皇后娘娘如此不喜妾身,南巡路上,陛下也不能时时看顾妾身。若是到时候,皇后娘娘又对妾身动了什么心思,那妾身可如何是好啊?” 宇文昊蹙着眉头,别过头,打量着香香,目光之中更加阴沉了几分。 “那你说怎么办?” 香香小心翼翼地瞥了宇文昊一眼,“妾身还是不去南巡了,回那回春楼等着陛下吧。” 言语才落,宇文昊立即道,“不成。” 香香怀着身孕,他绝对不会让香香再去回春楼那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宇文昊有些为难地望向萧歌。 一侧的萧绾见时机成熟,立即插嘴,“陛下,香香姑娘若是留在宫中,无名无份,也会引起闲言碎语。” 萧歌低着头,垂着双眼,没有看向宇文昊。 “皇后……” “臣妾愿为陛下分忧。臣妾留下来,打点宫中诸事。” 萧歌接过了宇文昊的话头,叩首行礼,沉声道。 宇文昊心中微紧,总觉得哪里十分奇怪,可是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地方奇怪。 不给宇文昊答话的机会,香香已经坐起身子,挽住宇文昊的胳膊,瞥了萧歌一眼,冷哼两声,“那就多谢皇后娘娘成全了。” 萧绾也扫视了两眼萧歌,心中不由暗出了一口气。 虽然萧歌和她也是生死对头,可眼下,香香分明更得圣宠,加之还怀着身孕,这样的狐媚子,非得要留在自己的身边,才能安心。 更何况,只让宇文昊带一个,自己也好应付些。 见殿中并无人出来反对,良久之后,宇文昊只得长叹一声,“也罢。既然如此,宫中诸事就交给皇后打点了。” 说完,宇文昊侧过身子,轻轻地拍了拍香香的手背,“你跟朕回寝宫去吧。” 香香满面笑意,起身蹟上一侧的鞋子,便挽着宇文昊,往外而去。 经过萧歌之时,香香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对萧歌微微点头致意。 萧绾跟在香香和宇文昊身后,经过萧歌之时,讽刺地冷笑两声,“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天下之母,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大败。臣妾倒是真的对这女子有些好奇了呢。” “连本宫都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以为,你有几分胜算呢?” “你……” 萧绾还要强辩两句,却撞上了宇文昊阴沉的目光,只得愤愤不平,恼怒地离开了。 第202章 东境 此次南巡,宇文昊最终只带着三位嫔妃。 除了位份最高的皇贵妃和辰嫔之外,还有一位刘常在。 可是,众人都瞧得出来,那个跟在宇文昊身边,虽然没有什么位份的女子,才是宇文昊真正的心头所好。 这边南巡的队伍刚刚开拔,那边东境的战事已经交上了火。 宇文席大军才刚刚抵到东境,就发现,这东境的战况,远远要比他们想象得复杂得多。 且不说,此次大飨带兵之人,都是大飨这些年的名将。 只说大飨打头阵的将军,名唤程昱柯。 此人乃是大飨十大名将之一,也是武将世家出身。 他的祖父,曾经率军西征,为大飨立下了汗马功劳。 单单只是程昱柯,就已经让东境原驻守军,应接不暇。 宇文席的大军赶到之前,程昱柯已经几次三番地重创了东境原驻守军,以至于守军不敢随意发起进攻,只得退守关中,任凭大飨如何在关下叫阵,也绝不敢出。 情况比宇文席想象得还要糟糕! 他刚到边关,立即吩咐所有的守将一同议事。 几个守将的身上,竟然都带着伤,垂头丧气地进了营帐之中,纷纷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看向宇文席。 “怎么会弄成这样?” 宇文席沉声道。 中军上将李文虎,几步上前,跪地行礼。 他原石淑嘉贵妃母家兄长手下之人,对宇文席自是有别样的情感。 “晋王殿下,这程昱柯来势汹汹,且他手下还有几位大将,各个身手不凡。属下等,与他们交了手,没想到,竟然会被打成如此样子。” 李文虎说着,还特意抬了抬自己的右手。 那右手还绑着绷带,看样子,伤的不轻。 “除了那几员大将战斗力强悍之外,这程昱柯不知从何处学的一个极其诡异的阵法。我们根本无法突破,好几次,我们眼看着就要追到程昱柯,没想到,都被那阵法给迷惑了,最后只能束手就擒。” 跪在李文虎身侧的人道。 宇文席蹙着眉头。 虽然之前想到了东境之事定然十分难为,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程昱柯使用的阵法,可是七入七出?” 一直坐在一侧,闭着双眼,正在打坐的羽化道人,突然开口,沉声问道。 李文虎等人别过头,错愕地打量了羽化道人两圈。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可是瞧着能在中军营帐之中,定是宇文席十分信任之人。 李文虎接过话头,“正是。” 羽化道人这才慢慢地睁开双眼,瞥了李文虎一眼,面带笑意,“下次他再来叫阵,将军只需放心迎上便是。” “这……” 李文虎有些错愕,惊讶地望向宇文席。 “师父可是有什么招数,能够对付这阵法?” 羽化道人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看到羽化道人这副神色,宇文席知道,他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将军只管按照道人的说法去做便是。” 宇文席又和李文虎等人大致了解了一下东境的其他情况,便吩咐他们早些回去歇着。 自己抵达东境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大飨的军帐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程昱柯就会派人前来叫阵。 果真,李文虎等人尚未离开军帐,便见一将士已经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行了礼,便道,“王爷,不……不好了。那程昱柯听说王爷到了东境,已经带人在城门之下叫嚣。他还说,要王爷亲自前去见他。” 李文虎气得咬牙切齿,没好气地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让王爷亲自前去见他?王爷,我这就去会会这程昱柯。” 宇文席却拦住李文虎,“本王亲自去。” 宇文席上了城门,只见程昱柯一人一马,站在城门之下,手中还握着一根长矛,目光淡然,一看到宇文席,才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这位便是大梁晋王,宇文席了吗?” “匹夫,我大梁晋王的名讳岂是你这等人随意直呼的?” 程昱柯侧眼,扫视两眼李文虎,眼中的不屑更加浓郁了几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手下败将啊。李文虎,听说你是这位晋王舅舅的家生奴才。你斗不过我,却不知道,你的主子能不能斗得过我?” 李文虎一听此话,立即恼怒,指着程昱柯的鼻尖,高声道,“匹夫小儿,有本事你别跑。我们单挑,我倒要看看,你有些什么本事。” 说着,李文虎暴怒之下,转身要走。 宇文席忙扯住李文虎,对他摇摇头。 “怎么?不敢了?” 程昱柯的话音才落,却见城门竟然已经打开了。 沉重的大门传来吱呀一声,城门楼上众人,皆是一脸惊讶,纷纷往城门之下望去。 却见阿七穿着一件平民百姓的衣物,也未曾骑马,快步往城外走去。 见状,宇文席高声道,“阿七,你做什么?” 阿七没有回答宇文席,径直走到了程昱柯面前。 程昱柯也未曾想到,竟然会叫出这么一个人,一脸错愕地望着阿七。 阿七对程昱柯笑了笑,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信封,躬着双手,将那信封往程昱柯的面前送去。 程昱柯见状,面色一沉,错愕地盯着那信封。 “程将军,有人吩咐我将这东西转交给你。” 城楼上,众人皆是紧张地盯着阿七和程昱柯。 程昱柯盯着阿七,过了许久,才慢慢地接过阿七手中的东西。 拆开信封,才看了两眼,程昱柯的面色骤然一变。 他错愕地盯着阿七,“道人在这里?” 话音才落,便听到城门楼上,一声超脱的声音响起,“程昱柯,我当初传授你遁甲之术,与你说得清楚,除非是家国山河受损,除非,断然不许你用遁甲之术,看来你是将我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了。” 程昱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双腿一软,立即翻身下马,快步往前迎去,“道人……不知道人在这里,有失远迎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羽化道人身上,就连宇文席,也是满面错愕之色。 第203章 尽在掌握 羽化道人目光轻动,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却骤然一跃而起,人也顺势而下,落在了那程昱柯的面前。 程昱柯跪在地上,只胆战心惊地抬起眼,望向羽化道人。 “程昱柯,当日我将这阵法传授给你,就是看重你为人忠厚老实,又能忠君爱国。却不想,如今竟然贸然踏入别国之地。你还记得,当日我将这阵法传授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程昱柯全身打着哆嗦,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抿着嘴唇,良久无言。 “说话!” 羽化道人声音更沉,程昱柯不敢再充耳不闻,打着哆嗦,慢慢地道,“若是有朝一日,道人发现我将这阵法用在其他旁门左道的地方,便可取我性命。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好。” 羽化道人说着,上前一步,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径直就往程昱柯的天灵盖上搭去。 程昱柯见状,高呼一声,人也立即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后退两步。 瞧着他这模样,羽化道人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来,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程昱柯,“怎么?不肯?” “道人,我也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这……若是我不能攻下这城池,上面的将军也不会放过我的。” 羽化道人冷笑一声,慢慢地收回了手。 “好啊。看来,你是非要将这阵法用到底了。程昱柯,这阵法既然是出自我的手中,你以为我就没法子将这阵法破了吗?” 程昱柯闻言,也勾动唇角,冷笑一声,不但脸上方才的敬畏之色尽数消失,甚至还多出了几分不屑的模样。 “这阵法在我手中这些年,也算是得了一些改进。道人若是想要破了这阵法,只怕是也要费些功夫。” “好!” 羽化道人骤然转过头,盯着程昱柯,“那便是明日,你有本事,就用这阵法来挑。但是,我话可说在前面,若是这阵法被我破了,明日,便是你的忌日!” 程昱柯虽然畏惧羽化道人,可他到底也是一国的将军,在大飨境内,何人不称赞他一句? 此刻听到羽化道人对自己如此轻慢,自是心中多有不悦。 他凝视着羽化道人,目光也慢慢地阴沉下来,“道人这般说,便是要将你我的情分都尽数灭杀了。” “你既然不能遵守约定,你我之间,便没有什么情分可谈。” 程昱柯与羽化道人四目相对,心中一沉,偏生却是一个字都反驳补上。 良久之后,只能冷哼一声,随即翻身上马。 “明日,我等着你。” 羽化道人阴沉着声音,对程昱柯的背影喊道。 羽化道人回到城中,李文虎等人对他早已经是刮目相看,纷纷簇拥上前,将羽化道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道人,您究竟是什么人啊?”: 李文虎一脸诧异地打量着羽化道人,“这程昱柯见到您,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我可从未看到过程昱柯对旁人这副样子。” 羽化道人有些不满他们将自己围追堵截,害得自己连路都走不得,面色阴沉,打量了李文虎两眼,只沉声道,“他虽然有些武艺,也是将门出身。可对于兵法,却是一窍不通。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将这遁甲之术交给他。” “遁甲之术?” 李文虎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您说的,就是那个阵法?” 羽化道人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师父。” 人群之外,传来宇文席的声音。 众人闻声,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将宇文席迎了进来。 宇文席缓步上前,对羽化道人行了礼,“想不到,您竟然还和这程昱柯有交情来往。” 羽化道人只蹙眉缓缓点头,“我在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人。这程昱柯本性并不坏。只是这些年,在大飨境内,得了些脸面,如今有些飘忽。” 宇文席知道羽化道人要说什么,淡然一笑,接着道,“师父放心,只要他不对城中百姓出手。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若是有机会,我自会放他一马的。” “道人和他约定了明日一战。道人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李文虎说着,才要吩咐人将羽化道人迎回去。 羽化道人却摆摆手,望了李文虎一眼,又看向宇文席,“我猜测,这程昱柯今日定然会再派人前来偷袭。今夜还需严防死守才是。” 李文虎等人本还不大相信,纷纷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可宇文席却对羽化道人的话深信不疑,只吩咐李文虎等人,按照羽化道人的吩咐,让整个城中的将士,都警惕起来。 到了夜间。 天色漆黑一片,边关寒风涌动而起。 李文虎正在城楼巡逻,眼看着风平浪静,哪里有什么前来偷袭之人,也不免有些不悦。 “这道人虽然厉害,能让那程昱柯露出那番模样。可是,这道人到底不是万能的。什么偷袭,我看……” 李文虎的话尚未说完,却见一边拐角处守着城墙的士兵,身子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身后的人见状,便要上前,被李文虎抬手拦住。 众人缩到一边,警惕地打量着拐角处的情景。 却见几个黑衣人,从城楼之下翻了上来,四处大量一圈,并没有看到李文虎等人,便猫着身子,往城楼之下而去。 他们选择的地方,往日里因为是个死角,易守难攻,的确甚少有人驻守。 今日,如若不是因为羽化道人提醒,他们也不会在那里安排人手。 看到这一幕,李文虎瞬时愣住。 身后的人也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两下李文虎的衣袖,低声道,“将军,这……这也是碰巧吗?” 李文虎不满地别过头,打量身后的人两眼,沉声道,“还不快些跟上去。” 他们跟着那些黑衣人的脚步,才下了城楼,却见城楼之下,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那几个黑衣人,竟然已经被众人围住。 羽化道人和宇文席站在人群之中,居高临下,望着几个黑衣人。 宇文席一把扯下为首之人的面纱,“程将军,别来无恙啊。” 第204章 消息 程昱柯倒在地上,面色阴沉,脸上的黑布已经被拉了下来。 见宇文席冷目盯着自己,程昱柯冷笑两声。 “落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 程昱柯说着,抬起头,目光望向立在一侧的羽化道人。 “道人这么多年,游历江湖,竟然连自己的母国都未曾踏入一步。想必对于道人而言,也是痛苦不已吧?” 闻言,众人皆将错愕的目光,落在羽化道人的身上。 这么多年,羽化道人在江湖之中,如同一个传说。 无人知道,羽化道人究竟来自何方。 举凡说起羽化道人,只说他武艺高强,通晓世事,早已经入了化境,却从未有人提起羽化道人究竟是哪国之人? 就连宇文席,自问与羽化道人相识多年,唤他一声师父,却也从不知道,羽化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席自是不能由着程昱柯如此责难羽化道人。 很快,宇文席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程昱柯,沉声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不等众人上前,羽化道人已经抬手拦住。 他瞥了一眼程昱柯,又看向宇文席,“王爷,今日我已经答应他,明日若是我破了他的阵法,再要他的性命。还请王爷恩准,将他放回去。待到明日,我若是能顺利破了他的阵法,自会要了他的性命。” 闻言,众人皆是一脸错愕之色,就连宇文席,也有些不可置信。 “师父,您这是何必呢?”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只定定地望着宇文席。 无奈,宇文席只得着人,将程昱柯放了。 他遣散众人,只与羽化道人回了营帐之中。 “师父这又是何必呢?” “你就不想问问,程昱柯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吗?” 宇文席怎会不想? 只是羽化道人对自己恩重如山,若是他不说,宇文席着实不想露出怀疑之色。 见宇文席不答话,羽化道人倒是逐渐开口,缓缓道,“我本是大飨人。” 一言已出,宇文席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 外面的寒风浮动,将营帐之内的蜡烛吹动得左右晃动。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羽化道人和宇文席说了什么。 只是,第二日,离开营帐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席对羽化道人恭恭敬敬,躬身行礼,“今日之事,只有劳师父了。” 城外兵马已至,程昱柯为首,身后千军万马,皆是摇旗呐喊。 这遁甲术交在他手中已经有些念头了。 程昱柯对其进行了翻修整改,他有信心,羽化道人绝对瞧不出其中关键。 羽化道人率军出城,一匹白马,独立于众军之前。 他手中羽扇晃动一番,冷目打量程昱柯一圈,“程昱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身为大飨之人,竟然帮着大梁。如此行径,与通敌叛国何异?” “我本就是江湖游士,只对自己负责。什么家国大义,你这样的人,也配和我说这些?” 程昱柯面色一沉,随即便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众军,“若是今日,你能赢了我,再说吧。” 言毕,程昱柯已经一个转身,策马入了大军之中。 城门楼上的李文虎看到这场景,面色也是一顿,不由啧啧两声。 “王爷瞧,就是这个阵法。” 却见城门楼下的大军,旌旗摇动,已经排开了阵仗。 宇文席仔细数了数,第一列,共有一十二个阵营,每个阵营大约一百多人,皆是手持画戟,严阵以待。 第二列,一共有二十四个阵营,每个阵营也是一把多人,皆是手持弓箭,怒目而视。 往后每一列,各有各的武器,人数也不尽相同。 瞧着那些人手中的武器,很快宇文席就发觉了不对之处。 这些人手中的武器,看着竟然都是相生相克之物。 换言之,若是一人拿着长剑,闯入此阵法之中,即便是能过了前几关,却也无法过了软鞭那一关。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双眼不由蹙了起来,目光也是微微一紧。 “王爷,您瞧。” 就在宇文席心中紧张之时,却见城楼之下,羽化道人已经引着一支小队伍,大约只有百十来号人,从那阵法的东边一路而入。 这百十来号人手中,各自持着不同的武器。 加之他们是从东边而入,正是这阵法最薄弱的地方,一时之间,竟然真的砍倒了不少人。 程昱柯也不是吃素之辈,见到这景象,立即高声吩咐人列阵,调转阵头,对准那百十来号人的小队伍。 可是,他这边阵头才刚刚调转,却见空中炸起一朵黄色烟火,紧接着,城门打开,从城中杀出足足千人,直奔阵法之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程昱柯手下大军,竟然四散而逃,就连军旗,都被砍倒了不少。 程昱柯眼瞧着大势已去,想要逃跑,才调转马头,却见羽化道人已经早早地侯在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两人四目相对,羽化道人冷哼一声,也不给程昱柯反应的时机,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已经往程昱柯的面颊上刺去。 程昱柯身子向后一倒,堪堪躲开了羽化道人手中长剑,人却已经跌落在地上。 羽化道人顺势跃下马匹,几步到了程昱柯面前,手中长剑,已经指在程昱柯的鼻尖。 他冷哼一声,盯着程昱柯,“程昱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程昱柯并未答话,侧过头,看也不看羽化道人。 “我说过,只要今日,我破了你的阵法,便要要了你的性命。” 话音才落,羽化道人已经拎起长剑,便往程昱柯的脖颈刺去。 就在这个时候,程昱柯却猛然别过头,盯着羽化道人,高声道,“兰城,六里处,有个狼孩。” 羽化道人手中长剑停了下来,目光蹙动,盯着程昱柯。 程昱柯一手撑在身前,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慢慢地别过头,望向羽化道人,“道人,晋王会想知道,那狼孩是什么人的。” 他目光灼灼,瞧着不像是糊弄人的样子,羽化道人心中微沉,手中的利剑,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第205章 强心剂 程昱柯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营帐之中。 羽化道人早已经派人来回过话。 宇文席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 何以这程昱柯就如此肯定,自己会对一个狼孩产生兴趣呢? 虽说这狼孩难得一见,可也不是什么独特之物,为何程昱柯认为,他会想要知道关于狼孩的事情呢? 眼瞧着程昱柯被推进了营帐之内。 他人虽然跪在帐中,双手被缚在身后,可一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宇文席,脸上还是那副坚定之色。 看到程昱柯这模样,宇文席的心中不由一沉,竟然生出几分不安之感。 他吩咐阿育,带着人出去候着,只在军帐之中,留下羽化道人。 “你说兰城六里,有个狼孩,我定会感兴趣?” 程昱柯冷笑一声,抬眼盯着宇文席。 他脸上的血痕尚未凝干,还在向下滴着鲜血,那双眼睛,透过鲜红之色,望向宇文席,瞧得人心中发怵。 “早些年,我曾经去过兰城。” 程昱柯说话之时,目不转睛,依旧凝视着宇文席。 “在那里,我听说了一件事情。”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程昱柯前往兰城,在兰城饮酒作乐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妓女提起一件兰城的怪事。 那些年,兰城四周,夜间总会出现怪异的哀嚎之声。 起初,城中百姓并未往心中去,只以为是城中不知哪家养的狗,到了夜间,难免高喊。 可后来,随着那哀嚎之声日益浓重起来,时间也越来越长,兰城的百姓,逐渐意识到了不对。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趁着夜色,偷偷地出城去看了。 竟然发现,是一群狼,竟然围在兰城附近,到了夜间,便冲着城内,放声哀嚎。 看到这一幕的人,几乎被吓得腿软,胆战心惊地回到城中,便一病不起。 听到这里,程昱柯一脸诧异地望着那妓女,“不过是一群狼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女子给程昱柯添了一杯茶水,又道,“何止是一群狼。那人发现,那群狼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小孩。” 说到这里,程昱柯停下话头,抬起眼,盯着宇文席。 他饶有兴致,目光在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倒是将宇文席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样盯着自己,是何用意? “我特意记下此事,后来特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守在城门之外,果真见到一群狼,围住兰城的景象。我偷偷地跟了上去,也看清楚了那狼孩的模样。晋王知道她像谁吗?” 宇文席愣住,凝视着程昱柯,一言不发。 “那狼孩,与晋王你长得一模一样!” “胡说!” 宇文席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右手一挥,手边的茶杯跌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碎成了几瓣。 莫说是宇文席,即便是羽化道人,听到这话,也是一脸错愕之色。 他惊讶地瞪着程昱柯,缓缓道,“程昱柯,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 程昱柯冷笑一声,瞥了一眼羽化道人,又重新看向宇文席,“我是不是胡说,晋王去瞧瞧那狼孩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对了,我特意打听过,听见到那狼孩的人说,那狼孩是个女孩,当年,也只有三岁左右的样子。” 听闻此话,宇文席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三年前,三岁左右,女孩……” 宇文席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即便是那狼孩与晋王长得有几分相似,可你凭什么认定,晋王就和那狼孩有关系呢?” 羽化道人盯着程昱柯,冷声问道。 “是不是有关系,道人不该来问我,而该去问晋王。” 瞧着他不像是胡说八道,羽化道人更是心中一沉,逐渐别过头,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他定定地坐在书桌之后,双眼垂着,目光灼灼,“三岁左右,女孩……三岁左右,女孩……” 宇文席不住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宇文席!” 羽化道人沉声唤道。 宇文席闻言,猛然抬起头,望向羽化道人。 见他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宇文席强逼自己慢慢地调整好情绪。 “师父,程昱柯乃是大飨名将,如今他落在我们手上,大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请师父将他安顿好。切莫让人伤了他!” 羽化道人着人将程昱柯带走,眼看着宇文席情绪尚未稳定,始终陪在他身边。 “那狼孩,你当真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羽化道人不知当年之事,眼看着宇文席为了一个狼孩,情绪如此激动,心中也甚是不解。 宇文席没有回答羽化道人的话,而是低着头,缓缓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羽化道人接着追问道。 良久,宇文席才抬起眼,望向羽化道人,“师父,我要去兰城。” “现在?” “是。” 羽化道人诧异地望向营帐之外的方向。 依稀之中,他还能听到营帐之外的庆祝之声。 宇文席才刚刚到了东境,便打了一场胜仗。 这对于李文虎他们这些人而言,可谓是一针强心剂。 此刻,将士们都等着宇文席前来庆贺。 这个时候,宇文席要去兰城? 羽化道人错愕地收回目光,才要开口,瞧着宇文席满面坚定之色,那话到了嘴边,却又慢慢地咽了回去。 “你若是走了,这里怎么办?” “师父刚刚率领将士们打了一场胜仗,正是得军心的时候。请师父暂为坐镇军中。我此去兰城,只要找到那狼孩,定然早日赶回。” 羽化道人想要拒绝,可眼看着宇文席焦灼不已,却是满眼坚定,知道他定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思量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 宇文席谢过羽化道人,将阿育唤进军帐之中,嘱咐阿育留在羽化道人身边相助。 起初,阿育非要随着宇文席一同前往兰城,却被他冷言拒绝。 羽化道人知道宇文席此行定是有重大之事,带着阿育多有不便,也以自己一人无法安定军心为由,将阿育留在身边。 第206章 苎麻山 趁着夜深,无人注意,宇文席一人一马,从东门而入,一路往兰城而去。 按照程昱柯的说法,那狼孩三年之前,只有三岁,还是个女孩。 当初,阿七曾经打探到,抱走萧歌之女的人,也是一路往东境而来。 若是这样看来,这女孩,竟然十之八九,真的会是当初萧歌诞下的那个女孩。 宇文席心中焦灼,也顾不得歇息,一路策马,很快就到了兰城外的苎麻山。 东境地势平缓,大多都是平原,整个东境境内,也只有三座山而已,这苎麻山,便是其中最为险峻的一座。 说它险峻,最重要是因为传说这山中有山鬼作祟。 不少人进了苎麻山中,后来都不翼而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了此事,先帝还曾经特意派人前往苎麻山查探过。 派去的队伍,共有三支,前后加起来,也有十几人。 可最后,回到京城的,却只有两人,其中一人,还断了右腿。 从他们的口中,先帝得知,苎麻山并非有什么山鬼,只是其中猛兽出没林间伤人。 那些不翼而飞的人,大多都是入了猛兽口中。 经过这么一遭,再也无人敢随意闯入苎麻山中。 于是,这苎麻山有山鬼作祟的传说,竟然越演越烈。 时至今日,兰城百姓,如若不是非不得已,绝对不会入苎麻山半步。 整个山林之中,寂静一片,除了喳喳的鸟叫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加之宇文席赶到苎麻山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的夜间,四周更是漆黑一片。 宇文席点起了火把,将马拴在山下一处已经荒废了的茶摊处,自己摸索着,上了山。 程昱柯说,那群狼,都是在夜间出现在兰城附近。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不知那些狼还会不会到了夜间就往兰城去。 可是,狼本就是群居动物,又是到了夜间才行动。 说不定,自己此时上山,倒是真的有可能遇到那群狼。 宇文席一路走得极其慢,生怕动静稍大一些,或许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山脚到半山腰的距离,他却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 等到到了半山腰,丛林更加浓密,就连月光,都完全看不到了。 宇文席只能借着手中火把微弱的光芒,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突然,宇文席身后闪过什么东西,掀起一阵凉风。 他一惊,猛然转过身,火把顺势向前抬起,面前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宇文席定了定心神,暗自嘲讽自己两句,“杀人如麻的战场都闯过来了,还怕什么?” 想着,宇文席回过身子,继续往前而去。 才走了没有两步,身后那东西再度飞速而过。 这一次,感觉更加真切,宇文席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即刻转过身,手中火把猛然抬起,跃过头顶,抬眼望去。 宇文席看到一对毫无生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本能地后退两步,抬起火把,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只蝙蝠,倒掉在树上,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宇文席。 蝙蝠本就是吃腐肉的,若非特殊情况,不会伤人。 宇文席心中安定了几分,不再理会,转身往前而去。 可才走了两步,他便察觉四周情况不对! 宇文席缓缓停住脚步,手中的火把,往四周照耀一圈,终于在右边的丛林之中,看到了一对明亮的眼睛。 那眼睛直眉瞪眼地盯着宇文席,在火把光芒的映衬之下,还反射着灼灼的光芒。 宇文席与那眼睛对视在一处,心中不由一沉。 这竟然是一只花豹! 宇文席幼时与父皇狩猎,倒是见过一只花豹。 不过,当时,那花豹年纪尚幼,并没有眼前这只这么大,也没有这只这样虎视眈眈。 很快,宇文席就从镇定之中,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他知道,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忌讳得便是慌乱。 宇文席一步一步向后倒退两步,眉目蹙得更紧,尽力不表现出任何慌乱的迹象。 那花豹见状,也慢慢地从树丛之中,迈开了步子,往宇文席的面前而来。 花豹体型极大,每走一步,都会将树丛之中不少的灌木踩折。 随着它完全的暴露在宇文席的面前,宇文席才暗道: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花豹虽然体型大,可是瞧着腰腹的地方,却凹进了肚皮之处,看样子,定是许久没有吃过东西,就指望着宇文席来给它充饥呢。 宇文席后退两步,倒是惊到了身后的蝙蝠。 那蝙蝠高呵一声,扇动翅膀,随即便一飞而起,不见了踪迹。 宇文席本能地别过头,往蝙蝠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地时刻,那花豹发出一声高呼,便凌空而起,冲着宇文席扑了过来。 宇文席倒也反应迅速,在花豹扑到自己面前的同时,已经从衣袖之中,甩出一只匕首,直直地扎进了花豹的前爪之中。 花豹吃痛,惨呼一声,瞬时被激怒,狂奔而来。 很快,宇文席便与花豹战在一处。 虽说宇文席武艺高强,行动敏捷,可到底不是这荒野野兽的对手。 很快,他就落入了下风之中。 战了两个回合之后,花豹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宇文席的脖颈而来。 若是真的被它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宇文席抬手拦住花豹,从一侧抄起一只被花豹踩折的灌木,打横卡在花豹的嘴中。 花豹一时也无法闭嘴,可它的爪子,却勾住了宇文席的后脖颈领,以至于宇文席一时半会,也无法从它的身下挣脱。 一人一豹,只能这样僵持住,一动不动。 花豹的爪子,很快就陷进了宇文席后脖颈的肉中,撕心裂肺的疼痛,顺着宇文席全身弥漫而开,鲜血滴落,将他的衣衫全部浸湿。 宇文席的体力不支,胳膊也逐渐麻木,失去了力道,右手一滑,那灌木树枝竟然调转方向。 就在此时,花豹的血盆大口,猛然向下一落,扯掉树枝,便冲着宇文席的脸面咬了过来。 第207章 遇险 看来,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到了这个时候,宇文席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之感,反而还勾动唇角,露出几分笑意,由着双手落下,似乎想要由着花豹的性子算了。 ‘啪’ 仿佛是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扎在了哪里。 紧接着,宇文席的脸上一热,便听到花豹传来一声惊呼惨叫,接着,花豹爪子一松,转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宇文席被它丢在地上,后背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躬着身子,全身上下,都是一阵痛楚。 “宇文席……宇文席……”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宇文席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血红,朦胧之中,宇文席竟然看到萧歌半跪在自己身前,左手还握着剑鞘,右手向前,扶住宇文席的肩膀。 经次恶战,宇文席全身疼痛难忍,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盯着萧歌,看了好一会儿,才扬动唇角,勉强笑了笑,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双手一软,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待到宇文席的意识再度回到脑海中时,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疼。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头顶的洞壁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落着水。 宇文席想要起身,可身子才动了动,疼痛便立即席卷全身,不得不躬着后背,才勉强将疼痛减缓了几分。 “醒了?” 一侧传来萧歌的声音。 她手中拿着一只布兜子,从山洞之外躬身而入,坐在宇文席身边,将布兜子放在一侧,这才抬手,将宇文席扶了起来。 回忆席卷而来,宇文席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幕。 那只转身落荒逃进树丛之中的花豹。 “你……你怎么来了?” 宇文席错愕地盯着萧歌,沉声问道。 萧歌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扶着宇文席往山洞壁上靠近些许。 瞧着他坐稳之后,萧歌才道,“我若是不来,只怕你就死在那花豹的口中了。” 原来,宇文席离开当日,萧歌也赶到了边关。 她才进了城中,寻到军帐之中,却恰巧遇上了阿育。 阿育告诉萧歌,宇文席已经前往兰城。 萧歌一路追赶,几乎也是马不停蹄,这才和宇文席前后脚赶到了苎麻山。 “你为何非要前来兰城?” 萧歌说完自己的经历,才盯着宇文席,有些责怪地问道。 宇文席无法将自己为何前来兰城之事,告诉萧歌。 他别过头,躲开萧歌疑问的目光,咳嗽两声,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脖颈处还捂着一只白色纱布。 “那花豹伤了自己的脖颈,好在当时,它正在与你缠斗,并未将所有的力度都放在爪上。否则,你只怕是撑不到我赶到。” 宇文席望着萧歌,扬动唇角,送上一个淡然的笑意。 “那个狼孩,是什么人?” 萧歌盯着宇文席,沉声道。 宇文席一脸错愕。 “道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行事一向沉稳,何以会为了一个狼孩,抛下军队,非要前来兰城?你明明知道,宇文昊就等着你出错,好惩治你呢。” 宇文席低着头,沉思良久,才缓缓抬眼,看向萧歌,“那狼孩对我而言很重要。” “她是什么人?” “我现在也不确定,只有找到她,才能确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萧歌更是错愕不解,凝视着宇文席,迷惘的双眼打量一圈,才慢慢道,“昨夜你昏迷之后,我将你拖到这山洞之中,一路上,的确听到有狼嚎之声。只是,那声音有些古怪。” “何以见得?” “我在北境这许多年,见过不少狼,夜里也听了不少狼嚎。却都没有昨夜听到的那般……” 萧歌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悲凉。” 闻言,宇文席也诧异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听到有人用‘悲凉’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狼嚎。 “你能判断得出大致的方位吗?” 萧歌点了点头。 “还要往山上走些。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们继续往山上走。今夜应该就能找到那传来狼嚎的位置。” 想不到,宇文席竟然立即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望着萧歌,“我们现在就出发。” 萧歌还想要阻拦几句,可看到宇文席如此坚定的神色,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她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东西,分了些防身之物,交给宇文席。 “昨日你是用什么东西刺伤了那花豹?” “软剑。可惜了那剑,那是我在北境时,得来的一只宝剑。” 宇文席望着萧歌的侧脸,不由抿唇一笑,“待到此次回京之后,我再给你寻回一柄。” 萧歌瞥了宇文席一眼,见他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中的恼怒,也都尽数消散而去。 有时候,她的当真有些看不懂宇文席,为何非要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是为了一个狼孩? 两人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往山上走去。 宇文席身上有伤,两人一路走得很慢。 趁着这个时机,宇文席问了萧歌在京城的情况。 得知香香已经随着宇文昊一同前往江南,阿七随行保护,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你为何要选中香香潜伏在宇文昊身边?” 萧歌扶着宇文席,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在她的心中,宇文席实在不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宁肯牺牲手下之人幸福的人。 “是香香自己要去的。” “什么?” 萧歌不解地望着宇文席。 “香香的父亲,死于文字狱。” 萧歌眉目轻蹙,心中已经明了几分。 “那次文字狱,牵连甚广,可是内情却深不可测。香香自愿潜伏在宇文昊身边,想必就是为了寻个合适的时机,找到关于那次文字狱的些许记载。只是,她会以假孕的方式,随着宇文昊一同前往江南,我倒是没有想到。” 萧歌还要和宇文昊再说什么,骤然听到四周的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收声,警惕地看向四周。 第208章 狼孩 昨日萧歌刺伤了花豹。 这种动物,报复性极强。 昨夜它虽然吃了亏,却难保它不会回去之后,唤来更多的花豹,跟着两人。 在这密林之中,目力有限,根本就是野兽的天堂。 昨夜一只花豹,已经让宇文席狼狈至此。 若是再来上几只,只怕他们二人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苎麻山上。 想到这里,宇文席握住萧歌的手腕,本能地将萧歌往自己的身后拉扯几分。 可他忘记了,萧歌可是北境的战神。 何况现在,他才是那个身负重伤的人。 果真,萧歌感受到宇文席的动作,只是别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便抿着唇角,露出几分笑意,接着,一步上前,竟然将宇文席挡在自己身后。 她微微侧过头,望了宇文席一眼,低声道,“你身上还有伤。若是一会儿打起来了,可别逞强。” 宇文席望着萧歌的侧脸,不由一笑。 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这种情景之下,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 两人收敛心神,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灌木丛中,许久没有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查看的时候,那灌木丛又抖动了两下。 紧接着,便听到灌木丛之后,传来一声狼嚎。 那声音与其说是嚎叫,倒不如说,只是呻吟。 四周并无其他动静。 宇文席和萧歌面面相觑,望了对方一眼,两人默契地背靠着背,一步一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地挪动而去。 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往前走上几步,便看到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 那声音,正是从这坑中传来的。 萧歌第一个爬下身子,探出脑袋,往大坑之中望去。 却见坑内,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侧,听到头顶的动静,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坑顶,呲牙咧嘴,露出一脸的凶相。 虽然是白日,可因为这遮天蔽日的树叶,光线并不好。 萧歌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才看清楚了坑中的场景。 缩在角落之中的,并非一只狼崽,而是一个幼小的孩子。 那孩子赤身裸体,身上一片污泥,还有不少伤痕。 她抬眼望向宇文席,“是那个狼孩。” 宇文席闻言,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即趴在地上,往坑中望去。 果真,那狼孩正呲牙瞪着两人,口中还不时传出呜咽的声音,那是一种警告之声。 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这个狼孩。 宇文席只觉自己通体发凉,说话都有些结巴,“救……救她上来。” 不用宇文席说,萧歌已经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取出了几节软鞭,利落地将那些软鞭打了结,将一头拴在一棵大树上,另外一头,从坑顶扔了进去。 起初,那狼孩还是一脸警惕地盯着那绳子,绳子每晃动一下,她便更加警惕地往一侧挪动身子,发出警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狼孩似乎慢慢地意识到,这绳子并不会伤害她,胆子这才大了几分。 她仰起头,往坑顶望了望,见萧歌和宇文席还探出脑袋,望着她,指了指那绳子,做了一个向上拉的动作。 狼孩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双手慢慢地握住那绳子。 见状,萧歌忙退后两步,一把扯住地面上的绳子,手中发力,将狼孩往上拉扯而来。 想不到,那狼孩竟然十分轻,萧歌没有费多少气力,便见那狼孩拉扯了上来。 狼孩才刚刚跃上深坑,便一个打滚,已经跳到一边,警惕地盯着二人。 萧歌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狼孩。 她头发很长,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盖住。 常年在丛林之中奔跑,她身上有着十分明显的肌肉线条。 萧歌向前凑近两步,才刚刚抬起手,那狼孩立即呲牙,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见状,萧歌忙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狼孩。 她身上倒出都是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却是新伤。 不知为何,看到这狼孩,萧歌的心中,竟然升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之感。 难道是因为眼前的狼孩,瞧着和阿满的年岁差不多大吗? “伤……伤口要处理。” 萧歌不知道自己说话,那狼孩能不能听得懂,只能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做了一个敷药的手势,又指了指狼孩。 那狼孩慢慢地别过头,看着自己的肩膀。 随即,她蹙着眉头,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歌见状,这才慢慢地往前摸索而去。 这一次,那狼孩并没有露出过多反抗的模样。 直到萧歌走到她身边,她也只是别过头,楚楚可怜地望着萧歌。 萧歌从随身的东西之中,取出药瓶,将药丸磨碎,倒在纱布上,又指了指狼孩。 狼孩竟然主动蹲下身子,收起手,背在身后,脑袋向前,还在萧歌的身上,轻轻地蹭动了两下。 见状,萧歌不由一笑,小心翼翼上前,将那纱布敷在狼孩的肩膀上。 纱布刚刚接触到伤口,许是有些疼痛,狼孩呲了呲牙,可是很快,她便安稳了下来,只是蜷缩着身子,跪在萧歌的身下。 看着这狼孩乖巧的模样,萧歌的心中却更是一阵说不出的悲凉和酸楚。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狼孩,手指搭在那狼孩已经打结的发丝上,轻轻地拨开。 狼孩许是感觉到了萧歌的心念,也十分乖巧地抬起头,望向萧歌。 萧歌与她四目相对,只看了一眼,便是大惊失色,猛然抬起头,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狼孩。 “她……她……” 萧歌突然明白,宇文席为何非要前来兰城寻找这狼孩。 狼孩脸上的双眼,与宇文席生得竟然一模一样! 此刻,那狼孩也抬起头,望着宇文席。 令人惊讶得是,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和宇文席的相似之处,竟然慢慢地往前而去。 常年与狼同居,她已经不会直立行走,只能四肢着地。 待到走到宇文席身前,狼孩逐渐抬起头,望着宇文席的双眼。 随即,她后退一步,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听上去,竟然十分喜悦。 第209章 滴血验毒 萧歌盯着二人,心中的惊讶和诧异已经达到了顶点。 她曾经在北境见过不少狼,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这狼孩,是将宇文席认成了自己的父亲或是母亲! 更加令萧歌错愕的是,宇文席望着那狼孩,抬起手,慢慢地搭在她的面颊之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眼眶一红,竟然将那狼孩一把抱进了怀中。 宇文席会有这样的举动,那狼孩和萧歌皆是一愣。 宇文席紧紧地抱着狼孩,双手还在她的后背上不住地摩挲。 奇怪的是,这狼孩竟然也并没有挣扎,非但由着宇文席抱着自己,身子还在宇文席的怀中来回蹭了蹭。 许久之后,宇文席才直起身子,眼眶泛着红,盯着狼孩,看了一会儿,“歌儿,有衣服吗?给她一件。” 萧歌还在震惊之中,听到宇文席的话,只是本能地从包裹之中,寻出一件衣物,递给宇文席。 她瞧着宇文席将那衣物,小心翼翼地披在狼孩的身上,又望着她笑了笑,对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拉手的姿势。 狼孩怯生生地望着宇文席,许久之后,才慢慢地抬起手,手指尖和宇文席勾在一起。 宇文席反手握住了狼孩的手,两人的温度,在彼此之间,来回游走着。 那狼孩竟然仰起头,对着宇文席,扬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萧歌被眼前一幕惊呆,错愕地望着二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回去吧。” 也不知宇文席这话是对萧歌说的,还是对狼孩说的。 言毕之后,宇文席也只是拉着狼孩,往前而去。 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带着这狼孩的缘故,宇文席和萧歌下山的路,倒是走得十分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下山之后,又是三日的不眠不休,宇文席和萧歌,带着那狼孩回到了边关。 羽化道人和阿育提前收到了消息,等在东门。 看到宇文席带着那狼孩下了马,牵着狼孩的手,往城门走来时,羽化道人和阿育也愣住了。 两人快步上前,羽化道人错愕地望着那狼孩,又抬眼扫视了宇文席一圈,惊讶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程昱柯说的那个狼孩。” 羽化道人一时语塞,只呆呆地盯着那狼孩。 这一路上,萧歌已经给狼孩梳洗打扮过,也买了一身新衣服。 如若不是她还难以保持直立行走的姿势,一停下来,就四肢落在地上,趴在地上,这狼孩看上去已经和寻常的女孩无异。 羽化道人蹲下身子,才刚刚抬手,尚未触碰到那狼孩,狼孩突然呲牙,一抬手,已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羽化道人的身上。 见状,萧歌立即上前,忙抱住狼孩,低声道,“别伤人。” 狼孩蜷缩着身子,依偎在萧歌的怀中,只怯生生地别过头,用胆怯的目光,打量着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这才发现,程昱柯说的没错,这狼孩竟然与宇文席生得一模一样。 “师父。” 宇文席上前,见羽化道人并未受伤,才道,“这孩子一直和狼生活在一起,身上的野性未除。回来的路上,我们虽然给她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可是有些陈年的旧伤,还是无法处理,还要请师父相助。” 羽化道人盯着那狼孩,看了许久,慢慢点头,“先将她带回去吧。这里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 担心狼孩怪异的走路姿势,若是进了城中,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歌将狼孩抱到马上,坐在她身后,一同进了城。 阿育已经买下一处宅子,暂时落脚,一行人回了宅中,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宇文席和萧歌,羽化道人和阿育,还有那伏在地上的狼孩。 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有些紧张,身子也蜷缩在一起,楚楚可怜。 “师父,她这般样子,还能否和正常人一样了?” 羽化道人打量狼孩两眼,又看向宇文席,微微摇头,“从前我倒是也遇到过一个狼孩。遇到那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十岁了。因为长期与狼一同生活,那孩子的神智完全无法恢复正常人类的样子。而且,这种孩子的寿命极短。我虽然尽心医治,可是那孩子还是活了不到两年就死了。” 宇文席眉目轻动,露出担忧之色。 这几日,萧歌和这狼孩朝夕相处,对她也生出了不少情感。 此刻听到这话,自是也露出难过之色。 “不过,瞧着这孩子年岁尚小,或许还有法子。” 闻言,宇文席立即对羽化道人恭敬行礼,“有劳师父。” 羽化道人上前,在萧歌的协助之下,握住那孩子的手腕,轻轻地为她号了脉。 身子倒是十分康健。 “我要给她放血,瞧瞧她体内有没有其他毒物。” 羽化道人吩咐阿育端来一碗清水,在萧歌的帮助下,划开狼孩的手指,挤出两滴鲜血,落在那清水之中。 他拟定了药方,交给阿育,嘱咐道,“按照这药方抓药,此药方混入沉淀一天一夜的血水之中,便能瞧出,她身上是否……” 话尚未说完,却见狼孩因为嗅到了血腥味道,骤然发狂,竟然猛地站起身,一步冲上前,拿起那匕首,四处乱晃。 萧歌见状,立即上前,控制住狼孩。 哪知道狼孩力气极大,加之萧歌不想伤到她,动作小心,如此一来,那匕首竟然划过萧歌的胳膊,一滴鲜血,顺着萧歌的玉臂,啪嗒一下,跌进了碗中。 狼孩见自己伤到了萧歌,瞬间便停下了手中动作,扔掉匕首,匆匆上前,竟然扶住萧歌,口中发出呜咽之声。 见狼孩恢复了正常,羽化道人才安下心,只可惜,那碗中混入了萧歌的血液,要重新采血。 他上前,端起碗,才要将水倒掉,目光一动,看到碗中情景,猛然抬起头,错愕地望向萧歌。 她正抱着狼孩,轻声安慰着狼孩,感受到羽化道人的目光,萧歌也慢慢地别过头,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 第210章 她,是你的孩子 那碗中地鲜血,原本是两滴,可是此刻,却正一点一点地往一起相溶。 “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歌虽然对医术算不得精通,却也听过滴血认亲的说法。 若是亲生母子,鲜血可相溶。 若非亲生母子,鲜血不可溶。 这碗中的两滴鲜血? 萧歌低下头,望着依偎在自己怀中,还在不住蹭动身子的狼孩。 那狼孩似乎感觉到了萧歌的目光,逐渐抬起头,眉眼之中,还多出几分笑意,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萧歌。 狼孩全脸,与宇文席最相像的地方便是眼睛! 看到这对眼睛,萧歌全身的血液都骤然冲过自己的脑海,身子打起了僵直,后背发紧,嘴唇打着哆嗦,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许久,萧歌才逐渐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也早已经看到了那相溶的两滴鲜血,立于一侧,眉眼颤动,望着萧歌,迟迟说不出一个字。 “你早就知道了?” 萧歌低声问道。 宇文席与她对视一眼,还是低下头,只微微点动两下,心虚地躲开了萧歌的目光。 “这孩子,是我的孩子?” 萧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孩子如若真的是她的孩子,为何这么多年,她却一点都不知情? 总不能她丢失了十个月的记忆吧? 萧歌还在期盼,或许只是一时的偶然。 滴血验亲,本就不是十分准确。 也许,只是这孩子的血液之中,有什么和自己的血液相近的地方罢了。 她凝望着宇文席,说话之时,喉咙上下蹿动,言语之中,满是紧张。 宇文席抬起眼,与萧歌四目相望,良久之后,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她是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萧歌脚下一滑,双腿一软,浑身的力道都已经泄去一多半,竟然跌坐在地上。 见状,宇文席几步上前,一把扶住萧歌。 “怎么会是我的孩子?我……我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萧歌统兵这么多年,从未因为敌方过于强大,或是对手过于强悍而害怕过什么。 这么多年,萧歌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等慌乱的神色。 可是,此刻,她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与畏惧。 准确地说,不是恐慌,而是诧异,是迷惘。 宇文席握着萧歌的肩膀,右手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凑在萧歌的耳边,低声道,“歌儿,你切莫激动……” 那声音听上去距离自己十分遥远,朦胧不清。 许久之后,萧歌的意识和感觉才慢慢地回到了身体之中。 她抬起眼,目力所及,恰好看到狼孩怯生生地缩在一边,两只手抵在柱子之后,探出脑袋,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萧歌到底是历经沙场之人,自是要比寻常之人,情绪更安定几分。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歌的思绪已经慢慢地稳定下来。 她抬起手,对宇文席晃动两下,以示自己无碍。 萧歌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一边,坐在桌旁,竟还能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就连萧歌自己,都觉得她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 萧歌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抬起眼,望向宇文席,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席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又望了两眼那蜷缩在一起的狼孩,对她摆摆手,将狼孩唤到自己身边。 “师父,这孩子在山中生存了这么多年,即便是身上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却少不了要好好地调养一段时日。这段时日,便有劳师父了。” 羽化道人怎会不知宇文席话中的含义? 何况,眼前之事,实在是太过于耸人听闻。 羽化道人本就是一介江湖人士,也不想过多地牵涉进朝堂恩怨之中,听闻此话,自是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宇文席这才慢步走到萧歌身边,先让狼孩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在狼孩身旁的椅子上,望着萧歌。 “六年前……” 想了想,宇文席改了话头。 “不对,是七年前。你可还记得,你诞下阿满当日的场景?” 萧歌望了一眼狼孩,蹙着秀眉,思量片刻,缓缓开口,“当然记得。阿满并非足月,而是足足早产了一个多月。因着是早产,腹痛难忍,我一早就晕过去了,连半分气力也使不上。听说,阿满都是接生的产婆,硬生生地将手伸进去,拉出来的。当日,如若不是太医那一贴吊命的药来得及时,我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萧歌说着,垂下眼,两只手局促地搅弄在一起。 “你怀孕之后,都是宫中一位老太医在给你调养身子。你可记得,他对你的胎像说过些什么?” 时隔多年,骤然要萧歌回忆多年前的事情,她不由蹙了蹙眉头,思量片刻,才道,“许是因为我习武的缘故,身子底子还算是康健。可即便如此,我却也害口难忍。当日,太医只说,我腹中的孩子,倒是比寻常的孩子大些。许是因为孕中吃得好,孩子自是长得也好。” 闻言,宇文席冷笑一声,“难怪自从你生产之后,这章太医便请辞,告老还乡。我只当是宇文昊不喜阿满,因此,迁怒于他。如今看来,这章太医只怕也是一早就受人所托。” 宇文席将‘受人所托’四个字特意压重了几分,多出些许嘲讽之意。 听到这话,萧歌不解,挑眉望着宇文席,“受人所托?王爷想说什么?” “当日,你腹中怀着的,根本就是双生胎!” “双生胎?” 萧歌骤然抬起头,错愕地望向宇文席,良久,又将目光挪动到那狼孩的身上。 “你是说,这孩子便是当初的双生胎之一?” 见宇文席点了点头,萧歌却是立即摇头,“不可能。即便是我当年不知自己怀着的是双生胎,可我诞子当日,不会没有人知道。” “你还记得,我被人绑到城西那次吗?” 不久之前的事情,萧歌自是记得。 “那次,和我一起被关在那个暗房之中的妇人,便是当日,为你接生的稳婆。” 第211章 淋淋真相 宇文席将当日那稳婆告诉自己,还有这些时日,他吩咐阿七查出来的一切事情,一一告诉萧歌。 当年,萧歌自怀孕开始,便一直是那位章太医伺候在侧。 先帝在世的时候,这位章太医,就伺候过不少嫔妃,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当日,宇文席得知宇文昊竟然吩咐章太医给萧歌安胎,还不由安心几分。 章太医自给萧歌安胎以来,不管何人问起,都只说胎儿一切安好,决口未提萧歌腹中乃是双生胎之事。 后来,萧歌早产,腹痛难忍,晕倒之后,便不省人事。 原本这样的情况,自是要安排更多的稳婆和太医,伺候在萧歌身侧,才能保着萧歌和孩子都万无一失。 可是,那日恰逢宇文昊出宫巡查。 至于宫内能说的上话的萧绾,这可是她一手策划好的一出大戏,又怎么会在临近关头的时候,毁掉呢? 她先是安排稳婆一人为萧歌接生,又以皇后产子,旁人不便入内的理由,只吩咐章太医一个人伺候在寝殿之外。 至于轻烟她们,更是被萧绾以伺候不利为由,带去她宫中问话。 皇后产子,可偌大的乾坤宫,留着伺候的,却只有内殿的稳婆,和守在外面的章太医。 稳婆按照萧绾的吩咐,将第一个孩子接生出来之后,便偷偷地从后窗运了出去。 第二个孩子才刚刚出生,稳婆正要按照萧绾的吩咐,换上一个死婴,不想宇文昊却在这个时候回宫。 稳婆来不及动手脚,这才保住了阿满一条性命。 “据我推测,事后,那负责调换孩子的人,应该是从你宫中的那口枯井离开皇宫。抱着这孩子,一路到了东境。” 萧歌只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人一把掐住,呼吸不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所以,在我诞下阿满之后,章太医请辞,告老还乡。那稳婆,也被关在城西那暗房之中,这么多年,一直到了现在?” 萧歌抬起眼,望向宇文席,不可思议,战战兢兢地问道。 见宇文席点了点头,萧歌的身子骤然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你方才说,这一切都是萧绾设计的?” “依据我目前查到的证据,背后之人,是萧绾的可能性最大。” “若是萧绾是背后之人,为何那稳婆却被关在那个暗房之中呢?当日绑架你的人,不是宇文昊的人吗?” 宇文席也拧着眉头,垂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情之中,还有许多解释不清楚的地方。 比如萧歌所说到的关于稳婆的问题,还有章太医。 他在宫中多年,地位超然,绝对不至于被萧绾一个区区的皇贵妃就如此拿捏。 还有,那个调换孩子的人。 既然萧绾的最终目的,是想让人以为,萧歌诞下的是个死胎,那人为何非要抱着孩子,一路千里迢迢地赶到东境?为何没有索性将孩子处死呢? 一切都是一个谜团! 萧歌与宇文席说话之时,那狼孩始终坐在椅子上,缩着肩膀,怯生生地打量着萧歌。 萧歌望向狼孩,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潮汹涌,一阵酸楚,涌动而起。 她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双手向前探出,手指才刚刚触碰到狼孩,狼孩怯生生的表情便慢慢地消散。 这狼孩发出一声低嚎,探着脑袋,慢慢地挪动到萧歌的怀中,脸颊还在萧歌的怀中,来回蹭动两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神色,望着萧歌。 难怪。 难怪宇文席不顾边境战事吃紧,定要前往兰城,找到这狼孩。 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这狼孩,便觉得心中有异样之感。 如今想来,竟然是血脉在作祟。 萧歌越想,心中便越是心疼眼前的孩子。 她将那狼孩紧紧地抱进怀中,双手力道极大,将狼孩勒得发出一阵呻吟,才微微放松几分。 萧歌双眼,早已经被泪水模糊。 她凝望着狼孩,右手不住地在孩子的面颊上,慢慢地拂动。 这七年来,她难以想象,这个孩子,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养在宫城之中。 可却在荒山野岭,与狼为伍。 整整七年过去了,她一句话也不会说,只要开口,便是狼嚎之声。 这是她的孩子,是从自己腹中出来的孩子,是她的骨肉! 七年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骨肉,在受这样的罪! 萧歌将狼孩紧紧地抱在怀中,眉目攒在一起,似乎是在对狼孩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既然已经回到娘身边,娘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那些想要对你不利之人,娘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狼孩似乎也感应到了萧歌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抱住萧歌,发出两声呜咽。 宇文席瞧着二人这样子,双眼逐渐模糊了几分,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也情不自禁,紧紧地握在一起,指节发白,牙关打颤。 在他知道,当初还有一个女孩之时,也曾经无数次地起过同样的念头。 在出发前往东境之前,他在祠堂一人待了整整一夜。 他发下毒誓,只要自己能找到七年前的那个女孩,不管她是生是死,自己定然要查明当年真相,为她报仇。 莫说是,当年背后指使之人是萧绾,即便是宇文昊也曾经参与,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屋中三人,只有狼孩,依偎在萧歌的怀中,没有多久,竟然酣然睡去。 萧歌将她抱到卧榻上,坐在一侧,望着她睡梦中的容颜,心中酸楚翻涌,却也感激上苍。 她感激上苍,最终还是将这孩子带回了自己身边。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 萧歌想着,双手撑在榻上,微微伏低身子,在孩子的面颊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睡梦中的孩子,抬起手,挥动了两下,转了个身,又酣然睡去。 宇文席立于萧歌身后,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定不会让当年之事,就这样烟消云散的!” 第212章 知道多少 宇文席吩咐人在屋外守着那孩子,自己带着萧歌,匆匆往监牢而去。 当日,狼孩的下落,是程昱柯透露给他的。 按照程昱柯的说法,他也只是在兰城偶然听到了关于狼孩的传说,心中好奇,才去瞧了真相。 可是,他坚决认定,狼孩和宇文席定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说只是因为,那狼孩和宇文席长得有几分相似,未免过于牵强了些。 程昱柯,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黑暗的监牢,一片潮湿,只有走廊的辆车,相隔十多步,点着的蜡烛,勉强能够照亮些许。 狱吏在前,躬着身子,毕恭毕敬,一边引着宇文席和萧歌往最内侧,关押重大犯人的地方而去,一边还在谄媚地对二人道,“王爷放心,咱们这监牢,可是整个东境十五座城池之中,防守最严密的一个。这么多年,别管是大梁人,还是大飨之人,但凡是进了咱们这监牢之中,就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萧歌和宇文席心中焦灼,无人回答他的话。 好容易走到程昱柯的监房之外,宇文席接过狱吏手上的钥匙,“你出去候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狱吏错愕地打量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点头哈腰,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程昱柯背对着监牢大门,坐在角落之中,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半分回应。 萧歌款步走进监牢,盯着程昱柯的后背,沉声道,“程大将军,好兴致啊。” 程昱柯的后背动了动,这才慢慢地别过头,阴郁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萧歌一圈,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大梁北境,这些年如此安稳,都是护国将军的功劳。怎么?你竟然换防到了东境?” 闻言,萧歌微微挑眉。 她印象之中,自己与这程昱柯从未见过,何以他竟然会如此准确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虽然心中好奇,可萧歌并未露出半分诧异之色,只上下打量了程昱柯一圈,“大飨这些年出了不少的名将,程大将军在后期之秀中,也算是佼佼者。想不到,一朝不慎,却还是沦落在这监牢之中。” 听闻此话,程昱柯面部的肌肉抖动两下,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闭着双眼,“你懂什么呢?如若不是羽化道人相助,你们这东境边关,早就是我大飨的了。” 萧歌淡然一笑。 来的时候,她早已经听说了羽化道人破遁甲术之事,也早就料到,以程昱柯的性子,必定认为,此次他大败,不过是因为羽化道人站在大梁那边而已。 “程大将军,你还想出去吗?” 程昱柯挑眉,侧过头,余光在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怎么?东境的事情,你一个北境的大将军,竟然能说得上话?” 萧歌并未回答程昱柯的问题,而是接着道,“看来,大将军还是想出去的。那大将军何不和我聊聊?或许,我就能给大将军寻到一条生路呢。” 言毕,萧歌双手环绕在身前,就势坐在一边,也不多言,只定定地望着程昱柯,等着他的回话。 程昱柯慢慢地别过头,目光微微动了动,在萧歌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之中带着的错愕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良久之后,程昱柯才缓缓开口问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大将军想要和我聊什么?” “那个孩子。” 萧歌沉声道。 闻言,程昱柯心中一沉,目光灼灼,凝视着萧歌。 见他还想要装糊涂,萧歌接着道,“兰城的那个狼孩。大将军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偶然听人说起了她的身份吧?” 程昱柯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什么,发出两声大笑。 “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和晋王有不轨之事。我本以为,不过只是一个传闻罢了,如今瞧来,竟然是真的?” 宇文席目光阴沉,缓步上前,盯着程昱柯,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程昱柯哈哈大笑两声,随即便收回目光,淡然地望着宇文席。 “那个孩子,是晋王的孩子吧?” 他虽然是个问句,可是任凭是谁都听得出来,程昱柯对此早已经十分肯定。 “那为何大将军会在这里呢?又为何会关心那孩子呢?除了那个孩子的母亲正是将军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加合适的原因。” 宇文席盯着程昱柯,搭在身侧的手,已经慢慢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白,眉目阴沉。 “程昱柯,你可知道,干涉别国内政,若是被传出去,是什么罪名?” 萧歌低着头,轻轻拨弄了两下自己的手指,缓缓问道。 程昱柯也停住了笑声,别过头,凝视着萧歌。 “据我所知,如今七国争雄的局面之下,若是大飨干涉大梁内政,甚至在大梁之内,安排眼线之事,若是被传出去,大飨就会成为其他六国的众矢之的。程昱柯,你可曾想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如何面对大飨的百姓?” 程昱柯微微眯着双眼,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从前只听说,这大梁北境的大将军,打仗骁勇,十分厉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却没有想到,算计起政治得失,竟然也是如此紧逼人心。 “内政?” 程昱柯的眉眼动了动,强行稳定住心神,凝视着萧歌,“这算是什么内政?当朝王爷和皇后之间,有此苟且之事,充其量只算是桃色绯闻罢了。何况,这并非我一人知道,你们二人的事情,在大梁境内,不是早就传开……” 程昱柯的话尚未说完,宇文席已经抬起手,扬起巴掌,就往程昱柯的脸上而去。 “王爷。” 萧歌沉声呵住宇文席,抬眉盯着程昱柯,面色轻动,微微一笑,“我倒是很想知道,当日抱出孩子那人,为何会一路前往东境?难道是大飨人许诺了他什么好处?或者,他根本就是大飨的细作?不管是哪种情况,大飨在别国安插细作之事只怕是跑不脱了。” 第213章 牵涉 当今天下,局势紧张,七国争雄。 各个边境,都是连绵战事。 可是,七国之间,却像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战事如何焦灼,都不会往其他国家,进驻细作。 至少,不会让这细作之事,被翻到明面上来。 若是大飨在大梁之内安插细作之事,一旦被天下人知道,便是给了大梁讨伐大飨一个最佳的理由。 所以,萧歌赌程昱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果然,萧歌才刚刚说完这话,程昱柯的面色,便骤然冷了下来,人也不似方才那样,满面皆是嘲讽之色。 他盯着萧歌,两人四目相对,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大将军当真会做这样的事情?若是你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你和晋王有个孩子的事情,也保不住了。到时候,大梁大皇子的身份,岂不是会被人……” 话尚未说完,萧歌已经大笑两声,对程昱柯摆了摆手,眉眼之中,满是嘲讽之色。 “程将军,你自己方才都说了。大梁境内,关于我和晋王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皇子是我的儿子,也早就被议论过多次了。” 萧歌站起身,慢慢走到程昱柯身边,葱白的手,搭在程昱柯的肩膀上,眉眼弯弯,多出几分淡然的笑意。 她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唇瓣已经凑到了程昱柯的耳边,“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 程昱柯的后背不由已经,喉咙也发起了紧,干涩难忍。 感受到了程昱柯的紧张,萧歌淡然一笑,逐渐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双手环绕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程昱柯。 良久,见程昱柯没有答话的倾向,萧歌索性转过身,看也不看程昱柯,只对宇文席沉声道,“王爷,我们走吧。看来程将军并不在乎,大飨的名声。” 宇文席也瞥了程昱柯一眼,冷笑两声,转身便走。 眼看着二人走出监牢,宇文席将锁头挂在铁窗之上,程昱柯骤然焦灼起来。 大飨派出细作之事,若是真的在七国之中传开,那他便是将大飨放在了首当其冲的位置。 日后,不管是哪国,但凡是有心想要与大飨开战,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若是我说,你是不是就会将此事压下去?” 程昱柯沉声道。 听到这话,萧歌才停住了脚步。 她微微别过头,扫视两眼程昱柯,“至少,不会是从我的口中传出去地。” 程昱柯思量片刻,长叹一口气,“当日有人,找到了我们留在大梁京城之人,只说要从宫中抱出一个孩子。”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每次都是派她身边之人,来与我们相商。且……” 程昱柯有些犹豫,抬眼望了萧歌两眼,才道,“帮他成事的命令,是大飨朝中之人直接下达的。” 萧歌心中一紧,眉头也不由蹙在一起。 如今,已经知道当初想要将孩子换出来的人,是萧绾。 若是大飨朝中有人,叮嘱人帮着萧绾成事。 难道…… 想到这里,萧歌不由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宇文席也是一脸惊讶之色,那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萧绾的背后,有大飨之人相助! 程昱柯盯着二人,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此事,即便是在大飨境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如今,我将此事告诉你们,日后大飨我是回不去了。” 萧歌自是明白程昱柯此话何意。 “你放心,待到东境战事结束,我自会送你离开。” 说完,萧歌转身往外而去。 宇文席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离开了阴暗的牢房。 外面的阳光,一点点落在萧歌身上,将她身上的阴冷驱散了几分。 她断然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背后竟然会牵涉出如此多的事情。 “歌儿。” 宇文席微微别过头,望着萧歌的侧脸,右手微微向前探出,手指轻轻地勾住了萧歌的手指。 萧歌也感觉到了身侧之人的动作,侧过头,望着宇文席,唇角勉强勾动,扯出一抹笑容。 “事情才刚刚开始。” 宇文席低声道。 萧歌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才要离开,却见阿育一路从远处而来,看到二人,匆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二人身边,行了礼,“王爷,大飨来人了。” 大飨此次前来之人,乃是大飨六皇子——赫哲羽。 赫哲羽,乃是大飨皇帝与皇贵妃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出的身份,可是因为皇贵妃在大飨皇帝面前十分得宠,连带着赫哲羽也成了大飨几个皇子之中,最受人瞩目的一个。 此次大飨攻打大梁,便是赫哲羽在大飨皇帝面前上了奏折。 想不到,他会亲自带人前来东境,倒是让萧歌和宇文席心中皆是一惊。 阿育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递上了拜帖。 “六皇子明日在城外列宴,请王爷出席。” “他此时宴请王爷,只怕正是为了程昱柯。” 宇文席拧着眉头,打开拜帖,瞧了两眼,便是一笑。 “看来,这程昱柯在赫哲羽的心中,地位倒是不底。” 萧歌接过宇文席手中的拜帖,拆开一看,秀眉微蹙,“虽说十里亭既不在大飨境内,也不在我大梁境内。可是,这些年,大梁在十里亭周围活动,那里有不少戍守之力。他竟然敢将见面的地方选在大飨?” 宇文席也缓缓点头。 越是如此,倒越是能看出,赫哲羽急于想要将程昱柯救出。 看来,程昱柯竟然是赫哲羽地左膀右臂。 拜帖上写明,请宇文席独自前往。 “王爷,这太危险了。” 阿育并不知道宇文席和萧歌在想什么,只是本能地认为,宇文席一人去见赫哲羽,实在是件过于冒险的事情。 “拜帖都已经下了,若是王爷不去,定会被人诟病。不过,阿育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王爷,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闻言,宇文席和阿育皆是一脸错愕地望向萧歌。 “王爷带个婢女,总不算是带人前往吧?” 第214章 六皇子 翌日。 十里亭。 长亭周围,早已经挂上了青色的纱幔。 隔着老远,萧歌和宇文席便看到,那长亭之中,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大飨贵族之服,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面前还摆放着一只长琴。 长亭外的人,看到萧歌和宇文席的身影,一人立即进了长亭之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纱幔掀开,宇文席和萧歌这才看清楚了坐在亭中之人的模样。 他棱角分明,梳着大飨独特的发髻,一双剑眉,瞧着倒是英气十足。 这便是大飨六皇子,赫哲羽。 他抬起眼,望向宇文席,目光轻动,看到立在宇文席身后的萧歌,不由蹙了蹙眉头。 宇文席带着萧歌,缓步上前,对赫哲羽行了礼。 “六皇子,别来无恙。” 赫哲羽笑了笑,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对宇文席拱手行礼。 “素闻晋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两人客套一番,赫哲羽侧过身子,对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落座之后,萧歌便立在一侧,伺候茶水。 “想不到,六皇子竟然会亲自前来东境。” 三巡茶水过后,宇文席望向赫哲羽,淡然一笑,低声道。 赫哲羽倒也并不遮掩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我大飨虽然名将不少,可是在我麾下效力地,却并不多。程昱柯算是我麾下,最为得力之人。想不到,也会落在晋王殿下的手中。看来,当初不少人说,晋王殿下不问朝政,不过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看来,竟然都是传闻罢了。” 赫哲羽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目光缓缓,落在萧歌身上。 他打量了萧歌两眼,灼灼的目光,让萧歌心中不由微紧,只得低下头,刻意躲开赫哲羽的目光。 “听说前些时日,晋王去了兰城?” 闻言,宇文席挑眉盯着赫哲羽。 “晋王不必如此盯着我。兰城虽然不比此处,与我大飨如此接壤。可到底是东境之城。兰城之中,不管是大梁百姓,便是我大飨人也有不少。何况,能从苎麻山走出来的人,本就少之又少。王爷这样的身份,想要不被人注意,只怕也难。” 宇文席没有回答赫哲羽的话,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低着头,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波澜,可心中却是心思飞动。 “既然晋王已经去过兰城,想必也已经见到那个狼孩了吧?” 一句话才说完,宇文席和萧歌几乎是同时,错愕地望向赫哲羽。 萧歌更是手中一松,手里的托盘跌落在地上。 赫哲羽微微侧过头,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怀疑,打量着萧歌。 “六皇子莫见怪,才跟在我身边伺候的丫头,还不大懂规矩。” 说着,宇文席已经佯装怒色,对萧歌沉声道,“怎么回事?” 萧歌立即躬身行礼,索性蹲在地上,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匆匆捡回托盘之内,一边还不忘连连对两人躬身行礼,口中不住地道歉。 赫哲羽凝视着萧歌,打量许久,才淡然一笑,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宇文席,“不妨事。这些丫头,不少从前也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也都是做惯了小姐夫人,哪里有伺候人的本事。只要丫头忠心,身份莫要出现什么错漏,我瞧着,都是顶好的。” 说完,赫哲羽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笑容,重新别过头,望向宇文席,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宇文席岔开话头,“六皇子知道狼孩的事情?” “那是自然。狼孩身份特殊,你我皆知。若是有一日,狼孩身份公众于世,对与王爷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吧?” 宇文席目光一沉。 赫哲羽接着望向萧歌,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毕竟,这狼孩的母亲,身份实在特殊。这丫头,你说呢?” 萧歌侧过头,目光恰好与赫哲羽的双眼撞在一处。 他那阴郁地目光,灼灼的双眼,看向萧歌之时,只让萧歌浑身打了一个颤抖,心中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六皇子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吧。” “爽快!” 赫哲羽立即望向宇文席,多出几分敬佩之色,“实不相瞒。程昱柯在我手下多年,与我而言,十分重要。此人已经是王爷你的手下败将,对你而言,有或没有都不重要。不妨我和王爷做个交易如何?” 说着,赫哲羽的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凝视着宇文席,唇角微微扬动,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几分。 见宇文席虽然没有答话,却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赫哲羽才接着道,“我替你隐瞒狼孩之事,你将程昱柯交给我。” 宇文席与赫哲羽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微微眯着眼,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狼孩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六皇子,此事如此天方夜谭,即便是你敢说,天下之人也要敢信才是。” “若是我一人说,自是胡说八道。可若是就连大梁宫城之中,也传出同样的说法呢?” “宫城之中?何人会传?” “自是陛下枕边之人。” 两人说话速度极快,一问一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赫哲羽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收住话头,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微微一笑,“听说皇帝这些时日,正在江南。若是他知道狼孩之事,必定立即打道回京。只是不知,到时候,王爷身边的丫头,是不是来得及回去呢?” 说着,赫哲羽饶有兴致地望向萧歌。 两人四目相对,很快,萧歌便从赫哲羽的目光之中确定,赫哲羽早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六皇子,你为了程昱柯,当真肯做到如此地步?” “我方才说了,他是我的左膀右臂。” 宇文席点点头,“六皇子想要程昱柯同你回大飨,可程昱柯却未必就肯跟你回去。不若我回去问问,若是程昱柯肯同六皇子回去,那我放了他便是。可若是他不肯,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第215章 陈年旧事 赫哲羽有备而来,离开十里亭的时候,竟然还当着萧歌的面,请宇文席问护国大将军安好。 言毕,赫哲羽饶有兴趣地扫视了萧歌两眼,唇角微微扬动,那淡然的笑意,看得人更是心头发紧。 回到城内,两人才下了马,便见阿育匆匆而来。 他关切地打量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六皇子没有为难王爷吧?” 宇文席漫不经心,随意摇摇头,算是回答。 他侧过头,看向萧歌,轻声道,“你可曾见过赫哲羽?” “这些年,我一直在北境行事。大飨在东,去何处见?” 萧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双秀眉,却也情不自禁地蹙紧了几分。 只要想到赫哲羽方才的神色,萧歌便总是难以安稳心绪。 阿育瞧着二人似是面色不佳,犹豫许久,才上前的低声道,“王爷,属下查到一件事情。” 萧歌和宇文席本都有些心不在焉,只由着阿育去说,并未打断他。 “这位六皇子,约莫是在十多年前,曾经乔装打扮,到过京城。” 阿育才说了一句话,萧歌和宇文席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吸引过去。 宇文席挑眉盯着阿育,一脸错愕之色。 “属下还打听到,他在京城被人追杀,受了伤。听说,当时救下他的姑娘,唤作萧绾。” 阿育说完,收住了话头,望着宇文席和萧歌。 果真,两人的面色都是一动,纷纷错愕地望向阿育。 “萧绾?” 宇文席第一个回过神来,“是当今的皇贵妃萧绾吗?” “究竟是不是同名,属下并未查明。只是,据属下所知,京城之内,除了萧家二小姐之外,再无人唤作萧绾。” 阿育说着,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视了萧歌一番。 萧歌拧着眉头,双目轻动,盯着眼前的地面,没有接过阿育的话,可心中却已经明白了。 “阿育,着人去问清楚,当日救下赫哲羽的人,到底是不是皇贵妃萧绾。” “不用去问了。” 一直立于一侧,未曾开口的萧歌,这才慢慢地抬起眼,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望向宇文席。 那目光之中,除了无奈,还有几分嘲讽。 “是她。” 萧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来,“当年,她在府中得父亲疼爱,加之又是嫡女,在我的面前,一向是耀武扬威。约莫是在我进宫前两三年的时候,有一日,她突然哭着来求我,说她惹了大祸,要我为她担着。” 因着此事,和之后萧歌嫁进皇宫,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萧歌对此事记忆犹新,即便是现在提起,也都历历在目,仿佛前些时日才刚刚发生过一般。 那是个冬季,京城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白雪皑皑之中,天气也愈发得寒冷起来。 萧歌身上惫懒,索性缩在屋中,吩咐人点了地龙,不愿踏出屋中半步。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院中传来轻烟阻拦萧绾的声音,萧绾气不过,高声喊着,“姐姐,你务必要救救我,救救萧家啊。” 萧绾在萧宏面前十分得宠,姐妹二人但凡有了什么争执,一向都是以萧绾去父亲面前哭诉获胜为果。 久而久之,萧歌不得不对她忍让几分。 加之她求得恳切,言语之中,满是哭腔。 担心当真有什么要事,萧歌便着人将萧绾请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跪在当下,哭哭啼啼,只说自己本是一时玩兴起,吩咐府中之人,假扮刺客,打伤了一位贵公子。 那贵公子被家丁打得奄奄一息,此刻人已经被抬到了城隍庙中。 萧绾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敢声张,只能速速回府求援。 说到情动之时,萧绾红着双眼,望着萧歌,“姐姐,若是父亲知道此事,定会打死我的。再说,我瞧着那位贵公子,穿着打扮,都不似寻常之人。若是他知道,是萧家的人,将他打成如今的样子,说不定会着人来寻仇地。” 京城之中,各家有各家的势力背景,各个门阀大族之中,更是盘根错节。 如若萧绾说的是真的,倒是的确有这个可能。 萧歌不由也蹙着眉头,担心起此事来。 “姐姐,我在那人面前露了面。如今没法子带着府医,却给那人医伤。不知姐姐能否替我前去?” 萧歌本想要拒绝,可是想到若是那贵公子真的丢了性命,说不准,的确会给萧家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无奈之下,萧歌只得唤上府医,随自己一同前往城隍庙。 说到这里,萧歌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担心那贵公子,若是看到了我的脸,来日不管是去萧府寻仇也好,报恩也罢,都难免引起麻烦。这才特意以面纱遮脸,还与他保持了距离。好在府医说他无碍,只是给他开了几天的药。” 后来,萧绾得知那贵公子身子无碍,便以她要去给那公子道歉为由,后来两天的药,都是萧绾送去的。 萧歌瞧着人总算是救活了,能为萧家免去一场灾祸,也算是好是一桩,便没有再仔细询问过后事如何。 如今想来,当日救下的人,竟然是赫哲羽! “这么说,萧绾先是寻人打伤了赫哲羽,又让你前去救下赫哲羽性命,最后再领了你的功劳?” 宇文席理清了所有的思绪,一脸诧异地望着萧歌。 这萧绾怎么也算是大家士族出来的闺秀,实在是难以想象,竟然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时间和缘由都对得上,当日的男子,应该是赫哲羽没错了。” 听到这里,就连阿育也不由冷笑两声,“这位皇贵妃,还真是厉害。” “若此事是真的,那赫哲羽和萧绾暗中勾结便也有了由头。若是日后想要以此事为由,揭发萧绾罪证,还得确认了当年之事才好。” 萧歌闻言,蹙着眉头,思量片刻,“当日虽然隔得远,可是,我无意之中,看到那位贵公子的肩头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只是模样,我记不大清了。必得要看到,才能确认。” 第216章 探营 大飨的军营,扎在十里亭往西十多里的地方。 这赫哲羽虽然是皇子,却也是随军多年之人,警惕性并不比战将弱。 萧歌、宇文席与阿育趴在山头向下望去,却见那军营之中,每隔几步路,就点着一只火把,上百只火把,将整个军营,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瞧。” 萧歌抬手,指了指军帐正中的位置。 那是一只格外恢宏的军帐,外面守着七八个将士,皆是面色严肃,一脸肃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想必那个就是赫哲羽的军帐了。” 萧歌言毕,四处环视了一圈,确保了进军帐最方便的路径。 “我独身一人前往便可,你们在此处等我。” 说着,萧歌已经拉起面罩,戴在脸上,便要往前而去。 人都尚未走出一步,却被宇文席一把握住。 “我随你一同去。” 萧歌打量两眼军营之中的场景,立即拒绝,“瞧着今日他的样子,虽然怀疑我的身份,却不敢肯定。即便是我落在他的手中,他也没法子因为我发难边关。可若是王爷去了,一旦被发现,可就遭了。” “你一人去,我不放心。赫哲羽并非寻常凡夫俗子,瞧他军营的布置便知,此人难以对付,你一人只怕应付不过来。” “王爷,我随娘娘一同前去。” 见阿育已经起身,立在了萧歌身边,宇文席心中安定几分,却还是没有松开萧歌。 “别再犹豫了,若是再耽误下去,等到天亮了,我们谁也去不了。” 说完,萧歌推开宇文席的手,戴好面纱,对阿育点了点头,两人猫着身子,沿着一侧的树丛,快步往军营之中摸索而去。 一路到了军营之外,萧歌才吩咐阿育侯在营外,准备接应自己。 阿育知道,便是自己跟着一同进去,若是遇到麻烦,也只是两人一同被抓住而已,并没有什么好处,立即答应一声,便退到一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萧歌从自己设定好的路线,一路往赫哲羽的营帐之中摸索而去。 她到底是在边关战线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探营而已,倒是难不住她。 很快,萧歌便摸到了赫哲羽的军帐之外。 方才在山上瞧的时候,这赫哲羽的军帐之外,还守着七八个将士,军帐内亮着蜡烛,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人影。 可是此刻瞧去,军帐却已经熄了蜡烛,想来方才是在议事,此刻倒是已经散去了。 如此更好,方便行事。 想到这里,萧歌猫着腰,四处扫视一圈,确保无人注意到,这才一个闪身,几乎是贴着军帐的门围,闪身而入。 军帐之内,一片漆黑,只有些许从外面渗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上,影影绰绰,倒是多出了几分奶白之色。 这赫哲羽的军帐,也算是简单明了,一眼便能望到底。 帐内立着一只屏风,屏风之前除了一张立挂着的地图,还有中军木座之外,竟然是空空如也。 萧歌躬着身子,几乎是溜边一路向前,很快就摸索到了屏风之后。 一张贵妃榻映入眼帘。 月光之中,依稀还能看到,那贵妃榻上躺着一个人。 萧歌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她此次的目的,只是为了验证赫哲羽身上究竟有没有那红色胎记,只要上前打量一眼,确认离开便是。 萧歌动作轻柔,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才掀开被子,突然身后便亮了起来。 她一惊,本能地握住腰间利刃,别过头,错愕地望去。 却见赫哲羽竟然就站在屏风之后,手中还掌着烛台,目光灼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歌。 “是你?” 看到萧歌,赫哲羽倒是不由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萧歌以黑纱覆面,自问便是熟人也未见得能瞧出自己的身份,可这赫哲羽,为何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她警惕地盯着赫哲羽,右手紧紧地握着腰间软剑,迈开步子,往一侧退了两步,想要寻机离开。 赫哲羽和萧歌保持着同样的警惕程度,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萧歌。 “你就是白日里和宇文席一同前来十里亭的那个婢女吧?” 赫哲羽沉声问道。 萧歌并未答话。 “我若是此刻喊起来,外面都是人,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萧歌往帐外瞧了两眼,心思飞动。 赫哲羽说得对,若是此刻惊动了军帐之外的人,别说是她,便是阿育和宇文席只怕也难以脱身。 想到这里,她眉头蹙得更紧,却慢慢地收住了步子。 赫哲羽淡然一笑,竟然将烛台放在一侧,双手环绕在身前,玩味地打量着萧歌。 “你夜半三更,探入我帐中做什么?我瞧着,宇文席不像是个会让一个女人前来探营之人啊。何况,还是你这么一个娇媚的女人。” 萧歌闻言,不由挑眉,打量了赫哲羽一圈。 白日里,他分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可此刻,为何又仿佛根本就没有认出她的真实身份一般。 萧歌盯着赫哲羽,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我家王爷着我来确认一件事情,并无心伤到六皇子。” “确认事情?” 赫哲羽眉目之中的玩味更加浓郁几分。 “确认何事?” “敢问六皇子,大约是在十年之前,可曾到过大梁京都?” 赫哲羽不置可否,耸动肩膀,双手微微摊开,撇了撇唇角,“到过。” “六皇子可曾遇到一位萧绾姑娘,救下了六皇子的性命?” 本以为,赫哲羽定然不会承认,没想到,他只是微微思忖片刻,便立即点头,“是啊。她如今不是你们大梁的皇贵妃吗?” 萧歌没想到,赫哲羽这么痛快便承认了,一时错愕,倒是不知自己该问什么,诧异不解地望着赫哲羽。 “有什么问题吗?” 赫哲羽眉眼弯弯,露出些许笑意,试探着向前两步。 萧歌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厉声道,“别动!” 赫哲羽这才停住脚步,打量着萧歌,“你生得也算是美貌,为何总要板着一张脸呢?来,让我瞧瞧,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说着,赫哲羽一个飞身,竟然已经到了萧歌面前。 第217章 双生子 萧歌本能地后退两步,立即抽出软剑,便往赫哲羽的脸上刺去。 她一个回声,余光却看到那卧榻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站着一个赫哲羽! 萧歌本能地回过头,惊异地望向卧榻上的赫哲羽,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就在此时,方才那个和她说话的赫哲羽,已经一把扯下了萧歌脸上的面纱,顺势抬起手,立掌狠狠朝下,一巴掌敲在了萧歌的脖颈上。 他这一掌敲得位置极其准确,萧歌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这丫头,当真就是大梁的护国将军?” 方才那与萧歌说话的赫哲羽,拿起一边的烛台,往前送了送,望着萧歌的脸,不由啧啧两声,“生得如此貌美,为何非要打打杀杀呢?” 立在榻上的赫哲羽冷哼一声,扬动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清楚吧?” 与萧歌说话的赫哲羽这才抬起头,望了另外一人一眼,撇着唇角,无奈耸肩,“可我若是走了,到了夜间,若是有人来寻你,怎么办?” “放心,只要见了月光,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入这军帐的。此人对与绾儿十分重要,只有她死了,绾儿才能安心。” “赫哲铭,你我乃是双生之子,天生就带着心理感应。我能感觉到,你对那个什么绾儿并没有动过真心。为何要如此帮她呢?” 赫哲铭的面色顿了顿,双眼微微向下垂动,只抬起眼皮,不屑地扫视赫哲羽两圈。 赫哲羽见状,这才立即抬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吩咐便是。你放心,我会悄悄地处理了她,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赫哲铭不再理会赫哲羽,双手环绕在身前,侧过身子,退到一边,看也不看赫哲羽。 赫哲羽心中不由暗骂:难道就不能帮自己挪一挪这女子吗? 虽然心中满是不满,可赫哲羽还是只能自己一人,将萧歌装进一边早已经准备好的麻袋之中,一把将她打横扛起,就往帐外而去。 人才刚刚走到军帐门口,却听赫哲铭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等等。” 赫哲羽带着几分喜悦,侧过头,望向他。 “从后面出去。她定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赫哲羽不由白了赫哲铭一眼,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想要帮帮自己呢。 “知道了。” 言毕,赫哲羽不再停留,扛着萧歌,便出了军帐。 待到他背影消失之后,赫哲铭才拿起放在地上的烛台,轻手轻脚,将烛台放在贵妃榻的顶部,人蜷缩着身子,躺了上去,调整了好多姿势,却安稳地睡着了。 …… 萧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又看到了自己产子当日的情景,甚至还能看到,那个稳婆从她的腹中,将自己的女儿拉扯出来,竟然当着她的面,想要将还在啼哭的婴儿掐死。 萧歌高呼一声,猛然坐了起来,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润,湿成一片。 她坐直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目光四处游走一圈,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你醒了。” 身后,冷漠的声音传来。 萧歌慌乱地别过头,见身后之人双手绕在身前,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正打量着自己。 “赫哲羽?” 萧歌错愕地望着赫哲羽,四处打量一圈,“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赫哲羽的目光动了动,耸动双肩,掀起一侧的马车帘,“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应该马上就要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说着,赫哲羽别过头,望向萧歌,竟然露出几分异样的欢喜之感。 萧歌被他的怪异的目光,盯得心中发紧,不由向后缩了缩身子,仓惶地凝视着赫哲羽。 瞧到萧歌慌乱的样子,赫哲羽恶作剧得逞,目光之中的笑意更浓,唇角扬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领六皇子之命,要将你送到大梁江南。那里已经有人准备好,想要要了你的性命。” 闻言,萧歌却更加凌乱。 “六皇子?你不就是六皇子吗?” 萧歌错愕的目光,在赫哲羽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赫哲羽不由呵呵一笑,盯着萧歌,自嘲地道,“对呀,我就是赫哲羽。可是,我的确是奉六皇子之命,押送你前往江南。” 萧歌不知所云,盯着他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警惕之色。 许久,她才缓缓地道,“你不是赫哲羽。” 赫哲羽一愣,低下头,打量自己一圈,才饶有兴致地重新望向萧歌,“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赫哲羽,难道你是赫哲羽不成?” “赫哲羽乃是大飨皇帝,最为倚重的皇子。性子沉稳,绝对不是你这等轻浮模样。” 萧歌上下扫视了赫哲羽一圈,心中已经多出了一个令她有些毛骨悚然的念头。 眼前之人,性子全然不是外界传闻之中,赫哲羽该有的性子,可这长相却和赫哲羽的一模一样。 萧歌想起昨夜她晕倒之前,看到卧榻上站着的那个赫哲羽。 她骤然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竟然有两个赫哲羽! 起初,萧歌只以为,和之前自己在宫中玩的把戏一样,这两个赫哲羽之中,必定有一个,戴着人皮面具。 可是,当她带着这样的念头,打量起眼前的赫哲羽的时候,却骤然发现,不可能! 即便是这世上再精妙的人皮面具,也决计不会如此相像,总会出现些许不合适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人,与赫哲羽一模一样。 如若不是他轻浮的态度,萧歌根本不可能认出他并非赫哲羽。 萧歌凝视着赫哲羽,目光更沉了几分。 如若不是人皮面具,两人却长得一模一样,倒是还有一个可能。 眼前的赫哲羽,和那位名扬天下的大飨六皇子赫哲羽,是双生胎! 想通了这一点,萧歌非但没有放松半分,眉头反而越蹙越紧。 既然是双生胎,也算是大飨的皇子,可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情呢? 第218章 合作 赫哲羽与萧歌四目相对,眼瞧着萧歌眼中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闪动而过,赫哲羽也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看来,她定是已经猜到了其中端倪,才会露出这等神色来。 良久,赫哲羽抬起手,在萧歌的面前上下欢动两下,打断了萧歌的念头。 她错愕地盯着赫哲羽,神色复杂,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赫哲羽瞧着,那似乎是同情? “姑娘不用怀疑自己的猜测,我的身份,和你想的一样。” 赫哲羽自嘲地说道。 他盯着萧歌,望着她那双美目,竟然不自觉地降低了几分警惕之意。 “我们的确是双生子。他自出生起,就见不得黑。父皇担心若是被人知道,堂堂大飨六皇子,竟然是个怕黑之人,说不定会以为我母妃生出了一个什么怪物。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说着,赫哲羽嘲讽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所以,我是夜间的赫哲羽,他是白日里的赫哲羽。你说,好笑不好笑?” 萧歌望着赫哲羽,一时之间,也接不上话,心中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 赫哲羽倒是满不在乎,耸动了肩膀,撇了撇唇角,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都交给他去做。我只需要每天晚上,代表他出席各式各样的国宴便是了。” 萧歌不知赫哲羽为何要和自己说得这般详细,微微侧过头,警惕地打量着赫哲羽,小心翼翼地道,“那你叫什么?” “我就叫赫哲羽啊。这是我父皇对我的补偿。因为我不能见天日,可父皇说,他还想让天下人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所以,索性就让赫哲铭对外宣称,自己唤作赫哲铭。哈哈……你说,我父皇是不是一个天才?” 萧歌盯着赫哲羽,眉目动了动,“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可是想要了我的性命?” 赫哲羽却立即摇头,目光之中,也多出了几分坚定之色。 他盯着萧歌,“按照赫哲铭的意思,我要将你交到大梁皇贵妃的手中。她与你乃是生死对头,早就想要了你的性命。” 萧歌蹙着双目,盯着赫哲羽,没有答话,面色还算是平静。 “可我不想让你死。” 赫哲羽说着,双手撑在身侧,慢慢地向前挪动些许,目光轻动,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凝视着萧歌,“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保着你,安然离开。如何?” 眼前之人喜怒无常,举止轻浮,萧歌对他实在是没有几分信任,拧着双目,狐疑地打量着赫哲羽。 “什么条件?” “你帮我,杀了赫哲铭。” 闻言,萧歌面色一动,双眼紧紧地蹙在一起,盯着赫哲羽,“你是说,那位六皇子?” “是。” “为什么?” “只要他死了,我就可以看到白日里的阳光。只要他死了,我就可以成为光明正大的赫哲羽了。如何?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好不好?” 萧歌盯着眼前之人,目光紧蹙,心中却闪过一阵酸楚。 她别过头,不去瞧已经惊呼癫狂的赫哲羽,只望向马车另外一边。 见状,赫哲羽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趣,耸动了两下肩膀,便撇了撇嘴唇,低下头。 良久之后,萧歌才听到赫哲羽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发出嘲讽。 “算了,我就知道,不会有人愿意帮我地。” 说完,赫哲羽重新望向马车之外,“等到我将你送到大梁江南之后,恐怕你也没有几日好活。这些话,告诉你,左不过就是入了一个死人的耳朵而已,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同。” 赫哲羽闭上眼睛,没有再多言。 许久之后,萧歌才缓缓别过头,盯着赫哲羽的侧脸,“我可以帮你。” 闻言,赫哲羽骤然睁开眼睛,一脸诧异地望着萧歌,惊喜地向前探动身子,“真的?” “不过。”萧歌声音冰冷,几乎是立即,便给赫哲羽泼了一盆凉水,“我不会杀了六皇子的。” 赫哲羽眼中才刚刚泛起的喜悦,又一点点消散。 他冷哼一声,重新垂下头,眉目之中,更是多出了些许冰冷之色。 不过,他隐藏得十分好,待到再度抬起眼,看向萧歌的时候,赫哲羽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模样。 “只要他不死,我就永远没有办法看到天日。你这算是什么帮我?” 赫哲羽冷笑两声。 “我可以想法子治好他的病。到时候,只要让大飨皇上,公布你的身份便是了。何况,你只是想要一个活在阳光下的身份,又不是想要帝位。得封一个亲王也是好的。” “你真的可以治好他?”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可是,我知道一个人,说不定有法子。” “谁?” “羽化道人。” 赫哲羽的双眼慢慢眯在一起,眼中已经多出了几分笑意。 这名字他早就听说过了。 听闻这羽化道人的确是个神通广大之人,说不定有他在,当真能想到什么法子。 想到这里,赫哲羽缓缓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和你合作。” “那你还要送我去江南吗?” 赫哲羽的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眉头蹙了蹙,便立即散开,又带上了一抹淡然的笑意,“自是不用了。” 萧歌看着赫哲羽那玩味的目光,不由扶额。 眼前的赫哲羽,实在不像是个皇子,倒像是个市井无赖一般。 她突然觉得,也许大飨皇帝不肯让他以真实身份面人,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瞧瞧眼前的赫哲羽,也的确不是一个能够代表皇室,统领三军之人。 若是大飨六皇子是他这副样子,想必此次,别说是大飨想要攻打东境了,只怕大飨的军队,连踏出他们国度的勇气也未见得会有。 赫哲羽依旧凝视着萧歌,抬起手,砸了砸车厢。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掉头,回去。” 马车外的人竟也没有多问,掉头便往回走去。 第219章 冷静不了 一路狂奔,进入城中,宇文席也未减半分马速,直奔回了府中。 恰逢羽化道人从府中忙碌而出,看到宇文席,不由一愣。 “你怎么回来了?” 宇文席顾不得解释那么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羽化道人身边,急切地问道,“萧歌回来了吗?” 羽化道人错愕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她不是和你们一同去大飨军营了吗?” 宇文席没有多言,径直往府中而去。 或许萧歌回来了,只是羽化道人不知道罢了。 羽化道人一把拉住紧随其后的阿育,“怎么回事?” 阿育也是满面焦灼之色,被羽化道人拦下,急切地往府中望了两眼,压低声音,“娘娘不见了。” “什么?” 羽化道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消息。 他别过头,打量了两眼宇文席的背影,拧着眉头,思量片刻,又看向阿育,“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育将昨日的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我一直在大飨军营之外,等到了今日一早,都没有等到娘娘出来。我还以为,娘娘是出了什么突发状况,从其他地方离开了。可是,我和王爷会和之后,才知道,娘娘根本就没有回来。” “那其他地方找过了吗?大飨军帐之中找过了吗?” “娘娘是偷偷来的东境,昨夜又是悄悄潜入大飨军中。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往大飨军中要人,落人话柄不说,若是被宫中知道,娘娘竟然在东境,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方才羽化道人也是一时急得有些糊涂,此刻听到阿育的这些话,倒也慢慢地冷静下来。 阿育还要往府中而去,宇文席却已经从府中冲了出来。 “的确没回来。” 宇文席焦灼不已,快步上前,拉住缰绳,便要翻身上马。 见状,羽化道人忙拦住宇文席,“王爷要去做什么?” “萧歌是在大飨军帐之中没了踪迹地。我自是要去找他们要人。” “王爷。”羽化道人夺过宇文席手中的缰绳,扯住马匹,盯着宇文席,“王爷可有想过,若是此刻冲到大飨军营之中,贸然要人,会是什么后果?” 宇文席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我顾不了那么多!歌儿昨日是往赫哲羽的营帐去的,便是出了什么事情,定然也是落在了赫哲羽的手中。赫哲羽本就为了想要要回程昱柯,多方谋划。若是歌儿落在他的手中,岂能得善终?” 说着,宇文席便要从羽化道人的手中,夺过缰绳。 “王爷!” 羽化道人提高了声音,厉声道,“王爷,你冷静一些。现在还不是去大飨军帐之中寻人地时候!” “我没法冷静!” 宇文席的声音骤然提高,使得羽化道人和阿育皆是一愣。 喊出这一句,宇文席的情绪反而慢慢地安宁了许多。 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退到一边,掩面坐在一侧的石阶之上。 “昨夜,我就不该让歌儿一个人去。若是我拦着她,或是我陪着她,必定不会让她出任何事情。” “王爷。” 羽化道人慢慢走到宇文席身边,居高临下,望着宇文席。 他在宇文席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宇文席露出这样慌乱的神色。 往日里,宇文席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即便是在宇文昊手下忍辱度日的那些年,他也从未露出如此慌乱失神的模样。 “王爷仔细想想,您此刻便是去了大飨军帐,那赫哲羽就会将人交出来吗?” 羽化道人收住话头,望着宇文席。 一侧的阿育也接着道,“是啊,王爷。若是赫哲羽真的有心想要用娘娘来换咱们手中的那个,今日一早就该派人送消息来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送来,可见,赫哲羽是打定了主意,要假意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羽化道人也缓缓点头。 宇文席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 可他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冷静,更别说是思考对策了。 就在此时,宇文席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他猛然别过头,身后并非萧歌,而是狼孩蜷缩在一侧,微微探出脑袋,望着宇文席。 她已经换上了寻常人的衣服,发髻也被高高束起,除了走路之时,还必须要躬着身子之外,瞧上去和正常人并无两样。 “安儿。” 宇文席低声唤道。 这是他和萧歌给这孩子起的名字,日后只愿她平安便是。 安儿似乎有了反应,顿了顿,别过头,打量了两眼羽化道人和阿育,便甩着双手,躬着身子,缓步走到宇文席身边。 她挽住宇文席的右手,抬起头,呜咽两声,又用脑袋蹭了蹭宇文席的胳膊。 宇文席的情绪慢慢地冷静下来。 看着安儿,他告诉自己,羽化道人说得对,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慌乱。 否则,稍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丢下安儿和萧歌如何是好? 见宇文席逐渐冷静了下来,羽化道人才缓缓道,“这赫哲羽既然没有派人来回话,那他便是另有打算。若是我们想要救出萧歌,只有一个法子。” 宇文席抬眼,望向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顿了顿,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才挤出两个字,“硬抢。” 一侧的阿育无奈地长叹一声,跺了跺脚,“道人你这算是办法?硬抢?那还不如现在就让王爷冲到大飨的军帐之中去呢。” “我又没说,非要去抢人。” 闻言,宇文席和阿育皆是一愣,一脸迷惑地望着羽化道人。 “不管赫哲羽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他都不会只为了萧歌一人,就眼睁睁地瞧着他的几万大军陷入险境之中。只要我们能想法子围了赫哲羽的这些大军,他会不乖乖地交出萧歌?” “你说得倒是容易。” 一侧的阿育没好气地道,“东境战事连绵了这么久,也没能将大飨人打退。何况现在,还是赫哲羽亲自坐镇,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输给我们呢?” “东境守军自是不够。可若是有人支援,便足够了!” 羽化道人说着,望向宇文席,投去试探的目光。 第220章 元直军 兰城。 清晨,兰城笼罩在稀薄的雾气之中,从远处看上去,似乎是一个隐藏在雾气之中,张牙舞爪的飞鸟。 也不知,当年建造兰城的人,是不是刻意将兰城设计成了如今的模样。 今日的兰城和往日不同,一早,城门边便围聚了不少人。 众人都望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寻人启事,议论纷纷。 “这些日子,那边一直在打仗。这人丢了不少。怎么还找到咱们这里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后,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瞥了一眼那寻人启事,将斗笠压得更低,随即便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转身匆匆离开。 那人沿着兰城主街,一路向西,待到走到主街尽头,转了个弯,随即便快步入了身侧的暗巷之中。 又是一路向前,很快,那人便在暗巷的尽头停了下来。 他四处扫视了一圈,确保无人,这才叩了叩一边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人立即闪身入了木门之内。 “如何?” 守在门边一人,反身关上门,立即凑上前。 那人这才取掉斗笠,露出浓眉。 “是召唤令。” 此人唤作喜宽,乃是兰城元直军第一营副营长,因为轻功一流,如今乃是整个元直军的武艺教头,在元直军中,威望极高。 闻言,院中诸人面面相觑,竟然都是一喜,露出了几分笑意。 “终于等到了!” 一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大笑两声,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显然对这消息十分满意。 “未必。” 喜宽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还蹙着眉头,眉眼之中倒是多出几分担忧。 “虽然召唤令已经到了,可是给没见到腰牌。当年先帝有令,不见腰牌,元直军绝不出山。”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眼,喜悦又逐渐消散。 “今夜我便揭下那召唤令,若是携腰牌之人看到了,自会来寻我。” 喜宽看向那刀疤脸,“你吩咐下去,定要做好准备。只要携腰牌之人出现,立即通知军中诸人。” 刀疤脸与喜宽对视一眼,立即点头。 入夜。 兰城街上空空如也,喜宽一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一路穿过主街,往城门之下走去。 他四下里扫视一圈,瞧着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上前,抬手扯下那张启事。 离开之时,喜宽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四下里扫视一圈,期待着立即有人能拦住他。 可喜宽一路回了白日那院中,却也未见人,拦住自己。 喜宽的心中,不由多出几分失落。 他侧身才要入门,一只大手,从一侧探出,一把握住了那木门。 喜宽抬眼,顺势望去,却见宇文席着一席黑衣,仰头微微晃动两下,斗笠跌落。 “晋王?” 喜宽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一脸诧异之色。 宇文席没有答话,只往腰间一摸,拿出腰间令牌。 看到那令牌,喜宽满面错愕,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好在宇文席一步上前,扶住喜宽,四下里扫视一圈,“进去说。” 喜宽立即收住跪势,连连侧过身子,对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宇文席与喜宽鱼贯而入。 院中立即点起了烛火,院中之人,顺势望去,看到宇文席,皆是面色一顿。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大相信,宇文席竟然会是手持腰牌之人。 喜宽率先跪在地上,对宇文席叩首行礼,“见过王爷。” 众人闻言,也纷纷跪倒在地,叩首行礼,纷纷高声道,“见过王爷。” 一时之间,跪了一院子的人。 宇文席打量众人一圈,缓缓道,“起来吧。” 喜宽上前,对宇文席抱拳行礼,“王爷,先帝在世的时候曾经下过命令,只要遇到手持腰牌之人,元直军便交由此人做主。” 喜宽说着,目光轻动,望向宇文席手中腰牌。 宇文席早已经想到了喜宽看到自己拿着腰牌的时候,必定会吃惊无比,对于他此刻的样子,倒是并未露出多少诧异。 “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我如今驻守东境,与大飨对峙。今日前来,是为了调动元直军,为我做一件事情。”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沉。 “王爷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我要夜袭大飨军营。”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虽然边境之战,不是在兰城开战,可元直军身份特殊,自是一早就在关注此次战事。 知道大飨是六皇子带军,战力强悍,警惕性极强。想要夜袭大飨军营,谈何容易? 就连喜宽,听到这话,面色也是一沉,不由别过头,四下里扫视一圈,“王爷要夜袭大飨军营,可想清楚了?” 见宇文席只是微微挑眉,便点头表示同意,喜宽心中更沉,却没有犹豫,立即抱拳行礼,“属下这就吩咐人,立即点兵。若是今日便走,明日晚间必达边境。” 宇文席错愕。 兰城往边境的路,他走过。 若是没有两日,恐难顺利抵达。 何况元直军人员众多,何以喜宽如此确信,一日之内,便能抵达? 见宇文席一脸错愕,喜宽接着道,“苎麻山下,有一条暗道。从暗道一路向前,可省去翻山的麻烦。缩短路程。” 宇文席更是惊讶。 “暗道?” 他从未听说过此事。 “先帝在世时,吩咐元直军特意挖通了苎麻山之下的山路。” 宇文席挑着眉头,心思飞动。 如此想来,先帝竟是一早就已经在筹谋与大飨的这场战事。 否则,先帝何以要挖通苎麻山山路? “王爷?” 见宇文席良久未言,喜宽轻声接着唤道。 “既然如此,今夜便出发。” “诺。” 众人言毕,纷纷起身,四散而去,一时之间,院中烟火、信鸽,四处而去。 宇文席看着院中忙碌局面,心中也是微微一紧。 先帝对元直军的训练竟然如此严谨,就连传递消息的方式,居然也是每个营,有每个营的方式。 宇文席不由开始怀疑,先帝当初创建元直军,究竟是什么目的?何以要如此严苛? 第221章 受袭 一路疾行,待到到了边境之时,天色已经全然暗黑。 元直军的行军速度和寻常军队比起来,的确犹如神速。 刚到东境,宇文席倒是有心想让元直军歇息一日,再行袭营。 没想到,喜宽才到了东境,便点兵准备夜袭大飨军营。 漆黑的月色之下,只见元直军皆是躬着身子,猫腰一路而行,分明绵延一里多地,却没有一丝声音。 很快,为首之营已经到了军帐之外。 喜宽握紧拳头,在半空微微挥手,所有人立即原地停下。 喜宽探出脑袋,瞧着吊脚楼上,一将士正警惕地四下扫视。 喜宽学着麻雀的叫声,吱呀吱呀,叫了两声。 那将士果真慢慢转过头,往吊脚楼下望来。 头都尚未转过来,便见一只暗标,已经咻地一声往上飞速而去。 紧接着,那将士的身子晃动两下,紧接着,身子向前一斜,人已经从吊脚楼上摔了下来。 接着,喜宽身后匆匆而上几人,拖着那具尸体,便立即往后退去。 很快,又是一对黑衣人,一路疾行而上,沿着军营一边,快速往前摸去。 宇文席站在山坡上,瞧得清楚。 喜宽带着的人,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已经将大飨军营中所有的帐篷搜索了一个遍。 很快,一道血红的烟火,一路向上冲刺而去。 就连宇文席,也不由愣住。 他从前倒是想过,元直军战斗力强悍,却从未想到,竟然会强悍至此! 自大飨屯兵东境以来,已经和东境守军交手多次,却都是以大梁东境守军落败告终。 万万想不到,在元直军的手下,大飨军队居然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宇文席尚未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身后之人已经上前,“王爷,喜宽得手了。咱们可以下去了。” 很快,宇文席在军帐之中,看到了赫哲羽。 赫哲羽看到来人,目光微沉,眉眼轻动,“宇文席!” 他言语冰冷,沉声呵斥。 宇文席冷着面色,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目光阴沉,盯着赫哲羽,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冷笑,“赫哲羽,是你逼我的。” 说着,宇文席慢慢地蹲下身子,抬手捏住赫哲羽的下巴,“萧歌人在哪里?” 赫哲羽与宇文席四目相对,冷然一笑,“想不到,堂堂大梁晋王,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宇文席,你这是在用你将士的性命,和我赌!” 宇文席没有理会赫哲羽的话,捏着他下巴的手,加重力道。 “赫哲羽,我问你萧歌呢!” 赫哲羽被宇文席强逼着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赫哲羽唇角扬动,冷笑更加浓郁。 “死了。” 两个字,从赫哲羽的口中,轻描淡写而出。 宇文席双瞳骤然放大,眼底阴郁的红色,更加浓郁。 “你说什么?” 宇文席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 “宇文席,她敢孤身一人,夜探我大飨军帐。你觉得,我会让她活着离开吗?” 宇文席的恼怒已经到了极点,眉眼怒色更浓,牙关打着颤抖,一脸怒色,死死地盯着赫哲羽。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冷笑更浓。 “赫哲羽,你这是不想活了!” 说着,宇文席的手已经慢慢向下,一把遏住了赫哲羽的脖颈。 他手中力道极大,赫哲羽被捏得呼吸不上,双眼翻白,浑身无力。 宇文席越捏越觉得不对。 赫哲羽武艺高强,即便是被突然袭营,也绝对不会如此无力还击。 想到这里,宇文席不由蹙着眉头,盯着赫哲羽,心中也是一阵错愕。 云层挪动而过,露出些许月色。 就在此时,宇文席骤然发现,赫哲羽竟然全身都起着红疹,脖子上,还有些许白色的绒毛。 更加令宇文席惊讶得是,那绒毛瞧着,竟然是刚刚长出来的! 宇文席心下一沉,本能地抬起握着赫哲羽脖子的右手,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之中,竟然早已经是一片血红。 他再别过头望去,却见赫哲羽的脖颈上,那白色绒毛更多,双眼血红,脑袋来回晃动两下,目光阴鸷,怪异地盯着宇文席。 “王爷小心!” 喜宽话尚未落下,便见赫哲羽骤然张开嘴,口中竟然多出了一口的獠牙,双眼向外龇出,双手举在面颊两侧,身子骤然一转,竟然像一只狼一样,往宇文席的面前扑来!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便是大飨军营中众人,也是一脸错愕,纷纷恐慌地向后快退两步。 好在宇文席反应迅速,几个后退,堪堪躲过了赫哲羽重重一击。 即便如此,赫哲羽那骤然尖锐起来的手指,已经扎在了宇文席的脖颈上。 一阵血红,瞬间冲着宇文席的脖颈四散拓展而开! 赫哲羽已经失了神智,见一击未中,竟然又换了身形,猛击而去。 宇文席眼前一片模糊,目光逐渐朦胧起来,只能听到四周的高呼之声,却无法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宇文席只觉面前一疼,人倒退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一阵温热的液体,从宇文席的面颊慢慢流下。 元直军尚未反应过来,赫哲羽已经骑在宇文席身上,手中利爪扬起,冲着宇文席面颊而去。 突然,一道利落的身影,从远处飞驰而过。 紧接着,赫哲羽便被推翻在地。 娇小的身躯,跨坐在赫哲羽身上,右手高高扬起,呲牙咧嘴,口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 接着,赫哲羽骤然发出一声狼嚎,声音之大,就连已经陷入意识迷茫之中的宇文席竟然也听得清楚。 众人再度望去,却见赫哲羽的面皮竟然已经被撕扯下一大半。 那大半张面皮,被那娇小的人影含在口中,居然还在来回晃动。 “是狼孩!” 大飨军营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关于狼孩的传说,喜宽等人也早就有所耳闻,此刻听闻,皆是错愕地望着狼孩。 “这狼孩,似乎在保护晋王。” 话音才落,便见一人策马飞驰而来,高声喊道,“安儿……安儿……” 第222章 狼毒 那跨坐在赫哲羽身上的狼孩,听到这一声呼唤,手中的动作,竟然慢慢地停了下来,缓缓别过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已经逐渐恢复平静。 她看到来人,面露喜色,唇角扬动,似乎在笑。 紧接着,狼孩已经从赫哲羽的身上猛然起来,仰头狼嚎两声,就往来人的身边冲去。 来人一把将安儿抱在怀中,双手还在她的背后,上下摩挲。 随着云层的挪动,赫哲羽似乎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瞳孔慢慢地涣散,最后脑袋向右一撇,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众人看到安儿依偎在萧歌的怀中,皆是面色一惊,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歌的目光扫视一圈,才看到倒在一边,脸上有一道七八寸长的血口,正在向外滴着鲜血的宇文席。 萧歌快步上前,跪倒在宇文席面前,握住宇文席的双肩,高声道,“宇文席……宇文席……” 元直军无人知道萧歌的身份,可瞧着那狼孩对萧歌如此依恋,想来萧歌并非会对宇文席不利之人。 喜宽上前,打量了萧歌两眼,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被赫哲羽袭击了。” 萧歌猛然抬起眼,看到喜宽衣袖上的标志,心中一沉,低声道,“你们是元直军?” 喜宽一愣,随即慢慢点头。 萧歌拿出随身带着的腰牌。 喜宽却只是瞥了一眼,并未曾露出诧异之色,淡然点头,“原来是北境护国将军,失敬失敬。” 萧歌打量了喜宽两眼,心下也不由一沉。 “先扶王爷回城中去。” 喜宽没有答话。 萧歌错愕地盯着喜宽。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回城的好。” 喜宽说着,也不管萧歌诧异的神色,已经唤来军医,为宇文席诊断。 萧歌不由一愣。 她统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军中之人,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 然而,很快萧歌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喜宽是元直军的人。 当日,宇文席就曾说过,元直军只受命于手持腰牌之人。 看来,这么多年,就连宇文昊都不知道元直军的存在,并非没有道理。 军医为宇文席诊断过后,对喜宽摇了摇头,“皮外伤倒是无碍,只是中了狼毒。若是不能早些解毒,日后只怕会和赫哲羽一样。” 说着,军医别过头,打量了两眼,瘫软在地上的赫哲羽。 喜宽眉眼紧蹙,几步冲上前,就近揪住一个大飨的士兵,厉声问道,“解药在哪里?” 那士兵一脸慌乱,望着喜宽,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哪里还有回话的功夫? “不说?” 喜宽说着,已经从腰间拔出软剑,冲着那士兵的脖颈便去。 “住手!” 萧歌沉声唤住。 她快步上前,握住喜宽的手腕,又望了两眼那士兵,对喜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你如何得知他不知道?” “赫哲羽有这个病症,大飨皇族知道的人都十分罕见。更何况,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了。” 闻言,喜宽地面色更沉,可是握着软剑的手,却已经慢慢地收了回来。 “我不管你是元直军的什么人。我知道你们的军规,如若不是手持腰牌之人的号令,你们可以不听。可现在,王爷生死攸关,若是此时不挪回城中,王爷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谁来承担责任?” 喜宽拧着眉头,思量许久,才看向萧歌,“可元直军不能在众人面前露面。” “王爷带着你们偷袭大飨军营,你以为,王爷还想让你们隐藏于世吗?” 喜宽猛然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萧歌。 “还不快点吩咐人备车?” 喜宽与萧歌四目相对,良久之后,点了点头,抬手对身后的人摆动两下。 元直军的效率极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宇文席也被抬到了一辆柔软的马车之上。 “护国将军。” 喜宽对萧歌还有不少敌意,冷淡地打量了她两眼,又瞥了瞥自己身后跟着的众人,沉声道,“我们夜袭大飨大本营。明日一早,消息定会传开。元直军要留下来善后。王爷,就交给你了。” 萧歌知道,喜宽才不是要善后,不过是不愿意元直军跟着她走罢了。 萧歌倒也不在乎,打量众人一眼,缓缓点头,“好。待到王爷醒来之后,自会传达指令。” 说完,萧歌带着安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行而去,喜宽目送着马车离开,才吩咐元直军就地安营扎寨。 马车上,安儿始终蹲在宇文席身侧,那凶悍的脸上,露出温和之色。 她握着宇文席的手腕,时不时用脑袋蹭动着宇文席。 萧歌不知安儿为什么会出现得这般恰到好处。 她和真正的赫哲羽一路驾车,狂奔回了边关。 安顿好赫哲羽之后,萧歌前去寻羽化道人,却得知宇文席以为她出了事情,已经去兰城寻元直军。 从羽化道人的口中,萧歌还得知,宇文席今夜会夜袭大飨军营。 她赶到的时候,看到大飨军营之中,已经是一片熊熊火光,便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萧歌匆匆赶到,便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此刻,瞧到安儿的模样,萧歌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好在,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淡然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搭在安儿的肩膀上,安慰地道,“你父王没事。” 安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别过头,错愕地望着萧歌,眉眼动了动,似乎在询问萧歌的意思。 “有师爷在,你父王不会有事地。” 萧歌说着,扬动唇角,倒是送上一个温和的笑容。 见状,安儿也似乎听懂了,居然也笑了出来。 接着,她躬着身子,往萧歌的怀中蹭动两下,发出一阵咯咯的喜悦之声。 萧歌被她惹得也淡然笑了笑,将她环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萧歌的余光望到宇文席,右手探出,握住宇文席的手腕,低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还等着,你带我离开那座宫城呢。” 宇文席的手竟然动了动,一滴泪珠,从宇文席的面颊滑动而下。 第223章 吐出来了 羽化道人似是早已经料到了宇文席会出事,竟然带着人,等在城外。 一看到萧歌的马车,他立即迎了上去。 “师父。” 萧歌唤人停下马车,掀开帘子,焦灼地望了羽化道人一圈。 “我夜观天象,见紫微星闪烁,知宇文席出了事情。” 羽化道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跃上马车。 看到车上的宇文席,羽化道人的目光不由一沉。 他探出手,不由分说,握住宇文席的手腕,手指探动两下,“是狼毒?” 萧歌立即点头,“赫哲羽见到了月光,激发了兽性,伤了王爷。” 羽化道人面色更加凝重。 “师父,你有法子吗?” “先将他送回府中。赫哲羽身来便带这狼毒。这种毒性究竟有多深,现在还难以知晓。必得要验过之后才能确定。” 羽化道人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医药箱中,拿出见剪刀,便要剪开宇文席的衣物。 剪子才刚刚到宇文席的领口边,安儿突然呲牙,一脸凶相,盯着羽化道人。 萧歌忙抬手拦住她,“师爷是为了你父王好。” 她手指在安儿的身上轻轻点动着,安抚着安儿的思绪。 良久之后,安儿的情绪,才慢慢地缓和下来,目光却还是警惕地盯着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剪开宇文席的衣物,这才露出了宇文席身上泛红的皮肤。 他身上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印记,凹凸不平的疹子上已经发出了些许白色的容貌。 看到这情况,萧歌的心下不由一沉,拧着眉头,探手扶住宇文席。 “怎么会这样?” “这是狼毒开始扩散的标志。定要尽快找到解药,否则的话,日后宇文席也会和赫哲羽一样,只要是在夜间,便会幻化成狼形。” 马车很快便到了府门外,阿育等人,按照羽化道人的吩咐,早已经候在府门之外。 眼瞧着宇文席竟然真的受了伤,阿育更是焦灼不安。 众人七手八脚,将宇文席抬到屋内。 他神智依旧模糊不清,双眼紧闭,面色发白。 萧歌抬手,本只是想要将宇文席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岂知,手才刚刚碰到宇文席的面颊,便觉一阵滚烫。 他发起了高热! 羽化道人也感受到了滚烫,面色凝重不安。 “看来,狼毒在宇文席体内流窜,和他体内血液极端不容。高热若是不退,便是解药喂下,也无济于事。” 说着,羽化道人已经利落地开了药,嘱咐阿育按照药方抓药。 “我去打水,给王爷擦擦身子。” 萧歌说着,才站起身,手腕却被宇文席一把握住。 她错愕不解地别过头,却见宇文席依旧闭着双眼,可右手死死地握着萧歌,喃喃道,“别走……别走……” 萧歌一时难以确信,宇文席究竟只是在梦魇,还是已然清醒。 “这些事情,交给阿育他们去做。你留在这里,陪着他。” 言毕,羽化道人快步而出。 宇文席虽然在昏迷之中,可手中力道极大,萧歌无奈,只能搬来一只椅子,坐在榻边。 安儿也手足无措地守在一侧,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席。 “王爷……” 萧歌凝视着宇文席,“我们才刚刚认回安儿,宫中还有阿满等着我们将他接出来。你不是说,我们要查清安儿当年之事吗?若是你这个时候,撒手不管我们,我定会恨你一辈子。” 萧歌望着宇文席,喃喃自语。 说着说着,却是鼻头一酸,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安儿凝望两眼萧歌,呜咽两声,整个人都依偎在萧歌的怀中,抬起头,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萧歌,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长久不在人类之中生存,根本不会人类的语言。 好在萧歌与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能大致明白她不同举动的含义。 此刻,她便是在安慰自己。 想着,萧歌一手握住宇文席,一手将安儿揽在怀中。 两人依偎在一起,同时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唯独胸口若隐若现的起伏,还证明着他尚且还有呼吸。 许久,萧歌探出身子,唇瓣落在宇文席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 她泪水涟涟,泪珠跌落在宇文席的面颊上,顺着宇文席的伤口,一路向下而去。 安儿见状,也学着萧歌的样子,双手撑在卧榻之上,探出身子,唇瓣落在宇文席的额头上。 良久,安儿才直起身子,望向萧歌,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榻上的宇文席骤然弓起身子,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萧歌大吃一惊,一把扶住宇文席的肩膀,一边为他摩挲着后背,一边急切地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宇文席依旧闭着眼睛,除了咳嗽以外,没有给萧歌任何回应。 萧歌才要唤人,宇文席却身子一侧,半个身子已经从卧榻中探了出来。 紧接着,便见宇文席猛力地呕吐起来。 萧歌扶着宇文席,一边为他摩挲后背,一边高声冲着屋外喊道,“师父……师父……” 安儿见状,慌乱地缩在一边。 她不知宇文席为和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宇文席,根本不敢上前。 屋外的羽化道人听到声音,也迅速冲进屋中。 看到宇文席吐出的东西,羽化道人目光一沉,立即抬手,拦住正要上前的阿育等人。 他蹲了下来,拿出一根银针,竟是直接扎进了那些呕吐物中。 很快,银针慢慢地变黑。 “是狼毒。” 羽化道人沉声道。 “狼毒?这毒为何会这样?” 萧歌早已经慌乱不已,哪里还有心思思考什么,只高声问道。 羽化道人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盯着那根银针,眉头紧锁。 良久之后,他才望向宇文席,啧啧两声,“可是,他为什么会将狼毒吐出来呢?” 吐完了狼毒的宇文席,身子一软,重新倒回卧榻之上,呼吸竟然逐渐平稳下来。 第224章 自愈了? 月明星疏。 萧歌和安儿都候在寝室之中。 宇文席自从吐了那些狼毒出来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不过,他用了药之后,高热倒是逐渐退了下去。 安儿已经有些困倦,依偎在萧歌的身上,一双眼睛嘚吧嘚吧,偶尔睁开,最后又无力地合住。 萧歌却是一刻可不敢松懈,目光几乎没有一秒离开宇文席。 他面色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慢慢地平稳下来,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有醒来。 羽化道人用尽了手段,却也无力可施。 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寻到解药,解了狼毒。 羽化道人正在屋中,翻阅古籍。 萧歌握着宇文席的手,凝视着他的面颊,时不时探手摸一摸他的温度。 “宇文席,你若是丢下我们母子三人不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便是做鬼,我也要同你问个清楚。” 萧歌喃喃自语,一边说着,鼻尖却是一酸,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之上。 安儿蜷缩在一侧,睡得正香,似是感觉到了萧歌的眼泪,逐渐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望向萧歌。 这孩子因为自小在狼窝里长到,警惕性要比寻常人高出许多。 为了不让她再受到惊吓,萧歌只得擦干了眼泪,对安儿挤出一抹笑容,另外一只手环住安儿的肩膀,轻轻地拍动两下,安抚着安儿的情绪。 许久之后,安儿终于再度昏昏欲睡。 萧歌一连奔袭多日,也有些体力不支。 她双眼逐渐朦胧起来,竟然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 就在萧歌快要睡着的时候,握着宇文席的手,突然动了动。 萧歌本能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瞧,并没有什么动静。 宇文席也依旧紧闭双眼。 她慢慢地合上眼,欲要再睡的时候,手却又动了动。 这一次,感觉十分真切。 萧歌立即清醒过来,睁开双眼,打量着宇文席。 却见宇文席的眼皮动了动,随即,逐渐睁开眼睛,双瞳无力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王爷?” 初时,萧歌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低声唤道。 宇文席听到萧歌的声音,慢慢别过头,目光动了动,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张了张嘴,“歌儿,你回来了?” 听到宇文席有气无力的声音,萧歌才敢肯定,宇文席真的醒了! 她双眼颤动,眼底泛红,扑进宇文席的怀中,肩膀抽动着,委屈地喊道,“王爷,你醒了……” 一侧的安儿也被惊醒,看到宇文席醒来,满面喜悦,仰着头,冲着屋外,便发出一声尖利的狼嚎之声。 很快,羽化道人也听到了声音,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尚且睡眼朦胧的阿育。 一行人凑在宇文席身侧,眼瞧着宇文席睁着双眼,虽然依旧有气无力,眼神涣散,可是总归是有了只觉,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 宇文席打量了四周之人一圈,又低下头,看到萧歌伏在自己的胸口上,哭得正厉害。 他咳嗽两声,挣扎着抬了抬右手。 萧歌这才坐直身子,别过头,见众人都来了,不由面色一红。 “师父,还要有劳你瞧瞧王爷的身子。” 羽化道人答应一声,上前握住宇文席的手腕,轻轻点动两下,目光却逐渐迷惑。 “奇怪。” 萧歌紧张地凑上前,望着羽化道人,小心翼翼地道,“怎么?可是那狼毒还有什么变化?” “不是。” 羽化道人错愕地望向萧歌,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不解。 见状,萧歌更加着急。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席身上的狼毒,已经解了。” “解了?” 这次,就连萧歌也诧异地望着羽化道人。 阿育拧着眉头,思量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道人不是说,那解药尚未找到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给他服下的,只是一些退高热的药物,何以他身上的狼毒会解呢?” 萧歌蹙着秀眉,盯着宇文席,“难道,是他呕吐之时,将狼毒都吐了出去?”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既没有同意,也未曾否认。 许久,他才想到了什么,余光望向安儿,“安儿可有和宇文席接触过?” 萧歌一愣,眼前出现了安儿伏在宇文席的额头,留下一吻的画面。 她立即点头,将安儿和宇文席接触的情况,告诉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一脸错愕,猛然别过头,盯着安儿。 安儿还因为父王醒了,一脸欢喜。 看到众人都望向自己,不由害怕起来,本能地往萧歌和宇文席的身边靠近几分。 宇文席咳嗽两声,抬手握住安儿嫩白的手腕,无力地望着羽化道人,“师父,到底怎么了?” 羽化道人粗粗将宇文席中毒,还有他如何吐出狼毒之事,一一告诉宇文席。 说完之后,羽化道人还瞥了安儿一眼,若有所思,“安儿在狼群之中长大,若说在你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使得你的狼毒尽消,说定和安儿有关。” 安儿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更是慌乱。 她在宇文席的身上来回蹭动一番,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宇文席只能握着安儿的手腕,轻轻地拍动两下,安抚着她的情绪。 萧歌也迷惘地望着安儿,目光与宇文席地对在一起,两人皆不由平添担忧。 “难道,是安儿的身上,也有狼毒?” 阿育打断了众人的遐思,低声问道。 羽化道人点头,对阿育的话表示同意。 “算起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安儿在狼群之中长大,若是染上狼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 羽化道人凝眉思索一会儿,还是摇头,“不对。还是不对。宇文席能醒来,很明显是安儿起来作用。那安儿便不是身中狼毒,反而是身负狼毒的解药。” 羽化道人说到这里,萧歌也骤然明白了什么,“是赫哲羽!” 她目光阴沉,阴郁愤怒,“赫哲羽当年见到安儿,定是发觉安儿的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他没有选择杀了安儿,而是将她留在世上。也许,他根本就是为了让安儿为他培育狼毒解药!” 第225章 解药培育体 寝室之中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望向安儿。 他们目光复杂,安儿瞧着,更是心下紧张,蹙着眉头,不安地打量着众人。 “师父,狼毒解药能否测出?” 羽化道人将测试解药的方式告诉众人。 “阿育,去抓药。” 萧歌的目光灼灼,情绪也冷静下来,眼眉之中,皆是令人寒凉的冷意。 就连宇文席看到她这等模样,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 安儿是他们的孩子,是从萧歌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这么多年,她在外流浪也就罢了。 若是真的被人有意培植为狼毒解药,那其人用心何其狠毒,对于萧歌而言,这人又是多么得十恶不赦。 个中滋味,宇文席自是也能明白几分。 “歌儿。” 宇文席低声唤道。 萧歌闻言,这才缓缓别过头,脸上的冷意,尚未消散。 他抬起手,轻轻摆动两下。 萧歌后退两步,握住宇文席的手。 她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能查,就先让师父为安儿检查了身体状况。如若安儿的身上,真的有狼毒解药,再寻赫哲羽不迟。” 听到宇文席有气无力的声音,萧歌的心中却是一沉。 如若不是她刻意控制着自己,泪水只怕已经要夺眶而出。 很快,阿育便将药备好。 安儿这次倒是十分顺从,她似乎也明白了,眼前这个道人打扮的男子,是父母的好友,不会伤害自己。 安儿乖巧地坐在圆桌边,学着羽化道人的样子,将右手搭在脉诊之上。 羽化道人用银针沾上了些许褐色药汁,担忧地望了安儿一眼,低声道,“测试的过程,可能会十分痛苦。安儿,你可千万要忍住了。” 安儿根本听不懂羽化道人在说什么,只是摇头晃头,一脸迷惘地望着羽化道人。 萧歌上前,葱白的手,搭在安儿的肩膀上,递上一个温暖的笑容。 安儿这才扬动唇角,呵呵笑了出来。 趁着她望着萧歌,淡笑之时,羽化道人手中的银针,骤然而下,很快就扎在了安儿的虎口之处。 安儿吃痛,呲牙皱眉,猛然仰起头,发出一声狼嚎之声。 萧歌忙抱住安儿。 怀里的安儿不住地颤抖着,狠咬着牙关,直到口中满是鲜血,也未曾露出一丝凶相。 萧歌感受到安儿极力地克制,心疼不已,也是强忍着泪水,只摩挲着安儿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许久之后,许是因为疼痛消散了几分,安儿终于慢慢地平稳下来。 她还喘着粗气,仰起头,那双眸子早已经没有了素日里的凶狠,只剩下乖巧模样,胆战心惊地凝望着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将银针再度放进一侧的清水之中,竟然又拿起了一根。 他眼看着安儿满头大汗,萧歌也红了眼眶,心中不忍。 羽化道人侧过头,躲开二人目光,深吸一口气,“还有一根。” 萧歌抱住安儿的脑袋,将她的双眼埋在自己胸口,这才对羽化道人微微点头。 又是同样的步骤。 这一次,安儿的疼痛更加剧烈,身子也抖动得异常凶猛,就连那椅子都在前后晃动。 屋中众人,见到此情景,皆是于心不忍。 就连阿育,都立即别过头,不敢再看。 羽化道人将两根银针都放在清水之中,对萧歌点了点头。 萧歌这才松开怀中的安儿。 她额头上满是汗珠,已经将萧歌的衣服,都浸湿。 “安儿……” 萧歌疼惜地抚摸着安儿的面颊,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反而是安儿,前一秒还呲着牙,十分痛苦。 后一秒,却已经露出了安详之色,仰着头,望着萧歌,尽力勾动唇角,挤出了一抹笑容。 那苍白的小脸上,这笑容看得人更是心疼不已。 “成了。” 羽化道人沉声道。 言毕,他抬眼看向萧歌,目光闪躲,犹豫不决,似是无法告诉萧歌答案。 “安儿体内可有狼毒解药?” 萧歌试探着问道。 羽化道人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终于下定决心,缓缓点头。 他将那清水送到二人面前,“方才那银针上,我涂抹了从宇文席吐出来的东西之中,提炼出的狼毒。后又用银针扎入安儿体内。若是安儿体内真的有狼毒解药,那银针再度入清水,便会逼出狼毒。狼毒是灰色之物。你们瞧。” 宇文席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探出脑袋,往那清水之中看去。 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变得浑浊,整个水体呈现灰色。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皆望向安儿。 安儿还未从痛苦之中回过神来,瞧到二人都望向自己,却还是挤出笑容。 萧歌一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安儿。 这一次,她没有哭! 萧歌阴鸷的眸子,盯着屋外的方向,冷声道,“安儿,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怀中的安儿,不解萧歌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用自己学来的动作,抬起手,摩挲着萧歌的后背。 看到眼前一幕,宇文席心绪翻动,一阵血气涌动而起,喉咙发痒,也是猛烈地咳嗽两声。 见状,阿育立即上前,递上一杯白水。 宇文席喝尽杯中白水,这才虚弱地望着萧歌。 “赫哲羽在哪里?” 萧歌缓缓直起身,将安儿拦在自己身后,望着宇文席,“元直军不肯进城,已经就地驻扎。赫哲羽还有一众大飨俘虏,都还在他们原本的军营之中。” “扶我起来。” 宇文席无力地抬起手,阿育立即扶住。 “歌儿,我们去会一会赫哲羽。” 阿育本要阻拦,却被羽化道人目光制止。 宇文席和萧歌是安儿的亲生父母,知道女儿被人当做解药的培植器皿,如此深仇大恨,怎么能忍? 萧歌上前,扶住宇文席,将安儿往羽化道人的身边带上两步。 “安儿,跟着师爷。” 安儿拧着双眉,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萧歌搀扶住宇文席,两人对视一眼,宇文席冷声道,“阿育,着人备马!” “诺。” 第226章 对峙 元直军接管了大飨军营,每个出入口,分别有五人以上看守。 营内巡逻的人,也有足足以一二十队。 喜宽担心大飨会有援军前来,还特意分派了一部分元直军,驻扎在大飨必经之路十里之处。 如此一来,守在驻扎地的元直军,竟然是生生地少了一半。 得知萧歌和宇文席前来,喜宽特意出营迎候。 宇文席虽然身子尚且虚弱,可比起那日离开军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喜宽也安心几分。 得知宇文席要见赫哲羽,喜宽警惕地扫视了两眼萧歌。 他认准了宇文席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腰牌。 至于萧歌,喜宽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敬畏之心。 “王爷,赫哲羽身份特殊。还是属下陪您去见便是了。” 说着,喜宽还别过头,有意无意地打量了萧歌两眼。 宇文席摇头回绝,“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萧歌陪我去便是了。你吩咐人在外面守着,若是没有我的指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喜宽蹙眉,凝视着宇文席瞧了许久,见他神色坚定,也是无奈,只能应承下来。 喜宽并未将赫哲羽按照俘虏对待,甚至都没有给他挪营,只是在他原本的军帐之外,驻派了三队元直军。 赫哲羽自从那日化身为狼之后,人也一直郁郁寡欢,只是缩在角落之中,不吃不喝。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功夫,可是瞧着,他竟然是消瘦了一大节。 即便是听到军帐之外,有人走了进来,赫哲羽也只是懒懒地回过头,看到宇文席和萧歌,眉目微微动了动,随即便又重新低下头。 “这几日,他都是这样。” 喜宽瞥了两眼赫哲羽,对宇文席道,“我吩咐人给他备了吃食,可他一口也不肯吃。” 宇文席没有多言,摆手示意喜宽下去。 萧歌已经走到了赫哲羽身边,居高临下,目光阴沉。 “六皇子,别来无恙。” 听到萧歌的声音,赫哲羽长叹一声,唇角勾动,露出悲凉无奈的笑容,“想不到,你还活着。” “六皇子一定十分失望吧?” “失望?” 赫哲羽挑眉,侧过头,扫视萧歌一圈,摆摆手,倒是并未露出什么失望难过的模样。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左右想要你性命的人又不是我。” “可你和她联手,为她机关算尽,只为了要我的性命。此刻看到我还站在这里,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不满吗?” 赫哲羽目光蹙动,盯着萧歌,“大将军此言差矣了。你是生是死,本与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逃脱的?还有,押送你的人呢?” “六皇子看到我在这里,就该知道,他早已经将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赫哲羽……” 萧歌顿了顿,淡然一笑,“或者,我应该叫你赫哲铭?” 来的路上,萧歌已经将赫哲羽和赫哲铭的故事,粗略地同宇文席说了一遍。 此刻听到,宇文席也并未露出错愕诧异之色。 “你都知道了。” 赫哲羽出奇的冷静。 他慢慢地站起身,别过头,望向窗外。 看到窗外洒进屋中的一米阳光,赫哲羽抬起手,挡在自己眼前,竟然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对。我是赫哲铭。” 许久,他才侧过头,环视了萧歌和宇文席一圈,慢慢道。 “这些年,我早就受够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被你们知道了,倒也是件好事。”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赫哲铭,你自幼便身患狼毒,月圆之夜便会化身为狼。你父皇为了隐瞒此事,让你和你一奶同胞的弟弟,一个扮演白日里的赫哲羽,一个扮演夜里的赫哲羽。说起来,你也算是个可怜人。” 赫哲铭显然并不领萧歌的情,他冷笑一声,侧过头,双目血红地盯着萧歌,“可怜?这是上天给我偶的选择,我有什么权利说自己可怜?” 萧歌与赫哲铭四目相对,“就算是上天对你残忍,可你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狼毒,竟然选择在活人体内培植解药,你罪不可赦。” 赫哲铭闻言,却露出不解之色。 他挑着眉角,打量了萧歌两眼,又侧过眼,望了宇文席一眼,“什么活人培植解药?你在说什么?” 萧歌见他竟然不肯承认,心下恼火,一步上前,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见状,宇文席忙拦住萧歌。 他将萧歌护在身后,瞪着赫哲铭,“我在兰城之外找回的那个女儿,已经确认,身上含有狼毒解药。大飨和大梁之内,除了你,并无第二人患有狼毒。所以,除了你,也不会有人刻意在培植狼毒解药。” 本以为,此话已算是板上钉钉,赫哲铭定然无法抵赖。 岂知,他却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宇文席,满目错愕之色。 良久,赫哲铭还是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宇文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成为狼孩,并不单单是因为她自幼就在狼群之中长大?还因为她身上有狼毒的解药?” 萧歌认定赫哲铭便是培植狼毒解药,以至于安儿变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 此刻见他竟然还一脸无辜,重复着宇文席的话,掀开他们心上血淋淋的伤疤,又怎么能忍? 萧歌一步上前,瞪着赫哲铭,“怎么?你想起来了?赫哲铭,你明知安儿是我的女儿,竟然还在她身上作出如此残忍之事!今日,我们便新账老账一起算!” 说着,萧歌抬手便要上前。 赫哲铭却立即高声道,“不是我!” 萧歌本能地停住脚步,盯着赫哲铭。 “我虽然知道那孩子和你们的关系,可是,我并不知道她身上带着狼毒的解药。否则,我早就取了她的性命,为自己医治,还会等到今日吗?” 虽然赫哲铭的话,令人十分不悦,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萧歌也停住了手中动作,与宇文席对视一眼,皆是错愕地望着对方。 第227章 你们一起死 不等萧歌和宇文席回过神来,赫哲铭想到什么,猛地望向萧歌,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赫哲羽呢?” 萧歌本能一愣,随即便意识到,赫哲铭问的,是真正的赫哲羽,如今身在何方。 她才要回答,却见军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赫哲羽一身白衣,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和他一样打扮的人,走进军帐之中。 “你是在找我吗?” 赫哲羽还是保持着那笑吟吟的模样,打量了两眼萧歌,又直勾勾地盯着赫哲铭。 “赫哲羽?” 赫哲铭满面错愕。 “不是让你不要来这里吗?” 萧歌沉声道。 随即,萧歌便意识到事情不对! 外面都是元直军的人,何以赫哲铭能够安然到达这里? 还有,自己和他分开的时候,分明将他一人安置在边关城内,为何现在,他竟然会带着这么多人出现?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赫哲羽哈哈一笑,玩味地望着萧歌,“我早就说过,你一个美女,作何非要做什么大将军呢?其实,这打仗玩心计,本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要好好地待在府中,生儿育女,不就好了?” 不必多说,萧歌也知道,自己被赫哲羽耍了! 她盯着赫哲羽,唇角勾动,冷笑一声,嘲讽道,“那也要看生出什么样的儿女。若是同你们兄弟二人一样,又有何意趣呢?” 赫哲羽并未因为萧歌此话,露出些许不满,反而还大笑两声,侧头望向宇文席,“晋王殿下,你果真要比你们那个什么皇上,有眼光得多。这个女人,难道不比你们宫中那位皇贵妃有意思吗?” 一直在一侧,冷着双目,没有开口的赫哲铭,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骤然怒目看向赫哲羽,“你没有权利议论她!” 赫哲羽瞥了他一眼,眼中笑意瞬间消散,目光灼灼,寒意四射,“为了一个女人,你险些将我大飨所有军队都赔上性命。赫哲铭,你这样的人,我真是搞不懂,父皇为什么选定你做了他的继承人。我们是一奶同袍,你有的我都有。为何成为皇位继承人的是你,而不是我?” 赫哲铭面色苍白,因为几日水米未尽,身子有些虚弱。 他扶着一侧的墙壁,凝视着赫哲羽,“因为,你不是我。”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赫哲羽。 他骤然上前,已经抬手,一把捏住了赫哲铭的脖颈。 赫哲铭居然并未反抗,仰着头,由着赫哲羽捏着自己。 看上去,赫哲羽似乎占有绝对的优势。 可是,萧歌分明从赫哲铭的眼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鄙夷之色。 那才是天下人认识的大飨六皇子的模样! 很快,赫哲铭的脸色涨红,翻起了眼白。 就在此时,赫哲羽一把松开赫哲铭,将他推倒在地。 赫哲铭侧身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脖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赫哲羽转过身,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冷笑两声,侧头扫视赫哲铭一圈,“是啊。我不是你。我不会像你一样得那种怪病。还有,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这么愚蠢。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赫哲铭,你马上就要死了。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有什么愿望,不妨说出来,我一定会想法子为你实现的。” 言毕,赫哲羽上前两步。 那几个白衣男子,立即拿上一把椅子,让赫哲羽安坐。 赫哲铭右手撑在身前,慢慢地站直身子,盯着赫哲羽。 “你不配为我实现任何愿望。”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赫哲铭却还是表现出了强大的气场,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赫哲羽,从未有半秒懈怠。 赫哲羽被他盯得心中发紧,后背不由一直,眉目微蹙,眼中的冷意更加浓郁。 良久,他才冷然一笑,“既然如此,那倒是省了我一桩事情。赫哲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赫哲羽已经对身后的白衣男子们摆摆手。 宇文席抬手将萧歌拦在身后,目光蹙动,盯着赫哲羽,“看来,你是准备将我们二人也送上黄泉路了?” 赫哲羽不置可否。 “你们若是不死,我又如何和我父皇交差呢?” “可今日,若是赫哲羽死在这里,大飨六皇子过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你又如何取代他呢?” 闻言,赫哲羽别过头,竟然笑吟吟地望着萧歌。 “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萧歌一愣。 “只要我不公布他的死讯,让他悄无声息地死了。然后,我再以赫哲羽的身份出现,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你要如何让他悄无声息地死了?” 赫哲羽哈哈一笑,侧过头,打量了两眼身后的那些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们也纷纷露出笑意。 “萧歌,瞧着你也算是个机灵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如此愚笨呢?” 说着,赫哲羽走到一侧,掀开帘子。 军帐之外的场景,一览无遗。 看到军帐之外的情况,萧歌的心中也不由一沉。 喜宽等人竟然被人押着,跪在帐外,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只软剑。 至于元直军,看到几个营长都被对方俘虏,也不敢乱动。 赫哲羽这才放下帘子,重新看向萧歌。 “只要他们都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了。至于那些大飨的将士们。他们只会以为,是他们的六皇子英明神武,将所有元直军的人全部斩杀殆尽。我回朝之后,只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父皇,你们冲进军帐,想要杀了赫哲铭,我虽然奋力相助,却无济于事。” 萧歌蹙目盯着赫哲羽,冷笑两声,“如此瞒天过海的大好计策,赫哲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赫哲羽狂笑两声,对萧歌摆摆手,“过奖过奖。我也不过是一不小心,就站在了人生巅峰。不过,你放心,我会记得,我能顺利斩下他的人头,都仰仗于你和晋王。日后,初一十五,我一定会给二位上一炷香的。” 第228章 是我做的 赫哲羽说完,冷然一笑,脸上往日里那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全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胆寒的冷意。 他慢慢抬起手,对身后的白衣男子们挥动两下。 那些白衣男子们答应一声,便往前而去。 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萧歌要对付这么多人,已经十分困难。 加之她还要护着宇文席,更是难上加难。 萧歌双手向前探出,右手抵在宇文席的肩膀上,侧过头,只用余光扫视宇文席两眼,低声道,“王爷靠后一些。” “歌儿……” 宇文席一把握住萧歌手腕,才要开口,却见军帐之外,突然飞来一只利箭。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利箭已经扎在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肩膀上。 那白衣男子吃痛,身子一斜,摔倒在地。 见状,众人皆是一惊。 几个白衣男子面面相觑,对望一眼,立即转过身。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却听到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赫哲羽也是大惊失色,猛然起身,刚要往军帐之外而去,却见一个身影从外面被一脚踹了进来,落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 紧接着,军帐的帘子被人掀开,喜宽立在外面,一脸冷笑地盯着赫哲羽。 赫哲羽错愕不已,“你……你不是……” “六皇子,你也将我们元直军看得太贬了。若是只靠着你们这些人,就能轻易地拿下我元直军。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先帝的嘱托?” 赫哲羽一愣。 喜宽已经侧过头,望向宇文席,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王爷,我早就安排在营外做备用的兄弟们,一看到军营之中出了事,便第一时间回来了。现在,外面已经都被咱们的人制服了。至于六皇子带来的纳西人……” 喜宽说着,别过头,扫视了两眼还躺在地上,捂着腹部,叫唤个不停的白衣男子,“大多都已经这样了。” 闻言,赫哲羽的面色更加难看。 宇文席凝视着赫哲羽,淡然一笑,对喜宽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好。” 喜宽虽然立下这样的大功劳,可听到宇文席的赞赏,却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脑,“王爷,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喜宽转身快步离开。 赫哲羽眼看着自己大势已去,脚下一软,跌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赫哲羽,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歌盯着赫哲羽,面色阴沉,冷声问道。 赫哲羽慢慢抬起头,与萧歌对视一眼,唇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动两下。 “王爷,此人心思歹毒,我看,若是将他放回大飨朝中,日后也会成为我们的劲敌。倒不如,就此结果了他!” 萧歌原本只是想要以牙还牙,报复赫哲羽方才折磨他们二人的手段。 哪知道,赫哲羽听到这句话,却露出几分慌乱之色。 他盯着萧歌,高声问道,“萧歌,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到底为什么会成为狼孩吗?” 闻言,萧歌抬起的手,慢慢落了下来,别过头,一脸错愕地望着赫哲羽,唇角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的女儿。如何成为狼孩的,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赫哲羽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闻言,萧歌向后退了两步,狐疑地打量着赫哲羽。 “你知道?” 赫哲羽哈哈大笑两声,别过头,望了赫哲铭一眼。 赫哲铭也是一脸错愕之色,死死地盯着赫哲羽,倒是有些想知道,赫哲羽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你女儿的体内,有一种特殊药物,可以用来医治狼毒,对不对?” 萧歌闻言,心中更沉,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赫哲羽。 她本能地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宇文席抱住。 “赫哲羽,你满口谎话,即便是你说,我们也不会相信的。” 赫哲羽盯着宇文席,唇角扬动,冷笑更深。 “当年,赫哲铭与萧绾串通,将那孩子抱出大梁国都。原本,他们的计划之中,要将那孩子摔死。” 赫哲羽一边说着,一边玩味地望向赫哲铭。 赫哲铭目光轻动,低下头,躲开赫哲羽的双目。 “可是,此事被我发觉了。我发现,与其让那孩子被摔死,倒不如帮我一个大忙。” 自己的孩子,被他们当做物件一般摆弄,萧歌咬牙切齿,强忍着心中怒气,“什么忙?” “我早就着人找到了狼毒的解药。可是,我不能让我父皇发现那解药。但是,我也不想就这样白白地丢掉那解药。所以,还不如,就让这个孩子,成为我培植解药的药人。如此一来,即便是日后,有人发觉这孩子身上的问题,也会以为,是赫哲铭做下的。” “赫哲羽!” 萧歌咬着牙,脸色涨得通红,无法忍耐情绪,一步上前,便想要动手。 宇文席却死死地抱住萧歌,控制着她。 宇文席盯着赫哲羽,“赫哲羽,你此刻将这些话告诉我们,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赫哲羽冷笑一声,慢慢起身,倒是没有方才那般心如死灰。 他凝视着萧歌,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你们不会杀了我的。” “为何?” 就连宇文席,看到赫哲羽这副神色,双手也不由攒紧,一脸怒色地瞪着赫哲羽。 赫哲羽面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因为,她身上药物一日没有根除,她的狼性便一日没法子彻底消失。若是等到她再大一些了,说不定会和赫哲铭一样,变成一个只要遇到月光,就会变身为狼人的人!你们说,到时候,你们可该怎么办啊!” 萧歌和宇文席并不知那解药是不是真的像赫哲羽说得那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之色。 “你们都是为人父母之人,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女儿,变成狼人。这个中的痛苦,应该不用我说吧。” 赫哲羽说着,缓步上前,凑到二人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若是你们肯放我走,我就告诉你们,如何彻底根除她体内的药物。如何?” 第229章 放我离开 赫哲羽的脸,就凑在萧歌面前,那无耻的表情,距离萧歌只有咫尺的距离。 萧歌情绪失控,双手紧握,拧着眉头,便要上前。 赫哲羽却没有露出半分畏惧之色,反而还仰着头,盯着萧歌,一副:有本事,你就动手的模样。 宇文席见状,一把拦住萧歌。 他怒目盯着赫哲羽,“赫哲羽,你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们。” 赫哲羽摊开双手,耸动肩膀,露出不屑之色。 “即便是我不死在你们的手中,也会死在他的手中。” 赫哲羽说着,扬动下巴,指了指一侧的赫哲铭。 两人四目相对,赫哲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依旧是一脸无奈,“即便是他为了不露馅,不杀了我。日后,我还是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着。有什么乐趣呢?” 赫哲羽低着头,唇角扬动,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灼灼,凝视着萧歌,“所以,我不管是生是死,对我而言,其实没有多少作用。可是,我的生死,对你们而言,却十分重要。若是我死了,那狼孩身上的药物,可就永远都没有办法根除了。” 萧歌冷笑一声,盯着赫哲羽,目光更沉,“赫哲羽,你为何如此自信?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身边自有医术厉害之人。有他在,一定能保住安儿的性命。至于所谓变狼人之说,有我和宇文席在,就绝对不会让安儿遭受那样的痛苦。” 赫哲羽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还仰头哈哈大笑两声。 他别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赫哲铭两眼,又抬起手,指了指萧歌,“若是父皇和母后和他们有一样的心念,你说这些年,咱们兄弟二人还用吃这样的苦头吗?” 赫哲铭没有答话,死死地盯着赫哲羽。 “萧歌,你未免对自己有些太过于自信了。” 赫哲羽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萧歌。 “若是羽化道人真的能根除那解药,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逼问赫哲铭呢?” 萧歌心中一紧,双手攒得更紧。 “再者,你和宇文席都不是大梁的掌权之人。况且,离了这东境,回到大梁帝都,你是皇后,他是晋王。那个孩子,无名无份,不过是个野孩子而已,一个野孩子,有什么人会花心思为她根除那药物呢?” 赫哲羽一语中的,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两眼,目光更沉。 其他的,萧歌或许可以不在乎。 可安儿才刚刚回到她身边,安儿的安危,萧歌没法子不在乎。 见二人面面相觑,赫哲羽提高了声音,接着道,“所以,你们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若是离了我,你们还有什么法子医好那个孩子呢?” 萧歌抬眉盯着赫哲羽,恨不能立即杀了他。 然而,赫哲羽说得对。 此刻,出了依赖赫哲羽,萧歌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医好安儿的病。 “你想怎么样?” 萧歌硬生生地咽下了心中的怒气,盯着赫哲羽,冷声问道。 “很简单,放我离开。” 赫哲羽望着萧歌,玩味地说道。 萧歌心中愤懑,当真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她目光恼怒,瞪着赫哲羽,许久之后,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字,“好。” 闻言,赫哲羽立即露出喜色,打量着萧歌,欢喜不已,“真的?” 这次,不等萧歌答话,一侧站着,始终没有答话的赫哲铭却抢在她之前,厉声道,“不可能!” 众人皆是面色一沉,纷纷别过头,望向赫哲铭。 赫哲铭面色苍白,右手还抵在墙上,慢慢地往前走来。 他目光阴沉,直勾勾地凝视着赫哲羽,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看向萧歌。 “将军,赫哲羽乃是我大飨之人。他是生是死,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大梁的将军说话。” “可他手中,握着的,是我女儿的性命!” 赫哲铭目光微动,抬起头,瞥了两眼萧歌,眼底微微动了动,“那又如何?” 萧歌错愕地盯着赫哲铭。 “她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即便是被将军和王爷带回了京城,又有什么地位可言呢?” “你……” 萧歌面色一沉,一步上前,死死地盯着赫哲铭。 “不管她是什么人,她都是我的孩子!” 赫哲铭双眉紧蹙,心中微动,竟然有些不敢面对萧歌的目光。 他微微别过头,躲开萧歌双目,只是定定地望着赫哲羽。 良久,赫哲铭才冷声道,“总之,要想让他离开,绝对不可能!” 赫哲羽见二人争执不下,倒是露出了那种令人生厌的表情。 他满不在乎地耸动肩膀,撇了撇唇角,哼了两声。 “看来,将军若是想要留住你女儿的性命,只怕是还要好好问问我这位兄长的意见呢。” 萧歌盯着赫哲铭,“赫哲铭,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的生死,现在还握在我的手中!” “将军若是要放了赫哲羽,我便是一死,也定然不会放过将军你的!” 赫哲铭目光阴沉,死死地凝视着萧歌,冷淡的双眼,盯着萧歌,让萧歌心中不由一紧。 她心中恼怒,偏生这赫哲铭又实在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性子,盯着萧歌,竟是半分也不肯退步。 许久,萧歌才慢慢收回目光,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无奈地扬动唇角,微微笑了笑。 她再度抬起眼,望向赫哲铭,“原来,六皇子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样做的?” “救命恩人?” 赫哲铭不解地打量着萧歌。 他四下里环视一圈,看了看萧歌,又望了两下赫哲羽和宇文席。 “什么救命恩人?” 赫哲羽也是一脸错愕地望着萧歌,不知她此话究竟何意。 萧歌长叹一声,胸口上下起伏,准备许久,才慢慢地道,“十年之前,六皇子在大梁京城被一人救下性命。那女子称自己名唤萧绾,可对?” 赫哲羽点头。 萧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六皇子,那日救下你的人,是我!” 第230章 真相 赫哲铭与萧歌四目相对。 赫哲铭仔细打量着萧歌的眼睛,微微抬起手,遮住萧歌的下半张脸,望着萧歌的双目。 打量许久,赫哲铭的心中骤然一沉。 那双眼睛,和当日救他的女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这双眼睛在赫哲铭的梦中,出现了不止一次,绝对不会错! 可是,当日,分明是萧绾救了自己,怎么会变成萧歌? 不! 这不可能! 赫哲铭在心中暗道。 “你和绾儿虽然不是一个娘亲生得,可是你们却是同一个父亲,生得相像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歌不由哑然失笑,连连摇头。 她万万也想不到,赫哲铭对萧绾竟然深信不疑,看他的样子,别说是知道萧绾便是当日伤他之人了,想必,就连萧绾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也从未怀疑过。 “六皇子肩头可有胎记?” 萧歌沉声道。 赫哲铭猛然别过头,诧异地盯着萧歌。 良久之后,赫哲铭才缓缓点头,不可思议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有。” “红色的。” “是。” “当日六皇子受伤的地方,正是在那胎记旁边。” 听到这里,赫哲铭的后背一紧,一阵冷汗,顺着脊柱,慢慢流动而下。 他诧异地望着萧歌,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当日救你的姑娘,戴着面纱,一直站得离你颇远。说话时,还故意捏着嗓子。” 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 就算是赫哲铭再怎么想要欺骗自己,耳听着这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早已经相信几分。 “你……” 他凝视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吞咽了两口口水,才接着道,“若当初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可我醒来之后,为何不见你来探望我?而是绾儿前来?还有,当日救我那个姑娘,分明说了,她唤作绾儿。” 萧歌冷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将当日之事,又一一叙述了一遍。 言毕,她还打量赫哲铭一圈,嘲讽地道,“如今看来,她非但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且还一早就已经想好,若是救活了你,后路如何。若是没有救活你,又该如何栽赃给我。六皇子,你和我一样,十年前,就被萧绾耍得团团转了。” 赫哲铭难以置信,眼前都发起了黑,身子前后晃动两下,一脸错愕迷惘。 他听完萧歌的话,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绝非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那般。 在他心中,人畜无害,善良貌美的萧绾,竟然是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想要接近自己,利用自己身份的恶毒女人! 许久,赫哲铭才跌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捂着脑袋,连连摇头,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看着赫哲铭这副模样,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她按下心中的焦灼,走上前,居高临下,凝望着赫哲铭,“萧绾自小便在府中十分得宠,心机深沉,整个萧府之中,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想到用这种法子,引起你的注意。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赫哲铭冷然一笑,仰起头,凝视着萧歌,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她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就因为我的身份?” 萧歌望着赫哲铭,从他的眼底,萧歌读出了一丝期待之色。 虽然不知道赫哲铭究竟在期待什么,萧歌却还是生出几分酸楚。 “是。” 闻言,赫哲铭逐渐站起身,望着军帐之外的阳光,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还以为,她钟情于我。想不到,一切不过只是一个骗局罢了。” 赫哲铭的目光逐渐涣散,人也歪歪倒倒,脚下一滑一滑地往外走去。 瞧着赫哲铭如此模样,赫哲羽竟然本能地站起身,担忧地望着赫哲铭的背影。 眼看着赫哲铭身子歪歪扭扭,一步一步地走到军帐之外。 紧接着,便见赫哲铭身子一斜,栽倒在地。 军帐之外的喜宽,立即着人,将他拖到另外一个帐子中去。 赫哲羽眼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这才慢慢收回目光,眉眼动了动,向后跌退两步,坐回椅子上。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萧歌望着赫哲羽,冷声道。 闻言,赫哲羽缓缓别过头,盯着萧歌。 “你和他斗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着看到他的这一天吗?” 赫哲羽凝视着萧歌,眼下的肌肉微微抽搐两下。 许久之后,他才别过头,扬着下巴,眼睛眨动了两下。 虽然赫哲羽还是一脸冰冷的表情,可萧歌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鲜红的湿润。 “怎么样?将军。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良久,赫哲羽稳住了情绪,再度望向萧歌的时候,眼中的鲜红之色已经消失,只是定定地盯着萧歌,冷声问道。 萧歌凝视着赫哲羽,冷然一笑,才慢慢地道,“赫哲羽,我可以放了你。前提是,你要医治好安儿的病。但凡让我发现你耍花招。我不仅不会放了你,我还会将你和赫哲铭身份的秘密公布于世。到时候,不仅是你,便是整个大飨,也得给我女儿陪葬!” 赫哲羽心头一寒,望着萧歌的双眼,不由多出了几分畏惧之色。 他倒是没有想到,萧歌竟然会是如此玉石俱焚的性子。 不过,有句话,她倒是没有说错。 若是她真的将自己和赫哲铭身份之事,公布于世,那大飨在七国争雄的局面之中,只怕是也难以存活太久。 “走吧。” 萧歌站起身,拉扯了两下自己的衣角,仰着头,瞥了赫哲羽一眼,冷声道。 “去哪里?” “进城。你医治好安儿,我放你离开。你医治不好安儿,明日一早,便是你与赫哲铭的身份,公布于世的日子。不过,说起来,我也算是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你不是一直想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吗?不是一直想活在太阳之下吗?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感谢我呢!” 第231章 要回宫了 车队才进了城门,守在一侧的阿育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 马车应声而停,宇文席一手掀开车帘,另外一只手掩在唇上,咳嗽两声,才虚弱地望向阿育,“怎么了?” 阿育四下扫视一圈,又探头望了一眼马车之内的方向,“京城有消息来了。” 萧歌听到这话,也是面色一沉,和宇文席四目相对。 宇文席双眼轻动,与萧歌对望一眼,别过头,瞧了阿育一眼,垂眉沉思半晌,才扬动下巴,探出手,“给我。” 宇文席拆开信封,瞧了两眼,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马车之下的阿育,显然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也是怯生生,忧虑地望着宇文席和萧歌。 “怎么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萧歌却还是不死心,凑上前,低声问道。 宇文席垂手,将信放在一侧,长叹一声,抬眉望向萧歌,悻然道,“皇上要回京了。” “这么快?” “听说,是已经巡查完江南。不过,我瞧着,许是因为不大放心你一个人在宫中。” 宇文席的言语之中,露出几分醋意。 萧歌拧着眉头,淡然一笑,“是不大放心,我一个人在宫中,会发现他在我身上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吧。” 宇文席别过头,与萧歌对视一眼。 “如今还不是彻底与他撕破脸皮的时候。他既然已经回京,你……” 宇文席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眉目紧蹙,望着萧歌。 不用他说,萧歌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无奈长叹一声,颇有些嘲讽地摇摇头,“我知道。等到赫哲羽为安儿诊治之后,确保安儿无事,我就回京。我回去之后,也能将京中的事情好生安排。否则,你一回京,带着安儿,定然会引起各方势力惶恐不安。只怕他们没那么好的性子,还能等着我们自己说出安儿的身份。” 宇文席望着萧歌,眉目微蹙,放下车帘,冷淡着声音,“走吧。” 马车再度咕噜咕噜地转动而起。 宇文席低着头,一道剑眉始终都紧紧地蹙在一起,一言不发。 “王爷?” 许久,萧歌才侧着头,望着宇文席,低声唤道。 宇文席这才如梦初醒,猛然别过头,看向萧歌。 “你没事吧?” “歌儿,我真想就此带你离开。” 宇文席望着萧歌,眼底竟然还泛着些许晶光。 萧歌与他四目相对,心中不由微微一紧,鼻尖酸楚泛红,险些哭了出来。 她挽住宇文席的胳膊,轻轻地靠在宇文席的肩头上。 “再等等。阿满还不能离开宫城,安儿的仇还没有报。我还不能离开皇宫。” 萧歌似乎在和宇文席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宇文席拍了拍萧歌的手背,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一路无话,马车在府邸门前停下。 二门上的小厮,早就回禀了羽化道人。 马车刚刚抵达,羽化道人也是一路匆匆从院中而来。 老远看到萧歌和宇文席,他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师父。” 萧歌和宇文席对羽化道人行了礼。 “如何?” 羽化道人急切地问道。 萧歌望了一眼宇文席,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她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倒是让羽化道人摸不着头脑。 “赫哲铭不是下药之人,没有找到能根除安儿体内药物的法子。” “那……” “我带回了一个人。他有法子。” 羽化道人面色一顿,错愕不解。 一侧的赫哲羽已经在几人的押送之下,到了羽化道人面前。 为了不暴露赫哲羽的身份,萧歌特意嘱咐人,给他戴上了斗笠。 隔着面纱,羽化道人看到赫哲羽的那双眼睛,心下也不由一紧。 虽然已经听萧歌提起了赫哲羽和赫哲铭的身份之事,可是真正看到,羽化道人还是震惊无比。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能有如此相像之人。 “师父,我们进去吧。” 萧歌言毕,赫哲羽也被人推着往府中走去。 才进了府中没有两步,萧歌余光扫视到一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姐?” 花姐答应一声,款步上前,带着局促的笑意。 羽化道人也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她……她……” “您是来寻师父的吧?” 萧歌快步上前,亲昵地挽住花姐的胳膊,人也往花姐的身边凑近几分,“我早就盼着您来呢。” 花姐闻言,局促之色尽消散,也笑了笑,又怯生生地望了两眼羽化道人。 她眉目之中的娇羞之色尽数展露,哪里有半分江湖豪侠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娇媚女子。 花姐扫视着方才进府的众人,在看到赫哲羽的一瞬间,有些许的失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位是?” 花姐打量着赫哲羽,低声问道。 虽然花姐和羽化道人关系非同寻常,可萧歌也不希望将花姐搅和进这些事情之中,只是随意摆摆手,指了指赫哲羽,“我请来给安儿看病地。” 安儿的身份,花姐已经听羽化道人提及过。 此刻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秀眉蹙在一起,依旧盯着赫哲羽。 萧歌等人都急着想要为安儿医病,倒是并未发现花姐的奇怪之处。 到了后院,萧歌吩咐人烧水泡茶,引着一行人入了安儿寝室之中。 安儿还在熟睡,并没有被脚步声惊醒,只是翻了个身,抬起右手,又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还吧嗒了两下嘴,嫣红色的唇瓣开开合合,可爱无比。 如若不是知道安儿之前的样子,当真会觉得,她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罢了。 萧歌望着安儿,心中也不由温暖几分。 可随即,她身侧的赫哲羽取下斗笠,走上前,萧歌的目光再度阴沉了下来。 萧歌一把握住赫哲羽的手腕,冷着脸,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赫哲羽,“赫哲羽,别耍花样!” 赫哲羽望着萧歌,只是淡然一笑,慢慢推开她的手,没有多言,径直上前。 第232章 他死了! 赫哲羽才刚刚靠近安儿,这丫头便猛地睁开眼睛,感受到来者的陌生气息,她呲着牙,露出凶相。 赫哲羽本能地后退两步,立在一侧,打量着安儿。 “安儿。” 萧歌上前,扶住安儿。 看到自己的娘亲,安儿的面色才缓和下来。 她依偎在萧歌的怀中,拿脑袋蹭动两下,口中发出一阵奶声奶气的呜咽之声。 “你病了。这是来给你瞧病的大夫。” 萧歌凑在安儿的耳边,低声道。 听到这话,安儿才逐渐打消了警惕性,加之四周都是她熟悉的人,她慢慢地放松下来。 赫哲羽上前,抬手握住了安儿的脉搏,轻轻点动两下,又露出那副令人厌恶的表情,“还好,药性只是入了四分,还有救。” 闻言,萧歌露出不满之色,恼怒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赫哲羽。 赫哲羽倒也不往心中去,撇了两下唇角,哼了一声,便从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只荷包之中,拿出一样东西。 “研磨成粉,用温水服用。” 萧歌盯着那东西,没有上前,只挑动目光,看向赫哲羽。 “是狼牙。” 赫哲羽无所谓地冷笑两声,“她体内的解药,就是从这头狼的身上提炼出来的。若是想要逼出她体内的东西,就只能用这只狼的狼牙磨成粉末,温水服用。若是你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 萧歌没有回答赫哲羽,而是侧过头,看向羽化道人。 见羽化道人若有所思,微微点头,萧歌这才吩咐阿育将东西拿下去。 赫哲羽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只将两只脚蹬在卧榻边的台阶上,双腿一用力,椅子顺势就往后滑去。 真是不知道,他和赫哲铭分明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二人,何以行为举止会差得如此大? 不过,这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很快,阿育就端着一碗药水走进了屋中。 萧歌接过碗,对安儿挑动两下眉头,将那药碗往安儿的面前送了送。 安儿胆怯地探出脑袋,抿着唇瓣,望着药碗中的东西,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药碗。 萧歌做了一个喝水的手势。 安儿拧着眉头,犹豫片刻,便仰起头,将碗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那狼牙磨成的粉,极其细致,有一股十分浓烈的腥臭味道。 安儿喝下之后,便蹙着眉头,抬起右手,不停地在眼前挥动着,还时不时地用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做出痛苦的表情。 萧歌忙递上一碗清水。 安儿咕咚咕咚尽数服用。 “等一等。大概一两个时辰就会见效。” 赫哲羽说着,已经站起身,打量了安儿两眼,转身往外而去。 “去哪里?” 宇文席冷声道。 他的话音才落,一侧的阿育已经几步上前,抬手拦住了赫哲羽的去路。 赫哲羽打量一眼阿育,又看了看宇文席,耸动肩膀,“你们总不会也让我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时辰吧?” “阿育,将他带到隔壁厢房,严加看守。” “诺。” 阿育冷着脸,盯着赫哲羽,只是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赫哲羽一脸无奈,翻了个白眼,口中还低声嘟囔着,“真是不近人情。” 这么说着,他却还是乖乖地跟着阿育,往外走去。 安儿用了药水,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便困意来袭。 她倒在榻上,不一会,就酣然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安儿的脸竟然慢慢地变成血红之色。 一直守在一侧的羽化道人快步上前,掀开安儿的衣袖,才要为她号脉,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也是一片血红。 “这……” 羽化道人一愣。 他立即掀开安儿的裤腿,众人这才发现,安儿全身都是血红之色。 羽化道人忙为安儿号了脉,方才紧张的神色终于减缓几分,还露出些许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师父,如何?” 萧歌急切地问道。 羽化道人望向萧歌,眉眼带着些许笑意,摆摆手,“看来是正常反应。安儿的脉象已经趋于常人了。” “真的?” 萧歌欢喜不已,忙俯身在安儿的脸上留下一吻,一脸欢愉。 宇文席也心下欢喜,眉目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看来,只要日后能好好地为安儿将养身子,教她规矩。虽然不能成什么大才,可是安然度日,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羽化道人眼看着安儿总算是摆脱了狼的命运,心中也欢喜不已,慈爱地望着安儿,连连点头。 宇文席和萧歌更别提有多欢喜了。 他们终于保住了安儿的性命! 日后,能让安儿在他们膝下将养长大,不求她得一个什么好前程,只求她一辈子平平安安便是。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之中,皆带着欢愉和柔情。 “不好了……” 就在屋中都是一片喜乐之色的时候,阿育跌跌撞撞,从外面闯了进来,人都几乎站不稳,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看到阿育这副样子,萧歌和宇文席不由面色一动,两人对视一眼,“怎么了?” 阿育望向宇文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堪堪稳住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望着宇文席,低声道,“王爷,那个六皇子,死了。” 萧歌和宇文席几乎是同时站起身,一脸诧异地盯着阿育,“死了?” 也来不及询问细节,两人迅速往屋外走去。 羽化道人疾步跟了上去,四处环视一圈,却诧异地发现,花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没有了踪迹。 赫哲羽就在隔壁的厢房。 萧歌和宇文席赶到的时候,他倒在卧榻上,双脚还搭在卧榻上,脑袋朝下,身子软软地靠在卧榻边。 赫哲羽还睁着一双眼睛,眼底流着血红之色,嘴微微张着,死相瞧着十分骇人可怖。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缓步上前。 靠近之后,萧歌便发现赫哲羽的脖颈处,有一道细长细长的血红色痕迹,如若不是仔细瞧,倒是真的难以分辨。 看来,赫哲羽便是死于这道血痕。 是什么人,竟然能如此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赫哲羽? 第233章 是个高手 萧歌上前,探查了屋中的痕迹。 她四下巡视了一圈,意外发现,这凶手杀了人,可是却没有在屋中留下半分痕迹。 这下,就连她的情绪,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此人乃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 萧歌望向宇文席,沉声说道。 宇文席正在查看赫哲羽的伤势。 来者竟然是将赫哲羽一招毙命。 这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赫哲羽毫无防备之意,无意之中,就被此人偷袭成功。 另外一种,是赫哲羽在此人的手下,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宇文席想到这里,眉头也不由蹙得更紧了几分。 赫哲羽孤身到了这里,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无所畏惧,可内里绝对是警惕十足,不会有半分懈怠,因此,基本上可以推翻第一种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赫哲羽在这人的手下,竟然过不上一招! 赫哲羽虽然心思狠毒,性子也阴冷了些。 可是,他武艺高强,绝非寻常等闲之辈。 然而,就算如此,赫哲羽在来人的手下,竟然也过不上一招,以至于被人一招毙命! 能有这样的武艺……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纷纷望向羽化道人。 见二人望向自己,羽化道人立即摊开双手,耸动肩膀,做了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 “不会是师父的。” 萧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宇文席说话。 她垂着眼,蹙着眉头,沉思半晌,“方才师父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师父便是想要出手,也得要有时间才成。” 听着萧歌的话,羽化道人的心中却是不由一动。 他没有惊动萧歌和宇文席,而是不动声色地退出屋中。 羽化道人在院中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花姐的踪迹,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浓郁。 羽化道人才要回去,每一个转身,却见花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长廊尽头,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望着羽化道人,手中还拎着一只食盒。 “你去做什么了?” 羽化道人警惕地问道。 花姐扬动右手,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递送几分,眉目之中,还满含笑意,“去给你们做些吃的啊。” 说着,花姐快步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不解地打量了羽化道人连去管,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羽化道人凝视着花姐,许久之后,才微微摇头,轻声问道,“你可有去过赫哲羽的屋中?” 花姐一脸迷惘,“什么羽?” 随即,她才想到了什么,扬着下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说那个被你们带回来的人?怎么了?他不见了吗?” 羽化道人依旧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花姐。 良久,他终于摇了摇头,定住自己的心神,拎起放在一侧的东西,长叹一声,“只怕大家都没有心思吃东西了。” 花姐不解地打量着羽化道人。 他没有再多说,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竟然往花姐的身边送来,做了一个牵手的手势。 见状,花姐面色一红,随即便低着头,娇羞地将手交给羽化道人,随着他一同往屋中走去。 萧歌和宇文席仔细探查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便是杀人者是个手段极其高明,武艺也绝对在众人之上,甚至和羽化道人傍肩之人,至于究竟是什么人,却是一头雾水,没有一丝进展。 那边安儿的病情才刚刚控制住,这边就又出现了这样的命案,萧歌和宇文席皆是头疼不已。 “赫哲羽死在大梁境内,此事若是不能好生处置,就会给大飨话柄。” 宇文席盯着眼前的尸体,眉头紧蹙,长叹一声。 “若是能找出凶手,交给赫哲铭,或许还能解释。可现下,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却是一筹莫展,根本没有头绪。眼下,只能先将消息传给赫哲铭,让他前来,带走赫哲羽的尸首,再见机行事了。” 萧歌秀眉紧蹙,抬起眼,望了宇文席两眼,缓缓地道。 除了这个办法,宇文席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缓缓点头,将阿育唤了进来,嘱咐他立即吩咐人去传话,请赫哲铭前来城中。 好在现下大飨军队都扣在他们手中,若是能谈判得当,倒是也能用这赫哲羽的尸首,换大飨和大梁两国停战。 宇文席吩咐人为赫哲羽收了尸,与萧歌去瞧了安儿。 她还在熟睡之中,尚未醒来,身上的红色已经逐渐褪去。 “东境生出这么多事情,此番只怕会给宇文昊落下不少话柄。” 萧歌一边为安儿擦拭着额头,一边关切地望向宇文席,轻声道,“若是他真的要追究,王爷你该如何?” 宇文席见她秀眉紧蹙,一脸担忧,只得扬动唇角,送上一个淡然的笑容,好让萧歌安心。 “放心吧。这么多年,我在他手下过活,哪一次不是险状环生,可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地过来了?” 萧歌蹙着眉头,望着宇文席,随知他在安慰自己,可是,为了让他安心,却也无法戳破,只能也随着一同点头,“好。” “倒是你。” 宇文席轻柔地抬起手,将萧歌耳边的碎发,别在而后,眉目柔情地望着萧歌,“你此番回宫之后,为着安儿的事情,定会心中不顺。可他不是个马虎的人。只要你露出一丝蛛丝马迹,他也定能立即察觉。你……” 知道宇文席要说什么,萧歌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尽力扬动唇角,递上一抹笑容,“放心吧。我在北境这么多年,学的最多的便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是个马虎的人,可我也不笨。”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扬动唇角,露出笑意。 宇文席望着萧歌,心思飞动,身子不由向前探出,右手微微向下滑落,慢慢地捧住萧歌的后脑,将她往自己的面前带来。 萧歌后背一紧,面色也逐渐凝固,人也往宇文席的面前凑去。 就在二人越靠越近的时候,榻上的安儿突然翻了个身,嘴唇吧嗒两声,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 第234章 同房而睡 萧歌和宇文席立即弹开,两人皆是一脸错愕。 萧歌的脸涨得通红,只得立即看向安儿,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安儿,你醒了。” 萧歌错愕地扶住安儿的肩膀,让她坐起身。 安儿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二人。 许是因为身上的药物已经根除了,她面上倒是没有了从前那样冰冷的血气,反而还多出几分娇媚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惹人怜爱。 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宇文席吩咐人做了些晚膳送来,三人一同在屋中用了晚膳。 这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同在一张桌上用膳。 虽然安儿还不会说话,却已经能够领悟他们的意思,饭桌上,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了几分,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萧歌翻了个身,抬起手,本能地将右手往前搭去,胳膊下却传来两个截然不同的温度。 她睁开眼,却见自己身边躺着安儿,宇文席就睡在安儿身侧。 昨夜二人欢喜起来,饮了些酒,竟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歇下地。 不给萧歌多思的机会,屋外的敲门声又加重了几分。 萧歌答应一声,匆匆起身。 拉开门,阿育喘着粗气,站在屋外,“姑娘,大飨六皇子来了。” 萧歌暗道一声好快。 “王爷不知去哪里了。不在屋中。” 阿育的话才刚刚说完,便见宇文席已经从寝室之中走了出来,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就连腰带都尚未系上。 看到这一幕,阿育立即别过头,垂下脑袋,沉声道,“王爷,对不起。” 阿育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不……不是……” 萧歌想要解释,可宇文席却已经快步上前,一手抵在门框上,瞥了萧歌一眼,便对阿育沉声道,“请六皇子稍后,我们即刻就来。” 阿育答应一声,便匆匆跑开了。 萧歌还是一脸错愕,紧张地望了宇文席一眼,又错愕地看向阿育的背影,“他……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宇文席不置可否,微微耸肩,用余光扫视了两眼屋外,又点了点头,“是。” “那……” 他如此坦然,倒是让萧歌不知如何是好。 萧歌几步上前,拦在宇文席面前,“那王爷方才为何不同他解释清楚?” 宇文席居高临下,低着头,目光含情,盯着萧歌,“解释什么?” “解释我们为什么同房啊?” 说着,萧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两只手忙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满面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瞧着她那样子,宇文席不由摇头,淡然一笑。 “阿育虽然不比阿七,不是自幼就跟在我身边的。可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早就和那边断了关系。更何况,他们都已经知道安儿的身份,你觉得,我就算是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萧歌表情几乎凝固在脸上,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乍一听,她竟然也觉得,宇文席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宇文席趁着她发愣的时机,已经大步走进了内殿。 随即,萧歌便意识到什么,快步追上前,“可我毕竟还要回宫。日后……” 话才说到一半,宇文席猛然转过身,盯着萧歌。 萧歌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目光。 恼怒的双眼中,还带着几分哀求之色。 她不由愣住,后话都被自己吞进了喉咙之中,只是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便是你回宫了,你也是我认定的人。歌儿,从今往后,你在我的府中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王妃!” 甚少见到宇文席露出这样坚定的神色,萧歌不由愣在原地,只是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二人四目相对之际,安儿慢悠悠地从卧榻上翻身而下,望着萧歌,发出一声呜咽,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楚楚可怜地低下头,盯着她的肚皮。 两人的目光都被安儿吸引,纷纷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萧歌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时候个给安儿请一位先生了。” 两人粗粗地收拾一番,吩咐人给安儿准备了早膳,也来不及和安儿一同用膳,便匆匆去了前院。 赫哲铭今日的状态,比起那一日要好上许多。 他坐在前厅之中,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之色,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地面。 喜宽立在赫哲铭身后,始终警惕地盯着赫哲铭。 “王爷。” 见宇文席和萧歌进来,喜宽立即行礼问安。 还是和从前一样,他看到萧歌,只是微微点头,并未问安。 萧歌倒也不往心中去。 二人在主座落座,宇文席吩咐喜宽去外面候着。 赫哲铭的目光灼灼,侧过头,看向萧歌。 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他再度面对萧歌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萧歌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都露出局促之色。 “六皇子。” 还是宇文席打断了尴尬。 “昨日,赫哲羽前来我府中为安儿诊病,可是,不知被什么人下了黑手,人已经死了。” 在来的路上,赫哲铭已经听人提起过,此刻再听到,倒是并未露出什么诧异之色,只是眉头紧蹙,多出些许无奈。 “赫哲铭设计陷害我与萧歌,还想要了六皇子你的性命。本是十恶不赦之人。可六皇子昨日说得对,赫哲羽终究是你们大飨之人,该怎么处置,本该由大飨说了算。如今,他意外死在大梁境内,究竟该如何处置,只怕我们还要商议一个对策才是。” 宇文席说完,侧过眼,望着赫哲铭。 他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目光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 “六皇子,两国开战,对百姓安身立命皆是弊端。若是赫哲羽的死,能够换来两国休战。不知六皇子意下如何?” 萧歌望着赫哲铭,低声试探着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赫哲铭才有了些许反应,抬起眼,望向萧歌。 第235章 绝不再战 赫哲铭望着萧歌,却并未回答萧歌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当年救我的人,果真是你?” 萧歌一愣。 随即,她慢慢点头,“若是你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问个清楚。” 赫哲铭与萧歌对视一眼,很快,便又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摇摇头,“只怕便是我想问,她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萧歌和宇文席望着对方,没有答话。 良久之后,赫哲铭才重新抬眼看向萧歌。 “赫哲羽的死,我不会告诉父皇和你们有关。” 闻言,萧歌露出几分错愕。 “就当做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吧。” 赫哲铭说着,长叹一声,拿过一边的茶碗,轻轻地滑动两下杯盖,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这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重新看向萧歌,“我一直以为当年救我是萧绾,这些年,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帮她做了不少事情。其中也不乏与你们有关的事情。你们可要知道?” 萧歌回过头,望着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之中,皆露出无奈与温和之色。 “不必了。” 许久,萧歌沉声道。 赫哲铭错愕不解。 “你帮萧绾做了什么,对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安儿已经回到了我们身边,不管你们曾经还做过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赫哲铭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随后垂下眼眸,微微点头。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前后摩挲滑动了两下,才长叹一声,道,“也罢。若是日后,你们有什么想知道地,尽管派人来寻我便是。我定言无不尽。” “多谢六皇子。” 萧歌起身,对赫哲铭屈膝行礼。 赫哲铭立即抬手拦住她,局促错愕地望着她,“该是我多谢你才是。当年如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早就死在大梁境内,哪里还有今日的赫哲铭?” 他松开萧歌,后退两步,“只怪我有眼无珠,竟然错认救命恩人这么多年。非但没有对你报恩,反而作出许多与你不利之事。说来,我真是恩将仇报。” 萧歌忙对他递上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赫哲铭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游走一圈,对二人抱拳行礼,“当年之事,是我有眼无珠。今日,我代大飨皇族,向你二人承诺。日后,只要萧歌还在世一日,大飨军队,绝对不会踏入大梁国土半步!” 萧歌心下一动,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回以重礼。 “赫哲羽的尸首在何处?” 一直守在外面的阿育听到此话,即刻吩咐人,前去运尸。 赫哲铭看着用白布盖住的赫哲羽的尸首,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异样之感。 良久之后,他还是抬起眼,对萧歌和宇文席笑了笑,“两位保重。” 言毕,赫哲铭转身便走。 人才刚刚走到厅门,赫哲铭突然停住脚步,望向萧歌,拧着眉头,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六皇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闻言,赫哲铭这才接过萧歌的话头,“有件事情,我前思后想,觉得还是该告诉你。” 他说着,打量了两眼阿育等人。 宇文席吩咐阿育等人出去候着。 待到屋中只剩下赫哲铭和萧歌、宇文席三人,赫哲铭才上前,压低了声音,“大约是在几个月之前,萧绾曾经来信,要我给她寻去一种蛊毒。” “蛊毒?”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错愕地望向赫哲铭。 赫哲铭缓缓点头,眉目紧蹙,眼中也带着些许迷惘和不解,似乎正在思考萧绾的蛊毒会用在何处。 “我本以为,她是要用在你的身上。” 赫哲铭说着,瞥了萧歌两眼,露出些许尴尬。 见萧歌并未因为他的话多思,赫哲铭才接着道。 “可如今瞧你身子康健,只怕这蛊毒并非要用在你的身上。” 萧歌脑海之中,闪过一丝念头,猛然抬起眼,与宇文席对视一眼。 他二人还北境的时候,宇文昊的身子骤然虚空。 听闻,当时还是萧宏给宇文昊上贡了什么丹药,才得以让宇文昊的身子逐渐康健起来。 难道,那丹药并非什么好东西,而是蛊毒? 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猜测,可此事毕竟事关大梁皇帝,若是轻易告于人知,尤其是赫哲铭这样的人物,说不定会给大梁带来灭顶之灾。 因而,萧歌和宇文席只是对视一眼,两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赫哲铭道谢。 “多谢六皇子告知此事。回去之后,我定会仔细查明此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六皇子能否答应?” 赫哲铭望着萧歌。 自从得知萧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后,他心中对过往所做之事,早已经是追悔莫及。 莫说是萧歌有一件事情了,便是萧歌有上百件事情,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定然会做。 “我在东境之事,我朝陛下并不知情。不知六皇子回去之后,能否也将此事暂时压下。” 赫哲铭淡然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将军放心,你在东境之事,绝不会从我大飨人的口中传出去半分。” 言毕,赫哲铭对萧歌和宇文席分别行了礼,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 待到赫哲铭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萧歌和宇文席才长叹一声,两人也终于安下心来。 “赫哲铭倒也算是个好汉。如若不是因为萧绾诓骗他多年,他决计不会做那些害人的勾当。” 宇文席微微点头,“只是,这赫哲羽已经死了。再也无人能代替赫哲铭出现在黑夜之中,不知他回去之后,又该如何度日呢?” “此次赫哲铭在大飨士兵面前露了真相。只怕他人都尚未回到大飨,关于他的传闻,早已经是漫天飞了。不过,好在大飨皇帝看中赫哲铭,他又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不过只是一些流言蜚语而已,以他的实力,必定能够平息。”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才要上前,羽化道人匆匆而来。 “人走了?” “走了。师父,您怎么这么仓促?” 第236章 杀人凶手 羽化道人面色匆匆,额头上还渗透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往日里都是一副冷静自持,虽然不是神仙,却也总是一副仙气逼人的模样。 骤然露出这样仓促的神色,难免让人多思。 羽化道人低头打量了自己两眼,抬手在衣服上随意掸动两下,可瞧着也并没有将萧歌此话放在心上。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宇文席和萧歌对望一眼,两人转回目光,凝视着羽化道人。 不知为何,萧歌总觉得羽化道人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 “我要走了。” 只是轻飘飘的四个字,说完之后,羽化道人还带着笑意,望着二人。 “走?” 宇文席不解,“你要去哪里?” 羽化道人啧啧两声,带着几分不满之色,上下打量着宇文席,“我此次陪你前来东境,事先说明,本就只是为了助你平定东境战事。如今,战事已经平定,我自是要继续回到江湖之中,做我的闲散道人。” 宇文席打量着羽化道人,虽然他这说辞,和从前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可是宇文席总觉得,羽化道人的双目之中,透露着和往日不同的神色。 “师父,不是说好,此次东境战事结束之后,你就随我回京城吗?” “是啊。” 萧歌接过宇文席的话头,望着羽化道人,“师父,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二人,若是没有你在身边指导,只怕也难以成事。这好端端的,您为何就非要走呢?” 羽化道人对二人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瞧你们这话说的。我本就是江湖的一个闲散道人,如若不是和你们有些缘分,何以会为了你们牵涉进朝堂之中这么深?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自是要离开。日后,若是你们在京城又遇到什么难事,只管唤我便是了。” 羽化道人说着,对二人摆摆手,也不管二人如何答话,转身要走。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上前。 宇文席一步握住羽化道人的手腕,打量着羽化道人,沉声道,“师父,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要走?” 听到宇文席的问话,萧歌也不由一愣。 她没有宇文席那样了解羽化道人。 虽然觉得羽化道人急着要离开,的确有些古怪,可是方才道人的一番话,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此刻听到宇文席如此紧迫地追问羽化道人,萧歌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咳嗽两声,露出难为尴尬之色。 “师父,我了解你的性子。如若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绝不会是如今的模样。大有可能,在回京城的路上,你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你特意来道别,才奇怪。”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松开羽化道人的手腕,向后靠了靠身子,目光犹疑地打量着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低下头,躲开宇文席的目光。 这是他第一次,在萧歌的面前,露出慌乱之色。 这次,莫说是宇文席,萧歌也能敏锐地察觉到,羽化道人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良久之后,羽化道人才再度抬眼,看向两人,可方才眼眸之中的紧张,已经消失殆尽。 “我说了,我只是要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师父!” 宇文席还要询问,羽化道人却已经露出不悦之色。 “你若是真的还当我是你的师父,就不要再问了!” 闻言,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只能收回所有的话头,错愕地打量着羽化道人,一言不发。 羽化道人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态度过于凶狠。 他抬眼扫视了两人一眼,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这就走了。我们若是有缘,便江湖再见吧。” “师父……” “师父……” 眼看着羽化道人要走,宇文席和萧歌几乎是异口同声,高声唤道。 两人的声音才落,便见花姐从一侧长廊之下,快步而出,“好了。你们不要追问他了!” 两人闻言,别过头,望向花姐。 她站在长廊之下,眼睛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 “花姐?” 萧歌快步上前,扶住花姐,“师父到底为何突然要走?” 花姐凝望着羽化道人,良久之后,才别过头,看向萧歌。 “因为……” “花姐!” 羽化道人厉声呵斥,显然是想要阻止花姐说出后半句话。 “萧歌和宇文席都是你的徒弟。他们二人,对你忠心耿耿,行事也周正,即便是告诉他们,也无碍。”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原来,羽化道人急着离开,竟然真的内有隐情! “花姐,到底怎么回事?” 萧歌急切地望向花姐,沉声问道。 花姐瞥了萧歌一眼,抿着唇瓣,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们不是想知道,赫哲羽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没想到,花姐开口,竟然会是这件事情。 萧歌和宇文席皆是一愣。 萧歌挽在花姐胳膊上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诧异地盯着花姐,许久之后,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花姐,是你?” 花姐挑眉,看了萧歌一眼,慢慢点头,“是我。是我杀了他。但是,我不后悔!” 眼瞧着花姐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恨意,萧歌心中更是不解。 依花姐的经历,还有她和赫哲羽年龄的差距,他们之间,不知为何会结下要置人于死地的深仇大恨。 萧歌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两人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花姐,有什么,我们进去说吧。” 萧歌说着,已经重新挽住花姐的胳膊,引着花姐,往屋内走去。 几人入了大厅,萧歌关上门,又嘱咐阿育守在外面,没有她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花姐,有什么,你不妨直说吧。” 做完这一切,萧歌才坐回到宇文席身边,望着花姐,轻声问道。 花姐没有答话,厅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良久,花姐才抬起眼,看向萧歌,双眼已经通红一片,泪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第237章 往事 花姐。 本名凝华。 后来,也不知为何,在江湖上得了花姐这么一个诨名。 她与羽化道人,原本都是大飨人。 后来,因为两人师父的缘故,两人这才离开大飨,到了江湖之中。 “在大飨的那些年,我和师兄年岁都尚小。” 花姐说着,微微侧过头,望了羽化道人两眼。 羽化道人的目光也动了动,对视一眼,便低下头。 “我有过一个孩子。” 花姐话音才落,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诧异地望向花姐。 “可为何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因为,他从来不知道,我有过一个孩子。” 花姐说着,泪眼朦胧,眼眶泛红,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见状,羽化道人探出手,轻轻地握住花姐的手腕,对她送上一个淡然的笑容,另外一只手,搭在花姐的后背,轻轻地摩挲两下,安慰着花姐的情绪。 花姐深吸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重新抬眼,看向萧歌。 “当年,我才刚刚学了些武艺,才出山不久,因为在街上得罪了一个小孩。那小孩便指使他的手下……” 说到一半,花姐开始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便是花姐不说,萧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蹙着眉头,低着头,眉眼之中多出几分酸楚。 “等到几个月之后,我好不容易忘记了那场噩梦,才发现我自己已经怀孕了。” 花姐的牙关都打着颤抖,全身哆嗦,许久之后,才稳住了心绪,抬眼看向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想必花姐说不出口,便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拍动两下,接过了花姐的话头,缓缓地道,“花姐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当时年龄尚小,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便偷偷地离开了,背着我,生下了那个孩子。”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一时之间,却是一个字都接不上。 “如若只是因为有个孩子,我们都是江湖人士,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恨只恨,那孩子的父亲,竟然找上门,硬生生地抢走了孩子!” 想到赫哲羽,萧歌不由蹙动眉头,望着花姐,“难道,孩子的父亲,是赫哲羽?” 话才刚刚说出口,萧歌便知道,不可能。 赫哲羽和花姐的年龄相差甚大。 按照年龄来推算,那个时候的花姐,也不过只有十几岁罢了。 赫哲羽当时,还是个小孩呢。 怎么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 花姐抿着唇瓣,抬起眼,望向萧歌,“不是赫哲羽。那孩子的父亲,是赫哲羽的手下!那孩子,就是被他手下带走的!” 花姐当时武艺平平,加之对方人多势众,根本无法阻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带走。 后来,她回到羽化道人身边,隐瞒此事,一心只想要好好习武,来日寻回孩子,为自己报仇雪恨。 再后来,羽化道人和花姐跟随他们的师父一同学医,在山间一待便是几年。 等到他们再度离开山间的时候,花姐已经武艺超群。 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去寻找当年的那个孩子。 百般寻找之下,花姐才知道,那个孩子早已经死了。 花姐红着眼,抬起头,望向萧歌,“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夺去,竟然交给了赫哲羽。赫哲羽此人丧心病狂,居然将那孩子当做培植药物的药人。那孩子并没有能够做药人的潜质,活了没有两年,便死了。” 萧歌的心中一沉,错愕地望着花姐。 想不到,花姐的孩子,竟然会和安儿有一样的过往。 想到自己的安儿,萧歌自是能理解花姐的心思。 当时,得知安儿身上的药物,出自赫哲羽的手中,萧歌也一度动了想要杀了他的心思。 只是,她出于全局考虑,不能动! 其实,当时看到赫哲羽惨死,萧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中,也有一丝难掩的喜悦。 “我知道,我贸然出手,杀了赫哲羽,一定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 花姐低声道,“可是,我不能忍受!我寻找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当初那个孩子,说不定都已经死了。可是,那日,我看到赫哲羽。我确信,当年那个丧心病狂之人,就是赫哲羽!” 花姐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她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眉眼之中,冷色更加浓郁。 萧歌也探出手,手指搭在花姐的手背上,轻轻地点动两下。 “花姐,我理解你的心思。” 花姐抬起眼,与萧歌对视一眼,目光轻动,喉咙上下窜动,眉眼之中,红色更重。 许久之后,花姐双目一颤,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萧歌也是心中酸楚,望着花姐,只得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花姐。” 一直坐在一侧,没有开口的宇文席,这才缓缓道。 “你既然已经动手,杀了赫哲羽,何以还要和师父离开呢?” 花姐微微仰起头,望着宇文席,轻声道,“我将此事告诉师兄。师兄说,我出手杀了赫哲羽,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为了保住你们,师兄说,我们必得要离开。” 闻言,宇文席微微侧过头,看向萧歌,目光轻动。 萧歌也蹙着眉头,低下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赫哲铭已经说了,此事他会解决,不会牵连到我们。花姐,你和师父也不必离开。你们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我和王爷早就商议过了,想要接你们回京城,给你们举办一场婚礼。” 花姐闻言,心头轻动,蹙着眉头,望着萧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怪我,贸然出手,杀了赫哲羽,给你们招惹了这许多麻烦吗?” 萧歌凝望着花姐,许久之后,才淡然一笑,微微摇头。 “花姐,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你既是师父心上人,便算得上是我半个师母。我何以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怪你呢?” 第238章 今时不同往日 江南。 车队一路往京城而去。 香香和萧绾都坐在宇文昊的车上。 萧绾面色阴沉,抿着唇瓣,嘟着嘴,恨恨地盯着香香。 香香却是依偎在宇文昊的怀中,时而还将面前的葡萄抓起两个,轻柔地除了皮,塞进宇文昊的口中。 这一路上,萧绾看了不少这样的场景。 可此刻看到,心中却还是一阵阵的恼怒。 “陛下。” 香香眼看着萧绾一脸怒色地盯着自己,心中却是好笑。 她故意往宇文昊的身边又凑近了几分,两只手微微抬起,环绕住宇文昊的脖颈,从宇文昊的怀中仰起头,瞧着宇文昊侧脸。 香香一脸柔情蜜意,在宇文昊的怀中,轻柔地来回蹭动了两下。 “您对妾身如此好,妾身瞧着,皇贵妃娘娘只怕是有些不乐意呢。” 宇文昊别过头,望向萧绾。 萧绾与他的目光撞在一处,立即缩了缩身子,挤出一抹笑容,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两眼香香,没好气地道,“香香姑娘说什么呢?怎么会呢?你我都是一同伺候陛下的姐妹,陛下疼你,便是疼本宫。本宫怎么会不乐意呢?” 宇文昊这才收回了目光,右手搭在香香的腰间,轻轻地点动两下,下巴抵在香香的肩膀上,深吸两口气,一股浓郁的香味,顺着空气,弥漫进宇文昊的鼻腔之中。 香香故意仰着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双手还有意无意地在宇文昊的身上推动两下,人也向后扬动身子,一脸娇媚的笑容。 看到二人这幅亲近的模样,萧绾心中更是百抓挠心,只恨自己不能冲上前去,给香香一巴掌。 许久,香香才从宇文昊的怀中挣脱出来。 马车之外,也传来了李喻的声音。 “陛下,已经快要正午了,是不是歇一歇再走?” 宇文昊掀开车帘,往外探看两眼,答应一声。 李喻吩咐人停了马车,着人搬来落马凳,搀扶着宇文昊下了马车。 香香和萧绾也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萧绾眼看着香香竟然敢走到自己前面,没好气地一把扯住香香的手腕。 香香被她扯得生疼,跌撞着后退两步,这才错愕地望向萧绾。 她甩动衣袖,将萧绾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了下去,才满面不悦地盯着萧绾,“你做什么?” 香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并未惊动宇文昊。 萧绾不满地盯着香香,冷哼两声,沉声道,“你个小狐媚子!这一路上,你纠缠着陛下。眼看着就要回宫了,本宫倒要看看,等到回宫之后,你还怎么纠葛陛下!” 香香不紧不慢,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拉扯两下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扭动身子,笑呵呵地盯着萧绾。 萧绾被香香盯得心中发紧,不由怒道,“你盯着本宫看什么?” “皇贵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说的好像,那后宫眼看着就是皇贵妃娘娘当家做主了呢。” 萧绾被她怼了两句,不由面色一沉。 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死死地盯着香香,“你出发之前,开罪了皇后。如今,又一路上敢如此顶撞本宫。本宫瞧你,是早就活腻歪了!等到回了宫中,有你好受的!” 香香也不慌乱,唇角扬动,带着笑意,望着萧绾。 萧绾见她不回话,反而用那样挑衅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怒。 她一步上前,竟是一把捏住了香香的手腕,冷声道,“你盯着本宫做什么!” 哪知道,眼前的香香,却是身子一软,竟然向下滑落,倒了下去。 紧接着,萧绾便听到身后传来宇文昊冰冷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萧绾闻言,大惊失色,手中一松,猛然转过身。 加上香香倒地的正是时候,远处看去,倒似乎是萧绾将香香推倒了一般。 宇文昊冷着面色,缓步上前,目光灼灼,直勾勾地凝视着萧绾。 香香跌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揉着自己的脚踝,可怜巴巴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陛下,您不要责怪皇贵妃娘娘,都是妾身不好。” 香香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慢慢走到宇文昊身边,依偎在宇文昊的肩膀上,望了萧绾两眼。 “妾身这一路上,一直缠着陛下。皇贵妃娘娘,对陛下一向是情深意重。哪个女子,看到自己的相公和别的女人这般亲热,心中能过意的去呢?皇贵妃娘娘之所以会如此对待妾身,也是因为爱重陛下的缘故。” 说着,香香抬起眼,望着宇文昊,还轻轻地眨动两下双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宇文昊,“陛下就看在皇贵妃娘娘对您一片赤诚的份上,不要责怪娘娘。” 宇文昊抬手,轻轻地拍动两下香香的手背,不满地盯着萧绾。 “你既然已经封了皇贵妃,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朕是皇上,三宫六院,难道你各个都要吃醋?各个都要如此苛责对待吗?” 萧绾抿着嘴唇,泪眼婆娑地望着宇文昊,良久之后,才低下头,不情愿地对宇文昊屈膝行礼,“臣妾知错了。都是臣妾一时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了她。” 本以为自己说话已经足够小心,可话音才落,宇文昊却还是对萧绾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朕已经说过,回宫之后,要册封香香为嫔位。日后,她便是宫中妃子。你有什么身份,教训宫妃?” 萧绾一愣,盯着宇文昊,唇角打着颤抖。 “陛下,皇贵妃娘娘是皇二子生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要教训宫妃,也是正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宇文昊不悦地挑眉,打量了萧绾两眼。 “教训宫妃,那是皇后的事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也只有一个,便是皇后!” 言毕,宇文昊不再理会萧绾,拉着香香,便转身离开。 香香趁着宇文昊不留意,还特意别过头,望着萧绾,递上一个挑衅的笑容。 萧绾眼看着宇文昊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双手不住地打着颤抖,泪如雨下。 第239章 用命冒险 一路回京,安然无话。 萧绾瞧出,宇文昊对自己的态度早已经不复从前。 如今,在宇文昊的心中,只怕她还不如那个香香重要。 萧绾不再顶撞宇文昊,也不急着出手收拾香香。 她暗中决定,等到回京之后,一定要给香香好看。 安洁桥是回京落脚的最后一站。 才刚刚到安洁桥,宇文昊便和香香一同回了帐篷之中,甚至都没有多问萧绾一句。 萧绾心中烦闷,一人带着婢女,沿着山脚,在外闲逛。 远处迎面而来一对老夫妇,男子挑着一只扁担,走到萧绾面前,两人停了下来。 老妇人一边为男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低声道,“你非要来这安洁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男子接过老妇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意味深长地望向萧绾,“主家有话要传,若是我不来,还有什么人能来?” 闻言,萧绾面色一沉,余光扫视了那男子两眼,立即吩咐身边的婢女在远处候着。 她上前打量着二人,沉默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两位老人家可是姓宋?” 那对老夫妇望着萧绾,点了点头。 两人探出脑袋,确保远处的那几个婢女并未往这边瞧来,这才直起身子,纷纷对萧绾拱手行礼。 萧绾这才发现,他们哪里有什么老态,分明还十分年轻。 两人对萧绾行了礼,“贵妃娘娘,主子让我们告诉您一声,宫中那位,自你们离宫之后,便已经前往东境,至今未归。” 闻言,萧绾的脸上带出几分喜悦之色,不由自主地蹙着眉头,上前两步,望着两人,“真的?” 见那两人再度点了点头,萧绾心中更是欢喜。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这萧歌,还真是自己作死。” 说着,萧绾侧过头,扫视了两人一眼,这才低声道,“宋书如何?” “娘娘放心,主子虽然人在狱中。可人人都瞧得出来,主子这次是为旁人顶包。至于到底是替谁背了黑锅,大家伙也都瞧得出来,自是不敢对主子不敬。” 萧绾淡然一笑,对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快回去吧,切莫被人瞧出端倪。” 那对男女点了点头,便又躬下身子,还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一路往远处走去。 眼看着两人走远,萧绾心中已经起了心思。 若是宇文昊知道萧歌不在宫中,那她这后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到时候,放眼宫中,唯独能够继承后位的,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萧绾侧过头,望了一眼帐篷的方向,眉目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用力拉动两下指节,冷哼两声,“到时候,我看你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女人,还怎么和我争夺?” 萧绾收回目光,眼睁睁瞧着脚下的山坡,将心一横,索性作势一脚踩空,人咕咚咕咚地便顺着山坡,向下滚去。 一边的两个婢女看到这情景,皆是大惊失色,纷纷高喊两声,便往这边冲来。 萧绾被抬回营地的时候,全身是血,裤子几乎都被树枝刮破,人也昏迷不醒,意识模糊。 宇文昊得知消息,匆匆而来。 好在太医赶来的及时,倒是已经止住血,可萧绾却尚未醒来。 香香陪在宇文昊身后,眼看着榻上的萧绾全身是伤,唯独脸上,倒是完好无损,心中不由多出一丝疑问。 “皇贵妃怎么样?腹中胎儿可还安好?” 宇文昊打量了两眼萧绾,又看向太医,急切地问道。 太医长叹一声,略带无奈地摇摇头。 “情况不好?” “陛下。这若是在宫中,自是有上好的药物。可咱们随身带着的药物实在是不多了。娘娘这个时候受了如此重伤,若是不能及时回宫医治,只怕不妙。不知陛下能否下令,尽快赶回宫中。” 立在一侧的香香闻言,挑动眉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太医,心中已经明白几分。 她淡然哼了两声,“这安洁桥离京城已经不远了。太医需要什么用药,不妨直说。我这就吩咐人去京城采买便是。” 太医一脸局促尴尬,“这……这……” 太医思量许久,才微微侧过头,又看了两眼萧绾,定了定心神,接着道,“娘娘这伤,还需要静养。否则,说不定会留下后遗症。臣建议,还是立即回宫,为娘娘医治为上策。” 香香还要说什么,宇文昊却已经抬起手,拦住香香的话头。 “若只是她从山上摔下去,倒还好说。可如今,她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腹中的孩儿岂不是也要跟着她遭罪?” 香香望着宇文昊,心中不安。 “李喻。” 宇文昊只蹙眉微微沉思,便立即唤来李喻,“吩咐下去,立即出发,急速回京。” 李喻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香香本想阻拦,可眼看着宇文昊面色坚定,便是自己想要阻拦,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落下一个不敬皇贵妃的名声。 想到这里,香香收住话头,侧眼打量了萧绾两眼,心思飞动。 “陛下,既然如此,那回京的路上,还是妾身来照顾皇贵妃娘娘吧。” 闻言,宇文昊和太医皆吃惊地望向香香。 “你?” 宇文昊惊讶地道,“你哪里会照顾人?” “皇贵妃娘娘这一路上,对妾身也是颇多照顾。妾身也不忍心瞧着娘娘,还有娘娘腹中的孩儿遭难。再说了,娘娘金贵之躯,身边自是要有人伺候。太医们都是男儿,宫女们又难免粗心。还是妾身亲自照顾,安心些。” 宇文昊颇为满意地望着香香,连连点头,送上称赞的笑容。 “还是你懂事些。” 香香对宇文昊笑了笑,“陛下操劳了一天,怕是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歇,这里交给妾身便是了。” 宇文昊瞥了萧绾一眼,只是微微沉思片刻,便立即答应,“也好。若是有什么,你只管吩咐太医便是。” 香香递上温婉的笑容,屈膝行礼,“妾身恭送陛下。” 第240章 拆穿 宇文昊才刚刚离开,香香目光逐渐阴沉下来,侧过头,看向躺在榻上的萧绾。 她依旧闭着双眼,可香香却敏锐地注意到,她搭在身侧的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着白,手心之中,却露着些许鲜红之色。 香香见状,已经不由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冷笑两声,寻来一侧的椅子坐下,惫懒地打量了萧绾两眼,沉声道,“皇贵妃娘娘,陛下都已经走了,您还等什么呢?” 萧绾一动不动。 “放心吧,妾身是不会告诉陛下,是你自己从山坡上滚下去的。” 萧绾虽然依旧一动不动,可香香却看到,她的眼皮微微滚动了两下。 见状,香香不由扬动唇角,微微一笑,目光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些许。 她长叹一声,见萧绾还不肯醒来,索性站起身,打量了两眼帐篷之外。 隐约之中,还能看到帐篷之外候着的宫女和太监。 香香淡然一笑,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随即便立即退了回来,竟是一屁股坐在了萧绾的手背上。 萧绾吃痛,大叫一声,随即便睁开眼睛,一把将香香推开。 萧绾这声尖叫,声音极大,很快就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宫女。 两个小宫女掀开帘子,往内往来,还关切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香香稳住身形,侧过头,盯着萧绾,唇部微微扬动,冷笑两声,凝视着萧绾,缓缓开口,“快去告诉陛下,娘娘醒了。不必急着回京了。” 香香说着,目光之中带着一抹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绾,唇角微微扬动,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萧绾右手被压得生疼,来回甩动两下,一脸怒色地凝视着香香。 眼看着香香满面笑意地望着自己,萧绾心中更沉。 这香香简直是阴魂不散! 自己急着想要回宫,又不是针对她?她做什么非要拆穿自己? 自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设下了此局,若是就这样被香香拆穿,之前所有的怒气,岂不是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萧绾立即皱着眉头,又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人也柔弱地向后靠去。 香香还想与萧绾辩驳两句,宇文昊却已经快步而入。 见萧绾竟然已经安然无恙地起了身,宇文昊不由面色一喜。 可很快,宇文昊的眉头便蹙在一起,侧过头,打量了两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太医。 方才萧绾的那一声尖叫传来之际,宇文昊人都尚未走远,自是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着萧绾中气十足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病重难以起身。 如若不是萧绾和太医串通,那便是太医医术不佳。 总之,不管是哪一个原因,这太医的乌纱帽,算是保不住了。 萧绾见宇文昊面色不佳,忙娇弱地靠在一侧的软枕之上,虚弱地抬起眼,望向宇文昊,“陛下……” 即便是已经看出了萧绾的把戏,可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宇文昊不得不快步迎上前,拉过一侧椅子坐下,虽然探身向前,一脸关切,可不难瞧出,他却是刻意和萧绾保持着距离。 “醒了就好。” 宇文昊盯着萧绾,露出几分不悦,“朕已经吩咐人去收拾东西。本想即刻启程回宫,可你既然身子不适,那不妨先缓一缓,等到你舒服些了,再启程不迟。” 一侧的香香闻言,抿着唇瓣,不由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萧绾错愕地望着宇文昊,心中叫苦,却只能陪着笑容,微微点头,还装出一副乖巧体贴的样子,“是。” 这一折腾,等到再度启程,便是第二日正午。 得了这个空子,香香早已经将宇文昊启程回京,人已经到了安洁桥外的消息,送回了宫中。 只是,萧歌到底是否已经按时赶回,便不得而知。 马队一路从京城南门而入,浩浩荡荡的队伍,风尘仆仆。 虽然宇文昊吩咐了不要惊动百姓,可朝中几位要员,却还是一早就候在了城外。 看到那些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大人们都对这队人马毕恭毕敬,百姓们也已经猜到了这队人马究竟是什么人。 从南门入宫的路上,一路上都跪满了前来参拜的百姓。 车队不得不放缓了速度,一路徐徐向前。 待到到了宫门之外,竟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一众人才宫门外下了马车,宫外空空如也,无一人出来跪迎。 “看来,是皇后娘娘还不知道陛下已经回来了,忘记派人来迎接陛下了。” 萧绾四下里扫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道。 香香听得清楚,眉头不由蹙得更紧。 瞧着宫中的确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萧歌尚未回来? 即便是萧歌没有回来,可辰嫔收到自己的消息,也该一早就派人来候着才是了。 何以就连辰嫔都没有来呢? 香香心中担忧,眉头紧蹙,心下惶惶不安,倒是也没有功夫和萧绾斗嘴。 哪知道,宇文昊听到萧绾的话,却是一脸不悦地别过头,上下扫视了萧绾一圈,没好气地道,“皇后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萧绾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宇文昊斥责,脸面上难免挂不住,嘟着嘴,皱着眉头。 “是。” 她不情愿地对宇文昊屈膝行礼,“臣妾知道错了。” 宇文昊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宫门,心下却也犯了嘀咕。 “李喻,派人去乾坤宫告诉皇后一声。朕回来了。” 李喻答应一声,才要上前,却被宇文昊拦住。 “罢了,还是朕亲自去吧。” 萧绾闻言,笑意更浓。 宇文昊心中烦闷,惴惴不安,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加快几分。 很快,乾坤宫的大门便近在眼前。 可乾坤宫内,却是漆黑一片,就连门外,都没有点灯。 萧绾见状,知道萧歌定是还未回宫,脸上笑意更浓。 “陛下,皇后娘娘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已经歇下了?” 她佯装关心,凑上前,低声道。 “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陛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香香也立在宇文昊身侧,挽着他的胳膊,笑吟吟地望着宇文昊, 第241章 惊喜 “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适,陛下就更该进去了。哪里有陛下都已经到了门外,却不进去的道理?” 萧绾冷眼打量了香香两眼,“陛下,您说呢?” 宇文昊心中的不安之感更加浓郁,眉头紧蹙,没有理会二人的争执,而是慢慢地推开两人的手,一步一步,往乾坤宫中走去。 乾坤宫的漆黑,似乎要将人吞没一般。 走得越近,宇文昊的心中便越是惴惴不安。 他不由开始担心,若是自己打开宫门,里面一片荒凉,该当如何? 若是他被人告知,自己前脚离开了京城,萧歌后脚便出了宫,又该当如何? 宇文昊提心吊胆,缓步上前。 身后的香香也紧张不已,快步上前,想要阻拦。 她步子尚未迈开,人已经被萧绾一把抓住。 “我就说你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丫头,也敢和我一较高低。我可算是瞧出来了,你根本就是皇后的人,是不是!” 萧绾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盯着宇文昊。 香香满心只挂念着萧歌是否回宫,哪里有心思理会她? 她挣扎了两下,想要推开萧绾,却见宇文昊已经一把推开了乾坤宫大门。 方才还漆黑一片的乾坤宫,竟然骤然明亮如白昼。 宇文昊双眼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抬起手,遮挡在眼前,许久之后,才微微抬眼,看向宫中。 却见辰嫔站在廊下,眉眼带笑,两侧的走廊之中,都站满了宫中奴才。 “给陛下请安。” 辰嫔屈膝行礼,所有的奴才都附和道,“给陛下请安。” 宇文昊愣在原地,一脸错愕地打量着众人。 他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萧歌,不由沉声道,“皇后呢?” 萧绾也被眼前一幕惊呆,听到这话,才打量了四周一圈,果真没有看到萧歌。 “这皇后娘娘自己不来接驾,倒是将你们指在前面。也不知,这皇后娘娘到底是病了,还是不方便前来?又或者是……”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扬动唇角,毒辣的目光,在辰嫔和香香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目光更是阴沉无比,“皇后娘娘根本就不在宫中呢?” 香香的秀眉蹙得更紧,一双手收在衣袖之中,目光灼灼,担忧地打量着四周。 她不知辰嫔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萧歌尚未来得及回到宫中,那辰嫔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就在香香担忧不已,萧绾一脸奸计得逞之时,辰嫔终于缓步上前,随意对萧绾曲了曲膝盖,算是行礼。 “皇贵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主,自是要在宫中做主。难道,皇贵妃娘娘以为,皇后娘娘会和贵妃娘娘您一样,容不得后宫其他妃嫔?竟然在南巡的路上,就非要寻衅将宫妃赶回宫中不可?” 辰嫔便是她口中那个,在南巡的途中,被萧绾寻了理由,赶回宫中的妃子。 自然了,她之所以会回到宫中,一多半还是因为与香香合计之后,发觉若是宫中无人,实在不妥,索性寻了个由头,早早地回了宫。 此刻听到辰嫔这话,萧绾的面色不大好看。 她冷脸一笑,怒气冲冲地盯着辰嫔,“既然皇后娘娘坐镇后宫,那不知现下娘娘在何处?何以还没有前来迎接陛下?” 辰嫔毫无畏惧之意,对上萧绾的目光,冷然一笑,不屑地上下打量了萧绾一圈,这才又看向一侧的宇文昊。 “陛下,皇后娘娘说了,陛下若是回来了,请陛下移步御膳房。娘娘有惊喜要给陛下。” 闻言,宇文昊面色一顿,露出一脸诧异之色。 自从萧歌从北境回来之后,别说是什么惊喜了,大多时候,萧歌是连张笑脸都很少给自己。 想不到,竟然会特意给自己准备惊喜? 宇文昊难掩脸上的喜悦之色,只是随意答应一声,也顾不得身侧那么多人还看着,竟然是露出了笑意,快步往外而去。 萧绾见状,几步上前,一边追着宇文昊往前走去,一边高声道,“陛下,那您……” 她话都尚未说出口,宇文昊已经不耐烦地抬起手,随意地摆动两下,对萧绾高声道,“你们各自回宫中去吧。” 萧绾哪里会这么轻易回宫? 眼看着辰嫔一脸趾高气扬地从自己身边漫步而过,侧眼打量了她两眼,还冷哼一声,“皇贵妃娘娘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吧。” 萧绾没好气地瞪着辰嫔,“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把戏!” 说着,萧绾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一下,便仰着头,跟着宇文昊往外而去。 很快,一行人到了御膳房外。 隔着窗户,看到屋内一个身影正在忙碌。 那纤细的腰肢,完美的侧脸,组合在一起,便是宇文昊朝思暮想之人。 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走去。 萧绾看着窗户人映出来的人影,也是一脸诧异之色。 她蹙着眉头,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偏着头,盯着窗户上的人影,低声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 她人尚未上前几步,已经被身边的辰嫔一把握住了手腕。 萧绾错愕地别过头,还在诧异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惊讶地望着辰嫔。 “皇贵妃娘娘要去做什么?” 萧绾拧眉盯着辰嫔,满面皆是不悦之色。 “陛下许久没有见皇后娘娘,定是思念得紧。我看,皇贵妃娘娘还是不要打扰陛下和娘娘的好。” 萧绾心中恼怒,挣扎了两下。 可她哪里是辰嫔的对手。 加上一边的香香也已经上前,立在萧绾身侧,别过头,看似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实际上眉眼之中,却都是嘲讽之意。 萧绾被二人夹在中间,无法动弹,眉目更加沉重了几分,却只能恨恨地哼了两声,堪堪作罢。 宇文昊已经走到御膳房门前,拉开门,便见萧歌围着白色的围裙,听到动静,别过头,眉眼弯弯,望向宇文昊。 “陛下,你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昊心中微动。 第242章 摊牌 宇文昊缓步上前,眉眼之中的笑意浓郁坦然。 他凝视着萧歌,不知为何,竟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安心。 “皇后在做什么?” 说话的功夫,宇文昊已经走到萧歌身边。 他探出头,瞧了两眼萧歌面前的饭菜,却是不由心中微微一沉。 “这……” 宇文昊抬起眼,错愕地望着萧歌。 萧歌将手中的东西往前推动几分。 那些饭菜竟然都十分清淡,甚至还特意摆放了孩子的模样。 其中一道菜,宇文昊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出那上面还有一对眼睛。 这样的造型,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宇文昊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出了一身细密的白毛汗。 “陛下。” 萧歌眉眼带笑,微微屈膝行礼,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紧随其后,走进屋中的萧绾。 萧绾看到那几道菜的造型,早已经是面色苍白,唇角不住地打着颤抖,好在她用帕子挡在脸前,才能堪堪将自己的情绪遮掩几分。 萧歌盯着萧绾,看了许久,才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些许笑容,又收回目光,看向宇文昊。 “陛下,臣妾前几日做梦,梦到成妾诞下了一个女孩。” 闻言,萧绾更是心中慌乱,向后退了两步,如若不是小枝及时扶住,险些摔倒在地。 众人的目光都被萧绾吸引。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香香却已经本能地冷哼两声,沉声道,“皇贵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平日里在我们面前扮柔弱,习惯了?便是听到皇后娘娘做梦,竟然也要露出这样娇弱的模样?” 萧绾心中慌乱不已,根本顾不上与她多加争辩,那双眼睛更是局促不宁地望着萧歌。 “女孩?” 和萧绾比起来,宇文昊倒是显得镇定得多。 可萧歌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和不安。 虽然那慌乱和不安闪动飞快,可萧歌本就警惕而来,自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目光之中的怪异之处。 “皇后娘娘只怕是想再要一个小公主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萧绾定了定心神,一脸尴尬地望向萧歌,低声试探着问道。 萧歌淡然瞥了她一眼,重新看向宇文昊,“奇怪的是,这孩子的模样,我竟然都能梦得十分真切。到不像是尚未出生,反而像是早就见过了似的。” 这次,萧绾已经面如死灰,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一片殷红之色。 她脚下一软,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好在身后的小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萧绾,柔声问道,“娘娘没事吧?” 萧绾这才定住了心神,勉强对小枝摆摆手,又胆战心惊地看向萧歌。 萧歌说完这句话,倒像是对萧绾失去了兴趣,目光重新落在宇文昊的身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宇文昊。 宇文昊也无法掩盖眉眼之中的慌乱,蹙着双目,冲着萧歌,只是尴尬地勾动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陛下,你一路巡查江南辛苦了。不如,先和臣妾用些晚膳如何?” 宇文昊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晚膳? 他立即向后倒退两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后仰几分,赔着一脸尴尬的笑意,“朕有些累了。明日朕再来陪你一同用膳吧。” 言毕,也不等萧歌再开口,宇文昊已经逃命似地,飞快离开。 萧绾双腿早已经瘫软,人也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忘记要走一般。 萧歌将面前的碟子向前推动,又对辰嫔微微扬动下巴。 辰嫔会意,将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萧歌和萧绾两人。 就连小枝,也被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萧绾惶恐不安,错愕地望着萧歌,用尽全身的气力,想要送上一个笑容,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皇贵妃真是好厉害的手段啊。” 萧歌一边将那些碟子中的东西,一一倒在一侧的泔水桶中,一边侧过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绾。 闻言,萧绾的面色更紧,喉咙上下滑动,一脸错愕之色。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望着萧歌,“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 萧歌骤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还将最后一个碟子,往萧绾的面前摔动两下。 “那皇贵妃不妨好好看看,看看这碟子之中的东西,究竟像谁的脸?” 萧绾面如死灰,全身发颤,只敢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不敢多言。 萧歌盯着萧绾,冷笑两声,骤然提高了声音,“皇贵妃怎么不敢看?” “你是不是担心,这张脸,像本宫那个被你害死的女儿的脸?” 听闻此话,萧绾双腿一软,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跌坐在地上。 她仰着头,一双手撑在身后,慌乱地望着萧歌,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歌面色冷清,盯着萧绾,冷笑两声,“皇贵妃,这些年,你瞒我瞒得好苦啊。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苛待阿满,没想到,你却早早地就将我女儿的性命,也背在了自己身上!” 萧歌言毕,人也已经走到了身前,居高临下,冷着双目,死死地盯着萧绾。 萧绾慌乱仓促,眉眼发愣,才微微抬起眼,对上萧歌的目光,便立即低下头吗,满面慌乱,“不……不是我……”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萧绾竟然还会抵赖。 萧歌冷笑两声,“难道不是你吩咐稳婆,将我刚刚出世的孩子,交给不知身份之人的吗?” 萧绾没有答话。 “难道不是你,吩咐人要了她的性命吗?” 萧绾头埋得更低。 萧歌一步上前,蹲下身子,不等萧绾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捏住了萧绾的下巴。 萧绾被逼无奈,仰着头,望着萧歌,眉眼之中,满是慌乱。 “萧绾,实话告诉你,你这颗人头,我只是暂时寄存在你的脑袋上。早晚,我要拿了你的人头,来祭奠我的女儿!” 言毕,萧歌一把将萧绾推倒在地。 第243章 你的命在我手里 萧歌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本就带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杀气。 加之她现在看到萧绾,便想起安儿这些年受到的苦难,心中更是恼怒,眉目之中的冷色自是越来越浓郁了几分。 萧绾被她推倒在地,双手撑在身后,抬起眼,唇角还在不自觉地打着颤抖,眉眼之中的畏惧更加浓郁。 “皇……皇后娘娘……” 萧绾打着哆嗦,喉咙上下滑动,良久之后,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地对萧歌道,“你若是杀了我,被人追究起来,那那孩子,还有大皇子的身份,可就都保不住了。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萧歌不为所动,挑动右边的眉头,似乎在看一个傻子一般地望着萧绾。 许久之后,萧歌才慢慢地道,“萧绾,你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时今日的?” 萧绾一时错愕,不知萧歌此话何意,眉眼之中,诧异更深。 “我若是想要杀了你,岂会惊动旁人?” 萧歌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屋外的方向。 御膳房外,有一口宫中的百年枯井,听说那枯井之中,这些年死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宫中甚至有传闻,这口井,根本就是主子们制裁奴才们的地方。 见萧歌指着外面的枯井,萧绾身上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错愕地抬眼,望着萧歌,“皇后,你可是中宫之主。敢妄杀嫔妃,可曾想过要怎么对陛下解释?” 萧歌阴沉地凝视着萧绾,那双眼睛挑动,眉目之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萧歌没有回答萧绾的话,却是慢慢地抬起手,眼看着手掌已经冲着萧绾的脖颈而去。 萧绾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后撤,奈何她速度实在是太慢,人都尚未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萧歌捏住。 萧歌手中力道极大,一点点加深,每加深一次力道,就让萧绾更加痛苦。 不过一会子的功夫,萧绾已经翻起了白眼,面色苍白,浑身竟然都打着颤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的时候,脖子上的力度终于放缓。 萧绾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住地咳嗽。 萧歌这才慢慢地收回手,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畏惧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盯着萧绾,慢慢地道,“萧绾,我现在不杀你。但是,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情……” 过了许久,萧绾才调稳了呼吸,侧过头,看向萧歌。 她双眼泛红,也不知是因为对萧歌的恼怒,还是因为方才难以呼吸留下的后遗症。 “什么事?” 萧绾盯着萧歌,咬牙切齿地问道。 “从今日开始,你要时时刻刻都记得,你这颗脑袋,现在已经攒在我的手中,至于我想什么时候要了你的性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萧歌在北境这么多年,与羌人作战,她深知,最好的将军,绝对不是因为他战斗力强悍,而无往不胜。 往往最好的将军,只是因为他的名号,带给人难以忽视的压力感。 而这种压力感,会让与他对战的人,天生便对他多出几分畏惧。 如今,萧歌便是要在萧绾的身边,营造出这等感觉。 她要让萧绾知道,萧绾的性命,握在她的手中。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要了萧绾的性命! 果真,在听到萧歌这句话后,萧绾的双眼蹙得更紧,眉目之中的畏惧之色久久难以消散。 萧歌与她对视良久,这才直起身,对外面高声道,“轻烟。” 萧歌甚至看到,在自己唤出轻烟的名字之际,萧绾全身打了一个颤抖,后背紧绷,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轻烟从外而入,对萧歌行了礼,“娘娘。” “带皇贵妃回去吧。记住了,皇贵妃如今身份尊贵,一定要好好照顾皇贵妃。” “诺。” 轻烟答应一声,便上前对萧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盯着萧绾的侧脸,沉声道,“皇贵妃娘娘,请吧。” 萧绾没有答话,目光依旧望着萧歌。 她却已经转过身,没有理会萧绾,径直往灶台边而去。 另一边。 宇文昊一回到御书房,便将其他人通通打发出去,只剩下李喻一人。 “李喻,你去打探一下,朕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宫中发生了什么。” 李喻错愕,望着宇文昊,目光轻动,“陛下这是怎么了?” “朕瞧着,皇后像是知道什么了。” 闻言,李喻面色一动。 初时,他还有些不大明白宇文昊这话的意思。 才打量了宇文昊两眼,从他慌乱的神色之中,李喻骤然明白了什么。 “陛下是说,当年那孩子的事情?” 见宇文昊微微点头,李喻脸上的惊讶之色骤然而起。 “当年之事,陛下是借了皇贵妃娘娘的手。即便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什么,也该怀疑皇贵妃娘娘,与陛下何干呢?奴才看,许是陛下想多了。” 宇文昊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面色舒缓半分,反而还越发紧张起来。 “可朕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古怪。若是皇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何以要用那样的话来试探朕呢?” 方才的事情,李喻也看在眼中,此时听到宇文昊这话,面色也不安起来。 “不管怎么说,你立即吩咐人,将那稳婆就地处置。还有,着人去查问清楚,朕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喻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宇文昊一人留在屋中。 他面色更是凝重。 从前,他只担心萧歌若是知道当年之事,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会在北境造反。 可现在,他更担心的是,若是萧歌知道了当年之事,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 对于宇文昊而言,如今,失去萧歌,比失去北境更加令他惶恐难安。 可宇文昊知道,若是萧歌知道了当年之事,定然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 为今之计,便是将当年知道真相,或是可能知道真相之人,一一料理干净,他才能够心安。 第244章 设计 当夜。 宇文昊才刚刚回京,第一夜就歇在了御书房。 他一早便吩咐人准备了卧榻,倒在榻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 快到后半夜之际,宇文昊才终于有了困意,没有多久,便酣然睡去。 如今已经是盛夏,宫中夜间也已经开始准备各式冰块,放在院中,以贡纳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御书房院中的冰块放多了的缘故,到了后半夜,这宫中的温度竟然骤降,寒冷了许多。 宇文昊翻了身,将被子往上拉扯两分,正要再度睡去,朦胧之中,却看到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宇文昊大吃一惊,本能地睁开眼睛,四下里打量一圈,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紧绷着的神经逐渐安定下来,又翻身回去。 宇文昊才要睡觉,身后一阵寒风拂动而过。 这一次,那感觉无比清晰。 很快,宇文昊就意识到:自己方才没有看错!这屋中还有人! 他没有动,右手一点点往玉枕之下摸索而去。 自从登基称帝之后,宇文昊便一直习惯性地在自己的枕头之下,放着一把小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本以为,他永远也用不到这东西。 倒是不曾想到,如今自己竟然也要用这东西来防身了。 宇文昊尚未碰到匕首,那寒凉之意,再度从后背席卷而来。 这次,那丝寒凉才刚刚弥漫而来,宇文席便立即一个翻身,一脸警惕地坐起身,手中的匕首已经向前刺去。 然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刺到! 这次,宇文昊彻底慌乱了。 他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已经知晓,自己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武艺远远在他之上。 宇文昊尚未回过神,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悠然的声音。 “陛下……我死得好惨。” 那声音宛如从天边而来,格外凄厉悠扬,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听到这声音,宇文昊大惊失色,猛然别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看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宇文昊心中一沉。 他本以为,许是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有些精神恍惚,才要收敛心神的时候,便听到身后再度传来一阵悠然的声音,“陛下……” 宇文昊猛然别过头,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一张异常诡异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那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宇文昊,眉眼之中的鲜红瞧得令人心中发紧。 宇文昊打量了一圈,才诧异地发现,这双眼的主人,看上去竟然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 这孩子扎着一对羊角辫,那双血红的眼睛之中,没有一丝感情,根本就没有活人的样子。 宇文昊与那对眼睛四目相对,那冲击力可想而知。 他惨叫一声,身子猛然向后一倒,竟然跌倒在地上。 宇文昊的后脑磕在床榻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在廊下值夜的李喻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即破门而入,看到倒在榻上的宇文昊,即刻上前。 他一边将宇文昊搀扶起来,一边急切地高声道,“快,宣太医!” 殿中慌乱成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一道苍白的人影,一闪而过,很快就没有了踪迹。 乾坤宫廊下的蜡烛都已经熄灭了,唯独萧歌寝殿之中,倒是还亮着一盏。 那苍白的人影,在门口轻轻地叩门。 很快,寝殿大门打开,那人影闪身而入。 她取下了自己脸上白得可怖的面具,左右动了动脖子,那身躯竟然逐渐舒展开,很快就由一个不过半米多高,孩子大小的身材,变的与萧歌一般高低。 萧歌忙递上一杯茶水,“花姐,如何?” 花姐淡然一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放在一边,又晃动了两下手中的面具,带着一脸喜色。 “他晕过去了。” 萧歌闻言,并未露出半分关心之色,眉眼之中的冷漠反而更加浓郁。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就是因为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才会害怕。” 花姐打量了萧歌两眼,欲言又止。 “花姐,今日辛苦你了。之后,我只怕还有不少事情,要请你相助。我已经吩咐轻烟,特意给你打扫出一间屋子。寻常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花姐答应一声,不再多言,拿着那面具,便随着轻烟一同离开。 两人离开没有多久,乾坤宫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听那声音,是李喻。 萧歌淡然一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将发丝随意拨乱几分,这才着穆姑姑去开了宫门。 穆姑姑打着呵欠,才刚刚开了宫门,便一脸不悦地打量了李喻两眼,沉声道,“李喻公公,娘娘今日忙了一日,才刚刚歇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李喻心中焦灼,根本顾不得多言,拨开穆姑姑就快步往院中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还急切地道,“陛下晕倒了。你快将皇后娘娘唤起来,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做,还要皇后娘娘拿个主意才是。” 萧歌这才假意自己刚刚听到这消息,快步从寝殿之中冲了出来,一脸错愕地望向李喻。 “陛下怎么了?” 李喻将方才的话,又同萧歌说了一遍。 萧歌倒是做出了一脸急切地模样,也不多言,只叮嘱穆姑姑,“去御书房。”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接下来,萧歌会按照原定计划,一直守在宇文昊的身边。 若是一切进行的顺利,宇文昊很快就会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他体内本就有萧绾已经喂他吃下的蛊毒,若是思绪烦乱,身子逐渐内里空虚,很快,宇文昊就会无识尽失,惶惶终日,日夜颠倒。 到那个时候,萧歌想知道什么,他便会告诉萧歌什么。 萧歌要将他做过的丑事,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部都公布于众。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大梁的皇帝,表面上爱民如子,可背地里,究竟为了舞权弄势,做了多少腌臜不堪,令人犯呕之事。 第245章 阻止相见 翌日。 一早。 天色才蒙蒙亮了几分,宇文昊全身疼痛难忍,本不想起来,可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寝殿里点了极其浓郁的熏香,以至于便是宇文昊不得不睁开眼。 他手指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葱白的手腕轻轻地压着。 许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那手的主人也立即动了动身子,随即慢慢起身,一脸朦胧地睁开眼睛。 “陛下醒了。” 看到萧歌疲累的双眼,宇文昊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他望向萧歌,眉头轻蹙,张了张嘴,这才发现喉咙干涩,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古怪的呻吟声。 见状,萧歌忙接过话头,“陛下昨夜受了惊吓,我吩咐人将药端来。” 说着,萧歌已经起身往外而去。 人还没有走出,手腕被宇文昊一把拉住。 这次,他终于硬撑着身子,动了动喉咙,不顾喉咙的干涩难忍,沉声问道,“你守了朕一夜?” 见萧歌点了点头,宇文昊心中的感动更加浓郁。 “陛下昨夜突发疾病,臣妾不敢随意惊动宫中其他嫔妃,只能自己守着陛下。还好陛下醒了。只是,不知陛下昨夜到底看到了什么?”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挑动眉头,试探地望着宇文昊。 他蹙着双目,眉头紧皱,看样子是在思索昨日之事。 “陛下若是觉得难为,不说便是了。” 说着,萧歌便佯装不悦,别过头,已经要冲着屋外,唤人进来。 就在此时,宇文昊忙住萧歌,握住她的手腕,抬眼望向萧歌,低声道,“萧歌,朕昨日看到了一个女孩。” 萧歌闻言,一脸诧异。 她停下手中动作,错愕地望向宇文昊。 “陛下也看到她了?” 萧歌沉声问道。 闻言,宇文昊目光更紧。 萧歌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一告诉宇文昊。 “这么说,你那日梦到的女孩,竟然也是她?” 萧歌长叹一声,微微点头。 “本以为是臣妾一人做了梦罢了,想不到陛下竟然也梦到了。莫不是这宫中,真的有什么冤魂不散,暗中作祟?”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所有所指地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心中发紧,眉头紧蹙,右手搭在身前,却是不由自主地攒在一起,直接微微泛着白,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萧歌见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这才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不过,别管究竟是哪一路神仙鬼怪作祟。既然陛下和臣妾都未曾见过什么女孩,倒也不用过于放在心上。陛下您说,是不是?” 宇文昊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内心,身子微微颤抖,后背发紧,眉头紧蹙,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她只是眉眼带笑,凝望着自己,倒是没有露出半分古怪之色。 “陛下……” 宇文昊还要与萧歌说什么,轻烟已经快步从殿外而入。 她行了礼,才为难地扫视了萧歌一眼,轻声道,“娘娘,皇贵妃娘来了,说是想要见陛下一面。” 萧歌佯装不悦,“本宫不是说了,陛下身子不适。不许任何人未经允许,前来见陛下吗?” “娘娘,皇贵妃娘娘位分尊贵,又是皇二子生母,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啊。” 萧歌侧眼打量宇文昊,见他并不答话,这才嘟着嘴,哦了一声,“去请皇贵妃进来吧。” 说着,萧歌便要对宇文昊行礼离开。 见状,宇文昊忙拦住萧歌,错愕道,“皇后要去做什么?” “皇贵妃与陛下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臣妾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打扰了陛下与皇贵妃。” 萧歌这招以退为进,原本也是从前从萧绾那里学到的招数。 不得不说,这宇文昊果真十分吃这一套。 听到萧歌这话,宇文昊立即对轻烟不悦地道,“告诉皇贵妃,朕身子不适,谁也不想见。不管她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都等朕身子好了再说。” 轻烟不动神色地与萧歌对视一眼,见萧歌点了点头,她这才答应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宇文昊瞥了萧歌一眼,“朕还有话,想和皇后说。” 萧歌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宇文昊打量着萧歌,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皇后何时梦到那孩子的?梦到那孩子之后,可还有发生什么?” 宇文昊的话音才落,就听到院外传来萧绾的声音。 “陛下,臣妾有事回禀。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萧绾说着,跪在院中,重重叩首。 轻烟无奈,快步而入,如实禀告。 萧歌眉头轻蹙,心下已经明了萧绾究竟为何要面见宇文昊。 以萧绾的心智,不难猜出昨夜之事,十之八九出自萧歌的手笔。 想必,她之所以要见宇文昊,也是为了将萧歌已经知道安儿存在之事,回禀宇文昊。 听到屋外的萧绾求得凄惨,宇文昊也动了心思。 “陛下还是先听听皇贵妃要说什么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之事。” 说完,萧歌便要唤萧绾进来。 可宇文昊却拦住萧歌。 “朕不想见她。朕想和皇后说说话。” 宇文昊望着萧歌,眉眼之中,却多出几分柔情。 萧歌勉强配上笑容,“那臣妾去告诉皇贵妃。” 说着,也不管宇文昊如何答话,萧歌已经匆匆起身,往外而去。 萧绾跪在院中,听到殿中传来动静。 她一脸喜色,抬眼望去,却看到萧歌已经款步走了出来。 看到萧歌,萧绾面色一沉。 她收回目光,又要叩首。 “陛下不想见你。” 萧歌冷声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萧绾面前。 “皇后娘娘该不会连让臣妾见陛下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臣妾吧?臣妾可还怀着身孕呢。” 萧歌淡然一笑,哦了一声,打量着萧绾,“皇贵妃若是不说,本宫都险些忘记了。本宫和陛下接连梦到了一个女孩,皇贵妃这腹中还怀着孩子。却不知,是不是皇贵妃腹中的孩子作祟,才惹得本宫和陛下如此不安呢?” 萧绾立即冷眼望去,“皇后娘娘此话何意?是觉得臣妾的孩子不祥吗?” 第246章 落败 萧歌盯着萧绾,眉眼轻动,淡然一笑,“这话可不是从本宫嘴里说出去的。” 萧绾一愣。 “不过,这孩子既然惹得本宫和陛下接连不适,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不祥,本宫倒是也要嘱咐钦天监仔细瞧瞧星宿再定。” “皇后若是对臣妾有什么不满,冲着臣妾来便是了!何以非要针对臣妾的孩子?” 萧歌冷笑,眉目轻蹙,身子微微向前探出。 她盯着萧绾双眼,眉目之中的冷峻之色更浓。 “萧绾,本宫只是用你对待本宫的法子对付你,你怎么就接受不了了呢?” 萧绾与萧歌四目相对,心中发怵,喉咙打紧,想要辩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萧歌阴沉的目光,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轻烟。” 许久之后,萧歌才直起身子,瞥了轻烟一眼,冷然一笑,“陛下不想见到皇贵妃。着人送皇贵妃回去。” 萧绾盯着萧歌,高呵一声,“萧歌!” “对了。” 却不想,萧歌又别过头,打量她两眼,便对轻烟道,“去请钦天监来,本宫要问话。” 轻烟将萧绾拉扯而起,也不许她再说什么,只扯着她就往外而去。 萧歌回了殿中,榻上的宇文昊已经起来,依在榻边,眉目簇动,盯着萧歌。 “陛下身子既然不适,那臣妾就吩咐旁人不要来叨扰陛下。” 宇文昊眉目攒动,心中微微不安。 他挑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不知为何,宇文昊竟觉得,萧歌似乎和从前那个萧歌不大一样了。 良久,宇文昊终于缓缓点头,“好。” 钦天监监首很快便领命前来。 萧歌只询问了为何她和宇文昊都神思不宁。 钦天监推测之下,告诉宇文昊,是因东南方向有紫薇星入宫,与宇文昊和萧歌命数相冲。 听闻此话,宇文昊眉头蹙得更紧,盯着监首,“东南方向?那岂不正是皇贵妃的宫邸所在?” 监首并未答话,一言不发,却算是默认了宇文昊的话。 “皇贵妃从前虽然恃宠而骄,可到底也让不算是太跋扈。至少,皇贵妃对陛下还是敬重有加。可算起来,也是有了这个孩子之后,皇贵妃似乎对陛下也有些……” 钦天监监首见宇文昊略显错愕地望着自己,这才慢慢地说道。 回想萧绾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宇文昊倒是的确也有类似的感觉。 可,自己的孩子,被视为不详之物,他心中却终究有些难以接受。 “好了!” 一侧的萧歌冷着脸色,沉着眸子,瞥了钦天监监首一眼,沉声不悦地道。 “皇贵妃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监首不敢再多言,立即垂首行礼。 “不。” 倒是宇文昊打断了萧歌的话,盯着监首,若有所思。 “朕倒是觉得,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陛下?” 不等萧歌问完,宇文昊已经吩咐道,“暂时先让皇贵妃在自己宫中养着。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别让她轻易出来走动了。” 萧歌眉目微蹙,倒是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她并不奇怪宇文昊会在这个时候处置萧绾,而是奇怪宇文昊竟然会这般迅速,甚至不给萧绾一个申辩的机会。 不过,仔细想想,也倒也的确是宇文昊行事的风格。 萧歌倒是也不阻拦,只吩咐人立即去通告萧绾。 皇贵妃怀着身孕,却被禁足在自己宫中。 莫说是在宇文昊登基之后,即便是大梁历代的皇帝之中,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萧宏本想上书,为萧绾求情。 可奏折还没有送到宫中,就已经被拦下。 萧歌还特意派人传话。 萧家没有了萧绾这个皇贵妃,还有自己这个皇后。 可若是萧宏执意想要报下萧绾,就别怪自己不顾及父女情分。 萧宏也不是愚笨之人,收到萧歌的传话,立即将奏折尽数都收了回来,不敢再言为萧绾求情之事。 萧歌倒是听说,宋书在狱中,倒是还为萧绾说清。 可他本就是自身难保之人,便是求情,也无济于事。 一连几日,宫里宫外,都对皇贵妃怀着身孕,却被禁足宫中的事情议论纷纷。 萧绾被困在宫中,也是怨声载道。 这日,一早,萧歌尚未妆点妥当,轻烟已经匆匆而入。 她将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打发出去,只一人凑到萧歌身边。 轻烟一边为萧歌整理发髻,一边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娘娘,皇贵妃说想见见您。” “可同她说过,见我的条件了吗?” 萧歌连眼睛都没有睁,只是淡然地说道。 “奴婢亲自去传的话。她没说肯不肯交代当年的事情,只是说,想要见一见您。” 萧歌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右手还搭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动两下,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冰冷之意。 “传我的令,去椒鹿苑。” 轿子在椒鹿苑外落下,轻烟搀扶着萧歌,探出身子,下了轿辇。 即便是在萧歌回宫之后,这椒鹿苑也是宫中最热闹的地方,可是如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那扇才刚刚粉刷过,还一片崭新的房门之前,却是苍凉不已,那两只石狮子,甚至都已经落了一层白灰。 看来,这宫中当真是恩宠第一。 即便是宠极一时的皇贵妃又如何? 到了这个境地,还不是任人欺凌吗? 宫门大开着,院内的花花草草倒是都盛放着,可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萧条酸涩之感。 瞧见萧歌在宫外落轿,早就有聪慧的宫女,已经匆匆去通知萧绾。 很快,萧绾就在小枝的陪同之下,出来迎接萧歌。 不过是几日未见,萧绾的面色已经憔悴许多,那张苍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 她看向萧歌,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恨意。 萧绾不甘愿地上前,勉强对萧歌屈膝行礼,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想不到这个时候,这偌大的宫中,竟然只有皇后娘娘你肯来见我一面。” 萧歌没有答话,目光微微向下,落在萧绾的腹部。 第247章 又是巧合 萧歌盯着萧绾,眉眼轻动,没有答话,而是径直向内走去。 萧绾似乎也有些没有想到,萧歌竟然会对自己如此冷漠,露出错愕之色,眼睁睁地瞧着萧歌已经走进了院中。 萧歌立在院中,四处打量一圈。 原来,方才站在宫外所瞧到的萧条之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实在是这椒鹿苑中,处处都洋溢着萧条。 “皇贵妃起来吧。” 萧歌沉声道。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萧绾,淡然一笑,“这人的命好不好,算是有老天爷的成分,可是一多半,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萧绾微顿,在小枝的搀扶之下,直起身子,别过头,盯着萧歌,“皇后娘娘说的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吩咐小枝出去。 小枝带着一众丫头,快步退了出去。 见状,萧歌也吩咐轻烟等人出去候着。 萧绾这才慢慢地走到萧歌身边,唇角微微扬动,脸上冰冷的笑意,令人心中发紧。 她盯着萧歌,冷哼一身,这才沉声道,“这命的确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若是走错了一步,未来的许多步,或许都要跟着错。” “看来皇贵妃禁足府中的这些时日,倒是没闲着,能够参透这些道理,也算本宫没有白白筹谋一次。” 萧歌说着,眉眼弯弯,双目攒动,凝视着萧绾。 饶是萧绾心中,十分明白,萧歌此举,正是在挑衅自己。 可她心思翻飞,却是怎么都无法按捺心中的恼怒。 萧歌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走一圈,最后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之上。 萧歌冷笑两声,“皇贵妃本就知道,此次让你被困在这里,是本宫的主意。既然心中有怒,为何不说呢?” 萧绾这才收回目光,咬着下嘴唇,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这才挤出一抹笑意,看向萧歌,“皇后娘娘多虑了。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教训妃嫔,本就责无旁贷。臣妾不敢有怒。” “既然不敢,那便最好。本宫已经让轻烟同你说的十分清楚。你既然要见我,想必也是想好了,要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本宫了?” 萧绾垂着双眼,犹豫不决。 萧歌倒也不着急。 萧绾说不说,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只是,关于那稳婆之事,萧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若是能从萧绾这里得知些什么,可以免去自己许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萧歌目光灼灼,凝视着萧绾,等着她的答案。 萧绾萧绾定了定心神,好一会之后,才下定决心,看向萧歌。 “你的确还有一个女儿,当初是我设计,让人将她抱走的。” 萧歌没有回话,转身坐回廊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盯着萧绾。 她却也正回望着自己。 见状,萧歌冷笑两声,“说些我不知道的。” “那孩子,被那稳婆交给我安排的人之后。那人就从乾坤宫那枯井之中离开了。后来,我吩咐那人带着那个孩子,前往东境。在东境,我安排好的大飨人,将那孩子抱走了。” 见萧歌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萧绾焦灼起来。 她右手抬起,只竖起拇指和中指两个手指。 “今日我所说之事,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一句假话。若是有假话,我萧绾,天打五雷轰。” 她毒誓落定,可萧歌却还是不为所动,依旧用那淡然的目光,盯着萧绾,并未回话。 “皇后娘娘,您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派人仔细去查。” “不。你的话我都相信。我说的是……” 萧歌两手分开,搭在身侧,身子微微向前探出,眉眼上的冷峻之色更加浓郁。 “让你,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参与谋划。” 闻言,萧绾倒是真的露出了错愕之色。 她不解地打量着萧歌,眉眼紧紧地蹙在一起。 “还有人?” 