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红莲》 第一章 祁连七鹤 平凉城西,崆峒山下,有好大的一片庄院,但某夜三更,突然烈焰腾空,不到天明,便烧得干干净净, 庄主人来头不小,是武林中有名人物,冲云一鹤卫羽,名列“祁连七鹤”,在西北道上,威誉颇大! 提到祁连派,在近十余年间,崛起武林,与四川邛崃的二绝双奇,分庭抗礼,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等各大名门之上! 祁连派是论艺接位,越次传宗,由上代掌门人,选择了武功最强的二弟子白鹤道人,执掌祁连山千仞峰腰的“祁连道观”!大弟子玄鹤齐明,则与其余五个师弟,散居甘、青、新、陕各地.因他们全是以鹤为号,故被江湖中人称为”祁连七鹤”! 如今冲云一鹤卫羽半生所聚的一片产业,居然转瞬成灰,怎不叫他负手蹀踱,眼望着一椽断壁.破瓦残垣,心中又疑又恨? 在他庄中作客的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也是皱眉深思,突然黄鹤杜璧抬头向冲云一鹤卫羽道: “三师兄.据小弟看来,此事并非偶然,因为阮六弟与我,也是家宅被烧,而且同是在三更左右,突如其来地满庄皆火!” 冲云一鹤卫羽答道: “我觉得这把火起得太可疑,但凭我们祁连三鹤这等身法.眼力,居然未曾发现丝毫敌踪,杜四弟.你想想看,本派最近招惹了些什么厉害人物?” 黄鹤杜壁略为思索以后.说道: “这江湖仇怨,及武林中的特殊事迹,要数大师兄最熟,他往往料事如神!我们何不跑趟定西?拉大师兄一齐上千仞峰‘祁连道观’,请掌门人邀集所有同门,仔细计议,总不能把‘祁连七鹤’声威,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毁于一旦!” 冲云一鹤卫羽默然点头,因房舍虽毁,细软未失,家小人口,亦无损伤,遵嘱咐庄丁弟子,小心照料,重新建筑,自己则与四师弟黄鹤杜璧,六师弟朱鹤阮西强,一同扑奔卜居定西县境的大师兄玄鹤齐明之处! 玄鹤齐明一身功力,在“祁连七鹤”内超迈群伦,整个武林,亦推独步! 老妻早亡,所遗一女,小字“烽英”,在老父悉心教导下,已长到十七芳华,冰心玉骨,绝代倾城,连软硬功夫,也几得玄鹤齐明的十之八九! 冲天一鹤卫羽,与黄鹤杜璧,朱鹤阮酉强.因家宅同被怪火焚毁,心头一片疑云怨气,亟待解释发泄。 所以自平凉翻山越岭.连夜疾赶来此.但刚刚赶过华家岭,前面左侧山环以后,便是齐明父女所居的“听松小筑”之时,远村绑锣正打三更.却见左前方,一片红光,冲霄而起! 卫羽愕然驻足,向黄鹤杜璧问道;--- “那火光方向,不正是大师兄的‘听松小筑’吗?难道说……” 三人是站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暗影之下,卫羽的话扰未了,.火光方面,已有一条人影疾驰而来! 朱鹤阮酉强在’祁连七鹤”之内,武功虽仅中乘.性情却数他最暴,红光一腾,便认定大师兄家中亦遭怪火殃及,自然早就怒满心头.迎着人影抢出.扬掌一招”力士开山”,蓄足丁十成真力,劲气呼呼地,隔空猛击! 就在阮西强掌力特发未发之际,先现的人影之后,又是一条人影电疾赶来,身形之快,宛如仙鹤游空,正是他们祁连一派的特殊身法! 冲云一鹤卫羽站得较远.看出后面那条黑影,正是大师兄玄鹤齐明,知六师弟朱鹤阮西强这一掌可能打得有点过份鲁莽,但事出突然,阻止亦自不及! 幸亏前面那条人影,内力轻功,两皆不弱,猝然遇袭之下,竞能不懂不忙地,翻掌微挡阮酉强掌风,人却借力一式“孤鹤倒飞”,轻飘飘的退出一丈三四,用的也是祁连绝学“飞鹤八式”! 朱鹤阮西强,见对方武功,与自己源出一流,才知几乎铸错,方自愕然收手,尚未来得及发话动问之间,当头怒啸划空,一条黑衣人影,宛如闪电飞星,飘然而落,口中并冷冰冰地说道: “不知来历之人.纵火烧我‘听松小筑’,同门师兄弟,却又暗袭我的独生女儿,来者有没有掌门人在内?玄鹤齐明要想请教请教.我父女犯了什么背叛本派的不赦大罪?’ 冲云一鹤卫羽,听大师兄这等口气,知道玄鹤齐明,竟误会火是自已人所放,生怕朱鹤阮西强羞窘之下,万一应对不善,误会可能起缠越深.遂赶紧以手肘一碰黄鹤杜壁,双双纵出,含笑叫道: 小弟卫羽,率四师弟、六师弟,专诚来叩大师兄金安…… 玄鹤齐明是个五十来岁的清耀黑衣老人,从他一双锐目的深沉目光以内,看得出此人城府极深,不等冲云一鹤卫羽说完,便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 “叩安两字,齐明不敢当!英儿过来,我先看看你六师叔给的这份见面礼,重是不重?” 朱鹤阮西强幸亏人在暗影之内,不然他脸上的颜色业已羞窘得像个紫茹子般,几乎无地自容!倒是那位齐绛英姑娘,大大方方地缓步走来,含笑说道: ”爹爹,烧掉了三间‘听松小筑”不算什么,我们顶多再盖,何必这样生气?六师叔更是因在黑夜之中,可能误会我是纵火之人,才突然出手!女儿又没受伤.爹爹不要再怪六师叔了!” 冲云一鹤卫羽,知道大师兄因当年“祁连七鹤”较艺传宗之时,内家真气方面.略弱二师兄一筹,才没有得到本派掌门之位,口中虽然隐忍不言,心头刺激难免,而白鹤道人格于师命,接掌门户以后,便立即严命各师弟,对这位大师兄务须特别尊重! 所以乘着齐姑娘话完,立时接口道: “绛英侄女,倘若真是烧去三间‘听松小筑’,我们何妨替大师兄盖上十间百间?但此事大有阴谋,这纵火之人烧的不是区区房舍,烧的却是我们祁连一派的名头威望!” 冲云一鹤卫羽,因平素深知大师兄气傲心高,这几句话说来,果然对症下药,玄鹤齐明怒气立收,目中暴射奇光,注定卫羽问道: ”三师弟话中有话,难道你们知晓谁是纵火烧我‘听松小筑’之人?’ 冲云一鹤卫羽笑道: “纵火之人为谁?正是小弟等前来晋谒大师兄所欲讨教之事!六师弟邠州庄院,四师弟天水家园,与卫羽平凉崆峒山下的一百余间房舍,全在三更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这把怪火,居然赶在我们之前,又烧掉大师兄的‘听松小筑’,这种怪异情形,似乎不能认为是一种偶然巧合!” 玄鹤齐明闻言,眉峰深皱,说道: “照三师弟如此说法.这把怪火似乎是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冲云一鹤卫羽点头说道: “祁连七鹤以内,已有四鹤的家园被烧,五师弟、七师弟远居青海、新疆,尚不知他们是否有同样遭遇?” 玄鹤齐明突似被卫羽提醒甚事,转头对爱女绛英说道: “青海、新疆虽远.‘祁连道观’却近在凉州,纵火之人,既然专烧‘祁连七鹤’,难道他就不敢去干仞峰腰走走?” 黄鹤杜壁翟然道: “大师兄说得极是!掌门人决不会想到有这等奇变,万一‘祁连道观”也为怪火所焚,我祁连派尚有何颜再在武林立足?” 师兄弟同心之下,立即连夜疾驰,朱鹤阮西强因自己身为师叔,鲁鲁莽莽地打了齐绛英一掌,委实感觉不好意思!大师兄虽然不再责怪,心头总觉歉然!途中想了半天,向齐绛英笑道:”绛英侄女.我这做师叔的太丢人了.但那一掌决不能让你白挨,定然要好好送你一样东西,以为补过!” 齐绛英一面疾驰,一面抿嘴笑道: “侄女身为后辈,师叔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那件事过去算完,六师叔怎么老是记在心头?你若想送我东西,普通的我不想要.若是太名贵的.说出来又怕六师叔舍不得呢!” 玄鹤齐明闻言,暗笑爱女刁钻,但却故作不闻地只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畅叙别来情况,并各自推敲,这到处纵火,专烧“祁连七鹤”之人,到底是江湖中的哪路人物? 朱鹤阮西强听完齐绛英姑娘话后.轩眉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怎么绕着弯子讲话.祁连派后起人物之中,数你秀拔群伦,想要你六师叔送给两件东西.难道我会吝而不与?” 齐绛英微笑说道: “侄女知道六师叔身边.有两样稀世奇珍.‘劈水分光剑与‘祛毒龙珠’,你随便给我哪一样吧!” 黄鹤社壁闻言也道: “绛英侄女,你可真够厉害,‘劈水分光剑’与‘扶毒龙珠’全是老六的命根子,他委实未必舍得给呢?” 朱鹤阮西强眼望黄鹤杜壁笑道; “四师兄莫来激我.阮西强既无子女,也未收徒,难道我要带着这两样稀世奇珍,入棺殉葬不成?”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出语不祥,眉头方自一蹙.阮西强已取出一粒色红如火.龙眼大小的巨珠,递向齐绛英手中说道: “绛英侄女,这粒‘祛毒龙珠’.先送给你,‘劈水分光剑’则等你六师叔诸缘尽了,撒手尘寰以后,才能归你所有!因为目前我还想仗着它去会会那个躲在暗处放火,专门烧我们祁连一派的无耻鼠辈!” 齐绛知道这粒“祛毒龙珠”,专疗百毒.灵妙非常,六师叔平时连看都不肯轻易借给人家,如今居然真的脱手相赠,倒有点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是好? 玄鹤齐明虽然性情阴沉偏挟,但见朱鹤阮西强,肯以如此异宝赠送爱女.不由也觉难得,遂含笑发话道: “六师弟怎么当真把这等武林奇宝,送给小孩子们?你不要把我先前那句戏言……” 朱鹤阮酉强不等齐明话完,接口哈哈笑道: “大师兄说哪里话来?祁连七鹤,情同手足一般,绛英侄女又这等冰雪聪明,要想送她一点东西,太普通的,也实在拿不出手!‘祛毒龙珠’不过只能祛毒防身,算不了什么重礼,倒是小弟这‘劈水分光剑’,颇具妙用,目前虽因功力薄弱.仍须仗它闯苗江湖,但一旦撒手尘寰,仍将遗赠绛英贤侄女呢!”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屡屡出语不祥,不由偏头看他一眼,只见在月光之下,阮西强脸上气色晦暗异常,非青非白的难看已极! 齐明扛湖经验极丰,自然亦精鉴人之术,知道凡属这种气色一现,其人必有极大厄运将临.心中警意遂生,略为落后半步,与阮西强并肩齐驰,暗中留神防护.并对爱女齐英笑道: “英儿,还不谢过六师叔厚赐,你这一掌挨得真不冤了!” 众人谈笑声中,一同昼夜飞驰.赶住凉州西南的祁连山干仞蜂腰,由白鹤道人所主持的祁连道观! 祁连道观是西北一带武林圣地.建筑得颇为巍峨,众人方到干仞脚,白鹤道人便已得讯,因闻有大师兄玄鹤齐明在内.而这位大师兄又为了上代掌门越次传宗之中,心中对自己不无芥蒂,遂率领观中八大弟干.暨新来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一同迎出观门十丈! 玄鹤齐明,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等三位师弟,及爱女齐绛英,尚未到干仞峰腰,便听得祁连道观内,云磬连响!齐明知道白鹤道人得讯,正在集众出迎,自己不愿平白受他这等礼教,赶紧脚底加功,急纵而上! 但等齐明纵登祁连道观前面的一大片石坪上时,已有八名身披青色道袍的观中二代弟子,及一位身材长瘦的劲装汉于.簇拥着祁连振掌门白鹤道人,在观门十丈以外,肃立相待! 玄鹤齐明眉头一蹙,抢步当先.向白鹤道人抱拳施礼说道: “齐明不敢当掌门人远出相迎.掌门人好!” 白鹤道人听大师兄这等口吻,赶紧侧身避礼.一躬到地,神色极度恭敬地说道: “小弟因观中事冗,少去定西‘听松小筑’,叩问大师兄金安,尚请大师兄海量宽恕小弟不恭之罪!” 白鹤道入神色恭谨,礼教周到,玄鹤齐明只得淡然一笑,这时瘦鹤施清,暨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等,也纷纷向大师兄及掌门人相互见礼。 玄鹤齐明见远居新疆星星峡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也在此间,便知事有蹊跷,但因有掌门人在,自己不便亟亟动问,遂由白鹤道入侧身陪同进入观内.参拜本门历代祖师神位以后,分别落座。 白鹤道人躬让玄鹤齐明上坐,陪笑说道: “大师兄便今日不来,小弟也率五师弟前去定西:听松小筑,拜谒求教,商量一件大事!因为五师弟最近有桩奇异遭遇……” 玄鹤齐明眉头深蹙,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及爱女齐绛英等人.交换了一瞥目光,看看瘦鹤施清,不等白鹤道人话完,便即缓缓问道: “五师弟,你在新疆星星峡的那一所产业,是不是某夜三更,突然起火,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瘦鹤施清奇怪得自座位中跳将起来,叫道: “大师兄你江湖经验再好,武林见识再丰,也不会千里以外,料事如见!你……你……你什么时候修炼成了前知慧觉?” 白鹤道人面上也露惊容,但他目光在卫羽、杜壁、阮西强等人身上流转一过后,倏然长眉双挑,目中暴射奇光,向玄鹤齐明讶声问道: “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等,散居各处.突然聚合.此事颇不寻常!难道大师兄等人,也有五师弟的同样奇异遭遇不成?” 玄鹤齐明面寒如水地点头答道; “掌门人料事真高!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的家宅,与我的‘听松小筑’,全是三更火起,一例同焚,” 白鹤遭人平索修养极好,但骤闻这种奇讯以后,也不禁满目惊奇,并深带怒容地说道: “难道这把怪火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依旧冷漠地说道: “本派在西北一带,虽然久享盛名,但系刀头剑底争来,得之不岳,众师弟惶惑之下.莫知所措,才邀我同谒掌门人,请示应该怎样应付.方足保持我祁连一派的声名不堕!” 白鹤道人赶紧避席躬身.向玄鹤齐明稽首为礼,答道: “大师兄千万不要这样讲话.小弟虽因师命难违.忝掌门户.其实不论武功见识,均须大师兄时时加以匡迪指教!如今祁连一派遇上隐形强敌,面临荣辱关头,必须同门一德一心,小弟恭请大师兄发号施令.便命我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玄鹤齐明,因夙怨在心,故见到这位执掌祁连一派门户的二师弟后,词锋之中,颇含讽刺挑拨意味,但见白鹤道人处处谦让,神色始终对自己恭敬已极,心中不由也自暗服,长叹一声,改口说道; “二师弟,你也不要这等说法,掌门人总是掌门人,齐明只愿供咨询差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属祁连门下,仍然全应恭听掌门人发号施令!” 白鹤道人听齐明这等说法.因敌方分明专对本派下手,但形影不见,来历莫测,根本令人攻无从攻,守无从守,遂正色向齐明问道: “小弟先向大师兄请教,你心目之中.可有所疑人物?” 玄鹤齐明闻盲正皱眉沉思,突然观门值日弟子.双手捧进一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高约四寸的黑色铁匣,向白鹤道人躬身桌遭: “启禀掌门师尊,适才有一年轻人来到观门,嘱弟子将此匣呈交掌门人,说是这三月以来,有关本派的奇事答案,全在这铁匣以内,打开一看便知!” 白鹤道人接匣在手,目光一闪,问道: ”来人是否还在观门?” 那名值日弟子脸上微红,低头答道; ”来人身法大快,弟子低头略为察视铁匣之间,已被他不知不觉退去!“ 白鹤道人挥手叱退这名值日弟于,方待开那铁匣,玄鹤齐明发话相拦,说道: “二弟,近来怪事大多,必须特别小心警惕,你不必亲手开这铁匣!” 白鹤道人经大师兄一提,也觉来人可疑之处甚多,自己不应这样鲁莽,遂将铁匣置在七八尺外,请玄鹤齐明等人,各自凝功防护,然后劈空一掌.用了七成真力,向那只铁匣震去!铁匣匣盖倒是一震即开,但旋即腾起一片火光,惊得众人纷纷双掌护身.离座后退。 匣中空无一物.但那火光腾起,却足有六七尺高,更怪的是火光中竟有八个绿阴阴的字迹,一闪即灭,不过人人俱已看清,那八个绿宇,是触目惊心的“今夜三更谨防天火”! 白鹤道人霍然一阵震天狂笑,说道: “好好好,这种生面别开的火光警函,来得正好!我白鹤腾飞,若不能防护这座祁连道观,而使它也在今夜三更化为灰烬,何颜忝为祁连一派掌门?便即横剑自绝.以对本派中历代祖师谢罪厂 说到此处桌上拔起一扦上绣七只云鹤的令旗.向瘦鹤施清正色说道: “五师弟,代我传达:七鹤旗令’,命观中所有二三两代弟子,今夜不准睡眠,各携兵刃暗器,防护本观四周,只一发现敌踪,便立即施放‘白鹤信火’!我与诸位师兄师弟.则在观门以外的石坪之上,摆列一席盛筵.一面彼此畅叙离情.一面看看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飞仙剑侠.来去无踪!尤其要见识见识那三更时分的怪火,是怎样由天而降?--- 白鹤道人一动真怒.其余的祁连五鹤,也自怫然.瘦鹤施清传完旗令,因天已入夜,皓月斜挂碧空,师兄弟六人遂各怀趁手兵刃暗器,步出现门,连同玄鹤齐明的爱女绛英,一齐入席倾杯畅饮! 祁连道观的形势极好,背情危峰,面临绝壑,观前这一大片石坪,则是由人工辛苦开出,不但壮观.并可作为白鹤道人日常督率门徒练功之处! “月到中秋分外明”,此时虽然已属晚秋,但天净云开,秋高气爽,蟾辉依旧,皎洁无伦!远近山林.轻笼柔光.归云横岫,飞瀑喷珠,众人宛若身在一幅绝美画图之中,哪里想得到一个时辰以后,便有石破天惊的惨变! 玄鹤齐明为人极富心机,传杯接盏之间,首先注意的,便是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只见他脸上那种晦暗死色,竟自越来越显! 奇怪的是,不仅阮西强一人,连祁连派掌门白鹤道人的脸上,居然也有一种异常神色!但他比阮西强不同的是,在这种异常神色以外,还另有一种湛湛神光,令人一见便泊然生敬,不可逼视! 白鹤道人敬了大师兄三杯酒后,根本不再提及三更防火之事,只是含笑对齐绛英说道: “绛英贤侄女,我素闻你资质之好,与用功之勤.是本门第二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能不能把大师兄精擅的‘云鹤八掌’施展施展.让你众师叔看看?” 齐绛英突听这位掌门师叔.要自己当筵献技,不由有点踌躇,但目光一瞬爹爹.却见玄鹤齐明微笑颔首,遂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向白鹤道人及其余祁连四鹤敛衽笑道: “侄女年幼技薄,不到之处,敬请掌门师叔,及各位师叔,不吝教晦!” 话完,香肩一拧,在月光下冲天纵起三丈来高,从第一式“灵鹤冲云”开始.施展爹爹玄鹤齐明傲视同门的“云鹤八掌”! 这“云鹤八掌”,一掌分为八式,共是八八六十四招,大部分均系凌空搏击身法,所以必须轻功到了相当火候之人,才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齐绛英慧质天生,心灵性巧,当着掌门人及各位师叔之面,自然更是刻意施为,只见她矫若游龙,翩如彩凤,捷遭云鹤,巧似灵猿的把八八六十四招,一齐使完,才悠然收式,俏生生地卓立筵前,神色极度从容地向祁连五鹤微笑施礼! 白鹤道人拊掌大笑,赞道: ”贤侄女如此天资,若再略加时日煅炼,足为祁连派中在武林放一异彩!”说到此处,转面向玄鹤齐明笑道: “大师兄,绛英侄女功行如此精进.小弟忝为掌门人,不能不有所奖励,我想送她两样东西,略表薄意!” 玄鹤齐明知道这位宰门师弟.人品不错,为了弥补自己当年不曾得到掌门职位的缺憾.事事特别恭敬,如今既然自动要奖赠爱女,出手定然不凡.遂含笑说道: “二师弟,你口头奖励已足,何以再给她什么东西?” 白鹤道人接口哈哈笑道: “我这穷师叔,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是想送给贤侄女一本小弟自著的“白鹤剑谱”,及另外一件防身晴器‘白鹤神针’,大师兄命她收下好了!” 玄鹤齐明知道祁连七鹤,武功虽然同出一源,但却各有一两件专长之处!这“白鹤剑谱”上所载的“白鹤剑法”,暨一十二枚针身附有小翼、能够回旋飘荡、令对方极难闪躲的“白鹤神针”,均是二师弟白鹤道人的成名绝学!想不到他出手赠送爱女的竟是这两般绝艺,不由也自深深佩服白鹤道人的胸襟度量,委实不愧为一派掌门!遂向爱女正色叫道: “英儿,你掌门师叔所赐太厚,还不上前拜谢,今后应更加惕励.毋负掌门师叔及其他诸位师叔期望!” 齐绛英如言拜谢,白鹤道人取出一本薄薄的“白鹤剑谱”.及一只扁长皮囊,递与齐绛英,含笑说道: “白鹤剑法,详载于剑谱之中.你只须照谱精研,便有成就!但这扁长皮囊内的十二枚‘白鹤神针’,发放之时.却有特殊手法,等今夜把祁连道观的劫难度过.我再仔细教你便了!” 齐绛英接过收下,喜孜孜地坐在爹爹身侧,抽出一枚百炼精钢所铸,长约七寸,身附双翼、银光闪闪的“白鹤神针”,不住把玩,并微笑说道: “爹爹,这种,白鹤神针’制作得真极精致好玩,可惜我尚不会发针手法,不然今夜那放火对头来时,便让他尝尝这神针滋味多好!--- 冲云一鹤卫羽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这话说得可不大对,有你爹爹,及这许多师叔在此,难道还会让你出手?如今一更已过,二鼓初交,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三更,贤侄女只管端坐倾杯,看看祁连七鹤是不是庸弱无能,任人欺辱之辈?” 白鹤道人则因身是祁连一派掌门,师兄弟家宅连连被烧之下,对方居然更敢明目张胆地通知要在今夜三更,火焚道观.心情自比任何人都更紧张,全副精神,都在注意祁连道观周围的一切,静待更鼓三响! 越是这种情况之下,越感觉光阴仿佛过得极慢极慢!瘦鹤施清向大师兄玄鹤齐明举杯敬酒,问道: “大师兄江湖阅历极丰,你可曾从那送铁匣来的少年人身上,看出对头来历?及为何专用放火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皱眉答道: “祁连一派,井未与其他武林人物结下什么生死不解之仇,如今突然出现这种怪事.委实令人难以揣测……”话方说到此处.突然满座面色一沉,齐明也停口不言.一同目注祁连道观东侧两丈外的一丛密树!这丛峦树,约莫有数十株之多,但并 无异状,只见三四只夜鸟,扑扑振翼飞出! 朱鹤阮西强愤然起立,手按“劈水分光剑”柄.向白鹤道入说道: “掌门师兄,夜鸟无故不乱飞,小弟去看看那丛密树之中.是什么东西作怪?” 白鹤道人眉梢徽剔,目光又是一注那丛密树,向朱鹤阮西强摆手说道: “如今未到三更,六师弟且不要理他,我确实想看看对方来了几人,及怎样下手?这样好了,六师弟代我传令观内外负责防护诸弟子,叫他们不到三更,敌人纵在观门现身,也不准妄动,但一到三更,有人敢动祁连道观一草一木,即合力加以擒获格杀,任何不尽职之人,均将革出祁连门户!” 朱鹤阮西强躬身领命,到祁连道观前后,转了一圈,等他传令回来,业已距离三更不远! 白鹤遭人身膺门户重责,表面虽然沉着暇豫.内心何尝不紧张万分?一直等到二更将尽,再有片刻便到三更,那送“铁函火信”、警告他们“三更防火”之人,仍无丝毫动静!天下事奇妙无比,一方过分沉得住气之时,另一方即准如此,所以白鹤道人在眼看即交三更之际,倏然起立,说道: “如今三更即届.我们必须合力擒住来人,查明他为何专与祁连派作对根由!小弟敬请大师兄,率三师弟,四师弟暨绛英侄女,注童西南,小弟偕五师弟、六师弟,注意东北i” 玄鹤齐明等人,一齐神色肃然起立,但就在此时,观中已打三更,突然一点银星,从道观东侧,先前有夜鸟飞出的那丛密树之中,冲天而起,斜往祁连道观上方飞去! 玄鹤齐明大叫一声“不好”,说道; “怪不得他叫我们:谨防天火’,这好像是武林罕见的‘九散流里’,难道对方事先竞在规中藏放了硫磺火药之属?” 白鹤遭人闻言脸上一红,暗想倘若真如大师兄之言,被对头潜入观中,作了手脚,而自巳尚懵然无知,则自己这掌门人,有何颜面再作? 思念未毕,那点银星业已“砰”然一声,在祁连道观正上方三五丈处爆裂,化为九条其亮如电的龙形火光,分泻祁连道观各处房舍! 祁连道观以内,也确如玄鹤齐明所料,预先藏放了硫磺火药等物,亮如电闪的尤形火光一落,立时“轰轰”然引发,烈焰腾空,刹那之间,便成了一片火海! 这时那丛密树林之中,陡地一声破石穿云的龙吟长笑,有条人影,以“凌虚御风”的绝顶轻功,拔空而起,就在草树之巅,往东北方电疾而遁! 朱鹤阮西强“劈水分光剑”首先出鞘,跟踪猛扑,玄鹤齐明因看出他面上晦色太显,井念阮西强慨赠爱女“祛毒龙珠”之德,正待尾随,暗加照拂,忽闻白道人以一种凄厉口音叫道: “四师弟、五师弟暨绛英侄女,速追敌踪,大师兄、三师弟则请慢走,小弟有事交代!” 黄鹤杜璧的丧门剑,瘦鹤施清的软钢缅刀,双双出鞘,携同齐绛英,应声疾追,玄鹤齐明及冲云一鹤卫羽则愕然停步,回顾白鹤道人,只见白鹤道人,双手紧握,目注火光冲天的祁连道观,脸上显出一片愤怒到了极点的肃穆神色! 突然白鹤道人好似下了什么极大决心,双眉一剔,沉声说: ”大师兄、三师弟随我进观,我们不能听凭历代祖师心血所刨的这片基业.完全毁在无情劫火之下!” 话完当先猛扑观门,向一干张皇失措纷纷救火的门徒喝道: “祁连派下三代弟子,努力救火,八名二代弟子,一齐随我到祖师殿内!”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猜不出白鹤道人用意,只得默然相随。 幸而祖师殿附近,因院宇广阔.火势尚不甚大,白鹤道人抢进殿内,整肃衣冠,向祁连派历代祖师神位恭谨下拜,口内朗声说道: “本派历代祖师在天英灵垂鉴,弟子白鹤腾飞,无德无能,时本派根本重地,防护不周,致被敌人有所损毁,委实不配再任掌门!今在祖师神前谢罪,并将今后掌门及恢复本派声威之责.交托大师兄齐明执掌!”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均想不到白鹤道人性情如此刚烈,不由一齐愕然失色!但白鹤道人业已转身卓立,自怀中取出那面”七鹤旗令”.脸上一片湛然神光.向玄鹤齐明苦笑说道: “大师兄,不是小弟故作矫情,实因祁连派近十余年间,一帆风顺,上上下下,均不免略生懈怠之心,才招来今日这种奇灾大辱,何况根本置地被焚?小弟若不有所自处,必然永远胎笑武林,无法洗雪! “来人发放‘九散流星’手法,暨退走时所显轻功太高,阮、杜、施三位师弟追去,小弟不大放心,大师兄接我掌门旗令以后,即请与三师弟赶紧随后接应,今后有关复仇暨重振本派威誉之事,亦请多费心神,以略赎小弟罪愆!”说完双手恭捧那面“七鹤旗令”.递向齐明! 玄鹤齐明,当初不曾得到这掌门之位,心中确曾不服.但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去接“七鹤旗令”.心中却有点不忍!就在他略一迟疑间,白鹤道人已把那面“七鹤旗令”放在玄鹤齐明怀中,霍地转身向侍立阶下的八名二代弟子喝道: “从今以后,由你们大师伯齐明,接任掌门,所有祁连派门下弟子,必须完全听从‘七鹤旗令’指挥,并应时时警惕,勿生丝毫懈怠之心,我白鹤腾飞今日的归源结果,就是大好榜样!”话音方落.向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凄然一笑,回手拔剑,便往自己的咽喉横去!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见白鹤道人自眨掌门.本来巳觉惊怪,却万想不到,他会因祁连道观被毁一事,竟在祖师殿中,横剑自尽谢罪! 所以仓卒之间.仅双双发出一声惊呼,便见血光进处,祁连派一代掌门,武功卓绝的白鹤道人,由于略微轻敌的一念之差.溅血横尸历代祖师的神位以下! 齐明、卫羽,双双顿足流泪,阶前八名二代弟子.更惶然莫知所措!结果还是玄鹤齐明,强定心神,打量四周,见对头暗藏观中的硫磺火药.大概业已烧完,火势稍戢,遂一展手中“七鹤旗令”,向那八名二代弟于,正色说道: ”这祖师殿周围空旷,火势难达,观主遗体.就暂时停放 此处,你们分出二人,在此照应,其余则乘如今火势稍戢,赶急督众将火扑灭!我与你们三师叔,要去接应你们众位师叔,誓必擒回那纵火对头,为观主报仇雪恨!” 冲云一鹤卫羽知二师兄白鹤道人已死,无法回生,目前接应众师弟最为急要,遂与玄鹤齐明转身对地上白鹤道人遗体合掌一拜,立即双双施展祁连一派的独擅轻功“飞鹤游天”身法,冲出依然浓烟四冒的祁连道观.向东北方追去! 二人疾追过几座峰头,不但未见敌我两方踪迹,连半丝打斗喊杀的声息也听不见! 冲云一鹤卫羽,驻足诧道; “杜、施、阮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倘追不上敌人.必已回转观内,协力救火!万一追上敌人.则免不了一番石破天惊的狠打恶斗!如今怎的……” 卫羽话犹未了,玄鹤齐明眉头略蹙说道: “三师弟,放一根你的‘冲云银焰’试试!” 卫羽被大师兄提醒,暗想自己平素机智不弱,今日想是被一连串的意外变故弄昏,囊中现有极好的互相通讯之物.怎的不用?遂取出一根银色箭头的小箭,暗运内力向上甩起三丈来高,箭头划空生焰,闪闪银光,耀人眼目! 果然银焰升空不久,左前方突地一声轻响,并似略见红光一闪…… 玄鹤齐明说道: “这是四师弟的‘霹雳珠’,但霹雳珠虽闻.珠光不显.他们莫非在左侧那座岭头过去的深谷之内,我们翻上左面那座岭头,大慨便可看见……” 冲云一鹤卫羽,因今夜祁连道观被焚,掌门师兄横剑自绝,刺激得胸中充满了盛怒奇悲,身形猛拔,便往左侧那座峻岭高峰,如飞扑去! 玄鹤齐明紧紧跟随,等他们刚刚翻上那座岭头.便听见岭下一片深谷之间,又是霹雳一声,红光微闪! 祁连七鹤,均在这祁连山中习艺多年,地形极熟,玄鹤齐明讶然说道: “这谷中虽有一片森林,可以暂时藏身,但却是个死谷.敌人逃至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冲云一鹤卫羽眉峰微蹙,说道: ”大师兄,敌人对这祁连山的地势,哪有你我熟悉?还不是被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等人,迫得忙不择路,才进入这处死谷!我们何必在此猜疑?下谷一看,不是便可知道究竟了吗?” 玄鹤齐明听出三师弟言中之意,有些不满自己过分谨慎,暗想虽然白鹤道人已把“七鹤旗令”交给自己,若不能获得一干师弟归心,这掌门人也不好做!何况爱女绛英亦在谷中,赶紧点头答道: “三师弟说得极是,你我下谷一看,但二师弟自尽噩耗,暂时不要让诸位师弟知道,免得他们急怒伤心,有所误事!” 凉秋九月.塞上风高.祁连山且有多处峰头.经年积雪!但这片死谷之中,却因地势极低,四面都有高崖壁立,气候略为温和,但也木枯叶落,一片深秋景色! 齐、卫二人,下到谷底,只见黄鹤杜璧,独自立在一处极为狭小的转折路口相待,面带忧容地急急说道: ”大师兄、三师兄来得正好,敌人轻功身法极高,踪迹若隐若现,施、阮两位师弟及绛英侄女,业已追向谷中深处,小弟因恐敌人狡猾,回头逃脱,故而扼守此处,如今师兄等一来,我们人手众多.便可排搜这座无路可通的死谷.有如瓮中捉鳖的了!” 玄鹤齐明摆手作势,命卫羽居左,杜璧居右,一同顺着谷势搜去! 经过几重转折,谷势倏开,眼前是一片不算太大,但也密压匝的森林,那位齐绛英姑娘,却在林外悄生生的横剑而立! 玄鹤齐明见状叫道; “英儿,你五师叔与六师叔呢?是不是入林迫缉放火之人去了?” 齐绛英答道: “阮六师叔说是他与五师叔,能搜出敌人,叫女儿在林外守候!” 冲云一鹤卫羽皱眉说道: “阮六师弟简直胡闹!林后虽是死谷,岂不太过危殆?大师兄,若依小弟之见,我们似乎不必在林外留人,干脆一齐入林搜索!” 玄鹤齐明由于朱鹤阮西强的面上晦色,颇为替他担忧,闻言微一点头,自己携带爱女齐绛英居中.命卫羽、杜璧,左右相距两三丈之处,同住林内搜去。 这片森林深广约在百丈以上,冲云一鹤卫羽搜进二十余丈,便听见右侧方几株大树之后,似有轻微的异声,若非心有专注,绝难听出! 卫羽功聚右掌,潜进数尺,蓦然出声喝道: “树后是哪位师弟?” 枯枝败叶之间.毫无回响,冲云一鹤卫羽遵劈空一掌,照准心中所疑最大一株树的密暗阴影击去! 但卫羽掌力刚刚出手,即闻树后一声低微讪笑,似有人往后退去,身法并极快速,以致疾风劲气过处,空自枝叶飞舞.威势无俦,却连对方半丝衣角也未沾着。 祁连七鹤的轻功身法,无一不是上乘之选,卫羽在家宅被焚,师兄惨死之下,仇火早巳腾胸!蓦的提足真气,向树后人退走方向,两度飘身,便巳追出七丈!树密林深,轻功能施展到这种地步,已极难能!但对方身法更自神奇,低微讪笑依旧可闻,来处却已在三四丈外的沉沉暗影以内! 卫羽再度腾身,笑声再度隐去,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引入林深之处! 一直迫进四十余丈.约莫到了森林中心,卫羽忽然警觉敌人这等作法,似是有什么预先安排的阴谋毒计!遂暂时停步不追,口中鹤鸣一声,居然立有回音,原来不仅玄鹤齐明父女,黄鹤杜璧,连先前追入林中的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也均到了近处。 六人会面以后,玄鹤齐明见那满面晦色,手横精芒如电“劈水分光剑”的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并未出什么差错,不由心中略慰,发话问道: ”施五弟,阮六弟,你们入林这么久,可曾见过敌人的踪迹?--- 朱鹤阮西强神色颇为气愤地答道; “敌人如鬼怪飘忽般,把我们诱入林中以后,身形即未再现!小弟与五师兄几乎已搜遍全林,除了到处堆满枯枝败叶以外,毫无所见!” 冲云一鹤卫羽也把自己所遇向大师兄陈述,玄鹤齐明听完以后,好似想起甚事,面上忽现惊容,方自低低叫了声“不好”,便见西方林木茂密之处.一片火光烛天而起! 此时天气方值黎明以前的最黑暗时期.这片火花,自更惊魂夺目,估量火起处是在林口.距离祁连五鹤及齐绛英姑娘所立的森林中心,约莫四十余丈! 冲云一鹤卫羽向玄鹤齐明皱眉说道: “大师兄,敌人此举何意?我们是否应该扑往火起之处?” 玄鹤齐明脸上一片愁容,沉思未答之前.东南方又腾红光,火势再起! 玄鹤齐明满面惊惶之色.向着各位师弟暨爱女绛英叫道: “各位师弟,你们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的武林双绝‘北鹤、南龙’?” 黄鹤杜璧应声答道:“北鹤令狐璞.南龙谷中兰,文武兼资,胸罗万有,一切内外武功.均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中人人景慕,无不知名!大师兄突然提起他们两位作甚?” 玄鹤齐明面带重忧答道: “我曾听得一桩秘讯,说这:北鹤、南龙,两位.突然绝迹武林之故,是在十五年前被一场怪火活活烧死在一片远古森林以内!如今我们兄弟也是身在森林中心.林外怪火亦起,究竟是偶然巧合?还是……” 朱鹤阮西强眼看东南西三方.火势越烧越旺,虽然距离尚远,也觉触目心惊.遂打断玄鹤齐明的话头问道: “大师兄,这森斡既然东南西三面起火,看情形似已无法扑灭,我们为什么不向北方突围而出,呆在林中作甚?” 玄鹤齐明看他一眼说道: “阮六弟怎的这等粗心?敌人此次对祁连一派.分明谋定而来,他在东南西三面纵火,用意即欲逼我们扑向北方.所以我判断这暗影沉沉毫无动静的北方,可能比烈火肆威的东南西三面危险更大,必须更为慎重。” 朱鹤阮西强狂笑道: “大师兄此语,小弟有点不服!你慎慎重重的筹思未得之际,可能我们巳葬身无情烈火以内!再说,阮西强宁甘骨化飞灰,也要见识见识对头的庐山真面目,并问问他为何对“祁连一派”下此绝情毒手!”话完又是一阵震天狂笑,也不等玄鹤齐明答话.掌中”劈水分光剑”精芒略闪,便往北方暗影纵身扑去! 玄鹤齐明等人,见朱鹤阮西强业已先行扑往北方,只得一起跟随,以防不测! 果然阮西强扑进不到五丈,便被一阵无形劲气阻住,却听暗中哼然一声冷笑,有个英朗口音发语道: “祁连派的好朋友们,暂莫向前,燕元澜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向你们查询一件十五年前的旧案!”随着话音,慢慢由沉沉暗影之中转出一人,此人身上所着似是一种非皮非绸奇异的黑色劲装,脸上也黑巾蒙面,只露出炯炯双眼,当面而立,负手望天,那副骄傲神色,简直就没把西北道上武林中有名人物“祁连七鹤”师兄弟看在眼内。 朱鹤阮西强因对方所发无形劲气,居然能阻碍自己前行, 功力之深,可以想见,遵强按满腔盛怒,对这自称“燕元澜”的蒙面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什么十五年前旧案?阮西强一概不知!我倒真要向朋友查问查问,最近专门放火暗烧我们祁连一派之人.是不是就是阁下?” 那蒙面黑衣的燕元澜.以一双炯如冷电的目光略扫阮西强,冷笑答遭: “烧你们几间房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你还不配与我答话,谁是执掌祁连门户之人?” 朱鹤阮西强哪里受得了对方如此蔑视?口中出声暴叱.右手“劈水分光剑”“苍龙入海”,左手也突发内家重手“裂石开碑”,剑攻上路,掌袭下盘,一起向燕元澜招呼,迅疾沉雄,两兼其妙! 但这位黑衣蒙面客,武功家数,委实极其罕见的高明!足下丝毫未动,只微一吸胸.左手疾伸三指.居然截住阮西强削铁如泥的“劈水分光剑”剑脊,右掌再翻,劲气狂飘.“呼”然出手,硬接对方内家重手“裂石开碑”.把阮西强震退七步,一柄“劈水分光剑”也自然而然地到了人家手内! 以“祁连七鹤”之技,居然一招失剑,不但朱鹤阮西强羞愧欲死,其余诸人也一声惊呼.玄鹤齐明越众当先,目光注定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沉声说道: “燕朋友,在下玄鹤齐明,忝掌祁连门户……” 燕元谰不等齐明说完.便纵声狂笑说道: “齐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虽是大师兄.但祁连派越次传宗,掌门是白鹤,不是玄鹤!” 玄鹤齐明目蕴精芒,面寒如水地答道: “燕朋友,就是为了你干仞峰腰的一把劫火,我掌门师弟羞对祁连派历代祖师,业已拔剑自尽,并把掌门重责,交付老夫!--- 玄鹤齐明这一宣布白鹤道人死讯.除了亲身参与其事的冲云一鹤卫羽以外,其余的黄鹤杜璧,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及齐绛英姑娘等人,一齐惊诧出声,愕然失色! 燕元澜也似微感意外,但旋即冷笑一声,说道:“白鹤道人死得好,不然他也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尸首成灰,还我一笔十五年前旧债!” 这时火势越来越盛.烧得满眼都是红光,乱叶枯枝.毕剥作响! 玄鹤齐明听完燕元澜所说,目中厉芒一闪,充满了愤恨地问道: “姓燕的,江湖有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口口声声要算十五年前旧债,但不知这笔债是因何事?及何人、何地所结?请燕朋友立刻明言,倘若祁连派情屈理亏.我师兄弟不劳朋友动手,自行伏尸谢罪!但万一朋友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却该对火焚我师兄弟家宅、祁连道观暨逼死我白鹤师弟等事,还出一个公道!” 燕元澜目中冷电似的寒芒,扫视祁连五鹤,慢慢沉声问道: “十五年前,云南高黎贡山中,是谁放火焚毁整座黑森林,暗害‘北鹤、南龙’武林双绝?” 祁连五鹤面面相觑,各自禁若寒蝉.齐绛英姑娘更是瞳目不知道这件武林大事! 玄鹤齐明闻言,目光冷酷异常,注视着燕元澜沉声问道: “燕朋友,你凭什么认定此事是我们祁连七鹤中人所为?” 燕元澜冷冰地答道: “据我多方查究,是你们师兄弟其中一人,因不服令孤老前辈的,北鹤,威名.压盖‘祁连七鹤’.才处心积虑的伺机暗算,用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下流手段!” 玄鹤齐明突然仰天一阵狂笑说道: “燕朋友,你这种查究,似是被人蒙蔽造谣,根本错误!这件黑森林纵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齐明曾有耳闻,仿佛邛崃一派的二绝双奇以内……” 齐明话犹未了,燕元澜便已怒叱道: “老匹夫不要想以花言狡辩,移祸他人!燕元澜业已认准此事是你们祁连派中人物所为,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年下手之人,赶快自承,否则火势只一合围,我身有‘鳌皮宝衣’.水火难伤,你们却难免全数丧生在这无情烈火之下了!” 朱鹤阮西强怒声骂道: “姓燕的匹夫,你何必硬要含血喷人?尽管凭着手下功夫,杀尽七鹤兄弟.并吞祁连一派岂不好吗?” 燕元澜傲然一笑,说道: “燕某要毁祁连一派,还不易如反掌折枝?不过勉体上苍好生之德,只想追究当年纵火下手之人,以免多所杀伤而已!你们既然不敢自承,赶快合手齐上,谁能闯过我身旁半步,便放谁逃生,否则就与这片森林同归于尽!”说到此处,看了手中夺来的“劈水分光剑”一眼,突然掷向朱鹤阮西强道: “这柄剑虽然不惜,但燕元澜尚不屑夺用他人之物,我就用两只空手,斗斗祁连五鹤!” 世间事往往巧不可偕,朱鹤阮西强在听完蕉元澜叫阵,要自己师兄弟合手齐上以后,不由怒愤填膺,突展“仙鹤入云”身法,一跃而起,当先疾向对方扑去!他这里足尖刚刚离地,起势未衰,不易变势之际,燕元澜脱手掷还的那柄“劈水分光剑”,精芒如电,巳到咽喉! 阮西强想不到燕元澜会突然还剑.燕元澜也料想不到阮西强仍敢纵身扑击,在完全意外及极度仓卒之下,可怜阮西强竞被自己惯用的“劈水分光剑”,贯喉而过!. 玄鹤齐明放声惨笑说道:“好好好,又是一条人命!” 冲云一鹤卫羽.也巳泪渍满胸,愤然叫道: “大师兄,事到如今,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上手与二师兄、六师弟报仇雪恨!”说完,祁连四鹤与齐绛英姑娘,十手齐扬,排空劲气,宛如山崩梅啸一般,直向燕元澜当胸击去! 朱鹤阮西强出人意外的在“劈水分光剑’下亡身之事,不由使得燕元澜微微一怔,身形微晃,跃退八尺.左掌随意轻挥.便把三四步外一株半抱大树.震得齐腰折断,然后向玄鹤齐明等人叫道: “你们绝非敌手,不要找死,到底谁是当年纵火之人,还不快些招承?难道真想在这即将合围的热火之中同归于尽!” 但这时祁连四鹤与绛英姑娘,哪里还会再听这些?在距离身外不到十丈,业已有点烤人的火光之中,二度腾身.齐向燕元澜扑去,冲云一鹤卫羽的“冲云银焰箭”,也化作三缕银光,电疾出手!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内的炯炯双眼,精光迸射.鼻中“哼”了一声,自丹田提聚内力.双掌齐推,好强的劈空劲气,不但将三枝“冲云银焰箭”激得向上斜飞丈许,并把祁连四鹤之中的瘦鹤施清身形凌空震出五步,差点落在东南方的熊熊烈焰以内! 玄鹤齐明盛怒之下.踏步当先,数十年功力齐聚右掌,厉啸一声,照准对方劈空击出,燕元澜连挫敌势之余,未免略骄,轻轻反手一掌,迎着玄鹤齐明的掌风拂出! 他不知玄鹤齐明城府极深.自当年因真气内力略逊二师弟白鹤道人一筹,失去掌门名位以后,认为是奇耻大辱.遂远远迁居定西“听松小筑”朝夕刻苦精研.成就之高.远迈同门,不过深藏若虚,不曾显露而已!今值生死关头,面临强敌,自然是不再保藏的尽力施为,所以掌风一对,轩轾难分,玄鹤齐明与燕元澜,各自退后两步,互向对方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中.充满了惊奇意味! 燕元澜是惊奇这玄鹤齐明的功力,怎会比他一般师弟高出这多?玄鹤齐明则惊奇燕元澜虽然以黑巾蒙面,但根据他那等猿背蜂腰,长身玉立的飒爽英姿暨清脆语音,分明年龄仅在二十上下,究竟艺出何门,会有这一身武林绝学! 但二人这一对掌,却引起了卫羽、杜璧、施清等三人误会.他们不知大师兄功力远超自己,只认为燕元澜也不过如此,胸中既怀恨二师兄白鹤、六师弟朱鹤双双丧命深仇,更因东南西三方火势,业已烧到近前,北方虽由对头预先切断火路.留了退步,也已岌岌可危!遂奋不顾身地狂吼一声,一齐凝聚内家掌力出手.向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扑去。 燕元澜一身武学,得自武林中盖代高人真传,方与玄鹤齐明一掌扯平,不过是轻敌所致!如今见黄鹤、瘦鹤、及冲云一鹤也随势逞威,不由怒啸一声,双章齐推.劲气罡风,遂如倒海排山般狂涌而出。 玄鹤齐明见三位师弟往上一扑,便知不妙,果然在他尚未来得及援助之时,双方掌力已接,黄鹤杜壁因扑得最快,首当其冲,惨哼一声,手抚胸头,嘴角微溢鲜血,向后连退几步,摇摇欲倒!瘦鹤施清也被燕元澜掌力余波,震得横飞八尺,若非他们祁连七鹤精擅凌空进退的“飞鹤游天”身法,强提真气转侧飘回,几乎落入火诲以内! 冲云一鹤卫羽则因功力稍强,位置又略偏左方,以致伤损较小,但所发劈空掌力.与对方劲气罡风一接之下,也觉脏腑翻腾,真气大震! 就在祁连四鹤个个心惊胆怵.齐绛英姑娘更知自己功力远逊,不愿出手招辱,只是依在老父身旁,眼看即将一同葬身满林烈火之时,燕元澜跺足恨道:”你们还不肯承认,除了那位姑娘年岁轻轻,不曾参与十五年前之事,我会设法救她之外,燕元澜便索性拿你们祁连七鹤全当作对头冤家处置!”语音方落,便待进身发掌。 北方突在此时传来一种娇脆焦急呼声.叫道:“燕师兄,你弄错了,我已得到证据,仇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详情少时再说.我们先赶紧把祁连派的几位朋友救护出这森林火海以外!” 这阵语音,发时出声颇远,在用真气传音,但话完已到面前,闪出林来的,是一位与燕元澜同样黑衣蒙面的窈窕女子! 黑衣女子所说十五年前黑森林中纵火暗害“北鸭”令孤璞、“南龙”谷中兰之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这种说法,恰巧与玄鹤齐明先前所说,不谋而合。 燕元澜听完.目光满含愧色的一扫祁连群雄,但旋即恢复那种冷傲神色,朗声说道: “如今且如我纪师味所云,先护送你们出这森林火海!” 冲云一鹤卫羽恨得切齿叫道: “姓燕的狂徒,这点森林火海尚未合围,谁要你们护送?”话完扭头向玄鹤齐明说道: “大师兄.四弟内伤不轻,你我一同护他闯出这片火海,你看那北面不少枯枝已被烤得青烟袅袅,火势一合,就不好闯了!”话音刚了.便听轰然一声.北方林内的不少枯枝,硬被烤焦自然,化作一蓬蓬熊熊烈火! 这种情势,业已一刻不能再缓.齐绛英姑娘弯腰抱起六师叔朱鹤阮西强尸身,玄鹤齐明却拾起阮西强尸旁的“劈水分光剑”,与冲云一鹤卫羽,搀住黄鹤杜壁,偕同瘦鹤施清,往北方火势未到之处疾闯! 燕元澜及那后来的黑衣少女纪湄,虽听冲云一鹤卫羽发话拒绝护送.仍然转身当先,他们那种奇异黑衣,果真不畏火焚,一左一右的抢往烈焰之中,劈空罡气连扫,荡开火势,并震飞带火枯枝.为后面四生一死的祁连五鹤暨绛英姑娘开路! 他师兄妹如此作法,再加上周围是火的险恶形势,使祁连群雄,不得不满怀不愿地勉强领受这份人情,随在燕元澜纪湄师兄妹身后闯出森林火海! 一直等到出得森林,并把这条死谷走完,玄鹤齐明才驻足回身.跟看业已隔着多重转折,但仍火光烛天的来路,冷冷向燕元澜说道: “燕朋友,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言九鼎,你方才既说是敢作敢当,齐明要向你要点公道!” 燕元澜双目精芒一闪,傲然点头说道: “齐朋友别忙,待我向我师妹问清事实以后,自然会还你一个公公道道!”说完面对纪湄问道: “纪师妹,你得到了一个什么证据,足以知道十五年前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内纵火之人,就是邛崃派的二绝双奇其中之一?” 黑衣荣面的少女纪湄答道:“我从一位经常接近二绝双奇之人口内,得悉他们四人常年均穿着一袭古铜长衫” 冲云一鹤卫羽等人,不懂“常年穿着古铜长衫”一语与十五年前放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有何关联;但那位江湖经历极广,见识极丰的玄鹤齐明,闻言后脸上却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奇异神色! 燕元澜蹙眉说道: “纪师味,你简直比我更为武断,古铜长衫,谁不能穿?而且当年黑森林外的一角衣襟,也不见得……” 纪湄不等燕元澜话完,便接口说道: “不只是这一点,我还亲赴邛崃左近调查过,十五年前的深秋时节,二绝双奇,都不在四川,据他们门下弟子透露.是往云南图谋两个深仇大敌!” 燕元澜瞿然说道: “纪师妹居然探来这种详尽讯息,时间地点.既两俱相符,当年之事,大概是他们所作的了!--- 玄鹤齐明冷冰冰地插口道: “看情形,燕朋友与当年的“北鹤、南龙”渊源颇深,这两位大侠,英名声望,冠绝武林.与她们有关之人,当然也不会过份无耻!如今既明,你平白无故烧我师兄弟家园及祁连道观之事,怎样交代?” 这几句话,讲得锋利如刃,燕元澜委实听不下去,但也无法还口,只得在身边摸出一粒大逾龙眼的径寸明珠,抛向玄鹤齐明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燕元澜既然平白无辜地烧了你们不少房舍,照理当赔!这粒稀世明珠,是值干两黄金,就算我赔偿你们星星峡,邠州,天水以及定西等处家园及重修祁连道规之用!” 玄鹤齐明仰天笑.说道: “祁连道观被焚,凡属祁连派下弟子,均会尽力重建!房舍家园,更是身外之物,无足挂怀,我要你这粒明珠何用?”说完,脱手把那粒大逾龙眼的稀世明珠掷起半空,然后寒芒再闪,竟用朱鹤阮西强所遗“劈水分光剑”,将那粒稀世明珠凌空劈成两半!劈碎明珠以后,他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极度悲伤,向燕元澜咬牙恨声道; “燕朋友,你说得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祁连派虽然不受你那粒稀世明珠,总算你业已还钱!但我二师弟白鹤腾飞、六师弟朱鹤阮西强的两条性命,你是如何偿法?” 他劈碎明珠的断然处置及老辣词锋,使几位师弟由衷佩服,一齐注目凝神静听燕元澜如何答话。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上微露眉稍,倏然双挑,依旧高傲无伦的发话答遒: “白鹤腾飞的死因,出于自尽,燕元澜不负此责,但朱鹤阮西强之死,我却不能不承认个过失伤人罪名.大不了血债血还.以我一命,偿他一命就是!” 玄鹤齐明闻言,点头狂笑说道:“燕朋友,这才像是汉子的说话,但愿你言而有信才好!” 说完,“刷”地一声,脱手一道寒光.把那柄“劈水分光剑”.掷得插入燕元澜面前地下,颤摇不定,然后指着朱鹤阮西强尸身说道; “你就用我六师弟阮西强的‘劈水分光剑’,在他遗体之前自绝,才好使我阮六弟的英灵,得能瞑目!” 燕元澜傲然冷笑,低头拔剑,他师妹纪湄惊得失声叫道: “痛师兄……” 燕元谰拔起“劈水分光剑”后,回头先向纪湄说道: “师妹别慌,我目前不死,要向这位新任祁连派掌门人暂借三年寿算!” 不但纪湄微愕,玄鹤齐明也有点听不懂燕元澜的话中含意.正待向对方发问,燕元澜已先手横“劈水分光剑”,向他朗然说道; “武林人物,应该把‘正义’两字,看得重如泰山,‘生死’两字,看得轻如鸿毛,燕元澜既然失手误伤阮朋友.极愿伏剑谢罪!但因事有缓急,我要向贵掌门人借命三年,等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在这段时间以内寻找邛崃派二绝双奇,把十五年前那段公案,弄得清清楚楚.仇恨了断之后,燕某定然于三年后的此日此时,到千仞峰腰.祁连道观门前.横剑自绝.以向阮朋友的在天之灵谢罪!” 玄鹤齐明目中厉芒一闪,沉声说道: “燕朋友,此日何日,此时何时?” 燕元澜轩眉答道: “九月十三日的黎明时分!” 玄鹤齐明厉声狂笑说道: “好好好.三年以后的九月十三日黎明,所有祁连派中弟于,均在千仞峰腰,祁连道观之前,恭候大驾!” 燕元澜点头递剑,黄鹤杜璧带伤喘气说道: “大师兄,你……你怎么……这样信……得过他?” 玄鹤齐明一面接过“劈水分光剑”,一面挥手说道: “燕朋友既与当年的‘北鸽、南龙’渊源颇深,就凭着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他也不会食言背信!” 燕元澜点头笑道: “齐朋友可谓知人,我们一言为定,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先行告辞!”说完,并向地上的朱鹤阮西强遗体略一抱掌,便欲回身。 那位一向未曾开过口的齐绛英,忽然叫道: “姓燕的慢走,解下你蒙面云巾,让我们认识你的本来面目” 燕澜停步笑道: “三年后的此日此时,燕元澜必然把整个性命交代贵派!令尊也相信我不会不来,目前何必留此痕迹?请恕我有违姑娘尊命!” 齐绛英方待再说,燕元澜已向她长揖一礼,身形腾处,与师妹纪湄,化成比电还疾的两缕轻烟,消失在黎明暗影之中! 燕元澜一身傲骨,豪气凌云.他根本就不会把三年以后偿命祁连派这桩大事放在心头,只是对祁连七鹤中的朱鹤阮西强被自己掷还“劈水分光剑”误杀一举,感觉到无穷内疚! “,xie_hong111ocr,” 第二章 二绝双奇 他师妹纪湄倒极关心这事,一面与师兄并肩赶路,一面愁声问道; “燕师兄,你性情极刚.乎素说一不二.难道三年以后,真到祁连山千仞峰腰去替朱鹤阮西强偿命吗?” 这时师兄妹两人的蒙面黑巾,业已除去,燕元澜是二十左右,剑眉入鬓,风目重瞳,英姿勃勃的美少年.纪湄则是个十八九岁,风华绝代,娇柔无伦的天真少女! 燕元澜闻言,傲然一笑说道;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倘若武林中人,连这一点正义公理都不肯承认,各仗一身绝艺,任意横行,还成什么世界?” 纪湄被师兄说得脸上一红,燕元澜却末住意这些小节,又复说道: “这些都是后事,目前不必提它,邛蛛派的二绝双奇.据说功力尚高于‘祁连七鹤’,这一场教训,我再也不愿童在未曾获得真凭实据之前,有所过份的轻举妄动下!” 纪湄说道: “邛蛛派二绝双奇,是以‘天残’、‘地缺’称‘二绝’,‘天聋’、‘地哑’称双奇,而‘双奇’功力又略高于‘二绝’!他们四人并不住在一起,性情各自怪僻异常.每两人合收一个弟子!” 燕元澜听得“哦”了一声,纪湄继续说到; “天残、地缺所合收的一个弟子,名叫‘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据闻已得邛棘二绝的七八成真恃!但天聋地哑双奇所收的弟子,却听说资质更好,两个老怪竟以全副精力苦心,要把他造就成当今武林第二代人物中,压盖一切的无双高手,甚至要在他所学未到炉火纯青之前,根本不许这宝贝徒儿,走出天聋、地哑双奇所居的‘绝缘谷’半步,以致连究竟姓甚名谁?都弄不十分清楚!” 燕元澜听完,剑眉略轩问道: “照师妹所说,似乎邛崃派二绝、双奇之间,并不十分融洽?” “天聋、地哑双奇,与天残,地缺二绝,不仅是邛崃派内同辈人物,并同住邛崃山中,但却根本极少过从,不大往来,仿佛他们之间,还有点互相争奇斗胜的意味,” 燕元澜闻盲笑道; “那我们就分开下手,试完二绝,再试双奇,把他们所说,互相对证起来,总比较来得正确!” 纪湄微笑点头,师兄妹遂直奔四川西北,以他们这等绝世脚程,一路尚略为流连,也不过半月左右.便到了邛崃山境! 太乙峰在邛崃山中,极称高峻,天残、地缺二绝所居,就在峰左的一条暗谷之内。 燕元澜纪湄到得太乙峰头,正是九月底将近黄昏时分,虽然木落风高,秋容已淡,但满山红树,四壑白云,远寺钟声.层层雁阵,景色仍极佳妙。 纪湄俏立峰头,用手向左边一指.说道: “燕师兄,我们是不是直下谷中,去找天残、地缺两个老怪?” 燕元澜摇头微笑说道: “我去找他.不如引得地来找我,不是比较有趣点吗?” 纪湄方待问他怎样引法,燕元澜业已负手走到崖边,低头对着那条不知多深的暗暗幽谷,舒声长啸。 这一啸,足有一盏热茶时分,方始收歇,啸声初起之际,只如风鸣龙吟.清越好听.但越啸越觉宽洪高亮,临到收音时节,简直宛如百万天鼓齐鸣,无数雷霆震怒! 尾音收后好久,远山近壑,犹自回响嗡嗡,纪湄见燕元澜这阵啸声不但把草木中所藏的蛇虫鸟兽.吓得有的纷纷逃窜.连那作人字形前飞的长空雁阵,也被惊得乱成一片! 知道师兄有意激动谷下所居老怪,竟将“先天罡气”.融汇在啸声以内发出。 燕元澜回身笑道: “纪师妹,这种老怪多半刚暴狂傲,必然闻声寻来!我们还是以巾蒙面,使他们心内狐疑,增加几分神秘气氛!” 纪湄微微一笑,如言取巾覆面,但忽然凝神倾耳,听出这座太乙峰腰,仿佛已有动静。 燕元澜笑道: “峰高谷险,我啸声才收未久.来人便到峰腰,功力果然不俗!纪师妹暂且隐身,你到适当时机再行出面!” 纪湄螓首微点,柳腰轻轻摆处,纵登一株参天古木,藏身枝叶之中,燕元澜则在一块大青石上,双手抱头,仰天而卧。 果然不久以后,峰头窜上一人,燕元澜不加理睬.依旧仰望秋空飘荡白云,但自眼角余光之中,业已看出来人不是天残、地缺那等老怪模样,却是一个身着淡黄儒衫,二十五六的俊品少年,手中仿佛持着一报白色玉杖。 黄衫少年纵上峰头以后,见只有燕元澜独自抱头高卧,一身奇异质料玄色劲装,脸上并罩有黑巾,看不出相貌年龄,但那种仰首望天,不理不睬的高傲神情,却是自己生平罕见。 黄衫少年武学颇高,眼力自强,看出石上高卧的蒙面黑夜人不俗,遂把心气一沉,缓缓说道: “石上黑衣朋友,我霍三通有事请教!” 燕元澜闻盲,只翻了半个身,侧脸看看黄衫少年,一语不发。 自称霍三通的黄衫少年,勉强再压胸头盛气,向燕元澜问道: “朋友,你可知道这太乙峰旁,神仙谷内,住的是什么人物?” 燕元澜哼了一声,淡淡答道: “神仙谷内,便住的真是神仙,那也不关我屁事!” 这句话把黄衫少年噎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两道浓眉倏然往上一扬,怒声说道: “神仙倒虚无静寂,与世无争!可是这谷内所居,是绝不容人妄加惊扰的武林绝代高人,你无端地发那鬼啸则甚?” 燕元澜翻身坐起,大笑说道: “你在谷底.我在峰头,相去足有百丈以外!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麋鹿惊于铡而目不瞬’,我 在峰头对景兴怀,舒声一啸,你在谷底却受丁惊扰,其庸可想!其胆可知!还要自称‘绝代高人’,真亏阁下怎生讲得出口?” 霍三通平素词锋极利,但此时被燕元澜讽得还不上半句口来!只得强自解嘲的哈哈一笑,说道: “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本来谁也管不了阁下对景抒怀,引吭长啸!但霍三通发现朋友啸声之中,暗藏内家罡气,而神仙谷内,又是邛崃二绝所居,以为有人故意寻衅,才来动问,朋友能不能留个名字?” 燕元澜再干脆不过的三字答覆: “燕元澜!” 这“燕元谰”三字,又把黄衫少年霍三通听得一愕,燕元谰不等对方开口,便即笑道: “邛崃二绝地缺、天残,是武林高手,举世闻名,我燕元澜则是不见经传的江湖末学!霍朋友不必多转弯子.你大概想赐教几手邛崃绝学?”--- 黄衫少年霍三通,早就皱聚双眉,趁着燕元澜话头,冷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快人快语,霍三通便领教你内力、轻功、兵刃三阵!燕朋友果如绝技惊人,邛崃山任你遨游,否则这太乙峰神仙谷左右近十里方圆以内,最好请你莫再涉足!” 燕元澜看了霍三通一眼,冷冷说道: “要跟你干打三阵,燕元澜未免有点不大耐烦!干脆你还是选你认为练得最好的一种,试上一试!你外号既叫‘铁心辣手小飞龙’,应该是……” 霍三通见对方知己就是邛崃派天残、地缺二绝的得意传人,语气却依然如此狂傲,不由双眉一荆,接口说道: “燕朋友.你既然如此说法,霍三通便先领教你的内家掌力.然后彼此再过几手兵刃!” 燕元澜晒然一笑,说道; “我叫你选一样,你仍然要选两样,好好.我就在这石上不动,接你三掌!”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已得天残,地缺七八成真传,平素自负极高。今日因见燕元澜神情语气,狂妄得太过惊人,遭丝毫不敢怠慢,玉杖交给左手,功聚右掌,足足用了九成以上真力,搂然一式“推岳移山”,劲气狂飚,呼地出手! 燕元澜坐在石上未动,只以左掌微挥,也未见发出什么疾风劲气之属,便把对方凌空狂涌而来的劈空掌力,轻轻消卸!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见燕元澜毫不费力地接住了自己足有九成真力以上的劈空一掌,心头更加吃惊,知道这位黑衣蒙面的骄狂对手,果然身怀武林罕见的神功绝技! 他心机素深,下手又黑,不然也不会有那“铁心辣手”之名,既看出燕元澜难斗,毒心遂起,竟施展天残、地缺两老怪威震西南的“无风阴手”,并把功力聚到十二成,趁着右掌那招“推岳移山”无功收式之际,左手五指暗伸,几股奇寒劲气“嘶嘶”轻响,直向燕元澜袭去! 霍三通既未明面发力,燕元澜也未运功防身,对那半空中的“嘶嘶”轻响.也似毫无所觉! 但他身前,却好似悬了一面无形刃网,霍三通所发“无风阴手”的奇寒劲气,到了无形刃网之前,居然避道而行,只把 燕元澜所坐青石周围.冲击出几道深痕,石粉纷纷自落! 燕元澜方自冷然一笑,铁心辣手小飞尤霍三通业已收手说道: “燕朋友的无形内家罡气,委实高明!霍三通第三掌不必再发,我想在兵刃上讨教几招,你认不认识我手中玉杖?” 燕元澜蒙面黑巾内的眉梢一轩说道: “无风阴手自然耍发之无声,你方才施展这种功力之时.还带‘嘶嘶’微响,足见在功力上至少尚差了三四成火候!第三掌不发,算你知机.不然,燕元澜难免要对你在这种无仇无恨下遽用阴手伤人之学,略加惩戒!” 说到此处,目光瞥到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手中那根通体纯白的玉杖之上,不由凝注片刻,诧声问遭: “武林中有所谓:‘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等六件罕世奇珍,你手内所持,是不是‘青白玉柱’之中的‘白玉杖’?”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骄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既知此杖来历,自亦应该知道它的威力,你用什么兵刃对敌?” 燕元澜傲然答道: “青白两根玉杖,除了不畏任何刀剑砍削以外,青玉杖杖身蕴有奇毒,见血封喉!白玉杖杖身蕴有阴寒,能使对手为之无形落败!但这点威力,大概还难不住燕元澜,我何必用什么兵刃.就空手接你十合!”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诧然道: “为什么只接十合?” 燕元澜大笑说道: “十合以内,这根白玉杖,大概就到了我燕元澜的手内!” 霍三通面色一变,沉声叱道: “燕朋友何必口角轻狂!我倒要看看你十合之内,怎样夺我手中这根白玉宝杖厂!”话音方了,手中玉杖一抡,漫空银光杖影,带着一种阴寒无比的劲风.向燕元澜盘头疾落! 燕元澜与纪湄之师.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所谓教出来两位弟子,自然也对各种文武学识,渊博已极!燕元澜深知这根白玉杖杖身以内蕴有奇寒,再被持杖人内功一逼,往往能使对方手僵体颤,无形中获得胜利! 所以在答话之时,便已暗运先天混元真气,使四肢百穴,充满一片阳和.如今见银光杖影,果然挟着森森寒气俱来,遵肩头略晃.宛如一缕黑烟般飘出一丈二三,口中并笑声叫道: “十个回合我还嫌太多,索性再让三招.燕元澜在第七招上,夺你手中的玉杖,”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钢牙暗咬,施展自己最拿手的“飞龙杖法”,一连五式快攻,“龙跃天门”、“神龙掉尾”、“毒龙寻穴”、“六龙御风”,把一根白玉杖,使得连杖影皆无,只化作点点银花,漫空飞舞,与一团奇寒劲风,密罩着燕元澜一条黑衣人影i 燕元澜功行百穴,阳和遍体,不畏寒侵,身形则捷如灵猫,轻如飞絮,根本一招不还只在对方杖风杖影所化的点点银花以内,从容游走!看来每一招都间不容发的奇险无伦,但霍三通特集飞龙杖法精中之精,粹中之粹的五记绝招,回环百变之余.却连对方半丝衣抉都未沽上! 在这种情况下.霍三通不禁有点胆寒.自知与燕元澜武功强弱之比,判若云泥,遂把原定第七招“怒龙斗海”一式不发,改用“潜龙入壑”,向后飘身,要想不让对方真在第七招时夺去手中玉杖,才好觅机下台,略存体面! 哪知只要棋差半着,一念一动,均在对方意料之内:霍三通身形才退出八尺.足尖刚刚点地,心头略放之下,背后突然吹来一缕疾风,袭向自己“精促穴”,白玉杖身,也被人拈住,耳畔已响起燕元谰的晒笑口音说道: “霍三通,你这第七招倘若改用凌空百幻的‘云龙三现’,我怎样夺你手中玉杖?无如你心一怯敌,遂为敌所乘;难道邛崃二绝地缺、天残.连‘毋惧毋忧,毋惑母乱’的八字妙诀,都不曾传授给你这得意弟子吗?” 后腰“精促”要穴,乃人身死穴之一,如何能容对方点上?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弃却手内武林六大异宝之一的“白玉杖”满面绯红的往前纵出一丈四五。 燕元澜手持白玉杖,略一把玩.突运神功,把它插入所坐青石之中,足足五寸有余,向那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笑声说道: “白玉杖虽然是武林六宝之一,燕元澜并不屑夺为已有!趁这夕阳未坠时光.霍朋友快去请你两位令师来此,我再当面奉还就是!”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眼望那被插在青石内的师门重宝白玉杖,满面愁容的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狞视燕元澜几眼,恶狠狠地把足一顿.纵往太乙峰下! 燕元澜见霍三通走后,向那株参天古树笑道:“纪师妹出来,我知道你感到有点闲得无聊,等那天残、地缺两个老怪来时,让给你斗吧!” 纪湄飘然纵落.笑道: “燕师兄老是把我当小孩子般的哄来哄去,此刻说得好听,等那邛崃二绝到来,还不是由你独断专行?” 一语未了.突然眉稍略动,向燕元澜笑道:“燕师兄,两个老怪来时,我们用几桩师门绝艺,与他们打赌,若能赢出昔年隐情,岂不有趣?” 燕元澜微微一笑,说道: “纪师妹准是又想施展你那独步天下的‘凌空弹线,闭目穿针’,你如果用这种绝技打睹,真要把天残、地缺两个老怪,害得惨了!” 纪湄看了师兄一眼,笑道; “燕师兄,你不应该这样小瞧天下人物.记得两位愚师,当年为争一点闲气.互较各种神功,就是一人提出这种‘凌空弹线,闭目穿针’的困难题目,而另一人便立即照做!邛崃老怪名头不小,我们虽有六七成胜算,依然不能够过份大意呢!” 燕元澜方自轩眉一笑,忽然神情微惊,说道:“天残、地缺来得好快,师妹,我在一旁,偷懒看场热闹,瞧你的了!” 话完,便负手踱至崖边,纵目远眺。 崖下人影连飘,当先纵上的,正是方才那位“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后面跟随两个装束、貌相完全相同,身穿古铜长衫的干瘦老者,但左边一个,仅胜下一只右耳,右边一个,却瞎下一只左目!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见太乙峰头.此时除了与自己动手的燕元澜以外.又多出一位黑衣蒙面少女,不由微觉一愕。 但左边那个缺耳老者,业已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道: “老夫邛崃宋天残,崖边那位,便是方才教训我徒儿霍三通的燕朋友吗?” 燕元澜却仍负手闲立,悠悠然眺望远山,根本不加理会。 纪湄微笑答遭: “刚才与令徒为了一点闲气动手的,是我燕元澜师兄,在下纪湄,宋朋友此来,莫非要为令徒找场?并夺回那根‘白玉杖’吗?” 宋天残阴沉沉的目光,从插在石中那根“白玉杖”上,慢慢流转纪湄周身.哼了一声,说道: “纪姑娘,光棍眼中,不必再揉沙子,你们要说是无意来我这‘神仙谷’畔的太乙峰头.简直是欺人之语!但这些事少时再谈,宋天残要先正门规,燕朋友,你方才是在我孽徒霍三通的哪一只手中把‘白玉杖’夺去?” 燕元澜依旧傲不为答。 那“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听了这句话后,脸上布满了一片惨然神色! 纪湄一时弄不懂对方问这番话的用意,含笑答道: “宋天残,你问这话何意?我燕师兄是在霍三通的右手之中夺出白玉杖,难道你还要把他废掉一只手吗?” 宋天残冷笑道: “你猜得不错!” 说着霍然转身,一掌凌空虚斫,只见劲气怒啸过处,霍三 通惨“哼”半声,手抚右腕,疼得身躯乱颤! 宋天残一掌劈折霍三通右腕后,沉声向燕元澜叫道: “燕朋友,孽徒霍三通无能,为我邛崃派丢人,被你从右手中夺去白玉杖,但我巳把他右腕劈废示儆!如今你们师兄妹来意,仍请暂时慢谈,我要先夺回邛崃镇派之宝‘白玉杖’!燕朋友不必再事故作高傲,你且划条道儿,宋天残兄弟,无不照走!” 燕元澜慢慢回身.一双灿如严电的眼神,向邛崃老怪天残、地缺二绝,及那疼得额上直冒汗珠的霍三通,略一流注,但依旧半语不发! 纪湄听宋天残话完,微微含笑,一指插在青石中的那根白玉杖说道: “这根‘白玉杖’,虽然杖身隐蕴奇寒,可以无形克敌,列名所谓‘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等武林六宝之内,但我师兄妹,却不屑夺人之物,宋朋友尽管取回就是,何必还要划什么道儿呢?” 纪湄这几句话,听得燕元澜暗暗点头,宋天残却把眉峰一蹙,说道; “纪姑娘.你这样说法,却把我邛崃派中人物,骂得太苦!天残地缺.在当世武林中,多少有点名头,我能就这样从你师兄妹手中,取回‘白玉杖’吗?” 纪湄妙目凝光.一注宋天残笑道: “宋朋友既然如此说法.便索性把这‘白玉杖’,与我们师兄妹来此之意.并为一谈好吗?” 宋天残点头答道: “怎样并为一谈?且先说出来,宋天残再作答覆!” 纪湄想一想,说道: “我师兄妹来这太乙峰神仙谷.原意是为了一件昔年疑案.想向二位宋朋友,请教三个问题,如今我奉还‘白玉杖’,请宋朋友据实答覆我第一个问题,然后你们划条道儿.我师兄妹如能照做,则请答覆第二个问题.最后我师兄妹.练桩小小薄技.二位假如不能照样做到,便请答覆第三个问题!宋朋友对纪湄这种办法,能否接受?” 宋天残闻言,侧脸看了自己的孪生兄弟一眼,地缺老人一笑道: “这种方法,倒也生面别开,可以答应!但‘白玉杖’不必由他师兄妹交还,我们何不自取?” 话完,古铜长衫微拂,正侍向插白玉杖的青石纵去.半空中黑影忽飘,燕元澜动如闪电般,业已卓立青石之上,随手拔出“白玉杖”,向邛崃二绝中的天残老人凌空抛去! 天残老人接过“白玉杖”略一拂拭,见丝毫无损,遂向纪湄问道: “你且提出第一个问题,只要我弟兄知晓之事,无不据实答覆!” 纪湄缓缓问道: “整整十五年前的深秋时分,你们兄弟.不在邛崃山中,请问去向何处?” 邛崃二绝之中的宋天残,毫不迟疑地接口答道: “这件事情好记,我兄弟近十五年来,只有这一次双双一同离开邛崃,去往云南高黎贡山,对付两个生平强仇大敌!” 纪湄闻言一笑,燕元澜蒙面黑巾以外的眉梢,却微微一剔! 地缺老人见兄长宋天残答覆纪湄问话以后,独眼之中,精光一闪,发话说道: “纪姑娘,你第一个问题,是否到此为止?” 纪湄笑道: “我想问的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是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如今第一个问题已了,请你们划条道儿,我师兄妹如果能够应付下来,再请教第二句话!” 天残、地缺虽极骄狂自负,但如今也为燕元澜,纪湄师兄妹这种大方豪迈之气所慑!暗想自己身为一派宗师,在武林中极享盛名,万一动手过招.竟不胜这来历未明的师兄妹时,简直无法下台,不如还是选择一种不大太落痕迹的方法,考较考较对方的实际深浅为妥! 弟兄主意打定,互相低语数声,仍由宋天残发话说道: “这一阵由宋天残演练一点内家劲力,你师兄妹中,无论是何人,若能照样施为,便请提出第二个问题.否则我也要你们答覆我一个问题,就是据实说出你们的师门来历!” 纪谓微微一笑答道: “其实照你们二位的武林名头,应该对各门各派人物,一望便知!不过话虽如此,只要我师兄妹无法学步宋朋友所为,不管你提什么问题,均必知无不告!” 宋天残被纪湄讥讽得脸上微微一红.伸手往距离自己七八尺远,屹立崖边的一惨大树之上,虚空一抓,便见一片树叶,被他内家无形潜力.抓得横飘而至! 但在那张树叶尚有尺许远近,即将飘到宋天残掌中之际,宋天残倏然舒掌一推,树叶在空中略顿.又复飘回.仍然粘在枝上原处! 宋天残回头面对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傲然一笑.正待开言.燕元澜已先笑道; “宋朋友不愧得名邛崃二绝,为武林一派宗师,这种先后天无形真力,确实已快练到炉火纯青地步!” 宋天残听出燕元澜这几句明面恭维的话内,依旧含有讥刺自己功力未到之意,眉头方自一蹙.果然燕元澜又复笑道: “抓叶离枝手法,无懈可击,但送叶还枝之时,讲究只将一点叶缘微微嵌入树枝,不会无风下坠,方算上乘!宋明友似乎用力略重,那张开树叶被你无形真气所贯,嵌入枝中,约有三分稍过了吧!” 话完,向着那株大树,举掌遥挥,一阵不太强的掌风过处,其他树叶,纷纷随风自落,只有宋天残凌空舒掌推回的那一片,仍在原枝上未动! 宋天残脸上一阵飞红,燕元澜见状笑道: “先后天无形真力,练到宋朋友这等地步,已是震慑江湖!燕元澜虽会挑剔,但叫我自己试来,却也未必便能到达那种炉火纯青之境呢!” 说话方毕,猿臂轻抬,便往那一株大树之上,作势抓去! 宋天残听燕元澜把这种功力的精微难练之处,说得头头是道,语气又谦中带傲,分明是此道中的能手!哪里还肯让他照样做到,或是超过自己,而致无法下台?伸手一拦,哈哈大笑说道; “燕老弟,我从你语音判断,不过二十上下之人!如此年龄.能有如此见识眼光,宋天残钦佩已极!这种手法免试,你提出第二个问题好了,我兄弟开诚以答!” 燕元澜一笑收手,向纪湄说道: “纪师妹,宋朋友既然如此谦冲,我就不必再试,你向他提出第二个问题便了!” 纪湄心头雪亮,知道武林各派绝学,均有专长,休看自己师兄妹是盖代奇人弟子,功力不弱!但若照着邛崃二绝中宋天残那种以先后天无形真气,抓叶离树,送叶还枝的手法练,却未必能到达他那种地步! 这第二阵分明难胜之下,哪知这位天残老人,居然被燕师兄一番高论说服.故示大方地免试答覆! 纪湄正自有点忍俊不禁,瞥见师兄对自己连施眼色,遂把心气一沉,向天残、地缺二老和声问道: “第二个问题,便是两位宋朋友,十五年前,往云南高黎贡山.要想对付的两位强仇大敌,是何名姓?” 天残、地缺二老听纪湄提出这项问题,不禁对看一眼,略为踌躇,仍由宋天残朗声答道: “我弟兄的那两位强仇大敌,便是十五年前名满天下的‘北鹤’令狐璞,与‘南龙’谷中兰!”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听宋天残如此答覆,反而半丝喜怒神色不露,但二人心内,均有一种同样想法,就是祁连七鹤之中的玄鹤齐明所言不谬,果然当年黑森林之事,与邛崃派极有关联,且等他们把第三个问题答完以后,便可揭明身份.立即恩仇了了! 地缺老人见兄长答应以后,燕元澜、纪湄兄妹未置可否,遂揷口说道: “纪姑娘,照你所说,这一次是该你显露一点绝艺神功,让我弟兄看看!” 纪湄轻声一笑,自腰间皮囊内摸出三根金针!这种金针,长约四寸,针身仅比普通缝被长针略略稍粗,针尾也有穿线小孔! 纪湄取出这三根金针,向燕元澜先前揷寻“白玉杖”的大青石上把手微挥,金光闪处,三根金针排列得极其整齐的投入石中一半,每要针之间的距离,则均为一尺五! 地缺老人以为纪湄所要显示的功力,就是这“飞针入石”,遂哈哈笑道: “纪姑娘,你这三根金针穿入石内的深度既然一样,排列得也极其匀称,足见内力、手法,两皆不弱……” 他话犹未了,便自行悠然收口,因为看见纪湄缓步走到那块大青石前,用纤指轻轻一按,把左边那根金针,按得几乎全没入石中,只剩那点针孔在外! 中间那根不动,右边那根,却被纪湄又复按入石中七八分许,使得三根金针,在青石上成了高低不齐的参差状态! 纪湄把金针弄好以后,转身向着天残、地缺说道: “两位宋朋友均是当代武学名家,纪湄怎敢以那种俗而又俗的‘飞针入石’手法,在你们面前献丑贻笑?” 一面说话,一面又自身边取出尺来长的一根普通白线,随手捏成三段,继续笑道: “我所想向两位求救的一桩薄艺,名叫‘凌空弹线,闭目穿针’!” 这‘凌空弹线,闭目穿针’之技,武林中向所未闻,故而纪湄一经道出口,不但邛崃二绝悚然动容,连那愁眉苦脸站在一旁的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也似乎忘却了右腕伤痛,向纪湄凝目而视! 纪湄话完了以后,那三段线,一齐交在右掌以内,慢慢到距离青石一丈四五之处,略为向金针凝目,便对燕元澜笑道: “燕师兄,请你再用一方黑巾,把我的双眼蒙住!” 燕元澜如言照办以后,正欲转请邛崃二绝检查,宋天残已满面惊讶之色地摇手说道: 慢道我弟兄信任得过你们师兄妹,就是不以黑巾蒙面,能在一丈四五距离,用普通白线,弹指穿过高低参差的金针针孔,也已令人足佩!纪姑娘请自施为,让我天残地缺兄弟,与孽徒霍三通开开眼界!“ 纪湄存心施展师门绝技,震慑对方,蓦然一声娇笑,身躯平拔两丈,半空中弹指发线,三线白光射向插针青石! 白光出手以后,自行揭去蒙目黑巾,飘然落于地上! 那首先纵到青石前察看,便是捧着右肘的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只见三根金针的针孔之间,果然各穿过一段普通白线,线头两端犹自挂在针身以上! 宋天残不必走到石前,老远便已看清,长叹一声,慨然说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纪姑娘不但能够‘闭目穿针’,而且是‘凌空弹线’,宋天残兄弟,自愧技有未能,现在就请你发问第三个题目!”纪湄忽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十五年前,你们弟兄远赴云南高黎贡山.是对付名满武林的‘南龙’谷中兰,与‘北鹤’令狐璞?” 宋天残眉梢一轩.答道: “这话你已问过,宋天残兄弟是照实话答覆,决无半句虚言!” 纪湄点头一哂,又复问道: “敢作敢当最好,天残、地缺听真.我第三个问题,便是在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中想暗害‘北鹤’、‘南龙’的一把大火.是不是你们弟兄所放?” 燕元澜在师妹纪湄提出这第三个问题之时,十二成的内家真力,业已提聚双掌,准备在天残、地缺一加承认之时,便即下手把这场恩怨了断, 但邛崃二绝中老大宋天残所答,却大出燕元澜意外,他答的是; “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中,暗害‘北鹤’‘南龙’的一场大火,不是我弟兄所放!” 燕元澜脸上现出一丝怀疑不信的神色.方待追问。 地缺老人又已说道: “燕朋友,你不要不信,我弟兄敢作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元澜见天残、地缺的那副昂然神色,以及他们在武林中名头,知道不是虚言,遂眉头双蹙.说道: “燕元澜也知道以二位在武林中的名头地位,不会虚言,但你们答覆我纪师妹第一及第二个问题之时,承认十五年前的 深秋时分,去往云南高黎贡山,图谋‘北鹤’、‘南龙’,如今黑森林的一场火,却又说不是你弟兄所放?” 宋天残点头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难怪燕朋友生疑,当初我弟兄获得秘讯,闻知‘北鹤’、‘南龙’约定在高黎贡山之中,第三次互较神功,不分胜负,不出黑森林外,遂带着这根白玉杖,以及几般颇有自信的兵刃暗器,要想赶往一试……”他说至此处,顿了一顿,继道: “哪知我们赶到离黑森林尚有四五里之处,便见火光烛天,整个黑森林.均已成为一片火海!” 燕元澜微带惊疑的“哦”了一声,纪湄接口含笑说道: “宋朋友既然如此说法,那么我再请教一事,这角衣襟,是不是你们昆仲之间哪位所有?”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角古铜色的衣襟,递与天残老人。 宋天残接过一看,便即冷然问道: “这大慨要算第四个问题?” 纪湄脸上微觉发烧,赶紧点头说道: “这项问题,确在赌约以外,宋朋友愿答则答,倘不愿答,纪湄与我师兄,不敢勉强!” 宋天残点头冷然笑道: “睹约以内的三个问题,我弟兄们均已照实直陈,这赌约以外的问题,却得有点交换条件!” 说道此处.目光略瞬燕元澜、纪湄师兄妹,眉梢一动,又道: “这样好了,你们先答覆我一个问题。” 燕元澜朗声答道: “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宋朋友尽管请问便了!” 宋天残道:“你师兄妹既对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之事此追问,是不是与‘北鹤’、‘南龙’以内何人有关?” 燕元澜肃立扬声答道: “家师‘北鹤’!” 纪湄也恭声正色答道: “家师‘南龙’!” 天残、地缺闻言,同觉一震.因为他们已从语音,神态之中,看出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均是年龄未满二十的青年侠客!则依此推断起来.‘北鹤’令狐璞,‘南龙’谷中兰,这两位盖代奇人,十五年前.并未死于高黎贡山黑森林中的那场劫火;不然,怎能把这师兄妹二人调教出如此一身罕世功力? 邛崃二绝,心内虽然震惊,面上却丝毫不露,宋天残“哧”的一声,撕下自己一角衣襟,交给纪湄说道: “宋天残兄弟,终年所着,均是这种古铜葛布长衫,纪姑娘交给我的一角衣襟,却是古铜丝绸所制。” 燕元澜闻言,自怀中取出一粒大如龙眼的紫色灵丹,凌空抛与宋天残说道: “这是家师秘练的‘续断灵丹’.对于接骨生肌,特具灵效,武林中无出其右者!且送给宋朋友为令徒霍三通接骨,只要你再覆我一个问题.这古铜丝绸长衫,是何人所有?” 宋天残看了手中接得的武林圣药“续断灵丹”一眼,竟又把它抛还燕元澜.冷冷说道: “我这孽徒不肖,断肘罪有应得,我既然将他臂肘打断,自然也有办法接拢,宋天残不收这粒‘续断灵丹’.我们还是以问题换问题,你先答覆我令师‘北鹤’、‘南龙’,是否未为十五年前黑森林劫火所焚,今犹健在?” 燕元澜与纪湄文换了一瞥眼色,纵声笑道: “我们两位恩师,几已功力通神,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哪里会怕区区一把劫火?” 邛崃二绝闻言,脸上神色又是一变,仍由宋天残发话答道: “穿着古铜颜色丝绸长衫之人,自然颇多,但离此最近,而且也可能与你们师兄妹所查之事有关系的,则就是宋天残同派异宗的两位师兄,住在‘绝缘谷’内,号称‘邛崃双奇’的‘天聋’、‘地哑’!” 说完,兄弟二人,向燕元澜、纪湄师兄妹把手微拱,便率领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回转神仙谷内而去! 燕元澜等邛崃二绝师徒去后,向纪湄笑道: “纪师妹,邛崃派四位出名人物二绝、双奇之间,虽说同派不同宗,有点争奇斗胜意味,但也不应……” 纪湄不等燕元澜说完,便即含笑说道: “燕师兄,我们管他所说是真是假?既到邛崃山中,总得往‘绝缘谷’内走走!等见到‘天聋’、‘地哑’,看看他们是怎样说法以后,再推敲就是!” 燕元澜点头一笑,于是师兄妹立即回身,扑奔同在邛崃山中.但离此路程颇为不近的“绝缘谷”去! 燕元澜一面与师妹纪湄,同赴邛崃北端的“绝缘谷”,一 面心中暗想:为了不知何人暗算恩师的这场十五年前旧案,已把祁连派中搅得天翻地覆.白鹤腾飞及朱鹤阮西强.并因而丧命,天残、地缺的弟子铁心辣手小飞龙,也断去一腕,但是非依旧未明,倘若邛崃双奇天聋、地哑,亦复否认此事,则莽莽江湖之上,要寻出一个十五年前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内放火之人,只怕要难于诲底捞针,水中捉月了! 他们师兄妹脚程极快,但等赶到邛崃北端,绕过几座如屏山峰,走近极为狭隘的“绝缘谷”口之时.却见谷口崖壁之上,有人以“金刚指”力,镌石为书,并徐其墨汁.写着两行大字道: 与世绝缘十五年! 在此期间入谷者死! 署款则为“甲寅秋月,天聋地哑”八字! 纪湄看见这几行留字,妙目一转,向燕元澜说道: “燕师兄,十五年前黑森林大火之时,仿佛岁属壬子,则这崖壁字迹,既题‘甲寅秋月’,是十三年前所留,约期还不曾满呢!” 燕元澜笑道: “纪师妹,我们管它什么十三年,十五年?偏不容这天聋地哑与世绝缘,倒看他们令我这进谷之人,是怎样死法?” 说完,当先转过留字崖壁,走进“绝缘谷”口! 纪湄生怕师兄大意,遇到什么风险,立即紧紧跟随,但一转过崖壁,二人不觉相率止步! 原来此处谷径,狭仅一线.并且经人以山藤草索之类.结成一面巨型蛛网形状.封锁住了去路! 网上苔藓尘积.果似多年未曾通人,燕元澜剑眉双扬,站在七八步外,翻掌一推.劲气狂飚,呼地出手。 以他这等上乘内家功力,凝聚劈空劲气出手,自然势如排山倒海,把那藤索所结巨网,击得毁灭无余! 但跟着在耳边响起的,却是师妹纪湄脆似银斡的口音,急叫道: “燕师兄,赶紧后退!” 燕元澜知道师妹不但心细如发,胆识亦颇不弱,既然这等急声大叫,必有奇险,遂如言双足点处,倒纵出二丈五六! 这时狭谷上端的峭壁绝峰之间,隆隆巨响,居然翻滚下重逾万斤的一大段峰尖,威势无伦,直落谷底,立时宛如电霆震怒,忽起当头,石雨星飞,火光四射,整个“绝缘谷”,似乎均被震得摇动起来,鸟兽悲号,纷纷跳窜! 燕元澜与纪湄两度腾身,已退出五丈以外,但仍几乎为飞溅四外的碎石所伤,不由心中暗想:适才倘非师妹提醒,功力便练到‘北鹤’、‘南龙’两位思师一般,也不免碎骨纷身,奇惨无比的横尸谷口! 纪湄手掠鬓角,笑向燕元澜问道: “燕师兄,天聋、地哑两个老怪,果然费了一番苦心,在这谷中布置,阻人进谷!我们究竟应不应该……” 燕元澜剑眉双挑,截断纪湄话头说道: “他们便再聋再哑.也必被这声巨响震动.不会缩头不出!我们还是往里一探!” 纪湄也是一位并不怕事的巾帼奇英,听师兄这等说法.嫣然一笑,这次居然是她当先,展开绝世轻功,自那几乎已把谷 径整个堵死的大小乱石之间.再度驰进“绝缘谷”口! 可是往前行约半里,出入意料地,除了谷势越来越险之外,不仅未见敌踪,也未见有其他丝毫埋伏发动! 燕元澜大笑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谷中这等死寂沉沉.大概敌踪即现……” 燕元澜话犹未了,瞥见前面断崖转角的乱石堆中,有一点古铜色的衣襟露出,遂在丈许以外.与纪湄驻足,朗声发话说道: “在下燕元澜与师妹纪湄,有事求见这‘绝缘谷’中的‘天聋’、‘地哑’二位前辈!” 话音了后,那角古铜衣襟焕然飘上一条石笋尖端,是个长眉长发,枯瘦如柴的老人,目注燕元澜师兄妹,但眼光死板板的,一语不发! 燕元澜见古铜长衣老人.不理自己,遂拉着纪湄,又复向前走去! 但身形才动.那老人口中立即“啊啊”连声,扬手飞出一点白光,向燕元澜电射而至! 燕元澜一来不知对方用的是何种暗器?二来辨出那点白光,仿佛只从头顶飞过,井非直接打向自己,故而仅加防范,并未闪避抓取! 果然那点白光,“夺”的一声.嵌入一株大树树干.竟是一枚纸团!而石笋顶端的长发长眉老人,又复“啊啊”连声,手指纸团.仿佛意欲燕元澜师兄妹取看! 纪湄知道这口内只会“啊啊”,不会说话的老人.定是邛 崃派双奇之中的“地哑”,不禁向燕元澜笑道: “燕师兄,我们这次要向‘天聋’、‘地哑’邛崃双奇,查究昔年之事,恐怕要大费心力。但还算好的是这位‘地哑’,仿佛哑而不聋,希望那位‘天聋’,千万聋而不哑!倘若均是又聋又哑,则双方比手划脚的,弄到何时,才弄得明白?” 燕元澜也觉得对这“天聋”、“地哑”二人,不易传达彼此心意,眉头微皱,伸手取出嵌在树干上的纸团,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我弟兄为了一桩心愿,特地封死‘绝缘谷’,意欲与世绝缘一十五年!如今为期只剩两载,忽然有人擅入,务望来人能够就此止步,成全我弟兄心愿,则两年以后,必有重报! “否则只一转过前路断崖崖角,双方立成死敌,‘天聋’、‘地哑’将尽所能,不令来人生出‘绝缘谷’口!” 燕元澜看完,微然一笑,晃着身边火摺,点燃一段细小树枝,等燃透以后,灭了火在纸上写道: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因事必须拜望.恕难遵命!如不嫌唐突,能否见赐尊驾半角衣襟,以便查对一桩昔年隐事?” 写完字迹,估计自己与地哑老人之间,仅距一丈三四,上下斜隔.也不过二丈四五,遂未捏纸成团,只功劲潜贯指端,随手一甩,那张白纸,便飘飘然直向那位地哑老人飞去。 地哑老人接纸在手,似为燕元澜的功力所惊,未曾观看纸上所书,目光在他师兄妹身上流转一遍! 等看完燕元澜所画字迹以后,地哑老人脸上顿时一片忧容.目光再度凝住二人,但看到燕元澜那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坚决神色,不由双眉深蹙、伸指在所立石笋之上微划数字,并 撕下一角衣襟,置于身旁,古铜长衫飘处,捷逾猿鸟的飞过断崖崖角,隐去不见! 燕元澜、纪湄双双飞身,纵上石笋.先取那角衣襟一看,质料果是古铜丝绸,与纪湄囊中所藏十五年前遗留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外之物,完全一样! 至于石笋以上,则被地哑老人.用内家指力,镌出八个大字: “最后赠言,勿进速退!” 燕元澜师兄妹既发现那角古铜衣襟,与十五年前之物毫无差错,怎肯就此罢手,自然闪身扑奔断崖转角,准备深入”绝缘谷”内! 哪知才到断崖转角.突觉一股重逾山岳的无形劲气,直压当头。 原来地哑老人根本未曾隐去,因见燕元澜师兄妹不听劝告,依旧前行,遂以一式“云龙探瓜”凌空扬掌击下! 燕元澜方自轩眉一笑,纪湄已先叫道: “燕师兄,这位不会说话的老头,交给我斗,你能把那位听不见声音的老头,弄出来吗?” 燕元澜飘然纵出两丈,尚未答言,地哑老人已施展开武林罕见的“七禽身法”,完全采取凌空飞扑.加以他内家真力,又复奇强,掌掌均如排山倒海一般,把纪湄圈入无边威势,走石飞砂的呼呼劲响以内! 纪湄被地哑老人疾逾风雨的一轮疾攻,已知江湖传言不虚,这邛崃双奇之中地哑老人的功力,果然要比刚才会过的邛崃二绝天残、地缺略强,自己倘若稍一疏神,真还不易招架! 所以七八个照面过后,纪湄立即施展师傅“南龙”谷中兰秘传绝招“七巧玲珑”手法,与地哑老人拼命缠斗! 燕元澜起初见地哑老人攻势凌厉,颇替师妹担忧,但见纪湄施展“七巧玲珑手”,心内颇觉一宽,知道这是谷师叔归隐以后特为师妹研创的一种绝妙手法!专门针对女子先天真力薄弱,万一遇上强敌,足以以柔克刚,化险为夷所用! 师妹交手未久,便即施展看家绝学,必然是看出地哑老人难斗.特意利用这种绝妙手法,将其缠住,好让自己从容设法,把天聋老人引出! “七巧玲珑手”既展,慢说地哑老人决难取胜,就是当今武林任何最高无上的绝世好手,也无法在百招以内占得上风!自己遂把心神一定,摄念行功,片刻以后,陡然气发丹田,仍然像在太乙峰头引那天残、地缺出现般的吐气舒声龙吟长啸! 纪湄一面姿态极其美妙轻灵,一招一式从容化解地哑老人的凌厉无傅攻势,一面却向燕元澜笑叫道; “燕师兄,你怎么又以长啸诱敌?天聋老人与天残、地缺不同,他既号‘天聋’,哪里听得出你这种龙吟长啸?” 地哑老人口虽难言,耳目却特别敏锐,听出燕元澜所发啸声,异乎寻常,以及知道二人业已会过大乙峰神仙谷的天残、地缺,不由“啊啊”连声,满面怒色,真力凝聚十成,一连两式强攻,略微把纪湄逼得往右飘身,便欲转头向燕元澜扑去! 但纪调所施展的“七巧玲珑手”,不仅招术绝妙,身形步法,亦均灵巧无比! 地哑老人明明见她为了躲避自己两招凌厉进击,身形向右闪出,但不知怎样一来,又恰好转到自己与燕元澜之间,阻碍 了自己扑出,并递进一手奇幻已极.从来不曾见过的巧妙招式! 纪湄这招名叫“巧夺天工”,是“七巧玲珑手”法之中的一招精粹绝学,除了姿态曼妙,出手指赛兰花以外,并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 但地哑老人在武林中已是一派宗师,到眼便即看出这招曼妙无伦手法之中所藏的变化,居然穷极奥妙,不可思议! 大惊之下,不敢轻敌犯险,微提真气.脚跟用力往后倒纵出两丈有余,暂避其势! 纪湄轻如柳絮迎风般,飘然跟踪追过,“巧打连环”、“巧渡天桥”,又是两式巧妙无比的神奇手法,逼得地哑老人百念齐触,凝神应敌,哪里还能扑向燕元澜,阻碍他悠然自得的引吭长啸? 燕元澜虽然听到师妹纪湄说是天聋老人听不见自己啸声.但却宛如未闻,依旧悠然负手,仰天长啸! 纪湄真弄不懂燕师兄为什么要对听不见的天聋老人发啸?但当她与地哑老人过手又复十来个照面以后,却见燕元澜长啸忽收,侧耳凝神,随即微笑叫道: “师妹且住手,天聋老人已来,我早知这绝缘谷内,必定还有不聋之人,听得见我的啸声,不然地哑老人也不会竭力想阻止我不令发啸” 纪湄闻言,立即施展“七巧玲珑手”法之中一招无上绝学“大巧若拙”,玉手极慢极慢地一挥之间,卷起强劲无比的先天罡气.硬把地哑老人逼退五步! 就在此时,谷中传来一声怪笑,比雷还疾地凌空飘落两条 人影,一个是与地哑老人装束、相貌无不相同的老人,另一个却是美秀绝伦,缟衣如雪的十七八岁少女! 地哑老人一见天聋老人及白衣少女现身,脸上神情,仿佛极度惶惑不悦,两手不住连比,似乎责问天聋老人,为什么带那白衣少女一同来此? 天聋老人冷笑一声,面色也显得颇为沉重,两道长眉往上略扬,目光一注燕元澜,答道, “冰儿道心已为啸声所乱,再坐苦关,亦复何益!何况虽然距离理想日期尚差两年,但因冰儿绝顶聪颖,进境特速,当世武林之中,恐怕业已无人是她敌手了:” 燕元澜、纪湄闻言,不由心中暗笑,师傅武功不过是当今武林中的上中人物,怎会教出一位天下无敌的徒弟?那才真是令人难信之事! 心中虽然如此想法,目光却不约而同的一齐向那白衣少女望去! 只见那位白衣少女,风姿虽然倾城倾国,美得撩人,但精神却嫌太冷,站在天聋老人身旁,眼皮低垂,不言不动! 这时天聋老人已由地哑老人的一阵手势比划之中,知道燕元澜师兄妹来这“绝缘谷”中经过,遂眉头双皱发话说道: “我弟兄隐居此谷,闭关授徒,定十五年与世绝缘,你们师兄妹到底为着何事?定欲在这再差两年,便可使我心愿完成.功德圆满的要紧关头.来此扰闹!” 燕元澜微一抱掌,答道: “天聋、地哑两位者前辈!晚辈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因为十五年前的一桩疑案,特来拜访二位一询!” 地哑老人听完,遂向天聋老人连比手势,燕元澜师兄妹顿时明白这邛崃双奇天聋、地哑,是相互为用,天聋聋而不哑,地哑哑而不聋,若需与外人互相问答之时,便由地哑听来.以手势转达天聋,然后再由天聋发话! 但纪湄心中忽生玄想,倘若这一聋一哑两个老怪,所教出来的这个白衣少女,是个又聋又哑之人,才真是天下妙事! 果然天聋老人看完地哑老人所比手势,便向燕元澜说道: “你且说出你们想问之事听听,然后老夫兄弟再向你结算破坏我们一十三年心血之恨!” 燕元澜暗想:地名人名等语,若由地哑老人用手势转达,可能缠夹不清,遂折枝代笔,在地上写遭: “十五年前,深秋时分.二位行踪;曾往何处?” 天聋老人目光一瞥,应声答道: “我们兄弟同去云南高黎贡山,欲与‘北鹤’令孤璞,‘南龙’谷中兰两个老怪,一决胜负!” 燕元澜甚为佩服这般在武林中颇有地位的一派宗师,果然均能不失身份,个个据实直言,心想此次大慨可以把十五年遂这段疑案,了断清楚! 遂以树枝在地上划道: “黑森林内的一把劫火,可是你们弟兄所放?” 天聋老人摇头答道: “在我弟兄赶到‘北鹤’、‘南龙’互相较技的黑森林之前,林内已成一片火海,那等烈火浓烟,使我弟兄在十里以外,便望而止步!” 燕元澜觉得这绝缘谷中的天聋、地哑回答自己所问,竟与 太乙峰头的天残、地缺,几乎完全一样,总是起初事事均如所料,到了最后,却均仍使十五年前那桩疑案,无法得到结论! 心中虽然颇生疑念,但根据对方的身份名头,以及答话神情,分明决非虚语,不由愁聚双眉,顿足一叹! 地哑老人看出燕元澜的失意神色,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 天聋老人长眉双扬,目注燕元澜,沉声问道: “是否‘北鹤’、‘南龙’二位,那次未遭劫火,而仍在人间!你们师兄妹便是两个老怪物所传弟子?” 燕元澜,纪谓师兄妹,一齐肃立点头。 天聋者入纵声狂笑,说道: “十五年前,我不曾斗得‘北鹤’、‘南龙’,今日便在你们身上试试这两个名震天下的老怪物,到底有什么样的惊人绝学也好。” 燕元澜早知昔年黑森林纵火,既不是天聋、地哑所为,则自己师兄妹破坏他十五年与世绝缘的大愿之事,必难善了! 闻言迅速抛去手中树枝,向地哑老人岸然说道; “天聋老人既欲赐教,燕元澜愿以一身所学奉陪,但不知是较量内力?还是掌招,兵刃?” 地哑老人用手势把燕元澜所说,转声天聋老人,天聋老人微一寻思,说道; “倘比内家真力,则以我数十年修为,与他这等年龄之人相拼,岂非以大压小?互较兵刃,更属不必,还是彼此试试掌招最为恰当!” 说道此处,转面对燕元澜问道: “北鹤令孤璞当年威震江湖的‘洪钧八式’可曾传你?” 燕元澜摇头答道: “家师‘洪钧八式’,威力盖世,妙夺天工,燕元澜功力不够,尚未蒙传授!但自忖所获师门另一绝学:‘小周天璇玑神掌’,已足与天下群豪,一争雄长!” 天聋老人凝望地哑老人所比手势.知道燕元澜话意以后,发出极其洪烈地一阵长笑,说道: “有那样的狂傲师傅,果然教出这等的骄妄徒弟.凭令弧璞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便敢口发如此狂言?足与天下群豪,一争雄长!” 燕元澜剑眉双剔,傲声叫道: “不信你就试试!” 这句话极其简短,天聋老人不必再看地哑老人手势,仅从燕元澜的嘴唇动作以上,便巳猜料出所说之意,冷笑一声.右掌微翻,把地上一块巨石击成四分五裂,满面怒色说道: “小娃儿,休要卖狂,老夫就试试你自认为了不起的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 这一派宗师身份.果不等闲,天聋老人虽然话下,并未骤加袭击,静等燕元澜亮出“盘古分天”的璇玑掌法门户以后,才抢洪门、踏中宫,递出一招“骊项探珠”,而且手法正大光明,绝未倚仗数十年刻苦修为,在掌法之中,暗发内家真气,以图伤敌! 燕元澜身形微晃,足下“倒踩天星”,倏然间横移五步,一式“周行不息”,右掌推处.轻飘飘地向天聋老人击出! 天聋老人一来得地哑老人手势告知,纪湄武学极高.竟与其缠战许久,毫无败意!二来燕元澜自报来历,艺出“北鹤”、 “南龙”,所以动手之间,虽仍保持身份,但绝未因对方年岁太轻,而稍加轻敌! 如今见燕元澜避招极快,还手却慢,看出这招“周行不息”以内,所蕴变化无穷,也自不肯骤加拆解,仅自吸胸提气,古铜丝绸长衫一飘,闪退八九尺远! 燕元澜为了师门盛誉,不肯让人,身形捷如电闪般的跟进,“光连璧月”、“影灿银河”,两手上合天星变化的奇招,回环并发,幻起一天飘飘掌影! 天聋老人想不到燕元澜居然能够把握这一着先机,立以奇幻绝招,跟踪进迫,自己又不肯以内家真力强拼,只得暂取守势.往外再度飘身! 燕元澜霍然仰天长啸,身化百变神龙,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乘机尽展精微,一手跟着一手,一招连着一招,硬把这位邛崃双奇中的天聋老人,圈在一片飒飒掌风,飘飘黑影之内! 天聋老人这才暗暗心服“北鹤”、“南龙”,果然名不虚传,所授弟子都能有如此精奇武学,则本人可想而知,功力到了何等地步?自己身为一派宗师,倘若真在这燕元澜手中落败,今后尚有何面目再出江湖,所以腾挪闪展,遮拦格拒之间,无不极度小心地展尽一身所学! 缠战将近百合,一攻一守,依然胜负未分,燕元澜固然攻不进天聋老人所施展的一套防身绝学“寒云七十二解”之内,天聋老人也照样冲不出燕元澜的“小周天璇玑神掌”的包围之外! 这种情形之下,谁也不肯无功而退,互相僵持颇久.仍不 得不在内家真力之上一决长短! 燕元澜先天罡气,潜聚双掌,身形转到正面,口中喝了一声! “天聋老人,你且接我这一式‘日月双辉’!” 语音方了,便带着一片山崩海沸的排空锐啸之声,双掌齐发,照准天聋老人的当胸击去! 天聋老人也知若不如此一拼,胜负委实难决.遂把数十年交修的内家真气,贯聚古铜长衫的右边大袖,迎着燕元澜双掌掌风猛拂而出! 狂飚劲气凌空互接之下,燕元澜与天聋老人,身形居然仍自卓立原地,均未震动! 外人眼中,这双掌猛击,与大袖一拂的硬接,又是不分胜负,平分秋色!但天聋老人却见燕元澜所立之处,平坦无异,自己足下,则略有分许薄痕,显然数十年修为,仍比这“北鹤”令狐璞的门下传人,输了半着! 不由顿时满面飞红,凄声一叹.对燕元澜沉声说道: “‘北鹤’、‘南龙’门下,果不寻常,互相过掌.虽尚胜负不分,但真气内力方面,老夫居然输你半着!” 燕元澜见天聋老人那等满面通红的惭伤神色,心中不由又微觉不忍,遂含笑抱拳说道: “一掌之交,不足便论胜败,也许老人家的耐战真力.强于燕元澜。” 天聋老人从燕元澜说话的神情之上,便猜出大略语意,惨笑一声,摇头说道; “真气内力相拼,绝无丝毫可以取巧之处,何况以我这等 年龄身份.百招左右,居然未能脱出你‘小周天璇玑神掌’的威力图,业已极应含羞!来来来,你们师兄妹中,无论是谁,只要能和我这徒儿雍冰交手百合,不分胜负,老夫兄弟便不再追究你们无故扰闹我‘绝缘谷’之事!”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闻盲.不由心中暗想:江湖上只有打了徒弟,师父出来.如今这天聋、地哑邛崃双绝,却是打了师父,徒儿出来,简直是从来未有的奇闻怪事! 纪湄本就觉得那白衣少女冷艳无双,遂向地哑老人笑说道: “女的对女的比较公平,待我与这位名符其实,冷得像冰块似的雍冰姑娘,比划比划!” 地哑老人听完,先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然后向那白衣少女雍冰把手一招! 雍冰依旧默默无声走过,但一双宛如冷电般的秋波,却往纪湄脸上一瞥! 这一瞥,竟把纪湄瞥得吃了一惊,因为仅从目光以内,已可看出此女的内功修为,几乎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纪湄正在心头暗转:这位名叫雍冰的白衣少女,自从现身以来,始终未发片语,地哑老人再次叫她,又是用手相招,难道她真如自己所料,果然又聋又哑? 忽听燕元澜正色沉声说道: “师妹小心,这位雍冰姑娘,必然身有异能,你千万得保全师门盛誉,不可轻敌误事!” 纪湄点头笑道: “师兄放心,打了师傅徒弟出来的事情,武林中委实罕闻! 越是这种反常状态,我越不会轻敌大意,师兄替我留神掠阵便了!” 他们师兄妹在这里笑语相商,但天聋地哑二老,却怒发如狂,不愤不服地满怀思绪! 原来天聋地哑兄弟,雄心极大,但自己因年岁已高,审力度势,也无法胜过当今武林中几位绝世高人,故而始终郁郁不已! 不过这邛崃山绝缘谷,除了清幽险邃以外,居然还产生了两种稀世灵药,一种是千年成形枸杞.一种是功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的紫色灵芝! 发现并采得这两种稀世灵药以后,地哑老人主张立即服食!天聋老人却持异议,认为自己兄弟,若服食这两种灵药,不过仅能益寿延年,及略增功力.但倘使费上一番苦心.寻得一名资质敏慧幼童,利用千年枸杞,紫色灵芝,自幼即令其易筋换骨.再用上十五年纯功,便可把本派无上绝学,自己兄弟因年龄关系,无法修炼的“七阳神功”练成!此功一成.慢说同辈之间决无敌手,就连遇上自己弟兄心中最怕最恨,死在高黎贡山黑森林一场奇异劫火以内的“北鹎”、“南龙”那等人物,也足可与其一搏!邛崃声威,岂非举世无匹? 天聋老人提出这项建议,地哑亦颇赞同,事也凑巧.三数日后,便听得绝缘谷传的危崖上.传来阵阵凄切不堪的惨厉猿啼! 地哑老人听得猿啼有异.循声寻住一看.居然是只导种白猿.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正与一条青花毒蟒在互相苦斗! 白猿因怀中抱有幼儿,纵跃之间,梢欠灵活,以致背后已 被毒蟒长尾击伤,遂边斗边自传出那种惨厉啼声,似在求人援救! 地哑老人见状之下,当然助猿除蟒!那只白猿竟极其灵通.放下怀中幼儿,便向地哑老人合掌膜拜,口中连啼廿声,然后带伤电疾逸去! 白猿一走.地哑老人知道它向自己合掌膜拜之意,是恳求收养幼儿,不过却猜不出连啼廿声,又是何意? 仔细端详所遗幼儿,虽然是个女娃,但根骨之佳,资质之好,竟与自己弟兄心中想觅来光大邛崃门户传人的条件,极为相合! 回转绝缘谷后,天聋老人自亦欣喜万分,见女娃胸前衣上,有个血书“雍”字,遂赐名雍冰,并立即封闭绝缘谷,以十五年为约,摒绝万缘,兄弟二人一心一意地调教这位女弟子.要使她练成久绝江湖的“七阳神功”,将来为邛崃门户放一异彩! 哪知十三年安然无事,就在雍冰“七阳神功”再有两年便可炉火纯青之际,燕元澜师兄妹,突然寻上门来,这种“七阳神功”威力极强,但一经外扰,便无法再炼,天聋地哑痛惜爱徒功败垂成,差了两年火候,怎不对这燕元澜,纪湄师兄妹恨入骨髓! 再听说“北鹤”、“南龙”居然未在黑森林中惨遭火劫,燕元澜兄妹,便是令孤璞、谷中兰的衣钵传人,不由益发雄心勃起,想试试自己虽然斗不过这两位绝代高人,是否斗得过他们的门下弟子。 一场鏖战之下,天聋老人的“寒云十二解”,虽然足与燕 元澜的“小周天璇玑掌法”秋色平分.但想不到内家真力方面,竟输给对方半着! 天聋老人心头不服,满面通红,想令苦习“七阳神功”十三年,并自幼便服食千年枸杞、紫色灵芝的女弟子雍冰出手,略为挽回颜面! 雍冰业已缓步向前,纪湄也深知此女功力既能高出其师,必有特殊原因!自然静气凝神.严密注视对方,想先看看这位名叫雍冰的白衣少女,究竟出手的是哪种路数? 雍冰不但生平这是第一次与人交手.更是生平第一次与外人见面,哪里懂得什么武林规矩,江湖礼数! 所以既未出声招呼,也未开始立式.只是玉手徽拍,轻飘飘一掌推出! 这开头一掌,就把那位艺出“南龙”谷中兰多年面授心传的纪湄,吓下一跳!因为对方出掌极慢极轻,颇似漫不经意的一记虚招,但所蕴无形真力之强.确实高出什么“祁连七鹤”、“天残”、“地缺”,以及目前这“天聋、地哑”兄弟之上! 雍冰功力虽高,人却天真未泯,璞玉未雕!纪湄颇为喜爱这位冷冰冰的白衣美人,故而“先天罡气”虽然早巳提聚,却尽量避免硬拼,只以师门妙用无穷的“七巧玲珑手法”,一引一粘,一封一闭,便把雍冰的当胸一掌轻轻卸解! 但雍冰右掌才被引开,左掌又到,并改慢为快,快得简直宛如石火电光,所蕴真力,也加强一倍有余.距身还有二三尺远,纪湄便已黑衣飘舞,所立之处,也被掌风激荡得飞沙走石! 纪湄秀眉略蹙,足下“倒踩七星”,娇躯转到雍冰左方. 依然未曾还手过招,含笑问道: “雍姑娘,你我一无深仇,二无宿怨,不过来此切磋武学,为何见面之下,便连出辣手?” 雍冰根本不答,脸上如同一块寒冰似的,不带半点喜怒衰乐神情,娇躯轻转,极其随意的反掌一撩,又是一股异常强劲疾风,向纪湄当胸撞倒! 纪湄又好气又好笑的横飘三步,高声叫道:“雍姑娘,我不管你是聋?是哑?还是不通人情?依然让你三招!第四招开始,我可要还手了!” 纪湄猜对一半.这位雍冰姑娘,既不聋、又不哑,但因从未与外物接触,着实不通人情!她哪里懂得什么是人家对自己爱惜,特地礼让三招?只知道师傅叫自己出来打架,自己就应该运用所学的一切功夫,把对方打倒算数! 所以她根本不管纪湄说些什么,身形一晃,玉手连挥,便用出了一招四面八方均布满劲风的奇幻绝学! 纪湄见她不太讲理,遂存心试试这位一味蛮干的姑娘.到底有多强功力? 先天罡气略凝.抢入弥天掌影劲气之中.四只玉手轻轻一合。 两人一合即退,距离六尺的互相疑望对方,纪湄心中惊奇交迸.暗想“天聋,地哑,怎样教出这么好的徒弟!”雍冰却在看了纪湄几眼以后,突然回头向天聋地哑开口叫道: “师傅,你们不是说天下无论何人,都打不过我?怎么这个黑衣女人,好大气力.我竟把她打不倒呢?” 地哑老人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天聋老人遂面色极端凝重 地向雍冰叫道: “冰儿不要分心,你只管施展你的‘无相散花手’及‘七阳神功’,自然会把对方打倒!” 纪湄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因为曾听师傅“南龙”谷中兰说过,“七阳神功”,是邛崃一派的失传绝学,威力之强,足与自己所习的“先天罡气”仿佛!怪不得这雍冰功力异于常人.原来她竟有这种绝学在身,自己真要留神应付.方可保全师门盛誉! 念头转完,依然满面笑容地向那位雍冰姑娘问道: “雍姑娘,你既不哑不聋,为什么不理人呢?” 雍冰眉梢略扬.答道: “我师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我和你说话!” 随着话音,两招凌厉巧妙无比的“无相散花手”,又向纪湄连绵攻到! 纪湄这时业已悟出雍冰自幼从师,在“绝缘谷”闭关苦练,摒绝外扰,所以才会这样不通世故人情!遂也不再与她多话,施展师门心法,拆解来势,并还攻出一招“天河巧渡”! 两人一招一式的由慢而快,刹那之间,便化作下面目难辨的一团白影,以及一团黑影! 燕元澜冷眼旁观,看出师妹施展“七巧玲珑手”,与对方所用的“无相散花手”,均极神妙,非等搏斗到三五百合,双方精疲力尽之时,师妹才可倚仗动手经验较丰,占得胜算! 不过这种打法,慢说败的一面.就是胜的一面,也将真元尽丧.受损极大!但又想不出丝毫办法相助,不由急得连搓双手! 天聋、地哑何曾未看出这种情形?但因十余年心血被毁,不甘命令爱徒就此停手,虽然颇为雍冰担忧,仍旧咬紧牙关.脸色铁青地静观究竟! 二女捷逾灵猿,猛如虎豹,斗到了三百合时,旁立的燕元谰脸上,微现笑容,天聋、地哑则脸色渐由青中泛白! 原来纪湄果然由于经验较丰,已自相互持平情况,转成比较进手稍多的优势局面! 雍冰幼服稀世灵药,苦炼“七阳神功”,虽然毫无交手经验,但人却绝顶聪明,知道自己光凭一套“无相散花手”非被这黑衣女子打败不可! 自古奇材,无不好胜!何况天聋、地哑二老?平时谆谆嘱咐雍冰,只要把“七阳神功”练到炉火纯青,便足与天下任何一位高人互争雄长! 如今连这黑衣女子都打不过,雍冰毫无渣滓的襟怀,怎会不被天然的好胜之念激动得怒火狂发! 正好左手一式“无相降魔”,化解纪湄攻来的一招“手摘星辰”,趁势提聚只差两年光阴便可炼到炉火纯青地步的“七田神功”,右掌猛然一挥,宛如海立山崩般的一股阳刚劲气,排空涌出! 纪湄本见时机将到,想用“七巧玲珑手”法,胜这雍冰一招半式,便即收场!所以攻出那招“手摘星辰”之中.暗藏了“巧夺天工”、“巧换阴阳”两种妙用无比的神奇变化! 哪知雍冰突然改计硬拼,“七阳神功”一发,威势惊人!双方距离又复近仅数尺,不及避闪,逼得纪湄停止一切招术变化.凝集八成“先天罡气”,硬接一掌! 这一掌,居然是纪湄吃了点小亏,因为雍冰是蓄势硬拼,“七阳神功”使到十成,纪湄则随机应变,只用了八成“先天罡气”! 掌风凌空互接.雍冰卓立不动,纪湄则被震退三步!天聋老人毕竟是一派宗师,看出对方并非功力不敌,虽怕雍冰失察逞强.但又不好意思插口指点,眉间隐笼忧色! 果然不出所料,雍冰见“七阳神功”一发.便将对手震退,立时喜上眉捎,跟踪赶过.左右掌同时发力,“日月双悬”,阳刚无比的劈空劲气,又向纪湄当胸涌到! 纪湄知道对付这位不懂人情的雍冰,非分胜负,无法下台!遂也凝足十成“先天罡气”,双掌齐挥.排空迎去! 这一回双方秋色平分,肺腑之中,各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不太受用! 纪湄心机自较雍冰敏捷得多,第三掌不仅抢先出手,并用了两种功力,右掌依然是师门无上绝学“先天罡气”,但左手用的却是师伯“北鹤”令狐璞震压武林的“乾元真力”! 这种“乾元真力”的特长之处.在于能够刚柔互济,变化由心!雍冰哪里会识得纪湄这种心机?“七阳神功”再发.又与“先天罡气”硬碰硬地一击而开.但“乾元真力”却在略御对方三分功力以后,突然又复往前一涌,雍冰立觉宛如铁杵捣心,双目乱转金花.喷出一口鲜血,晕绝仆地! 天聋、地哑赶紧喂爱徒服下灵丹,纪湄眉峰紧皱看了燕元澜一眼,燕元澜会意叫道: “我纪师妹幸在雍姑娘‘七阳神功’之下承让.未了之缘.留待后会,燕元澜等,就此告别!” 天聋地哑只顾救治雍冰,默作不答,燕元澜、纪湄师兄妹,遵缓步退出“绝缘谷”外1 一出”绝缘谷”口,燕元澜立即停步,自怀中取出一粒灵丹,递向纪湄说道: “纪师妹虽然得胜,但‘七阳神功’岂同小可?雍冰损伤得那么重,你的伤也决不会轻!如今师门令誉业已保全,快把这粒灵丹服下再走!” 燕元谰话音方落.纪湄“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得他一脸一身,也立时仆地晕绝。 燕元澜知道她本来伤势比雍冰稍轻,但因强装体面,维护师门盛誉,未曾立时服药,再加上步行了这么远,遂致无法支持,同样喷血晕倒! 赶紧不避嫌疑地嚼碎两粒灵丹,度给纪湄服下.并为她推摩穴道,驱散胸头淤血! 但燕元澜深知,这脏腑受震的重内伤,师门灵药虽足保命.却必须长期将养,方能恢复功力! 十五年前黑森林火劫案,越来越觉复杂的尚未弄清,自己又欠了“祁连七鹤”一笔大债,到时必须履约清偿,师妹再受如此重伤,诸难纷来,真把个雄心万丈.目空四海的小侠燕元澜,急得剑眉紧蹙,一筹莫展! “北鹤、南龙”所炼的灵药,果足起死回生!纪湄悠悠醒转,见师兄平日刚强无比的虎目之内,居然隐有泪光,不由长叹一声,气息微弱地说道: “燕师兄,我此时业已俨若废人,非经一年半载光阴将息,脏腑间所受震伤,无法平复,你尚有与‘祁连七鹤’的一段纠 纷待了,以及十五年前黑森林疑案,未曾查明,决不便为我分心,或带着我在江湖流转!故而若依小妹之见,不如由师兄送我回转北天山.参谒两位恩师!一来可将所获有关当年疑案各事,先行禀报恩师,并请示如何应付师兄与‘祁连七鹤’闹的纠纷!二来小妹伤势,在两位恩师用绝世神功疗治之下,也可能提早痊愈!” 燕元澜本因自己师兄妹系奉命下山.查究十五年前的高黎贡山黑森林劫火疑案,如今不仅疑案未曾澄清.头绪反而弄得越来越杂,委实无颜谒见恩师!但师妹所说,亦有见解,不如先把她送返北天山.自己独自再行细加追究! 主意既然打定,遂点头含笑说道; ”师妹放心,我先行送你回转北天山闲云谷疗伤养病,然后独自再查当年旧案!不过由邛崃到北天山,要穿越青海一省,路途甚远,且等出得山去,买马代步,师妹自觉还能骑得马吗?” 纪湄银牙一咬,起立抬手微掠云鬓,摇头微笑说道: “我此时依仗恩师灵药.自鬼门关上把命追回,自然疲弱不济!但一两日后,除了脏腑受震过巨,刨伤难复,不能提聚真气内力,拼斗强敌以外.普通行动仍可自如,怎会连马都不能骑了呢? “不过燕师兄,我们可不要买川马,因为川马虽然善走,总嫌太过矮小,骑起来难看死了!” 燕元澜与纪湄.全是在四五岁上,便被“北鹤、南龙”收归门下,自幼便稳扎根基,授以真传,故此年岁轻轻的,已练成一身内家上乘功力! 但二人虽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间所有的却仅是极其真诚纯洁的兄妹之情,绝无丝毫儿女之念! 燕元澜见纪湄说这几句话时,似乎连站都站不氇,足下跄踉,真个人似飞燕,弱不胜衣!不由好生怜惜.扶着她在石上坐下,笑道; “师妹,我们索性就在此处好好休息一夜,你不喜欢川马,等明天出得邛崃,我替你买一区蒙古健马便了!” 纪湄闻言,徽笑说道: “燕师兄.你对我真好,哪一天我能把那名叫瘫冰的白衣少女弄来作我师嫂,才叫好呢。” 燕元澜脸上微红,暗想师妹这种心怀,委实太过天真良善,她被白衣少女伤得如此之重,居然丝毫不生恨念,反起爱心!茫茫浊世中的芸芸众生,倘若均能有此胸襟,则岂不是处处都是一片祥和,无凶无厄! 心中虽然赞许,面上却佯嗔说道: “师妹不许胡说,那白衣少女雍冰用‘七阳神功’,把你震得如此之重,怎能饶她?等伤势痊愈以后,我还要再到‘绝缘谷’,找她师徒算帐呢!” 纪湄此时本已躺在石上.螓首贴在师兄腿旁,似乎神倦已极,闭目合眼!但听得燕元澜,竟要找雍冰算帐,急忙睁开妙目,叫道: “师兄,我虽被雍冰震伤,她可能比我伤得更重!何况她分明是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丝毫不懂世故人情.怎能存心怪她?真要这样动辄成仇,岂不与强身葆元的武学主旨大相径庭了吗?” 燕元澜见她脸上神色,越说越急,遂伸手轻抚纪湄香肩,含笑说道: “师妹,你不要发急,究竟与这位雍姑娘为仇为友.要等你伤好以后,自己决断!也许如今你不恨她,将来她却恨你,都说不定呢!” 纪湄确实体疲神倦,妙目徐徐合拢.但脸庞上却充满了一片祥和无比的湛湛神光.口中喃喃低语说道: “师兄,我倦得很,想睡觉了!不论雍姑娘是否恨我.只要我不恨她,这桩仇怨,总不会结起来!将来万一她有危难.我还愿尽力帮她呢!” 燕元澜越听越对师妹的高尚人格肃然起敬!知道这时若能使她好好畅睡一觉.必对所受伤势及服用灵药的散布方面.极有裨益!遂附在纪湄耳边柔声说道: “师妹好好睡上一觉,我在你身边防护,明天就买马回北天山去!” “去”字才出口,伸手轻拂师妹“黑甜睡穴”,纪湄便即脸上带着一片微笑.酣然入睡! 燕元澜刚在纪湄身旁,盘膝静坐,直到次日卯末辰初.才替纪湄拍开睡穴,师兄妹寓开“绝缘谷”口,奔向西北! 出得邛崃山境,燕元澜用身边恩师“北鹤”令孤璞所赐金叶,换成银两,买了两匹蒙古健马,便与纪湄跃马挥鞭,横穿青海! 但才进青海境内不久,纪湄便看出燕元谰似乎有点神情郁郁,知道这位师兄好强心切,可能是在查究黑森林疑案的任务未完成前,羞见恩师!便想设法宽解他的心头忧抑,一路尽量 笑语生春,但燕元澜虽然表面一样对自已温言笑慰,眉梢眼角之间,却依旧不能自己的时时流露愁色! 大积石山的巍峨峻影,巳在眼前,纪湄马背加鞭.舒开银铃般的娇喉,迎风歌唱。 这时天飘端雪,一望平沙,除了燕元澜师兄妹两人两骑,及来路之上仿佛还有一点黑影以外,周围数里,别无人踪,纪湄歌声虽然婉约美妙,但词意却雄健无伦,她唱的是唐代诗人的五首边塞绝句: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苗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青海长云暗雪山.狐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垠垠黄抄,皑皑白雪,本易开拓襟怀,再加上纪湄的歌词含意,顿时燕元澜剑眉双剔,英气勃然.仰首长天,舒声发啸! 纪湄见师兄被自己勾动壮怀,方自心中一喜,身后突然传来急遽蹄声.一骑全身墨黑的高大骏马如飞赶到! 因黑马是头千里良驹,来势太快,故马上人形貌根本无法看清,只仿佛是位蓝衣少年,神采不俗而已! 燕元澜师兄妹方一回顾,以为人家是有急事赶路,并未在意,依旧并辔前驰! 但就在这片刻间,黑马业已赶到与二人并行,马上的蓝衫少年,突如其来的侧身弹指,发出一缕劲风,凌空袭向纪湄晕穴! 第三章 搜奇怪客 纪湄毫无准备之下,被那蓝衫少年袭中晕穴,口中“嘤咛”一声,立即晕倒坠落马背!但蓝衫少年好快的动作,中指才弹,人已飘然离鞍,猿臂一伸,恰好接着纪湄坠马娇躯,轻轻放在路边地上! 燕元澜因身在外侧,变生顷刻,抢救已自不及,并看出蓝衫少年,用意奇特,隔空弹指所点,又只是纪湄晕穴,遂索性异常冷静地,等蓝衫少年把纪湄放好以后,才冷然问道: “兄台贵姓高名?你对燕元澜师兄妹如此举措,是何用意?” 蓝衫少年起立转身,那种谦和得宛如光风霁月的俊朗丰神,顿使燕元澜眼前一亮,心中疑虑也为之减却不少。 蓝衫少年满面笑容的向燕元澜抱拳说道:“小弟穆如春,蜗居就在大积石山的‘如春谷’中,请燕兄万勿误会,适才这种举措,完全是由于小弟尚娴医道,自令师妹的歌声之内,听出她仿佛曾受极重内伤,暂时被上佳药物遏制,未曾发作。” “但经过长途乘骑,药物之力已消,万一作发起来,再好的内家功力,也必保不住性命!这才冒昧出手,暂时点了令师妹晕穴,想请二位同莅‘如睿谷’蜗居,让小弟以谷内所藏两种灵药,及微薄医道,一尽绵力!” 这一席话,听得燕元澜好不心惊!因为对方素昧生平,居然能自纪湄歌声之内,听出脏腑曾受重伤,则医理之精,实属惊人,所说自然决非虚语! 人家不但是一番好意,而态度尤为和蔼谦冲,遂赶紧飘身下马,还礼笑道: “穆兄闻声知疾,医道委实通神!敝师妹纪湄最近确曾受过严重内伤,既承穆兄厚意,燕元澜遵嘱前往仙居,便请一施华扁妙技,感同身受!” 说完,便把纪湄横捧手中,轻轻跃上马背,与蓝衫少年穆如春的乌黑宝马,缓缓并辔而行,往那巍峨峭拔的大积石山驰去! 入山以后,几经曲折盘旋,进入一条不见丝毫积雪,草木青葱,气候温暖的山谷中,燕元澜想起穆如春所说居处,含笑问道: “朔雪寒风,整年冬景,此地却为何草木欣荣?莫非已到穆兄所居的‘如春谷’了吗?” 蓝衣少年穆如春笑道: “燕兄有所不知,此谷因为处在四山环抱之中,寒风难及,地气又暖得不能容雪,遂草木常青,有‘如春’之名!在前面抛空飞瀑右侧,便是寒舍,边荒化外,无足款客,还请燕兄不要怪我怠慢才好!” 燕元澜闻言,忙即逊谢笑道: “穆兄侠骨仁心,特对我纪师妹垂拂施救,燕元澜感且不遑,千万不必再加客套!否则便使我师兄妹越发问心难安,不敢叨受穆兄的恩光了!” 穆如春见燕元澜这等说法,遂也不再客套,当中微一用力,乌黑宝马便即前行引路,又复转过一座崖角,那条抛空飞瀑,全现目前,白练排空,轰轰发发,喷珠溅玉,如雾如烟,景色极其壮丽! 瀑右果有一座青竹所建小楼,一名俊美书童,早巳听得马嘶之声,知道主人回转,正在楼前肃立相候! 穆如春飘身下马,举手让客,燕元澜因手中捧着纪湄,怕加震动,只得略为施展师门心法,全身丝毫未动,只以足尖微点马镫,便自马头上飘出六七步外,轻轻落地! 这种动法实在巧妙轻灵,不着痕迹,所以看去容易,其实施出极难! 穆如春眉稍微轩“哦”了半声,燕元澜停步回头,赧然笑道: “燕元澜因恐震动我纪师妹伤势,以致贻笑方家,穆兄不会怪我是有意卖弄吧?” 穆如春朗声笑道: “彼此武林一脉,燕兄也不必事事过谦!你这种‘飘云舞絮’的绝顶轻功,当世之中,我还想不出有人能擅此呢!” 燕元澜听穆如春一口叫出自己身法名称,不禁好生钦佩这位蓝衫少年的见识眼光!微微一笑,尚未开言,穆如春便已与他挽臂同行,走进竹楼内! 楼中砚匣零囊,棋盘茶榻,琳琅翰墨,古翠奇香,陈设得极其精雅!燕元澜看在眼中,心头不禁又是一惊,暗想边塞穷荒,居然会有此人家,这位穆如春文武兼资,不知是哪一派中人物? 燕元澜思念未了,穆如春业已含笑叫他把纪湄放在楼中一张软榻之上,伸手微探脉患,眉间立现忧色! 燕元澜见状大吃一惊,嗫嚅问道: “穆兄,我师妹难道伤势很重?” 穆如春闭目不答,自顾潜心诊脉,燕元澜只得强奈心神,一旁坐待! 约莫半盏茶时过后,穆如春缩手起立,拨开纪湄眼皮,看了一看,回身向燕元澜蹙眉问道: “燕兄,小弟从来未曾见过这等伤势,令师妹到底是被何种功力所伤?” 燕元澜应声答道;“七阳神功!” 穆如春听得愕然半响,满面诧色,说道: “七阳神功是邛崃派失传绝学,连所谓‘天残、地缺二绝’,‘天聋,地哑双奇’,均不曾练就……” 燕元澜越发钦服对方见识渊博,接口答道: “穆兄说得一点不错,‘天聋、地哑’两个老怪,确实不会‘七阳神功’,但他们教出来的一位女弟子雍冰,却不仅精擅这种失传绝学,并还练到了八成火候,” 师傅不会,徒弟却精!这种怪异之事,自然使穆如春听得有点摸不着头,燕元澜遂将纪湄、雍冰二人在邛崃山绝缘谷内动手经过,对穆如春详述一遍。 穆如春静静听完,脸上现出一种无可如何的神色,凄声说道: “照燕兄对小弟所说怕即令华陀、扁鹊复生,令师妹也难得救了!” 燕元澜闻言惊呼道: “怎么?她的伤有这么重?” “照燕兄所述她们拼斗的情形看来,她二人俱是好胜心切,拼斗内力,且二人所擅之功力,俱属极刚至阳,二刚相触,各不相让,遂令两败俱伤……此刻令师昧心脉已碎,所仗者,仅一口真气苟延绵顺而已……” 燕元澜听得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侧然悲声道:“穆兄!这么说来,她当真已无药可救了?” 穆如春长叹一声道: “药医不死病,小弟这如春谷中,不是自夸,敢说已搜罗得普天之下的各种珍贵药物,却无一样能治得令妹之伤;除非是……” 燕元澜在他口中听出一丝希望,忙接口道: “除非什么?只要能救得师妹之命,任它火树刀山,虎穴龙潭,我也要闯它一闯!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穆如春摇头道: “难!难!难!龙潭虎穴,到底还有个地方,这东西却是如同水中泡影,海上蜃市,无迹可寻……” 燕元澜本来不是性急之人,此刻却因为纪湄之事,变得十分焦躁,不待穆如春说完,又自插口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穆兄请不要卖关子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态度大坏,忙致歉道: “在下一时情急,出言无状,唐突穆兄……” 穆如春微微一笑道: “燕兄乃性情中人,况且事关令师妹生死,这倒怪不得你, 只怨我说话太过于费解。” 燕元澜见他尚未提到正题,心中焦急,口中却是不能催促,情急不耐之状,溢于眉色。 穆如春察颜知意,乃道; “燕兄艺出名师,当知方今之世,有六件罕世奇珍。” 燕元澜点头道: “莫不是‘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 穆如春道: “正是!燕兄还知道它们的效用吗?” 燕元澜道: “前面四件俱是兵器,其效用当是在于拼斗之际,助己克人,至于后面那两件,却不太清楚了。” 穆如春微笑着道: “三才玉玦系万年温玉所琢,共有三块,佩之冬暖夏凉,蛇虫避走,百毒不侵,葆命固元,健步强身。” 燕元澜不感兴趣地道: “此物虽然珍贵,却无治伤之效,与敝师妹毫无好处。” 穆如春道: “燕兄不必心急,那下一件可大有用处了!” 燕元澜急道: “毒龙珠具何神效?” 穆如春道: “毒龙珠为上古毒龙骨髓所凝聚而成,据说举世仅有一十九颗,无论何等重大之伤势,只要一息尚存,磨碎服之,立见奇效,不但伤势霍愈,尚可增长功力。” 燕元澜闻后大感欣慰道: “这毒珠既是具此神效,请穆兄即将地点告示,小弟立刻就去寻觅,以便救治敝师妹一命。” 穆如春摇头微叹道: “我若知道地方,也不会绕那么大的圈子,令燕兄着急了,此事仅属传闻,却无人见过……” 燕元澜一团兴奋,顿时化为乌有,沮丧地道: “如此一来,这事岂非全无希望了。” 穆如春歉然一笑,眼光移到昏睡不醒的纪湄身上,他的脸色转为惋惜和暗淡,无助地摇摇头。 燕元澜却不死心地道: “无风不起浪,这毒龙珠既是有所传闻,必定有人见过,不然的话,它何以会列入罕世六珍。” 他原是随便的一句自慰之话,却触动了穆如春的灵机,眉头一扬,神色微现兴奋,慎重地说道: “燕兄之言有理,我倒想起一人……” 燕元澜急道: “这人有毒龙珠?” 穆如春摇头道: “没有!但是他可能知道毒龙珠的下蒋。” 此事虽然尚无把握,但总是一个希望,燕元澜乃再问道: “这个人是谁?” 穆如春道: “此人在江湖上不曾出名,但是博学多知,而且专好搜罗一切奇珍秘闻,故自号‘搜奇客’,隐居王屋山中。” 燕元澜道; “事不宜迟!小弟立刻就去探问。” 穆如春道; “王屋山七百余里,那搜奇客所居之处,又异常隐僻,燕兄此去,漫无方向,请问将从何找起。” 燕元澜闻言一呆,才讪讪地道, “我是怎么了!今天老是失魂落魄的。” 穆如春对他笑了一下,笑容中竟含有一丝惆怅。 蕉元澜又对穆如春诚恳地一叹道: “穆兄既是认识此人,想必一定知道他居住何处,就请穆兄详加指点一番,以免小弟徒费时日找寻。” 穆如春道: “他那地方,我就是自己再去,也不一定找得着,何况燕兄从未前往,更是难以摸得门径了。” 燕元澜奇道: “他住得这么隐蔽干什么?” 穆如春微笑道: “此人既是搜奇客,自然所知秘密甚多,所搜罗的异宝也不在少数,所居之地,若不隐僻,岂得安静。” 燕元澜蹙眉道: “这怎么办呢?”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只有我自己陪你去一趟了。” 燕元澜大喜过望道: “若得穆兄同往,自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太过烦劳穆兄, 颇令小弟心中不安,而且此去王屋,不下千里……” 穆如春道: “这倒没什么,我那匹黑天虬脚程颇好……” 燕元澜忙接口道: “小弟不是此意,我是说此去王屋山,必然要化去不少时间,即便能问到毒龙珠的下落,取珠还要时间,敝师妹的伤势能拖得那么久吗?” 穆如春看了一下纪湄道: “以令师妹的现状而言,很难延上三日。” 燕元澜大为焦急地道: “这……这便如何是好。” 穆如春毫不在乎地一笑道: “这就需用到方才燕兄不甚重视的三才玉玦了,那东西虽不能治伤,却可保命,无论多重的伤势若能将玉玦佩在身上即可保全生命,三年五载之内,伤势也不会继续恶化,再长可就不敢担保了。” 燕元澜更焦急地道: “不知这三方玉玦为谁所有?” 穆如春微笑道: “实不相瞒,那玉玦正是小弟所有。” 燕元澜作一长揖道: “请怒小弟方才有所冒犯……” 穆如春用手一拦道: “燕兄不必介意。” 燕元澜的揖只作到一半,被他这随意一架,居然无法再将腰弯下去,不由得心中十分惊奇。 他自学成离师以来,为时虽然不久,却斗过祁连七鹤,二绝双奇!这些人都算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 因此在他心中,认为除了两位师尊“北鹤南龙”之外,根本不作第二人想,而眼前这穆如春却似乎不下于他。 这怎不令他万分惊奇呢,穆如春似乎懂得他心中所疑,望着他微微一笑,却不作任何表示,默然将手抽回。 燕元澜人最坦爽,首先表示无限钦佩地道: “穆兄好深的功力,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前辈!” 穆如春谦冲地一笑道: “多承谬赞,实不敢当,小弟不过随着家外祖母习过几天功夫,怎敢与燕兄奇人高徒相比。” 燕元澜心中更为吃惊道: “穆兄认识家师吗?” 穆如春摇头笑道: “方才下马之际,燕兄‘飘云舞絮身法’,除了‘北鹤南龙’二位前辈之外,再也无人胜长!但我于‘北鹤南龙’二位前辈,却只是心向无限,憾未一诣!但不知燕兄艺出哪一位?” 燕元澜对他见识无限钦佩,遂庄容道: “家师复姓令孤,号称北鹤。” 穆如春肃然起敬道: “那么贵师妹定是南龙谷前辈的传人了。” 燕元澜点道: “是的!不过我们自幼即投入师门,而家师与谷师叔亦未分开过,共同课艺,因此算起来,我们是两位师尊的弟子。” 穆如春含笑道: “二位学兼两家之长,难怪令师妹硬拼七阳神功,亦能占先一筹了,真是可喜可贺。” 燕元澜谦逊地笑一下,然后正容道: “穆兄不要客气!方才你一举手之势,修为并不在我之下,足证家学渊源,但不知令外祖慈是哪位前辈?” 穆如春微笑道: “家外祖母姓白。” 燕元澜面泛惊色道: “莫不是世称白老婆婆的那位前辈?” 穆如春暗然点头道: “是的,外祖母所出仅家慈一人,于归家严后二年,始生下我,不意在我三岁时,家严慈先后弃世,我是由外祖母抚养长大的,跟着她老人家十几年,耳受目给,略微得了一些陶冶,但是外祖母对我溺爱太深,不忍对我苛求,所以始终无法大成,比之贵师兄妹差多子。” 燕元澜笑道: “穆兄大客气,白老前辈为武林泰山北斗,举世难匹,我二位师尊每一提及,即钦敬无限……” 穆如春亦笑道: “外祖母轻不许人,惟对‘北鹤南龙’,二位前辈,异常推崇,嘱我若有机会拜诣,一定要求取一点进益。” 二人惺惺相惜,虽然口中都很客气,实际上内心都已互相钦仪,订下深厚的情谊了! 穆如春在身畔取出了一个小包道: “这其中就是三才玉玦缺,本是家严给家慈的文定之物,前年我拜别外祖母之时,她慎重的交给我,说是……” 讲到这儿,他忽地庄口不语,燕元澜已经懂得他的意思,笑着将绸包接过,含有深意地道: “小弟可以一观吗?” 穆如春道: “燕兄但看不妨。” 燕元澜打开绸包,见是用赤金链子系着三方璧玉,一作碧青,一怍白虹,一作澄黄,光彩四射,不由赞道: “好玉!不去说它的功效t,单凭这色泽,质地,也足算连城,我二位师尊收藏颇丰,却没有赶得上此者。” 穆如春笑道: “我辈武林中人行事,但求实效,不求资财,此玦若无其他功效,则一无用处,小弟也不会视同拱璧下。” 燕元谰笑道: “穆兄心怀高超,与君相对,益显小弟俗气。” 穆如春这才发现自己在言语间隐有讥讽之意,不由得惭现颜色,微红着脸,忙致歉意道; “小弟一时口快,无意得罪燕兄……” 燕元澜摆手道: “没关系,咱们心交神仪,别计较这些,这玉玦之所以名曰三才,不知可是因其颇色所致?” 穆如春叹道: “燕兄果然心思超人,这青者名碧落,黄者名黄泉,红者名红尘,正隐含天地人三才之意!” 燕元澜含笑又将玉玦递回道: “这玉玦既是穆兄家传之物,还请穆兄替敝师妹佩上。” 穆如春脸色微红道: “这如何使得。” 燕元澜笑道: “如何使不得!这是伯父母定情之物,小弟不敢擅专,现在是为了救敝师妹之命,将来如何?则视穆兄之努力了。” 燕元澜为人聪明绝顶,早在词色之际,已然看出穆如春对师妹隐有爱意,也知道他为了顾忌自己与师妹间已有感情,未敢作表示,此时借机将事情表示明白,同时也希望穆如春因此对救纪湄之心更迫切一点。 不想穆如春是个赤性汉子,闻言反而慨然道: “玉玦虽由家传,小弟却还做得主,燕兄与令师妹青梅竹马,此物就算小弟奉赠二位的一些薄礼……” 他话尚未说,燕元澜已哈哈大笑道: “穆兄盛情可感,可是你误会了,我与师妹虽是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中,她始终像我妹妹一样,而且……” 说到此处,他故意一顿,果然在穆如軎的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两眼望着他,希望他快说下去。 燕元澜忒也促挟,却住口不言了。 穆如春等了片刻,忍不住催促道: “而且什么?” 燕元澜这才笑着道: “而且在下山之际,谷师叔还曾关照过我,叫我替她留心,物色一位如意郎君,穆兄若有此意,倒是理想人选。” 穆如春闻言,喜出望外,讷讷的反而说不出话来。 燕元澜见了,故意一整神色道: “穆兄不作表示,想必是因为敝师妹姿色平平,不堪为匹,这样说来,倒是小弟过于冒昧了。” 穆如春满脸胀得通红,忙道: “燕兄误会了,令师妹貌拟天人,实不相瞒,小弟初见之际,即已倾心,因为不知燕兄与令师妹感情如何,是以不敢造次表白,燕兄适才表示,小弟感激无状,但不知令师妹是否会属意小弟,是以惶恐不安。” 燕元澜含笑道: “如此说来穆兄是有所顾忌耳。” 穆如春讷讷道:“是的是是……是的。” 燕元澜道: “这个穆兄不必多心,师妹一向敬我若兄长,以后我帮你打打边鼓,穆兄自己再多加努力,以穆兄如此人品,再加上艺出名门,必定无甚问属。” 穆如春闻言,心花怒放,忙道: “如此多谢燕兄全成了,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就赶住王屋山中一探那位‘搜奇客’,燕兄仍少一匹良骑,小弟尚养有一匹玉花骢,与我那黑天虬不相上下,就奉赠燕兄代步,宝马赠侠士,也免得它困守在我谷中。” 燕元澜微微一笑,心想: “到底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现在你比我还急呢。” 太行王屋二山,俱在晋南,相传此二山本连成一体,有名愚公者,因苦于出入为阻,乃率家人,持器挥锄,日往挖凿,冀以畅行,且誓以子子孙孙,百代不辍,必待有所成。 事为大帝所闻,乃命夸娥氏两子,各负一石于海,其阻乃通,往来人等,乃得良于行。 这虽是一个传说,不足为信,可是愚公移山的故事,却普著人口,村夫俗子,亦能津津而道。 形成这一个传说的原因,大慨与山的形势有关,因为它们被分断之处,确如鬼斧神工,一削如刃。 这一日王屋山下,来了两匹骏骑,一黑一白,骑上两个青年人,神采飞扬,英秀挺拔。 不问可知是燕元澜与穆如春了。 他二人为了救治纪湄的内伤,间关万里,由青海的大积石山,飞骑赶来此地,只用了半月工夫。 日夜星驰,两匹马纵然神骏,也显得有点萎顿。 穆如春望着巍峨的高峰,朝燕元澜道: “元弟!这一路行来,累坏了两匹黑马了,山路崎眍!骑着它们反而累赘,不如在山下找个人家,寄养起来,也好让它们休息一阵,免得日后要用它们之际,反而为疲累过度,误了行程。” 燕元澜点头道: “小弟没有养过马,不知马性,听由大哥作主好了。” 原来二人因为情交莫逆,一序齿岁,改作兄弟相称了。 穆如春遂在山下找了一个农家,寄好马匹,各展绝艺,使出轻身功夫,直向山上奔去。 燕元澜的“飘云舞絮”身法,本是“北鹤”令狐璞的成名绝技,“北鹤”之名,也是由此而得,使将出来,直如鹤游苍具。 尤其是此刻,一来是为要急于找到“搜奇客”,再者也是想试他这位穆大哥的功夫如何。 所以起步没多久,他就用上全力,身子就如一只脱弦的急箭,直往上射,树枝林梢,一点而过。 穆如春见状,微微一笑,肩头一晃,身如一片轻叶,紧紧在后,亦步亦趋,竟未落后半点。 奔有片刻,看看已到山腰,穆如春叫道: “元弟!慢点走,搜奇客就住在半山腰。” 燕元澜闻言放慢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穆如春就在他身后数步之处,气定神闲,不由钦佩地道: “大哥,你真不错!我用尽力气,也没有摔掉你!” 穆如春微笑道: “元弟别客气了,你至少还留了三分功力未发,我却已使上全力,也没把你追上。” 燕元澜笑道: “大哥的眼力真高明,就是有一点还差,” 穆如春奇道: “什么地方?” 燕元澜道: “你扯谎装做的本事尚不见高明,你说用上全力,就该装出个汗流浃背的形状,才能使人相信呀。” 穆如春听了,知道自己使出多少力气,同样地也瞒不过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招得燕元澜也笑了。 边笑边行,已来至山腰,穆如春望着一片断崖道: “奇怪!怎么变了样了?” 燕元澜见他说得沉重,遂出口问道: “怎么!我们走错了?” 穆如春道: “不!这里我来过一趟,那时崖上横着一条石粱,恰好可以渡过,现在这条石粱怎地不见了。” 燕元澜怀疑地道: “大哥!也许你记错了地方?” 穆如春摇头道: “过崖之后,道路错综繁杂,也许会有错误,但是这个地点,却绝不会错,你看这地下还有石梁的痕迹呢!” 燕元澜随着他手指处一看,果见地下有一处略凹,好似久经重压之状,而且石色扰新,未经风雨。 遂点着头道: “大概是年代久远,断裂下去,也未可知。” 穆如春道: “元弟!你没有见过那石梁,那是铁心石,为石质最坚韧的一种,绝不会断,若说有人移去,则又似不可能。” 燕元澜又不懂了道: “怎地不可能呢?” 燕元澜皱眉道: “那石梁重逾十数万斤,若以人力,断不可能。”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且别管这么多了,只要是路没有错,便这一段断崖,也阻止不了我们飞渡!还是先过去再说吧。” 说完凌空一飘,拔起寻丈,然后头下脚上,恍若一条水中的游鱼,斜斜的向对崖落去。 可是到得崖边软尺之地,高度已然不够,燕元澜艺高技精,蓦地空中一个滚翻,人反弹上去,刚好及岸。 穆如春亦不迟疑,双足一蹬,飞跃过来。 燕元澜道: “大哥!你比我干脆多了。” 穆如春淡淡一笑道: “我比你懂得藏拙。” 燕元澜脸色微红,不再作声,原来他跃过这断崖,本无困难,可是他编要卖弄了一下,先用北鹤的“寒塘渡鹤”,后用南龙的“龙跃九渊”,他的本意是要引得穆如春也露一手的,却不料穆如春守拙若愚,倒使他觉得自己太以浮躁。 穆如春渡崖之后,即在乱石缝间四下寻找去路。 燕元澜跟在他身后,帮忙一同察看,谁知忙了半天,依然找不到一丝头绪,那乱石摆成的许多门户,望去杂乱无章,其实却大有奥秘,二人对阵图之学都颇有心得,然而这数十堆乱石,却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 穆如春深皱眉头道: “上次我路过这里,是由他带进去的,当时未曾注意到出入之法,想不到这次竟把我给难住了。” 燕元澜深视良久,突然向一个石缝中走去。 