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上位成太子妃》 诬陷 裴娥故是被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疼的要死的脑壳,望向前方。 面前一个女孩柔弱的跪在地上,眼中的厌恶不含掩饰。 她自己站着,手上拎着鞭子,目光往旁边移,一个少年也双腿屈膝在地上跪着,目光惨淡并无生机,但是五官长得精致又漂亮。 裴娥故看见这两个人,又看看手中拎着的鞭子,瞬间又想倒在地上,她身子不稳,晃了晃。 她眼前跪着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太子,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 而给她冲击力更大的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她为什么又一次重蹈覆辙来到了这个世界。 说起来裴娥故死的也算自作孽,她一步一步作死,最后被削成了人棍。 而眼前似乎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裴娥故脑子一热,往后一倒。 旁边的婢女见状赶紧架起她,嘴里念叨着:“小姐,您怎么了?” 裴娥故摆了摆手,娥眉微微一皱,慢悠悠的缓了良久,甩下鞭子,轻轻弯了腰纤细而娇嫩的手微搭上裴滟的肩上,轻声细语道:“好妹妹,知道你不容易,起来罢。” 她另外看着宋谵,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也起来。” 她无视裴滟错愕的目光,只是注意到了宋谵眼中的一点诧异,倒不像是注意裴娥故为什么放他,而是一种看待生死的诧异。 裴娥故无视一切,踱步回了闺房。 回到房间以后,裴娥故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扶了扶额,惊叹一声:“我居然再世了。” 想来其实也算毛孔悚然,她一个逝去的亡魂好端端的回到了这个世界上,多少也有些让人不可信。 裴娥故望向铜镜里,她生的骨相颇为漂亮,是那种温柔的古典美,皮肤白嫩细腻,眉眼间有着抹不掉的古韵,一笑都是千娇百媚的存在。 这么形容简直毫不夸张,甚至找不到其他词赞美这个人。 偏生裴娥故就有一个绿茶妹妹,各种诱导裴娥故去干一些伤害宋谵的事,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裴娥故就头疼,她只想着解决一桩是一桩,能活多久是多久,保命要紧,虽然现在做了一些比较神经病的事,但好在事情还有余地好转。 但她总觉得宋谵和上辈子的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裴家此时还没倒台,其实按照这个时间线,不到一个月,宋谵应该就是太子了。 她思及至此,偷偷摸摸去了宋谵的院子。 还没等看见宋谵,一阵声音传来:“阿谵,你怎么样呀?” 裴娥故吊了口气,完了,小绿茶在这里。她略微尴尬的停在原地,准备偷听个墙角。 坐在院内的少年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睨了一眼外头的人影,收回了目光,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裴滟则是瞧了瞧宋谵的膝盖,紫红一片,她不忍的皱了皱眉,嘀咕着:“偏生她是嫡出,为何心眼子这么坏。” 宋谵眼对裴滟的多嘴目光变的有些阴冷。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挖了一块药膏细细涂在宋谵身上,宋谵垂下眸子,并没有说话。 裴滟涂完以后细细叮嘱了宋谵一堆,看宋谵没有想让她留下,撇了撇嘴就走了。 她走以后,宋谵直起身子来,漫不经心的倚在木门框上,对着外面戏谑的说:“怎么,人都走了还躲着?” 裴娥故尬笑两声,拎着刚刚婢女送过来的食盒走了过来。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一层,里边放着桂花糕和蜜饯,她曾经见过宋谵喜欢吃桂花糕,索性为了讨好就直接找到了宋谵喜欢的那家铺子买了些。 宋谵目光停在桂花糕上,神色不明,他掀了掀眼皮,毫不犹豫的讽:“你想做什么?” 裴娥故当然是不好说是来巴结你的,左右憋不出个三长两短,直截了道:“你爱吃不吃吧。” 说完裴娥故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径直离开了宋谵的视线。 宋谵五官生的有些小白脸的感觉,一双眸子神气而自若,眼尾一颗血红的痣。 他站在原地呆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捡起一块糕扔在嘴里,其余的连着盒子一块丢到了外面。 望着那片湛蓝的天幕,他神情恍惚,不由自主伸出手描着一个人的轮廓。 是裴娥故。 裴娥故听到扔出来的消息的时候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揪着自己的发丝,默默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曙光。 而就在宋谵院子的后墙外,一直偷听的女子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就这样安闲的过了十几日,裴娥故每天无所事事的,心里却焦急的要死,她在找一个好的时机。 晨光熹微,蝉鸣连连,碎叶倒映着阳光,窸窸窣窣的被风吹响,窗纸檐外花香馥郁,少女顶着一头鸡窝发起来,目光呆滞。 而听见身旁的婢女说了一句话以后,裴娥故一个激灵,把头发梳了梳,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就出了府门。 宋谵爬墙出府,并且受了重伤。 裴娥故见到宋谵的时候,他半蹲靠在一颗树上,血水顺着小河蜿蜒而过。 宋谵凭着残存的意识,目光闪过一丝厌恶,他指尖钩出树背后的匕首,然后一闪,来到了裴娥故身后。 他把匕首架在裴娥故的脖颈上,沾满鲜血的刀刃离白嫩的脖子仅有一点距离。 其实宋谵完全可以直接放在脖子上的。 裴娥故面不改色的看了看匕首:“我是来救你的。” 还没等宋谵回答她,宋谵就倒了下去,裴娥故见状直接架起了少年。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就连人带人一块倒了下去。 裴娥故赶紧爬了起来,拍拍宋谵的脑袋,心想这小变态不会磕傻了吧。 而刚刚那把匕首就直指直插在宋谵的胳膊上,她表情逐渐僵硬,然后先是将其他伤处包扎好。 然后沉默的看向那柄匕首,她咬了咬牙,眼一闭就飞速的把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堵上纱布。 少年闷哼一声,直接被疼醒了,然后目光不带任何掩饰的毫无情感。 裴娥故呵呵一笑,然后从宋谵的后背处搭上胳膊,把他带了起来,到了外边一处客栈。 她将小变态按到床上,宋谵闭着眼睛,就这样靠在床背,也不说话。 裴娥故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热水,一杯水下肚,宋谵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回魂。 他睁开眼,带着点茫然,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裴娥故要救他。 他低沉而阴冷的声音传来:“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裴娥故托腮看着眼前这个帅哥,毫不掩饰道:“实话实说,因为你长的太漂亮了,你真的不自知吗?” 宋谵垂眸沉默半晌,吐出两个字:“肤浅。” 裴娥故重重点头,看着宋谵总算不那么冷眼看她,简直就是一大步。 其实裴娥故知道宋谵为什么遇刺,其一是因为有人知道宋谵是皇子,其二是宋谵此次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是皇室血脉了。 怪不得小变态脸色那么阴沉。 而下一个故事线,小变态就要报复社会了。 其实在官场上,大家或多或少都贪点,但裴家不一样,裴大人前些年贪了些赈灾的银子,皇上不明说,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巧不巧,今年裴夫人又买卖了一批毒药,这种毒罪大恶极,比鹤顶红还令人发指。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手操控的背后人正好就是宋谵。 她想要阻止宋谵报复社会的办法,就是充当这个善人。 她实在想不下去了,脑子短路一瞬间,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宋谵坐在床上,微微贪恋的看着旁边倒下去的女子,然后摸了摸裴娥故的脸颊,心中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涌跃而出。 只是裴娥故不知道罢了。 快到晌午,裴娥故才从梦里霎那间醒过来,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声音软软糯糯的:“这是,几时了?” 宋谵没回答她,低头看着衣裳,裴娥故突然一拍脑门:“还没吃饭对吧,走走走吃饭去。” 于是她就一路领着宋谵来到酒楼门口,简单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裴娥故看着宋谵这一身沾了血的衣服,提议道:“你,不然,去,买衣服?” 宋谵无辜的眨眨眼:“没带银子。” 微风划过,少女一头垂落的青丝被刮起,她白玉色的发带随风而动,珠钗清脆着响。 她笑眯眯的:“没关系,我带了呀。” 裴娥故支额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发带拎起一头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月牙色的锦衣上有着淡黄色的暗纹,中间勒紧了腰带。 宋谵眼神很亮,黑漆漆的眼球和珠子一样,长长的睫毛弯出一个弧度。 他不杀人的时候,好像真的很乖。 裴娥故满意的点点头,付了银子以后就跟着宋谵出门了,她在路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宋谵,不由得感叹:“你真的好漂亮啊。” 宋谵波澜不惊的看着裴娥故:“是吗,那裴小姐真是好眼光。” 裴娥故呵呵尬笑两声,随口道:“我有小字,你以后就叫我阿澹。” 她蹦蹦哒哒的回了府里,宋谵随着她后面,目光落在地上。 直到她不太能听见,这才轻声道:“阿澹,是吗?” 那以后就叫我九玠好了。 踩点王就是我!! 回了府,已经是晚上了。 裴娥故眨眨眼,躺在床上,左右翻滚。 直到昏昏沉沉睡着睡着就被一个声音叫醒了。 她摇了摇头,啊了一声,目光茫然的看着屋顶,然后机械的转过头:“怎么了?” 婢女面色微微发青,但是好在沉得住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您还是去前厅看看。” 裴娥故呆呆的抓起披风就往前厅走,她边走边回忆这个时间线发生了什么,然后突然一惊,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这个时间段,瑞王要来了。 裴娥故慢慢深呼吸了几口,默念不怕,然后微微颤抖着走到前厅。 宋惊龄支着下巴,看见裴娥故来了以后,立马站起身,亲昵而温柔道:“明日即是我们大婚之日,今天特地来给你带好消息,阿故。” 说完他摆了摆手,旁边太监恭敬的呈上来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裴娥故瞳孔一缩——圣旨。 她停了一下,然后慢慢掀开裙褶,跪了下来。 跟她一起跪的,还有宋惊龄,宋惊龄眼里有着掩饰了很好的野心,他显然希望能够拉帮结派裴府,祝他一臂之力。 同一时间内,少年垂头立在寝殿里。 烟袅缓缓上升,珠灯挑着,夏天里寝殿里还烧着热香,厚厚的绒毛地毯让人踩下去,就感觉浑身黏糊糊的。 上位的人看不清楚脸,只是微微模糊了轮廓,他摆了摆手,一旁静静立着的太监就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呈了上来。 —— “皇帝昭曰,裴氏女娥故,贤良淑德,温慧得体。” “皇帝昭曰,宋谵本为陆谵,原惠德皇贵妃之子,所因故而失,恰逢巧机。” “特许于当朝瑞王宋惊龄为正妃,钦此。” “遇人而德重,封太子以示民心,钦此。” 裴娥故掐了掐眉心,声音柔弱:“臣妇领旨,谢皇上隆恩。” 宋谵单手撩袍跪了下来,声音让人琢磨不透:“儿臣领旨,谢父皇。” —— 裴娥故直接回到了寝屋。 半夜三更,裴娥故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看见似乎有一个人影在她床边,裴娥故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到黑色下只有一个轮廓的少年立在不远处的窗边。 裴娥故彻底被吓到了,然后往里缩着,边缩边拽被子往身上裹。 夜里,月亮挂在树梢,少女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你你你想干什什么???” 她心里着急,嘴里不自觉吐出了:“我现在嫁人了,你这叫强抢民女懂吗???” 宋谵似乎顿了顿,怕裴娥故大叫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他垂了垂眸子,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然后轻声说:“你想进宫吗?” 裴娥故诧异的看着宋谵脸的轮廓,然后问:“我?进宫?想呀,宫里肯定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哥哥!” 裴娥故一停,然后狐疑着:“我以什么身份进去?” 她突然一拍脑门,然后恶狠狠地问:“你今天怎么没来帮我!?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不是田螺来报恩的吗?!那我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宋谵微微眯了眯眼:“发生什么了?” 少年低下头,死死盯着裴娥故:“说。” 裴娥故眨了眨眼,目光无辜且单纯。她这才意识到,宋谵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裴娥故支支吾吾半天,然后垂下了头。 偏生宋谵也没什么办法,眸子里的情绪变得有些阴沉。他微微掐住裴娥故的下巴,强迫着她抬头,然后细细看着裴娥故的一举一动。 裴娥故皱着眉瞪他,宋谵松了手,那白净修长的手生的特别漂亮,就像是一个精心雕刻的工艺品,精致但娇贵。 宋谵定定的看着裴娥故,突然往前一靠,略显冰凉的唇就靠上了她的朱唇。 裴娥故睁大眼睛,想要推开宋谵,结果宋谵直接将裴娥故纤细的手臂架在了床头。 他吻的有些粗,甚至还有着焦急的感觉。 直到一切归于沉寂,宋谵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温柔道:“我回来接你的,阿澹。” 留下裴娥故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她摸着自己的嘴,啧了一声,美眸里盈满了泪花,她擦了擦眼眶。嘀咕一句:“怎么感觉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复杂了?” 裴娥故躺在床上翻腾着睡不着,她爬起来,凌乱的头发贴在额头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液,她揉了揉脑壳,觉得真的很离谱。 突然一个大胆又热烈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轰出来,裴娥故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起来以后,裴娥故想去看看小变态还在不在,就看见他已经搬走了。 她撅了撅嘴,然后往外走着,还没走到门口,就迎面碰见了裴滟。 裴滟四处看了看,然后略带挑衅的望着裴娥故,裴娥故很坦然:“早上好啊阿滟。” 说完了后裴娥故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然后就看见了一道身影,紧接着低沉的声音而来:“阿故,在看什么?” 裴娥故没回头,嘴上似有似无的带着讽刺的笑,她轻声:“闲逛,怎么?要跟我一起?” 宋惊龄察觉出她的冷淡,一顿,随即从她身后抱了上去,只当是女孩的小脾气:“好呀,那我们一起去吧。” 裴娥故浑身僵硬,强压下从心头泛起的恶心,但还是没有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咳嗽咳的厉害,眼尾泛起红晕。 对一个人的厌恶强行从心理转变成了生理。 裴娥故感觉心脏隐隐刺痛,扶住了旁边的墙,语气尽可能的压平稳:“你先走吧。” 说完她不想看见宋惊龄看她的眼神。 或许是恶心,或许是诧异,或许是嘲笑。 她步伐有些羁绊,但走的飞快,她跌坐在一个石头边,一句话没说。 忽然背后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纤细修长,但有些红印子,手上那个一根糖葫芦。 裴娥故回头,就看见裴滟脸上挂着古怪的神情,似乎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裴滟半晌后,才不明不白的:“我娘死的早,府里就你一个阿姊,但我嫉妒你,嫉妒你有的一切。” 裴娥故嗤笑,但好在语气不错:“你这么想我自然也没法子,但你倒也该知道我终归是没怎么样你。” 她顿了顿:“幼时不懂事,见谅了。” 裴滟淡淡看着她,吐出一句:“我知道宋谵不喜欢我。” 裴娥故抬眼:“什么?” 裴滟却没再说话。 少女吹着凉风,倒也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她刚刚准备走。 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掷地有声的回答:“宋谵不喜欢我。” “他自始至终喜欢的也只有你。” 裴娥故停下了脚步,回头,她逆着光,看向了此番天下的神明。 —— 裴娥故手捧着一盏热乎的茶,然后静静看着对面的女孩。 裴滟也不犹豫,她只是声音很小,带着一些不甘心:“你知道你幼时,每次给你送药的那个陌生人,都是宋谵吗?” 裴娥故自小就有心脏病,她小时候的病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一直有一个陌生人给她送救命的药,但她没能知道是谁。 裴娥故一怔,然后又听见一声似感叹非感叹的声音:“可惜了,你们很般配,那我呢?” 裴娥故回眸,看见那个女孩头发披在肩上,有些瘦,但依旧挺直着腰板。 “你会遇见有情人的。” “但愿吧。” —— 裴娥故不是那么心大之人,她知道裴滟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但现在倒也不是时候问东问西。 晚上,她静坐在床上,冥冥之中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脑子一昏,再醒过来时,就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了。 殿里很宽敞,没有一个人,屏风后面有着袅袅热气,显然是刚放好的水。 裴娥故懒得想那么多,就知道这里是皇宫了。 她泡在水里,丫鬟们都走了以后,外边来了一个人。 裴娥故试探性叫着:“宋谵?” 没人应声。 再叫一次:“阿谵?” 她明显感觉到对面呼吸沉重了,但依旧没能说话。 裴娥故微微一笑:“九玠。” 第三章 对面的身形一停,然后裴娥故就被压到了水上,裴娥故怕水,嘴里喊着:“救命,救——” 看见宋谵神情木然:“这么浅的水,死不了。” 裴娥故看见宋谵的一瞬间就火了:“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非得让我叫你字才行吗?” 宋谵一怔:“我不是。” 少女喊道:“那你做什么这么久不回应,你是聋子吗?!” 宋谵:“……” 不是哑巴就是聋子?改明是不是还得加个残疾? 宋谵勉强温和道:“我没,我只是看你这副样子有些……” 裴娥故瞪大眼睛,尖叫一声:“原来你是流氓啊宋谵!” 宋谵:“?” 宋谵踏进水里,将中衣扣子一个一个解开,裴娥故吊着一口气,啊了一声,慌忙闭上了眼。 半晌她反应过来,质问:“不是我在洗吗?” “我跟你一起,不行?” 裴娥故理直气壮:“当然不行!” 宋谵许久没说话,轻笑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裴娥故惊呼,然后赶紧闭上了眼,别过头去。 没多久,宋谵带着一个毛毯过来,用毛毯裹住她,将她整个人和毛毯打横抱起。 裴娥故咬了咬牙,潮红的脸娇羞涩气,不太灵光的脑袋突然有一个想法出现。 然后:“诶对了,那我现在不是被赐婚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寝殿,你赐婚之事我会有办法帮你。”宋谵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裴娥故点点头,接着问:“你能解决好吗?” 宋谵嗤笑出声:“小姑娘,你看着我。” 裴娥故撇了撇嘴,敷衍着:“嗯嗯你最厉害了。” —— 身亡此故 娥故去到后宫,驻足在一个殿门前。 她笑了笑,钟粹宫是淑妃住的地儿,好巧不巧,淑妃名为裴思潋,正是裴娥故的姑姑。 她看见宫外站着的宫女轻声说:“来找淑妃娘娘,麻烦进去传个话。” 宫女没见过裴娥故,只当是新妃嫔,便进去只会了一声,不久就让裴娥故往里边请。 裴思涟是在东宫一直到皇宫的,她陪着皇帝很久,皇帝念及旧情也对她情深意切,淑妃正在座上喝茶,也当是新妃嫔,就没太在意。 裴娥故的姑姑对她极好,自从裴府落魄,她就再也没能见着裴思潋一眼。 眼下人好端端的站在裴娥故面前,她眼中慢慢蓄满泪水,然后轻轻唤了一声:“阿姑。” 裴思潋喝茶的动作一顿,然后抬眼,猛地站起身,声音也微微带着颤抖,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之后慢慢吐出两个字:“故儿?” 裴娥故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泪水,慢慢滴落在玉砖上,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扑到了裴思潋怀里。 裴思潋还在震惊中久久没能回神,她慢慢抚摸着裴娥故的头发,也有一滴清凉的泪珠掉在裴娥故脸上。 但没有时间给她们叙旧了,裴娥故见四周没人,怕是隔墙有耳,关上了门窗后勉强压低声音道:“我被赐婚了,和瑞王。” 说着她无视裴思涟略带惊讶的目光,继续陈述自己的计划,叽里咕噜说完一堆以后她抬眼,亮晶晶的盯着裴思潋:“姑姑,你一定要帮我。” 裴思潋听着这个算是周密的计划点了点头,但她随即蹙眉,担忧的问:“你确定你能让皇上不生气吗?” 裴娥故笑了笑,白细的指尖对碰打了个响指,一挑眉:“这个好办。” ——— 宋谵听完裴娥故的计划,拧了拧眉。 但还是照做了。 他让人取来了华服,然后吩咐着去裴府取了件东西出来。 裴娥故换上衣服,然后跟着裴思潋安排的小厮从后宫的一处宫门后悄悄走了出去。 回到裴府,裴娥故没有丝毫犹豫找到了裴滟。 晚上裴滟揉着眼睛,看向裴娥故不带好气道:“这都几时了?你来寻我做什么?” 裴娥故尬笑一声,拉了拉裴滟的手,附身在她耳边轻声。 裴滟听完面色一顿,然后脸涨红起来,她抿了抿唇:“我为什么帮你?” 突然脸上一热,吧唧一声,裴娥故眨着亮晶晶的眼满怀期待的看着裴滟。 谁都拒绝不了萌妹。 裴滟死死咬着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点头。 —— 晨光熹微,正是裴娥故大婚之日。 早晨裴娥故被拉了起来,当洋娃娃一样摆弄着,她舒适的眯了眯眼,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看着。 不过多时,一顶凤冠就架在了她头上。 裴娥故被猛的压清醒了,从铜镜里看到了自己。 凤冠霞帔,朱唇黛眉,眼尾红晕,豆蔻指尖。 她心情平静,并不在意这是一场婚宴,倒像是一场鸿门宴。 一切按着顺序进行,最后到了该拜堂的时候了。 宋惊龄却没来。 现场一片哗然,贵族们小声闲聊着,似乎在唾弃裴娥故这个弃妇。