萧绾说得十分真诚,就算是萧歌,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判断出,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见萧歌怀疑地盯着自己,萧绾立即道,“此事事关性命。除了我之外,即便是我娘,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所谓的其他人,究竟是什么人?” 萧歌并未回答萧绾的话,身子逐渐收了回去,垂着双眸,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在下巴之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眉目之中的怀疑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皇后娘娘还是不肯相信我?” “既然那稳婆是你找来的,何以后来,稳婆反而将阿满留了下来?” 萧绾这才收回目光,垂着眼,双手攒在一起,指节也微微泛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绾,你若是再这样吞吞吐吐,那我们之间,怕是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说着,萧歌起身,作势要走。 萧绾这才立即拦住她,沉声道,“我本吩咐她,只要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管男女,两胎动送出窗外。我还交给她一个死婴,嘱咐她,待到那生产之后,将那孩子交给陛下。只说……” 萧绾有些胆怯,不敢说后面的话。 “只告诉陛下,我生下一个死婴,许是不吉利。好借机铲除了我。” 萧歌显然说出了当日萧绾的打算,萧绾的面颊更加阴沉了几分。 “接着说。” 萧歌退了回去,坐在廊下,盯着萧绾。 “谁知道,陛下本在我宫中下棋,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竟是匆匆地去了乾坤宫。那稳婆一时来不及应对,这才保下了阿满的性命。” 又是宇文昊。 又是恰巧。 萧歌眉眼轻动,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此事到现在为止,看似宇文昊并不知情,可实际上,每到了关键的时候,总是有宇文昊的身影。 萧歌想起那日宇文昊的神色,还有他被花姐假扮的小孩吓到的样子。 看来,宇文昊牵涉此事之中,只怕要比自己想象的还更深。 想到这里,萧歌不再多言,起身长叹,便往前走去。 她才要与萧绾错肩而过,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 第248章 新太医入宫 萧歌一脸错愕,别过头,目光轻轻地簇动两下,盯着萧绾拉着自己的手。 萧绾这才收回手,“皇后娘娘,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萧歌望着萧绾,眉目微微动了动,便淡然一笑,抬起手,轻轻地将萧绾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开。 见状,萧绾的目光更加沉重几分。 “是本宫那日没有将话说清楚吗?” 萧歌望着萧绾,面前却闪过安儿在兰城中受苦的模样。 “皇贵妃有哀求本宫的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想,待到你百年之后,是不是有人能给你烧柱香。” 说完,萧歌不再理会萧绾,而是大步往前而去。 萧绾几乎是情绪崩溃,猛然站起身,盯着萧歌的背影,高声道。 “萧歌,你我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你竟然如此不肯给我活路!” 言毕,便见萧绾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柄匕首。 她高声嘶吼一声,便拎着手中的匕首,往萧歌的面前冲来。 萧歌一时躲闪不及,后退两步。 萧绾见一击未中,立即调转方向,就是转头又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逼入了绝境,这次萧绾的速度竟然是快到惊人。 就连萧歌,也是一时难以反应。 萧歌后退两步,尚未回过神来,便看到眼前寒光一闪。 她本能地抬起双手,一双玉白的手臂,遮挡在面前。 那匕首眼看着就从萧歌的胳膊上一滑而下,玉白的胳膊上,立即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接着,鲜血顺着萧歌的手臂,滴答滴答地向下落下。 萧绾见自己终于得手,高声冷笑两声,“萧歌,你不让我活?那你就下去陪你那个死鬼女儿吧!” 说着,萧绾还想要故技重施。 这次,她人才刚刚靠近萧歌,便见眼前的萧歌,骤然放下双臂。 萧歌双眼阴沉,直勾勾地盯着萧绾,眉眼微微一动,露出一抹冷笑。 不等萧绾反应过来,萧歌已经一把捏住了萧绾的胳膊,双手向下,将萧绾的身子拉扯下来,顺势抬起膝盖。 那膝盖狠狠地装在萧绾的鼻尖上。 萧绾疼痛,呲牙咧嘴,鼻梁一酸,鼻血已经顺着面颊,啪嗒啪嗒而下。 她感到脸上划过一阵温热之感,抬起手,本能地想要去擦拭,可手才刚刚抬了起来,却又被一把抓住。 萧绾错愕地抬起眼,惊讶地望去。 萧歌只用那只受伤的手臂,抓住萧绾的手,微微用力,萧绾的胳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 萧绾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便看到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也和方才那只胳膊一样,很快便骨折脱臼了。 萧歌冷哼一声,一把松开萧绾,顺势将她往后推去。 萧绾向后,跌跌撞撞,后退两步,随即便摔倒在地。 她根本没有时间与萧歌争辩,两只手都耷拉在自己身前,手臂无力地向下垂着,似乎还在风中,来回晃动了几分。 萧歌立在萧绾身前,居高临下,死死地盯着萧绾,冷笑两声,沉声道。 “若不是瞧在安儿尚在人间,萧绾,我定然要了你的性命!” 萧绾疼得浑身冒汗。 她抬起头,盯着萧歌,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可那疼痛,却很快就让萧绾将自己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萧歌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往殿外走去。 大殿的门打开,一道阳光从殿外洒了进来。 萧绾眼睁睁地瞧着轻烟迎上前,凑在萧歌的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萧歌冷眼瞥了一眼倒在殿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萧绾。 “看着她,别让她这么快就死了。若是陛下知道她腹中胎儿的真相,只怕比本宫还希望她死!” 轻烟也顺着萧歌的目光瞧了两眼,低声答了一声诺,便侧开身子。 萧歌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大殿的门,再度慢慢关上。 大殿之内,又是一片黑暗。 萧绾失魂落魄地坐起身,胳膊上的疼痛,让她全身发寒,痛苦不已。 萧歌离开椒鹿苑,直到坐入轿辇之中,一双手还在不自觉地打着颤抖。 那雪白的衣袖之下,鲜血顺着手臂,向下滑落。 萧歌并未吩咐人为自己包扎。 胳膊上的伤口疼痛越是清晰,越能够提醒萧歌,为了安儿,接下来,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长街之上,萧歌的轿辇被人拦下。 拦轿之人着一身灰色朝服,对轿辇行了礼,“皇后娘娘,属下魏征,今日刚刚进宫,听候皇后娘娘差遣。” “魏征?” 萧歌低眉,轻声重复了一遍,便想起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过。 她掀开轿帘娃,探头向外扫视一圈。 魏征立在一遍,手中还拎着医药箱,始终低着头,从始至终,都未曾抬眼,多看萧歌一眼。 萧歌想起从东境出发之前,宇文席拉着自己的手,不住地嘱咐。 “此次回京之后,为了保你安全,我会安排一些自己的人进宫为你保驾护航。” 当日,宇文席说了一大堆的姓名,其中一个正是这魏征。 听说,魏征原本只是渔民出身。 他自己倒是肯发愤图强,竟然跟着当地一个游医,硬生生地学出了一身的本事。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魏征到了宇文席身边。 从那之后,魏征便一直为宇文席效力。 只是说起魏征,宇文席虽然对他的能力赞不绝口,却并未表现出对魏征有多少信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歌对这个名字,才记忆犹新。 “魏太医入宫正是时候。” 萧歌打量了魏征两眼,便放下轿帘。 “这几日皇贵妃正在椒鹿苑闹着,本宫瞧着,她许是孕中优思。魏太医就去替本宫好好地瞧一瞧皇贵妃吧。” 魏征闻言,满面错愕。 他诧异地抬起眼,略带惊讶地望向萧歌,低声又将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之后,还不忘加上一句。 “属下从前,在晋王府做过一段时日。” 闻言,萧歌眉头蹙得更紧,心生不悦。 第249章 魏征往事 萧歌掀开轿帘,再度向外探看两眼。 那魏征一脸喜色,正望着她,眉目之中,笑意正浓郁。 萧歌仔细打量了魏征一圈,倒是突然明白,为何宇文席提起魏征,只说他医术了得,从未说过魏征忠心耿耿。 这宫中,但凡是由宇文席送进宫中的人,到了萧歌这里,只有忠心办事之人,没有一人仗着自己从前是王府的什么人,便刻意在自己面前邀功献宠。 可瞧瞧眼前的魏征,他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总是显出一副鬼气兮兮的模样。 提到宇文席的时候,他更是丝毫不忌讳宇文席的身份,没有半分遮掩,说话毫无顾忌,瞧着不像是已经进了宫,倒像是仗着宇文席的名头,前来邀功似的。 萧歌对眼前之人,不由多出几分警惕。 “正是因为你是晋王府出来的人,本宫才安排你去伺候皇贵妃的胎。若是换成寻常人,本宫定然不肯。” 萧歌说完,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魏征一圈,沉声道,“你可明白本宫的用意?” 魏征面色微顿,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点头,还不忘送上一个谄媚的笑容。 “皇后娘娘放心,有属下在,定然不会让皇后娘娘难做。” 萧歌没有再理会魏征,放下帘子,吩咐起轿。 魏征闪到一边,双手搭在身前,对轿辇躬身行礼,高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待到轿辇离开之后,魏征才慢慢地直起身子,那双眼中,却多出了几分狡黠之色。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轿辇,唇角勾动,眉眼弯动,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果真是个绝世的美人。” 魏征收回目光,却看到方才落轿的地方,地面上还有几滴鲜血。 魏征想到萧歌刚才掀轿帘的模样,看着似乎是手臂受伤了。 他一边往椒鹿苑而去,一边还在思索,一会儿该用什么理由,给萧歌送些药膏去,才不会引人注意。 萧歌不知魏征的这些心思,一路回了宫中,只觉得身上乏累得紧。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凝固,萧歌只吩咐穆姑姑给自己上了药,并未惊动太医。 她斜着身子,依靠在贵妃榻上,心思飞动,那双秀眉紧蹙在一起。 穆姑姑点了蜡烛,放到一侧的小方几上。 外面的微风,将蜡烛拂动得摇曳几分。 萧歌这才如梦初醒,抬眼看向穆姑姑。 “娘娘从回来就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事情?” 穆姑姑虽然萧歌回宫之后,才跟在她身边的。 可一来,穆姑姑本就是宇文席安排进宫中的,对萧歌忠心耿耿。 二来,穆姑姑在宫中多年,许多事情上,也十分得力。 萧歌犹豫了片刻,便将今日萧绾的话,一一告诉穆姑姑。 “皇后娘娘是怀疑,当年的事情,与陛下有关?” 萧歌不由错愕,抬起眼,诧异地望向穆姑姑。 她都尚未说出自己心中所思,穆姑姑倒是可以一阵见血,让萧歌心中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 自己果真没有看错穆姑姑。 “是啊。” 萧歌长叹一声,微微闭上眼睛,双手在太阳穴边揉动两下。 “我最初只是怀疑,当年之事,或许宇文昊也知道几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可是,如今看来,宇文昊说不定也参与了。只是,他不像萧绾那样愚蠢。他一直都在暗中行事,所以就连萧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根本就是被宇文昊利用了。” 穆姑姑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对萧歌的话十分赞同。 “其实,皇后娘娘若是怀疑,不妨试探一番,或许会有些效果。” 闻言,萧歌露出几分喜悦之色。 她踌躇了一晚上,便是想不出一个好的试探法子。 听到穆姑姑这么说,萧歌倒是来了兴趣,身子也往前探动几分,凝望着穆姑姑。 穆姑姑一手搭在唇边,往萧歌的耳边凑近了几分,低声说了两句。 听了穆姑姑的主意,萧歌凝重的面色,终于慢慢地舒缓了几分。 就在她要回话的时候,轻烟从殿外匆匆而来。 “娘娘。” 轻烟立在一侧,行了礼,又瞥了一眼穆姑姑,低声道,“那位魏太医来了。” “魏太医?” 穆姑姑一愣,拧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宫中没有一位姓魏的太医啊。” “是宇文席才刚刚送进宫中的人。” 穆姑姑立即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向萧歌,倒是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是魏征?” 没想到穆姑姑也知道魏征。 萧歌一愣,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穆姑姑从前跟在宇文席身边,虽然现在不在王府效力了,可便是知道一些王府之人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王爷安排此人进来做了太医?” 萧歌才要吩咐轻烟着魏征进来,穆姑姑便一脸紧张地望着她,沉声问到。 看到穆姑姑这紧张的神色,萧歌不由一愣。 她蹙着眉头,盯着穆姑姑,缓缓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娘娘,恕奴婢直言。这魏征若是放在宫外,或许能用。可若是放在宫中,却是万万用不得的。” 萧歌不解地打量着穆姑姑。 “此话怎么说?” “王爷用人,一向看重此人能力如何。这魏征医术高明,的确是寻常人不能匹及的。可王爷不知道,这魏征实际上是个好色之徒。” 萧歌错愕。 “奴婢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就听说他喜欢喝花酒。喝多之后,还总是点名要楼中花魁伺候。奴婢听说,从前他不知香香姑娘也是王府之人的时候,还曾经大闹回春楼,指名要香香姑娘伺候。后来,还是阿七出面,才平息此事。” 没想到魏征还有这样的一面,萧歌对此人的不满更加浓烈了几分。 “晋王御下一向极其严格,为何没有惩罚他?” “当日,阿七和香香姑娘的关系,尚未点明。阿七原本也因为此事,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王爷。后来,也不知这魏征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让阿七替他瞒下此事。之后,还是香香姑娘将此事告诉王爷。不过,因为有阿七求情,此事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第250章 主意打到皇后身上 听完穆姑姑的话,萧歌和轻烟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错愕之色。 若是按照穆姑姑的话,这魏征如此好色,甚至不惜为了美色,大闹青楼,的确不大适合进这宫中。 宇文席不知魏征之前的事情,也难怪会允许将魏征安排进宫中。 然则,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 即便是想要魏征离开,却也要等到宇文席回京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如今,自己能做的事情,便是看好了魏征,切莫让他惹出其他事端来。 萧歌还没有想清楚如何处置此事,殿外又走进来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对萧歌行了礼,见殿中三人的面色不好,不敢多做逗留,只低着头,匆匆道,“娘娘,魏太医说想要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 不等萧歌答话,轻烟已经对那小宫女摆摆手。 “娘娘身子不适,还是让魏太医早些回去吧。” 小宫女错愕地啊了一声,又望了萧歌两眼。 “请魏太医在前殿稍候。” 小宫女这才答应一声,匆匆往外而去。 轻烟不解地望向萧歌,“娘娘为何还要让这种人进来?没得倒是脏了娘娘的这片地方。” 萧歌略带不满地打量了轻烟两眼,目光微沉,“他既是王爷派来的人,我便是不瞧着他,也要瞧着王爷的面子。” 轻烟闻言,嘴却嘟得更厉害。 萧歌不再多言,只是吩咐穆姑姑和自己一同去见魏征。 魏征候在前厅之中,看到萧歌进来,立即露出喜色。 他匆匆上前,才要行礼,余光却已经扫视到萧歌身后的穆姑姑。 魏征不由面色一沉。 “魏太医怎么来了?” 萧歌盯着魏征,沉声问道。 魏征的面色缓和几分,尴尬地勾动唇角,微微扬动两下。 “属下方才瞧着娘娘的胳膊似是受伤了,特意给娘娘准备了些药。” 说着,魏征侧过身子,对身后的桌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萧歌探眼望了两眼,这才一脸邀宠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不想,萧歌却冷然一笑,收回目光,打量了魏征两眼,目光之中的不满浓郁几分。 见状,魏征不由一怔,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这么瞧着属下作什么?莫不是数学爱说错了什么?” 萧歌没有回答魏征的话,而是慢慢地走到正坐边。 她余光瞥了两眼桌上放着的一兜子药,收回目光,便沉着双眼,望向魏征。 “魏太医有心了。” 听到这话,魏征的面色才缓和几分,目光之中,也带出了些许掩盖不住地关切和谄媚。 “只是,本宫的身子,自由专门的太医为本宫调理,就不劳魏太医费心了。” 魏征一愣,错愕地望着萧歌,一脸局促之色。 “魏太医既是王爷选送进宫中的,便该知道,你身上担负的责任,不仅仅是寻常太医的职责。” 听到这些话,魏征的面色一红,嘴角向上抽动两下,尴尬不已。 “既然魏太医来了,倒不如和本宫说说,皇贵妃的胎像究竟如何。” 萧歌说着,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轻动,上下打量了魏征一圈。 魏征脸上的局促未消,只是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皇贵妃娘娘根本就没有身孕。” 见萧歌并未露出诧异之色,魏征这才接着道。 “皇贵妃娘娘是服用了一种能够令脉象呈现假孕的药物。不过,这种药物为期有限。算起来,最多还有七八天,她的脉象就会和常人无异。” 萧歌冷笑两声,目光灼灼,“还真有她的。她是想要靠着这孩子,在宫中翻身呢。” “是啊。” 提起了萧绾,魏征脸上的局促倒是减弱了几分。 “今日属下去见皇贵妃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地喊着她手臂断了,担心腹中的孩子受到惊吓,要她宫中的奴才们去请陛下呢。” “请陛下?” 萧歌冷哼两声,“整个宫中如今都忌讳着钦天监的话。人人都避讳着她腹中之子,谁也不会愚蠢到为了她,去得罪整个后宫。” “娘娘说的是。” 魏征的情绪已经全然平静下来。 “她身边也就是那小枝焦灼着想要为她出头,其他人,倒是都没有言语。” “你不必管那么多,只管保着她的性命。别让她死了。” 魏征微微点头,答应一声。 “行了,你先下去吧。” 魏征望了两眼桌上的东西,又扫视了一圈厅中,目光落在了穆姑姑身上。 穆姑姑目光灼灼,警惕地盯着魏征。 终于,魏征尴尬地露出一抹笑容,答了一声诺,便转身往外而去。 人都还没有走到正厅门口,却见一个宫妃打扮的女子,快步从外而入。 那女子蹙着一双秀眉,脚步极快,路过魏征的时候,也没有停下。 那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柳叶弯眉,双目璀璨,优秀的鼻梁和没有一丝赘肉的面颊,瞧着更是令人怦然心动。 魏征不由停住脚步,盯着那女子,一直目送着女子进了厅中。 “刘常在?” 这刘常在素日里甚少在后宫走动。 此次宇文昊下江南,将她带在身边,也是因为,她原本就是江南女子,若是带着她在身边,也算是顺道让她回家乡探望。 自从她随着宇文昊回宫之后,倒是在宫中多了几分存在感。 可即便如此,刘常在也甚少前来乾坤宫。 此刻瞧到她,萧歌心中也是错愕。 “皇后娘娘。” 刘常在行了礼,抬起眼,望向萧歌,小心翼翼地问道。 “娘娘可去瞧过皇贵妃?” 闻言,萧歌没有答话,而是直直地盯着刘常在,等着她的后话。 “方才,椒鹿苑有人来报,若是皇贵妃娘娘摔断了胳膊,想要唤个太医去瞧瞧。” 萧歌身子微软,靠在椅子中,右手撑在下巴上,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常在。 “常在素日里和后宫诸位嫔妃都甚少往来,今日倒是怎么了?竟然会特意为了皇贵妃的事情,来本宫这里?” 刘常在面色一红,竟然是局促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251章 太医捕猎 萧歌并非性子着急之人。 见刘常在不回话,也不逼问,安静地候着。 许久之后,刘常在脸上的羞怯之色,才终于缓和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思量片刻,才低声道,“皇后娘娘,皇贵妃虽然有错,可到底也是后宫宠妃。她如今身怀六甲,您却将她关在宫中,若是传出去,皇后娘娘也必然落得个善妒的罪名。” 听到这话,萧歌不由冷哼一声。 她曾经设想过,自己若是出手对付萧绾,这宫中哪些人会出手相帮。 只是,萧歌怎么也想不到,替萧绾说话的,竟然会是刘常在! 见萧歌刀子一样的目光,阴沉地望向自己,刘常在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几分。 她一双手局促不宁地交叠在身前,指节也微微泛白,喉咙紧张起来,上下滑动。 萧歌见她如此胆小,却还是要为萧绾说话,心生疑窦,面色也缓和了几分。 “那依着刘常在的意思,本宫该如何处置皇贵妃呢?” 刘常在听闻此话,面色总算是舒缓了几分,挑着右边眉角,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皇贵妃就算是有什么对不住皇后娘娘的地方,娘娘也会看在她是娘娘姐妹的份上,原谅她吧?” 言毕,刘常在再度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眼瞧着萧歌面色阴沉,凝视着自己,她不敢多言。 “刘常在先回去吧。至于刘常在今日的话,本宫会好好考虑的。” 刘常在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安然许多。 刘常在才由轻烟送离乾坤宫,一个转角,却被眼前骤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一身太医的打扮,似乎是专门在等着自己。 他双手搭在额头之前,对刘常在行了礼,才抬起头,眉眼轻动,上下打量了刘常在一圈。 “你不是方才在皇后娘娘宫中的那个太医吗?” 刘常在惊讶地望向魏征,错愕地打量着他。 魏征呵呵一笑,四下里扫视一圈,又对刘常在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常在方才和娘娘得话,微臣都听到了。” 刘常在面色骤然一变,不悦地打量了魏征两眼。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做奴才的,倒是学会了趴墙根,这是谁教你的?” 魏征哈哈大笑两声,非但没有因为刘常在的训斥而慌乱,反而还向前逼近两步。 刘常在见状,本能地后退。 “娘娘想要办的事情,皇后娘娘是不会答应你的。” 刘常在面色一顿,一道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就又恢复了镇定。 “你怎么知道本宫要办什么事?再者说,皇后娘娘既然统管后宫,行事自有她的原因,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太医说什么?” “微臣虽然只是一介小小的太医,可正是因为身份,却知道不少娘娘不知道的东西。” 刘常在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魏征。 她眉角轻动,目光在魏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从口中挤出一句不屑的质问之言,“你?” “你一介小太医,在宫中一没有权利,二没有人为你撑腰,至于名声,本宫进宫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你的名号。你能知道什么?” 魏征眉目微微顿了顿,露出不悦,显然不大喜欢刘常在这话。 “常在,” 魏征凑上前,一只手拢在唇边,凑到刘常在的耳边,低声道,“常在以为皇贵妃真的怀孕了?” 一句言毕,魏征便双手环抱在身前,后退一步,目光灼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刘常在。 刘常在不由一愣,错愕地望着魏征,“你……你瞎说什么?” “这里人多眼杂,微臣是不是瞎说,不若让微臣去娘娘宫中,与娘娘细说?” 刘常在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随即,她不再理会魏征,而是仰头,径直往前而去。 刘常在经过魏征之时,他嗅到一股浓烈的香味。 那香味清新优雅,十分好闻,也不知是刘常在身上散发的,还是她头发上散发的。 魏征不由做了一个深呼吸,贪婪地将所有的香味都吸进了鼻腔之中,站在原地回味良久,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刘常在的宫室,在宫城西角。 她只是个常在,还不是一宫主位。 可因为常宁宫主位暂缺,刘常在代领主位。 回了宫中,刘常在也不避着宫中宫女,只冷眼打量了魏征一圈,冷冰冰地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征哪里肯说? 他环视了一圈,露出为难犹豫之色。 “这……” 刘常在见他四下里扫视了一圈,这才蹙着一双秀眉,不满地打量他两眼,吩咐随身伺候的宫女都出去候着。 待到殿内没了人,魏征终于望向刘常在。 “娘娘,微臣才刚刚进宫,不知娘娘在宫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知娘娘能否同微臣讲一讲?这位分和尊容上,娘娘可能与皇后娘娘还有皇贵妃娘娘相比?” 听到这话,刘常在面色一变,眉目都冷了下来。 “你胡说些什么?本宫怎么能和皇贵妃还有皇后娘娘相比呢?” “既然不能相比,那为何娘娘还要搅合进这趟浑水之中呢?” “原来,你不是要告诉本宫什么秘密,而是来为皇后娘娘做说客的?” 刘常在不悦地打量着魏征,眉目之中的阴沉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娘娘误会了。” 魏征立即解释。 “微臣虽然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可微臣也是因为不忍心看着娘娘成为皇贵妃和皇后娘娘争权夺利路上的绊脚石,这才想要帮一帮娘娘。” 听到这话,刘常在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她打量着魏征,眉目之中的警惕之意,缓和了些,细看之下,竟然还有些许的感激。 “我有什么好帮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刘常在的言语之中,已经多出了些许委屈之意。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别说是夹在皇后和皇贵妃之间了,只怕我都入不了她们的眼。” 说着,刘常在低下头,眉眼之中,忧郁更重。 第252章 无耻之徒 刘常在低着头,那双秀气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一双葱白的手,搭在膝盖上,将手中的帕子,绕在手指上,来回转动。 见状,魏征竟然站起身,走到刘常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刘常在的侧脸。 “微臣知道,常在在宫中,定是处处受限。常在若是真的委屈……” 魏征一边说着,右手已经慢慢地抬起,试探地落在了刘常在的肩头。 刘常在大惊失色,猛然站起身,后退两步,指着魏征,高声骂到。 “你做什么?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嫔,岂是你一介小太医可以染指的?你若是再敢无理,本宫定然回禀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没想到刘常在会骤然如此,魏征初时还不由一愣,表情错愕了一会儿。 很快,魏征就镇定了下来。 他双手搭在身前,剑眉挑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刘常在。 “常在不会的。” “不会什么?” “自然是不会将你我之事,回禀陛下的。 “放肆!” 刘常在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什么你我之事?我与你之间,有什么事情?” 魏征哈哈一笑,搭在身前的一双手,手心相对,抬起落在自己的右耳处,还偏着头,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若是被陛下知道,你和一个太医通奸。我们都要死。” 刘常在杏目圆睁,满面怒色地盯着魏征。 “分明是你想要对本宫不敬。何以是本宫与你通奸?本宫只要回禀了陛下,陛下自会查明此事,将你法办的!” 然而,魏征却并未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反而十分放松地就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他右手撑在下巴上,微微仰起头,打量着刘常在,轻声哼了两声。 “你笑什么?” 刘常在又气又恼,可偏生却因为顾及着若是事情闹起来了,魏征当真会信嘴胡说,除了低声怒吼魏征之外,一时之间,却是一点其他法子都没有。 魏征依旧维持着那令人厌恶的笑容。 他盯着刘常还在,“常在带我回宫,还在宫中将其他宫女全部斥离,唯独将我留在了宫中。说常在不是想要与我私通,又有什么人会相信呢?” 刘常在急切不已,秀眉蹙得更紧,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似得。 “陛下英明神武,岂会被你的这点子把戏蒙蔽了?陛下定会查明此事,还我一个清白的。 “刘常在还真的以为自己在陛下身边多得宠呢。” 魏征说完,垂着脑袋,左右晃动两下,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嘲讽之色。 “且不说宫中皇后和皇贵妃如今正在争斗,只说陛下也因为噩梦缠身之事,自顾不暇,就连朝中之事,都已经无暇顾及。刘常在觉得,陛下有多少心思,为你申冤呢?” 说完,魏征抬起眼,盯着刘常在,双目轻轻挑动,眉眼之中的不屑与挑衅,难以掩盖。 刘常在心中忐忑不安,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拧着眉头,低着头,搭在身侧的一双手,也紧紧地攒在一起。 许久之后,刘常在才试探着抬起头,望向魏征,小心翼翼,却又满是怒气地问道,“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本宫,到底想要什么?” 魏征闻言,面露喜色。 他起身缓步走到刘常在身边。 这一次,魏征倒也不急了,立在刘常在面前,只是盯着刘常在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圈。 “常在如花似月,又在如狼似虎的年纪里。这么个大好的年纪,却要在这女人成堆的后宫之中,只等着陛下一人的宠信,岂不是浪?” 刘常在错愕地抬起眼,惊讶地望着魏征。 自她进宫。 不对,是自她出生以来,便没有遇到过如此无耻的男子! 刘常在恼怒的目光,在魏征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浑身竟然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她越是如此,魏征便越是兴奋。 却见魏征已经抬起右手,挑住了刘常在的下巴,双眼轻眯,打量着刘常在,口中还发出一阵啧啧的声音。 “常在到底是宫中的人,这皮肤细腻如脂,眉眼如此动人,不知赛过外面多少女子。陛下后宫三千,不知欣赏常在的美,那不如,今日就让我来好好欣赏一番,如何?” 话音才落,魏征已经一把将刘常在打横抱起,就往卧榻边走去。 刘常在见状,一双嫩白的纤纤玉足,前后蹬动,双手拍打着魏征的肩膀。 她才要放生高呼,魏征却立即警告。 “我劝常在不要惊动了外面的人。否则,外面的人若是看到咱们二人如今的样子,常在这通奸的罪名,岂不是就要落定了?” 听到这话,刘常在果然不挣扎了。 她双眼泛红,鼻尖酸楚,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本宫可以将宫中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魏征听到这话,更是兴奋异常。 “既然如此,常在将自己给了我,有何不可呢?” “我……我可是皇上的妃嫔。” “皇上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会来常在宫中一次。与其如此,常在何不就从了我。常在放心,我一定会让常在欲罢不能的。” 说话的功夫,魏征已经将刘常在扔在了榻上,急不可耐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便附身而上。 刘常在忙闪躲到一边。 “你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对我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就不怕我告诉皇后娘娘?牵连了皇后娘娘吗?” 魏征早已经是猴急难忍,全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哪里还有功夫听这些? 听到刘常在这些话,他心中的不悦更加浓烈。 魏征一把捏住了刘常在的下巴,满面不满地盯着刘常在。 “实话告诉你,今日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觉得你不懂规矩,竟然敢掺和进她和皇贵妃的事情之中,才着我来给你好看的!” 刘常在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魏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魏征却已经褪去了她的衣衫。 殿中,春光乍泄…… 第253章 怪异的刘常在 魏征离开常宁宫的时候,满面红光,那双眼睛终于一扫方才的萎顿,倒是多出了几分龙虎精神之感。 一侧的宫女恭恭敬敬对魏征行了礼。 “常在身子不大舒服。嘱咐了,让你们候在外面,没事不要进去打扰。” 小宫女一脸错愕,本能地探出脑袋,往宫中望去,口中还在不住地喃喃自语。 “不舒服?可常在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宫女才往内瞧了一眼,就被魏征拦住了。 “常在特意嘱咐了,不许人进去。你还东张西望的,若是一会儿常在怪罪下来,你能吃罪得起吗?” 小宫女瞧着年岁尚轻,听到这话,便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抿着唇瓣,低下头,怯生生地答了一声诺,不敢再多言。 魏征这才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 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关上寝殿大门。 谁也没有看到,寝殿之内,刘常在衣衫不整地倒在榻上。 她身上一多半的衣物都被胡乱地扔在地上,盖在身上的,也只有一张十分单薄的纱衣。 外面小宫女和魏征的对话,刘常在听得一清二楚。 她虽想跳起来呵斥魏征这个无耻之徒。 可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看到,只会认定她与魏征通奸,还有谁会追究自己到底为何和魏征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呢? 刘常在盯着屋顶,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涌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她想起魏征方才的话。 是皇后着他前来,就是因为她多嘴了萧绾之事。 想到这里,刘常在一双纤纤玉手,不由攒得更紧了几分。 她眉目皱在一起,冷笑两声,沉声暗道,“一个个都于我为难!” 刘常在想起当日,萧绾着自己为她做事的时候,那副嘴脸。 她本以为,萧绾或许已经是这宫中最令人不齿,下流龌龊之人,居然会拿着自己弟弟的性命来威胁她。 从前,她还因为萧歌处处于萧绾为敌,对萧歌另眼相看。只觉得这位皇后,或许是个清明之人。 却不想,萧歌也不过是个表面瞧着豁达,实际上背地里却尽做些腌臜之事。 她着魏征用这种方式侮辱自己,以示警告,这行为,与萧绾又有何异呢? 刘常在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后来,她的手心之中,已经被自己掐出了一道血红色的痕迹,这才慢慢地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刘常在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阵叩门的声音。 “常在。” 殿外的小宫女低声唤道。 刘常在从混沌的梦中醒来,还有几分没有回过神,愣了愣,才将意识拉回到现实之中。 她勉强撑着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自己身上,这才让殿外的小宫女进来。 “常在,椒鹿苑的小枝姐姐来了。” 那小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抬眼,看向刘常在。 这小枝虽然也是个宫女。 可是,她每次对待刘常在,都是趾高气扬,倒像是她才是主子一般。 小宫女跟在刘常在身边这么久,瞧到自己的主子受辱,这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可是,今日的刘常在,瞧上去倒是十分镇定。 她只是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便随意答应一声,“着她进来吧。” “进来?” 小宫女一脸诧异。 刘常在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小宫女的话,非但没有理会小宫女,还一路走到妆镜边,坐了下来,随意拿起桌上的眉笔,描画了两下。 “怎么?她一个奴才,还要我这个做主子的去见她不成?” 小宫女闻言,更是错愕不已。 眼前的刘常在,似乎换了个人一般,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小宫女一时尚未从震惊之中醒悟,还是一脸诧异地望着刘常在。 刘常在却露出几分不悦之色,打量了小宫女两眼,“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小宫女从刘常在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愠怒。 她不敢再停留,匆匆答应一声,便立即往外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宫女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同样是一脸惊讶的小枝。 “小枝姑娘来了。” 刘常在一边懒懒地画着自己的眉毛,一边抬眼扫视了小枝两眼。 “刘常在,我们主子着我来问问,主子吩咐常在做的事情,常在可做成了?” 这小枝在常宁宫,一向是飞扬跋扈。 便是看到刘常在,也从不自称一句奴婢。 往日里,刘常在对她也一直毕恭毕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会让她在萧绾的面前胡说些什么,到时候,自己弟弟的性命,可就全完了。 可今日,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刘常在早已经心境不复从前。 她只是侧过头,冷目瞥了小枝一眼,沉哼一声。 “小枝姑娘这是在和谁说话呢?这里可是常宁宫。你在本宫面前,不自称一声奴才也就罢了,行事却还如此跋扈。你莫不是将这常宁宫当成了你们的椒鹿苑!” 小枝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刘常在,舌头打了一个磕巴,甚至险些咬到自己。 “刘常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枝死死地盯着刘常在,一脸怒色,搭在身前的一双手,紧紧地搅弄着帕子,眉眼之中的怒色更加沉重了几分。 一侧的小丫头虽然心中为了主子今日的行为暗喜,可是看到小枝那怒色,也不由担心起刘常在。 刘常在却只是淡然一笑,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小枝面前。 小枝还仰着头,一脸怒色地盯着刘常在,等着刘常在为了自己说错话,向她道歉。 却不想,刘常在只是盯着小枝看了一会儿,就抬起手,狠狠一巴掌,落在了小枝的面颊之上。 小枝一时不防,向后跌跌撞撞两步,捂着自己的面颊,满面错愕地别过头,惊讶地望着刘常在。 “你……” 刘常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抓住了小枝的肩膀,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小枝。 “回去告诉皇贵妃,她的事情,我日后不会再办了!” 第254章 重生 小枝捂着自己的面颊,脸上泛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目光,也更加阴沉几分。 “看来,刘常在是找到了新的靠山。” 刘常在没有回话,淡然地瞥了小枝一眼。 “奴婢倒是要祝刘常在得攀高枝。只是,不知道刘常在的弟弟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安然无恙……” 小枝的话尚未说完,刘常在已经红着双目,冷眼盯着小枝,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头。 “你回去转告皇贵妃,她若是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不知刘常在为何骤然如此硬气,小枝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打量了刘常在两眼,才从口中愤然挤出一个字,“好!” 刘常在也不理会小枝,转身重新走回到妆台边,又坐在铜镜之前,重新开始描眉画眼。 “小枝姑娘请吧。” 刘常在看也不看小枝,冷声道。 一侧的小宫女闻言,立即上前,对小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望了小枝一眼,低声道,“小枝姑娘,请吧。” 小枝没好气地白了那丫头一眼,便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待到那小宫女送走了小枝,再度折返回来,刘常在已经妆点妥当。 小宫女站在门外,胆怯地打量着刘常在。 刘常在从铜镜之中瞧到了她胆怯的样子,缓缓别过头,扫视两眼。 “你那么瞧着本宫做什么?” 小宫女心中发紧,喉咙上下滑动,双手交叠在身前,慢慢地走到刘常在的身边,试探着望了刘常在两眼,轻声道,“常在没事吧?” 刘常在挑眉扫视了她一圈。 “常在方才对小枝姑娘那般说话,难道就不怕小枝姑娘回去之后告诉皇贵妃吗?常在弟弟的性命,不是还握在皇贵妃手中吗?” 刘常在没有回答小宫女的话,继续别过头,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拿起一侧的耳坠,在自己的脸颊两侧比对了一番,换了好几个,都觉得有些不满意,纷纷放了下去。 小宫女虽然不知刘常在到底怎么了,可是直觉告诉她,刘常在绝对和往日不一样了。 如此一来,小宫女不敢随意插话,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偶尔才敢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望一望刘常在。 “本宫从前就是瞻前顾后,顾虑太多。” 刘常在说着,将手中的耳坠交给小宫女,示意她给自己戴上。 小宫女匆忙上前,抬起手,慌乱而又准确地握住了刘常在的耳垂,手中的银针已经往刘常在的耳垂上扎去。 “皇贵妃如今自顾不暇,还敢来威胁我。本宫看,她就该早些死在椒鹿苑中才好!” 刘常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吓得那小宫女手中的耳坠都一歪,跌落在地上。 她匆匆捡起耳坠,一脸慌乱地望向刘常在。 “常在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话若是传出去,被宫中的有心人传到陛下或是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可是重罪。” “皇后?” 刘常在目光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 她冷哼一声,抬手轻轻地摩挲了两下自己的面颊,微微扬起下巴,好看的更加清楚几分。 “皇后和皇贵妃争夺了这么长时间,她比这宫中任何人都希望皇贵妃ie能死。自然了,皇贵妃也巴不得皇后哪日一醒来,便一病不起呢。” 小宫女闻言,惊吓不已,竟然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错愕地抬起头,望向刘常在。 “常在可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皇后娘娘御下甚严,若是被她知道这话,定会治罪常在的。” 刘常在淡然一笑,别过头,扫视了两眼慌乱无比,跪倒在地上的小宫女。 她慢慢地抬起手,扶住小宫女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小宫女怯生生地望着刘常在,露出了一脸慌乱之色。 “这屋中只有我们二人,若是有朝一日,我今日的话被传到了旁人的耳中,便只能是从你的口中传出去的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刘常在竟然是笑意满满地对小宫女说出了这句,足以致她于死地的话。 小宫女听到这话,双腿一软,还要下跪,这次却被刘常在一把拦住。 小宫女打着哆嗦,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着刘常在。 她喉咙紧绷,几乎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胆战心惊地望着刘常在。 “所以,你可千万要管住你这张嘴啊。” 刘常在说着,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 小宫女不敢多言,只能连连点头,“常在放心,奴婢跟着常在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刘常在这才露出满意之色,一边拍了拍小宫女的肩膀,一边道,“陛下身子不适,咱们去瞧一瞧。” 小宫女已经全然不敢再看向刘常在,只低着头,轻声道,“可皇后娘娘传了指令,陛下身子不适,若是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去打扰。” “皇后是皇后。本宫是要去瞧陛下。只要陛下肯让本宫见,就没有皇后什么事情。” 说着,刘常在也不理会那小宫女,径直离开了。 眼瞧着刘常在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小宫女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快步跟了出去。 她望着刘常在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刘常在究竟是怎么了?何以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刘常在一路往前而去,面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从今日开始,她要做自己的主。 别管是谁,只要挡住了她的路,都要死! 刘常在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加坚定了几分。 夕阳西下,落日洒在长廊之下,将她的身影,也拉得逐渐悠长起来。 那荡漾着的身影,让刘常在瞧上去,似乎和宫中长廊融为一体。 阳光明亮的时候,那影子便明晰几分。 若是眼光暗淡的时候,那影子似乎也被吞噬了。 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如此呢? 得宠的时候,在宫中耀武扬威。 可一旦失宠,则成了着落幕的夕阳,任人宰割,就连一个无耻的太医,竟然都敢打自己的主意! 第255章 出手 御书房。 宇文昊用了药,才刚刚歇下。 这些时日,他身子越来越差,每天到了夜间,总是难以入眠。 隔三差五,宇文昊便能再次看到那个血红着双眼,一脸哀怨,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 如此精神紧绷的状态之下,他更是虚弱不已,那双眼睛之下的乌青,浓重不已。 此刻他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才刚刚歇下,便听到殿外传来了李喻的声音。 “常在,陛下已经歇着了。” 刘常在没好气地打量了李喻两眼。 她才被魏征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那般对待,如今又被李喻一个阉人拦在御书房外,面色自是更加阴沉难堪。 “本宫既是来瞧陛下的。公公只管通传一声便是。若是陛下不肯见本宫,本宫走就是了。” 这刘常在往日里可是宫中最温顺娴熟的一个,对待宫人们也一向都是十分温柔。 想不到,今日竟然会这样气恼地对自己说话。 李喻不由微微一愣,带着几分错愕,打量了刘常在一圈。 许久之后,李喻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常在说得这是哪里话,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说完,李喻转身,对身后立着的几个小太监打了个眼色,自己快步进了殿中。 宇文昊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李喻一脸尴尬错愕地走了进来,他咳嗽两声,吩咐李喻请刘常在进来。 不等李喻出去传话,刘常在已经大步而入。 莫说是李喻,便是宇文昊,也瞧出今日的刘常在似乎哪里不大一样。 她眉眼簇动,脚步轻快,几步走进了殿中,立在屏风之前,对宇文昊行了礼,“陛下,臣妾知您身子不适,特来给您请安。” 宇文昊虚弱地抬起手,微微摆动两下。 刘常在这才快步行至卧榻之前。 一边的李喻还错愕地望着刘常在。 却见刘常在打量了李喻两眼,目光之中,多出几分不悦之色。 李喻一愣,初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立即闪身到一边。 刘常在快步上前,坐在卧榻边,身子微微向前探出,一双手已经握住了宇文昊的手腕。 宇文昊一愣,诧异地抬起眼,看向刘常在。 宇文昊还从未见到刘常在这般过。 自从刘常在入宫之后,一多半的时间,都是温婉居多。 即便是偶尔有什么大起大伏的情绪,却也都不肯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 这些年,除了偶尔侍寝的时候,宇文昊几乎难以看到刘常在的脸上,有除了那标准的笑容以外的任何东西。 今日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之间倒是让宇文昊不知如何应对。 宇文昊迷惘地望着刘常在,露出几分尴尬地神色,唇角微微勾动两下,低声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刘常在这才抬起眼,眉眼轻动,凝望着宇文昊,“陛下身子不适,皇后娘娘不许宫中妃嫔随意前来探望。臣妾虽然担心陛下,却也不能来见一见陛下。臣妾这心中,实在是有些委屈。” 说着,刘常在垂下脑袋,却微微地抬起眼,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 那双眼睛,顾盼生辉,眉目传情,瞧得人心中更是一暖。 宇文昊不由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从前倒是没有发现,这刘常在竟然有这样娇嗔的一面。 今日看到,还真是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皇后也是为了朕的身子考虑。” 刘常在嘟着嘴,眉目之中的嗔怪更加浓郁。 “臣妾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呢?只是,皇后娘娘为了陛下如此殚尽竭虑,可这宫中,却有的是人,想要暗中忤逆皇后娘娘呢。” 闻言,宇文昊不悦挑眉,露出不满之色。 “谁?” 刘常在故意捂住唇瓣,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张皇失措地望向宇文昊。 “都是臣妾失言了。请陛下不要怪罪皇贵妃娘娘。” 说完,刘常在更是假意自己说错了话,匆忙起身,便跪在一边,抬手就给了自己狠狠两巴掌。 “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不好。” 宇文昊看到刘常在这副神色,一双剑眉蹙得更紧。 他双手强撑在身前,慢慢地直起身子。 宇文昊盯着刘常在,眉目之中的怒气更加浓郁。 “你说。有朕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刘常在这才怯生生地望着宇文昊,喉咙轻动,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唇角,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今日皇贵妃身边的小枝姑娘来见过臣妾。她说……” 刘常在刻意停顿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见宇文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双眼冰冷。 刘常在这才低声道,“她说,皇贵妃想让臣妾与她联手,一同在朝堂上参奏皇后娘娘一本。” 宇文昊勾动唇角,冷笑一声。 “她想参奏皇后什么?” “皇贵妃娘娘说,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主,却苛责孕中的妃嫔,实在不堪为中宫表率。如此狠毒的妇人,就该……就该被……” 刘常在说到一半,怯生生地望向宇文昊,骤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赎罪。那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臣妾也说不出口。” 宇文昊更是皱着眉头,一双手在榻上轻轻地敲击两下。 “说!朕让你说。” “皇贵妃娘娘说,像皇后娘娘这样狠毒的妇人,就该被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宇文昊的面色更加阴沉,搭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攒着床单,那虚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好啊。” 宇文昊冷着脸,逐渐点头,冷笑两声,“这就是朕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子!身为皇贵妃,每日不知道为皇后分忧解难,倒是成日里在背后抹黑中宫。朕瞧着,不是皇后不堪为中宫的表率,分明是她急着要坐上中宫的宝座呢!” 说着,宇文昊情绪激动,一阵血气上涌,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刘常在匆匆上前,一边为宇文昊顺气,一边急切地道,“陛下切莫动气,切莫动气。” 第256章 摊牌 萧绾得了小枝递给自己的消息。 小枝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自己在常宁宫受到的待遇,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是不是一脸委屈地抬起眼,看向萧绾。 “娘娘,这刘常在如今可算是在陛下面前得了脸面,竟然是半分也不将您放在心上了。” 萧绾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虽然瞧着还算是镇定,可小枝注意到,她搭在身前的一双手,早已经死死地搅弄在一起,目光阴沉可怖,正死死地盯着前方。 “这个小贱人!她弟弟的性命还攒在本宫的手中,竟然就敢这样嚣张跋扈。难道就不怕本宫杀了他吗?” “奴婢瞧着,这刘常在像是得了失心疯。否则,何以会如此给娘娘回话?素日里,刘常在在娘娘的面前,哪一次不是乖的像是绵羊似的?” 听到小枝提起从前刘常在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萧绾的心中更是一阵恼怒。 她鼻尖翕动,发出一声冷哼,侧过头,瞧了小枝一眼,若有所思。 “这些个势力的东西,还不是因为瞧着本宫如今落了势。一个个都想要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就连刘常在这么一个平日里跟在本宫身后,等着本宫赏她一口饭吃的人,如今竟然也敢打量着作践本宫了!瞧着本宫若是来日翻了身……” “翻了身要如何?” 萧绾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见屋门被人一把推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口,冰冷着双目,正死死地盯着屋中的方向。 萧绾错愕地抬起手,遮挡在自己在眼前,诧异地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待到看清楚来人,萧绾慢慢地站起身,眉眼之中还多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她朱唇轻动,望着那人,“陛……陛下……” 小枝忙上前扶住萧绾。 却见宇文昊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屋中。 他手中的念珠还在不住地盘动,冷眼盯着萧绾,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阴沉可怖地笑容。 “皇贵妃怎么不接着说了?” 萧绾一愣,一时之间,还有几分不解宇文昊的意思。 “你方才不是正打算着,等到你翻了身,要收拾刘常在吗?朕也很有兴趣,想要听听,你预备如何收拾刘常在呢?” 闻言,萧绾的面色一顿,露出尴尬之色。 她陪着一脸错愕的笑容,一边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一边局促地望着宇文昊。 “陛下,臣妾只是一时的气话。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宇文昊没有答话,逐步走上前,已经坐在一边。 他手中的念珠转动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这才慢慢地抬起眼,目光紧蹙,盯着萧绾。 “气话?朕怎么觉得,方才那些话不像是气话?” 萧绾一愣,更是紧张。 “陛下,真的只是一时的气话。臣妾……臣妾……” 萧绾一时错愕紧张,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贵妃,朕一向以为你是个温婉懂事之人,却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 萧绾闻言,目光紧蹙,猛然抬起眼,盯着宇文昊。 她也不知自己被触动了何处的神经,方才对宇文昊的话,还唯唯诺诺,可此刻,心中却满是怒气。 却见萧绾指着自己的鼻尖,身子微微向前探动几分,脸上带着冷笑。 “臣妾狼子野心?” 萧绾冷笑两声。 “臣妾倒是很想知道,在陛下的眼中,臣妾是如何担得起狼子野心这样的词语的?” 宇文昊与萧绾对视一眼,目光更加阴郁。 “你身为皇贵妃,难道朕给你的宠爱还不够多吗?为何你三番五次,总是想要与皇后一较高低?” 萧绾没有想到,宇文昊怒气冲冲地前来,甚至不惜在宫外殿外听了这么久,最后却并非为了刘常在来寻自己的麻烦,而是为了萧歌。 她目光更加阴沉,嘴角扬动,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苍白惨淡。 “陛下觉得,臣妾对皇后不敬。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绾怒目瞪着宇文昊,语气冷漠,声音冰冷,似乎在积蓄着力量。 一侧的小枝听到萧绾这声音,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 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萧绾。 看到萧绾怒目望着宇文昊,眼中闪烁着失望之色,小枝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宇文昊侧过头,目光落在萧绾身上。 毕竟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此刻瞧到她这样望着自己,宇文昊的心中,也不由轻动。 可很快,他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目光之中的阴冷更加浓郁。 “朕这些年已经足够疼你。为了你,朕做了多少对不起萧歌母子的事情。你……” “陛下做那些事情,可有一件是为了臣妾?” 萧绾没有给宇文昊说完话的机会,便高声道。 宇文昊一脸诧异,猛然抬起眼,盯着萧绾。 “皇贵妃,你说什么?” “陛下虐待大皇子,暗中授意臣妾苛责侯娘,可有一件事情,是为了臣妾?” 听到这句话,宇文昊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恼怒地盯着萧绾,厉声道,“皇贵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侧的小枝大吃一惊,忙一把拉住了萧绾的衣袖,连连对萧绾摇头。 “娘娘,您快别说了。” 可萧绾却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她甩开小枝的手,死死地盯着宇文昊。 “陛下是因为明知皇后娘娘和晋王私通,就连大皇子也是晋王的血脉。你早就对皇后娘娘不满,可却因为还要依靠她镇守边关,不得不对她虚与委蛇,所以才……” 话尚未说完,宇文昊已经抬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萧绾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萧绾被扇得别过脑袋,人也猛然向后退了两步。 她跌跌撞撞,往一侧倒退几步,捂着自己的脸,嘴角已经多了一道鲜红之色。 “娘娘……” 小枝见状,立即迎了上去,扶住萧绾,担忧地望着萧绾。 她一边为萧绾擦着嘴角的鲜血,一边关切地问道,“娘娘没事吧?” 萧绾没有回答小枝,而是捂着脸,慢慢侧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宇文昊。 第257章 没落皇贵妃 宇文昊扬起的手,都尚未落下,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萧绾。 萧绾甩开小枝,直起身子,原本捂着面颊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走到宇文昊面前,唇角扬动,面容之中,带着冷冽之意。 “当年,陛下假意疼爱臣妾,实际上,就是为了用我当做挡箭牌。好让我为你去做那些事情。现在倒好,陛下倒是在臣妾的面前,说起了这些话。陛下,您这算什么?卸磨杀驴吗?” 宇文昊牙关颤抖,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发白,眉眼之中的怒色更加浓郁。 他死死地盯着萧绾,冷冽寒冷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丝笑意。 “萧绾,你疯了吗?” “臣妾是疯了!臣妾为您生下了二皇子,可在您的心里,却比不上一个和其他人通奸的女人。臣妾如何不疯?” 宇文昊没有再回答萧绾的话,而是死死地盯着萧绾,良久之后,才缓缓摇头。 “李喻!” 守在外面的李喻听到声音,匆匆冲进殿中,见二人僵持着,面色不由一顿,快步走到宇文昊身边。 “陛下。” “皇贵妃得了失心疯,不宜再留在宫中。传朕的指令,将皇贵妃挪去行宫居住。褫夺封号。从今往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皇贵妃再踏进皇城半步。” “陛下?” 李喻面色一顿,错愕地望着宇文昊。 “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 见宇文昊是真的动了怒气,李喻也不敢再多问,只立即答应一声,便从殿外唤来了几个小太监。 “陛下,您对臣妾如此无情,就不怕日后,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从前的真相,会……” “李喻,把她的嘴给朕堵上!” 很快,萧绾的嘴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皱皱巴巴的抹布。 她双手被小太监们扭在身后,根本不给萧绾说话的机会,将她生拉硬拽地往外拖去。 才刚到了椒鹿苑的门口,便见萧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立在宫门外。 看到这一幕,便是萧歌,也不由挑眉,略显惊讶地望着萧绾。 得知宇文昊怒气冲冲前来椒鹿苑,萧歌便觉事情有异,这才匆匆赶来。 虽然这是她想要想要的结局,可是萧歌却从未想到,这一幕来的竟然会如此快。 见萧歌站在身侧,正定定地盯着自己,萧绾蹬着双腿,口中还在呜呜咽咽地喊些什么。 只是那些话都被口中的抹布堵了回去,萧歌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眼睁睁地看着萧绾被塞进了那马车之中,很快就看到马车扬长而去,萧歌这才错愕地望向椒鹿苑之内的方向。 隐隐约约之中,萧歌似乎听到宇文昊正在嘱咐李喻。 “到了行宫,也不许人伺候她!朕要瞧着她自生自灭!” 轻烟也听到了此话,扶住萧歌,往萧歌的身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素日里对皇贵妃也算是不薄,想不到一朝翻脸,竟然是如此不近人情。” 萧歌望着椒鹿苑之内的方向,不由想到了自己那些年受到的委屈。 她冷笑两声,唇角扬动,微微摇头,眉目之中的悲切浓郁了几分。 “最是无情帝王家。萧绾以为,能靠着宇文昊对她的感情,在这后宫之中所向披靡。可她忘记了一点。” “什么?” 轻烟不解地望着萧歌。 “她忘记了,陛下是天下之主,三宫六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不等萧歌答话,身后已经传来刘常在的声音。 萧歌和轻烟皆转过头,望向来人。 她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之下,走到二人身边。 萧歌与刘常在四目相对,目光轻动,许久之后,才明白了什么。 “是你?” 刘常在顺势接过了萧歌的话头,满不在乎地耸动肩膀,答应一声,“是臣妾。” “是你鼓动陛下来处置了皇贵妃?” “这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一直想要的吗?” 刘常在那张看似温婉的脸上,洋溢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萧歌看到这笑意,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眉目之中,也多出惊讶之色。 “为什么?” “皇后娘娘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宫听说,南巡之前,可是皇贵妃在陛下面前提起,你是南方人,才让陛下将你带着一同南巡。如若不是她,你在这宫中,什么时候陛下才能多看你一眼?” 刘常在冷笑一声,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发髻上拢动两下。 “皇贵妃的确帮过臣妾,可她也是为了自己。这次,臣妾是为了自保,只能出卖她了。” 萧歌不解地盯着刘常在,不大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刘常在倒是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慢慢地走上前,眼中带着喜悦,打量着萧歌。 “再说了,臣妾做的,不就是皇后娘娘想做的吗?” 说完,刘常在侧过头,盯着萧歌,那眼中闪烁而过的寒光,让萧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更是一颤。 刘常在不给萧歌回应地机会,已经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皇贵妃已经被送去行宫了。日后,这宫中再也没有人会和皇后娘娘您相争了。像臣妾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还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臣妾一马。” 说完,刘常在对萧歌行了礼,也不等萧歌答话,便转身快步离开。 待到看到刘常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轻烟才错愕地别过头,惊讶地望着萧歌。 “娘娘,这刘常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她这算是站在娘娘您这一边了吗?” 虽然刘常在出手除了萧绾,可从她的目光之中,萧歌分明看出了仇恨之色。 她绝对不是因为想要投靠自己,才会做出此事。 萧歌拧着眉头,良久之后,还是缓缓摇头。 她正要答话,见辰嫔一路从远处匆匆而来。 人都尚未站定,辰嫔便立即凑上钱,“听说陛下动了怒气,将萧绾送去了行宫?” 萧歌微微点头。 “她作恶多端,有这结局,也是她自找的。” 见萧歌不答话,辰嫔凑上前,压低声音,“王爷回京了。” 第258章 确认储位 宇文席一路策马,从东境回到京城,只用了短短几日的时间。 才刚刚回到京城,也顾不得在府中打点,便匆匆进宫面见陛下。 此刻,他正等在御书房外。 萧歌匆匆而来,眼瞧着宇文席风尘仆仆,脸上还满是疲累之色,萧歌心疼不已。 她才要上前,却叫宇文席竟然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对萧歌行了礼。 “臣从东境回京,前来给陛下回话。” 闻言,萧歌这才慢慢别过身,果真看到自己身后还站着宇文昊。 他灼灼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扫视一圈,眉目之中,多出几分不悦。 “陛下。” 萧歌也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宇文昊这才淡然一笑,走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歌的手腕。 “皇后什么时候来的?” 他故作亲密地将萧歌拉到自己身边,右手已经顺势探上了萧歌纤细的腰肢,手中微微用力,便将萧歌拉到了自己身边。 虽然萧歌极尽全力,想要推开宇文昊。 可宇文昊手中力道极大,萧歌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得一边赔着尴尬地笑容,一边向后退了两步,“臣妾听说了皇贵妃的事情,特来见过陛下。” “那个贱人敢对你不敬,朕自是不会轻饶了她。” 说着,宇文昊已经故意往萧歌的面前凑近了几分。 萧歌见状,立即转过头,在宇文昊的身侧转了圈,躲开了宇文昊。 “陛下。” 宇文席也已经快步上前,对宇文昊抱拳行礼。 宇文昊不悦地别过头,目光阴沉,打量着宇文席。 “晋王一路回来辛苦了,何不在府中多多休息,非要急着前来回话?” 宇文昊说着,冷目打量了宇文席一圈,便径直往殿中走去。 宇文席与萧歌对视一眼,也立即跟了上去。 “此次东境战事能够顺利结束,都是陛下指挥得当。臣不敢居功,自是要第一时间回禀陛下。” 闻言,宇文昊停住脚步,饶有兴致地别过头,目光在宇文席身上游走一圈,倒是多出了些许冷冽的笑意。 “看来,让晋王前往东境,的确是个极其正确的选择。朕瞧着,晋王的确有所进益。” 宇文席面扯动唇角,送上一抹笑容。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殿内。 宇文昊看到殿内立着的东西,面色不由一动。 他诧异地别过头,惊讶地打量着宇文席。 宇文席立在大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宇文昊看到他如此冷漠的样子,心中便是一阵怒气。 “朕让晋王前去平定大飨之事,没想到晋王倒是能给朕换回一把万民伞。” 宇文昊说着,缓步上前,打量着眼前的万民伞,还特意拉出一边,扯开伞面,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晋王英勇神武。” 宇文昊一边念着,一边侧过身子,往另外一边看去。 “晋王之恩,东境百姓铭记在心。” 宇文昊又念了一句,目光却慢慢地阴沉了下来,双眼微微挑动,侧过头,瞥了宇文席一眼。 “晋王真是了不得啊。” 宇文昊说着,一把松开伞面,满面不满地看向宇文席。 “臣能有今日,都是陛下栽培。”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目光轻动,看向宇文昊。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昊分明从宇文席的眼中,看到一丝冷峻的挑衅。 良久之后,宇文昊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冷然一笑,“朕听说,王爷此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女孩。” 闻言,萧歌也立即抬起眼,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她分明从宇文席的目光之中,也看到一丝惊讶之色。 宇文席定然也未曾想到,宇文昊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定定地望着宇文昊,宇文昊也是一动不动地回望着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杀气涌动。 “是。” 良久,宇文席才沉声道。 “那是臣从兰城带回的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是什么人?竟然能引起王爷的注意?” 宇文席双手微微攒在一起,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冷冽的双眼,在宇文昊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这才沉声道,“或许只是这小女孩和臣有些缘分吧。臣已经收了这小女孩为义女。” “哦?” 宇文昊面色一顿,盯着宇文席,慢慢地走到宇文席身边,目光越发阴沉了几分。 “既然是晋王的义女,便算是半个皇族之人。哪日晋王将她带进宫中来,也让朕瞧一瞧。” 闻言,不仅仅是宇文席,便是萧歌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紧张。 安儿和宇文席那般相像,只要在宫中出现,立即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何况宇文昊本就知道萧歌还有个被送走的女儿,只要看到安儿,定会猜到安儿的身份。 良久,宇文席才勉强笑了笑,“是,若是得了机会,臣一定带她前来宫中。” “好!” 宇文昊顺势接过话头。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宇文席的身上,慢慢地挪动过去,落在了萧歌的脸上。 “晋王来的也正是时候。有件事情,虽然是朕后宫的事情,可你毕竟是朕的兄弟。朕想着,此事若是你知道了,也不为过。” 说着,宇文昊快步走到萧歌身边,一只手搭在萧歌的肩膀上,望着萧歌,笑了笑。 他别过头,再度望向宇文席,已经多出了一抹说不出含义的古怪笑容。 “朕已经决定,要立大皇子阿满为储位继承之人。” 听闻此话,萧歌也是一脸诧异的别过头,惊讶地望着宇文昊。 宇文昊并未看向她,而是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望着宇文席。 宇文席面色一顿,“陛下还在春秋鼎盛的时候,何以就要急着确认储位之人呢?” 萧歌也顺势接过了话头。 “是啊。陛下如今正是兴盛之时。阿满年纪尚小,陛下为何这么快,就要定下储位继承之人?再说了,之前也没有听陛下提起过。” “之前是之前。今日朕处置了萧绾,想到她那些话,觉得是时候平息一下宫内宫外那些谣言了。” 第259章 祸患 萧歌与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紧锁,心中皆是一阵不安之感。 “朕心意已定。这几日,朕就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将朕的打算,告诉众臣。” 萧歌又向前凑近几步,才要说话,宇文昊却抬手拦住她。 “晋王这些时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到时候,阿满的立储仪式上,朕还等着你,为阿满添红呢。毕竟,你是阿满的亲叔叔。” 宇文昊说话之时,还特意加重了“亲叔叔”三个字,显然是在故意嘲讽。 宇文席嘴角微微扯动两下,眉目之中,闪烁而过一丝恼怒之色。 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行礼,便往外退去。 待到宇文席离开之后,宇文昊这才满意地别过头,打量着萧歌。 “歌儿,朕的这个想法,你觉得可好?” 他从未如此亲密地唤过自己,萧歌一时之间,心中不适。 萧歌蹙着一双秀气的眉头,上下扫视了宇文昊一圈,那眉眼之中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还更加恼怒了几分。 “陛下究竟为何想要立阿满为储君?如若陛下只是将阿满当做自己的工具,那陛下大可不必。” 萧歌说完,不动神色地推开宇文昊,侧身屈膝,算是行礼,便匆匆而去。 看着萧歌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宇文昊拧着眉头,右手抬起,向前探出,可挽留的话,最后还是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如今,他虽然对萧歌满心欢喜,每日都期盼着萧歌能够多看自己两眼。 可是从前,他在萧歌和阿满身上做下的事情,却尚且历历在目。 那些事情,别说是萧歌,便是宇文昊自己,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触目惊心。 宇文昊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该如何期待着萧歌原谅自己。 将阿满立为储君,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确想要册立阿满为储君,另外一半,也是因为他有心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宇文席证明,只有自己,才陪做阿满的父皇! 想到这里,宇文昊不由自嘲两声。 瞧瞧,即便是到了现在,要将储君之位交给阿满,可宇文昊却还是另有所图,根本无法做到对阿满母子,一心一意。 宇文昊有心想要将储君之外交给年仅七八岁的稚子,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除了宫中,自然也传到了行宫。 萧绾虽然被禁足在行宫之中,可她假孕的事情并未暴露,宇文昊也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萧绾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为二皇子图谋一个皇位,到底她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自己才被关进行宫没有几日,这宇文昊竟然就要册立阿满为太子了? 若是阿满顺利成为了太子,那自己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起势的机会?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将消息带给萧绾的小枝,见她面色不佳,不敢上前,只能立在萧绾身后,用余光胆战心惊地望着萧绾,一脸怯懦之色。 “不成。本宫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绾沉思良久,这才别过头,看向小枝。 “本宫被禁足在行宫,不能随意走动。你帮本宫传个消息去宋府。” 小枝满面错愕。 “娘娘的意思是?” “宋书前番替陛下背了黑锅,如今陛下对他可是信任得紧。有件事情,非要他帮本宫办不可。” 小枝不由蹙着秀眉,一双手搭在身前,低声嘀咕,“娘娘,宋书大人为了娘娘,如今已经身在诏狱之中。虽然陛下开恩,并没有责罚宋书大人,可他一介文官清流,最看重的就是名誉。如今这情境,只怕宋书大人已经没有脸面再见人了。咱们还是不要为了这点子事情,就去打扰宋书大人吧……” 萧绾闻言,不悦地抬起眼,恼怒地瞪了小枝一眼。 这丫头成日里跟在自己身边,她倒是没有敲出来,这丫头什么时候,竟然对宋书生出了感情? “你喜欢宋书大人?” 萧绾厉声问道。 果真,听闻此话,小枝面色一红,那张脸几乎能够捏得出水来,嘴里却是一个劲地否认。 “娘娘说什么呢?宋书大人的心中,除了娘娘,别无他人。奴婢怎么能入了宋书大人的眼?” 小枝一边说着,一边还低着头,一双手搅弄在身前,那张嫩白的小脸上,羞怯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知道就好。”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绾竟然冷冰冰地打断了小枝的幻想。 小枝错愕地抬起眼,诧异地望向萧绾。 “宋书在我心中,虽然不值一提。可是,我在宋书心中,却是独一无二。别说是你,就算是这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想要撼动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白费心思。我劝你,还是早日脱离苦海的好。” 小枝那张脸更是涨得通红,搭在身前的一双手,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帕子的一端在手指上搅动着,时不时将帕子拉得老长。 许久,小枝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萧绾屈膝行礼,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是。” “你只管传话给宋府的人。至于宋书肯不肯做,自是要他自己来决定。” 萧绾说着,也不理会小枝,径直走到桌边,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书信,交给小枝。 “速去速回。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可别怪我容不下你。” 小枝低着头,双手几乎是颤抖着抬了起来,接过萧绾手中的信封,缓缓点头,回应一声,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小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萧绾脸上的愠怒这才慢慢消散。 她坐在一边,右手搭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动着,目光灼灼,眼中的恨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一个贱婢出身,竟然也妄想要染指本宫的人?也不细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凭她也配!” 萧绾越想,越觉得心中恼怒,那双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不由自主下定了决心。 只要自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要除了小枝,绝对不能留这样一个狐媚子在自己身边,否则不知哪一日就会酿成大祸。 第260章 母子时光 三日之后。 乾坤宫。 阿满一双小手撑在自己身侧,慢慢地向上挪动了些许身子。 他打量着桌上的那些碟子,每一个碟子之中的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 可是,自从三日之前,额娘每次看到自己,便总是蹙着一双眉头,满脸哀愁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听说,晋王叔已经从东境回来了。 可是,直到今日,晋王叔都没有来瞧过他。 这几日,宫中的宫女看到自己,目光之中总是有些说不出的畏惧之色。 阿满听乳娘说,是父皇决定要将他立为储君,宫中这些人自然不敢再低瞧他。 阿满对储君的概念还十分模糊,可心中却因为四周的人对自己这副态度,不由自主地对储君有些排斥。 此刻,见萧歌又用那些忧愁的模样望着自己,阿满便是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思绪。 他索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萧歌身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搭在萧歌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挑动眉角,望着萧歌的侧脸。 萧歌不解地别过头,看向阿满,尽力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她越是这样,阿满的心中便越不是滋味。 “额娘。” 阿满低声唤道。 “父皇为什么要将我立为储君?” 听到这话,萧歌不由面色一顿,蹙着眉头,盯着阿满。 “这些话,是什么人同你说的?” “这几日,宫中那些姐姐们瞧着我的表情都怪怪的。乳娘说,是因为父皇要将我封为储君,他们害怕我。” 萧歌长叹一声,探出手,握住了阿满的腰肢,单手发力,将他拉到自己怀中,若有所思地将下巴搭在阿满的肩膀上。 “那储君之位,多少人都为了争夺它,闹出了不少人命官司。若是成为了储君,日后,等到阿满长大了,就可以成为陛下的模样了。” 阿满拧着眉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轻轻地拉扯了两下,思量许久,才别过头,看向萧歌。 “那若是没有那些储君之位,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会变成你晋王叔的模样。” “晋王叔?” 听到这三个字,阿满露出了本能地欢喜之色,眉眼也动了动,呵呵笑了出来。 “那我还是觉得,能成晋王叔就好。” 萧歌不由一愣,错愕地望着阿满,哦了两声。 她倒是从未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够如此准确地判断出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萧歌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阿满,“为什么?” “额娘瞧,晋王叔每日都可以在宫外生活。他定然吃过不少宫外的好玩意儿。儿子记得,晋王叔府外的糖葫芦最好吃了。若是成为晋王叔,是不是就能每日吃到他府外的糖葫芦了?” 闻言,萧歌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无奈地刮动了两下阿满的鼻尖,呵呵轻笑两声,将阿满拦在怀中,轻轻地晃动两下。 “原来,你是因为如此,才想要成为你晋王叔的。” 看到萧歌终于露出了笑容,阿满的心中这才安稳了几分,也望着萧歌,呵呵笑了出来。 他依偎在萧歌的怀中,脑袋前后蹭动两下。 “我只想额娘不要再那么烦闷。至于我成为晋王叔,还是成为父皇,只要能让额娘开心,我怎么都好。” 看着这年纪尚小的孩子,望着自己,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萧歌的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感动,和说不出的温暖。 她将阿满抱得更紧了几分,下巴抵在阿满的肩膀上,让阿满靠在自己怀中。 萧歌一双手在阿满的背后不住地上下摩挲着,鼻尖一酸,眼底泛红,险些就哭了出来。 虽然看不到萧歌的表情,可阿满还是本能地抬起手,也学着萧歌的样子,在她的身上微微摩挲了两下。 许久之后,萧歌才直起身子,将阿满往前推动几分,望着阿满,淡然一笑。 “好了。你早就饿了吧?” 萧歌挑眉,望着阿满,柔声问道。 听到这话,阿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立即嘟着嘴,点了点头,还将右手搭在自己的肚尖上,来回摩挲一圈。 瞧着他这幅样子,不用他多说,萧歌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用膳吧。” 萧歌说着,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椅子。 阿满露出了欢愉的神色,这才答应一声,便快步走到椅子边,自顾自地拿起筷子。 “大皇子。” 轻烟却拦住阿满。 “您的奶粥还没有喝。” 这是萧歌给阿满定下的规矩。 阿满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萧歌问过魏征,这个时候,给阿满多喝一些奶粥,日后阿满才能长得高大些。 阿满虽然不喜欢奶粥的味道,可轻烟姐姐可是额娘最信任的宫女。 她的话,便是额娘的话。 阿满不想让额娘生气。 他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一边摇着头,一边接过了轻烟手中的奶粥。 阿满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将奶粥往自己的嘴边送进几分,还在低声嘟囔,“真是麻烦。” 看到他这故作深沉的样子,轻烟不由自主,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出来。 阿满只要看到萧歌笑了,心中便欢喜不已。 他索性捏住自己的鼻子,一口将碗中的奶粥喝了个底掉。 阿满将碗递给轻烟。 “咱们大皇子,一向是最听话的。” 轻烟接过碗,还打趣阿满。 阿满瞥了轻烟一眼,才要答话,却是眉头一簇。 “娘娘瞧瞧,大皇子不大想喝奶粥。这是又要同咱们闹着,要将奶粥吐出来呢。” 从前阿满也有过这样的举动。 现在看到阿满这副样子,萧歌佯装不悦,拍了拍桌面,盯着阿满,沉声道。 “阿满!” 萧歌的话音才落,眼前的阿满却是身子晃动了两下。 紧接着,便见阿满身子一歪,右手已经搭在桌面上。 萧歌瞧着情况不对,立即起身上前。 可阿满只是抬眉望了她一眼,竟然是双腿一软,身子便往前倒来。 “阿满。” 萧歌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阿满。 他却已经倒在自己怀中,人事不省。 第261章 没救了 乾坤宫大门紧闭,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召到了宫中。 宇文昊和萧歌焦灼地等在寝殿之中。 太医们将卧榻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人轮番为阿满号了脉,每一个都不住摇头,露出无奈之色。 萧歌看到太医们这副样子,几乎崩溃。 她焦灼不宁,盯着众人,厉声道。 “大皇子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对视两眼,这才都不安地望向萧歌。 其中一位于太医,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平日里便是宇文昊对他也是高看几眼。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还敢接过萧歌的话头。 “皇后娘娘。” 于太医上前,对萧歌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大皇子这是中毒了。” 萧歌心中一沉。 阿满喝了一口奶粥便晕倒了,她也已经猜到许是中毒了。 只是萧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何毒?可还有救?” 于太医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低着头,久久没有答话。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本宫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就直说吧。” 于太医这才长叹一声,“此毒药性极强,加之大皇子服下的量实在是过大。臣等无用……” 于太医说着,抬起眼,看向萧歌。 不用他再多言,萧歌已经从于太医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他的答案。 萧歌的双手不由打起了颤抖,喉咙发紧,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望着于太医。 “不可能。” 萧歌咬着下唇,不住地摇着头,人也连连向后倒退几步,满面诧异地盯着于太医。 “不可能!” 她提高了声音,一步上前,拨开众位太医,人也扑在阿满身边,双手紧紧握住阿满的手腕。 “大皇子只有十岁,朕才刚刚决定,要将储位交给他。” 宇文昊的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他死死地盯着于太医,厉声道,“于太医,朕命令你,不管发生什么,也要保下大皇子的性命。否则的话,朕要让整个太医院为大皇子陪葬!” 此话一出,于太医还有一众太医,纷纷跪倒在地,皆连连对宇文昊叩首。 “陛下,臣等无能。” 看到满屋子跪着的太医,萧歌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阿满……” 萧歌望着阿满,低声唤道。 她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地落在阿满的面颊上,微微摩挲了两下,目光紧蹙。 “阿满……你醒醒啊。” 昏迷之中的阿满,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自是无法起来回答萧歌。 萧歌鼻尖一酸,泪水瞬间便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之上。 “陛下。” 李喻从殿外匆匆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场景,也不由心中一沉。 宇文昊满心担忧,没好气地别过头,打量李喻一圈,沉声道,“说!” “外面来了一位魏太医,说是太医院刚刚来的新太医。因为今日不当值,不知道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会子才赶来,正在外面请罪呢。” 阿满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宇文昊哪里有心思理会这样的小事? “既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后也不必……” 宇文昊的话尚未说完,萧歌却已经望向李喻。 “可是魏征?” 李喻一愣,本能地瞥了宇文昊一眼,这才看向萧歌,缓缓点头。 “快让他进来。” 虽然不知萧歌为何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色,宇文昊却还是点头示意李喻将人带了进来。 魏征拎着医药箱,匆匆入了殿内,还想要对宇文昊行礼,却已经被宇文昊摆手拦住。 “快去瞧瞧大皇子。” 魏征答应一声,匆匆上前,跪在卧榻之前,握住阿满的右手,手指在他的脉搏迅速点动两下,立即低声道,“还好,还有救。” 魏征说着,已经迅速将自己的医药箱放在一边,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排银针。 眼看着魏征想要下针,于太医一把握住了魏征的手腕,别过头,怒目盯着魏征。 “魏太医,你才刚刚到太医院多久?就敢独自一人为大皇子医治?若是大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来负责吗?” 魏征盯着于太医,唇角微微扬动,便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了于太医的手腕,一点点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开。 没想到魏征会如此鉴定,于太医的心中一沉。 他错愕地望着魏征,眉目轻动,一脸恼怒之色。 魏征抬起手,指了指榻上的阿满,瞪着于太医,厉声道。 “于太医觉得,现在对大皇子而言,还有什么更糟的情况吗?” 于太医顺着魏征手指的方向望去,搭在魏征胳膊上的手,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魏征不再犹豫,拿起一根银针,对萧歌微微点头。 “皇后娘娘,一会儿若是下针,会剧痛难忍。还请皇后娘娘稳住大皇子的身子。” 萧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如今听到魏征这么说,除了点头答应之外,再没有任何举动。 魏征做了一个深呼吸,不再犹豫,一根银针,已经顺着阿满的手腕扎了进去。 和魏征预估得一样。 那银针才刚刚扎下去,阿满的身边便骤然一阵抖动。 他小小的身躯,猛然弯在一起,后背也往外凸起,露出异常痛苦的神色。 看到阿满这般痛苦的模样,萧歌也不由心中一沉,泪水夺眶而出。 她按照魏征的吩咐,死死地压住了阿满的身子。 魏征的下一针,很快便再度扎在了阿满的另外一个手腕之中。 这次,阿满更加痛苦,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殿中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很快,魏征便将十根针都扎进了相应的位置。 落完了所有的针,不仅仅是阿满,便是魏征自己,也是满头大汗。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望着阿满,看了许久,才别过头。 萧歌也是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魏征缓缓点头,“可以了。” 萧歌露出几分喜色,望着魏征,“可是毒性已经解了?” 第262章 错招 “这毒性暂时稳住了,至于能不能化解,还要看大皇子能不能熬过今夜。若是大皇子能安然度过今夜,便无事了。” 闻言,萧歌脸上的喜悦之色更加浓郁几分。 “真的?” “自然。” 萧歌长叹一声,握住阿满的手腕那,手指在阿满的手背上轻轻地点动两下,眉眼之中的笑意也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俯下身子,在阿满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魏征这才直起身子,别过头,望向身后的宇文昊。 经过这么一遭,宇文昊眼中的喜色也不再掩盖。 “好。” 宇文昊看着魏征,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是大皇子能醒,你便是头功。” “臣不敢居功。” “今夜就由你守在乾坤宫,记住了一定要拼尽全力,留下大皇子。” 宇文昊说着,又打量了量两眼萧歌。 萧歌一门心思,都扑在阿满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听到自己可以留在后宫过夜,魏征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对宇文昊行了礼,不住保证,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留住大皇子的性命。 宫中已经忙成了一团慌乱,晋王府中,也是一片焦灼。 听说阿满中毒,乾坤宫大门紧闭,谁也不能随意进入,宇文席更是满心焦灼不宁。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那双眼睛死死地蹙在一起。 阿七和阿育立在宇文席身后,见他不住地来回踱步,两人对视一眼。 阿七大着胆子上前,双手交叠在身前,对宇文席躬身行礼,“王爷,宫中还有皇后娘娘、辰嫔娘娘,最不济,还有香香。再说了,王爷不是也将魏征安排进宫了吗?他医术高明,定然会留住大皇子的。” 虽然知道阿七的话有几分道理,可宇文席担心阿满的安危,却还是不能定心。 “你立即吩咐人进宫,即便是见不到皇后,也要见到辰嫔,仔细问清楚了,乾坤宫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 阿七答应一声,便快步离开。 宇文席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坐在桌后,右手不住地在桌面点动着,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他派去的人,才见了辰嫔,这才知道,原来,辰嫔也正急着想要往外送消息。 “魏征已经去瞧了大皇子的病。他说,只要过了今夜,便无碍了。” 来人闻言,也放心几分,点了点头。 “烦请辰嫔娘娘手书一封,属下也好给王爷回话。否则,这空口无凭,属下也……” 辰嫔立即表示赞同,很快就奋笔疾书一封,交给那人。 “本宫送你离宫。” 辰嫔说着,便要送那人离开。 岂知两人才刚刚走到院中,却见刘常在正在宫女的陪同之下,从外面缓缓往院中走来。 辰嫔看到刘常在,面色也是不由一顿。 刘常在和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往来,怎么今日倒是来了? 辰嫔的心中不由一顿。 她身后的人目光微沉,错愕地打量了辰嫔两眼。 辰嫔不动神色地对那人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着急。 “辰嫔姐姐。” 正在思量的功夫,刘常在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眉眼轻动,望着两人微微笑了笑,低声问道。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辰嫔警惕地盯着刘常在,不动神色地往一侧挪动两步,好挡住王府来人。 “我要去乾坤宫。刘常在可是稀客,怎么今日倒是想起本宫了?” 刘常在眉眼微动,那双眼睛微微弯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辰嫔。 “妹妹我听说,今日宫中有大事发生,特意来瞧瞧,姐姐宫中有没有发生什么。” 辰嫔与刘常在对视一眼,从她的目光之中,辰嫔看到一丝挑衅。 辰嫔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很快,她便稳住了情绪,唇角微微扬动,望着刘常在。 “大皇子被人下了毒,自是大事。不过,那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事情。妹妹你不急着去娘娘宫中探望,倒是急着来本宫这里。” 辰嫔说着,只瞥了身后的人一眼,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 “你们快去忙自己的事情,本宫和刘常在还有话要说。” 说着,辰嫔对那王府之人挑动眉角,打了几分眼色。 那人倒也是个聪明人,看到辰嫔的目光,立即心中明了。 他对辰嫔拱手行了礼,“诺。” 说着,那人便要离开。 哪知道,才刚刚走出没有两步,就被刘常在拦住了去路。 “站住。” 刘常在抬起双手,眉眼弯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那人。 “这位公公瞧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姐姐宫中的人。” 闻言,辰嫔心中一顿,目光也发紧几分。 不过,她终究不是常人。 听到这话,只是递上一个不悦的面容,沉声道。 “常在这是要做什么?本宫派自己宫中的人做些事情,难道还有经过你的同意吗?” 刘常在摆出一副错愕地神色,右手搭在自己面前,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 辰嫔警惕地盯着刘常在,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放松些许警惕。 “妹妹只是为了姐姐的安危考虑。” 刘常在一边说着,人已经慢慢地走到那人的身边。 她目光灼灼,盯着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淡然一笑。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别管是谁,进出宫中,都要搜身。姐姐是咱们姐妹的表率。又一向和皇后娘娘来往甚密,想必定会理解妹妹的做法。” 说着,也不等辰嫔回话,她立即侧脸看向身后冰儿。 冰儿答应一声,对几个小太监摆摆手,众人大步上前。 不等王府之人和辰嫔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扭住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挣扎之下,方才辰嫔放在他身上的信封跌落下来。 冰儿眼尖,指着那信封,高声道,“那是什么?” 辰嫔才要上前,冰儿已经一路小跑,到了那人面前,不管那人怒目盯着自己,已经捡起地上的信封,两下拆开,便交给刘常在。 “常在,您瞧。” 刘常在打开看了两眼,便是冷然一笑,“看来,姐姐要随我去见陛下了。” 第263章 禁足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乾坤宫中忙活了一夜,到这个时候,总算是安稳下来。 阿满并未出现高热的症状,按照魏征的说法,总算是稳住了。 接下来,便要等到他自己醒来。 一早,宇文昊已经吩咐今日歇朝一日,自己留在宫中,陪着萧歌。 哪知道,这才刚刚消停了没有多久,便听到外面已经闹了起来。 刚刚睡了一会儿的萧歌,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蹙眉,翻了个身,睁开眼。 “外面是怎么了?” 宇文昊听到她又被打扰醒,不悦地望向屋外。 “李喻。” 很快,李喻便快步走了进来。 他对两人行了礼,倒是露出几分不安地神色,“陛下,是刘常在和辰嫔娘娘在外面闹起来了。” “她们?” 宇文昊不由挑眉,眉角轻动。 这两人都是宫中的老人,平日里也算是安稳,识大体的人。 特别是辰嫔。 她虽然素来话不多,加上因为出身晋王府,一向不得宇文昊喜欢。 可她态度勤恳,为人低调,即便是宇文昊也不得不佩服。 她这样的性子,怎么就会和刘常在,在这时候,闹到乾坤宫来呢? 宇文昊思量的功夫,却见萧歌竟然已经坐起身,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衫。 “你做什么?” 宇文昊沉声问道。 萧歌一脸不解,指了指屋外的方向。 “臣妾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 宇文昊却握住了萧歌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榻上。 “你昨日守了一夜,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你养好了身子再去。” 说着,宇文昊已经站起身,往外而去。 “朕去瞧瞧。” 眼看着宇文昊快步离开,萧歌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浓郁起来。 和宇文昊一样,萧歌了解辰嫔的性子,她绝不是一个耐不住性子,胡乱生事的人。 更何况还是在这时候。 想到刘常在对自己不怀好意,萧歌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也顾不得宇文昊的话,翻身而起,快步跟了出去。 院中已经闹成了一团。 刘常在扯着辰嫔的手腕,拉着她,往萧歌的寝殿走去。 轻烟拦着刘常在,不住地重复着,“常在,娘娘忙活了一夜,才刚刚歇下。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明日再来吧。” 刘常在不得不拨开轻烟挡在自己面前的手。 “此事事关重大,必得要皇后娘娘拿个主意才成。” 眼看着轻烟就要拦不住刘常在,宇文昊终于呵斥住二人。 “闹什么?大皇子还在病中,皇后忧心不已。你们二人不能喂皇后分忧也就罢了,还在这里闹哄哄得,扰得皇后清净。你们二人该当何罪?” 闻言,刘常在这才停住脚步。 她只是松开辰嫔,对宇文昊屈膝行礼,“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知罪。可臣妾也是一时情急。” 宇文昊见她认罪倒是勤勉迅速,便是一肚子的怒气也发不出来,只能冷眼扫视了她两圈。 “到底怎么了?” 宇文昊冷声问道。 刘常在这才抬起眼,与宇文昊对视一眼,道,“陛下,臣妾前去拜见辰嫔姐姐,不想缺再姐姐宫中抓到一个乔装打扮,混入姐姐宫中的人。而且,姐姐还亲自手书一封,交给那人,请他代为转交宫外。” 才走到殿外的萧歌,便听到了此话。 她目光一动,立即明白了什么,猛然别过头,望向辰嫔,不动神色地递上目光。 宇文昊已经看向辰嫔,辰嫔根本没有机会回给萧歌,哪怕一个目光。 “辰嫔,怎么回事?” 宇文昊厉声问道。 辰嫔没有回答。 并非她不想回答,实在是刘常在手中握着人还有那封信,等于握住了辰嫔所有的把柄,此刻她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陛下。” 果真,刘常在也知道辰嫔无法抵赖,立即对宇文昊行了礼,“人臣妾已经带来了。臣妾还将那书信扣下。” 身后的冰儿立即上前,将书信交给宇文昊。 宇文昊才看了两眼,目光便阴沉下来。 他抬起眼,不满地看向辰嫔,手中的信封举起几分,“大皇子病重,朕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外传,你是将朕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言毕,宇文昊已经将手中的书信扔在地上。 萧歌即便是不看,也知道那信是写给什么人的。 她心中急切,心思飞速转动,然而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好法子。 辰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着脑袋,连连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都是臣妾的错,不管陛下要怎么责罚臣妾,臣妾都认罚。” 说着,辰嫔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此事都是臣妾一人的主意,和旁人无关。臣妾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他人。” 宇文昊冷哼一声,看向辰嫔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 “你是晋王府选送上来的人。这些年,朕对你虽然不算疼爱,却也不薄。本以为能换得你的忠心,却不想你倒是念着旧主!” “臣妾不敢。” “不敢?那这封信,你怎么解释?” 辰嫔不敢多言,知道自己说得越多,越会给王爷惹祸上身,索性不言语了。 萧歌想要为她求情,却也被穆姑姑拉住。 “陛下。” 刘常在瞥了萧歌一眼,冷笑两声,快步上前,对宇文昊行了礼。 “大皇子病重,这内里的隐情,臣妾尚且不知。可辰嫔娘娘却在信中写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透露给辰嫔娘娘,想要借着辰嫔娘娘的口,将消息传出去呢?” 刘常在的话音才落,辰嫔立即高声道。 “刘常在,你有什么冲着我一人来便是,不必牵扯他人。我已经说了,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刘常在讪笑两声,“你一人所为?辰嫔娘娘多大的本事,竟然敢私通外臣,互递消息?娘娘,你不过只是一个嫔位,即便是手眼通天,也不至于此。” “你……” 辰嫔还要说话,却对上了宇文昊的怒目。 “够了!” 他打断二人的话头,余光扫视了萧歌一圈。 “辰嫔,禁足宫中,待到大皇子身子好些,朕再做处罚!” 第264章 醒了 见宇文昊动了怒气,萧歌想要为辰嫔辩驳两句。 话尚未说出口,辰嫔已经立即叩首行礼,双手高地举过头顶,又重重地落下,“臣妾有罪,臣妾认罪。” 辰嫔在说话的同时,已经不动声色地望向萧歌,微微摇了摇头。 萧歌明白辰嫔的意思,才刚刚抬起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二人眉目互传消息的样子,全部都落在刘常在的眼中。 “陛下。” 刘常在故意往辰嫔和萧歌的中间凑近几步,拦住二人的目光。 她抬起眉眼,望向宇文昊。 “臣妾觉得,辰嫔姐姐不过只是后宫一个妃子。往日里行事更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过什么差错。今日却骤然做出这样的错事,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人在指使啊?” 说着,刘常在意有所指地抬起眼,望向立在门边,眉目紧蹙的萧歌,还带着挑衅的表情。 本以为,自己将辰嫔抓了个正着,也算是侧面证实了萧歌和宇文席之间定然有所往来。 这宇文昊就算是不奖励自己,总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哪知道,刘常在邀功地别过头,望向宇文昊的时候,却对上了宇文昊冰冷的目光。 看到宇文昊那灼灼的目光,刘常在心中一动,所有的话头都立即收在口中,略显尴尬地打量着宇文昊,递上几分尴尬的目光。 宇文昊这才逐渐收回目光,只是瞥了一眼辰嫔。 “李喻,带辰嫔回去。” 眼看着辰嫔谢了礼,在李喻和几个小太监的陪同之下离开,萧歌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这刘常在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地,她们二人从前也算是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可是刘常在为何突然处处针对自己? 难道就因为当日刘常在为了萧绾同自己求情,被自己拒绝了吗? 萧歌想着,目光更是阴沉灼灼,只上下打量着刘常在,不明就里。 而刘常在,也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萧歌,那眼底的挑衅之色,更加浓郁。 “皇后娘娘。” 右手边的寝殿之中,传来了魏征的声音。 萧歌立即侧过头,望向魏征。 可是令她惊讶得是,刘常在几乎也是同时,立即看向魏征。 两人四目相对,甚至还停顿了一秒钟。 随即,魏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笑容。 刘常在则是立即低下头,方才那跋扈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多出了些许阴郁之色。 看到二人这样的反应,萧歌的心中,骤然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宇文昊倒是并未意识到两人之间涌动的奇怪,他快步上前,望着魏征,急切地问道,“怎么?可是大皇子有什么不好?” 魏征这才收回了自己灼灼的目光,对宇文昊抱拳行礼,“陛下放心,大皇子一切都好。他已经醒了。” 听到这话,萧歌也顾不得再想刘常在为何会突然这样针对自己。 她答应一声,便在轻烟的搀扶之下,快步走进寝殿之中。 阿满侧着身子,躺在卧榻上。 虽然已经醒了,可是阿满的身子依旧十分虚弱,眼神无力,呆呆地盯着围帐,一动不动。 萧歌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唤道,“阿满?” 卧榻上的阿满,这才逐渐别过头,那双稚嫩的眼睛,错愕地望着萧歌。 他唇角抖动了两下,露出几分委屈巴巴的神色。 “额娘……” 听到阿满这一句额娘,萧歌的心中一疼,也险些哭了出来。 她立即上前,蹲在阿满身边,一把将阿满抱紧,双手在阿满背后不住地上下摩挲着。 “阿满不怕,额娘在呢。”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捧住阿满的面颊,轻柔地为阿满擦去脸上的泪水。 “都是额娘不好。额娘若是能好好查看你的饮食,就不会白白让你受这样的罪。” 萧歌说着,鼻尖一酸,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滑动而下。 阿满望着萧歌,抬起那双稚嫩的小手,竟然还怯生生地捧着萧歌的面颊,柔声道,“额娘不哭。” 阿满越是这样,萧歌的心中便越是心疼不已。 这孩子小小年纪,从来没有害过人,本该是享受童年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身份,三番两次地被人谋害。 此次他骤然中毒,想必也是因为这几日宫中传他即将被立为储君的消息。 这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宇文昊眼看着母子二人望着对方,都是泪眼涟涟,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皇后。” 许久之后,宇文昊才扶住萧歌,又望了阿满一眼,对萧歌柔声道,“还是让魏太医先为阿满诊治,确定他身子已经无碍得好。” 闻言,萧歌这才答应一声,忙站起身,给魏征让出一条路。 魏征上前,为阿满号了脉,面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眼瞧着萧歌和宇文昊都紧张地望着自己,魏征起身对二人行了礼,“大皇子身子已经无碍了。只要好好地歇上几日,便痊愈了。” 萧歌望着阿满,眉眼之中终于多出了笑意。 得知阿满的身子无碍,对于萧歌而言,自是天大的喜事。 可对于刘常在而言,却是一阵恼怒不满。 自己本以为,若是阿满能逃不过这一劫,死于这次中毒,自己心中对于萧歌的怨恨,总算是能以她儿子的性命,微微减弱几分。 没想到,这小子的命竟然这般硬。 刘常在拧着一双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萧歌和阿满。 眼瞧着她们母子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刘常在的心中,却更加不顺畅。 就在刘常在发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声音。 “常在今日好香啊。” 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更令人毛骨悚然。 刘常在的后背一紧,想要别过头,可身后的人接着说道,“常在可千万别乱瞧。陛下还在这里若是看到我就和常在有什么亲热之举,说不好会给常在带来灭顶之灾。” 刘常在心中发紧,身子也不敢乱动,只能直勾勾地望着宇文昊,心中却是一阵阵怒气和不安翻涌。 第265章 古怪 阿满已经醒了,宇文昊重赏魏征,将他册封为太医院监守,官至三品。 魏征从前在宇文席府中,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大夫罢了。 用魏征自己的话来说,就连阿七那样的货色,都敢对他指手画脚。 如今,自己一跃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太医,竟然变成了一个三品太医院监守,对于魏征这样的人而言,心中喜悦,可想而知。 魏征领旨谢恩,告退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出宫,而是特意在乾坤宫前往常宁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刘常在。 果然,宇文昊很快就吩咐其他人都先回去,只留自己和萧歌在乾坤宫中陪着阿满。 没想到阿满能醒来,且这一次,没能利用辰嫔的事情,扳倒萧歌,刘常在心中满是不悦,回宫的路上,也是面色凝重,没有一个好脸。 “常在。” 突然有人拦住了轿撵的去路,低声唤道。 听到那恶魔一般的声音,刘常在心中不由一沉,搭在身边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却是一阵温热潮湿之感,一点点涌动而来。 不等刘常在回话,轿撵之外的人,已经快步上前,掀开帘子,人也已经探头往轿撵之中望来。 “常在怎么不理我?” 看着魏征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刘常在的心中更是一阵愤怒,涌动而起。 “你要做什么?” 刘常在没好气地问道。 魏征似乎早就想到了刘常在的态度,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露出几分笑意,那眉眼之中惺惺作态的笑意,几乎让刘常在反胃。 “常在这么紧张做什么?” 魏征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刘常在的身边凑近了几分,还不住地翕动鼻尖,表情猥琐,“下官既然已经升任太医院监守的位置,自是要好生照顾各位娘娘们的身子。” 说着,魏征竟然抬起一只手,从轿撵外面就伸了进来。 刘常在本能便想要高呼,然而喊声才刚刚到嘴边,却又看到了魏征吃人一般的目光,刘常在竟然是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惊呼声咽了回去。 魏征的右手,已经落在了刘常在的香肩上。 那温热的触感,让魏征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常在。” 魏征饶有兴致地望着刘常在,轻声道,“我送常在回去吧?顺便为常在号一号脉搏,瞧瞧常在的身体状况。” “魏征,你不要太过分。这可是在宫中!你就不怕本宫将你的恶行告诉陛下吗?” 然而,魏征的脸上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怕之色,反而还笑吟吟地望着刘常在。 “常在尽管去试一试便是了。常在明明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又何必还要挑衅我呢?我生气不要紧。可若是皇后娘娘因为此事生气,那常在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吧?” 刘常在一肚子的怒气,可是看到魏征那双近乎无赖的眼睛,却也只能堪堪作罢。 毕竟,这宇文昊对萧歌的疼爱,众人都看在眼中。 就像魏征说的,惹怒他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惹怒了他身后的皇后,那便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刘常在只能强行按下自己心中所有的不悦。 她凝视着魏征,喉咙上下滑动,将心中所有的屈辱都暂时压制下去,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魏征说着一只手抵住轿撵帘子,扬动下巴,指了指前面那悠长的青石板道路,“常在,你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我送你回宫?” 魏征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刘常在心中屈辱,却无计可施。 她愤怒地瞪着魏征,过了良久,才从自己的口中,愤恨不平地挤出几个字,“回宫!” 魏征这才笑吟吟地望了刘常在一眼,送上了满意的笑容。 “臣送娘娘回宫。” 轿撵慢慢往前而去,一行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拉得悠长。 轻烟端着要送去验毒的奶粥,才一个转角,便看到了方才一幕。 她不由想起那日穆姑姑的话,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轻烟回到乾坤宫中,阿满已经用了膳,早早地歇了。 宇文昊也被萧歌随意寻了个由头,让他回了御书房。 萧歌懒散地依偎在卧榻边,正在闭目养神。 “娘娘。” 听到轻烟的声音,萧歌立即睁开眼睛,一脸期待地望向轻烟。 “怎么样?可是有了结果?” “毒物到底是什么,还要等到太医院仔细检查之后,才能有结果。” 闻言,萧歌的身子一软,又靠在卧榻边,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奴婢发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这个时候,萧歌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奇怪不奇怪。 只是这话,如若是旁人说的,萧歌只怕都不会多问一句。 可轻烟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一向十分稳重,她会这样说,倒是让萧歌的心中多出了几分好奇。 “怎么了?” 轻烟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事情,一一告诉萧歌。 闻言,萧歌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沉。 她略带错愕地望向轻烟。 “你的意思是说,刘常在和魏征的关系非同寻常?” 轻烟也并不敢确信,只是眉目紧蹙,思量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道,“这太医要去嫔妃的宫中请脉,自是有规矩可寻,更要有记录在册。这魏征方才却是直接随着刘常在一起回了宫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萧歌想起方才魏征和刘常在对视之时的模样,心中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异样之感。 穆姑姑说过,这魏征极其好色。 当日他连萧歌都敢打主意,又有什么不敢打刘常在的主意呢? 最令萧歌担心的,是魏征并非以他自己的名义,而是以自己的名义! 想到这里,萧歌突然想起刘常在这几次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些目光之中,除了挑衅之外,最多的便是愤怒和仇恨。 难道,刘常在真的以为,这魏征是萧歌的人,所以才将对魏征的怒意,都牵连到了自己身上? 第266章 被抓 常宁宫。 刘常在回了宫中,便吩咐身边的丫头在外面候着,自己回了寝殿之中。 魏征紧随其后。 才刚刚进了寝殿之中,魏征便猴急地关上殿门。 他也不说话,立即几步上前,一把从刘常在的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刘常在大喊一声。 “娘娘,您没事吧?” 殿外的丫头听到声音,立即想要开门,却被刘常在厉声呵斥。 听到殿外没有了动静,刘常在才慢慢地别过头,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魏征,本宫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和皇后娘娘?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本宫?” 魏征呵呵一笑,根本顾不得回答刘常在的话,他已经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刘常在腰上系着的腰带,唇瓣已经凑在了刘常在的耳畔上。 “你自然没有得罪我,是皇后娘娘要让我给你教一教规矩。” 刘常在的眉目蹙得更紧了几分。 魏征心急火燎,哪里能顾得上刘常在恼怒的表情。 眼看着魏征就要扯掉刘常在的衣物,殿外却传来了宫女们问安的声音。 “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这声音,魏征大惊失色,竟是立即从刘常在的身上爬了起来。 他张皇失措地望外瞧了两眼,忙拎住自己的底裤,两下将底裤扯了起来,一脸紧张地四处扫视。 刘常在也慌乱地穿好衣服。 两人尚未完全整理好衣衫,萧歌已经带着轻烟,破门而入。 看到二人张皇失措的模样,萧歌心中一沉,立即别过头,对还要走进殿中的丫头们,沉声道,“待在外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萧歌这才进了殿内,恼怒地盯着二人。 魏征忙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心中七上八下,只能尴尬地望着萧歌,陪着笑意,你你我我了许久,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魏太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萧歌满面怒色,死死地盯着魏征,厉声道。 “皇后娘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魏征只是微微犹豫了片刻,竟然立即别过头指着刘常在,高声道,“是她,是她勾引我在先。” 别说是刘常在,就连萧歌也没有想到,这魏征竟然这般无耻。 别的不说,只说他们二人被堵在殿中,两人的惊慌程度来瞧,也不难看出,究竟是谁强迫谁在先? 萧歌侧过头,看向刘常在。 果真! 刘常在也是一脸的诧异之色,“你……” 她哆嗦着唇角,盯着魏征。 魏征却别过头,躲开刘常在的目光,只定定地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下官可是晋王殿下送进宫中的。若是被陛下知道此事,晋王殿下只怕也难辞其咎。” 萧歌一双秀眉紧蹙,心中一阵火气涌动而起。 然而,一时之间,她竟然真的没法子拿这登徒浪荡子怎么办。 正如魏征所说,他终究是晋王府中选送进宫中的太医。出了这样的大事,宇文昊定会仔细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究竟是什么人送魏征进宫,经过了那些人的许可。 这中间牵扯得可不仅仅只是宇文席一人的性命,动辄便是几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 萧歌必须要仔细斟酌,才能做出决定。 想到这里,萧歌的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一侧的轻烟早就对魏征十分不满,眼瞧着魏征自己做下了这令人作呕的事情,竟然还敢出言威胁萧歌,自是心中不满。 “魏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皇后娘娘?” 若是放在从前,知道轻烟是萧歌的贴身丫头,便是给魏征一千个胆子,他也不会顶撞轻烟。 可如今,他可是刚刚得了册封的太医院监守,堂堂的朝中三品大员,又怎么会将轻烟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呢? 魏征不满地斜眼睨了轻烟两眼,竟然是冷哼一声,双手环绕在身前,不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轻烟一圈,冷声道,“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未免也有些太没有规矩了。这主子们说话,和她一个丫头有什么关系?” 轻烟自从入宫以来,便一直跟在萧歌身边,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这样的话,即便是萧歌也从未如此羞辱过她。 加之轻烟本就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忍下心中这口恶气? 她也不管萧歌如何答话,已经是几步走上前,抬手便是一把,扭住了魏征的胳膊。 魏征吃痛,不由呲牙咧嘴。 可他不想在这小小的丫头面前,丢了他这个“三品大员”的脸面,竟是硬生生地将喊声咽了回去。 轻烟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他的胳膊,一把向他身后扭去。 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别说是魏征这样常年在京城之中,金尊玉贵的太医了,即便是那羌人的细作,在轻烟的手中,也绝对坚持不过两招。 果真,轻烟还要再将魏征的胳膊向上扭的时候,魏征已经疼得呲牙咧嘴,再也顾不得什么三品大员的问题,高声道,“松……松开我……” 轻烟哪里是他能轻易指使的? 她非但没有松开魏征,手中的力道反而还加重了几分。 却见轻烟冷哼两声,身子慢慢向前探了出去,盯着魏征的侧脸,抬起另外一只手,在魏征的侧脸上拍动两下,冷声道,“魏太医现在知道该怎么同皇后娘娘说话了吗?” 魏征连连点头。 轻烟这才看向萧歌。 得到了萧歌的回答,轻烟冷哼一声,一把松开魏征,还将他往前面推搡了几分。 魏征跌跌撞撞,向前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萧歌上前,盯着魏征的双眼,“魏征,晋王送你进宫,是为了让你的医术能够在宫中得到施展。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魏征没有答话。 萧歌又瞥了他两眼,才沉声道,“本宫今日不杀你。明日,本宫希望能看到你自己递上辞呈。若是你不肯离开太医院,那你就别怪本宫将你的丑事全部都抖落出去。” 听闻此话,不仅仅是魏征,就连刘常在,都投来了紧张的目光。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第267章 风光不过一个时辰 萧歌阴沉的目光,依旧死死地落在魏征的身上。 如若不是因为看在魏征才刚刚救下阿满的性命,萧歌才不会就这样放他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萧歌冷笑两声,眉目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魏征,如若不是看在你救了阿满一命的份上,本宫现在就送你去见陛下。” 魏征还想说话,却看到了轻烟冷冽的目光。 这轻烟不过只是萧歌身边的贴身丫头而已,已经如此厉害了,萧歌身为北境的大将军,若是真的发起怒来,自己非但讨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魏征只能硬生生地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咽了下去,一脸怒色地盯着萧歌看了许久,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咬着自己的下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状,轻烟冷声道,“还不快滚?” 魏征敢怒不敢言,爬起身,就一脸仓皇地往外而去。 待到魏征离开之后,萧歌还有些不放心,吩咐轻烟定要亲自瞧着魏征离开皇宫。 轻烟答应一声,也匆匆离开。 萧歌这才不安地看向刘常在。 看到了方才的一幕,萧歌便知道刘常在为何会处处针对自己。 刘常在第一次见到魏征是在自己宫中,她难免会认为,魏征是自己的人。 如今,自己打发了魏征,想来刘常在也能明白自己和魏征并不是一种人。 眼看着刘常在低着头,坐在一边,一双手搅弄在一起,双眼轻垂,那扇子一样的睫毛,将她的眼睛遮挡住,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 萧歌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望着刘常在,低声道,“是本宫御下不严。你放心,你和魏征的事情,本宫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刘常在低着头,许久没有答话。 见状,萧歌忙接着道,“轻烟也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本宫知道魏征是个什么性子,本宫相信,都是魏征的错。” 刘常在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似乎在哭。 萧歌一时乱了分寸。 她虽然是个女子,可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另外一个女子。 此刻,眼看着刘常在伤心不已,萧歌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萧歌只能一言不发,只站在一边,陪着刘常在。 许久之后,刘常在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她微微抬起头,眉眼之中却带上了一抹冷峻之色,一脸嘲讽地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还真是好演技啊。” 闻言,萧歌不由一愣,满面错愕地望着刘常在,“你说什么?”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 刘常在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先是让魏征这个畜生,毁了我的清白。然后又假惺惺地来为我申冤撑腰。这样的苦肉计,皇后娘娘当真以为,臣妾什么都瞧不出来吗?” 没想到刘常在会这样想,萧歌一时也楞在原地,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萧歌想要解释,却见前一秒还是一脸悲切的刘常在骤然站起身。 她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盯着萧歌。 “皇后娘娘放心吧,臣妾日后定然不会再和皇后娘娘为敌了。” “不是……” 萧歌随着一同起身,想要解释,可是这刘常在哪里肯给萧歌解释的机会? 她已经侧过身子,仰着头,眉目之中的冷意更加浓郁,沉声道,“皇后娘娘请回吧。” 萧歌无奈,眼瞧着刘常在的没落之色,只能长叹一声,“既然如此,就等到你情绪安宁一些,我们再谈吧。” 言毕,萧歌不再多言,径直往殿外而去。 眼睁睁地瞧着萧歌离开,刘常在这才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跌坐在椅子之上,双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 萧歌走出去老远,才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想是刘常在终于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听到这一声惨叫,萧歌心中对刘常在的不满尽数消散,对她满是同情,反而对魏征恨之入骨。 宫中的女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可怜之处。 这魏征却因为他的好色之心,竟然硬生生地将刘常在逼到了这一步上,又怎么能令人不怒呢? 魏征被轻烟半押送地赶到了宫门之外。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侍卫们,都对魏征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谁都知道,这位轻烟姑娘可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贴身女官,轻易没有人能得她相陪。 若是得了轻烟姑娘相陪,要么就是皇后娘娘极其看重之人,要么便是犯了什么忌讳。 众人都只知道魏征才刚刚救了大皇子的性命,并不知道他背地里做过的那些污遭事,自是都以为,这轻烟姑娘亲自护送他出宫,定是皇后娘娘为了感谢他。 到了宫门口,就连当值的侍卫看到二人,也是立即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还连连对魏征躬身行礼。 “魏太医妙手回春,救下大皇子。太医不仅对皇后母子有再造之恩,对咱们大梁也是功不可没啊。” 魏征本就是个极其虚荣之人,听到这些对自己的吹捧之话,自是一脸的傲娇之色,连连对那些侍卫们点头示意。 轻烟最瞧不惯的,便是有人扮猪吃老虎。 明明他已经被皇后娘娘抓了个正着,可他却还能如此恬不知耻,竟然还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他医德深重,是个德高望中之人的模样。 轻烟心中作呕,言语之中,自是也没有放过魏征。 她当着那几个溜须拍马的侍卫之面,冷眼盯着魏征, 厉声道,“今日就是魏太医最后一日在宫中当值的日子了。魏太医可要记得皇后娘娘的嘱咐,明日一早切记要自己请辞。” 听闻此话,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差异地望了对方两眼,随即便都错愕不解地望向魏征。 魏征更是尴尬地扬动唇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几个侍卫也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见到魏征这副模样,倒是也都不多问,只是开了宫门,勉强算是客气寒暄良久,便将魏征送出了宫。 第268章 故技重施 宇文席还未得到阿满的消息,在府中焦灼不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育匆匆从府外而来,“王爷,魏征回来了。” 闻言,宇文席自是喜上眉梢。 他相信,魏征医术高明,只要进宫,必定能够在太医院立足了脚跟。 说不定,此次阿满的病症,都是魏征亲手诊治的。 即便不是魏征亲手诊治,他在太医院中,自然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魏征这个时候主动上门,倒也不辜负自己这些年对他的栽培。 想到这里,宇文席立即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急切地询问,“魏征在何处?” 阿育只能告诉宇文席魏征正在前厅候着,却根本来不及告诉宇文席,他瞧着魏征的面色不大好。 宇文席才到前厅,人都尚未站稳,便见魏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悲切之色。 宇文席被魏征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不由停住脚步,错愕地望着魏征,小心翼翼地问道,“魏征,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席说着话,阿育已经快步上前,忙将魏征搀扶起来。 “魏征,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王爷何时要你行这样的大礼了?” 阿育此话倒是说得不错。 因为魏征医术高明,这些年宇文席对魏征一向十分倚重。 他虽然算不得信任魏征,却也从未苛待过魏征。 这样的大礼,更是从未让魏征行过。 魏征垂着双眼,在阿育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起身,却还是一脸的踌躇不宁。 看到魏征这样的目光,宇文席心中的不安又浓郁了几分。 “魏征,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宇文席急切地问道。 魏征望了宇文席两眼,砸吧了两下嘴,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对宇文席说道,“王爷,您可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听到魏征这话,宇文席的心中更是咯噔一下,眉目之中的错愕之色,也浓郁了几分。 “可是大皇子不大好?” 魏征一愣。 他原本只是想要将自己被皇后逐出宫的消息萧歌宇文席,顺带将此事的责任甩给萧歌。 可此刻听到宇文席这样询问自己,魏征的心中,倒是多出了另外一条计策。 若是自己能鼓动着宇文席闯宫,自己在从中周旋,以自己可以阻拦保护宇文席为由威胁萧歌,说不定,他还能拿回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魏征索性望着宇文席,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席心中咯噔一下,眼前一黑,人都险些站不稳了。 还好阿育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宇文席,将他搀扶到一边坐下,这才望向魏征。 “魏征,你说仔细一些。大皇子到底怎么了?” 魏征垂着眼,思量了片刻,便低声道,“大皇子身中剧毒,臣已经尽力为大皇子医治。可是,大皇子年纪实在太小,难以抵抗毒性。想必,撑不过这几日了。” 听闻此话,宇文席心都揪在一处。 若是换成其他事情,或是其他人,或许宇文席还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番。 可是,事关阿满,宇文席哪里还有冷静的功夫? 他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得以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惊忧都克制下去,看向魏征,沉声问道,“你医术高明,便是连你都不能救大皇子一命吗?” 魏征点头。 “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宫中怎么也没有人来给王爷送个消息?还有,王爷之前也派过人进宫,怎么都没有回来?” 一侧的阿育还算是冷静,拧着眉头,沉声问道。 听到阿育的问题,魏征心中一沉,眉角向上挑动两下,随即才长叹一声,又一本正经地跺着脚,“王爷派去的人,都被抓住了。就连辰嫔娘娘也因为要给王爷送消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已经被禁足了。” 眼瞧着魏征面容紧张,说得又一本正经,阿育对他也多出了几分信任。 “辰嫔从前在府中的时候,便是个急性子。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定会第一时间想法子给王爷您递消息的。如今,迟迟不见辰嫔的消息递出来,瞧着倒是的确又可能,是辰嫔出了事情。” 听到阿育的话,魏征立即接过话头,又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望着宇文席。 “王爷,大皇子身上的毒,毒性猛烈,来势汹汹,只怕是时日不多,甚至有可能熬不过今日。王爷若是想要去瞧瞧大皇子,还要尽快才是。” 闻言,阿育倒是对魏征递上了不满之色。 大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阿育心知肚明。 可大皇子到底是养在宫中,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宇文席虽然贵为王爷,可是一直不得宇文昊待见,加上大皇子的身份。 这个时候,宇文席若是想要进宫,见大皇子一面,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阿育心中不由恼怒。 这魏征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何以还要故意用言语刺激宇文席进宫呢? 感受到了阿育的目光,魏征也不慌乱,只是对宇文席拱手行礼。 “王爷,臣受王爷大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王爷若是想要进宫瞧一瞧大皇子,臣进出宫中,也算是方便。臣愿意为王爷做马前卒。” 魏征会这样说,莫说是宇文席,即便是阿育也觉得十分惊讶。 “你真的肯?这若是被宇文昊知道了,可是杀头的罪名。” “臣既然已经投在王爷门下,为王爷出生入死,便是臣的本分。只是,皇后娘娘虽然知道臣是王爷的人,可是也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风言风语,不大相信臣。王爷若是方便的话,不知能不能给臣一个什么信物,也好让臣带着信物,前去见皇后娘娘。” 宇文席心中动了动,眉头一皱,低声道,“信物?” 很快,他便想起了什么,从贴身的里衬之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魏征。 “你将这方手帕交给皇后,她便会知道,此事是我的意思。” 魏征心中窃喜,脸上也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地接过帕子,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第269章 威胁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夏日里温暖而又潮湿的风从东边开始,一点点往西边而去,让整个乾坤宫都陷入了一阵潮湿的凉意之中。 萧歌躺在凉椅之中,身侧的小宫女拿着长扇轻轻地扇动着。 “娘娘。” 就在萧歌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身边传来了轻烟低沉的声音。 萧歌双手交叠在腹部之前,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微微睁开眼睛,瞥了轻烟两眼。 “如何?” “奴婢已经去瞧过了,常宁宫没有什么动静。” 萧歌对身后的小宫女微微摆摆手,吩咐她们下去伺候。 “娘娘,这刘常在虽然是事出有因,可她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何还要护着她?要奴婢说,即便是她要寻死,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萧歌侧过头,递上一个不大满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轻烟一圈。 轻烟被萧歌盯得心中不安,不由自主地嘟着嘴。 “你自从回宫之后,这性子可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轻烟还想要辩驳两句,却见穆姑姑已经从院外匆匆而入。 “娘娘。” 穆姑姑快步走到萧歌身边,见她和轻烟的面色不大对,扫视了二人一圈,这才对萧歌行了礼。 “娘娘,魏征来了。” 轻烟和萧歌对魏征可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一听到他的名字,二人瞬间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又来做什么?难道是写好了辞官信吗?” 轻烟没好气地说道。 穆姑姑小心翼翼地望了萧歌一眼,双手呈上一块方帕,“他让奴婢将这东西呈给娘娘。” 萧歌才看了那帕子一眼,面色便是骤然一变。 就连轻烟看到那帕子,所有的话也都被堵在了口中,错愕的目光在帕子和萧歌之间来回游走了一圈。 “这……这不是王爷那块帕子吗?” 萧歌面色更沉。 她将帕子收好,这才抬眼扫视了穆姑姑一圈,“让他进来。” “娘娘。” 轻烟和穆姑姑对视一眼,这才没好气地望着萧歌。 “这魏征满嘴谎话,谁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搞来了这帕子,娘娘还要相信他吗?” 萧歌没有答话,蹙着一双秀眉,盯着那方手帕。 瞧那帕子上的绣样,的确是自己给宇文席的那方手帕。 可轻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魏征实在不是个老实之人,满嘴谎话不说,还极其地工于心计,若是他仔细留意过宇文席,发现了这帕子之中的关键,倒也不是不可能。 萧歌正思量着,穆姑姑已经带着魏征进了院中。 和早晨离开的时候不一样。 此刻的魏征,仰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子,那双阴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轻烟。 轻烟是个直爽的性子,哪里会害怕他? 见魏征盯着自己,轻烟同样用一脸的怒色,回瞪着魏征。 魏征上前,缓步走到萧歌面前,双手抱拳行了礼。 “见过皇后娘娘。” 魏征言毕,抬起眼,目光轻动,望向萧歌。 他那双眼睛中,分明还带着几分狡黠和挑衅之色。 轻烟看到魏征那样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沉。 她蹙着眉头,不悦地打量着魏征,不由自主地冷哼两声。 这两声冷哼,可算是给了魏征反击的机会。 “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似乎不大满意臣。” 萧歌并未理会魏征,只是扬起手中的帕子,在魏征的眼前微微晃动两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征宇轻烟对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 他扫视了那帕子一眼,淡然一笑。 “皇后娘娘,难道你不认识这帕子吗?” “魏征,这帕子是晋王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晋王让臣将这帕子交给娘娘。” “为何?” “晋王说,大皇子在宫中受尽苦楚。他已经想好,要起兵接大皇子和娘娘离开皇宫。” 闻言,萧歌和轻烟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错愕惊慌之色。 “你胡说!” 轻烟猛地向前,死死地盯着魏征。 “王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若是从前,王爷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现在,王爷的儿子都被人下了毒。然而,身为皇后,娘娘却不能保住大皇子性命……” 魏征说着,若有所思地抬起眼,扫视了萧歌两眼,唇角微微扬动。 “王爷也是血性男儿,又怎么能忍呢?” 轻烟还想要辩驳,却被萧歌抬手拦下。 “王爷不知大皇子已经醒了。魏征,你最清楚阿满的病症,你敢隐瞒不报?” 魏征对此不置可否。 他摊开双手,露出了几分淡然的神色,似乎并不因为萧歌拆穿了自己,感到意外。 “皇后娘娘说得是。” 魏征呵呵一笑,“如今这宫中,除了我能将大皇子的消息传给王爷之外,还有什么人能传递消息给王爷呢?” 萧歌心中不由一沉。 魏征的话没错。 因为辰嫔擅自传递消息,如今宇文昊正在严查宫里宫外传递消息的途径都有些哪些。 此时,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在魏征出现在这里之前,萧歌也正在为此事烦忧。 “你敢威胁皇后?” 轻烟盯着魏征,没好气地说道。 魏征冷笑两声。 “姑娘说话不用这么难听。臣怎么能是威胁皇后娘娘呢?臣这是来帮皇后娘娘的。” “帮本宫?” 萧歌面色更加阴郁,直勾勾地盯着魏征,冷然一笑。 “皇后娘娘,臣可以将大皇子的消息传给王爷。也可以将娘娘对王爷的嘱托转达给王爷。” 魏征说着,半低着头,一双手在身前搅动两下,露出高深莫测的模样。 “魏征,话已至此,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娘娘果真是个爽利人。” 魏征重新抬起眼,盯着萧歌,眉目之中多出了几分淡然的笑意。 “臣自知,臣与刘常在有这等关系,娘娘您绝对不会由着臣留在宫中。臣要皇后娘娘赏赐黄金一千两,以皇后的名义,给臣在京城之中开上一家医馆。” 魏征说着,与萧歌四目相对,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 第270章 别无选择 萧歌双目微微攒在一起,眉角向上挑动,淡然地望着魏征。 她看着面无波澜,似乎并未将魏征的话放在心上。 可轻烟却看到萧歌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正轻轻地攒在一起,露出衣袖的帕子,被揉成了一个长条,上面皱皱巴巴。 轻烟跟在萧歌身边这么多年,自是知道,每每萧歌露出这样的神色,便是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你做梦。” 轻烟也不等萧歌答话,立即上前,怒目盯着魏征。 魏征挑眉,侧目望向轻烟,眉眼之中带着些许嘲讽之色。 “魏征,你便是拿出了这帕子,也不能证明就是王爷让你来传话的。谁不知道你谎话成篇?你如若证明,你说的便是真的?” 魏征盯着轻烟,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面色。 轻烟气喘吁吁,双手插在腰间,怒目瞪着魏征。 许久之后,却见魏征只是勾动唇角,呵呵一笑。 他抬眼看向一侧的萧歌。 “皇后娘娘,你若是不相信臣,臣出宫便是了。只是,若是王爷真的因为您的失误,起兵造反。皇后娘娘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这后果是不是娘娘能承担的?” 闻言,萧歌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攒着帕子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戳进了肉中,惹得她秀眉紧蹙,目光暗淡许多。 轻烟眼看着萧歌被魏征这样一个无耻之徒,逼到了如此地步,心中更是恼火不已。 她瞪着魏征,只恨自己不能上前,给他狠狠一巴掌,为萧歌出气。 魏征眼看着萧歌并没有回应,也不再犹豫,作势转身要走。 “等等。” 就在此时,萧歌终于沉声唤住魏征。 魏征目光轻动,收住脚步,也不回头,等着萧歌的回话。 “我可以给你一千两黄金。可这医馆,我不能开。” “哦?” “你虽然医术高明,可你心术不正。若是日后,你的医馆出了大事,我不能为你担保。” 魏征拧着眉头,背对着萧歌,良久未言。 “你若是不肯,我也无能为力。至于王爷,我只能赌上一赌。” 魏征良久未言,萧歌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盯着魏征的背影。 “好。” 有这黄金一千两,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魏征终于还是停住脚步,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扬动唇角,勉强递上了一个笑容。 “一言为定。” “轻烟,拿纸笔来。” 轻烟愤愤不平地望了魏征一眼,绕是心中有多少不情愿,却还是只能行了礼,答应一声,便匆匆往内殿而去。 很快,轻烟带着纸笔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白纸黑字留下,本宫心中终究难安。” 魏征起初还有些抗拒,担心留下这样白纸黑字的东西,若是日后自己谋划的事情暴露,或许会对自己不利。 然而,很快魏征就安下了心。 留下这样白纸黑字的东西,该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萧歌! 魏征按照萧歌的说法,写下东西,交由轻烟保管。 “皇后娘娘有什么消息需要臣带给王爷?” “本宫要你将大皇子的真实病情告诉王爷。告诉王爷,到底是什么人给大皇子下了毒,本宫自会查明。” 魏征漫不经心,只是随意答应一声,也不行礼,转身要走。 “等等。” 萧歌低声唤住魏征。 她在穆姑姑的搀扶之下,起身缓步走到魏征身边。 萧歌因为阿满的事情,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觉,脸上还有不少疲倦之色,尤其是眼下乌青的眼圈,让她更是多出了几分疲惫。 萧歌走到魏征面前,盯着魏征双眼,目光轻轻地动了动,唇角微微勾动,多出了一抹冷笑。 她虽然瞧着十分疲倦,可是这笑容之中,依旧保持着决定的震慑力。 看到萧歌这样的笑容,魏征也不由心中微微发紧,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魏征。” 萧歌声音虽然不大,可不怒而威,听在耳中,自是让魏征心中多出些许惶恐不安。 “若是被本宫发现,你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或是传话之时,掐头去尾,暗中捣鬼,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魏征心中一紧,后背紧绷,一道冷汗已经顺着脊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他心下越发不安,看向萧歌的目光之中,也多出了几分慌乱之色。 和轻烟不同,萧歌的眼中,没有一丝凶光,甚至还有些温柔之色。 可是,她漆黑的双眼望向自己的时候,却似乎能够轻而易举地摄人心魄。 魏征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动弹,险些就要将自己所有的打算,脱口而出。 魏征不动声色,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勉强对萧歌笑了笑。 “皇后娘娘放心。” 萧歌没有再理会魏征,别过头,缓步走回殿中。 魏征不敢再停留,大步而去。 “娘娘,您真的相信他吗?” 眼睁睁地瞧着魏征走远,轻烟心中依旧满是不悦,凑上前,沉声问道。 萧歌转过身,双目阴郁地盯着魏征离开的方向,冷笑两声,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娘娘不相信他,为何还要……” “魏征虽然行事可恶,可他有句话说对了。” 听到穆姑姑的话,轻烟不解地别过头,望着穆姑姑。 穆姑姑上前两步,与萧歌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才重新望向轻烟。 “如今,宫内宫外消息不通。辰嫔娘娘又被禁足在宫中。我们别无选择。” 萧歌与穆姑姑对视一眼,微微扬动唇角,也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 正是穆姑姑说的道理。 萧歌长叹一声,双手搭在身前,微微垂下脑袋,眉眼轻轻地蹙在一起,多出了几分不安。 “我只能相信魏征。若是宇文席真的因为听了外面那些传闻,带兵入宫,便是天下大乱。” “奴婢不懂,难道娘娘不想跟王爷离开吗?” “想。” 萧歌没有任何犹豫,抬起眼,望向轻烟。 “可是,我不想王爷因为我们母子,被扣上一个叛国的名头。” 第271章 一箭双雕 魏征才刚刚离开乾坤宫,并未瞧见,黑暗之中,不知是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眼看着魏征离开,立即一个闪身,躲进了一边的回廊之中,目光灼灼。 还以为萧歌将魏征赶走,当真和他不是一伙的,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罢了。 想到这里,刘常在眉眼之中的恨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将外衣的毡帽又紧了紧,扔下手中的东西,便转身缓步而去。 原本,她还想要前来寻萧歌说清楚。 若是魏征之事的确不是萧歌指使,那便是自己错怪了她。 可魏征夜半偷偷入了她宫中,任凭她如何花言巧语,刘常在也绝对不会再相信她半个字。 从乾坤宫到御书房,刘常在一路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萧歌不想让自己好过,自己也绝不会让她安然度日。 宇文昊因为成日里噩梦缠身,身子不适,这些时日,只要到了时辰,便按照医嘱,早早地歇下了。 李喻瞧刘常在孤身一人,连个婢女都没有带,心中不解,快步迎了上来。 “娘娘怎么这个点一个人来了?” “李喻公公。” 刘常在低着头,一脸怯生生的神色,望向李喻,那双动人的眉眼之中,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媚之色。 “陛下在吗?” 李喻看到她这神色,也不由心中一动,立即侧过身子,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还没歇着。” 刘常在这才答应一声,快步进了殿中。 宇文昊面容憔悴,虽然点着蜡烛,却总是觉得四肢都凉沁沁得,身子不适。 听到屋外的动静,本以为是萧歌来瞧自己,没想到却是刘常在。 他难掩脸上的失落之色,只是随意瞥了刘常在一眼,“你怎么来了?” 听出了宇文昊言语之中的失望,刘常在也并不恼怒,依旧一脸楚楚可怜。 “陛下,臣妾有罪。” 说着,刘常在已经掀开身前长裙,跪倒在宇文昊身前,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没想到她会骤然如此,宇文昊忙站起身。 许是因为动作太快,宇文昊猛烈地咳嗽两声。 “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臣妾知道大皇子的毒是什么人下的。” 宇文昊面色一顿,错愕地盯着刘常在,上下打量了一圈,“你知道?” “大皇子中毒当日,臣妾曾经看到,从前皇贵妃宫中的漫儿,偷偷地进过御膳房。” 自从萧绾被送去行宫之后,这后宫便风平浪静了许多。 此次阿满骤然中毒,虽然宇文昊也曾想过,此事或许是萧绾所为。 可她人在行宫,这后宫之中,能够帮她做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宇文昊万万也想不到,萧绾竟然能如此神通广大。 他狐疑地打量着刘常在,眉目之中多出了几分不信任。 “你怎么敢肯定那漫儿就是下毒之人?” 刘常在依旧垂着脑袋,并未露出半分异样。 宇文昊会有这样的问题,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原本臣妾也不敢肯定。若是陛下不相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 刘常在起身上前,一只手拢在唇边,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告诉宇文昊。 “送大皇子出宫?” 听完刘常在的话,宇文昊的眉头蹙得更紧。 “这漫儿既然敢大着胆子给大皇子下毒,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她眼瞧着大皇子还活着,肯定无法对她身后指使之人交代。只要陛下假意大皇子身子骤然不复从前,要送出宫中疗养,那漫儿必定会再下手的。” 宇文昊搭在桌面之下的右手,微微摩挲了两下,皱着眉头,抬起眼,看向刘常在。 他狐疑的目光,让刘常在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只能尽力扬动唇角,送上一抹笑容,低声问道,“陛下这样瞧着臣妾做什么?” “从前朕倒是没有看出,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闻言,刘常在不由面色一顿,扬动唇角,挤出些许尴尬的笑容。 “臣妾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每日耳濡目染,自是也能学到一些。何况,此事事关大皇子,臣妾不得不小心一些。”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宇文昊没有多言,又咳嗽两声,只觉得自己身体之内,一阵血液涌动而起,顺着他的喉咙一路向上翻滚。 “好。” 宇文昊缓缓点头,“此事既然是你想出来的法子,那朕就交给你去办。” “我?” 刘常在原本只是想要借着追查之事,一箭双雕。 可若是自己成为了处理此事之人,那岂不是将自己变成了活靶子? 若是处置妥当,真的找出了幕后黑手,那她便会成为幕后黑手的眼中钉。 若是处置不妥当,那她岂不是得罪了宇文昊和那幕后黑手双方的势力?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刘常在才不想牵涉其中。 “陛下,臣妾身份卑微,哪里能插手这样的事情?” “身份卑微怕什么?朕这就传令下去,册封你为嫔位。” “陛下……” 不等刘常在说出口,宇文昊却已经将李喻唤进屋中,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告诉李喻。 李喻虽然不解为何宇文昊会突然动了册封刘常在的心思,却也只是回应一声,匆匆而去。 刘常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难为地望着宇文昊。 “陛下,可臣妾若是办不好此事……” “你只管按照你的法子去做便是。若是能将幕后黑手引出来,朕自会计你一个大功。可若是不能,朕也不会怪罪你。只当是让阿满在宫外养伤便是。” 刘常在无奈之下,知得答应。 “皇后娘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若是知道是臣妾的法子,要将大皇子送出宫,会不会怪罪臣妾?” 这倒的确让人担忧。 宇文昊思量一会儿,右手抵在下巴上,微微摩挲了两下。 “朕自会同皇后说清楚的,你不必担心。” 刘常在眼瞧着宇文昊心意已定,不敢再多说,知得答应一声,勉强送上些许笑容,不再多言,告礼离开。 她站在屋外,望着那一轮明月,唇角扬动,心中暗道:若是阿满死在皇贵妃手中,只怕也会要了皇后半条命吧? 第272章 中计 翌日。 蒙蒙亮起的天色,晨间的阳光洒进屋中。 穆姑姑带着一众宫女,穿梭在屋中,到处忙碌。 萧歌还在睡梦之中,穆姑姑特意吩咐宫女们脚下轻一些。 话音未落,便见轻烟从院外匆匆而入。 她人都尚未进了殿中,便高声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穆姑姑忙拦住轻烟的去路,“怎么了?” “我方才去给大皇子熬药,可大皇子的药都被拿走了。御膳房那些小太监说,陛下吩咐了,要送大皇子去宫外养病。” “什么?” 穆姑姑还要再问,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转眼望去,萧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听到穆姑姑的话,竟然是双腿打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穆姑姑和轻烟几步冲上前,扶住萧歌。 “娘娘。” 轻烟一边扶住萧歌,一边不住地为萧歌摩挲着后背,轻声唤道。 “为何?为何要送阿满出宫?” 萧歌顾不得自己眼前发黑,脑袋发晕,转身握住轻烟的手腕,沉声问道。 轻烟与穆姑姑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动了动。 “说话啊!” 萧歌提高了声音。 轻烟这才小心翼翼地道,“那些小太监不肯说。奴婢急着回来回禀娘娘,也没有来得及细问。” “阿满呢?” 自从阿满的毒性稳定之后,为了让萧歌能好好歇息,宇文昊便将阿满送到了阿哥所之中。 萧歌这几日,也未曾见到阿满。 “听那些小太监说,昨日夜里,大阿哥就被挪到了宫外。” “放肆!” 萧歌骤然提高了声音,高声道。 乾坤宫的宫女们,从未见到萧歌发这样的脾气,众人脚下一软,立即跪倒在地。 穆姑姑和轻烟也是对视一眼,满面紧张之色。 “阿满是本宫的儿子,哪里是他们说带走就带走的?” 萧歌说着,已经快步要往外而去。 轻烟急切不已,跟着萧歌快步向前,却被穆姑姑一把扯住手腕。 她拧着眉头,盯着穆姑姑,“你做什么?” “此事有诈。” 只是四个字,便让轻烟立即冷静下来。 “什么?” 眼看着萧歌已经出了院中,穆姑姑顾不得解释那么多。 “你跟着娘娘一同去。记住了,若是陛下来拦,切莫让娘娘和陛下起了冲突。我这就去想法子打问清楚。” 知道穆姑姑行事一向稳妥,轻烟即刻答应一声,两人便立即分头行动。 轻烟一路小跑着,才赶上萧歌。 若是换成其他事情,或许萧歌还能定下心神,好好想清楚其中关键利害。 可是,阿满是她的命,只要事关阿满,萧歌便失去了理智。 “娘娘,此事尚未打问清楚。娘娘是不是等到奴婢去打听清楚了,再问也不迟?” 萧歌拧着一对眉头,头也不抬,大步往前而去。 “若是没有陛下的命令,就是给那群奴才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挪动大皇子。此事,定是陛下下令。本宫倒是要去问个清楚,他为何非要将阿满送到宫外去?” 说着,萧歌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轻烟随着萧歌,疾步向前走了疾步,还要再开口的时候,两人却已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宇文昊等人。 “歌儿。” 宇文昊快步上前,忙扶住萧歌,面色轻动,望着萧歌。 “陛下为什么要将阿满挪到宫外养病?” 萧歌一把甩开宇文昊,高声问道。 宇文昊才要答话,身后的刘常在却轻声咳嗽。 萧歌瞥了刘常在一眼,目光慢慢地阴沉下来。 “皇后,阿满的身子,不适合在宫中养着。朕送阿满出宫休养,也是为了阿满好。” 萧歌仰着头,恼怒地瞪着宇文昊。 “陛下,阿满在宫内,尚且有人下毒谋害。陛下可曾想过,若是到了宫外,有人对阿满下毒手,陛下和臣妾谁去救阿满性命?” 闻言,宇文昊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蹙在一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他别过头,看向身后刘常在。 “皇后娘娘放心。” 刘常在这才快步上前,陪着一脸的笑容。 “大皇子是臣妾送出宫的,臣妾派去的人,绝对可靠,不会出任何问题。” “就是因为是常在的人,才令人担心吧。” 一侧的轻烟冷冷地接过了话头,沉声说道。 闻言,刘常在面色一顿,扫视了两眼轻烟,这才垂着眼眸,竟然露出委屈的模样。 “陛下……” 她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 “轻烟!” 宇文昊不满,厉声呵斥。 轻烟扫视了宇文昊一眼,随即便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是朕吩咐刘常在全权处置此事的。你可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奴婢不敢。” 萧歌盯着宇文昊,冷笑两声,眉目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轻烟说的没错。” 萧歌冷声道。 听到萧歌的声音,宇文昊也立即别过头,诧异地望向萧歌。 “陛下,你宠爱刘常在,臣妾无话可说。可陛下为何要拿着臣妾儿子的性命,玩笑呢?” “皇后。” 宇文昊也多出些许不满的神色。 “朕将阿满送出宫,是为了阿满好。” “那为何是刘常在全权处置此事?难道陛下觉得,这后宫之中,刘常在已经是掌权之人了吗?” 刘常在眉目之中的羞怯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皇后,朕之所以要将此事交给刘常在,朕还别有打算。并非你以为都那样。” “那是什么样?” 萧歌的目光更沉。 见宇文昊迟迟不回话,萧歌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陛下到底有什么目的,臣妾可以不问。可阿满是臣妾的儿子,臣妾绝对不会让阿满出宫养病。若是陛下非要将阿满送走,那不如也将臣妾送走吧!” 宇文昊与萧歌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肯退步。 “陛下。” 刘常在柔和地拉扯了两下宇文昊的衣袖,望了萧歌一眼,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也是爱子心切,陛下切莫动气。” “皇后爱子心切,难道朕就不是为了阿满好吗?” 和刘常在料想得一样,宇文昊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还更加恼怒。 第273章 丧心病狂 刘常在故意摆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抬起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一双眉眼,紧紧地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昊,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说,陛下是不肯让臣妾带回阿满了?” 宇文昊收回目光,垂着眼,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萧歌两眼。 看到萧歌眼中的悲切之色,宇文昊真想将真实目的告诉萧歌。 可那样以来,萧歌定会因为担心阿满的安危,露出马脚来,反而会将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想到这里,宇文昊终于将心一横,“皇后还是会乾坤宫安心养着身子吧。阿满的事情,交给……” 宇文昊侧过头,望了刘常在一眼,“昕嫔便是。” “昕嫔?” 轻烟错愕。 “朕昨夜已经册封刘常在为嫔位,旨意很快就会晓谕六宫。” 萧歌侧过头,盯着刘常在。 不对,现在应该唤她一声昕嫔了。 她越发确定,宇文昊哪里是关心阿满的死活,根本就是想要用阿满的性命,博得新欢的欢喜。 想到这里,萧歌冷笑两声,缓步上前,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昕嫔。 “昕嫔没有孩子,自是无法体会一个做娘的心中所想。今日,我告诉你一句实话。” 虽然昕嫔早已经有了要与萧歌对抗的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她那冰冷的目光,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 “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若是有人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萧歌,说得出,做得到。若是你不相信,大可以试一试。” 言毕,萧歌也不给昕嫔和宇文昊再答话的机会,转身便要走。 宇文昊心下一紧,不由低声唤道,“皇后。” 萧歌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背对着宇文昊。 “陛下,臣妾只有阿满了。若是臣妾失去阿满……” 她侧过头,盯着宇文昊,唇角微微扬动,冷笑一声,“后果,陛下自负。” 看到萧歌那般冰冷的目光,就连宇文昊的心中,也不由咯噔一声。 “陛下。” 待到萧歌走远之后,昕嫔才凑上前。 “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放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敢这样对陛下说话。若是……” 昕嫔的话都尚未说完,一抬眼,便对上了宇文昊冰冷的目光。 她心中骤然一紧,笑容凝固在唇边,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昊,勉强勾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阿满朕可是交到了你的手中,若是阿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皇后,便是朕也不会饶了你。” 说完,宇文昊竟然是大步追着萧歌而去,倒是将昕嫔一人留在原地,一脸错愕之色。 萧歌一路回了宫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理会。 想起穆姑姑的嘱托,轻烟扶着萧歌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低声道,“娘娘不如等等,看看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事情关乎阿满,萧歌哪里有那个心思听宇文昊的难言之隐? “不管他。” 萧歌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 “你去香香宫中,请她来乾坤宫。” 轻烟不解,想要多问,宇文昊却已经到了二人身边。 轻烟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皇后。” 宇文昊不知萧歌有所安排,只以为萧歌是看到自己追了上来,特意将轻烟打发走了。 “陛下。” 萧歌冷着脸,后退一步,躲开了宇文昊的手。 “陛下可还将臣妾当做后宫之主?” “皇后说的这是哪里话?朕若是不将你当做后宫之主,又怎么会将这皇后的宝玺交给你呢?” “既然如此,请陛下实话告诉臣妾。陛下到底为何要将阿满送出宫?” 宇文昊拧着眉头,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不肯说?” “朕真的是为了阿满好。” 萧歌冷笑,后退一步。 “既然陛下什么都不肯说。那臣妾不问便是。臣妾身子不适。告退了。” 萧歌拔腿要走,宇文昊终于安耐不住。 “朕要诱出背后下毒之人。” 萧歌闻言,停住脚步,错愕地别过头,惊讶地望向宇文昊。 “阿满此次中毒之事,实在是事出蹊跷。朕觉得,背后还大有文章。只有将阿满送出宫,才能给下毒之人机会,才能……” 宇文昊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歌却已经冲上前,抬起手,不给宇文昊答话的机会,竟然已经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宇文昊的脸上。 宇文昊身为天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 即便是从前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先皇也未曾如此对他动过手。 宇文昊一时错愕,望着萧歌,心中越是怒火中烧,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陛下为了引诱出幕后之人,便可以拿着阿满的性命玩笑吗?陛下可有想过,若是阿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是知道了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用处呢?” 萧歌说着,双眼轻蹙,眼底泛红,泪水已经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宇文昊心中不由一动。 看到萧歌红着的双眼,他心下的怒气竟然莫名其妙,尽数消失。 宇文昊抬起手,落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地上下摩挲。 “不会的,不会的……朕派去的都是精锐,绝对不会让阿满出事的。” 萧歌哪里还肯听他说? “我要去见阿满。” 萧歌说着,抖动双肩,已经将宇文昊甩开。 她后退两步,转身要走。 “没用的。” 宇文昊沉声道。 闻言,萧歌停住脚步,错愕地别过头,挑眉盯着宇文昊,“什么?” “朕为了能引蛇出洞,特意将朕怀疑的下毒之人派去,跟在阿满身边。此人担心夜长梦多,定会尽快下手。从今日一早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那人说不定已经……” “得手了”三个字最终还是被宇文昊咽了回去。 萧歌红着双眼,盯着宇文昊,良久以后,才跺了跺脚,抬起手,指着宇文昊的鼻尖。 她越是气愤,便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萧歌只是红着眼,转身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着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宇文昊低声道,“这个孩子,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第274章 行刺 马车晃晃悠悠,从宫城南门而出,阿满蜷着身子,坐在马车角落之中。 他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的漫儿,上下扫视了一圈,低声道,“你……你是什么人?想怎么样?” 漫儿唇角微微勾动唇角,那双漆黑的瞳孔放出狡黠的光芒。 “大皇子,想不到你用了毒药,竟然还能活着。” 漫儿一边说着,一边冷哼两声,又往阿满的身边凑近了几分。 阿满见状,更是露出慌乱之色。 他忙缩着身子,全身打着颤抖,胆战心惊地盯着漫儿。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漫儿直勾勾地凝视着阿满,趁着阿满不注意,已经探出手,一把抓住了阿满的手腕。 阿满才要尖叫,却被漫儿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捂着阿满的嘴,人就停在阿满的脑袋后边,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阿满的侧脸。 “大皇子,你说你,从什么人的肚子里出来不好,偏要从皇后的肚子里出来?” 说着,漫儿已经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袖珍的匕首,便往阿满的腰间戳去。 “大皇子。” 就在这个时候,却骤然听到马车之外传来一阵高呼。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漫儿担心自己暴露,立即用那匕首抵住阿满的后腰,冷着脸,低声道,“大皇子若是还想活命,就别乱叫。” 很快,就听到马车之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声音在马车边停了下来。 “什么人?” 立即有人上前,拦住了来人的路,警惕地盯着来人,沉声问道。 来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边。 “我是昕嫔娘娘身边的人,昕嫔娘娘要我来见大皇子。” “昕嫔娘娘?”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腰间拿下令牌,交给马车边的侍卫。 侍卫打量了两眼,瞧着那腰牌的确是真的,这才又打量了来人两眼,扬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对那人道,“有话快说。” 阿满掀开马车帘子,探头向外望了两眼。 看清楚来人,却是面色一沉,那双稚嫩的眼睛之中,多出了几分惊讶的目光。 这人哪里是昕嫔娘娘身边的人? 他分明是香香姑娘身边的人。 阿满在萧歌的寝殿之中,亲眼瞧到香香姑娘带着这人,在寝殿里和额娘私下见面。 那人眼看着阿满瞧着自己,立即动了动眉目。 他也不知道阿满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紧张起来,就连搭在身边的一双手,都情不自禁地攒紧了几分。 好在,阿满虽然只是诧异地望了那人一眼,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轻声咳嗽两声,低声道,“昕嫔娘娘有什么事吗?” 那人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的紧张之色,才消散了几分。 “昕嫔娘娘听说大皇子要出宫养病,特意着奴才前来送行。” 阿满身子向前凑了凑,才要答话,却觉得腰间多出了一阵冰冷之感。 身后的漫儿,侧过身子,确保马车之下的人看不到自己,才冷声对阿满道,“别胡说。” 阿满不过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心中紧张无比,那双稚嫩的小手也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 可他到底是萧歌的儿子,不管心中多么紧张,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色。 “好。” 阿满点了点头,挑动眉角,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两眼身后的人,喉咙上下轻轻滑动,露出一副难为之色。 那人见状,意识到阿满许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才要上前,却被马车之下的侍卫拦住。 “既然已经来送过了,就请回吧。” 那人无奈,只能后退两步。 他对侍卫拱手行了礼,“这位大哥,昕嫔娘娘的意思,是要奴才将大皇子送出宫门。” 说着,那人从自己的腰间取下钱袋,也不挑选,便将钱袋放在了侍卫的手中。 侍卫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才再度抬起眼,看向那人的眼中,已经平静和缓了许多。 “既然如此,你就在后边跟着吧。” 那人陪着一脸笑意,“侍卫大哥,这主子的意思是,要奴才在车里陪着大皇子。” 阿满身后的漫儿,眉角挑动,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不许他上车。” 漫儿冷声道。 阿满微微愣了愣,才侧过身子,望了那人一眼,“这车上太小了,只怕是坐不了这么多人。”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车下的侍卫,就连那人都是微微一愣,错愕地望着阿满。 阿满虽然勉强算是冷静,可到底还是个小孩,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将车内有人的事情告诉那人。 侍卫和那人对视一眼,那人这才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奴才就跟着马车吧。” 侍卫收了他的银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知得答应一声,便对他摆摆手,着他骑马在马车边跟着。 队伍再度出发。 这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漫儿的行动。 她警惕地打量着马车之外,手中的匕首始终都抵在阿满的腰间。 阿满甚至不敢回头多看漫儿一眼,胆战心惊,轻声道。 “外面都是人,你若是还敢对我动手,定然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的。” 漫儿心中紧张,却没有答话,只是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递进了几分。 阿满后背僵直,眉目微蹙,喉咙上下滑动。 “漫儿姐姐。” 良久之后,阿满的言语缓和了几分,虽然没有看向漫儿,可情绪却平静了许多。 “你到底是谁的人?” 阿满轻声问道。 漫儿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大一个小孩,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见漫儿不答话,阿满接着道,“你从前是皇贵妃娘娘宫中的人,可是皇贵妃娘娘如今已经挪去了行宫。这宫中的人,最是拜高踩低,即便皇贵妃娘娘从前是你的主子,现在你也绝对不会为她行事的。因此,我猜测,这下毒之事,或许是皇贵妃指使,可这刺杀绝对不会是皇贵妃指使。” 阿满几句话,竟然将所有事情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倒是让漫儿心中诧异。 第275章 来不及说出真相 阿满虽然看不到漫儿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她抵在自己腰间的匕首,似乎慢慢地松动了几分。 借着这个空隙,阿满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漫儿一圈,声音压得越发低沉。 “漫儿姐姐,不如你放了我。我也想法子保你离开,如何?” 漫儿心中虽然错愕,可却已经不能将眼前的孩子视为一个单纯的小孩了。 他的心计、智慧,都远远超过了漫儿的猜测。 漫儿不由挑眉,“你?” 听着她语气之中多出了几分疑问,阿满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也不管漫儿是否答应,已经转过身,望向漫儿。 “漫儿姐姐,你瞧,现在外面都是人。还有方才那个昕嫔娘娘派来的人,若是他知道马车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你猜他会怎么想?” 漫儿顿了顿神色。 “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也想法子,让你安全离开。如何?” “你要怎么让我安全离开?” 阿满思量片刻,凝视着漫儿,“漫儿姐姐,你只说肯不肯放过我,便是了。” 漫儿心中错愕,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 不过阿满倒是也不逼她回答,只是淡然地别过头,看向前方。 “漫儿姐姐,可以慢慢想。可若是再拖得久一些,我只怕也保不住你了。” 闻言,漫儿的后背不由微微一紧,眉头也紧紧地蹙在一起,心中更是多出了几分不安。 马车缓缓往前而去,马车之外没有一人说话,分明是几十人的队伍,却是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更是让漫儿心中升起阵阵慌乱不安。 没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黄门问安的声音。 “大皇子,可以下来了。” 阿满没有答话,只是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漫儿。 漫儿心中不安,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眼看着阿满起身,要往马车之下而去,漫儿一把拉住阿满的手腕,冷着双目,盯着阿满,“你要去哪里?” “漫儿姐姐没有听到吗?” 话音才落,马车之下的人便又再度催促起来。 “不能走!” 漫儿用匕首抵住阿满的后腰,冷声道。 话尚未说完,马车的帘子已经被人一把掀开。 黄门看到马车之内的情况,大吃一惊,向后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被身后的石子绊倒在地,抬起手,抖动着手指,指着马车的方向。 “你……你是什么人?” 闻言,马车周围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纷纷看向马车之中。 方才那位自称是昕嫔娘娘派来的人,更是几步凑上前,看到漫儿,双眼一沉。 “你要做什么?” 被这么多人看到了,漫儿的心中也紧张起来,一脸慌乱地望向众人。 “你们若是不想让大皇子死,就都给我让开!”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阿满别过头,扫视了漫儿两眼,压低声音,“漫儿姐姐,你便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这么多人围着,漫儿又岂会不知? “你不是说,只要我放过你,你就有法子放过我吗?” 阿满点头称是。 “我可以不杀你,你让他们往后退。” “若是他们走了,你不肯兑现自己的诺言呢?” 漫儿一愣。 阿满随即接着道,“不若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我立即放你走。” 漫儿眉头蹙得更紧,却是久久没有开口。 阿满佯装焦灼,“漫儿姐姐,你已经错过了一次离开的机会,难道还要再错过第二次吗?” 漫儿还在犹豫不决,阿满却已经望向眼前众人,立即高声道,“众人听令!” 这还是年仅七岁的阿满,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号施令。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个昕嫔的人第一个跪了下来,“奴才等静候大皇子吩咐。” “今有刺客胆敢混入宫内行刺,若是此人还敢妄动。尔等不必顾及我,定要生擒此人!” 众人皆是一愣。 “我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 听闻此话,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行礼答诺。 漫儿听到此话,更是心中诧异,错愕地看向阿满,“你……你不要命了?” 阿满冷哼一声,侧过头,只是微微扫视了漫儿一眼,便厉声道,“漫儿姐姐,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肯要,就别怪我无情。” 漫儿没有想到,阿满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会散发出如此令人难以直视的气势。 “你……” 漫儿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漫儿姐姐,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阿满侧过头,盯着漫儿的侧脸,沉声问道。 见她还不答话,阿满又一次看向眼前众人,厉声道,“动手!” “等等。” 身后的漫儿终于紧张起来。 阿满这才抬手拦住了已经准备冲上前的众人。 “是……是……” 漫儿抿着下唇,眉目紧紧地蹙在一起,垂着眼眸,睫毛抖动了两下。 话尚未说完,一阵温热之感,猛然扑上了阿满的面颊。 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阿满的额头上,逐渐向下滑动而来。 阿满本能地眨了眨眼睛,接着眼前便是一红。 他张开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口腔蔓延而开。 阿满再度睁开眼,往眼前望去的时候,却见漫儿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道利箭,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 “保护大皇子。” 不知是什么人高声喊道。 紧接着,身边的人已经立即涌动而上,将阿满扯到身后,围成一个圈,将阿满围在中间。 可是四周却没有一点声音。 众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面色凝重,却什么都看不到。 漫儿的身子逐渐地软了下去,双手向前探出,绝望地望着眼前的阿满。 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了。 “那边。” 众人听到这声音,立即别过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却见树丛之中,闪过一道身影。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边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些许动静。 第276章 处置 “阿满……” 远处飞奔而来两匹白马,为首之人高声喊道。 阿满听到来人的声音,忙拨开身前之人,抬眼往前望去。 却见马匹之上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萧歌。 很快,萧歌已经到了阿满面前。 不等马匹停下来,萧歌已经翻身下马,立即冲到了阿满身边。 她冲上前,一把扶住了阿满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看到阿满脸上鲜红的血色,萧歌几乎要晕厥过去。 “受伤了吗?” 萧歌紧张地问道。 方才还瞧着十分镇定的阿满,此刻看到自己的额娘,却是双眼一红,身子终于打起了颤抖。 “额娘……” 阿满的声音也发着抖,望着萧歌,委屈可怜。 萧歌一把将阿满抱进怀中,双手搭在阿满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心中终于安定了几分。 许久,萧歌才直起身子,将阿满拦到自己身后,扫视一圈众人,自是也看到了“昕嫔派来的人”。 此人并非昕嫔之人,而是香香带进宫中的赵荀。 两人对视一眼,赵荀的目光动了动,不动神色地对萧歌微微点头。 萧歌没有多言,而是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漫儿。 “怎么回事?” 有人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萧歌。 萧歌目光灼灼,心中越发不宁。 “娘娘,那边。” 轻烟的眉目动了动,侧过头,看向那边的树丛。 却见树丛之中,那人影再度闪过。 轻烟和萧歌对视一眼,见萧歌微微点了点头,轻烟也不再犹豫,从腰间拔出软鞭,已经立即往前冲去。 众人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却被萧歌拦下。 萧歌一动不动,抬起手,将阿满护在身后,右手已经拔出了长剑,警惕地环视四周。 轻烟很快已经冲进了树丛之中。 树丛之内,传来一阵唰唰作响的声音,却见轻烟已经和一个黑影战在一处。 轻烟很快就占得上风,那黑影眼看着场面不对,便想要转身离开。 轻烟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手中软鞭已经顺势扔了出去。 鞭子在那黑影的脖颈上绕了一圈,单手发力,便见那黑影的身子猛然向后一落,摔倒在地。 轻烟瞅准时机,几步冲上前,已经胯开双腿,坐在那黑影身上。 她抬手便一把扯下了黑影脸上的黑色围布。 黑衣人抬起手,想要蒙住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是你。”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一把拎住了黑衣人的衣领,拖着他就往萧歌面前而去。 看清楚来人,萧歌的面色也不由微微一紧。 此人竟然是萧绾身边的侍卫! 萧歌侧过头,瞧了倒在地上的漫儿,秀眉蹙在一起。 “都是皇贵妃的人。” 轻烟的目光也在黑衣人和漫儿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萧歌拧着眉头,冷哼一声,逐步上前,盯着那黑衣人。 她似乎是在回答轻烟的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皇贵妃人都已经去了行宫,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呢?” 萧歌目光阴沉,打量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唇角微微勾动,冷哼一声,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嘲讽之色。 “莫说是皇贵妃当初在宫中苛待宫人,根本不会得了这么多忠心之人。即便皇贵妃宫中真的有这样忠心的人,她都已经入了行宫这么久,又怎么会有人甘愿为她卖命呢?” 萧歌听到身后,传来了阿满的声音。 她错愕地别过头,望向阿满。 阿满缓步上前,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萧歌的手掌。 萧歌顺势牵住阿满,回过头,微微扫视了他两眼。 阿满依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方才漫儿姐姐已经说了实话。你呢?准备老实交代吗?” 萧歌眼看着阿满与那黑衣人对峙,眉眼之中也不由多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可她没有急着阻拦阿满,只是静静地瞧着阿满。 “大皇子不必套话。她绝对没有机会说话背后的人。” “这么说,你们背后还是有指使的人。” 阿满挑动眉角,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笑意,盯着那黑衣人。 众人都没有想到,阿满小小的年纪,竟然会有这样的心计。 就连萧歌也是心中微沉。 黑衣人的话被阿满堵在口中,一时之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漫儿姐姐是死在你的手中。” 阿满抬起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你又如何保证,那人不会再派人来,要了你的性命呢?” 黑衣人的眉眼一簇,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 阿满仔细观察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他微微侧过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赵荀。 “他是昕嫔娘娘派来的。” 阿满若有所思地说道。 果真,那黑衣人听到此话,竟然是身子一紧,后背僵直,眉眼蹙在一起,多出了紧张之色。 瞧着黑衣人这幅模样,萧歌心中也已经明白了几分。 “额娘。” 阿满笑吟吟地别过头,望向一侧的萧歌,“既然他不肯说实话,儿臣瞧着,便是将他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索性杀了他。” 闻言,众人的面色皆是微微一紧,就连萧歌的心中也不由沉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阿满素日里瞧着是温顺孩子,可单反是说出这么几句话来,倒真的是令人诧异。 阿满盯着黑衣人,目光轻轻地动了动,露出几分淡然的笑意。 “还不肯说?” 阿满说着,也不等萧歌回话,已经侧过头,看向身后的轻烟。 “轻烟姐姐。” 轻烟本能地与萧歌对视一眼,见萧歌点了点头,这才快步上前。 她对阿满屈膝行礼,“大皇子。” “要了他的性命。” 阿满似乎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沉着面色,厉声说道。 瞧到这样的阿满,轻烟的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即便心中满是疑问,可轻烟还是答应一声,快步上前,已经抬起手,从黑衣人的身后,一把勒住了黑衣人的脖颈。 轻烟手中力道极大,很快,黑衣人的眼前便慢慢地发起了黑。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那黑衣人不住地拍打着地面…… 第277章 是皇贵妃 轻烟放松了几分手中的力道,侧过头,望向阿满。 阿满点了点头。 轻烟这才松开了黑衣人。 黑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良久无法平息呼吸。 等到黑衣人的呼吸平复下来,阿满才缓步走上前,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盯着黑衣人。 “现在肯说了吗?” 黑衣人垂着脑袋。 阿满蹲下身子。 “阿满。” 身后萧歌紧张起来,错愕地望着阿满。 阿满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微微摆动两下。 “说吧。” 阿满往黑衣人的身边凑近了几分。 在众人面前,便见黑衣人和阿满凑得极近,阿满听着黑衣人的话,面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许久,阿满才站起身,目光阴郁,扫视了黑衣人一圈,便望向萧歌。 “额娘,吩咐人将他带下去吧。” 看到阿满处置眼前之事,如此淡定平静,萧歌心中长出一口气,知道这孩子心中自有沟壑。 “轻烟,带他下去,好生看管。” 轻烟答应一声,快步上前,已经扭住了那黑衣人的胳膊,将他扯了起来,就往后退去。 萧歌快步上前,望着阿满,柔声道,“阿满,他说什么?” 阿满抬起眉眼,看向萧歌。 萧歌这才发现,阿满竟然打着颤抖,一脸慌乱之色。 看来,阿满方才虽然看着平静,可内心之中,定是波涛汹涌。 他望着萧歌,唇角打起了颤抖,抖抖索索地对萧歌道,“额……额娘……” 萧歌见状,抬手将阿满抱进了怀中。 方才还满面坚定,动辄便要杀人的阿满,此刻却是一副肉乎乎的团子模样。 他一双小手,环住萧歌的腰肢,侧脸靠在萧歌的怀中,胸口上下起伏着,双眼泛红,这才露出了慌乱之色。 萧歌心疼地抱着阿满,双手不住地在他的后背上摩挲着,心中也是一阵阵的不安。 这孩子才刚刚七岁,却经历了常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若是生在皇家,便要经历这样的风雨。 那萧歌倒是宁愿阿满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很快,又有马车从远处而来。 马车在众人面前停下,李喻上前,拿出下马凳,摆在马车之下,掀开帘子,将马车之中的宇文昊搀扶下来。 宇文昊快步上前,打量了萧歌和阿满两眼,急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阿满只是瞥了宇文昊一眼,并未多言,可萧歌却是没好气地白了宇文昊一眼,立即将阿满拉到自己身后,护住阿满。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和阿满尚且还有命在。” 谁也没有想到,萧歌竟然会当着这许多的人面,给宇文昊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接过话头。 阿满不解地扬起头,望了一眼萧歌,便立即看向宇文昊。 “父皇,儿臣没事。” 宇文昊也是面露尴尬之色,缓缓点了点头。 “阿满,方才那黑衣人说,他是受了皇贵妃娘娘的指使,才来刺杀儿臣的。” 闻言,不仅仅是宇文昊,便是萧歌也是一脸惊讶地望向阿满。 萧歌知道,方才那黑衣人说出的名字,绝对不会是萧绾,否则阿满何以会露出那样凝重的神色? 想到这里,萧歌不解地看向阿满。 阿满似乎也意识到了萧歌目光之中的不解。 他没有回应萧歌,而是蹒跚着,慢慢走到宇文昊身边,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宇文昊的衣角,微微晃动了两下,露出了一脸的委屈之色。 “陛下,前次下毒的事情,也是皇贵妃娘娘指使人做的。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皇贵妃娘娘非要杀了儿臣呢?” 阿满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抬起手,小小的身子,往宇文昊的怀中埋去。 但凡是人看到这样一个弱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露出这等委屈的样子,也会心软。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萧歌的孩子! 宇文昊的目光阴沉,扶住阿满,心疼地抱着阿满。 “父皇,到底为什么?” 阿满顺势靠在宇文昊的怀中,委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随着阿满的话,宇文昊的目光逐渐阴郁起来,两只手拦在阿满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却是冷声道,“阿满不必害怕,父皇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许久之后,阿满才从宇文昊的怀中,抬起头,还是红着双眼,望着他。 宇文昊的目光轻动,看向萧歌,柔声道,“皇后,你先带阿满回去吧。” 萧歌目光轻动,上前握住了阿满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这才对宇文昊道,“陛下,皇贵妃是您身边得宠之人,臣妾无力处置,只希望陛下能给臣妾母子,一个答案。” 说完,萧歌也不等宇文昊回话,便抬手牵住了阿满,淡然一笑,快步离开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宇文昊的目光逐渐阴沉。 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目光冷淡,很快便将李喻唤来。 “去行宫。” 李喻早已经猜到了宇文昊定会去行宫问个清楚,立即吩咐前往行宫。 阿满和萧歌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宇文昊等人离开。 萧歌望着阿满,低声问道,“阿满,你为什么要告诉父皇,背后指使之人是皇贵妃?” 阿满担忧地别过头,扫视了萧歌一圈,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不安之色。 他一双手攒在身前,手指勾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良久之后,才低声道,“额娘,你是不是因为我骗人生气了?” 萧歌闻言,立即摇头。 “额娘不是这个意思。” 萧歌半躬下身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阿满的面颊,“额娘只是想知道,那黑衣人分明没有说,他受了皇贵妃的指使,为何你要这样告诉父皇?” 阿满与萧歌四目相对,漆黑的双眼目光闪动,萧歌竟然惊讶地发现,他的目光之中还有几分阴郁之色。 许久,阿满才低声道,“此事显然是有人想要栽赃在皇贵妃身上,即便是儿臣不说,父皇自己查,也会查到皇贵妃身上。” 第278章 质问 阿满说话之时,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坚定。 萧歌心中越发畏惧起来。 今日阿满给自己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先是在处置那个黑衣人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之色。 后来,又在片刻之间,便已经决定,要将一切都栽在萧绾身上。 阿满见萧歌错愕地望着自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微微抬起眼,眉目轻轻地动了动,望着萧歌。 “额娘,儿臣是不是坏孩子?” 萧歌一时哑然。 …… 行宫。 宇文昊一路快马加鞭,没有一个时辰,已经到了行宫。 正在门外打扫院子的小枝看到宇文昊一行人,初时还一脸不信,待到那行人到了院子之外,小枝才敢确信,竟然真的是宇文昊。 小枝扔掉手中的扫帚,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一路冲进了屋中。 “娘娘……娘娘……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小枝情绪激动,甚至有些破音。 萧绾却无动于衷,依旧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冷哼两声,“你发什么疯?什么陛下?陛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萧绾说完,却见铜镜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宇文昊的脸。 她错愕地望着那张脸,心中激动,竟然忘记站起身。 “娘娘……” 小枝打量了萧绾两眼,低声唤道。 萧绾这才回过神来。 她起身猛然别过头,双眼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一片通红。 “陛下……” 萧绾的声音之中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已经抬起手。 她的指尖尚未触碰到宇文昊,却已经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萧绾被打得发蒙,后退两步,后腰磕在身后的圆桌上,右手捂着自己的面颊,错愕地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小枝立即冲上前,一把扶住了萧绾,惊讶地看着宇文昊。 “陛下这是做什么?” 萧绾捂着脸,别过头,红着双眼,盯着宇文昊,颤抖着问道。 “朕倒是想要问问皇贵妃要做什么?” 萧绾不解,错愕地望着宇文昊。 “陛下说什么?” “萧绾,朕这些年也算是疼你。虽然朕有心册立阿满为储君,可是却也不打算薄待了你和朕的孩子。可你为何这般狠心?” 萧绾闻言,已经猜到宇文昊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淡然一笑,落下捂着面颊的手,凝视着宇文昊。 “臣妾听说,大皇子虽然中毒了,可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所以你就丧心病狂,派人刺杀?” 萧绾不解,目光迷惘。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何时派人刺杀大皇子?”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真的面前惺惺作态!” 宇文昊说着,迈步还要上前。 小枝却一步冲了出来,挡在萧绾面前,看向宇文昊,虽然胆怯,却还是强打着勇气,盯着宇文昊。 “陛下,您真的误会了。皇贵妃娘娘这些日子,一直静心在行宫中养胎,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至于什么刺杀之事,更是不可能啊。” 宇文昊哪里还肯相信小枝的话?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萧绾,唇角微微扬动,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你可还记得漫儿?” 听到宇文昊已经说出了漫儿的名字,小枝心中微沉,也慢慢后退两步,低着头,不敢再回话。 “陛下。” 萧绾依旧望着宇文昊,拨开眼前小枝,上前一步。 “臣妾的确联系过漫儿,可臣妾绝对没有指使漫儿刺杀任何人。” “那中毒之事可是你做下的?” 萧绾闻言,垂着眼,目光微沉,睫毛闪动两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说?难道非要朕将漫儿带到你面前来,你才肯说实话吗?” 闻言,萧绾咬着下唇,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低声道,“臣妾承认,下毒之事的确是臣妾所为。可臣妾绝对没有让她行刺大皇子,臣妾可以对天发誓。” 事已至此,宇文昊对萧绾已经全然没有了信任,哪里还肯相信她的话? “萧绾,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为何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萧绾低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喉咙上下滑动,露出几分慌乱模样。 “朕若不是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非要杀了你,才能解恨。” 宇文昊的话音才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声音。 “皇贵妃娘娘真的怀着身孕?” 听到那声音,宇文昊和萧绾几乎是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昕嫔在身侧宫女的搀扶之下,眉眼之中带着淡然的笑意,缓步走进殿中。 看到昕嫔,萧绾目光一沉。 自己会被禁足在行宫之中,都是拜她一手所赐,想不到,她竟然还有胆子来见自己。 萧绾怒目瞪着昕嫔。 然,昕嫔却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萧绾的目光,而是款步走到宇文昊身边,不紧不慢,对宇文昊屈膝行礼。 “你怎么来了?” 宇文昊的目光慢慢收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便别过头,不再理会昕嫔。 昕嫔知道,宇文昊定是为了自己设下的引蛇出洞的计策,迁怒于自己。 她早已经想到了,倒也不急着为自己开脱。 “陛下,皇贵妃娘娘根本没有怀孕。” 听到这话,宇文昊猛然别过头,挑着眉头,错愕地望着昕嫔,“什么?” 萧绾心中紧张,双眼一沉,死死地盯着昕嫔,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昕嫔并没有理会萧绾,而是对屋外道,“进来吧。” 很快,却见魏征竟然从外面缓步而入。 他到了三人面前,跪地行了礼,抬眼看向宇文昊。 “见过陛下。” “说。” 宇文昊面色阴沉不佳,只冷声说道。 魏征望了宇文昊一眼,这才低声道,“回禀陛下,皇贵妃并未怀孕。她服用了一种药物,可以造成孕相。” 萧绾目光一沉,心中发慌,竟然是几步走上前,抬手便要往魏征的脸上打去。 没想到,萧绾的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宇文昊一把推开萧绾,也不回答魏征,只是将李喻唤进屋中。 “去将宫中所有太医都带来。” 第279章 赐死 雾色的天空之中,飘起了一阵毛毛细雨。 夏日的凉风微微拂动而过,似乎要将那细雨吹去远方。 原本这样的雨色之中,行宫应该是最美丽的地方。 可今日的行宫之中,却是行色匆匆,人人都垂着一双眼,只敢盯着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萧绾跪在地上,发丝散落,右边脸上的红肿尚未消散,泪水连连,头都不敢抬。 最后一位为她问诊的太医还在收拾医药箱,余光瞥到一侧冷着双眼的宇文昊,只觉一阵不寒而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陛下。” 李喻从外快步而入,扫视了萧绾两眼,才走到宇文昊身边,压低了声音,“所有太医都已经为皇贵妃号过脉了。” 说着,李喻将手中的托盘往宇文昊的面前送近几分。 上面还放着十几张字条,那上面写着太医们对萧绾脉象的诊断结果。 宇文昊瞥了萧绾一眼,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才对李喻道,“念。” 李喻瞥了萧绾一眼,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答应一声,拆开一个。 “皇贵妃娘娘无孕。” 萧绾听到这话,全身打了一个寒战,胆战心惊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昊。 李喻又拆开一个。 “皇贵妃娘娘没有身孕。” 这次,就连李喻的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喻迅速拆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所有的字条都拆完,每个字条上的答案都一样。 皇贵妃无孕! 宇文昊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终于露出了怒色,沉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真相就摆在眼前,萧绾便是想要辩驳,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眼,故意捂住自己红肿的右脸,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 “陛下,臣妾真的以为臣妾怀孕了。臣妾……” 话音未落,便见宇文昊已经将手边的茶杯,腾地一下飞了出去。 萧绾大惊失色,掩着朱唇,猛然向后扬动身子,一脸局促错愕。 “贱人!” 宇文昊猛然起身,死死地盯着萧绾,眉眼之中的怒色更加浓郁。 “事已至此,你竟然还想要狡辩!” 萧绾全身瘫软,倒在地上,捂着自己面颊的手,不住地打着颤抖。 “连龙种这样的事情,你都可以拿来诓骗朕,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萧绾胆战心惊地抬起眼,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昊,一脸惊恐之色。 “李喻。” 许久,宇文昊收回阴冷的目光,别过头,望向李喻。 “陛下。” “行宫萧氏假孕争宠,原本该五马分尸。朕念在其进宫伺候多年,育有皇子,赐自尽。你监刑。” 说完,宇文昊转身要走。 萧绾立即扑上前,一把抱住宇文昊的后腰,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不敢了。陛下看在臣妾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臣妾一命吧。” 宇文昊背对着萧绾,甚至没有转头多看萧绾一眼。 他目光阴沉,冷笑两声,过了良久,才抬起手,抓住萧绾的手腕,一点点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推开。 “萧绾,朕若不是看在你为朕育有二皇子的份上,你假孕争宠,意图谋害阿满,便是杀你上百次,也不为过。” 闻言,萧绾双腿一软,向后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满面皆是错愕地望着宇文昊。 “你放心,你毕竟和朕多年夫妇,朕会善待二皇子的。” 言毕,宇文昊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萧绾两眼,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一朝翻脸却是如无情。 萧绾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宇文昊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是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待到宇文昊离开之后,魏征才从外匆匆而入。 他打发走了李喻,蹲下萧绾身侧,盯着萧绾的侧脸。 “皇贵妃娘娘从前也是一世风光。想不到,如今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萧绾冷哼两声,侧过头,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魏征。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你来瞧本宫?” 魏征耸动肩膀,撇了撇唇角,倒是露出了满面的嘲讽之色。 “臣自然算不得什么。如若不是皇后娘娘指使,臣怎么会知道皇贵妃娘娘您的秘密呢?” 萧绾眉目蹙得更紧。 “皇贵妃,你死了不要紧,可你可曾想过,你死之后,那二皇子在这宫中孤苦无依,日后可如何是好?” 萧绾心中发紧,不由挑眉,眉目之中多出了几分悲苦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以保娘娘不死。” 魏征说着,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屋外。 依稀之中,还能看到李喻的背影。 “你?” 萧绾扬动唇角,笑容紧绷在唇角边,目光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不过就是个太医,有什么本事保我不死?” 魏征目光更沉,眼中闪过一丝被羞辱之后的不满之色,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皇贵妃若是不相信,那我这就唤李公公进来。皇贵妃放心,以后每年,我一定会给娘娘上香祷告的。” 说着,魏征转身作势要离开。 萧绾心中一紧,一把抓住了魏征,“你有什么法子。” 魏征满意地瞥了萧绾两眼,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小盒子。 那盒子之中放着一颗手指大小的褐色药丸。 魏征将药丸往萧绾的身边推近几分。 “吃下这药丸。等到李公公将娘娘的尸首送到南郊墓地之后,臣自会将解药给娘娘服下。” 萧绾半信半疑,目光轻动,侧过头,扫视了魏征两眼。 这个时候,除了相信魏征,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萧绾终于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昂起头,将那药丸塞进口中,和着水,咕咚咕咚两口便咽了下去。 魏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将外面的李喻唤了进来。 “李公公,皇贵妃娘娘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若是死得太难看,难免会惹起非议。” 李喻一愣,不明所以。 第280章 虎有伤人心 萧绾也投去些许不解的目光,不明就里地看着魏征。 李喻与魏征对视一眼,目光轻动,越发不解。 魏征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强行握住李喻的手腕,也不等李喻反应过来,已经将银子塞在了李喻的手中。 “李喻公公,就当做是给二皇子积德。” 李喻跟随宇文昊多年,原本也瞧不上魏征的这锭银子。 可他抬眼望向萧绾。 萧绾双眼发红,正一脸哀求地望着他。 李喻这些年,跟在宇文昊身边,自是了解他对萧绾的感情。 虽然现在宇文昊在气头上,可日后若是什么时候想起了二人之间那些甜蜜的过往,也未必就不会想念萧绾。 何况李喻说得对,萧绾到底是二皇子生母,有皇贵妃的身份傍身,若是死得太难看,难保宇文昊日后责怪李喻。 “陛下要皇贵妃死。” 李喻若有所思,沉声道。 魏征立即露出会心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只是希望李公公能保住皇贵妃一个全尸。” 李喻勉强答应。 …… 乾坤宫。 阿满自从回宫之后,便一直缩在角落之中,不管是什么人唤他,都未曾回话。 轻烟担忧无比,已经吩咐人做了一大堆阿满素日里喜欢的糕点,可阿满却是一个都不往眼中去。 “大皇子。” 轻烟担心不已,凑到阿满身边,压低声音,关切地打量着阿满,小心翼翼地道,“您好歹吃些东西,也好让奴婢安心一些。” 阿满却没有答话,只是将身前的小棉被又往身上拉起几分,楚楚可怜地缩在棉被之中,连连摇头。 看到阿满这样子,轻烟更是不知所措。 终于,萧歌从殿外快步而入。 她一回宫,便处置了照顾阿满的那些宫人。 一群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却能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阿满带走,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祸乱后宫的种,还不如早日打发了得好。 听到萧歌的声音,阿满的眼中才闪动两下,猛然抬起头,望向殿外的方向。 轻烟也快步迎了上去。 “娘娘,大皇子一口东西也不肯吃。” 萧歌抬眼往殿中望去,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点心,还有缩在角落之中的阿满,便知道轻烟定然也是尽心了。 “你们先出去吧。” 萧歌将众人打发走,这才快步走到阿满身边。 她望着阿满,抬起右手,对阿满摆动两下。 阿满像是一只小羔羊一般,立即爬到萧歌身边,脑袋在萧歌的怀中来回蹭动两下,口中发出一阵呜咽之声,竟然哭了出来。 萧歌心疼地抱住阿满,一边摩挲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道,“阿满不怕。母后已经将那些想要谋害你的人都处置了。” 怀中的阿满没有回话,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鼻腔之中发出一阵阵的呜咽之声,听着更是令人心疼不已。 “阿满,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了。” 萧歌只以为阿满是害怕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接着道。 阿满终于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稚嫩的眼睛微微眯在一起。 “额娘,皇贵妃娘娘是因为儿臣,才被父皇处死的。” 阿满望着萧歌,那双眼中满是鲜红之色,闪烁着一阵阵不安。 看着阿满的双眼,萧歌心疼不已。 “胡说!” 萧歌立即打断阿满的话头。 “是她自己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可是,我明明知道那个刺客不是皇贵妃派来的,我却骗了父皇。” 阿满想到自己对宇文昊说的话,还一阵阵后怕。 其实不仅是阿满,就连萧歌也没有想到,阿满竟然会指证萧绾。 萧歌望着阿满,长叹一声,这才抬起手,将阿满抱进怀中,轻轻拍动了两下他的后背。 “阿满,这世上人若是想要好好活着,人人都要从刀枪棍棒之中滚上一遍。不仅阿满如此,额娘如此,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特别是在这宫中,若是想要保命,就要狠心。” 阿满似懂非懂,只是将弱小的身子,往萧歌的怀中挪动了几分。 他从萧歌的怀中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萧歌,“额娘,那儿臣算狠心吗?” “虽然行刺之事不是皇贵妃所为,可她指使漫儿在你的药中下毒,却是事实。即便是这次你没有将矛头指向皇贵妃,来日她还是会对你做同样的事情。到时候,死的人就不是她了。” 阿满听到这些话,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目光之中的畏惧也更加浓郁了几分。 萧歌凝望着阿满,却是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阿满,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只是为了自保。” 阿满这才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你现在可以告诉额娘,那黑衣人究竟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人指使他前来行刺?” 阿满与萧歌四目相对,良久之后,终于慢慢摇头。 萧歌不解,“没说?” 阿满犹豫片刻,还是别过头,侧脸对着萧歌,点了点头。 萧歌狐疑地打量着阿满。 他虽然已经尽力躲着自己,可萧歌看的出来,阿满说得不是实话。 那个黑衣人定然已经告诉阿满,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那为何阿满不肯告诉自己呢? 就在萧歌心思飞动,不明就里的时候,听到殿外传来了轻烟的叩门声。 “娘娘,香香姑娘来了。” 萧歌定了定心神,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吃些东西,好生歇息一下。等到你一觉醒来,这些事情就都忘记了。” 阿满顺着萧歌手指的方向望了两眼,虽然依旧是满面愁容,可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萧歌不再犹豫,抬手轻轻捏了捏阿满的面颊,转身往殿外而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阿满低声唤道,“额娘。” 萧歌不解地别过头,望向阿满。 “您要小心昕嫔娘娘。” 闻言,萧歌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阿满望着她,却已经扬动唇角,稚嫩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 萧歌只得回以同样的笑容,转身离开。 第281章 怕什么来什么 香香在正厅焦灼地等待着,瞧萧歌从屋外快速而来,立即迎了上去。 “娘娘。” 香香姑娘也顾不得行礼,快步走上前,“大皇子没事吧?” 萧歌知道,她或许不是真的关心阿满,多半不过是因为想要将阿满的消息带给宇文席。 萧歌垂着眼,缓缓摇摇头,眉目之中多出了些许错愕不安之色。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香香咬牙切齿,冷声说道。 萧歌只能陪着淡然的笑容,“那个赵荀是你派去的吧?” “是。您一吩咐轻烟来唤我,我便吩咐赵荀跟上去了。若是有人想要对大皇子不利,有赵荀在,他们也无法得手。二来,赵荀宣称自己是昕嫔派去的,若是有人错了主意,也好以赵荀的身份,暂时压制。”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行刺之人是昕嫔?” 香香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早在陛下南巡的时候,臣妾便瞧出昕嫔和萧绾之间的关系。后来,又得知昕嫔设计,害得辰嫔被禁足在宫中。此次事情,十之八九,就是她做的。” 萧歌双目微微蹙在一起,缓缓点了点头,想起方才阿满的话,知道香香姑娘说得没错。 她将一切娓娓道来。 听完萧歌的话,香香姑娘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算是保了她一命,她为何还要揪着娘娘不肯放呢?” 萧歌若是知道原因,早就化解了二人之间的问题。 只是如今看来,她们二人之间早已经是生死对头,即便是一开始是误会,现在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娘娘,还有一件事情,只怕要您拿个主意了。” 看着香香姑娘紧蹙的眉头,萧歌的心中微微顿了顿。 “萧绾已经因为假孕被陛下下旨处死,可我……” 当初,香香为了能顺利进宫,假意自己怀了身孕,如今这么久过去了,那药效也早就没有了作用。 此次萧绾假孕之事闹得这般沸沸扬扬,难保宇文昊不会因此牵连香香。 毕竟,放眼整个宫中,除了萧绾之外,现下怀着身孕的也只有香香一人。 萧歌心思迅速转动,很快就明白了香香的担心。 萧歌才要答话,却听到宫外竟是已经响起了李喻通报的声音。 “陛下到。”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萧歌和香香姑娘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慌乱之色。 宇文昊一直以为萧歌和香香不合,若是被他看到香香竟然特意前来探望阿满,以他多疑的性子,难免会多想。 不及二人细思,萧歌突然一把推开了屋门,指着屋外,佯装疾言厉色地盯着香香,高声道,“香香姑娘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还是请回吧。” 香香只是微微一愣,便立即明白了萧歌的意思。 她垂着眼眸,缓步走到萧歌身边,双手搭在腰间,对萧歌行了礼,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臣妾只是好心,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地容不下臣妾。既然如此,娘娘就当做是臣妾多管闲事吧。” 说着,香香转身要走。 两人侧过身子,看到宇文昊,这才纷纷做出慌乱地模样,对宇文昊行礼请安。 待到看到宇文昊身后跟着的人,香香和萧歌的面色皆是一变。 却见魏征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双手交叠在一起,定定地站在宇文昊身后,挑衅地打量着二人。 “这是怎么了?” 宇文昊只是瞥了香香一眼,径直往前走了两步,经过香香的时候,对她摆摆手,冷声道,“进来答话。” 不知宇文昊为何如此冷淡,香香和萧歌两人对视一眼,皆缓步跟着宇文昊走进了殿中。 宇文昊在正座落定,脸上的愠怒之色尚未散去。 “萧绾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萧歌和香香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朕疼了她这么多年,想不到这女人非但心思狠毒,就连皇嗣的事情,也敢拿来随意玩笑,实在是可恨!朕已经下旨,赐死萧绾。” 说着,宇文昊望向萧歌,眉目微微动了动,这才抬起手,对她摆摆手,将她唤到了自己身边。 “这些年皇后受委屈了。这次还牵连到阿满。朕知道,你为了朕设下此局怪朕。可若不是用这种特殊的法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背后真相。” 萧歌勉强陪着笑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宇文昊似乎没有意识到萧歌脸上的愠怒和嫌弃之色。 他重新别过头,看向一侧的香香。 “你在这里刚好。这位魏太医医术超群,大皇子的毒也是他医治好的,就连这次萧绾假孕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既然你在这里,就让他给你号号脉,瞧瞧你脉象如何。” 闻言,香香心中一紧,不由后退一步,紧张不安地看向魏征。 萧歌心中也是咯吱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想不到,还真是害怕什么,便来什么。 “陛下。” 萧歌侧过头,打量了一样香香,这才挤出些许笑容,望着宇文昊。 “宫中已经处死了一位假孕的娘娘,禁足了一位与王爷传达消息的娘娘,若是这个时候,再有另外一位娘娘又莫名被诊断号脉,臣妾只怕,有心之人会借机造谣生事。此事事关皇室血脉,还请陛下慎重。”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魏征却立即上前,看似温和地望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正是因为此事事关皇室血脉,更该慎重,所以陛下才让臣为香香姑娘号脉。若是龙脉无事最好,可若是龙脉真的有什么不安,也好第一时间发现才是。” 萧歌眉头微蹙,背对着魏征,冷哼一声。 她缓缓别过头,眼中闪过冷笑。 想不到,自己因为一念之差,没有处死魏征。 如今,他竟然成了在后宫拨弄风云的人物。 见萧歌望向自己,魏征依旧保持着那样淡定的笑容,只是右手缓缓地搭在腰间。 萧歌顺着他的手看去,心中便是一沉。 那是王府的腰牌! 第282章 无耻至极 香香自是也注意到了魏征的动作,看到他那搭在腰牌上的手,心中自是一沉。 萧歌与香香对视一眼,二人皆明白魏征这举动意欲何为。 他是宇文席安排进宫中的人,只要他将这身份告诉宇文昊,不用等香香假孕之事暴露,宇文席已经必死无疑。 魏征这是在用宇文席的性命威胁他们二人。 萧歌心中发紧,想要上前阻拦,香香却已经抢先走到魏征身边。 她温柔的双眼,在魏征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倒是从未发现,这宫中竟然有魏太医这般伶牙俐齿的太医。素日里来给我请脉的,都是些稳重妥善之人,今日能遇到魏太医这样的太医,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魏征与香香四目相对,他眉眼微微眯在一起,眼中闪过冷峻的笑意,目光在香香身上上下扫视一圈,多出了打量之色,瞧着略显猥琐。 “魏太医,里面请吧。” 香香说着,已经侧过身子,对魏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歌心中发紧,“香香姑娘?” 香香别过头,淡然一笑,眉眼弯弯,像是两轮月牙似得。 “皇后娘娘放心吧,不过是号个脉而已,又不会死人。” 香香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魏征一愣,竟然也露出几分错愕之色,随即便快步一同进了殿中。 宇文昊见萧歌面露急切之色,望着香香离开的背影,心下不解。 他缓步上前,竟是抬手揽住了萧歌的肩头,面带笑意,“朕当初选你做了皇后,如今看来,果真是再正确不过地决定。” 萧歌不解。 “南巡之前,你和香香闹出那些事情,朕还真的以为,你容不下香香。如今看来,是朕多想了。” 萧歌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只是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后退两步,垂着眼,站在一边,“香香姑娘说什么也是陛下选中的人,臣妾自是要好好照顾的。” 她一边应付着宇文昊,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香香和魏征入了内殿。 她吩咐宫人们都在外面伺候,冷下面色,别过头,盯着魏征。 “魏征,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征闻言,挑眉哦了一声,发出些许讪笑。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和昕嫔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还能容忍你不死,留你一条狗命,那是看在你医治了大皇子的份上。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非但不速速离开宫中,还留在宫中生事。魏征,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魏征并未因为香香的话,露出半分失落或是恼怒,反而还淡然一笑,唇角勾动,眼中笑意更加浓郁。 “我费心费力,救了大皇子一命,皇后娘娘非但不感恩,反而还想要将我赶出皇宫。这到底是谁不知好歹?” “可你和昕嫔暗中苟且,也是真事。若是我们将此事告诉皇上,你有几条命活着?” “告诉皇上?” 魏征冷笑两声,侧过身子,指了指屋外的方向,冷眼扫视香香两眼,“既然姑娘想要告诉皇上,现在去便是了。我绝对不拦着。” 香香错愕,定在原地,没有向前,只是恼怒地盯着魏征。 他将医药箱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需要的东西,脸上还挂着那副令人厌恶的笑容。 “让我来告诉姑娘吧。你和皇后娘娘,谁都不会去将我的事情告诉皇上的。为什么呢?” 魏征说完,别过头,盯着香香。 “因为你们担心,皇上若是详细查问此事,一定会查出我的身份。我是晋王府送进宫中的。皇上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这些年晋王府到底送进宫中多少人。最后,就连你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说着,魏征已经走到香香身边,将脉枕放在一边,自顾自地拉开一把椅子,坐在香香对面,抬手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所以,你和皇后不会去告诉皇上的。” 香香怒色盯着魏征,搭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喉咙上下滑动,眉眼之中的怒气更加浓郁。 “姑娘不用这样瞧着我。如今,到底是谁占了上风,难道你们还瞧不出来吗?” “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 魏征一愣,面色哑然些许,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 “王爷的确待我不薄,那又如何?” 他抬眼冷哼,盯着香香,“是皇后非要将我和昕嫔的事情闹大。你说,昕嫔对她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常在罢了。她若是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和她都是好事。可是她偏偏不肯。非要揪着我的事情不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无耻!” 魏征不言。 “我还是先为香香姑娘号了脉,姑娘再来骂我吧。只怕到时候,姑娘也没有命,再来说我无耻了吧。” 魏征面含笑意,定定地望着香香,唇角的笑容瞧上去更是阴森可怖。 前厅之中,萧歌和宇文昊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 萧歌双手搭在身前,眉目紧张,一双眼睛紧紧地蹙在一起,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想到魏征方才的表情,萧歌实在是难以安心。 他显然知道了什么,否则绝对没有胆子上门挑衅。 萧歌不由也有些后悔,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将魏征逼到绝路。 若是自己肯放他一马,至少给他在京城之中寻个差事,或许今日也不是这样的局面。 就在萧歌心中不宁,胡思乱想的时候,终于看到香香和魏征从后殿缓步而来。 魏征拧着眉头,一脸局促,双手搭在身侧,手指摩挲。 “如何?” 宇文昊也瞧出了魏征面目之中的不安,心中紧张,沉声问道。 萧歌更是心下紧张,暗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情绪。 她拧着眉头,抬眼望向魏征,心中灼灼不安,心思飞速转动,思量着若是魏征说出真相,该如何应对之后的局面。 难道,要在宇文昊面前动手除了他吗? 第283章 还是要王爷出马 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魏征始终低着头,久久没有回答宇文昊的话。 就连香香,也一直一言不发地立在一侧,头也不抬,实在是看不清楚她的神色,难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香香越是如此,萧歌心中越是不安。 “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宇文昊有些焦灼,提高声音,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 魏征终于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萧歌的右手往衣袖之中收紧几分,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手已经摸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暗镖之上。 “香香姑娘的胎像……” 魏征侧过头,望向萧歌。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良久之后,魏征将口中的浊气吐了出去,这才慢慢地道,“胎像安稳,只要注意饮食,多加休息,来日定能为陛下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龙子。” 闻言,萧歌一脸错愕。 却见一侧的香香竟然抬起眼,眉眼弯弯,脸上满是笑意,满意地望着宇文昊。 “陛下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香香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已经抬手挽住了宇文昊。 “如此甚好。待到来日你诞下龙子之后,朕便封你为名正言顺地贵人。” 香香仰着头,一脸笑意地望着宇文昊,抿着唇瓣,连连点头,那眉眼之中的笑意真实得仿佛真的发自内心。 反观魏征,面色凝重,一双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看着香香和宇文昊,实在是笑不出来。 萧歌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一脸错愕迷惘。 “陛下,那我们先回去吧。” 香香握着宇文昊的胳膊,前后晃动了两下,柔声细气地说道。 宇文昊看到她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他只是吩咐萧歌好好歇息,便带着香香离开了。 离开殿门之时,香香别过头,眉眼轻动,带着几分笑意,望了望萧歌。 萧歌眼看着香香满面淡定,分明没有一丝慌乱,心中更是迷惘不解。 待到香香和宇文昊离开之后,魏征才耷拉着脸,面容惆怅,只是不安地望了两眼萧歌,轻声咳嗽两声,道,“既然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吩咐,那臣也告退了。”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更是让萧歌不明就里。 方才在后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以连魏征这样的人,都会变了面色? 魏征也不给萧歌追问的机会,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后殿之中却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站住。” 那声音十分熟悉。 萧歌猛然别过头,望向后殿,果真见宇文席已经缓步从后殿走了出来。 “王爷?” 看到宇文席,萧歌面色一喜,心中已经明了几分。 魏征停住脚步,后背发紧,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别过头,依旧垂着脑袋,面色难看。 “魏征,今日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宇文席缓步上前,盯着魏征,冷声问道。 魏征垂着眼,双手紧握,缓缓点头,“记住了。” “重复一遍。” 魏征猛然抬起眼,错愕地望着宇文席,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又变成了方才的凝重之色。 “臣回去之后,立即递交辞呈。然后举家搬离京城。” “我是这么说的吗?” “滚出京城。” 魏征几乎是从自己的口中挤出了这个四个字。 听到这些话,宇文席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魏征,你是本王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本王想要将你送进宫,易如反掌。可本王若是想要毁了你,更是简单。” 魏征脸部肌肉都打着颤抖,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萧歌甚至能够听到他牙关发颤的声音。 “滚吧。” 闻言,魏征这才无奈点头,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待到魏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宇文席才立即别过头,望向萧歌。 他眼中的冷漠和阴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关切。 “王爷怎么来了?” 萧歌的话尚未说完,宇文席已经快步上前,一把将萧歌揽入怀中。 萧歌没想到他会骤然有这等举动,双手抬在空中,许久没有落下。 好一会儿之后,萧歌才回过神来,手落在宇文席的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宫中出了这样的乱子,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还险些被魏征这小人利用,害你为我担心。歌儿,你没事吧?” 听到宇文席这一番话,萧歌骤然有些绷不住,鼻头酸楚,泪水险些涌动而出。 许久之后,萧歌才控制住自己翻涌而上的情绪,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低声道,“我没事。” 宇文席握住萧歌的肩膀,直起身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疼不已。 “还说没事。” 他最是了解萧歌的性子,看着虽然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却是个最为坚毅果敢的性子。 能让她落泪的事情,可见她受了多少委屈。 “王爷,我真的没事。只是阿满……” 萧歌的话说到一半,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之中。 阿满的事情,宇文席已经都了解了。 也正是因为出了阿满的事情,宇文席才明白自己许是上了那魏征的当。 否则,他早就带兵冲进宫城,要宇文昊交出萧歌和阿满。 “我都知道了。” 宇文席望着萧歌,长叹一声。 “宇文昊这招实在是阴毒。虽然也算是试探出了背后主使之人,可若是当日稍有不慎,阿满也会跟着殒命。” 提到当日之事,萧歌还觉得后怕不已。 “歌儿,你带着阿满跟我离开吧。” 宇文席望着萧歌,沉声道。 萧歌抬眼,凝视着宇文席,眉头微蹙,心中不安波动。 她并非没有想过带着阿满和宇文席一同离开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 可若是她走了,安儿的仇谁来报? 宇文昊当年躲在萧绾背后,筹谋一切,以至于安儿和自己分离多年,这样的血海深仇,若是她这个做娘地,不能报仇。又有什么脸面,再见安儿呢? “不成。我还不能走。” 萧歌推开宇文席,背过身子,沉声道。 第284章 争吵 宇文席望着萧歌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沉。 他拧着眉头,盯着萧歌,“为什么?难道,你放不下这宫中的荣华富贵?” 宇文席又何尝不知道,萧歌不肯离开皇宫,并非因为这宫中有什么荣华富贵吸引着她。 实在是因为她心底那些要为安儿报仇的执念。 可宇文席心疼她。 心疼她一人在宫城之中,面对着那些尔虞我诈。 他更加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只能在宫外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消息,却不能为她做什么。 几种复杂情绪的交织之下,才让宇文席说出了这样的话。 话音才落,宇文席便立即后悔了。 他错愕地望向萧歌,眉眼之中多出了几分心疼之色。 萧歌也是即刻别过头,一脸诧异地凝视着宇文席,喉咙上下滑动,眉眼之中的惊讶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宇文席,全然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宇文席的口中说出的。 良久之后,萧歌才指着自己的心口,试探着问道,“原来,在王爷的心中,我是如此不堪之人?” 宇文席眼看着萧歌双眼泛红,泪花闪烁,心疼不已。 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歌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右手不住地在萧歌的后背摩挲着,就连声音之中,也打着颤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怀中的萧歌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一把推开宇文席,红着双眼,盯着他,“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见萧歌泪眼朦胧,宇文席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歌儿,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可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带你和阿满离开。我不想再过这样胆战心惊,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你相信我,我可以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 宇文席心中越是焦急,说出的话,便越是让萧歌恼火。 “王爷真的以为,我们母子只不过是想要跟着王爷过好日子而已?” 萧歌眉眼颤动,咬着牙关,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若是在王爷的心中,我萧歌竟然是如此不堪之人,王爷又何必再来和我说这些呢?” 说着,萧歌已经挣脱宇文席,侧过身子,对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眉眼之中的怒气更加浓郁了几分。 “王爷请吧。” “歌儿……” 宇文席慌乱不已,望着萧歌,右手打着颤抖,慢慢地抬了起来。 “王爷日后还是不要随意进宫了。这宫中处处都是危机。我要保命已经实属不易。王爷每次进宫,都会给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如此,王爷日后还是不要来了。” 两人都在气头上,说话皆是不大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还有种故意想要刺痛对方的意向。 宇文席望着萧歌,凝视许久,终究是长叹一声,不再多言,大步而去。 看着宇文席离开,萧歌脚下一松,向前追了两步,随即却又停了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宇文席的背影,期待着宇文席能转过身,再对自己解释两句。 哪怕还是和方才一样的话,她也一定会立即原谅宇文席。 甚至还会不顾一切,跟着宇文席离开。 可是,直到宇文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他始终都没有再转过身,没有多看萧歌一眼。 萧歌双腿一软,身子倾斜,扶住一侧的门框,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直到这个时候,萧歌的余光才看到回廊的尽头,站着一个幼小的身影。 阿满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满面错愕地望着萧歌。 “阿满?” 萧歌心中一紧,抬步追去。 可阿满却是立即转过身,也不给萧歌说话的机会,便一路小跑着离开。 萧歌急切地追了上去。 可她方才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脚下本就发软,再加上下台阶的时候,竟是一个不注意,一脚踩空,人也摔了下去。 随即,萧歌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昏迷之前,萧歌只是低声唤道,“阿满……” 等到萧歌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挪回了寝殿之内。 轻烟和穆姑姑焦灼地候在一边,眼看着太医为萧歌包扎了膝盖上的伤口,又叮嘱她们,伤口一定不能见水。 做完一切,两人立即吩咐宫女送太医离开。 萧歌意识朦胧,挣扎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错愕地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眉眼转动两下,这才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看到的一幕。 “阿满。” 萧歌猛然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竟然绑着白色的纱布,膝盖上还在向外渗透着鲜血。 她突然坐起身,将穆姑姑和轻烟吓了一跳。 两人立即迎上前,担忧地望着萧歌。 “娘娘没事吧?” 穆姑姑急切问道。 萧歌立即摇头,一把握住穆姑姑的手,“阿满呢?” “大皇子?” 穆姑姑有些不解,打量了萧歌一圈,“大皇子今日要去书房。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没有回来?” 萧歌一脸惊讶。 怎么可能没有回来呢? 晕倒之前,她分明看到了阿满。 阿满就在乾坤宫中,而且还看都了她和宇文席争吵。 他怎么会没有回来呢? “不可能!” 想到这里,萧歌立即摇头。 她看向穆姑姑,提高了声音,“阿满回来了。你们快去找。” 虽然不知萧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可看到她急切的模样,穆姑姑也不敢推辞,和轻烟对视一眼,便答应一声,快步往外而去,嘱咐外面的宫女,立即去寻阿满。 轻烟扶住萧歌,心中焦灼不宁,双眼紧紧地蹙在一起,眼底泛红,泪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萧歌盯着眼前的地面,心思飞速闪动,满眼都是阿满站在廊下,看着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心思回答轻烟的话? 许久之后,院外冲进一个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歌面前,打着颤抖,高声道,“娘娘,不好了。” 第285章 不见了 这小太监是阿满身边的书童,名唤小六。 小六跪在地上,慌乱地抬起眼,望向萧歌。 看到他紧张的目光,萧歌的心中猛然一沉,那不安越发浓郁了几分。 “怎么了?” 萧歌几乎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小六紧张不已,嘴角还在不住地打着哆嗦,慢慢地道,“大皇子不见了。” “什么?” 这次,便是轻烟都紧张起来。 “什么叫做大皇子不见了?” 轻烟厉声问道。 “大皇子今日本该去书房读书的。可是,课才刚刚上到一半。大皇子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书房。小的们在后边一路追,却都没有追到大皇子。等到小的们再回到书房的时候,大皇子已经不见了。” 小六慌乱不已,说话也是前后不着,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 轻烟不满,“你好好说,说清楚。” 小六这才安稳了些许情绪,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阿满本该前去书房。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昕嫔。 昕嫔正带着点心要去见宇文昊,见到大皇子,实在是喜欢,便将大皇子唤到一边,给大皇子吃了些点心,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 主子们说话,奴才们哪里敢凑上前去? 只知道大皇子和昕嫔说完话,再往书房去的时候,便是一脸的怒色。 小六跟在大皇子身边不久,不敢轻易打探事情,只能静悄悄地跟在一边。 在书房待了没有半个时辰,大皇子便说自己想要去茅房。 小六等人原本想要跟着,却被他拒绝了。 众人在书房久等,大皇子始终没有回来。 小六这才前去茅房寻找,却发现大皇子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他们本以为大皇子是小孩贪玩,许是不想去书房,偷偷地跑去了御花园。 众人在御花园中找了一个遍,却都没有寻到大皇子的踪迹,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妙。 听完小六的话,轻烟的目光骤然阴沉下来,一脸恼怒地盯着小六。 “混账东西!让你们在大皇子身边伺候,就是为了照顾大皇子。你们倒好,竟然将大皇子跟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处?就该将你们统统都扔去做苦役!” 小六本就年岁不大,听到这话,更是慌乱不已,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首行礼。 萧歌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可眼下不是追究事情究竟因谁而起的时候。 “小六子,你们带上人,再去御花园找。便是将御花园翻个遍,也要找到阿满的踪迹。” 小六答应一声,匆匆起身,眼中还含着泪水,快步退了出去。 “轻烟。” 轻烟立即俯身向前。 “你去通知红甲卫士,在宫外搜索大皇子的踪迹。重点要去问问城门的各个侍卫,有没有看到大皇子离开。记住,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大皇子的踪迹,一定要先来回禀本宫。” “是。” 轻烟答应一声,也火速离开。 穆姑姑从外进来,也是一脸焦灼。 “娘娘,奴婢已经吩咐,让乾坤宫的侍卫们,都去大皇子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好好找一找。此事,要不要告诉陛下?” 萧歌却立即摇头,“不成。” “娘娘。大皇子情绪骤然不稳,说不定和昕嫔有关。若是此事不告诉陛下,该如何追查?” 萧歌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她知道穆姑姑在担心什么,可是此事绝对不能惊动宇文昊。 阿满还是个孩子,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若是他将看到的事情告诉宇文昊,那宇文席便是死罪一条。 可穆姑姑说得对。 此事若是不告诉宇文昊,日后想要追查清楚只怕也难。 “暂时不要惊动他。” 许久之后,萧歌慢慢道,“先找回阿满最重要。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告诉陛下。” 穆姑姑虽然不大同意萧歌的做法,可见她面色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一声。 萧歌垂着眼眉,思量许久,抬眼看向穆姑姑。 “穆姑姑,阿满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我和晋王的事情,所以才一时想不开,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穆姑姑一愣。 她错愕地望着萧歌,“怎么会这样?” 萧歌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告诉穆姑姑。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后和自己最敬重的晋王叔在一起,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 萧歌说着,露出自责之色。 “都怪我。” 她搭在被子上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我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做出那些事情?阿满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他的父皇便是宇文昊。如今,骤然看到我和宇文席……” 后边的话,萧歌哽咽起来,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萧歌垂着眼眸,思量片刻,骤然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娘娘……” 见状,穆姑姑忙一把抓住萧歌的手,心疼地摩挲着她的面颊,沉声道,“您这是做什么啊?” “若是阿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娘娘。” 穆姑姑死死地握住萧歌的手,关切地望着萧歌,“大皇子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并非寻常孩子那样养尊处优。不管大皇子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等到他回过神来,一定会来寻娘娘问个清楚地。” 见萧歌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穆姑姑才缓缓地松开萧歌。 “娘娘,大皇子的身世,您早晚是要告诉他的。奴婢倒觉得,若是这次,大皇子真的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坏事。” 萧歌抬眼,望向穆姑姑。 “娘娘,您想想。您在宫中,一人周旋在这么多人之中,处处都有顾及。她们人人都拿着大皇子来做您的软肋。可大皇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您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他定会学着保护自己。那样一来,娘娘您在宫中的处境,不也安全得多吗?” 萧歌皱着眉头,手虽然落了下来,却盯着前方,长叹一声,“可他,只有七岁。” 第286章 到底谁真谁假? 晋王府。 宇文席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苦苦哀求,都不肯露面。 阿育和阿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吩咐所有人不许靠近书房,两人守在书房之外。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外面也逐渐没有了光芒。 小厨房送来了晚膳,宇文席还是一口都不肯吃。 阿育和阿七便是心中焦灼,可不管他们怎么请求,书房之内,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阿七和阿育对视一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七焦灼不宁,说话的功夫,右手已经推到了门上。 见状,阿育大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错愕地望着阿七,“你这是要做什么?” “撞门啊!” 阿七说着,便要甩开阿育。 “王爷从宫中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肯出来。十之八九,是与皇后娘娘有关。你便是撞门进去了,要说些什么呢?” 闻言,阿七果真愣住,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想不起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二人踌躇不已的时候,一个回头,却见廊下站着一个小孩。 两人才看了那孩子一眼,便是面色一沉,对视一眼,纷纷快步迎了上去。 “大皇子,您怎么在这里啊?” 阿育一边说着,一边往阿满的身上望去。 阿满身后空空如也,看来当真是他一人前来。 “晋王殿下呢?” 听到阿满对宇文席的称呼,两人更是一愣。 阿满和宇文席关系不错,每次见到宇文席,都十分亲切,一直唤他做:晋王叔,从未像今日这般冷淡地唤他一声金王殿下。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阿满这是怎么了。 阿满也没有理会他们二人,径直往书房门外走去。 见状,二人快步跟了上去。 “大皇子,王爷已经歇下了。大皇子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每日再来吧。” 说话的功夫,却见阿满已经走到了屋门外,抬起手,重重地敲击两下,声音提得极高,对着屋内,高声喊道,“晋王殿下,我是阿满。” 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阿满的气势却难以令人疏忽,尤其是那双眼睛,熠熠光芒,带着坚定之色。 即便是阿育和阿七这样久经沙场之人,看到一个孩子的眼中,散发出这样的光芒,心中多出了些许畏惧。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却见阿满根本也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中,依旧重重地砸着门,声音也提得更高了几分。 “晋王殿下。” 阿满声音提的更高。 见屋内还是没有动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抬手便一把推开了门。 等到阿育和阿七想要阻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快步跟着阿满走了进去。 才进了屋中,三人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阿育和阿七不由对示意一眼。 他们跟在宇文席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 他不喜饮酒。 一来是因为饮酒误事。 二来是因为他酒量本也不大好。 更别提还会在书房喝酒了。 阿满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书房中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愣在原地,错愕地望着已经趴倒在桌上的宇文席。 “王爷。” 阿育和阿七快步走进殿中,扶住宇文席。 他面颊发红,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子都软得像是一滩泥一般。 “阿育,将王爷扶到榻上。” 阿七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和阿育将宇文席扶到了一边的卧榻上。 两人将宇文席的衣服解开,他的身上也是一片通红之色。 “王爷……王爷……” 阿七轻轻地推动两下宇文席,低声唤道。 宇文席哪里还有工夫回应阿七? 他抬手打掉阿七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口中喃喃地说了两句什么,实在是含糊不清,听不清楚。 阿满挑眉盯着宇文席,沉声问道,“他说什么?” 阿育和阿七对视一眼,两人皆摇了摇头。 阿满也不管那么多,几步走上前,拨开两人,便走到宇文席身边。 阿育还想要阻拦,却见宇文席竟然一个翻身,一把抓住了阿满的胳膊。 阿满大惊。 “歌儿。” 宇文席低声道。 这两个字格外清晰。 阿育和阿七一愣,纷纷上前,“大皇子,王爷喝多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别动!” 阿满的面色阴沉,瞥了二人两眼,“出去。” “大皇子。” “我让你们出去!” 两人无奈,只能行了礼,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就留在屋外,没有走远。 阿满由着宇文席抓着自己的手腕,稚嫩的脸上,多出了些许不符合年龄的恼怒。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满冷声问道。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问宇文席,还是在问自己。 “歌儿。” 宇文席喝得大醉,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嘴里还在不住地呼唤,“我真的不想看你和阿满在宫中受这样的罪。” 听到此话,阿满眉头紧蹙,心中一沉。 “当初都是我一念之差,你大婚之夜,我就应该带你走的。若是那样,也不至于让你和阿满在宫中这么多年,守在仇人身边。” 阿满本能地重复了一遍宇文席的话,“仇人?” 宇文席意识模糊,自是不能回答阿满的话,只是接着道,“歌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开他呢?难道,你还嫌他伤害你伤害得不够吗?” 说完这一句话,宇文席脑袋向下一垂,便昏死过去,不发一言。 从他三言两语之中,阿满意识到,宇文席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的父皇——宇文昊。 似乎额娘和自己的父皇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想起今日昕嫔娘娘的话。 昕嫔告诉他,他不是宇文昊和萧歌的儿子,而是宇文席强暴了额娘之后,额娘才有了他。 可是,今日,他分明看到额娘和晋王叔抱在一起。 那样子,不似不情愿,倒像是两人你侬我侬。 到底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阿满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卧榻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孩声音。 第287章 姐弟相见 阿满一愣,本能地从宇文席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警惕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站在卧榻之后的女孩,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可却比在自己瘦弱许多。 她一双大眼睛,睫毛浓密,正眨巴着,带着几分慌乱地望着阿满。 仔细看她过来的方向,那墙上竟然被掏出一个大洞。 而看那洞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野兽打出来的洞。 就在阿满错愕的时候,那小女孩已经几步走到阿满身边,一把推开他,随即便冲到卧榻边,摊开双手,将宇文席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阿满,厉声道,“做什么?” 两个孩子分明都只有七八岁,脸上皆是稚嫩之色,可望着对方,眼中却都多出了狠戾之意。 这场景看上去古怪异常! 许久之后,阿满才扬动下巴,指了指宇文席,盯着那小女孩,冷声道,“他是你什么人?” 小女孩似乎有些不明白阿满的话,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父亲。” “父亲?” 阿满错愕挑眉,惊讶地盯着小女孩。 晋王叔连家都未成,何来的女儿? 小女孩似乎无心再和阿满说这么多,只是冷眼盯着阿满,“滚!” 这小女孩实在是十分奇怪,每说出一句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似乎根本就不会说话一般。 阿满没有听从,依旧定定地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也没有放松半分警惕,始终凝视着她。 那样子,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倒像是一只…… 阿满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规划了一遍,才想起她像什么。 像是一只野兽! 对,一只野兽! 见阿满凝视着自己,小女孩露出不悦之色。 她竟然冲着阿满呲牙,雪白的牙齿,看上去满是嗜血模样。 “阿育,你见到大小姐了吗?” 屋外传来一个陌生而又急促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阿育急切回答,“没有啊。怎么了?” “完蛋了。大小姐不见了。” 阿育心下一沉,大叫不好,也顾不得屋内的情况,推门进去。 才进了屋中,却看到大小姐正警惕地盯着大皇子,一动不动。 看到这场景,阿育还有身后众人,都停住脚步,错愕地望着两个孩子。 “大皇子。” 良久之后,阿育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陪着一脸笑意。 “这……这是我们王爷的养女。” “养女?” 阿满冷哼一声,挑眉盯着安儿,一脸戏谑模样。 “他这样的人,也配有养女?” 此话一出,不仅是阿育,就连安儿的面色都是一变。 安儿虽然还不大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可却已经学会从他们的脸上判定他们的情绪。 看到阿满那不屑的神色,还有阿育等人错愕的样子,安儿便知道,阿满一定没有说出什么好话。 她呲着牙,喉咙上下滑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咯吱咯吱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阿育和阿七对视一眼,皆是狂奔向前。 可是,等到他们二人冲到阿满和安儿身边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安儿已经骑在阿满的身上,右手高高抬起,重重向下而去。 她这一巴掌极其重,充满野性,阿满躲闪不及,已经被她一巴掌就呼在了脸上。 那嘴角骤然肿得老高。 接着,安儿又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同样的方式,往阿满的脸上招呼去。 阿满脑袋向一侧闪躲,想要躲开安儿的手掌。 就在这一瞬间,安儿看到了阿满脖颈上一块红色的胎记。 她的手骤然停了下来,摇着脑袋,不解地望着阿满的脖颈,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阿满趁着这个空隙,推开安儿,爬起便转身跑到一边。 安儿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脸迷惘。 看到身下的‘猎物’没有了方向,这才慢慢地抬起眼,错愕地望向阿满。 阿满右边的脸颊肿胀,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定定地盯着安儿。 良久之后,安儿却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弟弟。” 谁也没有想到安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连阿满,也不解地盯着安儿。 许久,安儿才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迷惘和错愕。 她扬起脖子,扯住自己的衣领,指了指脖颈上那块红色痕迹。 阿满看到安儿脖子上的痕迹,瞬间便愣住了。 那痕迹,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阿满诧异地盯着安儿的脖子,慢慢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指尖向前触碰而去,很快就碰到了她脖颈上那块鲜红之色。 当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满错愕地抬起眼,盯着安儿,沉声问道。 安儿似乎不大明白他的话,只是偏着头,望着阿满。 阿满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 今日一日,他已经骤然之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反应。 阿满盯着安儿看了一会儿,便立即别过头,一把推开身后的阿育和阿七,怪叫两声,往外冲去。 才刚刚冲到门口,阿满迎面便撞上了一个黑衣人。 那人形色匆匆,看到阿满,更是加快了脚步。 阿满撞在她的怀中,抬起眼,看到那人黑衣之下的脸,沉声唤道,“额娘……” 言毕,阿满便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倒在萧歌的怀中。 “阿满……” “大皇子……” “弟弟……” 一时之间,屋中的人都慌成了一团,忙冲上前,将阿满扶了起来,安排阿满住在了东边的堂屋之中。 阿育即可便吩咐人去请了大夫。 看着睡在榻上,闭着双眼,一脸祥和的阿满,安儿缓步凑上前,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好奇,抬起手,轻轻地落在阿满的脸上。 “额娘。” 安儿说话还有些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她别过头,望着萧歌,眉眼弯弯,露出笑意,“弟弟。” 萧歌望着安儿,见她脸上罕见的柔美,心中不由多出一丝温暖,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是,是弟弟。” 第288章 父子反目 阿满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大夫也给宇文席喂了醒酒药,他也已经醒了,正焦灼地候在榻边,等着阿满醒来。 “额娘……” 阿满转动着一双大眼睛,慢慢地睁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强撑着想要起身,可脑袋却昏昏沉沉,刚刚坐起了几分,身子便一软,又倒在了卧榻上。 “阿满。” 见状,萧歌忙扶住阿满。 阿满的意识和知觉逐渐恢复,这才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额娘,这是在哪里啊?” 阿满睁着一双大眼睛,四下里环视了一圈,看到站在卧榻边的宇文席,双眼骤然放大。 他盯着宇文席,脸上带着怒色,“你怎么在这里?” 阿满高声喊道。 屋内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阿满竟然会对宇文席说出这样的话。 萧歌也愣住了,错愕地望着阿满,低声道,“阿满,你这是怎么了?” 宇文席也望着阿满,脚步微微松动,想要上前。 “你别过来!” 阿满立即高声喊道。 宇文席错愕地盯着阿满,双手向前探出,一脸惊讶之色,口中却低声道,“我不过去。阿满,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晋王叔啊。” “你不是!” 阿满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高声喊道。 那尖叫声音,穿破耳膜,震耳欲聋。 阿满一边喊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来回摇头,似乎要将‘晋王叔’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彻底赶走一般。 见状,宇文席只能立即回应。 “阿满,你冷静一点。” 萧歌也握住阿满的手腕,担忧地凝望着阿满的侧脸,“满儿,你到底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为阿满摩挲着后背。 即便是阿满看到了自己和宇文席,也不至于会变成这副样子。 阿满变成这样,背后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许久之后,阿满终于缓缓冷静下来。 他凝视着萧歌,鼻尖微微翕动两下,喉咙上下蹿动,带出几分悲切之色。 “额娘,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阿满说着,猛然别过头,盯着宇文席。 宇文席和萧歌对望一眼,两人都被阿满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惹得不知所措,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二人望着对方,却没有一人回答自己的问题,阿满更是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我是他的儿子,是吗?” 话音才落,宇文席和萧歌便同时立即望向阿满,异口同声,“谁告诉你的?” 看到二人的样子,阿满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我真的是他的儿子?” 阿满唇角不住地打着抖动,惊讶地望着宇文席和萧歌,喉咙发紧,几乎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满,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不等宇文席说完,阿满已经红着眼,瞪着宇文席,高声道,“你对我额娘做下那等不堪的事情,难道还想让我接受你不成?” 萧歌和宇文席哑然。 “宇文席,我的父亲只有父皇一人。至于你,永远也别想妄称我的父亲!” 阿满话音才落,萧歌的手骤然抬了起来,手中的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在阿满的脸上。 阿满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反而仰起头,一动不动,倔强地盯着萧歌。 他那双原本十分稚嫩的眼中,此刻充满了仇恨。 阿满似乎在用那双眼睛告诉萧歌,他永远也不会接受萧歌和宇文席对他的欺骗。 面对这双眼睛,萧歌扬起的手,再也无法落下。 她低下头,手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 萧歌低声呢喃,可那言语之中,却充斥着悲凉和认命之感。 “额娘,你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么一个肮脏不堪的人辩驳?难道,你真的觉得他要比父皇强吗?” 阿满凝视着萧歌,高声喊道。 萧歌抬眼,望了阿满一眼,眉心蹙在一起,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满见她不答话,倒也不多问,只是翻身而起,便见自己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蹟上一侧的鞋子,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 萧歌拉住阿满,侧眼盯着阿满的侧脸,沉声问道。 “自是回宫。” “阿满,你到底听人说了什么?” 萧歌凝望着阿满的侧脸,低声问道。 阿满垂着脑袋,双眼望着脚下,睫毛长长,倒是将他的眼睛全部遮挡住,根本无法看到他眼中情绪的起伏。 “那些事情,额娘和他敢做,就不必害怕别人告诉我。” 说完,阿满抬起眼,瞪着萧歌。 萧歌的双手不由自主,慢慢松开。 阿满冷哼一声,索性甩开萧歌,便往外而去。 他才走了两步,被宇文席拦住去路。 宇文席死死地握住阿满的手腕,怒目瞪着阿满,厉声道,“你不许走。” “晋王要做什么?拦着当朝大皇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阿满虽然只是个孩子,可周身散发的气场,难以令人忽视。 “阿满,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如此。可你额娘什么都没有做错。当年的事情,她也并不知情……” “所以,你是承认了,当初都是你用下的卑劣手段?” 宇文席一愣。 阿满仰着头,小小的身躯,却散发着异常寒冷的气场。 “亏得我还叫了你这么多年的晋王叔!我还以为,在这深宫之中,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如今看来,你不过只是觉得心中亏欠我罢了!” 宇文席垂着眼,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妥当。 可面对阿满的职责,他依旧是一个字也无法辩驳。 “额娘。” 阿满冷冰冰地盯着宇文席,话却是对萧歌说的。 “你还要留在这晋王府中吗?” 说完,阿满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双目微沉,心中灼灼不宁。 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可今日,看到阿满这目光,萧歌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异样清晰的寒凉之感。 在那一瞬间,萧歌骤然意识到,或许,阿满先是皇子,后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 第289章 第一次动手 三人僵持在屋中。 宇文席的目光在阿满和萧歌之间来回游走一圈。 自己的儿子,拒不接受他。 可他却无法将当年的真相一一告诉阿满,个中苦楚,也只有宇文席自己才能品出一二。 萧歌凝望着阿满,心中五味杂陈。 她依旧难以接受,那个成日里都跟在自己身后,唤自己额娘,每日心心念念,都是希望见到晋王叔的阿满,会突然对他们二人如此陌生。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萧歌的身边一闪而过,冲到了阿满身边。 她一把握住了阿满的手腕,“弟弟。” 听到那称呼,阿满的后背微微一紧,别过头,目光与安儿撞在一处。 安儿并不能全然理解,方才三人的话。 此刻看到阿满望着自己,只是扬动唇角,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阿满心头闪过一丝温暖,可随即便一闪而过。 阿满低下头,盯着安儿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眉眼之中满是不屑。 “谁是你弟弟?” 说着,阿满便一把推开了安儿。 安儿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脚下被椅子一绊,险些摔倒。 好在宇文席一把扶住了安儿。 “安儿,你没事吧?” 宇文席担忧地望着安儿,上下扫视一圈。 安儿没有回答宇文席的话,而是拧着一双眉头,错愕地望着阿满,抬起手,指着阿满的鼻尖,急得直跺脚,“弟弟……弟弟……” 安儿一边说着,一边还别过头,看向宇文席,似乎在向宇文席求救。 询问宇文席,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不肯认她? 宇文席握住安儿的肩膀,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将她往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拉扯了几分。 安儿还是一脸焦灼,凝视着阿满,急得都快要落泪了。 她越是如此,阿满心中的怒气便越是浓郁。 “我告诉你了,我不是你弟弟!” 阿满说完,转身便走。 安儿心中委屈,眼中的泪水终于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委屈地望向宇文席。 见到安儿这般模样,萧歌再也无法坐以待毙。 “阿满!” 听到萧歌冷冰冰的声音,阿满终于停下脚步,微微别过头,望向萧歌。 她缓缓走到阿满身边,盯着阿满双眼,“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我这就告诉你。” “歌儿。” 宇文席一步上前,想要阻拦。 萧歌却抬起手,拦住宇文席。 她依旧盯着阿满,话却是对宇文席说的,“早晚,他都要知道真相的。既然已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呢?” 阿满凝视着萧歌,似乎也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些许异样,心中多出了些许不安之感,拧着眉头,错愕地望着萧歌。 “她。” 萧歌抬手,指着站在宇文席背后,正急切落泪的安儿。 “就是你姐姐。” “她不是!” 阿满立即反对,声音颇高,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 “我是父皇的儿子!她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她怎么会是我的姐姐呢?” 言语才刚刚落下,萧歌的巴掌也如期而至。 阿满脸上本就有伤,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更是眼冒金星,后退两步,捂着脸,恼怒地瞪着萧歌。 萧歌心疼不已,扬起的手,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久久无法落下。 两人四目相对,阿满的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萧歌心疼不已。 可想到阿满方才的话,她却也为了安儿恼怒。 “额娘,你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 阿满咬着下唇,哭丧着脸,盯着萧歌,沉声道。 “就是因为我从不动手打你,才将你娇惯成了如今的样子。阿满,她就是你姐姐。你的父亲,也不是……” 萧歌的话尚未说完,回廊之下,已经传来宇文昊冰冷的声音,“阿满。”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别过头,看向宇文昊。 阿育和阿七更是本能地上前,已经护住了宇文席。 宇文昊扫视众人一眼,快步上前,扶住阿满的肩膀。 见阿满两边脸颊上都受了伤,宇文昊面色难看。 “父……父皇……” 阿满抬眼,望着宇文昊,喉咙发紧,委屈地从口中唤出了这两个字。 闻言,宇文昊将阿满一把抱进了怀中。 “阿满别怕,父皇来了。” 萧歌盯着宇文昊,心中怒不可遏,手指也打着颤抖。 她几步冲上前,想要将宇文昊拉开。 那知道,手都尚未触碰到宇文昊,便听宇文昊冰冷的声音响起,“朕刚刚去看过侯娘,见她生活的地方实在有些简陋,已经将侯娘接到了京郊的山庄。” 闻言,萧歌抬起的手,逐渐落下,侧过脸,盯着宇文昊。 “你威胁我?” 宇文昊这才扶住阿满的肩膀,低下头,对阿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李喻,带大皇子回去。” 李喻答应一声,便快步上前,侧过身子,对阿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皇子,咱们回去吧。” 阿满有些错愕,望了宇文昊一眼,又看向宇文席和萧歌。 “父皇,额娘她……” “你额娘是大梁的皇后娘娘,谁也不能动摇。即便是朕,也不能动摇。” 听闻此话,阿满才露出几分安心模样,点了点头,便跟着李喻离开了。 待到阿满离开之后,宇文昊才逐渐别过头,目光阴郁地从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安儿身上。 “这就是晋王带回来的那个狼孩吧。”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往前两步。 宇文席护着安儿,立即后退。 萧歌也几步走到二人身边,盯着宇文昊。 “你要做什么?” 宇文昊这才停下脚步,抬起眼,望向萧歌。 他唇角微微扬动,露出几抹嗜血的笑容。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了,是吗?” 萧歌垂着眼,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去了东境?” “是。” 宇文昊后退两步,冷笑着,望着萧歌。 第290章 摊牌 宇文昊低着头,右手搭在身前,手中的盘珠有规律地转动着,眉眼冷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 “朕以为,只要朕对你够好,从前的事情,早晚会过去的。” 许久之后,宇文昊才抬起眼,望向萧歌,眉目之中,虽然看上去依旧冷漠,却带出了些许难以掩盖的失魂落魄。 萧歌和宇文昊四目相对,唇角扬动,面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陛下以为,从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听到她冰冷的声音,宇文昊的后背微微发紧,只觉得自己强硬的脊柱,似乎在这一个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阿满在宫中六年,饱受非议白眼。”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萧歌索性不想伪装,一步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 “我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六年,以至于她变成一个狼孩,我却不自知。陛下以为,这一切可以一笔勾销?” 说话的功夫,萧歌已经走到了宇文昊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甚至能够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我娘,惨遭云氏毒手,险些丢了一条性命。而陛下,却放任萧绾肆意妄为。陛下认为,可以一笔勾销?” “那都是萧绾的主意。朕已经处死了萧绾。” “宇文昊!” 耳听着宇文昊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一切都是他暗中布局,萧歌的面色更加阴沉,厉声高呵。 “你敢说,萧绾做这一切,你都不知情?” 宇文昊面色一顿,错愕地望着萧歌,手中盘珠骤然停止了转动。 “你……你都知道了?” 他的眉角微微挑动,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做的很干净,干净到让我觉得,你从来与这些事情无关。可是,宇文昊,你对宫中的情况了如指掌。以萧绾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背着你,做下这些事情。这一步步的背后,难道不是你暗中纵容,甚至帮助吗?” 宇文昊和萧歌之间,最后一点遮羞布,终于被萧歌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他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宇文昊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或许会和萧歌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这一日竟然来得这样快。 而且,是当着宇文席的面! “是!” 宇文昊骤然提高了声音,猛地望向萧歌,“这一切我都知情。可我之所以会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他!” 宇文昊抬起手,指着站在一边的宇文席,目光灼灼。 “你我新婚之夜,他便潜入洞房之中,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朕是一国之君,你是朕的皇后,朕怎么能忍受一个男人,染指了朕的女人?” 言毕,宇文昊一把握住了萧歌双肩,前后晃动着萧歌的身子,似乎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萧歌原谅自己。 “宇文昊,你还不肯说实话?” 不想,萧歌的面色却更加阴沉,虽然低着头,却抬起眼皮,冷漠地打量着宇文昊。 “当日的事情,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局面吗?” 宇文昊怔住。 “你需要一个人帮你驻守北境。所以,你迎娶了我。” 萧歌凝视着宇文昊,扬动的唇角之中,带着冷漠的笑意。 “你担心我在北境独自领兵,或许会造反。所以,你想要我诞下一个皇子。” “可是,你又担心,若是那个皇子真的是你的孩子,日后我们母子一心,更会对你的江山不利。所以,你选择放纵萧绾,让她设计,令王爷误以为有人要刺杀我,所以才冒险进入宫中,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宇文昊搭在萧歌肩膀上的手,慢慢地滑落,脑袋也逐渐垂了下来,眼中灼灼的烈意,慢慢地平淡冰冷,最后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悲凉之色。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药,也是你一早就备好,然后透露给萧绾的吧?” 这一次,别说是宇文昊,就连宇文席都一脸惊讶,猛然抬眼,望向宇文昊。 宇文昊望着萧歌,宇文席盯着宇文昊。 许久之后,宇文昊的后背终于一软,人也失去了对抗的勇气,整个人都泄了下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 “只要是陛下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萧歌说着,竟然也是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 “宇文昊,我在闺阁中的时候,真的期盼过,我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 悲凉的声音,颤抖的身躯。 宇文昊抬起眼,望着动情的萧歌,心中忐忑不宁。 “即便当初你娶我,只是为了稳固你的皇权地位。可只要你告诉我,我也未曾不肯。” 宇文昊抖动的双手慢慢抬起,小心翼翼地落在萧歌的胳膊上。 “歌……” “别碰我!” 手指尚未触碰到萧歌,她已经猛然向后,骤然抬起双眼,凝视着宇文昊,眼中那些动情之色,早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 “所以,你想离开我?” 宇文昊收回手,低着头,指尖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 “是。” “你要跟他走?” 萧歌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清波流转。 良久,萧歌才逐渐收回目光,慢慢地点了点头,“是。” 宇文昊垂着眼,唇角微微向上扯动,双手不由自护地握紧,指节泛白,喉咙紧绷,全身上下都在打着颤抖。 “不可能!” 许久之后,宇文昊抬起眼,直勾勾地望向萧歌。 他狠戾的目光,凝视着萧歌,像是两只锋利的匕首,在萧歌的身上肆意滑动。 “我不会放你走的!” 不等萧歌答话,宇文席已经快步上前,将萧歌拦在自己身后,怒目凝视着宇文昊。 “你要做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对对方无穷无尽的恨意,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兄弟情谊。 “宇文席,当初你将皇位输给我。现在,你一样赢不了我。” 说着,宇文昊侧过脑袋,扫视了萧歌两眼。 “歌儿,侯娘被我带走了,这王府外面也都是我的人。只要你敢跟他离开,这府中没有一个人能活。” 第291章 为什么骗我 宇文昊说着,已经扬起手。 方才空空荡荡的屋顶上,瞬间便爬出了上百个弓弩手。 他们皆是手持弓箭,正瞄准着屋内的方向。 “宇文昊,你不会以为,这些人,就能困住我们吧?” 宇文席只是四下里打量了两眼,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之色,反而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宇文昊两眼。 “怎么会呢?” 宇文昊冷笑两声,慢慢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宇文席的肩膀上,轻轻地拍动两下,向前探出身子,凑到宇文席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萧歌看到,宇文席的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人也逐渐失去了理智,愠怒地瞪着宇文昊,想要上前,却被宇文昊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拦住了。 “晋王,你的厉害,朕不是不知道。朕也知道,这些年,你只是在假装罢了。既然知道你的厉害,朕若是不能早作准备,又怎么能和你斗到底呢?” 宇文席紧握着的双手,慢慢松开,人也后退一步,垂着眼,低着头,纹丝不动。 见状,宇文昊扬动唇角,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他拨开宇文席,走到萧歌身边。 “歌儿,跟我回去。” 说着,宇文昊已经抬手去牵萧歌的手。 没想到,萧歌却立即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手,怒目盯着宇文昊。 宇文昊见状,倒也不怒,只是淡然一笑,依旧保持着那令人生厌的笑容。 “即便是你现在想要跟他离开,他也不会带你走了。” 闻言,萧歌面色一顿,错愕地抬起眼,望向宇文席。 却见他侧脸对着自己,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这才缓缓别过头,挑眉望向萧歌,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王爷。” 萧歌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低声唤道。 宇文席与萧歌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才逐渐张开,低声道,“对不起。” “王爷?” 萧歌诧异地望着宇文席,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 她猛然冲上前,握住宇文席的胳膊,“王爷,你不是说,你要带我和阿满离开吗?” 宇文席依旧垂着眼,不敢面对萧歌。 “你说话啊!” 萧歌再次晃动宇文席的胳膊。 