穆如春急喊道: “元弟!使不得,那是死门。” 燕元澜如同未闻,继续深入,穆如春没有办法,只好跟在 他后面进来,才跨得几步,便已满眼生雾,一片濛濛。 穆如春识得厉害,未敢轻易再进,只得又喊道; “元弟!不可以再前进了,这里面很厉害。” 燕元澜毫无回音,没有办法,他只好又慢慢地试探着向前而去,可是眼前的濛濛迷雾,越来越浓。、 糊里糊涂的走了一阵,忽听得轰然一震,接着云雾全收,一切景象,豁然开朗,尽收眼底。 燕元澜笑吟岭地站在不远之处,他连忙赶上一步道: “元弟!你太蛮撞了,这是死门如何随便进得。” 燕元澜含笑道: “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非我这一番猛打猛撞,你恐怕还在外面伤脑筋,哪能来到此地呢!” 穆如春摇头道: “方才给你碰上了!这阵图的变化甚大,现在不过才进门户,往后厉害的还多着呢!” 说着又开始打量起周围,只见现在已经深入到乱石堆中,有一处地方,碎石四散,乃问道: “方才我听得一声大响,是不是你击碎了这堆石头?” 燕元澜笑道: “是的,我走到此处,瞧它碍路,便给了它一掌。” 穆如春大感不解地道: “照阵势看,这石堆应是巽风震雷之枢,略受振动,便该风雷大作,怎么你毁了它,反而一无迹象。” 燕元澜笑道: “几块破石子而已,我就不信它能兴妖作怪。” 穆如春怀疑道: “你二位师尊学究天人,即使阵图之学没有教你,多多少少,总也告诉过你其中的厉害吧?” 燕元澜笑道: “他们二人一生之学,至博且精,我哪能在短短的十数年之中,一起学得了,只好择其精要的学上数种罢了。” 穆如春叹道: “这就难怪了!我已约略瞧出此阵乃是合四象八卦及正反五行之设,只是一时还摸不出其中底细。” 燕元澜剑眉一挑道: “几堆破石头,总不成给它困死。” 穆如春道: “你别看不起这几堆石干,却能困得千军万马。” 燕元澜笑道: “我就不信这个邪,瞧我再打一堆给你看看。” 语毕举手一推,轰然一响,又是一堆乱石被击碎了。 穆如春望去,见那是离火之门,忙凝神待变,谁知却毫无动静,而燕元澜却似打得兴起,举手一堆堆地打过去。 穆如春跟在他身后,仔细注意燕元澜所击之石堆,发现他并不是乱打,而且有一定的顺序。 有时还举手略作思索,才决定推出,不由在心中暗笑这位老弟太过好胜,明明是已经看出破阵之法,却还装做不懂,另—方面,他也暗暗的佩服南龙北鹤的确是奇才,连这种深奥的学问,他们也都研究精致。 走了半天,面前突然一亮,举目一片平阳,原来已走出阵图之外,二人都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穆如春装着不高兴的样子道: “元弟!我们自从认识以来,我一直对你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可是你却心藏城府,没有把我当兄长相待。” 燕元澜闻言大惊道: “大哥!我并无一点不敬你的意思……” 穆如春道: “你明明深通阵图田之学,为何骗我说不会?” 燕元澜惶恐地道: “小弟的确未曾学过!如何敢骗大哥。” 穆如春见他尤在否认,倒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道: “那你出阵时所破的石堆,总不会每一堆都是碰巧吧?” 燕元澜释然地笑道: “大哥原来指的是这个,那你可误会了。” 穆如春不释地道: “你每一击都深奥无穷,分明精擅此遭,我怎么会误会你?” 燕元澜笑道: “家师与谷师叔惧喜奕棋,而且每次奕棋,一定要我在旁观看,久而久之,我也被吸引了。” 穆如春听他一说脸上浮起了惊容,更小心地听下去。 燕元澜又道: “他们二位老人家棋艺相当,每局必险,尤其到最后之时,杀劫特多,不过临了一定是个和局。”他顿了一顿,继道: “我在旁边观看,日久也有些心得,但是总不如二位老人家精妙,有一回家师布落一子,我认为不妥,家师便含笑起立,将残局让我易子重布,结果变得一败涂地!被谷师叔杀得寸土不存。--- 穆如春虽听得有趣,却忍不住道: “这与你破阵之事,并无关联。” 燕元澜道: “方才在阵内的乱石堆,就是那天的棋局,而我第一次所毁的石堆,就是我自作聪明更换家师的那一子。” 穆如春听得大感兴趣道: “那么以后呢?” 燕元澜道: “以后进来,见那石堆,俱与我所下的子路相同,于是我便学谷师叔的方法,一路杀进来,果然走通了。” 穆如春将阵中石堆之布置看了一遍,不禁大是钦佩道: “妙啊!妙啊!北鹤南龙的确是天下无双奇人,他们哪里是救你下棋,分明是在教你天下至奥的学问啊!” 燕元澜点头道: “我出阵之后,也想通了,深觉师思如山……” 穆如春突然又道: “那局残棋,尊师原先一子,系下落何处?” 燕元澜道: “那时已面临杀劫,恩师舍劫不救,却在谷师叔横三直九的空处,布上一子,我认为毫无用处。--- 穆如春拍手大呼道: “绝着,绝着!这一子望似无用,其实却奥妙无穷,若这布阵之人,也在那儿设上一门,则我们永远也进不来了。” 燕元澜也想了一下道: “我不懂阵势,但现在觉得那一子足可令谷师叔半壁江山都受威协,的确是大有用处。” 穆如春叹道: “我真羡摹你有这么好的师父,若是让我也与二位老人家盘恒上一日,相信必可得无限进益。” 蒌元澜本是心肠直爽之人,闻言道: “这有什么困难呢,恩师与谷师叔现在隐居在北天山,等我们把师妹治好以后,我们陪你到那儿去一趟便了。” 穆如春听得虽然高兴,却又有点顾虑道: “只怕尊师不愿意吧?” 燕元澜道: “这个大哥尽管放心,恩师与谷师叔最是慈爱,尤其是喜欢年青人,何况你又救了师妹,尤其是谷师叔,就是你不去找他,或许他还会出来看你呢!” 穆如春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忆起谷中兰曾要燕元澜为纪湄择婿之事,心中一动,脸上却红了起来。 燕元澜看得高声大笑起来。 忽然他笑声一止,看着穆如春的背后,穆如春也警觉地一回头,只见石后转出一人,款款缓步而来。 这人五六十岁年纪,相貌文静,作儒士装扮,一面走着,一面手在比着,口中还喃喃道: “这一着确有道理,为什么我竟想不到呢?” 穆如春悄悄地道: “这人就是‘搜奇客’了!” 燕元澜性子颇急,忙趋前一步道: “前辈,您好?” 搜奇客冷冷的回了一礼,打量着燕元澜道; “我那千头万绪迷综石,就是你破的吗?” 燕元澜道: “晚辈一得之愚!请前辈不要见怪。” 搜奇客并不搭理,却回头对穆如春道: “好小子,上次你骗去了三才玉玦的秘密,欠我一个问题,这次又要来玩什么滑头了?” 燕元谰听得莫明其妙,穆如春却道: “多承前辈告知三才玉玦之效用,使晚辈对传家遗宝,不致蒙昧无知,心中十分感激。” 搜奇客道: “小于别假惺惺了,你答应给我的答案呢?” 穆如春欠身道: “晚辈尚未探出青白杖之白玉杖在何人手中。” 燕元澜口快道: “在邛崃二绝的宋天残手中。” 搜奇客脸色一动道; “小子你此言当真?” 燕元澜道: “我与他的徒弟交过手,亲自试验过其中寒毒,如何会假,前辈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前往一看。” 搜奇客望了他一眼道: “小子!你长相还忠厚,我可以信得过你。” 这人虽然衣着儒服,谈吐却无一丝斯文气,而且根无礼貌,燕元澜为了有求于他,只好忍在心里。 穆如春道; “我们的帐算是清了。” 搜奇客道; “勉强可以算是清了,不过你们今日前来,当然不是为还帐来的,小子你又有什么事?” 燕元澜急道: “正是,我们想请教一下有关毒龙珠的事。” 搜奇客惊道: “毒龙珠,你们问它干什么?” 穆如春道: “当然是为了有人要治伤了,毒龙珠还有别的用处?” 搜奇怪一笑道: “当然有了,那毒龙珠除了疗伤之外,还可以避水,怀之入海,鱼虫回避,小子你欠了我一个答案。” 穆如春急道: “这不是我们要知道的!” 搜奇客狡狯地道: “分明是你亲口问的,我也属实答了,焉可不算?” 穆如春无可奈何地道: “也罢!不过我拜弟为你指出了石阵的缺点,就算是补偿你的答案吧!这条件太便宜了你了。” 搜奇客想了一下道: “那虽然不是你存心告诉我的,可是我既偷听到了,也只好算了,现在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燕元澜嚷道: “原来你的问题都有交换条件的?” 搜奇客道: “自然了,我平生专好搜罗各种奇事秘闻,假若不靠交换,我一个人如何有精力到处探访去,” 燕元澜略一寻思道: “这也有道理,现在我要提问题了。” 穆如春急忙道: “元弟!等一下,这老头儿极为狡猾,我们问时必需十分小心,以免上了他的圈套。” 搜奇客毫不在意,闭目静待他们发问。 燕元澜与穆如春商议了一会儿,才由燕元澜发话道; “毒龙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 搜奇客略一沉思道: “你们是问祛毒龙珠,还是毒龙珠?” 燕元澜正想开口,穆如春抢着道:, “我们问的是毒龙珠,不是祛毒龙珠,我们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搜奇客这才知道自己一多嘴,让他们捡了一个便宜,不过自己玩弄狡狯在先,无可奈何,只好怏怏地道: “在南海之中的一个岛上。” 燕元澜急问道: “那岛叫什么名字?” 搜奇客闭目不答,穆如春再补一句道: “我们欠你一个问题。” 搜奇客这才睁目道: “那岛名叫狂人岛,在南海近西之处。” 燕元澜急道: “我们再欠你一个问属,在岛上何处可以找到毒龙珠。” 穆如春埋怨燕元澜道: “有了地名就够了,你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燕元澜道: “我宁可多答应他一件事,也得问详细点。” 穆如春道: “你不知道这搜奇窖的问题有多怪!答案多难寻来。” 燕元澜不在意地道: “我反正只有三年命了,管他多难,我也必定拼将一死替他将答案寻来,不过若三年之内仍无法解答,我只好永远地对他负疚了。” 搜奇客道: “小伙子!你好好的,为什么活不过三年?” 燕元澜慨然道; “我因为要调查十五年的一件旧案,冤枉了祁连七鹤,逼死他们的掌门人白鹤道人,因此我答应三年后前去偿命。” 搜奇客颇感兴趣地道: “轻生何易,三年后你真会去吗?” 燕元澜抗声道: “杀人偿命,我自然要去,不然怎配为北鹤弟子。” 搜奇客脸上突然浮上一阵悔色,原来他为了一时好奇,问了两个问题,失去两个要求的机会。 燕元澜却慷慨地道; “前辈虽然发了两个问题,不过那都是有关我私人之事,晚辈愿意不算,另外再答应前辈两件事。” 他这种朗比日月的心胸,使得穆如春心折无限。 搜奇客亦颇为感动地道: “我不要求了,那两个问题虽简单,却显示出一个伟大光明的豪杰人格,我觉得比什么都有意义。” 燕元澜将手一拱,感激地道: “多谢前辈成全,前辈若无其他遣命,晚辈教人心切,现在就想动程前往南海,买舟浮海……” 搜奇客的语气变为十分慈祥地道: “你去吧!以你的心胸怀抱,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只是你回来之后,若是探出十五年前是谁放火烧南龙北鹤,请你告诉我一声,我对此事很感兴趣,猜测良久,却始终不知答案。” 燕元澜答应道: “晚辈奉师令下山,就是为探查此事,所以向祁连七鹤,乞假三年残喘,亦正因任务未达成,晚辈若探查清楚,一定尽量设法通知前辈。” 语毕遂与穆如春一同告辞下山而去! 二人穿过所谓干头万绪的迷踪石阵,直向断崖而去。穆如春再仔细的看了一遭,才摇头赞叹道: “果真神妙无比,搜奇客若是按照际所说,将这石阵重新布置一下,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破得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这倒未必,那日我恩师布下一子妙着之后,谷师叔并无吃惊之态,想来他必已有了化解之妙策。” 穆如春钦折无限地道: “学问之道,无涯无际,愚兄独居如春谷中之时,目无余子,心中除外祖母外,再不作第二人想。及至邂逅元弟之后,以为我们不过瑜亮并生,放眼天下,惟使君与我,现闻及二位前辈之渊翰,直觉此身若沧海之一粟,渺不足道矣。” 燕元澜笑道: “大哥之言,开我茅塞不少,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实不相瞒,小弟自折服祁连七鹤,又胜得邛崃二绝双奇,亦以为除恩师外,再无可堪言匹之人,得知令外祖母白老前辈尚健在,乃稍遏骄志,但在我见到搜奇客之后,始知沧海遗珠,何处不是……” 穆如春徽诧道: “我只知搜奇客渊博万通,却不知他也精武功!” 燕元澜道:“我虽未见过他显露,然知此老必怀绝技。” 穆如春不信地道: “元弟有何证据?” 燕元澜微笑道: “小弟在北天山习技十五年,耳目之聪,自信三丈外可察匿鸟,十丈内可觉蛰兽,然而搜奇客在我们身后出现之际,距离我们不会超过五丈,若非他身怀绝顶工夫,如何令我们一无所知!”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有道理,有道理,我今天可走了眼了。” 二人说着走着,已来至断崖之畔。 穆如春朝前面望了一下道: ”我就是走下眼,也不可能失了眼。” 燕元澜趋前一步道: “大哥!你说什么?” 穆如春用手朝前一指道: “我们来时明明记得这前面是平荡荡的,怎么现在会多出一座小山来,难道搜奇客尚有移山之能!” 燕元澜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也惊疑道: “我也记得那儿原来没有山的。” 穆如春思索了一下,弯腰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子,运足功力,抖腕朝那小山上直打过去。 石块到处,但闻震天一声巨吼,那座小山居然移动起来,屈伸而立,变为身高二十余丈的一个怪物! 那怪物粗具人形,遍体长满绿色细毛,头若巨缸,目似灯笼,血盆大口张开,利齿森森。 它那粗有径尺的手中,持着一根石棍,正是穆如春先前所说丢失的石梁,拿在怪物手中,只如一条细棒。 饶是二人身怀绝技,也不禁骇然后退,燕元澜惊叫道: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穆如春尚未开口,那怪物已经迈开大脚,一步跨过断崖,朝二人立身之处,一棍齐头砸下。 燕元澜与穆如春惊而不乱,各分一边,朝两侧跃起,闪避而过,怪物一棍打空,却击得山石四飞。 燕元澜避开之后,立即凝聚“混元真力”,一拳击向怪物的小腹之上,这一拳劲力之大,直可撼山振岳。 怪物纵然巨大,也不禁被打得往后一坐,口中怪吼连连,抡起手中石棍,又朝二人横扫而至。 石梁长有数丈,厚有七八尺,贴地扫至,二人无法再躲,只得一跃而起,刚好避过,却已险象百出。 穆如春剑眉一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喝道: “何物妖魅,看你能挡我神剑不能。” 就在空中一拧身,平射而起,人尚未至,那剑上的长芒已到,怪物想是识得厉害,半身朝旁一倒! 长剑刚好从它的肩旁擦过,连毛带肉,削下了一大片。 怪物负痛,厉嗥一声,立起身来,抡动手中的石梁,或砸或扫,虽无章法,却也劲风激气,十分厉害。 这一来可苦了两个人了,他们知道怪物力大无穷,根本不能硬架,只好仗着身材巧灵,四处闪躲。 纠缠约有片刻,穆如春觉得如此下去,绝非良策,乃一面闪躲,一面朝燕元澜高声叫道: “元弟!这怪物皮坚肉厚,力大无穷,纠缠下去,必是我们吃亏,你运乾天真力,在前面攻它一拳,我设法绕到它身后,仗着手中利器,在它要害之处,给它一下厉害的,否则今天绝难脱身。” 燕元澜口中答应着,身子已转到怪物面前,提拳正想击出,忽听身后传出一声长啸,异常尖锐。 那怪物听见啸声,立即垂手不动,燕元澜与穆如春当然不愿乘势进击,跟着也住了手。 啸声过后,从一旁闪出一人,赫然又是搜奇客。 他先朝怪物比了一阵手势,怪物低吼一声,拖着石梁,朝山后纵跳而去,行动迅速,顷刻不见。 搜奇客才朝二人含笑道: “二位受惊了。” 燕元澜怒道: “这东西可是你豢养的?” 搜奇怪道: “它本来就住在此山,我只不过是将它收服而巳。” 燕元澜道: “你收服这种害人的东西做什么?” 搜奇客微笑道: “我之所以要选居王屋山的原因,就是听说此山产有山魈,我一生搜罗各种奇异藏珍,难免不引起人们之贪念,所以我要收服它,令它替我守护珍宝,帮我杀死来侵犯的敌人。” 穆如春亦怒道: “我们对你那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搜奇客含笑道: “二位不可误会,我令它偷袭,乃是一番好意。” 燕元澜高声道: “你还是好意?若非我们轻功尚具根底,早就死在它石梁之下,这种好意,真是不敢领教。” 搜奇客道: “我的确是好意,你们要赴狂人岛,那狂人岛主武功不凡,力大无穷,将毒龙珠视若性命,善取不能,惟有力夺,所以我 命它相试一番,若是你们无法克服这山魈,那狂人岛大可不必前往。” 穆如春想了一下,气才消平道: “那么以我们现在之力,不知可否前往?” 搜奇客望他一眼道: “以你手中的昆吾长剑,加上燕小友的乾元真力,此去自保已足,能否夺珠,尚在不可知之数。” 穆如春一笑道: “你的眼睛真厉害,居然认出我这柄是昆吾长剑。” 搜奇客朗声大笑道: “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六件异宝都收罗在一起。” 穆如春道: “你现在搜得了几样?” 搜奇客道: “现在只有青玉杖一样,不过我相信有一日我会如愿的。” 穆如春笑道: “我身边却有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但不知你用何法取去?” 搜奇客道: “我一生不用巧取豪夺之法,你等着好了,总有一天,我有办法叫你心甘情愿地送给我。”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纵然我有那一天,还有其余的东西呢?”, 搜奇客含笑道: “白玉杖已知下落,毒龙珠与昆吾短剑我总有办法取得的。” 燕元澜在旁边听了半天,已感不耐,上前催促道; “大哥,这些事情谈它干吗,咱们还是赶快下山吧!” 穆如春将长剑归鞘,点头向搜奇客道: “前辈相试盛情可感,但愿有一日前辈能如心愿。” 搜奇客道: “我曾对自己发誓,必定要达到目的!” 燕元澜与穆如春抱拳道: “告辞了,再会!” 搜奇客含笑回礼,别有深意地道: “再会!再会!” 二人跃过断崖,直往山下而去。 “,xie_hong111ocr,” 第四章 狂人岛主 碧浪滔天,一望无际。 一个多月之后,穆如春与燕元澜已在渡海的船上。 他们租用的是一艘双桅帆船,船主舟子,俱是惯于航海的老手,而且他们每年两次俱要往狂人岛上送去各种日常用品,是以熟悉途径。 舟行两三日,倒也风平浪静,无甚惊险,燕元澜与穆如春俱是初次航海,对于海上各种异景,异常新奇,长鲸喷雾,飞鱼掠空,每样东西都给他们一种新奇的刺激。 这一日,他们又在舱面上闲看,穆如春远览天际,水空一色,正在心旷神怡,忽然眼角瞥到一点黑影,心中一动,对燕元澜道: “元弟,你瞧那只船,跟着我们两天了。” 燕元澜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道: “海上行船,偶尔航线相同,也是常有之事。” 穆如春摇头道: “我总觉得这只船有点可疑。” 接着又回头问船主道: “船家,这条水路除了去狂人岛之外,还可通往何处?” 船主想了一下道: “此去虽有几个小岛,除了狂人岛外,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岛。” 穆如春听了心中更觉惊疑道: “船家,你把船驶得慢一点,我想看看后面那只船。” 船主答应着,落下了一面帆,速度果然慢了许多。 可是后面的那只船也减低了速度,始终维持着原先的距离。 如此僵持了半天,燕元澜感到不耐地道: “管它是什么来路,大家各走各的,理它作甚。” 穆如春望着辽阔的海洋,又无法下去赶到后面一看究竟,只得吩咐再把帆扬起,恢复原速行驶! 燕元澜忽然想起一事,问船主道: “那岛为何以狂人为名,莫非上面住的都是狂人吗?” 船主摇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从未上去过。” 燕元澜奇道; “那你每次送东西,是怎么运上去的?” 船主道: “那岛上四周都布满暗礁,我们的大船驶不进去,每次都泊在远处,岛上的人自己用小船将东西运去。” 燕元澜追问道: “那么来拿东西的人,可有疯狂的样子?” 船主摇头道: “不!他们都很正常,不像疯子。” 燕元澜默然了,船主歇了一会忽道: “对了,那些搬东西的人,两眼发直,俱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听从一个人的命令行事。” 燕元澜也感兴趣地道: “那发令之人是什么样子?” 船主道: “他自称姓王,大概有三十多岁,五年前就是他来向我们办交涉,讲好每年送两次东西,因为他给的代价很高,所以这事虽然奇怪,我们也接受下来了。”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他们要的多半是哪些东西?” 船主道; “大半是布帛,糖油等日常吃用之物,只是每次都要五百颗干的毒蛇胆,不知作何用途,好在闽粤一带的人们喜欢吃蛇,这东西并不难求。” 穆如春想了一下,低低地对燕元澜道: “元弟,你想的不错,这岛上住的人全都是疯狂的。” 燕元澜吃惊地道: “大哥何以知道?” 穆如春道: “我略精岐黄,知道有一种药,服之令人心智全丧,迹近痴狂,那药中就需要用毒蛇胆,不过这药毒性不长,若隔半年,其效自失。” 燕元澜惊道: “照这样看来,岛上之人不是生来就狂,而是人为使然的了。” 穆如春点头道: “元弟说得正对,而且每次要五百颗蛇胆,可见人数还不少。” 燕元澜道: “即使举岛皆疯,总该有一人不疯。” 穆如春问道: “谁!” 燕元澜道: “那岛主,他既然知道用药蛊人,自然不会自服,也许全岛只他一人不疯。” 穆如春含笑道: “元弟恐怕错了,全岛之人,数他疯得最厉害。” 燕元澜想了一下,也自笑了。 船行甚速,又过了一天,已可望见陆地之影,船主把帆都降下道: “二位公子,我们只能送到此处,前去即是暗礁,船无法再行了。” 穆如春皱眉道: “这儿离岸还有里许,我们怎么上得去?” 船主摇头道: “暗礁遍布,我也没有办法!”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之际,燕元澜用手指着岸上道: “那边有小船来了。” 大家顺手望去,果见一只小舟,双桨如飞而来,不消片刻工夫,已到大船之旁。 小舟头上站着一个中年汉子,面颊瘦削甚是狰狞,高叫道: “陆老大,现在并未到进货之时,你怎么来了?” 船主含笑道: “王大爷,是这两位公子,说是有事要到岛上来,所以雇了小的船,将他们送来此间。” 姓王的汉子将脸一沉道: “本岛向不接待外客,你将他们再送回去吧!” 燕元澜与穆如春一起走到船旁,燕元澜一拱手道: “不知王兄可是岛主?” 汉子用眼一扫他们二人道: “我不是岛主,你们来干什么?” 燕元澜刚要开口,穆如春将他一扯,发话道: “我二人志在山水,专好游历,故拟至贵岛观玩一番,请王兄赐准。” 那汉子一扬眉道: “这岛上俱是穷山恶水,无景可赏,二位还是请回头吧!” 穆如春突然道: “在下穆如春,乃是白老婆婆的外孙,这位是在下的义弟燕元澜,为北鹤南龙的传人,请王兄念在同属武林一脉,准予上岛一行。” 汉子的脸色突然一动道: “原来二位俱是名家之后,敝岛主一向对白婆婆及北鹤南龙二位前辈,异常钦折,兄弟倒不能再为坚拒,就请二位登舟吧!” 穆如春在燕元澜耳畔道: “此人言不由衷,我们权且上了岸再说吧!” 燕元澜点点头,二人遵吩咐船家等侯,一同下了小船。 汉子将手一挥,两名划船的大汉立即掉转船头,向岸上如飞而去。 小舟在掠波前进时,穆如春与燕元澜这才发现船主之话不错,这水面之下,密布暗礁,礁石之间,仅只有数尺空隙,刚好容一般小舟通过。 那两个操舟的大汉,手法十分纯熟,运浆如飞,穿行于礁石之间。 穆如春仔细一审查他们二人,果然大有发现, 原来这二人不仅双眼发直,而且瞳仁涨大,目光迟滞,脸部表情呆板,确实有痴狂之征象。 这时那王姓汉子的眼光,也注意穆如春的行动了,不过他的神色却流露出神秘与残酷,冷冷的笑了一下。 穆如春听见他的笑声,心中微微一惊,深深感到岛上一定藏着很多的秘密,自己与燕元澜此去,说不定将遭遇到什么危险,燕元澜聪明胆气都足,可是为人过于忠诚,他可以毫无恐惧地面对战斗,却没有一点心计去应付阴谋诡计,因之凡事需自己多担一点心,想到这儿,连忙稳定心神,搭讪地道: “王兄台甫如何称呼?” 姓王的汉子冷冷地道: “我们并无深交,你知道我姓王,我知道你姓穆,你称我王兄,我称你穆少侠,这样我们并无不便之处……” 穆如春微微一笑道: “在下一见王兄之后,便觉十分投机,是以想跟王兄多亲近一点。” 姓王的汉子依旧冷冷地道; “既是穆少侠如此抬爱,在下若再坚拒,便是太过矫情了,兄弟草字仲良。” 穆如春一拱手道: “可是仲尼之仲,张良之良。” 王仲良冷冷地道: “字倒不错,只是兄弟却不敢媲美那两位古人。” 穆如春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小舟已近岸,王仲良冷淡地肃客上岸道: “二位果真是为了游览,还是有为而来?” 燕元澜不善伪装,脸色一红。 穆如春城府较深,却平静地道: “兄弟已经说过了,此来志在山水。” 王仲良刁诡的一笑道: “只怕穆少侠言不由衷吧!” 穆如春微怔道: “仲良兄此言何指?” 王仲良哈哈大笑道: “中原大好山水,二位不去游历,却专程来此荒岛,若说志在游历,未免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穆如春微微一笑道: “王兄真好眼光,我们前来,除了游历之外,确实有点事需与令岛主相商!” 王仲良的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们找岛主干什么?” 燕元澜沉不住气,脱口道: “我们拟向贵岛主商请乞讨一件东西。” 王仲良脸容骤变道: “你们要什么?难道岛主炼‘回天神丹’之事,外界已有传闻?” 燕元澜道: “不!我们只求要一颗毒龙珠。” 王仲良的脸色才平和下来道: “哦!原来是毒龙珠,你们怎知岛主有此物?” 燕元澜道: “我们系据一位前辈相告!” 王仲良的脸上泛起怒色道: “除了那春霖这老家伙再无别人。” 燕元澜道: “不!告诉我们的不是此人。” 王仲良道: “那春霖自号搜奇客,不是他尚有何人。” 燕元澜直着眼道: “我不知搜奇客前辈姓那。” 王仲良得意地道: “这老家伙前年自己来过一趟,结果铩羽而归,这次又支使你们前来……” 燕元澜道: “实在是我师妹受了重伤,亟须毒龙珠治疗,倒不是那前辈指使我们前来的。” 王仲良道: “岛主确有六颗毒龙珠,不过肯否给你们就不得而知了。” 穆如春在旁突然道: “方才听王兄之言,好似贵岛主在练什么‘回天神丹’?” 王仲良深悔自己失言,忙岔开道: “那是在下一时胡说,完全没有这回事。” 穆如春笑道: “回天神丹所用的材料,搜罗颇为不易,贵岛主可曾收足了?” 王仲良脸色大变道: “你!你也知道‘回天神丹’!” 穆如春微笑道: “家父虽然不谙武功,却精岐黄,是以在下也略知一二。” 王仲良斜着眼睛道: “那你可知‘回天神丹’有何功效?” 穆如春道: “家父所留医籍上曾说及‘回天神丹’可令死人重生,老者返童,每一颗能延寿一甲子,相传为轩辕遗方,然知者甚少。” 王仲良神色忽变为异常奇特道: “令尊可曾尝试炼过‘回天神丹’?” 穆如春摇头道: “没有!家父认为那炼法太违人道,有伤天和。” 王仲良夷然一撇嘴道: “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期望长生不老。” 穆如春凛然道: “夺人之命,全已之寿,这种事为侠者所不为,何况它是否有效,尚不得而知!” 王仲良轻轻一笑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穆少侠见了岛主最好不要发这种论调。” 穆如春道: “这是为何?” 王仲良道; “岛主认为这世界上惟智者与强者始可生存,愚笨者应该献出他们的生命,以延续智者之生命……”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荒谬!荒谬!这是疯人的思想。” 王仲良大笑道: “燕少侠说对了,不然此岛为何以狂人为名。” 穆如春突然道: “王兄是否以狂人自诩呢?” 王仲良道: “全岛之上,我是唯一不狂之人,所以为免得惊世骇俗,一切对外交涉,均是由兄弟来办理。” 穆如春再问道: “那么王兄对责岛主的作为看法如何?” 王仲良道: “兄弟只知听命行事。” 穆如春追问道: “那么王兄本人的想法又如何呢?” 王仲良狡猾地一笑道: “穆少侠对我看法如何?” 穆如春道: “交浅不敢言深,兄弟无法置评。” 王仲良神秘地道: “过个一年半载,二位自会了解我的。” 穆如春道: “只可惜我们要了毒龙珠,立刻就要返回中原,无缘与王兄久聚。” 王仲良用手一指,哈哈狂笑道: “行不得也!哥哥……” 二人顺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只帆船,已然掉头准备返航。 燕元澜心中大急,忙在岸边大叫遭: “船家等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回去的,” 可是那只大船上的人理也不理,扬帆径去。 王仲良大笑道: “你喊破喉咙也是枉然,我早已叫人用旗语命令他们离开。” 燕元澜大叫道: “你撒谎!我从未看见你对人说过话。” 王仲良道; “那些人已经不会说话,我们完全是用眼色表达意思。” 燕元澜沮丧地道: “你将我们留在岛上何意?” 王仲良道: “欢迎你们参加狂人行列,敞岛甚少高手,尤其是穆少侠,既然懂得‘回天神丹’之炼法,岛主必会重用。” 燕元澜大叫道: “我绝不会屈服受你之威胁!” 王仲良阴险地一笑道: “只要你们在岛上住过一阵,不怕你们不变成狂人。” 穆如春突然上前,骈指点向他胸前,指风凌锐,王仲良微微一笑,举手轻拂,居然将他的指劲化解,而且还将他反逼回一步。 穆如春微微吃惊,似乎想不到这王仲良的功力会如此之高。 王仲良哈哈狂笑道: “二位既已登陆,就可算为本岛的一份子,现在即可自由行动,到时我会令人送来饮食,二位不妨在各处多游览一下。” 穆如春急道: “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见岛主吗?” 王仲良一笑道: “你们已经见过了。” 二人惊道: “原来你就是岛主!” 王仲良笑道: “不敢当,岛上本无岛主这一名称,既是二位坚持要找岛主,在下不得已,只好暂膺此位。” 穆如春道: “那你在岛上算是什么?” 王仲良道: “凡人分为智者、庸者与愚者三种,在下乃为大智者。” 穆如春道: “岛上有多少大智者?” 王仲良倨傲地道: “智者已然无多,大智者百万中难得其一矣!” 穆如春不屑地道: “大智若愚,你奸刁外露,哪里像个大智之人。” 王仲良不以为意地笑道: “等你们在岛上参观过一遍,自然就会了解我了。” 说完在一阵狂笑中飘然而逸。 燕元澜急叫道: “慢着,你要困我们多久?” 王仲良人影已杳,空中却传来他的声音道: “到你们变成狂人为止。” 然后又在一阵刺耳的笑声中渐渐远去。 燕元澜躁急地问穆如春道: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穆如春剑眉深结,想了半天,才缓缓地道: “事已如此,只好随机应变了。” 燕元澜急道; “师妹还等着我们去救治……” 穆如春道: “这倒不打紧,有三才玉玦保住她的伤势,一年半载绝无变化。” 燕元澜道: “一年半载之内,我们有把握离开此岛吗?” 穆如春道; “尽力而为吧!我不信这弹丸小岛能困住我们一辈子。” 燕元澜愁道: “大哥没有听见那王仲良的话吗,只怕时日一久,我们也变成狂人了。” 穆如春忽而浅浅一笑道: “这个兄弟尽管放心,愚兄自幼随家父习医,未敢自比华陀扁鹊,但在这岛上自保真元,却是深信有余。” 燕元澜略感宽心道: “如此一切全仗大哥了。” 穆如春笑着在他眉头轻拍一下,算是回答他的话。 王仲良已去远了,声息不闻,他的去处是一条山道,两边崇石峻岭,怪树丛生。 燕元澜突然豪气大发道: “走!大哥,咱们去领略一下这狂人世界是什么样子。” 穆如春一颔首,二人遂慢慢的步上山道。 走有里许,山道突止,面前突展出一片平原。 二人虽是绝艺在身,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而骇目惊心。 这一片平原上都是农田,田中种着的非稻非粟,而是一种金黄色的花。 花作十字形,隐飘微香,倒是颇为绚丽,然而惊心的又是什么呢? 原来在田中耕作之人,个个身体羸瘦,面目黎黑,肋骨根根可数。 每个人都像是一具行尸,披上人皮的骷髅。 田中并无人监督他们的工作,可是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在策打着他们,使他们不敢少怠。 有一个力竭倒下了,花田中突然游出一条红白相间的小蛇,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那人经一咬之后,仿佛重新获得力气,立刻又爬起来,重新挥锄耕土。 燕元澜看得发竖眉挑,大声喝道: “这简直是人间地狱,哪里还成世界。” 穆如春却不答话,缓缓走至一人之前,凝神审视一下道: “这些人果不出我所料,是服了失性散,不过中毒已深,无可救药矣。” 燕元澜惊问道: “大哥!这失性散如此厉害?” 穆如春点头道: “是的,只要连续服上两次,就是神仙再世,也无法救治了。” 燕元澜奋起一掌,击向面前之人,那人居然懂得一闪,避开掌锋。 穆如春惊问道: “元弟,你干什么?” 燕元澜侧然道, “他们中毒已深,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早些死了干净。” 穆如春默然无语,忽而有所警觉地道: “元弟!且慢,这人知道闪避你的掌风,可见他原先是个会武功之人。” 燕元澜亦有所觉道; “是啊!而且他的武功还不弱。” 穆如春凝神深思片刻道: “练武之人,体力较常人为强,恐怕还有希望。” 说着虚作一指,点向那人的巨闸穴,耶人目光虽然迟滞,却本能地朝后一退,恰好避过。 穆如春并不稍停,拳砍拳击,一连攻出七八招,那人连闪带躲,一起避过,而且偶尔还反攻一两式。 穆如春猛然收招,避至一旁道: “我已试出这人的招式,似乎是武当一派的。” 燕元澜道: “是的!家师在传技之时,曾对各派之技艺,作过一番指示,他最后攻你的那一式‘丹风朝阳’,正是武当九大式之一。” 穆如春道: “武当九大式,非功力深者不传,这人在本派之中,地位应该不太低。” 说着又想了一下道: “武当第二代弟子中‘穿云一剑’郑祝生,三年前突然失踪,莫非就是此人。” 燕元澜道; “小弟少履江湖,对这些不太清楚。” 想了一下又道: “他看来心智已失,怎地武功并未忘记。” 穆如春道: “一技之习成,断非朝夕之功,是以牢牢地印在潜意识中,不易淡忘。” 燕元澜急道: “他能记住招式,应该灵智尚未全泯,大哥看看他还有救吗?” 穆如春想了片刻,颓然道: “纵然尚有一线希望,可是在此荒岛之上,药物难求,我就是有回春之手,也是巧妇难作无米之炊……” 燕元澜愤然遭: “那我还是给他一掌,免得他再受痛苦吧。” 穆如春拦住道: “元弟!不可,王仲良作恶多端,我们却犯不上替他作刽子手。” 燕元澜怒道: “难道我让他少受些痛苦,也是不对的吗?” 穆如春道: “是的!一个人纵然已病入膏盲,你杀了他,你就是凶手。” 燕元澜无可奈何,一掌击向地上,大叫道: “那么他要痛苦到几时?” 穆如春默然道: “直到他心力交疲,耗尽精力而死。” 燕元谰瞋目大呼道: “有朝一日,我能出得此岛,一定将这事公诸天下,使所有武林人物,奋起为仇,共破人间地狱。” 穆如春叹息一声道: “以此人为例,可以想见王仲良手段之毒辣,只怕我们自己免不了像这人一样的结果。” 燕元澜闻言,也觉毛骨悚然,惊道: “大哥,你方才不是说自保有余吗?” 穆如春摇头道: “现在我自己也失去信心了。” 燕元澜闻言默然,半响才道: “方才我见一人已然力竭而死,怎么被蛇咬了一口,又复活过来。” 穆如春道: “那蛇名叫彩练,其毒无比,可是对于中了‘失性散’之人,却有振奋之效,他被咬之后,借剧毒之刺激,又能挣扎起来,继续拼命工作下。” 燕元澜摇头道: “毒能活人命,真是难以置信。” 穆如春惨然一笑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以这金堇而言,生具至毒,一滴能致人死命,可是它又是使人内脏肌肉重生之灵药,天心渺渺,远非我们所能测。” 燕元澜突然若有所悟地道: “这王仲良种这么多的毒药干什么?” 穆如春道: “他不是透露过要炼‘回天神丹’吗?这金堇就是主要材料之一,集千万朵金堇之花,始能提炼出一斗汁水,更要几百斗汁水,才能炼成一杯浓浆。” 燕元澜好奇地问道: “要多少浓浆,才能炼成一颗丹药。” 穆如春道: “大概要十几杯吧!” 燕元澜释然道: “难怪他要动用这么多的人力,种这么多的花了。” 穆如春道; “岂仅如此,提炼一颗‘回天神丹’,尚须百付生人脑髓,以及数十种灵药合成。” 燕元澜摇头道: “这灵丹提炼真不容易。” 穆如春道: “当然了,不然长命百岁谁不愿意,‘回天神丹’若是容易提炼,大家早就着手了。” 燕元澜道: “那‘回天神丹’真能延年益寿吗?” 穆如春道: “家父留书仅有记载,却未曾说过有先例,据说炼成之后, 服下不但可寿延一甲子,若连服三丸,可成金刚不坏之身,功力通神……” 燕元澜惊道; “一丸需要百付生人脑髓,三丸岂非要杀死三百个人。” 穆如春道: “正是如此,所以家父纵然知道方法,却从未想到要去提炼。” 燕元澜想了一想,突然举掌朝那花田推去! 燕元澜的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掌劈出,花圃中翻起干点黄影,顷刻摧折了一大片! 穆如春惊道: “元弟,你这是做什么?” 燕元澜怒声道: “我毁了这一片花田,教他的长生梦,变作泡影。” 穆如春摇头道: “除非你杀了他,要不然他还是会再种,反而有更多的人遭殃。” 燕元澜抗声道: “那我们就找他去,杀了这丧心疯狂的贼子。” 穆如春叹息道: “元弟!你的功力比我如何?” 燕元澜微愕道: “我虽未与大哥较过手,想来我们总在伯仲之间。” 穆如春点头道; “你也许比我略高一筹,但绝不会高出许多。” 燕元澜道: “大哥太客气了,兄弟并不觉得会高于大哥。” 穆如春道: “我自知甚明,你比我高一点,但是合我们两人之力,未必斗得过王仲良。” 燕元澜不信道: “大哥太长他人威风了。” 穆如春摇头道: “方才我全力一指,原是想制住他的,不想他轻轻一挥,就将我逼退一步,依我所知,他最多只用上了六成之力。” 燕元澜道: “那我们二人加起来,就有他十二成的功力了,怕他作甚?” 穆如春道: “行百里者半九十,功力越深,进步越难;我们合起来,最多只有他八成功力,” 燕元澜自是行家,听了他的话垂头不语,良久始道: “这么说来,我二位恩师,以及大哥的……” 他说到这儿,似乎略有顾忌。 穆如春却坦白地道: “即使我外祖母,也不会高过他。” 燕元澜不信道:“他真有这么强?” 穆如春黯然道: “是的!我外祖母后来与我喂招,她老人家必须以七成功力,才能折败我,南龙北鹤二位前辈我没有见过,想来也差不多少。” 燕元澜亦垂头想了一下道: “此人不除,人神共愤,我想不妨请三位老人家出山,并除此獠。” 黎如春叹息道; “三位老人家联手,除他当然没有问题,而且他们若知此事一定也会义不容辞,可是我们怎么出去通知他们呢?” 燕元澜默然了良久才道: “我们来时,搜奇客那春霖前辈是知道的。” 穆如春摇头道; “你不知道搜奇客另有一个外号,叫做袖手先生,凡是对他没有好处的事,他从来不会插手过问的。” 燕元澜这下子真的是计穷了,良久之后,突然奋发地道: “我们上禀天心行事,天若有眼,断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穆如春叹息了一声道: “也只有作如此想下,不过天心渺渺,人力难测。” 燕元澜抗声道: “天意虽难测,人事不可不尽,我们尽力而为吧!” 穆如春也被他激起了雄心道: “对!大丈夫有死而已,我们不赖天助,端求人为吧!” 二人豪气干云,一心只想如何去杀死王仲良,为天下除害,反而将他们此来求珠救人之事忘怀了。 谁知穆如春的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恃来一阵阴侧铡的笑声。 接着是王仲良声音道: “二位好伟大的心胸,不过怀抱越高的人,其思路也越偏激,我相信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加入狂人之列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虽是阳光普照,一样会有鬼气森森之感。 燕元澜大声喝道: “姓王的,是好汉你出来,我们决一生死。” 王仲良的声音在暗中又响了! “若讲搏斗,你们必无幸理,不过我实在不想杀死你们,因为我岛上只有十名智者,加上你们,刚好膺十二之数,你们放心好了,二位资质不凡,将来在狂人岛上的地位只在我大智者之下,绝不会叫你们做苦工的。” 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笑,那笑声异常尖锐,刺激得人心神不定,血气浮躁。 燕元澜忍无可忍,挥掌朝发出笑声之处击去。 说也奇怪,他掌击向西,笑声转移至东,他击向东,声音又到了西边。 燕元澜的掌声呼呼,击得四处皆动。 穆如春突然警觉,连忙喝止道: “元弟!不可乱动,这是贼子的阴谋,你真要被他逼疯了。” 那笑声过了一会,也自然停歇了,变成微微一叹道: “穆小子!你算见机的早!不过迟早你总会入我掌握之中。” 语罢声音又消失了。燕元澜道:“大哥,还是你的定力深厚。” 穆如春道: “这也不过是学有所长,我外祖母晚年向道,我多少受了她老人家一点感染。” 燕元澜顿了一下道: “大哥!这些花怎么办,咱们是否要毁了它。” 穆如春道: “这东西虽含剧毒,未尝不是济世良药,而且已经化费了这么多的人力耕耘培植,毁之暴殄天物,由着他吧!” 燕元澜点点头,二人遂顺着田陌,继续向前走去。 那些耕作之人,对二人在身边走过,居然一无所视。 燕元澜看在眼中十分侧然,叹道: “罪孽,罪孽!这些生人与行尸何异。” 言下悲愤异常,穆如春提醒他道: “元弟!现在我们最好能不为旁物分心。” 燕元澜道: “见死而不能救,我实在忍不下。” 穆如春道: “不然!君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悲天悯人之心,人皆有之,若不顾利害,躁急而动,与市井匹夫何异。” 燕元澜闻言,猛然大悟道: “大哥,你说得有道理!我明白了。” 二人走过田圃,翻下山冈,只见又是一番景象。 此处山石玲珑,泉石雅致,佳景天成。 燕元澜觉得心神一爽道: “大哥!这些地方与前面一比,真如天堂地狱之别。” 穆如春却神色凝重地道: “范文正公曾经说过:‘不以物善!不以己悲’。” 燕元澜心中又自一动,深觉自己涵养太差,动辄受外物之影响,不由得脸颊微红,隐有愧色。 穆如春却含笑地挽住他的手道: “元弟,不要怪我处处刺激你,实在是因为我们身处危地,暗中面对着一个凶残无比的敌人,不得不特别小心。” 燕元澜感激地道: “大哥的心意我很明白,小弟异常感激,今后任他天堂美景,我只作地狱看。” 穆如春含笑道: “如此则矫枉过正,又易入魔道了。” 燕元澜急了道: “这又不对,那又不对,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穆如春目视着他,正色地道: “元弟你是聪明人,你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我什么也不想,只当身在物外。” 穆如春道: “庶几近矣,犹未至也。” 燕元澜的脸上突然泛出一片湛然神光,朗声道: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不能于一瞬,自其不变者观之,则物与我俱为一也。” 穆如春紧瞪蕾他道: “花残花落,爱花人作何等观?” 燕元澜漠然道: “不生不落,不落不生,花自生,花自落,我作如是观。” 穆如春拊掌大笑道: “好了!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现在比我还透彻了。” 燕元澜反而朝他微笑道: “什么是透彻?何处谓之透彻,无物何透,无底何彻。” 穆如春脸色一正,恭敬地道: “元弟!愚兄受教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两个人脸上俱洋溢着一片安样。 隐隐又传来一声叹息,低细几不可辨,二人都听见了,只作会心一笑。 xie_hong111ocr, 第五章 十大狂人 又走了一阵,只见一座竹亭临泉而设,石几石凳,古朴自然。 亭上一个少年书生.神态颇秀.正在展卷,朗朗而读。 燕元澜道: “奇怪!这个人居然能说话。” 穆如春道; “方才王仲良曾经说过岛上已有十个智者,这大概是其中之一。” 燕元澜道; “什么十个智者,分明是十个狂人。” 穆如春含笑道: “我们去试试他狂到什么程度。” 二人遂也步进竹亭,那士子见他们来了.只看得一眼,摇头朗读如故。 穆如春故意凝聚“漱玉神功”咳了一声,这一声响彻云霄,震得竹亭直摇。 那士子闻咳微惊,停下了手中书卷问道: “二位以前少会。” 穆如春道: “我们今天始到岛上。” 士子颇感欣慰地道: “那么大智者所搜罗的十二智者齐了。” 燕元澜哈哈大笑道: “大哥,我说的是吧!明明是狂人,偏要美其名曰智者。” 士子微愠道: “惟大狂者始大智,昔有楚狂.一曲长歌,孔子闻而自惭……” 燕元澜忍住笑道: “屈原自沉泊罗,他是狂人还是智者。” 士子道: “是狂人也是智者!天生智者必狂,狂者必智。” 燕元澜颇感兴趣地道; “那么一切伟大的人,都是天生的狂徒了。” 士子正容道; “是的!天生就狂的人,必是智者,可是这种人世上不多,所以他们可以高高在上,享受一切,而其他的人必须为他们作牛马,做奴隶。” 燕元澜道: “那些人不狂不傻,何以肯俯首听命呢!” 士子面有得色道: “这就是智者与患者不同的地方了,智者可以运用智慧,去操纵他们,鞭策他们,你们从前山来.没有看见那些苦力?” 燕元澜道: “看见了,这就是你所说的智慧控制的方法?” 士子点头道: “然也!然也!你看他们多乖,不需要人去监督,他们自动会献出一切的劳力。” 燕元澜朝穆如春苦笑道: “大哥,若不是我现在想通了,我真想一掌劈死他,这是哪一个朝代的歪理,再跟他讲下去,我真会被他气狂了。” 士子道: “气狂了的只能算是庸才!必须天生狂者,才是上流。” 燕元澜瞪起眼睛,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穆如春含笑道: “元弟!你别气,让我来跟他谈谈。” 接着掉头对士子道: “阁下天生何狂?” 士子得意地道: “书狂,举凡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在下莫不烂热于胸。” 穆如春再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才得到这么多的学问?” 士子更形得意道: “我六岁时即有神童之称,过目不忘,七岁能诗,九岁能文,十二岁而大成。” 穆如春道: “你刚生下来时会什么?” 士子一怔道: “我呱呱堕地,自然什么都不会。” 穆如春道: “不然!你会哭会叫,会拉屎撒尿!” 士子大怒道: “那算什么学问!” 穆如春大笑道: “你方才说智者天生必狂,然而你读书成狂.只是后天之事.如你所会,也只算为下品,倒是另外几项,你才是第一流。” 士子颇感意外道: “哪几项?” 穆如軎遭: “你是哭狂!叫狂!屎狂!尿狂!” 士子忽然大怒,迎胸推出一掌,穆如春幡然接住,他劲力较深,反而把士子震了出去,士子恨恨的望了他一眼,掉头疾去。 燕元澜大笑道: “痛快!痛快!大哥的是妙人,你这番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他的狂论攻得体无完肤,此刻若有酒菜,我要为你浮一大白。” 穆如春却微叹道: “这家伙不但是个痴于,而且功夫还算不错,我也不过比他略强一筹,看来王仲良的确搜罗了不少能人。” 燕元澜却豪气大发地道: “无论如何,你总算打了他一下,听他在那儿大发谬论之际,我也真恨不得揍他几下,出出闷气,大哥.下次有人该留给我了。” 正说之间,亭后突然跑出一人,形容枯萎,手中托着一只玉盘,盘中放着一把酒壶,两个杯子,另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墨迹犹新,写着: “此酒可饮;此人可打。” 二人俱是一怔,不解何意。 远处又传来王仲良幽灵似的声音道: “我对二位优礼有加,燕少侠要浮一大白,我立刻将岛中精藏花雕奉上,并有出气筒一名,聊泄肝火,以免郁结在胸,有伤贵体。” 二人听得面面相视,啼笑皆非。 王仲良的声音又道: “壶中酒尚温,酒中绝对无毒,二位大可放心饮用。” 燕元澜微悸道: “这狡贼随时跟在我们身后,一举一动,惧无法躲过他的视线。” 穆如春取过酒壹,略一审视,随即斟满了杯子道: “有酒直须饮.理他作甚。” 燕元澜知道穆如春已经确定酒中无毒,端起一饮而尽。 那端酒来的人,犹在一旁站立,满脸企盼之色。 穆如春含笑道: “他还等着你打他呢!快出出气吧!” 燕元澜脸上一红道: “我是说着玩的,打这可怜虫作甚。” 那人突然开口道: “你别看不起我,我也是十名智者之一。” 燕元澜大感惊奇道: “你也是天生狂人?” 那人连连点头。 燕元澜更奇道: “你天生何狂?” 那人道; “我天生受虐狂,一天不挨打就不舒服,打得越重,我越痛快。” 燕元澜没好气地道: “天下哪有这种怪事?” 那人又是连连点头.弓起身子道: “你快打吧!我全身已经难受死了。” 燕元澜犹疑不动,穆如春道: “你就姑且打他一下试试看。” 燕元澜轻轻拍出一掌。 那人叫道: “不行!不行!这样子反而弄得我难受死了,你打重点。” 燕元澜以五成力气又打了一掌。 那人反而怒骂道: “你这算什么打人?娘儿们捶背也比你有点劲。” 燕元澜以八成力气再打一掌。 那人微有笑意道: “这才差不多,不过还是不过瘾,你还能重一点不?” 燕元澜被他激出怒意,而且见他能承受自己八成功力一掌,居然丝毫不在意,也激出了好胜之心,运足乾元真力,一掌拍过去。 这一掌足可惊天动地,粉金碎石,那人被打得直飞起来,抛出丈许远近,口中直喷鲜血。 燕元澜见他受了伤,方自深悔出手太重。 那人一翻身,爬了起来.抢起地上玉盘.满脸感激地道: “痛快!痛快!虽不如大智者前年打一掌那么够劲,却是我生平第二次痛快之事,大智者无暇常常打我,希望你不要小气,多给我几下痛快的。” 燕元澜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之后,他才呼出一口气道: “王仲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的怪物。” 穆如春也叹了一口气道: “我今天也算开了眼界了,古人说‘嗜痂成癖’,我老是不能相信。” 燕元澜苦笑道: “这哪里是‘嗜痂成癖’,简直就是‘钦鸩止喝’。” 穆如春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燕元澜默然片刻道: “大哥!我倒想起一件事。” 穆如春道: “什么事?” 燕元澜道: “这岛上的十大狂人,仿佛功力都很深厚,每个人在中原都可算得上无双高手,怎会心甘情愿地留此岛上的?” 燕元澜也沉思片刻道: “也许是王仲良的威胁。” 燕元澜道: “不对,这些人并无畏惧之状,我怀疑他们也是受药物的迷惑。” 穆如春却摇头道: “不对!他们井无中毒之象。” 二人深思良久.燕元澜突然道: “我明白了,这十人确是狂人,王仲良以狂投其所好,乃使他们心悦诚服.所谓攻心为上……” 穆如春微笑道: “你只猜对了一半。” 燕元澜道; “怎么只对了一半?” 穆如春遭: “王仲良本身是个最大的狂人,所以他自称为大智者!完全是物以类聚!” 燕元澜不信道: “他在峰边曾说全岛惟他一人不狂,” 穆如春道: “你几时见过喝醉的人,承认自己醉的。” 燕元澜反问道: “那么这十人自称为狂,反而不狂了。” 穆如春想了一下笑道: “我也被你弄糊涂了。” 燕元澜道: “再这样缠下去,我们真要变成狂人了。”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燕元澜与穆如春离开了竹亭,继续向前行去,只见景致略有改变。 前面不再是泉石雅胜,却是细草芳菲,桃花尽开,浓香扑鼻。 燕元澜一向追随北鹤南龙,养成高洁的胸怀.对这种景致,反而不感兴趣,皱着眉头道: “俗!俗!” 王仲良的声音又自暗中发出道: “二位且慢叫俗,俗中自有雅趣,少时只怕二位舍不得离开呢!”广 燕元澜一再听他絮语,实是不耐,向空厉声叫道: “王仲良1你有本事不妨现身一搏,尽在暗中捣鬼,算何英雄。” 王仲良一笑道; “等将十大狂人一一见过之后,我自然会现身出来,那时你必然已狂,成为我的不二之臣。” 穆如春道: “我们已见识过两狂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前面还有些什么花样?” 王仲良道: “棋狂!辈狂!渔狂!酒狂!武狂……” 他数到这儿,忽然止口不言,穆如春忍不住道: “一共才七个呀,另外还有三个呢?” 王仲良诡异地一笑道: “这些个都无甚了不起,所以我预先提出来,你们可以放过不理,另外那三个恐怕你们受不了!所以暂时不说。” 穆如春朗然道: “了不起拼将一命,有什么受不了的?” 王仲良道: “我要你们留为我用,怎么会要你们拼命……” 燕元澜不耐道: “废话少说,那三狂到底是什么?” 王仲良哈哈一笑道: “既是不要我说废话,一切留给你们自己去体验吧!” 言罢音寂,任是二人再三发问,他总是不答。 穆如春道: “他不说算了,我们一切小心就是。” 燕元澜忽然道: “我现在倒有些担心了。” 穆如春道: “怎么?你被他吓倒了。” 燕元澜摇头道: “三狂不足惧!倒是他一直在暗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直扰得我们心神不定,到后来很可能被他逼狂了。” 穆如春想了一下笑道: “元弟不必为这担心,那样只能把我们逼疯,他的目的是耍我们为他所用,不会把我们逼疯的!疯与狂不同。” 燕元澜道: “疯与狂何异?” 穆如春道; “疯者神思错乱,狂者意志迷惑,他要的是狂人,不是疯子。” 燕元澜不解道: “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天生就狂的?” 穆如春笑道: “那些人又何尝天生就狂.只不过受了他一番歪理的诱惑,才自以为是起来。” 燕元澜恍然大悟,但忍不住又道: “我仍不明白要我们做什么?” 穆如春道:“当然是为着我们的武功!十大狂人中,无人高过你者。” 燕元澜不信道, “大哥何以得知?” 穆如春一笑道: “此理甚浅!那受虐狂不是曾说过吗,除王仲良本人外,无人能比你打得更重,由此可见十大狂人虽是不凡.却不会强于北鹤高徒。” 燕元澜笑道: “也不会强于白老婆婆爱孙。” 二人正在相互调笑之际,空中又传来王仲良之声道: “哈哈!你二人已快入魔道!现在已表示出自高自大狂了……” 二人闻声惊慑,穆如春想了一下,高声道: “自大狂者必不甘屈居人下,你这大智者之位还坐得稳吗?” 王仲良本来尚在得意大笑,闻言突然止住.良久始道: “穆如春,你很聪明,不过你也该小心,越是聪明之人,越易受我影响!” 穆如春一惊,背上隐有凉意,这句话居然说得他害怕起来。 燕元澜却道: “大哥!别理他,咱们向前闯吧!” 穆如春默默地随着燕元澜.又开始前进了。 一人倚身桃树下,面前设有棋盘.他一人走黑白双方,居然津津有昧,燕元澜瞧了片刻,突然伸手移动数子。 那人望了他一眼,低头视棋,马上陷入深思中。 穆如春道: “大慨又是在你师父那儿学来的妙着,这一下你可要害死他了。” 燕元澜瞧了棋狂一眼,轻声道: “我说不定是救了他,他若能想通那局棋,保证从此不再狂了。” 穆如春诧然道: “我对此道不够精,夫子能否教之?” 燕元澜仍是低低地道: “我摆的那几子,永远无法胜人,却永远也不会输,他仔细一想,必会明白事世如棋局,知足惟乐.自然会消除争念,一意平和了!” 穆如春惊道: “那简直就是救世棋了!令师虽不是菩萨,却有一样功德,”燕元澜微笑不语。 又走不远.见一人倚石弄琴,一人凭涧垂竿,一派怡然自得之状。 他们安详的态度倒将二人瞧得呆了。 突然一声猛喝道: “没出息!” 二人悚然一惊!憬然而悟,奇怪的是那声音居然为王仲良而发。 穆如春惊问道: “你不是要引我们入迷吗?又唤醒我们干什么?” 王仲良道: “我对你们期望甚殷,怎会令你们沉缅入那种消极的思想之中。” 穆如春晒道: “鸦雀怎知云鹤之志,我谅你不懂那种清高的境界。” 王仲良怒道: “我要你们做大鹏,一飞冲天。” 二人闻声默然,不知怎地,心中竟对王仲良有一点好感。 再往前行一阵,一个胖子,状若弥勒,敞着大肚,引壶就口,其乐无穷。 二人这次有了戒心,不敢多作注视,匆匆走过。 前面又有一人.对着一块巨石,手舞足蹈。 穆如春轻轻地道: “这人大概是武狂了.但不知他练的什么招式?” 二人走近一看,但见那石上纵横刻着许多图案,奥妙异常。 穆如春微微一笑.燕元澜也微微一笑。 原来这图案之上的招式,虽然神奇,每一招却都有漏洞.若是照样使时,很可能攻敌不成.反为所乘。 因此看到那人聚精会神之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暗中的王仲良突地一叹道: “我只以为你们名家之后.应该有些见识,谁知也是稀松平常,你们若是觉得这些招术不佳,不妨攻他一招试试看!” 穆如春不服气,突地劈去一拳,直攻那人肋下,那人果然如图向旁一闪,反过手抓他脉门,穆如春哈哈一笑,底下猛扫一腿! 这一腿就是攻图式的漏洞,因为那人必须欺身前进,穆如春只须把双手猛抽,那人招式用老,势难避过这一腿! 可是那武狂的招式忒也怪异,穆如春的腿未到,手已缩之际,他突地身一耸,拨起数尺,依然是原式去抓穆如春的脉门。 穆如春做梦也想不到武狂的招式之后尚有变化,而且那变化恰好出人意外的反补漏洞,乘机攻敌。 幸而他究竟技出名家,腿不收,倒借踢出之势,将身体旋开.双方都扑了空! 王仲良又是得意地一阵大笑道: “穆如春,现在你总算领略到狂人岛的技艺了,虽然你让 得也漂亮,我若令他趁势追击,你就失尽先机了。” 穆如春大是惭愧不语。 燕元澜静思了一下道: “大哥.我想试试。” 穆如春慎重地嘱咐道; “元弟!我是一时大意轻敌,你可不能失手了,否则真让他把我们中原武学,看得一钱不值。” 燕元澜点头答应了,走至武狂身前,凛然道: “你注意.我要出招了。” 武狂木然地蓄势而待。 燕元澜徐徐的推出一掌,武狂对着他的掌势却瞪了眼。 这一掌来势虽缓,却博大精探,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一掌都无法躲过。 原来燕元澜为着要替穆如春挽回失招之耻,用出了“北鹤”精研的“乾天一式”,这是令孤璞毕生精华之所聚,果然奥妙无方!。 武狂虽有许多怪异的招式,却没有一招能挡住这一掌,因此当燕元澜的掌心快举到他脚前之际,他仍是在那里莫知所措。 燕元澜的掌轻轻在他胸前一拍,又收了回来。 暗中传来王仲良的一声叹息道: “燕公子!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穆如春一笑道: “你怎么前倨后恭起来?” 王仲良嘿嘿一笑道; “我因技敬人,你莫非吃醋了。” 穆如春大笑道: “元弟与我情逾手足,我怎会吃他的醋。” 王仲良再问道; “燕公子!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蕉元澜恭敬地道: “这一招叫乾天一式,乃我恩师毕生精研。” 王仲良一叹道: “好乾天一式,果真宽大博厚,这下子南龙谷中兰要认输了吧!” 燕元澜浅笑道: “不!谷师叔创了坤地一式,威力至巨,刚好旗鼓相当。” 王仲良惊道: “真的!那一招你会使吗?” 燕元澜摇头道: “不会!我十五年光学‘乾天一式’,就来能尽其精髓。” 王仲良叹道: “不错!你十五年练这一式,有此成就,已实属难能可贵下……” 语毕声音又渺了。 燕元澜急问道: “王仲良!你在哪里?” 王仲良一无声息。 穆如春轻吁道: “十狂已见其七.那三狂不知是什么?” 燕元澜道: “是啊!他不肯说明,必是厉害多了?” 穆如春道: “不理他了,十关已经过七关,还怕什么?” 燕元澜亦豪爽地一点头,二人重新向前走去。 这一路行来,别无异状,也不见人影。 二人正在奇怪之际,忽听格格一阵娇笑,来自背后! 燕元澜诧异道; “怎么王仲良的声音变了!” 穆如春回头一看,惊叫道: “不好.元弟.这是花狂,快跑!” 说着领先朝前窜出。 燕元澜听他说得那么厉害,不知花狂是什么东西.心中有点不服气。 他从小被“北鹤”抱上山去,令狐璞教了他各种学问,单单就没有向他解释过这个名词,所以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瞧得他俊脸通红,心儿突突直跳。 原来这所谓“花狂”,却是一个嗣体丰腴的少妇,身上衣着甚少,浓抹艳涂.杏眼含饧,粉脸生春。 可怜燕元澜从未经过这等阵仗早吓得呆了。 那少妇一扑上来,将燕元澜抱个正着,樱唇就在他脸上直亲,口中还怩声道: “心肝宝贝,想死你姐姐喽!” 燕元澜推不掉,那一股浓香薰得他头晕脑胀,急得大叫道: “大哥,快帮帮忙,把她拉开。” 穆如春窜出数丈,发现燕元澜并未跟来,心知要糟,赶忙立定脚步,回头一看,燕元澜已陷了脂粉重围。 他赶忙又跑了回来,正想动手帮忙拉,那女子忽地朝他一笑道: “好弟弟!你也来.姐姐就用腿挟住你。” 说着一双玉腿一撩,妙相毕露。 穆如春恶心欲呕,连忙回头不看,却不敢上来了。 那少妇又把一双豪乳,在燕元澜的脸上乱擦,双手也在他身上乱摸。 燕元澜又羞又急,双手朝外一撑,谁想那女子力大无穷,这一撑并未撑开,反而被她抱得更紧了。 而且他的手也恰按在胸前,触手柔软,慌得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急得他在地上直蹦直跳。 可是那女于仿佛是一团湿面,软在身上,粘在他身上,摔又摔不掉,跳也跳不起来。 穆如春在一旁,眼看着老弟台措手无方,也自急得无可奈何。 纠缠约有片刻,突然燕元澜智珠一朗,方才自定。 他凛然的站稳了身子,既不挣扎,也不撑拒。 那女子以为他就范了,忙不迭的凑上樱唇,要去吻他。 可是她一看到燕元澜的眼睛时,不由得停止了动作。 燕元澜的眼珠中,射出了湛然神光。 这神光启示着一种浩然正气.使得奸消淫避。 女子犹不死心,怩声娇笑着道: “小冤家,你就这么忍心?” 燕元澜既无厌恶,亦不躲避,只是以一种满是怜悯的眼光看着她。 这眼光充满着一种博大的温和,其中却无一丝人欲。 就是这种眼光使那女子的欲念顿消,羞恶之心暴起。 燕元澜温和地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地道: “你放开我,快去穿上衣服,这样子很不好看。” 声音轻柔得像春风微送,却具有无限威严。 那女子自动地放开了手,嘤咛一声,回身掩面,就朝林中奔去。 燕元澜坦然地整整衣服.朝尤在呆立的穆如春道: “大哥!走吧!红粉魔劫已经过去了。” 穆如春钦敬地道: “元弟!你怎么突然发生那种定力的?” 燕元澜淡淡一笑道: “妖由心兴,魔自念生,我心中不著一念,自然就百邪不侵了。” 穆如春赞叹道; “伟哉!柳下惠坐怀不乱,比你还要逊色一步。” 燕元澜浅浅一笑无语。 暗中却送来王仲良之声道: “傻!温柔不住住何乡。” 语虽讥笑,却隐隐有欲敬之意。 二人俱不理他继续向前进。 又走了片刻,穆如春道: “狂其八矣.不知还有两个什么?” 燕元澜道: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穆如春点点头.忽然举手朝前一指道: “怪来了!” 燕元澜顺手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背身而立.手扶桃树.作凝望之状。 他刚才吃过女子之亏!是以心生警觉,悄悄的就想从后面溜过去。 那女子亦不回头,却长叹了一声。 那叹声中仿佛含着无限之凄伤,使得他们二人都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女子好似初觉背后有人,慢慢地回过身来。 这一照面,又使二人呆了。 原来这女子之容貌异常清丽。 穆如春心目中的纪湄原是很美的!可是没有她美。 燕元澜除了师妹纪湄之外,还见过“玄鹤”齐明的女儿齐烽英,邛崃二奇的女弟子雍冰,她们都算佳丽,与这女子相较,却又有天壤之别。 可是她美丽的脸上竟浮着戚容,明眸中有着泪珠。 那戚容,那珠泪,可令一个铁石人为之心碎。 那女子见了他们微微地福了一福,轻声道: “二位公子可是新从中原而来?” 二人一时都忘了身在何处,时处何境.一起还了一礼。 穆如春亦轻柔地道: “正是!姑娘有何见教?” 那女子略见喜色道: “公子们在中原,可曾见到我的韦郎。” 二人惧觉得这女子太过天真.中原之人千千万,如何得知哪一个是她的韦郎? 可是她目中的神色令人不忍拒绝。 所以穆如春又道: “姑娘的韦郎是什么样子,我们也许见过?” 提起韦郎,那女子似乎神采飞扬,芳容更美丽了.嫣然一笑道: “我那韦郎,长得极是英俊,世人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因此你们若是见到了他,一定会认识他的。” 她虽然在夸奖韦郎,却丝毫不会引起他人之反感,因为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这么美的一个女于,必须要有一个那样英俊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是以穆如春歉然地道: “很叫姑娘失望,我们所见之人都很平凡大概不是姑娘心中之人。” 那女子忽地悲切,泪落如雨,楚楚可怜地道: “恐怕我再也见不到韦郎了……” 说完便抽抽搐搐的哭了起来。 声调如杜鹃啼血,衰猿夜鸣,哭得二人心中极是难受。 穆如春安慰她道: “姑娘不要哭了,你那韦郎去了何处,我们替你去找他回来。” 他说这话时,义无反顾,完全忘了此来的任务,以及此刻的处境,只觉得惟有帮助这柔弱的女子,心中才会好过一点。 女子慢慢的抬起了头,绝望地道: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我那韦郎,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穆如春惊问道: “姑娘因何知道?” 女子悲凄地道: “韦郎离我之际.曾说一年之后,必会回来看我,现在我就在树下,整整等了他三年,他连影子都不见。” 穆如春安慰道; “也许他因事耽搁,不能赶回也未可知。” 女子摇头道: “不!他不会来了,他到一个比我更美的女子身边去了。” 穆如春怀疑道: “我不信世上还有比姑娘更美之人。” 女子悲切地道: “可是她却抢去了我的韦郎。” 穆如春与燕元澜一起摇头叹息,深恨那个男子的薄幸,也深深为这个女子的悲惨遭遇同情。 女子又幽幽地哭诉道: “三年来我一直在这树下等着他,盼望着他回来,我为他望穿了双眼,哭干了泪水,我为他立尽黄昏.误去青春……” “我只记得他的信誓旦旦,谁知他音讯茫茫…… ‘我为了等他,披风霜侵蚀了皮肤,被雨水淋白了头发…… “我为他憔悴,我为他心碎。 ‘他在另一个女子的身畔欢乐,却留给我无穷的寂寞…… “燕子来了又去,花儿谢了又开,我一切都不觉得,因为我没有春天,我嗅不到花香,看不见玫瑰……” “我没有欢乐,没有希望,伴着我的,只是无限的空虚,寂寞的等待……” “悠悠的岁月啊,我要等到哪一天呢……” 这女子的声音,像琴瑟上的哀弦,弹着凄婉的恋歌,好像幽咽的悲琴,奏着伤心的旋律。 两个男人都被感动了,他们几乎同声说道: “可怜的痴情的姑娘啊!别再痴心地等他了!投到我的怀中来,我会尽一切的力量保护你,使你幸福……” 突然一阵刺耳的长笑,划破长空。 那是王仲良的笑声。 这笑声惊醒了两个沉迷的男人。 女子站起身来,急速向林中而去。 两个男人也毫不考虑地跟着她身后走去。 王仲良的身形突然出现了,像幽灵一般地出现,大笑着道: “你们终于屈服了,我十二狂人凑齐了。” 接着又是他震慑人心的长笑! 这是一片很深的桃林,落花满天飞舞,地下一片嫣红。 燕元澜与穆如春追随在那女子之后,踏着满地的落花,毫不考虑地向前走着。 那女子在前面低着头,口中仍然喃喃地发出令人碎心的低语: “韦郎!韦郎!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呢?为什么你对我这如海深情.血泪相思,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呢……” 在他们的身后,仍可隐约听得王仲良得意的长笑声。 继续走了约有里许。 桃林深处,隐隐有一座精致的小楼。 那女子走到楼下,立定身子,含怨凝睇地回头一瞥,仿佛在等候二人。 王仲良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燕元澜突然欺身上前,骈指就朝那女子笑穴上点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旁的穆如春也突然发动.凌空一掌,击向女子的面门! 那女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二人会暴起发难的,侧身刚避过燕元澜的指风,然后抬起纤手,硬接了穆如春的一掌。 她仓卒应变,功力自然要打一成折扣,两掌相接.被穆如春震出一丈开外.怨毒的瞪了一眼,飘身进入楼中。 燕元澜倒是为这情景吃一惊,急声道: “大哥!您没有入迷?” 穆如春微微一笑道: “愚兄论功力或许不如你,但讲这把持功夫,大慨不在老弟之下,我初听这女子婉转哀诉,确是动了一丝同情之情,突然转念身在狂人岛上,此女必是王仲良所说的十大狂人之一,警觉之心顿生.但是我还是装作入迷之状,让王仲良空高兴一场,也好吊吊他的脾胃……” 燕元澜听罢大笑道: “小弟也是此意,想不到却与大哥不谋而合!” 穆如春也是朗声大笑起来。 在宏亮的笑声中,二人惺惺相惜之念,又进了一层。 二人笑了一会,忽然一起止住笑声,面现惊容。 因为在空中除了他们二人的笑声外,突然又多出一种苍老而又响亮的笑声。 这笑声入人耳鼓.令人心神俱震,可见发声之人,功力颇为深厚! 再者这笑声雄壮豪迈.不类王仲良那样阴沉慑人。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林中突然走出一个魁梧的老者,满脸虬髯,相貌威武! 老者走到距二人半丈之处,方始立定身躯,朗声道: “二位英雄所见.如出一辙,相对豪笑,老夫一时兴动,想陪二位同声一笑,不想反而败了二位豪兴!” 燕元澜见他说话时的中气充足,心中暗存戒意,出声问道: “阁下可是十大狂人之最后一狂?” 老者怒道: “王仲良是什么东西,老夫再不济事,也不能在他手下!” 燕元澜见他言下对王仲良很是不屑,倒增加了同仇之心,忙改容答道: “在下因见老丈在狂人岛上现身.故而才那样动问,失礼之处,尚请老丈原谅!” 老者也收了怒容笑道: “年青人做事可不能那么莽撞,你二人也在狂人岛上,我怎么就不怀疑你们是狂人呢?” 燕元澜因为屈在自己,虽听他句句都在教训.倒也不生气,仍是恭敬地道: “老丈教训得极是,晚辈知罪!” 老者得意地一笑道: “嗯!知惜认错,犹不失为孺子可教!” 他说话时语气极为狂傲,燕元澜听得眉头一皱,只觉这老者得寸进尺,不近人情已极,可是隐忍住没有开口。 一旁的穆如春却傲然地道: “阁下既不屈狂人之列,应该有个姓名,不知能见告否?” 老者为他倨傲的语态,微感一怔,立刻一翻白眼,傲然道: “老夫在通报姓名之际,向例有个规定。” 穆如春道: “什么规定?” 老者道: “欲知老夫姓名照例须自报姓名,然后老夫认为斯人尚堪一试,才以姓名相告。” 穆如春鼻子一哼道: “什么臭规矩!” 老者面容一变,正想发怒,燕元澜却因这老人不是狂人之列,身处险境,不愿再惹麻烦忙道: “小可燕元澜,这是我义兄穆如春!” 老者鼻子也发出一声冷哼道: “无名小卒,不足与论!” 燕元澜又道: “家师人称‘北鹤’,我义兄乃是白老婆婆门人!” 老者面色一动道: “原来是这两个人的门下,怪不得能在狂人岛上通行无阻!” 燕元澜道: “现在老丈可以尊名奉告吗?” 老者想了一下道: “老夫赫连通!” 燕元澜带惊道: “原来是红花教主!” 赫连通笑道: “你师父也曾对你道过老夫之名?” 燕元澜以恭敬之态答道: “恩师确曾对我道及教主,而且他老人家与‘南龙’谷师叔亦曾为了比试功力,身试过教主的‘七情媚骨散’!” 赫连通急问道; “那结果怎么样?” 燕元澜淡淡地道: “无动于衷!” 赫连通老脸上浮起一层失望之色,片刻之后,才微叹道: “那药力对他们说来是嫌太轻了点!” 燕元澜又是淡然一笑,改口道:“教主数十年消声匿迹, 原来在此地纳福!” 赫连通叹一口气道:“我在中原惹了不少闲气……” 穆如春笑道:“教主为什么不说被人赶出来的。” 赫连通怒道:“中原九大门派高手.联合捣我总坛,老夫纵有霸王之勇,也架不住人多!” 燕元澜笑道:“对教主昔年之事.我们都有耳闻.那倒是不能怪教主不行,只是教主还没有说出为何来到此地!” 赫连通经过他一解释,心中才好过一点,继续说道: “我在九大门派合围中冲出之后,就遇见王仲良这混蛋,将我诳来岛上,要我参加他狂入之列!” 穆如春道:“教主参加了没有?” 赫连通大声道; “老夫乃一教之主.怎会受那混蛋支使,可是他也拿我没奈何,只好将我供养在此,优游泉石,倒也落得个自在!” 穆如春忽而变为异常恭谨地道: “教主雄才大略.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在此不成?” 赫连通受了刺激,雄心奋发地道: “老夫怎会甘心一辈子蛰伏在此,我这段日子,又研究出不少新奇的功夫与药物,打算在不久之后,卷土重入中原!” 穆如春神色益恭道: “教主精心之研,自然不同凡响,再度扬威中原,正是意料中事,不过那王仲良肯放教主出去吗?” 赫连通更加激怒道: “那混蛋拦得住我吗?” 穆如春道: “我认为王仲良武功心智俱都不凡,教主可能不是对手!” 赫连通不屑地道: “他不过仗着几个狂人撑腰,却不知道我已发现一种治狂之药,只要一经使用,他的手下狂人,可能都会倒戈相向!” 穆如春大感兴趣道: “那是什么药,教主能容我们一开眼界否?” 赫连通面有难色,穆如春道: “教主精研之药,何等深奥,难道还怕我们看过一眼,便会学去不成?” 赫连通一受激,果然忍不住道: “我那药散何等精辟,你们一定学不会,也罢!你们在此相等,我前去取来!” 说完转身朝桃林深处.如飞而去! 燕元澜等他身影整个消失以后,才对穆如春道: ’大哥对他为何前倨而后恭?” 穆如春大笑道: “狂人岛十大狂人,现在算是领教无遗了!” 燕元澜惊道: “十大狂人?我们一共才见了九个!” 穆如春笑道: “十大狂人,一个不少,而且以我观之,这红花教主,才是名符其实的狂人!” 燕元澜更惊道: “红花教主!他不是狂人!” 穆如春正色道: “他不但是狂人,而且是真正的狂人!” 燕元澜道: “请恕小弟愚饨,找实在不明白大哥之意!” 穆如春含笑道: “十大狂人中,除半狂之外,其余人之狂,莫不因狂佯世.若稍加开导,不难复其本性,只有这红花教主,却已病入膏盲.无药可救!” 燕元澜不信道: “他是什么狂病?” 穆如春道: ’此人所犯为自大狂病,而不自觉,所以我说他无药可救!” 燕元澜想了一下,若有所悟地道: “那么他所说解狂之药,恐怕也是子虚乌有之物。” 穆如春道: “这倒也不然,他一生精治本草.所得自是异于常人.不过我敢断言一句,他的药解得别人之狂,却医不了他本身之病.因为自大本属天性,药石罔效!” 燕元谰想了一下才道, “大哥学识渊博,非小弟所能及!” 穆如春叹道: “元弟别太夸奖我了,愚兄自知将来成就.绝对在你之下,你浑朴天成,慧而不诘,愚兄心计过甚,难望大成!” 燕元澜俯首无言,本来他确是豪气奋发,可是一想到三年之后,必须赴祁连七鹤之约,必须以命偿朱鹤阮西强之死.又不禁默然了! 穆如春不解其中曲折,正为燕元澜的态度感到纳闷之际,赫连通已经折回头了。 他手中持着一个小玉瓶.得意地道; “此散穷我一生之学,只须凌空洒出,狂人嗅之,其狂立解。” 穆如春接过玉瓶.倒出了一点放在手中,审视半剡,又以舌尖尝了一下,然后将手中之药倒回瓶中笑道: “教主果然胸罗万象,晚生虽略解岐黄,然而除知道此中含车前子,白术.雄黄外,竟不知另外两味是什么东西!” 赫连通收回玉瓶,脸上微现惊容道: “你还真不错,那两味药虽简单,然而确是不易辨出!” 穆如春恭声道: “家祖白老婆婆,颇精医术,然与教主相较,仍有千里之差!” 赫连通哈哈大笑,状似十分得意。 然而他笑得并不大久,因为他才笑至一半,林中突然闪出王仲良的身影。 他清矍的面容,此刻变为十分恐怖,冷冷地逼近赫连通。 “把你的瓶子交出来!” 赫连通初见他出现,脸上确曾露出一丝怖容,但为时极短.立刻更以狞厉之态,厉声道; “王仲良,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把旧帐算一下了!” 王仲良厉态未改,继续逼前一步道: “十大狂人之中,我早知你的戾性未除,想不到你背着我, 居然还敢玩那种花样,趁早乖乖的将药瓶交出,我饶你皮肉之苦!” 赫连通退后一步,厉叫道: “想也别想,我受了你几十年的气.好容易想出制你之法,怎肯轻易放过!” 王仲良一声不响,突地趋前拍出数掌。 这几掌取穴之准,令人意想不到! 赫连通手忙脚乱地避过他一连串的攻击。 可是王仲良于攻击之际,已用极快的手法.将玉瓶取在手中微笑道; “狂人岛上依然惟我独尊,我希望你认清这一事实!” 赫连通一招失手,痛失先机,恨恨地道: “你取去那瓶子也没有用,我已将药方记在心中,你抢去瓶子难道我不会再配!” 王仲良一言不发,突然再走前一步,正对着赫连通道: “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虽低.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赫连通身不由主,口中喃喃地道: “我望着你的眼睛!” 双目果然呆呆地瞪着王仲良! 王仲良再道: “你跟着我念,你要永远忘记那方子!” 赫连通喃喃道: “我跟着你念,我已经忘记那方子了!” 王仲良微微一笑道: “你再跟着我念.你永远效忠大智者,不生背叛之心!” 赫连通道: “我再跟着你念.我永远效忠大智者,不生背叛之心!” 王仲良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我叫你时,你再来!” 赫连通道: “我走了!你叫我时.我再来!” 说完果然回身,又朝来路走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王仲良等他走远了,才吁了一口气,回转身来,脸色略见苍白道: “二位真好能耐,居然能过九大狂人之关,而且还为我这最后一关,逼出真象,看来我真该感谢二位才对!” 穆如春失声道: “原来你对十大狂人,尚未能完全控制!” 王仲良一笑道; “其他九人,我已能完全控制,惟独这最后一人,我始终不知他潜意识所在,二位一来,算逼出他的潜在意识,现在我已能完全控制了!” 穆如春道: “这制心大法,确是不错,不过此法最耗功力,现在你对我们已无控制之法!” 王仲良点头道: “不错!你能懂得我制心大法,足见你修为不错,可是我对你们二人,确是别具好感.因此我决定不用任何方法,让你们自动加入我狂人之列!” 穆如春道: “我们能闯过你十大狂人之关,你此举谈何容易!” 王仲良诡异地道: “我终日令你们与狂人为伍,日久之后,你们不狂也得狂!” 穆如春心中一凛道: “此举也许会成功,但是要耗费时日太久!” 王仲良一笑道: “没关系!!我有耐心,十年.二十年.我可以等下去!” 说完身形一飘,顷刻已无踪影! 燕元澜惊道; “他的话可信吗?” 穆如春点头道: “有此可能,长此以往,我们非狂不可!” 燕元澜急道: “那怎么行?” 穆如春正色道: “不行也得行,归途巳绝,我们插翅难飞,非株守此地不可!” 燕元澜更急道: “大哥别忘了,师妹还等着我们拿毒龙珠回去救她呢?” 穆如春更加庄严道: “元弟!假如你想生离此岛,最好暂时忘记这件事!” 燕元澜默然无语,心中莫知所从!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王仲良再不露面,仅是时时在暗中送来刺耳的笑声。 十大狂人整天跟在他们身后! 情狂喃喃地诉说她的痴情! 花狂投怀送抱,作尽一切丑态。 棋.琴,酒,渔,武,各尽所长。 书狂整天跟在后面,寻疑问难。 赫连通则喋喋不休,向他们卖弄吹嘘,一派自大之态! 每当燕元澜忍无可忍,想打人之际,受虐狂应时而出,挨得愈重,他感受愈探,道谢之意也愈切! 如是过了五六天,燕元澜被逼得几乎要发疯了! 穆如春虽稍受刺擞,但仍带着他满岛乱串! 每天,他们饱食甘饴.器官上享受到了极顶.精神上的痛苦也到了极顶,而且巳到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程度! 直到第八天头上,燕元澜食不甘味,寝不合眼,精神已将至崩溃程度! 花狂扑上来道: “公子!您可拎奴家吧,人生几何,为什么辜负这花月良宵?” 脂香!肉香!粉腻!肤腻! 一起都冲进他的鼻孔,刺激他的欲望。 还亏他的修养到家,一掌推开花狂的躯体,恨满心头.掌聚师门“乾元真力”,猛地一掌拍过去, 横地里插进来受虐狂.替她受了这一掌,直击得口中血喷,滚出丈余远近。 然而他翻转身来.口角仍是含笑道; “好!好!公子这一掌,打得我三年都不想吃饭,过瘾!过瘾!” 燕元澜忍无可忍,反身一掌,又朝穆如春推去! 穆如春轻轻一跃,避开他的掌风,然后喝道; “元弟!你疯了,抱元守一,神无二主,你怎可如此糊涂!” 燕元澜闻言一惊,神智又清醒了一点,含愧道: “大哥!请您原谅,我实在受不了了!” 穆如春微微一叹道: “也难怪你受不了,我药散虽已制成.却不知灵效如何,权且试一下吧!” 说完在怀中取出一包粉末.凌空撤出。 那粉末作淡青色,穆如春洒得极是均匀,每人都呼吸到了一点。 燕元澜神智立清,站在一旁,面有愧色。 花狂嘤咛一声,立刻躲到一株树后,将身子掩盖起来! 奕者停奕,渔者折竿.每个人都似大梦初醒! 惟书狂与赫连通依然如故! 林中突然转出王仲良,满腔愤色,大叫道: “穆小辈,我一念爱才,想不到你们不但不就范,反倒毁了我多年心血!” 穆如春亦厉声道: “我外祖白老婆婆,医道通神,任何秘方,我只一尝.便知其内容,你应该感谢红花教主.若非他创此解狂之方,我依然拿你莫可奈何” 王仲良厉呼道: “智者何在!” 只有书狂与赫连通上前道: “属下敬候吩咐!” 王仲良戟指二人道: “从速为我擒此叛徒.生死不论!” 书狂与赫连通同时躬身道: “属下遵命!” 各自出招,击向燕元澜及穆如春二人。 燕元澜凭力硬架.将书狂反震出二三尺远。 穆如春却虚晃一招,飘身退后,口中喊道: “诸位受蔽日久,还不趁此机会,一雪旧恨!” 其余八人闻言,纷纷举手攻上。 花情二托抵住书狂。 武狂与受虐狂抵住赫连通。 棋,琴,酒,渔,则合力击向王仲良。 这是一个混战的局面,穆如春与燕元澜反倒闲在一旁了。 交手未及片刻,胜负立分。 书狂被花狂拂中穴道,颓然倒地。 赫连通究属一教之主,力战二人,落个两败俱伤,武狂一举击中他的胸中,自己却挨了他一脚,受虐狂天灵穴受他一掌拍实,临死前犹喃喃叫道: “好!好i够意思……” 棋,琴,酒,渔,却在二十招之内,一一尸横就地。王仲良不愧一代之杰,连毙四人,居然毫无倦态! 一场混斗之后,十大狂人,仅只胜下花狂情狂两个女人。 王仲良环顾左右,厉声大道: “我好容易搜罗得十大狂人,竟为你们毁于一旦,小子们拿命来赔吧!” 燕元澜望着满地伏尸,心中侧然道: “你愚弄人性,有违天和,十大狂人犹在其次,前山尚有多少生灵受你涂炭!” 王仲良长笑道: “我倒不知你还有悲天怜人之心,那可要令你失望了,前山有五百六十八人,他们俱是受我毒药养活的,今天你们杀了我,只怕也无法救得了那些人!” 穆如春平静地道: “笑话!我拼将一年时间,搜得几滴鹤顶红血,不怕解不了他们之毒!” 王仲良面容骤变道: “你懂得真多!” 穆如春道; “家祖白老婆婆学究天人,我身为她的外孙,当然也不会太差!” 王仲良脸现狞色道: “你以为他们还能等得了一年吗?” 穆如春长笑道: “你以腹蛇胆养了他们几年,我就不信一年都挨不过!” 王仲良脸色大变道:“你懂得太多,实在容你不得!” 穆如春亦道: “似你这般凶暴残忍之徒,亦不容你再存于世!” 王仲良一言不发,出招强攻。 穆如春凝神招架,却十分吃力,交手近十合,险象叠生。 情狂在一旁看得十分焦急,然又心存余悸,枉自焦急,不敢上前插手帮助,急得朝燕元澜道, “公子若再守着江湖陋规,不屑出手群殴,我们今日俱是死定了!” 燕元澜确是碍于此限.心中纵然焦急.却未插手参加。 二人又换了四五招,穆如春已呈不支之态.有好几次都险遭不测,幸仗着招式不凡,才勉强挡过! 燕元澜忍不住道: “大哥!请恕我不顾你的英名,此撩不除,天下难安!” 穆如春满头大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点了一下头。 燕元澜纵身进招,一出手就施履师门神功“乾元真力”直击王仲良后脑! 王仲良脑后风生,自然地撤回一记煞着,回身接住他的掌劲。 双方在空中一触,各自退后一步。 穆如春却一身冷汗,死里逃生,方才王仲良那一招如果攻实,他阻挡不及,小腹受掌,势必尸横就地! 王仲良一步退后,寒着脸道: “北鹤弟子!怎么也是倚多为胜之辈!” 蒸元澜脸上一片湛然神光道: “以你之行事,天下人必群起而攻之.我们虽联手对付你,但绝不会有辱师门!” 王仲良一咬牙,挥掌再度攻上。 燕元澜左手以师门招式,辅之以乾元真力,右手却用南龙谷中兰所授先天罡气,出招博大深厚,将他诡异的攻势,一一化解。 穆如春在旁边夹以白者婆婆门下绝学,时加牵制。 三人激战到五十余合,仍是不分上下。 这说明了一件事: 若如单打独斗,则穆如春与燕元澜俱不是对手,足见王仲良功力之厚,以及他招数之神奇! 又是三十余合过去! 燕元澜以两种绝学,交相使用,渐渐悟透其中巧妙,攻势更狠,守势更稳。 穆如春间或发出数招,都是攻敌之必救,王仲良开始有不支之状。 突然燕元澜舌绽春雷,暴喝一声: “去!” 左掌拍在他的肩上,右手握拳,直击中腹! 这两式为北鹤南龙的精研之学,掌为“惊涛拍岸”,拳为“乘风破浪”! 这两式俱为正大光明的硬攻势,然而因为两式俱来,挟雷霆万钧之势,王仲良闷哼一声,躲开肩头,腹前受掌。 直击得他口喷鲜血,飞出一丈开外.摇了一摇,才站住身子,发出一声厉笑,飘身进入林内! 燕元澜正要追去,穆如春却拦住道: “穷寇莫追,此地我们不熟.恐怕他在林内另有圈套!” 花狂亦道; “对的,他在林内密布机关利器,更豢养了许多毒虫怪兽,平时隐藏不出,公子若冒险深入,先遭其害!” 燕元澜闻言却步! 情狂却拜倒在地道: “公子神勇,世罕其匹,方才那两招,光明磊落,磅礴宏大,实令小女子钦折无限,衷心佩服!” 燕元澜一把将她扶起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姑娘何必还说这些!” 穆如春道: “这家伙一去,又不知要闹什么鬼了!” 正说之际,猛闻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接着岛中的最高峰上,冒起一道黑烟! 情狂惊得花容失色道: “不好!他将火山引发了!” 穆如春惊道: “这岛上有火山?” 情狂道: “是的,此岛整个都在火山区,正中主峰,原有一块玄冰寒石镇压着.损及此石,则岩浆喷出,全岛俱成一片火海!” 燕元澜道: “他自己也在岛上,难道要同归于尽不成!” 穆如春道: “以他那种狂性,此事大有可能!” 燕元澜急道: “咱们别顾谈废话了,还是快向海边撤退吧!” 说着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武狂道: “大哥!你带着赫连通,咱们快走吧!” 穆如春道: “这人狂性难除,又受王仲良移心之惑.救他出去,也会跟我们作对一辈子!” 燕元澜正色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坐视他葬身火海!” 他脸上凛然之态,使穆如春无法违拗,抱起赫连通,六个人开始朝海边撤退! 此时岛上隆隆之声不绝,中央主峰已是岩浆喷流.红光耀眼,旁边诸峰也受了波及,地动山摇。 六人来至海边,身后树林,已起火燃烧.热气灼人,而且鲜红的岩浆,也自各火山口缓缓流出。 燕元澜见状想起昔年高黎贡山中火烧师尊的一片大火,又想起他陆续烧祁连七鹤的几场火,不禁感慨丛生,忽而心念一转道: “前山那五百多人,恐怕没有救了!” 花狂闻言忧声道; “公于且慢替人着急.此刻我们自身尚且难保.前面茫茫大海,无舟可渡.身后的岩浆,少时即至,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这一言提醒了诸人,除武狂与赫连通昏迷之外,其余诸人莫不忧形于色。 穆如春平时足智多谋,此刻也变得默默无言。 岩浆越流越近,离他们身后,只有数十丈远,虽隔着一片树林,巳可感到灼人的热度! 燕元澜身上自南龙北鹤遭火之后,始终穿着那件辟火的鳌皮宝衣,但是能否挡住这灼热的岩浆.尚属不可知之数,而且即使能挡住了,他又怎能一人独生。 少年侠士长叹一口气道: “生死有命.我们若真是个葬身在这岩浆之内,落个骨消肉化,不留人间臭皮囊,倒也痛快!” 他虽是慨叹作浯,却别有一股豪情,毫无恐悸之色! 花狂与情狂心折无限地道: “妾身得陪公子殉葬火海,此生无憾!” 穆如春将赫连通放在身边地下,双手一摆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认命吧!” 大家都想开了,干脆闭目待死! 情狂与花狂自然地靠近燕元澜身畔,她们无惧于死亡,但是能与燕元澜渗骨于一起,她们的私心,也感慰无穷。 忽而在林火浓烟之中,窜出一个人影。 在狂人岛上,除了王仲良之外,再无他人.因此各人立刻戒备起来。 此人冲到面前,燕元澜不禁惊叫道: “前辈!怎么您也来丁?” 原来此人却是指示他们前来的搜奇客那春霖! 他的手上提着一个小布袋,神色急急地道: “此刻无暇细说,大家且随我上船吧!” 燕元澜道: “大海茫茫,哪来的船?” 搜奇客一声不响,走至海峰旁的礁石中.取出一个皮囊,鼓嘴吹了一会儿.立刻成了一个皮筏,广有丈余! 他将皮囊掷入海中,立刻跃身登上。 众人不敢怠慢,一一随之而登,连受伤的武狂与赫连通也带了上去。 那皮囊浮力很大.虽是载了七个人,仍是入水不深。 燕元澜、穆如春与搜奇客三人各以内力发掌击水推舟,舟去如飞,不消片刻.已然离岛里许! 回首岛上,烈焰腾空,岛边水雾弥漫,岩浆已开始流入海中。 大家死里逃生.都不禁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燕元澜忽而有些感触,望着烈火腾腾的岛上道: “那王仲良可能已葬身火诲了!” 搜奇客道: “狂人岛此刻已无一寸凉士,那大狂人即使是铜皮铁骨,此刻恐怕也要化成一片稀汤了!” 燕元澜慨叹片割,忽地流出泪道: “王仲良实是当世奇才.他死了是武林一大损失.可是他若不死,则又是世间一大祸害!” 搜奇客脸上突发奇容.一闪而逝,然后缓声道: “王仲良虽死.得少侠如此赏识,虽在泉下,亦当含笑,老夫现在亦深悔将他杀死了!” 燕元澜惊道: “狂人岛的那场劫火是前辈引起的?” 搜奇客笑道: “当然了,王仲良狂而不傻.他若是要害死你们,也犯不着把自己陪在里面!” 燕元澜一叹道: “前辈引发火山不打紧,死一个王仲良也无关紧要,因为他确有取死之道,可是前山尚有数百条生灵,岂非死得太冤枉?” 搜奇客道: “那些人现在不死,也活不多久,老夫让他们早日超生,少受些痛苦,未尝不是一件功德!” 燕元澜道: “穆大哥曾说过鹤顶红血可以解得他们之毒!” 搜奇客微笑道: “你穆大哥有没有告诉你将他们的毒性解去之后,这些人俱将瘫痪,而且每天要受锥心刺骨的痛苦,反而生不如死了!” 燕元澜不信地回头望着穆如春略带怀疑地道: “前辈此说有何根据?” 搜奇客道: “少侠真健忘.你们刚开始登山之际,可曾见到一人力竭晕倒,被蛇咬一口之后,又复生过来?” 穆如春点头道: “确有此事,而且我认识那蛇正是最毒的铁鳞甲!” 搜奇客道: “少侠可知那人死而复生之故?” 穆如春道: “铁鳞甲毒涎虽属至毒,却有刺激性……” 搜奇客笑道: “根据即在此了,那人不受其毒害,反得刺激而振奋,足见这些人均已赖毒为命了,少侠一旦祛其毒,便是夺其生机,那些人纵然不死.瘫痪绝对难免,体内各种器官,骤失毒液为养,自然痛如针刺锤击了!” 穆如春肃然恭声道: “前辈医理精明,晚辈自承不如远甚!” 搜奇客微微一笑,燕元澜却想起一事惊道: “前辈怎地对我等这行程如此清楚?” 搜奇客道: “我跟你们一起登岛,始终不离你们身后,只是老夫藏身有术.不易为你们发现罢了!” 燕元澜用手一拍足下皮囊道: “原来前辈是乘这皮囊前来的。” 搜奇客微笑道: “这东西虽然不沉,只能作近距离的浮海工具,无楫无桨,光是靠掌力推舟.迢迢重洋,岂不把人累死,老夫雇有大船,为求不露形迹.故而须停在四五里外.再用此登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燕元澜恭敬地道: “前辈心计之佳.可称举世无匹!” 穆如春忽然问道: “前辈迢迢渡海前来,不知目的何在?” 搜奇客道: “与二位一样,找毒龙珠呀!” 燕元澜跌足道: “真是的,我们只顾逃命,却忘了此来的真正目的,狂人岛已成劫灰,毒龙珠跟着也成为泡影了,我们出死入生的辛苦一场倒是小事,湄妹的伤势恐怕永无痊愈之望了!” 言罢十分丧沮,穆如春也垂头丧气,懊丧已极。 搜奇客微笑着从身畔拿出一个小布袋,正是他出林时所携的那一个,提在手中含笑道: “二位白跑一趟,老夫倒微有所获,总算不虚此行!” 说完打开布袋,从其中倒出六颗色泛乌亮的小珠,不但浑圆可爱,而且还散着一股扑鼻的香气, 燕元澜面有羡色地道:“这就是毒龙珠?” 搜奇客微笑道: “正是!一珠在手,起死回生,分水僻火,蛇虫匿迹,名列六宝之末,实为六宝之尊。” 穆如春有点怀疑道:“前辈不会认错吗?” 搜奇客道; “我亲自在王仲良身上拔出,怎会有错。” 燕元澜问道:“前辈是何时遇见王仲良的?” 搜奇客一笑道: “这就是二位立功了,王仲良被你们联手追击身受重伤,我趁他正在疗伤之际,耳目不敏,掩过去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搜出毒龙珠,引发火山,就一直来找你们了。” 燕元澜喟然长叹。 搜奇客诡异地一笑道: “少侠可是在惋惜被老夫坐收渔利?” 燕元澜摇头道: “凡事俱有因缘,前辈杀死王仲良,为天下除害.此珠理应由前辈所得,只不过前辈可愿念我们志切救人,分赐一粒!” 搜奇客大笑道; “老夫志在搜罗奇珍,倒不想靠它救命,因此只鄙留一粒足矣,其余五颗都可以给你们!” 燕元澜大喜道:“多谢前辈!” 搜奇客道: “少侠且慢道谢.二位在向我打听毒龙珠下落时,当知老夫行事的规则,不受惠于人,也不示惠于人!” 穆如春道: “前辈又有什么交换条件?” 搜奇客一笑道: “彼时以问题换问题,现在当然是以物易物!” 穆如春道: “前辈要什么呢?” 搜奇客笑道: “三才玉玦,长短昆吾,随你决定用哪一种交换!” 穆如春想了一下,道: “昆吾长剑为先师所赠,不敢易主,三才玉玦已赐给纪湄姑娘,仅有家传昆吾短剑为祖上所遗,即以此交换如何?” 搜奇客笑道: “我不是说过随便哪一样吗?悉听少侠之意!” 穆如春在腰间拔出短剑,放在手中摩娑片刻,默然地递了过去! 搜奇客接过来,呛然一声拔剑出鞘,一片宝光,映日一辉,高兴得大笑道: “好剑!武林六宝,我已得其三了,其余三样我相信迟早会到我手中的,而且我发誓绝不巧取豪夺,总要你们心甘情愿地送上来!” 说完将毒龙珠送过来,自己果真只留了一颗! 燕元澜默默地望着他们的动作,一言不发。 因为他的立场.确是很难启口,但心中对搜奇客的好印象已冲淡了不少。 正说之间,前面已可见到大船的影子,众人遂不再说话,努力推舟,不一会儿已来到大船之旁。 依然是由燕元澜抱起武狂,穆如春抱着赫连通。 众人一起纵身上了大船。 安下身后,立即审视一下两个受伤之人。 武狂的一脚挨在腰间,内腑受刨甚重。 赫连通的胸口受拳,被击得肝肠离位,受伤更巨! 穆如春与搜奇客俱精医道,发现这两个人的伤势很是严重,若不即予治疗,一两天后,立将有性命之虞! 船上药物不全,若等船行四五日靠岸,这两个人的生命必然不保。 燕元澜想了一下,对穆如春道: “大哥!毒龙珠是您以家传至宝换来的,小弟本不应启口,但是人命关天,能否请大哥……” 穆如春闻言,立刻摸出一颗毒龙珠.捏开武狂的下颚.喂了下去! 燕元澜道: “还有一个呢?” 穆如春愤然道: “红花教主早年名声狼藉,已万死不足以谢天下.现在又受王仲良移心之惑,王仲良巳死,再也无人可以挽回他的心志,将他救好了,岂不是增加我们自己的麻烦!” 燕元澜诚恳地固请道: “不然!医者父母心,我宁可将来他与我作对时,公平地拼杀地,现在却不能不救他!” 穆如春沉思片刻,才又摸出一粒来,也替他灌下。 两个病人被移至内舱,其余诸人便只好挤在外舱了。 一帆遇见顺风,只用了三天半的时间,便已回到中原。 舍舟登岸,燕元澜只觉这十数日,仿佛是一场恶梦,慨叹无穷。 搜奇客自动愿意带走赫连通,说是也许有办法替他消去惑心之疾! 因为他稍愈之后,对燕穆二人一直仇视着,完全不念救命之恩,众人也只好由他跟着搜奇客走了。 花狂,武狂,情狂三人,则感恩图报,誓命相随,只好由他们跟着到达如春谷中。 同时这三人长年丧失本性,现在虽然康复,都已忘却了本来的姓名。 燕元澜只好根据原来之号,各自为他们取下了姓名! 武狂还是姓武.更名纯艺, 花狂姓花.名戒恶。 情狂则叫秦无痴! 燕元澜侠义心肠,为他们所取之名俱皆别具深意。 武纯艺一心感激穆如春,矢志追随! 花戒恶与秦无痴则自愿做燕元澜的奴婢,弄得少年侠士好不难堪,然而二人意志甚坚,推又推不掉,辞又辞不去,伤透脑筋。 一行五个人好在都是身怀绝技,昼夜星驰,不消十几天工夫,即已赶至如春谷。 纪湄幸仗三才玉玦护身,伤势并未恶化,神态却更憔悴,一付楚楚可怜之态。 穆如春立刻施展如春抄手,替她喂下毒龙丹。 同时还每天留神她的伤势,不时补以种种灵药。 在他小心的照顾下,纪湄的伤势果然大有起色,而且由于长相接触,对于穆大哥也未免有情。 她听了他们远上狂人岛取毒龙珠的经过,不免唉声叹气,深憾自己错过了一场大好热闹。 同时对于燕师兄多了两个艳绝人寰的侍婢,也极尽调侃之能事。 燕元澜人本老实,对着这个情如手足的调皮师妹,实在是毫无办法,一心只希望她早日复原,好继续开始调查师父交代下的任务。 这一日风和日丽,大家都在一块儿闲谈,纪湄忽然又提出一个新鲜的主意来了! ,xie_hong111ocr, 第六章 青白玉杖 风和日丽,回春谷中,群芳逞艳。 纪湄的两旁坐着花戒恶与秦无痴,俱是绝代容华,衬托着四周春花.端的是花比人艳,人比花娇。 燕元澜与穆如春则坐在她们对面,背后站着武纯艺,中间是一张矮脚木几,几上玉盘中堆着一些色彩鲜丽的水果。 这是一幅新春行乐图。 纪湄忽然偏头向着穆如春娇笑道: “穆大哥!你那毒龙珠再送我一颗好不好?” 穆如春含笑道: “毒龙珠虽然珍贵,只要是湄妹开口,愚兄断无不给之理,只是你伤巳将愈,还要那东西做什么?” 纪湄眼珠一转道: “哪里是我要呢,我是替邛崃山绝缘谷中那位雍姑娘要的,我们二人较技.她中了我一记‘乾元真力’.很可能连她自幼苦练的‘七阳神功’都散了,我心中实在歉咎得很.这毒龙珠既是如此神效,为什么不帮她一点忙呢?” 穆如春微笑道: “湄妹不记旧恶,如此豁达心胸,愚兄怎敢不玉成其美,只是让谁送去呢?” 纪湄娇笑道: “谢谢你了,穆大哥,我自己送去好了!” 穆如春摇头道: “不行!你伤势新愈,体力未复,切忌长途奔波,还是愚兄代劳一趟吧!” 纪湄也摇头道: “不行!人家不认识你,她的两个师父.生性十分怪僻,一个小误会又闹了起来,好意反而变成恶意了!” 说完一双眼珠滴溜溜的在燕元澜身上直转。 燕元澜再笨也懂得她的意思了,笑着道: “师妹,你又在算计我了!” 纪湄笑着道: “师兄,你肯不肯跑一趟?” 燕元澜道: “你的好差遣,我不愿也得去呀!” 纪湄眨着眼睛,促狭地道: “师兄恐怕是求之不得吧!雍姑娘美得很哪!” 说完又朝花戒恶与秦无痴笑道: “二位别怪我多事呀!我实在是为师兄好!” 花戒恶与秦无痴立刻站起来惶恐地道: “姑娘不要如此说,婢子们心仪公于,只求一世追随为婢,绝不敢多存奢望!” 燕元澜却满脸通红,跳脚直顿道: “师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纪湄看他真急了,一伸舌头,将玉手伸出道: “算我说错了,我认罪行不行!” 燕元澜对地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摇摇头,苦笑坐下。 纪湄正色道: “师兄既然答应了,事不宜迟,明天你就启程吧!” 燕元澜点头道: “好!就是不为送珠,我也想走了.恩师等黑森林劫火悬案,使我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纪湄道: “是的!我再休息几天,也打算走了.还有几个地方要去打听一下,你送完珠之后,也不必回来了,接着从邛崃出发.我们分头行事,效果还大些!” 燕元澜道: “这倒有理!十五前黑森林起火之际,还有‘中条一叟’,‘伏牛三怪’与‘瘦西于’杨清等五人,都行踪不明。中条伏牛两地可以顺道前住,师妹就到江南去吧!” 纪湄断然道: “就这么决定吧,咱们以半年为期,明天是三月十三日.九月十三日我们在洞庭湖畔,岳阳楼上会面,不管有无结果,都不可以失约!” 燕元澜听到“九月十三日”这几个字,心中一震.他与祁连七鹤之约,也正是九月十三日,瞬息半载,他的生命只剩下两年半了! 纪湄见他脸上不预的神色,知道拣巧了一个日期,芳心内也有惨然的感觉,忙装出笑脸打趣道: “明天就要分手了,穆大哥!今夜可得扰你一顿,替师兄送送行!” 穆如春也懂得她的意思,忙笑道: “好!今宵且相醉,明日各东西!” 语毕忽然觉得此言大过萧索,忙又吟道: “小别莫稀嘘,互期再相逢!” 燕元澜一收愁颜,微笑道: “大哥好文才.曹子建七步成章,你连一步都用不了!” 纪湄却笑向花戒恶与秦无痴道: “我师兄的一切,麻烦二位姊姊多费心了!” 花戒恶,秦无痴双双起立,脸有喜色道: “此乃婢子等份内之事!” 燕元澜急道: “怎么?她们要跟我去?” 纪湄笑道: “不跟师兄去,难道还跟我去?” 燕元澜涨红了脸道: “你是个女孩子,她们跟你前去方便些,再者我送珠之后,还要远赶中条伏牛,她们跟着我……” 纪湄道: “这一点师兄不必费心.二位姊姊的脚程不比你慢,耽误不了你的事.她们的功夫也可以为你助臂.还有一个理由,她们必须跟着你!” 燕元澜急道: “什么理由?” 纪湄得意地道: “你送毒龙珠到邛崃后,雍姑娘眼下必需有人为之全身按摩,引血归经,你当然不好意思,她的师傅也不妥当,二位姊姊在治我之时,已有经验,驾轻就热.当然有效多了!” 燕元澜再无话辩,只得道: “那么师妹你呢?你单身一人上路,乏入照料……” 纪湄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照料干吗?” 穆如春道: “愚兄不才,倒可陪湄妹一行,而且亦可藉此为‘南龙’‘北鹤’二位前辈稍尽心力!” 纪湄斜膘他一眼,未置可否。 燕元澜在一旁帮腔道: “穆大哥陪师妹前住,真是太妥当不过了!” 行程既定,大家再无异议。 当晚红烛高烧,回春谷中,置酒长饮,鸡鸣一声,即赋阳关! 燕元澜如浊世公子,翩翩风采.携着两名艳姝,似婢而不卑,似妾而不妄。 钗光剑影,又不知令多少路人侧目。 有人以为他是章台走马的王孙,可是他的雍容气度中又另有一种使人心折的威仪。 有人以为他是携姬傲游的富家子弟,可是他又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庄严。 路上打尖进食,她们总是在一旁恭敬地侍候着.燕元澜心中很是不安,几次叫她们不必如此拘束,可是这两个花信少妇的心目中,燕元澜就像是神,自然而然地不敢存一点冒渎之心! 由积石山至邛崃山路虽不远,然而川青交界处都是祟山峻岭.必须绕道西康,过打箭炉,东经雅安入蜀。 这一日已是他们离如春谷的第五日,预计再走一日,便可抵达邛崃。 入夜,投宿在一家逆旅中,由于过住行商太挤,他们只赁到一个房间,房中仅一榻,燕元澜的意思是要让她俩去睡,自己干脆秉烛待日了。 可是二女执意不允,坚持要让燕元澜,二人自愿在榻前席地为眠,燕元澜扭不过,只好答应了。 时际春深.入夜燠热.燕元澜十分不耐,辗转难眠,便干脆披衣坐起,烛光下见二女睡意甚浓,由于天气颇热,她们的被子都掀开在一边。 花戒恶的玉臂丰腴,秦无痴的纤弱.二人的睡态亦各有不同。 花戒恶如盛放玫瑰,浓艳照人。 秦无痴若含苞菊蕾,别具清愁。 他端详了一下,心中想起在狂人岛上与她们邂逅的情景,不禁微微一荡,脸上不期然地红了起来。 在那一丝荡意在心头泛起之后,眼中二女的睡态却更动人丁。 燕元澜翻身坐起,慢慢踱到她们身畔。 恰在此时花戒恶翻了一个身,口中呓语低呼道: “公子……公子……” 绰约少妇,浅呼低唤最撩人。 燕元澜心中大是激动,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抚摸她的头发,手刚一动,一旁的秦无痴也微颤着声音,喃喃地呓声道: “公子啊!我明知此身已是残花败柳,不足以事君,但是见了您天人般的神仪,仍是无法抑制私心的仰慕,公子啊,我不敢妄想您的爱情,但是只要您能分一丝温情给我,就是死了,我也甘心了!” 这两个女人睡梦中所流露的真情,极是感人。 可是秦无痴的声音却使燕元澜伸出的手一顿,心中涌起汹涌的思潮: “这两个女子对我的深情固然可感,可是她们对我的尊敬尤足动人,我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虽然人非太上,然而我若对她们作出一些失礼的举动,岂非愧对她们的敬我之心……” 想到这儿,他全身几乎激出一身冷汗,立秋澄虑正心,那伸出之手,自然而然地替她们将盖被拉好,轻叹一声,摇摇头推门出外。 店内的客人俱已睡了,空庭院落中,月华如水。 燕元澜负手对月,深吁一气,心中已觉平静,乃自言自语道: “古人言:‘不欺暗室!’确是件不容易的事,在狂人岛上,我对于投怀送抱,都可以无动于衷,现在这两个女子的平静睡态,却扰得我几入非念,君子填以独,魔生自无形,看来我还该在静持上多下工夫!” 就这样对月凝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燕元澜突觉背后 一阵香风袭人,他的耳目何等聪敏,立即一回身,只见二女都站在身后。 花戒恶的手上捧着一袭披风,秦无痴的手中则端着一杯热茶。 花戒恶先启口道: “夜深露重,请公子加上外衣吧:” 秦无痴亦姗姗趋前道: “春寒料峭,公子请喝杯热茶吧!” 燕元澜含笑由花戒恶替他把衣服披上,然后接过香茗道: “离天亮还早呢,你们怎么不睡了?” 秦无痴浅浅一笑,美艳万分,轻轻地道; “公子替我们盖被之时,我们就醒了。心感公子所关顾盛情……” 燕元澜一笑道: “些微小事,何足挂齿,夜中易感风寒,我是怕你们着了凉。” 秦无痴低声道: “婢子等身受公于大恩……” 燕元澜连连摆手道: “别提了.把你们从狂症中救治出来的是穆公子……” 花戒恶坚定地道; “婢子等心中只有公子一人,我们虽然也很感激穆公子,然若要说到粉身碎骨,舍死相随,我们惟公子是从!” 燕元澜心中十分激动,招手道: “你们过来!” 二女不知何事,但仍姗姗来至他身边。燕元澜执住她们一人一手,诚恳地道: “燕某幼遭孤露,蒙恩师及谷师叔一手抚养成人,现在又荣二位如此推重,燕某若能多活些日子.一定要好好报答二位!” 二人被他握住了柔荑,芳心十分欢喜,但在听完燕元澜的话后,又不禁芳容失色。 秦无痴道: “公于艺压天下,胸罗万有,又正值年青有为之际,何出此不祥之言!” 燕元澜叹道: “我因为调查恩师昔年旧案,失手误杀祁连派中朱鹤阮西强,因之答应三年后自行前去偿命,现在距约尚有两年半期限……” 说完又将往事经过说了一遍,二女听罢,感彻心脾, 秦无痴珠泪盈盈地道: “公子一诺千金,义薄云天.婢子等不敢阻碍公子大节雅行,但决定斯时追随公子于地下,黄泉路上,永侍公子!” 燕元澜急道: “这怎么可以,我处事失慎,负己已是不当,怎么还可累你们呢?” 花戒恶究竟比较乐观,微笑道: “公子不必为此事着急,公子吉人天相,也许将来事情发展,出人意料也未可知,即使是公子必须以身践诺.婢子们纵不身殉,亦必觅一山明水秀之地.为公子安葬,然后我们结庐冢旁,常相厮伴,庶几免公子泉下寂寞!” 燕元澜深深一叹,放开二人之手道: “将来之事.现在徒说无益,二位盛情,燕某当永铭于心,明天就要到邛崃了,咱们还是回去歇一下吧!” 说完率先回到房中。 二女肃然跟着进来,脸上有一种奇特的表情。 一宵无语.第二天下午时分,他们已至邛崃山境。 欲去绝缘谷,必需先经天残地缺所居之神仙谷。 燕元澜站在较技的地方,那块青石上为白玉杖所插的旧洞尚在,纪湄所插三根金针也未起出,只是针尾的白线,已被风雨侵蚀.迹影无存! 燕元澜抚今追昔,倒是十分感慨,正想离身他去之际,忽听谷底人语之声,惭行渐近而来。 燕元澜素知天残地缺生性怪僻,除弟子“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外,素不与他人交往,而现在从声音听来,竟有五六人之多,不由心中微奇。 遂立定脚步,欲待看个究竟! 不一会,人语已近,人涟亦现。 只见天残地缺二绝之外.奇怪的竟另有天聋与地哑双奇! 这四人虽同隶一派,却因芥蒂甚深,从不来往,现在居然融洽地在一起,这岂非绝顶的怪事。 更奇怪的是四人身后,竟是霍三通与雍冰二人。 霍三通一腕已断,神态依然卑劣不堪! 雍冰乃是名符其实的冰美人,只是神情憔悴,显见内伤未愈。 这六人在神仙谷上一现身.发现了燕元澜身率两名美妇,停立峰头,倒不由得俱是一怔。 宋天残首先冷冷地问道: “燕少侠再次光临敝谷,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见教?” 燕元澜道: “在下本拟赴绝缘谷,只是由此路过!” 地哑老人特地的话用手式比了一下。 天聋老人微现怒容,沉声道; “你上次前来,使我们十数年苦心毁于一旦,这次又要干什么了?” 燕元澜镇定地道: “正因为上次前来,误却令徒艺业.燕某心中十分不安,故而特送一件东西前来,聊赎前罪!” 地哑飞快地用手势打一道。 天聋急问道: “你送什么东西来?” 燕元澜道: “武林六宝之一,治伤圣药毒龙珠!” 地哑满腔欢容地手上连比。 天聋亦是脸色一动道: “毒龙珠稀世奇珍,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肯平白相送!” 燕元澜心中微气,怀中摸出毒龙珠递过道: “一颗珠子燕某还不放在心上,你们现在就拿去好了!” 地哑接在手中,天聋亦关心地走过来审视。 片刻之后,两人欢上颜色,天聋道: “赠珠之德,我弟兄十分感激,少侠现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好了,即使是要我二人之性命,亦在所不惜!” 燕元澜大声笑道: “我不是说过毫无条件奉送吗,燕某岂是那种藉机勒索的势利之徒!” 地哑打了一个躬,双手连比。 天聋亦打了一躬,歉声道: “少侠人品高超,我弟兄有眼无珠,至感歉咎!” 燕元澜还了一礼道: “这个二位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毒龙珠的用法你们知道吗?” 地哑传过手势.天聋急问道: “这用法如何?” 燕元澜道: “将珠研碎服下后,即点住伤者黑睡穴,然后除去伤者衣服,为之徐徐推拿,那手法徐疾缓慢,有一定的程度,使用不当,反而误事!” 二绝与霍三通在旁.本已十分不乐,听完燕元澜的话后,霍三通怪叫道: “燕小子!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见我雍师妹生得美丽,早就生出不良之心,什么推拿不当,便要误事,分明一派胡言,我师妹玉洁冰晶之体,怎可容你这轻薄狂徒.随意抚弄!” 燕元澜大怒道: “混帐!你血口喷人,燕某岂是那种人!” 霍三通道: “那你故作大方,赠珠之后,又提出治法是何居心!” 夭残地缺在一旁冷笑不语。 天聋地哑亦有不预之色。 雍冰仍是冷冰冰的,一无表情。 花戒恶忍不住跨出一步厉声道: “你们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公子松鹤其品,日月其心,怎么会像你们所想的那般肮脏!” 霍三通见花戒恶,那种风情万千的仪态,身子早软了半边,笑嘻嘻地道, “大嫂芳名为何,可容见示否?” 花戒恶凌然道: “我二人俱是燕公子侍婢,此来的目的,就是为替雍姑娘治伤。” 地哑一阵急比,天聋躬身道: “少侠设想之周,我弟兄铭感无状.请恕方才失礼之处。” 燕元澜还了一礼道: “这只怨我一时没把话说清楚,却不能怪二位多心。” 霍三通却又笑着对花戒恶道: “我方才听说推拿极需功力,大嫂能胜任吗?” 花戒恶道: “燕公子的师妹纪姑娘,亦是我二人治好,这个大可不必担心!” 霍三通笑道: “雍师妹乃我邛崃一派之秀,大嫂可不能怪我多心,我看大嫂娇滴滴的,实在难相信大嫂会身怀绝顶功力!” 他说时贼相嘻嘻,那样子丑恶之极。 花戒恶对他讨厌到了十分,突然欺身上前,一掌拂出道; “那你试试也好!” 这一手发起突然,霍三通想不到她会说打就打,仓促应变,一抡独掌,反手相接!却被震退了一步,脸上特别难看。 宋天残见状,冷哼一声,跨前道: “小徒出言无状,原该受点教训,不过我做师父的还在面前,似乎还用不到大嫂代劳吧!” 花戒恶斜瞪了他一眼道: “你们师徒俱是一丘之貉,你纵徒为恶,等他吃了亏才出头,还好意思跟我搬出江湖场面话来!” 宋天残大怒道: “无知贱婢,信口雌黄,老夫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当真还以为我邛崃一派是任人好欺的呢!” 天聋老人本想出头劝阻的,但是见了地哑所比划的手语之后,颓然一叹,歉然地望着燕元澜,状似十分内咎。 花戒恶却一点都不在乎,依然说道: “燕公子与纪姑娘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你今天要是能碰到姑奶奶一根汗毛,我就佩服你!” 宋天残恼羞成怒,暴喝一声,双掌猛推出去。 掌风劲烈,花戒恶略一审度.发现无法力取,浅笑一声,身躯一转,即已脱出掌风之外。 宋天残一击无功,暴怒更甚,脚下连环步,又自追了过去,正待举掌发出。 猛听得峰旁有人大笑道: “邛崃的朋友真是急性子,咱们先约的没赶上,你们怎么又跟别人打起来了!” 声停人现,居然是在狂人岛上意外现身的搜奇客那春霖。 燕元澜颇感奇怪,趋前道; “那前辈!您怎么也来了?” 搜奇客大笑道: “我与邛崃的朋友约好了,打赌赢一样东西,没想到你老弟会在此,哈哈……你到得正好,就替我们作个证人吧,也免得他们输了耍赖皮。” 秦无痴听了他的笑声,脸上突然地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 自搜奇客出现在太乙峰头之后,邛崃二绝——天残地缺的脸色即变得异常紧张,时刻用眼光去搜索他的身上。 霍三通与他的师父一般神情,而且目光中还隐隐有贪婪之意。 双奇天聋地哑只是略有激动而已! 只有搜奇客神色如恒,目光一掠雍冰笑道: “难怪燕老弟不辞艰险,远涉重洋去求取毒龙珠了,原来除了令师妹外,还有一位美貌姑娘也亟待疗治……” 燕元澜脸色一红道: “前辈休得取笑,为雍姑娘送珠.乃是家师妹之意,皆因她自己伤势未愈,元气未复,所以才由我代劳!” 搜奇客依然笑道: “都是一样,都是一样,北鹤南龙合并成了一家,你们做弟子的还分什么彼此——” 燕元澜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是口没遮拦,但是感念他在狂人岛上的援手之德,又不能对他生气,只得搭讪道: “方才前辈说要命在下作证,不知前辈与邛崃的朋友作何睹约!” 搜奇客长笑道: “老夫平生唯一大愿.即是将武林六宝聚于一主,少侠当知老夫之意!” 燕元澜了然道; “原来前辈是为白玉杖而来……” 搜奇客道: “是的,我以青玉杖作为赌注,不是双杖归我,就是属他们,这两枝玉杖本为一对,总不能让它们长相分离!” 燕元澜颇感兴趣道: “你们是如何赌赛呢?” 搜奇客道; “我远来是客,这题目只好由他们做主人的出了!” 宋天残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道: “阁下少说废话了!那玉杖带来了没有?” 搜寄客从身边解下一个皮套.撕开封口,掏出一根玉杖,色作纯青,长短与邛崃所拥有的白玉杖一样,粗细亦是相同,一对之下,实非虚假! 搜奇客小心翼翼地将青杖提在手中,然后朗笑道: “上场子不带赌本,老夫岂非成了骗子了,青玉杖在此, 宋朋友可要过目一番!” 天残确实想看一下,却又顾全身分,不屑伸手:乃对霍三通道: “徒儿!青玉杖武林奇宝,等一下得失未定,你不可错过机会.过去见识见识!” 霍三通懂得师父之意,是要他去审核一下青玉杖的真假.闻言跨前一步,伸手便欲接过。 搜奇客却诡异地一笑道: “这杖身藏有剧毒,阁下最好小心一点,少时如吃了亏,莫怪我没提前警告过!” 霍三通闻言一惊,缩手不前,嗫嚅片刻,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他,这滋味极不好受,乃鼓起勇气道: “我不相信你能拿得我就拿不得!” 搜奇客大方地将玉杖朝他手中一塞,霍三通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极不放心地上下看了一遍.才出声道: “粗细尺寸俱相符,玉质也还不错,只是传闻中的妙用却看不……” 一言未毕,忽而脸色大异,掷杖于地,人也摇摇欲倒! 宋天残连忙过来,点住他的穴道,以免毒力蔓延。 搜奇客却大笑道: “青玉杖身含之毒看是看不出的,却可以体验到,我早警告过了,他不肯相信,却怨得谁来!” 宋天残阴着脸.替霍三通塞下一位解毒灵丹。 搜奇客又笑道; “不济事的!此毒无药可救,惟一的方法是趁他毒性未深, 赶快将那只手断去.再等一会儿,只怕性命就难保了!” 宋天残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低头一察霍三通服药后的反应,发觉搜奇客的话井未夸大,遂一咬牙,举掌猛劈,生生将他的另一只手掌齐肘劈断! 霍三通穴道被点,知觉未失,直疼得浑身发颤…… 宋天残又替他止住了血,然后才移过一边,起身回头,朝搜奇客怨毒地道: “阁下仗此等卑劣手段陷害小徒,岂非太不光明了……” 搜奇客朗笑道: “我事先再三关照,是令徒执意不信,怎能怪我不光明!” 宋天残语为之结,张大了口,只是说不出话来。 搜奇客又笑道: “令徒初号‘辣手小飞龙’,后来成了‘独手小飞龙’,经过今日之后,只怕要叫‘断手小飞龙’了!” 语毕狂笑不止。 宋天残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阁下不必逞口舌之能,今日宋天残誓必也断你一手,为我徒儿报仇!” 搜奇客止住笑声,朗然道; “这很简单,只要你们能赢去我的青玉杖,在下自动献上一手!” 宋天残厉声道: “好!阁下若赢去了我们的白玉杖.宋某亦加上一臂!” 搜奇客豪笑道: “有趣!有趣!在下一生与人用各种东西赌赛,倒还没有 动用过身体四肢,今日这外加的赌注就算决定了。” 宋天残狞声道: “决定了!” 搜奇客道: “我请燕少侠为见证人,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宋天残用眼一扫燕元澜道: “北鹤传人!肯为我们见证.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搜奇客笑道: “我不是怀疑你们,不过既为睹赛,自然得像个样子,咱们先把赌注交出来吧!” 说着提起手中青玉杖,就朝燕元澜面前掷去! 青玉杖蕴奇毒,霍三通已前车之鉴,搜奇客这一手忒也促狭,燕元澜若接了下来,中毒难免,若是不接.这人可丢得太大! 花戒恶与秦无痴花容失色,连天聋地哑也禁不住替他担上了心事! 燕元澜究竟是“北鹤”令狐璞的得意传人,杖至身前,已然想妥对付之法,单掌一翻,劲风迎着来势,刚好将它托住。 好个燕元澜,手掌又朝外一送,那枝青玉杖又斜飞而出,一直去向日前较技时白玉杖所留的洞穴之中。 这一手所表现的心智,内力,手法,都到了妙不可言的程度!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搜奇客笑道: “老夫心知少侠天人,故而小作相戏,燕少侠果然高明已极!”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前辈太过奖了.您虽然小作相试,晚辈却几乎急出一身冷汗来!” 搜奇客大声长笑,宋天残却有犹豫之状! 燕元澜含笑道: “那前辈已将青玉杖交出,宋朋友不作表示,莫非还信不过在下吗?”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他哪里是信不过你,上次较技你已将玉杖夺去了,若是不还他,他还不是干瞪眼,他本来打算赌输了要赖皮的,这下子计划整个告吹了……” 宋天残原先确曾动过这个念头的,白玉杖珍逾性命,如何肯轻易与人,然而此刻被搜奇客用话一挤,想不拿出来也不行了,当下自身边掏出白玉杖,也照样脱手朝燕元澜掷去。 这一下他是用足劲力,杖去如飞,隐挟风雷之势,似乎存心要出出燕元澜的丑,以报上次较技之辱! 燕元澜口角含笑,极其轻松的点出一指,望去虽不用力,其实已鼓足先天罡气。 白玉杖在空中也停了下,然后改变方向,飞向青玉杖畔时向下一落,入石尺许,其露在石外的部份,与青玉杖分毫不差! 这一次无形较力,很明显的是宋天残输了一筹,宋天残在惊疑中,脸上不禁浮上了一丝愧色! 燕元澜含笑起步,走至两杖之侧,朗声道: “双方既已都将赌注交出,但不知要如何比法!” 搜奇客道: “老夫已然说过,让主人自己决定!” 宋天残诡异地一笑道: “较技孰论主宾,那朋友虽然客气.敝派倒不想捡这个现成便宜,还是由那朋友出题目,敝派无不听命!” 他每次说到“敝派”二字,声音总是特别响亮,目光也不住地扫向天聋地哑!用意至为明显! 燕元澜微愕道: “贵派是四人共同应战?” 天聋木然,地哑略有惭色。 宋天残却毫不在意地道: “当然,输掉白玉杖事小,然今日赌者,乃我邛崃一派的威望,这事岂同小可,自然我们同仇敌忾了!” 燕元澜道: “久闻邛崃二奇双绝不相往来.现在四位居然打成一片,这倒是武林一大新闻!” 宋天残冷冷地道: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阁下毫无关系,而且此次联手,系出他们的自愿,少侠不信,不妨问问他们自己!” 地哑伸手一阵比划,天聋却几次欲言又止! 燕元澜见他们的神情似有难言之隐,然而宋天残已声明这是家事,当然也不便再作表示,只是微微一笑道: “既是双方都不愿作决定,在下忝为证人,只好替你们出一点主意丁,我拟请双方比试三场,胜两场者即为青白玉杖得主,第一场的题目归我出,以后则由负方出题,列位之意如何?” 双方俱无异议,燕元澜略加思索道: “邛崃派朋友们的武功,我大都领教过,那前辈的功夫却很生疏,因此我这一场若是在武功上出题,似乎有失公允,但吾辈俱属武林一脉,题外生枝,亦属不妥,是以我考虑再三,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文武兼及……” 众人见他说得振振有词,都不禁提起了兴趣,凝神注听! 燕元澜见状,微徽一笑,仍继续侃促而道; “家师曾将毕生技艺,著成一书,内中有关导气引神之论,尚称精奥,现在我将其中一段背出,略去中间的一两句,列位中有谁能先将其补充完全,即属胜家!” 搜奇客笑道; “令师之学,何等深奥,我们如何能望其项背!” 宋天残却将嘴撇道: “令孤璞再高明,总还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我倒不信他那幻气归元的遭理,会穷夺造化之功!” 燕元澜朝他望了一眼道; “宋朋友不必用言相激,在下已提出这件事,断无反悔之理!” 宋天残脸上一红,低首充言!众人俱都望着他,连地缺老人在内,都有不以为然的神色! 原来导气引神,乃武学之最,“北鹤”“南龙”当世奇才,他们所精研的心得,自是非常,若能稍得一二,恐怕可以解决其他人苦思不解的难关,宋天残闻之,如何不心动.但又怕燕元澜翻口,故而连忙出言相挤,造成必然之势,想不到燕元澜 心思灵敏,一下子就把他戳穿了,给他一个大没趣,所以他脸上飞红,遍现愧色,骨子里却把燕元澜恨到透顶。 燕元澜自然想不到他的心情,略顿一顿,乃负手抬目,朗然念道; “夫精气神者,皆无形之质,能为用而无体,其体在血,故俗修无上之境,必须先健其体而增其用,肝为血之诲,是以若能……则可臻内外互济,达金刚不坏之境……这中间我略去两句,共计九字,诸位当然不须完全与字数相符,只要讲出大意就差不多了!” 他一面念的时候,地哑就在地上用指笔录,皆因这等练气功诀,甚难用手势表达,惟恐天聋无法了解! 燕元澜的声音刚歇,众人都欣然色动,且也立刻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搜奇窖叹道: “北鹤确是天人,单以此论,老夫就获益匪浅,乃觉先前所学,遑言入室,连登堂都不够资格,惜乎那最重要的两句,少侠未曾揭示,老夫竭尽智虑,也未曾窥出一点诀窍,这一阵只好看邛崃的朋友们了!” 二绝双奇,亦都面色凝重,埋首苦思,对搜奇客之言,恍若未闻。 又是片刻过去,天聋地哑,一起摇头以示不能,地缺老人亦放弃了思索,宋天残则更形惭愧,那是因为他刚才说了大话之故! 然而众人心中一致承认北鹤之见地,确有独到之处,只是苦于想不出令孤璞的练气办法! 一直呆立在旁边的雍冰突然道: “人体的构造有限制,此事必须于常理之外去猜测!” 燕元澜亦愕然道: “雍姑娘确是慧质冰心,此论虽不中,亦不远矣!” 搜奇客将手一拍道: “对!我们拘于已往的成见,一心只在常理中去探求,姑娘一言惊醒梦中人,只是姑娘可曾想到常理之外的方法是什么?” 雍冰呆呆地道: “我不晓得。” 搜奇客怅然若失,众人也都十分失望。 雍冰想了一下又道: “常理之外,除非是使血脉逆行!” 燕元澜失声讶然道: “姑娘说对了!” 众人亦是一阵惊愕,但仍有些不解之状! 燕元澜乃解释道: “凡人在遇惊险之际,往往有超出平常的力量,这都是肝中所蕴藏的力量,藉血液急速之运行,注入平常不到之穴脉内所致……” 搜奇客道: “这道理老夫倒知道,只是仍不解何以需血脉逆行之故!” 燕元澜道, “家师细心研究体验之结果,发现这些常力不到之脉穴极为纤细,而且皆是逆血脉生长,故只有血流特强之际,才能分得一丝入内,是以若能使血脉逆行,使这些脉穴得血液充分之增实,当可发挥出人体内最大之潜能!” 搜奇客轩眉道: “高论!高论!老夫茅塞顿开,生受无限,少侠对此等高深之秘学,竟肯公开,足见磊落心胸!” 燕元澜道: “此乃家师研究心得,在下不敢据以为己!” 宋天残突然一改倨傲仇视之态,卑恭地道: “这使血脉逆行之法,少侠肯赐告否?” 燕元澜笑道: “方法并无特殊之处,每日于子午之间,屏息静坐,默运内力,先练习使血流慢缓,循序而住,约三年即可进退由心矣!” 宋天残脸呈喜色道: “多承少侠相告!” 燕元澜正色道; “宋朋友无须谢我,此事说来虽易,练时却危险异常!” 宋天残一惊道: “有什么危险?” 燕元澜道: “控制血脉,最忌浮躁,若练时心术不正,血流改入岔道,重则立刻丧身,轻则走火入魔,方法是我传出的,对这些可能发生的危险,在道义上,我不得不说明白!” 宋天残一动,未作言语。 燕元澜续道: “雍姑娘属邛崃门下,这第一阵是那前辈输了!” 搜奇客庄容道: “老朽服输!” 燕元澜道: “依例由负者出题,前辈对第二阵有选择方式之权!” 搜奇客想了一下道: “老朽玩一套小功夫吧,只要邛崃的朋友能够照样办一下,老夫就算两阵皆负,除掉青玉杖外,另外陪上手臂一条!” 燕元澜道: “题由前辈选定,自无话说,不过在下身为见证,对双方有一个要求.不知道列位可肯赏脸赐允!” 搜奇客道: “老朽受益颇多,对少侠惟恐无以为报,愿意接受任何指命!” 宋天残亦道; “少侠之命,敝派亦必遵从!” 燕元澜道; “多谢诸位,在下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宋朋友及那前辈将附加的赌注取消,只以青白玉杖为胜负之争!”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大家意外的,一向沉默的地缺老人突然开口道: “少侠仁心侠骨,当世无双,者朽代敝师弟答应了!” 宋天残望了他一眼未作表示,搜奇客亦道: “老夫敬遵少侠之命!” 燕元澜颇为高兴,欣然道: “谢谢各位捧场,现在请那前辈开始吧!” 搜奇客点头道: “老朽这套功夫名叫‘振聋发喑’有请邛崃双奇出来帮个小忙!” 这套功夫的名称很别致,天聋地哑双双齐跃而出。 搜奇客先聚了一下气,突然撮口长啸.然后口形微动朝天聋道; “阁下听见了!” 从来听不见的天聋道: “听见了!” 搜奇客回头凝洼地哑道: “阁下近来还好?” 从生下来就未曾开过口的地哑居然答道: “好!” 搜奇客双手一摊道: “老朽献丑已毕,现在随便请邛崃的哪位朋友也问他们两句话就行了!” 这一番骇人听闻的表演使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莫明其所以。 雍冰漠然的脸上也起了一阵激动,急忙道: “师父!您能听能说了?” 天聋一阵茫然,地哑张口半天,最后痛苦的摇摇头,刚才在他们身上出现的奇迹,只如昙花一现,立刻消失了! 宋天残惊疑乍定,沉吟半晌道: “台端神功惊人,这一阵敝派认输!” 燕元澜却诚恳地请求道: “前辈既然具此神技,何不索性好事做到底,使他们二位恢复听说之能!” 搜奇客苦笑道: “老朽技尽于此,就是方才那一下,巳耗去我五成功力,实在是力不从心,少侠明察秋毫,当知我不是虚言推托!” 燕元澜见他额际已有汗迹,知道他不是假话,只好叹息无语。 天聋,地哑及雍冰却难禁失望之状,溢于眉色。 沉默有顷,燕元澜道: “现在双方各占先一场,胜负之争,系于最后一赛,例应由邛崃出题,宋朋友!阁下请划下道儿吧!” 宋天残想了片刻,脸泛奇容道: “敝派没有新花样,来一套俗之又俗的玩意吧,我们划地抵掌,移步作负!” 燕元澜道: “此举倒是不伤和气,但不知哪一位代表?” 宋天残道: “此举既关系敝派声誉,怎能不全力以赶!” 燕元澜惊道: “什么?你们四人一起上!” 宋天残尚未答话,搜奇客却道: “行!我原是向邛崃派出面挑约的,当然不能限制人数!” 燕元澜尚欲有所言,宋天残已道: “人家事主已同意了,燕少侠身为见证人,何必多插意见!” 燕元澜没有办法,只好悻然地在石上划下一条长线道: “在下责任已尽,双方请上场吧!” 搜奇客坦然地走至界线一边,伸出手掌,宋天残也走至另一边,出掌与他相抵,地缺老人无言地将手搭在宋天残背上,天聋地哑虽然也如状搭好,只是神情显得很勉强! 燕元澜一声令下,双方即出力向前扑去,搜奇客以一敌四,从容有余,反之邛崃一边,微有不支之状,显而易见,地缺老人与天聋地哑,俱不好意思使出全力! 宋天残的手掌已微呈屈势,他一个人是万万抵不过搜奇客的,后的三人俱都一惊,连忙运力推上,才挽回颓势! 搜奇客从容而镇定,掌稳如山,邛崃四人则微现紧张,似乎为他的气度所夺.又坚持了片刻,邛崃的二奇双绝似乎想到以众敌寡,犹无法占得上风,面子上实在太过难堪,不约而同地各使了十二成真力,向前猛推! 搜奇客的手臂动了一下,但立刻也奋力抵上,然已不像初时从容。 双方力持至半个时辰之久,双绝二奇的头上,俱都大汗直淋,热气直冒,搜奇客情形较为好一点,燕元澜对他精深的内力不禁由心底发出了尊敬,这份功力与他的师父北鹤,师叔南龙,相去亦在毫厘之间! 又是一会儿过去,搜奇客忽而抽掌猛退,邛崃的四人收劲不住,向前冲出五六步,才能将身稳住,面呈异容,喘息不止! 搜奇客含笑道: “四位神勇过人,老夫自惭不如,认输!认输!恭喜贵派,从此双杖合璧,必可在武林中放一异彩!” 宋天残脸现诧容道: “阁下分明尚有余勇可贾,突然相让,不知是何用意?” 搜奇客笑道: “哪里!哪里!阁下过奖了,老夫在脸上虽然未露败象.其实内力早已不继,这阵我输得口服心服!” 宋天残虽是不信,可是事情对本身有利,忍住没开口。 燕元澜虽觉这一阵胜负颇堪存疑,但搜奇客已经承认了,身为见证人,自不便多言,遂宣布道: “邛崃二胜一负,应为青白玉杖得主!” 宋天残闻宣之后,脸呈喜色,走至两杖之前,伸手欲取,但忽然想到青玉杖上含有剧毒,故又逡巡不决! 搜奇客见状笑道: “此杖虽具剧毒,中人无数,但杖尾较粗.有三寸握手之处,完全无毒,你拿时要小心一点,还有一句话我要忠告的是,‘匹夫无辜,怀璧其罪!’贵派得此奇宝,传诸武林,难保不有人生觊觎之心,但愿你们能够福泽深厚,常保此宝无恙!” 宋天残似颇受激怒,大声道: “我们既有得宝之力,自有护宝之力,这个请阁下不必费心,阁下若输得不甘心,不妨异日再找两样贵重的东西来翻翻本!” 搜奇客大笑道: “我输得心甘情愿,而且所得尤倍于所失,异日或许会前来造访,但是绝不想翻本,输得赢得,这才是赌徒本色,方才那番话我是出之善意,阁下不可误会,告辞了!诸位!多谢了!燕少侠!” 说完向燕元澜作了一礼,回首飘然而去! 燕元澜虽知他是指自己传授血脉逆流之法而言,对这一礼,仍觉受得莫明其妙,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地发怔。 花戒恶突然走到他身边道: “公子!我觉得这老者的身份很值得怀疑……” 秦无痴亦道: “贱妾亦有同感,而且对他的背影很热悉!” 燕元澜道: “我们与他在狂人岛上同舟而回,当然有点印象!” 花戒恶与秦无痴无言默然.可是在她们心中,对燕元澜的解释,确实不够满意! 怪石挣嵘!奇峰玲珑,飞瀑溅珠,流泉泻玉。 这是绝缘谷,崖壁上的两行大宇已经刮掉了,可是那“入谷者死!”四个字犹隐约可见,显见邛崃二奇对心血被毁之事,恒有余恨。 燕元澜等人一行至此,对着峭壁微微一怔,地哑已知其意,迎空袍袖一挥,壁上立见削平,一片光滑。 天聋含歉地道: “我兄弟天性过激.深以为咎,多蒙少侠不念旧恶,千里赠珠,实令我弟兄感愧无加,还望少侠不要见怪!” 燕元澜微笑不语,伸手猛指.指风过处,峭壁上多出“奇缘谷”三十六字.铁笔银钩苍劲古朴,然后笑道: “在下斗胆替二位一更谷名,人生相逢本是缘,在下与二位相遇,其缘尤奇,越俎代疱,作雪泥鸿爪,二位不会认为太盂浪吗?” 这次天聋不特地哑翻译,即已意会,含笑道: “敝地得少侠赐留手泽,草木生光,泉石沐荣,今后敝地即以奇缘为名,以谢少侠大德!” 地哑特首连点以示赞同。 花戒恶却笑道: “那位雍姑娘慧心兰质,未雕美玉,与公子倒是一段奇缘呢!” 燕元澜脸上微红斥道: “你别胡说,燕某岂是那等挟恩示惠的小人,而且你忘了我两年半后之事,怎么还有心情想到其他?” 花戒恶闻言脸呈忧色,天聋茫然不知所以,地哑愕然片刻,只打了一个很简单的手势,译出燕元澜的后半段话! 天聋惊问道: “少侠两年半后,有什么麻烦?” 燕元澜道: “是一件不相干之事,说之徒乱人意,我们还是快些前去替令徒疗伤吧!” 地哑将他的话比过,天聋亦不便再作多问,一行人默然转下峰头,来到谷底。 双奇自己所居,只是一所石穴,然而却替雍冰造了精美的居室,足见他们对这女徒确是钟爱到了极点! 走至屋前,天聋一拱手笑道: “请二位姑娘多费心了!” 说着在怀中掏出毒龙珠递过去!秦无痴检衽接下,与花戒恶带着神情漠然的雍冰,入室而去! 燕元澜道: “毒龙珠不仅功可疗伤,且有助长功力之效.雍姑娘自后不仅痼疾得愈,而且被我们所无心扰乱的两年清修,亦可得以补足,‘七阳神功’,得望大成矣!” 天聋经地哑转达后,二人俱喜动颜色道: “多谢少侠,少侠若是早来一步,我们亦不致于向他们苦苦哀求,处处受气了!” 燕元澜发觉老是由地哑传达十分费事,干脆拾起一段树枝,划地笔谈道: “邛崃二奇双绝,齐名江湖,然而宋天残人品猥琐,他那弟子更是不堪,不知二位何以跟他合成一气了!” 天聋叹道: “我二人一生心血希望俱在冰儿身上,她与纪女侠过手受伤后,我们四出谋求良药,以求得全她性命,刚好宋天残手中有一枝天山雪参,虽不能疗伤,却可保命,为了冰儿,我们只得前去求他,他本来不答应,后来接到搜奇客的邀斗,他才首肯,但是提出条件要我们二人受他的指挥!” 燕元澜写道; “二位答应了?” 天聋道: “明知竖子不足与谋,怎奈有求于人,而且他还要霍三通与冰儿联姻!” 燕元澜急写道: “那贪鄙愚劣之徒,怎配与雍姑娘作匹!” 天聋见状微笑道: “这件事我们倒是坚拒了,我弟兄视冰儿珍逾己出,即使婚配,也要找个才貌相当的人!” 燕元澜虽然发现自己情急不当,但是望见天聋笑嘻嘻地对着自己,心中大为着急,忙设法岔开写道: “适才二位与搜奇客相对时,他究竟是如何使得二位能听能说的呢?” 天聋道; “我弟兄自幼即是如此,方才我实在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是经他一问,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迫使着我,不自而然的回出那句话!” 地哑也在地上写道: “我自幼声带即毁,根本无法出声,但那个好宇,却好像是从丹田发出!” 燕元澜心中一动,继续写道: “二位除此之外.可曾另感有什么异状?” 天聋想了一下道: “没有……哦!对了!他目中眸子精光灼人,我虽然只看了一眼,至今心中似尚有余悸!” 地哑亦忙写道: “我也是一样,只觉得他的眼光,有一种不可抗拒之威力,面对着他,心中似乎无法自主!” 燕元澜将头微点,隐入沉思,手下却不经意地写着: “眼睛……眸子……狂人岛……赫连通……王仲良……” 这些字毫无关联,天聋不禁惊问道; “少侠莫非对搜奇客另有所知?” 燕元澜用手将地面的字迹抹平,然后写道: “我虽有所疑,却未能确定,总之此人神秘莫测……” 天聋亦道: “对了!尤其是他的功力,似乎高得出奇,可是在江湖上却不甚闻名,若说他是个韬光养晦的高人,却又不甚相似!” 地哑写道: “天下有不可知之事,就有不可知之人,我们暂且不去想他吧!” 燕元澜点头表示赞成,天聋却突然奇道: “弟弟,我们几十年.一向心意相通,思绪相连.怎么今日你的心思,居然与我有差异了!” 地哑闻言亦感茫然,燕元澜见他们二人呆呆的,竟似有入迷之状,心中微惊!忙在地上写道: “二位定力高深,些许微事,不必费神去探讨,心无二志,外魔不生,二位必是为了令徒伤势,操虑过甚,致有心神旁骛之象,应深自警惕!” 二人见字一惊,悚然神怔,天聋感激道: “多谢少侠提醒!我们弟兄近来确有心神不宁之象,今后当努力把持!” 燕元澜既已知他们的病根,遂不敢再去撩拨,等了一下,忽又想起一事,遂提手在地上又写道: “贵派与祁连七鹤有何过节?” 天聋异道: “少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燕元澜道: “我为探家师被暗算之事,先访祁连派,玄鹤齐明却指明贵派大有嫌疑,可能存嫁祸之意!” 天聋怒道: “齐明原来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我不该对他太客气的!” 燕元澜闻言一怔写道: “愿闻其详!” 天聋道: “三十年前,敝派尚未分裂,齐明作客邛崃,与我们四人轮流印证武学,连连吃亏.当时大家都一笑置之,并未翻脸,十五年前,在黑森林邂逅,还寒喧一阵,互相猜测放火之人……” 燕元澜急接道: “可有结果?” 天聋摇头道: “没有!那日在黑森林中的人颇多!但不知是谁做了那件事?” 燕元澜划地写道: “尚有中条一叟,伏牛三怪,与瘦西子杨清,我当一一前去查问!” 天聋点头道: “原来少侠都探听清楚了,我想总不出这些人的范围!” 燕元澜又写道: “那放火之人,遗有古铜袍襟一角,质系丝绸!” 天聋长叹一声道: “这么说来,敝派真是百口莫赎了,那天齐明穿的是短装,瘦西子着大红衣裙,中条一叟着玄装,伏牛三怪白衣,只有敝派四人所着系古铜色丝袍!” 