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去,终于,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 宋惊龄眼里厌恶满满的,闭了闭眼,尽量压低声音:“先拜堂。” 裴娥故屏住呼吸,柳眉微挑,漫不经心道:“殿下,你呢,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嫁给你?” 说着她一把掀开了红盖头,用锦绸慢条斯理的擦着指尖,然后从复杂的艳红衣襟里摸出那个明黄色的卷轴。 当着他的面,轻飘飘的发了狠的劲,从中间撕裂了开来。 宋惊龄沉默,然后抬眼,惊异道:“你敢撕圣旨?” 在被撕碎的圣旨下,他眼里有着愤怒和不甘,甚至还有嘲讽。 裴娥故无所谓的拍拍手,然后声音放大,对着凑热闹的人们一字一顿道:“圣旨没了,婚也没了,此后和瑞王殿下并无半分瓜葛,大家凑热闹的赶巧散了罢!” 众人面面相觑,落荒而逃。 宋惊龄缓了缓,然后一个耳光快准狠的抽了上去,裴娥故并无半分意外,摸着脸,笑了笑:“裴滟是我派去缠着你的,我今日敢撕圣旨,明日就就敢当着殿下的面毁了殿下的一切。”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气儿说完,我就跟你两路分行,此后再不相见了。” 裴娥故为人很好,她隐忍,她也跋扈,但她待人善良,也不会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宋惊龄面色扭曲,半晌从牙缝里吐出一句:“好,好得很,你是个好对手,本王佩服你。” 裴娥故摇摇头,宋惊龄以为她要说什么谦逊的话,谁料裴娥故掀起眼皮,不明的瞧着宋惊龄,然后说:“棋逢对手是势均力敌的实力,而你我,并非水平一样。” 言下之意是你不配和我作对手。 宋惊龄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他指着裴娥故,咬牙:“本王不会让你好过的。” 话刚刚落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是吗?那可不是你说的算了的。” 宋惊龄回头,就看见少年倚着门框,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下,半晌慢悠悠抬眼看着宋惊龄,不咸不淡道:“皇叔,好久不见。” 宋惊龄了然,然后看了看裴娥故,看了看宋谵:“你个小兔崽子,好得很!” 宋谵无所谓,他直起身,走向宋惊龄旁边,将裴娥故打横抱起,一身红衣和一身青衣相映,莫名有些让人刺眼。 宋谵抱着她走到门口,没回头,含笑着说:“皇叔,好好找个爱你的姑娘,别惦记别人家的女孩了。” —— 裴娥故来到寝殿,兴奋的拍拍手:“圆满完成!” 宋谵无聊的看着她,勾了勾她的发丝,似是不经意的问:“你的嫁衣很漂亮,跟我成婚怎么样?” 裴娥故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不明不白的拜了堂,没有天地,没有高堂,只有夫妻两个人。 昏暗的烛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裴娥故。” “宋谵。” “今日在此立誓。” “今日在此立誓。” “与裴娥故结为夫妻。” “与宋九玠结为夫妻。” “生生世世。” “生生死死。” “岁岁年年。” “年年岁岁。”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地,忽然天空一道雷划过去,两人热吻在一起。 —— 春宵一刻。 —— 第二天。 宋谵捏了捏太阳穴,闭上眼,一切景象倒推在一个寒冬腊月天。 冰凉的风和雪刮在宋谵透白的脸上,泛着刺痛的红色,但那抹艳红远没有地下的碑重要。 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见,刻字有些颤抖,但依旧能显出刻字之人笔锋的绝色。 少年跪在地上,看着碑,没哭也没笑,就这么平淡无波,波澜不惊的,直到夜晚。 他拿出一盘桂花糕,一瓶桃花酿,坐在地上,将花酿洒在雪土上,自己吃了一块桂花糕,喝了一整瓶酒。 他垂头,平静道:“此生没赶上告诉你孤喜欢你,来生望来还愿。” 我本不信佛,人生也本无佛,但如果可以,你的到来就是我心的佛祖,我愿当你的信徒,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前世今生。 宋谵猛地睁开眼睛,唇角衔上笑意,他声音像是小溪潺潺而过:“我来还愿了,今生佛祖佑我,跪谢天地不足抵消,只愿生生世世,比翼连理,不离不弃。” —— 裴娥故心脏隐隐作痛,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幕,吐出一口浊气。 忽的,她感觉头一昏,喉咙有些堵,咳了两声,低头一看,一片血迹赫然呈现在地面。 裴娥故无所谓笑笑,抬起衣袖擦了擦唇,血迹蹭在了锦月牙白的衣裙上。 她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每根蹭到血迹的手指,然后将地上的血沾了沾。 帕子扔掉,她站起身,然后勉强跪坐地上。 浑浑噩噩上辈子,这辈子也总算有了一个家。 能信吗?不知道。 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望向上京法缘寺的方向,低声祈祷: “愿此生平平安安,万事顺意。” 她顿了顿,随即接着: “感佛祖之意,信女断不能忘,也只求今生今世,与所爱之人岁岁相见。” “信女裴娥故,以身许裴家昌,以身许宋九玠安稳度日,与信女永爱,永依,永念。” 放手搏一把,向佛祖求得我们这辈子都能安安稳稳的过去,其实就很可以了。 不奢求荣华富贵,但只允许天神给居无定所的孩子们一个家。 娇弱美人真的很喜欢装(1) 裴娥故辞去了宫里的位子,回到裴府。 赶巧的是宋谵恰好也为了稳固地位,不太方便照顾裴娥故,两人摸准了各自的心思,宋谵放裴娥故出宫了。 说起来也算是有些离谱,宋谵平日里恨不能把裴娥故拴在身旁,放她出来,裴娥故也不能是不高兴了。 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灵巧的手指在针线里穿梭,一个墨绿色的荷包渐渐绣了出来。 裴娥故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茶艺插花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的荷包上面的暗纹栩栩如生,裴娥故的耳根处渐渐红了,她轻笑一声,翻过荷包和针线,直了直腰身。 她拿起团扇,流苏坠在藕色的衣衫上,她眼被阳光刺的有些痛,享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从心柔声问:“姑娘,您身子骨弱,还要出去转转?” 裴娥故摇摇头:“我要是再不出去,在这屋里头憋着,岂不更弱?”她笑嘻嘻的,疲倦掩饰不住:“少些担忧我,我没事,倒是你,操心我是不是有点多些了?” 从心坚定的摇头:“奴婢的本分。” 不知道裴娥故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敷上一层浓浓的愁倦:“嗯,好啊,本分,是本分。” 她声音越来越小,不再说话,从心猜不到裴娥故想说什么,自然也就跳过了这些小插曲。 短暂性的安歇让裴娥故渐渐松了口气,奇怪的是宋谵居然没有再来找她,她活的轻松,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好了些。 她轻摇了团扇,缓缓走在花园里,一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捂着嘴笑,然后似感叹了一声:“阿姊生的真是漂亮,不知是谁能跟阿姊一起,倒真是那位修来的福分!” 裴娥故垂了垂眼,但笑不语。 半途走到一个水亭,裴娥故稍微一个踉跄,顺势便要跌落在水里。 忽的,一个有力但细长的胳膊挽住了她,然后在她耳边咬唇道:“这般不小心?” 定睛一看,裴娥故松出一口气,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这还真是不巧儿了,竟遇见你,晦气。” 裴滟自然也知道是做给外面看的,唇角挂上似有似无的嘲讽:“哼,姐姐难不成如此对待自个儿的救命人?” 旁边看戏的人皆都散去,裴娥故停了一下,顺其自然的攀上裴滟的手臂,然后走到寝屋。 从里头关上屋门,裴娥故喘息了两声,裴滟两条柳眉微蹙,然后轻巧的用指尖搭上裴娥故的手腕,半晌,皱着的眉松开。 似是调侃:“姐姐的身子骨很好啊,怎么着,装病得是挺累的罢?” 裴娥故沉默了。 一秒,两秒,十秒。 她再次出声:“我的身子?” 裴滟狐疑:“难不成,你这些日子吃了什么良药?” 裴娥故再次噤声。 她吃过的药,除了自己的,就只剩宋谵给她强行灌的那碗了。 裴滟也明白了七八分,闭上了嘴,她眼神止不住的惊奇,很久以后,才说了正事:“你须得我告诉你秘密,姐姐,你也得跟我换一个才是。” 裴娥故没有犹豫,点点头,她静静听着。 裴滟左右两边看了看,尽可能的压低声音,询问:“你还记得,楚盈余么?” 裴娥故喝了一口茶,轻轻抬眼:“表姐,怎么不能认得?” 裴滟冷笑两声,从衣袖里翻出一个小册子,红笔在楚盈余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到底有多少是意外发生的,谁也不知道。 “她拿到了裴府里账本子,我派人查了查,没曾想,这一查才晓得她竟想着要告发阿娘!” 少女慢慢悠悠的颠了颠茶盏的瓷盖,吹了一口徐徐上升的水雾,修长的指尖拂过玉桌:“哼,不过是些子庶出的罢了,倒也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 “本郡主倒也不如替她那作贱娘教训教训这姑娘,还是要长长记性不错。” 裴滟轻轻挑了一下柳眉,不与作答,只是把手放在了玉桌上,手指敲了两下,两人相视片刻,裴娥故似笑非笑的站起身,离开了。 楚盈余是裴娥故的一个远房表姐,倒也是最近有些丫鬟告诉她,楚盈余就要来了,好像是楚家落魄了,她来投奔裴家。 前世里,楚盈余家中倒是没起到什么陷害作用,更多的还是楚盈余和裴滟联手拿到的账本。 谁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裴滟被心灵鸡汤灌输以后会把她们的计划暴露了。 安德郡主,裴府嫡女,长安惊世美人首位,裴娥故哪哪都可谓是贵族之女的顶端,她吞吐举止样样上乘,相貌性格温润惊艳,她死的不明不白,如今报仇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谁能舍弃这个机会? 风追满了天,洋洋洒洒的落下来阳光。 几天以后,裴娥故带上吃食,刚巧要去看她的嫡哥,恰好,一个丫鬟几步走进来,瞧见裴娥故,先是行礼,然后犹豫了几分,通禀道:“小姐,前门有一位姓楚名盈余姑娘指名道姓要找您,不知。” 裴娥故微微一笑,倒也是说什么来什么,她附耳上前,低语吩咐两声,然后抬步慢慢悠悠的走了。 前厅,裴滟坐在旁位上吃糕点,余光撇见了裴娥故,起身屈膝,然后将糕点放在桌上,裴娥故但笑不语,来到主位落座,裙摆红艳艳的,金丝绣暗纹更显的皮肤娇嫩透白,两条纤长的玉腿交叠,双足的绣花鞋珍珠小幅度颤动。 不久以后,一个身着布衣,皮肤被磨的有些红晕,神情楚楚可怜,但手上看着就价格不菲的翡翠镯子暴露了她。 楚盈余眨着那一对水灵灵黑漆漆的大眼睛,轻轻道:“郡主安好,小姐安好。” 她跪坐下来,行了一个跪拜礼。 裴滟和裴娥故一个眼神交流后,裴滟先出声了:“表妹,那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是来了我们裴府,我们既是主人,就不能亏待了客人,赐座上茶罢。” 裴娥故听着她话里话外就是不承认楚盈余这个外姓的远房亲戚是她裴家人,这话里话外不着痕迹的疏远,楚盈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委屈的看着地板,半晌站起身,沉默的坐下。 看的裴娥故当场就想鼓掌并且赐予裴滟一本语言的艺术高级艺术家奖。 裴滟看见楚盈余落座以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表妹,姐姐知道你是家里困难,想要投靠,但既然来了,就要有来了的规矩。” 裴娥故听着,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一个侍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把玉柄剪刀。 