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令》 第一章 卖艺女郎遭煞星 信阳州西南十里王家寨,虽不是州治县府的所在,但却是非常富有的大村落,两千多户的大人家,大都能丰衣足食。 但最著名的还是王家寨那座三官庙,远近皆知,香火鼎盛,平常日子里,已是香火不绝,到了每年四月初八的庙会日期,更是人山人海,方圆数百里以内的信徒,潮水般的涌来这里,也吸引了江湖上的各行各业,赶往大捞一票,也使得王家寨一年一度的三官庙会愈来愈热闹,原本只有三天的会期,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子变成六天。 六天的热闹,自然是比三天好玩,也广受赶庙会的百业欢迎。 今年的庙会规模更大,两台大戏对唱,赶会的人潮,日达十余万,庙会场中百艺杂陈,叫人眼花撩乱,终年难得出一次家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赶来问卜求子,顺便买些胭脂花粉,这就使三官庙会上的红男绿女更具特色,每天,排队等候上香的香客,直排了二里多长。 王家寨三官庙会的规模,连信阳州的市面都受到了影响,会期之中,市况萧条。 百艺杂陈的会场中,最受欢迎的是一个五旬老者带的一对卖艺的姊妹花,一大早开了锣,就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三官庙庙会期间,有不少走钢索,上刀山的江湖杂耍,但从没有这一对姊妹花来的哄动过。 自然,这两个姊妹长的漂亮、好看,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她们两姊妹表现出的技艺引人遐思,也是前人从未有过的表演。 那是一种充满着挑逗性的特殊技艺,两姊妹轮流仰卧在一张方桌上,用一对金莲小足,挟着一块青砖,只要有人能把青砖由她那对莲足拔出来,就算胜了这场赌约,胜的人,可以把仰卧桌子上的佳人带走,为妾作婢,悉凭尊便,而且,还有五百两银子陪嫁。 两姊妹都缠的一双好小脚,金莲三寸,盈盈一握,只要稍有一把气力的男人,都相信,此事轻而易举,别说可以双手齐用了,就算是只用两个手指头,也不难一下子拔出青砖。 怪也怪在这里了,看似容易的事,偏偏就是那么困难,三官庙会已开始三天了,就没有一个人,能在那对金莲足中拔出来那块青砖。 既是赌约,当然得要有输有赢,参加的人必须先付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能赢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外带五百两陪嫁的银子,可算得是一本万利,何况,看上去,又是那么轻易可胜。 但三天下来,参与这场赌约的不下一千多人,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能把青砖拔出来,这情形,使得那老者和两姊妹日进斗金,每天,都能赚上个三五百两银子。 输的人虽然很多,但不信邪的人更多,前仆后继,连绵不绝,有些人,昨天败过,今天仍然要赌。 事实上,有些人是别具用心,拔不了青砖,却能顺手捏一下那莲足。 两姊妹也知道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花一两银子,旨在有机会捏一下那双小脚,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反正,还隔着一层红色缎子鞋面,和三尺裹脚的白绫,既然是抛头露面走江湖,总不能像大家闺秀那样严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防。 今天生意特别好,还不到中午时分,放在桌子前面的收银木箱子,已经堆满,那老者心里有数,约略估计一下,已有五百两银子左右,那就是说,这两姊妹一个上午,已经应付了五百个顾客。 看样子,这一天撑下去,怕不有上千两银子的进账。 天下还有什么生意,能有这么一个赚法。 看看日已近午,老者突然抱拳一个罗圈揖,高声说道:“诸位乡亲好友,日已近午,两个丫头也累了半天,让她喘口气、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再向各位领教,今天上午就到此打住,有兴致的朋友们下午请早,反正,庙会还有两天半,时间正长,机会很多,小老儿父女们很感激诸位仁义大哥们捧场,我这里再谢谢了。” 说完话,又是一个罗圈揖。 这当儿,突闻人群中有人高声嚷道:“王武举来了,诸位请让让路吧!” 人群分裂,一个身着青绸子裤褂,虎背熊腰的大汉,大步行入了场中。 但闻一个尖嗓门的声音嚷道:“这一下成了,王武举出了头,咱们王家寨这个面子,总算是搬回来了……” 另一个粗重的声音接道:“说的是呀!输了银子事小,要是传说出去,王家寨八九千口人,竟然连人家大姑娘一对小脚挟着的砖头都拔不出来,那可是大丢面子的事。” 一个老迈的声音说道:“这档事要是传出去,不但王家寨没有面子,只怕信阳州的人,听了都会脸红。” 那尖嗓门的声音又道:“王大伯,你看,王武举有把握么?” “当然有把握……”老迈的声音说:“王武举能举三百斤的石担,耍四十斤的关王刀,开牛角硬方,那丫头一对金莲,能有多大力气?……” 那老者耳听八方,已听到了人群的嚷叫、对方,打量了步入场中的青衣大汉一眼,抱拳道:“王举人?” “不敢,在下王青。” 他身材魁梧,但说话却温文有礼,好像习武之外,还读过书。 “小老儿谭文通。” 王青点点头,道:“谭老丈。” 他话虽说的客气,但举止之间,却是保持举人的身份,不肯抱拳还礼。 谭文通道:“无君子不养艺人,小老儿带着两个女儿,路经贵宝地,赶上了这场庙会,因为缺少川资,才设下赌擂,贵宝地人气旺盛,财富雄厚,肯捧小老儿父女的场,我们父女感激不尽……” 王青瞧瞧木箱里的银子,淡淡一笑,接道:“老丈你这不是筹措川资,一日聚财数百两,那是设局行诈了。” 谭文通淡然一笑,道:“王举人言重了,咱们父女也是凭本事赢来的银子,谈不上行诈两字。” 王青脸色微变,道:“说的也是,凭本领赢来的,在下也可以出手试试了?” 谭文通略一沉吟,道:“可以,不过,你王爷是举人身份,小老儿觉的……” 王青伸手由衣袋中取出一锭银子,道:“在下也按规矩行事。” 随手把银子丢入木箱之中。 他这块银子特别大,足足有五两左右。 谭文通伏身捡起,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这块银子太多了,咱们作生意童叟不欺,多的奉还——” 暗运功力,手指用力一捏,一块银子,竟被生生剪作两段,把一块约莫二两重的交给王青,道:“此地没有天平,大约不会差的太远,请王爷收下。” 王青脸色一变,道:“老丈好功力。”伸手接过银子,只觉上面仍然微微烫手。 谭文通道:“王举人请吧!” 王青踏前一步,暗中运气,靠近木宽桌。 这时,两个姊妹,也都站起身子,二妹并肩而立,春兰秋菊各具其美,王青看得喑暗点头,忖道:“二女如此姿色,勿怪那些人一个个趋之若鹜了,一次输了纹银一两,竟也不会心痛。” 谭文通道:“左面长女叫瑶华,右边是幼女若华,王举人请随便选一个。” 王青原来十分坚强的信心,此刻突然间动摇了,只凭那老者两指挟断银两的功力,分明是一位江湖高人,这份功力,王青自知不如,来时一股傲气,顿时消失,再看二女,貌美如花,虽在江湖上走动,却无风尘之气,心中亦生敬慕,想一想,道:“在下王青,那一位姑娘愿意指教?” 瑶华回望了若华一眼,道:“妹妹,该你了。” 若华嫣然一笑,点点头,双肩微耸,人已飞上木桌,仰身而卧,右面金莲轻挑,把一块青砖挟在双足之中。 她动作快速,一气呵成,四周数千双眼睛,竟然没瞧清楚,她如何把一块青砖,挟入两只金莲之内。 王青暗中运气,两双手臂上,顿时暴出了一片青筋,道:“姑娘小心了!” 若华道:“王爷请。” 王青右手抓住一截青砖,大喝一声,用力一拉,若华半蜷的双腿,竟被拉近,但那块青砖,仍在一双金莲之中,未拉出来,不禁一皱眉头,暗中加劲,右手微转。 但闻波然一声,青砖中断,洒落一片青色粉末。 谭文通笑道:“王爷好臂力,秋色平分,未分胜负,依例要退回王爷的银子。” 王青淡淡一笑,道:“在下没有赢,不敢收回,就此告别。” 一转身子,大步而去,挤出人群不见。 谭文通回望了一眼,高声说道:“王举人手下留情,小女应败未败,贵宝地人情厚重,小老儿衷心敬服,此刻起,小老儿和两个丫头即收摊子,不再献丑了……” “慢着……”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缓步行入场中,笑一笑,道:“老丈准备停手了?” 谭文通目光一转,见来人面色白中透青,骨瘦如柴,但衣着华丽,双目关阖之间,闪动着一股冷森的寒芒,以谭文通江湖经验的丰富,一眼之间,已看出对方是一位真正的高手,不禁心头一震。 不容谭文通答话,蓝衫人已自笑一笑,接道:“三官庙会的会期还有两天,在下希望老丈赚足了川资,到最后一天,在下再出手碰碰运气,想不到的是老丈竟要中途罢手,这就迫的在下不得不提前试试了。” 谭文通道:“兄台怎么称呼?” 蓝衫人道:“不敢、不敢,区区在下还不到三十岁,怎敢当得兄台二字的称呼?” 谭文通道:“阁下的大名是……” 蓝衫人接道:“区区还未胜过两位姑娘,似乎是用不着先行通名报姓吧?” 谭文通微微一怔,道:“两位姑娘……” 蓝衣人接道:“对!老丈有两位女儿,并未说明只有一个参加赌约,自然是两位姑娘都算在里面了。” 谭文通道:“这个……” 蓝衣人冷冷接道:“在下两个都要,当然,在下会付出两份赌金。” 这时,站在谭文通身后的瑶华姑娘,脸色一变,接道:“你有把握能胜过我们?” “有……”蓝衫人淡淡一笑,说:“如若区区没有把握,怎敢来此献丑。” 目光打量了瑶华一阵,又转到若华身上,接道:“两位姑娘都生的如花似玉,在下如若只得一位,岂不是一桩很大的憾事?” 在万众注目之下,他谈笑自若,语涉轻侮,竟然没有半点羞愧之色,神情冷傲,目中无人。 谭若华娇嗔顿生,怒道:“你想的好啊……” 谭文通伸手拦住了若华,缓缓道:“只可惜晚了那么一步,老朽已经决定收摊子了。” “不行!老丈说过,要作完这档会期,如若食言背信,那就是老丈的错,如何能怪得在下?”蓝衫人冷冷一笑,接道:“不过,区区可以放弃那一千两银子的陪嫁,只要带走两位姑娘。” 谭文通抬头看看天色,道:“阁下如此执意迫逼,老朽父女只有勉力从命,不过现在日已近午,两个丫头累了半天,体力不支,午时过后,再让她们姊妹领教如何?” 蓝衫人淡淡一笑,道:“一言为定……”声音突然低沉接道:“如果老丈和令媛想籍午餐开溜,那就别怪区区心狠手辣了。” 谭文通竟然点点头。 蓝衫人微微一笑,突然行前两步,伸手在谭文通身上拍了两下,道:“如是老丈不想让两位姑娘当场出丑,区区倒也想好了一个好办法。” “噢!什么办法?” 蓝衫人低声道:“三官庙会期完后,老丈把两位姑娘交给区区带走,当然,在下会有补偿,付老丈百两黄金,而且,区区还保证庙会期间,老丈父女平安无事。” 说完话,转身而去。 谭文通似乎是受到电击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四周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一则是天近午时,既是赶庙会来的,身上都带着钱,应该好好吃他一顿午饭,二则看热闹还有一段晨光,四月初夏,天气已热,围在四周的人逐渐散去。 谭文通仍在呆呆的站着,瑶华疾快的向前两步,低声道:“爹,你怎么了!” 大热天,谭文通静立的身体,却似是有些发抖,不知是因心中气愤,还是心头已寒,对瑶华姑娘的叫声,竟似未曾听到。 若华行过来,轻轻推了一下,谭文通才如梦初醒一般,回顾了两个女儿一眼,道:“爹错了,不该让你们抛头露面,赚这种钱的。” 若华嗤的一笑,道:“你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少年不识愁滋味,那知老父心中苦。 谭文通看了若华一眼,凄凉一笑,道:“快些支起蓬帐,好好的休息一下。” 大两岁的瑶华,似是已感觉事态的严重,低声道:“小妹,帮忙我撑起蓬帐。” 两人动作熟练,片刻间,已撑起了一个用油布做成的蓬帐。 谭文通已收木箱银两,进入蓬帐之中。 原来,这王家寨客栈不多,除了一部份借宿亲友之众外,大部份行商、小贩,都自带蓬帐休息。 瑶华姑娘似是已感染到这股低沉的压力,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低声说道:“爹,你在为那蓝衫人烦心么?” 谭文通点点头,叹口气,道:“爹错了,爹害了你们……” 若华接道:“哼!有什么好怕,我不信他能胜过姊姊,再说,还有你老人家撑着呀!” “是啊,爹……”瑶华低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谭文通摇摇头,黯然接道:“兵来将挡,谈何容易,你们可知他是谁呀?” 若华道:“他不敢报出姓名,自然是一个无名小卒了。” 瑶华姑娘道:“爹认识他?” 谭文通道:“唉!本来不认识,但听他阴沉强横的口气之后,我却想起了一个人来,形貌、神情,和江湖上的传说一样,大概是不会错了。” 瑶华道:“什么人啊?” “魔郎君西门玉……”谭文通的双目中,闪动着颤栗的光芒,似乎心中已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后果,脸色黯然的接道:“近年中崛起江湖的一位黑道高手,手段冷酷,喜爱美色,但非绝色不爱,看来,你们逃出魔掌的机会不大!” 谭若华一嘟小嘴,道:“爹也太长他人志气了,咱们一个人不是他的敌手,我和姊姊联手,总可以对付他了吧!” “爹,妹妹说的有理,咱们收了摊子,立刻起程……” “瑶华,走不了的……”谭文通黯然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瑶华接道:“我知道,他已经留下了话,咱们无法在大庭广众之前,联手合击,他要是追上,咱们就可以联手对付他了,他拦路抢劫,就不能算比武过招,就算父女三人一齐出手,在武林中也说得过去。” 谭文通苦笑一下,道:“魔郎君西门玉搏杀了太行五怪的联手合击,那一战,使他成名江湖,百招内刀劈点苍门两大高手,使他声名大噪,这些年来,他纵横江湖,会战了不少高人,战无不胜,从未有过败迹,咱们父女三人就算联手拒敌,也没有三成胜算。” 瑶华呆了一呆,道:“这么说,咱们……” 谭文通神情肃然的接道:“爹现在,就是和你们商量一下,如何应付这件事情?” 若华道:“爹,咱们三人联手,仍非其敌,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呢?” 谭文通道:“爹读书不多,也不能安贫乐道,其实,凭爹这把气力,种几亩薄田,也可以养活你们姊妹衣食无缺,但我却没有善尽父职,传了你们武功,偏是你们两姊妹,又都是练武的好材料……” “这没有什么错呀……”若华说:“姊姊和我都很喜欢学武,爹有一身好本领,不传给我们,岂不是可惜的很……” 谭文通苦笑一下,接道:“爹深爱你们,但都不知道如何去教养你们,把两个天资聪慧,如花朵般的女儿,教成了江湖中人。” 瑶华道:“爹,我和妹妹从没有怨过你,江湖儿女没有什么不好,何况,你还请了教书先生教我们念过书,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就是爹让我们重作选择,我们还是选择学习武功,就像现在一样。” “对嘛……”若华接道:“爹带我们在江湖上走动,开了不少眼界,见过不少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何况,遍历大江南北,这生活好玩的很……” 谭文通摇摇头,道:“若华,现在,咱们正面临着生死大关,你好像全不放在心上?” 若华微微一笑,道:“有爹和大姊,自然用不着我来担忧了。” 谭文通怒道:“二丫头,你当真不懂事情是多么严重么?” 若华天性活泼,而且,这些年来,在父亲、姊姊的呵护之下,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对父亲的一身武功,更是敬佩,心中根本就不相信江湖之上,还有人能强过父亲、姊姊的。 虽然父亲叱责,一整脸色,但心中仍是一片灿然,毫无忧虑。 谭文通肃然接道:“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觉着生死大事,应该由你们自己决定,不便代包。” 瑶华姑娘感觉到情势严重了,略一沉吟,道:“爹的意思是?” 谭文通道:“咱们父女眼下有三条路好走,这第一条就是三人联手,和西门玉拼了,但爹要先说明白,胜算很小,结局是父女三人,无一幸免,这一条路不宜走……” 若华道:“第二条路呢?” 谭文通道:“你们立刻改装,混入人群中,逃亡天涯,由爹断后,阻止那西门玉的追袭,……” 瑶华接道:“不行,咱们父女三人都毫无胜算,爹一个人岂不是白送性命,此路不通。” “这是条最好的路,爹拼上老命,阻止他一阵,你们应该可以逃出一段路了,不过要从此隐密行踪,日后找个喜欢的人嫁,从此脱离江湖,也许,可以安渡一生岁月,西门玉和你们并无仇恨,过一段时间,也就不会再追觅你们的行踪了。” 瑶华接道:“咱们父女相依为命,怎能弃爹而去,此事万万不可。” 谭文通道:“难道三个人一齐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成?” 瑶华道:“要死就死在一处,女儿也不能弃爹爹不顾。” 谭文通怒道:“糊涂,就这么决定了,不听话就是不孝……” 瑶华急道:“爹……” 若华接;道:“大姊,别叫,还有第三条路呢?也许第三条可行。” 谭文通叹道:“第三条,那就是等他胜了赌约,你们姊妹跟他去吧……” “不要……”若华尖声接道:“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就讨厌,跟着他还不如死的好。” 谭文通叹道:“我知道这样会断送了你们一生的幸福,不过,依照咱们订下的赌约,取下青砖,就要把你们带走,爹是老混账,走了几十年江湖,竟然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名言。” 瑶华道:“这些年来,咱们走南闯北,无往不利,何况,这些都是我和妹妹同意的,也不能怪爹。” 谭文通道:“我忽略了你们已经长大,江湖生涯使爹变得麻木了,我对不起你们的娘,也从没有为你们想过,直到大祸临头,才知道过去是多么的愚蠢,瑶华,带着妹妹走,给爹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已老了,死而无憾,但你们正是锦绣年华,不能就此断送一生。” 谭瑶华淡然一笑,道:“爹,你既是江湖中人,别忘了我和妹妹,也是江湖中人,我们卖艺江湖,赚钱生活,没有什么错,爹不要再提舍身阻敌,让我们姊妹逃命的事。西门玉如真有爹说的高明武功,爹就是拼命护女,我们也没有逃走的机会……” 谭文通呆了一呆,答不上话。 他心中实无把握能接下西门玉几招,又能让女儿逃出多远? 瑶华接道:“其实,咱们立下的赌约,也该遵守,西门玉来的时候,女儿和他谈谈,他真能胜了我,女儿就依约跟着他去,为妾为婢也只有认了,但我要劝他放过妹妹,如能说得动他,希望爹能体念女儿的苦心,带着妹妹离开……” 若华接道:“姊,你知道孝顺爹,我却整天惹爹生气,要去由我去,你跟爹离开,这些年,咱们已积存了不少银子,足够下半生的生活用度,以后,就不用再走江湖了。” 谭文通想一想,瑶华说的确是有理,也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但想不到的是平常淘气的若华,竟然也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和姊姊争相牺牲。 “不要和姊争……”瑶华无限温柔的望着若华,说:“跟别人不像和爹在一起,一切由你,宠爱有加,姊姊大你两岁,比你懂事,也比你能忍受痛苦,也许姊姊能说服他,改邪归正……” 谭文通接道:“瑶华,你是真心如此么?” 瑶华道:“女儿输了,应该履约,是不是真心,那就不重要了。” 若华突然冒出一句话,道:“难道江湖之上,就没有比西门玉武功还强的人么?” 谭文通道:“有!但那些人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他们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肯管咱们这些事情,再说,一时间,也无法找到他们。” 若华道:“咱们赶过不少庙会,像三官庙这样规模的大场面,真还不多,难道他们都不来看看么?” “就是他们来了,也不会管咱们的事情。”谭瑶华叹息一声。 “为什么?” “因为,咱们是赌输的,江湖上一个卖艺姑娘,在那些武林大豪的眼中……”瑶华黯然说:“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 “哼!他们有什么好神气,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若华大不服气的说道:“也是江湖人……” 谭文通道:“不一样,江湖道上,有正有邪,有黑有白……” 若华道:“爹!咱们算正派人物呢?还是邪派人物?” 谭文通微微一呆,道:“不算邪道,因为,咱们不偷不抢,也不巧取豪夺,但咱们算不上正派人物,咱们作的是江湖中下三流道上的卖艺生涯……” 谭若华道:“卖艺有什么不好,凭技艺换饭吃……” “对!姑娘说的不错,凭技艺换饭吃,没有什么不对,但……” “什么人?……” 第二章 翠园红楼隐佳人 一行人回到了信阳镖局,谭氏父女被安排在一座幽静的跨院中。 这信阳分局的规模相当的大,人手众多,单是镖头就有七、八个,一行三进的大宅院。 