燕元澜沉思片刻,写道: “二位之言,自无可置疑,天残地缺我相信他们也绝不会扯谎,一角衣襟,亦不足为凭,请二位不必多心!” 天聋道: “多谢少侠!然此一角衣襟确实可为凭证,那天火起之后,天残地缺,衣上并无破洞,敝兄弟衣衫亦未破损,显见另外尚有着古铜衣衫之人:” 燕元澜再写道: “衣衫可任意穿着,但蓄意与贵派完全一样,显然是预料到可能偷袭不成,先存嫁祸之意,上述诸人.何人与贵派有隙?” 天聋又是一叹道: “敝派一向自视孤高,除北鹤南龙外,未许他人,因此深仇虽无,小隙不免!” 燕元澜闻言一怔,掷枝长叹道: “看来我只好一一探问过去了i” 地哑忽然在地上急划道: “黑森林中有一人!” 燕元澜急问道: “是谁?” 地哑写道: “我匆匆一瞥,未曾看清,不过此人有一特征,身材极高,体形魁梧,而且动作异常迅速!” 燕元澜急问道: “他穿什么衣服?” 天聋由嘴形已知大意.乃代答道: “是酱紫色,斯时火光正烈,因此可以看得清楚,此人从所未见,若不是舍弟提起,我倒忘了!” 燕元澜一叹道; “总算又多了一个线索,不过也多了一层麻烦,茫茫人海,身材高大之人多如牛毛,叫我从何访起!”地哑写道: “武林高手,身材魁伟者不多,少侠不妨慢慢寻访,必有结果!” 燕元澜拱手谢道: “今日之会,燕元澜获益良多,异日若将纵火之人找出,了却恩师的恩怨,必不忘二位之德!” 天聋经过传达之后,也拱手道: “少侠别客气,实不相瞒,本来我弟兄对令师不无芥蒂,但目击令师兄妹神功无敌,暨少侠日月胸怀,仇意全消,自愧量窄,少侠若不嫌弃,则这奇缘谷门为少侠常开,径为少侠常扫,随时欢迎少侠莅止!” 燕元澜感于他们的诚意,但一想及自身的麻烦,微叹道: “多谢二位盛意,燕元澜若是以后尚能得留命在,一定来此与二位好好盘桓一阵!”地哑听他语中含意颇是不祥,正想以手势告知天聋.一询究竟!忽而屋门一开,花戒恶与秦无痴双双而出,面含倦容。 天聋地哑俱都神色紧张地站起来,由天聋发言道: “二位姑娘辛苦了!小徒此刻情形如何?” 花戒恶道: “她睡着了,药力已然化开,每天帮她推拿一次,大概再过五六日,即可开始温习练功了。” 燕元澜急道: “我有要事在身.此刻心如火急.哪能再等五六日,这样吧!你二人留此照料雍姑娘,由我一人上路便是!” 花戒恶与秦无痴对望一眼道: “妾身发誓追随公子,公子要走,妾身自然亦不能再留!” 燕元澜急得一跺脚道, “你们这不是缠人吗?真要逼得我偷跑了!” 秦无痴幽然泪下道: “公于虽然嫌我们讨厌,可是我们已经誓死相随!公子一定要走,我们当然也拦不住,惟有一死相报,幽灵亦必长侍公子之侧!” 燕元澜搓手叹道: “我替你取名无痴.就是希望你能理智一点,谁知道你却越来越厉害了!” 秦无痴热泪交流,花容惨淡道: “天下女子谁不痴,古今多少断肠人,纵然是深山的比丘尼,荒刹的全真女,又哪一个不是为着一念成痴,有勇气伴着青灯古佛,贝叶黄经,苦渡寂寞的一生.公子绝我之痴,何异绝我之生机!”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花戒恶已然哭出声来。 天聋地哑一阵比划之后,双双朝燕元澜跪下道: “请少侠顾念我们为冰儿的一番心血,多予成全!” 燕元澜想不到他们会如此的,连忙扶起二人道: “两位何须如此.我答应留下便了!” 地哑喜动颜色,天聋亦高兴地道: “谷中虽无佳肴待客,山醪尚醇,野味颇鲜,断不致令少侠受到委曲!” 燕元澜真叫无可奈何,微叹含笑道: “二位不必费心,燕元澜决定留此与二位小叙数日,少不得自有打扰之处,现在二位大概不很放心,我们还是看看令徒去吧!” 说着领先起步,倒是天聋地哑,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又喜又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雍冰的睡态极美,红透双颊,天真无邪中,华气照人,原先的苍白憔悴,一丝无存,燕元澜回头对双奇道: “雍姑娘虽仗珠力复原,可是那株雪参之功,亦不可没,这下子固本增元,其成就恐怕远超出两位所期望的呢!” 天聋地哑一言不发,望着爱徒,竟至喜极而泪下! 谷中三日.雍冰日有进境。 双奇简直把燕元澜当帝王侍奉,设酒置肴,竟无虚夕,殷勤得使他几乎受不了,更何况他肩上还背着沉重的担子,心中还藏着无限的烦恼呢? 这一天,天聋地哑打猎去了.秦无痴与花戒恶则莫知影踪,他一个人独步树下,胸间千头万绪,不禁仰头长叹道: “人生愁恨何能免,愧对腰中三尺剑。成王成霸英雄业, 屠龙屠狗壮士颜。胸中热血千百斗,项上头颅值万钱。要得大鹏凌霄翼,一翅直上九重天!” 慨叹乍歇,身后传来咭咭的一阵轻笑。 燕元澜猛一回头,发现雍冰手拈一枝山茶,悄然含笑,仪态万千,倒不禁微微一呆道: “雍姑娘你好!” 雍冰娇憨地道: “我好,燕叔叔哥哥!你也好!” 燕元澜被她叫得莫明其妙,皱着眉头道; “姑娘怎么那样称我呢?” 雍冰正色道: “师父要我叫你燕叔叔,花姊姊跟秦姊姊又要我叫你燕哥哥,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只有连在一起叫了!” 燕元澜见她一派天真之态,真感到无言可答,尴尬地笑道: “你师父太客气.花姊姊与秦姊姊则是开玩笑,这两种叫法都不太好,连在一起叫则更不好了!” 雍冰大眼一眨道: “那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呢?” 燕元澜被问得一怔.脑中浮起千百个名称,却没有一个合式的,对着她满是企色的大眼睛,只得长叹一声道: “随便姑娘吧!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雍冰高兴地叫道; “真的!那么我叫你燕子好不好?” 燕元澜微愕道: “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呢?” 雍冰一本正经地道: “师父整天只教我练功夫,却不肯陪我玩,我难过死了,后来我捉到一只小燕子,养在我的房间里,没有事我就对它谈天,陪它玩,可是有一天……”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为凄怆,珠泪盈盈地道: “有一天它突然飞到窗子外面,就一去不回来了,我伤心死了……” 这种赤子之心的无邪流露,使燕元澜极为感动,忍不住安慰她道: “燕子是候鸟,秋天飞去了,春天到时,它又会回来的!” 雍冰摇头沮然道: “我知道,可是回来的已经不是我那只小燕子了,它带着一个同伴,在我的屋檐下做了窝.生了几个蛋,整天忙进忙出,再也不跟我一起玩了!” 燕元澜陡然觉得自己口齿十分拙笨,竟然无法来安慰这娇小的女郎。 雍冰用手擦擦眼泪道: “刚好你姓燕,我最喜欢的是燕子,所以我要叫你燕子,好不好?” 她跟中所流露的神色,简直无法使人拒绝,燕元澜只得道: “只要姑娘高兴,叫我什么都行!” 雍冰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他叫道: “燕于!你真好!我有了你,便不再生那只小燕子的气了, 昨天我差一点想用石头把它的窝砸了!” 燕元澜被她抱得紧紧的,初是一愕,莫知所措,继而一想,知道她自幼与世脱离,天聋地哑,只教她武功,却未告诉她人情世故,因之对她的特异举动.就不觉奇怪了,但是对她言语中所流露出原始的爱恨,却大为吃惊,忙道: “那怎么行呢?你既然喜欢它,就不可伤害它,燕子跟人不同,它有它自己的同类,天性之所同,也有它自己的生活,你怎么可以强迫它呢?” 雍冰的双臂乃是紧紧的拥抱着他,粉脸微抬,幽香暗送,然而却没有一丝欲情的意味,天真地道: “是呀!所以我想了一下,就不再怪它了,不过你可不能像那只小燕子一样,突然就不理我了!” 燕元澜当着这种无邪的信托,实在无法推辞她的盛情,只好顺着她的口气道: “我当然不会那样.不过你若是再像这样抱着我,说不定我也会那样做的。” 雍冰连忙把手放开,脸上不自然地也涌上了一阵红晕,怀疑地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抱你呢?我常抱谷中的小鹿,小山猫,它们都很喜欢我的!” 她纯洁得根本不解男女之事,燕元澜觉得实在很难回答,惟有据实道: “我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不是小鹿,也不是小山猫,所以你不能抱我,因为我跟那些小动物不同!” 雍冰想了一下道: “对的!你是有点不同.我在抱你的时候,忽然会脸红,心跳得特别厉害.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她红着脸,眼睛中闪着光,美得出奇.亮得灼人。 燕元澜心中微微一动,连忙道: “不,我没这种感觉!” 雍冰脸上微微现出失望的神色道: “多可惜啊i你不知道那种滋味,妙极了,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也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男女相悦是人类的天性,即使是最纯洁的冰心玉女,也难免受到它的吸引,只是雍冰的口中说来,惟觉真挚动人,不现淫荡而已。 燕元澜的脸也红了,勉强克制自己的心动,道: “花姊姊秦秦姊姊呢?” 雍冰道; “不晓得,大概在后山采花吧!” 燕元澜道: “请你去找她们一下好吗?我有事情要跟她们说!” 雍冰答应着跳跃面去。 燕元澜望着她健美的背影叹道; “可爱的女郎啊,我只有偷偷的离开你了,也许你会像失去那只小燕子一样伤心一阵!但总比永远地伤你的心好多了!” 奇缘谷被笼罩在黑暗中,这是个星月黯淡的凄苦长夜。 燕元澜站在峰顶,朝谷底看了一眼,心底喃喃地道: “别矣!可爱的女郎,但愿你能很快地再找到一只小燕子!” 然后,他深深一叹,掉头绝尘而去。 跑了约摸有一个更次,已经把邛崃山远远地抛在身后了,他吁了一口气,准备放慢了脚步。 突然路边上颤巍巍地站起两个人影。 燕元澜一愕,那黑影中的一个已经开口道: “公子才来!妾身们已经等候半天了!” 赫然是花戒恶的声音,另一人不问可知是秦无痴。 燕元澜道: “你们怎么也来了?” 秦无痴幽幽地道; “公子忍心丢得下我们,我们却丢不下公子!”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我不得不走了,你们应该谅解我!” 花戒恶亦道; “我们不得不跟来,公子也应该知道的!” 燕元澜噤口无言良久,才道: “你们来了,那雍姑娘的伤势怎么办?” 花戒恶道: “雍姑娘体力迥异于常人,再休息一阵,她自然会恢复的,只是公子遽尔一走,她心灵上的创伤怕永远也不会平复了,公子真是天下第一负心人!” 燕元澜叹道: “我岂忍心也者,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明知寿算无多,怎么可以负已累人,再与她盘桓下去!” 秦无痴突然道: “公子难道不能背祁连之约?” 燕元澜摇头坚决地道; “不能!” 秦无痴追着道: “为了爱情呢?” 燕元澜朗然道: “没有事能高于荣誉,更没有事能高于信诺!” 泰无痴默然片刻才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你们男人的看法,在女人的心目中,惟有爱情高于一切:朝闻爱,夕死无憾!” 燕元澜微微一震,随即毅然道: “各人有他自己的看法,我们谁也别勉强谁!” 花戒恶道: “雍姑娘且不说,可怜那一对残废老人,心中不定多难受呢!” 燕元澜道: “这倒没有关系,我已经留下了说明不得不走的原因,他们是男人,应该会了解我的作法的!” 花秦二女各无言,燕元澜又道: “既承相随,燕元澜心感无限,我们还是赶一程路吧,只要将恩师之事弄清,剩下的时日,我一定好好陪二位畅游一下,以谢你们相知之情!” 三条身影,冲破夜色而去! ,xie_hong111ocr, 第七章 中条一虎 中条山的涤月山庄中,吉席高张。 这是河洛第一名剑手“中条一叟”罗文奇的七五寿诞,轩堂上高朋满座,到的俱是河洛英豪。 罗文奇虽过古稀,然而精神矍铄,毫无老态,红光满面,喜气洋洋,高踞在主席上,频频地向大家劝饮! 忽然站在厅门口的庄丁高喊道: “伏牛山灵石堡卞氏三杰到!” 一声乍歇,四座寂然,人的名,树的影,卞家兄弟人称三怪,万儿不在中条一叟之下,河洛雄风就数此四大金刚! 罗文奇在座位上站起来,一连声地道: “快请!快请!” 连连的请声中,进来三个中年汉子,为首的老大卞山五十余岁,老二卞海,老三卞湖亦在四旬出头,三人一式团花锦袍,意志轩昂! 罗文奇拱手道: “我算着老弟们也该来了,五六年不见,老弟们还好!” 卞氏兄弟一躬到地,由老大代表发言道: “愚弟拜寿来迟,失礼、失礼,幸好还赶上了寿筵,来!来!来!老哥哥请上坐,受愚兄弟一拜,祝老哥哥千秋!” 罗文奇谦逊地还了礼,庄丁早在主座旁安了座位,由主人请他们安了坐。 卞山端起酒杯道; “愚兄弟来迟了,理应罚三杯!” 罗文奇笑道: “老弟们能够前来,已是莫大光荣,罚酒是不敢当,老弟们若是看得起我,多喝几杯倒是不错的!” 卞氏兄弟连干三大杯,罗文奇也陪了三杯,算是将这些繁文缛节,闹了过去,大厅中才又渐渐地恢复了嗡嗡的笑谈声。 在主座中作陪的另有洛阳神武镖局的总镖头三才剑张伯英,此时举杯笑道; “今日罗翁寿诞已是难得嘉期,然而河洛四雄,风云际会,尤称盛事,四位不但扬威河洛,数之今日江湖,亦称一时之杰,为我地方增光不少,兄弟谨代表河洛武林朋友,恭贺四位一杯以示敬意!” 说着站了起来,四人虽略有逊辞,但还是从容地受了一杯,全厅一阵掌声,足见此四人在武林中的地位! 哄饮一阵,酒至半酣,卞山突然道: “今日老哥哥寿诞,愚兄弟略有微仪敬上,方才一阵客套,倒把此事忘了!” 罗文奇笑道: “自家兄弟们,何必客气呢?” 卞山微笑道: “这份寿礼很是新鲜,不但是替老哥哥上寿,而且也替在座各位助助兴!” 他的声音很大,厅中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立时静了下来,准备看看他们闹些什么别出心裁的花样! 卞湖离座起身,走至厅口将手一招,立时进来一个老苍头,后面却跟着两个绝色佳人,这下于可将厅上群豪看得眼都直了。 罗文奇微愕道; “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卞山笑道: “愚兄弟一路行来,在途中遇到这老苍头带着两个雌儿在街上卖艺,虽是花掌绣腿,招术真还不错,所以将她们带了来,替老哥哥舞剑上寿,让老哥哥大行家一阅,岂非多个热闹!” 罗文奇拊掌大笑道: “贤弟真好心思,如此愚兄生受了,就命她们舞一场剑,大家逗个乐子吧!” 庄丁已将厅中桌子挪了一下,空出一块两丈方圆的场子。 老苍头拈起大锣,正待敲打,卞湖喝止道: “这是罗老英雄寿筵,又不是当街卖艺,闹个什么劲儿,还是叫那两个雌儿文文静静的舞一场剑,要是她们能唱,边舞边唱倒是可以!” 老苍头沙哑着喉咙道: “她们的剑实在不高明,倒是曲子还唱得不惜,只求大爷赏赐手头厚一点,叫她们多唱几只曲于吧!” 卞湖大笑道: “在座谁不是名家,难道还看得上她们那几手破剑吗?完 全为着凑个热闹,看看她们扭腰搬腿的怪相罢了,别啰嗦,只要她们卖力,包够你们两三年嚼裹的!” 老苍头一弯腰道: “是!大爷,小的这就叫她们开始!” 回转身来,装腔作势道: “阿花,阿清啊!大爷的话可听见了,回头可得多卖些劲儿,让大爷们高兴高兴,尤其是寿星老跟那三位大爷,都是名振一时的英雄,他们要是高了兴,包你们这辈子花哪粉哪穿戴不尽!” 两个女子娇应了一声,老苍头的这一番江湖话却招得满堂大笑。 烛光高照,莲步轻摇,两个女子遂在厅上对舞起来。 一个是弱不胜衣,剑走轻灵,用的是八仙剑; 一个是刚健婀娜,剑势沉稳,用的是奇门剑。 两套剑都不算高明,可是一场对拆下来,堂中有人叫好,有人鼓掌,也有人噤若寒蝉,因为她们步架工势,还超过江湖二三流武师! 罗文奇初时微惊,继而不屑地一笑道: “卖艺的有这种工夫,总算不错了,尤其是女子,可谓色艺双佳,赏她们五十两!” 庄丁们应声掷出一锭大银子。 老苍头拾起银锭,打躬道: “谢老爷赏,武的过了,还有文的,小老儿曾经用一段江湖掌故,编了一支曲子,让她们唱给老寿星开开心如何?” 罗文奇笑道: “你倒不错,还懂得江湖掌故,行!唱吧,唱得好还有赏!” 苍头答应着退下。 那身材健壮名叫阿花的女子轻启珠喉唱道: “北地冲霄鹤! 南海腾波龙! 北鹤南龙人间雄, 江湖群小常相嫉, 单打群殴趾接踵, 天生奇才岂容诲, 一似蟋蚌撼泰峰。” 罗文奇与卞氏三怪俱都一惊,卞山道: “奇了,这江湖女子,怎知北鹤南龙之名?” 其他诸人未答话,那叫阿清的女子又曼声接度: “高黎贡山密林中, 北鹤南龙巧相逢。 惺惺相惜英雄志, 肝胆相照豪杰风。 竞技十日无上下, 默默对坐较奇功! 不意阴谋起暗里, 四外顷刻火熊熊。 为恐堕名坐不动, 其实灵犀早相通。 相与一笑抽身起, 贼子狡计总成空。” 此事甚为珍秘,这两个女子唱来却历历如见,堂上群豪寂然静听,座中四人却脸色大变。 二女同声合唱道: “北鹤南龙未遭害, 善人焉有不善终。 悟却名心长相抛, 清风明月对古松。 宵小不许存人世, 乃命弟于觅仇踪。 纵火之人作鳖缩, 茫茫天地总不容。 一日东窗事发后, 还他皮骨付祝融! 呜呼狡徒何所似? 青蛙泥鳅毛毛虫! 青蛙泥鳅毛毛虫!” 歌声至此乍歇,最后两句,亦诙亦谑,引起哄堂大笑。 伏牛三怪中老三卞湖最是不耐,突出戟指道: “真人眼首不藏假,快说你们是什么来路吧!” 那健壮的女子自然是花戒恶,她娇笑一声,用汗巾掩着口道: “哟!您不是卞三爷吗,干吗那么凶呀,您的大号是湖妖,我看你哪,又矮又胖,倒真合了您大名,像透一只便壶啦,您可别气呀,气破了肚子,可是一个大钱都不值了!” 原来伏牛三怪,因以山梅湖为名,所以江湖上称他们为“山精”“海怪”“湖妖”,促狭的人就在背后叫他便壶,不过三人在河洛地面声名颇大,当地的朋友都美其称呼曰伏牛三杰。 今天花戒恶当着众人之面,将他调侃了一阵,如何不把他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身份,劈胸一掌打去! 对女子交手,攻胸攻阴俱属大忌,卞湖忿怒中也没有看清部位,莽然发招,堂上群豪都不自而然地露出不齿之状,只是不好意思出声罢了。 花戒恶却柔媚地一摔汗巾笑道: “乖儿子!这地方打不得,你这么大个儿了,怎么还好意思学小时候的样子!” 卞湖的掌势刚好切上她的汗巾,被抖得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花戒恶一番笑骂,功力言语两惊人,堂上诸人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卞湖恼羞成怒,正待举掌再攻,卞山厉声喝道: “老三!你的人还没有丢够,” 伏牛三怪以卞山功力最高,这一喝威严无俦,卞湖果然缩手不敢再动。 此时燕元澜亦扯去老苍头的须发伪装,现出英雄的本色喝道; “戒恶!你也太大过份了!” 花戒恶谦然笑道; “对不起,公子!我这是积习难改,不过对这种狂妄鲁莽的匹夫,是应该给他点苦头吃吃,坍坍他的台!” 燕元澜拿她真没有办法,只得道: “你的责任已尽,底下的事由我应付吧!” 花戒恶应声退后。 卞山却上前面现怒容道, “朋友真会开玩笑,请示高姓大名” 燕元澜朗然道: “北鹤传人燕元澜,为十五年前一把火,特向四位要点公道!” 卞山听说他是令狐璞的弟子,倒不由得多打量他一眼,随即皱起眉头,实在看不出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有甚惊人技业。 罗文奇亦离座下来道: “北鹤南龙果真在火中未被烧死?” 燕元澜长笑道: “我思师与谷师叔是何等人物,岂会遭害于小小的一场火!” 罗文奇将信将疑地道: “那么阁下的来意是如歌中所云,要找放火之人了!” 燕元澜点头道: “是的,我只想简单的问一句,那火是不是你们所放?” 由于他的口气如同考问,一叟三怪惧是成名人物,如何能当众受此等侮辱,卞山立即怒声道: “是便怎样,不是又怎样?” 燕元澜道: “是你们放的,我要你们自裁以谢,不是你们放的,我不愿妄伤无辜,放你们过去!” 罗文奇沉声道: “假如阁下好好前来询问,我或许还会据实相告,但是阁下今日找了我生辰,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燕元澜道: “你想怎么样?” 罗文奇道: “十五年前我到黑森林中,本来是为了找北鹤一较,憾未如愿,今天得与他的传人一会,倒也不算错!” 他语气虽傲,但已将自身撇清,声明火不是他放的,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刁,真是一点都不错。 燕元澜生性憨直,最恨此等老奸巨猾的江湖人,闻言冷笑道: “阁下不必替自己脸上贴金了,凭你那点本事,岂够资格同我恩师较量,你必是风闻北鹤南龙在林中较技,想跑去找个便宜是真的!” 罗文奇再狡猾,脸上也挂不住了,怒声道: “小子欺人太甚,今天不给你一点厉害,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燕元澜毫不留情地道: “少说废话了,你们还是快承认四人中可有纵火者!” 卞山厉声道: “有!火是我放的!” 燕元澜闻言脸色沉重地道: “阁下之言当真!” 这六个字说得声色俱厉,神威慑人。 卞山见了他的气度,不禁也有些色厉内荏,但仍不肯输口,继续大声道: “纵然不是我放的,可是那放火的人,与我心思一样,他不放我也会放,因此阁下冲着我来好了!” 罗文奇回头皱眉道: “贤弟这是何苦,替人背黑锅!” 卞山怒道: “今日要放了这小子,河洛道上,你我都别混了!” 燕元澜却一笑道: “我现在已经知道火倒不是你们放的,不过你们四人齐聚黑森林,显然对我恩师有不测之心,为此该受薄惩!” 卞山厉吼道: “小于!亮你的兵器!” 燕元澜从容地道: “以你的功夫,我空手足矣,然而念在你年纪大一点,我不愿叫你败得太难看,故而还是以长剑候教!” 说着在秦无痴手中将剑取了过来,迎空一振,那枝普通的长剑,居然有龙吟之声发出,足见内力之深厚。 这种威势先声夺人,卞山已微露怯意,但是为盛名所累,只得也拿剑在手,故作大方地道: “念你是个晚辈,我让你先发招!”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好,那么你小心了,这一剑我用师门真传,‘浮光掠影’,攻你左肩!” 卞山知道他不是虚言,果然凝神戒备。 燕元澜含笑举手,挽了一个剑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卞山连忙横剑来格,燕元澜的剑却收得很快,已经缩回去。 卞山微愕道: “小子!你怎么不攻了!” 燕元澜却含笑望着他的左肩不语。 卞山偏头一看,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向后便倒。 原来他左肩之上的衣服,巳整整齐齐的被划开一道口子! 这一招出剑收剑之快,除掉燕元澜之外,任何一人都没有看出来,以伏牛三怪的名望,连人家一剑都接不住,难怪卞山要愧急喷血了! 堂上群豪一阵大哗,他们虽心折燕元澜的艺业,可是伏牛三怪究竟是他们的桑梓好手,如此吃败,于河洛一地的武林,实在太过难堪! 三才剑张伯英大声叫道: “我们宁可冒江湖大不韪,也不能放这小子过去,罗老爷于,今天由您带头,不把他收拾下来,咱们全部认命自裁!” 罗文奇已将他的长剑出鞘,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四周一阵兵刃乱响,那是阿洛群豪拔兵器的声音。 花戒恶与秦无痴神色镇定地手持武器,侍立在燕元澜身畔。 燕元澜傲然而立,内心却充满了悲愤,现在他深深了解到北鹤南龙何以灰心江湖的用意了,莽莽武林,尽多这些卑劣的人物。 空气沉重而紧凑,一场血流满地的大战,即将开始了。 燕元澜忽而仰天长笑,环顾身旁二女道: “走!咱们离开这群龌龃的江湖人,谁要是敢拦住一步,立杀无误!” 红烛高烧,珍馐罗列,灯光辉映在大红蜀绵为底的金色巨寿字上。 照理,这大厅中应该是一团喜气才对,可是此刻喜气却被杀气所取代。 燕元澜的身后,紧跟着秦无痴与花戒恶。 三人俱是长剑出鞘,在四周群豪的包围中全无一丝怯意,相反的倒是四周围困他们的人中,各各浮起一层惧色。 刚走出四五步,四周之人惧都是虎视眈眈,却无一人敢首先出头拦截。 三才剑张伯英一看情势不佳,忙大声叫道: “各位,河洛武林声名,在今日一举,要是让他们走出这厅门,咱们大家都算是砸了!” 众人闻言俱无反应,燕元澜却忽地站住了身子,俊目瞪定他沉声道: “朋友!你站出来!” 张伯英一惊,两腿仿佛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燕元澜淡然一笑道: “朋友口口声声以河洛武林声名为重,想来不至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吧?” 语音一落,四周眼光都齐集在张伯英身上。 三才剑面如死灰,万分无奈中勉强移动两腿,跨前了几步。 燕元澜道: “久闻台端一手三才剑,主掌神武镖局,不无微名,今天燕某冒昧相求,愿剑下一领河洛英风!” 张伯英期期艾艾地道:“姓燕的!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燕元澜高声大笑道:“掉了脑袋碗大个疤,燕某相请一搏,刀剑无眼,自己还不是拿命押上,怎么能算是欺人呢!” 张伯英额上汗下如雨,颤着声音道: “比就比,你杀得了我,可杀不完河洛的豪杰,他们会替我讨回这笔债的!” 燕元澜忽的敛起笑意,沉着喉咙道: “燕某历世未久,可是一向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因此也是痛恨似你这样倚多为胜的卑劣之徒……” 张伯英披骂得实在受不了,一抡手中长剑叫道: “打就打吧!啰嗦个什么劲。” 话讲得虽凶,那只持剑的手却不住的颤。 燕元澜微笑地从容举剑,正待划出,忽然瞥见他紧张之状,心中不忍,手又放了下来,轻叹一口气道; “你走吧!我实在不愿与你这种人争斗!” 众目瞪瞪之下,张伯英明知打起来绝无幸理,又焉能就此而退,长剑一抖,迎胸刺进,口中还喝道: “小子!你大目中无!” 燕元澜不避不闪,直等到剑尖离胸寸许,才回手一格。 “当!” 一声脆响,张伯英只觉得虎口大振,虽未将长剑脱手,脚下却被带得踉跄数步,面红耳赤,站在那几不知如何是好! 燕元澜收剑一笑道: “三才剑,你那镖局可以关门了!” 说完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直朝门外走去。 门口原来也有五六个人拦着,可是等到燕元澜走近之时,他们却自动的让开了。 燕元澜朝他们望了一眼,仍是举步走去。 慕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站住!” 燕元澜回头一看,只见中条一叟罗文奇已在座上站了起来,额下银髯无风自飘,显见他心中之激动,遂立定脚步,泰然地道; “阁下还有何见教?” 罗文奇声若巨雷猛喝道: “你搅了老夫寿筵,又将河洛武林同道侮辱一场,就想如此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燕元澜淡然一笑道; “扰乱你的寿筵,算是惩你十五年前在黑森林中对我恩师所生的不敬之心,至于侮辱贵地的朋友的事……” 说到此处略作一顿,向四周望了一遍,又继续地道: “以今日在座诸公的行径行为,根本是自取其辱,在下不过照实置评而已!” 此言一出,四周的人有一半都羞惭地放下了武器,另一半却鼓噪起来。 罗文奇怒极长笑道: “说的好,北鹤高弟除了技艺超群外,还练得一张利口,姓燕的,今日你若抽身一走,我们河洛地面的武林朋友拿什么脸去见天下朋友!” 燕元澜尚未答话,花戒恶已接嘴道; “今天就是留下了我们,你们也没脸见人!” 罗文奇脸色一变,问燕元澜道: “这两个女子是阁下的什么人?” 花戒恶道: “我们是燕公子的侍仆!” 罗文奇哼一声道 “那你们滚开些,老夫在对你们的主人说话!” 花戒恶柳眉一竖叱道: “你这老杀才也配!” 罗文奇怒声对燕元澜叫道:“阁下自已不是哑巴,难道一定要这个骚女人代口?” 花戒恶伸手就要扑过去,燕元澜一把拦住她,沉声道: “她们虽自认为婢仆,可是燕某向以义姊视之,阁下口中最好干净点!” 罗文奇亦寒着喉咙道;“我不管你们的糊涂帐,只是问你今日之事该如何了结?” 燕元澜道:“随便!” 罗文奇厉笑一声道:“十五年前老夫敢到高黎贡山,心中就没有北鹤南龙,总不成今天会怕他们弟子传人!” 花戒恶尖笑一声道; “好威风啊!好杀气啊!老杀才,你的威风杀气刚才为什么不使出来?” 罗文奇睨视着她,不屑地对燕元澜道: “她要是你姊姊,你躲到她裙子下面去,她要是你婢女,你叫她闭上嘴巴。” 燕元澜也觉得老是斗嘴很无聊,遂出声道: “戒恶你别岔嘴!这事由我解决。” 花戒恶不敢违拗,闭嘴走过一边,燕元澜遂再道: “听阁下之意,似乎要赐教燕某几手了。” 罗文奇点头道: “老夫今年七十有五,江湖里打滚六十载,本意今日庆生之后,宣布封剑收山不再与人争气,所以由得你在这里胡闹……” 燕元澜微笑道: “原来阁下一直袖手在旁是为了这层原故,那么现在阁下是不是有心要打消原意了!” 罗文奇一捋长须道: “不错!先前有些朋友太急躁了一点,致为台端拾着话柄,老夫若是再不出头,似乎太愧对来替我捧场的朋友了!” 燕元澜一敛笑容,庄重地道: “阁下这几句话犹不失为学武人的本色,燕某愿意为先前得罪之处道歉!” 罗文奇一摆手道; “那倒不必,你早先露的两手是有值得骄傲之处!” 燕元澜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一旁的伏牛三怪却挂不住脸了,冷哼了一声,卞山首先开口道: “罗大哥,我们兄弟无能,塌了您的台……” 罗文奇立刻朝他道: “卞大弟你我相交多年,不必为几句话生气,现在我们所争的不仅是一已的声名,而是河洛全地方的荣辱,希望你原谅老哥哥一点!” 卞山又哼了一声,却未说话。 罗文奇乃道: “久闻北鹤乾元真力天下之霸,一字慧剑武林称尊,老夫想领教一番!” 燕元澜肃容道: “燕某对这两门工夫虽粗具根底,然与恩师相交仍不可以道里计,不过既承阁下抬爱,决全力以赴!” 罗文奇沉思片刻道: “好!老夫希望各接一场,若是微胜一两招……” 燕元澜立刻坚决地道: “燕某立刻自绝以谢今日失礼之咎!” 罗文奇也道: “老夫若输了,河洛地面听由台端称雄!” 这句话的份量根重,四周之人立刻发出一声轻吁,不过没人出来反对,因为河洛四雄虽未经过高低,大家心目中仍很清楚当以中条一叟最强。 可是一阵轻议之后,伏牛三怪的老二卞海却开了腔: “罗大哥的七步神拳与寒梅剑法虽为河洛之精英,近年来我们弟兄也练了一套不成气的功夫!只是尚无机会请罗大哥斧正!” 这番话分明是否定了罗文奇的代表资格,弄得罗文奇好不难堪。 燕元澜见状爽然一笑道: “三位若有兴趣,燕某愿童先挑贤昆仲一场!” 这番话的目的是在给罗文奇解围,中条一叟感激地望他一眼,欲语又止。 卞氏三雄却冷冷一笑,齐肩趋前几步! 燕元澜此时打心中对三人生出不齿之意,故意又望着四周道: “河洛四雄,中条独秀,这是天下默认的事实,现在伏牛三杰闭门苦练秘技,实为贵地喜事,燕某不惮多事,干脆再问一声,在座诸位还有另创新格的没有,燕某好一并讨教!” 连问数句,四周俱无应声,燕元澜才笑道: “河洛群雄中大概只有贤昆仲是有心人,现在就请赐教吧,但愿你们折败燕某,而后可以再与罗老英雄一争上下!” 卞氏兄弟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他们俱够深沉,将怒意隐在胸中不发,卞山冷冰冰地道: “台端不必逞口舌之利了,我们弟兄练这套功夫,不是为了对付罗大哥,因为罗大哥收山之心,我们早有所风闻了!我们身居河洛,自然也有维护桑梓荣誉之资!” 燕元澜倒觉得这卞山的口才辩略,颇为厉害,方才卞海明明已有不服之意,给他这一说立刘变了质,遂一笑道: “只怕今日我若不来,贤昆仲也不会让罗老英雄顺利宣布收山吧!” 浅浅一语,就将他们的心意戳破,卞山脸泛怒意,厉声道: “你不要信口胡说,离间我们的感情!” 燕元澜大笑道: “司马昭之心,天下皆知,伏牛山离此不远,旦夕可达,途中自无须怕人找麻烦,三位平日所用的兵器俱非长剑,今日忽然改了家伙,巳难令人捉摸,要是带着武器来祝寿,则更是费解了!” 卞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受,独自强辩道: “在座之人,多半身携武器,这又当何说?” 燕元澜朗笑道:“别人带武器是习惯,只有你们带武器才是新闻!” 这一说大家也都注意起来,只因伏牛三怪平素向以拳掌自负,出门很少携带兵器。而且卞山用铁骨扇,卞海用天王叉,卞湖用温侯戟,三人无一使剑,卞山初对燕元澜时舍扇用剑,大家尚未察觉,此时被燕元澜一语道破,俱多改容相向。 罗文奇亦是面色一变,不过并未作任何表示。 卞山却怒声道; “你到底敢不敢下场!尽讲些废话作甚?” 这句话一出,无异是承认了燕元澜的话不虚,四周立刻又是一阵鼓噪! 罗文奇却双手一张,朝四周道: “各位朋友不要激动,伏牛三杰即使有寻老夫相较之意,武林争名,亦是寻常之事,这事我们日后再说,此刻他们是为维护河洛荣誉而战,请大家应该寄予尊敬与支持才对!” 罗文奇的话很有力量,四周立刻平静下来。 罗文奇仍对卞山道: “拳头朝外打,胳臂对里弯,卞大弟请不必分心,尽力为桑梓一战吧,愚兄先前将话说得太满,深为歉咎,现在愚兄以至诚祝三位贤弟胜利!” 卞山深为激动,肃容道: “谢谢大哥,敞兄弟但愿不负大哥所望!” 语罢又对燕元澜道: “琐事已了,燕少侠请开始赐教吧!” 燕元澜此时倒无法再说什么,默然地举剑作势。 秦无痴走上来关切地道: “他们有三个人,公子是否要我们也上来?” 燕元澜摇头傲笑道: “不用了,他们三手联攻,必然是采用阵法,我们即使是十人百人,也不会减却敌势,你们上来也是白费,也许反而牵制我的行动!” 卞山阴侧侧地一笑道: “燕少侠不愧出身名家,敝兄弟这三元剑阵,就是希望对手越多越佳,阁下一人独当,倒是聪明的事……” 燕元澜笑笑不作声,秦无痴只好退了下去,站在花戒恶身旁,两人俱关切的望着战阵中心。 伏牛三怪已站成一列,三支剑伸在脚前,形成水平状态。 燕元澜看了片刻,刷地一剑,攻向当中的卞梅。 卞海手腕略伸,挡住了来剑,燕元澜只用了六成功力,但两剑相触,对方动都没有动,自己的力量却如泥牛入海,踪迹全无。卞山卞湖齐喝一声,双剑左右交攻而至,燕元澜招数未用老,立即撤剑自保,“叮当!”一声暴响,火光直冒! 接着一道青光向天冲起,却是燕元澜手中之剑! 原来燕元澜撤回之剑,刚好接住卞海的横扫,顿觉对方劲力大得惊人,虎口一痛,长剑立被格飞,卞湖挺剑又至。 惊极!险极!骇极! 花戒恶与秦无痴一声惊叫,却见燕元澜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飘了起来,人在空中捉住长剑,闪至丈余外落下。 罗文奇脸现惊容,四周早是暴声叫好。 燕元澜虽仗着巧妙的“飘云舞絮”身法脱了险,心中却惊异之极,他在未出师之前,与北鹤南龙对招,也无一招武器脱手之事。 换言之即是卞山的内力比他恩师还高,这是不可能之事! 方才花戒恶能一掌震退卞湖,自己也一剑能取卞山,证明他们并不厉害。 然而卞山的神力却又非虚假,这道理安在? 伏牛三怪井未乘胜追击,仍是原式站在原地。 燕元澜观了一阵,只见他们除了执剑之手外,另一只手却是互相握住的。 又想了一下,到底他出自名师,本身天资又高,渐渐的有所了解。 嘴角含着微笑,再次踏步上前,剑招不变,又攻向卞海。 卞海也是原式来接,双方依然重演了一次,不过这一回他改去封卞湖的剑。 “当!” 又是火光直冒,不过这次他挡住了,对方实力虽厚,却未若第一次惊人。 燕元澜笑了一下,完全明白了,因为他这次攻卞海时只用一成功力,剩下的九成全用来挡卞湖,当下朗笑道: “好一个三元归一!” 卞山脸色动了一下,哑着嗓子道: “燕元澜你不愧为人间奇才,居然能立刻摸出门道!” 燕元澜笑道: “我一看你们三手相连,一想就知梗慨了!” 卞山冷笑道: “你想穿了也没用,因为你破不了!” 燕元澜道: “我能不上当,就会有破解之法!” 卞山仍然冷笑道: “阁下不妨一试!” 他们这番话,将四周之人听得莫名其妙,只有罗文奇与花戒恶,秦无痴三人约略有些明白。 燕元澜寻思了一下,又是一招拨草寻蛇,扫向当头的卞山! 卞山横剑来封时,燕元澜迅速撤招劈向卞海! 卞海再封时,燕元澜又攻到卞湖那边去了! “当!”这次卞湖吃了点亏,长剑连晃,几乎反被他震飞! 卞山急喊道; “老三注意,别再分神!” 燕元澜微笑道: “如何,这其中到底有漏洞!” 卞山阴沉地道: “只这一次,下次再不会上当了!” 燕元澜朗笑道: “未必见得!” 笑声中飞步上前,振腕一连发射三剑,分取三人! 第一剑“雪压枯枝”,取卞山! 第二剑“风入绣围”,取卞海! 第三剑“雨打梨花”,取卞湖! 三剑动作有先后,发时却如一致,三个人都没有动,一阵金铁交鸣声,伏牛三怪的剑都乱了,未能保持水平状态,可是他们的连络,并未分散! 燕元澜收剑笑道: “登堂矣,即将入室焉!” 卞山眉头一皱道:“老二、老三,光是操守势不行下,我们要抢先手!” 卞海卞湖应了一声,三人动作似有默契,移前数步,步伐完全一样,然后三枝剑一起攻出去,一时剑光大盛,剑气弥空而来! 燕元澜纵声一笑,剑走轻灵,身形一矮,一招铁锁横江,却去扫三人足躁! 伏牛三怪同时纵起,剑化万道,当施一招“日丽中天”,齐头洒下。 燕元澜仰头挫身,举剑舞成一片光幕,锋刃只将他们剑尖挡歪,双方微一接触即迅速分开,改成旋转之势。 四周之人深吐一口气,这一场剑斗无论攻守,俱都巧妙之至,只看得他们目炫心悸,叹为观止! 僵持一刻功夫,燕元澜忽然面有得色笑道: “三位收了吧!我念你们这剑阵创之不易,大家都稍留余地最好!” 卞山见他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心中又是一动,歇了片响才毅然道: “我们都是死心眼!不见棺材不下泪!” 燕元澜轻叹一声道: “我不但好话说在前头,好事也做在前头,三位请吧!” 说着长剑划了一个圈子,那剑尖似一条灵蛇,忽东忽西的窜了一阵。 卞山见状脸色大变道: “你这四招叫做什么名字?” 燕元澜笑道: “阁下能看出是四招还算不错,不过这实在只有一招!” “你胡说!” 罗文奇在旁突然插嘴道: “燕少侠并未骗人,这确实仅有一招,内分四式,只是老夫也不知名称?” 燕元澜道: “这是我谷师叔南龙所创,名叫‘月华满庭’!” 卞山再道: “你使得满吗?” 燕元澜从容地道: “以我第一次与你单独比剑的程度,大概不成问题,中秋月华满空庭,你们的三元就无法归一了!” 卞山再追问道: “月华虽光,难及树荫,空庭老树,千叶不离枝,阁下又将如何?” 燕元澜笑道: “你真固执,我前三式专攻你一人,后一式分取他们,则三元归三,联手自破,月是中秋好,秋来叶飘零,疏枝不遮月光明,你服输了吗?” 卞山将剑一掷,长叹道: “我认输了!三元若分,单打独斗,敝兄弟有自知之明!” 燕元澜也一收笑意,庄重地说: “其实你们这剑阵并不差,只苦于呆板一点,第一招没有伤到我,你们已经输了一半,因为我不会傻得再将功力借给你们来打自己!” 卞山神色沮丧地道: “若不是阁下身法巧妙,决难逃第一招,若不是心思巧妙,也不会立刻窥破我们系借力攻力,三元剑阵没有败,阁下不过胜在聪明上!” 燕元澜点头道: “这是公平之论,我虚心接受!” 此时四外之人,才约略有点明白,敢情燕元澜第一招不明虚实,贸然抢攻,劲力为卞海引去,再藉手上传到卞山与卞湖身上反攻,这等于是集四人之力,无怪乎燕元澜第一招会长剑脱手,几乎不保了。 一方面他们深钦伏牛三怪剑阵之奇,另一方面,他们更佩服燕元澜的身形之妙与造诣之深…… 不过他们总难禁心中的失望,有人更不禁叹出声来! 眉色飞舞,喜动颜上的只有花戒恶与秦无痴。 卞山神色黯然地朝着罗文奇道: “罗大哥,兄弟没有达到你的希望,深感歉咎!” 罗文奇亦黯然一叹道; “贤弟别难过了,三元剑阵奥妙无穷,愚兄万万及不上的,不幸的是咱们遇上了一个不平凡的敌手,今后河洛道上,名分自定,只是……”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更见黯淡,停一下,还是接着叹息道: “只是我恐怕今后河洛道上,巳没有我们的名分了!” 这句话不但使伏牛三怪低了头,连四周群豪俱不禁黯然叹息,人头拥挤的大厅上,居然变为十分宁静: 寂寂中,罗文奇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交给卞山。 卞山默然地接过,又默然地牵着两个弟弟退开一边。 燕元澜望着他们的神情,心中倒觉得十分不忍,这些人本来都活在自己的英雄幻觉中,今夜,这幻觉被击碎了。 花戒恶看着他的神情,知道这位公子爷又在触发那悲天悯人的天性了,这是一种伟大的胸怀,却不适于此时此地,连忙提醒他道: “公子!您还有一场比斗呢?” 燕元澜依旧茫然地道; “我不想比了!” 花戒恶急道: “这怎么可以!今夜的情形,除非是你认输。” 燕元澜道: “就算我认输好了!” 花戒恶道: “认输可以,您得自己割下脑袋,因为那是您自己答应的,您可不能说了不算,这么一来师门的威望,以及您的责任就……” 燕元澜听得一震,这才对罗文奇道: “罗老英雄!请赐教吧!是剑还是掌?” 罗文奇轻轻一叹道: “剑法不比了,老夫自承连伏牛三雄都不如!” 燕元澜歉然道: “那么就比掌吧!若非师门深恩未报,燕某倒愿意输在此地,以免得各位如此耿耿于怀……” 他原是一片好意,可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就不是滋味了。 罗文奇首先将脸一沉道: “燕少侠,得了便宜别卖乖,剑道我认输了,可是在拳掌上,老夫想来还不至于低到哪里……” 燕元澜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可是他也知道此刻愈解释误会愈大,干脆朗朗一笑,从容地道: “那很好,老英雄就请赐招吧!” 罗文奇傲然地道: “老夫也许名头赶不上北鹤南龙响亮,但还不至于先对一个后生末进出手!” 燕元澜一听也有点火,高声道: “阁下可以叫我后生,因为我本来就比际年纪小,你若要叫我末进,自称前辈,阁下还不够资格与我恩师相提并论!” 罗文奇也火了,大声道: “小辈!晚辈!我叫定你了,你上吧!” 燕元澜劈胸兜出一掌,罗文奇嘿嘿一笑,翻拳相迎,双方俱都一震,功力均在仲伯之间! 燕元澜豪性大发,朗声叫道: “好个中条一叟,这名号倒不虚得!” 罗文奇怒极而笑道; “小子,我倒要看看令狐璞将你调理得多成材!” 笑声中,双拳急叩,虎虎生风,十分威猛! 燕元澜不敢怠慢,双掌中提足劲道,硬是一下下地接了下来,拳影掌风中,大家都在硬比功力,既不重招式,也不图取巧。 “砰砰”的交掌声中,使四周的空气都为之激荡起来,厅上的屋瓦格格的直响,而那一对粗如巨臂的巨烛,也为之火苗乱跳。 硬拼了廿几招之后,罗文奇额上微有汗意,燕元澜倒不怎么显得吃力! 罗文奇边打边吼道: “小辈你那乾元真力为什么还不施展?” 燕元澜带着笑意道; “还没有到时候!” 罗文奇吼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 燕元澜笑道: “等你施出神拳七式时!” 罗文奇突地停下招式,燕元澜本已推出一掌,见状忙地撤回,与他隔步相对,二人俱都木立不动! 罗文奇见他神气安闲的样子,微微有些惭愧发自真心地叹道: “你耐战功夫真不错!” 燕元澜谦冲地一笑道: “我七岁开始学艺,整天在荒山中搬石担水,就为练习长性,这还不算什么,我与恩师对招时,常于黎明打到黄昏!” 罗文奇追问道; “令孤璞是否用全力对你?” 燕元澜摇头道: “恩师若用全力,我支持不到中午,不过恩师也不可能打到正午!” 罗文奇惊问道: “为什么?” 燕元澜笑道: “年龄关系,老者不以筋骨为能!” 罗文奇道: “胡说,姜桂老者愈辣!” 燕元澜道: “这比喻就错了,姜桂之辣,犹人之性,老的人在经验阅历上可以长进,体力上万不能与年青人相较!” 罗文奇瞪着眼道; “功力可能随时日而增!”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然而那是指劲力的大小,却非反指耐性的久长!” 罗文奇一叹道: “高论!高论!高明如北鹤南龙,犹不免受岁月之影响,老夫在气力上,不如你这小子,倒也心甘情愿了!” 燕元澜听得一笑,心中暗哂道: “你这老家伙口口声声不服气我恩师与谷师叔,原来也不过强打肿脸来充胖子,这下子可自动露出来了!” 罗文奇也发觉自己失了口,连忙打岔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停下来了?” 燕元澜道: “你要施七步神拳了!” 罗文奇怒道: “胡说,老夫浸淫此拳数十年,已至收发由心的程度,何须准备。” 燕元澜坦白地说道: “那就不晓得了!” 罗文奇深吸一口气道: “神拳七式一气呵成,一发即不能收,每一步发一拳,故又名七步神拳,发时天动地摇,如雷霆霹雳!” 燕元澜道: “这个我早有耳闻,不劳奉告!” 罗文奇脸色转愠道: “我是怕你仓猝之间,接受不了,所以想先通知你一声!” 燕元澜谦冲地道: “多承抬爱,至为感激,我想我还接得住!” 罗文奇傲然笑道;“七式连至,到时不容思索,因此你现在最好先想好七招颇其威力的守势!” 燕元澜笑道: “我已经想好了,一招守势,一招攻势,不过我一定答应等到你七招打完下再反攻!” 罗文奇惊道: “什么?你仅以一招守我七式攻势?” 痛元澜颇有自信地点头道: “不错!这一招是恩师精研之学,我想大概够了!” 罗文奇厉声道: “北鹤在你心目中是个无瑕的完人,你如此信任他,倒颇令我嫉妒……” 燕元澜恭敬地道: “恩师从未骗过我,他老人家传我那一招时,曾告诉我说那一招可令我永不受害,是以我信得过能挡你的七式连攻!” 罗文奇狞笑道: “好!好!我希望你师傅不是哄你,不过我已通知在前,到时候糊里糊涂吃了亏,可不能再怨我!” 燕元澜道: “这是当然;而且为了答谢你的一片好心,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本来我准备要攻的一招,系传自南龙谷师叔,据云天下罕有敌手,现在我决定不用了!” 罗文奇却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不行,只要你挡得我神拳七式,你就用那一招攻我,绝对不可更改!你若不答应,我就不比了!” 燕元澜奇道: “不比了,胜负之决属谁!” 罗文奇道; “当然属于你,青春正富,气血方刚,这是天意败我,夫复何言?” 燕元澜慨然道: “我不愿这样子赢你!” 罗文奇兴奋地道: “那你就答应我的条件!” 燕元澜微笑点头,罗文奇脸泛神光,口含微笑道: “你准备好,我要发招了!” 燕元澜脚站丁字步;一掌护胸,一掌向天高举,道: “我准备好了!” 罗文奇突然一改他那龙钟之态,头上的白发根根竖起,凛然大喝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霹雳惊兮动四方……” 声若巨雷,雷声中骤然一股狂飚,一时只见凳飞木扬,屋宇皆摇。 厅中四周观战之人,个个屏息惧伏,连伏牛三怪与花秦二女皆不例外! 燕元澜脚定原地,那朝天的掌心中已运足乾元真气,朝四下一挥,立刻也有一股无比劲力朝四周发散出去。 乾元真气遇上了劲烈的掌风,形成震天的巨响! 响声中交杂着火光,那是两股劲力相摩擦的结果。 有簌簌的沙石落下,那是屋顶开始崩塌,有格格碎声,那是巨大的屋柱开始破裂。 罗文奇七拳连击,每拳都攻向一处要害,这些招式都极其光明正大,可是速度太快,快得使人无暇应接,遂变成诡异了。 可是燕元澜所用的那招守势,当真也奥妙无比,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挡住那锐利的攻势,使掌风无隙可透。 “轰轰轰!” 又是几声巨声,这次不是掌拳相触,而是大厅受不了那等巨大的震荡,坍塌了下来! 功力差的人自然躲到了桌子底下! 响声停了, 砂土息了! 燕元澜仍是无恙地站着,雷霆万钧的神拳七式都被他挡过了。 罗文奇已移近至燕元澜身边地二步之遥,伸手可及,脸色异常红润,威猛怕人。 二人就在这废圮瓦堆中对视着。 旁边的人也站在那儿观望着,谁都没有出声。 良久,罗文奇才低沉地道:“好招式,这招叫什么?” 燕元澜平静地答道: “乾天一式,创自恩师北鹤令狐璞!” 罗文奇沉默了一下又叫道: “好招式。恍若天罗万象,空而不虚,流而无霎,难怪能夸言抵御一切!” “恩师之学,比天还博,也惟他老人家那等心胸,才能创此恢宏博大,磅礴万钧的伟大招式!” 罗文奇点头道: “老夫衷心同意此说,令狐璞是了不起,现在该你用谷中兰的招式攻我了!” 燕元澜迟疑地道: “你确信接得下吗?” “你别婆婆妈妈了,再不攻我就要骂人了!” 燕元澜道: “这一招我仅粗俱根底,略加涉猎……” “谷中兰怎会把精心所得,传给这种歪种!” 燕元澜被骂得心火大发,身体一转,双掌猛地一分,立刻又是一股劲气传出。 地上的碎瓦残石立刻又被刮了起来,一齐涌向罗文奇的身上。 罗文奇恭然而立,身上的衣服突地鼓了起来,硬抗那股强流,可是那股劲流疾强无比,而且生生不巳,绵绵不绝。 半响之后,周围观战之人,到有一在半被劲风的余波推出老远,仅只有限数人能维持在原地不动。 再度风停砂止时,废厅更是面目全非,连酒席桌椅都不见了。 罗文奇勉强地挤出一句话道: “完了?” 燕元澜道: “完了!” 罗文奇道: “这一招叫什么呢?” 燕元澜道: “坤地一式,譬若大地为万物之母,故能生生不巳,又台大地为万物之归,故具无比之摧毁力量!” 罗文奇点头道: “不错!老夫确有这感觉,不过没有这么厉害!” 燕元澜肃然道: “与恩师那乾天一式,刚好不分轩轾!” 罗文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 “北鹤!南龙!你们的绝技我总算都领教过了,当真是厉害得很啊!” 话刚说完,人已萎然倒在地上,燕元澜慌忙过去扶起他一看,只见他面如淡金,黄得怕人,面目深陷,面庞瘦削了许多。 燕元澜不由惊叫道: “罗老英雄,你怎么啦?” 卞山满脸庄容地过来哽咽着喉咙道: “他心脉早断,此刻生机全无了!” 燕元澜一怔,双手松开,罗文奇跌在地上,睁开微弱的眼睛,低声道: “卞大弟,我败了!” 卞山含着眼泪悲声道: “大哥!您败在北鹤南龙的手上,不是败在这小辈手上!” 罗文奇苦笑了一下,继续微弱地道: “大弟不必为我解嘲了,二十年前,我……我就想找北鹤南龙斗一下,谁知他……他们眼高于天,根本不屑跟我一搏……我挟恨苦练绝技,依然无法……胜过他们的传人,幸慰的是我死在他们精研绝技上,总算我间接与北鹤南龙较量过了……河洛的天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这倔强的老人已带着辛酸的满足,惆怅的遗憾,阖然长逝! 燕元澜歉然而立,默默地望了片刻,才嗫嚅地道: “他说河洛的天下……是什么意思”? 卞山狠毒地盯他一眼,阴阴地道: “他说河洛天下从此是你姓燕的,河洛再也没有武林道!” 燕元澜歉声道: “在下并无此意,台端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卞山冷笑道: “人都被你逼死了,还装什么假慈悲!” 燕元澜微怒道: “末后一招攻式是他逼我出手的,我自己并不想杀他!” 卞山冷笑道: “他神拳七式使完,体力耗去十分之八,你用哪一招攻他都是一样,他那样硬求,只是希望死在南龙的招式下,比死在你手中光荣一点!” 燕元澜道: “那他可以声明呀,我本无回攻之意!” 卞山怒哼一声道: “河洛虽然有许多懦夫,但也有宁死不折的勇士!” 燕元澜一言不发,只是朝花戒恶与秦无痴示意,拔步就待离去! 卞山又叫道: “喂!你等一下,河洛总还有人,有一天会找你要回这本账的!” 燕元澜回头冷冷道: “那你们最好快一点,我最多只等两年半!” 卞山微愕问道: “为什么?” 燕元澜道: “两年半后,我与祁连七鹤有个死约会,过时我恐怕没有命再候驾了!” 卞山冷笑道: “两年半之内,我们会先找上你,你就无须到祁连山去再死一次了!” 燕元澜嗯了一声,带着二女绝尘而去! ,xie_hong111ocr, 第八章 萍水相逢 隆冬季节,欲雪天气,黄昏时分。 云块厚厚的,仿佛是一块重铅,压在人们的心上。 樛浊村店中,燕元澜等三人凭窗而望,借以小憩。 燕元澜似有满腹心事,无心动箸,俊眉愁结,却又不住一长吁短叹。 花戒恶与秦无痴则似两面镜子,反映着他的一切,他喜她们喜,他忧她们忧,因此三人都似在愁眉对坐。 突地花戒恶举起杯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曼呤道: “绿醴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燕元澜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敲着桌沿道: “若有刘伶千杯量,一气饮他几十缸……” 花戒恶微笑道: “公子,你要干什么?酒中滋味在有无之间必须浅斟低酌,才能慢慢地体会出来,您那样就成了滥饮了,岂不是酒国罪臣!” 燕元澜苦笑道: “我想醉!酚个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秦无痴也知道花戒恶在逗他讲话,以免他老是郁结在心,遂也凑趣地为他添满了杯子,举酒相邀道: “解闷攻愁,此物最相宜,公子,我敬您一杯。” 燕元澜毫不考虑,举起又是一口而尽,叹道: “它要是真能解愁,喝上个千百杯也甘心,就怕是……” 秦无痴笑着道: “就怕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燕元澜俊脸一红道: “你别胡说!” 秦无痴继续笑道: “谁家女郞令您郁郁如此?说出来我们替您想想办法?”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你别乱猜了,我现在哪还有儿女情怀!” 秦无痴笑道: “不为相思就好办,世间惟此病无药医!” 燕元澜沉重地一叹道: “任有华陀回春手,也难解我心中忧!” 花戒恶嫣然一笑道: “您别是为那个死去的老头子难受吧,那可怨不得你,是他自己找死!” 燕元澜轻轻地摇头道: “不!江湖的人鲜能善终,他死得其所,最多使我感到不太痛快而已!” 秦无痴道: “那您就是怕伏牛三怪捣乱找麻烦?” 燕元澜苦笑道: “更不对了,竖子不足畏,而且我反正活不长了,这条命交给谁都一样!” 花戒恶脸上一陈惨然,但立刻掩饰过去,低头含笑道: “连死去都不介怀了,我真不懂您有什么可忧的?” 燕元澜渐渐知道她们的心意了,微微有些感激地笑道: “你们别故意找我开心了,我告诉你们吧!” 花戒恶连忙道: “正是!事情放在心里多难过,还是说出来痛快些!” 秦无痴却欢声道: “公子!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笑时有多美好,那笑容温和冬阳,使人如沐春风!现在我就不感到冷了!” 燕元澜感动地牵过她们一人一只手道: “无痴!戒恶!谢谢你们,我一个人不痛快,连带使你们也受累了,我真希望能陪你们欢乐一阵,生如朝露,日苦多……” 花戒恶笑道: “快!别发诗劲了,说您心中有什么事吧!” 燕元澜一叹道: “还是老问题,现在却愈来愈渺茫了!” 花戒恶道: “公子是说黑森林劫火案,这没有什么难处,一一查下去,总不难水落石出!” 燕元澜道: “你说得真轻松,现在只剩下一个瘦西子杨清了,不知道纪师妹的扬州行结果如何,不过我认为希望十分渺茫!” 花戒恶道: “为什么?大家都不是,当然只有她了!我相信纪女侠必有成绩!” 燕元澜摇头道: “别人都可能是,只有她的可能性最少。” 花戒恶诧然道: “这是为什么?公子又何以能如此肯定?” 燕元澜道: “我不知道,那是我恩师说的,他老人家叫我在名单中剔除她!” 花戒恶颇感兴趣,眼珠一转道: “那么谷老前辈作何表示呢?” 燕元澜望她一眼道: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花戒恶笑道: “女性的直觉,我猜想谷老前辈一定特别重视她!” 燕元澜钦佩地道: “你们女性直觉真灵,谷师叔果然坚持将她列入,不过恩师曾嘱咐我放弃,所以我只让纪师妹一个人前去!” 花戒恶微笑道: “我未曾见过谷老前辈,想来他一定是其人如玉?” 燕元澜笑问道: “你这是听闻,还是直觉?” 花戒恶道: “谷老前辈既号南龙,行踪飘忽,定如神龙不见首尾,见着无多,传闻难信,我还是凭着女性直觉!” 燕元澜拊掌大笑道: “你的直觉简直是未卜先知,灵验极了,谷师叔温文儒雅,比我恩师俊秀多了!” 花戒恶道: “您的师尊很难看吗?公子!原谅我,这个问题太不敬,我愿意收回。” 燕元澜微笑道:“没关系,我恩师不拘小节,我们师徒相处时从无忌讳,尊敬贵乎内心,外表上的虚文并无用处!” 花戒恶也含笑道: “那您的恩师长得如何呢?” 燕元澜道: “恩师身材魁伟,相貌超脱,如闲云,如野鹤!” 花戒恶捂着嘴吃吃笑道: “令狐前辈一定是满脸虬髯的赫赫伟丈夫!” 燕元澜有点惊奇了,失声道: “人简直是千里眼!” 花戒恶一笑道: “这没有什么难想的,谷前辈收纪姑娘,令狐前辈却收了您,这就是他们性格之所趋,相如其性,性如其归!” 燕元澜大笑道: “你这话别人很难懂,我却十分明白,你能再说细点吗?” 花戒恶道: “是女子都有一种直觉,一种对男人了解的直觉,不信你不妨问问秦姊姊,她必定也能告诉你一个明白!” 燕元澜不信地道: “无痴,你说说看。” 秦无痴微笑道: “谷前辈生相温雅,所以他的门人会是个娇美的女孩子,令狐前辈若云鹤不羁之性,他的相貌一定是个旷达的伟丈夫,而惟有他那种性情,才能培养您这种绝世风标,超人情调。” 燕元澜高兴地大笑道: “妙哉!妙哉!你们女人真伟大,察微知细,这点恐怕恩师与谷师叔俱比不上!” 秦无痴扭怩地道: “公子取笑了,我们是什么玩意,敢与二位前辈高人比上下!” 燕元澜忽然微笑着问道: “在你们女子心目中,谷师叔与恩师这两种人品,你们比较属意哪一方面?” 花戒恶不安地道: “我们怎敢妄自评论前辈!” 燕元澜道: “不要紧,我恩师与谷师叔倒不会介意这些的,我们在山上时,我与纪师妹常为谁的师父好看争得面红耳赤,二位老人家却一笑置之!” 花戒恶道: “以妾心私度,实偏重令狐前辈!” 秦无痴亦道: “男人若壮豪不羁,比较能令女子倾心!” 燕元澜高兴地大笑道: “北鹤南龙,数十年名头之争,想不到却被你们解决了,幸好恩师与谷师叔已经抛却名心,否则定会为这事再打上一架!” 花戒恶笑道: “这只是我们二人的私意,未必天下女子都持论!” 燕元澜一愕道: “这又是个不了之局?” 花戒恶笑道: “是的!像瘦西子杨清之流,就会倾心于谷前辈!” 燕元澜一怔道: “难道杨清与谷师叔会有情爱之牵?” 花戒恶笑道: “谷前辈也许是流水无情,瘦西子一定落花有意,而且二人一定碰过头,瘦西子也曾有所表示过。” 燕元澜用手敲着脑袋道: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花戒恶娇笑道: “号称西子必美,冠以瘦字必弱,弱而美者,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定是谷前辈那等倜傥人物!令狐前辈所以要剔除她,必然知道这件奇闻,谷前辈一定要加进她,必然是曾经拒绝过她的示爱,这道理公子明白!” 燕元澜蹙额道: “明白是明白了,就是不太懂!” 花戒恶道: “令狐前辈认为她意有所钟,不会施之害心,谷前辈认为她会挟恨报复,所以要将她列进去。” 燕元澜大感兴趣道: “这两种情形以哪种可能性较大?” 花戒恶道; “两者俱可能,俱不可能!” 燕元澜奇道: “此话怎说?” 秦无痴道: “天下最难测,妇人之心!” 燕元澜沉吟片刻才叹道: “是的,女人心,海底针,我实在难以了解!” 花戒恶笑道: “以谷前辈与令狐前辈那等高人,都无法解透这问题,公子这点年纪,跟女人交道又少,自然更无法懂得了!” 燕元澜想了半天,自己也笑起来道: “不懂!不懂!我也不愿意费心去推敲了,现在但愿纪师妹能有点消息!” 秦无痴郁郁地道: “我倒希望杨清不是那纵火之人!” 燕元澜异诧道; “为什么,这是惟一的线索,再要断了,叫我到哪儿找头绪去!” 秦无痴戚然道: “若是杨清果为纵火之人,则公子与祁连之约,是个必死之局!” 燕元澜道: “若不是杨清,我也不见得能不死!” 秦无痴摇头道: “不然,火不会无故自起,若不是杨清,则先前所访问过的人中,必定有人说了谎,是则祁连之中的嫌疑又最大……” 燕元澜默然沉思有顷,突然道: “死生有命,不去谈它吧,佳肴当前,还是及时行乐要紧!” 花戒恶娇笑道; “公子现在心中不烦了?” 燕元澜道; “不烦了,烦恼徒乱人意,与事无补,我们今日且痛快地饮上几杯,明日南下扬州,先找到纪师妹再作区处!” 秦无痴笑道: “纪姑娘与穆公子这一路上耳鬓厮蘑,感情应该大有进展吧!” 燕元澜笑道: “穆大哥人品武艺俱佳,与师妹正好是一对璧人,我们且祝他们幸福!” 说着举起杯子,二女也跟着举杯,大家各自干了一杯,燕元澜掷杯执过壶,豪爽地大笑道: “孰云村酒皆浊醪,这荒山野店的自酿米酒,竞不输渐地花雕!来,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跟我的跋涉奔波!” 二女连忙站起来,手捧杯子道: “不敢当,多谢公子!” 燕元澜替她们将杯斟满,正欲举杯邀饮,忽然隔座传来一阵吟哦之声道: “红袖添香乐无极,莫忘有人吞声泣,刘郎既绝天台意,何必多事易为奇!” 燕元澜闻吟心中一动,放下杯子不饮,仔细地玩味这四句话,竟似完全对他而发,尤其是最后两句! “刘郎既绝天意,何必多事易为奇!” 这明明是指着他将绝缘谷更为奇缘谷,则前两句定又是指他对雍冰相绝的薄幸,回味片刻,越想越对,忍不住抬头朝吟哦之人望去。 这是一个身着黑衫的少年,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相貌颇为清秀。 这少年原来先他们而入店中,当时并未在意,只道是普通行旅的客商而已。 他朝那少年看,少年也朝他看,四目相接,他觉得少年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武功颇为精纯。 再看那少年的脸形轮廓,他也颇为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对望许久,那少年收回目光,自顾斟饮起来。 燕元澜也只好收回眼光,花戒恶一碰他道: “公子为什么突然不喝了?” 燕元澜低声道: “他念的四句诗很是特别!” 花戒恶起先并没有注意,燕元澜一说,她也会意过来,想了片刻惊道: “这好像是指公子在邛崃之事!” 燕元澜道: “不错,我们在邛崃的行动,知者无多,这少年不知因何侦得?” 秦无痴亦道: “对呀!这四句诗平仄不工,语意甚明,绝非巧合……” 花戒恶道: “公子认识他吗?” 燕元澜道: “似曾相识,印象不深……我问问他去!” 说着站起来走过去作了个揖道: “兄台请了!” 那少年也站起来还了他一揖,微觉突然地道: “不敢,仁兄有何指教?” 燕元澜含笑道: “借问仁兄高姓大名,小弟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 少年道: “小弟姓尹,名江其,与兄台索昧生平,兄台怕是认错了!” 燕元澜微微一怔,遂又笑道: “小弟燕元澜,方才冒昧了!” 尹江其含笑道: “燕兄太客气了,天下人偶尔相似之处甚多,并不足为奇!” 燕元澜见他说话时神情自若,倒是无法再问什么,可是心中之疑团未释,想了一下又道: “方才仁兄高吟佳句……” 尹江其摇头道: “那诗不佳,幸亏不是我作的!” 燕元澜愕道: “是谁作的?” 尹江其道: “小弟在路上遇见两个残废老翁,带着一个年青的姑娘,此诗即为那女郎所吟,小弟因此诗词句甚是奇特,故而记了下来,方才见兄台与宝眷欢饮甚乐,一时触动心机,随口吟了出来,倒叫兄台见笑了!” 燕元澜如被人刺了一下,呆呆地道: “那两个老翁,可是一聋一哑?” 尹江其点头道: “不错,那女子也十分美貌,只是神情郁郁,好似有很大心事?” 燕元澜大是激动,一把握住尹江其的手急道: “他们在哪里?” 尹江其冷冷地将手抽回道: “不晓得,小弟是在川豫道上碰到他们的,他们行色匆匆,好似在寻人!” 燕元澜神色默然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打扰仁兄了!” 尹江其微笑道; “不客气!” 燕元澜黯然神伤地回到自己座旁,花戒恶与秦无痴亦是闷闷不乐,方才的欢乐气氛一扫而空! 尹江其却背负着双手走了过来道: “燕兄莫非认识他们?” 燕元澜微叹道: “是的!兄弟与他们旧交!” 尹江其哦了一声,稍停片刻又道: “兄弟一人独酌无聊,燕兄可介童兄弟参加一份?” 燕元澜慨然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有何不可!” 说着立命花戒恶将他的碗筷搬了过来,置于对面,刚好四人各占一方。 燕元澜等三人默不作声,尹江其却仿佛谈兴甚高,手端酒杯笑道: “燕兄既与那姑娘是相识,可知她因何郁郁不乐?” 燕元澜脸色变了一下道: “不晓得……” 尹江其又道: “以小弟揣测,这姑娘年纪青青,必是为了儿女情事!” 燕元澜心中已很不痛快,偏偏这尹江其喋喋不休,尽在提起这件事,不停地撩拨他,不由得佛然微怒,沉声道: “我不知道,尹兄看样子颇读诗书,怎地对一个姑娘之事,如此关心?” 他的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不想这尹江其仍是不知进退地道; “皆因那女子生得十分美貌,性情又异常善良,令人十分动心……” 燕元澜勃然色变道: “尹兄既是喜欢她,为什么不跟着她去?” 尹江其哈哈一笑道: “兄弟自知男女之事无法勉强,那女郎显然己心有所属,兄弟纵有此心,也毫无一丝希望,因此只好祝福她能够遂其心愿……” 燕元澜倒觉得这人还不算太坏,遂一易愤色,淡淡笑道: “兄弟不知尹兄对男女情事有如此高超的见解!” 尹江其微微一叹道: “话虽如此,可是行来颇难,兄弟自见过那女子之后,袅袅倩影,时刻浮现脑际,甚至在梦寐之中,也难以忘怀!” 燕元澜想了片刻,突然脸上浮起一层坚毅之色,诚恳地道: “尹兄既是对那女子如此倾心,兄弟倒有一个成全之策!” 花戒恶与秦无痴一起惊呼道: “公子!您……” 尹江其没有表示,燕元澜摆摆手,阻止两个女子,然后正色道: “那女子确实心有所属,可是她倾心的那个男子却因为很多原因无法接受她的爱意,尹兄不妨追踪上去,以柔情感动她,必可如愿!” 尹江其道: “燕兄之言,使小弟大为兴奋,但只怕那女子不易被打 动……” 燕元澜摇头道: “不!她天性纯良,涉世未深,动之以情,当有良效!” 尹江其道: “兄弟不明白那男子,能有这等纯情美貌的女于爱她,居然能无动于衷,忍心相拒,这人实在太难以了解……” 燕元澜脸现痛苦之色道: “那男的身罹奇疾,不出三年必死,为了不愿害她痛苦终身,故而忍心相拒,不告而别……” 尹江其哦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那男的不是负情,而是情中之圣了!”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他是个情中的傻子!” 暮色四上,昏沉的天幕呈现着一片灰色,纵然是寒冷的初冬,空气却闷得令人隐隐有汗意。 燕元澜的神情显得异样地冷漠,虽然他慨慷地舍弃了雍冰的纯情,可是在心中不无调怅之感! 秦无痴与花戒恶了解他的心情,因此也只好陪着他沉默! 只有尹江其——这神秘的青年,他毫无一丝激动,仍是追根地问道; “燕兄虽然如此说,可是在下仍觉不能释怀,这感情之事,最难捉摸,燕兄何以能确定那位少年对那姑娘已经全然无意……” 燕元澜烦躁地道: “那人与我情同手足,恍若一人,所以我的话,足可以代表他!” 尹江其待问下去,花戒恶已经不耐地道: “你这人也真是的,我们公子已经讲过了就绝不会有错,你还是快点去追那位姑娘吧,要知道良机难再,若是失之交臂,阁下岂非要遗憾终生……” 尹江其憬然道: “正是!多亏姑娘提醒,在下这就前去!”说着已站了起来。 燕元澜也站起来道: “但愿尹兄此去能获得玉人芳心,补得情天缺憾!” 尹江其笑道: “多谢燕兄,小弟若有所获,定不忘燕兄一番成就之德!” 语毕深致一礼,就告辞出门走了。燕元澜望着他的身影,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可是尹江其走了几步,却又折回身来。 燕元澜皱着眉头道: “尹兄怎地又回来了?” 尹江其笑道; “小弟一兴奋,连店帐也忘记付了,少时店主人找不到我,岂非将我看成白吃白喝的无赖……” 燕元澜道: “萍水相逢,难得投契,这区区之数,就算由小弟作东,尹兄尽管前去便了!” 尹江其摇头道: “这如何使得,燕兄赐予小弟已然良多,如何敢再劳破费,就是连燕兄的帐,也应由小弟一并付出才对,只是……” 燕元澜不知他下文究竟要说什么,是以只得盯着他。 尹江其支吾了一会儿,才红着脸道: “只是小弟此次出外游历,为时甚久,身边所携的银两已经……” 燕元澜已知其意,微笑道: “尹兄不必介怀,出门人总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而且小弟囊中尚丰,尹兄此番前去,恐亦非一二日之事,仁兄若不嫌小弟冒昧,小弟颇愿为仁兄一助行色!” 说着对花戒恶道: “戒恶!给尹兄准备一点程仪!” 花戒恶立刻解开随身的包袱,取出两条赤金,放在桌上。 燕元澜用手捧着道: “些许微仪,望祈笑纳!” 尹江其接过之后,立即在身上掏出一颗珠子,放在桌上,光芒四射,然后才庄容说道: “多谢燕兄如此高义,但小弟生性耿介,向不喜无端取人财物,此珠系传自祖上,现权为质押,异日当再向燕兄赎回……” 燕元澜连连摇手道: “不可!不可!此珠价值连城,又是兄台传家之宝,小弟可不敢负责任,兄台还是收回的好!” 尹江其却坚决地道; “燕兄不必客气,小弟生性如此,否则小弟宁可璧还燕兄之程仪!” 燕元澜还在思索推托之辞,尹江其却回身跑了。 花戒恶笑着拈起珠子道: “这家伙不但是个穷酸,而且还是个冒失鬼!” 秦无痴却道: “冒失或有之,穷酸未必,单以这颗珠子的色泽而论,千金难易!” 花戒恶笑道: “这么说他要是不来赎取的话,倒是我们赚了便宜了!” 燕元澜却全无心情来赏鉴珠宝,只是淡淡地道: “戒恶!你把它收好了,这是人家的传家之宝,丢掉了可不是好玩的!” 花戒恶答应着正要伸手,门口人影一闪,尹江其又回来了,接口道: “正是,燕兄说得不错,这颗珠子千金难致,小弟若不是为了要去追那位姑娘,定然不肯随便质押,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燕兄自己保管的好!” 燕元澜一怔道: “尹兄怎么又回来了?” 尹江其道: “小弟本来另有一事相询,故而才回来请教,刚好听见燕兄之言……” 燕元澜道: “尹兄若是不放心的话,还是自己保管的好,小弟赠金之意,并不想要仁兄归还,所以也不必抵押!” 尹江其固执地道: “小弟性生如此,燕兄若不收珠子,小弟立刻退还金子!” 燕元澜无奈,只得将珠于收起道: “尹兄尚有何见教?” 尹江其道: “小弟此去追那位姑娘,志在联络感情,不得不打听清楚些,那位姑娘的芳名可能见告否?” 燕元澜道: “那位姑娘名叫雍冰,那两个残废老人是她师父,一名天聋,一名地哑,俱是邛崃派中的元老!” 尹江其道; “小弟不涉江湖,倒不知什么派别,因此也不必去管她的师父,只须知道那姑娘的芳名足矣!”说着又出门去了! 花戒恶轻轻一笑道: “这家伙不但是冒失鬼,而且还是个讨厌鬼!” 秦无痴道: “我不相信雍姑娘会对他垂青的,公子!你虽是一片苦心,只怕要白费了!” 花戒恶亦道: “是啊!这家伙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公子,你就是要替雍姑娘另外找人,也得找个好一点的!” 燕元谰一叹道: “这事情权在雍姑娘自己,哪里由得别人作主!” 花戒恶道: “那你叫这姓尹的去做什么?” 燕元澜道: “我只想借他之口,告诉雍姑娘我心中的苦衷,请她不要以我为念!” 花戒恶道: “你不是在给天聋地哑留柬上都说明了吗?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xie_hong111ocr, 第九章 弱柳别庄 燕元澜道: “我恐怕邛崃二奇爰徒心切,并未将实情告诉她!” 花戒恶道: “那两个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他们明知道你三年之后的死约会,难道却希望雍姑娘为你伤心一辈子!” 燕元澜徐徐一叹道: “他们不轻易离山,这次突然破例,恐怕也是为了想不令徒儿失望,替我谋求个不死之法!” 花戒恶默然片刻道: “是啊!多少人对您寄望殷殷,您又何苦那么想不开呢!您这千金之体,何苦来为祁连一个末流江湖人偿命!” 燕元澜正色道: “人命岂有贵贱之分,杀人偿命,乃不易真理,我若是持暴凌人,视人命若草芥,怎配作北鹤的侠义弟子!” 花戒恶涕然泪下道: “您实在不值得为这件事而轻生啊……” 燕元澜微微有些怒意道: “胡说,人无信则不立,燕元澜有死而已,岂能作背信偷生的匹夫!” 秦无痴含着眼泪,轻轻一扯花戒恶的衣服道: “妹妹!公子的绝世人品,高义风标,正是我们倾心追随的原因,你怎么可以那样要求她呢?” 花戒恶擦着眼泪道: “早先我是为着这些条件才倾心公子的,可是现在我宁愿他是个苟且偷生的匹夫,生命是何等的宝贵啊!”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唉——妇人之见,我实在不懂你们!” 秦无痴悲声道: “其实女人的心最单纯,最容易了解,固然她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是她更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 燕元澜道: “这不是很矛盾吗?” 秦无痴道: “不矛盾:钟情之初,她因为他是个英雄,钟情之后,她希望他能珍惜此身,这只是一个心理欲望的过程,患得患失,人之常情,公子何独怪乎妇人!” 燕元澜沉吟片刻才叹道: “忽见墙外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现在我总算真正地懂得这两句诗了!” 秦无痴泪下如雨道: “是的,那两句诗不仅是一个少妇的闺怨,而且还是千千万万女子的心声!” 燕元澜徐叹一声道: “无痴!戒恶!谢谢你们对我的厚爱,恐怕我会令你们失望的!” 花戒恶一拭泪珠改笑道: “没什么!公子!似您这种男子,在我们心中就是一尊神,我们自知不配对您有所求,因此我们只希望能随侍在您身边……” 燕元澜再叹道: “就这一点我也很抱歉,因为我在日无多!” 秦无痴亦改颜道: “我们知道!可是我们都会很满足,因为我们有回忆,这些回忆足够充实我们的生命,帮助我们打发日后悠长的岁月!” 燕元澜颇为激动,沉默片刻,突地举壶向口,狂饮不止!一壶尽下,他拿第二壶,第三壶……二女诧然惊视,却不敢上去拦阻他! 直到桌上的酒罄了,燕元澜才放下酒壶道: “戒恶!把店帐算一算,我们该上路了!” 花戒恶微异地问道: “公子!天都黑了,我们还走?” 燕元澜的脸上眼角都带着酒意,大声道: “是的,我恨不得早点赶到扬州,找到纪师抹,问一问结果,然后……” 秦无痴柔声道: “公子!你醉了,我们还是歇一夜吧!” 燕元澜摇头道: “不!我没醉!我只是烦!人生不满百,而怀千古忧…… 我们早些到扬州去,要是还没有结果,我也不管了,我带你们回北天山,在师尊那儿销了差,然后再找一个湖山绝佳之地,陪你们畅游两载,然后再去赴祁连之约……” 花戒恶的泪珠又流了出来,悲声道: “公子!您别为我们打算,我们不过是落溷残花,不配接受您这份高贵的感情!您应该另有所爱!” 燕元澜醉态可掏,大声高笑道: “谁!还有谁爱我这生如蜉蝣之人?” 花戒恶含悲道: “天下女子莫不以得您一笑一语为荣……” 燕元澜继续大笑道: “胡说!天下哪有这种笨人……” 花戒恶急了道: “怎么会没有?像雍冰姑娘……” 燕元澜笑声突敛道: “不提她!她是条作茧的春蚕!我是条无羁的神龙,我不要被情丝所牵,我不要对人有所亏欠……”一面说一面脚下已踉跄不成步,秦无痴连忙上前扶住道: “公子,你醉了,您在说醉话!” 燕元澜用手将她推开道: “我没醉,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我连你们都不要了……” 二女见他实在醉了,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花戒恶连忙唤来主人,将酒菜钱付了,一人扶住他一边,向前走去;夜意渐深,荒凉的古道上寂无行人。 燕元澜是鼻中呼着酒气,喃喃地道: “人生不满百,而怀千古忧……白驹随逝水,一去不回头……浮生何可恋,美人与醇酒……孰云欢情薄,频招红苏手……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 秦无痴与花戒恶二人默默地扶着他,听着他口中喃喃的胡说,心中有着一丝儿欣慰,却为更多的凄凉所浸透! 蓦而一阵晚风吹来,带着砭骨的寒意,急酒遭风,燕元澜再也撑不住了,“哇!” 残酒剩肴,随着他无限的心事,一下子都吐了出来,花戒恶不顾污秽,举起罗袖替他拭去唇边的污迹。 燕元澜清醒了一点,歉然地对二人道: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秦无痴轻轻一笑,柔声道: “公子别这样说,您心里不痛快,我们都知道!” 燕元澜道; “这么晚了,又是这么冷,我不该急着要走的,累着你们跟我风露中宵,使我心中很过意不去!” 秦无痴轻笑道: “我们倒不要紧,只是公子酒后却不宜在这强风之中行路!”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现在我的脚都是软的,一点劲都没有!” 花戒恶低声道: “路边育水沟,冬来无水,倒是很干燥,宽可容人,深可避风,公子还是到那儿去歇一下吧!” 燕元澜点点头,二人遂将他扶下了沟,燕元澜等不及地就想躺下,花戒恶道: “不行!您醉后体虚,地上寒气太重,躺着会生病的!” 燕元澜笑着摇头道: “北天山冰天雪地中,我也躺着睡过觉,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花戒恶温婉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婢子们既然在您身边,就不许您这么做!” 说着脱下身上的氅衣,铺在一块平坦的地上,扶着他躺下,然后自己再盘腿坐下,扶起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柔声道:“公子!您现在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燕元澜的颈下传来一阵暖意,睁目一望,暗暗的夜色中,她丰腴白皙的脸庞似碧空中的满月,她的双眸似天际的朗星,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虔诚的情操,低低地道: “戒恶!你知道你此刻像我的什么人!” 花戒恶轻声道: “妾身不知道!” 燕元澜含笑道: “你像我的母亲!” 花戒恶的脸上浮起慈和的笑容,一种天然的母性在她心头滋长,仿佛这健俊的男子果真是她的婴儿,双手温和地抚着他的长发,口中低声道: “公子开玩笑,妾身当不起!” 燕元澜却以梦呓似的声音道: “是真的,我很小就被师父带上山了,儿时的情形都不复记忆,甚至连母亲的容颜都不知道了,可是现在的这种印象仍深留脑中,我觉得此刻便是在母亲的怀中……” 花戒恶心中微微一动,仍是含笑道: “公子早别慈母,很少尝到家庭的温情,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燕元澜忽然道: “无痴!你在哪里?” 秦无痴正瑟缩地呆在旁边,望着花戒恶,微露羡色,闻唤忙道: “妾身在这儿!” 燕元澜道: “你坐过来一点,让我看得见你!” 秦无痴连忙挪到花戒恶的身旁坐下,燕元澜又道: “让我握着你的手!” 秦无痴伸出手去,微微有些颤抖。 燕元澜握住她的手,真情激动地道: “现在我接触你们,看得见你们,我觉得与你们从无如此接近过!此刻我心中什么都不想,假若生命就如此单纯该多好!” 二女忽然感动,珠泪簌簌而下。 燕元澜又低声道: “别哭,你们美丽的明眸中不应该有泪水,你们美丽的脸庞上,不应该有衰伤,笑一下,为我笑一下!” 秦无痴先笑了,像海棠吐着新蕊,花戒恶也笑了,傀牡丹绽着初葩。于是燕元澜也笑了,笑声中有着无比的满足,以诗般的声音道: “美啊!美极了,世人纷纷争逐名利,却不知至贵之物,尽在此中……现在,无痴,用你银铃一般的声音,为我唱一支歌,使我在这冬天的原野上酣然入梦!” 这是冬天,而且还是在荒凉的山沟中,砂砾中没有一朵花,一株草,可是在三个人的感受中,这的确是柳媚花娇的春夜! 秦无痴的歌声响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青里,两小无嫌猜……” 李青莲长干行一诗,刻划尽小儿女的情感,秦无痴梦幻似的歌喉,却将那些情态唱成活跃的生命了! 忽然,暗中有人传来一声轻哼,这声轻哼来得那样突然,使得三个人都猛地惊了一下。 燕元澜首先警觉地坐起喝道; “谁?” 暗中并无回音,然而他锐利的眼神,已瞥见一条人影向西北方闪去,酒意已消,功力全复,燕元澜一式“龙跃九洲”猛翻过去,轻飘飘地刚好落在那条人影之前,黑影劈胸抖出一掌,燕元澜从容地挥掌横格,对方掌力不若他的劲强,闷哼一声,又被击退了回去,不过他的身形很是矫捷,刚一定身,立刻又向旁边窜去! “留下!”这是一声娇叱,发自花戒恶的口中,纤掌一圈,已将他的去路封死,另一边的秦无痴亦封住了他的后路。 黑影双手一摊道: “算你们凶,留下就留下!” 声音甚是熟悉,燕元澜一听就知道是刚走不久的尹江其,不由得讶然道: “尹兄怎么又回来了?” 花戒恶亦怒道; “你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老是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 尹江其怒道: “我不做亏心事,怎么算是鬼鬼祟祟的?” 燕元澜听出他的话中带刺,微怒道: “尹兄说谁做了亏心事?” 尹江其怒道: “你!” 燕元澜半愕半怒地道: “尹兄说话要有根据,怎可随便含血喷人?” 尹江其道: “我一点也不乱说,你自己分明就是那雍姑娘所寻之人,却不敢承认,而且还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痴情,反而鼓励我去追她!” 燕元澜一阵默然,片刻才道: “小弟实在是另有苦衷……” 尹江其冷笑一声道: “当然了,你携此美眷,在山沟中大享温柔福,这种苦衷 真是有口难言,那位雍姑娘是瞎了眼,才认识这种薄情浪子!” 燕元澜被他骂得满面通红,大声叫道: “你不懂的事少批评!” 尹江其继续冷笑道: “我当然不懂,我只懂得雍姑娘为你碎尽芳心,流干情泪……” 燕元澜急了道: “尹兄所责固然很对,可是小弟那样做,实在是为了雍姑娘好,小弟以前曾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唉!尹兄不是江湖人,说了也不会明白!” “我虽不是江湖人,却对江湖之事,十分有兴趣,阁下的那件事,我亦有些耳闻,你对雍姑娘的作法,未必完全正确!” 燕元澜一惊,仔细地打量一下尹江其,觉得这人确曾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口中却继续地套问道: “尹兄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尹江其一笑道: “北鹤传人,谁人不知!” 燕元澜心中一动道: “原来尹兄早知我是准了,小弟涉足江湖未久,尤其是以真面目出现,尚是最近之事,尹兄能够认出,倒是不简单!” 尹江其仿佛警觉到自己失了口,连忙道: “阁下近日在中条山中的一番作为,早已路人尽知,尤其是身伴两名艳姬,不难一望而知!” 燕元澜听他这样一解释,还以为他是中条一叟罗文奇的座上宾客,对于面熟之疑已然释去,花戒恶也是一样想法,遂道: “阁下既知中条山之哪,当然也知道我们与燕公子的关系!” 尹江其面色一变道: “我只知道你们是他的侍婢,却不知道你们侍候的方法竟是如此周到!” 燕元澜脸上一红,花戒恶泰然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阁下不会明白的,也无须多操心!” 尹江其面上泛起奇特的表情道; “我当然不够资格多管闲事,只是替雍姑娘不值!” 燕元澜忽然想起一件事道: “尹兄既然早已认识我,那方才在酒肆中的一切亦是故意的了?” 尹江其顿了顿才道: “我对雍姑娘倾慕是真的,只是不愿意掠人之所好,所以想了一下,仍是追上来谢绝你的美意,而且……我对你也失望得很!” 燕元澜默然了片刻道: “在下自问对雍姑娘之举,居德无愧,至于阁下是否愿意去爱雍姑娘,在下无权过问,燕某做事无须求人谅解,你我初次相逢,谈不上交浅言深,朋友你请便吧!” 尹江其呆了一呆,在怀中掏出金子,掷在地上恨声道: “渴不饮盗泉水,我不要你的金子!” 燕元澜怒声道: “朋友说话客气点,这金子是我恩师在北天山中自己采炼的!” 尹江其一顿脚道: “我不管,照你的行为,实与盗贼无异!” 燕元澜怒极举起手掌,尹江其望都不望道: “你打吧!反正你本事比我大,打死我你也不光荣!” 燕元澜强奈住自己放下手掌,悻悻然道: “我绝不杀死一个不抵抗的人,你走吧!” 尹江其返身就走,燕元澜掏出怀中的珠子道: “朋友既然还了金子,这珍珠也失去了抵押价值,你拿回去吧。” 尹江其的声音变为十分难听地道; “明珠虽贵,因为在你手上摸过,白璧蒙尘,我也不要了!” 说着提步如飞,两个纵跃即已不见,身形较先前快出数倍。 燕元澜倒被愕在原地,做声不出,良久才道: “这人真是疯子!” 花戒恶道: “不但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冒失鬼、失心鬼、好事鬼……千奇百怪,简直被他一人占全了!” 秦无痴却若有深思地道: “他走时眼中隐有泪光,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而且那份脾气德行,哪里有一点男人气!” 燕元澜心中一动,埋首沉思片刻,又喟然地叹口气道: “不可能吧!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女孩子!” 秦无痴道: “不管怎么样,我只是这样感觉而已!” 燕元澜又开始陷入沉思! 风吹来颇为强劲,令人开始觉得冷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说明了扬州之景宜三月,燕元澜等三人到达杨州之际,却拣上隆冬天气,到处都是一片萧杀,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上纪湄与穆如春,倒不禁在心中犯疑,花了一天时间,他们找遍了扬城逆旅,也得不到一点二人的讯息,显得事情更有点不寻常。 燕元澜心怀怔忡,决定去访瘦西子杨清,杨清的“弱柳别庄”就在瘦西湖畔,杨州城无人不知。凌晨,燕元澜轻裘便装,背后跟着一双丽人,伫身在弱柳别庄之外。 这是一片很大的庄院,从瘦西湖引出一道河流,环庄而抱,河旁遍植柳树,由于枝秃叶尽,显得十分颓败,庄门上有一条小桥,跨在河上,桥上积雪盈寸,连河面也结了冰,庄内人声阑寂,只有一个老苍头在扫雪,弯腰弓背,满脸龙钟老态。 燕元澜等了一会儿,见那老苍头始终不望他一眼,忍不庄走上前道: “借问老丈……” 老苍头抬眼打量他一下,哑着喉咙道: “没有什么可问的,主人不见客!”接着继续又低头扫雪,口中喃喃地道: “年纪青青不学好,大清早就跑来找死!” 燕元澜见他说得不伦不类,心中微有怒意,乃大声地道; “我有要紧事情,一定要见贵主人!” 老苍头一抬眼道: “你这小伙子真噜嗦,告诉你,主人不见客!”低头扫雪如故,口中又低声道: “乳臭未干,色胆包天,也不打听一下,就想吃天鹅肉了,别仗着你长得俊,体力壮,要知道脂粉阵是鬼门关,温柔乡是地狱门……”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忍不住大声怒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为着一件江湖事故,要见你们主人!” 老苍头这才直起腰来,打量了他片刻,又摇头道: “你别仗着会几手花拳绣腿,到庄里可就显得稀松平常,小伙子,别听人家说得好,那是坑你的,趁早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见你长得一表人才,不愿意你落个皮包骨头……”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是味儿,懒得跟他废话,乃扬声道: “戒恶!无痴!咱们自己进去,跟他说不清楚!” 二女本来因身份关系,站在桥的另一端未曾过来,听见燕元澜的叫声,才答应着过来! 老苍头望了二女一眼,脸上泛起怒色,厉声对燕元澜道: “好小子!你真不学好,哪儿拐来这么两个娘儿们,这里头是火坑,你忍心把她们往里头送!” 燕元澜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 “我是有件事要来问问瘦西子杨清,问得对就好,问得不对就拆了你们这所破庄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苍头始而一惊,继而哈哈大笑道: “原来你们是来找麻烦的,那可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小子,回去吧,多少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敢在此撒野,你多半是活得不耐烦了!”笑罢又对燕元澜直挤眼弄眉,反把燕元澜弄得莫名其妙。 泰无痴突然道: “他是叫我们快些离去!” 燕元澜傲然突笑道: “杨清尚未见到,怎可轻易离去!” 老苍头突地一竹帚,向他的下盘扫去,燕元澜有心显示功力,故意不避不闪,竹帚离身寸许之际,他的衣衫自动彭起,劲气外射。 “砰!” 一声微响,那老苍头手中的竹帚被他振得向空飞去,而他自己的身体,也被拖得摔了一个马爬,此时庄门内已闻咭咭的笑声! 老苍头叹了一口气道: “小伙子,忠言逆耳,你总有吃苦的日子,你的功夫虽好,但是我不相信能强过庄主,反正我老头子心意已尽,是福是祸看你自己的命吧!” 语音方落,庄门突开,拥出五六个身着棉衣的青年女子,当头一个穿着一件深红翻毛短袄,鹅黄盖脚的长裤,乌发压鬓,耳垂明珠,衬得肌肤似霜般的皎白。 她水蛇般的眼神先朝燕元澜瞟了一眼,然后对老苍头沉声道: “沈老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老苍头仿佛对这女干极是畏惧,连忙辩解道: “雪姑娘,老奴没有怎样……”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 “你还敢强嘴,我在里面全听见了!” 老苍头面呈死灰,噤噤无语,那女子又哼道: “我说怎么近来很少有人上门寻访,原来全被你得罪回去了!” 老苍头这才知道他的一番低语并未被她听去,面色恢复正常道: “雪姑娘,你不知道,这小伙子对庄主出口不逊,老奴气他无礼,所以才想惩戒他一番!” 那女子又朝燕元澜娇媚地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不相信这位斯文的相公会那么鲁莽,一定是你先得罪了人家!” 燕元澜此时对庄中的情形,约模有点印象,对那老苍头也颇存好感,连忙上前替他解围道: “姑娘不要怪他,在下求见庄主心切,是嫌莽撞了一点!” 那女子俏笑道: “朋友客气了,这老奴才十分讨厌,经常得罪朋友,望相公不必介意!” 燕元澜对她这份装摸做样的情态感到十分厌恶,乃正容道: “在下燕元澜,想进谒贵庄主,烦姑娘代为请示一下!” 那女子抿着嘴笑道: “燕相公是幕名来访,抑或是另有贵干?” 燕元澜正想回答,身后的花戒恶突然出来代答道: “家公子是久仰庄主盛名,特来拜候!”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燕元澜身后的花戒恶与秦无痴,脸上现出极不自然之色,愀然地道: “这两位是相公的什么人?” 秦无痴亦启口道: “我们俱是公子的侍婢!”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 “带着这么标致的侍婢出门,相公倒是位极顶风流人物!” 这女子论姿色确是不恶,较她身旁诸女也美艳得多,可是她与秦无痴的绝品容貌,花戒恶的多姿天成,仍是无法相比,故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女子嫉妒的天性。 燕元澜耐着性子道: “在下极冀见庄主一面,有烦姑娘先行禀报!” 那女子一听燕元澜说话,脸上又浮出笑意道: “庄主极为好客,对相公造访一定欢迎的很,也不必通报下,就请相公随我们进来吧!” 那女子吃吃一阵轻笑,扭转身躯在前面领路,另几个女子也都笑着跟她一起走回,燕元澜略一停顿,遂也跟着前进! 庄内景色殊为不恶,两边俱是梅林,正在含蕊怒放,中间是一条青石路,积雪扫的干干净净,走了有盏茶时分,才到一所朱楼之前,那女子立定脚步道: “庄主多在这儿会客,相公请进去稍候,我着人去禀告庄主!” 燕元澜点头道扰,那女子见花秦二女也有伴随进去之意, 不由皱眉道: “她们不可以进去!” 花戒恶杏眼一睁道: “为什么?” 那女子道: “庄圭规矩极严,尊卑分得很清楚,你们既是婢仆,便只合在门口等侯!” 花戒恶冷笑道: “我二人是公子的贴身侍婢,无论到哪儿,我们也要跟着!” 燕元澜也道: “我们名份虽为主婢,实际上她们一直像我姊妹似的照顾我,因此在我心中,从未以下人视之!也不敢以下人视之,这一点尚请姑娘原谅!” 那女子想了一下,才无可奈何地道; “也罢!既是相公如此说,我想庄主也不好意思坚持陋规!” 一行人遂都拥了进去,屋内绣墩锦椅,布置得十分华丽,那女子进得门来,立刻备茗焚香,招待得十分殷勤。不一会,又有小丫环们进来端整席椅,作设筵的准备。 燕元澜等了片刻,仍是不见杨清前来,忍不住出声问道: “怎地贵庄主玉驾仍未前来?” 那女子笑道: “庄主每天早上必有一段时间静坐练功,此刻不便前去打扰,只好由贱妾先行招待相公!” 燕元澜只得罢了,不一会儿,桌上筵席已整治妥善,那女子笑道: “晨寒料峭,相公先用点酒菜驱驱寒吧!” 燕元澜拒绝道: “在下尚未见过庄主,怎可如何失礼打扰!” 那女子媚笑道: “不打紧,弱柳别庄是一块自由之地,庄主最不拘俗礼,要是知道我让相公枯坐等候倒反而会怪我待客不周!” 说完又殷勤劝坐,燕元澜情不可却,只得坐了下来。那女子抢着在他对面坐下,花戒恶与秦无痴只好打横相陪,小丫环们斟上酒,那女子举起杯子道: “真是失礼得很,贱妾到现在尚未将贱名相告!” 燕元澜道; “适才听人称呼姑娘为雪姑娘,想必姑娘芳名中有一雪字!” 那女子笑道: “不错,那是贱名,贱妾姓佟” 燕元澜只得虚应客套道: “原来是佟雪姑娘!” 佟雪笑道: “相公何必那么客气,直接称呼贱名便了,无须赘上姑娘二宇!” 燕元澜对她那妖烧的样子觉得十分不耐,岔开话题问道: “不知姑娘与庄主如何称呼” 佟雪细眼一撩笑道: “庄主是家母又是家师!” 燕元澜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着眼睛发怔,佟雪又笑着解释道: “庄主有四个门人,这四个门人都称是她的义女!” 燕元澜这才明白,笑着道: “严师兼慈母,这关系就更密切了……” 佟雪格格娇笑道: “相公真聪明,庄主也是这种意思,来!贱妾先敬相公一杯!” 燕元澜举起杯子,见这酒泛玛瑙色,十分浓浑,酒香扑鼻,不禁有些迟疑。 佟雪见状知意,笑道: “这是本庄自酿的醉人红,系用紫葡萄精炼而成,相传是吴宫秘方,甜甜的,一点不辣!相公一尝便知。” 花戒恶冷冷道: “瘦西子家藏吴宫秘酿,倒真像那回事儿,只是越甜的酒性越重,容易下喉的酒越难消受,这是酒徒之感……” 佟雪将脸一沉道: “这位大姊是怎么了?我好意将本庄佳酿奉客,完全是敬重相公之意,大姊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也觉得花戒恶确实过分一点,连忙调解道: “在下酒量不佳,她怕我喝醉了失仪,故而才点醒我,姑娘请不必误会!姑娘盛意在下十分感激,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从容地放下杯子。 佟雪注意地观察他的神色,不由微现惊容道: “相公真好海量,这酒年代极陈,常人喝上一小口,脸上就会现出酒意,相公连尽一觥,居然面不改色,殊足令人敬佩!”说着自己也干了一杯,果然在雪白的脸上,浮起一片酡红。 花戒恶与秦无痴不服气,各自干了一杯,立刻体内涌起一股暖意,心口也猛烈地跳动不止,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二人对望一眼,立刻会心地一点头,默坐片刻,才安定下来。 她们再向燕元澜望去,不禁也感到惊奇了,他的酒量虽不太高明,前些日子的一场大醉记忆扰新,可是今天他神足气舒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佟雪则对他们三人都感到难以相信了! 停了片刻,她又拿起酒壶佯笑道: “好!强将手下无弱兵,不但相公是海量,连二位大姊都不得了,来!酒逢对手千杯少,我再敬各位一杯!” 燕元澜泰然地由她斟满: 花戒恶则用手盖住杯口道: “我们量浅,敬谢不敏!” 佟雪仍是含着笑道: “二位大姊不肯赏脸!” 花戒恶也笑道: “大家都是女人,佟姑娘何不放松点,我们要是喝醉了,可就难看了!” 佟雪脸色一变,目中射出毒恶的光芒。 花戒恶不甘示弱,明眸也瞪定她,目光中有着一种了然!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地门外又传来一阵喧笑的声音, 接着就拥进三个丽人,个个盛装锦服,边人眼花缭乱。 佟雪的脸色初是一寒,继而一喜,使人难测她的意向。 当头的一个丽人娇笑道: “小妹子真是不应该,捧着凤凰往屋里藏,我们只好自己上门来瞻仰一番了!” 燕元澜格于礼貌站了起来,佟雪指着三个丽人道: “这是我的三位姊姊,大姊屠风、二姊楚霜、三姊靳雨。” 燕元澜一拱手,三女还他一个万福。屠风含笑道: “听下人们说,今日蓬荜生辉,来了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愚姊妹深憾未能亲接华轩,故而特来一诣,相公不致以冒昧见责吧!” 燕元澜笑道: “哪里!哪里!燕某何幸,风霜雨雪,弱柳四艳,得一举而并晤……” 楚霜盈盈笑道: “相公真说得好听,愚姊妹哪里敢当!” 下人们早巳添好座位,三女分别坐了下来,燕元澜觉得这四女子,姿色虽是不恶,可是举止都太轻佻,心中反感,面上不好露出来! 佟雪等大家坐定了,才若有深意地道: “今天我们可遇见高人了,醉人红下,初次有不醉之客!” 三女一起娇呼道: “真的!我们可得领教一番!” 于是环佩叮当,玉手频翻,一一都向燕元澜敬酒。 燕元澜只觉那酒甜甜的很好喝,一点也尝不出什么厉害, 所以口到杯干,这毫无难状,而且也一无醉酒意。 四个女子仿佛是睹上气了,纷纷轮流敬酒,偶尔也让一让花戒恶与秦无痴,她们却像不敢领教,浅浅的尝一下就算。 好在四女目的不是她俩,因此也不介意。 一阵猛拼,约莫共饮了四五十杯,燕元澜还是那个样子,倒是这些女子自己一个个变得醉意盎然。薄醉的美女最动人,更何况这一批风月场中的健者。 屠风第一个嚷热,上身脱得只剩一件薄纱小衣,峰峦隐约,其余三个,也纷起效尤,满桌酒香又添上了肉香。 可是这些风流阵仗却动不了燕元澜一丝绮念,他端坐在那儿仿佛是一尊铁石铸成的神像。 另两个不醉的是花戒恶与秦无痴,她们除了第一杯酒外,以后就没有喝过,冷眼旁观看这四个艳姬作尽一切丑态。 佟雪又斟满了一杯酒,颤巍巍地走到燕元澜身前,一只柔腕勾上他的脖子,腻着嗓子娇呼道: “相公,我不信你真是铁石人化身,你喝了我这一口……”说着,满饮下一口酒,鼓着樱唇,就要向他口中度过去。 燕元澜皱着眉头将她轻轻地推开作色道: “姑娘的酒够了,在下未见庄主之前,敌友未分,不好意思太失礼,请姑娘自己放尊重点!” 佟雪被他一推,口中酒喷出来,溅了自己一身,她丝毫不以为意,索性将染酒的长裤也脱了下来,雪白的玉腿上仅穿着一条长不盈尺的短袂。 格格一阵荡笑道: “温柔不住住何乡,相公!你真是木头人吗” 笑声中再次扑向燕元澜,燕元澜厌恶不堪地横臂一挡,可是佟雪的双手一错,竞十分巧妙地握住子他的脉门,轻笑道: “有玉人兮自投怀,相公何忍相拒……” 燕元澜俊眉一剔,任她刁住脉门,手腕一振,突然运用传自南龙谷中兰的先天罡气,舌绽春雷暴喝道: “走开!” 佟雪只觉得掌握中突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进出,五指一忪,人也被震退下两步。 其他三女见状,一起大惊,纷纷站了起来。 屠风秀眉微扬,尖声笑道: “北鹤高足!果然不同凡响!” “你们已知道我是谁了?” 屠风笑道: “当然,火烧祁连七鹤,斗二绝,挫双奇,大闹中条,掌毙罗文奇。阁下在武林道中,闯出的万儿不可谓不响,所以我们才设下这风流宴,目的就是想会会你这位英雄!” 燕元澜微愕道: “那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们事先布置的了!” 屠风点头道: “不错!阁下果然了得,弱柳别庄的醉人红居然难不到你!” 燕元澜叱道: “那酒有什么了不起?” 花戒恶插嘴道: “那酒倒不算凶,可是制酒的原料却是天下第一媚药七情醉仙桃!那桃子虽然大如葡萄,一颗下肚,足以致骨酥神蚀!” 燕元澜道: “我喝了不少,毫无所觉,也许是年久药性失灵了!” 花戒恶道: “不然,我与秦姊姊只喝下一杯,几乎把持不住,幸而我们在狂人岛上攻的这一门,勉强以内力化去,以后就没敢再喝!” “狂人岛”三字在武林中极是疏闻,所以四女郎只将信将疑地瞟了她俩一眼: 花戒恶并不放松她们,继续调侃地道: “她们自己是喝了解药,可是依然被药性刺激得全无人态,由此贱妾深佩公子,您不知是凭着什么力量,喝了这么多,居然能毫无所动……” 燕元澜自己也莫明其妙,想了一下才道: “我恩师与谷师叔曾经打睹身试红花教主赫连通的七情媚骨散,结果也是一无所动,我身受他们二位的教诲,也许在无形之中,自然养成了抵抗的能力吧!” 屠风冷哼一声道: “七情媚骨散虽然也是用同样的原料所制,哪里能及醉人红效力十分之一,我也不信阁下自己真能产生什么抗力,惟一的可能是你身上带着生克的宝物!” 花戒恶接口问道: “七情醉仙桃还有东西可克?” 屠风道: “当然!譬如……” 她忽然警觉,立即煞住话头道: “我不会讲出来的,你别多费心儿!” 燕元澜却坦然道: “你不说我也不稀罕,在下身无别物,依然不受其害,因此对这种毒物全无惧意。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令庄主是否也知道在下来此?” 屠风冷笑道: “当然,脂粉迷魂宴就是庄主的授意!” 燕元澜怒道: “她自己不出面,却弄这些诡计是何用意” 屠风一撇嘴道: “庄主是何等身份,怎肯见你这种晚辈,再说由我们就足够对付你了。” 燕元澜怒道: “叫杨清自己出来,我懒得与你们这些淫娃说话!” 屠风忽而大笑道: “打了小的,才有老的!真到我们接不下时,庄主自然会出头收拾你。” 燕元澜一摆手道: “奸吧!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不妨!” 屠风一撇嘴道: “话别说得好听,等下子有你受的!” 屠风将手一挥,四女立刻一齐动手,将身上的衣裙尽皆褪除,露出薄如蝉翼的轻纱,一时粉色生香,满屋都是无限春光。 燕元澜又厌又怒,叫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 “脂粉宴乐酒无效,酒下便是色,敝姊妹这一阵名叫四大皆空活戏阵,看看你这鲁男子有能力支持多久!” 燕元澜将手一背作色道: “燕某是堂堂男子汉,不跟你们斗这种狠!” 屠风大笑道: “不打也行,你从我们腿下爬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燕元澜怒极无语,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可是看了她们那种样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出手! 花戒恶却庄容地道: “公子!十丈软红中,进得去出得来,才是英雄本色,当年在任人岛上,公干何等豪情,何惧乎这一个区区脂粉肉阵!” 燕元澜被她一语提醒,遂豪爽地一笑道: “好吧!你们开始吧!” 屠风一收脸上的狰容,更以无限荡意,柔媚地笑道: “妹妹们,加点工夫,咱们来磨一磨这不坏金刚!” 三女娇应一声,立刻站成一个方形,将燕元澜围在中间。 花戒恶与秦无痴则颇感兴趣地退至一边,准备欣赏燕元澜如何在这色身中大展英风,不过她们暗中并未放松,随时还准备作必要的支援。 燕元澜目射神光,缓缓地道: “在没有开始前,我还想请问一件事!” 屠风笑道: “未作风流鬼前,我们愿意尽量给你一切满意!” 燕元澜道: “我师妹纪湄与穆如春大哥曾经先期来访,不知他们可曾来过?” 屠风笑道: “来过,他们现在在一个好地方!” 楚霜笑态轻盈,款款含情地道: “他们没有阁下那份能耐,一滴醉人红,双化飞蝶梦!” 燕元澜又急又悲厉声道: “你是说他们死了!” 屠风道: “没有,庄主对令师妹特有好感,爱屋及乌,对穆相公也礼数相加,现在在庄主持辟的精舍中静养,不过庄主对令师叔却特别反感,阁下若是失了手,就不会那么优待了!” 燕元澜心中稍定,泰然道: “开始吧!” 脂香、肉腻,盈握细腰轻扭,撩目玉腿微抬,这不是人间绮事,而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燕元澜身陷重围,可是他面对的却是一群美丽的敌人。 风霜雨雪四女所布的阵势,并无出奇之处,可是她们所站的位置却十分奥妙,每一移步,都处于极利攻击的地位。 对方都是赤手空拳,燕元澜自是不能使用武器,可是他实在不愿用自己的手去触及她们的躯体,因此只好处处采守势! 间或攻出一招,对方并不闪躲,他是个正人君子,所攻的部位都是臂颈头脸,可是当他招式将满之际,对方也巧妙地换成了胸脐腹腿,追得他自动地撤回招式。 楚霜一指游鱼戏萍,点向他的腰间,指风凌厉,燕元澜自然而然地用手拨开,反掌撩回去,取她的左肩,楚霜细腰款摆,燕元澜的掌恰好拍在她彭弹欲裂的乳峰上,燕元澜撤掌不及,只好硬将力道化开,在上面轻轻地一滑,楚霜嘤咛一声道: “相公,你该拍重些,这样子摸得人心里难受!” 燕元澜啐了一口,恨恨地与自己另一手对拍一掌,心里恶心到了极点。 屠风格格轻笑道: “小妹子,你别不识好歹,这木头人有点动心了,他是怜香惜玉的,怎舍得辣手摧花,别性急,事情要慢慢来才有韵味!” 燕元澜气极了她,循声就是一抓,直取腰间,迅速无比,屠风闪躲不及,堪堪就要抓上,纤足突地一点,身体拔高半尺,将无端妙相,恰恰地迎着他的抓势,燕元澜出身名家,总算撒手得快,连忙又收了回来。 屠风淫笑着道: “桃园深处别有天,寄语渔郎莫轻狂,相公,你怎么却步不入前呀,入宝山不可空手……” 燕元澜大喝一声: “这种阵仗我不打了!”语毕收手而立,停招不攻! 背后,佟雪与靳雨,一人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背后,燕元澜身子震了一震,总算他乾元真力火候是,没有受伤! 屠风见他能硬受两掌,脸上也起了惊容,止手冷冷地道: “燕元澜你别仗着硬功好,铁板水滴穿,你能挺到多久?” 蒸元澜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夷然地道: “与女子交手已经够不光彩了,再与你们这种女子交手,燕某宁死也不还手!” 屠风被他看得十分难受,变色道: “你真不还手?” 燕元澜傲然道: “不还手,燕某就是舍却一命,也不屑再对你们出手!” 屠风怒道: “你是个男人,说话可要算数,四妹,你骑到他头上,淋他一身桂花露,看看我们这位大豪杰能硬到几时!” 燕元澜闻言大急,汗出如浆,苦于无法收口。 佟雪却故意作态道: “不行!我现在不急!” 屠风冷冷地道; “逼也逼它出来!” 佟雪格格地一笑道: “我试试看!” 说着慢慢地挪动身子,走到燕元澜身前, 燕元澜长叹一声,举掌对准天灵,愤然地道: “燕某把命交给你们吧,我死也不受此辱!”他的手慢慢地劈下去时,突地一条长影,掠进场中,托庄他的落下之手! 燕元澜正待闭目自尽,忽然受此一格,睁眼看去,却是花戒恶不知何时已窜了进来,站在他身边。不由惊道: “戒恶!你做什么?” 花戒恶轻轻一笑道: “风月阵仗,我不知经过多少,今天看见这几个没有出色的后辈,作尽一切丑态,实在气将不过,因此一时心动,想教教她们什么才是风月本色!” 燕元澜犹在发愕,花戒恶已回转身去,对环立四女道: “你们那些雕虫小拄,居然也敢卖弄,且看老娘的!”说着手臂一阵漫挥…… 微微一笑,朝旁边道; “秦姊姊请你一展歌喉,为我唱一曲思妇行!” 秦无痴含笑一点头,启唇吐音,如珠走玉盘: 春花秋月何时了,新怨旧恨愁正多, 东风不解事,较较揭罗帏…… 花戒恶随着她的歌声,玉臂轻举,星眼含羞,作尽一切撩人情态,流目四盼,媚欲蚀人。 风霜雨雪四人一方面受了歌声的吸引,一方面受她舞姿的蛊惑,身入其境,几乎自己就是那闺中独宿的少妇,耐不住良夜寂寂,难解罗绮,顾影自怜,却又无法抑制心中如涌的潮思! 等到歌声将歇,舞影平复之时,她们都已如醉如痴,跌坐在地上。 燕元澜站在一旁,起初也几乎被引入魔境,忽而胸头传来一阵清凉之感,立刻智珠明朗,神意飒然。 花戒恶舞歇之后,一望地上的四女,得意地大笑, 继而一望燕元澜的神色,发出衷心的钦佩道: “公子!您的定力较之在枉人岛上,又不知精进几许矣!” 燕元澜微笑道: “今天我自己也觉奇怪,我的定力何以特别坚强起来!” 话音方落,旁边忽有人接口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你胸前藏着避毒龙珠,自然百邪不侵,否则一滴醉人红就可以叫你吃不消!” 燕元澜闻声大惊,游目四顾,忽见两丈外,站定一个中年美妇人。 这美妇人神情冷漠,姿容艳丽,看去大约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只是脸庞瘦削,一望而知是此地的主人——瘦西子杨清。 杨清说完话之后,伸手朝地上四女一拂,冷然地道: “没有用的东西,平时你们只顾得贪图逸乐,一点也不知上进,今天可尝到滋味了吧!” 四女满脸愧容地站了起来,不敢作声。 杨清柳眉一挑,厉声道: “还不穿衣服,瞧你们这付长相,也配跟人家比!” 四女慌不迭的在地上各自抢过自己的衣裙,七手八脚地穿着。 杨清目注花戒恶完整无暇的躯体,流露出一种欣赏与羡慕的神色。 冷冷地出声道: “这位大姐一向少会!” 花戒恶微微一笑道: “我一直居于海外,最近才随燕公子到中原来,庄主当然不会认识!” 杨清哼了一声,扭回头看着燕元澜。 燕元澜立刻一抱拳道; “北鹤门下燕元澜参见庄主!” 杨清冷冷道: “令孤璞的名头还吓不倒我!” 燕元澜见她这份傲态,心中也不自在,傲然地道: “在下并不想仗着师门传人吓人,只是说明身份来历而已!” 杨清依然冷冷地道: “我早就知道了,连你的来意我都很清楚!” 燕元澜道: “家师妹现在何处?” 杨清一剔眉毛道: “她是谷中兰的弟子,怎么能算你的师妹?” 燕元澜微怔道: “家师与谷师叔情同莫逆,在下与师妹同受二位老人家教导,自然可以师兄妹相称;庄主这一问岂非太过奇怪!” 杨清却怒道: “谷中兰是浑蛋,什么人不好交,却偏要与令狐璞那老杀才作伴!” 燕元澜怒道: “在下因敬庄主与家师是同时的人物,所以才稍留余地,庄主若是再辱及家师与谷师叔,休怪在下要得罪了!” 杨清微微一哼道; “你要是再横一句,我立刻就杀了那小妮子!” 燕元澜一怔,心中虽怒,却因为纪湄在她手中,投鼠忌器,表面上不敢发作,勉强抑着性子道: “纪师妹怎样了?” 杨清一撇嘴道; “她很好,我很喜欢她,因此不会为难她,另外那个姓穆的小子我看在白老婆婆的份上也对他很客气,这不劳你操心。” 燕元澜见她说话的口气不像作伪,遂比较安心地道: “既是如此,能否请庄主将他们放出来,容在下一见!” 杨清忽然尖声笑起来道: “你自身难保,却有心情替别人打算!” 燕元澜又被她激怒,抗声道: “庄主想怎么样?” 杨清怒声道; “我正想去找令狐璞的晦气,你自己送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我先杀了你,叫令狐璞心痛一番……” 燕元澜奇道: “庄主好像对家师反感很深?” 杨清切齿道: “不错,我时时刻刻都想置他于死地,只遗憾十五年前一场火,没有将这老贼烧死!” 燕元澜闻言变色叫道: “那场火是你放的?” 燕元澜的声音充满了激动的情绪,花戒恶与秦无痴则是悚然一愕! 瘦西子杨清的态度则现得异常冷漠,尖削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杀意。 厅中略为寂静了一会儿,燕元澜才勉强抑住自己的激动问道: “你为什么要放火?” 杨清冷冷地道: “谷中兰跟令狐璞两个都是可杀之徒,我认为一把火烧了他们还算是便宜了!” 燕元澜勃然怒道: “你就与我恩师与谷师叔有仇嫌,也该正大光明地前去找他们了结,暗中放火伤人,算得什么江湖行径!” 杨清神色略为一动道: “那两个狗头的面我都不愿意见,只有一把火烧了干净!” 燕元澜狂笑道: “好!难得你自己承认了,只可惜十五年前那把火烧得并不干净,我恩师与谷师叔却丝毫无损……” 杨清鄙夷地插口道: “可是那把火烧得他们十五年不敢出头,龟缩虫蛰,虽生犹死!” 燕元澜怒道: “胡说!两位老人家不过是淡却名心,韬晦高隐,否则奔行江湖,哪容得你们这些牛蛇鬼神横行!” 杨清冷笑道: “既然韬晦高隐,还叫你们出来做什么?” 燕元澜初时为之一结,片刻才道: “谢却名心只是懒得再与你们这些末流的江湖人争胜呕气,至于派我与师妹出来,却是为着恩怨分明,查究一个水落石出。” 杨清傲然道: “现在你查明了,又将如何呢?” 燕元澜道; “向你要一份公道!” 杨清微微一笑道: “如何要法?” 燕元澜双手一比道: “要你自绝于此,然后由我一把火,烧了这弱柳别庄。” 杨清淡笑道: “条件倒不算太苛!不过你凭仗些什么呢?” 燕元澜俊目一睁,朗然发话道: “手中绝艺,腰间青锋!” 杨清将头微点道: “很好!小子!你可以开始了!” 燕元澜见她好整以暇的神态,知道这个中年女子可能比他以前所见到的对手俱为难斗,遂慎重地疑神聚气对身后道: “戒恶无痴,你们躲远些!” 杨清轻哼一声道: “她们帮你一点,或许你还可以留得一命,要是光你一个人,机会实在太少了!” 燕元澜傲然道: “燕某所索者乃师门宿怨,绝不假手他人!” 花戒恶与秦无痴默然退至一旁。 这时屠风楚霜靳雨佟雪四女亦已换妥衣着,趋至厅中,杨清微笑对她们道: “你们也见识见识名家手法,这小子出身名门,尤其是穿针引线的功夫,比我们女人还拿手呢!” 燕元澜大怒道: “闭目穿针,凌空弹线,不过是我恩师与谷师叔较技游戏,今天燕某要你见识的是真正的内家功夫!” 杨清浅笑道; “光说不练!令狐璞把他走江湖卖膏药的功夫都教给你了!” 燕元澜忍无可忍,劈出一掌,劲风直涌而前,用的是乾元真力,发出时呼呼有声,气势磅礴! 杨清见燕元澜一掌劈来,微微一笑,长长的水袖朝外一抖! “啪”的一声,掌势与袖风在空中相接,双方都感到一震! 杨清哼了一声道: “差强人意,孺子尚堪一教!” 燕元澜却暗自心惊,瘦西子的罗袖拂出时很轻柔,劲道却是属于阳刚一路,尤其是能抵住他八成功力的一击,确是不太简单! 默默地一咬牙,左手“惊涛拍岸”又挥出一招,这次用的是谷中兰的先天罡气。 杨清依佯画葫芦,还是以一只衣袖硬接了一下,劲风四射,直震得承尘上的灰土,扑扑向下直掉! 杨清轻轻一哂道: “你压箱底的功夫全掏了出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燕元澜冷笑一声道: “未必见得,你再试试这一下!”说时双手一切一扫,居然将两种力量分由双方攻上。 杨清木立不动,直等他两只手缘俱将击实,才抬手分封出去! “啪!啪”又是两声急响。 燕元澜的身子被带得向右横移三四步才拿桩站住! 杨清的瘦脸上却泛上一阵红色,右臂上只剩下了半截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胳臂与齐腕处的一只金手镯! 原来燕元澜这一招双管齐下时,用的力量并不平均,左手的先天罡气只使出一半劲道,右手的乾元真力却发挥到十二成! 杨清是平均分封出去的,所以她右边占了便宜,左边却吃了大亏,不由的恼羞成怒,尖叫道: “小辈!你太不知进退,当年令狐璞也不敢对我如此!” 燕元澜的左掌被袖管扫得辣辣作痛,口中却傲然笑道: “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恩师是不屑与你一般见识,现在你该知道什么是内家正宗功夫了!” 杨清紧绷着脸,寒着喉咙道: “小辈!我们现在是拼命,不是在比武,一招占先并不值得高兴,要紧的是如何保住你这条命!” 燕元澜被她语中飕飕的冷意一惊,立刻傲态全收,肃容道: “不错!虽然你当年放火用的是暗算手段,北鹤门人却不会不教而诛,你准备好,我又要进招了!” 杨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突然一伸手,将另一只袖子也扯了下来,手腕上也套着一只红色玉手镯,衬在白色的肌肤上,特别耀眼! 燕元澜看得一皱眉头道: “你必须作这些丑态吗?” 杨清将头一摆,摇散满头长发,将她瘦削的脸庞整个的遮了起来,显得特别可怖,厉声叫道: “小辈,你别狂,马上就有你看的!” 燕元澜心中一凛,凝神戒备。 花戒恶突然发现弱柳别庄旁观的四女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微微有所警觉,忙出声招呼道: “公子!谨防阴谋!” 燕元澜也觉察到了,沉着喉咙道: “杨清,你想闹什么鬼?” 杨清尖声狞笑道: “你可是怕了?” 燕元澜坦然道; “燕某来此之际,已然置生死于度外,任凭刀山油锅,燕某又何是惧哉!只是……” 杨清大笑道: “你放心好了,对付你这么一个小辈,我还不屑用计谋!” 花戒恶立刻问道: “你那四个门人避开做什么?” 杨清在长发中冷冷地道: “我立刻要施展一种独特的武功,她们承受不住,所以退开了!你们……” 燕元澜笑着道: “现在我就是想退走,大概也没有机会了!” 杨清道: “不错!可是那两个女子我可以让她们出去!” 秦无痴也立刻接口道: “我们生死与燕公子共之!” 燕元澜一皱眉头道: “这是何苦……” 花戒恶道: “妾等心意早向公子剖示过,公子怎忍拒人于千里之外!” 燕元澜默默无语,杨清狞笑道: “那你们死在一起吧!” 燕元澜刚一开口,杨清已五指箕张猛抓过来,指风袭向他的胸前大穴,燕元澜无暇说话,只得双肩微偏,横臂架了开去! 杨清一击不中,另一只手又朝他腰间袭到。 燕元澜觉得她的招式很奇怪,不过并未在意,依然顺势化了开去。 杨清却如一只疯虎似的,守定他的周围,不住地猛攻…… 燕元澜一面在打,一面诧异杨清所用的招式很少合乎章法,完全是采用抓式,而且不抓实,只是利用指风攻穴! 将近二十招过去,燕元澜一直是处在被动地位,因为杨清攻招极速,很少给他有还手的机会。 花戒恶与秦无痴默默地在旁看着,她们见燕元澜虽在急攻 之下,依然没有慌乱的样子,心中很感欣慰,看了一下,秦无痴突然有所见地道: “杨清的攻式虽凶,可是并没有……” 花戒恶接嘴低声道: “是啊!我也有些奇怪,这种攻式并没有厉害到影响旁人,而必须躲开呀!” 秦无痴又看了一下,蹙着眉头道: “也许那狠着尚未开始!” 花戒恶也蹙眉道: “只有这样想了!” 两人俱是皱着眉头看着,瘦西子杨清与燕元澜仍在一来一往地递着招,杨清的攻势似乎慢了一点,可是燕元澜仍守着不还招! 花戒恶低声道: “燕公于应该还招了!” 秦无痴亦低声道: “还没有到时候,杨清的攻势慢是因为多出力的关系,她的指风愈来愈劲了!” 花戒恶道; “何以见得?” 秦无痴道: “你不见她每一抓指之处,公子的衣服都微微凹了下去,公子的护体真气已臻化境,犹且不敢硬受一抓,可见她的指劲一定很强!” 花戒恶又问道: “公子会胜吗?” “会的!杨清已经开始累了,你看她的长发飘散之际,额上已有汗迹……” 她的声音愈说意微弱,花戒恶急问道: “秦姊姊:你怎么啦?” 秦无痴慢慢地坐了下来道: “不知道,我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花戒恶想去扶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一样,不知何时已将全身的劲力尽散了去! 燕元澜正在全心拒敌,猛地他眼角瞥到这情景,单臂一抖,一招流云逐月,将杨清推出七八步外,飞身退至二女身畔问道: “戒恶!无痴!你们是怎么啦?” 秦无痴已整个躺在地上,星目微睁,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花戒恶的身体较她健硕,坐在地上软弱地道:“公子!别管我们,留心对方!” 燕元澜回头一看,见杨清并未追击过来,只是在一旁喘气不止,长发间疏中可以看到她炯炯眼光,其中含着一丝惊疑! 燕元澜大声问道: “杨清!你对她们施了什么毒手?” 杨清在喘息中阴阴沉沉地一笑,却不做声回答! 燕元澜怒道: “你再不说!我将不客气了!” 杨清突地厉声大笑起来,尖声地道: “小子,算你根基厚,可是我敢担保你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燕元澜心中一惊暗一运气,发现脑子微微有些晕眩外,并无其他感觉,可是花秦二女的情状又使他觉得杨清的话并不虚假。 杨清见他沉吟不语,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一刻才道: “我事先警告过你们,任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我这一关……” 燕元澜依然迷惑不解,地下的花戒恶突然微弱道: “她的手镯……” 燕元澜闻言急望,不禁一呆,原来杨清手上的那对红玉手镯,本来是鲜红的,此刻却仅有淡谈的一丝红影。 杨清又厉声尖笑道: “哈哈……你真厉害,居然能识得我手镯上的关键,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燕元澜脸上骤然色变吼道: “杨清,你是个卑劣的贱妇,你手镯上是什么东西……” 杨清诡异地笑道: “现在告诉你没有关系了,我不愿你死了做个糊涂鬼,这手镯是用天下十二种最毒之物炼成,发出时无色无味无臭,弥漫空中,凡人呼吸入一丝,立刻四肢疲软而死,不过死时极为安适,所以我这玉镯,叫做逍遥镯……” 燕元澜愤极而笑,悲怒地道: “杨清,瘦西子在江湖上也不无微名,我对你还口口声声称前辈,想不到你居然会卑劣到用这种手段……” 杨清将脸前的长发拂开微笑道: “你别弄错了,这逍遥散在镯上,自己不能挥发,我是用内力将毒力吸进体内,再用指风发出,这是一项很不容易的功夫,本来我这手功夫要留待给南龙谷中兰一试的,今天用来对付你,真是看得起你!” 燕元澜见她说话时的神情很奇特,倒不禁呆了。 杨清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谷中兰啊谷中兰,二十年前一会,你伤透了我的心,可是我还是对你很好,我给你安排一个极为舒适的死亡……”说着,她的目中隐隐已有泪意,燕元澜先前听花戒恶猜测说瘦西子与南龙之间,必有一段暖昧的情事,犹在半信半疑之间,现在可完全证实了。 杨清自说自话了一阵,忽然惊醒过来,发现燕元澜在呆呆地望着她,连忙一整神色,以冷冰冰的口吻说道: “你静静地等待死亡吧!有这样两个绝色艳姬殉葬,而且又死得那么愉快,你实在是幸福极了,现在我出去,让你静静地与她们相处一阵,再者,我等一下会把这所别庄放火烧去,算是满足你一半的愿望,叫你死后对师门也好交代……”说着,便待启步离去,燕元澜大喝道: “站住!” 杨清止步回身冷漠地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 燕元澜此刻心中疑惑不安,想了一下才道: “我再问你一件事,我师妹的确是安然在你这里吗?” 杨清满足地笑道: “当然,我一来就告诉过你了,现在对你一个临死之人, 更无须说谎!” 燕元澜道: “她知不知道十五年前一场劫火是你所为?” 杨清迟疑一下才道: “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告诉她!” 燕元澜闻言默然,杨清又回身走了,将及门槛之时,燕元澜突然道: “我还有些事未明……” 杨清回身显得极不耐烦地道: “你真噜啸!” 燕元澜道: “你那逍遥散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厉害,无药可救吗?” 杨清怫然不悦道: “当然了!” 燕元澜道: “那你自己怎么不中毒!” 杨清呆了一呆才笑道: “我真被你问住了,逍遥散解药当然是有的,不过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因此对你们而言,绝无生机可觅!” 燕元澜稍微思索了一下,才问道: “这毒要多久才见效?” 杨清笑道: “我拿普通人试过,弹指之间,即告魂消,学过武功的人,要稍微久一点,但绝不会超过半刻!” 说完,忽然目注燕元澜,现出一丝疑容道: “你的禀赋虽然不错,居然能支持到现在,不过你的那一对艳姬现在定然已经香魂飘渺了,这实在很可惜,那两个女子身具媚骨,丽质天生,尤其是那个姓花的,我真不愿意杀死她,因为我的姹女蚀魂大阵,若得此女为首,管可以纵横天下,就是西天佛祖,也难逃劫敷……” 燕元澜的神色忽然变为十分平静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俩呢?” 杨清低低一叹道: “没用了,她们俩对你用情太深,女子就怕情痴,她们的心已经系在你身上,我再也无法转移过来,只好用她们陪你殉葬了!” 燕元澜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 “你太相信你的毒药了,只怕效用不如你说的那么强吧!” 杨清面色一变,厉声道: “胡说!逍遥散下,从无返魂之人!” 燕元澜弯腰将秦无痴及花戒恶一手一个挟了起来道: “只怕你要失望了,她们中了你的毒散,到现在少说也半个时辰了,可是除了无法行动外,我看不出像死的样子!” 杨清神色骤变,移近几步一看,果然二女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嘴角带着一点微笑,鼻息可闻! 燕元澜又笑着道: “还有你说我不出一盏茶内,必会毒性发作,现在三盏茶也过了,我依然感到很好,别是你的毒散年久失效了吧!” 杨清的脸上倏而变色,十分难看,戟指着燕元澜叫道: “小贼!我不知道你的命为什么会那么长,不过小心着,我还是有方法杀死你的!” 燕元澜连忙将二女放下准备抵抗,可是杨清的手才出了一半,立刻又缩了回来,返身一纵,如飞而去。 燕元澜先是一怔,继而才发现杨清在临去之际,身形步法已略见零乱,显系功力消耗过多之态,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一看到花戒恶与秦无痴,只得颓然而止,两个女子躺在地上,显得非常软弱,娇红的双颊,也显得很苍白,虽然她们并无痛苦的表情,可是看在燕元澜眼中,却不禁替她们难过起来了,呆呆地望了她们片刻,少年侠士深感踟蹰,不知如何是好。忽而他身后有微微的破风声,燕元澜耳目何等灵敏,立刻就知道有暗器偷袭,反手一抄,已将那击来之物接住,发暗器的人手法并不重,燕元澜将接来之物一看,竟是一枚古钱,方孔用丝线穿过,丝线后面却拖着一张柬帖,他好奇的展开柬帖,上面有娟秀的笔迹写着:“萍聚人敬致于燕君尊前” “逍遥散确有入鼻摧魂之烈,幸君身怀异宝,可保无恙,余气所及,双姝亦可毋虑,此室中余毒氤氲,希速离为佳,双姝功力散失,解药在藏骨塔顶层,可速往觅取,骨塔中难险颇多,以君之能,当能逢凶化吉,如愿而返,此柬阅后,盼即毁之,慎勿忘记。” 燕元澜看了两遍,将纸柬握在掌心,默运真力,再将手掌摊开,那张纸柬已化为一片碎粉在指间滑下,然后他捏着那枚古钱,默默的又发起呆来,脑中萦绕着万千思潮,由字迹,由古钱上的香泽微闻,他判定这寄柬的一定是个女子! 这女子不但连他的形迹很清楚,而且对弱柳别庄的情形也 很熟悉,她自称萍聚人,那么以前一定曾经有过萍水一聚,那么这女子又是谁呢? 可能是弱柳别庄的人吗?屠风?楚霜?靳雨?佟雪?会是这四人中的一个吗?那女子说他身怀异宝,所以才屡次逢凶化吉,他也有些相信了,可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呢? 只有尹江其留下的一颗珠子,那颗珠真是宝吗?假若它真有那么多的妙用,尹江其为什么肯轻易地弃而不要呢? 越想越不得其解,最后他摇摇头,挟起地上的花戒恶与泰无痴,轻捷地追着杨清的去路走了。 顺着一条垂杨的夹弄,燕元澜挟着两个软弱的女子向前慢慢的走着,离开了那间厅屋之后,花戒恶与秦无痴的神智不久就恢复了,只是精神仍很凄靡,花戒恶微异地问道: “公子!您跟那瘦女子是怎么解决的?我只记得说了镯子两个字后,便完全人事不知了,身子晃晃悠悠的,仿佛进入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 燕元澜的浓眉深结,低声道: “你们中了一种厉害的毒,现在我就是替你们找解药去!” 秦无痴低声歉然道: “我们累了您了,公子!” 燕元澜道: “没什么!是你们跟着我受了累!” 花戒恶忽然道: “公子,解药在哪儿呢?” 燕元澜道: “在一个地方,不过那儿很不好找,因此我先要找个地方 将你们安顿好……” 二女默然片刻,忽而秦无痴指着一颗大柳树道: “公子将我们放在这儿好了!” 燕元澜抬头一望,见那株柳树粗可合围,树干已空,裂出—个大缝,恰好可容两人并坐,但还是摇头道: “不行!此地还在弱柳别庄内,我们和她们已经闹翻了脸,你两人功力俱失,怎么可以留在这等显目的所在!” 秦无痴手指着树干上两行小字道: “好像有人替我们安排好了!” 燕元澜细读那两行字后,倒不禁笑了,原来那两行字写的是: “此内别有洞天,可暂为君金屋。” 字迹娟秀,与那纸柬上一般无二,只不过是以手代笔,刺木而成,遂放心地跨入树洞,果然树下是一道活门,有一道石梯引至一间小小的石室里,室中有一几一榻,几上又是一张字柬写着: “此室极为隐秘,藏娇大好住所,欲图明月婵娟,其恋温柔滋味!”燕元澜看了微微一笑,把纸柬又撕碎了! 花戒恶笑道: “这留字的女孩子颇为风趣,只是有点酸溜溜,怕您跟我们耽搁久了,她心里会不高兴!” 燕元澜苦笑道: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是女孩子呢?” 花戒恶道: “男人绝无这笔秀字,也不会有这种口气!” 燕元澜道: “你别乱猜了,连你们的解药也是人家告诉我着落的,人家要我趁快,是恐怕迟则生变,耽误了你们!” 花戒恶笑道: “公子想得很对,我们在这儿一定很好,公子还是快去吧!” 燕元澜心中的确是想快些得到解药,遂吩咐了几句,出了树洞,却不知骨塔在什么地方,盘算了一下,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了件事,遂又折回了头,伸手将树干上的两行字轻轻拂去,以免流下痕迹,刚碰上字迹,那块树皮忽而整个地掉了下来,原来这片树皮是故意安上去的,里面另有一层树皮,才是原生原长,天生自然,那片落下的树皮背面,另刻着字道: “君心细如发,可喜可佩,骨塔在此树西北面,逢杨树左转,里许可达,否则摸索终日,恐亦难获!” xie_hong111ocr, 第十章 骨塔遇险 燕元澜笑了一下,对留字人的缜密心思,的确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将树皮捏碎了,遂依照留字的指示前进。 果然在一片弯弯垂柳中,每隔七八株种了一颗直枝的白杨,旁边有一条细小的通道,若不是早经人指点的话,定然会以为这只是树间的空隙,隙后乱树叉丫,也定然不会以为它可能是出路。 几经转折,走了约莫有里许远近,林尽树稀,视线豁然开朗,然而燕元澜对于眼前的景像,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先前他在柬上看到骨塔之名,以为充其量不过是贮骨之所,及至身临其地,才发现这骨塔敢情俱是用人骨搭成。 全塔共有七层,每层高有丈许,广有数丈,塔作八角形,每角都镶嵌着一具人头骨,塔墙则为人之股骨与肋骨胶积而成,则全塔不知要用多少人骨始克架就,底层有一扇高有八尺许的洞门,门旁悬着一付触目惊心的对联。 “红香绿玉,巫山云雨,梦里多少风流客,恨色中时光太匆匆! 青磷白骨,苦海煎熬,眼底万千屈死鬼,哀塔上岁月何悠悠!” 燕元澜正在慢慢玩味那联中的语句时,塔门忽地一开,匆匆出来一个女子,却是弱柳四艳中最小的佟雪。 她一见了燕元澜,立刻现出惊慌之态,结结地道: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燕元澜淡淡一笑道; “主人待客不诚,把我一个人撇在客厅中,在下闲极无聊,只好信步乱闯了!” 佟雪不信地道: “你是乱闯到这儿的?” 燕元澜微笑道: “不错!此地又无人带路,我只有自己闯来了!” 佟雪变色道: “你胡说,此地深藏在柳林之中,路途变幻复杂,我绝不信你是闯来的?” 燕元澜道: “姑娘是指柳林中那些门户变化?” 佟雪没有答话,可是她的脸色已经承认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在下出身北鹤门下,一些简单的阵图变化岂有不识之理,而且也正因为这些阵图之设,引起了在下的好奇,故而前来一探究竟!” 佟雪将信将疑,歇了片刻才道: “此处乃本庄重地,阁下最好还是快点离开!” 燕元澜笑着道; “这塔建造甚奇,我要观赏一番!” 故意作出观赏的样子,脚下却慢慢地朝塔门移动! 佟雪急得伸出双手拦阻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懂规矩,我已经告诉你这是本庄重地,谢绝参观,你怎么还要硬往里闯!” 燕元澜脸上仍是带着笑容,语气却强硬了一点,冷冷地道: “我们既然抓破了脸,此刻我无须顾忌什么江湖礼仪,整个弱柳庄,我爱往哪儿就往哪儿!”说着又朝前迈了两步。 佟雪见他越遇越近,量度自己的能力,也无法拦阻他,不由急了道: “这塔上机关重重,你硬闯进去,要是吃了亏可怨不得我!” 燕元澜哈哈长笑道: “姑娘这话可真的是言不由衷了,现在贵庄上下,恨不得立即将我杀死才甘心,假若这塔中的一些小机关真能难住我的话,你恐怕还要引诱我进去呢,哪会如此好心警告拦阻呢!” 佟雪双目盯住他,眼中露出恨毒之光,燕元澜故作不理会地道: “塔以人骨造成,已属千古奇闻,再加上密布机关,里面必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姑娘可以告诉我吗?” 佟雪急加辩解道: “没有!这塔所以如此严密,正因为造成不易……” 燕元澜哦了一声道; “正是!我也觉得奇怪,贵庄从哪儿搜罗得这么多人骨!” 佟雪忽而冷静下来,含笑指着那幅对联道; “得来全不费功夫!” 燕元澜微惊道: “姑娘是说这些人骨俱是窃慕各位姿色,自动投上门来的江湖人所有?” 佟雪笑道: “不错!这些人颇不乏江湖知名之士,尤其够资格作为檐角悬饰的,更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例如这第一层前角所悬的骷髅,便是武当第二代高手玉面修罗徐自昌,在他旁边的是黑道高手八目天王罗自平……” 燕元澜佛然色变道: “这些人都是受了你们的暗算身死的?” 佟雪微微笑道: “阁下怎么能说我们暗算呢,他们自己沉溺于醇酒妇人,死而无怨,因此他们的师门或有关系的人,也无法怪我们!” 燕元澜略感词穷,片刻才道: “你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佟雪笑道: “什么也不为,这是我们庄主为天下人所设的警世宝鉴,温柔乡是黄土冢,红颜女是摧命判!” 燕元澜摇头道: “胡说!你们庄主是自己受了刺激,移恨于天下男子,所以才设下的红颜陷阱,屠杀男子以为泄恨!” 佟雪面上微现惊怖之色道: “没那回事,庄主一向洁身如玉,从未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 燕元澜心中暗笑,口中却懒得与她多辩,不想佟雪反而庄敬地道: “燕少侠见色不迷,实不愧为一代奇男子,您又何必要与这些色鬼淫魂打交道,还是别上塔去吧!” 燕元澜大笑道: “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您还是在想法子不让我登塔!” 佟雪脸色微微一变道: “小女子因心敬少侠为人,所以才作此策。” 燕元澜摇头道: “盛情心领,不过我非要上去一趟,尤其是最上一层,登上骨塔而俯视天下,使我有高在万人之上的感觉……” 佟雪失声叫道: “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闯来的,必是有人指点你到这儿来!”说着凝目沉思,好似在猜测谁走露了消息。 燕元澜虽不知留柬人是谁,但是确信此人必与弱柳别庄大有关系,此人一心帮助自己,必是不齿庄中之所为,则此人平时也不可能一无表示,怕佟雪想多了会露出破绽,岂不是反而辜负了人家一片盛情,遂故意笑道: “骨塔虽是我在无意间发现,但确是有人指点我,在上面可以找到一点重要的东西!” 佟雪惊叫道: “什么东西?” 燕元涧笑道: “在下的两个同伴受了贵庄主的逍遥散之毒,那人告诉我在此塔上可找到解药!” 佟雪大惊叫道: “本庄果然出了叛徒,那人是谁?”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姑娘想知道吗?” 佟雪自觉那一问太过天真,遂讪讪地道; “算了吧!那人既与你一鼻孔出气,谅你也不会告诉我的!” 燕元澜却仍是含着笑容道: “姑娘这就想错了,在下甚愿将那人说出,使姑娘能去惩治叛徒!” 佟雪将信将疑地道: “真的?那么是谁?” 燕元澜大笑着用手指定她道: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姑娘自已” 佟雪佛然道: “燕少侠,我一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燕元澜大笑道: “姑娘以为我在开玩笑?其实在下所言完全正确,你出来之时,手中持着一个小玉瓶,虽然你藏得快,又岂能瞒过我的眼睛!” 佟雪脸色大变,右手不自觉的在腰间摸丁一下,结结地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解药……”言中已微有色厉内荏之状。 燕元澜笑态未改地道: “此理甚是简单,令庄主行功逼出毒散之际,耗力甚多,本来她还想跟我一拼的,可是招式只用到一半,就自动撤招退去,显而易见她事先所服解药的份量不足,本身也支持不住了,此刻命你再来取解药,乃是很显明之事……” 佟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忽地两脚一顿,打算从燕元澜身边擦过,燕元澜脚下轻轻一动,恰好又将她拦住了。 佟雪气急败坏,双手护住腰间,怯怯地道: “你……想干什么?” 燕元澜平静地道: “请姑娘将解药留下!” 佟雪脸色大变,讷讷地道: “你想用强?” 燕元澜道: “在下并不愿意强取,但是我那两个同伴中毒待解,事急从权,只好得罪姑娘了!