良久之后,宇文席才慢慢地抬起头,凝望着萧歌,蹙着一双眉头,还是同样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萧歌的情绪完全崩溃。 她诧异地凝望着宇文席,一双手终究还是从宇文席的胳膊上滑了下来,眼中泛起了鲜红之色。 “为什么?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宇文席垂着脑袋,咬着下唇,一阵阵血腥味道已经顺着口腔蔓延开。 可他始终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肯说。 终于,宇文席猛然抬眼,望向萧歌。 “歌儿,你跟他回去吧。” “宇文席!” 萧歌厉声高呼。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已经被宇文昊一把握住。 萧歌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宇文昊拉扯着,一路往前而去。 她跌跌撞撞,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宇文席。 他凝望着自己,眼底分明满是歉意和柔情。 可是,他却没有追上来! 萧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塞进了马车,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乾坤宫之外。 黄门搬来了落脚凳,将萧歌和宇文昊迎下马车。 宇文昊始终紧握着萧歌的手,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萧歌就会跑开。 可实际上,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地。 萧歌还在那令她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根本没有走出来,又怎么会管自己被宇文昊带到了什么地方? “皇后娘娘病重,要在宫中调养身子。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前来拜见。” 依稀之中,萧歌似乎听到了宇文昊嘱咐宫中一干宫女太监的声音。 穆姑姑和轻烟诧异地抬眼,看向萧歌。 她失魂落魄,站在宇文昊身后,垂着眼,那双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有无尽的哀怨之色。 宇文昊的目光在穆姑姑和轻烟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抬手指了指她们二人。 “你们二人贴身照顾皇后娘娘,却连娘娘病重都不知情,实在该罚。看在你们二人伺候皇后的份上,朕留着你们的狗命,去做苦役吧。” 言毕,李喻已经带着几个太监上前,想要将穆姑姑和轻烟拖走。 轻烟眼看着萧歌神情恍惚,状态不佳,哪里肯就这样离开,怒目转过头,盯着几个太监,便要动手。 穆姑姑却一把拦住,对她摇了摇头,又扬动下巴,指了指萧歌,低声道,“别生事。否则,娘娘真的要孤军奋战了。” 闻言,轻烟才侧过头,望了两眼萧歌,长叹一声,两人这才由着那几个太监,将她们带走。 宇文昊做完了这一切,才反手牵住了萧歌的手,走进殿中。 昏暗的大殿之中,光芒黯淡。 宇文昊扶着萧歌,让她坐在榻上,才亲自点亮了一边的蜡烛。 “歌儿,你现在情绪不稳,朕不逼你。等到你情绪好些了,我们再聊。” 萧歌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昊的话,依旧是方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盯着眼前的地面,“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歌儿,晋王不可能带你走的。” 宇文昊蹲在萧歌面前,双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仰起头,望着她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过做什么,牺牲什么,他都愿意。 见萧歌没有任何反应,宇文昊才抬起双手,环住她的脖颈,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萧歌就像是一只布娃娃,没有丝毫回击的气力,只由着宇文昊摆弄。 他两只手在萧歌背后不住地摩挲着,目光灼灼,十分满意萧歌现在的样子。 “你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以前,是萧绾那个贱人蛊惑了朕。以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宇文昊说着,侧过头,在萧歌的侧脸上留下一个吻,这才满意地望着萧歌,呵呵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可萧歌,却只用这重复的言语回应了宇文昊。 第292章 背后推手 常宁宫。 昕嫔着人点了一杯茶水,自己一人依在贵妃榻上上,看着眼前茶杯之中冒出一阵阵氤氲的白色雾气,眼中闪过丝丝笑意。 听说,宇文昊亲自将萧歌接回了宫中。 看来,日后,萧歌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这宫中。 只要想到,她还在这宫中,还有机会能死在自己的手里,昕嫔便难以掩盖心中的欢愉。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身后立着的小太监,细着声音,听上去怪异无比。 “你装神弄鬼得做什么?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 昕嫔冷着面色,侧过头,打量了两眼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呵呵一笑,这才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之下,那双熟悉的眼睛。 竟然是魏征! 他将帽子取下,放在一边,一脸猥琐地望着昕嫔。 “娘娘真是好手笔啊。我琢磨了那么久,都没能让晋王和萧歌这两个贱人付出自己该有的代价。想不到,娘娘一出手,他们便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昕嫔挑眉睨了睨魏征,冷哼两声。 “魏征,你少跟我说这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向前探出手,挑住魏征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拍打两下。 “让我变成如今这样的,难道不是你吗?” 魏征虽然心中恼怒,可脸上却还是赔着谄媚的笑容。 “娘娘,您瞧瞧,您这话说的,让我如何是好呢?当初,让我毁了娘娘清白的人,也是皇后。否则,我怎么忍心对娘娘您这么一个妙人,做那般粗鲁的事情呢?” 昕嫔冷笑两声,便一把将魏征推开。 她盯着魏征的双眼,唇角扬动,那冷冽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你医术超群,若是皇后将你留在宫中。日后,能为你在太医院谋个一官半职,也算是能给她寻一个好帮手。为何她就非要将你赶出宫中呢?” 魏征闻言,面色一顿,露出局促之色。 “魏征,你别以为本宫瞧不出来。皇后虽然卑鄙,可跟你比起来,却是望尘莫及。当日之事,十之八九,根本就是你暗自决定地。” 魏征后背一紧,扬动唇角,立即赔上笑意。 “娘娘玩笑了。我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子……” “得了。” 昕嫔却已经毫不在意地缩回到贵妃榻上,一手撑在太阳穴处,轻轻地揉动两下,微微闭上眼睛。 “本宫才无心知道,当初的事情,到底是你们谁做下的。反正,现在你们各个都是本宫的手下败将。本宫要将你们,一个个都送上西天。” 听到这话,魏征更是紧张。 “娘娘……我……我这……” 昕嫔这才睁开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魏征两眼。 “你放心,只要你能将本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本宫自会饶你一条生路地。” 说着,昕嫔已经抬起右脚,对魏征摆摆手。 魏征见状,立即明了,跪在地上,膝行向前,将昕嫔的足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一手扶住昕嫔的脚踝,另外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为昕嫔揉捏着小腿。 那样子,谄媚至极! …… 宇文昊安顿萧歌歇下,这才回了御书房。 阿满早就被李喻带了回来,安排在东厢房中。 今日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自从回宫之后,便一直黯然失色,独自坐在桌边,不管谁和他说话,阿满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宇文昊回来,一众宫女太监这才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阿满也有些些许反应,抬起眼,望向宇文昊。 看到来人,他眉眼之中终于有了喜悦之色。 “父皇。” 阿满高呼一声,便跳下卧榻,快步冲到了宇文昊身边,一双手已经高高举起。 宇文昊躬下身子,单手握住阿满的腰,轻轻发力,便将阿满抱进了怀中。 阿满挂在宇文昊的脖颈上,面颊还在他的脸上蹭动两下,一双稚嫩的脸上,充满了试探和悲切之色。 “父皇,我额娘呢?” 宇文昊一手抱着阿满的后腰,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阿满胖乎乎的面颊。 “你额娘已经回来了。” “真的?” 阿满露出喜悦之色,挣扎着想要从宇文昊的怀中跳出来。 宇文昊加重了手中力道,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父皇,我想去瞧瞧额娘。” “你额娘身子不舒服,回来就歇下了。” “额娘怎么了?” 阿满惊讶地望着宇文昊,担忧地问道。 虽然今日在晋王府上,额娘对他动了巴掌。 可是,回来之后,阿满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一切都是晋王的错。 一定是他强迫额娘。 自己的额娘,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只要额娘能和晋王保持距离,日后,她还是会和以前一样,那样宠爱自己的。 宇文昊望着阿满,扬动唇角,笑了笑,却不知如何回答。 哪知道,这孩子倒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晋王又欺负额娘了?” 闻言,宇文昊一愣。 随即,他便点了点头。 “是啊。都是父皇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和额娘。” “亏我还一直以为,晋王叔是个好人。想不到,他背地里竟然如此龌龊不堪!” 看着阿满怒气冲冲,一张笑脸都憋得通红,宇文昊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念头。 他握住阿满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阿满的手背,低声道,“阿满,你能不能答应父皇一件事情?” 阿满仰头,望着宇文昊。 “日后,若是晋王再欺负你额娘,你一定要来告诉父皇。一定要保护额娘,好吗?” 阿满望着宇文昊,两人四目相对。 许久之后,阿满才坚定地点了点头。 “父皇放心。” 宇文昊将阿满抱紧几分,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阿满却有些慌乱。 “父皇……儿臣想问您,宫中那些传闻……” 阿满没有将后半句话问出来,而是错愕地望着宇文昊,一双秀气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期待着听到真相,却又害怕听到真相。 宇文昊微微一笑,捏了捏阿满的面颊,“你就是朕的儿子。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第293章 他走了 乾坤宫中一片凄凉。 其实,准确点儿说,也算不得凄凉,因为宫内宫外,忙碌的宫人不少。 回廊之下,宫人们皆是匆匆忙忙,一路低着头,快速穿过回廊,各自忙碌着。 院内的一切,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 可是,这宫中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萧歌躺在卧榻上,一双手攒着被子角,睁着那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卧榻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不少饭菜。 有糕点、米粥,还有从前萧歌最喜欢的卤鸽子,皆是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自从宇文昊那日将萧歌送回来之后,已经整整三日过去了,她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甚至都没有合过眼。 寝殿大门被缓缓推开,太医拎着药箱,站在宇文昊身后。 寝殿之内,安静得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去瞧瞧。” 宇文昊沉声道。 太医答应一声,匆匆向前。 他跪在卧榻边,将脉枕放在萧歌的手腕之下,垫上一张帕子,右手小心翼翼地在萧歌的手腕上点动着。 脉搏虽然缓慢,可还算是强劲。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身子暂时无碍。” “她已经三日水米未尽,你却告诉朕,她的身子无碍?” 看到宇文昊冰冷的目光,太医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对宇文昊叩首行礼。 “陛下明鉴,皇后娘娘不肯吃东西,实在是因为……” 太医大着胆子,抬起眼,看向宇文昊。 “因为什么?” “因为皇后娘娘的心病。” 听到此话,宇文昊的目光更加阴沉。 他厉色别过头,恼怒地盯着太医。 见状,太医又立即低下头,哆哆嗦嗦,浑身打着颤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接。 “下去。” “诺。” 待到寝殿大门再度关上,宇文昊才缓步上前,走到卧榻边,居高临下,定定地望着萧歌。 她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屋中有人,依旧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宇文昊坐在卧榻边,握住萧歌的手腕,将她葱白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惋惜地拍着萧歌的手背。 “难道经历这么多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到底谁对你是真心的吗?” 对面依旧毫无回应。 宇文昊有些焦躁。 他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萧歌都能听到。 “他已经走了。” 萧歌的手指点动两下,人也有了些许回应。 她缓缓别过头,挑动眉角,看向宇文昊。 宇文昊依旧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萧歌的变化,还在自言自语,“他自请戍守北境。朕已经同意了,这两日,他就要离开了。” 突然,萧歌猛地从宇文昊的怀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宇文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抬起眼,却正对上萧歌愤怒的鲜红双眼。 他心中一沉,一颗心向下沉沦而去。 “是他自己要求前往北境的。朕也曾经想要阻拦,可是无济于事。” 萧歌的双手打着颤抖,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宇文昊。 “歌儿,你这样瞧着朕也没有用。朕没有逼他离开。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外面瞧一瞧。去问问朝中那些大臣。” 萧歌唇角勾动,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依旧没有答话。 “歌儿,朕没有骗你。” 见萧歌还是一动不动,依旧用那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宇文昊的心中不安。 他探手一把将萧歌抱入怀中,也不管萧歌如何挣扎,一双手在萧歌的后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低声道,“歌儿,朕会补偿你的。朕会为了以前的事情补偿你地。你可不可以,给朕一个机会。” 萧歌双手抵在宇文昊的肩头,手掌发力,猛然将宇文昊推开。 她本就是习武之人,宇文昊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身子一仰,向后靠去,后背磕在卧榻的支柱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 宇文昊皱着眉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肩头,望着萧歌。 “让轻烟和穆姑姑回来。” 萧歌凝视着宇文昊,冷声道。 没想到,三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的要求。 初时,宇文昊还有些发愣。 随即,他便回过神来。 “轻烟跟着你多年,可以回来。” 他正了正身子,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活动松散了筋骨。 “穆姑姑不能回来。” 萧歌怒目。 “歌儿,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穆姑姑的真实身份!” 萧歌微怔。 “她出身晋王府。进宫伺候这么多年,朕念在她从未有过什么歪心思的份上,才留她到今日。若是朕让穆姑姑回到你身边伺候,不出三个月,你和晋王便会余情未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萧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竭尽全力,想要保住宫中那些暗线,保住宇文席的性命。 可到头来,宇文昊什么都知道。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穆姑姑的身份,那么宫中其他的暗线,现在想必都已经被宇文昊铲除了。 萧歌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的深宫,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歌儿。” 见萧歌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宇文昊挤出一抹笑容,探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萧歌的手腕,粗粝的手掌,在萧歌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以后,朕会好好对你。等到你的身子好了,咱们再要一个小皇子。朕会将一切都给他的。” 凝望着宇文昊的双眼,萧歌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无比。 他那双眼睛,毒辣、狠戾,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 突然,萧歌的后背向上弓起,一股酸腐的味道,从胃中翻涌而出。 她再也不能忍受如此折磨的感受,后背一躬,人也趴在卧榻边,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宇文昊大惊失色,忙对外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很快,太医便应声而进,连忙递上清水,又给了萧歌一粒药丸。 服了药之后,萧歌胃中那翻涌之感终于消失了。 太医号了脉,倒是露出喜色,“陛下,皇后娘娘将胃中的酸水都吐了出来,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第294章 为身边人打算 在宫中这么多年,这还是萧歌第一次觉得,宫中的阳光竟然如此灿烂。 她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另外一只手搭在眼前,微微仰起头,双眼眯在一起,望着那耀眼夺目,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太阳,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娘娘。” 轻烟从院外一路小跑而入,看到萧歌,还特意加快了脚步。 她几乎是扑倒在萧歌面前,仰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萧歌,肩膀抽搐着,因为情绪激烈,胸口还在上下没有规律地起伏着。 萧歌探出手,握住轻烟双肩,将她搀扶起来。 “娘娘……” 轻烟的哭腔更加浓郁了几分。 “穆姑姑她……她……” 轻烟说到一半,便喉咙发紧,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昨夜,她是亲眼目睹,穆姑姑被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轻烟本想出手,可穆姑姑却不许她相帮。 穆姑姑这一离开,是生是死尚不可知,也难怪轻烟会如此悲切。 萧歌情绪翻涌,却硬生生地将自己所有的眼泪都咽了回去。 她一边拍打着轻烟的肩膀,一边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如今的乾坤宫,早已经不是从前那般铁桶一般,半分消息也露不出去。 现在的乾坤宫,处处都是宇文昊的眼线探子。 萧歌握住轻烟的手腕,将她带进了屋中。 果真,两人才刚刚进了屋中,便立即有伺候的丫头也快步跟了进来。 轻烟收住泪水,恼怒地瞥了那丫头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和娘娘说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进来?” 那丫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是不咸不淡地望了轻烟一眼,淡然一笑,耸动肩膀, “姑娘,彩苑受命照顾娘娘饮食起居,自是要片刻不离娘娘的。” “受命?受谁的命?” “当然是陛下了。” 彩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萧歌身后,拿起椅子上的靠垫,轻轻弹了两下,才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对萧歌行了礼,低声道,“娘娘,可以坐了。” 本以为萧歌定会发怒,可她却只是瞥了一眼彩苑,便坐在椅子上,还不忘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对轻烟道,“坐。” 轻烟一时错愕,望着萧歌,心疼不已。 良久之后,轻烟才答应一声,这才哭丧着脸,坐在了萧歌身边。 “本宫已经向陛下请旨,收你为义妹。” 轻烟一愣,诧异地望着萧歌,“娘娘?” “陛下也同意了,到时候会在宫外给你选一处宅子,让你一人居住。日后,等到本宫从朝中给你挑选一个和心的人,便做了你这婚事的主。” 闻言,轻烟立即起身,跪在萧歌面前,“娘娘,轻烟不走。轻烟跟在娘娘身边多年,早就将命都交给了娘娘。这个时候,轻烟怎么能离开娘娘呢?” 一侧的彩苑闻言,哎呦了两声,装模作样地上前,握住轻烟的胳膊。 “轻烟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将轻烟搀扶起来。 下一秒,便撞上了轻烟恼怒的目光。 彩苑被那目光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两步,勉强扬动唇角,挤出一抹极其尴尬的笑容。 “轻烟姑娘,娘娘如今贵为皇后。你满宫里瞧瞧,哪里还有人能和咱们皇后娘娘媲美?娘娘如今风头正盛,姑娘伺候娘娘多年,自是也该有个好的归宿才成。这可是娘娘为姑娘你打算。这样的好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轻烟依旧怒目盯着彩苑,唇角扬动,冷笑一声。 “你既然觉得这是好福气,不如我让给你,如何?” 彩苑一脸尴尬,局促地笑了笑,呵呵两声之后,便低着头,退到一边,却低声嘟囔,“不识抬举。” 轻烟当然听到了她的话,可这个时候,却是懒得和她计较。 “娘娘,穆姑姑已经离开了。奴婢不能再离开您了。”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膝行至萧歌身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萧歌的手腕,泪眼婆娑地凝望着萧歌。 “轻烟……” 萧歌心中也是情绪翻涌,虽然脸上瞧着波澜不惊,可语气之中,却也打起了颤抖。 许久,萧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露出惨淡的笑容,望着轻烟,低声道,“你在宫中,本宫护不得你的周全。倒不如,让你离开皇宫。”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轻烟的手。 轻烟一顿。 紧接着,萧歌却拍了拍她的手背,递上目光。 见状,轻烟明白了什么。 她的右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恭恭敬敬地对萧歌叩首行礼。 “是。” 见她答应,萧歌这才露出了笑意。 “彩苑,轻烟的住处收拾好了吗?” 彩苑刚刚被轻烟怼了两句,一脸不悦,勉强上前,冷冰冰地道,“已经收拾好了。姑娘跟我来吧。” 轻烟望向萧歌。 见她对自己缓缓点头,轻烟回以笑容,没有多言,转身和彩苑一同离开了。 彩苑将轻烟带到住处,一把推开房门,便冷冷地扫视了轻烟两眼,“姑娘,你出宫独居之前,就暂时歇在这里吧。这里离皇后的寝殿也比较近,你若是想要和她叙话,也方便。” 说完,也不等轻烟答话,彩苑转身要走。 “站住。” 轻烟抬手拦住彩苑的去路。 她冷笑着,向后退了两步,盯着彩苑。 “你刚才说什么?” 彩苑一愣,不知轻烟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话音才落,轻烟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彩苑脸上。 彩苑被打得发懵,后退两步,被身后的石头一绊,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脸,诧异地抬起头,错愕地望着轻烟。 “你……你做什么?” 彩苑厉声喊道。 “既然你不懂规矩,我便教教你规矩。” 轻烟说着,一步上前,捏住了彩苑的下巴,冷目盯着彩苑。 “你是什么身份?称呼皇后娘娘,竟然敢不用敬语?” 彩苑被迫仰着头,望着轻烟,挣扎两下,却毫无结果。 第295章 大胆刁奴 轻烟本就是战场厮杀之人,这半年多的时间,随着萧歌一起留在宫中,看多了宫中那些过着太平日子,却整日里勾心斗角的人,对她们满是不屑。 加之方才彩苑对萧歌的态度,更是引起了轻烟的不满。 所有的怒气,此刻都化作了轻烟手上的力道。 她强迫彩苑仰起头,盯着自己,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彩苑,将彩苑吓得不轻。 “轻烟,你……你现在还不是皇后义妹。你和我是一样的身份,你若是敢……” 后边的话尚未说出,轻烟便是一巴掌,已经落在了彩苑脸上。 彩苑吃痛,发出一声惊呼,猛然别过头,一手捂住自己的面颊,错愕地望着轻烟。 “继续说。” 轻烟挑动眉角,一脸冷色,凝视着彩苑。 要说还真的是亲眼小瞧了彩苑。 本以为吃了这样的亏,彩苑定不会再多言。 没想到,这彩苑却仰着头,盯着轻烟,一手捂着面颊,可脸上的冷笑却半分都没有消失,依旧定定地凝视着轻烟。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否则,此事,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彩苑轻挑的语气,阴沉的目光,彻底激怒了轻烟。 她几步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死死地捏住彩苑的下巴。 “轻烟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啊。” 轻烟尚未来得及与彩苑对峙,身后已经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轻烟侧过头,却见昕嫔和宇文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回廊之下。 昕嫔挽着宇文昊,一脸冷笑地凝视着轻烟。 “轻烟,你在做什么?” 宇文昊言毕,快步上前。 不等轻烟回话,彩苑已经推开轻烟的手,哭丧着脸,膝行至宇文昊面前,叩首高声道,“陛下,您救救奴婢。轻烟姑娘,她……她要杀了奴婢!” 说着,彩苑侧过头,满面泪水地看向萧歌。 一侧的昕嫔见状,更是啧啧两声,心疼地蹲下身子,挑住彩苑的下巴,望着她的双眼。 “小可怜,这脸蛋怎么被打成了这样?” 昕嫔别过头,一脸委屈地望着宇文昊,“陛下,这彩苑可是臣妾身边最机灵的丫头。臣妾也是瞧着皇后娘娘这宫中实在是无人可用,才将她派到了娘娘身边。要是知道她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臣妾抵死也不肯将她送到乾坤宫的。” 宇文昊没有回答昕嫔的话,只是侧眼瞥了两眼跪在地上的彩苑,便冷目看向轻烟。 “皇后想要收你为义妹,可你却在宫中大肆行凶。轻烟,你这样做,对得起皇后吗?” 听到这话,彩苑哭得更加厉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人都要倒在昕嫔的怀中。 轻烟没有解释,也懒得解释。 她只是怒目瞪着彩苑,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若是她还落在我手里,我还是照打不误!” 闻言,不仅仅是宇文昊,便是昕嫔和彩苑也是大惊失色,错愕地望向轻烟。 “你说什么?” 宇文昊冷声道。 轻烟上了怒气,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是否周全。 “陛下!” 轻烟抬手指着昕嫔,高声喊道,“您被这贱妇迷了双眼,竟然允许这样的人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您可知道,她对娘娘如何不敬?娘娘是后宫之主,被这样的人欺辱,于天理不容!” 谁也没有想到,轻烟竟然会当着宇文昊的面,指着昕嫔的鼻子叫骂,一时之间,众人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昕嫔第一个反应过来,竟是双腿一软,跌做在地上。 “陛下,臣妾好歹也是您亲自册封的嫔位。如今,却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叫骂。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宇文昊没有理会昕嫔,却冷着面色,走到轻烟面前。 “朕看,就是皇后素日里太纵容着你,竟然让你如此尊卑不分!” 说着,宇文昊便要吩咐人将轻烟拖下去,板子伺候。 “住手。” 就在此时,萧歌淡然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她冷眼盯着眼前众人,双手叠放在身前,身后虽然空无一人,可却散发着难以忽略的气势。 萧歌缓步上前,在昕嫔恼怒的目光之中,扶起轻烟,低声道,“没事吧?” 轻烟方才还傲骨十足,此刻听到萧歌这话,却是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奴婢没事。” 她垂着眼,退到萧歌身侧。 “皇后娘娘,您来得正好。您的奴才,指着臣妾的鼻子叫骂,您可要好好管教才是。” 萧歌依旧望着轻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两眼昕嫔,冷笑一声,“我的奴才?”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轻烟拦在身后,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盯着昕嫔。 “本宫的皇后宝印还在宫中,本宫还是后宫之主。昕嫔可知道,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这后宫举凡是嫔妃,都是本宫的奴才!” 闻言,昕嫔目光一沉,心中勃然大怒,可当着宇文昊的面,却不敢发作,只怒目瞪着萧歌,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奴才和奴才之间打架,现在倒要本宫出来做主?昕嫔,到底是谁给你的脸面?让你有胆子在本宫面前说这样的话?” 昕嫔见自己辩驳不过萧歌,只能对宇文昊投去求救的目光。 哪知道,宇文昊的心思和目光都在萧歌身上,根本就没有理会昕嫔。 “歌儿,这轻烟的确有些过分。” 许久,宇文昊才沉声道。 萧歌收回阴沉的目光,侧过头,扫视了宇文昊两眼。 “陛下,轻烟跟在臣妾身边多年。她就像是臣妾的妹妹一般。她刚刚回到宫中,目睹宫中一切,心中难免有气。可哪个妹妹不心疼姐姐呢?” 眼看着萧歌眉目之中闪烁着淡然的光芒,宇文昊心下发紧,一颗心骤然揪起,右手中的盘珠,转动两下,啪嗒一声,停在了手中。 随即,宇文昊别过头,怒目看向身后彩苑。 “刁奴。朕让你在皇后身边伺候,你非但不能好好伺候主子,反而在这里惹是生非。像你这样的奴才,就改将你发卖出宫才是!” 第296章 有何不同? 彩苑还跪在地上,听到这番话,一脸错愕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宇文昊。 “陛……陛下……” 彩苑一时不知所措,有些不明白宇文昊的话,一脸迷惘。 就连昕嫔也是一脸惊讶,望着宇文昊,不知如何是好。 “李喻。” 宇文昊冷眼看向李喻,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彩苑。 “拖走,赶出宫中。” 彩苑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点子事情,就被逐出宫中。 “陛下……陛下……奴婢不敢了……请陛下饶过奴婢吧。” 彩苑一边说着,李喻等人却已经拖着她往外而去。 她双腿在地上又蹬有踹,可哪里是这些太监的对手? “昕嫔娘娘,您救救奴婢啊。奴婢可都是听您的命令行事啊。” 彩苑焦急之下,竟然将昕嫔也供了出来。 昕嫔面色发紧,低着头,一双手搅弄在身前,手中的帕子拉得老长。 “等等。” 萧歌盯着昕嫔,抬手打断了李喻等人的动作。 彩苑被扔在地上,双腿一软,人也趴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萧歌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盯着彩苑,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本宫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听到萧歌的声音,彩苑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猛然抬起头,喜悦地望向萧歌。 “娘娘吩咐。” “你只要肯告诉陛下,昕嫔娘娘将你安排在本宫身边,到底想做什么。本宫就放你离开宫中,给你在宫外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何?” 彩苑喜悦地抬起眼,诧异地望着萧歌。 看出了她眼中的欢愉,萧歌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她缓缓蹲下身子,一只手挑住彩苑的下巴,让彩苑看着自己。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你肯答应吗?” 彩苑与萧歌四目相对,心中自是十分愿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萧歌。 可是,她又想到了什么,缓缓别过头,胆战心惊地看向一侧的昕嫔。 昕嫔目光阴沉,正直勾勾地盯着彩苑。 想到自己两个弟弟妹妹的性命,彩苑还是别过头,红着眼,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咬着牙,摇摇头。 萧歌倒是没有想到,彩苑竟然宁可被赶出宫中,也不肯实话实说。 她颇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彩苑。 意识到彩苑目光之中的畏惧,萧歌别过头,又扫视了两眼昕嫔。 看来,昕嫔手中握着的东西,只怕要比彩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自己想要在彩苑的口中问出东西,已经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萧歌站起身,无奈地耸肩,“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李公公了。” 李喻答应一声,便一把将彩苑拉了起来,就往外而去。 看到彩苑被拖走,昕嫔的目光才终于沉了下来,心中也微微安定了几分。 “陛下。” 她娇柔地凑到宇文昊身边,葱白的手挽住宇文昊,抬起眼,眉目之中带着笑意,凝望着宇文昊。 “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此刻宇文昊的眼里只有萧歌,哪里还顾得上昕嫔。 “好。” 眼看着宇文昊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昕嫔一脸的尴尬。 她行礼才要告辞,萧歌却沉声唤住。 “昕嫔。” 昕嫔停住脚步,别过头,看向萧歌。 她唇角带着一抹笑容,慢慢地走到昕嫔面前。 从前,因为魏征的缘故,萧歌还总是觉得,昕嫔是个受害者,对她留有情面。 可是,后来的几次事情里,昕嫔都是主导者。 最令萧歌无法释怀的,是昕嫔不知对阿满说了什么,才引起了阿满和宇文席的那场争论。 因为此事,萧歌早已经将昕嫔认定为自己的仇敌。 昕嫔侧过眼,望着萧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萧歌缓步上前,上下打量了昕嫔两眼,才冷然一笑,沉声道,“有件事情,本宫瞧着你可能忘记了。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你。” 昕嫔一脸尴尬的笑容,望着萧歌,双手搭在腰间,勉强对萧歌屈膝行礼。 “敬听皇后娘娘教诲。” “本宫还是六宫之主,这后宫还是本宫说了算。你想在本宫的宫中安插人手,你还嫩了些。” 昕嫔唇角不自然地向上勾动,“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只是关心娘娘。” “不必拿你那套说辞来糊弄本宫。你是什么人,你和本宫心中都有数。” 萧歌说着,身子微微向前探动几分,凑到昕嫔的耳畔,侧过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昕嫔,“本宫劝你,趁着本宫对你还有些怜悯,快快收手。否则,你和魏征的事情,一旦暴露,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太阳?” 昕嫔后背一紧,猛然别过头,诧异地看向萧歌,一脸错愕之色。 “你……” 萧歌没有多言,后退两步,冷漠地望着昕嫔。 “跪安吧。” 昕嫔满面错愕,却畏惧萧歌当真会将魏征的事情告诉宇文昊。 虽然在那件事情当中,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可是,宇文昊是什么性子? 他才不会理会那么多。 只要被他知道,自己的妃子背叛了自己,即便是不死,也会被囚禁终生。 想到这里,昕嫔便是心中再有怒气,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对萧歌行了礼,一脸仓皇失措地离开了。 待到昕嫔离开之后,宇文昊才快步走到萧歌身边。 他望着萧歌的背影。 明明知道萧歌的心中没有自己,她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自己断了她和宇文席的关系。 可是,宇文昊只要看到她,便难以自持心中的感情。 “歌儿。” 宇文昊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他的手指尚未触碰到萧歌,却见萧歌已经向后一步,侧过身子,躲开宇文昊的手,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敬而远之。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吧。” 宇文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搭在身侧,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两下,满面局促之色。 “彩苑的事情,是朕欠缺考虑。朕会亲自挑选人来伺候你。” “都一样。不过是从昕嫔的眼线,变成陛下的眼线,有何不一样?” 第297章 也许是默契 宇文昊一时错愕。 他呆呆地望着萧歌,喉咙发紧,想要反驳两句,可仔细想想,萧歌说的却并无道理。 即便是自己换了人,难道就不会换成他的心腹吗? 可若是自己不用这样的法子,又如何留下萧歌呢? 萧歌抬眼,淡然扫视了宇文昊两眼。 “陛下答应我的事情,还望陛下放在心上。轻烟年岁已经不小了,这些年跟在我身边,风寒雨露,吃了不少了苦。今日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了。” 说完,也不给宇文昊回话的机会,萧歌已经快步上前。 经过轻烟之时,她握住轻烟的手腕,带着轻烟一同离开。 看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背影,宇文昊不由咳嗽两声。 他喉咙干涩,一阵血气涌动而上,一手撑在柱子上,整个后背躬了起来,猛烈地咳嗽着。 许久之后,宇文昊拿下掩着口的帕子,却见洁白的手帕竟然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鲜红的血色。 宇文昊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心中灼灼的不安越发令他慌乱恐惧。 太医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陛下要好好保重身子,否则只怕时日不多。 太医说完此话时,看到宇文昊阴沉的目光,心中一紧,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告礼。 宇文昊的目光蹙得越来越紧。 这些时日,他也的确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慢慢地被透支。 难道,真的时日不多了吗? 昕嫔在乾坤宫受到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自己好不容易安插在乾坤宫的眼线,也被轻易拔除。 她满心怒气,冲回宫中。 一众宫女见状,没有一人敢上前,大气也不敢喘,纷纷噤若寒蝉地立在一边。 昕嫔立在桌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各种茶杯碎片,满地都是。 许久之后,昕嫔才别过头,不悦地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 “魏公公呢?” 闻言,其中一个宫女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担心若是自己说话声音稍微大些,或许会引火烧身。 “回禀娘娘,魏公公出去了。” 即便是那小宫女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惹来了昕嫔恼火的目光。 “废话!本宫难道还不知道他不在吗?本宫问的是,他去哪里了?” 小宫女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哆哆嗦嗦,全身打着颤抖,胆战心惊,头都不敢抬。 “回禀娘娘,奴婢不知道。魏公公只说他要出去办点事情,并没有告诉奴婢们他去做什么了。” 昕嫔满面怒色,冷眼瞪着小宫女,“你们这群废物。本宫养着你们,难道就是为了听你们说不知道吗?” 眼瞧着昕嫔怒气灼灼,一众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都打着颤抖,不敢抬头。 昕嫔一肚子的怒气,偏生这些丫头们一个个都是如此胆战心惊,不迎合自己。 如此一来,她更是一肚子的怒气,没有地方发泄,心中别提有多懊恼。 就在昕嫔恼怒不已的时候,殿外终于传来了魏征的声音。 “青天白日的,外面院里怎么空空荡荡,人都去哪里了?” 说话的功夫,魏征走进殿中,看到跪了一地的宫女,还有一脸怒色的昕嫔,不由一愣。 他呵呵地陪着笑意,从宫女们中间走到昕嫔身前,躬身行了礼。 “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去乾坤宫探望皇后娘娘了吗?” 昕嫔没好气地白了魏征两眼。 “本宫若是不回来,都不知道你这青天白日地,跑去什么地方了?” 昕嫔学着方才魏征的语调,怪声怪气地说道。 魏征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挠了挠自己的后脑,一脸局促地打量了昕嫔两眼。 “你们都下去吧。” 魏征对那些宫女们摆摆手。 宫女们见状,如获大赦,纷纷答应一声,就匆匆退了出去。 魏征这才立在昕嫔身后,一边为她捏着肩膀,一边低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您瞧瞧,这气得您的妆可都要花了。” 说着,魏征的手已经落在昕嫔的脸上,还轻柔地上下抚摸了一番。 “把你的爪子拿开!” 昕嫔没好奇地厉声道。 闻言,魏征悻然地收回手,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魏征,本宫当日看你丧家犬一般,才勉强收留你。我可警告你,这冒充太监可是大罪。你若是在宫中招摇,惹出事端,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魏征心中满是怒气,却只能赔着一脸笑意,凝望着昕嫔。 “你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现在生是常宁宫的人,死是常宁宫的鬼。这辈子,我是赖在你身上了。” 说着,魏征一脸谄媚地望着昕嫔,担心她不解气,索性跪在她身前,为她敲着腿。 许久之后,昕嫔的目光才逐渐缓和下来,眼中的怒色也减弱了几分。 魏征趁着这个机会,望向昕嫔,柔声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萧歌这个贱人。” 昕嫔目光阴沉,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她将今日乾坤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魏征。 “这么说,她竟然这样轻易就将彩苑赶走了?” “倒是我小瞧了那个轻烟。今日,我瞧得真真切切。那轻烟哪里是什么一时气恼,根本就是和萧歌串通好的!你是不知道,她这边才刚刚闹起来,那边萧歌就赶到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闻言,魏征的目光也慢慢沉了下来。 他啧啧两声,盯着眼前的地面,若有所思。 “你在晋王身边的待过,也伺候过萧歌,依你看,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他们主仆二人串通好的?” “按说今日轻烟刚刚回宫,彩苑又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歌。她们应该没有时间串通。只是,这轻烟毕竟是跟着萧歌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两人之间定是默契十足。说不定只是萧歌一个眼神,她便立即明白了其中关键。” 昕嫔心下更沉。 “若是这轻烟真的被收为皇后义妹,再封个什么郡主,那我这些时日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 第298章 主仆一心 乾坤宫。 萧歌和轻烟两人坐在殿中。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外面的宫女们没有人再敢上前偷听。 人人都在外面偷偷地议论,这轻烟实在不是个好招惹的,竟然连那彩苑都败在了她的手下。 看来,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萧歌和轻烟这才得了空子,两人得以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娘娘,您示意我赶走彩苑。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 魏征猜得不错。 萧歌和轻烟方才虽然没有说两句话,可却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所以,轻烟才一反常态,对彩苑那般狂妄,顺利将彩苑赶走。 萧歌垂着眼,听到轻烟这话,才缓缓抬起眼,望向轻烟。 “我要造反。” 四个字,让轻烟后背一紧,眉目微蹙。 不过很快,轻烟就冷静了下来。 她定定地望着萧歌,并没有露出其他神色,只是沉声问道,“娘娘可想好了?” 萧歌目光灼灼,凝视着轻烟,缓缓点头。 “如今宫中处处都是宇文昊的眼线,我寸步难行。好在,他为了讨好我,已经答应,让我将你收为义妹,开府独居。不过我猜,以他的心思,你的府中,也少不了有人监视。” 对于这一点,轻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要出了宫,到了外面,他便是派来多少人,我也有法子摆脱。” 萧歌望向轻烟,眉目之中,皆是满意的笑容。 轻烟跟在她身边多年,她自是最了解轻烟的本事。 她说的没错。 这也正是萧歌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非要宇文昊答应自己,让轻烟开府独居的缘故。 萧歌知道,只要轻烟能离开宫城,便能顺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娘娘,可您若是造反,日后大皇子……” 轻烟说到一半,就收住了话头,只是担忧地望着萧歌。 她的担心,萧歌都知道。 自己若是真的造反,不管成功与否,阿满的身份尴尬,日后即便是登上皇位,也难以服众。 “阿满不肯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几日,他一直歇在御书房中,一次也没有来过乾坤宫。” 看到萧歌眼底闪烁着的悲切,轻烟的心中不由一动。 “大皇子是受人蛊惑。他是最懂事的孩子,只要知道您和王爷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一定会想通地。” 闻言,萧歌也只是勉强投去一个笑容,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阿满能不能想通,萧歌虽然在乎,却并不太担心。 就像轻烟说的,阿满是个懂事的孩子。 只要有朝一日,所有的真相都摆在阿满的面前,阿满自然能够明白,这些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说这么多了。” 萧歌重新望向轻烟。 “当日,王爷突然要我回宫,而且他骤然离开京城,前往北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那日的情况,王爷根本无法和我细说。我只有让你离开宫中,想法子联系到红甲卫士,才能想办法找到王爷。” 原来,那日萧歌的一切反应,竟然都是她假装的! 这便是连轻烟都没有想到。 轻烟错愕地望着萧歌,“娘娘,那几日的反应,都是你……” 不等轻烟问出口,萧歌已经点了点头。 “若是不这样,不能骗过宇文昊。他现在,只以为我情绪崩溃,心如死灰,只想要留在宫中。越是这个时候,他越容易放松警惕。” 轻烟望着萧歌,思量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不由佩服起萧歌来。 自己虽然跟在萧歌身边多年,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之人。可若是到了萧歌面前,实在是心机不够成熟,冲动不已,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想到这里,轻烟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萧歌不解地打量着她,“笑什么?” “奴婢只是想起从前和娘娘在北境的日子了。” 轻烟说着,目光灼灼,凝望着萧歌。 “那个时候,只要有娘娘在,羌人便是数十倍于我们,大家都没有怕过。” 想起过去的事情,萧歌也不由扬动唇角,微微一笑。 本以为,在北境的六年,是她这一生之中,过的最痛苦的六年。 可是,事到如今,萧歌才发现,那六年,竟然能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六年。 若是有可能的话,萧歌倒是希望,自己留在北境,别再回来,就不会再经历这半年以来的痛苦。 许久,萧歌才收住了笑容,望了轻烟一眼。 “我嘱咐你的事情,事关重大,只能你自己一人去办,换成别人,我不安心。” “娘娘放心。” 轻烟也收拢笑意,面色凝重,严肃地望着萧歌。 “还有……” 萧歌心中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担忧,拧着眉头,垂着双眼。 不用她说,轻烟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穆姑姑当日是被南华门的几个侍卫带走的。奴婢在那个门上也有认识的人。奴婢这几日就去问问,他们将穆姑姑带到了哪里。” 自从萧歌回宫以来,穆姑姑便一直留在她身边照顾。 轻烟虽然忠心耿耿,可因为常年在北境,对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终究不大熟悉。 如若这半年多,没有穆姑姑,她们主仆二人,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如今,穆姑姑受到牵连,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萧歌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中担忧不已。 听到轻烟这话,她才露出安心的笑意。 “好。” “娘娘,只是奴婢若是离开宫中,这宫里就只剩下娘娘一人。如今,辰嫔被禁足在宫中,香香姑娘也因为害怕假孕暴露,一直不敢在陛下面前过于张扬。王爷他又离开了京城。大皇子也成日都留在御书房。您一人在宫中,奴婢实在不安心。” 比起轻烟,萧歌却显得镇定得多。 她仰着头,唇角向上勾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随意摇摇头,轻声道,“我一个人又如何?宫中那些牛鬼蛇神,即便是想要翻出惊涛骇浪,不还要看看我是不是愿意吗?若是我真的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拿出了,那今日还能如此顺利地赶走彩苑吗?” 第299章 抵达北境 北境。 宇文席的车马一路没有做任何停留,从京城到北境,原本要半个多月的路途,他们只走了短短七天。 萧歌离开北境之时,除了红甲卫士,没有带走一兵一卒。 北境百姓,仰仗着萧歌留下的军马,生活还算安宁。 羌人顾及着北境军马的战斗力,不敢随意靠近,甚至连贺兰山都甚少跨过。 这半年多以来,北境没有战事,修生养息,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看到自京城而来的车马,百姓们欢喜不已,只以为是护国大将军回来了。 田间地头,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兴奋地迎了上来。 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几个红甲士兵,他们更加肯定,定是将军回来了! 众人皆跪倒在地,双手叠放在额头之前,重重叩首行礼,高声唤道,“恭迎将军回归北境。” “恭迎将军回归北境。” 一时之间,请安之声如雷贯耳,响天彻地。 马车被一众民众逼停,阿育在马车之前,眼看着百姓们跪在地上,队伍绵延出一里多地,心中也不由一阵说不出的酸楚之感。 宇文席掀开车帘,向外探看两眼,看到这等场面,同样被震惊了。 “王爷。” 一侧的阿七凑上前。 “这些年皇后娘娘在北境,犹如天神一般,百姓们爱戴皇后娘娘,逾越自己的性命。” 虽然早就知道萧歌在北境的威望,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宇文席的心中还是不由微微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对阿七道,“吩咐队伍停止前进,我下车。” “王爷?” 阿七一脸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事情,光是暗中的刺杀,就已经有两三波。 正是因为如此,一路上,宇文席等人才没有歇息,急着前往北境。 这个时候,眼看着就要进城,对于那些行刺之人而言,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难免会有人在暗中浑水摸鱼! 阿七打量了两眼四周跪着的百姓,露出为难之色。 “王爷,要不还是直接进城吧。这里百姓太多,若是有人……” 不等阿七说完,宇文席已经抬手拦住了他的话头。 “他们都以为是萧歌回来了,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日后他们知道,是我来了这里,难免会失望。” 提起萧歌,宇文席的目光之中,多出了些许悲切,微微扬动唇角,露出几分沧桑的笑意。 “放心吧。这里这么多人,便是有人要行刺,也难以成事。” 阿七拦不住宇文席,他已经率先下了马车。 百姓们看到马车停了下来,纷纷错愕地望向马车的方向。 待到看到走下马车的人,并不是护国将军,众人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变,面面相觑。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在身边两个孙子的搀扶下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走上前,还充满希冀地望着宇文席的身后,希望能够看到萧歌的影子。 许久,终于看到马车上已经空空荡荡,老者才失落地望向宇文席。 “这位大人,不知护国将军在什么地方?” “将军没有来。” 闻言,老者的脸上难掩失落。 “没……没有来?可是朝廷不是说,要派一位皇亲国戚来镇守北境吗?难道不是将军吗?” 看着老者难掩的失落,宇文席的心中,也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一侧阿七见状,立即上前。 “这位是晋王爷,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 “晋王?” 边关消息淤塞,老者更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头。 不过,不管对方是多大的官,只要不是萧歌,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多了个不作为的官员罢了。 老者失落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拦着大人的去路了。” 说着,老者就要吩咐众人给宇文席让开道路。 阿七见状,难掩面上怒色。 自家王爷在京城已经受够了皇上的冷言冷语,难不成到了这里,还要受这样边关百姓的冷眼? 他才要上前,与老者辩驳两句,宇文席却抬手拦住。 正要说话,宇文席一个侧脸,看到一侧的人群之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目光。 他靠着本能,很快就判断出,这目光的主人,定是个杀手! 不等宇文席告知阿七,那人已经从人群之中飞身而起。 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不同方向,七八个身着平民长衫,凌空跃起之人。 见状,阿七高声喊道,“王爷当心。” 说着,他便一个飞身跃了出去,想要护住宇文席。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杀手已经到了宇文席面前。 可那杀手被方才的老者拦住了去路,恼怒之下,竟然抬起手中利剑,冲着那老者便刺了过去。 老者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又事发突然,更是慌了神,不知如何闪躲。 眼看着那剑就要刺中老者,宇文席翻身而去,摊开双手,挡在老者身前。 事出紧急,他只来得及将老者挡在自己身后,却全然无法顾得上还击。 那柄利剑稳稳地扎在了宇文席的胸口之上。 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 阿七见状,更是大惊失色,手中的招数都凌乱起来,一路又砍又刺,只想摆脱几个杀手,快些到宇文席身边去。 百姓们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新来的大官,竟然可以和护国将军一样,用血肉之躯,将百姓护在身后! 众人只愣了片刻,便纷纷涌了上去,自发地围成了一道人墙,将宇文席护在众人身后。 杀手们双拳难敌四手,且他们也不想和这么多百姓开战。 对视几眼,其中一人,便沉声道,“他中了剑,活不了了。我们走!” 言毕,几个杀手皆飞跃而起,翻身离开。 阿七这才拨开一众百姓,冲进人群之中。 却见宇文席已经倒在血泊里,那老者蹲在他身边,一脸慌乱。 他身下的鲜血沿着地面流动而开,看到阿七,宇文席挣扎着道,“保护好百姓……不要……不要让杀手伤了他们……” 言毕,他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第300章 晋王死了 京城。 夜半。 夏天的凉风从廊下穿过,挂在横梁上的灯笼晃动了两下,将整个长廊都拉长了几分,显得更加晦暗幽深。 乾坤宫新来的掌事宫女,是宇文昊亲自挑选之人,唤作虹冰,听说宇文昊还在潜龙的时候,便已经跟在他身边伺候。 宇文昊将她派来伺候萧歌,一来是希望她能为自己监视萧歌的一举一动。 二来,也是这虹冰当真是个细心之人,从前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便事无巨细。 宇文昊相信,有她陪在萧歌身边,萧歌的饮食起居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此刻,李喻正与虹冰立在廊下,低声说着什么。 听完李喻的话,虹冰的面色也是骤然一变,一双眼睛猛然蹙在一起,有些诧异地望着李喻。 “这消息要让皇后娘娘知道吗?” “陛下的意思,若是等到宫外的消息传来,难免会让皇后娘娘疑心,是陛下派人做的。倒不如现在就让皇后娘娘知道,打消了皇后的疑心。” 虹冰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拧着眉头,良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年德妃娘娘对你也算是有恩情。可你要想清楚了,你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这些年,陛下对你也不薄。” 闻言,虹冰长叹一声,这才微微点头,有些无奈地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皇后。” 李喻答应一声,不再多言,快步离开。 虹冰敲开了寝殿大门,见萧歌还没有睡,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坐在贵妃榻上。 小方几上摆着一只竹简,她正在翻看。 听到虹冰进来,萧歌只是懒懒地抬起眼,打量了虹冰两眼,便又垂下脑袋。 “怎么了?” 她知道,虹冰是宇文昊派来她身边监视她之人,可也不知为什么,她对虹冰倒是没有什么厌恶和抗拒之意。 “皇后娘娘。” 虹冰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对萧歌行了礼,面露难色。 她望着萧歌,良久未言。 倒是萧歌缓缓抬眼,看向虹冰,挑眉送上一个不解的目光,沉声道,“怎么了?” 虹冰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坐在地,对萧歌重重叩首行礼。 “娘娘,晋王殿下,殁了。” 萧歌并未露出几分慌乱,而是打量了虹冰两眼,冷笑一声。 “你说什么呢?” 言毕,她又重新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竹简。 “娘娘,晋王殿下前往北境赴任。到了城门之外,却遇到刺杀,已经身亡了。” 这次,萧歌的手骤然停下。 紧接着,她抬起眼,盯着虹冰,唇角向上抽动了两下,眉眼之中的狐疑更加浓郁。 “胡说!” 虹冰没有多言,而是直直地望着萧歌。 萧歌这才意识到什么,猛然站起身,一脸惊慌地盯着虹冰。 “你再说一遍?” 虹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行礼,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这不可能!” 萧歌提高了声音,盯着虹冰,厉声高喊。 她了解宇文席,宇文席觉对不会就这样死了! 绝对不可能! “娘娘,千真万确。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了。” 萧歌自是不肯相信。 她一把推开虹冰,就快步往外而去,一边跑,口中一边还高呼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娘娘……” 虹冰见状,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萧歌一路冲出了殿中,还要往院外而去,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人怀中。 那人一把抱住萧歌。 “皇后。” 萧歌抬起眼,宇文昊的双眼映入眼帘。 她一把推开宇文昊,怒目盯着宇文昊,眼中满是冰冷,“是你!是你放出的谣言是不是?” 宇文昊眼看着萧歌红着双眼,情绪失控,忙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一双手不住地在萧歌的后背摩挲着。 “皇后,晋王之事,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此事,的确是流匪所为。” 萧歌在宇文昊怀中挣扎着。 宇文昊一双手却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地抱着萧歌。 “朕已经传令下去,厚葬晋王。” 闻言,萧歌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 她一把推开宇文昊,抬手指着宇文昊的鼻尖,高声道,“你胡说!为什么要厚葬?宇文席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要厚葬?” 宇文昊怔住,心下翻涌起一阵怒意,却还是硬生生地压制下去。 “歌儿。” 他一把抓住萧歌的手,“你冷静一点好吗?宇文席已经死了!你就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也已经死了。” 话音才落,宇文昊的脸上,已经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身为当朝君王,何时挨过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宇文昊不由呲牙,嘴角向上抽动两下,才算是堪堪将疼痛缓解了几分。 一侧的宫人们看到这一幕,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慌乱,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宇文昊,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是豁出了这条命,也要你和同归于尽!” 宇文昊怒目盯着萧歌,心底翻涌而起的怒气,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他一步上前,一把捏住了萧歌的手腕,也不管萧歌如何挣扎,只拉着她就往殿中走去。 虹冰见状,匆匆跟上,却在寝殿门口,被宇文昊冷言呵退。 他将萧歌扔在榻上,双手撑在萧歌身侧,身子向前探出,怒目盯着萧歌。 “朕是皇上,一朝天子,朕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萧歌仰着头,毫无畏惧之意地盯着宇文昊。 “你不是宇文席!就凭这一点,你就永远都比不上他!” 闻言,宇文昊心中更是勃然大怒。 他伸出手,一把捏住了萧歌的脖子。 “朕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朕就送你下去,去见宇文席!” 令宇文昊诧异的是,萧歌并没有挣扎,反而还将脖子向前扬动几分,似乎故意想要将纤细的脖子送进宇文昊的手中。 宇文昊一时愣住,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他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满面失落。 “不管你信不信,晋王的确死在了前去北境赴任的路上。” 萧歌盯着宇文昊的侧脸,看他神色实在不像说谎。 “是你做的?” 她冷声问道。 第301章 崩溃 宇文昊没有答话,依旧垂着眼,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着。 见状,萧歌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挑着眉角,恼怒地盯着宇文昊,眼底流转着的,皆是一阵阵的愠怒之色。 “为什么?宇文昊,你要我留在你身边。我已经在这里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宇文昊也被她的言语激出了怒意,恼怒地盯着萧歌。 “你知道的!” 萧歌骤然一愣,错愕地望着宇文昊。 “你人的确是在宫中,可是你的心呢?” 说着,宇文昊一把握住了萧歌的肩膀,前后晃动着萧歌的身子,那双眼中满是殷红之色。 “只要宇文席一日不死,你就还想要跟他离开,对不对?” 萧歌和宇文昊四目相对,两人目光灼灼,皆对对方充满了怨怼之色。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殿外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父皇,额娘……” 太久没有听到这声音,萧歌的后背一紧,人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殿门打开,阿满怯生生地站在殿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二人。 “娘娘。” 虹冰望向萧歌,还不忘将阿满往前推动几分,凝视着萧歌,低声道,“大皇子在外面站了许久了。” 阿满一边往殿中走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两人。 他并不是自己来的。 而是虹冰眼看着宇文昊和萧歌僵持不下,偷偷地吩咐人去将阿满带来。 他在殿外,也听到了二人的争吵之声,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阿满……” 良久没有见到阿满,萧歌蹲下身,伸出双手,轻声唤道。 可是阿满却怯生生地望着萧歌,看了好一会儿,竟然转头走到了宇文昊身边。 他仰起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扯住宇文昊的衣袖,晃动两下,轻声道,“父皇,你不是答应过阿满,不再和额娘吵架了吗?” 看到阿满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宇文昊和萧歌的心都被软化了。 宇文昊蹲下身子,一把将阿满抱进怀中。 他抬手捏了捏阿满胖乎乎的面颊,“父皇没有和额娘吵架。你晋王叔殁了,你额娘不肯相信。” 阿满闻言,也是一脸错愕。 自从他从昕嫔的口中,听说那些事情,便一心一意认定宇文席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可尽管如此,骤然听到宇文席殁了的消息,阿满还是不由拧着一双眉头,诧异地望着宇文昊。 “晋王叔殁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 宇文昊才要解释,萧歌却厉声打断。 “陛下,你若是还有一点心,就不要和孩子乱说!” 闻言,宇文昊别过头,望向萧歌。 “你不让朕说也好,那你亲口告诉他。” 说着,宇文昊将阿满放了下来,一手牵着阿满,怒目盯着萧歌。 “你……” 不等萧歌与他辩驳,阿满已经上前,探出一双小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萧歌,仰着头,眉眼轻动,“额娘,父皇说的是真的吗?晋王叔,真的殁了?” 萧歌不知该如何回答阿满的话。 她坚信,宇文席定然没事。 可是,自己若是这样回答阿满,还不知宇文昊又会编排出什么样的事情,栽赃诬陷宇文席。 “好孩子。” 萧歌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按压下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阿满轻轻地摆摆手,将他唤到自己身边,一只手搭在阿满的腰肢上。 “你晋王叔……” 萧歌说不出后半句话,低着头,抿着唇瓣,思绪飞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说啊!” 宇文昊提高声音,厉声道。 萧歌这才抬起眼,望着阿满,“晋王叔在北境遇袭,生死未卜。” “萧歌!” 宇文昊厉声呵斥。 萧歌猛然看向宇文昊。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萧歌才收回目光,重新望着阿满。 “晋王叔真的还没死?” 或许是父子天性,或许是因为在阿满的潜意识之中,对自己这位‘晋王叔’还是充满了依恋之感。 听到萧歌说宇文席只是生死未卜,阿满本能地露出喜色,望着萧歌,低声问道。 萧歌心中微微一动,虽然不知该如何答话,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宇文昊气急,一步上前,便扯住了阿满的手腕,想要将阿满拉回到自己身边。 两人手中力道都极大,一时之间,将阿满夹在中间,一双手腕通红。 萧歌心疼不已,立即松开阿满。 宇文昊趁机将阿满扯到自己身边。 “阿满,晋王叔已经死了!你记住了吗?晋王叔已经死了!” 宇文昊情绪彻底崩溃,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脸怒气地盯着阿满,双手不住地晃动阿满的身子,高声喊道。 阿满从未见过父皇这副样子,一时慌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见状,萧歌匆忙上前,想要夺下阿满。 哪知道,宇文昊却紧紧地握着阿满的肩膀,不肯松手。 他极尽癫狂,一边晃动着阿满的身子,一边高声道,“说啊。说宇文席已经死了!说啊!” 一时之间,屋内乱作一团。 阿满的哭喊声、宇文昊的高呼声,还有萧歌挣扎着想要推开宇文昊的声音…… 整个殿中,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混乱得根本不像是在皇宫之中,倒像是在那市井街道上一般。 萧歌用尽全身气力,一把将宇文昊推开。 宇文昊跌坐在地上,唇角勾动,依旧是一脸怪异的笑容。 他挣扎着还想要起身,可一阵血气上涌,宇文昊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便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宇文昊晕倒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还是在不断地重复,“宇文席已经死了……宇文席已经死了……” 萧歌便是恨透了宇文昊,看到他晕倒在地,却还是立即高声唤人,“宣太医!” 说着,萧歌将宇文昊搀扶起来,将他抬到榻上。 一侧的阿满早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错愕地望着榻上的宇文昊,又惊讶地别过头,望向萧歌。 萧歌握住阿满的手,轻轻拍动两下,微微扬动唇角,让他安心。 第302章 命不久矣 宇文昊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浑身无力,睁开眼,还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宇文昊躺在榻上,好一会儿之后,意识才一点点回到脑海之中。 他这才得了功夫,缓缓别过头,打量四周。 萧歌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一手撑着额头,正在小憩。 她的膝盖上,阿满还躺在那里,睡得真香。 看到这一幕,宇文昊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之中。 他想起自己几乎疯狂地握着阿满的肩膀,晃动着他的身子,强迫他重复‘宇文席已经死了’的样子。 那个时候,自己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虽然恨毒了宇文席,巴不得宇文席死。 可是,他却并不想这样对待阿满,也不知那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那样对待阿满呢? 就在宇文昊看着眼前两人,陷入深思的时候,李喻端着药碗,从外面快步而入。 见宇文昊睁着眼睛,李喻露出一脸喜色,高声道,“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他的声音,很快就将萧歌和阿满也吵醒了。 李喻匆匆上前,将药碗放在一边,快步上前,扶住宇文昊的肩膀,让他坐起身,还不忘将他身后的软垫立了起来。 “朕这是怎么了?” 宇文昊难以面对萧歌和阿满,只得看向李喻,沉声问道。 李喻面色难看,可听到宇文昊的问话,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您没事。太医说了,您只是这些时日操劳过度,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宇文昊随意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睨了睨萧歌和阿满。 阿满立在萧歌身后,目光胆怯,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昊。 想到自己那时的疯狂举动,宇文昊也不敢将阿满唤上前来。 “李喻,扶朕起来。朕会书房睡。” “这……” 李喻犹豫着,不肯上前。 “陛下还是在这里歇着吧。” 萧歌声音冰冷,缓步上前,目光阴沉,只是在宇文昊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太医说了,陛下身子虚亏,若是不能好好调理,只怕时日不多了。” 她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闻言,李喻急得满头是汗。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这话的确是太医说的。 可太医也说了,陛下这病,最忌讳得就是情绪波动。 若是他能安定自己的情绪,好好养病,说不定还能调养过来。 所以,李喻才擅自决定,隐瞒病情。 萧歌没有理会李喻,只是盯着宇文昊,沉声道,“陛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了,不是吗?” 闻言,李喻错愕地望向宇文昊。 却见宇文昊只是望着萧歌,没有否认。 “你怎么知道?” 萧歌冷笑一声,“陛下机关算尽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到了自己身上,反而算不到了吧?” 宇文昊收回目光,低下头,垂着眼。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陛下都快要死了,还不忘拉上晋王垫背。你那么讨厌晋王,为何还要让他去黄泉路上陪你呢?” 萧歌态度冰冷,沉目盯着宇文昊,言语更是无情。 宇文昊冷笑两声,抬眼看向萧歌。 “你就这么恨朕吗?” “陛下明知故问。” “那朕也告诉你,你要失望了。晋王的事情,的确不是朕做的。” 宇文昊凝视着萧歌,双目之中,满是坚定。 这下,倒是让萧歌有些错愕。 她素来擅长观察人心。 看到宇文昊这样的目光,萧歌知道,宇文昊没有欺骗自己。 难道,宇文席遇刺之事真的不是他做的? 萧歌错愕地望着宇文昊,心中满是疑惑。 宇文昊轻声咳嗽了两声,将萧歌心绪拉了回来。 她盯着宇文昊,喉咙轻动,许久之后,才低声道,“陛下还是先好好调养身子。” 说完,萧歌侧身吩咐李喻。 “既然太医吩咐了,陛下不能挪动,那还是让陛下在本宫这里将养着吧。” 闻言,李喻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侧过头,有些错愕地打量了宇文昊两眼。 “怎么?你还担心本宫会在宫中害了他不成?” 李喻闻言,立即拱手行礼,“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着他们将陛下的东西挪来乾坤宫。” 萧歌随意答应一声,只侧眼打量了宇文昊两眼,便转身要走。 见状,宇文昊立即强撑起身子,咳嗽了两声,虚弱地望着萧歌。 “皇后去哪里?” 萧歌背对着宇文昊,看也不看他,只冷冷地道,“臣妾去外面看看。即便陛下要在臣妾宫中养病,那外面的流言蜚语,总要稳住。否则,陛下身为天子,龙体不宁,天下必定大乱。” 说着,萧歌不再理会宇文昊,快步往外而去。 阿满望了两眼宇文昊,也立即追着萧歌跑了出去。 “额娘……” 阿满跑到萧歌面前,拦住萧歌的去路。 他仰着头,望着萧歌。 “额娘,晋王叔是不是真的死了?” 被宇文昊那样一闹,阿满昨夜整整一晚,都没有再提起宇文席半个字。 此刻再度提起,倒是让萧歌心中微微一动。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将阿满抱在怀中,一只手将阿满额头之前的碎发摩挲了两下。 “阿满,额娘问你,你希望晋王叔离开你吗?” 阿满喉咙发紧,凝望着萧歌。 从前宇文席对待自己的种种,都浮上阿满心头。 良久之后,他终于低下头,抿着唇瓣,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晋王叔?” 阿满这才立即抬起眼,眉目抖动着,凝望着萧歌。 “额娘,可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他不是个好人。” 萧歌心中一沉。 果然有人同阿满说了不该说地。 “晋王叔对额娘做了什么?” 阿满望着萧歌,一双眼睛蹙在一起,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之后,阿满终于沉声道,“他欺负了额娘,还故意告诉旁人,说我是他的儿子,以此来威胁额娘。” 第303章 萧绾来了 宇文昊一病不起,却留在乾坤宫养身子,宫中一应事务,一律交给萧歌负责。 消息传开,昕嫔也是惴惴不安。 她才刚刚在宫中站稳些许脚跟,若是萧歌掌权,那自己岂不是白白折腾了这些何日? 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恼怒,昕嫔一整日几乎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魏征一直守在她身边,虽然嘴上安慰着昕嫔,实际上自己的心中却也是慌乱不已。 “娘娘,此事便是再怎么难为,可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这身子若是没有了,便是有多少锦囊妙计,不也是闲的吗?” 听到魏征的话,昕嫔没好气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一双手环绕在身前,目光更加阴沉。 “你倒是不着急吗?怎么?你以为若是本宫倒台了,这宫中还有什么人能维护你吗?” 听到昕嫔的责怪之言,魏征只能赔着一脸的笑意,尴尬不已。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奴才如今在常宁宫中,是娘娘的奴才,自是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奴才和娘娘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着,魏征还将自己手中的茶杯往昕嫔的面前递进几分,一脸谄媚的笑意,望着昕嫔。 昕嫔原本一肚子的怒气,可看到魏征对着自己这般谄媚的模样,心中倒是欢愉了几分。 她愤愤不平地接过魏征手中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你有在我面前献殷勤的时候,倒不如先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应对如今的局面。” “奴才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陛下到底为什么突然就病倒了?若是陛下病倒的原因,能和皇后挂上钩,那皇后便是自身难保。到时候,娘娘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闻言,昕嫔逐渐露出惊喜之色。 她诧异地看向魏征,“你的意思是说……” 魏征凑上前两步,一手遮在唇边,凑到昕嫔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昕嫔的面色逐渐舒缓,可随即却又蹙着眉头,露出了担忧模样。 “这……这能行得通吗?萧歌可不是一般人。本宫可不想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娘娘。” 魏征瞧着眼前之人瞻前顾后,心中好不恼怒。 可他如今乃是丧家之犬,只能依靠着昕嫔,才能堪堪给自己找到些许容身之地,根本不敢和昕嫔大声说话。 “自从轻烟离开宫中,开府独居之后,这宫中哪里还有人能帮得上皇后?辰嫔到现在都还被禁足在自己宫中,便是皇后当了权,也不敢轻易饶恕一个被陛下指名要禁足的宫妃。至于什么香香姑娘,她无名无份,就算是有心想要助力皇后娘娘,也无济于事。如今,整个宫中,只尊娘娘一人。娘娘有什么不敢的?” 听魏征这样说,昕嫔的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魏征说得没错。 如今宫中,能够助力萧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就连她的亲儿子,也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如今更是和她母子反目成仇。 听说,前些时日都一直养在御书房,根本未曾回乾坤宫半步。 这样看来,自己倒是的确有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昕嫔心中安定几分,眉目也逐渐舒缓。 “娘娘若是放心的话,此事便交给奴才去做吧。” 魏征突然这般殷勤,竟然还将此事拦在自己身上,倒是让昕嫔更觉得不可思议。 她打量了魏征两眼,不由蹙着眉头,一脸不解之色。 “你?” 昕嫔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你本宫还不知道吗?一向是个怕事的主。怎么?这件事情,你倒是这么积极。” 魏征面色一顿,露出尴尬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瞧娘娘这话说的。奴才的命,是娘娘您救下的。这点子小事,怎么还好让娘娘您挂心呢?” 昕嫔狐疑地打量了魏征两眼,终于点了点头,“好。本宫就姑且相信你这一次。” 魏征告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他一路出了常宁宫,也不急着往乾坤宫去,而是沿着长廊,一路往冷宫方向而去。 待到快要走到冷宫时,魏征却转了个弯,走进一边的暗巷之中。 这暗巷里大都是已经废弃的宫室,里面的杂草都已经长了一人多高,寻常根本无人前来。 他在一宫室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确保四周无人,这才上前叩门。 很快,宫室大门打开。 门内立着一个一身宫女打扮,头上戴着轻纱的女子。 她拉开门,警惕地打量了魏征两眼,又四处扫视一圈,这才立即侧开身子,将魏征让了进来。 “如何?” 一关上门,那女子便急切地问道。 魏征却不急着答话,反而一把揽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女子拉在自己怀中,微微低下头,嘴唇已经凑到了女子的耳边。 女子对他这举动厌烦不已,可却还是不得不迎合着,双手抵在魏征身上,尽力露出一抹笑容。 “先说正事。” 魏征闻言,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打量了女子两眼,掀起她的轻纱。 那双眼睛露了出来,魏征与之四目相对,挪不开眼。 “我已经劝服昕嫔。她肯将皇上的病情,嫁祸给皇后。” 女子欢喜不已,唇角扬动,一双手向上蔓延而去,揽住魏征的脖颈,踮起脚尖,在魏征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就知道还是你有法子。” 魏征不满地打量着女子,呵呵淡然一笑,“此事若是稍有不慎,可就是杀头的罪名。难道贵妃娘娘只给我一个吻了事?” 眼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被魏征救下的萧绾! 听到魏征这话,萧绾露出局促之色。 如若不是情势所迫,萧绾又怎会屈身于这样的角色? 她抽动唇角,尽力稳住神色,递上笑容,右手顺着魏征的脖颈向下滑落,在他的肩膀上打了几个转,人也慢慢靠在魏征怀中,从他怀中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 “魏太医想我怎么报答你?我都听你的。” 魏征顺势抱起萧绾,便往屋内走去。 第304章 今夕不同往日 北境。 宇文席再度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潮湿昏暗,只有一只煤油灯晃动两下,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反而将这屋子衬托得更加幽暗了几分。 他浑身酸软疼痛,尤其是胸口,只要微微一动身子,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之感。 宇文昊不由呲了呲牙,躬着身子,本能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将那些疼痛驱走了几分。 “你醒了。” 身侧传来一个少女银铃的声音。 那少女匆匆上前,扶住宇文席的肩膀,将他托了起来,还不忘将他身后的软枕扶起,让他坐的舒服一些。 “这……这是哪里啊?” “你不记得了?” 那少女有些错愕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从一边拿起药碗,坐在他面前,望着宇文席的双眼。 宇文席没有回答少女的话,错愕地打量了四周一圈,记忆这才潮水一般涌动而来。 他在城外遇到刺杀,为了救下老者一命,胸前中了一剑…… 之后的事情,宇文席便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他抬眼看向那少女。 见他眼中满是疑问之色,少女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接着道,“我阿爹说,你是来北境上任的王爷。可是遇到了行刺。你身边那些人,担心你那个时候进城,会遇到埋伏,就将你托付给了我阿爹。他们先进城将城内的刺客都扫除干净,再回来接你。” 闻言,宇文席蹙着眉头。 这阿七和阿育怎么敢擅自做这样的决定? 不过,仔细想一想,当时的局面之下,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决定最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宇文席微微点头。 “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快要一天一夜了。”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碗交给宇文席,“先喝药吧。” 宇文席和少女又闲聊了一会儿,从聊天之中,宇文席得知,这少女名唤小鱼,娘亲死得早,只和她阿爹一人相依为命。 她阿爹,便是那日宇文席救下的老者。 宇文席记得,当日那老者已经上了年岁,老态龙钟,可是瞧着眼前的少女,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若是这小鱼不说,宇文席还以为,那老者是她爷爷。 “你真的是王爷啊?” 小鱼将碗放在一边,一脸喜悦地望着宇文席,轻声问道。 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王爷这样身份的人。 在小鱼的脑海中,一直以为,这世上最大的官想必就是将军了,从来不知道,还有王爷。 见宇文席点了点头,小鱼的胆子又大了几分。 她一双手撑在自己下巴上,眨动双眼,望着宇文席,低声问道,“那你认识护国将军,萧歌吗?” 听到萧歌的名字,宇文席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自然。” “她现在还好吗?” 小鱼急切地往前凑近几分,盯着宇文席,低声问道。 没想到小鱼会这样关心萧歌,宇文席不由愣住,有些错愕地打量着小鱼。 小鱼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 她呵呵一笑,缩了缩身子,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向后别动两下,低着头,一脸娇羞之色。 “你别误会。当初,如若不是将军及时率兵出现,我和我爹就死在羌人手下了。将军离开北境的这半年,阿爹每日都在念叨,期盼着将军能早日回来呢。” 宇文席心中一动,倒是真的想要多了解了解萧歌在北境的事情。 “我瞧着,将军在你们心中地位不低。” 小鱼一双眼中,立即闪烁着光芒,望着宇文席,满面严肃地点了点头,“那是。将军在北境百姓的心中,便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当初,如若不是将军率领北境军民抵抗羌人,那贺兰山哪里能安稳到今日呢?” 说到这里,小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显出几分无奈地摇摇头。 “只可惜,将军走了。这半年,北境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闻言,宇文席错愕地望着小鱼。 萧歌在京城的这半年多,因为东境出了战事,加上找回安儿等一系列事情,宇文席也并未过多地关心过北境之事。 可是,每每北境上报给朝廷的奏折中,都说北境安稳。 加之北境的军队都是萧歌一手调教,他们自是坚信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是瞧着小鱼的神色,北境似乎非但出了事情,而且还不是小事。 “可是羌人又在作祟?” 小鱼立即摇头。 “那倒不是。将军治军一向极其严格。羌人畏惧着北境军队的战斗能力,一向不敢妄动。是城中的官员……” 小鱼说着,又有些担忧,抬起眼,怯生生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似乎在思考自己该不该告诉宇文席。 见宇文席目光灼灼,焦灼地盯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话,小鱼才定了定心神。 “我若是告诉你,你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 宇文席立即摇头。 小鱼低着头,犹豫良久,才将北境之事一一告诉宇文席。 原来,萧歌在北境之时,虽然名为将军,可实际上,因为她手握军权,就连当地的官员,也畏惧萧歌。 所以,那些年,在萧歌的统领之下,北境非但在战事上一直处于上风,就连农业、商业都蓬勃发展。 她爱民如子,为了能让百姓充分发展,她免除了不少赋税。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北境所有官员,都没有捞到什么油水。 萧歌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可萧歌一离开,他们便再也不畏惧军中势力,大肆压榨百姓。 但凡是军中有人为百姓打抱不平,他们便以军事和政事不相关为由,打发了那些为百姓打抱不平的人。 “如今,城中非但赋税增长,还有不少以其他名目巧增的费用。北境在将军手中,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年,百姓手中只有些许存银。如今,却都没有了。非但如此,还有的人家已经被逼得卖儿卖女了。” “岂有此理!” 宇文席勃然大怒。 第305章 如此衙役 萧歌在北境治军这么多年,为的不仅仅是能够将羌人赶回他们的地界,更重要的,是希望北境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可是,她这六年的努力,才刚刚离开了半年,竟然就被这些蛀虫,全部都挥霍一空! 宇文席不由有些庆幸。 还好是自己请命来了北境。 若是换成其他人,来了这里,多半也只是和当地的官员同流合污,根本就不会细查北境百姓的处境。 到时候,萧歌六年的心血,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小鱼说完北境近况,心中情绪翻动,鼻尖酸楚,眼下也是一红,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这几日,城中又收什么戍关费,每家每户要三两银子。我阿爹已经为此愁了好几日了。” 小鱼的话才刚刚说完,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男子粗狂的声音。 “山头在家吗?” 听到那声音,小鱼竟然都打了一个颤抖,胆战心惊地别过头,往屋外望去。 不等宇文席问话,屋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站在门外。 许是因为门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他正蹙着眉头,嫌弃地摆摆手,将眼前的灰尘都赶走。 “这位差大哥,我阿爹出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小鱼快步迎上前,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声回答道。 “装什么糊涂?” 那衙役没好气地瞪了小鱼一眼,倒是也没有来得及往屋中看,便冷声道,“戍关费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交?” 小鱼一脸局促,“差大哥,你们三天两头地来收钱。这家中早都已经被你们收空了,哪里还能拿出银子,交什么戍关费啊。” 衙役闻言,面露不悦。 “少废话!各家各户都要出。这别人家出得起,怎么就你们家出不起?你今日若是不老老实实地将戍关费交上来,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衙役说着,竟然已经一把拉住了小鱼,扯着她的手腕,便想要将小鱼拉出去。 小鱼慌乱不已,身子向后靠着,高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衙役手中力道加重,厉声道,“若是没有银子交戍关费,就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自己去和知县说吧。” 小鱼还在与衙役抗衡。 可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力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鱼便被那衙役已经扯到了门口。 小鱼这才发现,原来屋外早就守着城中一位已经五十多岁的富豪。 那富豪家中已经有了三四房姨太太,却又看上了小鱼,早就想要收小鱼做自己第五房姨太太。 看来,今日这衙役上门,名义上说什么来收取戍关费,实际上根本就是为了这富豪来强行掳劫民女。 小鱼的喊声更大。 那衙役却充耳不闻,反而还露出了狞笑。 “松开她!” 就在衙役要将小鱼扯出屋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宇文席冰冷的声音。 衙役一愣,侧过头,看到宇文席,不由一顿。 宇文席虽然已经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物,可是他眉眼之中,气宇轩昂,自有一股令人难以忽略的霸王模样。 衙役不由一愣,握着小鱼的手,竟然情不自禁地松开了。 趁着这个空隙,小鱼摆脱衙役,便冲到了宇文席身边,一只手握住宇文席的衣袖,怯生生地从宇文席身后探出脑袋,盯着那衙役。 好一会儿,衙役才回过神来,冷着双目,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利刃之上。 “你是什么人?” 宇文席没有回答衙役,而是死死地盯着衙役。 “你是衙门的人?” 衙役定了定心神,扬着下巴,一脸骄傲模样。 “知道就好。还不快点滚开!” “既然是衙门的人,就该为百姓谋福祉,为何要做此等强行掳劫民女的事情?” 那衙役先是一顿,随即便想到什么,呸了两声,怒气冲冲地盯着宇文席,“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情?你若是识趣,就快些滚开。我还能饶你一命!” 说着,衙役一步上前,已经伸出手,想要将躲在宇文席身后的小鱼拉到身边。 就在那一瞬间,小鱼都没有看清宇文席是何时出的手,衙役却已经被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后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一侧的富豪见到这场面,吓了一跳,不由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宇文席一步一步逼近自己,那富豪竟然吓得跌坐在地上。 “大侠饶命啊。我……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 宇文席居高临下,盯着富豪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富豪答应一声,也顾不得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衙役,转身便灰溜溜地跑开了。 宇文席折返到衙役身边,盯着他,冷声道,“护国将军在北境那么多年,戍守边关,浴血奋战,都从未要过什么戍关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这些成日里在城中安然度日的衙役,有什么脸面,和百姓收取什么戍关费?” 衙役素日里嚣张惯了,此刻听到宇文席这话,更是一脸怒色。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们知县大老爷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们知县大老爷,在京城可有的是人……” 话尚未说完,衙役的手已经被宇文席一把扭住。 他扯着衙役,不管衙役如何叫唤,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衙役手中发痛,疼得他呲牙咧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似得。 “你们知县怎么了?” 宇文席一边扭着衙役的手,一边冷声问道。 便是心中有再多怒气,此刻自己的小命都在别人手中,那衙役终于慢慢服了软,一脸求饶地望着宇文席。 “这位大侠,我知道错了。你……你先放开我……” 宇文席冷眼打量了衙役两眼,便抬起脚,狠狠一脚,已经踹在了衙役后腰。 衙役向前跌跌撞撞两步,帽子都掉在地上。 “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让他来见我。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我见不到他,让他仔细自己的乌纱帽!” 第306章 狐假虎威 衙役跌跌撞撞,匆匆离去,一步三回头,还在打量宇文席。 此人气度非凡,眉眼之中,气宇轩昂,实在不像是个一般人。 这衙役也是退出老远之后,才呸了两声,暗骂道,“山头真是了不得,竟然找了这么一个人待在他家!” 另一边,小鱼眼看着衙役离开,双腿一软,也跌坐在地上,一手撑在一边的门框上,垂着眼,黄豆大小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宇文席眼看着这么一个娇柔的姑娘,哭成这副样子,心中一时之间也多出了些许慌乱。 都是北境这些官员闹得!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是恼怒,上前扶起小鱼,柔声道,“小鱼姑娘别怕,有我在这里,一定会护着你和你阿爹周全地。” 闻言,小鱼仰起头,泪水涟涟,望着宇文席,“多谢……”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称呼挤了出来,“王爷。” 宇文席扶着小鱼坐回到屋内,两人沿着那张破破烂烂的圆桌坐了下来。 小鱼受惊不小,低着头,还时不时落泪。 宇文席本就不是个常跟女子交往之人,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好在这小鱼似乎也只是想通过落泪的方式,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哭出来罢了,倒也并未急着让宇文席安慰她。 约莫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院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小鱼听到院外的脚步声,面色凝重,立即起身,慌乱地往外望去。 宇文席却是眉毛都未曾抬一下,只侧过眼,扫视了两眼屋外的方向。 “哪里来的泼货?胆敢让我们知县来见你。”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走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身十分不适身的官府,仔细看去,竟然还是师爷的衣服。 他一进屋中,看到怯生生的小鱼,一对又黑又浓的眉毛便蹙在一起,瞪了小鱼一眼,满面威胁。 小鱼见状,立即转过身,看也不敢看向男子。 男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一侧的宇文席身上。 他只瞧了一眼,便不由愣住。 这宇文席虽然身上的衣衫瞧着破破烂烂,和寻常百姓无异。 可是他眉宇之间散发的气场,令人难以直视。 男子心中微微一顿,轻咳两声,还是定住了心神,缓步上前。 他扬着下巴,满面不屑地站在宇文席身侧,冷声道,“是你小子要我们知县来见你?” 宇文席没有答话,只扫视两眼,反而对一边的小鱼摆摆手,“小鱼姑娘,这是在你家,你怕什么?”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鱼身上。 小鱼怯生生地答应一声,也小心翼翼地坐到宇文席对面,目光胆怯,心中突突直跳。 见宇文席没有理会自己,男子有些恼怒。 “我问你话呢。” 说着,男子已经抬手,往宇文席的肩膀上落去。 手尚未触碰到宇文席,便见眼前之人,竟然连带着椅子,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身法,向后猛然一退。 那男子扑了一个空,险些摔倒,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才诧异地望向宇文席。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男子见状,面色一顿,丢了面子,更是心中恼怒。 “你是知县?” 宇文席冷眼扫视一圈,沉声问道。 那男子虽然恼怒,可听到他威严的语气,却是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不是。” “这位是城中的刘师爷。” 一侧的小鱼,低声答话。 宇文席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刘师爷两眼。 他倒是见过不少师爷,可像这样五大三粗,满嘴都爆着粗口,实在没有一点点文人样子的师爷,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师爷,失敬失敬。” 宇文席说着,目光在刘师爷身上上下游走了一圈,又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一侧的小鱼,沉声道,“不知刘师爷可知道你手下的衙役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又知不知道我为何要知县来见我?” 刘师爷顺着宇文席的目光看了两眼,心中暗道:又是个替人出头的倒霉鬼。 “她家本该交戍关费,可她老爹非但一分都不肯交,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说什么,这戍关费是我们知县自己要收。根本就不是上交给朝廷的。如此刁民,难道不该整治整治他们吗?” “可那戍关费原本就不在朝廷的纳税名目之中。” “那是以前!” 刘师爷一脸怒色地望向小鱼,“现在不同了。” “现在有何不同?” 闻言,刘师爷瞥了两眼宇文席,才接着道,“自从护国将军回到京城之后,到处都是要用银子的地方。护国将军在北境带兵多年,哪里有什么积攒?正因为如此,她在官场上才处处被人打压。难道身为北境的百姓,被将军守护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不该为将军出钱出力吗?” 宇文席盯着刘师爷,听到他这番话,都不由有些敬佩刘师爷。 他竟然面不红,耳不赤,不羞不臊地说出了这些话,且每一句都说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你胡说!” 一侧的小鱼率先打断了刘师爷的话,盯着刘师爷,高声道,“护国将军廉政爱民,怎么会让你们做这些腌臜之事?分明是你们自己想要搜刮民脂民膏,竟然还将这一切编排在护国将军的身上。你们……你们真是该死!” 刘师爷闻言,豹眼骤然睁圆,一脸怒色。 “你说什么?” 他说着,却是一步上前,往小鱼的身边走去。 宇文席一个侧步,挡在小鱼面前,目光在刘师爷身上上下游走了一圈。 他决定,暂时不戳破刘师爷,倒要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人打着萧歌的名义,在外面大肆敛财。 “一个小女子,师爷和她生什么气?师爷方才说,是护国将军要你们受戍关费,不知可有朝廷下发的诏书?” 刘师爷瞥了一眼小鱼,收回目光,又瞧了宇文席两眼,微微摇头,“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有诏书呢?不过是护国将军随意点拨两句,咱们自己心中明白便是了。” “那不知将军是何时前来点拨的呢?” 第307章 非要治一治 刘师爷面色委顿,有些尴尬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 却见宇文席一本正经,正严肃地盯着他,看着没有丝毫玩笑的模样。 刘师爷这才轻声咳嗽两声,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许是因为紧张,刘师爷吐出舌头,在嘴唇上舔舐两下,才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只要是将军亲口说的,我亲耳听到得便是了。” “师爷亲耳听到了?” “自然。” 宇文席盯着刘师爷的侧脸,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哼了两声。 刘师爷被他盯得心中发紧,喉咙上下攒动。 听到他这一声冷哼,更是一脸局促。 “你……你哼什么?你若是不相信,有本事就自己去问将军。” “好!” 刘师爷做梦也没有想到,宇文席竟然敢应承这话。 “既然如此,就请师爷前面带路。我这就去衙门转转,顺便问问知县,将军是什么时候让你们收取这戍关费,又是什么时候亲口和你们说的这些话。不过,有一条我可要提醒师爷,若是这话不是将军说得,便是你们图谋诬陷朝廷命官。这罪责可不轻!” 说着,宇文席一步走到刘师爷面前,冷目凝视着刘师爷。 刘师爷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抬起头,一脸错愕。 他唇角已经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眉眼攒动,手指都颤抖着。 刘师爷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宇文席眼中。 他只是淡然一笑,目光灼灼,打量了刘师爷一圈,便沉声道,“师爷,还是带我去见见你们知县吧。” 说完,宇文席也不等刘师爷答话,率先快步往前而去。 小鱼见状,情不自禁地跟上几步,低声唤道,“王……” 称呼尚未喊出,宇文席已经别过头,对小鱼摆摆手,又挑眉打量了两眼一侧的刘师爷。 小鱼也不是那愚笨之人,很快就明白了宇文席的意思,收住话头,只望着宇文席,微微点了点头。 刘师爷也已经定下了心神,跟在宇文席身后,快步往前而去。 两人一路出了院子,宇文席才注意到,原来山头家住在郊外一间十分破旧的院落之中。 整个院子中,虽然有三四间屋子,可是其他几间,出了厨房以外,屋顶都已经漏了,根本住不了人。 看样子,这父女二人,竟然都挤在那一间小屋子里。 只是这几日,他们将那间小屋子让给自己,也不知道这父女二人是怎么住地。 一路进城,刘师爷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神色,目光一刻钟也没有离开过宇文席。 同样地,宇文席虽然看着似乎没有注意他,可实际上却一直都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刘师爷不知一次想要派人进城通传,却都被宇文席打断,根本没有给刘师爷派人的机会。 一进城,宇文席便轻车熟路,往衙门而去。 上一次前来北境平定羌人之乱的时候,他特意瞧过这城中的布局,知道衙门就在城西。 看着宇文席如此轻车熟路,刘师爷倒是有些诧异。 他意识到眼前之人或许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陪着一脸的笑意,呵呵两声,轻声道,“这位公子之前来过?” 宇文席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瞥了刘师爷一眼,抬眼看了看眼前,眼瞧着衙门已经近在眼前,便是刘师爷这个时候派人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他停下脚步,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对刘师爷摆摆手。 刘师爷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却见宇文席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只小小的令牌,将令牌正面向下,一把握住刘师爷的手,把令牌拍在他手中。 刘师爷一时错愕,不知宇文席这是什么意思,不知所措地抬眼看向宇文席。 宇文席却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那令牌。 刘师爷这才一知半解地翻开令牌,才看了一眼,刘师爷便愣住了。 “王……王……王爷……” 刘师爷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宇文席一把扯住他,趁着四周的人还不注意,已经轻轻拍了拍刘师爷的肩膀,作势亲密。 他凑到刘师爷的耳边,低声道,“只要你肯乖乖配合我,方才的事情,我可以和你一笔勾销。” 刘师爷早已经吓得七魂八魄丢了一半。 想到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王爷,我……我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否则,便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我也不敢……” 宇文席对刘师爷摆了摆手。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刘师爷局促地望了望衙门的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他最是了解自家大人的性子。 自从知道这晋王要来之后,自家大人便一直在筹划着如何将晋王阻拦在北境之外,索性别让他进城。 不为别的,就为自家大人做过的那些事情,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怕是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可是,大人如若知道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就缴械投降,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报复呢。 他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可都在大人手中。 看着刘师爷一脸局促不宁,宇文席也略微猜到了他心中所思。 “刘师爷,良辰择主而事。从前这北境或许是你家大人一人做主,天高皇帝远,什么也管不到。可如今,我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不会由着他肆意妄为。到时候,他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你觉得,他还有多少心思来管你呢?” 闻言,刘师爷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 他思量了片刻,终于望向宇文席,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爷想让我做些什么?” 宇文席上下打量了刘师爷一圈,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装作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去告诉你家大人,只说我不识好歹,要为山头一家平冤便是。” 这话方才让刘师爷说,信手拈来。 可是现在,刘师爷却哆哆嗦嗦,一脸尴尬。 “我让你去,你去便是了!” 刘师爷脚下一软,立即答应一声,匆匆往衙门门前跑去。 第308章 皇后就是将军? 刘师爷进了衙门不久,便见衙门之中冲出几个彪形大汉,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之人。 那些彪形大汉将那人围在正中,一看便知,那人身份特殊,想必正是本地的知县。 果真,知县才刚刚走到衙门之外,便瓮声瓮气,高声喊道,“谁啊?谁那么大胆,竟然想要了本官头顶的乌纱帽?” 刘师爷一脸紧张,局促不已,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前方。 宇文席满面笑意,拨开四周看热闹的人,缓步上前,盯着知县。 “你就是知县?” 瞧着宇文席面色淡白,嘴唇还有些许青紫,尤其是身上还绑着纱布,看样子是受伤未愈。 知县根本就不将这样一个角色放在心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缓步上前,冷哼两声,盯着宇文席,“就是你为了山头一家出气?还打伤了本官的衙役?” “正是。” 见他承认得如此坦然,倒是让知县心下微沉。 “你是什么人?胆敢干扰官府事宜?” “回禀大人,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途径此地,实在是瞧不上大人这番作为。” 知县挑眉,一脸不悦。 “放肆!本官是朝廷命官,行事都是依着朝廷的指令,要你一个草民看的不上看不上?你若是想要指使本官做事,最好是先去中个秀才。来日,若是你做了当朝宰辅,再来评定本官的所作所为,你是否瞧得上。” “哦?” 宇文席摆出一脸惊讶之色,目光在知县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故意作出错愕的神色。 “这么说,知县大人在北境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竟然也是朝廷的意思?不知是朝廷那位大员下的旨意,还望大人能明示一二。” 四周围观的百姓闻言,纷纷露出了怒色。 看样子,不仅仅是山头一家,这北境的百姓,人人都没有少吃知县的亏,此刻自是一个个摩拳擦掌,一脸愠怒之色。 大庭广众之下,不管知县身后有没有人指使,这个时候,都不能说。 否则,若是来日被查,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果真,那知县环视四周一圈,露出不悦之色,对身后的几个衙役摆摆手,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此人分明就是故意寻衅挑事,还不快些将此人插走?” 几个衙役见状,便要上前。 不等宇文席说话,人群之中已经冒出了几人,拦在宇文席面前,一个个怒目瞪着一众衙役。 正是率先进城,打探消息的阿七和阿育等人。 见这几人拦在中间,知县心中虽然有些慌张,却并未表现出来。 “好啊。竟然还带着帮手!看来,这几人根本就是羌人的细作!将这几人统统给本官押入大牢之中,本官要仔细审问!” 阿七怒目盯着知县,厉声道,“你敢!你可知道……” 话未说完,宇文席已经打断了阿七的话头。 “知县大人,草民只是想要问问,你这戍关费到底是什么名目,有无朝廷下发的文书。你为何动辄就要打人关人呢?若是朝廷真的有这样的文书,你只管拿出来。那山头一家的银子,我替他们交了便是。可若是朝廷没有这样的文书,那便是你假传旨意。今日在场的百姓都是人证,到时候,我一纸状书递上京城,我们好好分辨分辨。” 四周百姓闻言,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无比,那知县更是恼怒不已。 他环视四周一圈,跺着脚,厉声道,“造反!你们都要造反吗?” 宇文席抬起手,摆动两下,四周的百姓竟然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那戍关费,是为了护国将军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用来打点地。将军在北境戍守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不该凑些银子,为将军服务吗?” 知县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上前两步,望着众人,激情慷慨,“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将军率军在贺兰山,如何与羌人对峙,保住北境吗?” 百姓们闻言,果真都低下头,不再多言。 看样子,这里的百姓为了萧歌,竟是什么都肯付出。 宇文席惊讶于百姓们对萧歌的爱戴,同时也恼怒于这知县的所作所为! 萧歌在北境浴血奋战这么多年,最后却成了知县自己中饱私囊的由头! 如此的人血馒头,这知县怎么能吃得下去? 只要想到此事和萧歌之间的关系,宇文席便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淡定。 “你说护国将军在朝廷之内打点要用银子,那我倒想问一问,知县大人可知道,将军在朝廷之中是什么地位?为什么要打点?想要的官职又是哪个?” 闻言,知县瞬时愣住,方才还抬在半空之中,激情慷慨的手,一时之间停了下来,一脸局促。 许久之后,他才侧过头,盯着宇文席,上下扫视一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和大人回答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知县语塞。 “难道大人辛辛苦苦在这里为了护国将军征收戍关费,却不知道将军在朝中到底是什么地位?难道,将军连这个都没有告诉大人吗?” 闻言,四周百姓皆望向知县。 “胡说!本官当然知道。将军是护国将军。” “既然如此,将军还想要什么官职?” “将军想要……想要……宰辅之位。” “宰辅?” 听到这话,宇文席都不由冷笑两声。 “大家都知道,将军是一介女将。敢问大人,女将如何做宰辅?” “女将怎么了?将军能统帅六军,难道就不能做宰辅吗?” “那我再问问大人!” 宇文席一步上前,将那知县向后逼退两步,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知县,沉声问道,“皇后又如何做得了宰辅?” “皇后?” 知县一愣,错愕地望着宇文席,“什么皇后?” 百姓们也是一脸诧异。 “当今皇后,正是萧歌。也是在北境统战六年,戍守边关的护国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议论纷纷。 皇后便是将军? 将军就是皇后? 第309章 早有计划 众所周知,当初皇后诞下如今的大皇子,便亏了身子,从那以后,就一直在后宫之中养着身子。 皇后一向是深居简出,别说是北境这样的边陲之地,即便是连那京城里的达官贵族,能见到皇后的人都少之又少。 更有人传闻,皇后生了大皇子之后,就得上了一个种怪病,根本见不得人。 所以,这些年,宫中才一直是皇贵妃颇得圣宠。 只是,今年之后,皇后的身子似乎渐渐地好了起来,宫内逐渐倒是真的也有了皇后的消息。 想到这里,知县猛然睁大双眼,错愕地望着宇文席。 他惊讶地发现,皇后开始在众人面前亮相的时间,竟然和护国将军离开北境,回京述职的时间互相吻合。 难道说,眼前之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皇后就是护国将军! 而护国将军就是皇后? 想到这里,知县的额头上都渗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惴惴不安,喉咙干涩难忍,目光灼灼,诧异地望着宇文席。 若是眼前之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当众打脸? 堂堂一朝皇后,做什么还要让他一个边陲上的小小知县,芝麻绿豆的官,替她征收什么戍关费,来为自己买官呢? 最可笑的是,竟然买的还是当朝宰辅? 现在,这知县只想狠狠地给自己两嘴巴,好好问问自己,方才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怎么就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荒诞的话来呢? 然而,现在不仅仅是这知县骑虎难下。 挡在宇文席面前的阿七和阿育更是错愕不已。 皇后和护国将大军是同一个人,这件事情,朝中知情之人早有默契,绝对不外传。 毕竟,一朝皇帝,非但不能自己亲守江山,竟然还将自己的妻子指使在前线之中,这本就是极其不光彩之事。 当初,萧歌回到朝中,知情之人,都三缄其口,尽力不提起她曾经戍守边关之事,为的便是守护陛下的颜面。 可此刻,宇文席竟然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将萧歌的身份戳破。 这不是明摆着要给皇上难看吗? 阿七和阿育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担忧之色。 可自家主子既然已经将话说了出去,他们却也只能陪着,小心翼翼地护着主子的周全,其他什么也做不得。 “这位公子。” 人群之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婶子上前,诧异地望着宇文席,“你这话可是真的?” 宇文席凝视着老婶子,缓缓点头。 “护国将军,真的就是当今皇后?” “若是你们不信,可以让这位知县大人,现在就修书快马传回京城,仔细询问个清楚。当初,皇后娘娘诞下大皇子,尚未出月,便只身前往北境。她抵达北境的时候,身边只有区区几千红甲卫士。” 那些年,北境苦寒,羌人作乱,百姓们每日都如同期盼甘霖一般,盼望着朝廷能够派来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这位婶子正是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此刻听到宇文席说起当年之事,也不由回忆起了自己初次见到护国大将军之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护国将军穿着一袭狐裘大衣,胯下一匹白马在风雪之中,似乎已经和雪地融为一体。 她只带着几千个将士,赶到了北境城外。 待到她走近,百姓们一看,竟然是个女将,纷纷露出了担忧和不屑之色。 可就是这个女将,还有她的几千红甲卫士,却在之后的几年里,带着北境的军民,将这北境守得固若金汤,那羌人竟然是半步也入不得内。 想到这里,婶子的眉头不由蹙在一起。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我想起了。当年大将军来到北境的时候,的确是面色苍白。我曾经听到将军身边那位轻烟姑娘无意之间提起,将军的确是刚刚生产完不久。这么说来,这……护国将军真的就是皇后娘娘?” 众人错愕大惊,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唯独那知县,坚决不肯相信。 “你说是就是啊?即便是当年大将军来北境的时候,刚刚生产完,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当朝皇后啊?” 刘师爷凑上前,一边局促地望着宇文席,一边抬手,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两下知县。 哪知道,知县却是一把将刘师爷甩开,一脸怒色,“你做什么?” 刘师爷想要将宇文席的身份告诉知县,可却对上了宇文席冰冷的目光,只能低下头,堪堪作罢。 “这位公子,你可还有别的证据吗?” 宇文席望着婶子笑了笑,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块白布,交在阿七手中。 阿七一愣,拿着白布上前,摊开一看,瞬间便愣住了。 那白布上竟然是萧歌娟秀的字迹! 见阿七呆呆地望着那白布,阿育也不解地凑上前,看到那白布也是瞬间愣住。 王爷和皇后娘娘分开当日,他们二人都在身边。 皇后情绪崩溃,是被陛下当众带走的。 而那之后,王爷和皇后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 这…… 这白布是皇后什么时候交在王爷手中的? 两人同时抬起头,诧异地望向宇文席。 “念。” 阿七答应一声,便将白布上的内容一一念了出来。 “吾离京六年,托付皇子,镇守北境,军民一心,终守北境。一朝回京,皇子被凌,亲母遭欺,妾室当家。今,吾留于宫中,只为护吾子,保吾母。可吾之心,与北境军民同在。望吾等,助力晋王,镇守北境。有朝一日,吾将还北境。” 短短几十个字,待到阿七念完,却见眼前围着的百姓们,纷纷开始抹泪。 而那知县,更是面如土色,全身颤抖,嘴唇都发起了青紫。 “将军真的是皇后……” 那婶子更是红着眼,望着宇文席,“她……她在北境六年,与我们同吃同住,浴血奋战,救北境于水火之中。可……可她竟然是皇后!” 看到婶子哀切的模样,宇文席的心中也不由一动。 是啊,她是皇后。 本该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后! 第310章 时日不多 京城。 宇文昊一病不起,宫中一应事务全部都交在萧歌手中。 这些时日,太医们连番为宇文昊诊断,却是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 眼看着宇文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逐渐地竟然连卧榻都有些起不来了。 萧歌的心中,也难免多出了几分担忧。 这日,太医为宇文昊请脉之后,萧歌着人去拿药,自己将太医请到东厢房。 眼瞧着太医的面色不大小,萧歌的心中也是一阵灼灼不安。 “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萧歌打量了两眼跪在面前的太医,沉声道。 那太医微微抬起头,目光之中的难为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回禀皇后娘娘,陛下的身子……” 话说到一半,太医却又拧着眉头,一双手微微摩挲在一起,有些不知该如何答话。 “有什么,你尽管直说便是。” 太医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只怕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了。” 便是萧歌心中恨毒了宇文昊,听到这消息,却也眉头一紧,猛然站起身,一脸错愕地盯着太医,“你说什么?皇上的身子从前一直康健,不过是这几日才病倒了。何以会恶化的这么快?”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 太医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确保无人,才低声道,“其实,早在前番羌人前来要求和亲之时,陛下的身子就日渐虚亏。只是一直用药吊着,加之陛下身体底子不错,才一直都没有发作出来。如今……” 太医垂着眼,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何从前不见你们为陛下医治?太医院也从未有人来报过?” “皇后娘娘明鉴,并非臣等不肯来报,实在是陛下不许臣等来报。” “为何?” 太医望向萧歌,缓缓摇头。 “似乎是陛下一直认为,他身子不好,只是因为一时没有歇息好,并未想到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胡闹!” 萧歌恼怒地盯着太医。 被她这样一呵斥,太医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便是陛下不让你们来报,你们就不来报吗?朝廷每年多少银子养着太医院,你们便是这样办事的吗?” 太医大惊失色,跪倒在地,一个劲地只顾着求萧歌饶命。 萧歌心中灼灼不宁,可瞧着太医这样子,却也知道,自己此刻便是将眼前这太医下了狱,也无济于事。 “你实话告诉本宫,若是你拼尽一身的医术,还能报陛下多久?” 太医胆战心惊地抬起眼,望向萧歌,喉咙发紧,上下攒动一番。 “最多不过十天。” “十天。” 萧歌拧着眉头,心思飞动。 若是太医此话为真,那便意味着,自己只有十天的时间,为日后打算了。 宇文昊若是撒手人寰,阿满的身份再无人能证实,那他只能顶着皇子的身份活下去。若是想让阿满认祖归宗,断然不可能。 还有自己…… 宇文昊一旦撒手人寰,不管他定下的储君人选究竟是谁,自己也是圣母皇太后,想要离开这皇宫,更是难上加难。 一时之间,萧歌心中烦躁不已,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就在萧歌焦灼之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昕嫔娘娘,皇后娘娘吩咐了,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放肆!” 昕嫔目光灼灼,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虹冰脸上。 其他宫女见掌事姑姑挨了打,纷纷恼怒起来,怒目便要往前冲去。 昕嫔扫视一圈,冷声道,“一个个在皇后宫中伺候了没有几日,倒是各个都长了本事,竟然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起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冷目看向虹冰。 “如若不是看在你伺候陛下多年的份上,本宫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虹冰一手捂着面颊,侧过脸,目光灼灼,盯着昕嫔,另外一只手却抬起,将一众宫女都拦在自己身后。 “昕嫔娘娘教导,奴婢不敢不认。可的确是皇后娘娘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 “你……” 昕嫔还要发作,却听身后传来萧歌恼怒的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乾坤宫闹事?” 闻言,昕嫔抬起的手,慢慢落下,缓缓别过头,看向萧歌。 却见萧歌蹙着双目,一双手随意搭在身前,穿过人群,缓步走到虹冰身边。 她打量了虹冰两眼,“你没事吧?” “有劳娘娘关心,奴婢无碍。” 萧歌这才转头盯着昕嫔。 “昕嫔,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常宁宫,由着你闹事吗?” 昕嫔收回手,唇角扬动,挤出一抹笑容,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两下。 “皇后娘娘,陛下病了已经有些时日了。可您一直将陛下藏在乾坤宫中,不肯让臣妾等人见一见陛下。不知皇后娘娘安的是什么心啊?” 说着,昕嫔还四下里环视了一圈,扬动下巴,信誓旦旦地盯着萧歌,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 萧歌凝视着昕嫔,微微扬动唇角,淡然一笑,又往前逼近两步。 “昕嫔,陛下病重,要静养。本宫身为皇后,理应让陛下在本宫宫中养着身子。怎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许可吗?” 昕嫔一时语塞,面色微微一怔,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即便是不用臣妾批准,可臣妾身为嫔妃,难道都不能问一问吗?” 话音才落,萧歌立即接过话头,沉声道,“不能!” 没想到萧歌会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昕嫔一时错愕,诧异地望着萧歌。 她嘴唇抖动了两下,不可思议地道,“什么?” “怎么?昕嫔如今连话都听不懂了?本宫说了,陛下的病症,不用你问。若是需要你们轮番看顾的时候,本宫自会下旨。在本宫没有懿旨下达之前,你们只管各自安守在自己宫中便是了!” “皇后未免有些太强词夺理,霸道了些吧?陛下又不是你一人的陛下。这天下诸事,都等着陛下打点。陛下的身子,万民关心。皇后娘娘这般不肯让臣妾见陛下,莫不是娘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第311章 都是皇后做的 萧歌目光咻地一下落在了昕嫔身上。 二人四目相望,针锋相对。 昕嫔被萧歌阴沉的目光盯得心中发紧,后背发僵,喉咙也上下滑动了一番。 可想起魏征的话,昕嫔还是定了定心神,凝视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带出了一抹阴沉的笑容。 “皇后娘娘如若真的心中没鬼,何不让臣妾进去瞧瞧?” 昕嫔一边说着,一边佯装恭敬,对萧歌屈膝行礼,眉目微微轻动,露出狡黠之色。 “臣妾瞧清楚了,若是日后,有人在外面议论皇后娘娘,臣妾也好为娘娘伸冤啊。” 昕嫔说着,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萧歌。 她哪里是对萧歌恭敬? 分明是满眼的挑衅之色。 萧歌倒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她冷哼两声,缓步上前,目光灼灼,直勾勾地凝视着昕嫔。 许久之后,萧歌一巴掌落下,狠狠地打在了昕嫔脸上。 昕嫔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挨上这一巴掌,一时不稳,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竟然是跌倒在地。 一侧的宫女们见状,也立即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看向二人。 昕嫔捂着脸,错愕地抬起眼,惊讶地盯着萧歌,厉声道,“你做什么?” 她气恼之下,竟然也顾不得用敬语,只冷声呵斥。 萧歌冷笑一声,缓步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昕嫔的下巴。 昕嫔挣扎两下,想要躲开她的手。 可昕嫔越是挣扎,萧歌手中的力道便下得越重。 许久,昕嫔放弃挣扎,只冷目凝视着萧歌。 “昕嫔,你得陛下恩宠,本宫瞧着,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巴掌在昕嫔的脸上,微微拍动两下。 昕嫔心下虽然慌乱,可面上却还是佯装镇定,凝视着萧歌。 “本宫是六宫之主,大皇子生母。你身为小小妃嫔,竟敢出言污蔑本宫。还妄想要为本宫证明清白。” 萧歌说着,一把推开昕嫔。 昕嫔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本宫的清白,岂用你来证明?” 昕嫔倒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前,缓缓别过头,目光灼灼,恼怒地凝视着萧歌。 “昕嫔,今日本宫念在你是担心陛下龙体的份上,饶你一命。立刻滚回你宫中去!若是还有下一次,别怪本宫不轻饶你!” 说完,萧歌也不理会昕嫔作何反应,转身便往屋中走去。 不想,昕嫔却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身,怒目凝视着萧歌。 “皇后娘娘若是真的不知道陛下的病情是如何来的,那皇后娘娘如何解释这个?” 说着,昕嫔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玉瓶。 她将那玉瓶举过头顶,在阳光地照射之下,反射出些许光芒。 萧歌微微侧过头,目光轻轻地动了动,看到那玉瓶,不由双眼微蹙。 那玉瓶她儿时见过许多次。 那是侯娘的东西! 意识到那玉瓶的来历,萧歌猛然别过头,挑眉凝视着昕嫔。 见她望向自己,昕嫔扬动唇角,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手持玉瓶,缓步走到萧歌面前,目光灼灼,带着笑意,凝视着萧歌。 “皇后娘娘不会不认识自己娘亲的东西吧?” “昕嫔,你这是哪来地?” “若不是这东西,臣妾还真的以为,陛下是突然抱病。绝对猜不到,陛下,竟然是被皇后娘娘您下了毒!” 此话才刚刚落下,却见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太监们皆是一脸错愕,都顾不得礼数,纷纷抬起眼,错愕地望向萧歌。 “你说什么?” 萧歌目光阴沉,冷声道。 “这玉瓶之中,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只要寻个太医来问问便什么都清楚了。” 昕嫔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上前,唇角扬动,盯着萧歌,“皇后娘娘不会不敢吧?” 两人四目相对,昕嫔的脸上带着坦然的笑意。 只和她对望了一眼,萧歌便立即明白,昕嫔这是有备而来。 这玉瓶里面的东西,定然便是导致宇文昊身子亏虚之物。 玉瓶是侯娘的。 若是证明了玉瓶里的东西,就是亏损宇文昊身子的东西,莫说自己,便是侯娘怕是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萧歌的目光越发阴沉了几分。 昕嫔也不等萧歌答话,立即侧过头,看向身后那个太医。 “正好太医也在,还请太医给瞧瞧吧。” 说着,昕嫔便将手中玉瓶交给身后的婢女。 不等萧歌回过神来,那婢女已经快步走到了太医身边,将那玉瓶交给太医。 太医目光微动,打量了萧歌两眼,这才接过那玉瓶。 他打开玉瓶,搭在鼻腔之下嗅了嗅,一股腥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很快,太医便蹙着眉头,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他抬起眼,望向萧歌,满面错愕。 昕嫔见到太医这样的目光,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她冷笑两声,瞥了萧歌一眼,又望向太医,沉声道,“如何?这药瓶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太医满面局促,微微上前两步,将玉瓶握在手中,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对萧歌行了礼,道,“回禀皇后娘娘,这玉瓶之中的味道闻起来,的确便是致使陛下身子空虚的六味丸。” 昕嫔冷哼两声,双手环绕在身前,别过头,佯装恼怒地望向萧歌。 “皇后娘娘可知道这东西是出自谁的府中?” 不等萧歌答话,昕嫔已经接着道,“这是我从侯娘的府中搜出来的!” 众人皆知,侯娘乃是萧歌的娘亲。 这东西既是出自侯娘府中,便等同于是出自萧歌手中! 众人皆是一脸诧异地望着萧歌,就连那太医的目光也是骤然一动。 “皇后娘娘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昕嫔冷笑两声,慢步走到萧歌身边,盯着萧歌双眼,“你先是给陛下下毒,虚空了陛下的身子。如今又将陛下扣在你宫中,佯装养病。如此一来,若是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宫中,哪里还能有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荒唐!” 萧歌呵斥两声,“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为何要这么做?” 第312章 全是栽赃 “为什么?” 昕嫔冷笑两声,站定身子,环视了四周一圈,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起来。 “皇后娘娘是大皇子生母。陛下膝下只有两个皇子,二皇子生母已经被处死。一旦陛下龙玉殡天之后,便只剩下大皇子一人。到时候,皇子年幼,难以主持政务。皇后娘娘恰好趁机垂帘听政!” 昕嫔说完,目光已经缓缓落在了萧歌身上,唇角微微扬动,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众人闻言,心中都已经相信了几分,却是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可瞧着他们的目光,却不难看出,他们定是觉得昕嫔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皇后娘娘,你用心何其歹毒!为了能够把持朝政,竟然能做出下毒谋害圣躬这等毒事!” 昕嫔冷眼凝视着萧歌,往她身前凑近几分,目光灼灼,凝望着萧歌,心中已经十拿九稳,只等着萧歌无话可说,自己好宣召侍卫进宫,拿下萧歌。 哪知道,萧歌只是望着她,目光轻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良久之后,萧歌冷哼一声,别过头,对那太医摆摆手。 太医缓步而来,将手中玉瓶交给萧歌。 萧歌打量两眼,目光轻动,淡然一笑。 “这东西的确和我娘的玉瓶有些相似,可却不是一个东西。” 闻言,昕嫔目光一动,错愕地打量着萧歌。 很快,昕嫔便高声道,“皇后娘娘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东西不是侯娘的,是什么人的?” “昕嫔,我娘的确有收集玉瓶的习惯。可是,前些时日,陛下将我娘换了地方将养身子。因为这些玉瓶占得不少地方,所以就吩咐人留在了原本的住处,没有带走一个。” 昕嫔目光微沉,心下涌起一阵不安之感,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看向萧歌。 “那又如何?说不定,这东西根本就是皇后娘娘一早备好的。” “我娘收集地玉瓶,都是出自南方私窑。上面都刻有各个私窑的刻印。” 说着,萧歌已经将玉瓶拿在手中,瓶口朝下,露出了瓶底的印记。 “昕嫔,这分明是官窑印记!” 昕嫔做梦也没有想到,侯娘收集的,竟然会是私窑玉瓶。 一时之间,她心中灼灼,后退两步,挑着眉角,错愕地望着那玉瓶。 “不……这……这绝对不可能……” “你若是不信,本宫可以着人将我娘收集的那些玉瓶都拿来,你仔细去瞧瞧便是了。” 昕嫔蹙着双目,盯着萧歌。 “不过,太医既然已经确定,这瓶中装的东西,的确会导致陛下身子亏空。那说明这瓶子的主人,的确有心要伤陛下的身子。昕嫔,你若是还想要保命的话,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本宫,这瓶子是出自什么人!” 昕嫔一时错愕。 魏征只告诉她,这瓶子的主人是侯娘,却并未告诉她,瓶子之中的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她也并非没有疑心过。 可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急着想要将萧歌拉下马,哪里还有工夫管那些细枝末节? 此刻萧歌问起,她这心中才是一阵慌乱不安,猛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或许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见昕嫔不答话,萧歌冷然一笑,凝视着她,沉声道,“常宁宫昕嫔,欲在宫中图谋不轨。着关押入宗人府,以待后查。” 言毕,萧歌对一侧的几个侍卫摆摆手。 那几个侍卫见状,立即上前,已经扭住了昕嫔的胳膊。 昕嫔慌乱之间,高声大呼,“皇后娘娘分明是自己心中有鬼,才想要堵住臣妾的嘴。” “本宫已经告诉过你,这瓶子并非本宫娘亲的。若是你不信,本宫大可以着人将本宫娘亲收集的瓶子都拿来。到时候,铁板钉钉,也就由不得你不相信了。” 说着,萧歌慢慢走到昕嫔身前,凝视着昕嫔,微微一笑,沉声道,“昕嫔,本宫劝你,若是还想要活命的话,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本宫,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东西给了你。如此一来,你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萧歌和昕嫔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许久之后,见昕嫔没有答话的意向,萧歌淡然一笑,微微摇头,抬起手,对那几个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们扯着昕嫔的衣袖,便往外而去。 其他一众人早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错愕地望着萧歌。 谁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素日里瞧着,也算是个温和之人,可一旦出手,竟然是如此的稳准狠。 这昕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看着就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了。 萧歌环视众人一圈,定了定身形,才沉声道,“陛下病重,要在乾坤宫安心养病。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是要稳定后宫。若是有人再敢借机生事,或是暗中诋毁本宫,今日的昕嫔便是例子!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跪地行礼,高呼千岁。 萧歌这才回了殿中。 却见宇文昊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倚在一侧的柱子旁,双眼微动,面色苍白,虚弱无力。 看到萧歌进来,他强打着精神,别过头,目光在萧歌身上扫视了一圈。 “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宇文昊望着萧歌,冷笑两声,“你明明就知道,以昕嫔的胆子和心智,那玉瓶定是有人故意交给她,让她拿来试探你的。” 萧歌和宇文昊四目相对,唇角微扬,冷笑两声。 “陛下又如何知道就是试探呢?说不定,那东西就是我用来要了陛下性命的东西。” 说着,萧歌已经缓步走到宇文昊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宇文昊。 “你恨毒了朕,可你到底是将军。不似这些后宫妇人,只顾及着自己眼前的那点子东西,你还要顾及江山,顾及黎民百姓。” “所以,陛下你就一味躲在我这里,由着外面那些人胡乱猜测?陛下,你这是临终之际,还想要将我也拉下水。好狠的招数啊。” 第313章 死也不能同穴 宇文昊望着萧歌,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颤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垂下眼,手中的盘珠转动着。 “朕自知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情。如今,即便是恨毒了朕,朕也无计可施。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朕在乾坤宫养病,只是希望,在朕的弥留之际,能是你守在朕的身边。” 屋中陷入一阵沉默之中,萧歌没有答话,只是眯着双眼,扬着下巴,盯着宇文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萧歌盯得心中发紧。 宇文昊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一股血气涌动在喉咙之中,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忙用帕子掩住嘴唇,好一会儿之后,待到咳嗽的声音弱了些,他再拿下帕子,却见帕子之中一块鲜红的血迹,分外惹眼。 看到那鲜红之色,便是萧歌,心下也是微微一沉。 她不由挑动眉角,看向宇文昊。 “皇后,朕已经决定,待到朕走了之后,这天下要交在阿满的手中。阿满有你这样的母后相助,定能稳定江山。朕很放心。” 萧歌心中微动,眉头轻蹙,盯着宇文昊。 她未曾回答宇文昊的话,心思飞动,第一时间,竟然在思考宇文昊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似是察觉到了萧歌心中所思,宇文昊更是扬动唇角,露出无奈的笑意。 事已至此,他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同萧歌解释从前的所作所为,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求得萧歌原谅。 “陛下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 萧歌冷笑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屋外。 “臣妾还等着陛下身体康健之后,好一道圣旨,放臣妾离开宫中呢。” 闻言,方才还情绪平和的宇文昊骤然激动起来。 他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瞪着双眼,盯着萧歌。 “都已经到现在了,你还想要离开皇宫?” 萧歌收回目光,与宇文昊四目相对。 “陛下早就知道,臣妾心中没有你。何必非要将臣妾束缚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呢?” “可他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 “难道,你宁可出宫漂泊一生,无依无靠,也不肯留在宫中,留在朕留给你的荣华富贵里吗?” “荣华富贵?” 萧歌猛然看向宇文昊,眉眼之中冷淡的笑意更加浓郁。 “陛下以为,如今荣华富贵四个字对于臣妾而言还重要吗?” 宇文昊一时哑然。 “臣妾嫁进宫中的时候,图得便是一人一心。最后,臣妾算来了一世的算计。如今,陛下竟然还想用荣华富贵这样的东西来留住臣妾,陛下不觉得这理由实在是可笑至极吗?” 萧歌几句话,便让宇文昊全身都打起了颤抖,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喉咙上下攒动,眉眼之中悲凉更深。 他探出双手,身子向前,本想要握住一边的帘子,好直起身子。 哪知道,手中一空,整个人都栽倒在床榻之下。 萧歌甚至未曾上前一步,只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宇文昊双手撑在身下,慢慢地仰起头,望向萧歌。 “朕……朕就是要将你留在这宫中。即便是日后朕死了,你也别想和他死同穴!” 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萧歌双手紧握,凝视宇文昊许久。 她冷笑一声,猛然转身,背对着宇文昊,沉声道,“陛下还是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为妙。” 言毕,萧歌不再停留,快步往外而去。 虹冰守在殿外,见萧歌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陛下不慎摔下卧榻,你宣太医为陛下瞧瞧。” 说完,萧歌也不管虹冰作何反应,快步离开。 方才宇文昊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她的耳畔回响。 ——即便是死,也别想和他死同穴! 宇文昊的声音,不住在萧歌的耳畔回响。 萧歌好容易回了寝殿,反身关上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双腿发软,后背僵直,眼看着便要煎熬不住。 她双手掩面,身子慢慢向下滑落,最后终于坐在地上,泪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夺眶而出,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下。 萧歌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难道是为了宇文昊那句话吗? 不! 她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这些年错误地守在错误的人身边。 可便是错误,那些岁月里,她却依旧将宇文昊当做自己唯一的支撑。 那是一种恍惚之感,似乎过去的那些年,一切都烟消云散。 …… “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宫女在外轻轻地叩了叩门。 萧歌整理好思绪,擦了擦面颊,起身拉开门,殿外却站着一个陌生的宫女。 “皇后娘娘。” 宫女对萧歌行了礼。 虽然她已经尽力做出柔弱之感,可萧歌还是一眼就从她有些粗糙的手背上,瞧出这宫女定是在战场厮杀之人。 单单是看她手上的老茧,便不难看出,那是一双舞刀弄枪的手。 萧歌立即明白此人来历。 她侧过身子,将那宫女让进了殿中,四下里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关上门。 “将军。” 宫女一进殿中,便换了军中之礼,拱手作揖。 “轻烟有消息了?” “回禀娘娘,轻烟姑娘按照娘娘的吩咐,一离开宫中,便一路北上。北境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晋王到了北境,火速处置了北境知县,已经收归北境大权。” “他身子没事吧?可曾查清楚了,当日行刺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王爷得知轻烟姑娘到了北境,立即传了消息来。他身体无碍,请娘娘不必担心。他吩咐属下问娘娘一句,阿满身上的毒,可解了?” 萧歌垂着眼,后退两步,抿着唇,缓缓摇头。 自己离开王府那日的情形,再度浮现在眼前。 宇文昊凑在宇文席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宇文席便冷言告诉萧歌,他不会再见萧歌。 可在萧歌离开之时,宇文席却将一只玉佩塞在了萧歌手中。 那是宇文席原本要送给阿满的玉佩。 萧歌回到宫中,看到那玉佩,便知宇文昊拿来威胁宇文席的,不是旁人,却是阿满! 第314章 受辱 漆黑的走廊,望不到尽头。 四周的血腥气味,一阵阵扑面而来。 走廊之中的蜡烛,扑哧扑哧地亮着,将监牢中的人影拉得更长了几分。 昕嫔背对着监牢大门坐着,纹丝不动,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突然,监牢大门传来一阵开锁头的声音。 昕嫔的双眼这才慢慢睁开,缓缓别过头,侧眼打量一圈,看到来人,目光骤然阴沉下来。 “这位公公,您可快着些。” 狱卒侧着身子,对身边的人赔着一脸笑意。 魏征只是瞥了他两眼,冷哼一声,“银子都已经给你了,还多话?” 闻言,那狱卒一脸局促,答应一声,便匆匆退了出去。 魏征这才走进监牢之中,望着昕嫔,目光微微动了动。 “你还敢来!” 昕嫔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盯着魏征,眼底闪烁着怒色。 “奴才给昕嫔娘娘问安。” 魏征故意将声音拖长了几分,听上去满是嘲讽。 “你挑唆着本宫,将那玉瓶送去乾坤宫。却不告诉本宫,那玉瓶中的蹊跷所在。魏征,你根本就是算准了皇后会认出那玉瓶并非侯娘之物,故意怂恿着本宫前去吧!” 魏征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双肩耸动,摊开一双手,并没有因为昕嫔拆穿自己的心思,而露出半分慌乱之色,反而还有些笑意漫上眉眼。 “昕嫔娘娘到底是智计过人,奴才佩服。只是,娘娘现在才看出其中端倪,未免也有些太晚了吧?” 魏征说着,呵呵一笑,已经走到昕嫔面前。 虽然已经下了狱,身上早已经换上了囚服,脸上也有些乌黑,可是却难掩她清丽的姿色。 魏征本就是个好色之人,看到昕嫔这模样,不由啧啧两声。 他抬手挑住昕嫔的下巴,目光灼灼,色迷迷地望着昕嫔。 “瞧瞧,昕嫔娘娘这清丽的容貌,实在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如今却落在这监牢之中,倒是白白瞎了娘娘这么一个美人。” 昕嫔挣扎两下。 魏征露出不悦之色,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他凝视着昕嫔,“你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在我面前骄傲什么?” 昕嫔被他捏着下巴,动弹不得,目光阴沉。 她冲着魏征,呸了两口。 一时之间,魏征满脸湿润,却满不在乎地抬手抹了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昕嫔破口大骂。 “也敢来觊觎我?” 魏征唇角扬动,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 他沉哼一声,捏着昕嫔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觊觎?昕嫔娘娘这话便说错了。难道娘娘忘记了,你和奴才在常宁宫中日日宣淫的模样了吗?” 昕嫔心中恼怒自起,盯着魏征,又羞又臊,一时之间面红耳赤。 见她不回话了,魏征这才凝住心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昕嫔,眼中更是多出了几分色迷迷的模样。 “昕嫔,你被投入这宗人府中。如今,又是皇后娘娘主权后宫。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活路可走?” 闻言,昕嫔目光微沉。 “魏征,我便是死,也绝对不会再和你有半分牵扯。” 魏征哈哈大笑两声,捏着昕嫔下巴的手,又揉捏两下。 “死?昕嫔娘娘以为落入这宗人府中,最惨的便是死吗?难道娘娘不知道,先帝多少嫔妃落入这宗人府中,最后都是被凌辱至死地。” 魏征特意将‘凌辱’二字加重了几分。 果真,听闻此话,昕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你不用怕。” 魏征抬起另外一只手,手背在昕嫔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目光灼灼。 “只要你肯好好伺候我,我定然能想到法子,将你救出去。如何?” 说着,魏征的手已经顺着昕嫔的脖颈向下滑落,指尖挑开了昕嫔囚衣的衣领。 那纽扣啪嗒一下,跌落在地上。 昕嫔立即抬手,拉住自己衣领,怒目盯着魏征。 “你做什么?” 昕嫔抬手,一巴掌已经狠狠地落在魏征脸上。 没想到昕嫔落入这样的境地之中,竟然还敢反抗。 魏征偏过头,许久没有回首。 良久之后,他才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痕,赤红着双目,盯着昕嫔。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如今这般模样,我瞧得上你,那是给你面子!” 说着,魏征已经一手扭住了昕嫔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已经扯掉昕嫔的囚衣。 那双酥白,很快就跃入了魏征眼中。 昕嫔受辱,高喊两声。 这声音对于魏征而言,非但没有任何阻碍,反而还让他更加激动。 他盯着昕嫔胸前的酥白,怪叫一声,立即扑到了昕嫔身上。 魏征上下其手,嘴唇在昕嫔的脖颈上,一路游走。 “畜生!本宫还是陛下的妃嫔,岂容你这等畜生玷污!” 昕嫔几日水米未尽,本就没有多少气力,如今被魏征压在身下,双腿胡乱蹬动,只有高呼救命的份,却根本撼动不得魏征半分。 “玷辱?自从我进了你宫中,你将我视为奴才。到底是你侮辱我?还是我侮辱你?” 魏征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半分也没有停下。 眼看着他一路向下,双手已经扯出了自己的裤子。 昕嫔却只剩下尖叫的气力,绝望地仰着身子,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下。 就在此时,却听长廊尽头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皇后娘娘当心些,里面暗。” 狱卒特意提高了声音,故意通知魏征。 听到这声音,魏征立即从昕嫔身上直起身子。 “走快些。” 听声音,果真是萧歌! 魏征猛然看向昕嫔,抬手,指着她的鼻尖,“别叫!若是惊动了她,我要了你的性命!” 说着,魏征已经提起自己的裤子,四下里打量一圈,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即冲了出去,往反方向快步跑去。 昕嫔险脱虎口,心绪未定,猛然起身,一双手握着自己的衣领,惊魂未定,低着头,胸口猛烈起伏,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很快,那狱卒便引着萧歌,到了昕嫔牢门之前。 看到监牢之中只有昕嫔一个,那狱卒才安下心来。 第315章 这江山,是阿满的 萧歌离开宗人府之际,答应昕嫔,自己会想法子保住她一条性命。 只是,她自己也需要暗自珍重,莫要再出现今日的事情。 同时,萧歌也从昕嫔的口中得知,魏征竟然还在宫中! 前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萧歌根本无暇顾及魏征此事,她万万想不到,魏征还会留在宫中。 从前魏征留在昕嫔身边,自己若是想要将他找出来,还有些法子。 可如今,这宫中几千上万个太监侍卫,怎么有法子找到他呢? 萧歌一路心思飞动,千头万绪,却整理不出些许思路来。 轿子才刚刚到乾坤宫外,却见虹冰一早已经候在宫外,看到萧歌回来,匆匆迎了上来。 她一脸焦灼之色,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却迟迟不开口。 瞧着虹冰这副神色,萧歌心中暗自不安。 她一边往宫中而去,一边压低声音询问。 “怎么了?” “娘娘,午后太医来瞧过了。说是陛下……” 虹冰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便是她不说,萧歌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惊动人吧?” “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将那太医也留在宫中。殿内伺候的奴才,但凡听到的,都被奴婢留在殿中了。其他的,一概不许进殿。” 虹冰到底是跟着宇文昊多年之人,行事果真稳妥果决。 萧歌拧着眉头,心思飞动,已经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都在心中演练了一遍。 她心中越是不安,脚下便越是坦然稳定。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露出一点慌乱之色,定会传得满宫里都沸沸扬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寝殿之中,果真只有几个往日里就贴身伺候的奴才,还有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榻边。 一瞧到萧歌,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歌也不客气,对他们摆摆手,算是回礼,径直走到榻边。 “如何?” 太医面色铁青,跪在地上,仰起头,望着萧歌,缓缓摇头。 “不成?” “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便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萧歌还是心中一沉,拧着眉头,猛然后退两步。 其余人闻言,也是大惊失色。 榻上的宇文昊听到萧歌的声音,双眼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已经虚弱无力,眼圈发青,无神地望着萧歌。 “皇……皇后……” 宇文昊一边唤着,一边缓缓伸出手。 萧歌没有回应他,继续询问太医。 “怎么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 “陛下忧思多虑,在病中还多费心。这病中之人,最忌讳得,便是费神费脑了。” 萧歌瞥了一眼宇文昊。 他双手还向前探出,目光灼灼,望着萧歌。 看得出来,宇文昊尽力想要挤出笑意。 可那笑容才到嘴边,却又因为病痛,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到宇文昊这副模样,萧歌也于心不忍。 “下去伺候吧。” 太医答礼,起身向外退去。 “此事,若是有人泄露半分,别怪本宫容不得他!” 萧歌看也不看众人,冷冽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但凡宫中之人,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一向是个好性子的。 如今会这般疾言厉色,看见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众人纷纷跪地行礼,高声答诺,这才在虹冰的带领之下,纷纷退了出去。 萧歌坐在宇文昊榻边,握住他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的温度,宇文昊不由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握住萧歌。 不想,萧歌却掀开被子,将宇文昊的手放在了被子之中。 “我这就唤二皇子进宫。立即吩咐礼部尚书前来,请陛下立了储君之位,算是为陛下冲喜。” 闻言,宇文昊挑眉。 他双手撑在身前,想要起身。 可便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也只是撑起了上半身。 “你……你要让二皇子继承皇位?” 萧歌垂着眼,缓缓点头。 “你……你……” 宇文昊情绪激动起来,一阵血气上涌,猛烈地咳嗽起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二皇子继承皇位!你到底还把阿满当成自己亲生的吗?” 听闻此话,萧歌立即抬眼,望着宇文昊。 “正是因为阿满是我亲生的,我才不要他继承皇位。” “为什么?就为了能离宫吗?” 萧歌和宇文昊四目相对。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翻涌,宇文昊的双目之中,竟然多出了些许光芒。 许久,萧歌缓缓点头。 宇文昊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身子一软,人也跌倒在榻上。 他睁着双眼,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人家做母后的,都恨不能早早地为自己的儿子争夺储位。你可倒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将皇位让给二皇子。” “宇文昊,你明知阿满不是你的儿子。既然如此,他名不正言不顺,何以要继承皇位?” “不。” 宇文昊猛然收回目光,盯着萧歌,“阿满就是朕的儿子!” “宇文昊!” “萧歌!” 宇文昊打断萧歌的话头,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打着颤,慢慢地挪动向前,握住萧歌的手腕。 “我……我知道……这辈子,是我对你不住。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只有这江山。这江山交给阿满,我才能安心。” 见萧歌还要反对,宇文昊凝望着她,“就算是朕求你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着宇文昊那哀求的目光,耳中回荡着他颤抖的声音,萧歌心底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你这是何必呢?二皇子也是你的儿子。你宠爱了萧绾那么多年。她最后不得善终,难道你还不能给他儿子一个名位吗?” “别提那个毒妇!” 宇文昊无力地松开萧歌。 “朕这辈子,就是毁在了她的手中。如若不是她做下那些恶事,朕和你,又怎么会走到今日呢?” 萧歌瞥了宇文昊两眼,不由冷笑。 想不到,时至今日,他居然还认定,他们二人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全然是因为萧绾。 宇文昊侧过头,盯着萧歌,“这江山,必得要阿满来继位!” 第316章 不是她 狱卒上前,装模作样地开了门,才赔着一脸的笑意,别过头,对萧歌又是鞠躬,又是浅笑。 “皇后娘娘里面请。” 眼瞧着昕嫔拉扯着衣领,满面通红,泪水还挂在脸上,萧歌心中不由一沉。 她挑眉打量了四周一圈,瞥向狱卒。 狱卒满面局促,勉强扬动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皇后娘娘,昕嫔自从关进宗人府之后,便日日哭。这……属下们也不敢多问。也不知道,她到底哭什么呢。” 昕嫔闻言,侧目看向萧歌和狱卒。 看着狱卒谄媚的模样,昕嫔心中微沉。 她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一番,又打量了萧歌两眼,冷哼两声。 “皇后娘娘还真是贵步临贱地,这么腌臜的地方,也亏得皇后娘娘肯来。” 萧歌听出昕嫔言语之中的恼怒。 她定了定心神,吩咐狱卒去外面候着。 萧歌缓步走进牢中,望了昕嫔两眼,目光微蹙,长叹一声。 “你落得如今的下场,又岂知不是你自己闹的?” 昕嫔闻言,目光阴沉,抬眼灼灼地望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冷哼一声。 “看来,皇后娘娘是不满意臣妾还活着。这才来给臣妾的境况添砖加瓦的吧?” 昕嫔双手拉扯着自己的衣领,目光灼灼,冷眼盯着萧歌,那眼中满是怒色。 萧歌拧眉望着她,不由摇头,无奈一笑。 见状,昕嫔更是恼火。 “你笑什么?” “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明白呢?” 闻言,昕嫔投去不解之色。 “昕嫔,到现在,你还以为,是本宫要害你?” “那魏征是晋王府选上来的!你和晋王什么关系?不用我细说吧。” 昕嫔双眼通红,眉目更沉。 萧歌早就知道,昕嫔定是因为魏征之事,恨上了自己。 可她也已经处置了魏征,还是当着昕嫔的面,不知昕嫔为何还是揪着这一点,迟迟不肯放手呢? 想到这里,萧歌起身,在监牢之中踱步一圈,长叹一声。 “昕嫔,本宫若是真的指使魏征对你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当日,本宫便不会自己前往你宫中,将你们二人堵在宫室之内。那样的场景,本宫只要请了陛下一同前往。你和魏征,还有一个活的了吗?” 闻言,昕嫔微微垂下眼,目光轻蹙,似是也想到了什么。 很快,她便定下心神,眼中冷笑更浓。 “皇后娘娘还不是想一边处置了魏征,一边让臣妾对你感恩戴德。否则,何以当日,皇后分明已经处置了魏征,可魏征还能在宫中做事?还攀扯出了贵妃假孕之事?这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合着魏征,在臣妾面前演戏吗?” 萧歌没法子将当日为何魏征还会留在宫中的真实原因告诉昕嫔。 她长叹一声,秀眉攒在一处。 “昕嫔,本宫问你,若是本宫真的只是想要拿你一个把柄,让你对本宫感恩戴德,本宫为何不着你为本宫做事呢?” 闻言,昕嫔瞬时怔住,一脸错愕,迷惘地望着萧歌。 她后背发紧,一阵冷汗,顺着脊柱顺流而下。 昕嫔这才猛然意识到,萧歌说的不错! 她唇角打着颤抖,脸上的肌肉上下抽搐着,肩膀也微微耸动。 “当日本宫得知魏征强迫你做出那等腌臜之事,一心只想要护你周全。若是本宫真的有心害你,还会容你活到今日吗?”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却见昕嫔双腿一软,人也从那张小椅子上滑落。 她一手搭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满面不可思议。 萧歌也不催促,只是站在远处,双手叠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凝望着昕嫔。 “我……我……” 良久之后,昕嫔缓缓仰起头,望向萧歌。 “我一直以为……以为……” 昕嫔哽咽起来,喉咙攒动,后边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歌无奈地摇摇头,缓步上前,扶住昕嫔双肩,让她起身。 “昕嫔,你本是被困在宫中的可怜人。都是抬头只能见这四方四正的天。本宫为何要与你为难?” 昕嫔凝望着萧歌,泪珠在眼中打着闪烁,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愧悔之意,弥漫而起。 “皇后娘娘……” 昕嫔语调打着颤抖,结结巴巴,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昕嫔,本宫可以保你不死。可有件事情,你必得要给本宫一句真话。” 昕嫔没有答话。 “阿满身上的毒,解药到底在哪里?” “毒?” 这次,昕嫔终于露出了错愕之色。 她挑动眉角,不解地望着萧歌。 “什么毒?” “你……你不知道?” 这次轮到萧歌诧异。 她难以置信地凝望着昕嫔,眉眼攒动,不由后退两步。 “昕嫔,事已至此,你若是能说一句话实话,本宫后还能保你一命。可你若是到现在还不肯实话实说,那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昕嫔连连摇头,“皇后娘娘说得不错。若是此事真的是我做的,事已至此,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可……可我实在不知道,大皇子身上,有什么毒。” 眼看着昕嫔并不像是撒谎。 何况,已然到了这样的局面之下,昕嫔便是要说谎,也实在没有必要。 “那……那……” 萧歌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扶着一侧的狱门,眼前都发起了黑。 她本以为,昕嫔挑唆阿满,那这毒,也定是昕嫔所为! 可……可如今却知,竟然与昕嫔无关,萧歌的眉眼蹙得更紧。 除了昕嫔之外,放眼整个宫中,还有什么人会对阿满下这样的毒手呢? 萧歌眉眼紧蹙,眼前发黑,身子也前后晃动两下,一阵阵不安涌动而起。 “皇后娘娘。” 昕嫔见状,双手也不由自主向前探出,竟然也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 阿满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真的被人暗中下毒,无法医治,那她这个做娘的,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或许,有一日,娘娘可以拷问。” 萧歌挑目望向昕嫔。 昕嫔犹豫片刻,才接着道,“娘娘可去问问魏征。” 第317章 撒手人寰 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萧歌垂着眼,双手搅弄着帕子,一言不发。 宇文昊眼看她不肯回答自己,更是情绪翻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右手不住地向前抓动。 “萧歌,这是朕最后的请求。你……你……你……” 后边的话,化成了一口血水,猛然喷了出来。 围帘上,鲜红之色顺着纹路一路向下滴落。 宇文昊的身子,一点点软了下去,握着围帘的手,慢慢松开。 他身子倒在榻上,传来咚的一声。 随血沫顺着宇文昊的面颊一点点向下。 他睁着一双眼睛,呆滞地望着半空,嘴微微张着,还维持着方才的样子。 许久之后,萧歌才回过神来。 她缓步上前,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宇文昊的鼻腔之下。 没有一丝温度! 萧歌在战场上见过不少尸首,从未有此刻这样近乎绝望的感受。 她张着嘴,怔在原地,呼吸浓重急促,喉咙轻动,似乎有什么话拥挤在她的口中,却一个音节都发布出来。 许久。 或许也没有过多久。 可是,这几秒钟,对于萧歌而言,却仿佛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萧歌终于回过神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虹冰。” 第一声呼唤,干涩的声音,就连萧歌自己都听不清楚她唤了什么。 “虹冰!” 第二次,萧歌才终于喊了出来。 殿外的虹冰听到声音,匆匆而入。 看到倒在榻上,还睁着双眼,口角边满是血沫的宇文昊。 再看看一脸呆滞,双眼无神,跌跌撞撞向前而来的萧歌。 虹冰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捂着唇瓣,几乎是从自己的口中挤出了声音。 “陛……陛下……” 声音颤抖,浑身冰冷,虹冰已经失去了表达能力。 “封锁消息,不许乾坤宫任何人随意走动。” 闻言,虹冰诧异地抬起眼,惊讶地望着萧歌。 “传令下去,若是消息走漏半分,不管是什么人,本宫都严惩不贷!” 虹冰与萧歌四目相对,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利弊。 “诺。” 她答应一声,将心中所有的悲切咽了回去,又望了宇文昊一眼,起身快步往殿外而去。 萧歌转过身,凝望着榻上的宇文昊。 他睁着双眼,嘴还保持着方才和自己说话的动作。 许久,萧歌掀开身前长袍,跪在殿中,栓手叠放在额头之前,重重叩首行礼。 她未曾行嫔妃之礼。 在萧歌心中,他终究不再是自己的少年郎,不再是自己从前期盼着的那个人。 可萧歌不能否认,他是个合格的君王。 至少,他在位的这些年中,国力昌盛,国运兴隆。 这一拜,她不是拜宇文昊,而是拜大梁陛下! …… 乾坤宫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走动。 宫中风声鹤唳。 乾坤宫大殿之中,萧歌腰佩利剑,拧着眉头,盯着大殿地面,良久未言。 国君骤然崩逝,稍有差池,便是灭国之灾。 虽然宇文昊临终之际,那般苦苦哀求,望她能将皇位留给阿满。 可萧歌,却打定主意,要带阿满离开皇宫。 如今,迫在眉睫之事,是册立储君,稳定朝局。 无论是阿满,还是二皇子,都还是黄口小儿。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从边关迎一位王爷回京。 李喻红着眼,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立在殿中。 见萧歌久久未言,李喻也知她心中所思。 “皇后娘娘……” 李喻上前,行了礼,才要答话,却见虹冰已经从殿外匆匆而入。 “娘娘,不好了。” 闻言,萧歌目光骤然一沉,猛地望向虹冰。 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怎么了?可是有人兴乱?是哪个营的?” 虹冰和李喻对视一眼,这才立即摇头。 “不……不是。是二皇子。” “二皇子?” 萧歌错愕挑眉,不解地望着虹冰。 不等她问话,二皇子已经披着盔甲,带着人,从院外而来。 他比阿满还要小上几个月,虽然个头不小,可那盔甲穿在他身上,还是空空荡荡,瞧着实在不像样子。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二皇子立于殿中,双手抱拳,对萧歌躬身行礼。 倒是个有模有样的军中礼节。 萧歌打量了二皇子一眼,双眼微眯,目光灼灼。 “二皇子深夜来访,有什么事情吗?” 二皇子抬眸看向萧歌。 自从萧绾被赐死之后,二皇子也被宇文昊吩咐,养在阿哥所。 算起来,萧歌也有时日没有见到他了。 今日再见,二皇子的眼中却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童真之色。 “皇后娘娘。” 他从前都是唤自己‘母后’。 听到他生疏的称呼,萧歌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 “儿臣听说父皇病重,特来探望。请皇后娘娘引路。” 果真! 萧歌挑眉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言语,不似孩子,倒像是有人从背后指点。 看来,是有人得知了宇文昊的病情,特派二皇子前来试探。 “你父皇的确病了。可他有令,留在母后宫中养病,不许人探视。” 萧歌说着,起身走到二皇子身边。 她眉眼轻动,望着二皇子笑了笑,抬起右手,整理了一下二皇子的盔甲。 “等你父皇病好一些了,母后宣你进宫拜见。” 二皇子后退一步,拧着眉头,盯着萧歌。 “母后,既然父皇病重,儿臣更该探望。父皇不许外人探视,那是怕扰了父皇的清净。可儿臣是父皇的儿子,算不得外人。况且,儿臣只是想要留在父皇身边尽孝,绝对不会扰了父皇养病。还请母后引路。” 说着,二皇子再度对萧歌拱手行礼。 萧歌目光灼灼,心中更紧。 看来,她猜得没错! 二皇子的背后,果真有人指点。 此人是谁?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挑唆二皇子进宫? 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是魏征? 萧歌心思飞动,与二皇子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见状,二皇子身子埋得更低,声音也越发沉稳,“请母后引路!” 第318章 得知死讯 眼看着二皇子面色灼灼,一副今日定要见到宇文昊的样子。 萧歌的心也逐渐冷了下来。 她凝视着二皇子,向后退了两步,打量一圈,沉声道,“若是我不肯呢?” “皇后娘娘。” 二皇子一手已经搭在腰间那柄利刃之上。 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此刻佯装一副冷冽模样,抓着剑柄的样子,对于萧歌而言,非但没有任何恫吓力,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好笑。 二皇子身后诸人见状,皆是同等模样,手持利剑,冷眼盯着萧歌。 “二皇子。” 萧歌淡然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本宫在北境这么多年,刀山火海,尸首遍野。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吓到本宫吧?” 二皇子凝望着萧歌。 很快,他那故作凌厉的样子,一点点消失,目光也慢慢地柔和下来。 二皇子不由自主地垂下眼,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母后。” 他言语逐渐柔和。 “儿臣真的要见父皇。” 见二皇子一点点卸去了防备和凌厉,萧歌这才长叹一声。 她不知二皇子背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可此人竟然能让一个孩子闯宫,心思歹毒,可想而知。 “二皇子。” 萧歌上前,望着二皇子,抬手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拂动两下。 “今日,你父皇已经歇下了。你若是真的想要见他,不妨明日一早再来。如何?” 闻言,二皇子望向萧歌,目光闪烁,多出几分期待之色。 “真的?” 萧歌缓缓点头。 “母后,明日我若是来,你定要让我见父皇?” 看到他试探的模样,萧歌更是心疼。 他不过只是个孩子。 和阿满差不多大的岁数。 却要被人挑唆着,做逼宫这等危险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歌还是挤出一抹笑意,“当然。” “好。我相信母后。” 二皇子与萧歌对视一眼,这才转身看向身后诸人。 “我们先回去。” “二皇子……”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狐疑地打量了萧歌两眼,又望向二皇子,“可是,主……” 他话尚未说完,二皇子已经投去冰冷的目光,让他将所有话都堵在了口中。 可萧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未曾说出的言语。 看来,二皇子背后,果真另有其人! 二皇子离了宫中,临离开的时候,还别过头,目光灼灼地打量了萧歌两眼。 虽然他生母与萧歌不睦多年,从前萧绾在的时候,他也经常仗着有生母撑腰,处处欺阿满。 不过,那都是一些小孩子之间的问题。 二皇子本还是个好孩子。 萧歌对他也并无多少恼怒和意见。 此时瞧二皇子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萧歌的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她想起自己的阿满。 无论二皇子背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此人既然能够想到在这个时候,指使二皇子前来逼宫,未必想不到阿满这一层。 想到这里,萧歌立即侧过头,低声唤道,“虹冰。” 见她快步上前,萧歌才叮嘱虹冰,立即将阿满带到乾坤宫来。 同时,她吩咐虹冰,关了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虹冰面色微顿,打量了萧歌两眼,又打量了两眼方才二皇子离开的方向,这才低声答了诺,便匆匆而去。 待到虹冰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逐渐毒辣起来。 宇文昊的死讯被萧歌瞒着,阿满也不知道父皇已经撒手人寰。 听了虹冰的话,只以为是萧歌思念自己。 才进了院中,阿满一路小跑,口中还在高呼,“额娘……父皇……” 听到那句‘父皇’,虹冰的心中不由一阵酸楚。 很快,阿满冲到寝殿之内,看到宇文昊躺在卧榻上,身边竟然还放着不少冰袋,不由一愣。 “额娘。” 他错愕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并未看到萧歌。 阿满大着胆子,慢步走到卧榻边,恭恭敬敬地对宇文昊行了礼,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榻上的宇文昊自然给不了任何反应。 阿满不由挑眉,心中本能地多出些许不安。 “父皇。” 阿满又往前凑近几分,望着宇文昊的侧脸,低声道,“儿臣来看您了。” 没想到,宇文昊还是一动不动。 按说往日里父皇耳聪目明得很。 别说是自己已经请了一次安,便是他一路从外面冲进来的动静,都该将宇文昊惊醒了。 怎生现在宇文昊却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这里,阿满一颗小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探出手,指尖落在宇文昊的肩膀上,微微推动两下。 “父皇……” 却见宇文昊的身子软绵绵的,因为周边都放了冰块的缘故,摸上去湿湿滑滑,十分不舒服。 他身上这般不舒服,宇文昊应该早就感受到了才对。 想到这里,阿满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 他大着胆子,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宇文昊的鼻腔之下。 果真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 阿满猛地收回手,双腿一软,已经跪倒在地,本能地高呼道,“父……父皇……” 就在他慌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 “你父皇昨夜便已经驾崩了。” 阿满正在慌乱的时候,听到这声音,立即别过头。 “谁?” 待到看到萧歌带着虹冰,从屏风之后缓缓走出,阿满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他猛然站起身,冲到萧歌身边,弱小的身躯已经栽进了萧歌的怀中,浑身还在打着颤抖。 “额娘……” 阿满环着萧歌,全身颤抖,胆战心惊地抬起眼,望向卧榻。 “父皇他……他……” 阿满说着说着,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萧歌实在心疼阿满小小孩童就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心下一阵难受。 她强忍着心头的怜惜,着虹冰出去候着。 这才蹲下身子,扶住阿满双肩。 “阿满。” 萧歌抬手拭去阿满脸上的泪水,唇角微微扬动,凝望着他,柔声道。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有件事情,额娘必须要告诉你了。” 第319章 选择 阿满仰着头,不知所措地望着萧歌,那双童真的眼睛,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楚楚可怜,泪水模糊。 “阿满,你还相信额娘吗?” 经历了昕嫔挑唆之事,萧歌知道,阿满对自己已经不似从前那样信任。 可孩子终究是孩子。 对面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又是在这样的时刻之下,阿满对萧歌除了依恋便是信任。 他哭丧这里,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还在不住地抽泣,肩膀上下耸动了一番。 “当……当然相信。” 萧歌惋惜地望着阿满,唇角微微扬动,挤出一抹笑意,心中已经组织了不少遍言语。 自己在刚刚得知阿满身世的时候,尚且满心诧异,更别提阿满还是个孩子。 萧歌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阿满,额娘要跟你说的事情,原本与你其实没有多少关系。只是因为,你父皇身份特殊,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这都是大人们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因为知道了此事,就心中不安。明白吗?” 虽然不知额娘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可是瞧着她满面严肃,加之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阿满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他错愕地望着萧歌,过了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若是要说清楚,恐怕要费上些时辰。 萧歌带着阿满,坐到窗边的贵妃榻上。 她特意让阿满背对着卧榻,如此能让他心中微微缓和些许。 这一说,便足足说了一个下午。 待到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屋内因为没有点蜡烛,也是一片漆黑。 只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萧歌勉强能够看到阿满凝固的神色。 “我……我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 萧歌也忘记了,这句话是阿满沉吟了多久,才问出来的。 他望着自己,眼底闪烁着期盼。 “额娘不想瞒你。你的确不是你父皇的儿子。” “是晋王他……” “也并非昕嫔娘娘告诉你的那样。你晋王叔与额娘都是被人陷害,才有了你。这些年,额娘一直在北境征战,多亏了你晋王叔在宫中照料你,才能让你安然长大。”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葱白的手指,落在阿满的脸上。 “额娘的阿满,一转眼就已经七岁了。” 阿满不知是在惊讶之中,还是有些眷恋额娘,竟然是一动不动,只灼灼地凝望着萧歌。 “这七年,额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亲生父亲,也因为担心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便是杀身之祸,久久地不敢与你相认。” 萧歌说着,眉眼颤动两下,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眶。 “你父皇,从前因为萧绾的挑唆,加之心中对你始终有芥蒂,也未曾让你感受过一日温暖。好在,如今你的身份已经大白。现下,额娘要你做个选择。” 阿满始终未曾答言,错愕慌乱地望着萧歌,一动不动。 “阿满,你父皇临终留有遗愿,要你继承大统。可额娘想带你前往北境。” “北境?” “晋王在北境驻扎,就等着咱们母子去了北境,一家团圆。然后,辞官隐退,常留北境。” “可晋王不是?” “他只是遇袭,受了些伤。” 阿满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虽然从前轻信了昕嫔的话,让阿满以为,当年宇文席对萧歌用强。 可到底这些年,宇文席一直照顾着他。 孩子是这世上最能感受好坏之人。 阿满对宇文席,从未有过真正的恨意。 “阿满。” 萧歌握着阿满的手腕,轻轻地拍了拍,目光淡然,凝视着阿满。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额娘都会支持你。只是,额娘要你仔仔细细,想清楚内里利弊。” 言毕,萧歌便不再多说,只望着阿满,安安静静,等着阿满自己给出答案。 良久,阿满的手动了动。 他微微抬起眼,望向萧歌,喉咙上下攒动一番。 “我既然不是父皇的儿子,即便是继承了大统,早晚也会被人发现。此等皇室秘闻,只要传出去,便会令天下震动。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让其他小国觊觎我大梁江山。” 萧歌未曾想到,阿满小小年纪,所思竟然如此深谋远虑,一时怔住,错愕地望着阿满。 “额娘。” 他起身,缓步走到萧歌面前,掀开身前长袍,跪在萧歌膝下。 “儿臣愿意和额娘离开宫中,远走高飞。这不仅仅是为了额娘和……”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只是唤了宇文席一声晋王。 “不仅仅是为了额娘和晋王,更是为了父皇。儿臣不想他辛辛苦苦守下的江山,因为儿臣的身份,白白地遭人非议。” 萧歌望着阿满,鼻尖酸楚,险些落泪。 她扶住阿满的肩膀,将他拉起身,轻轻拍掉他衣服上的褶皱,满意地上下打量了阿满一圈。 “好。果真是额娘的儿子。” “额娘,可父皇崩逝,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您,有什么打算吗?” 萧歌望了一眼榻上的宇文昊。 自从宇文昊登基以后,为了避免几个兄弟谋夺皇位,分别将几位王爷贬谪的贬谪,做质子的做质子,唯独一个宇文席,如今也远在北京。 若是想要稳定大梁江山,又能不至让阿满一个孩子坐在那风口浪尖上,只有一个法子。 “额娘会修书一封,发往南境,请你楚王叔回来坐镇朝中。” “楚王叔?” 阿满一脸错愕。 自他懂事以来,只有偶尔能够在各宫宫女们闲聊的时候,听到自己这位楚王叔的名头,却从未见过。 他只是暗中得知,宇文昊似乎十分不喜欢楚王叔。 额娘竟然要将皇位交给楚王叔? 似乎是看懂了阿满心中所思,萧歌接着道。 “楚王在南境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并未有过逾矩行为。可见,他是个能为了江山稳固,隐忍之人。将朝堂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你父皇一生的心血,才算没有白费。” 萧歌自是藏了私心——楚王和宇文席从小便亲近,若是他登了皇位,当会看在宇文席的份上,放他们一家团圆。 第320章 早有圣旨 见萧歌已然打定了主意,阿满也未在多言。 他低着头,一双小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握着左手手掌,不住地前后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想要唤你楚王叔进京,必得要快。” 萧歌自言自语,立即唤虹冰进来。 可进来的人,却不是虹冰,而是李喻。 他几乎是撞进了殿中,跪倒在地,也不管萧歌作何反应,抬手便拜。 “皇后娘娘,您不能带大皇子离开。” 言毕,李喻抬起眼,望着萧歌。 看样子,他已经在外面听了许久,一得到机会,便闯了进来。 萧歌挑眉打量。 “娘娘,陛下早就留有圣旨,要大皇子接替皇位。” 闻言,莫说是萧歌,便是阿满也是一脸诧异,猛然抬起头,惊讶地望向李喻。 萧歌和阿满对视一眼,即刻便拧着秀眉,显出怒色。 “李喻,你胡说些什么?陛下去的突然,本宫是眼睁睁瞧着陛下离开的。陛下哪里留过什么圣旨?” “娘娘,李喻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有半分欺瞒。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开了御书房的门。陛下书桌下有一暗层,圣旨便置于那暗层之中。” 眼看着阿满已经答应自己,不想却又冒出这一桩事,萧歌心下,不安愈浓。 “不可能!” 她几乎不做任何思索,便脱口而出。 “陛下明知阿满身份,怎么会将江山传给他?” “娘娘。” 李喻重重叩首。 “陛下早就属意大皇子继承大统,弥留之际,也曾与娘娘商议。是娘娘您不肯让大皇子留下的。” 想到那日宇文昊哀切地望着自己,无神的眼中,满是绝望和祈求。 萧歌心中不宁。 “娘娘……” 见状,李喻接着道,“陛下知道,过去种种,皆是陛下对不住娘娘和大皇子。可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要将江山传给大皇子,以求能稍作弥补啊。” 萧歌猛然看向李喻,双眼骤然瞪大,恼怒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弥补?阿满才是多大的孩子?让他接手江山,他分明是不想我们母子好过!分明是担心他的江山被旁人觊觎,才强留阿满,让我也留下来替他守江山!” 李喻闻言,果真心虚地低下头。 或许旁人看不清楚宇文昊为何非要将皇位传给一个并非自己血脉的儿子。 可李喻伺候他多年,却看得清楚得很。 “他为了让我替他镇守北境,已经算计过我一次。如今,他撒手人寰,还想要再来算计我的儿子?” 萧歌见李喻低下头,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猛然上前,抬起手,指着卧榻上的宇文昊,“从前是我愚笨,由着他愚弄。害得我们母子二人得以有今日的下场。今日,我绝对不会再被他戏弄了!” 说着,萧歌侧眼盯着李喻,“本宫还是皇后。陛下既已驾崩,自是本宫说了算。李喻,你若是再敢阻拦,当心本宫要了你的性命!” 李喻缓缓抬眼,目光灼灼,望向萧歌,眼底闪烁着血红之色。 “娘娘,奴才伺候陛下二十余载。如若不是为了了却陛下最后一桩心愿,奴才早早地就跟着陛下去了。只要有陛下的圣旨在,不管是娘娘想要迎楚王回京,或是二皇子有意谋反,都无济于事。大梁的皇帝只能是大皇子!” 李喻与萧歌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坚定,便是萧歌,心中也是一阵不宁。 “你……” “皇后娘娘今日便是要了奴才的性命,奴才也不能让娘娘带着大皇子离开。” “李喻。” 萧歌声音骤然尖利起来,拖着尾音,颤动的手,指着一侧的阿满,“你瞧瞧,阿满才有多大?何况他的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被有心人翻了出来,他并非陛下血脉,到时候,那些诸侯王,岂不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娘娘,陛下为何要留下圣旨?而非口谕?不就是为了保着大皇子吗?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管怎么传,只要有陛下的这一纸诏书在,便永远只能是流言。永远伤不得大皇子半分。” 李喻言毕,双手高举,重重叩首,“求娘娘看在您也是大梁护国将军的份上,为百姓忧思,为江山社稷考虑。” 言毕,他跪在地上,身子折成一个团,久久未曾抬头。 这就是宇文昊想要的! 用她护国将军的身份,将她死死地拴在这朝堂之上,让她永生永世,都为了他的江山付出一切! 从前,宇文昊还只是算计她一人。 可现在,他却连着她的儿子也算计了。 久久没有听到萧歌回话,李喻缓缓抬起眼,望向萧歌。 “何况,皇后娘娘若是今日走了。那娘娘想要知道大皇子的事情,可就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闻言,萧歌心中一沉。 阿满也诧异地抬起眼,凝视着李喻,不由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说来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父皇崩逝,他这才发现,围绕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竟然有这么多。 李喻只是瞥了阿满一眼,便又望向萧歌。 “娘娘,那件事情,如今只有奴才一人知道了。只要娘娘肯让大皇子登基,继承皇位,奴才便将那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娘娘。” 萧歌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身上也有一丝寒意涌动而过。 她知道,李喻所说的事情,便是阿满身重剧毒之事。 萧歌也曾经怀疑过此事的真假。 可她身为人母,没法子拿自己儿子的性命玩笑。 原本,萧歌想要带着阿满离开,到了北境,再寻羽化道人为阿满诊治。 没想到,却会被拦在这宫中,半分也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萧歌不由冷笑,侧过头,目光落在宇文昊身上。 活着的时候,他便心机深沉,算计人心。 萧歌万万也想不到,如今,他撒手人寰,竟然还织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将她和阿满拴在其中。 屋中陷入了沉默。 就在萧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屋外骤然传来一阵慌乱之声。 虹冰跌跌撞撞,闯进屋内,高声道,“娘娘,不好了!” 第321章 闯宫 虹冰几乎是扑在地上,身上还在打着颤抖,喉结上下攒动,许是因为紧张,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可这大殿的门都已经打开了,便是虹冰不说,看到外面乱哄哄的样子,萧歌的心也已经揪了起来。 果真,虹冰稳住了心神,抬起眼,望向萧歌,“娘娘,二皇子带兵进宫了。” 闻言,便是萧歌,眉心也不由一跳,心中不安。 “额娘……” 阿满更是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怯生生地伸出手,握住了萧歌,担忧地抬起眼,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 李喻闻言,更是提高了声音,越显哀切。 “国不可一日无君。二皇子带兵闯入宫中,很快就会知道陛下崩逝之事。若是此刻不能定下继承江山大统之人,那必定会生出乱子的!” 萧歌眉头紧蹙,一双手攒得更紧。 千算万算,却万万想不到,二皇子竟然真的会起兵造反。 可这孩子,断然不是个冲动行事之人。 怎会如何? 越是细思,萧歌便越是断定,二皇子背后定然有人百般算计,只等着宫中出了乱子,好将二皇子扶上皇位。 更有甚者,说不准是想要了他们母子的性命也未可知! 见萧歌始终未曾多言,李喻和虹冰对视一眼。 虹冰也望向萧歌,“娘娘,不管您对大皇子究竟有什么打算。可如今,二皇子带兵入宫,若是不能稳住眼前局势,不管什么打算都是枉然。还请娘娘三思。” 言毕,虹冰再度叩首行礼。 李喻也立即磕头。 “额娘……” 身侧的阿满手心满是细密的汗珠,胆战心惊地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萧歌与阿满对视一眼,耳听着宫外的声音越发混乱起来,已经来不及再细思了。 “李喻,去拿圣旨来。” 李喻闻言,满脸喜色,答应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而去。 “走隐秘道路,莫要被人看到。本宫还要其他事情要做!” 李喻和虹冰对视一眼,虽然不知萧歌要做什么,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李喻从后门离开,才走没有多久,乾坤宫的大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那声音震天动地,显然有不少人围在乾坤宫门外。 阿满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慌乱不已。 他一双小手由萧歌握着,手心之中满是冷汗。 萧歌偏过头,望着阿满,唇角微微扬动,送上一剂淡然的笑容。 看到萧歌那样的笑容,阿满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他怎么忘记了? 自己的额娘可是威震四海的护国将军啊! “虹冰,去开门。” 萧歌一手牵着阿满,从一侧搬来一只椅子,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沉声对虹冰道。 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听到萧歌这般沉着的声音,虹冰方才还慌乱不已的心绪,竟然真的定了下来。 她行了礼,便匆匆往外而去。 虹冰才到宫门之前,一把拉开门,果真门外站着不少穿戴盔甲之人。 即便是她心绪再定,看到这些人,还是不由大惊失色,猛然后退两步,立即冲回了殿中。 二皇子拨开众人,缓步而入。 他还是和白日里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地瞧上去那般格格不入。 二皇子缓步进了院中,看到坐在屋中,身侧还立着阿满的萧歌,心中不由微动。 他脚步有些凝重,久久没有迈进。 还是身后的人催促之下,二皇子才又往宫中走进几步。 “见过皇后娘娘。” 二皇子抱拳行礼。 这次,萧歌并未让他起来。 她冷眼打量了众人一圈,才淡然地瞥了二皇子一眼,沉声道,“本宫不是吩咐了,让你明日一早来见你父皇?你这是做什么?” 她冷冽的声音,透露着镇定,如若不是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单单只听萧歌的声音,定然难以想到,这宫中正在经历一场兵变。 二皇子也被她冷静的气场震慑,不由面色一顿,抬起眼,望向萧歌。 “二皇子。” 身后之人轻声唤道。 二皇子这才定住心神,轻声咳嗽两声。 “皇后娘娘,儿臣接到了准确的消息。父皇已经驾鹤西去。为何娘娘却秘不发丧?” “准确消息?” 萧歌冷哼一声,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出屋中。 她只是一人,简单的动作,竟然将二皇子身后诸人吓得后退两步。 萧歌冷然一笑,打量了众人一眼,才再度望向二皇子。 “二皇子是哪里来的准确消息?什么人给你的消息?此人现在在哪里?不妨将他唤出来,让本宫瞧瞧。” 说话的功夫,萧歌已经走到了二皇子身边。 她微微仰着头,凝视着二皇子,目光灼灼冷淡,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萧歌越是淡定,二皇子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皇后娘娘,儿臣只是想要见父皇而已。” “只是想要见父皇?” 萧歌抬手,指着他身后众人,“你自幼也是在宫中长大的。这样的架势,是你想要见父皇该有的吗?” 冷冽的声音,让二皇子双膝不由一软。 还好,他并未立即跪倒,而是别过头,顺着萧歌手指的方向打量了一圈,目光不由更沉。 “二皇子,本宫待你不薄,一向瞧着你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可你怎么能作出逼宫这样杀头的死罪呢?” “母后,我……” 听到萧歌言语中的失望,二皇子猛然抬起头,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疾言厉色,拿着二皇子年岁尚小,当做自己的遮羞布。” 一人拨开一众侍卫,缓步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萧歌的眉头已经紧紧地蹙在一起。 她侧过头,目光扫视一圈,果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令人生厌的脸孔。 “魏征!” 萧歌冷声道。 魏征呵呵一笑,走上前,对萧歌抱拳行礼,看似恭敬,可那双眼中却满是挑衅地望向萧歌。 “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的身子近来可好?” “有劳魏太医挂心。” “娘娘秘不发丧,还不许二皇子进宫探望。不知娘娘,打得是什么主意?” 第322章 犯上作乱 魏征与萧歌四目相对,猥琐的双眼拧在一起,目光之中,更是多出了令人作呕的恶心模样。 “魏征,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宫中的太医了。不知这宫中之事,与你何干?” 魏征被她戳到了痛处,面色不由一变,怒目凝视萧歌。 “即便是你还是太医,区区一介太医,也配管宫中大事?魏征,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萧歌羞辱,魏征脸上挂不住,神色越发难看。 良久,他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量着萧歌,沉声道。“皇后娘娘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心中有鬼。娘娘别管我是不是太医,即便我只是大梁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皇位更迭这样的大事,总不能不关心吧?” 说着,魏征别过头,抬起双手,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高声道,“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些人都是随着二皇子一同进宫的。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不认识魏征,只知道二皇子对他言听计从。 此刻见魏征询问,众人自是高声回答,“对。” 一时之间,萧歌甚至有种错觉——乾坤宫的屋顶,似乎都要被掀翻了。 众人之中,唯独二皇子没有开口。 待到他们收住了声,二皇子才怯生生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轻声道,“皇后娘娘,儿臣只是想要见父皇而已。何必弄得这般兴师动众呢?若是父皇圣躬安宁,您为何就是不肯让儿臣见父皇一面呢?” “是啊。” 魏征更是来了兴致。 “皇后娘娘到底为何就是不肯让二皇子见一见陛下呢?” 萧歌蹙着双目,盯着魏征,唇角扬动,冷笑两声,才侧过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陛下于昨日夜里,已经驾崩了。” 闻言,众人大惊,就连二皇子,也是一步冲上前,惊讶地凝视着萧歌,“什么?” “皇后娘娘!” 不等萧歌答话,魏征已经提着嗓子,高声喊道。 “你隐瞒陛下死讯不报,究竟想做什么?” 说着,魏征将目光落在一边的阿满身上。 阿满慌乱不已,睁着一双眼睛,打量着众人。 见魏征看向自己,更是本能地往萧歌身后躲了躲。 “难道,皇后娘娘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夺皇位吗?” 一言落定,果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满身上。 阿满见状,更是慌乱,眉眼挑动,小手更是仓皇失措地握住萧歌的衣角,低声唤道,“额娘……” 萧歌侧身望了阿满一眼,对他淡然一笑。 她再度别过头,目光却已经阴沉下来,凝视着魏征,言语更是冰冷。 “魏征,我若是你,绝对不会愚蠢到,要当着一个母亲的面,如此对待她的孩子。” 对上萧歌这般冷冽的目光,魏征的心中,本是慌乱不已。 可想到自己身后有这么多人,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让萧歌胆怯,魏征又不由挺了挺胸膛,扬起下巴,一脸怒色。 “怎么?难道皇后娘娘敢做,倒是不敢让我们说了吗?” 言毕,魏征又想要故技重施,别过头,便要煽动众人的情绪。 可这次,萧歌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只见萧歌一步冲上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掐住了魏征的脖子。 这是魏征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萧歌手中的力道,在一点一点地加大。 魏征脖子上的青筋都乍了起来,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瞳孔逐渐放大。 他只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可是那些话,仿佛都被萧歌捏在了手中。 “皇后娘娘!” 良久,还是二皇子冲上前,握住萧歌的手,努力想要将她拉开。 萧歌瞥了二皇子一眼,冷笑一声,这才一把松开魏征。 魏征瞬间失力,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一手捂住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二皇子无心管魏征,凝望着萧歌,声音打着哆嗦。 “皇后娘娘,父皇真的……真的已经……” 萧歌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 “昨日夜间,陛下崩逝。为了平定朝局民心,本宫才秘不发丧。” 二皇子怔住,错愕地望着萧歌。 虽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在魏征的劝说之下,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真正听到,心中却还是一阵说不出的感受。 “父皇……” 二皇子惊呼一声,便要往殿中冲去。 萧歌却抬手拦住他。 “现在还不到二皇子哭丧的时候。” 好容易调整均匀呼吸的魏征听到此话,也立即抬起眼,看向二皇子,高声道,“对!二皇子,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陛下骤然崩逝,皇后秘不发丧。这其中,一定有鬼!” 二皇子被萧歌拦在怀中,抬起眼,望着萧歌。 从内心来讲,二皇子并不相信魏征的话。 他凝望着萧歌,声音发着颤抖,“母后,你到底为什么不发丧?” 萧歌回避着二皇子的目光,打量了魏征两眼,又扫视众人,“我不肯发丧,就是因为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二皇子顺着萧歌的目光望去,明白了什么,也低着头,一双手握着衣角,眼眶泛红,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二皇子,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为了要给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她秘不发丧,定是想要设计,让二皇子你自投罗网呢。” 魏征说着说着,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萧歌冷冽的目光。 她凝视着自己,唇角扬动,那阴沉的笑意,让魏征全身打了一个寒战。 “二皇子。” 见魏征闭嘴,萧歌才看向二皇子。 “莫说你父皇并无旨意要将皇位传给你。即便是他将皇位传给你,你以为你能守得住这江山吗?” 闻言,二皇子目光一颤。 “皇后娘娘,我并不是想要这江山。我只是想要见父皇一面。” “好孩子。” 萧歌凝望着二皇子,抬手落在他肩上。 “本宫知道你的心性,并非能作出犯上作乱之事。可是,你身边的这些人,你能驾驭他们吗?” 第323章 颠倒是非 二皇子别过头,顺着萧歌手指方向望去,双眼也不由蹙在一起。 萧歌说得对。 他根本无法驾驭身后这些人。 想着,二皇子缓缓低下头,眉头拧在一起,搭在剑上的手,也慢慢落了下来。 “二皇子。” 魏征见状,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抬眼,看向萧歌。 “你忘记我同你说的话了吗?” 魏征高声道。 二皇子低着头,蹙着眉心,原本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孩子的童真模样,反而尽数皆是痛苦之色。 “二皇子,她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陛下崩逝之时,便该唤你来奔丧。这女人心思最是歹毒!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二皇子良久未言。 院中的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二皇子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二皇子才抬起眼,手已经落在身侧,凝望着萧歌。 “父皇何时出殡?” 闻言,萧歌长出了一口气,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按照礼制,该是在三日之后。这几日,我会吩咐内务府将东西备下。还有那些在外的王爷,该请他们回来为陛下奔丧才是。” 二皇子才要答话,魏征却已经冷着脸,沉声道。 “在外的王爷?皇后娘娘说的可是自己的奸夫?晋王!” 听闻此话,萧歌的目光骤然落在魏征身上。 她拧着双眉,上下打量了一圈,冷哼一声。 许是因为眼看着自己到了关键时候,魏征的胆子竟然也大了起来。 见萧歌望着自己,他非但没有回避萧歌的目光,反而还仰起头,回望着萧歌。 “魏征,咱们的账,我一会儿再给你清算个清楚。你若是再敢开口,担心自己的脑袋。” 不想,魏征非但没有收声,反而还冷哼一声,抬起眼,眉眼之中带着笑意,凝视着萧歌。 他一只手撑在身侧,慢慢地站起身。 却见魏征的上半身向前探出,拖着一条腿,走得十分缓慢。 越是缓慢,便越是觉得充斥着嗜血之色。 阿满见状,心中微沉,小心翼翼拉扯着萧歌的衣袖,仰着头,望向萧歌,声音打着颤抖,“额娘?” 萧歌没有答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阿满的手背,侧过头,望着阿满,淡然一笑。 “虹冰,带大皇子到廊下去。” 闻言,虹冰忙答应一声。 她早已经被吓得不轻,此刻还能反应如此敏捷,全然是靠着在宇文昊身边伺候多年,练下的本能。 虹冰快步上前,已经握住了阿满的手腕,压低声音,“大皇子,随奴婢进去吧。” 阿满却凝望着萧歌,身子向下压低几分,声音嗡嗡地从喉咙里冒了出来,“不……我不去。我要和额娘在一起。” “大皇子……” 虹冰又将大皇子往廊下拉扯几分,可大皇子却扭着不肯前去。 萧歌凝望着阿满,眉眼带笑,“去吧。” 闻言,阿满的面色这才放松了几分。 他与萧歌四目相对,眼中闪烁着泪花。 可眼瞧着萧歌坚定地望着自己,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拗额娘的心意,这才抽动了肩膀两下,还嘟着嘴,“是。” 说完,虹冰立即拉着阿满往长廊之下而去。 两人才到殿下,萧歌便收回目光,侧过眼,冷眼看向身后魏征。 阿满被护在廊下,萧歌的心便安定些。 否则,他站在这里,萧歌当真担心,这魏征若是丧心病狂起来,还不定会对阿满做出什么事情。 此刻,阿满和魏征已经拉开了距离,萧歌的心中自是安宁。 “魏征。” 萧歌慢慢走到魏征身边,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目光轻动,凝视着他。 “本宫当日一时心软,念在你对大皇子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只是将你逐出宫中,并未杀了你。想不到,本宫有意放你一马,你却自己撞了上来。” 魏征双眼凝聚,盯着萧歌。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宫了。” 魏征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 “奴才还真是佩服皇后娘娘啊。”魏征冷哼一声,打量了四周一圈,“当日分明是晋王和皇后娘娘将奴才安排在宫中。欲要对陛下行不轨之事。我抵死不肯,想不到你们竟然诬陷我和嫔妃有染,将我赶出了宫中。”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能有这样颠倒黑白之人。 萧歌在沙场纵横多年,见惯了兵法之术,却也比不得眼前之人的阴谋算计。 她唇角扬动,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诬陷?”萧歌盯着魏征,“魏征,你闯入常宁宫,对昕嫔行龌龊之事,但凭这一条,就足以让你掉了脑袋。想不到,你竟然无耻到这番地步,竟然还敢扬言是本宫诬陷你。” “如若不是诬陷,皇后娘娘何不将被奴才玷辱之人请出来。让我们当面对质。” 魏征盯着萧歌,目光阴沉,那双眼睛之中,更是一阵阵的令人作呕的笑意。 莫说昕嫔来了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当日之事。 萧歌也根本就不会让昕嫔前来。 “皇后娘娘。” 见萧歌盯着自己,魏征的目光轻动,淡然一笑,缓步走到她身边。 “你别将所有人都想得与你和晋王一般,一对奸夫淫妇。这世上,多得是瞧不惯你们的人。我更是不屑于和你们为伍。” 说着,魏征已经凑到了萧歌的耳边,侧过眼,盯着萧歌的侧脸,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冷笑。 萧歌与他近在咫尺,两人四目相对,寒意越发浓郁。 魏征慢慢地往萧歌身边凑近几分,冷笑两声,“不过,皇后娘娘,你马上就能和你的情郎去团聚了。奴才送你一程。” 说着,魏征双手顺着腰间向下,竟然拔出一只匕首。 萧歌眼前寒光一闪,便听廊下传来了阿满的惊呼之声,“额娘当心。” 就连二皇子也是高声道,“母后!” 萧歌猛然后撤一步,已经抬起手,一把扭住了魏征的手腕。 魏征区区一介医者,哪里是萧歌的对手? 他手中一疼,匕首已经跌落在地上,人也被萧歌制服。 第324章 圣旨到 魏征倒也算是个角色,虽然人已经落在了萧歌手中,却还是别过身子,右手抖动,竟从衣袖之中,抖落出一只暗镖,往萧歌面前飞来。 若是那暗镖中了,萧歌即便是不死,只怕也要毁了容貌。 院中诸人,更是面色发紧,不由蹙目。 阿满几次欲要挣脱虹冰,往院中冲去。 可不等虹冰阻拦阿满,阿满却已经自己停住了脚步。 他张着嘴,一脸错愕地望着眼前一幕。 不仅是阿满,院中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萧歌,看着眼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场景。 只见萧歌右手抬在半空中,手指之中还夹着一只暗镖,另外那只扭着魏征的手,加重了力道。 魏征的手被萧歌拧着,疼得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呲牙咧嘴,口中不住高唤。 他的声音每提高一分,萧歌手中的力度便加重一分。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魏征立即没有了声音。 他缩着身子,汗珠落下,不敢再看向萧歌,终于收住了谩骂,别过头,低垂着双眼。 “当众行刺当朝皇后,魏征,是你自己不想要你这脑袋,那本宫也不会再给你面子了。” 说着,萧歌猛然抬起手中暗镖,已经扎在了魏征的肩膀上。 那暗镖才刚刚扎进魏征的肩膀之中,身上已经出现了一圈乌黑。 萧歌盯着那乌黑,目光不由一蹙,立即明白——那暗镖上竟然有毒! 魏征身上的疼痛,让他瞬时眼前一黑,目光猛然沉了下来。 “解药……快给我解药。” 魏征高声喊道。 他一边喊着,一边已经推开萧歌,便往人群之外冲去。 见状,萧歌一把扭住魏征。 他肩膀上的乌黑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布满整个前胸。 魏征一边挣扎着,想要甩开萧歌,可他越是挣扎,萧歌手中的力道便越发紧了起来。 “魏征,你身为医者,不将你的医术用在正途上,反而在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上费尽心思。” 萧歌说着,打量着手中的暗镖,目光灼灼,更是阴沉了几分。 “松开我。我要去拿解药。” “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快地。不过,现在有件事情,本宫非要当着你的面做了,才觉得安心。” 萧歌的话音才刚落,便听到院外传来了李喻的高呼之声。 “圣旨道。”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就连魏征一时也忘记自己身中剧毒之事,猛然望向李喻。 只见李喻手中拿着黄色的卷轴,高举过头顶,拨开众人,快步走到了廊前。 他一路疾奔,此刻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眼瞧着自己并没有来迟,李喻的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他立在萧歌之前,将卷轴打开,高声道,“大皇子接旨。” 廊下的阿满这才回过神来,与虹冰对视一眼,这才快步上前。 他掀开身前长袍,跪在萧歌等人之前,双手叠放在额头之下。 “儿臣接旨。” 萧歌也跪了下来。 二皇子等人见状,纷纷跪在地上。 “朕自知时日不多,挂心朝务。现特定大皇子阿满,于朕身后,继承大统,立为新帝。钦此。” 闻言,二皇子和魏征皆抬起眼,错愕地望向李喻。 “不可能!” 魏征高声喊道。 “陛下怎么可能立这么一个野种为帝?” “放肆!” 李喻厉声道。 “圣旨乃是陛下亲自所书,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质疑圣旨,擅自揣测陛下之意!” 别看李喻平日里在宇文昊面前瞧着十分温顺,可他到底是领首太监,在其余人面前,自是有不怒而威之色。 此刻听到李喻这话,便是魏征,都不由后背一紧,挑眉略带错愕地打量了李喻两眼。 李喻收回目光,缓步走到阿满身边。 他握住阿满的肩膀,将阿满扶了起来,把手中黄色卷轴,往阿满的手中推进几分,凝望着阿满,淡然一笑。 “大皇子,陛下将江山交托在大皇子手中。望大皇子能够继承陛下遗志,平定四海,稳固我大梁江山。” 阿满盯着手中的卷轴,只觉得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拿到过最重的卷轴。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 阿满说着,转过身,面朝内殿方向,跪地叩首行礼。 二皇子的目光始终未曾从那卷轴上挪开过,一直凝视着那卷轴,眉目蹙得更紧了几分。 “二皇子。” 那些二皇子带进宫中的侍卫中,有人高声道,“若是再不行动,待到这圣旨传遍天下之后,二皇子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闻此话,众人更是窃窃私语,纷纷将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萧歌也抬起眼,看向二皇子。 他双手紧握,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一片湿润。 “二皇子。” 魏征也高声唤道。 “母后。” 良久,二皇子终于抬起眼,看向萧歌,眉目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大皇子身份特殊。只怕父皇不会甘愿将皇位传给大皇子。” “二皇子!” 李喻不悦地别过头,盯着二皇子。 “你何时也学的和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一样?圣旨乃是陛下亲手所书……” “便是亲手所书,也未见得就是父皇心中所愿。你又怎知,不是被人逼迫呢?” 听到二皇子这话,魏征也猛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盯着萧歌,冷笑两声。 “二皇子。” 萧歌望着二皇子,“你当真要和他们一样,犯上作乱吗?” 二皇子犹豫着,一双眉头蹙在一起,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双手攒在一起,喉咙上下攒动,一时之间,倒是难以辨别他在想些什么。 “犯上作乱?” 就在此时,那些侍卫之中,再度传来一个声音。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竟然是个女声。 听那声音,萧歌只觉得十分熟悉,一时之间,却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人。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人群中的人,已经缓缓抬起头,虽然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可是那张清秀的脸,却还是难掩姿色。 二皇子猛然别过头,看向那人,眉眼一动,竟然也露出诧异之色,“额娘……” 第325章 愚蠢 萧绾没有回答二皇子,缓步走到萧歌身边。 她灼灼的目光,在萧歌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冷笑。 “皇后娘娘还有脸说旁人犯上作乱,难道最犯上作乱的人,不是皇后娘娘你吗?” 萧歌拧目,盯着萧绾,双眼微微眯了眯。 “一个死人,还敢在本宫面前说这样的话。” 闻言,萧绾的面色猛然一动。 “当日,都是你这贱人哄着陛下,非要陛下杀了我不可。皇后,当日你行凶作恶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还有今天?” 萧歌没有答话,只是侧过眼,打量了两眼跌坐在一侧,肩膀上早已经是一片乌青的魏征。 看样子,这些时日,宫中发生了那么多古怪的事情,她原本还想不通,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如今瞧来,竟然都清楚了。 “萧绾,你作恶多端,陛下难容你在宫中放肆,才下令要了你的性命。想不到,你竟然又与魏征这样的贼人串通在一起,非但不乖乖伏诛,还在宫中生出这么多事端。甚至不惜自己儿子的性命,也要谋夺皇位。二皇子有你这样的额娘,实在是他的不幸!” 二皇子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萧绾一圈,向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长叹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 自己在额娘的心目中,不过只是她用来争夺皇权帝位的一枚棋子罢了。 当日,额娘为了能够在与皇后的争夺之中,获得胜利,甚至不惜在自己的饭菜之中用毒。 这样的用心,又怎会让二皇子不心寒呢? 萧绾也侧过眼,打量着二皇子,看到他低头垂眉的样子,心中不由微沉。 不过,很快,萧绾便已经定下了心神,冷哼两声,抬眼看向萧歌。 “皇后不必杀人诛心。且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今日,你伪造圣旨,假传圣意,隐瞒陛下死讯,凡此种种,都足够让你死上千百次。若是皇后还想要活命,还是乖乖让开。我保证,待到我儿登上帝位之后,看在你怎么说也算是他嫡母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而且还会将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封了亲王,再给他一块封地的。” 萧绾说着,目光之中的冷意更加浓郁,挑衅地盯着萧歌。 “看来,今日,你是下定了决心,要行逼宫之事?” “不是我要逼宫。是大皇子无德无能,就连身份,都不过只是一对奸夫淫妇生下的野种,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大统呢?” 萧绾冷哼两声,别过身子,指着身后一干侍卫。 “再说了,皇后娘娘可要看清楚了,如今到底是谁在掌握局势。您瞧瞧,这里的这些人。我知道,皇后娘娘一向是武艺高强,可您便是再怎么厉害,要想在这么多人的手下逃出生天,还要带着一个黄口小儿,只怕也难。” 说完,她双手环绕在胸前,目光冷冽,打量着萧绾,那扬动的唇角之中,尽数皆是嘲讽之色。 不成想,萧歌却比她想象得要镇定得多。 却见萧歌只是四下里环视了一圈,非但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反而大笑两声。 萧绾被她的笑容,惹得不知所措,一脸迷惘地盯着萧歌。 良久,待到萧歌收住笑意,她才侧眼睨了睨萧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笑什么?” 萧歌莞尔,一手拎住裙角,慢慢地往萧绾身边靠近。 她虽然两手空空,可众人见状,却都紧张起来。 就连萧绾自己,也情不自禁,后退两步,错愕慌乱地望着萧歌。 “萧绾。” 转眼,萧歌已经走到她身前,不等她回过神来,抬手便一把将萧绾拉到了自己怀中。 萧绾大惊失色,惊呼两声,脚下一跌撞,却是自己跌进了萧歌怀里,脖颈上已经被一只玉臂夹住。 “额娘……” 二皇子到底是萧绾亲生,见到娘亲落难,惊慌不已,猛然向前一步,“皇后娘娘,有什么话,你放了我额娘,我们慢慢说。” 萧歌没有回答大皇子,一手夹着萧绾,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一番。 “你知道,这么多年,你与我相争。分明每一次,你都占尽先机,为何最后却都败给了我吗?” “呸。” 萧绾已经定下心神,冷眼别过头,寒意满满地瞥了萧歌两眼。 “我输给你?七年前,你落荒而逃,留下刚刚出生的儿子。这些年,你那废物额娘,为了你都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萧歌,你到底是从何处看出,我,输给你了呢?” 此刻,即便是萧歌也不得不佩服起萧绾来。 她实在是个聪明的,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说什么样的话,最能激怒萧歌。 侯娘这些年的遭遇,的确是萧歌心中痛楚之地。 可出乎意料得是,萧歌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越是如此轻描淡写,萧绾的心中便越是惴惴不宁。 “若是你没有输给我,现在只能穿着侍卫服进宫的人,便是我了。” 闻言,萧绾面色果真冷了下来。 “萧绾,你每一次都占尽先机,却次次都输给我。不为别的,只因为,你蠢!你甚至蠢到永远都学不会如何观察局势。” 萧歌冷冽的声音,宛如一桶冷水,从头泼到尾。 “你……你什么意思?” 萧歌冷笑两声,不见她右手如何抖动,一只细长的匕首,却已经落在萧歌手中。 那冰冷锐利的刀锋,在萧绾的脸上,一点点滑动。 惹得萧绾身子僵直,不敢乱动,可目光之中的怒意却越发浓郁,死死地盯着萧歌。 “皇后娘娘……” 见状,二皇子更是焦灼。 “我在北境厮杀这么多年。你以为,就靠你这些人,就能将我困在宫中?” “萧歌,别挣扎了。我早就知道,轻烟带着红甲卫士离了京城。如今,京城之中,根本没有一支队伍听你调派。” “是吗?” 萧歌淡然一笑,话音才落,却见她猛然举起手中匕首,寒光在半空闪动而过。 紧接着,屋顶上猛然蹿出不少人头。 第326章 尘埃落定 院中诸人,甚至就连李喻都错愕惊讶地望向屋顶。 只见屋顶上的人,人人手中一把大弓,此刻那一个个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院内。 “你……” 萧绾诧异,惊讶地望向萧歌。 “你蠢就蠢在,总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愚笨。” 萧歌说着,已经一把推开萧绾。 她缓步向前走近。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那些侍卫们不敢再与萧歌对峙。 她每上前一步,侍卫们便胆战心惊地后退一步。 直到萧歌站在了院中,抬起手,轻轻地摆动两下。 屋顶上的人这才十分整齐地收回弓箭。 “萧绾,我在北境六年。若是没有些本事,早就死在边关。哪还有今日的我?不过,说起来,我能有今日,还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呢。” 说完,萧歌别过头,环视众人一圈,厉声道,“她本已经是陛下赐死之人,还敢在宫中如此生事。但凡是今日听她调令,闯宫者。只要肯放下利刃,归顺朝廷,本宫既往不咎。可若是还想要随着她一同犯上作乱者。” 萧歌双手叠放在身前,寒冷的目光,在一众将士的身上扫视一圈,冷冷地从口中挤出一个字,“杀!” 闻言,将士们面面相觑,望着身边之人。 一时之间,整个院中,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扔下了手中长剑,跪倒在地。 接着,便像是传染一般,人人都扔掉手中长剑,纷纷跪倒在地,冲着长廊叩首高呼,“吾等愿追随大皇子。”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彻底让萧绾看清了局势。 她双腿一软,向后跌退两步,被脚下石阶一绊,险些摔倒在地。 二皇子见状,即刻冲上前,扶住萧绾,关切唤道,“额娘,你没事吧?” 不想,萧绾却逐渐别过头,目光阴沉,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一心挂念着她,根本未曾注意到她冷冽的目光。 突然,萧绾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二皇子脸上。 二皇子本就还是个孩子,哪里能经得住她这样凶恶的巴掌,向后跌退两步,似个纸人似得,跌坐在地上。 他一手捂着面颊,侧着头,良久未言。 萧绾会有此举,就连萧歌都诧异不已。 阿满眼看着二皇子挨打,想要上前,却被虹冰拦下。 “我萧绾一时聪慧,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愚蠢至极的儿子!他不过是个野种,你竟然也能容得他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说着,萧绾猛然别过头,凝视着阿满。 虹冰见状,一手护住阿满,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回望着萧绾。 “额娘!” 就在萧绾想要往廊下去之时,二皇子骤然抬起头,望向萧绾。 他言语之中,满是悲切,凝视着萧绾。 “不管大皇子到底什么身份,可皇位是父皇亲自传给他的!事已至此,您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你……” 亲生儿子都这般说自己,萧绾更是又失望,又恼火。 “额娘,你不过就是想要将权利罢了。我也好,父皇也罢,都不过是你用来争权夺利的棋子!” 二皇子已经站起身。 他仰着头,盯着萧绾,右边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萧绾。 “从小到大,你总是指使我刁难阿满。后来,皇后回宫,你更是时时都想要利用我在父皇面前献媚争宠。如今,父皇撒手人寰,宫中局势已成定局,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非要将这大梁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才肯罢休吗?” 萧绾诧异地凝视着二皇子。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对她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忤逆。 就连这次,她怂恿众人跟着二皇子一同起兵造反,二皇子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 想不到,此刻竟然会在众人面前,如此质问自己。 萧绾满心怒气,可越是愤怒,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跌撞着上前两步,扬起手,还想再打。 不想,这一次,二皇子并没有逃避,而是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萧绾。 她的手,终究只是慢慢地落了下来,垂在身侧,低着头,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我……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二皇子没有答话,只瞥了萧绾一眼。 他缓步走到阿满身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阿满行礼,“从今往后,皇兄便是大梁陛下。今日之事,臣弟由陛下处置。” 言毕,二皇子低着头,始终未曾望向阿满。 比起二皇子,阿满倒是显得稚嫩得多。 他满面仓惶,缓缓抬眼,望向萧歌。 “二皇子。” 萧歌行至廊下,扶起二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扬动,带着一抹笑意。 “你是个好孩子。” “母后……” “如若不是你父皇留有圣旨,这江山能交托在你手中,也未尝不可。” 二皇子与萧歌对视两眼,两人皆扬动唇角,露出笑意。 和萧绾比起来,二皇子和萧歌倒更像是一对母子。 “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你和她都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否则,来日被有心之人翻弄出来,便是危险大梁之事。” 二皇子低头垂眼,抿着下唇,良久之后,才低声道,“儿臣明白。” 萧歌长叹一声,后退两步,牵住阿满的手,蹲下身子,在阿满耳边嘀咕了两句。 阿满定了定心神,缓步上前,凝视着二皇子,高声道,“二皇子听令。” 众人闻言,纷纷跪直身子。 “今封你为幽王,赐东境三城为你封地。待到先帝丧仪过后,立即赴封地。不得有误。” 二皇子重重叩首,“臣弟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岁。” 院中山呼海啸的请安声,阿满眉眼颤动,打量一圈,才别过头,望向萧歌。 “母后。” 二皇子仰起头,望着萧歌,欲言又止。 “你额娘本该处死,可看在你一片赤诚的份上,本宫特赦她死罪,许她跟你一同前往封地。下半辈子,不许她在踏入京城半步。” 萧绾错愕。 可二皇子却欢喜地对萧歌叩首行礼,高声答谢。 第327章 登基 丧仪定在三日之后。 当日宫中发生之事,虽然萧歌已经下令,严令外传,可到底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大臣们原本还在猜测,大皇子幼帝登基,又与二皇子在宫中闹成了那般,不知在宇文昊的丧仪上,会不会有所龃龉。 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在丧仪上,却是进退处置得当,不管什么事情,二皇子都会问过阿满的意思之后,再去执行。 兄弟二人年纪虽小,可做起事情来,倒是稳重妥当,将丧仪办得妥帖合规。 唯一一个有可能与阿满争夺帝位的人,对他都是如此恭敬,这些大臣们,自是各个都俯首听命。 一场本可能会造成巨变的宫廷政变,竟是轻而易举便化解了。 宇文昊驾崩,新帝登基,后宫嫔妃,没有诞育皇嗣,或是进宫数年,未曾被陛下召幸的,都放出宫中。 其余人,一应升为太妃,就连昕嫔,萧歌也将她放出宗人府。 只是,她的身份,断然难以再入宫中。 不过,这倒是也随了昕嫔的心愿,能让她离开宫中,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人生,再也不必成为谁争权夺利路上的棋子。 辰嫔进宫多年,早已经习惯了留在这宫中,索性封为太妃,留在宫中。 唯独香香,倒是让萧歌犯了愁。 萧歌自己,自是希望香香能够安然离开宫中,去寻自己的情郎,觅得终生幸福。 可香香自己,却不大愿意。 她并未怀孕,算不的嫔妃。 宇文昊临终之际,也未曾将给她一个名分。 如此算来,香香虽然与宇文昊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却无名无份,便是萧歌有心将她封为太妃,却也于礼制不合。 她一时犯难,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丧仪结束之后,萧歌将香香唤到乾坤宫。 她尚未开口,香香却已经行了礼,满面笑意。 “恭喜皇后娘娘,如今新帝登基,封皇后娘娘为太后。就连侯娘,都得以安置妥当。日后,皇后娘娘终于不用为了儿子和娘亲担忧,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萧歌与香香对视一眼,扬唇轻笑。 “香香,本宫今日唤你来,并非是要听你说这些的。本宫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报恩,一直为王爷效命。如今,先帝驾崩,你也该……” “皇后娘娘。” 萧歌的话尚未说完,香香已经抬眼望着她,轻柔一笑,打断萧歌。 “我和陛下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我无名无份,可总能留在宫中吧?哪怕日后,只是做个宫中奴婢,我也认了。” “香香……” 萧歌错愕,惊讶地望着香香。 “可是阿七一直……” “他是个好人。这些年,我在王爷身边,也多亏他时时照拂,才让我安然度日。可……可我在回春楼待过,服侍过不少人。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和他在一起呢?” “阿七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介意,一早就寻了良人,成婚了。可他一直等着,不就是为了能迎你进门吗?” “娘娘,你就权当是给咱们陛下留一个伺候的姑姑,将我留在宫中吧。” 说完,香香跪倒在地,对萧歌叩首行礼,久久没有起身。 萧歌忙上前握住香香的肩膀,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可香香却用着反力,宁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皇后娘娘若是不肯将我留在宫中,那我宁可长跪不起。” “你……” 萧歌眉目轻动,后退两步,打量着香香。 “你这又是何必呢?” 香香垂着眼,双肩抽动两下,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了下去,才重新抬起眼,望着萧歌。 “皇后娘娘,若是您还念在我在王爷手下多年的份上,就请娘娘留我在宫中吧。” 萧歌凝视着香香,思量许久,才缓缓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待到朝堂局势稳定些,我会请旨,将你册封为义妹。” 香香目光一动,凝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勾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多谢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 香香这才告了礼,起身走到萧歌身边。 “皇后娘娘。” 香香侧眼望了萧歌两眼,“眼下新帝登基,只怕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陛下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萧歌双手搭在膝上,右手微微摩挲着,唇角缓缓扬动,目光灼灼。 “他们的眼睛,只怕不仅仅盯着阿满,更是盯着我这个做额娘的。” 阿满的身份,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莫说是宫中,便是宫外,也听得不少。 如今,阿满登基,天下之人自是都盯着他的皇位。 他是幼帝,众人只盼着他昏庸无能,再寻个由头,只说萧歌牝鸡司晨,好将萧歌处死,留下一个幼帝,由着他们把控呢。 “皇后娘娘,您是在北境厮杀起来的。北境军民,对娘娘都是敬意有加。娘娘何不趁着这个时候,提拔一些自己的心腹?” 萧歌微微侧过头,打量着香香,唇角扬动,却多出了一丝笑意。 香香被萧歌盯得心中发紧,不由后背一紧。 “如今王爷在北境,轻烟传来消息,现下北境境况也算是安稳。阿育和阿七,只留一人在他身边便是。” 香香目光一动。 “阿育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虽然从前做过些错事,可好在王爷念及旧情。王爷又最习惯阿育的照顾。本宫看,还是让阿七回来的好。” “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知道。可若是本宫想要培植心腹,阿七自是上佳选择。” 两人还在说话,却听殿外传来一阵通传之声。 “陛下到。” 阿满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在一众下人的陪同之下,缓步走进殿内。 他这几日,在外面稳重妥当,可一回了乾坤宫,却还是一脸孩童模样。 “额娘。” 阿满都顾不得行礼,快步就冲动了萧歌身边。 萧歌眯着笑眼,将阿满唤到身边,一边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阿满。 “阿七,便是晋王叔身边那个阿七吗?” 第328章 君恩与民心 提到晋王叔,阿满的目光微微动了动。 萧歌勾动唇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是啊。” “额娘,儿臣是这么想的。” 阿满打量了两眼萧歌,又扫视香香一圈,这才道,“我才刚刚登基,身边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晋王叔去北境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让北境军民归心。可见晋王叔是个可用地。不如,就让王叔回京,替朕料理朝堂之事,如何?” 这本也是香香的想法。 此刻听到阿满提起,香香更是一脸喜色地望着萧歌。 “让他回京?” 萧歌却犯起难来。 阿满的身份本就最为敏感,若是此时迎宇文席回京,外面定是物议蜚然。 一时之间,萧歌难以拿定主意。 不想,阿满却似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法子。 “额娘是担心外面那些议论吧?” 闻言,萧歌抬眼,望向阿满,目光轻动。 “儿臣已经想好了。儿臣新帝登基,多得是人表面恭敬,可实际上,心中却存着其他念头。晋王叔回京,这些人定是按耐不住。到时候,儿臣也好趁着此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萧歌的后背微紧,心中不由一沉。 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都不由自主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泛出一阵湿润。 就连在一侧旁观的香香,听到阿满这话,也不由大惊。 想不到,阿满小小年岁,竟然洞若观火,设下这等套子,清理朝堂。 一时之间,两人皆是错愕地望着阿满。 “阿满……” 许久之后,还是萧歌低声唤道。 阿满侧过眼,望向萧歌,眼中还是一副童真模样,全然看不出,方才那些话竟然是阿满说出来的。 “既然你心思已定,那就这么做吧。” 阿满露出喜色,起身对萧歌行了礼。 “那儿臣这就去拟旨,吩咐晋王叔回京。” 言毕,阿满告了礼,匆匆离开。 眼瞧着阿满走远,香香才望向萧歌。 “娘娘,陛下这是……” 萧歌拧着眉头,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摇头。 她倒是也有些瞧不清阿满了。 香香见状,勉强勾动唇角,挤出笑意。 “不管怎么说,若是王爷肯回宫,对娘娘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萧歌回以同样的笑容,没有多言。 …… 北境。 宇文昊驾崩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到北境。 可是,对于北境军民而言,天高皇帝远,京城之中,到底是谁坐在龙椅之上,和他们又有什么相关? 先帝驾崩,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担忧便是这位才刚刚到了北境的王爷,会不会因为此次朝廷的变动,而离开北境。 他们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安生日子,实在是不想再过那种被人剥削压榨的日子了。 好在,这么多时日过去了,一直未曾见到王爷有任何回京的打算。 就在北境军民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京城传旨的人,终究还是到了…… 一早,看着传旨之人,身着黄衫,从东门骑着跨脚大马,缓步而入,城中百姓皆是大惊。 很快,消息就在城中传开。 百姓们纷纷到了王爷府外,果真瞧见那人立在府门之外,等着府内人前来接旨。 这道圣旨,正是阿满登基之后,正式颁布的第一道圣旨。 宇文席着一袭长衫,跪于府门之前,叩首接旨。 果真,这圣旨是要他回京。 宇文席抬眼盯着那传旨之人,错愕地道,“公公可有传错了圣旨?” 传旨之人一愣,立即赔上笑意,“王爷说什么呢。圣旨怎会传错?” “大皇子要我回京?” “王爷,如今该唤一声陛下了。陛下说了,王爷在北境短短这么些时日,就能让军民归心。可见王爷对于朝务定是有些心得。王爷刚刚登基,还有不少事情要打点。与其将事情都交给那些大臣,倒不如交给王爷这样的王叔来的安心。” 宇文席的面色,并没有因此而放缓半分,反而拧着眉头,面色更加凝重。 “王爷?” 见状,那传旨之人低声唤道。 宇文席蹙着眉头,盯着手中圣旨。 这与他和萧歌的商定,皆然不同。 事实上,阿满会登基为帝,已经让宇文席十分诧异。 如今,阿满又要唤自己回京,更是让宇文席不知京城究竟生出了什么变故。 “王爷。” 传旨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接了圣旨,却久久没有谢恩。 听到这声调唤,宇文席才如梦初醒,答应一声,便起了身。 “王爷……” 就在此时,却见一百姓猛然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跪在宇文席面前,双手高举过头顶,重重行礼。 “王爷,请您留在北境。” 闻言,一众围观的百姓们皆跪倒在地,纷纷高呼行礼。 “王爷,请留在北境。” 这样的场面,着实难得一见,那传旨之人更是惊讶不已,错愕地打量着四周之人。 “这……这……” “王爷。” 方才那第一个冲出来的男子抬起头,望向宇文席,声音带着颤抖,“您在北境的这些时日,好容易让我们看到了些许曙光。如今,您又要走了。这……这岂不是要扔下我们于不顾吗?” 宇文席目光轻动,打量着男子。 “王爷,从前,北境有护国将军在,我们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后来,将军走了,那知县作威作福。好容易盼来了王爷,若是王爷也走了,那……那我们才真的没有了指望。” 说着,男子再度重重叩首。 一众百姓更是高呼,“请王爷为北境军民考虑,请王爷三思。” 宇文席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干人,面色凝重,心中翻涌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和暖意。 “王爷。” 那传旨之人望着宇文席,躬着身子,一脸局促。 “这传王爷回京,可是陛下的旨意。再说了,王爷若是回了京城,日后王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这太后娘娘毕竟曾经在北境镇守多年,对北境百姓,自是也有心关照,定会再派一位才德双全的官员,前来任职。” “王爷,请为北境军民思量。” 一时之间,宇文席陷入沉思之中。 第329章 天生帝王相 京城。 众人都认定阿满这个幼帝登基,定是没法子处理朝政,最后还是要依托于自己那位能干的娘亲。 可万万没想到,阿满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 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朝政,阿满皆是亲力亲为。 会做的,要么照着旧历,要么与大臣商议之后,一一落定。 不会做的,他便请求自己的太傅出主意。 这一来二往之下,朝务倒是被阿满打点的有模有样。 然而,距离北境圣旨传到,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可北境那边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晋王是否回京,可已经上路,到了哪里,一应没有消息。 这日一早,阿满处理完朝政,回了御书房。 他揉着自己发痛的眉心。 到底还是个孩子,正在玩的年纪,无奈却要扛起这样的重责,难免有些劳碌。 李喻端了茶水上来,放在一侧,心疼地打量着阿满。 他从前只是遵从宇文昊的意思,让阿满继承皇位。 可这些时日下来,李喻倒是有些心疼阿满,不由也开始后悔自己当日的决定。 阿满倒是没什么,只是微微长叹一声,便仰起头,望着李喻,挤出些许笑意,轻声道,“怎么了?” “陛下。” 李喻小心翼翼地打量两眼,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北境传来消息了。” 闻言,阿满露出欢喜之色,诧异地望向李喻。 “晋王叔可已经启程了?” “并未。” “什么?” 阿满挑眉,打量了李喻两眼,心下闪过一丝不安,却并未表露,只沉声道,“那他准备何日启程?” “陛下,奴才问了北境回来的人。说是晋王说了,北境需要他,他不能回来。” 话音才落,阿满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他拧着那双眉头,凝视着李喻。 李喻见状,大惊失色,快退两步,跪倒在地。 “陛下,定然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责罚?” 阿满扬唇冷笑,那模样可没有一丝一毫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朕要如何责罚他们?何况,此事难道是朕责罚了他们,就能成的吗?” 李喻不解地望着阿满。 “晋王不想回京,便是已经起了要谋逆的心思。他是瞧着朕年幼,他又是朕的生身父亲,就想要夺走父皇的江山皇位?” 提起宇文昊,李喻心中灼灼,更是怨恨起宇文席来。 “那陛下准备怎么做?” 阿满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答话。 就在此时,殿外的小太监匆匆而入,“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快请母后进来。” 很快,萧歌缓步而入。 北境的消息,先一步到了她宫中。 和阿满不同,萧歌知道,宇文席定是因为看到北境处境,这才决定留在北境。 眼下瞧李喻和阿满皆是一脸愠怒,目光阴郁,萧歌便知,怕是北境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了。 “母后。” 即便是对外是个难得的少年皇帝,可在萧歌面前,阿满却还是个孩子。 一瞧到萧歌,他便露出了童真模样,笑呵呵地迎到萧歌面前,仰起头,望着萧歌。 “这几日朝政繁忙,母后怕你没有好好用膳,特吩咐人备了你喜欢吃的点心,还给你煮了鸽子汤补身。” 说着,萧歌已经走到窗边的贵妃榻旁,着香香将东西放在桌上,又吩咐她出去等着。 见状,阿满也着李喻出去候着。 母子二人围在贵妃榻边,萧歌将鸽子汤舀了一碗,递给阿满。 他笑吟吟地接过瓷碗,一边用勺子搅动碗中鸽子汤,一边赞不绝口,“额娘宫里小厨房的手艺实在是不错。” 萧歌瞧着他吃得开心,心中也欢愉不少。 “北境的事情,额娘已经听说了。” 闻言,阿满手中的勺子不由停住。 不过很快,他的神色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微微仰头,望着萧歌,淡然一笑。 “你是怎么想的?” 萧歌低声问道。 “还能如何想?” 阿满眉眼之中,倒是多出了几分笑意。 “晋王叔不肯回来,自是有他的道理。此事若是放在从前,父皇还在位的时候,左不过就是循例问问,如若理由正当,他留在北境,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说着,阿满放下勺子,双手抵在身前,仰起头,望着萧歌。 “可如今,我刚刚登基,全天下的人都盯着朝廷。若是现在晋王叔不肯回来,定会被那有心之人,传得更加难听。甚至会有人说,晋王叔这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想要与我难堪呢。” “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额娘怎么知道晋王叔不是那样的人?” 阿满凝望着萧歌,目光轻动,冷声道。 “阿满……” “额娘。” 不等萧歌说完,阿满已经打断了萧歌的话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晋王叔终究是我的生身父亲。若是当日,这皇位真的落在了楚王叔的手中,我随着额娘和晋王叔一同离开京城,逍遥北境,倒也无碍。可是,如今我既然已经坐在这皇位上,当一天皇上,便要为这天下负一天责任。额娘不也是这样教导儿子的吗?” 阿满这般说,萧歌倒是一句话都接不上了。 他说的实在是有道理。 “那你准备怎么做?” “再下一道圣旨。催晋王叔回京。” “若他还是不肯呢?” 阿满望着萧歌,原本童真的眉眼之中,童趣儿尽数消散,换上了和这张脸极其不相匹配的成熟。 “额娘,事不过三。第二道圣旨下去,王叔还不肯回京。朕就下第三道。可若是那个时候,王叔依旧不肯回京……” 他说着,低下头,拿起勺子,只顾着一边搅动鸽子汤,一边淡然一笑,“那就怪不得儿子了。” “阿满,你要做什么?” “额娘也是在朝中做过的。您想一想,若是换成父皇,他会怎么做?” 阿满猛然抬起眼,凝视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到这笑意,萧歌身上通体发寒,后背一阵阴凉,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眉头紧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第330章 作乱 萧歌在御书房坐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可母子二人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李喻通报,外面有大臣等着陛下议事,阿满这才笑呵呵地将瓷碗往前推送几分,望着萧歌,“还是额宫里的东西合儿子的口味。只是有劳额娘,还要辛苦跑一趟。” 这分明是在同自己下逐客令了。 萧歌纵横叱咤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下了逐客令。 她望着阿满,勉强露出笑意。 “你若是喜欢,额娘便吩咐小厨房日日做了给你送来就是。” “那倒是好,只是,下次额娘来的时候,能否不再提前朝之事。朕本就是幼帝登基,朝中已经对额娘干政有所议论。若是额娘再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外面那些大臣的手中,更是不妥。” 萧歌一愣,许久之后,还是缓缓点头,抿唇淡然一笑。 “好啊。” 言毕,萧歌起身,往外退去,没有再多看阿满一眼。 她才刚刚出了殿中,果真见殿外立着三四位朝中大臣,看到萧歌纷纷行礼。 萧歌回了礼,带着香香离开了。 回乾坤宫的路上,眼瞧着萧歌面色不佳,香香心中倒也关切。 “皇后娘娘。” 她小心翼翼地睨了睨萧歌,低声道,“陛下可有说起王爷之事?” 萧歌蹙着眉头,双手握在身前,只是微微摇头,没有答话。 “那陛下可有想好要如何安置王爷?” “他正在担心,王爷不肯遵旨,在想着要如何处置了王爷呢。” “什么?” 香香本能地停住脚步,错愕地望向萧歌。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 “香香,我要你替办一件事。” “娘娘请吩咐。” “眼下王爷不肯回京,一多半是因为北境百姓阻拦,还有一多半,定是因为王爷担心,朝廷再派去的,又是个昏庸怯懦之人,害了北境的百姓。可是,阿满急着要王爷回京,也是为了京中之事。” 萧歌向前两步,握住香香的手,一只手在香香的手背上,轻轻地拍动两下。 “我这就手书一封,你带去北境,交给王爷。我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不想骨肉再次分离。他与阿满,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望王爷能看在我的份上,早日回京。” 香香与萧歌对视良久,这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坚定地望着萧歌,“皇后娘娘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入夜,香香便带着萧歌的亲笔手书,奔赴北境。 …… 香香与阿满的第二道圣旨,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北境。 前一日,圣旨已经下达,可不出所料,宇文席依旧不肯离开。 传旨之人气得面色煞白,当着众人的面,威胁宇文席,事不过三,他敢两次拒绝皇上之意,可是瞧着皇上年幼,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有心功高盖主? 宇文席只是冷淡地瞥了那人一眼,便吩咐人好生将他送走。 第二日,香香抵达北境的时候,此事已经在城中传开了。 香香也顾不得歇息,匆匆赶到宇文席府中。 好在恰逢宇文席要外出,在府门之外,与香香撞在了一处。 “王爷。” 一瞧到宇文席,香香上前行礼。 宇文席面露喜色。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将香香盼来了。 香香是后宫之人,不管她为何前来,总能带些萧歌的消息。 “香香姑娘。” 宇文席匆匆迎上前,脸上的笑意都要掩盖不住。 不想,两人尚未站定,香香已经急切道,“王爷不能将前来传旨之人斥离。还请王爷立即将宣旨之人唤回。然后告诉他,您愿意随他一同回京。” 闻言,宇文席不由怔住,愣在原地,诧异地打量着香香。 良久,宇文席才低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萧歌的意思?” “王爷,娘娘是为了您好。” 宇文席唇角扬动,冷笑两声。 “为我好?我们不是说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带着阿满来北境吗?怎么如今,阿满成了陛下,她倒是要让我回去了?” 当日宫中政变之事,到底是皇后秘闻。 宇文席远在北境,又无人通风报信,自是不知。 香香上前,将当日之事低声告诉宇文席,“陛下登基,娘娘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朝中都言,陛下幼帝登基,若是王爷您再不能在这个时候支持陛下的决定,那陛下更要无法震慑朝臣了。” 宇文席拧着眉头,心下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之感。 “王爷。” 香香急得直跺脚,“还请王爷早些下令,回京吧。” 就在宇文席沉思之时,却见阿七从远处狂奔而来。 他似是有什么急事,看也不看香香,已经冲到宇文席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王爷不好了!” 闻言,香香和宇文席几乎是同时看向阿七。 “王爷,京城生乱了。” “什么?” 听到香香的声音,阿七这才抬起头,与香香四目相对,两人心中皆是一动。 “京城怎么了?” 宇文席追问。 “王爷,两日前,楚王带人,已经围了京城。” “楚王兄?” 自从幼帝登基之后,南境便一直风平浪静。 加上楚王这些年在边关一向是安分守己,萧歌与阿满都并未将楚王放在心上,只派人通知了新帝登基。 不成想,楚王得知此事,却立即动兵,往京城而去。 “南境虽然也是边关,可到底不是重镇。楚王能调动地,左不过只有几万兵马,他怎么敢围了京城?还有,从南境到京城,一路上难道没有州府察觉吗?” 宇文席焦灼地问道。 可这些话,哪里是阿七能答上的,只是一脸错愕地望着宇文席,这这那那了许久。 “王爷,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京城情况如何?” 香香算是时日,自己离开之时,京城尚且风平浪静,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十日了,也不知楚王大军是何时到的。 “不知。” 阿七摇了摇头,“咱们也是飞鸽传书得来的消息。王爷,京城若是有失,那娘娘和陛下……” 第331章 用性命为他铺路 京城若是有失,阿满作为新帝,自是首当其冲。 而萧歌,若是楚王不除了她,以她在军中的声誉,早晚会东山再起。 到时候,为了阿满,她也定会生吞活剥了楚王。 所以,为了能安定内心,楚王便是不想,也要除了他们二人,以儆效尤。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阿满和萧歌的人头,被挂在城门上的惨状。 “王爷……” 香香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些,别过头,关切地望着宇文席,一脸担忧之色。 “阿七,吩咐城中各路军马,立即入府议事。” 很快,北境三路军马,各个叫得上名号的守将全部入府。 得知京城巨变,众人也挂心护国将军安危,商议之下,决定立即动身,前往京城救驾。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已经商定了进京路线,才要散去,却见轻烟快步而入。 她在北境的时候,一直跟在萧歌身边,在座诸位,都见过她,纷纷点头示意。 “王爷,你不能去。” 轻烟一言,让众人大惊,皆是诧异地望向她。 “轻烟!” 香香更是迷惑不解,几步上前,拉住轻烟,沉声道,“你说什么呢?娘娘和陛下危在旦夕,王爷怎么能不去?” 轻烟也顾不得和香香多说,指望着宇文席。 “王爷,请您细思,楚王此时围攻京城,最怕的是什么?” “自是怕有人救援京城。” 阿七接道。 没想到,轻烟却立即摇头,“若是他怕有人救援京城,那他最好的法子不应该是围攻京城。而是,假意上书进宫请安,只要在皇城之中,囚禁陛下和娘娘。到时候,楚王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才是上上之策。” 闻言,殿中诸人皆拧着眉头,无人答话。 细思起来,轻烟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楚王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是不怕有人在这个时候驰援京城的。 说不定,他早已经在京城四周埋伏好了人马,只等着有人往里面撞呢。 “即便如此,难道王爷要置陛下和娘娘的生死于不顾吗?” 香香焦灼地望向宇文席,高声道。 “自然不会!” 不等宇文席答话,轻烟已经接过话头。 她望了两眼宇文席,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道,“只是王爷若是想要营救陛下和娘娘,不能贸然前往京城。而该断其根本。” “南境。” 宇文席双眼散着光芒,眉头轻轻地蹙在一起,沉声道。 “对。南境!” 听闻此话,轻烟的眼中也闪出喜悦之色。 “王爷应该前往南境。” “你又如何得知,楚王在南境不会早有戒备呢?” “南境军马本就不多。楚王此次围攻京城,如若没有十万军马,难以成事。所以,我猜测,他定是倾巢而出。更何况,各地诸侯,不管是想要勤王地,还是不想勤王,只想冷眼旁观的。只要是有心想要前往南境,都绕不开京城。所以,楚王自是以为,自己眼观六路,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前去偷袭南境。” 轻烟说着,抬起眼,望向宇文席,“王爷,此刻南境定是兵力虚空。只要王爷带着北境一半的军马前往,也足以将南境收入囊中。南境一旦生出乱子,京城的危局就算是解了。” 轻烟跟随萧歌多年,或许其他地方没有什么才华,可是在军事大事上,但凡说出两句,倒是十分中用。 “轻烟姑娘说得是。可京城乱成如此样子,若是本王不能见到陛下和娘娘,本王怎么能安心前往南境呢?” “王爷以为,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吗?” 轻烟抬眼,打量宇文席一圈,这才匆匆上前,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只有几个字符的纸条。 “是娘娘。” “娘娘?” 闻言,莫说是宇文席,便是香香,都错愕不已。 “楚王攻打京城,已经有三日了。两日之前,这东西就已经到了我的手中。” “那你为何现在才来和王爷说?” “是娘娘在信上交代的。娘娘算准了京城前来宣旨之人于昨日会到,特意在信中说明,要我等到京城之人离开之后,再来告诉王爷此事。想不到,王爷的消息竟然也这般灵通。” 宇文席看着手中那张字条。 虽然只有几个字符,可宇文席看得出来,的确是出自萧歌的笔记。 “王爷,娘娘就是因为知道您会将宣旨之人斥离,这才要我等到他离开之后,再将这消息带给王爷。” 周围众人闻言,都陷入了一阵迷惘之中,不知萧歌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宇文席凝视着那纸条,唇角扬动,露出了笑意。 “本王明白她的意思。那日回了京城,只会将在本王这里受到的屈辱,一一告诉京城诸人。如此一来,对楚王也起了麻痹作用。只会让楚王以为,本王决计不肯回京,自是也不会营救陛下和娘娘。” “只怕娘娘除此之外,另有深意。” 宇文席和轻烟对视两眼,两人都未曾将心中的猜测宣之于口,可却都已经明白了这层深意究竟是什么。 萧歌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拖延楚王,好让宇文席在此次大战之中,拿下首功。 到时候,他再回京城,即便是阿满,顾及天下悠悠众口,也无法再将他如何。 天下之人,更会因为此次晋王的救驾之功,将那些传闻都抛之脑后,只认定晋王是忠君爱国之人。 萧歌,这是在用她的性命,为宇文席父子铺路。 想到这里,宇文席不由攒紧右手,将那纸条死死地握在手中,心底一阵说不出的暖意闪动而过。 “众将听令。”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本王自统领北境以来,一直着你们好生修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护国将军和陛下有险,尔等身为北境儿郎,都曾经受过将军重恩。此刻该当如何?” “王爷,我等愿意为了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望将军统帅下令。” “好。即日起,除留守北境之人,其余人随我一同前往南境!” 第332章 羞辱 京城。 这已经是被围城的第五日了。 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城门外的大军,每日都会派人前来叫嚣,在城门之下,极尽辱骂当今陛下还有太后娘娘。 那些言语,即便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也难以宣之于口。 甚难想象,这些人可都是上过学堂之人,怎会将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羞辱至此呢? 至于朝堂之人,更是人人自危。 眼瞧着阿满的面色一天差于一天,大臣们在殿上也都不敢高言。 “陛下。”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个将士前来通传了。 “楚王亲自前来,在城门之下叫嚷,说是想要见陛下一面。” “见朕?” 阿满挑眉,一双稚嫩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之上,盯着那将士。 他虽然已经逐渐有了君王之气,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到这样的局面,心中多少都有些忌惮。 “楚王说,陛下怎么说都是他的侄子。不管陛下是……” 那将士说着,似是有点不敢开口,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阿满。 “说。” “不管陛下是先帝的儿子,还是晋王的儿子,都是他的侄子。他会念在与陛下您的叔侄情谊上,只要您肯开门投降,交出皇位,他定会饶您不死。” 闻言,阿满心中怒气猛然而起。 他猛然起身,将桌上的茶水猛然掷了出去。 那杯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片。 众臣见状,更是埋头行礼,不敢起身。 “简直岂有此理!” 阿满怒声道。 “陛下息怒。” 一众大臣高声唤道,那将士更是低着头,不敢起身。 却见此时,萧歌一人,着一袭红色长衫,从外缓步而入。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脸上还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走进殿中,看到跪了一大殿的大臣们,只是淡然一笑。 萧歌走至最前方,蹲下身子,将那摔在地上的茶碗瓷片,一片一片捡起,握在手中。 她眉眼之中,还带着浓郁的笑意。 “陛下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着,萧歌已经将所有的碎片都捡了起来,只打量了众人一圈,笑吟吟地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两日,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你们定要多加安抚民心,切莫在这个时候,闹出别的乱子。” 大臣们纷纷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答应一声,便都退了出去。 萧歌这才别过头,眉眼带笑地凝视着阿满。 “陛下何苦动这么大的气?” “额娘,您都听到了?亏得您当初还有心将皇位交给楚王叔。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不但想要夺了皇位去。这些日子,还成日着人在外面说些混账之话!额娘,儿臣怎能不气?” 萧歌倒是并未露出多少怒色,眉眼之中的笑意反而更加浓郁了。 “阿满,当初额娘不肯让您继承皇位,便是担心,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说着,萧歌将手中的瓷片交给一侧李喻,着他也下去候着,自己与阿满两人留在殿中。 “阿满,你的身份,额娘已经告诉过你了。” 阿满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攒在一起,就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见状,萧歌也并不着急,唇角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既然已经坐上了皇位,就该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你的身份,这世上之人,难免会对你议论纷纷。算起来,你楚王叔到底是正统的皇家血脉。” “额娘。难道就连您也觉得,儿臣是个野种吗?” “胡说什么?” 萧歌罕见地露出怒意。 “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便是这世上什么人都那么想你,可额娘不会那么想你。” 闻言,阿满的目光才慢慢垂了下来,双眼耷拉着,良久之后,才低声道,“额娘对不起,儿臣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地。” 萧歌长叹一声,上前走到阿满身侧,一手环住阿满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柔声道。 “当年的事情,额娘、晋王叔,还有你,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可如今,这些事情,也无法告诉臣民。在他们的眼中,额娘是背着你父皇偷情的贱妇。而你,是额娘与人偷情诞下的野种。” 当这两个最不堪入目的词汇,被萧歌冷静地说出,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之事时,便是阿满,也错愕地抬起眼,惊讶地望着萧歌,喉咙攒动,满面心疼惊讶。 “可阿满,你知道吗?你的身份,和额娘的所作所为,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是非,一个八卦。若是你对他们无用,那么你身上最闪光的地方,就是你的八卦。可你若是对他们有了用,你身上最闪光的地方,便是你的用处。” 阿满一知半解地望着萧歌。 “若是你能平息此次乱事,对于天下百姓而言,你就是个能够坐稳这皇位的明君。若是你不能,那么,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野种。” “额娘……” 阿满的声音打着颤抖,错愕地望向萧歌。 “其实额娘倒觉得,楚王会用你的身份来攻击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阿满挑眉,惊讶地盯着萧歌,“额娘莫不是气糊涂了?这能是什么好事?” “起码这说明了,楚王除了用你的身份攻击你之外,暂时寻不到你别的错漏之处。” 闻言,阿满无奈地笑了笑,“额娘还真是会安慰自己和朕。” “阿满。” 萧歌凝望着阿满,长叹一声,抬起手,手指落在阿满的额头上,微微抚摸一番,低声道,“额娘这辈子都被算计在了宫中,本想着你能自由自在,也算是替额娘再活一次。可如今,你既然已经坐在了皇位之上,额娘不能再指望着你能自由。可额娘希望,你至少能够将这皇位坐稳了。” 看着萧歌的双目,阿满心中五味杂陈。 他喉咙攒动,心中不由微微发紧,许久之后,才颤抖着声音唤道,“额娘……” “阿满,此次楚王之事,如今看虽是大事,可对于日后你将遭遇的种种,都是小事。” 第333章 果真生乱 阿满从小到大,因为亲生的额娘并不在身边,看惯了世态炎凉,也早已经是个能够安然处之之人。 可此刻,听到萧歌这些话,阿满的心中却还是涌动起一阵难过。 他双眼微微泛红,一双手向前探出,已经带着哭腔,埋在萧歌的怀中,良久未曾抬头。 萧歌的右手,在阿满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许久之后,阿满才从萧歌的怀中直起身子,红着双眼,望着萧歌。 “额娘,眼下楚王围攻京城,言语之中,处处指着额娘和儿臣叫骂。儿臣身为君王,不管前面是刀山也罢,火海也好,自是都无法逃脱。可额娘却不该跟着儿臣受辱。儿臣知道,您在北境这么多年,在朝中也有自己的势力。额娘,您想法子离开京城吧。” 闻言,萧歌面色微动,凝望着阿满,一脸诧异之色。 “阿满……” “额娘,儿臣必须要留在京城,是儿臣的责任。可额娘大可不必跟着儿臣留在这里。一旦京城的局势稳定了,儿臣自当迎回额娘。” “傻孩子,你胡说些什么?你是额娘的孩子。这江山是你的责任,可你更是额娘的责任。” 两人四目相对,阿满还要说什么,萧歌却已经抬手打断了阿满的话。 她望着阿满,唇角微微扬动,那笑意倒是更加浓郁了几分。 “阿满,你说得对。额娘在北境这么多年,在朝中也有自己的势力。若是额娘真的那么容易死,那在北境的这些年,额娘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对殿外高声道,“虹冰。” 很快,虹冰匆匆而入,跪在殿中,对萧歌和阿满行了礼。 “哀家命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已经准备好了?” “回禀太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阿满错愕地望着萧歌,“额娘,您要做什么?” “楚王敢在城外叫嚣这么多天,一来是因为他自认带够了兵马。二来,是因为这些时日,额娘有意冷着他,让他只以为是额娘怕了他。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额娘总不能一直躲着他。” 闻言,阿满的心中闪过一阵不安之感,错愕地望着萧歌。 “额娘,您到底要做什么,可不要瞒着儿臣。” “额娘这就去城楼上会一会楚王。只是,额娘担心,我一离开,这后宫之中会有人生乱。所以,还要你自己坐镇后宫。你我母子二人,能否安然度过此次劫数,就要看我们能否打好配合了。” 其实,将后宫之事交给阿满,萧歌心中多有不安。 阿满到底是个孩子。 这些时日,朝政之所以如此平顺,固然是阿满天纵英才。 可是,这中间也少不了太傅和各位大臣们鼎力相助。 可后宫之事,就不同了。 可没有人会告诉阿满,如何平定后宫之乱。 然则,这是阿满必得要过的一关。 说完,萧歌已经站起身,眉眼弯弯地望着阿满,柔声道,“阿满别怕,不管是前朝后宫,只要有额娘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了。” 言毕,也不等阿满作出回应,萧歌往外走去。 “额娘……额娘……” 阿满跌跌撞撞地追上两步,却被快步而入的李喻拦下。 “额娘,您到底要去做什么啊?” 萧歌并未回答阿满。 李喻一手拦着阿满,也满面担忧地望了萧歌两眼,长叹一声。 “李喻,你拦着我做什么?你还不快点拦住太后娘娘?” “陛下,太后娘娘已经传旨,她要去城楼上会一会楚王。可娘娘似乎断定,只要她离开宫城,宫中定会生出乱子。陛下,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再走了。” “什么?” 阿满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人也不向前挣扎了,而是错愕地别过头,盯着李喻。 “宫中生乱?” 李喻望着阿满,缓缓点头。 阿满拧着眉头,微微垂下眼,心思飞速闪动。 “宫中能生出什么乱子呢?” “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奴才只知道,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走了。若是您也走了,到时候,即便是京城保住了,可您回不了宫,那还不是……” ‘一样的结果’,五个字,终究是被李喻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李喻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了顺从宇文昊的心愿,非要将这母子二人留在宫中,让阿满登上皇位,到底是对是错? 阿满慢慢地收敛神色,眉目凝重地望着萧歌方才离开的方向。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低下头,长叹一声,沉声道,“李喻,吩咐下去,定要人保护好太后娘娘。” “陛下放心。” 阿满不再答话,低着头,逐渐转过身,肩膀上下抽动了一番,才沉声道,“回宫。” 言毕,也不等李喻反应过来,阿满倒是率先往后殿而去。 萧歌斩钉截铁,似是已经断定,只要她离开宫中,后宫定会生出乱子。 阿满登基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后宫都是先帝留下的那些太妃。 辰嫔娘娘,与额娘一向交好,对自己也十分关心,必定不会是生乱之人。 至于其他的那些妃嫔,先帝活着的时候,她们便不得先帝宠爱,如今更是翻不起什么乱子。 那额娘口中,会生乱之人,到底是谁呢? 阿满满心疑问,将后宫那些太妃的面容都细细思量了一遍,却依旧未曾想到,究竟是什么人,额娘能如此断定,只要她离开后宫,此人定会在宫中生乱呢? 阿满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才回了宫中,便见一宫女匆匆从远处狂奔而来,一看到阿满,便跪倒在地,行了大礼,高声道,“陛下,不好了。” 闻言,阿满心中一沉。 果然! “怎么了?” “陛下,太后娘娘宫中搜出了毒药。太医已经证实,正是先帝服用的那种。” “什么?” 阿满和李喻都是一惊,诧异地望着那宫女。 “辰嫔太妃已经赶过去了,还请陛下一同前往。” 第334章 背后反击 乾坤宫。 萧歌寝殿之中的东西全部都被翻腾了出来,扔在院中,其中不乏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辰嫔早已经来了,立在一侧,眼看着太医们纷纷上前,用银针一一试探着那些瓶罐之中的东西。 “陛下到。” 李喻一声通传,众人纷纷别过身子,对阿满行了礼。 眼瞧着萧歌宫中被翻成这副样子,阿满露出不悦之色。 “谁让你们在太后宫中如此放肆的?” 其中一位太医起身,垂着脑袋,一双手交叠在身前,不敢答话,只是快步冲到了阿满身前,微微颔首行礼,“回禀陛下,太医院是得了文寺院的通传,吩咐微臣们前来查探。” “文寺院?” 阿满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他自从登基至今,倒是一直没有对文寺院动过心思。 这文寺院,是宇文昊在的时候,设定的。 若是寻常,这文寺院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官清流汇聚之地罢了。 可,文寺院手中,掌握着一桩非同寻常的权利。 ——文寺院上可直谏天子皇族! 换句话说,只要文寺院认为,宫中皇族做出了何等错漏之事,有权直接进行查证。 自从阿满登基以来,文寺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前几日甚至还上书问安。 阿满以为,文寺院已经众臣归心。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大胆,竟然要太医院直接查证母后宫中呢? 见阿满许久没有答话,那太医才又低声道,“回禀陛下,微臣们的确在皇后娘娘宫中,寻到了一些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事关重大,臣等不敢随意下定结论,只怕还要陛下拿个主意才是。” 闻言,阿满挑眉。 那太医从身后小医官的手中拿过一根银针,垂着双手,脚下碎步挪动,到了阿满身前,将那银针毕恭毕敬地递给阿满。 银针针尖发黑,不难瞧出,那是验过毒物之后才会有的现象! 阿满心中一沉,猛然抬眼,打量着太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这是什么?” “这毒,是从几种毒蛇身上提炼出来的。先帝……” 那太医微微抬起眼,扫视了阿满两眼,压低声音,“先帝正是死于这种毒药。” 闻言,四周之人皆是捂着唇,露出诧异之色。 就连辰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很快,辰嫔的面色便安定下来。 “你们可要查证清楚了。此事可事关太后娘娘的清誉。你们若是有半点差池,可要小心你们的脑袋!” 辰嫔怒目盯着那太医,声音越发阴沉起来。 太医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臣等不敢妄言。若是陛下不信,可灾再着大夫进宫查探。” 阿满拧着眉头,盯着手中银针,没有答话。 辰嫔凑上前,打量两眼,喉咙攒动,眉眼之中的关切更加浓郁了几分。 “陛下。” 辰嫔望着阿满,“这……即便是这毒是从太后娘娘宫中搜出来的,也说明白不了什么。先帝已经去了这些时日了,难不成,现在还要将先帝的尸首抛出来,瞧瞧先帝究竟是不是服用了这东西吗?只怕,会搅扰得先帝神魂不安啊。” 阿满尚未答话,那太医却已经接着道,“辰嫔太妃此话差异。其实,先帝驾崩之前,就有人怀疑过,是太后娘娘在先帝的饮食之中动了手脚。只是当日,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这铁证如山啊。” 说着,太医微微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阿满两眼。 阿满未曾理会二人,只是那眉目蹙得更紧,一双手搭在身前,轻轻地摩挲着。 “陛下……” 辰嫔还要再言,阿满已经抬起手,拦住了辰嫔的话头。 他抬眼凝视着太医,目光逐渐阴郁起来,那双眼中,满是杀气。 “那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呢?” “陛下。” 太医与阿满对视一眼,立即低下头,“先帝当日骤然崩逝,太后娘娘隐瞒死讯未报。当日,为了顾全皇家颜面,此事并未公之于众。可是,文寺院和太医院身在此事之中,自是应该率先士卒,调查先帝死因。想必,若是先帝死因真的有异,他于九泉之下,定是也望活着的人,能够为他查明真相。” “你……” 辰嫔怒目凝视着太医,冷声道,“瞧你这话的意思,便是已经将谋杀先帝的帽子,扣在了太后的头上?” “臣不敢。” 太医虽然瞧着是毕恭毕敬地对阿满行了礼,实则声音之中,却没有半分恭敬之意,反而满是坚定与挑衅。 他抬起眼,望向阿满,“陛下,此事若是想要平定,只要太后娘娘说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便是了。” 阿满拧着眉头,盯着太医,良久未言。 乾坤宫的院中,分明跪着不少人,可是都噤若寒蝉,偌大的院子,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压抑得令人通体发寒。 “朕自从登基以来,太医院与文寺院一直归顺。想不到,你们却在朕的身后,做了这么多事情?” 阿满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那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寒冷地凝视着太医。 那太医低着头,躲开阿满的目光,倒也还算是冷静,“臣等不敢。” “不敢?” 阿满将手中银针,扔在地上。 安静的院中,落针可闻。 “那这东西又是何意呢?” 一众宫女太监们见状,更是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唤着陛下息怒。 良久,太医才抬起眼,望向阿满。 “陛下,太后娘娘是您的生身额娘,您维护额娘之意,臣等都能理解。可先帝也是您的生身父亲。若是先帝的死,真的还有因可查,陛下身为人子,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阿满盯着太医,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他心思飞速闪动,然而一时之间,却实在寻不到好法子,打发了这太医。 就在阿满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辰嫔上前,行礼道,“陛下,此事事有蹊跷。太后娘娘对妾身不薄,妾身愿彻查此事,为娘娘平定冤屈。” 言毕,辰嫔还不忘恼怒地别过头,打量了太医两眼,露出满面怒色。 第335章 遇刺 宫中发生的一切,萧歌尚不知情。 她带着香香和七八个身边婢女,出了宫门,便一路往城门而去。 香香也诧异于为何萧歌如此断定,只要她离开宫中,后宫定会生乱。 她驱马快步跟上萧歌,问出心中疑问。 “香香,你在回春楼这么多年,可曾与朝中大员们打过交道?” 香香面色一顿,有些局促,很快就意识到萧歌并非想要借此羞辱自己,定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她未曾注意的事情。 想到这里,香香的眉头微蹙,思量片刻,才轻声道,“那是自然。否则,我如何能够进宫呢?” “那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朝局如何,坐在那皇位上的人究竟是谁,朝中大员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香香拧眉,只是片刻,便立即明白了萧歌此话何意。 “朋党?” “是。” 萧歌将手中的缰绳拉紧几分,目光蹙得更紧,身子也随着颠簸,又往马背上伏低些许。 “此次楚王兴兵,目的明确,正是为了夺取皇权。可既然如此,为何他宁可在宫外叫骂这么些时日,都未曾攻城呢?” 香香握紧缰绳,低着头,眉角微微挑动,许久之后,猛然明白什么,诧异地望向萧歌。 “他在等!” 不等香香答话,萧歌已经冷哼一声,瞥了香香两眼,接过了话头。 “他在等宫中生乱?等娘娘您去见他?” “是。” 萧歌缓缓点头,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可……可楚王离京多年,他的权柄势力,都不在京城之中。到底是什么人?会在暗中相助楚王呢?” “有时候,这朋党勾结,并不需要长年累月的往来,只要他们有一致的目标便可。” “皇权?” “楚王固然是为了皇权,可与他勾结之人,却未必是为了皇权。” 萧歌冷然一笑,唇角微微扬动,那笑意便是一侧的香香瞧着,心中也不由一紧。 “还望娘娘示下。” “与他勾结之人,是为了报仇。” “报仇?” “阿满登基以来,只有一个人心中不平。便是萧绾!当日,如若不是二皇子求情,本宫定会处置了萧绾。看来,暗中与楚王勾结之人,正是为了给萧绾和二皇子报仇呢!”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要自己钻进他们的圈套之中?” 萧歌侧过头,只是淡然地瞥了香香一眼,唇角微扬,笑意更浓,却是不发一言。 突然,萧歌胯下之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仰天长啸,竟是怎么都不肯上前。 不仅如此,就连香香那那些婢女胯下之马,也纷纷露出受惊模样。 “娘娘,这……” 萧歌一手拎着缰绳,另外一手摆动两下,示意香香噤言。 她打量四周,眉目微蹙,心中已经升起一阵不安之感。 这条街道,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害怕! “香香,退!” 萧歌话音才落,却见街道两侧的屋顶上,已经冒出了不少人头。 不仅如此,暗巷之中,也冲出数不胜数的黑衣人。 香香和萧歌都有武艺在身,可萧歌带出宫的其他婢女,却都手无缚鸡之力,一时之间,慌乱不已,跃马而下,抱头鼠窜。 “香香,回宫!” 萧歌手中软剑挥舞,将冲着自己射来的利箭一一打落在地。 香香一条软鞭,如同灵蛇一般,在半空挥动。 一时之间,那些黑衣人竟然半分也无法靠近二人。 突然,一只利箭冲着萧歌胯下之马而来。 那利箭扎在马腿上,鲜血瞬时便喷射而出。 马儿吃痛,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萧歌也被甩了出去,跌落在地上。 “娘娘……” 香香高呼一声,才要上前,可黑衣人们却已经潮水一般地涌动而上。 萧歌被摔得生疼,后背酥麻,一时无法起身。 她的双足被两人拉住,托着她就往前而去。 “娘娘……” 香香看得清楚,奈何黑衣人人多势众,她却怎么也无法冲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围圈。 就在香香战得力竭的时候,屋顶上飞身而出一人,稳稳地立于马背之上,一手已经拉住香香的胳膊,手中扔出一颗看不清楚样子的东西。 黑衣人之中,立即腾起了一股白色烟雾。 香香还要策马向前,那人却沉声道,“别送死,先回宫!” 听出来人的声音,香香的后背不由一紧,错愕地别过头。 那人却已经扯着她的胳膊,凌空而起,往屋顶飞身便去。 两人一路跃过屋顶,又冲出去两三条街,确保那些黑衣人没有追上来,那人这才松开了香香。 他别过头,打量了两眼身后,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你怎么在这里?” 香香望着那人,低声道。 那人这才收回目光,凝望着香香,那双眼睛,那样熟悉,却又因为多日未见,多出了些许陌生之感。 “王爷前往南境,担心京城生乱,特意派了我先行前往京城。” 来人不是旁人,却是阿七! 闻言,香香局促不宁,微微别过头,勉强勾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还是王爷有心。那……那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救下娘娘呢?” “这些黑衣人,皆是武艺高强之人。你若是执意要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才是更加求救无门。” 香香的心绪已经安定了几分,打量了阿七两眼,“现在怎么办?” “先回宫。这些黑衣人数量不少,他们若是想要在城中藏身,也非易事。” 香香答应一声,便率先往前而去。 见状,阿七也跟在她身后,快步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香香未曾回头,阿七也未曾再多问。 两人一路回了宫中,却见辰嫔身边伺候的宫女,正急着要出宫。 瞧到香香,那宫女快步迎了上来。 “香香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瞧着她那神色,香香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 “怎么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那宫女将香香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凑到香香耳边,低声道,“我们娘娘说,让你和太后娘娘都不要回宫!” 第336章 除非己莫为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萧歌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那冰凉,从脚底蔓延而起,一路到了颅腔之中,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歌似乎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许久之后,才猛然倒吸一口凉气,腾地坐直了身子。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萧歌打量一圈,身上的凉意更加浓郁。 她扫视周边环境,却因为黑暗,什么都瞧不出来。 “醒了。” 便在此时,萧歌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悠然的声音。 那声音打破了黑暗,似乎是从远方慢慢地飘过来得一般。 她缓缓别过头。 却见黑暗之中,坐着一人。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萧歌的目光。 ‘唰’地一下,一道明黄色的光芒亮起。 那人将手侧的蜡烛向前拉近几分,将那光芒微微往蜡烛上凑近些许,很快,蜡烛便燃了起来。 借着蜡烛的光芒,萧歌这才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是你?” 她一手撑在身前,慢慢地直起身子。 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她眉头蹙了蹙,双脚微微一动,却见脚踝上竟然挂着一只已经有些腐朽的铁链。 见状,萧歌蹙眉,抬眼望向那人。 却见他已经手持烛台,缓步往前而来。 他蹲在萧歌身前,将蜡烛往她眼前推近几分,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太后……”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改了口,“还是唤您皇后比较习惯一些。” “宋书,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 宋书挑眉,不置可否。 “当日,我到底为何进入刑部大牢,你我心中都有数。我一个被冤屈之人,尚且在刑部大牢里待了这么多年。何况皇后娘娘您可是正儿八经地给先帝下了毒。您又怎么能这般潇洒呢?” 萧歌与宋书四目相对,目光之中,闪烁着些许寒意。 “宋书大人,诬陷可是要坐罪的。” “诬陷?人证物证俱在,算是哪门子的诬陷?” “看来,宋书大人已经拿定了主意,定是也做出了手脚吧?” 宋书不置可否。 “我算准了会有人与楚王里应外合,为萧绾母子报仇。倒是没有想到,为他们报仇的人,竟然会是你?” “太后娘娘错就错在,不该对二皇子和贵妃娘娘如此无情!贵妃娘娘可是你的亲妹妹,二皇子对你更是敬重。可你,对他们母子都做了些什么?” “亲妹妹?” 萧歌冷哼两声,挑眉望着宋书,“宋书大人,你若是还没有蒙了良心,就仔细想想,这些年,萧绾的所作所为,可曾将我当成过她的亲姐姐?我额娘受过的罪,阿满遭过的罪,还有这些年,本宫被算计过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可有一件能与萧绾脱得了关系?” 闻言,宋书不由蹙着眉头,微微低头,目光之中,多出了些许闪躲之色。 “宋大人做出这么多事情,不会只是为了要和本宫说上这么一会子话吧?” 宋书冷笑两声,目光阴沉,唇角扬动,保持着些许淡然的笑意,“皇后娘娘果真聪慧。看来,先帝将皇位托付给娘娘,实在是不二选择啊。” 两人近在咫尺,萧歌甚至能够感受到宋书温柔的呼吸。 “宋书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好!痛快!” 宋书淡然一笑,双手搭在肩膀两侧,微微鼓掌,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就喜欢皇后娘娘这样痛快的性子。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宋书别过身,向前走上两步,背对着萧歌。 “皇后娘娘,大皇子到底是谁的儿子,旁人或许不知,可皇后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大皇子既然不是先帝的血脉,那他继承大统,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皇后娘娘真的为了大梁天下考虑,还请皇后娘娘吩咐陛下,将皇位传于二皇子。” 萧歌盯着宋书的背影,唇角微微扬动,虽然看似在笑,可是目光之中的冷淡却似两柄利剑一般,扎在宋书身上。 即便是不回头,宋书也觉通体寒凉,一阵阵说不出的寒意从身上翻涌而起。 “宋大人,阿满即便不是陛下亲生。可他到底是皇室血脉。你要阿满将皇位传给二皇子?” 听着萧歌冷淡的声音,宋书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不过,他是个能掌控情绪之人,很快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淡然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那岂不是,要将这江山易主吗?” 