龙在天亲自带着谭氏父女进入跨院,笑一笑,道:“贤父女好好的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叫人开上酒饭……” 谭文通接道:“如此麻烦总镖头,谭某人心中不安的很。” 龙在天道:“谭兄言重了,你们是客人,我保护你们是为了赚银子,用不着客气,三位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是,我已经下令戒备,三位尽管放心休息。” 说完,拱手告退。 望着龙在天远去的背影,谭文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情形有点不对!” 谭瑶华道:“什么不对?” 谭文通道:“龙在天在江湖上声望甚隆,这般的招待咱们,有些大背常情?” 谭若华道:“他不是说的很清楚,有人给了他银子,他保护咱们的安全。” 谭文通摇摇头,道:“为父没有这个身份,也没有这个财富,事非寻常,必有特殊的原因?” 瑶华姑娘微微一笑,道:“他肯接下这个担子,也不是冲着我们,而是看在那受托人的面子上,当然,也可能接受了很重的酬劳……” 若华接道:“姊,那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不但有一身绝高的武功,而且,在江湖上也有很大的面子。” 瑶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谭文通道:“为父的在江湖上走动了几十年,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若华道:“爹,一点也想不出来么?” 谭文通道:“想不出来,实在想不出谁会有这个声势,爹已经把我所认识的人,全都想遍了。” 瑶华叹口气,道:“爹,不用多想了,想不到的。他也许只是觉着好玩,要龙总镖头出面保护咱们,只不过是他自己下不了台……” 谭文通道:“大丫头,不能这么说,想想看,如若不是人家插手,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管人家是什么心情,这份恩义,总是要记在心中。” 瑶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若华道:“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事,以后再说,姊,咱们洗个澡,好好的休息一下。” 瑶华点点头。 父女三人沐浴更衣,又小睡了片刻,龙在天才亲自带人送上了酒莱。 酒菜相当丰盛,而且,龙在天竟然留下来和三人同桌共餐。 谭文通一直有着受宠若惊的感觉,举止间,有些拘谨,倒是龙在天豪放热情,一点不带牵强,端起酒杯,道:“谭兄,咱们干,两位姑娘能吃几杯,自斟自饮,我不敬你们了。” 瑶华姑娘心中憋了很多话想问,但她却咬咬牙忍了下去,默默不语。 谭文通更是心中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华是胸无城府,想不起该问些什么。 酒过三巡。 龙在天自己忍不住了,笑一笑,道:“谭兄,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了,快则今夜,至迟明天,日落之前,他一定会有个交代……” 谭文通道:“是是是,兄弟恭候就是。” 瑶华本来不想要说话,但看父亲拘谨近乎木呆,只好开口说道:“龙前辈,小女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姑娘太客气有话尽管说!” 瑶华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他是谁?他花了多少银子,要你保护我们?” 龙在天笑道:“他是谁,我想明天入夜之前,你就可以知道了,最好由他亲口说出来,岂不是更好,至于多少钱,我倒可以奉告,他雇我承保这次生意,按日计酬,每天纹银二百两,在商言商,这是很高的价钱了。” 若华道:“一天二百两,一个月三十天,那不是要六千两银子了。” “是啊!如若这个差事,日子长一些,我想连镖局都该歇下来了……”龙在天哈哈大笑一阵,道:“不过,两位姑娘不用替他担心,他家的银子多的很,三五万两也不算一回事。” 瑶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真说过,不要我了……” 龙在天接道:“他当时只是觉着好玩,事后是越想越不对,所以,连你的面也不敢见,就离开了这里。” 瑶华道:“他住在这里?” 龙在天道:“是啊!他还和区区挺谈得来的,到信阳,大都住在此地。” 瑶华道:“总镖头和他很熟了?” 龙在天道:“很熟、很熟,我们已经交往了两三年了。” 瑶华道:“他会不会拒绝回来?” “这个……”龙在天说:“我就不敢太肯定的回答了,不过,我派人去找他,是要他一定回来一次。” 瑶华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谭瑶华虽是女流之辈,但说到一定就要做到……” 龙在天接道:“一句戏言,姑娘又何必太认真呢?不过我相信,他对西门玉的事,一定会有一个安排。” 瑶华道:“他和我约定的很清楚,怎能是戏言。” 龙在天沉吟了一阵,道:“瑶华姑娘,如若他有苦衷,不能实现诺言呢?” 瑶华道:“我自然是不会迫他,不过,我一定要他当面说个明白。” 龙在天微微一笑,道:“他如肯回来,一定会当面给大姑娘说清楚的,如若他没有回来呢?” 瑶华道:“龙前辈请指示晚辈一条明路,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龙在天道:“这个……这个……” 瑶华姑娘忽然站起身子,道:“最好现在就去!” 若华道:“我也去……” 瑶华道:“你……” 若华突道:“我去作证人,他说话时,我在旁边,句句都听的很清楚……” 龙在天站起身子,突道:“两位姑娘请坐,第一,我未得到他回报之前,还不知道他现在何处,第二,有些地方就算我带你们去,也是无法见他……” 瑶华人已冷静下来,缓缓坐下身子,道:“噢!为什么呢?” 龙在天沉吟了一阵,道:“除非主人有意传见,否则,咱们根本进不去,当然,也包括龙某人在内。” 瑶华姑娘忽然明白了,那位戴着面具的青衣人,是一位很有身份名望的人,身份重到连龙在天这样的人,也不能随便见到他。 龙在天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要纠缠下去,那就是不识趣了。 “既是如此,这件事就此作罢,前辈见到他时,告诉他,小女子是真诚履约就行了,至于此后,我们父女行止如何,容我们父女研商一下,明天给龙前辈一个答复……”瑶华姑娘冷静下来之后,处事顿见条理。 龙在天沉思了一阵,笑道:“这件事如何变化,现在龙某人也不便擅专,姑娘说的对,贤父女先请好好的休息夜,明天咱们再作详谈。” 用过酒饭,回到居处,父女三人围桌而坐。 经过了西门玉途中截击之后,谭文通心中明白了事态的严重,魔郎君对谭氏姊妹,似是已存了必得之心,以魔郎君目下在江湖道上的声威,想逃避他的追踪掳杀,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这个作父亲的,忽然感觉到对不起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要不是带着她们闯荡江湖,卖艺为生,利用两个女儿的技艺、美色,赚取银钱,怎会落得今日的局面。 他用尽心思,但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保护两姊妹的办法,以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身份,也很难见托的正大的门派保护之下。 所以,当瑶华决心履约追随那青衣人时,谭文通没有阻止,他心中明白,这可能是唯一能保护二女不受伤害的办法。 父女三人默然对坐,良久都未开口,虽然看似一桩很简单的事情,但父女三人心中的感受,却是完全的不同,担心性命的危险,也牵涉到父女的情怀。 三人所面临的危机一样,但心中的感受却不相同,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默对良久之后,还是谭文通先开口,叹息一声,道:“原想早一点脱离是非之地,料不到西门玉那魔头,竟然是穷追不舍,如此认真,唉!是爹害了你们……” 瑶华姑娘苦笑一下,道:“爹也不用自责了,这大概就是命运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够作到什么,就尽力而为,至于成败生死,既非咱们所能掌握,那就由它去吧!” 若华黯然说道:“我好恨,西门玉为什么一定要逼得我们走头无路,他又为什么爱管闲事,却又为德不卒,把我们吊在半空中,撒手不管……” 瑶华叹道:“妹妹,不要怪人家,想想看西门玉是何等人物,当今武林之中,有些什么人能够在千百人围观中不动声色的吓走他……” 若华接道:“姊,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瑶华道:“不知道,不过,仔细想一想,应该有脉络可寻,龙凤大镖局是目下江湖最有威望的镖局,能够支使龙在天亲自出马,保护咱们父女的人,又是何等身份,放眼天下武林,多少人有这份能耐。” 谭文通点点头道:“对,就常理而言,龙在天绝对不会接下这趟生意,他不是为钱,咱们就算肯尽出所有,他也不会收受,接下这趟完全是为了那位托他之人的面子。” 瑶华道:“以一个开镖局的人而言,绝不愿对立西门玉这么一个敌人,那位托他保护我们的人,也不过是一时间下不了台,感觉着不好意思,才托了龙总镖头出面,把眼下的事情承担起来,我们总不能永远都要人家保护……” 谭文通点点头。 若华姑娘道:“我恨他的也就在这里了,既然麻烦,就不该出面管这档事,既然拔刀相助了,却又畏首畏尾,不敢出面,这算得什么侠义英雄?” “妹妹,到目前为止,人家没有一点错,暗中相助,惊退魔郎君,又托龙在天及时救了咱们,这是一份恩情,我们不能不感激……” “姊,可是他说过的话,为什么不算?” 谭瑶华笑一笑,道:“说过要我去作他一位红粉好友的丫头是不是?” “不管他说什么,……”若华理直气壮的说:“说过就得算,岂可言而无信。” “他没有承诺什么,他只是说过替朋友选个丫头,如若他的朋友不喜欢我,他有什么办法?……”瑶华分析道:“他肯花了大批的金钱,请了天下最为有实力的镖局,来保护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咱们的事要自己担起来,总不能老靠人家,再说,一个人帮一个人,救得一时危机,总不能要求人家照顾我们一年、十年、一辈子吧?” 谭文通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咱们父女的事,和人何关?” 若华吁一口气,道:“姊,那咱们应该如何呢?” 瑶华道:“现在,就要商量这件事情,最好是能避开西门玉的追觅,但这机会不太大,一旦遇上,应该如何?……” “姊,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应变的办法?” “这是件大事,关系着我们一辈子,姊不能帮你决定……” 谭文通接道:“你们姊妹好好商量、决定,爹不想干与,不管你们有什么决定,爹都全力支持。” 瑶华淡淡一笑,道:“爹的江湖经验丰富,还希望能够给我们指点指点。” 谭文通默然点头。 造成目前的险恶境遇,谭文通自责极深,连他作父亲的权威,也甘愿放弃了。 若华道:“说吧!姊,你想怎么办?” 瑶华道:“首先要决定的事,是要不要和西门玉去拚命……” 谭文通接道:“咱们父女三人联手,也非其敌,为父的死不足惜,可是你们花般年华,死的太可惜了。” 若华道:“爹,听姊说下去,我知道姊一定想好了办法,……” 瑶华接道:“办法可以想,但非良策,咱们决心拚命,那就置生死于度外,我想和西门玉同归于尽。” 谭文通道:“噢?你准备怎么办?” 瑶华道:“法不传六耳,女儿相信可以和西门玉闹个玉石俱焚,但我不知道他会先向我们三人中那个下手,也无法知道事后,西门玉的爪牙会不会追杀你们?所以,女儿不敢专擅,要爹和妹妹一起决定。” 沉吟了一阵,若华缓缀说道:“姊,除了拚命,还有别的办法么?” 瑶华道:“有!咱们跟西门玉去……” 若华接道:“咱们两个人,都跟他?” 瑶华道:“不错,他已经说出来了,绝对不会改变,一个人无法满足他的贪念。” 谭文通道:“瑶华,这两个办法都非善策……” 瑶华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明夜悄然离开……” 谭文通道:“不通知龙总镖头一声么?……” 瑶华接道:“不通知他,这种事越秘密越好。” “姊,你不等他了?” “等?他如明天不来,那就不会来了。” “噢!我明白了,所以,我们明天晚上方走。” 瑶华叹息一声,道:“我也希望能见他一面,至少,他会指点一些对付西门玉的办法。” 若华道:“希望有始有终,给我们一个交代。” 瑶华笑一笑,未置可否,低声接道:“咱们先要准备好易容的东西,一离开,就易容改扮,希望能逃过西门玉的监视。” 若华道:“三个人走在一起,易露行藏,如若咱们分开走,逃出监视的机会要大很多了。” 瑶华道:“这办法虽然不错,但实力分散,一旦遇险,岂不是全无接应……” 谭文通接道:“走在一起,保持个一定的距离,爹也想到了一个拚命保命的办法……” 若华问道:“什么办法?” 谭文通道:“到时间,你们就会明白了。” 竟也是不肯说出来。 谭若华叹息一声,道:“爹,龙在天既然已接下这趟生意了,我们为何不好好的利用一下?” 谭文通道:“你姊姊的办法不错,咱们利用夜色掩护,易容潜行,逃过西门玉魔掌的机会就很大了。” 若华摇摇头,道:“话是不错,咱们能想到的办法,西门玉也可能想到,只要被他们盯上了,咱们逃脱此危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 瑶华道:“妹妹想到了什么高明办法?” 若华道:“咱们要龙在天保护咱们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遥遥千里,我不信西门玉会一直跟着咱们,西门玉放弃跟踪,咱们再潜隐远走。” 谭文通点点头,道:“好!若华是真的长大了。” 瑶华姑娘道:“妹妹本就十分聪明,只要她肯用心去想,定会想出好办法来。” 言下之意,对若华的主意也是大为赞赏。 谭文通道:“这办法虽然有点折腾龙在天,但也顾不得了,问题是咱们要到哪里去?” 若华姑娘道:“这就要问爹了,当今江湖上,那里最危险?” 谭文通微微一怔,道:“去最危险的地方,什么意思?” 若华道:“咱们父女要逃命,自然要冒点险,置之死地而后生,西门玉就犯不着了。” 瑶华道:“好!妹妹才智,胜姊十倍……” 若华接道:“姊,我不过偶有一得罢了,如论处事的圆通,妹妹万难及得姊姊。” 谭文通道:“当今江湖上最危险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千毒谷……” “去不得……” 父女三人霍然站起,同时喝道:“什么人!” “我……”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缓步而入。 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但面目陌生,三人都不认识。 奇怪的是瑶华、若华立刻感觉到,这位就是帮助她们惊退西门玉的人。 两姊妹的反应是同时说道:“是你!” 青衣人微微一笑,接道:“我是谁?” 两姊妹答不上话。 本来,就不认识,第一次见面时,他戴了精巧的面具,现在他却以本来的面目出现。 那是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初见的面孔是呆板木然,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现在这张脸,却是剑眉星目,轮廓明朗,除了稍带点傲气之外,十分动人。 青衣人吁一口气,道:“在下一时好奇失态,出言唐突了姑娘,这几天来,越想越觉不安,所以,请托了龙总镖头保护贤父女,希望能稍赎失言之过。” 瑶华双目盯注在青衣人的脸上瞧看,这个人和梦寐中幻想形貌尤有过之,不禁黯然一叹,道:“你说完了?” 青衣人尴尬一笑,道:“大概说完了。” 瑶华姑娘道:“好,那就听我说几句话。” 青衣人道:“姑娘请说。” 瑶华姑娘道:“第一、你用不着心里不安,怎么去给人家作丫头,是我们的约定。第二、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不能不去,自然,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那就作罢,所以,用不着逃避。第三、不管事情如何变化,应该有个交代……” 青衣人叹口气,接道:“这一点,确实是在下疏忽了,在下的感觉中,是我要求的有些过份,事后想想,有着挟恩求报的味道,心中就更惭愧了。” 瑶华心中本有一腔怨气,此刻却突然消失了,笑一笑道:“你那深闺好友,还要不要丫头呢?” 青衣人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她提过,姑娘的心意是……” 瑶华接道:“那就提一提吧!要不要反正你也不能决定,不过,结果如何,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青衣人道:“这个,我怎么对她开口呢?” 瑶华道:“容易的很,你就说,你救了我们,我感恩追随,再说,我也无能去摆脱西门玉,你不能为德不卒……” “好理由……”青衣人笑一笑,说:“不过,太委屈姑娘了。” 瑶华低下头,道:“事逼如此,说不上委屈了。” 青衣人点点头。 若华姑娘爽然开了口,道:“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几句话?” 青衣人望望若华,笑道:“可以,二姑娘请问。” 若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 青衣人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可以,我叫南宫慕白。” 若华呆了一呆,道:“你是南宫世家中人?” 南宫慕白点点头,道:“是!” 若华道:“勿怪龙总镖头对你言听计从了。” 南宫慕白微微一笑,道:“在天兄和我是知己好友,倒不是因为南宫世家门第,才接下这次生意,再说,我也是按现矩办事。” 若华未作争论,嫣然一笑,道:“你说不能去千毒谷……” “对!不能去,千毒谷中,千毒汇集,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 若华道:“那我应该去那里?” 南宫慕白道:“天下如此广大,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若华道:“西门玉不会放过我……” “这个……”南宫慕白目光转动,室中只余下他和瑶华、若华两位姑娘,那谭文通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若华追问道:“西门玉可能把一腔怨恨,都发作到我的身上,想像得到,我必会受尽蹂躏、虐待。” 南宫慕白“噢”了一声,道:“姑娘的意思呢?” 慧黠的若华眨眨大眼睛,道:“我只知道千毒谷凶名卓着,我如躲入千毒谷中,西门玉大概不敢找去。” 南宫慕白道:“能保护二姑娘不受伤的地方,又何独千毒谷一处?” 若华道:“嵩山少林寺、武当三元观……” 南宫慕白道:“不成,那两个地方的老和尚、老道士清规森严,不会收留你。” 若华道:“那要请问慕白公子,我该到那里去?” 南宫慕白苦笑一下,道:“二姑娘愿不愿意和令姊在一起呢?” 若华淡淡一笑,道:“方便么?” 南宫慕白道:“这要二姑娘自己决定了。” 若华道:“好吧!保命第一,西门玉如果不敢追去,想到咱们竟会和南宫世家攀上关系,绝不再怕西门玉找麻烦了,不过,爹的心中仍是不安……” 瑶华接道:“是啊!宰相的门户七品官,南宫世家的丫头,在江湖之上,也不敢有人欺侮。” 谭文通点头大笑,但笑意中有点得意,也有点凄凉,二女固可从此避开了西门玉的追觅凌辱,但皇后娘娘的丫头,也总是一个丫头罢了。 第三章 一饭难酬美人恩 无影门的轻身飞跃功夫,果然是和别的门派不同,能把一口真气运转于胸腹之内,飞跳腾跃,身轻如燕。 虽然天下最好的方法,但也要禀赋、才慧配合,始有大成的可能。 幸好,瑶华、若华都是很聪明的人。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很用心,自从学得口诀之后,日夜苦练,从不稍停。 于二小姐看到她们全神贯注,用心习练的热情,心中高兴,又开始传授了两人拳、掌、剑法。 这一来,可把瑶华、若华给忙坏了,不是练习轻功,就是习拳、练剑。 两人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只见二小姐传授的拳、掌剑法,一招一式,都是过去从未闻见之学。 红楼中日子太平静了,像一潭死水般,虽然清澈碧绿,但却连一点涟漪波动,也未发生。 于二小姐最大的快乐,就是指导二女武功后,看她们习练时的勤奋情态。 虽然于二小姐对她们勤奋感动,但心中却暗暗忖道:这两个丫头,怎么如此一个笨法,我一日可成之技,她们要苦练十日,我一月可能的技艺,她们苦练三个月,才刚刚入门。 事实上,瑶华、若华,都有着极优的天资,学习的进度,也十分快速,不过,在于二小姐的眼中,两人是很笨了。 直到了半年之后,瑶华、若华才练成了那种特异的轻功,对无影门中的功夫,也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 于二小姐也减少传授,这才使两姊妹松了一口气,多了点空闲的工夫。 