不过,最好还是请姑娘自动拿出来……” 佟雪默不答话,眼球在眶内直转,燕元澜又道: “姑娘最好不要多费脑筋,我对令庄主尚且不惧,姑娘自问比庄主如何?” 佟雪停下一下,突地迅速无比地在腰间取出玉瓶,塞进中衣之内。 燕元澜被她这个动作惊得不由一怔;佟雪将手伸了出来,脸上恢复了一种歹毒的笑意,说道: “现在那瓶子在我的贴肉腿缝之中,阁下是坐怀不乱的大豪杰,你不妨脱下我的衣服,自行取去便了!” 燕元澜被她这一绝着整住了,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去剥一个女子的衣裤,佟雪见他沉吟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燕元澜等了半天,忽地道: “姑娘且莫高兴,在下虽然不会动手强枪,可是我守定此地,不放你移动半步,令庄主也亟须此药,只好大家同归于尽了!”这几句话果然很有份量,佟雪得意之色立消,讷讷地道: “你守着我也没用,庄主等我不来,必定会另派人来……” 燕元澜道: “人再多也没用,若论功夫,令庄主尚可跟我一搏,其他人何足道哉,现在令庄主自己也受了逍遥散之毒,功夫大减,即使是举庄之人全来了,我也不在乎!” 佟雪厉叫道: “你是个最不要脸的人!” 燕元澜平静地道: “这话没道理,令庄主使用毒药害人,我求取解药,乃是应当之事,姑娘既然不与,我只有出此下策!” 佟雪气极大叫道: “你别狠!我们虽然打不过你,可是其他人照样可以到塔顶再取解药,到时候你拦住那一个……” 她话刚说完立刻发现失了口,然而燕元澜动作比她的思想还快,身形微闪,已经飘进了塔门!佟雪望着塔门,咬牙切齿地道: “姓燕的!你尽管神气好了,可是我不相信你能生离此庄!” 燕元澜在内一声不响,佟雪只好狠狠地走了! 且说燕元澜进塔之后,放眼向四周一望,不禁也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塔内不透天光,四壁仍是森森白骨,壁角用头盖骨倒翻过来作为灯盏,也不知烧着什么油,灯焰发着暗绿的光华,阴森森地异常吓人,顶层有一小洞,间可容人,却无阶梯可缘,不知如何上去! 燕元澜看了一下,觉得并无异状,乃两脚微点,身子从那洞中穿了上去。 第二层的布置并无差别,只是在墙上多挂了几张人皮,这些人皮剥制颇精,纤毫毕现,仿佛是将人压扁了放上去一样。 人皮一共是四张,两男两女,皮上发出一股腥臭之气,燕元澜觉得十分恶心,正想离开到第三层去,忽而瞥见对面那张女子的人皮微微地动了起来;饶是他技高胆大,见到这等情状,也不禁有些心悸,遂立定脚步,定睛细看,那张人皮在墙上动了一阵,手足慢慢晃摇,居然自上面飘了下来! 燕元澜吓得退了一步,因为这张人皮实在太过难看,两乳像一堆干菜叶,枯皱在胸前,脸又扁又大,鼻子平了,嘴唇发着暗紫色,稀疏的头发,脐以下更是丑恶无比!人皮一步一步地逼近,燕元澜一步步地退后,直到退无可步之际,他将心一横,举起手来,便待发掌出去,不想那人皮一阵嘴歪鼻动,居然说起话来: “公子别怕!妾身生前也是武林中人……”声若裂革,特别刺耳,燕元澜毛发直竖,嗫嗫地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皮又道: “人哪有这种样子,妾身乃枉死一冤魂!” 燕元澜惊叫道: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你找我做什么?” 那人皮又道: “妾身在此沉冤十载,欲诉无由!今日幸见公子……”说着又走前两步。 燕元澜道: “你别过来了!”人皮果然停住了,燕元澜见她止步不前,心中略放,遂道: “你找我干什么?” 人皮道: “妾身沉冤其雪,盼公子为我主持公道!” 燕元澜道: “可以!你把冤情说出来!” 人皮先呜咽地哭了几声,才幽幽地道: “妾身原名公孙红娘!身属华山门下……” 燕元澜道: “你原来就是江湖上传名的无影女!” 人皮凄然泣道: “不错!妾身以华山独门凌云身法,博得无影女之号!” 燕元澜道; “听说你早年艳名颇著,突然消声匿迹,原来死在这里!” 人皮哭声道; “妾身生前薄具姿色,不想以此罹祸,招得瘦西干之忌,将妾身骗至庄中,阴谋杀害,更将妾身弄成这副模样……” 燕元澜义愤填膺,也忘了惧怕!大声地道: “杨清实在该杀,她就在此地,你既是阴魂有知,为什么不去找她算帐!” 人皮笑道: “找她有什么用,杀了她也不能恢复我生前的容貌!” 燕元澜听得大不以为然,摇摇头道: “难道容貌比生命还重要?” 人皮点头道: “当然了!妾身身为女子,宁可不要生命,却不能毁却容挽,可恨杨清这贱婢,她杀了我不打紧,却不该将我弄成这副模样。” 燕元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 “这我就没有办法了,我或许可以替你报仇,却无法起死回生,替你恢复容貌!” 人皮道: “不!公子自有助我之策!” 燕元澜奇道: “我怎么帮助你?” 人皮道: “公子随来二人,俱是天姿国色!” 燕元澜失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 人皮道: “妾身既为幽魂,当然凡事俱可不卜而知!” 燕元澜道: “这也可能,你说我该如何帮助你吧!” 人皮道: “公子随便将哪一个借给我,将她的皮揭掉,将妾身包上去,妾身若能再度一身艳姿受人崇慕的生活,此后就是永沦苦海黑狱,也是心甘情愿的!” 燕元澜摇头道: “荒唐,荒唐!借尸还魂已属无稽,借体蒙皮,更是天下的奇闻了!” 人皮道: “妾身既作此要求,当然有此可能,问题是公子肯不肯!” 燕元澜佛然道: “此事纵属可能,杀一人,活一人,我也不肯这么做的!” 人皮又衰求道: “妾身生前精晓各种房中之术,若得复生之后,专侍公子一人,定然可使公子尝尽人间之乐,比两个女子强多了!” 燕元澜沉下脸来怒骂道: “胡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生前淫荡,受尽剥皮之苦,死后不知悔改,仍然作这种想法,真是死不足惜!” 人皮凄然而泣,那空空洞洞的眼眶中,居然流下点点血泪,惨声道: “公子难道忍心看我永远这付样子下去吗?” 燕元澜又微微有些不忍,遂温言道: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是这个忙实在无法帮!” 人皮哭了一阵又道: “也罢!那二人俱是公子心爱的人,公子既然不舍,妾身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燕元澜奇道: “还有什么求其次的办法?” 人皮道: “人间绝色不可得,只好在略具姿色中求了,弱柳别庄中的四个门人也还不错,请公子任意替我找一人替补吧,她们与公子为仇敌,公子应该可以同意了!” 燕元澜忽然奇怪地问道: “既是杨清杀死你的,为什么你不想找杨清呢?” 人皮将大嘴一撇道: “杨清还不如我生前之貌,年纪又大了,我不能越来越不如!” 燕元澜烦透了,厉声道: “杀人教人,仁者不为,我是爱莫能助!” 人皮凄声道: “弱柳四艳,倚仗姿色,不知害死多少人,这骨塔中万千枯骨,都是她们的杰作,似这种罪大恶极之辈,公子何必还替她们着想!” 燕元澜厉声道: “多行不义者必有惨报,天道不爽,却用不着我来替天行道!” 人皮道: “天道假手人为,公子几时见过了天上神明,自己显灵行事过,而且所谓神明,也是子虚乌有之事,真要有天道,我遭受如此惨遇,为何不见报应,人事如此,天心何在?” 燕元澜正色道: “天道假手人为之言一点不错,你今天的身受,正是先前作恶太多,所以天意才假杨清之手而报之!” 人皮不服气道: “妾身生前或许广结善缘,却不曾害过人命,何以报应如此之惨?” 燕元澜道: “万恶淫为首,你不修妇节,倚仗姿色,畅流人欲,正应受此报应!” 人皮默然片刻道: “那么以弱柳别庄之作为,该得何种报应?” 燕元澜道: “她们比你好,因为她们只是以女色为手段来发泄心中之恨,不似你纵情欲海,以为享受!” 人皮忽作异声道: “公子对她们倒是颇为了解,而且还颇为同情呢!” 燕元澜正容道: “我了解是实,却不会同情,固一己之愤激,造无边之杀孽,这种事不值得原谅,天道如在,她们必无善终。” 人皮嗤了一声道: “神明不在!天道何论!” 燕元澜突然奇道: “鬼神同源!神既不好,你这鬼魂却因何存在的!” 人皮呆了一呆才道: “这个妾身也不清楚,想来总是因为妾身死于非命,戾气不散,所以才郁结成形,托躯而存!” 燕元澜想了一下才道: “你的要求我是无法答应的,我对你的帮助只有一途!” 人皮道: “公子要如何帮助我?” 燕元澜道: “你阴结之气不散,存在反而痛苦,我所习乾元真力,乃纯阳之气,一掌将你震散了,形神俱灭,你也得早日超生!” 人皮惊叫一声道; “不,公子,我不想毁灭,我死得不甘心,我活得也不够!” 燕元澜将手举起,人皮疾扑上来,叫道: “公子!你好狠心!” 霹雳一声中,燕元澜的乾元真力已然发动了! 燕元澜凝聚真力,一掌推出去,完全是本着悲天悯人之心,不愿那公孙红娘的幽灵再受痛苦,谁知他的掌力达到人皮之上时,人皮居然丝毫无损,前扑之势,一点不减,扑地一声轻响,那层人皮紧紧地将他裹了起来。 燕元澜但觉鼻中一阵腥臭熏人,几要吐了出来,幸而胸口传来一股清爽之气,使他慢慢地清醒起来,他先是微微地挣了一下,发现那层入皮将他裹得更紧,而且甚是坚固,居然无法挣得脱,耳际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得意之至,笑了半天才听到一个声音道: “哈哈!燕元澜,你自以为神功无敌,这下子也够你受了吧!”那声音很耳熟,有点像公孙红娘的幽灵声,又有点不像,可是他此刻连头带脚俱被人皮包住,看不透外面,也自无可奈何,停了一下,那声音又响道: “燕元澜!这下子你可痛快了,任你小子奸似鬼,也喝老娘洗脚水,想不到你聪明一世,居然会被这入皮傀儡包住,以为是幽灵现身呢,哈哈……” 燕元澜被包后连气都透不过来,心中虽然明白,却是无法开口。 那声音再道: “只可惜你这么一个漂亮小伙子,等一下就尸骨无存下,这只能怪你心肠太硬,我们姊妹那等对你,你居然不动心,否则我们真还舍不得杀你!” 燕元澜一动不动,慢慢倒了下来。 那声音不笑了,带点沙哑地又叫了: “燕元澜,姓燕的,你死了吗?” 燕元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声音突然转为悲切,哽咽道: “燕元澜!冤家!你终于死了,你不死我会恨你,因为你是拒绝我的第一个男人,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我现在开始爱你,我要永远地回忆你,为你流泪!” 接着那声音絮絮切切地哭了起来,而且还哭得很伤心,一面哭,一面诉说着对燕元澜的爱意,情意十分缠绵,哭了一阵,那声音忽道: “奇怪!死鬼啊!你真是天生傲骨,连这么厉害的蚀骨毒药都化不掉你,冤家啊,你死了都是那么倔强啊!”又停了一下,那声音又道: “冤家啊!你当真不是平凡的人,也罢!我陪着你死吧, 老实说,我对男人也看透了,阅人千千万,似君难两再,让我再吻你一下,然后全身就化在你的怀抱中吧!” 然后燕元澜突觉头上的人皮被割破了,一张温温嘴唇堵上了他的嘴,一股香气直冲他的鼻孔,燕元澜本想推开的,可是手足俱被人皮包住无法动弹,只好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任人吻着,那人吻了片刻,又仔细地端详他一下,颤着声音道: “狠心的人啊!这蚀骨蛇浆连铁都可以化掉,却化不掉你的一身傲骨,冤家,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让我抱抱你吧,但愿在泉下你对我不会那么冷漠!” 燕元澜遂觉身上的缚束都被割开了,一个温暖香软的身子贴住了他,触肤腻滑,连忙大喝一声,双手猛推出去,那人嘤咛一声,跌了出去。 燕元澜站了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他身上的长衫,一丝俱无,仅剩下那件鳌皮宝衣,很不雅观,连忙又朝人皮中找去,只见他的那矜青衫,已成一堆粉末,想来是被所谓蚀骨蛇浆化去了,只是奇怪自己身子因何丝毫无损,那被燕元澜推倒在地上的人,此刻却惊叫起来: “你!你没有死!” 燕元澜朝她一望,发觉此人正是弱柳四艳之首的屠风,身上也是寸缕俱无,这情景应是很尴尬的,可是燕元澜却忘了这些,哼了一声道: “我当然不会死,尤其我不会死在阴谋之中!” 屠风抬起眼来望了他一下,脸上忽转娇红道: “你的身体真美!” 燕元澜这才意识到自己仅穿了一件紧身鳌皮宝衣,这时他才发现人皮之后,系有几条极细的丝线,遂冷笑一声道: “我说怎么人皮会动呢,原来是用这丝线操纵的,你们的诡计真多……” 屠风不答话,望着他笑了起来。 燕元澜红着脸怒声道: “你笑什么!我一生中未见过比你更无耻的女子!” 屠风止住笑声,幽怨地望他一眼道: “你刚才还说了解我们,现在又骂我无耻……” 燕元澜忆起适才与人皮的一番对话,失声道: “原来方才是你乔装死人说话!” 屠风道: “当然是我,难道死人还会开口!” 燕元澜一愕道; “你装得真像,也躲得真好!” 屠风道: “我躲在壁洞之中,借传音之法与你对谈,可笑你居然不曾发现!” 燕元澜不好意思地道: “我一心以为这人皮是真的鬼魂所据,怎会怀疑其他!” 屠风幽怨一叹道: “俗云猫有九命,你比猫还多一命,这人皮曾经蚀骨蛇浆与各种药物浸炼,除坚韧无比外,还具销融一切的性能,你只仅化去衣衫,身体丝毫无损,我不能不承认这是天命了!” 燕元澜想起在人皮中的那种难受劲儿,心中也觉得悸然,忽然又想到还是屠风将他放出来的,不由敌意微消,温和地道: “在下应该感谢姑娘释放之德!” 屠风脸上泛起一层凄楚之色,幽怨地道: “那倒没什么?若是知道你还活着,我定然不会放你出来!” 燕元澜也觉得默然了,片刻之后才讪讪地道: “这人皮果真是无影女公孙红娘的?” 屠风道: “不错!她生前颇为美丽,制成皮干却想不到如此难看,可见花容月貌,不过镜花水月!” 燕元澜道: “那么姑娘假托鬼魂,所说关于女子容貌之言,倒真是心中之感慨了!” 屠风点头道; “不错,我现在已经二十九岁,眼看到容貌将衰,深感生不如死!” 燕元澜不想谈这些问题,遂故意改变话题道: “我只道你们光杀男人,却不知道连女子也杀!” 屠风突地面现异采道: “这一点阁下方才所说之话,倒是颇对我们了解,庄主教我们以色身事人,原是为了要杀他们,这公孙红娘生前风情万种,人尽可夫,却是为着人欲,所以庄主要将她杀了,而且还制成人皮,原含警戒之意。” 燕元澜忽然愤然道: “杨清这混蛋,她灌输你们的思想太可怕了,白白地糟蹋了你们……” 屠风流下了眼泪道: “未遇公子之前,我的确认为庄主之言不错,而且我们所杀的这些男人,也的确有取死之道,可是自从公子来后……” 燕元澜只觉无言可以慰解她,连忙又岔开话题道: “你是怎么上来的?” 屠风道: “我跟雪妹一起来的,她拿了东西先出去,我正要出来,就看见公子已与雪妹冲突起来,我遂上来布置一切……” 燕元澜点头道: “那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 屠风点点头。 燕元澜又问道; “解药是否确在顶楼,上面还有些什么机关?” 屠风流泪道: “我将你自人皮中放出来已属不该,再也不能违背师恩,告诉你别的了!” 燕元澜道: “不!我不是要你背师,我想问问清楚上面是否还有别人在操纵埋伏,我受你解救之德,爱屋及乌,想对别人客气点;怕莽然出手误伤了她们!” 屠风默然片刻道: “祸福当至自至,公子请保重,我能说的仅有这些!” 燕元澜对她作了一揖,肃然道: “多谢姑娘,在下要上去了。” 屠风急叫道: “慢点!” 燕元澜回身道: “姑娘还有何见教?” 屠风又望他一眼,轻轻道: “我能麻烦你再多站一下吗?” 燕元澜皱眉道: “在下同伴亟待拯救……” 屠风软弱地道: “我耽误不了你多久,只要片刻就行,那时我就化成水了,现在我的内脏已经在开始化了……” 燕元澜惊道: “姑娘怎么了!” 屠风幽怨地瞟他一眼,声音更低了: “我在放你出来时,所讲的话你都没有听见……” 燕元澜心中异常激动,过去拉着她的手道: “我听见了……我以为姑娘是说着……姑娘,这蚀骨蛇浆无法可救了吗……” 屠风满足地一笑,嘶哑地道: “没有救了,不过得君一握,身死无憾,别矣!公子……珍重……注意顶楼……”这痴心的女郎临终时仍是背叛了师门,可惜她已没有力量说出更多秘密,只讲了顶楼两个字时,燕元澜手中便觉一片潮湿,低头一看,她的纤纤玉手已经没有了,只剩一滩清水,然后是手腕,香肩,酥胸,腹,腿…… 最后化去的是她的头,花容上还留着一点微笑,杏眼间皱眉几丝鱼纹,她是有些年华老大了,不过她还是死在最美好的岁月中。 燕元澜整个地呆了,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会在片刻之间阗然消失,消失得那么干净。 他默然地站了起来,白骨架成的地板上有很多空隙,屠风连清水都不剩了,可是屠风并未完全消失,至少有两个印象会永留在燕元澜的脑中,一个是她临死的笑容,那代表爱情的满足,一个是她眼角的鱼纹,那代表一个女人的悲哀。 生之满足,死之悲衰!他怀着惆惋的心情跃上了第三层。 这儿什么都没有,只陈列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长短不一,粗细轻重也不相等,燕元澜好奇地拈起一柄短戟来一看,上面只贴着一张小字条,写着年月日,旁边却是一列姓名,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江湖人…… 燕元澜遂知这是身死此庄的武林人士的武器,杨清不但将它们保留起来,而且还陈列编号,这女子人的心理真是无法揣测。 感慨良久,他又窜上了第四层,这一层中陈设迥异,室虽不广,布置得很是清雅,几榻剑匣俱全,紫檀的横桌上放着笔墨,点缀着盆景,墙上粉刷得很平滑,挂着琴囊,榻旁有一面古铜镜。 燕元澜到了此地,心中倒觉得很是意外,四处浏览了一下,遂走到横桌前,见上面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册面上写着“鳞爪集”三十字。 绢册上已经薄薄的积了层轻尘,显见得很久无人翻动了。燕元澜为着好奇,忍不住将绢册翻了开来,只见第一面上写着: “此为余偶思闲录之句,诸儿不准偷阅,若有违背,立杀无贷!” 燕元澜哦了一声,心中暗道: “原来这是杨清平日抒怀的记载,那么这屋子也一定是她静静思索的地方……这个对世界及男人充满恨意的女人,不知她心中所想是什么……” 基于一种内心的冲动,他真想翻开来看一下,可是继而一想,这种私窥他人隐秘的行动不大光明,遂止住了这个念头。 停手沉吟片刻,燕元澜又被墙角的一幅小画吸引住了,这画上画着一条彩色的飞龙,栩栩欲活,奋鳞探爪,异常生动,燕元澜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又是微微一动,心里喃喃自语道: “鳞爪集,莫不是龙鳞龙爪,则这本册子中,杨清一定是写出她对谷师叔的种种,我应该看一下,或许可以知道她在十五年前,因何耍火烧森林的原因……”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将绢册揭了开来,册中大部份都是杨清对南龙谷中兰感情的流露,有时是一两句诗,有时是一段小文,笔迹有时端正,有时潦草,词意有时是爰,有时是恨,可见这女人的心理极为矛盾,直到现在她还是爱恨参半。 燕元澜又发现到她在叙述爱意时,字迹很端庄,情意绵绵,在叙抒恨意时,字迹就潦草了,狂放不羁,恨得非常激烈,充分地露出女性狂野的本质。 燕元澜一面看,一面在心中感慨,觉得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捉摸……突然,有段文字又引起了他的深思,这是一段小文,字迹不但潦草,而且还粗疏难辨,可见她在当时心中的激动: “……隔离着森森的树林,我知道他在里面,我恨透他了,何况还有一个最恨的人跟他在一起,我真想此刻以一把火,将他们,将我,一起都埋葬在这黑森林中……” 燕元谰心中一阵猛跳,暗中道: “来了,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只是她的火只烧了谷师叔与我恩师,却将她自己放了出来,究竟她还是怕死的!” 底下的字迹,颇为模糊,可是因为这是重要的关键,他只得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不久,想不到在这黑森林中,居然还有与我同心的人……” 燕元澜心中一震,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什么!火不是她放的,那这一场仇隙结得多么无谓啊!她为什么要承认呢……唉,我满以为这场劫火悬案已经水落石出了,谁知……” 在百般激动中,他勉强地往下看: “我真痛快,烧吧!将他烧得尸骨不存……火势向四面包围,他大慨是死定了,十年想思已成灰,中兰啊!今后我不会再恨你了,我要爱你一辈子,回忆你一辈子!回头我给你收劫灰去,但愿你不要跟那个天杀的北蛮子烧在一块儿……” 燕元澜又微微一怔道: “她对我恩师为什么这么痛恨呢?” 劫火无着,燕元澜意兴肃索地住下看去: “劫火残灰中居然没有他的遗骸,难道他跟那个北蛮子会插翅飞去了不成?中兰!你不死我又要开始恨你了。不过……我很高兴你没有死……我看见那家伙鬼鬼祟祟地也在附近,他的脸上充满了失望,这把火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也够难受的。” “他请我不要说,我答应了,我不说,只要你存在一天发,我要你周围充满了许多无形仇视你的人,然后你才知道我的爱对你是多么的重要……” 燕元澜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大定,因为至少这劫火主犯有了着落。合上了那本绢册,立起身来。 古铜镜中照出他肌肉结实的躯体,他略为迟疑了一下,想到杨清一定在这儿经常地顾影自怜,心中倒不由对她同情起来了。 望着自己半裸的身体,燕元澜不禁有了一种羞愧之感。 再次将目光停至铜镜上时,他又呆住了,他的胸前有一颗明亮的大珠,用丝线穿着,悬在他的颈子上,这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尹江其留下的;为了避免失落,他一直悬在颈子上!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蚀骨蛇浆化去了,惟独鳌皮宝衣和这一颗明珠光辉依然,而且连丝线也都安然无恙…… 萍聚人说他身怀异宝;大概就是指这颗珠子了,这颗珠子救了他很多次,而他却懵无所知,如不是此刻偶然的发现,他还是不会知道! 燕元澜痴痴的摸着珠子,眼中开始浮起尹江其的影子! 燕元澜轻捷地又跳上了第五层。 这是最空的一层,徒然四壁,除了石壁间镶嵌着几具骷髅之外,余皆空无一物。 可是燕元澜心中却不作如此想,杨清既然将此塔作为藏宝的重地,绝不会留下这一层空塔。 审视半天,仍是找不到一点端倪,少年侠士却又不禁有些气馁,信手无聊,就朝一具骷髅上摸去。 那骷髅嵌得才及人高,可是燕元澜的手才及一半,立刻又缩了回来,呆呆的又打量起来。 他的耳目极为灵敏,一点声音都不会放过,就在他举手欲摸之际,忽而有一种极为细小的声音由骷髅口中传了出来。 这种声音营营习习,说不出像什么,燕元澜心中并不在意,不过因为好奇,他希望能找出一个究竟! 这些小虫出来之后,立刻展开金黄色的翅膀,飞舞在空中,越来飞聚越多,终于变成了一大片,而那振翅的声音也变为异常的刺耳。 燕元澜初则一惊,因为这些小虫绝非本来就生长在骨塔之中,若非原生原长,则杨清饲养它们,也一定不会是为了好玩。 所以在第一只小虫飞出时,燕元澜已经凝神戒备,可是那些小虫只在他的头上群集,却无攻击他的意图。 等有片刻,燕元澜抬头一望,只见顶上已为虫群聚满,嘈杂声中,一片金黄的光彩直闪。 燕元澜心中暗自忖道: “瘦西子颇擅用毒,这些小虫必是绝毒之物,但不知叫什么名称……再者为什么不攻我呢……” 正狐疑之间,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不觉骇然! 北鹤令狐璞博古通今,广治杂学,燕元澜出身门下,自然也不含糊,他现在就是想起下一段话: “苗疆之东,有小虫似蜂而微,营巢于腐尸朽骨之中,吮其骨髓以生,身具剧毒,螫之无救,以其身有腐尸之味,故曰尸蜂,金黄色,出必成群,苗人畏之如蛇蝎……” 就因为燕元澜鼻中嗅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才想起师父的嘱咐,证明这小虫必是尸蜂无疑,但不知杨清以何法自何处将它们捉来…… 再等了一下,蜂群虽不下袭,却也很有耐性地围在头顶不走,好似存心跟他泡上了! 燕元澜正在奇怪这些小虫何以不咬他,低头一看,忽见胸前珠光大盛,这才明白群蜂不前,乃是畏惧宝珠之故,不由对这颗宝珠更觉宝贵起来。 等了一下,燕元澜见群蜂并无退意,不由心中焦灼,因为蜂群将第六层的入口挡住了,常此耽搁下去,有害而无利。 想到这儿,他伸手在墙上扳中抽出一根细骨,用手捏得粉碎然后洒将上去,蜂群立刻一阵大乱,可是却没有坠落下来的! 燕元澜之暗器手法已臻化境,这一把满天花雨的碎骨屑,断无不中之理,再者他功力深厚,若能打中,便是铁板也该打穿,却无法奈得此蜂何,如此想来,这小蜂也算是够厉害的。 又停了一下,燕元澜已想出对付之策,遂在颈下解下了巨珠持在手中,朝空中微笑道: “你们怕珠子,我就用这来对付你们!” 说着手持丝绦,在顶上舞起一片明光,直朝蜂群中落去,这一着果然有效,珠光过处立刻落下一片金雨。 密密的蜂层被扫开了一个缺口,不过立刻又补上去了。 燕元澜见一击奏效,心中颇为高兴,仰头对蜂群道: “只要你们不怕死,我不相信杀不尽你们!” 语声中身形一耸,连同那个珠光,一起飘了起来,在蜂群中滚动不已! 这一来蜂群可吃了大亏,立刻纷纷下堕,顷刻间地下薄薄的铺满了一层,断头折翅尚未死去的,还在蠕蠕爬动。 燕元澜仗着飘云舞絮身法追击了一阵,真气已竭,正要停身下来,地下已无落足之地! 他的鞋袜已披蚀骨蛇浆化去,此刻赤着双足,实在不愿往蜂尸上踩去,可是又无他策! 幸而百忙之中,想出了一个办法,就在将要落地之际,他一手运起南龙的先天罡气,朝足下扫了一遍! 这一掌并未用多大劲,然而恰好将蜂尸扫开了一部份,露出了地面,他才得以放心地降落。 抬头一看,顶上蜂群已少了一半,虽然未退,威势却已减轻不少,不由得高兴地大笑道: “杨清,任你神通广大,豢养这些凶毒之口,可能害得我否?相反地我要替你除害,杀尽你这些毒虫了!” 据他所知,这塔中并无他人,可是燕元澜这几句话刚说完,塔中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 燕元澜猛吃一惊,因为那啸声居然发自墙上骷髅的口中。而且那骷髅亦是张开利齿森森的巨口,作出呼唤之状,上下开合动了起来! 燕元澜正在惊视骷髅的动作之际,顶上声音突敛,抬头一看,那些尸蜂已退走殆尽,只剩下零星几只,急往墙上小洞中钻进去。 燕元澜胸中顿悟,原来那声尖啸,是命令蜂群归巢,而且也才发现这四壁上各有许多小洞,无怪适才片刻之间,就群蜂云聚,敢情是从四壁之中钻出来的。 微一迟疑,那剩余的几只小蜂也都退走了,室中除多了满地蜂尸之外,又恢复了先前的情况! 燕元澜想了一想道: “这种天地间绝毒之凶物,绝对不容留在人间,我今天若不是靠着宝珠护身,早已遭了蜂吻,除恶务尽,我非要消灭它们不可!”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就去拔一具骷髅的下颚,欲破巢而入,一举而尽歼群蜂。 不料他的手才伸及骷髅,那具骷髅突然开口道: “慢!使不得!” 燕元澜一愕,马上又回过味来,冷笑道: “你们别装神弄鬼了,这些借物传声,提线控尸的把戏,我已经领教过了,再也不会上当了!” 骷髅顿了一顿才道: “就算阁下洞悉先机,不过这些人死得已然够惨,阁下何苦又要弄得它们连死后都不得全骨!” 燕元澜停了一下道: “你是什么人?你在什么地方?” 骷髅又道: “找在一个绝佳的隐蔽处,也无须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不过我们总要见面的,阁下还是快些上第六层吧!” 燕元澜却追着问道: “骨塔中所养的可是尸蜂?” 骷髅一叹道: “北鹤高弟,果然渊博!” 燕元澜道: “若是尸蜂,怎得如此之多,要多少人来喂它们!” 骷髅笑遭: “江湖之中,尽有该死之人,阁下不必为此耽心!” 骷髅道: “胡说,人生一命,何等宝贵,纵有取死之道,也不应死于这些毒虫之物,我非杀尽它们不可!” 骷髅叹道: “阁下是非破坏这些残骨不可了!” 燕元澜毅然道: “不错!碎尸而济世,死者有知,当亦不会反对!” 骷髅不再劝阻,却换了另一种口吻道: “阁下居心仁侠,可敬可佩,你开始吧!” 燕元澜毫不迟疑地将那具骷髅扳了下来,发现后面居然是一道夹壁,尸蜂一只不见,想是躲在别处。 他又伸手要去扳墙,另一处的骷髅又开了口道: “阁下既然认识尸蜂,当亦知它的个性如何?” 燕元澜道; “当然,我若不深知,也不会急于杀死它们!” 骷髅道: “此塔四周俱设有禁制,尸蜂飞不出去,阁下一片仁心,定要拆塔歼蜂,若是破坏了禁制,而又无法将蜂群杀死,飞了出去,流毒人间,这个责任可要阁下自己负担!” 燕元澜为之一呆,片刻之后才笑道; “你别拿大帽子压我,此蜂只产于苗疆,在别的地方绝对无法生存,我不相信它们飞得出去!” 骷髅冷笑道: “阁下爱信不信,反正我是警告过了!” 燕元澜尚在犹疑不决,骷髅又道: “别多伤脑筋了,此地虽是江南,那蜂群一样可以生存,你方才已然见过了,还想什么?” 燕元澜有点愤然道: “你无非是怕我杀死它们罢了!” 骷髅道: “不错!此蜂得来不易,培育尤难,这一群尸蜂足足化了四年工夫,才繁殖了许多,今天被阁下一阵乱打,已然去其大半,实在可惜,不过我不禁止阁下去杀绝它们,只要阁下敢冒造孽的大险,将来有人受害之时,我可以广作宣传,说是北鹤高足所为的!” 燕元澜气极无奈,只得厉声道: “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会设法消灭它们一只不剩的!” 骷髅笑道; “雄心可嘉!壮志可钦!不过阁下今日能否生离此塔尚属不可知之数,最好少为将来许诺言!” 燕元澜朗笑道: “区区一座塔,燕某尚未放在心上!” 骷髅道: “好!欲证口中狂言,再上一层塔楼!” 燕元澜心中一动,这塔中之人口口声声要他上去,而屠风在临死之前,亦曾警告过留心第六层…… 骷髅又在催促道: “好男儿,刀山鼎镬甘之如饴,你怕什么?不上顶层,不得解药,你那两个伴儿可要香消玉殒了!” 燕元澜最受不得激。 燕元澜一气之下,毫不考虑地将身一纵,就在那小小的洞口中穿了上去,立刻觉得眼前一亮! ,xie_hong111ocr, 第十一章 炼心魔曲 这层塔楼中大出他意料之外,全无一丝恐怖气氛,光明照入,四壁俱是软红的轻纱,纱是透明的,纱后有许多半裸少女,肌肤隐约,仿佛竞有百人之多! 燕元澜见状,不禁大声笑道: “我只道是什么厉害地狱,原来还是这些风流阵仗!” 软纱微微一撩,出来一个绝色的少女,微笑道: “阁下不要看不起这些风流阵仗,须知红粉佳人,并不弱于装甲雄兵,古今多少的英雄都无法跳出其中,阁下这点年纪阅历,凭什么口出狂言?” 燕元澜认得此女正是靳雨,她一面说,一面摇动身躯,双峰傲颤,妙相隐现,不由厌恶地骂道: “无耻!” 靳雨朝他媚笑道: “阁下别光顾得骂我,你自己样子也不好看!” 说完朝旁边一闪,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然而燕元澜却在她立足之处,看见了自己的样子,正面相对,确实不成样子。 他对面的影子也做出遮掩之状,窘态百出,原来那是一面镜子,不过这镜子系水晶所磨,照人特别清楚! 此时四面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软红纱影里的无数少女,一起学他拙手拙脚的样子! 燕元澜窘了一阵,忽而将手放开大笑道: “你们说得不错,大家本是清白之体,并无不可对人之处,只要心中无它,便又何妨!” 他这一突然想通了,脸上立刻恢复了那种坦然神色。 软红纱后的少女一阵微愕,接着也将手放开,撩开轻纱,齐声大笑,软语呢喃,莺声沥沥地道: “阁下不愧达人,悟得如此之快,红粉堆里炼金刚,胭脂阵中困如来,还不知阁下硬得几时?” 燕元澜微微一笑,却以欣赏的心情向四周望去,心中在奇怪这塔楼何以大了起来,容得下这么多人。 仔细观察了一阵,他才恍然大悟,敢情这无数玉人,只有两付形态,一个是靳雨,一个是楚霜。 至于变为无数丽影,那完全是用镜光反射之故! 一旦想通了,他不禁哈哈大笑道: “我只道弱柳别庄中,哪得如许佳丽,原来却是镜中幻影,在下不是金刚,也不敢比如来,不过我相信不会受你们蛊惑的,那要谢谢你们这种布置,告诉我花容五貌,不过是镜花水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戡破色空,还我自在。” 周围又是一阵娇笑,无数的靳雨一齐道: “镜中虚像,怀中实体,阁下等着瞧吧!” 语毕所有的身影一起隐去,塔楼中也变为黑暗无比。 燕元澜恐怕在黑暗中遭到暗算,忙将护身真气运足,左手先天罡气、右手乾元真力,却运到了十成! 然而黑暗中并无动静,半晌之后,有一缕细乐,悠悠的自空间传出,入耳动听,且颇撩人心弦。 紧接在乐声之后,有一缕微光在他眼前亮起,照着一个丽入,赫然正是靳雨,袅袅而来。 燕元澜睹她行近了,倏而一掌推出,劲力汹涌而出。 可是眼前的靳雨丝毫不动,连肩上的长发俱未动得半根,燕元澜遂知是虚像,便不去理她。 靳雨却楚楚地走过来,在离他数尺之前停住,突然玉臂一伸,将一头长发慢慢拢在胸前。 她的姿态十分撩人,可是脸上却无荡相,娇笑地道: “公子!你阅人颇多,奴家还算动人吗?” 燕元澜不理她,靳雨又道: “公子诚然不为色欲所动,大家谈谈又有何妨?” 她的声音诚恳得令人无法拒绝,燕元澜只得道: “雪肤花容,堪称尤物!” 靳雨摇摇头道: “公子想非由衷之言吧,在您眼中见过的美人太多了,奴家纵然薄具姿色,又何足相提并论!”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与我同来的戒恶与无痴,她们是人间绝色,另外还有几个少女,恐怕你都赶不上!” 靳雨毫无嫉意道: “对了!公子的师妹纪姑娘便是一代天娇!” 燕元澜道: “我跟师妹自小在一起,倒不知道她有多美!” 靳雨笑道: “这就是久居芝兰之室,不知其芬芳矣,我真不明白您怎么舍得把那么美的师妹让给别人的!” 燕元澜淡淡一笑道: “我与师妹一同长大,情逾兄妹。很少能想及男女之情,而且穆大哥人才很好,堪当其匹!” 靳雨道: “这也罢了,您还见过什么美女呢?” 燕元澜情不自禁地道: “还有一位姑娘,她美如春花,洁同冰雪……” 靳雨哦了一声道: “能得公子如此评语,其人必定超俗,她在哪儿呢?” 燕元澜眉头一皱,淡淡地道: “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靳雨微笑道: “可惜得很,我真想见见她!” 一面说着话,身形已慢慢移近,燕元澜鼻中闻到一股浓香迫人,连忙退了两步,立刻又停住了。 原来他的身子又触着了一个温滑的躯体。 回头一看,那人却是楚霜,粉脸上含着微笑道: “公子!您身上真烫,烫得怕人!” 燕元澜本来并没有什么感觉,被她这一说,立刻就好像灼热起来,而且热得非常难受! 靳雨笑道: “哪里是公子热,而是你冷,你忘了为什么叫楚霜吗?” 楚霜笑道: “对了!我自己却忘了!” 燕元澜微感惊奇地道: “你的名字原来是因冷而得!” 楚霜含笑道: “不错!我生具异禀,不管在多热的天气,穿多少衣服,身上永远是冷若秋霜,不知是什么原因?” 燕元澜见她在说话时媚态横生,一身肌肤又凝白如霜,心中不觉微动,遂笑吟吟地念道: “你刚好姓楚,白苹吟尽楚江秋,当真秋意染人!” 楚霜格格娇笑道: “公子真是才人,文武俱佳……” 靳雨忽然道: “公子!您敢情是真热,怎么满头都是汗呢?” 燕元澜用手一摸额上,果然汗水涔涔,遂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这地方不透气,太闷了!” 靳雨笑着没做声,楚霜却靠了上来,燕元澜只觉得一阵沁凉,十分舒畅,不过本能的还是用手去推她。 楚霜笑道: “公子是否感到好一点?” 燕元澜身不由主地道: “不错!是凉多了!” 楚霜道: “那就让我靠着公子吧!我这冷冰冰的身子,从来不知温暖为何物,今天也沾沾公子的光!” 燕元澜心中仍觉不妥,可是楚霜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令人同情的可怜,很难叫人拒绝! 靳雨又笑道: “站着讲话多累呀,我们坐下来吧!” 燕元澜还没有动,依偎着他的楚霜已经先坐了下来,拉着他的膀子向下拖,燕元澜又身不由主地坐下下来! 大家闷坐了一会儿,楚霜突然又道: “公子!您是真热,我这个冰人都被您烤热了!” 燕元澜也顿觉楚霜身上的凉意全消,代之以一种火热,那种热像一团火,烧在人心中。 片刻之间,他身边的楚霜已不像是一个人了,她是一种其可名状的东西,贴在他的身上,把无限的热力,注进他的身体,使他的血脉贲张,使他的内心兴起一股从所未有的冲动! 适在此时,他身前的靳雨用双手慢慢地捧着胸前的豪乳,懒洋洋地躺下去。 燕元澜只觉得世上什么都不存在了,存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个女子,于是他像一头疯兽似的扑了上去! 桃红的光线中,靳雨的脸全幻成了桃红色,只有她的眼眸中注着一脸水意,她的红唇吐着芬芳的气息。 靳雨的声音已变成了醉人的耳语,在他耳边呢喃道: “燕……燕子!你真热,你把我烤化了!你自己也要化了,让我们化在一起吧!燕……” 突然,像一道闪电击过燕元澜的脑际,就是这“燕子”两个字令他清楚,这两个字使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子——雍冰! 这女孩子曾经这样叫过他,令他心动无比,这是一种纯情的激动,而不是肉欲的冲动。 立刻所有的热都从他的身上消除。 自然而然的也腾身而起,接着一脚自地上撩去! “呼!”一阵劲风过后,什么也没有踢到! 周围的景色也变了,变得像他初来时一样,四周都是镜子,光亮夺目,那长红的轻纱被他的腿风掀得飘动不已! 靳雨不在了! 楚霜也不在了! 她们始终没有出现过,在他身畔的两个尤物,根本部是幻影,现在连幻影都不在了! 静默了一阵,空间传来一声轻吁,接着是靳雨的声音道: “燕元澜,你简直不是人,连大罗金仙都无法抗受的炼心魔曲,却只能迷惑你一下子,是什么力量使你悬崖勒马的?” 燕元澜心中一凛,原来是起初的那阵不起耳的细乐将他导入魔境,“炼心魔曲”真是名不虚传! 定了一下神,他才朗声地道: “‘炼心魔曲’不过如此,还有厉害的没有?” 四壁静荡荡的全无回音。 燕元澜又高声地重复了一遍。 空间才传来靳雨的声音道: “阁下是值得骄傲的,‘炼心魔曲’下,犹能及时回头的,千古数你第一人,解药在顶层玉盒中,你自己去取吧!” 语毕声患俱渺,燕元澜还想追问,四周已经没有回音了,他默然片刻,心中涌起一阵愧意。 以他的功力的确无法躲过“炼心魔曲”之厄。 幸亏有位纯情的姑娘给了他一片无邪的真情! 幸亏靳雨在幻境中讲错了一句话,叫了一声燕子,否则他定会在这儿被炼枯心血而死! 危险过去了,他反而急出一身冷汗。 又定神半晌,他才暗呼一声侥幸,朝四周略一打量。 在楼顶的东角有一所暗洞,燕元澜一提气,将身子拔了上去,暗中忽有一道黑影向他冲来! 慌乱中无暇多思,他一手横胸,另一手却反推了出去,百忙中只能发出一半功力,可是已将那道黑影推了开去,嘤咛一声呻吟,居然又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脸为一块黑纱蒙着,身上穿着黑衣,望之不似弱柳别庄的人,此刻却被击得靠在墙上。 燕元澜莫名其妙,觉得这骨塔上的怪事真多。 那女子靠在墙上,好似受了伤。 燕元澜因为冒昧出手伤了人家,心中很不过意,连忙想走过去解释一番,谁知才动了两步。 那女子急叫起来道; “站住!你别过来!” 燕元澜愕然止步,那女子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外衣丢了过来,颤着喉咙,期期艾艾地道: “你把它穿上!” 燕元澜不由窘得满脸通红,抢过衣服,忙乱的向身上披好。 这女子身材不大,在她穿来颇为宽敞的外衣,披在燕元澜身上,却显得又紧又窄,不伦不类! 在燕元澜穿衣之际,那女子一直背转身躯,直等他穿妥当了,她才回过身来,头仍是低着! 燕元澜只能在面纱的洞中看见她两只明亮的眼睛。 二人默然片刻,还是燕元澜打破僵局道: “姑娘!对不起,在下上来得匆忙,不留心……” 那女子微弱地道: “没关系,我也是太匆忙了一点,我知道你快上来了,急着想躲开,仓猝而遇,不能怪你出手!” 燕元澜歉声道: “在下实在该死,不知姑娘伤着了没有?” 女子微弱地呼吸了两下,低低地道: “还好,不过是略受震动,并无大碍!” 燕元澜先沉默了一下,慢慢才道: “不知姑娘到此有何贵干?” 女子将手一伸道: “不为你要这个东西,谁愿意冤枉挨上一掌!” 燕元澜见她手中持着一个玉瓶,形状与佟雪先前所持的完全一样,不由得惊叫起来道: “是逍遥散的解药!” 女子见他惊喜之状,轻笑了一声道: “你难道来找旁的东西” 燕元澜急忙道: “不!我找的就是它,姑娘怎么知道它在这儿的?” 女子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燕元澜见她笑得古怪,仔细一想,又失声道: “原来姑娘就是萍聚人!” 女子哼了一声道: “别人不会傻得不还手,白挨打!” 燕元澜这才想到方才出手时,对方果然是认挨一下,未曾抵抗,心中更增加歉意,立即讷讷地道: “在下实在不知是姑娘,否则……” 女子接口道: “否则还要打得重一点!” 燕元澜急红了脸道; “在下一时鲁莽,不怪姑娘生气,姑娘数度留柬指示,在下心感无状,异日定当重报!” 女子道: “免了吧!你那报答的方法我受不了,刚才的一掌已经够了,谁让我多管闲事,自找倒霉!” 燕元澜又愧又急,讷讷地道: “姑娘假若还不肯原谅的话,请你也打我一下出口气好吗?而且随你高兴,要打多重就多重!” 女子见他真急了,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 “算了吧,我是跟你开玩笑,方才你连闯几关,何等英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么脓包起来了!” 燕元澜只觉得这女子十分刁钻,但也十分天真,遂摇摇头苦笑道: “原来姑娘一直在我身后!” 女子仿佛颇为不好意思,低声道: “这骨塔的通路只有一条,若不是你一路开进来,我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摸得上来……” 燕元澜讪讪地道: “在下一定有许多丑态,惹姑娘见笑了!” 女子微有羞意道: “这倒不能怪你,幸亏是你,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把命送掉了,北鹤高弟,果是不同凡响!”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姑娘别提了,提起来惭愧煞人,在下几度死里求生,一来是靠着人家留下的一件重宝,再者是……靠着运气!”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靠雍冰,好在那女子倒不十分追究,只是含笑着道: “阁下别谦虚了,前面几层毒楼好闯,末后一关的炼心魔曲,若非修养到家,实难全身而退!” 燕元澜最难堪的就是那一关,不想人家反而偏偏提起它,但亦无可奈何,只得改变话题道: “姑娘好像不是本庄的人?” 女子点头道: “嗯!我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燕元澜道; “姑娘行止庄重,不像庄内人那样轻浮!” 女子笑道: “阁下太过奖了,我也许还要坏些!” 燕元澜正容道: “姑娘别开玩笑,以在下看来,姑娘与她们有天渊之别,只是姑娘对庄内情状又十分清楚……” 女子一怔道: “不错!这事另有原因,你不必问得太详细!” 燕元澜见她颇不耐烦,自是不好追问,想了一下道: “姑娘留柬自称萍聚人,意谓我们以前会过!” 女子点头道, “曾为浮萍聚!” 燕元澜恳切地道: “请姑娘恕在下心拙,在下实在不记得在何处与……” 女子的声音突转冷漠道: “小作萍遇,遽尔西东,阁下不必记得那么多!” 燕元澜碰了一个钉子,仍是恳切地道: “可是此刻在下深受姑娘大恩,绵亘在怀,是否能请姑娘将面纱除去,使在下可以一识芳颇!” 女子突转尖刻地道, “不必,我比不上你认识的那些绝色佳人!” 燕元澜急了道: “姑娘何苦这么说,燕某一心感德,别无他意!” 女子见他涨红了脸,心中又觉不忍,微微一叹道: “你别急,我们也许会有真面相对之日,但现在绝非其时,只希望那个时候你别以陌路相视……” 燕元澜慨然道: “姑娘放心,燕某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女子点头道: “能这样就好,拿去吧,这是解药,决无差错!” 燕元澜望着那只玉瓶,却不伸手去接! 女子微笑道: “你怎不拿去,莫非还不相信?” 燕元澜摇头道: “非也!在下想多麻烦一下,我那两个同伴藏身之处,姑娘——定记得,能否清姑娘代劳一下……” 女干怒道: “你怀疑我不是留柬的人?” 燕元澜连忙道: “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在下想另外去办些事!” 女子—愕道: “你还要办什么事?” 燕元澜道: “在下在第四层中看到一些事情,要去找杨清问问!” 女子失声道: “可是十五年前黑森林劫火悬案?” 燕元澜也惊道: “不错!姑娘因何得知?” 女子仿佛发觉自己失态,镇定了一下才道: “弱柳别庄上鲜有我不知之事,杨清是知道那个纵火之人为谁,不过她不会说出来的!” 燕元澜大声地道: “我这次造访的目的,就为探知此事,不惜任何手段我也要她说出来,否则我就认定了是她!” 女子急叫道: “不!不是她!” 燕元澜一怔道: “姑娘怎知不是她!” 女子声音中微带颤抖道: “你别问得那么详细了,我敢担保不是她,我也不愿意你拿这个问题去为难她,她……有时也很可怜!” 燕元澜道: “可是她知道内情,她自己亲笔写在……” 女子惊问道; “她在鳞爪集中写出是谁了?” 燕元澜道: “没有,所以我才要问她!” 女子将心略放,吁了一口气道: “既然你也知道不是她,我求您别拿这个问题去问她行不行?” 燕元澜为难地道: “那我师门所托交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何况这里面还关系着我本身的生命,我一定要问清楚!” 女子想了一下也坚定地道: “假若你信得过,这问题以后由我负责答复!” 燕元澜将信将疑地望着她道: “姑娘知道这件事吗?” 女子耐着性子道: “那你别管,假若你信得过,我以后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就随你怎么办。” 燕元澜道: “在下生命有限,来日无多……” 女子也不问他这句话的究竟,便飞快地接口道: “我一定会尽快,不误你的事!” 燕元澜慨然道: “好!在下相信姑娘,不过我还是要找杨清,问一问我师妹及穆大哥的下落……” 女子道: “除了那件事,任何事我都不管!” 说完移动脚步,开始朝洞口走去! 燕元澜则被这女子的神秘个性弄得满头雾水,莫明其所以,一直呆呆地望着她不出声。 那女子走到洞口,才回头对他道: “我救你那两个同伴去,杨清现在在后庄的密室中休养,你见着她一定不可以提起我……” 燕元澜道: “在下理会得,我们一会儿在哪儿碰头?” 女子黯然道: “把你两个同伴治好,立刻会打发她们去找你,至于我自己,恐怕不会再来了!” 燕元澜急道: “姑娘!你……” 女子冷冷地道: “你别紧张,将来我自会找上你去,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你大可以放心!” 燕元澜道: “在下不是为着那件事,只觉得身受大德,连姑娘的姓名都还……” 女子忽而哦了一声,黑纱中的目光一阵闪亮道: “别说那么多了,萍聚萍散,原是很普通的事,我连真面目都不给你知道,何必还要告诉你姓名呢!” 说完身影转过一闪,已从洞口滑了下去。 燕元澜空自惆怅了良久,才懒懒地向洞口飘身而下,这顶层是杨清藏珍之所,金壁辉煌,收藏甚丰,可是燕元澜连望都不望一眼就离去了! 一直下到第二层,屠风化骨之所已经没有一点痕迹,只有那张人皮,还留在地上,又为他添得无限感慨、 顺着原路离开柳林,再往前走半里许,迎面可以看见一栋朱楼,除了屋瓦是红色外,其余的地方都漆成了绿色,楼顶用鹅黄的匾额写着“凝翠楼”三个大字。 燕元澜将身形隐在一株大树后面,放眼向楼前望去,只见门前隐约来往的都是一些少年女子! 他本来想直接出去的,可是一望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觉得实在不雅,遂勉强地留在树后。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形,自路上慢慢地移近,燕元澜认得是早上在庄外扫地的老苍头。 因为这老苍头曾数度要他离去,是以他心中对这老人的印象颇佳,俟老人走近时,他在树后出声叫道:“老丈。” 老苍头闻声止步,看见树后的燕元澜时,脸上立刻现出惊容,口中呵呵讷讷的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燕元澜和善地道: “老丈!你别怕,我不会害您的!” 老苍头哈着腰,慢慢移近树边,才带着尊敬的声调道: “公子爷!您敢情是大侠客呀,早上对您可别见怪!” 燕元澜微笑道: “老丈宅心忠厚,在下十分感激!” 老苍头却似十分兴奋地说道: “公子爷!您真行,偌大一个弱柳别庄,被您搅得天翻地覆,连庄主都被您打败了,我说公子爷,您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干吗不把那几个妖怪给杀了,她们罪大恶极,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燕元澜笑着摆手道: “暂时不提那些,在下有一事相托老丈!” 老苍头道: “什么事?只要者奴办得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拍着胸膛,表示得十分坚决,仿佛是希望燕元澜能叫去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 燕元澜笑笑道: “没有那么严重,在下是想请老丈找一套男人的衣衫来,我身上穿的实在太不像话!” 老苍头好似很失望地道: “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公子爷,您怎么搞成这幅狼狈相,您武功那么强,怎么把衣衫都给弄丢了……” 燕元澜红着脸苦笑道: “这事说来话长,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能否请老丈快一点!” 老苍头连连点头道: “行行!这儿男人虽然不多,衣服却多的是,都是上这儿送死的冤鬼留下的,我马上就去拿!” “老丈!最好连内衣裤也带来……” 老苍头脸现惊容道: “您怎么把小裤都丢了,咦……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着现出了奇特的笑容,燕元澜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以发急的声音道: “在下并无不轨之举,老丈不必疑猜,至于身上的衣服是被蚀骨蛇浆化去的,在下虽然年青,却非好色之徒……” “蚀骨浆?那您是到过骨塔了……” 燕元澜见他一味夹缠,不由急了道: “在下等事情办完了,一定详细地告诉老丈,现在麻烦老丈快点去把衣服取来吧!” 老苍头摇着满头白发,笑着迈步去了,足下十分利落,燕元澜遂在树后坐了下来,耐性地等候着。 他身上所披的这件黑色外衣上,传出一阵阵的香气,这种香气十分熟悉,可是又想不起在那儿闻过了! 由衣服使他又想起赠衣的萍聚人了,这神秘的女子令他觉得诡异莫测,心中涌起了若干疑问。 神驰片刻,老苍头已气吁吁地赶来,除了一套锦缎和武士服外,另外还带了一柄长剑,及一套小衣裤。 老苍头高兴地笑道: “我选得不错吧!这衣服是点苍派一个叫做神燕子李小清的,那也是一条好汉子,只可惜死得太惨……” 燕元澜微愕道: “怎么?点苍的门人也有被害的?” 老苍头道: “怎么没有呢?点苍起先有两个家伙,是李小清的师弟,在这儿作了风流冤魂,他就找上门来报仇,只是……” 燕元澜神色一动问道: “他怎么样了?” 老苍头叹了一口气道: “李小清不愧英雄,那时庄主不在家,几个狐狸精却斗不过他,改用美人计,李小清也不受惑,可是他不该喝了一壶醉仙露,最后酒性发作了,他不愿坏了名节,自己用宝剑自刎而死的!” 燕元澜悚然动容道: “好汉子!” 老苍头用手擦着眼睛道: “可不是吗?我老头子曾为他掉过几滴眼泪呢,他的衣物我一直收到房里,刚好你们的身材差不多!” 燕元澜双手朝天作了一揖道: “李兄!小弟出道太晚,无缘织荆,今日暂借贵衣,倘有机缘,定当将之送往点苍,同时也将李兄之英烈转告贵同门!” 老苍头激动地道: “好!公子也是一位大英雄,给您这套衣服,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您,您不是还有贵干吗?请吧!” 燕元澜收敛心神,又对老苍头一揖道: “多谢老丈了!” 老苍头连忙还礼道: “别客气!公子,这柄长剑您也带去吧,据说还是一把名剑呢,宝剑赠英雄,正好相得益彰!” 燕元澜感激地接过长剑,抽出寸许,但觉精光照人,想见锋利异常,他再把玩了一下,不由失声叫道: “老丈!这剑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苍头一怔道: “怎么?这剑有问题?” 燕元澜道: “此剑名长昆吾,乃我义兄穆如春之佩物!” 老苍头道; “不错!这剑的原主人是一个小伙子,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和一个中年汉子!这是一个月前的事!” 燕元澜激动地道: “对了,那姑娘是我师妹,汉子叫武纯艺,快告诉我,他们怎样了,现在还好吗?” 老苍头道: “公子爷请放心,他们都没有死,现在在柳叶小筑中住着,不过都失去了功力,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庄主对他们都很优待,本来佟姑娘都想动那小伙干脑筋,可是庄主不准,那地方也不许别人前去,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那儿照料!” 燕元澜虽然在杨清口中得知穆如春与纪媚无恙,心中还不大放心,现在经老苍头证实了,乃觉十分安慰,急急地问道; “柳叶小筑怎么去法?” 老苍头为难地道: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那里路径十分复杂,只有庄主与屠姑娘知道,凡是重要人物,庄主不准杀死的,都送往那儿,庄主不在时,就由屠姑娘招呼,因为四个人里面,就是屠姑娘正派些,最可杀的就是佟姑娘跟楚姑娘,那两个狐狸精简直不要脸,离了男人就不能过日子!” 燕元澜见他又在发牢骚,倒不由笑道: “你这么在背后骂她们,不怕她们听见吗?” 老苍头愤然道: “我不在乎,有时我性子来了,当面也这样骂,最多庄主打上几下,我老了,对生死早不在乎了!” 燕元澜微感诧然道:“庄主何以会对你如此宽大呢?” 老苍头叹了一口气道: “庄主是我的小主人,她是我女人乳大的,小时候我也抱过她,所以她对我还算客气,现在自己不嫁,却养了几个狐狸精,教她们兴妖作怪,我真想不到,庄主以前是一个很好的人,有多少年青人向她求亲,她都回绝了,老主人若是活着,一定会被她气死!” 燕元澜颇感兴趣地追问道: “你们老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苍头在回忆中透着兴奋道: “老主人江都美剑客杨群是名满天下的豪侠,主母女华佗林芝是绝代神医,二人联袂江湖做下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四十岁才生下庄主,就在瘦西湖畔安居,在庄主十二岁时相继弃世,可是两个人都把全身的技业传给了庄主,唉!好人不得好报,他们没生下个好女儿!” 燕元澜现在才知道杨清何以如此善用毒物,原来她是得自母传,不想她因为一度情挫,变为如此可怖…… 老苍头见他沉默不语,尤有未尽地问道: “公子技业超群,想来也曾听过者主人及主母大名?” 燕元澜歉然地道: “小子历身江湖不久,年纪又太轻,未曾见识过前辈英风,不过我想他们一定是备受尊敬的侠侣!” 老苍头不太满足地道; “可不是吗?武林中老一辈的能人多少仍有健在的,他们不来问庄主的事,多少是看在老主人与主母的份上!”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其实这反而坏了,他们要是肯多管些闲事,贵庄主或许不至于做出这许多令人不齿的事!” 老苍头微微不悦地道: “小伙子,我讲庄主可以,你可不能骂她!” 燕元澜奇道: “州官准放火,百姓不许点灯,贵庄主行为不检,凡天下人都有权利骂她,老丈何独不许我骂呢?” 老苍头叹息道: “我知道她不好,多少她还是我的主人,在别的地方随你怎么说,当我面骂她可不行,再者做坏事的又不是她自己,就是那些被杀死的人,也是自己不争气,心甘情愿地来送死的!” 燕元澜反问道: “那老丈方才所说的李小清又待如何?” 老苍头想了一下道; “他要是够精灵,便不该喝那媚酒!” 燕元澜反感语结,半响才道: “老丈对贵庄主可实在忠心!” 老苍头叹息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起死去的老主人和主母对我的好处,我只好认了,她要是我的女儿,我会杀了她,她是我的主人,我只好向着她!” 燕元澜看话已说得差不多了,遂作了一揖道: “多谢老丈相助,在下要去办事了!” 老苍头急忙道: “公子可是要去找令师妹及穆如春?” 燕元澜道: “不错!但是我先要找贵庄主,否则找到他们也没有用,不得功力恢复之药,救出他们也是白费!” 老苍头道: “公子找庄主可以,但不可以伤害她!” 燕元澜道: “老丈以为我有此能力吗?” 老苍头道: “公子功力不会胜过庄主的,但是加上这柄名剑,庄主就不能敌了,请公子念在我赠剑之诚,手下留情!” 燕元澜觉得这倒是中肯之言,但又奇道: “剑是你给我的,但又不准我伤害贵庄主,在下倒有点不懂了!” 老苍头怒道: “我给你剑不是叫你杀她!” 燕元澜道: “那为的什么?” 老苍头痛苦地道: “庄主仗着一点绝技无敌,所以才狂傲不可一世。我只希望公子能仗剑挫挫她的威风,令她收敛一点,其余那几个狐狸精,你杀得愈多愈好,除了屠姑娘,你都可以杀,杀尽了免得害人,也除掉了庄主用以作孽的工具!” 燕元澜一阵恻然道: “屠风姑娘为了救我,已死在骨塔中,被蚀骨蛇浆化为一滩清水,在下此去定然遵照老丈所嘱,对贵庄主不会为难,就是其他的人,我也不为已甚,燕某禀承师训,习技乃以救人,一个恶人总有善处,只要他肯改过回头,就应该给他自新之机会!” 老苍头听了他的话,老泪婆娑地道: “屠姑娘死了?死得那么苦!天哪,为什么好人的命总是那么短呢,为什么死的不是另外那三个该杀的呢……” 燕元澜不想再跟他多谈下去,提到屠风时他心中很不自在,遂一整衣襟,掖上长剑,直朝凝翠楼走去! 到得楼门,恰好有两个女子出来,见了燕元澜,惊叫了一声,又急急地回到楼上去了! 燕元澜当门而立,从容地道: “北鹤门下燕元澜再度请见杨庄主!” 话音落下未久,佟雪从楼上下来,微有惊色地道: “姓燕的,你解药已经得到了,在弱柳别庄的威风也逞够 了,还不快离去,在这儿多噜嗦些什么!” 燕元澜微然一笑道: “燕某不为逞威而来!” 佟雪冷冷地道: “那你为什么?” 燕元澜道: “我原是为着打听十五年前火劫案来的!” 佟雪叫道: “你在骨楼上翻过我师父的笔记,已经得到答案了!” 燕元澜道: “不错!我已知杨庄主不是纵火之人,不过她知道那人是谁?” 佟雪道: “师父不会说的!” 燕元澜一笑道: “我现在却并不是为那件事,杨庄主说不说都没关系!” 佟雪非常愤怒,可又不敢发作,只是叫道: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燕元澜朗声道: “我还要请见杨庄主,请她将我师妹及穆大哥释回,恢复他们的功力!” 佟雪面有难色道: “师父现在不见人!” 燕元澜岸然地道: “不见也得见,燕某先是以礼相请,庄主若是执意不出,燕某只好强行进去,自动求见了!” 佟雪急了道: “你敢!” 燕元澜跨前一步凛然道: “我有什么不敢!杨庄主假若再不出来,燕某一定言出必行,看谁拦得住!” 说着就要往里闯,佟雪花容失色,拦在楼口道: “师父正在疗伤,你不能进去!” 燕元澜笑道: “我不是去打架,庄主只要跟我谈几句话就行了!” 佟雪看他又逼上来,急得又叫道: “师父没有穿衣服,你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进去……” 燕元澜初是一怔,继而大笑道: “弱柳别庄的女子要是穿了衣服见人,那才真的笑话呢。你躲开些,我不愿跟你冲突,你也不是对手!” 佟雪急得眼泪直流,突然叫道: “姓燕的,你满口胡说,我们也许是不要脸,可是我师父冰清玉洁之体,说起来还是你的长辈,你敢如此对她!” 燕元澜略觉一怔,脚下略顿,忽而人影一飘,杨清的身形已站在佟雪之后,冷冷地道: “雪儿,你走开!” 佟雪闻声走开一边,燕元谰却臊得满脸飞红。 原来杨清果真是仅披着一袭薄纱,只有手中拿着一柄玉尺,长有三尺,色作淡青,满脸俱是杀气! 她面容虽然瘦削,身躯却十分丰满,骨肉均匀,一身肌肤欺霜赛雪。尤其是两条玉腿,修长而美艳。 虽是徐娘之年,动人处不下少女。 佟雪在旁泣声道: “师父!你怎么……” 杨清的瘦脸上毫无表情,漠然地道: “说什么?我要是不这样出来,他还以为你在说谎,弱柳别庄的名声,虽然比不上北鹤一代名侠,可是也没有虚言胡语之辈!” 燕元澜嗫嚅地道: “庄主请恕罪,在下自承莽撞……” 杨清仍是冷冷地道: “没关系,你年纪虽青,在女人堆中阅历倒是不少,因此我这四十几年来未曾示人的身体,倒要请你评价一番!” 燕元谰被她犀利的言词窘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仰望,畅清却毫不放松地紧逼着道: “抬起头来!” 这四个字含有无比的力量,燕元澜果然将头抬了起来,望着她痴痴的发怔,杨清哼了一声道: “我长得如何?” 燕元澜讷讷地道: “庄主号称西子,美名早闻人间……” 杨清冷笑道: “我不是聋子,西子上冠一瘦字,那是说我长得瘦,我问你,我瘦吗?真的瘦得如大家所言吗?” 燕元澜实在弄不清她的目的所在,只好低低地道: “世上但见庄主之姿容,西子称为美誉,瘦宇也还得当!” 杨清点点头道: “这话不失公允,但是你比人看得多一点,你觉得我瘦吗?” 燕元澜摇头道: “庄主不瘦,丰腴无骨,堪称天人!” 佟雪怒声道; “你凭什么资格评论我师父!” 杨清阻止道: “不!他有资格,能抗过炼心魔曲的男子,够资格评判天下的女人,因为他不以色欲为眼光!” 佟雪默然噤口,燕元澜赧然道: “庄主盛誉,愧不敢当……” 杨清一抬手道: “别客气,我倒想问你是什么力量使你能抗过蚀心魔曲的,据我所知,此曲自谱成以后,从未失效过!” 燕元澜纵然不愿意,也只得答道: “在下并无此能,先前也曾为魔曲所惑……” 杨清道: “不错!听雨儿说你开始时与别的男子无异!” 燕元澜红着脸道: “是的!我本是血肉之躯,照样有七情六欲,只是到了后来,我听见有人叫我燕子,使我觉醒过来……” 杨清不信地道; “那两个字有这么大的力量?” 燕元澜低声道: “不错!那名字曾由一位纯情的女子叫过我,在我心那个名字的意义与印象都非常深刻!” 杨清仍不信地道: “一声纯情的呼唤,能抵过魔曲的幻境?” 燕元澜坚定地道: “是的!纯真的感情是一种至上的力量!” 杨清想了一下道: “你看过我的笔记了?” 燕元澜红着脸道: “为了想得知黑森林之秘,在下斗胆私阅过……” 杨清脸色微动地道: “你认为我的感情够真诚吗?” 燕元澜道: “发自肺腑,诚而弥切,感人至深!” 杨清瞋目大呼道: “那为什么动不了他的心!” 燕元澜为难地道: “在下甚难置喙!” 杨清道: “不要紧!你说说看。” 燕元澜略加思索才道: “庄主情可动人,但不够坚!” 杨清怒声道: “胡说,我指天矢日,海枯石烂不易,一直至今……” 燕元澜徐徐道: “在下不是此意,庄主既然此情不移。应该一本初衷,柔心相向,永矢勿渝,定可使金石为穿!” 杨清怒叫道: “我几时变过心了!” 燕元澜道: “庄主心未变,情已非,你对谷师叔的感情不再是绵绵的爱,而是熊熊的恨,恨之所至,反以杀戮为乐……” 杨清怒上面色厉声叫道: “混账!你多大了,还配教我谈爱情!” 燕元澜轻柔地道: “在下一得之愚,听不听在乎庄主!” 杨清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低得只有用自己才可以听见的声音,轻轻地道: “也许我是错了……” 忽而她将牙一咬,恨恨地道: “错也要错到底,我跟他作对定了!”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庄主一念之误,抱恨数十载,怎么还想不透!” 杨清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道: “我想是想透了,只是为时已晚……” 燕澜道: “不!感情上没有晚这个字,何况庄主芳容忧昔……” 杨清瞪着他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燕元澜摇摇头,杨清又道: “弱柳别庄没有男子能活着出门,你能通过炼心魔曲,总算不是凡骨,我特别破例,你现在走吧!” 燕元澜摇头道: “不!在下还有小事未了!” 杨清一竖眉毛道: “要是为着你师妹跟那个姓穆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们在这儿很好,而且我留着他们有用!” 燕元澜道: “什么用?” 杨清道: “我留着他们等两个人!” 燕元澜道: “什么人呢?” 杨清不耐烦地道; “谷中兰来了我放那女孩子,白素卿来了我放她外孙!” 燕元澜怔下一怔,突然倔强地道: “不行!纪湄是我师妹,穆如春是我义兄,我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他们在此,决不独自离去!” 杨清冷冷地道: “小子!今天我对你容忍够了,别以为我真怕你!” 燕元澜抗声道: “在下不要庄主怕我,只要师妹与穆大哥无恙而归!” 杨清的脸上倏起杀意,厉声道: “小子!你一定要找死也行,你拔剑吧!” 燕元澜坦然道: “在下不想得罪庄主,所以先讲在前面,我此刻腰中所悬穆大哥的昆吾宝剑,功可断金截铁,锋利无比!” 杨清赫赫尖笑道: “你吓不了我,这柄长剑我若有意,早就收起来了,你到过骨塔,应知那里面不乏利器,我从未看在眼里!” 燕元澜微感愕然,目视她手中的玉尺。 杨清将手一举道: “小子!你认识这个吗?” 燕元澜道; “我不认识!” 杨清冷笑道: “这是玄元玉尺,发时威力无穷,长短昆吾青白杖,比起它可差得多了,小子,你拔剑纳命吧!” 忽而展开手中的玉尺,盖天彻地,朝他的头上罩将下来! 燕元澜斜身避开尺影,然后一举手中长剑道: “你再要如此不顾身份,燕某长剑就不再容情了!” 杨清将玉尺—摆,厉声叫道; “小辈,今天有你就没有我!” 叫声中尺尖对准他的肋下点来,燕元澜平剑一封,叮然作响,震得剑身直颤,尺化“玉带围腰”,又扫将过来。 燕元澜吐气开声,一剑横削出去,昆吾的利芒恰好迎着玉尺的中段,呛然响后,激起一溜火花。 燕元澜但觉手中一震,才知杨清的腕力甚强,她手中的玉尺亦非凡品,居然能挡住昆吾剑的利刃而无所伤,可是他的长剑却是穆如春之物,生怕有所损毁,连忙退过一旁察看。 杨清冷哼一声道: “别看了,这一招我没有使上全力,因此你那把破剑还可保留无恙,下一招就有你好看的了!” 燕元澜见剑锋完好无恙,心中略定,然而对杨清的话也不敢忽视,她的那柄五尺光华晶莹,在硬拼一招后,不但不见减损,好似更灿烂了一点。 杨清举尺迎头又压了下来,这次燕元澜心存顾忌,不敢以剑锋相接,翻腕以剑叶平封出去。 如是相持约十余招,双方俱无胜负,然而在长发飘扬之际,燕元澜发现杨清脸色阴沉的笑意愈来愈深,不禁在心中嘀咕起来。 “她并未占上风,高兴些什么呢……” 暗自盘算中,杨清又是一尺袭来,燕元澜挡了开去,剑尺文接声后,杨清居然笑出了声音! 燕元澜心中的狐疑更深了,目光一瞥手中的长剑,不禁大惊失色,也明白了杨清得意的原因。 昆吾长剑上原来有三尺许的锋芒,现在只剩下一尺来长,显得黯然失色,反之杨清的玉尺,却更加光华鼎盛。 ,xie_hong111ocr, 第十二章 劫后重逢 燕元澜振腕“春风拂槛”,刺出一招,口中惊叫道: “杨清!你手中的玉尺是什么邪器?” 杨清冷冷地笑道:“北鹤高弟,人中麟风,居然也有不认识的东西!” 燕元澜坦然地道: “世间之学问如岱山北海,人生有涯,岂能尽事皆知,连我恩师都不敢说无事不知,无物不识,燕某年方弱冠,更不敢作此想了!” 杨清微微一怔,想不到燕元澜那等高傲的个性,居然在这件事上会如此谦虚,停下一下才道: “这尺乃玄天精石雕成,是为万金之母,功能吸收百铁之精,你那柄长剑再过片刻,将与凡铁无异……” 燕元澜听得心中一凛,连忙长剑归鞘道: “这是我大哥传家之宝,可不能毁在我手上!” 杨清寒笑道: “你想赤手空掌对我这玄天玉尺!”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在你那柄玉尺之前,任何利器都会失效的,我觉得还是空手的好!” 杨清目中凶光顿射,暴喝道: “小辈!那你死得更快了!” 玉尺立刻又挟着一片寒光涌至,燕元澜掌运乾元真力硬封出去,虽将来势阻住,却已感到气血浮动。 杨清狞笑道: “任你是大罗金仙转世,也难能在我玄天玉尺之下走过十招,小辈,你的死期到了!” 燕元澜咬着牙齿不答话,挥手再挡出她的一招攻势,力竭的现象更为显着,这时他才发觉这“玄天王尺”不但能吸引金铁之精英,甚至连对人的精力,也同样有着吸损之功。 杨清接着再发出两招,燕元澜接到第二招时,已是筋疲力竭,扑地一声,坐倒在地上。 杨清手握五尺,慢慢地逼近他,口角含着狞笑道; “小辈,你再狂呀,方才的神气到哪儿去了!” 燕元澜闭目不理,杨清再逼前一步冷笑道: “小辈,你马上要死了,在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没有,我可以替你代办,因为我对你印象颇佳!” 燕元澜长叹一声,徐徐睁目道: “我未了之事甚多,但是有一件最为重要……” 杨清道: “你说好了!” 燕元澜道: “请你将纵火之人的姓名告诉我恩师或者谷师叔……” 杨清脸容骤变道: “不行,就是这件事办不到!” 燕元澜微叹道: “那就算了,你尽管动手吧!” 畅清道: “除了那件事外,你一无可恋之事了吗?” 燕元澜坦然地道: “浮生纵堪恋,自古有谁不死,只是迟早而已,既不能不死,又何必恋此须臾之生命!” 杨清脸上微微一动,稍停片刻,才慢慢地道: “小子,你倒想得透彻,我成全你吧!” 语毕玉尺对准他的头上直压下去,燕元澜坦然闭目,了无一丝惧色,这付视死如归的神情,反倒使杨清迟疑起来,玉尺距他顶上尺许之际,便告停住。 燕元澜等了半天,见她还不动手,不禁睁目微异道: “你还等什么?” 杨清怔了一下道: “我不明白你年纪青青为何如此不爱惜生命?” 燕元澜微徽一笑道: “生固不易死更难,天下几无不爱生命之人!” 杨清道: “那你因何不为自己的生命奋斗了呢?” 燕元澜道: “我尽过力了,你有一尺在手,我毫无希望!” 杨清微有得色道: “那你可以改用别的法子呀,比如说你现在只要开口向我求一声,我立刻可以饶你不死!” 燕元澜摇头道: “你不会的,以你那种心性,杀人惟恐不彻……” 杨清道: “那你可想错了,我虽然对别人不留余地,对你却可例外,因为你强项得可爱,我觉得征服你比杀死你更有趣!” 燕元澜敞声大笑道: “你别做梦下,燕某之所以视死如归,就是仗着胸中这一股傲气在支持着,傲骨一去,虽生犹死!” 杨清脸泛异色道: “那你是认为傲骨不除,虽死犹生了。” 燕元澜摇头道: “燕某无此等雄心,死而不朽,惟圣哲贤者能之,立功、立德、立言,燕某一无所有,惟求死得其所而已!” 杨清被驳得闭口无言,厉声大叫道: “小子,成全你吧!” 叫声中玉尺猛压而下,燕元澜再度闭目受死,忽地斜里撞进一道劲风,将他的身子托过一边,恰恰避开。 杨清一尺击空,倒不由一怔,猜不透这股劲风自何而来,就在她发怔的同时,背后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 杨清诧然回头一望,只见不远之处,站定一个老者,年纪约在花甲,面容十分陌生。 坐在地上的燕元澜忽地站起来惊叫道: “那前辈,您怎么到此地来了?” 这老者正是搜奇客,闻言哈哈笑道: “老夫一生专好搜集奇珍异宝,闻说瘦西湖畔弱柳别庄中藏珍甚多,故而前来想发点财的,刚才遇见阁下在这儿受诫,我说少侠,你做了什么错事,要使得这位大嫂拿戒尺打你!” 燕元澜啼笑皆非,无言可答,搜奇客又笑道: “燕少侠!这位大嫂是谁呀?大概是令师母吧?” 燕元澜红着脸道: “前辈别开玩笑了,这位是弱柳别庄畅庄主!” 搜奇客哦了一声道: “老夫不知道杨庄主是令狐大侠的夫人!” 燕元澜急道: “家师与杨庄主素无瓜葛……” 搜奇客道: “那么是南龙谷中兰的夫人了!” 杨清气得脸上煞白怒叫道: “老杀才,你胡嚼什么蛆!” 搜奇客故作不解地道: “她既不是你师母,又不是你师婶,怎么用戒尺打你,你连手都不敢回呢?” 燕元澜见他一味缠夹,却也无法解释,杨清早已怒不可遏,一尺平扫而至,口中还怒骂道: “老杀才,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搜奇客一掌横封出去,口中呵呵笑道: “老夫年岁已高,不敢烦劳大嫂管教!” 掌风霸凌绝伦,反将杨清逼退数步,怔在一旁发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厉声大叫道: “老杀才,你叫什么名字?” 搜奇客微笑道: “大嫂已经替我取了名字,何必还费事多问呢,老夫虽有一个名号,却不如‘老杀才’三个字叫起来动听!” 杨清气得浑身乱颤,搜奇客又笑起来。 杨清的脸色泛紫色,手捧五尺慢慢朝他逼近。 搜奇客双手连摇道: “别过来,别过来,老夫早年也是个风流人物,见了大嫂这一身好皮肤,实在心痒难禁,我们年纪大的人总得给年青人做个好榜样,大嫂!你别害我老头子晚德不修,给人家小伙子看笑活!” 扬清咬着牙齿狞声道: “老杀才,现在我由你口齿轻薄,一会儿就要你好看!” 搜奇客笑着道: “老夫鸡皮鹤发,有什么好看的,好看的是人家小伙子,可是他眼高于顶,瞧你不上眼……” 杨清狞容满脸,又是一尺点到,直取搜奇客小腹重穴,搜奇客蹲身撑臂一格,又将杨清推后几步笑道: “大嫂!这地方可不能乱点,老头子气血衰枯,你急也急不来,听说弱柳别庄有好酒可以助兴,回头我们喝上两杯,说不定可以一效犬马之劳,现在你可别乱掏乱摸的,那多难看!” 杨清一连两招,俱为搜奇客逼退,玄天玉尺好似对他完全无效,不由得惊怒交加,厉声叫道: “老杀才,你究竟是谁?” 燕元澜见杨清连连受窘,心中反替她难受,怕搜奇客又要出言调侃她,连忙在旁答道: “这是那春霖前辈,江湖尊称搜奇客!” 杨清听了这名字微微一呆才道: “搜奇客我只知你专搜一切奇闻异事,却不知你还有一身好功夫!” “好说,好说,大嫂太客气了,老夫除了搜奇闻秘事外,还好搜罗奇珍异宝,一身功夫不算太好,这嘴上油腔滑调却有专长,大嫂以为如何?” 杨清愤然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岂止油腔滑调,简直是不要脸!” 搜奇客大笑道: “过奖,过奖,大嫂若不是这一身打扮,老夫也不敢风言风语,弱柳别庄不是艳名盛传,老夫也不会如此相对,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大嫂应当多反省自己!” 杨清被他说得气愤填膺,口中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燕元澜瞧着很不过意,忙代为解释道: “前辈不要误会,杨庄主门下也许不拘形迹,可是庄主本人却是玉骨冰心……” 搜奇客对他露齿一笑道: “老弟,你别太信任女人,她要是好人,怎会那付模样对你,别看她年纪大上你一倍,实际上她对你还真有点意思呢……” 燕元澜怫然不悦地道: “前辈别胡说,杨庄主乃……” 搜奇客微笑道: “瘦西子杨清乃谷中兰红粉腻友,不过……” 燕元澜惊叫道: “前辈怎生知道……” 搜奇客道; “老夫既号搜奇,这等隐闻秘事如何会不知!” 杨清脸上的怒容突消,更以一种奇特的表情道: “你还知道多少?” 搜奇客亦脸泛奇容道: “我全知道!” 杨清道: “不可能!” 搜奇客道: “我不但知道你与谷中兰的事,更知道你为什么要恨令孤璞,还知道谷中兰为什么先跟你好了一阵,又突然又背你而去……” 杨清的脸色突然变为异常丑恶,怪声叫道: “住口!” 搜奇客果然不说下去,微微地笑道; “是你要我说的!” 杨清脸色阴晴不定,陷入极度的激动中。 燕元澜却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出声问道: “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 搜奇客诡异地一笑道: “老夫一生惟一的好处是守口如瓶,所以才能搜得那么多的秘密,譬如海纳百川而不泄,这才是守珍之道!” 燕元澜道: “这也不尽然,沧海纳百川之水,为烈日暴晒,化成水气,凝为雨霖,逐于川流,此乃自然循环之理!” 搜奇客一怔道: “老弟!你把我驳倒了,看样子我该告诉人才对……” 燕元澜道: “不!不需要,在下方才已经问得冒昧,这些是别人的私事,尤其牵涉到我恩师与谷师叔,于理我不该知道……” 杨清突然一掠长发,缓缓地道: “他不说我说,本来我认为这是一个绝对的秘密,想不到居然还是有人知道,与其让你视为隐秘,倒不如由我自己来公开……” 搜奇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杨清又一叹道: “搜奇客,你真厉害,你不但挖出我心中的秘密,连我已经埋葬在灵魂深处的隐秘都瞒不过你!” 燕元澜道: “所以人不可以有秘密,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人苟无隐私,则无弱点,虽手不能缚鸡,亦足乎面千万人而不惧,至大至刚!” 杨清想了一下才道; “这不是隐私,而是我心中的一段恨事,当我二十岁时,由于家学渊源,再加上我父亲的声名,使我在江湖上出足了风头,有很多知名的江湖人出头向我求亲,可是我都没放在眼中,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个男人打动了我的心,引起了我对男性第一次爱慕……” 燕元澜忙道: “那是谷师叔!” 杨清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 “不!是令狐璞!” 燕元澜失声道: “是我恩师?” 杨清道: “不错!那时他还年青,他长得不算英俊,可是有一种天马行空的无羁性格,那种豪放的男子气慨,正是我们练武女子心中的偶像,我们在无意中邂逅,我立刻全心全意地爱他,可是他却毫不动心……” 搜奇客突地插口道: “他心中另有所属!” 燕元澜惊奇得张大了嘴,杨清却瞟了搜奇客一眼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 搜奇客耸肩一笑,杨清乃继续道: “他爱的女子的确很美,我初尝苦果,心中倒不太难受,因为我又遇到另一个男子!” 燕元澜道: “这回是我谷师叔了!” 杨清点头道: “不错!那时南龙北鹤已齐享盛名,更难得的是谷中兰孤芳自赏,心中并没有其他女子的印象,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双方已濒爱河的边缘,谁知在无意间,我流露出曾经倾心过令狐璞的事,谷中兰一怒之下,便不告而别,从那时候起,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搜奇客大笑道; “北鹤南龙一时双绝,谷中兰怎肯屈居在令狐璞之后!” 杨清恨声道: “不错!可就是这一点男子的虚荣心使我抱恨终身!因此我恨透了男人,誓必杀尽他们而后快,尤其是北鹤南龙,我不置他们于死地,绝不干休!” 燕元澜至此才算明白这一段公案,心中对杨清同情之念油生,口中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搜奇客笑道: “北鹤南龙数十载较技未分上下。其实在一开始,南龙就输了一着,到底是鹤高于龙!” 燕元澜道: “恩师与谷师叔自黑森林劫火后,已经洗却名心,根本不理这些虚套了……只是我还有一点疑问,我恩师钟情的那个女子,后来怎样了?” 杨清欲言又止,脸色瞬息万变。 搜奇客却笑道: “这又是他们的另一项比赛,谷中兰一怒而走,心有不甘,转去追求那个女子,这次他们可是平分秋色,那女子难以取舍,只好嫁了第三者,她是两者无法得兼,杨庄主可是求其一而不可得,好在大家都没有得到,不过北鹤南龙的气度恢宏,得知那女子嫁人的消息后,彼此一笑而罢,不如你杨庄主那样心肠狭窄!” 杨清又变色怒道: “老杀才,你口中留些分寸!” 搜奇客大笑道: “我就是找不到理由跟你翻脸,你要打最好!别仗着你那把玄天玉尺,老夫若无防备,岂会贸然现身!” 燕元澜至此才明白搜奇客何以突然来此,微愤地道: “原来前辈又是为搜奇而来!” 搜奇客笑道: “当然!老夫嗜宝成性,好容易打听得此地有一件至宝,更费了无数心力,觅得云贵的无心草制成一件背心……” 燕元澜诧声道: “无心草能克制玄天玉尺吗?” 搜奇客点头道: “玄天玉尺能吸百物之精,惟此草无心,心为精之源,无心源不枯,玄天玉尺自然就失效了!” 燕元澜默然,心中颇不齿搜奇客之所为。 搜奇客却笑道: “老弟!你别对我不满意,要不是我来得巧,你那条命就没有了,我们的杨庄主可更要抱恨终天了!” 杨清怒骂道: “老杀才,你又胡说些什么?” 搜奇客微笑遭: “古井波起,寒山雪溶,你关了几十年的心,又要我替你敲开不成!算了吧!大家留些和气好!” 杨清红着脸道: “胡说!” 搜奇客道:“老夫从不乱说一句!” 杨清呆了一下,突地掷下手中玉尺,回身如飞而去!她走的方向不是回楼,而是朝庄外急奔,只一会儿,便看不见影子了! 搜奇客含笑在地下拾起玉尺,回头对燕元澜道: “老弟!我给你一个忠告,女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一样东西,也是最猜不透的一种东西,更是最靠不住的一种东西,老夫虽好搜奇,却不敢搜罗此世上最奇之物……” 燕元澜还望着杨清的去路呆呆地发怔,根本没有听清搜奇客的话,搜奇客望着他笑问道: “老弟!你在想些什么?” 燕元澜头也不回地道; “我在奇怪她为什么好好地放弃玉尺,不战而退!” 搜奇客一笑道: “她不但放弃了玉尺,连弱柳山庄这一片基业也放弃了,这一去天涯海角,大概很难再找到她的踪影!” 燕元澜奇道: “这是为什么?” 搜奇客道: “为我最后那几句话!” 燕元澜不信地道: “我只记得什么古井波起,寒山雪溶,这几句话当真有那么大的作用?” 搜奇客道: “正是,信不信由你,有朝一日你对女人多子解一点时,就会明白了,现在老弟在此尚有何未了之事?” 燕元澜依然是一头雾水,但已无心继续去思索,急忙道: “有!首先我要到柳叶小筑中将我师妹及穆大哥救出!” 搜奇客奇道: “穆公子与纪女侠也失陷在此?” 燕元澜道: “他们早一月就来了,无意中服下了失功散!功力尽失,无力脱出,我必需尽速恢复他们的功力,继续追寻森林劫火之事!” 搜奇客沉吟片刻才道: “救他们也许简单,恢复功力却殊为不易,失功散是杨家独传秘药,杨清这一跑,寻她颇费周章,老弟!你怎么不早说呢?” 燕元澜大惊失色,吃吃地道: “我对药物之事根本一点不懂,否则何至于此……” 搜奇客安慰他道: “别着急!慢慢再想法子吧,先见到他们再说!咱们先上柳叶小筑去,你知道在哪里吗?” 燕元澜又泛起难色道: “我也不晓得,据说这地方十分隐秘!” 搜奇客道: “没关系,杨清跑了,这儿还有其他女子,随便抓上一人,要她带路就行了!” 燕元澜忽而想起老苍头之言,苦笑着脸道: “这恐怕也行不通,据我所知,那地点除杨清外,仅只有另一个女子晓得,可是……她已经死了……” 搜奇客呆了一呆,片刻才道: “没关系,反正离不开这庄子,我们一处搜上一遍,一定可以找到的,此地不过是一些门户之学,岂能难倒老夫!” “那就要麻烦前辈多费心了,在下对阵图之道是一点不懂的!” 搜奇客不信道; “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从庄外到此地,门户变化重重,老弟说是一点不懂,宁非欺人之语!” 燕元澜急道: “再晚并非说谎,从庄外至此,再晚是由于别人指引!” 搜奇客看了他一眼笑道: “这话倒可信,那指点之人一定是个女孩子!” 燕元澜红着脸低头不语,搜奇客却大笑道: “老弟真是艳福无穷,一生消受美人恩,狂人岛上两个艳姬为你改邪归正,抵死相随,此地又有个绝色少女……” 燕元澜红着险道: “前辈别取笑,那指引之人,是蒙面对我的,她庐山真面目如何,在下并不知道,仅从声音身材上得知她是女子,而且她好像不是庄内的人!” 搜奇客微异道: “不是庄内人,从何得知庄内机密?” 燕元澜道: “这个再晚倒不清楚,再晚仅知她与杨清关系颇深,然而由她的言行看来,绝非庄内之人!” 搜奇客笑道: “不见真面目而能知其言行,老弟真不愧为红颇知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老弟此等人品,老夫若是女身,再年轻十二三十年,亦必钟情不可,怪不得杨清要溜走了!” 燕元澜一怔道: “前辈不可以乱编排杨庄主!” 搜奇客大笑道: “杨清心目中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豪情万种的北鹤,一个是人世俊品的南龙,你刚好兼具两个人的优点,又是他们两人的亲传弟子,怎不令她古井生波,寒山雪溶!” 燕元澜惊道: “原来前辈那两句话是指此而言!” 搜奇客笑道: “若不是一语道破她的心事,她怎会仓惶而遁!” 燕元澜摇头道: “不可能,杨庄主差一点就杀了我!” 搜奇客叹了一口气道: “我真跟你讲不明白,杨清第一次要杀你,那时我距离甚远,鞭长莫及,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你那小白脸的外型使她不忍下手,第二次她是想开了,绝对无法得到你,所以才立意毁之,我也赶上了,这是女子最微妙的心理,老弟是聪明人,应知老夫老眼不花!” 燕元澜怔怔地听罢,长叹一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搜奇客微微一笑道: “找路去吧!你总算明白一点了!常言道,红颜祸水,但是依我看来,漂亮的小伙子才是真正的祸水!” 燕元澜红着脸不开口,默默地跟在搜奇客之后,绕过凝翠楼,直向另一个方向的大路寻去。 二人踏步如飞,哪消片刻,已走出很远,搜奇客一边走,一边以他精明的眼睛,四下搜索着。 又走了片刻,搜奇客不禁出声道: “怪了,看来杨清还当真高明,这一路行来,虽然处处皆是柳树排列,然而逢门必凶,难道竞无一条生路?” 燕元澜突然道: “前辈还记得王屋山中的布置吗,也许杨清是与前辈一样心思,反其道而行之,以收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效。” 搜奇客摇头道: “我何尝没想到,可是这柳树之变化,明明是个正八卦之象,而外面却只有死门一象,门门皆死,活路何求?” 燕元澜也跟着他去慢慢寻视,八卦阵图,他约略还懂一点,发现搜奇客说得一点都不错,这柳树错综复杂,门户洞开,门门都是死象,使人举棋不定,竟不知何去何适何从。 又转了片刻,眼看已到柳林尽头,再过去便是绕庄的长河,河外另是一片原野,柳叶小筑当不可能在外面,搜奇客已停止脚步,在那儿静静地思索,燕元澜闲极无聊,伸手拉下一根柳条,在手中拗着解闷。 拗至柳梢处,不觉微微失声道: “这柳树真怪,现在尚是数九寒天,怎地枝头已有一点青绿,春光何处透,且问柳梢头!” 搜奇客将手一拍叫道: “有了!” 说完立刻纵身上子树梢,四下一望,回头点手道: “老弟!上来吧,真是一言惊醒迷中人!” 燕元澜跟着他上了树梢,二人像两只蜻蜒似的钉立在脆弱的柳枝上,燕元澜兴奋地道: “前辈已找到去路了?” 搜奇客微笑道; “不错,多亏你点破了一下,使我想得其中奥妙,这柳叶小筑四字,起得大有学问!” 燕元澜不解道: “再晚生性愚鲁……” 搜奇客笑道: “由于你念了两句诗,使我想到了柳叶应该是在枝上的,我们在树根树干上去找,自然是白费心机了!” 燕元澜钦佩地道: “前辈心细如发,现在又将如何取道呢?” 搜奇客道: “那又是你的指点了,方才你折下的柳枝,名曰寒柳,专在雪中萌芽,春时落叶,为期甚短,于寻常柳树,叶枯之期恰恰相反,此树甚是名贵,杨清却用来作指示门户,真是匪夷所思,现在咱们只需按照枝头泛青之处走去,必不会错!” 燕元澜闻言放眼望去,果见一片枯黄中,间或点缀着一小块淡青,不禁兴奋地道: “前辈说得不错,众树枯时青为记,众树青时黄作标,杨清以此作为盛衰之警惕,颇足发人深省!” 搜奇客微笑道: “别去管她立意如何了,去路已得,咱们快走吧!” 二人遂踏着柳梢,当作阳关大道,步步向前行去。 燕元澜边行边道: “前辈,再晚有些不明白,这一片柳林,如何便算得是阵图,假使走错了又待如何?” 搜奇客庄容道: “老弟别小看了这一片柳林,内隐鬼神莫测之机,不慎错踏一步,便大罗金仙也承受不住,我们不妨试一下!” 说完游目四顾,在不远的树桠上发现一只失群的寒鸦,搜奇客伸掌向内一招,居然将那只乌鸦凌空吸了过来。 燕元澜动容道: “前辈凌空吸物的掌力已臻化境矣!” 搜奇客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却伸手将那只乌鸦掷至十数丈外的柳树丛中。 鸦影甫落,立见树枝一阵晃动,隐闻风雷之声,瞬息之间,羽毛纷飞,那头乌鸦已成了一团肉屑。 燕元澜咋舌道: “想不到这其中有如许厉害!” 搜奇客得意地笑道: “此中乃巽风震雷之部,其他如坎水离火等部,奥妙尤见无穷,举凡血肉之躯,当之立成粉屑……” 燕元澜望着那头乌鸦的遗骸,不禁侧然道: “只可怜那头乌鸦,无端作了牺牲品……” 搜奇客不以为然道: “这等无知禽性,百死不足惜,老弟!男子汉大丈夫,要看得开想得透,妇人之仁,最易误事!” 燕元澜心中一凛,口中不说,心下颇不是味! 搜奇客却高兴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大步向前飞跃,燕元澜默然地跟着,让脚下的柳梢似流水般的滑过。 又走了片刻,但见柳林深处,露出一块空地,茅亭竹舍,假山花圃,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女孩子坐在假山石上,手捧谷粒在喂着一群鸽子,那女孩子的身形十分窈窕,由于背对着他们,只能看见她长长的发辫。 “这大概是令师妹吧,到底是名门弟子,心胸脱俗,在这种困境中,居然还有如此闲情!” 燕元澜却神色激动,闭口不语。 这女子的身段不像纪媚,纪媚要比较婀娜刚健一点,可是这身形却又十分熟悉,像煞他心中的另一个影子。 搜奇客的声音惊动鸽群,纷纷地扑翅飞去。 那女子诧然地转过身来,一双明澈无邪的大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欢欣,飞也似地扑过来欢叫道: “燕子!真是你来了,我找得你好苦!” 这女子正是邛崃山中,奇缘谷府的无邪玉女雍冰。 她见了燕元澜,好似喜极忘情,一把抱住他,大眼睛中扑簌簌地泪珠直掉,明眸如盈满的秋池…… 燕元澜神情激动,由她拥抱着,竟不知语从何起! 雍冰高兴了一阵,又娓娓地诉说道: “燕子!我想得你好苦,刚才我还拜托那些鸽子,请它们飞出去的时候,带个信给你,告诉你我在这儿……” 燕元澜被她无限的纯情感动得有点莫可名状,忘情地抚着她的长发,喃喃地道: “雍……冰……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雍冰擦一擦眼泪道: “你不声不响地走了,把我急病了,师父们没办法,只好带着我出来找你,后来碰到一个人,说是你的朋友……” 燕元澜心中一动,忙问道: “那是谁?” 雍冰眨着大眼睛道: “是一个男人,年纪跟你差不多,叫做尹江其,燕子!那个人很好,他真是你的朋友吗?” 燕元澜点点头,但立刻接着问道: “他对你说些什么?” 雍冰想了一下道; “什么也没有说,他只告诉我们说你在这儿!” 燕元澜吁了一口气道: “这就好了……” 雍冰奇怪地道: “好些什么?” 燕元澜发觉自己失了口,连忙掩饰道: “没什么,我在这儿果然看到了你,不是很好吗?那个尹江其呢?他到哪儿去了?” 雍冰道: “不知道!他把我们带来后,就把我安排在此地,叫我在此等你,我等了三天,你果然来了!” “是尹江其带你到此地的?他的人呢?” 雍冰道: “他昨天还来看我,说你快到了,就是今天没有来!” 燕元澜摸着头皮道: “奇怪!” 雍冰诧道: “奇怪什么?” 燕元澜眉头一皱道: “没什么!你的两位师父呢?” 雍冰道: “不晓得啊,我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师父在三天前送我来后,就被尹江其带走了,住在另外的一个地方。” 燕元澜惊问道: “这儿没有别人了?” 雍冰道: “没有了,所以我寂寞死了,每天只好陪鸽子们玩……” 燕元澜皱着眉头对搜奇客道: “前辈:我们恐怕找错了,此地不是柳叶小筑!” 搜奇客摸着短须道: “这我早就知道了,你瞧茅屋上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燕元澜抬头一看,倒不禁呆住了。 他方才只顾与雍冰叙旧,没有注意到茅屋正中悬着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来燕居”三个大字,字痕犹新! 搜奇客笑着道: “来燕居中燕归来,老弟,此地仿佛专门为你而设的呢!” 燕元澜红着脸道: “前辈又在开玩笑了,这不过是偶然巧合……” 搜奇客道: “且不论是否巧合,只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尹江其将我搅迷糊了,弱柳别庄中向无男宾,此人出入此庄,仿佛又与杨清颇有渊源……” 燕元澜道: “再晚也不过与他在路上偶然相识,弄不清他的来龙去脉,而且这里的事,再晚也越来越糊涂了!” 他故意淡淡地提起尹江其,正因为怕说出将雍冰情让之事,搜奇客虽然觉得他言有未尽之处,倒也不便追问。 大家静了一下,燕元澜道: “柳叶小筑没找到,我们还得马上行动!” 雍冰一听要走,连忙道: “燕子!这次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撇下,偷偷地就溜了,你上哪儿,我跟到哪儿,上天入地,我都要跟着你!” 搜奇客大笑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老弟!这下子你可不能否认你艳福齐天了吧!” 燕元澜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雍冰望着搜奇客笑道: “老头儿!你说得很有意思,比翼鸟、连理枝,这听起来多美啊,不过艳福齐天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急忙拉了她一把,又对搜奇客道; “她天真未凿,接触人世无多,前辈请不要介意!” 搜奇客大笑道: “没关系!这无邪玉女口中的老头儿,比杨清叫我老杀才动听多了,姑娘就叫我老头儿吧!至于艳福齐天……” 燕元澜立刻又现出窘急之状,搜奇客一笑继续道: “就是说我们燕老弟得到你这么一位玉人相伴,福气很好,我很羡慕他!” 燕元澜这才舒了一口气,雍冰却展颜笑道: “谢谢你!老头儿!上次在邛崃山赌赛青白玉杖的时候,你输得虽然冤枉,却表现很大方,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现在我觉得你更好了!” 搜奇客微笑道: “谢谢!得姑娘一赞,胜似千万人香烛供养,老夫深感荣幸,好人虽然难做,可是老夫发誓在姑娘之前,绝对不做坏事!” 燕元澜心中一动,雍冰却仍是憨嘻嘻地笑着! 搜奇客顿了一下道: “救人要紧,咱们该动身了!” 燕元澜点点头,雍冰却问道: “你们还要救谁?” 燕元澜道: “现在没时间告诉你了,以后再说吧!” 雍冰点头道: “可以!我可不大懂事,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让我跟着你,我可以跟哑师父学,一句话都不讲!” 燕元澜无限感动,握着她的一只柔腕道: “冰!别太自卑了,以你这样聪明,只要有人稍加开导,你什么都可以马上学会的!” 雍冰默默地随他的情意,搜奇客却感慨地道: “以姑娘这等浑朴天真,最好永远都不要学习人世的奸伪,世间最可贵者,莫过于赤子之心!” 燕元澜连连催促道: “走吧!走吧!” 依然是由搜奇客领先上了树梢,雍冰怕燕元澜将她撇下溜了,燕元澜刚拔步,她立刻跟着纵起,却在燕元澜之先上了树,燕元澜微惊道: “冰!你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雍冰得意地笑道: “我七阳神功全练成了,以后要打架的时候,我帮你的忙,现在两个师父合起来也打不过我了!” 搜奇客在前含有深意地朝后瞥一眼,燕元澜却诚心正意地开导她道: “冰!学功夫不是为了打人的,你七阳神功威力很强,更不可以随便动手打人,你要牢牢记住!” 雍冰点头道: “我记得的,我不打好人,坏人也不打吗?” 燕元澜含着笑道: “坏人当然要打,可是你怎么分别好人与坏人呢?” 雍冰想了一下,眨着大眼睛道: “我听你告诉我!” 对着她这种无限的信任,燕元澜只得感叹地摇摇头。 她们口中在谈着话,脚下可没有停步,走出盏茶时分,搜奇客顿立止步遥望道: “这次再也不会错了!” 这是一所建设得十分精致的庭园,虽在数九寒天,依然各处开满下瑶花琪草,与四外萧瑟的柳林很不相称。 朱栏雕栋的华亭上面置着大理石的桌凳,两个华服锦衣的青年男女正在对弈,他们身旁各坐着一个老者观战,亭旁有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美女婢,在扇炉烹茶。 亭外的草坪,有麋鹿嬉游,有彩羽的孔雀漫步,乍然望去,这几乎是一片蓬莱仙境,根本不像人间。 华服少年沉吟片刻,在枰上落下一子笑道: “这一来你的长龙切断了,首尾无法兼顾……” 少女含笑地在他后方押上一子,提去了一大片,然后笑道: “别得意,我早防到你这一着了,所以预布先机,兵法所谓攻心为上,我就是利用那条首尾难兼的长龙以骄敌志,使你认为已处于必胜之境,然后釜底抽薪……” 少年将枰上棋子拂乱,讪讪地笑道: “湄妹!你真厉害,可是你如果事事都如此布局,我们今天也就不会陷入这种困境了!”少女微笑道: “我本来是很注意的,可是你偏要说杨清跟你外祖母有旧,白老婆婆名满天下,谁还敢动她外孙的主意!” 少年脸红红地道: “湄妹!你别挖苦我了,进门的时候,她们是很客气,我怎会想到酒中有鬼呢!但愿元弟来时,别上这个当才好!” 少女托腮沉思道: “师哥大概不致于吧,他自己江湖阅历虽浅,那一对侍婢可是老江湖了,绝不会让他吃那个亏的,只是……照时间计算,他们也该到了!” 少年道: “我想他们已经到了,本来那个姓屠的女子每天都会来一次的,昨天她就没有来,今天又没有来……” 少女斜瞟他一眼道: “才两天不见,你就念念不已……” 少年连忙辩解道: “湄妹!你想到哪儿去了,那女子姿色虽然不恶,怎及你千万分之一,再说我从来就没有跟她搭讪过!” 少女转着眼珠笑道: “这正证明你心中有病,否则你为什么连话都不敢跟她讲!” 少年此时也看出少女是故意在跟他开玩笑了,遂也涎着脸道: “美玉在胸,顽石自无颜色!” 少女飞红了脸,白了他一眼嗔骂道: “贫嘴!” 少年得意地笑了起来,旁边的两个老者却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少年男女立刻警觉地收敛了笑容。 少女整一整颜色,轻声地道: “前辈可是又在思念令徒了?” 少女身旁的老者用手比了一阵,对坐的老者愀然道; “是的!我们到了此地,就与冰儿分了手,不知那孩子此刻怎么样了,这两天连姓尹的也不露面了……” 少女柔声宽慰道: “前辈不必悬心,雍姑娘心地纯洁,任何人也不忍加害于她,那尹江其虽是我师兄的朋友,也一定会对她很好,只是我很奇怪那姓尹的,不知是何身份,竟然能自由出入弱柳别庄之各处禁地!” 哑老者比划一阵后,四人俱陷入默思。 这一对老者,正是邛崃双奇——天聋地哑,少年是穆如春,少女是纪湄,四人惧被困在这柳叶小筑中,度日如年,忧心如焚。 穆如春与纪湄功力全失,蛙步为难,天聋地哑虽然功夫俱在,却也闯不出错踪复杂的柳林阵,因此每日虽有甘旨美酒,大家俱是食之无味,终日愁眉相对! 默然良久,穆如春一阵长叹道: “空有凌云志,奈无缚鸡力……” 一声未歇,身后有人接口道: “且喜花酒人相对,偷得浮生半日闲!” 穆如春骇然回顾,不禁喜极而叫道: “元弟!你终于来了!” 纪湄亦兴奋无比地扑了过来,另一边的天聋地哑,见到神光焕发的雍冰,老泪纵横,欲言无语…… 一行人异地相逢,俱有恍同隔世之感! 等大家都激动过一阵,燕元澜才详细地把自身经历说丁一遍,将众人听得如痴如呆! 由于天聋地哑在侧,燕元澜当然只好将关于结识尹江其的事,约略带过,仅讲到幸蒙他留赠宝珠,才免除了许多艰险,搜奇客忽地动容,幽声问道: “燕老弟能将宝珠一观否?” 燕元澜慨然道: “这有何不可!” 说着就在颈间将巨珠解下递过,搜奇客接在手中,把玩良久,目中异光略闪即过,然后含笑还给燕元澜道: “当真是稀世名珍,老弟宜妥为保存!” 燕元澜一面特珠子挂回颈上一面道: “明珠虽好,倒底不是我自己的东西,他日见到那尹江其,还是还给他的好,这等稀贵之物,万一不慎遗失,赔偿起来却没有办法!” 穆如春望着搜奇客道: “前辈见多识广,当知此珠之来历!” 搜奇客轻轻一笑道: “实不相瞒,老夫虽然见过不少珍奇之物,却不知此珠的来龙去脉,不过想来总是一件异宝!” 燕元澜微感失望道: “博闻如前辈,也不知此珠来历,看来……” 搜奇客连忙道: “老弟无须挂虑,好在此珠的原主也在此处,找到他一问不就明白了,现在你们都见了面,出林之法,老弟也知道了,老夫有事,想先行一步……” 说着就待离去,燕元澜忙道: “前辈请等一下,再晚还有事请教!” 搜奇客道: “老弟还有什么事?” 燕元澜道: “家师妹与穆大哥的功力如何恢复……” 搜奇客皱眉道: “这个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了,一个是找到杨清,另一个办法是……” 燕元澜急忙问道: “是什么?” 搜奇客大笑道: “穆少侠的外祖母白老婆婆乃天下第一医道圣手,她或许会有办法的,老弟来问我岂非舍近而求远!” 燕元澜失望地哦了一声,搜奇客已如一只巨鸟似的扑上林梢,几个起落,即告消逝不见! 燕元澜回转头来对穆如春道: “大哥!令外祖母真的有办法?” 穆如春苦笑着道: “我也不晓得,只得去求她老人家试试看,不过外祖母此刻远在青海黄河源头垦宿海畔,迢迢万里,我与湄妹都失去了功力,赶起路来,颇费时日!”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路远倒无所谓,可以觅取马匹代步,再由小弟护送前往……” 纪湄立刻道: “不行!师兄,你不能送我们去!” 燕元澜愕然道; “为什么?” 纪湄正容道: “我们的功力还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师父交给我们的任务,好容易找出一点头绪,你应该接着追寻下去,此去青海,往返共需七八个月的时间,那时再要追查线索的话,岂不是又得从头开始……” 燕元澜脸有难色沉吟不语,天聋已由地哑的手势上得知一切,此刻突然发话道: “少侠倘是不嫌老朽无能,敝兄弟愿意护送二位前去。” 燕元澜喜道: “二位老辈若是肯帮忙,再晚感激不尽!” 天聋道: “只是小徒却要麻烦少侠照顾了!” 燕元澜又是一怔,天聋微带不悦地道: “我们虽从少侠留书上得知少侠之用心,可是小徒一脉情深,尽倾少侠之身,这次间关万里,亦为寻找少侠!” 纪湄亦在旁催促道: “师兄!你就答应了吧!” 燕元澜浩叹道: “燕某并非太上,焉能忘情,实在是因为祁连之约,为期已在不远,怕耽误了雍姑娘……” 雍冰突然悠悠地道: “燕子!我知道你快死了,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趁你活着的时候,能跟你在一起,当你死后,我就会守在你的坟墓旁边,每天陪着你说话,告诉你外面的情形,唱歌给你听,免得你在地下寂寞……” 玉女纯情,诉来弥足动人,燕元澜不禁握着她的手,哽咽地道: “好吧!冰!你跟着我,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发誓不离开你……” 天聋地哑欣慰地拥在一起,纪湄和穆如春也都不自而然地靠紧一点,几个人都陷入沉默中了。 等了良久,穆如春忽然发现柳林远处的天空冲起一道黑烟,中间还夹着火光,不由惊呼道; “不好!那儿失火了!” 燕元澜抬头一望道: “那是弱柳别庄的正屋,那儿又发生什么变故不成?我们快看看去,戒恶跟无痴还在外面呢!” 当下由雍冰背着纪湄,燕元澜背起穆如春,一行踏着柳梢,直向失火的方向前进,走了一刻,林尽上路,不一会儿赶到火场,只见弱柳别庄到处都是烈焰熊熊,花戒恶与秦无痴两个人还拿着火把,到处找屋烧。 燕元澜把穆如春放下,赶过去喝道: “无痴、戒恶!你们干什么?” 花戒恶见燕元澜来了,将手中火把掷到火堆中笑道: “奉命行事!” 燕元澜惊道: “奉谁的命?” 秦无痴也跟着过来道: “那个救我们的女子呀!她告诉我们说杨清跑了,庄上其他人也散了,这所庄园中到处都是罪恶,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燕元澜急问道: “她人呢?” 花戒恶道: “走了!” “走了?”燕元澜不自主的惊问。 花戒恶点头道: “走了!留下两句话就走了!” 燕元澜急问道: “什么话?” 花戒恶掏出一张字笺,上面仍是那娟秀的字迹写道: “斯人已化黄鹤去,明珠留结他日缘!” 燕元澜看完后,略一思索,才喃喃地道: “明珠留结他日缘……原来她就是尹江其!” 花戒恶微笑道: “如何!我早说那个尹江其是女子,您不相信,她自称萍聚人,除了尹江其外,萍水一聚者,尚有何人?” 燕元澜皱着眉头道: “可是她究竟是谁呢?怎么又跟弱柳别庄有关系呢?” 秦无痴笑道: “这就不知道了!” 燕元澜又问道: “她是什么样子的?” 秦无痴道: “她对您都是蒙面的,如何会以真面目示我们,不过有一点可以知道的是,她一定年纪不太大,而且也不丑!” 燕元澜红着脸道: “我连她的真相如何都不知道,还管她的年纪丑俊干吗?你们别胡说八道了,她叫你们烧屋子做什么?” 花戒恶道: “方才不是告诉您了吗?不过她还有一点补充,她说十五年的劫火案,祸首虽不是杨清,她也有一点关系,所以还她一把火,是天经地义的事!” 燕元澜惊道: “她真这样说过!” 花戒恶道: “当然!婢子怎会编出这些呢?” 燕元澜道: “我们得快点走,想法子找到她,她是朝哪条路走的?” 花戒恶道: “她是朝西北方向去的,不过我们追不着的!” 燕元澜奇道: “怎么追不到呢?” 花戒恶道: “您连她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就是对面碰上了,还是不认识,现在追上去有什么用呢?” 燕元澜怔了一下,搓着双手道: “这……这怎么办呢?” 花戒恶抿嘴一笑道; “这又有什么难办的,我们不妨慢慢的蹑着她后面前进,她不是说过明珠留结他日缘吗?我们不去找她,她自己也会找了来的,您只须珍重明珠,留证未了之缘…………” 燕元澜红着脸道: “别胡说了,后面还有很多人呢,我们过去吧!” ,xie_hong111ocr, 第十三章 咆哮山庄 二月初春天气,细雨恼入季节。 邛崃双奇与穆如春纪湄四人四马先行了,燕元澜带着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在后慢慢地取道西行。 雍冰是兴高采烈,不住地与两个女子谈谈笑笑,问东问西,这世界的一切对她都是异常的新奇,前次跟着她师父出来时,一则是心情沉重,再者言语也不方便,使她不愿多开口,这次可是得其所哉了! 燕元澜则心事重重,每逢见到一个少女,只要身材与尹江其差不多,他一定会多看两眼,要不是他的气度轩华,再加上身旁跟着三个绝色的女子,人家一定会怀疑他意图不轨。 如是行了几天,一日正在路上,燕元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跌足叫道: “坏事,我们离开得太匆忙,把他给忘了!” 花秦二女一齐惊问道: “谁呀?” 燕元澜道: “武纯艺!他不是跟师妹与穆大哥一起上扬州,失陷在弱柳别庄的吗?走的时候谁都没想起来,八成是葬身火窟下!” 花戒恶道: “不可能吧!我们在纵火之际,每所屋子部搜过一遍,确实证明没有人了,才开始焚屋!” 燕元澜皱着眉头道: “那他上哪儿去了呢?” 秦无痴微微思索了一下道: “我在东庄引火之际,看见佟雪带着一个男子离去,由背影上看来,倒有点像他,不过无法确定!” 燕元澜道: “佟雪带着他干吗呢?再说他也未必肯跟她走!” 花戒恶道: “这倒未必,弱柳别庄尽多迷人心性的药物,那女子生性十分淫荡,武纯艺正直壮年……”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一阵绯红,底下的话说不出口了,燕元澜长长地一叹道: “但愿那人是他,更希望佟雪能与他好好厮守着,武纯艺从那狂人岛上出来后,身世飘零,能有个归宿也好!” 秦无痴摇头道: “我倒是希望他死在火窟中,弱柳四艳,最可恶的就是佟雪,武纯艺真要是跟着她,还不如死了好!” 燕元澜一愕道: “佟雪会对他怎么样?” 秦无痴摇头道: “我不知道,不过佟雪绝不会老老实实地跟他过日子,若是一旦对他腻烦了,也是他的末日到了!” 燕元澜默然片刻才道: “我也晓得那女子不是好东西,在弱柳别庄上我有很多杀死她的机会,最后还是不忍心下手!” 花戒恶点点头道: “婢子不敢批评公子,不过您有时的确有些妇人之仁!” 雍冰插上来道: “怎么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燕元澜怫然叹道: “你不懂最好,懂了反而多烦恼!” 雍冰见燕元澜神色不预,不敢多问,其余二女也不敢多言,四个人遂默默地向前走着! 沉默中的路途仿佛变得十分遥远,走了半天,才翻过一座山头,半山脚下有一座茅亭。 亭中一个黑衣女,背上插着长剑,凭栏而立。 那身影仿佛十分熟悉,燕元澜不由得十分高兴,连忙赶过去作了一揖,然后开言问道: “姑娘!” 那女子回过身来,初是一怔,继而展颜笑道: “相公有什么吩咐?” 燕元澜也是一怔,因为这女子的容貌虽是不恶,却十分陌生,口音也不对,但是他还不死心继续问道: “姑娘!我们以前见过没有?” 那女子微笑道: “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 答案虽是含糊,燕元澜却十分高兴连忙再问道: “假若见过的话,姑娘可记得是什么地方?” 女子抿嘴一笑道; “何必要管过去呢?今日萍水相逢,就是缘份!” 燕元澜听得萍水二字,心中又是一动,可是下面却想不起要说什么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 那女子又笑道: “萍水相聚殊不易,相公愿意到寒舍一叙吗?” 燕元澜听她又提到萍水二字,心中益发认定她是化身尹江其的那个萍聚人,乃动容地道: “在下正想有事请教,府上方便吗” 那女子微笑道: “寒舍距此不远,家父及家兄都极为好客,见到相公这等人品,定会欢迎不迭,尚未请问相公大名?” 燕元澜反而一怔,心想她怎么又不认识我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她故弄玄虚,遂正容道: “在下姓燕,草字元澜” 那女子脸上表情十分平静,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燕相公,小女子姓英,贱名一个婉字!” 英尹之音相似,燕元澜心中又多了几成相信,欠身道: “冒昧打扰,深感莽撞!” 那个叫英婉的女子笑道: “燕相公太客气了,这就请吧!” 燕元澜道: “在下尚有三个同伴……” 英婉道: “在哪里?” 燕元澜回头一看,僻静的山道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禁十分惊奇地道; “方才还在后面,怎么不见了!” 英婉微笑道: “想是走岔到别条路上去了!” 燕元澜见下山之处,果有好几条岔路,倒也相信此说,望了一下道: “待在下追去告诉同伴之人,再往姑娘府上打扰” 英婉微笑道: “不用了,这几条山道最后都必须通过寒舍附近,相公不妨先到寒舍奉茶,待贱妾另叫家人通告尊伴前来便是!” 燕元澜见这女子不似说谎,而且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等三人的功夫都很好,谅来不致受人欺骗,自己又急于与这女子探问关于劫火之事,遂拱手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在下那三个同伴都是女子,十分好认,请姑娘一会儿派人将她们引来!” 英婉手抚发鬓笑道: “燕相公携带女伴,畅游山水,倒是很会享受生活!”这口气很像以前的尹江其,燕元澜更不疑有他,回忆前情,倒是有点讪讪的不是滋味! 好在那女子也不再继续调侃,首先袅袅地步出凉亭,在前引路,燕元澜再望了她一下背影,遂跟在后面走去,弯过几处回路,就看见一处巨大的宅院。 英婉用手指着道:“那里就是寒舍!” 燕元澜跟着望了一下道:“府上的屋子很大,人口一定很多吧!” 英婉微笑道;“寒舍人口很简单,可是因为薄具田产,雇了一些长工耕作,所以把房子造大些,以供他们居住!” 燕元澜不再作声,慢慢的已走近庄院,却发现有些不对,因为这所大庄院门口并无人迹,却有五六条巨大、形貌狰狞,气息咻咻,却没有一条吠出声来。 英婉将手一挥叱道:“走开!” 那些巨犬摇摇尾巴走了,英婉又解释道:“此地近山,野兽颇多,所以养了几条狗,一方面是为了看门,最主要的是为着防备野兽!” 燕元澜口中不语,心中却微微提高警觉。走进庄门,由里屋出来一对大汉,见了英婉一起躬身道:“小姐回来了!” 英婉冷冷一点头道:“去告诉庄主,说我请得一位贵宾,请他出来陪客!” 那两个大汉答应着走下,燕元澜见他们不但步法稳健,而且腰间还佩着武器,不由把心中的戒意又提高了一成! 他们穿过好几座深沉的院落,英婉仍无停步之意。 燕元澜朝旁边一打量,只见这些院落中各有三五间平房,高才容人,门都是闭得死死的,再仔细一昕,在厚木板的门后,竟还有沉重的呼吸声,气息咻咻,不似人类所发,不禁微异地问道: “姑娘!这些房子是作何用途?” 英婉回头一笑道: “养狗!” 燕元澜神色一动道:“养狗?贵庄门外不是已经有许多狗了吗?” 英婉微笑道: “那不过是一部分而已,全庄合起来,约莫有一千多条呢……” 燕元澜惊叫道: “一千多条!纵然此地野兽成群,也用不着这么多的狗呀!” 英婉微笑道: “对了!燕兄在门外所看见的那几条狗,都是藏边所产的血獒,力大无穷,可生裂虎豹,防御野兽,不过是小妹推托之词!” 燕元澜剑眉紧蹙道: “那这些狗是作何用途呢?” 英婉不去回答他的话,转着眼珠,笑着反问道: “燕兄可曾听过咆哮山庄之名?” 燕元澜思索一下道: “在下侧身江湖未久,见闻陋敞……” 英婉眸子中冷光暴射,以一种微带愤懑的口气道: “咆哮山庄不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不过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相信在不久之后,江湖人会闻咆哮山庄之名而震栗!” 燕元澜神色一动,张口似欲有所言,可是到了最后,他又将嘴闭上了,英婉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在前面领路。 走了片刻,终于来到一所巨大的客厅之前,当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身体魁伟,脸色黑青,颔下乱虬如猬,巨目炯炯,神光逼人,英婉将手一指道: “这就是敝庄庄主西门咆哮!” 燕元澜将手一拱道: “小可燕……” 西门咆哮抱拳还礼,呵呵大笑道: “燕侠士无须自我介绍了。北鹤高弟,当世名家,在下已然闻名久矣!” 燕元澜一怔道: “原来庄主认识小可!” 西门咆哮豪笑连连道; “侠士火焚祁连,技震邛崃,扬威河洛,独挑瘦西湖畔弱柳别庄,这些英雄事迹早巳腾传江湖,在下心仪良久,就是憾于无缘识荆,难得侠士玉驾光临……” 燕元澜被他赞得很不好意思,讪讪地道: “多承庄主谬赞,益令小可愧颜无地了!” 西门咆哮笑着道: “好说!好说!侠士请入内奉茶吧!” 说罢伸手让客,英婉已转身先进去了。 燕元澜觉得此庄古怪甚多,本来不想多作逗留的,可是英婉的背影,像煞了在弱柳别庄上所见的那个蒙面女子,为着要在她身上解开黑森林劫火的悬案,只得谦让了一下,跟在英婉之后,步入客厅。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巨厅,只是陈设得极为简陋,显得颇为不伦不类。 西门咆哮一面肃客就坐,一面含笑道: “山居简陋,实非待客之所,请燕侠士多多担待!” 燕元澜客气了几句,英婉已端着一杯茶过来,燕元澜见那茶汁泛着黑色,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燕元澜为着礼貌,只得接了过来,端在手中未饮用。 西门咆哮见状知意,不禁微带愧容向英婉道: “你怎么拿这种粗茶来招待燕侠士,后面不是还有我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茶吗?” 英婉将脸一沉道: “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替你倒杯茶招待客人已经算是客气了,你怕丢人,自己为什么不去取!” 西门咆哮脸色一变,但立刻又缓和了下来,含笑对燕元澜道: “敝庄人手不多,很多事只好我们自己动手,燕侠士请在此少座,容在下到后面去另取好茶相钦!” 燕元澜倒觉得不好意思,连忙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道: “这个就好了,庄主不必费神!” 那茶汁别有一股辛辣之味,燕元澜勉强地吞了下去,而且尽量不要使脸上现出苦容来。 西门咆哮仍是坚持着到后面去了。 燕元澜等他走后,觉得英婉对他的态度很坏,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知姑娘与庄主如何称呼?” 英婉微微一叹道: “是我父亲!” 燕元澜感到惊奇,口中哦了一声,下面不知该说些什么? 英婉已经懂得他的意思,又微微一笑道; “燕兄可是觉得我对家父的态度不佳?” 燕元澜讪然道: “这是姑娘的家事,在下当然不便表示意见,不过庄主复姓西门,姑娘又姓英……” 英婉立刻接口道: “我是从母姓!” 燕元澜点点头,仍是无法接口。 英婉又轻轻一叹道: “我们家很复杂,燕兄也不必再问了!” 燕元澜胡乱应了一声,却去端详手中的茶,因为那股辛辣的味道,仍在舌尖缭绕,使他的味觉很不舒服。 英婉再笑道: “这茶昧虽不佳,其实颇为名贵,这茶树产自藏边喜马拉雅山岭极寒之地,轻易采撷不到!” 燕元澜惊道: “喜马拉雅山高有万寻,人迹不到,此茶如此难于采撷,应有许多妙用!” 英婉点头道: “不错!这茶味辛辣,除了能耐奇寒之外,还有驱毒之功,燕兄如果将这一盅全部饮下,就可以在本庄通行无阻了!” 燕元澜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英婉道: “庄中所豢养的巨獒,爪牙惧蕴奇毒,中人无救,惟此铁骨枫露可解,而且燕兄服茶之后,身上必然带着一股气味,狗的嗅觉最灵,自然不会侵犯了!” 燕元澜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只是在下在此耽搁不久,大慨与那些狗接触的机会不多!” 英婉诡异地一笑道: “燕兄此时未免言之过早,少时自知分晓,我敬这铁骨枫露是一片好意,燕兄将它喝完的好!” 燕元澜满腹狐疑,想了片刻才道: “多谢姑娘好意,但是在下口腹不佳,这茶味奇辛,实在难以下咽……” 英婉轻叹道: “悉听燕兄之意,反正我已尽到心了!” 燕元澜听她话中似另有他意,正想问得详细一点,西门咆哮已经端着一把陶壶,及两个茶杯进来笑道: “有劳燕兄久候了,这普洱茶是在下云南觅得的佳种,由于数量不多,平时实在舍不得用,今天若不是燕侠士高人辱,临,在下亦……” 燕元澜赶紧抱拳起立道: “庄主如此盛情款待,小可实在担当不起!” 西门咆哮笑着将茶倒在杯中,果然其味芳冽,色作淡青,—望而知是绝佳茗种,端下一杯放在燕元澜身前。 ,xie_hong111ocr, 第十四章 人间鬼域 燕元澜正待起身来接,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厉嗥,这声音似狼非狼,十分刺耳,西门咆哮忙回头道: “大花的性子又发了,阿婉,你看看去!” 英腕满脸浮起厌恶的神色,将身子一扭道: “我不去!” 西门咆哮凶目一瞪,脸色转为十分难看,冷冷地道: “这份差事可是你自己揽的,又不是我强迫你去的,大花的性情你很明白,那链条并不一定能拴住它,等它挣断了链子,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英婉泫然欲泣,极不情愿地向厅外慢慢走去。 西门咆哮又温言安慰她道: “好在不需多久,等些时候二花也该生了,那时你自然可以脱身了!” 英婉用目扫了燕元澜一眼,才幽怨地走了。 这时西门咆哮替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捧在手中含笑道: “燕侠士请!” 燕元澜端起茶杯满饮了一口,果然入口泌芳,将原先那股辛辣之味都冲淡了,宾主双方都静静地品着茗,过下片刻,燕元澜才启唇道: “那大花二花是……” 西门咆哮一笑道: “那是我豢养的两条狗,本为一对,近来因为雌犬二花怀妊待产,雄犬骤失伴侣,性情十分暴躁,惟有小女能抚慰它!” 燕元澜见他说话时眸子闪烁不定,心知内情必非如此简单,可是也不便多问,想了一下,乃又变更话题道: “不知庄主要养这么多的狗做什么?” 西门咆哮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才道: “在下从小就与犬为伍,熟知狗性,想借此来造就一番事业!” 燕元澜奇道: “狗能成什么事业?” 西门咆哮得意地一笑道: “燕侠士不要看轻了它们,这些俱非凡犬,乃是我精心搜罗的许多名种……” 燕元澜插口道: “适才已听令嫒说过了,那些狗的确是凶猛异常!” 西门咆哮笑道: “岂仅凶猛而已,那些巨獒俱经我精心训练,每一头都足抵一名武林好手!” 燕元澜恍然大悟道: “原来庄主是想在武林中创一番声名!” 西门咆哮微笑点头道: “此生不易,在下不甘默默以终,当然想有一番作为!”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庄主雄心可嘉,然男儿成名之道甚多,何必要借犬成事呢?” 西门咆哮大笑道: “北鹤南龙那等高人,也不过是得一技之专,在下技在驯犬,借犬成事,正是循正道而行!” 燕元澜觉得一时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他,默默地将香茗饮完,酉门咆哮提壶要替他再斟,燕元澜连忙推辞道: “多蒙庄主相侍盛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告辞了!” 西门咆哮微笑道: “幸接华轩,感慰平生,侠士何不多作盘桓!” 燕元澜摇头道: “不了,在下前途尚有同伴在等待着!” 西门咆哮初似欲有所言,继而改颜笑道: “既是侠士坚决要行,在下亦无法挽留,且容在下送侠士出庄吧!” 燕元澜见他的意思诚恳,倒觉得无法推辞,只得谢了打扰,与西门咆哮作伴出庄。 那些巨犬沿途都对他虎视眈眈,燕元澜倒不甚在意,只是觉得此行颇为不值,英婉已经进去了,他也不能再要求去找她,问问她是否在弱柳庄中所见到的女子,而且英婉除了背景相同外,并无其他类似的行迹。 默默地走到庄门口,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的踪迹也没有看见。 燕元澜以为她们一定走错了路,好在他们分路的地点距此不远,只要加点劲,一定可以迫上的,因此他只对西门咆哮一揖道: “多承庄主相送之情,在下告辞了!” 西门咆哮回了他一礼笑道: “今日之晤良快,嗣后侠士若有需用之时,敝庄之门,永为侠士而开。” 燕元澜急着离去,也不多作寒暄,拱了一下手,即朝来路奔去,由于他此刻急于赶路,所以走得很快,没有多少工夫,就已至初晤英婉的山亭之畔,取途登山,果然看见有一条岔路。 燕元澜细察周围别无他径,递毫不考虑地进入岔道,依然展开身法,急步前进,一路上枯草落叶,景色十分萧索,燕元澜越走越心急,他算着这一路飞奔,最少也走了十几里路了,花戒恶等人若是找不到他,理应在此等候,或是回头相寻,可是到现在仍是踪影全无,这其中显见得有些蹊跷。 向前再行里许,燕元澜不禁心中一动,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这是一角罗纱,挂在一段枯枝上,燕元澜伸手摘下那角罗纱,认出正是雍冰衣上扯下来的,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这角罗纱唯一被留下的可能是她急着赶路不小心被树枝拉着了,是什么原因要使她们急急赶路呢? 燕元澜心中在犯着嘀咕,脚下却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朝前扑奔而去,又赶了一阵,在燕元澜的感觉上,这几乎似一天那么漫长了,他终于趋到一排石墙之前,路已到达尽头。 这排石墙高可寻丈,用虎斑纹的巨石砌就,十分牢固,燕元澜连觅门都来不及,轻轻一飘就上了墙头。 墙内是一片很大的广场,零零落落的建着一些单屋,再远一点是一幢黑压压的大建筑。 燕元澜对那幢大屋子遥望了一阵,觉得十分熟悉,再仔细地想了一下,不禁出声惊呼道: “怪!这不就是咆哮山庄吗?我怎么走回头了!” 刚从前面告辞,又从后门进来,燕元澜站在石墙上感到举棋难定,不知是否应该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情景使他亳不考虑地跳下了墙! 原来他在广场的靠墙角处,又看到了一样东西——一只女人的鞋子,这只鞋子以红绫为面,色彩鲜明,正是花戒恶脚上之物,燕元澜不禁又在心里暗叫道: “糟!怎么她们也到此地来了?”弯腰拾起鞋子,飞也似的走向一间石屋,因为他听见屋中有一种异样的声息发出,屋子建得很高,而且也是用石块堆成。 屋门紧闭,只有在丈许高处,开着一个尺余见方的小窗,燕元澜再度长身飘起,用一指钩住窗沿,探头向里面望去,这一望不禁使他发指胆裂,里面的情形简直太令人不忍卒睹! 四条巨大,围着一个血肉狼藉的人体在埋头大嚼,那个人体只剩下了上前截,由肤色及满地的鲜血看来,这原来一定是个活生生的人!由人体的长发看来,这还是一个女人。“别是戒恶她们吧……” 燕元澜心中一寒,手指失劲,身干笔直的掉了下来!幸而他半空中回过神来,身形一挺,垂直落地,走至门边,毫不考虑地举掌向门上击去! 砰然一声巨响,那扇厚厚的木门,居然被他击得四分五裂,脚尖一点,身形直朝犬堆中抢去,迅速无比地抓住那人体的长发,反身弹了出来! 因为那屋中的血腥薰人,使他无法再待下去,到门外站定后,他立刻将人体翻过一看,幸好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燕元澜心中一宽,脱手将尸体放开,屋中的巨犬骤失美食,一起冲了出来,狺狺作吼,发现尸体在地上,立刻又围了上去! 虽然这女尸不是燕元澜同行诸女中的任何—个,然而激于人类的义愤,他实不忍再看下去,举手一掌,拍向一条犬的后股,口中还大喝道: “混帐畜生!” 那条巨犬被打得在地上滚了一下,连连发出痛嗥! 燕元澜却因而心中一栗,想起西门咆哮之言,觉得果然不错!他自信掌力不轻,刚才的那一下最少也有千斤左右,就是狮虎之类的猛兽也禁受不住,可是那条巨犬仅是翻滚—下,立刻就站下起来,全身钢毛竖立,露出森森利齿,凶睛瞪定燕元澜,喉间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 其他三条巨犬见同伴吃了亏,也都放弃了啖嚼,怒尾高剪,狠狠地盯住燕元澜,燕元澜心中戒意顿生,单掌护在胸前,功力暗聚,以备一搏! 相持片刻,原先挨打的那条狗仿佛耐不住了,低吼一声,双爪前探,直向燕元澜扑了过来! 燕元澜迎着来势,吐气开声,一招“石破天惊”!掌力如山而出,结结实实地拍上那头巨犬的脑袋上! “扑秃!”一声闷响之后,那头巨大的躯体被撩至丈许开外,脑花四溅,死于非命,可是燕元澜的掌心也感到隐隐作痛! 其余三条巨犬见同伴一招毕命,对燕元澜的敌意更切,不过它们也颇具灵性,知道燕元澜并非善与,踞地作势,不再冒昧枪攻了! 燕元澜等了片刻,心中已作决定,掌力内敛,抬起左手,就拍向旁边一条巨犬。 那条巨犬见了燕元澜的掌势,不避反迎,而且转尾反拂,扫向燕元澜的腰间! 双方都打实了,犬身被击退了两步,蒸元澜的身子却被带得斜撞出六七步去! 原来燕元澜由于第一招试出这些巨犬皮骨甚坚。轻易不爱损害,遂心生一计,故意用了一下虚招,那一掌柏出虽急,实际却是虚招,未带劲力,厉害的本在另一手的撩阴掌上,准知反而吃了亏! 那巨犬反而就招递招,硬受了一掌,也反击了一尾,还幸燕元澜在招势发出之际,劲力已聚,全部移至腰间,变为护体罡气,狗尾打中之处,仅感微微震动,未曾受创,可是原先所准备的狠招未及递出! 另两条巨犬见燕元澜跟跄退步,不等他站稳,已分左右扑至,举止迅速,配合的位置也十分得宜,燕元澜被逼得向空中一拔,躲开它们的扑击之势,心中却大吃一惊,想起西门咆哮说及每一头狗都可抵一名武林好手之言,绝非夸口。 他出师行道江湖未久,遇过许多名振一时的高明人物,俱未若此时狼狈过……戒意与豪气,并时惧发,空中一个斩折,“回雁栖沙”,飞身降落之际,双手互错,对准第一次换招的那条巨犬背上印去。 巨犬亦蓄势待噬,等他的手缘将及,猛然人立而起,张开巨口,反咬他的手腕间脉门,双方险中递招,危里求胜! 燕元澜到底出身名家,而且人为万物之灵,智慧上也占先一筹,一见那巨犬果真训练育索,干脆不作避让,运气如铁,让它咬个正着,身子却借此力,双腿屈弯如弓,膝盖对准它的腹间撞去。 “汪!”一声惨嗥过后,那条巨犬的身躯又被撞飞出去,倒地立毙,可是它的利齿,也在燕元澜的腕上划下两道血痕,而且还有两颗深探嵌进肉里。 燕元澜险中求胜之计虽售,内心却更惊异,自己童身未破,一身横练工夫已有九成火候,尤其是运气之后,任何利器俱难损害,却抵不了它的利齿…… 另两条巨犬见又伤了一个同伴,盛气稍挫,但仍毫无退意,全身毫毛都竖了起来,红舌狺狺,守定他的左右。 燕元澜不敢稍懈,也无暇去看顾腕上伤势,左腿猛提,踢向右边的巨犬,去势迅速,取位诡异。 巨犬仿佛知道利害,前爪拱地,暴退数尺避过,燕元澜怒喝一声道: “好孽蓄!”身形随之而进,探手向它的长尾抓去,一下握个正为,倒拖回去,使力就向石墙上掷去,这边刚脱手,另一边黄影闪动,扑来另一条巨犬! 燕元澜上身顿挫,翻腰后仰,让它从上面惊空而过,身形再起之际,被他掷出的那头巨犬,四足在墙上一按,身子倒弹回来,反扑他的面门;扑空的那一条,居然在空中收势转身, 回扑他们的胯下,巨口阴咬。 双方攻击,而且燕元澜身形尚未站稳!上身前倾,根本无法退后,逼得无可奈何,只好顺势单掌下切,这下干是使了全力,掌缘砍在攻他下方的那头狗颈上。闷吭一声,竟以寸余之差,未曾咬中,空中扑来的那一头,在距身二尺之处,被燕元澜抖腕射出两点白光,夺眶入眼,也是一声惨嗥后而告了结,那两点白光却是燕元澜从腕间拔下的两枚犬齿。 四头巨犬先后俱告毕命,燕元澜望着狗尸想起先前搏斗的经过,倒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呆呆的发起怔来! 就在他出神之际,耳际响起一个粗壮的喉咙喝彩道: “好身手!好功夫!” 燕元澜蓦然警觉,却见西门咆哮站在不远之处,拊掌大笑,不禁愕然失色,这地方四外空旷,竟不知他是何时到来的! 西门咆哮见他失态之状,笑得更为得意了,宏亮地道: “燕兄到底艺出名门,举手投足间,可以想见胸中丘壑!” 燕元澜略一定神道: “庄主是何时来的” 西门咆哮含笑道: “在下从燕兄翻墙入内时,即在一旁观看了,燕兄大展神威,屡现绝学,果是不同凡响!”他已将燕侠士改口为燕兄,语气中亲呢了不少。 燕元澜倒觉得不太好意思,歉然拱手道: “在下去而复返,不告而至,同时还伤害了贵庄四头畜犬……” 西门咆哮摆手笑道: “没关系!敞庄畜犬近千,四头算得了什么!而且因此能见燕兄一层绝学,这代价实在太便宜了!” 燕元澜还想抱歉一两句,可是瞥见地上半截女尸时,又不禁义愤填膺,沉声问道: “贵庄养着这么多的狗,不知是用什么饲料?” 西门咆哮道: “燕兄不是明知故问吗?” 燕元澜悖然色变,动容惊叫道: “什么?都是用人喂的!”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未免大惊小怪了!这些狗不喜素食,敝庄深处山坳,其他牲畜购置不便,而且因财力有限!只有用人是简便的方法!” 燕元澜但觉周身血脉膨胀,怒声叫道: “千头狗一天要用多少人来喂……” 西门咆哮屈指算了一下道: “这些狗的身躯庞大,食量不小,每天约在百人左右,在下原有几十名从人,俱都为了搜集饲料,分派出外,所以庄中人手大感缺乏……” 燕元澜听说百人二字,即感一股凉意打脚底而起,连他后面的话都没听见…… 一直等了良久,燕元澜才作色怒声道: “每天要杀这么多人,阁下究竟是什么心肝?” 西门咆哮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状态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让狗活活饿死!” 燕元澜冷笑道: “杀人养狗,率兽食人!真亏你想得出!” 西门咆哮毫无愠意地笑道: “这没有什么不对!人兽之间,同样有食色之欣,并无多少差别,牛羊猪鸡鸭鹅,同为天生一命,人杀之以逞口腹之欲,我用人喂拘,于理何悖?” 燕元澜斥道: “胡说!人怎可与牲畜相比!” 西门咆哮正容道: “牲畜同是一条生命,天生万物,何尝有贵贱之分,照燕兄说来,那些牲畜天生是该死的?是该给人吃的?” 燕元澜一时为之语结,不知该如何回答。 西门咆哮一笑又道: “它们并非生就该充人类食用,只不过力不如人,无法抗拒罢了,世上也有吃狗之人,现在狗吃人,正是天理循环。” 燕元澜气极道: “天理如照你这佯解释,天心何在?天道何论?”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现在总算明白一点了,其实所谓天心天道,根本是不存在的,天下只有强者与弱者之分,强者食人,弱者为人食,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求生存,存在就是天心天道,求生之计,不择手段!” 燕元澜怒叫道: “胡说!你完全一片歪理!” 西门咆哮大笑道: “天下小理哪有正邪之分,仅有强弱之别!” 燕元澜反问道: “那么阁下是以强者自居了!” 西门咆哮微笑摇头道: “不!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不承认自己是最强者,但也不屑以弱者自居!” 燕元澜倒被他弄糊涂了,张口结舌,莫知所云。 西门咆哮又笑道: “现在我比人强!我凌驾于他人之上,有比我更强者出现时,我任凭宰割,只得认命;但是困兽犹斗,因于一息尚存,求生是一种本能,我活着一天,便需奋斗一天,我一人之力有限,便需借助外力,这些狗便是我的借力,为着我自己我才养狗,为了狗,我才杀人,燕兄现在懂了吗?” 燕元澜没好气地道: “懂是懂了!不过我实在耽心,万一天下苍生入阁下掌握时,不知要造成多大杀孽!” 西门咆哮兴奋地道: “燕兄认为我有希望称雄武林吗?”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阁下也许可以称雄一时,但必不会长久!” 西门咆哮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 燕元澜道: “从阁下驯狗表现上看来,阁下之身手的确敌者无多,但是阁下之行事实大悖人理,天下正人侠士,定必群起而攻之!” 西门咆哮高兴地道: “这倒不要紧,我知道杀人饲狗并非善策,最低限度我也是个人,同类相残固非所愿,可是我现在财力有限,不得不仅为之计,这倒不是我装穷,燕兄但看我庄中的陈设,便知我言非虚!老实说那些狗也弄得我焦头烂额!真到我略有成就之时,我自然会停止杀人……” 燕元澜不解道: “我越来越不懂了……” 酉门咆哮道: “方今各大门派,他们都有基业,财富甚足,我若能创出一番基业,自然也会有财富,那时我养得起狗了……” 燕元澜蹙额道: “我实在难懂下,以阁下之身手,财富并非难事……” 西门咆哮正色道: “不行!对于财富我从不妄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生平最不齿之事,就是巧取豪夺!” 燕元澜道: “你杀人之命不算是巧取豪夺吗?” 西门咆哮微笑道: “这不同!生命乃天赋之物,正如地底矿藏,地面水风,人人有取用之权,至于财富乃他人辛劳之积,我岂能不劳而获!” 燕元澜一叹道: “我对你这个人简直无法置评!” 西门咆哮道: “燕兄不必探究我的为人,只需助我成事!” 燕元澜脸色一动道: “阁下对我何求?” 西门咆哮道: “别无所求,燕兄少年有为,技艺出众,英才难得,你我可以合力同心,在武林中奋起进取,使咆哮山庄扬名武林!” 燕元澜摇头道: “抱歉得很!在下不愿人仗狗势!” 西门咆哮道: “狗究竟是狗!不过为人所用而已,我们有了成就,武林中会知道你我!绝不会知狗而不知人!” 燕元澜摇头道: “还是不行!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 西门咆哮道: “燕兄可是为着令师黑森林劫火悬案,这事情太简单了,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不难在短期内大有所成,那时燕兄大可动员天下武林人士,合力追查线索!” 燕元澜道: “这倒不必,目下我已得线索,只要循此追查,不久即可水落石出!” 西门咆哮沉思片刻道: “燕兄若是不愿屈居人下,我们可以平分秋色!” 燕元澜摇头道: “在下无此兴趣!” 西门咆哮急了道: “难道燕兄一定要在我之上?” 燕元澜不禁奇道: “阁下何以对我如此委屈求全?” 西门咆哮诚恳地道: “实不相瞒,燕兄近年来的一番作为,江湖风云变色,斯时在下即心推燕兄为理想人选。所以才打听得燕兄行止,专命小女相邀!” 燕元澜为之动容道; “原来阁下早就注意我的行动下?” 