闻言,宋书后背一僵,猛然别过头,错愕地望向萧歌。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好很快就已经稳定住了情绪。 却见宋书微微扬动唇角,淡然一笑,勉力做出一副不解之色。 “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萧歌撑着身子,站起身,本想迈一迈步子,好靠近宋书几分。 可脚下的铁链猛然一响,萧歌这才想起,自己脚上还拴着这东西呢。 她垂眼打量了两眼脚上的东西,无奈地淡然一笑。 “本宫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大人难道不清楚吗?” 宋书凝视着萧歌,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手心之中,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 他自问,自己与萧绾当年之事,瞒得滴水不漏,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为何,瞧着萧歌这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二皇子的身份? 想着,宋书只觉得自己后背浮起了一层白毛汗,汗毛直立,一阵阵寒凉之意,顺着脊柱一路向上。 “宋大人,你以为你与萧绾暗中苟合,便能做到人神不知?” 萧歌原本只是猜测,可此刻瞧到宋书紧张的神色,心中已经明确几分,脸上的寒意,更加浓郁。 “宋大人,你为官数十载,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宋大人不知道一句话吗?” 萧歌特意顿了顿,待到宋书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己,才接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一言已毕,宋书冷汗顺着面颊落下。 第337章 有证据 宫中。 太医院和文寺院都派了人留在宫中,守着乾坤宫,不许人随意进出。 香香和阿七被辰嫔身边的宫女,偷偷地带进宫中,径直前往辰嫔宫中。 辰嫔为了今日之事,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在殿中来回踱步,心中不安越发浓郁。 “娘娘。” 宫女快步而入,凑在辰嫔耳边,一只手拢在唇边,低声说了两句。 闻言,辰嫔目光一动,双眼发紧,立即吩咐那宫女,“将人带来。” 宫女答应一声,才要离开,辰嫔却立即拦住。 “罢了,本宫亲自去见。” 言毕,也不等那宫女回过神来,辰嫔已经快步走出殿中,匆匆往东厢房而去。 阿七和香香焦灼地候在殿中,一瞧到辰嫔,纷纷迎了上来。 “凝玉,你在外面伺候,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打发走了那宫女,辰嫔才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香香,沉声问道,“你不是同太后娘娘一同去城门了?怎么回来了?太后呢?” 香香将他们如何在宫外遇到了刺杀,又如何被阿七救回,一五一十地告诉辰嫔。 言毕,也不给辰嫔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的时间,便接着道,“辰嫔娘娘,凝玉说宫中出了事情,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辰嫔打量了香香两眼,长叹一声,将宫中之事,告诉香香。 “他们竟然敢如此放肆?” 香香的目光一沉,嘴角都在打着颤抖。 “文寺院上能谏天子,管皇族。下能驭百官。如若真的是他们想要查清楚先帝死因,倒也算是师出有名。” 阿七拧着眉头,面色愈发凝重,似乎在回答香香,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 辰嫔也蹙着一双秀眉,点了点头,“方才,太医以先帝死因有异为由,要求陛下严查此事。本宫瞧着,阿满便是有意维护皇后娘娘,只怕也无力为之。只能暂时将此事揽在本宫头上,总算是能压得住一时半会儿。可是,本宫只能在宫中周全,若是在宫外,文寺院的人……” 说到这里,辰嫔望向香香,无奈地摇摇头,收回目光,双眼垂得更低了几分。 “如此说来,宫外行刺,也可能是文寺院的人指使的。” 香香的目光在辰嫔和阿七身上来回游走一圈,见二人默认了她所言,心中更是挂念。 “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娘娘被那些人带走了,生死未卜。咱们在宫中,难道什么也做不了吗?” 阿七沉着双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辰嫔,眉目凝重,微微摇头,似是肯定了香香的说法。 许久,阿七才缓缓抬眼,扫视二人一圈,“也未必什么都做不了。文寺院是以先帝之死存疑为由,要陛下彻查当日之事。若是先帝的死查清楚了,他们便没有理由再严守乾坤宫了。” 闻言,辰嫔与香香皆投去错愕的目光。 “先帝已经过世这么些时日了。当日,先帝垂危之际,也是太后守在先帝身边。如今,哪里还有法子证实先帝死因?” 阿七凝望着香香,“有。” 他扫视了两眼屋外,确保无人,这才低声道,“自从王爷从北境回来之后,便发觉先帝身子有异。王爷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只是,那些东西,都在王府之中。当日,王爷离开京城,走得匆忙,不知那些东西是带走了,还是留在王府。要想找到证据,怕是还要回王府一趟,才能确定。” 辰嫔与香香对视两眼,两人都露出喜色。 “不管有没有,总要先走了这一趟才是。” 辰嫔对香香投去赞同之色。 “你们一定要快。我答应文寺院,两日之内,便要给出答复。若是过了明日的这个时辰,只怕便是我想要拦,也拦不住了。” 阿七答应一声,与香香一同告礼,火速离开。 …… 另外一边。 宋书与萧歌四目相对。 他脊柱发凉,冷汗流动,目光阴郁,眼底泛着一阵阵鲜红之色。 “宋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萧歌唇角微微扬动,那冷笑更浓。 “宋大人这些年,为了萧绾鞍前马后。难道只是因为你们乃是青梅竹马之情?”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侧过眼,扫视了两眼身后的柴垛。 她微微一笑,一手撑在身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萧歌仰着头,望着宋书。 “当日,本宫怀有身孕。萧绾无子,一心只怕本宫若是顺利诞下一子,会让她在这宫中难以抬起头来。难道,她不是向宋大人您,借了这孩子吗?” 宋书心中发怵,眉目更重。 “宋大人,我看在二皇子曾经在我宫中将养过一段时间的份上,未曾将此事于众人面前戳穿。难不成,宋大人只以为本宫不知晓此事?有意想要用二皇子来鱼目混珠吗?” 漆黑的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宋书低着头,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着,眼中的冷眼逐渐散去,更多的却是畏惧之色。 “我万万也想不到,宋大人竟然敢与楚王勾结?就像宋大人所说。阿满纵然不是先帝亲子,可他身上也是皇家血脉。可二皇子呢?他的身份若是被人得知,你以为楚王还能容得下他?” 萧歌言毕,收敛神色,只淡然地望着宋书,不再多言。 许久之后,宋书终于缓缓抬眼,与萧歌四目相对。 “我早就听说,皇后是个阴毒狡诈之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你既然早就知道二皇子的身份,却一直未曾发作,想必,就是在等着今日吧?” “宋书大人过誉了。如若不是你与楚王勾结,造成京城今日大祸,本宫决计不会让二皇子的身份暴露。毕竟,你与萧绾虽然与我不睦,可二皇子还是个好孩子。如若不是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他日后也定然能成大才。” 闻言,宋书的双目猛然发红,喉咙攒动,发出一阵低沉之声,猛然上前一步,右手抖动,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只匕首,冲着萧歌扎了过来。 第338章 就凭你? 眼看着宋书已经到了萧歌面前,若是这一下被他扎中,只怕是一早就丢了性命,再也见不得阿满。 这宋书也是认定了萧歌被缚住手脚,总不能还如外面说的那般,刀枪不入,剑戟不近吧? 可没想到,他才刚刚扑到萧歌面前,却见萧歌双眼猛然一红,却见她双腿竟是一蹬,已经一跃而起。 宋书大惊,本能地往萧歌脚下望去,却见萧歌脚下铁链早已经断开,碎成了几节! 就在宋书错愕之时,却见萧歌右手上前,一把握住了宋书手腕,反手一拧。 宋书吃痛,呲牙咧嘴,随即手中的匕首便是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他诧异地别过头,惊讶地望着萧歌。 却见萧歌只是淡然一笑,随手将那匕首往一边一扔,冷目打量着宋书,“宋大人,承让了。” 说着,她一个翻身,竟然已经骑在了宋书的脖颈上。 宋书被她遏制住,动弹不得,只剩下扭动身子,不住高喊的力道。 许久之后,眼瞧着自己是彻底无法再挣扎了,萧歌这才淡然一笑,从宋书的身上翻身而下,手却没有松开他。 “宋书大人,你能埋伏在宫外,等着刺杀我。看来,宫内也有你的人吧?” 闻言,宋书挑眉。 “只怕是要有劳宋书大人跟我回去一趟,好对宫中那些人说说,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言毕,萧歌从地上拿起已经断成几节的铁链,将其中一节两下甩开,很快就绑在了宋书的手腕上。 宋书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只见萧歌一只手,便简简单单地拎住了铁链,扯着宋书往外而去。 待到出了那漆黑的木屋,萧歌才发现,原来是在城南! 算起来,楚王的大军就在城门之外。 她改了主意,看来一时半会,宋书还不能进宫辩白,倒是应该先将他带到城门上去,也好让楚王瞧瞧,与他串通之人已经落在了自己手中,让他自己掂量着做吧! 想着,萧歌扯着宋书,就往南门而去。 …… 天色已经不早了,漆黑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京城的屋顶上,有两个身影一路雀跃。 自打辰嫔身边的宫女,将二人护送出宫之后,阿七便敏锐地发觉,两人已经被跟上了。 不知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也不知跟着两人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阿七和香香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跃上屋顶,一路从屋顶快行。 如此一来,跟踪他们的人,担心暴露踪迹,不能同行,只能沿着长街,顺着他们的方向追踪。 可这样一来,追踪便苦难许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瞧着原本跟着两人的影子,似乎消失不见了。 阿七唤住香香,扬动下巴,指了指一侧的屋顶,道,“先等等。” 香香答应一声,只停下脚步,便往阿七指的方向走去。 她疾行了一路,难免疲乏,索性寻了个屋脊,暂时坐定。 “瞧着下面没有人了。许是没有跟上。” 阿七坐在香香身边,轻声道。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亲密地接触过了,香香有些局促。 她双手撑在身侧,低着头,与阿七保持着距离,只是微微点头,并未答话。 阿七也局促不宁。 “等上一盏茶的时辰,若是还没有人,我们再走。” “好。” 她轻柔的声音响起,只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视一圈,便立即收回目光,低着头,不再多言。 阿七轻声咳嗽两声,只静静地坐在香香身侧,倒是也不说话。 “你饿了吗?” 许久之后,阿七才别过头,望了香香一眼,轻声问道。 “自打早晨和娘娘一同出宫,便水米未尽。” 阿七拧着眉头,低眼瞧着街上。 他们二人停住的地方,是在一条暗巷顶上,距离主街还有一些距离。 加之现在已经入夜,便是主街上,也只是一些挑着担子,兜售小吃的商贩。 阿七打量许久,才看到距离二人最近的地方,有一个面摊。 “左右还要等一会儿,不如先去吃碗面吧。” 阿七说着,抬手指了指那面摊。 香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不由一紧。 方才两人一路疾行,加上坐在这里就一直没敢抬头,倒是没有发现,两人不知怎的,竟然跑到了回春楼所在的那条街上。 阿七如今指着的那面摊,正是从前回春楼的姑娘们最喜欢的地方。 想起回春楼,香香的面色不由一顿。 阿七对京城并没有这么熟悉,根本没有瞧出其中关窍。 见香香不答话,只以为香香是答应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伸出手,想要将香香拉起。 那大手伸到香香面前,手掌上的粗粝借着月光,看得十分清晰。 香香不由抬眼,望向阿七。 两人四目相对,阿七倒是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他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地在身上摩挲两下,又轻声咳嗽两声,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才低声道,“我……我们走吧。” 香香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微微点头,一手撑在身侧,轻盈起身,便随着阿七一同往前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寻了个没有人的地方跃下屋顶,快步往面摊走去。 和在屋顶上看到的一样,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那面摊的老板,正坐在一条长椅上,一手撑在额头,哈欠连天。 好容易瞧到来客,老板这才笑吟吟地起身,满面热情地迎了上来。 “呦,两位客官,吃些什么?” 那老板说着,迎上前,看到香香,不由蹙眉打量。 “这位姑娘是……” 香香眼瞧着老板要认出自己,忙后撤一步,躲在阿七身后。 “老板。” 阿七挪动两步,拦住香香,“来两碗面。” 老板陪着一脸错愕之笑,答应一声,便将二人引入面摊之中,可那双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香香。 回春楼的姑娘老板基本都见过,更别提花魁娘子了。 只是,这花魁娘子甚少出来,听说前些时日更是赎了身,却不知为何跟这么一个穷小子厮混在了一起? 第339章 撞在一处 香香和阿七落座在角落之中。 为了以防老板认出自己,香香始终低着头。 如此一来,倒是让阿七以为,到了这种情况之下,香香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那老板手脚倒是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端上了一碗香喷喷的面。 阿七从竹筒中拿出一双筷子,才要递给香香,却见那老板竟然已经递上了一双。 见状,阿七不由一愣。 老板故意打趣儿道,“呦,公子怕是不知道呢。这回春楼的花魁娘子,吃外面的东西,可是有自己的规矩。不用那些下等人们用过的筷子。” 闻言,阿七的面色一顿,抬眼望向老板。 见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那双眼睛落在香香身上,上下游走,心中不由怒火滕然而起。 他才要发作,香香却一把握住阿七手腕,对他摇摇头,又看向那老板。 “这位老板怕是认错了人。” 香香说着,随意从筷筒之中拿出一双筷子,在桌面上点动两下,也不多言,埋头便吃起了面条。 老板本也只是想要打趣儿一番,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也连连陪着笑,匆匆离开了。 阿七这才落了座,四下里扫视一圈,意识到这条街正是回春楼所在。 “对不住。” 许久,阿七才小心翼翼地望向香香,柔声道。 闻言,香香抬眼,望了阿七两眼,抿唇淡然一笑,“你不熟悉京城,不怨你。” 这是今日两人见面以来,香香望着自己,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看着她那笑容,阿七心中涌出一阵异样之感,只觉得心底暖暖的,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听到阿七的笑声,香香虽然埋着头,可心中欢愉更多几分。 两人算着时辰,追着他们的人,要么便是一路往前而去,要么便是还落在后面。 不管是何种,他们安心吃碗面的功夫还是有的。 如此一来,二人倒是吃得不紧不慢。 眼看着面就要见底了,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娇笑声。 听到那些笑声,香香的后背不由一紧,手中的筷子都险些没有握住。 她的异样,阿七自是注意到了。 他探出身子,往香香的身后望去。 却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互相搀扶着,有说有笑地从远处慢步而来。 瞧那几个女子的模样周正,身上穿着的,又都是纱衣,便不能知晓,这几个女子的身份。 “咱们走吧。” 见状,阿七放下筷子,就要带香香离开。 不想,两人才刚刚站起身,便见街道另外一端,走来几个行色匆匆,浑身厉色之人。 香香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宫中侍卫。 “等等。” 她一把握住阿七的手,扬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人,“是宫中的人。” 阿七才要别头望去,香香却一把握住他,将他拉着坐在长椅上。 “看样子,他们还在往屋顶上寻呢。” 两人索性都低下头,埋头继续吃面。 一边是娇笑着的美娘子们,一边是厉色匆匆,正在搜寻二人的侍卫。 两人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得坐在原地,不好再乱动。 就在此时,那些姑娘们已经进了面摊。 “老板,老规矩。” 轻柔放浪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 这些侍卫们对视两眼,竟然也都往这边面摊走来。 好在阿七和香香坐在角落之中,被那些姑娘们一阻挡,倒是没有被那些侍卫们看到。 香香和阿七不由都长出一口气,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边侍卫们也要了面。 方才还空空荡荡的面摊,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几个姑娘坐定,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阿七。 不怪姑娘们眼尖,实在是阿七的长相出众。 往日里,他总是跟在宇文席身后,自是不被人注意。 可若是他独身一人在外的时候,清秀的面容,加上出众的气质,的确十分惹眼。 那几个姑娘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呵呵一笑,便起身往阿七身边走来。 “这位公子。” 那姑娘说话的功夫,已经凑到阿七身侧。 香香在回春楼待过,知道这些姑娘们最大的乐趣,便是逗弄那些长得好看,却又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少爷们。 “公子看着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京城?” 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坐到阿七身边。 她的注意力都落在阿七身上,倒是并未注意到一边的香香。 阿七微微一愣,便侧过头,望了那姑娘一眼,沉声道,“起开。” 他越是如此,那姑娘便越是觉得有趣,非但没有起开,反而还凑得更近了几分。 “这位公子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伺候公子伺候得不周到?公子放心,我一定能让公子开开心心的。” 说着,那姑娘一手已经落在了阿七的腿上,另外一只手搭在阿七的胸膛上,动辄竟然就要抚摸。 阿七满目怒色,一把捏住她的手腕,面色更沉,冷声道,“我让你起开!” 姑娘被阿七捏得生疼,不由呲牙,发出一阵高呼。 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引得面摊上所有的人都投来了错愕的目光。 香香见状,知道若是再由着场面发展下去,一定会引起大乱子。 她忙抬起头,望向那姑娘,压低了声音,“葵儿。” 看到香香的眼睛,葵儿面色一顿,竟然也忘了尖叫。 阿七索性趁机松开了葵儿的手。 一侧的姑娘们见状,只以为葵儿已经魅惑住了那位公子,相视一笑,倒是无人再多管闲事失了。 葵儿一脸诧异地望着香香。 “香香姑娘……” 她才要问话,香香却是一手搭在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确保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轻声道,“别说话。” 葵儿到底是回春楼的姑娘,瞧到香香这副样子,便立即明白了什么,缩了缩身子,和阿七拉开一些距离,只做出与他们二人说话的样子。 “香香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赎身了吗?” 第340章 城南之乱 葵儿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打量了阿七两眼,不由蹙住了眉头。 瞧着这阿七的衣着打扮,实在不像是能为香香赎身的样子。 她拧着眉头,盯着阿七,一时之间,心中满是疑问。 “葵儿,在回春楼的时候,我待你不薄。” 葵儿这才收回目光,侧过头,不解地望着香香。 “如今,我遇了祸事,你可愿助我?” 葵儿一愣。 在回春楼的时候,她们这些做下等姑娘,伺候那些粗人的,自是比不得像香香这样的头牌姑娘。 往日里,那些有些脸面的姑娘,也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欺负她们。 唯独香香姑娘,对她们总是百般照顾。 此刻听到香香这话,葵儿微微点了点头。 “姑娘只管吩咐。” 香香扬动下巴,指了指那桌上冷面的侍卫。 “他们正在追赶我们。你若是能让姐妹们拖住他们,哪怕只是一时半刻,让我们安稳离开。你的大恩大德,我定不会忘记。” 葵儿顺着香香的目光望了两眼,心中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瞧着香香那紧张的样子,她还真的以为,香香是要自己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原来,不过是拖住几个登徒浪子罢了。 其实,刚才那几个男人落座的时候,葵儿她们便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可是时时刻刻都落在这些女人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边的阿七目不斜视,更是引起了葵儿等人的注意。 此刻听到香香这样说,葵儿立即点头,“姑娘放心。” 说着,葵儿已经起身,才要离开,却想起什么似得,故意对着阿七高声道,“还以为长得如此清秀,定是个厉害的。想不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阿七一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个不中用的。难怪……难怪啊……” 说完,葵儿也不再理会阿七做出什么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桌上,和那些女子们嘀嘀咕咕了许久。 阿七注意到,不少女子都别过头,望向香香。 很快,她们便纷纷起身,往那桌的侍卫们身边靠去, 侍卫们早就注意到她们许久,此刻被她们包围,更是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全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趁着这个空隙,香香和阿七匆匆付了银钱,快步离开了。 两人一路冲出去老远,待到回到暗巷之中,才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无意之中,二人对视一眼,竟然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葵儿竟然能想出那样的理由。” 香香的目光也在阿七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想到葵儿说阿七是个不中用的,便觉得心中好笑。 阿七更是红着脸,“这小妮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在回春楼讨生计的姑娘,若是没有一些嘴上的本事,还如何在那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安活呢?” 闻言,阿七面色一顿,不由心疼地望向香香。 香香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忙赔上些许笑容,“瞧我,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趁着他们被绊住了脚,我们还是快走吧。” 阿七答应一声,便随着香香一同跃上屋顶,一路疾行往王府而去。 …… 另外一边。 萧歌扭着宋书,一路到了南门。 这些时日,总是听那些朝中大臣奏报,说什么楚王只是在南门之外叫嚣,并未交手。 可此时到了南门,萧歌才发现,事情和他们奏报得,竟是截然不同。 却见南门一进门,地上便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人。 这些人身上各个都有伤,有的伤口已经化脓。 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那空气之中弥漫着的味道别提有多难闻了。 就连宋书,都不由拧着眉头,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抬起一只手,在眼前挥动了两下。 比起宋书,萧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之色,反而拧着眉头,一脸凝重之色。 感受到宋书的嫌弃,萧歌打量了他一眼,目光阴沉,冷声道,“这便是你想要见到的?” 宋书面色微微凝重,目光轻蹙。 “宋书,你当初也是官拜太傅。如今,这京城的百姓,因为你,受到如此磋磨,你瞧见了,心中可有一分一秒觉得对不住他们?” 宋书猛然拧着眉头,“皇后娘娘倒是眼尖嘴利,这一切分明都是因为你想要谋夺皇位,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这一转眼,倒是都要推到我身上来?” 萧歌也懒得与他争辩,一手扭着宋书的胳膊,推着他就往城门楼上走去。 守着城门的侍卫倒也算是机警,一瞧到萧歌两人,便立即涌了出来,冷眼盯着二人,沉声道,“什么人?” 萧歌取下腰间系着的腰牌,交给那侍卫。 侍卫见状,立即露出恭敬之色。 “原来是太后娘娘。” “城外如何了?” 侍卫拧着眉头,垂着眼,微微摇头。 “楚王的人马可还在?” “回禀太后娘娘。晚膳之后,楚王倒是回去了。可是,他手下的人还在城外叫骂。言语难听,太后娘娘还是别去听了。” 萧歌没有答话,扬动下巴,指了指城内那些倒着的尸首。 “这都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并未交手吗?” “起初是没有的。可是,城中守将,听到楚王如此叫骂太后娘娘,实在是不甘心。他们之中,许多都听过太后娘娘当年在北境的事情,心中对娘娘仰慕得紧,哪里能允许楚王这样羞辱太后呢?” 闻言,不仅仅是萧歌,便是宋书,也是目光一动,诧异地望向那守卫。 萧歌拧着眉头,望着守卫,长叹一声。 “是哀家对不住这些将士。吩咐下去,所有人都要厚葬。他们的家人,也要尽心。” 那将士闻言,双眼抽动,感激地望向萧歌,心中温暖,抱拳行礼,“诺。” “哀家要去见一见楚王,烦你去唤城门的守将来。” “娘娘,您……您真的要去吗?” 见萧歌面色坚定,守卫也不好多说,答应一声,便引着萧歌往城门之上快步走去。 第341章 首见楚王 城门之上,情况并不比城中好多少,反而还要严重得多。 南门守将华宇封,得了消息,很快赶来。 瞧到宋书,华宇封的目光也是一动。 这宋书与先帝交好,一同长大,先帝对其十分信任,但凡是在京中为官讨生活地,岂有不认识他的? “太后娘娘。” 尽管心下诧异,可华宇封却还是先对萧歌行了礼,这才勉强侧身对宋书点了点头,算是问安。 “如今情况如何了?” 听到萧歌问话,华宇封收敛心神,打量了四周一圈,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太后娘娘都看到了。这些都是因为想要出城迎敌,与楚王带来的人交上手,最后惨死之人。” “为何无人来报?” “太后娘娘,一来这些人都是自己请命出城,本就没有军令,即便是报了,也是违逆军令在前,不严惩已经算是开恩了。二来……” 华宇封话说到一半,却低下头,收住话头,长叹一声。 “说。” “二来,也是各位大臣们嘱咐,不许惊扰了太后娘娘和陛下。所以,这尸首都是在城楼上放不下了,才移到城门之下的。” 萧歌心中一颤。 这些大臣,表面上瞧着对新帝恭恭敬敬,似乎已经臣服,想不到背后竟然会作出这些手脚。 他们为何不肯让人前来通报? 还不是因为,想要等到事情闹大一些,再以皇上和太后没有作为为由,寒了百姓和将士们的心吗? 如此欺上瞒下,实在是可恶! 就连宋书听到这些,也不由紧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歌打量了宋书两眼,冷笑一声。 “宋大人,你可满意了?” 宋书闻言,这才轻声咳嗽两声,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别过头,躲开萧歌的目光。 华宇封不知发生了什么,满面错愕地打量着二人。 “你有法子通知楚王吗?” “通知楚王?” “他不是一直要面见哀家吗?哀家这不是来了吗!” “太后娘娘。” 闻言,华宇封却是立即躬身行礼。 “太后娘娘,万望三思啊。幼帝登基,朝中正是不安宁的时候。如若太后娘娘在这个时候,再出了什么好歹,那幼帝才是没有了指望。娘娘,楚王不过是叫骂两句,娘娘何苦和他斤斤计较呢?” 听闻此话,萧歌心中温暖,不由露出笑意,上前扶住华宇封的肩膀,轻轻拍动两下,柔声问道。 “他这般羞辱哀家,羞辱陛下,还将陛下说得一文不值,甚至是那等为了皇位,不惜谋害先帝之人。难道,你们都不相信吗?” 华宇封望着萧歌,坚定地摇头。 见状,莫说是萧歌,即便是宋书,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太后娘娘如若真的是楚王所说,那样不知廉耻,不顾百姓之人,又怎会在北境死守这么多年?” 闻言,萧歌不由红了眼眶。 “太后,这里有臣等守着。只要臣等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不让这样的乱臣贼子,闯入城中,伤百姓与娘娘还有陛下半分。还请娘娘回宫,与陛下商议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切莫上了奸人的当,倒是白白地随了他们的心愿。” 萧歌凝望着华宇封,心中温暖之意荡漾而起。 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赤诚坦言之话。 许久,萧歌才微微被过头,冷眼扫视了宋书两圈,沉声道,“宋大人可都听到了?这朝中,有的是明断是非之人。宋大人想要依靠楚王一己之力,就来颠覆先帝遗愿,只怕是痴人说梦!” 宋书早已经垂下眼,一双手攒在一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回答萧歌的话。 “华将军。” 萧歌收回目光,望着华宇封,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轻声道,“哀家多谢军中将士对哀家的信任。有你们这几句话,哀家便觉心中温暖。便是再有什么小人暗害,也都死而无憾了。只是,哀家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你去通知楚王吧。” 见萧歌心思已定,知道便是再劝,也无济于事。 华宇封打量了萧歌和宋书两眼,犹豫片刻,终于行了礼,答一声是,便快步而去。 城门楼上的战鼓响起。 萧歌从军多年,知道那是华宇封亲自擂鼓,在唤对面的敌将出来相见。 她长叹一声,打量了四周一圈,才将阴鸷的目光落在宋书身上。 “宋大人,你为了替萧绾和二皇子报你所谓的仇恨,与楚王串通,掀起京城大乱。你好好看看,这些将士,各个都是因为你的愚蠢,才丧命于此!” 宋书眉头猛然抽动,不安地打量了四周一圈,才诧异地望向萧歌。 “哀家今日,便是要让楚王知道,和你这样的人勾结在一起,非但一点好处都都没有,反而会让他也丢了封地,丢了性命!” 萧歌的话音才落,华宇封已经匆匆从城门楼上而来。 “太后娘娘,楚王到了。” 她冷眼打量了宋书两眼,“带上宋大人,我们走!” 言毕,萧歌第一个往城门楼上而去。 华宇封紧随其后,立即有守卫上来,扭住宋书双手,扯着他往城门楼上而去。 虽然夜色已经深了,可城门楼下的火炬明亮,竟然将这漆黑的夜色衬托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还是萧歌第一次见到楚王。 他和宇文昊、宇文席,生得有些相似,却又不大像,眉眼之中,倒是多出了几分算计模样。 “萧歌?” 看到城门楼上唯一的女人,楚王有些诧异,投去疑问的目光。 他之前就听说,这萧歌在北境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一向只以为定然是个粗俗不堪的女子,不想,今日一见,她却生得貌美,瞧着气质上佳,行事更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让楚王有些惊讶。 “按照如今的礼数,楚王该唤哀家一声太后娘娘。” 楚王的心思被萧歌一句话带了回来。 他冷笑两声,盯着萧歌,“篡权谋逆之人,也配得上太后这样的称号?你还是高看自己了!” 第342章 动摇军心 萧歌身侧的华宇封,率先露出了怒色,横眉冷对,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利刃,身子向前探出,一脸愠怒地瞪着城门下的楚王。 和他比起来,萧歌倒是瞧着淡定了许多。 却见萧歌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楚王说的是啊。谋逆之辈,不敢妄称。看来来日,楚王伏诛之时,哀家该告诉皇上,让他将你从族谱中除名才是。” 楚王挑眉,不悦地盯着萧歌。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妮子! 他还要再强辩两句,却见萧歌已经抬手,微微摆动两下,似是再让楚王暂时不要多言。 “今日,哀家带来了一个人。楚王若是有什么话,不如见了他之后再说吧。” 言毕,萧歌侧过头,对华宇封点了点头。 华宇封答应一声,很快就吩咐手下之人,将五花大绑的宋书,推到了城门之上。 果真,看到宋书,楚王的面色骤然一变,眉角不由挑动两下,就连后背都微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爷可认识他?” 萧歌笑呵呵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宋书两眼,眉目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宋书大人。自幼和先帝一同长大,想必王爷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应该也曾经见过他吧?说不定,你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交情呢。” 楚王的面色骤变。 他胯下骏马似是感觉到主人的情绪起伏,也有些狂躁不安。 萧歌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自是知道,主将不安,是拨弄军心最好的时候。 “王爷,您与宋书大人商议过什么,合谋了什么,要不要我告诉您身后的诸位将士听一听啊?” 将士们闻言,果真都错愕地望向楚王。 不过,他们都是跟随楚王从南境起兵之人,即便是楚王真的对当今圣上做了什么忤逆之事,对他们而言,也无关痛痒。 萧歌深明这一点,也并未指望着只用一个宋书,就能让南境将士,对楚王寒了心,她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楚王自南境起兵这么多日,不知可曾去过书信,楚王家中一切可都安好?” 和萧歌想的一样,听到这句话,城门下的南境将士们纷纷露出了错愕和慌乱的神色。 和方才不一样。 若是南境出了什么乱子,对于这些将士而言,可就是将他们的家都断了,他们怎能不怕? 就连楚王都有些吃不准。 他本就是倾巢而出,此刻听到萧歌这样问,心中不由多出一阵不安,只飞速地将萧歌能够调动的各路人马都在心中过了一个遍,最后终于定下了心神,冷笑着盯着萧歌。 “贱人不必挑拨军心。我南境留守大军,足以应对各路人马。” “是吗?” 萧歌淡然一笑,眉目之中的坦然之色更加浓郁。 “我还以为,楚王与宋书大人商议,倾巢而出,是为了能攻打下京城,然后不再回南境那等边境苦寒之地了。怎么?原来楚王自己也知道,你根本无法攻打下京城。却不知,当初你又是怎么同你身后的这些将士们画饼充饥呢?” 楚王自知掉进了萧歌的陷阱之中,一时暴怒。 特别是他听到身后已经传来一阵议论之声,更是心中懊恼不已,可却不知该如何答话。 “楚王,不若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如今宋书已经落在了我手中,只要你将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我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两句,自然会保全你的王位,甚至还有可能将你留在京城之中,做个闲散王爷。只是,这些将士,只怕还是要返回南境去。你看,我这个主意如何?” 此次南境将士随着楚王起兵,便是因为他许诺了不少好处。 此刻眼瞧着太后竟然说出这番话,将士们生怕楚王答应,更是慌乱。 其中几个偏骑校尉,竟然已经策马到了楚王身边,瞥了一眼城门楼上的萧歌,凑到楚王耳边,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即便是不听,萧歌也知道,他们定是在劝楚王,要么收兵,要么暂时回去,容后再议,总之,万万不能让楚王就这样答应了萧歌。 楚王的面色也是难看得紧。 “楚王,哀家的条件你可答应?若是你答应了,哀家现在就派人回宫,马上册封你为亲王,留你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如何?” 这次,楚王猛然望向萧歌,心中暴怒,终于一把扯过身后的弓箭,冲着萧歌,便搭弓射箭。 见状,华宇封大喝一声,正要上前,却见萧歌不知怎么从腰间抽出一柄利刃,两下便见那飞来的箭枝打得不知踪迹。 待到华宇封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那箭头竟然已经没入了萧歌身后的长柱之上。 萧歌挽了一个剑花,便见利刃迅速收了回去。 她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根本无人看清,萧歌是如何出手,又是如何收手地。 一时之间,莫说是城门楼下的楚王大军,即便是华宇封等人也是诧异不已,一脸错愕。 从前只是听说过护国将军,无往不利。 今日一见,此等震撼场面,又如何不让他们心惊呢? 楚王更是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城门上的萧歌。 这样的反应和武艺,楚王一生也未曾见过第二个人。 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最重要的是,还是这样一个美艳的女子! 楚王心中错愕,眉目蹙得更紧,一时之间,竟然对眼前之人,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敬佩之意。 “楚王,既然你不肯听哀家的,那日后,若是你身后这些大军无家可归的时候,可不要再来求哀家。” 言毕,萧歌坦然别过头,见华宇封还惊讶地盯着自己,不由心中暗笑。 “走吧,我们下去。” 华宇封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才要将宋书也带下去,萧歌却摆摆手,道,“宋大人一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还是让宋大人,好好地在这里看看吧。看看他身为京城官员,都为京城的百姓做了些什么!” 说完,萧歌不再理会,转身径直离开。 第343章 高人相助 大军之中。 宇文席离开北境,已经三日了。 按照他们的预估,再有两日,他们便会抵达距离京城最近的雁荡山。 其实,如若他率领的这些军马,与京城之中的守将合力,定能够解除京城危机。 可是,那样一来,萧歌费心策划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所以,按照计划,宇文席大军只能从雁荡山化整为零,快速过上山,之后再有三日的路程,先锋军就能抵达南境。 如此算来,还有至少六日,南境失守的消息才能传到京城。 宇文席真担心,京城根本无法熬到那一日。 就在他揪心不宁的时候,轻烟在帐外求见。 她已经换上了一袭战衣,英姿飒爽,倒是有几分萧歌的气质。 “王爷。” 轻烟进殿便行了军礼,自从出发以来,她一直行军礼,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每每看到轻烟,宇文席都在想,过去那些年,萧歌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您瞧谁来了。” 轻烟说完,笑意满满地侧过身子。 看到她身后之人,宇文席也是大喜过望。 “师父?” 却见羽化道人一脸笑意,淡然走进帐中,笑呵呵地望着宇文席。 “见过王爷啊。” 见裕华道然有意打趣自己,宇文席匆匆上前,扶住羽化道人。 “师父,您怎么来了?” 自从当日分别之后,已经有时日未见了。 宇文席只以为羽化道人又去云游四海。 此次北境之事,危险重重,好几次,宇文席都动了想要请羽化道人出山的心思,可想到他老人家已经为自己操劳了不少事情,还救下了安儿,便不过都是想想而已。 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看到羽化道人。 “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要白白忍受与萧歌分隔之苦?” 羽化道人本就是江湖出身,从来也不拘泥于那些所谓的世俗理解,只望着宇文席,淡然一笑,便道破了他的心思。 宇文席罕见地露出局促之色,竟然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不像是在朝堂宦海沉浮多年的王爷,倒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般。 “你这是要去南境?” “是。” 宇文席收敛心神,将他与萧歌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羽化道人。 “果真是个妙计。” 羽化道人也露出了赞同之色。 “只是,你们可知道,那楚王此次攻打京城,带了多少人?又有谁相助?” 宇文席与轻烟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错愕之色,纷纷望向羽化道人,微微摇了摇头。 “如若他带的人马不多,或是军中没有利害角色相助。你们这法子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我前几日路过南境,可听到了一个消息。” 宇文席略微打量了羽化道人两眼,双眼微微眯在一起,“师父只是路过南境?” 知道自己瞒不住他,羽化道人索性全盘托出。 原来,自从与萧歌和宇文席分别之后,羽化道人本想带着花姐,云游江湖,从此再也不问朝中之事。 可后来,京城出了那么多事。 先帝驾崩,阿满登位的消息一一传进了二人的耳中,羽化道人实在是担心这两个徒弟,花姐又怎能瞧不出他的心思? 二人一商议,还是决定前来相助。 当日,他们已经到了南境之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南境,前往京城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在江湖上早已经颇负盛名。 不过,这人的盛名与身上腌臜的名声,几乎是同等的。 他便是羽化道人的师叔弟子陈昆。 按说这陈昆和羽化道人也算是师出同门。 不过,当初羽化道人的师父,与陈昆的师父,便已经闹得不大和睦,江湖上人家尽皆知,所以他们二人,也并没有多么亲近。 然而,奇怪的是,当日这陈昆得知羽化道人就在南境,竟然亲自前来拜见,还盛情邀请羽化道人与花姐一同吃酒。 席间,陈昆几次三番,变着花样地和羽化道人打听起朝堂之事。 当时羽化道人便觉得奇怪,随意揶揄了过去。 然而,第二日醒来,羽化道人却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 这才知道,昨日的酒水早就被陈昆动了手脚。 他已经将花姐关押起来,对羽化道人提出一个条件,要求羽化道人要么归顺楚王,要么离开梁国境内,永不再回,否则,便不肯交出花姐。 羽化道人是如何里开了那间屋子,又是如何到了这里,其中自然还有艰难之处。 不过,那是另外的故事,暂时按下不表。 羽化道人离开南境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火速赶到了京城。 然而,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耽误了,还是慢了一步,没能来得及通报消息。 待到他赶到京城之外的时候,南境大军已经包围了京城。 “我本想立即前往北境,与你汇合。可就在我要前往北境当日,却看到那只通信的鸽子,想必定是往北境去的。这才在京城周围留了下来,等着你前来。” 听完羽化道人的话,宇文席只觉得浑身上下,如临冰窖。 他虽然不知这陈昆究竟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陈昆与羽化道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能够让羽化道人中了奸计之人,岂是寻常之辈? 然而,怕就怕在,如今萧歌根本不知道楚王的军帐之中,还有这么一人,不知若是闹起来了,会不会吃暗亏。 瞧着宇文席拧着眉头,正在沉思,羽化道人也大致想到了他心中担忧。 “我特意前来,就是想要与你商议,此事该当如何。定要有人想法子进京通知萧歌才成。” “可京城之外,都是楚王大军,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鸟儿雀儿的只怕都难以飞入。” 轻烟也拧着眉头,满面担忧。 唯独宇文席,虽然皱着眉,脸上的神色却还算是平静。 他并非不担心,实在是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也慌了手脚,那才真的没有了指望。 良久之后,宇文席再度望向羽化道人。 “师父,这陈昆可有什么弱点吗?” 第344章 杀人如麻 京城外。 楚王军中。 楚王怒气未消,心中的诧异也一波波涌动而来。 他带着人回了军帐,一路无话,待到进了帐中,更是垂眉搭眼,瞧着丧气至极。 军帐的屏风之后,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 “护国将军,在北境之时,连战连胜,岂是无能之辈?她今日不过几句话,就能让王爷如此焦躁,若是来日对上了手,王爷岂不是更要恼火?” 言毕,却见屏风之后,走出一青衣道人,撩子搭在右胳膊上,眉眼之中,虽然在笑,可那笑意着实让人不舒服。 他的话,更是不中听。 楚王不满地瞥了那青衣道人两眼,“陈道人话说的倒是轻巧。当日,是你撺掇着本王与宋书联手,还说什么宋书是个厉害角色,能在宇文昊身边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可现在呢?本王都尚未攻城,还指望着他能在城中造出些什么乱子来。可他倒好,已经落在那萧歌的手中了。” 听到此话,陈昆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唇角勾动,勉强一笑。 然则那笑容,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楚王白了陈昆一眼,重新收回目光,只盯着眼前的桌面。 “王爷不必如此懊恼。” 陈昆定了定心神,这才接着道,“不过只是一局而已,王爷何苦呢?既然那宋书已经落在了萧歌手中,依着我看,倒是一件好事。” “好事?” 楚王别过头,不解地挑眉,似乎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地盯着陈昆。 “前几日,王爷顾及着宋书,也想要给他时间,让他在城中造出一些乱子来,这才久久没有攻打京城。可如今,宋书既然已经落在了萧歌手中,王爷便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以王爷手中的兵力,若是要攻打京城,还不是三五日之内就能拿下?” 闻言,楚王的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几分。 “今日那萧歌还说起一事。她问及南境安危。当日,你建议我倾巢而出。如今,若是有人偷袭我南境大营,该当如何呢?” “王爷放心,绝对不会。” “为何?” 陈昆却笑而不语,未曾回答。 这陈昆自从到了自己军帐之中那一日开始,十次里有八次都是这样讳莫如深的模样。 从前,他倒是件件事情都能办得十分妥帖,楚王自是对他多出几分信任。 可是,此次攻打京城,非同小可,对手又是个厉害的,此时看到他这副样子,楚王的心中多出了不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王爷,以我看,明日一早,王爷便可以大举攻打京城了。” 陈昆当然看到了楚王的白眼,可他看到也当做没有看到。 反正,对他而言,只要楚王能攻打京城,只要大梁被搅弄得永远得不到半分安宁日子,他的心愿便算是达成了。 楚王心烦意乱,只是对陈昆摆摆手,“下去吧。” 帐中很快便恢复了宁静。 陈昆一人走出帐中,抬眼看了看天色。 晴空万里,瞧着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阳光普照,最适合杀人了! 想到这里,他唇角勾动,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就在此时,却见一将士匆匆而来,立于陈昆身后,行了礼,急切地道,“陈道人,不好了。你帐中那位小娘子吐血了。” 闻言,陈昆的面色一紧,立即往自己帐中而去。 他的帐子,在军帐最内侧。 尚未进帐中,便见帐子里冲出几个婢女,竟是扶着一边的篱笆,高声呕吐起来。 看到那几个婢女,陈昆的面色骤然煞白。 他快步进了帐中。 却见绾儿虚弱地依偎在卧榻边。 旁边放着的木桶里,已经装满了杂质,里面还夹杂着不少鲜血。 瞧到这模样,陈昆快步便要上前。 绾儿却立即抬起手,阻止陈昆,“别过来。” 她身子虚弱不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便是气血上涌,又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状,陈昆立即停住脚步,双手向前探出,却是一脸关切之色。 “你切莫着急,我不过去便是。” 绾儿这才强撑着身子,将那只满是污遭之物的桶子挪到一边,又盖上了盖子,才勉强对陈昆点点头。 陈昆快步走到绾儿身边,扶住她纤细的肩膀,一边为她摩挲着后背,一边柔声道,“怎么好端端的,又吐血了呢?” 绾儿虚弱地抬起眼,对陈昆挤出一抹笑容,那苍白的面色,瞧着便让陈昆心中一阵心疼惋惜。 “我这身子,早就如同风中柳絮。如若不是你,非要为我吊着性命,我早就该死了。” “别胡说!” 闻言,陈昆却是立即打断了绾儿的话。 “咱们如今已经在京城之外了。等到楚王攻城,拿下京城,我便让人为你去取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只要喝上一年心头血,你的病症,就能好了。” 绾儿仰起头,望着陈昆的侧脸,眉眼之中的哀切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叱咤武林,一身医术,就连你都知道,那所谓心头血的说法,不过只是有那么些蛛丝马迹而已,尚未得到佐证,你又何苦,非要去寻呢?” “绾儿,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方才还一脸阴森的陈昆,此刻望着怀中的可人儿,倒是露出了些许温暖之色。 绾儿凝望着陈昆,一时之间,心中思绪翻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了。这些事情,我自有计较。你如今唯一的事情,便是好好地将养身子。等到入了京城之后,我定会寻到那心头血的。” 绾儿望着陈昆,知道自己再要说什么,也是枉然,只能缓缓点头。 陈昆一手拍着绾儿的肩膀,口中还在低声吟唱些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绾儿便酣然睡去。 陈昆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稳放好,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这才快步走出帐中。 帐外伺候的婢女们都低着头,打着哆嗦,看也不敢看陈昆。 “方才都是哪些人吐了?” 婢女们胆战心惊地抬起头,“陈道人,奴婢等不是故意的……” 话尚未说完,鲜血四射,几人的身子一软,已经倒了下去。 第345章 竟然是火炮 翌日。 天色才蒙蒙亮了几许。 萧歌便听到外面闹了起来。 昨日为了方便,她未曾回宫,只让华宇封在城楼边上给自己寻了一个住处。 此刻,听到外面的吵闹之声,萧歌几乎是本能地坐起身子,一把拉过身侧的软剑,便冲了出来。 却见华宇封已经带着人,从城楼之上,匆匆而下。 众人身上,都染着鲜血。 看到萧歌,华宇封快步冲了过来。 “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 萧歌打量了两眼众人,便往城外望去。 “那楚王开始攻城了!” 萧歌眉眼猛然蹙在一起,心中一紧。 比自己想得要快! 她也不答话,转身便往城门上冲去。 见状,华宇封也立即跟了上去。 冲到城门之上,萧歌几乎要被眼前场景震惊。 城楼上已经倒满了尸首。 这不是令萧歌最惊讶的。 真正让萧歌错愕的是,那些人竟然是死于火炮! “是火炮。” 身后的华宇封沉声道。 他望着那些尸首,长叹一声。 “大约是在天色刚刚亮些的时候,楚王的大军,拉来了不少东西。起初,我们只以为是什么军马之类的东西,并未往心中去。哪里知道,竟然是火炮。” “他们怎么会有火炮的?” 萧歌猛然别过头,盯着华宇封,沉声问道。 梁国对火器之物限制十分严峻。 南境向来安稳,边关没有什么隐患,根本不会有火炮。 就连北境,也只不过有两门而已。 从来都是用来震慑羌人,若说战斗力,微乎其微。 可是,瞧着这城门上的惨状,华宇封手中的火炮,只怕远远不止两门。 华宇封摇摇头。 这等事情,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萧歌也只是急昏了头,才会问他。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城门之下,传来了楚王的声音。 “萧歌贱人,看到了吗?” 萧歌快步冲到城门边。 却见楚王一脸笑意,得意洋洋地站在城门之下。 见她望向自己,更是扬动下巴,一脸笑意。 “你若是聪明得,便乖乖地出城来投降。否则,我便调动我火炮营。到时候,整个京城都要为你陪葬。” “先帝在的时候,就严令火炮。楚王,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私造火炮!” 这其实并不让萧歌惊讶。 萧歌惊讶得是,火炮这门技术,算是梁国最顶端的技术,楚王怎么会掌握? 而且还能造出这么多门来? 楚王哈哈一笑,不由自主地别过头,目光落在了身侧陈昆的身上。 萧歌这才注意到陈昆。 在这满是火炮的战场上,陈昆却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道衣。 微风拂动而过,他的衣角也微微地吹动起来,瞧着更是多出了些许单薄之色。 萧歌不由蹙眉。 此人她之前从未见过。 “陈道人。” 楚王自己望着萧歌,对陈昆道,“看来,她是觉得,这些火炮还不足够让她屈服呢。咱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新鲜玩意?不妨都拿出来,给她开开眼吧。” 萧歌顿时便明白了。 这些东西,都是楚王身边那个人的手笔。 陈昆呵呵一笑,便扬起手,微微摆动两下,身后立即冲出了不少人。 那些人在陈昆和楚王身侧,一字摆开,很快就列出了一个阵型。 起初,萧歌还觉得这阵型眼熟,一时之间,却难以分辨,这是什么阵型。 不过很快,萧歌便想起了。 这不就是羽化道人曾经辨认出的那阵型吗? 时间太久,萧歌不大记得这阵型的名字了,只记得羽化道人说过,这阵型是他师父传授给他的。 可眼前这陈昆怎么会用呢? 就在萧歌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昆已经扬起手,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拉开弓箭,萧歌立即高声喊道,“趴下。” 闻言,城门上众人,立即就地倒下。 几乎是在同时,便见漫天的利箭飞涌而来。 萧歌身边,时不时能传来中箭者的闷哼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歌甚至觉得,身边之人已经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了,终于那箭雨停了下来。 城门之下,传来了楚王放肆的笑声。 “萧歌,这是我给你的最后通告。若是明日,你还是不肯开城门,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我一定会血洗京城的。” 言毕,楚王便要下令,吩咐大军撤离。 眼看着大势就在眼前,陈昆哪里肯走? 他勒紧缰绳,追上楚王,指着城门的方向,诧异地道,“王爷为何不一鼓作气,攻下京城?为何还要等到明日?” 楚王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问,露出了不悦之色。 他打量了陈昆两眼,耐着性子,沉声道,“本王的大军,本王说什么时候攻打,就什么时候攻打。” 说着,楚王便要离开。 陈昆立即迎了上去。 “王爷,大势就在眼前,此刻离去,岂不是浪费时间吗?” 方才楚王已经对陈昆动了怒气,见他非但不收敛,竟然还拦着自己的去路,更是没有了好面色。 “陈昆,本王已经说过了,回去!” “王爷……” 陈昆还要再追,却见楚王已经拔出利剑,搭在陈昆的脖颈上,眉目之中的冷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陈昆双手抬起,身子向后靠了靠,警惕地盯着楚王。 良久之后,楚王才冷哼一声,将利剑收了回来。 他白了陈昆两眼,对身后诸多将士高声道,“鸣金收兵。” 众人都打量了陈昆两眼,答应一声,便纷纷鸣金收兵。 眼看着一众大军纷纷撤离,只留下陈昆一人留在原地,呆滞地望着大军离开的身影。 许久之后,陈昆微微别过头,望向城楼。 却见城楼之上,萧歌也立在那里,双目微蹙,正盯着陈昆,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陈昆冷笑一声,也翻身上马,不再多言,跟着大军离开了。 华宇封眼看着陈昆离开,才望向萧歌,低声道,“娘娘,看来这人对楚王十分重要。可是,楚王似乎并不大信任他。” 萧歌拧着双目,缓缓点头,“想法子问问,这人到底是谁。” 第346章 百官无能 晨起的一顿火炮,不仅让城门上惨不忍睹,也将城中的百姓,还有宫中之人全部唤醒。 阿满到底还是个孩子,初次见到这样的局面,心下慌乱不已。 奈何自己现在的身份,却不得不强撑着,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陛下……” 李喻匆匆从殿外而来,人都尚未立稳,便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殿中,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望着阿满。 殿中诸人,皆是满面惊愕地等着李喻的回话,若是仔细瞧,不难看出,有些人已经冒出了冷汗,浑身打着颤抖。 “如何了?” “城外……城外已经打起来了……” 李喻紧张地喉咙干涩,说话之时,都已经有些破音。 “打起来了?” 阿满拧着那双稚嫩的眉头,心中灼灼不宁。 “陛下,这楚王用了火炮。城门若是再有个几回合,只怕就要顶不住了啊。” 李喻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别过头,打量了两眼殿上的其他大人。 “诸位大人倒是想想法子啊。平日里,你们若是参起人来,一个个不都厉害得很吗?” 那些大人们早都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虽说如此,可是被李喻一个太监当众揶揄,这些大人的脸上,自然都挂不住。 果真,其中一个没好气地白了李喻一眼,冷声道,“这里哪里有你一个阉人说话的份?还不快快退下。我们有要事要和陛下商议。” 李喻好歹也历经两朝,听闻此话,立即便要反驳,却被阿满抬手拦下。 “李喻,城门守将伤亡如何?” “惨不忍睹。” “如今城门上是什么人守着?” “守将名为华宇封。还有……” 李喻说着,抬起眼,望向阿满,犹豫片刻,接着道,“太后娘娘今日一早也登了城门。” “太后?” 尚未等阿满答话,一侧已经有人挑眉盯着李喻。 “她一个女子,去城门做什么?” 说话之人,乃是文寺院掌印沐大人。 这位沐大人,一向深居简出,甚少在朝堂露面。 如若不是这些时日,宫中在调查先帝之死的缘故,只怕是文武百官,见他一面都难。 听到沐大人这话,李喻没好气地回怼。 “大人这话说得可笑。太后娘娘从前可是领兵在北境厮杀过。怎么上不得城墙?说来,多亏了娘娘,如若不是娘娘上了城墙,这火炮还在攻城呢!” “李喻,此话怎讲?” 李喻将萧歌是如何上了城门,又是如何舌战楚王,楚王又是怎样退兵地,一一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说完,李喻还挑着眉头,不悦地打量着沐大人,“沐大人说得天花乱坠,怎么不自己去城门震慑敌兵?若是沐大人亲自去,说不定,楚王早就吓得已经引兵回去了,哪里还有京城这等劫祸?” “你!” 沐大人恼怒起来,竟然也顾不得阿满还在座上,几步走到李喻面前,抬手就要打人。 “沐大人做什么?” 阿满一声沉呵,制止了沐大人的行为。 “李喻乃是先帝身边伺候过的,沐大人怎么能对他动手?即便是朕,也要对李喻礼待三分。” 闻言,李喻的头扬得更高,一脸不屑地盯着沐大人。 而沐大人心中恼怒,偏生阿满这话都说了,他便是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能不顾及小皇帝的面子。 沐大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却还是目光恼怒地盯着李喻,手指在李喻的鼻尖上点动了两下,一脸愠怒之色。 李喻别过头,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沐大人,重新望向阿满。 “陛下,楚王虽然暂时退兵了。可是,他扔下一句话。要太后娘娘开城门迎他入城,否则的话,明日还要再炮轰京城。” 阿满拧着眉头,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不由攒在一起。 他指节泛白,一双眼睛蹙得更紧。 殿中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都恐慌起来。 “陛下,楚王如此威逼,着实可恶!臣请旨,请陛下允许城中守将,与楚王一战!” 贺之光已经站了出来,垂手行礼,高声道。 “一战?” 不等阿满答话,沐大人却已冷笑两声。 “贺大人,京城有多少守将?难道你不知道吗?若是想要和楚王一战,就算是将这京城中的守将都赔干净了,只怕也未必能成!你空口白牙,便要一战,可曾为京城的百姓想过?” 贺之光面色难看,斜眼剜了沐大人一眼,长袖一甩,面色更沉。 “那依着沐大人的意思,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啊?” “陛下,以臣看,这楚王左不过是要陛下您开门迎他入城。他到底是陛下您的亲叔叔,难道还真的会置您于死地吗?到时候,有诸位亲贵大臣出面作保,自是能让陛下安然无恙。” 众臣闻言,皆是怒目看向沐大人。 贺之光更是双手打着颤抖,抬手指着沐大人的鼻尖。 “先帝将文寺院交在你的手上,是为了让你上谏天子,下查百官,不是为了让你说出这等混账话的!陛下打开城门迎他入京?那陛下成什么了?贪生怕死的小人!” 沐大人非但没有因为贺之光的话,露出半分慌乱,反而还冷笑两声,盯着沐大人上下打量了一圈,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贺大人,陛下年幼,这皇位本就岌岌可危。以我看,若是能换成楚王登基,也未尝不可。到时候,陛下只要得了亲贵王爷的名头,总能安稳度日的。倒是如今,陛下在这风雨飘扬的帝位上,每日都不得安宁。这于陛下而言,又不是什么好事?” 话已经说到了这等地步,便是最愚昧之人,也听得出沐大人言下之意。 “你……你是要逼宫?” 贺之光话音才落,便见李喻赤红着双眼,盯着沐大人,“好个乱臣贼子,先帝待你不薄,你竟然打着这等主意。若是先帝知道了,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的!” “正是因为先帝待我不薄,我才为陛下考虑。你们难道就忍心瞧着陛下小小年纪,便每日受这等磋磨煎熬吗?” 第347章 暴露真容 沐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对殿中每一个人都投去了疑问和求证的目光。 殿中诸多人,看到沐大人这目光,纷纷低下头。 毕竟,在他们的心中,也早就对阿满这个幼帝不满。 他虽然在朝务上还算是勤勉,倒也并未出什么差错。 可是,有谁愿意在这么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下做事呢? 听到沐大人这话,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眼瞧着都露出了赞同之色。 李喻身为先帝旧仆,岂能瞧着这些人如此刁难阿满? 他冷眼盯着沐大人,呵斥一声。 “尔等如此贼子,竟然敢这般对待陛下。今日,我若是不能除了你,就算是我对不住先帝多年恩情!” 说着,李喻猛喝一声,便往沐大人的身边冲去。 沐大人虽然是一介文官,可也是从小便习过一段时间武艺的,只是轻轻后撤一步,不动声色地抬起手,便是一巴掌击中了李喻的后背。 李喻吃痛,闷哼一声,人也跌跌撞撞,眼前迷糊起来。 阿满惊呼,“李喻!” 可见李喻却是眼前一黑,身子左摇右摆了一番,竟然直勾勾地向前倒去,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沐大人淡然一笑,侧过身子,还拍了拍双手,耀武扬威地望向阿满。 “陛下,方才臣的主意你觉得如何?” 他眼瞧着阿满大势已去,早已经没有了那恭顺谦和的模样,竟然露出了逼宫之色。 非但如此,沐大人还一点都未曾掩饰他逼宫的样子,更是让阿满心中寒气四启。 “你是我父皇最信任的人!” 阿满盯着沐大人,怒声呵斥。 “父皇?” 沐大人却是冷笑两声。 “陛下,您还是理一理自己的身份再说话吧。只怕陛下对先帝最用不上的,便是‘父皇’二字吧?” 说着,沐大人冷着面色,竟然直勾勾地就往阿满身边走来。 殿中上百位文武百官,见到此情此景,竟然只有贺之光一人上前,拦在沐大人面前,怒目盯着他。 “你要做什么?” 沐大人与贺之光四目相对,眼中冷笑更浓,抬手便是一巴掌,将贺之光推到一边。 贺之光本就是个文臣,哪里能招架得住?他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倒在一边,再想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沐大人冷着脸,走到了阿满身边,一只手落在椅子背上,目光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些许。 “我看在先帝的份上,还愿意称呼你一声陛下。你需得要看清楚如今的局势。城外,楚王大军一旦入城,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现在乖乖禅位,待到楚王进京之后,我定然从中说和,让楚王留你一条性命。” 说着,沐大人还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了阿满的下巴,一把将他的脸凑到自己面前,冷眼盯着满,眉目之中的笑意越发冰冷。 出乎意料得是,阿满倒是并未露出什么畏惧之色。 他那张尚未完全发育的脸上,带着些许淡然的笑意,凝望着沐大人。 “我额娘早就说了,她一旦离开宫中,便会有人借机生乱。太医院和文寺院联手,在后宫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只是想要将我额娘定罪。看来,你们竟然是一早就已经谋算好了,连这皇位,也想要把?” 沐大人冷哼两声,松开阿满,直起身子,望向殿中诸位大臣。 大臣们纷纷低着头,没有一人敢抬头看向沐大人。 “当今太后,荒淫无度。早就该死。先帝一直念在他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未曾下令处死她。如今,先帝撒手人寰,先帝所中毒物,却在她的宫室中被寻了出来,她难以撇清干系。陛下既然是她所出,只怕是也该避嫌才是。这皇位……” 沐大人缓缓别过头,望着那张龙椅,唇角微微扬动,露出嗜血的笑意。 “陛下早晚要归还楚王的。” 沐大人与阿满四目相对,两人都未曾说话。 便在此时,却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沐大人这话,已经构成了谋逆之罪。我看,陛下要不要归还皇位还要容后再议。可是,沐大人今日却是死期已到了。” 众人闻言,纷纷别过头,往大殿之外望去。 却见辰嫔带着香香和阿七,款步从外而来。 看到这三人,沐大人也是挑动眉角,投去错愕之色。 “辰太嫔?” 阿满低声唤道。 辰嫔快步上前,已经拨开沐大人,将阿满护在自己身后,一脸愠怒地打量了沐大人一眼,才望向阿满,柔声道,“陛下别怕,有辰嫔娘娘在这里。” 言毕,辰嫔别过头,冷眼盯着沐大人,“沐大人,你勾结宋书、楚王,引起京城今日之乱。还有脸在这殿上提起先帝?先帝若是知道你们二人作出这等事情,只怕不知多后悔从前竟然与你们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交好呢!” 沐大人的双眼一沉,挑眉盯着辰嫔,“你一个后宫妇人,胡说些什么?” 辰嫔目光更淡,只是斜眼瞥了沐大人两眼,仰起头,淡然一笑,便对阿七和香香微微扬动下巴。 阿七和香香答应一声,便立即转身,很快就从外面拉进了一人。 看到那人,沐大人的面色也是一沉。 阿满不解地望向辰嫔。 “辰嫔娘娘,这是?” “我吩咐阿七和香香回王府之中,寻些东西,证明皇后娘娘并非给陛下下毒之人。却不想,竟然在王爷府中遇到此人。当时,此人鬼鬼祟祟,立即就被阿七拦下了。我觉得,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是让他自己来说的好。” 阿七听闻此话,索性将那人一把推上去前。 那人跌跌撞撞两步,跪倒在地上。 “抬起头来。” 阿满冷声道。 那人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到那张脸,阿满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是太医院李太医身边的小太监。 阿满记得,这小太监似乎唤作余斌。 “你在王府做什么?” 余斌并未答话,而是哆嗦着,小心翼翼地望向一侧沐大人。 “陛下问你话,瞧他做什么?” 辰嫔厉声道。 第348章 杀 余斌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身子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瞥了沐大人一眼,却是久久没有说出话。 见状,辰嫔目光更紧,唇角微微扬动,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余斌,你若是不想说,等着你的,就只能是刑部的各位郎官们了。现在,本宫要你在各位朝臣们面前说出来,那是想要保全你的性命。可你若是自己都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那我可就没有法子了。” 余斌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一双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白,却是久久不敢答话。 辰嫔瞧着倒是也没有心思再和他多说,只望了阿七一眼。 阿七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便一把握住了余斌的手腕。 不见阿七怎么用力,余斌竟然已经喊得撕心裂肺,整个殿中都在不住地回响。 “痛痛痛……” 余斌声嘶力竭,只剩下了喊痛的本事,哪里还有心思思量自己到底要不要将沐大人之事告诉众人。 “不痛,你如何记得住教训?” 阿七冷哼一声,非但没有泄力,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我说,我都说。” 闻言,阿七这才松开了余斌,手中微微发力,余斌便像是一个纸人似得,身子一软,已经跌倒在地。 “说。” 余斌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辰嫔两眼,“回禀辰太嫔,奴才去王府是为了将沐大人交代的东西,放在王府。 “什么东西?” “是……是……” 余斌瞥了沐大人一眼。 沐大人的目光微微蹙在一起,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紧张之色。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如若不是辰嫔一直注意着他,也难以察觉。 “是先帝所中之毒。” 说着,余斌连忙叩首行礼,“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也是听命行事,还请辰太嫔饶过奴才。” 辰嫔并没有回答余斌的话,而是接着道,“为何要将这毒物放在王府?自从王爷请命前往北境之后,王府便一直空着。这东西放在王府有什么用?” 辰嫔分明是明知故问。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是余斌不想说,也必须要说。 “是……是沐大人说,宫中已经查出了太后娘娘是给先帝下毒之人。且太后娘娘与王爷交情匪浅。这毒物只有在王府之中发现,才能坐实了太后娘娘下毒之事。” 余斌的话音才落,便见阿满已经将手边的砚台扔了出去。 “混账东西!” 余斌大惊失色,连连叩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殿中诸多大臣,也纷纷跪倒在地,高声行礼。 “沐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辰嫔冷笑两声,别过头,上下打量了沐大人一圈,冷声道。 “辰太嫔不过是拿到这么一个满嘴谎话的奴才,就想要栽赃我?” 沐大人脸上的慌乱之色已经尽数掩盖好。 他扯动两下衣衫,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冷然一笑,又重新看向余斌。 “太监是最没种的玩意儿。给他们一些银子,他们便可以随意攀咬。谁知道这个奴才的指证,是收了谁的银子?” 听到沐大人这话,殿中诸人都不由挑眉,纷纷错愕地打量着沐大人。 毕竟,这样的话,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却不知,沐大人一个堂堂的文寺院掌印,如何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不堪的话。 贺之光更是怒色盯着沐大人,“沐大人未免有些过于强词夺理了!如若不是你真的做过这些事情,有谁会为了栽赃你,花这么大的心思?” “旁人自是不会,可若是下毒之人呢?” 说着,沐大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侧的辰嫔。 “你……” 辰嫔抬手拦住满面怒色的阿七,淡然一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辰嫔说着,微微侧过头,对香香点了点头。 却见香香几步上前,已经拿出一只玉瓶。 “沐大人瞧瞧这是什么。” 沐大人目光微动,侧眼睨了睨香香手中的东西,倒是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先帝当日所中之毒,便是此物。” 众人闻言,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当日是被混在丹药之中,送到了先帝面前。” 众人皆知,宇文昊驾崩之前,的确服食过丹药,听说还是宫中的贵妃特意请萧宏寻了顶尖的道士,炼制而成。 “我在宫中的时候,便见过给先帝送丹药的道士。所以,得了这东西之后,我去见过他。那道士已经承认了,这东西,是当初贵妃给他,吩咐他放进丹药之中的。” 沐大人闻言,面色一顿。 “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先帝之死并不是因为太后,还能证明什么呢?” “沐大人别急啊。” 香香冷笑两声,又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张纸条,“我还在王府之中找到了这东西。” 香香将纸条打开,瞥了沐大人一眼,便高声念道,“此物若是要见效,需得要三个月。万望贵妃多多注意。” 香香说完,便将那纸条往沐大人的眼前一送,“沐大人,你可瞧清楚了,这东西是不是你的亲笔所书。” 不等沐大人答话,一侧的贺之光已经一把夺过了那纸条。 他打量了两眼,便立即怒目看向贺之光。 “沐大人的笔迹我曾经见过。这不正是你的笔迹吗?” “你胡说……” 沐大人正要夺过那纸条,贺之光却已经厉声道,“你统领文寺院,非但不能为陛下分忧,反而还做出此等诬陷太后,谋害先帝之事,你这等卑劣之徒,就该拖出去喂狗!” 沐大人还要反抗,阿七却已经两步上前,一把扭住了沐大人的手腕。 方才殿中没有人能对抗沐大人,自是无人反抗。 可现在,眼看着沐大人落在了阿七的手中,殿内的人也都纷纷躁动起来,怒目盯着沐大人。 “陛下,此人心计深沉,行事阴毒,若是不能将此人绳之以法,只怕难安先帝之魂。” “杀!” 阿满盯着沐大人,双眼赤红,只从口中挤出这一字! 第349章 新帝之怒 沐大人被阿七扭着胳膊,几乎是半拉半拖地将他往殿外扯去。 他惊慌失措,高声喊着,“你个贼子!野种!凭着你娘的算计,就敢谋夺皇位。你这样的贱种,即便是我今日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沐大人的话尚未喊完,却见阿七已经是几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沐大人的脸瞬间便肿了起来。 他恼怒地瞪着阿七,赤红的双眼,满是怒气。 阿七冷哼一声,抬腿便是狠狠一脚,已经踹在了沐大人的身上。 沐大人到那个地上,便见阿七两步上前,抬脚便踩在他身上,似乎还不解恨,扭动了两下脚踝,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抵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与宋书,做出此等谋逆之事,若是先帝知道了,便是化作亡魂也不会放过你们!竟然还有脸说这些话!” 沐大人怒目盯着阿七。 阿七也不与他客气,扬起手,手起刀落,已是一刀砍在了沐大人的脖颈上。 沐大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便已经没了呼吸。 殿中诸人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思维,纷纷打着颤抖,埋着头,都不敢再多言。 不一会,便见阿七拎着一只白布,已经扔在了地上。 那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滚动两下,骤然散开,鲜血在地上流动而开,瞧着好不吓人! “自朕登基以来,风言风语不断。从前只当做是民间议论,并不往心中去。不想却造成了今日大祸!即今日起,若是还有什么人敢散布此等谣言,朕绝不轻饶!” 沐大人的例子就在眼前,殿中诸人哪里还敢说什么?纷纷噤若寒蝉,一时之间,只剩下哆哆嗦嗦回礼的份,哪里还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辰嫔立于阿满身侧,一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微动,打量着殿中诸人。 “如今,楚王在外作乱。尔等若是想要跟着楚王一同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朕看在你们都是追随先帝多年之人,不与你们计较。放你们离开。” 殿中无人答话,所有人都低着头,微微侧过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管谁站出来,都是枪打出头鸟,被针对得份。 等了良久,阿满接着道,“既然都没有,那朕只当做你们都是心甘情愿,留在朝中的了。” 阿满缓缓起身,打量了众人一圈,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如今,贼寇在外,欲要犯我京城。尔等若是有心为国效忠,抱的军功回着,今日便同朕一同杀出去,给外面的贼寇一点好看!” 说着,阿满上前两步,猛然拔出阿七腰间的利刃,面色凝重,高举利剑,高声呵斥。 “尔等听令,同朕一起杀出去!” 眼瞧着阿满一个孩提,尚且能如此气势恢宏,这些大臣岂能坐的住? 一时之间,殿中群情激奋。 …… 城门。 萧歌点了城门损失的兵马,又安抚了军心,人都尚未歇下,便瞧华宇封正四处在寻自己。 “太后娘娘。” 华宇封站定行礼,四下打量一圈。 知他有话要说,萧歌吩咐身侧之人下去候着,自己和华宇封走到一边。 “打听出来了。那人名叫陈昆。” “陈昆?” 萧歌蹙着眉头,这个名字,自己似乎从什么地方听到过。 “听说是楚王从南境一路带来的。是个道人。” 闻言,萧歌猛然挑眉,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是在花姐的口中! 她依稀记得,这陈昆似乎还是羽化道人同门。 华宇封显然也是打听了什么,说到这里,便微微侧过眼,试探地打量着萧歌。 “听说此人极其擅长奇门巧术,那火炮就是他研制出来的。” 这等本事? 萧歌不由心惊。 当初这火炮可是宇文昊当年用尽了手段,几乎耗了朝中一多半大臣们的心血才研制出来的,想不到陈昆竟然这般厉害。 如此人物,若是留在楚王身边,才是大大的不妙。 “不过……” 华宇封抬眼,“听说,这陈昆身边有一位婉儿娘子,陈昆对这位娘子倒是十分上心。” “这位娘子可有随军?” “岂止是随军啊。听说,陈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位娘子。” “哦?” 萧歌诧异地挑眉。 这倒是奇怪。 军中痴情之人不少,可能如此这般,将自己的心上人带在身边的,却是难得一见。 “听说,是这位婉儿姑娘身子娇弱,所以陈昆才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萧歌拧着眉头,思量许久,办法已经涌上心头。 “华宇封,寻几个机灵得,今夜跟我同去探营。” “探营?” 华宇封一脸诧异,打量了萧歌两眼,又错愕地别过头,看向远处的侍卫们。 “娘娘,您要做什么?” “但凡英雄,总是难过情关。这计虽然有些阴毒,可眼下为了京城百姓,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华宇封思量了片刻,便明白了萧歌想要做什么。 “这种事情,我带着兄弟们去便是了,何苦非要劳动娘娘呢?” “婉儿姑娘既是女子,自然是女子最知道如何打动她。你们都是军汉,便是去了,也只能让她更生出戒备之心。到时候,反而不妥。” 华宇封还要再争辩两句,萧歌却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去吧,定要寻几个机灵得。” 眼瞧着萧歌已经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便是说什么也无用,只能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城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一阵乌云翻滚而来,眼看着变了天。 以往这样的天色,京城总是会迎来秋日里的第一场大雨,看样子,今年的雨倒是比往年都要早。 华宇封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便已经点好了人,带到了萧歌面前。 一行共有七人,都是华宇封多年属下,其中一人萧歌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他跟在华宇封身边。 “娘娘。” 华宇封一一介绍了众人,上前拱手行了礼,“我也跟着你们一同去。” 第350章 假扮 寒风瑟瑟。 才刚刚入夜,竟然真的下起了秋雨。 许是因为在雨色之中,南境守军似乎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天气,纷纷都缩在角落之中,抱着自己的武器,沉沉地打着瞌睡。 萧歌和华宇封带着七个人,趁着夜色,摸到了军营之外。 “太后,我已经打听过了,陈昆的帐子在最里面。” 华宇封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往军营最内侧指了指。 萧歌不由挑眉。 那的确是南境大军军营最内侧。 “那位置,进可攻,退可守。想不到楚王竟然舍得将这么好的位置交给陈昆?” “那是自然了。陈昆是他的军师。若是他不好生待着,如何能顺利走到今日呢?” 对于此话,萧歌倒是不以为意。 瞧着白日里陈昆和楚王的样子,这楚王对陈昆实在是算不得有多么敬重。 想必这二人,左不过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陈昆之所以要依靠着楚王,定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而楚王,也看重陈昆的本事。 不过,瞧着两人昨天的样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二人若是想要有什么更加深厚的交情,只怕是不能够了。 “娘娘,您看。” 就在萧歌沉思的时候,华宇封抬手指了指军营之内的方向。 萧歌顺着华宇封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微沉。 那竟然是几个婢女。 “这南军帐子之中,怎么会有婢女?” 只是一问,华宇封也立即想到了什么,别过头,望向萧歌。 “跟上她们。” 萧歌沉声一呵,自己已经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随着那些婢女,到了一只看着十分破旧的帐篷之外。 几个婢女鱼贯而入。 萧歌等人蹑手蹑脚,跟了上去,就贴在那帐篷边。 “这几日,婉儿姑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这陈道人可是动了大怒。” “听说前几日,就因为那几位姐姐看到婉儿姑娘吐出的东西,忍不住反胃,陈道人竟然就将她们都杀了?” “是啊。陈道人一向不许任何人在婉儿姑娘面前露出介怀之色。都怪那几位姐姐,一时忍耐不住。” “话也不能这样说。婉儿姑娘这几日呕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令人反胃作呕。听说,前几日还有人看到,婉儿姑娘竟然呕出了活虫。” 闻言,那帐篷之中传来一阵啧啧地声音。 众人显然都十分恶心介怀,却又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敢高声说话。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萧歌已经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身侧的华宇封想拦的时候,竟然已经来不及了。 那几个婢女本就在说婉儿姑娘之事,心中慌乱不已,此刻见帐子之外突然冲进一人,更是吓得手中的东西全部摔了,一脸错愕地望向来人。 瞧到来人是陌生面孔,几人非但没有轻松半分,反而还更加慌乱了。 谁不知道,陈道人身边养着不少人。 也不知,眼前这位瞧着还算是花容月貌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样的其中一人。 萧歌站在帐篷之边,打量了几人两眼,尽力让自己的目光瞧上去镇定无比。 她也拿不准,这些婢女会将自己想成什么人。 许久,见这几个婢女都是满面慌乱之色,萧歌便知,她们定然以为,自己和陈昆是一伙地。 “你们在这里议论婉儿姑娘,难道就不怕道人听到了生气吗?” 果真,听闻此等冰冷的言语,几个婢女纷纷跪倒在地,高举双手,重重叩首行礼。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不敢。” “不敢?” 萧歌冷哼一声,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盯着其中一个婢女。 “你方才说婉儿姑娘呕出了活虫?可是你亲眼看到的?” 那婢女被吓得不轻。 “奴婢的意思,是婉儿姑娘用了新药,只怕是有了效果。并不是嫌弃婉儿姑娘,还望姑娘明察啊。” 萧歌眉头轻挑,心中的诧异和错愕更加浓郁了几分。 新药? 看来,这位婉儿姑娘常年用药,陈昆似乎也在不住地为她研制新药。 “不是嫌弃?那你们几个人,为何深夜聚在这里?不去姑娘身边伺候?”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着萧歌,浑身打着颤抖,声音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回姑娘的话,实在是陈道人正在婉儿姑娘的帐子里,我等不便打扰,这才聚在这里说话。姑娘,今日之话,都是奴婢们的错。望您看在奴婢们伺候婉儿姑娘一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地份上,可万万不能让陈道人听到今日奴婢们的话啊。” 瞧着这婢女畏惧陈昆,竟然已经入了骨血,就算是说起陈昆的姓名,她竟然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抖,萧歌倒是对这婢女多出了几分同情。 她长叹一声,上前扶住那婢女。 “若是想让我不将此事告诉道人,倒也不难。” 那婢女投去试探的目光。 “我一会儿换上她的衣服,你带我去见道人。” 萧歌说着,指了指那婢女身侧一人。 闻言,其余人皆是满面惊讶地望向萧歌。 “姑娘,你不是道人的人?” “谁说的?” 萧歌冷哼一声,目光灼灼地打量了几人一圈。 “只是婉儿姑娘这病,道人想了一个新法子。这法子十分痛苦,若是提前告知婉儿姑娘,担心姑娘心理负担太重,反而不能好好接受治疗。” 萧歌随意编造了一个理由。 那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显然不大相信。 “若是你不相信,一会儿你自己去问道人。只是,若是道人到时候问起,你怎么已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必定会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到时候……” “姑娘,我带你去便是了。” 那婢女说着,已经急匆匆地对萧歌行了礼,侧过身子,对立在自己身后之人摆了摆手。 其他人更是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婢女的衣服扒了下来,交给萧歌。 帐篷外的华宇封将帐篷之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淡笑,吩咐其他人立即往婉儿姑娘的帐篷靠去,迅速离开了。 第351章 也是好人 婉儿姑娘身子虚弱,面色苍白,无力地靠卧榻上。 陈昆坐在一侧,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些鲜红的草莓,正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剔除叶子,再送到婉儿嘴边。 “你不必如此的。” 婉儿才说了两句,便情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陈昆见状,忙起身,递上一只帕子,还不住地为婉儿摩挲着后背。 “我……我实在是不值得你为了我这般做。” “我已经说过多次了,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当真要生气了。” 婉儿与陈昆对视一眼,看到他佯装恼怒的目光,婉儿也勾唇微微一笑,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放心,只要进了京城,我一定能寻到那至阴之人。取了他的心头血,来为你医病。” “你一直说,你在找至阴之人。可为何你这般确定,那人就在京城之中呢?” 陈昆却只是笑而不答。 “婉儿姑娘。” 却见两个婢女从外面匆匆而入,两人都低着头,手中皆拎着一只食盒。 陈昆瞧到二人,正了正脸上的神色,别过头,只是将手边的草莓一一放好,没有再多言。 “这是厨房才刚刚做的点心,吩咐奴婢拿来给您尝一尝。” 婉儿指了指一边的桌子,“放在那里就好。” “是。” 瞧着那两个婢女走到桌边,婉儿又咳嗽了两声,瞥了一眼陈昆,低声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里再怎么要紧,也要紧不过军中之事。” 陈昆打量了两眼两个婢女,微微点头。 “你早些歇着,明日一早,我再来瞧你。” 说完,他又狐疑地扫视了婢女一圈。 “你们二人好生照顾姑娘。若是再生出什么其他念头来,前几日那几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其中一个婢女后背一紧,打了一个哆嗦,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婢女,还算是镇定,乖巧地行了礼,道了一声诺。 陈昆再收回目光,望向婉儿的时候,却已经满是笑意。 “你好好歇息。” 言毕,陈昆起身快步离开。 婉儿身子虚弱不已,一瞧到他离开,便有气无力地垂下手,身子也往榻上靠去。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萧歌两眼,心中紧张不已。 “婉儿姑娘。” 萧歌算着陈昆定是已经走远了,这才拨开眼前的婢女,快步走上前,对婉儿姑娘行了礼。 婉儿无力地抬眼,柔切地望向萧歌。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眼中满是疑问之色。 “我是当今陛下的生母,萧歌。” 闻言,婉儿双目猛然蹙在一起。 “你……你……你要做什么?” 她无力地抬起手,指着萧歌的鼻尖,可手腕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婉儿姑娘,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对婉儿摆摆手,还警惕地望着帐篷之外。 还好,婉儿因为还在病中,声音实在是小得厉害,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婉儿盯着萧歌,看了好一会儿,手才慢慢地放了下来,别过头,打量了两眼另外一侧那颤抖着的婢女。 “从你们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寻常在我身边伺候的那个病。只是想不到,你竟然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婉儿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苍凉的笑意。 萧歌打量了婉儿两眼。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婉儿性子柔淑,与陈昆实在不是一路人。 她怎么会和陈昆在一起呢? 见婉儿抬眼望向自己,萧歌这才定了定心神,接着道,“婉儿姑娘,如今京城的局势,你已经都瞧到了。陈昆协助楚王,将京城堵得水泄不通。首当其冲受害的,除了京城的百姓之外,再无旁人。” 婉儿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别过头,垂下眼眸,淡然一笑。 “太后娘娘前来,是想要让我劝一劝道人?” 萧歌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婉儿。 良久,婉儿才冷然一笑,收回目光。 “太后娘娘怕是打错主意了。” 她一边说着,双手已经搭在身前,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着白。 “道人一向是主意拿的极正之人,我又如何能说地动她呢?” 婉儿说着,已经抬起眼,扬动下巴,指了指帐篷门口的方向。 “我看在太后娘娘是为了京城的百姓,不惊动军内其他人。太后娘娘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婉儿姑娘。” 不等婉儿说完,萧歌已经接着道。 “我来见你,并非是因为城中对楚王没有法子。而是因为,我瞧着陈道人实在是个有才之人,若是就这么被人利用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婉儿垂着眼,并且答话。 “且婉儿姑娘以为,楚王对陈道人有多看重吗?” 萧歌说话之时,目光始终落在婉儿身上,上下打量着。 听到这句话,婉儿的手果然一顿,双眼微微眯着,喉咙上下攒动,没有答话,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外面的火炮声,想必姑娘也听到了吧?” 一早外面就一直响着,便是婉儿不想听到,也都听到了。 “若是楚王真的看重道人,今日一早,单单靠着那些火炮,道人已经足以让京城之人粉身碎骨了。可是,楚王还是下令停止炮轰。难道姑娘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婉儿拧着眉头,抬眼看向萧歌,“为何?” “若是真的用道人的法子攻下了京城,那这功劳,算是谁的呢?” “自然算是道人的。” “功高必定震主。今日,楚王不肯让道人攻城,立下这等功劳。难道,楚王对道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姑娘还瞧不出来吗?” 婉儿的双手攒得更紧,眉目也死死地拧在一起,喉咙蹿动,显然心中焦灼不宁。 “姑娘,说到底,道人帮着楚王攻城,不过是要为你寻人。只要京城大门敞开,能让你们二人前去寻人,又何必非要让满京城的百姓都陪葬呢?若是一个误伤,你们找的人,死在战火之下,那你们岂不是白费心神?” 第352章 重逢 眼瞧着婉儿的目光越发犹豫,萧歌索性一步上前,盯着婉儿,“婉儿姑娘,你若是真的想让旁人出手救你,总也要先给那人留一条性命才是。如今,陈道人和楚王不肯给京城的百姓留活路,这京城的百姓,又怎么会给他们留活路呢?” 婉儿与萧歌近在咫尺,两人四目相对。 婉儿甚至能听到萧歌急切的心跳声。 她知道,萧歌说的并不错。 可是,自己能有什么法子劝服陈昆呢? 一直以来,他的事情,从来不许自己多问,也一向不与她说多少。 别说让他收手,便是她多问两句,陈昆都会闹脾气。 自己如何能劝? 想到这里,婉儿立即别过头,垂着眼,微微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还是寻旁人为你想法子吧。” “婉儿姑娘……” 萧歌还要说什么,婉儿却已经抬眼望向那婢女,倒是露出了几分怒色。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太后娘娘送出去。站在那里,若是一会儿,我将你私自带敌军入营的消息告诉道人,你有几条命?” 那婢女自从知道了萧歌的真实身份之后,便是心中惴惴不安。 此刻闻言,更是匆匆上前,一手已经握住了萧歌的衣袖,忙将她向外拉扯。 “这位姑娘,你还是快些离开吧。否则,若是被道人知道了,我们那些人都要没命的。” 萧歌凝视着婉儿,“婉儿姑娘,你当真要看着满京城的百姓,成为你们的祭品吗?” 不管萧歌说什么,婉儿都始终低着头,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那婢女见状,手中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扯着萧歌往外而去。 “让她住手!” 就在此时,却听帐篷顶上,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帐篷内的三人,听到那声音,皆是一愣,纷纷本能地抬起眼,往顶上望去。 却见帐篷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着一人。 他右手撑在自己的面前,将帐篷的顶部拉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此刻那窟窿之中,正露着一双眼睛。 看到那双眼睛,萧歌不由一愣。 随即,她便意识到了那双眼睛是什么人! 竟然是宇文席! 还不等萧歌反应过来,便见帐篷顶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很快,他竟然从帐篷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到宇文席,萧歌甚至都忘记与那婢女对抗,只错愕地望着他,一时之间情绪翻涌而起,不知该说些什么。 “放开她。” 宇文席缓步上前,扬动下巴,指了指那婢女抓着萧歌的手。 宇文席的声音虽然十分平淡,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之意,可那婢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话,竟然是本能地撒开手,慌乱地望着宇文席。 “萧歌,你没事吧?” 宇文席上前,打量萧歌一圈,低声问道。 “你……你怎么来了?” 来不及回答宇文席的话,萧歌沉声道。 “我不是说了,让你……” 没有给萧歌说出计划的机会,“我知道京城情况有了变数,自是要先来瞧瞧你的。” 说着,宇文席微微挑眉,虽然没有多说,可萧歌却已经醒悟过来。 二人现在可还在婉儿的帐中,实在不是说其他话的时候。 萧歌的情绪逐渐镇定,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挤出一抹笑容,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路。 宇文席别过头,打量了婉儿两眼,唇角微微扬动,上前恭恭敬敬地对婉儿拱手行礼。 “你又是什么人?” “论起辈分,我怕是还要叫你一声婶婶。” 婉儿一愣。 “我师父与陈昆陈道人,乃是师出同门。” “你是羽化道人的弟子?” 宇文席不置可否。 “这么说,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让我劝服道人,不要攻城?” “姑娘误会了。” 宇文席说着,缓步上前,目光在婉儿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又扫视了一圈卧榻。 “我来,是想带姑娘离开这里。” 说着,宇文席笑呵呵地望向婉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冰冷,甚至还有几分温暖之色。 “带我离开?” “我师父吩咐了,这军中如此危乱,哪里是婶婶你这样身子娇弱的人待的地方?师父已经着我备好了酒菜,就等着婶婶你去一道用膳呢。” 听到这里,婉儿已经明白了宇文席这话的意思。 她警惕地盯着宇文席,右手已经搭在卧榻边,身子微微向一侧一斜,便要高呼。 可是,婉儿的话尚未喊出,宇文席已经一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掌,击中了婉儿的脖颈。 婉儿的身子一软,斜倒在榻上。 一侧的婢女见状,便要惊呼。 萧歌哪里会给她喊出声音的机会?却是几步上前,也已经击中了她的脖颈。 萧歌托住那婢女的身子,没有让她跌倒,这才别过头,看向宇文席。 “你别告诉我,你就一个人来的?咱们两人,想要离开这军营不难,可若是带着她们,可就困难了。” 宇文席站在卧榻边,一时之间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 见萧歌有些焦急,宇文席这才看向萧歌,竟然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这……这婉儿是个女子,我抱她实在是不妥当。” 萧歌简直想要上前扯住宇文席的耳朵,给他两脚。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在想这个? 见宇文席打量着自己,萧歌面色一顿。 “你……你抱吧。我……我没事。” 宇文席这才望着萧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右手向前探出,已经一把抱住婉儿的腰肢。 “跟我来。” 宇文席说着,从一侧扯过一条黑色的布单,盖住了婉儿的身子,便率先往外而去。 萧歌紧随其后。 两人走出帐子,萧歌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宇文席到底是宇文席,他又怎么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呢? 只见帐篷之外,等着十几个人。 除了其中七个,是萧歌带来的意外,剩下的,都是宇文席带来的人。 “得手了。” 宇文席走到众人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第353章 在一起就好 夜色疾行,一行人虽然脚下匆匆,却并不慌乱。 除了萧歌带来的这七个人,本就是华宇封精挑细选的,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路上神色凝重,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有停留之意。 萧歌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询问宇文席,可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是一个字都不好多问。 一行人走了足足快要一个时辰,走在最前面的人才逐渐停下了脚步。 有人快步来报,“王爷,已经到咱们自己的地方了。” “将那位婉儿姑娘照顾好,可切莫出了什么岔子。” “是。” 言毕,其他人也都跟着那人快步离开。 萧歌这才开始打量他们所在的位置。 原来,这是京城之外一座荒山的脚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峡谷。 此刻,这峡谷之中已经支起了三五顶帐篷。 帐篷里面,还有人不知在做什么,味道香的诱人。 总之,看这个情形,今日宇文席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不是突然之举,倒像是已经安排了多人似得。 周围众人都散去,见萧歌只是一味打量着四周,一言不发,宇文席上前,面带笑意。 “怎么了?” 萧歌这才回过神来,猛然望向宇文席。 方才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她的鼻尖微微发酸,一双眼睛也泛着红,望着宇文席,喉咙上下攒动。 “你……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萧歌还情不自禁地向前靠近几步。 她打量了四周一圈,还是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只红着双眼,望着宇文席。 倒是宇文席,几步上前,也不管有没有前来,只是一把握住萧歌的手腕,单手发力,将萧歌拉进自己怀中。 他一双大手在萧歌的后背不住摩挲着,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别过头,凑在萧歌的耳边。 “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句风轻云淡的话,最终还是让萧歌紧绷着的情绪,如同泄洪一般。 她靠在宇文席的怀中,终于落了泪。 萧歌一边抽泣着,一边道,“不是说,让你去南境吗?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呢?” 说着,萧歌从宇文席的怀中仰起头,右手半握,在宇文席的肩头不住地拍打着。 分明是武将出身,可是那柔弱的小拳头,此刻就倒像是在同宇文席挠痒似得。 宇文席笑意更浓,一手握着萧歌的手,另外一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加重了力道,将她又往自己的怀中靠近几分。 “道人寻到了我,说了陈昆的事情。我不放心,只能先来京城。你放心,轻烟已经带着人,往南境去了。此刻,只怕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就要赶到了。” 萧歌这才安心几分,泪水也逐渐停了下来。 听宇文席说起道人,倒是让萧歌想起了陈昆。 “这陈昆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楚王的军帐之中?” 宇文席将陈昆的来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此人精通奇门之术。听师父说,这人还通读兵书,且他的性子实在是过于阴毒,做事不顾及后果。有这样的人在楚王的军帐之中,也难怪楚王会如此大胆。” “瞧你今日的模样,似是也直奔了婉儿姑娘的帐篷。” “是啊。” 宇文席立即点头。 “师父说,陈昆虽然性子阴毒,可唯独对这婉儿姑娘非同一般。只要婉儿姑娘开口,陈昆一定会离开楚王的。” 萧歌拧着眉头,也点了点头。 “歌儿。” 宇文席握住萧歌的右手,“京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文寺院这些混账,竟然敢与楚王串通。倒是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此次回京之后,我定然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提起京城之事,萧歌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阿满对宇文席非但不亲近,还多有谋算。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自己最爱之人,萧歌也是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抉择。 似是瞧出了萧歌心中所思,宇文席淡然一笑,柔声道。 “阿满还是个孩子,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些什么。何况,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之所以一直不肯回京,是因为北境百姓相拦。而且……” “而且,你也怨我,为什么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非但没有带着阿满离开,反而还留在京城,竟然放任阿满坐上了帝位?” 萧歌说着,抬眼望向宇文席,目光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的右手向下滑落,落在宇文席的手掌中,两人十指相扣。 萧歌的身子微微倾斜几分,靠在宇文席的肩头。 “宇文昊当初留下圣旨,就是算准了,阿满若是不留下,日后更是后患无穷。即便是我想与你一同离开,逍遥江湖。可大梁的百姓有何辜呢?” 两人四目相对。 宇文席本以为,萧歌违背二人约定,自己定会对她满是怒气,即便是要让此事风平浪静地过去,至少也会争辩两句。 可是,在看到萧歌那双盈盈笑意的眼睛之后,宇文席却早已经将那些所谓的‘怒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她在自己的神百年,又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地呢? “王爷……” 两人还在说话,却见阿育从远处快步而来。 看到萧歌,他放缓了脚步。 萧歌也立即红着脸,将手从宇文席的手中抽了出来。 阿育这才快步上前。 “那姑娘醒了,正哭闹不止呢。” 萧歌和宇文席才刚走到帐篷之外,就听到帐篷内传来一阵女子哀切的声音。 “你们便是将我关在这里,我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让道人就此放弃地!” 是婉儿的声音。 宇文席才要进去,萧歌拦住他,微微摇头,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帐篷中诸人,别过头,皆是一脸为难地望着萧歌。 “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答应一声。 萧歌缓步走到婉儿身边。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羊羔,一双手搭在身后,缩着身子,不住地向后退着,胆怯地望着萧歌。 “婉儿姑娘,别怕。” 见萧歌还要上前,婉儿更是慌乱,“你别过来!” 话才落,她便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第354章 火炮淹了 萧歌知道她身子不好,也不急着逼她,只留在原地,抬起双手,轻轻摆动两下。 “婉儿姑娘,你放心,我不想伤害你。还有这里的将士,没有一个人会伤害你。” 说着,萧歌抬起手,指了指帐篷之外的方向。 婉儿姑娘看着萧歌,紧张的情绪,慢慢地舒缓下来,人也放松了许多。 胸腔之中,血气翻涌,婉儿再度咳嗽起来。 这次,萧歌快步上前,婉儿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色,由着萧歌坐在她身侧,一边在她的后背轻轻摩挲,一边拿出帕子,递给她。 许久,婉儿才停下咳嗽,别过头,望着萧歌。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萧歌与之四目相对,“方才在军中,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可我也说了,我帮不上你们。别说你们将我留在这里,你们便是杀了我,也只会让道人更加坚定而已。” 见婉儿双目坚定诚恳,不像是说气话,萧歌的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 “娘娘。” 婉儿说着,别过身子,望着萧歌,双手抬起,落在萧歌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京城百姓不要遭殃。可是,这些年,道人一直在寻那至阴之人。如今,京城就在眼前,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呢?纵然是我死了,以道人的性子,只会更狠,绝对不会因此就收手的。” 婉儿陪在陈昆身边多年,自是最了解他的性子。 萧歌的眉头也不由蹙在一起。 “若是道人知道我在你们手中,说不定会连带着对你们也起了杀心。娘娘,你们与其将我关在这里,倒不如让我回去。我好生劝劝他,至少让他给娘娘和陛下一条生路。” 萧歌瞥了婉儿一眼,唇角微扬,倒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摆摆手,“婉儿姑娘以为,我们做这些,是为了让道人保住我们的性命?” 婉儿不解地望着萧歌。 “即便是娘娘不为了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了陛下考虑吗?他可是你的儿子。而且,我听道人说,不少人都在朝堂上议论陛下的身份。难道,娘娘就不想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吗?” “想。” “我可保娘娘和陛下离开京城。” “可我们更想,京城的百姓能活。” 闻言,婉儿的身子逐渐向后靠了靠,又露出那不解之色。 她倒是从未见到这么奇怪的人。 难道京城那些与他们毫不相关的百姓性命,会比他们母子的还重要吗? 见婉儿不解地望着自己,萧歌也并不急着解释,而是露出了笑意。 “婉儿姑娘,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话。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我让他们都出去,你只管好生歇着。” 言毕,萧歌已经起身,快步离开了。 眼瞧着萧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婉儿的身子微微一歪,靠在卧榻上。 她一手撑在自己身下,心绪翻涌而起。 若是当初,宁国国破的时候,宁国国君能有如今萧歌的一半气节,她又何至于被那些扫城之人灌下那毒物,身子落得如今的结果。 ……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下了一夜的雨,京城周边已经陷入了一片泥泞之中。 一早,陈昆才刚起,便听到帐外传来婢女们慌乱的声音。 “道人,不好了……” 他心头一紧。 这些时日,离京城越来越近,他夜观天象,发觉紫薇之星越来越微弱,本就心中不安,每日都挂念着婉儿的身子。 “怎么了?” 陈昆来不及多思,几步上前,一把掀开帐篷外帘。 才探出头,便见那几个婢女统统跪倒在地,一脸慌乱之色,纷纷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陈昆。 见状,陈昆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了几分。 “道人……姑娘……姑娘她……” 那婢女胆战心惊地抬起头,颤抖着望向陈昆,喉咙也发着紧,小心翼翼地道,“姑娘不见了。” “什么?” 闻言,陈昆也顾不得再和这些婢女多言,一脚踹开其中一人,便匆匆往婉儿的帐篷中快步而去。 那帐篷里,果真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陈昆猛然别过头,盯着紧随自己而入的婢女,高声喊道。 婢女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再度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昨日奴婢离开的时候,姑娘还在呢。” “我问你姑娘去哪里了?” 说着,陈昆一步上前,已经一把拎住那婢女的衣领,生生将她从地上扯起了半米多高,怒色盯着那婢女。 婢女被吓得浑身颤抖,全身酸软,根本不敢抬头,更别提回答陈昆的话了。 身后另外一个婢女立即上前。 “道人,昨夜有一位女子混入军中,说是您派她来的。有了新法子给姑娘医治。若说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便是那女子……” “女子?” 陈昆的眉头紧蹙,面色更加浓郁。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帐篷之中看到的那女子,暗道一声不好。 不等那几个婢女反应过来,陈昆已经快步往外冲去。 才刚冲出军帐,便见楚王已经带着人快步而来。 “陈道人,这是怎么了?” 楚王打量了陈昆两眼,沉声问道。 “婉儿不见了。想必,昨日是萧歌那个贱人混入了军营之中,将她带走了。” 说着,陈昆便要往前而去,不想却被楚王一把拦住。 “萧歌?萧歌入了军营?她人呢?” 陈昆哪里还有这心思回答他的话,他甩开楚王,也顾不得答话,还要向前冲。 见状,楚王身边的人两步后退,拦住陈昆,怒目而视。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此话该本王来问你!” 楚王几步退到陈昆身边,恼怒地盯着他。 “好端端的,萧歌为什么会入了军帐之中?你不是说,这军营你围得铁桶一般吗?她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你暗中与她达成了什么协定,放了她进来?” “我?” 陈昆心绪焦灼不宁,听到此话,更是恼火,“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355章 主奴二心 楚王身边一侍卫冷笑一声,上下打量陈昆一圈,才若有所思,低声道,“陈道人,你来京城,不过是为了寻找那个什么至阴之人的。至于咱们王爷的图谋打算,与你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定是不想为了王爷的宏图伟业谋算,一心只想要救自己的小情人。” 陈昆怒目别过头,挑眉盯着那侍卫,冷笑两声。 那侍卫仗着楚王在这里,认定陈昆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也挑衅地盯着他。 不想,陈昆却是一步上前,竟然一把拎住了那侍卫的衣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陈昆猛然后退两步,已经将那侍卫抵在了一侧的帐篷上。 陈道人手中力道极大,侍卫被硬生生地拎了起来,脖子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 陈道人嗜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侍卫,脑袋左右晃动两下,看上去仿佛是一只吃人的怪兽一般。 那侍卫见状,双腿一软,早已经没有胆子再多说,一双手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求饶,可是话到了喉咙里,却又被陈道人那手掌压了回去。 眼看着侍卫面色已经苍白,楚王冷眼盯着陈道人,厉声道,“陈昆,你要造反吗?” 闻言,陈昆这才一把松开那侍卫。 侍卫像是一个纸人似得,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口气倒不上来,左手抵在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立即有人将那侍卫拖了下去。 “王爷。” 陈昆背对着楚王,看不清楚他的脸,可他语气冰冷,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萧歌如何进的军营,我并不知情。若是我真的有意和她串通,我又怎么会让她同萧歌离开呢?” 楚王拧着眉头,盯着陈昆,犹疑的目光在陈昆的身上来回扫视。 许久,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绪,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意,呵呵地望着陈昆。 “道人,方才本王也是一时着急。你对本王的忠心,本王自然了解。只是,如今婉儿姑娘在萧歌的手中,却不知你打算怎么办呢?” 见楚王的话头软了下来,陈道人的气也逐渐消散。 他长叹一声,这才别过头,望向楚王。 “婉儿在我身边多年,若是落在萧歌那个贼妇人的手中,不知会怎么对她。我绝对不能瞧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去见婉儿。” “见她?你要去什么地方见她?进城吗?” “萧歌带着着她,除了回城之外,还能去哪里。” 说着,陈昆想到了什么,别过身子,跪在楚王身前,叩首行礼。 “王爷,我自从跟在您身边以来,从未开口求过您什么。这次,就算是我求您。求您派出一队人马,同我一起攻城。我……” 不等陈昆说完,楚王立即摆手,“不成!” 闻言,陈昆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望着楚王,“王爷……为……为什么?”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此刻泥泞难行,火炮更是受了潮,用不得了。这个时候,攻打京城,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火炮为什么会受潮?” 楚王低着头,面露局促之色。 “都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得力。本王明明吩咐了,让他们将火炮都罩起来,可谁知道下面这些混账羔子,做事竟然如此的不尽心……” 楚王话都尚未说完,陈昆却已经变了面色。 “王爷!” 他提高声音,怒目盯着楚王,“我早就告诉过王爷,这个时节,火炮最是见不得雨水。王爷您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着他们将火炮罩好呢?” 楚王怎么会告诉陈昆,昨日他眼瞧着将京城打成了那副样子,心中欢愉不已,一回到军营之中,便吩咐人温了两壶酒,喝了个酩酊大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火炮不火炮? 带军的王爷尚且如此,更加别提下面的人,更是一个个混账惫懒,自是没有人去看顾那火炮。 便是楚王明知此事是自己的不对,可听到陈昆一个道人竟然都敢如此训斥自己,楚王的面色一红,更是来了脾气。 “那火炮本就是本王出银子打造的,若是被淹了,大不了就是再打造一门罢了。” “王爷……” 陈昆还要说什么,楚王却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不管怎么样,眼下攻城的计划怕是要暂缓几日。至于婉儿姑娘……” 楚王打量了陈昆两眼,“那萧歌虽然将她带走了,可她到底是太后,不管怎么说,也要顾及皇族的声誉,必定不会对婉儿怎么样的。道人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看,道人还是好好想想,等到雨过天晴,这泥泞少些了,该如何相助本王攻城吧。” 闻言,陈昆更是怒目而视。 他怒色盯着楚王,一双搭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心中涌动而起阵阵怒意。 楚王被他盯得浑身不适,只得轻声咳嗽两声,对自己身后的几个侍卫摆摆手,“你们,同道人一起去看看那火炮如何了。” 说完,楚王转身要走。 “王爷!” 陈昆厉声呵斥。 楚王闻言,本能地停住脚步,微微别过身子,有些紧张地望着陈昆。 “萧歌既然带着婉儿离开,必定是为了要挟我。若是她同王爷来了消息,烦请王爷第一时间告诉我。” 楚王心中如释重负。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陈昆,逃命一般,快步离开了。 待到走出去老远,楚王才愤恨不平地厉声道。 “什么道人,不过就是本王养着的一条狗。本王给他几分面子,他倒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一碟子菜了!” 身后跟着的侍卫忙随声附和。 “是啊。王爷,自打到了这京城之外,陈昆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您瞧瞧他方才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将您放在眼中。” 楚王闻言,猛然别过头,恼怒地打量了侍卫两眼。 侍卫见状,缩了缩身子,不再多言。 楚王哼了一声,“等到破了京城,本王再好好收拾他!” 第356章 前来和谈 歇了一夜,帐篷之外的侍卫始终只是站在门外,根本未曾进来,婉儿这才安心了几分。 一早,萧歌端着一只食碗从外缓步而入。 见婉儿无力地依偎在卧榻上,她笑呵呵地对婉儿摆摆手。 “姑娘醒了,吃些东西吧。” 婉儿依旧是一脸警惕,盯着萧歌。 “听说,是昨日里几个侍卫自己在外面打来的野鸽子,最是补身子了。姑娘尝一尝。” 说着,萧歌将那瓷碗往前推送几分,笑意满满的望着婉儿。 昨日折腾了大半夜,婉儿还真的有些饿了。 特别是这鸽子汤,熬得实在是鲜香味美,令人不由垂涎三尺。 婉儿的目光在那瓷碗和萧歌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见萧歌并没有什么反应,婉儿这才慢慢地探出手。 “姑娘昨夜歇得可好?” 婉儿喝了两口鸽子汤,这才抬眼望向萧歌。 “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 “是啊。今日一早,王爷特意派人去城门口瞧了。听说,楚王的火炮,昨日都被淹了。” “什么?” 婉儿露出诧异之色。 别人或许不知道陈昆为了那些火炮做了多少努力,可她就在边眼睁睁地瞧着,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都淹了?” 萧歌望着婉儿,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 萧歌说着,往婉儿的身边凑近几分,“那火炮全部都被淹没了,楚王若是想要再攻打京城,只怕是还要费些日子。婉儿姑娘,你的身子可能熬到他们攻打京城?” 婉儿的手颤抖了两下,碗也跟着抖动,鸽子汤洒出许多。 见状,萧歌长叹一声,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婉儿姑娘,昨日我说的事情,你如今怎么想?” 婉儿垂着眼,良久未言。 见状,萧歌也不急着让她回话,“姑娘先好好歇着吧。这几日,只怕是都要在这里落脚。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他们来告诉我。” 说完,萧歌转身要走。 她才刚刚走到帐篷边,便听到身后传来婉儿怯生生的声音。 “若是道人劝楚王收兵,你们能不能留道人一命?” 闻言,萧歌停住脚步,满面喜色地别过头,望着婉儿。 “此次战事之中,陈昆尚未做下什么滔天之事。若是真的能在这个时候劝楚王收兵,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虽然他是楚王的旧人,若是想要给他论功行赏,是不大可能。可想要保着他的性命,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婉儿缓缓抬起眼,凝望着萧歌,思索良久,才道,“烦请娘娘给我寻些纸笔来。我手书一封,请娘娘派人送去给道人。道人见了书信,一定会前来。到时候,我会替娘娘劝说他。只是,他肯不肯听我的,我也不知。” 萧歌一脸喜色,欢喜上前,望着婉儿,“道人是个痴情的。这么多年,不管在哪里,道人都带着婉儿姑娘,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只要是姑娘开口,道人一定会答应的。” 婉儿望着萧歌,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很快,她便写好了书信。 萧歌吩咐人将书信送去了南境军营之中。 和萧歌预料的一样,陈昆拿到书信,根本就顾不得和旁人多说,加之那书信之中,婉儿特意提醒,望他一人前来,陈昆更是将手头的活计随意一交代,便匆匆上马,按照信中所说,快步往这边峡谷而来。 隔着老远,陈昆便看到了那几顶帐篷。 帐篷之外,守着不少人,虽然并非是统一的着装,不过看着,一个个都是精神斗笠,瞧着定然是经过长期训练之人。 陈昆不由勒住缰绳,立在原地,打量了那几顶帐篷两眼。 不等陈昆多思,却见帐篷边的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陈昆,纷纷警惕地别过头,盯着陈昆。 陈昆定了定心神,手中的缰绳拉扯得更紧了几分,轻声咳嗽两声,这才策马往前而去。 到了帐篷之前,那几个戍守之人纷纷围了上来。 见状,陈昆翻身下马,手中高举着婉儿给自己的信。 “我是来见你们太后娘娘的。” 闻言,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转身便去通报消息。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宇文席和萧歌从帐篷内走了出来。 看到宇文席,陈昆不由挑眉,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道人果真来了。” 萧歌款款上前。 她虽然穿着一身盔甲,可却难掩清丽的紫姿色,反而还让她多出了几分英气。 “太后娘娘也是女子,竟然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我倒是没有想到。” 陈昆打量了萧歌两眼,冷哼一声。 却见萧歌非但没有因为陈昆的话露出几分怒色,反而还扬动唇角,微微一笑。 “道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婉儿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你怎么忍心让她在南境军营那样的地方过活呢?这里山明水秀的,难道不好吗?” 陈昆面上的冷色更加浓郁了几分,唇角扬动,冷笑一声。 “好?” 他缓步上前,人都尚未走到萧歌身边,便见宇文席已经一步上前,抬手抵住了陈昆。 陈昆只得停下脚步,剜了宇文席一眼,“王爷不在北境好好待着,倒是来京城凑热闹了。” 萧歌缓步上前,拨开宇文席,与陈昆四目相对。 “道人,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婉儿姑娘还在等着你呢。” 陈昆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快步往帐篷之中而去。 见婉儿虚弱地靠在卧榻上,陈昆心中一动。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正要起身的婉儿,心疼地将婉儿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心疼地望着婉儿,“婉儿,你怎么样?他们可有欺负你?” 说着,陈昆别过头,恼怒地盯着随着自己走进来的萧歌两人。 婉儿一手搭在陈昆的胳膊上,微微点动两下,“我没事。道人不必这么紧张。” “料想他们也没有胆子敢对你怎么样。若是他们有人敢欺负你,他们一个都别想好好离开这里!”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第357章 围攻 萧歌将人都打发在外面守着,帐篷之中,只剩下婉儿与陈昆,还有她与宇文席四人。 陈昆将婉儿扶了起来,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他右手揽住婉儿肩膀,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了几分,似乎是想要让婉儿安心。 “你们利用婉儿,将我骗到这地方来,到底想做什么?” 陈昆没好气地白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目光更沉。 “道人。” 婉儿侧过脸,望着陈昆,面色轻动,“是我让他们叫你来的。” “婉儿?” 陈昆闻言,错愕地低下头,诧异地望着怀中的可人,一脸惊讶之色。 “道人,我觉得,你该听一听娘娘的话。” 说着,婉儿望向萧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萧歌见状,快步上前。 “陈道人,听说昨日一场秋雨,南境守军的火炮已经都被打湿了?” 陈昆闻言,面色一变。 “没有了火炮,若是南境大军想要再攻打京城,只怕已经是难事了吧?” 陈昆目光微沉,“娘娘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即便是没有了火炮又如何呢?南境大军就在城下,攻破京城,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罢了。” “指日可待?” 萧歌冷哼两声,目光轻动。 “若是指日可待,为何今日南境大军就停止攻城了呢?” 陈昆面色更沉。 “若是指日可待,为何在火炮亮相之前,楚王始终都不敢攻城,只敢在城外叫嚣呢?” 听着萧歌的话,陈昆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道人,你也知道,若是没有了火炮,楚王想要攻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楚王心高气傲,又何曾将道人你的意见放在心上呢?” 陈昆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攒在一起,指尖摩挲着,目光越发阴沉起来。 见他久久不回话,萧歌也不急着追问,只后退了两步,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道人。” 倒是婉儿,别过头,凝望着陈昆。 她刚刚张了张口,便是一阵血气上涌,不由又咳嗽起来。 见状,陈昆忙为婉儿摩挲着后背,“婉儿……” “我知道,你要陪着楚王一同攻打京城,都是为了我。” 婉儿的咳嗽尚未停止,每说上一个字,就要再咳嗽好一会儿。 “可是,京城的百姓是无辜的啊。” 她一手握着陈昆的手腕,轻轻拍打两下,目光灼灼,凝望着陈昆。 “他们也都是为人父母子女者,为何要为了我一人,就断送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眼看着婉儿的咳嗽更加严重,陈昆焦灼不宁,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急切地道。 “婉儿你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 “道人。” 萧歌瞧着婉儿身子实在是亏虚得厉害,也不忍心婉儿才受这样的苦楚,打断了婉儿的话头。 “你跟在楚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即便是道人你真的助力楚王,攻打了京城,那他就一定会为你寻那至阴之人吗?他明明知道,若是婉儿的病症一好,你一定会带着婉儿远走高飞,又怎么会……” “别说了!” 不等萧歌说完,陈昆已经没好气地别过头,怒目盯着她,冷声呵斥。 宇文席几乎是本能地上前,拦在萧歌身前,护着她,瞪着陈昆。 许久,陈昆才收回目光。 “我若是不投靠楚王,难道让你帮着我去寻那至阴之人吗?除了楚王,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何况,我到底跟随他多年,他一直知道我的心思,绝对不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他拿下京城,他就会为我寻找那至阴之人。到时候,我就可以救下婉儿,带婉儿离开了。” “道人……” 萧歌还要再说,却听帐篷之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很快,阿育便冲进了帐篷之中。 “娘娘,王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南境军队的人。” 闻言,不仅是萧歌和宇文席,便是陈昆也惊讶无比。 他自问离开军营的时候小心翼翼,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婉儿。 “婉儿姑娘身子虚弱,见不得打斗。阿育,安排人,送婉儿姑娘上山。” 阿育答应一声,便要去扶婉儿。 他人才刚刚走到榻边,陈昆却已经冷哼呵斥,“你做什么?” 萧歌望向陈昆,“道人,南境大军就在外面。咱们都会些武艺,尚且能够自保。可婉儿姑娘身子如此孱弱,你让她怎么办?” 陈昆闻言,这才慢慢地松开婉儿,警惕地看了阿育两眼,冷声道,“你若是敢对她起了什么外心邪念,别怪我要了你的性命!” 阿育懒得和他争论那么多,快步上前,扶起婉儿,便快步而出,也不恋战,疾步往山上走去。 “萧歌,这下你们谁都别想跑。” “道人,我看你还是好好为自己打算吧。” 话音才落,便听到帐篷之外传来了楚王的声音。 “陈昆!你个贼子,本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如此对待本王!” 陈昆瞥了萧歌一眼,冷哼两声,一手撩起帐篷帘子,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 “王爷,你误会了。” 他人才刚冒出头,一只利箭便‘嗖’地一下从他耳边掠过。 陈昆不由面色一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误会?” 帐篷之外,再度响起了楚王的声音;。 “本王倒是想要听一听,本王是何处误会你了?难道,不是你前来投靠萧歌那个贱人吗?” “王爷,真的是误会。您吩咐他们先放下弓箭,待我出来,和王爷解释清楚。” 楚王冷哼几声,抬手吩咐身边的弓箭手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陈昆才大着胆子,猫着腰,从帐篷之中走了出来。 漫山遍野,皆是楚王的人。 看样子,陈昆一离开军营就被人盯上了。 甚至,他还在军营之中,早就有人专门留意着陈昆的一举一动。 陈昆心下不由发寒。 “王爷,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楚王懒得与他废话。 “你行背主忘恩之事,还不许有人伸张正义吗?” 第358章 一命换一命 “王爷,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陈昆说着,便想要往楚王身边走去。 不想,楚王身边的侍卫立即抬起手,寒光一闪,那锐利的剑光直指陈昆的鼻尖。 “站着别动。” 楚王冷漠的声音传来。 闻言,陈昆只得停住脚步,打量了两眼那些侍卫,陪着笑意。 “王爷,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清楚我吗?” “从前我是清楚地。” 楚王冷笑两声,将缰绳拉紧几分。 “可是,谁不知道,你为了那个婉儿什么事情都肯做。如今,这婉儿就在他们手中,你会为了她背叛本王,也未可知啊。” “王爷,婉儿是被他们绑来的。我……我是来救婉儿的。” “绑来地?” 楚王冷笑两声,“不对吧。我怎么听伺候婉儿的婢女说,她是心甘情愿,跟着昨夜那两个婢女离开的呢?” “谁?谁说地?” 楚王摆摆手,高大的马身之后,立即钻出一个婢女,疾步行至马匹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将你听到的,再重复一遍。” “回禀王爷,昨日那个神秘女子非要我们带着她千万婉儿姑娘的帐篷。喜鹊姐姐架不住她的威逼利诱,带她去了。奴婢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便也偷偷地跟了上去。不想,奴婢竟然听到婉儿姑娘说,她看在那神秘女子也是为了京城百姓的份上,不与她计较,还要放她离开。” “你可听清楚了,是放她离开,不是要来通传本王?” “这等事情,奴婢怎么敢胡说呢?” 陈昆闻言,立即怒目看向那婢女。 “你胡说!婉儿姑娘一向对王爷忠心,怎么会放她离开呢?” 婢女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侧过头,打量了陈昆两眼。 “道人,奴婢伺候婉儿姑娘,经常听到婉儿姑娘抱怨王爷。可未曾觉得,婉儿姑娘对王爷忠心啊。” “你……” 陈昆见那婢女已经打定了主意,定是不会再改口,索性又将目光落在了楚王身上。 “王爷,婉儿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她身子孱弱,那萧歌扮作婢女闯入她帐篷之中,想必,她定是慌乱之下,才说出了这样的话。还请王爷不要往心中去。” 楚王与陈昆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才冷笑两声。 他那怪异的笑容,瞧得陈昆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冷汗。 “道人,其实本王倒不是不相信你的忠心。只是,有婉儿这样的女人在你的身边,每日里在你耳边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时间久了,难免道人你会对本王生出二心。” “王爷,不会的……” 不等陈昆说完,楚王已经抬手拦住了陈昆的话头。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陈昆两眼,淡然一笑。 “不若这样吧。道人你亲手杀了婉儿,以表你对本王的忠心如何?” 此话一出,别说是陈昆,便是帐篷之内的萧歌和宇文席闻言,也是面色一顿,两人四目相对,暗道一声不好。 萧歌才要冲出帐篷,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婉儿的惊呼声,还有阿育的喊声。 只见婉儿被一将士扯着头发,跌跌撞撞,从山坡往楚王身边走去,阿育也被两人押着,一边叫骂让他们松开婉儿,一边被推着往楚王身边走去。 陈昆见状,心疼不已,立即想要上前。 他才迈了一步,便见山坡上的弓箭手已经纷纷搭弓,对准了他。 “王爷……” 陈昆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双眼赤红,恼怒地盯着楚王,“您到底想怎么样?” 萧歌和宇文席也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楚王兄,有些年头没有见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看到宇文席,楚王目光一沉,就连胯下的马似乎都已经察觉到了他暴怒的情绪,高声嘶鸣起来。 “宇文席!” 楚王恶狠狠地盯着宇文席,几乎是咬着后牙,唤出了他的名字。 宇文席倒是十分冷静,淡然一笑,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畏惧之意,反而是大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对楚王拱手作礼。 “王兄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可是经常一起出游。算起来,几个兄弟之中,王兄和我最是亲近呢。” 楚王冷笑两声。 “亲近?如若不是看在你额娘得宠的份上,谁愿意同你亲近!” “王兄今日倒是说出了真心话。看来,当日在父皇面前进我谗言之人,竟然真的是王兄?亏得当初,我还不肯相信,只一味以为,是宇文昊有意磋磨挑衅,假意骗我的呢。” “宇文席,废话少说。” 楚王扬着下巴,冷眼盯着宇文席。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底是谁在父皇面前说了那些话,你只管下去自己问问父皇便是了。” 言毕,楚王别过头,看向陈昆。 “陈昆,你到底肯不肯答应本王的条件?” 婉儿已经被扯到了楚王面前。 她的头发被那侍卫紧紧地攒在手中,人也不得不仰着头,才能减轻些许痛苦。 “王爷,这都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与婉儿有什么关系?” 看到婉儿在楚王手中,陈昆面色紧张,可言语之中,却多出了哀求之色。 “陈昆,这个贱人挑唆你背叛本王。若是你肯杀了她,日后,你我还是好君臣。只要你助力本王登上了皇位,本王定会为你寻尽天下美女。到时候,别说是婉儿了,你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美女。你又何苦,非要守着这么一个病秧子过日子呢?” 婉儿被扯得仰着头,恰好能够看到楚王的侧脸。 她身子本就虚弱不已,此刻更是头昏脑涨。 可是,婉儿却提着一口气,冷眼盯着楚王,厉声道,“道人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京城,想不到王爷却是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狼子野心之辈。” 楚王闻言,面色猛然一变,被过头,不满地打量着婉儿。 “你说什么?” “楚王,如若不是道人这些年在你身边相助,你几时才能挣得如今的局面?你非但不感谢他,反而威逼利诱他。下流,无耻!” 第359章 婉儿之死 楚王恼羞成怒,右手已经落在了腰间的利刃上,猛地呵斥一声,便拔出了利剑。 见状,陈昆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向前探出,几乎是哀求着高声道,“王爷,不要啊。”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眼看过顶的陈昆,竟然会作出这等事情。 即便是楚王,都大惊失色,手慢慢地落了下去,错愕地望着陈昆。 “道人……” 婉儿更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双腿一软,也跪倒在地上。 便是连她身后那个扯着她头发的侍卫,瞧到陈昆竟然跪在地上,也是一时错愕,甚至都忘记拎住婉儿。 “王爷。” 陈昆跪在地上,对楚王叩首行礼,高声道,“求王爷看在我在王爷身边多年,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婉儿吧。只要王爷肯放过王爷,不管王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闻言,楚王挑眉,露出些许欢喜之色。 可他身后却有侍卫快步上前,一手搭在唇边,凑到楚王耳边,低声道,“王爷,这道人肯为了此女子做到这等地步。若是任由这女子活着,来日再在道人的身边胡说八道,那道人岂不是要听了她的话,反王爷?” 楚王若有所思,拧着眉头,缓缓点了点头。 他再度看向陈昆,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冷声道,“道人,你跟着我多年,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原本,不管你说什么,我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都应该答应你才是的。” 道人闻言,终于露出了期待之色。 “可是,你太过于沉迷女色。尤其是对这么一个病秧子,本王实在是担心你。这样吧。你若是不肯杀了她,本王也不拦你。可是,从今日开始,你要将她赶走,永远都不再见她。且你现在就杀了萧歌和宇文席,本王便饶过你。咱们还是这世上最和睦的君臣,如何?” 陈昆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婉儿,双眼攒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却见他慢慢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宇文席将萧歌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陈昆。 他是羽化道人同门。 从来只听说陈昆浸润于奇门之术,不知他武艺如何。 若是他和羽化道人一样,那便是将宇文席和萧歌加在一处,只怕也难是他的敌手。 一时之间,宇文席心中涌起千万道情绪,可拦在萧歌身前的手,非但没有落下,反而还提高几分。 两人都是满面警惕地盯着陈昆。 “都是你们。” 陈昆冷笑两声,双眼血红,慢慢地站起身,眼看着就要往萧歌和宇文席的身边而来。 “道人!” 就在此时,他身后响起了婉儿撕心裂肺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陈昆立即别过头。 却见婉儿已经拔出了身后侍卫的利刃,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众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纷纷错愕地望着婉儿。 陈昆更是一脸诧异。 “婉儿,你要做什么?” 眼看着婉儿的脖颈已经被利刃划出了一道鲜红之色,陈昆心疼不已,“快将剑放下。” “道人。” 婉儿凄惨地望着陈昆,唇角微微扬动,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容。 便是萧歌瞧着,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年,你照顾陪伴我。我知道,你对我好。” “婉儿,别说了,快将剑放下。” 道人满面紧张。 “你让我说完。” 婉儿的身子本就虚弱,此刻更是因为激动,满面通红,血气不住上涌。 她硬生生地将咳嗽压了下去,依旧保持着那苍白的笑容,望着陈昆。 “你为了我,做了不少事情。外面的人将你说成了十恶不赦的魔鬼。说你杀人如麻,从不过问缘由。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婉儿眉眼带笑,竟然露出了些许解脱之色。 “若是要你一辈子都为了我如此活下去,我便是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陈昆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更是连连对婉儿摆手。 “婉儿,你快放下,切莫胡来。” “道人,你听我一言。京城百姓无辜,楚王更不是个值得你相助之人。道人,若是我死了,能让你自由,那我便是死又如何呢?” 言毕,不等陈昆回话,婉儿已经别过头,冷眼盯着楚王,冷笑两声。 接着,便见婉儿手中的利刃猛然一划,她身子一软,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手中的利刃咣当一声,跌落在一边,婉儿别过头,一双大眼望向陈昆,嘴角竟然还带着笑容。 “婉儿……” 陈昆高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山坡上那些弓箭手,快步冲上前,几乎是跌跪在婉儿身边。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倒在血泊之中的婉儿,喉咙还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面色苍白,唇角带笑,挣扎着最后的力气,抬起手。 “道……道人……别……别……别再杀人了。” 言毕,婉儿手猛然落下,那指尖与陈昆的面颊,摩挲而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婉儿……婉儿……” 陈昆浑身打着颤抖,伸出手,托着婉儿的后脑,将她抱在怀中。 许是悲伤,陈昆竟然没有眼泪,只能将婉儿抱在自己怀中,就连哭喊都没有声音。 没有人能想到,婉儿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性命。 即便是楚王,也未曾想到,会发生如此事情。 他错愕地望着血泊之中的婉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许久,楚王身后的侍卫再度上前,“王爷,该回去了。” 楚王这才定了定心神,咳嗽两声,盯着陈昆,冷声道,“道人,既然她已经死了,你就随本王回去吧。” 陈昆猛然抬起眼,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楚王。 “回去?王爷让我跟你回哪里去?” “道人,王爷自是要让你跟他回营。” 那侍卫再度道。 话音才落,便见陈昆右手一抬,不见他如何出招,一只暗镖却已经插在了那侍卫的喉咙上。 侍卫只是晃动了两下身子,便栽下了马背。 第360章 受伤 山谷之中,再次群情沸腾。 众侍卫见状,立即涌到楚王马匹之下,护着楚王,警惕地盯着陈昆。 楚王也被吓破了胆子,打着结巴,“你……你……你要做什么?” “王爷。” 只见陈昆面色阴沉,慢慢地抬起眼,右手衣袖抖动,一只暗镖再度落在了他手中。 “你明明知道婉儿对我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逼死婉儿呢?” “本王哪里是要逼死她?本王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为本王做事。是……是她自己找死……” “王爷真的这么想?” 陈昆说着,已经猛然飞身而起,很快便与侍卫们战在了一处。 山谷之中所有的侍卫都一拥而起,纷纷投入了战事。 萧歌和宇文席想要上前帮忙,也被侍卫们纷纷拦住。 一时之间,山谷之中,乱成一团。 萧歌和宇文席背对背,两人互相依靠着,警惕地盯着四周之人,两人手中的利刃皆翻着剑花,但凡是想要靠近他们的人,都被两人击倒在地。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便是萧歌、宇文席等人武艺高强,可随着源源不断的侍卫,涌到两人身边,他们也逐渐力竭。 就在萧歌和宇文席已经陷入神情恍惚之际的时候,却见一侍卫高举长刃,高呼一声,就往二人的身边扑来。 “小心……” 眼看着那长刃要落在宇文席身上,萧歌一声惊呼,丢掉手中利剑,一个翻身,双手张开,竟然生生地用自己的后背接下了那一长刃。 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 宇文席高呼一声,一把扶住萧歌。 那侍卫见一击不中,才要再度拎起长刃,往宇文席身上砍去的时候,阿育及时赶到,一剑穿胸,那侍卫的身子一软,便跌倒在地。 阿育和华宇封等人将宇文席和萧歌围了起来,与南境大军们战在一处。 萧歌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浸润,伤口极深,此刻还在不住地向外冒着鲜血。 “萧歌……萧歌……” 宇文席见到她受伤,惊慌失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他扯下衣衫上的白色布条,护住萧歌的后背,想要为她止血。 可那鲜血,就像是破掉的水管,不住地在往外涌动鲜血。 萧歌的面色,瞬间便苍白起来。 她无力地望着宇文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王……王爷……” 萧歌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还在打着颤抖。 “京城……京城就交给王爷了……” “别胡说!” 宇文席立即冷声打断萧歌的话。 “你是太后,阿满还在宫中等着你回去呢。” 萧歌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无奈地笑容。 她翻了个身,望着天空之中那轮太阳。 阳光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竟然一点点模糊起来。 也不知萧歌是在和宇文席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好累啊。” 说完,萧歌的眼前模糊起来,眼神也逐渐迷离无神。 “萧歌……萧歌……” 宇文席握着萧歌的肩头,高声唤道,“你不能睡,萧歌!” 一切声音都离萧歌越来越远,最后似乎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山坡上,众人还在尽力厮杀。 南境大军,虽然战斗力一般,可是胜在人数居多。 很快,宇文席带来的人,便一个个倒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华宇封和阿育还护在宇文席身边。 “王爷,您快走吧。” 阿育微微侧过头。 他满脸是血,瞧了一眼宇文席怀中的萧歌,高声对宇文席喊道。 走? 现在这个情况,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宇文席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阿育的话,依旧抱着萧歌,双手不住地打着颤抖。 “王爷……” 见宇文席没有答话,阿育提高了声音,高呼一声。 可是,宇文席却已经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就在此时,一身着盔甲的侍卫,再度高喊一声,往阿育身前冲来。 阿育和华宇封都已经筋疲力尽,两人只是机械地抬起手。 可是,他们手中的长剑都已经卷刃,根本无力招架。 那侍卫的长刀落在他们的武器之上,轻轻松松,便见长剑砍成了两瓣,跌落在地上。 阿育和华宇封也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气力,双腿一软,同样跌倒在地。 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笑容。 却见这二人竟然同时转过身子,将后背朝着外面那些侍卫,双手抬起,护住宇文席和萧歌。 外围的侍卫们见状,对视两眼,便高呼几声,往二人身后冲来。 就在此时,嗖嗖两声箭响,那几个侍卫纷纷跌倒在地,后背都插着长箭。 阿育和华宇封对视一眼,立即别过头。 却见山头上,阿七带着一队人马。 方才的箭就是阿七放的。 那长箭落下,山头上的人马便高声喊杀,一路冲了下来。 看到有人前来支援,阿育和华宇封高呵两声,顺手捡起方才那几个侍卫的武器,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 阿七带来的人,战斗力极其强悍。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南境的将士便死的死,抓得抓。 “阿七。” 阿育靠在一边的树下,身前还立着一只长剑,无力却又信息地望向阿七。 “你们怎么样?” 阿七匆匆上前,上下打量了阿育一圈,又扫视了华宇封两眼。 “我们没事。娘娘受伤了。” 闻言,阿七立即望向宇文席与萧歌。 却见萧歌满身是血,连带着宇文席的胳膊上也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王爷。” 阿七跌跌撞撞上前,看到宇文席怀中的萧歌。 她面色苍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王爷,陛下身边有随行的军医。” 说着,阿七已经高声将军医唤来。 阿满也跟在军医身后,瞧到萧歌一身是血,险些晕倒。 “额娘……” 阿满扑上前,根本无暇顾及宇文席,握住萧歌的肩膀,晃动着她的身子,高声喊道,“额娘,你怎么了?额娘,你醒醒啊……” 军医忙拦住阿满,“陛下,太后娘娘中了刀伤。让臣瞧一瞧。” 阿满这才让开些许路。 军医匆匆上前,为萧歌号了脉,面色凝重,“娘娘必得要马上挪进宫中。” 第361章 他们倒是更像一家人 宫中。 乾坤宫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一干宫女进进出出,慌乱不已。 太医和军医都守在寝殿之中,阿满特意吩咐,不许熬药之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时之间,寝殿里,药香四溢。 宇文席守在卧榻边,也顾不得自己和萧歌之间的身份差别,一手握着萧歌,焦灼不宁,那双眼睛,根本就未曾离开过萧歌。 “陛下,王爷。” 太医为萧歌号了脉,也是面色低沉。 “娘娘的外伤按说已经止了血,应该没有大碍了。可是,娘娘不知为何,却就是不肯醒来。” 阿满闻言,挑眉露出不满之色。 “你这不是废话吗?若是额娘醒来了,我还让你们在这里守着做什么?” 太医院本就因为和文寺院串通之事,人人自危,此刻听到阿满斥责,太医更是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陛下,是臣无能。臣实在是不明白,娘娘为何就是迟迟不肯醒来啊。” “你……” 阿满还要责怪,可身后却多出一个小巧的身影。 她探出手,手指勾住了阿满的手指,晃动两下。 众人都是面色一紧,纷纷看向那身影。 却见安儿站在阿满身后,一手还勾着他的手指,微微摇了摇头。 阿满曾经见过安儿一面,还险些死在安儿手中。 此刻再看,只觉得安儿和那日见到自己时,大有不同。 “别……别急。” 安儿说话还不大利索,只能崩出一两个字。 许是因为二人乃是骨肉至亲,听到安儿这话,阿满心下的烦闷竟然真的平和许多。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去给朕想法子!若是你们不能让额娘醒来,朕就让整个太医院,为额娘陪葬!” 太医慌乱地答应一声,便匆匆起身,快步往殿外而去。 安儿仰着头,笑意满满地望了阿满两眼,这才探出脑袋,缓步走到卧榻边。 在宇文席的身边,安儿便瞧着要自在了许多。 “爹……爹爹……” 安儿说着,坐在宇文席身侧,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 “额娘……怎么了?” 宇文席抬起另一只手,将安儿揽进怀中,长叹一声。 “你额娘病了。” 安儿偏着头,望着卧榻上的萧歌,若有所思。 “病了?” 她一手抵在下巴上,思索了许久,“和安儿从前一样?” 宇文席为了不让安儿觉得自己和同龄人有什么差距,一直告诉她,她不过只是病了。 “是。和安儿从前一样。” 闻言,安儿探出身子,一手牵着宇文席,另外一只手握住萧歌的手腕,眉眼弯弯,笑意更浓。 “安儿都能好,额娘也能好。” 阿满在殿中侧眼瞧着,安儿拉着宇文席和萧歌,三人看上去,倒是格外亲密,有了一家人的感觉。 他不由低下头,打量了自己两眼,心中微沉,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如今,黄袍加身,不知是多少孩子心目中艳羡之人。 可自己与额娘还有那个王叔,怎么越来越不像是一家人了呢? 想起从前宇文席进宫,总是会给自己带不少吃食,带着自己出宫游玩,阿满的心中一时之间,闪过一丝酸楚,鼻尖发酸,眼眶泛红。 就在阿满回忆起往昔,心中酸楚不宁的时候,安儿竟然别过头,望向阿满,笑呵呵地对他摆摆手,“弟弟。” 阿满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可他并未上前,反而转过身,倒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去瞧瞧太医如何说。” 言毕,也不等宇文席和安儿作出反应,阿满已经快步离开了。 安儿有些错愕,别过头,微微嘟着嘴,不解地望着宇文席。 “安儿,和额娘说说话。” 宇文席只是望着安儿笑了笑,抬手将安儿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在她耳后,便起身往殿外走去。 安儿因为从小就长在狼群之中,如今虽然已经跟在宇文席身边,可是无论是反应能力,还是心智都要远远比同龄孩子差出许多。 可正是因为如此,倒是让安儿有了一个好处——她性子沉静,且总是将宇文席的话视为圣旨一般。不管宇文席说什么,她都会照单全做。 听到宇文席这话,安儿坚定地点了点头,便坐在榻边,握住萧歌的手,一本正经地与萧歌说这话。 见状,宇文席淡然一笑,也起身往外走去。 阿满果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 宇文席缓步上前,拱手对阿满行了礼。 初时,阿满还被宇文席突如其来的礼节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淡然一笑。 “晋王叔这是做什么?” “你如今已经是皇上了。合该我来给你行礼。” 阿满和宇文席四目相对,心中生出一阵异样之感。 “晋王叔不必拿这些话来揶揄我。我知道,你不肯离开北境,前往京城,就是不肯承认我这个帝位。” “是吗?” 宇文席挑眉望着阿满,“即便我不承认你的帝位,这皇位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不承认呢?” “可他们都说,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孩子。” 不等阿满说完,宇文席已经接过了话头,“所以,我想要把持朝政,谋权篡位。” 没想到宇文席会如此这般,阿满倒是一时不知所措,诧异地望着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之中,反而说不出一个字。 “阿满,我与你额娘都是被人算计,才错过了此生。剩下的时光,我只想和你额娘在一起。至于皇位、权利,或许对有些人而言,十分重要,可是对我而言,还不如你额娘一笑。” “皇叔真的这么想?” 宇文席侧身盯着阿满,唇角微扬,“事到如今,你还要叫我皇叔吗?” 阿满张了张嘴,可‘父王’两个字,终究是堵在了喉咙之中,硬生生地又被他咽了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尴尬无比。 好在就在此时,辰嫔知道萧歌回宫,前来探望,才算打断了二人的尴尬局面。 第362章 不愿醒来 萧歌一连昏迷了五日,不管太医用了什么药,她都未曾醒来。 这五日之内,阿满已经处置了楚王。 至于陈昆,婉儿姑娘已死,他也是心灰意冷,听说在狱中就已经寻了几次死,好在都被人发现了。 如今,更是将他特殊关押,特殊对待,生怕他寻了死路。 毕竟,陈昆可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才能之辈。 这几日,南境的消息也传来。 轻烟和羽化道人带人,很快就收服了南境。 南境百姓长久地在楚王的统治之下,根本不似他奏折中上报的那般幸福安康,反而是百姓怨声载道。 如今,轻烟和羽化道人接手了南境,倒是让南境百姓看到了希望,纷纷对朝廷,对阿满这个幼帝,称赞不已。 四海之内,眼看着最后一个能名正言顺,颠覆阿满皇位之人,都已经被朝廷收服,自是无人再对阿满的皇位表达任何不满。 阿满只剩下一个心愿,便是盼望着额娘能够早日醒来,看看这盛世。 然而,萧歌似乎就是要和众人作对,用尽了法子,她依旧昏迷不醒。 宇文席一直守在萧歌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也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胡子都已经老长。 第六日。 宇文席还守在萧歌身边,却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声音。 “道人回来了,那娘娘就有救了。” 辰嫔的话音未落,便见羽化道人在十几人的簇拥之下,已经进了殿中。 轻烟率先上前,半跪在卧榻之前,一双手已经握住了萧歌的手腕,双眼瞬时便通红起来,打量着萧歌,抽泣两声,“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分开的时候,不是都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轻烟跟在萧歌身边多年,若说起对萧歌的感情,丝毫也不比宇文席弱。 她说着说着,泪水已经啪嗒啪嗒地落在萧歌手背上。 殿中诸人见状,心情也纷纷郁结起来。 良久,羽化道人才长叹一声,上前拍了拍轻烟的肩膀,示意她给自己让出些地方。 “师父。” 宇文席沧桑不已,说话之时,还有些许的嘶哑,只打量了羽化道人两眼,便失落地低下头。 “萧歌已经五日都没有醒来了。” 羽化道人盯着萧歌。 她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瘦得两腮都有些许地凹陷,瞧着十分憔悴。 “这几日可用过些什么药?” “太医倒是开了不少药。可她吃了,又都吐出来了。” 闻言,羽化道人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搭住萧歌的脉搏,点动两下,不由摇头。 萧歌的脉象十分正常,甚至比寻常人还要再强劲几分。 如若单单从脉象来看,实在瞧不出什么。 眼瞧着羽化道人也是满面的错愕,宇文席更是心生担忧。 “师父,萧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瞧不出来。她脉象平和,按理不该出现这等情况。除非是……” 羽化道人拧着眉头,盯着萧歌。 “是什么?” “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这么多日,太医轮番地为萧歌医治,却没有人说出这个理由。 宇文席知道,以羽化道人的医术,决计不会出错。 既然他说是萧歌不愿醒来,那便一定是她不愿醒来。 “可……可娘娘为何不想醒来呢?” 轻烟不解地打量了羽化道人两眼。 “那原因可就多了。许是因为她觉得人世无望,许是因为她被幻境困住,醒不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只要不是她自己想要醒来,便是用再度昂贵的药物,只怕也无用。” “师父……” 不等羽化道人说完,却见宇文席猛然起身,向后一步,跪倒在羽化道人脚下,叩首行礼,“求师父救救萧歌。若是她一直不肯醒来,或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宁可随她一同去了。” 殿中诸人闻言,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辰嫔立即上前,扶起宇文席。 “王爷,您别着急。道人医术高明,见多识广,一定会有法子的。再说了,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眼看着,您与娘娘就能修成正果,娘娘定然不会辜负您的。” 宇文席顾不得回答辰嫔的话。 他满心满眼,都是萧歌。 其实,羽化道人未回来之前,宇文席已经有些怀疑,萧歌不肯醒来,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 只是当时,没有太医证实宇文席这个念头,他才将此念头压了下去。 如今,羽化道人都这般说了,宇文席心中的不安之感便越发浓郁起来。 羽化道人打量了宇文席两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虽然和师父学过一些医术,可若是治一些寻常的病症,倒也算是得心应手。然而,这病……” 想了许久,羽化道人看向宇文席。 “除非陈昆来试试。” “他?” 此话一出,不仅是宇文席,便是殿中其他人,也纷纷挑眉,诧异地望着羽化道人。 如若不是道人与宇文席和萧歌的关系,换成一个普通的江湖术士,众人都要以为,他是收了陈昆的银子,故意这么说,想要救陈昆出狱呢。 “陈昆如今被关在狱中,为了以防他寻死,听说陛下更是下旨将他单独关押。何况,当日婉儿姑娘虽然是被楚王逼死的。可陈昆却认定,是因为皇后娘娘将婉儿姑娘带出了南军大营。他心中恨皇后娘娘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为娘娘医治的?” 辰嫔说着,望向羽化道人。 “道人,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羽化道人凝望着宇文席,虽然没有开口,却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众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在宇文席身上。 “师父可能确定,他有法子救萧歌一命?” 羽化道人与宇文席四目相对,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他的医术在我之上。又多了解这些奇闻之事。如若他出手,想必还有法子。” 宇文席拧着眉头,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是去求他一求,又有何妨呢?” 言毕,宇文席转身往大殿之外而去。 第363章 辜负 阴暗潮湿的狱中,陈昆缩在角落里,背对着监牢大门,四肢都被手腕粗细的铁链束缚着,别说是寻死了,就是动也难为。 宇文席站在牢门之外,盯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对身侧的狱卒沉声道,“开门吧。” 狱卒难为地望了陈昆两眼,答应一声,打开狱门。 宇文席吩咐他下去候着,没有通秉,不许上前。 待到监牢之中只剩下他和陈昆两人,角落里的陈昆才慢慢地转过头,斜眼睨了睨宇文席。 “几日不见,道人可清瘦了不少。” 闻言,陈昆冷笑两声,别过头,没有答话。 “听说,你在狱中寻死,陛下无奈之下,只能将你用这等方法关押起来。” 听到这话,陈昆的后背骤然一紧,似乎有了反应。 “如若不是那个黄口小儿,让他们这么拴着我,我早就去寻婉儿了!” 宇文席知道,他此话不假。 陈昆固然作恶多端,可他对婉儿姑娘一片痴情,却是天地可鉴。 宇文席缓步上前,立于陈昆身后,盯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 “当日,婉儿宁可自刎,也想唤醒你些许良知。不知这么多日过去了,道人可有参悟婉儿姑娘的意思?” 听到这话,陈昆的情绪骤然波动。 他猛地别过头,恼怒地盯着宇文席,厉声道,“如若不是你和萧歌,婉儿怎么会自刎?” 说着,陈昆猛然站起身,挣扎着想要冲到宇文席面前。 可是,他脚下那根粗壮的铁链,根本不给他向前的机会,猛然向后一扯,便又让陈昆跌倒在地。 陈昆怒目凝视着宇文席,赤红的双眼,还在不住地喘着粗气,眼底的怒色越发浓郁。 如若不是这铁链,陈昆定会要了宇文席的性命,要他为自己的婉儿陪葬。 “害死婉儿姑娘的不是我,也不是萧歌。” 比起陈昆的恼怒,宇文席倒是镇定自若。 他并未露出一丝慌乱之色,只坦然地打量了陈昆两眼,便缓步走到一边,坐在那张石头搭成的榻上,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良久之后,才抬眼看向陈昆。 “如若不是为了规劝你,婉儿姑娘怎么会自刎?” “你说什么?” 陈昆挑眉,怒目盯着宇文席。 “难道不是吗?” 宇文席与陈昆四目相对,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挑衅的冰冷笑容。 “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婉儿姑娘为何会做出此等决断?为何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劝你收手吗?陈昆,这些年,你跟在楚王身边,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自己能数的清楚吗?” 陈昆恼火起来,一双手不住地打着颤抖,那铁链也随着他颤抖的手,发出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在这幽深黑暗的监牢之中,听着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晋王今日来,便是要和我说这些的吗?” 良久,陈昆才冷笑一声,攒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松开,眉眼中带着怒色,盯着宇文席。 “自然不是。” “王爷要说什么,不妨直说吧。何必非要如此白费口舌呢?” 宇文席定了定心神,凝视着陈昆。 “萧歌昏迷不醒,已经五日了。” “是吗?” 陈昆哈哈大笑两声,露出一脸欢喜之色。 “看来,这老天爷倒是公平得很啊。她害死了婉儿,自己便也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是她的报应!” 闻言,方才还满面淡定的宇文席,猛然挑眉,露出怒色。 这还是宇文席自从进了监牢中,第一次露出怒色。 陈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宇文席,眉眼弯动,露出一抹笑意。 “怎么?晋王觉得我说得不对?” 他与宇文席四目相对,那双嗜血的眼睛,瞧着越发赤红无比。 “当日,她带走婉儿,难道不是想要利用婉儿,来威胁我吗?只可惜,我不能手刃萧歌,为婉儿报仇!” 宇文席凝视着陈昆。 过了许久,就在陈昆心中的怒气已经达到顶峰在,只盼着宇文席能与自己大战一场的时候,却见宇文席骤然低下头,非但没有再露出怒色,反而扬动唇角,哈哈地笑出了声。 起初,宇文席的笑声还只是断断续续。 后来,竟然变成了仰天长啸。 这一次,陈昆也满面错愕,不解地打量着宇文席,“你笑什么?” 宇文席并没有答话。 良久之后,他才收住了笑声,凝视着陈昆。 “我笑婉儿姑娘真是白白为你付出了性命。”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宇文席猛然上前,一步拉近了自己和陈昆的距离。 他与陈昆就在咫尺之间。 “婉儿姑娘宁可自刎,也想让你恢复些许良知。可是你呢?却将她的一片好心,当做了无用之物。到现在,竟然还满心满眼都是这些打打杀杀之事。陈昆,说起来,你也算是个满腹才华,武艺高强,这世上难得之人,怎么就会如此迂腐?如此不堪大用呢?” “你懂什么!” 陈昆情绪激昂,想要上前,手被铁链拴着,只能作罢,满面怒色地盯着宇文席。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婉儿!她身负重病,如若不能寻到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如何才能医好她呢?” “是吗?” 宇文席冷笑一声,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只信封,在陈昆的面前晃动两下。 “那你可知道,婉儿姑娘都想要跟你说些什么?” 那信封上的字迹,正是婉儿的! 看到那清秀的字迹,陈昆更是激动。 “这是哪里来了?这是哪里来的?” 陈昆说着,抬手要夺。 不想,宇文席却后撤一步,和陈昆保持着安全距离,只是拿着手中的书信,唇角轻扬,盯着他,却怎么都不肯让陈昆拿到书信。 “你给我!那是婉儿留给我的东西!” “你想拿到这东西,除非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陈昆拧着眉头,盯着宇文席。 不必说,他也已经猜到,宇文席想要自己做什么。 “萧歌有今日,都是她咎由自取,我绝对不会出手救她!你想都别想!” 第364章 威胁 “是吗?” 宇文席勾动唇角,微微探出身子,饶有兴致地盯着陈昆,眼中倒是多出了几分玩味之意。 他最烦被人威胁。 可是,为了萧歌,他不能不这么做。 想着,宇文席猛然拿过一边放着的烛台,已经搭在那信封之下。 眼瞧着烛火跳动,一路往信封上扑去,陈昆疯了似得发出一阵高呼。 “宇文席!你要做什么?” “你若是不肯答应,我就烧了这书信。从今往后,你便连婉儿姑娘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也瞧不到了。” “你……你……” 陈昆满面怒色,盯着宇文席,只恨自己不能甩开这铁链。 “你到底肯不肯?” 宇文席提高声音,高声问道。 眼看着烛火跳动,陈昆终于服软。 “好好……我答应你便是了。” 闻言,宇文席才将烛台放在一边,手中的信件还扬在半空中,“当真?” “我陈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先将那书信交给我。” “待到你医好了萧歌,这东西,我自然会交给你地。” 言毕,宇文席再度将那信封贴身收好。 陈昆的一双手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眼睁睁地瞧着宇文席收好了那信封,自己便是再怎么苦苦哀求,以他的性子,必定不肯再给自己多瞧一眼。 却见陈昆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咙上下攒动,“晋王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了。只要我肯去给萧歌医治,你就要将这东西交给我。” “那是自然。这东西,便是我留着,又有何用处呢?” 闻言,陈昆冷哼两声,对宇文席抬起手,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宇文席答应一声,这才吩咐狱卒进来。 狱卒听说宇文席要带走陈昆,先是露出一脸的错愕之色,诧异地打量了陈昆两眼,又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席,“王爷……这……” “放心吧。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有我担着呢。” 狱卒闻言,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警惕地盯着陈昆,拿出钥匙,将他手上的铁链打开。 这陈昆似是故意要与狱卒呵闹,竟然故意抬起手,在狱卒面前挥了挥拳头。 狱卒吓得不轻,本能地抬起手,拔出腰间利刃,怒目盯着陈昆。 “胆小如鼠。” 陈昆冷笑两声,瞥了狱卒一眼,便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而去。 宇文席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陈昆,都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之中,竟然还能作出此等举动。 如此看来,这陈昆不仅仅是计谋,便是心智,也绝非常人可比。 狱卒被吓得不轻,向后跌撞了两步,险些跌倒。 好在宇文席上前,拍了拍狱卒的肩膀,递上些许笑意,摇了摇头,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只实话实话便是了。” 狱卒还在震惊之中,只是慌乱地望了宇文席两眼,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便眼睁睁地瞧着宇文席和陈昆一同离开了。 待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狱卒才算是定住了心神,右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方才似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道一般。 宇文席带着陈昆回了乾坤宫。 殿中守着的诸人看到二人,纷纷侧过身子,却都警惕地盯着陈昆。 其他人倒也罢了,辰嫔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昆。 她虽然听说这陈昆是个心狠手毒的,可真正见到,心中却也是微微一沉。 陈昆的样貌,简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凶恶几分。 众人之中,唯独羽化道人最是冷静。 “陈昆师弟,别来无恙啊。” 他淡然一笑,上前与陈昆行了一个道家礼。 “我说晋王为何非要我来给皇后娘娘医治呢。看来,是师兄你无计可施,晋王这才想到了我吧?” 羽化道人唇角扬动,保持着笑意。 “师祖绝技,不过医术、武艺还有各种奇门之术。当日,我师父学得师祖武艺还有奇门之术,至于医术,是他后来自己苦心钻研所得。而你师父,得了医术和奇门之术。你又得你师父真传。别的倒也罢了,可我知道,若是要论起这医术,你定然在我之上。” 羽化道人的话,陈昆十分受用,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打量了萧歌两眼,目光微沉。 “她这是怎么了?” 羽化道人将萧歌的身体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陈昆。 “我已经为她号过脉,她的脉象并无大碍。可不知为何,人就是不肯醒。” 陈昆冷笑两声,别过头,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冷笑一声。 “那是自然。像她这样恶贯满盈的人,若是就这样安然醒来,才是老天无眼呢。” 闻言,羽化道人与宇文席等人对视两眼。 一侧的轻烟最是不满陈昆此话,怒道,“若是论起恶贯满盈,有什么人能与陈道人你相提并论呢?” “你……” 陈昆别过头,想要与轻烟争辩两句,却见宇文席指了指自己的衣袖。 陈昆无奈,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冷笑两声,目光在轻烟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重新望向萧歌。 “若是脉象无碍,却不肯醒来,便是苦主自己心有忧虑,不肯醒来。此等病症,必得要去了心病才成。” 见陈昆都尚未号脉,便能得出和羽化道人一样的结论,众人都露出惊喜之色。 尤其是宇文席,更是欢喜不已。 “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陈昆斜眼睨了睨宇文席,冷哼两声。 “既然有心忧虑,就要解决了她的忧虑。像她这样的人,每日在忧虑什么,你们知道吗?” 陈昆言语之中,依旧满是怒气,充满了对萧歌的不敬。 只是这个时候,宇文席等人也无意与他斤斤计较。 “娘娘从前最担心的便是北境军民。” 轻烟拧着眉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道,“如今,娘娘最担心的,便该是陛下。” “这几日,陛下每天都来瞧娘娘,娘娘也无动于衷。” 辰嫔望了萧歌一眼,接过轻烟的话头,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娘娘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第365章 挪宫别居 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良久无人答话。 许久之后,众人的目光,才缓缓地落在了宇文席身上。 只见他紧握双手,凝视着榻上的萧歌。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缓缓抬起眼,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除了我,她如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卧榻边,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凝望着萧歌。 “王爷……” 辰嫔扫视了众人一圈,才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 这些人中,若说有人最了解宇文席和萧歌的那些过往,当属辰嫔。 眼瞧着宇文席面色凝重,目光之中,闪烁着阵阵晶莹,辰嫔的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她望着宇文席,喉咙上下攒动。 “自从娘娘和您分开之后,便一直记挂着您。即便是担心,只怕也是担心您和陛下之间不能安然相处。” 宇文席没有答话,只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道人,此症该如何医治?” 陈昆打量了周围几人一圈,长叹一声。 “倒也不难。一来,只要让她挪了地方,好生修养。二来,只要能让她明白,她所担心的事情,已经都不复存在了。她自会醒来的。” “可娘娘在昏迷之中,如何让她明白?” 轻烟对陈昆没有什么好印象,没好气地剜了陈昆一眼,厉声道。 陈昆冷哼一声,打量了轻烟两圈,根本没有回答她。 轻烟见状,心中更是恼怒,还要与陈昆辩驳两句,却被羽化道人抬手拦住。 “人在昏迷之中,虽然意识不清,可是五识尚在。只要能通过五识让她知道,她所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复存在,想必她就会醒来的。” 陈昆这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上下打量了羽化道人一圈,又指了指轻烟,“你,一看就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人。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有真才实学的人。” 轻烟被他揶揄两句,奈何他说的却有几分道理,自己根本无法辩驳,只得剜了他两眼,没有答话,又匆匆上前。 “王爷。” 轻烟望了萧歌一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宇文席。 “即便如此,只怕也无济于事。陛下怎么会让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挪宫呢?” 这话倒是不错。 宇文席拧着眉头,右手握着萧歌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搭在自己的下巴上,心思飞动。 “是啊。” 辰嫔也点头赞同轻烟的话。 “陛下刚刚平定了南境,如今正是朝中风调雨顺的时候。陛下唯一的心愿,便是娘娘能早些醒来。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让娘娘挪宫呢?” “若是陈昆去说呢?” 辰嫔和轻烟闻言,两人同时望了陈昆一眼,又纷纷对羽化道人摇摇头。 “在陛下心中,他无恶不作,恶贯满盈。他说的话,陛下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轻烟总算是抓到了机会,高声揶揄。 陈昆闻言,想要发作,可轻烟却已经别过头,根本不理会他,也没有给他发作的余地。 “这倒是难办了。” 羽化道人打量了陈昆两眼,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 “我去说。” 宇文席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错愕地望着他。 “道人。” 他竟然起身,对陈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萧歌便有劳道人照顾。我这就去和阿满说。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要带萧歌出宫。” 言毕,宇文席站直身子,环视众人一圈。 莫说是其他人,便是陈昆,看到他为了萧歌,竟然对自己行了这等大礼,也是一时错愕,倒是局促起来,不知如何答话。 “王爷。” 轻烟两步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宇文席并没有拒绝,只带着轻烟一同离开了。 御书房内。 宇文席才刚刚说完自己的来意,阿满的面色便已经沉了下来。 “晋王叔不是在和我玩笑吧?” 他挑眉打量了宇文席两眼。 “您要带我额娘去你府上养病?” “陈昆说了……” “陈昆!” 阿满打断了宇文席的话头。 “陈昆是什么人?他助纣为虐,和楚王狼狈为奸。他说的话,有几分能信?” 果真和轻烟等人猜测地一样,阿满根本不相信陈昆的话。 “萧歌已经在宫中养了这么些时日,都没有起色。可见,是宫中太医的法子不对。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按照陈昆的说法,试一试呢?” “王叔关心额娘,我能理解。可是,额娘是太后,怎么能在王叔的府中养病呢?若是太后挪去了晋王府中,王叔以为,京城百姓会如何传言?” “这个时候,到底是你额娘的身子重要,还是京城百姓的传闻重要?” 宇文席有些恼怒,怒目盯着阿满,冷声道。 阿满被他揶揄得满面通红,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不悦地盯着宇文席。 两人四目相对,皆无话可说,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陛下,王爷。” 轻烟上前行礼,“请听我一言。”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中来回游走了一圈,才道。 “此事其实也不难办。陈昆说了,娘娘需要挪个地方,让她安心。只要不在宫中,在何处都行。陛下也只是担心,若是挪到王爷府中,会引起百姓议论。那不如,就挪去萧府吧。” 闻言,宇文席和阿满的目光皆是一动,纷纷别过头,望向轻烟。 他们倒是将这个地方忘记了。 萧歌自从回到京城,和萧府闹得不悦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萧府。 也难怪,宇文席和阿满都会忽略这个地方。 “先帝生前,也安置了侯娘。奴婢想,娘娘便是再怎么样,也不会信不过自己的娘亲。倒不如,将侯娘也挪回萧府。如此以来,既能让娘娘安心养着身子,也不至于让百姓议论纷纷。若是有人问起,只说娘娘回去省亲了便是。至于萧大人那里,只要陛下同他说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 轻烟这法子,可谓是两全其美,很快阿满和宇文席便都表示赞同。 第366章 回府休养 朝廷文书,张贴得整个京城,到处都是。 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萧歌,要回家省亲。 萧歌自从嫁给皇家之后,便甚少回家。 上一次回京,还是因为萧绾霸占了乾坤宫,她才罕见地回了家中。 说到底,当日也不过只是想要给萧绾一日的时间,让她修缮乾坤宫。 想不到,此次回府省亲,倒是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且文书之中说得清楚,此次萧歌回家省亲,竟然还要住上些时日,这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在这般议论声中,萧歌的马车从皇城正门而出,由陛下亲自相送,一路铺开了不少人马,几乎是从皇城到萧府,整条路站满了侍卫守将,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是在萧府门前,更是围得连根针都扎不进去,更别提那些本想要来瞧瞧热闹的百姓了。 萧歌被几人抬着,送下了马车。 萧宏带着府中一众丫头婆子,小厮家丁,匆匆迎了上来。 看到面色苍白,身上盖着被单,双眼紧闭的萧歌,萧宏的面色不由一顿。 看来,宫中的传闻不假,萧歌此次前来探亲是假,养病才是真的。 见萧宏打量着萧歌,阿满轻声咳嗽两声,倒是将萧宏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陛下。” 萧宏一向最是胆小,无论是先帝还是阿满这个幼帝,他自然都满是敬佩模样,实则内心却十分不屑。 “外公这么客气做什么?” 听到阿满这称呼,萧宏的面色一顿,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了些许喜色,抬手整理了两下自己的衣角,微微仰着头,露出骄傲之色。 一侧的轻烟看得清楚,心中暗自不屑。 她虽然不是从小就跟在萧歌身边伺候的,可是萧宏这嘴脸,她也见过不少次了,此刻更是满心厌恶。 如若不是为了能让萧歌安心养病,轻烟才不肯出主意,让萧歌挪回萧府呢。 阿满自是也注意到了萧宏神色的变化,只是微微上下打量了两眼,虽然还保持着方才的笑意,可是心中却满是不屑。 “额娘的情况,外公也都瞧到了。” 萧宏别过头,勉强打量了萧歌两眼。 “朕就将额娘交给外公了。外公是额娘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想必更加心疼额娘。还望外公好生照顾额娘。” 闻言,萧宏的面色微微顿了顿。 阿满也不等他回话,已经对身后众人摆摆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太后娘娘挪进去。” “诺。” 众人答应一声,便纷纷将萧歌往府中挪去。 萧宏见状,也立即随着阿满一同往府中走去。 才进了府中,便见侯娘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她说不出话,只能扑到萧歌身旁,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握住萧歌的手腕,胳膊还在不住得打着颤抖。 看到侯娘,阿满的心头也是一酸,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外祖母……” 阿满上前,立于侯娘身侧,仰起头,望着侯娘,唇角不住地打着颤抖。 侯娘失去了一只耳朵,听力有些迟钝,反应了许久,才缓缓别过头,望着阿满,双手打着颤抖,阿巴阿巴了良久。 不想,阿满竟然掀开身前长袍,跪在侯娘面前,重重叩首行礼。 “外孙见过外祖母。” 阿满对待侯娘,和对待萧宏,根本就是两个礼数。 众人看到他这般敬重侯娘,都不由对侯娘刮目相看。 整个院中,只有萧宏一人面色难看。 这同样都是阿满的长辈,可他对待自己和对待侯娘的样子,可是天差地别。 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果真,院中一干人等,瞧着阿满如此对待侯娘,除了敬重侯娘之外,便是纷纷对萧宏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萧宏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快步上前,立于侯娘身侧,还抬手环住侯娘的肩膀,做出一副亲昵的模样。 “歌儿要回咱们府中养着身子。咱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侯娘晃动身子,甩开萧宏的胳膊,上前扶住阿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面颊上也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种情形之下,萧宏除了尴尬,便是尴尬。 他呵呵地咧着嘴角,尽力掩盖着自己的尴尬。 “陛下,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娘娘的身子,可受不到凉。” 轻烟按着笑意,上前行礼,却侧眼打量了萧宏两眼,心中暗自不屑。 阿满和侯娘都定了定心神,立即吩咐人将萧歌抬回了她的屋中。 一干人等纷纷跟着入了后院,竟然没有人理会萧宏。 一时之间,别提萧宏有多尴尬了。 阿满瞧着他们安置好萧歌,又和侯娘说了好一会儿话。 侯娘不能开口,许多话都是写在纸上。 字里行间,除了对萧歌的担忧之外,便是对阿满的疼爱。 自从阿满登基以来,已经许久没有受到长辈如此关怀,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做完一切,由萧宏亲自送着阿满离开。 到了门外,萧宏笑呵呵地拱手行礼。 阿满却冷着面色,侧眼望向萧宏。 “外公,方才你可都瞧到了。外祖母的字迹清秀,即便是不能开口,可逻辑清晰,一瞧就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 萧宏面色一顿。 侯娘为何会成为如今的样子,还不是因为他闹的? “是是是。侯娘当日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是啊。可外祖母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到底是谁人之过呢?” 萧宏闻言,身子打了一个颤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过去的事情,朕也无心再提了。只是,如今额娘在府中养病。朕不得不多说一句。” 萧宏尴尬地抬起眼,望着阿满,“陛……陛下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额娘虽然尚未醒来,可是太医已经为她诊断过了,她脉象强健,并无其他症状。挪来府中修养,不过是为了她能早些醒来。朕可不希望,额娘在府中养病,养着养着,反而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不仅仅是对朕,只怕是对外公,也不好。外公,可明白朕的意思?” 第367章 胆小如鼠萧大人 萧宏也是在官场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的人。 他虽然官职不高,可真是因为如此,才生出了七窍玲珑心,最是会察言观色。 此刻听到阿满这些话,七魂都吓掉了一半。 他连连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重重地落地叩首,提高了声音,高声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好生照顾太后娘娘,绝对不会让娘娘有任何差错。” 阿满并未急着搀扶萧宏起身,而是居高临下,冷眼盯着萧宏。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摆摆手,侧眼瞧了李喻两眼。 “萧大人这是做什么?” 李喻心领神会,笑呵呵地上前,将萧宏搀扶起来。 “按说朕已经登了帝位,额娘也已经册封为太后。您是额娘的亲生父亲,您的官职也该升一升了。若是外公能办好这件事情,朕自当重重有赏。” 萧宏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只要不出差错,被阿满揪住,便谢天谢地了。 “陛下言重了。臣与陛下,自是先君臣。” 阿满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朕还有朝务要忙,先回宫了。这里,就交给外公了。” 言毕,阿满也不管萧宏作何反应,径直离开。 萧宏垂手躬身,头也不敢抬,直到那车队都渐行渐远,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他侧眼望去,看到车队消失,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终于消散了。 直到这个时候,萧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后背早已经湿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得一般。 萧宏长叹一声,收回目光,转身要回府,却见一侧的暗巷之中,探出一人,鬼鬼祟祟地四处扫视了一圈。 见那些侍卫也都撤走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望向萧宏。 “大人……大人……” 那人本就和萧宏隔着老远,此刻声音压得又低,如若不是他不住地对萧宏摆着手,萧宏根本意识不到,他竟然是在唤自己。 萧宏愣了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对那人投去错愕的目光。 见那人点了点头,他才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快步走到那人身边。 “大人,我是萧绾娘娘派来的。” 自从萧绾跟着二皇子离京,萧宏便再也没有了这个女儿的消息。 此刻听到,更是面色一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胆怯。 “你……你当真是绾儿身边的人?她……她现在在哪里?” “大人,娘娘被太后陷害,如今已经随着二皇子离开了。” 萧宏闻言,拧着眉头,长吁短叹。 “我苦命的女儿啊。” 他本就因为心疼云氏,对萧绾更是疼爱有加。 此刻听到这话,自是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他那去边关受苦的女儿,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府中可还有一位呢。 “大人,娘娘听说,太后娘娘回府省亲,觉得事情有些古怪,飞鸽传书,派小人前来查问一番。这太后娘娘,当真只是回府省亲而已?” 提起此事,萧宏便又是一肚子的委屈怒火,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哪能呢?” 他全然忘记了方才阿满的叮嘱,不许他将萧歌是回府养病之事外泄。 萧宏四下里打量了一圈,一只手抵在唇边,又和刘二往一起凑了凑。 “她是来我府中养病的。” “养病?” 刘二挑眉,一脸错愕。 萧宏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刘二。 刘二脸上逐渐露出喜色,一双手交叠在身前,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萧宏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心中也错愕不解,别过头,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着刘二。 “大人,这可是好机会啊!” “好机会?” 萧宏更加不解。 “娘娘早就吩咐了,这萧歌不管是回府做什么的,都让大人寻机杀了她。只要没有她,当今圣上便什么都算不得。到时候,娘娘一定会携二皇子回京,登基得位。大人,您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了。” “杀……杀了她?” 萧宏虽然偏心,可他天性胆小,加上方才阿满的话,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杀人? “你……你们要在我府中杀了她?” 见萧宏说话都打起了结巴,刘二对他不由不屑。 “萧大人,你可要搞清楚了。咱们娘娘和萧歌,虽然都是您的女儿,可这元近亲疏,您总不至于,心中还没有数吧?” 萧宏一脸为难,拧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 “绾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她娘命苦,白家一族又都被……我实在是心疼绾儿。可是,那萧歌如今可不是寻常人。且不说她身边本就高手如云。当今陛下可是她的亲儿子。若是她死在我府中,那我还如何与陛下交代?” 刘二闻言,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对萧宏的不屑,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两声。 “萧大人,只要这萧歌死了,那黄口小儿还真的能做了朝廷的主?再说了,您不是也说了吗,萧歌是重病抬进您府中的。既然已经病了,便是死,也和您没有关系了。” “可是……” 不等萧宏说完,刘二便不屑地摆了摆手,声音也越发阴沉起来,“萧大人,您只说您肯不肯便是了。” 萧宏与刘二四目相对,良久之舟,才咬着牙,“不成!陛下临走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若是这萧歌在我的府中出了什么问题,我是要担责任地。” 这倒是让刘二惊讶。 看着萧宏如此胆小,不想竟然会这般坚定地拒绝自己! “好!” 刘二咬牙切齿,一脸恼怒,剜了萧宏两眼,长袖一甩,哼了两声。 “既然如此,我便原话回了娘娘。到时候,看娘娘如何决断吧!” 言毕,刘二不再与萧宏多言,转身便入了那暗巷之中,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宏在暗巷口站了许久,直到府中的家丁来寻,才回过神来。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早已经七魂丢了八魄,就连脚步都虚浮不少,入府之时,竟然还险些跌倒在地。 他索性将所有的怨气都发在那家丁身上,狠狠责骂一顿,才算是平稳了心绪,回了后院。 第368章 动手 萧歌在萧府养着身子。 和陈昆说得一样,她虽然尚未完全苏醒,可是五识已经比之前还要再强上几分。 如今,若是有人低声唤她,她的手指,也会微微勾动两下。 宇文席更是日日都来。 倒是萧宏,自从首日将萧歌接回府中之后,不知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从未来过。 每日里,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倒是会来问问萧歌的身子恢复得如何,需不需要别的东西。 轻烟也懒得应付这小厮,总是三言两句,就将小厮打发走了。 这日,宇文席和往常一样,一早便来了府中,在屋内陪着萧歌。 他一边为萧歌摩挲着面颊,一边低声说着二人从前的事情。 “对了,安儿如今可是长高了一节。昨日,我还请师父瞧过。师父说,许是因为安儿从小在狼群之中长大,反而让她的身子,竟然比寻常孩子还要再强壮几分。再这样下去,很快,安儿就能和寻常孩子一样了。” 宇文席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地握住萧歌的手腕。 “等到你醒来的时候,咱们的安儿,怕是说话也利索了,个头也长高了,指不定,你都不敢认了呢。” 萧歌的手指微微抽动两下,那轻微的幅度,惹得宇文席呵呵一笑。 “你说说你,从前这双手可是拿刀的手,如今还不是只能在我手里微微晃动两下。” 说着,他捧住萧歌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你便是这辈子都没法逃脱我的手掌心了。”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争执声音。 “你要做什么?” 是轻烟的声音。 “这话你该去问晋王!他答应我的事情,到现在还不履行承诺。亏得他还是个名正言顺的王爷,简直是丢人!” “陈昆,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担心我撕烂你的嘴。” “就凭你?” 陈昆冷笑一声,挑眉盯着轻烟,“便是你这样的再多上十个,我也不往眼里去!” 陈昆这话倒是不假。 以他的武艺,高出轻烟不少。 可轻烟也是个有傲骨的,听到这话,更是瞬间便炸了脾气,指着陈昆,厉声道,“来来,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说着,轻烟便拉开架势,想要和陈昆好好地干上一场。 “轻烟。” 宇文席已经到了屋外,打量了轻烟两眼,沉声唤住。 轻烟不悦地剜了陈昆一眼,这才愤愤不平地收回手中的动作,向后退上两步,倒是十分乖巧地走到了宇文席身边,怒目别过头,指了指陈昆,“王爷,这厮实在是可恶!如若不是他能为娘娘医治,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现在竟然还敢在府中耀武扬威起来了!” 陈昆冷眼打量轻烟,双手环绕在身前,冷哼一声,“你若是不满意的话,大可以自己去医治你家娘娘。” “你……” 轻烟还要再辩驳两句,却被宇文席拦下。 “陈昆,你要做什么?” 陈昆这才收回目光,哼了一声,看向宇文席。 “萧歌已经挪了地方,只要正常用药,早晚会醒的。你速速将东西给我。” 宇文席与陈昆对视一眼,倒是不慌不忙。 “我将东西给了你,你转头就走,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若是到时候,萧歌没有醒来,我去什么地方找你?” 陈昆也在气头上,故意指着轻烟,冷哼两声,“那个妮子不是厉害吗?你让她去医治便是了。” “你……” 宇文席抬手拦住轻烟的话头,盯着陈昆。 “等到萧歌醒来,我自会将东西给你的。” 闻言,陈昆挑眉,怒目瞪着宇文席。 “宇文席!你个混账羔子,说话是放屁吗?” 他一时气急,言语粗俗,根本顾不得宇文席的身份。 “当日,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我是说过,会将信给你。可我也说了,只要萧歌醒来,我必将双手奉上。如今,萧歌未醒,你便要我将东西交给你。到底是我不信守承诺,还是你胡搅蛮缠。” 轻烟闻言,也扬着下巴,露出了一脸骄傲之色,怒目盯着陈昆。 陈昆被气得不轻,全然失去了理智。 “好几个不要脸的晋王。我就不该相信你。今日,你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言毕,便见陈昆右手猛然握拳,左脚后撤一步,便化身形猛然向前冲来。 轻烟见状,想要去拦,可宇文席却已经率先迎了上去。 这陈昆功力不低,便是自己与他也未见得能过上几招。 宇文席一边迎上陈昆,一边对轻烟高声道,“保护好娘娘。” 一转眼的功夫,两人便战在了一处。 轻烟急切地观望着二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为何宇文席不许自己上前。 以陈昆的功力,自己上前,也不过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就连宇文席,在二十招之后,也逐渐露出了下风之态。 只见陈昆猛然收住脚步,身子向后一仰,右手顺势抬起,就往宇文席的腰间砸去。 轻烟看得真切,陈昆这一招,可是下了死手。 若是宇文席被他打中,即便是不死,只怕也要受重伤。 “陈昆,你敢对王爷下死手!” 轻烟高呵一声,便要加入战局。 不想,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轻烟身侧一跃而过,接着,便已经抓住了陈昆的手。 只见他微微躬了些许身子,也不见如何用力,竟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陈昆的杀招。 另外一手抬起,已是一掌击中陈昆的腹部。 陈昆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面色苍白,抬眼望去。 羽化道人已经站定身形,扶住宇文席,轻声道,“你没事吧?” “师父。我没事。” 羽化道人这才冷笑两声,将宇文席护在身后,盯着陈昆。 “师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跟一个小辈动手,可不是我派的规矩。” 陈昆右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显然也受伤不轻,身形晃动了两下,又长吸一口气,才算是稳住了气息。 第369章 行针 陈昆定住身形,怒目打量着羽化道人和宇文席。 “你们师徒二人,联手对我,又算是什么规矩?” 宇文席想要上前,羽化道人抬手拦住,淡然一笑,望着陈昆。 “师弟,你误会了。如今,你为萧歌医治,我们便是友人,并非敌人。我与宇文席,也并不想对你怎么样。” 陈昆挑着眉头,盯着二人。 “那他为何,不肯将书信交给我?” “书信?” 羽化道人微微挑眉,侧过头,对宇文席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他并不知道书信之事,难免错愕。 “那是婉儿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将那东西交给我?” 说着,陈昆竟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见状,宇文席的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瞧着陈昆,不由联想到了自己。 如若他是陈昆,或者萧歌此时离开自己,只给自己留下一封书信,只怕他会比陈昆更加崩溃。 想到这里,宇文席长叹一声,轻轻抬手,拨开羽化道人,往前走去。 见状,羽化道人忙要拦住宇文席。 不想宇文席却抬手对羽化道人微微摆了摆手,长叹一声,也未曾看向羽化道人,而是径直走到了陈昆身边。 也不知为何,陈昆竟然并未对宇文席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抬起头,望向宇文席。 “我答应你,只要萧歌醒来,我一定会将东西交给你的。” 陈昆和宇文席四目相对,在那一刻,陈昆竟然和宇文席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真的?” “真的。” 宇文席坚定地点了点头。 说着,宇文席伸出手。 陈昆的目光轻动,也抬起手,由着宇文席将自己拉了起来。 院中终于陷入了平静之中。 宇文席与陈昆对视一眼,扬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陈昆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一来,是因为宇文席对他的安慰,多多少少也起了作用。 可更加重要的是,宇文席的手中拿着那封书信,自己若是不能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便拿不到那书信。 “我倒是有个法子,说不定能更快地治好萧歌。” 闻言,宇文席立即露出惊讶之色,错愕地望着陈昆,多出几分欣喜之色。 “真的?什么法子?” “行针。” “行针?” 莫说是宇文席,便是羽化道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要给她行针?” 陈昆瞥了羽化道人一眼,缓缓点头。 “师兄也通医术,想必应该知道,只要一人的五识尚未完全消失,行针便是最好的法子。” 羽化道人微微拧着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行针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可是以萧歌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能不能熬住行针。” 宇文席不解地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师父,行针可是有什么凶险吗?” “常人行针,必定痛苦不已。只是,好歹可以用意志力克制克制。可萧歌如今陷在昏迷之中,也不知,若是那疼痛袭来的时候,她能否抗住。” “我自有一套安全的法子。只是,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秘籍,不能被人瞧到。行针的时候,只能我一人在场。” 闻言,轻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成!” 她不满地盯着陈昆。 “你早就对小姐恨之入骨,让你一个人行针,谁知道你会对小姐做什么?” 陈昆闻言,打量了轻烟两眼,冷哼一声,别过头,重新望向宇文席。 “晋王觉的呢?” 宇文席低着头,右手微微摩挲着,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你有几分把握?” “王爷?” 闻言,轻烟错愕地上前,却被宇文席抬手拦住。 “至少比普通法子行针多出两成。” 宇文席拧着眉头,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王爷……” “轻烟。我知道,你挂念萧歌,可是现在,除了这个法子以外,别无它法了。” 轻烟的眉目紧紧地攒在一起,打量了陈昆两眼,又望了宇文席一眼,只能垂下眼,右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即便是心中有不少担心,却也只能强迫自己答应。 “那我去准备了。” 陈昆白了轻烟一眼,快步离开。 轻烟等人也都进了殿中,就行针一事,由羽化道人仔细同他们说清楚内里的关键之处。 几人离开的匆忙,谁都没有发现,在长廊的尽头,多出了一个灼灼的目光,盯着这院中的方向。 刘二立在萧绾身后,压低了声音。 “娘娘,您都瞧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候在府外。每日都能看到晋王前来府中。” 萧绾冷笑一声,低下头,将身后的帽子重新戴上,冷笑一声。 “先帝尸骨未寒,他们两人便如此焦急地想要暗度陈仓,真是不要脸。” “娘娘说的是啊。” 刘二一边随着萧绾往后院走去,一边轻声道,“娘娘此次亲自回来,可是已经有了主意?要如何对付萧歌。” “待我去见了我父亲之后,再行决断。” 提到萧宏,刘二的目光又是一沉。 “萧大人也算是朝中的老人了。可那日,我和萧大人提起此事,他却避之不及。” 萧绾倒是已经早有准备。 否则,她也不至于亲自上京。 “我这个父亲,一向是胆小怕事。何况,不管是我,还是萧歌的儿子得了皇位,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他又怎么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刺杀萧歌呢?” 刘二陪着笑意,“不过,萧大人对娘娘还是十分关心的。那日看到奴才,倒是一直都在打听娘娘的事情。” “关心?” 萧绾停住脚步,侧过头,打量了刘二两眼,眼中非但没有笑意,反而还多出几分锐利的寒意。 “若是他真的关心我,又何至于由着我被萧歌母子陷害,害我的儿子在边关苦寒之地驻守?他不过就是惺惺作态罢了。” 说着,萧歌冷哼一声,收回目光,脚下步子更快。 第370章 双标 萧宏还闷在书房。 自从萧歌回府之后,这府中上上下下,都围着萧歌转。 他这书房外,只剩下一个一直跟着自己的老管家。 不过这样也好。 萧宏可不想和萧歌多有牵扯。 她在自己府中,若是身子能养好,便是最好。 若是真的醒不来,好歹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他翻着面前的竹简,抬手晃动了两下茶杯,见杯中已经空了,这才高声唤管家添茶。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外走进一人,上前为萧宏添了茶水,却久久没有退下。 “有事吗?” 萧宏本能地抬起眼,望向身侧所立之人。 却见萧绾唇角扬动,带着笑意,正甜甜地望着萧宏。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宏缓缓起身,错愕地望着萧绾,打量了许久,才惊讶地道,“绾……绾儿?” 萧绾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父亲,我回来了。” 说着,萧绾便要上前。 不想,萧宏却是一步后退,惊慌失措地打量了两眼屋外的方向,忙几步蹿到了门边,探出身子,打量一圈,见院中无人,这才关上门,匆匆回到屋中。 “你怎么回来了?” 萧宏的言语之中,非但没有半分欢愉,还满是责备。 听到他这话,萧绾露出了不悦之色。 她睨了睨萧宏,唇角微扬,冷笑两声,也不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才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萧宏一圈。 “怎么?我回来,父亲像是不大高兴呢。” 萧宏拧着眉头,心中忐忑不宁。 他可不是不高兴吗! 这放在谁身上,谁能高兴得起来?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萧绾和萧歌虽然都是他萧宏的女儿,可是在宫中可是斗得乌鸡眼似得。 萧绾这个时候回来,岂不是要拉着自己下水?跟着她倒霉吗? 想到前几日,刘二在府门前和自己的对话,萧宏的目光更沉。 他微微侧着脑袋,打量着萧绾,沉声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父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萧绾冷笑两声,倒是自顾自地端起茶盏,抿了两口茶水。 “你是来杀萧歌的?” 萧宏似是还不大敢肯定,又上前两步,盯着萧绾的侧脸,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算不得是我要杀她。横竖她如今都还在昏迷之中,半死不活,我只是助力一把而已。” “你疯了?” 她果真是来杀萧歌的! 萧宏赤红着双眼,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萧绾。 “陛下将她送到府中养病,临行的时候,可是特意嘱咐了,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要陪葬。” 萧宏说起这话,还有些后怕,身子微微打着颤抖,侧过眼,带着些许不满,上下打量着萧绾。 见状,萧绾心中虽然不屑,可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 她起身走到萧宏身后,扶着萧宏双肩,让他坐在椅子上。 萧绾一边为萧宏捏着肩膀,一边柔声道。 “父亲,什么陛下不陛下?那阿满说到底,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罢了。先帝当日也不知为何要将皇位留给他!” “他是先帝嫡长子,不留给他,难道还留给你的二皇子不成?” 闻言,萧绾的面色一顿,一道阴郁从面颊上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萧绾便恢复了镇定,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笑意。 “父亲,先帝将皇位留给阿满,固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可我执意想让二皇子继位,可都是为了父亲您啊。” “为了我?” 萧宏不解地别过头,目光在萧绾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才冷哼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还都嫁到了皇家,我哪里还能管得上你们?” 萧绾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蹲下身子,双手搭在萧宏的腿上,身子微微向向前探出,笑呵呵地望着萧宏。 “父亲,您想想,从前您对萧歌母子是什么样的?那阿满可是都亲眼看到的。” “那还不是因为……” “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 不等萧宏说完,萧绾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当初的事情,暂时按下不表。可如今,阿满登基为帝,他可有一日尊重过父亲?或是可曾为父亲谋得了什么好处?” 闻言,萧宏便想起了那日阿满在府门之前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他非但没有给自己谋得过什么好处,还一副恨不能吃了自己的模样。 想到这里,萧宏便长叹一声,拧着眉头,“他是亲眼看到我是如何对待他们母子还有侯娘的。那日,他送萧歌来府中,就连侯娘,他都行了重礼。可是,对我,却冷冷冰冰,尽是些君臣之礼。倒是我这个做外祖父地,还不得不敬着他。想起来,我这心中便还有一肚子的怒气。” 萧绾等得便是这句话。 她一边为萧宏垂着腿,一边笑呵呵地望着萧宏。 “是啊。可是二皇子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在女儿身边长大的,对父亲您这个外祖父,可一向也是敬仰得很。只要他登上了皇位,定会敬您,尊您。您想想,到底是阿满那么一个黄口小儿登上皇位对您有利,还是二皇子登位对您有利呢?” 萧宏长叹一声,望了萧绾两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道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如今,登上帝位的,可是阿满。还能有什么法子?” “只要萧歌死了,阿满的皇位就保不住了!” 萧绾的双眸,骤然阴沉下来,微微眯了眯双眼,冷声道。 “可……可陛下可是说了,要我好生照顾萧歌……” “父亲放心,我会将事情做的干干净净。只让阿满以为,是那个什么陈昆对萧歌动了手。与父亲您毫无瓜葛。与咱们萧府也没有任何关系。” 闻言,萧宏倒是心动许多。 “真的?” 他挑眉往萧绾的身前凑近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 萧绾笑呵呵地凝望着萧宏,晃动了两下他的衣衫,“父亲难道还信不过女儿吗?” 第371章 动手 按照萧绾的吩咐,萧宏着人给她备上了一把匕首,又换上了一身萧府丫头的衣物。 为了不被宇文席等人认出来,还特意给她装扮了一番。 待到装扮完后,萧宏打量了一圈。 别说是宇文席了,就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得能认出眼前之人。 “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萧宏瞧着萧绾在检查匕首,心下倒是多出了些许担忧,语重心长地道。 “晋王和那个轻烟,武艺都不弱。你一个弱女子,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若是瞧着情况不对,可一定要及时收手,切莫伤到了自己。” 同样是自己的女儿,萧歌躺在府中,生死未卜,可萧宏却连一眼都没有去瞧过。 萧绾手持匕首,要杀的,可是他的骨血,可萧宏却还挂心不已,生怕萧绾伤到了自己。 想来也正是可笑无比! 萧绾将匕首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衣袖中,笑意满满的望向萧宏。 “父亲放心吧。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他们什么时候为萧歌行针?” “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陈昆已经备好了东西,半个时辰之后,就要问萧歌行针。” “那我不和父亲多说了。等到我杀了她,父亲和萧家的荣华富贵,就都保住了!” 听闻此话,萧宏倒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望着萧绾。 萧绾吩咐刘二在萧宏屋里等着消息,自己快步而出,往萧歌的院中而去。 …… 陈昆已经备好了东西,正在院中做最后的清点。 宇文席一干人都陪在身边。 “此次真是辛苦师弟了。” 羽化道人瞧着陈昆准备的那些东西,低声道。 “若是师兄真的觉得我辛苦,不妨劝一劝自己的徒弟,早些将婉儿的书信交给我才是。” 陈昆冷哼一声,将所有东西归拢好,又瞥了宇文席一眼,“我行针之时,这院中也不能有人。” “为何?” 不等宇文席答话,轻烟已经冷声道,“你不许我们在屋中,难道还不许我们在院中守着吗?” “守?” 陈昆挑眉,没好气地剜了轻烟两眼。 “谁知道,你们是要守在院中,还是偷偷地学我针法?” “你……” 这二人一旦争论起来,便是无休无止。 宇文席抬手拦住轻烟,对陈昆恭敬行礼,“道人放心,我等绝不会打扰道人。一会儿,道人进去了,我们就离开。” 陈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白了轻烟一眼,便往屋中而去。 瞧着陈昆进了屋中,宇文席等人也按照约定,退出院中。 屋中只有陈昆和萧歌二人。 他缓步上前,将准备好的东西一字排开,目光轻动,长叹一声,做了个准备,才上前将萧歌扶起。 陈昆拿起一侧的银针,寻着穴位,便狠狠扎了下去。 萧歌的身子微微一颤,眉头也轻蹙在一起。 按照针法,每一根针行针时间,都要相隔半盏茶的功夫。 陈昆扶着萧歌的双肩,不能让她躺下,免得针移了位置。 就在此时,却见屋外闪动而过一个人影。 他挑眉露出不悦之色。 瞧那人影,是个女子,陈昆没好气地道,“不是说你不会偷学吗?果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小人!” 话音才落,便见那人影从正门而入。 陈昆本以为是轻烟,可看到来人,却不由面色微顿。 “你是什么人?” 他之前从未见过萧绾,此刻只觉得眼前之人,和萧歌眉眼之中,似乎有些相似。 “陈昆,你家王爷被下狱,你倒是在这里给他的仇人行针,救他的仇敌?也不知,你家王爷若是知道了,是不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卧榻边,盯着萧歌,那双眼睛满是怒气。 看着她的模样,听着她那些话,陈昆只消微微思索片刻,便知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是萧绾?” 闻言,萧绾冷哼两声,打量了陈昆一圈,倒是露出了些许赞赏之色。 “看来,楚王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机灵的。” “你来做什么?” 陈昆和萧绾没有任何交情,对她自是也不客气。 “陈昆,我们做个交易。” 萧绾呵呵一笑,没有回答陈昆的话,而是坐在萧歌对面,打量了两眼,才冷笑着,望向陈昆。 “你帮我杀了她,我帮你救出你家主子。再给你高官厚禄,让你安享后半生。如何?” “你拿我陈昆当什么人了?” 陈昆冷笑一声,剜了萧绾两眼。 “用高官俸禄就想收买我?看来,堂堂贵妃,也不过如此吗。” 闻言,萧绾倒是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她显然没有想到,陈昆竟然会这样回答她! “萧歌母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们这般卖命?” 萧绾冷笑两声,盯着陈昆,沉声问道。 陈昆才懒得理会她,白了她一眼,“我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就不叫外面的人进来了。你快点走吧。” 说着,陈昆便侧过身子,想要从一侧拿起第二根银针。 他根本未曾将萧绾这样的人放在眼中,也未曾提防半分。 哪知道,就在他刚刚起银针,准备行第二针的时候,萧绾却猛地冲了过来。 她动作倒是十分迅速,陈昆一时之间,也未曾反应过来,却见萧绾衣袖抖动,寒光闪过,匕首已经冲着萧歌的身子便扎了过去。 萧绾这一下可是下了死手,若是一旦被扎中,萧歌必死无疑。 好在,陈昆很快就定下了心神。 却见他一个翻身,双腿抬起,已经夹住了萧绾的手,足尖微微用力,萧绾手腕一疼,那匕首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萧绾躬身要去捡,陈昆顺势抬腿,膝盖猛动,踹在萧绾的额头上。 萧绾吃痛,身子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陈昆这才紧着扶住萧歌的身子。 好在,第一根银针并未错位。 他顺手将第二根银针也扎入萧歌后背,这才冷眼看向萧绾,“毒妇,你要做什么?” “陈昆,你又不是萧歌的的奴才,为什么要护着她?” 萧绾指着陈昆的鼻尖,叫骂道。 第372章 自找苦吃 陈昆只冷眼睨了睨萧绾,唇角微扬,冷哼一声,并未将她的叫骂放在心上。 只见他扶住萧歌的肩膀,目光收拢,打量着那两根银针。 确保银针的位置无虞,这才瞥了萧绾一眼。 “你别以为我瞧不出,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绾闻言,面色一顿,双手撑在身后,有些错愕地望着陈昆。 “你有心杀了她,跟我无关。可是,现下,我在给她行针。若是由着你在我面前杀了她,岂不是要将这祸事扣在自己头上?” 萧绾的心思被陈昆说破,面色不大好看,拧着一双秀眉,不满地盯着陈昆。 “滚!你若是还不滚,一会儿惊动了外面的人,你还想活着离开这府邸?” 陈昆说完,便别过头,不再理会萧绾。 萧绾怒冲冲地站起身,没好气地盯着陈昆。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萧绾衣袖微颤,竟然从袖口中抖落三根暗镖,径直就往陈昆和萧歌的身上飞去。 这可是她练了许久的绝招。 或许萧绾没有什么武艺,可这手暗镖却玩得极其通透。 即便是萧歌,只怕也得要让她三分。 更可怕的是,萧绾有这样的本事,却无人知晓。 别说是陈昆这样和她素日里没有什么往来的人,即便是萧歌和宇文昊都不曾知道。 此刻,瞧着那暗镖飞出,陈昆还以为不过是些小把戏,根本就没有往心中去。 直到那暗镖到了陈昆眼前,一阵劲风猛然拂动而过,陈昆才意识到——自己将萧绾想得太简单了! 情急之下,陈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一手扶住萧歌的肩膀,另外一只手立即抬起,一掌将那暗镖打落。 然而,那暗镖的尖端,几乎是在同时,便在陈昆的手掌上开了一条长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萧绾也未曾想到,陈昆竟然会徒手接住自己的暗镖,一时错愕。 就在她思量的时候,却见陈昆已经反手将那暗镖扔了出来。 萧绾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暗镖,已经直勾勾地扎入了她的眉心之中。 只见萧绾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两下,前后晃动一番,便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她睁着一双眼睛,摔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起来,只能看到雪白的墙壁正在不住地回旋。 陈昆将萧歌靠在一边的榻上,站起身,缓步往萧绾身边走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竟然出现了一片暗黑。 这暗镖居然有毒! 陈昆刚刚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黑,猛然栽倒,也不省人事。 …… 宇文席等人在院外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 按照约定,陈昆早就该行针结束。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出来。 轻烟焦灼不宁,已经说了许多次,自己要进去瞧瞧,却都被宇文席拦下。 可这一次,轻烟再度提起要进去瞧瞧,便是宇文席也没法子再阻拦,拧着眉头,沉声道,“我随你一同进去。” 几人进了屋中,映入眼前的,全是倒在地上的两人。 几人大惊失色,宇文席第一时间冲到了卧榻边,探出手指。 萧歌的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他这才安下心来,扶住萧歌,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 “萧绾?” 轻烟打量了萧绾许久,才算是认出了她。 她探出手指。 萧绾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王爷,她死了。” 羽化道人则扶住陈昆。 他虽然气息不稳,手掌发黑,可尚且还活着。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轻烟迷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不知发生了什么,惊讶地问道。 宇文席也缓缓摇头。 “先将他们两个都拖出去,一会儿再想法子。师父,烦请你瞧瞧,歌儿身上的针,能不能拔除。” 羽化道人上前为萧歌拔除了背后的银针。 而轻烟则将那两人都拖了出去。 萧绾已经断了气息,她本就对萧绾满心怨恨,此刻索性将萧绾扔在院中,不去理会。 至于那陈昆,虽然中了毒,可好歹还有呼吸。 轻烟吩咐人给陈昆为了玉露丸,至于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边院中忙碌了一下午,萧宏也焦灼了一下午。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非但萧绾没有回来,就连萧歌的院中,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终于,萧宏有些按捺不住,决意前去瞧一瞧。 可他人都尚未走出院中,便见轻烟已经带着几个家丁匆匆而来。 “轻烟?” 萧宏打量她两眼,见她气势汹汹,面色不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大人。” 轻烟对萧宏更是冷面相待。 “小姐院中出了些事情,请大人去瞧瞧。” “出事?” 萧宏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也骤然阴沉下来。 “出了什么事?可是萧歌有什么不妥?” 他的言语之中,非但没有半分关心,竟然还露出了几分期待。 听到萧宏这话,轻烟不满地挑动眉角,上下打量了萧宏一圈,才冷声道,“瞧大人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小姐的院中会出事?” 闻言,萧宏立即摇头。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去萧歌的院中,我哪里能知道。” 轻烟依旧狐疑地打量着萧宏,眉角微微挑动两下,心中的怀疑更加浓郁几分。 想起宇文席的叮嘱,轻烟冷然一笑,侧过身子,对萧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吧。” 萧宏见状,心中惴惴不安,却不得不陪着一脸的笑意,连连点头。 “好。” 他尴尬地笑了笑,便随着轻烟一同往院外而去。 刘二在廊下探出脑袋,恰逢萧宏的目光。 萧宏见到他,立即摇头。 轻烟见状,顺着萧宏的目光望去,可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大人没事吧?” “没事啊。” 萧宏陪着笑意,扫视了轻烟两眼,接着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轻烟目光微沉,冷笑一声,瞥了萧宏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大人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大人的女儿,亡故了。” 第373章 大人还真是偏心 轻烟说完,还特意留意了萧宏的面色。 他非但没有丝毫的伤心,竟然还露出了几分喜悦之色,低声重复了一遍轻烟的话。 “亡……亡故了?” “怎么?大人难道不伤心吗?” 听到这话,萧宏才蹙着眉头。 “怎么会这样?萧歌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了今时今日的位置,为何会骤然亡故呢?” 轻烟冷笑两声,目光灼灼,盯着萧宏。 萧宏不得不做出一副悲切模样。 “倒是奇怪,我还没说是大人哪个女儿呢,大人怎么就知道是我家小姐呢?” 闻言,萧宏的后背一紧,这才算是露出了几分真正紧张的样子。 “你说什么?” 轻烟没有再答话,而是别过头,剜了萧宏一眼,径直往前而去。 这次,萧宏是真的有些慌乱,脚下的步子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几分。 两人一路到了萧歌院中。 “王爷,萧大人来了。” 萧宏进了屋中,看到地上放着一具尸首,上面盖着白布,心中咯噔一下。 “萧大人。” 宇文席对萧宏还算客气。 “这……这是怎么了?” 萧宏错愕地抬起手,指着地上的尸首,迷惘地望向宇文席。 “大人一定要节哀。” “节哀?” 不等萧宏说完,便见轻烟已经上前,一把掀开了那白布,露出了萧绾妆扮过的脸。 此刻,她脸上发黑,还睁着一双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 见状,萧宏猛然后退两步,一脸错愕之色。 “这……这……” 宇文席忙扶住萧宏,又瞥了地上的萧绾两眼,长叹一声。 “陈昆在为歌儿行针,不知萧绾为什么会出现。现下,陈昆也受了伤,还在昏迷之中,尚未醒来。待到他醒来,我一定仔细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不消多问,宇文席早已经猜出了其中端倪。 他一手扶着萧宏,虽然在安慰萧宏,可目光灼灼,却始终盯着他,上下打量。 “大人,萧绾乔装打扮,进了府中。不知大人可知情?” 闻言,萧宏立即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我……” 他生怕宇文席瞧出端倪,索性一步冲上前,扑倒在萧绾身上,放声高哭道,“绾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萧宏会有这等反应,一来是为了提防萧宏再询问自己,二来也是真的悲从心起。 他虽然有两个女儿,却从未将萧歌放在眼里,满心满眼都只有萧绾这一个女儿。 如今,看着萧绾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死不瞑目,萧宏心中岂能好受? “大人还真是偏心啊。” 轻烟冷哼两声,不屑地瞥了萧宏两眼。 “我家小姐被送回来的时候,大人可是连多一眼都未曾看过小姐。如今,这毒妇死了,大人倒是伤心得很。” “你说什么?” 萧宏在悲痛之中,胆子也大了些,不悦地抬起眼,盯着轻烟。 “难道我说错了吗?这毒妇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姐的房中,大人会不知道其中关键?她身上穿的,可都是萧府下人的衣服!如若不是有人特意安排,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萧宏双眼赤红,恼怒地望着轻烟。 “她本就是我萧家的小姐,难道还会没有我萧家的东西?” “大人也知道她是萧家的小姐。我家小姐又何尝不是萧家的女儿?可大人何时多看过她一眼?” 萧宏还要再与轻烟辩驳两句,宇文席却已经抬手拦住轻烟。 “萧大人,萧绾如何混进萧府,又是如何进了歌儿的屋中。此事实在蹊跷,只怕还要详查。轻烟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还望大人不要与她计较才是。” “详……详查?” 闻言,萧宏挑动眉角,露出几分难为之色。 他抬起眼,望向宇文席,“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详查,只怕会惊动不少人啊。” 宇文席目光淡然,唇角微扬,瞧不出情绪,只淡定地盯着萧宏。 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萧宏心中微紧,便垂下了脑袋。 “萧大人。” 宇文席这才接过了萧宏的话头,缓缓道。 “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才要好生查清楚。萧绾和二皇子当日离京的时候,陛下曾经说过,不许她再踏入京城半步。如今,她又堂而皇之地回了京城,而且还装扮成这副样子,进了歌儿屋中,不知想要做什么。” 宇文席说着,缓步走到萧宏身边,“此事若是不查问清楚了,说不定,连大人你都要被牵连。” 闻言,萧宏心中一沉,面色更加阴郁难看。 “这……这么严重?” “否则大人以为,此事会简简单单地过去吗?萧歌如今可不是寻常人,她是大梁的太后,身上系着多少人的安危性命。好在今日,萧绾并未得手。可若是此事不追查到底,被那岂子狼子野心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不在乎萧歌的安危,岂不是会生出大乱子来?大人您在官场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总该明白吧啊?” 萧宏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唇角抽搐了两下,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 “那……那绾儿的尸首?” “大人先带回去吧。只是,她死在这里,不宜惊动太多人,还请大人尽快将她下葬。等到陈昆醒来之后,我会仔细询问萧绾的来历。到时候,若是查到她还有什么帮凶,再一并处置便是。” 说着,宇文席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宏的肩膀,长叹一声,“大人,还请你节哀啊。” 萧宏被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全身颤抖着,喉咙发紧,面颊抽搐,勉强挤出些许笑意。 可那笑,实在是比哭还不如。 “轻烟。” 宇文席见到他这副样子,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思。 “送大人回去吧。” “萧大人,这边请。” 萧宏在二人的注视下,慢慢地站起身,余光瞥了萧绾两眼。 此刻,他心中所有的悲伤都被恐惧取代,甚至还有一丝埋怨。 这萧绾,可算是将自己害惨了! 萧宏苦着面色,吩咐管家,带着萧绾的尸首快步离开。 第374章 醒了 萧绾怎么说,都是萧家的女儿。 萧宏对这个女儿,又最是疼爱。 如今,她死在了萧府,本算得上是落叶归根。 可因为她涉嫌谋杀太后,这样的身份,决计入不得祖坟。 无奈之下,萧宏只能在京郊随意寻了一块地,只简单地找了几个法师,为萧绾超度。 刘二到底跟了萧绾一场,得知她的死讯,心中更是惆怅,自是也到场了。 除此之外,竟然再无人前来参加萧绾的葬礼。 萧绾活着的时候,也曾经因为深受宇文昊的宠爱,风光过一段日子。 可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之间,难免令人唏嘘。 萧宏立在火堆边,还在将手中的黄纸,一张一张地添进火堆中。 身侧念经的几个法师,双眼紧闭,手中的盘珠不住转动着。 他们的声音低沉而连贯,一时之间,倒是听不出他们在念些什么内容。 刘二跪在坟包之前,重重叩首行礼。 礼毕,他侧眼望向萧宏。 眼瞧着萧宏双眼无神,只是一个劲地将手中的黄纸往火堆里塞,多的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刘二的心中涌动而起一阵无明业火。 “大人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他没好气地白了萧宏两眼,沉声问道。 萧宏闻言,错愕不解地抬起眼,望向刘二,“说什么?” “娘娘分明是好端端的去了萧歌的屋中,怎么就会成如今的样子呢?” 萧宏本就在宇文席和轻烟的手里受了不少气,此刻见刘二这样的身份,竟然也敢来质问自己,瞬间便火冒三丈。 “你来问我?” 他猛地将手中所有的黄纸都扔进了火堆中,骤然站起身,满面怒色地盯着刘二。 “若不是你们非要刺杀萧歌,反而被那什么陈昆发觉,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别说是绾儿了,就连我都成晋王怀疑的对象。你竟然还来问我!” 刘二被他骂得面色苍白,心中愤怒不已,两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却一句话都答不上。 见刘二不答话,萧宏只以为刘二是怕了自己,这才收敛了些许。 他瞥了一眼坟包,冷声道,“如今,绾儿算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你没有了主子,便是丧家之犬。我萧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我保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刘二冷笑两声,慢慢站起身,望了两眼坟包,这才冷眼看向萧宏。 “萧大人不必保我。今日之事,我自当为娘娘寻个说法。倒是大人,眼瞧着萧歌如今得势,就急着想要在那个女儿面前,攀龙附凤,甚至不惜出卖了娘娘的性命。大人这样的父亲,也真是闻所未闻。” 听闻此话,萧宏侧眼望向刘二,便要发作。 不想,这刘二根本就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竟是双手一抱拳,冷眼打量了他一圈,便沉声道,“自求多发这四个字,还是大人自己收着吧!” 言毕,刘二不再多言,竟是转身就走。 萧宏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可发,只能盯着那坟包,冷笑几声,似是嘲讽一般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你们二人斗法,如今倒好,都成了我的不是?” 他面容抽搐,脸上的冷笑更加可怖。 “好好好!是我这个做爹的不是!都是我这个做爹的不是。” 那几个念着经文的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诵读,别过头,正一脸迷惘地望着萧宏。 训斥萧歌萧宏不敢。 训斥这么几个法师,他还是敢的。 “都瞧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念!” 几个法师对视一眼,继续闭上眼睛,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行针只到一半,陈昆便中了毒。 如今,陈昆都尚未苏醒,这行针之事,更是无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定下人,在萧歌身边照顾,否则,她若是醒了,身边无人,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差错。 宇文席不放心萧歌,索性自己留下来守着。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外面打更的也已经报过三更。 榻上的萧歌还是毫无动静。 看样子,是这两针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只怕萧歌若是想要醒来,还要再想法子。 就在宇文席有些迷糊的时候,右手却轻轻地动了动。 起初,他只以为是自己半睡半醒,无意之中动了动。 宇文席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了两眼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异常,便要再睡。 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猛然发现,方才似乎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一道精光从宇文席的眼前一闪而过。 他猛然睁开眼睛,再度望去,果真看到,萧歌竟然睁着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宇文席。 “萧……萧歌?” 宇文席一激动,打起了结巴,竟然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醒了?” 宇文席说着,欢喜不已,探出身子,便要去扶萧歌。 哪知道,他人才刚刚到萧歌面前。 萧歌却是尖叫一声,竟然一把推开了宇文席。 宇文席一时不防,身子猛地后退两步,被脚下小阶一绊,竟然跌坐在地上。 他错愕地望向萧歌。 却见萧歌拉着被角,一脸惊慌失措地望着宇文席,脸上没有了素日的杀伐决断,倒是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你是什么人?”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缩着身子,便冲着屋外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院中的人听到动静,匆匆而入。 轻烟见萧歌醒来,更是满心欢愉。 “小姐,您醒了。” 她也尖叫一声,就往萧歌的身上扑去。 和宇文席一样,轻烟被萧歌一把推倒在地。 萧歌尖叫两声,“你们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在我屋中?我爹爹呢?额娘呢?” “爹爹?额娘?” 听到这称呼,宇文席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他慢慢地站起身,错愕地盯着萧歌,“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见萧歌还是一脸警惕,宇文席抬起手,以示自己并不会伤害她。 萧歌的情绪这才慢慢缓和下来,低声道,“我叫萧歌。” 第375章 八岁心智 瞧着萧歌能答出自己的名字,宇文席安心许多。 “那……那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萧歌拧着一对眉头,偏着头,打量着宇文席。 那模样,一点不似从前果断,倒是多出了些许孩童的天真。 “我和阿娘上街,惹得爹爹不悦了啊。” 听到这些话,宇文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爹爹? 什么上街? 这萧歌究竟在说什么? 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心。 “萧歌,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说着,宇文席还要上前,却被轻烟拉住。 “王爷,娘娘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呢。” “什么?” 宇文席诧异地别过头,盯着轻烟,一脸迷惘。 “你瞧。” 轻烟扬动下巴,指了指萧歌。 宇文席这才发觉,萧歌一双手紧紧地握着被子,时不时吐出自己粉嫩的舌头,紧张地舔一舔唇角。 她偏着头,那双漆黑的眼睛之中,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世故,满是清澈模样。 “怎么会这样?” 就在宇文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之际,却见萧歌已经嘟着嘴,一脸不悦地盯着二人。 “你们还不快点退下?一会儿我爹爹来了,可要责罚你们了。” “娘娘。” 轻烟望着萧歌,“您还记得您爹爹是什么人吗?” “萧宏萧大人啊。” 萧歌立即接过轻烟的话头,扬着下巴,露出了一脸骄傲模样。 看到萧歌这副样子,宇文席已经可以断定,萧歌的确是回到孩童心智。 否则,以萧歌对萧宏的怨恨,绝对不会这般自豪地说出萧宏的名字。 “那您还记得您现在多大吗?” 轻烟接着问道。 萧歌呵呵一笑,探出两只手,每一只都比划出四根手指。 “八岁啊。” 回答完,萧歌还有些不悦地打量了二人两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你们在我屋中做什么?是不是想要对我不利?” 萧歌虽然心智已经到了八岁,可是这连珠炮的问题抛出来,却还是让轻烟和宇文席,招架不住。 宇文席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慢慢上前。 可萧歌虽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心智,然则这警惕性可是半分也没有减弱。 见宇文席往自己身边靠近,立即露出了一脸凶悍的模样,高声喊道,“你做什么?” “你瞧。” 宇文席说着,抬手指了指萧歌身后。 萧歌到底已经是个孩子心智,最无法克制的便是好奇心。 她顺着宇文席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此时,宇文席猛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萧歌。 萧歌惊慌失措,又蹬又踹,慌乱不已。 见宇文席不肯撒手,她索性张开嘴,猛地咬了下去。 这一口,萧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瞬间,她的嘴里便是一股甜腻腻的血腥气味。 宇文席的眉头紧皱,即便如此,却是硬生生地没有撒开萧歌。 轻烟在旁看得担忧,不由上前,低唤,“王爷……” 宇文席侧眼看向轻烟,一双眉头蹙得更紧,显然十分痛苦。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拿药来。” 轻烟这才慌乱地答应一声,便端起桌上的药碗,匆匆而来。 儿时的萧歌,最不喜欢的就是喝药。 主要是因为,她曾经亲眼目睹,云氏将一碗药灌进了侯娘的口中。 从那之后,侯娘便一直缠绵病榻。 所以,萧歌就算是伤风高热的时候,也未曾喝过一口药,都是硬生生地扛着。 此刻,见轻烟和宇文席联手,惹出这么大的周章,也非要将那药灌进自己的嘴里,萧歌更加肯定,他们二人一定是坏人,想要对自己不利! 想到这里,萧歌手中的动作更大,又大又踹。 她心智虽然已经是个孩子,可是多年习武,手中的力道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 几拳下来,就连宇文席都不由蹙起了眉头,加上胳膊上被她咬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更是痛苦不已。 终于,萧歌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宇文席的胸口。 宇文席不堪疼痛,猛地松开萧歌,那药碗也跌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屋中三人都是大汗淋漓,尤其是萧歌。 眼瞧着宇文席松开自己,她猛地将被子抱在身前,人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萧歌嘴里可是一点也没有消停。 “你们做什么?要谋杀我吗?臭流氓!你是哪里来的?” 宇文席的胳膊上满是鲜血,一手捂着胳膊,拧着眉头,盯着萧歌。 “王爷。” 轻烟不放心,忙拉住宇文席,“您的胳膊。” “我没事。” 宇文席眉头拧得更紧。 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去叫萧宏来。” 这个情况下,除了让萧宏前来,只怕也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 轻烟打量了萧歌两眼,长叹一声,便转身离开。 屋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席两人。 她那双眼睛还是警惕地盯着宇文席,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他。 宇文席实在无奈,只能长叹两声,摇摇头,索性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倒了两杯茶水,自己喝完一杯,端起另外一杯,往塌边走去。 “你做什么?” 宇文席还没有走到萧歌身边,她便立即拧着眉头,盯着宇文席,高声喊道。 “折腾了这么久,你不渴吗?” 宇文席不说,萧歌倒也不觉得。 他这么说,萧歌的确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可她对宇文席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没法子劝服自己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杯。 见状,宇文席索性将茶杯放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自己又后退了两步,抬起双手,以示他并无恶意。 萧歌这才一边警惕地打量着他,一边双手撑在身前,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卧榻边,端起那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掉。 即便是她如今动作如此幼稚,可宇文席还是觉得,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那样迷人。 瞧她喝得着急,宇文席不由嘱咐两句,“慢点喝。还有呢。” 可萧歌只是瞥了他一眼,哼了两声,依旧我行我素。 第376章 只要爹爹 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轻烟终于带着萧宏从外快步而入。 来的路上,萧宏倒是已经听轻烟说了些萧歌的事情。 可是,他总是觉得,这轻烟八成是为了将自己诓骗过去,还不知宇文席给自己准备了什么迷魂阵呢。 然而到了屋中,萧宏都尚未准备好,便听到萧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爹爹。” 说着,萧歌竟然也不顾宇文席这个‘大坏蛋’还在屋中,赤着双足,匆匆跳下卧榻,就往萧宏的身边扑来。 别说是萧歌长大之后了,即便是萧歌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萧宏也甚少抱她。 从来都是萧歌剃头挑子一头热。 今日也不例外。 她一路小跑到萧宏面前,却十分乖巧地收住脚步,眯着眼,望着萧宏,“爹爹,你来了。” 萧宏受惊地打量着萧歌,心中慌乱,身子也不由侧过几分,一脸试探。 “你……你唤我什么?” “爹爹,你怎么了?” 萧歌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探出手。 不想,萧宏却是立即后退两步,脸上的警惕之色更加浓郁。 在小萧歌的心中,虽然往日里爹爹并不怎么疼爱自己,却也从来没有这般躲着自己过。 她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挑着眉头,不解地望着萧宏。 “萧大人,我已经告诉你了,娘娘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只以为自己只有七八岁了。” 轻烟在萧宏身后低声提醒。 闻言,萧宏挑眉,有些错愕地打量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 “七八岁?” 见萧宏望向自己,萧歌这才露出了笑意,还是那般孩童似得望着萧宏。 不等萧宏再询问,宇文席已经走到二人身边。 他打量了萧歌两眼,长叹一声,对萧宏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一醒来就吵着要见爹爹。萧大人,她身子尚未痊愈,连药都没有喝。” 听闻此话,萧宏这才探出脑袋,打量了两眼屋中的场景。 果然,药碗被摔碎了,扔在一边。 看样子,这萧歌竟然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王爷想让我怎么做?” 瞧着萧宏对宇文席毕恭毕敬,萧歌也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萧大人,从前不管你对萧歌如何,可现在一切以她的身子为主。我这就吩咐人再熬药来,还望萧大人,让她喝药。” 宇文席关切地打量了萧歌两眼,长叹一声,这才引着轻烟出去。 屋内只剩下萧宏和萧歌父女二人。 萧宏错愕地上下打量着萧歌,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接受,萧歌的心智已经回到了七八岁这样的设定。 “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萧歌睁着一双大眼,迷惘地望着萧宏。 怎么今日人人都来问她这个问题? “我叫萧歌,今年八岁,是爹爹的女儿啊。” “八岁?” 萧宏的唇角抽搐了两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记得了吗?还记得你妹妹吗?” “妹妹?” 见父亲又在自己面前提起了萧绾,小萧歌的面色也是微微一顿。 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妹妹,至于她,分明也是父亲的女儿,可总是得不到父亲的关爱。 “妹妹不是在云娘的院里吗?” 尽管心中十分难过,可萧歌却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回答了萧宏的话。 见萧歌竟然还能提起云娘,萧宏这才算是完全相信,她真的只有七八岁的心智,并非是宇文席等人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萧宏吩咐萧歌去卧榻上躺着,还亲自扶着她前去。 从未见到过父亲对自己这般好,小萧歌一时愣住,错愕地望着萧宏,不管他说什么,都只顾着点头,半分怨言也没有。 瞧着萧歌乖巧的模样,萧宏的心中也不由咯噔一下。 许是因为萧绾死了,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 眼下,这女儿的心智又回到了七八岁,萧宏倒是觉得,眼前的萧歌比从前亲近了几分。 很快,宇文席就熬好了药,端进屋中。 看到那药汁,萧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爹爹,我不喝药。” 她撒娇地望着萧宏,不忘抬手握住萧宏的衣袖,来回晃动了两下。 “这……” 萧宏有些为难,打量了两眼那药碗,心思微动,对萧歌送上一抹笑容,柔声道,“歌儿,你病了。若是不能好好吃药的话,身子就不能恢复。身子不能恢复,等到开春,爹爹还怎么带你去踏青啊?” “踏青?” 小萧歌的眼睛再度睁大,诧异地望着萧宏。 往年,前去踏青这样的好事,可只有萧绾才能去。 自己只能和额娘待在府中,看一看府中那些早就已经看习惯的花儿、树儿。 “爹爹要带我去踏青?” 萧歌诧异地望着萧宏,惊讶地问道。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里的杀伐果断,倒是多出了孩童的天真,逗得萧宏也不由一笑。 “只要你肯好好喝药,养好了身子,爹爹自然会带你去的。” 闻言,萧歌低着头,思量片刻,便立即对宇文席摆摆手,那模样,似乎在召唤府中的下人。 宇文席快步上前。 只见萧歌一把拿过宇文席手中的药碗,拧着一对眉头,打量了好一会儿。 她一手端着药碗,另外一手捏住鼻子,闭着眼睛,扬起脖子,便是咕咚咕咚,将那些药汁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见状,别说是萧宏了,就连宇文席都不由呆住。 待到药喝完,萧歌砸吧了两下嘴,唇角还在抽搐着,显然是被苦得不轻。 “爹爹,你可答应我了,要带我去踏青。” 瞧着萧歌那样子,萧宏的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她怕是最不喜欢喝药,看到那药都要躲着走。 想不到,只是为了自己能带她去踏青,便这般听话。 想到这里,萧宏心中一酸,忙别过头去,躲开萧歌的目光,连连点头。 “好好好,爹爹带你去,爹爹带你去。” 萧歌想到了什么,又往萧宏的身边凑了几许,低声道,“爹爹,我再喝一碗,你能也带上额娘吗?” 第377章 妙计 这边萧歌虽然醒来,可是心智却只有八岁,成日里除了黏着萧宏之外,硬生生地将谁都不放在眼中。 就连宇文席,若是多靠近她一些,定会被她用大流氓这样的词汇赶走。 那边,陈昆也在三日之后苏醒了。 好在萧绾暗镖上的毒并不是什么疑难之毒,羽化道人研制了解药,陈昆毒消退之后,并未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才醒来,羽化道人便立即吩咐人去请了宇文席过来。 陈昆一边用着药,一边回忆着那日的场景,又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宇文席。 “这么说,萧绾的确是来刺杀萧歌的。” “是啊。倒是我小瞧了她。只以为她不过是深宫中的妇人罢了。没想到,她的暗镖竟然这样厉害,连我都险些遭了她的毒手。” 说到这里,陈昆又接着追问道,“萧歌如何了?” 他可不想萧歌死。 若是萧歌死了,只怕自己这辈子都拿不到婉儿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了。 听说萧歌已经醒了,只是心智成了八岁孩童,陈昆也不由蹙眉,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只是现在,他身子尚且虚弱,实在没法子再为萧歌行针。 若是想要再行针,只怕也要等到半个多月之后才成。 之前,宇文席将萧绾的尸首给了萧宏,暗中了断了此事,只是因为手头没有证据,证明当日萧绾闯入屋中,是为了刺杀萧歌。 如今,有了证据,宇文席便立即吩咐人将此事回禀了阿满,只是特意吩咐,不许和阿满说起萧歌已经醒了。 毕竟,萧歌如今的样子,若是被朝上的有心之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惹出多少风波。 消息一传到阿满面前,阿满便立即动了怒气。 “当初额娘一时心软,留了这毒妇一条性命!不想,她竟然如此不知收敛,还敢毒害额娘!” 贺之光见阿满动怒,低着头,良久未言。 “李喻,你去告诉萧宏。萧绾几次三番,欲要对我们母子不利,吩咐他,将她的尸首挖出来,朕要当众鞭尸!” 闻言,别说是贺之光,就连李喻都低着头,不敢上前,一脸为难。 “你还愣着做什么?” 阿满还要发作,贺之光却拦住他。 “陛下。” 贺之光一边拦住阿满,一边瞥了李喻一眼。 李喻也是跟过两位陛下的人,自是十分聪慧。 见贺之光望向子自己,只微微欠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陛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准备怎么做?” 阿满面色铁青,心中怒气尚未消散。 “萧绾这个毒妇,便是现在死了,也太便宜她了。朕一定要当街鞭尸,也好为额娘报仇。” “陛下,臣以为不妥。” 闻言,阿满挑眉,打量了贺之光两眼。 在先帝留下的一众老臣之中,贺之光对阿满还算是忠心,自从阿满登基以来,贺之光也并未出过什么岔子。 “贺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臣以为,陛下何不将此事告诉二皇子呢?” “二皇子?” 阿满拧着眉头,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便立即明白了贺之光的意思。 “你是说,让二皇子来处置此事?” “当初,是太后娘娘一时心慈,吩咐二皇子和贵妃离开京城便可。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天下人知道了,二皇子便再也没有继位的可能了。可若是陛下此事将贵妃鞭尸,只会让天下人认为,陛下幼帝登基,却暴虐成性。陛下,此举于您的清誉,实在是没有任何好处啊。” 阿满的心绪逐渐冷静下来,听到贺之光这些话,也缓缓点了点头。 “贺大人的话有些道理。” 他瞥了贺之光一眼,“既然如此,那给二皇子去信的事情,便交给贺大人吧?” 贺之光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五日之后,消息传回。 听说,二皇子得知萧绾已死,竟然是一病不起,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不过,此事终究是萧绾做下的。 二皇子就算是心中再怎么恼怒。 可谋害太后,这等罪名不轻,却也没法子再上书为萧绾辩驳。 就连百姓们听闻此事,也都纷纷暗中议论,有萧绾这样的额娘,不知二皇子会不会也是个心思深重,欲行不轨之人。 萧绾至死也未曾想到,她一心想要为儿子谋夺天下,可是自己的死,却变成了二皇子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自从消息传开之后,二皇子更是没有脸面再见人。 一来,他得知萧绾身亡,的确大病一场。 二来,也是因为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都传了一些进他的耳朵。 任凭二皇子再怎么心思豁达,却也做不到充耳不闻。 与其如此,倒不如索性闭门不再待客,躲着便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二皇子有心躲着如今的言论,可有人却不想让他安稳。 很快,羌人便找上了二皇子。 这日,二皇子还在府中歇着,便有人来报。 说是外面来了一位打扮怪异之人,指名点姓,要见二皇子。 来人还说,二皇子若是不见他,定会后悔的。 见二皇子拧着眉头,投来了不解之色,小厮快步凑上前,一只手搭在唇边,低声说了两句。 “那人说了,贵妃之死,难道二皇子就心甘情愿这么瞧着吗?” 闻言,二皇子的眉头微挑,瞥了小厮一眼,吩咐他将人带进来。 来者一进屋中,便放声大笑一番,还环顾四周,露出了不屑之色。 “当初大梁先帝在的时候,对二皇子母子可是万般宠爱。他若是知道,自己那么宠爱的儿子,如今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二皇子年岁虽小,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智早已经不是小孩了。 “来者为何不报姓名?” 听到他冰冷的声音,那来者才收住了笑声,倒是摆出一副恭敬样子,对二皇子拱手行礼。 “外臣忽律耶,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拧眉盯着忽律耶,低声道,“羌人?” 忽律耶显然不大满意这个称呼,闷哼一声, 第378章 挑拨 二皇子也并未将这忽律耶放在心上。 他直了直身子,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坐吧。” 忽律耶在羌人那里,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被一个黄口小儿这般对待,脸上有些挂不住,黑着脸,走到一侧坐了下来。 “你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忽律耶定了定心神,这才抬眼望向二皇子,眉目轻动,露出些许悲伤之色。 “贵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二皇子目光微动,侧眼扫视了忽律耶两眼,显然不大希望听到此事。 “贵妃生前,得先皇宠爱多年。想不到,如今暴毙,竟然会被当今皇上如此薄待。别说是二皇子了,便是我们羌人,也都为贵妃不值得。” 二皇子盯着忽律耶,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之后,二皇子才扬动唇角,冷笑一声。 “你们羌人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好!” 忽律耶立即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他侧眼扫视了两眼屋中伺候的人。 二皇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吩咐众人下去候着。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忽律耶的面色才缓和了几分,望向二皇子,沉声道。 “二皇子,如今的陛下到底是什么人的骨血,你我都清楚。说起来,你才是先帝正统血脉,如今,就因为他额娘能干,就压了你一头。非但如此,贵妃娘娘更是为此丧命。难道二皇子就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吗?” 二皇子目光微动,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自从母妃的死讯传来,二皇子几次上书,想要同阿满要回母妃的尸首,可都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消息。 其实,二皇子心中也明白。 此次母妃刺杀萧歌,那是犯了大忌讳。 阿满还能留着他一条性命,也不过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瞧。 想要要回母妃的尸首,已经不可能了。 见二皇子神情忧郁,面色凝重,忽律耶接着道,“我羌人最是瞧不惯这种行为。分明是鸠占鹊巢!二皇子,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二皇子。若是二皇子有心,想要为贵妃娘娘报仇的话,我羌人愿意对二皇子鼎力相助。” 听到此话,二皇子抬起眼,望向忽律耶,唇角微微扬动,多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那笑容之中,赞同甚少,更多的是冷淡。 “助我?忽律耶,你这是瞧着我年岁尚小,故意欺辱我吧?” 忽律耶没想到二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脸错愕,惊讶地望着二皇子。 “你们羌人在我大梁北境作乱这么多年,如若不是当年太后娘娘镇守北境,你们的野心,又何止是想要一个北境呢?只怕,早就想要将我大梁撕碎了,吞入你们口中吧?” 二皇子的话一针见血,且毫不客气,便是忽律耶这样的外交使臣,听到这话,面色也是一顿,十分难看。 “如今,你前来说服我夺得江山,不过是因为你们羌人实在是难以与太后率领的北境之军为敌。我若是答应了你的条件,等到你们助我登上了皇位,只怕下一个便是要杀了我吧?” 二皇子说着,身子微微向前探出。 分明只有九、十岁的孩子,可那双眼睛却灼灼生辉,仿佛一对狼的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忽律耶,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冷笑,瞧得忽律耶心中更是一跳一跳,慌乱不已。 许久,二皇子才淡然一笑,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随意地抓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两下。 “我额娘已经死了,我虽然悲伤,却还不至于蠢到被你们利用。忽律耶,你想要利用我来对付阿满,对付大梁,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忽律耶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面色十分难看。 自己的心事,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他心中又是不悦,又是诧异。 看来,还是自己小瞧了眼前这个孩子。 本以为,他不过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又失去了额娘,正是悲痛难忍的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羌人对他伸出援手,他定会视羌人为神灵。 不想,他竟然如此冷漠。 是忽律耶忘记了,二皇子小小年纪,便已经经历了宫变,又怎么会和那寻常的小孩一样呢? “来人,送客!” 二皇子说着,已经斜斜地将身子依偎在椅子之中,对外面的人高声唤道。 很快,屋外便有人快步而入,立于忽律耶身侧,“这位公子,请吧。” 忽律耶面色难看,盯着二皇子,可却始终没有再得到二皇子的回应。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 才要离开的时候,忽律耶余光扫视到二皇子,见他虽然低着头,可却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自己。 到底还是个孩子! 忽律耶心中一喜。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又坐回了椅子之中。 “二皇子有这样的担忧,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两国,这些年大争小战实在不少。不过,二皇子为何不等我将话说完呢?” 闻言,二皇子抬起眼,对立在忽律耶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吩咐他出去。 忽律耶这才望向二皇子,接着道。 “二皇子若是担心,我们助你登上皇位之后,会再对你下手。那若是我们将自己的郡主嫁给二皇子呢?到时候,羌人和大梁便是一体。难道,我们还会对自己的女婿下手吗?” 当初,宇文昊在世之时,羌人便曾经动过,想要将郡主嫁进大梁的心思。 只是,萧歌和宇文昊皆不答应,因此才作罢。 此刻忽律耶再度提起此事,倒是让二皇子的心中微微一动。 羌人若是肯将郡主嫁过来,的确是钳制羌人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二皇子的目光微微动了动,还带着些许惊愕,上下打量了忽律耶一圈,沉声道,“你们真的肯?” 见状,忽律耶只以为二皇子上了钩,立即点头,“那是自然。只要二皇子夺得换位,我们便将郡主嫁给二皇子为妻!” 第379章 捉弄晋王 另一边。 京城。 萧歌已经醒了足足五日了。 这几日,她的情绪逐渐平定下来。 一开始,萧歌还是对宇文席充满了警惕,不过后来,见宇文席每日来见自己,只是守在她屋中,静静地望着她,有时候,甚至一整日都说不上一句话,萧歌倒也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后来的几日,她已经开始主动和宇文席说话。 再后来,她便开始询问宇文席,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席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得知自己现在竟然早已经不是八岁,而且已经嫁给宇文昊,却又为宇文席生了一个孩子,萧歌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宇文席花了足足几日的功夫,才将这些事情一一跟她说清楚。 这日,两人同在院中晒太阳。 萧歌对宇文席已经温和了许多,如今已经能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偶尔还会给他递上两口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 “你尝尝这个。” 今日自是也不例外。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从碟中拿起一块点心,强行送到了宇文席的口边。 “怎么样?” 萧歌盯着宇文席,一脸期待。 宇文席才嚼了两口,一股焦咸的味道,便顺着喉咙一路向上涌动而来。 他本能地反胃,抬起手,捂住嘴,才要寻个地方,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却对上了萧歌期待的神色。 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脸期待,宇文席又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一片好意。 他强忍着胃中翻涌而起的恶心,硬生生地攒动喉咙,将那糕点生生地咽了下去,还勉强对萧歌露出一抹笑容。 “味……味道还不错。” 萧歌闻言,笑呵呵地望着宇文席,唇角微扬,可那眼中,却没有半分自豪,反而是恶作剧取得胜利之后的骄傲。 “小姐……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轻烟从外快步而入,“厨房那些做坏了的点心呢?” 闻言,宇文席立即别过头,诧异地望向轻烟。 见他目光错愕地盯着自己,轻烟也是一愣,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宇文席。 不等宇文席问话,便听到萧歌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在……在王爷的肚子里呢。”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着宇文席,眉眼弯弯,笑意更加浓郁。 原来,她根本就知道那些点心不能吃,竟然是故意逗弄自己的! 不过,瞧着萧歌露出这样的笑意,宇文席的心中,倒是一阵欢愉。 他佯装不悦地凝视着萧歌,故意提高了声音,厉声道,“萧歌!你怎么能这样做?” 萧歌被他呵斥得一顿,只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有些委屈地望着宇文席。 她微微偏着头,嘟着嘴唇,一只手还抵在下巴上,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宇文席一圈,才柔声柔气地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见宇文席不答话,萧歌的面颊轻轻地抽搐了两下,连忙抬起手,对宇文席摆动一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了。” 甚少见到萧歌这副样子,宇文席心中喜悦,有意想要再逗弄她一番,索性别过身子,背对着萧歌,假意不想理她。 见状,萧歌急得直跺脚,本能地别过头,对轻烟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轻烟早已经看出,宇文席不过是想要和萧歌玩笑一番,索性别过头,躲开萧歌的目光。 眼看着求救无望,只能自己来想法子了。 萧歌拧着一双眉头,沉思半晌,竟然猛地转过身,一把拿起了碟子里的糕点,就往口中送去。 她这举动,可是将宇文席和轻烟都吓了一跳。 宇文席忙起身握住萧歌的手腕,“你做什么?” “我真的只是想要和你玩笑,没想到惹得你不高兴了。那我都吃了。” 说着,她便要去吃那糕点。 这糕点宇文席方才可是尝过了,不是一般的难吃。 见萧歌抓着糕点就要往嘴里送,宇文席忙夺了过来,“好了好了。我是和你玩笑的。” 他这一夺,萧歌便想要去抢。 结果,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滑倒向前,竟然跌在了宇文席的怀中。 宇文席扔掉糕点,一把抱住萧歌。 他宽广的怀抱,异常温暖,将萧歌整个人都笼罩在怀中。 萧歌从宇文席的怀中仰起头,望着他的侧脸,二人四目相对,两人的脸都红了起来。 尤其是萧歌,那张脸瞬间便涨得通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似得。 两人四目相对,虽然都在错愕之中,可一个未曾松开,另外一个倒也忘记起身,竟然就那样相拥着,站在院中。 良久之后,还是一侧传来了阿满的声音,才惊得二人猛地松开对方。 “额娘……” 阿满站在院门外,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他还不知萧歌的心智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看到方才一幕,只觉得心中涌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怒气。 阿满几步冲进屋内,望着萧歌,又打量了两眼宇文席。 “额娘……” 到底还是见到萧歌醒来的喜悦,将他心中的怒气冲散。 他一边呼唤着萧歌,一边就往萧歌的怀中扑去。 不想,阿满才刚刚冲到萧歌身边,萧歌却猛然后撤两步,一脸警惕地盯着阿满,沉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阿满错愕地收住脚步,惊讶地望着萧歌。 “额娘,我是阿满啊。你不记得我了?” 萧歌望着阿满,低声重复了一遍阿满的话。 “阿满?” 她隐隐约约,似乎记得,宇文席和自己提过这么一个人。 听说,他是自己和宇文席的孩子? “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萧歌别过头,望向宇文席,高声问道。 一时之间,宇文席和阿满的面色都猛地顿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极其尴尬的神色。 三人之中,唯独萧歌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光错愕地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着。 “是不是?” 见宇文席不答话,她还上前,握住宇文席的衣角,晃动两下,轻声问道。 第380章 和女儿抢东西 “轻烟。” 宇文席反手握住萧歌莹白的手,吩咐轻烟先陪着萧歌下去歇息一会儿,自己还有话要和阿满说。 萧歌不解宇文席为何要将自己赶走,一脸委屈地望着他,“他不是就叫阿满吗?你不是说,阿满是我们的孩子吗?” 宇文席脸上的黑线更加浓重了几分。 为了宽慰萧歌,他只能对萧歌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们的孩子。我和阿满有话要说,你先和轻烟去院外玩。” 萧歌这才松开宇文席,又打量了两眼阿满,微微眯着双眼,送上一个笑容。 看着额娘孩童一般的样子,听着宇文席像是哄孩子一样红着萧歌,阿满心中忐忑不安。 待到轻烟拉着萧歌离开之后,阿满才匆匆上前,“额娘这是怎么了?” 宇文席将萧歌的心智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阿满。 “也就是说,额娘现在认为自己只有八岁?” “不是她认为自己只有八岁。而是她现在的心智,只有八岁。” 闻言,阿满拧着眉头。 “八岁……” 想不到,额娘的心智,竟然和他的年纪一样大。 “这……这可如何是好?” 见阿满面露为难之色,宇文席抬手想要落在他的后背上,安慰两句。 可是,那手才刚刚抬起来,却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自己哪里有什么身份安慰他呢? 许久,宇文席才长叹一声,沉声道。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他望了两眼方才萧歌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陈昆如今身子尚未完全康复。等到他好了,自会再为萧歌行针。到时候,她的心智也许就会恢复了。” 阿满瞥了宇文席两眼,显然不大相信这话。 “真的吗?” 宇文席顿了顿,低下头,刻意躲开阿满的目光。 其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宇文席自己也不大肯定。 可如今,只能暂时这样安慰自己,安慰阿满。 “你今日来见萧歌,可是朝中有什么事情?” 为了不暴露萧歌的身体状况,以免引来那些狼子野心之辈,阿满和宇文席早就商定,如若不是非要与萧歌商议的大事,阿满绝对不会前来萧府。 听到这话,阿满瞥了宇文席两眼,长叹一声,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才缓缓地道,“前几日,二皇子身边的探子来报。说是羌人新任丞相忽律耶,前去见过二皇子。” “忽律耶?” 宇文席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道不安。 “他失去劝二皇子谋反的。” 如今的阿满,说起这些事情,就像是寻常的孩子,说起昨日里隔壁家哪两个小孩打架了一般稀松平常。 听到阿满这样的口气,宇文席的心中微微闪过了一丝异样之感。 “萧绾刚刚死在京城,羌人便前去劝降二皇子。看来,他们是想要利用二皇子,来颠覆大梁江山。” 阿满冷笑一声,那唇角勾动的弧度,阴森冰冷,看得人心中不由胆寒。 “就凭他们?” 他微微抬起眼,望向宇文席。 “额娘在北境镇守这么多年,能让他们对我大梁心服口服,我也可以!”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从阿满的眼中,看到了少年的踌躇满志。 一时之间,宇文席的心底,也泛起了一阵热血之感。 他还想要和阿满再多说两句,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便匆匆迎了出去。 看到院外一幕,宇文席却不由扶额。 只见萧歌和安儿对面而立,她分明比安儿高出了半个身子,却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望着安儿,“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玩?” 安儿更是一脸无奈。 “额娘,这……这东西你不能玩。” “我有什么好不能玩的?” 萧歌挑着一双秀眉,右手指着地上的东西,“你都能玩,我为什么不能玩?” 说着,萧歌便蹲下身子,又要去逗地上爬行的东西。 见状,轻烟忙一把扯住了萧歌,“娘娘,这东西实在是玩不得啊。” 见轻烟也帮着安儿,萧歌更是来了怒气。 她哼了两声,一把推开轻烟,“她玩得,我为何就玩不得?” 说着,萧歌再度蹲下了身子。 宇文席顺着萧歌的目光望去,看到地上的东西,脸上的笑意猛然收拢,一个飞身向前,便扑在萧歌面前,一把将地上的东西捏住,扔了出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玩到那条蛇了,却被宇文席扔了出去,萧歌一脸恼怒,猛地望向宇文席,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尖。 “你……你……” “爹爹。” 安儿也匆匆上前,关切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您没事吧?” “没事。” 宇文席这才忙到萧歌身边,也不管萧歌正用气鼓鼓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摊开她的双手,打量了一圈,见她手上并没有沾染到什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把它扔了?” 萧歌才不领宇文席的情,一把抽出自己双手,气鼓鼓地盯着宇文席,高声道。 “那是响尾蛇。” 宇文席有些责怪,又有些宠溺地望着萧歌,“有毒。” 听到那东西有毒,萧歌的目光终于露出了几分畏惧。 她低着头,拧着眉头,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恐慌地打量着宇文席,舔了舔自己因为紧张,有些干裂的唇角,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宇文席的话,“有……有毒?” 安儿这才望向萧歌。 “额娘,我就说了,那东西,你不能玩。” “那为什么你就能玩?” 当日,为了让萧歌更好地理解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宇文席并没有将安儿曾经被狼收养过的事情告诉萧歌。 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孩,实际上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因为在野外生存过多年,这些毒蛇之类的东西,对安儿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对萧歌解释为何那响尾蛇,只有安儿能‘玩’,而她却‘玩’不得。 “额娘。” 还是阿满打断了众人,缓步上前,“我有话想和你说。” 第381章 额娘比我还能哭 阿满在众人面前,握住了萧歌,仰着头,望着萧歌的侧脸,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笑容,引着她往院中而去。 几日里都心智朦胧的萧歌,在看到阿满那笑容的时候,却不由怔了一下,微微一顿,竟然由着阿满将自己拉走,不再追究为何自己不能玩那条响尾蛇。 轻烟本想跟着一同进去,却被宇文席拦下。 母子天性,这是谁都抵抗不了的。 安儿虽然也是萧歌所出,可到底这些年,她从未在萧歌身边,若是和阿满比起来,萧歌自是对阿满的感情要深上几分。 说不定,由阿满出面,和萧歌说上一会儿话,萧歌当真能想起一些什么。 “额娘,坐。” 阿满一路引着萧歌,进了屋中,拉开一张椅子,让萧歌坐在椅子上。 萧歌瞥了他一眼,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额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又是这句话! 萧歌有些烦躁。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屋外的方向,“宇文席说,我的心智毁了。现在只有七八岁。可是我觉得,他是骗我的。” 看着萧歌一脸严肃的模样,便是阿满,也被逗得心中一喜,这些天的烦闷尽数都消散不见了。 看来,即便是萧歌失去了心智,她却还是能让人心中安宁。 “额娘,现下大梁正是不稳定的时候。我一个人,撑着这朝堂,实在是孤掌难鸣。从前,那些朝臣们看在额娘的份上,即便是虚与委蛇,也会对我尊重几分。若是他们知道,额娘你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阿满长叹一声,后边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见阿满满面愁容,萧歌也觉得胸口一闷。 “你是不是不开心?”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葱白的手指,落在阿满的眉心之中,轻轻地揉动了两下。 那玉白的手指上,带着些许温热之感,落在阿满的眉心,和从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阿满的身子不由微微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望向萧歌,眼底却已经有些泛红。 萧歌不知阿满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一时紧张,错愕地望着阿满。 “你……你没事吧?我……我弄疼你了?” 她面对着眼前的孩子,露出了母亲的天性,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听到萧歌这样问,阿满的心中更是一阵酸楚涌动而起。 他抽动着鼻尖,吸溜两声,猛地一下扑进了萧歌的怀中,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阿满会有这样的举动,将萧歌吓得不轻。 萧歌一双手抬起,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到底该作何反应。 良久之后,萧歌的手才慢慢地落在阿满的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低声道,“别……别哭了。” 这是儿时,自己每次哭闹的时候,侯娘会做出地反应。 萧歌已经不记得当初这个孩子诞生的时候,自己究竟是怎么对待他的。 她只能学着侯娘的样子,安慰阿满。 哪知道,萧歌越是安慰,阿满的哭声便越是高亢。 自从登上这帝位以来,阿满的神经便一直紧绷着,今日倒像是终于找到了释放宣泄的路口一般。 萧歌的手轻轻地落在阿满的后背上,微微拍动了两下,长叹一声。 她倒不是为了阿满长吁短叹,实在是瞧着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哭得这样哀恸,她以己度人,想到了自己。 萧宏对她一直冷冰冰的,府中侯娘虽然是大娘子,可是却被云氏压得死死的,母女二人的生活过的并不如意。 看着阿满在自己怀中泣不成声,萧歌心中也是阵阵委屈。 阿满正哭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 起初,还以为是他自己感觉错了,后来,那凉凉飕飕的感觉却越发浓郁起来。 阿满收住哭声,微微别过头,往背上望去,余光却扫视到了萧歌。 只见萧歌也是双眼通红,泪水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在阿满的后背上。 阿满何时见到过额娘哭成这样子? 他一时怔住,一脸错愕地望着萧歌,砸吧了两下嘴,“额……额娘……” “你说说……” 萧歌见阿满望着自己,那泪水更像是开了闸门的大坝似的,竟然怎么都止不住了。 “你……你哭什么啊。” 萧歌抽泣着,肩膀上下抽动,语气委屈巴巴。 “惹得我也想哭。” 看着萧歌的眼泪,阿满一时错愕,不知如何是好,那泪水倒是都收了回去,只侧着眼,望着萧歌,喉咙轻轻地滑动。 “额娘,你别哭了。” 阿满不由扶额,原本是自己想要在额娘的怀中,哭一哭自己的委屈,没想到,她竟然哭得比自己还伤心? 这下倒好,倒是轮到阿满,抬起手,一边摩挲着萧歌的后背,一边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安慰萧歌。 好一会儿之后,萧歌终于停下了抽泣。 她胸口一起一伏,还有些委屈地望着阿满。 “我觉得,你不必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萧歌一句话,险些将阿满气得背过气去。 合着她哭了这么久,竟然就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知道萧歌现在心智不全,不似从前那般。 可阿满满心想要额娘安慰安慰自己,听到萧歌这么一句话就将自己打发了,心中也不大好受。 “额娘,这局面,我若是不将事情放在心上,还能怎么办呢?” 萧歌似懂非懂,拧着眉头。 她沉思了半晌,才望向阿满,“你为何不让宇文席帮你打点呢?” 听到此话,阿满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露出不悦之色,凝视着萧歌,“额娘说什么呢?” 萧歌不知阿满为何会露出这样恼怒的神情,只挑眉望着阿满。 “他说,你是我们的孩子。我瞧着,他虽然冷冰冰的,可却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他帮你打点一些事情,总不会出错的。” 话都尚未说完,便见阿满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 萧歌不解地仰起头,望着阿满,错愕的目光在阿满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许久,阿满才缓缓开口,“这样的话,额娘以后别再说了。” 第382章 父子交心 萧歌不解地望着阿满。 他气鼓鼓地站在自己对面,一双手背在身后,那双眼睛因为刚刚哭过,还有些红肿。 可此刻,那眼中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委屈,倒是尽数都是冰冷。 这孩子,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怎么年龄的起伏这么令人难以捉摸? 萧歌望了阿满许久,才不情愿地站起身。 “我只是一个建议,你若是觉得不合适,不采纳便是了。这么凶巴巴地做什么?” 听到这话,阿满眉头微蹙,立即意识到,难道现在,自己真的看上去凶巴巴的? “额娘,我不是……” 这次,不等阿满说完,萧歌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对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那些事情,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你若是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为什么就不能寻人帮你一起做呢?既然宇文席说,你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他还会害你吗?” 这些话,在萧歌未曾失去心智之前,是决计不会这样和阿满说的。 她只会用尽法子,让阿满自己了解这句话的内涵。 可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次都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旁支细节,倒是白白连累的阿满和宇文席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 如今,萧歌就这样明晃晃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阿满,倒是让阿满一时错愕,不知如何答话。 见阿满惊讶地望着自己,萧歌以为他又来了脾气,忙摆摆手,“你可别再冲着我发火了。我的话,你要听便听,若是不听,只由着你的性子去做便是了。” 说着,萧歌一边摇头,一边往屋外走去,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 “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我都不敢如此对着我父亲发脾气。” 她虽然只是无心之话,可听在阿满的耳中,却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萧歌拉开门,要离开的时候,阿满突然转过身,望着萧歌,高声道,“额娘,你让宇文席进来吧。” 不想,萧歌已经拉开了门,宇文席就站在门外,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萧歌听得,倒不如直接告诉宇文席得了。 院中的轻烟和安儿皆是满脸诧异地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错愕地凝视着阿满,两人四目相对。 “正好,他就在这里,你们两人聊吧。” 萧歌说着,已经走到屋外,目光一顿,便望向安儿。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能玩,我就不能玩呢。” 说着,萧歌已经几步冲到了安儿身边,捏住她的手腕,扯着她一边往院中而去,一边还低声道,“今日你非要再抓一条给我玩玩不可。” 哪里见过这样做额娘的? 安儿被她一路拉着,满面无奈。 轻烟见宇文席和阿满似乎还有话要说,索性也匆匆追了上去。 “陛下。” 宇文席对阿满行了礼。 阿满长叹一声,从屋中缓步而出。 “王叔不必客气了。” 他瞥了宇文席一眼,坐在桌边,又指了指面前的石凳。 两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如今登基,定要囊括四海,平定五湖。可若是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早晚会将朝廷带上绝路。我知道,我曾经算计过你。你若是不肯帮我,我也不会怨你。” “阿满。” 宇文席心中猛然一动,也顾不得礼节之别,接过阿满的话头。 “你是我儿子。” 他望着阿满的侧脸,只坚定地说了这么几个字。 和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阿满并未露出多少不悦之色,反而还仰起头,满是笑容地望着宇文席。 良久之后,阿满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对视一笑。 若是二人能看到自己的笑容,定会发现,他们两的笑容,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你刚才提到了二皇子之事,我倒是觉得,羌人收买二皇子未必会成。其实前番,你贸然将萧绾的事情散播出去,我便觉得不妥当。只是,我一直忙着你额娘的事情,倒是没有关注到这些事情。” 阿满拧着眉头。 自从得知羌人有心收买二皇子之后,他也曾经想过,许是因为自己过于着急。 如今想来,当日贺之光的主意,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无论是贺之光还是阿满,显然都未曾从全局出发,将所有事情考虑到。 此刻听到宇文席说起,阿满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宇文席对阿满摆摆手,让他凑近自己,一只手拢在唇边,对阿满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阿满的眉头,这才慢慢地舒展开。 他惊喜地望着宇文席,“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此事若是想要成功,必得要暗中进行。好在,如今朝中无人知道你额娘之事,人人都以为你额娘还好好的,他们看在萧歌的份上,也必然不敢忤逆你。倒是对你所行之事,有几分帮助。” 阿满点头,以示赞同。 “看来,额娘说的没错。你怎么会害我呢?” 阿满若有所思地望着宇文席,唇角微微扬动,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苦涩。 看到阿满那样的笑容,宇文席的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这孩子过早地承担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责任,也难怪,他会露出这等少年老成的样子。 就在宇文席思索之时,却见安儿从院外匆匆而入,一路小跑着冲到二人身边。 “爹爹,你瞧额娘……” 安儿的话尚未说完,便见萧歌也从院外冲了进来。 她的手中,竟然还拎着一坨泥巴。 萧歌一边往安儿身边冲来,一边高高地扬起手,似是在展示手中的泥巴似得。 “你还不快点过来?” 安儿哭丧着脸,“额娘,那东西实在是太脏了。怎么能抹在身上呢?” “不是你说,这个东西可以防蛇吗?”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追到了安儿身侧,不管安儿是否愿意,已经将那泥巴都抹在了安儿的手背上。 宇文席和阿满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轻烟也匆匆从外而入,全身上下竟然都是泥巴,哭丧着脸,高声道,“娘娘,您可别再抹 第383章 溜出去了 萧府虽然大,可是几日下来,萧歌也都玩了一个遍。 每日,她不是拉着安儿,想让安儿给她演示,到底怎么样才不会被响尾蛇的蛇毒影响。就是让轻烟陪着她一起玩玩火,洒洒水。 一时之间,府中上下都被萧歌折腾了一个遍。 众人之中,唯一愿意瞧着萧歌这样上下折腾的,便只有侯娘一人。 毕竟,儿时的萧歌,因为母亲不受宠爱,吃了不少苦。 原本侯娘心中便觉得亏欠了萧歌许多。 