看庭院中花谢叶落,初飘白雪,才警觉到,身入红楼,已过半载。 半年时光,一心习武,竟然忽略了照顾小姐。 细想情致,竟然和初入红楼一样,饭来张口,连衣物换下来,也有人拿去洗烫。 除了花谢春红,秋菊盛放,几株腊梅在寒风初雪中展露蓬勃的生机外,一切都和来时一样。 瑶华叹口气,道:“妹妹,我们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练武,却忽略了小姐,明天起,我们要打起精神,好好的照顾小姐了。” 若华道:“姊姊说的是!这半年来,咱们过于紧张勤奋,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过,想想小姐,真是想哭一场,勿怪她感觉到寂寞,身负绝技,却没有离开过这翠园红楼一步,日月相处的,竟都是人非人的哑奴,这十几年来,真亏她熬了过去,如若换了我,只怕早就疯了。” 瑶华点点头,道:“她所具有的大慧定力,岂是我们能及,细想这半年岁月,她和我们名虽主仆,但相处却如朋友,但我们对红楼中事,还是不了解,虽说,那哑奴已不再刻意逃避我们,偶尔让我们看到一下背影,但红楼中还有老主人,及那位金叔,我们还从未见过……” “姊……”若华打断的瑶华的话,说:“我们应该帮助小姐了,明天,咱们要全力以赴。” 瑶华点头道:“对!咱们连小姐楼上的闺房都未去过,明天先想办法到她的闺房瞧瞧。” 两人又商量了很多方法,决心进一层揭开这红楼之密。 近半年来,二小姐常在天一亮就下楼来指点两人武功,偏是这一天,二女存心等候,于二小姐竟然迟迟不见下楼,二女急如热锅蚂蚁,在厅中走来转去。 她们在红楼住了半年,却从未上过楼去,若华几次踏上楼梯,都被瑶华劝下。 厅门启动,一男一女,手捧茶饭行了进来。 瑶华姊妹虽然见过两次哑奴,但都是背影,未看清楚过哑奴真正的面目。 此刻,他们迎面行来,两姊妹立刻凝目望去。 但这些哑奴,却似是有意逃避两人的目光,不让她们瞧得清楚,故意的把头低垂,身躯侧转,迅快的摆好饭菜,退出大厅。 但瑶华、若华仍然看了十之六七,他们面目不丑,年纪都在四十上下,想他们进入红楼作哑奴时,也正是青春男女。 瑶华心中一动,忖道:这些哑奴,不知是先天缺陷,还是人所造成,为什么一定要男女各半。 但闻若华叫道:“小姐,今日下楼好晚,婢子们已经等了半天了。” 于小姐神情有点忧苦,但仍然勉强一笑,道:“累了你们!我们吃饭吧?”缓步入座。 瑶华给妹妹施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可燥急追问,要用商量好的办法,引她自己说出来。 若华张开的嘴巴,又闭了起来,也缓缓行近餐桌坐下。 三人常在一起进食,都有着固定的座位,二女入座之后,一语不发,闷声吃饭。 平日吃饭,二女都是陪着小姐,细嚼慢咽,这一次,瑶华姊妹,却是吃的十分快速,匆匆吃毕,坐在人侧,若华看看庭院中盛开的菊花,低声道:“姊,好久没有看到江南的风光了,断桥积雪,雷峰夕照,还有那金陵笙歌,钱塘大潮……” 瑶华低声接道:“你只记得这些情景文物,其实,江南风光绮丽,都在春夏之间,所谓‘杏花、春雨、江南’,那暮春时节,桃红杏白,连绵数十里,实叫人有着花海、仙境之感……。” 二女读书不多,无法引经据典的把江南之美,描绘出来。 但这已经够了。因为,于二小姐懂,她满腹经纶,读书万卷,不禁低声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瑶华接道:“对……小姐,江南风光优美,尤其是春末夏初时刻,草长莺飞,花红十里……” 于二小姐叹口气,道:“江南固然好,但那平沙雁落、器声、驼铃的大漠风光,又何尝没有它引人之处了。” 若华道:“啊?姑娘去过大漠……” 于二小姐摇摇头,道:“没有,我是在书上看到的。” 瑶华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姑娘应该出去走走,把各地的文物、风光,和书上的印证一下,看看可有出入。” 于二小姐点点头,道:“我很想出去游历一下……” “好啊,婢子陪你……”若华急急接道:“我们稍有阅历,保证能使小姐玩的畅快……” “可惜,我不能去……”于二小姐幽幽的说道:“就算想离开这翠园红楼,到外面走走,也是不成了。” 瑶华心中忖道:快入港了,就要触及真正的问题,更要小心一些才成。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姑娘,我不明白,什么人限制了你,不让你离开红楼一步?” 于二小姐双目盯注在瑶华脸上,瞧了良久,只瞧得瑶华心头乱跳,呼一口气,道:“小姐,婢子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于二小姐黯然说道:“爹和金叔,都不许我离开这里一步。” 若华道:“姑娘武功高强,不怕坏人欺侮,到外面走走,散散心有何不可,怎会受到如此严厉的限制?” 瑶华道:“如果你一定要离开这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于二小姐道:“金叔会出手阻拦。” 瑶华道:“老爷呢?” 于二小姐道:“只怕会重重责罚一顿。” 若华道:“小姐,这里锦衣玉食,生活安适,但这和软禁有何不同,你不能擅离此地一步,这不是家,筒直如大牢一样,这究意为了什么?希望小姐能据实告诉我们,也好让婢子们代为分担优苦。” 瑶华道:“姑娘,婢子们一片诚心,可质天日!” 于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你们鼓动我离此远游,要是金权知道了,绝不会饶过你们。” 二女听得心头一震,道:“难道他会杀了我们?” 于二小姐竟然点点头,道:“以他武功之高,杀你们并非难事。” 若华只觉一股豪气,冲上心头,道:“杀就杀吧!只要小姐能快乐就好,我佩服你的定力,我想过你的生活,要是换了我,早就撑不下去了,就算不死,也会发疯。” 瑶华道:“小姐有什么困难心事,何不坦诚告诉我们,婢子们也好为你出个主意?” 于二小姐道:“我在等待……” 突然住口不言,脸上泛现出一片黯然神色。 瑶华心中忖道:看起来,她有如快乐的小仙女一般,有谁知道她胸中竟然藏有着无比的痛苦,现在,已然快将她心中的隐痛发掘出来,不能中途而废,别说她和我们还有主仆的情意,就算没有,似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也该全力帮助,纵然因此受到伤害,也是在所不惜了。 她性情温柔和善,但已经决定的事,却又能勇往直前,不畏苦难,当下正容说道:“小姐,婢子们既追随身侧那就一片忠心为主,小姐如肯相信我们,就请坦然相告隐密,婢子们的心迹,唯天可表……” 于二小姐叹息一声,答非所问的,道:“你们武功练的如何?” 瑶华道:“小姐指导有方,我和妹妹都有着很大的进步,尤其轻功方面,更为显殊。……” “剑法也很重要……”于二小姐说:“天下最好的轻功,也只有逃命作用。但剑法却是克敌致胜的武功。” “是……小婢和姊姊都已全力以赴——”若华说:“我们自觉有很大的进境,也很感激小姐厚爱,所以,希望尽所有的能力帮助小姐……” “你们帮不上忙的……”于二小姐苦笑一下,说:“我都没有信心,你们的武功如何能够帮我……” “小姐,有些事,不一定要武功才能解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瑶华说:“希望我们的阅历,能为你提供一得之愚。” 若华道:“小姐的内心中,明明有着很深的痛苦,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我们诚心诚意,愿为小姐分担痛苦,祸福与共,生死相从。” 瑶华道:“小姐,一个人的命运,自己应该掌握……” 于飞虹秀目中突然放出神光,接道:“自己能掌握得了么?” 若华道:“能!所谓人定胜天!” 于飞虹脸上闪起阵阵光彩,显然,她内心中已开始激动,大有跃跃欲试的心情。 但片刻之后,脸色已阴沉下来,摇摇头,道:“单是金叔那一关,我们就逃不过。” 瑶华道:“小姐,看你受苦的神色,想来,事情一定十分困难,但不论任何困难的事,总也是半由天意半由人吧?至少,应该尽人事。” 于飞虹道:“成功的机会太少了……” 若华道:“小姐,先告诉我是为什么事吧?” “对……也许世间真的有一些事,天命早已定了,人力无法挽回……”瑶华说:“不过,小姐说出来,至少,我们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于二小姐四顾了一眼,绶步行入庭院中,一株已吐新蕊的腊梅树旁坐下,瑶华、若华,紧追了过去。 于二小姐低声道:“你们真的想知道?” “是!”两姊妹同时回答。 于飞虹仰脸望天,沉吟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也许他们是好意……” 这两句话突如其来,听得瑶华、若华,有如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两人对望了一眼,若华忍不住,道:“小姐,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于??小姐点点头,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称我二小姐么?” 若华道:“姑娘,可是有一位姊姊,或是哥哥……” “姊姊……”于二小姐双目涌现泪水:“听爹说,她长的和我一样,也许比我更漂亮一些,但现在,她却变的很丑……” 若华吃了一惊,道:“怎么会呢?……” “是事实……”于二小姐说:“我看到过姊姊,但她已完全变了样子,脸上溃烂有如蜂巢……”双手掩面,住口不言。 瑶华久走江湖,听人提过大麻疯这种病症,不禁一呆,但她并未说出来,暗暗吸一口气,道:“二小姐,大姑娘也住在这翠园红楼中么?” 二小姐点点头,道:“但她已经死了,尸体放在一具水晶棺中。” 若华道:“大小姐也在这红楼中长大?” 二小姐摇头,道:“我记事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姊姊,但隐隐间,又记得一个影子……” 瑶华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之间的年纪,相差很多么?” 于二小姐道:“姊姊大我十七岁,二十岁去世,那时候我只有三岁,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好像见过姊姊,但又没有清明的记忆。” 瑶华道:“小姐,以令尊武功之高,及那位金叔的成就,难道不能找到一位能医治大小姐的名医么?” 于二小姐道:“你说,我姊姊真是病死的?” 瑶华道:“是啊!我听说过有一种病,病发时,就像大小姐的病情一样……” 于二小姐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金叔没有骗我了?” 若华听的呆住了,忘记了发问,只是楞楞的站在一侧。 这时刻,就看出瑶华柔中蕴刚的韧性了,笑一笑,道:“二小姐可是觉得自己也有这种病?” 于二小姐道:“金叔这样告诉我,说我十九岁那年会发病的,姊姊也是十九岁发病的,二十岁死亡,算算时间,明年七月,我就满十九岁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若华接道:‘那就更不应该留在这里了……” “不!不能离开,因为明年七月初一,会有人来帮我治病,所以,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慢着……”瑶华说:“那是说,你那位金叔,早已知道你有这种怪病,而且,一定会在十九岁发作,一直让你住在翠园红楼中?” “是……”二小姐说:“但过去,我不知道,两年前,我跑出了红楼,金叔捉我回来,才告诉我这件事情。” 若华吃了一惊,忖道:二小姐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竟然被那位金叔给活捉了回来,那姓金的武功,岂不已到了可怕的境界。忍不住问道:“他能把姑娘捉回来,武功的高明……” 于二小姐接道:“一则我没有全力反抗,再者金叔的武功,实也高明的很,所以,近两年来,我才下了一番苦功,不过,仍难和金叔抗拒。” 瑶华道:“以小姐内功的精深,为什么不运功试试是否有病?” “试过了,我感觉不出自己有什么病……”于二小姐接着说:“本来我很想和南宫世兄谈谈,他见多识广,也许能解说明白,但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翠园红楼中的人人事事,……”瑶华说:“如非身历其境,说出来,也很难叫人相信?但不知你身伏病毒的事,问过令尊没有?” 于飞虹点点头,道:“问过,……” 瑶华接道:“老爷怎么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自然承认这件事了。” 若华叹息一声,道:“二小姐,如非你告诉我们,我绝不相信你有这么多的痛苦。” 瑶华肃然说道:“二小姐,我怀疑这件事情了。” “怀疑?难道金叔和爹,还会骗我不成,我虽然记忆不很清楚,但我知道姊姊的事,绝对不会是假的……” 瑶华苦笑一下,接道:“我只是觉着这件事,大违常情,也相信老爷不会骗你,这中间,有太多的可疑,只可惜,我一时间还想不通。” 若华道:“姊,你慢慢的想……” 于二小姐接道:“你们现在该明白了,我不能离开这里,虽然,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若华目光转到瑶华的脸上,道:“姊,如果这些事实是真的,咱们不能让小姐冒险,反正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等那人出现,医好小姐的病,咱们再带小姐出去游玩。” 瑶华道:“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来替小姐治病,他如能医这种怪病,为什么现在不来?……” 若华道:“是啊!小姐,为什么要等到你的病快要发作的时候,他才肯来?” 于二小姐呆了一呆,道:“我……我……” 瑶华道:“这根本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相信。” 若华道:“姊,要怎么办呢?” 瑶华道:“小姐,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令尊?” 于二小姐道:“这个,我不能作主,要问过爹才行!” 瑶华道:“好!那就尽快去问,带我们去见老爷,越快越好。” 于二小姐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见爹,你们回到卧室中等我。” 转身漫步而去。 返回室中,若华已迫不及待的问道:“姊,你怎么能肯定二小姐没有病,你知道么?那是麻疯……” 瑶华点点头,接道:“我知道这种病,它确实能在身上潜伏很久,但二小姐不是平常的人,咱们跟她练了半年的武功,你应该感觉到她的成就到了何等境界……” 若华接道:“但这些和她的病有什么关系呢?” 瑶华道:“以她内功的精纯,身上真有病毒潜伏,岂会全无所觉?” 若华道:“说的也是,不过,你要见老爷,又是为了什么?” 瑶华道:“我怀疑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阴谋,难不成老爷还会害到他的女儿?……” “所以,我要见见于老先生了……”瑶华说:“二小姐的卓越成就,于老先生必然付出了很大的心力,除非于老先生有一种特别的目的,否则不会终年隐居在幽屋,不肯见人……” 若华接道:“会不会他根本就不能离开那个地方,所以,一住十几年,足不出户。” 瑶华道:“妹妹,你实在很聪明,稍为再冷静一点,改了毛躁习性,连姊姊也不如你了。” 若华道:“姊不要夸赞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会慢慢的改,不过,我心实有些难过……” 瑶华道:“又为了什么?” 若华道:“唉!咱们初见到小姐时,我心中对她有着无比的羡慕,住在这样幽静地方,有如世外桃源,她那仙女一般的姿容,更使人敬重异常,可是咱们住入红楼之后,才知晓她是那么的寂寞,那么的痛苦,姊,我心里好同情她。” “我也是……”瑶华说:“所以,我不惜冒着很大的危险,来帮助她,若华,咱们在冒险,而且是生死之关的大险……” 若华接道:“这么严重么?” “是的!严重的很,如果,这真是个阴谋,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瑶华黯然的说:“咱们姊妹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若华道:“这座红楼之内,除了二小姐外,只有于老爷子一人,谁会杀咱们呢?” “于老爷子和那位金叔,都有可能,只要他们感觉到我们挡住他们的路……” “姊,天下会有加害自己女儿的父亲么?……”若华忿然说:“咱们在帮助他的女儿……” 瑶华笑一笑,接道:“他们替小姐安排了一条路,不管是死路活路,二小姐都要走,如果咱们阻止二小姐走这条路,那自然会成他们眼中之钉,去之而后快了。” 若华道:“如果那人是于老爷子,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瑶华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清楚,不能瞎猜,等小姐回来之后再说。” 于飞虹带来了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于老爷子竟然很高兴见她们。 瑶华道:“小姐,是不是立刻去见老爷?” 于飞虹点点头,道:“我带路。”转身向外行去。 瑶华姊妹,鱼贯相随身后。 她们进入了翠园红楼七月之久,除了大厅、卧室,和那庭院之外,又到了一个新奇地方。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于老爷子竟然也住在这座大厅之中,于飞虹在一处墙壁上,用手推了一下,墙角缓缓移动,出现了一个小门,一排石阶向下行去。 瑶华看得心头暗道:二小姐定然常常去见她父亲,七个月中,出入何止数十次,我们竟然没有感觉。 这座地下密室建筑的很费心机,一房一厅,但布置却很简朴,厅中一桌两椅,但却有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中间一道垂帘,分隔内外。 宏伟的红楼,但它的主人,却住在这么简朴的地下室中,两厢厅房,不下二十间,为什么让它空起来,还是别有用处? 瑶华暗暗叹息一声,进住红楼如此之久,竟然没有进入两厢中照看一下。 只听于飞虹说道:“爹,她们来看你了!” 瑶华急急屈膝跪在帘外,道:“女婢谭瑶华,率妹妹若华叩见老爷。” 垂帘内传出了一个威重的声音,道:“不用多礼,你们进来吧!” “是!婢子们遵命。”瑶华站起身子,于飞虹已抢先行入内室。瑶华、若华随后而入。 内室似是比外面大一些,一张松木云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者。 瑶华、若华又要跪下,那老者却挥挥手,道:“你们的事,虹儿都告诉我了。” 若华偷眼看去,查觉那老人一身淡青长衫,白发白髯都修剪的十分整齐,长衫洁静,形貌威严,也许是久年不见阳光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 瑶华道:“愚姊妹承小姐收留为婢,感激不尽,本该早来拜见老爷……” 青衣老人打断了瑶华的话,道:“老夫已经十几年未见客人,除了小女之外,你们姊妹是老夫十二年中唯一接见的人。” 若华道:“老爷子,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二小姐的随身女婢,也是你于老爷子的女婢。” 青衣老人的严肃的脸上,竟然绽出了一抹笑意,道:“好甜的小嘴,……” 瑶华接道:“我们对二小姐,还有一片唯天可表地赤胆忠心。” 青衣老人道:“小女有幸,能遇上你们。” 瑶华心中忖道:听他言词之间,流露出对女儿无限的爱意,不禁胆气一壮,道:“老爷子,小婢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青衣老人道:“你说。” 瑶华道:“二小姐告诉小婢说,她生有一种怪病,不过,小婢不相信!” 青衣老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喜似怒的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根据什么说她没有病?” 瑶华道:“小婢留心小姐的举止,看她内功上的成就,断言她不是有病的人。”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论事决断之能……” 瑶华心中暗道:他这话不知道是讽刺我还是夸赞我。 但闻青衣老人接道:“说下去,你还有什么想法?” 若华突然接道:“小姐青春年少,正是快乐人生的时光,把她限居在翠园红楼之内,忍受着寂寞,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青衣老人皱皱眉头,道:“如无红楼中十几年幽居生活,她怎能体会出上乘武功精义,又怎能练成很精纯的回旋先天气功。” 瑶华道:“原来如此,老爷子的高瞻远瞩,果非小婢能及……”语声微顿,接道:“现在,老爷还要传授二小姐什么武功?” 青衣老人双目突然一瞪,两道眼神有如暴射的冷电,道:“你们真的很关心她?” 瑶华道:“是!” 青衣老人道:“关心到什么程度?” 瑶华道:“如果能让小姐平安,婢子万死不辞!” 青衣老人目光转注到若华的身上,道:“你呢?” 