西门咆哮点头道: “不错!不过我最初仅心许燕兄为最佳助手而已!” 燕元澜眉毛微挑道: “像你的狗一样,作为你的借力!” 西门咆哮歉然陪笑道: “燕兄不要生气!在我心目中,燕兄当然比狗要高明多了,及至见了燕兄之后,对于燕兄之气度人品,更为心仪,即使居燕兄之下,也深感荣幸!” 燕元澜含笑道: “这就是阁下方才所云强弱之别,阁下之身手并不见得弱于我!” 西门咆哮改容道; “强弱之分,并不在于武功,牛马比人的力气大,却终生为人所役使,燕兄之强在于有一种天然的威仪,可使女子心许,男子心服!” 燕元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微笑道: “承蒙阁下厚誉,燕某愧不敢当,燕某幼禀师训,名心淡薄!阁下自己已亦非弱者,不需燕某相助,亦可有一番作为!” 西门咆哮失望地道: “燕兄是一定不肯屈尊的了?” 燕元澜道: “难遵夙愿,深感歉咎!” 西门咆哮脸色难看了半天,才惆怅地道: “在下不敢勉强燕兄之志,亦不愿与燕兄为敌,燕兄请吧!” 燕元澜作下揖道: “既是承蒙阁下情让,请将燕某的同伴交出!” 西门咆哮含笑道: “燕兄之同伴与我何关?” 燕元澜变色遒: “我同行的三个女子分明都在此地!阁下何必装糊涂!” 西门咆哮仍是不认帐道: “燕兄进庄时是单身一人,并未将同伴交与在下,如何可以向我要人?” 燕元澜在怀中掏出花戒恶的红鞋道: “既然我的行踪在你们的监视中,我的同伴自不会例外,这只鞋子是其中一人所着,被我在墙下发现,更是证明她们是在此地!” 西门咆哮笑道: “看燕兄如此情急,则这三个女子与燕兄的关系一定很深!” 燕元澜又躁急地道: “我只问你要人,并无对你说明关系的必要!” 西门咆哮微笑道: “这可大有必要,若是她们与燕兄关系甚深,在下自然亳无考虑地加以送还,与燕兄结上一份交情,如果关系不深的话,则又要当别论了!” 燕元澜急了道: “你想怎么样?” 西门咆哮诡异地一笑道: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对她们怎样,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不是一家人,自然毫无情分可言,我也不必再存顾忌!” 燕元澜急道: “你想拿她们喂狗?” 西门咆哮大笑道: “最后自不免喂狗!但是在喂狗前另有许多礼遇!” 西门咆哮手指远处的一座小屋含笑道: “那屋中有个例子,燕兄有暇不妨自己去参现一下?” 说完回身要走,燕元澜急忙把他拉住道: “那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我的侍婢,另一个是别人托我照顾的弟子!” 西门咆哮笑道: “如此说来这三个人与燕兄俱无切身关系,燕兄大可不必为她们担心!” 燕元澜无可奈何,只得又道: “那两个侍婢与我情同姊妹!另一个女孩子更是视我如兄长……” 西门咆哮高兴地道: “这一来她们更重要,燕兄自己斟酌着办吧!现在我有事末克多陪,燕兄尽管把此地当作自己的家一样,随意行动……”说着脚下加速,向前奔去。 燕元澜急忙展开飞云抛絮身法,越过他的头顶,拦在前面厉声道: “你别走!把人放出来!”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好俊的轻功!可是有意要印证两手?” 燕元澜怒声道: “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只好得罪下” 西门咆哮轻松地道: “在下承认燕兄高明!却非指着武功而言!” 燕元澜举掌胸前高声道: “我不在乎你指何而言!只要你交人1” 西门咆哮道: “我不交呢?” 燕元澜举势欲发道: “那你也别想走脱!” 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若是答应合作的话,这应该是命令。在下一定遵从!” 燕元澜忍无可忍,举掌前推,劲气如山,大声叫道: “我不想命令你,但也不接受威胁,只要你交人!” 西门咆哮伸手接掌,双方各退一步,然后笑道; “除了命令之外,我一慨不接受!” 燕元澜全力一掌,居然未将西门咆哮击倒,心中也感骇然,可是此刻已不容他多考虑!凝神聚气,左手提足乾元真力,右手运用先天罡气,各自聚到十成劲道,然后再度发掌,口中叫道: “你简直是无赖!” 西门咆哮这次神色较为慎重,平胸横挥迎掌,脚下跺稳马桩,对着那两股霸道无比的掌势,也发出一股潜力!“呼!”两股劲力相触时,连地下的砂石都扬起了。 燕元澜只觉得胸前气血浮动,两耳嗡嗡直响!连连退出五六步,才一屁股坐下!眼前金星乱冒! 西门咆哮寸步未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稍作喘息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燕兄耗力过甚,最好少作休息再动!好在此地无人吵扰,燕兄切莫拘泥!在下先到前面去略备酒肴,以款嘉宾!”说着回头走了几步,突又立定道: “我庄中的狗受过训练的!轻易不会伤你,燕兄不去惹它们,大概不会侵犯你,万—有所惊动的话,燕兄可以将这蜡丸捏碎,这是我特制的驯狗药,它们一闻见气味,立刻会俯首听命!天黑的时候,我在客厅中候驾,燕兄请休息一会吧!”说完在袖中掏出一颗白色的蜡制圆九,放在地上,身形几个起落,如飞而去。 燕元澜在地上定息有顷,才怏怏地站起来,心中百感交集,万念杂陈,有生第一次,他尝了被击败的滋味,这倒不算什么,因为他的心中并无得失之念!最令他困惑的是西门咆哮的态度,这人简直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他功力高于自己,却又曲意求全。 他杀人喂狗,却又守着一介不非取的道德束缚,他的那些乖异思想,他的那些诡辩理论,明知是不合理,却又无法推翻! 然而最令他担心的是那三个女子的遭遇,西门咆哮会对她们怎么样呢?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朝西门咆哮所指示的屋子望去。 那一所孤另另的屋子,只是比其他的石屋都要高大一点,石壁也仿佛比较坚固一点! “那屋里究竟有些什么?”他忍不住心中强烈的欲望想去看—下,站起身来走了十几步,来至西门咆哮放置蜡丸的地方,沉吟片刻,他才弯腰拾起!他无意接受敌人的帮助,可是西门咆哮对他毫无敌意! 想起方才力敌四犬的情形,他宁愿慎重一点!怀好蜡丸之后,他才举步朝小屋奔去,行动间发觉自己的步伐竟未能如往日爽利。 这才知道方才的一对掌,自己实在受伤颇重,这西门咆哮的功力,竞与他的师父不相上下! “这人的技艺是可睥睨宇内,与北鹤南龙一争上下,而他却偏偏弃正途弗由,一心要借犬以成名,真是匪夷所思……”心中在盘算着,脚步慢慢的已移近小屋,仔细一打量。 发现这屋子建造的形式与其他的石屋大体相似,惟一不同的是四壁无门,壁上所开窗洞也略为大一点,想来是作为出入之所! 由窗洞中传出巨兽的咻息声,女子的呻吟声,燕元澜心中不禁又是一阵义愤激动。 燕元澜忍不住一个“飞燕投波”,身形由窗洞中笔直的穿了进去,眼前奇景突现,几乎使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 屋中陈设简陋,一条石柱,一根粗链,拴着一头比水牛略小的巨獒,毛色班花,在白中散着无数金钱大的黑点,柱旁有一张长凳,一个女子仰天躺在上面,那巨獒竟压在她身上。 女子见了燕元澜之后,嘤然发出一声惊呼,挺身而起,双手掩着胸前,态度极是惊惶! 燕元澜也是惊诧异常,因为他发现这女子正是西门咆哮的女儿,那个引他入庄的黑衣女郎——英婉! 巨獒知道有人进屋,立即回转身来,怒目瞪视燕元澜,喉间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周身的长毛都立下起来! 英婉吃吃地道: “燕……燕相公,你怎么来了?” 燕元澜皱着眉头,冷冷地道: “是令尊大人叫我来的,想不到……” 英婉急叫道: “是爹爹!这老混蛋!” 燕元澜怒哼一声道: “对了!是令尊大人,他特别指示找到这儿来见识一下……” 说到这儿,他猛然想起西门咆哮的活,说这是将要用来对付与他同来三个女子的方法时,不禁神色大变,俊目圆睁! 英婉却咬着嘴唇,擒着泪珠,颤声哀求道: “燕相公!你快出去吧!大花要发性子了!” 燕元澜怒声高叫道: “我不出去!我要毙了这孽蓄!”叫声中一举拍向那只叫做大花的巨獒,用足了全身的功力。 谁知大花望都不望,等他的掌势逼近,才举起前爪,反拍过来! 功力无敌的燕元澜,竟被那头巨獒反震得直飞出去!砰的一声,倒撞在石壁上! 燕元澜的身子撞上石墙之际,幸好是平飞出去,背心贴墙,虽将石壁震得一阵晃动,人却未受伤! 那头巨獒亦因此受了激怒,巨首一摆,“噔”的一响,将颈上粗若人臂的铁链振做两截,长尾一掀,又朝燕元澜扑去。 燕元澜撞得头昏眼花,根本无暇去避开巨獒的扑势,再说他交过一掌,知道躲也躲不了,双目—闭,干脆不作抗拒之想!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英婉惊叫一声,身躯猛进,挡在燕元澜之前。 那巨獒的动作也真快,寸许之差,就将扑实了,猛见英婉的身子挡来,立刻缩爪抽身,硬将扑势煞住。才未误伤到英婉。 燕元澜缓过一口气来,睁目一看,才知英婉冒死抢救了自己,堂堂七尺之躯,竟然抵不过一头野兽,而且还要受一个女子的保护,这在他高傲的性格中如何忍受得了,伸手—推英婉的肩头怒声道: “姑娘!你走开,我跟这畜生拼定了!” 英婉并未为他推开,依然拦在他身前衰声道: “燕相公!你走吧!跟畜生生什么气呢!再说大花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趁它现在尚未完全不受控制之前,你赶快离开吧!再等一下它发了性子,连我也没办法了!” 燕元澜听她的语气,似乎认定他赢不了这头巨獒,不禁羞愤之心大发,重重的一把拨去,厉声道: “走开!我宁可伤在那畜生的爪牙之下,也不愿受你这佯一个女子的保护!” 英婉被拨得踉跄数步,坐倒在地上,大花一见燕元澜的身子露了出来,怒吼一声,身子又扑了过来! 燕元澜愤极拼命,不避不躲,大喝一声,迎面也击出一掌! 这一拳打的部位甚巧,燕元澜只觉得触手又湿又软,正好击在大花的鼻子上,这大慨是它最软弱的部位,任凭它力大无穷,也是禁受不起,痛得连连退后,一屁股倒撞在墙上。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屋顶沙石齐落,它巨大的身子,竟将尺余厚的石壁撞倒了一面。 英婉见状大惊,在地上飞身而起,扑前搂住大花的颈项,粉脸在它的鼻子上不住揉擦,仿佛是在抚慰它的疼痛! 燕元澜寒着喉咙喝道: “快滚开。我实在看不惯你这种丑相!” 英婉颤着嗓子,目中珠泪盈盈,凄惶地道: “燕相公!随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部可以,只是现在我求你赶快离开!” 燕元澜双手都已提足十分劲道,存心与大花拼个死活,大花也全身毫毛逆立,喉间低吼连连,巨首不住地摆动,仿佛要摔脱英豌的纠缠,可是英婉抱得很紧,整个身子都贴在它身上。 燕元澜等了片刻,因为英婉腻在大花身上,他的掌力也发不出去,只好长叹一声,放下双手,从他们的身边擦过,由破墙走开了…… 他回头望着那间石屋,呆呆地失了半天神,才懒懒地移动脚步,对着广大的庄院,竟不知要往何处落脚,信步走了一会,他才记起自己再次入庄的任务,也再度记起西门咆哮的警告。 要是西门咆哮也对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加之这等待遇时,实在太糟糕了! 想到这儿,他要找到那三个女子的心,比什么都急,可是四顾茫茫,上哪儿去找她们呢? 他背负双手,在广场上直转圈子,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转了半天,他才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受这种侮辱,必要时只有与西门咆哮妥协了! 这是少年英侠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感到痛苦,也第一次领受到有些人屈志偷生并不是为了怕死! 自古艰难唯一死,可是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痛苦地活下去,直到能够自由一死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觉得最重要的事不是去找那三个女子,以西门咆哮的行事,找到她们,救她们出来是不能的事,惟有快点去找到西门咆哮,请他先放那三个女子离去,然后再打算…… 盘算定了,他毫不犹豫地向前庄走去。 黑压压的屋子越离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重,仿佛那幢屋子的整个重量,都压在他的心中! 走进那扇大门,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四处空空的不见人迹,他不禁奇怪起来了,西门咆哮不是说在这儿等他吗,怎么他自己会不在呢! 等了片刻,他忍不住高喊一声: “西门庄主!” 除了在墙上传来的回声,并没有人答复,燕元澜不禁又焦躁地喊道: “西门咆哮!你在哪儿!” 在他的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息! 燕元澜立刻循声前去,发现了一个黑洞,直通地下,那阵轻微的声息就在黑洞中若断若续地传来。 燕元澜不禁轻声自语道: “他有了这么大的宅院,还要建地窑干吗?” 黑洞的入口处放着火燎与起火的用具,燕元澜好奇之心又起,而且心中萌生了一个希望: “也许戒恶她们被囚在地窖中,因为这上面都是饲狗的房舍,西门咆哮在未得我的确实答案之前,当然不会把她们跟狗放在一起!” 有了这个希望,他毫不考虑地拿起火石,先点燃了艾绒,然后烧着火燎,擎着向地道中走去! 这地洞是利用地下的石块开出来的,空气十分干燥,石质也很坚硬,想来当初开凿之际,确是费了不少人工! 走了约有半里许,地洞仍是遥远得没有尽头似的,连那种特异的声息也听不见了,燕元澜有些失望,正想回头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股劲风,直袭他的后腰! 燕元澜反应十分迅速,立刻腾出一只空手,反身一掌推去,与那股劲力交触,燕元澜脚下一震,对方却闷哼一声! 这暗中偷袭之人功力虽不错,却比他差了一筹,显然是受了伤! 燕元澜举起火燎一看,发现一人跌坐在壁洞之畔,口角流血,还是第一次进庄时所遇的两个大汉之一,不禁出声怒骂道: “你怎么在背后暗算人?” 那个大汉伸手一拭嘴角鲜血道: “这是本庄生地。庄主交代过,只要有人擅入,立刻格杀不论!” 燕元澜怒道: “胡说!你们庄主跟我说过,本庄任何地主都由我随意出入!” 大汉道: “我不知道!庄主没有告诉我,我当然要奉命行事!” 燕元澜一想也对,自己二次入庄之时,只与西门咆哮一人接触过,他们当然不知情,因以把脸色缓下来道: “也许庄主来不及告诉,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眼中闪着疑意,闭目不答,燕元澜微怒道: “你可是不信我的话?” 大汉点了一下头道: “不错,单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会相信!” 燕元澜解释道: “你们庄主方才还在上面跟我说过一陈话,若是他没有说过那种话,怎会由我一人至此?” 大汉摇头道: “这不足取信,本庄地方甚大,照顾的人手又少,也许你是偷空摸进来的!” 燕元澜感到很难向他解释,正想回头离去时,大汉又道: “你不要以为打得羸我就可以在此横行了,这地道中还有不少猛犬,我只要一声招呼,立刻就要你好看的!” 被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燕元澜,伸手在怀中掏出那粒蜡丸道: “这是你们庄主给我的驯狗药,你召狗来我也不在乎!” 大汉见了腊丸,立刻必容道: “这是伏虎丸!庄主一定对朋友甚为看重,才肯将它交给朋友!” 燕元澜道: “不错!庄主颇有意跟我合作,所以才让我四处先认识一下环境!” 他之所以要这样说,乃是想从大汉的口中得知花戒恶等人的下落,最低限度也可以套知一些庄中的虚实! 果然大汉闻言后,吃力地从地下站起作了一揖道: “原来英雄是庄主贵宾,请恕在下方才多多得罪!” 燕元澜微笑道: “不要紧,朋友贵姓大名!” 大汉躬身道: “在下叫王彪!乃本庄总管,英雄如何称呼?” 燕元澜笑道: “我姓燕……” 王彪恭敬地道: “燕英雄果然功力深厚,不坚庄主如此推重!” 燕元澜淡笑道: “王兄太客气了,方才发生误会时,王兄没受多大伤吧!” 王彪摇头道: “还好!在下蒙庄主提拔,授艺五载,平时除了庄主外,甚少服人,今日与燕英雄一比,真是差太多了!” 燕元澜心中倒是一惊,自己跟北鹤南龙习技十数年,方得知此成就。这西门咆哮不过才教了一年,居然将王彪调教得如此高明,看来方才与西门咆哮一对掌,他还保留几分呢,心下沉吟,口中却道: “庄主只叫我到处看看,却没有详细指点我路途!王兄若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 王彪点点头道: “当然行了!燕英雄既然与庄主合作,日后也是我的上司,将来需要燕英雄照顾之处基多,燕英雄想知道些什么?”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这地道是什么地方?” 王彪道: “这儿是贮放狗良的地方!除了庄主与小姐外,只有我能进来,不过燕英雄当然是例外的” 燕元澜闻言一惊,失声道: “贮放狗食!那不是关人的地方吗?” 王彪道: “不错!燕英雄已经看过喂狗了?” 燕元澜连忙道: “那我三个同行的女子可在这里?” 王彪笑道; “庄主既然视燕英雄为贵宾,如何会对燕英雄的同伴无礼,她们不在!” 燕元澜又追问道: “那她们在哪儿呢?” 王彪摇头道: “不知道!那是由庄主自己接待的,不过燕英雄放心好了,她们一定会受庄主优待的!” 燕元澜不禁有些失望,却尽量不在语气中流露,改口又问道: “这儿关了多少人?” 王彪道: “大概有四百多吧!那些狗的食量很大,庄主有五六十个人手,大部分被派出去觅狗食了,近来附近失踪的入太多,恐怕已经引起人的注意,所以庄主也急着创业,狗要喂,狗食也要喂,喂狗食的狗也要喂……” 蒸元澜不解地道: “你说什么?” 王彪笑着道: “庄主一定没跟您说明白,人养来喂狗,那些人又是以狗肉为食,当然那是些普通的狗,狗吃人,人吃狗,这就是庄主的循环理论!” 燕元澜不禁摇摇头,对于西门咆哮说不出是什么感想,王彪却兴奋地道: “这里再过去一点,便是喂狗之人,再下去一点是喂人之狗,燕英雄要不要去看看?” 燕元澜毫无兴趣地道: “不用了!没什么好看!” 王彪笑道: “大有看头呢!庄主的精心绝技,全在那儿表现!” 燕元澜心中一动,忍不住道: “那倒真该去见识一下!” 王彪立刻接过燕元澜手中的火燎,当先在前领路,二人走了片刻,即已到达一个大地洞之前,王彪将火燎插在洞口道: “里面另有照明,我们把火留在此地回头用吧!” 燕元澜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就与王彪一起进入大洞。 在几盏绿阴阴的油灯光照耀下,燕元澜又看见一番人间狱相,这所巨洞广逾数丈,里面或坐或爬,满是人堆,一个个如痴如呆,而且俱无衣着! 燕元澜剑眉一蹙,哼声道: “怎么弄成这付样子?” 王彪笑着道: “他们来的时候当然都有衣服的,可是这洞中温暖如春,根本用不到,所以都剥下来,换成粮食,来饲养那些供他们食用的肉犬,四百多人一天也要吃四五十头呢,这可是一笔大开销!” 燕元澜皱眉不语,慢步走下去,那些人对他的来到视若无睹,尤其是那些女子,赤身露体毫不为意! 燕元澜轻轻地道: “这么多的人在一起,男女杂处……” 王彪道: “燕英雄不必担心,这些人寿日无多,正应享受一番人生乐趣……” 燕元澜剔眉道: “胡说!人欲横流与禽兽何异!” 王彪道: “这不算什么,等一下还有好看的呢!” 说完在地下拾起一条长鞭,那些男女们个个脸有喜色,很快地靠拢过来,王彪一鞭下去,血肉横飞,那些挨鞭的人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咧开嘴巴大笑,挨不到鞭子的,更是挤过来,期待下一鞭! 燕元澜不明就里,劈手夺过他的鞭子怒叫道: “你做什么?他们已经够苦了,你还要作践他们……” 王彪笑道: “他们哪里是受罪,这是享受,燕英雄不相信,请看他们的神色便知!” 燕元澜举目一看,果然有部分未曾挨打的人,一起凑过来,尤其是几个女子,倚身挨擦,希望燕元澜能打她们一下。 燕元澜见状,想起狂人岛上受虐待的情景,不觉叫道: “这是怎么回事?” 王彪笑道: “这是庄主的慈悲心肠,这些入在饲狗之际,必然会痛苦异常,所以庄主使了特殊手法,令他们愈受痛苦,愈觉舒适!” 燕元澜掷鞭恻然悲呼道: “岂有此理,这成了什么世界?” 王彪道: “他们自甘受此,燕英雄不要令他们失望吧!” 有两个女子干脆走到燕元澜身畔,动手扯他的衣服,另一个则拾起鞭子,交在他的手中,燕元澜用手一格,虽未用力,已将那几个扯衣的女子推倒在地。 燕元澜心有不忍,又伸手去拉她们,孰料那些跌在地下的女子,却笑了起来,这一交跌痛了,也跌舒服了! 燕元澜怒目对王彪道: “庄主给他们吃了什么药?” 王彪道: “什么药都没吃,庄主点了他们的穴道!” 燕元澜听说点穴,连忙伸手朝一个女子乳泉穴点去,因为他发现每一个女子的乳泉穴都有一指印,所以要替她们解穴! 王彪见状忙道: “燕英雄!不可以……” 话未说完,那女子已经惨号一声,七窍流血,四肢伸缩,痛苦不已! 王彪微带惋惜地道: “庄主所用的手法,仅他自己解得,狗又不吃死人肉,这个女人现在不能派正用了!” 燕元澜愕然呆立,望着那女子挣动的苦状,又发了一掌,帮她结束残生,王彪用脚将那血肉模糊的尸身踢到一边道: “燕英雄千万别替他们解穴,您想救他们,反倒是害了他们,你一指点过去,他们的血管爆裂,五脏绞转,穴道虽解,痛苦就不是享受了!” 燕元澜怒道: “与其那样活着,反不如死了痛快!” 王彪笑道: “活养喂狗时,虽被咬得肢离破碎,他们是愉快,您解了穴道,救不了他们的命,却反而令他们在死前饱受摧肝裂胆之苦,他们若能说话,必会骂死您的!” 燕元澜一愕道: “他们不会说话?” 王彪笑着道: “当然不会,他们连思想都不会了,只有食色两种原始的本能,还有便是接受痛苦的快感,否则这儿并无拘束,他们怎么会不自动离开?” 燕元澜默然片刻,方始悸然说道: “走吧!我不想看了!” 王彪笑着道: “燕英雄初来乍到,自然对这些事不习惯,等您与庄主相处久了,自然会觉得庄主之为人处事,别有其令人尊敬处!”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走吧!我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王彪道: “火炬就在洞口,燕英雄自己请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哩!” 说着过去拾起那截尸体,燕元澜心中很是不安,深为自己出手鲁莽而后悔,歉声向王彪道: “就烦王兄将她妥为安葬吧……” 王彪失声笑道: “安葬?本庄物力维艰,无不可用之物,这尸身只有拿到下层去,作为喂人肉犬的禽料,它们不知多高兴呢!” 燕元澜沉着脸道: “胡说!我无法救她,反令她痛楚以死,心中已是十分难受,若再令她的遗体受这种折磨,我更无法心安了,你不愿埋葬她,就由我自己来吧!” 说着由王彪手中抢过尸体,王彪无可奈何地道: “但愿如燕英雄之意吧!不过我深觉奇怪,英雄与庄主的思想大相径庭,庄主何以会选上您来合作的!” 燕元澜懒得多说,只是冷冷地道: “那你别管了,你是不是一起上去?” 王彪摇头道: “不下!在下还要替这些人服务一下,令他们愉快一点,这也是庄主的意思,庄主对他们很宽厚的!” 燕元澜挟着尸体,走到洞口,伸手取下火炬,慢慢拾级而上,走不了多远,耳畔就听得长鞭掠空着肉之声,心知王彪说得不错,这种鞭挞对那些已如行尸之人,确是一种享受,但是他也听不下去,急急地出洞而去。 离开地穴之后,他再度出屋,觅了一块土地,用手挖下一个巨大的洞穴,将那具女尸埋了下去!掩上泥土,再用掌切好一方石碑,展开大力金钢指法,在碑上刻了几个大字: “无名受难女子之墓!” 立好石碑,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辉中,他一人站在墓前默祷; “痛苦的灵魂啊!你安息吧!生前你的灵智已昧,死后若有知觉,你应该不会怪我的!更愿你的英灵帮助我,让我推翻这一个人间地狱……” 默默中他完全不知有人来到身后,直等那人开口说话,他才警觉过来! “燕相公毕竟是侠义人物,咆哮山庄中添了这一丘黄土,倒真是一个绝佳的讽刺!” 燕元澜回头一看,那人正是英婉,神情萎顿,已然穿上她那套黑衣,幽幽地又道: “妾身打扰相公清思了!” 燕元澜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良久才道: “姑娘回来了!” 英婉珠泪如雨,饮泣良久才凄声道: “别叫我姑娘,我不配接受那种称呼!” 燕元澜呆了一下才道: “姑娘别那么说,你我在前厅聚晤之时,令尊叫姑娘去抚慰大花,姑娘即有不愿之状,那时我不知道……想来姑娘并非出于自愿!” 英婉哭得更伤心了,肩膀不住耸动,燕元澜也无法劝解,搓着双手道: “我真想不道令尊,如何会叫自己的女儿去做那种事情!” 英婉突然暴躁地道: “别提那老狗,他根本不是人!” 燕元澜愕然住口,实在也不知道如何接腔,英婉也转为柔声道: “燕相公今天受惊了!” 燕元澜满脸飞红道: “多亏姑娘解救,那大花实在厉害……” 英婉接口道: “这是一头远古异种,世上能降服它的人实在不多,连我……父亲都不行!” 她说到父亲二字,仿佛极为勉强,支吾片刻才叫了出来,燕元澜带着好奇问道: “姑娘与令尊之间,好似很不调和?” 英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 “我们家的事太复杂了,一时也难得说尽,燕相公现在行止如何?” 燕元澜沉吟半晌才道: “我很难说,令尊扣留了我三个同伴,我必须要把问题解决才走!” 英婉再叹一声,脸上表情很是复杂,慢慢移转身子,一声不发就走了! 当燕元澜再度踏入客厅的时候,西门咆哮已经整治了几样腊味,缓好了一壶酒,放在中央的圆桌上。 英婉坐在一旁嘟着嘴生气,只有西门咆哮含笑站了起来道: “山居简陋,无佳肴堪以奉客,只好请燕兄多担待一点!” 燕元澜只得虚应故事地点了一下头,西门咆哮连忙殷勤地为他拖开坐椅,请他坐下后,又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然后才自己举杯道: “斟酒时须十分满,人生得意须尽欢,燕兄:来!干一杯!” 燕元澜举杯不饮,冷冷地道: “得意的是庄主!在下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西门咆哮尴尬地笑道: “兄弟读书不多,随口绉了两句歪文,倒惹得燕兄见笑,那么这一杯可称是我们交谊的开始,在以后的日千里,我们还要长时间相处……” 燕元澜一怔道: “你怎么知我已答应与你合作?” 酉门咆哮道: “燕兄再度降临客厅,就是已经答应了兄弟的要求!” 燕元澜冷哼一声道: “这是庄主一厢情愿的想法!”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若坚持不允,兄弟自是不能勉强!” 燕元澜依然寒着脸道: “那我的三个同伴呢?” 西门咆哮也收敛了笑容道: “兄弟将款待的方法告知燕兄,去留任凭燕兄自决!” 燕元澜脸色一变,似欲发作,但是又忍了下来,沉吟不语! 西门咆哮再度含笑道: “燕兄到底有些顾忌吧!兄弟自知这等挟器自重的手段不算光明,可是高人难再,兄弟不得不弄些手段了!” 燕元澜长叹一声,半晌无语! 西门咆哮却大为高兴地笑道: “燕兄虽为一代人杰,却无法做到全无挂碍,看来只有答应兄弟之请求了!” 燕元澜没好气地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酒味十分辛辣,与日间所饮的茶味相似,不觉皱着眉头,想把它吐出来! 西门咆哮连忙拦阻着道: “不可!这酒系用铁骨枫露的种仔泡制,味虽不佳,功可驱毒强身,对于本庄所饲之獒犬,尤有克制之效,兄弟因视燕兄为自己人,这山庄之事,燕兄可作得一半主,所以才以此相敬!” 燕元澜忍着那股味皱着眉头道: “我可以答应帮你一点忙,可是我那三个同伴须离开此地!” 西门咆哮大笑道: “这是自然,其实他们不离去也行!燕兄既允与兄弟共图大事,她们也可以留下帮帮忙!” 燕元澜沉着脸道: “不行!我一定不让她们在此地!” 西门咆哮笑道: “悉听燕兄之意!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兄弟与燕兄一起送她们离去如何?” 燕元澜心下较宽,连忙问道: “她们在哪里?” 西门咆哮道: “她们都在一个极为隐僻的地方,那地方除我之外,连小女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已成为一家人了,少时兄弟当引燕兄前住相见!” 燕元澜忽地推杯道: “我们现在就去吧!我一点都吃不下!” 西门咆哮未直可否,冷坐在一旁的英婉突地尖刻地道: “燕相公当真情深如海,连这一会工夫都等不及了吗?” 燕元澜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西门咆哮白了英婉一眼道: “阿婉不得无礼!燕兄现在与我共理哮天门,你从此应该对他尊重一点,即使在称呼上也要改一改!你该叫他叔叔!” 英婉将筷子一摔,赌气离座,满脸寒霜,起身欲去!西门咆哮亦沉下脸怒道: “站住!这是什么规矩!” 英婉立定身子,尖声冷笑道: “规矩!一定要讲规矩!你等一下……” 西门咆哮突地飞身而起,“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了她一下耳光! 英婉被打得一个踉跄,脸上深现五个指印,可是她毫不畏缩,将头一昂,正准备开口挺撞,西门咆哮阴着脸道: “你只要再敢说一句,我立刻就取你的性命!” 英婉呆了一下,燕元澜见他们父女闹翻了,心中觉得很是不安,连忙解劝道: “庄主请不要生气,令爱不用叫我叔叔就算了,本来我与她年龄不相上下,道理上也不配做她的长辈!” 英婉的口开合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声音来,燕元澜又道: “姑娘也别跟庄主生气了,无论如何,他总是你的父亲!” 英婉冷笑一声,回身坐下,自顾斟酒狂饮,西门咆哮也回头坐下喝着闷酒!燕元澜无可奈何,只得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个人都不开口,一壶酒当然很快就喝完了,西门咆哮喝了一阵子,铁青的脸上泛起一层红色,持壶起立道: “燕兄请坐一会儿,兄弟添酒去!” 燕元澜被烈酒一冲,头已稍有晕意,连忙道: “不必了,在下量浅,实在不胜酒力!” 西门咆哮笑道: “不单为燕兄,兄弟自己也想喝,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宵得与燕兄交往,实为平生莫大的快事,一定要尽醉方休!” 说着握壶径去,燕元澜只得又坐了下来,与英婉默然相对,英婉幽幽的叹了一声,燕元澜忍不住相劝道: “姑娘可是仍在生令尊的气?” 英婉不做声,燕元澜道: “姑娘不愿叫我叔叔,在下不敢以长辈自居!就是姑娘不反对,在下亦会……” 英婉轻叹道: “不是这个,妾身对相公敬礼有加,就是叫声叔叔也无所谓!” 燕元澜不解道: “那姑娘是为什么事生气?” 英婉摇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燕元澜感到无言可说,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脯,慢慢地在口中咀嚼,借以打破沉闷! 英婉啜泣一阵,突地拭干眼泪道: “相公当真答应合作了?” 燕元澜无可奈何地道: “没办法!令尊以我三个同伴相要挟!看见了姑娘日间的……” 英婉脸上泛起一阵红潮,低声道: “家父也要用那种方法去对待相公的同伴?” 燕元澜点头道: “是的!我死不足惜!却不能害她们受我之累!” 英婉低头不作声,神情怏怏,显得很是软弱,燕元澜忽然想起她为了拦阻大花加害自己时所做的一切!不禁怜惜之情顿起,柔声道: “姑娘今天受苦了!” 英婉浮起一个凄苦的微笑道: “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别看我父亲养着那么多的狗,我只要控制住大花,他们那些猛犬如同废物,只有那样做才可以控制大花!” 燕元澜不禁愕然,背上的汗毛都坚了起来,张着大口,说不出一句话! 英婉顿了一下又道: “控制大花,便可以控制我父亲!这老杀才!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他的!” 说时脸上戾气毕露!燕元澜惊然地道: “姑娘可是令尊亲生的女儿?” 英婉剔眉厉声道; “是的!就因为如此我才要杀他,这原因我不想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燕元澜皱着眉头道: “在下无意得知别人的隐秘!” 英婉忽转柔声道: “不!我要你知道,有一天我会源源本本的告诉你,那时你也许会谅解我!也许会鄙弃我!但是我不管……” 燕元澜连连摇手道: “不!别跟我说!我不想知道……” 这时西门咆哮正拿着一壶酒出来,怀疑地望着他们道: “燕兄不想知道什么事?” 燕元澜张口莫知所答,英婉却平静地道: “我要把你的身世告知燕相公,他这人很固执,拒绝听取报告!” 西门咆哮不甚相信地道: “燕兄真是如此吗?” 燕元澜只得接口道: “是的!在下从不喜探人隐私!”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是正人君子,所以才有如此胸怀操守,不过我们既然相许共事,燕兄倒不妨一听,而且由此也可知道一些兄弟的为人!” 谎已经撒下了,燕元澜也只好顺势接道: “假若庄主不以为忤,在下只有洗耳恭听了!” 西门咆哮高兴地重新肃容就座,将酒斟满,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感慨地道: “兄弟原籍陕中,寒门也是一大望族,祖产甚丰,可是家门不幸,老父在兄弟一岁时即告弃世!未及一句,先母亦追随地下,祖产亦被族中亲戚侵占,彼等为恐兄弟日后长成追讨祖产,竟欲将兄弟置之死地……” 燕元澜不禁侧然同情道: “原来庄主早年身世遭遇甚惨!” 酉门咆哮点头道: “不错!兄弟就因为幼受迫害,所以对强取财富一事,深恶痛绝!” 燕元澜微带钦意道: “已所不欲,不施于人,庄主如此心胸,不愧磊落!” 西门咆哮微微一笑,才又继续道: “当时幸仗一个忠心的乳媪!携着兄弟逃了出来,可是那些亲戚仍不肯放松,派人追踪加害,乳媪仓皇逃命,一直避至藏边的深山之中,才躲过追捕!” 燕元澜愤然作色道: “那班人简直该杀!” 西门咆哮笑道: “无劳燕兄悬怀,那些人都已经喂了我的狗了!” 燕元澜不觉一愕,西门咆哮笑笑又道: “乳媪携着兄弟在深山中避了几天,那时正属隆冬,藏边绝寒,风雪交加,饥冻交迫之下,她不得已,抱着兄弟出来觅食,终因体力不支,冻死在山中……” 燕元澜恻然动容道: “这妇人太可敬了!后来呢?” 西门咆哮的眼角也有些润湿,低声道: “是的!她是我一生中最尊敬之人,只可惜天不假年,她死得已经够惨了,可是她的尸骨却无法保全。” 燕元澜惊问道: “为什么?” 西门咆哮摆摆手,阻止他发问,然后才低声道: “她临死之际,还顾全到我,将她的衣襦解开,紧紧地将我裹在胸前,以心头那一点余温,保全了我的生命,可是那山谷正是野犬聚生的巢穴,最后野犬发现了她,将她啃得片骨无存!” 燕元澜抚腕长叹道: “这样一个忠心的妇人,怎会落如此归宿!” 西门咆哮亦是抗声怒道: “不错!所以兄弟日后行事居心,不论天道,天若有眼,怎会有如此安排!” 燕元澜默然无言,只得岔开话题道: “庄主是如何逃得狗吻的呢?” 西门咆哮笑了一下道: “这倒是一个奇迹,刚好犬群中有一头母犬,幼子新丧,乳水涨疼,我那时也是命不该绝,冻饿中抓住乳头就吮,想不到却因此激发了母犬的天生母性,保护我未受群犬伤害,而且将我衔至犬巢中抚养!” 燕元澜至此才有一点明白,点头道: “怪不得庄主如此娴熟犬性,原来是在犬群中长成的!” 西门咆哮得意地一笑道: “是的!那些野犬便是我现在所养的巨獒,名叫血獒,乃是一类异种,勇猛异常,它们的血是强身良剂,皮毛更可御严寒,藏人视同异宝,只是捕捉不易,兄弟在犬群中长至十岁,斯时习性与犬无异,而且幼食犬乳,体健身轻,纵跳如飞,但是不解人言,仅通犬语!” 燕元澜奇道: “犬类亦有语言?” 西门咆哮笑道: “雪獒智慧较高,聚族而居,自然会有语言,只是比较简单而已,兄弟早年之遭遇,便是犬母告诉我的,十一岁时,被藏边一个隐名异人发现,将我带离犬群,授我各种武功,也教了我人类的智识,那时我才解人事!” 燕元澜点头道: “庄主幼年在雪原兽群中成长,禀赋天成,难怪有如此成就!”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过奖了!二十四岁那年,授我武艺的异人死了,我无处可归,自然又回到血獒中,那时正是大花的父亲在称王,我凭仗武功,将它制伏了,代替它领导犬群!以后有一队猎人入山猎犬,那时犬群受我训练,已经很厉害了,结果那队猎人全军覆没,仅有一个女子十分了得,接连击毙了十几个猛犬,我得到报告之后,立刻出动,结果将那女子制眼,成为夫妇!” 英婉在旁恨声道: “你完全是靠着犬群的帮助才胜了我母亲的!” 酉门咆哮毫不在乎的笑道: “不错!可是她到底变成了我的妻子,做了犬国之后!” 英婉撇撇嘴道: “她到死都在恨你!” 西门咆哮仍是笑道: “我不在乎!她嫌我兽性太重,却不想我在犬群中长大的,本性难移,她气死活该!” 英婉道: “你偷去了她的武功!” 西门咆哮耸耸肩道: “夫妇之间,一切都是共有的,怎么能算做偷呢!” 英婉咬着嘴唇不开口,燕元澜见他们父女又闹僵了,连忙解围道: “庄主之经历的确不平凡,只是庄主离家之际,犹不解事,对于受同族迫害之情形,因何得晓?” 西门咆哮道: “这是王彪告诉我的!他是我乳媪的长孙,因为我的缘故,他在家乡也安不了身,所以亡命边塞,刚好找到下血樊谷,从他的口中我才得知一切原委!” 燕元澜喔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无怪他对庄主如此忠心!” 西门咆哮道: “全庄也只有他一个人可堪信任,连我儿子都不行!” 燕元澜诧道: “庄主还有令郎,怎么没听提起过?” 西门咆哮道: “犬子不堪造就,我把他派出去办事去了,一会儿大慨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命他拜见燕兄,还望燕兄多加管教!” 燕元澜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 “这如何敢当,令郎的年纪恐怕比我还大!” 西门咆哮道: “有什么不行,尊卑岂在齿序,你我既然共襄大举,燕兄就是他的上司与父辈,别说管教,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燕元澜见他说话鬓发皆张,态度却极为诚垦,心中不禁觉得奇怪,这人几乎毫无父子之情,何以对自己特别垂青,默然片刻才道: “在下既蒙庄主垂爱,许以共事,对庄主理应一效绵薄,可是在下另有要事,恐怕无法帮太多的忙!”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可是为令师的事,这很简单,过一二日我就准备发出武林帖,有我们两个人,加上一千头巨獒,不愁天下不入掌握,那时我们可以动员所有武林人物,调查此事,保证可以水落石出!” 燕元澜微笑摇头道: “这倒无须如此大张旗鼓,武林七大门派中,与家师交好的不少,他们若是知道,定必早已相告,而且当年现身于黑森林的一些嫌疑人物,我已访问及遍,眉目稍具,只需加以追索,定可得知,再者这件事还可由我纪师妹来办,在下所说的乃是我本身的一件私事!” 西门咆哮奇道; “燕兄有何疑难之事?” 燕元澜道: “在下曾经因故误伤祁连七鹤中阮西强,许以三年之后前往偿命,现在离限尚余两年,只怕对庄主尽不了多少力!” 西门咆哮笑道: “祁连虽算大派,可是人物猥琐,除白鹤道人尚堪一取外,其余无一佳士,燕兄若为这等人偿命,岂非太不值得!” 燕元澜庄容道: “不然!杀人偿命,理所当然!” 西门咆哮大笑道: “我每天要杀百余人,这命该如何偿法?” 燕元澜慨然道: “各人见解不同,庄主视人命若草芥,燕某却不敢同意,而且燕某已然允诺,此事万不可废!” 西门咆哮道: “跟他们那班人守什么信诺?” 燕元澜摇头道: “人无信则不立!若前约可背,燕某与庄主之约亦可不必遵守!” 西门咆哮不禁为之一愕,良久道: “燕兄果然是守义不阿的君子,兄弟深憾识荆太迟,否则在燕兄的薰陶下,兄弟或许不是如今之矫情!” 燕元澜想了一下,忽而微笑道: “庄主既许燕某共事,在下有些提议,不知庄主可肯接受!”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自然有权作主!” 燕元澜立刻道: “那就请庄主立刻废止以人喂狗之举!” 西门咆哮道: “不行!狗儿们怎么办?” 燕元澜道: “因狗成事总非豪杰行径!” 西门咆哮微笑道: “单以武功论,兄弟相信与燕兄联手,亦可睥睨天下,可是这些狗却是兄弟相依为命的伙伴,总不能全宰了它们!” 燕元澜道: “那倒不必,将它们再放回藏边好了!” 西门咆哮大笑道; “这更不妥了,它们饱经训练,而且吃人肉成了习惯,目前有我控制着还不会怎样,一旦纵之深谷,每天所伤的就不止百人了!” 燕元澜道: “那就改用其他牲畜来喂养吧!牛羊虽无辜,总比杀人好些!” 西门咆哮笑道: “实不相瞒,兄弟是真的穷,在秦中得回的祖产虽然不少,我盖了这所山庄,又供了一年多狗食,早巳消耗殆尽了!” 燕元澜道: “我有钱!家师行侠人间时,曾留下数处窖藏,每处都是价值万金以上,在下可以自由动用!” 西门咆哮摇头道: “不行!怎么能用燕兄的钱!” 燕元澜作色道: “怎么不行,在下既有一半主权,就该有一半义务,这些银钱俱是家师历年累积,绝无一丝不义的成分!” 西门咆哮正待分说,客厅洞口突然拥来了十多名大汉,为首一人身材形抗与西门咆哮十分相似! ,xie_hong111ocr, 第十五章 恩怨仇结 这批大汉现身之后,燕元澜立刻站了起来,西门咆哮傲然不动,坐在位子上冷冷地道: “你们回来了,东西凑齐了吗?” 为首那名汉子含笑道: “凑齐了!共是七百名,男女各半,我都交给王总管了!” 西门咆哮沉着脸道; “好!来见过你燕叔叔,我已经邀请你燕叔叔来帮忙,共创哮天派,以后凡事你都要听燕叔叔的吩咐!” 接着又对燕元澜道: “这就是犬子西门吼!” 燕元澜倒是一抱拳道: “世兄多指教!” 西门吼目视燕元澜,脸上浮起不屑的神色道: “爹爹!以您一个人的力量足够打天下了,何必要找人帮忙呢,再说我们也全不是饭桶,这次在华阴道上,我遇见了峨嵋的第二高手,铁掌神拳华振玉,出头管闲事,我只用了六成工夫,就震断了他的双臂……” 他还待吹擂下去,西门咆哮已怒叫道: “混帐!你不过打了一个草包,也敢在这儿吹嘘,燕侠士出身北鹤门下,连我对他都十分尊敬,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西门吼见父亲真的发怒了,才勉强地一拱手,叫道: “燕……叔叔……” 蒸元澜仍是客气地还礼道: “世兄,不敢当,在下年龄不大,我们还是平辈论交吧!” 西门咆哮一摆手道: “犬子无状,燕兄不要跟他客气,以后有不当的地方,燕兄尽管出手管教!” 燕元澜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想再谦辞时,西门咆哮已经挥手对其余汉子道: “你们辛苦了,到后面去歇歇吧!” 那些大汉一起唱诺而退,西门吼却挤身到英婉身畔,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妹妹!我去了十几天,你想不想我?” 英婉皱着眉头,起身走到另一边空位上坐下,西门吼脸色微变,抬眼望了燕元澜一眼,脸色又变了一下。 燕元澜也回看他一眼,觉得此人形貌虽较西门咆哮年青俊伟,只是眉目之间,别有一股乖戾之气,而且从对英婉的态度上,也体会到他们兄妹之间,感情也不甚融洽,不禁在心中微叹,这一家三口人,比人家十余口还要复杂! 西门咆哮却微带沉思地问西门吼道: “你怎么跟峨嵋派冲突起来的?” 西门吼轻夷地一笑道: “我看中了一个女子,是一个卖唱的歌妓,这种人来历不明,很合我们理想,谁知在动手的时候,那女子也会两下,正 在交手,华振玉刚好经过,上来打抱不平,老家伙出招就是重手法,我初时不注意,还吃了一点小亏,结果我光起火来了,一招‘烈火分鬃’,把他两条胳臂都给卸了下来!” 西门咆哮哼了一声道: “人呢?” 西门吼得意地笑道: “老家伙还真不含糊,断了胳臂还在耍口硬,我又敲掉他满口牙齿,剪掉他半截舌头,随他在地上哼哼,我带着那女子就走了!” 西门咆哮又问道: “你留下痕迹没有” 西门吼大笑道: “爹!您怎么那么不放心我,哮天派没有正式宣告成立以前,我怎会给您添麻烦呢!” 西门咆哮怒道: “混账!你还得意呢,我问你‘烈马分鬃’是哪一家的功夫?” 西门吼呆了一下,半晌才讪讪地道: “我忘了!不过也没关系,娘死了那么多年,大慨不会有人记得她了,再说那老家伙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就是知道了也无法告诉别人!” 西门咆哮怒道: “糊涂蛋!他的腿还没有断,画也能把那几个字画出来!” 西门吼怔了一下,才脸色微红地道: “我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没关系,您有了燕相叔帮忙,马 上就可以正式开门了,何必还怕那些小麻烦呢?” 西门咆哮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燕元澜却在品味他们的谈话,忽而若有所觉地叫道: “曾听家师说过,武林中当年有一对孪生女侠,以一套灵驹掌法称绝一世,后来突然绝迹江湖……” 西门咆哮微怔了一下才笑道: “燕兄真是博闻,‘天马行空’英驰便是拙荆,‘铁马行空’英骋却不知下落!” 燕元澜微带惊诧地道: “原来尊夫人正是灵驹双英之一,只可惜弃世太早……” 英婉的脸上浮起了戚容,西门咆哮父子却毫无所动,燕元澜见他们对这件事不甚起劲,遂也止口不谈,西门吼却笑嘻嘻地提起酒壶道: “燕叔叔,日后仰仗指教之处甚多,这杯酒是聊表小侄的敬意!” 由于他的态度很诚垦,燕元澜倒是无法推辞,含笑起立擎杯,西门咆哮笑着全无表示,只有英婉送来一个表示警告的眼色,这一眼风立刻使燕元澜提高了警惕。 西门吼嘴角含着微笑,壶口递到燕元澜身前尺许时,壶身未倾,一道酒线电射而出,直喷燕元澜的门面,燕元澜心中已有准备,见状微微一笑道: “世兄太客气了,在下酒量有限,如何能饮这许多,请恕在下失礼,这酒要壁还一部分!” 说着,笑着,也未见他运气作势,那股酒线却仿佛成了有灵性的东西,又往壶口中缓缓地退下回去! 西门吼见状一怔,手下也加了两成劲,那股酒线退剩半尺许,就停住了,在壶口袅袅地扭动,像一条小蛇似的。 西门咆哮笑着不做声,看他们双方暗较功力,英婉也睁着大眼珠欣赏着。 燕元澜始终神态从容,验上没有一丝紧张之色,反之西门吼则额上汗水盈然,青筋突起,执壶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优劣之象,已极为明显,可是他仍不服输,依然拼力在苦撑着。 相持有片刻,西门咆哮含笑道: “犬子不知进退,燕兄何妨给他一点教训。” 燕元澜微笑地摇摇头,西门吼却被这句话激怒了,手底一加劲,“啪!”地一声,那把锡制的酒壶成了十几块碎片,分袭燕元澜身上的各处大穴。 燕元澜没有想到他会耍上这么一手,事起仓促,只得伸手一阵挥舞,将那些碎片一起接了下来。 西门咆哮亦适时出手,掌风将壶中的残酒悬空裹住,不使它坠落地上,口中厉声叱道: “没出息的畜生,几乎白糟塌了一壶好酒!” 燕元澜伸手一阵舒捏,将那些锡块依然捏成一把酒壶的形状,将悬托在空中的残酒盛起,笑着对西门吼道: “世兄神功不凡,还是由在下反贺一杯吧!” 说着提壶替他把酒杯斟满,西门吼的脸上红白交加,十分难堪! 西门咆哮也抚须长笑,声调中带有一些钦佩之意道: “燕兄溶锡成器,倒还不算怎样,信手能捏出中空的壶颈,这掌上的功夫,最少也有十五年的苦练!” 燕元澜笑着道: “庄主的眼光真厉害,在下六岁从家师习艺,二十一岁辞师下山,前后刚好十五个年头!” 西门咆哮庄容对西门吼道: “你听见没有,我从你七岁开始教你武功,现在已有二十三年了,平时眼高于天,目无余子,今天可尝到厉害了!” 西门吼满脸飞红,低着头一言不发,西门咆哮又怒声道: “滚吧!我看见你就有气!” 西门吼离座起身,悻悻然地走了! 燕元澜觉得很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话,西门咆哮已摆手道: “燕兄切莫介意,兄弟对于犬子一向就无好感,别让他败了我们的酒兴,来!我们再好好地喝上几杯!” 燕元澜连忙推辞道: “在下实在是酒力有限……” 西门咆哮笑道: “别客气,我们就以这一壶为限,今天兄弟也不能多喝,等一下还有许多事情待做!” 燕元澜心中一动,启唇试探道: “庄主莫不是要给擒来的那些人点穴!” 西门咆哮点头道: “不错!这七百个人要化我一夜的时间呢,这种手法很难,没有人能替手……” 燕元澜作色道: “在下方才已经请求过,今后不再以人肉喂狗!” 西门咆哮道: “燕兄坚持如此,兄弟自然不敢违拗,可是我的狗不能一天断食,此地购买牲畜不易,这些人还得先凑合着用!” 燕元澜道: “家师窑藏不远,在下兼程赶去,最多只要两天就可以回来!” 西门咆哮道: “那么这三天之内呢?”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在下到过庄内地洞,那儿还有一些人可敷使用,他们已经病入膏盲,活之无益,至于新擒来的七百人,能否请庄主赐于生释!” 西门咆哮沉吟片刻道: “行!一切唯燕兄之命是从!” 燕元澜兴奋地推杯起立道: “既蒙庄主赐允,在下想立时就走,至迟在后日,在下定有所报!” 西门咆哮微感意外道: “今日天色已晚,燕兄不妨小作休息,明日再去不迟!” 燕元澜摇头道: “不下!在下做事一向心急,早去早回,也免得庄主不放心!” 说完拱下一下手,步出客厅,冲破苍茫的夜色,如飞而去! 当燕元澜再度回到咆哮山庄时,已是两天后的深夜了,这两天中,他心切那七百人的生命,几乎是昼夜兼程,从不停息! 咆哮山庄被笼罩在月色中,别有一种阴沉的气象,广大的庄院中,除了一些来往逡巡的巨獒,空荡荡地不见半个人影! 那些狗在燕元澜的身上闻了一下,因为他饮过铁骨枫露的原故,它们都一声不发,摇摇尾巴就走开了! 走进广大的客厅,除了几支烛火外,仍是不见人影,燕元澜倒不禁在心中暗起嘀咕,不知西门咆哮等人到哪儿去了! 穿过客厅,走过地洞的入口,他终于看见有一间屋窗上还亮着灯火,而且隐隐有女子的啜泣声传出,燕元澜心中一动,没有出声招呼,轻轻地走过去,微微挑破一点窗纸,向里面望去。 英婉一个人坐在桌前垂泪,瘦削的肩膀不住地耸动,燕元澜倒不禁有些替她难过,这女郎的遭遇也太惨了一点…… 过有片刻,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燕元澜忙将身子贴紧窗子,他不愿被人发现偷窥一个女子的闺房。 屋中的英婉也停止了哭泣,接着是推门声,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老头子走了?” 英婉哼了一声道; “走了!在我这儿磨了将近一个时辰!” 男子嘿嘿阴笑道: “老家伙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接着又是一阵细语声,然后是英婉的声音道: “今天不行,我累死了……” 那男子微异地道: “怎么!难道我还不如他们!” 英婉带点哀求的声音道: “你让我歇歇行吗,地洞中那么多,你干吗要缠定我呢!” 男子道: “不行!地道里的货抱在手里跟死人差不多,实在没意思,好妹妹,你就多辛苦一点吧!” 接着啪地一声,好像英婉打了他一下,接着又气愤地道: “你还有脸叫我妹妹,你这样像做哥哥的吗?” 男子被打之后,毫不生气,依然笑着道: “怎么不像呢!老头子还是你爸爸呢,他不是照样……” 英婉气怒地道: “老头子不是人!是畜生,我从第一次受他侮辱后,自动地要去……就是告诉他与狗无异!” 男子奸笑着道: “你把找也当狗好了!” 英婉怒声道: “你比狗还不如!” 这下子那男子似乎生气了,冷冷地道: “你别拿娇!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事,自从那个姓燕的来过之后,你对我一直是冷冰冰的,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英婉哼了一声道: “凭你也配啊!那天在喝酒时你的人丢得还不够!” 男子怒声道: “也许我比功夫不行,可是要杀他的方法太多了,再说你也别太自作多情,那个性燕的是美女作伴,落他眼中,你比一头母狗还不如!” “啪!” 又是一声脆响,大慨是英婉又打下他一下,这一下打得很重,接着是英婉带哭的声音叫道: “你们都不是人……” 男子冷笑道: “我们不是人!在我们的心目中,也设有拿你当人看!” 说完他踢开房门走了,燕元澜在暗处望着那高大的背景离去,认出他正是西门吼,不由在暗中一声长叹,这一家人…… 厌恶!同情!鄙弃!他简直无法说出自己的感觉! 可是在屋内的英婉却出声轻呼道, “燕相公远道跋涉,为什么不进来坐一会儿!” 燕元澜心中一惊,自己的行动已经十分小心了,谁知仍瞒不过她的耳目,只得硬着头皮,推窗而入道: “姑娘知道我在外面……” 英婉眼中珠泪汪汪,幽幽地道: “相公刚到窗口,妾身已然发觉!” 燕元澜汕讪地尴尬一笑,才讷讷地道: “在下无意窃探姑娘之隐秘,初时只因听见姑娘饮泣之声,才……” 英婉凄然一笑道: “那不算什么!那些话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现在你都知道了!” 燕元澜皱眉道: “知道了!姑娘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不过姑娘的做法似乎太过份一些7:” 英婉剔着眉毛道: “过份,难道像我这种父兄我还该给他们留余地!” 燕元澜道: “不!在下之意认为姑娘的做法太傻,令尊自幼与犬为伍,他的道德观念自然与别人不同,令兄受了令尊的影响,也不会感觉如何,姑娘只是自坏名节,结果与事一无所补,徒然苦了自己!” 英婉悠悠一叹道: “我也知道这样没有用,他们不会在乎的,我在十四岁时,我父亲就玷污了我的清白,我母亲因此一气身故,后来我跟哥哥乱来,原是想激发他们的嫉妒,使他们因此不和而父子相拼……” 燕元澜叹道: “以令尊与令兄之为人,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英婉含泪道: “是的!我也知道我错了,他们简直是跟狗一样,全无伦理观念,尤其是我父亲,简直可恶透了!” 燕元澜虽也觉得西门咆哮该骂,可是英婉骂他时,他又觉得无言可说,只得默默不做声,英婉望了他一下又道: “若相公设身在我的地位,将何以自处?” 燕元澜大感愕然,想了半天才道: “这个问题太难答复了,不过我若是姑娘,我绝不会再留在这个家里!” 英婉摇头道: “我并不是恋栈此处,只是茫茫天涯,何处是归!”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就是遁身空门,事佛以终,也比在这儿强!” 英婉含泪凝睇道: “难道除了古佛青灯,素经黄叶外,我就不能再像个女人一样,再找个归宿,嫁人生儿育女了吗?”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若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能谅解姑娘的过去,自然是可以的……” 英婉紧逼着问道: “以相公之见,妾身值得原谅吗?” 燕元澜大感为难,考虑良久,才庄容道: “在下绝对同情姑娘之一切所为,若是我心中别无所属,我也会娶姑娘的,可是……” 英婉哭着道: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 望着她泪落如雨,燕元澜只有低声道: “姑娘想开一点吧!在下告辞了!” 说着返身仍由窗中跳出走了! 燕元澜由窗中出来后,走不几步,忽听得一个粗壮的喉咙大笑道: “哈哈!昔日张生逾墙,待有西厢,传为千古韵事,今日燕兄跳窗,竟是不让古人风流!” 接着从墙角边上转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是西门咆哮,燕元澜倒不禁红了脸,讷讷地道: “庄主请莫误会,在下绝非登徒子之流,虽由令嫒窗中跳出,却是……” 西门咆哮仍是笑道: “燕兄不必介怀,如燕兄这等人品,哪个女子不钟情!” 燕元澜急道: “在下与令爱实在没什么!庄主如不信可以……” 西门咆哮这才拊着大手笑道: “燕兄不必解释了,兄弟绝对相信燕兄的人品,燕兄才貌不逊张君瑞,小女却不堪比莺娘!就是兄弟有意将小女匹配,只怕燕兄还瞧不上眼呢!” 燕元澜这才放下心来,欲待解说几句,继而想到英婉的房间就在附近,被她听去了总是不佳,遂讪笑了一下,没有作声,西门咆哮却继续道: “燕兄归来何速?” 燕元澜道: “在下想到那七百人的生命,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而行!” 西门咆哮微带感动地道: “燕兄果真是古道热肠的道义君子,此行成果如何?” 燕元澜在肩上解下一个包裹道: “家师窖藏已然取出,这其中珠宝可值万金,庄主请收下使用,另外在下还买了千头牲畜,已命专人赶来,最迟明天可到!” 西门咆哮将包裹接过,在手中掂了下道: “多谢燕兄了,有了这批财富,兄弟立刻可以知照武林,择日开创哮天派,届时掌门一职,仍请燕兄毋辞屈就!” 燕元澜连连摇手道: “不可!在下已然说过,效力之处不多,庄主不必多客气了!只是那七百人……” 西门咆哮不待他说完即道: “燕兄不必担心,兄弟早巳遵命全部释放了!” 燕元澜心中一宽,拱手相谢道: “多谢庄主!” 西门咆哮将手一摆动: “燕兄何须多礼,今后你我共事之机很多,庄中之事,燕兄也可作得一半主,就是燕兄不拿出这份财富,兄弟也会从命!” 燕元澜皱着眉头又拱了一下手道: “多承庄主抬爱,但庄主若真的见爱在下,还请赐还在下的同伴,容在下告辞!” 西门咆哮一愕道: “燕兄怎么变卦了!” 燕元澜歉然道; “在下与庄主见解格格不合!即或勉强共事,将来亦必闹个不愉快结果,为留异日见面之情,还是此刻分手的好!” 西门咆哮侧目一瞥英婉的房间,忽而玉低声音道: “燕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燕元澜尚未作表示,西门咆哮已作了一个手势,领先前行,燕元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满怀狐疑地跟在他身后。 西门咆哮折进地洞后,另入一个岔道,然后停下身来道: “这地方比较隐僻,我们可以直言无隐,燕兄,说老实话,你是否听了小女的话,对兄弟的作为深为不齿!” 燕元澜感到很难启齿,只得默然不响,西门咆哮嚓的一声,点燃了火熠子,然后又燃着了插在墙角的火炬,黑洞中顿时变得异常光亮,才微笑对燕元澜道: “燕兄在小女房中的言谈,兄弟都听见了,那些事兄弟绝不否认,可兄弟也不会认错,我那样做是有理由的!” 燕元澜愤然道: “庄主之所为,人神共弃,还有什么理由!” 西门咆哮傲笑道: “这个理由很隐秘,连死去的拙荆都不知道,但是兄弟今天对燕兄却不想守秘!” 燕元澜莫明其妙地瞪着他,不知他将要说出怎样的隐秘!西门咆哮却含笑地解开上身的衣服,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对燕元澜道: “燕兄出身名家,对人体之筋脉当必大有研究!” 燕元澜道: “略知一二,但不甚详尽!” 西门咆哮突然鼓起劲来,指着胸前一条暴起如蚓的粗脉道: “燕兄当知此为何脉?” 燕元澜望了一下,又伸指按了两下,不禁失声惊呼道: “是绝阳脉!” 西门咆哮松驰下肌肉,那条粗脉顿时平了下去,徐徐一叹道: “不错!燕兄还知道此脉的症象吗?” 燕元澜思索了一下道: “在下听家师说过,绝阳脉千人中难得一二,无妨人道,然绝不能生育!” 西门咆哮微叹道: “燕兄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晓得我绝无儿女!” 燕元澜大感震惊,愕然半响才道: “可是令郎令嫒……” 西门咆哮怒道: “这就是那淫妇做的好事!她背着我与人私通,以为我不知道,她向我宣布怀孕时,我十分伤心,可是我爱她极深,故意装成高兴的样子……” 燕元澜惊问道: “在下依然不明白庄主之意?” 西门咆哮叹道: “燕兄可曾听过一个名叫林康的人!” 燕元澜点头道: “听过!这人的外号不是叫做不死神农吗?” 西门咆哮作色怒道: “不错!正是这赃子!三十年前他到藏边大雪山中采药,结果被困在血獒谷中的深崖之下,我念着同为一类,派神獒下去将他救了上来,谁知这贼子人面兽心,居然诱奸了我的妻子!” 燕元澜恻然道: “庄主所受的确是难堪了一点……” 西门咆哮轻叹一声道: “我始终隐忍住不发,眼看他们一背着我,就在一起幽会,我日夜苦思一个报复的机会,终于等到他们生下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子!” 燕元澜摇头轻叹道: “原来庄主报复的方法是在他们的儿女身上!” 西门咆哮恨道: “正是!我日夜苦等那女孩子长大,直到她十四岁时!我才出了一口恶气!” 燕元澜愠然道: “在名份上她总是你的女儿!” 西门咆哮将头一偏道: “我不管!人淫我妻,我淫其女!这就是我所持的果报理论!我妻子发现这件事后,跟我大闹,几将拼命!那时我才揭穿此事,并现示身上的绝阳脉,阿婉只道是她母亲被我气死的!其实她是羞忿自杀的!” 燕元澜默然无语,半响才道: “那么令……令郎及令嫒都不知道这件事!” 西门咆哮轻叹道: “不知道!这是我妻子临终时的要求!她希望在孩子们心中留个好印象!念在多年夫妇的情分上,我答应了,所以我宁愿背了千秋骂名!” 燕元澜又问道: “那林康呢?” 西门咆哮怒道: “这赋子最不是东西!也是最无胆的懦夫,我妻子死后,他拔腿溜了,从此不知去向,我发誓要找到他,将他碎尸千段!” 燕元澜默然片刻才道: “庄主的报复也太狠了一点,不管怎样,那西门吼与英婉是同胞兄妹!庄主何忍坐视其乱!” 西门咆哮厉声笑道; “这小子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哥,我一生最厌恶淫徒,西门吼是藏巴一个淫贼的孩子,我杀了他的父亲,却发现他的遗孤与我十分相似,这是一种巧合,但是我诡称是我一个同族侄子,将他收养了回来,这事情在阿婉出生以前,所以她不知情,我要她的心情受尽折磨,以为他是她的亲哥哥,这也是一种惩淫之报,多行不义者,必有恶果!” 燕元澜怒道: “不管他是否你的骨肉,你让他姓了西门,就该对他的行为负责!” 西门咆哮冷笑道: “提起西门这两个字我就有气!西门一家在秦中是个望族,可是那一族人没有一个不该杀!我让他姓这氏字就是对西门家的报复!” 燕元澜想起他早年所受的迫害,不觉又是默然,良久始道: “别忘了你自己也姓西门!” 西门咆哮仰天一声厉笑道: “我对自己都恨!”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你的恨太多了!” 西门咆哮的声音中带些哽咽道: “幼遭迫害,长经流离,有妻不贞!有女不实!我这一生中几曾得过一些爱的滋润,我是在恨中活到现在,如何不满心是恨呢!” 燕元澜悚然道: “至少带你出奔的乳媪!抚育你长大的犬母,都受过你的!” 西门咆哮苦笑道: “是的!可是那乳媪早死了,而且还葬身犬腹,犬母固然对我有恩,可是它吃了我乳媪的遗体!这笔恩怨帐该如何整理起!” 燕元澜又无话可说了!西门咆哮神情落寞的披上衣服,燕元澜不禁微微对他有些同情起来,虽然他还是不齿西门咆哮之所为,可是心目中对他的恶感却减淡下不少! 二人正在默然相对之际,忽闻外面一阵人声鼎沸,而且有人急声喊叫庄主。 西门咆哮奇道: “这时候了!还会有什么事?” 燕元澜也是诧然地道: “去看看吧!上面好像很乱呢?” 二人匆匆地走出地洞,赶到客厅中,却见庄中十几个庄丁都聚在那儿,个个手持武器,如临大敌!王彪则在指挥众人,见了西门咆哮,连忙过来道: “启禀庄主!外面有人来了!” 酉门咆哮沉着脸道: “什么人?” 王彪道: “好像是峨媚派的!” 西门咆哮夷然一笑道: “好像是神拳铁掌的事情发作了,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燕元澜道: “不必去研究这问题了,还是出去看看吧!” 西门咆哮点点头,傲然一笑道: “来得正好!我正想为哮天派立点威望,难得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燕元澜劝阻道: “庄主若想立名武林,纯以威立到底不是办法,能够善了最好!” 西门咆哮道; “一切由燕兄作主好了!只要他们不太凌人,兄弟倒愿意开始学学讲理!” 燕元澜见他好似通了一点人性,心中倒颇感高兴,连忙追在他身畔,二人并行向庄外而来,王彪则率着十几名大汉紧紧追随在后! 走到庄门时,只见十几个人,一字排列在门外,西门吼鼓着与他们怒目相对,在他身后站着十几头巨獒,虎视眈眈! 西门吼见到他们出来,连忙埋怨道: “爹!都是您要听那姓燕的话,把后来的七百人给放了,使我们暴露了行藏,这批家伙就是我擒获的那个女子勾来的!” 西门咆哮怒目一瞪喝道: “滚开!我跟你燕叔叔决定的事,还用得着你来批评!” 西门吼悻悻地站过一边!西门咆哮与燕元澜慢步向前,用目光打量当前的来人,只见这十数人中,俗道惧有,个个身携刀剑,而且太阳穴高鼓,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 西门咆哮轻咳一声道: “各位是何方朋友?” 人群中站出一个道装老者,面如古月,黑髯飘拂,朗声道: “贫道一阳!忝为峨嵋掌门!” 西门咆哮故意地哦了一声道: “名门大派,尤其是掌门亲临!顿使蓬荜生辉!请入庄奉茶如何?” 一阳望了他身后的巨獒一眼,微微摇头道: “不必了!贫道等夤夜造访,乃是有所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西门咆哮微一点头道: “在下复姓西门,草字咆哮,乃此咆哮山庄庄主!掌门人辱临有何见教!” 一阳道长打了个稽首道: “西门庄主请了,贫道等此来乃是为敝师弟华振玉惨遭断臂割舌之事,要求一个公平交待!” 西门咆哮微笑地道: “掌门人断定是敝庄人所为的?” 一阳道长脸色微变,手指背后一个女子道: “这位姑娘昨天始离开贵庄,她曾目睹敝师弟被戕惨状,而且敝师弟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这位姑娘遭欺凌,他出头打抱不平的!” 西门吼在后哼了一声道: “本事没有强出头,送命都是活该,断臂割舌还是便宜的!” 西门咆哮回头白他一眼,然后对那女子道: “姑娘认识是敝庄哪一个下的毒手吗?” 那女子指着西门吼道: “是他!杀华大侠的是他!欺凌我的也是他!” 西门咆哮微笑地将双手一摊道: “这不结了,冤有头!债有主,他现在人就在此地,各位找我干什么?” 一阳道长颇感意外,思索片刻才道: “贫道本着江湖礼数,当然要上门先访主人,后论恩怨!” 西门咆哮微笑道: “掌门人可是要我也本着江湖礼数,将人交给你们!” 一阳庄容道: “庄主若是深明大义,应该是如此做的!” 西门咆哮笑道: “可是他是我的儿子!而且他的一切,都是我的授意!” 一阳想了一下道: “那我们只有唯庄主是问了!” 西门咆哮回头对燕元澜笑道: “燕兄!你处事一向公正,现在你说该怎么办吧!是否我也该引咎自责,断臂割舌来满足他们的要求!” 燕元澜大感为难,嗫嗫地不知如何回答,一阳道长却寒着脸道: “庄主想得太简单了,今日之事,岂仅闹下如此做法便可了断!” 燕元澜出声问道: “那掌门人之意如何?” 一阳道长斜目睨视,不屑作答,西门咆哮立刻补充道: “燕兄出身北鹤令狐大侠门下,现任本庄副庄主,本庄之事,他可以作得一半的主!” 一阳这才抬眼望了燕元澜一眼道: “原来台端便是近年崛起江湖,只手翻天,到处广造杀孽的燕大英雄?” 他的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燕元澜勉强忍住性子道: “掌门人说得太过份了,在下奉恩师之命,调查黑森林疑案,也许开罪了一些江湖朋友,却谈不到杀孽二字!” 一阳道长冷笑道: “阁下好利的口舌,祁连白鹤观中的两条人命,罗浮一叟罗文奇死于非命,他们俱是拜受阁下之赐!” 燕元澜微怒道: “他们都与黑森林疑案有关,而且祁连白鹤道人死于自裁,朱鹤杭西强虽系误伤,在下已答应续还一命,罗文奇死于公平决斗!” 一阳冷笑道: “台端别再狡辩了,祁连罗浮,俱属江湖同脉,唇亡齿寒,贫道岂能无动于衷,再者连令师北鹤,带上南龙,俱是心胸狭窄之徒!黑森林中一把火,并没有烧死他们,却要大惊小怪,掀起江湖绝大风波,尤其是阁下,与这些凶残之徒为伍,想来更不是什么善良之徒!” 燕元澜沉下脸怒声道: “胡说!你自己才是个心胸狭窄之徒,二十年前,家师曾与你在金顶论剑,你输了一招,至今犹怀恨于心!” 一阳冷笑点头道: “不错!那一剑不仅挫败了贫道,也挫败了峨嵋一派的威望,峨嵋身列方今七大门派之一,盛誉岂容折辱!”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道长实在不够作掌门人的气度,在下实在不愿多作置评,道长请说今日打算如何了结吧!” 一阳寒着脸道: “峨嵋的人岂容随便杀戳!今天贫道欲将西门庄主父子带回峨嵋处置!” 燕元澜怒道: “道长不觉得此举太过份了吗?” 一阳冷笑道: “贫道未将台端列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照说台端既然身 为副庄主,应该也难置身事外!” 燕元澜怒极正要说话,西门咆哮已含笑说道: “燕兄还是由我来对付吧!要知所谓正大门派,也不完全是讲理的人!” 燕元澜压着心中的愤怒,走到一旁不作声,西门咆哮又含笑道: “道长的要求并无不当之处,问题在乎敝父子是否肯无条件接受!” 一阳冷冷地道: “任何条件贫道也担得起!西门庄主尽管开出道儿好了!” 西门咆哮微笑道: “好!身在江湖不论其余,道长当然是有所准备而来,敝庄也不至于束手就缚,看来总需一搏,但不知是单打独斗,还是打群架!” 一阳傲然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此事当然仍由庄主裁决!” 西门咆哮故意蹙眉道: “以人数而论,虽然敝庄占了先,可是道长这边俱是望重一时的高手,因此无论单打群殴,敝庄是吃亏定了!” 一阳得意地哈哈长笑道: “因此最省事的方法莫过于令父子自动就缚!” 西门咆哮突地脸色一沉道: “道长且慢得意,华振玉名列峨嵋第二高手之誉,可是他在小儿手中走了几个照面?” 一阳也寒着脸色道: “庄主别以为一套灵驹掌法便可横行一世,要知道昔年灵驹双英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个二流人物!” 西门咆哮哦了一声道: “一个二流人物的传人,却将贵派的第二高手打得落花流水,贵派地位,在江湖上应属第几流?” 一阳悖然色变怒道: “匹夫利口滑舌,麒儿!你出去教训他!” 一个长身材的青年应声而出,这青年在江湖上很少露面,可是在峨嵋的身份却极高,他与兄弟马麟是一阳的俗家弟子,合称麒麟双童,现在虽已成长,名号未改,一阳授艺时俱与他人隔绝,因此也甚少有人知道他们的造诣如何! 马麒手擎长剑,朝西门咆哮微一颔首,随即傲然道: “庄主请指教!” 西门咆哮仰天长笑道: “这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只配跟我的狗儿过手!” 笑语方罢,他身后的王彪已经放出一头巨獒,黄影一掠,直朝马麒扑去!,xie_hong111ocr, 第十六章 人犬大战 马麒见西门咆哮只命狗儿出敌心中大为震怒,脚步一滑,即躲过巨狗的扑击,然后掀眉怒叫道:“在下见庄主还像是一号人物,所以才据礼相向,庄主若是如此不顾身分,在下可要得罪了!” 西门咆哮哈哈大笑道: “此地既以咆哮山庄为名,当然是以狗为主,我派狗儿出来对你,还是看得起你的,否则……”他的话尚未说完,马麒已怒不可遏,长剑一探,笔直朝西门咆哮刺到,口中还怒声喝道: “庄主已承人不如狗,在下可不愿自甘下流到去与畜生争高低!” 西门咆哮泰然而立,对他的汹涌剑势若无所睹,马麒的剑尖递到离他尺许之处,斜里黄影一掠,一股劲力托着马麒的剑锋,将他倒撞出三四步去;马麒骇然回顾时,不禁大为吃惊,原来是那条扑空的巨獒,又翻转身子回来,而拂开他的剑锋的,正是巨獒那条粗如人臂的巨尾! 西门咆哮得意地大笑道: “连一条狗儿都对付不了,还敢乱吹大气,找老夫对手!” 马麒又惊又愧,不知如何回答时,巨獒发出一阵低吼,四足一摆,又朝他的头上扑下来。马麒怒叫道: “我就先宰了这个畜生,再对你说话!”语声中长剑平推,式化“惊涛拍岸”锋前涌出尺许剑气,对准巨獒的两只前爪剁去,势子极为迅速;巨羹扑到一半时,觉得对方势子极厉,居然凌空一扭身,躯体拔高数尺,硬将他的一招攻势化开;马麒一剑削空,心中微觉骇然,似乎没想到一头畜生也有这么厉害,而且还懂得武功似的,脑中在转着念头,手下可不怠慢,抽回长剑,再化“遥指星辰”,剑尖朝着巨獒的腹下刺去,巨獒身在空中,动作也十分灵敏,举起一条后腿,掌心对准剑尖,毫无顾忌地便踏了下来;马麒只觉得手中的长剑朝下一沉,等得他再使劲向上提时,那条巨獒已借着一蹬之势,窜出丈许,飘身落地! 一阳道长在旁观战,见状脸色微微一动,冷笑道: “看不出西门庄主还训练得一批好狗!” 西门咆哮微笑道: “好说!好说!在下生平爱狗,对这批畜生所化的心血时间与精力,并不比掌门人教一个徒弟为少!” 一阳被他讥讽得脸红耳赤,厉声对场中喝道: “麒儿!三招之内,你若收拾不了这头畜生,峨嵋门中,再也没有你的名字,你也别想活了!” 马麒红着脸,停身峙步,双目前视,稳稳地刺出第一剑,这次想是使出最精粹的招式,剑尖破空,嘶嘶有声! 巨獒识得厉害,口中呜地一声低吟,返身欲避! 西门咆哮在喉头发出一声长啸,声似狼嗥! 巨獒听见啸声之后,怯意全收,周身钢毛竖起,伸出前爪,笔直地朝马麒的剑上拍去! “铮”一声轻响之后,马麒的剑被拍歪了,可是那头巨獒的身子却被他的劲力反弹到四五尺远! 马麒轻叱一声,身形急转,长剑又对它的后跨上切去,巨獒的背部仿佛也长有眼睛,低吼声中,身躯拔起! 马麒的第二招也刺空了,可是他的身形却像附着在巨獒身上似的,箭也似地窜了上去,长剑再刺腹下! 这一招使得妙极,也狠极! “汪……”巨獒发出一声惨嗥,马麒的长剑直穿腹俯,更在它的背上透了出来,然而巨獒在临死前后爪犹作致命的一抓!“叭塔!”巨獒小牛似的身躯落在地下,马麒已抽剑离开,肩头上的衣服被撕破了,雪白的肉上印着五条血痕! 一阳得意地捻须长笑道: “畜生到底是畜生,怎能与人类争雄!” 西门咆哮的脸色全无动静,只对王彪横下一眼,王彪走过去飞起一脚,将那茶垂死的巨獒踢到十几丈远,再落下来时,已经是不能动弹了! 马麟一剑得手,也是得意已极,横剑轩眉,大喝道: “庄主是否还看得起在下,再放一条狗儿出来试试!” 西门咆哮晒然一笑,阴侧侧地说道: “阁下已然名登鬼录,还在得意洋洋,真令老夫可怜亦复可笑!” 马麒怒道: “老匹夫胡说八道,小爷先宰了你!” 西门咆哮嘿嘿冷笑道: “小子快点料理后事去吧,老夫才懒得和你啰嗦!” 马麒气得脸孔铁青,大喝一声,长剑一挥,纵身向西门咆哮扑去,哪知他身形才一移动,突觉肩头被狗爪抓过之处,一阵麻痒,顿时浑身僵木,“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马麟睹状,不由大吃一惊,忙一跃上前,将马麒的身子抱住,急声道, “哥哥!你怎么了?” 马麒满面俱是痛苦之色,目光呆滞的望着马麟,嘴唇不住抽搐,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马麟又急又怒,抬头瞪着西门咆哮,大喝道: “老匹夫!你使什么妖怯,暗算我哥哥?” 西门咆哮哈哈大笑道: “无知小子,满口胡说,老夫岂是这种下作之人!” 面孔一板,冷冷又道: “老实告诉你,好让你哥哥做个明白鬼,老夫这异种獒犬,爪上俱蕴剧毒,任是大罗天仙,桩抓中便是死路一条,你兄弟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好活。” 马麟怒吼一声,厉喝道: “老匹夫,我和你拼了!”放开了马麒,纵身而起,向西门咆哮扑去,双掌怒劈而出! 西门咆哮冷笑道: “小子也敢放肆,滚回去!”举手轻轻一挥! “砰”的一声,马麟整个身子,顿时被震得凌空倒飞出八九尺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这时急怒攻心,哪里还顾虑到死活,一咬牙,挺身跃起,再度挥掌向西门咆哮扑去。 陡听一声巨喝道: “站住!” 声如霹雳,只震得马麟两耳嗡嗡作响,不由自主的刹住了前扑之势,愕然不知所措。 只见燕元澜大步走出来把马麟拦住,转身对西门咆哮道: “这位峨嵋门下真的是被狗爪抓伤了?” 西门咆哮笑道: “那还有假的吗,燕兄岂不是多此一问。” 燕元澜又道: “狗爪中确实有毒吗?” 西门咆哮不悦道: “这个我记得早就告诉过燕兄了吧。” 燕元澜神色一整,道: “这伤毒有解药没有?” 西门咆哮略迟片刻才道: “解药当然有,只看有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燕元澜正色道: “人命关天,此时遑言敌友,先救命要紧。” 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一定要救他,在下自是不能违拗,吼儿!取药去!” 西门吼答应一声,回头径去;谁知一阳突地跨前一步,举手就朝地下的马麒劈去,势头异常凶猛,燕元澜蹲在附近,身不由主的挡了一下,“砰!”两股劲力交接,一阳虽是脸色动了一下,燕元澜却被那股巨力推得坐在地上,剔眉怒声问道: “掌门人这是做什么?” 一阳铁青着脸道: “峨嵋门中向不领敌人之情,我宁可让他死了,也不愿他受敌人的救治,冤有头、债有主,我替他报仇就是!” 燕元澜怒声道: “胡说!你纵然是他师尊,也不能替他决定生死之事!” 一阳冷笑道: “我做师父的不能决定,倒是你能决定不成!” 燕元澜正色道: “我也不能决定,这要等他清醒之后,自己来决定!” 一阳似有所言,但是一眼望着燕元澜脸上的湛然正气,勉强将话咽了下去,回头对马麟道: “麟儿!你伤得如何?” 马麟已在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泛着愧色道: “徒儿还好,只是气血有些浮动!” 一阳寒着脸道: “那就把你兄长扶过来,峨嵋门人,不要敌人照顾!” 马麟迟疑了一下,答应着走了过来,燕元澜当然无法拦阻,站起身来,将晕迷的马麒交给马麟,自己则默然退过一边,西门咆哮不放心地道: “燕兄方才对掌如何?” 燕元澜微笑道: “没什么!我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吃了一点小亏!” 一阳目光严峻地望着马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马麟将牙一咬,突然举掌对准马麒的头上拍去! “噗!” 一声轻响之后,马麒头上血肉模糊,脑浆四溅!立刻死于非命,这件事太突然,谁都没有防备到! 一阳大笑道: “麟儿,做得好,不愧我教育了你们一场!” 燕元澜忿现于色,怒声喝骂道: “你们对自己人都如此绝毒,简直是毫无人性……” 一阳满脸厉容狞笑道: “峨嵋门中干弟,从不受人恩惠,他中毒无救……” 燕元澜怒声道: “我已经着人去拿解药了!” 一阳淡淡地道: “他本身如有知觉,也绝不愿因此而保全生命,而且杀死他的是自己的兄弟,贪道并未命令过他!” 燕元澜冷笑道: “你虽未直接发过命令,可是你用眼色指挥行事!” 一阳哼了一声,回头对马麟道: “麟儿!你说!我望一眼是什么意思?” 马麟抬起头来道: “师父是在提醒徒儿莫忘所诫!” 一阳沉声再问道: “所诫何事?” 马麟恭敬地道: “生死事小,荣辱事大!” 一阳再沉声问道: “你兄长死得光荣吗?” 马麟的脸上微现戚容道: “麒哥死得很光荣,因为他是死于搏斗,他假若活下去,才是真正的耻辱,所以徒儿帮助他了却心愿!” 一阳微笑一下,再问燕元澜道: “你是北鹤的弟子,令狐璞是如何教你的” 燕元澜垂首无言,西门咆哮大笑道: “燕兄!多言无益,你一直推崇正派人物,可是你是否想到要维持这一个正字,也会做许多不合天理人情之事!” 燕元澜的脸上泛起痛苦之色,处在极端的矛盾中! 西门咆哮笑着对一阳道: “掌门人现在还准备作何打算?” 一阳庄容道: “峨嵋今日即使全部伏尸此地,也绝不会改变初衷!” 西门咆哮大笑道: “很好!下一场是如何赐教法?” 一阳沉吟未答,马麟突地上前道: “在下候教!” 西门咆哮斜瞥他一眼,然后对王彪一挥手,王彪又放出一条巨獒,燕元谰突然一探掌,将那只巨獒挡了回去! 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这是为什么?” 燕元澜道: “他们已经死了一个人,这次绝不会再上当!” 西门咆哮轻轻一笑,走到燕元澜身边压低声音道: “我晓得!这次一定是个败局,很可能不出三招,我的狗儿就会遭他杀死,可是我依然要如此做!” “庄主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白白牺牲一条狗呢!” 西门咆哮笑而不答,再度将手一挥,那条被燕元澜打退的巨獒,又剪尾跳了上去,直扑向马麟前胸;马麟手中并无兵器,可是他丝毫没有惧色,进拳反击,拳风在半尺之遥,就将那头巨獒推开! 巨獒在地上滚了几下,站起身来低吼一声,这次不用高扑,改为平窜,张口去咬马麟的腹部! 因为动作迅速异常,马麟的掌势刚收回,无法发拳再攻,逼得向旁一挪身闪过,却伸手刁住了巨獒的长尾! 巨獒吃痛,猛然回身,双爪一抖,全部对准马瞬的胸肩处扑去,这次距离更近,形势也愈险恶! 可是马麟却在危急之中,巧妙地伸出单臂,托住巨獒的下颚,同时放开握尾的手,改向巨獒的腹下抓去! 巨獒一声惨嗥,接着叭达一声,那巨大的身躯已被马麟摔了出去,腹前开了一个大洞,血水四溅,肠断腑裂! 马鳞将手中的断肠掷下,然后在衣服上擦拭血腥,嘴角含着一股微带得意的笑容,轻蔑地道: “我哥哥因为不知内情,所以才着了你们的道儿!峨嵋门下,当真都是那么窝囊的吗?” 一阳的脸上也浮着得意的笑容! 西门咆哮大笑道: “你们别得意,我不过才失去一条狗,却把你们压箱底的玩意儿全抖露了出来!算起来还是上算的。” 一阳脸色微变道: “你认识这是什么招式吗?” 西门咆哮大笑道: “虚禅大衍六式不愧为佛门奇学,我在对手时遇上了,的确要吃点小亏,现在可不在乎了!” 一阳脸色动了一下道: “难为你能认出来,可是我不相信你破得了!” 西门咆哮笑道: “徒言无益,试过自知!” 正说之间,西门吼已拿了解药回来,望见马麒已然身死,不禁有点怔然! 西门咆哮笑道: “解药用不着了,人家不愿意领咱们的情,现在你出去领教一下峨嵋的奇学,方才的拚斗你看见没有?” 西门吼傲然道: “我没有看见也无须看见,区区小门派能有什么高招?” 西门咆哮笑道: “那很好!你去试试虚禅大衍六式的威力吧!” 西门吼闻言一愕道: “什么是虚禅大衍六式?” 西门咆哮怒道: “你不是瞧不起人家吗,还多问什么?” 西门吼迟疑着未曾举步,西门咆哮怒声催促道: “你还等什么!祸都是你惹出来的,当然要你自己去了结, 刚才把话讲得那么满,现在怎么反而怕起来了,真丢人!” 西门吼一面盘算,一面慢慢地向场中走去! 燕元澜忍不住道; “虚禅大衍六式是佛门功夫,讲究虚中套实,世兄最好不要太欺近,不把招式用老,尤其不可赶尽杀绝……” 一阳脸色大变,寒着脸道: “北鹤高弟懂得不少!” 燕元澜脸上微红,无言可答,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也真是的,何必告诉他,让他去吃亏好了!”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这如何使得呢,虚禅大衍六式是一种颇为隐秘的功夫,世兄若不知就里,贸然出手,一定会吃亏的!” 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现在认为我那条狗儿不是白死的了!” 燕元澜心中一动,觉得西门咆哮果然心计过人,先前他拦着狗儿出场,是因为马麟目睹兄长中了狗毒,再度叫阵,必然有着把握,他还怕西门咆哮想不到这一层呢!谁知西门咆哮不但察若洞烛,而且还有更深的用意。 默然片刻,他才轻叹道: “庄主用心深远,在下十分佩服,只是用狗儿作试探,白白送掉一条生命,到底不是仁者所应为……” 西门咆哮大笑道: “强敌临头,燕兄还是一味讲究仁道,兄弟心中纵然不同意,也无法加以驳斥,不过兄弟此举也还可以解释!” 燕元澜一愕道: “庄主有何解释?” “西门咆哮不用狗必用人,死一条狗总比死一个人强,这是顺着燕兄所谓的仁遭讲,至于兄弟却全无这种意思!” 燕元澜不解道: “庄主是什么意思?” 西门咆哮道: “兄弟的意思还是为着自己打算,我可杀之狗比可用的人多,自然用人不如多用狗了!” 燕元澜不禁又默然了,西门咆哮又道: “兄弟与燕兄的思想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兄弟绝不想改变燕兄,燕兄也无法改变兄弟,我们别为这个问题讨究了!” 燕元澜长叹一声,放眼去看场中,西门吼与马麟已经交上手了,二人拳掌相触,虎虎生风,打得十分热闹;西门吼因为受过燕元澜的指示,所以尽量避免欺近,每一招都是用的劈空掌力,远远的游斗,马麟似乎在内力上稍逊,可是他始终守中抱一,攻势十分沉稳,所以交手了十几招,仍是毫无败象! 西门咆哮看了片刻道: “峨嵋总算是不错的,这小子比那个什么神拳铁掌华振玉虽是小了一辈,武功却高明多了!” 燕元澜点头道: “各大门派在外面叫字号的,这马麟就是一个例子!” 西门咆哮道: “不错,我先前的确没有想到峨嵋还藏着这些功夫,燕兄毕竟出身名家,见解不凡,连虚禅大衍六式这等绝学都了若指掌,那孽畜若非先得指点,恐怕早就上当了!” 燕元澜道: “这些佛门功夫,在下也不过听家师略略谈及!” 酉门咆哮神色微动道: “令狐先生对虚禅大衍六式作何见解?”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家师也是知焉不详,不过他老人家曾经告诉过我道:这些佛门功夫都讲究谦退,非到生死关头,绝不发动反击,家师做人一向忠厚,因此也无须去进一步探讨破解之法!” 西门咆哮沉吟片刻道: “那孽畜迟早要吃亏的。” 燕元澜望了场中一眼,见西门吼掌力深厚,很明显的已经占了上风,不禁有点讶异地道: “世兄胜在俄顷,庄主何以如此说?” 西门咆哮道: “他没有燕兄的这份胸怀。” 燕元澜霍然而悟,正想说什么时,忽然场中砰然一声巨响,一条人影被摔了出来!西门吼还是傲然而立,那个被摔出的正是马麟,他口中喷出鲜血,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燕元澜正想说西门咆哮判断错误时,西门吼那庞大的身躯也慢慢的倒了下来。 这场两败俱伤的拼斗由于燕元澜与西门咆哮都在讲话,没有注意到发生的经过,因为这是一瞬间的事,燕元澜抢先一步,扶住了西门吼的身躯,心头不觉大震,因为他看见他的胸前一孔深陷,血水隐冒,这一定是受的指伤,而且伤在要穴上,完全没有救了!西门吼望了燕元澜一眼,声息微弱地道: “燕……叔叔,我没有听您的劝告,上了他的当,不过我没有丢人,那一掌拍在他的肾盂穴上,他也活不了!” 西门咆哮过来望了他一眼,全无悲戚之容,冷冷地道: “你是怎么受伤的!” 西门吼的声音更低了,可是依然挣扎着道: “我在游身虚斗中,偶尔也接实了几招,发现那小子的功力实在比我差一筹,所以到了一个有机可乘的时候,我忍不住想一招致他于死命,想不到就此反上了他的当!” 西门咆哮连忙问道: “用你的哪一招?” 西门吼痛苦地思索一下道: “我用的是‘灵驹掌法’中的‘奋鬣长嘶’,眼看就要击中,怎知他的指风会破掌而入,我只好改用‘春蹄印雪’……” 底下的话没了,因他已气绝了,西门咆哮略等片刻,方始将他的尸身一脚踢开道: “幸好我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燕元澜虽明知他们不是嫡亲父子,然而对西门咆哮这等绝情的行径,也大不以为然,皱着眉头道; “庄主你……” 西门咆哮一摆手道: “燕老弟,我懂得你的意思,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我们等一下再讨论为人处世之道,目前仍以对敌为上……” 燕元澜哑然失声,因为此时一阳已走了过来,西门咆哮一笑道: “掌门人可是想亲自动手赐教了?” 一阳沉下脸道: “不错!贫道的两个孽徒,俱承慈悲超生,贫道念及师徒一场,不得不替他们要回一份公道……” 西门咆哮仍是含笑道: “掌门人的两位高足一死于犬爪,一死于犬子之手,现在他们也都死了,掌门人怎么把帐归到在下身上!” 一阳听了他这番话倒是一怔,片刻之后才冷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贫道的两个孽徒之死,间接仍是出于庄主的指命,因此贫道仍是要找庄主说话!” 西门咆哮摇头道: “很抱歉,在下对私斗没兴趣!” 一阳脸色微变冷笑道: “看庄主堂堂一表人才,原来却是个色厉内荏的无胆懦夫!” 西门咆哮神色突地一沉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一阳傲然地道: “贫道身为峨嵋掌教不会有其他身份!” 西门咆哮寒着睑道: “那情形又当别论了,你既以掌门人的身份说话,则是峨嵋对敝门公开的侮辱,在下可不能再予容忍了!” 一阳稍微一怔道: “贫道尚不知庄主也是一门之主!” 西门咆哮冷然傲笑道: “好说!好说!在下新刨哮天门,还来不及知会武林同道!” 一阳哂然道: “如此倒失敬了,但不知燕大侠在贵门中担任何职?” 燕元澜脸上一红,哑口无言。 西门咆哮笑着代答道: “燕兄身任总护法,与在下地位不分高低!” 一阳大笑道: “很好!恰当之至!” 语中满是不齿之意,燕元澜不禁微怒道: “掌门人此言何意?” 一阳又笑了一阵道; “北鹤是飞禽,南龙是爬虫,到阁下这个传人却是走兽,天下的异类都被你们占尽了!” 燕元澜怒不可遏,呛然长剑出鞘道: “掌门人说话辱及家师,休怪燕某得罪!” 一阳瞥了他一眼道: “小丑跳梁,居然也敢大言不惭!” 燕元澜忍无可忍,突地纵身来至场中,长剑平伸,戟指着一阳,声振金玉,朗然发话道: “燕某敬请掌门人一会!” 一阳淡淡地道: “论身份,贫道真不值出场一会,然而今日贫道所携随弟子不多,只得勉为其难下!” 语毕徐徐抽下肩头拂尘,却留下长剑不用,含意当在表示 轻视,燕元澜脸色一动,却未作声,一阳夷然道: “阁下请赐招吧,总不成还要贫道先出手!” 燕元澜忍住气道: “道长请小心了!” 语毕一剑径刺,势走中锋,宽宏中夹着无限凌厉! 一阳轻轻地一抖拂尘,马尾洒开,已将燕元澜的剑身裹住,燕元澜往回一抽,居然没有将剑身脱开! 一阳的脸上含着轻蔑的笑意,哂道: “北鹤门人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激起了燕元澜真正的怒意,舌绽春雷,怒喝一声,手底劲气涌现,剑上冒出尺许豪光。 一阳似乎没想到燕元澜修为已到返朴内莹的程度,在外表上看不出厉害,所以才毫不在意地应付,这一发觉有异,立刻想将拂尘解开,为时已然不及。 “沙!沙!沙……”半空中洒下了一片银雨,那暴涨的剑气已将拂尘上的马尾割得粉碎,只剩下一柄光秃秃的杆子。 西门咆哮在旁看得哈哈大笑道: “妙哉!妙哉!狗眼看人底,掌门人如若有兴屈就,在下哮天门倒是有意延揽贤才。” 一阳气得面孔煞白,呛然一声,拔出肩头的松纹古剑,色泛青黑,光华隐隐,别有一种森人寒意! 西门咆哮微惊而呼道: “燕兄小心,这牛鼻子狗急跳墙了,这柄家伙不简单!” 一阳怒望着他道: “你的眼睛能认出宝物!” 西门咆哮道: “咆哮山庄虽穷,在下的眼光还不穷,此剑名叫青冥,乃三国时孙权故物,剑尖有三尺寒芒,使时可炫人眼目!” 他明在识剑,暗中却是给燕元澜打底子! 燕元澜是聪明人,自然领会到,一阳冷笑道: “阁下无需卖弄才华,燕朋友出身名家,不会在乎这一柄破铁,头一招贫道输在识人不明,请燕朋友不吝赐教!” 燕元澜神色疑重地圈出一剑,一阳反剑再击,剑风未至,寒芒先及,燕元澜骤感手上微振,连忙抽了回来! 剑尖已被削去半寸长! 酉门咆哮大叫道: “名器对凡铁,这场决斗不公平!” 一阳冷笑道: “方才贫道以拂尘对剑时,庄主怎么不主持公道” 西门咆哮哑口无言,只得耐心地注视战况发展,一阳利器在手,威风十足,霍霍的剑光将燕元澜包在垓心,招招不离要害,出手十分歹毒! 燕元澜一面防备手中的长剑被削,一面又要躲避他凌厉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十分狼狈,西门咆哮看得大为着急叫,道: “不行!这简直是谋杀。” 一阳边击,边冷笑道: “庄主若是认为贫道以大欺小不妨也参加一份。” 西门咆哮攘臂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谁知燕元澜反而澈起了傲气,厉声大叫道: “不行!庄主若是插进一手,我一生视你如仇!” 西门咆哮急道: “燕兄:这是何苦来,这,事情是我引起来的……” 燕元澜沉毅地道: “等我血溅此地后,庄主再上不迟!” 西门咆哮急得直跳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阳更得意了,剑势也更凌厉,毒蛇似的缠着燕元澜,如此激战三十几合,燕元澜已累得满身是汗! 又过了四招,一阳突地改刺为削,一剑平扫,燕元澜只觉剑气自四方围来,根本无法趋避! 而忙中只得咬紧牙关,将长剑硬朝剑幕中推去! “叮当”一阵轻响之后,燕元澜手中只剩一半剑柄,幸而靠着一挡之势,将身子抽开了,不曾受到剑光伤害,一阳拧笑着用剑指着燕元澜道: “北鹤门人,也会有束手待毙的一天!” 燕元澜凛然不惧,豪气冲天,高声道: “掌门人说错了,燕某长剑虽断,双手仍在!” 一阳笑道: “你想凭一双肉掌来对我的长剑!” 燕元澜庄颜道: “燕某不敢说挡得住,但只要一息存在,燕某便不屈服!” 一阳呆了一呆才道: “年青人傲气不差,但是贫道决不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燕元澜朗声长笑道: “谁敢说我已无抵抗能力,掌门人请接燕某一指!” 笑语声中,身形似电闪云飘,迅快绝伦地脱出一阳道长剑尖威胁之下,右腕翻处,骈指疾点而出! 一阳道长心得意满之际,料不到燕元澜轻功身法已至形在意先之境,只觉对方语音尚在耳边,面前人影一花,一缕劲锐指风已从侧电袭而至! 尚幸他乃一派掌门,历经风险,此际虽然心头骇栗,但身形已本能地斜飘寻丈,让过了燕元澜这致命的一指,变色喝道: “瞧不出燕大侠还真有一手,贫道当真是看错人了!”振腕一挥,青冥剑立化一蓬剑花,向燕元澜反罩过去。 燕元澜这时手中已没有长剑,反而少了一层顾虑,眼看一阳道长反攻过来,遂一抖精神,撮唇发出一声长啸,身形晃处,展开师门绝学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掌指并用,以指代剑,抢进一阳道长的剑光圈中,着着狠攻! 顿见漫天剑气之下,井起缤纷掌影,阵阵“嘶嘶”的剑刃划空锐啸中,混杂着“呼呼”掌风,数丈方圆以内,走石飞砂,声势骇人之极! 一阳道长哪里知道燕元澜身上,贴肉穿着“鳖皮宝衣”,此衣不但能御水火,更且刀剑难伤,故此好几次剑锋明明在燕元澜身上扫过,竟看不见半点伤痕,遂误以为对方已练成绝无仅有的“无形罡气”护身,不由这位一大门派的掌门人愈打愈觉心惊! 在这般情形下,数十合过后,一阳道长已显得有点束手缚脚,而燕元澜却乘机尽展精微,将“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运于指掌以上,一手跟着一手,一招紧逼一招,杀得一阳道长连连倒退! 陡听燕元澜一声清叱: “撤手!” 喝声中,“光迷日月”、“影灿银河”两手上合天星变化的奇招,回环并发,右掌逼开一阳道长的剑势,左手曲指一敲,迅逾闪电,向“青冥剑”的剑背击出! “铮”然一声,一阳道长顿觉剑背之上如受千斤重锤一击,刷地剑尖斜斜划向地面,当前门户登时大开! 燕元澜右手一曲一翻,五指虚拢,指锋立将一阳道长的“璇玑”、“气门”、“将台”、“期门”、“七坎”五大要穴罩住! 一阳道长恨恨地叹息一声!瞑目待毙! 燕元澜哈哈一笑,道: “掌门人休慌,燕某决不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一阳道长霍然睁目,厉喝道: “你待怎地?” 燕元澜笑道: “没有什么,不过聊报掌门人适才不杀之恩而已!” 西门咆哮大声道: “燕兄!有敌无我,你怎能效这种妇人之仁!” 燕元澜回头微笑道: “无妨,谅他飞也飞不出我的掌心……” 他话尚未说完,一阳道长已趁他这一分神之际,身形疾惊而出,口中大喝道: “徒儿们摆阵!” “呛呛呛”一阵龙吟之声响处,那十几个峨嵋派的门人应声齐出,各将长剑举在撒手中,旋风般卷了过来,将燕元澜围在垓心! 燕元澜目光一扫,突地仰天大笑道: “好!好!燕某今夜倒要领教领教峨嵋一派威震武林的‘天入十三限大阵’,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西门咆哮也暴声狞笑道: “堂堂正大门派,也倚仗人多取胜!”转头大喝道: “王彪!把狗儿放出来,让它们打打牙祭!” 王彪暴应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形式奇特的哨子,放在口中一吹,“呜”!一声凄厉刺耳的宏亮异啸,划空而起! 立听一阵洪暴猛厉的咆哮,从庄内像潮水般涌将出来,百十条小驴般的獒犬狂吠着蜂拥而出,在王彪身后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线,口中吐着鲜红的舌头,一只只狗眼中凶光四射,注定着王彪的手势…… 王彪高举右手,眼望着西门咆哮,只等命令一下,便立即驱动群犬,向峨嵋之人攻击。 一阳道长仗剑屹立阵门当中,目睹这拘群的凶恶之势,也不由暗自心惊,但口中却强自镇静地喝道: “西门施主要想送上几条狗命,贫道虽有好生之德,也不能不勉力成全,徒儿们!对这般狗辈,手下不必留情,否则重罚!” 西门咆哮大笑道: “贵掌门人今晚自身难保,还能罚你的门下吗!”侧顾王彪,双目一瞪,厉喝道: “杀!” 王彪应声右手一挥,口中的奇特哨子又是“呜”的一声长鸣,百十条獒犬立时齐声怒吼,各自四足一蹬,纷纷腾身向峨嵋派的门人扑去! 刹时腥风大作,吠声震天,燕元澜见西门咆哮竟然不受劝阻,不禁大怒,身形一旋,挥掌震开两个挺剑攻来的峨嵋门下,双掌猛然推出,“先天罡气”如排山倒海般立将当先扑到的几条獒犬劈飞出数丈开外,口中大喝道: “西门庄主!你若不立即将狗群撤退,燕某从此不管贵庄之事!” 那西门咆哮此际满脸狞厉之容,杀气腾腾,根本没把燕元澜的话听在耳内,口中不断的厉喝: “杀!杀!孩儿们快吃这般没有人心的人!” 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阵”虽然号称威震武林,但用来对付这许多凶恶的獒犬,实在无从发挥威力,是以在狗群猛扑之下,登时被冲得四散分开,溃不成军! 燕元澜怒不可遏,长啸一声,腾身而起,方待扑向西门咆哮,陡地—— “哈哈哈……”一阵破锣船的暴笑声划空传来,同时有人敞着喉咙笑道: “化子们老远便闻到狗肉香味,果然不差,今晚可以大打牙祭了!” 笑语声中,夹杂着一阵“梯梯拖拖”的草鞋擦地之声,一群人影像幽灵般疾掠而至! 同时,一股汗垢的酸臭气味,随着这群人影的来势随风飘入鼻端,闻之令人作呕。 但奇怪的是,那一群凶猛的獒犬,竟似乎对这令人作呕的气味,有极深的恶感,纷纷自动停止对峨嵋门下的攻击,齐地紧紧聚在一起,各将凶睛向这群人影狞视着,“唁唁”狂吠不休! 燕元澜睹状不禁大为骇异,立将势子一沉,飘身落地,凝眸望去。 这时,一阳道长也乘机聚集门下,重新将阵势排好,严阵相待。 西门咆哮自然更是惊怒万分,厉声喝道: “来的是什么人?还不站住,想送死吗?” 朦胧月色之下,只见来的这一群人,乃是数十个垢首鹑衣,手持竹杖的叫化子,他们虽是老少不同,肥瘦高矮各异,但一个个惧都貌相挣狞,显非良善之辈。 西门咆哮喝声甫落,这群叫化子也自停了下来,随见一个身躯魁伟,虬髯绕腮的独臂化子,梯拖梯拖的走到西门咆哮面前,狞笑道: “我老化子听说这里有人养子大批肥狗,准备开香肉店,瞧你老兄这副样子,大概就是老板了?” 西门咆哮怒道: “贼叫化胡说八道,当心老夫的狗儿把你吃了!” 虬髯独臂丐嘿嘿一笑,道: “咱们叫化子终日以狗为粮,不信会被狗吃了。”掉头喝道:“小五子!小六子!过来!” 群丐当中,立即走出两个年青叫化子,来到虬髯独臂丐面前垂手肃立。 虬髯独臂丐沉声道: “就是这个地方了吗?” 两年青叫化子俯首齐声道: “禀祖师爷,孙儿的确没有走错。” 这时,那王彪已快步走至西门咆哮身边,附耳低声禀告道: “放掉的七百个人当中,就有这两个叫化子在内。” 西门咆哮心头一震,但仍自镇静地点头命王彪退下。 这时,那虬髯独臂丐已挥退了两个年青叫化子,狞视着西门咆哮道: “大老板用人来喂狗,你的狗儿必定养得很肥,可不可以统统施舍给咱们的苦弟兄,作为过冬之用?” 西门咆哮哈哈一笑道: “把狗儿施舍给你们,老夫倒无所谓,但老兄须把字号亮出来,看看你们是否有福消受得了!” 虬髯独臂丐闻言,嘿嘿狞笑道: “瞧你老板年纪一大把,竞连‘风阳丐帮’都不知道,还敢在这地面开张作买卖!嘿嘿嘿……” 西门咆哮面色一变,讷讷道: “‘风阳丐帮’!那么……你老兄想必是……” 这时候,一阳道长突的走了过来,对虬髯独臂丐稽首道: “东方施主,别来无恙,还认得贫道否?” 虬髯独臂丐瞧也不瞧一阳道长,哈哈道: “我化子眼睛又没瞎掉,怎会不认得,今晚上你我各找各的过场,休来这一套。” 一阳道长本来打算拉点关系,好增加势力,不想碰了个大钉子,登时气得面孔铁青,又不好翻脸,神情尴尬之极。 虬髯独臂丐更不理会,仍自凝视着西门咆哮,道: “我化子正是东方霸,人称‘屠狗恶丐’,你老板看看咱们是否消受得了?” 西门咆哮强笑道: “东方帮主虽有屠狗之号,贵帮门下纵具杀狗之能,但也不过只能欺负些乡村野狗……” 屠狗恶丐东方霸不耐烦地截口厉喝道: “少废话,不信你便试一试!”侧顾那尚自僵在一旁的一阳道长,冷笑道: “杂毛还呆在这里干吗,你去对付人,咱们来对付狗,免得碍事!” 一阳道长被他呼来喝去,心中委实气恼已极,但为了大局着想,只好忍气吞声,却将一肚子鸟气,发泄在燕元澜身上,转身怒喝道: “燕朋友,咱们再来决一胜负!”纵身一跃,回归“天人十三限大阵”的阵门当中。 燕元澜自然不甘示弱,长笑一声,腾身扑入阵中,挥掌攻击。 一阳道长大袖一展,峨嵋门下立即发动阵势,将燕元澜裹了个风雨不透! 刹时剑气烛天,寒光如电,人影纵横,双方展开一场生死恶斗…… 西门咆哮懔于对方素负屠狗之名,实在不敢丝毫大意,当下侧顾手彪,一使眼色,王彪随即选了两条较为巨大的獒犬,伸手在它们头上一拍。 两条獒犬喉头低吼了一声,却不纵身扑出,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屠狗恶丐东方霸,走到距离他五尺左右,便双双停了下来,前足踞地,浑身钢乇竖立,利齿森森,凶睛紧盯若敌人,喉间连声怒吼,似乎十分狂怒,却又有所忌惮之态。 屠狗恶丐东方霸嘿嘿哈哈笑道: “两条小拘,不值得我来动手!”回头喝道: “张三毛、李四旦过来把这两只畜生宰了!” 喝声一落,群丐中立时纵出一个瘦长,一个肥矮的中年化子,双双对屠狗恶丐东方霸一哈腰,转身朝两条獒犬走去,口中也学着犬吠之声,连连咆哮…… 也许是张三毛和李四旦身上的酸臭气味没有屠狗恶丐东方霸那般浓烈,两条獒犬竞不再忌弹,双双狂吠一声,齐地四足一蹬,血口怒张,分向二人扑去! 两个化子霍地止步,身子齐地一蹲,各将手中竹杖,迎着獒犬扑来之势,斜斜朝上疾刑而出! 他们这一招蹲身刺杖之式看似极为简单,但势子却迅速得如同石火电光,只昕“哧哧”两声响处,两条獒犬顿时发出“汪”的一声惨叫,胸前已被竹杖穿心刺透! 张三毛、李四旦两化子霍地长身,各将手腕一翻一甩,“叭哒”两声,两条獒犬已甩出数文之遥,摔在地上,双双四足一伸,便气绝而亡! 西门咆哮目睹费了自己多年心血训练出来的异种獒犬,竞被对方不费欢灰之力便宰了两条,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好手法!老夫倒要看你们是否有三头六臂!”回顾王彪,喝道: “统统放过去把他们吃了!” 那屠狗恶丐东方霸大声喝道: “孩儿们摆家伙,把这些畜生宰了,咱们今年冬天就好过肥年啦!” 群丐暴应一声,人影一阵晃动,刹时在屠狗恶丐东方霸的四周围成一个两层的圆圈,外层的化子都蹲了下来,内层的并肩挺立,各将手中竹杖斜举直指,构成了一堵严然密缝的坚壁。 说时迟,那时快,群丐这一个阵式刚刚摆好,那百十条獒犬已在王彪的奇特凄厉哨音催动之下,齐声怒吼,一条条血口大张,利齿森森,挟一阵腥风,纷纷从四面八方朝群丐扑到! 屠狗恶丐东方霸站在群丐当中,一声大喝: “宰了!” 数十根竹杖齐齐疾刺而出! “哧哧”连声中,“汪汪”惨叫,当头扑到的一批巨獒,登时被刺毙了十多条,尸体纷飞,撞得后到的獒犬一阵大乱! 但这群异种獒犬乃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故此攻势只不过略为顿了一顿,又复狂吠猛扑过去! 刹时之间,只见腥风血雨齐飞,“汪汪”惨叫之声与人的痛嚎声大作,昏天黑地,走石飞砂,人的尸体与狗的尸体遍地乱滚,根本分不清是人是狗! 人狗足足恶斗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方始渐渐平静下来,扬起的尘土慢慢散开,朦胧月光之下,只见风阳丐帮的圆阵除了略显松散之外,那百数十条獒犬仅剩得几条尚在地上挣命,其余大部均已陈尸遍地,可说是全军覆没! 西门咆哮双目通红,满脸狞厉之容,厉声叫道: “看你们能支撑得几时!”话落朝王彪一打手势。 王彪口中的奇特哨子,立即吹起一阵洪厉刺耳的锐啸,啸声翻翻滚滚,激荡得四野回应,骇人心魄! 余音尚自袅袅空际,庄内已传来一片狂吠咆哮之声,数百条獒犬像潮水般越过院墙,遮天盖地蜂拥而至! 西门咆哮也发出一阵类似犬吠的咆哮,朝着风阳丐帮把手一挥! 那屠狗恶丐东方霸眼见这第二批出动的獒犬竟有数百条之多,也是大出意料,忙大声喝道: “孩儿们把看家的东西拿出来,咱们拼啦!” 这时,燕元澜正尽展所学,在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阵”中,东冲西突,杀得难解难分,百忙中瞥见西门咆哮指挥犬群这般大举攻击,心恐峨嵋派人难免不被波及,但又不好出声叫一阳道长撤退,不由暗恼这牛鼻子竟然这般不知死活。 可是,一阳道长却未如燕元澜所想的那样糊涂,全阵在他暗地指挥以下,早已在犬群倾窠而出之际,迅速地移转向一边,远远离开了,只是燕元澜身在阵中并无所觉而已。 屠狗恶丐东方霸喝声一落,身形已自疾掠而起,率领群丐,竟然反向扑来的数百条獒犬冲将过去。同时,每一个化子都从怀中掏出一根铜管,迎风乱抖。 只见数十股灰黑色的浓烟,从那些铜管中激喷出来,刹那间,立将群丐的身形隐去,并见浓烟迅速四散开来,竟连那数百条獒犬都一齐包没下。 西门咆哮睹状,心中方自暗笑这般叫化子,此举何异掩耳盗铃,放出这种烟幕,岂能遮得住獒犬的眼睛,堵得住它们的鼻子…… 岂料,他心中的暗笑还未笑完,鼻端突然发觉这浓烟的气味,竟与狗身发出的臭味相同,不由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心头方自暗叫,由浓烟弥漫之中,已传出“汪汪”惨叫与疯狂的咆哮声! 更令他惊骇的,竟不闻丐帮中有人受伤的叫声,显然这数百条獒犬,连一个敌人都没有咬着,这岂非怪事! 当下,西门咆哮不暇寻思其中原因,急急腾身扑进浓烟之中打算查看究竟。 哪知,他刚一进入烟雾里面,陡地一团黑影便已疾扑过来,看出乃是一条獒犬,但不知因何敢反噬主人,只好一侧身,探手一把将狗颈抓住,身形倒掠而出,脱离浓烟范围,就着月光,定睛朝手中的獒犬瞧去。 这一瞧之下,不由他大惊失色,原来这条獒犬的两只凶睛,竟已被暗器打瞎,想那其他的獒犬,也必遭同一命运,且嗅觉又被浓烟蒙住了,故此在烟中互相残杀,再加上丐帮之人…… 西门咆哮想到此处,真是急怒交加,惊骇痛心至极,忙厉声喝道; “王彪!快将狗儿撤退!” 王彪应命,口中的哨子一阵狂吹,但那数百条獒犬业已互相厮杀得凶性尽发,哪还肯听从指挥! 西门咆哮急得直跺脚,大叫道: “婉儿!快唤大花去领它们出来!” 那英婉自从跟随大伙出庄之后,便独个儿牵着大花,远远站在一旁,只把两道满含怨恨的目光紧紧盯着西门咆哮,对场中发生的一切拼斗之事,都似漠然无动于衷,这时,听得西门咆哮的呼叫,冷漠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诡异狞厉之色,弯腰伸手楼住下大花的颈子,凑近它的耳边,喃喃说了几句,然后抽开大花颈间的铁链,举手一指! 她这一指,竟指向西门咆哮!大花咆哮一声,四足一蹬,侣小牛般大的身躯,凌空射起两三丈,如泰山压顶般朝西门咆哮扑去! 西门咆哮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阿婉!你疯子吗?” 他喝声未了,那大花已凌空扑下,血盆般的巨口距他的头颅只不过数尺,当下,只好住口,身子一侧,斜掠寻丈,让避开去,又复大声喝道: “阿婉!你……” 大花一扑不中,早巳长尾一掀,怒吼一声,再度猛扑而至! 西门咆哮此时心中已然明白英婉乃是乘机向他报复,不由愤怒至极,真恨不得一掌将地劈成两半,但此际却不得不展开身法,东闪西躲,让避大花的攻击,同时口中咆哮连连,打算 用犬语将大花喝住…… 英婉也是樱口乱张,发出一阵“汪汪”的犬吠。 那大花听了英婉的犬吠,竞毫不理睬西门咆哮的喝止,攻扑之势反更猛厉,攻得西门咆哮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燕元澜虽被困在“天人十三限大阵”中,已然占了上风,百忙中偷眼瞥见这情形,不由急声叫道: “英姑娘千万不可,令尊到底对你有养育之恩……” 他这一说话分神,峨嵋派的十三柄长剑立时剑光又复大盛,阵势顿时威力大增,杀得他一时手忙脚乱,几乎挨上俩剑,只奸住口收敛心神,先求自保。 英婉已在那边接口叫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等了多久才有这机会,今晚便要老杀才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又发出一阵急促的犬吠。 陡听西门咆哮大喝道: “畜生!我早就看出你狼心狗肺,难道我真的制伏不了你!” 只见他喝声一落,双掌齐挥,发出一股强劲掌风,硬将大花震退避开去,他也借着反击之力,侧纵出两丈之遥,迅速从怀中掏出一粒其红如火,大如鸡卵的东西来。 大花挨了一下重的,更是激发了凶威,怒吼一声,浑身钢毛倒竖,长毛怒挺,身躯像飞车一般,贴地朝西门咆哮扑去! 西门咆哮一声狞喝: “畜生找死!”扬手将掌中红丸向大花打去! 陡听有人叫道: “大老板使不得,这条狗我要!” 叫声中,一条人影疾掠过来,凌空探手,一把将红九攫住,向前窜出两丈三四,方始沉身落地。 这一突然之变,又出西门咆哮意料之外,慌跳跃而起,让过大花的扑击,在空中闪目瞧去,见这夺去红丸之人,赫然是那屠狗恶丐东方霸,不禁无名火冒三干丈,厉喝道: “贼化子欺人太甚,老夫毙了你!”拧身疾扑而下,一招“五丁开山”照准屠狗恶丐东方霸的脑门劈去! 屠狗恶丐见来势汹汹,掌风浑如山岳,不敢硬接,脚下一滑,横移八尺,口中叫道: “咱们志在屠狗,大老板不要拼命!” 西门咆哮此际怒发如狂,哪肯将屠狗恶丐东方霸放过,身形凌空一屈一伸,如影随形,跟踪追扑,双掌一挥,又是一招“五丁开山”凌空劈下…… 陡地—— 咆哮山庄以内,突然火光冲天,人声呐喊,乱成一片! 这一突然巨变,顿将西门咆哮惊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功力暴提,硬将劈出的掌力收回,反臂一掌将追扑过来的大花震退,也顾不得再和屠狗恶丐拼命,双足一蹬,直窜出数丈之遥,身形一落地面,足尖一点,又复腾身而起,斜掠七八丈,飞扑进庄内而去…… 大花怒吼一声,跟踪追扑过去…… 屠狗恶丐东方霸死里逃生,恶心又起,一扬手,将夺来的红丸朝大花掷去,喝道: “畜生给祖师爷滚下来!” 那红丸出手便化作一蓬血雨向大花激射过去,其势劲急绝 伦,可是,由于屠狗恶丐东方霸出手慢了一点,这蓬血雨竟没有将大花罩住,只有少许射中了它的尾部而已。 饶是这样,大花似乎已消受不了,“汪”的一声,庞大的身躯,竟从空中“叭”的摔落地上! 就在这同一瞬间,那笼罩在地面的浓烟已消散殆尽,恶臭之味也淡没无闻,现出了群丐和剩下来有百数十条尚未被杀的獒犬。 也因这恶臭之味一淡,这百数十条獒犬的嗅觉立时恢复而停止了互相残杀,纷纷转朝群丐猛扑过去……,xie_hong111ocr, 第十七章 不死神农 风阳丐帮之人适才在浓烟中与狗群恶战之时,阵势已然散开,此际,帮主又远远离开,领导无人,登时被百数十条獒犬攻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屠狗恶丐东方霸睹状,顾不得去收拾大花,疾跃回群丐当中,指挥拒抗獒犬的猛烈攻击。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也只不过瞬间的工夫,燕元澜眼见庄内起火,心念雍冰等人安危,又见西门咆哮这般亡命地扑进去,情知必有原固。自更不肯和峨嵋派的人拼斗下去,当下,用足十成功力,挥掌将“天人十三限大阵”震散,突围而出,飞掠进庄。 燕元澜心急如焚,身形如劲矢划空,几个起落便追上了西门咆哮,大声问道: “庄主,在下的三个同伴在哪里,快领我去救人要紧!” 哪知,他的话声虽然响似雷鸣,但西门咆哮却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直着眼在火中狂奔…… 燕元澜又急又怒,伸手一抓西门咆哮的肩膀,喝道: “庄主,你疯了吗?听见我的话没有?” 西门咆哮依旧一言不发,忽地用力一甩,将燕元澜震开数尺,陡地一拧身窜入左侧—间被火焰薰得焦黑的石屋里去。 燕元澜猛不防被震得手腕发麻,忙一定神,跟踪纵入这间石屋,闪目一看,不由为之一怔! 石屋之内,腥气逼人,靠墙角的地上,躺着一条与大花形态相似的巨獒,业已腹破肠流,狗血四溅,血腥气味触鼻欲呕! 西门咆哮失魂落魄的木立在这条死拘面前,口中不停喃喃自语道: “完了!完了……” 燕元澜瞧得莫明其妙,大声道: “西门庄主!你怎么啦?” 连叫数声之后,西门咆哮方始如梦初醒般呻吟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燕元澜,凄然说道: “燕兄,这一下真的完了!” 燕元澜诧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完了?” 西门咆哮伸手指着那死去的巨獒,道: “这就是二花,是西域的异种獒犬中,仅剩下来的一条种犬,我的希望全在它身上,如今被人杀死了岂不是完了吗!” 燕元澜道: “你这样失魂落魄的也不是办法,应该查一查是谁杀的,还有我三个同伴在什么地方,快领我去救人要紧,否则怕要会被火烧死!” 西门咆哮道: “你那三位同伴居住的地方根本不怕火烧,燕兄大可放心!” 燕元澜道: “那就动手查一查吧!” 西门咆哮摇头道: “此时屋中血腥味太浓,我实在没有办法查。” 燕元澜听得莫明其妙,暗忖,血腥味太浓与侦查杀狗之人有什么关系?这西门咆哮平时何等精明,为什么此刻变得这般神智不清了?当下,只好提醒他道: “来人为何要杀死二花,庄主是否能从这方面推测一下。” 西门咆哮瞿然道: “燕兄之言大为有理!”转身弯腰,伸手到死獒的腹中一摸,忽的跳了起来,大叫道: “狗胎被人取去了!” 燕元澜诧道: “狗胎?来人取去狗胎干什么?” 西门咆哮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一拍大腿,叫道: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燕元澜一头雾水,急道: “是谁?” 西门咆哮突然似乎想起了另一件事,“啊”了一声!也不答复燕元澜的话,随地将他一把拖住,往石屋外面冲去! 燕元澜这时却被西门咆哮弄得有点神智不清了,一面跟着狂奔,一面连声问道: “你要干什么……” 西门咆哮一言不发,满脸紧张之色,拖住燕元澜左转右转,穿过了好几重烈焰腾空,正被大火焚烧的房舍,来到了另一间用巨石堆砌,有一半埋在地下的平顶石屋。 燕元澜这时正猜想西门咆哮是领来救雍冰等人,但见这间石屋门窗俱无,不知如何进入。 西门咆哮拖住燕元澜,忽的跃上屋顶,只见当中有一圆洞,一块大概是用来遮盖洞口的石板已被掀在一旁,西门咆哮大叫一声: “糟!”放开了燕元澜,纵落洞中。 燕元澜慌忙跟着跳下去,西门咆哮已点燃了一只火摺子,正在到处查看。 但四壁空空,哪有半个人影! 燕元澜不由着急道: “人呢?她们是不是关在这里?” 西门咆哮点了点头,忽的俯伏在地上,像一条犬似地用鼻子到处乱嗅一会,陡地一跃而起,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燕元澜睁眼望着西门咆哮这种神情,急得双手乱搓,大声喝道: “庄主!这究是怎么一回事?” 西门咆哮狂笑道: “恶贼!恶赃!这回看你逃到哪里去!”一把抓住了燕元澜,大声道: “走!有话以后再说!”纵身一跃,带着燕元澜飞掠出洞,又弯腰在周围嗅了嗅,放开脚步,望西北狂奔而去。 燕元澜糊里糊涂的跟着窜房越屋,眨眼已奔抵庄后的围墙,陡听一声断喝: “站住!” 闪目望去,只见围墙下的阴影中,闪出一群人来,竟是峨嵋派的一阳道长率领着一群门徒,拦住了去路! 西门咆哮放开了燕元澜,厉吼一声; “让我者生,挡我者死!”双掌一挥,猛向一阳道长劈去! 一阳道长大喝道: “把命留下来!”双掌齐出,硬接了西门咆哮一掌! 双方掌力一接之下,只听“砰”然巨响,一阳道长闷哼了一声,整个身子竟被西门咆哮这狂怒的一击,震得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撞在围墙上面! 峨嵋派的人登时一阵大乱,纷纷跃上前去救护! 西门咆哮并不停顿,足尖一点,腾身飞掠过墙而去,燕元澜哪敢怠慢,也自振臂拧身,跟踪越过围墙,随后追去。 转眼间,两人已奔出数里之遥,燕元澜再也按捺不住,一面飞驰,一面大声问道: “庄主,咱们去追赶谁啊?” 西门咆哮道: “追那劫走三位姑娘之人!” 燕元斓惊道: “你怎知道她们是被人劫走的?” 西门咆哮道: “那恶贼乃色中饿鬼,岂肯放过她们!” 燕元澜道: “这人究竟是谁?” 西门咆哮恨声道: “不死神农林康!” 燕元澜骇然道: “是他?庄主怎知道是他?” 西门咆哮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恶贼身上的恶味,便是再过一百年我也闻得出来,嘿嘿!这回把他抓住,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燕元澜这才明白西门咆哮在石屋里到处乱嗅的原因,但又不解地问道: “庄主在二花被杀的地方,又怎样猜出是他呢?” 西门咆哮听燕元澜提起这事,愈发愤怒地说道: “三十年前他到藏边采药之时,便已透露过要找一只异种血獒的胎胞来炼药害人,想不到我一时大意,被他乘虚而来,把二花杀害了!” 说话之间,二人又奔了十多里路,燕元澜发觉已置身于万山重叠之中,放眼四望,只见残月将坠,到处暗沉沉地,除了山风摇木之声,哪有半点迹象可寻!不由急道: “庄主,路线对吗?” 西门咆哮道: “燕兄放心,决错不了!”说着,忽地停了下来,鼻孔用力嗅了几下,便转身折向左方远处的一座密林奔去。 燕元澜紧紧相随,不到半盏热茶工夫,已抵达密林的边缘,忽见西门咆哮的脚步慢了下来,同时打手式命他留神戒备,当下,也将脚步放缓,将全身功力运足,跟着西门咆哮进入林中。 二人遮遮掩掩地前行了数十丈,茂密的枝叶丛中,忽见有灯光闪烁,二人的脚步登时变得更轻更缓,悄没声息地朝灯光之处移去。 距离渐近,西门咆哮突然停步,身子紧贴在一株大树后面,探头察看,燕元澜也照样选了一株大树,隐住身形,凝眸从树叶的缝隙间,朝灯光处窥视。 只见距他们十丈左右的地方,乃是一块树木较少的空地,地上仰卧着三个人,另有一个身材颇长之人,手中挚着一只火摺子,低头望着地上的三个人。 燕元澜只觉心头狂跳,忙定一定神,再度运足目力,朝那仰卧地上的三人瞧去: 这一瞧之下,顿使他又惊又喜,同时,也气得他七窍生烟,火冒千丈! 那三个仰卧地上的人,赫然是雍冰,秦无痴与花戒恶,只见她们身上的衣裳,只剩得薄薄一层,那手擎火摺之人低头瞧瞧雍冰,瞧瞧秦无痴,又瞧瞧花戒恶,似乎有点难以选择,又好像在欣赏她们美妙的胴体…… 燕元澜瞧得心头发火,哪还按捺得住,真气一提,穿枝突叶,猛扑过去,同时大喝道: “狗贼纳命来!” 人未到,双掌已凌空先发,“乾元真力”与“先天罡气”齐施,汇成一股巨大无匹的劲风,向那手擎火摺子之人狂卷过去! 手擎火摺之人“噫”了一声,身形疾闪,“噗”的将火摺熄灭! 周围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燕元澜突觉发出的掌力,陡被一股奇强无匹的吸力,引得朝一旁卷去,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他的掌力被引去的方向,正是雍冰等三个女孩子躺卧之处! 当下,燕元澜顾不得搜索那灰衣人究竟隐在什么地方,慌忙一吸丹田,硬将发出的掌力往回一撤,哪知—— 就在他的掌力将撤未撤之顷,突地两股强猛劲风,从黑暗中分由左右疾撞过来! 这一来,饶他神功盖世,功力绝伦,也不禁手忙脚乱起来,况且身在暗处,更不知何方让避,始能脱离敌人的陷阱,只得匆匆一提真气,足尖用力一点地面,腾身直拔而起,讵料—— 他身子方自纵起,陡听“嗤嗤”之声大作,阵阵嘶风锐啸,破空而至,分明已陷入无数暗器包围之中! 在这情形之下,燕元澜实在已到智穷力竭,避无可避,不由暗叹一声:“完了!” 也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顷,突地一股大力队侧面涌来,对他的身子一撞,登时擅出两三丈,以毫厘之差,躲过了一劫! 燕元澜死中得活,惊魂略定,忙蜷腿抡臂,一提真气,在空中又复横移数尺,方始飘身落地,也顾不得拭去额上的冷汗,闪目一扫—— 适时,天际云破月现,浓密的枝叶间漏下来细碎的月光,眼前景物已依稀可辨。 只见距他两三丈远处,丁字形站着三个人,一个正是那身材颀长的灰衣人,两个却是劲装佩刀的魁悟大汉。 这三个人正在目光乱转,朝四下打量,似乎在搜索那暗助燕元澜之人。 此际,燕元澜惊定怒生,一跃上前,戟指那身材颀长的灰衣人,大喝道: “朋友!你是否‘不死神农’林康?” 那身材颀长的灰衣人闻言,鼻孔里“哼”了一声,望也不望燕元澜一眼,自顾将目光四下搜索,口中冷冷道: “小子既知老夫威名,就乖乖站过一旁听候发落!”说完,倏地对着西门咆哮藏身的那株巨树,冷冷喝道: “树后是哪位好朋友,何不请出—见?” 活落,树后却是一片寂然,毫无动静! 燕元澜不禁大为奇怪,暗忖:刚才明明是西门咆哮出手相助,这时候应该出来和仇人算帐才对,为何没有反应呢? 不死神农林康更是眉头一皱,目闪凶光,再次大喝: “朋友若再藏头缩颈,莫怪老夫无礼了!” 树后依然一片静寂,似乎根本没有人躲在那里,不死神农林康“哼”了一声,望了望那两个劲装大汉,喝道: “搜!”当先向那株巨树纵去…… 燕元澜这时候已暗运功力默默搜查树后,发现西门咆哮竞不知去向,不禁感到诧异,对不死神农林康的举措,更是好气好笑,当下,一声断喝道: “站住!” 声如平地焦雷,只震得林中枝叶簌簌作响,宿鸟惊飞,不死神林康和两个劲装大汉的势子为之一顿! 不死神农林康回过头来,瞅着燕元澜,冷冷问道: “小子大呼小叫,是不是等死等得不耐烦了?” 燕元澜冷然一笑,道: “树后的朋友早已离开多时,可笑你还在梦中,这点本事,也敢满口狂言,真令人可怜,亦复……” 话犹未了,不死神农林康一声狞笑,喝叱道: “小子幸逃一死,胆敢讥讽老夫……”侧顾两个劲装大汉,喝道: “把这小子宰了!” 两个劲装大汉应声一跃上前,双双挥掌,朝燕元澜劈去。 “呼呼”两股强猛劲风狂卷而至,掌风未到,燕元澜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不由又惊又怒,一运真气闭住七窍,提足十成“乾元真力”,迎着来势双掌猛地推出。 绝代神功,岂同凡响,两个劲装大汉如何禁受得起,双方掌力中途一接之下,顿听“砰砰”巨响,两劲装大汉顿时腕骨欲折,齐声闷哼,双双被震得倒飞寻丈! 燕元澜双掌连连挥动,发出掌风,将飘荡空际的辛辣味道驱散,方始一指不死神农林康,喝道: “无耻匹夫,竟是个下五门之流,还不过来领死!” 不死神农林康没料到燕元澜的内家功夫如此深厚,竞能够在自闭七窍的情形下,发出掌力将自己党羽击伤,当下,纵身过去将两劲装大汉的身子托住,匆匆取出疗伤药丸,塞入两人口中,然后转过头来,狞视着燕元澜,冷冷说道: “小子不必张狂,老夫且让你见识见识下五门的功夫!”说着,慢慢走了过来,又道: “不过在你死亡之前,可先将姓名说出,免得老夫不好记帐。” 燕元澜敞声一笑道: “我叫燕元澜,你这笔帐只好到阴间去记了!” 不死神农林康冷笑一声,大喝道: “你是不是那西门老贼的狗党?” 燕元澜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不死神农林康睑上露着诡异的狞笑,脚下仍自缓缓移动,在距离燕元澜八九尺外绕圈而行,口中冷冷道: “是的话,老夫可以让你慢慢地死,不是的话,老夫便给你一个痛快:” 燕元澜一声断喝道; “少废话,拿命来!”疾跨一步,运足功力,挥掌劈去! 这时,不死神农林康恰巧已绕着燕元澜走了一圈,见燕元澜出手攻来,也不招架,晃身避开,大喝道: “且慢!” 燕元澜停手怒道: “有屁快放!” 不死神农林康诡笑道: “年青人,你已陷入老夫布下的死圈以内,老夫只一举手,你便听凭老夫宰割,劝你还是少发些脾气的好。” 燕元澜大怒,喝道: “老匹夫休要虚声恫吓,燕某可不吃这一套,接招!”招随声发,一式“日月双辉”,双掌并发,右掌“乾元真力”,左掌“先天罡气”,如排山倒海般向不死神农林康狂卷过去。 这一招不但威力绝伦,且发出的两种内家功力,世无其匹,不死神农林康周围一丈方圆之内,尽为掌力招势所笼罩,不由他神色一凛,见避无可避,只好运足平生功力,尽聚双掌之上,猛然推出,硬接了这一招。 “砰砰”!两声惊天暴响,双方掌力一接之下,不死神农林康闷哼了一声,蹬蹬蹬被震退了三步,口角间渗出一丝鲜血! 燕元澜依然屹立如山,绰然不动! 不死神农林康略一定神,勉强将涌到喉咙的一口热血咽了回去,大喝道: “小子!南龙、北鹤是你的什么人?” 燕元澜朗声道:, “一位是我授业恩师,一位是我师执长辈,老匹夫,你既识得厉害,还不……” 话犹未了,不死神农林康恨恨地哼了一声,截口道: “罢了!老夫本有好生之心,这一番却饶你不得!”话落,倏地身形晃动,其疾如飞,又在燕元澜周围绕了一圈,陡地双手一拍,大喝道: “小子,还不给老夫躺下!” 燕元澜大怒道: “老匹夫死到临头,还在作梦,再接我一……”突地一阵麻木的感觉,从足底迅速向上蔓延,不由大吃一惊,倏然住口,将护身真气一沉,运向足部,意图遏阻这麻木的感觉继续蔓延…… 不死神农林康见燕元澜竟未应声躺下,也是心头暗地一惊,狞笑道: “小子,你已被老夫的‘七绝氤氲’所侵,就算你内功深 厚,也难以支持,只要你乖乖说出那西门老贼这时候躲在什么地方,老夫便饶你不死!” 燕元澜怒瞪了不死神农林康一眼,自顾运功辟毒,睬也不睬。 不死神农林康冷笑一声,道: “小子有种,老夫且教你尝一尝另外一种滋味。”说完,探手入怀,取出一蓬细如蛛丝的东西,阴森森地说道: “我这‘化骨灵蛛网’、罩在你的身上,只消一盏茶的时光,你便周身奇痒钻心,化为脓血而亡,你到底说是不说?” 燕元涧轻蔑地撇了撤嘴唇,依然给他个不理不睬。 不死神农林康狞笑一声,右子一扬,忽地“哦”了一声,将手放下,得意地“嘿嘿”笑道: “老夫真笨,几乎忘了这一手……”说着,举步朝躺在地上的雍冰走去:“这三个小妞儿,瞧你小子不是挺关心她们的吗,老夫且和她们亲热一番,看你还沉不沉得住气!” 这一番话语,果然听得燕元澜血脉俱张,心头狂震,嗔目厉声道: “老匹夫!你是不是人……”哪知,他这一开口说话,气血浮动,足下的麻木之感,登时遏阻不住,竟迅速上升至胫骨部位,不由心头一惊,倏然住口。 不死神农林康嘿嘿笑道: “老夫若不是人,哪能干出这等人间乐事,小子你不想看的话,就乖乖说出来。” 燕元澜牙关一咬,吭也不吭。 不死神农林康也是一挫钢牙,狞笑道: “好!老夫就干给你看!”将手中的蛛丝网收好,快步走到雍冰身前,一把将她抓起来,右手搂着她的纤腰,左手便开始在她的胴体上慢慢抚摩…… 燕元澜瞧得眼中冒火,七窍生烟,身子却又无法移动,而足下的麻木之感,乘机扩展,那护身真气因为心情激动的关系,已呈现遏阻不住的迹象…… 他明知这样下去,势将全身麻木,到头来只有任人宰割,但是,眼看爱人受辱,就算泥人木偶,也难忍受得了,他心念电转,突的—咬牙关…… 这时候,那不死神农林康也抵受不住雍冰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少女幽香魅力,弄得周身血脉沸腾,心头怦怦狂跳,忽地一声呻吟,将雍冰仰放地上…… 燕元澜大喝一声!将运聚于足部的真气一提,纵身而起…… 陡听一声刺人心魄的厉叫: “林康贼子,你死期到了!” 一条人影随声电射而至,凌空挥手,五指朝不死神农林康的睡间一弹。 燕元澜听出乃是西门咆哮的声音,见状,遂将真气一沉,隐住身形,急忙运功遏阻那蔓延至腿部的麻木之感。 只听不死神农林康吭了一声,整个身子滚出一丈多远,寂然不动,显然是被西门咆哮击中了要害。 西门咆哮飘身落地,关切地对燕元澜道: “燕兄不妨事吧?” 燕元澜苦笑道: “没什么,庄主到哪里去了?为何这时才来” 西门咆哮道: “我因瞧出林中还有这埋伏的贼党,故此打算釜底抽薪,除去他的羽党,然后……”说到此处,忽然甚为抱歉地说道: “另一方面,这贼子周身是毒,诡诈百出,阴险无比,功力又高,故此兄弟只好等到他在那色欲迷心的瞬间,方始骤然下手……”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得意地道: “果然手到功成,哈哈!这贼子已被兄弟制住,且让我把他千刀碎剐,为燕兄解恨,哈哈哈哈……” 他笑声未停,燕元澜忽地脸色一变,急声喝道: “庄主留神!” 同时,一个阴森狞恶的声音,也突入西门咆哮的笑声之中,道: “西门狗贼,你高兴得太早了!” 西门咆哮闻声知警,更觉背后一缕寒风袭到,不由又惊又怒,晃身斜飘八尺,倏地旋身,巨目炯炯,精光如炬地注视之下,见那出声暗袭之人,赫然是不死神农林康,不由暗吃一惊,心忖:这厮明明已被点中了五处要穴,为什么会…… 这种罕见罕闻之事,连燕元澜也目瞪口呆,骇诧不置。 不死神农林康偷袭不成,也收势稳住身形,睨视着西门咆哮,冷笑道: “我号称不死神农,你那点微末之技,岂能奈何于我,狗贼,今晚该是你清偿恶债的时候了!” 西门咆哮一定心神,跨前两步,大喝道: “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去藏头缩颈苟延残喘,竟敢趁火打劫,恶贼,你自投罗网,还不乖乖引颈受戮!” 不死神农林康狂笑道: “狗贼!你仗以为恶的狗儿已死亡殆尽,爪牙俱毁,哈哈!我要把你的黑心掏出来,祭我那可怜的驰妹在天之灵!” 西门咆哮吼道: “亏你还有脸提起她!” 不死神农林康凄声一笑,满面狞厉之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你这狗贼配作她的丈夫吗?嘿嘿!看我来慢慢收拾你……”说着,足下缓缓移动,绕着西门咆哮走去…… 燕元澜怕西门咆哮又要上当,忙大喝道: “庄主提防这厮弄鬼!” 西门咆哮应声跃起三丈,怒喝道: “无耻恶贼,老子先毙了你!”凌空发掌,一招“五丁开山”,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势,朝不死神农林康当头劈去! 不死神农林康毒招不曾用上,反被对方抢先攻来,不禁大怒,狠狠瞪了燕元澜一眼,晃身后退,避开西门咆哮这一招“五丁开山”,袍袖一抖,发出一股阴柔柔的劲力,向西门咆哮卷去,狞笑道: “狗贼,且教你尝尝我的厉害!” 西门咆哮也是一声狞笑,凌空一个盘旋,原式不变,迎着来势,双掌猛然劈下! “咝”的一声轻响过处,双方发出的力道在半空中一接之下,西门咆哮顿觉自己的刚猛掌力,竟被那阴柔的劲力消灭了大半,一时收势不住,落下地来,不由暗吃一惊,忖道:“这贼多年不见,功力竟长进了许多,看来还得小心才是……” 不死神农林康虽然略占上风,但身子也被西门咆哮的掌力震得晃了两晃,心头亦自一凛,忙趁对方尚末站稳,袍袖连挥,阴柔劲力狂卷而出,抢先进攻。 西门咆哮厉声喝道; “恶贼!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掌一错,也将生平绝学展出,接招还击。 刹时,双方立陷入舍死忘生的拼斗之中…… 燕元澜曾与西门咆哮较量过几次,深知他的功力甚深,按理足可制服不死神农林康有余,遂专心一意默运神功,静站在当地,逼去足下所中的毒素…… 这时,那两个劲装大汉经过了一阵调息之后,被燕元澜掌力震伤的内创已渐平复,眼见燕元澜木立不敢动弹,以为正是报复的良机,当下,互相一使眼色,双双挥动兵刀,朝燕元澜扑去,口中齐声喝道: “小子!拿命来吧!” 燕元澜大怒,一声清叱! “鼠辈也敢放肆,滚!”容得两个劲装大汉扑近,陡地神功暴提,双掌疾推而出,“乾元真力”与“先天罡气”骤化排空怒涛,分向两人撞去! 两个劲装大汉料不到燕元澜身中奇毒之下,仍能运功发掌,等到惊觉不妙时,已然欲避无从,只觉一股奇强无匹的大力撞来,各人胸前如受千斤重锤一击,登时狂吼一声,双双口喷鲜血,两条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数丈之遥,“叭叭”摔在地上,只挣扎了一下,便都寂然不动! 燕元澜这一掌虽将敌人击毙,但腿上的麻木之感也乘机蠢动,迅速向上蔓延,只好暗恨一声,忙将真气一沉,继续遏阻毒气上窜…… 那不死神农林康听得党羽的惨吼,忙偷目一瞥,睹状暗吃一惊,不由心神略分,立被西门咆哮一轮抢攻,登时先机尽失! 西门咆哮得意地一面加紧进攻,拳击掌劈,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其势有若万钧雷霆,狂风骤雨,一面狞笑连连地喝道: “恶贼!你目下羽翼尽除,看你还能挣扎到几时?” 不死神农林康直累得额际冒汗,好不容易挡过了西门咆哮一轮快攻,闻言,脸上神色突转狞厉,嘿嘿一阵阴森狂笑,道: “狗贼不要得意,我要你死得更惨!”说着,忽地双臂一振,身上的长袍立时卸褪下来,露出里面一身蓝光闪闪的劲装,衣服上缀满子大小口袋,话音一落,倏地倒退八尺,避开西门咆哮的掌风,反手朝胸前的两个口袋一按! “嗤嗤”两声,立有两股淡蓝色的水雾,激射而出,晃眼化作丈许方圆的一大团雾气,将迫扑过来的西门咆哮罩住!同时,连声怪笑道: “狗贼!你已陷入我的‘灭魂氤氲’之中,不消片刻,你便会……” 哪知,他话尚未说完,一条庞大人影已从雾中疾冲而出,同时两股凌厉掌风当胸撞到,耳听西门咆哮吼道: “恶贼!老子终日与狗为伍,岂怕你这下五门的毒雾,还不与我躺下!” 不死神农林康见西门咆哮竟然不惧毒雾,不由惊得心胆俱裂,慌忙拧身倒纵寻丈,正待尽数将衣上的口袋击破,大量发出毒物抗拒时,但西门咆哮哪能容他旋转,厉喝声中,掌势已自排山倒海般猛攻而至! 不死神农林康登时手忙脚乱,只剩下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脚下连连后退,眼看命在俄顷,陡地—— 夜空中传来一阵娇滴滴的“汪汪”狗吠,同时,一声慑人心魄的低沉咆哮,随着一条庞大黑影划空飞到! 燕元澜闻声,登时心头一紧,暗自着急道:“她怎地也寻到这里来了?”定睛望去,见那条飞来的黑影,果然是那异种獒犬“大花”! 只见它飞临当地,又是一声咆哮,血吻箕张,利齿森森,朝西门咆哮扑去! 西门咆哮眼看仇人授首在即,没料到大花竟会突然出现,不由又惊又怒,顾不得追杀不死神农林康,回身迎着大花一掌劈去,口中发出一阵“唁唁”狂吠! 大花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身子才被掌风震退,咆哮一声,又复腾身猛扑而至! 不死神农林康略一喘息,哪肯放过这大好机会,狞笑一声,从侧面欺进,发掌猛攻过去! 西门咆哮两面受敌,一面是凶猛无比,爪牙惧有剧毒的异种獒犬,一面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强仇,是以任他的功力再高,也难以兼顾,几个回施之后,已险状迭生,不禁急声喝道: “阿婉1你快将大花喊住,待我杀了这恶贼再和你解释!” 讵料他这一番呼求,只换回来一阵紧促的“汪汪”狗吠之声,大花听得这吠声,攻扑之势立即更加凶猛! 西门咆哮见英婉不肯听话,心头一急,一疏神,“嗤”的一声,肩上竟被大花抓了一下,将衣服扯裂,腰间几乎挨了不死神农林康一掌! 不死神农林康自是得意之极,一面着着紧攻,一面嘿嘿狞笑道: “狗贼!你终日与狗为伍,到头来依旧死在狗吻之下,嘿嘿!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嘿嘿……” 西门咆哮登时被激得七窍生烟,怒火如焚,凶恶的兽性狂起,尤其对大花更是恨入刺骨,厉吼一声: “畜生,我先毙了你”喝声中,竟然不再理会不死神农林康的攻击,霍地探手入怀,取出一粒红色的小球,劈面向大花掷去! 只听“蓬”的一声,这粒红球登时化作一大蓬血雨,将大花溅洒得一头一脸,浑身尽赤的大花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一条庞大的身躯,从空中“砰”然跌在地上,“呜呜”哀嗥不绝,四肢一阵抽搐…… 就在这同一刹那,陡听西门咆哮也是一声闷吼,背上已中了不死神农林康一掌,口中鲜血狂喷!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就在不死神农林康心头一阵高兴之际,西门咆哮本在朝前仆的身子,突地一挺,竟然以背部朝不死神农林康倒撞过去,双肘一曲,“倒撞金钟”,猛撞而出! 变生俄顷,况且西门咆哮乃是临死拼命,这一大反武学常规的招式,其势又急又猛,不死神农林康连看还不曾看清楚,只觉胸前一阵剧痛,左右“期门”重穴已被西门咆哮双肘撞中。 不死神农林康也只闷哼了半声,眼前一黑,登时“砰”的仰跌在地上,寂然不动! 西门咆哮挣扎了一下,也自颓然倒地不起! 林木萧萧,月色凄迷,四周复归沉寂! 燕元澜目睹这一幕惨剧的结束,不由暗地发出一阵不知是同情还是憎恨的叹息! 