她笑眯眯的:“表妹,把头发剪了,以示决心,从此你便和楚家一刀两断了。” 楚盈余蓦然抬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在这个时候,一头青丝剪断,就是剪了女孩的一生。 楚盈余来的时候奢望抢走属于裴家的一切,但谁也没能成想,苦肉计这个时候居然不管用了。 楚盈余低头吸了口气,勉强轻声:“郡主,小妹来只是想投靠您,但郡主此番像断了我的后路,怕是有些不妥。。。” 裴娥故嗯了一声,似乎沉思了片刻,完了以后又挂上笑意,忽然一瞬间,她挑了挑柳眉:“来人,给我把她弄出去,再进了裴府的大门,谁给放行,本郡主就拿他是问!” 跪在地上的少女身躯一颤,泪刷刷的就流下来了,连在脸上挂着的委屈神情似乎都变成真的了。 “慢着。” 人还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那道张扬但带着些岁月磨砺的优雅声音传到人们耳朵里。裴娥故听见声音,低头笑了一下。 然后直起身,微微倾身行了礼,音量不高不低,显然是一个标准的儿女之姿。 裴夫人温温柔柔的伸手拉起裴娥故,温婉的拍了拍裴娥故的头:“是谁这么气了我们阿故,让我来瞧瞧?” 女子矜贵的扬了扬头。嗤笑:“我当是谁,楚家的小女儿?” 她坐到主位上,抿了口茶,神情自如的看着楚盈余,但奈何裴娥故和裴夫人那是什么关系?一切微表情裴娥故都自然瞧的清清楚楚。 裴娥故看着裴滟,裴滟了然的行礼退了下去。 裴夫人眼见着裴滟下去,忽然放缓语气:“阿故,小楚也便是不容易,你让她进了裴府,也算是让她有一条生路。 裴娥故冷笑,眉眼间散不去的阴郁。 她坐在黑檀木圈椅上,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没什么坐姿,她直起腰,端出了名门淑女的把戏,轻咳两声。 柔柔的瞥向楚盈余,两个玉指交叠,从桌上拿了一串玉色混珠细细把玩着。清冷如雪的目光打量在两个人之间,低垂了眼,最后落在楚盈余的脸颊上。 她慢悠悠的放下手串,语气放慢,慢条斯理的说:“这个呢,我们裴家自然是想收你的,但到底是外姓,也许得不太方便。既然这样,不妨表妹住外院,晨许来吃了早茶,晚些个再回去,也算是我裴家尽了地主之谊。” 裴娥故哼唧了两声,用手帕捂着轻咳,罢了将手帕丢掉,站起来,冲着裴夫人一笑:“阿娘,有些不适,先走了。” 说完移开视线,搭上婢女的胳膊,走了。 裴夫人眼里情绪复杂,跟楚盈余耳语两句,也就匆匆离去了。 两世纠葛终缠绵为梦(2) 裴娥故回到寝室,不禁嗤笑出声,她的好母亲,却是为了别家,甚至都不姓裴的小姐去操那闲心,真是令人笑话。 也不怪裴夫人,野心那么大,贩那些子个禁药倒是喜欢的紧,话说回来,裴夫人眼界窄,耳根子也浅,想让裴家倒台的人遍地都是,虽也不缺这一个,但想来此人也是握住了裴家的命脉,竟是从裴夫人这蠢货身上下手。 裴娥故叹息一声,翻出那荷包,两个玉手细细摩挲着,忽然间皱了皱柳眉,握住荷包的流苏,轻叹:“看来还是得找他。” 她跟着那从心耳语两句,倒也是个小丫头片子,耳尖一红,嗯了两声,裴娥故调笑的兴趣下了去。 “罢了,我入宫一趟,你去偷来爹爹的令牌,快去。” 裴娥故对着从心一阵推推搡搡,从心拗不过主子,去了裴大人书房。 不一会,小姑娘便是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不是东张西望便是左顾右盼,蹑手蹑脚的走来到裴娥故身边,裴娥故瞧见小姑娘这样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戏谑着:“哟,还怕老爷吃了你不成,不打紧,有小姐护着你嘞。” 女孩声音自然是娇滴滴的,略带嫌弃和笑意撇了一眼从心,从府门里头那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出了去。 裴府正是京城内里,左右到宫中也就是个半柱香的时候,裴娥故拿着令牌也算是顺顺利利的进了宫里头,一路来了东宫口。 裴娥故默念三遍不慌,叩门两声,微微屈膝看着小太监,面色带笑,但有着刻意流露出的苍白,无力的道:“请公公进去禀一声,就说裴家小女娥故求着见见太子殿下。” 谁料那小太监脸上挂着笑,连忙那是诶哟一声,立马换上一副恭维的笑脸:“咱家以为是谁,原道是裴小姐!您来那还须得通禀?咱家求着您来还算是呢,您就进吧。” 说罢小太监低着身子就一个恭恭敬敬将裴家小姐迎了进去。 裴娥故虽是有些惊异但也还是面色淡定的走了进去,小太监轻声:“殿下在书房里头呢,您进去就能找到。” 女孩嗯了一声,挂上甜甜的笑:“多谢公公了。” 转眼间便就是来到了书房,宋谵一身白衣坐在书案后面,左手执着书卷,余光瞧见了少女的身躯,微微一僵,放下了书卷,露出那双清清冷冷还带着些矜色的眸子。 裴娥故扯上笑,坐在了书案上,低垂下眼:“殿下,帮我个忙。” 宋谵轻轻笑了,抬眼,眼尾有些赤红,懒洋洋的将手抚上裴娥故的肩:“那裴小姐求人的方式就是这样?” 裴娥故自然是端了些架子。她勾了勾眉梢,坐到了宋谵腿上,低头在书案上用手指画着圆。 声音柔柔弱弱的还带着些委屈,病弱美人的劲被裴娥故拿捏的稳稳当当。 “别得寸进尺,我呢就是想问问殿下,指示裴夫人贩禁药的是什么人?” 上面轻飘飘的落下一句:“为什么告诉你?” 宋谵低头,将脸埋在裴娥故的肩膀处,吸了一会少女身上梨花香膏的味道,闷闷的:“你不是“裴娥故”罢。” 裴娥故沉默半晌:“我仍旧是,但我不是曾经的裴娥故了。” 宋谵挑挑眉:“既然如此,那你会不知道么?” 裴娥故轻嗤,转了转漂亮的黑眸:“这不是,想要殿下,来告诉我?” —————— 上一世。 “小女子曾也是一代朝臣之嫡女,奈何国不犹存,生不由己,嫁于那,灭国——” “贼。” 凄厉的声音绵延着,小腔发出的嗓声令人毛孔悚然。 底下的人操控着纸偶,纸偶拾起地上的凤冠,慢慢带上去。 台下只有一个观众,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喃喃自语道:“戏是好看的紧,人,自当也是戏中人。” “可惜了,我不入戏。” ——— 山巅的光渐渐落下去,几片云霞也随之消失不见,只就留下空荡荡的天。 不久,明月挂在了碧幕上,就卷起了一阵热潮。 郡主府,灯火连绵不断,一直延伸至内部。艳丽的红色像是泼了血,让人看上去总有那么些怪异。 首先入目的是一身烟红色的长衣,对襟下面是金刺绣的马面裙,开衬挂在两侧。 霞帔上凤旋绕在空中,朱红色玉石碎碎钦在周围。 珍珠围边,腰间女式玉佩下流苏也是烟红色,朱珠跟染了血一般艳。 连绵两世,不过多时,她还未曾察觉此次艰难险阻。 裴娥故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的坐在铜镜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静静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烽烟,就蕴藏在嫁衣背后。 清风徐徐而过,寝殿里,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坐的端端正正,手指紧紧攥着团扇,骨节都略微有些发青。 她染上胭脂的唇异常的青紫,破皮的朱唇很是干裂。 约莫一会的功夫,外面就走进来一位男子,他穿的也是大红喜袍,只不过很是刺眼。暗红色在黑夜里有些融入。 宋惊龄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点兴奋:“阿澹,你不高兴?” 裴娥故没说话,一把掀开了盖头。 她是典型的鹅蛋脸,明眸皓齿,娥眉点朱,五瓣梅花勾勒在眼角。 裴娥故抬头,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宋惊龄的身上,然后摸了摸嘴唇,冷笑了一声:“我不高兴?我高兴得很。” “你亡我国,杀我父,灭我母,我这辈子都高兴啊太子殿下。” 宋惊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发难看,他叹了口气:“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又何必…” 裴娥故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然后随口敷衍着:“没必要。” 她抬起那双本应该是有点点星光的桃花眼,然后轻声:“宋惊龄,我恨你一辈子。” 宋惊龄无所谓的摇摇头:“孤不愿与你计较,既然如此,孤便下旨杀了你的兄长,如何?” 裴娥故笑了,声音很小,笑的让人毛孔悚然,她抬眸,漫不经心的看着宋惊龄,然后指尖对准了散落下来的红盖头。 “我如今是殿下的妻子,要杀要剐,殿下只需遵从本意便是了。” 宋惊龄嗯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裴娥故,别以为孤不敢动你。” 裴娥故点点头,继续看着别处。 宋惊龄,脸色微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后退了几步,然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打开门,大步踏了出去。 裴娥故三拜过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回到了房间内,她从被褥底下紧紧握住那柄匕首,额头直冒冷汗,宋惊龄满身浓郁的酒味,一进来,看见裴娥故紧张的神色,挑挑眉。 显然他没能注意什么,裴娥故呼出一大口气,颤抖的伸出胳膊,然后慢慢爬上宋惊龄的肩膀,宋惊龄闭上眼,回应着,裴娥故摸出匕首,垂了头,扯出一抹笑,带着一点同归于尽的意味,她猛的那刀捅进了周映的身子。 没出血,宋惊龄穿了金丝软甲。裴娥故不敢看宋惊龄的脸色,只是咬住嘴唇。 一根火柴擦燃,宋惊龄的脸在火光下模糊不清,他声音阴暗:“去死吧。” 不知道裴娥故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扑倒周映,然后拿匕首狠狠扎进了宋惊龄的脑袋。 宋惊龄慢慢瞪大眼睛,脑浆和血液混杂着出来,他直挺挺倒在地上,沈知怜大口出着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倒下去的人。 她扔烫手山芋一样扔掉了匕首,火势愈来愈大,逐渐吞没了裴娥故。 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裴娥故头倚在窗边,捧起了烛火,倒在事先准备好的油上。 火势逐渐蔓延,女孩鲜红的嫁衣与火焰的颜色融为一体。 她闭上眼睛,任由热浪吞噬她的身体,腐蚀她的骨肉,直到意识模糊。 恍然中,有一群人推门而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在喊着着火,裴娥故听不见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落到了一个怀抱里,然后忽然就安心了,慢慢合上了双眼。 抱着她的人身体颤抖,带着她踏出火海,然后轻轻摇着沈知怜的身躯,声音几不可闻的叫着:“阿澹,别睡,醒醒。” 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沈知怜也听不见,也看不到那个救她的人到底长相是什么样的。 “阿澹,睁睁眼,我还想娶你。” “可我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缺了你,怎么行?” “阿澹,你一定还要记得我。” 裴娥故恍若在做梦,她浑身虚空,踏入了一个幻境。 虚无的声音盘旋在空中:“裴娥故,你是个当之无愧的凤凰天命。” 裴娥故茫然的环顾四周,不自觉地出声:“你是谁?”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过了很久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给你一次再生的机会,你是真凤,命数自然如此,你也应当会遇见真龙。” 什么真龙真凤,裴娥故听的云里雾里。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还有一句消失在空中的。 “快走吧,还有人在等你回家。” ——— 裴娥故猛的惊醒,头上的虚汗滚滚落下来,她抬眼看见外面,天色已经晚了。 不知为何,跟宋谵串通完心意以后,竟还能梦见上辈子的事。 