想不到,上天给了萧歌这个机会,让她分明已经是功成名就,可以退隐江湖的年纪里,心智却又降到了孩童时期,让她能无忧无虑地在府中玩闹上这么一段时日,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萧歌却不满足于萧府。 不到几日的功夫,所有的保留项目,萧歌几乎都玩了一个遍,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府外。 几日之后,萧歌已经开始缠着宇文席,让他带自己出去玩玩。 萧歌如今可是当朝太后,若是被人知道,心智却只有几岁孩子,非要出大事不可。 宇文席自是不肯。 萧歌一连哀求了几日,他都不肯松口,她一气之下,索性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见人,也不再提起自己要出去玩的事情。 这一关就是整整一日。 到了夜间,轻烟又来敲门。 “娘娘,您好歹先出来吃口饭啊。” 却听屋内传来了萧歌的高呼。 “不吃!饿死我算了。” 她语气坚定,听着十分恼火,轻烟心中一颤,只能缩了缩身子,不敢多言,别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身后的宇文席。 这还是轻烟第一次见到宇文席和萧歌生气。 瞧轻烟望着自己,宇文席也是冷哼一声,“她若是不想吃,就不吃了。总之,想要出府,绝对不可能!” 说完,宇文席拂袖而去,走到院门口,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微微别过头,往屋中望去。 屋中没有一丝动静。 萧歌别说是出来瞧瞧了,就连一句话也没有。 宇文席一气之下,索性不再理会,大步离开了。 “娘娘……” 轻烟低声宽慰,“将军不肯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娘娘,您就别和将军置气了。再说了,您不肯吃东西,这饿着的可是您自己啊。” 轻烟又说了两句,可屋中却久久的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轻烟只以为萧歌还在气头上,不好再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叮嘱萧歌一会儿一定要吃些东西,转身正要离开,却见屋门微微动了动。 轻烟本能地别过头,只见屋门竟然已经开了一条缝。 她还以为,是萧歌想通了,开了门,满面欢喜,上前行了礼,低声道,“奴婢就知道,娘娘一定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说着,轻烟一把拉开了屋门。 看到屋中的场景,轻烟愣在原地。 哪里还有萧歌的影子? 正对房门的窗户大开着,一阵穿堂风迎面而来。 正是这阵穿堂风,将门吹开的。 轻烟站在门边,微微一愣,本能地向内走上两步,环视一圈,这才确定,萧歌的确不见了! “王……王爷……” 轻烟高呼一声,猛地转身,便快步往外跑去,一路跑,一路还在高呼不好了。 另一边,萧歌从窗户之后探出脑袋,瞧着轻烟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才呵呵一笑,翻身而入,很快就从正门离开,偷偷地溜到了后院。 她打开府邸后门离开的时候,似乎还听到了宇文席和轻烟去自己院中的声音。 萧歌站在府门之外,暗笑两声,拍了拍一双灰扑扑的手,“跟我斗!” 她双手大拇指抵在太阳穴上,吐了吐舌头,做了个略略略的表情,这才顺着暗巷,快步离开了。 这京城到了晚上,可是热闹非凡。 从前,萧歌总是想要晚上出来瞧瞧。 可是,额娘在父亲面前不得宠,她生怕萧歌惹是生非,说什么都不肯。 在萧歌的记忆中,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晚上上街呢。 出了暗巷之后,便到了主街。 那条街上灯红酒绿,每一家小店铺门前廊下,都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微风轻轻拂动而过,那些灯笼晃动两下,将洒在地上的影子,拉得更加纤长了几分。 萧歌瞧着这街上什么都觉得十分新鲜,东边瞧一瞧,西边看一看。 不过,要说什么最吸引萧歌的注意,当属街上那些捏糖人的。 虽然天色已经逐渐晚了下来,可是这街上,还有不少捏糖人的手艺人尚未收摊。 不过,和白天不同,现在围绕在那些手艺人身边的,不仅仅有小孩,更多的是孩子的父母,拉着孩子,在糖人摊子上,由着小孩挑选。 萧歌这么一个大人,又是独身一人,凑在这些人之中,多少有些显眼。 她却不管马儿多,只兴致勃勃地瞧着那些糖人。 “爹爹,爹爹,我要这个……” 萧歌身边的一个孩子,伸出手,指着面前的小糖人,欢喜地抬起眼,看向自己的爹爹,高声道。 她的爹爹答应一声,便指了指一只小猴子,“给我捏个这个。” 萧歌瞧着那小猴子面容虽然丑陋,可却有股子丑萌的感觉,细看那个眉眼,竟然和宇文席板起脸来,有几分相似。 若是将这个买回去送给宇文席…… 萧歌想了想宇文席收到这猴子时候的模样,便觉得心中好笑。 她也指了指那猴子,“我也要这个。” 众人都见错愕的目光落在萧歌身上,见她独身一人,都有些奇怪。 不过,想到许是给自家孩子买的,众人也都不再多问。 那手艺人答应了一声,才要去捏的时候,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实在不好意思,两位。这猴子的尾巴并非糖制成的。我这里只有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材料了。只怕,只能捏一个啊。” 那小孩闻言,立即勾住自家爹爹的脖颈,晃动着身子,“爹爹,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萧歌见状,双手叉腰,也露出了孩童的样子。 “我不管,我也要这个!” 第384章 被绑走了 方才众人还只是觉得,萧歌一个大人,大半夜的,独身一人来逛街,还凑在这捏糖人的身边,实在是有些奇怪。 可现在,听到她竟然要和一个孩子抢东西,还摆出了这副不拿到那糖人,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瞧着她这样子,众人都有些不悦。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抢什么?再说了,明日人家还来呢,你就明日再来买就是了。” 另外一边,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姐,沉声道。 闻言,众人纷纷迎合,表示同意。 听到这话,方才那个要糖人的小孩,头扬得更高了,一脸骄傲地盯着萧歌,似乎在说:你瞧瞧,人人都向着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若是萧歌还是从前的萧歌,自然不会拿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会和她抢夺。 可是,她现在的心智,比起这孩子,说不定都要小上几岁,哪里会有心让着这孩子? 特别是众人都用这副理所应当的目光望着自己,萧歌心中更是涌起一阵不满。 “我就要那个糖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取下腰间的钱袋,数出几个铜板。 “我给银子。” 那捏糖人的手艺人见状,眉开眼笑,抬手就要去收萧歌的银子。 抱着小孩的男子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怒之下,竟然也已经数出了铜板,足足比萧歌还要再多上一倍,一把抓住了手艺人的手腕,便将那些铜板都拍在他的手中。 如此一来,场面再度僵持不下。 “这……这……” 那手艺人面色窘困,瞧了瞧萧歌,又望了望那男子,“这位姑娘,我看,这糖人,你还是让给这个孩子吧。大不了明日你再来便是了。” 明日再来? 自己今天能跑出府,都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要明日再来,还不知道会花费多少功夫呢。 想到这里,萧歌便又加了铜板。 萧歌和那男人一来二去之下,竟然已经将那糖人的价格,抬到了数十倍之多。 那男人的额头逐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终于,在萧歌最后一次加价之后,男人气鼓鼓地夺过已经放在手艺人手里的那几个铜板,一把抱起孩子,愤愤不平地瞥了萧歌两眼,冷声道,“算你狠。” 言毕,不管那孩子哭成什么样子,男人都抱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人见状,纷纷错愕地望向萧歌。 却见萧歌一脸得逞的样子,期待地望向那手艺人,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瞧自己,欢喜不已,“开始吧。” 手艺人面色尴尬,唇角抽搐了两下,“是是是,这就开始。” 很快,他便将那猴子制作好,送到了萧歌手中。 “这位姑娘,您可拿好了。” 萧歌满面欢喜,接过那猴子,第一时间,便已经送到嘴边,舔舐两下,一脸满足,笑呵呵地望向那手艺人,“好吃。” 她这般样子,众人终于意识到,原来这姑娘是个傻的! 难怪会和一个孩子如此争长短。 想到这里,众人对视几眼,皆是无奈地笑了笑。 萧歌拨开众人,快步而去,一路逛,一路又买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孩子玩的东西。 那个糖人,她舔了一口之后,便一直宝贝似得揣在怀中,暗自决定,一定要拿回去给宇文席瞧瞧。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萧歌也将这街道逛了一个遍。 待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自己走了一路,竟然早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路上她七拐八拐地走了不少弯路,如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府了? 萧歌紧张起来,手中的那些东西,瞬间就觉得沉重无比,面色也一点点凝重起来。 就在萧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边凑上来两个男子。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其中一人生得倒是文质彬彬,走到萧歌身边,笑呵呵地望着萧歌,轻声问道。 萧歌正为了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发愁,想也没想,便道,“我……我回不去家了。”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方才和萧歌说话的人,呵呵一笑。 “那我送你回去吧。我可十分熟悉这京城。” 闻言,萧歌狐疑的目光在男子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微微挑动眉角。 “你?” “是啊。” 男子笑意更加浓郁。 “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 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萧歌身边,不等萧歌回过神来,右手已经抬起。 “只要跟我走便是了。” 说着,那男子右手落在萧歌的脖颈上。 萧歌只觉得自己脖子上一疼,随即便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个男子忙将她架在正中,四处扫视了一圈,匆匆离开。 原来,这二人从萧歌在糖人摊子边看热闹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了萧歌。 见她生得貌美,可似乎心智有些不全,便偷偷摸摸地一路跟着她,想要寻个机会,将她带走。 哪知道,萧歌这么能逛,足足等了快要一个多时辰,眼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还以为,今日怕是没有机会将她带走了。 可就是这么巧,萧歌竟然在街上停了下来,看着一脸枉然,竟然忘记了回家的路。 这难道不是老天爷相助吗? 二人架着萧歌,很快便没入了一条暗巷之中。 主街上,轻烟和宇文席才刚刚赶到。 两人已经在京城另外几条街上搜了一个遍。 因为不敢惊动太多人,只能带着几个亲信,又不能随意打听,担心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能凭着自己的眼睛,一个一个地瞧。 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终于寻到了这条街上。 眼看着街上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众人索性站在街口,每一个路过的,都仔细打量一番。 偏生就没有人注意到,那两个男子,正架着一人,火速离开。 寻了一个遍,众人纷纷摇头。 宇文席的眉头蹙得更紧,又瞥了两眼长街,才沉声道,“下一条。” 说完,众人转身,快步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85章 进了秀春楼 萧歌再度醒来,自己置身于一间雕梁画栋,装饰的十分艳丽的屋中。 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微微动了动手指,却牵连着半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疼痛无比。 萧歌索性闭着眼,由着意识一点点回到脑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外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的确姿色出众,可你们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这样的人,我秀春楼,怎么能要你?”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鸨,你可想清楚了。秀春楼这些年生意之所以这么差,还不是因为你手下那些姑娘,一个个姿色平平。听说,前几日,你又跑了两个姑娘,去了回春楼?” 男人的话似乎戳到了老鸨的痛处。 老鸨没好气地剜了男人一眼,长叹一声。 “可若是她的家里人找来了怎么办?” “你这里可是秀春楼,就连咱们京兆尹府,都未必就敢搜你这青楼。你还担心一个傻姑娘的家人?” 最后一句话,萧歌听得清楚,心中飞动:傻姑娘?他说的傻姑娘是谁?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银钱相碰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一个打扮艳丽,可是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的半老徐娘,从外扭着腰肢,缓步而入。 见屋内的萧歌已经醒了,她哎呦了两声。 “你醒了。” 老鸨摇晃着身子,走到榻边,坐在萧歌身侧,笑吟吟地望着萧歌,“可想吃些什么?” 萧歌的意识才刚刚恢复,还有些不清晰,只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警惕地上下打量着老鸨。 “你……你是什么人?” 她缩着身子,眉目颤动着,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哎呦,这可怜见儿的。” 那老鸨说着,便抬起手,粉红色的帕子就往萧歌的脸上呼来。 萧歌虽然如今心智不全,但也不喜欢人靠自己太近。 她拧着眉头,身子向后靠了靠,一脸警惕地盯着那老鸨。 老鸨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用那样平和的神色,望着萧歌。 “刚刚进我秀春楼的姑娘,都是这样的。等到日后,时间久了,你就会好了。” “你是什么人?” 萧歌盯着老板,声音打着些许颤抖,“你想做什么?” “哎呦,我的小祖宗。” 老鸨的帕子遮在自己的脸上,呵呵一笑,那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怖。 “你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是你的什么人,可是日后,你就会发现了,在这秀春楼,与你最亲近的就是我。” 听着这地方的名字,实在不像是一个好地方。 萧歌盯着老鸨,“你想怎么样?” “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你说我想你怎么样?” 老鸨说着,呵呵一笑,灼灼的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不过你也别怕。你是第一次,我一定会找一些温柔的客人。” 萧歌虽然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可因为常年习武,她的身材纤细,加之一张脸长得实在是幼态十足,让人瞧上去,竟然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以至于这阅人无数的老鸨,都误以为萧歌是个尚未经历人事的小女孩。 说着,老鸨抬起手,黄褐色的手指,往萧歌的面颊上摸来。 萧歌本能地向后一躲,抬起手,便打掉了老鸨的手,一脸怒气地盯着老鸨。 老鸨的面色也猛地沉了下来,没好气地白了萧歌一眼,冷声道,“我告诉你,你若是聪明的,最好乖乖地听话。否则,若是惹恼了我,我定然没有好果子给你吃!” 萧歌目光微动,盯着老鸨。 两人对视了许久,老鸨被她冷冽的目光吓得心中微微一寒。 听方才送萧歌来的那两个男人说,她已经迷失了心智,似乎只有几岁孩子大小。 可是,怎么瞧着她冷冽的目光,实在不像是只有几岁孩子的样子? 老鸨的喉咙攒动,心中微紧,吞咽了两口口水,才算是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冷哼一声,起身向前两步,背对着萧歌,佯装镇定。 “得了,你今日是刚刚来,我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你好好歇息一夜,明日就开始给我接客!” 说完,老鸨又扭动着身子,离开了。 她关上门,萧歌听到她与门外的几个小厮交代两句,“好生看管,切莫出了什么意外。” 那几个小厮答应一声。 老鸨这才快步离开。 萧歌的身子动了动,全身酥麻的劲道尚未过去,想要挣扎着下地,可双腿一软,却险些跪倒在榻边。 她心中焦急起来,一双眼睛瞬时通红。 这……这可怎么办? 萧歌急得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自己被困在这里,那个老鸨说的什么接客,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可是瞧着她那样子,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可怎么办? 萧歌又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那酥麻之感尚未消退。 她不由开始怀念起宇文席那张冰块脸。 若是他在的话,一定不会允许这个什么老鸨这样对待自己的。 都怪自己!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府中呢? 萧歌心思飞动,思量着若是自己去告诉老鸨,她是萧宏府中的大小姐,这老鸨肯不肯将自己放回去? 可宇文席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特意叮嘱过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她的身份一定不能被人轻易知晓。 这也是宇文席当日为了防范若是有朝一日,萧歌出府,或是遇到什么陌生人时,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 虽然百姓人人都知,当朝太后便是当年北境的护国将军。 可是,见过太后的人,毕竟是少数。 只要萧歌不主动说起自己的身边,便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当朝太后,这也大大减弱了被人知道,萧歌如今心智不全的危险。 想起宇文席的叮嘱,萧歌飞快将这个念头打消。 不能告诉老鸨,自己是萧宏府中的大小姐。 萧歌思前想后,却实在不知自己这种情况之下,如何能全身而退,心中更加焦灼不宁。 第386章 砸了秀春楼 翌日。 萧歌在这间屋中待了整整一日。 白日里,老鸨倒是吩咐人送来了不少吃得。 可萧歌心中有事,一个东西也吃不下去。 即便是瞧到素日里自己最喜欢的栗子糕,也只是恹恹地打量了两眼。 一日下来,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昏眼花,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似乎有些抬不起手。 到了快要黄昏的时候,萧歌听到外面似乎热闹了起来。 最初,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很快,老鸨便一脸笑意地进了屋中。 她扭动着身子,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姑娘啊,你可真是好运气。今日便已经有人点了你了。” 说着,老鸨对身后的几个小厮摆摆手。 那几个小厮的脸色木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低着头,快步走到萧歌身边,便抬起手,扭住了萧歌的胳膊。 “你们要做什么?” 惊慌之下,萧歌高声喊道。 老鸨的笑声越发刺耳。 “他们要将你打扮干净,送去给各位老爷们。” 说着,老鸨又对那几个小厮加重了些许声音,“你们快点,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惊扰了各位老爷们。”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要走。 她才刚刚走到门口,一只脚尚未迈出去,便见眼前划过一道身影。 老鸨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两步,却见地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背朝下,双手抬起,顿了顿,便扑哧一口吐出了鲜血。 被眼前一幕惊呆,老鸨一脸错愕地望着那小厮。 许久之后,老鸨才慢慢地别过头,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 只见那几个小厮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纷纷向后退了两步,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而萧歌的手向前伸着,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看来,那地上的小厮,就是被她扔出去地! “你……你……” 老鸨一脸慌乱,惊讶地望着萧歌。 殊不知,萧歌自己也被眼前这幕惊呆了。 她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右手,偏着脑袋,一阵不解。 方才那小厮抬手便要抓自己,她只是本能地将那人甩了出去。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老鸨子立在原地,抬起手,指着萧歌的鼻尖,良久之后,才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小厮们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闷哼一声,便都往前冲去。 他们只要到了萧歌面前,都会被萧歌打回来。 那些动作,萧歌根本就是出于本能。 似乎大脑都不用怎么动,那些动作就会天生蹦出来似得。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小厮们都倒在地上,和方才那个被甩出去的一样,捂着自己的腹部,哎呦哎呦地呻吟个不停。 老鸨彻底慌了。 她后退两步,眉眼打着颤抖,喉咙上下滑动,一脸紧张之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萧歌没有答话,而是缓缓起身,走到老鸨身边。 “我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陪那些老爷呢?” 她方才做了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可此刻却用极其童真的目光望着自己,说出的话,也都是些孩子气的话,一时之间,倒是让老鸨拿不准,萧歌究竟是不是假装地。 萧歌说着话,又往前走了两步。 老鸨被她吓得,双腿一软,转身想要逃走,哪知道却摔倒在地。 萧歌垂着眼眸,惊讶地盯着老鸨,一脸错愕。 “你没事吧?” 萧歌说着,抬手想要将她拉起来,老鸨却高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没一会儿的功夫,楼梯下便涌上来十几个小厮。 老鸨颤抖着手,指着萧歌,“将她给我拿下!” 小厮们一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都被打翻在地。 早有机灵的,已经偷偷地跑了出去,通知了京兆尹府。 那些小厮们都被放翻不久,衙门的人也赶到了。 秀春楼能有今时今日的局面,自是少不了衙门中人的关照。 瞧到京兆尹府来了人,老鸨更是涕泪横流,别过头,盯着萧歌,厉声道,“你等着死吧!” 衙役们将老鸨还有萧歌,以及一些目睹了一切的围观之人,统统都带回了衙门。 天色已经不早了,京兆尹本以为今日无事,总算是能早些歇着,不想却有人来报,竟然有人敢砸秀春楼。 这秀春楼和回春楼比起来,虽然相差甚远,可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秀春楼的老鸨,也是个为人机灵,和衙门上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最重要的,是京兆尹的相好,也在这秀春楼中。 因此,得知有人竟然敢砸了秀春楼,京兆尹自然是第一个不乐意。 可是,看到衙役们押着人回来,瞧到萧歌那张熟悉的脸,京兆尹猛地站起身,匆匆迎上前。 “将……将军……” 京兆尹说着,已经跪倒在萧歌面前。 见状,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纷纷错愕地望着眼前一幕。 就连那老鸨也是一脸惊讶。 “她……她是?” “将军,您怎么在这里啊?” 萧歌也迷惘地望着京兆尹,“你叫我什么?” 京兆尹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思量了片刻,才立即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太后。” 听到这个称呼,老鸨更是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老鸨还在心中暗道: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衙役们纷纷上前,扶住老鸨。 京兆尹冷着面色,吩咐他们将老鸨拖了下去,这才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容,望向萧歌。 “太后娘娘,这砸秀春楼的人是您?” 萧歌定了定心神,一双眼睛在京兆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此人认识自己,可不是自己要将身份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萧歌点了点头,“是我砸的。” 她言语轻快,像个孩子一般,骄傲地仰着头。 看到这样的萧歌,京兆尹更是面色一顿,不知自己该如何答话,只能笑呵呵地陪着笑脸。 “这……不知秀春楼哪里得罪了娘娘,娘娘为何要砸了秀春楼?” “那个老鸨,想让我陪那些老爷乐呵乐呵。” 听到这话,京兆尹都险些晕倒。 第387章 终于找到了 宇文席又寻了一日,却还是没有找到萧歌的下落。 他心中焦灼不宁,一整日水米未尽,嘴皮已经干的开始时不时地渗出些许鲜红血渍。 虽然众人都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有找到萧歌,宇文席的身子就要先垮掉。 可却没有人敢去劝慰询问。 只有安儿吩咐厨房备了些茶水,小心翼翼地端进屋中。 宇文席本在闭目养神,可是一听到屋外传来了动静,立即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待到看清来者是安儿,那双眼睛之中刚刚闪起的光芒,又逐渐没落下去。 “爹爹。” 安儿上前,将茶水放在宇文席手边的小方几上,“从昨日开始,您就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怕是要拖垮了。额娘还没有回来,爹爹您不能再垮掉了。” 瞧着安儿睁着那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眼底满是关怀,宇文席的心中也是一阵怅然若失。 “你娘不回来,我吃不下东西。” “爹爹……” 安儿还要再说,却见屋外匆匆而入一人。 那人一手拎着官袍,脚下速度飞快。 “王爷。” 才闯入了殿内,瞧到安儿立在宇文席身边,那人顿了顿,露出几分错愕之色,打量了安儿两圈。 宇文席瞧着情绪不大高,只是斜眼睨了睨来人。 “大人怎么来了?” 京兆尹见宇文席似乎并无意让身边这个小女孩出去,这才上前,双手抱拳,对宇文席躬身行礼。 “大人,太后娘娘在府衙之中。” 起初,宇文席还不大敢确定京兆尹的话。 他挑动眉角,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京兆尹一圈,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谁?” “太后娘娘。” 听到京兆尹的回答,宇文席才腾地一下站起身,诧异地盯着京兆尹。 “太后在府衙?” 就连安儿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怎么回事?” 京兆尹见宇文席的反应猛烈,便知自己定是立了大功。 可想到萧歌说的那些话,他又不由开始担心。 “王爷,具体的内情,臣也来不及多问,就急着来通传王爷了。太后娘娘的情况……似乎不大好。” 京兆尹并不知萧歌在离开萧府的时候,便已经心智不全,只以为是那的老鸨,不知对太后用了什么手段。 如今,老鸨昏迷未醒,他也来不及细问,此刻自是心惊胆战,小心翼翼。 “萧歌怎么了?” 宇文席却以为京兆尹是说,萧歌受了伤,或是性命受到威胁。 话才问完,他便对京兆尹摆摆手,“罢了罢了,前面引路,我和你一同去府衙。” 说着,宇文席已经第一个站起身,就匆匆往前而去。 他速度迅速,连京兆尹一时都反应不过。 “走啊?” 见京兆尹立在原地未动,宇文席高声道。 京兆尹忙答应一声,匆匆跟了上去。 一路上,京兆尹将萧歌是如何被他们发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宇文席。 他眼看着宇文席的面色,从喜悦,慢慢冷淡,最后铁青不已,暗道不好。 看来,这次秀春楼的老板娘算是闯了大祸了! 若是她将自己供出来,只怕自己也要跟着她倒霉! 京兆尹心中惶恐,坐立不安,分明是深秋,可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知一会儿,宇文席见到萧歌,会如何处置那老板娘还有自己…… 好容易到了府衙之外,宇文席也来不及等到黄门将落脚凳挪来,便自顾自地跳下了马车,一路跌撞着,往府衙之中冲去。 果真,才刚刚进了前厅,宇文席就瞧到萧歌正坐在正座上,手边放着不少点心,手里还握着一块栗子糕,欢欢喜喜地就往口中送去。 她一心注意力只在糕点上,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宇文席已经进来了。 宇文席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萧歌。 她手中的栗子糕被他大手一碰,跌落在地上。 宇文席抱着萧歌,一双大手在她的后背上摩挲两下,声音打着颤抖,几乎要哭出来了似得。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萧歌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两声,一双莹白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你做什么?” 和宇文席的欢喜比起来,萧歌却挑着眉头,带着一脸的不悦。 “你打掉我的栗子糕了!” 说着,她还气鼓鼓地叉着腰,嘟着嘴,恼怒地盯着宇文席。 看到她这副样子,宇文席勾动唇角,反而笑了起来。 他抬手刮了刮萧歌的鼻尖,眼中还闪烁着泪花,“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吩咐人给你补上。” 经过这次的事情,宇文席被吓得不轻,心中也暗自决定,不管发生再多事情,自己也不会再允许萧歌离开他的视线,更加不会再做萧歌不喜欢的事情。 听到这话,萧歌偏着头,有些迷惑地望了望宇文席。 “王爷。” 京兆尹这才入了厅内,看到二人,更是赔着一脸的笑意。 “吩咐你的厨房,再寻些栗子糕来。” 见宇文席尚未追究自己,只是想要一些栗子糕,京兆尹欢喜不已,答应一声,便立即退了出去。 萧歌和宇文席依稀还能听到,他欢喜高声的呼唤声,“快快快,准备一些栗子糕来。越多越好。” 宇文席和萧歌四目相对,他握着萧歌那双纤细的肩膀,柔声道,“你可吓死我了。全府上下的人,寻了你整整一日,你知道吗?” 萧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嘟着嘴,低着头,“对……对不起……” 她低声嗡嗡了两声,才抬起头,望向宇文席,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要出来玩一玩,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看着萧歌委屈的样子,宇文席心中更是疼爱无比。 他忙在萧歌的后背上摩挲了两下,“好了好了,我没有要责怪你。” 闻言,萧歌的眉角这才跳动两下,心中也不由安稳下来,身子一软,靠在了宇文席的怀中。 这还是她自从失去心智之后,第一次和自己这般亲密。 第388章 生死一念之间 就在宇文席还在为了萧歌的亲密欢喜之际,京兆尹已经亲自端着栗子糕,从外面快步而入。 “王爷,府衙内的栗子糕只有这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栗子糕碟子放在桌上,嘴角抽搐,尴尬地望向宇文席,一脸献媚的笑容。 宇文席这才松开萧歌,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拉扯一番,满眼温柔地打量了她一圈,又扬动下巴,话却是对京兆尹说的。 “放在那里吧。” 京兆尹答应一声,便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方几上。 “你再吃些栗子糕,一会儿我带你回府。” 萧歌楚楚可怜地望着宇文席,良久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一声,那双眼睛却已经被栗子糕吸引了。 宇文席还是那些温和的笑容,望着萧歌。 见萧歌上前,拿起了栗子糕,他这才别过头,看向京兆尹。 直到此时,宇文席的目光,变得阴沉冷漠。 “你,跟我来。” 听到宇文席冰冷的声音,京兆尹甚至还颤动了两下身子,额头的冷汗更加细密。 他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望了萧歌两眼,喉咙攒动,心中越发慌乱。 “是……是……” 京兆尹结巴了两句,这才跟着宇文席匆匆出了厅中。 两人一路行至偏厅,宇文席随意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京兆尹站在门口,惴惴不安,不敢上前,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睨着宇文席。 “你说是因为萧歌砸了秀春楼,有人通报衙门,你们才将她还有秀春楼的人都带了回来?” 骤然听到宇文席冰冷的话,京兆尹的身子一动,这才立即点头。 “是……是……不过,那秀春楼的老鸨……” 话才说到一半,京兆尹似乎意识到不大对劲,这才换了话头。 “秀春楼的老板,知道了太后娘娘的真实身份,晕倒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知道太后为什么要砸了秀春楼吗?” “这……” 京兆尹自是知道,可现在若是说出来,也不知王爷会对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犹豫片刻,喉咙攒动,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臣也不知道。来报官的人,只说太后砸了秀春楼,具体细节并未透露。” 宇文席是何等聪慧的人,听到京兆尹颤抖的声音,便知其中恐怕另有乾坤。 他微微挑动眉角,上下打量了京兆尹一圈,盯得京兆尹心中发慌。 “去,将那老鸨弄醒,带来我要问话。” “是。” 京兆尹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老鸨很快就被京兆尹手下的人弄醒,她还十分虚弱,几乎是被两人架着才能直起身子。 她被拖到了宇文席面前,将她猛地向前一扔,身子便微微一软,跌倒在地上。 宇文席坐在座上,面色阴沉,微微抬起眼,冷声道,“你就是秀春楼的老板娘?” 听到这声音,老鸨颤颤巍巍地抬起眼,额头上满是冷汗,几乎是打着哆嗦,望着宇文席,喉咙发紧,小心翼翼地道,“是……是……” “你已经知道从你秀春楼送来的那位女子的身份了吧?” 听到这话,老鸨的身子又是一颤,双眼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官爷,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傻丫头……傻丫头就是太后娘娘啊。否则,就是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不敢逼着她接客啊。” 老鸨一时心慌意乱,只想要快些将此事摆脱干净,倒是也顾不得对萧歌的称呼。 听到这话,宇文席的面色更是阴沉,他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鸨,“你说什么?你敢让她接客?” 老鸨双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咚的响声。 “官爷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太后的身份……” 立在一侧的京兆尹,眼睁睁看着宇文席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住地抽动着,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几步上前,抬腿便是一脚,狠狠地踹在老鸨的背上。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成日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逼良为娼!如今可好,竟然将手脚都做到了太后娘娘的身上!” 那老鸨被京兆尹一脚踹翻在地,也来不及起身,就那样趴着,双手挣扎着向前伸出,微微抬起头,满面楚楚可怜地望着宇文席。 “官爷,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您……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 宇文席目光阴郁,居高临下,挑动眉角,若有所思地盯着老鸨。 京兆尹见状,几步上前,一把扯住老鸨的衣领,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在老鸨的脸上,声音冰冷,“你还有脸求饶!敢让太后娘娘受这样的委屈,便是杀你一百次,也不解恨!” 说着,京兆尹又抬起手,还要再打。 “住手。” 宇文席冷声道。 闻言,京兆尹抬起的手,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他微微别过头,一脸谄媚地望向宇文席,“王爷,这人心思歹毒,竟然敢让太后娘娘做这样的事情。您放心,此事就交在臣的手中。臣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宇文席并没有回答京兆尹,而是慢慢地站起身,缓步走到老鸨面前。 那老鸨已经吓破了胆子,只敢微微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 “你可知自己犯得是什么罪?” 老鸨打着颤抖,浑身冰凉,微微点了点头,“知……知道……” “想活命吗?” “想……” “我可以不杀你。” 闻言,不仅仅是老鸨,就连京兆尹,都是一脸惊讶地望向宇文席。 这老鸨若是不死,说不定就会咬出自己。 京兆尹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王爷……” 话都尚未说出口,便见宇文席已经抬手摆动两下,拦住了他的话头。 “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老鸨匆忙地点着头,“我选生,选生。不管官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在京兆尹的监狱中,待五年。五年期满之后,我会放你离开!” 第389章 贪恋美好 老鸨打着颤抖,不可思议,慢慢地抬起眼,唇角微微抽动着,惊讶地望着宇文席,喉咙发紧、干涩,张了张口,险些没有问出来。 “您……您真的肯让我活着?” 宇文席依旧挑着眉角,目光轻轻地动了动,冷哼一声,“怎么?你不肯吗?” 闻言,老鸨立即摇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鸨的目光,在宇文席和京兆尹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又微微吞咽了两下口水,这才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道,“我愿意。” “将她关押起来。” 宇文席瞥了京兆尹一眼,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冷冰冰地说道。 京兆尹心中虽然不理解宇文席为何要这么做,可既然他已经下达了命令,京兆尹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 “是。” 京兆尹答应一声,便将屋外的人唤了进来,扭住老鸨,就往外而去。 待到老鸨的声音越来越远,京兆尹才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别过头,嘴角抽搐了两下,带出些许苦涩的笑意,低声道,“王爷,您为什么要不索性杀了她啊?若是此事被她才传扬出去,那日后……” 京兆尹的话尚未说完,便看到宇文席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两下。 京兆尹突然明白了什么,收住话头,不敢再看向宇文席。 倒是宇文席,面色阴沉,缓缓走到京兆尹身边,唇角微微勾动,眼中冷漠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也知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所有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要死!” 京兆尹听到这话,脚下一软,如若不是及时地扶住了一边的桌子,便要跪倒在地。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京兆尹哆嗦着身子,浑身打着颤抖。 “臣……臣知道……明日,臣就上书陛下,臣身子不适,年龄又大了,实在是不适合再留在京城了。臣这就告老还乡。” 宇文席双眼微微眯在一起,打量了京兆尹一圈。 他目光阴沉,可面色却格外的镇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宇文席这目光,京兆尹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秀春楼的一个老鸨,知道了此事,还要被关在狱中整整五年。你可是经手此事的官员,只是告老还乡,你觉得合适吗?” 闻言,京兆尹慌乱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喉咙攒动,全身发紧。 “那……那王爷的意思是?” “这秀春楼的老鸨,不知放在狱中,会不会胡说八道。我看,你还是去狱中陪着她吧。” 听到此话,京兆尹忙高声道,“不不不……王爷……” “你放心,你的一概官职、月俸,我会特意上书,请陛下为你保留。对外,也不会提起你在狱中之事。如若你不肯答应。” 宇文席说着,一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几分,凝视着京兆尹的双眼。 “那便是死。” 闻言,京兆尹哪里还敢再争辩,浑身一软,跌倒在地上,一脸苍茫,点了点头,咬着后槽牙,道,“是。臣遵旨。” 宇文席瞥了京兆尹一眼,未曾再多言,大步离开。 他径直回了正厅。 萧歌还在吃栗子糕,不亦乐乎。 这次,她倒是瞧到了宇文席进来,笑呵呵地站起身,一脸笑意地望着宇文席。 “走吧。我们回家。” 说着,宇文席已经伸出手,握住了萧歌的手腕,牵着她就往屋外而去。 马车早就等在衙门之外,宇文席将萧歌的纤细腰肢托住,微微发力,便让她顺利地上了马车。 接着,宇文席也紧随其后,跟着上了马车。 萧歌又困又乏,身子疲累无比,现在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精神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不住地打着呵欠,每打一个呵欠,就本能地引出一滴眼泪。 见萧歌实在是困乏无比,宇文席抬手环住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抵了抵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呀,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一个人跑出来了。此次,是你运气好。若是再碰到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萧歌朦朦胧胧,只是嗯了两声,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将宇文席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 宇文席还要说话,萧歌却动了动身子,面颊在他的肩膀上来回蹭动两下,打了一个呵欠。 见状,宇文席低着头,望了萧歌两眼。 却见她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声音均匀,胸口微微起伏。 瞧那样子,似乎已经睡熟了。 看到萧歌细腻的皮肤,微微泛着红色,睡梦之中,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还时不时地啪嗒两下嘴。 看那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 见状,宇文席不由自主地低下身子,嘴唇落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一个吻。 就在此时,也不知萧歌是感受到了宇文席,还是做了什么梦,竟然翻了个身,双手向前探出,不偏不倚,落在了宇文席的脖颈上。 如此一来,宇文席的唇瓣,恰好落在了萧歌的嘴唇上。 他浑身上下,似乎过了电似得。打了一个寒战。 可怀中的可人儿很快就又翻了个身,抬手在面颊上摩挲了两下,闭着眼睛,重新陷入了熟睡之中。 宇文席的身子还保持着向前探动的姿势,看着她如此样子,不由扬动唇角,微微一笑,抬手刮动了两下萧歌的鼻尖,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抱得更紧了几分。 在萧歌面前,他实在是没有法子摆出那副冷静自持地样子。 只要看到萧歌,宇文席的心中便是一阵阵情绪翻涌而起。 望着萧歌,他长叹一声。 宇文席竟然有些喜欢如今的情况。 他甚至开始想象,若是萧歌的心智永远也无法回到从前,他们二人会不会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宇文席的眉头蹙得更紧,搭在萧歌胳膊上的手,也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而又留人流连。 宇文席只能紧紧地抱住萧歌,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就这样消失。 第390章 化解 另一边。 高大的殿中,二皇子率领府中一众衙内,跪在殿中。 李喻立于众人之前,手中拿着一只黄色卷轴,声音高亢而尖锐。 “二皇子,接旨吧。” 二皇子缓缓抬起眼,目光轻动,望向李喻。 “他真的要册封我为亲王?” 李喻呵呵一笑,唇角微微扬动,那笑容瞧着虽然十分亲切可掬,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二皇子这话说得。咱们陛下是新帝登基,手足兄弟不多。自是要善待兄弟为上。再说了,这亲王必得是皇族血脉。算起来,如今也只有您了。” 李喻在宇文昊身边伺候了多年,性子深沉,但凡说出几句话,多半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或者早已经编排得滴水不漏。 瞧着他看似和蔼的样子,二皇子只是微微抽动唇角,递上些许笑容。 李喻见他神情难看,退到一边,并不急着搭话。 “亲王又有什么用呢?” 二皇子接过李喻手中的圣旨,打量了两眼,面色却越发深沉难看。 “我额娘丢了性命,如今尸骨都寻不到。即便是我封了亲王,又有什么用呢?” 听到这话,李喻忙做出一副失策的样子,抬手拍了拍在自己的脑袋,一脸无奈之色。 “是我忘记了。” 李喻呵呵一笑,又对着屋外道,“进来个人。” 很快,便有人匆匆而入,那人的手中,竟然也拿着一只黄色卷轴。 “二皇子,陛下还有一份旨意,请二皇子跪接。” 闻言,二皇子略显错愕,双眼微微眯在一起,上下打量了李喻一圈。 他知道,传达圣旨这样的事情,李喻绝对不会忘记的。 他之所以迟迟未曾将这圣旨拿出来,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二皇子缓缓跪倒在地,目光轻动,凝望着李喻。 “臣接旨。” 李喻这才用他似乎被人捏着的声音,缓慢地说道,“先皇贵妃萧绾,欲在京中对太后娘娘不利,被人斩杀。朕念在襄阳王与朕乃是手足兄弟,先归还先皇贵妃尸首。以示亲厚。” 说完,李喻特意顿了顿,目光微蹙,凝望着二皇子,眼中的笑意更是浓郁。 “二皇子,接旨吧。” 李喻的目光轻动,在二皇子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 二皇子与李喻对视两眼,这才慢慢地伸出手,“是。” 他接过了李喻手中的圣旨,这才缓缓站起身,目光阴鸷,直勾勾地盯着那圣旨,良久之后,才微微勾动唇角,冷笑一声。 “想不到,他当真是个最适合做帝王的角色。” 李喻闻言,目光轻蹙,露出几分不悦。 “二皇子,可要慎言啊。陛下如今既然已经得到皇位,自然说明,他是天龙之子。当然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了。” 二皇子侧眼睨了睨李喻,目光灼灼,淡然一笑,“还是李公公识人更明啊。当初,父皇在的时候,李公公倒是并未露出对阿满有多少喜欢,如今却对阿满这般效忠。” 听出了二皇子言语之中的讽刺,可是李喻却并未露出任何懊恼之色。 对他而言,并非是忠于阿满,而是忠于宇文昊。 “二皇子,玩笑了。” 二皇子瞥了李喻一眼,淡然一笑,便摆摆手,吩咐身后之人,将李喻带出去。 “好生安顿李公公。” 李喻被人带出去不久,忽律耶便从屏风之后冒了出来。 见二皇子还在打量那两份圣旨。 忽律耶眉眼微动,呵呵一笑,“想不到,这位幼帝还有这样的心机啊。” 二皇子没有回答忽律耶的话,而是盯着那两份圣旨。 “他吩咐自己身边的贴身之人,来传达这圣旨,便是要让天下众人都看到,他对我这个弟弟,可是充满了慈爱关怀。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反他。得不到民心,即便是坐上了帝位,又有什么用呢?” 听闻此话,忽律耶的目光猛动,侧过眼,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忽律耶双眼阴沉,直勾勾地凝视着二皇子,冷笑两声,“难道,你就为了这封王的施舍,便要结束我们的合作吗?” 二皇子许久没有答话,依旧盯着手中的圣旨。 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别过头,望向忽律耶。 “你以为,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将这封王的圣旨,送到我手中呢?” 闻言,忽律耶心中微沉,后背发僵。 “你说什么?” 二皇子冷笑两声。 “你们羌人,一边派你来与我谈合作,另外一边,却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了阿满。你们这是想要陷害我于不义之地啊。” 忽律耶目光更沉。 二皇子说的不错,此事的确是羌人特意泄露给阿满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上书阿满,希望能以羌人的郡主,与阿满和亲。 羌人的主意打得倒是端正。 不管是郡主与阿满和亲,还是与二皇子和亲,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 且还能挑拨大梁内乱,更是一举两得。 只是,忽律耶万万也想不到,大梁这两个留下来的王爷和皇上,分明只有不到十岁的年纪,可心思却如此细腻深沉,竟然能轻易便化解了他们的算计。 却也正因为如此,忽律耶心中对二人的警惕愈发浓郁起来。 “二皇子,我们这么做,对羌人没有一点好处。” “不必再说了。” 二皇子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忽律耶一圈,目光更沉。 “这圣旨已经到了我手中,额娘的尸首也被送回来了。我没有理由再与你们羌人合作了。” “二皇子,你……” 不等忽律耶说完,二皇子已经对屋外高声道,“来人。” 很快,几个小厮便从屋外冲了进来。 “带他离开。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再将他放进府中。” 几个小厮答应一声,便扭住了忽律耶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而去。 直到忽律耶消失在视线之中,二皇子尚且能够听到,他的高呼之声。 左不过就是痛斥二皇子不守信用,分明已经说好的事情,却说变卦就变卦之类的话,还夹杂着些不干不净地言语。 第391章 都是你医术不佳 京城。 经过几日的休养,陈昆的身子终于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几日,他也听说,萧歌因为心智不全,在府中上上下下地折腾,惹出了不少事情。 陈昆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 他欢喜原来这大梁所谓的战神,竟然也有这么翌日。 而焦急若是萧歌的身子再不能恢复,那自己只怕是这辈子都别想从宇文席的手中拿到婉儿留给自己的书信了。 这日,一早,陈昆匆匆而来。 见宇文席和萧歌围坐在桌边。 桌上放着不少点心、小粥,还有两碟子小咸菜。 萧歌双手环绕在身前,嘟着嘴,仰着头,一脸不悦。 宇文席手中握着小勺,一边往萧歌的嘴边送去,一边还要低声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萧歌。” 宇文席轻声道,“吃一口,就吃一口。” 却见萧歌猛地仰起头,一把打掉了宇文席手中的勺子,高声道,“我不吃!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宇文席一脸无奈。 他像是哄孩子一样,“你不吃,我便不让你……” 话尚未说完,便见萧歌已经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不让我做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你可是说过的,你不会再勉强我做,任何我不喜欢的事情。” 宇文席无奈地拍了拍脑袋。 自己真是拿萧歌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歌……” 他还要再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的摩挲声。 宇文席别过头,却见陈昆已经站在厅中,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上下打量着宇文席。 看到他那笑意,宇文席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自己好歹也是一国王爷,如今竟然被陈昆看了笑话,唇角抽搐,送上些许苦涩的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来了。” 陈昆呵呵一笑,上前两步,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又落在宇文席身上。 他故意打趣儿道,“想不到,王爷也有今日。” 听闻此话,宇文席的神色更加难看。 萧歌不识陈昆,微微偏着脑袋,上下打量了陈昆一圈,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虽然知道萧歌心智不全,可陈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萧歌行了礼。 “在下陈昆,见过太后娘娘。” 萧歌哦了两声,声音拖得极其长。 她起身走到陈昆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昆一圈,哼了两声,“原来,你就是陈昆啊。” 没想到,萧歌会问出这样的话,陈昆不由一愣,唇角抽动两下,“太后娘娘还认识我?” “当然认识你!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闻言,陈昆和宇文席的脸上都多出了几分惊讶。 “萧歌,你真的认识他?” 宇文席欢喜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歌的手腕,惊喜地问道。 萧歌别过头,凝视着宇文席,挑动眉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然认识了。轻烟每日都在我的耳边唠叨,如若不是他假装自己是什么医术高手,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听到此话,宇文席和陈昆皆是一顿。 陈昆的脸都骤然绿了起来。 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说过他医术不佳。 至于宇文席,只是微微一顿,便哈哈笑了起来。 他别过头,饶有兴致的目光在陈昆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抿着嘴角,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许久,陈昆的唇角牵动了两下,勉强笑了笑。 可是那笑,实在是比哭强不了多少。 “太后娘娘说笑了。当日的事情,实在是事出意外。今日,我这不是来补救了吗?” 听到陈昆这话,宇文席终于定下了心神,望向陈昆,面露期待。 “怎么?你已经有法子了?” “太后娘娘失去心智,是因为我没能行针到底。若是能好好行针,说不定还能挽回娘娘心智。” “当真?” 宇文席欢喜不已,几步上前,惊喜地望着陈昆,高声问道。 他难掩面上的喜色,就连陈昆瞧着,也不由一怔。 如若自己的婉儿活着,能寻到那至阴之人的心头血,想必他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想到这里,陈昆对宇文席倒是多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 “那是自然。” 陈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宇文席行了礼,低声道。 “歌儿,你听到了吗?” 宇文席欢喜地别过头,望向萧歌。 和两人的情绪截然不同。 萧歌却是抿着唇角,挑着眉头,一脸不信任地打量着陈昆。 “你……你又要给我行针?” 她特意加重了‘又’字,再加上方才她那番话,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在怀疑陈昆的医术。 陈昆面色一顿,勉强笑了笑,“太后娘娘的身子若是不能痊愈,只怕我也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说着,陈昆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可宇文席还在欢喜之中,根本无暇顾及陈昆。 就在此时,却见萧歌猛然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手便将陈昆往厅外推去。 她一边推,一边还高声喊着,“不成不成!你快出去!” 陈昆和宇文席都被萧歌这行为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宇文席。 “萧歌,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席忙握住萧歌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道。 “不能行针!” 萧歌一边挣脱宇文席的手,一边还在推陈昆。 “为什么不能?” 见状,宇文席几步上前,这次他倒是没有阻拦萧歌,而是将陈昆挡在身后。 萧歌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有些恼怒地叉着腰,盯着他,“你到底肯不肯让开?” 宇文席一愣。 “歌儿,别闹了。行针是为了让你早些恢复心智。” “可是行针会疼!” 萧歌理直气壮地对宇文席喊道。 她说着,还打了一个哆嗦,一双手环抱在自己身前,面露委屈之色。 “我都听轻烟说了,所谓行针,就是要用那针往我的身上扎!你想想,我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要被针扎,那我不生病,谁生病呢?” 萧歌说的有理有据,一时之间,竟然连宇文席都难以回驳。 第392章 我想再准备准备 见宇文席和陈昆都不说话,萧歌趁着两人发愣的机会,更是几步上前,一把拨开宇文席,另外一只手,已经抵在陈昆的肩膀上。 “你快出去吧!” 陈昆被她推得脚下不稳,向后跌撞两步,险些摔倒,心中也有些恼火,抬手便是一把,打掉了萧歌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萧歌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眼,与陈昆对视。 她眉角挑动两下,目光灼灼微动。 有那么一瞬间,陈昆甚至觉得,眼前之人哪里是什么没有了心智。 她分明比他们其中,任何人都要聪明。 只是对视了一眼,陈昆心中涌动而起的怒火,就被心底自然油生的恐惧取代了。 他望着萧歌,眉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太后娘娘,您也不会希望自己一直像现在这样,同一个傻子没有两样吧?” 这话一出,不仅是萧歌,就连方才还一直站在陈昆这一边的宇文席都骤然变了脸色。 萧歌抿着粉嫩的唇瓣,下巴打着颤,委屈地盯着陈昆,“你说我是什么?” “难道不是吗?” 陈昆冷笑两声,“太后娘娘现在可是整个大梁的支柱。是皇上的支柱。可你现在,每日里疯疯癫癫,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这对于外面的人而言,难道不是傻子……” 话尚未说完,萧歌已经几步上前,一把捏住了陈昆的脖颈。 按理说,陈昆的武艺虽然不至于比萧歌高出太多,可到底也不会被她这样轻易地遏住了脖颈。 这其中固然有陈昆大病刚愈的缘故,可更多的是,萧歌此举,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且萧歌手中力道极大,即便是陈昆,一时半会,竟然也有些难以抗争。 良久,宇文席才忙上前拉住萧歌。 他将萧歌护在自己身后,怒色盯着陈昆。 “陈昆,你方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劝劝歌儿的。” 陈昆捂着脖子,咳嗽两声,阴森的目光望向萧歌。 却见萧歌竟然也正用同样的目光盯着他,只是眼中多出了些许孩子气的恼怒。 见陈昆离开,宇文席这才拉住萧歌,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歌儿。” 他让萧歌坐在椅子上,自己蹲在萧歌身前,一双大手握住她纤细莹白的小手,心疼地望着萧歌。 她低着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那泪珠,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砸在宇文席的手背上。 萧歌如此,宇文席更是心疼不已。 “歌儿……” 他忙抬手擦掉萧歌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别听他胡说。你一点也不傻。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比起从前,要可爱得多。” 闻言,萧歌抬起眼,凝望着宇文席,肩膀上上下下地抽动了一番,喉咙滑动,“真……真的?” 她声音还有些抽搐,显然情绪尚未完全平稳。 “当然是真的。” 这么久了,萧歌还从未听宇文席说起过自己从前的样子,一时有些好奇,望着宇文席,侧着脑袋,低声问道,“那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宇文席凝望着萧歌,思量了片刻,瞧着似乎是情绪一点点被拉扯得越来越远。 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地道,“从前的你,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还有些畏惧。尤其是你在沙场上,英姿飒爽,杀伐果断……” 起初,宇文席只是想要安慰萧歌,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他似乎真的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整个大梁,谁不知道,只要有你在,别说是羌人了,任何一个小国,只要敢进犯我大梁,都会被你打退。” 看着宇文席的脸上多出了骄傲之色,萧歌的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她从不知道,过去的自己,竟然这般厉害。 “还有,北境的百姓,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他们的护国将军,能够回到北境,回到他们身边。你就是他们仰仗着的神!” 这次,便是萧歌,也张着一张小嘴,一脸的惊讶,低声重复了一遍,“神?” 宇文席坚定地点了点头。 萧歌这才慢慢地垂下脑袋,一双手交叠在一起,右手的指尖不住地在左手手背上磕着。 “那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会很失望吧?” 闻言,宇文席面色一动。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扬动唇角,依旧那样温柔地望着自己。 可是,萧歌已经敏锐地从宇文席的目光之中,明白她说的一定没错。 “可是……那个行针,一定很疼吧?” 萧歌低着头,良久之后,才嗡声道。 那颤抖的声音,委屈巴巴,便是谁都能够听出,她是真的害怕行针。 “自然有些痛苦。” 宇文席不忍再逼迫萧歌行针,握着她的手,“你若是真的不想行针,那就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能快乐,什么样都好。” 闻言,萧歌抬起眼,目光轻动,望着宇文席,喉咙上下蹿动一番,有些不可思议,“真的?” “真的。” “那你说的那些北境百姓,还有那些仰仗我的人,都怎么办呢?” “他们……” 宇文席顿了顿,“也会理解的。” 两人四目相对,萧歌眼中泛着红色,泪水就在眼底包着。 看着她这样盈盈可怜的样子,宇文席心中更疼。 良久之后,却见萧歌坚定地对宇文席点了点头,“我可以行针。” “什么?” “可是,能不能让我再做做准备?” 她像是个孩子,在祈求自己的父亲。 听到这话,宇文席一把将萧歌抱进怀中,那双大手,在她的后背上上下摩挲,侧过脸,唇瓣凑在她的耳边。 “歌儿,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厅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萧歌的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犹豫了良久,终于慢慢地落在宇文席的后背上。 她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宇文席的肩头,胸口微微起伏,良久之后,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字,“谢谢。” 言毕,厅内再度陷入沉默。 第393章 偶遇驯鹿 萧歌为了是否行针,实在紧张不已。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宇文席答应带她去郊外游玩一番。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 京城的郊外,种有不少枫树。 一到秋季,漫山遍野都是鲜红的枫叶,微风吹动而过,沙沙作响,更是美如仙境。 宇文席吩咐人套了车,本不想带任何人。 可是,临行之际,萧歌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站在府外送两人离开的安儿摆了摆手。 “你随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方才还一脸失落的安儿,立即露出喜色。 她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微微偏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我?” 萧歌坚定地点头。 本以为,她是出于母女情深,宇文席还在为了萧歌有恢复心智的迹象而感到开心,可没想到,下一秒,萧歌说出的话,却险些将宇文席送走。 “那些蛇,只有你能玩。” 听到这话,就连安儿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望了宇文席两眼,见宇文席也答应了,这才回应一声,一手撑在马车上,一跃而上,钻进了车厢之中。 一路上,萧歌和安儿坐在车厢内,宇文席亲自驾车。 他听到车厢内的萧歌,一直在询问安儿,若是看到那些蛇,应该怎么样。还有,安儿除了能和那些蛇玩之外,还能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玩。 虽然萧歌是自己的额娘,可是总被这样询问,安儿也有些不大耐烦。 好容易到了京郊,下了马车,萧歌也忘记了继续询问安儿,甚至都忘记了安儿叮嘱她的,若是在郊外看到蛇应该如何躲避。 她一下马车,看到眼前之景,便高呼一声,兴奋地钻进了丛林之中。 宇文席还要将马车安置好,一时无暇去追萧歌,只能吩咐安儿立即跟了上去。 “额娘……额娘……” 安儿追在萧歌身后,一边跑,一边高声唤道。 可这萧歌到了这地方,就像是一只脱了缰的野马似得,根本追不上。 安儿追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萧歌停了下来。 她一手叉着腰,快步追了上去。 才刚刚到了萧歌身边,却见萧歌已经抬起手,轻微摆动两下,示意安儿不要上前。 安儿见状,停住脚步,微微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而去。 却见萧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几分,满面都是惊喜之色。 安儿缓步凑到了萧歌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到她面前的树丛中,竟然立着一只小小的驯鹿。 那驯鹿浑身通红,唯独一双鹿角是奶白色。 驯鹿微微睁着一双眼睛,睫毛长长的,似乎并未看到萧歌和安儿,后脚扑蹬扑蹬地踹了两下,鼻尖翕动两下,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粗气。 安儿已经凑到了萧歌面前,看到眼前的驯鹿,也是一惊。 “额娘……这……” 安儿正要说话,萧歌忙别过身子,一手已经捂住了安儿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 “嘘。” 她别过脑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驯鹿,声音压得更低。 “别惊动了她。” 安儿这才慌乱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拍了拍萧歌的手背,示意她可以放下手。 “这么好看的驯鹿……” 安儿盯着那驯鹿,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愉悦之中。 她的声音不由大了些,那驯鹿听到动静,嘶鸣一声,猛地别过头,待到看清楚这边站着的两人,鹿眼圆睁,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驯鹿并没有立即离开。 相反,它竟然一边翕动着鼻尖,一边往两人身边凑了过来。 萧歌见状,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抬起手,才想要拦住,那驯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不过,驯鹿并未在萧歌的面前停留,而是又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安儿身边。 安儿有些错愕地望着驯鹿。 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也凝视着安儿。 好一会儿之后,却见驯鹿的身子一顿,一双前蹄慢慢地弯了下来,跪在安儿身侧,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安儿的脸上,轻轻地舔舐了两下。 起初,安儿还想要闪躲。 那温热的舌头,在她的脸上微微拂动而过,很快就逗得安儿哈哈大笑,也不再闪躲,反而伸出一双手,落在了驯鹿的脖颈上。 驯鹿也格外地听话,竟然半眯着眼睛,毛茸茸的小脸,在安儿的脸上来回蹭动了两下。 那场面,别提有多温馨了。 就连萧歌瞧着,心中都是一阵吃味。 “这……这驯鹿,似乎很喜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上前,才抬起手,本想要抚摸驯鹿两下,不想那驯鹿却立即露出了惊慌之色,猛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看样子,驯鹿似乎只对安儿情有独钟。 至于萧歌,在驯鹿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安儿忙抬起手,拦住驯鹿,望着它的眼睛,低声道,“这是我额娘,不会伤害你的。” 萧歌本还想要告诉安儿,驯鹿怎么会听懂她说话呢? 不想,那驯鹿听到这话,竟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又侧着头,看向萧歌。 它似乎真的听明白了安儿的话,发出两声轻微的扑闪声音,竟然缓步上前,也在萧歌的面前作出了和方才一样的举动。 萧歌惊喜不已,忙抱住它的脖颈,轻微地摩挲了两下,一脸笑意。 “它好像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看到驯鹿这样,安儿更是一脸惊喜,欢喜不已。 萧歌一边摩挲着驯鹿,一边也点了点头。 看样子,驯鹿真的听得懂安儿的话。 就在此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了宇文席惊慌的声音。 “歌儿,小心!” 说着,宇文席已经冲到了萧歌身边。 萧歌还没来得及阻拦,宇文席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利刃,就要往驯鹿的身上刺来。 安儿见状,立即扑上前去。 才要阻拦,不想那驯鹿扬起双腿,发出一声高亢清丽的叫声,便往宇文席的身上踏去。 安儿立即转过身,摊开双手,拦在宇文席身前。 第394章 竟然是神兽 驯鹿和宇文席都停住了动作。 良久,那驯鹿慢慢地收回了前蹄,站稳身子,扑哧扑哧地传来一阵粗气。 安儿这才直起身子,别过头,望了宇文席一眼,低声道。 “爹爹,它不是要伤害我。” 宇文席慢慢地收回手中利刃,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落在那驯鹿身上。 而驯鹿,同样睁着一双鹿眼,警惕地盯着宇文席,并未放松半分。 “爹爹……” 安儿一手拉着宇文席,另外一只手指着驯鹿,低声道,“我们将它带回去,好吗?” 不等宇文席回答,那驯鹿先扬起一双前蹄,发出一阵嘶嘶啦啦的声音,似乎在对安儿的话表示同意。 萧歌瞧着这驯鹿实在是可爱得紧,心中也是一阵喜欢。 “是啊,是啊。” 萧歌笑呵呵地凑上前,瞥了那驯鹿一眼,又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她眉眼弯弯,眼中满是笑意,瞧着欢愉无比。 很难瞧到萧歌这么开心,宇文席也欢喜不已,他扫视了两眼那驯鹿,对萧歌点点头,“好。若是你喜欢,就留着吧。” 听闻此话,萧歌倒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是安儿,一脸欢喜地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驯鹿的脖颈,粉嫩的鼻尖,在驯鹿的脸上来回蹭动一番。 驯鹿似乎也十分欢愉,学着安儿的样子,在她的身上来回蹭动。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露出了笑意。 原本宇文席还担心,安儿在野外生存了那么多年,难以融入人类社会。 可是,如今看来,她非但融入得很好,而且正因为她在外生存多年,竟然还和这些小动物,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应。 不管是响尾蛇,还是这驯鹿,似乎都与她格外得亲近一些。 一家三口又在外游玩了许久,直到天色已经有些暗淡,才打点一切,往府中而去。 那驯鹿十分乖巧地跟在马车之后。 安儿在车厢中,也总是时不时地要站起身,往外瞧瞧。 只要看到安儿露出小脑袋,驯鹿都十分欢愉地抬起一双前脚,给予安儿热烈的回应。 自从回到额娘和爹爹的身边,这还是安儿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在野外生存的乐趣,一时之间,心中欢喜不已。 三人回了府中,羽化道人一早就等在府门外。 瞧到马车回来,他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萧歌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再出远门。 方才得知宇文席带着萧歌去郊外游玩,羽化道人这心,简直没有一刻钟是安宁的。 “师父。” 宇文席跳下马车,匆匆上前,对羽化道人行了礼,“您怎么在这里?” 羽化道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别过头,瞧着萧歌和安儿都下了马车。 安儿只是对羽化道人随意屈膝,算是行礼,便兴奋地往后跑去。 “那是什么?” 羽化道人看到马车之后跟着的驯鹿,挑动眉角,露出错愕之色。 “哦。这是安儿在郊外找到的一只驯鹿。这鹿倒是和安儿十分投缘。于是,我便将它带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安儿已经牵着那驯鹿走到了羽化道人面前。 “师尊,您瞧瞧。” 安儿炫耀似得将驯鹿往羽化道人的面前拉近几分,扬着下巴,那张小脸上满是自豪。 羽化道人的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抬起手,指尖才刚刚落在驯鹿身上,驯鹿却仰起头,发出一声嘶鸣。 它似乎有些害怕羽化道人,惊呼一声,便立即躲在了安儿身后。 安儿见状,忙抬手护住驯鹿,别过身子,一边安抚驯鹿,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驯鹿自是不会回话,可那双鹿眼,却胆战心惊地望着羽化道人。 “是迟迷。” 羽化道人的眉头紧蹙,目光之中满是喜悦,望着驯鹿。 “迟迷?” 宇文席和萧歌都不解地望向羽化道人。 片刻,宇文席便立即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东西的名字。 “这东西,是上古神兽,迟迷?” “对。” 羽化道人的目光依旧落在迟迷身上,蹙着的眉头终于慢慢地展开。 “不会错的,就是迟迷。” 他别过头,一脸喜色地望向萧歌和宇文席。 “它的血肉可都是上等的药物啊。” 迟迷也听到了羽化道人的话,哀鸣一声,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如若不是安儿一把抱住它,只怕它就要跑走了。 “别怕。” 安儿一双小手死死地护住迟迷,别过头,怒色望向羽化道人。 “你们谁也别想伤害它!” 说完,安儿便牵着迟迷,一边往府中走去,一边低声在迟迷的耳边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看着安儿这样子,宇文席也多出了些许无奈。 “迟迷和安儿似乎有些缘分,一见面就亲密得很。师父,此话还是不要再在安儿面前提起得好。” 羽化道人一脸可惜之色。 “可若是萧歌用了这迟迷的血肉,说不定病情会大大好转的。” “真的?” 宇文席露出惊讶之色。 “我也只是猜测,不知到底能有几分功效。只怕,还要再与陈昆仔细商议了才是。” 宇文席望向萧歌。 她正欢喜而又怯懦地望着羽化道人。 宇文席知道,她也在为了得了这么一头驯鹿而欢喜呢。 想必,听到羽化道人说,驯鹿的血肉可以治病,也有些担忧,担心羽化道人会因为要治病,而宰杀了这头驯鹿。 “师父。” 见羽化道人这就要去寻陈昆,宇文席忙拦住他。 “此事还是暂时不要让陈昆知道的好。” 羽化道人露出诧异之色,“怎么?难道你不想萧歌早些恢复心智吗?” 宇文席只怕是众人之中,最想要萧歌恢复心智之人。 可若是萧歌恢复心智,要建立在宰杀一只驯鹿的基础上,宇文席倒也觉得有些残忍。 “此事,还是等我再想想吧。” “宇文席!” “师父。安儿刚刚得了这驯鹿,正欢喜呢。我不想这个时候,让安儿失望。” 闻言,羽化道人倒是也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第395章 迟迷是无辜的 另一边,安儿牵着那驯鹿,火速到了后院。 听了羽化道人的话,安儿一路上更加警惕。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微微靠近几分,安儿都会露出凶狠之色。 她本就是狼孩出身,身上还有一定的血性,若是露出这等凶狠的样子,倒的确让众人都有些慌乱无神。 一时之间,院中众人都离安儿远远地,似乎担心一个不小心,惹得安儿不悦,惹祸上身。 安儿一路牵着迟迷回了院中,本想将迟迷和那些马儿拴在一起。 可想到羽化道人的话,安儿心下又多出了几分担忧。 她瞧了迟迷两眼,犹豫片刻,还是将迟迷带回了自己的房中。 “你就和我歇在一起?好不好?” 安儿关上门,望着迟迷,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迟迷动了动那颗小脑袋,似乎是在点头,安儿的心中这才安稳下来。 她带着迟迷走到卧榻边。 玩了一日,安儿也有些疲累,倒在卧榻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酣然睡去。 迟迷睡在她的卧榻边,待到安儿熟睡之后,它倒也传来了一阵阵鼾声。 一时之间,整个屋中弥漫着迟迷和安儿的鼾声,此起彼伏,但是却意外得和谐。 翌日。 天色才亮,安儿就听到院中传来了羽化道人的声音。 “安儿……安儿……” 从前安儿就有些畏惧这位师尊,昨日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安儿更是多出了几分慌乱。 迟迷似乎也听出了羽化道人的声音,缩了缩身子,有些畏惧地望向安儿。 “别怕。” 安儿忙安慰着迟迷。 “师尊,怎么了?” 安儿一手护着迟迷,一边探出身子,高声问道。 听到安儿警惕的声音,羽化道人倒也未曾急着进屋。 想到那头驯鹿定是蜷缩在安儿的卧榻一角,自己若是看到了,说不定也会觉得难以下手。 羽化道人清了清喉咙,“我有话要和你说。” 安儿对驯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很快便穿好了衣衫,迈着一双小脚,到了门外。 打开门,她却将身子抵在门框上,好不让羽化道人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小孩子的心思,羽化道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见羽化道人望着自己,安儿一双手抵在腰间,对他福了福身子,“见过师尊。” 自从安儿学会行礼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对羽化道人行这样的大礼。 这孩子这般反常,又小心翼翼,看来当真是将那迟迷当做了自己的至宝,定是不愿任何人伤害迟迷。 羽化道人的双眼微微眯了眯,若是放在从前,羽化道人只会觉得,这孩子一片赤诚,对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愿意付出一切,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可是,今日,羽化道人的心中,却是一阵阵担忧。 为了能够让萧歌的心智回到从前,他必须要劝服安儿,将这迟迷的血肉交出来。 想到这里,羽化道人定了定心神,还是对安儿摆摆手,柔声道,“安儿,迟迷呢?” 果真师尊是为了驯鹿来的。 安儿的目光一顿,侧过眼,望了两眼屋内,立即别过头,“师尊,迟迷不在我这里。” 她说谎的技巧十分拙劣,很轻易就会被人识破。 “不在这里?” 羽化道人的目光始终凝聚在安儿的身上,双眼微微眯了眯,扬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那我进去瞧瞧?” 说着,羽化道人就要往屋中走去。 见状,安儿忙一把拦住羽化道人,借着这个空隙,羽化道人也瞧到了缩在卧榻边,睁着一双鹿眼,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二人的迟迷。 “师尊!” 安儿的声音极其高,几乎算得上是惨烈,高声喊道。 “不要伤害它,不要伤害它!” 安儿将羽化道人抱得极紧,羽化道人的身子向前探动两下,竟然一下子将安儿带倒在地。 安儿一摔,身子被磕得生疼,不由呻吟两声。 听到那声音,迟迷猛然站起身,一双眼睛恼怒地望着羽化道人,后蹄扑棱了两下,发出一阵进攻前的声音。 随即,不等安儿和羽化道人反应过来,迟迷已经冲到了二人面前,扬起一双前蹄冲着羽化道人的脸便踹了过去。 安儿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羽化道人被迟迷踹翻在地。 迟迷冲到安儿身边,粉嫩的鼻尖翕动了两下,微微躬下身子,将安儿搀扶起来。 安儿顾不得和迟迷多言,几步冲到羽化道人身边。 “师尊。” 她抬手将羽化道人搀扶起来。 “师尊,迟迷是无辜的。为什么你们要伤害迟迷?” 安儿的声音越发委屈,言语之中,带着哭腔。 “傻孩子,若是有了迟迷的血肉,你额娘就有救了。难道你不想额娘和从前一样吗?难道你就想额娘如今这样子吗?” 听闻此话,安儿低着脑袋,眉头蹙得越来越紧,微微别过头,余光小心翼翼地望向迟迷。 她当然希望额娘和从前一样。 这些日子,安儿眼睁睁地瞧着额娘心智不全,爹爹为了额娘之事也揪心不已,还有弟弟…… 萧歌、宇文席、阿满的脸在安儿的眼前不住地浮现。 “可是……” 安儿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地面,一双嫩白的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因为发力,她的指节泛着苍白之色。 “可是,迟迷是无辜的啊。” 听到这话,羽化道人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孩子虽然看待事情用着最单纯的目光,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总是会一眼就看到问题的实质上。 是啊,这件事情之中,迟迷是无辜的。 想来,这千百年来,总是有人在四处捕杀迟迷,正是因为它们的血肉能够治疗百病。 然而,治病这件事情本身与迟迷没有任何关系。 羽化道人也低着头,一双手微微攒在一起,一时之间,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孩子这般无辜的问题。 就在羽化道人和安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迟迷却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安儿身边。 它用自己的脖颈拱了拱安儿,一双滴溜溜的圆鹿眼望着安儿。 它那眼中满是晶莹,似乎要落泪似得。 第396章 取血 “你别怕。” 安儿探出一双小手,环住迟迷的脖颈,在它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似乎在安慰迟迷。 迟迷心满意足地在安儿的身上来回蹭动一番,猛地别过头,叼起了桌上的茶盏,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那茶盏瞬间便碎成了几片。 羽化道人和安儿大惊失色,错愕地望着迟迷。 迟迷又咬起其中一块碎片,扬起自己的前爪,面对安儿,做了一个划动的手势。 “你要我划破你的前爪?” 起初,安儿还不大明白迟迷的意思,过了良久,才似乎懂了些许,小心翼翼地问道。 迟迷一脸笑意,鹿眼微微眯成了一条缝,竟然像人一样地点了点头。 “可是……” 安儿还要说什么,迟迷却将那碎片放在安儿的手中,仰着脖子,嘶鸣一声。 安儿迷惘地望向羽化道人,“师尊……这……” “千百年来,虽然一直有传闻,可是却无人知道,迟迷的血肉到底是如何入药。看来,只有它们的前爪血有用?” 安儿闻言,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望向迟迷。 她心中动了动,抬起手,用那碎片的尖端,搭在迟迷的前脚上,微微一动,便将迟迷的前爪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鲜血瞬间便溢了出来。 羽化道人忙从一边拿起茶盏,搭在迟迷的前爪下,待到那鲜血接满了整整一个茶盏之后,羽化道人对安儿点了点头。 安儿立即进屋,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为迟迷包扎了前爪,还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 安儿蹲着迟迷血水,来到萧歌院中的时候,她正为了要不要吃药,和宇文席生气呢。 只见萧歌嘟着嘴,一双手攒在一起,搭在桌面上,双眸恼怒地盯着宇文席。 “我不吃!” 她向前探出身子,高声喊道。 宇文席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瓷碗,目光微动,长叹一声,“你若是一直不吃药,身子怎么会好呢?” “这药也太苦了。” 萧歌抬起眼,楚楚可怜地望向宇文席,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瞧着十分令人怜爱。 “我们今日不吃药,等到明日再吃药,如何?” 萧歌日日都用这样的理由推脱,不肯吃药。 这次,宇文席又怎么肯听她的? “不成!” 宇文席异常的坚定,摇了摇头。 “你不能再这样一日拖着一日了。” 昨日本听到羽化道人说迟迷的鲜血,足以让萧歌的心智恢复,宇文席心中本充满了希望。 可是,安儿却那样护着迟迷,宇文席也不忍心令安儿失望。 如此一来,他心中的烦闷更甚,今日对萧歌的态度,也坚定了许多。 听到宇文席这冰冷的态度,萧歌的面色一沉,向后缩了缩身子,胆战心惊地望着宇文席,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宇文席揉了揉自己有些生疼的眉角,放下手中药碗,疼惜地望向萧歌,探出手,“对不起,我不该……” 他手还没有落在萧歌的身上,便见萧歌猛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抬手躲开了宇文席的手。 见状,宇文席更是心疼不已。 萧歌撇着嘴,仰着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中打着转。 良久之后,那泪珠终于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落在萧歌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 宇文席忙握住萧歌纤细的肩膀,将她抱进怀中,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我不该凶你,对不起……” “爹爹。” 安儿端着那药碗,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望了两眼宇文席和萧歌。 萧歌这才撅着嘴,将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 她倒不是想要维持自己额娘的尊严,实在是不想在小朋友的面前丢了面子。 “这是什么?” 看到那药碗里的鲜红之色,宇文席的目光猛然一动,错愕地抬起眼,望向安儿。 “是迟迷的血。” 听到这话,宇文席猛地抬起眼,“安儿……” “爹爹,我没有伤害迟迷。是迟迷自己让我划破了它的前爪的。” 宇文席的眉头蹙得更紧,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安儿手中的药碗。 “自己让你割得?” 安儿对宇文席点了点头,露出了坚定之色。 “难道,只有前爪的血,才能……” 宇文席的话尚未说完,便见萧歌已经一把夺过了安儿手中的血水碗。 她仰着头,似是故意在和宇文席赌气似得,将那血水咕咚咕咚地全部都咽了下去。 “额娘……” “歌儿……” 宇文席和安儿同时转过头,紧张地望向萧歌。 只见一碗血水下了肚,萧歌的面颊通红,一双眼睛也泛着赤红之色。 她身子前前后后晃动了两下,身子一软,竟然向后倒去。 见状,宇文席立即扑上前,一把抱住了萧歌。 “歌儿……歌儿……” 他一边呼唤,一边摇动着萧歌的身子。 安儿也跪在宇文席身侧,紧张地望着萧歌,“额娘……额娘……” 可萧歌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根本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 “安儿,去唤师尊来。” “是。” 安儿答应一声,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却是每走一步,就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双眼紧闭,一张脸通红,还在昏迷之中。 见状,安儿不再犹豫,快步跑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羽化道人引来。 羽化道人瞧着已经被挪到榻上的萧歌,立即为她号了脉,眉头却紧蹙。 “脉象没有任何问题。” 羽化道人盯着萧歌,“怎么又会昏迷呢?” 想到这里,羽化道人起身对宇文席道,“我去让陈昆来瞧瞧。” 他转身才要离开,却见阿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屋外,正盯着屋内几人,满面迷惘错愕之色。 见羽化道人望向他,阿满微微颔首,算是问礼。 “阿满,你怎么来了?” 闻言,宇文席猛地别过头,果真瞧到阿满站在门边。 “额娘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羽化道人的话,而是慢慢地走进屋内,站在卧榻边,望着榻上的萧歌,眉头紧蹙。 第397章 一个狼孩,如此狠毒 榻上的萧歌双眼紧闭,满面通红,一动不动。 “额娘这是怎么了?” 见宇文席没有答话,阿满提高了声音,再度问道。 一侧的安儿被他这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哆嗦两下,小心翼翼地望向阿满。 虽然按照年龄来说,阿满是她弟弟,可是安儿对阿满却似乎总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之感。 “对……对不起……” 安儿低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不住地磕着左手的手背,手背上都被刻出了一道一道的印记。 “额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满高呵一声,猛地握住安儿的肩膀,晃动着她的身子,厉声问道。 安儿的身子微微缩动两下,余光打量了萧歌一圈,“我以为……以为迟迷的血水能救额娘。我也没想到,额娘会……会再度昏迷。” 虽然不大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可是阿满却听懂了,萧歌之所以会昏迷再次,都是因为安儿! “你怎么这么歹毒!” 阿满猛地推开安儿。 安儿一时不稳,向后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口中还在不住地道歉,“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见阿满还要发作,宇文席一把拉住他,冷声呵斥,“你做什么?倒是将你的帝王气,都洒在了亲姐姐的身上?” 闻言,阿满本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却还是一脸不悦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安儿。 “若不是她,额娘怎么会昏迷?” “迟迷血能够救人,是江湖传闻。安儿也是为了能够早日让萧歌恢复心智。许是因为萧歌体质的问题,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你若是还要再这里撒野,就滚回宫中去!” 阿满收回手,低着头,可气息尚且还不平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宇文席又瞪了阿满两眼,这才望向安儿,柔声道,“安儿,你先回自己院里待着。” 安儿望了一眼卧榻上的萧歌,泪水尚未止住,答应一声,一手撑在身前,起身便冲了出去。 她万万也想不到,有一日,额娘竟然会因为自己送来的东西,昏倒在自己眼前。 见安儿离开,宇文席这才松开阿满。 “额娘……” 阿满扑在萧歌身边,握着萧歌的手腕,目光轻动,强忍着泪水。 “有你师尊和陈昆在,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阿满别过头,有些恼怒地盯着宇文席。 “就是因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这样的馊主意,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难道,你还要相信他们吗?” 宇文席挑眉露出不悦之色。 “阿满,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我……” 阿满还要说话,可瞧着宇文席一脸不悦,只能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另外一边。 安儿一路小跑着回了院中。 迟迷站在屋中,滴溜溜的鹿眼望着安儿,还一脸期待之色。 安儿满腹委屈和不安,瞧到迟迷这样望着自己,更是立即扑了上去,高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迟迷露出满面错愕之色,奈何它不会说话,只能睁着那双大眼,望着安儿,表达自己的不解。 “额娘喝了你的血水,就晕过去了。迟迷,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听闻此话,迟迷才扬起一双前蹄,发出一阵哀鸣之声,似乎在告诉安儿,不是自己做的。 安儿虽然心中恼火委屈,可是她知道,这件事情,当真怪不得迟迷。 见迟迷委屈地望着自己,安儿抱着迟迷,不再抱怨,泪水落在它柔顺的皮毛上。 就在此时,安儿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是几个丫头正急着要为萧歌熬药。 那几个丫头凑在一起,还在不住地说话。 “听说这次,太后娘娘之所以晕倒,都是因为那个安儿。” “一个狼孩,果真没有心。太后娘娘对她多好啊,想不到,她竟然这么恶毒。” “嘘。” 有一个丫头似乎意识到了他们现在就在安儿屋外,对其他几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那几个丫头便匆匆离开了。 可她们的话,却不住地在安儿的耳边回响着。 ‘一个狼孩’ ‘心狠手辣’ …… 安儿浑身上下都在打着颤抖,良久之后,终于慢慢地抬起眼。 她趴在迟迷的身上,喉咙上下滑动,“我不该回到额娘身边。我是个狼孩,本就不该回到额娘身边……” 迟迷的身子在安儿的身上来回蹭动着,想要安慰安儿,可是它越是如此蹭动,安儿哭得便越发厉害。 …… 那边的院中。 羽化道人和陈昆两人为萧歌号了脉,得出的结论却都是一致的。 她的脉象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可是,奇怪的是,如今,她周身所有的血脉,似乎都正在迅速运转,所有的血都在不住地往她的脑中涌动而去。 羽化道人和陈昆也拿不准,这对于萧歌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不住地在商议,可是越商议,却越觉得糊里糊涂。 宇文席守在萧歌身边,紧紧地握着萧歌的手腕,右手不住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 “歌儿,你别怕。若是你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大不了,我也会随着你一同去的。” 宇文席将萧歌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微微摩挲了两下,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今宇文席非但对死亡没有了畏惧,甚至偶尔还有些期盼死亡的来临。 就在此时,宇文席却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似乎动了动。 他猛地望向萧歌。 萧歌的脑袋来回转动两下,缓缓地睁开眼睛,望向宇文席。 “你……你怎么了?” 萧歌有气无力,低声道。 许是因为屋中过于安静,她声音便是压得再低,其余几人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歌儿。” 宇文席忙坐直身子,握住她的手腕,一脸喜色,“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萧歌目光轻动,没有答话,环视着屋中。 第398章 恢复 萧歌的睫毛轻微地打着颤抖,目光缓缓移动,眼底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童真之色,已然和从前一样坚定。 “歌儿?” 见萧歌打量着四周,宇文席心中微微一动,低声唤道。 萧歌这才缓缓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宇文席的手掌上。 “歌儿,你说句话啊。” 萧歌尚未回话,便慢慢地从宇文席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若是被朝堂那些官员看到,只怕又要议论了。” 闻言,宇文席的目光一动,错愕地望着萧歌,探出的手,尚未来得及收回。 “你……你说什么?” “王爷。” 萧歌身子尚且虚弱,喘着淡气,胸口微微起伏,“阿满才刚刚登基,多的是人想要抓住阿满的把柄。” 说着,萧歌低着头,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之色。 “歌儿,你想起来了?” 宇文席满面惊喜,凝望着萧歌。 “想起来了?” 萧歌露出了迷惘之色。 “你……你只有八岁吗?” 萧歌盯着宇文席,眉眼微弯,目光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 她一手掩着唇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王爷说什么呢?阿满都已经这么大了,我怎么会只有八岁呢?” 宇文席眉眼轻动,唇角向上勾动一番,一双手向前探出,一把将萧歌抱进了怀中。 他一双大手在萧歌的后背轻轻地摩挲着,别过头,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来回蹭动。 “歌儿,你终于想起来了。” 宇文席花费了些时间,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萧歌解释清楚。 听完宇文席的话,萧歌轻声咳嗽两声,脸上的笑意浓郁,别过头,用余光望着宇文席。 “听上去,八岁时候的我,倒是挺可爱。” “是啊。” 宇文席心绪未平,一边笑着,一边点了点头,“什么样都可爱,你什么样都可爱。”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满面笑意。 “额娘……” 阿满也得了消息,匆匆而来。 瞧到萧歌果真已经醒了,他几步上前,“额娘,您终于醒了。” “阿满。这个时候,你该在宫中忙政务才是。来这里做什么?” “额娘,你病在这里,儿臣怎么能不来瞧瞧您呢?”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瞧着阿满比从前倒是稳重了许多。 “额娘没事了。” 萧歌一手握住阿满,探出脑袋,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安儿呢?” 听到萧歌提起安儿,阿满的面色一红,低下头,喉结上下攒动一番,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歌儿。” 见阿满未答话,宇文席轻声唤道,“安儿还不知道你已经醒了。我这就吩咐人去将她唤来。” 萧歌才要答应,却见一小厮已经匆匆从外闯了进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 三人都望向那小厮,投去不解之色。 “王爷,安儿小姐不见了。” 闻言,三人的目光一动,皆投去惊讶之色。 “不见了?” 宇文席更是立即起身,“怎么会不见了呢?最后一个见到安儿的人是谁?” “是二门上的。说是瞧到安儿小姐带着那驯鹿离开了……那……那之后,就没有人见到她了。” 那小厮说话之时,喉咙微微打着颤抖,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说得更加小心翼翼。 宇文席别过头,和萧歌对视一眼。 不等二人回话,却见阿满已经立即唤道,“李喻!” 李喻答应一声,匆匆而入。 阿满对宇文席和萧歌行了礼,“额娘,安儿是因为我才离开的。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也不等萧歌和宇文席答话,阿满已经大步离开。 萧府之外,早已经有亲兵候着。 年幼的皇帝,虽然身量尚矮,可站在府门之前,却自有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气魄。 “听令!” 阿满扬着下巴,环视一圈。 众人闻言,纷纷跪地行礼。 “晋王养女,安儿姑娘,今日离府,如今下落不明。尔等皆要尽力寻找,只要有了安儿的下落,不管何时,速速来报。” 亲兵们答应一声,纷纷散去。 李喻立在阿满身后,小心翼翼地望了阿满一眼,低声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李喻,和朕一起去寻安儿。” “陛下,您要亲自去?” 阿满微微低着头,一双手轻轻地搅弄在一起,目光轻沉。 “都是因为我一时气恼,胡说八道,才让安儿一时想不通。若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那我又怎么配做这天下的君王呢?” 听到此话,李喻的心中涌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他望着阿满的侧脸,目光微微轻动。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李喻第一次在阿满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宇文昊的些许风姿。 “诺。” 李喻答应一声,便吩咐人备马。 阿满翻身上马,一路疾行。 消息不断地汇聚而来。 有人亲眼看到,安儿离开萧府之后,便一路往城东而去。 阿满带着李喻,一路追了上去。 安儿一个孩子,带着一头驯鹿,寻找起来倒是不难。 不少人都亲眼看到,安儿带着那驯鹿,一路出了城,往京郊而去。 出乎意料得是,原本城中还算是热闹,可离了这城中,京郊的路上,竟然空无一人,苍凉无比。 “怎么回事?” 阿满打量着四周,环视一圈,“这时辰还早呢,这里怎么没人?” 话尚未落下,便见前方倒着一只动物。 李喻抬手指去,“陛下,您瞧。” 阿满勒紧缰绳,快步往前而去。 走近一瞧,阿满立即翻身而下。 在萧府,阿满也曾见过这只驯鹿。 “是迟迷!” 阿满快步上前,蹲在迟迷身侧。 此刻的迟迷,脖颈上有一只血口,鲜血正从它的脖颈上汩汩地永动出来。 “迟迷。” 阿满忙捂住迟迷的脖颈。 迟迷就在这里,那安儿也一定就在附近。 似乎听到了阿满的声音,迟迷缓缓地睁开眼睛。 那双原本圆溜溜的鹿眼,此刻瞧上去有心无力,眼皮也丧气满满地向下垂着。 “怎么会这样?安儿呢?” 第399章 姐姐,我带你回家 迟迷一双眼睛望着阿满,眼皮吧嗒了两下,那松软的睫毛抖动一番,粉嫩的鼻尖微微翕动了两下。 它有些犹豫,沉吟了许久,才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直起脖颈,往右侧一条山路上望去。 知道迟迷是神兽,一举一动都十分通灵性,阿满立即明白了迟迷的意思。 “李喻。” 他一声沉呵,立在身后,慌乱不知所措的李喻立即躬身迎了上来,“快将迟迷带回去,好好医治。” “陛下,那您呢?” 阿满顺着迟迷方才看得方向,望了两眼,站起身,几步走到马边,一把拎出了马背上的利刃。 “我去寻安儿。” “陛下……” 见状,李喻扑通一声跪倒在阿满身前,满面担忧,“陛下,还是召唤亲兵前来吧。这山间不知会发生什么,连这迟迷都受了这样的重伤。若是陛下您……” 后边的话,李喻不敢再说,小心翼翼地望着阿满。 “就是因为迟迷受伤了,我才必须要去。” “陛下……” “你怎么不明白呢?迟迷乃是神兽,若非身受重伤,一定会追随自己的主人。你瞧它身上的伤口,定是被什么野兽伤到了。安儿才多大,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听闻此话,李喻眉头紧皱,却慢慢地起身,侧过身子。 “带着迟迷回去。这迟迷和安儿缘分匪浅,吩咐人好好医治,定要保住迟迷的性命。” 说完,阿满不再犹豫,快步而去。 李喻无奈之下,只能跪拜阿满,高声喊道,“陛下,奴才一回去就吩咐亲兵前来救驾。” 阿满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似乎是在示意他自己听到了。 迟迷那双鹿眼,一直凝望着阿满,直到阿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迟迷才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阿满一路往山间寻去,却见路上满地都是鲜血。 其中一道血痕,更是从山脚一路向上蔓延而去。 看着那些血痕,阿满的心中更是一阵阵的不安。 他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 一路寻了上去,终于在半山腰时,阿满看到了右侧的道路上,似乎挂着一样什么东西。 阿满快步上前,这才看到,那挂在树枝上的东西,是一只白色的帕子。 阿满认识那只帕子,那是萧歌的帕子。 这帕子在萧歌寻回安儿之后,便将帕子交给了安儿。 安儿十分珍视这帕子,素日里都是贴身带着的。 帕子在这里,那安儿应该也在附近。 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高呼。 “放开我!” 是安儿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阿满猛地停住脚步,四下里环视一圈,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右侧的树丛微微晃动两下,一道黑色从眼前一闪而过。 不等阿满反应过来,却见一只通体皆是黑色的野豹,已经从树丛之中猛地冲了出来。 阿满本能地拔出腰间利刃,横过长剑,抵在自己面前。 一瞬间,那野豹的前爪已经抵在了阿满的利刃之上。 这利刃尖锐无比,野豹的前爪才刚刚落下,就立即被划破了一道血口。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阿满的脸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迎面而来。 阿满身量尚小,即便是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和那天生就在丛林野外奔跑的野豹又怎么能相比呢? 尤其野豹的前爪被伤到,疼痛更是激发了野豹所有的野性和兽欲。 只见野豹高呵一声,扬起脖颈,张开那双血盆大口,就要往阿满的脖颈上咬去。 阿满本能地闭上眼睛,身子挣扎着往右侧倒去。 他甚至已经能够闻到那股血腥之味。 就在此时,却见一道娇弱的身影,猛地又从一侧的树丛之中蹿了出来。 那身影和野豹比起来实在是小的可怜。 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落在了野豹的身上,张开嘴,便往野豹的脖颈咬去。 野豹骤然受到袭击,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倒在地上的阿满。 那身影落在阿满身边,四肢落地,一双眼睛血红,张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尽力摆出了呲牙咧嘴的吓人模样。 待到看清楚那身影是何人,阿满的心中一顿。 “安儿?” 安儿别过头,赤红的双眼望着阿满。 “你没事吧?” 阿满见状,一时愣住,甚至都忘记起身,只是凝望着安儿,微微摇了摇头。 安儿这才别过头,又一次满目怒色地望着那野豹。 她再度张开嘴,分明是一张人的面孔,却发出了野狼的叫声。 那声音尖锐无比,即便是那野豹都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身子。 安儿昂着头,还在不住地高吼。 一开始,野豹还用凶狠的目光望着安儿,可随着安儿的叫声越发浓郁,那野豹的身子也慢慢地缩了起来。 “嗷……” 安儿最后发出的声音,凄厉而决绝。 那野豹低着头,埋下身子,犹豫片刻,竟然立即跑开了。 安儿一直盯着野豹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待到野豹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这才慢慢地软下了身子。 她戒备一消除,身子微微一动,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儿。” 阿满见状,立即扑上前。 待到冲到安儿面前,阿满这才发现,安儿受了伤。 她胳膊上满是野豹的牙印,嫩白的双臂上满是血红色。 安儿望着阿满,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对……对不起……” 她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赤红之色,而满是泪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额娘的。” 听到此话,阿满满心愧疚。 “额娘已经醒了。” 安儿露出惊讶之色,“真的?” 阿满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望着安儿,“真的。我带你回家。” 说着,阿满探出手,抱住身量娇小的安儿,将她护在自己怀中。 安儿挣扎了两下,似乎想要瞒松开自己。 没想到,阿满却抱得更紧了几分。 “姐姐,我带你回家。” 闻言,安儿放弃了挣扎,望着阿满的侧脸,眼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 第400章 一家人,在一起 听到李喻回话,说阿满一人去接安儿回来,又看到迟迷的重伤,萧歌和宇文席心中担忧。 萧歌顾不得自己身子尚且虚弱,挣扎着起身,便要去寻阿满。 “娘娘,您身子未愈,这个时候不能前去啊。” 李喻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萧歌已经翻身而起,快步往外而去。 见李喻还要阻拦,宇文席匆匆跟了上去。 两人才刚刚到了府门之外,便见阿满骑着马,安儿倒在他的怀中满身是血,正匆匆从远处而来。 “阿满……” 宇文席和萧歌立即迎了上去。 阿满将安儿送到萧歌和宇文席怀中,一脸急切之色。 “额娘,快救她。她受了重伤。” 不用阿满说,只看安儿那一身的伤,便什么都明白了。 “快,快请道人前来。” 宇文席抱着安儿,一路径直往府中而去。 羽化道人早已经收到消息,匆匆而来。 好在安儿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用了药之后,只要好好歇息便好了。 萧歌等人守在卧榻边。 “师尊,姐姐真的没事吗?” 阿满关切地别过头,望着羽化道人,急切地问道。 听到阿满对安儿的称呼,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愣了愣。 “放心吧。这野豹虽然可怖,可到底不过只是凡俗之物罢了。都是些皮外伤,无碍的。” 闻言,阿满的面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他握住安儿莹白的小手,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安儿,柔声道,“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咱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听到此话,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皆是微微一动。 宇文席抬起手,将萧歌揽在自己怀中,别过脑袋,在萧歌的侧脸上留下一吻。 “你身子尚未痊愈,先歇歇吧。” 说着,宇文席将萧歌扶到一边的贵妃榻。 这一守,便到了深夜。 安儿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她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别过头,看到了坐在卧榻边的阿满。 “弟弟……” 安儿声音很低,才刚刚唤出声,便见阿满腾地一下直起身子,一脸喜色地望向安儿。 “你醒了。” 他一把握住安儿的手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儿低下头,望着阿满握着自己的手,目光轻动,鼻尖一酸,别过眼,凝望着阿满。 “安儿,你醒了。” 萧歌和宇文席也听到声音,忙迎了上来。 “额娘……你真的醒了。” 看到萧歌,安儿扬动唇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安儿。” 萧歌坐在卧榻边,握住安儿的手腕,眼底微微泛红,“你怎么那么傻?怎么能随意离开府中呢?” “额娘,安儿只是一只狼孩,安儿不配留在额娘和父亲身边。” 安儿的声音打着颤抖,带着哭腔,一双眼睛瞬间便通红起来,凝望着萧歌。 “傻孩子。” 萧歌忙捧住安儿的面颊,轻轻地摩挲两下,“你是额娘和父王地孩子。你永远都是额娘和父王的孩子。” 安儿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萧歌的手背上。 她哀嚎一声,扑进了萧歌怀中。 萧歌紧紧地抱着安儿,一双手在她的后背不住地摩挲着。 看到眼前一幕,宇文席和阿满也动了情。 阿满抬起手,右手落在萧歌的后背上,左手落在安儿的背上,扑进二人怀中,高声道,“额娘……姐姐……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听到此话,便是宇文席心头也是一动。 他拧着眉头,望着眼前一幕,心中动情,泪水红了眼眶。 宇文席别过头,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这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父王。” 许久,身后骤然传来阿满的声音。 莫说是宇文席,便是萧歌和安儿,也是一脸错愕地望向阿满。 宇文席一愣,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别过头,错愕地望向阿满。 “你……你唤我什么?” 阿满站起身,凝望着宇文席,“父王,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 自从阿满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宇文席便一直在等着阿满唤自己一句父王。 可此刻听到,他竟然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看到萧歌和安儿的目光,宇文席的心中才猛然一动,一步上前,抬手握住阿满的肩膀,轻轻拍动两下,这才将阿满揽入怀中。 儿时,阿满倒是经常这样在晋王叔的怀中撒娇。 自从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阿满倒是渐渐地和宇文席疏远起来。 如今,再度被宇文席揽入怀中,阿满也是心思飞动,说不出的感动在心中盘桓着。 安儿和萧歌的身子都十分虚弱,留在萧府养病。 阿满还有不少朝务要处置,匆匆回了宫中。 和羽化道人说的一样,安儿只是皮外伤,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恢复了。 倒是萧歌,此前受了重伤,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养了许久,才算是有了些许起色。 足足等到半个月之后,阿满才再度见到了萧歌和安儿。 “额娘。” 朝务顺利,阿满气色不错。 “您的身子既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儿子想请您回宫。” 阿满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剥好的橘子,往萧歌的面前推动。 萧歌别过头,与宇文席对视一眼。 “阿满,我和你父王商议过了。我们决定,不回宫了。” 阿满闻言,面色一顿。 他有些错愕地别过头,望向宇文席,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额娘,儿子知道,您和父王情深。可是,这天下悠悠众口。若是您不肯回宫,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萧歌垂着眼眸,一双手搭在桌上,微微地攒在一起。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以为,我和你父王还会担心所谓的悠悠众口吗?” “额娘……” 阿满面色凝动,望着萧歌。 “那你们就打算住在这萧府吗?” 见萧歌不答话,阿满接着道。 “额娘,不如这样,我在宫京城给您寻个宅子,您先搬去。之后,我再想法子。如何?” 第401章 迁居 太后迁居新宅,乃是大喜。 可同时,也是流言纷纷。 有人说,此番太后迁居新宅,根本就是为了与晋王宇文席暗通款曲。 还有人说,当今圣上,分明是因为得了先帝恩宠,才能锋利称帝。可他却不顾先帝生前谣言,这般对待太后与晋王,根本就是为虎作伥。 一时之间,传闻斐然。 起初,宇文席倒是也担心阿满听到这些话,许是会生出恼怒,反起了怒意,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他倒也想过,要不要请阿满收回旨意,与萧歌商议之下,本已经想要进宫请旨。 可万万没想到,阿满一早收到了消息,竟然在宇文席尚未进宫之前,便已经下了旨意。 旨意中言明:太后迁居别住,乃是因为担心朕幼帝登基,若是太后入住后宫,难免引起群臣非议。彼时,朝堂难免恐慌。若是还有人敢对太后迁居别住提意见,直接以令朝堂不安罪论处。 阿满态度如此强硬,百官也无计可施。 况且,他旨意之中所言,的确也正是百官心中所想。 如今,萧歌迁居别住,到底也能稍安朝堂民心。 这道旨意一下,果真没有人再敢议论萧歌迁居别住之事。 阿满将萧歌的新宅子选在京城正中,特意吩咐人做了全面翻修。 一个月后,正值入冬,萧歌的宅子也已修好,可以入住。 迁居当日,整个京城,所有的王公贵族都前来道贺。宫中几位太妃自是也前来恭贺。 众人之中,却有一个陌生的身影。 此人穿着一件白色胡服,头上包着汗巾,一双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立在人群之中,尽管不发一言,却也十分惹人注目。 萧歌在府门前谢礼,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人身上。 她在北境和羌人征战多年,自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此人的样貌特征,乃是羌人无疑! 一个羌人,何以会出现在大梁的国都之内? 萧歌一边应付着前来道贺的众人,一边不动声色地唤来轻烟。 她微微侧身,葱白的手指点动,指了指那羌人。 轻烟只瞧了一眼,便立即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众人才要进府,却见远处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车马开首,走着一人,手中拿着的立牌上,写着“亲王”两字。 如今,放眼朝中,除了二皇子之外,别无其他亲王。 只是,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会派人前来道贺。 看到这队伍,众人皆是一愣,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倒是有些惊讶。 只见车队在宅子之前停下,车上的人探出身子,府门前,众人纷纷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路。 有好奇之人,抬眼望去。 车里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身边贴身之人——陈苏。 此人从前跟过贵妃,后来贵妃和二皇子被送到了边境,他便也跟着一同离开了京城。 听说,贵妃在的时候,陈苏就经常陪在二皇子身边。 如此看来,这位陈苏算的上是二皇子的心腹之人。 二皇子肯派他前来道贺,也足以说明,二皇子对萧歌迁居的重视。 就连人群中的羌人,看到这一幕,目光也是微微一顿,挑动眼眉,多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前来! 陈苏下了马车,恭敬上前,“见过太后娘娘。” 萧歌面含笑意,对陈苏摆手,“起来吧。” 陈苏望向萧歌,“二皇子吩咐奴才,前来贺喜太后娘娘乔迁之喜。” 萧歌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忙扶住陈苏。 “你是二皇子亲近之人,怎么好让你特意跑一趟呢?” 萧歌知道,二皇子派了陈苏前来,自己如何对待陈苏,便代表了如何对待二皇子。 果真,看到萧歌对陈苏的态度谦和,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陈苏似乎也没有想到,萧歌会如此对待自己。 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扬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太后娘娘客气了。贵妃娘娘已经过世,我们殿下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位亲人了。殿下一直敬重太后娘娘,自是要为娘娘乔迁贺喜。” 陈苏也是聪明人,言语之中,将二皇子对萧歌的敬意,萧绾的死通通婉转地说了出来。 个中深意,不言而明。 “里面请。” 萧歌侧过身子,对陈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苏淡然一笑,随着萧歌一同往宅中走去。 一时之间,宅院之外一众文武百官,竟然都沦落成了陈苏一个奴才的配角。 人群中,那个羌人的目光越发深邃,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转身要走。 他才转过身,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她唇角轻动,一双眼眸中带着一丝淡然的笑容。 那羌人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可他后退之间,却撞上一人。 “这位公子,”那人拦住羌人的去路,面色淡然,微微一笑,“您要去哪里啊?” 听闻此话,那羌人的面色微微一顿。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轻烟已经上前,一把捏住了羌人的手臂。 “我们娘娘有请。” 说着,不管羌人如何回应,她已经拉着那羌人快步往宅中而去。 羌人目光阴沉,一双眼睛警地盯着轻烟,身子微微向前探出,沉声怒道。 “滚开!” 说着,羌人已经摆开架势,要和轻烟搏斗一场。 另外一侧立着的人见状,便要上前,却被轻烟抬手拦住。 轻烟唇角微动,目光轻扬,露出一抹笑容。 她索性解下腰间利刃,抬手扔给一侧之人。 “羌人。” 轻烟冷笑两声,带着冷蔑的笑容。 “我在北境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可见,也不过是羌人不重要的角色而已。”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动了动脖子,右腿向后退上一步,左手顺势抬起,面色阴冷,盯着那羌人。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那羌人也取下头上包着的汗巾,拉开架势,冷笑两声。 “来!” 他对轻烟动了动手指,冷声道。 轻烟轻蔑一笑,目光微动,迈开步子,往羌人面前而去。 第402章 前夕 羌人的面色微微一顿。 在北境,人人都知,大梁有两人万万得罪不得。 其中一人,自然是统领北境大的萧歌,而另外一人,则是眼前的轻烟。 她武艺高强,且一直跟在萧歌左右,成日里耳濡目染,对排兵布阵也早已经是娴熟于心。 这样的人物,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定然是统领一军的大将。 可听闻,这位轻烟姑娘,因为是萧歌的家生奴才,这才一直留在萧歌身边,未曾离开半分,因此,她分明有统军之才,却也不过是留在北境做了萧歌身边打杂之人。 此刻,羌人对上的,便是这位在北境的冷面战王。 他的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余光已经开始大量四周,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就在此时,轻烟似乎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淡然道,“别瞧了。你走不了了。” 她扬动下巴,指了指宅院的方向。 “要么,你就同我去见娘娘。要么,我便将你抬去见娘娘。” 此话虽然嚣张,可却无人敢反驳。 羌人思索片刻,双手抱拳,对轻烟做了一个拱手。 “在下忽律耶,今日来访,是来贺太后娘娘乔迁之喜。” 他的态度骤然软了下来,倒是让轻烟一愣。 轻烟别过头,与立在身侧的几个人对视两眼,也缓缓收回手中动作。 “忽律耶?我在北境从未听过你的名号。” “在下也是刚刚才入朝为官。” 轻烟身后一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上前对她耳语两句。 “原来,就是你去了二皇子处啊。” 轻烟淡然一笑,盯着忽律耶。 听闻此话,忽律耶面色更加凝重,一双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请吧。” 轻烟调笑两声,便侧过身子,伸出一只手,看似对忽律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可那双眼睛,却时时刻刻都警惕地盯着忽律耶。 忽律耶眼看着这种情形之下,自己便是想要逃也难为,只能跟着轻烟,往宅院之中走去。 萧歌在前院应付前来道贺的宾客,可心中却一直挂念着那个身份神秘莫测的羌人。 终于,她看到轻烟站在廊下,伸长脖子,往院中瞧来。 萧歌这才寻了由头,退身而出。 得知此人身份,萧歌双眉蹙得更紧。 “这忽律耶从前从未听说过。可他才刚刚入朝为官,就能得了身份,前去二皇子处劝降。可见,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娘娘,他这个时候入京,想做什么?” 萧歌拧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我去见见他。” 轻烟引着萧歌入了后院。 忽律耶一人坐在院中,已有人上了茶水,他倒是不急不忙,神色平淡。 瞧到萧歌前来,忽律耶才起身对她抱拳行礼。 “大人远道而来,何以不通朝廷?也好让陛下以礼相待。” 两人落定,萧歌凝视着忽律耶,上下打量着他。 此人一双眼睛深邃,且眼底似乎总闪烁着什么,瞧着令人生出几分胆寒。 “在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见太后娘娘一面。若是通了朝廷,岂不是兴师动众?” “见我?” 萧歌淡然一笑,二人四目相对,“不知大人见我做什么?” “娘娘可还记得,一年之前,我朝曾经同贵国提过一个要求。” 那是宇文昊还活着的时候。 羌人曾经执意想要送他们的小郡主入京和亲,却被婉拒。 “娘娘,虽然当日,你们拒绝了我朝的请求。可是,我们陛下却还是希望两国能够永修秦晋之好。我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那小郡主的年龄与阿满和二皇子不相上下。 听闻,她的额娘在羌人部落首领面前十分得宠,因此这位小郡主也算得上是首领的掌上明珠。 可羌人首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将她送到大梁和亲,个中缘由,实在是令人揣测。 见萧歌微微眯着双眼,扬动下巴,打量着自己,忽律耶定了定心神,才接着道。 “前番你们拒绝了我们。原本,我们不该再这般唐突。可如今,和从前大不相同。新帝登基,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若是新帝能够与羌人永修秦晋之好,羌人自是愿意为稳固新帝江山献上一份力量。太后娘娘,与我们和亲,不会令新帝吃亏地。” 忽律耶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 他左手才刚刚放进右手的袖筒之中,轻烟便立即警惕上前,“你做什么?” 忽律耶只用余光瞥了轻烟两眼,淡然一笑,从右手的袖筒中拿出一只玉佩。 “此物,是我朝小郡主的一点心意,还望太后娘娘能够收下。” 那玉佩倒是通体莹白,没有一丝杂质,瞧着乃是上好的羊脂玉。 “小郡主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三日之后抵达。到时候,还望太后娘娘能够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 “忽律耶,你这点东西,就想收买太后娘娘?” 轻烟没好气地瞪着忽律耶。 “轻烟。” 没想到,萧歌却抬手拦住轻烟的话头,饶有兴致地望着忽律耶,微微点了点头,“大人现下在何处落脚?” “迎客楼。” “好。” 萧歌别过头,凝望着轻烟,“吩咐红甲卫士,一定要亲自保护好大人的安全。若是有人敢在迎客楼作乱,第一时间来回复我。” “诺。” 轻烟答应一声,一边警惕地盯着忽律耶,一边往外退去。 “这玉佩,我先收下了。” 萧歌将玉佩收回衣袖之中,目光盈盈的望着忽律耶,“至于和亲之事,待到小郡主入京之后,我自有打算。大人既然来了,不妨去前厅和宾客同乐吧。” 忽律耶若是此刻出现在前厅,只会让众人惊异,更是会被人得知,他一个羌人,竟然在大梁京城随意走动,倒是引来不便。 忽律耶知道,萧歌此举,表面上看是在留自己,实际上却是在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不必了。只要娘娘肯好生考虑和亲之事,我便不算白来一趟。娘娘今日乔迁新居,想必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我不打扰娘娘了。” 谢过礼,忽律耶匆匆离开。 第403章 送亲 萧歌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额娘……” 就在此时,萧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她微微别过头,却见安儿躲在柱子之后,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安儿。” 萧歌蹲下身子,探出手,对安儿摆摆手。 安儿打量了院中两眼,目光落在了方才忽律耶消失的方向。 她缓步走到萧歌面前,一双小手向前探出,落在萧歌的胳膊上,往她的怀中钻了钻,低声问道,“额娘,他方才说和亲,是要什么人和亲?” 萧歌面色轻动,一手搭在安儿的后背上,微微摩挲了两下,将她抱进自己怀中,“你弟弟如今是大梁的君王,这天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羌人想要塞一个女子给你弟弟,好让他俯首称臣。” 安儿不明就里,眨动着一双眼睛,有些不解地望着萧歌。 她就是因为出身荒野,所以才更加对此事不理解。 萧歌抬手摩挲了两下安儿的后脑,扬动唇角,微微挤出一丝笑意。 看着萧歌眼中的无奈,安儿的心中生出一阵不悦之感。 她知道,额娘只要露出这样的神色,便定然是因为心中有不满。 看来,方才来的那个人,还有那个人要送来和弟弟和亲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安儿在心中暗自道。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羌人车队进入京城之时,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而视。 却见队伍的正中,有个八人抬着的大轿。 轿子上坐着一人。 那人瞧着年岁不大,脸上戴着一只白色的轻纱。 她一双大眼睛,瞧着水汪汪的,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轿撵旁,一人高坐于马上,五官深邃,那双眼睛环视四周,瞧着凶恶无比。 “兄长。” 轿撵中的小女孩掀开帘子,微微探出身子。 马背上的人这才露出了几分淡然的笑意,别过头,望向那小女孩,“妹妹,怎么了?” “这里就是大梁国都了吗?” “是啊。宰相前几日已经派人传过消息了,大梁的太后,已经收到了你要来和亲的消息。” “她同意了?” “只要她儿子喜欢你,她便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说着,男子哈哈大笑两声,别过头,扫视了四周一圈。 小郡主放下帘子,缩了缩身子,有些不解地回了轿撵之内。 此次父王派四哥哥前来护送她和亲。 出发之前,小郡主偷偷地听到,父王同四哥哥说,若是大梁同意和亲,就让四哥哥在自己新婚当日,想法子杀了大梁的小皇帝。 若是大梁不同意和亲,就让四哥哥在大梁国都之内惹出些乱子,好给羌人起兵攻打大梁的机会。 就在小郡主想要再仔细地听听,父王究竟想让哥哥惹出什么乱子的时候,她却不小心撞翻了腿边的一只花盆,无奈之下,只能迅速离开。 小郡主一边回想着当日之事,丝毫没有意识到,轿撵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宫城之外。 阿满和萧歌亲自率领百官,候于宫门之外。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小郡主在四哥哥的搀扶下,跃下马车,缓步上前。 一路,她都低着头。 出发之前,父王告诉她,大梁女子不是羌人女子,她们要守的规矩极多。 若是她想要大梁的小皇帝喜欢她,必得要守大梁的规矩。 所以,小郡主始终低着头,一路迈着小碎步,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望向那小皇帝。 小皇帝瞧着和自己一般大小,个头却比她足足高出半个脑袋。 他面色阴冷,刀凿斧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瞧到小郡主,他也不过只是瞥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目光。 “外臣胡琼烈携妹胡琼蕊见过大梁……” 胡琼烈微微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抬起眼,扫视了两眼阿满和萧歌,终于还是侧过身子,对萧歌行了礼,“见过大梁太后娘娘。” 此言一出,百官的面色皆是一变。 这胡琼烈当着陛下的面,却率先拜见太后娘娘,这行为的深意,耐人寻味。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皆是微微一动。 倒是阿满,似乎并未将胡琼烈此举放在心上。 他淡然一笑,与萧歌对视一眼。 “母后,羌人四皇子,到底是重礼数之人。” 萧歌眉眼弯动,笑意更浓,“哦?为何?” “这晚辈见了长辈,自是要先拜见。就像是,羌人见了大梁,必得要恭敬行礼才是。” 阿满说着,挑动眉角,盯着胡琼烈。 果真听到此话,胡琼烈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阿满此话,岂不是将他们羌人比作是大梁的晚辈? 胡琼烈想要发作,可抬起眼,对上阿满那双阴郁却满是笑意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之中,最后只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陪着一脸的笑意。 “陛下说的是。” “好了。陛下,吩咐人备宴吧。” 阿满扫视了胡琼烈两眼,回答一声,便率先别过身子,往宫中而去。 胡琼烈本想给阿满一个下马威,暗讽阿满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母后,才坐到了今日的位置。 没想到,反而会被阿满反讽。 一时之间,胡琼烈面色极其难看,一双眼睛垂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直到小郡主胡琼蕊在他身后,轻轻拉扯了两下他的衣角,低声道,“兄长?” 胡琼烈这才回过神来,冷着脸,往宫中而去。 胡琼蕊跟在胡琼烈身后,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满的背影。 这小皇帝瞧着气宇轩昂,倒不似羌人这么大的孩子,那般童真顽劣,看着反而和父王一样稳重。 难道,这就是做了统领的人,共有地特征吗? 胡琼蕊想着,便想要追上去看看,这小皇帝现在是什么样子,和方才一样,一脸冰冷,还是多出了些许孩童的笑意? 想着想着,胡琼蕊果真一不小心,便加快了脚步。 她才向前追了两步,却见那小皇帝突然停下脚步。 胡琼蕊一时不妨,几步上前,撞在了阿满的后背上。 第404章 宫宴 小皇帝停住脚步,众人都只得停了下来。 却见阿满别过头,皱着眉头,盯着撞在自己背上的胡琼蕊。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了两下,露出几分畏惧之色,盯着阿满。 他那双眼睛可真好看啊。 胡琼蕊盯着阿满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涌动而起的小情绪,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害怕,只是偏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满。 胡琼蕊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呢。 他们羌人的眼睛,虽然深邃,可大部分人眼中却之只有杀气。 然而,眼前之人的眼睛,虽然冷冽,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文气。 那双眼睛,似乎囊括了天下一切,深邃而充满感情。 胡琼蕊一时看地怔住,倒是忘记了对阿满行礼。 “妹妹。” 胡琼烈见众人都盯着胡琼蕊,担心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忙低声唤道。 闻言,胡琼蕊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对阿满恭敬地行了礼。 “对……对不起……” 阿满只是打量了她两眼,便收回目光,径直离开,没有再理会胡琼蕊。 胡琼烈只以为胡琼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他上前握住胡琼蕊的小手,冲着她微微一笑,唇角动了动,低声道,“别怕。” 胡琼蕊回以淡然的笑容,可目光却还是落在阿满的身上。 那个小孩,真的很好看! 一行人入了桐华台。 宫中早已经备好了宫宴。 按照规矩,胡琼烈兄妹乃是外来之客,坐于右边最上首的位置。 他们的对面,便是安儿。 胡琼蕊自从落座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阿满身上。 他气宇轩昂,虽然年纪小,可是行事却十分完善妥当,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十分迷人。 看着看着,胡琼蕊的面颊,不由泛红,只觉得耳根都似乎热了起来。 她微微一顿,收了收面色,别过头,余光扫视,却见安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胡琼蕊面色一紧,喉咙微微滑动,唇角因为紧张有些干裂。 她扯动唇角,尽力挤出一抹笑容,望着安儿,点了点头。 安儿却想起那日额娘的神色,看到她冲着自己笑,只觉得她定是心怀不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便别过头,看也不看她。 胡琼蕊不知自己是什么地方招惹了对面这个小女孩,心中不解。 她埋下头,可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阿满的身上飘去。 “诸位。” 待到一切菜品上定,萧歌率先起身,端着酒杯,“今日是羌人四皇子和小郡主入京的日子,乃是天下同贺之日。陛下年幼,不宜饮酒,这杯,我敬诸位。” 说完,萧歌一手托着酒杯,仰起头,便要将酒水一饮而尽。 不想,胡琼烈却立即起身。 “太后娘娘。” 虽然胡琼烈唤萧歌一声太后,可他们二人的年纪却相差无几,要对着这么一个和自己年岁一般大小的女子恭恭敬敬,胡琼烈显然一时半会还有些适应不了。 “虽然梁帝年幼,可是他既然已经登基为帝,便该守着国礼。怎么还能让自己的母后代喝呢?只怕这与情理不合吧?” 胡琼烈说着,目光微动,侧过眼,上下打量了阿满一圈。 方才在宫门之外,阿满轻轻松松就让胡琼烈丢了面子,他心中自是嫉恨。 萧歌与阿满对视一眼。 阿满的面色微顿,侧过头,余光盯着胡琼烈。 胡琼蕊小心翼翼地拉扯了胡琼烈两下,埋着头,低声道,“兄长……” 可胡琼烈却只是一把从她的手中拉过自己的长衫,仰着头,眉眼带着笑意,依旧望着阿满。 “梁帝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阿满淡然一笑,也端起面前酒杯,“这杯酒,朕敬羌人首领。望四皇子代父饮酒。” 闻言,厅中众人皆低头掩唇,传来一阵阵窃窃的笑意。 胡琼烈地双眼更是一沉。 他是敬酒给自己的父亲,自己只能代父饮酒。 这不是说,他的辈分比眼前的黄口小儿还要低上一辈吗? 想到这里,胡琼烈的双眼更是阴鸷,面色难看。 阿满看到只当做没有看到,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见胡琼烈还是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他露出惊讶的笑容。 “四皇子怎么不喝呢?难道是觉得朕不配敬你父亲一杯酒吗?” 胡琼烈面色更加难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笑吟吟地望着他,那一双双眼睛都是嘲笑,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恼怒。 奈何这是在大梁境内,方才又的确是自己挑衅在先。 且从礼数上来讲,小皇帝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胡琼烈就算是心中有再多不满,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喝下了这杯酒水。 “好。” 萧歌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羌人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瞧瞧四皇子,如此能屈能伸,真是大丈夫。” 众臣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然而,越是如此,胡琼烈的心中便越发不是滋味。 自己被这母子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偏生还什么都说不得,只能忍受,一时之间,心中别提有多气了。 “来。” 说话的功夫,萧歌已经端起了酒杯,在众人面前环顾一番,“请诸位爱卿满饮此杯。” 席间,觥铸交错,皆是欢饮之声,唯独胡琼烈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才刚刚入了京城,便被阿满如此连下两城。 胡琼烈不由开始担心,接下来商议和亲之事,自己是否能胜任。 就在胡琼烈心中满是担忧的时候,却见宇文席从众臣之后,绕行到正座前,俯身于萧歌耳畔,低声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二人,胡琼烈倒是想起自己来之前,忽律耶曾经写信,告诉他大梁的坊间传闻一事。 “太后娘娘。” 胡琼烈佯装醉意,望向萧歌,“听说您现在不在宫中住,而是迁居宫外了?” 闻言,方才立于萧歌身后的宇文席目光一动,抬眼望向胡琼烈。 二人四目相对,他立即就从胡琼烈的眼中,看到了挑衅和嘲讽。 第405章 过招 大殿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众人的目光皆是微微一紧,有人已经低下头,试图用躲避,闪开这修罗场的一幕。 有人紧张地在胡琼烈和萧歌以及宇文席的身上游走目光,搭在杯子上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手心之中,也多出了一片湿润之感。 宇文席的目光微动,身子也向前倾斜几分。 就在此时,萧歌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侧过眼,扫视了宇文席一眼,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是啊。” 她面含笑意,别过眼,望向胡琼烈。 “四皇子虽然人在羌人,可是对我大梁京都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说着,萧歌环视了一圈殿内诸人,似笑非笑,目光蹿动。 “看来,我是时候好好盘查盘查京都之内的问题了。”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可是那寒冽的声音,和炯炯的目光,却足以让大殿之中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良久,萧歌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胡琼烈。 其实,她也知道,京都之内的消息,之所以会这么快传到羌人的耳中,倒也未必就是朝中大臣出了问题。 多半还是在那位住在迎客楼的忽律耶身上。 这番话,萧歌不过是为了敲打胡琼烈而已。 从上殿到现在,胡琼烈太多次想要出手挑衅,若是萧歌不能煞煞他的威风,没得倒是让胡琼烈以为,大梁之内人人畏惧,倒是没人能治他了似得。 见萧歌望向自己,胡琼烈也是微微勾动唇角,送上些许淡然的笑容,摆了摆手,“太后娘娘多虑了,即便是娘娘真的和外界传闻的一样,牵宫别住另有所图,我也……” “四皇子要谨言慎行。” 萧歌猛地放下手中酒杯,一双眼睛盯着桌面。 酒杯晃动两下,里面的酒水洒出了几滴。 她垂着眼眸,低着头,虽然没有说话,可眼中的杀气已经足以让大殿内人人自危。 良久之后,就在众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之际,萧歌终于缓缓抬起眼,眉眼弯弯,望向胡琼烈,淡然一笑。 “羌人和大梁可是两国之交,若是四皇子尽学着那些市井小人,说些无稽之谈。没得倒是让人觉得,四皇子学足了那小家子的模样,有失皇子风范啊。” 胡琼烈的目光微微一动,低着头,垂着眼,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一侧,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原来,这是市井之说啊。方才看到晋王殿下与太后娘娘这般亲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阿满也即刻抬起眼,一双眼睛骤然一动,双眉微微蹙在一起,凝视着胡琼烈。 那双眼睛满是杀气。 便是胡琼烈看到了,心中也是猛然一动。 “四皇子,我虽是新帝,却也绝不许人如此羞辱我母后。”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胡琼烈的身子也是猛然一震。 从今日见到阿满,到现在,胡琼烈总算是意识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可是大梁新登基就处置了二皇子之乱,平定了京城之乱的幼帝。 这样的人物,又岂是好招惹地? 想到这里,胡琼烈的唇角向上扯了两下,那笑意看着比哭好不上几分。 “兄长。” 就在胡琼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坐在一侧的胡琼蕊仰起头,抬手微微拉扯了两下他的衣袖,声音轻柔而胆怯,低声道,“你快坐下吧。” 胡琼烈被胡琼蕊一拉,身子微微歪了歪,倒在椅子上。 阿满锐利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这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来,大家举杯。” 阿满若无其事地重新举起酒杯,冲着众人呵呵一笑。 那张脸上的阴郁之气,骤然消失,似乎方才那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根本就不是从这个孩子的身上散发出去的似得。 众人的目光都收了回来,唯独胡琼蕊,还在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满。 他坐在正座之上,双手搭在面前的小几上,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可嘴角却向下沉着,一时之间,难以捉摸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滑头!” 身侧的胡琼烈端起酒杯,猛然灌进口中,才将就被咣当一下放在桌上,一脸怒色地望着阿满。 不知为何,在族中的时候,胡琼蕊还总是觉得,自己这位四哥哥有一种出尘卓绝的气质。 可是,到了这里,和阿满一比,胡琼烈显得那样粗俗不堪。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再度落在阿满身上,瞧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都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之感。 宴席很快便散场了。 按照规矩,阿满要亲自送使臣出宫。 他喝了些酒,面色有些泛红,走到二人身前,分明比胡琼烈要矮上不少,可是却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寒冷气质。 “四皇子,请吧。” 阿满微微挑动唇角,眉眼弯弯,露出了些许淡然的笑意。 胡琼烈仰着头,尽力想要让自己摆出一副冷静的姿态,可是他微微打着颤抖的双手,却将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 “我可以,在宫中转转吗?” 就在此时,胡琼蕊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自从进殿开始,她便没有开口,骤然问话,倒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阿满别过头,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微微蹙眉。 胡琼蕊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望着阿满,一双手搭在身前,左手的指甲不住地在右手手背上滑动,瞧着不是故意挑衅,不过只是随口问问。 “当然可以。” 阿满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胡琼烈。 他才要开口,没想到,胡琼蕊却再度上前,“陛下可以为我领路吗?” 这次,别说是阿满,就连胡琼烈也是一脸错愕地望着胡琼蕊。 自己的这个妹妹,年纪太小,一向是娇生惯养,难道她是看到自己方才被阿满羞辱,想要寻机为自己报仇吗? 想到这里,胡琼烈忙道,“妹妹……” 不想,她却抬起手,打断了胡琼烈,依旧试探地望着阿满,“请问陛下,可是为我引路吗?” 第406章 小孩的战争 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无人想到,这位瞧着如此娇小瘦弱的小郡主,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众人虽然看似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可实际上,却都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满。 谁都知道,阿满登基以后,这心智、行为,都早已经不能和同龄人同日而语。 此刻,瞧到小郡主这副样子,众人一方面为小郡主悬心,另外一方面,倒是也多出了几分好奇,想要看看阿满会如何对待这明显的示好。 萧歌的心也高悬在喉咙上。 她知道,此刻阿满如何对待小郡主,在旁人的眼中,并非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友谊如何,而是大梁和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若是阿满刚刚登基,就被冠上为两国往来不利的名头,只怕会让阿满这本就岌岌可危的皇位,变得更加飘摇不定。 就在众人都悬着心,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却见阿满慢慢地抬起手,那只小手伸向了小郡主莹白的右手,轻轻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 “走吧。” 阿满冷言说完,便拉着小郡主,径直往前而去。 殿中诸人,皆愣在原地,错愕地望着阿满和小郡主离开的背影。 宇文席缓步凑到萧歌身后,压低了声音。 “阿满这是要做什么?” 萧歌的眉头原本还深深地拧在一起,思量了片刻,这才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笑吟吟地望着宇文席。 “这还瞧不出来吗?” 说完,也不等宇文席答话,萧歌已经吩咐轻烟,安排众人离开,自己亲自送胡琼烈出宫。 且说另外一边,阿满牵着小郡主,一路出了桐华台,眼瞧着御花园就在眼前,他才想起什么。 阿满猛地松开小郡主,瞥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花园,道,“这就是御花园。” 小郡主原本也只是想要和阿满多待一阵,根本不关心御花园到底是什么样子。 “陛下,我能再去里面瞧瞧吧?” 阿满望着小郡主。 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凝望着自己,莹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阿满从小就期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妹妹。 此刻瞧到这小郡主,心中倒是微微一动,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感情。 他不忍心拒绝小郡主,却也不想对这个敌国的郡主露出过多情绪。 阿满只是别过头,抬手指了指那曲径,“走吧。” 说完,阿满已经率先走进了花园之中。 听到李喻等人想要跟上来,阿满特意嘱咐,“你们守在这里吧。” 小郡主别过头,瞧了两眼李喻等人,露出了欢喜之色,一蹦一跳地跟着阿满而去。 借着悠长的夕阳,阿满看到小郡主的影子随着自己往花园而来。 她蹦蹦跳跳的样子,仿佛一只刚刚被放出笼子的小兔子似得。 阿满低着头,右手缩进衣袖之中,不由动了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过,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小郡主和阿满一前一后,两人在院中转了许久,最后停在了千里池边。 “有鱼。” 一看到池中跃动着的鱼群,小郡主便露出了欢喜之色。 在他们的部落之中,甚少见到鱼群。 更别提,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了。 小郡主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阿满,快步冲到池子边,一双小手搭在栏杆上,探出身子,好奇地望着池子之中跃动的鱼群。 阿满倒是不大想打扰她,退到廊下,百无聊赖地瞧着其他地方,由着小郡主在池子边撒欢一般地玩耍。 突然,小郡主停下了脚步,别过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一边的园子。 阿满的注意力并未在小郡主的身上,也未曾看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你是谁?” 小郡主被园子里站着的人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身子,错愕地望着那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 “你是谁?” 安儿没有回答小郡主的话,而是上下扫视了她一圈,又微微向前探出身子,望了望廊下立着的阿满。 不消小郡主回答,安儿也知道她就是从羌人来了的那个胡琼蕊,那个让额娘,和弟弟都露出不满之色的和亲郡主。 “我是陛下带到这里来的。” 胡琼蕊仰着头,双手叉腰,不可一世地望着安儿。 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是被阿满亲自带到这花园来的。 阿满是大梁的皇帝,那这宫中自是人人都要以阿满为尊。 只要自己报出了阿满的名字,旁人定然不敢再与自己为敌。 不想,安儿听到此话,却只是扬动唇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安儿是在狼群中长大的,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总会让人觉得,多少有些不寒而栗。 “你笑什么?” 果真,胡琼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身子向前逼近两步。 “你是什么人啊?” 她打量了安儿一圈,双手环绕在身前,冷哼一声,扬起下巴,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你敢拦我的路,一会儿我告诉皇上,你就死定了。” 安儿脸上淡漠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知道,你就是羌人要送来和亲的那个郡主。我告诉你,我们大梁不需要你们羌人前来和亲。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省的让人讨厌。” 安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股脑地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有的说法都说了出来,言毕之后,就一脸骄傲地盯着胡琼蕊。 反观胡琼蕊,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反而露出几分胆怯之色。 “你……” 不等胡琼蕊开口,安儿接着道,“你们羌人担心打不过我们大梁,就将你送来和亲,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闻言,胡琼蕊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她恼怒地瞪着安儿,右手已经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只随身带着的小鞭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满是怒气。 “你说什么!” 说着,胡琼蕊手中的小鞭子已经猛地挥动两下,冲着安儿便打了过去。 第407章 还是要维护姐姐 胡琼蕊瞧着柔柔弱弱,却会有这样的行为,倒是让安儿心中微微一愣。 不过,她凭借着自己在野外多年的生存方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只见安儿的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两步,便抬起手,一把扭住了胡琼蕊手中的鞭子。 胡琼蕊微微一愣,错愕地打量了安儿两眼,一个翻身,面朝上,双脚在地上不住地蹬动着,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身法,往安儿的面前冲来。 如若换成一般人,胡琼蕊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又这样的武艺,说不定真的会令人措手不及。 不过,胡琼蕊面对的是安儿。 这些小伎俩,对安儿实在算不得什么。 安儿只是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便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抵住了胡琼蕊的后背,单手用力,便见胡琼蕊猛地摔倒在地。 胡琼蕊吃了这样的亏,倒在地上,惨叫个不停。 “你……你……我要杀了你……” 那边的阿满听到这边的盯紧,也立即往这边而来。 听到胡琼蕊的叫声,阿满只以为是有人对胡琼蕊动了粗,满心警惕,一路小跑着冲到了这边的园中。 却见安儿手中握着胡琼蕊的软鞭,另外一手叉腰,一脸恼怒地瞪着胡琼蕊,高声道,“你可别倒打一耙,分明是你想要伤人在先!” 胡琼蕊倒在地上,还没有看到阿满,听到安儿这话,更是委屈地高声喊道,“我不管!我堂堂郡主,岂是你这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能随意打的?我要告诉皇帝哥哥,让他好好地责罚你!” 自从自己因为一句‘狼孩’,惹得安儿跑出萧府,险些丢了性命,阿满便十分介怀旁人用‘野丫头’这样的词语侮辱安儿。 听到胡琼蕊这么说,阿满的脚步猛然收住,一双眼睛恼怒地在胡琼蕊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抬起眼,望向安儿,“长姐,这是怎么了?” 听到阿满的声音,胡琼蕊也是一愣。 她收住哭声,坐起身子,望了阿满一眼,又错愕地望向安儿。 胡琼蕊有些不可思议地挑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阿满的话,“长……长姐?” 安儿瞥了胡琼蕊一眼,便望向阿满。 “你不是在桐华台接待他们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知道了安儿的身份,胡琼蕊收住了委屈的哭声,一双眼睛微微攒动着,泪水还挂在面颊上,大眼睛在阿满和安儿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游动着,思量着自己该如何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想来御花园转转。” 阿满只是随意回答一声,便走到安儿身边,上下打量了安儿一圈,柔声道,“长姐,你没有受伤吧?” 胡琼蕊一脸诧异地望着阿满。 分明是自己被那个姑娘打倒在地,便是受伤,也该是自己受伤才对啊? “没事。” 安儿瞥了胡琼蕊一眼,又看向阿满,“我不喜欢她。” 安儿做了这么多年狼孩,实在不是个会虚情假意,弯弯绕绕的女孩,说话时,总是自己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 听到安儿这话,胡琼蕊一张小脸都猛地涨得通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 胡琼蕊一双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长姐。” 阿满只是瞥了胡琼蕊一眼,反而望向安儿,脸上的温柔之色越发浓郁了几分。 “她是羌人的郡主,我也不能不管她。” 安儿闻言,这才嘟着嘴,喉咙滑动了两下,别过头,下嘴唇向前嘟了嘟,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胡琼蕊,显然还十分不悦。 “长姐,你先回去吧。” 阿满轻轻地拍了拍安儿的肩膀,柔声道。 安儿虽然不喜欢胡琼蕊,可阿满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家那个心中所有的不悦都压了下去,又冲着胡琼蕊哼了两声,便转身离开了。 阿满这才缓步上前,伸出手,望着胡琼蕊,“起来吧。” 胡琼蕊心中还委屈不已,坐在地上,一双小腿向前蹬出,嘟着嘴,摆出一脸不悦之色。 “起来吗?” 见她久久不肯起身,阿满接着道。 胡琼蕊这才用眼角瞥了阿满一眼,抬起小手,落在他的手掌心中。 阿满单手用力,轻轻地将她拉扯起来。 “陛下……” 胡琼蕊立在阿满身前,低着头,眼泪就在眼圈中打着转。 “方才那个,是我的姐姐。” 阿满并不隐瞒安儿的身份,别过头,顺着安儿离开的方向望了两眼,才若有所思地扫视了胡琼蕊一眼,道,“不是什么野丫头。” 闻言,胡琼蕊的心中一顿,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看来,自己方才的话,都被阿满听到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胡琼蕊低着头,一双小手交叠在身前,右手的指甲时不时地磕在左手手背上,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陛下还有一位姐姐呢?” 阿满思量片刻,径直往前而去,一边走,一边说出了安儿的身份。 听完阿满的话,胡琼蕊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绪。 想不到,方才那个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神奇的经历。 “都是我不好。” 胡琼蕊低着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 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安儿的经历,又想到自己方才对安儿的态度,胡琼蕊的面色涨红了。 阿满停下脚步,别过头,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心中微微一顿。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紧紧地攒住左手的手腕,咳嗽两声,才算是稳住了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没事。我会转告她的。” 良久,阿满才慢慢地开口说道。 闻言,胡琼蕊抬起眼,望向阿满,露出了几分欢喜之色。 看样子,阿满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话,过于恼怒。 胡琼蕊的心中微微安定了几分。 她一双眼眉弯弯,露出了笑意,凝望着阿满。 “多谢陛下。” 女孩银铃的声音,让阿满的心中一动,立即别过头,躲开她的目光。 第408章 有法子离开 另外一边。 萧歌和宇文席送走了胡琼烈,见李喻也被阿满打发离开,两人索性留在乾坤宫,预备带安儿出宫。 等了许久,才瞧到安儿一脸欢喜地进了宫中。 看到宇文席和萧歌,安儿一愣,停在院中,有些胆怯地打量了二人两眼。 “怎么了?这么开心?” 萧歌看到安儿一脸的笑意,心中微微一顿,也露出笑意,已经伸出一双手,对安儿做了一个拥抱的手势。 安儿定了定心神,这才快步走到了萧歌身边,一双眼睛轻轻地动了动,又挤出一抹笑容,“额娘,我们要回家了吗?” 别说是萧歌,便是宇文席,都看出了安儿脸上那闪烁而过的情绪。 方才在宫宴结束之前,萧歌便没有看到安儿,不知他去了何处。 此刻,更是觉得奇怪。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她一手揽着安儿的腰肢,抬起头,望向宇文席。 “安儿,你方才去何处了?” 安儿对宇文席更要亲密几分,此话由宇文席来问,再合适不过。 往日里,不管宇文席问什么,安儿都会乖乖巧巧地答话。 可是今日,听到宇文席的问话,安儿却是一愣。 她低下头,撅着嘴,不肯答话。 越是如此,萧歌和宇文席越是意识到安儿方才定然去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宇文席还要再问,萧歌抬手拦住了他的话头。 她将安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双手在安儿的后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低声道,“安儿,告诉额娘,你方才去做什么了好吗?3额娘一定不会怪安儿的?” 闻言,安儿这才放松了几分,一双莹白的胳膊环绕住萧歌的脖颈,身子微微向前,倒在萧歌的怀中,低声道,“额娘,我……我方才见到了那位来和亲的郡主。” 萧歌抱着安儿,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目光微微动了动。 她知道,安儿对胡琼蕊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 自从知道胡琼蕊要来和亲之后,安儿便一直闷闷不乐,不知她今日见到了胡琼蕊会做些什么。 宇文席有些焦灼,上前一步,便要开口问个清楚。 萧歌却抬手拦住宇文席,摇了摇头,摩挲了两下安儿的后背,柔声道,“安儿,你见到郡主,说话了吗?” 安儿犹豫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听到安儿和胡琼蕊动了手,萧歌和宇文席的眉头都越蹙越紧。 “安儿……” 萧歌握住安儿的双肩,让她直起身子,目光轻动望向安儿。 她这才发现,安儿似乎有些害怕,眉眼微微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歌。 看样子,安儿定是也知道自己今日的事情做得着实有些过火,才会露出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萧歌原本还想要责怪安儿,可看到她这样试探的表情,倒是不忍心再说什么。 她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依旧定定地望着安儿。 “小郡主前来和亲,并非小郡主自己的本意。你如此对待她,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觉得是你过于斤斤计较了。” 萧歌一边将安儿耳边散落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耳后,一边望着安儿,柔声道。 见萧歌竟然没有责怪自己,安儿挑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额娘……你不怪我吗?” “你是额娘的女儿,额娘怎么会怪你呢?” 萧歌说着,让安儿站在地上,又望了宇文席两眼,“我们回府吧。” 说着,萧歌握住安儿嫩白的小手,牵着她,往外而去。 回府的路上,安儿倒在萧歌的怀中。 起初,她还有些惴惴不安,可是瞧着萧歌似乎真的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不一会儿的功夫,安儿倒是在萧歌的怀中沉沉地睡去了。 即便是马车停了下来,安儿也没有苏醒。 宇文席将安儿抱到了她的屋中。 萧歌同宇文席坐在安儿的卧榻边,望着她熟睡中的睡颜,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这孩子定是因为那日听到我说,这位和亲的郡主许是会给大梁带来麻烦,这才对胡琼蕊生出了诸多不满,有了今日的事情。” 宇文席也缓缓点头,瞥了一眼安儿,一手握住萧歌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地摩挲两下,声音柔和。 “她离开我们时间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我们身边,所以才总是草木皆兵。只要有人让她觉得,对我们不利,就会贸然行动。安儿在野外生存得太久了,虽然如今已经学会了说话,可到底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萧歌面色微微一顿,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几分。 她知道宇文席想要说什么。 可如今,阿满帝位未稳,若是真的就此离开,留下阿满一人在宫中,萧歌实在不放心。 “歌儿。” 宇文席蹲下身子,抬起眼,望着萧歌,轻轻地握住她的一双手,柔声道。 “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商议了。” “你是说要离开京城的事情?” 萧歌挑着眉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眉眼之中,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知道,你放不下阿满。可若是我们留在京城,才会总是让阿满处于危险之中。此次你迁府别居,不过是一件小事,都闹得朝堂上沸沸扬扬。可见,朝上有不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歌凝望着宇文席,心中微微一动,接着道。 宇文席一手搭在唇边,欠下身子,凑到萧歌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听到这话,萧歌的双眼慢慢地放出了些许光芒,惊喜地望着宇文席。 “如此一来,不管你想要进宫,或是想要逍遥江湖,我们都有法子。还不至于牵连阿满。” 萧歌的眉头轻蹙,微微点头。 “假死,是个好法子。等到忙完了和亲之事,此事我会告诉阿满。” 宇文席抬手,将萧歌揽入怀中,大手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摩挲了两下,唇角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409章 冬猎在即 羌人前来和亲的队伍,在京城要停留足足十五日。 可是,除了第一日在宫宴上见了阿满一次,这些时日,胡琼蕊根本就没有再见到阿满。 那日宫中的事情,回来之后,胡琼蕊也在胡琼烈的逼问之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胡琼烈几乎是当时就翻了脸。 胡琼蕊在羌人部族之中,可是掌上明珠,却被安儿那样对待。 虽然胡琼蕊说了安儿是阿满的长姐,自然也就是大梁的公主,身份自是要比旁人贵重些。 可胡琼烈却还是不愿就此甘休。 这几日,胡琼烈虽然未曾有什么行动,可暗中却策划了不少。 这日,胡琼蕊还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飘落的花瓣,心中一阵阵涌动而起,说不出的感受。 “妹妹。” 胡琼烈从外快步而入,手中还拿着一只黄色卷轴。 看到那黄色卷轴,原本还一脸忧伤的胡琼蕊目光猛然多出了几丝欢愉,望着胡琼烈。 她立即起身,从贵妃榻上滑动而下,快步冲上前,一把夺过了胡琼烈手中的卷轴,打量两眼。 上面全都是大梁字,胡琼蕊实在是认不得。 “兄长,可是要进宫?” 胡琼蕊也不失落,只是将卷轴放在一边,又欣喜地望着胡琼烈,挑眉轻声问道。 “进宫?” 胡琼烈的眉角微微挑动,上下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摇摇头,“不是。小皇帝要冬猎了,下了旨意,请我们一同前去。” “冬猎……” 得知不是要进宫,胡琼蕊的眉眼之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只要能见到阿满,她便心满意足了。 “什么时候?” 胡琼烈被她灼热的目光,和轻快的言语,惹得心中多出了些许疑虑。 这几日,她可一直都静静地坐在那窗边,一动不动,伤春悲秋的样子,一度让胡琼烈怀疑,自己这个在草原上奔驰不住的妹妹,是不是有些水土不服。 可此刻,看到胡琼蕊的面色,胡琼烈的心中微微一动。 “妹妹?” 胡琼烈有些奇怪地打量胡琼蕊两圈,绕着她转动一圈,上下扫视,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皇帝了?” 小女孩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兽,猛地跳了起来,后退两步,面色瞬间就涨得通红,盯着胡琼烈,“兄长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琼烈心中微震。 胡琼蕊还是个孩子,这点子小心思,自是躲不过胡琼烈的眼睛。 “父王可说过,要你来和亲,不过只是想要钳制大梁而已。”胡琼烈往胡琼蕊的身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父王早晚要将你带回去的。你若是对那小皇帝真的动了什么心,他死的时候,难过的便是你了。” 闻言,胡琼蕊猛地抬起眼,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诧异而又惊讶地望着胡琼烈。 “死……死了?” 胡琼蕊的一双小手紧紧地攒着帕子,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喉咙上下滑动。 她终于知道,自己那日想要偷听,却没有偷听到的话是什么了。 想不到,父王真的只是想要利用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胡琼蕊一双小手攒得更紧。 许久之后,她猛地抬起头,有些恼怒地望着胡琼烈。 “可是,他还那么小。” 没想到,胡琼蕊瞧着小小一只,可若是爆发起来,这声音高亢,倒是十分锐利。 胡琼烈也不由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父王为什么非要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孩子?” 胡琼烈听到胡琼蕊这话,不由扬动唇角,多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之中,除了无奈之外,竟然还有些许说不出的欣喜。 “傻妹妹,难道你就不是一个孩子吗?何况,父王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吞下大梁。幼帝年岁尚轻,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拿下大梁的时候了。” “不可以!” 胡琼烈的话刚刚说完,胡琼蕊便高声喊道。 她一双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身子微微向前探出,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手心之中汗涔涔的,将帕子都已经打湿了。 胡琼烈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错愕地盯着胡琼蕊,有些不可思议,唇角轻动,“妹妹?” “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胡琼蕊的声音更大。 一个小小的孩子,却说出了这般坚定的言语。 胡琼烈上下打量着胡琼蕊,心中猛然一动。 “好了。我们不说这件事情了。” 胡琼烈背过身子,抬手晃动两下,打断了胡琼蕊的话头。 “我吩咐人给你备了一条冬猎时候的衣服,你去试试吧。” 胡琼蕊低着小脑袋,双手搭在身前,粉嫩的唇瓣嘟了嘟,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胡琼烈两眼,想要再问些什么,可胡琼烈却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了。 见状,胡琼蕊只能将心中所有的问题都压了下去,却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不管父王和兄长,想要对阿满怎么样,她都会坚决地保护阿满。 一定会的! 兄长吩咐人送来的冬猎衣服,是一件鲜红的骑马服。 这衣服和大梁的服饰千差万别,颜色跳跃,胡琼烈还特意配了一条黄铜打造的链子,别在那裙子的腰间,倒是多出了几分异域之感。 胡琼蕊试穿了那衣服。 兄长对她的体型十分了解,这衣服在她的身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反而将她雪腻的肌肤,衬托地更加细腻柔白。 在部落的时候,胡琼蕊倒是经常会跟着父王还有几位兄长一同前去打猎。 不知大梁冬猎的规矩,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胡琼蕊年纪虽小,可是箭术却不差。 她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倒是在心中暗自决定:此次冬猎,自己一定要在阿满的面前拔得头筹。 最重要的是,要将那日那个安儿比下去! 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胡琼蕊却本能地不喜欢另外一个女子凑在阿满的身边。 尽管,安儿只是他的长姐而已。 想到这里,胡琼蕊将腰间那条小小的铜链,握得更紧了几分。 第410章 冬猎 冬猎,在大梁,乃是除了新年之后,最大的盛宴。 这日,整个京城从一早就开始忙碌。 卖炊饼的老头,早早地就将担子放在了城门之外,隔着一层厚厚的白布,氤氲的热气,顺着空气一路蔓延而上。 周围早已经围满了想要一睹陛下真容的百姓们。 这卖炊饼的,来的可谓正是时候,惹得人人都围在他周围,一边将铜板塞在他的手中,一边自顾自地拿起担子里的炊饼。 “陛下出行,旁人避让。” 长鞭落在青石板上,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土,在悠长的门楼之下,传来一阵回音,听上去更是悠扬好听。 炊饼老头身边围绕着的众人纷纷散去,皆跪在地上,双手搭在额头之前,叩首行了礼,高呼万岁。 一时之间,山呼海啸的声音,倒是将长鞭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掩盖住。 百姓们跪于两侧,却都微微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睨着端坐于正中大撵上的小皇帝。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头顶的冠显然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 这位小皇帝,可是大梁开国至今,年岁最小的皇帝。 过了新年,小皇帝也不过只有十岁罢了。 可他面色阴沉,一双眼睛阴鸷安宁,右手还握着一只盘珠,正在微微转动着。 看样子倒是和寻常那些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众人见状,又纷纷收回目光,心中虽然都满是好奇,可却无人敢低声议论。 这位小皇帝,瞧着可一点也不比从前那些皇帝稚嫩半分。 此时,又见大撵之后走出一只金色纬纱盖着的贵妃撵。 贵妃撵上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色长裙,身上还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 比起小皇帝,女人的脸上,倒是带着淡然的笑意,时不时从金纱围帐之中探出脑袋,打量四周一圈,出你叫微微扬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这位便是驻守北境多年的大将军! 也是小皇帝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 这位太后娘娘身上桃色绯闻不少,就连民间的百姓,也多少有所耳闻。 抬眼望去,果真看到太后娘娘的身侧,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手握着缰绳,身子随着马的前进,不住前后晃动着。 是晋王!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骑着一只小马,脸上满是笑意,一双大眼睛四下里扫视着,瞧上去娇媚可人,与晋王和太后娘娘都有几分相似。 看到这场景,百姓皆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终于传出了几分窃窃私语的声音。 看样子,传闻非虚,这位太后娘娘,当真和晋王殿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一路到了猎场,围观的百姓逐渐少了下去,进了围场之后,更是只剩下守卫的亲兵。 轿撵缓缓停下,阿满在李喻的搀扶下,下了大撵。 众臣跪拜于身前,叩首行礼。 安儿翻身下马,小跑两步,到了阿满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阿满笑呵呵地侧过身子,对安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姐,请吧。” 安儿一到郊外,便像是一只撒了野的兔子似得,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蹦又跳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很快,她便看到跪拜于两侧的众臣之中,有两个人直勾勾地站着,那女子更是一脸怒色地盯着自己。 是胡琼蕊! 今日,她穿的十分娇嫩,腰上系着的那只黄铜链子,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微光。 见安儿望向自己,胡琼蕊双手搭在链子上,微微仰起头,目光灼灼,打量了安儿两眼,眼中的怒气更甚。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阿满在看到安儿的时候,一脸笑意,温柔至极。 虽然知道他们二人乃是亲姐弟,可是胡琼蕊的心中,却涌起了一阵阵说不出的恼怒和愤懑。 此刻见安儿望着自己,她一双小手攒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这位不是小郡主吗?” 安儿停住了脚步,盯着胡琼蕊,高声道。 说话的功夫,阿满也已经走到了安儿身边。 他打量了胡琼蕊两眼,目光微动,心中倒是咯噔一下。 这小妮子瞧着,比那日在桐华台要好看多了。 胡琼烈拉着胡琼蕊上前,对阿满行了礼,“见过陛下。” 胡琼蕊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望向阿满,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因为紧张,一张小脸越发红扑扑的。 看到胡琼蕊这样子,安儿不由蹙眉。 她一把拉住阿满,剜了胡琼蕊两眼,“我们走。” 说着,安儿已经拉着阿满快步往前而去。 胡琼蕊低下头,挑动眉角,一双小手攒得更紧,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也不知,方才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今日的自己,和那日有所不同。 胡琼蕊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着胡琼烈,已经走到了猎场观台之下。 待到胡琼蕊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阿满已经上了观台,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新增的面孔。 其中一个十分熟悉。 “宰相?” 胡琼蕊有些错愕。 她目光移动,落在了忽律耶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子身上。 男子穿着一身藏蓝色长服,双手交叠在身前,对阿满恭敬地行了礼,“见过皇兄。” 阿满上前,扶住他的双肩,一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道,“难得你还能回京城来参加冬猎。” “这是谁?” 胡琼蕊盯着二皇子的背影,有些不解地凑到胡琼烈身边,低声问道。 胡琼烈的面色煞白,紧张地盯着二皇子。 当初忽律耶去寻二皇子时,说过些什么,他这个参与了谋划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却不知,如今二皇子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当众拆穿忽律耶,给羌人难看? 见胡琼烈面色苍白,没有理会自己,胡琼蕊更是不解。 她别过头,重新打量着二皇子。 他瞧着和阿满年岁一般大小,个头也差不多,长相在寻常人之中,倒也算是清秀,可是和阿满比起来,差的就有些远了。 第411章 夺裙 众人落定,由李喻宣了冬猎圣旨,再由阿满开了首弓,冬猎正式开始。 胡琼蕊是外臣,只能与一众大臣们坐在一起。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阿满身上。 可惜,阿满却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两眼,一直在和那位二皇子说话。 “我猎到了。” 就在胡琼蕊仔细打量阿满的时候,却见安儿骑着马,从远处狂奔而来,到了观台之下,才翻身下马,手中拎着一只白色的野兔。 不仅是萧歌和宇文席,阿满也望向安儿,一脸笑意。 “长姐。” 他匆匆起身,迎下观台,“长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安儿仰着头,一脸骄傲地望着阿满。 “李喻,将朕准备好的广袖流向裙拿来。” 很快,李喻便亲自上前,手中的托盘中,放着一件蓝色的长裙,美轮美奂,在阳光地照耀之下,更是反射出了些许光芒。 “长姐,这是我特意备下的。若是你能猎得小鹿,这裙子就是你的了。” 安儿打量了那裙子两眼。 她对这裙子,倒是没有多少期盼,不过,听说是阿满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安儿倒是多出了几分欢喜。 “当真?” “自然。” “好!” 安儿说着,别过头,看向轻烟,“轻烟姐姐,这兔子你先帮我收着。我这就去猎只小鹿来,给咱们的陛下开开眼。” 轻烟轻笑两声,答应一声,飞身上前,已经接过了安儿手中的兔子。 “陛下。” 安儿才要离开,却见胡琼蕊骤然起身,福身行礼。 安儿本就不大喜欢胡琼蕊,见她此刻起身,更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冷哼两声。 “郡主可有什么需要吗?” 胡琼蕊从桌后绕了出来,打量了两眼李喻手中的托盘,眉眼微动,上前望向阿满,唇角微微扬动,挤出一抹笑容。 “这条裙子,可就是多年前楚国王室丢失的那条广袖流向裙?” 阿满余光微动,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微微点头。 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见底。 她望着那条湛蓝的裙子,一双眼睛轻动,右手不由抬起,似乎想要摸摸那裙子。 不过,很快,胡琼蕊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别过头,对阿满笑了笑,轻声道,“陛下说只要猎到一头小鹿,这裙子就可以相赠。不知,是只对安儿姑娘,还是人人皆可呢?” 这裙子,原本是阿满特意为安儿准备的。 可是,胡琼蕊当着众人的面这般问,他总不能真的拒绝了胡琼蕊的请求。 想到这里,阿满露出一抹笑意,“自是人人皆可。” “好。” 胡琼蕊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望着阿满,“若是我能猎到一头小鹿,不知这裙子陛下能不能赠与我呢?” “你?” 不仅是阿满,便是安儿,也是挑动眉角,带着几分不解之色,上下打量了胡琼蕊一番。 “郡主可不要玩笑。你金枝玉叶,打猎可不是你撒撒娇就能成地。” 安儿最不喜欢有人和自己抢弟弟,此刻听到这话,更是没好气地回怼道。 “怎么?难道安儿姑娘不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 安儿立即上前一步,双手插腰,一脸怒色地盯着胡琼蕊,高声道,“比就比!” 阿满见她这样子,不由扶额,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自己这位长姐,怎么就听不出来,她这是被人上了套呢? “好。” 阿满见安儿气鼓鼓地还要上前,忙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向后退上几步,这才站在安儿身前,挡在她与胡琼蕊中间。 “既然如此,那就请郡主一同上马。你与长姐不管是谁,若是第一个猎到了小鹿,这条广袖流向裙,朕便亲自奉上。” 胡琼蕊目光微动,望着阿满,唇角向上一勾,分明是个孩童的脸,可那双眼睛却媚气十足,瞧着令人心摇。 阿满不由轻声咳嗽两声,别过头,躲开胡琼蕊的目光。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观台上众人的注意。 二皇子望向胡琼蕊,见她正盯着阿满,小脸微微泛红,瞧着倒是分外可爱。 “这位便是羌人的小郡主吧?” 二皇子望了胡琼蕊两眼,便收回目光,看向坐在一边的忽律耶。 “是啊。” 忽律耶端起手边茶碗,刮动两下,往口中送上两口。 “当初,二皇子说什么都不肯与小郡主和亲。如今,您瞧瞧。”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胡琼蕊,“郡主与陛下相处得倒是不错呢。日后,我羌人自然也会为陛下效力。” 说着,忽律耶若有所思地望向二皇子,眉眼轻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二皇子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淡然一笑,没有多言。 不仅是二皇子和忽律耶注意到了阿满与胡琼蕊,萧歌和宇文席自是也看到了这三个孩子。 “小郡主瞧着对陛下甚是感兴趣。” 宇文席望着那三个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歌打量了两眼阿满三人,又别过头,二皇子的目光,却更是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感情这东西,果真是世上最难言明的东西。” 萧歌低下头,唇角轻扬,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宇文席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萧歌两眼,这才扬动唇角,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瞧着胡琼蕊望向阿满的样子,他倒是想起自己从前第一次见到萧歌的场景。 若是当初,自己能有胡琼蕊一般的大胆和坚定,或许自己和萧歌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想到这里,宇文席不由探出手,大手轻轻地落在萧歌的后背上,摩挲了两下,便立即收了回来。 他与萧歌之间的关系,虽然众人皆知,可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过于亲密。 宇文席的手慢慢向回收去,萧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手掌,别过头,往了宇文席的侧脸一眼,被他脸上略显失望的神色刺痛。 萧歌索性一把握住了宇文席的手腕。 宇文席面色凝固,错愕地望着萧歌。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都扬唇淡笑。 第412章 耍诈 原本只是简单的冬猎,没想到,会惊动小郡主和安儿姑娘。 小郡主的身份尊贵,自不用多说。 安儿的身份更是不言而明。 小皇帝可是一句一个长姐地唤着安儿。 说不定,有朝一日,这位安儿姑娘还真的能得个什么名正言顺的封号呢。 这么两个角色上了阵,猎场中的侍卫们瞬间便紧张起来。 百官更是伸长了脖子,瞧着这两位小女将翻身上了马,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只长弓。 “郡主。” 安儿拉拉扯了两下手中长弓,确保无虞,这才侧眼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扬着下巴,高声道,“这上了马背,可就要自求多福了。若是磕了碰了,郡主可不能随意赖皮,更不能怪在我们大梁身上啊。” 知道安儿是故意揶揄自己,胡琼蕊只是将手中小弓顺手别在背上,侧眼打量了安儿两眼,唇角轻扬,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容。 “安儿姑娘放心,那广袖流向裙,是我的了!” 说着,胡琼蕊已经策马往前而去。 安儿见状,高呵一声,“你耍赖啊!” 紧接着,安儿也策马快步跟了上去。 观台上众人的目光都被安儿和胡琼蕊吸引,阿满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双手不由攒在一起,心中也为安儿捏了一把汗。 瞧着胡琼蕊那骑马的身姿,实在不像是想象之中,素日里金枝玉叶长大的女子。 不过,安儿也并非寻常之人,很快就策马跟了上去,超过了胡琼蕊。 就在此时,那只小鹿也被放开,受了些许惊吓,四处乱奔。 安儿一手勒住缰绳,另外一只手已经搭上弓箭,便往那小鹿身上瞄准。 见状,胡琼蕊策马而上,紧勒缰绳,胯下之马扬起前足,嘶鸣两声。 却见胡琼蕊调转身形,马儿的前脚竟然冲着安儿而去。 “长姐……” 看到这场景,阿满心中一顿,眉头紧蹙,人也不由向前两步。 好在安儿反应迅速,立即躬下身子,这才躲开了那马儿的前蹄。 不过,她也因此丢失了上好的攻击机会。 只在一瞬间,便见胡琼蕊已经搭弓射箭,利箭‘嗖’地一下,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小鹿的背上。 小鹿哀鸣一声,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安儿也稳住了身形,直起身子,顺着方才利箭飞出的方向望去,看到倒在地上的小鹿,眉头不由紧蹙,别过头,盯着胡琼蕊,高声道,“你耍诈!” “安儿姑娘可没有说,不能耍诈啊。” 胡琼蕊说着,也不管安儿一双眼睛正愤怒地盯着自己,翻身下了马,径直往那小鹿身边而去。 “好!” 观台上,传来了忽律耶地道贺之声。 他起身走到阿满身边,笑意满满地望了一眼胡琼蕊,又看向阿满,“陛下,看来,这件楚国失踪多年的宝物,要落在我们小郡主的手中了。” 阿满面无波澜,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指节微微泛白。 忽律耶上下扫视了一圈,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色。 “不过,安儿姑娘也并非常人。如若不是方才小郡主的马儿突然发了狂,想必,这小鹿便是安儿姑娘的囊中之物了。” 忽律耶抢在前,以马儿发狂为由,堵住了阿满的嘴,倒是让阿满没法子再追究方才那马儿扬蹄长鸣之事了。 观台上,唯独二皇子面色淡然,手中的茶杯都尚未放下,只是微微抬起眼,打量了两眼正快步往这边而来的胡琼蕊。 她难掩脸上的喜色,手中握着的长箭上,鲜血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滴落。 胡琼蕊上前对阿满行了礼,自豪地抬起眼,望着阿满,“陛下可都看到了。那裙子,是我的了。” 阿满侧过眼,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拧着眉头,没有答话。 那裙子,可是他专门给安儿准备的,若是就这样给了胡琼蕊,阿满心中难免不适。 安儿也已经到了观台之前,一脸气呼呼地盯着胡琼蕊,“分明是你耍赖。” 胡琼蕊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瞥了安儿一眼,“可安儿姑娘也没说不能耍赖啊。怎么?难道输了,就又开始怨天尤人了吗?” “你……” 安儿正要再辩驳两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萧歌的声音。 “安儿。” 安儿嘟着嘴,不满地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打量了胡琼蕊两眼,还是恭恭敬敬地别过身子,对萧歌行了礼,饶是心中有多少不舒服,却还是恭敬地道,“额娘。” “既然小郡主已经打到了那小鹿,这广袖流向裙,自是应该归小郡主所有。” “可是……” “安儿,愿赌服输,不能这般小家子气,没得倒是被人笑话。”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安儿身边,见她依旧嘟着嘴,一脸的不悦。 萧歌笑吟吟地上前,握住安儿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对阿满微微点头。 “将广袖流向裙,给小郡主吧。” 阿满眼看着安儿一脸不悦,虽然不情愿,可既然额娘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推脱,只能吩咐李喻将裙子交给了胡琼蕊。 “恭喜郡主了。” 阿满说着,转身要走。 “陛下。” 不想,胡琼蕊却拦住阿满的去路,一脸期待地望着阿满。 “这裙子这般珍贵,不知能否请陛下亲手将这裙子交给我呢?也好让我沾染沾染这裙子的福气。” 闻言,安儿猛然别过头,目光更沉,一脸不悦地盯着胡琼蕊,一双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满面恼怒之色。 感受到她想要上前,萧歌立即将她拦住。 阿满面色凝固,上下打量了胡琼蕊一眼,却并没有上前,立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纹丝不动。 “还是我来吧。” 就在此时,二皇子浅笑两声,快步上前,接过李喻手中的托盘,往胡琼蕊的身边走去。 “陛下身份特殊,不知小郡主是否介意,这裙子便由我亲自交给郡主?” 胡琼蕊抬起眼,盯着二皇子,眉头微微挑动两下,露出不满。 第413章 还是输地好 “多谢二皇子。” 直到观台上的忽律耶低声谢了礼,又对胡琼蕊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一脸不情愿地从二皇子的手中接过了那托盘,可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阿满。 “小郡主,箭术超群,今日我算是见识了。看来,外界传闻,小郡主深得羌人部落首领疼爱,所言非虚。” 胡琼蕊起初并未答话,直到眼睁睁地瞧着阿满转身离开,看都没有多看自己两眼,她这才十分失落地抬起眼,抽动唇角,勉强对二皇子露出一抹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二皇子赞赏。” 说着,胡琼蕊也不等二皇子做出任何反应,已经带着那托盘,转身离开了。 二皇子的一双眼睛,时刻都落在胡琼蕊的身上,一动不动。 方才在猎场上的那一箭,寻常女子决计没有那样的胆魄和实力。 直到现在,二皇子对胡琼蕊这个看似娇娇弱弱的小郡主,终于多出了一丝异样之感。 胡琼蕊并未意识到二皇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在自己身上,满心只有阿满那冰冷的态度。 她垂着脑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那托盘随手放在一边,双手撑在下巴上,有些无奈地望着眼前的地面。 “妹妹。” 胡琼烈见状,凑上前,笑吟吟地望着胡琼蕊,“你可算是给我们羌人长脸了。你瞧瞧那安儿,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现在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早就该让她知道知道,咱们羌人的儿女,岂是她能随意比得过的?” 闻言,胡琼蕊也顺着胡琼烈的目光望去,看到坐在萧歌身边,垂着脑袋,可目光却始终望向自己的安儿。 她一脸的怒色,见胡琼蕊望向她,也不由仰起头,鼻尖翕动,看样子定是哼了两声。 一侧的萧歌见状,伏低身子,一只手在她的后背微微摩挲了两下,不知说了些什么,安儿的目光才收了回去。 胡琼蕊别过头,才要收回目光,一个不留意,却看到了观台上的阿满。 他正关切地望着安儿,看样子,定是正为了安儿没有得到那件广袖流向裙心中惋惜呢。 看到阿满那样的目光,胡琼蕊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将裙子输给安儿好了。 说不定,还能让阿满多看自己两眼呢。 第一日的狩猎,很快就结束了。 萧歌早就吩咐人备好了大宴。 因为有外臣在场,今日大宴,倒是只留了二皇子、安儿、宇文席、萧歌,还有忽律耶、胡琼烈兄妹等人,其他文臣武将狩猎散去之后,便各自回去了。 众人才刚刚进了宴厅,萧歌才安顿了位置,忽律耶却笑呵呵地望着阿满,道,“陛下,我们小郡主是首领的掌上明珠。还是请她和陛下坐在一起吧。这样更能彰显我羌人与大梁和睦之情。” 忽律耶这话的目的,再明白不过。 阿满的目光微微一动,侧过眼,挑眉打量了胡琼蕊两眼。 若是放在之前,不用忽律耶说,胡琼蕊也会想法子坐在阿满身边的。 可是现在,自己才刚刚因为那广袖流向裙惹恼了阿满,此刻实在是不敢上前。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阿满两眼,并未答话。 “陛下。” 安儿已经率先走到阿满身边,瞥了忽律耶两眼,上前望着阿满,“我和你一起坐,好吗?” 阿满和安儿对视一眼,立即点头,“好。长姐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 他说着,竟然主动侧过身子,对安儿笑吟吟地道,“长姐请吧。” 见阿满当众驳了自己的建议,忽律耶的脸上自是有些难看。 “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忽律耶低着头,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着,似乎只是在把玩自己的手指而已。 听到忽律耶的话,阿满和安儿皆别过头,上下打量着忽律耶,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这可是国宴。” 忽律耶微微一笑,抬起眼,望着安儿,“我可从未听说过,大梁先帝还曾经留下过一位公主或是郡主。不知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身份上这国宴的场面?” ‘身份’两字,一直是安儿心中的痛楚。 此刻听到这话,她不由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忽律耶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直勾勾地凝视着安儿。 戳破安儿的身份,不仅仅能让安儿难看,更重要的是,会让萧歌和宇文席下不来台。 胡琼烈虽然没有开口,可也是目光含笑,等着看萧歌和宇文席的笑话。 “忽大人,难道听不到朕对她的称呼吗?” 不等萧歌和宇文席答话,阿满已经不悦地瞥了忽律耶两眼,眉眼之中的冷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位姑娘,是朕的姐姐。” “姐姐?” 忽律耶做出一副惊讶之色,“难道是先帝还有什么没有公之于众的公主?难不成,这位姑娘是先帝藏在宫中,未曾被人知道的小公主?” 此话无疑是在故意说安儿不过是个野丫头,甚至比那日胡琼蕊当面羞辱安儿,更加令她难看。 阿满还要上前,安儿却立即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算了。我不和你坐了便是。” 说着,安儿便要往前而去。 不想,萧歌却已经走到忽律耶身侧,别过头,微微打量了忽律耶两眼。 “看来忽大人在京都这么久,还是没有学会京都的规矩啊。” 闻言,忽律耶不由一愣,“愿闻其详。” “安儿乃是晋王的养女,只是因为年岁稍稍大于陛下,两个孩子又能说到一处,陛下这才认了安儿姑娘做长姐。有什么问题吗?难道,陛下唤一声长姐,就必须要是先帝的孩子吗?” “太后娘娘未免有些太强词夺理了吧。” “娘娘别怪罪忽大人,他们羌人一向只知道弱肉强食,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情二字?也难怪忽大人会有这样的疑问了。若是忽大人了解人情为何物,又怎么会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足以让二皇子和陛下手足相残呢?” 第414章 最多是个嫔位 宇文席几句话,让忽律耶的一双眼睛猛地蹙在一起,双手紧握,指节因为用力,已经有些泛白,手心之中涌动而起一阵温热之感。 “也对。” 最令忽律耶恼怒的是,萧歌闻言,嘴角带笑,凝望着忽律耶,低声道,“羌人和我们大梁传统截然不同。大梁重情重礼,又岂是羌人能明白的呢?” 忽律耶的面色更加难看,嘴角微微抽动两下,看似露出了一抹笑容,可那眼中的寒意却越发阴沉。 “安儿。” 萧歌收回目光,望向安儿,对她微微摆摆手。 安儿这才快步走到萧歌身边,抬起眼,打量了忽律耶两眼,“忽大人的话,不过是因为不理解大梁的规矩,你可不能因为此事就埋怨责怪忽大人。去,同忽大人道个歉。” 安儿双手搭在身前,上前两步,对忽律耶福了福身子,“都是安儿不懂规矩,请忽大人勿怪。” 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看似是在同忽律耶道歉,可那言语之中,却处处都是明褒暗贬。 然而,最令忽律耶恼怒地是,他偏偏是一个字都回绝不上,除了对安儿露出一抹笑意,躬身行了礼,“姑娘言重了,都是我不懂规矩,没有伤到姑娘才是。” 安儿仰头与忽律耶对视一眼,眼中笑意更浓。 “入席吧。” 萧歌对阿满微微点头。 阿满这才几步走到安儿身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便带着她走到了主座边,笑呵呵地凝望着安儿,“长姐,坐。” 这次,没有人再敢说些什么,安儿坐在了阿满身侧。 眼看着阿满对安儿如此温柔,胡琼蕊的心中更是涌动而起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涩。 她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低着头,两只手搭在桌面之下,紧紧地攒在一起。 胡琼蕊看似低着头,可余光却总是小心翼翼地望向阿满。 已经布了菜,阿满正从桌上夹起不同的菜色,放在安儿的碗中。 他们二人越是亲密,胡琼蕊的心中,便越是恼怒。 一一轮酒水过后,歌舞暂歇。 胡琼烈眼看着整场席上,胡琼蕊始终涨红着脸,低着头,一脸委屈,心中更是为妹妹打抱不平。 反观阿满和安儿两人,倒是聊得火热。 虽然明知两人是姐弟,可那安儿对胡琼蕊可满是恨意。 若是由着安儿和阿满这样相处下去,胡琼蕊别说是嫁不到大梁,即便是真的嫁过来了,只怕也是每日都瞧着安儿的面色过日子! 胡琼烈心疼自己的妹妹,断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胡琼烈起身对阿满行了礼,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瞥了安儿两眼,沉声道。 “陛下,我们到京城也有些时日了。今日恰逢贵国几位重要之人都在场,还有这位陛下刚刚认下的姐姐。” 胡琼烈一边说着,一边挑衅地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 见萧歌一动不动,不知在看什么,胡琼烈冷笑一声,接着道。 “既然这么多人都在场,不如趁着今日,将您与蕊儿的婚事定下来,如何?” 闻言,阿满才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安儿手中的筷子也颤抖两下,放在一侧,抬起眼,望向胡琼烈。 阿满垂着眼,沉思许久,才逐渐抬起眼,盯着胡琼烈,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知四皇子预要让郡主嫁进后宫,得个什么位份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胡琼蕊,便是萧歌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动。 她虽然依旧低着头,尽力保持着平静之色,可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坐在一侧的宇文席看到萧歌这样子,不动声色地探出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拍打两下,引起了萧歌的注意。 她别过头,望着宇文席,见他眉眼弯弯对自己露出一抹笑意,动了动嘴,看那样子,似乎在对萧歌说,“别怕。” 萧歌这才安心几分,对宇文席回以了同样的笑容。 阿满当着诸多人的面这样问,胡琼烈更是面色一顿,心思飞动。 他这才发觉,阿满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竟然将这个难题抛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他认定阿满该给胡琼蕊一个高位份,那岂不是摆明了告诉阿满,他们羌人之所以要将胡琼蕊送到大梁,根本就是为了掌控他的后宫。 可若是他开口给了胡琼蕊一个低位份,那日后胡琼蕊若是想要再得高位,只怕也困难了。 想到这里,胡琼烈的面色更加难看,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垂着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阿满凝视着胡琼烈,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良久之后,他才嘶啦一声,接着道,“其实,原本羌人郡主前来和亲,自是要给她一个高位份。即便不能是后位,也要是皇贵妃,或者贵妃,才算是合礼。” 说着,阿满别过头,目光落在胡琼蕊的额身上。 听到他的话,胡琼蕊也正用期待的目光望向他。 “可是……” 阿满冷笑一声,慢慢地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胡琼烈,“四皇子也知道。我是幼帝登基。如今年龄尚小,四海不稳。就连前朝之事,都尚未定稳,又如何料理后宫呢?如今,郡主若是非要嫁过来,无非便是得个嫔位。” 闻言,胡琼烈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满面不悦地望向阿满,“陛下,据我所知,大梁的嫔位,在后宫之中,并非高位。就连人数都不定。陛下认为,我羌人的郡主,嫁到大梁和亲,难道只配得一个嫔位吗?” 萧歌抬起眼,望向胡琼烈,双眼微微抖动两下,又用余光打量了阿满一圈,心中暗自下定了主意,若是阿满应对不来,只能自己前来应对此事。 就在此时,却见阿满已经冷笑一声,从主座之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站在胡琼烈身边,分明比他低出一个头,可气势却丝毫不比胡琼烈弱。 “要怪,也只能怪羌人太过心急,毁了郡主一生。还能怪得了谁呢?” 第415章 羞愤离场 胡琼烈心中一阵怒火猛然而起,一步上前,便要发作。 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纷纷别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胡琼蕊猛地站起身,小方几边方才放着的杯子,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她拎着裙角,低着头,打量了两眼地上倒着的酒杯,又微微抬起眼,环视了一圈众人,猛地一个转身,便快步往殿外跑去。 “妹妹……” 胡琼烈见状,正要追出去,却见萧歌身后,二皇子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外追去,一边道,“我去瞧瞧。”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二皇子一路追着胡琼蕊而去。 “四皇子。” 阿满盯着胡琼烈,脸上冷漠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若是你们认定,我此番安排,对郡主不利。何不将郡主带回去呢?为何非要留在我大梁境内?没得,倒是让郡主也没了脸面。” 谁也没有想到,阿满竟然会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 就连安儿都错愕地望着阿满,一双攒在衣袖之中的手,忍不住地打着颤抖,心中不安。 若是胡琼烈和忽律耶这个时候被惹恼了,说不定会再度引起两国之间的大战! 安儿小心翼翼地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萧歌。 她微蹙着眉头,只是定定的望着安儿和胡琼烈,脸上半分波澜也没有。 许久,萧歌缓缓起身,走到二人身边。 她将阿满护在自己身后,站在二人之中,望着胡琼烈。 “四皇子,有个问题,我想要问问四皇子。” 胡琼烈面色更加难看,唇角微微抖动了两下,这才缓缓收回目光,长叹一声,逐渐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望向萧歌,双手搭在身前,勉强对萧歌行了礼,“请太后娘娘赐教。” “不知四皇子此次送郡主前来和亲,究竟是希望两国日后结成秦晋之好,永远不再开战。还是希望郡主能够在后宫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好控制我大梁朝堂呢?” 胡琼烈立即收拢目光,凝望着萧歌,“太后娘娘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如若两国真的能够结成秦晋之好,永不开战,我们又何必非要让郡主控制陛下的后宫呢?” “好!” 不等胡琼烈接着说,萧歌立即点头,露出了满意之色。 “既然如此,请四皇子暂时在京城住下。五日之内,我一定会给羌人一个交代,也一定会给郡主一个身份。我保证,到时候,羌人想要与我大梁结为秦晋之好的目的,一定会达成的。” “额娘……” 阿满还要说什么,萧歌别过头,打量了他两眼,沉声道,“你如今是一国之君,该知道什么最重要。” 闻言,阿满这才愤愤不平地瞥了胡琼烈一眼,低着头,微微长叹一口气,向后退上两步,没有再答话。 胡琼烈见萧歌态度还算是坚定,这才冷笑两声,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了满意之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太后娘娘的消息了。” 萧歌别过身子,指了指胡琼烈的位置,“四皇子入座吧。还有不少歌舞呢。” 这场风波,在萧歌简单的言语之中,轻易化解了。 另外一边。 二皇子追着胡琼蕊到了御花园。 她站在荷花池边,手中的帕子时不时抬起来,擦着自己的面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还在哭。 “你没事吧?” 二皇子缓步上前,低声问道。 听到二皇子的声音,倒是将胡琼蕊吓了一跳。 她猛地别过身子,警惕地盯着身后的人,“什么人?” 二皇子这才慢慢地走到胡琼蕊身边,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望着她。 “我是大梁二皇子,如今的单珠亲王。” “我知道。你就是陛下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胡琼蕊说着,便又别过身子,背对着二皇子,不再多言。 二皇子缓步走到胡琼蕊身边,侧过头,望了她的侧脸一眼,低声道,“你一定要嫁给陛下吗?” 胡琼蕊的面色微微动了动,别过头,上下打量了二皇子一眼,唇瓣向前嘟起,拧着一双秀气的眉头,缓缓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是。” 闻言,二皇子立即转过身,与胡琼蕊四目相对,“为什么?只是和亲,为何非要嫁给陛下呢?” “不!” 胡琼蕊立即摇头,坚定地望着二皇子,“不仅仅是和亲。” 二皇子不解地望着胡琼蕊。 “我喜欢他。” 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可目光多少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孩,说出这样的话,二皇子的心中倒是微微一动。 “你……你喜欢他?” 他望着胡琼蕊,言语之中,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你才多大啊。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下,倒是轮到胡琼蕊用不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二皇子。 “我们这些皇族之人,难道生来不就是为了自己的部落和国家付出一切的吗?” 胡琼蕊瞥了二皇子一眼,再度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荷花池,“若是不能嫁给他,父王多半也会让我嫁给不知是大飨还是鲜卑那些年岁和哥哥一样大的皇帝们。与其那样,倒不如嫁给他的好。” “其实,你父王也动过心思,想让你与我和亲。” 二皇子望着胡琼蕊的侧脸,声音也微微提高了几分。 听到这话,胡琼蕊更是震惊。 “你?” 两人对视一眼,二皇子立即收回了目光。 他轻声咳嗽两声,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接着道,“太后娘娘是不会让你嫁过来和亲的。” “为何?” 胡琼蕊不解地挑动眉角,盯着二皇子。 尚未等到二皇子答话,便见轻烟已经从远处快步而来。 “二皇子……” 她看到二皇子,快步上前,对二人福身行了礼。 “二皇子,太后娘娘说许久未见二皇子,请二皇子去乾坤宫叙话。” 二皇子别过头,望了胡琼蕊一眼,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陛下不愿意迎娶你,并不代表你便不能和亲了。” 二皇子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快步跟着轻烟离开了。 第416章 你喜欢小郡主 乾坤宫。 轻烟引着二皇子进了宫中,侧过身子,对二皇子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这才别过头,冲着殿中道,“娘娘,二皇子来了。” 很快,萧歌便从内迎了出来。 虽然她与萧绾不睦多年,可是对二皇子,她却并没有任何别样的目光。 看到二皇子,萧歌立即露出了几分欢喜的笑意。 她快步上前。 二皇子对萧歌恭敬地行了礼。 虽然在他的心中,萧歌依旧是最值得尊敬的母后,可是两人之中,到底隔着萧绾一条性命。 他始终无法再做到对萧歌像是从前那般亲密。 感受到了二皇子对自己的疏远,萧歌停住了脚步,只是望着他,等着他给自己行了礼,这才轻柔一笑,抬起手,扶住二皇子的肩膀,低声道,“快起来。” “太后娘娘,宫宴未散,娘娘怎么已经回宫了?” 萧歌向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二皇子一圈,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些许淡然的笑意。 “你方才找到郡主了?” 闻言,二皇子面色一顿,露出几分害羞之色。 “太后,我不是……” “进去说吧。方才席间,你也没有吃多少。” 萧歌打断了二皇子的话头,已经引着他进了殿中。 殿中摆着一只小方几,方几上放着各色菜点,放眼望去,都是二皇子爱吃的东西。 他面色不由微微一顿,有些错愕地别过头,望着萧歌。 “母……母后……” “知道你在边关,日子哭喊,特意吩咐他们给你备了些你爱吃的东西。”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引着二皇子入了座。 她特意将二皇子喜欢吃的点心,都换到了二皇子面前,扬手指了指其中一只小碟。 “你最喜欢吃这水晶糕了。我特意吩咐御膳房今日专门做的。就怕若是多放上几日,只怕会不新鲜了。快尝尝。” 二皇子面色一顿,喉咙轻轻地攒动两下。 他抬起眼,有些惊讶地望向萧歌。 “母后……” 见二皇子的眼中泛着些许晶莹剔透之色,萧歌忙夹起一只糕点,放在他的碗中。 二皇子不再多言,埋头将那糕点送进口中。 咀嚼了两下,一股浓烈的奶香味便顺着口腔爆开。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味道! “好吃吗?” 萧歌一双手抵在身前的桌面上,笑意满满地望着二皇子,眉眼之中的关切并非能够演得出来。 “好吃。” 二皇子的声音打着颤抖,低着头,不敢看向萧歌,以免她看到自己眼中翻涌而起的泪花。 见状,萧歌的心中也是一阵阵说不出的异样之感涌动而起。 她微微向后倒了倒身子,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面颊,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重新望向二皇子。 “如若不是你额娘,你现在也还留在京城。你和阿满,虽然不是亲生兄弟,可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倒也能说到一处。若是你们兄弟二人能齐心合力,定然能够振兴大梁,守住你父皇打下的江山。” 闻言,二皇子顿了顿心神,才重新望向萧歌。 他勉强扬动唇角,挤出了一抹笑容。 “成王败寇。当初父皇既然将这江山都留给了陛下,那如今这天下便是陛下一人的。我绝对不会和他争。” 二皇子说着,坚定地望向萧歌。 望着他微微颤抖的眼神,萧歌的心中却是一颤。 她知道,二皇子之所以急着表达忠心,倒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对阿满有多忠心,不过是因为想要明哲保身罢了。 在皇室出生的孩子,似乎从小就有这样的天赋。 想到这里,萧歌垂着眼眸,目光微微动了动,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重新望着二皇子。 他已经低下头,瞧着碟子里的东西,特意躲开了萧歌的目光。 “你喜欢小郡主吗?” 萧歌突然问道。 闻言,二皇子的手指微微一颤,手中的筷子险些跌落在桌面上。 很快,他便稳住了身形,抬起眼,望向萧歌,“母后说什么呢?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小郡主。” “是吗?” 萧歌淡然一笑。 “小郡主并非第一次和大梁议亲了。算上忽律耶特意去寻你的那次,这应该是第三次了。” 闻言,二皇子猛地抬起头,与萧歌对视一眼,心中微微不安。 他立即起身,掀开身前长衫,跪在萧歌面前,重重叩首。 “母后,父皇还活着的时候,我的确见过小郡主一面。可是,我对小郡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和皇兄争夺。” 萧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倒是微微一沉。 她长叹一声,抬起手,握住二皇子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望着二皇子,目光轻动,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你还没有回答母后,你是不是喜欢小郡主?” 二皇子凝望着萧歌,良久之后,才试探着点了点头。 “前番羌人前来京城议亲,我曾经见过她一面。当时,她并不是郡主打扮。反而是扮成一个寻常的婢女。那个时候,我只以为她就是个婢女。我……” 二皇子的话说到一半,抬起眼,望着萧歌,“母后,今日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小郡主的身份,我定不会与皇兄争夺。” “我说了,我并非此意。你和阿满,都是我的孩子。” 一句话,让二皇子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之中,错愕地望着萧歌,喉咙上下滑动,颤动两下,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母后……” “若是你喜欢小郡主,母后可以为你们做主,定下这婚事。待到五年之后,由你迎娶小郡主过门,可好?” 二皇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欢喜之色,身子不由向前探动几分,惊喜地望着萧歌,“可是,羌人首领是想要皇兄与小郡主和亲。” “只要你愿意,母后有法子让他们放弃阿满。你也看到了,阿满断然不会与小郡主和亲的。即便是她真的嫁给阿满,在那深宫之中,又不得夫君疼爱,只会白白毁了她的一生。到还不如寻个疼她之人,安然度日。” 第417章 欢喜冤家 二皇子抬眼望着萧歌。 他虽然面上尽力作出毫无波澜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是控制了面色,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 那胸口微微地起伏,和他有些颤抖的眉眼,将他心中所思,出卖得一干二净。 “母后,若是我真的能迎娶小郡主,我……我……” 二皇子心中激动,一时之间,倒是打起了结巴,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歌见状,握住他的手,望着二皇子,扬动唇角,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 “只要你愿意,我自会想法子让你顺利迎娶小郡主。可是,我有一个条件。要你答应。” 二皇子的眉眼微动,原本起伏的胸口,缓缓地平静下来,有些警惕地望着萧歌。 他轻微的变动,还是被萧歌敏锐地捕捉到。 “你放心,我只是希望,若是你能迎娶了小郡主。日后,你要对阿满忠心。” 萧歌凝望着二皇子,眉眼之中的慈爱并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还更加浓郁,只是在那慈爱之后,又多出了一份警惕与试探。 “母后,即便是我没法子迎娶小郡主,我也会对皇兄忠心的。” 闻言,萧歌扬动唇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你这句话,母后就安心了。” 说着,萧歌忙扯着二皇子,让他重新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那小碟子里剩下的糕点,“吃东西吧。” 言毕,萧歌竟然真的没有再与二皇子说任何朝堂之事,不过只是和他聊了聊边关苦寒之日。 二皇子离开之前,萧歌特意嘱咐,明日是冬猎的第二日,还望二皇子能够大展身手。 二皇子也是个聪慧之人,听到萧歌这些话,立即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二皇子望着萧歌,坚定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 翌日。 一早,萧歌便吩咐轻烟请了胡琼蕊前来,又将还窝在被子里,不肯起床的安儿拉了起来。 这孩子许是因为在外生存了那么多年,到了冬季,似乎就格外地贪睡。 她本就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才洗漱妥当,刚进了前厅,便见胡琼蕊竟然已经在前厅坐定,正在与萧歌一同用膳。 看到胡琼蕊,安儿的一双眼睛,立即满是恼火之色。 她几步走到萧歌身边,气冲冲德儿盯着胡琼蕊,拉开安儿身侧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双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胡琼蕊。 “安儿,没规矩。见了郡主,如何不行礼?” 安儿这才愤愤不平地剜了胡琼蕊一眼,跳下椅子,双手搭在腰间,不服气地对她曲了曲膝盖,算是行礼,“见过郡主。” “见过安儿姑娘。” 胡琼蕊也以同样的礼节回了安儿。 “一会儿吃了早膳,我带你们去后山。” 萧歌这才拉了安儿两把,让她坐在椅子上,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轻声道。 听到这话,安儿立即别过头,一脸诧异地盯着萧歌。 “额娘?” 别说是安儿,就连胡琼蕊也是满面的惊讶之色。 “娘娘?” 萧歌自是感受到了两个孩子的恼怒之色。 她只当做没有看到,夹起一只糕点,放在安儿的碟子里,又示意轻烟夹了另外一种糕点,放在胡琼蕊的碟子里。 “这么瞧着额娘做什么?快吃。” 见萧歌并不打算回答自己的话,安儿才闷闷不乐地拿起筷子,狠狠地在桌面上点动了两下,那双眼睛之中的不悦尚未散去。 她一边将糕点送进口中,一边故意恨恨地道,“猎场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宫中好玩。” “是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冬猎吗?” 萧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望向安儿,轻声问道。 “那是因为,我以为猎场上不会见到那些伶人讨厌的人。” 说着,安儿故意抬起眼,看向胡琼蕊。 胡琼蕊也用同样恼怒地目光凝视着安儿。 两人目光一对,胡琼蕊冷然一笑。 “安儿姑娘说的是啊。只是,日后若是我能嫁给陛下,只怕安儿姑娘不管是在这猎场还是在宫中,每日都要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到时候,安儿姑娘每日都如此闷闷不乐,说不定,会气出病来的。” 安儿立即将筷子拍在桌上,恼怒地盯着胡琼蕊,“你说什么?我弟弟已经说了,他不会迎娶你的。” “错了!”胡琼蕊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安儿,“陛下说,会给我一个嫔位。只是我能不能接受罢了。” “你……” 安儿还要说话,余光却扫视到一边的萧歌。 她看似正在吃东西,并未将两个孩子的争论放在心上。 可安儿敏锐地注意到,萧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她知道萧歌的脾气,见到萧歌这样子,只能瞥了胡琼蕊一眼,愤愤不平地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不再理会胡琼蕊。 胡琼蕊见状,只以为是安儿败给自己,脸上的骄傲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太后娘娘。” 轻烟躬着身子,一手搭在萧歌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好。吩咐他们备下轿撵,我这就带她们两个去瞧瞧。” 说着,萧歌的目光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走吧。后山的狩猎已经开始了。我们去瞧瞧吧。” 胡琼蕊和安儿这才放下手中筷子,两人也纷纷站起身,跟着萧歌往外而去。 这两个孩子就像是前世互相亏欠似得。 即便是走路,两人都是你挤我,我挤你,哪里有半分皇族公主的样子? 看到二人这副样子,萧歌也不由扶额。 不过,她倒也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已经想出了法子。 否则,若是胡琼蕊真的嫁给阿满,日后这宫中只怕会越发鸡飞狗跳,她和宇文席又如何能安心离开呢? 萧歌正想着,却听到身后的两个孩子在低声嘀咕着。 “你别以为我额娘喜欢你。如若不是你的身份,我额娘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 “可惜,我的身份已经不能变了。日后,太后娘娘永远都会多看我一眼的……” 听到这些话,萧歌更是头疼…… 第418章 这才是合适的人 后山的猎场上已经有不少王宫贵子正在骑马猎射。 大梁虽然并非以军武立国,可是这些王宫贵子们却也都是从小就接受武艺训练,尤其是这马背上的功夫,半分也不必羌人这样在马上征战的民族弱。 饶是如此,在一群人之中,有一个身影,虽然看着并没有其他人那般威武,却十分灵巧,在猎场上,瞧着也是颇吸引人的目光。 只见二皇子手中握着长弓,一只利箭搭在弓弦之上,双足勾住马背两侧的脚蹬,猛地站起身,眯着一只眼睛。 “嗖”地一下,一只利箭已经从长弓之中猛然飞了出去。 很快,猎场上一只原本还在奔驰的麋鹿应声而倒。 四周的人见状,纷纷开始高呼。 “二皇子好武艺啊。” “是啊,王爷好功夫!” 萧歌凝望着远处的二皇子,微微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胡琼蕊。 许是因为场上的人都在高呼二皇子的名字,就连胡琼蕊都伸长了脖子,望向二皇子的方向。 他披着一身盔甲,瞧着十分英勇。 二皇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胡琼蕊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望向这边。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胡琼蕊立即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轻声咳嗽两声,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这才看向远处。 二皇子也收回目光,吩咐身侧的人将麋鹿拖过来。 “也就是弟弟没有来,才让他有机会露脸。” 安儿瞧着二皇子,哼了一声,低声没好气地道。 在她的心中,只要是威胁到了阿满之人,都是她的敌人! 胡琼蕊如此,这二皇子更是如此! 萧歌微微侧过头,挑动眉角,送上些许不悦的目光,示意她不许乱说话。 安儿这才嘟着嘴,耸动两下肩膀,撇了撇唇角,这才低着头,一双手搅弄在身前,不再多言。 “我瞧着这位王爷的功夫的确不错。虽然和陛下的年纪不相上下,可是一点也不必那些大人弱。” 胡琼蕊瞥了安儿一眼,冷然一笑,沉声道。 她和安儿不同。 只要是安儿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 听到这话,安儿心中涌起一阵怒意,便要再与胡琼蕊反驳两句。 萧歌却抬手拦住安儿,“走吧,随额娘去那边转转。” 说着,萧歌已经握住了安儿嫩白的小手,拉着她就往远处走去。 安儿一路随着萧歌向前而去,一边别过头,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洋洋地望着胡琼蕊。 胡琼蕊的目光动了动,嘟着嘴,别过脑袋,不再理会。 见安儿和萧歌走远,二皇子翻身下马,也缓步而来。 “你来了。” 他立在胡琼蕊面前,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 似乎是因为故意想要给安儿瞧瞧似得,比起昨日,今日胡琼蕊倒是与二皇子亲近了许多。 “你真厉害。”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指了指那边正在拖麋鹿的几个小厮。 “这东西,即便是我兄长,只怕也难射到。” 二皇子顺着胡琼蕊手指的方向望了两眼,微微一笑,“是吗?我的骑射是小时候父皇亲自教的。” “是吗?” 胡琼蕊本也是在父王的照拂下长到的,听到这话,自是有了些许共鸣之感。 “你和陛下,当初先帝更疼爱谁啊?” 闻言,二皇子的面色微微一顿。 他低着头,右手搭在腰间的利刃上,微微点动两下,才有些局促地抬起眼,望向胡琼蕊,“小时候,父皇倒是更疼爱我一些。后来,太后娘娘回了朝。父皇……” 话说到一半,二皇子收回了话头,重新望向胡琼蕊,“你想玩玩吗?昨日我可都看到了,你的骑射一点也不在男子之下。” 听闻此话,胡琼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自幼就摸弓箭。玩这些,只怕对你不打公平。” 两人对视一眼,二皇子看着胡琼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心中微微一动,倒是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感受。 “不玩弓箭。” 许久之后,二皇子才收回目光,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样东西,掂动两下,猛然扔起,一把抓住,“弹弓如何?” 这倒是稀奇! 从小到大,胡琼蕊看到兄长们射猎都是用弓箭,倒是从未见过他们用弹弓射猎。 她好奇地打量着那弹弓,思量了一会儿,才望向二皇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容,“好啊。” 说着,胡琼蕊接过二皇子手中的弹弓,两人便往猎场中走去。 萧歌和安儿站在远处,看得清楚,唇角扬动,笑意更浓。 “额娘。” 安儿不解地望向萧歌,“这都是额娘安排的?” 萧歌收回目光,望向安儿。 “你不是最不喜欢她留在阿满身边吗?” 安儿嘟着嘴,低下头,两只手攒在一起,右手时不时地在手背上滑动两下。 “是阿满不喜欢她,所以我才不喜欢她留在阿满身边。” 小孩的想法,总是这么单纯。 萧歌淡然一笑,躬身将安儿揽进自己怀中。 “若是能让她和二皇子在一起,为阿满换来一个安稳的江山,也算是我给他最后的礼物了。” 听闻此话,安儿猛然抬起头,不解地望着萧歌。 “额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歌将安儿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微微别在她的耳后,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没有回答安儿的话,可是那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却让安儿的心中一暖。 “额娘……” 安儿摊开一双小手,撞进萧歌的怀中,从她的怀中仰起头,望着萧歌的侧脸。 “不管额娘要做什么,都不要留下安儿。只要能和额娘还有爹爹、弟弟在一起,安儿做什么都愿意。” 闻言,萧歌低下头,抬手捏了捏安儿肉呼呼的小脸。 这孩子在外过了太多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今得到的这些亲情,对她而言,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了。 每每看到安儿那期待的样子,萧歌的心中都满是愧疚之意。 往后,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到这孩子了! 第419章 赐婚二皇子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胡琼烈和忽律耶二人焦灼地等待在院外。 胡琼蕊一早便被萧歌唤走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胡琼烈已经吩咐人去打听过了。 听说萧歌早就回来了,晚上还和宇文席与安儿一同用了晚膳,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胡琼蕊的身影。 两人焦灼不已。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胡琼烈心中担忧,转了几个圈,便要往外而去。 “你去做什么?” “我去问问萧歌,到底将妹妹带到哪里去了。” 说着,胡琼烈也不等忽律耶答话,已经走出了十几步远。 很快,他便听到了院外传来一阵马鸣之声。 却见一只高脚大马停在院外,二皇子翻身下马,伸出手,笑吟吟地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胡琼蕊也是一脸的笑意,一只手搭在二皇子的手上,微微一用力,就翻身下了马。 “回去吧。” “明天我还要去猎场。” 胡琼蕊笑意满满地望着二皇子,高声道。 听到那声音,胡琼烈和忽律耶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闪过一丝不安之色。 倒是二皇子,听到这话,满心欢喜,立即对胡琼蕊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胡琼蕊这才满意地别过身子,一步三回头地往院中走去。 待到进了院中,她才看到守在院中的胡琼烈和忽律耶。 二人正用灼灼的目光凝视着胡琼蕊。 胡琼蕊立即收敛笑意,缓步而入,对二人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兄长。” 胡琼烈没有答话,阴沉的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良久之后,他才冷声道,“跟我进去!” 忽律耶快步上前,对二皇子淡然一笑,关上院门,也跟着二人快步往后院走去。 …… 翌日。 一早。 胡琼烈便在殿外求见阿满。 他来得倒早,听说还是一脸凝重。 阿满挑着眉头,一边由人伺候着穿好衣物,一边看向李喻。 “说了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 李喻上前为阿满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四皇子的面色看着不大好。” “哼。” 阿满冷哼一声,侧眼睨了睨李喻,若有所思地道,“他那面色,从进了京城,就没有好过。分明是他们羌人想要将自己的郡主嫁到京城来,他们倒是非要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李喻低着头,抿着唇,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笑什么?” 阿满不满地挑了挑眉角,盯着李喻。 “陛下现在可越来越像先帝了。” 提起宇文昊,阿满的目光更沉。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李喻立即收住话头,“奴才这就去请四皇子进来。” 胡琼烈一进殿中,不等阿满开口,他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行礼。 胡琼烈这番举动,倒是让阿满吓了一跳。 “四皇子这是做什么?” 阿满忙示意李喻扶起胡琼烈,错愕不解地打量了他一圈,低声问道。 “陛下。” 胡琼烈为难地抬起头,望向阿满。 “我羌人的郡主做出这等朝三暮四之事,我实在无颜面对陛下。” 听到这话,阿满更是奇怪。 李喻打量了胡琼烈两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郡主做了什么?” 胡琼烈为难地抬起眼,望了阿满一眼,长叹一声,这才低声道。 “我这妹妹,当真是被我们惯坏了。昨日,她从猎场回来,却说自己……自己……” 胡琼烈小心翼翼地睨了睨阿满,“说她不肯再与陛下和亲。她……她想与二皇子和亲。” 闻言,阿满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微微挑着眉头,目光在胡琼烈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这倒是与自己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不知道,胡琼蕊是自己想通了,还是这又是羌人挑拨离间的手段? 想到这里,阿满的目光微沉,双手交叠,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盯着胡琼烈。 “与二皇子和亲?可据我所知,当初忽大人也曾去见过二皇子,有心要与二皇子和亲。就是因为没有成功,才转而寻到了朕啊。” 听到这话,胡琼烈脸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正是因为这一点,昨日听到胡琼蕊要与二皇子和亲之时,胡琼烈险些晕过去! 胡琼蕊这番变动,无异于实在亲手打羌人的脸面! 当初忽律耶可是亲自前去二皇子处,想要为胡琼蕊求亲,可却被拒绝了! 如今,眼看着阿满就要松口,可胡琼蕊却又变了心思。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让羌人首领无地自容? 然而,胡琼蕊的心思已定,不管胡琼烈和忽律耶如何劝慰,都不肯松口,还用自己的性命相逼。 无奈之下,胡琼烈只能一早就来请命。 “陛下,都是我这个妹妹心思难定。” 胡琼烈微微抬起眼,满目皆是为难之色地望着阿满。 “陛下,昨夜我与宰相已经商议过了。陛下对蕊儿并无和亲之意。既然蕊儿与皇子心意相通,为了两国能继续结为秦晋之好,不若请陛下赐婚,将蕊儿赐给二皇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虽然胡琼烈的话,十分和阿满的心意。 不过,阿满却蹙着眉头,倒是摆出了一副难为之色。 “这……” 他犹豫片刻,才抬起眼,望向胡琼烈。 “陛下。” 胡琼烈明知阿满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虚演一场,奈何却要陪着他一道演戏。 “此事乃是我羌人郡主的过错,与大梁绝对没有任何干系。不管陛下如何安置,我们都心服口服,绝对不会起任何怨言。” 听闻此话,阿满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几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胡琼烈,啧啧两声。 “既然四皇子都已经如此说了,那朕也无话可说。这样吧,小郡主和二皇子现在年纪尚轻。朕这就拟旨。赐婚小郡主与二皇子,五年之后,两人结为连理。自今日开始,小郡主便可在京城暂居,一应起居皆有我大梁朝廷担负,以示两国亲近和睦。如何?” 胡琼烈立即叩首行礼,感恩领旨。 第420章 计划 冬猎很快就结束了。 按照旨意,胡琼蕊留在了京城,阿满特意赐居郡主府,只等五年之后,与二皇子成婚。 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利用这个小郡主,挑拨二皇子和阿满之间的关系。 如今,却被萧歌轻易化解。 胡琼烈和忽律耶心中自然满是怒气,事后倒也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关键。 只可惜,随着二皇子和胡琼蕊的相处,这位小郡主,倒是真的对二皇子动了男女之情。 不管胡琼烈和忽律耶怎么说,她都不肯再做不利于二皇子之事。 如今,小郡主这枚棋子,算是完全废了! 胡琼烈和忽律耶离开了京城。 自从阿满登基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过都很快便平定了下来。 如今,就连小郡主都住进了京城。 自从这胡琼蕊不用再嫁给阿满,连带着安儿对她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二人很快就成日里出双入对,倒是一对好姐妹的样子。 日子飞逝,新年很快来临。 这是阿满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宫中和京城自是都要好生地热闹一番。 宫宴更是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朝臣们为了以示忠心,人人都上了不少贺礼。 甚至有人,还特意为安儿准备了贺礼。 这个新年,眼看着在喜气洋洋之中展开。 萧歌的府中,也早就张灯结彩。 外面的丫头们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屋内两人对面而坐,眉头却紧蹙,与这喜气洋洋的情形格格不入。 “你决定了?” 许久之后,萧歌才抬眼望向宇文席,一双眼睛轻动,眉角也不由挑动两下。 “按照宫规,新年不许停尸。如此才能尽快发丧。” 宇文席说着,探出手,握住了萧歌纤细嫩白的手腕。 “我知道,这对阿满而言有些残忍。可若是过了新年,暴死之事,定然会惊动内务府和刑部。假死,怎么能瞒过刑部郎官的眼睛呢?” 萧歌抬起眼,望着宇文席,眼底闪烁着些许晶莹之色。 “我还从未和阿满一同庆贺过新年呢。” 她眼中闪过些许失落,垂着眼,一双手微微捏在一起。 “歌儿……” 看到萧歌这样子,宇文席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顿,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涌动而起,凝望着萧歌,倒是也有些动摇了。 良久之后,萧歌才抬起眼,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望着宇文席。 “只要过了这一关,日后若是想要进宫探望,倒是也可以与阿满一同庆贺新年。” 也不知萧歌这是在安慰宇文席,还是安慰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皆闪过一阵酸楚。 就在此时,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萧歌和宇文席立即别过头,瞬间便收敛了脸上的情绪。 尽管如此,可二人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失落之色。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两人才安心几分。 “安儿,你不是和轻烟上街了吗?”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对安儿摆摆手。 安儿立在门边,一双大眼睛盯着两人,却纹丝不动,未曾上前。 见状,萧歌和宇文席心中一顿。 宇文席率先站起身,走到安儿身前,蹲在她身侧,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凝望着安儿。 “安儿,你怎么了?” “爹爹,你们要做什么?” 安儿紧张地后退一步,仰着头,望着宇文席。 见宇文席没有答话,她几步走到屋内。 “几天之前,我就觉得府中奇奇怪怪的。额娘你总是推脱着不肯进宫去探望弟弟。每次都说自己身子不适,可是,我都看到了,额娘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身子不适。” 安儿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还有爹爹。” 她几步走到宇文席身边,“朝中诸多事情,弟弟分明都说过,要爹爹相助。可是,爹爹这些时日一直不肯上朝,惹得朝中物议蜚然。” 安儿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那目光更加委屈了几分。 “你们到底在策划些什么?你们是不是又不想要安儿了。” 闻言,萧歌心疼不已,几步冲上前,蹲在安儿身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她的手,在安儿的后背上摩挲两下,忙安慰道,“安儿,额娘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留你一个人的……” 听到萧歌这话,安儿更加委屈。 她靠在萧歌的怀中,双眼一红,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楚楚可怜地抬起眼,望向宇文席。 看到这母女二人的样子,宇文席的心中更是微沉。 良久之后,萧歌才直起身子,握住安儿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圈,擦掉她小脸上的泪珠。 “额娘和爹爹就是因为要陪着安儿,所以才在想法子呢。” 安儿不解地望着两人,目光在二人之中来回游走了一圈。 前几日,因为担心安儿性子不定,若是知道了一切,说不定会告诉阿满,萧歌和宇文席并未将两人的打算告诉安儿。 此刻见安儿楚楚可怜的样子,萧歌望向宇文席。 “安儿若是不知此事,说不定会生出其他乱子,还是告诉她吧。” 安儿这才望向宇文席,投去疑问的目光。 宇文席思量片刻,终于将安儿唤道身边,一手揽住安儿的肩膀,望着她的侧脸,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道。 “安儿,我和额娘,准备在这几日带你离开京城。” “要出去玩吗?” 安儿脸上的忧虑减弱几分,多出了些许喜悦之色,凝望着宇文席,试探着问道。 “是。” 宇文席微微一笑,抬手在她嫩白的小脸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不过日后,咱们只怕很难再回到京城。即便是回来,也要隐姓埋名。还有你弟弟,未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们都见不到了。” 安儿思量了一会儿,这才一脸震惊地望着宇文席和萧歌。 “额娘,爹爹,你们要永远离开京城?要将京城的一切,都留给弟弟一人吗?”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安儿后退两步,拧着眉头,不知所措。 第421章 大年二十九 新年。 大年二十九。 按照规矩,今夜的晚膳,萧歌和宇文席都回进宫。 自从胡琼烈一行人离开之后,阿满已经有快要半个月没有见到萧歌和宇文席了。 他们二人一直都推脱身子不适,不管是进宫,还是阿满想要前去拜见,都被婉拒了。 这几日,朝中的传闻也不少。 有人说萧歌和宇文席这是急着想要双宿双飞,所以才将朝堂之事,全部都丢给了阿满。 阿满下旨斥责了这说法,可是心中却也涌起了惴惴不安。 额娘和爹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的确奇怪。 起初,阿满还能见到安儿。 可是后来,就连安儿他都见不到了。 今日,萧歌和宇文席再无法推脱。 一早,阿满便打点妥当,亲自前往宫外,迎接萧歌和宇文席。 老远看到萧歌的马车,阿满露出了罕见的笑意,匆匆迎上前几步。 李喻见状,也是笑意满满。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阿满对李喻淡然一笑,又往前迎了两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见到萧歌和宇文席。 好在那马车的速度倒是不慢,很快马车就到了阿满面前。 轻烟停下马车,翻身下马,拿了落脚凳。 她一手掀开帘子,另外一只手向前探出,扶住马车中的人。 却见萧歌步履蹒跚,躬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唇瓣之前,一边下马车,一边还在咳嗽。 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气色差的吓人。 见状,阿满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快步上前,抬手扶住萧歌,一脸错愕地望着她。 “额娘……您……” 萧歌一边咳嗽,一边对阿满摆摆手,虚弱地望了阿满两眼,沉声道。 “先进宫。” 本以为萧歌推脱身子不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可如今看来,萧歌似乎真的身子虚弱。 阿满满心担忧,扶着她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抖。 很快,安儿也探出脑袋。 比起萧歌,她的面色倒是要好许多。 可是,她余光打量了阿满两眼,便立即收回目光,别过脑袋,似乎有意要躲开阿满的目光。 往日的安儿可不是这个样子! 阿满心中那股惴惴不安之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错愕的目光,在萧歌和安儿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心中的疑问,最后还是被对萧歌身子的担忧冲淡了。 “额娘,当心些。” 阿满扶着萧歌,缓步下了马车,往宫城之中走去。 安儿和李喻走在阿满身后。 安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萧歌和阿满的背影,别过头,看向李喻,低声道,“李公公,陛下这几日身子可好?” 安儿从来不会主动与李喻说话,更不会询问这些问题。 李喻闻言,面色一顿,挑着眉头,略显不解地望着安儿。 良久之后,李喻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陛下忙于朝政,身子自然是最重要的。有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们为陛下调养身子,陛下身子康健。” “那就好。” 安儿捂着胸口,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抬起眼,又满面忧郁地望向萧歌和阿满。 阿满已经引着萧歌进了殿中。 见萧歌面色难看,几次都欲言又止。 阿满索性吩咐殿中伺候的丫头们出去候着。 他将萧歌扶到桌边坐下,安儿坐在二人身边。 阿满满眼皆是担忧,向前微微探出几分身子,望着萧歌,低声道,“额娘,您的身子这是怎么了?冬猎地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 “许是因为从前的旧病又发作了。” 萧歌有气无力,望着阿满,眉眼凝动。 她微微抬起手,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阿满的侧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眼瞧着萧歌眼中满是不舍之色,阿满心中的疑问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挑动眉角,有些不解地凝望着萧歌。 “额娘……您这是怎么了?” 闻言,萧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收回手,立即低下头。 她垂着眼眸,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良久未言。 许久之后,萧歌再度抬起头,蹙着双目,凝望着阿满。 “阿满,朝堂之事,你可忙得过来?” 阿满凝望着萧歌,心中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再度涌了起来。 他挑着眉角,思量许久,才缓缓点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几次事情下来,朝臣们也算是安稳了许多。如今,朝中有贺大人,还有不少大臣都已经能静心做事,倒还算是稳妥。” 萧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眉眼轻动,多出几分满意之色。 “你是幼帝登基,年岁尚轻,难民会有人对你不服气。不过,只要你自己有足够的实力,那些不服气,很快就会服气。到时候,你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听着萧歌的嘱托,阿满的眉头拧得更紧,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额娘,有您和爹爹在我身边呢。即便是有人不服,也不敢造次。” 听到这话,萧歌并未接过阿满的话头,倒是低下头,一双手轻轻地交叠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萧歌这样子,阿满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几分。 “额娘,我这就请太医来为您瞧瞧身子。” 说着,阿满便要起身。 萧歌一把握住阿满的手腕,抬起眼,望着阿满,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许是因为她面色苍白,那笑容之中,透露着无奈之色,瞧得阿满更是心中一动。 “额娘……” 他拧着眉头,一脸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萧歌不肯回答自己,阿满猛然别过头,看向安儿,沉声道,“你说!” “我……” 安儿本要开口,可余光看到萧歌,却又低下头,收回目光,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微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长姐!” 安儿立即别过身子,背对着阿满,躲开他的目光,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你就别问了。额娘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 “额娘?” 见阿满望向自己,萧歌咬着下唇,“阿满,先帝将江山托付给你,你便要为这江山尽心尽力。” 第422章 接受 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阿满一手被萧歌握着,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此刻正轻微地打着颤抖。 他的喉咙上下滑动,心中微微发紧,凝视着萧歌,低声道,“额娘,你到底要说什么?” 阿满的眉眼已经镇定了几分。 他心思飞动,早已经能够猜测得些许萧歌心中所思。 其实,阿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额娘,你和爹爹,要离开京城,是吗?” 听到阿满的问话,安儿猛地别过头,挑着眉角,错愕惊讶地望着阿满。 没想到,阿满竟然早就知道了! 就连萧歌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她早就知道,阿满不是寻常的孩子,心智远远要比同龄之人强出不少。 只是没有想到,阿满竟然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 见萧歌眉眼颤动了一下,尽管她很快就掩饰好了眼底闪烁而起的惊讶,不过阿满,还是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阿满冷哼两声,身子抖动两下,别过头,侧脸对着萧歌。 他鼻尖翕动了两下,一时之间,倒是瞧不出他脸上有任何波澜。 许久,阿满才缓缓道,“额娘今日是来同我道别的吧?其实,你们不用瞒着我。你们又如何知道,我就不会让你们走呢?” 言毕,阿满已经站起身,目光在萧歌和安儿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欲言又止,大步离开。 见状,安儿有些局促地望向萧歌,“额娘……” 萧歌只是望着阿满的背影,眉眼微蹙,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宫宴定于黄昏开始。 小皇帝自从白日里接到了太后娘娘之后,便再度将自己锁在了御书房,不管谁去请,都没有理会。 即便是安儿姑娘亲自来,小皇帝也只是说自己朝务繁忙,待到晚间宴席,一定按时出席。 众人都不由奇怪于小皇帝的行为。 李喻更是错愕不解。 他跟在阿满身边这么久,自是知道这些日子,阿满可是一直盼着萧歌和宇文席入宫呢。 怎么他们入了宫? 阿满倒是不冷不热的呢? 终于,宫宴的钟声响起。 李喻立于书房之外,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房门,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陛下,该去参加宫宴了。” 屋内良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李喻再度上前,轻轻叩门。 这次,他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屋门被一把拉开。 小皇帝已经换上了一身朝服,站在门边,抬起眼,瞧了两眼黄昏的日光。 那暮色已经将整片云都染成了鲜红之色,几只归巢的鸟儿,一边叫着,一边从屋顶的这侧,飞到了那一侧。 阿满微微扬动唇角,看似在笑,可是那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冷峻之色。 瞧着阿满那笑容,李喻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你瞧,鸟都有家。” 阿满别过头,唇角扬动,打量了李喻两眼。 那双眼睛,目光灼灼,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到阿满那目光,李喻的心头微微一紧。 “陛下……” “可是,朕却没有。” 一句话才说完,阿满也不给李喻问话的机会,似乎是自嘲一般地摇了摇头,便大步离开了。 见状,李喻一肚子的疑问,却只能快步追了上去。 桐华台早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是大年二十九的家宴,除了萧歌、宇文席、安儿之外,还有二皇子和同样独身在外的胡琼蕊参加了宫宴。 偌大的桐华台,只有这么几个人,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二皇子和胡琼蕊坐在最靠下首的位置。 二人对面而坐,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对方。 每每目光撞在一处,二皇子总是情不自禁地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和他们二人比起来,坐在上首的三个人,则显得局促了不少。 尤其是安儿。 她坐在萧歌身边,一双手撑在身侧,时不时别过头,瞧着空空荡荡的主座。 已经快要开席了,阿满却还没有现身。 “额娘……” 安儿有些担忧,侧过眼,望着萧歌。 “他会来的。” 这已经是萧歌第三次这般回答安儿了。 安儿不知道,萧歌何处来的信心。 阿满既然已经猜到,今日是萧歌和宇文席离开皇城的日子,又怎会如此轻易现身呢? 只要他不来,萧歌和宇文席之后的诸多谋划,只能是谋划,永远也无法成真。 “额娘,要不要我再去瞧瞧……” 安儿的话尚未说完,便收住了话头,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惊讶地盯着桐华台门边的方向。 却见阿满带着李喻,两人立在大门之外。 他虽然还穿着往日里的玄色帝服,可面色却没有了素日的凝重和冰冷,倒是多出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童真模样。 “弟弟。” 看到阿满,安儿逐渐站起身,一双手搭在身侧,紧紧地握着裙边。 自从知道了额娘和爹爹的筹划之后,安儿对阿满,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抱歉。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夺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人生一般。 听到安儿的呼唤,阿满只是别过头,扬唇微微一笑,略显苍白的脸,搭配上这样的笑容,看得安儿更是心中一酸楚。 “诸位久等了。” 阿满对安儿点了点头,侧眼望了两眼萧歌,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殿中。 他与萧歌四目相对,脚下的步子坚定和决然。 看到阿满这样子,萧歌便知道,他定是已经想好了一切。 “来了就好。” 萧歌淡然一笑,吩咐轻烟,“开席吧。” 阿满落于正座之上,巍峨之色,令人难以直视。 “自从小郡主入住京城之后,北境已经安稳了许多。” 萧歌没有答话。 “其他边关,也算安稳。朝廷之内,有贺大人和诸位大人一同辅佐,如今也算是稳定。能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就挣得如此局面,是我大梁之幸。” 阿满说话之时,始终望着萧歌,似乎只是想要让萧歌一人知道一般。 萧歌低着头,良久未言,心中了然。 第423章 死了! 轻烟传了宴,立于萧歌身后,一手搭在唇边,凑在她的耳畔,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萧歌的眉头微微一簇,别过头,目光轻动,望向阿满。 他正专注地瞧着眼前的歌舞,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萧歌。 “好。” 轻烟闻言,这才快步而出。 谁也没有看到,小皇帝的手,微微抖动两下,杯子里的酒水,险些洒了出来。 不过,很快,阿满就定下了自己的心神,重新挤出笑颜,望向眼前。 最后一道鸭子汤,是阿满最喜欢的。 奴才们才刚刚将鸭子汤上定,轻烟正要为萧歌舀汤,却见阿满已经站起身,端着汤碗,走到萧歌身前。 他掀开身前长袍,跪于萧歌的小几之前,重重叩首,将鸭子汤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 “额娘。” 阿满仰起头,望着萧歌,喉咙上下攒动,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红。 “阿满自小,额娘就在北境为国效力,阿满难在额娘膝下长大。” 闻言,萧歌的眉头猛然蹙在一起,心底的酸楚翻涌而起,只觉得自己鼻尖微微一疼,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咽了下去。 “阿满得先帝照拂,得了这皇位。日后,便要守在这皇位之上,守着先帝留下的基业。日后,只怕阿满要为这天下百姓效力,难为额娘再尽孝。” “阿满……” 萧歌终于抑制不住心中之感,颤抖的手,落在阿满的肩膀上,想要将他扶起。 可阿满却硬着一股劲,依旧跪在地上。 “今日是旧历最后一日。阿满希望,额娘日后能事事顺遂,得偿所愿。请额娘饮尽此汤,了却阿满心愿。” 言毕,阿满仰起头,望着萧歌,眼角不自觉地打着颤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能勉强将那泪水控制在眼眶之中。 二皇子和胡琼蕊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阿满要这般严肃,两人皆是一脸不解,望向萧歌。 宇文席搭在身侧的手,不住地打着颤抖,心中一阵阵酸楚涌动而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也是汗涔涔的一片。 有那么一刻,宇文席甚至想要阻拦萧歌,好停止所有的计划。 不就是留在京城吗? 不就是这辈子或许都无法与萧歌相守吗? 可至少,那样一来,他们不用将阿满一个孩子,一人抛在这满是荆棘的朝堂上。 安儿的眉眼不住地抽动着,立即别过身,帕子在脸上搵了搵,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稳住了心绪,重新望向阿满。 良久,萧歌才慢慢地伸出手,水葱的手指,落在那碗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陛下,未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说完,萧歌便仰起头,将那碗汤咕咚咕咚,尽数咽了下去。 阿满仰着头,望着萧歌,见到此幕,竟然笑了出来。 萧歌饮尽碗中之物,望向阿满。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阿满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他退回到桌边,不管众人错愕的目光,长袖一摆,只高声道,“继续。” 歌舞继续。 众人重新落座,宇文席侧过眼,望着萧歌。 她眼眶微红,始终盯着眼前的小几,不发一言。 半个时辰之后,萧歌搭在小几上的手,猛然抽动两下。 “娘娘。” 轻烟第一个反应过来,蹲下身子,一手握住萧歌抽动的手,仰起头,望着她的侧脸。 萧歌没有答话,身子像一只虾米一般躬了起来。 “娘娘,您没事吧?” 轻烟一声低呼,宇文席等人这才立即起身,纷纷冲到了萧歌身边。 “歌儿……” 虽然知道这是假死药在起作用,可看到萧歌满头大汗,痛苦地躬着身子,宇文席的心中,还是涌起一阵不舍。 “额娘。” 阿满已经冲到了萧歌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担忧地望向萧歌。 她微微侧过头,凝望着阿满,唇角扬动,露出一抹笑意。 只见萧歌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由轻烟托住,另外一只手抬起,才摆动两下,刚要说话,身子一软,却又倒在了蒲团上。 轻烟托着萧歌的后背,一边晃动着萧歌的身子,一边高声喊道,“娘娘……娘娘……” 萧歌没有力气回答轻烟的话,双眼微微地眨动两下。 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起来。 她似乎能看到阿满冲上前,想要扶住自己,却被宇文席抢了先。 宇文席打横一把抱起萧歌,一路往外冲去,一边冲,一边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那假死药是他亲自交给萧歌的。 确保那药万无一失。 可是,只要看到萧歌痛苦,宇文席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 即便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可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 太后娘娘入宫赴家宴,骤然中毒,昏迷不醒。 此事很快就惊动了原本已经歇朝的众臣。 以贺之光为首,不少朝中大员都匆匆入宫,候在乾坤宫外,等着太后娘娘的消息。 宇文席和阿满更是守在榻前。 太医来瞧过了。 羽化道人的假死药,太医断然瞧不出端倪,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请陛下为太后娘娘准备丧仪。 二皇子和胡琼蕊当时都在场,也被不少人仔细问了一遍。 得知太后娘娘突发病症,加之前些时日,太后娘娘就一直称病未曾入宫。 前后一对应,众人只以为,太后是在北境多年,加之回京之后,一直操劳。 又经受了不少事情,只怕早就是外强中干,人已经虚耗了。 众臣虽然为了萧歌的身子挂心,更多的,却都放了心。 毕竟,幼帝登基,若是太后想要把持朝政,垂帘听政,难免引起朝中大乱。 如今,太后若是真的就此撒手人寰,对于朝堂诸人而言,也未必不是好事。 整个宫中,都被一股浓烈的悲伤笼罩,唯独乾坤宫! 太医已经退了出去,殿中只有宇文席、阿满和安儿,还有昏迷未醒的萧歌。 阿满握着萧歌的手腕,盯着她苍白的面颊,“爹爹,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筹备好了吗?” 第424章 林阳郡 听闻此话,安儿不由颤动两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宇文席。 他只是瞥了安儿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萧歌身上。 “都已经安排好了。” “今日,我便会为母后发丧。按照祖制,新年暴毙,母后的尸首不能久停。明日一早,就要入皇陵。” “马车已经在皇陵外等了三日。为了不引起怀疑,我特意嘱咐他们,定要每日都在皇陵外露上一面。便是太后发丧之后,也会有一辆一样的马车,每日都在皇陵外转上一圈。直到所有人的疑虑都消失。” 听到这话,阿满终于缓缓别过头,挑动眉角,望向宇文席。 “看来,爹爹和额娘早就想好了。” “我会暂留京城一个月。太后娘娘暴毙,坊间传闻既然已久,那我若是于一个月之后,骤然暴毙,也不算是奇怪。” 阿满冷笑两声,“那长姐呢?” “我与太后都已不在人世。安儿不过是我收养的一个义女,你更加没有理由,将她留在京城。赐她一笔银两,放她离开京城便是了。” 两人一来一往,在安儿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将之后种种都计划好了。 “爹爹和额娘准备去哪里?” “你额娘喜欢自由,愿意游历河山。” 阿满闻言,收回目光,望着萧歌,心中微动。 “额娘会喜欢以后的日子吗?” 宇文席上前,抬起的手,犹豫了许久,才落在阿满的肩膀上。 “阿满,我们会回来看你的。若是朝中生出任何乱子,都有我们在。” 这话一出,阿满所有的防备都在瞬间被卸下。 他握着萧歌的手,身子向前探出,额头抵在萧歌的手背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可是……我舍不得额娘……” 甚少见到阿满这样情绪崩溃,宇文席和安儿也是心中颤动。 两人都别过头,不忍再看。 …… 新帝登基元年。 太后驾鹤西去。 次月。 晋王因饮酒过度暴毙。 晋王生前养女安儿,由新帝册封为郡主,赐地林阳郡。 安儿离开京城的那日,阿满站在城墙上,静静地关注着送安儿离开的队伍。 李喻站在阿满身后。 这些时日,别说是李喻了,就是外面,也有人在猜测,太后的死,根本就是假死。 加之晋王和安儿姑娘,这前后离京,仿佛更加验证了这个说法。 “陛下。” 见阿满定定地望着离京的队伍。 李喻向前两步,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又别过头,凝望着阿满,原本已经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风大,老奴伺候陛下回去吧。” 良久,阿满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唇角缓缓扬动,看似在笑,可是那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终于,这偌大的京城,只剩下他一人了! 阿满转过身,原本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此刻面容上却多出了一股老态龙钟之感。 他抬起手,由李喻扶着,一路离开了城墙。 阿满未曾看到,安儿的马车上,一人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往城墙这边张望了两眼,直到已经全然看不到阿满的身影,安儿才放下车帘。 一个月前,在乾坤宫的那一幕,还在安儿的眼前不住地浮现。 阿满握着萧歌的手腕,探着身子,抽搐的肩膀,和算得上是撕心裂肺的声音。 每一个细节,都在安儿的眼前挥之不去。 一个多月以来,每每她进宫,见到阿满,他总是将自己埋在那高高厚厚的奏折之中。 他原本就不大喜欢笑,如今,更是总阴沉着脸。 额娘和爹爹离开了京城,对于安儿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她本就不喜欢京城的束缚之感。 如今,总算是可以和这京城告别。 可是,对于阿满而言,日后若是再想要见到额娘,竟然还要寻个理由,前往林阳郡。 想到这里,安儿的心中更是酸楚。 虽然表面上看,她是阿满的长姐。 可安儿知道,实际上,却是阿满一直在承担不少事情,才能让她这个长姐,看上去安然无恙。 …… 一个月后。 林阳郡。 这里比起京城,要清雅许多。 即便是已经日上三竿,城中的小商贩还是不多。 安儿的马队咯吱咯吱,穿城而过,惹得周边的百姓,纷纷侧目而视。 早就听说,朝廷有一位郡主,要前来林阳郡。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那马车。 不知这位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马车在城东的一座宅子处停了下来。 这宅子早已经修缮好了,听说还是如今的小皇帝,亲自指派的工匠。 安儿拎着裙角,下了车,四下里打量了一圈,这才在轻烟的陪同之下,快步入了院内。 院内廊下,两人坐在石桌边。 桌面上放着两盏茶杯,氤氲的白色雾气,顺着空气一路而上,带出了一阵阵浓郁的茶香。 萧歌一手抵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地转动两下。 她秀眉微蹙,盯着棋局,不知在想什么。 “快点吧。你已经看了快要半个时辰了。” 背对着安儿的宇文席,笑意满满地望着萧歌,低声道。 “急什么?” 萧歌似乎有些恼火,啪嗒一下放下手中的棋子,没好气地望向宇文席。 正要开口,看到立在院中,正望着二人的安儿,萧歌猛然起身。 “安儿……” 宇文席闻言,也立即别过头,望向身后。 趁着这一空隙,萧歌索性将棋局弄得乱七八糟,立即迎了上去。 “你……你耍赖啊。” 看到满目混乱的棋局,宇文席高呵一声,也转身快步迎了上去,唯独阿育还站在一侧,望着那棋局,双手搭在身前,抿着唇瓣,想笑却又没有笑出声。 “终于到了。” 说话的功夫,萧歌已经到了安儿身前,上下打量了安儿一圈,才将她一把抱进怀中,双手在她身后不住地摩挲着。 “一路可还顺利?” “有轻烟姐姐,当然顺利。出京之后,的确有人跟着。不过,轻烟姐姐将他们都打发了。” 闻言,萧歌抬眼,对轻烟点了点头。 第425章 凤冠霞帔 林阳郡不似京城。 这里靠近北境,可因为与兰城还有些许距离,并没有太多的羌人走动。 然而,若是北境生出任何变动,除了兰城之外,这林阳郡便是第一个知道的地方。 也难怪,萧歌和宇文席会选择这里暂居。 萧歌早就吩咐人备好了膳,引着安儿和轻烟一同入了内屋。 她来林阳郡最早,这宅子上下,基本都是萧歌瞧着修缮的。 处处都是一片古色古香,就连焚着的香饵,也是羽化道人寻来的古方调配而成。 “我离京的时候,阿满特意将这东西交给我,吩咐我带给额娘和爹爹。” 听到阿满的名字,原本还一脸喜色的萧歌,面色微微一顿。 “额娘,阿满说,他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林阳郡见额娘的。” 闻言,萧歌才扬动唇角,露出了笑意。 瞧着萧歌那脸上带着几许微微苍白的笑意,看着笑不由衷,宇文席忙将话题岔开。 “你方才将我的棋局扰乱,我可都看到了。” 萧歌这才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谁看到了?只有你一人看到,算是什么看到了?” “耍赖啊?” 宇文席挑眉,佯装恼怒,一双手环绕在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歌一圈。 他指着萧歌,望向安儿,“你可瞧到了,这就是你的额娘。” 到了这里,宇文席和萧歌似乎都没有了在京城时的紧绷之感,安儿看得出来,这二人的眉眼之中,笑意比起在京城的时候,要自然得多。 “既然是爹爹要和额娘下棋地,自是应该爹爹让着额娘。” 听闻此话,宇文席一脸错愕地别过头,惊讶的目光在安儿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安儿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俊不禁,憋着笑意。 “好好好。” 宇文席一连说了七八个好,一边点着头,一边指着二人,“合着你们母女现在终于可以联合起来,欺负我了,是吗?” 安儿毫不掩饰。 她埋进萧歌的怀中,别过脑袋,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宇文席一圈,竟然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 闻言,萧歌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轻烟也不由笑出了声。 几人之中,唯独宇文席皱着眉头,瞧着似乎一脸的不悦之色。 闹了一会儿,萧歌才将注意力落在了安儿带来的东西上。 那是一只小包裹。 包裹用的是最寻常的布料,可是上面的金线却是皇家特用之物。 见萧歌盯着那包裹,轻烟上前,解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也不由愣住了。 这一路上,这个包裹都是轻烟在保管。 她只觉得这包裹十分沉重,但是万万也想不到,里面装着地竟然会是这个东西! 安儿不知那是什么,只瞧着十分好看,便欢喜上前,托起那顶凤冠,放在手中,打量了一圈,眉眼弯动,望着宇文席和萧歌。 “阿满真是好眼光啊,这东西,真漂亮。” 轻烟面色微凝重,抬手轻轻地拉扯了安儿两眼,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见状,安儿不由缩了缩身子,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有些胆怯地打量着萧歌和宇文席。 “这……这是什么啊?” 问完,安儿微微别过头,对轻烟投去不解之色。 “凤冠霞帔。” 虽然没有见过这东西,可是却也听人说起过。 特别是她离开京城之前,和胡琼蕊道别。 胡琼蕊正在绣一只斗篷,听说是她为自己做的嫁衣。 当时,胡琼蕊也是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的嫁衣的! 安儿惊讶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他们二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凤冠上,拧着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突然,安儿猛地后撤一步,指着桌上的东西,高声喊道,“阿满一点也不仗义!” 她骤然喊出这话,倒是让屋中其他人皆是一愣,不解地望向安儿。 只见安儿叉着腰,嘟着嘴,一脸恼怒之色。 “他才刚刚从胡琼蕊的魔爪里逃出来,就想把我嫁出去吗?” 没想到安儿会这么想。 被她这么一闹,众人皆是忍俊不禁,不由笑了出来,屋中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轻烟忙上前拉住安儿,一边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上几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才别过头,有些无奈地点动了两下安儿的额头,长叹一声,低声道,“我的小主子,你说什么呢?陛下要将你嫁给谁呢?羌人可没有你这般年龄的皇子。” 安儿蹙着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叉着腰的手,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她挑着眉角,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游走了一圈,似乎慢慢地接受了轻烟的话。 “那……那他是想?” 安儿想到了什么,别过头,望着萧歌和宇文席。 爹爹和额娘从前的事情,安儿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们二人虽然钟情对方,可因为不少误会,加上有人从中作梗,两人并未举行过真正的婚典。 也正是因为如此,爹爹和额娘想要一同离开京城,不得不想出了假死的法子。 轻烟也别过头,目光落在萧歌和宇文席身上,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娘娘,王爷,陛下这是希望你们,离开京城之后,能随心所欲地活着。” 宇文席心中微动,缓步上前。 他握住萧歌垂在身侧的手。 萧歌缓缓抬眼,眉眼轻动,唇角微微打着颤抖,凝望着宇文席。 “连阿满都已经送来了凤冠霞帔,歌儿,我不想再等了。” 言毕,两人四目相对,宇文席紧紧地握着萧歌的手,心跳急速,连带着面色都有些泛红。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歌儿,我要娶你。” 一句话落定,萧歌甚至听到一侧的安儿传来一声低呼。 想来这场面真是有些可笑。 她与宇文席的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一个是当朝陛下,一个是林阳郡主。 可是,她却还是第一次从宇文席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 许久之后,萧歌终于点了头。 第426章 大婚 林阳郡的春天,和京城的大不相同。 从前在京城,每每到了春日里,迎春花已经盛开,可人却还是只能穿着一身棉服。 虽然到了午间,天气会一点点温暖起来,可是早晨和晚上还是寒风闪烁,刺骨的凉风,穿着裤腿和衣袖,一路往身子中灌进去。 当年,宇文席还以瘸腿身份示人之时,一多半时候,腿上都盖着厚厚的棉被,即便那样,总是觉得身上冷气森森。 到了林阳郡,这迎春花都尚未开放,人竟然已经有些穿不住冬衣了。 特别是今日。 新来林阳郡的小郡主府中大婚。 听说,是小郡主府里的两位长者。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不管如何打听,小郡主府中的人都守口如瓶。 从昨日开始,郡主府上便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长绦。 红色铜门上的‘喜’字,分外惹眼。 进进出出的下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手中拎着喜饼、喜糖,只要是途径的百姓,都能领到一份。 本以为,小郡主府中这般张扬地举办婚事,林阳郡当地的官员,定然都会参加。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林阳郡的官员们,只是送去了自己的贺礼,却并无人到场。 听说,是因为小郡主府中的两位长者不大喜欢被人叨扰,所以特意嘱咐不许任何人上门恭贺。 按照林阳郡的规矩,喜宴是从夕阳落下之后开始的。 郡主府上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的热闹之声。 安儿由轻烟陪同,站在屋中。 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都是一脸喜色。 今日的萧歌,分外迷人。 她本就因为多年征战沙场,身材比起寻常人要好出不少。 加上萧歌皮肤细腻雪白,今日又经过细心装点,看上去更是宛如仙子一般。 她身上的凤冠霞帔,红得耀眼,每走动一步,轻纱微动,将她曼妙的身姿衬托得更加纤细动人。 侯娘没能随着萧歌一同离开京城,留在宫中,由阿满亲自照料。 至于萧宏,别说萧宏现在不在自己身边,即便是他在,萧歌也不会请萧宏参加自己的婚宴。 因此,正座之上,只摆着两只茶碗,却无人入座,连一个牌位都没有。 证婚人的主持之下,萧歌和宇文席冲着那空荡荡的座位行了礼。 又转过身,冲着屋外的天地拜了礼。 二人对拜之后,随着证婚人一声‘送入洞房’,整个厅中都热闹了起来。 “额娘,爹爹。” 安儿从轻烟的手中接过一只红色包裹,快步上前,打开包裹,仰着头,脸上带喜,笑呵呵地望着两人。 “这是女儿的贺礼。” 那包裹之中,是一只十分精致的手镯。 镯子上缠绕着一圈金色丝线,在外面夕阳的衬托之下,更是闪烁出一阵阵的光芒。 “这是……” 萧歌拿起那镯子,面色微微一顿,错愕地望向安儿。 “郡主挑了好几日。” 轻烟瞥了安儿一眼,笑意满满地望向萧歌。 安儿眉眼轻动,眼皮轻轻地跳动两下,鼻尖微微一酸,眼眶发红,险些哭了出来。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额娘和爹爹当初到底遇到过多少事情。 可是,萧歌知道,今日之后,额娘便有爹爹照顾着。 从今往后,额娘和爹爹都会开心的。 见萧歌良久未动,宇文席握住她,两人手牵着手,一同将那镯子握在萧歌手中。 “多谢安儿。” 闻言,安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对二人点了点头。 一侧的喜娘见状,忙高声道,“两位,该入洞房了。” 听闻此话,萧歌的面色一红,连带着耳朵竟然都赤红起来。 甚少见到萧歌露出这般娇媚的样子。 宇文席别过头,打量了她两眼,心中猛然一动。 就在喜娘搀扶着萧歌,想要往外而去的时候,宇文席却拨开喜娘,竟然当众一把将萧歌打横抱起。 他动作迅速突然,倒是将萧歌吓了一跳。 一双藕白的手,本能地环住宇文席的脖颈,轻声低呼一声。 “你做什么?” 萧歌一只手环住宇文席,另外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微微推动两下,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是,宇文席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我带你入洞房。” 他凑在萧歌的耳边,唇瓣轻启,低声道。 那微热的气息,洒在萧歌的耳畔,惹得她心口一阵酥麻难忍,身子也微微软了下来。 抵在宇文席胸口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垂在一侧,低着头,眉眼之中的笑意淡然,又带着娇羞模样,看得宇文席更是心中猛动。 他在众人面前,抱着萧歌,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众人本要跟上去,却被阿育拦住。 一众人都留在前厅吃席。 只让宇文席抱着萧歌,两人入了后院屋中。 他将萧歌轻柔地放在卧榻上,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萧歌只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宇文席,便佯作恼怒,“王爷这是觉得我重?” 话才刚刚说出口,宇文席却已经抬起手,一根手指抵在萧歌粉嫩的唇瓣上,低声道,“这里没有王爷。” 初时,萧歌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宇文席此话的含义。 她低着头,眉眼之中的笑意淡然。 “歌儿。” 宇文席的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握住萧歌的手,另外一只手抵在萧歌身侧,凝视着她的双眼,“想听你,唤我一句六郎。” 宇文席在一众兄弟之中排行老六,幼时,圣帝还在的时候,便总是用‘六郎’相唤。 萧歌的面色瞬间便涨得通红。 即便是当初和宇文昊在一起时,也从未用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她低着头,只微微抬起眼皮,挑了宇文席两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双眼睛满是期盼之色。 良久,萧歌才张了张口,两个字,从喉咙之中,慢慢地挤了出来。 “六……六郎……” 听到此话,宇文席欢喜应答一声。 他一手抵在萧歌身侧,身子向前探出,就势将萧歌扑倒在榻上。 一只手落在萧歌的面颊上,将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在耳后,柔声回答,“听到了,歌儿。” 第427章 亲手做菜 翌日。 天色微亮。 萧歌还在睡意之中。 她腰肢酸软,浑身无力。 昨夜的宇文席,仿佛一只刚刚下山的猛虎。 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歇下。 萧歌翻了个身,玉白的胳膊向前探出,向下落去,本能地要去寻身侧之人。 没想到,那里却是空空如也。 萧歌打了一个寒战,立即翻身而起。 果真,卧榻边空无一人,就连身侧的被单都已经铺得平平整整,似乎从来也没有人睡过。 萧歌一时茫然,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屋中也是空荡荡的。 仿佛昨夜的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王爷……” 萧歌一边唤着,一边慢慢撑起身子。 她才要下榻,却见屏风之外探进一个脑袋。 宇文席拧着眉头,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沉声道,“你唤我什么?” 他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戴着一只顶冠,束发而起,瞧着倒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儿郎一般。 初时,萧歌微微一愣,随即便想起了昨夜宇文席的话。 她低着头,眉眼轻轻地动了动,喉咙上下滑动,犹豫良久,终于唤出了那两个字,“六郎。” 闻言,宇文席露出了满意之色,一边点头,一边推开屏风。 萧歌这才看到,那桌上竟然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 “这是……” 萧歌怔住,不解地望向宇文席。 “都是我亲手做的。” “你亲手做的?” 萧歌错愕地挑眉,惊讶地凝视着宇文席,慢慢起身。 她一边往桌边走去,一边随手拿起一侧的纱衣,披在身上。 那桌上的菜肴虽然都只是一些简单的白粥、小菜,可是菜色丰富,即便是最熟练的厨娘,只怕也要花费上一个多时辰才能做完。 这些竟然都是他亲手做的,不知他是什么时辰醒来的? 想到这里,萧歌侧眼打量了宇文席两眼,轻声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比你早一点。” 宇文席只是顺口应答一声,便已经坐在一侧,拿起一只馒头,放在萧歌面前的小碟子里,又夹了一道小菜,放在她的碗中。 “尝尝。” 萧歌微微一愣,这才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试探着夹起那小菜,放进口中。 才刚刚嚼了两下,一股浓郁的咸味便瞬间就在口腔之中弥漫而起。 她本能地想要将那菜吐出来。 没想到,宇文席却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微微挑眉,一脸期盼之色。 “怎么样?” 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而言,能为自己筹备这么一桌子菜色,已经实属不易了。 想到这里,萧歌的喉咙滑动,硬生生地将那口菜全部都咽了下去。 “好……好吃……”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那几乎已经僵硬的神色,却骗不了人。 见状,宇文席挑着眉头,心中一阵不安,自己也夹起一筷,才刚刚放进口中,便立即全部都吐了出来。 “呸呸呸……” 宇文席一边呸掉口中的东西,一边忙舀了一碗粥,才喝了一口,本还想要将口中的咸味尽数驱赶,哪知道,一口白粥下去,他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几分。 方才那口小菜的咸味还在口中打着转,这白粥腻人的甜味,却瞬间冲到了口腔之中。 一时之间,嘴里混杂着不同的味道,更是难受无比。 宇文席索性冲出房中,一口气吐掉了嘴里所有的东西,重新回到屋中,猛灌了两口茶水,这才算是安定下来。 “这么难吃!” 他还在不住地吐着舌头,好让嘴里的味道散尽,眉头也蹙得越紧了几分。 瞧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萧歌心下好笑,仰着头,扬动唇角,望着宇文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不觉得啊。这顿早饭,是我这么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了。” 宇文席依旧拧着眉头,怀疑地盯着萧歌。 良久之后,他才啧啧两声,一边摇头,一边道,“看来,外面盛传军中伙食一般,竟然都是真的。” “才不是!” 萧歌立即反驳。 “那这菜你还觉得好吃?” “你心意难得,便是吃什么,我都愿意。” 两人四目相对,看到萧歌眼中闪动而过的感动,宇文席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颤。 就在此时,轻烟拎着食盒,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匆匆而入。 看到桌上放着的东西,轻烟挑眉,哎呦一声。 “吃食已经送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身后的几个丫头们立即上前,进了寝殿之中,收拾卧榻。 萧歌收回目光,看向轻烟,唇角微动,生出一丝鬼主意。 “都是六郎亲自做的。” “六郎?” 轻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萧歌,轻烟不由抿着唇瓣,呵呵一笑。 她低着头,帕子抵在唇瓣上,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尝尝。” 不等轻烟说话,萧歌已经将那碟子小菜往轻烟的面前推进几分。 “我?” 轻烟有些错愕,诧异地指着鼻尖,不解地望着萧歌。 虽然她和萧歌一直都像姐妹一般相处,可是这同桌吃饭的事情,倒是从未有过。 萧歌眨动着一双眼睛,笑呵呵地望着轻烟,还亲自将筷子递给她。 轻烟受宠若惊,忙躬下身子,接过萧歌手中的筷子。 她打量了萧歌和宇文席两眼,筷子这才往碟子里伸了进去。 萧歌别过头,与宇文席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更加俏皮。 自从和萧歌相识以来,这还是宇文席第一次看到萧歌露出这样俏皮的样子。 他的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轻声咳嗽两声,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笑色。 两人对视的功夫,轻烟已经夹起了一筷头菜,放进口中,咀嚼两下。 很快,轻烟便同宇文席一样,立即呸了两声。 萧歌和宇文席收回目光,望向轻烟。 “小姐,这东西也……” ‘太难吃’了三个字,最终还是被轻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委屈地盯着宇文席,眉头紧蹙,吐着舌头,一手抬起,不住地挥动着。 第428章 初次上街 一早在府中折腾了那么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 轻烟为萧歌梳妆的时候,一边帮她挽着发髻,一边还在不住地吐槽。 “这王爷也真是的。他若是想要为小姐做早饭,也该来问问我啊。那菜做的,简直像是打死了卖烟的。” 听到这话,萧歌望着镜子里的轻烟。 这丫头蹙着一双眉头,杏眼微紧,鼻尖翕动了两下,看来还在因为方才吃了那口菜耿耿于怀呢。 萧歌正要答话,却见宇文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屏风边,双手环绕在身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轻烟。 轻烟还未发现身后的端倪,一边认真地为萧歌梳着发髻,一边接着道,“小姐,你日后可要小心些。切莫再吃王爷给你的东西了。省的您英年早逝。” 听到这话,宇文席猛地站直身子,挑着眉头,一脸怒色地望着轻烟。 萧歌见状,也不由掩着唇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笑什么?” 轻烟接着道,“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您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多少明枪暗箭都躲过去了,若是传出去,说你您最后是被一道菜咸死的,那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你当真见过被一道菜咸死的人吗?” 站在一侧的宇文席,幽幽地开口,沉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轻烟惊呼一声,手中的梳子都啪嗒一下跌在地上。 