若华道:“以身代死,含笑九泉!” 青衣老人望望于飞虹,沉吟了一阵,道:“虹儿,千古艰难唯一死,你相信她们的话么?” 于飞虹道:“女儿相信她们,我知道她们是真的关心我!” 瑶华、若华齐声说道:“婢子们言出衷诚,天日可鉴。” 青衣老人道:“好!难得你们有份忠义之心,不过,飞虹的难关,尚未过去,老夫愿以全力帮她,由明天起,你们三人每夜子夜,到老夫这里听老夫讲述一些武功精要,三个月后,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若华兴奋道:“老爷子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好好的练功,您就答应让小姐去游历江湖?” 青衣老人沉吟道:“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瑶华接道:“多谢老爷成全,婢子一定会勤练武功,保护小姐的安全。” 于飞虹也惊喜的道:“爹!虹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青衣老人微笑点了点头。 第四章 风寒露重与谁共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登黄鹤楼俯视长江,一片浩瀚,江水滔滔,如从天上来,武汉三镇的全貌,也尽收眼底,于飞虹顿觉胸怀一开,吟出了李白的七绝句。 她目睹大自然的雄浑风貌,浑然忘我,沥沥清亮,完全是女子口音。 周杰吁一口气,低声对瑶华说道:“请恕周某多口,诸位可都是女扮男装?” 瑶华也觉得破绽太多,虚言狡辩,于事无补,反而会更增疑云,不如干脆说个明白,点点头,笑道:“周镖头既然瞧出来了,咱们也不用瞒你了,咱们主从五个,四个女的,为了在江湖上走动方便,只好改着男装,……” 周杰接道:“多谢坦诚相告,恕在下还要多问一句,诸位这般易钗而弁,可有特别的原因?” 瑶华微微一笑道:“详细的情形,等见着贵局的总镖头和慕白公子之后,你就可以完全明白了。” “噢……诸位现在还要追赶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周杰的目光满是怀疑之色。 “是啊!我们的目的没有改变,周镖头在怀疑什么?” 周杰轻轻吁一口气,道:“在下的意思是,既然诸位决定了乘船南下,似乎是用不着我们再随行保护了,这样诸位也可以省下一笔费用……” 瑶华道:“怎么?周镖头想辞镖了?” 周杰道:“在下也是好意……” 瑶华道:“周镖头,咱们谈好的事情,我不想改变,我们很需要你的照顾,我们都缺乏江湖上的历练、经验,但周镖头却是阅历丰富,当然,如是周镖头有什么特别苦衷,那又另当别论了。” “苦衷倒说不上,……”周杰说:“不过,周某越来越觉着肩负沉重,恐怕是无法胜任,一旦砸了龙凤大镖局的招牌,在下很难对龙总镖头交代了,何况……” 周杰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在下观察所得,几位姑娘都是身负绝技的人,留下周某和两个趟子手,实在也帮不了什么忙?” “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准备让周镖头担负起保护我们的责任,所以,你也不会砸了龙凤镖局的招牌,……”瑶华缓缓说道:“我们借重的是你的江湖上行走经验,以便能早追上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不希望和人动手,除非是到了无法忍让的境地。” 周杰精神一振,道:“好!有你这几句话,周某人就放心了,只要不砸龙凤镖局的招牌,我周杰个人的生死,岂会放在心上,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带着镖旗回去,周某以个人身份,追随左右就是。” 瑶华心中暗暗赞道,龙在天果然是驭人有术,周杰能看轻自己生死,却不忍镖局的威名受到伤害,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周爷,我同意你送回镖旗,把镖局的蓬车也遣回信阳分局,不过,我希望周爷能把两位精干的趟子手留下一个,一则周爷途中有个伴陪你喝酒,二则,办点杂事也比较方便。” 周杰道:“成!就这么办。”转身下楼而去。 于飞虹饱览黄鹤楼上风光,足足花去了一个时辰,下得黄鹤楼,周杰正带着一个趟子手守侯在楼下。 瑶华已禀明了周杰的顾虑,于飞虹很赞美瑶华的处理方法,看到周杰点头微笑,道:“难为你了,周镖头。” 周杰正容说道:“能得诸位谅解了周某的苦衷,我是感激不尽,周某已雇好了一艘双桅巨帆,酒菜也命舟子准备,请诸位试乘一下,如不满意,再行换船。” 于飞虹笑一笑,道:“周爷果然是思虑周到。” ×      ×      × 这是一艘乘客专用的大船,船上双帆六桨,连船主、水手有十一个人之多,有十二间客房,如加上通舱一次可载客五十人,但周杰却把整个大船给包了下来。 于飞虹步上大船,船主人带着十名水手立迎于甲板之上,船主人一抱拳,道:“欢迎贵客光临飞鱼三号客船,在下船主张海光。” 于飞虹抱拳还礼,微笑示意。 瑶华取出了一锭黄金,递了过去,道:“张船主请先收下,如有不足,我们再行补上。” 张海光笑道:“多谢客官,请舱中小息一会,酒饭即可开上。” 客舱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却实用舒适。 周杰轻轻呼一口气,道:“张兄,直驰江心,看看船在行进中是否稳妥。” 张海光微微一笑,双手运挥,但见十个水手动如脱兔,张帆摇桨,动作快速异常,片刻间,大船已离江岸,破浪急进,行入江心。 于飞虹坐在舱中,凭窗探视,望着那滔滔江流,浊浪翻滚,心中十分欢愉,大自然的壮丽景观,果非笔墨所能形容的。 她读书万卷,胸罗甚博,但目睹的江上景色,和书中记述印证,又自感受不同,看得高兴,索性卷起垂帘,探首窗外,视界顿然宽阔,只见往来舟船,张帆迎风,几艘横渡江面的小艇,穿梭往来。 忽然间,一艘梭形快舟,划波而至,掠窗急过,快桨荡飞的水珠儿,溅飞在于飞虹的脸上。 她没有让避,反觉得十分好玩,举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水珠,凝目望去,只见那快舟上站着一个身着蓝衫,黑髯垂胸的中年文士,操桨的却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 蓝衫人站在快舟上,有如钉在甲板上一样,随着那起伏不定的小舟上下,本身纹风不动。 于飞虹心中一动,忖道:这人好深厚的功力,莫非这就是金百轮说的那些人追踪而来…… 飞虹姑娘的决定是以不变应万变,暗中运气戒备,却盯着快舟瞧看。 舱门忽开,瑶华行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坐得惯吧?” 于飞虹放下垂帘,回头笑一笑,道:“很好啊!” 瑶华道:“周镖头办事老练,已经把咱们的行李搬上了船,刚才婢子检查过,东西都已搬齐,如果姑娘坐得贯,不用再回头了,就此放船而下。” 于飞虹道:“好!” 瑶华道:“姑娘,婢子想过了,只有一宗不好,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说!” “婢子和若华,只是稍通水性,小河小湖里,还可以在水中活动一下……”瑶华苦笑一下说:“在这种浊流滚滚的大江中,可是没有一点办法。不知姑娘的水性如何?” “我是旱鸭子,连小河小湖也没法子……” 瑶华吁一口气,接道:“我想刘星、茶花也不会水,一旦遇上麻烦,就完全没法子应付了。” 于飞虹沉吟了一阵道:“不要紧,真到动手的时候,在船上对付他们。” 瑶华点点头,道:“其实水旱两路,都一样会出事情,但婢子们不得不先说明,请小姐作个决定。” “你很谨慎……”于飞虹本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 她聪明绝伦,很快的学会了运用思考智慧,判断事物,有些事说出来徒乱人意,还不如不说的好。 谭瑶华微微躬身,道:“姑娘既已决定,婢子这就去通知周镖头,知会船家。” 于飞虹点点头,道:“记着告诉若华、刘星他们,非到必需时间,不可动手,但要随时暗作戒备。” “是!”瑶华应了一声,转身出舱。 顺流顺风,船行奇速,船上水手,又是久年在长江行驶的行家,熟知水道,操作灵活,虽有风浪,但船行仍极为平稳。 刘星、茶花、于飞虹,都是第一次坐船,但几人功力深厚,并无晕船的感觉。 日上三竿时分,船在一座江套口内停了下来。 船主人突然派人请于飞虹到大舱进用早餐。 一向餐点茶水,都是分送入舱,怎会忽然间一大早叫客人进到大舱早餐? 于飞虹步出舱门,瑶华、若华早已在舱外恭候。 未待于姑娘开口,瑶华已抢先说道:“周镖头转话过来,要我谨慎一些,一切事由他应付,他应付不了时,再向姑娘请示。” 于飞虹一扬柳眉儿,道:“出了什么事?” 瑶华道:“一夜平静,未闻警讯。” 于飞虹道:“我们去大舱看看吧?” 张海光、周杰、刘星、茶花,都已在大舱等候。 于姑娘被让到上座,张海光坐了主位,一张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张海光神情严肃,显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他一直忍着先让客人进餐。 于飞虹早得传话,也乐得装糊涂。 早餐过后,张海光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你是久走江湖的人,长江水道上的规矩,你大概早知道了?” 周杰道:“张兄有话,尽管请说。” 一夜顺水顺风,中午大概就可到岳阳了,这地方叫鱼肠集,码头虽小,可也有往来接客的小船,诸位请在此处换船吧,当然,咱们负责给周兄找一艘到岳阳的船,至于兄弟的船资,张某人未能把诸位送到约定的地方,不敢收受,就算兄弟招待诸位游玩一天一夜……” 伸手取出黄金,放在桌子上,接道:“这是诸位付的船资,请收回去吧。” 周杰望了于飞虹、瑶华一眼,笑道:“张兄,这是为了什么呢?既然约定了送我们到长沙,张兄怎可中途变卦?” 张海光冷冷说道:“长江水道上有一条规矩,咱们不收代价,代客人找船接连,用不着说明原因的。” 周杰道:“长江道上有这条规矩,兄弟倒也听过,但据兄弟所知,雇客可以追问原因,不知张兄可否说个明白?” “可以,不过,说出来,难免会有争执,如是周兄理亏,欺骗了咱们,那就有点麻烦了……”张海光神情冷厉的说:“所以,在下也不愿抖明白,大家装糊涂,诸位换艘船上路,到岳阳再想办法,岂不是两全其美,龙凤镖局,照顾我们,堂口生意很多,兄弟实在不希望闹的大家下不了台。” 周杰道:“周某先说明白,这一次兄弟是以私人身份应聘作于公子的向导,和龙凤镖局无关。” “噢……”张海光打量了于飞虹等一眼,道:“这么说,要于公子作主了?” 于飞虹道:“请说吧!舟行半途,撵我们下船是何道理?” 张海光道:“于公子一定要知道?” 于飞虹点点头。 张海光霍然站起,怒道:“希望你于公子不要后悔……” 周杰急急接道:“张兄,有话好说,于公子初涉江湖,不知洞庭水帮的规例,再说……” 于飞虹接道:“周镖头,不管你的事,洞庭水帮有规矩,那是他们的家规,我们管不着,我要讲的是道理了。” 瑶华暗道:呵!我们这位大小姐学的是真快呀!才出门几天,竟像是老江湖了,读书多的人,果然是聪明的很。 “讲道理!好啊……”张海光按下怒火,又缓缓坐下,道:“于公子带着仇家登船避祸,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于飞虹缓缓呼一口气,道:“噢!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昨夜快舟追踪,紧追不舍,连发了三次灯号,诸位在舱中睡的很好,我们却是一夜未曾合眼,如若你于公子坐的不是洞庭水帮的船……”张海光说:“只怕昨夜早就葬身鱼腹了。” “有这等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于飞虹说:“倒要感谢张船主帮忙了!” 张海光道:“我们一面用灯号回话,告诉他们天亮停船,一面全神戒备,总算没出事情,于公子,我现在都说明白了,这船资就不能退回了!” 于飞虹道:“船资小事,但道理上,还是说不过去,就算有人追踪我们,我们事先不知道,自然无法先行告诉船家,我们雇了你的船,被人追踪,船家也没有告诉我们,错岂在我。” 张海光道:“张某人夜不惊客,那正是表明了我们的担当,现在告诉诸位换船,是水帮的规矩,明白点说,对方不下手,是给我们洞庭水帮的面子,……” 瑶华突然接口,道:“那是说,我们下了你这艘船,发生的任何事情,就和你们无关了?” “不错,咱们拿了那么一点点船资,总不能要叫咱们为诸位卖命吧?” 于飞虹道:“追踪我们的人,现在何处?” 张海光道:“就在套口外面的江面上。” 于飞虹站起身子,道:“好,我们下船,也不用你张船主代我们雇船了,你送我们上岸就是,不过,我有几句话说出来,希望张船主不要见怪。” 张海光道:“只要有道理,张某人愿意领教!” 于飞虹道:“对方打出示警的灯号,那表示和你张船主很熟了?张船主想必已知道他们的身分?” 张海光哈哈一笑,道:“听于公子的口气,似乎是指责我们和对方有勾结了?对吗?” 瑶华道:“就算没有勾结,也是互通声息了。” 张海光道:“洞庭水帮在长江水面上经营客、货生意,有一百多艘大船,做的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老实说,搭上我们洞庭水帮的船,客人才能坐的安心……” 于飞虹冷冷接道:“我们被你张船主在半途中撵下船去,算得什么安心?” 这是断章取义,但话接的恰到好处,噎的张海光一口气几乎吐不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张海光道:“对方打出灯号,未必就和船主有关,可能是受到乘客的胁迫,也可能是为乘客之请,追踪咱们,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对方打出灯号,就表示有了交情,于公子,那灯号不是为你们打的,而是为了我们洞庭水帮。” 于飞虹笑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打出灯号的船家,也是你们洞庭湖水帮的船了?” “不是!”张海光说:“如是我们洞庭水帮的船,我们也不会戒备一宵了。” 于飞虹道:“长江水面上除了洞庭水帮之外,还有别的船帮?” 张海光道:“不错,长江水面除了洞庭水帮之外,还有排教和太湖水帮。” “噢!昨夜中打出灯号的是排教?还是太湖水帮?”于飞虹缓缓说道:“除了要你们停船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张海光皱皱眉头,道:“于公子,你问了这么多,用心何在?” 于飞虹道:“我想知道,什么人追踪我们,又为了什么?” 张海光沉吟了一阵,道:“是排教的船,但有一点,我可以担保的是,不论洞庭水帮、太湖水帮,或是排教,这长江水面上三大势力,都是规规矩矩在作生意,就算你和排教有过节,他们也不会在水面上动手,所以,就在下的经验而言,一定是有人雇了排教的船,追踪你们。” 于飞虹点点头,道:“多谢张船家帮忙,我们靠岸吧?” 张海光四顾了一眼,道:“于公子,此地码头小,大船不方便靠岸,在下替诸位叫两艘小船吧?” 于飞虹心中奇怪,这里离岸也不过三四丈的距高,为什么要叫两艘船。 但她却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两艘小舟,都已经靠近了大船。 周杰急行两步,到了于飞虹的身侧,低声道:“分两批上岸,一批守在甲板上,等第一批登岸之后,第二批再下船。” 于飞虹明白了,一批人乘船时,另一批人在甲板上接应,等第一批登岸后,在岸上接应,第二批再下船,两艘小船停在水面,接应上,也方便了很多。 张海光虽然把他们撵下了船,但内心之中,仍有着暗中相助之意,才作了这些安排。 但这也给了于飞虹一个很大的警惕,这数丈距离的舟程,可能隐伏有很大的凶险?心中念转,当机立断,一指瑶华、茶花,说道:“你们两个和周杰带上行囊,先行登岸。” 瑶华点点头,提起了早已整理好的行囊,跳上小船。 茶花、周杰紧随跃上小船。 小船划向江岸。 于飞虹站在大船头,全神贯注着江面的动静。 三四丈的距离,很快靠岸,水面上一片平静。 原本躲在舱中的张海光,此刻却突然行上了甲板。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张船家,多谢你送我们这一程,告辞了。” 张海光神情肃然的道:“于公子,你好走!如果他们是有意捉弄我们,洞庭小帮自会找排教说话。” 于飞虹有些不太明白,低声道:“张船家,有什么不对了?” 张海光道:“这是洞庭水帮和排教的事,于公子不用多管了。” 看他神情的沉重、冷肃,于飞虹实在想不出为了什么,但她未再多问,飞身跃落小舟。 若华、刘星,紧随在于飞虹的身后,跃落在小舟之上。 大概小舟主人,也知道大船在此下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麻烦,虽然只有数丈的距离,但却尽量划的很快。 小舟很快靠岸,于飞虹等上岸之后,才见一艘梭形快艇,疾如流星一般,直行过来。 周杰低声道:“于公子,如果没有找上咱们,最好不要插手。”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我不能眼看到那些船家被杀,周镖头,帮助过你的人,一旦遇上了危难,你总不能袖手不管吧?” 周杰没有再说话。 他已了解到,眼下自己在这个境遇中,只是一个带路引线的角色。 第五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长沙。 湖南的省会。 热闹繁华的城市。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长沙镖局,一个趟子手立刻迎了出来。 “各位来此是……” “我们是来找人的。”周杰道。 “原来是周镖头,请到厅里坐!”那名趟子手立刻认出了周杰。 周杰领着一行人进入客厅,瑶华和若华急着想见到谭文通,不禁东张西望起来。 周杰会意的笑笑,对着那名趟子手,道:“麻烦你请谭镖头来,我们有事求见。” 那名趟子手道:“各位先在此喝茶,我去请谭镖头。” 不到盏茶时分,那名趟子手和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进入了客厅。 周杰看到那老者,立刻起身一抱拳,道:“谭兄,近来可好?” 那老者呵呵笑道:“托周兄的福,我很好!不知周兄来此是为了——?” 周杰尚未回答,若华已开口道:“爹!” 谭文通错愕的看着若华,道:“这位公子是?……” 一旁的瑶华抿嘴一笑,道:“爹!才隔数月未见,你老人家已把女儿忘记了?……” 谭文通惊喜的望着瑶华、若华,道:“真的是你们两个?我太高兴了!你们怎会如此打扮呢?害得爹都认不出来了……” 若华上前亲热的搂住了谭文通,道:“爹,女儿好想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音讯,要不是周镖头告诉我们你在此任职,我和姊姊还不知道你的行踪呢!” 谭文通慈爱的抚着女儿的脸颊,道:“若华,爹承蒙龙总镖头的关爱,要我留在局里帮忙,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对我很好,你们可以放心。” 瑶华也上前握住了谭文通的手,道:“爹这次我们易钗而弁,就是陪小姐来游历江湖……” 于飞虹亦起身敛衽一礼,道:“谭伯父,瑶华和若华都是我的知心好姊妹,我实在很感谢她们二人对我的照顾。” 谭文通连忙回礼,道:“多谢于姑娘对小女们的厚爱,我曾听慕白公子说,于姑娘待她们如亲姊妹,其实她们只是你的婢子,于姑娘可任凭使唤。” 于飞虹惶恐的道:“伯父言重了!瑶华和若华乃女中豪杰,做我的婢子实在太委屈了!” 周杰对谭文通笑道:“谭兄,你也太谦虚了!于姑娘确实是人中之凤,两位女公子也不让须眉,不但打伤了火焰掌马信,也击退了白幡招魂,武功之高,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谭文通喜道:“若华、瑶华,想不到你们数月未见,武功却进步如此神速?……” 若华抢着回答,道:“这都是小姐和老爷指导有方,感谢他们的栽培之恩……” 说完,又向于飞虹躬身一礼。 “若华,别多礼了……”于飞虹笑道。 周杰又道:“谭兄,你知不知道龙总镖头的行踪?” 谭文通道:“不清楚,只知道他去湘西。” 周杰道:“有谁知道他的确实行踪?” 谭文通道:“这就要问姜镖头了,总镖头临走时曾向他交代了去处。” 周杰着急道:“不知姜兄可在局里?” 谭文通道:“他押镖去了,大概明天早晨就会回到局里,你们可在这里先住一夜,明天再问姜镖头。” 周杰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谭文通立刻命人安排他们的住宿,一切妥当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只有瑶华、若华留下来陪着谭文通,闲话家常。 父女情深,他们有谈不完的话题。 夜深了,他们才尽兴的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早,一行人正在厅里吃早餐时,谭文通领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到众人面前。 “周兄,姜镖头来了!” 周杰连忙起身向那瘦高男子,拱手一礼,道:“姜兄,一道共餐?” “哦,不用了,我和谭兄已吃过了。” “姜兄,你可知道总镖头的确实行踪?” 