令人越发摸不到头脑了。 身亡他乡,尸骨未寒(3) 裴娥故头上一层层的汗液顺着白净的脸颊滚下来,大喘着气。 忽然感觉心脏处隐隐作痛,裴娥故从窗前胡乱翻出了药就着昨夜冰冷的茶水一口吞了下去。 勉强压住了心中的燥热,裴娥故缓了缓,晃晃悠悠的穿上衣服,扶住了门框,从心刚刚从外头进来,瞧见了裴娥故,连忙扶住了。 丫头声音急躁:“要不要寻着看看?您别老糟蹋自己身子。” 裴娥故扯出笑摆摆手,并没有作答,外面小厮赶过来,看见裴娥故。先是一惊,随即释然的跟从心耳语两句。 从心一笑,然后对着裴娥故道:“老妇人让您过去喝茶嘞,您去不去?” 裴娥故眼睛一转,思量了片刻忽然笑,朗声着:“既然是奶奶叫了,哪有不去的理?” 裴娥故将手搭在从心胳膊上,轻飘飘的往内院走。 老夫人的院子里一群仆人们忙着,裴娥故过去的时候,叫住了一个人,轻声问着:“小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那小哥一回头,放下手上的枣叶干片,笑嘻嘻道:“郡主好,在晒枣叶干呢,这东西一收一大把,研成粉墨还能缓解些衰老,舒劲化瘀血嘞。” 裴娥故展演,放下的手突然一顿,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路小跑着进到了院内,老夫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看见了裴娥故娇俏的身影,眼睛一亮,连忙招呼着:“阿澹,让奶奶瞧瞧,怎么又瘦了?” 老人家长满褶子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裴娥故的皮肤,裴娥故倚在老夫人身上,哼着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笑嘻嘻的,裴娥故抚摸了林老夫人的满头白鬓发:“奶奶,阿澹很想你。” 无论是上一世她们无法再续前缘,还是这一世裴娥故贪恋的想得到一切。 —— 长安城内已经是腊月了,霜雪下满了天地,过了丑时的日子冷飕飕的,弯月明朗,黑天里茫茫雨雪四溅。 只是一个酒楼内灯火刺眼,里面惨叫声连绵不断,这里划破了寂静的昼夜。 快跑啊,快点,阿澹! 女子抓住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念头,发了狠的往外面跑去。 少女身材单薄秀丽,纤细的腰上透过纱衣隐约看到青紫,玉骨消瘦而淡雅,她脸上挂着恐惧与害怕。 刺骨的寒风拍打在少女的脸上,她喉咙火辣辣的疼,一双玉足没有穿鞋,丝绸的白袜踩在湿雪上,她慢慢的,双腿和灌了铅似的跑不动路。 到底是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了,裴娥故咬了咬牙,泛红的双手紧紧撑住地,大口喘着气。 但是不禁想到那个猥琐的油腻男,他身上穿金戴银,带着扳指的肥胖双手抚摸上沈枭月细嫩的腰肢,裴娥故惊呼一声,嫌恶的看着那个人。 裴娥故早就浑身酸痛了,她拼尽力气抬起腿,往前迈了两步,酸楚的泪水掺杂着细小的雨雪下来。 一瞬间,她承受不住心理和外界的折磨,跌倒在了厚实的雪地上。 此时的天气属实称不上有好些,后面有穷追不舍的人,末路之下,裴娥故由心底生出一丝胆寒。 —— 这是裴大人把裴娥故卖给青楼的人时一切历历在目的场景。 —— 三年前的腊月寒冬。 青白两色的大宅院,酥雨连绵掉落在青苔砖上。 红梅上胭脂色娇媚,砂白滴答着水珠,覆着一层雪霜的枝头受不住,被硬生生折断了一节。 少女裹着锦绸刺绣的披肩,软和的感觉压在她身上,狐毛貂衣穿在里面,纯白无暇色的云靴金线穿杂,手中捧着铜色八宝暖汤婆子,眸色暗淡但尚有风雅韵味。 裴娥故日子过的算是奢靡,茶是初晨的露珠,用新鲜的牛乳洗手,衣裳,用餐皆是上等,她自幼在琴棋书画处很不感兴趣,射箭和骑马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而言,她倒是感兴趣的很,就是这样言之,到底还是当个兴趣,身子骨也是娇贵的很。 裴娥故跪在地上,泪水打在了她的眸子上,渗血的掌心有些发肿,沈枭月是被卖到青楼的,她那日感觉有些乏了,就早些歇下来,不料再度醒过来,就是瞧着那胭脂粉黛味何其浓郁的醉花楼。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手脚冰凉,目光一度陷入黑暗,身体慢慢镀上一层寒冰,呼吸浅淡而微薄。 女子手臂不再是红色,开始显得青紫,她最后的一丝模糊意识停留在了远处的那个人影身上,气若游丝的一字一顿道:“救救我……” 那个少年顿了顿,似乎转身过来,他身影往前走了两步,驻足过来,叹了口气,抬手环过沈枭月单薄的身子,打横抱起了她。 少年的怀里很暖和,沈枭月慢慢回暖了,她费力的睁了睁眼,扫过了少年的面颊,之后就陷入了无止的昏迷。 真好看,她想。 —— 裴娥故再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很僵硬,她感觉自己很难受,但又没有办法形容,就只能在那躺着。 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身子高挑,月牙色玉带环佩锦袍做工是一等一的好,云靴踏着地过来,裴娥故勉强抬了抬眸子,目光打量在少年的面上。 他眉目清冷,墨发束成了长长的马尾,乳白色金线发带扎着发丝,薄眼皮下没有感情的打量着眼前人,眉梢之间有一颗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红痣。 便是惊鸿一目,神韵坠落其间。 裴娥故目光看直了,转念又怔忪的发现,当今淑妃嫡子,圣上的第二个儿子,二皇子江煜,江子栩。 她哑了哑声,低眉温顺的叫了一声:“妾请殿下安。” 宋谵在她床旁坐下,打量了一番裴娥故,掀着眼皮懒懒道:“免了。” 说实在话,裴娥故和宋谵之间似乎并无交集,她脑子有些发懵,嗓音淡淡的,目光不敢接触到宋谵的身子:“殿下……打算怎么我,帮,还是拉下水。” 她失忆了。 就在上一世,临近于生命尽头的时候,裴娥故这个惨遭一切不测的女孩,失忆了。 宋谵微微沉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很久,他似笑非笑的说:“你拉你下水自然对我没有好处。” 那就是来帮忙的了,裴娥故呼吸滞了片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她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顿了顿:“殿下救了臣女,臣女何以报答殿下?” 裴娥故脑袋放空了些,指尖抓着被褥硬生生掐出了玉色。 宋谵漫不经心的接住了她抛下来的话梗子。 “裴小姐,行你的侍君之道罢。” 侍君之道,裴娥故咀嚼着这四个字,垂下了眸子,怯怯而言:“臣女不懂。” 宋谵挑了挑眉,目光一转,慵然的瞧着沈枭月,嗤笑一声:“需要我教教你吗?裴姑娘。” 他突然一停,支额吐出最后几个字。 “倒是应该叫阿澹,嗯?” 阿澹是裴娥故的小字,唤小字的程度,裴娥故不由得脸色微僵。 厚重的羊毛地毯上露出锦云月白色金丝暗纹靴尖,几乎与地融为一体。 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裴娥故耳边慢慢染上红晕,她声音几近听不到:“殿下……” 宋谵倾身上前环住了裴娥故,语调平淡,气息在裴娥故周边散开,她一动不动,就这么软绵绵的靠在宋谵的身子里。 宋谵修长的手抚摸着裴娥故的脊背,裴娥故一颤,眸子闭了闭。 预期中的离开并没有到来,相反的是,宋谵的唇贴在了裴娥故的耳垂上。裴娥故一双杏眼微微瞪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试图挣扎了几下,显而易见的事,并没有挣扎开。 裴娥故缓缓的轻声说:“殿下,放开我吧。” 这是自宋谵长大以后,裴娥故第一次见到宋谵,当然了,也是她即将结束的人生中,最后一抹色彩。 宋谵嗯了一声,咬着裴娥故的下耳垂:“怎么了?” 裴娥故的眉眼淡淡的,金丝吊挂流苏百鸟灯上倒映着两个人缠绵在一起的身影,她闭了闭眼。 “我脏了,殿下,放开我吧。” 宋谵顿了顿,眼神复杂的看着裴娥故,松开了她,声音懒散:“?你刚说什么。” 裴娥故似乎表情有一丝裂痕,随机她低垂下眉宇:“我不是…我为了不让殿下脏了眼。” 宋谵表情慢慢回暖,他侧脸冷峻,声线儒雅淡漠道:“你好生歇着罢,我给你安排了个婢子,有事她会到宫里。” 说完宋谵给裴娥故掩了掩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裴娥故虚弱的靠在床榻边,她发呆发愣的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像是反应过来,披了一件锦衣,往外一探头。 现在,裴娥故作坚强真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外室。 梅枝上抖下来一些积雪,裴娥故头疼的厉害,扶着一旁往外走了几步。 一声,她跪在了雪地上,脑子中闪过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画面,一霎那,她呻吟一声,引着无数侍女侧目看她。 一堆议论的声音刺到她骨子中“你看她,娇气死了!”“一个外室,有什么好的。”“是啊,不过就是殿下的一个玩物罢了。” “还有谁能记得,这是堂堂嫡女?”“裴家都倒台了,她算什么?哈哈。” 沈枭月眸子合上,一阵天旋地转间,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裴娥故被送到了宫中。 其实假设不是这次失忆,裴娥故不会死,不会去代替和亲,也不会。 也不会,身亡他乡,尸骨都未寒。 戏一场落幕(4) 皇帝知道裴娥故和宋谵的交情时,怀里还搂着一个美妾。 美妾娇娇弱弱的躺在皇帝的怀里。 皇帝懒洋洋的,微微张嘴,一旁就有侍从拿来葡萄荔枝什么的水果喂给皇帝。 侍卫前来禀报,皇帝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正好一个荔枝核卡到了嗓子处。 哇的一声,就吐在了美人身上。 裴娥故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心里正寻思着皇帝召她和事,左右琢磨不出来,便也就作罢了。 她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后回头捂住眼,微微靠在了宋谵身上。 松竹味清雅,环绕在裴娥故身旁。 美人被送去更衣了,皇帝看向裴娥故宋谵两个人,示意二人过去。 裴娥故压下心头恶心,行了一礼,对着皇帝道:“臣女裴家长女娥故,请殿下万安。” 皇帝唏嘘道:“早些日子便听闻这京城的贵女,就裴家长女更胜一筹,今日特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裴娥故笑笑,脸上挂满虚弱的神色,气若游丝,还撑着懂事,点点头:“谢陛下好意,臣女自愧不如其余姊妹。”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只是眼里突然的精光一闪,想到什么似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裴娥故,不答,但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三天以后,裴娥故在殿里浅眠,突然外面来了一个太监,他尖着嗓子,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然后甩开了圣旨。 裴娥故懒懒抬了眼,心里只是一惊,然后磨蹭着站起来,单膝跪地后轻轻的抬起另一条腿,双膝点地。 “皇帝昭曰,今裴家长女贤良淑德,不称嚣张跋扈,但然已到及笄之年,朕特许探花郎慕氏之子慕延,婚誓成言,以此为据,钦此。” 跪在地下的少女瞳孔猛的一震,然后抬头,死死看着那张金黄色的圣旨,然后咬咬唇,接了旨。 声音有点颤抖:“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慕延是新科举的探花郎,长得也算是俊俏,少年意气风发,初次来京城,有一幅好的书卷气。 但是别人不知道,裴娥故是知道的,这个人他就是个叛徒,虽然宋惊龄并未明说,但来往忘记烧了的书信暴露了两人的关系。 裴娥故勉强跌坐在贵妃榻上,手轻轻抚上额头,然后闭上眼。 突然,她好像爆发了一样,向来温润的性格霎那间就点燃了。 