她别过头,一脸紧张地望着宇文席,喉咙攒动,眉角轻挑,尽力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王……王爷……” 宇文席快步走到轻烟身边,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上点动两下,佯装恼怒,“再让我听到你挑拨我们夫妇关系,可别怪我把你调去倒夜香。” 轻烟自然知道,这不过只是宇文席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冲着宇文席吐了吐舌头,又望了萧歌两眼。 见萧歌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快步而去。 “这丫头跟着你时间久了,越发没有规矩了。” 宇文席瞥了一眼轻烟离开的方向,见萧歌正在拢发,上前两步,一双手环绕在萧歌的脖颈上。 他的身子向前探出,唇瓣凑在萧歌的耳边,瞧着镜子里的萧歌。 “一会儿,我带你上街转转。” “上街?” 萧歌挑眉,从镜子里看向宇文席。 “是啊。你来林阳郡已经有快要两个月了。我听府中的人说,你一直都留在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现在,连林阳郡到底有多少酒楼都不知道吧?” 萧歌收回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我离开京城之际,虽然筹谋了许久,可难免还有人怀疑。若是随意上街,被人瞧到了,只怕会生出乱子。” 宇文席绕过萧歌,蹲在她身侧,一双手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仰起头,凝望着萧歌,眉眼弯弯,露出温柔的笑意。 “现在有我在,你不用怕了。” 这世上,对于萧歌而言,最温柔的一句话,莫过于此。 这些年,她镇守北境,为了北境军民,付出了一切。 回到京城,又周旋在朝臣和宇文昊之间,甚至都已经快要忘记,被人保护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扬动唇角,微微一笑。 很快,萧歌便打点妥当。 宇文席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她这么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上街。 林阳郡虽然不如京城热闹,可是却也有一股子独特的淡雅之感。 整条街上,都是石板路。 有些墙面上,已经挂上了一层层的青苔,瞧着绿油油地,甚是惹眼。 不少小商小贩已经在街上支起了小摊子,氤氲的白色雾气,顺着空气一路向上弥漫而去,让整个林阳郡都笼罩在一阵阵的香气之中。 初时,萧歌还特意和宇文席保持着距离。 二人虽然已经成婚,如今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许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避嫌早已经习惯,两人还是本能地拉开了距离。 走着走着,萧歌的手却被一阵温暖包围。 只见宇文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在她身边,一只手死死地扣住萧歌的手腕。 见她望向自己,他的手微微向下滑动几分,将萧歌握得更紧。 “王……” 后边的话尚未说出口,宇文席已经挑眉,送上了一脸的不悦之色。 见状,萧歌轻声咳嗽两声,立即唤了称呼,“六郎。”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推了推宇文席的手,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喉咙滑动,低声道,“这样不好吧。” 不想,宇文席却上前一步,非但没有松开萧歌,手中的力道反而还加重了几分。 “有什么不好?你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顺的那种!” 说话时,宇文席竟然还一本正经,那双眼睛灼灼地望着萧歌。 萧歌心头微颤,不由低下头,扬动唇角,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想不到,堂堂的晋王,竟然也会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眼中笑意更浓。 就在此时,却见一道身影从二人面前飞了过去。 宇文席几乎是第一时间,一步上前,抬手将萧歌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那人影飞来的方向。 待到二人定下心神,这才发现,飞过来的,不是什么黑衣人,只是一个满头白发,浑身衣衫破旧的老头。 那老头倒在地上,右手撑在身前,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咳嗽两声,一口鲜红之色,从口中猛地吐了出来。 周围的人显然都被吓得不轻,纷纷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很快,四周便有不少人围了起来。 只见老头的前方还立着七八个人。 其中一人,似乎是这些人的领头,正不悦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老头,眉眼阴沉,冷声道,“老不死的!还敢反抗。” 说着,那人挑眉,露出轻蔑的笑容。 “爹……” 一个妙龄女子拨开众人,冲到了那老头身边,蹲在他身侧,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老头的手背上,哭得哀切动人。 第429章 林阳郡恶霸 那领头之人见到此状,似乎是被眼前娇弱的女子这般模样刺激了一般,更是狂笑两声。 他别过头,打量了几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狞笑道,“瞧瞧,本公子瞧上的人就是不一般。这哭起来,都这般好看!” 那娇弱的女子闻言,别过头,怒目盯着领头之人,“修立铭!你如此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就不怕我一纸状书,告到官府去吗?” 修立铭根本就没有将女子的警告放在心上,脸上的狰狞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躬下身子,右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左手挑起女子的下巴,“等到你伺候上我了,就知道状书对我有没有用了!” 女子被他挑着下巴,一脸怒色地盯着修立铭,抬起手,往他的脸上扇去。 哪知道,手还没有到修立铭的脸上,却已经被狠狠地抓住。 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盯着女子,横眉冷对,猛然发力,就想要将女子推倒在地。 修立铭立即抬手,手中的扇子‘唰’地一下打开,别过头,挑眉有些恼怒地瞥了那家丁一眼,冷哼一声,沉声道,“住手!” 家丁闻言,这才白了女子一眼,慢慢地收回了手。 修立铭挑住女子的下巴,托着她,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这么美丽的姑娘,作何非要凶巴巴的样子呢?何况,只是让你进府伺候我而已,你该开心才是啊。” “呸!” 那女子立即仰着头,一口口水吐在了修立铭的脸上。 修立铭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不过,很快他便稳住了面色,扬动唇角,冷笑两声。 他捏着女子下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猛地将她推到一边,饶有兴致地冷笑两声,这才重新看向那老头。 修立铭瞥了那老头两眼,便对身后的家丁道,“将这老家伙给我赶出林阳郡去。记住了,千万不要伤了我的十五姨太。” 家丁们闻言,对视两眼,便立即往那老头的身边走去,有人刚刚走到老头身侧,便抬起脚,狠狠地往那老头的脸上踹去。 不等脚落下,却已经被人一把拦住。 家丁错愕地别过头,却见宇文席右手握着那人的肩膀,抬起左脚,狠狠一脚,便将那人踹开。 “你……你……” 众家丁闻言,纷纷挑眉,怒目盯着宇文席,便要冲上前。 宇文席一手一个,率先冲上来的两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打翻在地。 其他人见状,更是不敢上前。 萧歌上前,扶起那老者,又将女子也拉了起来。 修立铭看到萧歌,眼睛瞬间便直了。 他顾不得家丁们痛苦地倒在地上,立即上前,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萧歌,“这位姑娘是何处来的箱子啊?” 修立铭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上前,抬手就往萧歌的脸上摸去。 “当心你的手!” 他的手指尚未碰到萧歌,已经听到了一声冷漠的声音。 萧歌缓缓地别过头,眉眼轻动,直勾勾地盯着修立铭,眉头微微挑动两下。 那冰冷犀利的目光,让修立铭的心中一顿,手停在半空之中,一时半会,竟然真的有些不敢落下。 他喉咙攒动,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 说着,修立铭别过头,又看向站在一侧,同样一脸怒气,盯着自己的宇文席。 “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修立铭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便重新看向几个家丁,冷哼两声,高声道,“怎么连一个人都打不过?我平日里白白养着你们了?” 家丁们闻言,对视两眼,纷纷定了定心神,再度往宇文席的身边摸了过去。 和方才一样,他们每上来一个,都被宇文席扔在地上。 二轮进攻过后,除了地上多了几个捂着腹部,不住呻吟的家丁之外,再无其他改变。 见状,修立铭的目光终于沉了下来,脸上也多出了紧张之色。 他喉咙轻动,错愕地打量着宇文席,定了定心神,才挑着眉头,佯装镇定,“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歌将女子和那老者护在自己身后,也怒目盯着修立铭,“当街行凶,还指使手下杀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修立铭挑着眉角,虽然言语依旧张狂,可是眉眼之中,却已经多出了几分胆怯之色。 “在这林阳郡,老子就是王法!” 宇文席眉眼轻蹙,冷着目光,一步一步逼近修立铭。 他每靠近一步,修立铭就本能地后退两步,喉咙攒动,紧张地盯着宇文席。 眼看着宇文席就要将修立铭逼到人群边的时候,一道身影猛地攒动而出,立于修立铭和宇文席之间,冷着面色,抬起手,盯着宇文席。 此人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虽然是在暖阳之下,可是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却令人难以直视。 他就立在宇文席面前,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根本就未曾将周围的人放在眼中。 看到此人,宇文席不由挑眉,也向后缓缓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那人。 随着这人地到来,修立铭立即来了胆子。 他‘唰’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又晃动了两下,冷哼几声,从那人的身后探出头,盯着宇文席。 “怎么样?还敢上前吗?” 那人并没有因为修立铭的话,多出半分波澜,那张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宇文席试探着上前一步,那人立即抬起手,利剑已经抵在了宇文席的脖颈上。 见状,萧歌猛地上前,才要逼近,宇文席却抬起手,拦住她。 “我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呢。” 修立铭冷哼两声,从那人的身后绕到了宇文席身旁,瞧了两眼利剑,确定宇文席被利剑逼住,这才冷笑着望向宇文席。 “你不是要跟我将王法吗?来呀,有本事,现在讲啊!” 说着,修立铭抬起手,竟然往宇文席的脸上轻轻地拍动两下。 手才刚刚落到宇文席的脸上,便见修立铭瞬间变了面色,紧蹙眉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片冷汗。 第430章 恶霸成习 挡在修立铭和宇文席中间的人微微一愣,侧过头,挑眉盯着修立铭。 却见修立铭的手背上有一道灰色的印迹,看样子似乎是被石子砸到了手背。 那石子砸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好在他凸起的青筋之处。 修立铭满头大汗,正是因此。 那人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萧歌的右手背在身后,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还留有淡淡的灰色痕迹,看样子,修立铭手背上的印迹,正是出自萧歌手中! 那人的面色微微一变,眉目轻动,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纹丝不动。 转眼的功夫,修立铭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捂着自己的手,躬着身子,露出了一脸的痛苦之色。 “牛二,你还愣着做什么?” 修立铭猛地别过头,盯着牛二,声音冰冷,还带着几分颤抖。 牛二这才回过神来,一个跃身向前,挡在修立铭身前,警惕地盯着萧歌,微微挑动眉头,送上一个冰冷的目光。 “手里的东西扔了。” 见状,宇文席也几步上前,挡在二人之中。 不想,萧歌却轻轻地拨开宇文席。 她眉眼轻动,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直勾勾地凝视着牛二。 “武艺如此高强,却不知道除暴安良,竟然还跟着此人如此作恶。你当真是丢尽了习武之人的脸面!” 闻言,牛二的目光猛然一动,显然是心底有所触动。 见状,萧歌冷笑一声,又打量了两眼捂着手的修立铭,目光更沉。 “强迫良家妇女,当众行凶,罄竹难书!若是聪明的话,还是快点滚!否则,我这就带你去见官。” 见修立铭还要反驳回嘴,萧歌接着道,“到时候,便是官府不办了你,我也三刀六个洞,将你倒吊于廊下,当街示众。” 这样冰冷的话,从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口中说出,便是修立铭也不由打了一个颤抖,眉眼紧紧地蹙在一起,心中发怵不已。 “还不走?” 宇文席上前,挑眉冷声道。 见这二人如此坚定,四周的百姓也逐渐骚乱起来。 这修立铭在林阳郡内,一向是吆五喝六,无恶不作。 骤然有人能够将他制服,倒是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怒色盯着修立铭。 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声道,“还不快滚!” 众人见状,异口同声,高呼道,“滚吧!” 修立铭面色一红。 即便他如何校嚣张妄为,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修立铭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抬起手,狠狠地指了指萧歌和宇文席,从口中挤出几个字,“算你们狠!给我等着。” 言毕,修立铭带着一众家丁,灰溜溜地离开了。 牛二将利刃插回腰间刀鞘之中,跟着他们,走在最后。 临行之际,牛二别过头,打量了宇文席和萧歌两眼。 他的目光,在萧歌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才逐渐收回目光,快步跟着修立铭等人离开了。 萧歌这才回过身子,望向身后两人。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见修立铭等人走远,老者才跪直了身子,望向萧歌和宇文席,连连叩首。 他身边的女子也跟着跪了下来,泪眼朦胧,脸上还挂着泪珠。 “快起来。” 萧歌见状,匆匆上前,一手扶住那老者,另外一只手扶住那女子,“二位行这般礼,我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女子一边抽泣着,一边别过身,将老者搀扶起来。 宇文席将其他围观之人遣散,又寻了个酒楼,带着女子和老者暂时在酒楼之中歇脚。 老者身上的伤不轻,宇文席特意吩咐小二去唤个大夫来。 屋中只剩下宇文席夫妇二人,还有老者和那娇弱的姑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招惹到修立铭?” 萧歌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游走了一圈,轻声问道。 那女子低着头,抽泣两声,用帕子搵了搵泪痕,这才望向萧歌,低声道。 “我叫田雨,这位是我爹。我和我爹,本是林阳郡郊外庄子上的佃农。” 她别过头,用余光望了望老者,“前段时日,修立铭来郊外收租。因为我爹病了,只能我前去交租子。不想,这修立铭……” 话说到一半,田雨收住了话头,低着头,一味只是落泪,什么都不肯再说。 见状,田家老爹接过了话头,接着道,“这修立铭垂涎雨儿的美貌,非要将她纳为第十五姨太。我家虽然只是小小的佃农出身,可是,我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决计不会让她去给别人做姨太太。这修立铭见我们抵死不肯顺从,竟然在租子上做了手脚,以至于我家背上了上千两的外债。” 说着,田家老爹低着头,一张老脸也抽搐了两下,喉咙攒动,后边的话,似乎也有些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他才望向田雨,“今日,我本是要与这修立铭好生争论一番。哪知道,他竟然吩咐他家的家丁,对我下了这等死手。” 听到此话,田雨哭得更加厉害。 她一只手搭在老爹的身上,肩膀上下抽搐着,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萧歌这才注意到,这位田雨姑娘,虽然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衣物,可是却难掩清丽的容貌,的确算得上是个出水芙蓉的美女。 也难怪,这修立铭竟然会对田雨生出这等心思。 “十五姨太?” 一侧的宇文席挑眉,双手环绕在身前,冷声道,“我瞧那修立铭年岁也不算大,怎么就已经有了十几房姨太太?” “公子有所不知。这修立铭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好色之徒。他那姨太太,哪里是正经迎娶过门的良妾啊?只要他看中了,就想法子将人家掳了去。这十几房的姨太太,其实也不过只是花了一两年的功夫,便全部都抓到了他的府中去。” 听闻此话,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头都蹙得更紧了几分。 这也意味着,那剩下的十几个女子,都是修立铭用同样的法子,掳去自己府中的! 第431章 狭路相逢 田雨说完,便垂着眼,立在田家老爹身边,一双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爹,得罪了修立铭,咱们一家都别想再在林阳郡有好日子过。女儿还是从了他吧。” 田家老爹闻言,别过头,用余光打量了田雨两眼,一张沧桑的脸上,皱纹密布,抬起手,握住田雨的手腕,哭声更加浓重了几分。 他一边拍着田雨的手背,一边泣不成声。 父女二人痛哭流涕,瞧得萧歌和宇文席心中更是一阵阵酸楚涌动而起。 “田家老爹。” 许久,萧歌才低声道。 “你们放心,只要有我们在,不会让修立铭就这样随意妄为的。” 听闻此话,田家老爹抬起眼,眼中还满是泪水,盯着萧歌,上下打量了一圈,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 “二位。” 田雨上前,福了福身子。 虽然只是个佃农的女儿,可是可以从她的一举一动之中瞧出,这位田雨姑娘,的确是个行为举止,异常温文尔雅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绝非寻常的农户人家能够教导出来。 “今日感谢二位出手相助。二位高义,我与爹爹都铭记在心。可是,在这林阳郡,就连郡守和知县大人都要让着他几分。恐怕,靠着二位,还是难保我们父女性命。为了不牵连二位,日后还是请二位和我们父女保持距离的好。” 田雨声音柔和,说话之时,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却全然没有理会田雨。 他一只手落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两下,拧着眉头。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这才望向田雨,眉眼微动,柔声道,“姑娘放心。我们自有法子。” 田雨和田家老爹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多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很快,小二已经请了大夫来。 好在田家老爹只是受了一些外伤,大夫开了些药之后,只嘱咐他好生歇息,便离开了。 萧歌和宇文席担心田家老爹与田雨在回去的路上,会被人盯上。 到时候,若是修立铭派人前去,两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歌和宇文席索性将田家老爹与田雨带回了家,又吩咐人去他们家中,将田雨的娘亲也接到了府上。 田雨和田家老爹下了马车,看到那高门院墙,竟然是郡主府,险些跌坐在地上。 “你们……你们是郡主府的人?” 田家老爹瞬间便与萧歌和宇文席拉开了距离,一脸警惕地盯着二人。 田雨打量了两眼那府门,眉眼紧蹙,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不是说小郡主只有十岁不到吗?怎么……” 她显然是将萧歌误认为便是林阳郡新来的小郡主。 “你误会了。我不是郡主。” 话音才落,正要再解释的时候,却见轻烟匆匆从府中快步而出。 “小姐,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轻烟打量了田家老爹和田雨两眼,目光之中的错愕更加浓郁了几分,脚下的步子放慢些许。 萧歌将二人如何遇到田雨和田家老爹,简单地同轻烟讲述一遍。 “郡主呢?” “郡守派人来请,郡主去县令府中过宴了。” 安儿的年龄虽然小,可到底也是新封的郡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也难怪郡守和当地的县令会急着想要宴请安儿。 “既然如此,两位里面请吧。” 萧歌吩咐轻烟收拾出两间屋子,暂时让田雨父女二人在府中落脚。 待到安顿好父女二人,萧歌和宇文席回到院中。 想到今日看到修立铭时,他那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萧歌的心中还是一阵阵的怒气涌动而起。 “简直太过分了!” 她一双手搭在膝盖上,猛地别过头,恼怒地挑着眉头,望向宇文席。 “这些地痞流氓,竟然已经恶劣到这等地步!当街便没有任何顾及,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呢!” 她一张小脸微微泛红,鼻尖翕动两下,眉目之中愤怒弥漫而出。 宇文席心中本也一肚子的怒气,可是瞧到萧歌这样,反而定了定心神,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看来,阿满让你选的这地方,倒是个适合你发挥拳脚的地方。” 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玩笑,萧歌的肩膀向后轻轻挥动两下,抵住了宇文席的身子,露出几分愠怒之色。 “小姐,郡主回来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轻烟匆匆而入。 “还有几个林阳郡的得脸富商,也同郡主一起回来了。” 轻烟引着萧歌和宇文席往前厅而去。 前厅之中,早已经坐满了人。 才刚刚走到屋门外,便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说笑之声。 “小郡主能够来咱们林阳郡驻守,是咱们全郡百姓的福气。”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目光轻动。 “修公子客气了。” 安儿对厅中的修立铭摆了摆手,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郡主。小姐和公子回来了。” 不等萧歌和宇文席阻拦,轻烟已经入内,侧过身子,对萧歌和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二人身上。 修立铭的目光最是错愕,人也逐渐站了起来。 他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由紧张起来。 “这……这二位是郡主府上的人?” 修立铭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别过头,望向安儿。 安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挑着一双眼睛,凝望着修立铭,缓缓点头,“是啊。这两位是我府中的养父养母。”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萧歌和宇文席早就与安儿商量过,对外只说,他们二人是安儿的养父养母。 见修立铭一脸紧张地望着萧歌和宇文席,安儿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挑着眉头,打量了修立铭两眼,低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我……我……” 修立铭打着颤抖,良久说不出话来。 第432章 不要白不要 “还真是巧啊。” 不等修立铭回答,萧歌淡然一笑,已经走进了厅中。 她的目光在修立铭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本以为修公子只会在街上强抢民女,想不到,修公子还能坐在这样的场合道貌岸然呢。” 萧歌说着,已经走到安儿身边。 安儿不解的目光在萧歌和修立铭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她起身让到一边。 很快便有人搬来了两把新椅子。 宇文席和安儿分别落座。 修立铭依旧立在座位边,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目紧蹙,一动不动。 其他富商也是面面相觑。 众人都已经听说,今日修立铭在街上又想要强行将田家女儿纳为十五姨太。 没想到,却被一男一女拦下。 听说,那对男女武艺高强,似乎还当街给了修立铭难看。 难道说,那一男一女竟然就是小郡主的养父养母? “修公子,坐吧。” 萧歌坐定,四下里环视了一圈,这才望向修立铭,目光微微动了动,挑眉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抬手指了指修立铭身后的座位。 修立铭的双腿发软,喉咙攒动,一双手向后摸索了许久,这才找到位置,缓缓地坐了下来。 修立铭面色难看,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歌。 可萧歌却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在厅中其他人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诸位都是林阳郡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得以在这里拜见小郡主。我倒是有句话想要问问诸位。” 说着,萧歌的目光再度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 众人见安儿对萧歌毕恭毕敬,自是瞧得出来,萧歌定是身份特殊。 听到她这么问,众人更是立即点头,纷纷表现出附和模样。 “这林阳郡到底是什么人说了算?” 这个问题,可谓是一目了然。 众人面面相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唯独修立铭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一双手搭在膝盖上,指节都已经泛了白。 “这若说是朝廷的安排,自然是郡守大人说了算。可若说这威望和地位,小郡主乃是陛下亲封,又是陛下的义姐。听说晋王和太后娘娘在的时候,对小郡主也是十分看重。如此说来,自然是小郡主更高一筹。” 说话的人乃是林阳郡第二富商胡家大公子胡嘉荣。 他说完,还微微别过头,用余光打量了修立铭两眼。 胡家与修家争斗多年,若说这整个林阳郡内,有什么人最恨修立铭,却又最了解修立铭,当属胡嘉荣为先。 方才听到萧歌的话,胡嘉荣便想起修立铭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林阳郡,他修立铭便是王法! 看样子,萧歌之所以会当众问出这等话,想必也是今日修立铭说了此话,惹恼了萧歌。 这样的热闹,胡嘉荣自是要添上一把火才是。 听到他的话,萧歌别过头,满意的目光在胡嘉荣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可今日,我怎么听说,这林阳郡的王法,姓修呢?” 萧歌说着,别过头,阴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修立铭的身上,眉眼轻动,唇角微扬,看似在笑,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修立铭心中一颤,浑身上下瞬间便没了力气。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地。 “额娘……” 安儿瞥了修立铭一眼,又别过头,望着萧歌,挑动眉角,送上不解之色。 “修公子这是怎么了?” 萧歌冷笑一声,扬动下巴,望向轻烟,“快将修公子扶起来啊。这若是摔坏了林阳郡的王法,可如何是好?” 修立铭闻言,脚下更软,索性跪在地上,连连对萧歌叩首行礼。 “姑娘,今日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不识好歹,冲撞了二位。今日之话,都是我无心之失,还望姑娘看在我修家对林阳郡做过不少贡献的份上,饶过我吧。” 听到这话,萧歌脸上的怒色非但没有减弱半分,反而还越发浓郁起来。 她挑动眉角,上下打量了修立铭两眼,冷哼一声。 “修公子现在倒是和我聊起了贡献之事?难道,是想要威胁我吗?” “小人不敢。”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修立铭却定住了心神,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萧歌,眉目挑动两下,“林阳郡每年要对朝廷上贡不少东西,一多半都是出自我修家。今年,小人愿意再多出一份,专门贡给小郡主,以示今日歉意。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言毕,修立铭与萧歌四目相对,眉眼之中带着嘲讽之色。 “你……” 安儿最是不满此话,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脸怒色地望着修立铭。 他说这话,将自己还有额娘和爹爹都当成什么人了? 难道他以为,自己同额娘还有爹爹,是贪图他的钱财之人吗? 见安儿才要发作,萧歌却一把拦住她。 “修公子还是真是大方啊。” 她挑动眉角,慢慢站起身,一双手交叠在身前,面色毫无波澜,可却早已经是心思飞动。 “胡公子。” 萧歌盯着修立铭瞧了许久,却侧过头,望向胡嘉荣。 突然被问到,胡嘉荣起初还一愣,瞬时便回过神来,立即起身,对萧歌行了礼,陪着笑意,“姑娘请说。” “方才修公子说,林阳郡每年有一半的上贡都是出自修家,那不知另外一半是出自?” “自是我胡家与几位富商联手。” “辛苦诸位了。” 萧歌环顾众人,眼中含笑,但是待到她的目光落在修立铭身上的时候,却骤然变成了阴沉之色,直勾勾地凝望着修立铭。 “既然修公子这么想多上贡,为朝廷尽力。那今年,其他富户皆免去上贡。皆有修家一家上贡,以示忠心。想必,修公子不会不愿意吧?” 修立铭的面色瞬间便苍白了下来。 一家要担负一个郡一年的赋税贡物,便意味着修家这一家的田产收入、铺子产出,全部都白费了! 修立铭面色难看,可厅中其他人却都低着头,露出了笑意。 第433章 得罪干净了 众人之中,要数胡嘉荣的面色最是喜悦,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抑制不住。 他侧过眼,打量了修立铭两眼,低头轻声咳嗽两声,才算是完全稳住了面上的喜色。 “修公子一向大方。仅仅是府中那几位姨太太,每个月的花销就不少呢。即便如此,可修公子却还是孜孜不倦,不住地往自己府中纳新人。像这样为朝廷表示忠心的事情,想必修公子必定不会推辞的。” 他三言两语,不仅将修立铭逼到了不得不答应的地步,还用言语讥讽一番。 修立铭的面色瞬间更加难看。 他低着头,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因为用力,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一阵汗涔涔的。 厅中再度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之后,修立铭才抽动了两下唇角,仰头望向萧歌,眉眼之中满是恨意,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尴尬之色。 “是。这样的好事,我修家自当为首。” “好!” 根本不给修立铭反悔的机会,萧歌已经望向轻烟,“去取纸笔来。” 很快,轻烟便拿来了纸笔,已经拟定好了上贡凭证,由萧歌过目之后,便毕恭毕敬地呈到修立铭眼前。 “修公子,请吧。” 这东西只要签了,修家便是自愿接受了上贡。 修立铭颤抖着拿起笔,抬起眼,打量了萧歌两眼。 眼看着她眉目轻动,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自己,纹丝不动。 修立铭脸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左手抬起,死死地握住自己的右手,这才确保自己签名之时,未曾颤抖。 待到修立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轻烟立即收回了他的笔,一手拎起那张纸,向众人展示了一圈,这才笑吟吟地走到萧歌身侧,将那纸交给萧歌。 萧歌打量了两眼,满意地将纸放进衣袖之中。 “此物我会贴身保管,以便于时时刻刻都铭记修公子对林阳郡的贡献。” 她这话便是明摆着告诉修立铭,若是这东西丢失了,或是修立铭未曾按照约定行事,她都会亲自上门问个清楚。 修立铭愤恨地收回目光,几乎是咬着自己的下唇,喉咙上下攒动着,肩膀因为情绪激动,没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他越是如此,众人心中便越是欢喜。 这么多年,修家因为家大业大,稳稳地居于林阳郡首富的地位,修立铭不知对在座众人,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 今日,能够见到修立铭受此大辱,还能连带着修家,简直大快人心! “好了。今日我累了。” 安儿环视了众人一圈,“诸位先行散去吧。” 厅内众人纷纷行礼告退,修立铭更是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安儿呸了两声。 “今日在郡守府中,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想不到,竟然敢招惹额娘,还敢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看着安儿叉着腰,露出一脸气鼓鼓的神色,那模样倒是多出了几分可爱样子,惹得萧歌心中所有的郁闷都一扫而光,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萧歌笑了,安儿的目光轻动,眼中露出几分欢愉。 “歌儿。” 宇文席瞧着母女二人面色都和缓了不少,心中也多出了几分欢愉之色。 不过,想到方才修立铭离开之时的样子,宇文席的心中又不由多出了一丝担忧。 “这修立铭当众出了这样的丑,又吃了如此哑巴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安儿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嘟着嘴,哼了一声。 “他就算想要纠缠到底,又能怎么样呢?” 说着,安儿抬起一双手,身子往萧歌的怀中蹭动几分,在她的怀中仰起头,望着萧歌的侧脸,一脸骄傲之色。 “额娘是堂堂的护国将军,武艺高强。爹爹虽然现在不是王爷了,可也有一身的本事。至于弟弟,那可是当今的陛下,这修立铭就算是再了不得,还能强得过弟弟去?” 安儿一边说着,一边望着萧歌,投去了期待的目光,似乎在期盼着萧歌点头,赞同自己的答案。 萧歌凝望着安儿,唇角微微扬动,倒是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意,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安儿的发丝。 “是啊。安儿说得对。” 这孩子对阿满还有自己的额娘和爹爹,有着天生的自信。 在她的眼中,不管是谁,也别想和自己这一家人相抗衡。 看着她期待又骄傲的样子,萧歌不想打破她的想象。 见安儿重新埋下头,在自己的怀中来回蹭动了两下,萧歌这才望向宇文席。 两人的眼中,却都多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她方才之所以会让修立铭担下整个林阳郡一年的上贡,一来是为了打压修立铭的嚣张气势,二来也是为了让其他富商都瞧瞧,若是还想在林阳郡内耀武扬威,修立铭便是下场! 可若是冷静下来,宇文席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修立铭是林阳郡首位富商,在林阳郡中,更是首屈一指之人。 当众吃了这样的哑巴亏,心中自是多有不满。 还不知修立铭恼怒之下,会作出什么事情呢。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可是萧歌的脸上并没有些许波澜,甚至未曾露出一分一毫的慌乱之色。 她和宇文席对视两眼,怀中的安儿在她的身上来回蹭动了两下,让萧歌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安儿,和这府中上下一干人等。 许久,安儿才从萧歌的怀中直起身子。 她舔了舔自己粉嫩的唇角,似乎想到了什么,偏着头,望着萧歌,小心翼翼地问道,“额娘,我乖嘛?” 不知安儿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萧歌倒是微微一愣。 “乖啊。怎么了?” “前几日,轻烟姐姐说,林阳郡周围有一片林场。春天正是开花的时日,我想去林场骑马。” 因为安儿年纪尚小,萧歌一直不肯让她学骑马。 想不到,这孩子竟然一直记挂着此事呢。 “骑马?” 见萧歌似乎要拒绝自己,安儿忙握住她的衣袖,来回晃动一番,楚楚可怜地望着萧歌。 如此一来,萧歌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第434章 发狂的马儿 林阳郡周边的确有一片不小的林场。 那日安儿提过想要骑马之后,萧歌便特意吩咐人采买了一匹小马,又为安儿筹备了一副马鞍,还有一套骑马服。 今日天光大好,春日的暖风一早便唤醒了林阳郡。 昨日萧歌便说了,要带着安儿骑马。 安儿一早就收拾妥当,吃了早饭,欢欢喜喜地跟着萧歌和宇文席一同前往林场。 一路上,安儿按耐不住心中的欢愉,几次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她那匹小马由轻烟牵着,乖巧地跟在轻烟的马儿之后,鼻尖时不时地翕动两下,发出一阵粗粝的呼吸声。 安儿越瞧,便越觉得喜欢。 “额娘,我现在就想骑马。” 安儿放下车帘,欣喜地望向萧歌,一脸期待之色。 瞧着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满是期许,萧歌的心中也随着欢喜不少。 “你还不会骑马,一会儿到了,待到爹爹教了你之后,你再去。” 宇文席想也不想,便沉声拒绝。 闻言,安儿立即嘟着嘴,低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鼻尖翕动了两下,一脸委屈模样。 瞧着她那样子,萧歌的心下更是一动。 “罢了罢了。” 她抬手拦住宇文席,笑呵呵地望向安儿。 “去吧。有轻烟在呢,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安儿立即仰起头,一双眼睛弯动,欣喜地凝望着萧歌。 “真的?” 萧歌抬手刮动了两下安儿的鼻尖,“不过,要小心些。慢慢骑,切记不能着急。” 闻言,安儿立即点头答应,欢喜起身,掀开帘子,便冲着马车之外高声道,“停车停车。” 瞧着她欢欢喜喜地跳下马车,已经冲到了轻烟身前,仰着头,对轻烟伸出手。 “郡主,你怎么来了?” 轻烟别过头,打量了两眼马车之内,才要再问,安儿却已经仰着头,高声道,“别瞧了,额娘已经答应了。” 说着,她一只手压在马背上,一个翻身,便跃上了马儿。 见马车内的萧歌对自己点了点头,轻烟这才有些无奈地打量了安儿两眼,扬动唇角,微微一笑。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拿这丫头没法子,就连小姐瞧着也是一脸宠溺,根本无法抗拒小郡主的请求。 见轻烟牵着安儿的小马,萧歌这才安心几分,放下帘子,缩回身子。 “你也太宠着她了。” 宇文席凑上前,握住萧歌的手腕,轻轻地拍打了两下她的手背,笑意满满地望着萧歌。 “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为何不宠?” 说着,萧歌的眉眼垂动两下。 宇文席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阿满。 他的手向上滑动,落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地点动两下,低声安慰,“等到这段时日过去了,我们回去瞧瞧阿满。” 难得遇到一个自己不用说话,便能猜测她心思之人。 萧歌心中轻动,抬起眼,望着宇文席,微微点了点头,身子又往他的怀中凑近几分。 突然,马车之外传来了一阵嘶鸣之声。 紧接着,便听到人群骚乱起来。 萧歌从宇文席的怀中直起身子,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掀开车帘。 却见安儿胯下小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一路向前狂奔而去。 这小马,本就是萧歌为安儿进行挑选过的。 一旦飞奔起来,速度之快,便是成年的马匹也难以追赶。 轻烟已经策马而去,狂追了上去,可还是被小马甩出老远。 “怎么回事?” 萧歌心中焦灼,立即跳下马车。 阿育迎上前,“郡主的小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一路奔走了。” “怎么会这样?” 萧歌来不及多思,一把夺过阿育手中的马鞭,拉住最近的一匹马,翻身而上,追着轻烟和安儿而去。 宇文席也下了马车,才要追上去,阿育却拦住他。 “王爷,您瞧瞧这个。” 阿育的手中,握着一只铁掌,里面竟然还有一只小小的木锥。 锥子的一头削得极尖,上面还沾染着一丝鲜红之色。 “这是什么?” “是小郡主马儿的铁掌,方才马儿发狂之前,这铁掌也跌落了下来。” 宇文席拿着那铁掌打量了一圈,敏锐地发觉,这铁掌虽然极力和马儿从前的小铁掌做得一模一样,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细微的不同。 安儿小马的铁掌,是宇文席和萧歌亲自挑选的,一应细节,宇文席绝对不会记错。 手中的这一只,虽然和那只十分相似,可绝对不是一件东西! “这铁掌被人换过!” 宇文席冷声道。 阿育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王爷瞧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铁掌,“这木锥子被镶嵌在铁掌之中,若是没有人上马,马儿自身的体重较轻,无法让这木锥子扎入马蹄之中。可一旦有人上了马,木锥子没入了马掌之中,马儿受疼之下,难免发狂。” 看来,这马儿发狂并非偶然之举。 若是如此说来,那便是有人处心积虑,谋划此事。 能用上这样的法子,绝对不仅仅是想让马儿发狂之下,摔下安儿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宇文席打了一个冷战,猛地望向阿育,高声道,“快,去追郡主!” 言毕,宇文席已经率先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阿育吩咐其他人就地等着,自己也立即跟了上去。 安儿的小马受了疼,速度极快。 加之安儿不会骑马,根本无法掌控这马儿的方向。 马儿蹿入了丛林之中,便四处狂奔,将不少树苗踩翻在地。 安儿慌乱之下,只能死死地抱住马脖子,身子伏低,趴在马儿身上,动也不敢动。 起初,安儿还能听到轻烟的声音。 可是后来,轻烟的声音便越来越远,最后竟然完全听不到了。 安儿不敢起身,更不敢回头去看。 小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路狂奔,时不时发出一阵嘶鸣之声。 终于,小马一路奔到了山顶,安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竹笛的声音。 马儿听到那声音,似乎情绪逐渐缓和下来,速度也慢了不少。 第435章 关心则乱 小马逐渐慢了下来,马儿前头也多出一人。 那人仰着头,一把拉住了马儿,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隐隐约约之中,安儿似乎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长笛。 “小郡主。” 那人冷着面色,抬起眼,望向安儿。 安儿目光微沉,上下打量了那人两眼,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此人面色阴沉,一双眼睛满面冷意,纹丝不动地盯着她。 “你是什么人?” 安儿心中一沉,握着缰绳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想要让马儿抬起头,跟自己离开。 那人只是瞥了安儿一眼,似乎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思。 “不用挣扎了,这马儿乃是来自西域的大宛居,最听的便是竹笛之音。今日,只要我在这里,谁也别想让它多行一步。” 此人说话之际,面无表情,看着如冷面战神,令人心中发紧。 安儿心下更是紧张,喉咙上下攒动,眉眼微动,心中惴惴不宁。 “你到底是谁?” “在下牛二,见过小郡主。” 安儿搜索了自己的记忆,也并未想起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小郡主,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 安儿不解地挑动眉角,目光在牛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她还在问话,牛二看到,远处已经有人影蹿动。 依稀之中,牛二听到了有人高呼‘郡主’。 “小郡主跟我去便知道是什么人了。” 言毕,牛二一跃而起,不等安儿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安儿身后,两只手从她背后探出,握住缰绳,双腿微微一动,夹着马肚子,一路狂奔而去。 “你放开我!” 安儿的身子来回扭动挣扎,想要让牛二放开自己。 可她越是挣扎,牛二的力道反而越发加重了几分。 安儿挣扎着想要别过身子,牛二的眉头微蹙,心中一阵不悦涌动而起。 “小郡主,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说着,牛二抬起右手,拇指和无名指在安儿的脖颈上轻轻一捏,安儿的脑袋瞬间便耷拉下来,身子向后一靠,脑袋倚在牛二的身上,不再挣扎,双眼一闭,昏迷不醒。 牛二瞧了两眼依靠在自己怀中的小孩,眉头不由蹙在一起,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修立铭定要自己将小郡主带去山上。 他为了上贡之事,恨上了萧歌,意欲拿小郡主泄愤。 可是,这孩子只有这么小…… 愧悔的念头,只在牛二的脑海之中迅速闪过,立即便消失不见。 修立铭到底要对小郡主什么样,与他无关。 他只负责,将安儿带到修立铭的身边。 想到这里,牛二的心思安定几分,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夹在马肚子上的一双腿,又加重了力道。 马儿吃痛,速度更快。 …… 轻烟和萧歌在山上搜罗了一圈,却没有半分安儿的身影。 “小姐。” 见萧歌眉头紧蹙,情绪逐渐暴躁起来,轻烟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微微挑动眉角,担忧地望着萧歌。 “怎么会这样呢?” 也不知萧歌是在和轻烟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两人是一路顺着跌倒在地的小树寻上来的,瞧那遍地倒着的小树,两人可以确定,安儿的小马,一定是顺着这条路上来的。 可是,为何到了山顶,便不见了踪迹呢? 轻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立在萧歌身后,担忧地望着萧歌的的脸。 “歌儿……” 便在此时,宇文席也已经赶到。 见萧歌一脸慌乱,眉头紧蹙,人也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他快步上前,扶住萧歌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右手轻轻地在她的肩头摩挲着,低声道,“歌儿,你别这样。” 萧歌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别过头,眼中闪烁着些许泪花,望着宇文席。 “安儿……安儿不见了……” 萧歌方才一路追着安儿上了山,根本不知道阿育的发现。 宇文席揽住萧歌的肩膀,一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两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歌儿,安儿不会有事的。” 萧歌靠在宇文席的怀中,肩膀上下耸动一番,喉咙攒动,后背扬起了一阵细密的汗珠。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宇文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宇文席扶住萧歌的肩膀,让她直起身子,凝望着她的眼睛。 宇文席将阿育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你是说,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是。” 宇文席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得强。” 轻烟闻言,也立即附和道。 “是啊,小姐。既然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小郡主一定是在此人的手中。只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小郡主的马上动了手脚,便能寻到小郡主。” 听闻此话,萧歌的心绪也逐渐安定下来。 她抬手摩挲了两下面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点头。 “是啊。我们刚刚来林阳郡,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萧歌关心则乱,已然失去了思考之力。 见她紧蹙眉头,望着自己,宇文席唇角微扬,一双眼睛坚定地凝望着萧歌。 “修立铭!” 几乎是同时,萧歌和轻烟异口同声,高声道。 萧歌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手心之中一片汗涔涔的。 她垂着眼,思量片刻,便猛地别过头,转身要走。 见状,宇文席一把握住萧歌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你做什么?” “我去见修立铭!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如若被绑的人是旁人,萧歌定然不会如此冲动。 可是,眼下被带走的人是安儿,萧歌关心则乱,行事竟然已经全然没有了分寸。 见她一脸焦灼之色,宇文席忙摩挲着萧歌的后背,一边安慰她,一边低声道,“歌儿,你别着急。此事只怕还没有这么容易。” 萧歌闻言,不解地抬起眼,望向宇文席,眉角微微挑动。 “无凭无据,你怎么去要人呢?” 这话落下,萧歌的理智才一点点地恢复。 第436章 面罩人 安儿再度醒来,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她一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也塞上了一只满是酸臭味道的破布。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有些许光芒从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洒了进来,别无其他光源。 靠着这些光芒,安儿根本无法判断现下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动了动身子,一双手被束缚得极紧,根本动弹不得。 安儿张了张嘴,可嘴里除了那破布之外,还被缠上了黑胶,根本无法张开嘴,只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呻吟之声。 似乎是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很快,便有人推开门,缓步而入。 瞧到安儿,来人便吩咐身侧之人,“去请公子来。” 安儿抬眼望向来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将自己掳到这里来的牛二! 见安儿盯着自己,牛二心中骤然多出一丝异样之感。 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轻声咳嗽两声,这才快步上前,一把抽掉了安儿口中的破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破布才刚刚从安儿的口中拿出,她便仰着头,一脸怒色地望向牛二,高声喊道。 牛二拧着眉头,盯着安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助纣为虐!竟然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白白辜负了你一身的本事。若是此事传扬到江湖之中,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其实,安儿不大能理解自己说这些话的实质意义。 只是,她记得额娘和爹爹似乎总是会用这样的话,同那些江湖人士谈判。 每每额娘和爹爹说出这样的话,那些江湖人士都是面色一红,连带着耳根都泛起了红,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得。 这牛二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小马,还有他翻身上马的速度极快,如若不是常年骑马之人,决计无法做到。 在安儿的心中,只要是常年骑马的人,便一定是江湖中人! 不想,她说完这些话,牛二却只是淡然地望着她,唇角微微扬动,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色,反而还多出了几分笑意。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安儿心中又气又恼,声音更高了几分。 “小郡主,果真和寻常人不一样。” 牛二一双手环绕在身前,满意地打量着安儿,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这寻常人家的孩子,决计不会想到用这样的话,来威胁我的。” 安儿一脸怒色,小脸微微泛红,嘟着嘴,眉眼之中的怒气更加浓郁。 “别这样瞧着我了。” 牛二长叹一声,上前抬起手,便往安儿的脸上落去。 手指尚未触碰到安儿的面颊,便见安儿猛地向后扬了扬身子,脸上的怒意更浓,直勾勾地盯着牛二。 牛二倒也不恼怒,只是淡然一笑,耸动肩膀,收回手,“一会儿你见到我家公子,有什么话,你和他说便是了。” 牛二的话音才落,便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很快,一人戴着面罩,缓步从外而入。 牛二对那人恭敬地抱拳行礼。 “这件事办得不错。” 听到这声音,安儿挑动眉角,微微偏过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来人。 虽然来人戴着面罩,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是,从他说话的声音之中,安儿还是听出了一丝熟悉。 “公子,小郡主可不是寻常孩子。” 牛二别过头,打量了两眼安儿,接着道,“她思路十分清晰,公子还是不要在她面前露脸的好。” 来人对牛二这话似乎不大满意,上下打量了牛二一圈,便摆了摆手,冷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牛二心中微动,咳嗽两声,又用余光睨了睨安儿,行了礼,转身快步离开。 屋中只剩下那个带着面罩之人,还有安儿两人。 “小郡主,你说你刚刚到林阳郡,为何就要如此高调呢?我听说,在京城的时候,你便几次掣肘陛下与羌人郡主的婚事。可见,你素性顽劣。我若是在这里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觉得呢?” 此人说话的时候,虽然刻意变换了声音,压低了喉咙,可是安儿却还是听出了那语调之中的熟悉感。 她眉眼之中多出了几分笑意,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那人一圈,目光之中的喜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为民除害?” 安儿耸动肩膀,一张小脸轻轻地蹙动两下,鼻尖上也多出了些许小汗珠。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 闻言,那戴着面罩的人显然一愣。 虽然隔着面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安儿猜测,此刻这人的表情只怕十分好看。 说不定,此人的嘴正微微张开,露出一脸的惊讶之色呢。 想到这里,安儿再度定了定心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人。 “修公子,你是不是在这林阳郡中称王称霸多年,已经有些傻了?你便是遮住了脸,这声音早就将你出卖得一干二净了。你当真以为,我认不出你来?” 此言落下,面罩之后的人心中一顿。 安儿见他还不肯承认,这才眉眼轻动,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既然将我在京城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本不是在人群里长大的?在狼群里过活的时候,我学会了一个本事,便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凡是我听过的声音,便绝对不会再忘记了。当然,包括你的声音!” 安儿甚至能感觉到,对面之人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两下,定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 不过,这面罩人也算是个淡定之人。 他很快就收住心神,一步一步走到安儿身前。 他并未承认安儿的话,也并未否认。 面罩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安儿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安儿被他捏得喉咙发紧,不得不扬起头,才能顺畅呼吸。 “小郡主,有时候人太聪明,未见得就是好事。” 说着,面罩人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安儿只觉得呼吸一点点困难起来,一双眼睛泛红,胸口发闷,难受不已。 第437章 假修立铭 另外一边。 萧歌和宇文席匆匆回了城中。 回来的路上,二人已经商定。 尽管他们猜测,今日之事,背后谋划之人一定是修立铭。 可如今没有证据。 也不知这修立铭带走安儿究竟要做什么。 如若他只是想让萧歌和宇文席急上一急,过上几日,便会将安儿送回来,倒还好说。 可若是修立铭根本就是想要报复萧歌,想要对安儿不利,那便要尽快寻到安儿才可以。 两人商定之下,决定兵分两路。 萧歌带着轻烟,一回城中,便立即前往修府,只管请修立铭出手相助,寻找安儿。如此一来,安儿的生死,便与修立铭息息相关。 修立铭若是想要保住他修家在林阳郡的身份地位,便必须全力以赴,寻找安儿。 至于宇文席,则带着阿育还有随行的红甲卫士,暗中寻找安儿。 只要找到安儿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安儿带回来。至于以后的事情,便等到安儿安全之后,再行商议。 两人商定之后,到了城门外,宇文席便率先下了马车。 红甲卫士一多半都隐藏在林阳郡外的庄子内,若是想要召集到足够的人手,必得要前往庄子之中。 宇文席才下了马车,正要翻身上马之际,却见城中晃晃悠悠,走出一支队伍。 为首的开路之人,竟然是那日在路上,为难田雨和田家老爹的修家家丁。 宇文席记得,此人似乎十分得修立铭看重,大有亲信之意。 见宇文席停住脚步,萧歌掀开车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人。 那人身后的车队,竖着风帆,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修”字。 是修家的车队! 没想到,尚未进城,商议好的计划便出现了这样的偏差。 萧歌拧着眉头,盯着远处缓缓而来的车队,目光微微挑动两下。 那车队之人,自然也瞧到了萧歌的队伍。 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开路的家丁翻身下马,对宇文席拱了拱手,行了礼,又立即别过身子,快步走到马车边,轻轻扣动两下马车厢壁,低声道。 “公子,是郡主府的人。” 萧歌也已经下了马车,与宇文席并肩而立,望向那边的马车。 却见修家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中的人掀开车帘,探出身子,一双眼睛落在了宇文席和萧歌的身上。 竟然是修立铭! 看到那人的眼睛,萧歌和宇文席皆是一愣。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的一双手已经紧紧地攒在一起。 宇文席见状,探出手,握住萧歌的手腕,五指轻轻滑动,扣住了萧歌的手。 萧歌别过头,望向宇文席,唇角微微扬动,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马车上的人对萧歌和宇文席欠了欠身子,在家丁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家丁立即拿来一件大氅,为修立铭批好,这才陪着修立铭一同往前而来。 到了萧歌和宇文席面前,那家丁率先上前,对二人抱拳行礼。 “我家公子得了喉疾,不能说话,请二位见谅。” “喉疾?” 萧歌挑眉,目光轻动,冷哼一声,唇角扬动,眉眼之中的冷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缓步上前,定在修立铭眼前,满面寒意,凝视着修立铭。 “我府上有一位大夫,乃是圣手。江湖传闻,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症。不如,请修公子去我府上,让他为你医治一番。如何?” 修立铭向后退了两步,眉眼轻动,拱手行礼,又侧过身子,望向一侧的家丁。 那家丁立即点了点头,会意上前,对萧歌道,“多谢娘子好意。我家府上也有不少名医,自会有人为公子医治的。” 萧歌微微挑动眉头,上下打量了修立铭一圈, 眼前之人,虽然和她初次见到的修立铭一模一样,可是萧歌总觉得,此人的眼光闪躲,眉眼之中似乎有几分畏惧之意,并不似修立铭素日里那般嚣张模样。 她心中微微一沉,打量了一圈。 “娘子,若是没事的话,请娘子先入城。” 一侧的家丁低声道。 萧歌望了修立铭一眼,正要上前,轻烟却快步而上,挡在萧歌面前。 “小姐,我们先进城吧。” 轻烟并非是个鲁莽之人,素日里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冲动之事。 此刻,她拧着眉头,定定地望着萧歌,微微动了动目光,看那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萧歌与轻烟对视一眼,良久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多谢修公子。” 言毕,萧歌转身,在轻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两支车队,擦肩而过。 待到马车进了城中,萧歌再也无法按耐心中的疑问。 她挑开车帘,望向跟在马车边的轻烟。 “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 “小姐,这个修立铭不是真正的修立铭。” 闻言,萧歌挑眉,一脸错愕之色,话几乎就到了自己的嘴边。 “你说什么?” 宇文席和阿育已经离开了,马车里空空荡荡,萧歌索性吩咐轻烟上了马车。 “方才那个修立铭,借自己喉疾之由,实际上是担心自己的声音会暴露。奴婢仔细瞧过了,他虽然长得与修立铭一样,可脸上伤疤的位置不对!” 萧歌挑眉,有些诧异地望着轻烟。 她倒是忘记了,轻烟有一项特殊的本事。 但凡是她瞧过的人,便会将此人所有的细节都记在心中,过目不忘。 就连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修立铭脸上的伤疤,想不到,她竟然注意到了! “你是说,易容?” 萧歌微微挑眉,望向轻烟。 轻烟没有否认,也点了点头。 “那真正的修立铭呢?” “所以,奴婢拦住了您。奴婢觉得,这人既然是假冒的,即便是您真的将郡主之事告诉他。一来,他未必会答应相助。二来,既然他是假的,那修家答应寻找郡主自然也是假的。如若郡主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大可以推在这个假修立铭的身上。” 萧歌的眉头始终紧锁,心思飞动,所有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飞速而过,很快便明白了轻烟的担忧。 第438章 爹爹额娘要死了 屋中的黑暗再度袭来。 安儿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被关在这里的第几日了。 那日,见到那个面罩人之后,便再也无人来瞧过自己。 在黑暗里,安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白日还是在黑天。 这面罩人似乎下了命令,不许人给自己送任何吃食,以至于这些时日,安儿水米未进,人瞧着也虚弱了不少。 好在,安儿从前在野外过活的时候,便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倒也还算是适应。 她靠着这些年在狼群之中过活的本能,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最弱,好让自己能够将消耗控制到最少。 如此一来,安儿便更是虚弱。 她不得不多多睡觉,来保存自己的体力。 安儿还在睡眠之中,却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她在做什么?” 安儿瞬时便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正是当日的面罩人。 “主子,她一直不哭不闹,乖乖地在休息呢。” 安儿依旧闭着眼睛,心中却微微轻动,耳朵也翕动了两下,这才感受到一阵阳光从屋外洒了进来。 看来,此刻外面正是白日。 安儿依旧闭着眼睛,依稀之中只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侧,似乎还在晃动着手中的扇子。 那扇子之中冒出熟悉的味道,更是让安儿确认了面罩人的身份。 “让她起来。” 面罩人的话音才落,便立即有人上前,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在了安儿身上。 通体的寒凉,瞬间让安儿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 因为几日水米未进,她头昏脑涨,一下子坐起身,眼前更是冒着金星。 安儿的身子左右晃动一番,这才算是彻底定住了心神,一双眼睛恼怒地盯着面罩人。 “小郡主还真是心大啊。” 隔着面罩,安儿似乎能够看到此人的脸上,带着一抹狞笑。 “你那两位养父母眼看就要死了,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大睡。” 闻言,安儿骤然抬起眼,诧异地盯着面罩人。 “你胡说些什么?” 额娘和爹爹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呢? 面罩人蹲下身子,一手捏住了安儿的下巴。 “不信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安儿扯了起来。 “若是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便是了。” 说着,面罩人已经扯起了安儿,便要往外而去。 一直守在屋外的人听到动静,探出身子,看到安儿几乎是半跪着被面罩人拖了起来,心中一沉。 牛二快步上前,一手拖住安儿的另外一只手臂,好让她站起身。 “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牛二虽然依旧面色冷淡,可是手中的力道极大,显然是想让安儿减少几分痛苦。 “带她回城。让她去瞧瞧,她那对养父养母的下场!” 闻言,牛二的面色也微微一顿,抬起眼,有些错愕地望向面罩人。 据他所知,这几日城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 小郡主府上也一直是安然无恙。 怎么听着面罩人的意思,难道是小郡主府出了什么事情? “你胡说!” 安儿听到此话,一把甩开了面罩人。 因为头晕,她脚下微微晃动了两下,向后倒了两步,好在被牛二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我爹爹和额娘怎么会中你这等小人的手段?” 面罩人慢慢收回手,冷笑一声,抬手将自己的衣角拉扯两下,整理好衣衫之后,这才重新打量了安儿一圈,又用余光睨了睨牛二。 牛二立即明白了面罩人之意。 “小郡主。” 他虽然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可是听上去却没有面罩人那般令人生厌。 “你养父养母虽然心思聪慧,却也无法忍受失去你这唯一的孩子啊。你已经消失了三天三夜,毫无消息,你想想,他们会怎么样呢?” 听到此话,安儿的心中也是猛然一顿。 她拧着眉头,侧过眼,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牛二。 牛二面色冰冷,可是双眼之中,总算是闪过一丝关怀。 毕竟,瞧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被关在这里,整整三日三夜,牛二心中难免对这孩子多出几分怜惜之意。 加之想到自己的身世,牛二看到这孩子,总是觉得似乎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见安儿望向自己,牛二心中的疼惜更是涌动了几分。 “小郡主,你若不想让你的养父养母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还是好好听我家主子的吧。” 安儿这才缓缓抬起眼,侧过头,喉咙上下滑动了一番,望向面罩人。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罩人听到安儿这话,才冷哼一声,缓步上前。 安儿本能向后退了两步。 “简单。只要你写一封书信,交给你养父养母。我交给他们,他们自会安心许多。不过,我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同他们要些银钱,这总不为过吧。” 此人做事说话好不无耻! 安儿心中暗道。 分明是他将自己掳到了这地方,如今竟然还有脸同爹爹和额娘要银钱? “你要多少?” 许久,安儿才从自己的口中挤出了几个字。 “一万两白银。” 听闻此话,安儿猛然挑眉,惊讶地望向面罩人,一双眼睛越发阴沉。 “你要一万两白银?” 安儿凝视着面罩人,“如此狮子大开口,别说是我爹爹和额娘,即便是我也不会答应的!” 面罩人被安儿几句话激怒,几步上前,抬起手,便往安儿的脖颈上捏去。 牛二见状,忙一把扯住了安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面罩人见到这情形,即刻露出了不悦之色,挑着眉头,恼火地盯着牛二,声音越发冰冷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牛二握着安儿的手缓缓松开,垂下脑袋,只用自己眼角的余光睨了睨安儿,轻声咳嗽两声,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这才算是将情绪完全稳住。 “主子,您只是想要银子。若是您伤了她,这银子只怕是更要不上了。” 牛二低着头,沉声道。 听到这话,面罩人才慢慢地放下了手,冷眼瞥了安儿一眼,对牛二道,“盯着她写下书信!” 第439章 要钱反暴露 轻烟再度回来的时候,见宇文席还守在屋外,似乎是专门在等待她。 “王爷。” 轻烟快步上前,一边打量了两眼屋内的方向,一边想要往内而去。 宇文席见状,拦住轻烟的去路,瞧了一眼屋中,又看向轻烟,低声道,“如何?还没有消息吗?” 轻烟收住脚步,垂着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咱们已经派出去三四波人了,可都没有消息。还有,修立铭一直借自己身子不适,留在府中不肯出来。奴婢亲自去见了修立铭,他托故就是不肯见我。” 轻烟说着,许是也有些焦灼,轻轻跺脚,一双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宇文席长叹一声,别过头,瞧了一眼屋内的方向,眉头紧蹙,慢慢地收回目光,看向轻烟。 “这几日,歌儿都没有好好休息。方才我吩咐人在她的膳食之中放了些催眠之物。让她好好歇息。我们去前厅议事情。”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便见院外跌跌撞撞,闯进一人。 那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院中。 “主子,有人送来了这封书信。” 来人声音极高,因为过于紧张,还险些跌倒在宇文席面前。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只信封。 轻烟挑眉打量了来人两眼,略显不悦地上前,一把从那人的手中拿过书信,“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家丁这才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了宇文席一眼,才低声道。 “主子,方才奴才准备出府办事,就看到这书信被一柄匕首钉在外面的柱子上。奴才拿了这书信来。奴才瞧了两眼,这……这书信之中……” 家丁一边说着,一边胆战心惊地望向宇文席,目光之中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到家丁这样的神色,轻烟的心中更是一顿。 她瞥了那家丁两眼,拆开信封,才看了几眼,目光也是一沉。 轻烟猛地抬起眼,慌乱地望向宇文席,嘴角微微打了几个颤抖。 “怎么了?” 宇文席拿过轻烟手中的书信。 那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中,看到书信之中的内容,宇文席的手猛然颤抖起来,手中的东西险些跌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便听到屋中传来了萧歌的声音。 “怎么了?” 话音才落,便见萧歌已经从屋内缓步而出。 她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发紫,一双黑眼圈倒是显得她更加娇弱几分。 宇文席听到萧歌的声音,猛地收回手,将书信背在身后,目光灼灼担忧地看向萧歌。 他尽力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歌儿,你怎么起来了?” 萧歌和宇文席相处多日,自是最清楚他的性子。 看到他这神色,立即便明白,他是有事要瞒着自己。 萧歌立于原地,微微挑动眉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宇文席一圈,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王爷怎么了?” 宇文席背着双手,已经将手中的东西滑进了衣袖之中,面上的忧虑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唇角微微扬动,脸上的笑意加深。 “不是说让你好好歇息吗?起来做什么?” 一边的轻烟见状,也立即上前,望向萧歌,“是啊。小姐作何这么早就要起来?好好歇息。” 说着,轻烟已经扶住了萧歌,搀扶着她,想要让她进屋歇息。 却见萧歌推开轻烟的手,望向宇文席,目光灼灼。 “给我。” 萧歌说着,已经伸出手,向前走去。 宇文席脸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什么?” 他缓步走到萧歌面前,抬起手,顺势握住了萧歌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搭在萧歌的肩膀上。 “我陪你进去再歇一会儿。” 萧歌动了动身子,甩开宇文席的手,目光更沉。 “给我!” 她目光坚定,灼灼地凝望着宇文席,纹丝不动。 看样子,若是拿不到那封书信,定然不肯罢休。 宇文席长叹一声,眉头蹙得更紧。 “小姐。” 倒是一边的轻烟按耐不住,几步上前,看向萧歌。 “是绑匪的来信。” 萧歌猛地望向轻烟,目光收回,又打量了两眼宇文席,眼中错愕更深。 “安儿亲笔所书。她的字是我教的。” 宇文席说着,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信封,交给萧歌。 “他们要我们拿出一万两白银,才肯放了安儿。” “一万两?” 萧歌心头一沉,接过信封,拆开瞧了两眼,内容果真与宇文席所说相差无几。 “一万两。” 轻烟也微微蹙着眉头,“那不就正是今年林阳郡需要给朝廷上贡的银子吗?”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方才拿到这封信,宇文席只一心挂念着安儿,倒是并未想到这一层。 此刻听到轻烟提起,心中猛然一动。 萧歌手中的信握得更紧了几分。 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手心之中汗涔涔的,就连那信纸都有些褶皱。 “王爷。” 许久之后,萧歌微微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令宇文席惊讶的是,萧歌的眼中竟然没有担忧和慌乱,反而还多出了几分镇定之色。 她唇角微微扬动,眼中的笑意浓郁几分。 “我们不用急着找安儿了。” “什么?” 轻烟错愕地上前,略显惊讶地望着萧歌。 “不寻小郡主了?” 轻烟说着,别过头,目光在宇文席和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小姐,您说什么呢?” 不想,宇文席却也缓步上前,“我这就去筹备那一万两银子。”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三人之中,唯独轻烟还迷惑不解,错愕惊讶的目光还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游走。 待到宇文席离开之后,萧歌才将信放进衣袖之中,望向轻烟。 “轻烟,着红甲卫士暗中进城,守在郡主府外。” 轻烟虽然不解萧歌到底要做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对于萧歌的服从,早已经刻在了轻烟的脑海之中。 她恭恭敬敬地对萧歌行了礼,又探着头,打量了两眼屋中的方向,沉声道,“诺。奴婢这就去准备。” 第440章 筹银 很快,城中便传出了消息。 小郡主府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在四处筹措银两。 消息自是也传到了修府。 假修立铭以喉疾未愈,尚且不能开口说话,府中一切都交给自己的贴身亲信阿丁。 这阿丁自幼就跟在修立铭身边,名为下人,实则对于修立铭而言,根本就是手足一般。 得知小郡主府中正在筹措银两,阿丁匆匆回府。 他吩咐人前去郊外报信,又见那假修立铭一脸享受地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点动两下,喉咙之中发出一阵享受的声音。 阿丁打量了修立铭两眼,目光微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站起来。” 假修立铭闻言,余光打量了阿丁两眼,将手中的茶叶呸了两口,绿色的茶水还贴在他的嘴边。 “怎么了?” 阿丁挑眉,目光之中的不悦更加浓郁了几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阿丁冷目盯着那假修立铭,“外面都知道,公子喉疾未愈。你倒好,还在这里大肆地哼唱小曲。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假扮地吗?” 那假修立铭闻言,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微微收回目光,垂着脑袋,双手攒紧了几分。 他用余光打量了阿丁两眼,不情愿地哼了两声。 “这都多少日了?” 假修立铭一边说着,一边又坐回了桌边,微微扬起头,用余光打量了阿丁两眼,目光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当日,你们可是说好了,只让我假扮一两日。这么久了,修家公子依旧没有回来。我说,你们到底在筹划些什么我管不着。可你们私自延长了时日,这可是要加银子的。” 阿丁目光阴郁,打量了假修立铭两眼,冷哼几声,一双手环在身前,上下扫视着假修立铭。 “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做事。还怕我家公子在银钱上亏待了你吗?” 听到这话,那假修立铭这才收回了目光,还有些不信任地缩了缩身子,冷哼两声,用余光瞥了阿丁两眼。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就将你们做过的好事,都说出去。到时候,你们在这林阳郡中,只怕也待不下去了!” “你……” 阿丁正要回话,却见屋外匆匆而来一个小厮。 假修立铭见到来人,与阿丁对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 小厮快步走到二人身边,抱拳行了礼,目光在假修立铭和阿丁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便是他,也能察觉到这屋中奇怪的氛围。 “怎么了?” 阿丁白了假修立铭一眼,才有些不悦地收回目光,将怒气洒在了那小厮的身上。 “阿丁哥。” 小厮对阿丁行了礼,“小郡主府上派人传了消息来,说是小郡主府上今日摆宴,请林阳郡所有的富户都上门一聚。” 听闻此话,阿丁的目光一沉,“说了是为什么事情摆宴吗?” 那小厮闻言,摇了摇头,“这倒是没说。不过,这几日,整个林阳郡都知道,小郡主府上正在四处筹措银两呢。信中点明了是要请所有林阳郡的富户。多半也是为了银两之事吧。” 阿丁一手搭在身前,微微摩挲了两下,别过头,打量了两眼假修立铭。 他根本就没有在听二人说话,只顾着不住地将手边地点心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饥饿不已的野兽,哪里有半分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的样子? 阿丁瞧着假修立铭的样子,不由蹙眉,心中也多出了几分不悦。 他别过头,见那小厮也正盯着修立铭,时不时还啧啧两声,眉头紧锁,看样子定然也是觉得这修立铭的吃相实在是难看了一些。 “瞧什么!” 阿丁目光一沉,提高了声音,高喝道。 他在府中一向很有威望,听到阿丁的声音,小厮打了一个寒战,吓了一跳,忙对阿丁行礼,“阿丁哥,这主子自从得了喉疾之后,怎么就……” 听到这话,便是假修立铭也抬起头,带着几分不悦之色,望向小厮。 阿丁更是冷着面色,闷哼一声,“主子的事情,你也敢多事!是觉得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在这林阳郡中,修家便是一手遮天。 在修府之中,这位阿丁更是一手遮天。 小厮丝毫未曾怀疑,只要阿丁说要了自己的性命,自己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小厮忙对阿丁行了礼,赔上一脸越发尴尬的笑容,匆匆退了下去。 见小厮离开,那修立铭竟然再度抓起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就往嘴里放去。 见状,阿丁一把夺过了修立铭手中的的东西。 他猛地将糕点拍在碟子之中,一脸怒色地盯着假修立铭。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办砸了公子的事情。别说是银子了,就算是你的性命都难保!” 假修立铭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可是却强撑着面色,唇角抽动了两下,冷哼两声,强行镇定下来。 他打量了两眼被阿丁夺去的糕点,倒是没有再多言,收回目光,起身拍了拍一双手,就往内殿走去。 见状,阿丁冷哼呵斥,“做什么去?” 假修立铭停下脚步,别过头,只用余光打量了阿丁两眼,冷声道,“你没有听到方才来人所说吗?人家小郡主府上可是要所有的富户都去赴宴。难不成,你就让我穿这一身去赴宴吗?” 闻言,阿丁这才停住了脚步,只盯着假修立铭打量两眼,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了。 待到走到门边,阿丁还不忘瞥了假修立铭两眼。 “到了小郡主府上,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假修立铭半分也没有理会阿丁,径直走进了后殿之中,还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以此来表达不满。 阿丁的心中更加不悦。 他也摔上门,似乎在回馈那假修立铭的怒气似的。 阿丁在心中暗自发誓,等到此事结束之后,一定要将这假扮公子的泼货狠狠收拾一番,赶出林阳郡了事,才算是了却了心中不满。 第441章 张狂 郡主府。 林阳郡几乎所有的富户都在郡主府门前落马,这林阳郡中的各个富户都相识,此刻瞧到彼此,纷纷互相打着招呼,时而攀谈两句。 就在此时,却见修家的马车也从远处缓缓而来。 瞧到那马车,众人的脸上,更是各有各的神色。 面色最不好看的,当数胡嘉荣。 那日在小郡主府中,萧歌惩罚了修立铭之后,胡家倒是过了几日的安稳日子。 可是,之后不久,修立铭便寻出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理由,寻胡家的不是。 几次下来,胡家损失颇多。 胡嘉荣本还指望着小郡主能够再责罚修立铭一番,可哪知道,这么多日过去了,小郡主却没有再提过此事。 如此一来,更是让修立铭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胡嘉荣身上。 胡家这些时日,可被修立铭折磨得不轻。 就在胡嘉荣思索的时候,却见修立铭的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修立铭在阿丁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他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正要往郡主府中走去,却被阿丁轻轻地捏动两下。 修立铭这才别过头,顺着阿丁的目光望去。 看到胡嘉荣,阿丁不动神色地对修立铭点了点头。 修立铭这才径直往胡嘉荣的身边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侧过身子,给二人让出一条道路。 “修公子。” 胡嘉荣对修立铭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眼中带着一抹淡然而疏远的笑意。 “胡公子。” 假修立铭假意喉疾未痊愈,自是不能随意开口,由一侧阿丁接过了胡嘉荣的话,望着他,眼中冷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几日,胡公子布庄的生意可好?听说前段时日,胡公子布庄来了一批胡人,不知这些胡人的生意可还好做吗?” 听闻此话,胡嘉荣的面色更加难看。 阿丁若是不提也就罢了,他提起来,胡嘉荣倒是想起了那些胡人。 他们的生意不是不好做,根本就是无人可做。 挑剔不说,一个个还都没有多少银子。 胡嘉荣本欲不再做他们的生意,那知道这些胡人却武力相逼,甚至还砸了胡嘉荣的布庄。 听阿丁这话,想来也是一早就知道了这胡人的存在。 说不定,这些胡人,根本就是他们安排的! 见胡嘉荣不答话,阿丁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笑意满满地凝视着胡嘉荣,接着道,“若是胡公子觉得胡人的生意不大好做,倒是可以告诉我家公子一声。毕竟是在一个郡子里过活的,大家自该互相照料。” “多谢修公子!” 胡嘉荣一肚子怒气,面色更是气的苍白。 他冷哼一声,又瞥了一眼修立铭,“我胡家虽然比不上修家,可却也不用旁人出手,多管闲事!” 言毕,胡嘉荣衣袖一挥,冷哼一声便转身快步往郡主府中走去。 见胡嘉荣被气得不轻,阿丁心中更是好笑。 他打量了周围众人一圈,故意提高声音,对着离开的胡嘉荣高声道。 “修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你们可不要因为觉得自己在一些新上任的人面前得了几分脸面,就妄想打起修家的主意了!” 修立铭在林阳郡一向猖狂,他身边的这个阿丁更是猖狂无比。 众人听到阿丁的话,心中更是一颤,纷纷侧过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身边之人两眼,这才对阿丁陪着一脸笑意。 “是是是。” “阿丁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个碗里讨生活的人,自是要互相照料。怎么会有人故意寻衅修家呢。” 听到这话,阿丁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别过身子,一手扶着修立铭,微微欠身,“公子,咱们进去吧。” 假修立铭方才在这里听了这么久的白话,早就有些疲累了。 听到阿丁这话,他才打了一个哈欠,又四下里扫视了一圈,便随着阿丁一同往小郡主府中走去。 他本就是困乏无比,可万万也想不到,这样的行为举止,落在旁人的眼中,只觉得修立铭猖狂无比,竟然由着一个下人这般折辱这些富户不说,还故意露出了这等轻狂的表情,分明是没有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 修立铭在阿丁的陪同之下,快步进了府中。 萧歌和宇文席早已经等在前厅之中。 看到修立铭,宇文席的目光微微一顿,心中燃起了一阵怒火。 他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目光灼灼,直勾勾地凝视着修立铭。 倒是一侧的萧歌,瞧着冷静许多。 她淡然一笑,别过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不动神色的摇摇头,这才快步走到修立铭身前。 “多日未见修公子,不知修公子的身体可好些了?” 没想到萧歌会对自己这般殷勤,修立铭微微一顿,本能地别过头,望向一侧的阿丁。 阿丁立即接过萧歌的话头,对她行了礼,“多谢娘子挂心。我家公子的喉疾只怕是还要一些时日才能好。” 听到阿丁的话,萧歌测过眼,打量一圈,眼中多出了几分不悦之色。 “轻烟。” “小姐。” “今日我与各位富户有要事要商议,下人们都不用在这里伺候了。你带着这位小哥也下去吧。” 轻烟闻言,答应一声,侧过身子,对阿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阿丁心中一顿,瞥了一眼轻烟,又看向萧歌,“娘子,我家公子喉疾未痊愈,若是没有人守在身边,只怕是不能与娘子叙话。” “这位小哥。” 不等阿丁说完,萧歌已经立即别过头,露出不满之色,打量了阿丁两眼,眼中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难道修公子在我府中,小哥和修府还有什么担心的吗?修公子若是喉疾未痊愈,那我寻些纸笔来,让他写字便是了。你守在这里,没得倒是让旁人觉得,修家又在这里做特殊之事,有损修公子清誉。” 听闻此话,阿丁别过头,小心翼翼打量了修立铭两眼,眉角微微挑动两下。 修立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摆动两下,示意他自己可以处理这里的事情。 第442章 假冒可是大罪 众人在厅中落座。 胡嘉荣坐在修立铭对面,眼前着修立铭低着头,手中握着茶杯,时不时转动杯盖,似乎根本就未曾将他放在眼中,胡嘉荣心中更是涌动起一阵阵的怒意。 “诸位。” 正座上的萧歌,环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 她的目光落在胡嘉荣身上,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看到她的笑意,胡嘉荣心中微动。 “今日请诸位前来,名为赴宴,实则实在是有件事情想要请诸位相助。” 胡嘉荣对萧歌本就印象不错。 加上萧歌早就与修立铭闹得势同水火,这对于胡家而言,可谓是个机会。 此刻听到萧歌这话,胡嘉荣立即起身,抱拳行礼,躬身道,“娘子客气了。小郡主前来林阳郡定居,本就是给足了我林阳郡脸面。您和这位公子,是小郡主的养父养母,在我们心中,你们与小郡主并无二样。我们如何敬重小郡主,便如何敬重你们。”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对宇文席和萧歌拱手行礼,附和胡嘉荣。 “多谢诸位。” 萧歌摆摆手,侧目望向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未曾起身的修立铭。 他依旧垂着眼,手中不不住地摆弄着那只茶杯,一言不发。 众人顺着萧歌的目光望去,都看向修立铭,纷纷挑眉,递上了不悦之色。 修立铭这才抬起头,环视众人一圈,耸动肩膀,满面皆是无奈之色。 似乎在询问众人:瞧着我做什么? “修公子。” 萧歌深吸一口气,扬动唇角,尽力挤出一抹笑容,盯着修立铭。 “瞧修公子的样子,是不愿意帮我们一把了?” 修立铭打量了众人一圈,拿起一侧放着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小郡主身份贵重,不知修家有什么地方能帮的上小郡主呢?修家已经捐了本年上贡,可没有多少银两了。 这话里话外,皆是挑衅。 众人见状,眉头紧蹙,不由嘶啦两声,纷纷别过头,目含担忧地望向萧歌。 这位娘子的手段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修立铭竟敢当众给她难看,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不想,萧歌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怒色,反而还扬动唇角,呵呵一笑。 她起身缓步走到修立铭身前,居高临下,凝视着修立铭。 良久,萧歌缓缓开口,“我尚且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怎么修公子就先急着说修家没有银钱了呢?” 修立铭的面色瞬间便是一顿。 “难道说,修公子是认定了,我要开口之事,便是为了银钱吗?” 修立铭右手搭在身前,微微摩挲两下,缓缓仰起头,与萧歌四目相对。 她站得离自己很近,望去之时,压迫感十足。 瞧到修立铭的目光,萧歌只是扬动唇角,眉眼之中的笑意淡定而浓郁。 可不知为何,修立铭却总是觉得,萧歌的眼中,分明还有一道锐利的光芒。 那光芒灼灼,似乎在暗示着,萧歌早就知道了什么,还肯来询问,不过是想要从修立铭的口中听到答案罢了。 修立铭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身子不由一缩,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许久,修立铭才拿过一侧的毛笔,接着写到:不知娘子要我们做何事? 萧歌的目光,在修立铭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拿过那张纸,打量了两眼,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说来也巧,还真的被修公子猜中了。” 萧歌将手中的纸张放在桌上,一根手指压住那纸张,轻轻地点动两下,眉眼弯动,淡然一笑。 “诸位。” 她抬起头,目光在厅中一干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修立铭的身上。 却见萧歌唇角扬动,眉眼轻弯。 “小郡主初到林阳郡,却被人绑架了。” 一句话才落下,众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胡嘉荣第一个站起身,一脸错愕地望着修立铭,“什么?小郡主被绑架了?” 萧歌依旧侧脸对着胡嘉荣,侧过头,望着修立铭。 众人皆是一脸惊讶之色,独独修立铭的面色微顿,手中的茶杯晃动了两下,轻声咳嗽两声,立即便稳住了情绪。 他抬起眼,眉眼抽动两下,眼下的肌肉向上抽搐几分,面露尴尬之色。 “是吗?” 许久之后,修立铭才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写到: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对小郡主下这样的狠手? “修公子不知道吗?” 萧歌凝视着修立铭,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修立铭被她盯得心中发紧,喉咙滑动,后背僵直,拧着眉头,两人四目相对,未曾答话。 就在此时,轻烟快步从外而入。 她手上满是鲜血。 一进屋中,便掀起了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味。 众人皆拧着眉头,望向轻烟,目光微蹙,露出了诧异之色。 “小姐。” 轻烟走到萧歌身前,一双手因为满是血污,只能随意搭在身前,掌心向上,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招了吗?” 轻烟用余光瞥了修立铭两眼,才对萧歌道,“还以为他跟在修公子身边多年,想必是个硬骨头。没想到,不过是用了些刑,他便什么都招了。” 眼瞧着轻烟盯着自己,言语之中,似乎在说阿丁,修立铭的面色一沉。 他猛地站起身,盯着轻烟,才要说话,却感觉到了身侧灼灼的目光。 修立铭喉咙滑动,心中咯噔一下,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假修立铭倒是有几分本事。 萧歌心中暗笑。 她望向轻烟,“既然招了,就让他将真的修公子交出来吧。主仆一场,怎么能联合外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听到这话,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歌和修立铭身上。 萧歌的言语,再清楚不过。 修立铭,竟然是假的! 身侧的人后背一僵,猛地望向萧歌,紧张地吞咽了两口口水,纹丝不动。 “修公子可是林阳郡的大户。敢冒充他,一定别有用心。这样的人,抓起来,就要狠狠地审问!” 说着,萧歌便要吩咐轻烟动手。 第443章 全都招了 眼看着轻烟往自己身前冲来,那假修立铭立即起身。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一双眼睛错愕地打量着轻烟和萧歌,高声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哎呦。” 轻烟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目光灼灼。 萧歌缓步上前,一只手搭在修立铭的肩膀上,轻轻地拍动两下,冷笑两声。 “修公子不是不会说话吗?” 假修立铭拧着眉头,盯着萧歌。 “我……我是被他们逼得。” 假修立铭瞥了萧歌两眼,才收回目光,低着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面露仓惶之色。 “逼得?” 萧歌挑眉。 “他们……他们要绑架小郡主,必得要有人在城中假扮修立铭,才能摆脱修家的嫌疑。” 听闻此话,众人目光更沉,皆望着假修立铭。 萧歌心中一紧,双手不由自主地攒在一起,情绪翻滚而起,早已经难以控制。 就在萧歌觉得自己情绪到了临界之处,马上要爆发时,身后多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望着她,唇角扬动,露出些许笑意。 萧歌这才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定下心神,凝视着假修立铭。 “小郡主在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 假修立铭一边说着,一边上前,颤抖着抬起双手。 “是他们找到我。真的不是我策划的。请娘子看在我也是被逼迫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萧歌盯着假修立铭,心中情绪翻涌而起,胸口微微地上下起伏。 许久之后,她才收回目光,侧过眼,望向轻烟,冷声道,“让他进来。” 轻烟剜了假修立铭两眼,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厅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轻烟引着一人进了厅中。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阿丁! 阿丁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塞了一张破旧的布条,说不出话。 众人扫视了阿丁一圈,可他身上却没有一个伤口。 假修立铭打量了阿丁一圈,诧异地望向萧歌,言语再度打起了结巴。 “你……你们……” “你以为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会和你们这些腌臜之人一样,动私刑吗?” 轻烟说着,已经一把将阿丁口里的布条扯了出来,推了他肩膀一把。 阿丁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小郡主在哪里?” 萧歌盯着阿丁,冷声问道。 “不知道。” 话尚未说完,轻烟已经扬起手,一巴掌落在阿丁脸上。 “现在知道了吗?” 阿丁恼怒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轻烟,双目赤红,满眼皆是愤怒之色。 “你们敢打我!你们可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萧歌只用余光睨了睨阿丁,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别过头,走回主座,缓缓坐了下来。 一众富户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皆是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一动不动。 萧歌端起手边茶杯,抿了两口茶水。 她虽然心中焦急如焚,可是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告诉萧歌,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着急。 “轻烟。” 轻烟答应一声,即可回首,俯身行礼。 “让他知道知道,你的手段。” 轻烟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一手从发髻上取下银簪,凝视着阿丁。 “你家主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没有人能在我的银簪下,熬过一炷香的功夫。” 说着,轻烟已经吩咐人拆开了阿丁手腕上的麻绳,捏住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起来。 那银针,在阿丁的手指上,轻轻地滑动着。 银针冰凉的触感,让阿丁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他喉咙滑动,目光畏惧,凝视着银针顶部,“你……你要做什么?” “上一个,在我的银针之下,熬过半柱香的,还是一位山匪呢。听说,他杀人如麻。即便如此,却也惨叫连连,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耳边还响着他的哭嚎声呢。” 眼看着轻烟一张朱唇,鲜红无比,上下开合,说出的话,竟然是这般冷血。 阿丁哆嗦着身子,尽力摆出一副不屑之色,别过头,盯着轻烟。 “我就不相信,你们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滥用私刑。” “私刑?” 不等阿丁说完,轻烟已经接过了阿丁的话头,眉眼挑动,冷笑一声。 “可是有人作证,你绑架了小郡主。我家主子,身为小郡主的养母,自是要为小郡主安危考虑。今日,便是这银针钻了你的手指,也不过是我家主子慈母之心。何况,你以为,此事闹到公堂之上,你当真能占得半分便宜?” 听闻此话,阿丁双腿一软,身下向下滑落。 轻烟一手拉住阿丁,不见她如何用力,竟然已经一把将阿丁扯了起来。 轻烟可是随着萧歌征战沙场之人,像阿丁这样的体格,即便是再来上几个,只怕也不是轻烟的对手。 却见轻烟扯着阿丁的胳膊,盯着他地双眼,眉眼轻动,冷笑一声,那银针顺着阿丁的手指便轻轻地滑动而去。 眼看着银簪的顶端就要扎进指甲之中,阿丁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惨叫一声,抬起手,猛地推在轻烟的肩膀上。 轻烟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停下手中动作,凝视着阿丁,唇角扬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说吗?” “在……在修家郊外的庄子上。由少爷亲自看管。” 萧歌猛地站起身,心中的焦灼已经到了顶点,不再犹豫,快步往外而去。 “轻烟,将他和这个假修立铭看管起来。” 宇文席一边嘱咐着,一边已经快步跟着萧歌往外而去。 厅中诸人,谁也没有想到,今日前来小郡主府,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面面相觑,目光之中的错愕之色,难以掩盖。 轻烟一手扯着阿丁,对那假修立铭扬动下巴,看向身后家丁。 “带走。” 家丁们答应一声,上前扯起假修立铭,便往厅外而去。 阿丁和假修立铭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仿佛两堆破棉絮似得,被生生地拎了出去。 第444章 暗器 萧歌和宇文席一出府门,便翻身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匹,两人一路狂奔而去。 他们早已经打探过了,修家在郊外只有一处庄子。 红甲卫士们紧随二人身后,穿过城中街道,百姓们纷纷侧身让路,看到一行人飞奔出了城门,又汇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足足半盏茶之后,萧歌终于看到了修家宅院的大门。 她心中更是焦灼,夹着马肚子的双腿,又加重了力道。 马儿吃痛,步子更快。 就在此时,一道利箭突然从一侧的树丛之中猛然飞了出来。 萧歌一心只在催马,那利箭转眼到了眼前,她竟然才注意到。 “歌儿!” 宇文席惊呼一声,跃身而起,往萧歌的身上扑去。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利箭转瞬已经到了萧歌身侧。 萧歌猛地向后侧倒身子,顺势从腰间拔出了软剑,挥动两下,竟然将那利箭绕在了软剑之上。 接着,见萧歌直起身子,右手发力,猛然甩动,那利箭从软剑的尖端飞了出去,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待到萧歌做完这一切,宇文席也已经到了萧歌身后。 他跨坐在马背上,右手扶住萧歌的腰肢,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见她并未受伤,这才安下心来。 胯下的马儿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停住了脚步。 “歌儿,没事吧?” 宇文席还不放心,关切问道。 萧歌摇了摇头,侧眼望向落在地上的利箭,压低了声音,“看来,这修立铭,是早有准备了。” 就在此时,一侧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摩挲之声。 红甲卫士们也都跟了上来,听到灌木丛的摩挲之声,纷纷翻身下马,围了上去。 宇文席和萧歌也翻身下马,两人皆抽出腰间兵刃,对视一眼,一道往那灌木丛摸了过去。 越靠近灌木丛,那摩挲之声便越发浓郁了几分。 突然,灌木丛后,猛地站起一人。 那人手持弓箭,目光淡然,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扬动唇角,保持着笑意。 看到那人,萧歌和宇文席都是一愣。 二人对视一眼。 竟然是牛二! 当日在街上,萧歌便觉此人武艺非凡,比起修立铭身边其他人,要高出许多。 红甲卫士看到牛二,纷纷围了上去,亮出利刃,盯着牛二。 萧歌抬手,拦住一众红甲卫士。 她凝视着牛二,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扬动下巴,指了指牛二手中的弓。 “是你?” 牛二毫不畏惧,耸动肩膀,微微撇了撇唇角,点了点头。 “为何要拦我?” “主子吩咐的。我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罢了。” “当日一见,我便觉你出尘绝众。为何要助纣为虐?” 牛二垂着眼,低着头,握着弓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主家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连恩情都不能报,那我何配为人?” “安儿不过十岁!” 萧歌冷眼盯着牛二,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不由打起了颤抖。 “为了报恩,难道连底线都不要了吗?” 闻言,牛二猛地抬起头,望向萧歌。 “小郡主无碍。只要你们肯照主子的说法去做,他一定不会伤害小郡主的。小郡主可是朝廷的人,若是伤了她,主子岂不是也回不去林阳郡了。” 一直站在一侧的宇文席冷笑两声,盯着牛二,“你以为,他现在还回得去吗?” 牛二微微别过头,盯着宇文席,心中微沉。 “他这是想拿着那一万两白银,离开林阳郡。安儿是死是活,与他有何干呢?” 牛二眉头紧蹙,心中一沉。 他眼前浮现了安儿那张有些苍白的面颊。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坚定而执着。 每每看到安儿,牛二都仿佛瞧到了儿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每日都要被逼在地下斗场,成为那些人下注的工具。 若是那个时候,自己能遇到一个愿意将自己救出火坑的人,也许今日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牛二攒着弓的手,微微一松。 “安儿在哪?” 宇文席瞧出了牛二神色之中的松动,沉声问道。 牛二侧过身子,指了指那庄子,“后院,东厢房,右手起,第三间屋子。” 萧歌和宇文席不再犹豫,对视一眼,便匆匆往庄子那边走去。 两人才走出几步,牛二快步迎上前,挡住二人的去路,凝视着萧歌,低声道,“你们若是肯放公子一命,我才能放你们离开。” “放他一命?” 宇文席冷哼一声,抬手将萧歌护在身后,眉目攒动,盯着牛二。 “绑架、勒索,这样的罪名,便是杀他三次都够!还想要饶他一命?” 牛二挑眉,露出不悦之色。 他打量了宇文席两眼,又望向萧歌。 “若是如此,请恕我不能放你们过去。除非,你们能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说着,牛二已经从腰间拔出利刃,扔掉手中长弓,摆出搏命的架势。 见状,宇文席和萧歌的心中皆是一沉。 不用和牛二交手,萧歌也瞧得出来。 此人拳脚上的功夫,定然早已经登峰造极。 自己和宇文席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可被他耽搁在这里,打草惊蛇,待到他们二人赶到庄子之中,只怕安儿早就被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到时候,白白折腾一番,且又惊动了修立铭,更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萧歌和牛二对视一眼。 “只要他不伤到安儿,我可以保他不死。可若是想要像从前那般生活,只怕不可能了。” 牛二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来,目光一点点收敛,微微点了点头。 “他做下这种事情,早晚会被官府抓到。若是能落在你们手中,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了。” 言语落下,牛二便侧过身子,对萧歌和宇文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对视一眼,便立即往前而去。 看到二人离开的背影,牛二的目光逐渐沉了下来,握着利剑的手握紧又逐渐松开。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还了修家的恩情。 思索至此,牛二转身,大步离开。 第445章 你也太蠢了 萧歌和宇文席带着红甲卫士才到庄子之外,却见庄子四周空空如也,大门敞开,似乎正在等待二人的到来。 这修立铭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学无术。 可此次,他绑架安儿,从头至尾,做的如此细致。 如若不是心思缜密之人,定然难以做到。 此刻看到敞开的大门,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多出几分诧异。 “我先进去。” 宇文席说着,便要往宅子之中走去。 他才走了两步,却被萧歌拦住去路。 “你在外面指挥红甲卫士。我进去。” “不成!” 宇文席一把扯住萧歌的胳膊,凝望着她,立即摇头。 “你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却见宅院大门之内,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 两人顺势望去,却见修立铭将安儿挡在身前,一只锐利的匕首,夹在安儿的脖颈上。 “你们两人不用再争了!” 修立铭冷笑两声,手中的匕首,再度往安儿的脖颈上凑近几分。 安儿仰着脖子,不敢动弹,眉目轻蹙,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望着萧歌和宇文席。 “额娘……爹爹……” “闭嘴!” 听到安儿的声音,修立铭冷声道。 安儿收住话头,侧过头,用余光打量了修立铭两眼。 “你若是伤了我,不仅那些银子你拿不到手。我爹爹和额娘也不会放过你的。” “事已至此,你以为我还在乎那些银子吗?只要你在我的手中,他们就不敢胡来!” 修立铭说着,抬起眼,身子往安儿的身后躲闪了几分,依旧死死地凝视着萧歌和宇文席。 “萧娘子,小郡主在我的手中。你们若是敢强攻这庄子,我便要了她的性命。左不过,我杀了她,与她陪葬便是。可是,你们二人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小郡主死了,会造成多少影响。” 修立铭只以为二人乃是安儿的养父养母,自是只会用所谓的利益影响来威胁二人。 殊不知,看到安儿被修立铭挡在身前,那只锐利的匕首,眼看着就在她嫩白的脖颈上滑动着,萧歌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如若不是死死地握着双手,早就冲上前去,任由修立铭开出条件,自己绝对不会反驳。 “你到底想要什么?” 宇文席意识到了萧歌情绪的波动。 他一手握住萧歌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眉眼冰冷,凝视着修立铭。 “我要离开这里。将那一万两银子准备好。” “修立铭。” 宇文席面色阴沉,凝视着修立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你能离开林阳郡,你以为你就能安然无恙吗?” 修立铭闻言,低着头,拧着眉头,盯着安儿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你若是伤了小郡主,我绝对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你若是肯放了小郡主,我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保我一条性命?” 修立铭凝视着宇文席,冷笑两声,高声喊道,“保着我的性命,好让我日后都在牢中过余生吗?” “你做下此事的时候,就该知道,即便是成功了,你也不会再和从前那般,过逍遥的日子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着,修立铭手中匕首扬起,就要往安儿的脖颈上扎去。 “等等!” 萧歌再也无法按耐情绪,猛地上前,颤动着双手,向前走了两步,喉咙发紧,满面皆是紧张之色。 她一手拦住宇文席,对他摇了摇头。 “我答应你。” 萧歌早已经失去了与修立铭抗争的勇气,凝望着他,连连点头,“你先放了安儿。” 闻言,修立铭脸上多出了喜色,扬动唇角,冷笑两声。 “银子到手,我自会放了小郡主。” “修立铭!” 萧歌猛然提高声音,怒目盯着修立铭,“你若是敢伤了安儿,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额娘……” 安儿的声音打着几分颤抖,抬眼望向萧歌,后背僵直,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动两下。 “安儿,别怕。” 萧歌心疼不已,尽力保持着笑意,作出轻松模样,凝望着安儿。 “有额娘在这里,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安儿望向萧歌,眉眼轻动,微微点头。 “额娘,安儿不怕。” “真是母女情深啊。” 修立铭打量了安儿两眼,匕首的尖端,在安儿的脸上,轻轻地滑动了两下。 “小郡主这张脸倒是生得不错。也不知,日后会被什么人瞧中。小郡主,你可知道,和亲的女子命运如何?不如,我今日帮帮你吧?” 说着,修立铭扬起手中的匕首,冲着安儿的面颊而去。 “修立铭!” 眼看着那尖锐的匕首已经到了安儿的脸上,一道鲜红的血丝顺着她嫩白的面颊一路滴落,萧歌心中猛然一紧,几步上前。 这么多年,这是萧歌第一次感到双腿发软。 她几乎是跌撞上前。 “修立铭,我跟你走。放了安儿!” “歌儿!” “额娘!” 宇文席和安儿几乎是异口同声。 “修立铭,有我在你手中,你还怕他们不会将银子送来吗?” 修立铭盯着萧歌,心思飞动。 许久之后,他才扬动下巴,指了指萧歌。 “你过来。” 萧歌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修立铭的身前走去。 身后红甲卫士想要上前,却被宇文席抬手拦住。 他警惕地盯着萧歌,她每走一步,宇文席的心都越发紧张些许。 眼看着萧歌已经走到了修立铭身前。 “安儿,过来。” 她探出手,低声道。 修立铭一手握着匕首,另外一只手顶住安儿的腰肢。 “别耍花样。” 萧歌与修立铭对视两眼,慢慢地往前走去。 她一手已经握住了安儿,单手发力,便将安儿扯到了自己身边。 修立铭正要上前,萧歌手中一道银针已经顺势飞了出去。 修立铭防备不及,向后跌退两步。 几乎就在一瞬间,萧歌已经扑上前,夺下他手中匕首,跨坐于修立铭身上,扭住他的胳膊。 “修立铭,你也太蠢了吧!” 第446章 回府就要吃 到了快要黄昏之际,宇文席和萧歌的马终于在府外露出了身影。 府中一众富商尚未散去,都等在府门口。 瞧到二人的马,胡嘉荣第一个指着远处的两人,高声道,“他们回来了。” 闻言,众人随着胡嘉荣手指的方向看去。 待到看到来人,众人纷纷笑着迎了上去。 “娘子,公子……” 萧歌和宇文席在府前下马。 红甲卫士都留在了城外,萧歌的马背上,坐着安儿。 至于修立铭,双手被捆,绑在宇文席的马背之后。 瞧到安儿,众人皆迎了上去。 “小郡主。” 本以为,安儿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此番受到这样的惊吓,只怕是慌乱不已。 可是,瞧安儿在萧歌身后翻身下马,一张小脸虽然有些苍白,可是那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瞧着十分可爱。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安儿环视了众人一圈,率先开口问话,倒是让胡嘉荣等人安慰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尴尬之色,倒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轻烟也从府中快步迎了出来,瞧到安儿,双眼一红,拨开众人,几步冲到了安儿身边。 几日未见,安儿瘦得让轻烟心疼。 她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安儿,一双手,在安儿的后背上摩挲着。 安儿尚未如何,可是轻烟的声音倒是颤抖了起来。 “小郡主……” 轻烟带着哭腔,扶住安儿的肩膀,直起身子,目光在安儿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轻烟姐姐。” 眼看着轻烟红着眼眶,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安儿心中微动。 她抿着唇瓣,抬起右手,落在轻烟的面颊上,轻轻地搵拭两下,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 “别哭了,若是一会儿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闻言,轻烟这才抽泣几声,稳住了哭声。 她望着安儿,“好好,我不哭了。大夫已经在府中候着了。快进去给大夫瞧瞧,你身子如何吧。” 说着,轻烟便要引着安儿往府中走去。 哪知道,安儿却扯住轻烟的手腕,躬着身子,一只手抵在自己的腹部,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看到安儿这模样,众人都是一惊,纷纷上前。 萧歌更是立即扶住了安儿,心疼地打量着安儿,柔声道,“怎么了?” 安儿靠在萧歌的怀中,用余光睨了睨轻烟。 “额娘,我……我……” 眼瞧着安儿说话打起了结巴,萧歌心中更是一紧。 莫不是安儿受了什么内伤? 自己没有发觉? 她才要将安儿打横抱起。 安儿却接着道,“我好饿。能不能先吃饭,后看大夫啊。” 听到这话,围着安儿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惊喜地望着安儿。 这个小郡主,还真是出乎众人意料。 分明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可是遇事竟然如此临危不惧,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胡嘉荣第一时间对萧歌和宇文席行了礼。 “小郡主可谓是巾帼英雄,遇到如此歹事,竟然也能临危不惧。当真是让人佩服啊。” 众人不知安儿从前的经历,见到她这般淡定,都围着她,好一顿吹嘘。 最后,还是安儿都一干人摆摆手。 她弯动双眼,凝视着萧歌,带着几分哀求之色,“额娘,可以先吃东西吗?” “当然可以。”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带着安儿往府中走去,吩咐轻烟,将其他富户安顿好。 很快,萧歌和宇文席等人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胡嘉荣别过头,看向站在一侧的修立铭。 他一双手被缚在身后,面色铁青,双眼无神。 轻烟站在他身后,推动两下,声音冰冷。 “还不快走。” 修立铭这才抬起眼,目光微动,望向一干人。 胡嘉荣与之对视一眼,冷笑两声,“敢做出这等悖逆之事,小郡主还肯留你一条性命,那是小郡主心善。若是换成旁人,只怕是够你死上几百回了。” 眼看着修立铭被扳倒,日后在林阳郡中,除了胡家之外,再无人能坐上林阳郡首富的位置。 胡嘉荣原本一直低着的脑袋,如今都扬了起来。 听到这话,修立铭冷笑两声。 “今日是我修家倒台,明日便是你胡家。你以为,这位小郡主和她那对爹娘,是吃素地吗?只要你们还手握林阳郡的财富,他们便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的。” 轻烟闻言,立即推动修立铭,眼中多出几分寒意。 “还敢胡说,中伤小郡主。修立铭,你若是敢再胡说八道,不用小郡主再审问,我定要了你的性命!” 修立铭收住了话头,侧过头,打量了轻烟两眼,被她连推带扯地拉回了府中。 一众富户面面相觑。 修立铭一倒台,众人的视线自是都落在了胡嘉荣身上。 “胡公子,你说,这修立铭说的是真是假啊?” 胡嘉荣拧着眉头,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和修立铭斗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修立铭的性子。 如若不是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想到萧歌那双眼睛,胡嘉荣却怎么都觉得,她不像是会因为一些家财,便针对众位富户之人。 想到这里,胡嘉荣还是对问话之人扬动唇角,挤出些许笑意,摆摆手。 “放心吧。此次修立铭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他对小郡主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娘子是个善良之人,当不会因为那点子家产,就将我们一网打尽的。” 闻言,众人对视几眼,这才缓缓点头,对胡嘉荣的话表示赞同。 “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府吧。”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低声说了一句,众人立即应承,纷纷唤来了自家马车,各自拜别,上车离开。 远去的马车之中,一人掀开车帘,望向小郡主府门的方向。 方才修立铭的话,还在他的耳边不住回响。 他不是胡嘉荣,身为林阳郡第三富户,他在修家和胡家之中夹缝生存,小心翼翼。 虽然不知萧歌会不会像修立铭说的那般,对众人动手。 可是,这对于他兰柯而言,可是最好的机会! 第447章 当真没心没肺 安儿终于回了府,众人都欢喜不已。 小厨房很快就备好了一桌子饭菜。 安儿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揉着肚子,一双眼睛蹙在一起。 一看到上来的饭菜,她立即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桌边。 “白斩鸡。” “烤乳猪。” “鸽子汤。” …… 安儿的目光在所有的菜品上都打量了一圈,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小郡主,快吃吧。”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筷子递给了安儿。 安儿冲着轻烟扬动唇角,呵呵一笑,“多谢轻烟姐姐。” 言毕,她接过亲眼手中的筷子,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头鸡肉,放进口中。 粉嫩的唇瓣上下开合,舌尖时不时地搅弄在那鸡肉上,香甜的气味顺着她的口腔漫开,安儿脸上的满意之色,越发浓郁了几分。 “好吃。” 安儿说着,又夹起手边另外的烤乳猪,再度塞进口中。 烤乳猪上面的油,顺着安儿的嘴角滴落下来。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仰起头,望着萧歌和轻烟,呵呵地笑了起来,还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见状,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歌走上前,拿出帕子,擦了擦安儿的唇角,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快吃吧。” 安儿答应一声,再度低下头,重新投入了战斗。 …… 安儿是个性子洒脱的孩子。 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她倒是先将府中一干人都换了起来,坐在他们中间,手舞足蹈,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众人。 她叙述得惊险刺激,听得众人皆是拧着眉头,一脸关切,每每安儿讲到重要时刻,众人都会掩着唇瓣,发出几声惊呼。 萧歌眼瞧着这孩子丝毫没有受到此次事情的影响,心中也安稳了不少,趁着无人注意,出了屋中,往院中走去。 屋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林阳郡的晚上,月光总是格外地皎洁。 奶白色的月光,洒在院中,将院里那棵梧桐树的影子拉扯得更加修长了几分。 微风拂动而过,身上的轻纱吹动两下,一角落在了萧歌的脸上。 她抬起手,才想要将那轻纱拂去,身后却多出一人。 宇文席手持披风,轻轻地披在萧歌身上,低声道,“入夜了,凉。” 萧歌别过头,眉眼弯动,望着宇文席,露出笑意。 “你不在里面听安儿这丫头讲故事,出来做什么?” “安儿回来了。” 宇文席没有回答萧歌的话,而是走到她身边,右手轻划,牵住她的手,侧眼望着萧歌,微微一笑。 “终于可以安心了。” 萧歌依偎在宇文席的肩膀上,抬起眼,望着半空之中的月亮,长叹一声。 “这孩子性格倒是洒脱。若是换成寻常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早就吓破了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在这里同众人将故事呢。” 说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别过头,望了两眼屋中的方向。 依稀之中,还能看到安儿抬着一双手,不住地挥动。 身边众人惊喜地望着安儿。 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都是你的孩子,阿满小小年纪便已经坐上了皇位,还能平定藩王之乱。安儿又怎么会被这点子事情吓着呢?” 提起阿满,萧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自从来到林阳郡,她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京城之事。 此刻听到宇文席提起,萧歌不由长叹一声。 见她紧蹙眉头,满面担忧,宇文席握着萧歌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京城倒是有消息传来了。” 他说着,侧过眼,望着萧歌。 萧歌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未曾看向宇文席,也未开口询问。 “咱们走后,朝廷的确有人怀疑你我的死因。听说,在朝中也闹了一段时日。” 闻言,萧歌终于别过头,关切地望向宇文席,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紧紧地攒着帕子,挡在胸口之前,挑着眉头,望着宇文席。 “不过你放心。” 宇文席说着,将她耳边散落的碎发轻轻地别在她的耳后,为她整理了发髻,这才笑了笑。 “阿满天生就是做皇帝的人。那些朝臣们虽然游有心闹事,可是却被他三言两语就平定了。” “阿满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吃了不少苦头。想来,也正因为如此,不管遇到多少事情,他总能硬生生地在困境之中杀出一条路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廊下坐了下来。 “说起来,还是宇文昊说得对。” 闻言,宇文席别过头,挑着眉头,盯着萧歌。 她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宇文席的目光,将身上的披风合拢几分,一双脚抬起,晃动两下,全然没有了素日里的冷静之感,倒是多出了几分俏皮之意。 “他当日将皇位交给阿满的时候,便说过,阿满虽然不是他的骨血,可到底也是在宫中养大的。怎么会差呢?” 说着,萧歌侧过头,却对上了宇文席直勾勾的双眼。 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眉眼轻动,唇角扬动,看似在笑,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那样冰冷的目光,瞧得人心中发紧。 萧歌骤然意识到什么,抿着唇瓣,眨动双眼,一脸尴尬地望着宇文席。 “看来,宇文昊对阿满的了解,还真是要比我深啊。” 宇文席言语毫无波澜,没有一丝起伏,根本就听不出他此刻的心境究竟是好是坏。 萧歌眨动双眼,喉咙蹿动,眼中的尴尬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宇文席见状,一手撑在自己身侧,往萧歌的面前凑近几分。 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已经一把揽住了萧歌纤细的腰肢。 “是吗?” 他追问道。 萧歌扑闪着一双眼睛,望着宇文席,“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歌说着,想要起身,却被宇文席一把拉住了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双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困在自己腿上,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离开。 第448章 春色满园 月光之下,怀中可人身上淡然的香气顺着空气,迎面扑来。 宇文席揽在萧歌腰肢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强迫她盯着自己。 “宇文昊是不是比我更了解阿满?更了解你?” “六郎……”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身子,双手握住宇文席的胳膊,想推开他的手。 她在宇文席的腿上来回蹭动身子,倒是让宇文席心中酥麻不已,双腿之中猛然膨胀起来。 感受到腿下的异物之感,萧歌的面色一红。 她望着宇文席,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方向,喉咙攒动,多出了几分干涩之意。 “六郎,你先让我起来。好不好?” 一张娇羞的脸,纤细嫩白的手在自己的眼前不住挥动,瞧得宇文席更是心中如同上千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丝丝痒痒,那感觉别提有多难耐。 “我问你话呢。” 他加重了手中力道,另外一只手捏住了萧歌的下巴,让她盯着自己。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月光之下,更是晶莹动人。 “当然不是。” 萧歌眼瞧着自己逃不开,索性抬起一双玉臂,环在宇文席的脖颈上,眉眼弯弯地凝视着他。 “六郎,不会吃这样的醋吧?” 她探出身子,别过头,唇瓣就凑在宇文席的耳边,低声道。 温热的气息在耳垂上弥漫开,那股酥痒之感更是瞬间就在宇文席全身传开。 他身子微微僵直,搭在萧歌后背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感受到身后温热之感,萧歌侧着眼,望着宇文席,扬动唇角,呵呵一笑。 月光之下,她这副小狐狸的样子,更是勾人无比。 宇文席再也无法忍耐心中之感。 他一把将萧歌打横抱起,猛然站起身。 “六郎……” 萧歌骤然失去重心,一双手环绕在宇文席的脖颈上,眉目之中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拧着眉头,望着宇文席,又侧过眼,打量了两眼正厅的方向。 好在安儿还在厅中讲着自己的传奇经历,根本无人注意到这边。 “你要做什么?” 萧歌一张脸涨得通红,抬起手,轻轻地在宇文席的肩膀上拍打两下,拧着眉头,面上的慌乱模样更加浓郁了几分。 那怯生生的样子,看得宇文席更是欢愉。 他抱着萧歌,也打量了两眼厅内的方向,“当然是想知道知道,到底是我了解你,还是宇文昊了解你。” 言毕,宇文席抱着萧歌,便阔步往寝殿而去。 月光将整个寝殿衬托得更加温柔。 宇文席将萧歌放在榻上。 卧榻上的女子,一双手抵在身前,眨动双眸,凝视着宇文席。 她心跳加速,以致于面颊通红,仿佛一只被人咬了一口的苹果一般。 宇文席躬下身子,右手掀开萧歌耳边的碎发,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萧歌的身子似乎过了电一般,后背猛地僵直,一双手搭在身侧,紧紧地攒着身侧的床单。 她越是这般娇羞,宇文席便越是百抓挠心。 眼前的男子凑得越来越近,一只大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腰间,轻轻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萧歌的喘息声传来,浓郁的呼吸声,在宇文席的耳畔边翻动。 屋中,陷入了一片春色之中。 …… 翌日。 萧歌浑身都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翻了个身,被窗外的阳光刺着了眼睛,微微睁开眼,一手撑在身前,慢慢地坐直身子。 身侧的宇文席还在熟睡,双眼紧闭,温暖的日光洒在他的面颊上。 萧歌忍不住抬起手,葱白的手指落在宇文席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眼瞧着宇文席没有回应,她的手才刚刚抬起,却被宇文席一把握住。 他猛地睁开眼睛,灼灼的目光,落在萧歌脸上。 “瞧够了?” 虽然言语没有一丝波澜,可是语气之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宠溺。 萧歌与之对视一眼,猛地侧过身子,倒回榻上,顺手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猛地别过头,背对着宇文席。 “瞧什么?六郎怕是多思了吧。我能瞧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用余光打量了宇文席两眼。 却见宇文席已经直起身子,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摩挲了两下,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累吗?” 一句话,瞬间就让萧歌的面颊猛地红了起来。 “六郎!” 她佯装责怪,抬手便是轻轻地一巴掌,抵在宇文席的肩膀上,娇嗔地唤道。 这一句六郎,听得宇文席心中更是攒动一番。 他揽住萧歌的肩膀,人伏在萧歌身上,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滑动着。 想到昨夜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样子,宇文席心中那股酥麻之感再度席卷而来。 他躬着身子,唇瓣又往萧歌的脸上寻去。 “六郎……” 萧歌挣扎着想要推开宇文席,不想宇文席却一把握住她的一双手,让她正面对着自己,身子俯身而下,往她的面颊上而去。 “歌儿。” 宇文席喉咙之中的低声呢喃,磁性而充满欲望。 两人近在咫尺,对方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甚至就连宇文席的心跳,萧歌似乎也能听到。 宇文席的身子越来越近,萧歌的肩膀动了动,微微扬起身子,主动往宇文席的面前凑来。 眼看着萧歌的唇瓣要落在宇文席的面颊上,却骤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安儿的声音。 “额娘,爹爹……” 宇文席和萧歌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松开对方。 宇文席更是立即弹了起来,脸上的红色尚未消退。 萧歌慌乱地拉起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扯几分,一双眼睛紧紧地攒在一起。 她分明穿着衣服,可却总是觉得自己似乎赤裸裸地站在了安儿面前,心中的娇羞更加浓郁。 两人对视了一眼,萧歌才轻声咳嗽两声,对着屋外道,“安儿,进来吧。” 很快,安儿便推开屋门,站在屋外。 眼瞧着爹爹和额娘都红着脸,安儿一脸迷惘。 立于她身后的轻烟,却了然屋中发生了什么,不由抿着唇瓣,半低着头,脸上满是笑意。 第449章 学武 安儿快步走进屋内。 她的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露出一抹笑意,上前坐在萧歌身边。 “额娘,你睡好了吗?” 萧歌不由愕然。 这孩子,分明是她被人绑架,在惊慌之中过了这么多日,怎么自己才像是那个被人绑架了的人呢? 想到这里,萧歌握住安儿的手腕,低声一笑,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你睡好了吗?” 她反问道。 却见安儿一本正经,满面严肃,点了点头,望向萧歌,“额娘,昨夜我一夜没有睡。” “为什么?” 不仅是萧歌,便是宇文席也投来了惊讶的目光,看向安儿。 “怎么了?” 宇文席上前,蹲在安儿身前,望着她的双眼,心疼不已,“可是受了惊吓?轻烟,昨日大夫是怎么说的?” 轻烟才要答话,安儿立即摆摆手。 “并非并非。” 她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是让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两眼,更是错愕不解。 “爹爹,我昨夜想了一夜,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人绑架了。” 这话一出,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之色。 修立铭之所以会对安儿下此毒手,说到底,是因为萧歌当日要求他负担了一整年林阳郡的上贡。 也真是因为此事,萧歌对安儿满是愧疚。 此刻听到安儿提起,萧歌长叹一声,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都是额娘不好。” 她握住安儿的手,“日后额娘不管做什么,都会多多为你考虑。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安儿凝视着萧歌,却露出了错愕之色。 “额娘,你也觉得我被绑架,都是因为我不会武功?” “啊?” 萧歌挑眉,惊讶的目光,在宇文席和轻烟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再度落在安儿身上,更是满面惊讶之意。 “武功?” “对啊。” 安儿立即站起身,一本正经地望着萧歌,坚定地点了点头。 “您想想,若是我会些拳脚功夫的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捉住呢?即便是我打不过来人,至少也能挣扎一番吧?” 萧歌双手环在身前,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安儿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安儿这丫头也不是第一日动了想要练武的心思。 看来,这次被绑架,倒是给了她一次明目张胆,提出自己想要练武的机会。 想到这里,萧歌的目光满是玩味。 看到她那样的目光,安儿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她立即收回目光,索性望向宇文席,轻声咳嗽两声,面色更加严肃了几分。 “爹爹,你觉得呢?” 这孩子满腹都是小心思,眼瞧着糊弄不住萧歌,倒是打起了宇文席的主意。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憋着笑,盯着安儿。 “那你想怎么样呢?” 闻言,安儿只以为宇文席要松口答应自己。 她满面喜色,一步上前,拉住了宇文席的衣角,仰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爹爹,你和额娘都是武艺超群之人。若是你们肯教教安儿,日后在这林阳郡中,定然无人是安儿的对手!” 她嘟着嘴,一张小脸上一脸坚定,另外一只手还半握成拳头,微微挥动了两下。 那坚定的样子,瞧着倒是十分可爱。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皆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歌对安儿摆摆手,将她唤到自己身边。 “安儿,你当真想要练武?” 安儿立即点头,满面都是期待。 “额娘,你和爹爹皆是武艺高强之人,若是传出去了,你们的女儿却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那江湖上各位同仁一定会笑话你们的。” 想不到,这安儿为了练武竟然是什么说法都想得出来。 萧歌才要拒绝,宇文席却抬手拦住了她的话头。 “安儿,爹爹若是教你武艺,你可愿意好好学?” 萧歌和安儿皆对宇文席投去惊讶的目光。 安儿学武之事,萧歌早已经和宇文席商议过。 萧歌之所以会被宇文昊看中,非要她入宫为后,便是因为瞧准了她那一身的武艺。 所以,萧歌早就下定决心,坚决不会让安儿学武。 可方才听宇文席言语之中的含义,他似乎动了想让安儿学武的心思。 不等萧歌询问,安儿已经立即凑上前,坚定地望着宇文席,立即点头。 “当然愿意。” “好!” “六郎……” 萧歌才要问话,宇文席抬手拦住她的话头。 “轻烟,带安儿去后院。练武,定要先将下盘功夫夯实才是。” 闻言,萧歌才收回了惊讶的目光,露出几分笑意,凝视着安儿。 下盘功夫夯实。 这可是练武之时,最痛苦之处。 莫说安儿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即便是萧歌和宇文席,当初练武之时,也是百般的不情愿。 如若不是因为羽化道人监督二人,只怕在夯实下盘功夫时,二人便放弃学武。 安儿不知就里,只知道爹爹答应了自己可以学武。 她一脸笑意地望向轻烟,目光在三人之中来回游走了一圈,恭恭敬敬地对萧歌和宇文席福了福身子。 “爹爹,额娘,你们放心,安儿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言毕,安儿便随着轻烟离开了。 看到安儿远去的背影,萧歌的心中更是一阵担忧。 “练武是多苦的事情。安儿一个女孩,怎么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若是她自己坚持不住,就此放弃。那日后,她要是再想学武,我们总有话头。可若是,她能坚持住,苦练武艺,日后真的能有所成就,也并非坏事。” 宇文席说着,被过头,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她雪腻的肌肤映入眼帘,惹得宇文席腹底涌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暖意。 他立即别过头,收回目光,咳嗽两声,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去给你准备早膳,早些起来吧。” 言毕,宇文席便大步往外而去。 想到那日那难以忘怀的早膳,萧歌忙高声道,“六郎,还是让轻烟……” 话未说完,便听到宇文席高声道,“厨房已经做好了。我端过来就行!” 听到此话,萧歌这才安下心来。 第450章 倒是个练武的材料 习武若是想要练稳下盘,的确是一件极其苦难的事情。 当日,萧歌和宇文席练习下盘之力的时候,羽化道人也是日日夜夜地盯着二人,足足磨练了一年多,才有了些许成果。 宇文席当初听羽化道人回禀,只说萧歌甚至一度想要放弃习武,还扬言大不了自己以后什么只负责嫁个会武艺的男子便是。 想想二人都已经算是吃苦耐劳之人,当日尚且如此,他们自是认定,安儿又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呢? 整整一日,萧歌和宇文席都未曾再见到安儿,只以为她定是因为练不下去,不知躲在哪里犯懒去了。 到了晚膳时分,却还是没有见到安儿,萧歌有些焦灼,吩咐人去寻安儿。 待到派去的小丫头回来的手,却引着一个小脸红扑扑,额头上满是汗珠的安儿。 “安儿?” 瞧到来人面颊红扑扑,双眼还有些无神的安儿,萧歌吓了一跳。 她快步迎上前,从婢女的手中扶住安儿,上下打量一圈,关切地道,“这……这是怎么了?可是谁伤了你?” 说着,萧歌别过头,望向一侧婢女,投去疑问的目光。 那婢女连连摆手,一脸无辜地打量了萧歌两眼,又望向安儿。 “奴婢见到小郡主的时候,郡主已经这般了。” 安儿也拉住萧歌,整个人几乎都挂在萧歌的身上,有些无力地仰起头,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望着萧歌。 “额娘,轻烟姐姐说,若是想要练好下盘,就要先扎马步。” 说着,安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似乎才勉强定住了心神。 她喉咙滑动一番,一双眼睛更是疲累无比。 “可是,轻烟姐姐可没有告诉我要扎多久啊。” 听到这里,萧歌不由蹙眉,笑意已经在脸上蔓延开,似乎突然明白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将我带到后院,嘱咐我扎马步。然后……” 安儿说着,唇角微微颤抖了两下,瞧着更是委屈巴巴。 “然后她就走了。我又不敢起来,只以为她不知在什么地方偷偷地瞧着我呢,只能一直在院中扎着麻布……” 说着,安儿扑进了萧歌的怀中,“额娘,都怪轻烟姐姐。” 听到这里,萧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摩挲着安儿的后背,一边拍动,一边低声安慰。 “好了好了。额娘这就去问问轻烟,做什么要将你丢在后院,不管不问,竟然让你扎了一夜的马步。” 萧歌的话音才落,便听到院外传来了轻烟慌乱的声音。 “小姐……小姐不好了……” 说话的功夫,轻烟已经冲进了屋中,“小郡主不见了。” 她话音才落,看到扑在萧歌怀中的安儿,一只手抵在萧歌的肩膀上,正别过头,凝视着自己,一张小嘴微微嘟起,瞧着一脸愤怒的模样。 “郡主,你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 安儿瞥了轻烟一眼,再度别过头,搭在萧歌腰间上的手,又往萧歌的怀中攒动两下,从她的怀中仰起头,望着萧歌的侧脸。 “额娘,轻烟姐姐就是故意的。” 轻烟不明就里,,一双错愕的眼睛,在安儿和萧歌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我……我怎么了?” 萧歌忍着笑意,眉眼弯动,笑呵呵地打量了两眼怀中的安儿。 “轻烟。” 她佯装恼怒,瞥了轻烟一眼,“你怎么回事?我让你教小郡主下盘功夫。你怎么让小郡主在后院扎了一日的马步。” 听到这里,轻烟啊了一声,一脸惊讶地望着安儿。 “小郡主扎了一日的马步?” 看到轻烟那吃惊的目光,萧歌的笑容更是憋不住了。 “你不记得我在那里?” 果真,安儿猛地抬起头,挑着眉头,一脸诧异地盯着轻烟。 她猛地直起身子,“你把我一个人抛在院中,一整日都没有理会我。你竟然不记得我在那里了!” 轻烟满面局促,手抬起,又缓缓落下。 “奴婢以为,小郡主扎一会儿,自己累了,就会回去的。小郡主,快让奴婢瞧瞧。” 轻烟说着,匆匆走到安儿身边,躬身便想帮她揉揉还在发颤的小腿。 安儿一脸委屈,向后退了两步,嘟着嘴,躲开轻烟的手。 见状,萧歌这才快步上前,扶住安儿的肩膀,又打量了两眼轻烟,“安儿,你当真坚持了一日?” “当然了!” 安儿还一脸委屈,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委屈地高声道。 闻言,萧歌倒是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安儿。 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比自己当初习武的时候,还要小上几岁,竟然有这般毅力,真的能在院中扎整整一日的马步。 “轻烟,发书信请师父前来。” 轻烟投去惊讶之色。 “小姐?” “师父走南闯北多年,武功高深,又亲手调教过不少得意门生。师父若是肯传授我儿一两招,便足以让我儿自保。” “小姐。” 轻烟的目光在萧歌和安儿的身上游走了一圈,上前低声道,“可道人已经传授过您与王爷,按照规矩,不能再传授小郡主了。” “无妨,去发信吧。” 轻烟见萧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才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安儿还抿着唇瓣,一双眼睛满是委屈地望着萧歌。 “还累吗?” 萧歌拉住安儿,将她带到桌边坐了下来。 安儿本就小腿酸疼,加上刚才得知自己平白无故地扎了一天马步,竟然是因为轻烟将自己忘记了,更是委屈巴巴。 坐在椅子上,瞧着萧歌蹲在自己身前,一边为她捏着小腿,一边还在不住地关怀,心中更是咯噔一声,险些哭了出来。 “额娘……” 安儿的声音打着颤抖,带着几分委屈。 “你和爹爹小时候练武,也要扎马步吗?” 萧歌仰起头,望了安儿一眼,眉眼弯动,笑呵呵地道,“人人练武都要夯实下盘啊。只是今日,轻烟未免让你练的时间太久了些。” 闻言,萧歌和安儿对视一眼,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451章 尊亚父 京城。 下了早朝,阿满回到御书房。 李喻眼瞧着阿满面色不佳,不敢上前,噤若寒蝉地立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阿满。 今日朝上那些大臣的话,还在耳边不住地回响。 要说这位贺之光贺大人,在阿满登基之际,对他也算的是上股肱之臣。 可是,自从萧歌和宇文席离开京城之后,贺之光如今行事,却多少有些嚣张跋扈,不将阿满放在心中。 今日,他竟然上书,要求阿满册封自己为亚父。 那是什么官职? 自从大梁开国以来,能够称得上是亚父的,至今为止,也只有两人。 其中,先祖麾下的云晖将军算得上一个。 不过,坊间传闻,云晖将军乃是先祖的救命恩人,对先祖可是有再造之恩,所以才得了亚父这么一个官职。 可是,反观贺之光,虽然算得上是股肱之臣,可若是想要以亚父相称,只怕是还差得远呢。 然则,如今朝中的这些人,各个都以贺之光马首是瞻。 今日贺之光的奏折,竟然嫌少有人反对,甚至还一个个都认为,阿满应该参考贺之光的建议。 也难怪阿满会恼怒至此。 “师父。” 李喻的徒弟锦城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眼阿满的面色,又凑到李喻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贺大人在外求见陛下。” 李喻用余光睨了睨阿满,立即冷着面色,道,“他来做什么?” “贺大人说,今日朝上所议之事,他还有些想法,想要和陛下说。” 锦城的话才刚刚说完,便见阿满一把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猛然向前掷去。 咣当一声。 那茶杯摔在地上,瞬间便被摔成了几半。 茶水顺着砖缝一点点流动而开。 李喻和锦城见状,皆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纷纷叩首行礼。 “陛下。” 李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阿满,“请陛下息怒。” 阿满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打着颤抖,脸上的肌肉也在抖动。 他一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头紧蹙,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想起贺之光就在外面,又收回了声音。 “陛下,您见贺大人吗?” 良久,锦城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向阿满。 李喻立即投去了不悦的目光,啧啧两声,示意锦城不要多言。 阿满正在气头上,此刻逼问,这不是找死吗? 果真,阿满面色难看,猛地别过头,冷着面色,打量了锦城两眼。 锦城心中一紧,即可低下头,躲开阿满的目光。 许久,阿满才收回目光,长叹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 “请他进来吧。” 锦城和李喻对视一眼,见李喻点了点头,才答应一声,起身匆匆退了出去。 李喻起身,捡起地上的碎片,走到阿满身后,“陛下,您可切莫动气。若是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了。” “额娘和爹爹才刚刚走,他们一个个倒是盘苏着想要做我的亚父了?若是旁人也就算了,还偏偏是贺之光。就连额娘走的时候,都告诉我,贺之光是个可用之人。如今,却是这般作为。怎能令人不心寒?” 旁人不知萧歌和宇文席的去向,可李喻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刻听到这话,头也埋得更低几分,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了一声。 二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却见贺之光已经缓步而入。 他瞥了李喻一眼,上前跪地对阿满行了礼。 “贺大人作何行此大礼?” 阿满忙起身,想要吩咐李喻,上前搀扶起贺之光。 却见贺之光已经抬起头,打量了李喻两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阿满身上。 “陛下,今日朝中所议之事,臣想要听一听陛下如何想。” 听到这话,阿满露出怒色。 他瞥了李喻一眼,对李喻摆摆手。 李喻答应一声,匆匆退了出去。 阿满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双手撑在扶手上,面带寒意,嘴角微扬,看似在笑,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贺大人上书望朕封你一个亚父之位。朕还没有去问贺大人此话何意,倒是贺大人先质问起朕来了。” “陛下明鉴。” 贺之光立即行礼。 “臣绝对不敢质问陛下。此次,臣上书,望陛下以亚父相称,也并非因为真的贪图所谓的亚父之称。” 阿满挑眉,上下扫视了贺之光一圈,并未答话,似乎在等着贺之光主动回话。 良久,贺之光才接着道。 “陛下幼帝登基,坊间对陛下的身份,早已经是有所议论。好在,晋王离世,才算是堪堪堵住了悠悠众口。可是,陛下如今在朝中虽然看着似乎大权独掌。可您天纵英才,自然瞧得出来,朝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此时,没有人为陛下掌控前朝,只怕我大梁江山垂危已。” 阿满冷哼一声,打断了贺之光的话头。 他微微拧着双目,眉眼之中的冷笑越发浓郁了几分。 “这么说,贺大人是觉得,你能够为朕掌握前朝?” “臣虽不才,为了陛下,却也愿意一试。” 阿满的面色骤然阴沉,心中一阵恼怒滕然而起,无耻二字,几乎就到了自己的嘴边,马上便要脱口而出。 对上贺之光威胁的目光,阿满还是慢慢地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可贺大人可知道亚父之称意味着什么?” “所谓亚父,自然是形同再造。” “贺大人是觉得自己对朕有再造之恩?” 阿满的声音猛然低了下来,右手攒在衣袖之中,已经半握成拳。 若是贺之光敢顺势应承,他定然不会放过贺之光。 然而,这贺之光也实在老奸巨猾。 他打量了阿满两眼,呵呵一笑。 “陛下,臣何德何能?怎么敢对陛下有再造之恩?臣只是希望,能够借着这个称呼,为陛下平稳前朝江山罢了。自从臣助力陛下平定朝中诸多乱事之后,朝中大臣,都瞧出来臣对陛下的忠心。如今,他们若是有什么想要告诉陛下的,也大多都通过臣来传达。可见,臣若是想要助力陛下平定前朝,倒也不难。” 第452章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阿满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死死地凝视着贺之光。 不过,令阿满惊讶的是,贺之光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也以同样的目光回望着阿满。 阿满知道,贺之光在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只是不知道,若是自己给出了那答案,贺之光会如何对待他。 “贺大人先回去吧。” 良久之后,阿满才猛然别过身子,背对着贺之光,面色冷峻,冷笑两声。 “此事,让我好生想想。” 言毕,阿满才要离开,却听到身后的贺之光已经立即道,“陛下,您若是不肯答应的话,那臣宁可长跪不起。” 阿满猛然别过头,看向贺之光。 却见贺之光已经跪地叩首,头也不抬,良久未言。 “你……” 阿满气得发抖,浑身打着颤,一双手不住地打着颤抖,“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贺之光抬起眼,望向阿满,虽然言语之中,还算是恭敬,可是那面色却早已经充满了挑衅模样。 “臣不敢。臣是为了大梁百姓考虑。” “贺大人到底是为了百姓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考虑?” 阿满满心怒气,也顾不得许多,一步上前,挑眉怒目盯着贺之光,搭在身侧的一双手,不住地打着颤抖,喉咙发紧,干涩无比。 “陛下若是这么说,便是不肯同意朕的请求了?” 言毕,贺之光抬起头,与阿满四目相对。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怒色。 “若是朕不答应,贺大人准备如何?难不成,还要弑君吗?” 贺之光扬动唇角,冷笑一声,慢慢地站起身。 他一手搭在身前,眉眼轻动,凝视着阿满,淡然一笑。 “陛下这说的是哪里话?臣如何敢弑君?陛下若是不肯答应臣的请求,臣便撤回奏折便是。” 阿满没有答话,依旧死死地凝视着贺之光。 他知道,贺之光一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真,许久之后,贺之光接着道。 “陛下,臣已经年迈,实在是无力再为朝廷做事。明日,臣会再上一封请辞的奏折。望陛下批准。” 言毕,贺之光竟然也不等阿满答话,便对阿满拱手行了礼,转身大步离开。 看到贺之光离开的背影,阿满几乎气得发狂。 “陛下……” 贺之光才刚刚离开,李喻立即从外迎了进来。 眼看着阿满的面色更加难看,李喻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顿。 “陛下,贺大人走了。” “李喻,拿纸笔来。” 眼看着阿满面色不佳,神情凝固,不知他要做什么,李喻的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他答应一声,伺候了笔墨,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满,试探着问道。 “陛下,您要做什么?” “贺之光已经对朕请辞,想要离开京城。朕满足他!” 闻言,李喻双手一抖,墨汁险些溅了出来。 他立即跪了下来,双手高高举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望向阿满,高声道,“陛下,此事还望您三思啊。” 阿满错愕地望向李喻,挑着眉角,盯着李喻。 想不到李喻竟然会为了贺之光求情,阿满心中涌动而起一阵不悦。 “李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向外走了两步,抬起手,指着屋外的方向,声音越发冰冷起来。 “是贺之光要辞官,并非朕逼着他离开。” “陛下,无论是贺之光主动请辞,还是陛下希望他离开,都请陛下三思。自从您登基以来,贺之光便一直是您的股肱之臣。如今,贺之光手中的权利可比丞相。若是他请辞离开,那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定会为他寻个说法,到时候,朝廷岂不是要大乱吗?” 闻言,阿满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手中的毛笔,也缓缓地放在一起,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 李喻说得对。 贺之光手中握着的权利,可比丞相。 最重要的是,这半年多以来,贺之光还借着阿满对他的信任,在朝中不住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如今,这朝中一多半的人,竟然都已经听命于贺之光。 若是他真的要离开京城,的确会造成大批量的人随着贺之光的离开,起义闹事。 大梁朝廷才刚刚稳固,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风雨。 如此说来,这贺之光当真是走不得! 想到这里,阿满心中的苦涩更加浓郁。 他扬动唇角,冷笑几声,脸上的无奈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看到阿满露出这样的神色,李喻的心中也是一寒。 “陛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着阿满,“您还准备让贺之光离开吗?” “朕还能让他离开吗?” 阿满无奈一笑,抬眼望向李喻,眼中的无奈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贺之光,之前在朕的面前,装出一副为天下考虑,服从地样子。如今看来,竟然都是假装地。只怕,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阿满说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扬动唇角,冷笑两声。 这样一张看似稚嫩的脸上,多出了如此冰冷诡异的笑容,倒是将李喻吓了一跳。 “难怪。难怪前几日朝中大臣们议论额娘和爹爹究竟是不是诈死,他力排众议,压下了所有的传闻。朕还以为,他当真是为了朕好呢。如今看来,却是狼子野心。” 李喻也是历经了两朝君王之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阿满这话的含义。 只要没有了宇文席和萧歌,贺之光便可以明目张胆地掌控阿满。 所以,宇文席和萧歌是不是死了,对贺之光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二人绝对不能再回到朝堂之中。 如今,萧歌和宇文席的死讯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再也无法回到朝堂,所以,贺之光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陛下。 想到这里,李喻的心中也是一寒。 看来,贺之光从一开始就在为自己的亚父之位谋划。 这么久以来,他的服从竟然都是假装的。 “陛下,现在怎么办?” 亚父,是断然不能封的。 可是,却也不能让贺之光就这样离开。 现在怎么办? 阿满也暗中问自己。 第453章 逼迫 翌日。 金銮殿上。 满朝文武大员皆立于殿中。 整个大殿中,分明有上百号人,却皆是埋头不语,一言不发。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殿上的龙椅空空如也。 往日里,素来不迟到的阿满,今日却迟迟未曾前来。 就连李喻,到现在都没有露脸。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别过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对面之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迷惘错愕之色。 “贺大人。” 礼部侍郎李晖凑上前,对贺之光行了礼,低声道,“这陛下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陛下已经知道了什么?” 听到这话,贺之光只是微微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李晖两眼,搭在身前的一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羽扇。 “咱们这位小陛下才不是我们想的那般无用。他这是故意在给老夫脸子看呢。” 李晖面带不解,侧眼打量了贺之光两眼,欲言又止。 贺之光摆摆手,重新看向前方空空荡荡的龙椅。 心中闪过一阵念头:那龙椅早晚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贺之光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淡然一笑,纹丝不动。 眼看着贺之光不再理会自己,李晖只能缩了缩脖子,重新退了回去,还用余光打量了两眼四周之人,微微摇摇头,以示他也并不知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久,就在殿中所有人都心中发紧,不知今日会发生什么之际,阿满终于在李喻的陪同之下,缓步从大殿之外走来。 一众大臣跪地行礼。 阿满在龙椅落定。 他阴沉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贺之光的脸上,缓缓道,“朕今日后宫有事,故而来迟。诸位爱卿久等了。” 众人闻言,皆叩首行礼,“陛下言重。” “诸位爱卿,可有事要启奏?” 阿满的目光,在一干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贺之光身上。 却见贺之光也抬起头,眉眼轻动,与阿满四目相对。 看到阿满的目光,贺之光的心中骤然多出一丝不安之感。 “陛下。” 就在此时,贺之光听到身后的李晖上前,对阿满拱手行了礼。 “臣有一事启奏。” 这李晖可是贺之光阵营之中,最忠心的一位。 当初,如若不是贺之光上位,只怕此刻李晖还不过只是贺之光府中一个永远都见不到光日的门客呢。 因此,见李晖上前,阿满的心中猛然一动,眉角抽动两下,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几分。 “说。”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一路泼了下来,李晖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本能地别过头,打量了贺之光两眼。 见贺之光面无表情,一双手搭在身前,纹丝不动,李晖这才定了定心神,接着上前。 “陛下,昨日贺大人上书,请封为亚父,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了计量?” 果真是这件事! 阿满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眼蹙在一处,眼中的寒意骤然闪动而过。 李晖硬着头皮,迎上阿满的目光,接着道。 “陛下。” 他余光打量了贺之光两眼,这才接着道,“自从陛下登基以来,贺大人在朝中鞠躬尽瘁,尽心尽力。放眼整个朝中,还有什么人能比贺大人更加配得上亚父之位呢?” 众臣闻言,纷纷点头应和。 阿满冷笑两声,目光逐渐扫视一圈,在众人的身上游走一圈之后,落在了李晖身上。 “李侍郎倒是急着要为贺大人寻一个亚父之位,只是,朕不大明白。若是贺大人成为了亚父,那李侍郎会得些什么好处呢?” “陛下,臣身为大梁臣民,心中只挂念着大梁安危。至于那些所谓的好处,臣自然不会放在眼中。” “是吗?” 话音才落,阿满骤然起身。 那龙座本就比众人高出一截,此刻阿满气势全开,一双冰冷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上下打量一圈,更是看得人心中发紧。 便是李晖,也收住了话头,微微抬眼,凝视着阿满。 却见阿满慢慢地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李晖面前。 虽然在个头上,阿满比理会低了一截,可是他气势磅礴,竟然丝毫没有半分落拓之色,反而还将李晖逼得后退两步。 李晖脚下发软,索性跪倒在地。 “陛下……” 他还要说话,却被阿满冷声打断。 “李晖,你到底是贺大人的侍郎,还是礼部侍郎?” “臣……” 李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阿满。 对上那冰冷的目光,李晖的心中咯噔一下,索性低下头,一双手交叠在身前,不敢答言。 “陛下。” 眼看着李晖要败下阵来,贺之光侧过身子,对阿满拱手行了礼。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李大人也只是想要问问陛下如何打算。他是礼部侍郎,自然要关注朝堂异动。” “异动?” 阿满挑眉,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贺之光一圈,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有何异动?贺大人此话,倒像是已经肯定了,朕要册封你为亚父,这才急着要李晖筹备相关礼节!” 贺之光面色一顿,抬眼看向阿满。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缩之色。 良久,李喻上前,轻声道,“陛下,太医送了安神药来,请陛下先用药吧。” 一句话,总算是暂时将局面稳固下来。 “贺大人,您这亚父不管是封或是不封,总要确保陛下身子康健才是。” 贺之光用余光打量了李喻两眼,冷哼一声,甩手转过身,不再看向阿满。 李喻上前,想要按照计划,搀扶阿满离开。 不想,阿满却别过身子,面对众人,高声道,“朕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都在等着瞧朕对亚父之事的态度。今日,朕便告诉你们。亚父之人,朕的确已经有了人选。” 贺之光别过头,眉眼之中带出几分笑意。 “晋王叔活着的时候,对朕多有照拂。当日,后宫萧贵妃独大之际,如若不是晋王叔,朕只怕是活不到今日。朕已经决定,追封晋王叔为亚父!” 言毕,阿满别过头,冷眼望向贺之光。 第454章 追封 大殿之中,众臣皆无言。 一干人缓缓别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贺之光身上。 却见贺之光一手搭在身前,面色凝重,指节微微泛白,挑眉盯着阿满。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贺之光才收回了目光。 他缓步向前,脚下微软,险些跌倒。 “陛下,晋王已经过世了。” “怎么?难道过世就不能追封吗?” “陛下,坊间本就传闻,晋王与太后的关系匪浅。若是陛下这个时候册封晋王为亚父,那岂不是坐实了此等龌龊传闻吗?” 阿满凝视着贺之光,眼中并无半分畏惧之色,反而还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向前两步,绕着贺之光转了一圈,才低声道。 “贺大人可不要忘记了,当日这传闻可是你在众人面前一力压制下去的。若是,此等传闻接着萧然而上,那岂不是说明……” 阿满停在了贺之光身侧,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两声,别过头,望着众人,接着道,“岂不是说明,贺大人你办事不利,能力有问题。既然如此,那朕又为何要留着你呢?” 想不到,阿满竟然早就想好了进退之招。 贺之光的后背一僵,只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望向阿满。 他看着稚嫩的脸上,却带着冷然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陛下思虑周全,臣佩服。” 贺之光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说出了这几个字。 言毕,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躲过阿满的手,深吸一口气,又用余光打量了两眼殿中众人。 众人皆凝视着贺之光,目光之中,有惊讶,也有错愕,更多的是动摇。 本以为,小皇帝年幼,贺之光这个亚父之位,十拿九稳。 朝中诸人才纷纷投靠。 可如今看来,只怕是事情有变。 众人自然都开始为自己的后路思量。 贺之光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浑身不自在。 他深吸一口气,瞪了阿满一眼,冷声道,“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言毕,贺之光转身快步离开。 李晖见状,也即可对阿满行了礼,快步追了上去。 阿满这才扫视众人,淡然一笑,“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上奏的吗?” 众臣面面相觑,对阿满行了礼,高声道,“臣等无事启奏。” “退朝!” 言毕,阿满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快步离开。 李喻也匆匆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到了御花园中,阿满停下匆匆的脚步,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陛下……” 见状,李喻心中微微一顿,上前低声道,“您没事吧?” 阿满这才松开手,抬起眼,望着御花园中郁郁葱葱的花朵,长叹一声。 “吩咐人盯好贺府。贺之光在众人面前吃了这样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言毕,他对李喻摆摆手。 “朕有些乏了,别跟着了。” 不给李喻答话的机会,阿满已经快步往前而去。 眼看着阿满原本弱小的背影,在阳光的拉扯之下,映衬得悠长沉重,李喻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许久,锦城上前,打量了两眼阿满离开的背影,低声道,“师父,陛下这是怎么了?” 李喻长叹一声,手中的撩子搭在右侧的胳膊上,一双眼睛悠长地望着前方。 许久之后,李喻才别过头,打量了两眼锦城,低声道,“你去帮我办件事情。” 锦城不解地凑上前,听完李喻的话,双眼骤然放大,望了李喻两眼。 “师父,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大罪啊。” “陛下年岁尚轻,才惹得朝中这些大臣们如此大胆。若是他们肯出手相助,贺之光这样的角色,还有什么本事在朝中上蹿下跳。” 见李喻微微蹙着双目,面色坚定,锦城知道,他定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何况,如今朝上的局面,如若不是这二位出山,只怕的确是难以平息。 “是,徒儿这就去。” 说完,锦城转身快步离开。 看到锦城离开的背影,李喻长叹一声,眼中目光灼灼。 …… 林阳郡。 自从那日安儿扎了一日马步之后。 这几日,萧歌亲手教授安儿武艺。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颇有习武的天赋,不过是教了几日,便已经有模有样。 这日,萧歌在院中指导安儿武艺,轻烟匆匆从院外而入。 她一改往日的常态,竟是定定地站在廊下,一脸焦灼地望着萧歌。 “额娘,轻烟姐姐……” 安儿说着,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廊下的方向。 萧歌侧过头,看到轻烟拧着眉头,满面皆是焦灼之色,心中也不由一顿。 “先歇息吧。” 萧歌快步行至廊下。 轻烟见状,立即凑了上来,“小姐,京城出事了。” 她声音虽然不大,可安儿却还是听到了。 “怎么了?” 安儿立即抬起头,望向轻烟,一脸担忧。 知道安儿对阿满十分关心。 这些时日,只要是京城的消息,她总要第一时间凑上来问个清楚。 此刻,更是满面担忧之色。 “你去歇着吧。” 萧歌说着,扬动下巴,指了指屋中的方向,对轻烟道,“进去说。” “额娘……” 见状,安儿便想要追上来。 萧歌的面色却是一顿,沉着双目,冷声道,“安儿!” 闻言,安儿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眉目微动,犹豫许久,才转身快步离开。 萧歌与轻烟进了屋中,关好门,确认屋外无人,这才望向轻烟。 “怎么了?” “贺之光串通朝臣,要陛下册封他为亚父。” “什么?” 萧歌挑眉,目光一沉,侧眼看向亲眼,心中涌动而起一阵怒气。 “陛下一怒之下,已经吩咐了,追封晋王为亚父。此事,引起了贺之光不满。这几日,朝中不少大臣,已经罢官,不肯上朝。” 萧歌一双手死死地攒在一起,目光阴沉,“贺之光!阿满初登宝座,他第一个俯首称臣。我还以为,他是个识时务之人,想不到,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455章 定要相助 萧歌拧着眉头,后退两步,在屋中来回踱步,面色越发难看。 “小姐,李喻传了话来,想请王爷和小姐回京相助。” “李喻?” 萧歌闻言,挑眉错愕地盯着轻烟。 这李喻可是宇文昊身边的人。 阿满登基之后,之所以将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看中李喻乃是经历过一朝陛下之人,察言观色,定在寻常人之上。 可是,他对宇文昊的忠心,也成为了萧歌最大的担忧。 她万万也想不到,竟然会是李喻派人来请她与宇文席出山相助。 “奴婢担心,此人若是到了府中,或许会惊动了小郡主,便将他安排在客栈了。” “做得好。” 萧歌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姐,那您要回京吗?” 话音才落,却听到屋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 “小郡主,您做什么呢?” 萧歌和轻烟对视一眼,两人猛地上前,拉开门,却见安儿躬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唇瓣之前,另外一只手不住地对来人晃着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见门已打开,安儿这才直起了身子,面色微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望向萧歌。 “额……额娘……” “不是让你歇着吗?在这里做什么?” 安儿见萧歌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索性也不再隐瞒了。 她嘟着嘴,直起身子,目光在轻烟和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额娘,弟弟在京城遇到这等难事。您还犹豫什么呢?” 轻烟忙对安儿摆摆手,上前对着方才进了院中的婢女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下去伺候吧。” 萧歌趁着这功夫,将安儿拉进屋中。 “额娘。” 不等轻烟关好门,安儿已经急着道,“朝中大臣敢以罢工的方式来反抗,定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弟弟年幼,如何能应付得了这种事情呢?” 见萧歌没有答话,安儿接着追问道,“额娘真的不打算回京城相助弟弟吗?弟弟若是真的被他们威胁了,将贺之光封为亚父,那日后,岂不是……” 安儿的话尚未说完,萧歌已经对她摇摇头,沉声道。 “安儿,我知道你担心阿满。可是如今,不是担心就能安事的时候。” “额娘……” 安儿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那您打算怎么办?” 轻烟闻言,也凑上前,关切地望着萧歌。 她跟随萧歌多年,知道萧歌这些年,唯一的心愿便是阿满。 若是阿满一切平安,她自是平安。 可若是阿满出了些什么事情,只怕萧歌也难以独活。 果真,萧歌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一双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一片汗涔涔的。 “轻烟,去请王爷来。” 轻烟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引着宇文席进了屋中。 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宇文席,宇文席的目光也骤然阴沉下来。 “贺之光这一招,的确阴险。此人心思深沉,在朝中又掌握着不少势力,若是真的要平定他掀起的乱事,的确不易。” 萧歌抬眼,望向宇文席,深吸一口气,搭在桌面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六郎,我要回京。林阳郡诸事……” 话音未落,宇文席便立即反对,“不成!你独身一人,回到京城,贺之光等人虎视眈眈,会做出什么事情,你我皆不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京冒险。” “可若是我不回京,难道要留着阿满一人应付如今的局面吗?” 萧歌拧着眉头,仰起头,望向宇文席,露出了几分恼怒之色。 “歌儿。” 知道萧歌是担心京城的阿满,故而会露出这等神色,宇文席的心中微微一动。 他走上前,揽住萧歌的肩膀,轻声道,“我没有要留着阿满一人在京城。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若是你一人回京,只怕反而将你也牵扯进去。我看……” 宇文席环顾屋中众人,长叹一声,“我和你一同回去。” “那林阳郡……” “轻烟和阿育都留下。好歹安儿也是名正言顺的郡主,即便是朝中出了乱子,也无人敢在林阳郡造次。” “我不要!” 宇文席的话才说完,安儿便猛然站起身,拧着一双眉头,望着宇文席和萧歌。 “额娘,爹爹,你们若是要回京,一定要带上我。” “安儿!” 萧歌才要回绝,安儿却猛地望向萧歌,声音提得更高了几分。 “额娘,您别说了。弟弟在京城被这些狼子野心之辈如此对待,我非要回京给他们一些好看。你们若是将我留在林阳郡,我便是跑,也会偷着跑去京城的。” 眼看着安儿面色坚定,一双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头紧蹙,死死地凝视着自己,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萧歌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顿。 这两个孩子虽然从小未曾一起长大,可骨肉血脉,亲人骨血,却是早已经没入了骨血之中。 如若不是京城局势凶险,看到这孩子这般模样,萧歌也定会想法子带她回京。 “轻烟。” 许久之后,萧歌才收住心神,猛然别过头,看向轻烟,沉声道。 “送小郡主离开。” 闻言,轻烟面色一顿,侧过眼,望向安儿。 安儿目光灼灼,凝望着萧歌,几步追上前。 “额娘,您不能不让女儿去见弟弟。” “愣着做什么!” 萧歌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猛地望向轻烟,高声道。 眼看着萧歌动了怒气,轻烟不敢再耽搁。 她匆匆上前,拉住安儿,“小郡主,我们先出去吧。小姐和王爷一定会商议出结果的。” 轻烟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带着安儿离开。 安儿的声音却越高了几分,不住地挣扎着,想让轻烟松开自己。 “额娘……额娘……” 萧歌背对着安儿,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将心思稳定下来。 她缓缓别过头,只用余光打量了轻烟两眼,道,“轻烟,快点!” 轻烟一把抱起安儿,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 安儿呼喊额娘的声音,还在院中回荡着,听得萧歌心疼不已。 第456章 独身前往 萧歌和宇文席商议再三,定下第二日一早出发。 只带红甲卫士离开。 林阳郡诸多事务,交给轻烟和阿育处置。 至于安儿,不管京城闹出何等混乱,她还有郡主之名,便不会有人敢对她动手。 两人议定之后,这才各自收拾东西。 哪知道,轻烟却匆匆而来。 她冲进了屋中,呼吸尚未喘均匀,胸口还在起伏。 “小姐,不好了,小郡主不见了。” 萧歌手中的东西,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错愕地抬起眼,惊讶地望向轻烟,“你说什么?” 话音才落,便听到屋外再度传来了惊呼之声。 “娘子……” 萧歌和轻烟几乎是同时冲出了屋中,却见二门的家丁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了院中。 看到萧歌,那家丁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这是怎么了?” 轻烟迅速上前,盯着家丁,沉声问道。 “娘子。” 家丁胆战心惊地望向萧歌,喉咙窜动,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 “小郡主打伤了几位兄弟,出府去了。” 萧歌眼前一黑,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往外冲去。 轻烟打量了家丁两眼,气得直跺脚。 “平日里都白养着你们这么多人了。” 言毕,轻烟也匆匆跟了上去。 …… 却说安儿离了府中,不做任何停留,一路出了城门。 她知道,萧歌和宇文席之所以不肯让自己随着一道回京城,是因为担心她。 可是,阿满是自己的弟弟。 如若不是为了让自己过些安稳日子,额娘和爹爹也不会假死,带着她前往林阳郡,留下弟弟一人在京城之中。 如若不是如此,弟弟又怎么会被那什么贺之光威胁呢? 想到这里,安儿又夹了夹马肚子。 好在自己学会了骑马,也练了些防身的武艺。 她一定要回到京城,帮阿满处理眼下的危机。 安儿心中越思,便越是焦急。 才刚刚转过一个急弯,却见面前骤然冲出七八个蒙着脸的大汉。 安儿立即勒紧缰绳,将身上的包裹向上拉扯几分,目光警惕地盯着来人。 “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大汉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一个上午,没想到却只是等到一个小孩。 不过,瞧她锦衣华服,就连身上的包裹也是蜀锦制成的,十分贵重。 看样子,也算是个官宦之家的小姐。 若是绑了,想必,能赚不少银子。 “小姑娘,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一个人上路啊?” 其中一人缓步上前,打量了两眼安儿身后的方向,确保无人,才挤出了一脸的贼笑,上前两步,站在马下,仰起头,手已经抬了起来,径直就往安儿的脚踝上抓去。 “当心你的爪子!” 安儿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盯着那大汉,冷声道。 那大汉也不知为何,看到安儿这目光,竟然真的是心中一沉,手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别过头,眼瞧着身后的大汉们都正盯着自己,大汉轻声咳嗽两声,面露几分尴尬之色。 那几个大汉与之对视一眼,纷纷扬动唇角,露出了几抹笑意。 若是在这一干兄弟面前,被一个小姑娘吓住,自己日后在众人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里,那大汉咳嗽两声,再度望向安儿。 “小丫头瞧着年岁不大,想不到倒还是个有骨气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拔出腰间利刃,用刀背挑了挑安儿的脚尖,尽力做出一副冷笑。 “下来。” 若是换成从前,安儿定会被他吓住。 可是如今,安儿会些拳脚功夫,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吓不住她了。 安儿的目光微动,打量了那大汉两眼,又微微别过头,扫视了所有大汉一圈。 她一双手抓住缰绳,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几分,一双眼睛轻柔一动,嘴角扬动,眼中多出了些许冷笑之色。 “就凭你们几个?” 安儿此话,可不仅仅是让眼前这一个大汉丢了面子。 一众大汉的目光皆是一变,纷纷投去了恼火之色。 “你说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抬起头,冷眼看向安儿,沉声问道。 安儿顺着声音望去。 那大汉虽然站在众人之后,可是身后却有一股子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吸引力。 他一动不动,肩膀上还扛着一把刀。 见安儿望向自己,大汉才慢慢地拨开众人,缓步走上前,抬起眼,盯着安儿。 他靠近之后,安儿终于发现,这人的身上,并不像是寻常劫匪那般,满身都是骄横之色,反而还有几分书生气息。 这股气息,安儿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倒是在不少人的身上看到过。 可在林阳郡,除了爹爹之外,安儿还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气息。 “在下唐生。” 那大汉对安儿行了礼,目光轻动,饶有兴致地望向安儿,眉眼之中的笑意,加重了几分。 “姑娘瞧着小小年纪,说起大话来,倒是眼睛都不眨啊。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你竟然敢和我们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死在我们的刀下吗?” 安儿的心中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就定下了心神。 她扬动唇角,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怕?怕我就不会一个人来这里了。” 说着,安儿打量了四周众人一圈。 “你们若是有本事从我手中拿过银子和包袱,便让你们都拿去。可若是你们没那个本事,就自己给我让路!如何?” 几个大汉闻言,面面相觑,皆哈哈地笑了出来。 唐生重新别过头,望向安儿,嘴角扬动,脸上的笑意难以掩盖。 许久之后,他才收敛了笑意,盯着安儿。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竟然敢在我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言毕,唐生便将手中的利刃交给身侧之人,扬动下巴,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来吧,小妹妹。看在你如此有勇气的份上,我就和你过上两招。若是你赢了,不仅你的东西我们不要,还护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如何?” 第457章 竟然是京城人 安儿也有些畏惧。 她的武艺,虽然是萧歌亲手调教。 可是,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又从未真正与人交手过,她也拿不准,自己到底能有多少把握。 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再收回。 想到这里,安儿定了定心神,翻身下马,瞥了一眼立在马下的另外一人,将手中缰绳交给那人,冷声道,“拿着,照顾好我的马。” 那人心生怒色,想要反驳两句,唐生却对他摆摆手,笑意满满地凝望着安儿,侧过身子,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饶有兴致地道,“请吧。” 安儿一手握紧了腰间的软鞭,仰起头,轻轻地咳嗽两声,定了定心神,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睨身侧之人。 却见唐生一直跟在她身后,眉眼微动,眼中带着几饶有兴致的笑意。 见安儿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唐生的唇角也微微扬动,侧眼望了望身后几人。 见无人跟上来,这才低声对安儿道,“姑娘若是怕了,还是早些说。你如此年幼,我们定会瞧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让你两招的。” 安儿自有一股子傲气在,听闻此话,头扬得更高,眉眼睨了睨身后之人,冷哼两声,“谁需要你让?” 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一边的空旷之处。 唐生双手环绕在身前,目光在安儿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他并未将安儿放在眼中。 虽然瞧得出来,安儿是个世家贵族出来的女子,且瞧她行为举止之间,许是真的有些武艺。可到底年纪还小,和他们这样的人相比,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哪知道,二人才刚刚拉开架势,战在一处,唐生便有些后悔了。 安儿手中的软鞭,可谓是指哪打哪,从未有过失误。 她力道控制得极好,鞭出迅速,令人躲无可躲。 唐生几次想要冒着鞭子上前,好夺过她手中之物,不想却都被安儿轻易闪躲而过。 几番下来,唐生心中倒也生出了胆怯之意。 两人三轮战必,唐生立于一侧,拧着眉头,盯着安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门下弟子?” 安儿见自己与这样的人相斗,竟然都能占得上风,心下不由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她微微扬动唇角,一手握着鞭子一头,凝视着唐生,“凭你,还不配知道!” 说着,安儿手中的软鞭再度向前而去。 这次,她的鞭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唐生的肩头。 唐生想要闪躲之际,安儿已经猛然发力,鞭子顺着唐生的肩头一绕,便见那软鞭,不偏不倚,竟然绕在了唐生的脖颈上。 软鞭在脖子上绕了几圈,磨出了一圈红色印记。 为了减轻痛苦,唐生只能抬手,一把拉住那软鞭一头,微微仰着头,向前跌撞两步,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其余壮汉见状,生怕唐生吃亏,纷纷涌动而来。 “放了他!” 其中一壮汉高声道。 安儿用软鞭扯着唐生,让他站在自己身前,微微探出身子,盯着几个壮汉,厉声道,“怎么?你们几人说话不算话?他分明已经输给我了,你们还想要和我动手不成?” “你……” 几个壮汉对视一眼,竟然将目光都落在了唐生身上。 这唐生虽然才来了不过几个月,可是,却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胆识,成为了这一伙人的首领。 这伙人现在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 如今,眼看着唐生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打败,众人心中也有些畏惧,甚至开始重新打量起安儿。 却见她一手拎着软鞭,仰着头,身子分明不高,却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气魄。 “怎么样?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唐生抬手,对众人摆摆手,算是堪堪稳住了他们的情绪。 他别过头,笑吟吟地打量了安儿一圈,低声道,“当然算数。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准备去什么地方呢?” “京城。” 听到这话,唐生的面色一顿,喉咙滑动,竟然微微侧过头,主动望向安儿,喉结攒动着,低声道,“京城?” 听出了唐生言语之中的诧异,安儿不由挑眉。 见他要望向自己,安儿手中软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逼得唐生没法子转过头。 无奈,唐生只能赔着一脸笑意,双手抬起,以示自己并无恶意,接着问道,“去京城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只管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信守承诺,护送我前往京城?” 唐生拧着眉头,思量许久,长叹一声。 “并非我不愿意护送你前往京城,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本就是从京城逃出来的。如何能再护送你回去呢?” 听闻此话,安儿投去不解之色。 “你?” 她上下打量了唐生一圈,想到自己方才看到他时的那种感觉。 也是,除了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安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举手投足之间,能有那般感觉。 看他的样子,只怕不仅是在京城待过,还是在朝中待过。 安儿将脑海之中相识的朝中大员,一一过了一遍,都没能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的手慢慢地松开几分,一点点将软鞭收了回来。 唐生也缓缓侧过身子,盯着安儿,做了个深长的呼吸。 “我本是京城贺大人手下之人。迫于无奈,才到了这里,姑娘若是要去别的地方,我尚且能护送姑娘前往。可你若是要去京城,那……” 不想,唐生的话尚未说完,安儿的目光却再度沉了下来。 她凝视着唐生,双眉微微挑动,喉咙上下滑动一番,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贺之光的手下?” 看出了安儿眼中的怒色,唐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果真,贺之光手下没有什么好人!” 想到阿满在京中被贺之光逼迫到了何等地步,安儿的心中满是怒色,凝视着唐生的双眼,也越发愤怒起来。 “姑娘知道贺大人?” 唐生低声问道。 第458章 唐生身份 听到这话,安儿几乎是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冷笑一声,沉声道,“何止是认识?” 她心中暗道,这贺之光,自己可不要太熟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安儿露出这等咬牙切齿的神色,唐生的心中也是微微一顿,挑着眉头,面色之中的不解更加浓郁了几分。 “既然你们不肯送我前往京城,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你们走吧。” 安儿说着,收回手中软鞭,目光在一众大汉的身上游走了一圈,转身要走。 不想,她才走出两步,那唐生竟然是一步追了上来,抬手便一把拉住了安儿。 安儿本能地抬起手,手中软鞭,转瞬的功夫,已经往唐生的脸上甩去。 唐生忙后退两步,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安儿这才收回了手中软鞭,依旧是一脸警惕地盯着唐生。 “你做什么?” 唐生摊开手,“你别误会。” 他扯动唇角,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进京城。你一个女孩,瞧着年纪尚小。自林阳郡前往京城,这一路上,可要经过不少地方。若是遇到心思歹毒之人,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如何是好?” 闻言,安儿冷笑一声,眉眼微动,警惕地上下打量了唐生一圈。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事情,与你有关吗?” 说着,安儿剜了唐生和那些大汉两眼,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安儿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看向唐生,用目光制止了他上前。 唐生只得收住脚步,略显尴尬,呵呵一笑,连连摆手,“没……没什么……我就是想提醒你。京城最近动荡不安,你若是真的要去,也该寻家中大人陪你一同去。” 听他话中有话,安儿面色一顿。 “动荡不安?发生了何事?” 唐生与一众大汉对视一眼,思量片刻,才长叹一声,上前低声道。 “京城小皇帝正在与贺大人斗法。如今,京城之中人人自危,躲都来不及,像你这样,急着要进京的,当真是难得一见。” “贺之光对陛下如何了?” 安儿猛地上前,竟然是一把握住唐生的肩膀,前后晃动着唐生的身子,高声问道。 没想到她会骤然露出这般模样,唐生心中一顿,话到了嘴边,喉咙滑动,慢慢地又咽了回去。四处打量了一圈,眼瞧着其他大汉也是满面错愕地望着自己,更是心中迷茫。 “说话啊!” 安儿见状,竟然高声喊道。 她骤然如此,即便唐生也算是见过几分世面之人,都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你……你不知道吗?贺大人要陛下册封他为亚父,陛下不肯。他……他……” “他怎么样?” “他联合朝中不少大臣,罢朝威胁。如今,朝堂一应罢工,京城上下,也都是一片混乱。不论是商户,还是京城其他大户,都等着站队,看看到底要找到谁的队伍中才能保的自己日后的富贵。” 唐生眼看着安儿的面色越来越差,心中也是微微一顿,喉咙上下滑动。 “你……你是为了要见陛下?” 唐生凝视着安儿,低声道。 安儿猛地收回目光,冷眼打量了唐生一圈,“和你无关。” 她说着,便快步走到马边,翻身就要上马。 眼看着安儿一个小女孩,若是真的去了京城,见了陛下,还不知会不会落入小皇帝和贺之光的战事之中。 见状,唐生忙上前拦住安儿。 “姑娘,你若是真的要去京城。我劝你,还是……” 唐生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肩膀猛地被人重击一下,身子向后跌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一群大汉见状,几步上前,扶住唐生,怒色望向来人。 却见宇文席和萧歌站在安儿身后。 萧歌一手拉着安儿,另外一只手抬起,护住安儿,怒目盯着唐生几人。 “你们要做什么?” 萧歌冷声道。 宇文席凝视着唐生和一众大汉,他们才动了动身子,宇文席立即高声道,“做什么!” 大汉们想要上前,唐生一把拦住众人,又看向宇文席。 “别误会。我只是想要拦住这女孩,不想让她孤身一人上京城。” 宇文席闻言,微微侧过头,望向安儿,投去疑问的目光。 “安儿?” “爹爹,他说的是真的。” 宇文席抬起的手,这才慢慢落了下来。 唐生打量了宇文席两眼,又望向萧歌,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一圈,突然露出惊慌之色。 不等那几个大汉回过神来,却见唐生跌跌撞撞后退两步,竟然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的手颤抖着向前伸出。 “你……你们是……” 唐生的声音打着哆嗦,人竟然有些慌张地后退了两步,下巴不住颤抖着。 “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晋王和太后,宫中连发丧仪式都已经做过了。” 没想到唐生竟然会认出二人,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两眼,心中也是微微一顿。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立即上前。 腰间利刃已经顺势而出,架在唐生的脖子上,目光阴沉,死死地凝视着唐生。 “你是什么人?” 唐生眼看着萧歌双眼冰冷,心中也是一沉,本能地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喉咙上下攒动,满面皆是紧张之色。 他双膝打算,几乎是本能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重重对萧歌叩首行礼。 “臣唐生,本是贺之光贺大人府中慕客。从前,臣追随贺大人,只因误以为贺大人为人高洁。后发觉贺大人不过只是惺惺作态,这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我本欲与贺之光决裂,岂知被他无意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他竟然派人追杀,以至于我流落至此。” 唐生将自己过去过往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闻言,萧歌手中利刃逐渐收回,与宇文席对视一眼,慢慢地将利刃收回鞘中。 “起来吧。” 唐生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目光却还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打量。 第459章 安儿挨打了 唐生所言,并非小事,且事关贺之光,萧歌和宇文席也不敢随意怠慢。 他们寻了个茶社,索性与唐生同席而坐,借着唐生的口,想要探问出贺之光之事。 聊了半个多时辰,萧歌和宇文席才知道。 原来,自从萧歌和宇文席离开京城之后,这贺之光便在前朝后宫的忙碌。 他先是帮着阿满,稳住了前朝不宁的臣心,以一己之力,平定前朝关于萧歌和宇文席根本未死,不过只是借着假死由头,换了地方双宿双飞的传闻。 之后,又在后宫之中,稳住了那些先帝留下的太妃们,暂时压制了她们想要阿满尽快迎娶皇后的想法。 两件功劳之后,众人都人定,贺之光的确是阿满的股肱之臣。 朝中上下,也都逐渐刮起了以他为尊的风气。 一时之间,贺之光在朝中风光无比。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唐生终于知道了贺之光的阴谋。 原来,他之所以肯如此维护新帝,竟然是瞧着新帝年幼,期盼着若是能够稳住新帝帝位,来日便可使新帝成为自己收下的傀儡皇帝,以此来夺得大权。 唐生说完一切,端起手边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和宇文席。 “原来,朝中议论得竟然是真的。太后娘娘和晋王竟然真的没有死。” “你方才说,你自从入京之后,便一直都在贺之光府中做宾客。那为何你不帮着贺之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要在他大计马上要成功的时候,离开了京城呢?” 唐生一双手攒在一起,猛然抬起,狠狠地捶在桌面上,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厉色。 “纵然我唐生算不得什么名门之后,祖上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将相之人,可是我也知道,什么是忠心,什么是是非。” 说到这里,唐生抬眼望向萧歌。 “小皇帝虽然年幼,可是自从他登基以来,无论是对于朝堂还是天下百姓,皆是尽心尽力。反观贺之光,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能做的这般地步。他日若是真的掌握了朝堂大权,岂不是要为祸天下百姓吗?” 唐生言语之时,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直接泛白,手背上青筋微乍,瞧着当真是动了怒气。 想着朝堂内外,竟然还能有人如此为天下百姓思虑,当真是百姓之幸,是朝堂之幸。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二人皆长叹一声。 “我二人的确是诈死。只因为,阿满年岁尚小,朝堂之上,人人都人以主少国疑为由,处处逼迫阿满。我二人不愿阿满承担这等苦楚,倒不如早早隐退,好将所有的权利收归阿满。也算是让朝中众人都死了以这理由造反之心。” 唐生别过头,望着萧歌,微微拧着眉头,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地点动着,目光灼灼。 “外界传闻,太后娘娘与晋王……” 话才说到一边,唐生便感受到了来自宇文席锐利的目光。 他收回话头,低下头,有些紧张地攒着一双手。 “唐生。” 萧歌望向唐生,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你胸怀天下,若是此番我带你回京,你可愿意当众指证贺之光狼子野心?” 唐生猛然抬起眼,望着萧歌,只是犹豫片刻,便立即点头。 “好。” 萧歌露出喜色,“你随我们一同进京,若是贺之光敢对你有何不利,自有我们护着你。” 言毕,萧歌吩咐轻烟暂时带唐生下去准备,只留安儿在屋中。 安儿坐在榻上,一双手撑在身侧,低着头,小脚微微晃动着,嘟着嘴。 见众人都离开,屋中只剩下了爹爹和额娘,安儿才胆战心惊地抬起眼,只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二人一圈,扬动唇角,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爹爹……额娘……” 安儿话音才落,萧歌立即露出了怒色,一双手搭在身前,目光灼灼,冷声道,“跪下!” 萧歌此话,莫说是安儿,便是宇文席都吓了一跳。 他猛地别过头,有些错愕地望着萧歌,上前凑在萧歌耳边,低声道,“歌儿……” 萧歌未曾回头,依旧用锐利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安儿。 见状,安儿不敢再犹豫,只能乖巧地跪在地上,微微扬起头,望向萧歌,奶声奶气,低声唤道,“额娘……” 萧歌一双手攒在衣袖之内,紧握成拳,还在抑制不住地打着颤。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听到萧歌的话,安儿仰着头,面色也是微微一顿,喉咙上下滑动,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慌乱。 “额娘,安儿知错了。” “知错?” 萧歌猛地上前,居高临下,目光越发阴沉,直直地凝视着安儿,“爹爹和额娘同你说了多少,你竟然丝毫不顾及。独身一人就敢离开林阳郡。难不成,额娘教你武艺,竟然是为了让你做如此大胆之事吗?” 安儿从未见到萧歌动这般怒气,心中慌乱,一时之间,连头都不敢抬。 “额娘,安儿知错了。安儿是担心弟弟,所以才……” “住口!” 不等安儿说完,萧歌已经厉色道。 “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敢以阿满作为借口。素日里,我教你的规矩担当,都丢得一干二净了是吗?” 安儿收住话头,身子微微打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萧歌两眼,才低下头,不再多言。 “既然素日里与你好言好语,你不当回事,那今日为娘便好好教教你规矩。省得你来日再闯出其他祸事!” 说着,萧歌竟然扬起手,眼看着巴掌就要往安儿的身上落去。 安儿自从回到萧歌和宇文席身边,还从未挨过打。 此刻,看到萧歌的巴掌,竟然只知道傻傻地抬起头,错愕惊慌地望着萧歌。 “歌儿……” 眼看着萧歌要对安儿动手,宇文席急切上前。 却见萧歌的手已经落了下去。 一阵劲风呼啸而过,那巴掌最终只是停在了安儿的脸颊一侧,却迟迟未曾落下。 待到安儿再度睁开眼,却见萧歌的眼中含着泪水,双手打着颤抖,凝望着自己,满眼失望。 第460章 当街拦车 若是萧歌这一巴掌落下了,或许安儿的心中,还能好受几分。 可如今,瞧到额娘用这样失望的目光望着自己,安儿的心中仿佛被无数根银针一同扎着,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 方才还收着神色,一动不动的安儿,此刻却眼含泪水,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抬起手,指尖还在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落在萧歌的面颊上。 “额娘……额娘不哭……” 安儿的话音才落,却见萧歌抬手,一把将安儿抱进自己怀中。 她的手,在安儿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指尖所过之处,皆打着颤抖。 萧歌将安儿紧紧地抱在怀中,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安儿……以后不可以再这般了。你可知道,额娘和爹爹有多担心你?你若是真的有个什么好歹,额娘和爹爹可要如何是好?” 安儿的眉眼蹙得更紧,扬起头,望着萧歌的侧脸,双眼通红,声音也不住地颤抖着。 “额娘,安儿以后再也不会离开额娘和爹爹了。” 萧歌直起身子,双手落在安儿的面颊上,轻轻地摩挲了她的面颊两下,泪水还挂在脸上,不过唇角却扬了起来,露出了笑意。 “好了。乖孩子。让额娘瞧瞧,身上可还有受伤的地方?” 萧歌说着,上下打量了安儿一圈。 好在安儿的身上并无半分伤痕。 安儿也破涕为笑,扬动唇角,望着萧歌,那微微弯动的眉眼,瞧着让人心中轻动。 “额娘,师尊说我可能是练武的奇才,起初我还觉得师尊是骗我的呢。可是您瞧瞧,我不过是练了这么几日,他们便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都瞧得出来,那几个大汉之中,自有武艺高强之人,这唐生既然能够使得这些大汉心悦诚服,想必也有些武艺。 唐生定是瞧着安儿不过是个孩子,不想对安儿动手。 没想到,倒是让安儿生出了几分练武的信心。 不过,这样也好。 萧歌握住安儿的手,将她拉到一边坐了下来,长叹一,低声道,“安儿,既然已经离开了林阳郡,之后种种,便都未见得会在我们意料之中。从现在开始,直到咱们离开京城,你都不能再随心所欲做事,可明白了?” 安儿泪眼尚未消散,凝视着萧歌,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京城。 京城上下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罢朝已经多日了。 这几日,朝中各位大员竟然索性更换着,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前往宫城外跪着。 京城之中,无论是商户,还是各家大户,都人心惶惶,无人敢随意打探宫中之事。 商户不敢开门做生意,各家大户不敢安心过日子。 分明是大梁最富庶的城市,可是如今却门门紧闭,整条街上,都少见一人。 贺之光的马车从东街驶过,他坐在马车之中,双眼紧闭,右手握着盘珠,时不时转动两下。 “大胆!” 突然架势马车之人高呵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险些将摔出马车之外。 贺之光缓缓睁开眼,一手抵在马车厢壁上,手中的盘珠啪地一声拍在一边的长椅上。 “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小厮阿武从外探进脑袋,小心翼翼地对贺之光行了礼,声音压得颇低。 “贺大人,是一位拦路的老者。” “老者?” 贺之光挑眉,低声重复了一遍,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马车之下跪着的,果真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他拐杖放在身侧,双手高举,手中托着一只卷轴。 “贺大人。” 见马车帘掀开,那老者也抬起头,高声道。 “请贺大人为京城百姓考虑,莫再为了亚父之称,闹得朝堂不安了。” 听到这话,贺之光的面色一顿,一道寒光自眼中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宁静地盯着那老者,唇角微扬,看似在笑,实则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抹笑意。 “这位老者,这话我可听不大懂了。朝臣们罢朝,可不是本官要求的。实在是朝中各位同仁,想要为本官求得公平二字罢了。” 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罢朝之事,正是贺之光在后挑唆。 可是,在一众百姓面前,贺之光却还是维持着忠臣的表象。 这老者当街拦车,直言贺之光指使百官罢朝,这无疑是在当众打贺之光的脸。 那老者闻言,手中卷轴举高了几分。 “贺大人,即便百官罢朝,并非您之所愿,可却都是为了您。就请贺大人看在一众百姓的份上,放弃亚父之称吧。” 老者话音才落,阿武已经一步上前,厉声道,“放肆!朝堂之事,岂是你一个贱民可以随意议论的?” 阿武说着,便要吩咐身边的人上前,将老者赶走。 不想,老者却猛然起身,声音更高了几分。 “贺大人……请贺大人为黎明百姓考虑啊……贺大人……” 几个小厮见状,却是一把捂住了老者的嘴,托着他,就往一侧拉去。 “好大的官威啊。” 几个小厮尚未将老者拉走,便见暗巷之中,走出两人。 其中一人,手拿轻扇,面含微笑,那双眼睛,却异常凌厉。 他的目光在贺之光的身上游走一圈,立于马车之前,身边女子,虽然年岁尚轻,可那双眼睛却灼灼生辉。 “贺大人如今当众便敢对百姓这般下手,还将法理放在心上吗?” 来者二人,可都不是贺之光能得罪的。 他打量了二人一眼,心中虽有不悦,却还是下车行了礼。 “见过二皇子,见过郡主。” 胡琼蕊与二皇子对视一眼,也对贺之光回了礼。 “二皇子,此刁民拦着臣的马车,还口出秽言,臣不过只是想要将他驱逐。” “口出秽言?” 二皇子挑眉,目光微动,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打量了贺之光一圈,又别过头,望向那老者。 “不知这位老者说了什么秽言,竟然值得让贺大人动这番怒气?” 第461章 当众拆穿 贺之光面色不佳,扫视了两眼正抓着老者的小厮,微微摆手。 小厮们见状,对视一眼,纷纷松开那老者。 老者上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二皇子和胡琼蕊身前。 两个孩子,哪里能接受老者这样的叩拜? 胡琼蕊匆匆上前,抬手扶住老者。 “您这是做什么?” 那老者身子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抖,一双枯黄的手向前探出,声音因为干涩,还在不住地颤抖。 “两位贵人,你们瞧瞧,如今的京城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座皇城,只怕就要变成最大的坟场了。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亚父的称呼。今日,我老头也是豁出了这张老脸,当街拦下贺大人的队伍,想要求大人高抬贵手,只当做是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一条活路吧。” 贺之光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奈何二皇子和胡琼蕊身份特殊,他实在是开罪不得,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 胡琼蕊扶住老者,别过头,打量着贺之光,“贺大人,你可都听到了?” 贺之光冷哼一声,一双手搭在身后,眉目之中的寒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越发浓郁了几分。 “郡主,一个街头刁民的话,当不得真。朝中局势,郡主和二皇子应当清楚。朝臣们都是自发请命,臣又如何能阻止得了呢?” 胡琼蕊目光轻动,一双大眼睛扑闪两下,眉目之中带着几分冷漠的笑意。 “是啊。朝中局势,我们当然知道。朝中各位大臣,在贺大人的教导之下,不是正跪在宫门之前,为了贺大人所谓的亚父之称,罢朝威胁陛下吗?” 胡琼蕊虽然不是大梁之人,可是众人皆知,她早已经与二皇子有了婚约,今日又是与二皇子一一同出现,她的话,自是人人都要信上几分。 听到这句话,贺之光的面色更是骤然一沉,眉目紧蹙在一起,猛地上前两步,想要发怒,却见一只手抬起,拦住了贺之光的去路。 “贺大人!” 二皇子冰冷的声音,让贺之光的目光一点点收了回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缓缓地收回目光,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二皇子,小郡主,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可切莫乱言。否则,若是毁了臣的清白不要紧,可若是让天下百姓以为,朝中百官,不能明辨是非,竟然如此轻易便被人愚弄,那对朝廷可是灭顶之灾。” 胡琼蕊和二皇子对视一眼,看来贺之光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丝毫不担心若是闹出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好啊。” 二皇子淡然一笑,手中的折扇微微摇动两下,上前凝视着贺之光。 “若是朝中百官知道,自己一心一意,为了贺大人的官运亨通,竟然都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可贺大人却早就已经想好了法子,要将他们摆脱得一干二净。不知朝中各位大人们都会作何想法。” 说完,也不等贺之光回话,二皇子已经转身扶住了那老者,低着道,“这位老先生,贺大人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了。不如这样,我带你进宫。陛下久居深宫,各位朝中大臣们,更是各有各的难处。不若就请你去和陛下说说,民间百姓对于亚父之称都有什么意见,也好让陛下做出抉择。” 眼看着那老者被二皇子扶住,便要带走,贺之光焦灼起来。 “二皇子!” 他抬手拦住二皇子的去路。 二皇子自小便经历了朝中宫变,又岂会害怕他? “让开!” 冷漠的声音,让四周的人皆是一颤,纷纷胆战心惊地望着二皇子。 “二皇子,你可要想好了,你带着他进宫,是什么后果!” 贺之光说着,四下里打量一圈,便凑到了二皇子身边,冷笑两声。 “二皇子,您和陛下并非同母所生。如今,朝中诸位大臣的所作所为,并非针对您。可您若是……” 贺之光的话尚未说完,二皇子已经猛地抬起眼,冷目凝视着贺之光,冷笑两声。 “你终于实话实说了。” 二皇子逼上一步,一双眼睛淡然冷漠,凝视着贺之光。 “我与陛下虽然并非同母所出,可是这江山却是宇文家的江山,还轮不到你姓贺的来置喙!” 言毕,二皇子已经扶住老者,瞥了胡琼蕊一眼,“我们走。” “二皇子!” 贺之光盯着二皇子的背影,心中更是恼怒自起。 奈何眼看着眼前之人已经下了决心,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理会。 “二皇子今日若是要将他带走,可不要怪我来日一视同仁。” “贺大人,请便!” 言毕,二皇子不再理会贺之光,而是带着老者和胡琼蕊一同快步离开。 贺之光被气的不轻,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依稀可见的泛白,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动着,眉眼之中的寒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大人,怎么办?” 一侧的小厮胆战心惊地上前,话都尚未说完,便见贺之光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小厮脚下不稳,向后退了两步,猛然跌坐在地上。 他一手捂着脸,错愕地抬起眼,望着贺之光。 “一个老头都拦不住,本官素日里养着你们做什么?” 小厮满心怒气,却是敢怒不敢言,捂着面颊,低着头。 眼瞧着自己一肚子的怒火没有地方发泄,贺之光闷哼两声,索性不再多言,转身回了马车之内。 他的余光所及之处,皆看到百姓都纷纷错愕,胆战心惊的望着他。 马车咕噜咕噜地向前而去。 暗巷之中,二皇子牵住胡琼蕊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外探了探,眼看着马车走远,二皇子才深吸一声,退回到暗巷之中。 “走了?” 站在二皇子身后的胡琼蕊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外面的方向,低声道。 “走了。” 胡琼蕊搭在胸口上的手,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身后的老者已经直起了身子,顺着二人的目光望了一眼,一张沧桑的脸上,已经多出了几分精气神。 “二皇子,我方才演的如何?” 第462章 再见太后 二皇子抬眼打量了那已经直起身子的老者两眼,目光微微动了动,呵呵一笑。 “不错不错。” 那老者的声音也已经年轻起来,一手搭在后脑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竟然露出了一脸的娇憨笑意。 “笑什么!” 二皇子说着,已经抬起手,给了那“老者”一记狠狠的爆栗。 只要想到方才他竟然拉住了胡琼蕊的手,二皇子的心中,便是一阵阵的不悦。 “我瞧小郡主方才扶你起来的时候,你倒是挺舒服啊。” 闻言,那“老者”微微别过头,余光打量了胡琼蕊两眼,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胡琼蕊的面颊一红,轻声咳嗽两声,猛地侧过头,垂下脑袋,一双手攒在一起,指节都微微泛起了白。 二皇子也轻声咳嗽两声,稳住了心绪,一只手向后探动,竟然是准确无误地握住了胡琼蕊的手臂。 “走吧。太后娘娘他们应该已经顺利进宫了。” 原来,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萧歌和宇文席计划好的。 不过只是为了拖延贺之光的时间,好让萧歌和宇文席顺利进宫罢了。 宫中。 乾坤宫的大门紧闭,阿满立在殿中,萧歌和宇文席坐在正座之上。 自从他进殿以来,便一直低着头,手中的盘珠转动着。 “阿满。” 萧歌听完阿满的话,和宇文席对视一眼,这才缓步走到阿满身边。 她眉眼弯弯,一双葱白的手落在阿满的肩膀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低声道,“这不怪你。” “额娘……” 阿满抬起头,眉眼轻颤,凝视着萧歌。 “朝中会生出这等乱子,都是因为额娘当日过于亲信贺之光。此次,额娘回来,就是为了处置贺之光。你放心,只要有额娘在,朝中的大臣们就别想生出忤逆朝纲之事。” “娘娘……” 屋外传来了轻烟的声音。 安儿上前拉开殿门,立即将请轻烟引了进来,迅速关上殿门。 “贺之光已经到宫外了。听说,他面色不大好。许是二皇子和郡主的法子起了作用。” 听到贺之光的名字,萧歌一双手都攒在一起,目光灼灼,冷哼一声。 “他当然不愿意。当众被人拆穿了他的腌臜心思,他又怎么会高兴呢?轻烟,你去告诉他,就说陛下要在乾坤宫见他。” 闻言,轻烟的目光在萧歌和阿满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露出了惊讶之色。 “娘娘……” “额娘……” 阿满说着,已经快步上前,仰着头,望着萧歌。 “贺之光若是知道额娘您尚在人间,一定会在朝中生乱。如此倒也罢了,可他若是将此事说出去,岂不是会白白打扰了您和爹爹。您和爹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离开了京城,怎么能因为他这点子腌臜手段,就重新回到这里呢?” 听完阿满的话,萧歌却只是扬动唇角,眉眼之中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见状,阿满更是不解,错愕地目光在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上来回游动着。 “阿满。” 宇文席上前,一手揽住萧歌纤细的肩膀,笑呵呵地望着阿满,眼中多出了几分骄傲之色。 “你以为,他若是进了这殿中,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宇文席用最温柔的目光,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言语。 此话一出,阿满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上下扫视了宇文席一圈,惊讶的目光落在萧歌身上。 却见萧歌已经对轻烟微微扬动下巴,点了点头,低声道,“去请吧。” 轻烟答应一声,便快步离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殿外已经传来了贺之光的声音。 “臣,贺之光,参见陛下。” “贺大人,进来吧。” 听到这声音,贺之光一愣。 他抱着拳头,站在殿外,后背僵直,出了一身的冷汗。 见殿外久久没有回应,殿内再度传来了声音。 “贺大人,进来说话。”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贺之光的双足仿佛被镶嵌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身侧的宫女低声提醒了几遍,贺之光这才慢慢地向前挪动。 他推开殿门,阳光顺着自己的后背,洒在了屋中,一瞬间,正座之上的人,就仿佛坐在了光芒之中。 看到光芒之中的人,贺之光后背上的冷汗更是将衣服全然湿透。 他几乎不敢动。 准确的说,是忘记了动。 很快,大殿的门,被缓缓关上。 那门关闭之后,传来咣当一声,瞬间便将贺之光拉到了现实之中。 “太……太后娘娘……” 贺之光哆嗦着上前,这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埋着头,叩首行礼,颤抖着不敢抬眼。 “贺大人,你当真是国之栋梁啊。”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正座,缓步走到贺之光身边,唇角微微扬动,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听说,这朝中的大臣们跪在宫门之外,都是为了给你求得一个亚父之称。本宫特意来瞧瞧,你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撑得起亚父之称?” 听到这话,贺之光的头埋得更低了。 “太后娘娘,臣……臣以为您……您真的……” “你以为我早就死了?” 萧歌接过贺之光的话头,冷笑两声,已经绕到了贺之光的面前,眉眼轻动,居高临下,“所以,你便肆意欺辱阿满?” “臣……臣不敢……” 贺之光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才与萧歌撞在一起,便立即低下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萧歌的恐惧,竟然是与生俱来,似乎根本就是一种本能一般。 “太后娘娘,臣……臣不敢。” “本宫看,贺大人是已经全然忘记了本宫当日对你的嘱托。你当日答应过本宫,若是本宫走了,你一定会一心一意辅佐阿满。如今看来,本宫倒是应该感谢当日诈死的抉择。否则,何以能够看到你的真实面貌呢?” 听到这话,贺之光的头埋得更低了。 诈死之事,他早有猜测,可真正看的活着的萧歌站在自己面前,贺之光还是畏惧不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第463章 跟我去林阳郡 贺之光哆嗦着,却不敢言语,心思飞动,可所有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纷纷咽了回去。 眼前之人是谁? 萧歌! 那是大梁战无不胜的女将军。 自己可以在小皇帝面前嚣张跋扈,可以联络百官,不给小皇帝脸面,以至于小皇帝几日无法早朝。 也可以为了一个亚父之称,将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可是,他跪在萧歌面前,却是浑身颤抖,根本就没有胆子多看萧歌一眼。 如今,贺之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解释清楚,将自己的干系降到最低。 “太后娘娘明鉴,臣敢对天发誓,臣绝对没有逼迫朝臣做任何事情。更未曾授意他们跪于宫外,逼迫陛下做出任何决定。” 说着,贺之光终于缓缓抬起眼,目光颤动地凝望着萧歌。 他期盼萧歌相信自己的说法,却又明知她不可能相信自己。 “贺大人。” 良久,萧歌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萧歌慢慢地蹲下身子,抬起手,一只手指挑住了贺之光的下巴。 “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的话吗?” 贺之光几乎是本能地跪倒在地,接连高声道。 “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请太后娘娘明查。” 萧歌居高临下,许久没有说话。 殿中陷入了许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贺之光鼓足了勇气,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目光才刚刚与萧歌对在一起,便见萧歌猛地露出了厉色。 贺之光的身子打了一个颤抖,几乎是本能地便要低头。 “贺大人!” 一声冷漠的呼唤,逼得贺之光不得不抬起头,喉咙上下攒动,唇角微微扬动,逼迫自己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意。 “太后娘娘?” 这次,萧歌脸上的冰冷之色倒是消失了几分,反而多出了几分笑意。 “本宫相信你的说法。” 此话一出,轻烟和阿满皆是一愣。 阿满本能上前,正要问话,小手却被宇文席一把握住。 他别过头,见宇文席微微摇头,目光越发灼灼。 见状,阿满硬生生得收回了脚步。 “太后娘娘当真肯相信臣?” “自然。” 萧歌笑呵呵地扶起贺之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拍动两下,眼中竟然满是满意之色。 “贺大人是本宫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若是本宫连你都不能相信,那本宫还能相信谁呢?” 贺之光一时难以肯定萧歌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只能陪着一脸的笑意,望着萧歌,等着萧歌的后话。 “想必,那些话都是那些有心之人,故意编排出来,诬陷贺大人的,可对?” 贺之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 “太后娘娘真是明鉴啊。” “若是这么说,贺大人定然是个根本就不将所谓名利放在心上,一心只想为了天下之人考虑的人,对吗?” 贺之光拧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和萧歌四目相对,许久之后,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微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道,“那是自然。” “好!” 萧歌猛然别过头,望向身后宇文席。 “王爷,林阳郡可用的官员甚少。贺大人是个如此心系天下之人,若是能前往林阳郡,一定会正兴林阳郡。不知王爷觉得如何?” 闻言,轻烟和阿满才都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只见宇文席缓步上前,灼灼的目光在贺之光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那张本就帅气的脸上,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觉得,这法子倒是不错。只是,就要辛苦贺大人。林阳郡到底比不得京城。若是想要取得京城这般的辉煌,怎么说也要过上十年八年。不知贺大人能否忍受得了林阳郡日子清苦呢?” 贺之光抬起眼,才要答话,萧歌却已经接过了宇文席的话头。 “王爷这般说,我便要为贺大人辩驳两句了。” 宇文席笑意盈盈,别过头,凝视着萧歌,唇角微微挑动,递上一抹淡然的笑容,抬起手,对萧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大人心系天下臣民百姓,这身外之物岂是贺大人这样的人放在眼中的。王爷若是用这些东西来衡量贺大人的一片忠心,难道不是对贺大人的侮辱吗?” 宇文席即刻摆出了一副抱歉神色,双手抱拳,搭在身前,竟然还对贺之光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啧啧两声。 “还是太后说得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如此,那就贺大人和我们一同前往林阳郡吧。” “娘娘,王爷,林阳郡有你们二人坐镇。最然如今,暂且籍籍无名,可是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郡。臣何德何能,怎么能和娘娘还有王爷同处一郡?再说了,娘娘当日离开之际,曾经叮嘱,臣一定要辅佐陛下,稳定江山。如今,大梁江山尚未稳固。臣实在不敢自行离开。还望娘娘和王爷明鉴。” 言毕,贺之光重重叩首在地,身子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还抬起头,望向萧歌和宇文席。 轻烟对贺之光这般表里不一的态度嗤之以鼻。 她一双手搭在身前,扬着脑袋,原本只是瞧着眼前的热闹,心中暗自嘲讽贺之光。 可贺之光这话落定,萧歌的目光却缓缓地落在了轻烟身上。 “娘娘。” 轻烟心中微动,快步上前,垂首行礼。 “去吩咐人,在回林阳郡的路上,给贺大人准备一袭空位。还有,你亲自带人去贺大人的府上,将贺大人素日里所用的东西,收拾一些。” 贺之光猛然抬起眼,诧异地望向萧歌。 看来,萧歌是打定了主意,不许自己再留在京城了。 “诺。” 轻烟将萧歌的嘱咐,一一记了下来,大步要走。 路过贺之光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拦下。 他本就跪在地上,比轻烟低出许多。如此一拦,倒是险些将轻烟摔倒。 轻烟不悦地打量着贺之光,沉声道,“贺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娘娘……” 贺之光望向萧歌,“您当真是非要让臣离开京城吗?” 第464章 竟然敢反对? 萧歌背对着贺之光,看似瞧不到他。 实际上,却早已经从一侧柱子上的反光之中,将贺之光的一举一动,看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听到贺之光的话,她一双手交叠在身前,也不回头,只是淡然一笑,低声道,“贺大人,你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跟着我前去林阳郡。日后,只要你能在林阳郡安分守己,即便是做不出什么政绩,我也会看在你在我手下多年的份上,为你求得高位。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愿意吗?” 言毕,萧歌终于转过身子,唇角含笑,古井无波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与贺之光四目相对,黛眉轻蹙,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却早已经是安涛汹涌。 “我不去。” 贺之光和萧歌对望了几眼,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双手握拳,指节泛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尤其分外明显。 “贺大人,你说什么呢?” 轻烟距离贺之光最近,自是听得最清楚。 听到贺之光的话,不由挑动眉头送上错愕的目光。 贺之光猛地抬起头,猩红的血丝已经爬满了双眼。 “我不去林阳郡!” 他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倒是让轻烟的心中一顿。 轻烟猛地别过头,看向萧歌,送去了错愕之色。 萧歌冷哼两声,纹丝不动。 “贺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上前,待到在与贺之光剩下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打量着贺之光。 “本宫可不是在求贺大人,这是命令。” 贺之光的心中着实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当众反驳萧歌? 虽然阿满在朝中也颇有建树,萧歌更是无法以活人的身份,出现在前朝。 可是,她是什么人? 动一动小拇指,就足以颠覆大梁之人。 自己竟然敢当众反驳萧歌。 贺之光心中忐忑不安,自己都恨不能给自己狠狠两巴掌。 如今,他可真是骑虎难下,便是想要再服软,只怕也不能了。 想到这里,贺之光索性顿了顿心神,猛地抬起眼,凝视着萧歌,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唇角微微扬动,低声道。 “太后娘娘,您为了和王爷逍遥度日,既然已经以诈死离开京城。这世上,便再无萧歌之人。如今,您却又想要插手朝中之事。难道就不怕您和王爷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吗?一个是先帝的皇后,一个是先帝的手足。先帝还活着的时候,你二人之间早就传出过不少桃色绯闻。如今,难道还要坐实了不成?” “太后娘娘可以不在乎清誉,难道也一点都不在乎陛下的吗?这等皇家秘闻,只要传出了这座宫城,在百姓之中传开,便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三天,整个大梁臣民皆知,陛下身份存疑,那么登基之事,自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会给陛下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即便是臣不说,想必太后娘娘也都知道。” 贺之光说完,缓缓起身,目光终于冷静下来,带着一脸威胁,凝视着萧歌。 “您将臣留在京城,不是为了要臣建功立业,而是为了要臣将您的死讯坐实。若是没有臣,当日,百官闹着要陛下开馆验尸。太后娘娘和王爷诈死之事,只怕早就瞒不住了。怎么?事到如今,太后娘娘到是要卸磨杀驴了?” 他这是威胁! 殿中诸人的目光皆沉了下来。 宇文席挑着一双剑眉,上下打量着贺之光。 他心中至少已经有上百种置贺之光于死地的法子。 来之前,萧歌已经和宇文席商定。 若是贺之光抵死不肯离开京城,那么他们便杀一儆百,让朝中众人都瞧瞧,违逆阿满,究竟是什么下场。 如今,眼看着贺之光和他们料想得一样,抵死不肯离开京城,还气势汹汹,大有威胁之意,宇文席自是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 可反观萧歌,却是不紧不慢。 她笑意满满地打量着贺之光,搭在身前的一双手,微微摆动两下。 “贺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看到萧歌冰冷的目光,贺之光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事已至此,除了强迫自己接着做下去,贺之光也不知自己还能如何。 “娘娘严重了,臣不敢威胁娘娘。只是提醒。” “好。” 不等贺之光的话说完,萧歌已经猛地上前,一把捏住了贺之光的手腕。 贺之光尚未回过神来,脚下已经本能地跟着萧歌上前两步。 却见萧歌扯着贺之光走到门边,一把推开门,一道阳光从门外洒了进来。 贺之光本能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护在眼前,适应了一会儿,才抬眼往望去。 却见殿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红甲卫士。 他们一个个正装待戈,纹丝不动,只有在看到萧歌的时候,骤然站直了身子,猛地对萧歌行了礼。 那气势恢宏,令贺之光的心中一颤,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一众红甲卫士。 “给太后娘娘请安。” 似乎是为了回应贺之光的目光,红甲卫士们的声音越发厚重浓郁,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高声道。 贺之光在这浑厚的声音之中,打了个一个寒战,浑身上下仿佛被瞬间泡在冷水之中,一个刹那,便是通体寒凉。 “贺之光。” 萧歌抬手一挥,红甲卫士又是同一时间收住声音,重新冷漠地打量着贺之光,依旧维持着方才那纹丝不动的样子。 “你以为,你用我的身份来威胁我,对我而言有用吗?” 贺之光有些错愕,抬眼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喉咙微微滑动,心中不安。 “我的确如今不能在众人面前展露身份。可你以为,我手下的红甲卫士是做什么的?难道,他们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展露身份吗?” 红甲卫士。 从前萧歌在北境的时候,便一直跟在她身边。 人人都知道,这支队伍战斗力彪悍,可是的确无人知道,红甲卫士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以至于就算是先帝,也有些畏惧红甲卫士的势力。 第465章 红甲卫士众人 贺之光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一双眼睛蹙得更紧,只敢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一众红甲卫士。 看着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萧歌冷笑两声。 “付将军何在?” 红甲卫士中,走出一人,抱拳对萧歌行了礼。 看到来人,贺之光心中咯噔一下。 大梁境内,在萧歌出现之前,曾经有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唤作付盛。 此人在大梁境内,几乎没有打不赢的仗。 可最终却在和羌人的战事之中,被羌人剁下首级。 自那以后,付盛的后代便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付盛的名字逐渐被萧歌取代。 年轻一辈之中,甚至已经甚少有人了解付盛的过往。 就连贺之光,也是因为入朝为官之时,曾经有幸目睹过付盛将军一面,这才将此人的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眼前之人的眉眼,与付盛将军,竟然是如出一辙。 方才,听萧歌也是以“付将军”唤他。 难道说…… 贺之光心中咯噔一下,目光轻动,在年轻的男子身上扫视了一圈。 “告诉贺大人,你是什么人?” “属下乃是付盛付将军后代,付青。” “在红甲卫士中多少年了?” “当年,父亲亡故之后,吩咐付家子孙,全部都蛰伏于红甲卫士之中,只等着有朝一日,若是有人能够与羌人一战,便效忠此人。算起来,如今已经二十余载。” “本宫当日离开京城,曾经嘱咐过红甲卫士。若是本宫托孤之人所非良人,该当如何?” “杀。” 付青说着,手中利刃骤然出鞘,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贺之光。 他可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之人,贺之光之流,岂是他的对手? 在付青锐利的目光之下,贺之光很快就垂下脑袋,心中惴惴不安,连带着后背都打起了一阵阵的寒战,脊柱上满是冷汗。 “柳司何在?” 随着萧歌一声令下,红甲卫士之中,再度走出一人。 那人生得豹头环眼,和他如今文绉绉的名字,实在是有些不相匹配。 “娘娘。” 那人对萧歌抱拳行礼,目光却落在了贺之光身上。 这人不用萧歌介绍,贺之光也记得他。 柳司,祖上几辈都是大梁军中名将。他的祖父,更是当日拥护宇文昊和宇文席父亲上位的功臣。 莫说是京城之中,即便是放眼整个大梁境内,他柳家的追随者,也决计不在少数。 “若是有人要反皇帝,按照你柳家规矩,该当如何?” “不忠之人,留在这世上无用。” “若是红甲卫士首将,昏聩无能,不敢一战,如何?” “柳家素有家军,自会为民除害。” 贺之光后背的寒意越发浓郁。 他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柳司的目光,如芒在背。 萧歌又唤了四五个人出来。 每一个,要么便是当世名将之后,要么便是祖上曾经为了大梁江山付出过不少心血,在民间朝堂都一呼百应。 贺之光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如此普普通通的红甲卫士,实则却是暗藏韬晦。 萧歌的言外之意,也一目了然。 即便是没有萧歌,没有宇文席,即便是他们二人不出面,单单靠着这些人,也足以让意图谋反的贺之光死无葬身之地。 且这些人在民间朝堂的声誉极佳,只要他们振臂一挥,贺之光这点子刚刚积累起来的声誉,算得上什么呢? “贺之光。” 萧歌别过头,上下打量了贺之光一眼。 “你以为,当日我将朝堂之事,交给你辅佐,是因为我寻不到更加合适的人了吗?” 萧歌冷冽的目光,在贺之光的身上游走了一圈,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几分无奈和失望。 “这些人中,若是我愿意,随意寻出一个,在朝堂也好,百姓之中也罢,无论是声誉还是名望,都远在你之上。” “可本宫未曾从他们中选择,你可知道为什么?” 贺之光低着头,良久未言。 倒是屋中的阿满,慢慢地走了出来,长叹一声。 “因为贺大人出身寒门,这些年在朝中一路走到如今,着实不易。额娘是希望,贺大人能够真正在朝堂上一展宏图之志,成为大梁可依的栋梁之才。” “正是。” 萧歌凝视着贺之光,缓步上前,抬手指着贺之光的鼻尖,满面皆是怒色,可最后却化成了一道深沉的呼吸。 “不过半年,贺大人在朝中做了些什么?” 宇文席也上前,凝视着贺之光,低声问道。 贺之光听到这话,头埋得更低了。 宇文席和萧歌离开京城的这半年,贺之光一直在为自己的亚父称呼忙前忙后,早已经忘记了朝中诸事。 “贺之光,若要处置你,你真的以为非要我出面吗?” 萧歌别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站着的众人。 “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动动手指,你早已经不知尸骨在何处。如今,你竟然还敢以我是个已死之人来威胁我?” “贺之光。” 萧歌缓步上前,凝视着贺之光,“你真是让本宫失望透顶。” 闻言,贺之光猛地抬起头,面含惊讶和错愕地望向萧歌,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太后娘娘……” “贺之光。” 早已经给了贺之光机会,这一次,萧歌并未理会贺之光,而是别过身子,背对着贺之光,言语越发冰冷。 “既然你不肯跟我前往林阳郡,为了安稳朝堂,本宫只能撤去你的所有官职,押归天牢,听候陛下发落。” 萧歌言毕,即刻便有人上前,一把扭住了贺之光的胳膊。 贺之光根本来不及反抗,已经被一把拉过,就往外扭送而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贺之光终于露出了畏惧之色,高声呼喊。 萧歌背对着贺之光,听着他逐渐远去的声音,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待到贺之光的声音都湮灭在空气之中,萧歌才缓缓转过身,黛眉紧蹙,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贺之光离开的方向,目光灼灼,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额娘……” 阿满小心翼翼上前,低声唤道。 第466章 危机四伏 萧歌这才别过头,望向阿满,唇角扬动,微微露出一抹笑容,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阿满,贺之光虽然行为可恶,可他到底也是先帝留下的人。你自从登基之后,他也为朝廷,为你做过不少事情。你还是要看在先帝的份上,莫要太过于重责于他。” “额娘放心。” 阿满也顺着贺之光离开的方向打量两眼,若有所思,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接着道。 “只要贺大人肯安分守己,即便是在天牢之中,我也会嘱咐人好生照顾他。虽然这些时日,他做了不少糊涂事情,可是正如额娘所说,他到底也是先帝留下的人。从前,无论是对朕,还是对额娘,都做过不少事情。朕一定不会苛责他和他的家人。” “你能这么想,额娘便放心了。” “娘娘。” 轻烟上前,打量了萧歌两眼,又看向一侧的阿满,面露为难之色。 “那宫外跪着地那些人,应当如何处置?” 提起跪在外面的那些人,萧歌的心中涌动而起一阵怒意,一双眼睛也瞬间就赤红了起来。 若说贺之光,在朝中上蹿下跳,这么一通折腾,还是为了给自己谋求一点子福利。 可这些人,却不过只是为了拍马屁,能博得贺之光些许欢心。 要萧歌说,和贺之光比起来,这些人才是更加令人不齿之人。 听到轻烟的话,萧歌的目光微微蹙了起来,一双手轻轻地攒在一起,冷哼一声。 “再过两个月,便是新的举子们进京殿试的日子了。我看,这些大臣们既然已经做够了官,倒不如,就让他们都歇一歇吧。” 闻言,莫说是宇文席和阿满了,便是轻烟,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跪在宫外的人,可非少数。 若是全部赶出朝堂,那朝堂会立即陷入瘫痪之中。 其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 想到这里,轻烟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 “是不是再想一想?” “额娘,此事儿臣自己能够处置。还请额娘将此事交给儿臣吧。” 萧歌打量了阿满两眼。 此次朝中罢官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阿满为了不尊贺之光为亚父,可谓是与整个朝廷百官对峙。 然而,自从萧歌回宫以来,便没有从这孩子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想来,这孩子竟是早早地就有了打算。 若是如此说来,将此事交给他来处置,也没有什么不妥。 “好。” 萧歌握住阿满的肩膀,轻轻地拍动了两下,低声道。 “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阿满挑眉,凝视着萧歌。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个皇帝,若是被百官挟制,日后他们便不会再听命于你。” “额娘放心。” 阿满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满是坚定之色。 “儿臣不会被他们挟制的!” 他似乎是在让萧歌宽心,可是更多的,似乎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萧歌这才长出一口气,扬起一抹笑意,满意地对阿满点点头。 “轻烟,你亲自送阿满去宫门外。若是有人敢对阿满不服,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歌冷冽的目光,落在轻烟身上。 透过她那寒意四射的双眼,轻烟瞬间便明白了萧歌心中所思。 从前在北境之际,有一回,羌人偷袭兰城,烧了兰城的军需库,眼看着兰城百姓就要在寒冷之中,度过那年的冬日。 萧歌也是这般,寒烈的目光,在轻烟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冷声道,“轻烟,你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那一次带领军队,偷袭兰城的羌人将领,被轻烟手刃,割下头颅,直接送到了羌人的驻军之中。 自那之后,羌人足足有半年多,没有再敢进犯兰城一丝一毫。 看来,此次朝中这些大臣们,是彻底触怒了萧歌。 若是真的有人敢痴迷不悟,还妄想对陛下行不轨之事,最后的结果想必要比那偷袭兰城的将领还要惨。 阿满和轻烟一同离开,乾坤宫中,只剩下萧歌、宇文席还有安儿。 安儿坐在长榻上,一双手撑在身侧,眨动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萧歌。 方才的额娘,安儿从来没有见到过。 她拧着一双黛眉,寒烈的双眼之中,杀气涌动。 安儿记得,自己还在荒郊野外,做一个狼孩的时候,曾经也在那些发起攻击的母兽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神色。 方才的萧歌便是如此。 那是一种天性使然。 不是争名夺利的天性,而是母子天性。 此刻,见萧歌望向自己,安儿心中又是胆怯,又是安稳。 她胆怯于看到了额娘如此令人畏惧的面容。 安稳于有这样的额娘护着自己,护着弟弟,永远也别想有人欺负了他们姐弟。 见安儿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一双小手轻轻地背在身后,挑着眉角,胆战心惊,萧歌的心中猛然一动。 她蹲下身子,对安儿摆摆手,将她唤到自己身边,这才一把将安儿抱了起来。 “你怎么了?” 萧歌一边用帕子擦着安儿的面颊,一边低声问道。 “额娘……” 安儿犹豫再三,喉咙窜动,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这般欺负安儿,额娘和爹爹也会为了安儿报仇雪恨吗?” 听到这孩子气的问话,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皆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傻孩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你和阿满都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不管你们何人被欺负了,额娘和爹爹都会像今日这般保护你们。” 萧歌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当然,她希望,阿满和安儿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再也不要有任何人,对他们动了这等心思。 如此一来,她与宇文席也算是安心了。 萧歌不知道,安儿和阿满的安稳日子,却只过了一年。 遥远的吐蕃,正有一位新崛起的将军,在疯狂的吞并周边列国,势力一跃而起,隐隐约约竟然已经能与大梁匹敌,成为大梁罕见的敌手! 第467章 晋御风 赤红色的山坡上,站着一少年将军。 他身披赤红色战甲,微风轻轻拂动而起,将战袍吹起几分,若隐若现之中,几乎要将他与这山坡融为一体。 脚下横七竖八,皆是尸首。 副将快马而来,跪于将军膝下,双手抱拳,只敢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睨了睨少年将军,便高声道。 “将军,战场已经打扫完了。” 晋御风这才收回了目光,别过头,微微低下眼,目光在副将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眼中的寒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如何?” “牲畜共得一百二十六匹,所有男人皆按照您的吩咐处置了,女人已经都送到您的帐子里了。” 晋御风这才收回略带寒意的目光,唇角扬动,露出一抹阴厉的笑意。 “做得好。下去吧。” 副将几乎是逃命一般地答应一声,便匆匆退了下去。 他虽然跟在晋御风身边多年,可是却也不敢对这个主子有任何忤逆之意。 这主子心绪阴晴不定,手段狠戾,即便是身边的人,若是惹怒了他,也一向没有好处。 就连副将,这几年的功夫,都已经换了七八个了。 人人皆知,在晋御风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自己人。 可是,吐蕃王上,对晋御风却是异常的信任,将所有的军权都交在晋御风的手中,且若是有人在王上面前参上晋御风一本,那人前脚离开宫中,后脚便会被晋御风请入自己的将军府中。 如此一来,吐蕃上下,更是无人敢对晋御风有任何不敬之言。 短短三年的功夫,晋御风已经从吐蕃一个小小的偏级校尉,成为了如今统领吐蕃上下所有军力的将军。 在吐蕃之中,若是提起这晋御风将军,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晋御风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钻进了帐子之中。 帐内已经有三四个女子,穿着一身刚刚更换的新衣物,缩在角落之中,胆战心惊,满面皆是惊慌之色。 她们胆战心惊的样子,落在晋御风的眼中,却越发地让他得意起来。 晋御风虽然瞧着还是一副年少模样,可实则却已经二十八岁。 这个年纪,本该已经结婚生子。 可是,为了能够四处征战,晋御风不愿被家庭牵绊,时至今日,依旧是孑然一身,并无妻室。 伴随而来的,便是晋御风的怪癖。 只要是攻下了一支草原部落,晋御风便总要在这些部落之中,挑选出几个好看的女子,带到自己的帐子之中,好生蹂躏一番,却又不许她们为自己诞下血脉。 长久以来,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掌握到了个中规律,但凡是攻下一支部落,打扫了战场之后,总会由副将挑选出几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子,送到晋御风的帐子之中,由他发落。 这也是为何,晋御风身边这位副将,历经这么久,尚未被更换的缘故。 因为,此人的眼光实在是毒辣无比,每每挑选的女子,都是部落之中,最貌美之人。 今日送来的这几个,也和往日一般,实在是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晋御风打量了几个姑娘两眼,缓步上前,蹲在几人面前。 他毒辣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几个人见状,纷纷埋下头,却独独有一个少女,仰着头,目光灼灼,凝视着晋御风,竟然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这还是晋御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目光。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少女两眼,勾动手指,轻声道,“过来。” 那少女一动不动,依旧用怨恨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晋御风。 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晋御风的心中,闪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寒凉。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舌头在牙关上扫视了一遍,骤然睁开眼睛,目光更是灼灼,死死地凝视着少女。 “本将军让你过来。” 说着,晋御风已经猛地探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少女的手腕,单手用力,猛然一拉,便将那少女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一只大手环住少女的腰肢,上下摩挲了一番,脸上的满足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果真是个上好的美人。” 晋御风一只手挑动少女的下巴,强迫少女望着自己。 少女满目怒色,凝视着晋御风。 突然,她呸了一声,吐在晋御风的脸上。 一众女子见状,皆是花容失色,纷纷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晋御风的残暴之名,她们早就有所耳闻。 这女子竟然这般大胆,敢这么对待晋御风,不知若是将他惹急了,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晋御风的目光骤然阴沉了下来。 不过,他并未发怒,而是擦掉脸上的唾沫,重新望向那女子,竟然露出了满足的模样。 “我就喜欢这样烈性子的姑娘。” 他一边说着,双手一边在少女的腰肢上摩挲盘桓,手中的力道时而加重,时而放缓,把玩的异常老练。 “可伺候过人?” 晋御风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问道。 那少女目光灼灼,异常寒烈。 “晋御风,你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怎么不敢去对付旁人?” 闻言,晋御风哈哈一笑,挑住少女的下巴,非但没有露出怒色,反而还更加欢愉起来。 “旁人?你所谓地旁人,是你们部落之中那些没用地男人们吗?” 晋御风一边说着,一边竟然只用一只手,便将少女猛地抱了起来,抗在肩膀上,快步走出帐子。 帐内的女子们,依稀之中,还能听到那少女不住高呼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到晋御风低沉的说话声。 “你瞧瞧,”晋御风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远处,那里正有人在掩埋尸首。 “你们部落之中,那些没用的男人们,都已经被我杀了。若不是他们无用,你们这些美娇娥又怎么会落在我的手中呢?现在,你没有男人可以依靠了,还不如从了我。就你这小辣椒一般的性子,本将军喜欢的号,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说着,晋御风的嘴已经往少女的面颊边凑去。 第468章 懦夫 那少女倒真是个性子刚烈之人。 晋御风的嘴才刚刚凑到少女的面颊边,这少女抬起手,竟然就是狠狠一巴掌,落在了晋御风的脸上。 少女瞧着柔柔弱弱,可手中的力道却大的吓人。 这一巴掌下去,晋御风的脸上,竟然留下了一只红色的手掌印记,嘴角上满是鲜血。 他抬手擦拭掉嘴角的鲜血,脸上带着嗜血之色,骤然望向少女,眉目之中的寒意乍然而起。 让晋御风诧异的是,少女原本生得柔媚的眸子,此刻却是异常坚定地凝视着晋御风,纹丝不动,垂在身侧的一双手,还紧紧地攒在一起,时刻都处于戒备状态。 她如此模样,反而让晋御风心中的怒火降低几分,嘴角扬动,脸上的冷笑收敛几分。 “还真是个小辣椒。那今日,我便先拿你开刀。好让这些个小娘子们都好好学学,该如何伺候本将军。” 言毕,晋御风又一次一把扛起了少女,就往军帐之中走去。 少女的一双腿不住地蹬动着,口中还在高呼。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晋御风充耳不闻。 她越是叫唤,对于晋御风而言,便越是兴奋,一时之间,他只觉得一股热血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涌动而起,心中的执念越发浓郁了几分。 “晋御风,你有本事对付我们。却没有本事对付这世上最厉害的女子。说到底,你也不管就是个懦夫罢了!”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脚步倒是慢了下来。 他放下少女,那张原本色迷迷的脸上,竟然多出了几分恼怒。 “你说什么?谁是懦夫?” 此刻,晋御风望向少女的眼中,倒是再也没有了那痴迷之感,反而多出了几分怒色。 少女被他猩红的双眼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身子,心中多出几分慌乱来。 可晋御风却不似寻常男子,看到这样惴惴不宁的姑娘,便更生怜惜之意。 相反,晋御风竟然是猛地抬手,一把捏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手中力道极大,几乎捏的少女失去了呼吸,一张原本粉白的脸,涨得通红。 眼瞧着少女脸上的青筋暴起,一双手慌乱无措地在空中挥舞着,张着樱桃小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晋御风这才慢慢地松开少女。 他像是扔垃圾一般,将少女扔到一边,挑着眉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少女。 “你方才说谁是懦夫?” 少女一只手撑在身前,另外一只手捂在胸口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稳住了心绪,慢慢地抬起眼,目光住灼灼地望着晋御风,喉咙之中似乎还有一口血气未曾吐出,咳嗽许久,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晋御风,你吐蕃这些年,深居关外,在一众草原部落之中,称王称霸,可独独不敢与大梁抗衡。你可想过为什么?” 提起大梁,少女敏锐地注意到,晋御风的目光骤然一沉,一双搭在身侧的手,竟然紧紧地攒在一起,喉咙微微滑动,这位素日里被称为草原战神的男子,在听到大梁之时,竟然首度露出了慌乱之色。 少女冷哼一声,撑在地上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慢慢地站起身。 “晋御风,大梁那位女战神,你们找惹不起。所以,你们只能将所有的怒气,都洒在草原其他部落上,我说的可对?” 听闻此话,晋御风像是发了疯似得,几步冲到女子身侧,猛地抬起手,便一把捏住了她纤细嫩白的脖颈,将她猛地拉到自己面前。 “本将军告诉你,本将军谁都不怕。” “既然不怕……” 少女被捏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按在晋御风的手腕上,左右挣扎一番。 “那你为何……为何不敢踏足大梁?” 一句话落定,晋御风竟然没有再发怒,而是面色骤然苍白,一把松开了少女。 他颓然地后退两步,低着头,发丝垂在面侧,一时之间,看不出面上的神色。 少女距离晋御风最近,自是知道,晋御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心高气傲,多的是无助。 “将军……将军……” 军中其他人纷纷赶来,看到晋御风失魂落魄,少女脖颈上虽然还有一只大手印,却仰着头,不可一世地盯着晋御风,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最后,还是副将鼓足了勇气上前,侧着眼,打量了晋御风一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军?您没事吧?” 晋御风血红的双眼猛地望向副将,倒是将副将下了一跳。 他后退两步,胆战心惊地凝视着晋御风,喉咙滑动,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嘴角抽搐两下。 许久之后,副将才道,“将军,可是这女人不大合心意?将军不用着急,属下这就去给将军换上一个。” 说着,那副将已经几步走到少女身边,也是一脸的怒色,一把扯过那少女,沉声道,“不要脸的玩意儿!能让你伺候将军,那是给足了你面子,竟然还敢伤了将军!还不快跟我走!” 少女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副将的话,依旧凝视着晋御风,一动不动。 副将见状,上前便要去扯少女的胳膊。 不想,晋御风却冷声道,“松开她!” 初时,副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错愕地别过头,瞧到晋御风的目光,才慢慢地松开少女。 “将军?” 那副将露出了不解之色,诧异地盯着晋御风,见他并未理会自己,这才环顾四周之人。 可众人都和他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是一脸迷惘之色。 晋御风并未再理会众人,而是失魂落魄地走进帐中。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更不知道,这少女到底对晋御风说了什么? 以至于让晋御风露出了这等神色? 副将正要进去问个清楚,骤然听到帐内传来了晋御风冰冷的声音。 “都给我滚!” 紧接着,便见帐子之中,快步跑出些惊魂未定的女人们,一出帐子,女人们便四下散去,很快没了踪迹。 第469章 新送来的消息 阿满看着桌上的战报,那双直入鬓角的眉头,挑动两下,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这战报,其实与大梁并无什么关系。 准确地说,应该只是一份线报而已。 “吐蕃的这位将军,若是再拿下两个部落,便要统一整个草原了。接下来,草原之中,唯有羌人可以和吐蕃抗衡一二。陛下,老臣建议,咱们还是应该早作准备。” 立于殿下的兵部尚书低着头,低声道。 阿满虽然没有答话,可是李喻瞧到,他搭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攒在一起,拇指在食指上轻轻地摩挲着,看样子也在为了线报之中提起的事情烦忧。 “朕要再想想。” 兵部尚书闻言,收回目光,侧过头,打量了两眼立在一侧的户部尚书。 “陛下。” 户部尚书上前。 “过几日就是殿试的日子了,不知陛下要钦点那几位大臣,陪同陛下一同参加殿试呢?” 自从一个多月以前,阿满在神户门外,下令杀了三四个带头罢官的朝臣,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贺之光同党处置。 如今,朝中无人再敢小瞧这位小皇帝,对待他,早已经和先帝无异。 “朕亲自参加便是。” “陛下……” 户部尚书还要请命自己陪同,身边的兵部尚书却咳嗽两声。 此次殿试,便是小皇帝为自己培植势力最好的时候,他决计不会让任何老臣参加。 他们这些经历了先帝,又经历了此次贺之光之乱的人,别说是陪同参加殿试了,只怕是殿试结束之后,他们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官职,尚且两说。 这也是为什么,兵部尚书就连一个小小的吐蕃之乱,也要回禀阿满的原因。 他早已经看清楚,自己这兵部尚书的职位,只怕就在这些时日之中,会被夺去。 户部尚书见状,也收回了话头,低着头,一双手叠在身前,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得了,你们都下去吧。” 阿满并未意识到这二人心中所思,沉哼一声,便起身往后殿而去。 和兵部尚书所思不同,阿满从那线报之中,倒是真的瞧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吐蕃这位新起的将军,竟然能在短短的几年功夫之中,就将吐蕃变成了草原上最大的一支部落,可见他绝非寻常之人。 虽然方才在殿上,阿满并未表态,可心中却已经在暗自提醒自己,看来,此次吐蕃之事,自己一定要放在心中才是。 “陛下……” 就在阿满心有所思的时候,身后突然蹿出一个身影。 她踮起脚尖,捂住阿满的眼睛,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 “猜猜我是谁?” 不用猜,阿满也知道,放眼整个宫中,除了自己那位长姐之外,还有什么人敢和自己玩这种游戏? 想到长姐,阿满心中的阴郁倒是一扫而光。 “长姐。” 他低声道。 闻言,安儿有些不满。 她叹了一声,收回手,打量了阿满两眼。 “每回都被你猜中,无聊!” 阿满闻言,也不由抿着唇瓣,呵呵一笑。 他抬起眼,果真瞧到额娘和爹爹也正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似乎也猜到了安儿会碰钉子,两人脸上的笑意淡然。 待到走入廊下,看着阿满对二人行了礼,萧歌的眉心才不由蹙了起来。 “怎么?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乱子?” 萧歌最是了解阿满的举动,看到他紧蹙着的眉头,和强打着的精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挑眉凝视着阿满,低声问道。 阿满望了萧歌两眼,露出了难为之色。 李喻见状,将廊下其他宫人都唤走,只剩下萧歌一家人。 “怎么了?” 安儿也瞧出了阿满面色不佳,小手在阿满的身上轻轻地拉动两下,挑着眉头,望着阿满。 “额娘,爹爹……” 阿满将今日兵部尚书所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二人。 “你是觉得,这位晋御风,为人不同寻常,担心他的目标,乃是大梁?” 阿满立即点头。 “额娘,我翻阅史书之时,知道了吐蕃和大梁的恩恩怨怨。这吐蕃之所以会沦落为了一个草原部落,和大梁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位晋御风,行事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平定了草原,收服了其他部落。若是他真的有心想要与大梁为敌,也并非不可。”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非但没有表现出迷惘之色,反而还相视一笑,都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似乎对阿满的分析十分满意。 “爹爹,额娘,你们是早就知道了晋御风之事吗?” 阿满有些错愕,惊讶地环视了萧歌和宇文席一圈,一双眼睛微微蹙在一起。 “爹爹和额娘早就知道了。” 不等萧歌和宇文席回话,倒是安儿先几步上前,笑呵呵地望着阿满。 “额娘也说了,这位晋御风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大梁和吐蕃安稳了这么多年,只怕马上就要起战事了。否则,你以为,为何爹爹和额娘没有一早回到林阳郡去,倒是留在京城?” 闻言,阿满的眉头紧蹙。 他只以为,额娘和爹爹没有回林阳郡,不过是担心朝中还有其他乱子,想不到,额娘和爹爹竟然是为了平定晋御风。 “额娘,既然你和爹爹早就有了猜测。那不知,额娘打算如何应对晋御风。”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林阳郡主,对外乃是幼帝干姐。一来,不是皇室出生,二来,她并未为国建功立业,早就有人觉得,林阳郡身居高位,却无可匹配之德,心生不服。此次晋御风之事,倒是可以让安儿去试一试拳脚。” “长姐?” 阿满闻言,面色更是凝重,错愕更甚。 他打量了安儿两眼,又小心翼翼地望向萧歌和宇文席。 “额娘,爹爹,这怕是不妥当吧?长姐,她是个女子,怎么好前往战场?” “你额娘也是个女子。” 萧歌行至二人身侧,抬手搭在安儿的肩膀上,眉眼轻动,呵呵一笑。 “可长姐还小呢。” 这句话从阿满的口中说出,其他几人不由都笑了。 第470章 消沉 瞧这孩子的样子,似乎忘记了,他和安儿分明一般上下。 算起来,安儿还要从萧歌的肚子里比他早出来一会儿,好歹他还要唤安儿一句长姐呢。 见宇文席和萧歌都望着自己,面含笑意,阿满不解,只是满心焦灼。 “额娘,爹爹,你们不会真的打算让长姐去迎战晋御风吧?” 阿满别过头,扫视了安儿一圈。 偏生长姐竟然仰着头,倒是露出了满面的不畏之色。 “这晋御风能够统领吐蕃三军,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长姐在额娘膝下,虽然这段时日学了些武艺,可是想要应付晋御风,只怕远远不够。” 阿满眉眼之中的关切之色更加浓郁,心思飞动,想了不少能够拦住额娘和爹爹此举的说辞。 他言语落定,望向萧歌的时候。 却见她黛眉微蹙,目光之中带着淡然的笑意,并不急着回答阿满的话,似乎只是想要让阿满将所有言语说完罢了。 看着萧歌这样的目光,阿满收回了话头。 他拧着眉头,沉吟许久,这才想到了什么。 “额娘定是已经有主意了吧?” “额娘说,一来这晋御风如今才刚刚在草原上有了些名气,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敢与大梁抗衡,我还有的是时间修炼武艺,学习兵法。” “二来,天下众人皆以为额娘和爹爹已经过世了。晋御风根本不知道,额娘和爹爹还在人世。若是他真的敢大举进犯我大梁,额娘和爹爹与我同行,自会在旁协助我。” 听完安儿的话,阿满原本紧蹙着的眉头,终于慢慢地舒展了。 “看来,额娘和爹爹早就有了法子,那我就放心了。” “眼下,有件事情,怕是更难做。” “儿子已经准备下去了。晋御风若是想要联合羌人与我大梁为敌必会近期就前往羌人国都。我准备以议定郡主和二皇兄的婚事为由,派人前往羌人国都,一探虚实。方才,我已经吩咐人去请二皇兄入宫了。” 阿满行事如此滴水不漏,倒是让萧歌和宇文席放心了。 安儿听到阿满的话,嘟着嘴,低下头,一双小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按压出几个血红的印记。 “长姐怎么了?” 意识到身侧人的不对,阿满别过头,打量了安儿两眼,低声问道。 安儿嘟囔着声音,抬起眼,唇角微微撅起,露出了几许失望模样。 “你行事如此滴水不漏,一切都能处理得仅仅有条。可是我……” 安儿越想,似乎是越觉得委屈,声音都有些打颤,“从林阳郡离开的时候,我还害得爹爹和额娘为了我担心。我……我……” 安儿的声音越发委屈,一张面颊也涨得通红,喉咙上下窜动一番,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多出了几分淡然的笑意。 安儿和阿满都是他们的孩子,自然都是他们的骄傲。 一家人对视几眼,都不由笑了出来。 看到萧歌和宇文席等人的笑容,安儿也扬动唇角,纷纷笑了出来。 一家人能这般在一起,对于萧歌和宇文席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加令人欢喜之事了。 另一边。 自从那日遇到那个少女之后,这些日子,晋御风消沉了许多。 他染上了酗酒的习惯,成日里皆醉醺醺的,一双眼睛通红,走起路来也是东摇西摆, 眼看着吐蕃十几年出现了这么一个能够一统草原的将军,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吐蕃王上自是焦灼不宁。 这日,早朝之后,眼瞧着晋御风失魂落魄,身子跌装着,往大殿之外走去。 吐蕃王上忙吩咐人唤住晋御风。 “将军,王上有话想要和您说。” 因为这些日子的酗酒,晋御风的一双眼睛有些迷惘。 双眼之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抬起眼,竟然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那宫人倒是觉得,还不如不笑呢。 他这一笑,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刹一般。 那宫人的心中咯噔一下,忙向后撤了两步,双手抱拳,对晋御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将军,陛下请您前往宫中叙事。” 晋御风的身子晃动两下,竟然打了一个酒嗝。 一股浓郁的酒味顺着空气弥漫进宫人的鼻腔之中。 宫人不由向后退了两步,摆摆手,眉头才刚刚蹙起来,便感受到了晋御风杀人一般的目光。 宫人见状,忙挤出一抹笑容,略显尴尬地望向晋御风。 “将军,请吧。” 说着,宫人侧过身子,对晋御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晋御风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地往前而去。 一路上,宫中所有宫人看到他,都不由侧过身子,恭敬行礼,可待到晋御风走过之后,纷纷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向晋御风。 人人都知道,自从那次晋御风遇到那个少女之后,便像是被夺去了魂魄似的。 可是,却不知道,他竟然消沉至此。 吐蕃王上早已经等在书房之中,晋御风才刚刚进了屋中,王上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怎么回事?” 王上露出了不悦之色,锐利的目光在晋御风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晋御风在外面嚣张跋扈,可是到了这个分明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王上面前,却变得小心谨慎。 听到他的话,晋御风低下头,恭敬地对王上行了礼,刚要开口,却打了一个酒嗝。 他忙捂住自己的嘴,微微抬起眼,露出了几分慌乱之色,“陛下,是臣失礼了。” 王上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 “坐吧。” 王上说着,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对晋御风道。 晋御风答应一声,走到椅子边,才刚刚坐定,便见王上已经将一只卷轴放在了他右手边的桌上。 “看看吧。” 晋御风露出了错愕之色,抬起眼,望向王上。 见王上用严肃的目光望着自己,他这才接过了那卷轴,打量两眼,目光便是骤然一变。 “大梁和吐蕃的停战书?” 王上凝视着晋御风,缓缓点头。 第471章 大梁吐蕃过往 大梁和吐蕃的是是非非,要推到至少三十年之前。 当初,陛下之位尚且还在宇文昊与宇文席的父亲,即大梁武帝的手中。 武帝之所以得谥号为“武”,正是因为他在位期间,崇尚以武立国。 多年来,武帝征战四方。 北至羌人之地,南往吴越蜀地,几年之间,便统统都俯首称臣,成为了大梁的附属领地。 很快,武帝的目光,便落在了草原,落在了吐蕃的身上。 吐蕃虽然位于大梁北境,可是和羌人不同。 当年的羌人,好歹还有定居之地,可是当年的吐蕃,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原部落。 武帝的铁蹄之下,很快,吐蕃便被打得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吐蕃当日的王上无奈之下,只能与武帝签订休战协议,约定两国五十年之内,绝对不再开战。 武帝将吐蕃驱逐出关外。 吐蕃本就只是一个草原部落,这一驱逐之下,更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从名头上来说,还是一个部族,实际上却早已经是七零八落,飘散四方。 吐蕃这些年来的几位王上,心心念念,便是能收回吐蕃那些年散落的分支部落。 只可惜,这么多年,吐蕃却都没有出现任何一位将军或是王上,能够成功做好这件事情。 如今,终于有了晋御风,有了吐蕃新君。 这君臣二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立志要完成吐蕃几代帝王都没能做完的事情。 因此,吐蕃王上才全力支持晋御风。 而晋御风,也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当日遇到那位少女之后,不知晋御风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变得这般消沉。 朝中不少大臣已经再利用这件事情,攻击晋御风,都被吐蕃王上拦下。 今日,他将晋御风唤到宫中,给他瞧大梁和吐蕃的休战书,就是为了想要弄清楚,晋御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成为了如今的样子。 “你可知道,这些时日,朝中都是怎么说你的?” 王上见晋御风看到那休战书,一双眼睛之中,终于有了些许光芒,这才沉声问道。 晋御风垂着眼,右手搭在小几上,左手落下,微微点头。 “我们自小相识,在同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你我便已经下定决心,定然要统一吐蕃各个部落,夺回被大梁夺去的一切。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你如何便退缩了呢?” “我没有!” 晋御风骤然抬起头,望向王上,一双眼睛灼灼生辉,竟然多出了几分怒色。 在这吐蕃之内,除了晋御风之外,只怕没有人敢对王上这般说话。 听到这话,王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露出了几分笑意,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呵呵一笑。 “这才是我认识的晋御风。” 晋御风眼中的光芒,再度慢慢地消散,又一次垂下脑袋,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只是……我……” “晋御风,听说当日,你遇到了一个少女。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提起当日的那个少女,晋御风的喉咙一紧,后背僵直,抬眼才望了王上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躲开了王上的目光,嘴唇微微的干涩,让他越发心神不宁。 见晋御风不回答,王上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我兄弟这么多年,难道对我,你也有话要瞒着?” “不……” 晋御风立即否认。 “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你回来之后,便成日酗酒,酒醉不醒。这已经快要半个多月过去了,我便是想要与你相商接下来的行动,却都寻不到你人。再这样下去,咱们心中大计,何时才能完成?” 王上说着,目光越发灼灼生辉。 这么多年,兄弟二人最是了解对方的心思,也是这世上,唯一挂念对方之人。 看到王上这样的目光,晋御风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心防,长叹一声,望向王上,缓缓道,“王上,你可知道大梁的常胜将军,当初北境的护国女将,萧歌?” 王上错愕地凝视着晋御风,似乎在看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笑话一般。 “四海之内,有谁不知道她的名头?大梁这些年,如若不是她在北境镇守,羌人早就已经攻入大梁境内了。” “那位女将,不仅仅将羌人阻挡在了兰城之外,其实对咱们而言,也是个强敌。” “晋御风,你莫不是喝酒将自己的脑子喝出了问题?” 晋御风投去不解的目光。 “从前她的确是大梁的战神,提起萧歌的名字,无人敢不服,无人敢无礼。可是,她早就死了。” “死了?” 晋御风诧异地凝视着王上。 这些年,他一心一意只在收服草原各个部落,并不知大梁境内之事。 “是啊。自从小皇帝登基之后,她便一直退居宫中。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却在今年的除夕之际过世了。此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怎么,你不知道?” 晋御风原本失落的双眼之中,喜悦一点点攀岩而上。 “真的死了?” “当然是真的。当日,羌人、鲜卑,还有不少君王都吩咐人送去了悼词。只不过,此事一向是那些文臣关心的事情,所以你们这些武将并未接到朝堂通知。可是,此事闹的整个天下,人尽皆知,你为何不知?” 除夕之际…… 算算日子,当日晋御风还在山中闭关,也难怪会不知道这消息。 “难道,你就因为她,才成日里这般消沉?这可不像是我认识得晋御风。”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实在是,我听说过她不少事迹。而且……” 晋御风有些犹豫,抬起眼,望向王上,许久之后,才慢慢地道,“我闭关之时,遇到过一位手段极其高明的术士。他算定,此人乃是我命中克星。若是遇到她,我怕是会折损了这长胜的战绩。” 听闻此话,王上的双眼倒是骤然蹙在一起。 不过很快,他便稳下了心神,打量了晋御风两眼,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这些术士,不过就是用些障眼法骗人的家伙,他们的话,怎么能当的了真?” 第472章 算计 晋御风的心这才逐渐安稳下来。 王上眼瞧着晋御风几日的消沉之后,人也纤瘦了不少,连连摇头。 “我本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这几日,你一直意志消沉,我也没机会将这礼物给你,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礼物自是还要给你。” 晋御风目光微动,抬眼望了王上一眼。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感情上佳,可是自从王上成为吐蕃之王之后,到底是身份有别,二人甚少再有礼物往来。 如今,听说王上给自己备了礼物,晋御风的目光骤然一动,心中多出了几分错愕。 “王上……” 晋御风有些诧异,打量着王上。 “来人。” 听到王上的话,很快大殿的门便缓缓打开,从外走入一人。 那人对王上拱手行了礼,又对晋御风微微欠身行礼,让过身后之人。 晋御风看到来人,一双眼睛仿佛被吸在了来人的身上。 来人是个女子,身着轻纱蔓衣,一双嫩白的双手,搭在身前,水葱一样的手指,缎子一样细腻的皮肤。 虽然垂着双眸,只能看到来人的侧脸,却不难看出,此人乃是国色天香之姿。 且看她身影清月一般,虽然立于人前,瞧着也算是精神,可是那双眉眼之中,却透露着一副子懒倦之色,瞧着倒是多出了几分小猫一样慵懒的味道。 晋御风多日未近女色,此刻看到来人,只觉得丹田之中,似乎涌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热气,顺着自己的身子便一点点爬了上来。 吐蕃王上立于晋御风身后,目光灼灼,始终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瞧到他一双眼睛都被吸在了来者的身上,唇角不由扬动,多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那女子缓缓抬起眼,打量了吐蕃王上两眼,才挪动到晋御风身边,“将军,奴家拜见将军。” 说着,女子便要往地下跪去。 这般国色天香,若是就这样跪在自己身前,岂不是白白跪坏了膝盖? 见状,晋御风忙扶住来人,“姑娘快起。” 手才刚刚搭在来人身上,便见那女子身子一软,竟然整个人都靠在了晋御风的怀中。 手中温香软玉,瞬间就让晋御风的脚下微软,整个人都心神荡漾。 晋御风的大手,落在女子纤细的腰肢上,轻声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将军唤奴家蓉儿便是。” 蓉儿说着,一只手已经抵在晋御风的肩膀上,那葱白的手指,在他的身上轻轻地滑动,指尖所触过的地方,让晋御风仿佛过了电一般。 “蓉儿……” 晋御风重复了一遍他女子的名字,抬起眼,望向王上,“多谢王上这副厚礼。” “怎么样?你可喜欢?” 王上说着,眉眼弯动,笑呵呵地打量着晋御风,低声问道。 “喜欢,自是喜欢。” 心结已经打开,晋御风自是再也无法抗拒这美人在怀的冲动。 “带走吧。” 王上一双手猛然背在身后,别过身子,自是随意摆摆手,沉声道。 闻言,晋御风再难忍心中冲动,将蓉儿一把打横抱起,就往殿外而去。 这蓉儿一双玉白的手,环在晋御风的脖颈上,还发出一声娇嗔的呻吟。 听到这声音,晋御风越发觉得腹中热气翻腾,心中也是一阵阵说不出的欢喜。 眼瞧着晋御风抱着蓉儿离开,王上的目光一点点收了回来。 二人的身影湮灭在视线之中,王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才逐渐收拢。 他唇角扬动,冷笑一声,侧过头,望向后殿的方向。 “出来吧。” 后殿的人这才缓缓探出身子,轻盈的身段,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扶摇生风。 “看到了?” 王上挑眉,侧过头,打量了来人一眼。 来人不是旁人,竟然是那日被晋御风掳去的女子。 此刻,这女子已经换上了吐蕃的衣物,越发衬托得她肤如凝脂。 “王上,真是好计策啊。如此一来,即便是晋御风不敢攻打大梁,也必须要前去攻打了。” 女子说着,走到王上身边,依偎在王上怀中。 吐蕃王上大手一环,将她抱进怀中,一双满是粗粝的手,在女子的腰间轻轻地摩挲着。 “王上,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我去激他呢?他如此好色,还不是一个女子就能打发的事情?” “晋御风与我虽然一同长大,可是他心高气傲,这些年,东征西战,名望早就在我之上。若是不能让人知道,他晋御风便是再厉害,也只能我一人驾驭。日后,只怕是这吐蕃境内,只知道晋御风,不知道我欧阳询了。” 女子依偎在欧阳询身上,微微侧过身子,面颊在欧阳询的身上来回蹭动两下,一双玉臂便环在了欧阳询的脖颈上。 “王上放心,如今你将蓉儿送到了晋御风的榻上。日后,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王上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欧阳询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肢,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能够将晋御风所有的心思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日后攻打大梁便不再是梦了。 待到攻下大梁之后,晋御风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想到这里,欧阳询的目光越来越阴郁凝重,冷汀幽幽。 从头至尾,晋御风在欧阳询的眼中,不过都只是一个用来打仗的工具罢了。 可笑的是,这晋御风竟然还敢和自己称兄道弟。 简直是妄想! 自己身为吐蕃王上,他算是什么东西! 另外一边,晋御风毫不知情,只将蓉儿抱走,才刚出了宫城,在马车上,便迫不及待地与这容儿亲近。 要说到底也是王上赐给自己的女人,这房中之术,果真比起那些自己掳来的女子,要强得多。 她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恩之际,口中的呻吟,越发撩人,令人心绪难安。 一番亲密之后,马车之中散发着欢爱的气息。 晋御风也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烦闷随着这一番亲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整理好衣衫,一脸娇羞的蓉儿,更是对欧阳询感恩戴德,心中越发看重两人兄弟情谊。 第473章 汇聚 羌人 晋御风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欧阳询的计划也一点点向前推进。 和阿满与萧歌等人猜测得一样,晋御风的消沉之意才刚刚被打散,欧阳询便已经吩咐人前往羌人一族,欲要与羌人合力,攻打大梁。 吐蕃的人才刚刚抵达羌人,大梁京城之人也赶到了。 一时之间,羌人一族倒是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胡琼蕊也是多日未曾回到羌人一族,此次回来,又带着二皇子,一时之间,也是欢愉不已。 大梁使者才在客栈落定,王城之中便来了人,宣旨称宫中圣上多日未见爱女,急着要见胡琼蕊。 胡琼蕊打点好一切,带着几个宫人,一同进了宫城。 多日未曾回宫,父兄皆想念胡琼蕊,尤其是她的母妃,更是一早就等在宫城之外。 老远一看到胡琼蕊的车驾,母妃便速速迎了上来。 “蕊儿……” 车驾缓缓停下,胡琼蕊掀开车帘,才看到母妃,双眼便是一红,鼻头发酸,不由呼出了声。 “母妃……” 她匆匆跃下马车,葱白的手,握住母妃,瞬间便泪眼朦胧。 “你可算是回来了。” 胡琼蕊的母妃,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羌人的一代美人。 如今虽然美人迟暮,逐渐色衰,可是那双眼睛灼灼生辉,却依旧散发着清冽的光芒,在同龄年岁的女子之中相较而言,亦是光彩夺目。 “好了。” 身后一男人缓步而上,大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动两下。 此人正是胡琼蕊的父亲,羌人的圣上。 他们夫妇二人一向恩爱,无论是人前人后,都从未遮掩。 胡琼蕊是他们膝下唯一的女儿,多日未见,圣上自是也对她想念异常。 一家三口望着对方,皆是红了眼眶。 “父皇。” 胡琼蕊对圣上拜了礼,侧过身子,将身后的二皇子拉上前。 “这位便是大梁二皇子……” 说着,胡琼蕊的面颊骤然红了起来。 “是……是女儿未来的夫婿。” 看到二皇子,圣上的目光却逐渐沉了下来。 原本,他是想要胡琼蕊与阿满顺利联姻,不成想却冒出来一个二皇子。 更让圣上恼怒的是,这二皇子原本可是死活不肯答应迎娶蕊儿,转脸竟然便又变了挂。 这难道不是瞧不起他们羌人吗? 眼看着父皇的面色骤然一变,胡琼蕊忙上前握住了身上的衣袖,来回晃动两下,微微扬着头,一双眼睛灼灼生辉,低声道,“父皇……” 圣上这才收回目光,宠溺地打量了胡琼蕊两眼。 “你额娘算准了日子,已经早早地吩咐,给你备下了你爱吃的东西。快进宫吧。” 言毕,圣上反手握住了胡琼蕊的小手,也不管二皇子作何反应,牵着胡琼蕊便往宫中走去。 宫中诸人,眼看着圣上都并未对二皇子表现出如何亲热之际,也纷纷对视一眼,只是对二皇子屈膝行了礼,便匆匆跟着圣上等人往宫中而去。 二皇子心中微动,侧过头,与身后之人对视一眼。 那人虽然穿着一身下人的衣物,可是气质卓绝,尤其是那双眼睛,光彩照人。 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绝非是寻常宫人。 “二皇子,快请吧。” 那人对二皇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见状,答应一声,收回了目光,便随着往宫中而去。 余光扫视之处,看到偏门处停着一辆马车。 瞧那马车的规格,绝非常人可用。 可是,马车之中的人,却是异常低调。 久久没有下车,不知在等待什么。 二皇子收回目光,侧过头,打量了两眼身后之人。、 显然,那人也已经注意到了那辆马车。 感觉到二皇子的目光,那人缓缓点头。 众人进了宫殿之中,纷纷落座。 圣上与皇后坐在主座之上,胡琼蕊多日未曾回羌人,也随侍在两人身侧。 这羌人圣上摆明了是故意刁难二皇子,竟然只在殿门边,最角落的位置,给他备了一只小小的桌几。 本以为,二皇子在大梁境内,乃是千呼万唤,前呼后拥之人,决计不会忍受这样的侮辱。 没想到,二皇子却只是瞥了那小几一眼,双手想后一背,坦然上前,整理了一番衣角,就坐在小几之后,还不忘抬手对羌人圣上和皇后摆手行礼,以示感恩。 见到二皇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定力,圣上和皇后对视一眼,也纷纷露出了错愕之色。 他如此行径,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胡琼蕊眼看着二皇子受到父皇和母妃如此对待,别过头,拧着一双眉头,银牙紧咬,“母妃……” 皇后立即对胡琼蕊摇摇头,示意她不许多言。 “圣上,宫宴都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吧。” 圣上闻言,答应一声,侧过头,望了两眼身后的宫人。 那宫人即可上前,高声一唤,很快便有人端着各色茶果,快步进了殿中。 二皇子在最角落坐着,所有的茶果点心,待到到了他的位置边,都只剩下最残次的几个。 茶果准备得越多,二皇子那张小几,便越是显得寒酸可怜。 殿中诸人见状,面面相顾,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见状,胡琼蕊想要同父皇和母妃讨个恩旨,可是母妃却立即投来了不悦之色,接连摇头。 从小到大,只要自己惹得父皇不悦,母妃都会用这样的目光来警醒自己。 因此,看到这等目光,胡琼蕊很快就明白,今日之事,根本就是父皇一手安排的。 想到这里,胡琼蕊心中愤懑,哼了两声,别过头,嘟着嘴,看向坐在角落的二皇子。 可他却是满面坦然淡定,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茶果点心,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胡琼蕊的目光,他也缓缓别过头,笑呵呵地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张了张嘴,瞧那个口型,似乎是在说:没事,不用担心。 胡琼蕊这才强行逼着自己,安下心神,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用余光打量了父皇两眼。 第474章 羞辱 “诸位。” 酒过三巡,圣上缓缓起身,手中的酒杯向前递送,目光在殿中诸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似乎若有所思地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众人闻言,也纷纷起身,手持酒杯,望向圣上。 “我与莺儿,虽然有不少儿子,可是却只有蕊儿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蕊儿也已经与大梁二皇子定下了婚事。日后,两国更是永结秦晋之好,这杯酒,我敬诸位。”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杯中酒水饮尽,圣上的目光,微微挪动,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二皇子。” 闻言,二皇子也别过头,与圣上四目相对。 “圣上。” “不知二皇子可有听闻,这几年之中,吐蕃崛起了一位新进的将军。这位将军,几年的功夫,便已经将整个吐蕃部落都已收归。如今,整个草原之上,除了我羌人北部的几个小城镇之外,剩下的,可都尽数归于吐蕃了。” 二皇子闻言,目光骤然一沉。 随即,他便轻动眉眼,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意,微微点点头,“此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羌人善战,即便是再来十个晋御风,只怕是也难攻打羌人半分。不知圣上觉得,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圣上与二皇子四目相对。 眼前之人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却利落凛然,四目相对之下,令人心中微颤。 便是成年之人,只怕是也难有这等锐利的目光。 “二皇子这话,若是寻常听来,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有件事情,二皇子怕是忘记了。” “哦?” 二皇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圣上,“愿闻其详。” “我羌人为何非要与吐蕃为敌呢?其实,算起来,我羌人本也是草原部落。若是我们愿意,倒是可以和吐蕃一起联手。” “父皇……” 胡琼蕊闻言,猛地站起身,错愕地凝视着圣上。 圣上却立即对她投去了不悦之色,恼怒的目光在胡琼蕊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厉声道,“怎么回事?在羌人的时候,为父可是教过你规矩的。如今怎么总是打断为父说话?” 胡琼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小手搭在身前,目光灼灼,凝视着父皇。 眼看着父皇不曾理会自己,她才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母妃。 哪知道,母妃却依旧对她摇头,还是那副警告的神色。 父皇到底要做什么? 胡琼蕊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看向父皇的目光之中,也多出了几分胆怯之色。 “蕊儿。” 还是二皇子第一个对胡琼蕊笑了笑,轻轻摆摆手。 