这时候,他腿上的麻木之感已被他运功迫退至足底,当下,提气轻轻一跃,纵出不死神农林康撒布的“七绝氤氲”范围,盘膝坐在地上,继续运功躯毒。 忽见林中枝叶摇动,姗姗走出一身材婀娜的女子,看出正是指挥大花攻击西门咆哮的英婉: 她一眼瞥见燕元澜趺坐地上,“啊”了一声,急急奔了过来,焦灼地问道: “燕相公,你休怎么了?” 燕元澜这时候对她的感觉,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厌恶,,闻言,冷漠地答道: “没有什么,只不过中了点暗算而已。” 英婉急道: “在什么地方?要紧吗?” 燕元澜摇头道: “毒气已被我逼到足底,不要紧的。” 英婉关切地说道: “那么,让我替你瞧瞧!”说着,便要蹲下来替燕元澜脱鞋察看。 燕元澜冷冷地道: “不必了,在下自信还能够医治,姑娘还是快点去报仇吧!” 英婉闻言,幽幽地望了望燕元澜,黯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竞朝大花走去。 此际,大花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英婉走到它身前,呆呆看了一会,忽地一咬牙,“呛”地拔出长剑,玉手一挥,“嚓”的一声,一颗斗大的狗头,骨碌碌地飞滚出三四丈远! 她杀了大花之后,立刻走到西门咆哮身边,纤足一抬,将西门咆哮踢翻过来,凄厉地叫道: “老杀才,你睁开狗眼来看看,我要把你寸寸碎剐,摘心掏肺,祭奠我娘含冤受屈的亡灵!” 西门咆哮无力地掀了掀眼皮,软弱地说道: “阿婉!你真的要杀我?” 英婉娇喝道: “怎么不真,你睁开狗眼看着吧!”缓缓举起长剑,仰首望天,口中喃喃祝告道: “妈妈!苦命的妈妈!女儿今日为你报仇雪恨……” 忽听燕元澜大声道: “姑娘!你不能杀他!” 英婉冷冷地回过头来,目注燕元澜,冷然道: “为什么?” 燕元澜呆了一呆,嗫嚅道: “这个……这个……因为……”他方才一时冲动,喝住了英婉,但这时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措词,将她和西门咆哮的关系说出…… 英婉冷笑道: “你既然说不出道理,就请你别开尊口!” 她话刚说完,那仰卧地上的不死神农林康忽然吃力的挣扎着抬起头来,茫然直视着英婉,喃喃叫道: “驰妹!驰妹!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也恍惚见到你站在我的面前,驰妹!果真是你吗?你……你是来接……接我的……” 英婉悚然一惊,叱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呼唤我妈妈的名字?” 陡听西门咆哮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挣扎着爬起半截身子,狂笑叫道: “他是你的什么人,呵呵!他就是你的父亲,贼人……嘿嘿嘿!他奸淫了你的妈妈,呵呵!我却奸淫了你,嘿嘿哈哈!报应!报应!嘿嘿嘿嘿……” 这一阵狂笑狂叫,有若鬼哭兽嚎,刺入心魄,令人几乎不敢相信是人类的声音。 英婉听得娇躯一阵战抖,颤声连喊: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西门咆哮依旧狂笑不休,对她的喊叫,充耳不闻。 英婉惶恐地回头望着燕元澜,樱唇一阵抽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燕元澜凄然一叹,默然点了点头。 当的一声,英婉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陡听她发出一声凄绝人寰的哀叫,忽地双手掩面,发足狂奔而去…… 燕元澜猛地一惊,慌不迭一跃而起,大叫道: “姑娘!姑娘……” 叫声才自出口,英婉的身影和她的衰叫之声,已消失在密林之中! 燕元澜颓然一叹,只听“砰”然一声,那西门咆哮业已停止了狂笑,仰跌地上,喷出了最后一口鲜血,气绝死去! 又听一阵微风飒然,一条人影突然飞落当场! 燕元澜心头一凛,忙凝神戒备,闪目望去,不由失声叫道: “那老前辈,你怎会到此地来了?” 这来人正是搜奇客那春霖,他飞落地上,也不答燕元澜的话,自顾瞧了瞧躺在地上的西门咆哮和不死神农林康以及大花的尸体,摇头自语道: “可惜!可惜!” 燕元澜不解地问道: “可惜什么?” 那春霖默然半晌,方始转身道: “老夫人称搜奇客,这外号老弟是早就知道的了。” 燕元澜点头道: “这与眼前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春霖道: “老夫听说这山中有人用人来喂狗,此等事也可算得天下奇闻,故此来打听一番,谁知来得迟了,在那边的山庄中只看到几十个化子,正在烧香肉,赶到这里来,又见到狗主和狗都死了,这不是很可惜吗?” 燕元澜微笑道: “原来如此,这桩以人喂拘的奇事,在下亲历其境,倒也知道得颇为详细……”说至此处,却故意沉吟不语…… 那春霖瞧了瞧燕元澜,笑道: “老弟是打算吊老夫的胃口?” 燕元澜微笑道: “岂敢!” 那春霖道: “那么,老弟大概是要敲一记竹杠了?” 燕元澜又是微微一笑,道: “老前辈言重了,不过在下记得老前辈好像还有一个尊号叫‘袖手先生’是吗?” 那春霖哈哈一笑,道: “老弟知道的真不少,老弟是否想打我这外号的主意?” 燕元澜含笑点头道: “岂敢,只希望老前辈对凡是与在下有关的事情,不再袖手而已。” 那春霖瞧着燕元澜,半晌,突然道: “老弟的事,无非是搜寻那十五年前火焚黑森林之人而已,此事早已列入老夫搜奇的项目之一,与我并无抵触,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燕元澜笑道: “老前辈且莫答应得太早,刚才我是说凡是有关我的事情呢!” 那春霖微感不耐烦地说道: “好吧!老夫一生专敲别人竹杠,就算让你敲上一记,也不见得会蚀本!” 燕元澜拱手道: “那么,在下先道谢了!”当下,先将西门咆哮的身世以及与狗为伍的奇遇,直到妄图凭借狗势,创立“哮天门”的一切经过,详细说完。 那春霖取出一本簿子,一面听一面记载,听完,喟然一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总算又搜到一桩武林奇事,虽然被敲了一记竹杠,倒也值得!”话声做顿,目注燕元澜,道: “老弟离开了‘弱柳别庄’之后,一路上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燕元澜摇头苦笑下笑,道: “一点也没有。” 那春霖道: “当年所有嫌疑的人都查过了?” 燕元澜无望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觉顿足叫道: “该死!我怎的把这一条线索搅忘了!” 那春霖诧道: “什么线索?” 燕元澜道: “我记得邛崃双奇中的天聋老人,曾经透露过当年黑森林着火之时,在林中的除了中条一叟,伏牛三怪,瘦西子杨清,玄鹤齐明以及他们邛崃一派的二绝双奇之外,尚有一个身材极高,体形魁悟的人……” 那春霖插口道: “老弟大概已经想出此人是谁了!” 燕元澜摇了摇头,手指西门咆哮的尸体,懊丧地说道: “他的身材体影,正与天聋老人所说相符,何况当初我进庄和他见面之时,他已经知道我奔走江湖,目的就是搜查那火焚黑森林之人,可恨一时没有想起这一点线索,如今他已死去,岂不—…” 那春霖忽地哈哈一笑,摇手止住燕元澜,笑道: “天下身材极高,体形魁悟的人甚多,眼前就还有一个没有死的……” 燕元澜急急截口道: “是谁?” 那春霖伸手一指不死神农林康,笑道: “此人不是身材极高吗,就算体形不够魁梧,也不妨弄醒他来问问看。” 燕元澜一拍脑袋,瞿然道: “在下只顾和老前辈说话,几乎把大事忘了!” 那春霖又是一愕,道; “什么大事” 燕元澜望了望仍自仰卧地上,昏迷不醒的雍冰等三个女子,道: “她们被林康这恶贼弄了手脚,须得赶快想法子救治,否则……”说着,人已朝雍冰奔去…… 那春霖怔了一怔,跟在燕元澜身后,诧问道: “林康!就是那个号称不死神农的林康?” 燕元澜应道: “正是。”奔到了雍冰身后,蹲下去定睛察看…… 那春霖目光一闪,笑道: “老弟休要紧张,她们只不过中了下五门的迷药而已,只消一瓢冷水,便可以救醒转来,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燕元澜抬头道: “老前辈没有看错吗?” 那春霖正色道: “难道老夫还会骗你!” 燕元澜宽心略放,忽听那不死神农林康吐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当下,站起身来,同那春霖走过去查看。 只见不死神农林康面色灰白,眼皮用力睁开一丝细缝,嘴皮不住颤动,断断续续的喃喃呓语道: “驰妹!驰……妹……当真……唉……十五……年前,匆匆……未及细诉……衷情……唉!……”底下的话语,已渐变得十分微弱,不知说些什么。 燕元澜听得心头一动,忙大声道: “他的要穴遭受重创,血脉已然断裂,就算华佗复生,恐怕也没有办法救他一命了。” 默然半响,霍地掌指齐施,如狂风骤雨般在不死神农林康的身上,掌拍指截,一口气连点丁三十六处穴道。 那春霖叹息道: “一个垂死的人,老弟这又何苦令他多受活罪呢!” 燕元澜凛然道: “我为了获得一丝线索,任何手段在所不惜!” 那春霖“嘿嘿”干笑了两声,默然不语。 这时候,但见不死神农林康那灰白的脸上,迅速地涌现两团红晕,微弱的呼吸也显得重浊起来,大大喘息了一声,一双眼皮突的一睁,竟然撑起了上半截身子来! 他挺住了上半截身子,眼睛骨碌乱转,嘶声叫道: “驰妹!驰妹!你在哪里啊?” 燕元澜大声道: “她已经走了!” 不死神农林康嘶声道: “不!不!你不要走!不要走!”忽地目光一滞,眼皮一垂,喃喃自语道: “你……你真真忍心……找寻得你好苦……唉!十五年前匆匆一面……唉唉……” 燕元澜急忙伸手揪住不死神农林康的肩头,用力摇撼着,大声道: “十五年前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快说!” 林康喘息着说道: “在……在……”突然一睁眼皮,瞪视着燕元澜,声音凄厉地叫道: “你……你……你是谁?凭什么问我” 燕元澜急道: “我知道她在那里,你告诉我,我保证你可以见到她!” 不死神农林康瞠目瞪着燕元澜,半晌,忽地“呵呵”大笑起来,嘶声叫道: “你说谎!你骗我!她已经死了,唉唉!她已经死了啊……”竟然仰面狂笑不休,笑声凄厉刺耳,令人不忍卒听! 燕元澜恨恨地把手松开,皱眉望着那春霖,道: “老前辈看这该怎么办?” 那春霖双手一摊,表示毫无办法。 燕元澜咬一咬嘴唇,沉声道: “我相信老前辈一定有办法!” 那春霖微笑道: “老夫有什么办法,老弟不妨说说看。” 燕元澜道: “在下想麻烦老前辈施展一次‘制心大法’!” 那春霖“咦”了一声,诧然反问道: “我会施展‘制心大法’?” 燕元澜定睛注视着那春霖,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错!” 那春霖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摇头道: “制心大法乃西域不传之秘,系属武林七大奇学之一,老弟以为找号称搜奇客,便一定将这奇学搜得了吗?” 燕元澜摇了摇头,道: “在下乃是有所根据。” 那春霖脸上,再度掠过那一丝奇异的神色,冷冷道: “什么根据?” 燕元澜道: “那一天,老前辈在邛崃山不是对天聋、地哑两位老人施展过了吗?” 那春霖哑然一笑,道: “原来老弟说的是这个,老夫那一点微末之技,怎能够称为‘制心大法’?可差得远啦!” 燕元澜的目光在那春霖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探索些什么…… 那春霖口气一变,诚恳地说道: “老弟是不是对我有所怀疑,或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何不坦白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如何?” 燕元澜心中虽然怀疑这搜奇客就是那业已死在狂人岛上的狂人岛主王仲良,但这话又怎能平空出口,当下,强笑道: “没有什么,老前辈既然不会‘制心大法’,就请施展一次那天对邛崃双奇的绝学如何?” 那春霖略一沉吟,道: “老夫这点功夫,不一定有效,何况这不死神农林康,虽被你用逆穴手法,促使血脉暂时加速运行,但恐怕承受不了,会……” 燕元澜截住道: “不要紧,反正他也活不成了!” 那春霖诡笑道: “好!老弟既然这样说,可不要怪我。” 燕元澜道: “在下怎敢,就请老前辈勉为其难吧!” 那春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转身面对那尚自狂笑不休的不死神农林康,略一凝神聚气,撮口发出一声长啸,眼中骤然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注定不死神农林康,沉声道: “你不要笑了!” 不死神农林康闻言,果然停住了笑声。 那春霖又道: “你睁开眼睛望着我!” 不死神农林康果然圆睁双目,定定地望着那春霖。 那春霖目中精光闪烁,道: “十五年前你到过什么地方?” 林康应声道: “到过云南高黎贡山的黑森林!” 此言一出,燕元澜不由精神为之一震,忙聚精会神地倾听下文。 那春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突转严厉的又问道: “你去干什么?” 不死神农林康浑身颤动了一下,应道: “去寻……”话方出口,陡地大叫一声,口中黑血狂喷而出,身子一仰,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燕元澜心头一动,一跃上前,伸手一探鼻息,发现这不死神农林康,竟已气绝死去,不由连连顿足叹气…… 那春霖满脸歉然地说道: “老弟不要着急,人死了急也不是办法,何况他十五年前到黑森林去,不一定便是去寻北鹤南龙……” 燕元澜粗声粗气地反问道: “不是?他又去寻哪个?” 那春霖微笑道: “当真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老弟没听他适才说过一个名叫驰妹的人吗?” 燕元澜道: “可是,她十五年前早已死了!” 那春霖怔了一怔,略一沉吟,道: “不要急,咱们慢慢地研究,那个驰妹究竟是什么人,老弟不妨说出来,让老夫参详一下,好吗?” 燕元澜沉吟半响,才道: “反正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部已经死了,就让你知道这秘密也没关系……”当下,又把西门咆哮,天马行空英驰与不死神农林康的关系,约略说了。 “天马行空英驰……灵驹双英……唔,那铁马行空英骋呢……”忽地一拍大腿,瞿然道: “对了,那铁马行空英骋呢?老弟可知她的下落?” 燕元澜摇了摇头,不解地反问道: “铁马行空英骋的下落,与这事有何关系?” 那春霖笑道: “凡是孪生儿女的相貌,几乎绝对相同,不死神农林康十五年前在黑森林见到的人,仍可能就是那铁马行空英骋。” 燕元澜道: “然则老前辈认为她和黑森林劫火一事有关?” 那春霖道: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断定。不过,能够多晓得还有另外的在场之人,就算多一条线索,也就多一分希望。” 燕元澜摇头道: “老前辈之言虽是有理,但是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寻她……” 那春霖笑道: “老弟聪明一世,懵懂一时,那灵驹双英昔日在武林中既颇有名望,因此除非铁马行空英骋也死了,不然,老夫相信没有查她不出之理。”说至此处,忽然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问道: “老夫来时,在林中似乎瞥见一个女子,叫喊着飞惊而去,她莫非就是……” 燕元澜大摇其头,截口道: “不是不是!那是不死神农林康的女儿!” 那春霖一怔,道: “是他的女儿?是他和天马行空英驰所生的女儿?唉唉!事情真是愈来愈怪丁!那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心的逃走呢?” 燕元澜吁了口气,道: “也罢,反正她也跑了,就让老前辈全部都知道好了……”于是,又把英婉的遭遇简单补述了。 那春霖听完,也是不胜同情叹息,但忽又嘻嘻一笑,道: “老弟真是桃花运,竟然到处获得美人垂青,这英姑娘是你寻上她还是她看上了你的呢?” 燕元澜冲口说道: “是她——”倏然住口,暗忖道:不对,分明是我见到她的背影很眼熟,才上前招呼的啊…… 想到这一点,他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道; “老前辈,孪生姐妹,各人所生的儿女,相貌身材是否也会一样?” 那春霖想了一想,道: “这个可不一定,尤其须视她们的丈夫,身材体形是否差不多,譬如一个的丈夫是魁梧大汉,另一个却是矮小的侏儒,那么,她们所生的子女,身材体形便绝不会相同,至于相貌就更不会相同了,老弟问这个干吗?” 燕元澜道: “老前辈还记得在弱柳别庄,屡次暗助我们的那个女子吗?她的身材体形便和那英婉姑娘十分相像。” 那春霖沉吟道: “老弟是否怀疑她就是铁马行空英骋的女儿?” 燕元澜点了点头,道: “正是!” 那春霖道: “老弟可曾找到她?” 燕元澜默然摇了摇头。 那春霖闭目沉思了一会,瞿然张目道: “是的,依那女子对你几次暗助的情形看来,她极像是有意布恩于你,她的目的……唔唔……极可能与黑森林劫火案件有关。” 燕元澜道: “她这样做法,是帮助我还是帮助她,或是……” 那春霖道: “是帮助你,也是帮助她,当然还有第三者,总之,我们只要找到她,或是铁马行空英骋,这件事便不难水落石出!” 燕元澜忙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请老前辈赶紧救醒这三位姑娘,动身上路吧。” 那春霖笑道: “老夫不是说过,只消一瓢冷水就行了吗?” 燕元澜道: “可是这里没有冷水,老前辈可否麻烦一趟?” 那春霖哈哈一笑,道: “你对老夫还是有点不放心,好吧!”话落,人已腾空而起,眨眼消失在密林中,燕元澜立即走过去,把雍冰等三人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替她们逐一穿着整齐。 不多一会,那春霖已提了一皮口袋冷水,飞落地上。 燕元澜将水袋接过,含了一大口冷水,首先朝雍冰脸上喷去,只见雍冰浑身打了个冷战,茫然张开眼帘,燕元澜心中大喜,遂依次将秦无痴和花戒恶救醒。 三女醒来,面面相觑了一会,雍冰突然一跃而起,扑入燕元澜怀中,一把将他搂住,娇声道: “燕子哥哥!你到哪里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好像做了一个恶梦哩!” 燕元澜当着众人被她这样亲热地搂住,不禁面孔一阵发烧,但也有点舍不得把她推开,更不便将地遭受暗算这事说出,只得柔声安慰道: “冰,现在没事了,你的恶梦已经消失了,你快过去谢谢那老前辈吧!” 雍冰有点舍不得地缓缓松开子手,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那春霖眨了眨眼皮,娇笑道: “燕子哥哥叫我谢谢你,谢谢你啦!哎呀,你不是叫老头子么,怎么又叫老前辈呢?” 那春霖呵呵大笑道: “没关系,老头子老前辈都是一样!” 倒是秦无痴和花戒恶二人经验丰富,这时细一回想之下,眼看周围的情形,便已猜料出其中大慨,当下,双双款步上前,对那春霖裣衽道: “多谢老前辈援手大德!” 那春霖双手乱摇,笑道: “不敢当,援手的是你们的燕相公,老夫……” 燕元澜截住道: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必客气了,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寻路出山吧!” 由皖入豫的官道上,燕元澜、搜奇客那春霖,以及雍冰、秦无痴、花戒恶一行人,沿途上虽未发现尹江其的踪迹,但由于搜奇客那春霖见闻广博,一路上谈谈说说些武林轶事,江湖异闻,倒也不觉得寂寞。 这一天,已渐近郾城,燕元澜忽然皱了皱眉头,对搜奇客低声道: “那老前辈,你可觉得这两天来,这条路上的情形有点奇怪吗?” 搜奇客正在兴高采烈地和雍冰她们讲述郾城的掌故,闻言,转头反问道: “有什么奇怪之事了?” 燕元澜目光左右一扫,道: “这条路上,近日来发现有许多武林人物,行色匆匆的都顺着同一方向赶路,岂非有点奇怪?” 搜奇客那春霖“哦”了一声,笑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大概是在这河南地面,将有一个武林聚会吧:” 燕元澜道: “这不是奇怪么!老前辈号称搜奇,何不搜它一搜?” 搜奇客那舂霖淡淡地应道: “武林人物的聚会,乃武林中常有之事,老夫见得太多,根本不值一搜。” 花戒恶忽然吃吃笑道: “老前辈说不值一搜,恐怕我们却值得人家一搜哩!” 燕元澜面孔一沉,道: “戒恶,你又在胡说!” 花戒恶笑道: “不是我在胡说,恐怕马上就有人要胡说了。”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转,也笑道: “谁叫你们长得这么漂亮!” 燕元澜这时也发现距离他们前面数丈远的路上,有三个打扮得不文不武的人,一面不停的回头瞧看,不由皱了皱眉,低声道: “管他的,反正人家看看也不犯法,我们不要理会就是了。” 花戒恶微笑道: “咱们不理会,可是人家却偏理会哩,大爷您看怎么办?” 忽听雍冰“呸”了一声,道: “这三个人眼光不正,一付贼头贼脑的样子,讨厌死了!” 她一派天真烂漫,说话毫不遮掩,声音说得甚高,燕元澜一听便要惹出麻烦,忙一打眼色,吩咐大家将脚步放慢一点,打算含混过去。 花戒恶“噗哧”一声,道: “我的大爷,来不及啦,您看人家已经在道旁恭候了。” 那三个打扮得不文不武的人,果然已停了下来,回身相待。 这三人年纪俱在四旬上下,一式蓝绸长衫,足登快靴,腰间都是微微凸起,似乎带着兵刃,左边一个生得五短身材,相貌猥琐,中间的是个虬髯大汉,右边一个身材瘦削,面引清秀,只是目光闪烁不定,显得有点浮滑。 燕元澜见对方面目十分陌生,不由眉头皱得更紧,但事已至此,只好坦然向前走去。 搜奇客那春霖却连瞧也不瞧这三人一眼,依旧谈笑风生的和雍冰她们说个不停。 秦无痴和花戒恶自更不把这种事情放在眼内,至于雍冰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自然不加理会。 眨眼工夫,双方已然接近,快要对面带身而过时,那貌相猥琐之人突然伸手一拦,笑道: “三位姑娘请留步!” 花戒恶停步斜了这人一眼,冷冷道: “什么事?” 那虬髯大汉一指雍冰,粗声粗气地说道: “刚才你骂咱们贼头贼脑是不是?” 雍冰“呸”了一声道: “把你的臭手拿开!” 须知雍冰的“七阳神力”已经练到了十成火候,无论举手投足,开声吐气之间,劲力都可随心发出伤人,此际她对这虬髯大汉的无礼之举大感厌恶,心中已充满敌意,是以这“呸” 的一声方自樱唇吐出,虬髯大汉的一根指头顿时如受刀割,直痛得他“哇”的一声!慌忙把手缩回去! 花戒恶抿嘴一笑,道: “阁下倒很听话啊!” 那貌相猥琐和面目清秀之人睹状,惧不禁面色微变,齐地闪目朝虬髯大汉的指头瞧去,只见那根指头业已红肿起来,几乎比平常粗大了一倍,忙同声问道: “怎么啦,彭兄是不是遭了暗算?” 虬髯大汉这时已自运功默察了一遍,觉得伤处既不是被暗器打中,也不是被毒物侵入,不由又惊又奇,但也放心不少,闻言,摇了摇头,瞪目大喝道: “女孩子随便出口伤人,大爷好意问你,你还不知好歹,若不教训你,谅你也不晓得天高地厚!” 花戒恶唾下口吐沫,道: “哪来的野狗,乱吠得真难听!” 雍冰英明其妙地掉头瞧着花戒恶道: “姐姐,他是在骂我吗?” 花戒恶正要开口,燕元澜已走了过来,低声叱道: “冰妹不要理会他们,我们还是走我们的路吧!” 那貌相猥琐之人闪身挡在路中,阴恻恻地说道: “哪有这样简单!” 燕元澜心中委实厌恶已极,只为了不愿多惹无谓是非,不得不勉强咽住这口恶气,冷冷问道: “朋友打算怎样?” 貌相猥琐之人狞笑道: “你们骂了人,伤了人,不留下点什么,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走了吗?” 燕元澜道: “大家都是赶路的,一点小误会,这又何必呢!” 貌相猥琐之人把眼一瞪,方待开口,那面目清秀的人已在旁边插嘴问道: “几位也是去参加‘赛珍大会’的吗?” 燕元澜怔了一怔,随口应道: “是又怎样?” 面目清秀之人脸上掠过一丝诡异之色,笑道: “没有什么,咱们会上再见!”说完,向两个同伴—打眼色,一齐转身,展开脚步,急急朝郾城方向奔去。 燕元澜没料到事情解决得这般容易,楞了一楞之后,转头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这是为何?” 搜奇客那春霖淡淡应道: “这有什么稀奇,见风转舵,顺水收帆,乃是武林中入趁机抽身的常见之事,老弟难道不知?” 燕元澜想了一想,也自哑然失笑,但却又发问道: “刚才听那家伙说什么‘赛珍大会’,老前辈可有过耳闻?”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老夫也不晓得,反正到了前面,自然就明白了。” 燕元澜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嘱咐雍冰道: “冰,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很多,说不定前途还有事情发生,人家不惹我们,我们最好不加理会,勉得呕些闲气。” 雍冰娇笑道: “你的话自然都是对的,以后有人打我我才打他。” 众人哈哈一笑,继续动身上路,在路上,燕元澜忍不住又向搜奇客那春霖问道: “老前辈见闻广博,可知方才那三个人是何来历?” 搜奇客那春霖丝毫不感兴趣地漫声答道: “那貌相猥琐的名叫‘风火童子’邓通,虬髯大汉姓彭名湃,人称‘霹雳火’,那面目清秀之人叫做‘幽火秀士’张文远,台称‘燕云三友’,都是些二流角色,不值一提!” 燕元澜又问道: “老前辈看那‘赛珍大会’,是否和在下有关?” 搜奇客那春霖依然漠不关心地漫应道: “事前猜想,并无益处,咱们走着瞧瞧吧!” 雍冰忽地在前面回头娇唤道: “喂!你两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天快黑啦,还不加劲赶路!” 掌灯时分,众人已进了郾城,但见大街上熙来攘往,颇为热闹,可是,他们却遭遇了一桩颇不寻常的怪事! 原来,他们在街上兜子一圈,发现几家较具规模的客店,竟然均告客满! 最后,只好在偏僻的小街上,找了间供宿饭的小客栈,将就落脚歇息。 诸事安顿妥当,然后又走到大街上,选了一家名叫四海春的大馆子吃晚饭。 这家饭馆子,共是四开间的门面,分楼上雅座和楼下散座,气派甚为堂皇,这时候,楼上楼下灯火通明,从门口一眼望去,楼下竟已座无虚席,敬酒敬茶之声喧腾耳鼓,跑堂的伙计们川流不息,好不热闹! 当燕元澜等人进入店门的时候,那嘈喧的声音,竟不约而同地静下下来,百十道含着纷歧错杂之情的目光,眨也不眨地齐向雍冰她们身上射来…… 秦无痴和花戒恶见状,粉脸上更是春意盎然,眉梢在跳,眼睛在笑,嘴角间涌起层层逗人遐思的波浪! 雍冰早已被人们看的红晕双颊,低垂着头,紧依在燕元澜身边,轻声道: “燕子哥!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燕元澜低声道: “我们吃我们的饭,不要理会他们就是了!” 他俩人这一轻声细语,那百十道目光当中,不知有多少变得嫉妒和愤怒,静寂中,竟飘起了三两下轻微的“哼哼”之声! 这时,跑堂的伙计已满脸堆笑地抢步走了过来,哈腰作了个手势,连声说道: “老爷,相公,小姐们请高升楼上雅座!” 燕元澜朝搜奇客那春霖拱了拱手,搜奇客那春霖也不谦逊,略一颔首,便自当先登楼。 楼下的跑堂伙计已自一连高声道: “楼上的伙计们赶快看座侍候啦!” 当五人刚一登上二楼,早有两个跑堂伙计在梯口躬腰迎接,引导至左首角落的一付雅座抹桌搬椅,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落座。 紧接着又是两个伙计端上香茗和热手巾,等五人擦过了手面,这才递上菜牌,顺口报了一大串拿手菜式。 搜奇客那春霖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命伙计退下。 燕元澜乘这机会,游目四顾,却发现一点与楼下大不相同之事。 原来这楼上的雅座虽未客满,倒也坐了七八成,但却没有楼下那般嘈杂,尤其当他们上得楼来,更没有发生刚才在楼下的情形,甚至有些座上客竟连眼角也不朝他们瞄一下。 但这情形让燕元澜发现了一个例外! 他瞥见右首角落里,正有七道闪烁的目光,向他们这边扫去,那孤另丁的一道目光,更是充满了贪婪,淫态和阴森的神色! 那三对目光,赫然分属于不久之前,在官道上曾和他们发生过纠纷的“燕云三友”! 同席的上首主座,端坐着一个年约六旬,须发斑白的独眼老人! 这四人一面目光乱闪,一面嘴皮微动,虽不知说些什么,但燕元澜哪有不明白之理,不过懒得在这种场合招惹是非,只好装作不曾看见。 就在他收回目光之际,伙计们已陆续将酒菜端上来,遂起身为搜奇客那春霖执壶筛酒同进饮食。 此时,雍冰也看见了“燕云三友”和那独眼老人的鬼祟神情,不由皱了皱秀眉,道: “燕子哥哥!那几个人为什么这样不要脸,竟跟着我们来吃饭了!” 燕元澜笑着低叱道: “不要乱说,是人家先来的。” 花戒恶笑道: “话虽如此,可是他们显见得未能忘情哩!” 燕元澜脸孔一沉,道: “少找闲事,快点吃完了回去睡觉是正经。” 花戒恶抿嘴浅笑道: “恐怕等不到咱们吃完饭,好戏便要开锣啦!” 她话声甫歇,陡听有人“嘿嘿嘿嘿”地发出一阵干笑,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俱是喁喁细语的雅座当中,却也显得甚为突出! 燕元澜等人以为这笑声是对他们而发,俱不由心头一震,各人面上却依然神色不动地将目光朝笑声起处望去。 笑声起自靠楼梯口的一席,正有一个貌相阴鸷,身穿黑衣的中年汉子,笑着站起身来,双手捧杯,对着座中一个满脸皱纹,须眉俱白的葛衣老叟,干笑道: “老仙翁这次重莅武林,行见‘赛珍大会’上,只须您老人家一伸手,那四件绝世奇珍,怕不立即喜获明主,理该预为庆贺,敬您老一杯!” 那葛衣老叟似是听的甚为受用,脸上的皱纹一阵舒展,“呵呵”笑道: “唐贤契的话,彩头太好了,老朽怕无此德能,消受不起……”话声微顿,故作谦虚之状,缓缓说道: “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五玦,毒龙珠,武林六宝,老朽德薄能鲜,只消分润一样,于愿已足……” 说至此处,忽然从食客当中,飘起“嗤”的一声冷笑,葛衣老叟白眉一扬,倏然住口。 坐在葛衣老叟身旁的一个葛衣少年,业已怒容满面地霍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朝雅座中的食客扫来扫去,同时,口中大喝道: “是什么人敢这般无礼,快点站起来!” 他连喝问了几声,竟然没有人理睬,仿佛没有他存在一般,弄得他僵在那里,场面尴尬之极! 这情形看的燕元澜等人不禁心头好笑,尤其是雍冰更笑得花枝乱抖,竟然“咭咭”地笑出声来! 那葛衣少年正自无法下场,见状,更是火上加油,一推座 椅,大步走了过来,瞪眼喝道: “你笑什么?” 雍冰“咦”了一声,道: “你这人真怪,我笑我的,你管得着吗” 葛衣少年怒吼道: “我偏不许你笑!” 雍冰撇了撇樱唇,道: “呸,你配么!” 葛衣少年直气得面孔铁青,大叫道: “待少爷教训教训你,看是配也不配!”,xie_hong111ocr, 第十八章 燕云三友 燕元澜心中虽然不忿这葛衣少年的狂妄,但发觉座中所有的目光,均已投射过来,尤其那“燕云三友”,更是显露出一付幸灾乐祸的神色,当下,忍气劝道: “朋友,算了吧,何必对一个女孩子发狠呢,还是去找要找的人吧!” 葛衣少年双眼一瞪,方待将火气泄在燕元澜身上,忽听葛衣老叟沉声唤道: “斌儿过来,不准胡闹!” 葛衣少年闻言,恨恨盯了燕元澜一眼,转身回到葛衣老叟身旁,委屈地说道: “师父!您……” 葛衣老叟端然正坐,连望也不望雅座中的食客,冷冷说道: “这种见不得人的鼠辈,为师当年杀得太多啦,你这样粗声粗气地,早把他吓死在洞里了!” 那貌相阴鸷的中年汉子也连声干笑道: “是极是极,孙兄何必和那些鼠辈一般见识!” 他话方说完,食客座中,突地飘起一声: “好不要脸!” 语声虽小,却是字字清晰,那貌相阴鸷的中年汉子目光一转,忽地冷笑一声,双肩微晃,人已飘身而出,落在靠窗临街的一付座头,拱手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 “在下唐青,敢请教训!” 此言一出,座中食客大半都停杯住筷,朝那边望去,目光中俱露出惊诧之色! 原来这唐青绰号“百变鬼影”,乃南中七省的黑道巨擘,轻功暗器执七省牛耳,平日独来独往,甚少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须知这楼上雅座中的食客,无一不是武林高手,他们之所以惊诧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唐青出现在这条道上,而是他竟对那葛衣老叟执礼甚恭,那么,葛衣老叟是谁? 既然葛衣老叟能使唐青这个黑道巨擎对之如此恭敬,自然大有来头,那么,这中年文士又何以敢轻于撩拨呢? 这中年文士是什么人物?皆因他临窗面街而坐,无人能够看清他的面目,当然认不出是谁,因此那许多投向这边的目光,惊诧的神色中,又都隐露出渴望一睹他的尊容…… 此际,楼上一片沉寂,那百变鬼影唐青已把同一句话,连说了三遍,怎耐中年文士兀自凭窗而坐,举杯欲饮不饮地连头也不回,恍惚充耳不闻。 花戒恶纤手掩口,轻轻对燕元澜笑道: “如何,好戏马上就要开锣啦!” 燕元澜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雍冰从来不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巳聚精会神,兴趣孜孜地定睛观看,神情就像是小孩子第一回看戏一般。 搜奇客那春霖却仍自浅斟低酌,对发生之事恍如不见。 陡地,百变鬼影唐青“嘿嘿”一阵冷笑,身子微微颤动,显见他心中忿怒已极,笑完,沉声喝道: “尊驾再故作姿态,休怪在下要口出不逊了!” 喝声甫住,中年文士一仰首,“啯”地将杯中酒喝干,身子缓缓旋转过来,顿时,那许多定睛注视的目光,起了一阵骚动,还挟杂着几声轻微的惊呼! 百变鬼形唐青竞也不由自主地瞠目直视,微退了半步! 烂耀的灯光之下,但见这中年文士的面孔,竟是如此地阴森恐怖,狞厉骇人,简直是一张混合了僵尸、魔鬼、野兽之大成的面孔,而绝不是人的面孔! 陡听“哗啦”一声,碗盏散了一地,紧接着“骨隆咚”一阵楼梯乱响,那刚刚端着酒菜上来的伙计,竟吓得一个倒裁葱,滚下楼去了! 百变鬼影唐青略一定神,冷笑道: “尊驾何以拿这付人皮面具,惊吓世俗之人,难道真是见不得人吗?” 中年文士嵌在额下的一双铜铃大眼眨了一眨,笑得极为难看地说道: “我见人自然用人的面孔,见鬼当然用鬼的面孔,难道有什么不对?” 百变鬼影唐育阴森一笑,道: “尊驾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并不影响在下讨教之心。” 中年文士语气如冰,冷冷道: “你打算要我怎样教训你呢?” 百变鬼影唐青沉声道: “第一,唐某要请教尊驾的万儿,第二,请尊驾把方才教训在下的那句话吞回去!” 中年文士狞厉地牵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冷然道: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姓名,我说出去的话,从来不曾收回过,你还有其他的请求吗?” 百变鬼影唐青勃然变色,喝道: “既然如此,在下可要得罪了!”话落,右手一抬,一缕目力难见的青光,已电射而出,直袭中年文士的咽喉! 双方距离不过数尺,那一缕青光去势如虬,百变鬼影唐青出手神速无比,他已十拿九稳,任对方武功再高,也必然应手倒地,谁知—— 中年文士极其斯文地略一抬手,手中的酒杯,恰正迎着那一缕青光,只听极微细地“叮”的一响,他已随手放下酒杯,狞笑道: “杯中酒已尽,无物可敬君!” 这一手接暗器的功夫看来潇洒利落已极,座上食客,立时响起几声赞叹,可是,那百变鬼影唐青却心头发慌,骇然失色,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皆因他发出的这一缕青光,乃是他独门秘制的许多暗器之中,列为最厉害的一种,名叫“赛铁星芒”,不但锋利无匹,能够洞金穿石,而且遇物即炸.碎芒散入人体之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如今这中年文士不知用什么功夫,借着一只酒杯,竟将这寒铁星芒接住,怎不令他惊骇失色。 可是,百变鬼影唐青也不是盏省油之灯,怎肯就此认输,早在蹬蹬后退之际,已然抖开了另外两样绝毒暗器的锁簧,身形一稳,立即阴森喝道: “尊驾好手法,在下索性成全你!” 话声甫住,忽听葛衣老叟沉声道: “唐贤契不必这般小题大做,老朽自有安排!” 百变鬼彤唐青闻言,喏喏连声,缓步退回原位。 葛衣老叟徐徐站起身来,离座面对中年文士,微一颔首,老气横秋地缓缓说道: “你是谁老朽已经知道,老朽本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但不略加教训,又与老朽昔年的规条不合……” 中年文士掀了掀丑脸,冷冷截口道: “我也知道你是谁,你的臭规矩我也尽知,有什么话交代,咱们子时三刻到城郊再说!” 此语一出,雅座中食客,有几个顿时神色大变,连那搜奇客那春霖也搁下了酒杯,愕然望去! 显然这些人已从中年文士的最后一句话中,想起了这葛衣老叟的来历。 葛衣老叟微微一笑,对中年文士道: “你既知道那就好办,你好好准备一下吧!”言罢,目光四下一扫,道: “各位今宵相遇,总算有缘,请你们准时前来凑数,还有不明白的可以向旁人打听,否则休怪老朽不够慈悲。” 说完,也不理会这些食客的反应,举步便待离开—— 那葛衣少年忽的靠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葛衣老叟听得霜眉微皱,点了点头,徐徐转身对着燕元澜这一席,缓缓说道: “老朽本来不喜欢妇人女子,但小徒执意要把这三位姑娘算上,那只好请你们赏光了。” 雍冰“呸”了一声,道: “谁赏你的光,没头没脑的不知你胡绉些什么!” 葛衣老叟“哼”了一声,也没开口,径自转身,领着葛衣少年和百变鬼影唐青,以及另外两个同席的青衫老者,下楼而去。 他们这一走,楼上的食客立时一阵纷纷议论,有几个已自神色仓皇地将酒饭钱丢在桌上,匆匆下楼而去。 那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搜奇客那春霖面色沉重地扫了众人一眼,低声道: “咱们回去再说吧!” 燕元澜和秦无痴、花戒恶她们虽然觉得一头雾水,但也猜出事情极不寻常,当下同了仍自毫不在意的雍冰,跟搜奇客那春霖,会过饭饯,匆匆返回小客栈。 哪知,当他们进入客房,点亮了油灯之际,却发现了另外一桩怪事! 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堂屋当中的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张长约尺余,宽有八寸的黑色柬帖! 帖子中央写着:“燕大侠元澜启”,一行金红色的大字! 燕元澜“哼”了一声,拿起柬帖,打开一看,不由剑眉微皱,随手递给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搜奇客那春霖接过柬帖,只见上面写着: 兹订于端阳佳节,在洛阳城郊金谷园故址,举行赛珍大会,并备菲筵,敬候台光 邙山轩辕雷震率徒 卞山 卞海谨订 卞湖 搜奇客那春霖看罢,脸色微变,诧然问道: “老弟怎地和这老怪缠上了?” 燕元澜一怔,道: “哪个老怪物?” 搜奇客那春霖指着柬帖上邙山轩辕雷霞的名字道: “就是他!” 燕元澜摇头道: “再晚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搜奇客那春霖诧道: “那就奇了,若按照江湖规矩,如果不是有着深仇大恨,绝少使用这种不啻死亡约会的黑帖……” 燕元澜淡淡一笑,不等搜奇客那春霖说完,便接道: “这个并不稀奇,再晚虽不认识这轩辕雷震,但和姓卞的三兄弟,倒有一场极大的过节……”当下,便将昔日为了侦查黑森林纵火之人,在中条一叟罗文奇家中,与伏牛三杰结怨的经过说了一遍。 搜奇客那春霖听完,“哦”了一声,道: “那么,老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燕元澜道, “他们要和晚辈算帐.随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为何邀我参加什么赛珍大会?他们举行这赛珍大会是什么意思?是单单为了我,还是另有目的?” 搜奇客那春霖沉吟道: “若说赛珍大会,乃是武林中常有之举,不过……” 下面却是脸色凝重,沉吟不语…… 燕元澜听不出所以然来,忍不住开口道: “不过什么?” 搜奇客那春霖神色一整道: “第一,具名主持这大会之人,乃是轩辕雷震这个老怪物,第二,连那多年没有出世的老魔头也赶来凑热闹,可见这赛珍大会,决非平常可比,故此……”说到此处,又是一阵沉吟…… 这时,站在燕元澜和搜奇客那春霖身后的雍冰似乎已忍耐不住,倏地伸手将搜奇客那春霖手中的柬帖拿去,迅快地瞧了一遍,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到时候去看看不就都明白了吗!” 搜奇客那春霖苦笑道: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因为单只一个轩辕老怪物已是够令人头痛,何况还有那老魔头,老夫更联想到,这赛珍大会既然连那多年没有出世的老魔头都逗引出来了,那么,说不定还有好些个惹厌的人物,也会出来现世,所以……” 雍冰不以为然地摇头道: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旨在和主人了清过节,又不去赛什么珍……”略为一顿,“哼”了一声!又道:“就算我们真的要参加时,难道还怕什么人不成!” 燕元澜笑道: “冰妹的话,固然很对,但愚兄刚才也说过,伏牛三杰要找我算帐,随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为何要请我去参加赛珍大会,我的意思就是想研究一下这赛珍大会举行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是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倒并非是怕他们!” 雍冰嘟起小嘴,接道: “可是那老前辈的意思,好像很看重那什么老怪物啊,老魔头的哩!” 搜奇客那春霖微微一笑,道: “老夫也并非怕什么人,我只不过想从他们为何突然出现江湖而研究这赛珍大会的目的而已。” 沉默了很久的秦无痴突然开口道: “说了半天,那什么老怪物和老魔头究竟是何来路,老前辈何不说来听听,也许可以研究出一点头绪吧!” 搜奇客那春霖“哦”了一声,道: “不是姑娘提醒,老夫几乎忘了!”随即神色一整,又道: “那轩辕雷震这怪物,在三十年前,以一双‘玄阴鬼手’,和独门歹毒的‘九幽阴煞’肆毒江湖,其凶名几不在‘北鹤’、‘南龙’之下……” 燕元澜冷冷一哼,截口道: “老前辈怎能拿这种字眼来和家师及谷师叔相提并论!” 搜奇客那春霖赧然一笑.道; “老夫字眼虽然用错,但那老怪物当时的名头,确不在令师与令师叔之下。” 燕元澜哂笑道: “可是他那三个宝贝徒弟的火候,再晚却不敢恭维,由此可知其师亦高明不了多少。” 搜奇客那春霖正色道: “老夫说话从不夸张,伏牛三杰何时拜在老怪物门下,老夫不得而知,总之,正当老怪物搅得江湖鸡犬不宁时,却不知何故,竟突然宣告归隐邙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燕元澜“唔”了一声,沉吟道: “这一点或许有点意思,那么,那老魔头呢?” 搜奇客那春霖缓缓说道: “提起这老魔头,更是不得了,当他满手血腥,任性屠戮武林黑白两道中人之时,老夫还只是个初出师门的小伙子,而终日所听所闻,莫不尽是‘七煞仙翁’的恐怖事迹……” 雍冰忽然插口道: “老前辈可曾见过他?” 擅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老夫如见过他本人,哪还能活得到今天。” 雍冰诧道: “为什么?” 搜奇客那春霖道: “按照他那时候的规条,凡是见着他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自残一腿表示顺服,一是出手相搏……” 雍冰撇了撇嘴,道: “难道没有人打得赢他?”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据老夫所知,不但从未有人赢过他,并且他永远是让对方先攻三招,然后还手……” 花戒恶忽然“嗤”了一声,冷笑道: “老前辈恐怕有点言过其实吧,今天晚上咱们不是见过他了么!” 雍冰眨眨眼睛,望着花戒恶道; “姐姐,是哪一个啊?” 花戒恶道: “就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葛衣老头儿呀!” 雍冰“哼”了一声,撇撇嘴,道: “那个老头儿装模作样,我看他不过是个吓唬人的家伙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搜奇客那春霖庄容道: “姑娘不要把事情看得太轻松,我们能不能够免得今晚这一劫,还得看看运气哩!” 燕元澜忽然一拍大腿,瞿然道: “我记起来了,那葛衣老儿不是曾经说过‘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这武林六宝,他只须得到一样便心满意足了吗?莫非这次赛珍大会,便赛的是这六宝吗?”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不对,想那武林六宝,长短昆吾分别在穆如春和纪湄姑娘身上,青白杖已属邛崃二绝,三才玉玦亦由穆如春赠与纪湄姑娘,至于毒龙珠老夫已得其六,故此……” 燕元澜“啊”了一声!急急道: “会不会是天聋、地哑和如春兄纪师妹他们出了事情了!” 搜奇客那春霖又复摇头道: “不会,不会,试想,他们如果出事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赛的呢?” 燕元澜沉吟道: “老前辈之言固属有理,但再晚总觉得这赛珍大会一定和他们有所关连。” 搜奇客那春霖道: “有没有关系,咱们到时赴会一看便知,倒是今晚上如何应付那魔头,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雍冰撇了撇樱唇,道: “我们又没有答应他,管他呢!” 搜奇客那春霖苦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那老魔头出了名的又叫‘七日追魂’,脚程之快,有如鬼魅,追踪技术更是惊人,凡是被他看上之人若不在他规定的时间中应约,那么,七日之内,任凭……” 燕元澜冷笑一声,豪气干云地截住道: “老前辈不必说下去了,再晚自别师门,闯荡江湖以来,还未怕过谁来,咱们准定到时去会一会这老魔头便了!” 午夜,子时三刻正! 时虽初夏,但在这郾城城郊的乱葬坟场上,依稀阴风飒讽,鬼气森森,了无一丝温暖之意。 天际月色朦胧.地面黑影丛丛,无计其数,大小不一,高低参差的坟堆之间,错落地木立着二三十具翁仲! 在这乱葬坟场,又不是王侯陵冢,哪有这许多翁仲之理,何况这些翁仲身上的衣服,正随风飘拂,证明他们都是人! 他们身材不一,相貌各异,老少参差.但各人脸上的神 情,莫不带着一股惴惴不安之色,目光四下流转,似乎在等待什么! 没有说话,空气静得像坟墓一般! 他们正是今晚在四海春酒楼上的一群食客,武林健者,无端遇上了“七煞仙翁”这老魔头,被逼令在子时三刻,到这乱葬坟场来听候恶运的裁决! 他们自从知道了“七煞仙翁”的来历以后,各各自我衡量,明白厄运难逃,只好俯首帖耳地前来,希冀着万一有奇迹发生.能侥幸躲过一场劫难! 蓦地,五条人影缓缓飘进这乱葬坟场,领头之人,赫然是“七煞仙翁”,他身后跟着葛衣少年,百变鬼影唐青和那两个青衣老者。 “七煞仙翁”停步,那一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闪烁着其冷无比的光华,缓缓向四下一扫,“唔”了一声,徐徐开口: “还有六个人未来,且让你们多活片刻!” 那葛衣少年更是四处张望,显然是想他心目中的人,但是,他失望了!他显得有点不耐烦地低声道: “师父,人怎还有未到齐呢?” 七煞仙翁冷冷道: “不要紧,除非他们躲到阎罗殿去,否则……”话未说完,倏然住口,倾听了一下,“唔”了一声,又道: “来了五个,脚程都不弱,胆子也不小,哼……” 他刚刚一哼,乱坟堆外已有人朗朗接口道: “这种鬼地方,胆子小了真的不敢来哩!”声落人现,五条人影鱼贯而入,在七煞仙翁身前丈外之处,前二后三停了下 来,正是燕元澜等五人。 七煞仙翁大咧咧地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举头望了望月色,两道长眉一杨,微带怒意地自言自语道: “‘魔面书生’也不过尔尔,哼哼,当年你逃得快,嘿,这次你……” 忽然一阵“嘿嘿”冷笑,划破夜空,打断了他的话语! 七煞仙翁目闪寒芒,电也似地朝笑声起处望去。 笑声乃出自一具离他两丈,斜仆在左侧一座高大坟冢旁的石翁仲! 这具石翁仲的确是石翁仲,因为它身上的衣眼完全像石头一般,在夜风吹拂中纹丝不动,可是,笑声也的确是从它的口中发出,这岂不是怪事! 七煞仙翁目光如电略一注视,忽地哑然失笑道: “果然是你!” 笑声倏止,那具石翁仲硬绷绷的竖了起来,直僵僵地缓缓转过身子,朦胧月色之下,现出一副挣拧丑恶无比的脸庞! 他,赫然正是四海春酒楼上,那位武功似乎深不可测,戴着这人皮面具的中年文士! 燕元澜看得不禁有些惭愧,也有点骇然了! 他惭愧的,是在他到场之后,也曾暗地察看过,竟把这中年文士认为是一具石翁仲!而令他骇然的,是此人斜仆坟冢之上,竟能运展龟息吐纳的功夫,将真气逼住,使人觉察不出半丝呼息之声,衣服也像石头般不为夜风所拂动,可见其功力之深,委实不可思议! 他方自忖想之际,那位被七煞仙翁称为“魔面书生”的中年文士冷冷地开口了: “不错,是我!可笑你有眼无珠,还敢乱吹大气,当年不是我身有急事,你这血手屠夫还会活到今天吗?” 七煞仙翁静静地听完,也冷冷说道: “你别朝自己脸上贴金吧!当年你不是畏惧‘北鹤’‘南龙’,龟缩不出,早就被我的屠刀宰了!” 此言一出,燕元澜听得心头一动,暗忖道:“怎的不曾听恩师和师叔提起过昔年的对头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此人的出现,是专为了这老魔头,抑或是……” 忖念未毕,思绪已被“鹰面书生”一声忿恚的冷笑打断了,只见“魔面书生”的人皮面具轩动了一下,目光中暴射出慑人的冷芒,峻声道: “你这老匹夫还不是一样,今晚老友重逢,少废语,多年旧帐正好作了断!” 燕元澜听得又是一怔,心道:“怎地这些老魔头也和恩师、师叔有纠葛,看来这赛珍大会……” “嘿嘿嘿嘿!”一阵刺耳的冷笑,再度打断了燕元澜的思潮,七煞仙翁已沉声发话道: “过去之事不必重提,今晚这乱葬坟,便是你‘魔面书生’埋骨之地,把你的断剑亮出来,让我看看你埋首多年,练了些什么绝艺!” 话声一落,那百变鬼影唐青急地闪身而出,对七煞仙翁躬身道: “杀鸡焉用牛刀,晚辈在酒楼上便宜了这厮,此处地旷人稀,正好由晚辈替您老人家代劳!” 好家伙,大概他要在这空旷之地,大肆施展他的独门暗器了,可是,却立时触怒了静立四周的二三十个武林高手,黑暗中,有人开口了: “老仙翁!在下等乃奉您之命而来,可没有欣赏唐师傅独门绝学的必要!”说话之人乃是个身材修伟的劲装大汉,立处正距燕元澜等人不远。 百变鬼影唐青霍地旋身,目光一扫,然后凝注此人,阴森森地说道: “在老仙翁面前,各位不愿意欣赏也得欣赏,如果你们中了彩头,待会或许还有点益处……” 那身材修伟的大汉“哼”了一声,猛地跨前两步,手指百变鬼影唐青,厉声大喝道; “你……” “退回去,不准动!”七煞仙翁一声低沉的喝叱! 修伟大汉硬生生将说到了唇边的话咽下回去,喏喏连声,果然乖乖退回原位,木立不动。 燕元澜瞧得心头起火,便待挺身而出,耳边却传来搜奇客那春霖“蚁语传音”之声:“老弟稍安毋躁,坐山观虎斗,不更妙么!” 话落,“魔面书生”的人皮面具里面,已发出一声洪笑,喝道: “老匹夫不必张牙舞爪,诸位也稍安毋躁,姓唐的你放心大胆过来,有什么尽管施展,我绝不动手,好教你死得瞑目!” 百变鬼影唐青阴森一笑,缓步走向“魔面书生”,举步之际,双手已迅快绝伦地在浑身上下一抹,立将各种暗器的锁簧、暗扣打开…… 双方距离渐近,“魔面书生”负手绰立,除了人皮面具以内的炯炯双瞳,泛射出闪闪冷芒之外,气定神闲,仿佛不曾注意到百变鬼影唐青的动作。 百变鬼影唐青心中暗骂:“匹夫装模作样,这次教你尝尝厉害!”心动招发,右手一抬,竟连开声警告这套江湖规矩也免了,五指虚张,遥向“魔面书生”一抓,五缕劲风,激射而出,夹杂着五根细如牛毛的“乌鸩刺”,直取“魔面书生”胸腹“玄机”、“将”、“七坎”、“章门”、“丹田”诸要穴! “魔面书生”冷冷道: “酒楼上你已班门弄斧,怎的又来献丑,好意思吗?”口中在说话,身形却不闪不避,对射来的五根歹毒暗器,恍如未觉。 果然,那五缕劲风和五根“乌鸩刺”到了“魔面书生”身前,简直似石沉大海一般,化为乌有! 百变鬼影唐青早也料到这一手绝对伤不了敌人,故而“乌鸩刺”出手之后,跟着身形乍展,施出仗以成名的“百变鬼影”绝顶轻功,环绕“魔面书生”迅疾飞旋! “魔面书生”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依然负手闲立,口中冷冷道: “莫说你这百变鬼影,就算你干变万变,也变不出我的掌心!” 说时,百变鬼形唐青的身形业已转到急处,月色朦胧之下,但见干百条人影,重重叠叠,上下交错,盘旋飞舞,“魔面书生”话声一落,幢幢鬼影中突地响起一声厉喝: “打!” 声出,“砰砰”“咔嘹”之声随之而起,霎时“咝咝”“嗤嗤”锐啸大作,毫芒乱射,星雨横飞,在空中结成一幢密网,快慢不同,飞行形态各异,齐地向“魔面书生”袭去! 这种奇特的发射暗器手法,以及暗器种类数目之多,只看得燕元澜目眩神摇,暗自咋舌,心忖:“就凭自己一身集两大奇人之长,恐怕也难毫发不损地破解得了,这‘魔面书生’吹牛不用动手,且看他如何招架……” 陡听一声长啸,震人心弦! 那万千暗器密集的光幢中,一条灰白人影,恍似陀螺般电旋而起,倏起倏落,速度之快,直非肉眼能见! “波”的一声极微小爆音,随着灰影一闪之顷,传入耳际,顿见那密集的万千暗器,有三分之二刹那间化作午夜流蛮,一闪而灭!剩下的三分之一,却被一股奇怪的力道,汇成了一堵狂流,反卷回去! 在空中环绕着“魔面书生”盘旋飞舞的百变鬼影唐青,突地厉嗥一声,身形一窒,立即像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 那一堵无数暗器汇合而成的狂流,如磁引针,紧蹑着百变鬼影唐青的身形,呼啸涌去! 百变鬼影唐青身在空中,欲躲无从,而且他似乎已经没有躲闪的能力,眼见他顷刻间便要丧身在自己的歹毒暗器之下,陡地—— 七煞仙翁大袖一扬,打出一股劲风,呼的一声,斜刺里将那一堵追袭百变鬼影唐青的暗器狂流撞歪! 只听一串尖锐的爆音过处,那万千暗器,立时化作飞灰而逝! “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二人,身子同时晃了一晃! 百变鬼影唐青在空中挣了一挣,勉强落在地上,伸手一指“魔面书生”厉吼一声: “你……” 他吼声刚一出口,突地“呼”的喷出一喷鲜血,显见内腑受伤不轻,只好恨恨闭口,暗自运功调息。 “魔面书生”这一手破暗器伤敌人于一击之间的绝顶功夫,只看得燕元澜心头驻然,暗忖道:此人分明已练到以意御气,化气成罡之境,而七煞仙翁竟能够轻描淡写地接了下来,其功夫委实也不可忽视…… 燕元澜方自思忖,“魔面书生”已嘿嘿一声冷笑,睨视百变鬼影唐青,冷冷道: “没有用,你已被我的‘三气神罡’击中,好好找地方挺尸去吧!” 百变鬼影唐青面如淡金,额际冒汗,咬牙切齿道: “你也休要得意,大爷虽不能亲见你化骨扬灰,但一个对时之后,你也只剩得一滩脓血!” “魔面书生”闻言,鼻孔里“哼”了一声! 七煞仙翁面含微笑,举步上前,道: “唐老弟之言非虚,阁下适才神功乍运,一发一收之际,已被唐老弟独门秘练的‘化血蛊芒’,随着你收回的‘三气神罡’侵入体内!”- “魔面书生”鼻孔里又是一“哼”,但刹那间,他那付丑恶的人皮面具,倏然起了颤动,眼眶中突地射出狞厉的光芒,逼射着百变鬼影唐青,右手缓缓举起…… 七煞仙翁微微一笑,道: “他迟早不免一死,阁下此举不嫌多余么!” “鹰面书生”低哼了一声,将右手放下,霍地转对七煞仙翁,一步一步逼将过去,一袭灰白长衫,微微鼓动,双手徐徐上提…… 七煞仙翁睹状,又是微微一笑,摇头道: “阁下又何必如此,其实‘化血蛊芒’并非没有可解之药,阁下倘能梢安毋躁,老夫便略告所知如何!” “魔面书生”闻言,果然踌躇却步,双手缓缓放下,眼光之中,露出一丝希冀之色。 燕元澜眼看这情形,心中不由暗地鄙视这“魔面书生”修为到此地步,居然也会贪生怕死,情不自禁地低哼下一声! 七煞仙翁瞟了燕元澜一眼,口中却对“鹰面书生”笑道: “若要化解这‘化血蛊芒’,普天之下,只有云南高黎贡山黑森林之中,所产的‘独角红丹’蛇涎,阁下……” 一言未毕,“魔面书生”突地一声厉喝: “老匹夫!我与你拼了!”陡地身随声起,向七煞仙翁扑去,双手一屈一伸,十指如钩,凌空抓落! 七煞仙翁冷冷一笑,身形一闪,斜飘三丈! “沙沙”一阵尘土飞扬,他原来立足之处,地面上已被“魔面书生”十指射出的劲气,冲击成一个六尺方圆,尺许深的坑穴! 七煞仙翁身形一稳,便冷笑连连道: “阁下以为云南去此间关万里,便误会老夫存心相戏吗,真是笑话!” “魔面书生”一击不中,身形凌空折转,大喝道: “老匹夫!我拼着化为脓血,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话落,双手一挥,劲气锐啸,再度凌空抓去! 七煞仙翁冷笑道: “你有佛不拜,自速其死,难道老夫怕你不成!”笑语声中,双袖一抖,有若浮云乍舒,迎着“魔面书生”,硬接这凌空一击! “咝”的一声!顿时罡风大作,激汇成漩,周围两丈以内,劲气如刃,回旋四卷,令人窒息! 燕元澜等人虽然站在三丈开外,也觉得那逼卷过来的劲风,吹在身上又冷又热,锐利如同刀割,俱不禁心头一凛! 尘砂渐落,罡风渐息,只见七煞仙翁依然屹立原地,堆满皱纹的脸皮,不断颤抖,眼中精芒电射,一反那龙钟老态! “魔面书生”则落在距七煞仙翁八九尺之处,那狰狞的人皮面具,愈发显得狞厉丑恶,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两人这一招硬拼.并未分出胜负。 一旁爆起一声惨吼,接着“砰”然一声,那百变鬼影唐青禁不住这一阵罡风余威的震荡,激发了内腑的伤势,口中鲜血狂喷,仆倒地上,气绝身亡! 七煞仙翁目光一瞬,对“魔面书生”冷笑道: “他这一死,阁下身化脓血之时不远了!” “魔面书生”也还以一声冷笑,道: “反正今晚不是你就是我,不见真章,决不罢休,老匹夫,你准备好了!” 说时,缓缓跨前两步,目中精光电射尺许远近,注定七煞仙翁,双手徐徐上提,十指微曲,掌心外吐…… 七煞仙翁长眉一扬,沉声道: “好!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埋首荒山,多年来,你的‘三气神罡’究竟长进了多少!” 言罢,微微一吸气,身形骤然胀大了许多,袍袖一翻,露出一双其红如火的巨大手掌! 燕元澜一见,不由暗地吃惊道:“这不是失传已久的外门邪功,‘慑魄巨灵掌’吗?这老魔头能练到如此地步,不知要杀害多少有根基的武林人,哼哼!此人不除,终是武林的祸害!” 那“魔面书生”眼看七煞仙翁手掌的颜色,也是一凛,脱口叱道: “老匹夫,瞧你这双手比昔年更红,显见你并未隐遁穷荒,依然在作伤天害理之事!” 七煞仙翁冷冷道: “好说!好说,阁下不必假慈悲,你的‘三气神罡’也不见得是做善事练成的吧!” “魔面书生”闻言,人皮面具一阵抽搐,双手业已提到胸际,眼眶中的精芒,也愈显狞厉! 七煞仙翁的一双手掌,血红的颜色却转成紫黑! 双方都是运足了生平苦练的功力,志在一举毙敌! 夜风萧萧,虫鸣唧唧,这乱葬坟场,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木立四周的二三十个武林高手,连燕元澜等人在内,都屏息着等候这两个绝顶凶人的生死决斗! 陡地,一阵嘿嘿冷笑随风飘至,笑声中,充满了哂然不屑的味道。 夜静更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这笑声虽然来得突兀而刺耳,但却无人敢分心注意。 笑声倏止,随听有人哂然说道: “两位埋首穷山,苦练绝学,为的什么,难道就为了当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吗?” 语音来自坟场以外,燕元澜心中估计,说话之人最少也在里许远近,而语音竟聚而不散,清晰无比,不由暗懔道:“是什么人有这高深的功力?” 适时,七煞仙翁似乎也被这几句话所触怒,微微转脸对着声音来处,冷笑道: “是谁敢信口胡说!” 只听那晒笑的声音又起: “多年的老朋友了,难道还听不出来吗,两位最好稍抑心中之忿,来兄弟处一谈如伺?” 语落,七煞仙翁和“魔面书生”的目光中同时掠过一丝喜色,然后又默然互相看了一眼,方始齐声应道: “是欧阳兄么,兄弟马上就到!” 七煞仙翁话声一住,立即闪目一扫木立四周的二三十个武林高手,冷冷道: “今晚老夫没空,权且饶你们多活几天,另候老夫处置,今晚之事,不准走漏半点,快滚!” 说完,袍袖一抖,腾身而起,紧蹑“魔面书生”身后,向西北方飞去!,xie_hong111ocr, 第十九章 寰宇三凶 燕元澜忽地一声冷笑,大喝道: “回来!” 声如春雷乍进,只震得数十几武林高手,耳鼓“嗡嗡”作响,余音在旷野间往返激荡不已! 七煞仙翁在空中的身形为之一顿,随即衣袂微振,忽然率领手下,倒飞而回! “鹰面书生”冷哼一声,却头也不回,身形一闪而逝! 七煞仙翁落地之后,目射寒芒,凝注燕元澜,沉声道: “年青人莫非认为老夫今晚太慈悲了,是吗?” 燕元澜“哼”了一声.冷冷道: “尊驾慈悲与否,在下不屑过问!” 七煞仙翁阴沉地又问道: “那么,你想问些什么?” 燕元澜朗声道: “在下想知道,尊驾何以得知云南高黎贡山的黑森林中,产有‘独角红丹’之事?” 七煞仙翁冷笑道: “老夫足迹遍天下,见闻广博,何足为奇!” 燕元澜脸孔一沉,道: “尊驾何时到过那黑森林?” 七煞仙翁冷冷道: “这就是你请老夫回来的原因吗?” 燕元澜沉声道: “不错!” 七煞翁忽地脸色一寒,峻声道: “这般小事也来麻烦老夫!”右手突从袖中穿出,中指一扣一弹.冷喝道: “你到阴间自然清楚!” 一缕锐利如剑的指风,破空生啸,激射燕元澜胸前“七坎”大穴! 燕元澜晒然一笑,肩不晃,腿不曲,倏忽间已自横移三尺,闪开袭来的指风! 七煞仙翁陡然神色微变,“咦”了一声! 燕元澜嘲笑道: “尊驾这点功夫,自然偷袭不成,何必大惊小怪?”说话之间,却发现七煞仙翁对他的话毫不理会,只阴森森地注视着方自缓步走上前来的雍冰,这才恍然明白老魔头吃惊的原因。 适才雍冰乃是站在燕元澜的身后,当燕元澜闪身横移开去之际,七煞仙翁弹出的指风,遂直射在她的身上,但她的“七阳神功”已炼至炉火纯青之境,收发只在意念之间,尤其外敌猝然临身之顷,更能自生护身的妙用。 因此七煞仙翁那一缕足可洞金透石的指风,在“七阳神功”一挡之下,立告消逝无踪,怎教他不为之骇然! 雍冰人虽未受伤,但也感胸口微微一震,不由粉面含嗔, 姗姗上前,对七煞仙翁娇声喝问道: “你这老头儿为什么乱打人?” 七煞仙翁料不到她的问话如此率直,不由一怔! 那葛衣少年见雍冰出来,哪还能够忍得住,直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更未注意到他师父睑上的错愕神色,还以为师父不屑和女孩子说话,当下,毫不考虑地一跃而出,喝道: “女孩儿家,说话怎么这般目无尊长!” 雍冰俏目一翻,樱唇微撇,不屑地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谁教你大呼小叫的!” 葛衣少年大怒道: “今晚在酒楼上,不是我恩师念你是个女孩子,少爷便要教训你,想不到你还不知好歹,快报上姓名和师门来历,乖乖领罚!” 雍冰嗤地冷笑道: “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配么!” 葛衣少年气得脸孔铁青,厉喝道: “少爷若不教训教训你,我周斌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雍冰秀眉一扬,晒道: “你的名字怎样写,干我甚事!”说完,转对七煞仙翁道: “喂,老头儿,你为什么不答我的话?” 七煞仙翁面孔一沉,道: “小小年纪,一点规矩也没有!”侧顾周斌,沉声道: “斌儿,代为师教训这贱婢!” 周斌躬身应命,戟指雍冰,喝道: “贱婢!少爷念你年幼,让你三招!” 雍冰“格格”一笑,道: “真的么,那我就打你三个耳刮子!”话落,娇躯一晃,欺近周斌身前,快如石火电光地玉手一挥! “啪”的一声脆响过处,周斌简直连对方的人影还未看清,左颊上业已挨了一下,现出了五根纤纤指痕! 这一记耳刮子,雍冰虽然只是随意一挥,但周斌聚然不防之下,也被打得眼前金星乱迸,牙根松动,不由他又惊又怒,晃身疾退,大吼道: “贱婢……” 他话方出口,眼前人影一花,“叭”的一声,右颊上又挨了一记,顿时脸上胖了不少! 雍冰叉手叱道: “你再胡说八道,我第三个耳刮子便要打掉你的舌头!” 周斌“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厉吼道: “贱婢,少爷和你拼了!”双掌一挥,纵身扑向雍冰,一招“拘魄抓魂”,猛攻过去! 雍冰也被他这一连三声“贱婢”,激得玉颊通红,嗔容满面,娇喝道: “不听话的东西,打掉你的舌头!”招随声发,展开师门绝学“无相散花手”,玉掌双挥,拆解了周斌攻来的掌势,皓腕一翻一撩,一招“翻云覆雨”,不偏不倚地扣在周斌的嘴上! 这一掌,姑娘实在动了真怒,是以一击之下,周斌顿时发出一声痛嗥,双手掩口,飘身疾退八尺! 只见他指缝间,渗出滴清鲜血,滴落地上,紧接着“哇”的一声,喷了一大口血水,三十六枚牙齿,一枚不剩,脱口而出! 昔年荼毒武林,号称无人能与之相抗的七煞仙翁,他的门徒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妙龄少女,打得如此狼狈不堪,顿令数十个武林高手心胆为之一壮。同时,他们对雍冰诡奇高深的功夫,也为之骇然失色! 七煞仙翁目睹门人挨打,竟没有发怒,反而双眉微皱,凝注含笑绰立的雍冰,似是思索些什么…… 周斌吐掉满口牙齿之后,疼痛略止、凶野之性又复大作,两道满含怨忿之色的目光,瞪视着雍冰,一步一步逼将过去,一双手掌已变成栗色…… 显然他正运展师传独门绝学,“慑魄巨灵掌”,打算将雍冰一举毙于掌下。 燕元澜一见,虽然看出周斌的手掌,颜色并不如七煞仙翁的深纯,但惟恐雍冰不知如何抗拒这种外门邪功,当下大声道: “冰!这是‘慑魄巨灵掌’,注意守定心神,运功打他掌心的‘劳宫’穴!” 此言一出,七煞仙翁不禁为之一震.方待出声喝阻周斌,哪知已迟了半步! 只听周斌一声厉喝: “践婢纳命,”双掌一挥,仍是那一招“拘魄抓魂”,分向雍冰脑门及胸部按去! 雍冰乍闻燕元澜的警告,“七阳神功”已随心一动而充沛全身,等周斌掌到,微退半步,纤指如挽兰花,左右中指一挺,迎着来势,疾点周斌左右掌心的“劳宫”穴! 这“劳空”穴乃“慑魄巨灵掌”的功力汇储之源,也是这种外门邪功的致命破绽所在,七煞仙翁业已看出雍冰内功造诣极深,她这一指点出,指风所及,爱徒纵不立即丧命,那一双手臂也非残废不可。当下,老魔头不遑多想,袍袖一抖,卷出一股绵绵柔力,斜刺里将周斌卷飞寻丈! 周斌被乃师卷飞之际,尚自其明其妙,脚沾实地,忿忿地叫道: “师父!您……” 七煞仙翁冷冷叱道: “蠢材,还不住口,难道丢人尚嫌不够吗!”转对燕元澜道:“阁下见识果自不凡,居然知道破解‘慑魄巨灵掌’的诀窍,何以不敢显示师门来历?” 燕元澜道: “欲知我们师门来历不难,但你须答覆我的问题。” 七煞仙翁长眉微皱,沉吟不语…… 因为,若以他的武林威望,竟受一后生小辈要挟,传将出去,实在大失面子,但若不将对方师门查出,则自己多年苦练,连“魔面书生”尚不能破的绝学,将在对方宣扬之下而无从发挥其威力,更谈不上报仇雪恨。 两两相权,七煞仙翁宁愿暂时丧失颜面,也要将这条祸根除去。当下,心意一决,干笑了两声,道: “好吧,年青人既欲向老夫请益,老夫岂有吝啬之理,你有什么疑难不解的问题,尽管提出就是。” 燕元澜何尝不知道这老魔头故示大方,无非是想知道自己的师门来历,以便设法除去心腹之患而已。当下,也不说破,朗声道: “在下还是那一句话,敢问尊驾是在何时到过云南高黎贡山的黑森林?” 七煞仙翁略一寻思,道: “大约是在十五年前。” 燕元澜心头一震,暗忖:果然有点意思,于是,又问道: “尊驾可还记得是在什么季节?” 七煞仙翁道: “大慨是秋天吧!” 燕元澜闻言,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不自觉跨前两步,振声问道: “是在黑森林起火之前,抑或是起火之后?” 七煞仙翁翁捻须答道: “不迟不早,正是……”倏地住口,目注燕元澜,忽然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嘿嘿”冷笑…… 燕元澜剑眉一轩,朗声道: “尊驾莫非不敢回答,想拿笑声搪塞不成?” 七煞仙翁目射寒芒,沉声道: “小子,令孤璞和谷中兰是你的什么人?” 燕元澜肃容道: “乃是家师和师叔!” 七煞仙翁闻言一怔,道: “怎么,难道他们没有被那场劫火烧死?” 燕元澜轩眉道: “两位老人家功参造化,已成金刚不坏之身,区区劫火,何足道哉!” 七煞仙翁又是一阵“嘿嘿”冷冷笑道: “好!好!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倏地脸色一沉,峻声喝道: “他们躲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燕元澜也是一阵朗声长笑,脸色也是倏地一沉,喝道: “妙极了,我也正是踏破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快将纵火实情招出,便饶你一个全尸!” 七煞仙翁闻言又是一怔,道: “放屁,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燕元澜道: “黑森林那场纵火疑案,凡是有嫌疑之人,我都一一查过,并无所获,如今多出尊驾这位不在嫌疑名单以内之人,而你自供到达黑森林的时间,与嫌疑条件恰恰相符,你还有何话说!” 七煞仙翁勃然大怒,哼一声,道: “就算是老夫放的火,你又如何!” 燕元澜跨前两步,朗声道: “我今晚要代恩师和谷师叔,向你要回一份公道!” 七煞仙翁冷笑道: “你自身难保,你要作梦,老夫也要在你身上,逼出令孤璞和谷中兰来,要回昔年一份公道,小子,乖乖准备吧!” 燕元澜傲然道: “你那‘慑魄巨灵掌’吓唬不了我,今晚无论如何,非要你招出实情不可!” “凭你也配!就叫你尝尝‘慑魄巨灵掌’的滋味!”说时, 双掌缓缓从袖中穿出,月色之下,但见这一双手掌,早已泛着朱砂般的血红之色! 燕元澜侧顾雍冰,道: “冰抹暂时退下,让愚兄来见识一下这外门邪功!” 雍冰樱唇一撅,道: “这老头儿本来是该我打的嘛!” 燕元澜笑道: “等我打不赢时.你再来帮忙好不好!” 雍冰展颜一笑,姗姗退回秦无痴和花戒恶身边。 燕元澜微退半步,足下斜踏天罡,右掌横胸,左掌斜垂,摆开“小周天璇玑掌法”的起手式“天地分野”,朗声道: “尊驾请!” 七煞仙翁晒然一笑,道: “小周天璇玑掌法,就算令孤璞亲自施展,也奈何不了老夫,小子宁非自不量力!”话落,双掌缓缓推出! 忽听一声断喝: “且慢!” 沉默已久的搜奇客那春霖随声闪身而出! 燕元澜不悦道: “老前辈何故出声拦阻?”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此中事大有蹊跷,老夫自有道理。”口中说着话,脚下已朝七煞仙翁走去…… 七煞仙翁撤回双掌,目注搜奇客那春霖,冷冷道: “你是谁?竟敢干预老夫之事?” 搜奇客那春霖走到距七煞仙翁八尺之处,便自停下下来,双目中精光灼灼,注定七煞仙翁,用一种极为奇异的声音说道: “我就是我,你早该认识了!” 七煞仙翁两道和搜奇客那春霖相对的目光,本来是那样阴森锐利,但此刻却变得有些茫然和散乱色,闻言恍惚情不自禁地点头道: “是的是的,我早就该认识你了!”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瞬不瞬,又道: “十五年前的秋天,你的确是到过云南高黎贡山的黑森林。” 燕元澜这时已明白搜奇客那春霖是在施展“制心大法”,逼七煞仙翁吐露当年的事实,不由心头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这“制心大法”,只曾在狂人岛上,见那岛主王仲良对红花教主赫连通施展过,后来在邛崃山中,见搜奇客那春霖与邛崃二绝双奇较艺,睹赛青白玉杖之时,曾施展类似的功夫,逼使天聋老人能听,地哑老人能说,那时候.他就曾经怀疑搜奇客那春霖的真正身份,今晚,目睹斯情,岂非证实了昔日的怀疑不假! 那就是说,搜奇客那春霖就是狂人岛主王仲良了,这一事实的发现,怎教燕元澜不惊! 但喜的是,“制心大法”倘能收效,则十五年前黑森林纵火的疑案,便会豁然大白! 正当燕元澜心中惊喜交集之际,搜奇客那春霖又在用那奇异的声音,道: “你到达黑森林的时候,林中已经发生大火了吧!” “是的是的,我到达黑森林的时候,林中已经发生大火了!” 搜奇客那春霖又道: “那场大火,不是你放的吧!” 七煞仙翁哺哺念道: “是的是的,不是我放的!”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更显得深沉,一字一字地问道: “是谁放的?” 七煞仙翁的目光更显得茫然,面上也浮游着犹豫之色,默然不答—— 这时,燕元澜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腔中狂跳而出,双目圆睁,紧张地等待这一大秘密的揭晓!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一逼,沉声道: “说!” 七煞仙翁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悚然道: “说!说!那是……” 此际那两个跟随七煞仙翁的青衣老者,已然发现了情形大有蹊跷,互相一打眼色,齐地一跃过来,同声大吼道: “大胆匹夫,竟敢施展狡计!” 这一声大吼,两人俱运足了丹田真力,声如巨雷,震得四野回应! 七煞仙翁浑身一颤,目光中的茫然神色骤然敛去,阴森森地注视着搜奇客那春霖,缓缓道: “老夫一时不察,几乎被你所愚,嘿嘿!你的胆子真不小, 快将姓名报上,好让老夫慢慢收拾你!” 搜奇客那春霖眼见功败垂成,不由又惊又怒,闻言,淡淡一笑,道: “区区那春霖,人称搜奇客,适才略施小术,旨在满足区区搜奇之心而已,老仙翁何必如此动怒!”转对燕元澜,笑道; “老夫黔驴技窍,这要看老弟的了!”言罢,忽然倒掠而出…… 七煞仙翁一声狞笑,峻声喝道: “哪有这般便宜!”双手一杨,一缕劲锐指风,应声电射而出,猛袭搜奇客那春霖胸腹十大要穴! 燕元澜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两种武林绝学,立化怒海狂涛,斜向那十缕指风击去! “咝”的一声锐啸,又是“洪”然巨震,七煞仙翁袭向搜奇客那春霖的十缕劲厉指风,顿时被两股刚柔互济的内家真力撞散! 燕元澜的身子,也被带得朝前一倾! 搜奇客那春霖一稳脚,拂髯微笑道: “这点微弱指风,老夫自信尚能接得住,老弟何必这般冲动呢!” 燕元澜豪气干云,朗声道: “这是再晚师门之事,怎敢劳烦老前辈出手!” 七煞仙翁适才发出的十缕指风被燕元澜掌力击散之际,表面上虽然毫无动静,但体内的真气已感到一阵腾涌,不禁心头微凛,闻言之下,嘿然一声冷笑,峻声喝道: “好!老夫倒要瞧‘北鹤’、‘南龙’的门下,能接得住老夫几招!” 话声甫住,空际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谁是‘北鹤’、‘南龙’的门下?” 两条人影,其疾如电,随声飞降! 燕元澜身形微退,闪目望去。 朦胧月色之下,只见凌空飞落的两条人影,一个赫然是“魔面书生”,另一个是面色红润,身材矮胖的老人。 两人落地之后,“魔面书生”人皮面具上的两只眼眶中,射出慑人的光芒,缓缓环扫一周,随即时七煞仙翁道: “谁人是‘北鹤’、‘南龙’的门下?” 七煞仙翁“哼”了一声,冷冷道: “你的眼睛又不瞎,不会自己去看吗!” 燕元澜一挺胸膛,朗声道: “我便是‘北鹤’门下,尊驾意欲何为?” 魔面书生闻言,冷森森地注视着燕元澜,半晌哂然道: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嘿嘿!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最后这一句话,显然是说给七煞仙翁听的,七煞仙翁顿时脸色铁青,难看之极,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道; “来势汹汹,虎头蛇尾,这才是大惊小怪哩!” “魔面书生”脸上的人皮面具一阵掀动,大喝道:“老匹夫,你……” 矮胖老人赶忙摇手止住,咧开一张阔嘴,对七煞仙翁道: “闵兄,你为何耽搁了这么久,难道这小于真的很扎手吗?” 七煞仙翁尴尬地笑了笑,期期艾艾地说道, “这个……这个……” 矮胖老人忽地一眼瞥见周斌那一付狼狈的样子,不由讶然道: “敢情是令高足吃了小子的亏了?” 七煞仙翁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却更加不好意思说出口…… 雍冰姗姗而出,一指鼻尖,道: “是我打的,怎么样?” 矮胖老人眯着一双细眼,将雍冰从头到脚的礁了一遍,忽地呵呵大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我老头子倒不怎么样!” 雍冰道: “我以为你不服气哩,那就算了吧!” 矮胖老人忽地面孔一扳,冷冷道: “可是我老头子却不愿意就这样算了哩!” 雍冰一怔,不解地说: “咦!你不是说我打得好吗,怎么又不算了?” 矮胖老人嘻嘻一笑,道: “你打他和我老头子没有关系,但你对长辈不恭敬,可得吃点苦头哩!” 雍冰小嘴一撅,娇嗔道: “说了半天.原来你还是不服气呀!”螓首微扬,对燕元澜笑道: “燕子哥,让我和这老头打一架好吗?” 燕元澜情知这矮胖老人虽然生得慈眉善目,说话笑口常开,但愈是这样,愈是个扎手人物,闻言,不由有点犹豫起来…… 忽听搜奇客那春霖“啊”下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对矮胖老人抱拳笑道: “原来是欧阳先生,久违了,一响在哪里纳福,可还认得区区那春霖吗?” 矮胖老人细眼乱翻,忽地呵呵大笑道: “怎么不认得,你就是那个专爰搜罗破铜烂铁的搜奇客,是吗?” 此言一出,七煞仙翁和“麽面书生”还不觉得什么,但木立周围的数十个武林高手为之一震,同时,各人心头也都泛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搜奇客之名,在江湖上虽没有多大威望,武功的深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他一生专爱搜集奇闻异事与珍奇之物,旁及各大名家武学之奥秘,是以交游极广,武林中许多成名人物,差不多都有来往,今晚有他在场,这一档无妄之灾,极可能由他搪塞过去。 不肓众人泛着希望,数十道目光霎时俱集中在搜奇客那春霖身上。 搜奇客那春霖微微一笑,又复抱拳道: “不错,搜奇客正是那某!欧阳先生何以有这好兴致出来游历,真是幸会!” 矮胖老人脸色一沉,道: “废话!怪不得这两个娃娃如此张狂,敢情是你给他们撑腰是吗?” 燕元澜见搜奇客那春霖出面和这矮胖老人胡扯,虽然知道其中必有用意,但此刻却再也无法忍耐,冷哼一声,抢先说道: “北鹤门下,索来不须任何人撑腰,阁下打算怎样,尽管划下道来,水里火里,区区照样接着。” 矮胖老人呵呵一笑,道; “老弟台豪气千云,老朽钦佩之极,但何必说得这般严重哩,令师一向可好?” 燕元澜肃容道: “托福托福,不劳动问。” 矮胖老人笑道: “令师目下隐居何处,老弟台可否见告?” 燕元澜冷冷道; “家师不欲再履红尘,阁下有何赐敬,对区区言讲也是一样。” “魔面书生”冷哼一声,道: “欧阳兄何必跟这小辈啰嗦,打了小的难道还怕老的不出来么!” 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 “话虽如此,不过……” 雍冰“嗤”的一声晒笑!娇喝道: “不要什么过不过啦,你们不是想打架吗,那就快点动手,仅在穷扯干什么!” 矮胖老人沉声道: “不干你的事,女娃儿家不准多嘴!” 雍冰俏目圆睁,嗔道: “燕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魔面书生”狞笑一声,喝道: “你是不是‘北鹤’‘南龙’的门下?” 雍冰冷冷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麽面书生”目射凶光,喝道: “不知死活的娃娃!”右手缓缓抬起…… 矮胖老人伸手拦住,笑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这是谁家子弟,恁般没有教养?” 搜奇客那春霖道: “这位雍冰姑娘,乃是邛崃双奇嫡传弟子!”说完,转对雍冰道: “姑娘,老夫替你引见这位欧阳天老先生!” 雍冰闻言,心中暗地纳闷,既然要打架,还讲什么虚文,但也不好意思不理睬,只好点了点头。 燕元澜在一旁却已心头狂震,暗叫不妙,心道:“想不到这老怪物居然还在世上,倘若真的不怀善意,恐怕今后的事情便不乐观了……” 他在暗思对策之际,忽听欧阳天“唔”了一声!忙一定心神,严密戒备,以防万一…… 那欧阳天“唔”了一声之后,忽然转对“魔面书生”和七煞仙翁道: “与小辈动手,胜之不武,同时我还有要事和两位商量,反正日后还有机会.两位意下如何” 七煞仙翁与“魔面书生”那般凶狠之人,居然十分听话,两人只略一思忖,便同声应诺。 燕元澜不料事情转变得如此突然,不由为之一怔,一时间,竟猜不透其中有何玄妙之处…… 欧阳天征得七煞仙翁与“魔面书生”同意之后,嘻嘻一笑,转脸对燕元澜和雍冰笑道: “我老头子素来不喜欢难为后辈,端午金谷园‘赛珍大会’,与你们有极大关系,我老头子希望‘北鹤’‘南龙’能够来参加,你们瞧着办好了!” 言罢,不等回话,率着“魔面书生”和七煞仙翁以及周斌,两青衫老者等人,转身离去,眨眼无踪。 燕元澜以为今宵必定有一场剧战,岂料如此轻松收场,不由长长吁了口气,心头却不知如何打算才好…… 半晌,忽听雍冰叫道: “旁人都走光啦,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燕元澜瞿然闪目一看,那数十个准备前来送死的武林高手,竟然走得一个不剩,不禁心中有气,“哼”了一声,忿忿道: “岂有此理,他们竟连谢都不说一声就溜了!” 雍冰眨了眨眼睛,道: “他们走他们的嘛,为什么谢我们呢?” 燕元澜道: “哼!今晚不是我们出头把这段粱子架了,他们还能够活命吗?” 花戒恶款步过来,笑道: “算了,这年头难道还指望人人都像相公这样恩怨分明吗?今晚咱们能够安然无事,总算是侥幸的了!” 燕元澜沉吟道: “关于这点,我也觉得奇……”眼望搜奇客那春霖道:“老前辈可猜得出其中原因吗?” 搜奇客那春霖抓了抓脑袋.道: “大概那欧阳老怪和雍姑娘的师门有什么交情吧。” 雍冰道; “可是我却不曾听师父说过认识这么一个人啊!”忽地噗哧一笑。对燕元澜道: “燕子哥,你以为我们今晚上真的打不过他们吗?” 燕元澜道: “这很难说,那欧阳天又名笑面阎罗,乃昔年三大凶人之一,我曾听恩师提起过他的武功甚高,为人更是阴险毒辣,那老前辈既然认得他,当然知道得比我更详细了。”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老夫和他仅有一面之识,谈不上深交。” 燕元澜忽地目露异光,静静瞧着搜奇客那春霖。 搜奇客那春霖被瞧得莫明其妙,笑道: “老弟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燕元澜道: “我想起了一个人!” 搜奇客那春霖一头雾水,又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谁?” 燕元澜沉声道: “狂人岛主王仲良!” 搜奇客那春霖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奇异之色,道: “奇怪,你怎会想起他来了?” 燕元澜叹息一声,道; “今晚我目睹老前辈施展‘制心大法’对付那七煞仙翁,故而想起这位当世奇才。”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那狂人已死在狂人岛的一场劫火之事,老弟想他何益!” 燕元澜摇头道: “再晚怀疑他根本没有死。” 搜奇客那春霖诧道: “你这怀疑有什么根据?” 燕元澜看着搜奇客那春霖,讷讷道: “因为……因为……” 他心中虽然肯定搜奇客那春霖便是狂人岛主王仲良,但一时之间,却不知怎样出口指证才好…… 搜奇客那春霖见状,忽的哈哈大笑道: “我明白了!”神色一整,道:“老弟见我也会‘制心大法’,便以为我就是王仲良了,是也不是?” 燕元澜脸上一红,吃吃道: “这个……这个……” 搜奇客那春霖伸手一拍燕元澜的肩头,笑道: “不要这个那个了!”话锋一转.庄容又道: “须知那‘制心大法’,并非王仲良的独门绝学,普天之下,会此法的人甚多,在遇着不死神农林康时,我已向你解释过,老弟是聪明人,怎地会有这种奇妙的思想?” 燕元澜明知这种解释有点勉强,但又找不出别的理由来反驳,只好默然不语…… 雍冰根本不明就理,也无法插嘴,此际方有一点空隙,忙高声道: “燕子哥!你们究竟说些什么?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呢?”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是啊!连我也不明白哩!”再度一拍燕元澜的肩头,道:“老弟不必胡思乱想了,时候不早,我们且商量一下如何应付未来的局势要紧!” 燕元澜心道:“这次就算你赖掉,下次再抓到凭据时瞧你怎样说!”心中虽然这般想法,但到底仍不甘心,当下,故作想起一件事情的模样,“啊”了一声,道: “老前辈,那赫连通呢?为何没有把他带出来?” 搜奇客那春霖微叹一声,道: “他很好,老夫对他另有安排,现时不便奉告。” 燕元澜默然半晌,道: “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拼那几个老怪,恐怕没有多大问题,但是,这种隐迹多年的邪魔外道,如果再多来几个的话,那就伤脑筋了!” 花戒恶道: “相公说的是,不过,难道咱们真的好意思去把几位老人家请来不成!” 搜奇客那春霖道: “就算去请,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啊!” 秦无痴轻轻“呸”了一声,道: “那笑面阎罗欧阳天说的话,没头没脑,八成是吓唬人的.敢情他看看打不过我们,自找台阶罢了。” 燕元澜胸膛一挺,道: “我和纪师妹下山之时,曾经发过誓,黑森林劫火一案,无论侦查时如何棘手,决不惊动恩师和师叔,那赛珍大会究竟如何.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到时再说吧。” 搜奇客那春霖沉吟道: “老弟言之有理,现时我们诸多揣测,只不过徒乱人意而已!”话声微顿,抬头望了望天色,只见残月西坠,四野转趋暗沉,遂提议道: “最多再过一个时辰便天亮,反正我们身无长物,也不必返回城中,就此取道往洛阳去,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一盘算,俱点头赞成,于是,由搜奇客那春霖领先,辩明了方向,动身而去。 此际,这乱葬坟场,暗影沉沉,虫声渐歇,众人行走其中,只觉冷露沾衣,晓风拂面,分外清凉,俱不禁精神为之一爽! 忽地,一阵桃花香味,随风飘至! 众人神情气爽之际.又复闻到这阵桃花香,遂更加上一层薰薰然的陶醉之感。 雍冰深深吸了一口气,举目四眺,忽地诧道: “奇怪,周围数里内,并没有看见树林,怎会来的桃花香呢?” 她一言提醒了其余之人,搜奇客那春霖急声喝道: “大家快停止呼吸,运功逼毒,准备敌人……” 话未说完,只见秦无痴、花戒恶二人同时打下个哈欠,软软地倒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雍冰一伸懒腰,说了声;“好累!”便自顾自睡在地上。 燕元澜虎目一睁,嘴巴一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跟着眼帘一垂,也倒地睡去。 搜奇客那春霖心中一急,忙伸手入怀中去掏那一粒“毒龙珠”时,谁知,也是浑身酸软,手足无力,缓缓跌坐地上,闭目睡去。 荒冢垒垒,凉风飒飒,虫声已寂,空气中荡漾着一阵阵轻微的鼾声,五个武林绝顶高手,竟与鬼为邻,睡得这般香甜! 陡地,“嘿嘿嘿嘿!”一阵刺耳的怪笑,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坟堆之间,闪出四条人影,像鬼魅般飘落在燕元澜等人的身边! 这四条人影,其中三个赫然是“燕云三友”,风火童子邓通,霹雳火彭湃,幽火秀士张文远,另外一个,便是和他们一道出现在四海春酒楼上的独眼老者。 黑暗中,只见七道闪烁的目光,将燕元澜等五人反复审视了一会,那独眼老者蓦地又复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笑声中,充满着无限得意之色,于是,那燕云三友也附和着轻狂地纵声大笑起来…… 独眼老者一面怪笑,一面嗄声嗄气的环顾燕云三友道: “妙极!妙极!想不到今晚的收获,如此丰富,三位贤侄功劳不小!” 幽火秀士张文远谄笑道: “哪里!哪里!如果没有师叔的灵药,哪有这般容易得手!” 独眼老者满面自得之色,道: “不是为叔夸口,我这‘桃花千日醉’,虽不算举世无双,但纵观目下武林,能与匹敌的恐怕找不出几样!” 风火童子邓通猥琐地一笑,道: “是极,是极,师叔这一趟率领咱们去参加赛珍大会,必定技压群雄,大出风头,囊括珍奇之物无疑!” 独眼老者摇头道: “不然!贤侄莫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适才见到的三个老家伙,便极为讨厌,若不是……” 霹雳火彭湃似乎已忍耐不住,大声道: “师叔,时候不早了,还不快把这几个家伙宰了好赶路!” 独眼老者阴森一笑,道: “彭贤侄的毛躁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幽火秀士张文远对霹雳火彭湃一瞪眼,低叱道: “师叔自有分寸,你哗啦哗啦干么!”转对独眼老者,躬身道: “我们只有四个人,若把他们全数带着上路,恐怕有所不便,依小侄看来,只须把这姓燕和姓雍的正点子带走,其余搜奇客……”说到此处,做了个一刀砍下去的手势,然后又道: “至于剩下这两个女的嘛……嘻嘻!可否请师叔……嘻嘻,您老人家……” 独眼老者“哼”了一声,道: “没出息的东西,这一点你和老大就及不上老二了!”略为一顿,点头道: “好吧,你和老大把这两个女的赶快弄走,找地方快活去,愈远愈好,不要碍了老夫的手脚!” 幽火秀士张文远和风火童子邓通,躬身应命,笑嘻嘻地分别抱起秦无痴和花戒恶,隐入垒垒荒冢之中。 独眼老者摇头微叹,喃喃自语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嘴巴尽管如此说法,但那一只眼睛,却不断在雍冰的身上溜来溜去,似乎要冒出火来…… 那霹雳火彭湃浑头浑脑,根本摸不清他的师叔打算捣什么鬼,当下,忍不住又问道: “师叔,咱们当真要把这两个鸟男女带走,这该多么累赘,干吗不一起宰了!” 这浑家伙其实并不浑,他知道这一趟背人的差使,准会落在他的头上,是以他一再发问,真正的用意还是为自己打算。 独眼老者面孔一沉,道; “不准多问,退过一旁!”他喝退了霹雳火彭湃,举步走到搜奇客那春霖身旁.冷笑一声,自语道: “这老家伙既然叫做搜奇客,搜集的奇怪东西必然不少,我且搜他一搜.看看他拿什么珍奇之物去参加赛珍大会……” 说着,慢慢弯下腰来,伸手便待扯开搜奇客那春霖的衣襟,陡地—— “噗哧”!一声轻笑,起自他的身后! 笑声是这般的娇媚,仿佛银铃一般。独眼老者不由一愕! 同时,也传来霹雳火彭湃的一声诧呼: “咦!你两个怎么来的?” 独眼老者陡听身后响起两声轻笑,不由大惊,火速晃肩横掠八尺,霍地旋身,立掌当胸,凝神戒备,闪目望去。,xie_hong111ocr, 第二十章 秘洞怪人 这一看之下,心头一块大石方始轻轻放下,立刻换上一付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孔,冷冷道: “你两人笑什么” 原来在他身后发笑之人,竟是被幽火秀士张文远和风火童子邓通抱去作乐的秦无痴与花戒恶! 独眼老者整夜隐伏在这乱葬坟场中,根本未见她二人出手,同时由她们说话及行动看来,都像是下人身份,遵以为她俩不过是婢妾之流,是以毫不把二女放在眼内,口气也轻薄至极。 二女闻言,只微微一笑,也不动怒,花戒恶却开口道: “我们笑,是为了高兴哩!” 独眼老者摇了摇头,道: “那么他们俩人呢?” 花戒恶抿啪笑道: “他们吃苦头去了!” 独眼老者眼珠一转,掉头对霹雳火彭湃喝道: “快去瞧瞧他们怎样了,没事不准过来!” 霹雳火彭湃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匆匆朝适才幽火秀士张文远和风火童子邓通隐身的方向奔去。 独眼老者笑嘻嘻地对秦无痴、花戒恶一招手,笑道: “过来,让老夫试试你们的功夫好到什么程度!” 话声甫住,陡听那霹雳火彭湃一声大叫: “师叔!不好了了!”叫声中,他那庞大身影已飞扑而至! 独眼老者怫然不悦道: “什么事大惊小怪?” 霹雳火彭湃喘了口气,急急道: “大哥和三弟都……都……” 花戒恶嫣然一笑,接口道: “都翘了是吗?” 霹雳火彭湃把头一点,忽地大怒道: “放屁,都死了!” 花戒恶笑道: “翘了,死了,不是一样么!” 独眼老者一把抓住了霹雳火彭湃的肩头,大喝道: “是怎样死的?” 霹雳火彭湃道: “是……是……是被人点中‘七坎穴’死的!” 独眼老者怪眼圆睁,瞪视着花戒恶,厉喝道: “是你们下的手?” 花戒恶笑道: “一根指头,举手之劳,也值得大惊小怪!” 独眼老者气得面孔铁青,吼道: “贱婢……”忽地一声狞笑,一个跨步,掠至燕元澜和雍冰身旁,狞笑道: “嘿嘿!老夫本待将你二人毙于掌下,但这样岂不太便宜了,嘿嘿!”说着,一指燕元澜和雍冰,阴恻侧地又道: “如今这两人的性命还在我手中,你们如果不想他们送命,便要乖乖听话!” 花戒恶笑道: “不错,咱们的确想听听你说些什么话,不然也不费这样多手脚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独眼老者狞笑道: “贱婢你要卖弄口舌,须知你们的性命仍然握在老夫掌中,你们答得好,老夫酌情轻办,如答得不好……” 花戒恶娇笑着摇手道: “好啦好啦,少在你家姑奶奶面前啰嗦了,有屁就快放吧!” 独眼老者狠狠地瞪她一眼,“哼”了一声,沉声道: “老夫的‘桃花千日醉’,非我独门解药不解,你两个怎么醒过来的?” 花戒恶“嗤”的一笑,道: “这只怪你那个宝贝师侄,与你家姑奶奶无关。” 独眼老者闻言一愕,急忙伸手入怀中一摸,顿时脸色微变,顿足恨恨地“哼”了一声,连骂了两句: “孽障,该死的混蛋!” 花戒恶笑道; “连你在内,早就该死了!” 独眼老者怒吼一声: “住嘴!”独眼一瞪,指着躺在地上的燕元澜等人,喝道: “你要他们死还是活?” 花戒恶笑道: “自然要他们活啦!” 独眼老者狞笑道: “那你两位就要……” 这还未了,花戒恶已笑着截口道: “要你的命!”声到人到,纤手抬处,五根春笋般的玉指,疾如闪电,点向独眼老者的“人中”,“肩井”,“玄玑”,“期门”,“七坎”五大死穴! 独眼老者骤不及防,不由惊得一身冷汗,身形连闪带晃,换了三种身法,曲折后掠出寻丈以外,方始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只听“哇”的一声又闷又怒的吼叫,霹雳火彭湃双手捧腮,蹬蹬倒退,他原来的位置,已换了温婉可人的秦无痴! 她玉指连弹,几缕白色轻烟,分射入燕元澜,雍冰和搜奇客的鼻孔里…… 独眼老者眼见大势尽去,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不愿做个不识时务的人物,是以身形甫告稳住,立即足尖垫劲,提气拧身,斜掠而起…… 哪知,眼前人影一闪,耳听一声娇叱: “滚下去!” 鼻端幽香飘送,指影劲风一齐袭到,独眼老者怒吼一声,喝道: “贱婢欺人太甚!老夫先毙了你!”缩颈沉肩,硬将纵起的身形一顿,双掌猛然推出…… 他情急拼命之下,这两掌推出之势,力道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花戒恶轻笑一声,娇躯急掠,凌空斜飘八尺,闪避开去,空隙一露,独眼老者哪敢停顿,振袖躬腰,身形又复上窜,哪知,眼前又是一条人影飞来,耳听一声大喝: “滚回去!” 独眼老者听出乃是燕元澜的声音,不由心头大震,一咬牙,运聚数十年功力,再度发掌击去! 他双掌方自推出,空中涌到一股奇猛无比的劲风,迎着他的掌势一撞一压,只撞得他眼前金星乱迸,心头气血狂翻,“砰”然倒飞数丈,坠落地上! 容得他勉强站稳,运功压下那一口涌到喉头的热血,睁目四下一扫时,发现霹雳火彭湃已然僵仆地上,前后左右均已被对方五人围住了! 独眼老者眼球一转,厉声道: “你们是否准备以多为胜?” “呸!杀你也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搜奇客那春霖捻须微笑道: “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想不到今晚会着了你西门飞的道儿,真是好笑已极!西门飞你今夜只好认命了!” 独眼老者一怔,道: “你认得我?”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人称我搜奇客,近代武林中,我不认得之人,可说绝无仅有,老实说,我不但认得你,而且你那一肚子牛黄狗宝,我也尽知,所以你最好知趣一些。” 西门飞默然半晌,道: “你们打算把我怎样?” 搜奇客那春霖道: “据我所知,你对无利可图之事,纵然割了你的脑袋你也不会伸手,我想……你暗算咱们,总不会是为了你那三个宝贝师侄吧?” 西门飞独眼乱转,勉强答道: “我落在你们手上,随便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何必多问!”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不然,老夫有个和你大同小异的习惯,就是不喜欢杀那些对我无利可图之人,所以你想死也要看看有什么价值。” 西门飞厉笑道: “嘿嘿!纵然你们把我剐了,也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搜奇客那春霖冷笑道: “老夫才懒得费那许多手脚!”语声一顿,忽地面沉如冰!目射异光,凝注西门飞,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夫的话,你必须从心里回答,听到了没有?” “嘿嘿嘿”西门飞忽地不屑地哂然大笑起来……搜奇客那春霖一怔,道: “你笑什么?” 西门飞冷冷道; “你的‘制心大法’,用来对付别人还可以,若想在我面前施展,嘿嘿,趁早收起来吧!” 搜奇客那春霖眼珠一转,已明白适才施展“制心大法”对 付七煞仙翁之时,以及和燕元澜的一番对话,已被西门飞在一旁潜伏所偷窥窃听,不由十分气恼,“哼”一声,便待发作…… 燕元澜突地跨前两步,道: “对付这种鼠辈,老前辈何必劳神,待再晚把他收拾了就是。”言罢,转对西门飞喝道: “下五门的东西,死到临头尚不悔悟,若不显点颜色给你瞧瞧,谅你死难瞑目!” 西门飞情知今晚绝难事免,但表面上仍自强持镇定,闻言,故作不眉之色,冷冷道: “尊驾以为靠着‘北鹤’‘南龙’的名头,就可以吓唬人了吗?” 燕元澜剑眉双轩,朗声道: “对付别人,燕某不敢自夸,但对付你只需三招,便要你束手就缚!” 西门飞心中暗喜,口头上却又复拿话紧挤一句: “尊驾确有此自信吗?” 燕元澜怒道: “三招之内,燕某如胜不了你,任你走路,如你落败时,便要老实回答那老前辈的回话!” 西门飞“嘿嘿”冷笑道: “好极!这可是大丈夫一言!” 燕元澜方待开口,搜奇客那春霖忽道: “老弟,此人名堂甚多,须防上当!” 燕元澜敞声笑道: “无妨!任鼠辈如何狡绘,也难逃出我掌握!”笑声一落,正色对西门飞道: “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你先动手好了!” 西门飞故作踌踌之状,期期艾艾地道; “尊驾难道不再考虑了吗?” 燕元澜大喝道: “少废话,你有什么伎俩尽管施展,接得下我三招,放你走路!快动手吧!”西门飞一声冷笑!身形一矮,左掌疾然劈出,右指如钩,对燕元澜撩阴抓去! 这一招两式,出手虽是迅快绝沦,但招数却平凡得很,燕元澜不由暗笑:“这种功夫也拿出来现眼!”右手一招,硬接迎面劈来的左掌,左手一招“鸿沟分界”,斜向西门飞右腕削去! 西门飞“嘿”然冷笑身形急转,原式不变,闪至燕元澜背后,右手五指一伸,化抓为掌,独门蚀骨阴风掌力,悄然吐出,击向燕元澜“敲尾”大穴。 雍冰娇喝道; “不要脸!” 燕元澜冷哼一声身形斜掠,反臂一挥,一招“慧星掠空”,“乾元真力”横扫而出! 双方掌力一接之下,“砰”然微响,西门飞的“蚀骨阴风掌”力,顿时化于无形,右腕一阵酸麻,不由大惊失色,慌忙缩手挫腰后跃…… 燕元澜转身面对西门飞,沉声喝道: “就让你占些便宜,我要在一招之内,接你两招,照样教你躺下,快上!” 西门飞略一调息,怒吼一声,欺身猛扑过去,双掌缓缓推出! 他这一招看似是双掌完全运上劲道,但实际上,左掌却是虚似作势,他判断燕元澜如果发招硬接,则左掌立即变势使出第二招,那时候,燕元澜三招之势已满,自然只有白白挨打,倘若燕元澜不发招硬接,他便双掌一齐运劲猛击,则燕元澜不死也得受伤。 燕元澜不是笨人,西门飞的企图哪有看不出之理,当下,默运“先天罡气”护住全身要穴,屹然绰立,并不发招抗拒。 西门飞心中大喜,暗骂道: “你小子就算铜打铁浇,被我双掌击实,管教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口中大喝一声: “小辈纳命!” 双掌运足十二成“蚀骨阴风掌”力,猛然击在燕元澜胸膛之上! “嘭”一声暴响,燕元澜衣襟尽碎,蹬蹬蹬后退三步!西门飞却被“先天罡气”反震之力,震得龇牙咧嘴,蹬蹬蹬也斜退了三步! 燕元澜仗着身穿“鳌皮宝衣”,“先天罡气”护体,是以虽然挨了两掌重击,内腑却丝毫未伤,身形一稳,立即扬声大喝: “你我均剩一招,看你还有何位俩?看掌!” 朝西门飞当头击下! 西门飞此际已然心胆俱裂,哪还敢出手硬接,心念电转,突地咬牙切齿,厉声道: “我和你拼了!”喝声中,身形也自腾身而起,双袖一抖,袖中飞涌出大蓬火花,恍似正月的花炮一般,生生不息,一面向燕元澜涌去,一面朝四方扩展开来…… 燕元澜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不敢冒险,只好硬将发出的掌势一收,凌空一提真气,身形疾住上升…… 此际,那一大蓬火花已扩大到三四丈方圆,连西门飞的身子也包没其中,不见形迹…… 燕元澜恐怕西门飞借此而逃,不由大为着急,当下,把心一横,仗着“鳌皮宝衣”水火不侵,运功闭住七窍,一沉身,冲入火花之中! 火花闪烁,耀目难睁,依稀瞥见一条人影,破空而去,燕元澜不敢怠慢,一翻腰,扣指一弹,“乾元真力”立化一缕锐风,电袭过去! 那条人影狂叫一声,忽然应指下坠! 只听地面上响起一阵欢呼!显然他这一指已告成功,遂一沉真气,穿过包围身外的火花,飘降地上。 但见西门飞蜷伏在地上,口角渗出丝丝血水,独眼紧闭,喉中呻吟不止。 这时候,那一大蓬火花越升越高,被空际的大风一吹,渐渐四散而灭,地上又恢复了一片幽暗! 燕元澜一把将西门飞抓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方才自己一时情急,全力一指点出,竞将西门飞的内腑也震得受了重伤,不由剑眉微皱,倏地伸出右掌,按在西门飞的“命门”穴上,把“乾元真力”渡将过去。 雍冰皱眉道: “这种人死了就算下,燕哥救他干什么?” 燕元澜摇下摇头,没有答话。 搜奇客那春霖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家伙身上事情多着哩,燕老弟打算将他弄醒过来,好详细问个明白。” 燕元澜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半晌,只听西门飞重重地呻吟了一声,缓缓张开眼皮,搜奇客那春霖上前塞了一粒疗伤丹丸在他口中,笑道: “西门兄,放硬朗些,不要那么没骨头!” 西门飞哼下一声,张嘴便要把丹九吐出,却被燕元澜伸手一捏他下鄂,那粒丹丸便顺势滑下了他的腹中。 西门飞啪巴张开,不能闭拢,不由急怒交迸,但一方面,由于燕元澜真力之助,以及搜奇客那春霖那粒丹九的药力,使他内腑的伤痛,渐渐止住,是以眼神之中,又流露出希冀之色。 燕元澜掌心一托,将西门飞的下颚复原,冷然道: “你若再不老实,便教你尝尝生死两难的滋味。” 西门飞独眼圆睁,厉声道: “大爷落在你手,杀剐任便,绝不皱眉!” 燕元澜摇头道: “杀了你对我也没有好处,我只要你老实回答几句话,便放你一条生路。” 西门飞冷笑道: “那办不到!” 燕元澜勃然怒道: “刚才你已经答应如果三招以内败了,就得老实回答我的问话,瞧你也是个成名人物,为何不守信用?” 西门飞奸笑道: “我可没答应回答你的问话。”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那你就回答我的问话也是一样。” 西门飞“哼”了一声,道; “我并没有败在你的手中!凭什么要回答你?” 燕元澜大怒道: “无耻匹夫,教你知道厉害!”五指一伸,便待抓下去…… 搜奇客那春霖拦住道: “不用老弟动手,老夫自有安排。” 燕元澜恨恨道; “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流泪,老前辈下手须得辣一点。”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老夫不但有搜奇之瘾,兼且有搜骨刮髓的手段,保险要他不流泪也不行。”言罢,转对西门飞道: “西门兄,奸汉不吃眼前亏,劝你还是老实些的好。” 西门飞咬牙切齿道: “少啰嗦,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大爷绝不皱眉!” 搜奇客那春霖显然也被西门飞这种态度,激得大动肝火,双眉一扬,冷冷道: “既然如此,可不要怪我手狠!”话落,突然指掌齐施,迅快如风,连拍带点,闭住了西门飞胸、腰、手、脚等部位的十八处穴道。 他手法之快,即连燕元澜在旁边也无法看得清楚,不由大为诧异,暗骇道:这是什么手法…… 搜奇客那春霖停下手,瞧着西门飞,笑道: “西门兄久走江湖,大概也听说过‘刮骨搜髓九阴绝脉’这名堂吧?” 西门飞闻言,脸色顿时变成灰白,独眼圆睁,瞪着搜奇客那春霖,颤声道: “你……你……你竟然……”话未说完,突的浑身一阵痉挛,大叫一声,便晕绝过去。 燕元澜乍闻“刮骨搜髓九阴绝脉”手法之名,心头也是一动,他似乎曾听恩师和谷中兰师叔谈起过,这种极为毒辣霸道的功夫,乃是一个介于邪正之间的魔头的独门绝学,如今这搜奇客那春霖为何竟擅精此道,莫非…… 他思忖至此,疑念陡生,不自禁向搜奇客那春霖投以一瞥奇异的眼光…… 此际,花戒恶与秦无痴二女也似有所醒悟,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老前辈您……” 搜奇客那春霖摇手止住,深深地扫了众人一眼,道: “目前不是多说闲话的时候,等事情解决,再说吧。” 说时,那西门飞口中发出一声呻吟,又复苏醒过来,只见周身皮肉不住地一阵颤动,四肢缩成一团,独眼中布满了血丝,眸珠似欲夺眶而出,面色灰白得像个死人一般,形容惨厉之极! 搜奇客那春霖含笑问道: “西门兄,这滋味如何?还不错吧?” 西门飞咬牙切齿,喉中“哼哼”不绝,眼光中充满了怨毒之色,却不开口说话。 雍冰到底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从来不曾看见过受这种酷刑的惨状,不由大为不忍地说道: “好啦,咱们快点把他弄死吧,这样子多难看!” 搜奇客那春霖微微一笑,道: “既是姑娘讲情,老夫就慈悲他一下好了!” 言罢,举手照着西门飞轻轻一拂! 一阵柔和的微风,轻轻地在西门飞身上拂过,顿时,他仿佛被千万把刀戳中一般,发出一阵惨嗥…… 这叫声凄厉刺耳,宛似鬼哭,又像狼嚎,简直不似出诸人类之口,闻之令人心神俱颤! 搜奇客那春霖漠然道; “怎样?西门兄要不要再来一下?” 西门飞的惨嗥之声渐惭低下去,喉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微弱的声音道: “不!不!我……我……说……了……” 搜奇客那春霖哈哈一笑,双掌倏挥,“叭叭叭”连拍西门飞“阴交”,“阳关”,“灵台”三大要穴! 西门飞又是一长呻,蜷缩的四肢慢慢恢复原状,面色逐渐好转,周身皮肉也停止颤动。 搜奇客那春霖待西门飞喘过一口气之后,随问道: “你为何要伏在此,暗算我们,目的何在?” 西门飞这时候已然凶戾之性尽去,驯伏得有若羔羊一般,闻言,立即答道: “我原先并没有暗算你们的打算,乃是听得姓燕的和姓雍的姑娘二人师门来历,才决定生擒你们的。” 燕元澜奇道: “我和雍姑娘的师门,与你有什么过节?” 西门飞摇头道: “没有。” 燕元澜怒道: “那你为什么要生擒我们?” 西门飞道: “我打算活捉你和雍姑娘,好在赛珍大会上,赚轩辕老怪两件宝物。” 搜奇客那春霖“哼”了一声,道: “鬼话连篇,难道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 西门飞急道: “我说的是真话!” 搜奇客那春霖面色一沉,冷冷地道: “轩辕老怪的东西没有那么好赚,除非你是他的同党,打算借此邀功罢了。” 西门飞神色一震,急急道: “不!不!你不要误会!” 搜奇客那春霖瞋目喝道: “光棍眼里不揉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快将轩辕老怪举行赛珍大会的目的和他有什么阴谋,从实招来,否则便教你再尝尝方才的滋味!” 西门飞神色大变,嗫嚅道: “这个……这个……” 搜奇客那春霖举手作势,喝道: “不要这个那个,快说!” 西门飞慌道: “好,好,我说……我说……”话声微顿,独眼一转,干咳了一声,似乎下t很大的决心,缓缓说道: “轩辕老怪举行赛珍大会的目的,是……”陡地一声狂叫,浑身一颤,便寂然不动! 搜奇客那春霖赶忙俯身一探西门飞鼻息,方自顿足失声,说了句: “死得太怪了” 陡听燕元澜一声大喝: “鼠辈哪里逃!” 身随声动,双臂一抖,斜掠而起,快似劲矢离弦,朝数丈外一个坟堆扑去! 那坟堆后面,“嘿”然一声冷笑,贴地飞掠出一条人影,仿佛一缕轻烟,朝西北方飞去! 燕元澜一扑不中,心中暗懔此人轻功身法,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更警惕于对方适才下手暗算西门飞的狠辣阴毒,自是不敢大意,当下,真气一提,展开师传绝世轻功,蹑踪急追…… 残月西坠,大地一片暗沉,两条人影飞星逐电般奔驰于岗峦野地之间,双方距离逐渐接近…… 在前面奔选的那条人影,略一回顾,忽地脚底一紧,速度突然加快,眨眼工夫,又将距离拉远了许多。 燕元澜一面急迫,心头暗恨道;“就算你上天入地,我非把你追到,看看你是什么变的!”尽力施展轻功,立时将距离又大大缩短! 此际,崎岖的岗峦野地已远远抛在后面,进入了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之中,光景更为幽暗,脚下已无路可循,前后两人飞腾纵跃其间,全凭敏锐的目力和精纯的轻功,是以在此情形之下,前面奔逃的人影,速度便大为降低,燕元澜的距离,仅剩十丈左右。 燕元澜大喜,真气暴提,双臂一抖,身形疾掠而起,竟自施展出生平末使用过的武林奇学,“驭气逐电”轻功,电也似地朝那条人影飞去! 那条人影耳听身后风声有异,急忙回眸一瞥,不禁心胆俱寒,惊呼出声,身影一侧,向左方拼命一窜! 燕元澜在空中也自一拧腰,一式“鹰隼攫兔”,斜扑而下,大喝: “鼠辈还想逃吗?” 哪知他喝声甫一出口,眼前突然失去了那条入影的踪迹,不由大为诧异,忙一沉身,飞降地上,凝神闪目一看。 暗影沉沉之下,发现左侧乃是一堵高耸的峭壁,壁下有一条宽可容人的裂缝,里面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 在这种情形之下,那条人影若无入地之能,怎会钻进这条裂缝里去。 燕元澜略一忖度,立刻得到结论,当下,更不犹豫,运功护身,跃进裂缝里去! 裂缝里面,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却没有什么异状,眨眼工夫摸进十来丈远,一阵凉风拂面,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已钻出了裂缝,置身于一个十分奇特的地方! 燕元澜停下来迅快地朝四周一瞥,发现这地方乃是一个上锐下丰,形如覆碗的绝壑,周围广约数亩,地面光滑如镜,悬壁上寸草不生! 同时,更瞥见一条人影,在右侧的悬壁上闪了一闪,便告失踪,忙定睛看时,发现那人影失踪之处,有一个数尺方圆的洞穴,穴口距地面不过三五丈,思量那逃走之人,必然熟悉此地的情况,这洞穴一定通往别处,当下,振臂腾身,飞跃过去,足尖一点,穿进洞中! 这洞穴的入口虽小,但里面却甚为宽敞,只见前面一条人影,足不沾地,仿似凌虚蹑空一般朝前飞逝,不禁大为骇异,暗忖此人的功力,怎地陡然增加了? 但细看之下,却又发现此人飞掠的速度虽快,但飞行之际,却手舞足蹈,似乎在拼命挣扎,想脱离什么束缚一般,而他的身上,又不见有任何异状!不由燕元澜更加惊奇欲绝! 晃眼间,已进入洞里十多丈深,前面忽地现出濛濛的红色亮光,那条人影飞行之势并未稍减,电也似地飞入了红光的范围之内,“叭”的一声,便忽然摔落在地上! 事出意外,燕元澜打算止步已来不及,身形跟着冲进了红色的光亮之中,同时,耳听一声极为阴沉的冷笑,一股奇强无匹的吸力,猛地吸上身来! 燕元澜大喝一声,猛运神功,挥掌劈出,同时施展“大力千斤坠”身法,身子陡地一沉,足尖沾地,武林奇学“金刚柱地”立即发生效力,双脚紧紧钉在地上! 饶是他应变神速,功力深厚,也禁不住上半身连晃了几晃,方始稳住,那一股奇强吸力,亦告消失! 燕元澜一定心神目闪神光,四下一扫! 他这一瞧之下,心头禁不住又是一惊! 原来,他发现置身之地,乃是一间极为高大的岩窟,窟内布满了濛濛的红色亮光,却看不出光源所在! 窟壁上,蜂巢似地布满着无数大小孔穴,地面平整如镜,当中凸起一座三四尺高的圆形石台,石上端坐着一个形貌诡奇的老人! 这老人的头发已经灰白,长长地披散着垂下下来,和满腮雪白的胡须连在一起,竟将整个身子遮住,低塌的额角下,长着两道稀疏的眉毛,一双三角眼,鹰勾鼻,脸色苍白得怕人! 圆形石台的前面,卷伏着一个身穿灰色劲装之人。 此际,怪老人一只枯干的右手,方自徐徐缩进长垂的须发里面,三角眼陡地一张,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先朝地上的灰色劲装之人瞥了一眼,随即凝注在燕元澜的脸上…… 燕元澜以地异,占奇,人怪,心头哪敢丝毫大意,已自功行百穴,力聚双掌,严阵以待,谁知这怪老人只管对他凝视,却久久没有开口。 他意念方萌,那怪老人似已前知,就乘他心神微分之顷,倏地右手一伸,五指箕张,朝他遥遥一抓! 一股比适才还要强猛的吸力,疾卷过来,燕元澜顿时脚步浮动,被吸得蹬蹬向前扑去…… 燕元澜不由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双掌齐地平胸推出,“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混合成一股崩山撼岳的狂流,猛击过去! “轰隆”!一声极其怪异的闷响爆处,两人之间的空中,卷起了一阵漩涡,竟将那蜷伏地上的灰衣人卷出数丈之遥,连翻几个翻滚,方始“叭哒”一声,摔落地上! 燕元澜好不容易将那吸力击散,人已累得心跳耳鸣,气血翻涌,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遇到这般功力奇高的对手,不由心头一凛,忙暗自运功调息,准备对方再度攻击! 不料怪老人又将手掌缩回,目注燕元澜,长长的须发起了一阵抖动,脸上的神情显得非常激动,从密密的长须内,发出沙涩的声音道: “你……你是今孤璞和谷中兰的什么人?” 燕元澜肃容道: “乃是家师和师叔!” 怪老人眼睛连连眨动,十分诧异地说道: “什么?他……他们……不再互相为敌了吗?” 燕元澜心头一动,暗忖:“奇怪,又是一个深知两位老人家底细的人,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略一沉吟,朗声答道: “他们两位老人家自从十五年前遭遇了一件非常的事故,便悟彻人生,不再为名器之争了!”话声一顿,肃容又道: “敢问老前辈名讳,并请赐示与家师及师叔的关系,以免在下失礼!” 怪老人并未答话,忽地目光一垂,喃喃自语道: “想不到!想不到!他两人也会大彻大悟,唉……”长长叹息了一声之后,便默然不语。 燕元澜一时想不透怪老人话中之意,也自暗地思索,岩窟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怪老人忽地眼帘一张,道: “十五年前他两人为了何事而大彻大悟,你知道吗?”语气极为冷硬,令人听了便会自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燕元澜剑眉微皱,冷冷道: “老前辈若不见示与家师及谷师叔的关系,恕在下歉难奉告。” 怪老人“哼”了一声反问道: “你想知道的关系,是指哪一方面的?” 燕元澜朗声道: “在下只想知道,老前辈与家师及谷师叔,是友、是敌?” 怪老人仰首望着窟顶,半晌,方开口道: “老夫与他们是朋友,但也可算是敌人,唉!这关系一时间也难以说得清楚!” 他说话之时,已不再是那种冷硬的语气,并且声音发颤,显见内心已被这问题所激动了。 燕元澜暗忖:“此人与恩师和谷师叔的关系,显然十分复杂,但从他话中看来,似乎与十五年前黑森林纵火一案无关,我是否应该将实情说出?” 他心念电转之下,决定暂时不说,于是,将话题一改,道: “老前辈与家师及谷师叔恐怕已有多年未见面了吧?” 怪老人闻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喃喃道: “唔……不多不少,已整整十六年了!” 燕元澜道: “原来如此,不过,老前辈难道在这十六年当中,也投有在江湖走动吗?” 怪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充满了怨毒,恨声道: “没有!” 燕元澜诧道: “为什么?” 怪老人“哼”了一声!突然将披垂在身前的须发一掀,露出了下半截身子,恨恨地说道: “你瞧!” 燕元澜定睛望去,只见怪老人的双腿,左腿齐膝削去,右腿只剩下一层枯萎的皮肤,依附在腿骨上面,分明是伤在两种不同的功夫之下! 怪老人将须发放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就是老夫十六年幽居于此,不履江湖的原刚” 燕元澜心头一震,情知怪老人的两条腿,必然是伤在恩师和谷师叔手中,这种情形,哪还算得是朋友?当下,略一定神,摇头大笑道: “老前辈之言,未免令人有些难以相信!” 怪老人三角眼一睁,沉声道: “你凭什么不相信?” 燕元澜正色道: “老前辈既然行动不便,怎能独自在此居住十六年之久?” 怪老人“嘿”然冷笑,道: “令狐璞怎会发出这般愚蠢的弟子,你且回头看看!” 燕元澜闻言一惊,忙掉头望去,只见背后伸手可及之处,赫然站着一个神态冷漠的黑髯老者! 此人来得声息俱无,阴冷得有如鬼魅,燕元澜情知又是一个劲敌,当下,一慑心神,回头凝注怪老人,道: “原来如此,老前辈既然有此人代为出外购办食用之物,当然对江湖上发生之事,绝不会点滴无闻吧?” 怪老人冷冷说道; “这个你用不着深究,方才老夫想知道的事情,你可以说出来了!” 燕元澜暗忖,昔年黑森林纵火一案,目下已成公开的秘密,不如说出来,或许能在这怪老人身上,得到一些线索,于是,便将十五年前黑森林被人纵火,意图暗算“北鹤”、“南龙”之事说了,又正色道: “家师与谷师叔自经此事故之后,大彻大悟,不再作意气之争,双双觅地归隐,只令在下出山,搜捕昔年纵火之人加以惩处……” 怪老人听至此处,忽然仰面发出一阵冷笑…… 燕元澜怫然道: “老前辈何故发笑?” 怪老人止住笑声,哂然目注燕元澜,冷冷说道: “他两人既然悟彻人生,消泯了意气之争,便不该命你出来追究那纵火人,由此看来,他两人之所谓归隐,不过是胆怯而已!” 燕元澜庄容道: “老前辈以己之心,怎能妄加猜度!” 怪老人脸色一沉,道: “不管他两人如何打算,今晚你自行投到,可谓天假其便,老夫也不难为你,只将你的穴道闭住两处,然后放你回去,传个口信,说十六年前的旧友专诚奉邀……” 燕元澜冷然截住道: “些须小事,不必劳烦家师和谷师叔,在下师门如果和阁下有什么积欠,在下自应负责了断!” 怪老人阴森一笑,道: “你只能算是利息的一部分,全部债务,你不够资格清偿!” 燕元澜朗声道: “够不够资格,阁下一试便知,空言何益!” 怪老人怪笑道: “好!好!且喜故人有此佳弟子,你就先付利息吧!”话声一落,沉声喝道: “玄风!点他的‘精促’穴!” 喝声甫住,燕元澜陡觉一缕指风电袭而至,情知是背后的黑髯老者奉命出手,当下,冷笑一声!身形微晃,电飘云般让避开去,大喝道: “且慢!” 怪老人挥手止住正待跟踪追袭的黑髯老者,冷冷道: “还未挨上你便怕了吗?” 燕元澜正色道: “北鹤门下,根本没有怕字,不过有一桩事情尚未交待,阁下之事须得暂时搁在一边!” 怪老人沉声道: “你有什么后事不曾交待?” 燕元澜“哼”了一声,伸手一指那蜷伏地上的灰衣人,道: “我本是追擒此人而来,在他身上有许多话须得问个明白,请阁下将他受制穴道解开,让我把这事了断之后,再来奉陪!” 怪老人冷笑道: “你自身难保,还有何本事与人了断,何况此人犯下老夫的禁条,已注定须受刮骨搜髓之刑而死,劝你少管闲事吧!” 燕元澜大怒道: “好个不讲理的匹夫!……” 话刚出口,那黑髯老者已自挥掌攻到,当下,不再开口,发掌还击! “砰”的一声,双方掌力接个正着,各自退了一步! 燕元澜大喝一声: “好雄浑的掌力!在下回敬一掌!”跨前一步,双掌一提,运聚了九成真力,平胸推出! 黑髯老者双唇紧闭,神色凝重,左足斜踏七星,双掌也自缓缓平胸推出…… 劲气如潮,破空疾涌! “砰”然巨震,二人的掌力再度在半途一接之下,立时狂飚四卷,音波震得四壁回声,隆隆不绝! 双方各退了三步,依然平分秋色! 燕元澜不由暗吃一惊,自忖对方的门下,已有这般深厚的功力,则其本人可想而知,看来,非得速战速决,先解决一个再说…… 黑髯老者竟然也打着同样的念头,未等燕元澜发动,便闷声不响地舞起拳头,猛攻过去…… 燕元澜大喝一声: “来得好!” 脚步一错,身化百变神龙,施展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回环并进,立将黑髯老者圈在一片飒飒掌风、飘飘人影以内! 两人这一展开快速攻势,但见周围三丈以内,掌影纵横,劲风如涛,有若浊浪排空,一波接一波,四散激荡,洞壁也为之震撼不已! 眨眼,双方已互攻了四十余招,依然胜负不分! 可是,燕元澜却愈觉焦躁,同时也更心惊!因为他发现这黑髯老者,不但内力雄浑,且掌法亦复诡奇绝伦,并且有许多招式,仿佛是专为了破解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而发,因此迫得他往往不敢把攻势尽情发挥,形成了束手缚脚的局面,不言燕元澜心内焦躁难安,而那黑髯老者也同样有此感觉,以他数十年内外兼修之功,与及一套传自怪老人精心独创的掌法,竟不能得心应手地立时将对方制住,即凭年岁相差悬殊这一点比较,便已落在下风,怎不教他的内心,也是焦躁至极! 陡地,燕元澜一声长啸,一招“光连璧月”,逼开了黑髯老者的掌锋,立将“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运聚双掌,身形微顿,口中大喝道: “朋友!我们来较量一下内力!”话声出口,一式“日月双辉”,已自猛然劈出…… 黑髯老者脸上掠过一抹惊喜兴奋的神色,身形一稳,双臂一伸,掌心外吐,迎着燕元澜的掌势推去! “蓬”然微响,四只手掌已在接一起,双方的内家真力,立时从掌心源源涌出,向对方体内攻去! 这种互较内力之举,半点取巧不得,全凭各人的修为与天赋而定胜负,谁能支持到最后,方算得真正获胜。 燕元澜仗着身具天下至刚至柔的两种内家真力,料定对方绝不能同时接得住一刚一柔这迥然不同的两种力道,是以稳觉胜券在握。 谁知,双方内力一发,燕元澜不由心生骇凛,只觉黑髯老者双掌上发出的潜力,竟也具备了一刚一柔,恰恰将自己的“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克住! 但这黑髯老者的功力,似乎尚欠火候,他那一刚一柔内家真力,虽能克制燕元澜的“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但却无余力将其逼回或化解。 这样一来,双方遂陷于胶着状态,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怪老人目睹斯情,心中也是惊异不置,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闪动着一双精光四射的三角眼,睨视着燕元澜,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冷笑! “嘿嘿嘿嘿……”笑声充撞着岩窟,往返排荡,回音愈震愈响,生像是无数个怪老人在齐声发笑! 燕元澜顿时被这笑声,刺得心神不定,血气浮躁,掌中发出的真力立刻减弱,顿被黑髯老者的力道逼将过来,心神顿时一震,真气一阵翻涌! 幸亏他根基深厚,定力坚强,这心神一震之下,立即警悟过来,忙深深吸了口气,正肃心神,恢复静如止水之境! 心定神清,真力又复大增,源源自掌中透出,立将黑髯老者通过来的力道压退回去! 刹那之间,双方又回复胶着之境! 怪老人目闪异光,稀疏的眉毛一扬,方待另施诡计,却陡然“哼”下一声,眼皮一搭,作出倾听之状…… 燕元澜随时都在注意着怪老人的动作,一见这种情形,便看出他正在施展内家绝学“天视地听”之术,不由心头一动,暗忖:“莫非洞外又有人来了?来的是谁……” 正思忖间,只见怪老人双目一睁,脸上掠过一丝狞笑,两只又枯又干的怪手倏地伸出来,十指箕张,朝着洞口遥空一抓! 随听洞口那面,传来几声轻微的尖叫,四条人影电也似地飞进岩窟来! 燕元澜乍听那几声尖叫,心头又是一震,忙将目光向洞口移去,只见这四条飞进来的人影,正是搜奇客那春霖和雍冰等三女! 他们四人飞进来的姿势,并没有手舞足蹈地挣扎,极其自然地飘落地上,显然怪老人发出的强大吸力,不曾将他们吸住。 怪老人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片惊愕之色,那黑髯老者脸色也不禁大大一变! 燕元澜宽心大放,精神陡振,大喝一声,如绽春雷,运聚平生之力,双掌猛地一震,清叱一声: “去!” 黑髯老者乍见来了强敌,心神方自一惊之顷,不妨燕元澜骤施煞手,将他发出的力道尽数逼回,顿时心脉俱震,气血逆行,闷哼了半声,蹬蹬后退了两步,“砰”然跌坐在地上! 燕元澜目光一扫搜奇客那春霖及雍冰等人,微笑颔首示意,便自盘臃坐下,垂帘调息。 雍冰惊呼一声,一跃上前,扶住燕元澜的肩头,急声道: “燕哥!你……你怎么了?伤得重吗?” 燕元澜勉强忍住心头的激动,闭目摇了摇头。 花戒恶走过来拉住雍冰,笑道: “他只不过真力损耗太多,调息一会就会好的,姑娘不宜惊动他。” 忽听怪老人和搜奇客那春霖同时发出一声诧呼: “咦!是你!” 跟着便是一阵沉默…… 只见怪老人和搜奇客那春霖,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上,俱是充满了激动之情,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良久,搜奇客那春霖长长地吁了口气,上前两步,对怪老人行礼道: “崔大哥!一别多年,寻得小弟好苦,想不到你隐居在这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怪老人长叹一声,道: “唉!一言难尽!”话声一顿,目光一瞥燕元澜等人,又道: “贤弟可是和他们一路?” 搜奇客那春霖点头道: “正是,大哥为何见问?” 怪老人脸色一沉,目光闪闪,注定搜奇客那春霖,冷冷说道: “贤弟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搜奇客那春霖闻言,犹豫了一会,反问道: “大哥指的是哪方面的关系?” 怪老人沉声道: “是利害的关系?抑是道义的关系?” 此言一出,花戒恶和秦无痴俱是瞿然一震,四道锐利的秋波,齐齐望着搜奇客那春霖,瞧他对这问题如何答覆。 须知,这一路上来,秦无痴和花戒恶以及燕元澜,都对搜奇客那春霖怀着甚深的戒心,尤其对他愿意结伴同行的企图何在,曾经多次私下的商讨,始终得不到正确的结论。 此刻听得怪老人这般直率的诂问,哪得不注意之理! 搜奇客那春霖却毫不犹豫地答道: “两者俱有!” 怪老人“唔”了一声,紧逼问道: “究竟哪一样比较重?” 搜奇客那春霖略一沉吟,道: “这就要看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 怪老人神色一整,沉声道: “就在此时,此地,又如何?” 搜奇客那春霖不料有此一问,不由呆了一呆,讷讷道: “这个……这个……” 忽听燕元澜一声朗笑,振衣而起,大步走了过来,对搜奇客那春霖拱手道: “老前辈用不着为难,再晚之事,自有再晚承担!”言罢,转对怪老人冷笑道: “令高足已为在下所伤,阁下是否要亲自赐教?” 怪老人哂然道: “你休要得意,老夫门下并没有在功力方面输给你,若老夫一出手,你必无幸理,老夫只不过不愿与那贤弟伤了和气而已!” 燕元澜傲然道: “你我之事,何必将第三者牵涉在内!” 雍冰姗姗而来,纤手一指怪老人,娇喝道: “你要和燕哥哥打架,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怪老人狞笑道: “女娃儿小小年纪,也敢强行出头,对老夫无礼,还不快滚开!” 雍冰嗔道: “怎样滚法,我不会,你滚给我看看!” 怪老人勃然变色,怒喝道: “贱婢出言无状,你是自速其死!”右手一伸,倏地曲指遥向雍冰弹去! 搜奇客那春霖大喝: “且慢!”右手拉开雍冰,左手击出一掌! 燕元澜山同时清叱: “匹夫敢尔!”双掌迎着怪老人弹出的指风,猛然一推! 怪老人霍地缩手,嘿嘿冷笑道: “那贤弟,你打算怎样?” 搜奇客那春霖应道: “崔兄且慢动怒,待小弟问个明白再说!”随对燕元澜道: “老弟怎会和这位昔年人称‘拘魂手’的崔铭贵崔大哥结上梁子?” 燕元澜便将适才发生之事,一一叙说了。然后略带诧异地问道: “拘魂手崔铭贵,不就是当年独斗寰宇三凶,结果四败俱伤的那位介于邪正之间的怪侠吗?” 搜奇客那春霖点了点头,忽地用“蚁语传音”问道: “他是否也和黑森林纵火案有关?” 燕元澜摇了摇头。 搜奇客那春霖续用传音说道: “他既和黑森林纵火无关,老弟为何这般糊涂,多生枝节为甚?” 燕元澜眉头一皱,也用传音答道: “并非再晚多事,其奈对方相逼太甚,不得不尔!” 搜奇客那春霖点了点头,眼角一瞟那蜷伏一旁的灰衣人,仍用传音问道: “那就是你追的入?” 燕元澜传音答道: “不错,但已被崔铭贵所擒。” 搜奇客那春霖道: “无妨,我们且在此人身上设法。” 说话之间,怪老人已大不耐烦,狞声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燕老弟已答允回去禀知其师与师叔,应崔兄之邀……” 怪老人怪笑道; “很好,叫他过来让我点上两处穴道,放他回去!”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这位燕老弟已答允代崔兄传信,崔兄何必与后生晚辈斤斤计较呢?” 怪老人三角眼一瞪,沉声道: “不行,此人伤我门人,犯我禁条,非加以处罚不可!” 搜奇客那春霖道: “崔兄稍安毋躁,且先让燕老弟和这个被你制住之人把事情了断以后,小弟敢担保崔兄决不会再计较了。” 怪老人略一沉吟,哼了一声,道: “好吧,瞧在贤弟面上,就让他先把私事料理完再说吧。”说完,对燕元澜冷冷道: “这人是被老夫制住,但他的穴道老夫却懒得解,你看着办好了!” 燕元澜朗声笑道: “些须小事,自然不好麻烦阁下!”大步走过去,将那灰衣人提了过来,仔细一看,忽地运掌如风,在灰衣人身上连拍了十八处穴道。 只见灰衣人浑身一颤,张口咯出一滩淤血,缓缓睁开眼 睛,苏醒过来,发现燕元澜就在面前,不由大吃一惊,霍地一跃而起! 燕元澜伸手—按灰衣人的肩头,冷笑道: “朋友!放聪明些,乖乖坐下!” 灰衣人顿觉一股泰山般的重力压将下来,身不由己,颓然坐在地上,恨恨道; “朋友不要逼人太甚!” 燕元澜冷玲一笑,道: “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你心中明白!”话声微顿,面色一沉,沉声问道: “你暗算西门飞,是否为了灭口?” 灰衣人眨眨眼睛,茫然道; “我没有暗算西门飞,同时也不认识此人。”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真人眼里不揉沙子,朋友少来这一套!” 灰衣人摇头道: “我说的是真话,信不信由你。” 燕元澜怒道; “混蛋,西门飞身死之时,只有你潜伏在附近,不是你是谁?” 灰衣人凛然道: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撒谎,朋友瞧着办好了!” 燕元澜道: “那你为什么要逃走?” 灰衣人一怔,讷讷道: “这个……这个……我……” 燕元澜冷笑道: “不要这个那个下,西门飞身受‘刮骨搜髓九阴绝脉’之刑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情形你必然看得很清楚,你是否也想试一试!” 灰衣人闻言,神色骤变,面如死灰,颤声道: “不……不……我……我……” 陡听怪老人一声大喝: “住口!”喝住了灰衣人,三角眼一睁,精光暴射地凝注燕元澜,沉声道: “你在何处学得‘刮骨搜髓九阴绝脉’手法?” 燕元澜一愕,道; “谁学会这种功夫了?” 怪老人鼻孔一哼道: “刚才你说的什么?” 燕元澜“哦”了一声,道: “这种功夫,是那老前辈所施展,阁下明白了吗?” 怪老人闻言,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转向搜奇客那春霖望去,嘴皮动了一动…… 搜奇客那春霖已抢着笑道: “此事小弟自当向崔兄解释,但目前还是让燕老弟先将事情了断要紧!”转对燕元澜,作了个要他继续询问灰衣人的手势。 怪老人“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燕元澜面沉如水,凝视着灰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说。你为什么要逃?” 灰衣入讷讷道: “我奉命监视你们,踪迹被你发现了,哪有不逃之理!” 燕元澜摇头道: “这话似乎有理,但却难相信!” 灰衣人急着道: “找可以发誓,说的都是真话!” 燕元澜颔首道: “很好,你是奉谁的命令来监视我们?” 灰衣人闻言,面露恐惧之色,期期答道: “这个……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燕元澜冷笑道: “你是不是怕和西门飞遭到同样的命运?” 灰衣入默默点了点头。 燕元澜目光一掠,笑道: “无妨,你在此地可说是稳如泰山,坚如磐石,有话尽管说,我担保你绝对死不了……”话声一顿,脸色倏地一沉,峻声道: “你如果不说,后果如何,亦自然明白!” 灰衣人充满恐惧的目光,四下扫下一遍,嘴唇嗫嚅着,仍然说不出半个字。 燕元澜一时间竟想不出办法来逼这灰衣人供出实情,不由急得连连顿足…… 雍冰忽然“嗤”的一笑,走过来对灰衣人道: “你既然不能从口里说出来,那就由我燕哥来问你,问对了你就点头,你看好吗?” 灰衣人略一沉吟,果然把头一点。 燕元澜心念电转,暗忖:“在旅店有人暗中下贴,显然我们行迹已落在主办‘赛珍大会’之人的眼中,可见这灰衣人必然与此有关。”当下,缓缓问道: “是不是‘伏牛三怪’派你来的?” 灰衣人默然摇了摇头。 燕无澜想了想,道: “难道是轩辕雷震?” 灰衣人略一犹豫,把头一点,哪知—— 他方自一点头,陡地一股大力吸上身来,立将他吸得腾空而起,“叭”的一声,跌落在怪老人面前!只惊得他面色铁青,魂不附体,仓惶地爬起来,立即又俯伏地上,颤声大叫道: “神君饶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燕元澜和雍冰等人俱是一怔,齐将惊疑的目光,朝怪老人望去。 搜奇客那春霖的脸上,却掠过一丝诡异之色。 只见怪老人目射精光,威猛骇人,注定灰衣人,须发无风自动,声色惧厉地喝问道: “轩辕老怪在哪里?快说!” 灰衣人喘了口气,略一定神,目光四下一掠,讷讷道: “在……在……我不知道!” 怪老人怒道: “该死的东西,难道老夫就治不了你!”话声一落,右手一伸,五根枯干的手指连连弹出! 手法之快,有若迅电奔雷,刹那间便点中了灰衣人的胸、腰、手、脚等部位十八处穴道! 燕元澜瞧得心头大震,暗道:“这不是‘刮骨搜髓九阴绝脉’手法吗?瞧此人出手之迅快与纯熟,较之搜奇客那春霖又胜一筹,莫非……莫非……哦!莫非此人才真的是那个介于邪正之间的鹰头?