她砸了两个青花瓷的茶盏,捂住了自己的头。 裴家嫡女,大宋唯一的外姓郡主,她从小享受着优渥的环境,接受着良好的教育。 大家闺秀名门风范不足以形容她,她像是能蛊惑人心的一朵玫瑰,内心黑透。 她本性张扬热烈,但她外表内敛温润,少女修养极佳,还那么年幼。 就沾上了不愿触碰,最肮脏的血液。 父母不爱,甚至将她送给亡国仇人,郡主殿下,宁愿抗命,绝不服从。 她咬唇,脑子飞快转着。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宋谵的脸浮现出来,她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使劲闭上眼,深呼吸了两口。 这个疯子能帮她什么? —— 这几日裴娥故任由绣娘摆弄,将婚服,绣花鞋设计好以后,她累的趴在桌子上。 夏天的黑夜热风徐徐往屋里飘,几点零星闪亮在夜空上。 忽然,窗户动了一下,随即烛火忽明忽暗,直至熄灭。 裴娥故趴在桌上的头一动,然后抬起来。眯了眯眼。 她有点视力不好,夜里看不太清。只看见一个黑影。 然后木窗的框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只能看得清轮廓,一只腿微屈搭在框上,没说话,漠然的注视着。 沈知怜吓了一大跳,猛的站起身来,这才得以看清。 宋谵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神色,慢条斯理的翻框进了屋子,他倚着门框:“郡主,这么晚了,做什么呢?” 裴娥故闭了闭眼:“神出鬼没的,想干什么啊你。” 宋谵笑笑没说话,他从内衣外侧翻出一张薄薄的纸。然后拍在桌子上。 裴娥故点燃蜡烛,然后拿起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完了以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危险,她轻缓,一字一顿道:“就连宋惊龄都被我杀了,凭你?” 宋谵面无表情的鼓了鼓掌,然后直起身:“该帮忙孤自然帮你,至于其他的,相信郡主自己能解决。” 两人对视一眼,宋谵翻窗出了外面。 一声幽幽的叹息也随之落下。 “阿澹,太聪明了,迟早要被盯上的。” 这场戏,终究是开始了。 —— 婚庆当天。 是非只在人心,考究自会水落石出。 她按耐住绷紧的心情,踏出了屋门。 红盖头底下的目光炙热,裴娥故被搀扶着上了轿子。 喜轿抬的不是很稳,但是有规律的一下一下颠簸着。裴娥故感觉有了困意。 不知不觉,她感觉四周越来越寂静,夜晚里,外面听不见一点声音。 然后就感觉一个手捂住了她的眼,她再次看得清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破旧的庙里了。庙里还涨了青苔。 —— “这是何处——郎君竟要将小女子,置、于、何、地?” 凄凄惨惨的声音拉长,几句话里,纸人昏沉倒地。 一旁,另一个摇摇晃晃的男角,同样的戏服,也登了场。 —— 慕延身姿挺拔的立在破庙的堂前,静静看着,仔细一瞧,这庙竟是个月老庙。 裴娥故柔柔弱弱的,直起腰来,问:“你带我来了什么地方?” 阴森森的环境下,慕延轻笑:“月老庙,郡主和我拜堂成亲后,就上路吧。” 裴娥故皱皱眉,红指尖勾起脸上的盖头,黑漆漆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她眨了眨眼,秀丽的脸上浮过一丝暗淡,血红色耀眼,衬的她皮肤更为娇嫩。 慕延拉着裴娥故,强行跪在了月老的跟前,他自己先磕了三个响头。 转头看向裴娥故,裴娥故从上面扯了一块布,这块布被她拎在手上。 她飞快绕到慕延身后,想要勒死他。 但怎么可能,慕延反手握住裴娥故的手腕,冷笑:“不自量力。” 他抬手,宽大的掌心握住裴娥故的脖子,裴娥故呼吸一滞。 她倒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感觉快要死了,一种头重脚轻呼吸困难的感觉如潮汐一般涌上来。 忽然,她感觉后颈的力量一松,紧接着就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外面火把一盏一盏亮起来,裴娥故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望在后面。 宋谵背光站着,半蹲看着裴娥故。 他轻轻抬手摸了摸沈知怜的脸,无所谓地笑:“还好郡主还活着。” 慕延还被困在柱子上,他眼见计划落空,也并没有恼。 他就这样,突然地笑了,笑的令人脊背发麻。 慕延使劲挣脱了束缚,看着外面的火光冲天。 他知道宋惊龄死了,群龙无首。 慕延喜服半褪,漏出中衣,他神色癫狂,似有似无的喃喃自语着。 裴娥故抬起眼,被宋谵扶着来到他的身旁,她附耳仰头在慕延耳边说了一句话。 慕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就像看怪物一样去看待这个少女。 少女凤冠已经摘下,斜鬓只有两根珠钗绾着,发丝凌乱的别在耳后,眼尾一抹潮红,胭脂抹在唇上却已然青紫。 阴红色的婚服,霞帔已经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内衬和宋衫,凤金图腾紧紧贴在皮肤上,月牙白色的裤腿网上撸了两层,纤细白嫩的小腿显出。 她未曾恐惧亡国仇人。 她期待命运给予她不一样的答案。 就这样,沈知怜凭着悬起来的一颗心,被掐到即使呼吸不上来,依旧顽强抵抗。 她看看庙门口的宋谵,宋谵挑了挑眉,扬声:“出来。” 裴娥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慕延,这才一步一步踏着出了庙门。 外面下了点小雨,她的绣花鞋是上好的羊皮制成,沾不得雨水。 裴娥故为难的看了一眼地。然后抬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宋谵。 宋谵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裴娥故:“裴小姐,你求过孤很多次了。” 裴娥故双手合十,眨了眨眼:“这是今日的最后一次。” 宋谵闭了闭眼,微微倾身,裴娥故一下就蹦到了他的身上。 火光映的树影和人影很长,像是一段不可跨越的时光。 —— 红衣纸片人轰然倒地,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的夫君居高临下的看着,抬手,掐死了红衣纸片人。 “——噫,可怜那痴情郡主,终是落于水土,死于亡国仇人之手——。” 一段音乐响起,红色惟布刺啦一声,遮住了戏台子。 然后慢慢悠悠的掀开,一片血泊之中,小女子浑然倒地,男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戏,结束了。 布偶台后边的演员们拎着纸偶,朝台下观众行了一礼。 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拉长:“这纸偶我要了。” 台上的人面露喜色,赶紧递给了台下人,手下看向男人,男人摆摆手,手下收了起来。 不过多时,一个小二面露难色的走了进来,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 小二陪着笑脸:“您看这都这么晚了,您就走吧,这戏也是最后一场了,往后也就没了。” 男人将手上的瓜子皮抵掉,慢悠悠的直起腰,听着耳边人附耳说了两句话。 他眉头一皱,转而突然噗嗤一笑,脸上挂上淡漠的神情。 他微微叹息一声,然后轻飘飘道:“还真是有意思了。” 终留藏海花(5) 宋谵把怀里的人往上拖了拖,裴娥故顺着勾住了宋谵的脖子,脸上的神色渐渐放松起来。 忽然,裴娥故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低头蹭了蹭,轻问:“殿下,你有没有忘了点什么?” “什么?”宋谵问,他步子很稳,本身裴娥故就轻,宋谵抱着她,没感觉有什么重量在身上挂着。 裴娥故声音懒懒的,本身嗓音就带着糯糯的味道,这么一放软,听着就让人心酥酥麻麻的。 裴娥故说:“我想,给我母亲平冤,还是?” 她话锋一转,歪了歪头:“这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还是想要一个名门闺秀的名字,你说怎么样?” 一直沉默着的人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笑点,声音低低的:“那你还真是挺孝顺的。” 裴娥故顿住了,紧接着冷笑两声,干巴巴的:“大概吧。” ——— /边塞 茫茫沙壁满是粗砂,一旁的树稀疏的长着,满地野草杂生,密密麻麻的苍凉灌入每个人的喉咙里,卷地而起的黄沙淹没在凄凉嘹亮的鸟叫声中,碎石被清澈的水卷走,绵延在城墙的尽头。 “大人。”一个年轻的统领走进军帐,看到了趴在地上画图的黑衣男子,没在意,正视道:“您吩咐的我都交代下去了。” 上边的少年掩目,单手托腮歇着。裴亦衍自打来了边关就没睡,现在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这是裴娥故远在他乡的亲哥哥,也是裴娥故死前还未来得及见一面的哥哥。 他嗯了一声,旁边的男子代他说:“好,多谢,你下去吧。” 等下人走了以后,黑衣男子嫌弃的看着裴亦衍:“你也太拼了吧,你自己数数连着不休息几个时辰了?” 裴亦衍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烦躁开口:“闭嘴。” 江衣夜是裴亦衍娘亲给他留下的势力,从小和裴亦衍在一起,裴亦衍习文练武,江衣夜炼药制毒。 江衣夜轻哼一声:“懒得管你。” 他把地图铺平摆到桌上,正色道:“南蛮和西羌主力都在南城门那边,他们想要趁乱而入,南城门兵力薄弱,百姓久居西部,自然好攻。” 江衣夜替裴亦衍分析了一下局势,最后问道:“你想怎么做?” 少年喃喃道:“怎么做。。。?”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应下那句话:“你的意思是眼下局势对我们不利,所以把难推到以守为攻?” 江衣夜摇了摇头,下意识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别急,慢慢来。“ 裴亦衍重复道:”慢慢来,啧,这不是你纸上谈兵的时候了。“ 他嗓音淡淡,但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立于家国之间,身后是万千条人命,就算被捆绑在斩头台上,只要没死,也能绝地逢生。” 江衣夜沉默许久,咬牙出一个:“好,明日就派兵,从西部将百姓尽量移出,和南蛮交战。” 裴亦衍补了一句:“西羌和南蛮的结合兵力在北城门,我派兵去北城门绕道驻扎,可以,一网打尽对咱们一定是最有利的。” 江衣夜和裴亦衍对视,慢慢碰了个拳。 漫野枝檞掀蛮荒,家国之下卧死扬。梦落尘埃求生长,经年仰仗思故乡。 十五天后。 裴娥故知道她哥哥病了的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收拾好了衣服。 她还想珍惜珍惜时间,再见见这个上辈子相见却见不到的亲人。 靶场零零散散还有些正在练功的将士们,他们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卖力的挥舞着手臂,拿着兵器。 相比外面吵吵闹闹的恶魔声音,这里更多的是沉重的呼吸声,金属的碰撞声,每一个人面色都不好看,但大家都尽职尽责的做着该做的事。 裴娥故走上前面的高台,试着捻起鼓棒把玩了一下,然后挑挑眉。 穿透力很强的声音一层层透过大家的耳边,清脆的声音回荡不绝,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有一个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哪个大人又慌了,咱们过去看看!” 紧接着许多人跟着那个大哥一同到了靶场,大家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人们,很快就站好了,漫不经心的往上面看着是何方神圣。 裴娥故从逆光的地方过来,她腰肢纤细,体态本就是瘦,在这群大老爷们面前显得更加娇小。 下面的人看清了裴娥故,细小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躁动声层出不穷,有几个粗声粗气的站出来说:“你要干什么?