他凝视着胡琼蕊,微微摇头,在用肢体语言告诉胡琼蕊,不必为他担心,眼前的一切,他都可以自行应对。 胡琼蕊心中委屈,奈何自己的身份,此时开口多言,的确是多有不便。 她哼了两声,重新坐了下来,一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瞧着面无表情,实际上却是心思飞动。 二皇子目光淡然,在圣上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微微扬动唇角,呵呵一笑,接着道,“看来,圣上早就已经有了决断。已经在我大梁和吐蕃之中作出了选择?” 圣上没有回答二皇子的话,一双眼睛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皇子。 “作出选择倒也未曾。我只是想要听听,二皇子认为,此事应该如何抉择?若是换成二皇子,又会怎么做呢?” 二皇子淡然一笑,慢慢起身,右手搭在身前。 却见他眉目如画,清隽如风,那双淡然的眉眼,加上扬动唇角止呕后,露出的银牙,倒是将他出尘卓绝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浓郁几分。 “圣上真的想听?” 说话的功夫,二皇子已经缓步走到了圣上面前,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起来,凝视着圣上。 “愿闻其详。” “圣上怕是还没有弄清楚吐蕃和大梁之间的区别。” 二皇子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众人,眼中带着的自信之色,的确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吐蕃这几年,在晋御风的带领之下,的确已经渐渐有了崛起之势。晋御风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可谓是常胜将军。短短几年的功夫,倒是将从前吐蕃散落在外的部落一一收归。” “然。” 话锋一变,二皇子一双眉头紧蹙,凝望着圣上。 “晋御风之所以会在四海之内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人人都对晋御风赞不绝口。究竟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他那一点子战功吗?” “否则还能因为什么?” “我倒是觉得,正是因为吐蕃多年没落,他的那一点子战功,就显得越发重要。否则,细细算起来,晋御风在吐蕃的战功,究竟哪一点能比得上我大梁的护国将军?” 二皇子说着,已经逼近到圣上的桌前,一双手抵在桌面上,身子向前探出,眉眼之中带着淡然的笑意,直勾勾地凝视着身上。 “我大梁的护国将军,可是从未尝有败绩。即便是如今,羌人境内,听到萧歌二字,只怕还有不少将军会瑟瑟发抖。” “你……” 圣上才要发作,二皇子立即手收回目光,话头也逐渐落了下来,眉眼轻动,眼中笑意浓郁,嘲讽之色跃然而上。 “四海之内,皆知我朝有一位长胜将军,却从未有人像是赞赏晋御风那般赞赏护国将军。究其根本,到底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大梁国力兴盛。这么一位护国将军,对于我大梁而言,不过是济济人才之中的一位。可是,对于吐蕃而言,便是千百年难遇的战神。如此一对比,羌人究竟该选择在大梁的庇佑下,与吐蕃寸土必争。还是选择与吐蕃苟合,妄图动摇大梁。岂不是一目了然之事?” 二皇子说着,端起圣上面前的酒杯,右手托在杯底,凝视着圣上,将杯子往他面前递送几分,微微一笑,“圣上,请。” 圣上的面色难看,抬起手,接过二皇子手中酒杯,强忍着怒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第475章 赌约 见圣上饮完了杯中之酒,二皇子这才慢慢地转过头,环顾殿中众人。 “各位,今日这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知道,吐蕃骤然崛起,你们中一定有不少人,在等着瞧吐蕃和我大梁再度掀起和多年前一般的战端,好伺机选择,究竟是投靠我大梁,还在吐蕃面前博得一席之地。” 二皇子缓步走到殿内,在每个人的面前都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周身竟然能散发出这般凌厉的气势。 二皇子所经过的地方,众人纷纷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有这样想法的人,我劝你们还是好生瞧瞧局势。吐蕃也就是尚未与我大梁宣战。只要他们敢,大梁必定迎战!” “二皇子!” 良久,就在二皇子已经快要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之际,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是羌人的大长老,也是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胡杰。 此人年轻的时候,在羌人之中,也算得上是一呼百应。 听说,曾经也险些成为羌人的王上。 只不过,就在羌人先帝驾崩之时,他骤然染上了疾病,才只能将王上之位留给自己的兄长,退而做了以为大长老。 “你大梁战神已亡。如今,大梁军中,能够赫然与外敌迎战之人,只怕是还不足十余名将领。我也不知,二皇子是从何处来的自信,竟然敢在我宫宴之上,大放厥词。难道,你真的以为,大梁境况,我等皆不了解吗?” “哦?” 二皇子却是挑眉望向胡杰,呵呵一笑。 一老一小,四目相对,整个殿中,都被阴郁的气氛笼罩着,无人敢置喙一言。 “看来,大长老是不相信我今日所言了?” “并非我不肯相信。实在是二皇子豪言壮语,却也不瞧瞧,如今的大梁是个什么现状?难道还能和大梁鼎盛时期相比较吗?” “大长老!” 二皇子不急不躁,缓步走回大长老身侧,凝视着大长老,唇角微微扬动,那张稚嫩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令人不敢直视的笑容。 “既然如此,不妨大长老和我赌上一赌,如何?” “赌?” 大长老目光一沉,打量着二皇子,“怎么赌?” “若是吐蕃敢与我大梁一战,且我大梁赢了,便算是大长老输。” “好!若是大梁输了,便算是我赢!” “大长老若是输了,可要在羌人都城之内,大摆三天宴席,为我大梁军队庆贺。” 闻言,胡杰的一双眼睛骤然蹙在一起,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更是阴郁不定。 那花白的头发也随着一阵微风颤动两下,似乎在替主人表达心中不安。 “若是我赢了,二皇子就要在羌人都城之内,亲自许诺,你与我朝小郡主成婚之后,便定居我羌人,如何?” 胡杰话音才落,胡琼蕊已经猛地起身,几步冲到二人身边,一把将二皇子扯到自己身后,怒目盯着胡杰。 “大长老这话好生没有道理。我既然已经与二皇子成婚,为何还要住在羌人之中?” “小郡主……” “蕊儿,回来!” 这次,就连皇后都露出了不悦之色,厉声对胡琼蕊道。 胡琼蕊别过脑袋,凝视着皇后,满面皆是不悦之色。 “母妃,父皇,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此次二皇子前来羌人,说定只是为了商议婚期之事。为何你们要如此咄咄逼人?二皇子虽然是小皇帝的弟弟,可是他们乃是同父异母。你们如此逼迫他,又是什么道理?” 众人闻言,面面相顾,纷纷窃窃私语。 胡杰冷笑一声,目光在二皇子和胡琼蕊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沉声道,“同父异母?我与你父皇,也是同父异母。既然二皇子是大梁皇族之人,自然可以为皇族荣誉而战。若是二皇子不肯,倒也没什么。横竖,今日这些话,我们便只当做是二皇子童言无忌便是了。” 说着,胡杰哈哈大笑两声。 殿中诸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大长老,你……” 胡琼蕊还要对胡杰此举表示不满,却被二皇子拉住。 他握着胡琼蕊的小手,眉眼轻动,凝视着胡琼蕊呵呵一笑,低声道,“蕊儿,大长老说得对。我虽然和皇兄并非是一母同胞,可我也是大梁皇族之人,为了皇族荣誉而战,自是应该。” 胡琼蕊还要反驳,二皇子却已经将她护在身后,望向大长老。 “好,我和大长老赌便是了。” 两人在众人的面前立下赌约,又亲自写下约定。 只要吐蕃敢战,大梁便定会迎战。 到时候,吐蕃和大梁的输赢,自是也定下了大长老和二皇子的输赢。 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胡琼蕊再无心留在殿上。 她借口自己身子不适,也不管父皇和母妃如何打量自己,拉着二皇子,便快步离开。 一路冲出了大殿,匆匆行至宫外,直到上了马车,胡琼蕊的一张小脸还是涨得通红。 “你为什么要应下他的赌约?来之前,太后娘娘不是说了吗?这次行程,定会有不少刁难,不许你肆意妄为。为什么你还要擅自应下赌约?难道,你连太后娘娘的话都不听吗?” 胡琼蕊一肚子的怒气,说话之时,灵动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二皇子,小手紧握,满面通红。 她一股脑将自己所有的问题都甩了出去,哪知道,二皇子却只是笑吟吟地凝视着她,眉眼之中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几分。 见他这般盯着自己,胡琼蕊更是不悦。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你似乎忘记了,你是羌人。不管我和大长老谁输谁赢,与你都是毫无损失啊。” 胡琼蕊的双眸一沉。 是啊。 父皇送她前去和亲,最初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怎么自己现在倒是全心全意地为大梁考虑,只要看到有人刁难二皇子,便心生不悦,丝毫没有半分考虑,这羌人也算的上是自己的母族啊…… 第476章 众怒难平 驿馆。 二皇子与大长老之间的赌约,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羌人一族。 伺候在驿馆外的黄门,老远瞧到马车,对视两眼,非但没有上前迎接,竟然反而关上驿馆大门,回了屋中,只隔着门往外瞧。 四周众人,便是百姓,也纷纷驻足望去。 盯着马车的目光中,不乏恼怒之人。 “这些人,真是反了!” 胡琼蕊才跃下马车,瞧到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没好气地说道。 她上前便要暴力开门,却被一直侍奉在侧的马夫拉住。 “小郡主,何必动气?” 熟悉的声音,让胡琼蕊抬起的手,缓缓落下,眨着双眼,错愕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竟然是宇文席!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晋……” 话还尚未说出口,宇文席已经不动声色地摇头。 “小郡主还是稍后片刻,奴才去和驿馆的人交涉便是。” 胡琼蕊抬着手,良久之后,才呢喃着哦了一声,放下手,后退两步,杏眼微蹙,依旧直勾勾地凝视着宇文席。 自京城到羌人都城,一路上,胡琼蕊从未瞧见过宇文席。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胡琼蕊胡思乱想,满腹疑问,倒是没有意识到,二皇子何时到了她身后,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拉扯几步。 她如梦初醒地别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心中才安稳下来,低声道,“你早就知道?” 二皇子笑而不答。 就在此时,却听宇文席已经和驿站中的人争论起来。 “为何不让小郡主入驿站?” “她不是与大梁情密,何必非要住我们羌人的驿站?” 宇文席颇为无奈地别过头,打量了胡琼蕊两眼。 却见胡琼蕊双眼紧蹙,一双秀目攒在一起,瞧宇文席望向自己,便想上前,好生与这驿站的黄门议论个清楚。 奈何二皇子似乎早就已经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硬生生地拉着她的手腕,胡琼蕊每上前一步,他便加重几分力道,惹得她是半步也动弹不得,心下更是惆怅郁闷。 “我们不进去,你好歹让小郡主进去吧?便是圣上,也未责罚小郡主,你们如此对待小郡主,难道就不怕圣上问罪吗?” 宇文席的话音才落,里面的人倒是尚未答话,反是四周瞧热闹的人,不知是谁,呸了一口,还恶狠狠地剜了胡琼蕊两眼。 “人都还没有嫁出去,就开始为大梁思谋,若是来日真的成了婚,岂不是要和大梁一同,对自己的母国不利?” “亏得当初,圣上对她那么好。” ……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骤然而起。 胡琼蕊一双小手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氤氲而起了一片潮湿,泪眼朦胧,小小的身子,不住地打着颤抖。 二皇子眼看着胡琼蕊这般,心疼不已,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可身边目光众多,又担心,再度犯了什么忌讳,反而让胡琼蕊难看。 “皇后娘娘到。” 很快,众人之后,传来了一声捏着嗓子的通报之声。 众人闻言,这才收住了议论,纷纷侧过身子,跪地行礼。 黄门掀开车帘,放好落脚凳,搀扶着皇后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 皇后在宴席上也饮了些酒,此刻面颊有些微红。 她瞧到人群中的胡琼蕊,低着头,垂着眼,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胡琼蕊分明看到了皇后,却立即别过身子,背对着她,肩膀上下耸动一番。 瞧着,许是被气得不轻。 圣上这做法,她初听到时,也觉气恼不已。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从小疼大的,怎么忍心这般对她呢? 驿站的黄门已经打开大门,垂头丧气,可眉眼之中,却没有一丝歉意,倒是多出了几分傲气模样。 “皇后娘娘。” 黄门上前,对皇后行了礼,垂手立在一侧,并未露出半分畏惧之色。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颇为不悦,打量了那黄门两眼,抬手指了指胡琼蕊,“那是小郡主,你们不认识了吗?” “皇后娘娘。” 未曾想到,黄门却没有丝毫慌乱,余光瞥了胡琼蕊一眼,眼中寒意越发浓郁。 “小郡主乃是圣上与皇后娘娘所处,从小便是千恩万宠之中长大的。她本该是咱们羌人的骄傲,可如今,却处处都帮着大梁。我们这么做,也是为羌人百姓鸣不平。” “是啊。” “是啊。” 百姓之中,更有人高呼。 “受着羌人的富贵,依仗着郡主的身份,才许配给大梁二皇子为妃。如今倒好,反要来害了自己族人,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耳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声音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胡琼蕊握着的手,力道越发加重。 二皇子再无法忍受,一把将胡琼蕊挡在自己身后,冲上前,双手攒紧,怒色打量了众人一圈,高声道。 “那赌约是我与你们大长老定下的,你们有气,冲着我来便是,为何非要针对一个女子?” 似是没想到二皇子会站出来。 又似是没想到二皇子会这么快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皇后的面色都是微微一沉,错愕地打量了二皇子一圈。 胡琼蕊被他护在身后,低着头,只能看到侧脸。 她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两下,抬手用帕子搵了搵面颊,瞧那模样,许是哭了。 “蕊儿……” 皇后从来最见不得的事情便是看到胡琼蕊落泪,瞬时心疼不已。 “好啊!” 人群中,再度传来一个声音。 “既然二皇子要我们冲着你来,那就请二皇子带着大梁人,滚出京城!” 一言落定,众人竟然都振臂高呼,声音整齐洪亮。 “滚出京城!” “滚出京城!” …… 二皇子到底还年轻,一时血气方刚,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收场,只怒色环视众人,却不发一言。 皇后有心维护胡琼蕊,可眼下这般乱象,却也是有心无力。 一边的酒楼二层上,一道锐利的目光落下,唇角扬动,呵呵一笑。 “这次,我看大梁如何与羌人结盟。” 第477章 貌美公子 一身红衣的男子,端起手边酒杯,妖孽般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瞧着对面的人,蹙着眉头,原本就有些褶皱的脸,此刻更是凝重得仿佛一块砖头似得。 “大长老不必担心。” 晋御风微恼,打量了胡杰两眼,只将手中酒杯,咣当一声放在桌上,“我也不是针对羌人一族。不过,既然你我有言在先,那我此举,便是为了咱们大业能成。” 胡杰终于收回了目光,挑眉望向晋御风。 “什么大业?是你的大业。” 晋御风耸肩撇嘴,并不将胡杰的话放在心上。 “我问你,你挑唆着圣上在驿站闹上这么一出,难道只是为了不让大梁和羌人结盟?还是另有所图。” 两人四目相对,晋御风只是打量了他两眼,笑而不答。 胡杰还要追问,却听楼下闹得更凶,似乎惊动了京兆尹。 不少衙役已经赶来,虽然明面上将闹事的百姓驱散了,实际上也没有给二皇子一行人什么好脸色。 晋御风瞧着楼下的热闹,心中欢愉更甚。 在草原征战这许多年,晋御风深知一个道理:能够颠覆朝廷决定的,除了皇权,还有民心。 他便是要让羌人之中,不与大梁合作的传闻嚣然纸上,好断绝了羌人投靠大梁的念头。 “两位。” 晋御风还在沉思,小二进了包房之中,端上一壶美酒,放在桌上,陪着满面笑意,“这是那边那位公子给二位点的。” 闻言,晋御风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望去。 却见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位置上,一男子挽着发髻,手端酒杯,瞧到他的目光,扬手对他做了个敬酒的手势,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瞧到此幕,晋御风和胡杰更是面面相觑。 胡杰露出错愕之色,打量了晋御风一圈,低声道,“你认识?” 晋御风前几日才刚刚到羌人都城,别说是这等子闲云野鹤之辈了,就连羌人皇族还有朝廷里那些重臣都尚未人全呢。 不过,瞧着眼前之人,皮肤细腻雪白,宛如女子。 明眸皓齿,方才淡然一笑,更是瞧得人心摇。 想不到,在羌人的地界上,竟然还有这般男子? 这天下人人皆知,他晋御风是个好色之人。 可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晋御风不仅仅好女色,就连男色也…… 想着,晋御风已经站起身,摇摆着就要往那人身边走去。 见状,胡杰立即起身,在他要经过自己的时候,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别看胡杰已经上了些年岁,可手中力道倒是极大。 这一握之下,竟然真的险些让晋御风跌倒。 “你做什么?” 美色在前,晋御风骤然被打扰,面色阴郁不定。 打个败仗,心情叶九不过如此了。 “此人并非是我羌人京城之人。说不定是大梁的探子!” 闻言,晋御风倒是微微怔了怔,不过很快,他就被那男子的‘美色’征服了。 “人家送了我们一壶酒,我若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岂不是有失礼数?大长老放心,你就安心坐在这里,我自己去便是了。” 说着,晋御风已经拨开胡杰的手,佯装喝醉,身子来回晃动着,往那男子桌边走去。 胡杰想要再拦,他却已经走出去老远,气得胡杰只能就势坐下,一肚子恼火,还在沉声抱怨,“真是成事不足!” 自然了,这些话,并未传到晋御风的耳中。 待到胡杰再度回过神来,晋御风已经走到了那男子桌边。 他故意打了一个酒嗝,瞧上去似乎当真只是喝多了。 “你……你送了我们那壶酒?” 貌美公子仰起头,轻轻弯动眉眼,竟然露出了个含着几分甜美之意的笑容。 “是啊。” 晋御风被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酥麻之感。 他拉开一侧的椅子,坐在男子身侧。 近距离再看这男子,实在是生得貌美。 倒不是晋御风用错了形容词,而是清隽、阳光、俊秀……这一类形容男子的词语,在此人身上,似乎都有些不恰当。 “小郎君怎么称呼啊?” 晋御风一手撑在额头下,将身子直了直,瞧着不过就是个最寻常的浪荡公子模样罢了。 “庆军。” “俊俏的俊?” “军队的军。” 听到这名字,晋御风似乎有些不满,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名字不好……不好……” 他说着,双手撑在身前,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向前探出,便要往庆军的下巴上落去。 “不如,我给你换个名字,如何?” 那手指尚未落在庆军的下巴上,眼前的人却是骤然一退,竟然没有了身影。 晋御风低着头,探出的手,尚未收回,唇角微微扬动,多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不过,很快,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庆军。 只见庆军连人带椅子,向后滑动,此刻双手环在身前,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嘴角依旧保持着方才的笑意。 “这位公子怕是醉了。” 晋御风晃动着身子,凝视着庆军,“公子为何要给我们送酒啊?” “方才瞧到这位公子进来,庆军便看出,公子气度非凡,并非寻常之人。有意结交,自是要先送上些许诚意的。公子,你说呢?” 滴水不漏。 晋御风打量着眼前之人,方才只是觉得此人生得有几分貌美,是个皮相上佳之人,此刻却觉他狡黠地望着自己之时,像是一只得逞了的狐狸,更是令他多出了几分玩味之心。 “结交我,可不是一壶酒就能行的。” 晋御风定了定心神,直起身子,整理了一番衣角,别过头,望了两眼包房的方向,唇角微扬,呵呵一笑,“公子不如一同喝上一杯如何?” 庆军顺着晋御风手指的方向瞧了两眼,思虑片刻,便答应一声,起身率先往包房之中走去。 胡杰看到眼前一幕,真想将晋御风的脑袋拧下来,瞧瞧他那脑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自己和他私下相见,说好了是绝密。 他怎么敢让这么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和他们同席? 第478章 竟然是萧歌 庆军在包房落座,目光始终落在胡杰身上。 他虽然刻意别过头,躲开庆军的目光,可是却难掩面上紧张之色。 “这位瞧着像是大长老啊。” 倒是庆军自己将话挑明。 闻言,装醉的晋御风心中一顿,面上也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怎么?你认识大长老?” “这羌人都城之内,何人不识大长老呢?” 庆军眉眼带笑,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呵呵地打量着胡杰。 “听说,大长老和圣上,虽然是兄弟二人。可是,大长老和圣上一个为羌人一族真龙天子,这些年政绩赫赫。一个却不过身居长老之位,却无任何建树。不知这些年长老每每瞧到圣上受万人敬仰,心中都作何感想?” 胡杰的双眼骤然一沉,猛地看向庆军,右手半握,已经砸在桌面上,“你说什么?” 晋御风忙笑呵呵地打断二人。 “大长老,庆军兄弟不过是随口一说,玩笑话罢了。长老何必非要往心中去呢?” 大长老一双眼中满是怒色,打量了晋御风两眼,便腾地一下站起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还轻微地上下起伏。 “你……你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将这等毛头小子放进包厢?” 大长老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瞪着庆军。 “大长老好大的脾气啊。” 可这小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胡杰放在眼中,依旧维持着淡然的笑意,仰起头,打量了胡杰两眼,接着道。 “大长老,我行走江湖多年,曾经听过一个关于大长老的故事。不知大长老能否指点一二,看看我说的,究竟对不对。” 晋御风倒是来了兴趣。 他抬起一手,强行拉扯着胡杰的衣袖,嘴里还在不住地念道,“你坐下,先坐下。” 胡杰警惕地盯着庆军,慢慢落座。 “听说,大长老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被羌人先帝议过储位的。可是后来,大长老因病不能继承王位。这才将皇位落在了如今的圣上手中。” “此事,倒也罢了。算不得什么皇族秘闻。可是,我还听说,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年嫁于圣上之际,不出三月,便怀了身孕。可是,皇后娘娘的嫡长子却没能顺利诞生。” 听到这话,胡杰目光沉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竟然抖动了两下。 身子就连晋御风都瞧到,胡杰的喉咙上下滑动,那张原本沧桑到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骤然多出了一丝波澜,唇角颤抖着,猛地抬眼,望向庆军,眼底凶色闪动。 “你这小子,若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胡杰说着,便要动手。 晋御风却一把扯住胡杰。 他缓缓地抬起头,唇角轻轻扬动,冷哼一声,抓着胡杰胳膊的手,轻轻地拍动两下,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胡杰身后的椅子,“大长老不要焦急,听小兄弟将话说完,再发怒,也不迟啊。” 说着,晋御风再度望向庆军,示意他接着说。 “大长老这些年,在羌人朝中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折腾了不少事情出来。不过,我真是佩服大长老,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方才我听驿站之外,闹得不可开交。看来,这小郡主此次也成了大长老手中的棋子了?” 说到‘棋子’二字,庆军若有所思地望向晋御风,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嘲讽似得笑容。 果真,晋御风听到这话,也是面色一顿,阴郁不宁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庆军这才掩住唇,呵呵一笑,眉眼弯动。 “看来,是我多说了。大长老,这些话,不过是我从街头巷尾听来的一些闲传,若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长老莫怪才是。” 话已至此,便是胡杰想要发怒,却也无济于事,目光阴沉得越发吓人。 “罢罢罢。” 庆军眼看着胡杰刀子一样的目光,长叹两声,摆摆手。 “今日这些话,便当做是我失口乱说。还请大长老不要往心中去。我家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就不同二位闲聊了。” 说着,庆军已经站起身,对两人拱手行了礼,不管二人作何反应,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行至屋外,庆军别过头,双手搭在门上,轻轻地拉扯两下,将门关上。 他余光打量了屋中二人两眼,果真瞧到晋御风的面色已经阴沉不宁,难看得厉害。 胡杰想要起身,却被晋御风一把拦住。 “大长老,真是好手段啊。只怕,你不仅是利用了小郡主,还有我吧?” 胡杰目光一顿,错愕地盯着晋御风。 “将军说什么呢?这在客栈之前闹事,可是你自己想的法子。再说了,也是你自己说的,这都是为了你我的大业。” “大业?” 晋御风猛地抬起眼,直视胡杰。 “看来,大长老是想要借着我的东风,让你坐上羌人皇位。只怕,这不是我的大业,而是大长老你自己的吧!” 言毕,晋御风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将手边的茶杯,咣当一声推翻在地,居高临下,怒色凝视着大长老。 “将军,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难道你宁可相信他的话,也不肯相信我吗?”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庆军快步下了楼,一个侧身,从楼梯之下几步到了后院。 早有人等在后院。 “小姐。” 轻烟将手中的长衫递给她。 萧歌立即换掉外衣,解开发髻,两下披上那件长衫,又仰头望了两眼楼上的方向。 “事成了?” “晋御风多疑,心高气傲。一向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利用他的份?这次,他怀疑胡杰和他合作,别有用心,两人之间,定会生出嫌隙来。只要没有胡杰在圣上身边进谗言。我们再想劝羌人与大梁联手,便要方便得多。” “那二皇子与大长老的赌约?” “能降低胡杰在朝堂和百姓之中的威望,羌人圣上才最是欢心。那赌约,自然是大长老输得越彻底越好。” 第479章 询问 驿站外乱哄哄地闹了好一阵。 众人散去之后,皇后瞧着胡琼蕊满面皆是委屈之色,心中也是一阵阵不安。 “二皇子。” 皇后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扬出些许笑容,打量了二皇子两眼,轻声道,“本宫有些话想要和蕊儿聊一聊,不知二皇子能否腾一间上房出来?” 胡琼蕊虽然心中多有不悦,可她终究是自己的额娘,况且,此事她也想和皇后还有圣上说个清楚。 见胡琼蕊点了点头,二皇子这才着人,去安排了上房。 瞧着皇后引着胡琼蕊上了二楼,二皇子长叹一声,别过头,却见萧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驿站之外,双手抵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向外打量了两眼。 看到萧歌,二皇子露出紧张之色。 他打量了两眼楼上的方向,这才匆匆到萧歌身边,低声道,“母后,您怎么已经回来了?” “胡杰和晋御风起了龃龉,我提前离开了。这边如何?” 二皇子指了指二楼的方向。 “你放心。此次客栈之事,一多半都是胡杰安排的。皇后到底是蕊儿的额娘,不会伤害她的。” 见二皇子面色凝重,萧歌低声安慰。 包房。 胡琼蕊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和皇后二人。 她心中有气,面色不大好,嘟着嘴,坐在一边,一双手搭在身边,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攒在一起,眉角向下垂着,目光灼灼,看也不看皇后。 “你是迷了心智。” 皇后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无奈地长叹一声,沉声道。 闻言,胡琼蕊猛地抬起头,双目直勾勾地看向皇后,唇角向下撇着。 “父皇和母后明明知道,我和二皇子已经有了婚约。此次他前来,也是为了定下婚约日子。可您和父皇还如此为难他。还有今日客栈之外安排的那些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非要我在大梁抬不起头来,才肯罢休吗?” 胡琼蕊像是连珠炮一般,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去,一双眼睛攒在一起,目光灼灼,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同为女子,萧歌自是能够理解蕊儿如今的想法。 可她虽然是一国皇后,可朝堂之事,却插不得嘴。加之今日之事,多半都是胡杰和陛下商议的,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见皇后不说话,胡琼蕊面色更加阴沉。 “蕊儿。” 许久,皇后才缓缓开口,沉声道,“额娘问你,此次二皇子前来都城,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商议你们的婚事?” 胡琼蕊面色微顿,思量许久,才慢慢道,“是。” “难道,他就不想知道,如今晋御风在吐蕃这般风光,羌人会不会和吐蕃联合?” 闻言,胡琼蕊收住话头,双目紧蹙,打量着皇后。 来之前,她的确瞧到二皇子和阿满在房中说了许久的话,可到底说了些什么,却并不知道。 见胡琼蕊不说话,皇后接着道,“你年纪尚小,难免被人利用。何况,大梁原本说什么都不肯许了这桩婚事,为何会突然如此着急呢?” 胡琼蕊陷入了沉默之中。 “蕊儿。” 皇后这才坐在胡琼蕊身侧,扬动唇角,尽力挤出一抹笑容,打量着胡琼蕊。 她抬手将胡琼蕊耳边散落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再她的耳后,眼底笑意更加浓郁几分。 “母后和父皇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以后考虑。” 胡琼蕊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未言。 见她不说话,皇后更是握住了胡琼蕊的手腕,长叹一声,轻声道。 “蕊儿,能否去问问清楚?只要能问清楚此事,你和二皇子的这桩婚事,额娘自然会为你们做主的。” …… 许久,皇后才从二楼厢房离开。 到了一楼,却见二皇子身边立着一男一女,男的倒是在宫城中见过,可是那女的,瞧着有些眼生。 皇后顿了顿脚步,别过头,望向胡琼蕊。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胡琼蕊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安,不过很快,就在她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皇子,今日之事,本宫会让他们查问清楚的。此事与蕊儿无关,还请二皇子莫要迁怒蕊儿才是。” 皇后说话之时,目光却始终打量着宇文席和萧歌。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后位,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她盯着萧歌,总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隐隐约约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那并非寻常女子有的。 “皇后娘娘客气了。” 二皇子不动神色地挪动了些许步子,拦住了萧歌,对皇后拱手行礼,“此事有劳皇后娘娘娘查问清楚了。” 见二皇子已经下了逐客令,皇后的面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只是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这才快步离开。 “二皇子,我去送送皇后娘娘。” 萧歌说着,也不等二皇子回话,已经随着皇后往外走去。 二皇子快步上前,眼瞧着胡琼蕊面色不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挤出些许笑容,打量了她一圈,轻声问道,“蕊儿,你怎么了?” 皇后听到这话,脚步微微顿了顿,别过头,余光在那二人的身上游走一圈,和胡琼蕊对视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胡琼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这才望向二皇子,微微扬动唇角,“二皇子,我有事想要问问你。” 眼看着胡琼蕊面色不佳,二皇子心中更是一顿,多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我们上去说吧。” 胡琼蕊立即躲开二皇子惊讶的目光,转身便快步往楼上走去。 见状,二皇子别过头,和宇文席对视一眼,见宇文席点了点头,他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胡琼蕊一反寻常样子,只埋着头,一路往楼上走去,不发一言。 待到进了厢房之中,胡琼蕊径直坐在桌边,扬动下巴,指了指房门,示意二皇子关上门。 “蕊儿,你怎么了?” 二皇子面色轻顿,关上门,缓步上前,面露错愕,打量着胡琼蕊。 “殿下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嘛?” 胡琼蕊望着二皇子,低声问道。 第480章 别想利用我 给第四百八十章 屋中的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 胡琼蕊双目坚定,凝视着二皇子,实际上搭在桌面下的手,却早已经紧紧地攒在一起,手心之中满是冷汗,心下也是惴惴不宁。 二皇子坐在胡琼瑞对面,目光微蹙,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殿下,你为何突然要亲自前来商议婚期之事?” 胡琼蕊犹豫了许久,终于抬起眼,直视着二皇子,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 她果真看到二皇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安。 那犹豫和不安,让胡琼蕊的心中咯噔一下,多出了更多不安。 “你真的是为了要询问晋御风是否会和我羌人一族联手?” 不用二皇子说,胡琼蕊已经自己高声道。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满面皆是诧异地打量着二皇子,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满是冷汗。 她已经在心中肯定了答案,却又不敢相信答案。 屋中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姐是久久无言。 …… 客栈一楼。 萧歌送走了皇后,回到客栈之中,瞧着宇文席站在楼梯口,仰着头,正望着二楼的方向。 “六郎。” 萧歌上前,立于宇文席身侧,仰着头,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心下也是微微一动。 “小郡主一心只以为此次二殿下前来羌人都城,的确只是为了商定他们二人的婚事。若是她知道了真相,不知能不能……” 话都尚未说完,便听到二楼传来咚的一声。 两人皆是一愣,抬头望去。 却见胡琼蕊已经几步走出了包房,二皇子紧随其后,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才要说话,却被一把甩开。 “蕊儿。” 二皇子高声道。 胡琼蕊只是狠狠地甩开二皇子的手。 萧歌和宇文席站在楼下,自是看不清楚两人面上的神色。 “请二殿下松开我。怎么?难道在我自己母族,二殿下还担心有人会利用我吗?” 胡琼蕊满心怒气,意有所指。 言语落定,抓着她的手,果真慢慢地松开。 胡琼蕊也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眼看着那手从她的胳膊上一点点划开,胡琼蕊双眉毛蹙得更紧。 她扫视了二皇子两眼,终于不再多言,转身快步往楼下走去。 看到楼梯口的宇文席和萧歌,胡琼蕊的目光微微一顿。 犹豫片刻,她迈开步子,几步走到二人身侧。 “小郡主……” 二人上前,想要拦住胡琼蕊。 不想,胡琼蕊却只是冰冷地对二人屈膝行礼福了福身子。 “王爷,太后。我要回宫住几日。你们放心,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父皇还有母后。至于,你们想要利用我做什么……” 说着,胡琼蕊抬起眼,打量了两眼依旧站在门边,面色凝重,却始终纹丝不动的二皇子。 “我也不会答应。羌人到底是否会与吐蕃联手,那是我父皇的事情。别说是我,即便是母后也无济于事。” 言毕,也不管萧歌和宇文席露出了何等神色,胡琼蕊已经快步离开。 宇文席本想要去拦,却被萧歌拉住。 萧歌望着胡琼蕊离开的背影,微微摇摇头。 她别过头,望向二皇子。 他站在厢房门外,一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在一处,连带着指节泛白,手心之中也多出了一层热汗。 “二殿下。” 许久,听到楼梯之下传来的声音,二皇子才回过神来,微微动了动,望向萧歌,扬动唇角,挤出了一抹笑容。 “母后放心吧。我没事。” 萧歌也被人利用过,知道此刻胡琼蕊心中的感受。 这也是为何,她没有让宇文席追上去的缘故。 好在,二皇子并不是宇文昊。 至少,他对胡琼蕊的感情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萧歌的心中也安稳了几分。 “蕊儿并非固执之人。想必若是分开几日,她也能早些想通。” 二皇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答应一声,算是回应。 “母后,晋御风和胡杰之事,可都平定了?”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缓步上前,进了厢房之中,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二皇子。 “胡杰被晋御风怀疑,两人的合作起了嫌隙,若是我们再能提出更加诱人的条件,羌人定会放弃和吐蕃合作。” 事已至此,二皇子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与萧歌和宇文席商议国事,倒是让萧歌和宇文席刮目相看。 自从宇文昊离世之后,人人都道,大梁只怕是要就此没落了。 他只留下这么两个孩子,不管是谁登基为帝,都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侧目而视。 可如今看来,这两个孩子,却是各有各的厉害之处。 看这样子,即便是当日登上帝位的是二皇子,大梁也绝迹不会出现所谓没落之局面。 想到这里,萧歌的心中,倒是安稳了许多。 “今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见羌人圣上。” 眼瞧着二人皆是相顾无言,无话可说,宇文席低声道。 听到这话,萧歌答应一声,双手撑在身前,才要起身,却觉眼前一阵眩晕。 她眼前一黑,身子也晃动两下。 “歌儿。” 见状,宇文席猛地起身,一把扶住了萧歌。 眼瞧着萧歌靠在他的怀中,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宇文席的心中不由一动。 “歌儿,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漆黑尚未赶走,萧歌依旧虚弱地依偎在宇文席的怀中。 她无力回答,身子前后晃动了两下,才勉强定住了身影,抬起手,慢慢地摆摆手。 “没……没事……” 话音才落,萧歌却觉自己腹部之中涌动而起一阵恶心之感。 她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躬着身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将那股翻涌而起的恶心压了下去。 “来人,宣大夫!” 二皇子已经起身几步冲到了门边,拉开房门,冲着外面,高声喊道。 很快,轻烟也进了屋中,看到萧歌苍白的面颊,心中一动,几步上前。 第481章 身孕 屋中。 萧歌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被送回了屋中。 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胃中翻涌的恶心,已经都压了下去,可身子依旧虚弱,面色苍白不已。 感受到了身边之人小手轻动,趴在榻上的人,也猛地直起身子,望向萧歌,满面担忧。 “歌儿,你总算醒了。” 宇文席睡眼惺忪,探身上前,忙将萧歌身后的枕头扶了起来。 他搀着萧歌的肩膀,让她起身,这才落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眉眼攒动,凝视萧歌。 “我这是怎么了?” 萧歌头疼欲裂,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屋中,依稀只能记得,晕倒之前,似乎胃中恶心翻涌,眼前发黑。 “歌儿,你怎么如此不当心?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身孕?” 萧歌挑眉,搭在腹部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心中还在回味宇文席的话。 “已经三个多月了。算起来,应该是在林阳郡的时候,便怀上了这孩子。” 这几个月,诸事繁多,萧歌的确没有太顾及自己的身子。 加之,她从战场回来之后,月事一直不调,倒是未曾注意这几个月有无异常。 当年,阿满和安儿出生之前,宇文席不能认下两个孩子身份,未能在萧歌身边陪伴。 因此,得知萧歌有了身孕,宇文席欢喜异常。 他右手抑制不住地打着颤抖,指尖落在萧歌的腹部,轻轻地摩挲着,脸上温柔之色难以掩盖。 “既是怀有身孕,为何我会晕倒?” 萧歌心中喜意拂过,担忧便起。 她并非首次有孕,身子又一直强健,何以怀孕便会引起晕眩? 宇文席眉目中也多出些许担忧,不过很快便一闪而过。 “大夫只说你是累着了。不过,我已经飞鸽传书,请师尊来羌人走一趟。他绝世医术,定能护你和孩子周全。” 他非行事不周之人,既话已至此,定是早就有了万全之策。 萧歌与之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宇文席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周身都散发着为人父后的温暖气息,搭在萧歌腹部的手,始终摩挲不停。 瞧着他这欢喜模样,便是萧歌,也难掩眉目喜色。 “王爷……” 屋外传来一阵仓促声音,轻烟匆匆而入,见萧歌已经醒来,这才安心几分。 “小姐,你醒了。” 她几步上前,打量了萧歌一圈,余光却小心翼翼地扫视宇文席。 “怎么了?” 不等宇文席开口,萧歌率先问道。 轻烟蹙眉紧手,喉咙滑动,略显局促。 “小姐,晋御风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今日庆军离了酒楼,竟然往驿站而来,此刻带人堵在驿站之外。要寻庆军。” 离开时,萧歌亲自瞧过,无人跟着,怎会被晋御风察觉? “他可是以自己的身份来寻?” “那倒没有。” 晋御风只说他是北方商人,途径此地,却被一小哥偷了东西,故而来寻。好在轻烟知道他的模样,这才一眼认出。着人守住驿站门,这才匆匆来报。 萧歌拧眉,思索一圈,定下心神。 看来,晋御风只是要寻庆军,倒未必就是猜到了庆军身份。 …… 驿站前。 二皇子也听了消息,带人守在门前,虽未言语,眉目冰冷,气势凌人,难以回避。 “几位官爷,我只是寻人,你们何苦如此?” “寻人?” 二皇子身后侍卫冷哼一声,挑眉打量晋御风一圈,“这里是大梁二皇子下榻驿站,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 “小人没有听错吧?” 晋御风挑眉,眼中皆是挑衅的笑意。 “是大梁二皇子,而非羌人二皇子,可对?” 不等二皇子阻拦,那侍卫接着道,“那是!你瞎了吗?瞧不到门前木牌上的字吗?” 果真,晋御风眉目之中,笑意更甚。 “这就奇了怪了。我方才去其他地方寻人,也不乏羌人达官贵族,未有一人阻拦。怎么偏偏到了大梁皇子这里,便不许了呢?难道说,在羌人的地界上,大梁皇子,竟然要比羌人自己的皇子,还位高权重吗?” 此人果真用心歹毒! 侍卫心下不愤,刚要开口,被二皇子拦下。 “一个商人,张嘴就妄议朝政,却不知,又是什么规矩?” 一言落定,众人皆见,晋御风面色骤然一变。显然也没有想到,二皇子竟会这般回话。 二皇子缓缓起身,眼含笑意,缓步上前,打量了晋御风一圈,话却是对侍卫而言。 “今日只要我在这里,就不许任何人擅闯驿站。你们都是我从大梁带来的人,便是我大梁的脸面。若是闯进任何一乱贼,都以叛国罪论处!” 晋御风本只是想以商人身份,辅以他的伶牙俐齿,好让这都城百姓,都以为大梁二皇子仗势欺人,在都城之内放肆乱为,以求乱了民心,来助力羌人与自己达成合作。 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是这等聪慧之人。 几句话,便将他定为“乱贼”,如此一来,他倒是毫无立场再闯驿站。 毕竟,他不过是个商人,可那里面,住着的可是事关羌人未来的大梁皇子。 身边围观的百姓,眼看着二皇子如此坚定,对视几眼,也都露出了些许慌乱。 “兴许你要找的人,真的不在客栈?你还是去别处寻吧。” 人群中,已经有人高声道。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晋御风这个策划者,但是满脸局促地被逼在原处,满脸尴尬,纹丝不动。 二皇子打量晋御风一圈,唇角轻扬,淡然一笑,转身便往驿站之中走去。 可这一回头,瞧到身后立着的人,二皇子心中一顿,面色骤变。 他险些就将那称呼唤了出来。 “庆军?” 晋御风瞬间来了兴致。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在驿站中寻到庆军,一时之间,满面局促,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萧歌一身男装,面色依旧苍白,定了定心神,才缓步走出驿站。 “二皇子,我被此人追赶,无奈藏身于驿站,未及周知,还望二皇子勿怪。” 第482章 当众暴露 二皇子哪里知道萧歌这是要做什么,眉眼之中满是错愕之色,打量了萧歌一圈,微微勾动唇角,一时之间,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公子客气了。” 许久之后,二皇子才回过神来,勉强拱手行礼,对萧歌躬了躬身子。 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二皇子低声问道,“母后这是要做什么?” 萧歌只是淡然一笑,回以拱手礼,没有多言,径直走到晋御风身前。 “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她环顾四周,打量了晋御风一圈,眉眼轻动,低声问道。 晋御风许久没有回过神来,过了许久,这才勉强沉下面色,故意提高声音。 “你来得正好。方才你从酒楼离开之后,我就丢了一样贴身之物。这东西十分重要,你拿了就快些交出来。” 事已至此,晋御风除了按照之前想好的法子,接着往下说之外,别无他法。 “我拿了你的东西?” 萧歌挑眉,那张本就俊秀无比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瞧着更是令人挪不开眼睛。 “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晋公子这般大费周章,四处寻我?听说还惊动了都城之内的其他达官贵族?” 她轻蔑的语气,已然让众人明了,别管是晋御风丢了什么,能在京城之中这般大费周折,多少有些小题大做,让人觉着上不了台面。 晋御风自是也听出了萧歌言语之中的不屑,眉目里的冷意更加浓郁。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面貌英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帅气之人。 面对着这样一张脸,他便是心中有再多怒气,也都撒不出来。 那些疾言厉色,到了嘴边,就都变得春风一般,轻拂而过。 “我身上一只玉佩,本夜值不了多少钱。因为是家母所赠,这才一直带在身边不得不费些周折。还请庆军公子还回,以免若是再闹出更大的动静,就算是二皇子也保不了你。” 好个厉害的角色! 萧歌心中暗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晋御风还是三言两语之中,便想要拉着二皇子一同搅入这等浑水之中。 这不是明摆着,说二皇子偏袒偷盗之人,欲要让人对二皇子侧目而视吗? 萧歌原本还不想将晋御风的身份戳破,好留着这层窗户纸,瞧瞧晋御风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晋御风既然已经这般说,萧歌倒也不大想再藏着掖着了。 “这么说,这东西的确十分重要。不知晋公子说的,是不是这东西。” 说着,萧歌骤然出手,猛地探出玉白的手,往晋御风的腰间摸索而去。 她动作迅速,又是突然出击,便是晋御风也一时反应不过,身子猛地向一侧一闪,待到再度回过神来,却见萧歌的手中已经握着一只玉佩。 这玉佩,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萧歌从他身上抢去的,众人皆可作证,这玉佩并非是萧歌偷盗之物。 “晋御风。” 萧歌握着那玉佩,唇角扬动,淡然一笑,故意将手中的玉佩举高了几分,冲着众人转了一圈,高声喊道。 若是放在几年之前,晋御风的名字,尚且无人知道。 可是,如今,晋御风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人人皆知。 果真,听到这名字,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原来他就是晋御风。” “他不在吐蕃好好待着,跑到咱们都城来做什么?” “难怪他会来驿站寻找那位公子,看来根本就是故意寻衅。” 一时之间,人群之中议论纷纷,人人对于晋御风这般行为,都露出了怒色。 晋御风的面色更是难看无比。 眼前的庆军,手握玉佩,唇角带笑,眉眼弯动,分明瞧着是天使的长相,可是但凡做出些事情来,却又如此令人恼火! “原来这位就是晋御风,晋将军啊。” 二皇子明白了萧歌的用意,淡笑着上前,恰逢其时地对晋御风拱手行礼,看着倒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可是那双眼中,却皆是不屑之情。 “失敬失敬。” 旁人或许瞧不出二皇子眉眼之中的嘲讽,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挑衅,可是晋御风却听得一清二楚,那张脸更是越发难看,右手搭在身侧,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因为恼怒,脖子都被涨得通红。 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可谓是无往而不胜。没想到,却会在这庆军的手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如今可好,自己想要利用羌人百姓舆论逼迫大梁与羌人断绝往来,已然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晋御风面色越发的阴晴不定。 “晋将军这般大费周折,又是改名换姓,又是假意寻人,非要进这驿站,难道是觉的这驿站之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晋将军想要进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挑破了晋御风的身份,二皇子言语之中,倒也并不客气,那双眼睛在晋御风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淡然一笑,瞧得晋御风更是满心怒气,无处可发。 “二皇子。” 萧歌手中玉佩再度举高了几分,话虽然是对二皇子说的,可是一双眼睛却始终都盯着晋御风。 “大梁和羌人结盟就在眼前,晋将军身为吐蕃第一战神,难免关心。只不过,晋将军会用这等偷鸡摸狗的法子,倒是令人大吃一惊。难道说,晋将军在战场上的一世英名,也都是用这样的法子换来的吗?” 眼瞧着庆军步步紧逼,每句话都将自己的怒火点得更加浓郁,晋御风的双眼蹙得更紧。 “把玉佩还给我!” 晋御风高声道。 萧歌听到只当做没有听到,后退一步,反而将玉佩举高几分。 “晋将军堂堂男儿,怎么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认吗?” “我再说一遍!把玉佩给我。” 晋御风双眼赤红,一步上前,气势凌人,直勾勾地凝视着萧歌。 良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见晋御风身影一动,竟然往萧歌的面前扑来。 二皇子一时情急,高声道,“母后,当心!” 第483章 小娘子该是我的 二皇子这一声高呼,声音并不小。 不过,好在四周之人,都在忙着瞧晋御风和萧歌,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声高呼。 二皇子瞬间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有误,立即收住话头,转头望向身后的几个侍卫,声音阴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侍卫们答应一声,便纷纷往前迎去。 可萧歌和晋御风皆是武艺高强,别说是这些侍卫了,即便是那些江湖上武艺高超,或是历经沙场之人,只怕是也难以近的了他们二人的身。 晋御风才刚刚与萧歌战在一处,便立即发觉,自己小看了眼前之人。 却见她身影轻巧,脚下的步子向一侧一挪动,宛如一只灵狐,竟然硬生生地消失在眼前。 待到晋御风回过神来,侧过身,再度抬手去抓的时候,却只抓到了萧歌的衣领。 萧歌显然也未曾想到,晋御风竟然真的能抓住自己。 她的身子微微一动,搭在身前的手,猛地抬起,往晋御风的手上抓去。 晋御风在战场多年,反应灵敏,猛地抬起手,一个转身,瞬间便调整姿势,与萧歌背对背。 接着,晋御风猛地躬下身子,向前一步,右手举过头顶,就往萧歌的身上抓去。 手才刚刚到了萧歌的肩膀边,她抬脚扬身,脚尖不偏不倚地落在晋御风的手腕上,微微一用力,晋御风便觉手腕上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感。 他捂住自己的手腕,呲牙传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萧歌虽然打开了晋御风的手,可自己一扬身之下,本就颂散的发髻,一下子散开,一头秀发,顺着肩膀便散了下来。 看到这一头瀑布一样的秀发,晋御风探出的手,猛地停住,一脸错愕地盯着眼前之人。 萧歌后退两步,一把捂住自己的头发,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果真是个女子!” 晋御风收住手中动作,双手背在身后,挑眉打量着眼前之人。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庆军,便觉得此人生得面貌绝美,心中对他涌起阵阵难以言喻之感。 原来,她竟然真的是个女子! 眼前之人,肤白貌美,明眸皓齿,身姿纤纤,气质卓绝。 不管从哪个角度瞧,晋御风都觉得眼前之人乃是个无可挑剔的美女。 他一时错愕,目光微沉,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腹部之中,涌动而起一阵热气。 晋御风还没来得及与萧歌细说,便见二皇子已经几步冲到了萧歌身边。 他挡在萧歌身前,侧过头,打量了萧歌一圈,压低声音,轻声问道,“母后,您没事吧?” 萧歌没有答话,微微摇摇头,将松散的发髻挽好。 “我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般清秀美艳的男子,果真是个姑娘。” 晋御风呵呵一笑,脸上的笑容越发猥琐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就往萧歌身前走来。 二皇子虽然站在萧歌身前,可是却比萧歌低出半个脑袋。 晋御风几乎不费什么功夫,抬手便往萧歌的脸上落去。 “当心你的爪子!” 阴沉的声音,从驿站院中传来。 晋御风抬着的手,久久没有收回,只是微微别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宇文席面色低沉,站在门边,一双手搭在身后,纹丝不动。 他虽然未曾开口多言,可是那冰冷的气质,却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晋御风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 此人穿着寻常奴才的衣服,可是这周身散发的气质,却绝对不是寻常奴才可以相比的。 看来,这位二皇子此次前来羌人都城,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身边却是高手环绕。 “这位是?” 晋御风打量了宇文席一圈,眉眼之中的寒意微扬。 他别过头,望向二皇子。 如今看来,这些人中,二皇子竟然是最弱的一个。 晋御风和二皇子说话之时,也没有了方才的敬重。 二皇子直视着晋御风,纹丝不动,没有回话。 宇文席缓步走到萧歌身边,抬手落在萧歌的肩膀上,将她环在自己怀中,低声问道,“没事吧?” 萧歌的发髻已经挽好,乍一看上去,似乎是两个男子搂在一起。 她别过头,侧眼望着宇文席,缓缓摇头。 两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丝毫不顾及周围众人的目光,惹得众人皆是面色一红,咳嗽两声,纷纷别过头,躲开眼前一幕。 宇文席这才冷笑一声,抬眼望向晋御风。 “吐蕃新进的将军,在外便是这般做事的吗?” 晋御风闻言,目光微微一沉,搭在身前的手,轻轻地攒在一起。 “你是什么人?” 晋御风再度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晋将军。” 宇文席双手搭在身前,看似恭敬地对晋御风躬身行礼,接着道,“我们不过是二皇子身边之人罢了。这位是我的娘子,为了方便行走,只能女扮男装,却不知竟然会招惹到晋将军,还惹得将军这般兴师动众。我代内子告礼了。” “她是你的娘子?” 晋御风挑眉,眉眼之中多出了些许不满之色。 这么一个美人,想不到竟然已经名花有主。 晋御风心中不由连连啧啧两声,深觉可惜。 在他的眼中,这世上的美女,各个都该在他府中伺候他才是。 想到这么一个绝世的美人,竟然落在了一个奴才的手中,这奴才还是个大梁人,晋御风心中便十分不是滋味。 看到晋御风那满是欲火的目光,宇文席心中一阵怒气涌动。 他侧过身子,不动神色地用身子挡住萧歌。 “不过,将军假扮商人,还在我大梁皇子下榻的驿站之前动手,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晋御风抬眼,目光和宇文席对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寒气加重几分。 “这位小娘子女扮男装,方才在酒楼和我饮酒。也不知是不是你这做相公的没有魅力,才看不住自家娘子,让她与我一同饮酒啊?” 晋御风打量着萧歌,唇角轻扬,那笑容看着更是猥琐不已,令人心中作呕。 第484章 比武 晋御风这话,更是惹得宇文席满心怒气,眉心紧拧,目光灼灼,右手轻动,贴在胳膊上的银针,抖落之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心中。 “六郎。” 萧歌站在宇文席身侧,自是立即察觉不妥,忙握住他的手腕,侧过头,打量了宇文席两眼,缓缓摇头。 眼看着美人和另外一个男人这般亲密,晋御风心中别提有多少怒气了。 虽然明明知道,这美人和自己无关,可是心中的嫉妒依旧翛然而起,怒色微沉。 “怎么?小娘子担心我伤了你夫君?没关系,到时候,我定娶了你,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他担心的。” 这晋御风言语之中,如此不知死活。 说话之时,一双眼睛竟然还在萧歌身上来回扫视,色眯眯的样子,别提多令人恼火。 宇文席虽然许久未曾与人动过手,此刻却也难抑心中怒气。 他动了动右手,轻轻地拨开萧歌,侧过脸,望向萧歌的时候,却是一脸温柔。 “放心。” 言语落定,不等萧歌回话,宇文席几步上前,已经凑到了晋御风身前。 他身形鬼魅一般,便是晋御风也被吓了一跳。 “晋将军,领教了。” 宇文席话音落定,右手在身侧打了一个转,似乎在抓取什么东西。 不等晋御风回过神来,他闷哼一声,却见一股真气冲着晋御风的胸口,就砸了过去。 晋御风后退两步,右脚向后一撤,左脚绊着右脚,身下不稳,跌倒在地。 宇文席淡然一笑,一步上前,右手之中的银针已经猛地甩出。 晋御风见状,心下一沉,侧过脸,才堪堪躲过那银针。 银针在晋御风的脸上,划开一道长口,鲜血顺着面颊滴落而下。 晋御风嘶啦两声,抬手捂住自己的面颊。 手心之中的温热,惹得晋御风眉眼中骤然升起怒意。 “好小子!” 晋御风冷哼一声,一手撑在身后,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他整个人都已经站了起来。 晋御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抬手用手背将脸上的鲜血抹匀,眼中的冷笑更加浓郁了几分。 萧歌也不再多言,不上前阻拦。 她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关乎晋御风和宇文席,更是关乎大梁和吐蕃。 身边的人都在瞧着呢。 若是被人看到,晋御风一个堂堂的将军,竟然会输在大梁一个小小的奴才手中,这对于羌人百姓而言,会更加清楚大梁和吐蕃究竟是谁更加值得依靠。 晋御风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拉开架势,不再对眼前之人掉以轻心。 晋御风准备许久,猛地起身,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他在空中换了身形,变扑为刺,手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瞧到那寒光,萧歌心中咯噔一下,几乎是同时,高声道,“六郎,当心!” 与此同时,晋御风已经扑到了宇文席身前,手中的寒光,冲着宇文席的腹部便扎了过去。 宇文席紧紧握着晋御风的手腕,两人近在咫尺,那匕首就在宇文席的腹部之前滑动着。 “跟我斗!” 晋御风满面冷笑,手中力道加重几分,将那匕首往宇文席的腹部之中推去。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即便是宇文席用尽了气力,却还是无法挣脱。 萧歌心中一沉,几步上前,才要抬手扯开晋御风,不想却听到宇文席沉声道。 “歌儿,别动!” 言语才刚刚落定,便见宇文席一个翻身,已经将晋御风压在身下。 宇文席并未挣扎,身子向下一堵,任凭那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腹部之中。 即便是晋御风也没有遇到过,如此不顾一切的人。 他睁着眼睛,满面错愕,手背上的温热弥漫而开,惊得晋御风已经忘记收手。 萧歌眼看着宇文席腹部的鲜红一点点弥漫开,心也紧紧地揪了起来。 二皇子想要上前,却被萧歌抬手拦住。 “母后。” 二皇子立在萧歌身后,满面担忧地望着翻滚在地上的宇文席和晋御风。 “别动。” 萧歌一手拦住二皇子,目光微紧,死死地凝视着宇文席。 晋御风手中的匕首已经全部都没入了宇文席的腹部。 宇文席右手抖动,紧贴着胳膊的银针,顺着皮肤向下滑落,跌在手心之中,两根手指夹住一根银针,便往晋御风的脸上扎去。 宇文席下手极狠,这一针不偏不倚,恰好扎在晋御风的右眼上。 晋御风惨叫一声,抬手捂着面颊,在地上打着翻滚,手心之中满是鲜红溢出。 “将军……将军……” 人群中,冲出几人,匆匆上前,扶住晋御风的肩膀。 宇文席站起身,匕首扎在腹部,身子前后晃动着。 他打量了两眼冲上来的人,冷笑一声。 “原来,晋将军有备而来啊。” 萧歌这才冲上前,扶住宇文席,一手环住他的腰肢。 “六郎。” 却见宇文席的身子晃动着,无力地靠在萧歌身上,抬手指着晋御风等人。 “晋将军。” 萧歌按下心中急切,盯着晋御风,目光之中猩红更重。 “我大梁二皇子前来羌人,不过是为了商议小郡主与大皇子的婚事。可你却从中作梗,还带着人在驿站外闹事。难道,你是想要同大梁宣战吗?” 晋御风此刻哪里还有回话的功夫? 他浑身打着颤抖,手心之中的鲜红弥漫,惨叫不断。 “将军,我们走。” 几人拉着晋御风,瞥了萧歌两眼,急匆匆地拨开人群,往外走去。 一众人群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些在人群中起哄之人,原来都是晋御风等人安排好的。 眼看着吐蕃人搀扶着晋御风等人离开,众人这才一一散去。 萧歌搀扶着宇文席,快步进了驿站。 宇文席腹部的鲜血弥漫而出,面色也瞬间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快去宣太医来。” 萧歌扶着宇文席走到卧榻边,声音打着颤抖,高声喊道。 轻烟答应一声,即刻冲了出去,很快便引着大夫进来。 宇文席已经倒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485章 夙毒 宇文席腹部的刀口,其实并无大碍。 可坏就坏在,那匕首的尖端,竟然是由寒铁淬炼而成,上面还摸了夙毒。 此毒乃是从上百种有毒花草之中提炼而出。 这毒的解毒方法,除了提炼它的人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 听完大夫的话,萧歌眉头紧皱,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身侧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地望向萧歌。 二皇子猛地转身,快步往外而去。 “你要去做什么?” 身后传来了萧歌冰冷的声音。 二皇子停住脚步,望向萧歌,拧着眉头,一脸凝重之色。 “母后只管放心,我一定让晋御风将解毒的方法说出来!” 说着,他转身要走。 轻烟忙抬手拦住二皇子的去路。 “二皇子,您不要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 二皇子面露急切之色,手已经抬了起来,想要拨开轻烟。 “轻烟说得对。” 不想,萧歌却冷冷地道。 听到萧歌的话,二皇子停住脚步,略显不解地望向萧歌,挑着眉头,满目皆是惊讶之色。 见二皇子收住了脚步,轻烟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若是放在之前,此事说不定还能商量。可如今,晋御风也被扎伤了一只眼睛,若是不出意料得话,只怕是他日后便是独眼。这个时候,晋御风绝对不会将解毒的方式告诉我们的。”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 二皇子几步走到卧榻边,指着榻上的宇文席。 “晋王叔是被他扎伤的。今日街上的人,都能作证。我去和他要个说法,有何不妥?” “他不是你的晋王叔!” 萧歌本就心烦气躁,加上二皇子不住询问,更是烦闷不已,高声喊道。 一句话,让二皇子瞬间便哑然失色,错愕地望着萧歌。 萧歌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这才长叹一声,坐在卧榻边,握住宇文席搭在身前的手。 “若是他能以自己的真实身份示人,那晋御风定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可如今,他的身份,不过是你队伍中的一个小卒子。晋御风被他扎伤了眼睛,已经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你觉得,他还会再将解药交出来吗?” “可是……” 二皇子还要再说,被轻烟拉住,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你们先出去吧。” 萧歌只觉得自己眉心发涨,浑身不适,摆摆手,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二皇子和轻烟对视一眼,无奈之下,长叹一声,随着轻烟一同快步离开。 屋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席二人。 他躺在卧榻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藕青,瞧着没有一丝血色。 萧歌握住宇文席的手,将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上下摩挲了一圈,眼中闪烁着泪花。 “让你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逞英雄。” 萧歌另一只手,轻轻地捶在宇文席的胸口,虽然是责怪之言,可是声音却打着些许的颤抖。 “这下好了,你让我怎么办?” 她说着,双眼干涩,喉咙发紧,鼻尖也泛起了红,只觉得泪水就在眼眶之中打着转,眼看着便要夺眶而出。 萧歌立即抬起头,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面颊,好让情绪稳定下来。 “安儿和阿满出世的时候,你便能不能已爹爹的身份,陪在他们身边,难道这一次,你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儿孤苦伶仃地出世,就连自己的爹爹是谁,都不知道吗?” 萧歌越说,心中所有的情绪,越是一同涌动而起。 她抬起手,那玉白的手,落在宇文席的胸口,看似在捶打,实则却没有丝毫的力道。 许久,萧歌扑进宇文席的怀中,将面颊埋在他的胸膛上,只能听到一阵嘤嘤的声音,看不清楚她的面颊,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哭。 过了不知多久,萧歌缓缓直起身子。 “宇文席,你欠我的,这辈子还没有还清。你就想这么被人白白毒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说着,萧歌已经起身。 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又望了宇文席两眼,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才不再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才拉开房门,便见轻烟和二皇子分别候在屋外两侧。 听到动静,二人立即转过身,望向萧歌。 轻烟跟在萧歌身边多年,只消一眼,便立即看出,萧歌刚刚哭过。 她心疼不已,几步凑上前,望着萧歌,喉咙轻动,低声道,“小姐……” “轻烟,你跟我出去一趟。” 萧歌只是打量了轻烟两眼,便将目光落在了二皇子身上。 “你照顾好宇文席。” 说着,萧歌快步要走。 “母后,你要去哪里?” 二皇子却是几步上前,拦住了萧歌的去路,挑眉凝视着萧歌,沉声问道。 “这解药,只有晋御风有。我当然要去同他要回来。” “儿臣陪你一同去。” 二皇子说着,便要随着萧歌离开。 “不行!” 闻言,二皇子收住脚步,别过头,只用余光望向萧歌,满眼皆是惊讶之色。 “你不能去。” 萧歌缓步上前,一把捏住了二皇子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 “母后!” 二皇子凝视着萧歌,高声道。 “母后,那晋御风岂是好相与之辈?若是要儿臣放您一人去见他,儿臣死也不肯。” 萧歌心中生出一阵异样之感,打量着二皇子,唇角颤抖两下,想要说什么,可那些话,涌到了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 二皇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望着萧歌,接着道。 “母后,儿臣的母妃已经不在了。父皇也早已经撒手人寰。在这世上,儿臣的亲人已经不多了。虽然儿臣不是母后所出,可是在儿臣的心中,您早就和自己的亲娘没有什么区别了。何况,此事关乎我大梁和吐蕃未来走向,儿臣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萧歌倒是未曾想到,萧绾这样的人,竟然能有二皇子如此深明大义的孩子。 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看着二皇子搭在身前的拳头紧握,心中温暖涌动。 第486章 寻药 二皇子仰着头,那张有些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坚定。 萧歌瞧得出来,他并非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眼睛骗不了人。 他坚定的目光,直视着萧歌,萧歌似乎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些许被认可的期待。 “二皇子。” 萧歌缓步上前,一只手握住了二皇子的手腕,轻轻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拢了拢二皇子耳边的碎发。 二皇子特意直了直身子,似乎在迎合萧歌一般。 “你的心意,母后知道了。” 萧歌说着,手已经滑到了二皇子的后脖颈处。 “可你在羌人都城,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大梁。” 一句话才刚刚落下,也不等二皇子反应,萧歌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重重一掌,落在了二皇子的脖颈处。 二皇子的眼前发黑,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往一侧倒了过去。 萧歌见状,一步上前,扶住二皇子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形。 轻烟立即上前,从萧歌的手中接过二皇子。 萧歌凝望着二皇子,长叹一声。 “吩咐下去,着他们好生照顾二皇子。不许他离开驿站半步。” 轻烟将屋中其他婢女唤了出来,将二皇子交给她们,便急急地跟着萧歌出了驿站。 驿站门前的鲜血,已经被冲洗干净。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围在驿站之外瞧热闹的百姓们一一散去,没有人再敢多看这边驿站一眼。 萧歌和轻烟出了驿站,很快就寻到了两匹马,纵身而上,一路狂奔而去。 没有人再敢阻拦他们,人人都以敬畏的目光,望着萧歌和轻烟的背影。 萧歌面色凝重,双腿夹着马肚子,几乎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胯下的马儿嘶鸣几声,仰着头,脚下的步子也越发加快。 轻烟策马跟上,待到与萧歌并肩而行,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长叹一声,低声道,“小姐,您真的决定了要去见晋御风吗?” 狂风呼啸而过,萧歌身子有些听不清楚轻烟的话。 见状,轻烟又往萧歌的身边凑近几分,声音提高了些许。 “晋御风折了一只眼睛,日后战场上,只怕也难稳固他常胜将军的名头。只怕现在,正在思量着,该如何好生报复,又怎么会将解药交给王爷呢?” 萧歌这才将缰绳勒紧了几分,胯下马的速度也减缓些许。 轻烟见状,也将马缓缓停了下来,望着萧歌,眉眼之中满是担忧。 “即便是他不给,我也要去。” 闻言,轻烟挑眉,递上不解之色。 “小姐,晋御风不是一般人。若是被他瞧出您的身份有什么端倪,只怕是……” 轻烟收住后半句话,将话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萧歌右手紧握缰绳,眉眼之中也不由闪过些许担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不管晋御风要她做什么,这解药她都要去求! “轻烟,一会儿你不要进去。” “不行!小姐,奴婢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冒险的。奴婢不是贪生怕死,才拦着不让您去的。” 轻烟闻言,只以为萧歌是误以为她贪生怕死,忙解释道。 萧歌抬手拦住轻烟的话头,别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那轻轻扬动的唇角,笑意盎然温暖,仿佛和轻烟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 萧歌对轻烟摆摆手。 “你跟着我多年,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又怎么配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 轻烟心中一动,蹙着的眉头,终于慢慢地舒展。 “晋御风狡诈,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你等在外面,若是等到天黑,还不见我出来,回去告诉二皇子,再行商议讨要解药的法子。” “小姐……” 轻烟还要说什么,萧歌却已经立即摆手。 “记住,若是不能讨到解药,便绝不与晋御风善罢甘休。” 轻烟了解萧歌的性子,见她已经决定,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对萧歌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奴婢明白。” 萧歌不再多做停留,策马狂奔,轻烟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二人没有再多言。 她们早已经探查清楚晋御风的住处,两人在晋御风住处不远处停了下来,萧歌吩咐轻烟原地等候消息,自己也翻身下马,往客栈而去。 不仅驿站之中,乱作一团,晋御风所下榻的客栈,也早已经是混乱不已。 大夫诊断过后,确定晋御风的眼睛已然失明,为他做了包扎之后,便匆匆离开。 失去眼睛的痛楚,和他日后只能以独眼示人的痛苦相比,对于晋御风而言,简直算不得什么。 他依在榻上,脸上已经戴上了眼罩。 身边伺候的人,皆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答话。 整间屋中,都弥漫着阴沉可怖的气氛。 晋御风一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点动了两下,竟然勾动唇角,多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众人见状,更是满心畏惧。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对晋御风拱手行礼,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您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是大梁那个小子,也没有占到便宜。您的寒铁匕首上,可有夙毒。若是没有您的解药,他就死定了。” 晋御风微微抬起头,余光落在那人身上。 此人名唤陈五,跟着他多年了,算得上出生入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别人不敢说的话,陈五才有胆子开口。 晋御风扬动唇角,呵呵一笑,对陈五摆摆手。 陈五面色微顿,陪着一脸尴尬的笑意,躬着身子,呵呵笑着,往前迎来。 陈五才刚刚走到晋御风身前,便见晋御风猛地抬起手,一把卡住了晋御风的脖子。 他手中力道极大,青筋暴起,瞬间便掐得晋御风面色涨红,一只手不住挥动,口中喃喃,听那动静,似乎是在求晋御风放开自己。 许久,晋御风手中一松,只见陈五的身子,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向下滑落。 晋御风一脚踩在晋御风身上,居高临下,冷声问道,“你觉得,一个贱奴一条命,配得上我的一只眼睛吗?” 第487章 你好香 陈五连呼吸都尚未调匀,浑身上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尤其是那张脸已经憋得通红,脸上的青筋挑起,眉眼之中闪过一丝怒色,不过在遇到晋御风的目光时,那怒色却已经消失殆尽。 “将军说的是。” 陈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扬动唇角,陪着一脸尴尬的笑意,挑眉望向晋御风。 看到陈五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晋御风的心中恶气似乎出了些许,搭在方几上的手,向后挪动几分,身子也依靠在方几上。 “将军……” 就在此时,屋外匆匆闯进一小厮。 那小厮眼瞧着屋中气氛凝重,面色一沉,跪倒在屋中,重重叩首行礼。 “外面……外面来了个人……” 那小厮说话之时,言语还在不住地打着颤抖,眉眼小心翼翼地望着晋御风。 他这幅样子,将晋御风惹得更加爱不悦,心中刚刚才咽下的恶气,再度提了起来。 他没好气地翻了那小厮两眼,一双手整理了自己的衣角,慢慢地直起身子,余光打量了小厮两眼,冷声道,“怎么了?” 那小厮跪在地上,直了直身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望着晋御风,低声道。 “外面来个女人,说是大梁人,来见将军。” 听到这话,晋御风瞬间来了兴趣。 他身子猛地向前探出,许是因为动作太大,扯得眼睛的伤口猛然一疼,他不由呲牙,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女人?” “是……” 屋中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晋御风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晋御风身上。 陈五终于调匀了呼吸,胆战心惊地望向晋御风,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将军,这个大梁女人,一定是来同将军道歉的。” 晋御风没有答话,身子向后靠了靠,搭在方几上的手,攒在一起,指尖没有规律地在桌面上点动着。 “女人……” 晋御风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才扬动唇角,脸上的笑容诡异异常。 搭配上那只被遮住的眼睛,看上去更是古怪不已。 即便是屋中这些人,瞧到晋御风这样子,心中也是一沉。 陈五都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望向晋御风。 “快请。” 许久,晋御风高声道。 小厮闻言,答应一声,便匆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厮再度回来,已经引着萧歌而入。 屋中的人已经被打发得差不多了,只有陈五还守在晋御风身后。 “见过晋将军。” 萧歌上前,立于屋中,款款行礼。 晋御风因为折了一只眼睛,心中满是怒气。 瞧到萧歌的倩影,他心中微微一沉,没有被遮挡住的眼睛,跳动两下。 “你来做什么?” 晋御风的声音冰冷,目光在萧歌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越发寒冷。 “将军的眼睛可还好?”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面色更加难看。 若是换成其他人说这话倒也罢了。 可眼前之人,可是萧歌。 面对这样的美人,自己却露出了这等狼狈样子,还被她如此出言讥讽,晋御风的面色难看的令人害怕。 陈五急着想要在晋御风面前扳回一成面子,见晋御风面色不佳,立即怒色上前,盯着萧歌,高声道,“你们大梁人,竟然敢对我们将军下这样的毒手。你们这是故意想要挑起大梁和吐蕃的战事!若是有朝一日,我吐蕃大军挥师南下,你们大梁可能扛得住我吐蕃大军?” 闻言,萧歌微微挑眉,打量了陈五两眼,搭在身前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眉眼之中,却有诸多不屑。 “陈五!” 晋御风的目光在萧歌和陈五身上游走了一圈,咳嗽一声,余光阴鸷地落在陈五身上。 “我这里,什么时候由着你做主了?” 陈五面色一顿,由面颊而起,连带着耳根都变得赤红。 他双手搭在身前,慢慢地向后退上一步,低着头,不敢再答话。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应该不是来探望我的病情的吧?” 晋御风再度望向萧歌,眉眼之中带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萧歌看着晋御风的双眼,不由有些后悔,宇文席为什么要将他的眼睛扎瞎一只。 如今看来,晋御风这张脸越发可怖。 “晋将军。” 萧歌对晋御风拱手行礼,抬眼用余光打量了晋御风两眼,沉声道,“今日你与我大梁使者,在驿站之前出手比试,原本不过只是点到为止。可你却先拿出了匕首,扎伤我大梁之人。我大梁使者,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手伤了将军一只眼睛。”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姑娘这话便错了。” 他缓缓起身,竟然是猛地一步上前,逼近萧歌。 如若不是萧歌在战场厮杀多年,倒是真的会被他这等神色吓住。 “你相公算是什么人?就算是二皇子看重,他也不过就是大梁的一个奴才!可我是什么人?如今,我折了一只眼睛,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将军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可我相公却也被将军的毒匕首所伤。将军乃是吐蕃名将,身上却带着这样阴毒之物。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也有损将军的名声吧?” 晋御风冷笑一声,绕着萧歌走了一圈,最后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晋御风深吸一口气,身子向前探出几分,鼻尖翕动两下,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弥漫而入。 他十分满足地倒吸了一口气。 “你好香啊。” 说着,晋御风的手已经缓缓抬起,便往萧歌的肩膀上落去。 萧歌猛地后撤一步,眉目轻动,死死地凝视着晋御风,“将军还请自重。” 晋御风与萧歌四目相对,冷笑一声,双手猛地甩在身后,面色更加阴沉。 “看来,姑娘也不大急着为你相公解毒啊。” 萧歌凝视着晋御风,喉咙上下滑动,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对晋御风屈膝行礼。 “晋将军,请将解药交给我吧。” 两人四目相对,晋御风眉眼之中的冷色更浓。 第488章 到手的美人飞了 晋御风的手指落在萧歌嫩白的脖颈上,轻轻地滑动两下,人也向前凑了两步,唇角轻扬,手指向上滑动,绕住了萧歌散落在耳边的碎发。 他身子向前探出,鼻尖翕动两下,似乎要将萧歌身上的香味全部吸进鼻腔之中。 “好香啊。” 晋御风向前凑了凑,低声道。 萧歌猛地后撤一步,拧眉盯着晋御风,手中真气已经调动而起。 “小娘子可要想清楚了。” 晋御风唇角微扬,冷笑一声,“那解药可只有我有。” 调动而起的真气,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萧歌收回目光,垂下眼,搭在身前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 晋御风对萧歌的反应十分满意,搭在萧歌脖颈上的手,又向前滑落几分。 他手指挑起,轻轻一动,挑开了萧歌裙前的盘扣。 萧歌的后背微一僵直,心中怒气翻涌而起,眉目紧紧地扭在一起。 “小娘子。” 晋御风凑在萧歌耳边,柔声道,“我折了一只眼睛,你相公便是一死,也难相抵。若是你想让我就此作罢,只要你答应……” 他声音压得更低,“陪我一夜。” “啪” 一巴掌,落在晋御风的脸上。 晋御风猛地别过头,捂着自己的脸,没有受伤的眼,不住挑动。 萧歌眉眼阴沉,凝视着晋御风。 她猩红的双眼,唇角轻微颤抖。 许久,晋御风才松开捂着脸的手,冷冽的目光,缓缓看向萧歌。 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只玉瓶,用嘴咬住瓶口的红布绸,噗地一下吐了出去。 “解药!” 晋御风说着,便将玉瓶颠倒过来。 “不要!” 萧歌猛地向前,已经一把握住了晋御风的手腕。 那玉瓶已经颠倒,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等萧歌回过神来,晋御风已经扬起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以晋御风手中力道,萧歌若是想要挣扎,倒也十分轻易。 可是,想到解药在晋御风手中,萧歌抬起,欲要挣扎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 晋御风十分满意萧歌的举动,唇角轻扬,呵呵一笑。 他搭在萧歌腰上的大手,缓缓向下滑落,欲要往她的娇臀上摸去。 就在此时,晋御风的手背一疼,嘶啦一声,猛地松开萧歌,后退两步,目光灼灼,望向身后。 院中多出了一个身影。 这身影之后,还跟着七八个手持利刃的小厮。 几个小厮皆是一脸警惕,小心翼翼地盯着身前的人,其中几人,脸上还留有鲜红血迹,明显是刚刚才与人恶斗过。 “师父。” 瞧到来人,萧歌目光一沉。 只见羽化道人手中握着长刃,缓缓从院中,一步一步挪来。 他目光灼灼,死死地凝视着晋御风,话却是对萧歌说的,“萧歌,过来!” 萧歌疾步向前。 她立于羽化道人身后,“师父,你怎么来了?”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盯着晋御风。 “晋将军在吐蕃嚣张妄为,到了这里,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吗?” 晋御风凝视着羽化道人,眉角微微挑动,心中多出些许慌乱之意。 “你是什么人?” 晋御风看着羽化道人一脸沉静,手中利刃闪烁着寒光,心中也多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习惯,让他强行冷静下来,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这才勉强平定了心思。 “吐蕃王上没有教会你如何做人,我来教你。” 说着,羽化道人右手衣袖轻动,几根银针从衣袖中猛地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晋御风身侧的柱子上。 好在晋御风一个闪身,这才算是堪堪躲过了那银针。 看到那银针没入柱子的程度,晋御风的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如若没有十年向上的功力,绝对不至于如此。 身侧早已经有人快速涌了上来,将晋御风包围在众人之中,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羽化道人。 晋御风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重点保护对象一般的感觉。 以他的能力,像羽化道人这样的体格,在他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众人,阔步上前,盯着羽化道人,“她相公的命,在我手中。” 羽化道人挑眉,侧目望向萧歌。 见萧歌亦是满面为难,一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在一起。 看到羽化道人望向自己,萧歌才缓缓点头。 “他中了夙毒。” “夙毒?” 即便是羽化道人这样叱咤江湖之人,听到这两个字时,也是面色一顿。 他别过头,望向晋御风。 晋御风虽然折了一只眼睛,并不妨碍另外一只眼睛中展露的凶光。 “怎么样?这位大侠,你还要拦在这里吗?” 挑衅的声音,不屑的目光。 眼瞧着羽化道人没有做出反应,晋御风便要吩咐人过去将萧歌拉回来。 不想,那些人才走出两步,羽化道人立即又抬了抬手中的利刃。 方才的羽化道人,他们可都看在眼中,此刻更是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 “夙毒而已,有我在,不劳烦晋将军沾手了。” 言毕,羽化道人望向萧歌,“走。” 萧歌一顿。 见羽化道人用极其坚定的目光望着自己,只以为羽化道人神通广大,许是有他的法子。 想到这里,萧歌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眼看着自己到手的美女,就这样走了,晋御风哪里能忍? 他一个跃身而上,便要去抓萧歌的手腕。 知道羽化道人手中有解药,萧歌哪里还会再给他面子? 只见晋御风都尚未到萧歌的身后,身子便已经一软,竟然从半空之中跌落而下。 他被摔得不轻,捂着自己的胳膊,满面皆是狰狞模样,一脸怒色地望向萧歌。 萧歌也不多做停留,只是剜了晋御风一眼,便跟着羽化道人快步离开。 “将军。” 众人纷纷涌了上去,抬手想要将晋御风搀扶起来。 没想到,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却被晋御风狠狠一脚,踹翻在地。 他猛地起身,走到那几人之前,抬腿便是狠狠两脚。 “我说了,要你们拦吗?” 第489章 也没有法子 羽化道人和萧歌一路回了驿站。 二皇子正在驿站门口闹着要去晋御风的住处,寻找萧歌。 瞧到两匹马停在驿站门口,他急切地迎了上去。 见萧歌无碍,这才安下心来,竟然扑进了萧歌的怀中,一双小手还在萧歌的身上摩挲着,从她的怀中仰起头,双眼之中,满是泪水地望着萧歌。 “母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听着二皇子略显稚嫩的询问声,萧歌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羽化道人这样万年冰冷的脸上,都多出了一抹笑容。 这二皇子虽然是萧绾的孩子,可是脾气秉性和萧绾的确相差甚远。 听到羽化道人的笑声,二皇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擦了擦脸,抬手牵住萧歌的手腕,鼻尖微微翕动两下,定了定心神,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素日里的样子。 “母后,晋御风没有将你怎么样吧?” 萧歌望着二皇子,摇摇头,又指了指羽化道人。 “叫师祖。” 二皇子毕恭毕敬,对羽化道人抱拳行礼。 眼瞧着这孩子的眉眼之中,虽然和萧绾有几分相似,可是行事却和萧绾截然不同,羽化道人对他也多出了几分喜欢之意。 他将自己腰间别着的一只玉佩交在二皇子手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这是师祖送给你的。” 二皇子打量着手中的东西,目光在羽化道人和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见萧歌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抱拳行礼,接过了那只玉佩。 “师父。” 萧歌收回目光,望向羽化道人,“我们快去给宇文席解毒吧。” 说着,她已经快步往院中走去,丝毫都没有注意到羽化道人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解毒?” 倒是二皇子,诧异地望向羽化道人。 他知道,这位师祖一向是神通广大。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夙毒都有法子解除。 “师祖,你有半分解了晋王叔身上的毒?” 羽化道人笑而不言,没有答话,随着萧歌快步进了院中。 几人进了后院,萧歌吩咐人守在宇文席屋外,只引着羽化道人进了屋中。 二皇子似是生怕萧歌不许自己跟着,率先一步,已经进了屋中,一脸焦灼地打量着卧榻上的宇文席,还长叹两声,不住摇头,俨然一个小大人。 羽化道人上前,为宇文席号了脉,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的确是夙毒! “师父。” 见羽化道人面色凝重,萧歌心中多出一阵不安,挑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着羽化道人。 “我听说,此毒十分凶险。不知可还有法子?” “法子定是有的。” 羽化道人望了萧歌两眼,收手环绕在身前。 萧歌脸上的喜色都尚未完全展开,便再度听到羽化道人长叹一声,接着道,“只要制毒之人,肯将解药交出来,便可解毒。” “制毒之人?” 萧歌先是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可制毒之人便是晋御风。今日您可看到了,他怎么可能将解药交给宇文席呢?”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眉头紧皱,一直未曾松开。 看到他这般神色,萧歌骤然懂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挑眉望着羽化道人,许久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师父,您根本就没有法子解这毒,对吗?” 羽化道人缓缓点头。 “若是方才我不那么说,怎么能从晋御风的手中救下你呢?” 听到这话,萧歌几乎奔溃。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双手叉在腰间,转了个身,背对着羽化道人。 二皇子看到萧歌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良久之后,才将胸口之中的气息一一吐了出来,耸起的肩膀,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 许久,萧歌猛地别过头,盯着羽化道人,高声喊道。 “夙毒可攻人心脉,若是等到毒气到了心脉之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保他一条性命。既然你没法子救他,为何要骗我呢?” “母后……” 眼看着萧歌失去理智,二皇子心中不由微顿,上前一步,抬起手,想要去拉萧歌,以示安慰。 可萧歌却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看也不看二皇子,几步冲到羽化道人面前,声音提高了几分。 “师父,我一直信任您。方才在晋御风那里,如若不是您说,您有法子解夙毒,我定然会有办法从他的身上摸到解药。” “办法?什么办法?” 羽化道人依旧坐在榻上,却缓缓抬起头,挑着眉角,盯着萧歌,唇角扬动,冷笑一声。 “你的办法,便是由着他占了你的便宜去?” 闻言,萧歌怒目的面色一点点缓和下来。 她与羽化道人四目相对,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便是那样,也好过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得。” “谁告诉你,我什么都做不得?” 羽化道人缓缓起身,凝视着萧歌。 “这解药的确就在晋御风的身上,可并非就非要用你的法子去取。你可曾想过,若是你真的为了解药,被晋御风占了便宜去,那宇文席即便是醒了,也不会乐意的!难道,以他的性子,不会去寻晋御风报仇吗?” 萧歌的理智,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脑海之中。 她长叹一声,望着羽化道人,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师父可有什么法子吗?” “夙毒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毒性一旦进入了心脉之中,便不可逆。在寻到解药之前,我会行针封住宇文席的心脉。如此一来,可是延长夙毒进入心脉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再想法子从晋御风的手中拿到解药。” 萧歌没有答话,垂着首,站在一侧。 羽化道人的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和宇文席感情深厚。可你也要知道,如今是在羌人的地界上。你和宇文席的身份,都是绝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大梁的使者团该当如何?远在京城的阿满和安儿,又该当如何?还有……” 羽化道人的目光落在萧歌的腹部。 “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第490章 大火冲天 听到‘孩子’,萧歌的面色终于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玉白的手,搭在自己的腹部,轻轻地转了两个圈。 虽然只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可她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腹中,有个小生命,正在和她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望着萧歌的侧脸。 “你和宇文席都是我的徒弟。难道我还会放任你们不管吗?” 萧歌心头一动,抬起眼,与羽化道人四目相对,心中生出了一阵说不出的感受。 “师父……” 羽化道人抬手,将萧歌揽入怀中。 这完全是一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 他的大手,在萧歌的背后轻轻地拍动两下。 两人距离这么近,萧歌依稀之中,也能够听到羽化道人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在极力地克制自己,可那声音就在耳畔,便是萧歌想不注意都不行。 良久,羽化道人才抬眼望向萧歌,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我这就为宇文席行针。今夜,由其他人守着宇文席。你回去歇着。” “可是……” “你怀着身孕,哪里能这般折腾?” 见羽化道人眉眼之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萧歌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她的确不能再这般操劳了。 即便是不为了自己,总该为了腹中的孩子考虑。 想到这里,萧歌又望了宇文席一眼,对羽化道人福身行礼。 “这里便多多仰仗师父了。”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点了点头,看向二皇子,“二皇子,还请扶你母后下去歇着吧。” 二皇子答应一声,匆匆上前,已经搀扶住萧歌,那双眼中满是担忧地望着萧歌,低声道,“母后,我扶您回去。” 萧歌相信羽化道人的医术。 她不再犹豫,随着二皇子一道离开。 …… 许是因为羽化道人来了,萧歌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 回到房中,躺在卧榻上,没有多久,萧歌便昏昏沉沉,进入睡梦之中。 朦胧之中,萧歌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仓促的吵闹声。 “走水了!走水了!” 起初,萧歌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翻了个身,正要准备再睡的时候,眼前却多出了一抹明黄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痛。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猛地睁开眼睛,往外望去。 外面火光冲天,人头攒动。 萧歌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立即扯下挂在一侧的轻纱外衣,随意披在身上,就往外冲去。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小厮们人人拎着水桶,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二皇子也被这喧闹声吵醒,刚出了屋中,瞧到萧歌,便立即迎了上来。 “哪里着火了?” 萧歌打量着火光的方向,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 二皇子尚未答话,倒是身后一小厮高声道,“就是那位受伤人的房间着火了。” 此次同行的小厮之中,大部分并不知道萧歌和宇文席的真实身份。 在他们的眼中,宇文席不过是个为了要给自己的娘子出气,有胆子与吐蕃将军硬刚的硬汉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这话,萧歌眉头一皱,心中那不安之感简直要冲破喉咙而出。 她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宇文席所在的房中冲去。 见状,二皇子也匆匆跟了上去。 大火已经让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光亮之中,因为驿站大多都是木头结构的房子,只要一间房子点燃,周围其他的房子,都难逃厄运。 此刻,整个驿站都已经着了起来,大火弥漫,烟味甚浓,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二皇子几次想要高呼,拦住萧歌,可嘴才刚刚张开,却又都被那浓郁的烟味逼了回来。 萧歌一路冲进了宇文席的院中。 这里的火势最猛,忙碌的人也最多。 萧歌看到,为首拎着水桶的人,正是轻烟。 羽化道人站在院中,指挥着众人。 “六郎……” 初时,萧歌只是低声嘟囔着,并为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身侧一个小厮拎着水桶,经过萧歌,才要往火场前冲去,手中的水桶却被萧歌一把夺了过去。 不等小厮回过神来,便见萧歌将那桶冰水拎起,倒在自己身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轻烟的注意。 看到萧歌浑身湿漉漉的,环顾四周,似乎正在寻找什么,轻烟瞬间就明白了。 她丢下手中水桶,冲到萧歌身边,一把抱住萧歌,高声喊道,“小姐,你不能去!” 萧歌抬手猛地甩开轻烟,也未答话,目光落在了一侧的牛皮毡子上。 她不再犹豫,将那牛皮毡子披在身上,便扎进了火场之中。 “小姐……小姐……” 轻烟几步追了上去,奈何却被冲天的火势逼退。 “怎么回事?” 羽化道人匆匆赶来,只看到萧歌迈进火场中的背影,其他一无所见。 “小姐她冲进去了!” 轻烟急切难耐,四下里环顾一圈,便要夺过水桶,也跟着冲进去,却被羽化道人拦下。 “火势这么大,你便是冲进去,也未见得能救下他们。” “那怎么办?” 轻烟焦灼不已。 “救火啊!” 在这般冲天的火势之下,也就只有羽化道人还能勉强维持镇定,高声喊道。 闻言,轻烟跺了跺脚,只能将手中的水桶,对准了火势,一桶水浇了下去,便急切地接过第二桶,接着倒下去。 且说萧歌冲进了火场之中,很快便摸索到了卧榻边。 宇文席紧闭双眼,脸上有些发灰,外面冲天的火势,并未影响到他的昏睡。 “宇文席。” 萧歌扑上前,将牛皮毡子火速脱下,披在宇文席的身上,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要搀扶他起身。 她这才发现,宇文席远远要比她想象得更重。 她扶了几次,榻上的人,却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萧歌咬着牙,抓住宇文席的双肩,拖着他便往外而去。 她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人。 那人抬手,狠狠一掌,落在萧歌的脖颈上。 萧歌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失去意识。 第491章 胡杰所为 漆黑的暗夜之中,依稀能够看到远处冲天的火光。 两个黑衣人将倒在地上的萧歌,塞进一侧的马车中。 马车上,宇文席已经被拉了上去,靠在马车厢壁上,双眼紧闭,一双手搭在身前,脑袋向一侧偏着,昏睡不行。 “主子为何要要这两个人?” 马车上的人,一边从马车下接过萧歌,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跌坐在一边,沉声道。 “谁知道!” 紧随而上的黑衣人瞥了两眼萧歌和宇文席,略显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是两个大梁的奴才罢了。我方才还瞧到,他们都睡在下人房里。不知主子到底为何觉得,这两个人大有来头。” 言毕,他敲了敲马车厢壁,车轮缓缓转动,很快便径直往前而去。 马车上下颠簸了一番,萧歌的身子微微晃动两下,睫毛眨动两下,才要睁开眼睛,却听到四周的议论声。 “主子该不会是瞧上这个女人了吧?” 萧歌强忍住颤抖的双眸,依旧闭着眼睛,仔细听着车中二人的对话。 “可别胡说。主子都多大的年岁了。更何况,便是主子瞧上了这个女人,那为何要连带着男人都绑回来呢?难不成,是也看上了这个男人?” 听到这话,二人对视一眼,皆压低了声音,缺不难听出,他们二人克制的笑声。 萧歌虽然依旧闭着眼睛,面上瞧着冷静无比,可却是心思飞动,记忆涌动而来。 昏迷之前的一幕,再度冲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自己是被人打晕的。 听这二人的对话,自己应该就是被他们打晕的! “到了。” 不等萧歌深思,两人已经低沉呼唤一声,随即马车便停了下来。 萧歌微微睁开些许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两个背影,掀开帘子,往外瞧着,并未注意到马车之中的人。 萧歌借着这个时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这二人一圈。 其中一人略微高些,还有一人瞧着低矮了些。 矮个子的对着马车之外点了点头,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随即便转过头,望向马车之内的方向。 萧歌立即闭上眼睛。 紧接着,便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主子说,让你们从后院进府。” 声音是从马车之下传来的,看来是有个新人出现了。 很快,马车便再度转动,很快就绕过了一条街道,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停下马车,便开始着手将宇文席和萧歌运下了马车。 萧歌始终闭着眼睛。 她十分好奇,他们口中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可眼下,除了假意什么都不知道之外,再没有其他法子。 很快,她和宇文席都被带到了一间漆黑的柴房中,关押起来。 等到四周逐渐安静,萧歌才缓缓睁开眼睛。 宇文席被“摆在”她身边,依旧在昏迷之中。 因为大火的缘故,他的脸上还有些许粉尘,瞧着是大火中,烧毁的房梁落了灰尘。 萧歌将他脸上的灰尘拂去,又为他号了脉,确保他的身子并未因为大火起什么变故,这才安下心来。 她开始环顾四周。 这间柴房实在是漆黑无比,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右侧的一扇小窗户上,洒进了些许光芒。 不过,因为是在夜晚,就连这些光芒,瞧着也不过只是黯淡一角罢了。 靠着这屋中凌乱的摆设,只能瞧出,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空闲出来的柴房,除此之外,实在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萧歌看着屋中的布置,心中的疑惑更是达到了顶点。 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将她和宇文席带到这里。 就在萧歌思量之际,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立即回到原位,再度偏过头,假意人事不省。 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个高个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主子,您当心些,里面黑。” “让她醒醒。” 听到这声音,萧歌的后背不由一僵,心下微微一沉。 竟然是胡杰! 胡杰为何要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难道,是胡杰看出了什么? 不给萧歌深思的机会,一盆凉水从她的头顶浇灌而下。 萧歌瞬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她擦了擦面颊,抬眼望向来人。 果真是胡杰! “胡杰……”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将口中的水吐掉,盯着胡杰。 “太后娘娘,久闻大名。” 胡杰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对萧歌伸出手。 他扬了扬手腕,将手中的帕子,往萧歌的面前递进几分,低声道,“擦擦。” 萧歌倒也不客气,从他的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怒色凝视着胡杰。 “大长老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大梁太后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殡天。大长老何故要将我与太后娘娘扯上关系?” “太后娘娘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我能理解。毕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如此活生生地出现在大众面前,不仅如此,还掺和进了两国的邦交之中,若是被世上之人知道,未免过于惊世骇俗。” 胡杰凝视着萧歌,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丝毫后退。 萧歌纵横多年,只消一眼就看得出,胡杰定是已经瞧出了自己的身份。 她眉眼微微蹙在一起,倒也不再闪躲。 这种情况下,便是自己要推脱身份,只怕是胡杰也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里,萧歌索性淡然一笑,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如此坦然淡定,胡杰也未曾想到。 “太后娘娘,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瞧瞧。你帮我看看,这东西可是出自你大梁,如何?” 萧歌冷笑两声,指了指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发丝,冷笑两声,“我现在还有推脱的机会吗?” 胡杰露出满意的笑容,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了一样东西,交给萧歌。 才看了一眼,萧歌便愣住了!、 竟然是落英令! 看到萧歌突变的面色,胡杰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看来,太后娘娘果真认得此物。更不能看” 第492章 条件 萧歌抬眼,望向胡杰,双眸之中,满是错愕之色。 她右手几乎是打着颤抖,缓缓抬了起来。 “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 胡杰冷笑一声。 “太后娘娘可否先告诉我,大梁之人,若是见到落英令,该当如何?” 萧歌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眉眼之中难得的出现了波动。 落英令,大梁最神秘的令牌。 早在二十年前,这东西便没有了踪迹。 这些年,坊间对于落英令的传闻不绝于耳。 大多都是说此物已经遗失,不知所踪。 人人都知道,落英令能调动大梁军队,却不知,到底可以调动哪只军队。 萧歌身处军营之中,更是对此物早有耳闻。 这东西,乃是先祖高帝皇后留下的东西。 先祖高帝对王皇后十分钟爱,不仅不纳后宫,还将手中一只军队留给王皇后调配,只为了能保住王皇后的地位。 后来,这只军队便由王皇后母族代代相传。 王皇后过世之后,落英令交在了她母族侄子手中。 后因为她侄子被封为诸侯王,落英令也随即流落在边境之中。 这只能被落英令调动的军队,如今正驻扎在北境! 这军队,虽然素日里以朝廷调度为主,可只要见到落英令,却能弃朝廷法度与不顾,只遵守持落英令者的号令。 以现下羌人和大梁之间的局势,萧歌和胡杰,谁都知道,此刻若是落英令现世,意味着什么。 “这东西,乃是我大梁之物。大长老一个羌人,却身怀我大梁之物,难道就不怕被羌人圣上冠以叛徒之名吗?” 眼瞧着胡杰手持圣物,萧歌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怒目凝视着胡杰,佯装镇定,沉声问道。 她还是低估了胡杰。 胡杰虽然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长老,可到底是这么多年浸润朝堂之人,听到这句话,也不过只是淡然一笑,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太后娘娘若是这么说,那你我之间,只怕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胡杰便趁着萧歌不注意,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过了落英令,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 萧歌沉声唤住,凝视着胡杰的背影,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算是堪堪稳住了情绪,接着望向胡杰,“大长老,你拿出这东西,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瞧一瞧吧?大长老一定还有别的想法,不妨直说便是。” 闻言,胡杰这才回过头,盯着萧歌,唇角微扬,冷笑一声,接着问道。 “怎么?太后娘娘不想将此事宣之于众了?”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知道你身怀大梁之物。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大长老不妨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寻到这东西的?又想拿它来做什么?” 胡杰淡然一笑,打量了落英令两眼,贴身收好,缓步走到萧歌面前,上下扫视一圈,唇角微扬,呵呵一笑。 “这东西乃是我机缘巧合所得。我今日将这东西给太后娘娘一看,只是为了从太后娘娘这里求得一个恩典。” “恩典?” 萧歌挑眉,面露不解,打量着胡杰。 他可是羌人的大长老,为何要和自己求得一个恩典呢? “我可以助大梁赢得吐蕃,甚至吞并了羌人部落。” 萧歌错愕,只凝视着胡杰,并未答话。 “事成之后,我要做羌人的圣上!” 外界早有传闻,羌人大长老与圣上不合,看来竟然真有此事。 虽然知晓此事,可萧歌却依旧做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上下打量着胡杰。 “大长老和圣上可是亲兄弟。据我所知,这些年羌人之中,大长老权威甚高,即便是圣上,怕是也难与大长老相抗衡。这般情况下,不知大长老为何非要夺得圣上之位呢?” “亲兄弟?” 胡杰冷笑一声。 “哪个皇上和亲王不是亲兄弟?难道,大梁先帝宇文昊,和你的相好宇文席就不是亲兄弟吗?” 听闻此话,萧歌目光一沉,心中闪过几分不悦,同时也多出了些许慌乱。 她倒是没有想到,胡杰竟然早就对大梁朝内的事情,这般清楚。 “何况,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我的!当年,如若不是因为我突然重病,这皇位与他有什么关系?” 萧歌没有答话,依旧凝视着胡杰。 “怎么样?太后娘娘到底肯不肯答应?” 萧歌目光灼灼,扫视了两眼宇文席,又埋首不言。 “你若是肯答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说着,胡杰抬手指了指宇文席的方向。 听到这话,萧歌方才还黯淡无神的目光骤然灼灼生辉,惊讶地凝视着胡杰,上下扫视一圈,似乎在询问真假。 “不就是夙毒吗?既然你女扮男装,见到了我与晋御风相会,便该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只要我有些手段,定然能为你寻来解药。且晋御风对你大梁人满是敌意,可对我却没有那么警惕。” 萧歌总觉得胡杰这些话,听起来哪里奇奇怪怪。 似乎言语之中,将他和晋御风的关系,说的十分暧昧。 “怎么样?太后娘娘?” 萧歌思量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凝视着胡杰的目光,也逐渐放缓了几分。 “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落英令你要还回来。” “那是自然。我一个羌人,便是手握落英令牌,想来也难调动你大梁军队。这东西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令牌罢了。” 胡杰说话之时,那目光之中,却生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萧歌看过这么多人,自然知道,那光芒便是对权位的恋战之色。 “不知大长老预备让我怎么帮你?将我锁在这里帮你吗?” 萧歌趁机,高声问道。 胡杰打量了萧歌两眼,呵呵一笑。 “太后娘娘不必试探。这几日,只怕要委屈你们暂时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大梁太后不见了,大梁那个小皇帝,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营救你的。到时候,太后娘娘再出现,便是顺理成章。我这个营救太后的恩人,自然应该被太后厚待。太后娘娘,你觉得呢?” 第493章 调查 另一边,驿站。 火势终于被克制住,大火之后的驿站,破败无比。、 羌人京城都卫都已经候在驿站之外,随时等着若是再有零星火星重新燃烧起来,还及时灭火。 二皇子与羽化道人却无心顾及外面那些羌人,纷纷急着进了火场。 火场正中,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二皇子四下里环视一圈,目光更沉,一双搭在身前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上还有些许灰尘。 “有人看到这屋中有人冲了出去吗?” 屋外候着的一干人,皆是灰头土脸。 听到这话,纷纷面面相觑,却都露出不解之色,纷纷摇头。 “方才火势那般大,大家的心思都在救火上,有谁会注意到有没有人冲出去呢?” 轻烟眼看着萧歌和宇文席就这样消失,心中的担忧并不比二皇子少。 她环顾一圈,却见羽化道人定定的蹲在那卧榻边。 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 “道人,您在瞧什么呢?” 轻烟知道,羽化道人并非寻常之人,身上手段颇强,定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轻烟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道人身上。 羽化道人并没有回话,而是起身走到另外一边,抬手擦了擦窗框上的灰尘,搭在鼻腔之下,微微嗅了嗅,眉头紧蹙,猛地抬眼望向轻烟。 “派人顺着这条路去追。” 轻烟闻言,也不多问,立即便吩咐人跟着道人所指的方向前去探查。 “师祖,母后和王叔到底去了哪里?” 二皇子心中惴惴不宁,匆匆上前,拧眉盯着羽化道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羽化道人缓缓摇头,抿着下唇,手中的撩子搭在一侧的胳膊上,蹙着眉头,沉思许久。 “不知道。不过,劫走他们的人,便是放火之人。若是能查到到底是什么人放火,定然能够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萧歌和宇文席。” 羽化道人的话音才落,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高呼。 “二皇子……二皇子……” 接着,便见胡琼蕊拎着裙角,气息尚未调匀,冲进了屋中。 看到二皇子,也顾不得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冲上前,便一把抓住了大皇子的手腕,拉着他,转了一圈,这才扑进了二皇子怀中。 “你可吓死我了。” 二皇子微微一愣,抬起的手也是久久未曾落下,眨巴着双眼,不知如何是好。 自大胡琼蕊与他闹了脾气,离开驿站之后,几日之间,不管他派去多少人,胡琼蕊搜不肯相见。 想不到,驿站着火,她倒是第一时间赶到了。 许久之后,二皇子才将手落在胡琼蕊的后背上,轻轻地拍动两下,声音压得更低几分。 “我没事。起火的地方,离我院中还远着呢。” 胡琼蕊闻言,这才直起身子。 她似乎意识到了方才行为的不妥,向后退了两步,面色涨得通红,轻声咳嗽两声。 “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定然死不了。驿站骤然着火,是不是你不满我回了宫中,故意放火的?” 这话自然都是玩笑话,不过是胡琼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随意说出口来逗弄二皇子罢了。 不想,二皇子却十分紧张地将胡琼蕊拉到一边,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蕊儿,你可知道羌人境内,有什么人有本事在驿站放火吗?” 胡琼蕊一愣,随即便捂住嘴,一脸诧异地望着二皇子。 “你的意思是,今日大火,是有人故意纵火?” 见二皇子点了点头,胡琼蕊一双手攒得更紧。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驿站若是烧着,你有个什么好歹,我定然饶不了他们!” 二皇子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忙拉住胡琼蕊的手腕,急着对她摆摆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若说在驿站纵火的本事,那有不少人都有。这驿站虽然是接待外国使臣的,可却不是全部戒严,进出自由,要想在这里放火,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可若是还敢劫持大梁使者呢?” 一直站在一侧的羽化道人接过话头,凝视着胡琼蕊,低声问道。 听到这话,胡琼蕊的目光一顿,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劫持大梁使者?” 她这才想起来环顾四周,果真见少了两人,立即露出慌乱之色。 “你们的意思是说?” 见二人都郑重其事地盯着自己,胡琼蕊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慌乱。 “这……怎么会这样?母后和王叔不是一向行事低调,就连咱们队伍中,都甚少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怎么会有人专门劫持他们呢?” 听到这话,二皇子倒还是一头雾水,可羽化道人却已经一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胡琼蕊的手腕,惊喜地盯着胡琼蕊,身子也向前探出几分,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你放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胡琼蕊被他这模样吓住,不由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挣扎一番,想让他松开自己。 不想,她越是挣扎,羽化道人抓得却越紧。 胡琼蕊又急又怕,一双眼睛骤然红了起来,鼻尖也微微泛红,楚楚可怜地盯着羽化道人,紧张之下,险些哭了出来。 二皇子见状,忙上前拉开羽化道人,将胡琼蕊护在自己身后,凝视着羽化道人,沉声问道,“道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谁说一定要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或许只是和他们二人有仇呢?” 听到这话,二皇子的面色也是一顿,立即便明白羽化道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御风!” 羽化道人也不等二皇子彻底回过神来,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胡琼蕊还不知二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小心翼翼地握住二皇子的胳膊,胆战心惊地抬起眼,盯着二皇子,低声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二皇子拍了拍胡琼蕊的手背,低声道,“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去找你。” 说完,不等胡琼蕊做出反应,已经快步离开。 第494章 不是我 晋御风自从统领吐蕃大军以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如今,身处羌人之地,倒是被人这般对待,甚至寻衅上门,他这心中满腹皆是怒气。 听说驿站大火,晋御风还在怯意,不知是什么人,知道了自己心中烦闷不悦,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也算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眼瞧着冲天的火光慢慢小了下来,晋御风这才回房准备歇着。 “你们不能进去!” 就在此时,却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音,听动静似乎是小厮拦着什么人。 “闪开!” 一声高呼,紧接着屋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屋外飞身而出一道身影,都不等晋御风回过神来,那人已经飞到了自己面前,抬腿便是一脚,狠狠地踹在晋御风的胸口。 若是换成素日里,晋御风定然不会吃这样的亏。 可是如今,他折了一只眼睛,多有不便,加之这一脚的力度极大,几乎让晋御风喘不上气来。 他一口血气,堵在胸口之中,跌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本想高呼,可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丢死人了? 晋御风一手捂着胸口,慢慢地抬眼望向来人,咳嗽两声,“是你!” 羽化道人立于他身前,手中撩子随意地搭在胳膊上,挑眉盯着晋御风,厉声道,“无耻之徒,斗不过我,便放火烧驿站!难道吐蕃所谓的战神,便是你这副样子吗?” 晋御风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缓缓站起身,眉眼紧蹙,盯着羽化道人,难掩面上怒色。 “什么放过?你在说什么!” 晋御风提高了声音,高声喊道。 羽化道人满心怒气,已经打定主意,放火之事,定然是晋御风所为,此刻听到他还想否认,更是恼火不已。 他手中利刃已经从腰间猛然抽出,寒光一闪,直勾勾地对准了晋御风的脖颈。 晋御风还从未被人拿着利刃这般逼近过。 他抬起手,仰着下巴,向后退了两步,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这才稳住了心神。 “我真的不知道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羽化道人眉眼轻动,凝视着晋御风,“还敢抵赖!大梁使者群中的两个人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晋御风双手抬起,喘着粗气,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羽化道人看到他这样的目光,心中更沉,手中利刃又往前递进几分,怒声道,“还不快说!” 晋御风仰着头,面色越发难看。 他唇角微微扬动,尽力基础一抹笑容。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总不能什么人找不到了,都赖在我的身上吧?” 眼看着晋御风说的真诚,羽化道人的心中也是微微不安。 他打量了晋御风两眼,搭在他脖颈上的利剑,慢慢地收了回来。 见状看,晋御风更是趁机向后退了一步,手指捏住羽化道人手中利剑,一点点地从自己脖颈上挪开。 便在此时,二皇子也已经进了屋中。 看到屋中一幕,不由露出几分不解。 “师祖?” 二皇子一边盯着晋御风,一边快步走到羽化道人身边,站在他身后,警惕的目光,依旧凝视着晋御风。 “他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闻言,二皇子却立即摇头。 “不可能!” 晋御风才刚刚虎口逃生,却又听到这话,面色瞬时便沉了下来。 “二皇子!” 他挑眉不悦地打量着二皇子,眉眼之中的怒色不言而喻。 “你们大梁丢了什么人都要来寻我吗?难道说,你们大梁的人,就一定是我劫走的吗?” 二皇子冷笑两声,灼灼的目光,依旧凝视着晋御风。 “不是你,还能是谁!” 到底还是个孩子,二皇子说话之时,丝毫不经过思考,不过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只有你和我们丢失的二人有仇。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呢?”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和二皇子四目相对,本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哪知道却对上了二皇子毫不畏惧的恼怒之色。 “来人!” 许久之后,晋御风才对着屋外高声道。 很快,便有小厮进了屋中,抱拳行礼,打量了羽化道人和二皇子一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晋御风身边,声音压得更低。 “将军。” “带着二皇子和这位道人在咱们院子里转一转,让他们看看,他们所寻之人,是不是在咱们院中。” 小厮闻言,啊了一声,露出惊讶之色。 晋御风一向不喜欢人在他的院中闲逛,更别提还是这样身份的人。 “将军,这……这怕是不好吧。” 二皇子闻言,面色越发阴沉,打量了晋御风两眼,冷哼一声,双手环绕在身前,“到底是觉得不好,还是不敢啊?” 晋御风本就是沙场征战之人,最是受不得有人用这样挑衅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有什么不好的!” 他怒目望向小厮,声音提的更高了几分,“难道是你们谁将大梁使者团中的人掳走了吗?” 知道他动了怒,小厮立即拱手行礼,连连摇头。 “将军明鉴。咱们院中的人,都守在咱们院中,莫说是将大梁使者团的人掳走了,便是离开这院子,都要严格把关。” 二皇子还要在说什么,却被羽化道人拦下。 小厮这话,羽化道人倒是十分相信。 晋御风到了羌人都城之中,用的并非是他原本的身份。 他身边的人,为了不惊动旁人,自然更是小心翼翼。 如此说来,倒是的确不会有人,有这样的胆子,竟然敢独自劫持大梁使者团的人。 思量至此,羽化道人的手慢慢落了下来,心中虽然已经排除了晋御风的嫌疑,可目光依旧警惕灼灼。 “若不是晋将军最好,我们大梁使者团,虽然此次来的人不多,可若是遇到有人故意寻衅,我们绝迹也不会轻饶。” 说着,羽化道人一手拉着二皇子,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转身快步离去。 眼看着二人的背影缓步消失在视线之中,晋御风搭在身侧的一双手攒得更紧! 第495章 放出消息 唯一有可能知道萧歌和宇文席下落的人,已经被排除了。 如今看来,更是不知道劫持了萧歌和宇文席的,究竟是什么人。 二皇子才走出院子,那面色便越发阴沉。 他愤愤不平地望了羽化道人两眼,沉思片刻,才道,“师祖为何他说什么便相信什么?放眼整个羌人都城,还有什么人有必要劫持母后和晋王叔?” 羽化道人拧着眉头,没有答话,却缓缓别过头,打量着二皇子。 他灼灼的目光,瞧得二皇子心中微微一顿。 “师祖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会不会,已经有人知道了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份?” 两人四目相对,二皇子喉咙攒动,虽然心中不觉得有人会知道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份,可是却也久久未言。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真的有人知道了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份,只怕此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 另一边。 胡杰吩咐人给自己熬了茶,又嘱咐人送些给柴房中的两人。 得了萧歌的应允,胡杰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若是换成旁人,答应事成之后,扶持自己登上帝位,或许胡杰还会犹豫,此人是不是故意揶揄自己,拿自己打趣儿。 可此话是从萧歌口中说出的,胡杰丝毫不认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大长老。” 胡杰才刚刚烹上茶,便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唤声。 小厮匆匆进了屋中,打量了胡杰两眼。 “大梁使者团有人在晋御风所住的地方闹开了。” 小厮本是一脸紧张,没想到,胡杰听到这句话,竟是放声大笑。 如此一来,倒是让小厮一脸错愕,不知自己该如何答话。 “你可瞧清楚了,的确是大梁使者团的人?” 见胡杰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是一脸喜悦,小厮的心中更是错愕。 他上下打量了胡杰一圈,这才略显局促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大梁二皇子亲自带人去的,咱们得人看的清清楚楚。” 胡杰难以掩盖脸上的喜悦之色。 他猛地站起身,一双手在身前摩挲着,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好好好,简直太好了!” 听到这话,小厮更是错愕不解,挑眉上下打量着胡杰,许久之后,才配上一抹尴尬的笑容,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大长老,您说什么呢?是大梁使者团去晋御风住处闹得不可开交,可不是晋御风去寻了大梁使者团的晦气!” 小厮跟随胡杰多年,自是知道,他一早就与晋御风联合,欲要逼迫陛下与吐蕃联手,一同对付大梁。 因此,此刻看到晋御风这样的反应,自是心生奇怪。 “去告诉他们,着人去瞧瞧。大梁二皇子没能在晋御风处寻到人,说不定会焦灼不已,吩咐人帮一帮他。” “大长老,怎么帮?” 这大皇子要找的人,可就在他们的院中, 难不成,要告诉二皇子,你要找的人被我们大长老抓起来了吗? “当然是放出消息,告诉他们,有人看到那两个丢失的人,就在晋御风的住处。” 小厮更是迷惘不解。 他挑眉凝视着胡杰,心思飞动,只在思考,这胡杰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那烹茶之人,在他的茶水中,加了酒水? 见小厮盯着自己,胡杰更是扬动唇角,呵呵一笑。 他只有在心情大好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小厮这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问道。 “大长老,真的要这么说嘛?可晋御风不是与大长老您关系匪浅吗?若是这么说,可就将大梁所有的目标都落在了晋御风的身上。那到时候,大长老该如何同他们商议联手之事?” 胡杰心情不错,倒也愿意同他解释两句。 “晋御风嘴上虽然愿意和我联手。可他在吐蕃也不过只是个将军而已。便是他愿意,吐蕃王到底作何感想,谁又知道?倒不如和大梁联手,更快达到我的目的!” 原本就糊涂的小厮,听到这话,更是不解。 “可这大梁的使者团,也不过是二皇子领头。他在大梁境内的地位,只怕是还比不得晋御风在吐蕃境内的地位。为何大长老宁愿和大梁合作,也要得罪晋御风呢?” 为了信守自己的诺言,胡杰并没有将萧歌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也难怪小厮会问这样的话。 “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见胡杰心思已定,小厮知道,便是要再说什么,只怕也无用,只得行了礼,快步而出。 出了这样的喜事,胡杰倒是也无心再喝茶。 总该将此事告诉萧歌,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想到这里,胡杰放下手中茶盏,也快步出了前厅,往后院而去。 萧歌和宇文席被关在柴房之中。 不过,自从萧歌答应了胡杰的请求,这屋中倒是多出了亮子,瞧着也没有方才那么阴暗。 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胡杰还特意着人送来了被褥,还在屋中支了一张小小的卧榻。 萧歌看着床上闭着眼睛,依旧在昏迷之中的宇文席,心思飞动,却想起了胡杰和自己达成的协议。 胡杰想要得到羌人一族的皇位,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知有朝一日,阿满是否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萧歌思索此事的时候,却见柴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就连胡杰满面喜色的从外缓步而来。 看到榻上的宇文席,胡杰目光轻动。 “看来,这夙毒果真厉害。” 说着,他已经走到宇文席身边,抬起手,便要去触碰宇文席。 “别碰他!” 虽然二人如今算得上是合作关系,可萧歌依旧不喜欢他触碰宇文席。 闻言,胡杰呵呵一笑,收回目光。 “太后娘娘,二皇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是对你却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萧歌挑眉,盯着胡杰。 胡杰面无波澜,后退两步,打量着萧歌将方才小厮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 “有这么一个孩子,太后娘娘倒也不算吃亏。” 第496章 书信 萧歌目光轻沉,眉眼微挑,双手环绕在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胡杰一圈。 这胡杰为人如此阴毒,还不知他这番心中又打得是什么主意。 胡杰与萧歌对视一眼,似乎也猜到了萧歌心中所思,呵呵一笑,双手在身前微微摩挲两下,神秘兮兮地凑到萧歌身边。 “太后娘娘,我想请你帮我手书一封,让我送去驿站,如何?” 萧歌的身子向后靠了靠,目光在胡杰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大长老,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还一件都没有做呢。怎么?你倒是又给我提上意见了?” 胡杰闻言,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唇角微微扬动,搭在身前的一双手,摩挲两眼,双眼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胡杰才呵呵一笑,接着道。 “太后娘娘,我之所以要这封手书,便是为了能为晋王殿下取得夙毒解药。” 他的话,萧歌并不相信,挑着眉角,上下打量。 “只有将晋御风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与二皇子解释之上,我的人才有机会溜进他的住处。不过,你放心,这手书绝对不会有什么引起二皇子和晋御风相争的内容。若是太后娘娘实在担心的话,不如便请你来拟定内容,到时候我只吩咐人转交便是。” 听上去,倒是安稳无误。 萧歌犹豫片刻,扫视了胡杰一圈,“你要手书做什么?” “自然是同二皇子通报一声,说您现在安然无恙,省的他为了找到您,做出更多傻事来。” 两人对视一眼,萧歌冷哼两声,搭在身前的一双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会有这么好心?” 胡杰忙啧啧一声。 “瞧太后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合作关系。” 萧歌犹豫片刻,余光打量到卧榻上的宇文席,思量一会儿,还是吩咐人拿来了纸笔。 按照和胡杰的约定,她只是在书信之中写下了自己一切安好,请二皇子勿念的内容。 胡杰拿到这封手书,瞬间便乐开了花,一手握着手书,不住点头。 “太后娘娘再在我这里委屈几日。几日之后,待到我打发走了晋御风,便立即放您和晋王殿下离开。至于解药,不出明晚,我一定双手奉上。” 萧歌并未答话,淡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随即地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瞧着胡杰一脸喜悦地出了屋中,萧歌才扔掉手中的毛笔,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唇角微微扬动,带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杰这边才出了屋中,那边便立即吩咐人唤来了府上师爷。 他这位师爷,虽然文采平平,出身不高,却有个格外厉害,旁人无法模仿的本事。 ——此人仿的一手好字。 不管是什么人的笔记,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原模原样地仿写出来。 他的仿写,即便是写字者本身,也难以分辨。 胡杰将书信交给师爷,又给了他一封自己已经写好的书信,叮嘱师爷尽快写好,送到大梁驿站去。 那书信上的内容,是他早就想好的,威胁大梁二皇子的内容。 只有这般,才能将晋御风和二皇子之间的矛盾,激化到最深。 师爷不负众望,很快就拿来了已经写好的东西,恭恭敬敬地交给胡杰。 拿到书信,胡杰立即吩咐人套车,前往客栈。 昨日,在晋御风的住处闹了这么一出,非但没有寻到萧歌和宇文席的下落,羽化道人反而还断定,萧歌和宇文席定然不在晋御风处。 一时之间,整个大梁使者团,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二皇子更是一日水米未进。 胡琼蕊眼看着他焦灼至此,心中也满是担忧。 她吩咐人做了茶水点心,亲自送到二皇子屋中。 却见二皇子坐在贵妃榻前,拧着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胡琼蕊长叹一声,快步上前,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桌上,走到二皇子身边,低声唤道,“二皇子。” 不想,二皇子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抬起眼,仿佛才刚刚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待到看清楚来人,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安下心来,挤出一抹笑容。 “是你啊。他们有消息了吗?” 胡琼蕊垂着眼,缓缓摇头,坐在二皇子身边。 眼看着他面色凝固,双眼无神,胡琼蕊心疼不已。 “母后和晋王叔,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的。何况,若是按照羽化道人的说法,绑走他们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那人更加不敢对他们下毒手。否则,阿满还会放过他吗?” 话虽然这般说,二皇子也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萧歌和宇文席已经消失了快要两天,他们却连对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那种感觉,似乎在黑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在你的身后,时时刻刻威胁着你的安全,可你却全然不知。 这种无法捉摸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崩溃。 胡琼蕊的安慰,并未让二皇子安下心来,反而越发担忧。 见他面色庚辰,胡琼蕊也不再多说,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二皇子身边,陪他一同等着消息。 “二皇子……二皇子……” 屋外传来了轻烟慌乱的声音。 甚少听到轻烟这般紧张,二皇子腾地一下站起身,立即迎了出去。 却见轻烟手持一封书信,几乎是一路跑进了院中。 “有人送来了这个。” 二皇子几步迎上前,接过轻烟手中的东西,打开才看了两眼,面色便是一沉,“是母后的字迹!” 轻烟凑上前,打量两眼,也瞧出了那字迹。 “的确是小姐的字迹。信上说,若是我们再和晋御风为敌,他们便会有生命危险。尤其是晋王殿下,若是再拿不到解药,必死无疑。这……这分明就是晋御风的奸计!” 轻烟心中挂念萧歌,也顾不得深思,高声便道。 原本就怀疑晋御风的二皇子,听到这话,更是满面怒气,“我这就去找晋御风,有了这书信,我看他还怎么抵赖!” 第497章 早有约定 二皇子说着,已经气冲冲地往外而去,才走了没有两步,迎面便撞上了同样气喘吁吁的羽化道人。 “师祖。” “我听说有人送了信来?” 二皇子答应一声,将手中的书信交给羽化道人,义正言辞,接着道,“信中分明已经说明,母后和晋王叔,便是在晋御风的手中。我正准备去瞧瞧,有了这封书信,晋御风这无耻之徒,还准备怎么抵赖!”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只是将那书信仔细端详了一番,却缓缓摇头,“不是晋御风!” 之前,羽化道人便坚信,不是晋御风绑架了萧歌和宇文席,已经引起了二皇子的不满,此刻见他,竟然又是这般肯定,二皇子的面色骤然便阴沉了下来。 “师祖,你到底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晋御风?难道说,是母后自己来告诉你,此事不是晋御风所为吗?” 听出了二皇子言语之中的怒色,羽化道人只是抬眼随意扫视了他一圈,并未露出丝毫恼怒之色。 “你瞧这个。” 羽化道人说着,指了指书信之中的一个字。 “吾。怎么了?” 二皇子忍不住瞥了羽化道人一眼,心中暗自思忖,道人该不会是觉得他看不懂这个字吧? “你瞧瞧,这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到这话,二皇子更是不解。 他和胡琼蕊对视一眼,二人纷纷凑上前,盯着那“吾”字。 看了好一会儿,胡琼蕊率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个字的下边应该是全封口的,可是,这个‘吾’字,却没有封口。” 因为小时候学习大梁的字体,胡琼蕊在字体方面,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度。 听到她这么说,二皇子才凑近细看,果真如此。 “许是因为母后写这书信的时候,一时情急,便写成了这幅样子。” 这次,不用羽化道人否认,胡琼蕊先摇摇头,“不会的。” 她扬手指了指信中其他几个“吾”字,“若是那样,那这些吾字也该是一个样子。可是,却只有这一个有此等问题。绝对不会是一时情急。应该是故意的。” 听到胡琼蕊的这一番分析,羽化道人十分错愕地望着她,倒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万万也想不到,一个瞧着如此柔柔弱弱的女子,若是分析起事情来,竟然这般头头是道。 “没错。” 羽化道人赞赏地盯着胡琼蕊,点了点头,再度望向二皇子,低声道,“萧歌儿时,我在她府上教授武艺。我们曾经玩过一个被绑架的游戏。那个时候,我便告诉她,若是有一日,她被人绑架了,可以要求绑匪写一封书信来。书信之中,约定了吾字出现的不同方式。有的是上边的一横不冒头,有的是下边的口子不封口,每一个都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羽化道人接过二皇子手中的书信,点动两下,“这个不封口,便代表了绑架之事有诈,细思方可行动。” 二皇子和胡琼蕊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像他们这样,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人,实在是难以想象,行走江湖,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准备和方式。 “那若是按照这个方式,母后是想要告诉我们,晋御风耍诈?” 羽化道人再度摇头。 “不仅仅是吾字的书写方式,还有其他字的书写方式,也都各自代表了不同的含义。比如说这封信中,所出现的‘尔’字,这笔竖并未与横相交,证明绑架之人乃是相熟之人或者有过交集的人,且此人并未仇敌。” 二皇子还在发蒙。可胡琼蕊却已经明白了什么。 “所以,道人你推断,不是晋御风绑架了母后和晋王叔?因为晋御风与大梁使者团结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母后采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您,绑架之人并非仇敌,所以就不是晋御风。” 听上去弯弯绕绕,十分难懂,就连二皇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是不大明白,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羽化道人却立即点头。 “对。” 他盯着那纸张,思量了许久,冷笑一声。 “我听说,大长老府上,有一日十分擅长模仿人的笔迹?” 闻言,胡琼蕊面色一顿,唇角也向下撇了撇,虽然心中不悦,却不得不点头。 “是。” “看来,我们该去见见这位大长老了。” “胡杰?” 二皇子错愕的目光,在胡琼蕊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又落在羽化道人身上,“道人为何怀疑是他?” “不是怀疑,只是推论。这封书信,虽然极力模仿了萧歌的笔迹,可是,口吻却不像是她写的。” 二皇子又仔细地读了一遍书信,也缓缓点头。 “可也未必就是大长老府上的人所为。这都城之中,天南地北,各地的人都有。何况,如今晋御风还在都城之内。他身为吐蕃的将军,身边自然也有不少能人巧士。” 知道胡琼蕊是急着要为皇族辩驳,羽化道人并不接话,依旧研究着那封书信。 倒是二皇子,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动两下,安慰两句,“师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下,唯一知道的便是胡杰身边有这样的人罢了。” 胡琼蕊听到这话,虽然心中依旧不悦,嘟着嘴,却也不再多言。 “二皇子,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胡杰府上瞧瞧吧。” 说着,羽化道人将那封书信折叠好,就要往外而去。 便在此时,却见一群御林军冲入了院中,将整个院子都团团包围起来。 胡琼蕊见状,也顾不得生气,几步走上前,将羽化道人和二皇子都拦在自己身后,盯着冲进院中的御林军首领。 “杜统领,你这是要做什么?” “郡主。” 杜统领对胡琼蕊拱手行礼,有些为难的打量了两眼羽化道人和二皇子,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吐蕃晋御风晋将军的住处丢了一样东西,求到了咱们圣上面前。圣上着我来寻找此物。” “放肆!他丢东西,关我大梁何事?”二皇子厉声呵斥。 第498章 搜查 杜统领面色难看,余光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又小心翼翼地望向二皇子。 “这……” 杜统领犹豫许久,双手抱拳,对二皇子和胡琼蕊行了礼,“二皇子,小郡主,我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两位不要为难我们。” 二皇子还要再说,却被胡琼蕊抬手拦住。 她盯着杜统领,上下打量了一圈,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好。我和二皇子一起等着,这总可以吧?” 谁都知道,胡琼蕊是圣上最心疼的小郡主,即便是现在已经与大梁定下了婚事,也不妨碍她在圣上心中的重要性。 杜统领哪里还敢说不,忙陪着笑意,连连点头。 见二皇子依旧一脸怒色,胡琼蕊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仰着头,冲他呵呵一笑。 每每看到她这幅样子,二皇子暴怒的情绪,都会逐渐平静下来,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他瞧了杜统领两眼。 杜统领满面皆是尴尬之色,立即别过头,佯装指挥众人将院子围起来。 “师祖。” 二皇子这才看向羽化道人,声音压得极低。 “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是不出去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越是如此,越是能证明晋御风的确和这件事情无关呢?” 羽化道人没有答话,眉头紧蹙,盯着院中忙碌起来的御林军。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一只轿撵从院外而来。 轿子上的人,单手依在扶手上,进了院中,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院中的羽化道人和二皇子,那一只独眼之中,光芒灿灿,满目怒色。 “晋将军。” 杜统领上前,对其行礼。 晋御风的轿撵落下,他在身侧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到羽化道人和二皇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 因为折了一只眼睛,他看人之时的模样,总是十分奇怪,瞧着令人生出一阵说不出的胆寒之感。 “原来,你们大梁人便是如此做事的吗?” 晋御风上前,嘴角扬动,脸上的冷笑更加浓郁了些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怒目而视。 “怎么?这夙毒的解药,我不肯给你们,你们便用偷盗这样低劣的手段吗?” 二皇子和羽化道人对视一眼。 “晋御风,我大梁使者团丢了两人,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忙碌,谁去偷了你的解药?你自己照看不好自己的东西,倒是想要将罪名都赖在我们头上?你还是不要做梦得强!” 晋御风还从未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何况对方还是与自己多次结仇的邻国皇子。 想到这里,晋御风的目光越发难看。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他抬起手,身后立即有人上前,将一张纸条交在晋御风的手中。 二皇子和羽化道人瞧了一眼,便是微微一愣。 那纸条上的字迹,看样子竟然是萧歌的。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解药取回,多谢晋将军。 “你们先是假意自己丢了两个人,以此将那二人与你们脱了关系。后又用这等手段,从我的手中偷走了解药。二皇子,你们未免也有点太不将我吐蕃放在眼中了吧!” 二皇子和羽化道人对视一眼。 他向后撤了一步,目光依旧凝视着晋御风,话却是对羽化道人说的。 “师祖,这笔迹可是母后的?” 羽化道人不动声色,缓缓点头。 “难道,真的是……” 不等二皇子问完,羽化道人已经上前,扬动手中纸条,望着晋御风。 “敢问晋将军,解药是什么时候丢的?” 晋御风满面怒色,打量一圈,才没好气地道,“一个时辰之前。” “案发之时,除了这张纸条,可还有找到其他东西?” “你们的人手脚倒是快,除了这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看样子,你们的人也许根本就是个老手。” 晋御风说着,挑衅地盯着二皇子。 果真,二皇子的面色骤变,死死地回望着他。 “你带着人来,是要搜查驿站吗?” “没错。” “好。” 羽化道人立即点头,言毕之后,竟然还侧过身子,对晋御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莫说是晋御风,即便是二皇子都大吃一惊,错愕地望着羽化道人,低声道,“师祖……” 羽化道人抬手拦住他的话头,依旧凝视着晋御风。 “驿站我可以让你搜,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现在就要出去。你若是担心我跑了,或是要给人通风报信,可以派人跟着我。” 晋御风更是狐疑不解,上下扫视着羽化道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若是晋将军不肯让我出去,只怕这个偷盗你解药的人,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羽化道人的撩子搭在右手上,微微仰着头,盯着晋御风。 他坚定的目光,倒是惹得晋御风心中微微一顿。 却见晋御风挑着眉头,狐疑地盯着羽化道人。 许久之后,晋御风慢慢地抬起手,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很快,就有人快步凑了上来。 晋御风抬手指了指羽化道人,沉声道,“派两个人,跟他一起出去。” 二皇子也凑上前,“师祖,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 二皇子才要说话,羽化道人立即道,“别忘了,你是大梁的二皇子,这里还有你要坚守的地方。” 二皇子这才低着头,嘟着嘴,随意哦了一声,便退了回去。 羽化道人不再停留,吩咐晋御风派来跟着自己的人快点离开。 看着羽化道人离开的背影,二皇子慢慢地收回目光。 对上晋御风的双眼时,却又立即冷哼一声,侧过头,看也不看晋御风。 晋御风倒也懒得与二皇子计较,只吩咐身后的人立即搜查驿站。 很快,院中各个房中,都传来了叮铃咣当的声音。 胡琼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心中慌乱,小心翼翼地扯住二皇子的衣角,喉咙轻攒,舔了舔唇角,露出胆战心惊之色。 二皇子抬手,拍了拍胡琼蕊的手背,才算是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第499章 搜查 胡杰心情不错。 他把玩着手中的解药,眉眼弯动,眼中的笑意盎然。 “大长老,您已经拿到了解药,只要将这东西交给那个大梁女人,便能让她死心塌地地为咱们办事。” 听到身侧小厮的阿谀奉承,胡杰挑眉,打量了他两眼,眉眼之中,多出几分不屑之色。 “你真的以为,一瓶解药,就足以让她为咱们死心塌地地办事?” 小厮不解,错愕地望着胡杰。 “这瓶解药,不过只是她为咱们办事的一点点引诱罢了。” 话音才落,便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高呼之声。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胡杰面色一沉,猛地直起身子,将那解药守在身后,立即对小厮扬动下巴,沉声道。 “将解药收好。” 言毕,胡杰已经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待到走到院中,却见羽化道人面色阴沉,站在院中,目光紧蹙。 一看到胡杰,羽化道人的目光更沉。 他扬动手指,指了指胡杰,凝视着身侧的小厮,沉声道,“我要寻他。” 小厮见状,侧过身子,望了胡杰两眼。 见胡杰微微点头,小厮这才放下拦着羽化道人的手,目光依旧警惕地打量着他。 羽化道人径直上前。 “胡杰,我大梁使者团丢失两人,可是在你这里?” 胡杰面色一沉,心中多出些许不安,目光狐疑地打量着羽化道人。 “你在说什么?” 一侧的小厮率先上前,怒色凝视着羽化道人。 “你们大梁的事情,找我们大长老做什么?” 羽化道人并没有理会小厮,而是径直走到胡杰身前。 “大长老,我大梁可并非好招惹的。你敢扣下大梁的人,难道就不怕我们因此迁怒于羌人吗?” 胡杰的心绪已经安定下来,凝视着羽化道人,唇角微微扬动,倒是多出了一抹冷笑。 “口口声声你们大梁。羽化道人,你怕是已经忘记了,你到底是哪国人了吧?” 胡杰绕着羽化道人走了一圈,眉眼之中的不屑更加浓郁了几分,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阴沉的笑容。 “一个羌人出身,不过是在打量交了一段时间的武艺,便将自己视为大梁人?羽化道人,究竟是你将自己想象的太过重要,还是你太过愚蠢呢?” 羽化道人懒得与胡杰争论这些。 “他们人在哪里?” 两人四目相对,羽化道人眉眼中没有什么怒色,只有些许关切。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胡杰冷笑一声,收回目光,望向远处。 看到跟着羽化道人一同前来的两人,胡杰的心中倒是微微一沉。 他见过那两人,是晋御风身边的人! “好!” 羽化道人立即望向胡杰,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自己搜查了。” 说完,羽化道人已经对身后跟着自己的两个人摆了摆手。 那两个人见状纷纷上前。 羽化道人分别指了指两边的长廊。 “你,这边。你,那边。”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便要上前。 胡杰沉着面色,盯着二人的背影,怒呵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闻言,两人停住脚步,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羽化道人,你未免也有些太大胆了。” 胡杰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羽化道人,眉眼挑动,眼中的怒色更加深沉几分。 “这里可是我的府邸,你撒野竟然撒到了我身上来,未免有些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羽化道人抬手拦住正要进去搜查地两人。 他望着胡杰,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的寒意更加浓郁。 “大长老,你若是真的不想我搜查你府中,那就请将人交出来吧!” “我已经说了,你说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我的府上。何况,你如此闯进我的府中,便说要搜查我府中,不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要找的人,就在我的府上?” “证据?” 羽化道人只是呵呵一笑。 他一个侧步,身子骤然一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羽化道人已经到了胡杰身后那个小厮的身边。 小厮尚未回过神来,身上却已经被一双大手摸了一个遍。 接着,便见羽化道人几步退到了一侧,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只玉瓶。 看到那只玉瓶,小厮和胡杰的面色都骤然沉了下来。 “那不是将军的解药吗?” 随着羽化道人一道而来的小厮,看着羽化道人手中的玉瓶,惊讶地道。 听到这话,胡杰的面色更加难看。 “大长老,你身边的人,偷盗晋御风的解药,要做什么?” 胡杰面色难看,只微微别过头,打量两人身后的小厮,满眼都是不悦之色。 小厮感受到了胡杰锐利的目光,低着头,向后退上两步,喉咙上下滑动,紧张不已。 “就算这解药是他偷得,又能证明什么?充其量,只是我用人不淑罢了。” “还狡辩!” 这次,不等羽化道人说话,晋御风派来的小厮已经几步上前,怒色凝视着胡杰。 “大梁使者团之中,有一人中了我们将军的夙毒,急需此物解毒。若是这人不在你府中,你偷夙毒的解药有什么用?” 没想到这话竟然会被一个小厮说出,胡杰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拧着眉头,盯着羽化道人。 只见羽化道人唇角扬动,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药瓶收进衣袖之中,又打量了那两个小厮两眼。 “搜查!” 小厮们答应一声,很快便在院中散开。 胡杰面色凝重,奈何却丝毫不敢阻拦。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见羽化道人扶着一人,从后院缓步而出。 那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正是宇文席。 羽化道人已经将解药喂给了宇文席,此刻他的呼吸倒是平稳了许多。 胡杰拧着眉头,看向萧歌。 “大长老。” 萧歌缓步走到胡杰面前,苍白的面色,透露着些许的虚弱。 “这几日,多谢大长老款待。” “是你通知他们的?”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大长老的监管之下,如何通知?” 第500章 白白搜索 胡杰与萧歌四目相对。 他至今也想不出,羽化道人究竟是如何知道,萧歌在自己府中。 正如萧歌所说。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中,她只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自己第一时间都会知道。 她究竟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萧歌见胡杰拧着眉头,满脸皆是错愕之色,也有意逗弄他。 她晃动了两下手中的瓶子,望着胡杰,“还没有多谢大长老。若不是你,只怕我们没法子这么轻易就得到这东西。” 那正是装着解药的瓶子! 胡杰目光更加难看。 “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吗?” “之前怕。” 两人望着对方。 “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为什么?” “你已经骗了众人一次。不会再有人相信你了。何况,这次,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还有机会再算计我吗?” “你……” 胡杰猛地上前两步,想要发作,一只大手却已经抵在了胡杰的肩膀上。 他抬起眼,对上了羽化道人淡然的笑容。 “大长老,你可要自重啊。众目睽睽之下,你若是对一个下人动手,只怕是失了你的身份。” 萧歌的身份没有公布之前,她的确不过是个下人! 自己身为羌人的大长老,若是与一个下人动手,传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 因此,胡杰心中便是有千般的委屈,却都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师父,我们走吧。” 萧歌说着,别过头,一瘸一拐,径直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在院中,小厮才大着胆子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望着胡杰的侧脸,低声道。 “大长老,我们现在怎么办?” 话音才落,那小厮便挨了狠狠一巴掌。 小厮捂着自己的脸,向后退了几步,满面皆是错愕之色。 “怎么办?我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还能怎么办?” 言毕,胡杰望着方才萧歌等人离开的方向,搭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这一局,是他输了。 可他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萧歌的! 驿站之中,依旧是人头林立。 晋御风带来的人,几乎要将驿站翻个个,却依旧没能找到他们所谓的丢失的东西。 胡琼蕊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每次看向杜统领时,都吓得杜统领别过头,躲开她锐利的目光,缩缩脖子,喉咙窜动,一脸慌乱之色。 “统领,什么都没有。” 终于,最后一对人马离开驿站后院,行至杜统领身前,拱手行礼,沉声道。 杜统领的面色难看得可怕,望了晋御风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凑上前,对晋御风拱手行礼。 “晋将军,我们的人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您看看,这驿站闹成如今的样子,只怕也不大好看,是不是……” 杜统领的话尚未说完,二皇子双手环绕在身前,直了直身子,冰冷的目光在晋御风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 “还以为你大模大样地闯入我大梁的驿站,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呢,原来也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晋御风面色越发难看,拧着眉头,脸色铁青。 杜统领接着道,“晋将军,您看是不是……” 话音才刚刚落下,便见院外走进几人。 看到来人,晋御风的身子骤然一直,环绕在身前的双手,也猛地放了下来。 二皇子看到来人,更是快步迎了上去。 他扶住萧歌,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看向一侧担架上的宇文席,心中微微一沉。 “你们没事吧?” 萧歌抬起手,虚弱地对二皇子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晋御风的身上。 她面色苍白,身子微微佝偻着,瞧着虚弱无比。 “晋将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在找我吗?” “你们……你们是从何处冒出来地?” “晋将军,你吐蕃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这里可是我大梁的驿站,你们来这里如此上下搜查一番,可曾考虑过,吐蕃与我大梁的关系?” 若是自己真的从这里搜出了什么,倒也罢了。 可是,眼下他什么都没有搜查出来,自是抬不起头来。 “看在将军亲自将解药送到我手上的份上,此事就算了吧。” 萧歌面色虽然虚弱,可是说话之时,脸上却满是狡黠之色。 “解药?” 晋御风错愕地望向萧歌身后之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羽化道人身上。 羽化道人将手中的玉瓶掂动两下,向前一扔。 晋御风本能地抬起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搭在手中一瞧,面色便骤然沉了下来。 那正是自己的解药! “这东西,是大长老从你的住处弄来地,到了我的手里。宇文席已经用了解药。多谢晋将军照顾。” 晋御风气得只咬牙,唇角不住地打着哆嗦,牙关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 “二皇子。” 萧歌强撑着身子,慢慢地直起身子,望了二皇子一眼,抬手指了指晋御风,轻轻地咳嗽两声。 “好生送晋将军出去。如今,晋将军可是咱们的恩人。” 二皇子自是也听出了萧歌话中的含义,不由抿着唇瓣,低着头,扬动唇角,呵呵一笑,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院中诸人,皆是抿着唇瓣,低着头,憋着笑容,唯独晋御风,满脸难看。 “晋将军……” 杜统领再度上前,对晋御风拱手行礼。 晋御风冷着脸,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药瓶握紧几分,便立即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到晋御风离开的背影,萧歌的脚下才微微一软。 她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见状,二皇子忙扶住萧歌,关切地上下打量一眼,低声问道,“母后,您没事吧?” “安顿好宇文席。” 萧歌嘴唇青紫,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说话之时,胸口微微起伏,鼻腔席动两下。 二皇子立即答应一声,很快便吩咐一众小厮,将宇文席抬进了后院之中。 看着宇文席被人抬进了后院,萧歌心才安稳下来,脚下一软,眼前一黑,竟然跌倒在地。 第501章 孩子不能留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一片迷茫,似乎有白雾,在身侧环绕着。 萧歌环顾四周,却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她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低声唤道。 “额娘……额娘……” 萧歌转着身子,四下里环视,可除了黑暗,就是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额娘……额娘……疼。” 那声音越发清晰了几分。 萧歌再度环视,依旧什么都没有。 良久之后,她突然看到一侧传来一道光芒。 那光芒刺眼,逼得萧歌不得不抬起手,挡在自己身前。 很快,那光芒越发刺眼。 萧歌侧过头,从指缝之中,往外望去,终于看到光芒内,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影微微晃动,看着似乎是个孩子。 萧歌凑近几分,便听到那呼唤的声音,更加清楚了几分。 “额娘……额娘……” “你是什么人?” 话音才落,那声音骤然消失。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似乎根本就是萧歌自己听错了一般。 萧歌小心翼翼地上前。 突然,那光芒之中,跑出一个孩子。 萧歌本能地侧过身子,却见那孩子却骤然跳了起来,径直就往萧歌的身上扑去。 萧歌尖叫一声,猛地直起身子。 她睁开眼睛,四周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后背满是冷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萧歌?” 萧歌听到身侧传来了羽化道人低声地呼唤。 她缓缓别过头,见羽化道人望着自己,恍惚的精神,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师父。” 萧歌一双手攒紧了身边的单子,这才发现,自己手心之中满是冷汗,连带着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羽化道人已经握住了萧歌的手腕,轻轻地点动了两下。 他面色阴沉,拧着眉头。 萧歌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抬眼望着羽化道人。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吗?为何还要留着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萧歌后背骤然一直。 “师父?你说什么?” 羽化道人略显无奈,缓缓摇头。 “萧歌,你和宇文席已经有了阿满和安儿,其实,这个孩子,不留也罢。” 羽化道人哪里知道,萧歌和宇文席对这个孩子寄予的厚望? 她眼前骤然一片朦胧,凝视着羽化道人,紧紧地攒着被单。 “师父,这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怀上这孩子的时候,身子太过虚弱,以至于这孩子如今还在娘胎之中,便血气不足。即便是你强行将这孩子生下来,也只会让这孩子带着各种先天疾病来到这世上罢了。” 萧歌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那声音。 奶声奶气的声音,痛苦地呼唤着额娘,不住地喊着疼。 难道,真的是这孩子在给自己托梦吗? “若是我现在就安心养胎呢?” 羽化道人望了萧歌两眼,缓缓摇头。 “师父……” 萧歌猛地直起身子,紧张地望着羽化道人。 “这孩子对我和宇文席都格外重要,还请师父尽力为我们留下这孩子。” 见宇文席拧着眉头,一言不发,萧歌心中更沉。 她一双手搭在身前,猛地跪直身子,连连对羽化道人叩首。 “师父,这孩子对我们真的至关重要,请师父一定要留住这孩子一条性命……” 羽化道人心中一紧,忙上前扶住了萧歌的胳膊,让她直起身子。 “萧歌,你和宇文席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你们二人,对我都至关重要。可是,这孩子,若是强行留着,对你、对这孩子都是一种折磨。” 萧歌垂着双眸,皱着眉头,双手紧紧地攒着身侧的单子,喉咙滑动,满面皆是紧张之色。 “这孩子到底患了什么病症?为何他尚未出世,师父就断定,这孩子不能安稳降生呢?” “我已经为你号过脉了。你的脉象虚滑,这孩子才不过三个多月,就在吞噬着你的精力。若是再过上几个月,你的身子状况,只怕是根本就托不住这个孩子。到时候,不仅是这孩子无法安稳降生,便是你也会……” 闻言,萧歌攒着单子的手,一点点松开。 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带出了几分冷意。 “这孩子,怎么会无法降生呢?”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肚尖。 “他来的这么合适,为什么会无法降生呢?” “萧歌……” 看着萧歌那奔溃地神色,羽化道人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歌儿。” 屋外传来一声低唤。 萧歌抬起眼,望向屋外的方向,却见宇文席正站在屋外,定定的望着屋内。 “六郎,你醒了。” 宇文席快步走进屋中,一把握住萧歌的手腕,凝视着她。 “这几日的事情,他们都告诉我了。” 宇文席虽然已经醒了,可是面色依旧苍白。 “都是我拖累了你。” “六郎,别说这样的话。” 萧歌忙捂住宇文席的嘴,两人四目相对。 “萧歌,宇文席。” 羽化道人收敛心神,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这才接着道。 “你们好生聊聊吧。还有,这孩子的事情……” 萧歌看到,宇文席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这孩子的事情。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屋中只剩下萧歌和宇文席两人。 “六郎,你已经知道孩子的事情了?” 宇文席的面色微微顿了顿,打量了萧歌两眼,这才缓缓点头。 “师父说,这孩子若是留着,对你的身子也会是个拖累。” 说着,他抬起眼,望着萧歌。 宇文席一把握住萧歌的手腕,大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眉眼微动,低声道。 “歌儿,我们还会再有孩子地。” “你也觉得,不该留下这孩子?” “若是你和孩子之中,非要我选择一个,那我自然会选择你,而非那孩子!” “可是,你不是一直期待着这个孩子吗?” “我当然期待,现在我也期待。可若是她会要了你的性命,我宁可没有。” 第502章 你是来劝我的? 短短几日,萧歌极速消瘦。 即便是当初,宇文席身重夙毒,她也未曾如同这几日这般,行尸走肉似得。 二皇子眼睁睁地瞧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心中也挂念担忧不已。 这几日,不管是谁,想要和她说话,都被她用苍白的笑容打发回来。 看着萧歌那等沧桑的模样,最心疼的,当属宇文席。 萧歌成日里就坐在窗边,纹丝不动地望着窗外飞起又落下的鸟儿,不知在思量什么。 好几次,轻烟将早膳送到她的房中,可是直到晚上去送晚膳的时候,那早膳依旧纹丝不动地放在原处。 终于,宇文席不能再看着萧歌这样消沉下去。 这日,轻烟还是和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膳,要给萧歌送去。 才走到门口,却见长廊的柱子边,站着一人。 宇文席低着头,背靠在柱子上,双手环绕在身前。 听到轻烟的脚步声,宇文席缓缓抬起眼,望向她。 “王爷……” 那猩红的双眼,瞧得轻烟心中一顿。 显然,宇文席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里面是要给萧歌的东西吗?” 轻烟低下头,打量了两眼手中的食盒,缓缓点了点头,再度望向宇文席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拿来给我吧。” “王爷,您要做什么?” 不等轻烟问完,宇文席已经快步上前,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食盒,又扬动下巴,指了指院外的方向,“我送进去就行了。” “王爷……” 眼看着宇文席转身要走,轻烟两步上前,抬手拦住宇文席的去路,满面皆是担忧。 她别过头,打量了两眼屋中的方向,这才小心翼翼地望向宇文席,试探着说道。 “小姐这几日心情不佳,王爷可切莫再刺激她了。那个孩子保不住了,小姐比任何人都要伤心。王爷您……” “放心吧。” 轻烟话音才落,却对上了宇文席更加苍白的面颊。 “萧歌是我一生钟爱之人,我怎么会伤害她呢?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着,宇文席拨开轻烟,上前叩门。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 宇文席也不再叩门,而是推门直入。 萧歌依旧坐在窗边,消瘦得已经像是一只制片人似得。 听到屋外的动静,她却是头也不抬,依旧凝视着窗外。 宇文席知道,萧歌定然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反身关上门,缓步走到萧歌身边。 “歌儿,吃些东西吧。” 毫无回音。 “歌儿,你再这样熬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你是来劝我拿掉这孩子的?” “歌儿,你的身子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生育。咱们已经有阿满和安儿,这个孩子可有可无。” “你是来劝我拿掉这个孩子的?” “歌儿,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要靠着这个孩子来维系吗?” “你是来劝我拿掉这个孩子的?” 萧歌终于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别过头,望向宇文席。 几日了,羽化道人来瞧过自己,二皇子来瞧过自己,可是,宇文席却是第一次出现! 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宇文席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问你,你是不是来劝我拿掉这个孩子的?”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萧歌眼底泛起的血丝,宇文席心疼不已。 他别过头,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直到指节泛白,手心之中氤氲而起一片汗水,宇文席才立即点头,声音更沉。 “是!” 萧歌腾地一下站起身。 许是因为多日未曾用膳,她起身之时,身子左右晃动两下,惊得宇文席立即上前,抬手想要扶住萧歌。 不想,萧歌却后退一步,摆动身子,甩开他的手,怒色凝视着宇文席。 “宇文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歌死死地凝视着宇文席,高声问道。 “谁都可以来劝我拿掉这个孩子,唯独你不可以!” 说着,她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被身后的椅子一绊,整个人都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胸口上下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萧歌垂下脑袋,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紧紧地攒在一起,右手指尖掐着左手的手指。 左手手指很快就被掐出了血红色的印迹。 “唯独你不可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逐渐变成了蚊蝇一般的声音。 “你是他的爹爹,你怎么能和他们一样,让他都还没有睁开眼,瞧瞧这个世界,就这么消失呢?” “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猩红的双眸,缓缓抬起,望向宇文席。 那双乌黑的黛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看着令人心疼不已。 宇文席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 他几步冲上前,蹲在萧歌身前,抬起手,握住萧歌的手腕,轻轻地拍动两下,低声道。 “歌儿,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我不是不要这个孩子,我是不能为了这个孩子失去你……” 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 宇文席看到萧歌的眼眶泛红,黄豆大小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每一滴泪,都让宇文席的心更加拧紧几分。 他的手打着颤抖,小心翼翼地落在萧歌的面颊上,轻轻地摩挲两下。 萧歌似乎突然被打开的水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人也扑进了宇文席的怀中。 自从她开始打仗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哭过。 即便是当初知道了安儿的存在,萧歌也没有像今日这般。 她依偎在宇文席的怀中,哭声就在他的耳畔回响,肩膀上下抽动着,胸口起起伏伏,双眼通红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萧歌终于停住了哭声,却依旧伏在宇文席的肩头,久久未曾起身。 “歌儿。” 良久,宇文席才低声安慰道。 “孩子没有了,我们还能再生养。可若是你没有了,那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缓缓直起身子,握着萧歌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眸,唇角扬动,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 第503章 偶遇老者 虽然知道宇文席说得没错。 虽然知道,每个人说得都没错。 可是,萧歌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低着头,鼻尖通红,右手小心翼翼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这些日子,我总能听到一个孩子在耳边呢喃的声音。” “六郎,你知道吗?他一直在喊疼。我听到了,却无能为力。”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额娘。不管是阿满,还是安儿,都不能在我的守护下长大,我以为,我可以守护着这个孩子。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守护着这个孩子。” 萧歌越说,声音颤动得更加厉害。 她的肩膀都在不住地打着颤抖,唇角也哆嗦着,凝视着宇文席。 “歌儿。” 宇文席一把握住萧歌的手,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抬起另外一只手,将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而后,凝望着萧歌,扬动唇角,挤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不会怪你的。你说了,他在喊疼。若是你定要留下他,他只会更疼。” 闻言,萧歌的身子骤然一僵,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四叔打了个一个寒战,低声重复了一遍宇文席的话。 “更疼?” 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看到宇文席心中发紧。 他捧住萧歌的面颊,身子向前探出,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歌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待到此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生为你调养身子。到时候,我们回到林阳郡,不管你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 宇文席一脸坚定地望着萧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萧歌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眼角还含着泪水,可是那双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光芒。 “我想出去转转。” “好。” 见她脸上的阴霾终于消散几分,宇文席心中欢喜,立即答应。 两人用了早膳,宇文席吩咐人套了马车,带着萧歌往都城之外而去。 羌人虽然实力比不上大梁,可是这里却是个景色宜人之处。 尤其是都城之外,听说四处都是鸟语花香,别说是羌人自己了,便是大梁边关人,有不少也会偶尔前来赏玩一番。 出了城门,宇文席和萧歌将马车留给轻烟,吩咐她驾车先回去,他们二人,下了马车,一路顺着铺好的青石板道路,往城外的山上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出来踏青的羌人。 大多都是一些年轻人,其中不乏一些文人墨客。 萧歌和宇文席一路往山上走去,总能听到身边又不少人,因为一首诗词之中,用得字眼的好坏争论起来。 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在大梁也甚少见到。 可见,羌人这些年,不仅仅一直在武力上对外扩张,在文学方面,也始终都保持着鲜活的动力,眼看着这繁荣景象,只怕马上就要超过大梁了。 一路往山上而去,人倒是越来越少,慢慢地,四周的景色越发美丽,可四周的人却少得可怜。 萧歌还怀着身孕,一路上,宇文席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每走山上几步,就要警惕地环绕四周一圈。 瞧着他紧张的样子,萧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这里是在羌人的都城之外,无人知道咱们的身份,不会有人突然冲出来的。” “胡杰的事情,你忘记了吗?此次,你当众给了胡杰那样的难看,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闻言,萧歌也不再多说。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见一侧的灌木丛抖动,隐隐约约之中,似乎可以看到灌木丛中,有个身影正在蹿动。 宇文席几乎是立即将萧歌拦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那灌木丛的方向,声音冰冷。 “谁!” 无人答话,灌木丛的抖动也减少了几分。 宇文席微微别过头,和萧歌对视一眼。 萧歌的面色也逐渐紧张起来。 她在北境征战多年,自是知道,这样的场景之中,定是对面的人蛰伏起来,妄图攻击。 难道,真的被宇文席给说中了? 这胡杰见一次没有成功,还想再来第二次? “歌儿。” 宇文席抬手扶住萧歌的胳膊,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示意萧歌向后退上两步。 萧歌虽然不愿宇文席只身犯险,可是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只能答应一声,乖巧地后退两步,站在一棵树下,背靠着大树,紧张地盯着灌木丛的方向。 宇文席也不再多问,猫着身子,一点点往前摸索而去。 或许是因为灌木丛的遮挡,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宇文席的靠近,既没有人突然窜出来,也没有人逃跑的声音。 萧歌的心,也悬在了嗓眼上。 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武艺如何、 若是对方真的有备而来,他们两个人,她又怀着身孕,该如何应对才是? 就在萧歌忧心忡忡之际,却见宇文席已经冲到了那灌木丛边,高呵一声,便一跃跳进了灌木丛中。 灌木丛传来一阵激烈的抖动。 萧歌紧张地直起身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缠绕着的软剑,随时做好了迎战。 许久,灌木丛的抖动逐渐缓慢下来。 只见树丛之人,一个身影一点点站直了身子。 萧歌几步上前,手中利刃指着身前的方向,寒光闪烁。 “六郎,你没事吧?” 很快,就听到灌木丛中,传来了宇文席的声音。 “没事,这里有人受伤了。” 萧歌挑眉,心中微微一顿。 有人受伤了? 是他受伤了? 想到这里,萧歌不再多做思忖,几步已经冲进了灌木丛中。 却见宇文席身边坐着一个满身衣衫褴褛的老者。 老者发丝苍白,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已经破了。 他脸上泥泞不堪,满是灰尘,却独独露着的那双眼睛,瞧着炯炯有神。 能有这样目光的人,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萧歌并未放松警惕,缓步上前,盯着那老者,低声道,“他哪里受伤了?” 宇文席指了指老者的腿。 萧歌这才发现,那老者的腿上满是血污。 第504章 全是怪事 尽管对着老者的来历并不清楚,可是看到他满腿的血污,萧歌心中的警惕却已经消散了一多半。 她立即蹲下身子,四处扫视一圈,并未找找到能为老者医治伤口的东西,索性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长段布条,三下五除二,便为老者包扎好了伤口。 宇文席也已经为老者包好了胳膊上的伤口。 他扶着老者坐直身子,让他靠在一边的灌木丛上,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色。 “这位老伯,我方才还以为你是什么歹人,暗中偷偷跟着我和我娘子,这才贸然出手,吓到了你,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老伯依靠在灌木上,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微微摆动两下,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眸,打量了宇文席一眼,又缓缓看向萧歌。 “你们是什么人?” 他说话之时,有气无力,似乎身子十分虚弱。 “我们是大梁使者团的。” 老者别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萧歌的话。 “大梁使者团?” 随即,老者缓缓点头,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这些时日,的确有个使者团正在都城之中,原来就是你们。”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这老者瞧着衣衫褴褛,实在不像是会关心朝政之人。 “老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提起家人,老者的眉眼轻动,眉头微蹙,方才还炯炯有神的光芒,骤然黯淡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宇文席的话,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摇头。 他这副模样,更是惹得宇文席和萧歌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送你回去吧?” 宇文席接着道。 老者却摇摇头。 “不必了。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助。日后,若是你们有能用得上小老儿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更是迷惘不已。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老者一只手撑在树上,已经挣扎着站起身。 “今日我还有事,就不和两位小友长聊了。日后,小老儿定会登门拜访,以谢两位今日之恩。” “老伯客气了。” 宇文席和萧歌对那老者行了礼,眼睁睁地瞧着老者一瘸一拐地离开,两人不知所措,无奈摇头。 “这老伯说不定大有来头,咱们以为,咱们是出手相助,说不定,其实全然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样子。” 宇文席扬动唇角,笑呵呵地望着萧歌,微微耸动肩膀,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 出了这么一茬事,二人倒也逛不下去了,索性打道回府。 才到驿站之外,两人还在下马车,便见羽化道人匆匆从驿站之中冲了出来。 “师父?” 萧歌和宇文席快步上前,见羽化道人满面皆是紧张之色,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要找的人出现了。我要去见他。” 羽化道人说得突然,惹得萧歌和宇文席更是一头雾水。 二人对视一眼,萧歌错愕不解地望向羽化道人。 “师父,你要去见什么人吗?” 羽化道人立即点头。 话音才落,便见院内紧随其后,走出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迎上前,将手中的东西交给羽化道人。 “道人,您要的东西。” 羽化道人无暇再和萧歌与宇文席多说,接过那人手中的东西,便翻身上了马。 “师父,你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 今日还真是奇怪的事情都遇到了一起。 不过,羽化道人行走江湖多年,行事一向极其有分寸。 想来也不会有事。 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地摇摇头,径直往驿站之中而去。 走了咩有两步,便见胡琼蕊从内迎了上来,看到二人,面色显然一顿,随即便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匆匆上前。 “母后,王叔,你们怎么已经回来了?” “去转了转,有些累。” 萧歌探出身子,打量了两眼胡琼蕊身后,空空如也。 这倒是奇怪。 素日里,二皇子日日都和胡琼蕊黏在一起,今日怎么没有动静?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萧歌的目光,胡琼蕊有些局促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扬动唇角,微微一笑,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打量了萧歌一圈,低声道。 “母后,王叔,我有事情想要向二位请教。不知二位能否跟我去我房中说话?” 这句话,更是让萧歌和宇文席不解。 胡琼蕊虽然性子十分讨喜,可是和他们二人却一向也没有这么亲近,至于邀请他们二人去自己房中说话,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萧歌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这般奇奇怪怪的? 虽然心下奇怪,可她既然已经提起,两人总不好推辞,随即答应下来,跟着胡琼蕊往她房中而去。 待到三人在房中落了座,胡琼蕊吩咐人上了茶水,却局促不宁地坐在一边,低着头,一双手搭在膝盖上,前后摩挲着,一言不发。 她越是如此,萧歌和宇文席便越是觉得奇怪。 “小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歌打量了胡琼蕊两眼,低声问道。 胡琼蕊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抬起眼,看向萧歌。 见萧歌挑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胡琼蕊这才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舔着唇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二皇子欺负你了?” “不。当然不是。” 见胡琼蕊立即摇头,可却又不肯说到底怎么了,二人更加奇怪。 “郡主,二皇子有请。” 听到屋外传来的通传之声,胡琼蕊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母后,王叔,我们一同去瞧瞧吧。看看二皇子要做什么?” 她前后落差这般大,更是惹得萧歌和宇文席不知所措。 二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还想要再问的时候,胡琼蕊却已经起身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还对着屋外的人高声道,“知道了,告诉二皇子,我们一会儿就来。” 我们? 难道二皇子知道胡琼蕊和萧歌还有宇文席在一起? 第505章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 胡琼蕊似乎也意识到了萧歌和宇文席错愕惊讶的目光。 一路上,她始终快步走在前面,除了时不时别过头,望向萧歌和宇文席,赔上些许尴尬的笑容之外,甚至都没有和二人多说一句话。 许是因为今日遇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萧歌竟然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了胡琼蕊这样子。 倒是宇文席,几次凑到萧歌身边,压低声音,轻声询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萧歌打量了两眼走在前面的胡琼蕊,微微侧过头,一只手搭在唇边,低声对宇文席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且看看吧。” 宇文席还要在问话,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却都已经走到了二皇子院外。 胡琼蕊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唇角微微扬动,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尴尬的笑容。 宇文席收住话头,上下打量了胡琼蕊一圈,牵住萧歌,径直走进了院中。 整个院中,都挂着红色的绸缎,大红的灯笼向下垂着,丝绦在微风地吹拂下,沙沙作响。 两侧廊下,立着不少人,看到宇文席和萧歌,都十分整齐地伸出右手,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胡琼蕊望着二人笑了笑,也和他们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萧歌和宇文席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步走进院中。 正屋的大门敞开着,屋内也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远处瞧着,倒还算是可口,可是走近一看,竟然有不少都是焦糊之物。 看到那东西,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蹙眉,露出错愕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 萧歌不解地望向宇文席。 宇文席也立即摇头,用同样诧异迷惘的神色,望向跟着他们一同进来的胡琼蕊。 胡琼蕊面颊抽动两下,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便立即别过身子,退出屋外,竟然还从外面关上了门。 如此一来,倒是让萧歌和宇文席更加不知所措。 很快,屏风之后走出一人,他虽然穿着合身的衣物,可是一双手却焦黑无比,耸着肩膀,满眼皆是无奈之色。 “母后,晋王叔,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你这手是怎么了?” 萧歌快步走到二皇子身边,一把握住二皇子的手腕。 那原本嫩白的手上,此刻满是黑色,还有不少地方,都起了皮,食指上,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泡在阳光地照射下,还反射着些许光芒。 “母后。” 见萧歌心疼地握着自己的手,二皇子忙抽出手,连连摩挲两下,又搭在唇边吹了吹,将手上的灰尘吹掉。 “你们尝一尝我的手艺如何。” 说着,二皇子若无其事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菜色,笑呵呵地望着萧歌和宇文席。 萧歌和宇文席皆是一愣。 “这都是你做的?” 萧歌错愕地挑着眉角,望着二皇子,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二皇子仰着头,那双稚嫩的眼中,露出了骄傲之色,打量着萧歌,立即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宇文席一边问着,一边走上前,环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座位落座,错愕地抬头,望着二皇子,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母后,晋王叔。母后身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闻言,萧歌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缓缓地低下头,一双手微微握住一起,眉头轻蹙,多出了些许说不出的沧桑之色。 “母后。” 二皇子握住萧歌的手,仰着头,笑呵呵地望着萧歌。 “我知道,我亲生母妃从前对您做了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我虽然都不愿意发生,可是却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也都真真切切地伤害了你。” 萧歌心下微紧,握着二皇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 “那些事情,与你无关。” “母后,我没有了额娘,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在乾坤宫的那些时日,我早就将您视为自己的亲生额娘。虽然我知道,我没法子和您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相比,可是,我愿意一直陪在您和晋王叔身边。只要母后不要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伤神,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歌心中涌起一阵激动,唇角不住打着颤抖,鼻尖酸楚,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 “母后……” 二皇子话音才落,萧歌一把已经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抬手环住他的后背。 初时,二皇子还有些错愕,抬起的手,久久没有落下,满面皆是惊讶。 良久,他的手,才缓缓地落在萧歌的后背上。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亲额娘。我怎么对待阿满和安儿,就会怎么对待你。” 二皇子心中激动,身子也打着颤,良久,才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额娘……” 屋中,一片寂静,宇文席看着眼前二人,也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另外一边。 羽化道人离了客栈,一路不做任何停留,很快便到了城外。 早已经有人在城外等候,一瞧到羽化道人的车马,便立即驱马赶来,随即策马转身,带着羽化道人往前快步而去。 “你们是在何处见到他们的?” 羽化道人和来人并肩而立,策马疾行,高声问道。 “就在那山顶上。” 说着,那人扬动手中皮鞭,指了指山顶地方向。 “可有人追踪?” “有。他也是为了逃脱追踪,才跑到了山顶。” 羽化道人眉头蹙得更加,跨马而坐的双腿,夹紧几分,口中不住高呼。 很快,几匹马已经冲上了山顶。 果真看到,远处一辆马车边围绕了三四个人,正中间还有一个衣衫褴褛,满头银发的老者。 那三四个人扯着那老者的胳膊,便要将他拉上马车。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做这等事情!” 羽化道人高呵一声,紧接着,整个人都飞身而出。 那些人根本没诶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跌跌撞撞后退两步,队形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第506章 灵山老人 羽化道人何等武艺? 他左冲右杀地冲进了几人之中,很快就将那队伍都冲得七零八落。 不见羽化道人落地,一手却已经拉住了还立在原地,面色慌乱的老者,腾身而起,便将老者带出了那些人的包围圈,落在一侧。 羽化道人带来的人,也纷纷翻身下马,立即迎了上来。 老者显然与羽化道人相识,看到他,也是微微一愣,环顾四周,又打量了一圈他带来的人,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你怎么也在都城?” “师父,我找了你好几个月了,终于见到你了。” 老者面色一顿。 不等他回答羽化道人的话,方才那几个想要拉着他上马车的人,已经冲了上来。 几人在羽化道人身边拉开架势,怒目盯着羽化道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快将他交出来!” 为首的人,已经拔出腰间利刃,对准了羽化道人,目光却落在老者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下手绑架。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这话才落,倒是对面的几个人微微一顿。 可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羽化道人已经摆开了架势,就往几人身上扑去。 “住手!” 羽化道人人都尚未冲到几人面前,便听到老者高声喊道。 羽化道人骤然收住脚步,错愕地别过头,盯着老者。 “谁告诉你,他们是来绑架我的?” 羽化道人微微一愣。 他的目光在老者和那几个人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可是,方才他们不是……” “我的确被人追杀。可他们是我的弟子,和你一样。” 羽化道人满面错愕,惊讶地望向那几人。 方才匆忙之中,他倒是没有仔细看。 如今细看,那几人中的为首之人,手中的确拎着一只锐利的长软剑,瞧那软剑,的确和自己的一样,如若不是师出同门,只怕不会用一样的武器。 “师父,这位是?” 那几日也对羽化道人充满了好奇。 “这位便是我常常和你们提起的,我最得意的门生,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羽化道人。” 闻言,几人皆是面露敬佩之色,诧异地望着羽化道人,“原来,这位就是大师兄啊。” 听到这个称呼,羽化道人的面色更是一红。 他的确是师父第一个收进门的弟子。 至于大师兄这个说法,实在是担当不了。 他在外,分明已经是叱咤江湖的角色,可是每每到了师父身边,却依旧是这副小孩气的模样。 那老者看着羽化道人,不由也无奈地摇摇头,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师父,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否则,若是那些人跟上来,只靠我们几个,只怕是难以对抗。” 羽化道人这才想起,师父如今还在围困之中,不能降低警惕。 “师父,几位师弟说的是,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老者答应一声,也立即跟着几人快步离开了。 羽化道人和老者上了马车,其他人骑马随行。 马车之内,只有羽化道人和老者两人,羽化道人再度跪在地上,对老者叩首行礼。 “师父,前些时日的事情,徒儿已经都听说了。都是徒儿不孝,害师父颠沛流离,徒儿给师父请罪了。” 说着,羽化道人重重叩首。 老者忙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众多徒儿中,最有本事的一个。我知道,只要你知道了我的事情,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可是,徒儿还是慢了一步。” 羽化道人垂着脑袋,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在一起,那样子,仿佛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若是萧歌和宇文席看到羽化道人如今的样子,定会错愕不已。 这哪里还有那个叱咤风云之人的半分模样? 瞧他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孩似得。 老者哈哈大笑两声,忙对他摆了摆手。 随即,老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环视了羽化道人一眼,低声道。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大梁使者团也在都城之内?” “是啊。” “这大梁使者,要来便来,怎么还有女眷?” 羽化道人眉眼一顿,错愕地凝视着老者。 “师父是说?” “今日我逃到山顶,遇到一男一女,自称是大梁使者团的人。我观他们二人的言行举止,不像是那寻常的随行奴婢,倒像是有身份之人。” “师父见到,许是我的两个徒儿。” 老者眉眼一变,惊讶地盯着羽化道人。 “大梁的常胜将军萧歌,和晋王宇文席?” 他并不奇怪这二人的‘死而复生’。 当日,羽化道人的假死药,还是从老者手中拿去的。 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那两个在大梁搅弄风云的人,竟然看上去那般低调。 羽化道人点了点头,眉眼却未曾舒展,瞧着更是心事重重。 “怎么了?” “萧歌如今怀了身孕,可那孩子却不能顺利诞生。” 羽化道人将萧歌身孕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者。 老者拧着眉头,想起自己今日看到萧歌之时的模样。 “难怪,她年纪轻轻,便瞧着愁容满面,原来是为了此事。” 话音才落,马车骤然晃动两下,紧接着便听到马车之下,传来一人高呵。 “你们是什么人?” “灵山,你还不肯现身,难道非要看着你这些徒弟都死在我的手中吗?” 马车外的声音,浑厚无比。 别说是外面那些护着马车的毛头小子们了。 即便是羽化道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不由拧着眉头,只觉得自己肝胆似乎都抖动了两下。 他略显错愕,抬眼望向眼前之人。 他便是外面那人口中的灵山! 灵山老人与羽化道人对视一眼,呵呵一笑,随即起身。 羽化道人抬手要拦,他却淡然地对羽化道人摆摆手,已经掀开了车帘。 “都是一些小辈,你何苦非要苦苦相逼呢?” 隔着细缝,羽化道人看到,外面那些原本守着马车的人,已经都跌倒在地,满面皆是痛苦之色,呻吟个不停。 第507章 羽化道人都打不过 马车对面的人,亦是一头银发,眉宇之中,却透露着天生的贵气。 闻灵山老人的话,那人只是扬动手中马鞭,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一众毛头小子,唇角勾动,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是他们不懂规矩,我帮你教训教训。说来,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如若不是我,在江湖上,他们这样没规没矩,被其他门派的人撞到了,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丢掉性命。” 灵山老人唇角微扬,打量了两眼脚下还在不住哀嚎的徒弟们,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你回来做什么?” 对面的人,面色骤然阴沉下来,言语之中,也不似方才那般戏谑,倒是多出了几分狠戾。 灵山老人亦收回目光,挑眉望向对面之人。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是羽化道人能想象得出,此刻的灵山老人,定是面含冷笑,凝视着对面之人。 “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不回这里来,还能去哪里呢?” “灵山,你当初抛下他们离开的时候,就该知道,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你的地方。” “我不想要这里的一寸土地,只想带着我的家人离开。”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灵山,你以为都城是什么地方?” 羽化道人在马车之中听得清楚,心思飞动。 灵山老人当初只身闯荡江湖,为了不连累家人,将妻子和一对儿女都留在了羌人都城之内。 这些年,他虽然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少名堂,可是却一只形单影只。 羽化道人听说,当年,江湖上的确有不少女子,都有心想要嫁给灵山老人,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起初,众人只以为灵山老人是瞧不上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女子。 后来,也是一次酒醉之后,羽化道人才知道,原来灵山老人竟然有妻室。 可灵山老人为了防止江湖仇敌寻上门去,一向将此事隐瞒得极其隐蔽。 就连羽化道人,虽然知道他有妻室,却也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身处何方,是什么人。 可是,听对方的意思,非但知道灵山老人的妻室究竟是什么人,似乎还知道她如今身处何处。 难道,对方竟然是灵山老人的友人? 想到这里,羽化道人微微向前挪动了些许身子,抬起手,试探着想要掀开车帘。 不想,灵山老人却骤然别过头,冷声呵斥,“别动!” 对面之人见到这情形,眉心微蹙,高声道,“车内何人?” “楚煦,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灵山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高声接着问道。 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羽化道人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楚煦? 原来对面的人竟然是楚煦? 江湖传闻,此人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楚煦冷着双目,凝视着灵山老人,抬起手中马鞭,“灵山,当初你带走的秘籍若是不肯交出来,我是不会让你见他们母子三人的。” 灵山老人侧过脸,盯着楚煦,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是分外坚定。 “既然如此,看来你我之间,非有一战不可!” 言毕,灵山老人已经从腰间拔出利刃,对准了楚煦的马头。 楚煦身后之人见状,便要拔剑,却被他抬手拦住。 “对付他,我就够了。” 说着,楚煦已经飞身下马,落在地上,竟然没有一丝声音。 两人之间硝烟弥漫,虽然尚未战到一处,却不难看出,这二人若是开战,定是天雷对地火,一场血战。 羽化道人知道,灵山老人武艺高强。 可是,楚煦也不差。 江湖传闻,楚煦一人可单挑群狼。 虽然如今二人都上了年岁,可瞧他方才翻身下马的速度和姿势,可半分不像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者。 羽化道人心中一紧,也顾不得方才灵山老人的呵斥,掀开马车帘,便冲了出来。 “师父,让我先与他一战。” 瞧到来人,楚煦双眼猛然一蹙。 羽化道人方才一直躲在马车之中,可是他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羽化道人的气息。 如若不是自己退步了,便是对方已经将屏息之功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看来,灵山老人还真是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交到了此人的身上。 见楚煦凝视着羽化道人,灵山老人的面色也是骤然一沉,猛地望向羽化道人,提高声音,厉声呵斥,“谁让你出来的!” “师父,若是徒儿不能保护师父周全,那便算是白费了师父对徒儿这些年的一番教导。” 羽化道人说着,警惕地凑上前,腰间的软剑已经拔了出来,对准了楚煦。 像! 太像了! 楚煦凝视着羽化道人,眉头轻蹙,许久之后,竟然扬动唇角,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倒是将羽化道人和灵山老人都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许久,楚煦才冷哼一声,重新望向灵山老人,高声问道。 “你将你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他,可是因为,他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 灵山老人侧脸,打量了羽化道人两眼。 此刻的羽化道人手持软剑,仰头而立,眉眼之中,满是坚定,的确与灵山年轻之时,十分相似。 “小子。” 楚煦看向羽化道人。 这还是羽化道人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你方才坐于马车之中,我却观不到你的气息。可见你的屏息之功的确登峰造极。不若,就让我先来领教领教你!” 说着,楚煦一个飞身,人在空中打着横转,冲着羽化道人便来。 他动作飞速,虽然在半空之中,却像是一只旋转的陀螺。 羽化道人后退几步,利刃向前,不等回过神来,却见那‘陀螺’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咣当’ 两人触在一处。 火光四射。 羽化道人竟然生生地接下了楚煦一剑。 周围众人见状,都露出惊讶之色。 简直难以相信! 就连灵山老人这样的功夫,和楚煦战在一处,都不一定能接下他这一剑!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楚煦已经落在了羽化道人身后,看到手中利刃,面色也是微微一顿。 第508章 竟是熟人 另一边。 宇文席和萧歌吃了二皇子亲手做的那桌菜,本要再同二皇子上街,买些羌人特色之物,轻烟却匆匆而入,脸上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姐。” 她凑在萧歌耳边,一手搭在唇瓣上,低声说了两句。 闻言,萧歌猛地别过头,“当真?” “我仔细问过了,的确是道人。” 萧歌丢下手中筷子,快步往外冲去。 “歌儿,怎么了?” “师父与人在城外山顶打起来了。对方人多势众,我担心师父吃亏。” 说着,萧歌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宇文席立即跟上,二皇子本也要跟去,却被宇文席安排在驿站等消息。 …… 羽化道人和楚煦一战几个回合,逐渐有些应付不来。 按说,在江湖上,羽化道人的武艺早已经出神入化,能与他比肩之人,实在少之又少。 万万想不到,楚煦的功夫,竟然远远在自己之上。 最后一击,羽化道人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后脚被一块石头绊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如此天赐良机,楚煦怎会放弃? 寒光一闪,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往羽化道人的双眼之中刺来。 当。 一声巨响,楚煦手中利剑,竟然已经多出了一个凹面。 紧接着,一只银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楚煦地手腕上。 楚煦吃痛,嘶啦一声,手中利刃,跌落在地。 他顺着银针飞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萧歌飞身下马,已经到了二人面前,拦在羽化道人身前,杏目微蹙,盯着楚煦。 “你是何人?” 楚煦挑眉,冷哼一声,沉声问道。 萧歌并未回话,转身扶住羽化道人,焦灼打量一圈,急切问道,“师父没事吧?” 羽化道人胸口涌动而起一阵血气,抬手捂着胸口,才勉强没有吐出血来。 他缓缓摇头,又打量了萧歌两眼,挑眉露出不悦之色。 “谁让你来的?” “师父,做徒弟地,若是不能护着师父的周全,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您教导我一番?” 听到这话,非但是羽化道人,就连楚煦都是微微一愣,侧身挑眉看向灵山老人。 “还真是一家子徒子徒孙啊,说话都一模一样。” 萧歌顺着楚煦的双眼望去,瞧到灵山老人,微微一愣,“你不是今日那个老者吗?” 灵山老人未曾回话,依旧凝视着楚煦,沉声道,“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啊。” 楚煦饶有兴致地凝视着萧歌,上下打量了一圈,双目停在了萧歌的眉眼之上。 他偏着头,扫视萧歌,看了许久,面色骤变。 “你到底是谁!” 楚煦一步上前,抬手便握住了萧歌的手腕。 他虽然年事已高,可手中力道极大,一时之间,竟然将萧歌都捏的不由呲牙。 “放开她!” 羽化道人高声道。 楚煦却似根本就没有听到,拧着萧歌的手腕,高声询问,“江南侯家,是你什么人?” 萧歌微愣。 不仅是她,便是羽化道人也是面色轻蹙,略显诧异地打量了两人一圈。 “我生母的确姓侯,可你所谓江南侯家,我不知是什么人。” 说着,萧歌拨开楚煦的手。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随即追问,“你父亲是什么人?” 此人好生奇怪。 萧歌凝眉,“与你何干?” “说不说!” 却不知哪句话惹恼了楚煦,他竟然拎起软剑,架在萧歌的脖颈上,还向前逼近一步,声音越发阴沉。 这招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或许管用。 可对于萧歌,却根本无用。 她扬着下巴,唇含冷笑,盯着楚煦。 “我萧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若是能被一只利刃吓怕,如何统帅三军?” “萧歌?” 楚煦面上慌乱更甚。 “轻歌曼舞戏诸侯的‘歌’?” 这话落下,旁人倒并无什么感觉,反是萧歌,猛然挑眉,惊讶地望着楚煦。 儿时,她的确曾经询问侯娘,为何要给自己起了‘萧歌’这么一个名字。 侯娘望着窗外盘桓而起的白色鸽子,长叹着气,低声道,“轻歌曼舞戏诸侯,惟愿普天为大同。” 自那之后,萧歌便深深地记住了自己名字的来源。 长大之后,她饱读诗书,寻到了不少‘歌’字的出处,可唯独这一句话,却像是印在了她的心上。 “你怎么知道?” 楚煦面色更紧。 “侯娘现在在哪里?” 他握着利刃的手,都不住地打着颤抖,以至于那锐利的锋刃,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拍动。 “你认识我娘?” “你娘?” 楚煦猛地收回手,扔下利刃,几步上前,扶住萧歌的肩膀,打量了她一圈,终于知道,她脸上那股熟悉之感源自何处。 “侯娘,是你娘?” 萧歌略显错愕,凝视着楚煦,缓缓点头。 “她现在人在何处?她还好吗?” 楚煦的话,戳到了萧歌的痛楚。 她垂下眼,眼中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缓缓摇摇头。 “我娘如今在大梁林阳郡内。她……她还在世。” 几个字,便让楚煦陷入了近乎癫狂的状态之中。 他仰天哈哈大笑两声,竟然露出了满面满足之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死了。你,带我去见她。” 说着,楚煦上前就要去拉萧歌的手。 萧歌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楚煦,“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娘?” 楚煦望着萧歌,才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倒是灵山老人,缓步上前,凝视着萧歌,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真的是侯娘的女儿?” 萧歌迷惘不解,只剩点头。 “你娘就没有告诉过你,她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是什么人吗?” 萧歌错愕慌乱,本能地别过头,望了两眼羽化道人,又看向眼前两人,慢慢摇头。 “自打我记事开始,我娘便从未离开过萧府。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她成婚以前的事情,更是从未提起过。两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灵山老人和楚煦对视一眼,二人竟然都露出了满面为难痛苦之色。 第509章 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 大梁江南。 坊间传唱一首童谣。 侯家有女初长成,先习武来后从文。 要问江南谁最俏,当看雨巷六十号。 而六十号,正是侯家! 侯家嫡女侯娘,生得花容月貌,习得一身武艺,十四岁,便随着自己的两位师兄行走江湖。 他们三人仗剑走天下,彼此照料,整整三年。 今天,是侯娘被召唤回侯家的日子。 后门外守着的两个俊俏少年,一人站在一边。 左边的人,双手绕与身前,手中坚刃熠熠生辉。 右边的人,手无寸铁,唯独腰间缠着的那只长链,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着些许光芒。 “师妹急着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妹的娘亲在信中只说让她尽快回来,却并未说起究竟是什么事。” 手持利刃之人,微微别过头,望向院内方向。 侯娘已经进去足足半个时辰了,却没有丝毫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之色。 就在二人要继续守着的时候,木门骤然打开。 只见一面戴轻纱的女子,已经从院中冲了出来,面色发红,胸口起伏,还在剧烈地喘着粗气。 “你若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院内一中年妇女,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追了出来。 侯娘停住脚步,侧过头,只用余光打量了两眼追着自己而来的女人,眉眼轻动。 “娘,我不会嫁的!” 说完,侯娘转身便走。 身后的中年妇女还在不住高呼,可侯娘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两个少年见状,对视一眼,也立即对中年妇女行了礼,匆匆跟了上去。 待到二人追上侯娘,才看到她竟然早已经是满面泪水。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楚煦将手中坚刃收起,拦在侯娘身前,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关切问道。 “是啊。究竟怎么了?” 灵山也匆匆上前,凝视着侯娘。 侯娘不答话,肩膀s上下耸动,依稀还能听到她抽搐的声音。 她越是如此,灵山与楚煦便越是焦急。 “我去寻你娘问问。” 楚煦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侯娘一把扯住。 她眉目轻颤,掀开长纱,望着楚煦,喉咙颤抖,言语也结结巴巴。 “我娘,要我嫁给京城一位举子。” 楚煦抬起的手,骤然落了下来。 年轻的眉心,紧紧地蹙在一起,凝视着侯娘,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灵山看得清楚,立即别过头,背对着二人,瞧着身后的方向,可却不自觉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师兄,我不会答应的。” 侯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握住楚煦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似乎只有这般,才能不让楚煦从自己的手下溜走。 两人之间,沉寂许久。 不想,待到楚煦再度抬起眼的时候,眉眼之中,竟然多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凝视着侯侯娘,那猩红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很好啊。” 三个字,让侯娘和灵山都同一时间,看向楚煦。 灵山挑着眉头,满面不解之色。 侯娘则是一脸的惊讶,不可思议。 许久,她才微微扬动唇角,挤出了一抹笑容。 说是在笑,实在是比哭还不如。 “师兄说什么?” 那笑容,苍白无力,一双眼,没有丝毫笑意。 “我说,那很好。” 侯娘上前一步,手才抬起,却见楚煦不动声色向后退上一步。 她的手,慢慢落了下来,自嘲地扬动唇角。 “师兄真的觉得好?” “否则呢?你一个女子,总不能真的一直跟着我们闯荡江湖吧?” 楚煦猛地别过身,背对着侯娘,那高大的背影之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若是嫁给别人,师兄不会有半分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 楚煦抬眼,正对上灵山的目光。 他几步上前,一把握住灵山手腕,拉着他,走到侯娘身畔。 “你问问灵山,他会难过吗?” 灵山面色凝重,拧着眉头,盯着楚煦,一把甩开他的手。 “楚煦,你胡说什么呢!侯娘在我心中,只是师妹而已,为何要难过?” “对啊。那侯娘在我心中,也只是师妹而已,我自然也不会难过。” “你胡说……” 话都尚未说出,侯娘已经沉声打断了灵山接下来的话头。 她抬眼望向楚煦,鼻尖泛红,微微翕动两下,眉眼之中,多出了些许苍白之意。 “楚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在乎?” 衣袖中的手,紧攒在一起。 楚煦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的衣袖够宽敞,他们才看不到自己握着的手。 “当然。” “便是我嫁给旁人,日后你我不得相见,你也不在乎?” 凸起的喉咙攒动,心中骤然闪过一丝说不出的疼痛。 饶是如此,楚煦依旧保持着笑意,“当然!” “楚煦!” 灵山高呼一声。 “师兄。” 侯娘侧脸对着灵山,长发遮挡住了她的面颊,瞧不出她面上的波动。 许久之后,只是听你感到侯娘淡然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着两位离开了。我家中还要为我筹备婚事。等到大婚当日,我会给二位下请贴的。” 言毕,侯娘抬起眼,与楚煦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仿佛架起了一堵无人能够靠近的高墙。 楚煦眉眼抖动一番,“你可要想清楚了。” “师兄不是说,不管我嫁给谁,你都全然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可是,不代表你就要随意挑一个人来嫁啊。” 侯娘冷笑一声,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她每逼近一步,楚煦便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两人一进一退,将楚煦几乎逼到了墙角之中,侯娘才缓缓开口。 “既然无法嫁给自己心仪之人,那嫁给谁,不是都一样吗?” 灼灼的目光,凝视着楚煦,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半晌,侯娘终于放弃,冷笑一声,后退两步,低着头,握着利刃的手,加重几分力道。 “二位,多谢这些年你们的照顾,咱们有缘再会。” 言毕,她头也不回,阔步而去。 第510章 侯娘早就死了 过去的一切,在楚煦和灵山老人一人一句地叙述之下,仿佛历历在目。 萧歌似乎都能看到,当日的娘亲,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离开了自己一心一意想要与之相伴的男人,转身走入了那座高门府邸,嫁往京城。 她胸口微微起伏,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望向身侧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楚煦。 “你真的不在乎吗?” 楚煦后背一僵,别过头,那双本就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竟然布满了血丝。 “我……” “我想,只要你多说一句在乎,我娘一定会不顾一切,和你们走的。” “我只是个江湖人士,哪里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呢?”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娘,或许她就愿意跟你过不安稳的日子呢?” 一句话,让楚煦面如筛糠,竟然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萧歌猛地起身,情绪激动,脸都涨得通红。 “你只管你能给我娘什么,可曾问过,她想要什么?” 宇文席忙握住萧歌,随即一同起身,打量了两眼楚煦,又将目光落在萧歌身上。 大手在萧歌的后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低声安慰。 “歌儿,先坐下,听他说完。” 良久,萧歌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重新坐了下去。 “那之后呢?你就没有再去寻过我娘吗?” 楚煦似乎想到了什么,肩膀猛烈地抽动起来。 一侧的灵山老人长叹一声,接过了楚煦的话头。 “那日我们与你娘分开之后,回到客栈,没多久就听说,你娘和京城那举子的婚事,定在三日之后。” 那三日,是楚煦迄今为止,最痛苦的三日。 他几乎是日日酗酒,没有一日是清醒的。 灵山老人眼看着楚煦如此,劝他若是放不下侯娘,就该去将侯娘寻回来才是。 终于,侯娘大婚之日还是来了。 这日,整个城中都热闹非凡。 送亲的队伍,一早就将整条主街包围。 侯家在江南乃是大户,侯家大小姐,素有贤名在外,人人都想要瞧一瞧,能被侯家择为东床快婿的人,究竟是什么角色。 楚煦和灵山也混在人群里。 日过三竿。 侯娘着一身鲜红嫁衣,在喜婆的搀扶下,从府内缓步而出,身边跟着的新郎官,春风得意,逢人便笑。 侯娘盖着盖头,瞧不到她的神色。 敬了茶,侯娘被喜婆塞进了轿撵之中。 楚煦猛然上前两步,却被拦着人群的小厮挡住。 “什么人?要做什么?” “侯……侯娘……” 许是因为三日没有说话,楚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唤出了一声极其难听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干涩难听的呼唤,似乎唤起了他心中那股子劲道,竟然跌跌撞撞,上前两步,探出手,不住高呼,“侯娘……侯娘……” 人群一时哗然,人人都往这边瞧来。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将楚煦的声音,隐藏在人群之中。 侯家家主很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场景,立即吩咐小厮和护院,将楚煦拉走。 彼时的楚煦,武艺远不是如今的样子。 在众人的拉扯之下,很快就被拖走了。 侯家家主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将他和灵山一同带入了府中,盘问再三,得知了他们与侯娘的关系。 侯家家主勃然大怒。 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在外游荡,竟然是和这么两个不三不四的江湖人士在一起。 侯家家主立即吩咐人,要将他们两人赶出去,日后再也不许他们踏入江南半步。 小厮才进屋中,院外却冲进一个满头是汗,还穿着一身大红色送亲喜服的小厮。 那小厮也顾不得家主还在愤怒,跪在地上,高声告诉家主。 送亲的队伍刚刚出了城,就遇到了劫匪,侯娘和新姑爷都下落不明,失踪了。 楚煦和灵山对视两眼,即刻动身,根本顾不得家主的大呼小叫,冲出府中。 送亲的队伍早已经七零八落。 劫匪将送亲的小厮打得鼻青脸肿,问什么,他们都只有摇头地份。 楚煦和灵山找了整整五日,最后却以侯家寻到了一具尸体为结局,为侯娘发丧。 侯家喜事变丧事,侯家家主一蹶不振。 很快,侯家便逐渐没落下去。 再后来,楚煦认定,就是因为自己当日武艺不佳,没能在侯娘出嫁当日拦住她,以至于她落得那番下场。 所以,后来的这些年,楚煦便一直潜心修炼,只问世上顶尖武艺,不再过问男女红尘。 灵山老人说完,扫视了一眼楚煦,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可是,我娘从未和我说起在这些。” 萧歌垂着眼,拧着眉头,搭在身前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心中无数的疑问,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侯娘分明好好地活着,非但到了京城,而且还在京城为萧宏生儿育女。 虽然,云氏过门之后,侯娘和萧宏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侯娘身子被云氏害到那般地步。 可是,在云氏过门之前,记忆之中,侯娘和萧宏的感情并不差。 一时之间,萧歌身甚至有些怀疑,楚煦和灵山是不是认错了人? 他们说的那个侯娘,或许只是和自己的娘亲同名同姓? 瞧到萧歌对自己投来了疑问的目光,灵山老人长叹一声,接着道。 “原本,我也认定,侯娘定是死了。可是,这两年,关于当年侯家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我才意识到,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闻言,不仅是萧歌,楚煦竟然都投去了错愕的目光。 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话,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从侯娘大婚,到被劫匪绑架,也许都不过是侯家自导自演地一场戏罢了。当初的侯家,底子已经完全掏空。听说,侯家家主在外还欠了一大笔外债。他们只有侯娘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用这样的法子,保全侯娘,难说等到事情败露,会不会牵扯到侯娘。” “你是说,一切都是一场戏?当日根本就没有劫匪?” 灵山老人凝视着萧歌,缓缓点头。 第511章 你娘,还好吗 一侧楚煦却腾地一下站起身,满目怒色地盯着灵山老人,高声喊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一场戏?” “那尸首当日面目全非,只是靠着身上的嫁衣,就被认定,是侯娘的尸首。当初,你我都还年轻,再加上骤然得知侯娘死了的消息,还在悲痛之中,根本就来不及细思,其实当时有不少细节都出现了问题。” 楚煦只觉浑身冰凉,凝视着灵山老人,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仔细想一想,若是那尸首真的是侯娘,以侯家当日在江南的势力,怎么会查不出行凶之人究竟是谁?还有,为何只有侯娘一人的尸首,那新郎官呢?传闻中,新郎官可是和侯娘一同被人绑架。” “侯家家主半辈子都在经历大风大浪。侯娘之死,固然对他打击颇深,可是却也决计不至于一蹶不振,以至于要赔掉所有家业的地步。” 灵山老人说完,别过头,望向萧歌。 “还有,她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当日的侯娘根本就没有死,甚至侯娘可能都不知道她出嫁之后,江南发生的这些事情。否则何以,她连自己是江南侯家的后人都不知道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歌身上,纷纷点头,显然都同意了灵山老人的说法。 唯独楚煦,却依旧摇着头,满面质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灵山老人也不再多解释,“往事如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追究当年的真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就连楚煦,也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垂着头,眼中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萧歌也终于从这些故事之中,回过神来。 她打量了灵山老人和楚煦两眼。 “自我出生以来,便从未听人提起过我娘家中具体情况,也从未听说,我娘回娘家。我觉得,师祖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句话,成为了最后一根压死楚煦的稻草。 他仰着头,闭着眼,倒吸一口气,胸口重重起伏,似乎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情绪,都硬生生地吞进胃中一般。 “孩子。” 灵山老人望着萧歌,唇角轻扬,尽力挤出一抹笑容。 “你娘,还好吗?” 萧歌不知,该如何回答灵山老人的话。 好? 侯娘如今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话,如若不是身边还有嬷嬷伺候,只怕连起居都是问题。 不好? 自从侯娘离开了萧府,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萧歌甚至偶尔能从侯娘的脸上,看到些许当年她抱着自己,坐在廊下,笑呵呵的样子。 许久,萧歌抬起眼,对上了灵山老人期待的目光。 “我娘如今过得十分安逸。” 灵山老人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当年,他们三人一同行走江湖。 他虽然对侯娘并无男女之情,却也真的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 如今,知道侯娘还活着,灵山老人的心中,也自是欢愉。 灵山老人侧过头,打量了楚煦两眼。 “你多年来,一心寻找武林各种秘籍,自是为了修炼上乘武功,以弥补当年自己没能救下侯娘的亏欠。如今,侯娘尚在人间,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众人望向楚煦。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瞧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楚煦的目光,始终落在萧歌身上,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方才说,你娘在林阳郡?” 萧歌缓缓点头。 “带我去。” “楚煦!” 灵山老人面色骤然沉了下来,盯着楚煦,厉声道。 “你去做什么?当初,是你丢下侯娘,如今,她已经有了孩子,你又要去做什么?” 楚煦依旧凝视着萧歌,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随意睨了睨灵山老人。 “你未免管得也有些太多了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楚煦,你这些年做了多少事情,若是都被侯娘知道,你猜,她还会不会原谅你?” 闻言,众人皆错愕地望向楚煦。 楚煦眉眼一顿,喉咙上下滑动,面色阴沉不定,挑眉怒目凝视着灵山老人。 “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灵山!” 楚煦猛地站起身,怒色盯着灵山老人。 “你没有资格说我。你分明已经知道,当初的事情,根本就是侯家的一出戏,却不肯告诉我。害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侯娘真的死了。我会作出那些事情,你以为你就不用担责任吗?” “你……” 灵山老人也猛地起身,二人对峙在一处,皆是胸口起伏,怒目凝视着对方。 许久,却听到萧歌缓缓道。 “二位。” 她慢慢地站起身,目光在灵山老人和楚煦的身上游走了一圈,长叹一声。 “你们不用争了,即便是你们都去了,我娘也未必能认得出你们。” 瞧到二人惊讶的目光,萧歌略显无奈。 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娘双目已瞎,双耳已聋,也无法再说话了。” “什么?” 灵山老人和楚煦几乎是同时别过头,诧异地盯着萧歌,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 楚煦一步上前,捏住萧歌的肩膀,高声问道。 他手中力道极大,捏的萧歌不由嘶啦一声。 宇文席即刻起身,一把拨开楚煦的手,将萧歌护在自己身后。 萧歌揉着自己发痛的肩膀,望了楚煦两眼。 他越是紧张,便越能说明,侯娘在他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萧歌垂着眼,良久之后,才缓缓摇头,多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这些年,我娘在京城过得并不好。如今到了林阳郡,也只能算得上是是暂时安顿晚年。你们若是还顾及着当初和我额娘的师门情谊,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反正,你们如此天各一方,也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差这么几年吗?” 闻言,灵山老人和楚煦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变,向后退了两步,纷纷坐在身后的石头上,垂着眼,不再说话。 第512章 埋伏 山顶上起了风。 半山腰的树丛,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灵山老人和楚煦低着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前种种,如今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留在心中的,除了多年以来留下的遗憾,便是当年未能开口说出的感情。 这种感觉,在场众人之中,没有人比宇文席和萧歌更加理解。 看到二人垂着双眼,一言不发,宇文席心下思虑万千,不由抬手,握住了萧歌搭在膝盖上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萧歌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容,宇文席的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苦涩情绪。 他才要开口,余光闪烁而过,却瞧到一边的灌木丛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有一秒,可宇文席却看得清楚。 那双漆黑的眼睛,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几人。 他握着萧歌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萧歌微愣,错愕地别过头,望向宇文席,却见他已经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他缓缓挪到萧歌身侧,抬起一只手,环住萧歌的肩膀,身子往她的身边靠了靠,远处瞧去,似乎只是他们凑在一起说话罢了。 “后面有人。” 宇文席的声音很低,只有在场几人能听到。 方才为了方便说话,灵山老人和楚煦,都将与此事无关的人打发走了,并且叮嘱他们,若是没有吩咐,不许上前来。 这后面的人,不会是他们的人! 那会是谁呢? 这里坐着的,可都是顶尖的高手。 敢在这里偷窥他们说话,若非同样是个中好手,便是吃饱了撑的,不想要命。 灵山老人和楚煦对视一眼。 “你们坐着,我去看看。” 楚煦说着,已经起身,往身后的树丛摸了过去。 很快,那树丛中便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就见楚煦拖着一人,从树丛走了出来。 那人已经被他打晕,翻着白眼,浑身无力,几乎是被楚煦扔在了众人面前。 “是晋御风身边的人。” 才看了一眼,萧歌立即道。 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灵山老人打量了楚煦两眼,没好气地沉声道,“让你去看看,又不是让你杀人。” 楚煦略显不悦,只是扫视了他一圈,冷哼一声,蹲下身子,抬手已经捏住了那人的人中,一边用力,一边还对灵山老人没好气地道,“谁告诉你我只会杀人的?何况,不过是这么一个不值价的小角色。我杀了他,还不够我自己跌身份的呢。” 说着,便见方才倒在地上的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唰地一下睁开眼睛,慌乱地环顾四周。 见那人醒来,楚煦扬动下巴,盯着灵山老人,那模样,竟然像是一个立了功的小孩,在等待夸赞一般。 灵山老人冷哼一声,别过头,看向那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是路过地。” 那人眼盯着左下角,一脸慌乱之色,跪地起身,连连对众人叩首行礼。 “诸位好汉,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过?” 宇文席冷笑一声,猛地抬手,趁着那人不备,已经将他的腰牌扯了下来,咣当一声,扔在那人面前。 “吐蕃晋将军府中的腰牌。狐狸尾巴都不藏好,也不知你们家将军怎么敢让你这种货色来盯着我们?怎么?难道是不将我们放在眼中吗?” 见身份暴露,连六索性也不再隐瞒身份。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慌乱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边生寒的冷静。 “原来,你们已经认出我来了啊。” 看着他嘴角带着怪笑,狰狞地打量着众人,萧歌和宇文席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连六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打量了坐着的众人一圈。 “我家将军就在山下。今日,别管你们是什么人,都要给他们二人陪葬!” 说着,连六抬手,指了指萧歌和宇文席。 却见二人毫无畏惧之色,对视一眼,反而都仰起头,像是在看笑话一般地看向连六。 在座众人之中,唯独他们二人辈分最低,武艺相对平平,连他们二人都这般平静地望着连六,更别提其他几人了。 楚煦是其他三人之中,脾气最为火爆的。 听到连六这话,他猛地站起身,已经一把揪住连六的衣领。 出乎意料的是,连六倒是并未露出丝毫慌乱,只是微微仰着头,盯着楚煦的双眼。 “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愚蠢的话。” 楚煦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连六被他拎了起来,呼吸逐渐微弱,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即便如此,可他却硬生生地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反而怒色凝视着楚煦,似乎根本就没有将楚煦放在眼中。 就在此时,四周的灌木丛中,终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便见树丛抖动,不少人从树丛之中走了出来。 这些人,虽然人人都穿着便衣,可是手中却都拎着长弓短剑,看样子,都是有备而来。 众人起身,楚煦松开连六,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几人之中。 连六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冷笑着,扫视了楚煦一眼,沉声道,“我没有骗你们吧。你们若是想活命的话,最好将他们二人交出去。我们将军找到是他们二人!你们若是执意要与我们将军为敌,就别管将军对你们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楚煦的面前便闪过一只手掌。 那手掌重重地落在连六的后脖颈上。 很快,连六便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像是一团棉花似得,跌倒在地。 楚煦有些错愕地望向出手的灵山老人。 “烦死了,说个不停。” 言毕,他像是个没事人似得,看向灌木丛的方向。 楚煦不住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以为灵山当真变了性子,与世无争了呢。原来,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顺势望去,灌木丛中,走出一独眼男子,手持扇柄,面带笑意。 第513章 论起打仗,我是你祖宗 “又见面了。” 晋御风面含笑意,缓步上前,目光落在萧歌和宇文席身上。 “晋御风,你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怎么?莫不是你另外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听到宇文席这话,晋御风的唇角微微勾动了两下,面上多出了些许冷笑。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没有被宇文席激怒。 “若是我之前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别说是折了一只眼睛,就算是再瞎一只,又有何妨呢?” 晋御风唇角含笑,饶有兴致地扫视了萧歌和宇文席一圈,缓缓开口,慢慢地道。 “太后娘娘,晋王爷。”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二人身份,如今可是绝密。 唯一已经知道他们身份的,便是胡杰。 看来,胡杰在萧歌的手中吃了亏,转头便又与晋御风合作了。 晋御风虽然是个好色之徒,平日里行事也放浪形骸,可他到底带着吐蕃大军打了这么多场胜仗。 晋御风知道了萧歌和宇文席的身份,就一定会猜到。 只要他们二人还在,便是想尽了法子,也不会让羌人和吐蕃合作。 最重要的是,萧歌盛名在外,晋御风自心底对她便有一股说不出的畏惧之意。 他心中知道,只要有萧歌在,便是自己再带多少大军,也无法战胜大梁。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底开花,便再也无法忘记。 此刻,晋御风看到萧歌,再也没有了欣赏美人的想法,唯一的想法,便是一定要除掉萧歌! 他盯着萧歌,眉眼紧蹙,搭在身侧的一双手,都紧紧地攒在一起。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二人不是早都该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死而复生的说法?” 宇文席才要答话,萧歌拉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了晋御风一圈,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晋御风心底本就对萧歌有着畏惧之意。 此刻看到她的笑容,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多出了几分慌乱。 且萧歌笑得越是淡定,晋御风的心中,便越是慌乱。 “你笑什么?” “晋御风,你怕什么?” 闻言,晋御风更是猛地一步上前,怒目盯着萧歌。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此刻另外一只眼睛猛然睁着,瞧上去更是恐怖骇人。 “你说什么?你睁大眼睛瞧瞧,此刻你们身边都是我的人。我怕?该害怕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萧歌坦然自若,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还上前两步。 “晋御风,你带着吐蕃大军在草原上叱咤了几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既然在你心中,我大梁国力衰弱,根本算不得你的对手,为何你要攻打大梁,却非要如此耗费心机,来与羌人合作呢?” 晋御风心头微颤,眉心抖动,喉咙上下滚动一番。 “后来,我想明白了。”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缓缓走到了晋御风面前。 宇文席追上几步,却见萧歌抬起手,在背后对他晃动两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她直勾勾地凝视着晋御风,唇角含笑,眉眼弯动。 “因为你怕。” “怕什么?” “你怕输给我。” “输给你?” “准确地说,不是你怕输给我。而是你知道,你一定会输给我的。” “你胡说!” 晋御风骤然暴怒,猛地上前,抬手冲着萧歌的脖子便掐了过去。 他的手才刚刚到萧歌的脖颈处,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把捏住。 “晋御风,你不过带着吐蕃人打了几场胜仗,就忘记了,什么是尊卑礼仪了吗?” 萧歌微微加重了手中力道。 晋御风仰着头,盯着萧歌,“什么尊卑?我与你非亲非故,有何尊卑可言?” “你自是与我非亲非故,可若是说起打仗来。你在我面前,充其量便是小巫见大巫。你那点胜绩,在我眼中,不过就是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成果。” “你……” 晋御风心中怒气更甚,挣扎着便想要上前。 他越是挣扎,萧歌手中的力道便越是加重几分。 晋御风带来的人,想要上前,遇上了萧歌冰冷的目光,众人竟然被惊得面面相觑,对视几眼,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也不必再跟你藏着掖着了。” 萧歌收回目光,凝视着晋御风,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在战场这么久,这还是晋御风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的脸上,可以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下也闪过一丝慌乱。 “晋御风,我的确是萧歌。今日,我也实话告诉你,你带着吐蕃人,闯下的那点子成绩,不过九牛一毛。若是,你想要靠着这点本事,就和我大梁一较高低,我自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说着,萧歌猛地松开晋御风。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卸去,晋御风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微微抬起眼,盯着萧歌,一动不动。 真真切切! 这是晋御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杀气是何物。 他一时思绪翻动,竟然不由在想,那些和自己打仗,最后落在他手里的人,最后看到他的时候,是不是就像自己现在看到萧歌一样的心情。 眼前之人,分明该是自己的仇敌。 可是,他心中竟然还多出了些许敬佩之意。 晋御风搞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费了不少气力,才算是勉强将那令他心神不宁的感觉,一点点压制下去。 “晋御风,让你的人退下去,我还能保着你一条性命。” 闻言,晋御风突然狂笑不止。 他抬眼盯着萧歌,“你为何如此张狂,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们二人的身份告诉众人吗?旁人倒也罢了,你觉得,若是大梁那些老古董们,知道了你们二人的身份,会怎么做呢?” 了无回音。 萧歌淡然的目光,甚至让晋御风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大梁已经亡故的太后娘娘。 第514章 约定 萧歌柳眉挑动,那双眼中,多出些许淡然的笑意。 “晋御风,到底你是大梁人,还是我是大梁人?怎么你好像都要比我了解大梁那些老臣呢?” 闻言,晋御风面色一顿。 早就听说,大梁的太后娘娘,铁腕手段,朝堂之上,无人不服。 只怕,便是自己将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大梁之内,只会让那些原本已经惶恐不安的老臣,得以安心。 毕竟,有这么一位叱咤风云,无往而不利的将军在,才能保住他们在京城高枕无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若是没有晋御风自己,或许老臣们还会对萧歌诈死之事,议论上那么十天半个月。 不过,有小皇帝压着,只怕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议论。 何况,如今还有晋御风这个外敌,对大梁虎视眈眈。 对于那些老臣们而言,这个时候,都在盼着萧歌能复活呢。 说不定,得知了萧歌还活着的消息,他们一个个,倒是恨不能举手欢迎呢。 想到这里,晋御风心中越发不宁,连带着面色也有些难看。 萧歌瞟了他一眼,唇角带笑,双手在身前拍动两下,似乎只是整理了自己手心里的灰尘。 她再度望向晋御风,沉声道。 “晋御风,你不就是想要看看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更厉害吗?其实,不用两国开战,我们也能决一生死。” 萧歌话音才落,不等晋御风答话,宇文席已经几步上前,一把捏住了萧歌的手腕,拧着眉头,带着几分不悦之色,盯着萧歌,声音阴沉不定。 “歌儿,你胡说什么呢?” 自从萧歌得知,她腹中的孩子怕是留不住,便一直心绪不宁。 虽然她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似乎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宇文席知道,在萧歌心中,根本就无法过了自己内心之一关。 说是要和晋御风决一死战,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二人四目相对,瞧着宇文席鹰隼般的眸子里,阴郁闪动不定,萧歌不由在心中暗道:看来,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真还是宇文席啊! “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她压下自己心中所有的思绪,重新望向晋御风,柳眉挑起,眉眼带笑,“怎么样?敢吗?” “有何不敢!” 晋御风几乎是立即回话,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冲动,人向后退上两步,已经拉开了架势。 “谁说是现在了?” 萧歌突然觉得,就这样逗弄逗弄晋御风,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她笑呵呵地望着晋御风,抬头看了看天空,“三日之后,还是在这里。若是你赢了,日后,不管你要对大梁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插手。可若是你输了,五年之内,不许你再踏入大梁一步!” 晋御风拧着眉头,盯着萧歌,心思翻飞。 五年。 他离开吐蕃的时候,可是答应得好好的,自己在三年之内,就要打下大梁。 若是此事传回吐蕃,被王上知道,他竟然和萧歌暗中做了这样的交易,怕是会治他一个死罪。 “怎么?不敢吗?” 闻言,晋御风所有的顾及,瞬间都被抛之脑后,立即望向萧歌,声音都连带着提高了几分,“敢!有什么不敢的!” “歌儿!” 宇文席更怒,捏着萧歌的手腕,手中力道极大,很快就让她的手腕一片通红。 “看来,是你不敢。” 晋御风嘲讽地扫视了宇文席和萧歌两眼,声音提高了几分。 萧歌缓缓推开宇文席的手,唇角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笑意。 “晋御风,你我都是领兵打仗之人,自是说话算话。三日之后,我们在这里相见。谁若是不来,便是主动认输!” 言毕,萧歌才猛地别过头,与晋御风四目相对。 这还是晋御风第一次和一个女人打这样的赌。 他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期待。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和一个女子打这样荒谬的赌,还赌上了自己攻打大梁的机会。 可是,只要想到,对方并非寻常之人,而是鼎鼎大名的萧歌,他心中便又燃起了一阵阵期待。 “好。” 晋御风说着,侧过身子,对萧歌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依旧扬着下巴,瞧着还是那样不可一世的模样。 “几位,今日你们可以离开了。” “将军。” 身后即刻有人跟上,凑在晋御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您确定要放他们离开吗?纵虎容易擒虎难啊。” 晋御风一向是个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所做之事,指手画脚的人,听到这话,更是没好气地剜了那人一眼,厉声道,“你这么能干,那你来打?” 那人闻言,面色一顿,一边道着歉,一边向后退了两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萧歌等人。 “师父,咱们走。” 萧歌说着,已经上前扶住羽化道人,快步往前而去。 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离开。 晋御风一直目送着萧歌离开,心中对这个女子,由一开始的畏惧,变成了如今的敬佩。 想不到,她那小小的身躯之中,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魄力。 敢一人和自己挑战,赌上大梁的命运。 如若不是对自己极端自信,绝难做到这样的地步。 瞧到身后的小厮一脸惆怅,晋御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两声,“怎么?难道你就认定,我会输给她吗?” “属下不敢。将军英明神武,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女人。属下只是觉得,白白丢掉了这么一个除掉她的大好机会实在是有些可惜。如若胡杰说的是真的,此人的确是大梁的太后娘娘,那位战神。那日后,她说不定会成为咱们最大的敌人。” 后边的话,小厮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未曾多言。 倒是晋御风,听到这话,眉眼微微挑动一番,唇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似乎并不将这后果放在心上。 他一只眼睛被黑布罩着,也难掩另外一只眼睛里,淡然独特的笑意。 这里众人,都跟着他许久,还从未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第515章 尽力或许可保 驿站。 众人在驿站之前落马,轻烟和二皇子早早得了消息,匆匆迎了出来。 羽化道人下了马,迎上前,从马车之中,搀扶出满头银发的灵山老人,倒是将轻烟二皇子看得一愣。 这怎么出去的时候,不过是两个人,回来之后,就带回了一个呢? 轻烟上前,扶住萧歌,才想询问,却见马车上一人翻身而下,头也不回,径直往驿站之中走去。 宇文席这等反应,倒是惊得轻烟不知如何是好,满面错愕地打量着萧歌,低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他便拉着脸,一言不发。 想来,是因为萧歌不顾他的反对,非要与晋御风约定三日之后,在山顶一战,想来惹得宇文席有些不悦。 她对轻烟笑了笑,摇摇头,抬手指了指灵山老人,“这位是师祖,灵山老人。你吩咐人收拾出一个上房,给他独住。” 灵山老人听到萧歌的话,匆匆上前。 “不必了。我听说,你怀着身孕,但身子却不大好。我给你瞧瞧。” “师祖……” “别这么叫我。侯娘是我的师妹,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伯父。” “伯父?” 萧歌有些错愕,本能地别过头,望向羽化道人。 她若是要唤灵山老人伯父,那岂不是和羽化道人平起平坐了? 见羽化道人并未否认,萧歌这才大着胆子,望着灵山老人,低声道,“伯父。” 听到这称呼,灵山老人瞬间便笑得眯缝住了一双眼睛,连连点头,显然是对这称呼十分满意。 他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因为一个称呼这般开心。 “我给你瞧瞧你的身子。” “现在?” 灵山老人点点头,笑眯眯地凝视着萧歌。 羽化道人在旁接过话头。 “我的医术,乃是师父亲传,却不过学到了十分之一而已。你这一胎,若是能得到师父照料,说不定孩子便可安稳降生。” 萧歌一双原本暗淡的眸子,瞬间便多出了光芒。 “伯父,若是真的能保下这孩子一条性命,歌儿便是万死也难报伯父之恩。” 说着,萧歌上前扶住灵山老人,快步往驿站之中而去。 一个转身,却见门边,宇文席探出身子,虽然面无表情,却难掩眼中的欣慰。 看到他这样子,倒是惹得萧歌不由抿着唇瓣,呵呵一笑。 萧歌搀扶着灵山老人进了屋中,他为萧歌号了脉,面色同样凝重。 “道人说的不错,这一胎的确不是好时候。” 萧歌失落地垂下眼,将衣袖拉下,长叹一声。 一侧宇文席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冲着她露出笑颜。 “不过,倒也并非一定保不住。”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的眼中,再度燃起希望。 “只是,你想要这个孩子活着,自己便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我拼尽一身的医术,能保这孩子到八个月。八个月一过,便定要催产。到时候,定会惨痛异常。” 听到这里,萧歌的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几分。 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只要能保住这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好。” 灵山老人凝视着萧歌,眉眼弯动,似笑非笑。 “你这性子,果真同你娘一模一样。” 对上萧歌的笑容,灵山老人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有你这念头,我定会尽力保着你们母子平安。只是,你也要好生休养自己的身子,且不能动怒、动气,更不能舞刀弄枪。” 别的到也罢了,‘舞刀弄枪’四个字才刚刚落下,萧歌便立即感受到了身侧人怨毒的目光。 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微微抬起眼,尽力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望向宇文席。 “是啊。不能舞刀弄枪。可是,这话她怎么肯听呢?” 听着宇文席恼怒的声音,萧歌不由尴尬。 她握住宇文席的手腕,晃动两下,尽力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眨巴两下眼睛,低声道,“快别说了。这许多人面前,你就不替我丢脸吗?” 看到她孩子气的模样,宇文席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一多半。 其他人也被他们的互动,惹得对视几眼,纷纷面含笑意。 宇文席无奈摇头,蹲在萧歌身侧,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沉声道,“三日之后的那场决战,你不许去。大梁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统军之人。再说了,吐蕃如今吞并了草原诸多部落,定要再度对外扩张。他们将目光放在大梁,那是早晚的事情,岂是你一人去做个什么生死决战,就能避免的?” 羽化道人也点头同意。 萧歌见众人都以责问的目光望着自己,只能缓缓垂下眼,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低着头,眉眼微动。 “好了好了,我不去便是了。” “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 说着,宇文席竟然抬起手,还伸出一根手指,对萧歌做了个拉手指的姿势。 萧歌一脸尴尬,错愕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娇嗔地握住宇文席的手腕,将他的手拉扯下来。 “王爷……” 众人见状,更是难掩笑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灵山老人瞧着眼前两人,满眼都是宠溺之色。 虽然才刚刚和他们相识,可他却总觉得,似乎已经与他们认识了许多年。 或许是因为侯娘的缘故。 可更多,却是因为这两人实在都不是什么骄矜之人,分明是名满天下,可是两人却都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眼中只有对方,似孩子一般的性子。 人生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了。 瞧灵山老人望着他们二人,虽然眉眼含笑,可眼底却有深不见底的失落。 羽化道人凑在灵山老人身边,声音压低了几分。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师母的。”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灵山老人身上。 “是啊,伯父。我会吩咐人立即去寻。虽然有楚煦从中作梗,可我们人多,定能找到。” 第516章 王爷来泡脚了 入夜。 羌人都城的夜晚,总是比京城要冷上那么几分。 萧歌用过晚膳之后,便一人坐在屋中。 此刻,屋外又刮起了风,阵阵微风拂动,将外面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萧歌想到今日灵山老人的话,低头摩挲着肚子。 若是真的能保住这孩子,她也算是不留遗憾。 不知今日是不是因为用了药的缘故,她总觉得,腹中传来一阵说不出的热辣之感,那热辣之感每向上涌动一次,她便觉得胃部酸胀一分。 “歌儿。” 屋门打开,宇文席一手拎着一只铜壶,另外一只手,端着一只铜盆,走进屋中。 那盆子上,竟然还搭着一只白色的毛巾。 瞧到这架势,萧歌不由起身,错愕地望着宇文席,惊讶的目光在铜盆和宇文席的身上游走了一圈,诧异地望着他,“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祖说了,你在孕期之中,定要多多泡脚,才能祛除你身上的寒毒之气,也好促进你的……” 宇文席思量了一会儿,才将那个词说出来,“血液循环。” “那你要做什么?” 萧歌错愕的目光,没有因为宇文席的解释,落下半分,反而更加不解,满眼迷惘。 不想,宇文席却像是看一个未开化的孩子一般,望着萧歌,扬动下巴,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铜盆,“当然是给你泡脚啊。” 这话一出,惊得萧歌猛地后退一步,如若不是及时扶住桌子,险些跌倒。 “你……你给我泡脚?” 她满面惊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萧歌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有听错吧? 宇文席要给自己泡脚。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虽然这些年,宇文席这个晋王当的也并不完全顺心顺意,可若是要他给人泡脚…… 那样的场面,萧歌依旧觉得难以想象。 宇文席倒是对自己的新身份十分适应,也不管萧歌用如何诧异的目光盯着,已经快步往萧歌面前走来。 萧歌本能地向后退上两步,眉眼之中,竟然露出了几分慌乱之色。 宇文席却似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还在缓步向前而来。 就在宇文席走到萧歌面前之时,却见萧歌骤然捂住自己的嘴,另外一只手抬起,不住在宇文席面前晃动着。 宇文席不明就里,才要上前,萧歌的身子一躬,一阵干呕,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瞬间袭来,接着便是一嘴的辛辣味。 她顾不得许多,夺过宇文席手中的铜盆,便伏在盆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宇文席手足无措,站在萧歌身后,偏着头,满面错愕。 待到萧歌哇哇地吐了个干净,才局促地抬起眼,从腰间摸出别着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嘴角,略显尴尬。 “这……这……我……我不是因为看到你……我是因为……” 她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竟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宇文席脸上的尴尬之色立即消失,连着对她摆摆手,依旧是那副宠溺的模样。 “我知道,孕吐。” 说着,宇文席不管萧歌如何遮掩那铜盆,已经接了过来,端着盆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高声道,“你喝口水,坐一坐。” 看着宇文席端着那一盆子的污秽之物,脸上没有丝毫嫌弃,萧歌的心中反而涌出一阵说不出的感受。 她依稀想起自己当初怀着安儿和阿满的时候。 身子也是百般的不适。 有一次,宇文昊下朝来见她,哪知道,她却孕吐反应来临,当场就吐了个七荤八素,气得宇文昊头也不回,快步而去。 那一次之后,宇文昊几乎半个多月,没有再踏入乾坤宫一步。 对比如今的宇文席,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歌还在出神发愣的时候,宇文席已经从外回来,手中还端着一只全新的铜盆,那铜盆中,同样已经倒上了温水。 “你……你还要给我泡脚啊?” 萧歌拧着眉头,打量两眼宇文席手中的铜盆,又抬起眼,局促不宁地望向宇文席。 见他一本正经,满面严肃地对自己点了点头,萧歌才意识到,自己只怕是逃不过去了。 她颇为无奈,低着头,瞧着自己那双脚,心中还在想着用什么借口推脱,不想宇文席却已经蹲在了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脚踝。 不管萧歌如何挣扎,他亲手脱去萧歌的鞋子,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另外一只手在水盆中撩拨了两下,抬眼望向萧歌,低声道,“水温如何?” 萧歌有些慌乱地抬起眼,和宇文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这才缓缓点头,唇瓣微抿,眉眼依旧局促,却难掩眼底笑意。 宇文席将她的玉足小心翼翼地放在水盆中,一边将热水轻轻地洒在她的脚背上,一边还在低声念叨。 “泡泡脚,血液循环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这孩子都好。” 说着,他微微仰起头,对上了萧歌通红的双眼。 “怎么了?” 他一时慌乱,忙直起身,抬手想要拂去萧歌脸上的泪水,想到了什么,又慌乱地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摩挲了两下。 宇文席的手才落在萧歌的面颊上,就被她握住了手腕。 她仰着头,望着宇文席,喉咙轻动,满眼皆是血丝。 “宇文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宇文席略显不解,打量着萧歌,似乎有些奇怪,萧歌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即便是你从前对我有过感情,可我嫁给宇文昊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动摇过吗?我和他……” 话音未落,宇文席已经将萧歌抱入怀中,一只大手,不住地在萧歌的后背轻轻摩挲着。 他怀抱温暖宽广,萧歌依偎在他的怀中,温暖之感席卷而来,人也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 她抬手将宇文席环的更紧,身子也往他的怀抱中凑近了几分。 “歌儿。” 宇文席轻柔的声音,就在耳畔。 “你是我爱的人,不管你是否嫁给我,你都是我爱的人。”、 第517章 其实,他就是爱 萧歌忘记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人终生所寻,不过‘爱’字。然则,却无人真正懂得爱为何物。 从前,萧歌一直认定,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之人,都是宇文昊,那么,自己便是爱他。 后来,看到宇文昊满心满眼只有萧绾一人,甚至为了萧绾,不惜牺牲一切。 她又以为,宇文昊对萧绾,或许便是传说中的爱。 可是今日,听到宇文席的话,感受到宇文席抱着自己的温度,她这才知道,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懂爱的人,竟然是宇文席!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他守护了自己这么多年。 当初,她不知宇文席的存在,一心一意,只扑在宇文昊身上。 可他,却不问一切,始终都陪在她身边。 如今,自己怀着身孕,他能放下所有身段,如此照料自己。 萧歌心头感动翻涌,更是难忍泪水,又往宇文席的怀中蹭了蹭,双眼通红。 许久,宇文席才握住萧歌的肩膀,直起身子,将她也推了起来,拿过一侧的帕子,为萧歌擦了擦面颊。 “再这样哭下去,你这大梁第一武将,常胜将军,可就要变成大梁第一哭包,长哭将军了。” 听到这话,萧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手,握着拳头,轻轻地拍打在宇文席的身上。 她破涕而笑的样子,美极了,惹得宇文席都是微微一愣。 “好了,泡脚吧。” 宇文席收回心思,又蹲下身子,还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歌儿,三日后的那场比武,你不能去。” 听到宇文席的话,萧歌手中动作顿了顿,并未回答。 宇文席仰起头,望向萧歌,见她一动不动,长叹一声,接着道。 “若是放在从前,你去便去了,我绝无异议。可如今,你腹中还有孩子。且今日你也听到了,若是想要顺利地诞下这个孩子,你必得要好生休养身子。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许你再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见萧歌依旧不答话,宇文席起身,坐到萧歌身边,打量了她一圈,接着道。 “晋御风虽然未见得能够赢你,可他也绝非无能之辈。他能带领吐蕃大军,在草原无往不胜这么几年,说明他身上定有真本事。且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想必你也瞧得出,晋御风绝非碌碌无为之辈。” “比试之时,难辨轻重。若是他动了杀心,伤到你,可如何是好?” 宇文席望着萧歌,她却依旧低着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席的话似的。 “歌儿。” 见状,宇文席转过身,略显不悦,打量着萧歌,扫视一圈。 许久,萧歌才扬动唇角,笑呵呵地望向宇文席,连连点头,还不忘抬起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保证,我会小心的。” “不是小心!是不许你去!” 见宇文席似乎真的有些动怒,双眼猩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萧歌缩了缩脖子,抿着唇瓣,肩膀向上耸动一番,别过头,没有答话。 见状,宇文席只以为萧歌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这才放缓了面色,别过头,瞧着铜盆之中,她那双嫩白的足子。 “还要加水吗?” 萧歌若有所思,没有回话,只是摇摇头。 外面明月高照,清风拂动,树荫摩挲。 屋内,二人并肩而坐,一言不发。 虽然极其安静,可却分外幸福。 …… 一转眼,便是三日过去了。 为了防止萧歌偷偷出去,宇文席这几日,可谓是贴身跟着萧歌。 萧歌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宇文席从前是不是偷偷学过照顾人的技巧。 他这贴身伺候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宫中那些做了十几年的老嬷嬷弱。 一早,宇文席备了早膳,和萧歌同桌而坐。 见萧歌时不时抬起眼,望着屋外,宇文席敲了敲碗边。 萧歌这才收回目光,对上了他略微阴鸷的眸子,立即扬动唇角,挤出些许笑意。 “你瞧什么呢?” “我已经三日没有出去过了。自从咱们到了羌人都城,就甚少出去转转。也不知,如今外面都是什么光景。你说……” 萧歌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宇文席夹起一只黄灿灿的小虾,放在她的碗中。 “吃饭。”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还想说话,却被他冷漠的目光吓了回来。 她缩了缩脖子,微微嘟着嘴,略显无奈。 萧歌一边将那只小虾往自己口中送去,一边抬起眼,望向轻烟。 对上萧歌试探的目光,轻烟露出为难之色。 可见萧歌不住给自己打眼色,轻烟也实在无奈。 她轻声咳嗽两声,“王爷……” “不管今日有什么事情,都暂时不处理。” 宇文席说着,端起碗,便将碗中的白米粥扒了一个干净。 待到他放下碗,再度看向萧歌,唇角已经带上了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还有什么花招?” 萧歌泄了气,身子向下一沉,垂着眼,嘟着嘴,一动不动,只百无聊赖地将面前的白粥往嘴里送去。 更可气得是,宇文席竟然还‘贴心’地又给她夹了两只小虾,低声叮嘱,“快吃吧。” 萧歌一脸难为,只仰起头,望了他两眼,挤出一抹笑容,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多谢王爷。” “不客气。” 萧歌心中憋闷,才要辩驳,对上宇文席的目光,却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这副样子,倒是惹得一边的轻烟,低着头,不住抿唇淡笑。 “你还笑。” 萧歌抬眼没好气地剜了轻烟两眼,手中的筷子加重了几分力道。 轻烟立即挪开目光,看向屋外。 “王爷……王爷……”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匆忙之声。 很快,便见二皇子身边的贴身小厮匆匆冲了进来。 “怎么了?” “王爷,您快去瞧瞧吧,二皇子昨日起便有些咳嗽,今日一早,竟然发烧了。” “什么?” 宇文席才站起身,目光却落在了萧歌身上。 她也随意抹了抹嘴,起身便要同去。 第518章 比武正常进行 “师祖嘱咐了,你怀着身孕,不能往病患身边去。” “可是……” “没事,我去瞧瞧。” 说着,宇文席已经快步走到了门边,这才别过身,“轻烟,好好照顾她,不许她出去。她若是偷偷出去了,我拿你是问。” 宇文席说完,快步离开。 萧歌几步跟到门边,才要跟着一同出去,轻烟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拉着我……” 萧歌话都尚未说出口,便见轻烟一只手搭在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姐放心,二皇子没事。” 萧歌错愕。 “奴婢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小姐既然已经应允了那场比武,若是不去,定会留下终生所憾。何况,此事还关乎大梁与吐蕃之间的关系。” “轻烟……” 轻烟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玉瓶,交给萧歌,又往外打量了两眼,这才凑到萧歌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东西是我同羽化道人要来的。我只说,是自己要用,他不知道是我给小姐求的。这东西,只要小姐比武之前用下,定然能保住小姐不动真气,不伤气脉,自然不会伤到腹中孩子。” 萧歌握紧手中玉瓶,凝视轻烟两眼,重重点头。 果真,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轻烟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思。 “小姐,我在后门给你备了马。只是,奴婢还要留下来应付府中的事情,小姐怕是要一个人去了。” “放心吧。那晋御风双眼都全的时候,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他如今还折了一只眼睛。加上还有这东西护着心脉,我去去就回。” 轻烟心中也着实惴惴不安。 她知道,依着萧歌的性子,这场比武非去不可。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萧歌好,还是对萧歌不好。 “行了,别耽误了。王爷并非愚笨之人,若是去看看,说不定很快就能明白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戏。” 萧歌说着,已经出了屋中,往后院而去。 轻烟来不及多思,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迅速往后院摸了过去。 轻烟到底跟随萧歌多年,诸事安排皆十分顺当。 她出了后院,便有备好的马。 瞧着萧歌翻身上了马,策马远去,轻烟心中骤然一顿。 如若不是知道萧歌的性格,轻烟绝对不会让萧歌如此只身一人前往,去赴什么比武。 “轻烟姐姐。” 就在轻烟望着萧歌离开的背影,出神之际,便听身后传来一小厮高呼。 说话的功夫,那小厮已经跑到了轻烟身边。 他气喘吁吁,打量了轻烟一圈,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爷唤你呢。” 闻言,轻烟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难道这么快,自己就被发现了? 小厮见轻烟面露难色,不由错愕。 “走吧。” 轻烟答应一声,便匆匆而去。 小厮顺着轻烟望着的方向,看了两眼,什么都没瞧到,这才跟着轻烟,匆匆往驿站中走去。 且说另外一边。 萧歌策马而去,很快就赶到了山顶。 不想,山顶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萧歌四处打量了一圈,的确空无一人,心下不由奇怪。 难道,是晋御风迟到了? 那日约定今日一战,瞧着晋御风跃跃欲试的模样,萧歌还以为,晋御风是急着想要和自己一决高下呢。 怎么到了时日,自己反而迟到了? 萧歌翻身下马,本想寻个阴凉之处,暂时歇歇脚。 没想到,才刚刚落地,便立即听到,身后一道劲风一闪而过。 她猛地转过身,顺势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对上了来人手中利刃。 咣当。 瞬时便是火花四射。 萧歌猛地后撤两步。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仰着头,咯噔咯噔地一路小跑而去,倒是给萧歌腾出了不少空间。 她这才有功夫细细看去,却见来人以黑布遮面,唯独露着那双阴鸷不定的眼睛。 萧歌第一反应,便是此人乃是晋御风手下。 不过很快,萧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人一双眼睛,实在是太有羌人特色,尤其是那深邃的眼圈,和有些泛黄的眼珠,只消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萧歌盯着那人,眉眼微挑,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之人,不用说,定是胡杰的人! 放眼整个羌人境内,除了胡杰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如此希望置自己于死地。 只是不知道,此人出现在这里,究竟是胡杰安排的,还是晋御风安排的。 不给萧歌深思的机会,那人转动手中利刃,寒光闪烁,再度往萧歌的身前扑来。 萧歌来不及再深究,提剑迎战。 两人来来回回,战了足足十几个回合,那人逐渐落于下风。 萧歌转动手腕,调动手中长剑,再度往那人的面颊上刺去。 这一次,却从侧面,飞身而出另外一人。 来者与眼前之人装扮相同,就连武艺招数,都如出一辙。 萧歌和这二人战在一处,很快便有些力不从心。 加之她腹部中,那阵火辣辣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胃部抽搐着,便觉一股酸味从喉咙上涌动而上。 萧歌本想克制,奈何孕吐这东西,实在不是自己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只见她唇角涌动,喉咙上下翻飞,猛地收住脚步,一手撑在身侧的树上,已经哇哇地吐了起来。 两个黑衣人看到这等场面,先是一愣。 他们都是羌人中一等一的杀手,还从来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情况。 一时之间,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萧歌吐得面色有些苍白,缓缓抬起眼,对上两人的目光,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右手手腕再度转动,呼吸都尚未调匀,便对着二人,冷声道,“再来啊。” 那戏谑的笑容,扬动的唇角,还有眉眼里微扬的讽刺,很快就让两个黑衣人暴怒。 他们再度联手,一起往萧歌身边冲来。 萧歌低呵一声,软剑向前刺去,已经做好准备,兵行险招,也要破开这二人的防护线! 第519章 逃之夭夭 咣。 一柄扇着寒光的利剑,从一侧横穿着扔了过来,将那二人手中的利刃全部撞翻在地。 二人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突发状况,纷纷错愕地望了过去。 萧歌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人身着一袭白衣,胯下白马上,竟然已经染上了通红之色,面颊上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落着鲜血,不知究竟是马儿的,还是人的。 待到萧歌回过神来,晋御风已经冲到她身侧。 他探身伸手,对萧歌高呵一声,“上马!” 这情形之下,萧歌也顾不得骄矜,一把抓住晋御风生出来的手,翻身上马。 马儿嘶鸣了一声,一路奔腾着,向前而去。 身后两人,眼看着这等局面,对视两眼,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萧歌和晋御风已经跑出去好远。 看到身后二人被逐渐落下,萧歌才道,“胡杰是怎么知道今日之事的?”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身子明显顿了一顿。 他显然也未曾想到,萧歌竟然已经意识到,此事乃是出自胡杰的手笔。 晋御风微微侧过头,打量了萧歌两眼,微微摇头,面露怒色。 “我的队伍中,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投靠了胡杰。那日,我和你们才刚刚分开,约定比武之事,就已经被人告诉胡杰了。” 说着,他收回目光,策马而行,等着萧歌因为此事,将今日的事情,全部都推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萧歌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她才蹙着一双黛眉,轻声道,“这么说,胡杰是要致我们于死地了?” 萧歌思路如此清晰,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让晋御风刮目相看。 “这胡杰,只要我能活着离开,定然要了这老贼的性命。” 晋御风狠狠地道。 萧歌没有言语,一只手搭在晋御风的肩膀上,身子向前探出几分。 晋御风才要再开口,却感觉到肩膀上多出了些许温度。 他后背一僵,缓缓别过头。 却见萧歌面色苍白,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张着那微微青紫的嘴唇,低声道,“既然是胡杰要他们来的,那我们现在就不能下山。” “你受伤了?” “在山上寻个地方,暂时藏身。” “严不严重?” “我来之前,看到过半山腰有一处地方,十分适合藏身。” “你可别死在我这里,否则,我可没法子同你们大梁人交代。”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哪知道说的却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 萧歌缓缓抬手,指了指前方右边的岔道口,“从这边走。” 晋御风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思量一会儿,这才无奈摇头,勒紧缰绳,径直往右边而去。 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萧歌终于又拉扯了晋御风两下,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一边。 晋御风停住马,翻身下了马,打量四周一圈,别过身子,才要开口,却见身后萧歌,竟是双眼一闭,猛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萧歌。” 晋御风见状,一步冲上前,忙抱住萧歌,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萧歌有气无力,呼吸微弱,每喘一口气,胸口便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山洞……山洞外面记得一定要打理干净……马……马……” 晋御风这才感觉到手心中的温热,低头一看,他整个手心之中,都是一片通红,显然染上了萧歌的血。 “你受伤了?伤在何处?” 萧歌凝视了晋御风一眼,竟然扬动唇角,笑了出来。 “你放心,我命大着呢,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们大梁也不会对你追责。