原来这位瘦高的男子,和周杰还是知心好友,只是两人分别在信阳、长沙分局任职,平常较少往来,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瘦高的男子名叫姜金,使用的兵器是两柄银斧,外号“飞斧夺魂”,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周兄,总镖头是到雪峰山找一位武林奇人。” 周杰道:“总镖头不是去湘西调查一批失镖吗?” 姜金微笑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总镖头才亲自前往拜访那位武林奇人。” 周杰道:“那位武林奇人知道失镖的下落?” 姜金点点头。 “姜兄可知那位奇人的住处?” 姜金道:“知道!总镖头和那位奇人交情不错,以前我和总镖头押镖时,曾到过他的住处。” 周杰道:“姜兄可否告诉我他的住处?” 姜金皱眉道:“那位武林奇人有个怪癖,不随便接见陌生的访客,周兄前去,未必能见着他的面。” 周杰着急道:“那怎么办呢?” 一旁的于飞虹插口道:“姜镖师,能否请你带我们前往?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见龙总镖头和慕白公子。” 姜金沉吟了半天,道:“这……” 于飞虹道:“你和周镖头随行保护,我们一天付一百两银子,其他途中的一切开销由我们负担,你觉得?……” 姜金点头同意。 于飞虹向瑶华一眨眼,瑶华会意的取出一块金锭,交给姜金道:“这锭黄金,算作定金,见到总镖头后,我们再结算……” 姜金点点头,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于飞虹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周杰道:“于姑娘,这次和我们前来的那名趟子手,就让他回信阳镖局吧!沿途有我和姜兄,打尖、宿店都不成问题,这样也可节省开支。” 于飞虹欣然道:“一切就麻烦周兄了!” 姜金纳闷的瞧着于飞虹,然后问周杰道:“周兄,这位明明是个公子,你怎么叫他姑娘呢?” 周杰微笑道:“姜兄有所不知,她们为了行动方便,所以改扮男装……” “原来如此!”姜金恍然大悟道。 “见过姜镖师!”瑶华、若华同时道。 “这两位是?……”姜金问道。 “她俩是谭兄的女公子。” “噢!是谭姑娘……”姜金向瑶华、若华颔首致意。 “茶花、刘星见过姜镖师!” “他们是?……” “是于姑娘的从人。” “哦!” 姜金也一一向刘星、茶花回礼。 众人寒喧了一阵后,姜金和谭文通先行离去。 于飞虹等人则继续留在厅里吃早餐。 匆匆吃完早点,一行人走到了镖局门外。 姜金已准备好了一辆舒适宽敞的篷车,于飞虹、瑶华、若华都坐入了车厢,由刘星赶车。姜金、周杰、茶花则分别骑着快马,姜金和茶花在前开道,周杰押后保护。 谭文通送两个女儿上了车厢,依依不舍的向她们话别后,马车随即急驰离去。 x      x      x 客栈的大厅里。 于飞虹等人吃过晚餐后,大伙儿坐在厅里闲聊。 姜金向于飞虹道:“于公子,明天一早赶路,中午时分就可以抵达雪峰山了。” 于飞虹微笑道:“姜镖头、周镖头,你们一路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姜金和周杰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小姐,这一路下来,畅行无阻,都没有发现敌踪,实在很奇怪……”若华道。 于飞虹道:“哎!怎么又叫我小姐,别忘了,不要露出破绽……” “是!公子!”若华顽皮的吐吐舌头。 于飞虹皱眉道:“我想他们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的,定是暗中观察我们的行踪。” “对!敌人势力庞大,绝对不会这样罢手。”瑶华附合的道。 若华天真的道:“我想那些人,一定是被公子高超的武功吓跑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瑶华道:“敌人耳目众多,不可忽视……” 茶花插口道:“愈是平静,愈是蕴藏着危险……” 刘星接道:“我们还是小心戒备才是。” 瑶华道:“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于飞虹一扬柳眉儿,道:“只要我们有坚强的意志力,和充沛的体力,随时保持警戒之心,就不用怕敌人的攻势……” “对!我们养足了精神,蓄势待命!”瑶华道。 茶花坚决的道:“我们全力以赴……” 于飞虹吩咐道:“你们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是!” 一行人各自回房安歇。 一夜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周杰、刘星、姜金、茶花已恭候在蓬车旁,于飞虹等人坐进车厢,马车继续向前奔驰。 x      x      x 蓬车快速的向前奔驰,经过了宽敞平坦的官道,转入崎岖的山路。 于飞虹感觉车行颠动,马车速度也慢了下来,知道已进入山路。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吆喝声:“行旅让道!行旅让道!” 于飞虹觉得这吆喝声很熟悉,好奇的启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八个黑衣大汉,环护着一台软兜而行,后面尚有四个分别穿着金、褐、白、黄四色,手执铁棍的彪形大汉殿后护卫。 于飞虹忖道:这人不就是在信阳官道上所遇到的红衣人吗?为何又在此出现? 瑶华紧张的拉着于飞虹的手,道:“小姐,这就是那令人闻名丧胆的黑道人物——懒龙,不知他来此作啥?” 于飞虹命刘星停下车,移向道旁,让软兜先行,然后对瑶华道:“稍安毋躁,我们静观其变!” 软兜经过了于飞虹的马车前,却停下来了,兜上下来一个肥胖的红衣老者,威厉的对刘星道:“请你们的主人下来说话!” 刘星开口道:“这位大爷,找我们主人有何贵干?你我素不相识啊?” 红衣老者怒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还不快请你家主人?” 车厢里的于飞虹听到了懒龙的声音,就跳下车来,问道:“这位前辈,找我何事?” 红衣老者肃然道:“你就是于姑娘?” 于飞虹惊讶道:“你知道我姓于?” 红衣老者微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来历,你们的行踪也了若指掌……” 于飞虹柳眉一挑,道:“前辈就是闻名天下的懒龙啰?” 红衣老者大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瑶华、若华也跳下车,围绕在于飞虹的身旁,护卫着她。 于飞虹蹙眉道:“阁下找我何事,你直说吧!” 红衣老者微笑道:“于姑娘,你果然很直爽,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给老夫一个面子,回翠园红楼,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于飞虹冷笑道:“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回去翠园红楼。” 红衣老者沉吟道:“姑娘,你当真如此固执,不肯给老夫一个面子?” 于飞虹道:“想不到名动江湖的懒龙前辈,居然要听命于人,对我这个小女子施加压力,真是太可笑了!” 红衣老者恼羞成怒的道:“老夫是关心你的安危,江湖险恶,只有回翠园红楼才是你的安身之处,况且你若答应回去,老夫沿途护送,姑娘绝对安全无虑!” 于飞虹冷笑道:“我不须要你的关心,也绝不会回去翠园红楼,我要游历大江南北,欣赏美丽的风光景色,和山川文物……” 红衣老者生气道:“你当???执迷不悟,休怪老夫动于无情!” 于飞虹冷然道:“请吧!” 红衣老者双手一拍,道:“布阵!” 四名手执铁棍的护卫迅速的围成一个圈圈,和红衣老者各摆出一个方位,紫紧的将于飞虹等人包围在内圈。外圈则是八个彪形的黑衣大汉,他们已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各摆出一个架式。 姜金经验丰富,知道红衣老者正要发动历害的阵法,他悄声对于飞虹道:“于公子,这老魔头要发动阵法,咱们要小心应付!” “这是什么阵法?”于飞虹问道。 “五行八卦阵!”姜金答道。 周杰接道:“听说懒龙的最厉害杀招,就是这套‘五行八卦阵’,里圈为金、木、水、火、土共五人。外圈则为乾、艮、巽、坤、坎、震、离、兑共八人,发动起阵势,如千军万马,可怕之至……” 刘星镇静道:“咱们要冷静沉着应付,不可自乱阵脚……” 茶花亦道:“敌人攻心为上,想瓦解我们的士气,咱们不可畏怯……” 于飞虹意气风发的道:“咱们也有厉害的招式,刘星、茶花、瑶华、若华听着,用无影门的‘七巧幻形步’和‘法轮九转’剑法,对付他们的‘五行八卦阵’。” 刘星、茶花、瑶华、若华皆点头示意。 姜金亮出了两柄银斧,周杰也拔出了刀,二人已摆开架式,准备应战。 红衣老者此时又道:“于姑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跟我回翠园红楼,万事皆休,否则有所死伤,老夫概不负责……” 于飞虹柳眉一挑,道:“你不用多费唇舌了,动手吧!” 红衣老者不再说话,向他的部属们作了一个手势,立刻发动阵法。 只见内圈五人,外圈八人开始在圈圈里跑,将于飞虹等人密密包围住。 于飞虹等人只觉魔影幢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有如千军万马奔临,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飞虹率先提起短宝剑,用“法轮九转”招式,向前面一人刺出,但却落空,原来她刺到的只是一个幻景,瑶华、若华、刘星、茶花也都是同样的情形,所刺到的人,都是虚幻的影子。 姜金、杰的武功较于飞虹等人略差一筹,已渐感头晕目眩,体力不支。 于飞虹等人虽然杀不出重围,但自保尚绰绰有余,他们用“七巧幻形步”守住了敌人的攻势。 原来这“五行八卦阵”发动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好像看到“海市蜃楼”一样,虚虚实实分辨不出。 红衣老者有意拖延时间,消耗他们的体力,到时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周杰发出一声惨叫,原来他一个不留神已被铁棍打中左臂,痛得他大叫出声。 于飞虹慌得朝周杰望了一眼,道:“周镖头,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周杰忍住了痛苦,咬牙道:“于公子,我不要紧,你不用管我。” 于飞虹觉得很歉疚,周杰为了她而受伤,实感过意不去。 瑶华、若华也苦思破敌之计,可是她们用尽了方法,却冲不出重围。 于飞虹渐渐着急起来,照这样打下去,他们非体力殆尽不可,到时只有束手就擒了。 何况,周杰又受伤了,情势对他们相当不利。 第六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初更时分,蓬车行到了一座村落之前,突然出现了十二盏气死风灯,一排横立,拦住了去路。 四先生迎了上来,道:“姑娘,要不要休息一下?” 于飞虹心中一直在思索周杰告诉她的话,虽然不是完美之策,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一个受尽尊敬的人,看不到任何真正的面目,那些尊敬,也就是距离。 她必须想办法缩短这种距离。 只有掀开人与人之间那一层虚伪、掩遮的面纱,才能发现一个人真正的面目。 “这是什么地方?”于飞虹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目光凝注在四先生的脸上。 好聪明的丫头,立刻就施展出来了。 四先生突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肃容说道:“这只是一座农村,但为了不让姑娘劳累,我们已准备了姑娘的行宫——” “行宫?”于飞虹道:“我只是一个跑江湖的人!” “行宫的意思,是表示姑娘在我们心目中的高贵,一个人的身份,自己很难去决定什么。”四先生说:“必须别的人作出评断。” “好!我们歇下来——” “是!替姑娘带路!”四先生吩咐完一句话,立刻转身而去。 奇怪,四先生似是有心要避开于飞虹。 虽只是一座农村,但于飞虹的宿住之所,仍是布置的极为清雅,一色的淡黄绫壁,檀木的大床上,铺着白色全新床褥。 “这地方有些奇怪……”瑶华低声说:“好像只有姑娘一个人住,我们都住在数丈之外,那里房舍绵连,为什么要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用为我担心!”于飞虹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也许这个地方比较清静。” “我留在这里,为姑娘守夜?” “不用了,你们该好好休息一下,要刘星和茶花也好好休息,四先生一定会有着很安全的布署……” “可是……” “听我的话,你们出去吧。”于飞虹十分坚持的说:“除了我招呼你们,不要轻易闯过来。” 瑶华、若华对望了一眼,悄然退出,顺势带上了房门。 熄去火烛,于飞虹和衣躺在床上。 她毫无睡意,瞪大眼睛出神。 她在测验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三更时分,微风飒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停落在后窗之外。 于飞虹耳目灵敏,又是全神贯注,听得十分清楚。 但她忍下来,未作反应。 窗外人轻轻弹动窗楹,低声道:“姑娘睡熟了么?” 于飞虹挺身坐起,道:“是四先生?” “是!在下有事奉告,不知是否会惊扰姑娘?” “那倒不会,等我点起灯火。” “最好不要!”四先生说:“如是姑娘觉着有所不便,在下就在窗外和姑娘交谈几句!” “那怎么行?”于飞虹打开窗子,低声道:“四先生请进吧!” 人影一闪而入,未带起一点声音。 于飞虹心中忖道:看来,他刚才飞落窗外,是故意发出声息了,这个人胆大心细,每件事,都似是经过算计。 四先生目光转动,打量了房中各处一眼,笑道:“对在下深夜来访,姑娘是不是有些怀疑?” “不是怀疑,是有些奇怪。不过,我相信,四先生一定有要事指点?” 四先生淡淡一笑,道:“孤男寡女,深夜中雅室晤面,姑娘不怕坏了名节么?” 于飞虹心中有点冒火,忖道:你既然知道会玷污我的名节,为什么要深夜来此。 不容于飞虹回答,四先生又微笑接道:“在下已精心安排,在半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发觉,但不知姑娘的人……” “他们未得我的招呼,不会来此惊扰。” 四先生微微一怔,道:“怎么,姑娘已料定了在下会来么?” “不是……”于飞虹平静的道:“我相信四先生的布署,要他们安心休息!” “姑娘果然是善体人意……” 这话十分轻佻,于飞虹沉吟不语。 四先生道:“姑娘要见金百轮,在下已传出飞讯,我想三五天,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多谢四先生。” “姑娘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四先生道:“我们的时间不多。” “待我如贵宾,总非无因而起吧?” “难道令尊一点也没有告诉你?” “没有……”于飞虹说:“所以,我希望四先生能告诉我。” “兹事体大……”四先生说:“我想迟则三月,快则一个月,以姑娘的聪慧,应该就可以明白了。” “我希望尽快知道!”于飞虹说:“四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吧?” “目前,这还算一个秘密,如是在下泄漏了,姑娘,可知道这个后果吧?” 于飞虹道:“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 “可能会丢了性命,算不算严重呢?” 于飞虹道:“这个……” 她本来,早已想好很多应付的办法,但此刻,却又无法施展。 她究竟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有些事,想想可以,但临场表演,却有所不能。 “当然,这件事对姑娘的关系很大……”四先生说:“能够早一点知道,可以先作仔细的考虑,再作策划应变,那就从容多了!” “可是四先生不肯说啊。” “唉!事关区区的生死,自然是有些顾虑了!” 于飞虹暗暗吸一口气,道:“四先生,要如何才肯说呢?” 四先生目中神光一闪,道:“如能使在下觉着死的值得,自然就可以说了!” 于飞虹心中忖道: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我是否能够做到? “姑娘,请保重,只要再忍耐一两个月,就可以真象大白,实也用不着作痛苦的抉择,使在下也拿生死作注……”四先生抱抱拳,道:“在下告退。” “等一下……”于飞虹暗咬银牙,说:“怎么样,才能使你不计生死?” 她想到了杜秋寒,已经葬身在那山崩地裂的深谷中,此心所属,已成了明日黄花,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 这是个很可怕的想法,这一念之间,可以沦入魔道。 四先生皱了眉头,道:“你真的急欲知道?” “是……”于飞虹说:“我希望立刻知道,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讲沉着、老练,欲擒故纵的手法,于飞虹实难和四先生抵抗。 “姑娘觉得在下这条命,能值多少钱呢?” 原来,他只是想要银子,于飞虹暗暗忖道:这就容易解决了。 “我有很多钱,四先生请随便开价吧!” 四先生道:“钱,在下这一生大概已花用不尽了!” 于飞虹呆了一呆,道:“那你要什么?” “姑娘有什么?” “我?除了钱外,就没有什么了。” 四先生道:“应该有的,瑶华、若华……” “你要她们……”于飞虹道:“这我不能作主,要和她们商量一下。” 四先生微笑道:“瑶华、若华,虽然是很美的姑娘,但她们算不得人间绝色,确难和在下之命相比。” 于飞虹“噢”了一声,道:“那你是——” “要你!”四先生道:“当今之世,大概只有姑娘之美,可以让在下拿命一搏了!” “我……”于飞虹虽然早已料到了他的用心,但一旦对面锣、当面鼓敲了起来,仍不免心头鹿撞,惶惶不安的说:“你要作什么?” 四先生叹息一声,道:“姑娘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想不是区区一个,任何人,只要见了姑娘,也难免会兴起拿命一搏之心。” “不会呀……”于飞虹道:“周杰、姜金,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不会……”四先生道:“姑娘如当空皓月,他们不过萤火之光,自不敢有些妄想,在下就有些不同了。” “你!你有什么不同?” 四先生道:“区区这身武功,放眼天下,能和我一战的人,屈指可数,何况,区区自信胸怀的谋略,也足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你要帮助我?” “对!我告诉了姑娘这件秘密之后,咱们就要开始精心筹划,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咱们即将和江湖上,一股最强大的势力对抗。” 于飞虹道:“你要我作什么?” “妻子……”四先生说。 “这……太突然了,四先生,能不能让我仔细的想一想,再答复你?” “好!不过,我要一个时间,于姑娘,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十天,好不好?”于飞虹说:“十天之内,我会给你个肯定的回答。” 四先生摇摇头,道:“恐怕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给你考虑了,我也要时间准备呀!” 于飞虹突然间,陷入了一个完全无助的空间,她心中累积的疑问,形成了一种很大的压力,竟然无法和四先生的要求抗拒。 “那你要给我多少时间?” “三天……”四先生说:“你必需在三天之内,作个决定,当然,在下不会压迫姑娘,你可以忘了我今天的谈话,在下也会尽快离开此地。” “离开这里,你要到哪里去了?” 四先生道:“离开你,越快越好。” “好吧!就是三天,三天后,可给你答复。” “姑娘!”四先生说:“你可以拒绝,与姑娘无损,对我也没有坏处,我可以走的很远,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但如果你答应了,要立刻兑现……” “立刻兑现,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立刻成亲,姑娘,只有让我得到你,我才有帮助你的勇气。” 预期于飞虹定会生气的,但于飞虹竟然平静的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了,就嫁给你。” 四先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是终身大事,你要仔细的想想啊?” “我会想的,三天过后,你来听我的回音吧!” 四先生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听觉,呆呆望着于飞虹,竟然规规矩矩的抱拳一礼,道:“姑娘是答应了在下,那在下不打扰了,告退。” 