你是谁?” 沈念避而不答,顿了顿,表情有些凝重。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有穿透力。 烈阳撒在沙土上:“你们此刻站在玉门关外,这里是三国交战的致命点,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中原尽收眼底。” 她铿锵有力的说:“家国之下,儿女私情不成规则,仗义之下,生灵百态也要摆在每一条血淋淋的人身上。” 一个女子上战场,她能不怕吗?显而易见的是,不能。 但一代枭雄不应该局限于女子之身。 “儿郎们,我知道你们怕,惊弓之鸟谁都怕,可是有用吗,所以,随我来!” 她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大家都半晌沉默,只能听见风呼呼作响的味道。 要问裴娥故哪里来的勇气,和一群经受了训练的人们执文字游戏。 事到如今,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裴娥故自幼娇生惯养,但眼界看的几位宽阔,许是阅了百家书的缘故,连看待兵法也略知一二。 生灵百态,人心被磨练,世界自然不会亏待你。 裴娥故的几句话,说的那些个壮汉似乎也静心下来了,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变的柔和。 要说文字游戏,还真没几个人玩的过裴娥故。 风波平息过后,完颜桦亲自带兵讨伐,她用巧将裴亦衍败了后,可谓是一举成名。 而这次南蛮兵力不够,西羌守不住城后自觉退出了战役,这场战争的天平逐渐倒向中原。 裴娥故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开始好好琢磨裴亦衍怎么办。 晾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有个交代。 裴娥故刚刚走出帐外,听见几声细细碎碎的少女声音,抬眸就看见几个婢子在那捂着嘴巴小声的说些什么。 裴娥故慢慢走过去,目光垂落在地上,看见了一个绸纸,笔墨丹青的描绘着一枝像梅花一样的血色花。 右边潦草勾勒几笔:“此花可解万毒昏迷,乃世间少见之物。” 裴娥故上挑的眼尾嫣红渐渐浮上来,她心脏漏了一拍,感觉这个画卷似乎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她走过去靠近,捡起地下的画卷,清脆询问道:“你们知道这是谁扔到这的?” 婢子们瞧见裴娥故,纷纷屈膝行礼,之后才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低声回答:“回郡主,奴婢们听过坊间传闻此花乃为“藏海花。”可解万物毒素。” 她们紧接着慢慢道:“现在大人昏迷不醒,奴婢们就寻思着将这东西送去给您瞧瞧,结果夫人您自个就来寻了。” 裴娥故吹了吹发丝,轻笑道:“谢了,这东西我拿走,担着些,别外传。” 说完她指尖勾着画卷,踱步回了帐子里。 裴娥故叫来江衣夜,他挺久没休息了,熬着在房里呆了整三夜,到底是没研究出来怎么解毒。 裴娥故把画卷铺开压上,正色道:“你的药?” 江衣夜皱眉,白衣已经逐渐染上灰色,他摇了摇头:“最多三天。” 裴娥故沉默片刻,最终狠了狠心:“我有两颗定心丸,抽屉里,给他续上,十日以内,我能帮他寻来药。” 江衣夜也跟着沉默半晌:“好,十日以内,你得找到解毒的药,否则。” 谁也没把话说明白,可谁都知道话里有话。 明日清早,裴娥故收拾好东西,驾马往南山去。 南城门外冷飕飕的,中原气候明显有差异,而沈念在南山脚下被一个富商玷污了。 说来也巧,才不过三日,沈念就从两个驿站分别遇见了偷钱的,再是,进屋以后点了蜡烛,就有了一个满身油腻的富商笑眯眯的看着她。 一瞬间,她承受不住心理和外界的折磨,跌倒在了厚实的草地上。 此时的天气属实称不上有好些,后面有穷追不舍的人,末路之下,裴娥故由心底生出一丝胆寒。 她强撑着意志,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终于看到了红艳艳的轮廓。 藏海花通体红色,根茎扎在山涧里,水溪涌在一旁,裴娥故看着自己被磨出血印的掌心,呼出一口浊气。 突然,她喉间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出来,裴娥故就这样唇边还带着血。 取下了藏海花。 后来不知道她怎么样才回到了边疆的营帐里,就连江衣夜都没认出来她。 少女意志力颇为顽强,仿佛在回应曾经没有补全的遗憾。 有两句想说的,这个藏海花不是真正现实意义里的藏海花,就是一个架空的,不用当真哈~~ 远山且看风云处(6) 再后来裴亦衍就被送回了裴家,其实从他十五岁开始,就没有再踏过裴府的大门。 这次回来,也纯属是意外。 裴娥故拿出藏海花,花叶没有任何要枯萎的迹象,甚至红艳艳的花瓣还高昂的仰着头。 她把花给了江衣夜,晚上的月光斜斜洒在她身上,裴娥故轻咳了两声,将手上的玉串佛珠拿下,一个一个的摩挲着。 她望向房檐,直挺挺的站着,身体很瘦,这道影子就显得格外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是几个时辰,天有些蒙蒙亮的意味了。而裴娥故也已然十个时辰没有睡觉了。 她感觉眼皮一沉,就要倒下去的时候,一个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裴娥故猛然惊醒,看向身后。 院内的树上有蝉鸣声聒噪个不停,月光悄然要散了过去,只留下即将从山头升起的斜阳。 石板路上投射着那个人的影子,似乎像是明镜一样,而今天的月亮越来越模糊,竟然是到了即将看不见的地步。 院中婆娑的月季飘香着味道,可以看见他延长的影子,可现在只能是她孤身一人,树边的人抬头望月,看向那清冽的月光,抬手欲触,却可望而不可及。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却是比儿时印象中的高挑了许多,眼角还挂着几分初醒的疲倦。 “好久不见,阿娣。”裴亦衍说这,似玩味一笑,拂去了裴娥故头顶被风吹落下来的花瓣,而裴娥故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似乎是被惊讶到了。 裴娥故取了手上的手串,细细捻着,语气还有些在梦中的质疑和飘忽不定:“醒了?” 裴亦衍似是轻笑,抬手捏了捏裴娥故的耳垂:“小妹长大了,语气倒是也生疏了些。” 裴娥故倒也只是惊异,过后匆匆拥住裴亦衍,然后挣脱开,跑到院中的树下,用那双洁白干净的玉手刨着土。 随即越来越深的地方,她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俯下身子将那坛酒抱了出来,酒坛很大,她抱起来摇摇晃晃的。 裴亦衍眼看着裴娥故抱出了就,有些好笑的坐在有酒杯的玉石桌上,问:“你什么时候埋的?” 裴娥故摸了一把头发,将酒坛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她边倒酒边说:“算是你走的时候吧,不重要了。” 透明的琼浆被倒在玉色的青花瓷杯里,酒盏里映出裴娥故的脸颊,还沾着一些汗液。 裴娥故坐下,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贯穿喉咙,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裴亦衍。 裴亦衍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他喝着酒,心中升起一股五味陈杂,看着院落中月光映射的树林与花丛的倒影:“小妹,你过的还算好?我们当今倒也真是许久未见,竟也说不上几句话了。” 裴娥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语气算不上多么好,她沉思片刻,也只是说:“都挺好的。” 裴亦衍点点头,也没说出质疑,也没说出肯定。 他敛去笑意,走到了裴娥故身旁:“好在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在这府里了,边疆的事有别人来处理,我好好陪陪你。” 裴娥故鼻头一酸,强忍住眼眶的湿润,别去了头,嗯了一声。 月下两个人的倒影朦胧,看不清楚,视野逐渐蓄满泪水。裴娥故终于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在地上。 她被一双手别过脑袋,然后轻柔的抚去了泪水。 终于还是一声:“阿兄。”落入了再也看不清楚的世界。 裴娥故咬了咬唇:“下一场棋罢。” 她跑去屋里,拿了棋子和棋案出来放在桌上,指尖捻起一颗晶莹的棋子,抬起了眼皮。 —— 宋谵本身是打算回宫的,毕竟老往宫外跑也不是很好。 他想着想着就又驾马走了。 突然一阵疾风从她身边穿过去,眼前一黑,一双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宋谵下意识停住了马,然后反手想要扒开这个人的手。 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搂住了宋谵的身体,宋谵显而易见的带着玩味的神情,也就随着去了。轻功一跃上了房顶,之后就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黑衣人的手里似乎有迷魂药,宋谵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山顶上了。 山顶上十分的漂亮,白雪覆盖在梅花枝上方,青山俯视着地下,而面前有一个棋局。 宋谵起身动了动筋骨,眯眼看着面前这个棋局。 黑子和白子纵横交错,他修长的两指夹上一枚白子,落在了一个交点。 覆手翻盘! “哈哈哈,太子殿下果然聪明。”背后传来一道像女子的声音,但似乎又并非女子,嗓音有些像掐着的,令人很不舒服。 宋谵勾了勾唇,依旧背对着那个人。 此人走到宋谵面前,停顿住。 他长得有些偏女子了,五官并不锋利,柔和而儒雅,月牙白色的衣袍中勒着银纹。 ——正是当今国师大人,苏牧易。 宋谵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牧易,他淡淡道:“国师大人叫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苏牧易轻笑一声,他面色很是高兴:“太子殿下,这盘棋相必你也看到了吧,是不是很有意思?” 宋谵的黑衣随着山巅的风凛冽着,他有些不悦,但还是冷静的问着。 宋谵皱了皱眉:“怎么了?” “这天下稍不注意,一旦有了空子就会被覆手翻盘,这场局,我赌的并非是棋,而是江山万里。” 只要稍不注意,这个朝代,这个帝位,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宋谵面色清冷而复杂,她狠了声音:“你疯了?你赌了全天下,可你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可以去辩解的。” 苏牧易好像听到了笑话似的,他弯了弯眼:“殿下再看看,我到底输没输。” 宋谵定睛一看,发现这场局,居然早就已经定了。 他眸子一敛,抬眼看着苏牧易。 然后语气让人琢磨不透的问:“你想清楚什么,知道什么,少废话。” 苏牧易似乎心情不错,他在棋局边席地而坐。 “殿下啊,你说这皇权的纠葛,到底是谁对谁错呢?” 他笑眯眯的抬眼对上了宋谵凉薄的目光。 宋谵指尖紧捏着衣袖,突然往下压了压身子,揪住苏牧易的领子往上一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说来听听,你对,还是我对?” 苏牧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 他平淡的嘴角勾了勾:“殿下,既然你太心急了,那就恕微臣失礼了。” 他起身松开宋谵的手,慢慢踱步在她身旁。 “皇权,我需要着一个好的傀儡,木偶戏的背后,到底是泥泞作祟,还是光明操控,谁也不知道。” 他恍然间神情变的冷冽:“我一步步捏着这个帝王傀儡,就差那么一步了……” “就那一步,你出现帮了这个所谓的木偶!” 他厉声喝道,神情慢慢有些扭曲。 “我本来不想插足你与陛下之间的,感情,可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忽然压住声音,贴在宋鹊羽的耳边。 “宋谵呐,你有前世的记忆吧……” 宋谵霎那间眼神中浮现出戾气,他抬手压住苏牧易的手腕,想要掰断。 苏牧易转头回眸,手指关节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挣扎出来,完全不顾骨节的碎裂,眼中疯狂更甚。 他似乎魔怔了起来,想要一步一步按压着宋谵的手肘往后靠。 悬崖深不见底,碎石万丈,几个树枝上也飘零着几片树叶,夏日黏糊糊的热意席卷着两个人周遭所有的一切。 他要摔死宋谵。 宋谵并没有慌,反而笑吟吟的看着苏牧易,眼神带了几分冷意。 “国师大人,光摔死孤怎么够?” 说时迟那时快,宋谵反手压制住苏牧易的胳膊,使劲往上一探身。 他与苏牧易目光平齐,猛的捂住这个人的眼眶,将他一同压下了悬崖…… 湛蓝的天上漂泊着几朵白云,翻卷的如浪花般的云在峭壁上飞涌。 两人坠入深渊万丈,劲风在宋谵耳边呼呼作响。 他运气很好,跌落在一棵高耸的书上,宋谵强忍着浑身快要散架的不适,一步一步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擦伤不足以比得上关节的扭曲,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的走到跟他摔在一起的苏牧易身旁。 语气深深的带着寒气:“你跟我说这些,有点早,不过念在你即将是个死人了,孤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孤不清楚,但你害了孤的母妃这件事。” 他顿了顿,突然一笑,抬手逼迫苏牧易扬起头,不明的道:“你就该死的惨些罢了。” 他将苏牧易两只腿的关节扭断,掐了个响指,两个黑衣人闪身上前。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处理干净些,有赏。” 娇声所赐无困意(7) 江衣夜在裴府住了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时候,也给裴娥故瞧了瞧病。 裴娥故的心脏病算是一颗悬着的炸弹,情绪过激,或是不定的任何心绪下都有可能随时爆炸。 她垂着眼,乖乖巧巧的坐在床上,听着江衣夜有条不紊的陈述,她时不时点点头,然后催促着:“去看看我哥哥的病吧,他伤的比我重,快去快去。” 江衣夜淡定的看着裴娥故:“拜你所赐,你哥的毒已经解的干干净净了,你少操心。” 他定定的盯着裴娥故心脏的位置:“你这个病不太好治,你做什么总是情绪激动?” 裴娥故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都快四十大几岁了,就这么一个老鬼能不多考虑考虑吗? 她惨淡的扯了扯嘴角:“情伤。” 江衣夜:“?” 裴娥故并没有再回答,也就沉默的倚在内里,柔软的床塌旁边香炉还徐徐烧着梨花味的香气。 江衣夜懒得自讨没趣,瘪了瘪嘴,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好自为之吧你,药我会给你开,就当是医者仁心,见不得你吐血。” 裴娥故扬了扬眉。 她把身上的衣服退去了一件,正是晌午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真丝的襦衣,勾勒出稍显青涩的身材。 她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如瀑的青丝顿时垂落在腰间,她本趁着午间的阳光欲要午睡,懒懒的眉眼耷拉下来。 忽的,外面门间传来两声叩门声,很有规律,两声过后顿了顿又是两声,似乎也不急,但一定要熬到主人开门。 裴娥故皱了皱眉,带着一丝丝不耐直起了身子,慢吞吞的拖着步子走到了门跟前,雕花木门的开始,她漫不经心的往外撇了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然后猛然瞪大了眼睛,正欲说话。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便捂住了裴娥故的唇,低了低眉眼,垂头在裴娥故耳边耳语:“小声点,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不须得让别人知道了。” 裴娥故目光慢慢往上扬,就对上了一对衔着笑意,眼珠黑的发紫的眼眸。 ——— 裴娥故把茶盏往前推了推,欠声打了一个哈欠,低垂下眉眼懒懒散散的问:“你来做什么,怎么出宫的?” 宋谵没答,只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啧了一声:“看不出来,你比我还关心?” 裴娥故扬眉:“你打搅我午睡了,我能不急吗,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啊。” 宋谵低了低头,两声轻笑出来,修长素净的手搭放在茶盏上方,转了转杯盖:“正经事就是,皇帝要收拾你裴家,不正经的自然就是,看你是要以身相许我让我帮你一把,还是买身给我,从此你就是我的人。” 裴娥故先是欲出一口气然后眼尾勾了勾,她身上的衣服勾勒出苗条的身躯,眉眼本就坠下去,因为阳光洒在身上,所以神情不自觉的带点困意,她揉了揉眼睛,宋谵喉结滚了滚,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点沙哑。 “玩笑,正事就是裴夫人的确是被诬陷,至于何人无限,啧,这就有趣了。” 裴娥故诧异了,柳眉往上一挑:“不是“结月”?” 这下宋谵也有些诧异:“你认识?” 裴娥故沉默了几秒,宋谵眯了眯眼,目光打量在裴娥故的身上,嘴角忽然上扬,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说?” 她叹息一声:“殿下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我?” 结月,是江湖化名,说白了,基本上混迹在江湖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名号,结月比较神奇,她的名字在传闻里,就叫结月。 她开了一个胭脂铺,里面倒是正经买卖,的确卖的都是胭脂,但有一些或多或少是掺杂了毒的。 而这些毒源的确就是源于裴夫人的手上,而裴娥故眼见着裴夫人被赐死,或多或少感情里还带了些震惊。 她能清楚裴夫人肯定是受了诱惑,但什么诱惑能让裴夫人蛊惑的连命都不要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可笑。 你要说裴娥故闺门秀女,那裴夫人林水如就是妇人之心,她没什么见识,从小渔村出来,父母都是捕鱼的,具体为什么裴胤然会义无反顾的娶一个并没有政治背景,也帮不了裴家什么的人。这还是裴娥故活了这么多年还未可知的。 裴娥故轻朗的声音慢悠悠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我自幼便是在闺门里,就连最后也只是能知道些打仗的事。” 宋谵啧了一声:“那你作为第一才女还真是名不虚传了。” 裴娥故诚实道:“我也觉得。” 她顿了顿:“不过,结月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殿下这只手遮天的,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让我死的稍微体面些,反正左右都逃不过一死,我觉得,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是比较重要的。” 宋谵眼睛里的神色复杂,他不辩情绪的斟酌两句:“你也什么都不清楚?” 随即抬眼,没打算放过裴娥故眼里丝毫的动静,裴娥故也还算坦然,但是垂在桌面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悬了悬。 、宋谵敏锐的看出了动静,也没打算拆穿,只是等着裴娥故说。 “好吧。”裴娥故坦白似的吐出几句话:“林如水是大梁永安帝的一母同胞的。” “妹妹。” 这句话一出,就连宋谵的脸上神色也罕见一怔,裴娥故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不会不知道吧殿下。” “我倒是清楚她必然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女儿,至于她竟是永宁公主,我还真未曾知晓。” 裴娥故把一根手指竖在殷红的唇前:“这话倒也不兴捅出去,还望殿下保密。” 宋谵饶有兴趣的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裴娥故继续说下去。 裴娥故这下是真的毫无睡意了,凝了凝神:“实际上,这些消息还是我偷听来的,林如水和裴胤然有个日子拌了嘴,不小心说了出来,好在院子里除了躲在角落的我没人,他们自然就说了下去,我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具体怎么样,我还真就不得而知。” “林如水必然是永宁公主,不愿公之于众到底还是怕大宋皇帝知晓后起什么外心,这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东西了。” 裴娥故坦然的看着宋谵精致的眉眼和下颚线,宋谵黑漆漆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就着茶盏喝去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笑了笑:“谢谢款待,有什么想要的?” 裴娥故紧绷的神情忽然就放松下来了,戏谑道:“叫我声姐姐听听,殿下?” 宋谵眼往下移了移,低了低头,压住了声音,嗤笑:“行啊,姐姐。” 裴娥故的耳根霎时间就红了,宋谵冰凉的手指贴上来,揉了揉那耳垂,还真是低低笑了两声。 说到底,宋谵还真是比裴娥故小两岁。 宋谵收回手,也带着玩弄的神情:“怎么耳根都红了,姐姐热着了?” 说完,他眼神往下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的收回了目光。 裴娥故恼羞成怒,用手扇了扇风,脊背往椅子上懒懒一靠,眼睛却又是笼拉下来。 她声音带着些燥意:“看来殿下是真不愿就留了,那便赶快走,别留在这碍眼。” 宋谵哦了一身,尾调上扬,低了低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少女。 他声音似笑非笑着:“是吗?那看来姐姐眼根子多少有些清净,见不得我,不过我想我也不是什么污浊的东西,不至于姐姐看不起我吧。” 他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裴娥故实在是浑身难受,裴娥故一下子站起身,微微仰头。 借了点力,她推推搡搡着宋谵,宋谵也跟着裴娥故移动,只是脸上还残存着看戏的笑脸,眼珠一动,竟然是要委屈出来,他神色黯淡:“姐姐干嘛老赶我走。” 裴娥故:“你到底是不是有病,我没骂过人,你真是头一个,破了我的第一次。” 宋谵玉冠束起来的高马尾随着动作的浮动一甩一甩的,夏天的衣服也薄,他身材的线条依稀可以看得清楚。 他笑着,忽然太阳穴一跳,看着裴娥故的身躯,眼神变得灰暗。 他自知没趣,也就将手搭在门框上,微声:“姐姐既然不留我,那我也就不自讨没趣,姐姐把第一次给了我,我肯定好好报答姐姐,姐姐,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相见。” 裴娥故暗骂一句,啪地一声就关上了门,像是在掩饰什么错愕和娇羞的神情。 她微微喘着气靠在雕花的门框上,身体随着喘息小幅度的动的,动的很有规律,她心里默念着经文,慢慢缓和下来躁动的心。 完了以后,裴娥故不争气的看了一眼自己,心里调笑:这么不争气,说出去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闺阁小闺女呢? 其实要说裴娥故活这么久,还真没什么感情经历,被戏谑着叫姐姐,倒也还是一个有些令人浮躁的称呼。 更何况那种带着调戏,还酥酥麻麻的声音,说的裴娥故心尖都有些抽空的意味。 这觉最后肯定是睡不成了。 结 。 《重生后我上位成太子妃》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结 。。。。。。 《重生后我上位成太子妃》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