可若是你再不按照我说的做,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晋御风这才扶起萧歌,将她扶到路边的山洞里,又按照她的说法,将山洞口打点干净,吩咐马自行离开。 这马是他特意调教过的,便是跑,也只会回到他的住处。 吐蕃人瞧着这马一身的血,定然也会意识到,许是晋御风出了事情,也好叫些救兵来。 待到晋御风回到山洞之中,却见萧歌已经倒在地上,背上满是鲜血,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晋御风上前,探手摸了摸萧歌的额头,已经有些发烫。 这女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分明受了伤,却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 他探查了萧歌的伤口。 似乎是被利刃划开的,上面的那层肉已经翻开,鲜血横流,边缘上已经多出了一片青紫色。 好在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晋御风也会一些伤口处置的法子,撕了自己的衣边,为萧歌包扎了伤口。 萧歌浑身滚烫,尤其额头,已经烫的烧手。 晋御风只得冒着险,到附近的林子里,寻了一条小溪,打来一壶水,用帕子为她降温。 晋御风身上,带着吐蕃名药,也给她喂了下去。 如此一番,又过了整整三四个时辰,外面都逐渐暗了下来,萧歌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打量了四周一圈,微微别过头,看到坐在一边,依靠在山洞壁上,闭着双眼,正在小憩。 萧歌动了动身子,不想却牵扯到身后的伤口,不由呲牙。 这一声轻微的动静,竟然就惊醒了晋御风。 他缓缓睁开眼,朦胧的双眼打量了一圈,自是瞧到了萧歌。 “你醒了。” 晋御风起身,快步走到萧歌身边。 不等萧歌回过神来,他已经探手摸了摸萧歌的额头,似是自言自语。 “已经退烧了。” “外面怎么样了?” 许是因为在战场上厮杀过,萧歌也并未对晋御风为自己包扎伤口之事,露出过多惊讶之色。 如此冷冰冰的问话,倒是让晋御风心中咯噔一下,打量了萧歌两眼,不由摇摇头,无奈地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知道,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既没有胡杰的人,也没有我们的人。” 说着,晋御风从身边拿过一只枯草,扔进面前的火堆中。 “把火灭了!” 不想,萧歌却腾地起身,几步上前,便狠狠地踩灭了火堆,怒色盯着晋御风。 第520章 吐蕃朝局 晋御风仰着头,满面惊讶地盯着面色赤红,眼中含怒的萧歌。 许久,才见萧歌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子无力地靠在山洞壁上,双手抵在身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瞧着她这模样,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能被晋御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转而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歌方才这么一折腾,身上也瞬间无力,面色越发苍白,双手扶在身后,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道,“如今外面都是人,定然正在搜查我们。你这样一弄,岂不是要将所有人都引来?” 晋御风拧着眉头,忍不住往山洞之外瞧了两眼,脸上的怒气,这才一点点消散。 他不得不承认,萧歌的话有几分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回嘴道,“可是,你守着伤,若是没有一点热度,我担心入了夜,你身子会受不住。” 萧歌靠在一侧,微微抬起头,望向晋御风,眉眼之中,多出了几分愧悔。 “对不起。我方才的态度不大好。” 晋御风坐回原位,低着头,摇动两下,将周遭的火星子全部熄灭。 萧歌也顺着山洞壁,缓缓坐了下来。 漆黑之中,两人只能借着外面洒进山洞中的些许月光,看到对方的面颊。 “晋御风,你为什么要在吐蕃做将军?” 一句话,让晋御风后背一僵。 愣了许久,他才慢慢别过头,望向萧歌,眼中却多出了些许不解之色。 “你的性子,实在不是个做将军的料。” “哦?” 晋御风挑动眉角,眼中多出几分戏谑的笑容,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性子?” 黑暗之中,两人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目光。 萧歌似乎笑了笑,唇角轻扬,眉眼之中,带出了几分淡然的笑意。 她一手撑在身侧,另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搅弄些什么。 “你性子暴虐,好色,弱点太过突出。一个真正的将才,绝对不该有这些问题。” 晋御风一时语塞。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你到有人这般直白地将自己的问题一一说出来。 虽然晋御风没有回话,萧歌却敏锐地从他变得浓重的呼吸声中,听出了他的不悦。 “当然了,你也有你的好处。”萧歌接着道,“你武艺高强,深谙兵法。若是让你在军中做个中将以上的职位,的确是个上佳的选择。” 山洞之中,再度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萧歌都以为,或许晋御风根本就不打算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人缓缓开口。 “你说的没错。” 他低沉的声音,倒是将萧歌吓了一跳。 “可是,我吐蕃晋家,时代簪缨。若是我不能为当今吐蕃皇帝效力,那我晋家便要被挤出吐蕃朝堂了。” 这倒是新鲜。 萧歌从未留意过吐蕃朝局,并不知道,吐蕃朝局之上,到底有什么隐秘,或者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 此刻听到晋御风提起,微微挑着眉角,上下打量了晋御风一圈,并未回话,只是向后靠了靠,似乎在等着晋御风接着说。 原来,吐蕃在与大梁一战,被迫分崩离析之后,朝局也未曾安稳。 吐蕃朝堂上,分出了几波大势力。 这些势力手中,各自握着不同的权利。 财权、兵权……以及种种权利,几乎被分散在各家不同的手中。 唯独吐蕃晋家,却因为一直与皇族交往过密,反而没有分到任何权利,不过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吐蕃先帝在世的时候,晋家还能靠着先帝的关系,勉强在吐蕃境内立足。 可先帝过世,如今的陛下登基之后,吐蕃那些旧朝势力中,便再也没有人将晋家放在眼中了。 一时之间,人人都恨不能在晋家人的头上踩上一脚。 好在,吐蕃如今的陛下,与晋御风,乃是一同长大的交情。 他看好晋御风,所以朝内朝外,始终维护着晋家。 即便如此,若是晋家再拿不出什么成果来,只怕也难以服众。 无奈之下,晋御风只能提刀上马,硬生生地靠着自己的本事,带着吐蕃大军打赢了无数战事,收服了草原一多半的部族。 如此一来,晋家在吐蕃朝堂之中,才算是勉强站住了脚。 说完这些话,晋御风似乎十分劳累,整个人向后一倒,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由揉了揉自己有些生疼的眉心。 萧歌也缓缓抬起眼,望向晋御风,“所以,你认定,只有打赢了仗,才能让晋家在吐蕃的朝堂之中,站稳脚跟?” 晋御风没有回话,只是缓缓点点头。 “你以为,晋家会有如今的局面,真的是因为没有建功立业?” 听到萧歌这话,晋御风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黑暗之中,萧歌看不清楚晋御风的脸,不过,从他的呼吸声中,萧歌能够听出,他定是满腹疑问。 萧歌直了直身子,因为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不由呲牙,发出一声微微痛苦的呻吟,“历朝历代,若是君主真的有心维护一人,怎么会有所谓靠着建功立业才能稳固君恩的说法?若是吐蕃如今的陛下,当真有心让你建功立业,就该给你机会,而不是让你靠着手中长刀,硬生生地闯出来。” “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我早就打听过,你并非一到军中,就手握重权,而是打赢了几场小战事,才一步一步,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可对?” “军中不似朝堂,人人都是从血水中滚过来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是吐蕃皇帝,玩的招数吗?” 晋御风陷入了沉默之中。 萧歌接着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吐蕃皇帝,分明是想要利用你的武艺,让你为他心甘情愿,收服草原各部。到时候,再将你一网打尽。难道这点办法,你瞧不出来?” 晋御风腾地站起身,独眼怒气凝视着萧歌,“我与陛下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岂是你能随意挑拨的?” 第521章 得救 “挑拨?” 萧歌却只是微微一笑,仰起头,打量着晋御风,接着道,“你真的是我挑拨你们的关系?晋御风,难道你真的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吐蕃皇帝这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晋御风喘着粗气,目光阴沉可怖,在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自心底而言,晋御风知道,他早已经相信了萧歌的话。 准确地说,是他早就思考过萧歌这番话。 可是,他不愿意承认。 尤其是不愿意当着萧歌的面承认。 “一派胡言!” 晋御风沉着面色,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才走了两步,他骤然停住脚步,缓缓别过头,看向萧歌。 萧歌也已经面色凝重,站直了身子,拧着一双眉头,盯着山洞之外的方向。 黑暗之中,依稀还能听到马蹄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些许光芒。 那不是月光的光芒,而是火把的光芒。 难道,是胡杰的人找上来了? 萧歌和晋御风对视一眼,二人暂时压下了方才的不悦。 晋御风向后退了两步,已经拔出腰间的利刃,抬手将萧歌挡在身后,一边警惕地盯着外面,一边侧过脸,对萧歌沉声道,“你身上还有伤,别出去。” “这点伤,还死不了人。” 萧歌拔出软剑,拨开晋御风,也不管他做何反应,已经径直走到了山洞门口,探头往外望去。 原本漆黑的山间,果真已经出现了不少火把,正在一点点从山下往半山腰移动而来。 依稀之中,萧歌还能听到似乎传来了呼喊声,只是距离还有些远,听不清楚到底喊得是什么。 “不大对劲啊。” 萧歌猛地别过头,却见晋御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凑到了她的身后。 二人骤然之间,不过几米的距离。 见萧歌望向自己,晋御风的后背一僵,人也明显顿了顿。 萧歌并未意识到晋御风的古怪之处,低声接着道,“若是真的是胡杰的人,绝对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晋御风轻声咳嗽,将自己心中局促和尴尬都赶了出去,这才向前挤上一步,探头往外看去。 他耳力极好,只听了一会儿,便道,“像是你们大梁人。” 萧歌拧着眉头,向外走上两步,这次倒是也听到呼唤的声音。 “歌儿……” “歌儿……” 是宇文席的声音。 萧歌露出喜色,快步拨开挡在山洞门口的枯草,向前挪动些许,摆了摆手,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很快,便有人将火把往这边举来,接着,便见宇文席急匆匆地从山坡下奔驰而上。 一看到萧歌,宇文席的脚步更快,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一双大手,还在萧歌的后背不住摩挲着,低声道,“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萧歌后背本就有伤,被他这么一抱,不由呲牙,哎呦两声。 宇文席立即松开萧歌,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圈,满面皆是关怀之色。 “怎么?受伤了?” 说着,也不等萧歌答话,他已经拨着萧歌转了一圈。 看到她背后已经干涸的血迹,宇文席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怎么会伤成这样?” 宇文席正要说话,却见晋御风从山洞中缓步而出。 他立即将萧歌护在自己身后,挑眉怒色盯着晋御风。 “晋御风,这笔账,我会跟你慢慢算!” 萧歌闻言,忙扯住宇文席的衣袖,将他向后拉动几分,低声道,“不是他弄得。” 宇文席不解地别过头,挑眉望着萧歌。 萧歌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晋御风。 “胡杰?” 听说是胡杰派人下了这等杀手,宇文席也紧蹙眉眼,满面怒色。 “想必,胡杰是因为前番的事情,怀恨在心,才想出了这么个一石二鸟的计策。若是今日,我出了什么事情,王爷一定不会与晋御风善罢甘休,到时候,便算是正中了胡杰下怀。” 不等宇文席答话,倒是一侧的晋御风,目光在宇文席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冷笑一声,“胡杰想让他来对付我,未免有些太可笑了些。” 宇文席投去怒色,晋御风却别过头,双手环绕在身前,扬着下巴,不再多言。 “我带你回去。” 宇文席收回目光,一手握住萧歌的手腕,转身要走。 不想,萧歌却停住脚步。 “晋御风,跟我们一起走吧。胡杰的人,看到宇文席带人上了山,一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们人人武艺高强,你若是一个人留在这里,只怕会有危险。” 宇文席侧过头,对上了晋御风的目光。 二人对视一眼,晋御风扬唇呵呵一笑,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放心吧。我又没有受伤,即便是他们要来,也未必能奈何我。何况,只要你走了,我大可以换个地方继续藏起来。等到明日天一亮,我的人马一定会来寻我的。” “可是……” 萧歌还要说话,晋御风却已经对她摆摆手,打住了她的话头。 宇文席见状,索性打横一把将萧歌抱起。 萧歌惊呼一声,一只手环绕在宇文席的脖颈上,眨动着双眼,略显惊慌地凝视着宇文席。 他似是有些恼怒,不满地瞥了萧歌两眼,声音阴沉得可怕,“放心吧。他可是吐蕃的将军,胡杰若是真的想要对他怎么样,还要顾及一二。再说了,胡杰看到你已经安然离开,想必就知道,此事算是败露了。此刻,他寻找说法都来不及,怎么会再来刺杀他呢?” 说完,宇文席也不管萧歌还要说什么,别过头,打量了晋御风两眼,冷声道,“我带来的人,留一部分保护晋将军。” 晋御风才要答谢,宇文席却已经抱着萧歌,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见萧歌小女人地依偎在宇文席的怀中,和方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晋御风心底倒是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之感。 原来,像她这样在战场叱咤风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泰然自若的女人,竟然也有这般小女人的一面啊。 第522章 吃醋 自山间回到驿站,一路上,宇文席一言不发。 马车才刚刚停下,萧歌一手抵在马车门上,身子向前探出,才要下车,不想宇文席却已经跳下马车。 他转过身,一手握住萧歌的手腕,单手用力,竟然生生地将萧歌举了起来,顺势抱在自己怀中。 萧歌本能地尖叫一声,双手环绕在宇文席的脖颈上,慌乱地望着宇文席的侧脸,待到心神定下,才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王爷要做什么?” 宇文席眼露怒色,打量了萧歌一圈,面色越发阴沉。 看着他这样的神色,萧歌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收住话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宇文席一圈,低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宇文席手中力道极大,死死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肢,赌气一般又将她向上托了托。 萧歌无奈,依偎在宇文席怀中,眨动双眼,盯着他有些恼怒的双眸,思量许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听到萧歌的笑声,宇文席面色不由一顿,心中那些烦躁,竟然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后,消散了一多半。 “王爷,该不会是因为我和晋御风在那山洞中过了这么几个时辰,就吃醋了吧?” 宇文席别过头,盯着萧歌,两人四目相对。 他俯下身子,竟然一口咬住了萧歌的鼻尖。 萧歌不由缩了缩身子,才堪堪躲开,略显恼怒地凝视着宇文席,声音也沉了几分,“王爷!” 宇文席发泄了心中的醋意,脸上这才多出了笑意,满足地i盯着萧歌,唇角微微扬动,眉眼弯弯,眼底满是笑意。 他不再多言,抱着萧歌往驿站之中走去。 羽化道人和灵山老人都在驿站之中,焦灼地等待着。 见宇文席抱着萧歌进来,两人纷纷迎了上去。 看到萧歌微微泛红的鼻尖,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羽化道人迎上前,打量了萧歌两眼,露出紧张之色,“可是中毒了?这什么毒会让鼻尖发红啊?” 听到这话,萧歌面色一红,别过头恼火地打量了宇文席两眼,搭在他脖颈上的手,加重几分力道,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宇文席只觉得后脖颈传来一阵痛处,不由呲牙。 眼瞧着二人这般奇怪的神色,羽化道人只以为萧歌真的中了毒,更加慌乱。 “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啊!” “师父放心。” 宇文席这才望向羽化道人,露出些许笑意,“歌儿受了些刀伤,并未中毒。” “那这鼻尖是……” 宇文席面色也红,别过头,冲着萧歌露出些许笑意,低声道,“是我惩罚她。” 羽化道人尚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一侧的灵山老人,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笑,拉住了正要上前的羽化道人,面色带笑地对他摇摇头。 宇文席抱着萧歌入了屋中,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卧榻上。 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地方,状态逐渐安定下来,萧歌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上疼得厉害。 她呲了呲牙,别过身子,后背朝上,“好疼啊。” 宇文席瞥了萧歌一眼,虽然依旧冷冰冰地,却已经快步走到桌边,拿过药箱,坐在卧榻边。 他一边寻出药物,一边为萧歌上药。 “疼?我看你方才与那晋御风在一起的时候,可丝毫都不觉得疼啊。” 说着,宇文席赌气一般,故意将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萧歌疼得哇哇大叫,一双腿猛地向上抽动。 宇文席这才立即减弱了力道,心疼地望着她,“我……我没有这么用力啊?弄疼你了?” 萧歌一手撑在下巴上,缓缓别过头,眉眼弯动,却带着笑意,满意地打量着宇文席。 她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很快就让宇文席明白,自己又上了她的当。 宇文席心中略怒,打量了萧歌两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将药箱中的药物一一拿了出来。 “王爷……” 萧歌一只手勾住宇文席的衣角,轻轻地晃动两下,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直起身子,往宇文席的怀中依偎几分。 宇文席刚刚才有的怒气,才看到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时候,全部都忘记了。 一只大手落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着,长叹一声。 “师父都那般告诉你,不许你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何就是不听呢?” 萧歌靠在宇文席怀中,右手在他的手心之中打着转,轻轻地摩挲着,微微别过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 “吐蕃和大梁若是真的开战,只怕阿满在朝中也难做。我这个做额娘的,自私地将他留在那冷冰冰地皇位上。若是再不能为了他的朝局扫除一切障碍,又怎么对起他呢?” 宇文席搭在萧歌肩膀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 “小姐……小姐……” 屋外传来了轻烟急匆匆的声音。 她冲进屋中,看到萧歌,几步上前,咣当一声跪倒在萧歌身前,声音打着颤抖,望着萧歌。 “小姐,你没事吧?” 轻烟的声音打着颤抖,抬手握住萧歌的衣角。 “听说小姐被困在山上,可吓死奴婢了。若是小姐和腹中孩子因为这场比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可让奴婢怎么办?” 说着,轻烟扑在萧歌的怀中,泪水瞬间便夺眶而出。 泪珠顺着面颊,落在萧歌的肩膀上。 “好了好了。” 萧歌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轻烟这才擦着眼泪,直起身子,还抽搐了两下,鼻尖通红地盯着萧歌。 “小姐,奴婢都已经打听过了。这次都是那胡杰的主意。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给您报仇的。” 看着轻烟一本正经的模样,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不由扬动唇角,微微一笑。 宇文席佯装恼怒,打量了轻烟两眼,冷哼一声,声音更沉了几分。 “你不捣乱就不错了。明知道她怀着身孕,还帮着她出去比武。哪里有你们这样的主仆?” 轻烟蹙着眉,垂着头,不敢分辨。 第523章 上肆节 三日过去。 好在萧歌当日虽然受了伤,却并未伤到胎气,也算是了以安慰。 这几日,到了羌人上肆节。 这节日里,所有的羌人,都会戴着面具,上街游玩。 到了夜间,整个京城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更是热闹。 且上肆节要持续整整七天。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羌人圣上已经知道了胡杰所做之事,这些日子,竟然也一直躲着,不肯见萧歌一行人。 这日,一早,胡琼蕊便来了驿站。 她和萧歌亲密,一到驿站,便直奔后院,来见了萧歌。 胡琼蕊坐在萧歌榻边,一边讲着上肆节的各种传说,一边还将手边的果子一一剥皮,将果子往萧歌的面前推动几分,眉眼弯动,笑吟吟地望着萧歌。 “这么说,你们羌人对上肆节倒是看重。” 胡琼蕊听到这话,面色一红,低着头,双手攒在一起。 她用余光打量了萧歌一圈,轻声咳嗽,声音压低了几分。 “也有传说,上肆节上,只有女子能和心爱男子一起求得一只上上签,便能携手共度一生。” 萧歌没有答话,只侧眼睨了睨胡琼蕊。 胡琼蕊面色更加紧张,攒着帕子的手,手心之中满是冷汗,搅弄的那帕子几乎都已经湿透了。 “所以,你想二皇子和你一同去?” 萧歌拿起一只果子,丢就进口中,咀嚼两下,抬眼盯着胡琼蕊,笑呵呵地问道。 这孩子一早就来见自己,原来是为了此事。 自大二皇子知道,此次萧歌受伤,和胡杰脱不了关系以来,他便一直称病,躲着不肯见胡琼蕊。 也难怪这样合理的要求,胡琼蕊竟然要来询问萧歌的意见。 “那便去吧。我的伤势好些了,也想出去走一走。不如,今晚我带着你们二人一同去,如何?” 胡琼蕊笑呵呵地望向萧歌,眉眼弯动,眼中满是笑意,立即点头。 她起身对萧歌行了礼,难掩脸上的愉悦,“多谢母后成全。” 说完,胡琼蕊已经迫不及待地四处环视。 “二皇子今日用了早膳,就回了屋中。你去瞧瞧吧,顺便告诉他,晚上咱们一同上街,也好让他提前准备准备。” 胡琼蕊道了谢,匆匆而去。 二皇子其实早就知道胡琼蕊来了,见她直奔了萧歌屋中,这才又折回了自己屋中。 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寻个由头,去萧歌屋中,见见胡琼蕊,哪知道就听到胡琼蕊在外叩门之声。 “二皇子。” 听到这声音,二皇子心中微顿,面色轻抽搐,轻声咳嗽两声,这才定下了自己的心神,让声音听上去不再颤抖。 “进来。” 胡琼蕊推开门,探进身子,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她快步走到二皇子身边,正要开口,见二皇子低下头,只顾着翻书,仿佛不大想理会她,胡琼蕊才抬起地手,慢慢地落了下来。 “二皇子。” 胡琼蕊向后退了两步,拧着眉头,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二皇子两站,声音更轻了几分。 “母后听说,今日是上肆节。说晚上,要和咱们一同上街。” “上街?” 二皇子挑眉,略显不满,打量了胡琼蕊两眼,“母后哪里还能上街?若是再遇到行刺之人,伤了胎气,如何是好?” 闻言,胡琼蕊后背一僵,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黛眉轻蹙,仓皇失措地扫视了二皇子一圈,小心翼翼地道。 “二皇子,我知道,你为了大长老之事,心中多有不悦。可是,此事只是他一人所为,你总不能因为他一人的过失,就牵连我们所有人吧?” “牵连?” 二皇子目露怒色,猛地起身,盯着胡琼蕊。 “如若不是胡杰想要要了母后的性命,母后如何会受伤?如若不是你父皇默许他这等行事,只靠胡杰一人,他哪里敢对大梁使者下这样的狠手?分明是你父皇想给我大梁好看,才故意借着胡杰的手,做此等下作之事!” 胡琼蕊被二皇子这一嗓子,吓得猛然后退两步,连带着身子都打了一个哆嗦。 她双手搭在身前,眉眼颤动着,喉咙上下滑动,只觉得眼中骤然氤氲起一阵雾气。 “二皇子……” 瞧到胡琼蕊这泪眼朦胧的样子,二皇子心中一顿。 他心下生出一阵烦躁,不由咳嗽两声,别过头,不再去瞧胡琼蕊。 “二皇子,你担忧母后,为了母后受伤之事,几日都不肯见我。我也为着胡杰所做之事,不敢再见你。可,你可曾为我想过。” 二皇子心中微动,听着她颤抖的声音,不由缓缓别过头,余光打量着胡琼蕊。 她面颊上满是泪水,帕子抵在面颊上,时不时擦拭两下,肩膀微微抽动着。 “我夹在你和父皇母后之间,成日里,进也不对。退,也不对。我在宫中,要被父皇母后斥责。本以为,到了你这里,至少能了以安慰。不想,你却这般对待我。” 胡琼蕊的声音哽咽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二皇子看着她憋红的面颊,心中不由一疼。 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探出手,想要握住胡琼蕊的手腕。 不想,胡琼蕊却猛地后退两步。 她凝视着二皇子,右手颤抖着从衣袖之中摸出一只荷包,放在桌上,向前推动几分。 “按照我们羌人的说法,上肆节女子该送心爱男子一只荷包。不过,二皇子如此瞧不得我羌人,这荷包,二皇子扔也好,送人也罢。” 说完,胡琼蕊望了二皇子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眼看着胡琼蕊走远,二皇子才想到了什么,快步追了出去。 胡琼蕊却已经小跑着,穿过了长廊,只留下一抹背影。 二皇子再度回到屋中,拿起那荷包,打量一圈,心中咯噔一下。 方才胡琼蕊的样子,还在二皇子面前回响着。 自己因为萧歌受伤,迁怒羌人,没法子给其他人发火,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胡琼蕊身上。 仔细想来,对胡琼蕊也着实不公平。 想到这里,二皇子握着荷包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第524章 郡主入青楼? 上肆节的京城,果真格外热闹。 萧歌和宇文席比肩而行,瞧着四周热热闹闹的人群,两人倒也多出了平和之意。 “六郎,瞧。” 萧歌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廊下的一盏灯笼。 那灯笼造型独特,在微风中晃动两下,将地上倒映的影子,也连带着拉长了几分。 灯笼每晃动一下,那影子便晃动一下,倒是将这独特的造型,也衬托得更加惹眼。 两人打量着那灯笼,转过头,才要去唤二皇子,却见他竟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宇文席缓步上前,轻拍二皇子肩膀。 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没想到,却见二皇子吓了一跳。 他面色苍白,看向宇文席,唇角扬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听歌儿说,今日本是小郡主提出,想要上街来瞧瞧灯会。她怎么没有来?” 二皇子缓缓低下头,衣袖之中的荷包,向下跌落,落在他的手中。 二皇子加重了手中力道,捏得自己手心生疼,才勉强望向宇文席,“不知道。” “不知道?” 宇文席挑眉,向后退上一步,目光在二皇子的身上游走了一圈,自是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荷包。 “小郡主虽然是羌人,可她与你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且小郡主对你一片真心,许多事情,她并不知情,你也不该迁怒于她。” 闻言,二皇子双眼蹙动,抬起眼,凝视着宇文席,喉咙滑动一番,只觉得心口憋闷得厉害。 “我也知道,我不该迁怒。可是,母后受伤,胡杰却逍遥自在。羌人陛下,甚至连见我们一面都不肯,更别说会为了此事,严惩胡杰了。我怎么能不气恼呢?” 一侧萧歌长叹一声,上前握住二皇子的肩膀,打量着他的侧脸,脸上还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心系母后,母后如何不知?可此事,乃是因为证据不足。单单只靠着母后和晋御风两人的口供,根本没法子定论胡杰之罪。何况,即便是定了胡杰的罪名,又与小郡主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日子,她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已经小心翼翼。她夹在你和她父母之中,日子岂是好过地?” 这话,胡琼蕊也已经同二皇子说过了。 二皇子心中,早已经想清楚,此事的确与胡琼蕊无关。 奈何,胡琼蕊已经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罢了。明日,母后请她来驿站相聚,你定要好好同她赔礼道歉。明白了吗?” 二皇子望了萧歌一眼,眼中终于带出了几分笑意,欢喜地点了点头,“多谢母后。” 三人才要再往前而去,却听到一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别碰我!” 一个凄厉的声音,划破了上肆节安宁的气氛。 那声音熟悉,萧歌和二皇子对视一眼,立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街道右手边,一栋小二楼中,窗户打开,窗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剥开一半,轻纱搭在肩膀上,露出了嫩白的肌肤。 她身前,还有三四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们都别过来!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萧歌看清楚女子容貌,才要说话,却见二皇子已经冲上前,站在那楼下,冲着窗户,高声喊道,“蕊儿,你做什么呢?” 楼上的女子闻言,别过头,苍白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二皇子。” 她声音打着颤抖,肩膀哆嗦了两下,身子才向前探出几分,便听到二皇子高声喊道,“别乱动!” 羌人的屋子,层高修的极其高。 虽然胡琼蕊站着的地方,不过是二楼,可实际上,距离地面,却足足有七八米高。 她向前探动身子,看到地面,也觉眼前一阵晕眩。 “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议论纷纷地凑上前,抬眼望着二楼的方向。 “这是青楼,想必又是哪家公子想要给这个小美人开苞吧。” “每隔上那么十天半个月,就要上演这么一出。” …… 周围议论的声音,传进二皇子耳旁,他恼怒地别过头,瞪着说话之人,厉声道,“你们胡说些什么?” 几人见状,悻然耸肩,不再多言。 “蕊儿,你站着别乱动。我这就上来。” 二皇子说着,已经拨开众人,径直往楼中跑去。 萧歌和宇文席站在楼下,眼看着胡琼蕊满面泪水,浑身哆嗦,心中堪忧。 “小美人。” 那屋中的几个男子,倒是丝毫没有将楼下围聚着的人群放在眼中。 相反,人群越多,他们反而越兴奋。 “入了这风月楼,你还想跟我们玩这一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轻一点,绝对不会弄疼你的。” “别过来……别过来……” 眼看着那个被称作师公子的人已经从一边摸了上来,胡琼蕊尖叫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一只手探出,不住挥动,几乎是哀求一般地喊着。 她向后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抵在窗框上。 师公子似乎是摸准了,胡琼蕊绝对不敢跳下去,这才越发肆无忌惮。 他非但没有因为胡琼蕊的高呼停住半分脚步,反而还又凑近了几分,声音猥琐油腻,“小美人,别怕啊。让师公子我好好地疼疼你。” 说话的功夫,师公子已经摸到了胡琼蕊光洁地胳膊。 胡琼蕊尖叫一声,眼看着自己是等不到二皇子前来相救,鼓足勇气,纵身便从窗户中跃了出去。 “蕊儿……” 几乎是与此同时,胡琼蕊听到了二皇子的惊呼。 她抬眼望去,见二皇子已经甩开拉着他的青楼伙计们,一步冲进了屋中,即可探身出了窗户,手向前探出,却完美地错过了胡琼蕊的胳膊。 “蕊儿!” 二皇子高呼。 好在,楼下的宇文席,飞身而起,一把抱住胡琼蕊,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萧歌即刻上前,将她的衣衫整理好。 胡琼蕊扑进萧歌的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哭得撕心裂肺,听得二皇子心疼不已。 第525章 失手错杀 “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师公子地好事被搅扰,满面不悦,上下打量了二皇子一圈。 见他年岁不大,冷哼一声,环顾众人一圈,“现在,这毛头小子也要学人家狎妓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怕是毛都没有长全吧。”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二皇子双眼猩红,慢慢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师公子,冷声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他虽然年岁小,可是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寒冷,逼得师公子后退两步,喉咙攒动,眉头也紧了紧。 “什么人?不就是风月楼新来的货吗?” 师公子这样侮辱的言语,更是惹恼了二皇子。 他几步上前,一把拎住了师公子的衣领。 说来好笑,这师公子比起二皇子,分明要高出一个脑袋,可是被他拎住衣领,竟然打着哆嗦,一句话也回不出来,只知道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做什么?”、 “她是羌人的小郡主,胡琼蕊!是你们圣上,最疼爱的小公主!” 听到这话,众人皆惊。 屋中一干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问道,“真的?她真的是小郡主?” 无人回答。 师公子听到这话,更是口干舌燥,心中满是慌乱。 他唇角抽搐了两下,盯着二皇子,冷声道,“你说是就是啊?小郡主分明被养在深宫之中,她不过就是风月楼新来的妓女罢了!” 话音未落,师公子的脸上,已经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这位师公子,素日里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嚣张跋扈,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他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被身后椅子一绊,摔在地上。 二皇子不依不饶,冲上前,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又是狠狠几拳。 师公子被打得许久回不过神来,嘴里眼角满是鲜血。 良久之后,待到师公子回过神来,再度望去,却见二皇子已经被众人拉起,可那双怒目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反了!反了!” 师公子高喊几声,抄起一边的花瓶,不顾众人阻拦,便往二皇子头上砸去。 花瓶咣当一声,应声而碎。 可却不是砸在了二皇子的头上,而是砸在了师公子的头上。 二皇子手中还拎着方才夺过来的花瓶,脸上的怒色依旧未曾消失,直勾勾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师公子。 师公子的身子抽搐了两下,双眼一番,没了动静。 一人大着胆子上前,将手指探在他的鼻尖之下,才探动了一下,便立即像是见了鬼似得,猛然后退两步,缩着身子,哆哆嗦嗦地望向二皇子,“死……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后退,惊慌失措地望着二皇子。 二皇子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失措地盯着眼前之人。 屋中静得吓人。 屋外倒是传来一阵骚乱。 萧歌和宇文席已经上了二楼,看到屋中场景,两人皆是一愣。 萧歌立即上前,拉住二皇子,就往外走去。 “你们不能走!” 一伙计上前,拦住几人去路。 “他……他在我们店中杀了人,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二皇子已经被吓得有些发懵,由着萧歌牵着自己,双眼还直勾勾地盯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师公子。 “要想抓人,来我大梁驿站抓!” 萧歌猛地推开那伙计,见他还要上前,立即递上一道锐利的目光。 伙计被吓得缩着身子,后退两步,不敢再上前。 萧歌拉着二皇子,快步下了二楼,宇文席带着胡琼蕊,紧随其后。 …… 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 说来倒也奇怪得很,消息之中,只说大梁二皇子为了英雄救美,当众打死了京城师公子,却无人提及,那个美,便是羌人小郡主。 只要是稍稍了解内情的人,都瞧得出来,这消息,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放出,冲着二皇子来的! 二皇子受了惊吓,这几日始终在房中,水米未尽,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 当日的事情之后,胡琼蕊很快就被萧歌安排人送进了宫中。 这几天,外面闹得乱糟糟得,可萧歌只要进了二皇子的屋中,却始终面含笑意,安抚他无碍。 二皇子知道,自己这祸闯大了,即便是萧歌再有法子,想来也不能再维护自己了。 这日,外面天色好了些,二皇子心绪终于平静了些,主动出了屋中,想要在院中坐坐。 他转了一圈,这偌大的院子,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二皇子一路往前厅走去,遇到一小婢女,拎着食盒,老远看到二皇子,匆匆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二皇子身前,哆嗦着抬起眼,望着二皇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皇子怎么出来了?您不是在屋中歇息吗?” “其他人呢?” 婢女埋着头,没有回答二皇子的话,“二皇子,您还是回屋躺着吧。” 二皇子挑着眉头,打量着那婢女,心中多出了一丝不安之感。 “我问你,其他人呢!” 婢女这才哆嗦着抬起眼,望向二皇子,喉咙滑动,满面紧张。 “二皇子砸死的那个师公子,乃是京城一位富商的儿子。听说,他家里人不干,已经闹开了。此刻,京兆尹正带着人,在前厅呢。” 二皇子心绪翻涌,猛地上前。 婢女见状,忙拦住二皇子去路。 “二皇子,主子们吩咐了,不许二皇子去前厅。前厅的事情,自有主子们会想办法的。” 二皇子盯着婢女,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推开她,一快步向前冲去。 他自己闯的祸,凭什么要母后和王叔来承担? 既然失手杀了人,左不过便是一死,绝对不能将此事扯到大梁和羌人的国政上去! 心中思量,二皇子脚下步伐更快,很快便冲到了前厅之外。 他才刚要进前厅,便见厅中一只茶盏被甩了出来,接着便听到萧歌的声音。 “二皇子乃是我大梁皇子,身份尊贵,岂是你们说拿就能拿的?若是要捉拿二皇子,还请羌人圣上,下了国书来,才可!” 第526章 带走 厅中鸦雀无声。 众人哪里能想到,大梁使者团态度竟然这般强硬。 京兆尹也是一脸为难。 师公子府上也并非等闲之辈。 师家已经放出消息,若是不能为师公子报仇,日后便再也不与朝廷有任何盐务往来。 这可是大事! 想到这里,京兆尹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唇角扯动两下,望着萧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萧姑娘。” 京兆尹不知萧歌真实身份,只以萧姑娘称呼,“二皇子虽然是大梁皇子,可却在我羌人境内犯了事。此事非同小可,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了命案。若是本官不能秉公处置,日后也会让人说是你大梁仗势欺人。怕是对大梁声誉也没有丝毫好处啊。” 话音落下,便对上了萧歌锐利的目光。 她双手搭在身前,冷哼一声,唇角虽然扬动,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京兆尹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交出二皇子,便算是维护了我大梁的名声?” “正是。” “放屁!” 谁也没有想到,萧歌会当众掷地有声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们要来请我家二皇子过京兆尹府问话,为何不先去打探清楚,二皇子为何会失手砸死那师公子?这几日,京城传闻,二皇子是为了英雄救美,为何无人问问,那美到底是何人?我家二皇子救的,分明是你羌人朝廷的脸面,如今,倒是让你们威胁起来了!” 萧歌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逼近京兆尹。 在她强大气场的逼迫之下,京兆尹哆嗦着,向后退步。 “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什么事情,都让你们羌人占了?什么罪名都让我家二皇子背了?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要拿人,可以!只要你能拿出羌人圣上的手书,二皇子便可以跟你们走这一趟。否则,你想都别想!” “你……” 京兆尹的话才到嘴边,却遇上了萧歌冷漠的目光,竟然是硬生生地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憋得他满脸通红,垂在身侧的一双手,不住打着颤抖。 “轻烟,送客!” 萧歌背过身子,双手搭在身后,看也不看京兆尹,冷声呵斥。 轻烟上前,才要引着京兆尹离开,转身却见二皇子正站在门外,望着屋中几人。 “二皇子?” 闻言,萧歌立即望向门外。 二皇子做个了深长的呼吸,稳住情绪,缓步走进厅内。 “二皇子怎么起来了?” 萧歌匆匆迎上前,已经握住他的胳膊,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里有母后,你回去歇着。” 二皇子别过头,望着萧歌,唇角扬动,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却缓缓拨开萧歌的手,“他们要见的人是我。” “二皇子!” 二皇子对萧歌摇摇头,径直走到京兆尹面前,“我跟你回去。” 一言既出,莫说是萧歌和宇文席,就连京兆尹都是满面诧异,惊讶地盯着二皇子。 萧歌更是一步上前,拉住二皇子的手腕,晃动两下,余光瞥了京兆尹一眼,对二皇子低声道,“二皇子,你不必去。此事,原本就不是你的错。” 二皇子别过头,对萧歌微微一笑,再度望向京兆尹,似乎只是在对京兆尹说话,又似乎是在回答萧歌的话。 “当日之事,我虽然失手杀了那姓师的,可是我却并不后悔。至于,此事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我相信,会有公道的。” 说完,二皇子笑呵呵地凝视着萧歌。 “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二皇子侧过身子,打量了京兆尹两眼,便径直往外而去。 “二皇子,按照规矩,您犯得乃是杀人之罪,该上镣铐。” 京兆尹话音才落,萧歌和宇文席皆是满目怒色地望向他。 京兆尹直在心中,高呼命苦,陪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快步跟了上去,随着二皇子一道离开。 那模样,哪里是他来缉拿二皇子,分明是来请二皇子过京兆尹衙门叙话。 看着二皇子消失的背影,萧歌搭在身侧的一双手,攒的更紧。 “歌儿。” 宇文席握住她的手腕,望着二皇子离开的方向。 “放心吧,我已经在派人查问此事了。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的。二皇子乃是大梁之人,即便是给羌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二皇子怎么样。” 萧歌狂跳不止的心,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她长叹一声,望了宇文席两眼,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羌人圣上当真狠心。说起来,这蕊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小郡主。天下人人皆知。可他为了能引得二皇子出手,竟然能做出此等事情。稍有差池,蕊儿的清白,岂不就要断送了?” 这几日,消息传得这般离奇,或许局外之人暂时瞧不出来,可萧歌和宇文席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是早就看出,此事乃是有心之人所为,刻意隐去了胡琼蕊的真实身份。 背后谋划之人到底是谁,并不难猜。 宇文席大手落在萧歌的肩膀上,轻轻地滑动两下。 他心下也满是不安。 在羌人的这些日子,遇到了太多事情。 且羌人无论是他们的圣上还有那个大长老胡杰,行事皆没有章法,甚难掌握。 这次,他们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来对付二皇子,下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萧歌和宇文席不知道,不仅他们对此事忧心忡忡,便是宫中,因为此事,也早已经闹翻了天。 胡琼蕊几日都未曾离开寝宫半步。 只要想到当日的场景,她便浑身打着哆嗦,总觉得自己身上,还留着那些人拉扯的痕迹。 当日楼下围了那么多人,人人都看到了她窘迫的模样。 他们若是知道,当日被逼着跳了楼地,就是朝中最受宠的小郡主,到底会怎样议论?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胡琼蕊便以泪洗面。 加之这几日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得知二皇子失手杀了那师公子,可能要被监禁,父皇母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胡琼蕊更是意识到,自己在父皇母后心中,或许根本就没有那样重要。 第527章 牺牲又何妨 御书房。 胡杰跪在殿中,低着头,看似恭敬,可肩膀向上耸起,时而抬起眼,望向陛下,那双眼中,分明没有丝毫恭敬之意。 “你也是蕊儿的叔父,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 皇上手中握着的盘珠,猛地拍在桌上,怒色盯着胡杰。 “圣上。” 胡杰重重叩首,双手叠放在身前,抬起眼,凝视着皇上,高声便道,“蕊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可若不是蕊儿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诱导二皇子出手?” “难道,你就丝毫都不为了蕊儿的名声考虑吗?” “圣上明鉴啊。这些时日,臣特意吩咐人,在对外散播消息的时候,一定要隐去蕊儿的真实身份。只要没有丝毫消息泄露出去,就无人知道,当日那女子,乃是蕊儿。” “可朕听说,当日二皇子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蕊儿的身份。” “圣上放心,当日在场的人,已经没有人能说出话了。” 闻言,皇上投去错愕的目光,人也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盯着胡杰。 “你说什么?你……你将他们全都……” “自然不是全部杀了。这些人,本就都是世家贵族子弟,他们家中有的是要与皇族相牵扯的利益。臣只是告诉他们,只要此事泄露出去一句,日后,他们每家每户都别想再在羌人之中立足。圣上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皇上闻言,这才安下心来,长叹一声,缓缓坐回椅子之中。 他依旧拧着眉头,脸上神色,并无半分放松。 “说起来,二皇子之所以会有那日的举动,还不是因为他心中有蕊儿。我们却利用他对蕊儿的感情,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戳我羌族皇室的脊梁骨?” 胡杰心中不屑,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奈之色。 “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大梁国力强大,如今吐蕃又在咱们周边虎视眈眈。若是不能用此事,握住了大梁的把柄,那我们如何能保证,大梁就一定能护着我们的安危呢?” 皇上紧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几分。 借此机会,胡杰接着道,“圣上,您身为羌族皇帝,自然要将我羌族安危放在首位。无论是当初,与吐蕃联合也好,还是如今,逼迫大梁也罢,都是为了咱们羌族的未来。” 听到这话,皇上的后背才慢慢地软了下来,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之中,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说的是。蕊儿既然生在皇族,自也该为了羌族未来付出一切。” 胡杰闻言,呵呵一笑,才要答话,不想御书房的门,却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两人顺势望去,却见皇后冷着脸,站在门外。 身后空无一人。 “皇后。” 皇上见状,缓缓起身,才想上前。 不想,皇后却已经几步走到了胡杰面前。 胡杰刚要行礼,皇后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落在胡杰脸上。 胡杰被打得发懵,错愕地看向皇后,一脸惊讶。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也即可上前,拦住皇后,高声问道。 “臣妾做什么?” 皇后一把甩开皇上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胡杰,“臣妾倒是想要问问,大长老,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杰脸上还留着鲜红的五指印,心中满腹恼怒,却不敢发作,只能低着头,以此来掩盖面上怒色。 他的唇角不住抽动着,胸口上下起伏,面色越发阴沉可怖。 “臣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阴沉的目光,在皇上和胡杰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径直走到胡杰身侧,盯着胡杰的侧脸。 “你方才和皇上的话,本宫都听到了!” 胡杰猛地抬起眼,与皇后四目相对。 “你口口声声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羌族,都是为了皇室。那我倒要问问大长老,你做此事的时候,可曾想过皇家的颜面?可曾想过皇上的颜面?” “皇后娘娘,既然你什么都听到了,就该知道,我并没有将蕊儿的身份泄露出去。如今,外面也只知道,二皇子英雄救美,至于究竟救得是什么人,并不知情。” “大长老还以为,只要没有人将蕊儿的身份说出去,此事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吗?” 胡杰错愕地抬起眼,盯着皇后,满面不解。 “此事出在我羌人京城之中,出在天子脚下。如今,人人都知道,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强行逼良为娼,害得那女子都跳了楼。却要大梁二皇子去救。此事若是在天下传开,大长老觉得,是给我羌族长脸,还是丢脸呢?” 言语落定,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就连胡杰,也拧着眉头,搭在身前的手,摩挲两下,只觉喉咙干涩,不由舔舐了两下嘴唇,才算是定下了自己略有些慌乱的情绪。 “大长老,本宫看,你不是想要维护陛下的脸面。你是想要等到此事风波过去了,再出手整治京城青楼之事,最后,给你自己落下一个领导有方的威名。大长老,你到底是想要维护羌族,还是想要维护自己呢?” 胡杰双眼骤然蹙紧,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盯着皇后。 两人四目相对,她锐利的目光,很快就让胡杰心生慌乱,言语也逐渐结巴起来。 “臣……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当初,父皇将皇位留给陛下,臣绝对没有丝毫怨言。” 他说的乐队,错的便越多。 别说是皇后,就连皇上的目光,也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啊。” 皇后冷哼一声,别过头,看向皇上。 “陛下,蕊儿还在自己宫中,不吃不喝,人都已经瘦了一圈。难道,陛下还要被这老贼蛊惑,真的以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吗?” “陛下……” “闭嘴!” 皇上冷目看向胡杰,“你,回府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你离开府中半步!” 胡杰见他心思已定,知道自己没法子再解释,阴狠狠地剜了皇后一眼,快步离开。 第528章 不许生事 御书房中,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两人。 皇后阴沉的面色,逐渐缓和了几分。 她做了个深长的呼吸,向后退上两步,一手捏着自己的眉心,轻轻地捏动两下。 皇上见状,倒是多出了几分心疼。 他握住皇后的手腕,拉着她坐到一侧,亲自为皇后揉着肩膀。 “陛下。” 皇后闭着眼,显然早就习惯了皇上如此对待自己,“胡杰此人,心思实在是深沉难测。臣妾恐怕,此人所为,非但不是为了羌族考虑,反而还是冲着陛下您的皇位来的。” 皇上一边为皇后揉着肩膀,沉思半晌,却摇摇头,“不会的。若是他真的贪恋这皇位,当初父皇在的时候,就会想法子一争了。” “可天下人人皆传闻,当初如若不是他骤然抱病,这皇位便是他的了。还有那恶毒之人,因此便来揣测,说当年他抱病之事,乃是陛下所为。难道陛下您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胡杰吗?” 言毕,皇后别过头,扬着下巴,望着皇上。 他却满面不在乎。 “你多想了。胡杰虽然行事偏激了些,可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他当不会真的有这般心思。天下人的议论,那是天下人的事情,与胡杰无关。” “可是,陛下……” “好了。我知道你为了蕊儿的事情,迁怒于他。可他到底是我同胞兄弟。” 闻言,皇后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夫妻一场,她自是了解皇上的心思。 “陛下定然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臣妾还要去照顾蕊儿,就不叨扰陛下了。” 说完,皇后也不等皇上作出反应,匆匆起身行了礼,便大步而去。 知道皇后定是因为自己的话,有些不悦,皇上倒也并未多说。 最重要的,从心底深处而言,皇上赞同胡杰的话。 只要是为了羌族好,即便是牺牲了蕊儿,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不过,皇后到底是蕊儿的母亲,当娘亲的,自然会将儿女看得比一切都重。 所以,这样的话,皇上自然不会同皇后去讲,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惩罚胡杰。 皇上的这点心思,皇后也全然了解。 自御书房离开,皇后心中已经暗自下了决心。 蕊儿如今留在宫中,处处都被人算计,倒不如等她的身子好些了,尽快安排她和二皇子离开羌族。 虽然大梁京城,也绝非安宁之处。 可在那里,好歹有二皇子能护着她的周全,也不至于让她落得如今的结局。 想到这里,皇后脚下的步子加快几分。 才刚入了胡琼蕊的宫殿,便见胡琼蕊穿着一身百姓的衣物,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女,正往外冲来。 宫女们皆是满面焦灼,想要抬手拦她,却都被她甩开。 看到皇后,众人如同看到救星,纷纷上前行礼。 “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快步上前,夺过胡琼蕊身上的背囊,怒色打量了一众宫女一圈,厉声道,“你们都在做什么?就这么由着郡主胡闹吗?” 宫女们也是有苦难言。 胡琼蕊一早知道了二皇子被羁押入狱的消息,便急着要出宫,不管她们谁去阻拦,都统统被赶了出来。 就连那背囊,都是小郡主自己收拾的。 “娘亲。” 胡琼蕊盯着皇后,唇角抽动了两下,面颊的肌肉也抽搐两下。 “为什么要将二皇子关起来?分明是他救了女儿,为什么要缉拿他?” “那姓师的,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家,乃是盐务方面的重要之人。他们在前朝闹起来了,定要你父皇给师家一个说法,你父皇也是无奈。” “父皇无奈?” 胡琼蕊双眼闪烁,泪花在眼中打着转,慢慢别过头,看向皇后。 “当日,我从大梁驿站出来,就被人绑到了那风月楼。我看得清楚,绑我的人中,分明就有胡杰的人。父皇不去……” “住口!” 胡琼蕊话都尚未说完,皇后的面色骤变,阴沉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胡琼蕊,厉声道。 皇后别过头,对身后守着的一众宫女摆摆手,吩咐她们下去伺候。 她拉着胡琼蕊的手,将她扯进了屋中,重重地关上门。 胡琼蕊自小便是在父皇母后的手心里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母后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有些慌乱,错愕地站在屋中。 “方才那样的话,不许你再说!” 胡琼蕊被皇后吓得缩着身子,眉眼紧蹙,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胡杰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叔伯。你父皇对他信任异常。那样的话,若是被你父皇听到,便是母后也保不住你!” 胡琼蕊低着头,一双眼睛微蹙,双手搭在身前,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 “蕊儿。” 皇后见胡琼蕊这副样子,也是心疼不已。 她慢慢上前,抬起手,握住胡琼蕊的手腕,长叹一声,轻轻地拍了拍胡琼蕊的手背。 “额娘知道,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可,你父皇之所以要将二皇子羁押起来,自有父皇的想法。你若是就这样贸然冲出去,别说是救不了二皇子,说不准,还会惹起你父皇不悦。到时候,他若是一怒之下,真的杀了二皇子,你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胡琼蕊猛地抬起头,盯着皇后,唇角不住地打着哆嗦,一脸诧异之色,“娘亲说什么?父皇真的会杀了二皇子?” 皇后没有答话,垂着眼,微微摇头。 “娘亲,不能啊。” “额娘知道。” 皇后安抚着胡琼蕊的情绪,“额娘自会劝慰。可你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惹你父皇不悦了。” 胡琼蕊垂着眼,拧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这才缓缓点头。 “蕊儿。” 皇后心疼不已,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此事过去之后,额娘会向你父皇请旨,让你尽快嫁去大梁。这京城是再也容不下你了。” 两人对视一眼,胡琼蕊心中微颤,身子不由微微一颤,欲言又止。 第529章 人证 二皇子被关押在京兆尹的牢中。 羌族圣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 不过,好在二皇子身份特殊,一时半刻,不会有事。 比起外面胡杰和晋御风的虎视眈眈,说不定,处于牢房之中,反而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歌和宇文席商定之下,决议暂时不去思量如何营救二皇子。 如今,真正迫在眉睫的,是如何能将当日之事证实,证明二皇子乃是失手杀人,或是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或许能洗脱二皇子身上的罪名。 当日在风月楼,围观的人不少,可是真正在现场的,却只有那么几个人。 萧歌和宇文席走访了所有人,这些人,要么便是闭门不肯相见,要么便是举家都去了外地游玩。 几天下来,竟然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萧歌急得上了火,唇角起了一颗水泡,每日说话,那水泡都被扯得生疼。 宇文席眼看着她如此样子,心疼不已。 好容易抓到一日,萧歌许是因为累了,久久地没有起身。 宇文席索性吩咐轻烟照顾好萧歌,自己去了风月楼。 这几日的走访,他们只去了风月楼一次。 风月楼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 今日瞧到宇文席前来,掌柜更是立即上前,看着陪着一脸笑意,实则却拉住宇文席的衣袖,半拉半推地将他往外带去。 “您怎么又来了?那日的事情,我们知道的,都已经同官府说清楚了。您若是再来,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小二,我今日可是来吃饭的。” 宇文席说着,不动声色地推开小二的手,面含笑意,眼中却没有丝毫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小二。 那小二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宇文席一圈,笑容僵持在唇边,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客官里面请吧。” 宇文席呵呵一笑,已经拨开小二,径直走进了客栈之中。 他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壶酒,便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二原本还十分警惕,一直盯着宇文席。 可后来,眼瞧着宇文席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这才安下心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宇文席坐了快要一个上午,终于瞧到一小厮,从外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酒楼之中的所有人,瞬间都紧张起来。 伙计匆匆迎上前,拦住来人,没好气,却又低声道,“你来做什么?掌柜的说了,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徐思摇晃着身子,一把推开伙计。 他喝了些酒,胆气也足了许多,盯着站在柜台之后的掌柜的,冷笑两声,几步上前,猛地扑在柜台上,直勾勾的盯着掌柜的。 “不想看到我?你这是担心我将你做的事情,都说出去吧!” 掌柜的面色一变,竟然本能地第一时间先看向宇文席。 遇到宇文席的目光,掌柜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向后退上两步,跺着脚,指着徐思,高声道,“你这厮又来胡闹些什么?不过就是不许你在我酒楼里再跑堂了。你成日里来我这里寻衅滋事,再这样,我可就要报官了!” 徐思狂笑两声,猛地收住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掌柜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好!你报官啊!我倒要看看,官府来了,我将你做过的事情,全部都抖落出去,看看你能怎么办!” 掌柜的面色铁青,拍着柜台,对几个伙计高声道,“将他给我拖出去!” 几个伙计上前,扯着徐思的衣领,拖着他往外而去。 徐思还在不住高声喊叫,“我告诉你,若是银子不拿来,此事我与你没完!” 伙计们将徐思扔在酒楼之外,他也满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冲着风月楼呸了两声,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宇文席见状,结了账,也匆匆跟了出去。 看样子,徐思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晃晃荡荡,每向前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上好一会儿。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宇文席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想要等到徐思回了家中,再将他堵在屋中,到时候,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哪知道,这徐思喝得如此酩酊大醉,却还是一直游荡了快要黄昏时分,才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外,他还寻了一处灌木,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在溪边洗了一把脸,醒了醒,这才晃着身子,又往i前而去。 如今,这徐思看起来,可丝毫都不像是今日那个在酒楼里闹事的醉鬼。 徐思行事这般诡异,倒是让宇文席更加不解。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间小茅草屋前,徐思停了下来。 他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醉意都赶出去,这才晃荡着身子,往院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高呼。 “祖母……祖母……我回来了……” 茅草屋虽然小,可是院中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宇文席四处扫视一圈,确保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快步跟着徐思往院中走去。 他才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呼之声,“祖母!” 宇文席暗道一声不好,立即飞身而进。 徐思扑在卧榻边,榻上还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嘴角留着鲜血,腹部插着一直短匕首,已然没有了呼吸。 宇文席一惊,错愕地打量着屋中。 窗户开着,窗边的桌上,还有一排凌乱的脚印。 看来,是有人闯入了这屋中,刺杀了徐思的祖母。 可是,瞧着徐思家里家徒四壁的样子,是什么人,非要刺杀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呢? 就在宇文席思量之际,一道黑影,骤然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宇文席见状,顾不得多思,飞身上前,手中利刃已经拔出,立即护在徐思身后。 咣当。 两只利剑撞在一处,火花四射。 徐思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望向身后,大叫两声,跳上卧榻,缩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第530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 来者一身黑衣,手中利刃翻转,寒光闪烁,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冲着宇文席的眉心便去。 宇文席拎着利刃,反手挡在自己面颊之前,才算是躲过一击。 黑衣人见自己失手,也不再多犹豫,只瞥了两眼缩在角落中的徐思,露出些许失望之色,便翻身又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宇文席本想要追上去,可看到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徐思。 自己若是就这么追出去,再来一个刺杀之人,他定然会丢了性命。 到时候,唯一能为二皇子作证的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宇文席收住脚步,将利刃插回腰间,重新看向徐思,沉声道,“你还认识我吗?” 徐思微微眯着双眼,打量了宇文席两眼,便立即点头,“我……我认识你……你……你就是那日那大梁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侍卫!” 宇文席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徐思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身边,“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二皇子会失手杀了那个师公子!还有,你们是如何找到那个姑娘的?” 宇文席一连串的问题,让徐思满头雾水,一脸迷惘,更是慌乱摇头。 “我……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要保住我的性命!” 宇文席环视了屋中一圈,沉吸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带你走。” “那我祖母……” 宇文席从腰间摸出玉瓶,将一颗药丸放在那老人的口中。 “此物可以保证她的尸首在五日之内不起任何腐朽。明日,我就吩咐人来为她安葬。” 徐思打量了老人两眼,跪在榻边,重重叩首行礼,抬起眼,抽动鼻尖,望着老人,低声道,“都是孙儿不好,害祖母不得善终。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言毕,徐思起身,跟着宇文席快步往屋外走去。 一路上,宇文席十分警惕。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黑衣人一举失败,伤了自尊,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人前来劫杀。、 徐思受了不小的惊吓,酒劲已经全然消散,一双手紧紧地握住宇文席的胳膊,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他几乎是挂在宇文席的身上,惹得宇文席几次三番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是,只要宇文席一动,他便立即贴了上来。 几次之后,见自己没法子甩开他,宇文席也只能由着他去。 好容易到了驿站之外,轻烟早就候在门外,一瞧到宇文席,立即快步迎了上来。 待到靠近,她才看到,宇文席的身侧,竟然还黏着一人,因为天色太黑,她才没有看清楚这人。 此刻看到,更是满面惊讶,错愕地望向宇文席。 一时来不及皆是,宇文席急切问道,“小姐呢?” “小姐一早起来,没有见到您,着急不已。您既然回来了,就快去见她吧。” 闻言,宇文席将徐思交给轻烟,“把他带到后院,严加看管。他是当日风月楼中,唯一一个目击者了。” 轻烟面色一变,立即上前,扯住徐思的胳膊,便带着他往后院而去。 宇文席匆匆入了院中。 萧歌屋门大开,人在廊下不住踱步,时不时抬眼望向院门方向。 见宇文席从外快步而入,萧歌立即奔上前来。 不等宇文席说话,她已经握住宇文席双肩,转着他的身子,打量了一圈,见他安好,这才长出一口气,扑进宇文席怀中,一边拍打着宇文席的后背,一边高声道,“你去哪里了?为何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如今可是在羌人的地界上。二皇子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若是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让我怎么办……” 萧歌连珠炮一般的话,惹得宇文席抿着嘴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歌。 见状,萧歌眉头蹙得更紧,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宇文席的肩头上,“下一次,你若是再这样,我便永远都不理你了。” 见萧歌真的动了怒气,宇文席忙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呵呵地将她揽进怀中,大手在她的后背上微微摩挲了两下,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相公可是刀枪不入之人。” 他甚少如此称呼自己。 听到这话,萧歌蹙着黛眉,上下打量了一圈,翕动鼻尖,露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刀枪不入。你说的是脸皮吗?” 自从宇文席认识萧歌以来,还从未听到能从她的口中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他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微微眯着双眼,一手探出,握住了萧歌的手腕。 萧歌由着他牵着自己,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随着宇文席一同往屋中走去。 两人坐定,宇文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歌,末了,还不忘加上自己的判断,“我看,定是有人察觉到,这徐思知道些什么,才要杀人灭口。徐思在酒楼的时候,便已经说了,他知道掌柜的所为。当时,那掌柜的那么紧张地看向我,事情一定和那日二皇子的事情有关。” 萧歌微微蹙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一圈。 她秀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萧歌才缓缓别过头,望着宇文席,“可是,即便是徐思在我们手中,也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用。况且,对方既然已经下了杀手,只怕我们还是要早作准备。” 宇文席答应一声,走到萧歌身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只手揽在她的肩膀上,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才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音。 不一会儿,就连灵山老人,跌跌撞撞,冲进屋中,一侧的羽化道人扶着他,两人皆是面色紧张。 “伯父,这是怎么了?” 萧歌上前,扶住灵山老人,错愕地望着他。 灵山老人直勾勾地盯着宇文席,“听说,今日你带回来一个小孩。” 第531章 竟然是孙子 没想到灵山老人如此紧张前来,竟然是为了徐思。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皆皱着眉头,满面不解。 萧歌忙将灵山老人扶到一边,低声道,“伯父,你先坐。” 羽化道人也将椅子搬了过来,打量了宇文席两眼,对灵山老人压低声音,“师父,您先坐。让他慢慢同你说。” 宇文席不解地蹙着眉头,望着羽化道人。 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宇文席才缓缓将今日的事情再度说了一遍。 不同的是,当宇文席说到那被刺死的老太太,灵山老人突然咣当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在地,跪在地上。 萧歌和羽化道人见状,匆匆上前,扶住灵山老人。 “伯父,您到底是怎么了?” 灵山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望着宇文席,喉咙滑动,面颊上的肌肉都打着颤抖。 “你真的确定,她已经死了?” 灵山老人的声音颤抖,听上去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宇文席与他四目相对,良久之后,才缓缓点头,慢慢道,“我确定。” 话音才落,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灵山老人原本就暮年的声音,加上那响彻心扉的叫声,听上去空灵悲伤。 “伯父……”萧歌探手,扶住灵山老人,想到了什么,微微别过头,望向羽化道人,“莫不是,这位老者便是……” 羽化道人慢慢直起身子,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玉佩。 “方才我和师父在院中,瞧到轻烟带着一人,匆匆忙忙往后院去了。那人的身上掉下了一只缨络。我去捡了起来。本想着去还给那人。没想到,师父一眼就认出,那缨络,便是当年,他给师母的定情之物。” “什么?”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万万想不到,此事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灵山老人的家中。 “徐思唤那人祖母,那他岂不就是伯父的孙子?” 羽化道人长叹一声,缓缓点头。 跌跪在地上灵山老人慢慢地抬起眼,看向宇文席。 “带我去见徐思。” 宇文席忙答应,萧歌和羽化道人立即将灵山老人搀扶起来。 他站起身,却一点点拨开二人的手,正了正面色,仰着头,径直往外而去。 宇文席在前,萧歌和羽化道人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后院,迎面撞上刚刚安置好徐思的轻烟。 看到这么多人,都为了徐思前来,轻烟不由一愣。 这徐思难道真的这么重要吗? “轻烟,开门。” 萧歌一声嘱咐,轻烟立即打开门。 徐思缩在角落之中,听到动静,瑟瑟发抖。 灵山老人快步冲进屋中,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徐思,几步上前,却在即将走到徐思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徐思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目光之中,皆是小心翼翼。 “你……你叫什么?” “徐思。” 灵山老人心中咯噔一下,“为何姓徐?” 徐思错愕地盯着灵山老人,喉咙轻动,目光向后望去,直到看到宇文席,才逐渐安下了心神,“家父并不姓徐。只是因为,祖母说,我那个姓容易给我招惹来祸事。这才改姓为徐。” “原本姓什么?” 萧歌一步上前,急切问道。 徐思哪里被这么多人一同潘盘问过,一时之间,慌乱无比,舔舐着嘴角,心脏几乎快要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了一般。 许久,徐思才缓缓道,“原本姓灵。” 虽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可在听到这句话后,灵山老人还是身子一僵,向后跌撞两步,如若不是萧歌及时扶住,险些摔倒。 许久,他定下心神,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慢慢地往徐思身边靠近。 “孙……孙儿……我……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徐思一脸慌乱,诧异地看着往自己脸上落下的那双枯槁一般的手,“孙儿?你是谁?” 灵山老人顾不得回答徐思的话,枯槁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两下,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像,太像了。你和你爹,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徐思面色由慌乱变为诧异,不可思议地盯着灵山老人,唇角打着颤抖,侧着脸,盯着灵山老人,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是灵山?我的祖父?” 灵山老人凝视着徐思,浑浊的眼中,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徐思的话。 听到这里,徐思猛地直起身子,跪在卧榻上,重重地对灵山老人叩首行礼,高声道,“孙儿见过祖父!” 祖孙两人抱头痛哭,一时之间,屋中陷入了一片哀恸之中。 许久,灵山老人才扶住徐思的肩膀,慢慢直起身子,盯着徐思。 徐思眼睛已经红肿,抽泣了两声,“可惜,祖父您来的太晚了。我祖母已经……已经……”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这就带你回去为你祖母收尸。” 说着,灵山老人慢慢站起身。 “师祖。” 宇文席几步上前,拱手行礼,“如今,那些刺杀之人尚未找到。外面天色又黑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有埋伏。师祖现在去,不是好时机啊。” 灵山老人冷笑一声,别过头,双眼之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一手搭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之上,眉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就凭他们?想近我的身?也要问问,我手中这柄剑,答不答应!” 灵山老人说完,便侧过身子,对徐思点了点头,“我灵家的男儿,若是自己的亲人被人刺杀,却连收尸的胆量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 徐思与灵山老人四目相对,从那双苍老的眼睛中,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力量。 许久,徐思也站起身,跳下卧榻,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唯唯诺诺,正了正身子,径直随着灵山老人,一同往外而去。 宇文席还要阻拦,却被羽化道人拦下。 “师母苦等了师父这么多年,就在即将团圆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便是拦,也拦不住的。” 闻言,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第532章 当日真相 灵山老人带着徐思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徐思身后,还背着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灵山老人的脸上,有些许血渍,不过看样子,应该没有一滴是他的。 萧歌和宇文席匆匆迎上前,接下徐思身上的老人,吩咐轻烟立即筹备老人的葬礼。 灵山老人坐在廊下,定定地望着院中的尸首,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皆不敢上前,就连徐思,都只能跪在那尸首边,身着孝服,不敢开口。 许久,萧歌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对灵山老人行了礼,低声道,“伯父,逝者已逝,生者还当好好活下去才是。” 灵山老人缓缓抬起眼,凝视着萧歌,蹙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 萧歌以为,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正在要再劝慰几句,老人却慢慢开口。 “风月楼那日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怀疑?” 这些日子,灵山老人从未过问过这件事情,骤然问起,倒是让萧歌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伯父说什么?” “风月楼的事情,仔细说给我听听。” 院中其他人也听到了灵山老人的话,纷纷对视两眼,行至廊下。 萧歌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灵山老人。 言语才落,灵山老人对跪在院中的徐思摆摆手,沉声道,“你过来。” 徐思匆匆上前,低着脑袋,垂着眼,不敢答话。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徐思的余光,在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犹豫片刻,却欲言又止。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灵山老人怒色盯着徐思,“如若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费尽心思,也想要了你和你祖母的性命?方才与我交手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他们就能放过你吗?” 徐思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对灵山老人叩首行礼,高声喊道,“祖父,我真的冤枉啊。当日,那女子是我们掌柜的寻来的。我也是按照他的吩咐,将那个上楼的什么二皇子引了上去。那个花瓶,那个花瓶真的不是我换的。” 说完,徐思叩首在地,身子打着哆嗦,不敢起身。 “什么花瓶?” 萧歌心中一沉,立即上前两步,沉声追问。 徐思依旧埋首在地,不肯回答,也不肯起身。 “还不说!” 灵山老人气得直跺脚,声音也越发阴沉。 闻言,徐思这才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灵山老人一眼,又看向萧歌,犹豫片刻,缓缓开口。 “原本风月楼的花瓶,都不过是些摆设而已。看着似乎十分厚重,实则就是些便宜货。我们那个掌柜的,抠搜得要命……” “说重点!” 听到灵山老人阴沉的声音,徐思忙守护话头,定了定心神,思虑一番,接着道:“按说,那样的花瓶,说什么都砸不死人。可是,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时辰。我看到罗潭偷偷地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上了二楼。没一会儿地功夫,又匆匆下来。后来不久,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这么说,有人故意调换了花瓶,就等着二皇子出现,好砸死那个师公子?” 徐思用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犹豫片刻,缓缓点头,“应该是。我还听到,那个女子被带上楼的时候,姓师的身边有个人,在和他说什么,只要他死了,他全家都可以得以安稳,也算是能稳住他娘和他弟弟在师府的地位。” 一切都说得通了! 萧歌拧着眉头,盯着跪在地上的徐思,只觉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从那浊气却已经难以排出。 “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因为偷听,被罗潭发现。罗潭去告诉了掌柜的。那个黑心的掌柜,竟然将我赶走!我只有这么一个维持生计的活计,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说着,徐思低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落下泪来。 他擦了擦面颊,长叹一声,接着道,“还白白连累了祖母。自小,祖母便对我十分疼爱。我娘和我爹走了之后,就只剩下我和祖母相依为命。如今……如今……” 听到这话,灵山老人的面色也是一动。 他走上前,抬手揽住徐思,将他按在自己怀中,长叹一声,望着院中的尸首,缓缓开口,“是我对不住你们。若是当初,我没有离开,或是能早些回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闻言,徐思的哭声更大,几乎是扑在灵山老人的怀中,颤动着身子,放声大哭。 眼看着一老一少,如此模样,萧歌等人心中,也分外难受。 许久,众人才收回目光。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她缓步上前,望着灵山老人,犹豫良久,才缓缓道,“伯父,徐思是眼下唯一一个能够证明当日之事的人。恐怕,我要将他暂时留在驿站之中。” 灵山老人搭在徐思身上的手,慢慢松开,缓缓别过头,望向萧歌。 二人四目相对。 萧歌只觉得,一夕之间,灵山老人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眉眼之中,浑浊了许多。 面对这样一个老人,萧歌不忍心再将后边的话告诉他。 难道,要自己告诉他,她预备将他的孙子,留在驿站之中,不许他胡乱走动。之后还准备,再让他进宫作证,将他置于险地之中吗? 想到这里,萧歌缓缓低下头,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不知该如何面对灵山老人这样的目光。 “放心。” 许久之后,萧歌听到灵山老人沉着冷静的声音。 “此事,他是唯一的证人,应该随你一同进宫。” 闻言,萧歌猛然抬起头,望着灵山老人,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伯父……” 灵山老人已经抬起手,拦住了萧歌的话头,长叹一声,缓缓道,“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他该担负自己身上的责任。可是,那些想要杀人灭口,隐瞒真相的人,更应该担负责任!” 第533章 跗骨子 灵山老人行走江湖多年,眼界、见识,非寻常人可比。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萧歌并不意外。 可对于跪在地上,刚刚丧失了祖母的徐思而言,未免有些过于残忍。 他猛地抬起眼,望向灵山老人,声音已经打起了颤抖,满面皆是慌乱错愕,“祖父……祖父……您真的要让我进宫作证吗?那些人不会放了我的。” 灵山老人仰着头,余光落在徐思身上,做了个深长的呼吸。 徐思膝行向前,双手抬起,一把握住灵山老人的衣角,打着哆嗦,“祖父,祖母已经过世了,难道您也要舍弃我了吗?” 萧歌立于一侧,虽然未曾开口,却能看到,灵山老人衣袖里的手,正在不住地打着颤抖。 如今的局面,对于灵山老人和徐思而言,实在是过于残忍。 她犹豫许久,缓步上前,压低了声音,“伯父,或许我们可以再找一找别的法子。” 话音才落,萧歌便遇上了灵山老人阴沉的目光。 后半句话都咽了回去,低着头,垂着眼,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徐思。” 灵山老人收回目光,长叹一声,慢慢地扶住徐思双手,将他拉了起来。 徐思眉眼之中泛着猩红,鼻尖微酸,拧眉盯着灵山老人,身子还有些哆嗦。 “你知道我灵家的儿郎,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有什么特点吗?” 徐思凝视着灵山老人,许久之后,才缓缓摇头。 “敢作敢当!” 四个字,瞬间让徐思明白了灵山老人的用意。 “祖父,可是……” 灵山老人抬手,摆动两下,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此事,既然是你做下的,你就该去说清楚。你只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罪不至死。至于那些想要在暗中谋害你的人,有祖父在,你不必怕。” 徐思凝视着灵山老人,心中微紧,良久之后,才放弃似得垂下脑袋,缓缓点了点头,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是。孙儿明白了。” 灵山老人没有再多言,拍了拍徐思的肩膀,缓步走到院中。 他跪在尸首边,抬手握住那只枯槁似的手,嘴角扬动,脸上多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你为我生儿育女,等了我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果。如今,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让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全身而退。” 灵山老人一边说话,一边抬手,轻轻地将老者耳边的银发,别在她的耳后,微微伏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灵山老人身上。 江湖上,关于灵山老人的传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传闻之中,他乃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如今,他跪在院中,握着老者枯槁的手,肩膀抽搐,胸口起伏,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老者的手上,却哭得像是个孩子一般。 瞧到这样的场景,在场众人,何人能不动容? 萧歌不忍再看,别过头。 宇文席抬手揽住他纤细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动两下,声音低沉,轻声道,“歌儿,还有我呢。” 萧歌长叹一口气,紧蹙着的眉心,慢慢舒展,将心口那一股浑浊之气,慢慢地吐了出去。 这朝堂之争,表面上,只是为了皇权帝位,可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些人,抵死也要杀了徐思。 那么对于其他在场之人,定然也是同样的法子。 还有,那个首当其冲,被砸死的师公子,又何尝不是这场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可笑的牺牲品呢? 羌地到了春日里,甚少下雨。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倒是狂风大作,没有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灵山老人跪在雨中,紧紧地握着老者的手,全然不受大雨的影响,只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之人,唇角微扬。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反而让她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看着她这样子,仿佛自己第一次遇到她一般,一切都从未变过。 廊下众人,静静地望着灵山老人,无人上前劝阻。 “小姐。” 萧歌身后,传来轻烟的声音。 她顿了顿心神,别过头,见轻烟手中捧着药碗,打量了两眼院中跪着的老人,也是满面哀容。 “该喝药了。” 萧歌答应一声,接过轻烟手中药碗,别过身子,仰头才要喝药,羽化道人却抬手拦住。 “等等。” 萧歌满面不解,错愕地望向羽化道人。 羽化道人拿过萧歌手中药碗,搭在鼻腔之下,轻轻一嗅,面色骤然猛变。 “轻烟,这药可是你看着煎的?” 轻烟微愣,犹豫了片刻,缓缓摇头。 “往日里的确都是我看这煎的。可是今日,小姐让我筹备丧事,我的确有好一会儿没有亲自熬煮。” “师父,这药可有什么问题吗?” 宇文席匆匆上前,盯着那药碗,急切问道。 羽化道人凝视着药碗瞧了许久,缓缓摇头,将碗放在一边,“只是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可到底是什么问题,一时半会还瞧不出来。你先别喝。”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 羽化道人医术出神入化,早已经到了寻常人难以匹及的地步。 他既然都这么说,想必这药的确有问题。 不等二人回过神来,羽化道人已经跑进雨中,蹲在灵山老人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萧歌瞧着灵山老人错愕地望了羽化道人一眼,两人对视,说了几句,才匆匆起身,往廊下而来。 “药呢?” 才进廊下,都尚未站稳,灵山老人已经急着问道。 萧歌将药碗递给灵山老人。 他搭在鼻腔下,闻了闻,面色也是骤变。 “跗骨子。” 萧歌和宇文席并未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可羽化道人听到这话,却猛地抬起头,错愕地望向灵山老人,一脸诧异。 “这东西已经多年未见了,他们怎么会弄到这东西?” 灵山老人缓缓摇头。 许久之后,才猛然望向萧歌,“快,封锁驿站!” 第534章 多年卧底 不等其他人作出反应,轻烟已经猛地转过身,便要往外而去。 她才走出两步,却被萧歌抬手,猛地拦下。 “小姐?” 轻烟诧异地望着萧歌。 若是真的有人下了毒,此人现在一定急着要跑,若是慢一点,只怕就抓不住下毒之人了。 萧歌握着轻烟动手,犹豫许久,缓缓抬眼,望了灵山老人和羽化道人,低声道,“药。” 两人不知萧歌意欲何为,对视一眼,将药碗向前递去。 萧歌拿着那药碗,犹豫片刻,竟然将碗边搭在唇上。 “歌儿。” 宇文席一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萧歌笑呵呵地望着宇文席,猛地仰起头。 …… 大雨尚未下完,驿站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轻烟冒着大雨,出了驿站,四处求医。 羽化道人和灵山老人,在萧歌屋中,坐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却依旧拿不出一个好办法。 大雨滂沱之下,整个驿站都似乎陷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沉气氛之中。 院中的尸首已经被挪到了后院,好生照顾。 徐思跪在尸首边,一身孝服早已经被淋湿,几乎是贴在他的身上。 他垂着眼,肩膀抖动着,似乎在哭。 驿站廊下,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一人端着托盘,四处扫视了一圈,贴着墙边一角,迅速往后院而去。 待到入了后院,他停下脚步,打量四周一圈,确保无人,这才快步上前。 “徐公子。” 徐思并未答话,身子依旧颤动着。 那人冷笑两声,“徐公子的祖母因你多话而死,徐公子难道不觉得,自己该去下面给她赔礼道歉吗?” 说着,那人放下托盘,缓缓上前。 他眉眼之中的冷笑更加浓郁,走上前,右手抖动,一只匕首,已经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见徐思依旧哆嗦着,没有答话,那人心中倒是也闪过了一丝忧虑。 不过,成功就在眼前了。 只要杀了徐思,他就能去给主子回话了。 想到这里,那人也顾不得这么多,快步上前,一手已经握住了徐思的肩膀,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抬起,冲着徐思的腰间便去。 就在此时,眼前的徐思,骤然甩开身上的孝服,猛地别过头,抬手一把捏住了来人握着匕首的手腕,唇角含笑,手中发力,捏的来人手腕一疼,手中匕首,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来者这才看清楚穿着孝服之人的容貌。 哪里是什么徐思,分明是羽化道人! “怎么是你?” 话音才落,廊下四周,已经站满了人。 那人本要逃跑,却被羽化道人一脚踹在腿上。 伤了腿,他倒在雨水之中,喘着粗气,却再无半分逃跑的可能。 轻烟为萧歌撑上伞,两人慢慢往院中走去。 倒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眼,看向萧歌,不住打着哆嗦。 轻烟拧着眉头,盯着那人,厉声道,“竟然是你!” 眼前之人,竟是二皇子府中得力小厮荀丁。 轻烟早就听说,二皇子对他十分看重。 虽然他入府只是短短三年,却俨然已经成为了二皇子的心腹之人。 “二皇子对你信任异常,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荀丁捂着自己的胸口,冷笑一声,抬起眼,盯着轻烟,“我本就是强族人,一个异族的皇子,对我再好,又怎么样呢?” “你……” 萧歌抬手,拦住轻烟话头,盯着荀丁,缓缓道,“所以,我的身份,也是你告诉胡杰的?” 荀丁抬起头,与萧歌对视,却抿着嘴,未曾答话。 轻烟见状,几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荀丁脸上。 荀丁被打得发懵,捂着脸,一脸诧异地盯着轻烟。 “我最瞧不上地,就是你们这种背主弃恩的东西。若是你还不能实话实说,小姐有好脾气,我可没有!” 轻烟在这些下人的眼中,一向有她自己超然的地位。 此刻听到她这话,荀丁便是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轻烟一句,“想死,你就多说话!”生生地吓了回去。 轻烟退回到萧歌身后,双手叠放在身前,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荀丁。 良久,荀丁才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冷笑一声,望向萧歌,缓缓开口。 “是我告诉胡杰的。” “那这几次,我们在羌族京城之内,之所以所有的行动,胡杰都能提前一步知道,也是你在暗中通风报信?” 荀丁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低着头,重重地点头。 萧歌长叹一声,无奈摇头。 良久之后,她才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这一次,你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给我下跗骨子呢?你明明知道,我的身孕,一直是灵山老人和羽化道人两人联手为我安胎。以他们二人的医术,你这点小心思,若是不想被他们察觉,只怕不容易吧?” 荀丁拧着眉头,衣袖中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谁让你找到了徐思。大长老说了,当日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差池。绝对不能给你们机会,找到当日的突破口。原本,若是你没有将徐思救回来,只要大长老的人得手,杀了徐思,也就没有你什么事情了。可是,你却偏要多管闲事,非要将徐思救回来,那就怪不得我了。只可惜,大长老还不知我出手了!” 荀丁话音落下,宇文席缓步上前,抬手两巴掌,打得荀丁耳边嗡嗡。 “照你这么说,今日的事情,还是我们的错了?” 荀丁捂着脸,抬起头,对上了宇文席冰冷的目光,所有的话都被吓了回去。 他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萧歌上下打量了荀丁一圈,吩咐轻烟,“将他带下去。日后,若是朝堂辩论,他有些作用。” “不用你们费心了。” 荀丁冷笑一声,仰起头,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直勾勾地望向萧歌。 “既然已经落在你们手中,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荀丁站起身,趁着众人都尚未回过神来,猛地往廊下的柱子边跑去。 眼看着他就要触柱而亡,羽化道人扔出一只软枕,随即飞身而起,扯住他,使得他没法子靠近柱子半分。 第535章 鸣冤 三日之后。 羌族宫中。 朝中大员,分列两边,面面相觑。 昨日,陛下下旨,今日大梁使者团,要在朝上当众为大梁二皇子辩驳,请所有人都定要准时到朝中。 可是,这来了快要一个是多时辰了,别说是大梁使者团,就连皇上本人,都尚未到。 倒是胡杰,定定地坐在最前方,闭着双眼,呼吸微弱。 如若不是他手中的盘珠转动着,简直要让众人以为,这胡杰许是已经停止了呼吸。 礼部尚书云亭大着胆子,缓步上前,凑在胡杰身边,低声道,“大长老,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今日大梁使者团,要当众为他们的二皇子伸冤吗?怎么现在还没有来?” 胡杰眼睛都未睁开,只是缓缓开口,“云大人若是这么好奇,何不自己去后宫问问?” 说完,胡杰缓缓睁开眼,那双眼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云亭。 云亭被这目光下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身子,陪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向后退了两步。 众人围上来,想要询问,却被云亭用目光逼退。 就在众人不明就里,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大监终于缓步而来,站在屏风边,高声唤道,“陛下到。” 接着,便见羌人圣上,皇后娘娘,还有萧歌和宇文席,以及面色还有些苍白的胡琼蕊,从外缓步而入。 众人起身,纷纷行礼。 待到圣上和皇后娘娘落座之后,才一一起身。 “今日宣各位爱卿前来,乃是因为,前些时日,京城之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大梁二皇子,竟然当众砸死了师家公子。原本,这是一桩众目睽睽之下的铁案。可是,这些时日,大梁使者团,却查到了一些新的证据。本着两国友好往来的宗旨,这证据总得要让大家都看一看才成。” 听到这话,胡杰缓缓别过头,余光在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冷哼一声。 “证据?当日二皇子当众砸死了师公子,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大梁使者团找到了什么新证据?难不成,还能证明,砸死师公子的人,不是二皇子吗?” 众臣闻言,纷纷附和。 萧歌一言不发,等到殿内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才笑呵呵地望着胡杰,低声道,“大长老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 没想到她会当众质问自己,胡杰的面色一变。 他环顾四周一圈,面色越发尴尬了几分,许久之后,才冷哼一声,佯装镇定。 “既然大梁使者团找到了新证据,那不妨就呈上来,给我们瞧瞧吧?否则,若是真的冤枉了二皇子,岂不是要成为两国不睦的导火索了?” 萧歌凝视着胡杰,一言不发,缓步上前。 待到二人之间只有咫尺之时,才停下脚步。 “证据,我们自是要呈上的。在那之前,我想先问大长老一件事情。” 萧歌目光锐利,盯得胡杰心中微紧,不由觉得心底涌动而起一阵说不出的燥热之感。 他解开自己的衣领,轻声咳嗽两声,向后退了两步,打量众人一圈,才没好气地瞪了萧歌两眼,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大长老,听说您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上朝,说是身子不适,不知大长老可有去瞧过太医?” 这奇怪的问题,让众人皆是一惊。 殿中只是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即便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只能是皇上出面,才算是克制住了议论的声音。 胡杰更是一脸迷惘地上下扫视了萧歌一圈,冷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样子,大长老是没有去太医院瞧过。也对,大长老最近哪有时间去太医院呢?只怕,大长老所有的时间,都在如何调教你城外的那支军马上吧?” 闻言,胡杰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甩动衣袖,满面怒色,盯着萧歌,厉声呵斥,“一派胡言!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萧歌淡然一笑,也不急着解释,看向皇上,拱手行礼。 “陛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萧歌这东一下,西一下,倒是惹得朝上众臣,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面色凝重,只瞥了萧歌一眼,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进来吧。” 萧歌言语落下,便见轻烟引着徐思,还有荀丁,从外快步而入。 看到这两人,胡杰的面色微微一顿。 当日,徐思落在萧歌手中,他的人并未能及时除掉,可他也未曾吩咐荀丁杀人灭口。 此刻看到荀丁,不由心中一顿,暗道一声不好。 胡杰所有的反应,萧歌看得一清二楚。 她微微一笑,故意凑到胡杰身边,低声问道,“大长老觉得这两个人面熟吗?” “我怎么会和你们大梁的人面熟?” “好。” 萧歌抬眼,望向徐思,“徐思,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徐思哆哆嗦嗦地上前,小心翼翼地睨了睨胡杰,将当日的事情,还有之后,他是如何被人追杀的,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真相过于骇人,朝中众人挺大哦这话,也是纷纷露出错愕之色。 想不到当日之事,竟然真的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最令人心惊的,莫过于这场阴谋竟然还牵扯了小郡主。 听到那日的事情再度被提起,胡琼蕊心中咯噔一下,别过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皇后心疼不已,忙将她揽在怀中,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 整个殿上,只有胡杰露出了不悦之色,“即便是他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只能知道,二皇子是被人算计了。到底是被谁算计的?算计之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概不知。你们大梁人就在我朝堂上闹上这么一出,实在是可笑之极!”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萧歌淡然一笑,望着胡杰,低声道,“大长老着什么急?我又没说,只有他一人的证词。” 说着,萧歌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荀丁的身上。 第536章 叶凌子 轻烟几步走到荀丁身后,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几乎是拖着他走到众人面前,在他膝盖之后,狠狠便是一脚。 荀丁吃痛,跪在殿前,哆嗦着,抬起眼,望向胡杰。 看到荀丁,胡杰心中不安。 “荀丁,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命。否则,你便是百死莫恕的罪名,你可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了。” 萧歌凝视着荀丁,缓缓说道。 若是放在三日之前,或许荀丁还能咬死了什么都不说。 可是,这三日,荀丁落在轻烟手中,早就已经没有了那样坚定的心智,如今他只想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荀丁缓缓抬起眼,望向胡杰,双手叠放在额头之前,重重叩首行礼。 胡杰心中越发不安,向后退上两步,满面惊讶地盯着荀丁,冷声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拜我做什么?” 众人错愕的目光,皆落在胡杰身上,上下打量着,所有朝臣,心下都多出了不安之感。 荀丁缓缓抬起头,望着胡杰,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这才慢慢道,“大长老,我身为羌人,不能为大长老效力。是我有负于大长老的嘱托。” 胡杰双手攒的更紧,挑眉盯着荀丁,立即沉声呵斥,“你胡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被谁指使,竟然在这里攀诬我?” 说着,胡杰还匆匆上前,对皇上行了礼,高声喊冤,“陛下,难道您就瞧着大梁这些人,带着这么个不知身份的人,在一众朝臣面前,如此攀诬我吗?” “大长老!”萧歌冷言打断了胡杰的话,“荀丁只是行了礼,可什么都还没有说呢。你怎么就知道,荀丁今日的话,是要攀诬你呢?这朝上这么多人,难道就一定是要指证你吗?” 胡杰闻言,面色更加铁青。 他收回目光,别过头,盯着萧歌,心中一阵阵怒气,翻涌而起。 萧歌面含笑意,余光打量了胡杰两眼,便别过头,对皇上拱手行礼。 “陛下,此人原本乃是我朝二皇子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前几日,他在驿站之中作乱,这才露出了马脚。不妨请陛下听听,他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的目光也逐渐沉了下来,余光在胡杰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胡杰紧张不已,低着头,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面颊也因为紧张,变的有些泛红。 任凭是谁,都不难瞧出,此刻的胡杰,状态异常,慌乱不已。 皇上微微收回目光,看向跪在殿中的荀丁,“抬起头来。” 荀丁抬眼望向皇上,那双眼中,满是畏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 荀丁膝行向前,叩首行礼,“回禀陛下,我乃是大长老手下叶凌子。” 听到这话,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纷纷一脸错愕。 “叶凌子?” “这不是早就已经被先帝取缔了吗?” “是啊。怎么会在大长老的手中?” 那日,萧歌得知荀丁的身份之际,也是如此。 身为大梁曾经的北境将军,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羌人了。 她知道,羌人先帝,曾经秘密培训过一支队伍,被称为叶凌子。 这支队伍,还在孩童时候,就被送进专门的地方,仔细调教。 这些人,无论是武艺,还是用毒的本事,远在常人之上。 他们之中,有些女子若是容貌出众,甚至还会被送去专门学习诗词歌赋,以备日后送进各个国中为妃为后。 关于叶凌子的传闻,不仅是各个国家朝中,甚至连江湖上,都有不少类似的传闻。 可是,羌人先帝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叶凌子的踪迹。 故而,众人皆以为,许是羌人先帝,已经将叶凌子秘密解散了。 毕竟,有这么一支队伍在身边,对于任何国家而言,都不算光彩。 想不到,叶凌子非但没有解散,看这样子,竟然还被胡杰全部接手了。 此刻,羌人圣上面色最是难看。 他盯着胡杰,许久之后,缓缓问道,“大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杰只回望了身上一眼,便低下头,不再多言。 “还是让我来说吧。” 萧歌淡然一笑,目光在胡杰身上游走了一圈,才看向圣上。 “羌人先帝过世之际,不知出于什么机缘巧合,竟然将叶凌子交在了大长老的手上。叶凌子建立之时,便有过铁则,只遵从领首一人的命令。既然大长老手持领首号令,他们自然只遵从大长老一人所言。” 萧歌缓步走到胡杰身边,饶有兴致的目光,在胡杰身上游走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冷哼一声接着道,“于是乎,大长老就将叶凌子散播在各国朝廷之内。今日的荀丁,只是诸多叶凌子中的一个。且我已经试探过他的武艺。他武艺并不高。可见,他要么便只是叶凌子的边缘人物,要么便是先帝死后,大长老无力再对叶凌子进行从前那般严格的训练所致。” 胡杰抬起眼,与萧歌对视两眼,扬动唇角,眉眼之中,满是冷笑。 “叶凌子,怎么会有他这样背主忘恩的败类!” 萧歌冷哼两声,“大长老这话便是真的误会荀丁了。落网之后,荀丁抵死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如若不是他无意之中露出了叶凌子的标志,令我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怕他还是会继续隐瞒下去。” 萧歌说着,一步一步逼近胡杰。 很快,便与胡杰只有咫尺的距离。 二人四目相对,萧歌面上的冷峻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许久之后,萧歌才缓缓开口,“只是,荀丁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所效忠的领首,不过只是一个偷窃之人罢了!” 闻言,不仅是胡杰,便是荀丁,也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盯着萧歌,高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歌缓缓别过头,打量了荀丁两眼,逐渐开口,“叶凌子,素来只由陛下掌控。胡杰不过是一个大长老,如何能掌控得了叶凌子呢?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第537章 欺上瞒下 殿中一片寂静,无人说话,众人的目光,都在荀丁和胡杰的身上,来回游走着。 胡杰垂着双眼,衣袖之中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眼微紧,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目光,却纹丝不动。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荀丁猛地想要起身,却被身后轻烟按住。 他挣扎着身子,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萧歌,双眼猩红。 见萧歌只是望着自己,却不肯答话,荀丁再度将目光落在了胡杰身上。 他几乎撕心裂肺,高声喊道,“大长老,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长老你说话啊!” 萧歌冷笑两声,扫视了胡杰一圈,双手环绕在身前,眉眼之中,带着一抹了然于心的神色。 “大长老,难道你就不肯让他死个清楚明白吗?” 胡杰骤然抬起眼,对上萧歌的目光,唇角扬动,冷哼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歌见胡杰不肯开口,这才转头望向荀丁,沉默一会儿,低声道,“叶凌子,乃是你们羌族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人。自叶凌子创世之日开始,便留有铁则,效忠领首。可对?” 荀丁垂着脑袋,低着眼,虽然没有答话,却缓缓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萧歌的说法。 “可是,叶凌子其实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历代叶凌子,领首之人都是羌族圣上,可对?” 荀丁这次,更是连点头都没有了。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准确地说,其实很久之前,荀丁便已经意识到了。 只是,他一直瞒着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为什么到了胡杰这里,羌人的领首竟然会变成一个大长老呢?难道,是圣上不想统帅叶凌子吗?” 殿中不知是谁,淡然一笑,低声道,“叶凌子武艺高强,遍布各国,不仅仅是一等一的护卫,更是上好的眼线。陛下怎么会不想要叶凌子呢?简直是笑话。” “是啊,陛下不会不想要叶凌子的。那为何大长老会是胡杰呢?” 萧歌别过头,望向圣上。 圣上目光阴沉,凝视着胡杰,冷笑两声,眼底满是失望,“朕自从登基以来,一直以为,叶凌子已经被先帝解散,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叶凌子的存在。” 殿中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叶凌子,身为羌族圣上的护卫,可圣上却毫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叶凌子的存在,此事实在是有些可笑。 众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缓缓地落在胡杰身上。 胡杰始终未发一言,低着头,一双手收在衣袖之中,紧紧地握在一起。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胡杰缓缓抬起眼,对上萧歌双眼。 “继续说啊。” “因为,先帝临终的时候,的确将叶凌子留了下来,也的确想要留给圣上。可是却被你捷足先登,并且隐瞒了叶凌子的踪迹,对吧?” 胡杰仰着头,感受着众人疑惑的目光。 一位大臣上前,有些错愕地望着胡杰,低声道,“大长老,她说的可是真的?” 胡杰余光瞥了那大臣一眼,虽然没有回话,可是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怎么能这么做?”那大臣高声道,“叶凌子乃是先帝留给圣上的,你凭什么占为己有?” “占为己有?” 听到这句话,胡杰猛地望向大臣,唇角之间,洋溢着冰冷的笑意,上下扫视了一圈,猛地别过头,抬手指着座上的圣上,声音更高。 “他凭什么,能坐到今日的位置上?如若不是我相让,今日他会坐在这里?” 众臣闻言,纷纷别过头,望向圣上。 胡杰的话,说得的确不错。 如若不是当初他那一场大病,根本轮不到圣上坐在龙椅之上。 “我才是先帝看重的传位之人,却因为一场病,让你登上了皇位。你敢说,当初我的那场病,与你毫无关系?你敢说,你这皇位,坐的便如此心安理得吗?” 胡杰凝视着皇上,眉眼之中,寒光闪烁。 这些年,他始终怀疑,自己当年的那场病,与圣上脱不开关系。 大位当前,谁又有功夫顾得上什么所谓的兄弟手足之谊呢? 圣上望着胡杰,胡杰瞪着圣上。 两人四目相对。 许久之后,圣上终于缓缓起身。 一侧的侍卫们见状,便想要涌上前去保护圣上。 不想,圣上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靠近。 他缓缓上前,行至胡杰身前,停下脚步。 “大长老。” 圣上长叹一声,盯着胡杰,缓缓道,“当初你的病症,与我没有丝毫关系。而且,先帝心中的继位之人,从一开始就是我。” 胡杰双眼骤然放大,猛地瞪着圣上,唇角抽搐两下,向后退了几步,冷哼几声,“不可能!圣上从一开始,看重的人,就是我!” 说着,胡杰指着自己的鼻尖,环视众人,声音也越发阴沉鬼魅,听上去,似乎是来自地狱的厉鬼一般。 “是你?你还记得,那年你随着先帝一同祭祖吗?” 众人面色皆是一沉。 “你在祖宗灵位之前,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先帝当时对你就已经绝了念想。” “你胡说!先帝分明原谅我了。” “原谅?你仔细想想,你责怪祖宗当初开创基业之时,选在了这么一个偏僻地方,才导致我羌族如今没落。这样的的话,先帝如何原谅得了你?先帝若是真的原谅你,或是将你立为我羌族的储君,那日后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呢?” 胡杰摇着头,不肯相信。 当初的事情,他虽然被先帝责罚,禁足了一段时日,可是不久,先帝就原谅了他。不仅解了他的禁足,还加封他的王位,先帝不可能会因为那件事情,就断绝了要册立他的想法。 见胡杰面色阴沉不定,皇上长叹一声,无奈抬手,挥动两下,声音越发无力,“大长老欺上瞒下,带着叶凌子做了这么多事情,罪无可赦。押下去,听候律法司审问。” 侍卫们上前,拖走胡杰。 第538章 证明冤屈 胡杰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他还在不住高呼,“先帝绝对不可能厌弃我,我的皇位,都是被你谋夺的!都是你……” 那凄厉的声音,在殿中不住地回响,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无人敢再多言。 许久之后,还是陛下第一个回过神来,望向萧歌,沉声道,“今日这一场,是为了证明二皇子冤屈。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还是只证明了此人乃是叶凌子的人罢了。当日之事,依旧没能说清楚。” 萧歌扬唇轻笑,不由打量起眼前的圣上。 从前,她一直以为,羌族的圣上,不过是个只懂得制衡权臣的皇帝罢了。 可是,今日看来,这位圣上心中,自有旁人看不懂的韬略。 “之所以要说出荀丁的身份,也是因为,当日二皇子当众失手砸死了师公子,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一场意外。实际上,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一干人闻言,纷纷投去了错愕不解的目光。 “阴谋?” 当日负责审判二皇子之事的官员,快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毕恭毕敬地对萧歌行了礼,实则却是满目的不信任,上下打量了萧歌一圈,鼻尖翕动,哼了两声。 “当日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能是什么阴谋?当日是老臣审问了二皇子的案件。你若非要说这是一个阴谋,是不是就是说,老臣也是阴谋的一份子啊?” 其余大臣们闻言,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此事可大可小。 牵扯的人,也是可多可少。 萧歌这话,却无异于将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人,都卷入了风口浪尖之中,也难怪他们会如此焦急。 “这位大臣不必焦急。” 萧歌眉眼弯动,淡然的笑意,落在说话之人身上,倒是看得那人心中一愣,就连怒火都瞬间便消散了许多。 “我并没有说,此次阴谋牵扯了这么多人。其实,这阴谋,只要在二皇子行动之前被布置好,便已经是万事大吉,又何必再牵扯如此多的人呢?” 听到这话,众人却更是不解。 萧歌对圣上行了礼,低声道,“请圣上允许我传证人上殿。” 很快,徐思便在宇文席的带领下,走进了殿中。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紧张不已,跪在地上,连如何行礼都忘记了,只张着嘴,略显慌乱地望着坐在高台上的皇上。 “徐思,将那日你告诉我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圣上。” 还是萧歌一声低语,才惊醒了徐思。 徐思望向皇上,叩首行礼之后,将那日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皇上。 言毕,徐思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睨了睨皇上。 见皇上猛地站起身,他心中一慌,立即埋下头,不敢说话。 “你说师公子的死,他自己根本就知情?而且,也是自愿的?” 徐思不敢答话,本能地别过头,看向萧歌。 “圣上。” 萧歌接过话头,行了礼,定定地望着圣上,缓缓开口,“我得知此事之后,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师家虽然在羌族盐务之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可是,前不久,师家有人,在边境与人争执,导致对方不少人伤亡。此事,一直都被各级官员压着未曾上报。不知怎么地,就被大长老知道了。” 皇上别过头,对殿上的一众官员投去疑问的目光。 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有意躲开自己的目光,皇上便知道,萧歌这话,只怕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位闹出人命的师家公子,乃是师家的二公子。二公子是师老爷嫡出,又一直得师老爷疼爱。所以,此次才决定,弃车保帅,要用死了的师家大公子的性命,去弥补师家二公子的错误。陛下也看到了,此次事情出了之后,的确再无人提起师家二公子之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师家大公子的身上。足以说明问题。” 萧歌说着,别过头,环视了两眼殿上诸位大臣。 她倒不大相信,这些大臣都是依着胡杰的指令行事。 可是,此事,只要师家用银两疏通疏通,总会被压下来。 加上后来京城又出了这等事情,这些大臣们,惊慌之下,难免也会想着,两相比较之下,让师家做出退步。 这不过只是他们谈判的一种方式罢了。 若是放在寻常,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这些大臣们怕是也没有想到,师家大公子之死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事情,如今,倒是显得他们似乎从中牟利,与胡杰乃是一伙之人。 不知道,这一步是不是也在胡杰的筹算之内。 皇上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身子向后晃动两下,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之上。 见状,皇后立即探出手,关切唤道,“陛下……” 皇上一手扶着椅子扶手,另外一只手抬起,晃动两下,以示自己无碍。 他低着头,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带着一抹冷漠的笑意。 “这朝堂之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对朕是半点真心也没有?” 听到这话,朝臣们全部跪了下去,叩首行礼,高呼,“陛下。” 许久,皇上才慢慢地抬起头,望向萧歌。 两人四目相对,皇上漆黑的双瞳之中,带着已经看透世事的坚定。 他凝视着萧歌,缓缓开口,“这位姑娘,你如此聪慧,又在大梁使者团中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恐怕不仅仅是什么伺候二皇子的婢女这么简单吧?” 萧歌心中微顿。 她余光所及之处,已经瞧到,宇文席不动声色地往她的身后挪动了几步。 “是。” 她承认得如此坦荡,倒是让皇上心中微紧,盯着萧歌的目光,再度沉了下来。 “二皇子自幼就在奴婢身边长大,如若不是身份有别,二皇子该唤奴婢一声乳娘。” 皇上显然不大相信萧歌的话,始终拧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点了点头,缓缓收回了狐疑的目光。 第539章 放人 大殿之内,一片沉默。 大臣们跪在地上,不敢高言。 许久,皇上缓缓起身,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上前两步。 “既然二皇子之事,乃是一场误会。那么,今日起释放二皇子,同时严查师家在边境之事。还有,此次事情之中,究竟牵扯了多少人。一干人等,一应严查。若是再出现同类问题,朕,绝对不会轻饶!听明白了吗?” 诸位大臣闻言,纷纷叩首行礼。 皇上只瞥了萧歌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萧歌别过头,望向宇文席,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笑容。 天牢之中,漆黑一片。 二皇子缩在角落里。 透过高墙上那个一米见宽的窗户,勉强有些许光芒洒进牢中来。 漆黑之中,那一点子光芒,就成了唯一的希望。 进来已经有十多天了,每日都有人专门送饭,可那些人,却是一句话都不肯与他说。 再这样下去,二皇子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精神奔溃了。 他倒是希望,有人能快些来审问自己,至少让自己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二皇子抱着双腿,脑袋埋在膝盖里沉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 二皇子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即抬起头,便见几个狱卒打开监牢大门,手中空空如也,定定地瞧着他。 “怎么?要审问我了吗?” 狱卒们对视两眼,侧过身子,竟然纷纷对二皇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皇子不知所措,缓缓起身,错愕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正要问话的时候,外面匆匆跑进一道倩影。 她几乎是跃进了二皇子的怀抱之中,不等二皇子回过神来,已经高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二皇子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蕊儿。” 他扶住胡琼蕊的双手,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见胡琼蕊红着双眼,不过气色倒是不错,二皇子心中安定了几分。 “你怎么来这里了?”二皇子打量四周一圈,“你母后和父皇怎么会允许你来这种地方?” 胡琼蕊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凝视着二皇子,唇角微微扬动,多出了漂亮地的笑容。 “你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都是被姓师的陷害了。” 二皇子还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望着胡琼蕊。 却见萧歌和宇文席紧随其后,入内而来。 二皇子刚要上前行礼,萧歌用眼神制止他,反而对他恭敬行礼,道,“二皇子,咱们走吧。” 只消一句话,二皇子已经明白,定是萧歌在外面下了大功夫,才能救自己出去。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说那么多,他随着萧歌等人一同往外而去。 许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新鲜空气。 二皇子站在阳光之下,只觉得身上被照得暖洋洋的,极其舒服。 他微微扬了扬头,抬起手,挡在眼前,好逐渐适应眼前的光线。 远处,已经有人驾着马车,缓缓而来。 萧歌立于二皇子身后,上前低声道,“虽然事情已经平息,可是为了以防羌族朝中还有人妄图不轨。我和六郎商议过了,还是请二皇子上马车,咱们立即离开羌族京城。至于和谈之事,再让陛下派人来便是。” 二皇子别过头,眼中满是内疚。 他凝视着萧歌,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不等二皇子开口,萧歌已经笑呵呵地望着他,低声道,“二皇子放心吧,和谈这种事情,不是一人就能成的。你在羌族的这些时日,已经表现得十分不错了。即便是陛下在这里,也未见得会像你一样镇定。” 听到萧歌这话,二皇子紧蹙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唇角微微扬动,多出了一抹笑意。 胡琼蕊望着二皇子,满面不舍。 “你回京之后,可要尽快派人来信啊。” “你不跟我回去?” 胡琼蕊低着头,紧蹙着一双眉头,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闹得这般大,父皇和母后虽然知道,都是胡杰一人作乱,与你无关。可我们的婚事,他们也要细细再琢磨琢磨。” “蕊儿……” 二皇子还要说话,胡琼蕊却已经仰起头,那张小脸上倒是多出了倔强的笑容,直勾勾地凝视着二皇子,眉眼弯动,低声道,“你放心吧。他们若是要让我嫁给其他人,我抵死也不肯的!” 听到这话,二皇子的心中却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才要再问萧歌,能否想到法子的时候,却见远处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缓缓而来。 看到那支队伍,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皆多出了一抹紧张之色。 胡琼蕊更是立即凑到二皇子身前,抬起一双手,倔强地将他挡在自己身后,直勾勾地凝视着缓缓而来的队伍。 队伍在众人面前停下。 轿撵下伺候的黄门掀开轿帘,露出了皇后那张略微苍白的面颊。 她环顾众人一圈,才在黄门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轿撵。 “蕊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母后,二皇子的清白已经证明了。你们不能再为难他了。” 皇后立于胡琼蕊面前,唇角扬动,带着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冷哼两声,余光睨了睨二皇子,沉声道,“堂堂大梁二皇子,原来一出了事情,就知道躲在女子身后,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 闻言,不等二皇子答话,胡琼蕊第一个冲了上去,声音提的更高了几分,“母后,二皇子不是你说的那样!今日,是我拦着,不是他让我拦着。” 这绕口令一样的话,惹得皇后投来一阵怒色。 她盯着胡琼蕊,许久之后,竟然扬动唇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是将萧歌等人都弄得糊里糊涂。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不解上前,对皇后行了礼。 “不知皇后娘娘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皇后打量了萧歌两眼,缓步上前,盯着她,“你,忠心护主,的确是个不错的奴才。” 萧歌与皇后对视一眼,递上些许笑意。 第540章 赠礼 皇后娘娘收回目光,再度望向胡琼蕊。 她略微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二皇子面前。 不等皇后开口,胡琼蕊便想上前。 “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皇后几乎是头也不回,便阴沉着声音,低声道。 闻言,胡琼蕊只能收住脚步,委屈巴巴地站在一边,却是一脸警惕地盯着皇后。 “二皇子,我这个女儿,在我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苦。若是来日,嫁到二皇子府中,还望二皇子多多担待她的坏脾气。” 二皇子面色轻顿,别过头,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对皇后恭敬行礼,“皇后娘娘肯将爱女下嫁,已经是对我极大的肯定,绝对不敢让蕊儿在我府中,再受半分苦。” 皇后望着二皇子,唇角扬动,可眼中却已经满是晶莹泪水。 她别过身子,打量了胡琼蕊两眼,对她摆摆手,将胡琼蕊唤到自己身边。 胡琼蕊小心翼翼凑上前,喉咙滑动,略显慌乱地望着皇后。 “母后……” 皇后长叹一声,摇摇头,抬手向后,立即有婢女递上了一只红木盒子。 胡琼蕊略显错愕,惊讶的目光,在皇后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这只红木盒子,她曾经在母后的妆台上见过不少次。 当初,胡琼蕊还曾经撒娇想要母后将这只红木盒子送给自己,却都被拒绝了。 不知母后今日为何拿着这红木盒子? 见胡琼蕊一脸迷惘地盯着自己,皇后微微摇了摇头,上前握住了胡琼蕊的手腕,将手中的红木盒子放在胡琼蕊的手上。 胡琼蕊面色微微一顿,略显错愕地抬起眼,盯着皇后,眉眼轻动,满目皆是诧异。 “这盒子里面,装着母后的娘亲给母后的一只玉镯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名贵东西,可是,却是母后的陪嫁。如今,母后将这玉镯子交给你了。” 闻言,胡琼蕊面色更是错愕,惊讶地打量着手中的红木盒子,许久之后,才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着皇后,喉咙干涩滑动,诧异地问道,“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身后的婢女立即上前,“小郡主,您还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吗?娘娘已经向陛下请旨,允许您跟着二皇子一同离开了。” 听到这话,胡琼蕊的面色更沉,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皇后。 她知道,比起圣上,皇后才是真正舍不得她出嫁的那一个。 当初,自己只是要去大梁国度,皇后都着急得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 “母后……” 胡琼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面错愕地望着皇后,下巴闪动了两下,眉眼之中,皆是诧异。 “日后,你嫁去了大梁,便是为人妇。你那刁钻的性子要改一改了。” 皇后说着,语气梗塞起来,只能别过头,尽力不去瞧胡琼蕊,反而将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此次的事情,乃是胡杰一人所为。别说是蕊儿,就算是我和圣上,也都被他蒙在鼓里。还望二皇子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迁怒于蕊儿。” 胡琼蕊鼻尖一红,也不等二皇子同皇后告了礼,猛地扑上前去,扑在皇后怀中。 皇后微微一愣,抬手环住胡琼蕊的后背。 “母后……” 胡琼蕊声音梗塞起来,结结巴巴,带着极其浓重的鼻音。 她如此委屈的声音,听得皇后心中也是一顿。 “娘娘,小郡主。”一侧婢女见状,擦了擦泪水,上前对二人行了礼,低声道,“大梁又不是天涯海角。日后,小郡主便是成了婚,也能回来的。何况,娘娘不是也说了吗?小郡主去了大梁,说不定反而比待在您身边更加安全呢?” 皇后收住眼泪,直起身子,擦了擦胡琼蕊面上的泪水,唇角微微扬动,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她捧着胡琼蕊的脸,“是啊。大梁又非天涯海角。何况,母后瞧着二皇子对你着实不错。想必日后,你若是想要回来小住上那么几日,二皇子也不会拒绝的。” 皇后说着,将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立即上前,恭敬行礼,“那是自然。只要她想回来,我陪着她回来便是了。” 皇后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她收回目光,别过头,望向萧歌,缓步上前。 “我知道,你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萧歌微微一顿。 “可是,我也不想追究你到底是什么人。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否对自己儿女造成了威胁。” “母后……”胡琼蕊小心翼翼地拉住皇后的衣角,余光打量了萧歌两眼,声音压得极低,轻轻晃动了两下皇后的衣角,低声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皇后拍了拍胡琼蕊的手背,眉眼弯动,呵呵一笑,别过头,望着胡琼蕊。 她重新望向萧歌,“我瞧你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便知道,你在大梁朝堂上,定然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这东西,我想来想去,给你恐怕是最合适地。” 皇后说着,将手中一样东西,交在萧歌手中。 那是一封书信。 “圣上说了,只要大梁小皇帝还在位一日,大梁和我们羌族之间,绝对不会再起任何战事。这也算是,我们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待蕊儿,表示出的一点诚意。” 萧歌掂量了两下手中的书信,顿觉这封书信沉重无比。 一侧的胡琼蕊听到这句话,双腿一软,跪倒在皇后身侧,握住皇后的衣角,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皇后见状,也是忍不住落泪。 她一片拍打着胡琼蕊的手背,一边吸了吸自己的鼻腔,沉声道,“蕊儿,母后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日后,在大梁的日子究竟是好是坏,恐怕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越说,胡琼蕊的哭声便越大。 倒是皇后,逐渐冷静下来,硬生生拉开胡琼蕊的手,别过身子,只抬手指了指马车的方向,急匆匆地道,“好了,快走吧。不然再晚就关城门了。” 第541章 长亭相送 车马自羌族京都南门而出,一路往大梁北境,火速而去。 胡琼蕊和二皇子坐在马车上,她打开那只红木盒子,瞧着内里装着的手镯,双眼泛红,肩膀微微抽搐。 二皇子见状,抬手握住胡琼蕊的手腕,别过头,微微扬动唇角,对她挤出一抹笑容,声音低沉,轻声道,“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胡琼蕊凝望着二皇子,唇角扬动,多出些许笑意,靠在他的怀中,将那只镯子,戴在自己手上。 马车之外,萧歌骑着白马,一边轻轻地拍着马肚子,一边还有意无意地往马车的方向望去。 宇文席见状,凑上前,故意将她的缰绳往一边拉扯几分,低声道,“你瞧什么呢?” 萧歌刚刚燃起的八卦之心,被他冷冰宁地打断,有些不悦,挑眉扫视了宇文席两圈,沉声道,“这二皇子和小郡主算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的一队。可你说,阿满如今已经贵为陛下,可还是单身呢!” 说着,萧歌竟然一本正经地盯着宇文席,瞧着她似乎真的在为了阿满的终身大事担心。 宇文席不由摇头,四下里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忙于赶路,并未注意到他们二人,才抬手点了点萧歌的额头,冷声道,“你在想些什么呢?就从未见过你这样做额娘的。” 话音才落,便见萧歌的身子晃动了两下,直勾勾地向后倒去。 见状,宇文席忙伸手拉住萧歌,关切喊道,“歌儿,你没事吧?” 萧歌就势直起身子,眉眼带笑,望着宇文席,满面俏皮之色。 “你……” 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宇文席佯装扬鞭而来,萧歌一个侧身,躲过宇文席手中鞭子,双足在马腹上加重了些许力道,一边催马上前,一边高声喊道,“怎么?六郎还要打我不成?” 说话的功夫,萧歌已经小跑出去了老远。 宇文席见状,也高呼着,“是啊,我要让你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是妇道!” 他立即催马,跟了上去。 才追了没有多远,眼前的萧歌却停了下来。 宇文席勒住缰绳,立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远处的山坡凉亭下,立着一人。 瞧到那人,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纷纷翻身下马。 萧歌缓步走上山坡,瞧着那人的独眼,“你怎么来了?” 宇文席紧随其后,立在萧歌身后。 晋御风看到萧歌之时,神情倒还算是自若,可一看到宇文席,目光便立即沉了下来。 宇文席也并不将晋御风的目光放在心上,双手背在身后,别过头,看到只当做没有看到。 晋御风见他无视自己,心中更是恼火,竟然冲着宇文席,便狠狠地哼了一声。 他望向萧歌的时候,目光却缓和了下来,唇角微扬,低声道,“知道你要走,特意来送送你。” “我们和羌族这下算是达成联盟了。只是接下来,恐怕吐蕃若是再想要进攻大梁,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你到底是来送我?还是想要伺机绑架我啊?” 萧歌凝视着晋御风,眉眼弯动,带着笑意。 晋御风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她的玩笑话罢了。 “是啊,我来之前,也仔细想了好久。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若是就这么放回了大梁,那边是放虎归山。日后不知道会给我吐蕃带来多少后顾之忧。其实,我应该想法子将你掳走的。” 晋御风话音才落,已经遇上了宇文席冰冷的目光。 他虽然一言不发,可是那眉眼之中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晋御风觉得好笑,故意别过头,盯着宇文席,笑呵呵地问道,“晋王觉的呢?” 萧歌顺着晋御风的目光望去,对上了宇文席阴沉冷冽的眸子。 “你可以试一试。”宇文席缓步上前,抬手牵住萧歌,冷眼盯着晋御风,“如果你的另外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的话!” 听到这话,晋御风的眉心猛地蹙在一起,难掩面上怒色。 “六郎。”萧歌望着宇文席,低声轻呼,缓缓摇头。 宇文席这才收住话头,却依旧仰着头,一副骄傲神色。 “六郎,你去那边等我吧。” 萧歌抬手指了指山坡下的方向。 这两个人若是凑在一起,一会儿说不定真的会打起来。 眼看着就要回大梁了,萧歌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出什么端倪来。 宇文席和晋御风对视一眼,冷哼一声,还是顺从地往山坡下而去。 晋御风不依不饶,似是故意地,提高声音,冲着宇文席的背影,高声喊道,“被一个女人驯服成如此样子,简直丢人啊!” 晋御风的话音才落,便见宇文席停住了脚步,别过头,怒色盯着他。 他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双手环在身前,扬着下巴,傲气地凝视着宇文席。 瞧着晋御风这副样子,萧歌也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晋御风一圈,无奈摇头,上前两步,沉声问道,“他一个被女人驯服的男人,都能折了你一只眼睛。此事若是传到你们吐蕃,想必你这常胜将军的名头,也算是保不住了吧?” 闻言,晋御风的面色一顿,略显委屈地望向萧歌。 萧歌的话,宇文席听得清楚,冷哼两声,转身往山坡之下走去,还不忘抬起手,摆动两下。 晋御风自然知道,那是他在给自己示威呢! 晋御风愤恨地收回目光,打量了萧歌一圈,沉声道,“我好好地来羌族一趟,如今却折了一只眼睛。还不知道,回去了之后,该怎么和我们陛下交代呢。” 萧歌望着晋御风。 不知怎么回事,这晋御风不成日里将那些阴谋诡计挂在脸上,她倒是觉得,晋御风瞧着似乎比从前要可爱了许多。 萧歌微微摇摇头,露出些许笑意。 她从衣袖之中,摸出一张字条,在晋御风面前晃动两下。 晋御风微微一愣。 “这是我问过我师父的。他说,此人常年在吐蕃游医,医术高明,说不定能医好你的眼睛。” 第542章 真是越来越孩子气 晋御风惊喜地接过萧歌手中的字条,诧异地打量了两眼,满面错愕地望着萧歌,“真的?” 萧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不过,既然我师父都这么说了,想必此人的医术不会太差。你的眼睛,若是不好,日后真的上了战场,你倒是要说,是我欺负你了。” 晋御风无奈一笑,将那字条收好,凝视着萧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这人真的能医治好我的眼睛,便算是你救了我一条性命。不过,什么战场不战场的,恐怕日后我们是遇不到了。” 萧歌投去不解的目光,“难道,吐蕃有了新的将军?” 晋御风立即撇了撇嘴,露出满面不悦之色,竟然像个孩子一般,仰起头,冷哼一声,“放眼整个吐蕃,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能是常胜将军?” 甚少见到一国将军露出这样的模样,萧歌不由摇头。 “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了。的确有几分道理。这世上若是真的想要和平,并非是战事就能解决的。” 晋御风的面色凝重起来,别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缓缓道,“吐蕃若是真的想要再度强大起来,晋家若是想要在吐蕃立稳脚跟,也绝对不是打一两场胜仗就能成功的。此番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劝说圣上。吐蕃这个时候,正是草原各部归心之际。这个时候,平稳朝堂,才是最重要的。” 萧歌望着晋御风的侧脸,唇角轻扬,露出些许笑意,“你能这么想,我真替你高兴。”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我吐蕃强大了,那别管是你们大梁,还是羌族,我可都不会客气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扬动唇角,笑了出来。 “萧将军。”许久,晋御风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双手抱拳,竟然毕恭毕敬地对萧歌躬身行礼。 他骤然如此,倒是让萧歌不知所措。 “你……你这是做什么?” 萧歌后退两步,抬手便想要将晋御风搀扶起来。 晋御风并未起身,接着道,“如若不是你为我指点迷津,想必,我现在还在要靠着打仗为晋家立足的误区之中走不出来呢。不管怎么说,你为我指点迷津,便算得上是我的恩人。” 说着,晋御风再度对萧歌行了拜礼。 他话已至此,便是萧歌想要拒绝,却也觉不近人情,只能由着他对自己躬身行了礼。 “今日,我在这里许诺。只要我还是吐蕃的统帅将军,只要大梁还是如今小皇帝的江山,我吐蕃大军,绝对不会踏入大梁境地一步。” 能得到晋御风这样的承诺,萧歌心下已经安宁了许多。 她对晋御风回了礼,“我替我大梁皇帝,谢过晋将军。” 两人站在山坡之上,面对面,躬身行礼,那场面瞧上去,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 宇文席瞧了两眼,便立即别过头,强压下心中的不满。 晋御风虽然折了一只眼睛,不过实力倒是不错,老远便看到了宇文席面上的不悦之色。 他瞥了一眼萧歌,故意提高声音,冲着宇文席所在的方向,高声喊道,“若是有朝一日,你觉得那个什么宇文席对你不好,或是不想要在他身边了,我倒是不介意,你带着孩子来投奔我。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正妃嫡妻的身份的!” 话音才落,便见一只刻着‘晋王’标示的飞镖,已经从山坡之下,一路飞旋而上。 那飞镖扎入凉亭柱子上,足足没入了一段指节的深度,瞧到晋御风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望了两眼萧歌,抬手指了指山坡下的方向,低声道,“这人还真是没有长进!依旧这么暴力!” 话音落下,便见宇文席毒辣的目光已经阴沉沉地投了过来。 晋御风耸肩撇嘴,再度对萧歌行了礼,道,“好了,我们若是有缘再见了。” 言毕,晋御风行至一侧,立即翻身上马,打量了两眼宇文席的方向,策马而去。 看着晋御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萧歌才拔下凉亭上的飞镖,无奈摇头,缓步下了山坡。 她将那飞镖交给宇文席,摇摇头,“你就不怕,这东西扎到我?” “我当然是看准了才扔地。” 宇文席说着,已经一把从萧歌手中夺过那飞镖,只是上下瞥了萧歌一眼,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而去。 萧歌云里雾里。 这宇文席如今的脾气是怎么了? 怎么越发像是个女子那般爱吃醋了? 她并未多言,翻身上马,随着宇文席一同上前几步。 待到走到队伍之中,吩咐队伍继续前进,宇文席依旧挎着脸,只时不时别过头,用余光睨了睨萧歌。 他的一举一动,萧歌自是都看在眼中,不过懒得搭理罢了。 许久,宇文席像是想到了什么,勒住缰绳,望着萧歌,沉声问道,“你怎么就半分都没有做娘子的自觉呢?” 萧歌憋着笑,停住马,别过头,盯着宇文席,“怎么了?” “你方才和他在那凉亭之上,两个人拜了又拜,在做什么呢?” 宇文席一张脸都有些通红,直勾勾地凝视着萧歌。 他那样子,萧歌只瞧上两眼,便越看越想笑。 她耸动肩膀,“不过是回礼罢了。” “你们那哪里是回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拜洞房呢!” 宇文席一怒之下,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歌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宇文席自从离开了朝堂之后,可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似得,竟然还会吃这些醋。 她策马向前,抬手轻轻地握住宇文席的手腕,身子向前探出几分,低声道,“这世上,除了你知道我拜洞房是什么样子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闻言,宇文席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情愫。 他一个翻身,跃上了萧歌的马匹,从她身后环住她,夹了夹马肚子,那马儿嘶鸣一声,便扬着脖颈,一路向前狂奔而去。 跑出老远,才听到身后轻烟的声音,“王爷,你们慢点。小姐还怀着身孕呢!” 第543章 抵京 自羌族回到京城,一行人走了足足半个多月。 在距离京城还有两日之际,轻烟便一人轻骑,率先赶回京城通报消息。 待到大队人马赶到之际,阿满带着安儿,在城外已经等了许久。 一瞧到萧歌,两人便立即迎了上去,哪里还有什么皇上和郡主的模样。 阿满扑进萧歌的怀中,“娘亲,你终于回来了。” 安儿则撞在宇文席的怀中,仰起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眉眼之中,还带着一抹楚楚可怜之色,“爹爹,你们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羌族寻你们了。” 听到这话,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两声。 宇文席摩挲着安儿的后脑,低声道,“你从前不是总想要和弟弟多待上一段时日吗?怎么现在让你们待在一起,又不不肯了?” 安儿和阿满对视一眼,两人皆低下头,长叹一声。 这两个孩子,人小鬼大,倒是都露出了如此落寞的神色,不由惹得萧歌和宇文席心中一顿。 “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萧歌立即问道。 阿满松开萧歌,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定定地凝视着萧歌。 他越是如此,萧歌便越是觉得,定然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立即追问道,“到底怎么了?朝中出了什么事情,你快点说啊!” 阿满望着萧歌,双手叠放在身前,跺了跺脚,“你们若是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可不是就要去寻你们吗?” 闻言,萧歌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佯装不悦,盯着阿满,“你倒是会拿我开涮了?” 阿满也不躲避,笑呵呵地望着萧歌,“额娘,宫中已经备好了酒水宫宴,就等你们回去了。” 安儿立即点头,反手握住宇文席的手,便往城中走去。 安儿速度极快,阿满似乎在和她比赛一般,竟然也加快了步伐。 宇文席拦住安儿和阿满,惹来了两人不解的目光。 宇文席快步走到萧歌身边,牵住她,两人对视一笑,他才笑呵呵地看向安儿和阿满。 “你额娘如今不能这般快地走路。” 闻言,安儿和阿满对视一眼。 阿满立即上前,担忧地扫视了萧歌一圈,沉声便道,“怎么?额娘受伤了?怎么没有人回来通传一声?轻烟姐姐也没有说!” 说着,阿满别过头,四下里便要去寻轻烟。 萧歌忙拉住阿满,对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是受伤,是……” 话到嘴边,萧歌却不知该怎么说。 见萧歌吞吞吐吐,阿满心中更是担忧。 他望向宇文席,满面焦灼。 宇文席快步上前,拉住萧歌,望着阿满,轻声道,“你额娘怀孕了。” 本以为,这消息对于阿满和安儿来说,未免有些接受不了。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竟然都露出了欢喜之色。 安儿更是几步冲到萧歌身边,抬手摩挲着萧歌的肚子,扬起头,一脸喜色地望着萧歌,“爹爹是说,又有个小弟弟,正在额娘的肚子里吗?” 她动作标准,表情到位,惹得萧歌都是一阵汗颜,心中暗道:这孩子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宇文席点点头,别过身子,望向阿满,“阿满希望是小弟弟吗?” 皇家兄弟,最是血脉无情。宇文席询问阿满之时,显然小心翼翼,几乎算得上是试探。 阿满衣袖里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偏着脑袋,盯着萧歌的肚子。 宇文席凝视着阿满,不难看出,他面上的紧张之色。 萧歌腹中的孩子,虽然是宇文席的骨肉,名义上,算不得有权继承皇位,可是,天家子弟,眼中只将富贵王权看得最重,谁能说得上,阿满对这个孩子究竟是何感觉呢? 许久,阿满缓缓抬起头,望着萧歌,唇角扬动,多出了一抹笑意,那深沉的目光之中,满是爱意。 “额娘,真的是个弟弟吗?” 听到这话,宇文席和萧歌对视一眼。 萧歌也露出了些许错愕之色,“怎么?你不希望是个弟弟?” “对。” 宇文席心中咯噔一下,就连萧歌,都不由紧眉,打量着阿满。 她强行压下心中那些恐慌,尽力挤出一抹笑容,“为什么?” “我已经有了一个姐姐,还有二皇子一个弟弟,我想要一个妹妹。” 听到这话,萧歌和宇文席才安下心来,两人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满不知二人在笑什么,错愕的目光,在两人的面颊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萧歌揽住阿满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额娘也不知道到底是妹妹还是弟弟,不过,额娘觉得,不管是妹妹或者弟弟,他们都会对阿满好。” 阿满弯动双眼,望着萧歌,显然十分满意这个答案。 众人对视几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远处,胡琼蕊和二皇子也下了马车。 可二人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这边几人。 阿满抬眼,瞧到二人,缓步上前。 二皇子本能地将胡琼蕊往身后拦了拦,略显警惕地盯着阿满。 待到他行至自己身前,二皇子才拘谨地对阿满行了礼。 阿满却抬起手,一把握住二皇子的肩膀,也不管二皇子是否愿意,便将他一把揽进了自己怀中,还老气横秋地在二皇子的后背上,拍打两下。 二皇子微微一愣,许久之后,抬起的手,才缓缓落在阿满的背上。 “听说这次在羌人那里,他们竟敢将你关押起来?” 阿满挑眉,上下扫视了二皇子一圈,低声问道,“你可有受伤?” 二皇子缓缓摇头。 “那便好。若是他们敢伤你,我定不会饶了他们的!” 听到阿满这话,二皇子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眉眼微微挑动,盯着二皇子,喉咙上下滑动,声音都哽咽起来,“皇兄。” 阿满并未意识到二皇子的不同,望了两眼胡琼蕊,接着道,“我已经吩咐人给你们备好了大婚要用的住宅,你们去瞧瞧,看看可还满意。” 第544章 不做皇帝了 阿满在萧歌他们离开羌族京城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人修缮了乾坤宫。 整个乾坤宫,比起从前富丽堂皇了许多。 阿满还吩咐人在库中搜罗出了几件稀世珍宝,都摆放在乾坤宫中。 如今,乾坤宫乃是整个宫城之中,最为华丽的一座宫殿。 众人入了乾坤宫,萧歌四下里扫视了一圈,不由蹙着眉头。 她微微别过头,见阿满还在同二皇子说话,轻声咳嗽两声。 阿满收住话头,别过头,余光望向萧歌,似乎已经知道萧歌要说什么,立即道,“额娘,这修缮乾坤宫的事情,朕都是吩咐心腹之人做的。外面只以为,是朕思念亡母。” 萧歌才到嘴边的话,却被阿满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她凝视着阿满,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和你爹爹早晚要回林阳郡去。你如此劳民伤财,大修乾坤宫,岂不是让百官瞧着寒心?” 听到这话,阿满几步上前,错愕地盯着萧歌。 他的目光从萧歌的脸上,游移到萧歌的肚子上,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眉眼之中,满是紧张之色,“额娘,你……你都已经怀孕了。林阳郡那地方,怎么能让你安心养胎呢?何况,这日后,您若是生下了小弟弟,那便是天家骨肉,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阿满说着,抬起手,握住了萧歌的衣袖,来回晃动两下,难得流露出了孩子般的神色,“额娘,我想了个法子。您只要留在宫中,对外,我只说是认了个与生母相似的义母便是。” “胡闹!” 阿满的话尚未说完,已经迎上了萧歌恼怒的目光。 其余人原本还在一侧参观乾坤宫,听到这声音,纷纷别过头,望向萧歌和阿满。 宇文席见萧歌满目怒色,直勾勾地盯着阿满,吓得阿满后退两步,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笑了笑,上前一手牵住阿满,另外一手揽住萧歌的肩膀,眉眼弯动,扫视着二人,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阿满满腹委屈,眼圈通红,只是抬起眼,望了萧歌两眼,鼻尖翕动两下,“额娘只想着要带着姐姐回林阳郡去,只想着要平定了这天下人的口舌。可额娘,可曾为我想过?” 堂堂一朝天子,此刻抬起眼,红着眼圈,凝视着萧歌,露出了孩子气的神色。 萧歌心中不由一疼。 她立即别过头去,躲开阿满的目光,盯着远处。 阿满不依不饶,几步上前,硬生生地闯进了萧歌的视线之中,倔强地仰着头,盯着萧歌,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额娘,别说是我坐在这天子之位上。即便是京城寻常人家的小孩,哪一个不是父母都在身边呵护着。怎么?难道朕身为天子,反而还没有额娘?这岂不是让人瞧着笑话吗?” 萧歌心口微疼,侧过身子,想要躲开阿满,可他却迎了上来。 非但如此,阿满还抬起手,扯住萧歌的衣袖,仰着头,声音打着些许颤抖,“额娘,我不想过没有额娘和爹爹的日子。若是你们非要走,那就将我也带走。否则,我便不做这皇帝了!” 话音才落,殿中便响起‘啪’的一声。 众人皆惊。 宇文席一把拉住萧歌,站在阿满和萧歌之中,望了两眼阿满,又望向萧歌,低沉着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阿满的面颊通红,委屈地仰起头,盯着萧歌。 萧歌手心发麻,胳膊也在不住地打着颤抖。 莫说是其他人,便是萧歌自己,也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对阿满下了这样的狠手。 看着阿满通红的面颊,萧歌心中不由微动。 她上前两步,本想要瞧瞧阿满伤势如何。 宇文席误以为萧歌还要再动手,忙拉住她的衣袖,别过头,余光恼怒地盯着萧歌,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刚刚回来,就要这样打他。” 阿满听到这话,更是委屈,拧着双眉,泪珠顺着面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这孩子自小便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又坐上了这至尊宝座,在众人的眼中,这孩子似乎已经过早地失去了哭的权利。 此刻见他红着眼眶,一干人倒是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良久,还是宇文席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蹲下身子,双手探出,握住阿满垂在身侧的一双胳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抬起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珠,挤出一抹笑容,凝视着阿满,低声道,“阿满,此事你让我和你额娘商量之后,再行决定,可以吗?” 阿满红着双眸,抬眼望着萧歌。 她看也不看自己,侧着头,瞧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爹爹,若是额娘真的要离开我,那我宁可不要这皇位宝座。” “你还说!”萧歌厉声呵斥。 宇文席立即抬眼,望了萧歌两眼,摇了摇头。 瞧着阿满脸上通红的手指印,萧歌也实在不忍再责罚,只沉闷地哼了一声,便转头走进了内殿之中。 宇文席摩挲着阿满的胳膊,捏了捏他的面颊,“我不是说了,等我同你额娘商议了之后再说嘛?只是,不过你额娘是去是留,这样的话,日后都不许你再说了。你从先帝的手中,接过了皇位,便该知道,你要舍弃的东西,岂知是与额娘和爹爹在一起这一样呢?” 闻言,阿满的情绪倒是逐渐稳定了下来。 他抬眼望着宇文席,心中的委屈尚未完全散去,还嘟着嘴,凝视着宇文席,“可是,我只是想要你们都在我身边。若是身为天子,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留在身边,那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宇文席长叹一声,抬手将阿满环进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良久未言。 屏风之后,萧歌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只觉得心口似乎堵了什么东西。 她靠在屏风上,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堪堪稳住了心下的烦闷,别过头去,目光落在窗边那张小方几上,方几上,摆着的东西,引起了萧歌的注意。 第545章 怪物 那是一只小小的玉盏。 盏子里放着几块白皙的白玉霜方糕。 这是萧歌最喜欢吃得东西。 可是,这些白玉霜方糕和御膳房做出来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萧歌快步上前,拿起桌上放着的东西,打量一圈,便瞧到碟子下,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个秀气的字:额娘,这是我们的秘密。 那是阿满的笔迹。 看到那字条,萧歌心中一疼,捂着胸口,不由躬下身子。 心口里堵着的东西,似乎一下子被挪开了,萧歌的泪水喷涌而出。 “那是阿满亲手做的。” 身后传来安儿小心翼翼的声音。 她缓步上前,站在小方几边,仰着头,望着萧歌。 见萧歌满面泪水,安儿也不由红了双眼。 她探出手,踮着脚尖,小手中的帕子,在萧歌的脸上搵了搵。 萧歌望着安儿,竟然似个孩子一般,抱住安儿,任凭眼泪顺着面颊,落在安儿的衣衫上。 安儿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额娘,微微一愣。 所谓母女连心,很快,安儿便也低声啜泣了起来。 她抬起手,小手在萧歌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低声道,“额娘,你别怪阿满。他真的很希望我们能留下来。” 安儿一边安慰着萧歌,一边道,“这几日,朝堂上也不安稳。阿满每日和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发呆。” 闻言,萧歌收住泪水,缓缓直起身子,望着安儿,露出不解之色,“朝堂上怎么了?” 安儿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睨了睨萧歌,思量了许久,才缓缓道,“前几日,京城之中出了一件怪事。” 大概是在萧歌他们回京之前五日,京城四周,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 此怪物,为祸京城四周百姓,以至于百姓们怨声载道。 安儿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不悦,嘟着小嘴,抬起眼,小心翼翼瞧了瞧萧歌,低声道,“那些百官们不为阿满排忧解难也就算了,他们私下里竟然说那怪物都是因为京城之中,小皇帝不作为,惹得上天众怒,才派来了这么一个东西。” “这几日,我们进城,路过了不少地方,怎么都没有听说?” 安儿长叹一声,黛眉微微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睨了睨萧歌,微微摇头,低声道,“都是因为阿满不许他们再散播这样的谣言,担心您听了心中不悦。所以,他才吩咐人挨家挨户,强行命令那些在议论此事的百姓,不许再胡说八道。” 虽然阿满用这样的方式,压下了百姓们的议论,可是,却也引来了百姓和朝堂百官们更多的不悦。 不过,阿满为了不让萧歌担心,这些话,他自是不会来同萧歌说的。 萧歌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想到阿满之前的状态,的确有些奇奇怪怪。 倒是自己,竟然连这都没有察觉出来。 见萧歌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安儿接着道,“不过,额娘也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这天灾人祸常有,若是每一次来了什么灾祸,就怪在阿满头上,那这天下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认定,是陛下有罪,以至于他们过得不尽如人意吗?” “安儿。” 萧歌握住安儿的肩膀,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凝视着安儿,沉声问道,“那怪物是什么样的?” 安儿微微愣了愣,挑眉望着萧歌,思量了一会儿,才拧着眉头,缓缓答道,“听说,浑身都是黑色。且这怪物,十分喜欢饮血。京城四周,不少百姓家的牲畜都被这怪物硬生生地拖走,喝干了血,却又扔在百姓房门口。” 这倒是闻所未闻! 萧歌已经定下了心神,对安儿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而去。 安儿见状,快步跟了出去。 阿满已经走了。 宇文席吩咐人将二皇子和胡琼蕊也送走。 瞧到萧歌,他微微摇头,露出无奈之色,快步而上,低声道,“你瞧你,作何非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阿满虽然如今是九五之尊,可他到底是个小孩,贪恋母亲,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宇文席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偏着头,打量着萧歌,眼看着萧歌面色不佳,心中微紧,快步上前,握住萧歌双手,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萧歌不答话,宇文席别过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安儿。 安儿却也拧着眉头,垂下脑袋,不肯说话。 “歌儿?” 萧歌将安儿方才告诉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宇文席。 和萧歌想的一样,听完她的话,宇文席的眉头也紧紧蹙在一起。 他猛地想到什么,抬起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萧歌,“你是说,这怪物和三十年前的是同一个?” 那是一个十分久远的事情。 三十年前,萧歌和宇文席都尚未出生。 那个时候,京城便闹过一次怪物袭击的事情。 后来,到底是如何平息的,无人知晓。 或者说,知晓此事的人,早都已经过世了。 如今,放眼整个京城,只怕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超过一二十人。 就连萧歌和宇文席,也都是因为身份特殊,听身边的人讲起过。 萧歌还记得,当初,她还与人玩笑,若是她遇到这只怪物,倒是想要好好瞧一瞧,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见到这只怪物。 见萧歌拧着眉头,望着自己,宇文席心中也是微微一顿。 “可这都三十几年了,真的会是同一个怪物吗?” 萧歌摇头。 “安儿,你仔细说说,可有人瞧到过那怪物?” 安儿不知发生了什么,错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一圈,“具体事情,我也不大清楚。那些大臣们进宫朝见的时候,阿满从不让我往御书房去。” 看来,若是想要弄清楚那怪物的事情,要么便是亲自去看看,要么便只能去问阿满了。 萧歌不由犯起了难。 第546章 假天象 阿满坐在书桌之后,脸上的红印尚在。 他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只自己一人安静地坐在屋中。 屋外传来太监们的声音,“陛下,您还是让奴才给您瞧瞧吧啊。” “陛下……陛下……” 他们越是说话,阿满便越是觉得心烦气躁。 他顺手抄起桌上一只砚台,重重地扔了出去,声音低沉,“滚!都给朕滚!” 恰逢大门被人打开,砚台没有落在地上,反而是稳稳地落在了那人的手中。 阿满这才抬起眼,怒色望向门边,正要开口责问,看到来人,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赌气一般地别过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嘟起嘴,不去瞧来人。 萧歌将手中的砚台交给守在外面的太监,对他们摆摆手,接过太监手中的医药箱,缓步进了屋中。 萧歌走到阿满身侧。 这孩子却立即起身,转身就要往后殿而去。 “站住。” 萧歌沉声道。 阿满嘟着嘴,停住脚步,别过头,委屈巴巴地望着萧歌,“怎么?额娘还想再打我一巴掌吗?” 闻言,萧歌心中微沉。 看来,自己这一巴掌,是伤了这孩子的心。 她长叹一声,微微拧着眉头,快步走到阿满身边。 她抬起手,手指才刚刚触碰到阿满的面颊,他便立即后退两步。 虽然肢体上写满了拒绝,可是那双眼睛,却实在是骗不了人。 他眼皮颤动了两下,满眼写着委屈。 萧歌握住阿满的手腕,将他拉到一侧坐下,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面颊,柔声问道,“还疼吗?” 阿满喉咙中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 脸上的伤,其实早就不疼了。 可是,想到额娘竟然当众打了自己,阿满这心中便百般地不是滋味。 “可知今日额娘,为何要打你?” 阿满抬起眼,望着萧歌,鼻尖翕动两下,“我不该动辄便说出不想做皇帝了这样的话。”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呢?” “额娘。”阿满的声音带着颤抖,望着萧歌,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眉眼之中,皆是无奈之色,“我也不想。可是,这朝中的大臣们,瞧着我年纪尚轻,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是说京城怪物的事情?” “额娘已经知道了?” 萧歌点了点头,没有急着问话,反而拿起医药箱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为阿满上着药。 “我记得,先帝亡故当日,我曾经想过,不许你继承帝位,还同你说过,要带着你离开京城?” 她向后退了两步,打量着阿满。 不像是在瞧阿满的伤势,倒像是在瞧上妆之后的女子。 阿满微微点头。 “当日,你是如何说的?” “当日父皇刚刚过世。儿臣身为人子,如何能弃父皇留下的江山于不顾呢?” “难道今日,你便可以放弃了?” “额娘,可这皇位实在是太难坐了。那些大臣,父皇在的时候,一个个都俯首帖耳,乖巧得很。怎么到了儿臣手中,偏偏就上蹿下跳的?” 阿满这个形容词,惹得萧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亏得他想得出来,用‘上蹿下跳’这样的词,来形容朝臣们。 若是外面那些朝臣们知道,皇上竟然是这么形容他们的,想必必得要各个气得七窍生烟不成。 见萧歌笑了,阿满也来了精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就说这次怪物的事情。我已经翻过御史台的记录了。分明三十年前,就出过同样的事情。可是,到了他们的嘴里,就成了上天警示幼帝登基。那当年,他们怎么不敢和太祖皇帝去说呢?” 萧歌打量着阿满,眼中满是笑意。 她的阿满终究是长大了! “太祖皇帝是何等英明睿智之人,岂能被当日的朝臣们,两句话说成什么上天警示?” 阿满立即起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盯着萧歌,“所以说,还是他们欺负朕年幼,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萧歌望着阿满,呵呵一笑,“莫说当日太祖皇帝朝中的大臣们并非如今这些人。即便是他们真的欺负你年幼,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额娘!” 萧歌抬手,拦住了阿满的话头,接着道,“怪物之事,额娘已经听安儿说起了。此番京城四周再度出现怪物,难道你只想到了这些朝臣们是故意要将上天警示三个字挂在嘴边?就没有想到些别的什么吗?” “别的?” 阿满嘟着嘴,面露不解,坐回椅子上,仰着头,望着萧歌,眉眼之中,皆是茫然。 萧歌无奈,微微摇头。 她一边为阿满上着药,一边轻声道,“三十年前,这怪物并非在京城四周突然出现的。” 阿满错愕地凝视着萧歌。 他虽然查看了当年的记档,可是那记档之中,对于此事,也不过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多写。 这怪物是如何出现的,阿满的确未曾查证过。 此刻也不知,萧歌提起此事,究竟意欲何为。 “太祖在世的时候,这怪物可是从东境,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萧歌放下手中的纱布,拍了拍双手,凝视着阿满。 见阿满依旧满面不解,萧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那为何这次,这怪物就突然出现在京城周边了呢?难道说,这怪物根本就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一种?” 阿满立即摇头,“不可能!我仔细地瞧过记档。这怪物的行为举止,和三十年前的那一只,分明如出一辙。这怪物,即便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一只怪物,也绝对和那只是一个种类。” 萧歌这才缓缓点头,“那皇上想一想,为何这怪物突然出现在京城周围?而不是缓缓从某个地方而来呢?若他是缓缓从某个地方而来,为何皇上却从未收到过消息呢?” 阿满本就是聪明的孩子,一听到这话,立即恍然大悟地望着萧歌,“因为,这怪物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萧歌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望着阿满。 “这……这是有人故意想要制造一个所谓天象!” 第547章 根本就是局 京城西边,乃是朝中大臣们宅子所在。 不少百姓,将这地方戏称为小朝廷。 每日只要到了上朝的时候,这地方总是络绎不绝。 轿撵,马车,还有不少大臣们,都竞相奔走,互相问候。 可是,到了夜间,这里却安静得出奇。 这朝中的大臣们,似乎早都已经习惯了,一入夜便闭门不出似得。 可是今日,西城角落里的那处宅子,却分外热闹。 宅院的后门开着,曲管家时不时笑呵呵地迎上去,将那些正在落脚的大人们,引进府中。 正厅上,已经有不少人,座落在一处,互相低声耳语着。 这处宅子的主人,算起来阿满还要唤他一声爷爷。 就连宇文席,都要唤他一声王叔。 虽然辈分高,可他年纪并不大,不过就比宇文席大出了十多岁。 这些年,他高居京城,却不问朝堂,倒是让人逐渐遗忘了他的存在。 众人正在说话,却见曲管家从外匆匆而入,立在一侧,双手垂在身前,低着头,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 宇文拓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缓缓走入殿中。 他身姿挺拔,眉宇轩昂,气度非凡。 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瞧上去,又多出了几分闲散富贵的模样。 宇文拓在正座落座,对众人摆摆手,亲昵地道,“各位都是朝中大员,在我这里,可不要拘束。都坐吧。” 闻言,众人才谢礼落座,却都不再耳语,而是直勾勾地望向宇文拓。 宇文拓坐在正座之上,眉眼微微蹙在一起,扬动下巴,环顾了四周一圈,才缓缓道,“多谢诸位今日来我府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了吧?” 一众大臣们面面相觑,良久之后,一人才起身对宇文拓行了礼,双眼微眯,笑呵呵地望了宇文拓一眼,“王爷,这几日怪物的事情,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不少百姓传闻,这都是因为如今的皇帝实在是太过年幼,才引起了上天的警示。” 其余人对视两眼,有人摇了摇头,有人微笑不语,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宇文拓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反应都一一记在心中。 他淡然一笑,接着道,“这些传闻,我也大致都听说了一些。三十年前,京城闹怪物的时候,我尚且年幼。许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不知这次的怪物,和上一次地,是不是一样的?” 大臣们纷纷面露错愕之色。 这他们倒是没有去查问过。 “不管到底是不是一样的。”方才那人接着道,“京城周遭出现怪物,这都是上天的一种预警。王爷,我等今日前来就是希望王爷能为京城百姓做主。” 宇文拓呵呵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微微抿了两口,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人,“我记得,先帝托孤之时,陈大人也在场。不知陈大人如今,希望本王做什么主?” 陈大人闻言,面色微微一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勉强扬动唇角,挤出一抹笑容。 “先帝托孤,乃是希望我等好好照料小皇帝。可是,我等也要为了天下考虑。这大梁的天下,一个黄口小儿,岂能随意坐安稳了?” “可是,之前出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不见陈大人出来呢?” “王爷。”陈大人躬身行礼,眯缝着双眼,缓缓抬起头,望向宇文拓,眼底满是谄媚之色,“之前,太后娘娘在世,尚且能够震慑得住上天神灵。可如今,太后娘娘已经亡故了。连上天都觉得,小皇帝不足以震慑群臣百官,下达了神令,排出了这么一只怪物。难道,王爷还瞧不出这其中关键吗?” 宇文拓哈哈大笑两声,放下手中茶杯,饶有兴致地望向陈大人,“本王洗耳恭听。” 陈大人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低着头,思量了片刻,便起身走到宇文拓身边,跪地行礼,“王爷,你乃是太祖皇帝的亲儿子,是先帝的弟弟,若是要论起这正统名分来,王爷只怕是要比如今的陛下身份还要尊贵。” 众人面面相觑,直勾勾地盯着陈大人,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却见陈大人接着叩首行礼,声音提高了几分,“请王爷为了我大梁天下思虑,登基为帝。” 一句话,殿中立即像是炸了锅一般。 宇文拓更是眉目紧蹙,直勾勾地盯着陈大人。 他的余光,在众人的身上环顾了一圈,才缓缓道,“陈大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要我登基为帝,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王爷,到底是谁大逆不道?先帝在的时候,为何将太后放逐北境?太后一个女子领兵,本已经是逆人伦之大不为。先帝过世之后,小皇帝又只以太后娘娘为尊,更是将皇权尊严弃之不顾。但凡是朝中大事,都由太后娘娘说了算。难道,我大梁江山,就要交给一个女子吗?难道,这不是小皇帝自己大逆不道吗?” 陈大人这番话,细究起来,并无任何根基证据。 可是,他义正言辞,说得斩钉截铁,倒是让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察觉不出,这番话,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宇文拓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顾了一圈,唇角微微扬动,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他将目光落在角落中。 那里坐着当今兵部尚书,李淼。 “李大人,你如何看?” 李淼抬眼,与宇文拓的目光对在一起。 他这才发现,那个看似满面笑意的王爷,实则眼中满是杀气。 “王爷。” 李淼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起身,慢步上前,心思却迅速飞转。 他行至宇文拓身前,躬身行了礼,侧过头,瞧了两眼陈大人,“臣以为,陈大人这话……” 李淼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听到座位之后立着的两排将士,猛地拔开了腰间利刃,那赤黄色,冰冷的面具,看上去更是毫无人情味道,瞬间将人推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第548章 皇权吞噬人心 莫说是李淼这样浸润朝局多年的人精,即便是来个从踏入朝堂的人,此刻也能瞧得出来。 今日这局面,哪里是这些大臣,逼着宇文拓出现。 分明是宇文拓联手陈大人上演的一出好戏罢了。 李淼心中像是打鼓一般,他的余光,迅速在一众侍卫的身上环顾了一圈。 整个屋中,站了足足有三十多人。 反观在座的这些大臣们,都是些文臣罢了。 别说是应付这么多侍卫了,即便是应付这么三十几只鸡,只怕都够呛。 想到这里,李淼只能咬着牙,行了礼,长叹一声,“臣以为,陈大人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请王爷为了大梁天下考虑,登基为帝。” 眼瞧着兵部尚书都这样说了,一干大臣,更是纷纷起身,涌上前,只恨不能早些对宇文拓表达忠心一般。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中,山呼海啸的请安之声响起,“请王爷为大梁天下考虑,登基为帝!” 宇文拓打量着跪在脚下众人,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再度起身之后,却摆出一副无奈之色,“诸位,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本王知晓了。” 他缓步走下主座,上前扶起李淼和陈大人,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十分满意地拍了拍两人的手背,眉眼之中,带着笑意,环顾两人一圈,“既然如此,那本王只好……” 话音未落,便见一小厮从外匆匆而入。 那小厮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几乎是从厅外跌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众人之前,高声道,“王爷,陛……陛下来了。” 听到这话,大臣们面面相觑,皆露出慌乱之色。 虽然他们急着想要效忠宇文拓,可如今在那皇位之上的,毕竟还是阿满。 若是被阿满看到,他们大半夜,围在宇文拓的府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人皆面露慌乱之色。 就连宇文拓心中,也不由咯噔一下。 李淼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宇文拓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紧了紧,将他心底的紧张出卖得一干二净。 宇文拓面上倒是毫无波澜,打量了那小厮两眼,冷笑一声,缓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狠,小厮被打得身子猛地歪向一边,满面皆是错愕之色,仰起头,不解地望着宇文拓。 宇文拓整理了一下衣角,仰着头,冷哼一声,声音越发冰冷起来,“慌什么?来就来了。本王好歹也是他的皇叔,难道还怕他不成?” 说完,宇文拓环顾了诸位大臣一圈,摆摆手,对小厮道,“将诸位大臣从后门带出府。记住,动静小些,莫要惊动了人。” 言毕,宇文拓仰着头,径直往前厅而去。 他倒是未曾注意到,屋顶上,两个人影猛地缩回了身子。 萧歌和宇文席并肩躺在屋顶上,听着院中的动静。 小厮很快就将所有的大臣们都引了出去。 分明有数十个人,可是走起路来,却都悄无声息,还真是动静小得很。 宇文席和萧歌躺在屋顶上,两人对视一眼,皆取掉脸上的面纱。 “果真是他。” 宇文席目光微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宇文昊在世的时候,他不敢造次。当日,他以为咱们还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胡来。如今,他只当咱们都死了,才敢煽动着朝臣们,行叛乱之事。” 萧歌取掉脸上的面纱,缓缓坐起身,目光望向远处。 “亏得我父皇在世的时候,还曾经夸赞宇文拓最是顾及兄弟情谊。想不到,他背地里竟然也是个为了皇权帝位,丝毫不将骨肉血脉放在心上的狠辣之人。”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要下去的打算,索性皆坐起身,望着半空之中的月亮。 这宇文拓的府中,屋子修的极高,一瞬间两人似乎都觉得,自己距离月亮近了不少。 萧歌拧着眉头,望着月亮,许久之后,长叹一声,缓缓低下头,唇角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容。 “怎么了?”宇文席轻声问道。 “这皇权帝位,就像是魑魅魍魉,蛊惑人心。只要稍有机会的人,都想要将它纳入自己的口袋之中。”萧歌看向宇文席,“难道六郎当年,就丝毫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吗?” 宇文席凝视着萧歌,漆黑的双眼,闪烁着光芒。 良久,他探出手,握住萧歌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他手中力道极大,倒是将萧歌捏得生疼,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略显不解地望着宇文席,“动过。” 宇文席一句话,让萧歌猛地抬起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唇角动了动,才要问话,宇文席却接着道,“当我得知,你要嫁给宇文昊的时候,我的确动过这个心思。当我知道,你产下阿满不过几日,就要前往北境的时候,我也动过这个心思。” 萧歌心中微动,身子向前探了探,靠在宇文席的肩头,低声问道,“那为何你从未做过这些事?” “若是我做了,你和阿满的安危,谁来护卫呢?” 想起当年,宇文昊对宇文席的所作所为,萧歌的心中不由一沉。 从前,萧歌只以为,宇文席是个闲散王爷,由得皇上欺负,也无力反击。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萧歌逐渐发现,若是宇文席真的想要和宇文昊争一争皇位,只怕输赢难以定论。 想着,她侧过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 他扬着下巴,瞧着半空中那轮明月,未曾说话,那淡然的目光,与世无争的神色,加上那抹清淡地目光,恍惚之间,萧歌只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满是光芒之人。 “总说待到这些事情结束了,就和你回到林阳郡,守着安儿,好生过日子。可眼下瞧瞧,倒是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 闻言,宇文席低下头,望向萧歌,唇角微扬,“你以为,好生过日子,便是每日柴米油盐酱吗?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或许可行。可是,我们这样的出身,早就注定了,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第549章 自己查自己 前厅。 宇文拓快步走进了前厅之中。 阿满站在前厅内,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仰着头,正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 宇文拓顿了顿脚步,盯着阿满看了许久,才缓缓上前,拱手行礼,“臣,见过陛下。” 听到身后声音,阿满立即别过头,忙上前扶住宇文拓。 “皇叔,快快请起。” 宇文拓笑着直起身子,对阿满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这么晚,怎么来我府中了?” 两人落座,阿满拧着眉头,露出难为之色,“皇叔,这些日子,京城中出现的事情,想必皇叔也有所耳闻吧?” 闻言,宇文拓的目光微微动了动,唇角轻扬,凝视着阿满,“陛下指的是什么事情?” “京城的怪物啊。”阿满一脸紧张,双手抵在小方几上,身子向前探出几分,凸起的喉咙,微微滑动两下,“皇叔难道没有听说?” “此事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这天下之大,自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这些事情,自有人去处置。怎么还惊动了陛下这么晚,来我府上了?”宇文拓凝视着阿满,总觉得,今日阿满似乎有些什么地方奇奇怪怪。 阿满长叹一声,缩回了身子,一双手抵在身前,紧紧地绕着手指,长叹一声,眉眼之中,更是多出了些许失落之色。 “看来,皇叔倒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知道这些时日,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议论此事的。” 宇文拓摆出一副好奇之色,“如何议论?” 阿满的失落更重,身子一泄,靠在椅子之中,鼻尖翕动了两下,“他们都说,是因为朕年少登基,不能震慑四海,以至于天降神令,才出现了这等怪物。” 宇文拓直了直身子,狐疑的目光,在阿满的身上游走了一圈,缓缓道,“这些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陛下不好放在心上的。” “朕也想不放在心上啊。可是,父皇和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议论。皇叔,朕翻看三十年前的记档,知道三十年前,也曾经出现过一只怪物。只是当时,从未有过这样的传闻,甚至还有人说,此乃是祥瑞征兆。可怎么到了朕这里,就成了警示了呢?” 宇文拓没有答话,凝视着阿满,心思飞动。 “皇叔,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捣鬼啊。” 阿满说着,身子故意向前探出几分。 他的目光,在宇文拓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分明瞧到,宇文拓的一双手猛地收紧,目光也微微沉了下来,直勾勾地凝视着阿满,凸起的喉咙,缓缓滑动了两下,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应该不会吧。此乃是百姓议论,民意所向,岂是有人暗中捣鬼能做得出来的?” 阿满凝视着宇文拓,身子慢慢直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拓仿佛能从阿满的眼中,看到一道刀子一样的光芒。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顿,唇角抽搐了两下,挤出一抹笑容。 待到阿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回目光,宇文拓的心才安定下来。 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长出了一口气,将身体里所有的忧虑都吐了出去。 这孩子,小小年纪,可那目光,简直令人胆寒。 上一次,宇文拓看到这样的目光,还是在萧歌的身上! 宇文拓的心中微微一沉,搭在衣袖之中的一双手,情不自禁地攒在一起。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手心中,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些汗珠,让宇文拓感觉到羞耻。 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孩子吓成这副样子呢? 反观阿满,只是唇角带笑,笑眯眯地望着宇文拓,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那阴沉的目光,有多吓人。 宇文拓递上一抹笑容,微微扬动唇角。 “皇叔,你这话说得不对。” 许久,阿满才收回了目光,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宇文拓说话。 宇文拓心中发紧,面上却尽力装作毫无波澜,“不知是哪里不对?” 话音才落,便见阿满猛地望向宇文拓,脸上的笑容骤然全部消失,目光阴沉,直勾勾地凝视着宇文拓,缓缓开口,慢慢说道,“这世上,最容易操控的,其实就是人心和言论。” 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宇文拓不由加重了握手的力道,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惊呼一声站起身,只是冷静地问道,“那陛下今日来我府上是想做什么呢?” 二人四目相对,阿满眉眼轻弯,笑呵呵地望着宇文拓。 过了许久,他慢慢地起身,走到宇文拓身边,拱手弯腰,对宇文拓恭恭敬敬地行礼。 宇文拓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不由一惊,忙探出手,想要将阿满搀扶起来。 阿满只是定定地望着宇文拓,缓缓开口,“放眼如今整个京城,除了皇叔之外,再没有人一人是我的骨肉至亲。我接下来要求皇叔的事情,不管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思前想后,也只能将这件事情交给皇叔。万望皇叔切莫推辞。” 宇文拓凝视着阿满,眉眼微微眯了眯,上下扫视了阿满一圈,良久之后,才收回手,缓缓开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请皇位为大梁江山考虑,暗中调查,到底是什么人散播这等谣言,妄图动摇我大梁江山。” 说完,阿满抬起眼,直勾勾地望着宇文拓,那双眼中,和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满是坚定之色。 这次,轮到宇文拓不知所措。 他拧着眉头,缓缓起身,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略显仓惶地盯着阿满,“你要我替你调查?” 此事倒是可笑。 那些话,就是他自己散播出去的。如今倒好,自己还要领命来调查此事。 这不是自己调查自己吗? 宇文拓心思飞动,思量再三,盯着阿满。 见阿满对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躬身再请,宇文拓心中的疑问,已经达到了顶点,“此事,可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阿满望着宇文拓,“那是自然。” 第550章 再造势 厅中,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宇文拓心中一时之间,涌动而出了上百个想法。 可是每个想法,都被他一一推翻。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阿满一个孩子,能够想到这些时日,京城的事情,都是自己这个看似闲散的王爷在操纵。 因此,宇文拓也只以为,阿满骤然提出要自己调查此事,或许只是瞎猫撞了一只死耗子。 再或者,真的是阿满一时走投无路,才想到自己这个他所谓的骨肉至亲,来帮忙处理此次的事情。 想到这里,宇文拓不由扬动唇角,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带上了真心实意。 看来,自从萧歌和宇文席‘离世’之后,这阿满的确已经没有了主意。 如此倒好,自己就可以放心操纵这个小皇帝了。 想到这里,宇文拓对阿满恭敬地躬身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陛下既然有令,臣自当遵旨。陛下放心,只要这件事情后面的确有人操控,臣一定给陛下揪出来!” 阿满露出欢喜之色,连连对宇文拓表达感谢,“多谢皇叔。皇叔若是真的能帮朕平定了这次的事情,那皇叔就是我大梁的功臣。到时候,朕一定好好加封皇叔。” 宇文拓眉眼轻弯,笑呵呵地望着阿满,心中却对他这话嗤之以鼻。 他以为自己是叫花子吗? 只是想要加封,便草草了事? 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的皇权帝位! 想到这里,宇文拓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面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他亲自送了阿满出府,目送着阿满上了马车,再三向阿满保证,只要这件事情背后有策划的人,自己一定会将那人揪出来的。 实则,宇文拓却在每一句保证之后,都腹诽一句:除非我自己是傻子,否则,我怎么会将自己交到你这黄口小儿的手中呢? 阿满的马车一点点走远。 待到马车离宇文拓的府邸有些距离,阿满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望向马车之中,正看着自己的两人。 “额娘,爹爹,你们真的觉得,宇文拓会帮着我去查京城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萧歌微微一笑,打量了阿满两眼,和宇文席对视一眼,“这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怎么会帮你呢?” “那你们为何要我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戏?” “阿满,有时候,若是想要打草,就一定要惊蛇。” 阿满不解,错愕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 另外一边。 宇文拓回了府中,看着桌上那只阿满用过的茶盏,冷笑两声,缓步上前,拿起那茶盏,抚摸了一圈,突然将茶盏,狠狠地摔了出去。 茶盏在地上滚了两下,啪嗒一声,碎成碎片。 “阿满啊阿满,离了你额娘,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宇文拓缓步上前,蹲在那碎片边上,冷峻的双眼,凝视着地上的碎片。 曲管家听到动静,匆匆而入。 见宇文拓蹲在碎片边,立即上前,“王爷,您担心扎到手。” 不想,他的话音才落,宇文拓却已经握住地上一块碎片,丝毫不顾及那碎片的尖锐,竟然生生地扎进了自己的手指之中。 看到这一幕,曲管家惊呆了,匆匆上前,忙握住宇文拓的手,紧张地望着宇文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宇文拓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更加冷峻了几分。 “将这里收拾了。吩咐曲盛来见我。” 曲管家望着宇文拓,犹豫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曲盛是他的儿子,也一直在帮宇文拓做事。 没多久,曲盛便匆匆入了书房。 宇文拓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光。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回,只沉声道,“你来了。” 曲盛答应一声,匆匆上前,对宇文拓拱手行礼。 “王爷,您找我?” “这几日京城的事情,你办得不错。” 曲盛陪着笑意,“都是王爷筹谋得当。” “我还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王爷吩咐便是。” 宇文拓缓缓别过头,目光落在曲盛身上,唇角轻扬,露出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我要你再添一把火。让京城的百姓,都到宫门外去闹事,逼小皇帝给他们一个说法。” 听到这话,曲盛的眉心微微蹙了蹙,没有立即答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拓露出几分不悦之色,打量了曲盛一圈,沉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王爷,此事恐怕有些难办。” 曲盛对上宇文拓的目光,见他露出恼怒之色,忙跪在地上,叩首行礼,“王爷,您听我解释。此事,和京城的传闻之事不一样。传闻,不过是我吩咐人,在茶馆、青楼、酒馆之中,散播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地。可若是真的要汇聚百姓闹事,便非几个人手能够做到。定要惊动大批量的人。可若是这样一来,知道此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难免其中,会有人将王爷您的筹算,说出去。” 说完,曲盛小心翼翼地望着宇文拓,希望能够听到宇文拓收回命令。 宇文拓缓步上前,站在曲盛面前,居高临下,盯着曲盛。 他眉眼之中的寒意,令曲盛无法直视。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宇文拓才缓缓开口,“我可以给你多一些时日。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做。事成之后,那些闹事的人,我可以保着他们的性命。” “王爷……” 曲盛还要说话,宇文拓却躬下身子,一把扭住了曲盛的衣领,猛地将曲盛拉到自己面前,面色越发狰狞了起来。 “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曲盛,不要以为你为本王做了些事情,就有身份来和本王谈条件了” 曲盛和宇文拓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曲盛的心中,越发阴沉。 他勉强扬动唇角,一只手抓着宇文拓的胳膊,轻轻地向下拉扯两下,对宇文拓道,“王爷放心,此事,属下一定想法子给王爷办妥。” 宇文拓这才松开了他。 第551章 怪物大闹京城 入夜。 寒风四起,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京城的怪物,折磨得百姓们一入夜,便早早地关上屋门,紧赶慢赶地去睡觉了。 往日里,到了深夜,都热热闹闹的京城,如今,倒是冷清得连那寻常的小城镇都不如。 突然,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吱呀作响的声音。 有几户人家的小孩还未睡着,听到那声音,不顾大人的阻拦,趴在窗户上,往外望去。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大人们想要拉上窗帘,将自家小孩拉回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接着,整条街道的狗都开始冲着一个方向狂吠。 随即,街道的尽头,有了些许亮光。 百姓们逆光望去,恰好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站在街道一头,高举双手,手中还握着一样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只已经被咬断了脖子的鸡! 几只流浪狗,站在那黑影之下,仰着头,汪汪汪地冲黑影叫个不停。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做娘亲的,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做父亲的,手中抄着木棍,胆战心惊地盯着黑影的方向,强作镇定,还要告诉琦儿,吩咐他们进去躲着。 那黑影咬断了一只鸡脖子,缓缓别过头。 逆光之中,看不清黑影的长相,只能依稀看到,它满脸都是棕色的毛。 那黑影盯着几只冲着自己狂吠的流浪狗。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流浪狗们都向后退上几步,哀嚎一声,准备跑开。 就在这个时候,黑影猛地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只,高高地举了起来。 狗吓得发出哀嚎尖叫。 黑影嗷呜两声,重重地将狗摔在地上。 好在,这狗倒是命大,只是摔瘸了腿,一瘸一拐地往街道另外一头,飞速跑去。 黑影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大满意。 它四处巡视了一圈。 躲在家中向外看的百姓们,立即将窗帘放下,捂着小孩的嘴,众人都哆哆嗦嗦地蜷缩在角落之中,不敢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上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众人一惊,皆是本能望向自己的孩子,见到自家孩子无碍,又往街道上瞧去。 却见一对母女,不知为何,这么晚了,竟然还在外面游荡,落在了那怪物的手中。 此刻,小孩被怪物高高举起,做娘的,跪在怪物身前,不住哀嚎,“别别别……求您放了我的孩子吧。” 说着,做娘的不停地对怪物叩首,很快,地上便满是血迹。 怪物并未伤害小孩,捧着嗷嗷大哭的孩子,偏着头,左边瞧瞧,右边看看,似乎在判断,自己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做娘的挣扎起身,想要将小孩接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怪物冲着做娘的,便大吼一声。 那做娘的瞬间被吓住,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打着哆嗦。 不等她回过神来,那怪物已经迈着长腿大脚,快步往反方向走开。 许久,做娘的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便要追上去。 不想,一侧的屋子中,冲出一人,一把将她控制住。 “孩子……孩子……” 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只响了两声,就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入了自家屋子里。 这只是今日夜晚京城的街道一角。 第二日,人们才得知,京城还有两条街道上,都相继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京城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之中。 人人都不许小孩再出去乱跑,恨不能将孩子都拴在自己身上。 听说,一夜之间,有四个孩子,都被那怪物带走了。 不知,那怪物到底想要孩子做什么? 想到那几只被咬断了脖子的鸡,众人都为这几个孩子捏了一把冷汗。 倒夜香的老伯,推着手板车,挨家挨户,收集夜香。 到了京城东门城楼之下,走了两步,脸上一阵温热,抬眼望去,却见城门楼子上,竟然挂着一只鸡! 那鸡的鲜血都尚未凝干,还在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老伯吓得扔掉手板车,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也顾不得自己撞翻了满车的夜香,慌乱跑开。 依稀之中,老伯似乎看到,城门楼子上,还用鲜血,写着一个大大的‘更’字。 …… 朝臣们的马车,都被堵了。 每条主街上,都有上千百姓,跪地请命。 唯独宇文拓的马车,一路走小路,顺畅无误地到了宫中。 阿满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得知了昨夜京城的乱象,此刻焦灼难宁,连早饭都吃不下。 轻烟才要劝慰几句,就听到殿外响起了通秉之声,“陛下,王爷到了。” “快,快请进来。” 言毕,阿满打量了轻烟两眼。 轻烟答应一声,带着一众婢女,快速离开。 走出屋中,轻烟和宇文拓擦肩而过。 她微微抬起眸子,扫视了两眼宇文拓。 京城出了这样的事情,宇文拓倒是精神抖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瞧着一点也不担心。 轻烟不由在心中暗骂:真是乱臣贼子。 宇文拓进了殿中,刚要行礼,被阿满一把拦住。 “皇叔,昨夜的事情,您可都知道了?” 宇文拓佯装痛心,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满跌撞着向后退了两步,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面,眉眼紧蹙,“这京城的怪物闹得这么凶,难不成,真的是上天的警示?” 宇文拓睥睨阿满,心思飞动,缓步上前,“陛下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此事尚未查清楚,到底是何缘由都不知道。何况,这闹怪物归闹怪物,若非要说是警示,那这怪物难道不该留下什么警示的东西?它只是杀了几只鸡,掠夺了几个孩子,并未留下什么警示的东西啊。” 话音落下,宇文拓的目光和阿满撞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阿满甚至都能看出宇文拓眼底,洋溢着胜利之后的洋洋得意。 想到额娘的话,阿满将所有的恼怒都咽了下去,拧着眉头,点了点头。 第552章 请陛下退位让贤 “陛下……陛下不好了……” 屋外传来了太监慌乱的声音。 那太监跌跌撞撞,冲进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阿满身前。 阿满满面怒色,猛地起身,怒斥太监,“皇叔还在这里,你慌慌张张得做什么?” 太监抬起眼,看向阿满,喉咙滑动,吞咽两声,胆战心惊地道,“东城门……有人看到,东城门上用血,写了一个‘更’字。” 听闻此话,阿满与宇文拓对视一眼。 这宇文拓的戏倒是演得不错。 他啊了一声,后退两步,眉眼紧蹙,担忧地望向阿满,嘴角还打着哆嗦,“这……这……怎么会这样?” 阿满也垂着脑袋,嘴角抽搐两下,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和宇文拓说话,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天象……这……这真的是天象……” 宇文拓背对着阿满,唇角扬动,多出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很快,他立即别过身子,跪在阿满身前,重重叩首行礼,高声便道,“陛下不能这么想啊。此事一定还另有蹊跷。请陛下给臣三日的时间,臣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阿满缓缓抬起眼,和宇文拓四目相对。 阿满缓缓起身,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走到宇文拓身前,抬手将他搀扶起身。 “皇叔,朕只能将此事托付给你了。”阿满的唇角嚅动着,双眼通红,眼底闪烁着晶莹。 宇文拓心下飘过一抹不悦,挑眉打量了阿满两眼,心中暗道: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主动退位。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及你我的骨肉亲情了。 想到这里,宇文拓拍了拍阿满的手背,言语倒是越发坚定,“陛下放心,只要有臣在,就不会让什么所谓的天象发生的。” 两人各有心思,凝视着对方,皆是勉强扬动唇角,挤出笑容。 金銮殿上。 朝臣们分立两侧,低垂着双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若是放在几日之前,他们倒是会相信,这所谓的天象。 可是,自从宇文拓遍邀朝中众臣,在他家中集会之后,众人对这天象,心中都有了自己的计较。 陈大人独自一人站在右边最靠前的位置,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那日的集会来看,这位陈大人,只怕一早就已经与宇文拓联系上了。 京城怪物之事,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终于等到阿满自后殿快步而出,紧随其后的,竟然是宇文拓。 看到宇文拓,众人的面色皆是微微一顿,就连陈大人,都不由挑眉,望向宇文拓。 宇文拓倒是面色淡定,大步上前,站在诸位朝臣之前,一同对阿满叩首行礼。 阿满坐在龙椅上,忙对众臣摆摆手,眼底慌乱尽显。 “诸位爱卿,都起来吧。” 众臣谢礼,纷纷起身。 “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启奏吗?” 陈大人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睨了睨站在左边最前端的宇文拓。 却见宇文拓负手而立,扬着下巴,看也不看陈大人,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陈大人立即会意。 他快步上前,对阿满行了礼,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阿满侧眼,睨了睨陈大人,“爱卿有什么,便说吧。” “昨日夜间,京城的怪物又闹了起来。还在东城门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更’字。如今,整个城中都在议论此事。百姓皆言,是上天预警。” “预警什么?”阿满追问。 “陛下年幼登基,对外不能安邦定国,对内不能平定祸乱,恐怕再难为人君。臣斗胆,请陛下为了天下苍生考虑,退位让贤。” 言毕,陈大人甩开身前长袍,跪在地上,叩首不起。 众臣见状,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阿满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 众人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宇文拓身上,却无一人上前回话。 良久,还是宇文拓缓缓别过身子,打量了两眼陈大人,冷哼一声,“陈大人,不知你所谓的退位让贤,是让贤给什么人呢?” 陈大人这才直起身子,恭敬地对宇文拓拱手道,“自是皇家血脉。” “放肆!” 宇文拓一声呵斥,陈大人立即埋首不起。 其他人瞧到这等场景,也不由望着对方,不敢答话。 “众臣皆知,先帝除了陛下之外,还留有二皇子一支血脉。可二皇子的额娘,叛乱谋逆,如若不是先太后仁慈,只怕留不得他的性命。这样的人,岂能登基为帝?” “王爷。”陈大人接过宇文拓的话头,“今日天降警示,乃是警示幼帝登基。二皇子比起陛下,尚且还要小上一些,自然也不能是二皇子登基为帝了。” 宇文拓挑眉,迈着四方步,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盯着陈大人,“那依着陈大人的意思,该是谁登基为帝呢?” 陈大人仰起头,望向宇文拓。 这一段对话,他们在宇文拓的府中,早已经演练了多遍,每个眼神,都恰到好处。 “太祖皇帝,留有多位加皇子在世。若是陛下不能承继四海,平定天下,那自该是王爷您,登基为帝。” 一言才落,宇文拓却立即别过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阿满重重叩首,高声喊道,“陛下,臣绝对没有此意。臣愿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宇文拓这举动,别说是一干朝臣了,就连陈大人,都惊讶不已。 如若不是当着一干朝臣的面,陈大人真想立即问个清楚。 当朝发难,这主意,不是宇文拓自己出的吗? 怎么到这个时候,他倒是扮起好人了?这不是将自己装进去了吗? 整个大殿上,也就只有阿满知道,宇文拓这么做,不过是在以退为进罢了。 已经有朝臣提出了让他登基为帝,想必,这消息,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让京城人人都想起,他这个素日里最不起眼的闲散王爷。 第553章 入梦 大殿上,沉默许久。 阿满终于缓缓起身,慢步走到宇文拓身前,抬手将他扶了起来。 “皇叔这是做什么?”他笑吟吟地望着宇文拓,“朕自有皇叔这么一个骨肉至亲了。朕从未疑心过皇叔。况且,皇叔不是才刚刚答应了朕,会调查清楚此事,给朕、给朝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吗?” 宇文拓面色阴晴不定,嘴角抽搐了两下,挤出了些许笑容,才勉强对阿满点了点头,“是。” “那此事,朕便交给皇叔来做。如何?不知皇叔,能否答应?” “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方才不是已经商定了吗?” “好!” 不等朝臣们和宇文拓反应过来,阿满已经几步退后,快步走上高阶,望着众人,斩钉截铁,高声便道,“诸位都听到了,皇叔愿意代朕查明此事。望诸位给朕和皇叔几日的功夫。若是不能查明此事,朕自当退位让贤!”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陈大人更是第一时间,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宇文拓。 宇文拓抱拳行礼,高声便道,“臣遵旨。” 他这一行礼,才惹起众人纷纷有样学样,拱手行礼,“臣等遵旨。” 良久,宇文拓抬起眼,只用余光,凝视着阿满。 他和阿满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笑意。 这宇文拓自己都这么说了,朝臣们便是有什么话要说,也都憋了回去。 众臣散去,宇文拓才出了大殿,陈大人匆匆跟了上来。 他面露为难之色,望着宇文拓,低声道,“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王爷,还真的要为他调查此事不成?” 宇文拓没好气地剜了陈大人一眼。 陈大人见状,立即低下头,唇角轻轻扬动,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低声道,“王爷,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呢?” 宇文拓淡然一笑,别过头,抬眼望了两眼那高悬的‘金銮殿’三个大字。 许久,他收回目光,望向陈大人,“急什么?这地方早晚都是我的,就让他在那位置上多坐上几日吧。” 陈大人不好再问,只能赔着笑意。 “王爷。” 轻烟带着一队宫女,匆匆上前。 自打萧歌对外宣称过世之后,轻烟如今便是安儿名义上的婢女。 素日里,轻烟和宇文拓一向没有什么往来。 此刻瞧到轻烟,宇文拓不由挑眉。 陈大人见两人有话要说,匆匆告辞。 “轻烟姑娘。”宇文拓对轻烟微微点头示意。 谁都知道,这位轻烟,可不仅仅是一个婢女那么简单。 当年,在北境,她也是随着萧歌一同征战沙场之人。 所以,朝臣们对轻烟自有尊敬之意。 轻烟含笑望着宇文拓,躬身行礼,“王爷,小郡主想要见一见王爷。” 听到这话,宇文拓更是错愕。 他挑着眉角,诧异地打量着轻烟。 从轻烟那张满是笑容的脸上,宇文拓什么都瞧不出来。 “见我?” 轻烟没有答话,只是侧过身子,对宇文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声道,“王爷,请吧。” 宇文拓满腹疑问,可眼瞧着轻烟态度坚定,只能淡然哼了两声,径直往前而去。 一路上,轻烟只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宇文拓身上,别说是说话了,甚至都没有抬眼多看宇文拓一眼。 她越是如此,宇文拓便越是奇怪。 到了乾坤宫。 轻烟推开安儿的寝殿,站在门边,依旧是那副恭敬疏远的模样,“王爷,请吧。” 宇文拓想要开口询问,轻烟的身子却又躬低了几分,看样子,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无奈之下,宇文拓拂袖而入。 才刚进了殿中,便见安儿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从卧榻上跳了下来,匆匆跑到了宇文拓身边。 宇文拓对这个名义上的小郡主,更是疏远得厉害。 眼瞧着这小郡主如此慌乱不知礼数,他立即向后退了两步,眉头微蹙,“臣……” 话都尚未说出口,安儿却已经上前,一把握住了宇文拓的手腕。 她对轻烟摆摆手,很快宇文拓就听到身后的大殿门关上了。 宇文拓不由错愕,满面诧异,斜眼睥睨着安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安儿仰着头,望着宇文拓,过了许久,才缓缓问道,“我知道,这京城之中,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王爷,对吗?” 她的问题,更是让宇文拓摸不着头脑。 犹豫了许久,宇文拓缓缓点头。 “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今日倒是奇怪了,这小皇帝请自己帮忙,小郡主也来请自己帮忙。 “小郡主但说无妨。” 安儿转过身子,背对着宇文拓,一只小手搭在自己的下巴上,有模有样地捻着自己的下巴,良久,才缓缓开口,“前几日,我梦到了晋王,还有先太后。” 闻言,宇文拓的后背微僵,狐疑地打量着安儿,“小郡主为何会梦到他们?” 安儿立即别过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宇文拓,竟然还郑重其事,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是否也觉得很奇怪?” 宇文拓一愣,倒是不知如何接话。 “自从晋王和先太后过世之后,我从未梦到过他们。不管是在林阳郡,还是在京城,都未曾梦到过。可这几日,他们却夜夜都入我梦中来。今日一早,我听说昨日宫外闹了怪物。” 安儿几步走到宇文拓面前,仰起头,那张稚嫩的小脸,毫无防备之心的目光,凝望着宇文拓,小心翼翼,低声问道,“你说,会不会他们入梦,与那怪物也有关系?” “小郡主这么想?” 宇文拓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之感,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他倒也说不出来。 “今日,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皇上,却被他训斥了一番。可我还是不安心,寻王爷来,主要是想让王爷带我去一趟皇陵。让我去祭拜祭拜晋王和先太后,顺便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入梦。” 说完,安儿握住宇文拓的衣袖,轻轻地晃动两下,声音软糯,“可以吗? 第554章 夜入皇陵 安儿仰着头,那双稚嫩的眼中,闪烁着些许晶莹剔透之色。 宇文拓眉头轻蹙,心中微微一动。 这安儿的身份,虽然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可是像他这样的皇族众人,即便是不知内情,也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说是什么晋王的养女,其实多半就是晋王在外的女儿。 至于她和阿满的关系…… 想到坊间对于宇文席和萧歌的传闻,宇文拓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阿满和安儿,说不准真的是亲姐弟! 想到这里,宇文拓反手握住安儿的手,蹲下身子,笑呵呵地望着安儿。 安儿哪里能想到宇文拓突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向后退了两步,唇角微微扬动,勉强笑了笑。 “好啊。”宇文拓笑呵呵地盯着安儿,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瞧着那笑容,多少会让人心中生出几分畏惧慌乱之意。 他抬起手,轻轻地将安儿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耳后,“我这就带你去。” 安儿面色尴尬,唇角微扬,挤出一抹笑容,向后缩了缩身子,“多……多谢王爷。” 宇文拓这才直起身子,环视四周一圈,“不过,这皇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虽然是晋王的养女,可到底不是皇家血脉。若是被人知道,你私自溜进了皇陵,只怕就是我,也难辞其咎。” 宇文拓说话时,始终眯缝着双眼,余光在安儿的身上游走了一圈,等着安儿的答案。 不过,他倒是小瞧这女孩了。 想不到,安儿竟然一脸平静,咬着下唇,思虑许久,缓缓点头。 良久之后,安儿抬起眼,对上宇文拓双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那若是我们不将我们去皇陵的事情说出去呢?” 这话正中了宇文拓的下怀。 宇文拓立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笑呵呵地望着安儿,缓缓点头,“好。” 安儿说着,便要往门外走去。 宇文拓见状,忙将她拉住,“今夜,我来接你。如何?” 安儿思虑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点了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宇文拓,“好。” 宇文拓不再多言,笑呵呵地摸了摸安儿的头顶,告了礼,快步离开了。 待到他走出寝殿,萧歌才从屏风之后,缓步而出。 安儿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瞧到萧歌,她露出了委屈模样,“额娘,您为什么要让我跟着他去皇陵啊?我不喜欢他!” 的确,宇文拓那副鬼气森森的样子,莫说是安儿了,即便是萧歌,对他也多少有些厌恶。 萧歌对安儿笑了笑,上前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抚一番她的情绪。 “今夜,你随他一同去皇陵。记住了,现在,在他眼中,爹爹和额娘可都已经是死人了。” 虽然不知道萧歌到底要做什么,可安儿还是笑吟吟地凝视着萧歌,点了点头。 入夜。 宇文拓倒是安排得十分妥当。 有一顶轿撵,早早地就等在了乾坤宫外。 轿夫神秘兮兮,一路上板着脸,一言不发。 如若不是知道额娘早就已经安排了人,如今定是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只对着这么几个冷脸的轿夫,安儿一个小孩,只怕早晚要被他们吓到。 轿撵走了足足快要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接着,又换了马车。 马车在郊外咯吱咯吱的声音,反而将这夜色衬托得更加静谧无良。 就在安儿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她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宇文拓早早就在不远处等候。 安儿打量着四周。 这里她曾经来过。 当日,萧歌和宇文席诈死之际,下葬的时候,为了能更加逼真,安儿也不得不随着一同来这里哭丧。 白天瞧这地方,不过是个景色还不错的行宫一般。 可是,到了夜间,再看这地方,总觉得有些鬼气森森。 宇文拓快步上前,面含笑意,望着安儿,“你可算是来了。” 安儿缩了缩身子,双手环在身前,胆战心惊地打量四周一圈,“这……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皇陵之中,即便是到了夜间,也会有人守夜,断然不会这般漆黑。 只是,今日宇文拓吩咐了守夜的人回去歇着。 否则,他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安儿掳走呢? 见安儿露出了畏惧之色,宇文拓再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他满意地打量着安儿,“若是那些守夜的人还在,岂不是要将你夜半潜入皇陵的事情说出去?好了,快走吧。” 说着,宇文拓已经率先径直往前而去。 安儿打量四周一圈,匆匆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一路往皇陵内侧走去,越走越觉得阴森渗人。 别说是安儿,宇文拓的身上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白毛汗。 他轻声咳嗽两声,看看稳住心中翻涌而起的畏惧,别过头,望了安儿两眼,将衣领竖起,“走快些。” 安儿答应一声,却依旧和宇文拓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宇文拓的眼前,闪过一道漆黑的影子。 宇文拓心中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错愕地望向半空。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王爷,你怎么了?” 安儿打量着宇文拓,奶声奶气地问道。 “没。没事。”宇文拓窜动喉咙,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继续往前走去。 就在此时,他的头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抚摸而过。 宇文拓尖叫一声,猛地抬起头。 却见自己头顶上,飘着一段白布。 他猛然后退两步,几乎跌坐在地上。 “王爷,你怎么了啊?”安儿匆匆上前,蹲在宇文拓身边,顺着他惊慌失措的目光望去,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满是好奇。 宇文拓全身发紧,背上的冷汗几乎快要将自己的衣襟打湿。 他喉咙窜动,抬手紧张地指着安儿头顶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 安儿说着,别过头,望向宇文拓,眼前竟然就飘着方才那段白布! 第555章 闹鬼了 宇文拓彻底崩溃了! 他几乎是尖叫着,猛地起身,快步向后跌撞而去。 倒是安儿,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错愕不解地望着宇文拓,“王爷,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耍什么把戏?”宇文拓指着安儿,眼看着那段白布分明就在她眼前,可她却熟视无睹,心中的恐慌已经达到了顶点。 “王爷,你小点声。不是你说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夜半潜入皇陵,会出大事吗?” 安儿说着,上前两步,探手握住了宇文拓。 宇文拓紧张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打量了四周一圈。 原本是他为了自己行动方便,所以吩咐人熄灭了皇陵之中一多半的蜡烛,以至于如今,这整条甬道都是漆黑一片。 可他万万也想不到,倒是将自己吓了个半死。 “王爷,我们走吧。”安儿继续说道。 宇文拓勉强点了点头,定下心神,打量了安儿两眼,这才随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远方的黑暗中,缓缓出现了一团亮光。 那亮光自远处慢慢浮动而来,隐隐约约望去,似乎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一般。 宇文拓盯着那亮光,呆若木鸡。 他眼看着安儿熟视无睹地上前两步,还别过头,冲他呵呵地笑着,摆了摆手,在唤他过来。 安儿的脸,和那道亮光混杂在一起,仿佛是个身披光光圈之人。 她那张稚嫩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可此时此刻,那笑容落在宇文拓的眼中,只觉得恐怖异常。 宇文拓张了张嘴,勉强迈开腿,往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光圈之中,再度走出两人。 竟然是萧歌和宇文席! 二人面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宇文拓。 尤其是他们二人那两双乌青的眼睛,搭上苍白的面色,活脱脱就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宇文拓再也坚持不住。 现在,他可以肯定,这座皇陵闹鬼了! 宇文拓尖叫一声,也顾不得安儿,跌跌撞撞,一路便往甬道之外跑去。 他一路跑,一路还在高声喊叫,“鬼!鬼啊!” 宇文拓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甬道的。 待到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冲出了皇陵。 好在身后的‘鬼’,并未追上来。 宇文拓被吓破了胆,翻身上马,头也不回。 什么绑架不绑架,现在,便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会再往那甬道之中多走一步了。 至于安儿,若是她能活着出来,算是她命大。 可若是她真的死在里面了,那也是萧歌和宇文席想要了她的性命,和自己无关! 宇文拓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飞速往山下而去。 下山的路上,竟然也是一片漆黑。 茂密的丛林中,连鸟叫都听不到。 整座山,都死一般得沉寂! 死,这个字眼,让宇文拓多出了些许不安之感。 他紧了紧缰绳,直起后背,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在心中暗自安慰:这里可是他宇文家的皇陵,即便是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列祖列宗在上,也自会庇护他的。 眼看着山底的亮光就在眼前,宇文拓夹了夹马肚子,催促着马儿上前。 突然,一侧的灌木丛抖动了两下。 紧接着,便有不少穿着御林军衣物的侍卫,从两侧涌了出来,拦住了宇文拓的去路。 马儿受到惊吓,扬起前蹄,高呼一声,险些将宇文拓摔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宇文拓稳住马头,环视众人。 相比于愤怒,他反而更加安心。 至少,这些人都穿着御林军的衣服,至少,这些人都是活人! 御林军没有人回答宇文拓的话。 他们手持长矛,对准马头,一动不动。 宇文拓还要再问话,却见远处几匹马,快步而来。 到了御林军身后,马都停了下来。 阿满自马上翻身而下,在大监的陪同下,拨开御林军,缓步走到宇文拓马前。 他仰着头,望着宇文拓,唇角轻扬,带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可是,阿满开口时,却满是惊讶,“皇叔,怎么会是你?” 宇文拓并不笨。 经历了方才皇陵的事情,又在这里看到阿满,他已经大概能够猜到,自己怕是中了人的圈套! 什么托梦,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宇文拓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 他勾动唇角,眉眼冰冷,打量了阿满两眼,“为何不能是我?这大半夜的,陛下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满长叹一声,环顾四周,有些无奈地凑上前,声音压低了些许,“有人说,在这皇陵中看到了那只怪物。我不放心,特意带人来瞧瞧。” “怪物?”宇文拓冷笑着,盯着阿满,“我刚刚从皇陵出来,没有什么怪物。” “既然皇叔刚刚去了皇陵,那不如现在再和我们一同去一趟吧。也好给我做个见证!” 说着,阿满对身后的御林军摆摆手。 御林军围上前,面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宇文拓。 反观阿满,双手环在身前,唇角轻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宇文拓。 看来,他早就是有备而来了! 宇文拓冷笑两声,一手拉着缰绳,翻身下马。 “带皇叔去皇陵!”阿满睥睨了宇文拓一眼,转身快步而去。 宇文拓眼瞧着阿满翻身上马,面含笑意,居高临下地睨了睨自己,心中方才的那些猜测,越加浓郁了几分。 一行人再度上了山。 这次,来到皇陵之前,竟然是灯火通明。 那些所谓的被宇文拓打发走的守夜人,都垂着脑袋,面如筛糠地站在陵墓之前。 看到御林军,那些人纷纷跪倒在地。 阿满在大监陪同下上前,打量了那些守夜人一圈,“食君禄,却不能为君出力,朕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说着,阿满望向大监。 很快,便有御林军上前,将那些守夜人全部都拖了下去。 宇文拓自知中计,面色更沉,站在一边,纹丝不动。 眼下,他唯一的希望,便是一会儿还能瞧到安儿,好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安儿的头上。 就在此时,远处亮起了一队灯火,十几辆马车,从山下缓缓而来。 第556章 其人之道 马车停在皇陵之前,一众大臣下了马车,匆匆上前。 瞧到宇文拓和阿满,大臣们面面相觑。 陈大人率先上前,睨了睨宇文拓,又小心翼翼地望向阿满,“陛下,这……这是怎么了?” “今日,朕收到消息,说是那怪物来了皇陵。朕特意来瞧瞧。朕想着,诸位大臣们连日来,为了怪物的事情辛苦了,若是今日能够眼睁睁瞧着这怪物落网,对于诸位大人而言,也是一件乐事。” 说着,阿满缓步上前,站在陈大人面前,双眼微眯,睨了睨陈大人,冷笑两声,“陈爱卿,你说呢?” 陈大人面色难看,唇角抽搐,却发现自己就算是挤竟然都挤不出一个笑脸。 好在,阿满倒也并不急着让他答话,只是望向大监。 很快,大监便吩咐人打开了皇陵。 半夜入皇陵,即便是这么多人,也有些毛骨悚然。 可阿满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径直走进了甬道之中。 大臣们面面相顾,犹豫良久,还是李淼第一个随着阿满走了进去。 甬道里,已经重新点上了蜡烛,将方才的漆黑驱逐。 宇文拓跟在阿满身后不远处,环顾四周,到处搜索着安儿的身影。 可哪里还有安儿的影子! 眼看着甬道就要走到尽头了,阿满缓缓地停了下来,逐渐别过头,凝视着宇文拓。 宇文拓的注意力还在搜索安儿上,倒是未曾注意到阿满的目光。 待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宇文拓身上,他才缓缓抬起头。 “皇叔,这个你可以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说着,阿满侧过身子,让出自己自己身后的那一面墙。 墙上,鲜红的血迹尚未凝干,依稀之中,还能闻到一阵血液的腥味。 宇文拓微微愣了愣,打量了众人一圈,便缓缓上前。 待到看到那墙上的字,他身子一软,猛地后退两步,满面错愕地别过头,环顾众人,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皇叔,这是什么?” 阿满指着那些血字,冷哼一声,“怪物为太祖之子。” 他凝视着宇文拓,目光挑动,“太祖的儿子,如今只有你一人留在京城。这血字难道指的不是皇叔你吗?” “这是有人诬陷我的!” “皇叔!”阿满沉声呵斥,打断了宇文拓的话头,冷声接着道,“皇叔可要慎言啊。这里可是皇陵。寻常人哪里能进的来?更别提,还要在这墙上写下这些字了。” 宇文拓惊慌失措,双眼凝视着墙上的血渍。 好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望向阿满,“是宇文席和萧歌!” 这话才出口,阿满的面色立即阴沉。 “皇叔!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晋王叔和先太后,都故去了多少时日了?你竟然能将这血字甩在他们身上!难不成,是他们生前就知道京城会闹怪物,在这皇陵中留下了血字,栽赃陷害你吗?” “不!不!”宇文拓跌撞着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是他们的鬼魂!是他们的鬼魂啊!” 他似乎已经到了精神快要崩溃的地步,唇角抽搐,似笑非笑,环顾众人,疯疯癫癫。 眼瞧着宇文拓这样子,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后退几步,躲开他,似乎担心他那疯癫症状,会传染一般。 “你们相信我啊!”宇文拓凄惨的声音,在甬道中飘动着。 他仰着头,打量着甬道上方,嘴里还在不住嘟囔,“白布……那道白布呢?那道白布能证明。是他们的鬼魂。他们回来了!” 眼看着宇文拓如此疯疯癫癫,阿满吩咐大监将他带下去。 “诸位爱卿,你们都瞧到了。这血字出自皇陵,自是先祖警示。先祖既然说了,怪物乃是太祖之子。此事就不能不彻查。” 说着,阿满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顾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陈大人身上。 “陈大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大人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他硬着头皮,低着头,嘴角抽搐着,迎上前,“陛下。” “陈大人当日在朝堂上说了,上天警示不可不防。如今,这件事情既然是先祖的警示,自是更加不能不严加对待。此事,我看就交给陈大人你去办吧。” “啊?”陈大人一脸慌乱,抬眼看向阿满,指着自己的鼻尖,“交……交给我?陛下,这可能不大妥当吧。” “怎么?难道陈大人愿意接受上天的警示,就不愿意接受先祖的警示?” 阿满锐利的目光,在陈大人的身上游走一圈。 陈大人心中发紧,自知自己这一次是逃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缓缓点头,“是。臣遵旨。” 阿满收回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好了,今日折腾了这么久,朕也累了。想必诸位爱卿被朕从府中叫来,此刻也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说完,阿满径直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又打量了陈大人两眼,纷纷摇头,快步离开。 陈大人哭丧着脸,站在角落之中,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分明已经是必胜的局面,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呢? 待到众人散去,陈大人才不甘心地跟着众人离开。 甬道尽头的高处,三个脑袋探了出来。 安儿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原来额娘和爹爹是要吓唬他啊。” 萧歌别过头,瞧着她满面的笑意,抬手捂住她的嘴,眉眼却也弯动几分,笑呵呵地望着安儿。 既然宇文拓想要用所谓天象警示给阿满施加压力,那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天象哪里有祖宗警示来的管用呢? 想到这里,萧歌的目光微微沉了沉,望向方才众人离开的方向。 “额娘,那我们回宫吧。这次,平息了怪物之乱,阿满一定很开心。” 听到这话,萧歌和宇文席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 安儿不解地望着二人。 两人没有答话,一人夹着安儿一只手,从高处平稳地落了下来。 “歌儿,我们走吧。”宇文席望着安儿,低声道。 第557章 走了 阿满回了宫中,如此大获全胜,他瞬间便觉前几日的疲态都一扫而光,人也舒展了许多。 他吩咐大监派人在宫门外候着,若是瞧到安儿的马车回来,定要来尽快通知自己。 阿满知道,萧歌和宇文席会和安儿一同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第二日清晨,阿满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瞧了两眼外面的天色,猛地坐直身子。 “什么时辰了?” 一直守在塌边的小太监,打了一个呵欠,才匆匆掀开帷帘,探头望去,见阿满定定地坐在榻上,面露焦灼地望着自己。 “回禀陛下,已经鸡鸣了。” 一夜过去了。 阿满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郡主呢?还没有回来吗?” 小太监露出错愕之色,缓缓摇头,“师父还未派人来回话,想是还没有回来吧。” 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郁。 阿满猛地起身,也顾不得穿上鞋子,便往外飞速而去。 小太监见状,匆匆跟了上去,手中还拎着阿满的鞋子,一路狂奔,紧随其后,高声喊道,“陛下,您要去做什么啊?您的鞋子。” 阿满一路匆匆,哪里顾得上回小太监的话。 才冲出屋中,行至廊下,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大监一把扶住阿满,见他赤着双足,没好气地看向小太监,冷声道,“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陛下这样就出来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匆匆上前,将鞋子放在阿满脚下,跪地为阿满穿好鞋子。 阿满才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握住大监双肩,急切地盯着大监,高声便问,“小郡主呢?还没有回来吗?” 大监面上闪过一丝局促,小心翼翼地睨了睨阿满。 阿满见状,更是焦灼,高声接着问道,“我问你话呢!小郡主呢!” “陛下,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在宫外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看到小郡主的身影。今日一早,城门有人来回禀消息,说是昨夜,有人看到,小郡主的马车,已经一路离开京城,往林阳郡的方向去了。” 闻言,阿满跌撞着后退两步,脚下一软,肩膀塌着,险些跌坐在地上。 见状,大监匆匆上前,一把扶住阿满,小心翼翼地望着阿满的侧脸。 “走了……” 阿满失魂落魄,口中低声念叨,眉眼紧蹙,满脸写满了失望。 “陛下,奴才急着回来,便是想要问问陛下。这小郡主回林阳郡,可是陛下您同意了的?若是您要让小郡主回宫来,奴才这就去吩咐人将小郡主的马车拦下。” 阿满没有回答大监的话,依旧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眼前的空地,唇角抽搐两下,竟然扬起一抹笑容。 不过,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满是悲凉之色。 见状,大监心中慌乱,不由吞咽了两口口水,错愕地扶住阿满,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陛下,您没事吧?” 阿满抽出被大监握住的手,往一侧退了两步,垂着双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大监见状,更是慌乱。 “罢了。”阿满坐在一边的石阶上,鞋子也未穿,眼中的落寞更深,“朕得了这皇位,自然该有失去的东西。她走便走了吧。” 大监还要说话,却见一小太监从外匆匆而入。 “陛下。”小太监在阿满身前叩首行礼,双手握着一只信封,举过头顶,献给阿满,“今日一早,宫女给小郡主收拾寝殿的时候,瞧到了寝殿的榻上,放着这东西。” 阿满心烦意乱,可听到这东西是从安儿的房里寻出来的,还是接过他手中东西。 信封上清秀的笔记,瞬间便让阿满所有的烦闷情绪都一扫而光。 “陛下亲启。” 是萧歌的字迹。 阿满拿着信封,起身走到一边,拆开信封。 “吾儿阿满。” 熟悉的四个字,瞬间便让阿满红了双眼。 “京城怪物之事已解,这京城再无其他值得我与你父亲留恋之事。你已经身处皇位,乃是九五之尊。这天下,未来多得是需要你一一解决的事情。娘亲可以陪你一时,却陪不得你一世。皇位之路,是你自己选定,那这皇位背后种种,自然也是你自己去面对。” 阿满握着信封的手,情不自禁地打起了颤抖。 “娘亲为先帝平定北境,为你平息羌族与吐蕃战事。如今,娘亲早已经累了。想要好生歇息。林阳郡并非天涯,他日若是大梁境内安宁,你自可以探亲之名,前往林阳郡。彼时,娘亲与你父亲,自会带着幼子,与你相会。” 落款写着萧歌和宇文席的名字。 阿满将信纸捂在自己的心口,鼻尖泛酸,双眼赤红,由着泪水夺眶而出。 几个太监见状,皆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纷纷小心翼翼地望着阿满。 不知过了多久,阿满终于定下了心神。 他将那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贴身收好,再度别过头,望向几人,面色沉了沉,低声道,“走吧。” “陛下?”大监和几个小太监对视两眼,匆匆上前,扶住阿满,低声道,“可是要去拦下小郡主的车队?” 不想,阿满却摇摇头。 他抬眼从廊下向外望去。 那蔚蓝的天空之中,泛着些许光芒。 白云浮动之下,依稀还能看到一抹晨光。 许久,阿满收回目光,竟然满眼笑意地望了望大监,微微摇头,淡然一笑,“上朝。这朝堂上,还有的事情事情要商议呢。” 言毕,阿满进了殿中,高声吩咐大监着人打水洗漱。 他盯着铜镜里,自己的面颊,不由抬手,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自今日开始,他便是大梁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了。 日后,没有人再能为他出谋划策,也没有人再能无时无刻都陪在他身边。 那些依偎在额娘身边的日子,随着他登上帝位,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 往后的日子,除了自己,阿满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却勾出一抹笑意。 似乎只要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未来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558章 温馨一幕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光里,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次,小皇帝没有再留任何情面。 先帝留下的旧臣,或因为旧事追责,或因为自己告老还乡,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整个朝堂上,只留下了两位先帝旧臣。 而这两人,还是当年随着萧歌一同镇守过北境,在萧歌手下做过将军之人。 京城怪物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虽然宇文拓并不是警示之中所说的那个怪物,可是他指使曲盛,假扮怪物,散播虚假言论,在京城之中,掀起恐慌,此事却查有实证。 好在,小皇帝看在宇文拓乃是太祖皇帝之子的份上,只是将他圈禁在自己府中,一应吃食供应依旧以亲王为准。也算是让宇文拓保全了自己皇族的颜面。 至于二皇子和胡琼蕊。 他们二人定下婚期,可因为胡琼蕊在京城无依无靠,索性挪去二皇子府上,与他同住。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都知道,羌族小郡主深得二皇子宠爱,瞧着羌族与大梁想必短期之内,也没法子开战。 一时之间,北境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阿满登基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光,朝堂翻新至此,再也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更加没有人还有胆量,想要从他的手中,拿过帝位。 大梁也算是逐渐回归了鼎盛时期。 而人们都逐渐忘记了,眼下大梁的这位小皇帝,也不过十一岁! 林阳郡。 夏日的暖阳,将整个府邸照得温暖异常。 安儿和轻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两人在园中吵吵嚷嚷。 安儿眼看着轻烟恼怒之下,便要教训自己,立即高声喊着额娘,往屋中跑去。 萧歌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许是因为一直用着药的缘故,这气色倒是比从前还要好上几分。 见安儿撞了进来,她忙侧过身子,扶住自己的肚尖,略带责备地睨了睨安儿,“毛手毛脚的。若是撞到弟弟,如何是好?” 安儿嘟着嘴,停住脚步,余光打量了两眼萧歌的肚尖,指着屋外的方向,“不能怪我,都是轻烟姐姐,非要让我和她比划比划。” 说话的功夫,轻烟也已经进了屋中。 见安儿躲在萧歌身后,立即道,“小小姐不是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你不怕吗?作何又躲在小姐身后了?” 安儿从萧歌身后探出身子,冲着轻烟吐了吐舌头,口中还发出一阵略略略的声音,故意别过头,看向萧歌,沉声道,“额娘是从何处寻了轻烟姐姐这么一个刁蛮丫头。您瞧瞧她,她赶得我到处跑。这林阳郡中,哪有一家的丫头,像她这副样子!” 轻烟丝毫不因为安儿这话,露出半分慌乱之色,反而还撸起袖子,指着安儿的鼻尖,高声道,“今日,我就让小小姐看看,我这林阳郡绝无仅有的丫头,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轻烟已经几步冲上前,一把扭住了安儿的胳膊,把她从萧歌背后向外拉扯。 安儿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扭过轻烟,被拉了出去。 两人走出去老远,萧歌还能听到安儿的求救声音,却也只能无奈摇头。 宇文席端着托盘,自外缓步而入,瞧了两眼屋外的方向,坐在萧歌身侧,将托盘放在桌上,“她们闹成这样,你就不管管?” 萧歌依旧带着无奈的笑容,从宇文席的托盘中,拿下那碟子精致的糕点,随手抄起一块,便放在口中。 “这轻烟啊,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说是我的婢女,其实在我的心中,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算起来,轻烟便该是安儿的小姨。这孩子,对着自己的小姨骂骂咧咧,难怪轻烟要教训她呢。” 萧歌一边摇头,一边又拿起一块糖果,接着漫不经心地道,“再说了,轻烟一向最不喜欢别人说她的功夫是三脚猫的功夫。便是我,若是说了这样的话,都少不了被她狠狠地欺负上那么两三日。何况还是安儿呢?她自从与师父学了些功夫之后,如今可倒好,竟然连轻烟都敢不放在眼中。我看,被轻烟教训教训,刚刚好。” 说着,她竟然又拿起一块糕点,还要往口中送。 这次,萧歌的动作,却被宇文席精准地拦下。 萧歌一脸尴尬,眉眼轻动,局促地望着宇文席,“怎么了?” “你都吃了多少个了?” 萧歌摩挲了两下手,吐吐舌头,脸上的尴尬之色更重。 “这林阳郡虽然是个小地方,可是这里的糕点,为什么就这般不一样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望向宇文席,试探的目光在宇文席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自从到了林阳郡之后,萧歌可就没少吃这里的美食。 尤其是林阳郡的糕点,她简直要当成饭吃。 都说酸儿辣女,可她此次怀孕,却偏偏喜欢吃甜的。 前几日,轻烟还与萧歌玩笑,说不定萧歌这一胎又是一对龙凤胎。 若是真的那样,这安儿便要失宠了。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好好欺负她了。 这虽然是轻烟的玩笑话,可是萧歌喜好吃甜食的习惯,却已经引起了宇文席的注意。 为了她的身体考虑,宇文席下了死命令,每日只许她吃上两三块糕点。 此刻,见宇文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萧歌只得收回自己已经握住糕点的手,无奈地低下头,余光却依旧凝视着那糕点,不由吞咽了两下口水。 “你怀着身孕,最近还是离轻烟和安儿远一些吧。她们二人成日里打打闹闹,若是那一日冲撞了你,太得不偿失。” 闻言,萧歌笑呵呵地望着宇文席,唇角轻扬,眉眼之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轻声问道,“怎么,六郎如此看重这一胎?难道,真的同轻烟说的一样,等到这一胎安稳出生,只怕安儿便要失宠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宇文席挪动身子,向前两步,望着萧歌,“不会的。因为等这一胎落地,还会有第二胎,第三胎……” 第559章 大地震 宇文席与萧歌越凑越近,眼看着他的唇瓣就要落在萧歌的面颊上。 就在此时,屋外却传来轻烟急切的声音,“小姐,不好了。” 宇文席猛地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鼻尖,佯装镇定,立即别过身子,背对着轻烟。 萧歌也是面颊通红,咳嗽两声,勉强叮嘱心神,略显不悦地瞥了轻烟两眼,沉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安儿又恶作剧了?” 轻烟喘着粗气,进了屋中,一手叉在腰间,连连摆手。 “小姐,林阳郡周边青光山地震了。” 闻言,萧歌和宇文席皆猛地抬起眼,盯着轻烟,满目错愕。 “地震?” 青光山距离林阳郡足足有五十多里地,可因为青光山地理位置特殊,那里又空无人烟,早早就拨给林阳郡,成为了林阳郡的附属地。 青光山地震,林阳郡郡守自是要第一时间前往。 安儿身为林阳郡郡主,自然也要去。 “安儿呢?” 想到这里,萧歌急切问道。 “已经去了。我拦不住她。” 虽然方才萧歌还在和宇文席说笑,可到了这个时候,面色也骤然紧张起来。 “备马。” 萧歌说着,就要往外冲去。 宇文席一把拦住萧歌的去路。 “你怀着身孕,如何能去的?我去便是。” “安儿那个性子,若是我不在,你们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何况师父已经说了,我的胎像稳固,不会有事的。” 说着,萧歌已经别过头,看向还站在一边的轻烟,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吩咐人备马啊!” 轻烟这才回过神来,一路往外冲去,一边还在高声呼喊人备马。 萧歌和宇文席一路疾行,没有多久,便赶上了刚刚出发的安儿。 见萧歌大着肚子,还匆匆前来,安儿担忧,高声对萧歌道,“额娘,我去瞧瞧便是了。您去做什么啊?” 萧歌只是睨了睨她,淡然一笑,夹了夹马肚子,“怎么?觉得额娘怀着身孕,就成了你的累赘?” 安儿正要解释,萧歌的马却已经超过她,飞速往前而去。 见状,安儿望向宇文席,才想请宇文席代为劝阻,没想到,宇文席却立即摆手,“你娘要做的事情,你劝也无用。” 众人一路没有歇息,不到天黑,便已经赶到了青光山。 山下已经搭起了帐篷。 好在青光山人烟稀少,地震发生之时,只有几个猎户因为进山打猎,被困在山中,山脚村落里的人,如今已经都被挪了出来。 死伤甚少,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郡守见安儿前来,匆匆上前行礼,瞥了两眼萧歌和宇文席,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情况如何?” 闻言,郡守面露难色,微微摇头。 见状,安儿和萧歌对视一眼, 萧歌几步上前,“怎么?不是没有什么伤亡吗?” 郡守垂着眼,思量半晌,才缓缓道,“这老百姓的确没有什么伤亡。可是,这青光山里那座庙塌了,到现在也进不去人。” “塌了一座庙怕什么?”安儿不解地打量着郡守。 眼看着这郡守面色为难,一双手交叠在身前,紧紧地皱着眉头,萧歌心中多出一抹不安。 “那庙里有什么特殊的?” 郡守这才抬眼,望了萧歌两眼,又胆战心惊地看向安儿,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见状,安儿不由怒色涌上面颊。 “到底怎么了,你直说啊!若是因为你,耽搁了事情,我饶不了你!” 郡守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对安儿叩首行礼,声音之中,也多出了几分颤抖。 “小郡主来林阳郡晚,您不知道,这青光山之所以常年人烟稀少,并非全然因为它地理位置特殊的缘故。还因为,青光山中,有一座土地庙。那庙的地下,藏着先帝留下的东西。” 闻言,莫说是安儿,及便是萧歌和宇文席也是一脸错愕。 “先帝?你说清楚些,到底是先帝还是太祖皇帝?” 郡守转向问话的宇文席,啧啧两声,“我的爷,这怎么能搞错呢?当然是当今陛下的父皇,从前的先帝了。” 萧歌和宇文席对视一眼,“先帝在这里留了东西?留了什么东西?” 刚刚还一副知无不言的郡守,听到这句话,却再度犹豫起来。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以渎职的罪名,将你关押起来!” 听到安儿发了狠,郡守才忙道,“当年,先帝为了要对付羌人,曾经秘密地将一批火炮埋在了青光山下。如今,那土地庙被地震震塌,那些火炮,自是也都埋在地下了。” 此事可非同小可。 一听完郡守的话,萧歌和宇文席几乎是同时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二人对视两眼,心中皆是咯噔一声。 “也就是说,这些火炮,现在能不能用,你们全然不知。若是地震还会引发其他问题,很有可能,会彻底引爆这些火炮?” 许久之后,还是萧歌缓缓望向郡守,慢慢地开口,沉声问道。 郡守只用余光睨了睨萧歌,这才慢慢点头。 “胡闹!” 萧歌几乎是脱口而出。 郡守被惊得后退两步,缩着身子,胆战心惊地望着萧歌。 他虽然不知道萧歌的真实身份,可是瞧着小郡主对萧歌和宇文席格外敬重,自然也对他们生出了畏惧之意。 “有多少火炮。” 郡守哆哆嗦嗦,睨了睨萧歌,轻声咳嗽,喉咙滑动,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若是真的爆了,许是能将这山夷为平地。” 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萧歌不敢去想。 “你可有人派人进去瞧过?”宇文席尚且算是冷静,沉声问道。 郡守小心翼翼地望了宇文席两眼,依旧摇头,长叹一声,“地震将山腰中间积满了碎石,根本无法通过,没有人敢上去查看。” 宇文席拧着眉头,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眼中的急躁越发浓郁。 良久之后,萧歌缓缓开口,“我去。” “歌儿!” 宇文席一声沉呵,安儿更是小心翼翼地握住萧歌的手,抬眼望着她,连连摇头。 第560章 进山 萧歌知道宇文席要说什么。 “我在北境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火炮。若是换成旁人去,稍有不慎,引爆火炮,那不仅仅是青光山的百姓要遭殃,就连这方圆几百里之内的百姓,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着,萧歌慢慢推开安儿的手,凝视着宇文席,低声道,“你该知道,火炮是多危险的东西。” 宇文席目光微沉,低下头,躲开萧歌的目光,右手的中指落在拇指上,轻轻摩挲着,目光阴沉,面色越发阴晴不定。 “六郎!” 见状,萧歌提高声音,沉声呵斥,“不能再等了!火炮随时都可能爆炸!” 两人对视一眼,宇文席皱着眉头,肩膀向下一塌,胸口猛烈地起伏一番,这才缓缓点头。 “爹爹!”安儿满面错愕,诧异地望着宇文席,惊讶地提高了声音,高声唤道。 “我和你一起去。”宇文席望着萧歌,沉声道。 不想,萧歌却立即摇头。 她定定地凝视着宇文席,唇角轻扬,脸上的笑容,瞧着无奈却又夹杂着些许欢喜之色。 “你不能去。这些人中,除了你了解火炮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你若是去了,一旦有了什么意外,就没有人知道该如何防控了。” “不可能!”宇文席想也不想,即刻拒绝,“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 萧歌拧着眉头,思虑片刻,望向轻烟,“轻烟和我在北境一同征战多年,她了解火炮,也能和我配合默契,她和我一起去。” 闻言,轻烟即刻上前,跪地行礼,“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力保护好小姐的。” 宇文席望着萧歌,她一手扶着后腰,眉眼轻动,带着几分笑意,凝视着自己。 看她这副样子,宇文席便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 他上前扶起轻烟,望着轻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在她身边多年,有你陪着她,我很安心。只是一条,若是真的没有法子,一定要拦着她,不许冒进,即刻撤出来。” 轻烟别过头,与萧歌四目相望,再度看向宇文席的时候,即刻笑了笑,“公子放心,若是真的有危险,奴婢不会让小姐以身犯险的。” “好。” 宇文席收回目光,望向萧歌。 斑驳的阳光之下,她面含笑意,笑呵呵地望着宇文席,眉眼之中,满是温柔之色。 “歌儿。” 宇文席上前,才握住萧歌双手,她便望向自己,唇角轻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别这么紧张,不过就是去查看一下而已,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年战场厮杀的经历,早已经让她看似一副柔美面孔,实则内心却比寻常男子还要坚定几分。 她望着宇文席,那原本柔情的眼眸中,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甚至让宇文席恍惚之中,也有一丝错觉,似乎此事真的不过只是上山却查看一番罢了,全然忘记了,山上被埋着的可是火炮! 轻烟的速度极快,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安儿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角,拧着一双眉头,望着轻烟,声音之中,还有些许颤抖,小心翼翼地道,“轻烟姐姐,你可要小心一些啊。” 这丫头素日里虽然与轻烟总是打打闹闹,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也关切不已,那双眼睛之中,满是担忧。 轻烟笑呵呵地捏了捏安儿的面颊,面含笑意,望着安儿,“怎么?你不是要和我好好过过招吗?” “轻烟姐姐!”见都到了这个时候,轻烟竟然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安儿的声音不由也提高了几分。 轻烟揉着安儿的头顶,眉眼弯动,笑意满满地望着安儿,“放心吧,我和你额娘一起征战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上山查看一番而已,不会有事的。” 听闻这话,安儿才缩了缩身子,勉强点头,却又不安地望向萧歌。 她正站在宇文席对面,面含笑意,眉眼弯动。 相比起来,不像是宇文席在安抚她,更像是她在安抚宇文席。 “你不用这么担心。” 瞧着宇文席紧张地检查她身上所有的武器,萧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意满满地望着宇文席,“若是那火炮真的爆炸了,别说是我身上这些东西……” 萧歌的话尚未说完,宇文席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递上一个锐利的目光,声音也越发阴沉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见宇文席这般凝重的神色,萧歌收住话头,挤出些许笑意,陪着笑容,“好了,我知道了。” 宇文席这才定下心神,做了个一个深长的呼吸,重新望着萧歌,低声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二人立即撤出来。这里还有在这么多人,总能想到法子的。” 见他还要絮叨,萧歌立即对一侧的轻烟摆摆手,提高了声音,“轻烟,我们走了。” 说完,她对宇文席微微拱手行礼,便转身快步而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宇文席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安儿胆战心惊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宇文席的手腕,仰起头,望着宇文席的侧脸,低声问道,“爹爹,额娘会有事吗?” 这个问题,真是宇文席遇到过最难回答的问题。 良久之后,宇文席还是挤出一抹笑意,望向安儿,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会的。你额娘还要给你生个小弟弟呢。” 见宇文席都这样说,安儿仰头露出笑意,缓缓点头。 她知道,爹爹是不会骗人的。 既然爹爹都这样说了,那额娘一定没事! 想到这里,安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别过头,望向萧歌和轻烟离开的方向。 安儿没有看到,宇文席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牵着安儿的手,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几分力道,似乎在和安儿说话,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两匹马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561章 举动奇怪 自从回到林阳郡,萧歌已经许久没有挂过这么多武器了。 虽然一开始的那些日子,她还偶尔能练练武,可是时间越来越久,她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这宇文席说什么,都不肯再让萧歌舞刀弄枪地。 如此一来,萧歌逐渐闲了下来。 这些东西,她可是有日子没有摸了。 “小姐,要不把那长刃给我背着吧。”轻烟见萧歌大着肚子,不由担心,上前低声道。 不用出意外,萧歌果真拒绝了。 她没有回答轻烟的话,拧着眉头,盯着远处。 自从两人进山以来,萧歌便一直这样盯着远处,纹丝不动。 见状,轻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能看到延绵不断的山林,其他什么也瞧不到。 “小姐,您瞧什么呢?”轻烟不由自主地问道。 萧歌别过头,打量了她两眼,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良久之后,就在轻烟以为,萧歌根本就没打算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萧歌却缓缓开口,“你不觉得,宇文昊将火炮埋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奇怪吗?” 闻言,轻烟投去错愕的目光。 萧歌停下马,勒紧缰绳,抬手指了指远处,扬动下巴,对轻烟道,“你看那边。” 顺着萧歌手指的方向望去,轻烟却只看到了一座荒山。 因为地震的缘故,依稀之中,还能看到那荒山的腰间之上,似乎还倒着不少绿油油的树。 打量了许久,轻烟还是投来了不解的目光,望着萧歌。 “这里地势如此高。若是当初,北境的防线被攻破。那羌人大军到了这里,必定会占领青光山,以图谋进攻中原。那为何要将火炮埋在这里呢?” 萧歌别过头,望向轻烟,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轻烟瞬间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若是真的和小姐想的一样,那羌人到了这里,简直是将这些火炮握到了自己手中啊!” 萧歌满意地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眼中却更加阴沉不定。 当年,北境的战事可输赢未定。 宇文昊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至于能够想到,有朝一日,大梁和羌人之间,竟然真的能够如此相安无事。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将这些火炮埋在这里,无疑是在给中原埋下火雷。 既然如此,宇文昊为何要这么做呢? 虽然为夫为父,他并不合格,可是及便是萧歌,也必须要承认,在做君王之际,宇文昊绝对是她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君王。 为何他会这么做呢? 萧歌越想越觉得奇怪。 轻烟眼看着萧歌陷入了沉思之中,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索性也不打扰。 两人一路往山腰而去。 待到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二人终于到了半山腰。 和郡守说的一样,因为地震,导致了山体滑坡,这半山腰上的树,都倒了,将路拦住,马儿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前。 无奈之下,萧歌和轻烟只能下马徒步而行。 两人才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呻吟声。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猎户被埋在树下,一双腿血肉模糊,还在不住地呻吟。 轻烟匆匆上前,挪开砸在猎户身上的树,这才发现,他的腿,早已经被砸断了,即便是挪开了树,也无法行动。 两人将随身带着的止血药给了猎户,又给他服用了止痛药,猎户的呻吟声才算是小了些。 他挣扎着爬起上半身,对二人连连拱手行礼,不住道谢,“多谢两位恩人出手相助。” “不用如此。”萧歌扶住猎户,往山上望了两眼,想起了郡守地话,“你们一同进山的可还有其他人?” 猎户点头,“还有四五个。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前面的山坡上。不过他们几个比我幸运,没有被流石击中,此刻应该都躲到山上去了。” 萧歌拧着眉头,心中暗道:即便是躲在山上,只怕也不是万全之策。 这余震断断续续,山上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轻烟顺着猎户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山坡,不由蹙着眉头,“你们不是来打猎的吗?” 听到这话,萧歌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那猎户不由垂下头,搭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住衣角,只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睨了睨萧歌和轻烟。 从他这目光之中,萧歌轻易便判断出,猎户定是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自己。 “怎么回事?”萧歌沉声问道。 猎户的面色更加局促不宁,低着头,塌着肩膀,只偶尔用余光睥睨萧歌和轻烟两眼。 “你还不说实话?这余震可是断断续续地,若是不肯实话实说。到时候,你山上的那些同伴,有一半,都是因为死在你的手里了!” 听到轻烟这话,猎户的脸上,闪过慌乱之色,匆忙摆了摆手,“我说,我说。” 原来,他们虽然都是山上的猎户,可是这一次上山,却不是为了打猎,而是因为,有人出了重金,让他们带着去山上那座小庙瞧一瞧。 猎户说完,还急着撇清关系,“我就说,那小庙不能去,不能去。其他人不听我的。瞧瞧,这下出事了吧。我回去之后,可要怎么同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萧歌和轻烟对视两眼,无心管猎户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假装做戏。 “什么人给你们钱,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去那座小庙?” 萧歌一把拎住了猎户的衣领,急切地问道。 猎户一开始,可根本就没有将萧歌一个孕妇放在心上,此刻看到她猛地拎住自己,那双眼中,满是阴沉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咯噔一下,唇角抽搐了两下,小心翼翼地向后躲了躲身子。 “说!”萧歌沉声接着追问。 猎户的目光,在轻烟和萧歌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喉咙轻动,吞咽了两口口水,舔舐着自己的唇角,这才慢慢地道,“是……是一个外乡人。我也不认识。” 轻烟握住萧歌的手,对她摇摇头,看向猎户,“为什么要去小庙?” 猎户依旧摇头,满面慌乱之色,“不知道啊。” 第562章 到底是什么 萧歌瞥了猎户两眼,猛地起身,盯着山顶的方向,面色愈发阴沉。 “小姐。”轻烟见状,随着一起站起身,睨了睨猎户,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既然指名道姓,要去那小庙,是不是知道小庙地下的东西?” 萧歌没有答话,却缓缓点头。 她心思飞动,思量着到底会是什么人非要进那小庙之中。 几个答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都被萧歌一一否决。 这小庙之下,埋着火炮的事情,甚少有人知道。 只怕就算是郡守知道此事,也是因为上一任郡守将此事告诉他了。 方才那猎户说是个外乡人,一个外乡人,怎么会非要去那小庙呢? 猎户见两人神色不宁,小心翼翼地瞥了二人两眼,轻声咳嗽两声,这才望着二人,低声道,“莫不是,您二位也是来寻小庙下面那宝藏的?” 说着,猎户的目光还在萧歌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每年要进山的人那么多,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孕妇也想要去寻找那宝藏。 听到这话,萧歌和轻烟眼中的错愕更加浓郁。 轻烟盯着猎户,“什么宝藏?” 这问题,倒是将猎户问懵了。 他满面迷惘,目光在萧歌和轻烟的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眼中的不解越发浓郁起来。 “你们不是来寻宝藏的?” 见萧歌和轻烟不答话,只是盯着自己,猎户才接着道,“相传这青光山的小庙下面,埋着宝藏啊。就连咱们的先帝爷,都曾经派人来寻过。” 一番话,更是让萧歌和轻烟云里雾里,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猎户见二人一脸迷惘,来了兴趣,索性挣扎着坐起身,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二人。 原来,这青光山一代,早就流传着一个传闻。 早年间,大梁先祖打江山的时候,夺得了不少的宝藏。 可是,先祖后来定都京城,担心若是将宝藏也带去了,没得倒是会被那些外族人觊觎,于是乎,他们就将宝藏都放在这青光山下,与此同时,还留下了一支队伍,守着青光山。 猎户说到这里,还略带可惜地摇摇头,“只可惜啊,时光荏苒。那留在这里的队伍,最后终于一代一代灭亡了,青光山下的宝藏,自然也就无人守护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宝藏才变成了秘密。” 轻烟披了猎户两眼,冷哼一声,双手环在身前,不信任地睨着猎户,“既然是秘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那个外乡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猎户急着撇清自己,证明清白,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还不是因为先帝爷!” 萧歌挑眉,盯着猎户。 “前些年,先帝爷也不知道着了什么疯魔,竟然特意派人来了青光山一趟。你说说,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突然惊动了先帝爷,难道其他人就不会起疑心吗?” 闻言,萧歌心中那股子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郁了几分。 猎户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宇文昊骤然派人来了青光山,还是以将火炮埋在小庙之下为由,的确会引起人的怀疑。 可如此一来,宇文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问题,便越发奇怪了。 难道,他将这火炮埋在小庙之下,就是为了让人都知道,这里藏着宝藏,或是惊动江湖上那些早就对青光山虎视眈眈的人吗? 所有的问题,几乎是同时涌入了萧歌的心中。 可这些问题,同时涌入,反而让萧歌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萧歌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一双手紧握,一时之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没有一点头绪。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轻烟的问题,将萧歌唤醒。 她别过头,望着轻烟,依旧拧着眉头,犹豫良久,才缓缓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萧歌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样东西,交给那猎户。 她不管猎户用错愕不解的目光望着自己,只看向轻烟,“给他包扎了,再给山下地人送消息。” 轻烟上前,很快便将猎户的伤口包扎好,又发出了信号烟。 萧歌指了指自己方才交给猎户的东西,“待到有人来了,将这东西交给他们。还有,你们几个人带着外乡人上山,还是去小庙下面寻找东西,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定能治你们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对此事三缄其口,什么都别说!” 猎户惊讶地望着萧歌,听到这话,目光在萧歌和轻烟的身上游走了一圈。 他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可是她既然这样说了,想必也不是糊弄自己的。 想到这里,猎户匆匆对萧歌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睨了睨轻烟,喉咙滑动,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贵人我放心,我一定什么都不说。” 萧歌不再多言,吩咐轻烟快走。 二人立即沿着小路,往山顶而去。 这一路上,萧歌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时不时地挥动着手中长刃开路。 轻烟跟在萧歌身后,眼瞧着萧歌面色不佳,也没法子开口。 良久,两人走到了密林深处,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萧歌停下脚步,四下里环视了一圈,眉心蹙得更紧。 见状,轻烟匆匆上前,顺着萧歌的目光打量一圈,声音压低了几分,“小姐,怎么了?” 萧歌环顾四周,目光轻沉,一只手搭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听。” 轻烟收住话头,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密林中静得可怕,就连鸟叫的声音,都甚少听到。 就在轻烟不知萧歌想要自己听什么,正要问话的时候,骤然看到,树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轻烟反应极快,顺势抄起手中长剑,便护在头顶。 萧歌也以同样的姿势,护住头顶。 紧接着,两人就势躬下身子,再仔细望去,那黑影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似乎刚才只是两人的幻觉罢了。 第563章 守陵人 安静。 除了安静,便是安静。 可萧歌和轻烟多年厮杀的经验,告诉她们二人,这四周,正有一股浓烈的杀气,正在涌动而来。 突然,树顶抖动两下。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背靠着背,手中利刃,顺势向上刺去。 这次,那黑影并未得手,被二人利刃刺中,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不等萧歌和轻烟上前查看,紧接着便听到树丛猛烈地抖动起来。 很快,她们身边,便站满了人。 不过,和方才这黑影比起来,身边众人,不过就是些寻常的猎户。 那些猎户,瞧到来人竟然只是两个寻常女子,其中一人还怀着身孕,不由都是一愣,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萧歌这才抽出空子,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他的胳膊上,被扎了两个血窟窿,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瞧这人的模样,虽然穿着简单,但是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绝对不是寻常猎户。 萧歌和轻烟背对背,警惕地盯着两边虎视眈眈的猎户,低声道,“他的伤若是不医治,这只胳膊就算废了!” 几个猎户对视一眼,萧歌看到其中一人对其他人微微点头。 立即有人对萧歌高声道,“拿药来。” 萧歌扔掉手中长剑,从衣袖里摸出了止血的药瓶,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药瓶滚了过去。 她的目光,始终盯着方才那发号施令的人。 此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寻常猎户,不知为何会在这些人中发号施令。 不过,萧歌早就听说过,有些地方的猎户,的确会尊打猎技巧最为高超的人为自己的首领,想必此人正是这样的身份。 猎户们将受伤的人拖了下去,给他上了药。 那个领首之人,直勾勾地盯着萧歌,目光在她的脸和肚子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待到有人前来回禀,知道受伤之人的伤势无碍,那人的目光才缓和了几分。 他凝视着萧歌,缓缓开口,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青光山地震,惊动了林阳郡的小郡主。我们是替郡主前来查看山中还有没有人被困的。” 听完萧歌的话,那人却扬动唇角,呵呵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 待到笑容结束,他面色阴郁,盯着萧歌,“你骗我!” 这话才落下,刚刚平和了些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四周的猎户,重新拿起手边武器,警惕地盯着萧歌。 萧歌心中微动,犹豫片刻,才道,“我没有骗你们。我的确是小郡主派来的。” “但你不是来看有没有人被困地,你是来瞧小庙下的东西的。” 领首与萧歌四目相对,二人虽然都未曾说话,可是游动在二人之中,冷冽的气场,却惊得其他人也不敢多言,只能胆战心惊地扫视着二人。 许久,萧歌缓缓点头,“是。” 领首显然未曾想到,萧歌竟然会这般直白地承认,不由微微一愣。 他环视众人两眼,抬手将身边之人的手压了下去。 一众猎户见状,也纷纷落下手。 “小庙已经塌了。”领首之人轻声道,“没法子进去。” “你是什么人?”萧歌打量着领首之人,瞧着他那张有些沧桑的脸,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之感。 他虽然瞧着和一般的猎户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脸上的沧桑,却总觉得哪里十分奇怪。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萧歌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她心神奇怪。 是他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着寻常猎户没有的镇定和幽深。 那种深,几乎可以将人吸进去一般。 “小庙下的东西,是先帝留下的。小郡主也无权干涉。你们还是快走吧。” 领首之人并未回答萧歌的话,转身要走。 他转身才向前走了两步,萧歌便立即高呼,“原来,先帝一直挂在嘴边的守陵人,是你。” 闻言,领首人顿了顿,缓缓别过头,余光冷淡,直勾勾地盯着萧歌,眼中涌动而起一阵杀气。 轻烟本能地挡在萧歌身前,却被她轻轻拨开。 萧歌毫无畏惧地盯着那人,缓缓道,“这小庙下埋着的,既不是什么宝藏,也不是什么火炮,而是大梁历朝历代皇帝的陪葬,对吗?” 话音才落,眼前之人,咻地一下,已经到了萧歌面前。 不等萧歌反应过来,那人手中利刃,已经架在了萧歌的脖颈上。 本以为,这一下,怎么都会抹断萧歌的脖子。 不想,萧歌却脚下轻滑,向后一步,面色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动,唇角含笑,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看来,我猜得没错。” 守陵人的面色阴沉,凝视着萧歌,握着利刃的手缓缓收回,目光越发阴沉,“你到底是什么人?知道守陵人存在的,都要死!” 萧歌与之四目相对,唇角轻扬,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制造了青光山的地震?”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错愕地望向守陵人。 他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双手负在身后,手中利刃闪烁着寒光。 “小姐,什么叫制造了地震?” 轻烟不解上前,警惕地盯着守陵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歌与守陵人四目相对,缓缓开口,“上山的路上,我便一直在想郡守的话。青光山的小庙下,怎么可能埋着火炮呢?加之那个猎户的话,说这里分明埋着的是宝藏,我便已经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 “历朝历代大梁皇帝死后,虽然都葬入皇陵,可是陪葬,却都下落不明。”萧歌微微侧过头,睨了睨轻烟,低声道,“你忘记当日我们潜入皇陵,只看到尸骨,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轻烟面色轻顿,思量片刻,才点了点头,“是啊。的确什么陪葬都没有。” “我早就听说,历朝历代的陪葬,都被挪到了其他地方,由专门的守陵人守护。看来,竟然都埋在了青光山之下!” 如此一来,也能说明,为什么宇文昊会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在这里埋下什么‘火炮’,分明是来运送陪葬品! 第564章 真实目的 守陵人狠戾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歌,心中已经在盘算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青光山根本就不是什么突发性的地震,是你为了毁了小庙下的东西,故意炸毁了青光山的山脉!” 说到这里,萧歌猛地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守陵人,厉声呵斥。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地震来临的时候,那些猎户非但没有往山下跑,反而还往山上跑。 因为猎户们早就知道,他们此行的任务,根本就是来炸毁青光山的。 至于这些猎户到底只是寻常的猎户,或者也是守陵人的一分子,便不得而知了。 守陵人凝视着萧歌,冷笑两声,满不在乎地耸动肩膀,“是。小庙下的东西,不能再见天日。” “为何?” “因为如今的皇帝,已经不是宇文家一脉而成的皇帝。那这些陪葬之物,自然不能再留给他。” 萧歌倒尚未回话,反而是轻烟,已经怒色上前,冷眼瞪着守陵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胡说什么?小皇帝乃是先帝御笔亲书,传皇位给他,什么叫做不是宇文家一脉而成的皇帝。” 守陵人丝毫不为轻烟的情绪波动,只是别过头,打量了她两眼,再度望向萧歌,唇角扬动,冷哼一声,“是不是一脉而成,只有小皇帝和他那个不知廉耻的额娘知道。” 闻言,轻烟别过头,担忧地望着萧歌。 她面无表情,凝望着守陵人,心思却飞动。 “可你知道,若是你炸毁了青光山,对于周边百姓,那是灭顶之灾吗?” “周边百姓?”守陵人冷笑,眼底的寒意更浓,盯着萧歌,“青光山下,哪里有什么常住百姓?要说炸毁了青光山,唯一会受到影响的,便是林阳郡吧?” 说着,他竟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说起林阳郡那个小郡主,都说她是晋王的养女。可是,她活脱脱就和小皇帝是一个模样!说她是养女?谁相信呢?既然小皇帝不配继承这些东西,那那个小郡主,自然该为了她弟弟,付出代价!” 原来,他竟然是冲着安儿来的! 萧歌心中一紧,衣袖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一起。 她自问,自从找到安儿以来,与宇文席一直精心呵护着安儿的身份,不知到底是怎么被这些守陵人察觉,以致于他们非要置安儿于死地。 守陵人方才的话说得没错。 若是青光山坍塌,一定会波及林阳郡,到时候,安儿必定要前来查看情况。 以这些守陵人的本事,一定有法子要了安儿的性命。 他们这是在为先帝报所谓的‘仇’呢! 历代被选出来守护在青光山的人,一定是皇帝身边最忠心得力的奴才,他们对于皇族有着近乎偏执的忠诚。 在他们的眼中,阿满不是宇文昊的孩子,便算不得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更加无权继承皇位和先祖留下的东西。 至于安儿,更是宇文昊被戴了绿帽子的象征,更加该死! 所以,他们才不惜炸毁青光山,将安儿诱出林阳郡,以此来图谋安儿的性命! 想到这里,萧歌的后背猛地涌起一阵寒意。 她立即别过头,轻声对轻烟道,“下山。快下山!” 轻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迷惘,错愕地望着萧歌。 萧歌来不及解释那么多,转身要走。 身后的守陵人却冷声道,“来不及了!” 他冷笑着盯着萧歌,缓缓上前。 待到在萧歌面前站定,守陵人脸上的笑意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都已经上山这么久了,你以为,她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吗?” 轻烟这才意识到什么,猛地望向萧歌,高声道,“小姐,小郡主她……” “你们不会得手的。” 萧歌面对着守陵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为何?” “小郡主身边多的是人。你们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几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如何得逞?” “难道,你忘记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萧歌凝视着守陵人,二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 突然,她背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心中暗道:郡守! 看到萧歌的神色,守陵人便知,萧歌一定是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浓郁了几分。 “为了把你引开,我们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萧歌和守陵人四目相对,那双漆黑阴沉的双眼,瞬间便让萧歌从心底慌了神。 她并不担心眼前之人。 萧歌知道,以自己和轻烟的本事,若是想要从这些人的手里脱身,易如反掌。 可是,山下的安儿和宇文席,只怕就没有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 宇文席武艺过人,可对于那郡守,他们都十分放心。 若是那郡守出其不意,便是宇文席,也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萧歌的目光越发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守陵人,衣袖之中的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目光轻动,四下里环视一圈,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为自己和轻烟寻到一个出口。 守陵人依旧望着萧歌,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思,微微扬动唇角,淡然一笑,“我劝太后娘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守陵人特意将‘太后娘娘’四个字压重了几分,唇角含笑,眉眼轻弯,饶有兴致地盯着萧歌。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萧歌心头只是闪过一抹疑虑,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不难明白! 方才这守陵人也说了,为了将萧歌引开,他们用了不少法子。 若是他们不知道萧歌的身份,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对我下手?” “若是不杀了你,如何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呢?” 守陵人几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这是他与萧歌对峙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凶狠的神色,方才那些淡定,皆消失不见。 看来,守陵人对于皇族的忠心,只怕远远在萧歌所思之上。 “你若是杀了我和安儿,才算是无法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