身躯微晃,破窗而去。 “好妙的轻功!”于飞虹心中暗忖:这人武功之高,当真是前所未见。 无影门以轻功驰誉江湖,但于飞虹却自知没有那份能耐。 木门呀然,瑶华缓步而入,道:“小姐,没有跟踪他的人,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武功太高了,我们就想监视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飞虹轻轻叹息一声,说:“他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躲在他身后的人,唉!我该怎么办呢?” 瑶华听得怔了一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像四先生那样的高手,我们该不该把他引入我们之中,让他帮助我们呢?” “当然应该……”瑶华说:“可是,四先生肯帮助我们么?” “唉!瑶华,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了,不知该如何应付。”于飞虹低声道:“目下,我们对敌人知道的太少,似乎是只宜智取。” 瑶华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婢子……” “我们要好好的商量一下,这件事充满着神秘,他们展现出来了惊人的实力,四川唐门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威风,但却甘愿俯首听命,看起来,懒龙、怒狮、闪电豹,也似和他们有关……”于飞虹似是突然间成熟了,条理分明的说:“四先生更是莫测高深,但他也在一种威权下听命行事,那个人,又是什么样一个人物呢?” “是的,姑娘,处此情景,只宜智取……”瑶华道:“利用他们对你的崇敬,争取时间,套取内情。” “不容易,他们都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论经验、阅历、察颜观色,咱们绝不是他们的敌手,那位四先生,更是一只千年老狐。” “说的也是啊!我和若华虽然跟着爹跑了几年江湖,但如要人家较斗心机,只怕也是顾虑不周。” “在那不归谷山腹之中,我看到江湖三奇遗留的法体,一女二男……” “这和我们目前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给我一点启发……”于飞虹苦笑一下,道:“他们坐化石室,遗体不腐,说明了三位老人家都已到内功神化之境,被困石洞之后,以内功逼干身上的水份,便遗蜕不坏,那说明了石室被山壁移动封闭之后,他们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有窒息,但就观查所及,却没有破壁而出的行动,你可知道,那表示了什么?” 瑶华沉吟了一阵,道:“他们都不愿离开那里?” “对!为什么呢?” “情爱!”瑶华道:“三人同穴……” “瑶华,你果然是聪明的很,我细看他们的留言,用字简略,不用心思去揣想,很难了解他们的意思,他们都不愿花费太多的功力,用在石壁留言上,以便保留元气,多活一些时间。” “那时,石室中空气渐少,多活一些时间,岂不是痛苦多些?” 于飞虹目中神光闪动,道:“如果他们心中都有所属,再大的痛苦,也可以忍耐。” 瑶华双目眨动,道:“姑娘,咱们要用计?” “美人计!”于飞虹黯然说道:“我心已死,情已尽,能把全部的心思,用在运筹谋略之上,和他们一较高低,胜固可喜,败又何妨?” “好!婢子听命行事,一切在所不惜!”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瑶华,在翠园红楼中,爹让我读了很多杂书,当时,甚觉无味,现在想来,爹是早有用心,不过,此事,不能太多人知道,你、我之外,连若华也不能说明。” “小姐放心,我会保守秘密。” 于飞虹道:“这些日子,我细想三奇留下的武功,都是精萃绝伦之学,但言简意深,不易了解,我们一面研究,一面练习,我想总有一天,双方会图穷匕现,兵刃相见。” 瑶华似是也被激起了豪气,笑一笑,道:“小姐这番话,使我豪气生动,觉得好玩,咱们就抛去女儿心,逐鹿江湖一番……” 于飞虹笑接道:“瑶华,这不是好玩的事,这是玩命……” “我知道,婢子不怕死……” “不畏死亡,也只是匹夫之勇,重要的是咱们要掀开一个江湖大秘密,懒龙、怒狮、闪电豹,都非门派宗主,一方豪雄,但他们所到之处,却使江湖上人人畏惧,盛名正著时……”于飞虹微一沉吟,接道:“他们却突然而隐。” “是啊!”瑶华说:“好不容易闯出来的名头,却又一下子弃之不顾,又是为了什么?” “那说明了,他们只是受命行事,表面上英雄盖世,其实只是一个受人遥控的傀儡,现在,又突然出现江湖,便是证明。” 瑶华道:“当今之世,谁能控制这龙、狮、豹,三大凶人呢?” 于飞虹轻轻吁一口气,道:“这大概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大隐密了,我们何幸,竟然卷入其中,何其不幸,在我们一入江湖,就遇上了这样的神秘、强敌……。” 瑶华心中一动,道:“小姐,老爷断了双腿留在翠园红楼,可也和他有关?” 于飞虹低声接道:“这就是我们要查的事了!”目光凝注在瑶华的脸上,沉吟不语。 瑶华被看的有些不安,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水里火里,婢子万死不辞。” 第七章 大难不死有后福 杜秋寒在运掌将全身内力发出,推送于飞虹上半空后,身后的落石已如雨般,滚滚落下。 脚底下在晃动,头上的巨石也在晃动,岩壁突然喷出的水柱,竟然一股比一股强,在杜秋寒往前面空旷处跑不一丈远处,一股强大急劲的水柱往前一冲,撞上杜秋寒的后背,杜秋寒被撞的身体站不稳,一个踉跄,身体往前跌去。 在意识到危险以前,他的身子已跌了一个空,整个人翻倒了下去。 接着,是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发自自己嘴中的一声尖叫。本能的,他伸手想抓住一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整个人就以惊人的速度从断裂的岩峰上滚下。 杜秋寒咬紧牙齿,脑中一片空白,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像块石头般,只能被动的,昏乱的闭上眼,听天由命的由上向下一路滚着。 他好像手中碰到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抓住抱着,但并未减慢速度。 下降的速度依旧未减,不过,他张开眼,发现自己抱着一根光秃的大树干,心底似乎有了依靠般,竟低下头去望了下面。 这一看,惊得他魂飞魄散! 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山涧,激流奔泻,巨石在激流中嵯峨耸立,水势如万马奔腾向下流去! 杜耿寒心忖:这下子是死定了!山崩没压死自己,反而是死在这山涧上,跌下去落在水中,是老天爷保佑,若是落在巨石上,那…… 他不敢再想,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反正来不及了,也不去挣扎,在最后面临揭晓结果前的那一刹那,杜秋寒已麻木了,神志陷入了完全的迷惘,全身像虚脱般的失去了力量,昏迷过去了! 直到那湿冷的寒意冻醒了他,杜秋寒才为捡回来的命而庆幸。 随水势不断往下冲去的身子却冷的受不了。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木头。木头?天!他竟然抱著一截树干由崖上直坠入山涧,而没松手过。 在往下流的时候,杜秋寒强打起精神注意着四周,想找个机会登岸。 沿途看不到林木,连完整的草坡也见不到。涧中翻滚的都是黄色的水花,山崩,形成的山洪,山洪一起,泥沙俱下,加上山谷险峻起伏,水势巨不可当,满山遍谷,齐吼乱叫,使得这山崩地裂之势,更加上几分恐怖气氛。 杜秋寒一来不熟水性,二来在这乱石嵯峨的急湍山涧中,一不小心便会被利石割得皮破血流,除了特别小心的避过巨石外,还不时的拍打已麻木的双腿。 山涧的地势越来越陡峭,出口已越来越小,逐渐变得狭窄了。下了一个陡坡之后,忽然水声又大作。 杜秋寒眼前一亮,放眼看去,一座瀑布正倒挂下来,瀑布高而陡,水势汹涌澎湃,飞泉四溅,汇聚在一起,再入下流。 往下流去,杜秋寒看到入下流去的方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麻木的神智恢复了一些。 从他所处的地方看过去,那地方只怕又是另一个断崖,若顺水流下去,自己这一跌下去,能找回个全尸,就够庆幸的了,更别说是活命了! 他眼睛再一瞄,不觉高兴的笑起来,一张口,涧水便直涌入口中,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吞了好几口口水。 在激流中的一块巨石上,有一根树木摇摇欲坠的架在上面。 “这是一条生路!”杜秋寒提醒自己。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要怎么样接近那块巨石? 水势如此湍急,若自己顺著水势,一定会被冲过那巨石畔,而直落下断崖。这中间差了二丈多,这是个大难题! 杜秋寒旺盛的求生欲,迫使自己想,想出个可以挪近巨石的方向。 他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手中紧抱的树干渐渐放松,任其随水势飘往前,在树干尾部飘至面前时,倏地伸手抓住树干尾,在水流将他冲到瀑布下时,树干猛地往前一顶一掷,方向稍微偏斜,整个人顺着水流,冲向巨石。 岩石在多年水花飞溅下,长满了一层绿色的茸苔,滑不留足,杜秋寒差一点没抱住,一急之下,忙用脚勾住。 “天啊!”杜秋寒心中在呻吟,他注视着那根浮架著的横木,和横木下涛涛滚滚的流水,颤慄着想:现在我四肢乏力,又冻又麻的时候,走得过去吗?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爬上这块巨石,免得待会儿力气不支时,松手再掉入水里,一定会被激流冲走。 他手脚并用爬到巨石上,尽管十分小心,仍然滑进水里二次,头上也磕的起了个疱疱! 等爬到巨石上,他已满头大汗,连手背上都冒出汗珠,他跌坐在石头上面喘息,本来有点红褐的脸颊上,显出一片苍白。 瀑布依旧奔流湍急,岩石依然耸立在激流中,那根颤巍巍的树干,也依旧岌岌可危的架在岩石上。 杜秋寒望着底下的水,那水清澈而透明,一眼可以见到水底的石头,水流迅速的奔泻着,激起无数回漩的泡沫。 “只剩最后一道难关,跨过去就可以休息了!” 撑起了最后一口气,他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下,试图让自己精神更集中些。 举起一双没有知觉麻木的腿,跨上木头。 乍听一声呼喊出自他的口中,原来杜秋寒刚跨上木头就滑了下去,一只脚已落入水中。他用手撑住树干,顺势坐在那细瘦的树干上,湿淋淋的腿挂在那儿淌着水。 “站起来,走过去!” 他脑中的意念指挥着他。 颤抖的腿,一步步的移动着,这不到三丈的距离,好像有几百里路长,好不容易,看到底下的水滩,已不足一尺深,他集中所有力气,摇摇晃晃的向前冲去。 等冲到陆地上,他才发觉双腿仍抖颤的厉害呢! 头上的太阳正晒着,逐渐的灼热起来。 杜秋寒努力维持着身子平衡往前走,他必须再走上去一点,不能留在这涧底,万一等会涧水再涨高,自己就无路可逃。 湿衣服的重量,使他疲累的身子,更加喘不过气来,汗珠流下额头,模糊了他的视线。 加速的迈步,越过浅水处,越过岩石,越过荆棘,陡坡。 衣服早被利石划破了,手上满是山岩擦伤划伤的裂口。 他的头发昏,喉咙发痛,嘴唇干燥。 但他不能停!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那半山峰。 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放松,便爬不起来了! 脚底被山藤绊了一下,他差点摔倒,用手扶住山壁,喘了口气,衣服已半干了,头发被汗弄湿了,贴在脸上、额头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杜秋寒闭上眼睛,几乎要昏倒了。 他没有清醒多久,在眼睛张开前,就昏睡过去了。 …… “寒儿,这儿!” 是温柔的声音在呼唤,那个走起路来环佩叮当响,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幽香的女人,拿着一个梨子,在逗着那个好小好小的孩子。 小孩面孔胖嘟嘟的,红润润的,小手上还拿着糖,咯咯笑着往前抢,一个不稳,小孩跌倒了。 在泪珠未滚落前,那女人便已冲到孩子身边。 小孩见到女人,立即扑进她怀中,用手紧抱住她的腰,把面颊藏在她的衣裙里,抽泣着喊痛。 女人的手环绕着小孩的头,温柔的拍抚着。 “乖!寒儿不哭,寒儿有个天下最好的爹,寒儿要像爹那样做个大英雄,小小的跌伤,不能哭!” 女人放开了小孩,慈爱的笑著,往后退去。 小孩伸出手去拉,没拉住。 小孩急得大叫:“娘……” …… 地上的杜秋寒口中猛喊著娘,突然地醒过来。 杜秋寒睁开眼,一时间,他有些迷糊,没看见娘,也不知自己正处身何处,只知道闪烁、耀眼的太阳,晒得全身发烫。 嘴唇干渴,似乎有点裂开了,他用舌头小心的碰触着利用唾沫来滋润。 他抬头看天色,太阳又正当中,突然他想起来了,自己掉落断崖山涧中的事,至少也有一日夜了吧! 记得和于姑娘分手时,日已渐偏西,没想到在一日夜中变化有这么大,自己已再世为人了。 对了,那个于姑娘是否也逃出去了呢? 想起了于姑娘,脑中就不觉浮起了她的倩影,她的一蹙眉、一举手、一投足、她的笑……。 最鲜明的是她在湖中洗浴时,那露出水面圆润洁白的肩膀,还有那细致柔软的皮肤…… 不行!杜秋寒用力的摇摇头,尽力的想摇掉脑中那个动人的影象,不知怎的,那影象却更加鲜明的烙印在他脑中。 杜秋寒突然伸出手,用力地在自己脸上“啪啪”的打了两下,借着刺痛来使神智清醒。 “真卑鄙!”杜秋寒自骂着。 他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捧接住石缝中流出来的泉水,洗了脸和手,水凉而舒适,一些水流入口中,带著泌人心脾的淡淡甜味。 干脆将头靠近石缝,仰头用嘴咕噜噜的喝了几大口,清凉无比的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元气也恢复不少。 杜秋寒开始打量四周,后面是山涧,山涧下是一个大约百丈高的断谷,此路不通。 另两边也是断谷,唯一相衔可行的通路是西南方的一条小山岩道倚攀在山壁上。 攀过岩道,可通至另一山头,虽然说同是丛山峻岭,但有路走,就表示有出山的一点希望。 既只有那条路,杜秋寒不再迟疑,大步向前走去。直到那岩道前,他才停下来。 眼前的岩道长而险,那突出的岩块看来单薄而细弱,几乎令人无法相信它能禁得起一个人的重量。山岩下斜,衍长出的杂草,像一条绿色的毯子,从草丛的空隙处向下看,一片黑黝黝的,深不可测。 他告诫自己,要尽量踩稳步子,崖壁上的草,根浅不能抓。 左脚跨过去,右脚也跟着踏上去。那些岩石,在他的脚下挣扎呻吟,整条小道都震动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他硬着头皮往前行。 不理会那落石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岩道那么长,不知走了多久,他的神志开始因紧张而麻木,而恍惚。在一种重复的机械化动作下,扶着岩壁,迷迷糊糊的走,终于绕过岩道,稳稳的站在山腰上了。 山腰中,一边的山壁上布满了原始林木,高耸入天。一边的绿谷更是深邃,触目惊心。 四面张望了一下,杜秋寒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凸出的大岩石,若石下形成了个凹洞,看起来倒很整洁清爽。 越过了几块岩石和草地,来到那平坦的山凹里,顶上凸出的石块遮去阳光,一株枯木成了天然的椅凳,洞内阴凉、干燥、舒适,地上还铺满了枯黄,松脆的落叶。 杜秋寒吸了口气,坐在枯木上,倚着洞口石壁,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山岭,和山谷对面的山头。 总归一句,绿,四周一片绿,有深绿、浅绿。 顺着对面的山崖看,山崖上挂着一条瀑布,银光闪烁,山岭上却是一片蔚蓝,云在山腰中浮动,忽来忽去…… 暮色从谷底向上升,缓缓的弥漫,但没多久时间,日色已淡薄得像一层灰色的纱网。 肚子发出的饥鸣声,提醒了沉醉在祥和宁静中的杜秋寒,他有三、四顿没吃了吧,难怪肚子叫得这么响。 有如弦上的箭般,杜秋寒一跃而起,两眼发着光,灼灼的搜寻着任何可吃的东西。 失望的垂下眼帘,没有,这附近除了石头、树木、野草外,什么也没有。 突然从草丛深处,传来了声音。杜秋寒的心紧张了起来,两眼盯着密密浓浓的林木和深草。 心底猜测着:野兔?山雉?还是猛兽。 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前方的草丛,手心捏着汗。 突然间,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深草簌簌的响了起来。杜秋寒的鼻子在空气中吸了几吸,想了一会,他蹲下去,在地上拾了几片尖锐的小石块,然后向那草丛跑去。 杂草越走越深,他走得很快,全不管荆刺和树枝的刺扎。 突然,他蹲下来,察看着地上的某些痕迹。 这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凹地,草下的土地湿润泥泞,在上面,可以看出一个鲜明的野兽足迹。 附近的草,也有仆倒的现象,他用手拨开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野兽走过的痕迹,凡它经过的地方,多少都留有痕迹可寻。 忽然间,一只动物从树后面突地跳出来,虽然杜秋寒抖手打出一块石头,没中! 那野兽更惊惶,拔腿跳进草丛。 杜秋寒又是一块石头,那野兽哞叫一声,跑到树林中去了。 杜秋寒满意开心的笑了。 在方才追那野兽前,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是那从不归谷生还的“千败老人”告诉他的。 ——在不归谷的附近山区中,有一株千年“水火灵芝”,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在附近的禽兽住久了,身上都会染上那股异香。 ——“水火灵芝”的功效在于能祛万毒,治百病延年益寿外,练武之人吃了,可以凭添百年之内力,在受伤时皮肉伤口可以很快的愈合。 ——服食之后,身上也会有那股异香,在灵芝旁边还长有一种细小生紫色小果的草,那草叶有绩骨之功效,紫果可解百毒。 杜秋寒才故意打伤那野兽,便是想借它之力,去寻找那千年灵芝。 在草丛中,果然有一丝血迹。 杜秋寒循着血迹前去。 第八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 若华自在雪峰山中和南宫慕白等人分手后,再次碰到南宫慕白,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南宫慕白。 即使是站在一侧的瑶华都感觉到她的失常。 当于飞虹告辞时,若华还有点难过,心中巴不得于飞虹能答应赵子平的挽留,多待一会儿。 在听到于飞虹婉拒时,失望之情不禁浮在脸上,随即听到南宫慕白要送于飞虹她们回去,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 南宫慕白和于飞虹在山荫道上,曾数次和赵子平道别,阻止他下手,赵子平终于答应不再相送,殷殷相邀两人再访。 一路上,南宫慕白不停的对于飞虹的近况,问个不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于飞虹一一回答,若华不时的插口代为补充。 瑶华在旁,柳眉儿不觉的皱了起来,几次借口将若华遣走,但若华总是很快的又到了厅上。 瑶华终于忍不住,喝止住若华。 若华一脸委曲相,首先引起南宫慕白的怜惜。 “瑶华姑娘,无妨的,我倒挺欣赏若华姑娘的豪爽,她坦白、不作伪,就让她留下来!” “是嘛!姐姐。慕白公子和我们早就认识,他关心小姐,我告诉他没错啊!” 瑶华对她实在没奈何,再说当着于飞虹和南宫慕白面前,也不好太过责备她,只好任由她一人去说了。 于飞虹道:“瑶华!去我房里左边的小箱中,那里有卷我用黄绫包着的书,把那书取来送给南宫世兄。” 瑶华应声而去,回转来时,手上果真拿着一个黄绫布包包,给于飞虹看过,随即送到南宫慕白的面前,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南宫慕白接过布包时问道。 “南宫世兄,小妹上次在研究龙总镖头的‘飞龙十二式’时,总觉得有点缺漏。前些日子,小妹悟出在第九式时,一些出手式只要稍改,便能使整套剑式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小妹不才,将整套剑式又作了修改,请南宫官世兄跟总镖头指正,若不弃嫌,就请总镖头留下吧。” “飞虹,别自谦了,为兄就将这好消息告诉龙兄去,这一次,他定乐得不眠不休的练个一年半载,不理局务了!” 于飞虹被南宫慕白这幽默的说法,逗得抿嘴一笑。 于飞虹本是绝世天姿,这轻轻一笑,自有一番风韵,更另有一种美。 南宫慕白一瞧,不由得看痴了,两跟盯着于飞虹的脸上瞧。在他如痴如醉间,于飞虹也发现他的异常,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更增加了她的娇美。 