那么……这搜奇客那春霖呢……” 忖想至此,眼光不由自己地向搜奇客那春霖瞥去。 恰好搜奇客那春霖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朝他边望来,双方目光一接,搜奇客那春霖立刻报以诡异地一笑! 这时,蓦听灰衣入发出一声呻吟,苏醒过来,只见他周身皮肉一阵紧一阵的颤动,四肢缩成了一团,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面色灰白,形容惨厉之极! 这种模样,与西门飞身受完全相同,灰衣人知难忍受,不等怪老人喝问,便自哀声叫道: “求您老大发慈悲,我什么都说”。 怪老人“哼”了一声,冷笑道: “算你聪明!”右手中指一挺,疾点灰衣人“阴交”、“阳关”、“灵台”三大要穴。 灰衣人又是一声长呻,痛苦霍然若失! 怪老人沉声道: “轩辕老怪藏在何处?” 灰衣人在这时候,哪还敢不说实话,当下答道: “在邙山哀帝陵中!” 怪老人道: “他躲在里面干什么?” 灰衣人摇头道: “不知道!” 怪老人三角眼一瞪,喝道: “真的不知道?” 灰衣人叩头如捣蒜,道: “您老明察,我这种脚色,怎配叁与内堂之事!” 怪老人“哼”了一声,沉吟不语。 燕元澜这时已然猜出这怪老人一定和轩辕雷震有一段不平凡的仇恨,但为了自身的利害关系着想,遂趁这空档,插口问灰衣人道: “轩辕老怪派你来监视我们,是为了什么?” 灰衣人摇头道: “不知道!” 燕元澜勃然变色道: “你的命依然还在我的手中,劝你放明白些!” 怪老人陡地冷冷叱道: “住口!是老夫在审问,不是你!” 燕元澜朗声道: “我若不问明白,事情怎能了断!” 怪老人道: “但主使此人的轩辕老怪,与老夫大有关系!” 燕元澜正色道: “此事与我的关系,相信比阁下更为重要!” 怪老人睨视着燕元澜,徐徐道: “你和轩辕老怪有仇?” 燕元澜道: “这个我可不能肯定。” 怪老人冷笑道: “这就奇了,你既和他无仇,那又有什么关系?” 燕元澜神色一整,道: “他发黑帖约在下端午节日,参与在洛阳金谷园举行之赛珍大会,其用意如何不得而知,故此非得从此人口中问明不可。” 怪老人闻言,喃喃念道: “赛珍大会……赛珍大会……”话声微顿,颇感兴趣地问道: “赛什么珍?” 燕元澜一指灰衣人,道: “这就要问他了。” 灰衣人不等怪老人开口,已自抢着道: “我也不知道!” 燕元澜怒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监视我们干吗?” 灰衣人苦笑道: “我只奉命把你们的举动据实回报,其他一概不知。” 怪老人三角眼睛连连闪动,忽地哼一声,道: “好个狡猾的家伙,竟敢信口雌簧,大概你刚才的滋味还不曾吃够!”言罢,右手徐徐举起…… 灰衣人脸色顿变,慌道: “好!好!我说!” 怪老人缩回右手,喝道: “快说,赛珍大会赛的什么珍?” 灰衣人垂首沉吟,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岩窟之中,一片沉寂,十二道目光,尽都迫切地注视在灰衣人身上…… 半晌,灰衣人一咬牙,慢慢举起一个指头,却陡地翻手一戳,竟戳在自己的“七坎大穴”之上! 只见他一声未哼,身子往后一仰,便气绝死去! 这一突变,顿使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良久,怪老人忽然长吁一声,目视燕元澜,道: “你真的要赴轩辕老怪之约?” 燕元澜朗声道: “当然!” 怪老人略一沉吟,道: “老夫有话要和你谈谈,你愿意吗?” 燕元澜道: “阁下有话尽说无妨。” 怪老人目光一掠搜奇客那春霖和雍冰等三女,忽地伸手朝那坐在地上的黑髯老者一抓! 黑辑老者应手而起,神态间尚还委顿不堪地走了过来,垂手恭立。 怪老人嘴皮连动,不知对黑髯老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转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那贤弟请带上这三个女娃,随我门下去略为休息如何?” 搜奇客那春霖眼珠连连转动,含笑道: “甚好,小弟和三位姑娘也有些饥渴了。” 雍冰却嘟着嘴说道: “我才不哩,我不要离开燕哥哥!” 燕元澜脸上一热,忙笑劝道: “冰,你就随那老前辈去休息吧!” 雍冰眼角一瞟怪老人,道: “瞧这老头儿就不像是好人,我才不放心哩!”说话时,她那俏脸上,关切之情流露无遗! 燕元澜心情一阵激荡,伸手握住雍冰的柔胰,紧紧地握了一握,朗声笑道: “冰妹放心,小兄自信尚不至有甚差池!” 怪老人也笑道: “女娃儿好没道理,老夫要害他还等到现在吗?” 雍冰回眸瞪了怪老人一眼,娇声喝道: “我燕哥哥有什不妥,小心你的老骨头!”又对燕元澜低声道: “我总是听你的话的,但你要小心才好啊!” 燕元澜含笑点头,雍冰这才姗姗举步,和秦、花二女跟着搜奇客那春霖,随那黑髯老者走到一间开在窟壁下面的石室中。 这间石室也甚宽敞高大,里面陈设俱全,雍冰临达室门之际,仍不放心地回头瞧望。只见燕元澜和那怪老人面面相对,互相嘴皮翕动,却是声息不闻,似是运用传音功夫说话。 进了室中之后,那黑髯老者立刻放下一重垂帘,将门口遮住,然后端上茶点待客。搜奇客那春霖略一谦谢,问道: “你跟随令师有多少年了?老夫以前怎未见过?” 黑髯老者默默摇了摇头,便自掀开垂帘而去。 雍冰撇了撇嘴,道; “这怪老头儿收的徒弟也怪!”转对搜奇客那春霖道:“老前辈,你看燕哥会不会吃亏?” 搜奇客那春霖捻须笑道: “不会,不会,老夫敢担保他还有点好处可得哩!” 雍冰不大相信地说道: “何以见得!” 搜奇客那春霖诡异一笑,压低嗓子道: “这次幸亏是我知道怪老儿和那轩辕老怪有很大的仇恨,所以把事情扯到这方面,才替燕老弟解开了困境。现在看这情形,大概是怪老儿知道自己无法去报仇,要燕老弟帮他的忙哩!” 花戒恶突然插嘴道: “瞧老前辈和这怪老人的关系极不寻常,夙闻此老当年脾气之怪,简直怪得空前绝后,老前辈又是怎样和他结交的呢?” 搜奇客那春霖闻言一怔,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情,捻须沉吟道: “这个……这个……” 忽见黑髯老者掀起垂帘走进,站在石室门口,作了个请众人出去的手势。 搜奇客那春霖干咳了两声,趁机住口,带了三女走出室外。 只见燕元澜对怪老人行了一礼,便迎了过来,神色凝重地说道: “此地事情已了,咱们走吧!” 搜奇客那春霖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对怪老人拱手笑道: “崔大哥……” 怪老人摇头止住道: “我现在不想说话,贤弟快和他们走吧!” 搜奇客那春霖深知对方的怪脾气,只好苦笑了笑,转身和燕元澜等人,向洞外走去。 出得洞外,但见绝壑上空,朝霞满天,已是辰末时分,众人从裂缝出了绝壑,略一辨别方向,展开脚步,朝目的之地奔去。 第二十一章 天人大阵 日渐当头,众人已奔出了山区,四野人烟渐多,遂将脚步放慢下来,沿着汝河南岸而行。 雍冰忍不住问道: “燕哥哥,那老头儿给你说了些什么?” 燕元澜听了雍冰的问话,瞥了搜奇客那春霖一眼,淡淡应道: “他没有说什么,仅仅指点了一些前途应该注意的事情罢了。”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是不是对老夫有关?” 燕元澜“嗯”了一声,却没有开口。 雍冰诧道: “那老前辈对咱们不错啊,为什么要注意他呢?” 燕元澜摇了摇头,默然不答。 雍冰樱唇一撅,方自打算打破砂锅问个究竟,却被花戒恶暗地扯了一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问。 搜奇客那春霖捻须微笑道: “雍姑娘不必问了,这原因老夫倒也清楚得很……”话声微顿,面色一整,对燕元澜道: “老弟可是对老夫有所怀疑?” 燕元澜淡淡道: “这个,老前辈应该比再晚更清楚!” 搜奇客那春霖不悦道: “当初结伴同行,是老弟的要求,一路上老夫自问并无不妥之处,老弟这般说话,老夫实在不懂!” 燕元澜庄容道: “再晚觉得老前辈似乎有些地方大不愿意坦诚相待,是以再晚甚难释怀。” 搜奇客那春霖微微一笑,道: “哦!是哪些地方?” 燕元澜道: “劈如老前辈的真正身份,以及相助的目的!” 搜奇客那春霖拂须笑道: “原来为的是这个,老弟!我早就说过,目前碍难奉告,等时机一到,必然让老弟明白!” 燕元澜轩眉道; “可是……” 搜奇客那春霖截口道: “老实说,你现在明白了,对你反而没有益处,老弟是聪明人,怎地这般想不开呢?” 燕元澜皱了皱眉头,道: “好吧!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并不是个好欺骗的人!” 搜奇客那春霖“呵呵”大笑道: “当然,当然,老弟尽管放心……” 忽听花戒恶娇声道: “好啦,不要再扯下去了,不放心的事情来啦!” 原来他们一面说话一面赶路,已来至汝州渡口,过河便是汝州城,这时候,遥见河边等候渡船的人群中,发现有许多扎眼的人物。 这些人似乎也看见了燕元澜他们一行人,俱转身迎上前来…… 双方连渐接近,燕元澜发现竟然是峨嵋派的掌门人一阳道长和一干门下,不由一怔,暗道: 怎么在此和他们碰上了…… 当一阳道长的目光触及按奇客那春霖时,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怔,随即停步,稽首施礼道: “那施主久违了!” 搜奇客那春霖还礼含笑道: “道长一向可好?” 一阳道长说了声: “托福!”便转对燕元澜,冷冷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地得再见燕大侠!” 燕元澜也冷然道: “道长居然能幸免一劫,倒也出乎在下意料!” 一阳道长面色一红,随即沉声喝道: “那西门庄主何在?” 燕元澜微笑道: “多承道长关怀,他已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一阳道长厉声道: “躲到了什么地方?快说!” 燕元澜冷冷一笑,故意逗弄地说道: “他嘛……他躲到一个不大好找的地方了。” 一阳道长“哼”了一声,道: “任他躲到天涯海角,本座也能把他找出来!” 燕元澜笑道: “当然喽!凭道长的一身本事,想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不过嘛……”却故意拖长了声音,不住下说…… 一阳道长怒道; “不过什么?” 燕元澜神色一整,道: “你要找他,只有一条路,一个办法……” 一阳道长抢着道: “什么办法,路怎么走?” 雍冰等三女瞧燕元澜将对方逗得这付模样,俱禁不住“噗哧”“噗哧”的笑出声来! 一阳道长瞪了她们一眼,喝道: “女娃儿家好没规矩!” 雍冰撇了撇嘴,道: “瞧你胡子一大把啦,怎地那么笨,真好意思!” 一阳道长“哼”了一声,道; “等一会再来教训你!”转对燕元谰,喝道: “快回答本座的话!” 燕元澜冷冷道: “你真的要找他?” 一阳道长怒道: “难道还有假的吗,快说,不要故意拖延时间!” 燕元澜仰首望天,悠闲地说道: “办法很简单,道长只须拔出背上的宝剑……” 一阳道长振声狂笑道: “好!好!原来燕大侠是打算和本座再较量一番,那又何必绕什么圈子!”话落,“当”的龙吟响处,已自翻腕抽出背后的青冥宝剑。 燕元澜望也不望对方一眼,仍自仰面悠然说道: “道长不必忙在一时,你只要将宝剑朝脖子上一抹,那么,在黄泉路上,你就可以找到他了!” 一阳道长双目一睁,大喝道: “你说什么?” 燕元澜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霍地凝注一阳道长,沉声道: “你要找他,除非也死掉!” 一阳道长喝道: “他死了?” 燕元澜忽然有点凄怆之感,默默点头不语。 “嘿嘿嘿嘿!”一阳道长突地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随即把面孔一沉,挺剑一指燕元澜,厉喝道: “西门咆哮老贼死了,还有你未死,还不快上前纳命!” 燕元澜冷笑道: “败军之将,也敢言勇?” 一阳道长气得腔色铁青,叫道: “这次如果让你逃出‘天人十三限大阵’,峨嵋一派便永远自江湖上除名!”掉头大喝道: “徒儿们摆阵!” 搜奇客那春霖忙摇手高声道: “且慢!”跨前两步,对一阳道长拱手道: “道长如此盛怒,莫非这位燕老弟曾经得罪了贵派?那某不才,愿作鲁仲连,替双方解去一场纠纷如何?” 一阳道长扳起面孔,道: “那施主若非和姓燕的一道,就请高升两步!” 搜奇客那春霖佛然不悦,道: “怎么?难道说那某人还不够资格?” 一阳道长沉声道: “峨媚和姓燕的粱子,任教天王老子亲来也解不了,那施主最好少管!” 搜奇客那春霖一怔,转问燕元澜道: “老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元澜遂将在“咆哮山庄”发生之事匆匆说了,又道: “再晚和他们峨嵋派的纠纷,纯是一种误会,谁知道一阳道长竟把账都算到再晚头上……” 一阳道长大喝道: “你亲自承认是‘咆哮山庄’的副庄主,又兼任‘哮天门’总护法之职,本座不找你算账找谁!” 搜奇客那春霖侧顾燕元澜,满腔俱是疑问的神色。 燕元澜突然仰面长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慨激怒的情绪,更夹着一丝凄怆之意,显见他心头激动至极! 雍冰关切地牵着燕元澜的手腕,急急道: “燕哥哥!你笑得这样难听,为什么啊!” 燕元澜倏地止住笑声,在雍冰的手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面对一阳道长,剑眉双轩,朗声道: “你要报复昔年被家师挫败之辱,尽管摆明来说,用不着乱戴帽子!”话声微顿,星目四下一扫,但见蛾嵋门下,已排好阵势,将己方之人围在阵中,当下,又是一声长笑,大喝道: “天人十三限大阵,不过徒具虚声,峨嵋一派,今日注定从武林中除名,贵掌门人请即发令就是!” 一阳道长大怒,扫了搜奇客那春霖一眼,道: “那施主,你如果仍以敝派为友,便请移驾出阵!” 搜奇客那春霖拂须一笑,道: “那某打算留在阵中,瞻仰贵派绝学!” 一阳道长勃然变色,方待开口…… 燕元澜已抢先对搜奇客那春霖抱拳道: “此乃再晚个人之事,不敢有劳前辈!”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我们有约在先,老弟怎地忘了?” 燕元澜一怔,随即朗声道: “所谓峨媚绝学,在再晚眼中不过如同儿戏,再晚之意,是不愿污了前辈的手脚!” 搜奇客那春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笑道: “老夫能置身阵中,目睹这号称天下三大奇阵之一的峨媚绝学如何瓦解,也算人生一太快事,老弟何必……” 陡听一阳道长大叫一声: “住嘴!”满脸狞厉之容,脸色铁青,眼中凶光闪闪,厉声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本座就把你们一起超度!” 搜奇客那春霖“哼”了一声,满脸冷笑之容。 燕元澜却大笑道: “道长说话小心些,不要把舌头闪了!” 一阳道长也不理睬,大声下令; “拔剑!” “仓仓仓仓!”一阵龙吟之声响彻云霄,阳光照耀之下,精芒电闪,峨媚门下人手捧长剑,剑尖斜指,肃然凝注阵中! 这一阵长剑出鞘之声,顿时惊动了许多正在渡口候船之人,其中有一部份爱看热闹的人居然走了过来。 燕元澜剑眉微皱,含笑又道: “上次道长摆出这阵来,连在下孤身一人都无法困住,这次我们人手众多,胜负之数极为明显,还望道长三思!” 一阳道长闻言,心中冷笑道:“狂妄小子,哪知我这‘天人十三限大阵’,被困的人数愈多,愈易发展威力,这次可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十三个峨嵋门下,登时齐齐展开身形,绕着燕元澜等人迅快转动…… 忽听“嗤”地一声轻笑,在那一群观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清朗的口音,冷笑道: “青天白日,十几个人舞刀弄剑对付几个手无寸铁之人,不害曝吗?” 语音虽轻,却是宇宇入耳清晰! 一阳道长闻言一愕,手中青冥剑一挥,阵势立时止住,掉头大喝道: “是何方朋友,敢管峨嵋派之事?” 燕元澜乍听这说话之人的口音,心头便是一震,忙凝目望去。 雍冰诧道: “燕哥!说话的是谁呀?你认识他吗?” 燕元澜目光一面搜索,一面口中答道: “是她!” 雍冰一头雾水,又问道: “她是那一个?” 燕元澜道: “尹江其!” 雍冰“啊”了一声,俏目一掠,道: “我没有看见她啊,你看见了吗?” 燕元澜摇了摇头,但却发现那一群观看热闹之人当中,有几个颇为扎眼的人物。 这几个人俱是身穿灰衣,打扮得和昨夜自杀在怪老人的岩窟中那灰衣人一模一样。 这时,一阳道长见喝问之下,没有人答话,遂冷哼一声,青冥剑斜斜一指,又待再次发动阵势…… 燕元澜突然大喝道: “且慢!我有话说!” 一阳道长挥剑止住阵势,冷冷道: “你有什么遗言还未交代?”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在下想请问道长,咱们今日在此地相逢,是偶遇还是道长早知在下要经过此地?” 一阳道长冷然道: “反正天网恢恢,你管那么多干吗?” 燕元澜正色道: “不然,在下实不想和贵派结怨,同时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所以道长如果偶然与在下相逢,触起旧恨,那么,我提议另择时地,作一了断,如果道长是听了别人指点,有所为而来,则又当别论……” 一阳道长“嘿嘿”冷笑道: “燕大快说的两种原因都对,本座已决定在此时此地和你作一了断,你还有什么话说!” 燕元澜脸色变了变,忽地双臂一振,身形破空而起,直拔三四丈,倏地一拧腰,疾朝那几个身穿灰衣的人扑去…… 这一突然之举,顿令一阳道长为之一愕! 那几个灰衣人万料不到燕元澜竟会来这一手,俱不由大吃一惊,忙不迭四散贴地疾掠而逃…… 但燕元澜身法之快,有若迅雷奔电,那几个灰衣人刚一散开,燕元澜已飞抵当空,大喝一声: “鼠辈休走!”凌空双手扣指一弹,立将其中两个灰衣人点倒,紧跟着身形一沉,猿臂轻舒,抓住这两个灰衣人,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又复腾空而起,电也似地飞落“天人十三限大阵”当中! 这一连串动作,只不过是眨跟之间,一阳道长还未及采取应变措施,燕元澜已将那两个灰衣人掷在他的面前! 一阳道长略一定神,望了望僵仆地上的两个灰衣人,冷冷对燕元澜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庄容道: “道长是否听了这般人的挑拨,在此等候在下?” 一阳道长神色微变,冲口答道; “本座并不认识这两人!”神色一冷,沉声道:“燕大侠这种构想,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燕元澜剑眉一轩,道: “这两人都是‘邙山’爪牙,道长真的不认识?” 一阳道长淡淡地说道: “本座与‘邙山’素无瓜葛,燕大侠何必枉费心思,拖延时间?” 搜奇客那春霖“呵呵”一笑,道: “欲辨此事,容易得很,老弟何不把这两人弄醒,问一问不就得了吗!” 燕元澜失笑道: “不是老前辈提醒,再晚倒忘记了!”弯腰便要将那两个灰衣人的穴道拍开…… 一阳道长突然大喝道: “且慢!” 燕元澜愕然停手道: “干什么?” 一阳道长冷笑道; “此处并非刑堂,燕大侠要对这两人讯问,最好等到诸位能够生离此阵,然后再问不迟!” 燕元澜大怒,“哼”了一声,便待发作…… 忽听有人朗声大笑道: “堂堂一派掌门,说话行事,竟如同江湖鼠类,真令人可笑呀!可笑!” 在场之人闻听之下,俱不禁有惊有怒,齐将目光朝话声来处扫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赤面傲髭,貌相方正,腰悬长剑的中年人,正左手轻按剑把,大步走了过来! 燕元澜乍见之下,但觉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觉得陌生得很,不知他为何敢公然出声侮辱峨嵋一派掌门,他究竟是友是敌?来意是善是恶…… 正思忖间,一阳道长已厉声对来人喝问道: “口出不逊,语伤本座之人,是尊驾吗?” 中年人脚步未停,含笑颔首道: “不错,正是区区!” 一阳道长厉声又道: “方才出声讥诮本派之人,也是尊驾?” 中年人霍然止步,仰面一阵大笑,不屑地说道: “可笑呀!可笑!堂堂一派掌门,竟连说话的口音部分不清楚!” 一阳道长不禁老脸一红,勃然变色道: “不管你是否同为一人,即以语侵本座而论,已犯不赦之条……”话声一顿,扬声大喝道: “清风,涤尘!速将此人擒下!” 阵中立即应声跃出一老一少两个道人,对一阳道长齐地躬身道: “弟子遵法谕!”躬身一礼,便自转身朝那中年人走去…… 中年人又是一阵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堂堂名门正派,竞也倚多为胜!” 两个道人走至距中年人五步之处,方始停下来,由那年老的道人稽首道: “贫道等执行掌门法谕,不论施主是孤身一人或是千军万马,都是一样,请亮剑接招吧!” 话落,手中长剑斜斜朝天一指,那年青的道人同时将剑尖垂向地面,二人身形微分,占了阴阳之位。 这是峨嵋派威镇武林的三套联手合击剑法之一,“两仪剑”的起手式“乾坤始奠”。 中年人目光一闪,微笑道: “两位如此瞧得起区区,好吧,区区就指点你们两手也好,但不知哪位是清风,哪位是涤尘?” 老年道人沉声道: “贫道涤尘,施主快亮剑!” 中年人又是一阵大笑,道: “指点两位,还用得着亮剑!”笑语声中,身形微晃,已经楔入两道人的中央,大笑道: “咱们相见总算有缘,区区指点两位三招,然后请两位丢下长剑,回去闭门苦练!快进招吧!” 涤尘朗诵一声“无量佛”!身形展动,长剑摇挥,一招“日照四方”幻洒出万点光芒,疾攻过去! 清风闷声不响,挫腰疾然欺进,长剑忽地斜挠而起,剑演“月涌东山”,中年人背后尽入剑气笼罩之下! 中年人长笑道: “招式虽稳,奈何仍欠火候!”右手挥掌拂袖,霎时风起云涌,仿佛暴雨将临,涤尘攻来的万点光芒,顿时黯然失色! 同时,中年人脚下交叉一错,清风道人的一剑顿告落空! 燕元澜瞧得眉头一皱,觉得这中年人的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其老练之处,尤有过之,但怎也想不出此人的武功路数与门派来历,当下轻咳一声,向搜奇客那春霖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搜奇客那春霖点了点头,却又把头一摇。 一阳道长大喝道: “你们还有什么好拖,还不快准备束手就缚!” 雍冰“呸”了一声,娇叱道: “你敢情是吃了大蒜,好大的口气!” 燕元澜却笑道: “贵派这布阵之人已去了两个,不怕威力打了折扣么,还是等他们回来的好!” 一阳道长冷笑道: “不让你们见识见识,谅你们也不知厉害!”长剑一挥,“天人十三限大阵”立时发动…… 陡听那中年人大笑道: “这是第三招,请两位丢剑!”话声甫歇,只听—— “当啷啷”两声暴响,但见涤尘、清风两人,蹬蹬倒退,手上空空,长剑俱已落地上! 一阳道长青冥剑连连挥动,峨嵋门下布成的“天人十三限大阵”迅速扩大下范围,几个急转,竟将那中年人也圈入阵中! 涤尘、清风二人,自同门手中接过长剑,迅快占了方位,随同合击! 那中年人微一探手,将涤尘、清风二人丢下的长剑摄到手上,分别抛给燕元澜和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对付这种鼠辈,两位不必客气!” 燕元澜接剑之际,觉得对方抛来的力道大得出奇,情知此举迹近考量于他,不由心中有气,但又不便变脸,同时,剑气如涛,已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只好挥剑迎敌,将这口气憋在肚里。 那中年人抛出长剑之后,也将腰间长剑抽出,舞起一片银色光幕,击退了涌到身前的如山剑影! 搜奇客那春霖神态自若,手中长剑挥洒自如,轻描淡写地便将攻过来的峨嵋门下逼得难越雷池半步。 雍冰和秦无痴,花戒恶,在三支长剑掩护之下,各运内家真力,掌指兼施,发出劈空掌风之劲,觑准空隙,频频突击! 这样一来,“天人十三限大阵”的威力顿时为之一窒! 一阳道长睹状,青冥剑呼地划了个圆圈,厉喝道: “天人合一,变!” 峨嵋门下应声一阵交又游走,长剑互击,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阵势立时大变! 顿时,剑气遮天盖地,蔓延开来,在阵外观看热闹之人,只见白茫茫一片,根本瞧不出一个人影! 在阵中被围之人,所感觉的又有不同,每人只感到丝丝劲锐之气如山压至,而周围一片混沌,不知何处方是剑阵的门户! 燕元澜攻下几招不得要领,不由大感烦躁,顿觉心头一阵迷惘,目眩神摇,暗叫不妙道:“这剑阵怎地与前次大不相同?不知他们怎样了?”忙闪目四顾,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这顷刻之间,已失去了搜奇客那春霖等人的踪影! 忽地瞥见一条纤细的人影从身侧掠过,紧接着便听这条人影发出一声尖叫! 燕元澜听出是雍冰的声音,不禁心头大震,急忙疾跨两步,挥手抓住这条人影的肩头,同时长剑猛地一挥而出…… “铮”的一声金铁文鸣!茫茫混沌之中,顿时爆起一蓬火星,燕元澜挥出的长剑,顿为一股奇强无匹的锐劲一绞,只震得手腕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而那条人影,也居然被他抓回来,一看果然是雍冰,发现她右手的一幅罗袖已被削去,粉脸上一片苍白! 燕元澜方待询问雍冰,耳际忽听搜奇客那春霖传声急呼道: “坚守方位,勿为所惑,老夫自有破阵之法!” 燕元澜也不暇回话,只把头一点,便急问雍冰道: “冰妹!你受伤了没有?” 雍冰摇了摇头,倚在燕元澜怀中,定了定神,一伸舌头,道: “我好像看见牛鼻子们都走光啦,谁知他们还会耍障眼法儿!哥!我可以用‘七阳神功’打他们吗?” 燕元澜这时心中怒火大烧,闻言,暗忖道: “若不施展绝学,不伤他几个人,这样瞎缠到何时方下?”当下,点头道: “好!咱们打他个落花流水,教牛鼻干知道厉害!” 雍冰一声欢笑,挺身站起,和燕元澜并肩绰立,各自默运玄功…… 忽听那中年人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号称天下三大奇阵,也不过如此,枉赞了贵派门下的气力,一阳:你敢不敢在和区区在剑道上较量一番?” 只听一阳道长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道: “只要你能脱出这‘天人十三限大阵’,本座自然会领教你的剑法!” 那中年人又爆出一阵大笑,但笑声中已隐蕴了恼怒之意,显然是被一阳道长这两句话激怒了。 燕元澜心念电转,一面挥剑抗拒狂涌过来的如山剑气,一面和雍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暂且按兵勿动,看看那中年人如何打算,并且等候搜奇客那春霖的消息。 笑声一落,果然听见那中年人大喝道: “笑话,区区只不过不愿多造杀孽,难道当真破不了这鸟阵吗!” 话声方歇,顿闻两声闷哼响处,茫茫的剑气中,顿时透进一束耀眼的阳光! 只听一阳道长一声怒喝!剑气复合,阳光立隐! 同时,空际传来一声大喝: “两位休要各走极端,妄动不得!” 声如巨电,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同时有数十缕金色光线,像渔网般自空际撒将下来,直透进茫茫剑气之中! 燕元澜大为奇怪,暗忖:“这些金线是什么东西,竟能够穿透重重剑幕……” 忽听搜奇客那春霖又传声道: “不要妄动,静观发展!” 同时,耳听一阳道长和那中年人齐地发出一声诧呼!茫茫剑气突然敛去,那数十缕金色光线也自一闪而逝! 阳光灿耀之下,只见秦无痴和花戒恶紧靠着搜奇客那春霖站在一起,峨嵋门下之人个个抱剑肃立周围,在一阳道长与那中年人之间,多了两个貌相怪异的灰衣老者。 燕元澜和雍冰缓步走到搜奇客那春霖身边,方待开口,却被搜奇客那春霖一使眼色止住了。 这时,那中年人已面露不悦之色,干笑了几声,对两个灰衣老者道; “大热天,两位不在府上纳福,倒是难得!” 几乎是同时,一阳道长也沉声对那两个灰衣老者道: “敝派与‘十绝天罗’的主人素无瓜葛,两位将此物请来,不知有何赐教?” 燕元澜乍听之下,不由心头一震,暗道:“原来适才那数十缕金线,便是武林四大凶器之一的‘十绝天罗’,哈,看来那怪老人所料,果然不错!”他心中思忖,同时乘机将两个灰衣老者仔细逐一端详。 右首的灰衣老者,身材修伟,高髻鸟簪,短髭如戟,却又长得长眉细目,口鼻却小得不大相衬,眼皮开阖之间,精芒隐蕴,分明内功已臻十分火候, 左首的灰衣老者,身材修而不伟,狭长的马脸上,五官却不寻常,须垂及胸,手长过膝,两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是个外家高手。 这时,那修伟老者已对那中年入拱手笑道: “耿兄一向以笑著名,今日为何笑得这般难看,莫非嫌兄弟多事?” 那马脸老者却一瞪巨眼,对一阳道长粗声粗气道: “‘十绝天罗’的主人和你牛鼻干虽无瓜葛,但和他们……”伸手一指燕元澜等人,续道:“却有点关系,知趣的赶快爬开!” 一阳道长双眉一竖,怒容满面,喝道: “敝派并无开罪两位之处,马施主说话何必这样难听!” 马脸老者的一张马脸拉得长长地说道: “我马士昆说话素来就是难听,不爱听嘛就走远点,把耳朵塞起来!” 此际,搜奇客那春霖已自一声“呵呵”!走将过去,抱拳笑道: “两位兄台久违了,一向可好?” 修伟老者含笑还了一礼,道: “托福托福,兄弟早就料到,赛珍大会上,必然少不了那兄一份!”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好说好说,兄弟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倒并无预先计划参与之心,解兄未免料得过火了些!” 修伟老者微带不悦地说道: “兄弟从不作过火之论,试想那兄素来极少与人结伴同行,此次这般大举而来,难道不是……” 那中年人忙摇手笑道: “非也非也,兄弟不过适逢其会,多管闲事而已,解兄不要把兄弟牵上!” 马士昆突然冷冷插嘴道: “难道你没有打算参加赛珍大会吗?” 中年人大笑道: “参加之心有之,与人结伴则未必!”话声一顿,面孔倏地一沉,道: “马兄的冷面孔,在兄弟面前最好少摆!” 马士昆马脸一寒,道: “摆了又怎样?” 搜奇客那春霖摇手笑道: “算了算了,大家多少总算见过几次面,何必伤了和气!”目注修伟老者,问道: “方才听马兄说那‘十绝天罗’的主人和兄弟以及……”回头望了燕元澜等人一眼,“哦”了一声,道: “兄弟倒忘了给各位介绍几位少年英侠了!”说时,朝燕元澜招了招手。 燕元澜心中暗笑搜奇客那春霖真会做作,这两个灰衣老者既指明是为了我们而来,那还用得着介绍吗?但表面上也只好装作客气一番,同了雍冰,秦无痴,花戒恶缓步走了过去。 搜奇客那春霖指着那修伟老者道: “这是‘风云堡’大堡主,解廉解老英雄,江湖尊号‘夺魄神风’”。 燕元澜拱手道: “久仰!” 搜奇客那春霖转向马士昆,道: “这位是二堡主,人称冷云……” 马士昆冷冷截住道: “用不着替兄弟背家谱了,几个娃儿的来历咱们早已知道,也不用多说了!” 搜奇客那春霖淡然一笑,对那中年人拱手道: “在郾城酒楼上,虽与兄有一面之识,却未请教……” 中年人不待搜奇客那春霖说完,已自抱拳笑道: “兄弟姓耿,草字于怀!” 燕元澜这才恍然为何此人有些面善之由。 搜奇客那春霖“啊”了一声,道: “原来兄台就是那位誉满岭南的‘岭南笑侠’!失敬失敬……”微微一顿,便待替燕元澜等人介绍…… 耿于怀抢着笑道: “不必了,几位的来历兄弟也早已知道下。” 这几个人只顾相互介绍,却把那一阳道长撇在一边,只憋得他一肚怒火,直冲脑门,陡地厉声喝道: “你们啰嗦完了没有?” 马士昆拉着脸,冷冷道: “你不耐烦就走,又没人留你!” 一阳道长怒道: “并非本座怕你,不过瞧在这‘十绝天罗’的主人份上,不和你们计较,难道……” 搜奇客那春霖摇手止住一阳道长,对解廉道: “方才马兄说这‘十绝天罗’的主人,与兄弟等有点关系,此言实在令兄弟不大明白。” 夺魄神风解廉道: “那兄有何疑难之处?” 搜奇客那春霖道: “想那‘十绝天罗’的主人‘十绝老人’,据说早巳不在人世,不知何时又有了新的主人?” 夺魄神风解廉道: “不错,‘十绝老人’确已去世甚久,兄弟等正是奉了‘十绝天罗’新主人之命而来,对那兄及……” 一阳道长突然插嘴问道: “‘十绝老人’真的死了?” 马士昆冷冷答道: “骗你干吗!” 一阳道长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又问道: “是谁获得了这‘十绝天罗’?” 马士昆冷冷道: “你管不着,反正到了赛珍大会上,你就知道了!” 一阳道长脸上的神情,五颇六色地起子一阵急遽的变化,忽地脸色铁青,杨剑大叫道: “徒儿们!天人合一,反旋十三限,将这批人擒下!” 马士昆“嘿嘿”冷笑,峻声喝道: “你已为‘十绝天罗’在我手上,发挥不出威力,又以为‘十绝老人’已死,便想抢夺是吗!” 一阳道长闭口不答,青冥剑指天划地,抱剑环立周围的峨嵋门下,如斯响应,身形疾转…… 耿于怀仰面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这样又贪又蠢的人,也当掌门,真把名门正派的人都丢光了!” 浯音未歇,忽听朗朗一声“无量寿佛!”阵外有一苍劲声音,接口道: “名门正派有何不妥,也劳阁下出言教训!” 四条人膨,随声飞落阵中: 一阳道长又忧又喜,微一皱眉,青冥剑一挥,立将阵势止住,凝目望去。 这四条人影,有两个是羽衣星冠,背插宝剑,手执拂尘的老道人,一个貌相清癯,一个貌相奇古,俱是长髯垂胸,飘逸出尘。 另外两人,一老一少,一式月白懦衫,手摇摺扇,一派文士打扮。 一阳道长认得这两个老道人,乃是武当一派四大护法中的太乙、太清真人,那老少两文士,老的是崛起不久的“铁扇门”掌门人,“阴阳八扇”潘文仲,少的是潘文仲的师弟,“追风扇”邓环。 一阳道长原来打算凭着“天人十三限大阵”,孤注一掷,以雪败在燕元澜手下之辱,并抢夺那“十绝天罗”,如今凭空来了这四人,显然抢夺“十绝天罗”之举已成泡影,但喜的是多了四个助阵之人,胜算便大有把握。 太乙、太清两老道和阴阳八扇潘文仲,追风扇邓环,落地之后,略整衣衫,分别向一阳道长行礼,寒喧过后,便各各闪目四周一扫。 他们虽不认识燕元澜、雍冰等四个年青男女,但搜奇客那春霖,夺魄神风解廉,冷云马士昆以及岭南笑侠耿于怀这四个武林怪人,却耳热能详,俱不禁心头微凛,暗道:“怪不得峨嵋要发狠拼命,原来阵中困的是这些人物!” 看罢,几乎是同时地,太乙真人和阴阳八扇潘文仲齐声发话道: “方才是哪位公然对名门正派口出不逊?” 耿于怀仰面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不知名门正派这四宇,是那个皇帝封的?” 阴阳八扇潘文仲变色喝道: “看来,方才说话之人就是耿大侠了!” 耿于怀笑道: “岂敢,正是区区!” 阴阳八扇潘文仲冷冷一笑,道: “很好!本座且让阁下见识见识名门正派的厉害!”顿了一顿,目光一扫搜奇客那春霖和风云堡两堡主,道: “三位是否也和耿大侠有同样看法?” 冷云马士昆寒着一张马脸,冷冷道: “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阴阳八扇潘文仲勃然道: “马二堡主说什么?” 冷云马士昆冷笑道: “这里本来没有你们的事,这样厚着脸皮硬插,不是多管闲事吗!” 阴阳八扇潘文仲怒道: “本门添列武林七大名门正派之一,岂能任人公然藐视!”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插嘴道: “所谓名门正派,只看其作为是否合乎武林公义而言,倒不在武功强弱,势力盛衰……” 太乙真人截住道: “贫道和潘施主的作为,有何不合乎武林公义?” 搜奇客那春霖笑了笑,方待开口…… 燕元澜已抢着说道: “哼!倚众横行,蛮不讲理,就不合武林公义!” 太乙真人“哼”了一声,道: “年青人最好不要多嘴!” 雍冰“嗤”了一声,抿嘴哂道: “只不过多了几根胡子,有什么不起!” 太乙真人脸色微变,回头问一阳道长道: “这些娃娃是什么人?” 一阳道长答道: “男的乃是近年崛起江湖,到处广造杀孽,自称‘北鹤’令狐璞门下的燕元澜,女的却不知道。” 雍冰指着鼻尖,娇声道: “姑娘的恩师,武林尊称‘邛崃双奇’,告诉了你又怎样?” 太乙真人“呵呵”大笑,手指燕元澜道: “无量佛!无量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令师是否还在人世?” 燕元澜肃容道: “家师已成金刚不坏之身,道长为何以此见询?” 太乙真人拂髯笑道: “敝掌门师兄忖度十五年前黑森林那场大火,未必能烧得死令师和南龙谷中兰,故此在贫道下山之日,命贫道留意查询,年青人,令师目前在什么地方?” 燕元澜闻言,心头一震,庄容道: “这样说来,十五年前黑森林那场大火,是贵掌门人放的了?” 太乙真人呆子一呆,摇头道: “这个,贫道可不清楚!” 燕元澜又问道: “那么,贵掌门人和家师有仇?” 太乙真人又摇头道: “不知道!” 燕元澜面孔一扳,冷冷道: “既然道长什么都不知道,问来何用!” 太乙真人怫然道: “本护法垂询于你,不由你不答!” 燕元澜冷笑道: “就算要在下答这问题,也得贵掌门人亲临才可以!” 太乙真人沉声道: “那你就跟本护法回山去!” 燕元澜道: “冲着道长方才那一番说话,就算不请我,我也要跑一道武当,可是现在没有空!” 太乙真人面色一沉,方待变脸…… 阴阳八扇潘文仲“嘿嘿”冷笑道: “道兄何必跟这般小辈啰嗦,两下子把他制住带走,不就了了吗!”霍地转对搜奇客那春霖和风云堡两堡主道; “三位既然和耿大侠对名门正派持同一看法,那就由本座和敝师弟以及武当两位护法真人,向四位领教一番,看看是谁徒具虚名!” 耿于怀大笑道: “妙极!妙极!潘大掌门人居然把峨嵋掌门道长刷掉了……哦哦……不过,大掌门人和令师弟以及两位武当护法真人,可以列入‘天人十三限大阵’中,聊充一数,也可以壮壮声势!” 阴阳八扇潘文仲老脸一红,尴尬地望了一阳道长一眼,强笑道: “潘某一时疏忽,倒让耿大侠逞其利口,道长千祈勿怪!” 一阳道长正巴不得有人替他打头阵,闻言,干笑两声,道: “偏劳潘施主,贫道感澈还来不及,怎敢见怪!” 阴阳八扇潘文仲手中摺扇一指耿于怀,喝道: “来来来!本座先向耿大快领教几手绝学!” 耿于怀又是一阵大笑,道: “大掌门人想领教区区的兵刃还是拳掌?” 阴阳八扇潘文仲摺扇“刷”地一张,道: “当然是兵刃来得痛快!” 耿于怀仰天大笑,“仓”地一声龙吟,腰间长剑已拿在掌中…… 燕元澜急地一声大喝: “且慢!” 耿、潘两人愕然垂下手中兵刃! 阴阳八扇潘文仲叱道: “这时还轮不到你,大呼小叫干吗?” 燕元澜也不理睬,自顾朝耿于怀抱拳道: “今日之事皆由在下引起,一切自应在下负责!” 夺魄神风解廉道: “你是这次赛珍大会的佳宾,本堡主奉命不准你在会期之前与任何人动手相搏,也不准任何人动你一毫一发!” 燕元澜“嘿嘿”冷笑道: “燕某何德何能,敢劳轩辕老怪这般关注!” 那一阳道长忽然脸色微变,对夺魄神风解廉道: “照解施主说来,这‘十绝天罗’的新主,竟是轩辕雷震了?” 冷云马士昆冷笑道: “明知故问!” 一阳道长脸色又是一连变子几变,忽地一摆手,竟率了一干门下,匆匆离去! 他这突然一走,在场之人俱不禁为之一愕! 马士昆望着一阳道长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出一阵冷笑,倏地掉头对阴阳八扇潘文仲道: “这就是名门正派的作风,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阴阳八扇潘文仲面色铁青,难看之极! 夺魄神风解廉含笑对马士昆道: “二弟不必如此!”转顾阴阳八扇潘文仲与武当两护法真人,笑道: “诸位不也是前往参加赛珍大会的吗?有什么账,届时尽管细算,不必忙在这一时,请上路吧!” 阴阳八扇潘文仲与追风扇邓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太乙、太清两老道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太乙真人略一沉吟,道: “也好,那时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再和诸位讨个公道便了!”言罢,微一稽首,偕同太清真人飘然而去。 阴阳八扇潘文仲一言不发,和师弟掉头绝尘而去。 一场风风雨雨,顷刻烟消云散! 夺魄神风解廉对燕元澜一抱拳,笑道: “前途俱是康庄大道,咱们金谷园恭候大驾!”话落,与冷云马士昆双双腾空而去,阳光灿耀之下,眨眼只剩下两个小黑点! 燕元澜摇了摇头,喃喃说了声: “真是其名奇妙!”对耿于怀抱拳笑道: “耿大侠如无要事,请结伴同行如何?” 耿于怀摇头道; “区区还有点小事待办,我们会场上见吧!”拱手一礼,朗声长笑,人已掠空而去! 燕元澜朝搜奇客那春霖双手一摊,笑道: “都走光了,咱们也走吧!” 在走向河边渡口之际,燕元澜不住地东张西望,雍冰诧然问道: “哥!你看什么?” 燕元澜皱眉道: “奇怪,她到哪里去了呢?” 雍冰道: “你是说那个叫尹江其的女子吗?她既然不愿见你,必然有她的原因,你这样找有什么用?” 说话之间,五人已来到渡口,只见一只空的渡船已在码头相候,遂相继登船。 梢公抽去跳板,拔起竹竿,却顺手递给燕元澜一个纸摺的方胜,道: “刚才有一位渡江的相公,吩咐小的把这个交给你……” 燕元澜抢着问道: “她人呢?” 梢公道: “他已乘头一班渡船过江去了。” 燕元澜茫然半响,方始折开那方胜,只见纸上写着: “赛珍大会上,君将成众矢之的,万望小心应付”一行清秀而又潦草的小字,却没有具名。 燕元澜抬头怔望着滚滚的河水,喃喃道: “她为什么这样关心我,又为什么不愿见我?唉……为什么……” 第二十二章 轩辕老怪 洛阳西北,金水婉蜒东南流,经过一道山谷,晋代大富豪石祟在这谷中,傍水修建了一座美绝人寰,穷极奢侈的别墅花园。 据史籍所载,这座金谷园占地之广,园林之胜,楼台之美,以及充斥园中的佳丽之多,更是世无其匹! 可是,富贵如浮云,那石崇虽然富甲天下,却为了一名爱姬,到头来,弄得绿珠坠楼,身败名裂,一场富贵尽化烟云! 自晋而后,那金谷园迭经兵燹,只剩下一片颓垣残壁,蓬蒿蔓草,狐鼠出没其间,荒凉至极! 尤其是故老相传,那石崇因为死得太冤,更且留恋着这一片园林,是以阴魂厉魄经常出现于园中,故此后来之人,大多仅在废址的边缘凭吊,极少敢深入园中流连。 这一天,正是端阳佳节,洛水之滨,锣鼓喧天,万头攒动,争看龙舟竞渡,热闹非凡。 那渐渐升至中天的阳光,火辣辣地斜射在金谷园废址之上,在外表看来,这荒废了的金谷园,仍旧是一片颓垣残壁,蓬蒿蔓草与丛生杂树,静寂荒凉地不见半个凭吊的游客,可是,在园林深处,一片虬枝交错的密林环绕当中,有一座凸出地面约八九尺高,宽广达十丈的石堆。环绕这石堆的树荫之下,疏落地摆设着十桌盛筵! 这时候,这十桌盛筵只有当中一桌坐着七个人,其余九桌却杯盘虚设,不见来宾。 当中这一席,“伏牛三杰”叨陪未座,首席是“笑面阎罗”欧阳天,“七煞仙翁”踞左,“鹰面书生”踞右,“七煞仙翁”的徒儿周斌,拘谨地傍着“伏牛三杰”而坐。 “伏牛三杰”的老大卞山,不时抬头看看日色,然后向林外张望,情绪显得有点紧张烦躁。 七煞仙翁一面饮啖,一面“嘿嘿”冷笑道: “卞贤契不必看了,那些江湖鼠辈知道我老人家在这里,还有人敢来吗!” 卞山陪笑道: “是极!是极!不过,晚辈猜想那姓燕的小子,狂妄自大,断无不来之理!” 七煞仙翁冷笑道: “不然,那小子恐怕不会那么蠢!” “魔面书生”微笑道: “你的判断不大灵吧,现在不是有人来了吗!” 说时,林中已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并且有一苍劲的声音道: “师兄,这主人选择此地开会,真是匪夷所思,当年绿珠艳姬在此堕楼自尽,今日……咦!”忽地一声诧呼,便住口不语。 一列怪树后面,转出了武当派的太乙、太清两护法真人。 这两个老道似乎因为发现七煞仙翁在座,而微露诧色地互相望下一眼,双双踅向另外一席走去。 卞山向乃弟一使眼色,卞海赶忙起身高座,迎将过去,寒喧了两句,揖让两老道落座,吩咐侍候之人换上素席。 太乙、太清两老道略为谦逊,抬头望了望天色,便自并肩盘坐椅上,闭目垂帘,竟然入起定来。 七煞仙翁“哼”了一声,哂道: “好做作!” 忽听一阵笑语之声传来,有人笑道: “贵门虽然创立未久,但已誉满江湖,声威远播,此次赛珍大会得蒙掌门人偕令师弟光降,真是增光不少!” 笑声中,树林里己走出三个人来,一个是身穿灰衣的中年人,另外两个正是“铁扇门”的掌门人,阴阳八扇潘文仲和师弟追风扇邓环。 那灰衣中年人揖让潘、邓二人至右端一席上落座,亲自敬了一杯酒,便拱手退去。 潘,邓二人遥遥向两老道颔首招呼,便左顾右盼地低声谈说起来。 显然,他们并不认得当中席上这三个老魔头。 七煞仙翁皱了皱眉,对卞山道: “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 卞山略为提高嗓子,躬身道: “是最近创立的‘铁扇门’掌门人和他的师弟!” 七煞仙翁冷笑道: “这种废料也出来现眼!” 追风扇邓环霍地站起来,怒喝道: “阁下说话小心一点!” 七煞仙翁瞧也不瞧一眼,吩咐周斌道; “待会你好好把他教训一下,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追风扇邓环大怒,一掀座椅,便要过去动手,却被阴阳八扇潘文仲接住道: “二弟何必冒火,难道还怕他飞上天去!” 迫风扇邓环这才恨恨坐下。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那灰衣中年人陪着一个须眉俱白,貌相庄严的老和尚走出林来。 在座之人,俱认得这老和尚,乃是嵩山少林寺监院了因大师,只见他一面走,一面含笑说道: “老衲冒昧前来,志在观光盛况,但求一席之地已足,不敢叨扰盛宴!” 灰衣中年人连声陪笑道: “大师望重武林,区区奉命接待,岂敢失礼……”边说,迫揖让了因大师至武当两老道的席上落座。 太乙、太清赶忙起身让座,双方客套一番,这才分别坐下。 忽听林中有人高声道: “峨嵋掌门法驾到!” 话声一落,林中已走出一阳道长和十二个貌相不一,俱是一式羽衣垦冠的老道。 伏牛三杰卞氏弟兄赶忙起身,离座趋前迎接,礼让至左首一席落座。 一阳道长抬头望了望天色,道: “午时将届,为何还未见令师?” 卞山躬身道: “待佳宾到齐,家师便来相见,请掌门人和道长们先用些粗肴水酒,不成敬意!”言罢,亲自敬了三杯素酒,方始率两弟告退。 自从少林了因大师和一阳道长相继到会之后,那七煞仙霸脸上的神情便显得有点严重,不若先时那付目中无人的模样。 只有笑面阎罗欧阳天,依旧笑容满面,眯着一双细眼,自顾饮酒吃肉。 “魔面书生”那丑恶的人皮面具,死板板地毫无表情。 这时,陆续又来了华山剑客诸葛平,湖北荆门逸叟华子虚,巴山双侠“铁笔神判”古雨峰,“夺命金环”古云庭昆仲。 筵席上,顿时一片寒喧招呼之声,热闹起来。 卞山连连抬头观看天色,不住向林中张望,神情烦躁已极。 就在此时,林中洪亮地传出一声: “大会佳宾燕大侠到!” 卞氏弟兄大喜,赶忙起身离座,匆匆奔入林中。 七煞仙翁冷哼一声,道: “这小子的胆子真不小!” “魔面书生”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不止。 其他座中之人,除了一阳道长以外,俱愕然相顾,眼色之中,流露出“燕大侠?”的问号。 当众人的目光投向树林之际,只见卞氏弟兄已簇拥着燕元澜等人缓步走了出来。 燕元澜言笑从容,与卞氏弟兄略一谦逊,便在紧靠着七煞仙翁的那一席上,先揖让搜奇客那春霖坐在首位,然后和雍冰及秦、花二女俟次就座。 这时,日正当中,恰是午牌时分! 随听一声朗朗长笑道: “可笑呀!可笑!时辰已到,还不见主人出场,一个邪魔外道,架子倒不小!” 座上之人闻声又是一愕,齐地掉头望去。 笑语声中,岭南笑侠耿于怀按剑从林中走了出来,径自朝一桌尚还空无人坐的酒席走去。 卞山勃然变色,一跃上前拦住道: “尊驾前来赴会,怎地口出不逊?” 耿于怀大笑道: “你不是正主人,没有资格说话,让开!”袍袖一拂,一股无形潜力,疾卷过去! 耿于怀杨声大笑,昂然独踞一席。 七煞仙翁睨视着燕元澜,峻声道: “小子,没有将你的师父找来?” 燕元澜朗声道: “些须小事,河用惊动他老人家!” 七煞仙翁狞笑道; “小子竟敢不遵老夫吩咐,先把你毙了!”右手一伸,五指箕张,便待遥空抓去…… 蓦地“当”的一声金钟振鸣,不知从何处传来洪亮的声音道: “赛珍大会开始,来宾肃静!” 七煞仙翁霍地缩手,目光诧然向当中那座石堆望去。 座中之人这时也听出那话声,竟是从石堆中发出,俱不禁一愕。 紧随着话声歇处,石堆中又发出一阵轧轧之声,只见石堆中央缓缓现出一个大洞,洞中徐徐升起七个人来! 燕元澜目光瞥处,顿时心头大震,骇诧欲绝! 雍冰更是失声娇呼: “师父!” 原来这七个从洞中冒起来的人当中,赫然有“邛崃双奇”天聋、地哑两老,以及穆如春和纪湄在内! 另外那三人,中央是个身穿青袍,瘦骨嶙峋,面如死灰,形似僵尸的老叟,此人身后侍立着夺魄神风解廉,冷云马士昆。 这七人升至足底与地面齐平之际,上升之势倏然停止,又是一阵轧轧之声,洞口缓缓闭拢。 搜奇客那春霖用眼色止住了跃跃欲动的燕元澜和雍冰,低声道: “那形似僵尸的老头便是轩辕老怪,咱们稍安毋躁,且看他搞什么鬼!” 天聋,地哑两老和穆如春、纪湄出现之际,本是满面忿忿之容,等到看见燕元澜他们也在座中,四人脸上的怒容立告消失,齐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这时,四周鸦雀无声,数十道带着诧、奇,渴望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石堆上面。 只见轩辕雷震缓缓张开眼皮,暴射出两道绿幽幽的光芒,慑人心魄地徐徐转动,向四周一扫! 虽然在大热天,也令人感到一丝寒意! 轩辕雷震目光一收,仅仅对当中一席上的三个老魔头颔首为礼,然后轻咳一声,嘴皮开阖,冷森森地说道: “这次赛珍大会,蒙各位武林同道光临,老夫深感荣幸!”话声略为一顿,又继续说道: “老夫举行这赛珍大会,其起因与比赛的方式以及赌赛的是什么珍奇之物,请诸位一面饮用酒肴,一面听老夫说话……” 他话虽如此说,但座上之人,却没有一个举杯动筷,全都倾耳静听。 轩辕雷震露齿一笑,续道: “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这武林六宝,想各位早已耳熟能详,这次赛珍大会,便有其中两样作为锦标……” 此言一出,筵席上便再也无法保持静寂,顿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 燕元澜更是既惊且诧地朝搜奇客那春霖望去。 因为,他知道这六样武林奇珍,青白玉杖是在邛崃派的天残、地缺手中,昆吾短剑与毒龙珠已为搜奇客那春霖所得,而昆吾长剑和三才玉玦,则分别在穆如春和纪湄身上,那么,轩辕老怪说是哪两样? 搜奇客那春霖迎着燕元澜的目光,嘴皮微动,用传声说道: “照目前情形看来,极可能是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 说时,轩辕雷震已作了个手势,让声音静下来,然后带着一丝得意的阴笑,缓缓说道; “这两样奇珍,便是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 话刚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嗡嗡”之声! 燕元澜惊奇欲绝,忙用传声对搜奇客那春霹道; “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不答。 更奇怪的是天聋、地哑两老,以及穆如春和纪湄,尽管脸上又露出忿恨之容,却都默然不则一声! 燕元澜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来,大声道: “这两样奇珍,乃燕某拜弟穆如春和我师妹纪湄所有,阁下岂能拿来作为锦标?” 轩辕雷震侧顾夺魄神风解廉,后者低声说了几句,老怪点了点头,对燕元澜狞笑道: “燕公子稍安母躁,且听老夫道来……”话声微顿,沉声道: “不错,这两样奇珍确是这位白索卿的外孙穆公子和这位谷中兰的门下纪姑娘所有,但他两人俱不幸被老夫擒住……” 燕元澜大喝道: “你说谎!” 轩辕雷震也不理睬,自顾往下说道: “当时,这两样奇珍本已属于老夫,但天聋、地哑两兄却坚不同意,认为老夫有强取豪夺之嫌,要求老夫当首天下英雄面前,公平决斗,来决定这两样奇珍究竟属于何人,老夫为了不愿破坏昔年自定的信条,故此勉如所请,这就是举行这次赛珍大会的原因……”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方始停住,阴侧侧地望了地哑老人一眼。 地哑老人忿忿地点了点头。 轩辕霄震得意地笑了笑,又道: “大会的缘起和赌赛的锦标既已说明,现在请听赌赛的办法!” 四周“嗡嗡”之声立时停住。 轩辕雷震侧顾夺魄神风解廉,微一颔首。 夺魄神风解廉闪身而出,面对筵席,高声道: “第一,凡是想参加赌赛夺标的朋友,请先向解某过名登记。第二,由参加之人,挨次序向天聋、地哑两老领教,如能获胜,便有资格参加复赛。第三,有复赛权之人抽签决定第二次复赛的对手,然后又由获胜之人再抽签决定第三次复赛……”话声微顿,目光一掠,沉声又道: “总之,赌赛至最后,只有一个人获得决赛的资格,与轩辕前辈一搏,以决定锦标谁属……” 话声未了,下面耿于怀已仰天发出一阵大笑! 夺魄神风解廉倏然住口,目注耿于怀,冷冷问道: “耿大侠何故发笑?” 耿于怀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天下间竟有这样狗屁不通的赌赛办法!” 夺魄神风解廉傲怒道: “这办法有何不妥!” 耿于怀冷笑道: “参加的人照你这办法打下去,那获得决赛权之人,早就累死了,根本就不用麻烦轩辕老怪了!” 夺魄神风解廉瞠目结舌,讷讷道: “这……”底下便说不出半个字来。 轩辕雷震冷哼一声,道: “这次赛珍大会,参加之人纯属自愿,同意这办法的便请报名,不同意的也不勉强,何况参加者并不要任何代价,耿大侠怎能说是不公?” 耿于怀不禁为之语塞。 四周“嗡嗡”之声又起。 显然与会之人,对这种极不合理的赌赛办法,发出窃窃私议。 忽听一声“阿弥陀佛”!那少林了因大师缓缓起立,合掌道: “贫憎对这办法倒无意见,不过,如果天聋、地哑两位施主不幸受伤或是死亡,那么,又怎么办?” 轩辕雷震奸笑道: “这个问题甚为简单,如果天聋、地哑两兄伤亡在何人手上,即由此人接替其位置,与后来的人较量。” 了因大师沉吟道: “恐怕没有哪位施主愿意作这种傻事吧!” 轩辕雷震笑道: “所以朋友和天聋、地哑两兄动手时,最好是点到为止,能胜过一招半式便可以了。” 了因大师微叹一声,默然坐下。 因为他明白轩辕老怪的用意,是要天聋、地哑两者,非战至与会之人的最后一个不可,那时候,两者即或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这是多么阴狠的借刀杀人的办法! 雍冰狠狠地“呸”了一声,霍地站起来,娇喝道: “你拿着人家的东西来慷他人之慨,还要利用夺宝的人用车轮战来打我师父,好不要脸!”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这办法是经过令师同意才订定的,不信的话,姑娘不妨问问令师!” 雍冰高声对地哑老人叫道: “师父!是真的吗?您为什么要答应这种办法?” 地哑老人满脸痛苦之容,点了点头,望了望身畔的穆如春和纪湄,忿怒的目光,凝注在轩辕老怪身上。 雍冰叫道: “噢噢!徒儿明白了,是不是穆哥哥和纪姐姐被这老家伙制住了,您老人家没有法子是吗?” 地哑老人又是极为痛苦而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燕元澜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什么办法,遂用传声对搜奇客那春霖问道: “老前辈,您看有什么办法杷这场会搅散,单独找轩辕老怪一拼?” 搜奇客那春霖略一沉吟,传声答道: “来会之人,差不多都是环着必然夺标的打算而来,老弟若特大会搅散,恐将大犯众怒,反而不美!” 燕元澜又传声道: “照这情形看来,如春弟和纪师妹必然是被老怪用什么手段制住,天聋、地哑两老迫不得已,才答应这种最不利的办法,老前辈可有什么釜底抽薪的办法?” 搜奇客那春霖摇了摇头,传声道: “在未明了内情以前,实在无法可想,何况以天聋、地哑两者功力之高,也甘为所挟,咱们只好静观发展,待机而动。” 雍冰瞥见二人嘴皮乱动,遂掉头低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呀?赶快想个法子才好!” 燕元澜皱眉喃喃道: “奇怪,她在汝水渡口曾经对我留字示警,为何现在又不见动静了呢?但愿她再给我一个启示就好了!” 雍冰道: “你是说那姓尹的姑娘?” 燕元澜点头不语,陷入沉思之中。搜奇客那春霖见燕元澜沉吟不语,微微一笑,安慰道: “大家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还未到绝望的时候哩!” 燕元澜瞿然道: “但愿这些来参加大会之人,都能够泯却利欲之心,洞悉老怪阴谋,不上这个当就好了!”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叹道: “泯却利欲之心,谈何容易,你看不是有许多人已在跃跃欲动,准备一显身手了吗?” 原来就在他们对话之际,石堆上那夺魄神风解廉已宣布开始报名登记。 筵席上的各大门派高手,显然并没有因为这赌的办法毫无道理而害怕吃亏,纷纷交头接耳,神色之间,果真是跃跃欲动。 燕元澜见状,心头一阵热血上涌,暗地恨恨骂道: “武林中,哪来这许多既愚昧又贪婪更无耻之辈!” 忽见那“铁扇门”的掌门人阴阳八扇潘文仲干笑了两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笨鸟先飞,打旗的先上,不过本座有句话想请问解大堡主。” 夺魄神风解廉见是潘文仲发话,微感一愕,随即冷冷答道: “潘大掌门人何事见教?” 阴阳八扇潘文仲干笑道: “获得复胜赛权之人,是否可以不参加抽签而指名邀请对手?” 夺魄神风解廉诡异一笑,道: “当然可以!” 阴阳八扇潘文仲又道: “被邀请之人是否可以拒绝?” 夺魄神风解廉道: “被邀之人如若柜绝,即作弃权沦,不得参加赌赛。” 阴阳八扇潘文仲干笑两声,一扬摺扇,道: “好,就烦解大堡主替本座登记!” 他这一带头报名,座上的各派高手,也就纷纷报名要求登记…… 燕元澜顿觉心头的热血直冲脑门,无名火冒三千丈,大喝一声!振臂一跃,直朝石堆上飞扑过去…… 搜奇客那春霖见燕元澜竟冲动得这样厉害,不由心中一惊,赶忙大喝道: “老弟不可造次!”伸手一把抓去! 可是,他已然慢了一步,一把抓空,燕元澜业已纵上石堆! 这突如其来之举,顿令参加大会的各大门派之人,俱停止了议论之声,各将目光集中在燕元澜身上! 轩辕雷震见燕元澜飞身上来,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狰狞诡异的笑容,冷冷喝道: “燕大侠率先登台,意欲何为?” 燕元澜朗声道: “燕某不才,愿以一身所学,代天聋、地哑两位老前辈,向大会来宾领教!” 此言一出,筵席上“嗡嗡”的声音又复大作,内中还掺着几下“嗤嗤”冷笑! 岭南笑侠耿于怀却仰面大笑道: “好!好!不愧‘北鹤’高弟,这份豪气,足令人浮一大白!”端起面前巨觥,自顾一饮而尽! 轩辕雷震脸上的狞笑更深,声音更冷: “燕大侠自问,能领教得了天下群英的绝学吗?” 燕元澜傲然道: “是否领教得了,一试便知,空言何益!” 话声方了,下面爆起一阵“嘿嘿”冷笑,有人接口喝道: “好个狂妄之徒,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敢说与天下英雄为敌!” 喝声中,那“铁扇门”掌门人,阴阳八扇潘文仲已飞纵上去,摺扇一指燕元澜,道: “来来来!本座是第一个报名之人,便请阁下首先赐教!” 燕元澜冷笑道: “似尊驾这份德行,也配称一派掌门,不怕把人家的大牙笑掉了!” 阴阳八扇潘文仲勃然大怒,正待反唇喝叱,那追风扇邓环一跃上来,道: “师兄何必与这般狂妄之徒呕这闲气,交给小弟教训教训他不就得了!” 燕元澜轩眉长笑道: “就算你师兄弟一齐上,也不在燕某眼内!” 阴阳八扇潘文仲看了追风扇邓环一眼,沉声道: “师弟,既然这位燕大侠如此瞧得起咱们,咱们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追风扇邓环深沉地头了点头,身形一晃,占下位置,手中的铁骨描金摺扇,“喇”地一张…… 轩辕雷震忽然大喝道: “且慢!”目注燕元澜,冷冷问道; “你凭什么资格,代邛崃双奇出头?” 燕元澜一怔,傲然道: “穆如春乃燕某拜弟,纪姑娘是我师妹,我当然可以出面架这梁子。” 轩辕雷震冷冷摇头道: “不行,他们是人质,不是赌赛的对象!” 这时,天聋老人已从地哑老人的手势之中,知道了燕元澜出头的用意和轩辕雷震说话的内容,不由寿眉微皱,对燕元澜急声道: “目前这几阵无关重要,老夫弟兄已足可应付!老弟千万不可妄动!” 燕元澜豪气干云,大声道: “为了晚辈的拜弟和师妹的事情,自应我来承当,如何能够麻烦两位老人家!” 轩辕雷震冷笑道: “燕大侠的义气固然值得敬佩,可是规条所限,你还是没有资格!” 燕元澜怒道: “那你用黑帖请我来干什么?” 轩辕雷震诡笑道: “就为了这点关系,才请你稍安毋躁,不然,你死在天下群雄之手,这笔帐就不好算了!”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燕某并没有将天下群雄放在眼内,阁下大可放心!” 此言一出,筵席的“嗡嗡”声与冷笑声又起,显然他这句话,再次激怒了与会的各大门派之人。 花戒恶皱眉对秦无痴低声道: “相公今天说话,怎地这般不加考虑?难道他竟忘了那姓尹的女子对他的警告了?” 秦无痴叹息道: “不然,在这种情形之下,相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轩辕老怪抓住了这一点,才再三拿话挤他,使他自己投入成为众矢之的这个圈套!” 花戒恶目注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搜奇客那春霖皱眉道: “目前毫无办法,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说话之时,那边的两位武当派护法真人,太乙和太清两老道已齐声高喧:“无量寿佛”!继又沉声道: “燕施主一再藐视天下武林,贫道等不能无动于衷,愿继‘铁扇门’潘大掌门人之后,向燕施主领教!” 两老道这一带头起哄,巴山双侠铁笔神判古雨峰,夺命金环古云庭,和华山剑客诸葛平等人纷纷跟进…… 燕元澜刚才说话的时候,因在气愤头上,是以没有考虑其后果,这时才想起尹江其在妆州渡口的警告,但已无法挽回,当下,索性敞声长笑道: “好!好!好!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北鹤’、‘南龙’的盖世绝学!”话声微顿,目光凝注轩辕雷震,沉声喝道: “阁下目的已达,还有什么话说?” 轩辕雷震阴森一笑,冷冷道: “老夫并无任何目的,是你燕大侠自愿向天下群英领教,但老夫郑重声明,阁下此举,仍然与赌赛无关!” 燕元澜大怒道: “要怎样才算有关?” 轩辕雷震奸笑道: “若想代天聋、地哑两兄出头,除非是和他们有关系之人!” 忽听一声娇叱!一条纤细人影疾跃上来! 燕元澜目光微瞬,见是雍冰,不由诧道: “冰妹上来作什么?” 雍冰一笑,道: “帮你打架呀!”转脸对轩辕雷震娇声喝道: “本姑娘代两位恩师打架,可以吗?” 轩辕雷震阴森笑道: “可以可以,只要你的师父不反对,自然可以!” 雍冰姗姗走到天聋、地哑二老面前,用手比了一阵手势,俏脸上,流露着希翼的神色。 天聋、地哑二老互相望了一眼,由地哑老人打手势回答雍冰,雍冰见了,顿时现出着急的神色,一双玉手连比带划地又是一阵手势反问过去。 地哑老人摇了摇头,手势的动作显得沉重吃力,似乎十分严重地回答。 双方这一阵手势对话,颇为新奇别致,立时引得所有的目光,尽数集中这老少二人的手上…… 燕元澜方自心中烦躁,搞不清地哑老人师徒在说些什么,忽地耳边传来一缕苍劲的内家传音,道: “老弟,今日之局十分严重,请装作看冰儿和舍弟对话,一面留神听老夫说话。” 燕元澜听出乃是天聋老人的声音,遂把头微微点了一点,表示会意。 耳边又复送进天聋老人的语音: “穆老弟和纪姑娘已被老怪用手法和药物所制,老朽弟兄迫不得已,方出此下策,望老弟恕罪!”语音微顿,又促声道: “今日之局,败固无幸,若眭,则亦有碍难之处,因为老怪巢穴不在此地,如能当场擒住老怪,或有望解除穆老弟与纪姑娘之禁制,倘被其遁走,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燕元澜又点了点头,表示领会。 这时,雍冰和地哑老人的手势对话,已愈来愈急,手势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燕元澜耳边又听天聋老人传声道: “老弟与冰儿要代老朽打头阵,原则可行,但必须二人合力,速战速决,但却须注意保存实力,留后与寰宇三凶一战,至于如何应用,就看老弟的智慧了!” 说到此处,语音戛然而止,雍冰和地哑老人的手势,也刚好比划完毕。 燕元澜开口道: “冰妹!令师怎么说?他老人家答应了吗?” 雍冰笑着点了点头,转对轩辕雷震道: “老家伙!我师父答应我了,该哪个倒霉的来挨头刀?” 轩辕雷震冷笑道: “你且慢高兴,等一会便教你好看!” 迫风扇邓环大喝道: “贱婢不知天高地厚,邓大爷来教训你!” 喝声一落,铁骨描金摺扇“唰”地一合,上步欺身,右手一扬,扇化一缕乌光,向雍冰当胸点去! 雍冰被迫风扇邓环这一声“贱婢”,骂得柳眉倒竖,玉颊通红,娇叱一声道: “该死的东西!” 右掌猛然一挥,“七阳神功”宛如海立山崩一般,化作一股阳刚劲气,排空涌出! 追风扇邓环怎会想到对方年纪青青,竟练成了这般罕世绝学,眼看铁骨描金摺扇已快点到她的胸前重穴,却突觉一股刚厉无俦的劲气撞来,手中铁扇恍似点在钢墙之上,胸口如受千斤重锤击中,只闷哼了半声,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到飞而出,跌落石堆之下,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 阴阳八扇潘文仲大吃一惊,忙飞身跃下石堆,揪起追风扇邓环一看,发现业已气绝身亡,不由又惊又怒,放下尸体,大喝一声,翻身跃上石堆,戟指雍冰,厉声喝道; “好个心狠的贱婢,本座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手中铁骨描金摺扇“唰”地一张,“呼”的一声,遥向雍冰扇去! 雍冰怒叱道: “你也是个该死的东西!” 右掌一场,“七阳神功”再度发出,迎着对方扇来的扇风撞去! 阴阳八扇潘文仲目睹乃弟被雍冰一掌击死,对她的内家神功掌力,已然有所凛惧,这一扇扇出,乃是虚招,一见雍冰发掌还击,立时一声冷笑,身形电闪,让避开去,绕至雍冰身后,铁骨描金摺扇开阖吞吐,“喇喇”连声,迅快绝伦地攻出八扇! 潘文仲以阴阳八扇成名,八扇攻出,一气呵成,阴阳相生,刚柔互济,削、扇、点、戳、扇,扇扇攻向对方生死大穴! 雍冰自与纪湄在“绝缘谷”中较技吃亏受伤,得纪湄义赠“毒龙珠”治好伤势,功力反增,提前将“七阳神功”练成之后,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当时,见阴阳八扇潘文仲以虚招避开自己的神功掌力,抢制先机反攻过来,不由气道: “狡猾的东西,以为你出手快,我便打不到你吗?” 说话声中,娇躯翩翩舞动,左右三折,潘文仲攻来的阴阳八扇顿告落空! 同时,她玉手连挥,施展凌厉巧妙无比的“无相散花手”法,向阴阳八扇潘文仲连绵攻去! 阴阳八扇潘文仲见雍冰不但神功绝世,且身法手法亦奇奥无比,不由更加心惊,情知万一有什么失闪,这好不容易打出来的英名,便将化为乌有,当下,不敢丝毫大意,尽展平生所学,将铁骨描金摺扇舞起叠叠扇山,崩出滚滚扇风,罩得雍冰滴水不遁! 刹那之间,顿见扇影如山,指影缤纷,双方人影便已肉眼难辨! 筵席上各大门派之人,俱已停杯搁筷,凝视观看这崛起江湖的一派掌门与这位藉藉无名的妙龄少女,究竟胜负谁属? 燕元澜凝目旁观,看出雍冰无论在功力手法方面,其深厚纯熟的程度,均已大胜往昔,情知她必然隐操胜券,心中自是暗喜,遂将目光微移,朝轩辕雷震望去。 只见这老怪口噙诡异的微笑,似乎不曾把这场开锣好戏放在眼内,自顾嘴皮乱动,对夺魄神风解廉用传声密语…… 燕元澜见状,不由心头一动,便暗自留了神。 就在此时,陡听雍冰一声娇叱: “滚!” 声出,如山扇影顿敛,忽听阴阳八扇潘文仲发出一声惨厉哀嗥,身子如飞掼下石堆,“砰”然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雍冰手抚酥胸,轻轻喘了口气,盈盈转向燕元澜,娇笑道: “哥!你看我打得好吗?” 燕元澜大拇指一竖,笑道: “好极了!要是换了我来,恐怕也不如冰妹这般干净利落哩!” 雍冰“噗哧”一笑,道: “屁!你又拿高帽子给我戴了,我才不听哩!” 二人笑语从容,可把下面观战的各大门派之人,惊煞气煞,更不得不将目下情况,重新估计一番…… 皆因雍冰这般年青便如此厉害,则天聋、地哑二老的功力,岂非已到了不可测之境地了! 况且这小姑娘用的是什么奇绝内家真力,还没有人看得出来,若想知道,除非以身相试,但是,谁又有这种把握不为所败? 各人方自心中盘算,石堆上,夺魄神风解廉已高声道: “武当护法,太乙、太清二位真人请上来!” 太乙、太清两老道互相瞧了一眼,缓缓站起来,袍袖微拂,便已双双飘上了石堆。 太乙真人低喧了声“无量寿佛”!对夺魄神风解廉稽首道: “贫道师兄弟适才声言,乃是向燕施主领教,并非这位姑娘,请问如何处置,方算合式?” 夺魄神风解廉不防老道有此一问,不由得怔了一怔,答不出话来。 轩辕雷震冷笑一声,接道: “两位真人与燕大侠应如何较量,乃属私人之事,可待会后自行了断,雍姑娘代师向各位来宾领教,正是赌赛的对象……” 太乙真人摇头截口道: “贫道素来不与女子交手,还是直接向天聋、地哑二位施主领教,比较妥当!” 轩辕雷震冷笑道: “方才雍姑娘代师出头之际,未闻有人反对,二位真人既想染指奇珍,就不必拘这小节了!” 两老道颇觉为难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沉吟不语…… 雍冰笑道: “怎么,你们要是怕了我,就不用打啦,换别人上来就是啦!” 太乙真人脸色一沉,道: ’贫道并非怕你,不过是怕有失身份而已,女施主说话,最好检点一些!” 雍冰粉脸一扳,道: “我说话索来就是这样,你们不服气就动手打一架看看!” 太乙真人沉声喝道: “女施主年纪青青,说话如此放肆,难道贫道当真不敢教训于你吗?” 雍冰“哼”了一声,娇喝道: “那你就不用啰嗦半天啦,快过来动手,随便你们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齐动手,都是一样!” 太清真人怒道: “好!那就由贫道领教女施主的神功绝学好了!” 燕元澜忽道: “且慢!二位道长不是冲着燕某来的吗?咱们就借此地较量一番便了!” 轩辕雷震冷笑道: “不行,这里专作赌赛较技之用,不能容许私斗!” 燕元澜轩眉道: “那么,燕某代雍姑娘向这二位道长领教如何?” 轩辕雷震阴笑一声,冷笑道: “你和雍姑娘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资格代她?” 燕元澜剑眉连连轩动,忽地神情一肃,朗声道; “雍姑娘乃燕某的未婚妻,请问,我够不够资格?” 此言一出,立听岭南笑侠发出一阵大笑,道: “好!好!好,同命鸳鸯今朝结,行见侠踪俪影震江湖!妙极了!妙极下!值得浮一大白!”端起面前巨觥,一饮而尽! 只见搜奇客那春霖激动地站起来,扬声道: “燕老弟陕人快语,老朽无以为贺,暂借一物,以壮声威!”探手衣襟之中,取出一物,扬手向燕元澜掷去! 一道绿油油的光华,电也似地向燕元澜飞去,可是,飞到半途,却听七煞仙翁“咦”了一声,只见他急地伸出五根奇形手指,遥向那绿油油的光华把手一招! 那道光华仿佛遇着吸力一般,在空中顿时顿了一顿,便立即掉头向七煞仙翁飞去! 燕元澜大喝一声: “不要脸的老贼!”双手运足十成真力,猛地遥向那道光华一抓!一收! 只见那光华在空中又是一顿,然后缓缓的又向燕元澜飞去…… 这时,数十道目光集中在那道绿油油的光华之上,原来是柄长约尺许,绿鲛皮鞘,柄缕紫金龙纹的宝剑! 这是什么剑?竟值得七煞仙翁出手抢夺?座中之人,倒有大半心头惊疑不定,只有少林了因大师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七煞仙翁两道白眉一扬,冷呤一声,低骂了声: “不知死活的小子,给你!”五根奇形手指,霍地缩进袖中。 空中那柄绿鞘短剑,立即电也似地飞落燕元澜手中! 燕元澜接剑在手,看也不看,朝怀中一掖,张臂抱住飞扑入怀的雍冰,激动地轻轻唤了声: “冰妹!” 雍冰把一颗螓首深深埋在燕元澜宽阔的胸膛里,喃喃地叫道: “哥!燕子哥哥……” 她本是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是以一点也不拘世俗之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入心爱之人的怀中,让心中的爱,尽情奔放出来。 燕元澜也是个磊落豪情的大丈夫,此刻爱人在抱,竟丝毫不把天下群英放在眼内,再不理会那即将降临的厄机,自顾尽情事受着这仅只片刘,而实似绵绵不尽的愠柔。 天聋、地哑二老更是激动得四目相对,目中泪光闪闪,一股无声的心意,在二老之间奔腾交流着…… 穆如春和纪湄僵木的脸上,也挣扎涌起了一丝笑意,表示着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只有轩辕雷震这老怪,阴森地冷笑一声,道: “好吧,就算你燕大侠有这份护花的资格,作一对同命鸳鸯!” 太清真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喝道: “无量佛!英雄会上,休作此女儿态!” 筵席上,爆起岭南笑侠耿于怀的一阵狂放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何物牛鼻老道,强作绝七情,断六欲之状,令人作三日呕!” 太乙真人目光一扫,沉声道: “耿大侠若不满意敝师弟,待贫道胜了这一场,可以上来赐教!” 耿于怀大笑道: “妙板!妙极!如果二位真人能够胜得了这一场,耿某不用劳动尊手,自愿将头献送给贵派拿去供奉!” 太乙真人哼了一声,转对犹自拥抱着的一双情侣,沉声道: “二位不必拖延时间了!” 燕元澜霍地将雍冰放开,轩眉道: “二位是一齐上?还是逐个赐教?” 太乙真人道: “令师名头虽大,但你算来仍是晚辈,况且贫道与你本无仇恨,不过想略为教训教训你,不要那么狂妄罢了,所以不但贫道和敝师弟都单独和你交手,而且让你三招,使你学习一些谦让的美德!” 燕元澜仰面大笑道: “好!希望道长能够保持名门正派的风度,不要说了不算,免得把在下教坏了!” 大乙真人面孔一沉,道: “年青人口舌休学得这般轻狂,快准备动手!” 燕元澜冷笑一声,应道: “在下谨受教,道长准备接招了!” 言罢,脚下斜踏天罡之位,双手缓缓提起,目光凝注太乙真人…… 第二十三章 十绝天罗 太乙真人虽然不曾见过燕元澜的武功,但情知“北鹤”门下高弟,在江湖上又闯出这样大的名声,相信功力并非寻常,方才为了表示身份,说下那些大话,心中可丝毫不敢怠慢。 这时,见燕元澜起手的姿势,分明出手必是奇功绝招,当下,把武当绝学、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玄清罡气”充沛四肢百骸,准备硬接对方一击! 他方自将功力运足,燕元澜双掌已缓缓推出…… 太乙真人看在眼里,心中骂道:“小于想用劈功掌力伤我,的确够狂妄,哼哼,不给他一些教训,谅他也不知厉害!”思忖及此,恶念陡生! 老道负手绰立,表面上一派从容,骨子里却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将含有回元反震作用的“玄清罡气”,尽聚于胸腹之间 说时迟,燕元澜双掌已然推出,同时微微按了一按! 一阵轻微柔弱的掌风,拂向太乙真人胸前! 老道冷冷一笑,“玄清罡气”一凝,突的反震过去,哪知燕元澜拂出的微弱掌风,竟然一点力道惧无,沾体便即消失无踪! 老道“玄清罡气”的回元反震之力一时失却了反震的对象,顿听“砰”然一声!他的道袍前襟,登时裂开了一条尺许长的裂缝! 燕元澜笑道: “道长接了在下一招,也犯不着把自己的衣服弄破啊!” 太乙真人上了个大当,在人前现丑,不由气得面孔铁青,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朝燕元澜劈去! 燕元澜身形微晃,让避开去,“嘿嘿”冷笑道: “这就是名门正派的作风吗?” 太乙真人面色顿时由青变红,停手道: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手段?” 燕元澜还未开口,下面已响起耿于怀的“哈哈”大笑之声,只听这岭南笑侠狂笑着说道: “可笑呀!可笑!自己使用卑鄙手段,却硬把罪名按在别人头上,不怕把人的牙齿笑掉了吗!” 这几句话,把太乙真人的一张红脸,更染上一层猪肝的颜色!也把雍冰逗得花枝乱颤,笑得阖不拢嘴! 燕元澜却庄容道: “道长方才曾允许让在下三招,在下却不想占这便宜,故此礼貌地向道长发招,聊示预情之意,不想道长误以为真,这如何能怪在下不对?” 太乙真人气得七窍冒烟,又羞又怒,大喝道: “动手过招:讲什么礼貌,你有何实学,尽管施展就是,本护法绝不……” 话尚未完,燕元澜陡地一声大喝: “道长接招!” 招随声发,身形疾然欺进,双掌齐挥,一招“日月双辉”,带着一片山崩海沸的排空锐啸之声,照准太乙真人当胸击去! 太乙真人方自气愤头上,怒声说话之际,哪防到燕元澜会突施攻击,而且出手便是“小周天神掌”的煞着,来势迅速绝伦,竟连看也不曾看清,“砰”然一声!胸前已被双掌击中! 这一掌,只打得老道眼前金星乱进,心头热血翻涌,胸骨欲折,如受巨斧,闷哼了半声,蹬蹬蹬倒退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老道若不是早已运“玄清罡气”护身,单这一掌便足以令他成仙证道,就地成仙了! 太清真人大吃一惊,忙一跃上前,扶住太乙真人,掏出一粒武当疗伤圣药“八宝紫金丹”,塞入口中,急急问道: “师兄,伤势如何?” 太乙真人咽下丹药,闭目摇了摇头,便自运功调息! 太清真人一跃而起,来到燕元澜面前,悲愤地喧了声:“无量寿佛!”“仓”地一声龙吟,拔出背上的长剑,沉声道: “你如此心狠手辣,江湖上断然容你不得,贫道只好慈悲于你,快亮剑受死!” 雍冰一旁冷笑道: “呸!不要脸,你的师兄说要让人三招,谁知道他那样不经打,吹牛吹爆了,怪得谁来!”燕元澜也冷冷说道: “令师兄曾允承让在下三招,如今尚有一招不曾挨,道长就想出头,不嫌早些了吗?” 太清真人一时为之语塞,挣了半天,才开口喝道: “现在人已伤了,你还要怎样?” 燕元澜冷冷道: “还有一招,令师兄仍然得挨上!” 太清真人怒吼道: “放屁!” 燕元澜冷笑道: “如果道长承认说话不守信用,是名门正派的作风,那么,在下就算了!” 太清真人张口结舌,讷讷道: “这……这……” 下面,岭南笑侠耿于怀又复拊掌大笑道: “妙哉!妙哉!燕大侠这一着,可称冠古绝今,值得浮一大白!”端起面前巨觥,一饮而尽! 忽听一声呻吟,那太乙真入突然睁开眼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虚弱地缓缓说道: “师弟,燕大侠说得对,为兄就是死在他的掌下,也不能让人讥笑,玷污了师门名誉!” 太清真人惶恐地退到师兄身边,急急道: “师兄,可是你已受伤,怎能……” 太乙真人摇头不让太清说下去,提了提中气,目注燕元澜,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错,贫道还得挨你一招,请出手吧!” 燕元澜“吟吟”一笑,跨前两步,右手一扬…… 太清真人急地一声大喝: “住手!”喝住了燕元澜,肃然绰立,沉声道: “贫道愿代家师兄接你这一招!” 燕元澜冷冷道: “那你就要挨我四招了!” 大清真人怒道: “为什么?” 燕元澜微笑道: “适才令师兄亲口说过,你们两个都要先让我三招,道长是否忘了?” 太清真人一怔,嗫嚅半响,竟答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照燕元澜的功力看来,他纵有“玄清罡气”护身,恐怕也难以平白挨上四下,但又不能说了不算,否则武当一派的威名,今日便当着天下群英,丧失殆尽了,这个责任,他怎么负担得起? 筵席上,又响起岭南笑侠耿于怀的震耳狂笑! “妙!妙!简直妙不可言,行见武当护法大真人,作法自毙,双双证道,值得浮一大白!”话落又是一巨觥美酒下肚! 燕元澜目注太清真人,微哂道: “如何?道长如果认为这样太吃亏的话,在下承认没有听见令师兄说的那句话就是了!” 大清真人一咬牙,恨恨地道: “你休要得意,本护法挨你四下就是了!” 燕元澜大笑道: “好!这才不愧名门正派的风范,道长请留神接招了!”话落右掌微扬,虚飘飘地拍出四掌! 这四掌竟完全是官样文章,虚应故事! 太清真人料不到这一劫竟这般轻松地躲过,不由宽心大放,凶心顿炽,一声“无量寿佛”!大喝一声: “承让了!拿命来!” 喝声中,长剑一握,洒出万点金花,施展武当镇山绝学“玄天慧剑”,挟雷霆万钧之势,急攻过去! 燕元澜长笑道: “不让你见识绝艺,谅你死难瞑目!”霍然仰天长啸,身形捷如闪电,欺进剑光之中,“光连璧月”、“影灿银河”,两手上合天星变化的奇招,回环并发,幻起一天飘飘掌影! 大清真人没料到燕元澜竟以空手进招,分明意存藐视,不由又惊又怒,霍地收剑后跃,大喝道: “你为什么不亮剑?” 燕元澜朗声笑道: “凭你也配我亮剑?接招!”跟踪进迫,左掌“流星过渡”,右手“日轮幻转”,又是两招奇奥绝学,闪电攻出! 太清真人勃然变色,朗喧佛号,振腕腾身,“玄天慧剑”涌起如山剑影,立将燕元澜裹在森森剑幕之中! 老道这时真恨不得一剑将燕元澜搠个透明窟窿,乱剑将他剁个稀烂,但却不知道燕元澜身内穿着“鳖皮宝衣”,刀剑难伤,是以“玄天慧剑”剑法虽然厉害,却也劳而无功! 燕元澜有恃无恐,出手尽是险绝奇绝的招式,逼得老道愈打愈觉心惊,筵席上观战之人,更是个个心头纳闷,瞳目结舌,莫名其妙! 只见剑气漫天,掌影纵横,阵阵“嘶嘶”的剑刃划空锐啸中,混杂着“阵阵”掌风,劲气四溢,刮起石堆上的蔓草枯枝,飞漩上半空,混成一片灰幕! 拼斗双方的人影,已然无法辨清! 雍冰杏眼圆睁,“七阳神功”尽聚玉手之上,星眸凝注,待机出击! 天聋、地哑二老却是神色自若,丝毫不见紧张,因为他们深知武当护法真人的功力,绝胜不了燕元澜! 轩辕雷震这老怪更是一派漠然无动于衷的神色,但目光却穿透灰幕,紧紧盯注燕元澜出手招式的变化! 眨眼之间,双方缠斗了数十回合,陡听燕元澜一声清叱: “撤手!” “当啷”一下!金石相触之声响处,漫天剑气骤然一敛,掌风倏止,那一片灰幕由浓而谈…… 只见太清真人两手空空,长剑横卧地上,满脸羞惭忿怒之色,动也不动的瞪视着燕元澜! 燕元澜一拱手,微笑道, “承让了!” 太清真人忽地滴下两点老泪,扶起太乙真人,恨恨道: “施主之赐,贫道永志不忘,希望施主有暇时,能驾临敝派,再结善缘!” 燕元澜冷冷应道: “没有问题,就是道长不请,在下也有这打算,就烦道长回去禀告贵派掌门人,说燕某准于此地事了之后,专程到紫霄宫拜谒!” 太清真人“哼”了一声道: “很好,贫道当诚心祈求祖师爷保佑施主在这次大会中能够安然无恙!”说完,扶着太乙真人,纵下石堆,走到岭南笑侠耿于怀的席前,沉声道: “施主如果瞧得起名门正派,也请驾临敝派一叙如何?” 耿于怀大笑道: “好!好!耿某荷蒙宠邀,敢不舍命投到,只要这次大会死不了,一定把命送上武当山去!” 太清真人“哼”了一声,扶着太乙真人离开会场而去。 燕元澜冷然一笑,掉头望着夺魄神风解廉,喝道: “下面该轮到哪一个了?” 夺魄神风解廉怒目瞪了燕元澜一眼,目光朝石堆下面一扫,高声道; “铁笔神判古大侠!” 一声长笑起处,铁笔神判古雨峰推座离席,凌空飞渡,跃上石堆。 只听又是一声长笑,那夺命金环古云庭竟也跟着纵了上来! 夺魄神风解廉微一皱眉,道: “古二侠最好请按次序上来!” 夺命金环古云庭“嘿嘿”冷笑道: “巴山双侠,从不落单,解大堡主难道不知?” 夺魄神风解廉“哼”了一声,道: “大会规定,可由不得你古二侠!” 夺命金环古云庭面孔一扳,道: “什么大会规定,巴山双侠可不吃这一套!” 轩辕雷震一声冷哼,冷冷道: “解堡主替老夫把这入叉下去!” 夺魄神风解廉应了一声: “是!”双袖猛然拂出! 只听“轰”的一声,袖底卷起了一冷一热,两股劲厉无匹的狂风,仿佛排山倒海一般,朝夺命金环古云庭猛撞过去! 夺命金环古云庭大喝一声,迎着来势,双掌猛推而出! 夺魄神风解廉这夺魄神风,乃综合了“流云飞岫”与独门内家罡气,经数十年苦练而成,劲道拂出,不但隐含水火风雷之威,更且兼具阴阳刚柔与回元反震之力,是以夺命金环古云庭凭着劈空掌力,如何能够抵敌! 双方发出的内家劲气,在半空一接之下,只听“咝咝”之声过处,夺命金环古云庭一声怒吼,身形倒掠而起! 陡听冷云马士昆冷冷喝道: “大哥留神!” 两道耀眼的金色光华,已从空际电漩星飞般,射向夺魄神风解廉的胸膛! 夺魄神风解廉没料到古云庭重创之下,依然能够在空中将夺命金环发出,是以耳边虽听到冷云马士昆的警告,但时间上已不容许他安然闪让了! 在此情形之下,夺魄神风解廉只好一咬牙,吸胸弓背,先略卸夺命金环来势,猛然全身往后一仰! 只听“嗤嗤”两声裂帛脆响过处,两枚夺命金环在夺魄神风解廉的脸膛上疾掠而过,环边刃锋,划破了他的衣襟,肌肤上留下两条血痕! “砰”然一声,夺命金环古云庭已直挺挺地坠落在石堆下面,口鼻渗血,喉中呻吟不已! 夺魄神风解廉幸免大劫,恶心顿起,一挺腰,大喝一声,身形竟柱石堆下面纵去,打算把古云庭置于死地…… 陡听一声沉喝道: “解施主休得欺人太甚!” 喝声中,十三条人影列成雁阵之形,凌空飞起,竟笔直迎着夺魄神风解廉撞来! 夺魄神风解廉目光瞥处,看清这十三条人影,竟是峨嵋掌门人一阳道长为首,率领着同来的十二个老道! 日前在汝州渡口,夺魄神风解廉虽曾将一阳道长及其门下藐视至极,但此际,那一班峨嵋门下已换了十二个老道,其实力之强,自然大不相同,他哪还敢与之硬闯,当下,真气一顿,双臂一抡,竟硬生生地止住了前飞之势,倒掠回石堆上面! 一阳道长和十二个老道跟踪飞落,立即身形闪动,分散开来,各占方位,赫然布成“天人十三限大阵”,对石堆上之人,全都包围在阵中! 夺魄神风解廉“嘿嘿”冷笑道: “牛鼻子,你想凭这乌合阵式,在此出出风头,简直作孽!” 铁笔神判古雨峰“哼”了一声,向一阳道长道: “解堡主已被舍弟金环所伤,只消一时三刻,便全身化为脓血而亡,道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一阳道长稽首道: “贫道率敝派十二剑师登台,并非完全为了替令弟抱不平,既然解施主已被令弟重创,古施主最好暂退,照顾令弟如何?” 铁笔神判古雨峰闻言,情知留在阵中也没有好处,遂卖个大方,含笑略一点头,便自跃下石堆,抱起夺命金环古云庭,返回席上救治。 夺魄神风解廉暗自运功,遍搜九宫雷府,果然发觉已被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质侵入体内,正慢慢扩散开来,不由又惊又怒,大喝一声: “古朋友慢走,”身形一掠,便待追下去…… 轩辕雷震冷冷地伸手一拦,道: “解堡主急什么,老夫倒不信天下有何种毒,能令人一时三刻化为脓血!”随手递了一粒丹丸,命夺魄神风解廉服了,然后向一阳道长阴森一笑,道: “你说不是替古老二架梁,那就是想凭着人多,抢宝来的?” 一阳道长沉声道: “天下奇珍,天下之人皆可得之,本座自不能例外!” 轩辕雷震冷笑道: “解堡主,这位大掌门人可曾向你报名登记?” 夺魄神风解廉方自闭目运功,化炼吞下的丹丸来疗毒,闻言,张目摇了摇头。 轩辕雷震面孔一扳,道: “大掌门人这是存心恃仗人多,扰乱秩序的了!” 一阳道长嗔目喝道: “你忘了当年搅闹我三元圣观的事了吗?今日本座要一并解决!” 轩辕雷震“哦”了一声!嘲弄地说道: “你认为能够一并解决得了吗?” 一阳道长凛然道: “本派‘天人十三限大阵’,困得住千军万马,你若知道厉害,快将勒索得来的‘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交出!” 轩辕雷震冷冷道: “说得好轻松,就算老夫首肯,恐怕还有人不愿意吧!” 一阳道长沉声道: “瓮中之鳖,谁敢说半个不字!” 燕元澜忽地仰面大笑道: “在下已两度见识过贵派的奇阵,都没有成为瓮中鳖,道长说此大话,竟不脸红吗?” 一阳道长大怒道: “无知小辈,今日便教你难逃公道!”厉声喝道: “亮剑!” 话落,但听“仓啷啷”一阵龙吟之声响处,阳光之下,剑气烛天,青虹耀目,十二个老道已齐地把长剑擎在手中! 一阳道长又是一声大喝: “盘古开天!” 十二支宝剑应声齐齐闪动,老道们各把剑尖斜斜指向天空! 动作整齐划一,但细察其中变化,又各自不同,令人觉得阵势未曾发动,而威势已慑人心弦! 雍冰却“嗤”的一笑,娇声道; “要打架就动手,装模作样干么!”玉手一挥!“七阳神功” 立化怒海狂涛,一股阳刚劲力,猛然朝对面的一个老道击去! 燕元澜没料到雍冰竟会贸然抢先出手,要想喝止时,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劲风涌处,那老道一声闷哼,长剑一挥,顿时剑气幻变,青濛濛一片,那老道的身形立时消失无踪! 燕元澜情知阵势被雍冰触发,忙牵下她的手,晃身退至天聋、地哑二老身前,运功蓄势,凝神戒备! 果然,这“天人十三限大阵”的威势,由于布阵之人乃峨嵋专门训练出来的剑手,是以比较燕元澜前两次所遭遇的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燕元澜因为紧握着雍冰的手腕,所以还能把她看得清楚,而天聋、地哑二老以及穆如春、纪湄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也被缤纷袭来的剑气,刺激得眼花缭乱而形迹莫辨! 至于那轩辕老怪等三人,更是不知消失在何方! 燕元澜雍冰二人为了要保护穆如春和纪湄,不敢远离去闯阵,只有紧守方位,各运神功,发出劈空掌力来抗拒渐渐逼拢过来的如山剑气! 阵外,石堆下面筵席上的观战之人,差不多有一半是第一次看见峨嵋派“天人十三限大阵”的威力,是以都紧张得停杯搁筷,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只有当中一席上的寰宇三凶,依旧冷漠如故,生像是这座威镇武林的奇阵,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堪一击! 花戒恶与秦无痴二女,在汝州渡口曾亲身尝过被困阵中的滋味,这时身在阵外,更觉替燕元澜等人担忧,便悄悄向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我们上去助燕相公一臂如何?”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使不得,这‘天人十三限大阵’,被困之人愈多,愈增加威力……”微微一顿,紧皱的眉头忽地略舒,喜道: “轩辖老怪已快脱身,只要他一出阵,燕老弟自然有办法了!” 话声甫歇,只听一阵“嘿嘿”冷笑,阵中三条人影连翩电闪而出,果然是轩辕雷震带着夺魄神风解廉和冷云马士昆飞出阵外! 阵势似乎一窒,但听一阳道长大喝一声,如山剑气忽地化贴地怒涛,四面扩展开宋,打算将轩辕老怪等人重陷入阵中…… 燕元澜和雍冰被围在阵中虽只有一刹那的时光,但因为每一招攻出,必须以独门“乾元真力”、“先天罡气”以及“七阳神功”同时发出,方能抵挡得住紧束身外、划肤生痛的凌厉剑气,所以真力损耗甚大,便觉得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 这时,忽觉身外的压力大为减轻,周围情景也约略可以分辨,燕元澜目聚神光,四下一扫,居然也发现轩辕老怪等三人已脱出阵外,显见他的功力确实深厚得多,着急的是恐怕一阳道长无法把老怪重新围住,则势必以全力对付他们! 燕元澜忖想及此,当下,对雍冰道; “起此时机,咱们拼他一下!” 雍冰螓首一点,二人齐将功运聚到十二成,双双抢进剑气之中,同时挥掌击去! “洪洪发发”地连珠巨震起处,“乾元真力”,“先天罡气”与“七阳神功”三种罕世奇功劲力撞击之下,顿见青虹乱闪,恍若万蛇窜动,“仓仓”之声大作,同时,传来了一阳道长急促的呼叱! “天人交威,天人合一,变!” 燕元澜、雍冰二人正欲再度发掌进击,闻声一凛,掌势一窒,四周濛濛剑气又复冲霄而起,立时又结成一幢重如山岳的青色光华! 二人惟恐天聋、地哑二者难以保护穆如春和纪湄,只好双双退回原位! 雍冰皱眉道: “哥!这样打下去,怎么得了,刚才那前辈不是给你一柄短剑么,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燕元澜道: “你不知道这柄短剑一出鞘,立时便会引起许多麻烦,故此我才不用……” 雍冰道: “管他呢,麻烦是以后的事,我们总得闯开目前的困境啊!” 燕元澜瞿然道: “冰妹之言大为有理!你且紧守原位,待我试他一试!”言罢,探手入怀,取出那柄短剑,左手握鞘,右手持柄,大拇指轻按卡簧,猛地一抽! “仓”的一声清越龙吟,一泓秋水应手而起! 燕元澜更不停顿,身子一跃而起,右臂一挥,振腕施展——招“开天辟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光华,在青濛濛的如山剑气中,闪电般一个盘旋! 只听“仓瑯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哎哟”的惊叫,纷乱的青光纵横飞逝,如山剑气骤然收敛! 阳光灿耀之下,但见十二个老道,散乱地呆立着,手中的长剑,都剩下一根剑柄,个个的虎口、手背、腕肘等处,几乎全都皮破血流,样子痕狈不堪! 一阳道长手中的青冥剑,剑尖也不见了,怔怔地站在燕元澜面前,两道充满了惊怒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燕元澜手中的短剑上,嘴唇抽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峨嵋派威镇武林的“天人十三限大阵”,竟在对方一剑之下,土崩瓦解,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目睹,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惟下面的筵席上,与会之人完全被这种罕见罕闻的事实,刺激得也是目瞪口呆,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有搜奇客那春霖的脸上,悄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沉寂笼罩了整个金谷园的废墟! 蓦地—— 一阳道长大叫道: “‘昆吾短剑’!” 就在一阳道长刚刚叫出声来的时候,四条人影疾逾闪电般飞掠过来,齐地双手电袭伸出,一手抓剑,一手向燕元澜袭去! 燕元澜亮出“昆吾短剑”之际,便料到会惹起旁人眼红,必然有人生心攘夺,是以一剑击溃“天人十三限大阵”之后,并未因得胜而松懈,神功真力依然灌注全身,当下,一声清叱,短剑摇挥,一式“星灿银河”,幻洒起一片森寒光幕,左掌“横扫六合”、“乾元真力”连绵涌出…… 前古神兵,盖世绝学,合一施展之下,八条手臂也不敢轻撄其锋,闪电般猛地缩了回去! 石堆下面,爆起那岭南笑侠耿于怀的一阵震耳狂笑道: “可笑呀!可笑,想不到假面具这样快就扯破了!” 燕元澜一剑逼退了来人的突袭,一稳身形,闪目一扫,不由心头暗地一惊! 这四条打算抢他手中“昆吾短剑”的人影,赫然是笑面阎罗欧阳天,魔面书生,轩辕老怪,以及华山剑客诸葛平! 燕元澜一惊之后,又禁不住有些纳罕,为伺七煞仙翁竟会按兵不动?莫非另外有主意? 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并不容许他费时间去思索,当下,冷笑一声,目中神光闪动轩眉道: “昆吾短剑只有一柄,你们打算怎样?”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这次赛珍大会,正嫌奇珍不够,这柄昆吾短剑正好凑数!” 魔面书生狞笑道: “老怪想得未免有点天真了吧!” 华山剑客诸葛平沉声道: “昆吾短剑乃华山故物,诸位休想觊觎!”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笑道: “华山一派自失此剑后,已数易其主,诸葛兄这般说法,难道不脸红吗?” 华山剑客诸葛平变色道: “你想怎么样?”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道: “不想怎样,只想看看诸葛兄如何把这宝剑拿回去而已!” 华山剑客诸葛平“哼”了一声转对燕元澜道: “剑在你手,后果如何,谅你也明白,劝你最好将剑交还老夫,保你平安无事!” 燕元澜冷笑道: “你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还保得了我吗!” 轩辕雷震沉声道: “今日凡是在此出现的奇珍,都属赌赛之列,诸葛大侠要想得宝,最好按照本大会的规定办理,否则免谈!”言罢转脸,对一阳道长喝道: “贵大掌门人赖着不走,莫非还有什么惊人绝艺,要拿出来让各位贵宾瞻仰不成?” 一阳道长气得面孔发青,但环顾情况之下,心知再呆下去,不但无便宜可占,甚至会招来更大的屈辱,当下,狠狠地“哼”了一声,道: “若非一柄昆吾短剑,今日之战,正不知鹿死谁手,既然有这许多施主出面,本座暂且放过,轩辕施主如能幸免此劫,本座愿在三月后,与施主重会于此,一决雌雄!” 轩辕雷震敞声大笑道: “老夫本待将你和十二个老牛鼻子的头颅留下,既然你这么一说,若不答应,到显得老夫量小……”话声一顿,厉声喝道; “三月后,你就提头来见!” 一阳道长沉郁地念了声“无量佛”!带了十二个老道,悻悻而去。 轩辕雷震望着这一群老道的背影“嘿嘿”冷笑了一阵,霍地止笑,掉头向燕元澜喝道; “你若知机,便快将昆吾短剑交与老夫,列为本次大会赌赛的奇珍,对你或许还有点益处,否则……” 燕元澜厉声喝道: “闭嘴!你有本事,只管在燕某手中来取,否则免谈!” 华山剑客诸葛平道: “老夫志在取回华山故物,任何人若要拦阻,便是华山公敌,莫谓不预先声明!” “仓”的一声龙吟,腰间长剑已撤在手中! 笑面阎罗欧阳天与“魔面书生”互相望了一眼,齐声干笑道: “既然诸葛兄说得如此决断,兄弟到要看看你怎样取回这柄昆吾短剑。”言罢,双双退后一步,把手一抄,满脸瞧热闹的神色。 轩辕雷震“哼”了一声,冷冷道: “两兄虽愿不管,但我可不容许大会被人捣乱!”目光一扫夺魄神风解廉,喝道; “把这位诸葛大侠请下去!” 夺魄神风解廉应了一声,霍地跨前两步,双袖齐扬照准华山剑客诸葛平猛然拂去! 华山剑客诸葛平大喝道; “老夫正要替古二侠讨个公道!”长剑一挥,内家真力贯注剑上,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形,平胸刺出! 一缕劲锐剑风,激射而出,直刺入迎面卷到的夺魄神风掌中! “咝”的一声刺人心魄的异响过处,热中带冷的劲气呼啸着四散消逝,只见华山剑客诸葛平脸色苍白,持剑的手微微发颤,退后了一步! 夺魄神风解廉一双大袖微微一顿,目光瞥处,发现袖口上,竟被对方剑气刺穿了一个小孔,不由心头一凛,大喝一声,双袖齐挥,连连追击过去! 华山剑客诸葛平真气略调,展开华山“追风逐电剑法”,抢进滚滚卷来的夺魄神风中,拼命反攻! 刹那之间,狂飚漩回,剑啸刺耳,华山剑客诸葛平似乎稍落下风,被逼得步步后退!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嘻嘻地对“魔面书生”道: “诸葛老儿眼看已有心无力,轩辕老怪的走狗也难逃公道,剩下你我二人,老兄看该怎么办?” “魔面书生”神情漠然地说道: “非常简单,你我同时动手,看谁将剑先拿到,不就得了!”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道: “这办法很好,兄弟绝对赞同!” 轩辕雷震冷冷一哼,道: “两位乃大会贵宾,如此做法,不怕有失身份?”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笑道: “轩辕兄若有兴趣,不妨参加一份,兄弟决不拒绝!” 轩辕雷震一声冷笑,方待答话,陡听夺魄神风解廉一声怒吼,华山剑客诸葛平一声闷哼,忙闪目看时,只见华山剑客诸葛平已被震落石堆下面,夺魄神风解廉身形摇晃,脚步跄踉,胸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破裂的衣襟下面,现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二人这一场拼斗,竟落个两败俱伤! 轩辕雷震眉头一皱,立即对笑面阎罗欧阳天道: “既然欧阳兄主张集体枪夺,兄弟也不便反对,但应该使大家机会均等才好!” 笑面阎罗欧阳天“嘿嘿”冷笑道: “不管是谁,只要有此兴趣,都可上来参加!” 轩辕雷震阴森一笑,伸手将摇摇欲倒的夺魄神风解廉扶住,交与身后的冷云马士昆,嘴皮微动,吩咐了几句,便自身转向石堆下面高声道: “燕大侠手中昆吾短剑,欧阳兄提议公开抢夺,诸位如有兴趣,就请上来!” 这时候,筵席上的各大门派之人,只剩了七煞仙翁、了因大师荆门逸叟华子虚,钦笔神判古雨峰,岭南笑侠耿于怀,以及搜奇客那春霖和花戒恶、秦无痴二女。 轩辕雷震此言一出,荆门逸叟华于虚首先纵上石堆,铁笔神判古雨峰和岭南笑侠耿于怀相继而至。 这样一来,燕元澜竟成了一敌六的局面,不由得他剑眉连连轩动,朗声道: “来来来!燕某倒要看看各位,怎样把这昆吾短剑拿去……”目光一扫下面,冷笑道:“还有两位为何不愿上来,莫非嫌不够热闹?” 七煞仙翁闻言,冷冷地笑了一笑,却没有理睬。 只听了因大师朗朗喧了声“阿弥陀佛”!憎袍一抖,宛似一朵祥云,飘身上了石堆,合十道: “诸位施主,可否听老纳一言?” 笑面阎罗欧阳天冷笑不语。 轩辕雷震却霁颜笑道: “大师望重武林,不知有何高见?” 了因大师道: “岂敢,老衲认为诸位施主此举有两不可行!” 轩辕雷震闻言,心中暗喜,颔首道: “大师说得对,老朽本来也不赞成这般不顾武林道义的行为。” 岭南笑侠哈哈大笑道: “描哭老鼠假慈悲!令人齿冷。” 铁笔神判古雨峰心怀乃弟被轩辕雷震命爪牙重创之事,一心打算将这赛珍大会搅散,当下,冷笑一声,对了因大师道: “大师认为有哪两不可行,请道其详!” 了因大师瞥了铁笔神判古雨峰一眼,发现此人晦气直进华盖,不由心中暗叹,低喧了一声佛号,道: “第一不可行,乃是如同轩辕施主所说,此举大失武林道义;第二,这柄昆吾短剑并非这位燕施主之物,乃那施主所暂借,诸位如何能从他手中夺取?” 石堆下,搜奇客那春霖呵呵大笑道: “没关系,老朽既然将剑供给燕老弟,他便有全权处置,这一点大师及各位尽管放心!” 了因大师瞥了搜奇客那春霹一眼,默然不语。 燕元澜对了因大师拱手一礼,道: “大师菩萨心肠,在下心领了!”倏地剑眉双轩,目中神光湛湛,一扫环立身外之人,豪气干云地朗声道: “燕某愿以一柄前古神兵,几手师门绝学,向诺位领教,如何打法,诸位是否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笑面阎罗欧阳天突然望了“鹰面书生”一眼,嘻嘻一笑,道: “老秃驴之言,倒也有理,在后生小辈手中抢东西实在不好意思!”说着,竟一飘身,斜退开去,不知是有心抑或无意地恰正退至冷云马士昆的右侧。 “魔面书生”神情漠然地也跟着飘身后退,却退至冷云马士昆的左侧,也就是靠近了天聋,地哑二老及穆如春、纪湄等人。 这两个魔头引退的意思极为明显,就是说要等铁笔神判古雨峰等人在燕元澜手中夺得昆吾短剑之后,再行出手夺取。 这种情势的演变,当然对燕元澜有利,同时自然也对轩辕雷震有利,但不知怎地,这老怪脸上的神色却极不自然,侧顾冷云马士昆,嘴皮又是一阵乱动。 冷云马士昆便将夺魄神风解廉放在地上,竟不理会周围乱烘烘的局势,自顾替夺魄神风解廉解衣疗治伤势。 燕元澜也觉笑面阎罗欧阳天与“魔面书生”此举,委实有点不近情理,但此际也无暇深思,当下,瞧着那神情颇为尴尬的铁笔神判古雨峰,荆门逸叟华子虚和岭南笑侠耿于怀,冷笑道: “三位如何打算,是一齐动手还是个别赐教?” 岭南笑侠耿于怀哈哈大笑道: “老夫上来只想看看热闹,如今热闹不起来,自然没有看头,且到一旁歇歇再说!”言罢,身形微晃,飘向后退,却恰好退至雍冰身侧。 了因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也随着后退,退到“魔面书生”身旁。 燕元澜瞧在眼里,情知二人必有用意,但不知是善意或是恶意,方待出声喝问时,铁笔神判古雨峰,已发出一阵森森冷笑…… 燕元澜大喝一声,叱道: “你有什么好笑?” 铁笔神判古雨峰“唰”地抽出一对“文昌笔”,冷笑道: “反正这柄昆吾短剑你已无法保存,那就先交给老夫吧!” 话落,两支“文昌笔”一招“指天划地”,破空生啸,疾逾闪电,向燕元澜猛攻过去! 燕元澜哼了一声,短剑摇挥,幻起一片寒芒,电卷而出! 铁笔神判古雨峰的两支“文昌笔”乃是海底寒铁所铸,寻常一点的宝刀宝剑,也不能伤损分毫,可是,此刻却不敢让它和“昆吾短剑”这样前古神兵碰上,当下,撤招换式,身形闪动,展开独门绝学“追魂夺命二十四式”,绕着燕元澜一轮快攻! 荆门逸叟华子虚闷声不响,从腰间抽出独门兵刃“龙头软杖”,抖得笔直,竟不避让昆吾短剑,照准燕元澜当胸点去! 燕元澜身形捷如闪电,让过连环攻至的“文昌笔”,振腕一剑,朝“龙头软杖”削去! “嚓”地一声微响,剑杖相触,昆吾短剑居然没有将“龙头软杖”削断,燕元澜反觉一股奇强的回震之力,从对方杖上传来,不由心头一凛! 荆门逸叟华子虚一杖未能将昆吾短剑锁住,也是暗吃一惊,抖手撤杖,回旋复进,“龙头软杖”龙蛇飞舞,配合着铁笔神判古雨峰的两根“文昌笔”,软硬兼施,远近交攻,将燕元澜罩了个风雨不透! 燕元澜长啸一声!昆吾短剑尽展精微,幻起青虹万道,星花芒雨,逼得铁笔神判古雨峰和荆门逸叟华子虚二人,仿佛走马灯一般,不能越雷池半步! 可是,尽管他招式精奇,但因荆门逸搜华子虚的“龙头软杖”,乃是天蚕丝与蚊筋揉合编成,不怕昆吾短剑,是以时刻得提防被对方逼开门户,让铁笔神判古雨峰有可乘之隙。 转瞬间,数十回合过去,燕元澜已现出有点束手缚脚之感! 雍冰在一旁瞧得芳心大急,急地娇叱一声,香肩微晃,闪电般欺进圈子,玉掌一分,“七阳神功”聚运十成以上,猛然推出! 铁笔神判古雨峰和华子虚双斗燕元澜,在表面上虽然略占上风,但实际也极为吃力,哪禁得起雍冰奇兵突入,还加上十成的邛崃绝学“七阳神功”的一击! 只听“砰砰”两声!杖影笔峰顿息,铁笔神判古雨峰和荆门逸叟华子虚齐地闷哼一声,腾腾腾倒退而出!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笔神判古雨峰受创之下,仍不忘反噬敌人,只见他双手一扬,“文昌笔”的笔头“噗”地爆开,两蓬细如牛毛的蓝色光芒,朝着雍冰电射过去! 雍冰一招得手,方自喜孜孜地向燕元澜扑去,哪防到那铁笔抻判古雨峰竟有此歹毒暗器,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啊的一声惊叫! 燕元澜也未料到有此意外,只惊得心胆俱裂,大喝一声,连人带剑,舞起一堵光墙,斜刺里飞挡过去…… 陡听一声哈哈大笑,一股奇强吸力已先他而至,但见白光一闪,那两蓬细如牛毛的蓝芒立被吸附于白光之上,并无一根漏网! 燕元澜和雍冰略一定神,闪目望去,发现岭南笑侠耿于怀正笑嘻嘻地手持长剑,剑尖上,猬集着无数蓝光闪闪,细如牛毛的芒刺。 铁笔神判古雨峰急、怒、痛一齐涌塞心头,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雨,“砰”然倒在地上,晕绝过去! 荆门逸叟华子虚勉强咽下一口涌到喉头的热血,闷声不响,径自纵下石堆,匆匆遁出于金谷园废址。 燕元澜长长地吁了口气,深深凝视着扑进怀中的雍冰,道: “冰,你不该这样冒险的!” 雍冰睁大着眼睛,激动地望着燕元澜,道: “不!还有更厉害的坏人在后面,我怕你打他们不过!” 燕元澜道; “别怕,一切有我来担当,何况你还要照顾两位老人家和穆大哥纪姐姐他们哩!” 雍冰摇头叫道: “不嘛: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共同应付一切危难!” 石堆下,搜奇客那春霖蓦地喝一声“好”!疾飞上来,朗声道: “好一对同命鸳鸯!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言还未了,陡听笑面阎罗欧阳天与“魔面书生”齐声狞笑道: “鼠辈也敢弄鬼!” 但见两魔头身形如电,手伸处,竟将冷云马士昆和夺魄神风解廉抓住! 这一突然之变,使得众人俱为之一愕!不知这两个魔头搞的什么鬼? 轩辕雷震神色自若,阴森森一笑,道: “两位料想得不错,可是,这次却看走眼了!”话声一顿,大喝道: “徒儿们动手!” 石堆下,当中的筵席上,伏牛三杰卞氏弟兄应声腾身离座,疾然分朝三个方向飞纵而起…… 七煞仙翁“嘿嘿”冷笑道: “老怪物!这一下你又打错主意了!”大喝道: “与我擒下!” 那三个灰衣老者如响斯应,腾身,振臂,齐地分开,捷如鹰隼,动作如电,紧蹑伏牛三杰飞去! 只一眨眼工夫,三个灰衣老者已追及伏牛三杰,各将身形一沉,双手疾探,有若飞鹰攫兔一般,将卞氏兄弟抓住! 七煞仙翁一挥手,带着三个灰衣老者,飞上石堆!睨视着轩辕雷震,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 这第二次的突变,使燕元澜等人更是愕上加愕,一头雾水! 笑面阎罗欧阳天与“鹰面书生”气呼呼地把手中抓住的冷云马士昆和夺魄神风解廉朝地下一掷,悻悻对七煞仙翁道: “算你有眼光,兄弟认输!” 七煞仙翁得意地笑道: “哪里哪里,其实这种事情,早就瞒不住咱们的眼睛,只不过两位没有深入推敲吧了!” 这时,了因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走过来合什道: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可否让老衲知道!” 七煞仙翁冷冷一哼,理都不理。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一笑,道: “大师可曾见识过‘十绝天罗’?” 了因大师一怔,道: “老衲只听人说过,却不曾见过,施主何故提及?”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道: “人家说一石两鸟,轩辕兄这次赛珍大会,却打了一石三鸟的主意……” 了因大师“哦”了一声!道: “一石二鸟,老衲早已想到,怎还有第三只鸟?”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道: “咱们这班陪衬的人,都是第三只鸟!” 了因大师道: “哦!老衲以为诸位乃是第二只鸟哩!” 笑面阎罗欧阳天摇了摇头,瞧了燕元澜一眼,道: “他才是第二只鸟!”话声微顿,目注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轩辕兄一开始便极力打算将参与大会之人,全部逗引到这石堆上来,然后施展不知从何处弄到手的‘十绝天罗’,把大家一网打尽,嘿嘿!想得倒不错,却不瞧瞧寰宇三凶,岂是这般容易上当的吗?” 了因大师道; “阿弥陀佛,欧阳施主为何不早点揭穿,也好省掉几场流血的惨剧!”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大笑道; “那些废料,多死几个免得碍手碍脚!” 了因大师默然半晌,目注三个灰衣老者手中的卞氏弟兄,问道: “那么,‘十绝天罗’是在他们身上了?” 七煞仙翁得意地笑道: “不错……” 话刚出口,忽听轩辕雷震冷笑道: “错了!” 刹时,“咝咝”之声大作,无数红色光线从地面的石块缝隙间激射出来,闪电般射向空中,交叉结成一个大网! 所有站在石堆上之人,尽数罩在网内,一个不漏! 这突然之变,顿令被困之人,俱为之又惊又怒! 轩辕雷震“嘿嘿”一阵冷笑,得意地说道: “可笑‘寰宇三凶’,竟都是目光如豆之辈,你们以为我会把‘十绝天罗’这般罕世奇珍,戴在几个蠢货的身上吗?” 陡地两声娇叱,一声大喝!花戒恶与秦无痴,以及七煞仙翁之徒周斌,已自不约而同,腾身飞扑上石堆来! “无痴,戒恶,不要乱动!” “斌儿退下!” 燕元澜和七煞仙翁都急急大声喝阻。 花戒恶、秦无痴闻声,双双一沉真气,硬生生刹住了前冲之势,足尖紧钉在石堆的边缘上! 周斌却一时收势不住,竟直穿进红色光线结成的网中,立即被两根光线缠住了! 顿时他发出一声惨叫,手足一阵挣扎,不但没有挣脱,那两根红色光线却愈缠愈紧…… 七煞仙翁急得须发猬立,眼中冒火,厉声道: “斌儿,为师算是白费了一番养育你的心血,你可怨不得为师!”话落,曲指一弹,一缕劲风,向周斌电射过去! 周斌应指闷哼一声,惨叫哀号戛然停止,四肢软软地垂了下来,立时气绝身亡! 他刚一死去,只见他身上被红色光线缠住的地方,迅速异常地溃烂开来,转眼工夫,连人带衣服,化作缕缕青烟,竟完全变成了灰烬! 这情形,只看得被困之人毛发悚然,尤其秦、花二女,更是心头骇凛,冷汗直冒,都不禁暗叫一声:“好险!” 七煞仙翁杀死爱徒,免得他身受痛苦,其内心的悲痛,自较旁人更甚,是以出手之后,立即掉头对轩辕雷震厉声喝道: “你这三个宝贝徒弟还在我手中,你想要他们死还是要他们活?” 轩辕雷震闻言,冷冷答道: “这种蠢货,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向我请示!” 笑面阎罗与“魔面书生”同声厉喝道: “解廉和马士昆是你的得力狗党,你也不要了吗?”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他们已没有利用的价值,就烦两位打发了吧!” 这种灭绝人性的话,只气得“寰宇三凶”七窍生烟,怒火千丈! 笑面阎罗欧阳天与“魔面书生”齐声大喝,齐手将手中抓着的解廉和马士昆,猛向轩辕雷震掷去! “噗噗”两声,解廉和马士昆的身躯,已撞在红色光线之上! 笑面阎罗与“魔面书生”这两个魔头,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掷之下,含蕴在解廉和马士昆二人身躯上的力道何止千钧,但竟然没有将那几根纤细的红色光线撞断! 只见那几根红色光线颤动了一下,便立刻将解廉和马士昆二人的身子缠住! 解、马二人穴道受制,动弹不得,这一被红色光线缠住,顿时大声惨号,倾刻之间,便与周斌一样,连人带衣服,化作缕缕青烟,两堆灰烬而亡! 轩辕雷震不但毫无怜悯之容,反而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七煞仙翁手下的三个灰衣老者,齐地怒吼,各将手中抓着的卞山、卞海、卞湖,当作兵刃,向身旁的红色光线扫去! 在他们的意思,是打算扫开一线缝隙,便可以剩机冲出,哪知一扫之下,红色光线不但未动分毫,反觉一股灼热如焚的潜力,从“伏牛三杰”的身上,传袭进他们的手中! 同时,耳听七煞仙翁厉声喝道: “使不得,快放手!” 三个灰衣老者大惊失色,慌不迭俱将手松开,可是,已然慢了一步,三个人的手掌,也跟着“伏牛三杰”的身子,同样地冒起缕缕青烟! 七煞仙翁咬牙切齿,怪手连挥,施展劈空掌力,“咔嚓”连声,一口气将三个灰衣老者的手腕,硬生生齐肘砍断! 只痛得三个灰衣老者面无人色,惨哼不绝! 霎时间,六只手掌以及“伏牛三杰”的身子,只剩了几堆灰烬!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十绝天罗,世间无物能破,各位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雍冰“嗤”了一声!道: “鬼话连篇,你不是也在网内么,难道你就能逃得了?” 轩辕雷震笑道: “姑娘之言颇为有理,但你也不想想,老夫岂能作这种笨事吗?” 七煞仙翁接口喝道: “老怪物你打算怎地?” 轩辕雷震阴森一笑,目顾燕元澜,道: “第一当然是为了要这小子的命,同时逗那‘北鹤’、‘南龙’出来,第二……” 七煞仙翁忿忿截口道: “我们彼此目的相同,正该携手合作,为什么你……” 轩辕雷震冷冷道: “我第二个目的,正是如此!” 七煞仙翁怒道: “那就快让我们出去!” 轩辕雷震冷笑道; “但天下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一笑,道: “轩辕兄有什么条件?” 轩辕雷震奸笑道: “这几年来,我静极思动,打算出来在武林干一番事业,想请几位帮个小忙!”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大笑道: “好说好说,轩辕兄的才能,我们钦佩已久,既然需要我们效劳,何必还费那样大的工夫!” 轩辕雷震笑道: “话虽如此,但三位都是一代之枭雄,我可不能不费点心思!” 七煞仙翁冷然道: “废话少说,欧阳兄已经答允你了,你还不快将这十绝天罗撤去!” 轩辕雷震扫了三凶一眼,道: “三位答应得这般爽快,固然令我十分满意,不过,我怎样才能相信你们不会变卦呢?” 笑面阎罗欧阳天冷笑道: “轩辕兄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 轩辕雷震冷笑道: “人心隔肚皮,我不得不这样!” 七煞仙翁瞋目大喝道: “你打算怎样?” 轩辕雷震奸笑道: “我打算请三位提出保证来!” 七煞仙翁冷冷道: “什么保证?” 轩辕雷震阴森一笑,道: “第一,请你们将这位燕大侠手中的‘昆吾’短剑拿来交与我,第二嘛……”说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黑色丹丸,续道: “等三位各服下一粒丸药之后,便可恢复自由了!” 七煞仙翁变色道: “第一点可以办到,第二件么……嘿嘿!这种手腕你可使错了!” 轩辕雷震冷冷道: “三位若不肯服这丹丸,我也不便勉强!” “魔面书生”突然发出一阵狞笑,沉声道: “寰宇三凶,纵横寰宇,老怪你想骑在我们头上,简直作梦!”话落,抬头一指,遥空疾点过去! 一缕洞金透石的指风,划起刺耳异啸,电袭轩辕雷震胸前“七坎”大穴! 轩辕雷震冷冷一笑,五指微微一拂,挡在他身前的几根红色光线一阵摇曳,交叉相错,恰将那一缕袭来的指风截住! “魔面书生”顿觉指风所及,如同触在一堵极为柔轫的墙壁上,一股灼热如焚的反击之力,源源从指风上反袭过来,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将发出的真力消去! 饶是他功力深厚,应变神速,他的指尖上业已冒起一缕青烟! “魔面书生”又惊又怒,一咬牙,左手骈指一划,硬将这根冒烟的手指齐根切断! 岭南笑侠“呵呵”大笑道; “妙哉:妙哉!寰宇三凶,纵横寰宇,看来这次非要俯首听命于人了!” “魔面书生”狰狞的面具一阵扭曲,厉喝道: “放屁,先毙了你!”左手一扬,挥掌劈去! 岭南笑侠哈哈一笑,推掌还击! 忽地一根红色光线横里飞来,挡在两人的中间! “魔面书生”吃过苦头,慌忙撤掌,岭南笑侠耿于怀哈哈一笑,也将推出的手掌缩了回去! 轩辕雷震冷冷道: “今日之会,除了燕大侠,其余来者都是佳宾,请勿随便动手!”说完,自顾朝岭南笑侠耿于怀道: “耿大侠且勿奚落他,阁下也是我打算邀请帮忙的对象,不知阁下有没有意思?”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不敢当,在下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轩辕雷震冷冷道: “只怕到时由不得阁下!” 了因大师合什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道: “武林中平静已久,轩辕施主何苦兴此风波,多造杀孽,致干天和,还望施主三思!” 轩辕雷震哂然一笑,道: “大师也是在邀之人,还是替自己多想想吧!” 了因大师肃容道: “老衲身超三界,不落五行,施主勿以老衲为虑!” 轩辕雷震冷哼一声,转脸对笑面间罗欧阳天等三个老魔头,沉声道: “三位考虑好了没有?” 七煞仙翁忽地仰首望天,发出一阵极为难听的怪笑! 他这笑声,仿佛夜枭悲鸣,尖锐刺耳,同时,他满头白发蓬飞,显然心中忿怒至极! 在场之人,莫不被这笑声所慑! 雍冰紧紧傍着燕元澜,用手指塞住耳孔,尖声道: “喂喂,不要笑了!你这样比哭还难听!” 七煞仙翁倏地止住笑声,阴侧侧地疑注轩辕雷震,一宇一顿的说道: “好!好!好!寰宇三凶拼却骨化飞灰,也要闯一闯这‘十绝天罗’!” 轩辕雷震阴森一笑,道: “世上至今还未听说有人能闯得开这‘十绝天罗’的,三位有此雄心,我就在一旁恭候了!”说完,身形微晃,十指一阵拂动,那无数红色光线也跟着颤动起来…… 就在红色光线颤动之际,轩辕雷震已穿出了“十绝天罗”,站在穆如春和纪湄的中间。 寰宇三凶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俱流露着举棋不定的犹疑之色! 岭南笑侠耿于怀“哈哈”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寰宇三凶竟然无法闯得过‘十绝天罗’,看来,今后寰宇三凶恐怕要从江湖中除名了!” 笑面阎罗欧阳天阴森一笑,目注岭南笑侠耿于怀道: “阁下徒仗一张贫嘴,老夫就要你去闯一闯!”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闯与不闯,其权在我,我又不曾吹过大气!” 笑面阎罗阴森森笑道: “闯与不闯,恐怕由不得你!”说着,脚下已缓缓朝岭南笑侠耿于怀移去…… 七煞仙翁和“魔面书生”也随同移动,三个魔头成一品字形,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岭南笑侠耿于怀哈哈狂笑道: “就凭三位一齐动手,恐怕也逼不了我自我投罗网!” 了因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闪身挡住道: “大家且慢自相残杀,应该好好研究怎样脱困才是道理!” 七煞仙翁冷冷喝道: “老秃驴免开尊口,下一个自然轮到你!” 沉默很久的燕元澜突的“嘿嘿”冷笑道: “自己吹了大气,却逼着别人去闯头阵,真不怕令人笑掉了大牙!” 笑面阎罗欧阳天忽然停下来,笑接道: “瞧阁下这样子,似乎颇有把握,是吗?” 燕元澜冷冷道; “这‘十绝天罗’虽然厉害,但在下看来,只需举手之势,便立可毁去!” 七煞仙翁冷笑道: “你休要以为手中有柄昆吾短剑,便能破得了‘十绝天罗’,小子,你是作梦!” 燕元澜道: “破这‘十绝大罗’,何须昆吾短剑!” 笑面阎罗嘻嘻笑道: “这倒是天下奇闻,阁下可否让老夫一开眼界?”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当然可以,不过在下有两个条件!” 七煞仙翁“嘿嘿”冷笑道: “好小子,你也谈起条件来了,待老夫将你擒住,看你还拿什么俏!”言罢,身形一晃,竟舍了岭南笑侠耿于怀,向燕元澜逼过去…… 笑面阎罗欧阳天拦住道: “且慢,待他条件说出来,不对再动手不迟!”转对燕元澜笑道: “是两个什么条件,阁下且说出来听听!” 燕元澜沉声道: “第一,各位脱困之后,须助我调查当年在高黎贡山黑森林中放火之人;第二,不论你们以前与家师有何过节,从此一笔勾销。”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大笑道: “可以!可以,这两个条件,老夫代他们完全答应就是了!” 燕元澜神色一整,道: “我虽然没有什么丹药给各位吃,但各位若是不守诺言,也一样要受到惩罚,那时,其怪我不先……” 七煞仙翁一阵冷哼,打断了燕元澜的话锋,喝道: “要干就干,哪来许多啰嗦!” 雍冰瞪了这老魔头一眼,道: “哥!我看这老家伙头一个靠不住,为什么要帮他?” 燕元澜摇了摇头,道: “我话已说出,他们既已答应,我也不怕他们食言……” 说话之间,轩辕雷震已连声狞笑道: “燕大侠,你大话已吐出,再不献丑,老夫就要收缩这‘十绝天罗’,教你们个个化作飞灰而亡下!” 燕元澜用传音秘技对雍冰道: “我动手破这‘十绝天罗’的时候,你要留神搜奇客,更须注意抢前保护令师他们!” 嘱咐已毕,蓦地仰天长笑道: “各位且看在下献丑,破这‘十绝天罗’!” 话落,探手入怀,取出一根形状古怪的圆筒,疾然向四下一挥! 顿见无数暗绿色的荧火,像花炮一般从圆筒中飞喷出来,宛似鬼火幽光,浮游空际,映照得阳光骤然一暗,在场之人,眉发俱碧! 这千百朵暗绿色的荧火,在空际略一浮沉,便如磁引针一般,电也似地飞向那无数红色光线之上…… 陡听笑面阎罗欧阳天哑声大叫,道: “这是十绝老人的‘九幽冷焰’啊!你这小子……” 搜奇客那春霖木然地喃喃自语道: “是他!是他!真想不到……” 就在这一句话的工夫,众人鼻端只闻到一股辛辣的香味,光景由暗而明,又是阳光耀眼,那无数红色光线和千百朵暗绿色的荧火,俱已消逝无踪! 雍冰忽然一声娇叱: “你要干什么!”娇喝声中,她已疾掠而起! 燕元澜方自将圆筒收好,闻声瞧去,只见天聋、地哑二老,正双双扑向轩辕雷震,挥掌猛击…… 轩辕雷震挟持着穆如春和纪湄,脚下所站的地方已现出一条正在迅速扩大的裂缝…… 燕元澜没想到老怪逃走的机关就在脚下,不由大吃一惊,当下,一声大喝道: “老怪休走!”振臂飞扑过去…… 这时,天聋、地哑二老的掌锋已如排倒海般向轩辕雷震攻到,只见老怪冷笑一声,霍地双掌齐出: “砰砰”两声暴响,天聋、地哑二老齐声闷哼,齐地倒退三步,双双跌坐在地上,口角流血! 雍冰眼见恩师受伤,心中又急又怒,玉掌挥处,“七阳神功”宛似天崩,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下击…… 燕元澜人还未到,见状,急忙大叫; “冰妹使不得!” 喝声中,双手齐扬,“乾元真力”与“先天罡气”似狂涛般击出,朝雍冰发出的“七阳神功”横截过去…… 轩辕雷震却瞧也不瞧一眼,一手一个,挟了穆如春和纪调,忽然落向脚下的裂缝中去! “轰”的一声,雍冰发出的“七阳神功”被燕元澜的两般奇绝功力一撞,顿时偏了方向,击在裂缝旁边的地面上,只震得山摇地动,走石飞砂,地上现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 那条袋缝却“沙”地一声,合拢还原! 雍冰飘身落地,一面察看两位恩师的伤,一面埋怨燕元澜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那老家伙打死,让他逃脱了?” 燕元澜道: “我怕冰妹掌力太过厉害,伤及如春大哥和纪师姐,所以不得不拦住冰妹……”话声做顿,安慰道: “冰妹放心,老怪是逃不掉的,现在先照顾二位老人家要紧。” 雍冰还未答言,地哑老人已自把头乱摇,眼睛连连眨动。 天聋老人喘息着说道: “我二人不过气血略为震动,只需调息一下就会好的,倒是穆公子和纪姑娘的安危堪虑,你们须赶快想法迫救!” 雍冰闻言,芳心略舒,燕元澜随即命花戒恶和秦无痴过来,吩咐她们留下照顾二老,然后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是否有兴陪在下到老怪的巢穴走一趟?” 搜奇客那春霖颔首道: “哀帝陵寝,据闻里面甚为奇怪,老夫正有意入内一搜!” 忽听岭南笑陕耿于怀呵呵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堂堂寰宇三凶,竟连救命之恩也不谢一声,便脚底抹油,莫非打算抢先去捡便宜吗?” 燕元澜掉头望去,只见笑面阎罗欧阳天等三个老魔头,已纵身下了石堆,向园外飞去,当下,大喝道: “你们答应的条件,究竟算不算?” 空际,传来七煞仙翁冷峭的声音道: “小子,饶你不死已算格外开恩,下次见面休想活命,条件?嘿嘿嘿……”一串嘲弄的冷笑荡漾空际,转瞬人声俱渺! 燕元澜“哼”了一声,对岭南笑侠耿于怀及了因大师抱拳道: “在下等急待追踪轩辕老怪,两位相助之情,容后图报,再见!” 了固大师合什道: “江湖上有关燕施主的传闻,老衲回寺当禀请敝掌门,通告天下武林,为施主解说,愿我佛慈悲!”言罢,飘然而去! 岭南笑侠耿于怀哈哈大笑道: “看戏看全套,燕大侠若不嫌弃,在下很想把这场好戏看完哩!” 燕元澜略一皱眉,道: “好吧!咱们这就走!” 这时,原先在这废园中担任接待的一般灰衣人,早已逃得一个不剩,偏西的阳光斜照着这金谷园废址,静寂空旷,倍显荒凉。 燕元澜也无心领略这些,抬头望了望日色,取准方向,牵了雍冰,朝邙山飞驰而去…… 第二十四章 古墓追凶 日薄崦嵫,晚霞满天。 仲夏的风,轻拂着邙山遍地的野草与丛丛杂树,发出阵阵轻微沙沙的声音。 垒垒荒冢以及疏疏落落东倒西歪的石人石马,在夕阳下,交错地投下了许多不规则的阴影,令人置身其中,自然生出一种阴森的感觉! 蓦地,四条人影像飞鸟一般投落在这片阴影之中! 三男一女,正是燕元澜、雍冰、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 燕元澜首先停住身形,举目四下一扫,不禁剑眉紧皱,道: “邙山之中,历代帝王陵寝林立,不知哪一座才是汉哀帝的坟墓,这一下可伤脑筋了!”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老弟不必担心,请跟我来!”言罢,领先向左绕去…… 燕元澜回头搜索了一眼,方始同了雍冰,随后走去。 岭南笑侠耿于怀殿后,一行人穿行于野草杂树之间,绕过许多坟冢,来到一座像小山般的陵墓前面。 搜奇客那春霖停了下来,道: “这就是了!” 燕元澜闪目瞧去,但见这座陵墓,巍巍耸立于夕阳之下,祭亭供桌俱建在半麓,全部用青色巨石砌成,甚为宏伟,只因年代久远,石上都长满了藤蔓苍苔,两排高大的石人石马,直排至陵墓脚下! 燕元澜瞧了半晌,看不出一丝端倪,又复皱眉问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可知道进入墓内的门户吗?”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燕元澜默然举步,踏上淹没在野草下的石板甬道,朝陵墓上面走去,一面运足目力,左右搜寻…… 雍冰紧紧傍着燕元澜,低声道: “那轩辕老怪既然以这里做巢穴,手下的爪牙一定很多,我们应该小心防备才好。” 燕元澜方自点头会意,陡听岭南笑侠耿于怀一声哈哈大笑,只见他霍地纵到左侧一座巨大的石人跟前,猛地一掌击去! “砰”然一声,这座石人应手粉碎,同时一声闷哼,在碎石纷飞中,摔出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大汉! 这灰衣大汉似乎已被掌力震昏,摔倒在地上便寂然不动! 岭南笑侠耿于怀一掠上前,运指如风,点了灰衣大汉几处穴道,然后在他脊梁上轻轻拍了一掌! 灰衣大汉“哇”的张嘴吐出一口淤血,霍地睁开眼睛,眸珠乱转满面惊慌之色,挣扎着打算爬起身来……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朋友,你已被我点了穴道,还是放乖一点的好!” 灰衣大汉试了一下,知道对方之言不假,只好恨恨地哼了一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时,燕元澜等人已围拢过来,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还是耿兄眼尖,看出石人里面藏的有人,兄弟佩服之至!”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岂敢,那兄过誉了,若不是雍姑娘提醒我,我也不会住意到这些!”随即目注灰衣大汉,喝道: “你既然隐伏在此守望,当然知道这陵墓的门户,你要想活命,便快领我们去找!” 灰衣大汉眼睛转闪,却闷声不响。 岭南笑侠耿于怀道: “不吃点苦头,谅你也不会听话!”举手便要施刑,逼迫灰衣大汉开口…… 燕元澜低喝一声: “等一等!”话方出口,人已疾掠而起,“仓”的一声龙吟,拔出昆吾短剑,闪电般穿梭于两排石人石马之间,短剑连连挥动…… 精虹电耀!“咔嚓”连声!顷刻之间,所有石人石马,俱被昆吾短剑齐腰两段! 果然在这些石人里面,都隐伏着一个灰衣人,他们连声都不曾叫出来,便连同石人被腰断为两截,肚鲜血四溅,使这阴森荒凉的墓地,添上一层恐怖之色! 燕澜纳剑归鞘,飞掠回来,探手一捏那灰衣大汉的下颚,使他的嘴巴大大张开,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探入口中一摸,掏出一枚假牙齿来,笑道: “耿大侠现在可以放手施刑,不怕这家伙不干了!” 岭南笑侠耿于怀赞佩地说道: “燕元兄心细如发,好叫在下佩眼!”伸手一托灰衣大汉的下颚,笑道: “朋友,这一下该服贴了吧?” 灰衣大汉呻吟了一声,道: “好吧!我领你们入内便是,但话要说明,墓内埋伏甚多,若有差池,可怨不得我!”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只要你不三心二意,我们死了是活该!”言罢,解了灰衣大汉的穴道。 灰衣大汉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身朝陵脚下走去。 燕元澜低喝道; “喂!你到哪里去?” 灰衣大汉冷然道: “你们不是要进坟墓吗!”头也不回,自顾朝前走去…… 众人心中虽觉奇怪,在这种情形下,只好跟在后面走去,下了陵墓,灰衣大汉向左一转,走到一丛野草杂树前面,伸手揪住一株茶花,用力一掀! “沙”的一声!这一丛野草杂树应手而起,揭过一旁,露出了一个四五尺方圆的洞穴来。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微叹道: “轩辕老怪真够奸猾,竞把入口设在这般最平凡而又最易令人疏忽的地方,刚才我们若是仅在那些石人石马,以及那祭亭供桌上去找,恐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哩!” 灰衣大汉也不说话,当先跃进洞穴里去,众人紧紧跟了进去。 此际,天边晚霞灿烂彩色已渐渐褪去,四野薄雾冥冥,像鬼魅般飘进了洞口,各各倾耳静听了一下,互相一打手式,便似鬼魅般相随没入洞中! 这时候,燕元澜等人已随着那灰衣大汉走完了一条低窄黑暗的甬道,来到一间小小的石窟。 灰衣大汉停了下来,道: “这里平日本有人看守,只因今天在金谷园需要人手,故此没有人……”说时,手指靠右首一堵石壁,续道:“这石壁便是入墓的门户,若照平时我也可以弄开,但刚才各位在上面一闹,也许掌管埋伏之人已得到警报,所以当这道门户开开的时候,有什么变化,我就不敢担保了!”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无妨,我们自会当心,尊驾这般好意,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请快点把门户弄开吧!” 灰衣大汉说了声: “各位小心了!”反身走到石窟的门口,伸手抓住了一支插在石缝中的火把,往下一扳,随即纵身旁跃…… 只听“沙”的一声!那一堵石壁立时陷落下去,现出了一道门户,同时,“咝咝”连声,锐啸大作,无数暗器从门户中以及四面八方激射出来! 燕元澜等人早已有备,同时也未将这些暗器放在眼内,各运神功,袖拂掌劈,顷刻之间,将袭来的暗器震落地上! 灰衣大汉只瞧得面色微变,道: “各位好生了得,小的实在佩服!”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尊驾不必过谦,请带路吧!” 灰衣大汉躬身应是,当先走进门户。 燕元澜等人跟着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又是一条甬道,不过这条甬道已较为高大,两边的墙壁全是用青石块砌成,每隔不远便吊着一盏油灯,照耀得甚为明亮。 前行了几丈,便发现两边石壁上,开着许多像是神龛一般的洞穴,穴中堆着一些食用之物,众人相信灰衣大汉说所有守卫之人都派到金谷园废址去的话不假,便愈发放心,催促灰衣大汉加快脚…… 又走了几丈,甬道突然一分为二,连着两间圆形石主,石室中灯光明亮,当中的地上,置放着一付巨大的棺材。 灰衣大汉领着燕元澜等人,走进左首的石室中,道: “这俱石棺,便是中央陵寝的门户,各位请小心了!”言罢,退至石室门口,伸手在门框上摸索了一下,便听一阵“轧轧”的声音从石棺中传了出来…… 燕元澜等四人各占一方,围着石棺,运足功力,凝神戒备,陡地—— “沙”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出自石棺,竟发自石室门口,燕元澜等人凛然转头瞧去,俱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石室门口已被一堵墙壁封闭,那灰衣大汉却不知去向! 这情形,他们显然已落了圈套,身陷绝境! 石棺里面,依旧传出“轧轧”之声,同时,厚厚的棺盖已缓缓升了起来,一丝丝淡淡的氤氲,微带着一点霉腐的味道,无声无息地从棺盏下面的缝中飘了出来! 燕元澜等人方自散开搜寻开启门户的机关,乍见棺盖升了起来,情知下面一定不是门户,但又不知有什么埋伏,当下,众人只好停止搜索的工作,各自目注石绾,运功戒备…… 厚厚的石棺盖子仅仅升离开石棺两三寸,便停止不动,只有那“轧轧”之声依旧传出,石室之中,霉腐的味道愈来愈浓…… 搜奇客那春霖首先惊觉不妙,急声道: “空气中有毒,大家快屏息呼吸!”话落,已自运功闭住了七窍,阻止毒气继续侵入,一面默察体内,中毒的深浅…… 燕元澜等人已也警觉,闻言,立即各运神功,闭窍逼毒! 渐渐,那氤氲之气由淡而浓,肉眼可见,几乎成了有形有质之物,霉腐的味道,触鼻欲呕! 搜奇客那春霖及燕元澜等人运功在体内细一搜察之下,虽然发现中毒不深,凭本身功力是可将之驱散,但在这密闭的石室中,毒气生生不已,而各人运功闭住的七窍,究竟能够支持多久?如果在这时候,再有其他的变化和袭击,又如何应付? 就在众人心头着急之际,奇迹忽然出现了! 只听那“轧轧”之声戛然停止,棺盖忽又继续缓缓上升,转眼之间,已升高到是可容人进入棺中的高度…… 这时候,室中之人口虽不言,但各人心中已闪电般考虑了几遍,是留在室中受毒气毒死?抑是冒险进入石棺中寻求生略? 人影一闪,岭南笑侠耿于怀首先下了决心,晃身窜进石棺里去! 燕元澜慌忙纵前俯首一看,但见这具石棺,并没有底板,目光所及,乃是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岭南笑侠耿于怀的身影,也一闪而逝! 这情形,证明了底下必然另有通路,燕元澜遂不再犹豫,纵身跃进棺中,提着一口丹田真气,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徐徐下降…… 这石棺下面的洞穴,看似很深,但燕元澜才落下约二三丈,足尖便触到实地,当下,一稳身形凝目四下一看,暗影中,发现身侧有一道拱门,门内略现微光,瞥见一条人影正朝前面飞驰…… 此际,雍冰与搜奇客那春霖已相继纵落,燕元澜伸手朝拱门里一指,身形微晃,当先飞掠进去…… 门内又是一条高大甬道,那淡淡微光是从两边墙壁上发出来,刚才瞥见的人影,业已不知去向。 燕元澜不由大为奇怪,如果那条人影是岭南笑侠耿于怀,为什么他只顾前奔,而不等待大家到齐再走?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此人又是谁? 石棺盖的忽然开启,是此人所为吗?此人是敌是友? 但此时燕元澜已无暇细想,同了雍冰和搜奇客那春霖,脚下加劲,朝前飞驰而去…… 这条甬道,也是仅有十丈左右的长度,晃眼之间,三人便已走完,来到了一间十分高大的穹形石室! 这间石室不但高大宽阔,并且布置得极为华丽,四壁锦幔低垂,穹顶悬着一盏大琉璃灯,光焰停匀,照耀得如同白昼! 可是,室中却空无人迹! 燕元澜当先进入,目光四下一掠,发现左侧一幅蜀锦,极为轻微地抖动下一下,不由心头一动,也不及招呼雍冰和搜奇客那春霖,闪电般纵了过去,伸手一掀那幅锦幔,发现后面又是一道门户,当下,一闪而入! 他的身子刚一进门,陡听“沙”的一声!身后的门户立时关闭起来,不由大吃一惊!陡地—— “嘿嘿嘿嘿”!一阵刺耳的冷笑之声,震动耳鼓! 燕元澜忙一定心神,闪目望去,目光触及,不禁又惊又怒! 原来他置身之地,又是一间石室,中央竖立着两根石桩,桩上分别捆着穆如春和纪湄! 在二人的旁边,赫然端坐着轩辕雷震! 这老怪正瞪视着燕元澜,满面得意地“嘿嘿”冷笑! 笑声一落,老怪沉声说道: “燕大侠来得正好,老夫等候多时了!” 燕元澜不答话,“仓”地撤出昆吾短剑,腾身扑上前去…… “站住!” 老怪一声厉喝,喝住了燕元澜,阴侧侧地说道: “你不打算要这两个人活了吗?” 燕元澜怒道: “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怎地这般无耻!” 轩辕雷震笑道: “老夫作事,素来不择手段,你骂也是枉然!” 燕元澜忿忿道: “你打算怎样?” 轩辕霄震笑道: “老夫只有两个打算,你如果能让我达到目的,老夫便放这二人一条生路,你看怎样?” 燕元澜心中暗忖:“我一个人被困在此地,冰妹和搜奇客这时一定在找寻门户,不妨虚与尾蛇,拖延时间,等候机会。” 当下,转首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轩辕雷震道:“第一,你手中的昆吾短剑,须乖乖献给老夫;第二,十绝老人是生是死,是生,现在藏于什么地方,是死,你须将他埋骨之地说出。” 燕元澜故作沉吟不决的模样,犹疑了一会,才道: “第一,这柄昆吾短剑,并非我的东西,碍难答应送你;第二,十绝老人是谁,我一概不知。” 轩辕霄震“嘿嘿”冷笑道: “你倒推得个干净,宝剑现在你手中,即是你的东西,你若不识十绝老人是谁,怎会有‘九幽冷焰’?” 燕元澜道: “昆吾短剑的主人现在外面,你何不请他进来谈,至于‘九幽冷焰’,乃是一位前辈所赠,你如想见他,可以陪你去一趟。” 轩辕雷震冷笑道: “搜奇客在外,此刻自身难保,根本不值一谈,至于十绝老人,老夫只想知道他的近况,不必劳烦你带我去。” 燕元澜再次装作沉吟之状,不即作答覆…… 轩辕雷震又是一阵冷笑,冷然道: “你不必拖延时间,搜奇客和那贱婢,今生恐怕不能和你相见了,你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燕元澜心头一震,道: “他们怎样了?” 轩辕雷震得意地说道: “这陵墓之中,到处都有老夫所设的埋伏,一时也说不完,反正现时他二人已非死即伤,你问也无益!” 燕元澜大怒道: “老匹夫!我和你拼了!”短剑摇挥,再次猛扑过去! 轩辕雷震双手按在穆如春和纪湄的“百会穴”上,厉声道: “你敢再动一动,老夫立将这两人击毙!” 燕元澜投鼠忌器,只好忍注满腔怒火,忽然收势,大喝道: “老匹夫,是汉子便过来和我各凭实学,拼个死活存亡!” 轩辕雷震庄容道: “老夫并非怕你,你那点功夫也难挡我一击,我不过想知道十绝老人的情况,才这般迁就于你,你怎地不知好歹?” 燕元澜恨恨道: “老匹夫果然狡猾无耻,难怪十绝老人再三要我小心……” 轩辕雷震“嘿嘿”笑道: “但结果你还不是落在老夫手中!” 燕元澜大喝道: “你仗以为恶的‘十绝天罗’已被我毁去,我倒不知你除了无耻要挟以外,尚有何会俩!” 轩辕雷震冷冷道: “老夫有通天彻地之能,你用不着使激将法,时已无多,你究竟考虑好了没有?” 燕元澜道; “十绝老人已经被你害得那样凄惨,你还嫌不够吗?” 轩辕雷震恨恨道: “不够不够!照你说来,他显然还在人世,老夫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燕元澜略一沉吟,道: “好,我就答应你,但你须先将我穆大哥和纪师妹的穴道解开,我才相信你。” 轩辕雷震冷笑道: “老夫可不吃这一套!” 燕元澜怒道: “他二人功力已失,你就解开他们的穴道,难道还怕他们把你吃了?” 轩辕雷震略一沉吟,道: “好吧!老夫若不答应你的要求,倒显得我有点小气,但只有此一回,下不为例!”言罢,双手一阵急速挥动,连拍带点,解开了穆如春和纪湄的穴道。 穆如春和纪湄悠悠恢复知觉,双双缓缓睁开眼帘,二人的目光,首先接触到的便是燕元澜那一张充满关切的脸孔!这一瞥之下,顿有如同隔世之感! 二人跟着身子一动,才知仍未恢复自由,不禁凄凉地同声叫道: “元弟!” “师兄!” 燕元澜见二人灵智尚清,心头略一放,关切地说道: “大哥!师妹!你们受制的穴道,是不是完全无碍了?” 穆如春和纪湄一同点头,表示已完全正常。 轩辕雷震冷笑道: “老夫言出如山,说了一定做到,燕大侠尽管放心,现在该履行诺言了吧?” 燕元澜一咬牙,手持昆吾短剑,缓步朝着轩辕雷震走去…… “站住!” 轩辕雷震忽的一声断喝! 燕元澜倏然停步,轩眉道: “干什么?” 轩辕雷震冷冷一笑,道: “老夫又不是呆子,怎会上你的当!” 燕元澜怒道: “我将宝剑交给你,难道还会有假的吗?” 轩辕雷震道: “剑是不假,但交付的方式不对!” 燕元澜道: “那你要怎样交法才对?” 轩辕雷震脸色一沉,冷冷道: “老夫要你将宝剑归鞘,放在距我八尺的地上!” 燕元澜依言做了。 轩辕雷震沉声道: “你现在负手后退两丈!” 燕元澜这才明白,老怪是怕他乘着交剑的时候会出手攻击,当下,冷哼一声,背负双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轩辕雷震的两道眼神,凝注着燕元澜,生像是怕他会突然反悔,将昆吾短剑抢回去似地,燕元澜也是凝眸注视着轩辕老怪,心道:“看你怎样取这柄宝剑……” 就在二人都互相全神贯注之顷,一个角落里,有一道暗门悄悄地打开了…… 燕元澜退至两丈左右,刚一停下,轩辕雷震已自纵身探手,去抓地上的昆吾短剑,哪知老怪身形才动,陡地一条人影,呼的一声,从那道暗门中飞了出来,疾然向老怪扑到! 事起仓猝,且来人攻袭之势猛厉无比,简直像是拼命一般,人未到,一股劲风已然猛撞过来,不由得老怪心头一凛,顾不得抢抬昆吾短剑,身形一顿,双掌一翻,运足十成功力,猛然向来人击去! “砰”的一声,飞来的这条人影竟然没有出手抗拒,身子结结实实的被老怪双掌击中,顿时闷哼了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像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 陡地——嗖!嗖!嗖!又是三条人影,从暗门中闪电般飞了出来,闪电般一齐挥掌向老怪攻去! 三条右掌攻向老怪,但三只左手都闪电般抓向地上的昆吾短剑! 轩辕雷震双掌还未撤回,突又遭到袭击,颇感有力难施,不由惊怒交进,怪叫一声!身子往前一冲,一侧一仰,双掌一分,右掌“力屏南天”,左掌“横扫干军”,尽聚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猛击而出! “砰砰”!两声有若晴天霹雳的大震响处,轩辕雷震以一敌三,双方掌力一接之下,登时狂飚如潮,劲气四漩,如排山倒海般回旋汹涌…… 轩辕雷震蹬蹬蹬地歪歪斜斜倒退出六七步之多,方始拿桩站稳! 那三条人影则被老怪拼命还击的掌力,震得倒飞出数尺开外…… 就在双方互相震退之顷,石室中狂飚劲气尚自排荡回漩之际,又是一条人影,闪电般射入劲气狂飚之中,出手如电,抓起地上的昆吾短剑! 但见此人身子一翻,落在芦穆如春和纪湄之间,运掌如风,立将捆在二人身上的蛟筋削断!他更不停顿,一手一个,挟了穆如春与纪湄,足尖一点地面,贴地飞掠至石室一角,将穆、纪二人放下,“仓”然一声,撤出昆吾短剑屹立当地! 此人这一连串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等到轩辕雷震与突袭的三条人影稳住了脚步之后,方始发现这瞬息之间,情况已变化得大出意外! 出手夺剑救了穆如春和纪湄之人,正是燕元澜! 那三个突袭之人,赫然是笑面闽罗欧阳天,“魔面书生” 与七煞仙翁! 那一个首先飞入石室中,被轩辕雷震击毙的人,竟是领燕元澜等人进入陵墓,施展狡计遁去的灰衣大汉! 笑面阎罗欧阳天等三个老魔头,身形一稳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大喝一声,齐地朝燕元澜扑去! 轩辕雷震怒喝一声: “站住!”身形一晃,挡住了三个老魔头。 笑面固罗欧阳天阴森一笑,道: “你仗以为恶的‘十绝天罗’在金谷园中被毁之时,我们念在昔日一场交情,没有落井下石,可算得够朋友了,你怎不知好歹?”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金谷园中未能将你们一网打尽,算你们够走运,嘿嘿!你们竟不知死活,还敢闯进墓来……” 七煞仙翁峻声喝道: “‘十绝天罗’已毁,你还有什么门道?” 轩辕雷震狂笑道: “‘十绝天罗’算得了什么,厉害的还在后面,你们若是知机,趁早退出,我依然看在昔日情份上,放你们一条生路!” 七煞仙翁厉声道: “你色厉内荏,吹什么大气!” 笑面阎罗欧阳天阴笑道: “轩辕兄,你的人质已被人夺回去,优势的凭藉已失了,还是让开由我们来吧!” 轩辕雷震“哼”一声,道: “这时墓内所有门户都已关闭,任何人插翅也难飞出,他们还是如同在我手中一般,依旧是个人质!” “魔面书生”狞笑喝道: “啰嗦了半天,你究竟让不让开?” 轩辕雷震哈哈笑道: “我费了不少心力,牺牲了许多门下的生命,才把这三个小狗弄到手中,你想我会轻易放手?”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一笑道: “轩辕兄也请想想,你能敌得过我们联手合击之力吗?” 轩辕雷震冷笑道: “不信你们就试试!” “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齐声大喝道: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教你再度尝尝‘寰宇三凶’的厉害!” 轩辕雷震冷笑道: “你们的伎俩,我不是没有见过,谅你们埋首穷山二十年,也不见得会练出什么惊人绝艺!” “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勃然大怒,双双微退半步,圆臂、扬掌…… 笑面阎罗欧阳天伸手一拦,笑道: “且慢,我还有话说。”转对轩辕霄震道: “刚才轩辕兄提到我们埋首穷山之事,兄弟相信你隐居在这古墓之中,谅必也是和我们一般,有着同样的恨事,我们何不放弃成见,携手合作?” 轩辕雷震冷冷道: “我现在已有十成把握,用不着你们锦上添花!” 七煞仙翁大喝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霍地欺身上前,挥掌击去! 轩辕雷震斥道: “凭你也配动手!”手腕一翻,迎着来势,拍出一掌! “砰”然一声,七煞仙翁当堂震退了一步。 “魔面书生”狞笑一声,双掌连环攻出! 轩辕雷震屹然不动,掌扫指戳,立将“魔面书生”的攻势挡了回去! 七煞仙翁闷声不响,再度猛攻而至! “魔面书生”撤招换式,配合着七煞仙翁,联手合攻过去! 轩辕雷震脸色一沉,喝了声: “不要脸!”双掌急挥,旋展独门绝学“夺魄十三式”,奋力还击! 霎时,掌影缤纷,但却始终不离八尺方圆,击人出手之势,也没有半点声息,掌中发出的全是伤人于无形的阴劲…… 寻丈外,燕元澜只觉得阵阵阴柔潜力涌袭过来,恐怕穆如春和纪湄失去了武功,抵受不了,当下,默运神功,将“先天罡气”从体内发出,展布开来,保护纪、穆二人…… 转眼间,两个老魔头和轩辕雷震已互拼了十余招,依然未分胜负。 七煞仙翁一面动手,一面厉声叫道: “欧阳兄,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情好讲,快一齐动手收拾了老怪,好办正事!” 笑面阎罗欧阳天在一旁冷眼观察,发现轩辕雷震在七煞仙翁与“魔面书生”两人联手合击之下,神情虽然没有刚才那样轻松,但也没有丝毫吃力的现象,不由暗地骇然道:“这老怪物的功力,果然精进不少,若不三人联手,恐怕要……” 他思忖未了,七煞仙翁已发话催促,当下,一撩长袍,大笑道: “轩辕兄好掌法,兄弟见猎心喜,也冒昧领教了!”话落,双掌一挥,晃身加入战团…… 寰宇三凶这一联手合击,拳掌的威势何止倍增! 只见三个老魔头围着轩辕雷震,身形电转,各施绝学,一招猛过一招,如排山倒海般猛攻过去! 轩辕雷震不愧一代枭雄,面对这般猛烈的攻势,依然面不改色,“夺魄十三式”尽展精微,掌劈指扫,左攻右拒,脚下依旧屹立如山,分毫不曾移动! 这一场剧战,只看得燕元澜目眩神摇,一面运功戒备,护卫着穆如春和纪湄,一面暗忖,自己虽然尽得“南龙”、“北鹤”盖代奇人的真传,出道以来,身经百战,但也从未见过这般凶猛剧烈的搏斗,当真武学一道,浩瀚无边,各擅胜场…… 同时,他更想到在目前情形下,固然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到双方力尽筋疲,然后乘隙下手,可是,这几个邪魔外道,反复无常,会让他有这机会吗? 燕元澜心念电转,不得善策,更挂念着雍冰等人的安危,心头不禁开始感到焦灼起来…… 这时,寰宇三凶久战轩辕雷震徒劳无功,拼斗的方式业已改变了…… 但见笑面阎罗欧阳天一面动手,一面向“魔面书生”及七煞仙翁一打眼色,立即撤掌跃退三步…… “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同时撤身后退…… 轩辕雷震冷笑一声,方待跟踪追击,陡觉一股劈空掌力,“呼”的一声,挟雷霆万气之势从背后撞了过来! 老怪一咬牙,霍地挫步旋身,双掌一椎…… “砰”然一声巨响,狂飚四卷! 笑面阎罗欧阳天须发飞扬,蹬蹬蹬倒退而出! 轩辕雷震身子晃了一晃,还未来得及调息,耳听“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怪笑连声,两股劈空掌力,自左右狂涌而至! 轩辕雷震“哼”了一声!双掌一分,左右迎击! “砰砰”两声!老怪钢牙锉得“吱吱”作响!“魔面书生” 与七煞仙翁齐地倒退了一步!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一笑!跨前三步,双掌一推,又是一堵重如山岳般的劈空掌力,猛击而出! 轩辕雷震大喝一声,上步推掌,迎击过去! 双方掌力甫自一接,“魔面书生”与七煞仙翁的劈空掌力,又从左右向老怪撞来! 轩辕雷震气得七窍生烟,右掌一撤,一挫身,右掌一招“夺魄销魂”,翻掌甩臂,硬接住“魔面书生”和七煞仙翁攻来的劈空掌力! “砰砰砰”!三声大震之下,情形恰与第一次完全两样! 只见寰宇三凶的身形,仅仅晃子一晃,而轩辕老怪却是拿桩不稳,脚下一个踉跄…… 燕元澜看得眉头一皱,暗叹果然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寰宇三凶这种打法,当真是既狠且绝! 因为这种凭内家真力拼斗的方式,丝毫没有取巧之处,除非身具“接引神功”这类借对方之力以击向第三者的绝学,否则掌掌硬拼,任凭功力再深,也有消耗殆尽,招架不住之时。 轩辕雷震此刻已知上了大当,必然要吃大亏,不由凶性大发,不等寰宇三凶第三次发掌,劲力已有如天崩地塌一般,狂扫而出! 锐啸排空,劲气四卷,宛似实质,重逾山岳,凌厉如同巨雷齐放,只扫撞得寰宇三凶,骇然而惊! 燕元澜虽然远在寻丈开外,也不得不挥掌发出“乾元真力”,以抗拒猛撞过来的劲气! 轩辕雷震拼命一掌震退了寰宇三凶,趁着空隙一露之顷,身形如电,疾穿而出,抢至原先绑缚穆如春的石桩,挥掌拍下!, “咔嚓”一声石桩应手一分为二! 轩辕雷震伸手在石桩里一探,取出一柄长达四尺的连鞘长剑! 寰宇三凶被轩辕雷震逼开,正待追过去再度合围攻击,陡见老怪在石桩内取出这柄长剑,俱不由愕然诧呼: “昆吾长剑!” 轩辕雷震哈哈狂笑道: “不错,正是昆吾长剑,你们没想到吧?” 燕元澜没料到昆吾长剑竟会藏在石桩里面,深悔适才救穆如春时,不曾将石桩一齐击毁,不由悔恼万分,同时更担心着情况恐怕会有不利的变化…… 正思忖间,只听一声悠长激昂的龙吟,轩辕者怪已将昆吾长剑拔出,但见一泓秋水,映得一室尽碧,肃杀之气,袭人眉宇! 轩辕雷震满面杀气腾腾,目射凶光,凝注寰宇三凶,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口中沉声说道; “昆吾长剑向例出鞘必须见血,你们好好准备了!” 笑面阎罗欧阳天嘿嘿一笑,道: “这是谁人定的规矩,兄弟倒不曾听说过!” 轩辕雷震冷峻地说道: “以后你就不会说这话了!” 七煞仙翁大喝道: “我倒不信这个邪,今天就看看这昆吾长剑,究竟是见谁人的血!”喝声中,一撩衣襟,撤出一根长约三尺,通体乌光闪闪,其形如螟蚣的奇怪兵刃! 轩辕雷震冷笑道: “七煞天蜈鞭虽然是你的成名兵刃,并且名列武林八大凶器之一,但想拿来抵挡昆吾长剑,嘿嘿!简直做梦!” 笑面阎罗欧阳天嘻嘻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对形如令牌,金光灿烂,长仅尺许,宽约三指的兵刃,笑道: “轩辕兄瞧瞧我这玩意如何?” 轩辕雷震冷然道: “阎罗令也只能够吓唬小鬼而已!” “魔面书生”狞笑一声,缓缓解下系在腰间的丝绦。 轩辕雷震一瞥之下,脸色竟然微微一变! 燕元澜见状,不由暗诧道:“两件名列武林八大凶器的兵刃,这老怪都不屑一顾,为何对‘魔面书生’这根丝绦变色?” 当下,定睛瞧去。 但见“魔面书生”的这根丝绦,解了下来,竟在地上盘了数匝之多,估计起码也有一丈多长,仅有手指粗细,除此之外,丝毫不见奇特之处。 轩辕雷震神色微变之后,立即恢复原状,冷冷说道: “天魔索名列八大凶器之首,想不到是在阁下身上,但不见得就能抵挡得了我手中的千年神物!” “魔面书生”手握“天魔索”,满面狰狞的恶笑,凝注轩辕雷震,目中凶光愈来愈盛…… 燕元澜随师习艺之时,曾听说过当代武林八大凶器,每一件都有特异的威力和毒辣的招式,想不到今天能够一下见到三样,且对象又是一柄前古神兵利器,不禁有些暗自高兴眼福不浅…… 轩辕雷震对“魔面书生”冷冷地把话说完,便自微一转脸,沉声道: “穆公子,老夫相信这柄昆吾长剑在你手中之日,尚未实际施展过,今天老夫教你开开眼界,一睹这柄神兵的威力,已够你抱憾终生……” 老怪话声甫落,寰宇三凶已乘机出手,三人闷声不响,欺身、杨臂、抖腕,三种奇形兵刃,迅雷奔电地向他猛袭过来…… 只见—— 乌光霍霍,锐啸排空,“七煞天蜈鞭”张牙舞爪,宛如一条巨大的百足之虫,盘空下噬! 金虹如电,“阎罗令”仿佛剪尾蚊龙奋然出壑,直取老怪胸腹要害! “天魔索”化作匝地灵蛇,蜿蜒游走,疾似飘风,突地昂首向老怪足部缠去! 三般兵刃,三般威势,同时攻袭三个部位,燕元澜眉头暗皱,心道:“老怪这一下子势难幸免了!”两道眼神,凝注着轩辕雷震,看他到底怎生招架? 只见老怪面含冷笑,目射精光,上下一掠,右臂一杨,昆吾长剑竟使出一招极其平凡的“指天划地”! 剑招虽然平凡,但神物利器果自不凡,但见精芒略一掣动,“咝”的一声!竟飞出了四朵剑花,从上而下,一闪即速! 四朵剑花,上下一朵各击向“七煞天蜈鞭”与“天魔索”,中间两朵分别射向一对“阎罗令”! 动作之快,若非燕元澜留神注视,几乎难以觉察出其中的变化!只听—— “铮挣铮铮”四下轻微的响声过处,袭向轩辕雷震的三般奇形兵刃,光华顿时一黯,无力地缩了回去! 轩辕雷震手中的昆吾长剑,剑尖斜垂,“嘿嘿”冷笑不止,神情得意之极! 寰宇三凶俱是满面惊疑之色,各自低头审视手中的兵刃…… “七煞天蜈鞭”头上的蜈蚣口中,两只中藏剧毒的钳牙,已被齐根削断! 一对“阎罗令”的尖端,刃锋尽失,成了两块平板! “天魔索”一端的丝穗,已少了一半! 这三般兵刃,分别用海底寒铁,五金之英,以及天蚕与灵蛛之丝,铸炼、编结而成,寻常宝剑俱不能损伤分毫,何况更在三个老魔头真力贯注之下,施展开来,真有断金削铁之威! 寰宇三凶也就是仗着这一点自恃,才敢放手和昆吾长剑这般前古神物一拼,可是,这一拼之下,三个老魔头不禁有点胆寒了! 轩辕雷震冷笑了一阵,不屑地望着三个老魔头,冷冷道: “你们以前不曾见我用剑,遂以为我手中虽有宝剑,也难发展威力是吗?嘿嘿!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三个老魔头,除了“魔面书生”载着人皮面具,看不出面上的变化,笑面阎罗欧阳天与七煞仙翁二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成了酱紫之色! 六只眼睛内,凶光大炽,闪烁不定…… 燕元澜看在眼内,情知这般邪魔外道,心性最是反覆,此际虽是连连受挫,羞愤交加,直恨不得一口将轩辕雷震吞了,但说不定会来个见风转舵,与老怪握手言和,那时,便大大不利…… 他心念电转,却苦思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正思忖间,陡听一声哈哈大笑,只见笑面阎罗疾纵而起,朝那道暗门飞掠过去…… 燕元澜失声一叹,暗道:“成名多年的老魔头,竟也出此下策……” 轩辕雷震身形一掠,大喝: “欧阳兄慢走!”昆吾长剑闪电般飞出,将笑面阎罗欧阳天截住! 背后,锐啸排空,狂飚怒卷,七煞仙翁与“魔面书生”已挥动“七煞天蜈鞭”与“天!索”,遮天盖地猛袭而至! 轩辕雷震身形一顿,回剑迎击…… 笑面阎罗欧阳天狂笑连连,一对“阎罗令”电漩星飞,从后夹攻过去…… 寰宇三凶这一再度联手合击,方式与先前又自不同,只见三般奇形兵刃,招招迅疾无比,着着快攻,此进彼退,一发即收,绝不与老怪的昆吾长剑接触…… 轩辕雷震身形如电,一柄前古神兵,瞻前顾后,展开一套奇诡绝伦的剑法,舞起一幢光华,森森剑气,直逼得寰宇三凶像走马灯一般,占不到丝毫便宜…… 几个回合之后,石室之中,但见金虹电闪,剑气纵横,周围环绕着一团乌光,两道金虹与一缕飘忽不定的灰影,寒气砭骨,腥风四漫,已见不到拼斗双方的人影! 燕元澜发出护身的“先天罡气”,也随着情况的变化,运行到了极处,在身前布成了堵无形钢墙,阻挡着森森剑气与刺鼻腥风侵入,以免殃及穆如春和纪湄…… 穆如春和纪湄紧紧偎着,盘膝坐在地上,将生死尽托靠在燕元澜身上,自顾垂帘调息。 转眼间,又是数十回合过去,神兵与凶器交织成的漫天光影中,已微微传出三个老魔头的喘息之声…… 陡听轩辕雷震一声大喝: “着!”精虹乍然耀目一闪! “啪”的一声脆响过处,那一缕飘忽不定的灰影突然一分为二,只见“魔面书生”手握半截“天魔索”,踉跄退出,人皮面具上,却涌起一抹狞笑! 在空中,那半截被削断下的“天魔索”,随着“魔面书生” 的狞笑,忽地“沙”的一声,散作无数游丝,闪电般转入剑气之中! 只听轩辕雷震一声冷笑,剑气陡然暴涨,那半截“天魔索”化成的无数游丝,顿时如大海沉针,踪影俱无! 紧接着那森森剑气一涨一收之顷,又是“铮”然一声金铁交鸣,两道金虹只剩下了一道! 笑面阎罗欧阳天一声厉笑,将左手中的半根“阎罗令”一抖,“嗤嗤”锐啸起处,只见千百根细如毛发的金芒,从“阎罗令”的断处电射而出! 森森剑气之中,传出了轩辕雷震的一声怒吼,剑气突然化作一圈弧光,闪电般一卷立将那千百根金芒绞成粉碎! “天魔索”与“阎罗令”这两般名列武林八大凶器的兵刃,在昆吾长剑之下,竟然威力尽失! 前古神兵,果自不同凡响,只看得燕元澜豪情万丈,在胸中有如怒海狂涛,汹涌难禁,引吭长啸一声!一挺手中昆吾短剑,腾身而起,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精虹,刺入昆吾长剑所化的一团弧光之中! “铮”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与虎啸龙吟,平空爆起,一蓬耀目难睁的火花一闪,霎时群动俱寂! 半晌—— 轩辕雷震方始疑愕交集地凝望着横剑屹立的燕元澜,厉声道: “你疯了吗?” 燕元澜冷冷道: “何以见得?” 轩辕雷震怒道: “你救了这三个魔头,不是疯了是什么?” 燕元澜朗声道: “长短昆吾,号称武林六宝,我要借此机会,瞧瞧孰弱孰强!” 轩辕雷震闻言,忽地振声狂笑起来…… 燕元澜怒道: “你笑什么?” 轩辕雷震止住笑声,冷冷道; “我笑你少不更事,头脑简单,不知死活!” 燕元澜知道老怪话中之意,是指他在寰宇三凶正当败亡之顷,谬然出手,毫不考虑到给这三个魔头以喘息的机会,自找两面受敌的麻烦。 可是,他也清楚,假如寰宇三凶真的命丧老怪手中,那就会少了一个牵制老怪的力量,更危险的是这三个老魔头腼颜无耻,来个认低服输,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但这些心思,又怎能对老怪说明? 燕元澜当下微然一笑,道: “我有我的打算,不劳你瞎操心!”神色一整,喝道: “准备接招!”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既然你一心找死,老夫就先拿你来祭剑!” 话声一落,脸上的神情陡地一肃,冷冰冰地仿佛一付石雕的面孔,双目中精光凝注在燕元澜身上,动也不动! 右手中的昆吾长剑依旧斜斜垂下,剑尖几乎触及地面,左手拇、中二指微微张开,轻轻搭在右手背上。 这称奇异的剑招起手之式,瞧得燕元澜心头一震,暗道:“这是哪一个门派的剑法?” 疑念既起,他自然不敢怠慢,当下,把近月自行从“小周天璇玑掌法”的掌招中,参悟变化剑招的“小周天璇玑剑法”,施出第一招“盘古分天”,掌中昆吾短剑当胸一立,左手剑诀按在剑尖之上,目凝神光,庄严肃穆地注视着剑尖! 轩辕雷震看在眼内,心中也是暗地一凛道:“这小子才修了几年剑道,竟有这样探湛的定力!” 二人这一亮开门户,肃然对立,动也不动一下,仿佛是两尊石像! 四道精光电射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对方肺腑一般,紧紧地互相凝注,生像天地之大,已没有旁的事情值得一看,一切的生死荣辱,仿佛巳尽在对方的剑上! 寰宇三凶已自悄悄地聚在一起,六道眼神,却是闪烁不定,显然他们的心中,除了沉重之外,尚转着旁的念头…… 穆如春和纪湄也都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瞧着,但没有作声,穆如春则不时双眉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点…… 一切都在紧张,所有的心思都在电也似地转动着,为了这两柄前古神剑的强弱,和二人比剑的结果而显出了无比的关切……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终于—— 二人缓缓地移动着脚步了! 燕元澜左转,轩辕雷震右转,脚下一步一步地盘旋,手中剑的式子丝毫未动,甚至双方的眼神也从未离开对方半分! 一圈!又一圈…… 显然,二人都在思索着对方亮出的起手式,究竟是什么剑法?是哪一门派的剑法?最重要的是如何破法? 任何一方,若是没有一分把握,是决不会诺然出手的,所以,双方部在等待着机会,那足够一击毙敌的机会! 又一圈,陡地—— 穆如春“啊”了一声,憬然若有所悟地低呼: “元弟,那是‘离魂剑法’!” 他这一声“啊”,顿时引得燕元澜心声微微一分! 轩辕雷震大喝一声!脚步一顿,身形一晃,斜垂着的剑尖突地闪电般飞起,化作一片光网,闪电般地向燕元澜罩去…… 这一剑之势,无论劲力与刃锋,都已用足了严生之力与智慧,无懈可击,无隙可遁,更是无法化解! 眼看燕元澜全身已被昆吾长剑的光网罩住,难逃一剑之危,他的脸上,已微微露出喜色…… 也是穆如春的第二句话,使得燕元澜脸上的懔色骤转为欣喜之容,只听他一声长笑!手中昆吾短剑一沉,不迎反退,身子一蹲,突地连人带剑贴地一个盘旋,“呼”的一声锐啸,化作一道彩虹,冲天而起! “仓仓仓仓”!一连串震人心魄的龙岭巨响,随着两柄前古神兵利器所化的长虹,与光网一触之下,锵然爆发! 长虹破网而出! 光网散裂,忽然敛去! 燕元澜在空中一拧腰,沉身落地! 轩辕雷震脚步踉跄,连连斜退…… 陡地—— 几声怪笑,寰宇三凶突然飞身而起,齐地向石室一角的穆如春和纪湄扑去…… 又是一声大喝!从那道暗门中闪电般飞掠进三条人影……,xie_hong111ocr, 第二十五章 山重水复 燕元澜方自施展奇招,一剑击退了轩辕雷震,突见寰宇三凶这三个老魔头,竟然朝穆如春和纪湄扑去,不由惊怒交迸。 那轩辕雷震心思何等敏锐,情知寰宇三凶必然是看出燕元澜大有获胜的希望,便打算擒住穆、纪二人以要挟燕元澜,坐收渔人之利,不由也是惊怒交进。 燕元澜和轩辕雷震已无心斗,不约而同,大喝一声,齐地一跃而起,斜截过去…… 就在这时候,那三条从暗门中飞进来的人影,已疾如闪电般截住了寰宇三凶,身形未停,六只手掌已猛然劈出…… 三个老魔头齐声狞笑,前扑之势并未稍减,在空中齐地发掌,向这三条人影击去。 “砰砰砰!” 双方掌力一接之下,空中顿时爆起一串轻重不等的响声,六条人影的势子齐地顿了一顿,各自倒退了三尺,落在地上。 燕元澜和轩辕雷震这时已看清楚后来的三条人影是谁,不禁一喜一惊,倏然沉身落地。 这三条人影,正是搜奇客那春霖,岭南笑侠耿于怀和雍冰。 他们击退了寰宇三凶之后,立即并肩护住了穆如春和纪湄。 三个老魔头原本没有把来人看在眼内,及至拼了一掌,看清了敌方面目时,立即互相一打眼色,忽然齐地退回原来的位置。 这一连串的事情,说来虽然话长,但经过仅只是一瞬之间,可是,就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中,轩辕雷震的心念,业已千回万转了。 首先,他考虑到穆如春和纪湄这两个人质,已被对方夺了回去,使得十成优势中便失了三成。 其次,燕元澜的昆吾短剑以及那奇异的剑招,竟使他的昆吾长剑难以尽情发挥威力,这一来,仅剩下来的七成优势中,最少也减弱了一半。 其三,搜奇客那春霖等三人的闯入秘室来,使得燕元澜的声势大为增强还在其次。最最要紧的就是这哀帝陵墓中,本来是机关密布,秘道纵横,寰宇三凶能够闯进来,自然是靠着那被击毙的灰衣大汉之力,但搜奇客那春霖等三人,明明已被隔断在哀帝寝宫之中,为什么能够脱困?凭了什么能够闯进这秘室?莫非是内部的党羽有了问题?如是这样的话,他仅剩下来的那一点点的优势,也势必不复存在了。 最后,当然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寰宇三凶能够和他合作,可是,这个希望不但甚微,而且危险性也极大。 轩辕老怪不是笨人,他在心念电转之下,结论已然获得,当下,趁众人身形乍停之顷,一声冷笑,竟自闪般从那道暗门飞掠而出。 众人冷不防此,俱不由一楞。 燕元澜大喝一声: “老怪哪里逃!”纵身急迫…… “沙”的一声,那道暗门竟忽然关闭起来,若不是燕元澜退得快,几乎便夹在门缝当中。 这一突然之变,顿令众人为之又惊又怒。 燕元澜恨极,猛地举起手中昆吾短剑,朝那关闭得严丝合缝的石门上劈去。 “咔嚓!”一声,火花四溅,空自石屑纷飞,那石门上却仅仅现出于一条寸许深的沟槽而已。 燕元澜料不到这石门竟然坚硬得连昆吾短剑也不能劈开,不由一怔。 搜奇客那春霖走了过来,将石门仔细一瞧,叹道: “这是阴山铁玉,并非普通石头,昆吾短剑虽利,但要想凿开它,怨怕也要费不少手脚哩!” 燕元澜闻言,略觉宽心,但心头一口怒气,仍然消散不了,当下,霍地转身,对寰宇三凶大喝道: “都是你们这三个人面兽心,自私自利的东西,若不是你们乱搅。老怪逃得了吗?现在你们打算怎样说!” 笑面阎罗欧阳天“嘿嘿”一笑,道: “利之所在,人所不免,目下咱们吉凶末卜,老弟何必把脸孔摆得这般难看?” 七煞仙翁“嘿嘿”冷笑道: “小子,就算你凭着昆吾剑凿开了这道阴山铁玉造成的石门,嘿嘿!你那柄昆吾短剑就得返朴归真,变成一块凡铁了。” 燕元澜一怔,不由向搜奇客那春霖望去。 搜奇客那春霖点了点头,微笑道: “他的话并不假,但老夫已将剑借与老弟,老弟便有权随意使用,不必顾虑!” 燕元澜犹豫地说道: “老前辈侠胆仁心,再晚感佩至极,但为此损失了一件至奇珍宝,实在有考虑的必要。” 七煞仙翁冷冷道: “所以说要请你不必神气得太早啊!” 燕元澜怒道: “关你屁事,我就算把这宝剑毁了,你们三个也休想出去!” “魔面书生”狞笑道: “石门凿开以后,你没有昆吾短剑,能阻挡得了我们吗?” 燕元澜一凛,随即大喝道: “那我就先杀了你们然后再开石门!” 笑面阎罗欧阳天突然仰面哈哈狂笑起来…… 燕元澜怒喝道: “你们死在眼前,还有什么好笑!” 笑面阎罗欧阳天止住笑声,冷冷道: “老夫笑你愚昧无知,狂妄得可笑!” 燕元澜怒道: “难道你以为我这柄宝剑,杀不了你们?” 笑面阎罗欧阳天神色一整,道: “诚然,凭着昆吾短剑和你们四人,也许能将我们打败,但也得付出相当代价,此其一,再则,你没有了昆吾短剑,又带着两个武功已失之人,试问能逃得过轩辕老怪的截击吗?” 燕元澜闻言,不由又是一怔,做声不得。 因为,老魔头的这一番话语,他十分明白的确没有过甚其词,若凭着四人的力量和一柄昆吾短剑,要将寰宇三凶击败,也绝非三招两式便可以成功,那时,他们已经筋疲力竭,再加上宝剑巳成凡铁,就算开得了石门,又如何抵挡得住轩辕雷震和那昆吾长剑? 笑面阎罗欧阳天见燕元澜没到话说,于是,笑了一笑,口气一变,诚恳地说道: “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干,便恰恰合了轩辕老怪的希望,让他坐收渔人之利了!”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你们的鬼心眼,难道我不明白!” 笑面阎罗欧阳天庄容道: “总而言之,眼前情势,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如果互相残杀,其后果更不堪设想。” 燕元澜面孔一扳,凛然道: “我与你们本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值不得和你们拼命,但你们是这般反覆无常,阴险无耻,如果放了你们出去,不知江湖中又要有多少人遭殃,我情愿负担后果,也不愿放你们出去害人!” 七煞仙翁喝道: “好小子,不知好歹,难道老夫怕了你不成!” 笑面阎罗欧阳天伸手拦住了七煞仙翁,笑对燕元澜道: “你几时见我们害过谁?” 燕元澜不防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楞。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着又问道: “你如果答应合作的话,老夫有一个比用昆吾短剑凿开石门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愿不愿听?” 燕元澜“哼”了一声,朝搜奇客那春霖投了一瞥询问的眼色。 搜奇客那春霖咳了一声,道: “欧阳兄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笑面间罗欧阳天笑道: “兄弟这个主意,可以保存昆吾短剑不致毁损,所以也必须有个保证,免得出墓之后,嘿嘿嘿嘿……” 燕元澜怒道: “你们不怪自己反覆,倒怕我们不守信用了!” 笑面间罗欧阳天笑道: “我们有什么事情说了不算的?” 燕元澜冷然道: “在金园谷中,我破那‘十绝天罗’之时,你们答应我的两个条件,你们遵守了没有?” 笑面阎罗欧阳天强笑道: “事情还未办好,你怎知我们不会遵守?” 燕元澜一时为之语塞,只好忿忿问道: “你要我什么保证?” 笑面阎罗欧阳天奸笑了几声,说道: “你必须保证在未出这陵墓以前,和我们充分合作,击败轩辕老怪,并将昆吾长剑夺来交与我们,作为合作的酬劳。” 燕元澜怒道: “妙想天开,岂有此理!” 笑面阎罗欧阳天笑道: “这是大家有益的事,怎叫岂有此理哩!” 燕元澜强忍怒火,忿忿道: “慢说我不能答应你,就算我答应了,你就拿得稳准能击败轩辕老怪吗?就算能击败了他,那昆吾长剑的主人现在此地,我能够让你们拿去吗?” 笑面阎罗欧阳天嘿嘿笑道: “你既是奉了‘十绝老人’之命来收拾轩辕老怪,那还有什么问题!至于这位穆公子么,嘿嘿!他自身尚且难保,还说什么物归原主,这一点就更不成问题了。” 沉默了很久的岭南笑侠耿于怀突然哈哈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堂堂一代魔头,竟然这般自说自话,一厢情愿,真不怕把人家牙齿都笑掉了!” 燕元澜斩钉截铁地说道: “合作可以,昆吾长剑却是休想!” 笑面阎罗欧阳天冷笑道: “那么阁下是打算毁掉这柄昆吾短剑了?” 燕元澜冷冷道: “你管不着!” 七煞仙翁大喝道: “那你是打算和我们拼了?” 燕元澜剑眉一轩,朗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 笑面阎罗欧阳天干笑一声,道: “非也!老夫相信你也不愿意两败俱伤,让轩辕老怪坐收渔人之利吧!” 燕元澜“哼”了一声,忿忿不语。 “魔面书生”狞笑道: “那我们就干耗在这里,看你有什么办法?” 雍冰“呸”了一声,娇声道: “好不要脸!”抬头望着燕元澜,大声道: “哥!我们就拼着让轩辕老怪占些便宜,先把这三个家伙打一顿再说!” 七煞仙翁冷哼道: “女娃好大的口气,你以为那点不成气候的‘七阳神功’,便可以奈何老夫了吗?” 穆如春忽然招呼燕元澜道: “元弟,过来我有话说。” 燕元澜走过去,笑道: “大哥好些了么,不知有什么吩咐?” 穆如春道: “今日之事,皆由我和湄妹而起,元弟就答应了他们吧!” 燕元澜摇头道: “昆吾长剑乃大哥之物,怎么可以……” 穆如春附耳低声道: “轩辕老怪不一定还在这墓中,即使遇上了,也不一定能将他击败或是将昆吾长剑夺回,元弟为何这样想不开?” 燕元澜略一皱眉,点了点头,转身对笑面阎罗欧阳天道: “穆大哥既然答应了,我也不再坚持,但话得说明,如果让轩辕老怪携着昆吾长剑逃出了这陵墓,则我的保证便要收回,但你们答应我的那两个条件,却须切实遵守!” 笑面阎罗欧阳天眼珠一转,干笑了几声,道: “有理有理,咱们是君子一言!” 燕元澜朗声道: “驷马难追!你现在把开这石门的办法说出来!” 笑面阎罗欧阳天道: “十绝老人给的‘九幽冷焰’还有没有?” 燕元澜道; “大概未用完,你问这个干吗?”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大笑道: “‘九幽冷焰’乃是这‘阴山铁玉’的克星,你只消将‘九幽冷焰’喷在石门上,这块阴山铁玉便立刻溶成粉末了!” 燕元澜闻言,不由好生后悔竟没想到这一着,但另一方面,却又有点怀疑地问道: “你这办法靠得住吗!” 笑面阎罗欧阳天神色一整,冷冷道: “如果无效,老夫这项上人头便是你的!” 燕元澜沉声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当下,嘱咐搜奇客那春霖等人准备停当,探手入怀,取出那根盛着“九幽冷焰”的圆筒,照准那道暗门一甩…… “嗤”的一声,“九幽冷焰”像花炮一般激射而出,喷在石门之上! 说也奇怪,连昆吾短剑这样锋利的前古神物尚难以攻破的石门,此刻被那无数星花沾着之际,竞立时无声无息地像坚冰遇火一般,迅速溶化开来…… 不消多时,众人突觉一阵寒风吹来,那厚达数尺的石门,已然露出一个足可容人通过的洞穴! 燕元澜收回圆筒,掉头望了寰宇三凶一眼,见他都没有领先出洞之意,当下,也不计较,转对搜奇客那春霖等人朗声道: “请老前辈,耿大侠和冰妹保护着穆大哥和纪师妹,等我当先探路!” 言罢,神功暗聚,以昆吾短剑护住当门,晃身穿出洞穴! 只见眼前又是一条深邃曲折的甬道,静悄悄地瞧不见半个人影! 搜奇客那春霖等人相继走出来,燕元澜回顾道: “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走这条路?” 搜奇客那春霖道: “不错,这条甬道通到那一间寝宫,如果没有变化的话,咱们先到那里瞧瞧再说吧。” 于是,改由搜奇客那春霖在前领路,戒备着向前走去…… 一路上,竟然毫无动静,转弯抹角,容容易易地抵达那一间陈设华丽的寝宫。 燕元澜站在中央,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是怎样找到这条通往秘室的道路,莫非是有人指引么?” 搜奇客那春霖脸上略现愧色,却含笑反问道: “老弟何以见得是有人指引我们呢?” 燕元澜道: “这是我的猜测而已,因为……” 七煞仙翁冷笑一声,插嘴道: “现在不是研究这问题的时候,还是先找到轩辕老怪要紧!” 燕元澜被打断了话头,不悦地“哼”了一声,道: “你们不会去找?” 七煞仙翁“哼”了一声,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 燕元澜冷冷道: “我们约定是遇上了轩辕老怪时才合作,并不是合作去找他,这点你要搞清楚!” 七煞仙翁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有些恼怒地两眼一翻,方待发作…… 笑面争阎罗欧阳天忙一使眼色,笑道: “燕大侠说得极是,反正我们还在陵墓里面,还怕遇不上那轩辕老怪吗?” 雍冰“呸”一声,道: “对呀,到时候你们再捡现成也不晚啊!” 七煞仙翁目闪凶光,狞视了雍冰一眼,不再开口。 燕元澜也不去理会,转对搜奇客那春霖道: “老前辈可曾见着那位引路的人吗?” 搜奇客那春霖沉吟道: “瞧是瞧见了一眼,但却看不清楚是什么人,老弟问这个,意思是……” 岭南笑侠耿于怀接口道; “那人身材颇为纤细,似乎是个女子。” 燕元澜瞿然道: “耿大侠没有看错吗?”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兄弟年龄尚未算老,自信不会有多大差错!” 燕元澜略一沉忖,喃喃道: “那么,她果然也在这墓中,但为什么不愿露脸呢……” 雍冰道: “燕哥说的可是那个叫尹江其的女子吗?”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正是她!” 搜奇客那春霖道: “照她这样熟悉墓中路径的情形看来,毫无疑问她必然早已渗进了轩辕老怪的党羽之中,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元澜道: “这就是我急于找到她的原故,好……” “哈哈哈哈!” 空际突地传来一阵得意至极的怪笑,打断了燕元澜的话锋! 这突如其来的怪笑声,只听得众人愕然而惊! 因为这笑声,众人十分熟悉,正是那轩辕雷震的声音,但是,众人愕然四顾之下,却不知这笑声从何而来! 笑声连绵不断,仿佛来自空中,也仿佛从地下进出,只震得这寝宫之中,回声四应,十分刺耳! 半晌,笑声方止,随即听见轩辕雷震的声音道: “我正愁查不出这内奸是谁,谢谢你们替我找出来了!” 燕元澜大喝道: “匹夫不要装神弄鬼,是汉子何不现身一战!” 只听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现身一战?嘿嘿!老夫才懒得理睬哩!让你们在这陵墓中饿上十天半月,嘿嘿!那时候再说吧!” 笑面阎罗欧阳天一面倾听,一面运聚目光,四下搜索,听完,哈哈一笑,道: “轩辕兄,你以为这区区机关埋伏,便可以困得住我们了吗!” 空际又传来轩辕雷震的声音,冷笑道: “欧阳兄要是不信,不妨……”说至此处,忽地一声断喝: “哪里走?还不与我站住!” 众人闻言不由一愕,面面相觑,心想:“他在跟谁说话……” 随即听空际多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喝道; “你敢再走近一步,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燕元澜失声叫道; “是尹……姑娘吗?你在哪里?” 连叫了两声却没有听见尹江其答应,空中又传来轩辕雷震的怪笑道: “无知贱婢!你不乖乖束手受缚,尚敢虚声恫吓,嘿嘿!老夫可不吃这一套!” 只听那清脆的声音道: “这陵墓之中,到处已经被我埋下下大量炸药,我只要一举手,大家便同归于尽,齐化劫灰!” 话声一落,轩辕雷震怒喝道: “你……”戛然住口,下面便是一阵沉默…… 显然,老怪似乎已相信对方的话不假,一时间被吓住了,众人俱不由一喜,屏息倾听事态的发展…… 沉默了一会,老怪忽地大笑道: “没有关系,只要你舍得他们的命不要,老夫何妨同归于尽,贱婢!老夫倒要看你怎样动手!” 只听那清脆的声音一声叱喝: “不许动!” 众人听得心头一跳,情知老怪拿他们的性命来作挡箭牌,反将对方吓住,又向前逼近了。 只听得轩辕雷震“哈哈”怪笑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清脆的声音冷冷说道: “你费了许多心机才弄到两件武林奇珍,还打算拿来称霸武林,我倒不相信你舍得这条老命!” 只听轩辕雷震怪笑道: “有许多条人命相陪,老夫有什么舍不得!” 那清脆的声音“哼”了一声,道: “我引发炸药之际,爆炸的次序却有先后,所以,当你我化为劫灰时,那许多条人命却不见得会同时相陪,何况在炸药震撼的威力之下,那些关闭的门户,说不定会被震开,那时,你就有白送掉一条老命的可能,你是个聪明人,不妨多想想看!” 这一番话儿说完之后,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 显然,老怪又再次被对方的言词说动,而犹疑不决了…… 半晌,才听轩辕雷震狠狠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 那清脆的声音冷冷道: “开放所有门户,让他们走!” “哼!说得容易!”这是轩辕雷震带着怒的答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连这点都想不通,还想称霸武林么!”那清脆的声音,依旧那么冷,而且带着一丝嘲笑的味道。 众人虽在困中,但听来也不觉有点好笑。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只听轩辕雷震似是无可奈何地恨恨说道: “好吧,我把他们放了再慢慢收拾你!” 那清脆的声音淡淡答道: “我的命算不了什么,你就马上发令开放门户吧……” 燕元澜只听得满腔热血沸腾,大声叫道: “不!尹姑娘千万……” 话未说完,突闻“沙”的一声,石壁上倏然现出了一道门户,寰宇三凶已自闷声不响,齐展身,当先飞掠出! 燕元澜恐怕三个老魔头在前途弄鬼,赶忙住口,一晃身形,跟踪追去…… 搜奇客那春霖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保护着穆如春和纪湄,随后急急奔去…… 众人方自奔进门户,耳际陡地传来“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皮动荡,同时又听见轩辕老怪一声怒喝: “贱婢找死!” 燕元澜这时心急如焚,不知顾哪头是好,脚下却丝毫不敢停顿,紧蹑着寰宇三凶的影子,拼命狂追…… 耳际“轰轰”之声不绝,眨眼间,众人已从原来进墓的秘道,奔出墓外! 凉风拂面,夜色深深,众人置身墓外,恍似恶梦初醒,空际忽闻阵阵喝叱之声! 燕元澜闪目望去,只见陵墓之麓,在那祭亭前面,一条高大的人影和一条纤细的人影在拼命恶斗。 那条纤细人影已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危在顷刻! 燕元澜一眼认出那高大的人影正是轩辕雷震,而那条纤细人影自必是尹江其无疑,当下一声大喝,尽展平生之力,振臂疾掠过去! 寰宇三凶本来已经打算就此遁走,见状,不由也生希冀,竟也齐地掉过头来,腾身飞扑过去! 那条高大入影闻声回顾,情知大势尽去,当下,怒吼一声!竟自舍了那条纤细人影,斜掠而起,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燕元澜急着和尹江其见面,因此眼看着老怪遁走,也不去追赶,飘身落地,对那身材纤细之人抱拳叫道: “尹姑娘,你……” 他话刚出口,那身材纤细之人竟拧身疾退,口中说道: “你不必谢我,但望你查明黑森林纵火疑案之时,勿忘今日之情便了!” 清脆的声音尚自荡漾空际,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燕元澜没料到尹江其竟依然不肯见面,闻言一怔之后,方待追赶,突听雍冰一声娇叱: “你们要干什么?” 燕元澜闻声一惊,同时骤觉三股不同的大力,从身侧身后猛袭而至,当下,功力暴提,右臂一挥,昆吾短剑涌起一堵光墙,护住全身,左掌猛然推出,身形借力横飘寻丈! 那三股猛袭过来的力量,和燕元澜的剑气与“乾元真力” 一接之下,顿时爆起一阵慑人心魄的锐响,劲气四漩,卷起无数枯草砂石,直上半空! 燕元澜侥幸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也禁不住气血一阵翻涌,左肘一阵酸麻,不由又惊又怒,定睛一扫。 砂飞石走之下,发现偷袭之人,赫然是寰宇三凶这三个老魔头! 燕元澜气得七窍生烟,厉声喝道: “你们是不是人!” 寰宇三凶偷袭无功,也不答话,互相一打眼色,竟自齐地晃身急退……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岭南笑侠耿于怀和搜奇客那春霖以及雍冰等人,已将三个老魔头去路拦住! 岭南笑侠耿于怀大笑道: “三位且把话交待清楚了再走不迟!” 七煞仙翁狞笑道: “凭你也敢多事!”猛地挥掌击去! 笑面阎罗欧阳天和“魔面书生”也同时发掌,猛袭搜奇客那春和雍冰! 三个老魔头志在脱身,是以发掌之势,凌厉至极! 岭南笑侠耿于怀等三人自是不敢怠慢,各各运足十二成功力,发掌迎击! “砰砰砰”! 三声巨响过处,双方这一掌硬接之下,寰宇三凶身形一晃,脚下倒退了半步,岭南笑侠耿于怀等三人都被震得蹬蹬蹬退了两步之多! 寰宇三凶齐声狞笑,齐地跨前一步,六掌齐扬,方待再度发掌,陡地—— 几声大喝,从两方面传来,三个老魔头不由愕然缩手,凝功待敌! 从三个老魔头后方传来的喝声是燕元澜所发,而起自陵墓脚下的喝声中,却随着飞掠上来四条人影! 燕元澜和搜奇客那春霖等也是一愕,不约而同,各自运功戒备,凝眸瞧去。 这四条人影身法奇快,喝声一落,人已抵达当场! 影敛人现,赫然是天聋地哑二老,以及秦无痴、花戒恶! 燕元澜等人不由心中大喜! 寰宇三凶却是心头一凛,暗叫不妙! 天聋、地哑二老和秦、花二女赶到之后,不等三个老魔头转过念头,已自齐展身形,与燕元澜、搜奇客那春霖等人鼎足而三,将老魔头们围在当中! 燕元澜这时已料定三个者魔头已难逃走,于是剑眉一轩,大喝道: “像你们这般反覆无耻,阴险狡毒之辈,真是世间少有,这番万万容你们不得!” 笑面阎罗欧阳天奸笑几声,道: “你自己不守诺言,还好意思说我们吗?” 燕元澜怒道: “我哪里不守诺言?” 笑面阎罗欧阳天冷冷道: “你既答应和我们合作,为何将老怪放走了?” 燕元澜“哼”了一声,喝道: “我只答应和你们在墓中合作,如今已在墓外,谁还与你们合作?” 笑面阎罗欧阳天眼珠一转,奸笑道: “那么,我们答应你的两个条件,自然也是无效了!” 燕元澜怒道; “放屁,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笑面阎罗欧阳天装作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道: “好吧!但是你把我们留在这里,教我们怎么去替你调查呢?” 燕元澜方知上了老魔头的圈套,当下,哼了一声!道: “放你们走出不难,但我怎样才能相信你们脱身之后不食言反悔呢?” 七煞仙翁怒道: “小子,难道你还要我们起誓吗?” 燕元澜摇头道: “不!我只想知道你们怎样替我去调查,如果说得合情合理,我便相信,如果是胡扯一通,哼哼!你们一个也休想脱身!” 三个老魔头根本就没有履行条件的打算,是以一时间哪里说得出合情合理的调查计划! 笑面阎夺罗欧阳天眼珠又是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不过你要把当年黑森林起火的经过,以及你过去调查所得的资料,详细说来,让老夫好仔细斟酌进行调查的步骤!” 燕元澜想了一想,也觉老魔头之言颇为有理,于是,便将当年黑森林中,“南龙”、“北鹤”如何较技,森林如何起火,以及恩师“南龙”将他教养成人,命他下山调查当年纵火之人的一切事情说了,然后,又将这一年来根据恩师指示,调查过哪些有嫌疑的人,以及毫无收获的种种经过,详细说了。 笑面阎罗欧阳天故作沉思之状,想了一会,说道: “这许多嫌疑人物之中,伏牛三杰卞氏弟兄与中条一叟罗文奇已死,瘦西子杨清既然知道又不肯说出,其他的人……” 说至此处,目光一掠天聋、地哑二老,道: “其他的人,虽然口口声声推得干净,但我想邛崃、祁连这两处地方,总免不了还有线索可寻,找们打算到这两处看看,你道如何?” 燕元澜心中对天残、地缺二人以及祁连七鹤的疑念,并未完全消失,闻言,暗忖:“三个老魔头口蜜腹剑,明说是替我去调查,说不定会对这两处的人加以挑拨,不过,无论邛崃二绝,或是祁连七鹤,倘若心中没有毛病,自然不会听老魔的挑拨,否则便是大有文章……”想着,心中已自有计较,当下点头笑道: “很好!我本来也有此意,那么,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在川、甘交界的‘古城’会面,交换消息便了……” 话声微顿,面色一沉,沉声道: “倘若到时不见你们,那以后让我碰见了,可休怪我不讲交情!” 笑面阎罗欧阳天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诡异之色,哈哈笑道: “阁下放心,我想那时候一定会有好消息给你的!”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但愿如此,你们走吧!” 笑面阎罗欧阳天“哈哈”一笑,同了七煞仙翁与“魔面书生”破空掠起,一闪而逝! 雍冰见燕元澜轻易地将寰宇三凶放走,不由一顿足,嘟着小嘴,嗔道: “这三个老家伙坏得很,你为什么把他们放走?”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不要紧,我是有心将他们放走的!” 雍冰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燕元澜道: “我和湄师妹奉命下山侦查当年黑森林纵火疑案以来,差不多有嫌疑的人都查过了,到现在可以说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放走这三个老魔头,好比是要在一潭清静无波的水底下放一样东西,则必须先将潭水搅动,让深沉在潭底的东西都翻浮上来,然后才好下手……”语音微顿,笑道: “我相信他们这一去,必然会将一潭清水搅得翻腾起来,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在那许多翻起来的东西当中,寻取目的物了。” 雍冰仍自不以为然地“哼”下一声,道:“你大概没想到过,你可能也会成为别人的目的物吧,譬如今天在‘赛珍大会’上……” 燕元澜笑声截口道: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你要知道,今天的收获也不算小哩!” 雍冰撇了撇嘴,道:“还好意思说哩,你虽然把穆大哥和纪姐姐救了,但却让那轩辕老怪把昆吾长剑和三才玉玦带跑了,看你怎样拿回来!” 燕元澜苦笑了笑,还未开口,穆如春已走了过来,笑道:“不要紧,只要老怪不死,终有一天能够把剑和玉玦拿回来的,元弟不必太过重视!” 燕元澜庄容道:“大哥指教得极为有理,小弟相信在黑森林纵火案真相大白之日,也就是两件奇珍合浦珠还之时……” 雍冰蹙眉道:“什么叫做合浦珠还啊?” 纪湄走过去握着雍冰的手,笑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到了那时候,昆吾长剑和三才玉玦都会回到穆大哥和我的手中。” 雍冰眨了眨大眼睛,望着燕元澜道: “是真的吗?” 燕元澜正色道:“这事我虽没有十分把握,但自信也不会相差太远,请冰妹相信我!” 穆如春也点头道:“我似乎也有这预感,元弟,这事就让它自然发展吧!” 燕元澜点头应诺,接道:“这里的事已告一段落,大哥和纪师妹是否打算继续未了的旅程,返回昆仑拜见令外祖母?” 穆如春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恐怕是没有别的办法好想!” 天聋老人突然开口道:“请怒老朽兄弟不能再护送两位前去了!” 燕元澜愕然道:“为什么?” 地哑老人把燕元澜的问话,打手势告知了天聋老人。 天聋老人神色一整,道: “寰宇三凶这一趟跑到邛崃去,不知道会对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师弟搅些什么花样,虽然老朽弟兄和那两个不成材的师弟平日有点芥蒂,但事关敝派的运数,老朽弟兄自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只好请怒老朽弟兄为德不卒子!” 燕元澜闻言,不由好生为难,沉吟道: “这个……这个……”眼光却朝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望去…… 搜奇客那春霖笑道; “这趟差事,老夫和耿兄本应效劳,可是,老夫适才想到,一来是寰宇三凶这一路上不知要搞些什么鬼,二来,轩辕老怪的行踪极需查明,所以,老夫和耿兄打算追踪下去,为老弟未来的事情铺路,老弟以为如何?” 燕元澜点头道:“老前辈高见极为有理,可是……” 雍冰樱唇一撅,抢着道: “既然没有人去,那我们就先送穆大哥和纪姐姐一趟好了!” 燕元澜为难地说道: “冰妹有所不知,我今天在‘赛珍大会’上,已经答应了武当派的两个老道,说只等这里事情完了,就要到武当去见他们的掌门人……” 雍冰不解地截口道: “为什么?就为了两个老道被打败了的事吗?” 燕元澜摇头道: “不是,冰妹还记得在汝州渡口上遇见那两个老道的时候,两老道不是曾说过,武当派的掌门人要找我吗?我想,我和武当向无瓜葛,他们的掌门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所以我打算跑一趟,看看有什么文章。” 雍冰“哦”了一声,却目光移在秦无痴和花戒恶身上。 花戒恶盈盈一笑,和秦无痴走上前,对燕元澜说道: “相公看我们两人是否可以胜任得了?” 燕元澜道: “若说你们两人的武功,无论哪里都可以,不过,穆大哥和纪师妹已经失去了功力,你二人是否能保护他们的安全呢?” 花戒恶扳着指头,道: “第一,穆相公和纪小姐仇家不多,第二,他们身上最引人注意的两件宝物已经没有了,所以我敢担保这一路上,绝对平安无事!” 燕元澜仔细一想,觉得她这分析果然有点道理,于是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相托了!”言罢,对雍冰道: “最好你也……” 雍冰大摇其头,道: “不嘛!我要跟你一道到武当去!” 燕元澜皱眉道: “你跟戒恶她们去,也可以多一个照应,不是很好么,何必……” 雍冰不依道: “花姐姐既已担保无事,那我去也是没有用处,由你一个人到武当去,我才不放心呢!” 燕元澜道; “我到武当去不见得就有危险啊!” 雍冰道: “谁晓得那些老道安的什么心肠,多一个人总有个照应。” 搜奇客那春霖插嘴道: “雍姑娘之言十分有理,今天瞧那太乙、太清两老道的狼狈情形,老弟此去武当,必有番纠缠,有雍姑娘在老弟身边,总比单人匹马的好!” 燕元澜只好点头道: “好吧,我们就此决定,三月后在甘、川交界的‘古城’会面便了。”言罢,双手捧着昆吾短剑,交与搜奇客那春霖,道: “这次幸脱大难,都是老前辈慨借宝剑之功,再晚感激不尽,现在事情已了,敬还原璧!” 搜奇客那春霖摇手道: “些许小事,何是挂齿,不过老弟前途恐怕还用得着这宝剑,老弟就暂时留着吧!” 燕元澜轩眉一笑,道: “再晚闯荡江湖以来,用剑的机会简直太少,何况此次武当之行,大慨……” 搜奇客那春霖摇头截住他的话头道: “不然,武当一派,百十年来便以剑术称雄武林,他们的‘三元九宫剑阵’,更是非同小可,不是老夫轻视你,你到武当去,万一发生事故,有这柄剑便可减少许多麻烦,老弟不必客套了!” 燕元澜见搜奇客那春霖态度这样诚恳,同时也明白这一趟武当之行,有这柄宝剑当然好得多,于是,便连声称谢,将昆吾短剑收下了。 于是,天聋、地哑二老,作别自回邛崃,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刚循着轩辕雷震遁去的方向,展开身形,追踪而去。 秦无痴和花戒恶保护着穆如春、纪湄二人,依依不舍地别了燕元澜和雍冰,在一片珍重声中,取道往青海去了。 燕元澜遥望着他们的身形慢慢消失,又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另一个方向,默默地似乎在想什么…… 那是尹江其消失的方向! 好半晌,他忽地一拍额头,失声叫道: “对了!” 雍冰茫然问道: “你说什么?” 燕元澜蓦地转身,双手扶住雍冰肩头,兴奋地说: “你还记得那个英婉姑娘吗?尹江其的身段,是不是和她十分相像?” 雍冰想了想,点头道: “是啊!……不过,她们可不是同一个人啊,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道: “我怀疑她们必定有些血统关系,所以身段才会长得这般相像。” 雍冰不解地说道: “就算她们有血统关系,但你实在的意思是什么呢?” 燕元澜歉然一笑,道: “请怒我说得没头没脑,我实在的意思是刚才忽然想起,她们的双亲当中,必定有人和黑森林纵火一案有着关连。” 雍冰道; “英婉姑娘的双亲都已经死了,而尹江其的双亲是谁呢?” 燕元澜道: “我记得那西门咆哮说过,英婉姑娘的母亲有一个孪生妹妹,叫‘铁马行空’英骋,我怀疑那尹江其便是她的女儿。” 雍冰点点头,道: “你这层怀疑虽然不无道理,但何以见得‘铁马行空’英骋,会和黑森林纵火一案有关系呢?” 燕元澜道: “因为我又联想起那个‘不死神农’林康,他在临死之时,说过在十五年前曾到黑森林去,目的是想找那‘天马行空’英驰……” 雍冰屈指一算,摇头道: “不对,那时候,‘天马行空’英驰早就去世了呀,那‘不死神农’林康的话,可能是他临死之时的胡言乱语吧。” 燕元澜点头道: “是呀,所以我判断他那时候在黑森林中见到的决不是‘天马行空’英驰,而是‘铁马行空’英骋啊!” 雍冰摇头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断定那把火就是她放的!” 燕元澜道: “所以我就联想到那尹江其的古怪行动来了。” 雍冰不解地问道: “她的什么古怪行动?” 燕元澜道: “她屡次帮助我们,却始终不敢和我们见面,其中显然大有隐情,何况刚才她走时,说的那些,分明表示那个当年在黑森林放火的人,和她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试想,和她有极为密切关系的人,不是她的母亲……” 雍冰抢着笑道: “便是她的父亲!” 燕元澜一怔,突地一把抱起了雍冰,大笑道: “对!对!还是你聪明!” 雍冰一头雾水地叫道: “我见你一口咬定是她的母亲,才和你开个玩笑的呀,快放开我!” 燕元澜喜极忘形地在她的玉颊上亲了一亲,这才将她放开,笑道: “不!真的是她的父亲!” 雍冰怀疑地说道: “何以见得?” 燕元澜道: “你还记得不记得,令师曾经说过,当年黑森林起火之时,曾发现一个形迹可疑;但却不知是谁的男人在场吗?” 雍冰摇头道: “不对,这个人你后来不是证实了就是那个‘不死神农’林康了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呢?” 燕元澜呆了一呆,不禁作声不得。 雍冰又道: “何况那‘铁马行空’英骋现在什么地方?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岂不是困难得很吗?” 燕元澜一咬牙,断然道: “不管怎祥,我认定我这推断决不会错,只要找到‘铁马行空’英骋,或是查知她嫁给什么人,便不难水落石出了!” 雍冰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去找吧!”,xie_hong111ocr, 第二十六章 初见端倪 夏日炎炎,那血红的落日,虽然有一大半隐没在天边,可是那火热的余威依然灼得大地发烫,一草一木都垂头丧气地恹恹欲绝! 路上的行人,更是挥汗如雨,热得七窍生烟。 在河南通往湖北的大道上,却有一对青年男女,举着轻松的脚步,谈谈笑笑地丝毫不把这炎热的天气放在眼内。 二人的脸上,点汗不流,天气虽热,对他们却似乎没有一点影响。 这两个异乎常人的青年男女,正是专程赶往武当的燕元澜和雍冰! 他们这一路上,没有了搜奇客那春霖,也没有了花戒恶和秦无痴,更没有天聋、地哑二者,没有了这些人在身旁,好不得其所哉,一路上赏玩不完的山水,说不完的情话,无拘无束地便进入了湖北境内了。 燕元澜忽地伸手遥指前面的镇甸,道; “那边的大镇,便是老河口,我们今晚就歇在那里,明天过了汉水,就要进入武当派的势力范围了。” 雍冰“哼”了一声,道:“在她们的势力范围又怎样,我才不理这些!” 燕元澜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得要严肃一些,免得……” 雍冰樱唇一噘,道: “我们爱怎样就怎样,牛鼻子们管得了吗?” 说话之间,已行近镇口,只见一个店伙打扮的人,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哈哈笑道:“大爷才来呀!” 燕元澜心中奇怪道:“客店伙计迎接生意,大都是在店门口,这家伙怎地跑到镇甸外面来拉生意?”当下,故意一扳脸孔,道: “废话,我们不是才来,难道昨天就到了吗?” 那店伙喏喏连声,陪笑道: “是是,小店乃是本镇有名的老字号,小的奉命恭候大爷大驾,小的这就给大爷带路。” 说罢,又是连连哈腰行礼,转身朝镇里走去。 燕元澜暗地好笑,这家伙真会见风转舵,满口胡扯,当下,也不理会,同了雍冰,跟随着走进镇中。 那店伙领着二人,来到大街上一家名叫高升的大客店,早见店中又奔出几个伙计,像接财神般将二人恭恭敬敬地接进店中,簇拥着恭送至店后一间雅洁的套房内。 直到洗脸水打好,香茶泡上,这一拨店伙计才一个个躬身行礼退去。 雍冰洗了脸,笑道: “这家客店招待得挺周到,我们明天可惜多破费几个小账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不见得,我相信我们可能会白吃白住,一文钱也不用花哩!” 雍冰奇道: “住店吃饭,难道还有不花钱的吗?” 燕元澜道: “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 说时,店伙计们又穿梭般走进房来,摆上了一席极其丰盛的酒菜。 雍冰大为奇怪道: “我们两个哪能吃下这许多,同时我们还没有要过这些酒菜啊!” 那为首的店伙哈腰道: “粗肴水酒,不过聊表小店一点敬意罢了,请两位不用客气!” 燕元澜冷笑道: “是不是武当山的牛鼻子们交待要你们做的?” 那店伙陪笑道: “大爷明察,这正是道爷们的意思。” 燕元澜“哼”了一声,挥手命店伙们退下,笑对雍冰道: “如何,我可没有说错吧?” 雍冰沉吟道: “你看这些酒菜里会不会有毛病?” 燕元澜摇头道: “这个你倒用不着担心!” 雍冰怀疑地问道: “为什么呢?你不是常常说江湖中人心难测吗?” 燕元澜笑道: “这些牛鼻子一向自号名门正派,我知道除了在他们的道观里或是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们才会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我们在闹市,又是他们吩咐过的客店,所以我敢担保他们不会这么笨,砸自己的招牌啊!” 雍冰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当下,二人就在房中开怀吃喝,用过了晚饭,又闲谈了一会,便分别歇息。 第二天一早起来,二人梳洗过了,店伙又送上一顿丰盛的早饭来,二人也不客气,吃完,略为收拾,便吩咐柜上结账。 果然不出燕元澜所料,那掌柜一听燕元澜要付钱,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道: “大爷的一切开销,山上的道爷们早巳吩咐过,小的怎敢再要,倒是招待不周,请大爷包涵则个!” 燕元澜颔首一笑,依旧掏出一锭碎银,丢在柜上道: “那么,这个就给伙计们喝两杯吧!” 在震耳的道谢声中,燕元澜挽着雍冰,跨出店门,走出镇甸,来到江边渡口。 只见四个身穿蓝绸道袍,乌簪高髻的中年道人,快步迎上前来,躬身齐声说道: “贫道等奉家师之命,恭迎燕大侠和雍姑娘过江!” 燕元澜微微一笑,颔首还礼,道: “不敢当!请教令师是太乙还是太清道长?” 四个中年道人躬身肃容道: “家师上太下清:” 燕元澜“嗯”了一声,便举手命他们带路。 四个中年道人恭敬地礼让燕元澜和雍冰登上一艘特制的大木船,待二人坐定,便吩咐梢公开始。 渡过了汉水,舍舟登陆,只见岸上早已摆了两乘山轿,那为首的中年道人躬身道: “此去敝山尚有一段路,不敢有劳大侠贵步,请上轿!” 燕元澜虽然觉得对方太过客气,摸不清究竟是什么用意,但在此情形下,过份谦虚反觉多余,遂不再客气,和雍冰坐上了山轿,朝武当进发。 这四个抬轿之人,似是久经训练,走起路来,迅如奔马,轿子却是乎稳异常。 沿途上,不论打尖歇脚,武当都派有专人等候着招待酒饭茶水以及点心水果,燕元澜和雍冰也乐得当作是游山玩水一般,尽兴享受。 申牌时分,一行人已抵达武当山麓,只见登山道上,在那宽阔的青石磴道两侧,排列着两行身穿蓝绸道袍,怀抱柏木长剑的中年道人。 磴道右侧,有一口亩许大小的池塘,池中矗立着一块巨大石碑。 轿夫将山轿抬至距离那两行抱剑的道人三丈之处,便停步将山轿放下。 那四个接待燕元澜的中年道入也停了下来,由那为首的躬身说道: “请燕大侠将防身宝剑解下来。” 燕元澜诧道: “为什么?” 那道人伸手一指立在池中的石碑,道: “大侠请看碑上文字,便知道原因了。” 燕元澜和雍冰举目望去,只见碑上刻着“解剑池”三个盈尺大字,旁边另有一行小字,刻着“天下武林,至此解剑登山。” 燕元澜看罢,轩眉道: “这是贵派的规矩?” 那道人垂手道: “岂敢,这是天下武林的许多前辈施主所立,乃是为了敬仰敝派三丰祖师,故此相约不得携剑登山!” 燕元澜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但不知道碑立了多少年代了?” 中年道人略一思索,道: “大概已有一百八十多年了!”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那么,贵派三丰祖师现在何处修真?” 中年道人肃容道: “二百年前,祖师爷已得道成仙去了!” 燕元澜故作恍然道: “既然如此,我想那些立这石牌的前辈,也早都不在人世了!”话声微顿,正色又道: “须知我不是那个时代的武林人物,自然不应受这碑文的约束,请恕我不能将剑解下!” 那中年道人躬身道: “可是武林中世代相传,都一体遵守这碑文的约束,请大侠谅察!” 雍冰在一旁突然“嗤”的一笑,插嘴道: “我明白了,敢情你们武当派的剑术,到现在仍然被武林中人所敬仰,不敢招惹你们是吗?” 那中年道人神色一整,胸部微微一挺,道: “岂敢!” 他口中虽在谦虚,但神色和语气之间,大有承认雍冰的话,一点也没有说错之慨! 燕元澜“哈哈”一笑,道: “如果我不肯解剑,那又怎么办?” 中年道人庄容道: “大侠只有两条路可走!” 燕元澜冷冷道; “第一条路是什么?” 中年道人道: “请大侠回头下山:” 燕元澜冷笑道: “第二条路呢?” 中年道人神色越发庄肃,望了望抱剑肃立在磴道两侧的道人,沉声道: “这第二条路是由敝派的十八柄护山法剑,恭迎大侠上山!” 燕元澜仰面大笑道; “好!好!燕某人愿走第二条路,一瞻贵派绝学!” 中年道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激动的神色,但随即平静下来,躬身道: “大侠请!” 燕元澜也不客气,大步向前走去…… 那十八个肃立在蹬道两侧的蓝袍道人,等燕元澜走近到大约一丈的距离,突地各人的身形微微一错,右手一扬,抱在怀中的柏木长剑斜斜举起,有的剑尖朝天,有的剑尖指地,前吐、斜削,摆出了十八个不同的剑式! 剑式虽是不同,但动作却是整齐如一,燕元澜凝神瞧去,发现这十八柄柏木长剑,每一剑都隐含着极大的变化,似乎每一剑将要攻出的部位,都是无懈可击,尤其是那十八个蓝袍道人,个个神情庄严肃穆,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竟将这条登山磴道,宛似布起了一堵铜墙铁壁! 燕元澜心头微凛,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中年道人趋前含笑稽首道; “大侠如觉敝派这微末之学尚堪赐教,不妨请亮宝刃!” 燕元澜闻言,不禁心中生气,遂手握剑柄,微一运劲,“仓”的一声,将昆吾短剑拔出了几寸,冷笑道: “道长以为贵派这十八柄护山法剑,能抵受得了这前古神物的一击吗?” 中年道人眼见对方短剑才只出鞘几寸,自己便被那森森剑气刺激得目眩神昏,不由大吃一惊,闻言,哪里还敢吭出半声。 燕元澜“哈哈”一笑,啪地将剑锋插回鞘中,朗声道: “燕某不才,且看我空手通过贵派护山十八剑!” 话音方歇,身形疾闪,迅似飘风,已到了第一柄柏木长剑的前面。 那蓝袍道人朗喧一声“无量佛”柏木长剑疾刺而出! 燕元澜大喝一声!劈出一掌,“先天罡气”狂涌过去,那蓝袍道人怎敢硬接这刚猛绝伦的内家真力,只好身形微闪,长剑一张,卸力化力,勉强让开…… 燕元澜更不怠慢,身形一闪而进,耳听佛号连声,眼前剑影纵横,已然陷入交织的剑网之中! 他心中早有成竹,是以丝毫不惧,双掌连环劈出,“光连璧月”、“影烁银河”,两手上合天星变化的奇招,蕴藏着“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两种绝顶内家真力,回环并发之下,但听锐啸惊天,十八柄柏木长剑所交织成的剑网,顿时露出了几道空隙! 燕元澜仰天长啸,身形捷如闪电般掠进一道空隙,立展师门奇学,身形左右三折,便已容容易易,巧妙无比地透网而出,绰立在磴道的另一端! 武当一派的十八柄护山剑,织成的剑网,百十年来能够空手闯过去的人,可说是绝无仅有,如今,在甫一接触之下,便被燕元澜闯过去了,那十八个蓝袍道人顿时个个呆若木鸡,脑际一片空白,三十六道茫然的眼神,怔怔地望着燕元澜,心中的感受,除了他们自己,恐怕外人是无法知道的了! 山风萧萧,松涛阵阵,但人声却是一片静寂! 那四个迎接燕元澜和雍冰的中年道人,虽然看出燕元澜乃是凭着深厚至极的内家真力,乘着剑网初展之顷,将剑网震开了几道缝隙,抢占了几先,才得这样容易闯得过去,但实际上,燕元澜在那瞬息之间,已密切地配合和发挥了心思、手法、内力、身法这四种罕世绝学,这一点,那个中年道人自然也十分清楚而暗暗佩服至极! 于是,那为首的中年道人,略为镇静一下激动的情绪,高喧了一声“无量佛”!大声道; “师兄们列队恭送燕大侠和雍姑娘上山!” 十八个蓝袍道人闻声,如梦方醒地齐声吁了口气,各将手中柏木长剑归鞘,移动身形排成两行队形。 那四个中年道人礼让雍冰先行,通过下十八个蓝袍道人的行列,与燕元澜会齐,方始稽首肃客! 燕元澜携着雍冰的手,在众道人簇拥之下,缓步踏着石磴,向山上走去…… 日影渐渐移向西方,那酷热的阳光经过山风一吹,透过茂密的松林,热射到地上,已经变得十分温和了! 那巍峨雄伟的“紫霄宫”,已隐约地在林木之间展现眼前,燕元澜虽然身怀绝学,无惧于天下,但此刻面刘这百十年来威镇武林的圣地,也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了敬仰之意。 同时,他的心中,仿佛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座巍峨雄伟的道观,会给他极大的希望,也由于这种感觉,使他在步履之间,越来越显得严肃了。 雍冰自然是无法了解他这种感觉的,她只以为燕元澜的神色变得这样严肃,乃是因为大敌将临的缘故,于是,她也就收起了游山玩水的心情,暗自将“七阳神功”运聚,留心防备着…… 一行人穿过了松林,那高耸的山门便巍然呈现在燕元澜面前,山门上,“紫霄宫”三个斗大的金字,在夕阳之下,发出耀目的光辉! 跨进了山门,只见一片青石铺成的广场上,井然有序地肃立着百数十名背插长剑,身穿各色道袍的道人。 广场中央,并肩站着四个须发俱白的老全真。 燕元澜一眼便认出这四个老道当中,有两个便是太乙和太清,心中暗忖道:“这倒简单,武当四大护法真人全都出场了!” 那四个相随在燕元澜后面的中年道人,低声请二人停步,然后快步走到太清道长面前,躬身施礼,由那为首的道人,低声将一切经过禀告了。 太清道长微一颔首,便挥手命四个中年道人退下,自与太乙等三个老道缓步上前,对燕元澜稽首道: “施主提前来敝派赴约,想必是金谷园的赛珍大会,顺利地解决了?” 燕元澜还礼道: “多承道长福庇,赛珍大会总算顺利解决了!” 太乙道长神色微变,接口道: “昆吾长剑和三才玉玦两件奇珍,既已被施主获得,敢请让贫道等一开眼界如何?” 燕元澜摇头道: “惭愧得很,在下仅救出了家拜兄和师妹,至于那两件奇珍,已被轩辕雷震携着逃走了!” 太乙道长暗地吁了口气,神色立霁,缓缓说道: “在赛珍大会上,领教了施主的绝学,回山与贫道两位师兄提及,两位师兄认为贫道似乎有点过甚其词,今日施主光临,不知可否再度赐教?” 燕元澜目光一掠,心中暗地有气道:“这老牛鼻子口中说得文绉绉地,其实场面早巳排好,哼哼!今天不是为了那点希望,不教训你们才怪!”当下,庄容道: “在下这次专诚前来贵派赴约,目的并不是为了和道长们较量武功,实在……” 太乙道长沉声截住道: “施主既不是为下来较量武功,为何不照规矩解剑登山!” 燕元澜庄容道: “在下这柄昆吾短剑,并非在下所有,当然不能将借自他人之物擅自交给贵派保管,尚祈道长明察!” 另外两个老道闻言,四道眼神立时移注在燕元澜腰际的昆吾短剑上面,脸上都流露着付难以形容的神色。 燕元澜瞧在眼里,心中冷哼一声,对太乙道长道: “这两位护法真人,不知法讳如何称呼?” 太乙道长似乎没有听见,沉声又道: “施主的宝剑既是从别人处借来,就应还给原主之后,始可前来赴约,否则便显然怀有敌意而来,是也不是?” 燕元澜佛然不悦道: “在下此来实在是想谒见贵派掌门人,道长何必一再纠缠,似乎有点不够名门正派的风度吧!” 另外的两个老道当中,一个貌相威猛,身材高大的,忽然重重地哼一声,宏声说道: “施主要见敝掌门师兄也不难,只须将剑解下,贫道自然会领你前去!” 燕元澜忍耐的本事再好,到这时也觉得难以按下心中的怒火,当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诸位一再强人所难,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乙道长沉声道: “施主携剑登山,损及本派声威,故此非教你见识一下本派的绝学不可,这是第一个理由;其次,贫道若不再度领教施主的武功,实在于心难安……” 雍冰“呸”了一声,对燕元澜道: “燕大哥!这些老道既然存心要打架,咱们就和他们较量较量好了!” 燕元澜心中迅快地盘算了一下,自忖:对方这样做法,若是瞒着他们的掌门人的话,我只要和他们动手打起来,自然便将掌门人惊动了,如果他们是奉了命令的话,那么,他们的掌门人寻找于我,便分明是恶意了,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主意已定,遂点头笑道: “冰妹说得对,我们就和他们较量一番便了!”言罢,转对太乙道长,沉声喝道; “你打算如何较量?是单打独斗还是……”目光一扫肃立周围的百数十个背剑道人,冷冷道: “还是大伙一齐上?” 太乙道长道: “敝派的‘三元九宫剑阵’,在武林中薄有微名,打算请施主不吝赐教!” 燕元澜冷笑道; “不知贵派这剑阵,比峨嵋派的‘天人十三限大阵’如何?” 太乙道长冷然道: “各擅胜场,贫道不便置评,休看施主曾经击破了‘天人十三限大阵’,便以为敝派的‘三元九宫剑阵’也不过尔尔,施主若有这想法,便大错特错了!” 燕元澜笑道: “错与不错,动手便知,空言无益,不过道长必须知道,昆吾短剑乃前古神物,出鞘必须见血,希望你能够多考虑一下才好!” 太乙道长冷冷地说道: “流血的不知是谁,施主顾虑得太早了!” 燕元澜神色一整,道: “好!那就请道长令贵派弟子列阵吧!” 太乙道长语气如冰,面沉如水,声音硬得有似石块一般地说道: “阵势早已列好相待了!” 燕元澜目光连闪,果然发现那百数十个肃立周围的背剑道人,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竟已各自变换下原来的位置,列成一个极为繁复的阵式。 百数十人一齐动,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也没有现出一丝移动的痕迹,这种情形,端的是罕闻,不由燕元澜心中暗吃一惊! 他知道这一战,不但关系着师门荣辱,并且也关系着他心中的那一点希望,是以应该怎样对付,方能得到圆满的结果,这可是大费周章之事,当下冷静地说道: “贵派门下训练有素,在下甚为佩服,请亮剑吧!” 太乙道长眼见燕元澜竟能够这样镇静,心中也大为佩服,遂一挥手,沉声道: “一元复始!” 话声一落,立听“仓”然一声慑人心魄的剑啸起处,百数十个道人整齐划一地翻腕拔剑,顿时百数十道森森白光,整齐划一地在夕阳斜照之下,一闪而止! 烈日失色!炎暑生寒! 燕元澜和雍冰霎时有若置身于剑海之中,目光所及,只见一片白濛濛的腾腾杀气,那百数十个道人,仅现出一点点灰色的影子! 威镇武林的玄门剑阵,果自不凡,阵势还未发动,便已有这般威势,燕元澜与雍冰惊凛之下,互相看了一眼,各运神功戒备…… 太乙道长神情严肃,目光注定燕元澜,一字一顿地说道:“施主准备好了!” 燕元澜剑眉轩动,朗声道:“在下敬谨候教!” 太乙道长沉重地颔首,右手徐徐举起了…… 陡地—— “琤琤琤!”三下清越的云磬之声,直透入阵中! 太乙道长闻声一愕,右手便再也举不起来! 只听一个清脆的童音,道: “祖师谕令!立即撤去剑阵!” 太乙道长这时的脸色难看已极,勉强哑声躬身道: “谨遵法旨!”停在半空的右手猛地一挥! “玱”的一声,那一片白濛濛的杀气立即敛去,温暖的落日余晖,重复照在广场之上,那百数十个道人已自纳剑归鞘,垂手肃立! 广场尽头,三清宝殿的丹墀上,绰立着一个锦衣小道童,高声道: “掌门祖师有请燕大侠至丹室相则” 燕元澜闻言,心中自是忧喜参半,喜的是如愿以偿,忧的是这一谒见武当掌门人,不知是吉是凶?自己的那一点希望,是否能如所料?当下,对雍冰道: “冰妹在此稍候,待我去见见那位掌门人!” 雍冰不依道: “不嘛!我要和你一齐去,好有个照应!” 燕元澜朗然一笑道: “冰妹不必多虑,何况人家单独指名约见,你若同我前去,恐怕会令人笑我们胆小哩!” 雍冰无奈,只好叮嘱燕元澜多加小心。 燕元澜安慰了两句,便转身对武当四位护法真人,抱拳道: “请恕在下失陪了!”昂然从那四个犹自茫然而又无可奈何的老道人当中通过,登上丹墀,随着那锦衣道童,进入殿中而去。 雍冰和武当的四个护法真人,眼巴巴的望着燕元澜走进了三清宝殿,双方的心情,自然是各有不同。 雍冰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盼望,不住地默默祝祷着爱人的安全…… 四个护法真人,心中都是一样的盼望他们的掌门人,请燕元澜单独相见,乃是预有安排,巧妙地置他于死地…… 时间,在忧虑和不同的盼望中悄悄逝去! 终于—— 三清宝殿的大门在百数十道目光注视之下,缓缓开了…… 随着那两扇厚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地开启,雍冰的一颗心,“怦怦怦”地几乎要跳出胸腔来,眼睛睁得大大地定神瞧去…… 紫霄宫四大护法的八道流露着希冀之色的眼神,也是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着那两扇大门…… 只见大门开处,两个锦衣道童,引导着燕元澜缓步而出…… 他脸上的神色同进殿时一般的严肃,可是却有一股掩不住的喜容浮在嘴角眉梢,步履之间,也显得轻松多了! 雍冰暗地吁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轻轻地放了下来。 太乙等四个老道失望地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又复燃起了熊熊怒火,四人身形一分,太乙道长的右手又缓缓举起了…… 那两个锦衣道童走到殿角丹墀,便自停步,一齐大声说道: “奉掌门祖师法旨,本门弟子速即列队,以迎送贵宾之礼,恭送燕大侠下山,不得有违!” 太乙等四个老道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燕元澜已自对两个锦衣道童连声谦逊称谢,拱手行礼,步下丹墀…… 雍冰心花怒放,喜极忘形地奔了过去…… 那两个锦衣道童眼见四个老道仍自木鸡般呆立不动,俱不由一皱眉头,再次大声道: “护法师叔还不速领法旨,意欲何为?” 太乙道长这才如梦方醒地一咬牙,把举起了一半的右手,沉重地左右一摆! 百数十个蓝袍道人,身形齐展,刹那间,这白石广场上,便从杀气腾腾的阵势,一变而为两队庄严肃穆的行列! 燕元澜瞧在眼里,心中也是吃惊至极,暗忖:“名门大派,气势果是不凡,适才若是凭功夫硬闯这剑阵,恐怕也要大费脑筋哩!” 想着,已自神态从容地携着雍冰的玉手,含笑对太乙道长等四大护法真人点头谦谢,举步前行。 太乙道长等人气在心里,表面上却不得不遵从掌门法旨,按礼送行,只听他一声朗诵“无量寿佛”!陡地—— “玱琅琅”一阵龙吟,两列蓝袍道人又齐地翻腕抽出背上长剑,个个将剑尖斜指天际,交织成一条寒气逼人的剑道! 燕元澜神色一整,携了雍冰,严肃从容地走进了剑道,目不斜视的走出了这座威镇武林的紫霄宫的宫门! 夜幕低垂,一弯新月,缓缓从群山背后升起。 紫霄宫远远地抛在后面…… 解剑池也迅快地一掠而过…… 燕元澜携着雍冰飞快地在下山的磴道上奔驰…… 月上中天,二人已到了武当山脚,燕元澜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将脚步放慢下来。 雍冰闷了半天,这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道: “哥!那个武当派的掌门人请你去干什么?” 燕元澜道: “他请我进去,对我透露了一些关系黑森林纵火一案的事情。” 雍冰“哦”了一声,惊喜地说道: “真的?他可曾告诉你是什么人放的火吗?” 燕元澜点了点头。 雍冰猛地停步,紧握着燕元澜的手,急急道: “是谁?” 燕元澜微叹了一声,道: “这个人真是我意想不到的!”忽地一把抱住了雍冰,兴奋地说道: “冰!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只有三年的命了吗?” 雍冰黯然地点头道: “怎么不记得呢,我每天都在数着,每当一天过去了,我心里便多加一分不快乐,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元澜笑道: “现在你可以不用忧虑了,我想,我大概不会死了!” 雍冰大喜道: “是真的吗?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元澜紧紧地抱着她,道: “因为……”话刚出口,忽地闭嘴,警觉地松开了雍冰,霍地旋身,朝前面山路望去…… 淡淡月色之下,一簇人影疾奔而来! 眨眼之间,这簇人影已来到切近,燕元澜目光触处,不禁“咦”了一声! 这簇人影此际也发现了燕元澜,似乎也是大感意外地霍然停了下来。 双方沉默了片刻,来人当中的为首之人,方始高喧了一声“无量寿佛!”开口说道: “燕大侠久违了!” 蕉元澜冷冷一笑,道: “好说!道长不回峨嵋清修,半夜三更如此奔波,不知意往何处?” 这人正是峨嵋掌门一阳道长,闻言,眉头一皱,道: “贫道意欲前往紫霄宫拜访乾元道兄,燕大侠莫非也有事于武当?” 燕元澜闻言,也是暗自皱眉,心想:“这老牛鼻子这般匆忙的去找武当掌门人,不知想干什么?”口中淡淡应道, “在下的事情已经办完,有劳道长垂询!” 一阳道长又是一皱眉头,暗道:“这小子跑到紫霄宫去干什么?”当下,稽首道: “大侠公子既毕,敢请高升一步,让贫道登山如何?” 燕元澜冷笑道: “道长敢情是在金谷园中的赛珍大会上,输得有点不服,打算找武当掌门人帮忙对付在下是吗?” 一阳道长双眉一扬,沉声道: “明人不做暗事,贫道之意正是如此,燕大侠有何高见?” 燕元澜冷笑道: “不是在下扫道长的兴,道长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 一阳道长闻言一愕,抬头望了望武当山上,冷冷道: “贫道是否白跑,不劳燕大侠关心!” 燕元澜冷哼一声,握着雍冰的手微向道旁一闪道: “道长既是不辞辛苦,那就请吧!” 一阳道长没想到事情这样容易解决,不由有点意外地怔了怔,方始微一稽首,领着门下弟子,匆匆奔上山去。 雍冰眼看着一阳道长等人去远,有点不大服气地说道: “哥!这老牛鼻子念念不忘和你作对,为什么不拦住他,和他打一架呢?” 燕元澜笑道: “和这些败军之将打架,赢了也没有意思,倒不如让他们白辛苦一趟还来得有趣哩!” 雍冰“哼”了一声道: “你就敢担保武当的牛鼻子们不会帮他?” 燕元澜道: “这个我自然有几分把握!”言罢,携着雍冰,继续向前走去。 雍冰紧傍着燕元谰,关切地说道: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三年后会死不了的原因哩!” 燕元澜歉然一笑,道: “刚才给这几个牛鼻子一打岔,我倒搅忘了,冰,想当日我为了误杀祁连的朱鹤阮西强,答应三年后偿还他一条性命,如今,这桩事情可以不算了!” 雍冰不解地说道; “为什么?” 燕元澜道: “因为武当的掌门人乾元道长告诉我,昔年在黑森林纵火之人,乃是玄鹤齐明,所以我对阮西强之死可以不必内疚,自然更不必赔偿他的性命了!” 雍冰大喜道: “是真的?那么,武当派的掌门人,可曾告诉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燕元澜摇头道: “没有!” 雍冰急道: “既然没有证据,又怎能证明玄鹤齐明就是黑森林纵火之人呢?” 燕元澜微微一笑,抬头望了望天际,但见残月御山,距黎明不远,遂停步说道: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找个干净地方略为歇脚,我详细说给你听,等天亮再走便了!” 雍冰点头应了,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处较为干净的树根坐了下来,取出干粮,燕元澜一面吃,一面说道: “十六年前,那时候,乾元道长还是一个武当的俗家弟子,尚未接掌掌门人的职务,就在我恩师和谷叔决定要到云南高黎贡山的黑森林中较艺之时,他的师傅,也就是武当的上代掌门人,忽然获得一个消息,说是有人打算要乘我恩师和谷师叔较艺之际,阴谋暗算两位老人家,于是便令他赶往云南,对两位老人家加以警告……” 雍冰插嘴道: “那么,这位乾元道长也到过黑森林的了?” 燕元澜摇头叹息道: “他是到过了黑森林。只是当他到达黑森林时,整座森林已成了一片灰烬了!” 雍冰道: “为什么呢?难道他在路上耽误了?” 燕元澜道: “正是如此,他不但耽误了时间,并且还差点把命送掉了!” 雍冰听得入神地急急说道: “好哥哥!你就快点说吧,不要卖什么关子了!” 燕元澜展颜一笑,道: “原来这位乾元道长奉了师命,昼夜兼程,当他抵达云南交界的七星山峡时,被他无意中发现下一桩岔事……” 雍冰忍不住插嘴道: “什么岔事?” 燕元澜故意把面孔一扳,道: “你叫我不要卖关子,却又来乱打岔,你还想不想听?” 雍冰急道: “好好好!我不再打岔就是,快点说下去嘛!” 燕元澜璞哧一笑,把雍冰的小手亲了一下,才说道: “他说,那时候,大概是将近黎明时光,他自离武当之后,从湖北南下,连日来,横贯贵州一省,数千里奔驰,已然疲乏得很,便找了个地方歇一歇,打算睡一觉再走,却忽然被一阵低沉的说话声音惊醒了……” 雍冰又忍不住插嘴道:“是什么人?说的什么?” 燕元澜故意扳起面孔,睬也不睬! 雍冰小嘴一嘟,道: “你神气什么,我早就知道那说话的人是谁!” 燕元澜“哦”了一声,笑道: “倒看不出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你就说出来听听,看是对也不对!” 雍冰粉脸一扬,道: “哼!你会卖关子,难道我就不会么,我偏不说!” 燕元澜道: “好吧,你既然不说,就由我来说好了!” 雍冰急道: “不准你说!” 燕元澜奇道: “那就怪了,你不说又不准我说,那么,这个故事怎接得下去呢?” 雍冰“噗哧”一笑,道: “呆子,急什么!你好好的听着,那说话之人一定是玄鹤齐明,是不是?” 燕元澜连连点头道: “对!对!乾元道长偷偷摸过去一看,曙色朦胧之下,发现那说话之人,正是祁连派的大弟子,玄鹤齐明,正与一个身材纤细,面蒙黑纱之人说话,而话中之意,竟然是告诉那蒙面人,一入云南境内,行动便得特别小心,到达黑森林之后,要算准时刻,在‘南龙’、‘北鹤’全神较艺之际,纵火焚林……” 雍冰忽地插嘴道: “那个蒙面人是谁?” 燕元澜笑道: “你不是很会猜吗?你就猜猜看。” 雍冰摇头道: “猜不出来嘛!” 燕元澜道: “不只是你猜不出,就是乾元道长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雍冰“哦”了一声,道: “那他当时听见了玄鹤齐明说的话,又怎样了?” 燕元澜道: “他那时乍听玄鹤齐明竟然就是要阴谋暗算我恩师和谷师叔之人,不禁心头一震,一不小心,竟发出一些细微声息,顿时被玄鹤齐明觉察出来……” 雍冰道: “于是他们就打起架来了?” 燕元澜点头道: “正是如此,据乾元道长说,他那时的功力,绝不输于玄鹤齐明,可是那蒙面人的武功,却十分诡异辛辣,以致双掌难敌四手的情形下,胸、背各挨了一掌,被打落峡谷下面,脏腑易位,心脉几乎震断,人也整个昏迷过去……” 雍冰道, “那又是谁救了他呢?” 燕元澜道: “是我恩师和谷师叔。” 雍冰奇道: “那他不是正好把这消息告诉两位老人家了吗,为什么又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呢?” 燕元澜叹了口气,道: “那时候,他虽然被两位老人家路过发现,用灵丹护住了将断的心脉,运功使他的脏腑归位,将他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可是,他到底伤得太重了,人虽苏醒,但仍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从我恩师和谷师叔的对话中,知道了两位老人家的身份来历,却苦于无法说出听到的警语,同时,我恩师和谷师叔又急着到黑森林去较艺,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他,就在察知他的性命已经无碍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雍冰道: “那么,他伤愈了之后,仍然可以赶去呀!” 燕元澜道: “当他在原地运用本门内功心法,将伤势疗治得差不多的时候,便立刻动身,可是已然耽误了好些日子,黑森林已成一片灰烬,两位老人家也不知去向了!” 雍冰默然良久,忽道: “那么,关于黑森林纵火这桩疑案,乾元道长便是活的证人,他为什么不和你一道,去祁连派指证玄鹤齐明呢?” 燕元澜叹息一声,道: “这就是适才我为什么对一阳道长说,他这一趟要白跑路的原故了!” 雍冰眨眨眼睛,道: “我仍然有点不懂,这是什么原故呢?” 燕元澜道: “乾元道长当日赶到了黑森林,发现那里已成了一片灰烬,又到处找不到我恩师和谷师叔,这一惊自非小可,于是,便又马不停足地昼夜兼程赶返武当禀报,须知他那时的伤势尚未完全复原,这一数千里奔波遂种下了无可救药的隐疾,他回山不久,便奉命接掌武当掌门之位,十余年来,他无时不在设法打听我恩师和谷师叔的下落,同时更千方百计想将那隐伏的伤势治好,可是……”说到此处,又叹子口气,道: “他愈着急,便愈容易出岔,就在有一次他自行运功疗伤之际,竟然将真气逼岔了穴道,半身僵木不能动弹……” 雍冰“啊”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派那两个老道下山来找你,是吗?” 燕元澜点头道; “可笑太乙、太清两个老道,不明其中原委,还以为他们的掌门人要寻我的晦气,一味缠夹,才惹出这场纠纷来。” 雍冰略一沉思,愁声道: “他既然不能亲自去指证玄鸭齐明,我们光凭口说,又怎能使对方俯首认罪呢?” 燕元澜道; “乾元道长说,他这僵木的半截身子,近日来更有恶化的现象,当今之世,只有武林六宝中的白玉杖,可以利用杖上所蕴的阴寒之气,来化解那日益阻塞硬化的脉穴……” 雍冰猛地跳了起来,抢着道: “白玉杖不是在我那‘天残’、‘地缺’两位师叔手上么!我们这就到邛崃神仙谷去跑一趟,向二位师叔借来用用,不就行了!” 燕元澜道: “看你急得那付样子,我正是打算先到邛崃去一趟……” 说着,神色一整,又道: “不过,你千万别想得太天真,想要从那二位师叔手中借到白玉杖,恐怕还得费一番脑筋呢!” 雍冰道: “不管怎样,明借不成,我们就给他来硬的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动身吧!” 燕元澜抬头望了望天色,但见曙光微露,凉风习习,正是赶路的好时光,遂一笑应允,牵了雍冰,振衣而起,双双展开绝世轻功,取道朝邛崃奔去! 一路上,戴月披星,饥餐渴饮,平安无事地,便抵达邛崃山的太乙峰头! 这时正是盛暑,太乙峰却是山风振衣,松涛盈耳,了无半点暑气! 燕元澜和雍冰来到太乙峰头,走到崖边,低头对“邛崃二绝”所居的那条幽谷望去,只见下面云气迷濛,不知“天残”、“地缺”两老怪和那“无手小飞龙”霍三通,是否仍在谷中。 雍冰看了一会,道: “我们这就下去找他们好吗?” 燕元澜道: “且慢,我自有办法!”言罢低头对谷中舒声长啸! 这一啸,足有一盏热茶时分,方始收歇,啸声初起之际,直如风鸣龙吟一般,清越好听,但越啸越觉宽洪高亮,临到收音时节,简直如百万天鼓齐擂,无数雷霆震怒! 尾声收后好久,远山近壑,犹自回响嗡嗡,将草木中所藏的蛇虫鸟兽,吓得纷纷逃窜! 谁知,燕元澜这一故技重施,将“先天罡气”溶会在啸声以内发出,打算将谷下的“天残”“地缺”两老怪激出来,没想到啸声收歇了许久,谷中却不见半点动静! 燕元澜一皱眉头,牵了雍冰,道: “我们下去看看!”话落,双双施展绝世轻功,朝谷下飞纵…… 不到半盏热茶工夫,二人便已落到谷底,放眼望去,但见遍地繁花如锦,曲径通幽,果然不愧称为神仙之谷! 树荫中,隐露现出石屋边缘! “天残、地缺两位朋友,燕元澜登门拜访,请出一见有要事相商!” 石屋之内,却是一片寂然! 燕元澜剑眉微皱,重又说下一遍,依然不见石屋中有半点反应,当下,便不再说,招呼雍冰留神防备,一同朝石屋走去。 抵达屋前,但见门户虚掩,燕元澜力贯掌心,遥遥一推,两扇木门便“呀”地推开,目光到处,见屋中家俱陈设颇为雅洁,却不见人影,凝神倾听默察之下,才发现竟是一座空屋! 看情形,屋中之人业已离开多时,燕元澜和雍冰怔然相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两老怪和门人究竟因何事离谷远出? 没奈何,二人只得退出这神仙谷,攀上太乙峰头,互一商议,只有先去古城,与天聋、地哑二老以及搜奇客那春霖等人会合,再设办法。 于是,二人便离开邛崃,走向川边。 不消数日,他们已置身在川、甘交界的古城镇中。 这古城虽然名叫城,但实际只得一条大街,镇中只有一家客栈,小饭铺也仅有两三家,景况贫瘠荒凉至极! 可是,当燕元澜和雍冰走进那间独一无二的客栈投宿之际,竟然发现天聋、地哑二老,早已在店中等侯多时了! 燕元澜自是又惊又喜,赶忙询问二老提前来到的原委,才知二老也是和他一样在神仙谷中没有见到天残、地缺两个老怪和“无手小飞龙”霍三通,同样也是猜想不出这师徒三人的去向,是以提前到古城来等候。 燕元澜闻听之下,心中自是充满了疑虑和焦急,但也想不出半点好办法,只好等候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来到,再作计较。 老少四人在这荒凉的古城中,直等到暑尽秋凉,方始等着了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 大家会面之后,燕元澜便把武当之行以及在神仙谷扑空的种种经过匆匆说了,然后方问起搜奇客那春霖二人在这三个月来有何收获? 搜奇客那春霖听完了燕元澜的叙述,不禁连声道: “怪哉!怪哉!我和耿兄跑这一趟,足迹几乎遍及甘、青两省,不但没有发现轩辕雷震那老魔头,就连寰宇三凶这三个老怪也不知去向,不过,可有一桩颇为异乎寻常的事……” 燕元澜急急插嘴道: “什么事?” 搜奇客那春霖道: “这三月来,祁连山千仞峰的祁连道观,不知怎地竟然发出‘七鹤令旗’,将散处各地的门人尽致召回,同时将整座千仞峰,遍布明暗桩卡,防守得铁桶一般,我和耿兄打算摸进道观里去看看,竟然几次都没有办法,祁连派为什么要这样干,莫非玄鹤齐明已经知道东窗事发了不成?” 燕元澜摇头道: “那倒不见得,因为当年乾元道长被玄鹤齐明击伤之时,还是武当俗家弟子身份,我相信玄鹤齐明一定也不知道今日的武当掌门人,就是他昔年认为已然毙于掌下之人,所以,我去武当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会想到这方面去。” 搜奇客那春霖鄙道: “那他们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元澜想了想,咬牙道: “不管他们为了什么,我相信乾元道长告诉我的绝对是真话,我纵然没有证据,也要到祁连山去一道!” 搜奇客那春霖点头道: “也唯有再跑这一趟,方始释得我心中之疑……”回顾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耿兄愿不愿意再跑—趟?” 岭南笑侠耿于怀笑道: “那兄既有兴趣,兄弟绝对奉陪!” 这时,天聋老人已由地哑老人的手势中,知道了一切,当下,也说道: “诸位既然要走,老朽兄弟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干脆就随诸位凑个热闹吧!” 众人计议已定,递不再多耽搁,结算了房饭钱,离了古城,入甘肃境,望祁连山而去。,xie_hong111ocr,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凉秋九月,塞外草衰。 九月十三的黎明时分。 祁连山千仞峰,祁连道观前面的大片石坪之上,雁字排开,肃立着十六名身披青色道袍的全真。 在这两列道人的中间,并肩站着五个形貌衣式不同之人。 为首的是玄鹤齐明,挨次下去便是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璧,瘦鹤施清,最后一人乃是个短小精悍,穿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 此人正是祁连七鹤的第七鹤金奇,人称钢羽铁爪云中鹤,他独自一人潜居于敦煌石窟之中,苦研绝学,最近方始功成归来。 祁连五鹤,个个面容严肃,十道隐含杀气的目光,凝望着千仞峰下,似乎有所等待。 千仞峰下,燕元澜等一行六人,正自各展轻功,朝峰上飞纵…… 朝霞满天,那眩目的异彩,铺满了祁连道观前面的大石坪! 六条人影,在朝霞中飞惊而至! “挡挡挡”!适时从观内传出了三声云磬清响! 謦声尚自荡漾空际,燕元澜等人已抵达石坪,在距离祁连派的人一丈二尺之处,倏然停步。 玄鹤齐明自从接掌了掌门之位以后,便改穿道服,这时见燕元澜停步现身,遂微一稽首,朗喧了一声“无量寿佛”!开口道: “燕朋友别来无恙!” 燕元澜冷哼一声,道: “承蒙关注,在下有恙的话,也不会来了!” 玄鹤齐明颔首道: “燕朋友说得对,我记得你曾经向敝派暂借三年寿算,以便弄清楚当年火焚黑森林的一公案,如今阁下提前光降,莫非仇已了?” 燕元澜轩眉答道: “没有!” 玄鹤齐明冷笑道: “然则阁下莫非觉得所借的时间不够,特来商请敝派再多借你几年寿算?” 燕元澜大笑道: “贵掌门人好慷慨!好大量!”突地面色一沉,道: “我觉得那三年的时间实在太长,打算把后面的两年减去!” 玄鹤齐明面色微变,冷冷道: “很好!那你就拿命来吧!” 燕元澜轩眉道: “在下这条命,恐怕贵派要不成了!” 玄鹤齐明沉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冷冷道: “我不打算把这条命偿还贵派,所以贵派……” 黄鹤杜璧厉声喝道: “我早就看出你是个食言背信的无耻之徒,哼哼!你不偿还我二师兄和六师弟的性命,难道我们就要不了你的命吗?” 燕元澜哈哈大笑道: “你们自己的命都保不了,还要得了我的命吗?” 钢羽铁爪云中鹤金奇勃然大怒,霍地上前两步,大喝道: “无耻鼠辈,我倒要看看你除了诡谋暗算的伎俩以外,还有什么惊人绝学,敢这般狂妄!” 燕元澜冷然一笑,睨视着金奇道: “你是祁连派的什么人?” 钢羽铁爪金奇厉声道: “大爷祁连第七鹤,钢羽铁爪云中鹤金奇,鼠辈,快上前纳命!” 玄鹤齐明劝道: “七弟稍安勿躁,待愚兄向此人把话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面色一沉,转对燕元澜道: “燕朋友莫非倚仗人多,便打算将去年订下的诺言吞回去不成?” 燕元澜摇了遥头,朗声道: “燕某顶天立地,言出如山,我和贵派的事,更用不着旁人来干预,贵掌门人此言未免太小觑人了!” 玄鹤齐明冷冷一哼,道: “这样看来,倒是本座失言了,燕朋友既然不打算偿还我二师弟和六师弟的两条性命,本座倒要听听阁下有何道理?” 燕元澜沉声道: “道理很简单,因为当年火焚黑森林之事,就是贵派所为,故此我不须负贵派白鹤腾飞和朱鹤阮西强的死亡之责!” 此言一出,祁连五鹤中,除了玄鹤齐明,其余四鹤无不勃然大怒,同声怒喝道: “鼠辈含血喷人,你若不还出个道理来,今天便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玄鹤齐明摆手止住四个师弟,目注燕元澜,缓缓地道: “燕朋友,你说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事,乃敝派所为,不知有何证据?” 燕元澜沉声道: “我当然有证据!” 玄鹤齐明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 “是什么证据?是人证?抑或物证?” 燕元澜道: “是人证!” 玄鹤齐明面色又是一变,微带迫急地问道: “是谁?” 燕元澜冷冷地说道: “是你!” 玄鹤齐明蓦地仰面大笑道: “妙极!妙极!妙极了!”倏地面色一沉,沉声道: “阁下此言,真是匪夷所思,试问,你怎样证明我能够证明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事,乃敝派所为?” 燕元澜面寒如水目注玄鹤齐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当年纵火之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冲云一鹤卫羽以下的祁连四鹤,脸上俱不由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不知是惊,是怒,是愕,是诧,一个个目瞪口呆…… 陡地,黄鹤杜璧爆出一声巨吼: “鼠赃!食言背信,无的放矢,已太下流,太爷先毙了你!”纵身而出,双掌猛挥,照准燕元澜劈去…… 同时—— “哈哈哈哈”!玄鹤齐明忽地仰天狂笑起来…… 黄鹤杜璧被这阵狂笑之声,扰得心头一怔,顿地止住劈出的掌势,回首愕然望去,叫道: “大师兄!你为何发笑?” 燕元澜也被玄鹤齐明笑得莫名其妙,瞪目大喝道: “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 玄鹤齐明倏然止住笑声,面孔一沉,冷冷道: “我笑你蠢,笑你无知,更笑你像疯狗一般,情急乱咬!” 燕元澜冷哼一声,道: “我怎样蠢?怎样无知?又何以见得像疯狗一般情急乱咬?贵掌门人何妨略为解释!” 玄鹤齐明冷笑道: “去年此日,你到祁连来寻仇之时,我似乎记得你有一位师妹,她不是说过已查出了真正纵火之人,而你也相信了她的话,如今你兜了个大圈,居然又跑回头路,这不是蠢是什么?其次,你既与‘邛崃双奇’同来,难到他弟兄不会告诉你,当年黑森林火起之时,我已知他二人以及中条一叟等人俱在林外吗?你既愚蠢,且复无知,当然便会在无法完成师命之下,倚仗人多势众,恃强乱加人罪,这种行为,不是像疯狗是什么?” 燕元澜静静地听完,冷笑了一声,道: “你这番话儿,说来似乎颇为有理,但我若将你当年的阴谋揭穿时,嘿嘿!恐怕你就要骂你自己愚蠢无知了!” 玄鹤齐明“哦”了一声!嘲弄地说道: “我当年有什么阴谋,燕朋友何妨说出来听听!” 燕元澜面寒如水,目注玄鹤齐明,沉声道: “十六年前的某一个黎明时分,在云、贵边境的七星山脊上,你和一个人所说的话,和所做的好事,大概不会忘记吧?” 玄鹤齐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再变,最后,神色一整,冷冷地说道: “请恕本座年纪老迈,记忆力差,倒记不起来什么时候会到过云、责边境的七星山脊,更记不起曾经和一个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以及干过些什么好事了!” 燕元澜冷笑道: “尊驾倒推得干净,你在十六年前的某一个早晨,在云、贵边境的七星山脊上,曾对一个黑衣蒙面人,教他如何在黑森林中纵火,但这些话语,却被一个路过之人听得,尊驾为了灭口,竟和那黑衣蒙面人联手将那人击毙,这些事,你敢说不记得了吗?” 玄鹤齐明脸色又是一变,强自嘿嘿冷笑道: “燕朋友可算得是个会编故事的能手,真教本座佩服得很!” 燕元澜沉声道: “你还敢狡赖?你可知道那个被你击毙之人是谁吗?” 玄鹤齐明冷冷道: “阁下此言全属虚构,本座如何会知道你捏造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燕元澜厉声道: “那人便是当今武当一派掌门,乾元道长,难道我能够捏造出来吗?” 玄鹤齐明长长地“哦”了一声,冷笑道: “阁下方才明明说过那个人已被本座击毙了,如何又说是当今武当一派的掌门人,本座倒有些不解了!” 燕元澜轩眉道: “这就是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当时以为已将他击毙,却没料到他会被人救活过来,并且还成了今日的武当掌门之人,哼哼!你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玄鹤齐明又是一阵冷笑道: “就算阁下编造得非常合情合理,但为何乾元道长不亲自前来指证,却教阁下出头呢?” 燕元澜朗声道: “乾元道长虽然没有被你击死,但伤势至今尚未治愈,是以不能亲来指证于你,你如果自问不曾作此亏心之事,敢不敢和我同到武当与他对实!” 玄鹤齐明冷笑道: “阁下说得好轻松,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冲天一鹤卫羽在旁开口道: “大师兄,这鼠辈说的既是谎话,我们何妨与他到武当去见乾元道长,把事情弄个明白,好教他死而无怨!” 玄鹤齐明摇头道: “三弟,对方明明是想将我们骗离祁连,然后另施阴谋诡计将我们暗害,好逃脱他许下三年之后,以性命来偿还二师弟和六师弟的血债,我们怎能上当!” 燕元澜大怒道: “我早就料知你一定不肯,哼哼!难道我不能把你擒往武当去吗?” 玄鹤齐明仰面狂笑道: “我也早就知道你倚仗人多,恃强蛮干,哈哈!你这算盘可算错了!”笑声一落,沉声喝道: “阁下可知道今日的祁连道观,已由不得阁下像去年一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了!” 燕元澜大笑道: “祁连道观纵然是铜墙铁壁,难道就挡得庄我燕元澜了吗?” “嘿嘿嘿嘿……” 燕元澜话声一落,石坪四周蓦地响起一阵冷笑的声音! 朝霞中,但见人影乱晃! 笑声止,人影现,燕元澜等人目光到处,俱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一群现身之人,竟是轩辕雷震,“寰宇三凶”,居然还有“邛崃二绝”天残、地缺两老怪! 这六个人分站石坪的六个方向,恰将众人围在垓心! 玄鹤齐明冷峻地说道: “燕朋友,你看看今日的祁连道现,是否能留得住你?” 燕元澜做梦也没想到祁连派竟会和这几个魔头勾结上了,心头一阵迷乱,愕然良久,方始转眉答道: “他们都是我手下败军之将,你打算靠他们来对付我,这主意可就想错了,何况这样一来,更证明你作贼心虚,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事,必是你所为无疑了!” 玄鹤齐明大笑道: “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人是不是我,等你到了阴曹地府,自然明白!” 冲天一鹤卫羽面带惊疑,低声对玄鹤齐明道: “大师兄,这几个魔头,当真是你邀来和我们合作的吗?为何事先不让小弟们知道呢?” 玄鹤齐明歉然道: “皆因对方武功太高,所约的帮手又无一弱者,是以愚兄只好一时从权,暂时和他们合作,以渡过这场危难,还望贤弟谅察!” 黄鹤杜璧道: “这般大事,大师兄为什么不和小弟们商量一下?” 玄鹤齐明道: “事关机密,万不能让对方知晓半点风声,否则便难一网打尽,愚兄这样作法,实在是万不得已!” 瘦鹤施清低声道: “这些魔头,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大师兄可曾想到过引狼入室,会贻无穷后患吗?” 玄鹤齐明低声答道: “愚兄不是不知,但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尔,好在我已有妥善安排,贤弟不必多虑!” 这时,轩辕雷震等人已慢慢围拢过来…… 燕元澜这方面这时候也互相计议停当,各自运聚功力,站好位置,凝神戒备,以防对方群起突击。 燕元澜待群魔走近,目光一掠,注定笑面阎罗欧阳天,厉声喝道: “你们寰宇三凶,曾允诺助我侦查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人,为何食言背信,反与轩辕老怪为伍?” 笑面阎罗欧阳天嘿嘿冷笑道: “小子,现在你已经知道那纵火之人是谁,老夫和你的合约当然不复存在,至于老夫愿意和谁人为伍,似乎管不着吧!” 燕元澜“哼”了一声,喝道: “无耻之徒,我也懒得和你多讲,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和祁连一派互相勾结,打算要干什么?” 笑面阎罗欧阳天狂笑道: “小子你这一问岂非多余!” 燕元澜撮唇长啸一声,道: “好,我们就拼个强弱存亡,看是正胜还是邪胜?” 这时,天聋老人已自地哑老人的手势中,得知一切,不由面现惶急之色,关注地望着天残和地缺两者怪,惶声叫道: “两位师弟,咱们邛崃一派也算是名门正派,咱们师兄弟虽然素常不睦,但你们也犯不着自甘坠落,去与邪魔外道为伍,作出这般有违武林正义之事!” 宋天残嘿然冷笑道: “你我弟兄名虽同门,实则江河不犯,我兄弟和搜奇客那春霖老匹夫以及燕元澜这小子仇深如海,不将他二人碎尸万段,实难消心头之恨,你和地哑若是知机,速速退出,尚为未晚,否则悔将不及。” 地哑老人将这一番话语,用手势转告了天聋老人,同时,忿忿地比了个一刀两断的手式。 天聋老人叹了一声,目注宋天残,缓缓道: “你弟兄与搜奇客和燕者弟的仇恨,起因只不过为了争夺身外之物与微不足道的意气之争,实在没有什么如海的深仇大恨,还望师弟三思才好!” 宋天残发出一阵厉笑,目光一惊搜奇客那春霖和燕元澜,厉声道: “你说得好轻松,姓燕的持技折辱我邛崃一派,我那徒儿并为此断去一手。而那老匹夫更是阴狠,害得我徒儿断去仅有的一条手臂,更因而中毒身亡,使我弟兄十余年苦心栽培,毁于一旦,试问这仇是深也不深,应不应该报复?” 天聋老人听后,摇首微叹,默然不语。 燕元澜方知那“无手小飞龙”霍三通竟已身故,不由也从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搜奇客那春霖却冷冲一笑,道: “宋朋友,当日你要令徒察看我‘青玉杖’的真伪之时,我已言明杖上蕴有奇毒,令徒自不当心,如何能特地死亡的责任,推在我身上呢?” 宋天残厉声道: “老匹夫巧言无益,今日管教你一命偿一命!” 燕元澜剑眉双轩,朗声道: “奸个一命偿一命!”目光如电,四下一扫,沉声大喝道: “今日之局,显见你们处心积虑,布置已久,你我双方势在必战,你们要怎样较量?是谁发号施今?快点出来答话!” 玄鹤齐明朗喧一声“无量寿佛”!朗声道: “本座……” 他话方出口,那轩辕雷震忽地阴恻侧的一声冷喝道: “且慢!” 玄鹤齐明倏然住口,转目望去,微带愕然地说道: “轩辕兄有何高见?” 轩辕雷震冷冷道: “今日之局,乃是老夫发号施令!” 玄鹤齐明浑身一震,怫然道: “本座本为地主,而且我等事先已然商定,由本座为首,轩辕兄难道忘了?” 轩辕雷震冷笑道: “老夫倒没有忘记,只是批发现你不适合负此重任,故此临时推翻了从前的协定而已!” 玄鹤齐明勃然变色,沉声道: “轩辕兄不要忘了你们乃是在祁连山千仞峰的祁连道观里说话!” 轩辕雷震冷笑道:“什么祁连道观,还不等于是老夫的别馆行宫!” 玄鹤齐明“哼”了一声,大喝道: “周围三十里内,尽在本派数百弟子掌握之中,轩辕兄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轩辕雷震狞笑道: “你的门下,业已尽入老夫掌握,可笑你还在作梦,还不乖乖听老夫派遣!” 玄鹤齐明闻言,目光一惊,不由大吃一惊,又急又怒,暗叫:“不妙!” 原来,那雁列两侧的十六名二代弟子,人人的面上,已经看不见庄肃的神色,反之,个个俱是狞恶之容,目光中闪射出令人寒栗的杀气,正狞视在他和四个师弟的身上! 这种情形,也把燕元澜等人瞧得大惑不解,更由于情势的突然转变,变得太出人意料,是以一时间,俱都哑口无言,各人心中闪电般思量着对策…… 这种静默的情势,仅仅保持了半刻,玄鹤齐明忽地持手入怀,取出一物,扬手打上半空! 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半空中顿时爆出七道鹤形红光,在空中盘旋飞翔三匝,方始倏然而灭! 七道红光才逝,陡听一阵呐喊,响彻四山,只见大石坪周围的树林中,以及祁连道观以内,人影幢幢,蜂拥而出,立时将大石坪围了个水泄不透! 玄鹤齐明略觉宽心地目注轩辕雷震,冲笑道: “轩辕兄你看本派弟子,是在谁的掌握?” 轩辕雷震嘿嘿冷笑道: “你不妨试试,看他们是否还听你的命令?” 玄鹤齐明目光一扫,发现那数百名门下弟子,虽然被自己用“七鹤旗花”召来,但一个个的目光,却都望着轩辕雷震,似乎等待他的命令,不禁心头大震! 黄鹤杜璧陡地一声大喝: “恶贼!四爷和你拼了!” 纵身挥掌,猛向轩辕雷震劈去…… 玄鹤齐明急忙伸手拦住道: “四师弟不可妄动无名,愚兄自有分数!” 黄鹤杜璧停手怒道: “对付这般阴险之辈,不和他拼命干什么?” 玄鹤齐明叹道: “事有轻重缓急,利害相权,四师弟想必更比愚兄清楚!” 言罢,转对轩辕雷震道: “轩辕兄手段高明,齐明心服口服,愿听差遣!” 轩辕雷震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只要贵师兄弟愿听老夫安排,担保今日大功告成!”言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那久久未出一声的岭南笑侠耿于怀忽地仰面大笑道: “可笑呀!可笑!堂堂一派掌门,竟然俯首臣服于人。真是引狼入室,惹鬼上门,令人可笑,亦复可怜!” 这一番话儿,只说得玄鹤齐明脸上一阵白,难过已极。 轩辕雷震狞笑一声,对玄鹤齐明道: “请贵掌门人先将这厮宰了!” 搜奇客那春霖陡地大喝道: “且慢动手!”转对轩辕雷震道: “今日之会,那六件震撼武林的奇珍,‘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都已齐聚于此,我们何不继续那未了的赛珍大会,公开较量一下,以决定这六件奇珍属谁!” 此言—出,场中之人俱为之一震! 轩辕雷震“哦”了一声,道: “你怎知六件奇珍都聚在此地?” 搜奇客那春霖道: “昆吾长剑与三才玉玦在你手中,昆吾短剑在燕大侠身上,这是尽人皆知之事,而青白玉杖,则落在天残、地缺二位朋友手中,至于毒龙珠,老夫倒有一颗,你看怎样?” 轩辕雷震回顾天残、地缺两老怪,道: “那老儿的活,是真的吗?” 宋天残略一沉吟,道: “不错,青白玉杖,确在我弟兄手中!” 轩辕雷震陡地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狞笑…… 天残、地缺两老怪心头一凛,俱不由暗生警惕! 轩辕雷震笑声一落,霍然掉头对搜奇客那春霖冷笑道: “那老儿,你以为我会蠢别这般程度,听你的废话吗!”转对寰宇三凶喝道: “先把这老儿宰了,把毒龙珠拿过来!” 笑面阎罗欧阳天、七煞仙翁、魔面书生三个老魔头,同声应诺,身形一展,六掌齐扬向搜奇客那春霖攻去! 搜奇客那春霖哈哈一笑,袍袖一挥,打出一片目力难见的淡红烟雾,挡向身前,同时—— “玱”的一声龙吟!一道森森冷电疾飞过来,只听燕元澜朗声道: “无耻老魅,且教你们尝尝昆吾短剑的厉害!” “寰字三凶”功力再高,也不敢以内掌轻撄这上古神兵的锋芒,齐地倏然后撤,各将独门兵刃拿在手中,发招攻击…… 搜奇客那春霖回身挫步,刚好退至天聋、地哑二老身旁,眼中忽地精光一闪,在二老的面上来回一扫! 天聋老人忽的一声轻叹,道: “昔日在太乙峰头,愚弟兄不合令你失去奇珍,如今且让我和舍弟为你夺回来!”话落,对地哑老人一打手势,双双纵身向天残、地缺两老怪扑去! 天残、地缺料不到同门师兄竟会翻睑出手,不由愕然避开。 天聋、地哑二老更不停顿,又复挥掌猛攻! 宋天残大叫道: “二位师兄难道疯了吗?为何替外人卖命了?” 天聋、地哑二老,一个是充耳不闻,一个是听见却无法开口,自顾闷声不响地着着进逼…… 天残、地缺两老怪连喝问了几次,都得不到丝亳反应,并且被那凌厉的掌风,震得连连倒退,不由气得七窍生烟,齐声大喝道: “二位师兄如此苦苦相逼,小弟只好失礼了!” 喝声中,双双探手入怀,天残老怪抽出了白玉杖,地缺老怪撤出了夺自搜奇客那春霖的青玉杖,联手舞起如山杖影,还攻过去! 白玉杖杖身以内蕴有奇寒,青玉杖中含有绝毒,这两件武林至宝,如今被天残和地缺两老怪各运绝世内功一逼,顿时,在如山杖影中,森森寒气与刺鼻血腥,弥漫空际! 天聋、地哑二老,自然也深知这两件武林至宝的厉害,早在两老怪取出青、白玉杖之时,便已各运练而未成的“七阳神功”,护住四肢百穴,不使奇寒侵入! 但这样一来,自然也影响了其他功力的发挥,是以他二人纵然是两老怪的师兄,功力较深,一时间也难占得上风。 这时,燕元澜的一柄昆吾短剑,已尽展精微,但见电芒闪灼,矫捷如龙,将寰宇三凶逼得像走马灯一般,三个老魔头的奇形独门兵刃,虽然招招诡异狠辣,却占不到丝亳便宜。 搜奇客那春霖目光闪动,忽地对着寰宇三凶,发出一动奇异的声音,洪声道: “你们纵然胜得了燕元澜,也不过只得一柄昆吾短剑,而轩辕老怪身上,却有两件至宝奇珍,你们为何这般愚蠢?” 燕元澜一面动手,一面也大声道: “三位若是倒戈相助,我便既往不咎!” 搜奇客那春霖的话声,内蕴一股慑人之力,再加上燕元澜这么一说,寰宇三凶各自心念电转,果然厉啸连声,齐地撇了燕元澜,转向轩辕雷震攻去! 轩辕雷震没料到三个老魔头变得如此之快,不由又急又怒,大喝一声,昆吾长剑已自出手,幻起一片光幕,迎着猛扑过来的寰宇三凶罩去! 燕元澜疾掠上前,人剑合一,昆吾短剑有若惊天长虹,猛然刺入昆吾长剑幻化的剑光之中! “铮”然一声金铁交鸣,龙吟之声嗡嗡不绝,两道光华顿然一敛,燕元澜与轩辕雷震各自震退了一步! 轩辕雷震曾吃过燕元澜怪异剑招的大亏,早有戒恨之心,这一招硬拼之后,赶忙镇慑心神,准备迎斗燕元澜的再度出击! 寰宇三凶哪肯让老怪有喘息的机会,齐声厉啸,三般奇形兵刀已挟雷霆万钧之势,照准老怪全身要害猛攻过去…… 轩辕雷震急怒交加,一面挥剑迎击,一面厉声大喝: “玄鹤齐明,你还不快率门下助我动手!” 玄鹤齐明答应一声,目光乱转,忽地和搜奇客那春霖的眼神接个正着,顿时如磁引针一般,瞪目直视! 搜奇客那春霖沉声道: “今日之局,你若率门人加入,便成鼎足之势,如何夺宝报仇,杀人灭口,在此一举,还不快上前见机而为!” 玄鹤齐明如梦方醒,大喝一声: “师弟们上!”反手拔出背上长剑,当先朝燕元澜扑去! 其余四鹤,虽不知玄鹤齐明如何打算,但掌门之命,却不敢不遵,当下,也各将长剑举在手中,紧紧跟着大师兄对燕元澜展开一轮猛攻! 燕元澜腹背受敌,只得撇下轩辕雷震,转身迎战! 这一来,轩辕老怪压力大减,一柄昆吾长剑,顿时将寰宇三凶杀得手忙脚乱! 轩辕雷霞不禁得意至极,口中连声狂笑道: “反覆无信之辈,今日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方出口,陡地一缕寒风,从斜刺里电袭而至,下由大吃一惊,慌不迭挫腰缩肩,猛地一闪…… 他躲闪得虽然够快,但袭来的寒风比他更快,只听“嗤”的一声,一缕剑锋自他的右肩上划过,顿时鲜血直冒…… 轩辕雷震急忙运功止住流血,一面厉声大喝: “齐明!你疯了吗?” 玄鹤齐明嘿嘿冷笑,身形急闪,一剑直取魔面书生! 寰宇三凶火速拼力拦击,燕元澜哈哈大笑!翻腕振剑,斜刺里截住了轩辕雷震!顿时,但见兵刃翻飞,场中一片混乱! 雍冰在一旁只瞧得头昏眼花,大叫道: “那老前辈,他们这样乱打,莫非都发疯了!” 搜奇客那春霖嘿然一笑,道: “不错,他们都要疯了,你看令师已然危急,还不赶快上前接应!” 雍冰闪目一看,果然发现二位恩师已被一青一白两团杖影,笼罩得风雨不透,显得有些难以招架,不由芳心大急,娇喝一声,飞掠上前,施展“七阳神功”杀入战斗…… 搜奇容那春霖与岭南笑侠耿于怀相视大笑,忽地齐展身形,在大石坪上到处游走,同时发出那慑人心魄的声音,叫道: “祁连门下,时机已到,你们还不赶快动手,把侵入观中的外人杀死!” 祁连门下那十六名二代弟子以及四周的几百个门人,仿佛受下极大的鼓励,竟然连声呐喊,各举兵刃,蜂拥而上,纷纷朝邛崃的二绝,双奇,轩辕雷震和燕元澜,寰宇三凶等人猛攻过去! 大石坪上,顿时人影纵横喊声震天,杀得乌烟瘴气,根本分不清谁是真正的敌人! 混战中,燕元澜一不小心,左臂上竟挨了七煞仙翁“七煞鞭”,被打得两个踉跄,若不是黄鹤杜壁和瘦鹤施清两柄长剑交叉刺出,挡住了轩辕雷震,他便几乎难逃昆吾长剑之危! 另一面,邛崃双奇领着雍冰围斗天残、地缺,本来已占上风,却突然被一群祁连门下弟子一阵疯狂般攻来,弄得双方既要接招还击,又要防御祁连门下的猛烈攻势,顿时险象丛生,不知如何是好! 混战中,倒霉的自然是祁连门下弟子,只听喊叫声中,石坪上已然鲜血四溅,伤亡了一大片! 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业已看不见人影,只有空际不时爆起他们的慑人异笑! 燕元澜耳闻笑声,目睹当前的情形,不禁忆起昔日在狂人岛上,被十大狂人围攻之时的情影,心中瞿然一震,厉声大喝道: “大家停手,听我一言!” 他虽然运足了“先天罡气”振声大喝,但话刚出口,便立刻被喊杀的声音吞没了!轩辕雷震虽然也看出情势不对,但这时候,哪还能够停手,除了将几方面的敌人,先击溃一面,方始有希望脱身,当下,一声狞笑!昆吾长剑乘着燕元澜喊话分神之际,刷地刺去! 燕元澜方自杀退下祁连五鹤,刚接上寰宇三凶,冷不防老怪突然出手,急急连忙闪转身形,几个腾挪,才让过了这一剑,避开了寰宇三凶的攻击! 朝霞尽散,红日满天,大石坪上,躺满下伤亡倒地的祁连门下弟子,但疯狂的战斗,依旧疯狂地继续下去…… 燕元澜愈打愈觉心焦,情知这样打下去,势必尽数伤累而亡,四败俱伤,让搜奇客那春霖坐获渔人之利! 若要解得眼前艰辛的局面,除非另有他人加入! 他心中方自有此希冀,果听空际传来一声大喝: “元弟休慌!为兄来了!” 人随声到,四条入影从天而降! 燕元澜听得是穆如春的声音,不禁惊喜文集,及至看清来人,竟然还有纪湄和花戒恶、秦无痴时,更是喜极欲狂,精神大振! 当下,一挥昆吾短剑,逼退了祁连五鹤,冲到穆如春面前,叫道: “大哥和师妹的功力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了?” 穆如春方自一点头,燕元澜已将昆吾短剑递过去,叫道: “那就让大哥和师妹斗斗轩辕老怪,我去接应冰妹!” 穆如春接剑在手长笑一声,精虹乍展,一声脆响过处,恰将突袭过来的轩辕老怪截住,大喝道: “老怪,你的末日到了!”短剑摇挥,展开家传绝学,一轮猛攻过去! 纪湄也抽出一根玉尺,一齐夹攻。 昆吾短剑乃穆如春传家之宝,历代相传,剑法自有独到之秘,因此施展开来,声势又自不同,只几个回合,轩辕雷震便被千条瑞气与万缕精芒裹了个风雨不透! 燕元澜宽心大放,呼呼两掌,发出“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震开了一条人弄,冲空而起,目光一掠,凌空拧腰,朝邛崃双奇二绝拼斗之处飞扑过去…… 哪知,他身子尚在空中,陡见人潮翻涌,祁连门下弟子喊声如雷之下,三条人影电闪穿梭般游走其中,眨眼已绕到天残、地缺两老怪的背后! 燕元澜目光如电,这一瞥之下,已看清这三条人影,竟是寰宇三凶,不由暗叫一声:“糟糕!”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急逾劲矢,划空下击,同时大喝: “宋朋友当心!” 谁料,他不出声警告还好,他这一喝,竟使天残误会是燕元澜要出手攻击,顿令老怪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中! 就在这一瞬之间,寰宇三凶业已乘机出手! 只听两声惨叫!天残、地缺两老怪还未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糊里糊涂地作了泉下之鬼!双双尸横就地! 这突然之变,弄得天聋、地哑二老和雍冰都为之一楞! 燕元澜双掌齐扬,“先天罡气”与“乾元真力”狂卷而出,有如天崩地塌般凌空下击! “紊”然一声巨响!顿时走石飞砂,地面被燕元澜发出的掌力,激荡得尘雾弥漫,目难识物! 混乱中,三条人影踉跄疾窜而出,但立即便陷入了邛连门下的重重围困之中! 天聋、地哑二老和雍冰这时方始看清击毙天残、地缺的原来是寰字三凶,这三个魔头并且已将青、白玉杖夺去,俱不由急怒文迸,悲恨莫名,齐地纵身而起,追扑过去! 燕元澜这时已降落地上,拦住道: “且慢!这三个魔头决准逃脱,我们且让他们消耗一些内力再说!” 言还未了,祁连五鹤已挥动长剑,疾扑而来! 燕元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喝一声,抢先截住玄鹤齐明,挥掌劈去! 天聋、地哑和雍冰也挡住了其余的四鹤,斗在一起! 陡听一声刺人心魄的惨吼!那魔面书生竟然被邛连门下弟子,乱剑剁成了肉酱! 原来,这三个魔头适才偷袭得手,击毙了天残、地缺两怪之后,为了急于抢夺那青、白玉杖,一时利令智昏,竟忘了空中还有一个强仇大敌,以致被燕元澜发出的“先天罡气”和“乾元真力”,震伤了内腑,是以三个魔头抢到了青、白玉杖之后,也不还手,便急急打算逃走远扬。 却没料到会陷入祁连门下弟子的重围,若依三老魔头的功力而言,祁连门下便是再多两倍也不是敌手,可是这时候内腑受伤,兼又久战疲乏,更加上祁连门下弟子个个都如疯如狂,不怕死地拼命猛攻,因之魔面书生便首先遭殃,死于乱剑之下! 笑面阎罗欧阳天和七煞仙翁虽然没将魔面书生之死放在心上,但是面对周围疯狂的人潮,纵然有两件武林至宝在手,也难尽情发挥威力妙用,同时,情知再过一会,内俯的伤势便再难压制,那时…… 两老魔头思忖及此,不免心胆一寒,互相一打眼色,挥动青、白玉杖逼退了狂涌上来的祁连弟子,厉啸一声,双双腾身而起…… 哪知,他二人身形一动,突觉一阵头晕,同时,在人潮当中,倏然窜起两条人影,快逾闪电,猛扑过来,齐地探手一抓,竟然轻易地便将两老魔头手中的青、白玉杖夺了过去! 那夺去青玉杖之人,竟是搜奇客那春霖,那白玉杖却落在岭南笑侠耿于怀的手中! 笑面阎罗欧阳天和七煞仙翁好容易才抢到手的至宝,竟被人轻易夺去,情知身中伤毒惧发,命在须臾,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两老魔头厉吼一声!在空中运足数十年苦修的功力,挥掌猛然击出! 搜奇客那春霖和岭南笑侠耿于怀方自心喜宝杖到手,哪想到两老魔头竟会临死反噬,搜奇客那春霖总算知机,急忙运功护住背脊,双臂一抡,借着七煞仙翁击来的掌力,猛然连滚几滚,在空中飞窜而去! 那岭南笑侠耿于怀却措手不及,百忙中挥掌硬接,闷哼一声,被笑面阎罗欧阳天的万钧掌力,震跌落在地上! 两个老魔头全力击出一掌之后,真气已无法提聚,忽然双双落地上,立刻便被邛连门下的人潮所吞没了! 轩辕雷震独斗穆如春和纪湄,本来已显万分吃力,这时,瞥见寰宇三凶全军尽没,不由也觉心惊,手中昆吾长剑顿时剑势一窒! 穆如春一声大喝,昆吾短剑振起一片银辉,忽地一声刺耳锐啸,那一片银辉,骤然化作一道森森耀目的光虹,闪电般直刺入轩辕雷震的胸膛! 老怪一声厉吼!昆吾长剑猛然拂出,电射向穆如春的咽喉! 穆如春撤剑晃肩,伸手一抄,立将昆吾长剑撮在手中! 纪湄玉手连挥,“先天罡气”卷处,轩辕雷震口中鲜血狂喷,“叭”的一声,仰跌地上,气绝死去! 花戒恶和秦无痴一跃上前,揭开轩辕雷震的衣服,探手入内仔细一搜,果然将“三才玉玦”搜了出来。 这时候,搜奇客那春霖已不知去向,轩辕雷震身亡,顿时,大石坪上那剩下来不曾受伤倒地的祁连门下弟子,似乎失去了控制的力量一般陡地静下来,一个个似是如梦方醒,呆然木立! 石坪上,只剩下祁连五鹤,仍旧和燕元澜等人拼命厮杀,玄鹤齐明一面动手,一面心中又惊又喜,他喜的是众魔头已然尽数死亡,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但也心惊敌人方面又来了帮手,若不拼命挣扎,恐怕祁连一派,今日便得冰消瓦解! 当下,他把心一横,奋力连攻两招,逼退了燕元澜,倒跃出去,探手入怀,取出“七鹤令旗”,厉声大喝道: “祁连门下弟子,速速布阵,拼死保卫本派基业!” 此际,祁连门下弟子,个个神智已清,一听掌门人谕令,顿时齐声呐喊,分作五人一组,在石坪上交叉游走,顷刻布成五方五行的阵式,齐向当中杀来! 陡听一声如雷巨喝: “武当掌门驾到!齐道友不得妄动!” 喝声有若晴天霹雳,只震得人人耳鼓“嗡嗡”作响,四山回响不绝! 燕元澜自是心中大喜,忙招呼天聋、地哑二老和雍冰退出圈子,玄鹤齐明等一干祁连门下,却是大出意料,不自己地愕然停手,愕然望去。 只见石坪四周,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怀抱长剑的蓝袍道人,那武当四大护法真人,伴护着二乘山轿,正缓缓走进场中! 两乘山轿上面,一乘坐的是峨嵋掌门人一阳道长,另一乘上面端坐着一位银髯皓首的清癯老道人。 燕元澜一眼便认得这位老道,正是武当掌门人乾元道长,于是,快步迎上前去,抱拳施礼迎接。 乾元道长在轿上欠身颔首答礼,便命山轿一直抬到玄鹤齐明面前,方始放在地上,稽首道: “齐道友,你还认得十六年前在云、贵边境的七星山脊上,被你击毙掌下之人否?” 玄鹤齐明对着乾元道长定睛注视了半晌,方始绝望地叹息了一声,道: “果然是你,如今你是否要清算那笔旧债,便请赐下道来,齐明无不遵命!” 乾元道长摇头笑道: “非也,贫道如果要寻道友算帐,也用不着等到今天了!”话声微顿,目光四下一扫,沉声又道; “贫道此来,无非是想替燕施主,证明当年黑森林纵火的一段公案罢了!” 玄鹤齐明闻言,一时呆若木鸡,默然不语。 背后,冲云一鹤卫羽大声道: “师兄,那桩事情是真的吗?” 玄鹤齐明回头望了望四个师弟,霍地转身朗声道: “不错,当年黑森林纵火之事,确乃齐某所为,此事与祁连一派并无任何关系,个人做事个人当,齐某一身悉听贵掌门裁处!” 乾元道长又复摇头,庄容道: “这事与贫道无关,自有‘南龙’、‘北鹤’门下,与你清算这件公案。” 燕元澜与纪湄应声并肩而出,由燕元澜朗声道: “齐朋友既已承认不讳,燕某与敝师妹仍愿本乎初衷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玄鹤齐明目光四掠,心知这一回就算真的和燕元澜师妹决斗,无沦是胜是败,结果都一样难以幸免,不如落得大方一点,当下慨然答道: “齐某既知昔日之非,今日怎敢希求侥幸,燕朋友打算怎样处置,齐某人决不皱眉求免!” 这一番话,只听得在场之人无不愕然,尤其是燕元澜,他想不到玄鹤齐明竟会耍出这一套软功,不由剑眉深蹙,沉吟不决! 半晌,燕元澜忽地轩眉大喝道: “你以为这样,燕某就不敢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把你处决是吗?哼哼!你这套可行不通,你既然不敢和我决斗,就快些引颈受戳吧!” 玄鹤齐明果然从容闭目,负手低头,沉声道: “燕朋友请动手!” 燕元澜目注齐明,一咬牙,右手一扬—— 陡听一声娇呼: “且慢!”从祖师殿中,飞掠出一条纤细人彤! 燕元澜闻声,倏然住手,举目望去,不禁诧呼一声,叫道: “你!你!你不是尹……不是齐……姑娘吗吗!” 来人正是玄鹤齐明的女儿,齐绛英姑娘,她紧傍着老父身边,凄然一笑,幽说道: “不错,我就是尹江其,也正是齐绛英,燕相公!你……”底下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将一双妙目,深深地凝视着燕元澜…… 燕元澜默然半响,突地长叹一声,转向齐明道: “也罢!齐朋友,咱们这笔帐,从此算是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玄鹤齐明茫然地抬起头来,望了望燕元澜,又低头望了望身边的爱女,忽然神色一整,从怀中取出“七鹤令旗”,双手撑交给冲云一鹤卫羽,沉声道: “为兄失德,替本门贻羞,实无颜立足于人世,望贤弟接掌本门,好自为之!” 冲云一鹤卫羽惶然接过令旗,讷讷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玄鹤齐明也不等回话,一手携了爱女,破空掠起,直向千仞峰下飞去…… 齐绛英身在空中,扰自再三回首,几点泪珠,随风飘落在燕元澜的脸上! 燕元澜缓缓抬手抹去,口中喃喃道:“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雍冰紧紧靠着他,轻轻说道:“不要紧的,她不是还有一颗珠子在你身上么!”,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