幸好理厨这时捧来两碗银耳汤,瑶华首先拿了一碗,端给于飞虹,若华将另一碗端给南宫慕白,这才打断了南宫慕白的视线,而让南宫慕白清醒过来。 南宫慕白回过神来,脸色有点讪讪然,接过银耳汤时,一边低着头喝,有些不好意思看站在一旁的若华。 “飞虹,明天可要去游湖?” “不!今天累了一天!” 南宫慕白听到她累了,忙站起身来告辞,于飞虹也不多留,站起身来想送客。 南宫慕白一回身,阻止于飞虹送她。 “不用,明天愚兄再来看你!” “好,那明天我就烹茶待客!”于飞虹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客气。 “小姐!我送慕白公子出去!”若华走到门口,不待丫头挑起帘子,已躬身等待南宫慕白。 于飞虹点点头,等待二人出去后,方走到里间,静等着画眉为她卸装。 另一边,拥被、抱枕已将床铺安排好,于飞虹一挥手,示意二女出去,卧房内仅留下瑶华一人。 于飞虹静坐在床头,一动也不动,满腹心事。 瑶华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才让于飞虹的眉儿频皱,心事重重。正想上前去问时,只听于飞虹自言自语道:“那龙爪分明是招掌式,这乘龙图绝非仅是一幅图画而已!” 瑶华听到“乘龙图”三字,心中便明白,小姐必是由那幅图上领悟到什么,一时间,也不开口打扰她,任凭于飞虹坐在床头独自沉思。 “小姐!小姐”若华的声音,急促的自门外传进来。 瑶华不待于飞虹命令,已快步向外面走去,转眼人已到了外面。 房间中央的小桌上,南宫慕白软软的趴在桌上,鼻息粗重,人已昏迷不醒。 “怎么啦?”瑶华讶异的问。 “姊!快!快点请小姐出来,救慕白公子!”若华一脸着急,眼泪也扑漱的流了满腮,手上还染有血迹呢! 瑶华未开口,只见卧室内已款款走出于飞虹。 于飞虹身上仅披着一件外衣,来不及梳装,便走到南宫慕白身边,抓起他的手腕,把起脉来。一会儿,她放下手,示意瑶华帮忙抬起南宫慕白的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退一步,让瑶华和若华把南宫慕白抬到隔壁的卧房去。 于飞虹走入内室,取了一个玉瓶,将玉瓶递给若华。 “若华,你将瓶内的丹丸,拿两粒喂南宫世兄,瑶华派人到金大叔那里,要三粒‘保生丸’一并给他服下去,再为他解开被点的穴道,以免时间一久,会落个伤残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爹的药是天下最好的疗伤圣药!” 若华好像小孩子般,一边揩眼泪,一边将药喂入南宫慕白口中,口中仍哽咽个不止。 瑶华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不仅带回药,也把金百轮给带来了。 金百轮一脸惶恐的对于飞虹请罪。 “金叔,这不干你的事,只不知道南宫世兄是在哪里被打伤的。”于飞虹眉头深锁,边说边走向南宫慕白躺着的房间内。 房间内,若华姊妹俩早已将南宫慕白安置在床上,若华坐在床沿上,仍忧心戚戚的,经过一番整梳,脸上找不到泪痕了,除了稍肿的眼皮外。 看到于飞虹和金百轮进来,二女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分别对于飞虹和金百轮一揖。 “若华姑娘,可否告知老夫南宫大少爷怎么受伤的?” “我送慕白公子出去,才走出大街不远,我们正在谈我爹的近况……”说到此,若华脸上一红,停顿了一会。 这一停顿,于飞虹还没什么,但老江湖的瑶华和金百轮心中就有所觉。 若华稍一犹豫,便又娓娓道出—— 我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出了大街。 这时已经看见湖面了,我才和慕白公子分手,亲眼见他穿过那竹林,正想转身回来,突然听见慕白公子呼喝声,一惊便停下身仔细瞧。 “什么人?”慕白公子的声音。 “送你上西天的人。”一个粗声的男人声。 我心中一动,展出轻功,行进竹林。 竹林内,有五个灰衣蒙面人,手上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围着慕白公子,见到我出现,立刻有二人过来围住我。 那群人,似乎不想放过我和慕白公子,连话都不肯多说,刷刷的兵器已交叉飞舞攻上,招招狠毒,无一不是致人于死地的毒招。 慕白公子以一敌三,手中的剑势有如飞龙般,夭矫穿梭在三件兵器的合击下,其中一个还不时射出暗器,可是慕白公子舞起一片片寒光剑幕,那些暗器反而倒射向那三人。 那三个蒙面人也不是弱者,其中有二人使的是戒刀,刀光霍霍,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劈向慕白公子,慕白公子的“踏雪无痕”轻功实在妙,就那么轻飘飘的一滴溜转,人已从刀幕中脱身而出,反手一记五行掌推出,砰砰砰的响过,那三个后退好几步。 以后的事,我就不太清楚。另外的两个蒙面人的掌力强劲无比,随手而出,逼得我后退好几步。我心知我的内力不足,剑法、掌法造诣可不差,所以我就以力借力,四两拔千斤的剑势反挑,其中一个高大的灰衣蒙面人差点被我的剑反挑刺中。 那蒙面人退得快,反应也快,身形虽退,掌风却转向又反击过来,我前后受夹击,干脆来一记“野火烧天”,准备让他们受个教训。结果两个蒙面人被我迫得退避撤招。 两个蒙面人怪喊一声,各自拍出一掌,只见狂风劲势又起,直撞向我手中短剑,猝不及防,手上的剑被他们掌风撞掉,直向竹林外飞去。 我一惊,纵身飞起,施展老主人教的“七彩幻形步”,在半空中接住短剑,再反身一式“破云穿壁”由上直下,反袭二个蒙面人。 没料到那群蒙面人,那么卑鄙无耻,竟然发出无声无息,阴毒绝伦的鹅毛粗细的毒针,慕白公子在下面大声喊叫,我忙的一斜闪,避过了那批毒针,心中气愤不过,改“穿云破壁”为“法轮九转”,伤了其中一个蒙面人臂膀,还打了另一蒙面人前胸一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慕白公子分神提醒我,却被那其他的三个蒙面人刀势、掌风、暗器夹击,而有点手忙脚乱,其中一人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迎风一扬,慕白公子竟然身子一软,“啪啪”中了他们两掌,昏倒在地。 我一看糟糕,撇下他们两个受伤的蒙面人,“定穴珠镖”连连施出,打中了其中二人,他们五个才相扶着退走。 于是我连忙将慕白公子扶了回来…… 若华说时,金百轮已是一脸凝重的神色,眼晴一扫闻声赶来侍候在门外的八龙女,只见八女个个脸罩寒霜,不待吩咐,已自散开到外面搜查。 待若华说完,于飞虹鼻中轻轻一声冷哼,金百轮抬头望向于飞虹,浑身打了个冷颤,眼光不敢接触她。 于飞虹的目光如寒电,正冷冷的看着金百轮! “金叔!” “小姐!” “你们不让我随意行走江湖,怕生不测。现在我已时时在你们照顾之中,为什么我南宫世兄才离开我的住所不远,就遭人袭击,如此一来,我怎么敢安心的呆在此地呢?” “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金百轮惶恐的合抱双手一揖,告辞转身退去。 金百轮方退到门口,猛听身后传来若华的声音: “小姐!我看他们连有敌人迫近都不知道,这地方不住也罢!” 金百轮头没转,却加紧脚步往外走去! 于飞虹幽幽一叹不语,半晌她嘱咐若华好生看护南宫慕白,才转身离去。 ×      ×      × 南宫慕白悠悠醒来,身躯动了一下,只感全身虚软,胸口闷痛,随即又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小姐!他动了……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小心的看着,半个时辰后,再喂他三粒‘保生丸’……” 听到这里,南宫白又昏过去,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慕白又醒了过来。鼻中嗅到一股脂粉的香味,伸出手去,竟碰触到一个柔滑细腻的手臂。 心底一怔,忖道:“这是谁?” 想睁开眼,却偏偏那眼皮重得张不开,只觉得脑中一片昏胀,勉强翻动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身边一声娇柔的叹息传来。 “唉!总算是脱险了!” 南宫慕白一怔,忙强睁开眼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坐在床前,娇美动人,一双红肿的眼睛,正关切的凝视自己,脸上露出欣喜的颜色。 是若华,南宫慕白吃了一惊,挣扎着想坐起,那知这一挣扎,胸口又是一阵???闷,头晕脑眩的,屋子内景物也翻转,忙又躺了下来。 若华温柔的道:“慕白公子,别动呀,你在我们这里,很安全。别乱动呀!”伸手为南宫慕白拉过被子,轻轻盖好。 “不要说话,好好地休息。小姐说,大概再休息四五个时辰,毒性就会全解,你别担心喔!” 南宫慕白听她的口气,又担心、又着急,一片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温暖的感觉。 他不解自己是如何被救到这里的? 这又是谁的房间? 枕旁、被角传来阵阵幽香,他了解这间卧房必是女子的卧房,只是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卧房呢? 瞬间又想起,这不会是飞虹的卧房吧?如果是,那么飞虹岂不是没有休息的地方。心中觉得过意不去,想起来离去,谁知一动,天旋地转的,惨哼一声,又摔倒床上去,有如锤击般,疼痛难当。 耳边响起若华惊急埋怨声。 “慕白公子,求求你,别乱动,你服下那些丸药,还须再四五个时辰静养,才能生效。你一挣扎乱动,不是多受罪吗?” 在南宫慕白还未辩说时,若华玉手微扬,一指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上几个时辰。 南宫慕白再度苏醒时,全身非常舒服,暗暗运气,只觉六脉真气运行自如,通畅无阻,胸口不再气闷,心中高兴,伸展四肢已不再那么无力。 床边高兴的娇呼声响起:“好了!好!” 娇语中,隐含一片关切真情,亲切感人。 南宫慕白睁开眼,正巧若华也低下头,正伸手想为他拉起刚刚被他挣动滑下的被子。这一面对面,眼对眼,一时羞的红晕满颊,慢慢的将头垂到胸前,娇羞的不好意思再看南宫慕白。 南宫慕白却没有想到别的,只是觉得若华和往日不太一样,但想到未昏睡前便一直受她照顾,于是低声道:“姑娘是否一夜没睡?” 若华轻“嗯”了声。 南宫慕白忙坐起,拱手一揖,谢道:“多谢若华姑娘。” 若华忙偏身一避,让过那一揖,摇头道:“慕白公子毒性方解,不宜多动,请再多躺一会!” 南宫慕白感到混身还是疲乏无力,不由得苦笑一声,又躺下去。 若华看到他那苦笑,心中一阵怜惜,朱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脸上又升起一片红晕,羞答答的抿了抿嘴,看了他一眼。 南宫慕白看在眼里,不由得一呆,但他从来只把若华当妹妹看,也就不会往深处想,一时间,被若华的异常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你昨儿一天没吃,饿了吗?” 南宫慕白一怔,道:“我来了一天了么?” 若华轻轻摇摇头,说道:“错了,是两天!” “慕白公子,你饿了吗?” “多谢姑娘,饿是不饿,不知这里是谁的卧房?” “我的!”若华嫣然一笑:“这儿没别的空房,所以我把公子扶到我房里,慕白公子可别嫌这儿脏喔!” “怎么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忽听外面脚步声响,一个俏生生的丫环端了盘东西走进来! “若华姐姐,鸡粥给送来了!” “谢谢!”若华接过,放在桌上,用小碗盛了一碗,吹凉之后,再端到床前。 南宫慕白看那丫环走路,足尖一点,便由门外直落桌边,这种轻功身法,非寻常人能办到,不由多看一眼,想不到一个小丫环,身怀上乘武功,暗暗吃惊。 那个丫环并没有出去,站在桌边,冲着若华抿嘴直笑。 若华朝丫环瞪了一眼,娇嗔道:“画眉,没事了,尽在那里傻笑什么?” 画眉瞥了南宫慕白一眼,小嘴一抿,轻轻的靠在若华耳边,开玩笑道:“我这就走啦!放心,我方才来时说过,我不会打扰你和你那心……” “心”字未完,若华已放下碗,纤手抬起,就往画眉的脸上拧去! 红衣一闪,格格娇笑声中,画眉已斜出数步,扮了一个鬼脸。 “好姐姐,我不说啦……,我让你和……” “死丫头,不说还在嚼舌头……”若华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 画眉偏又作了一个神秘的笑,还来不及说话,若华的手掌已快近身,不见怎么移动,而画眉的身形已移近门口了! “好姐姐!饶了我吧!老天保佑你早日找到一个好姐夫……” 说完,眼睛又瞟了南宫慕白一眼,如行云流水般,穿过房门走远了。 南宫慕白的功力不差,画眉的话声虽低,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猜不透这少女的来历,看她和若华说话之间的口气又像姐妹,嘻闹间又像朋友,不知这少女是怎么来到于飞虹身边的。 但经过画眉这一闹,看到若华的天真活泼、淘气顽皮的样子,他觉得好像又拣回一个妹妹般,心中坦然多了。 正在沉思间,若华已将粥吹凉,端到床边。 “快吃吧!免得她又担心的跳脚!”画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若华笑着瞪了画眉一眼。 “她是谁?”南宫慕白楞楞的问。 画眉抿嘴一笑,佯怒着沉下脸,道:“她是谁?你怎会不知道。是你面前的人儿,真是的!” “吃不吃是小事,怎么她会跳脚呢?”南宫慕白不解的问。 “你快吃吧!”若华急急说着,又转头对画眉道:“死丫头,你存心来捣蛋,找麻烦?” “别生气!我只是来告诉你们。小姐说,等南宫公子吃饱,她就过来看你!叫姐姐别忘了让南宫公子吃药丸!”画眉叮嘱着若华。 “知道了!”若华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又道:“喝完粥,再吃一次药,休息一会,受毒后的休养是非常重要的。” 说到吃药,南宫慕白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画眉看见他皱眉,当作南宫慕白不喜欢再吃药,心中为若华有些功亏一篑打抱不平。 “南宫公子,你昏倒的两天两夜,若华姐姐就不曾合眼休息过,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要你吃药,也是盼望你快点好,你还在皱眉……” 这一番话,南宫慕白楞了一楞,随即陪笑道:“我不是不吃药,我是想到要再吃药,就表示我体内尚有余毒,心里着急。总之,都是在下的不好,让若华姑娘担心,慕白十分抱歉。” 说完,起身下床,想朝若华一揖道谢。 第九章 金钗令出震江湖 一条船,停泊在长江岸旁,随波有节奏的轻荡着。船舱内,充满了饭菜香。 “杜大哥,来,尝尝我们波斯名菜。”多蕾丝娇笑着挟菜,放在杜秋寒的碗里。 只见杜秋寒的碗里菜和肉堆得如小山般高,这都是多蕾丝的杰作。 “姑娘……”杜秋寒两眉深锁,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索性放下匙筷,欲言又止的凝视着不时拿眼睛偷瞄他的多蕾丝。 “怎么了?杜大哥,味道不好吗?”多蕾丝将一嘴的牛肉咽下,娇容微变,关心的道。 不等杜秋寒回答,多蕾丝便板起了脸,侧脸轻叱侍立在旁的侍女喜拉和凯萨儿道:“你们又偷懒了是么?杜大哥的口味……” “不,姑娘,不是菜的问题,我是在担心,你服下的九九断肠丹……” 多蕾丝闻言内心一阵发麻,但随即抿嘴轻笑,一张美丽的脸庞凑近身旁的杜秋寒,装作若无其事的安慰道:“不碍事啦!杜大哥,这几天你问我相同的问题,已经有二十次了……” “真的没事吗?你没骗我?”杜秋寒一脸信疑参半,上下打量着多蕾丝。 多蕾丝眨眨她那双大而澄澈的眼睛,猛点头脱口道:“嗯,真的,至少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就是有什么不对,也得等到半年以后……” 多蕾丝的神态天真、自然、娇憨,心甘情愿的为心上人付出一切,包括最宝贵的生命。 多蕾丝这付毫无怨尤、不计生死,令人又爱又怜的模样,顿使杜秋寒於心不忍,他在心中自责起来。 渐渐的,他的一双俊目充满血丝,嘴角因激动不安而不停抽搐着,身体也在发抖。 “不!你不该救我的,为了我,你……,我是个到处受人追杀的人……救我何用!” 杜秋寒霍地站起身来,涩声咕哝不清的冲口说出这几句话,便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他“刷”的冲出舱门。 把两个小侍女吓得不知所措。 多蕾丝怔坐在椅上,小嘴半张,两片饱满的嘴唇倏间失去原有的红润。 大船仍在江面上缓缓行驶着,杜秋寒跟往常一样,翘首站在甲板上。 举目所见,天色已近黄昏,西天彩霞满天,变幻在瞬息之间。 远山环伺,云浮雾荡,而一弯薄淡圆月,已隐隐浮升东方了。 杜秋寒立足船头,已有好几个时辰。 他如木雕泥塑般的呆立着,原本俊俏的五官变得深沉无比,脸上表情或忧,或疑,或哀,或惊……,脑内思绪也如万里浪涛般翻搅着,久久无法平复。 于飞虹、多蕾丝,还有那个石室中的玉面书生、神秘女子……诸人的影像,在他脑海映现,交替,重叠,纷沓的出现。 “杜大哥,你心情好些没?”香风一拂,多蕾丝已出现在杜秋寒的面前。 杜秋寒如大梦初醒般,身子动了一动,深锁的目光由远处群山转移到多蕾丝的脸上。 “哦?在下失态了,请姑娘包涵。” “我不怪你,反而很高兴杜大哥能和关心于姑娘一样的关心我。”多蕾丝呆呆的凝视着杜秋寒,盈盈秋波散发出一股由怜爱、关切、信任、仰慕所交织成万缕情网,将杜秋寒缠得紧紧的,密密的。 “姑娘……”杜秋寒心神一荡,不由得骤然伸出双手,抓住了多蕾丝的一双玉手。 “杜大哥,你可以叫我的小名丝儿吗?”多蕾丝虽然双颊上红霞顿涌,却反握住杜秋寒的一双大手,朱唇启绽,幽幽的要求道。 “当然可以,丝儿……”杜秋寒含笑唤她,颊上两只深深的酒窝,显得更加醉人了。 多蕾丝听见杜秋寒唤她的小名,显然十分激动,她朱唇微启,皓齿微露,好半天才叹出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气来。 在波斯,任何一位少女如果允许一位男子唤她的小名,那就表示她愿意将终身托付给那位男子,至死不渝。因此,少女们的小名是不能随便让人叫唤的。 但是,她没有将这个不成文的礼俗,告诉杜秋寒。 多蕾丝对杜秋寒,已到了愿以身相许、无怨无尤的地步。 “杜大哥,我真的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多蕾丝嘤咛一声,娇躯一侧,依在杜秋寒的阔肩上。 一股袭人的少女幽香,渗入了杜秋寒的周身血脉,他的血脉不自觉的贲张,顿时柔情满怀。 “杜大哥,你冷吗?”多蕾丝抬起螓首,吐气如兰,吹拂在杜秋寒的下巴上,杜秋寒心中一阵麻痒。 他摇摇头,再也忍不住,一双手圈抱着多蕾丝的细腰。 多蕾丝巧笑倩兮,索性将整个头埋在杜秋寒宽阔的胸膛里。 “丝儿,你为了我,不惜一切,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回报你?”显然的,杜秋寒的语气中,那一份感激多过缠绵的爱意。 多蕾丝已深深陶醉了,她并未觉出,何况,对于飞虹恋恋不忘的杜秋寒,能够忘情的将她揽在怀里,她已经相当满足了,这是她所梦寐以求的。 “杜大哥,说什么回报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多蕾丝低语呢喃着,接着大胆的紧紧的反抱住秋寒的腰,将整个身躯和杜秋寒贴得密不透风。 昏暗中,隐约传来了侍子们噗嗤的偷笑声,但一会儿便消失了。 多蕾丝陶醉忘我,仿佛这个世界只有杜秋寒和她两个人,其他的人和许多烦恼羁绊都自这世界上消失不见了。 杜秋寒俊目中奇光陡现,耳畔恍惚听到于飞虹的叫声:“杜兄,你也要走……” “啊?于姑娘……”杜秋寒喉间低吼一声,然后像惊醒般的用力推开多蕾丝。 “杜大哥,你……你怎么了?”多蕾丝莫名其妙的被推开了几步远,她鬓发微乱,芙蓉面上含情,愕然的问。 “哦……我在想石室中所发生的奇怪的事,还有你所服下的九九断肠丹……”杜秋寒歉然的掩饰道。 “丝儿,摔着你没有?” “没有,杜大哥,你不要再想那些烦人的事嘛,何况那位姑娘同意半年后给我解药。”多蕾丝毫不以为意的一笑。 “我觉得内情颇不单纯,为什么擅入石室便会遭杀身之祸,而且显然于姑娘和那个书生认识,我担心……”杜秋寒摇摇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中觉得不太对劲。 “你是担心于姑娘的安危?”多蕾丝就像一朵解语花,体贴的问。 “我和于姑娘在不归谷中同生共死过,而且她说过有许多仇人在追杀她……”杜秋寒的关怀之情和担忧之色溢於言表。 多蕾丝却一点也不吃醋,她爽朗的道:“既然你那么挂念她,那我陪你找她?” 杜秋寒一怔,以半吃惊半感激的眼神看了多蕾丝一眼,落寞的道:“她恐怕早已离开杭州到别处去了,而且你也不能永远陪我徜徉在这大江上,总要回波斯去的。” 多蕾丝一张美丽的脸蛋似乎闪过一道阴影,她呶着嘴,坚决的道:“不,任何人逼我,我都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而且我不忍心离开杜大哥……” 说着,一双茫然、求助、依恋的眼眸,紧紧盯在杜秋寒脸上,仿佛此刻正有人在旁边逼她回去似的。 杜秋寒的一颗心紧系在于飞虹的身上,他玉面含悲,两双深邃的眼睛远眺洒满月光的江面,幽幽的叹了口气。 多蕾丝的目光,也由江面上瞬移至杜秋寒的身上,她浑身上下有股烧灼的不忍。 “杜大哥,看你不开心,我也不快乐,这样好了,你先安心在船上住下,我派出四位护卫替你打探于姑娘的下落,再作计谋,好吗?”多蕾丝走近杜秋寒一步,微微一笑,建议道。 “这……这太麻烦你了,而且那四名护卫是来保护你的……”杜秋寒深感不安的婉拒道。 “一点也不麻烦,而且我的武功自信可以保护自己,那四个人一天到晚跟在屁股后面,我烦都烦死了!”多蕾丝皱皱小巧挺直的鼻梁,右脚轻跺,一副不胜其扰的神情。 杜秋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觉得多蕾丝纯洁的太可爱了。 “杜大哥,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太棒了!”多蕾丝指着杜秋寒,像发现天大奇迹般,轻拍着双手,高兴的叫嚷着。 她一双美丽澄澈的眸子,泛出了点点异彩。 看多蕾丝这副俏皮欢欣的神态,杜秋寒不禁中望着多蕾丝出神。 “唉!没想到我的喜怒哀乐,能如此深深的影响她的情绪变化!”杜秋寒神魂飘摇了。 二人对望着,不觉时间在指缝间慢慢滑走,身后响起了侍女喜拉娇怯的声音:“公主,杜公子,外面风大,回舱内用晚饭吧!” “噢,杜大哥,你中午吃得好少,我要你晚餐多吃些!”多蕾丝说着,毫不犹豫的拉起杜秋寒的手,如一双快乐的花蝴蝶般,翩然带头飘入舱房。 晚饭不久,四名护卫奉多蕾丝命令,下船走了! x      x      x 经过了二三天的奔走,南宫慕白虽然先后拜访了阴阳判童子奇、赤焰掌马信、开碑手韩东望,以及玉箫翁苏天放父子女等人,但可说徒劳无获。 因为他们除了坦承受人指使,追杀于飞虹外,任凭南宫慕白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坚不透露此人是谁,以免祸从口出,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玉箫翁苏天放一脸无奈,苦笑道:“南宫公子,老夫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见过。” 拜别了隐居深山的玉箫翁,南宫慕白信步在一条僻野的乡路上走着,步履十分沉重。 “唉!所得的消息,世妹恐怕早已知道,这一趟真是白走了!” 南宫慕白摇头叹气,时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在他的头上,他顿觉又热又渴。 毒伤初愈,热气侵扰,虚损的身子又未好好调养,南宫慕白感到内力运转不顺,真气阻滞,头晕目眩起来。 “不好!”南宫慕白倒抽了口冷气,疲软的双足差点跪坐在地。 他本想施展轻功“踏雪无痕”,先赶往于飞虹杭州的下榻处,再见她一面,但是体内真气阻碍,勉强施展,巩怕更耗损体力而已。 就在他懊恼不堪时,眼角余光扫处,突瞥见前面丈远的一棵大榕树下,有一座小小的茶棚。 犹如沙漠中旅人找到了水源一般,南宫慕白精神大振,仿佛体力一下子大为增加般,脚劲有了,快步朝前方走去。 “我真是头昏眼花了,刚才怎么没发现呢?”他好气又好笑的自言自语。 说也奇怪,南宫慕白刚走近茶棚,还没吩咐什么,坐在茶棚门口木凳上的小贩,立刻站起身来,递给他一碗凉茶。 那小贩对南宫慕白一副唯恭唯谨的模样,南宫慕白以为这是一般生意人的礼数,视为理所当然。 “小二,谢谢你!” 舌蔽唇焦,南宫慕白顾不得再说些什么,仰起脖子,一碗凉茶咕噜咕噜的下了肚。 南宫慕白舒缓的吐了口气,茶水生津,令他神清气爽。 “再来一碗!” 南宫慕白意犹未尽,小贩早已捧着第二碗侍立在旁。 南宫慕白立刻接过茶碗,大口喝下,只是这次他只喝下了一口,人便昏迷了过去。 正当南宫慕白的身子往后倾跌时,“砰”的一声,两名紫衣汉子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立刻搀扶住了他的身子。 “老夫人,事情已办妥了。”小贩拱手恭声的朝茶棚内道。 “好!” 话声一落,茶棚内走出一个银丝满头,面色红润,身着上好丝绸裁制的紫红衫裙,手拄龙头拐杖,年约七旬的老妇人,浑身有一种天生的威严,不怒而威。 这位老妇人浑身上下洋溢着庄穆和华贵???气息,一看便知是个出身不俗的人物。 老妇人手上的拐杖未着地,步履如飞,眨眼便走到南宫慕白的身前。 老妇人双目炯炯的看着昏迷的南宫慕白,一脸的羞愧、无奈和不忍,摇头叹息道:“唉,没想到我南宫世家历代以来首次施用暗招,对付的竟是自己人!” “孙儿,为了逼你回南宫世家,老奶奶只有出此下下之策,你这么莽撞,连茶水里有迷药都查觉不出来,我怎么放心你闯荡江湖呢?何况,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南宫老夫人又爱又怜的叨念着爱孙,虽然南宫慕白已不醒人事。 南宫老夫人接着将目光移至三位随从的身上,吩咐道:“半个时辰内赶回南宫世家,免得少爷受苦,不得有误!” “是,老夫人!” “咻!”的一声。 眨眼间,三位随从身子挺立不动,人已腾空四五丈,化成一缕轻烟,挟护着南宫慕白消失不见。 南宫老夫人以龙头拐杖轻点地,身影疾似闪电,随风而去。 南宫慕白一睁开双眼,首先便发现那熟悉的罗帐和锦被,他怔了一怔,忙支起上半身,眼珠子骨碌一转,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躺下,你身子还很虚!”身旁突然传来威严而慈爱的苍老声音。 这句话有股不容人抗拒的力量,南宫慕白依言重新躺下,眼珠子往床边一溜。 只见南宫老夫人端坐在铺着织锦的贵妃椅上,正专注的望着自己。 她的身旁左右各站着两个手上端着汤碗的丫环。 “奶奶,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到了南宫世家?” 南宫老夫人并不回答南宫慕白,右手一摆,侍立两旁的丫环立刻款款走近床头。 “少主,请将人参鸡汤和养神汤喝下,好补补身子。”两碗药味浓郁的补品同时递到南宫慕白的面前。 南宫慕白坐起上半身,眼睛只瞄了那两碗汤药一眼,便将目光移转到南宫老夫人的脸上,满脸的急切与疑惑,显然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为什么他会在南宫世家醒来? “喝下,别急,我会告诉你的。”南宫老夫人猜透爱孙的心思,于是委婉的道。 这句话立刻发生了效用,南宫慕白三两口就把两碗汤药喝得点滴不剩。 “好,你们下去吧。”南宫老夫人吩咐丫环道。 “是。”两位丫环屈身敛衽为礼,立刻退了下去,并且把门带上。 这两位丫环都是举止秀气的粉妆玉琢佳人,身上穿着素雅细致的绫罗衣裙,看起来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风光。 南宫世家的富贵和气派,从丫头们的衣着上便可窥见一斑。 还不等南宫慕白开口,南宫老夫人便正色道:“你还记不记得一座茶棚?” “记得,记得,莫非……”南宫慕白心念一转,终于明白过来:“我记得喝下第二碗茶后,便没有知觉了,那茶里一定有药?……” 南宫老夫人点点头,苦笑道:“那个卖凉茶的小贩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人,这个下下之策是我想出来的。” “什么?奶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慕白犹如一个丈二的金刚,摸不到一点后脑边儿,莫名其妙的叫道。 南宫老夫人不自在的一笑,道:“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你爹娘不约束你,老奶奶我可想我的孙子。” 南宫慕白一怔,说道:“您怕我不肯回来,所以才使计捉我回来?” “慕白,你可学聪明了!”南宫老太太调侃着爱孙道。 南宫慕白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他沉吟了一下,便发现南宫老夫人的话有些牵强。 “不,奶奶,我以前几次两三个月才回家一趟,您都没出去找找,怎么这一次……” 南宫老太太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凝肃起来,她倏地起身,寒声道:“慕白,你怀疑老奶奶的话?” “奶奶,我……我只是有点纳闷……”南宫慕白嗫嚅道。样子有些恐慌和敬畏,这位老奶奶平常慈受,一发起威怒来,南宫世家上下都得畏避几分。 “算了,我也不必隐瞒你什么,你听着,从今以后,不准再踏出南宫世家一步!”南宫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啊!为什么?”南宫慕白感到五雷轰顶般的难受,脸色更加苍白,手足失措,惊问道。 “因为我不准你再和于飞虹那个丫头混在一起,为南宫世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南宫老太太决绝的道,身躯竟有些发抖。 南宫慕白虽不语,内心一团疑云顿时漫卷开来。 南宫老太太见南宫慕白并没有反驳她,脸上严霜顿化,走近床前,颤声道:“南宫世家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毀於一旦,所以你一定要远离于飞虹,不再跟她见面,知道吗?” 听南宫老夫人说得如此严重,南宫慕白更加疑惑,呐呐的道:“南宫世家会毁于一旦?这从何说起?又跟世妹扯上什么关系?” 南宫老太太面色一凝,道:“关系大的很,听说于飞虹擅离翠园红楼,一路上受人追杀,你却不时的与她接近,甚至想倾尽南宫世家的力量帮助她,这不是惹火上身吧?” 她顿了顿,又道:“一旦惹火上身,小则你丢了性命,大则南宫世家毁于一旦,慕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南宫慕白沉吟了一会儿,脸色豁然开朗,哼声道:“我明白了,难怪我一出于世妹的住处,便遭到了暗袭……” “唉!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南宫老太太不胜唏嘘的道。 南宫慕白闻言,俊目中闪现神光,追问道:“奶奶,您一定知道想杀掉我,对我南宫世家不利的人是谁吧?” 南宫老夫人脸色微变,有些急促不安道:“知道那么多对你并无好处,你只要遵照我的嘱咐,不再想那个于飞虹,或动用南宫世家的力量帮助她,安心调养身子,就能化险为夷。” 南宫慕白一脸急切,道:“奶奶,您不肯说出那人是谁,是因为您和四川唐门、玉箫翁苏天放、开碑手韩东望等人一样,受到了要挟?” 南宫老夫人的身子陡地一震,似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撞击,半晌才嘘了口气,缓缓的道:“慕白,你要体谅老奶奶的苦心!” 南宫慕白剑眉一掀,愤愤不平的道:“我南宫世家,名满江湖,没想到今日却甘心受人摆布和胁迫,何其不幸!” “住口!”南宫老夫人龙头拐杖一顿地,气呼呼的喝道。 “奶奶,我……”南宫慕白见南宫老夫人动了气,不觉有些惶恐难安起来。 “不要再说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南宫老夫人叹了口气,说着转身走向门边。 立刻有两位婢妇走进房间,左右搀扶南宫老夫人。 “慕白,希望你不要违抗我的话,否则老奶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南宫老夫人回头望了南宫慕白一眼,话意中有着无奈和威胁。 “奶奶……” 房门毫不留情的被锁上,房门口并有四位手下监视巡回着。 一向行动自如的南宫大少爷,初次尝到了被软禁的滋味。 南宫慕白内心气愤,惶惑不已,可是又不敢当面顶撞南宫老夫人,只好闷闷地起身下床。 他觉得此次下床已无头晕目眩和头重脚轻的现象,显然体力已恢复了七八分。 南宫慕白心烦气躁,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就口灌了一大半,眼角一瞄,瞥见右侧窗户半开,除了房门,窗户下应该无人防守才是。 南宫慕白放下酒壶,唇角带着一丝诡密的笑意,不再考虑什么,点脚轻弹,身影一闪,无声无息的飘出窗外。 一个起落之间,已有五六丈之远,再一个纵身,便可离开南宫世家。 “哼!好大的胆子!”不知何时,南宫老夫人突然出现在南宫慕白面前三尺处,脸色铁青,冷冷的叱道。 南宫慕白修眉微皱,内心又惊又急,抱拳拱手道:“奶奶,请原谅孙儿不孝,孙儿实在……” “住口!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耍花样,如果我不是已有防备,早就让你称心如意了!”老奶奶余怒未消,抖声道。 南宫慕白深吸了一口气,星目一闪,针对老奶奶爱惜颜面的弱点进言道:“奶奶,如果传言出去,南宫世家的少主人被软禁在家,不但有损我个人颜面,南宫世家的声名更会受到伤害,请奶奶三思。” 南宫老夫垂睫沉吟了一会儿,缓声道:“慕白,你很会说话……” “请奶奶收回成命!”南宫慕白以为老夫人的心意已动摇,态度已软化了,走近老夫人一步,央求道。 谁知“命”字还没说完,南宫老夫人突然出手如电,骈指点在南宫慕白的璇玑和华盖二穴上。 “奶奶,您……”南宫慕白怔住了,只觉全身并无异样。 “你违抗我的话,应受到惩罚,如今我已封住了你的武功,你就算能趁愿离开南宫世家,又能对于丫头有何助益!” “啊?我的武功……”南宫慕白脸色如纸般苍白,连忙运气行动试试,但觉丹田乏力,真气潜消,运转不出,他已与一般常人无异。 南宫慕白嘴角抽搐着,满脸的惊讶和痛苦,眼角似有泪丝渗出。 南宫老夫人看了着实不忍,她转过脸去,压抑住内心的无奈和难过,黯声道:“我这是为你好,你如果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奶奶,就回房去吧。” “请少主回房休息!”老奶奶身后同时走出两名手下,抱拳作揖道。 “好好照顾少主。”南宫老夫人吩咐道。 南宫慕白像一具游魂似的,低头转身默默的走回去,两位手下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看着南宫慕白渐渐远去的身影,南宫老奶奶偷偷的抹抹老泪,心中叹道:“若不是为了于飞虹,慕白也不会招惹上他……” 此时,她不经意的发现地上有张纸条,半惊半疑的弯身拾起,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墨迹写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南宫世家可保全。” “啊,又是他……”南宫老夫人全身颤抖着,纸条掉落在地。 “南宫世家防守森严,他如入无人之境闯了进来,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这张纸条,太……太可怕了!”南宫老夫人四下一望,心中又惊又叹的思忖着。 第十章 昨夜小楼起狂风 巫山梦断,云雨已收。 船舱内,多蕾丝“嘤咛”一声,缓缓的张开眼睛,忽然一阵莫名的疲累感袭来,她抵挡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多蕾丝突然觉得好冷,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上衣衫破碎,已无法蔽体,羞得面泛桃红,两只明眸却散发着如痴如狂的陶醉光采,仿佛沉缅在昨晚那幕两情缱绻的书画中。 多蕾丝痴痴的微笑着,两行少女纯情的热泪,却悄悄的滑落下来。 一个着急的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现:“杜大哥呢?” 多蕾丝连忙四下一望,发现杜秋寒正仰躺在离她左方不到二尺的地方。 他,双目紧闭,鼻中发出均匀而细微的打鼾声,睡容平静,唇角还带着一抹微笑。但是两眉似乎有着一抹淡淡的、隐隐的不忍和无奈。 看着这个已完全属于他的男人,多蕾丝美目含情脉脉,脸泛春光,伸手柔柔触摸自己的唇、颊,以及想着杜秋寒曾经拥抱过的地方,多蕾丝虽然芳心窃喜,却如小鹿般的“砰砰”乱撞。 多蕾丝一跃而起,莲步轻移,走到杜秋寒的身旁,随手捡起一件掉在舱板上的衣服,披盖在杜秋寒半裸的身上,以免他受到风寒。 此时,多蕾丝忘记了她自己,也忘记了这艘船上是否还有别人存在。 她的一颗心,只牵系在杜秋寒这个亲密的男人身上。 “秋寒……”多蕾丝痴望着杜秋寒,喃喃念道。 弯下身来,多蕾丝深情的又在杜秋寒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替他抹去额头上、胸膛上的水滴和细沙。 “啊……”杜秋寒倦累的呻吟了一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杜秋寒醒了,多蕾丝又喜又羞,连忙缩回双手,垂下螓首,美丽的脸上娇红一片,小嘴微弯,两只玉手在腰间不安的绞动着,还不时偷瞄着杜秋寒。 杜秋寒的眼睛慢慢的张开来,面前多蕾丝的影像,由模糊渐渐的变为清晰,脑海中那幕缠绵缱绻的景像,也慢慢的呈现出来。 “不!丝儿,都是我……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杜秋寒猛然坐了起来,回想起昨晚的自己,自责起自己来。 他把一颗头埋入两股间,显得十分痛苦和懊恼,更有一分深深的歉疚。 多蕾丝默默的摇摇头,声音如蚊蚋般的道:“杜……杜大哥,我不会怪你,这是我……愿意的。” “丝儿,你……,我值得你如此的付出自己吗?”杜秋寒拾起头来,嘴角抽搐着,不相信的问道。 “值得!”多蕾丝大声而肯定的道。 她抿抿嘴,又道:“昨夜一直是我所期待的,自从认识你,这两个多月以来,每一天我都希望我能把我的身心完全托付予你。” “丝儿,你……你太痴情了!”杜秋寒心底一震,忍不住一把揽过多蕾丝,激动的道。 多蕾丝吁了口气,完全放松自己,任杜秋寒抱着自己,她幽幽的道:“杜大哥,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我好高兴,好幸福……” 杜秋寒的手臂用力了些,却叹道:“你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失身于我,你的父王一定会大为震怒,让你受到委屈,我杜秋寒还算是个人吗?” 多蕾丝突然挣脱杜秋寒的怀抱,吻住杜秋寒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多蕾丝移开小嘴,半嗔半娇的道:“杜大哥,我不许你咒骂自己,我说过,这件事情完全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苛责自己,至于父王那儿,我自有打算。” “你如何打算?”杜秋寒着急而关切的拉起多蕾丝的手,问道。 多蕾丝似乎被问住了,怔了一会儿,甩了甩披肩长发,半晌才苦笑道:“杜大哥,我不需要再打算什么了,是不是?” “丝儿,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杜大哥,你忘了,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多蕾丝耸耸肩,抿嘴一笑,声音却有些嘶哑。 杜秋寒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十分痛苦。 “走!丝儿,我们找那位姑娘去,求她给我们解药!”杜秋寒突然一把拉住多蕾丝,往舱门外走。 多蕾丝却暗吸了口真气,钉住地上不动,劝阻道:“杜大哥,你冷静一下,就算现在能够找到那位姑娘,但距半年的期限还有三个月,她会答应给我们解药吗?” 杜秋寒的身子被多蕾丝拉了回来,内心的激动似乎也平息了一半,他叹了口气,道:“丝儿,我亏欠你太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杜大哥的心意,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多蕾丝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泪中带笑的道。 虽然与杜秋寒已有夫妻之实,但多蕾丝口口声声仍然称杜秋寒为杜大哥,足见她内心的坦荡、善良与天真。 杜秋寒的眼神不安的避开多蕾丝近乎赤裸的娇躯,眼晴在舱板上搜索着,弯身拾起刚才多蕾丝替他披盖的衣服,遮披在多蕾丝的身上。 多蕾丝回报他一个深情的微笑。 “杜大哥,我们必须换上干净的衣服。” 听多蕾丝这么提起,杜秋寒四下一扫船舱,惊急的叠声问道:“丝儿,喜拉他们呢?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倒忘了他们了,杜大哥,我们先穿好衣服,再去找他们吧!”多蕾丝不慌不忙的说道,然后领着杜秋寒往专门储放衣服的房间走去。 “丝儿,小心一点,船身倾斜的很厉害,我们慢慢前进吧!”杜秋寒提醒道。 多蕾丝朝杜秋寒回眸一笑,脚下立刻踩起凌波微步,轻飘飘的漫步轻掠,似不着地,极为轻柔。 杜秋寒被她一手拉着,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自觉身体有如失去了重量,飘浮在云端般的轻盈松弛。 两人随便的拿了两套还算干爽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出船舱外,站在甲板上。 他们刚站定,便看到岸边聚集了一些老百姓,他们朝着船的方向指指点点的。 “你们看,还有人活着!” “真不简单,那么大的风浪!” “死的那七个人,一定是这两人的同伴!” 多蕾丝耳尖,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丝儿,你看,岸边好像躺了好几个人!”杜秋寒指着离那些老百姓不远的地方,忧急的道。 多蕾丝不多说什么,一长身飞落在岸边。 杜秋寒也凌空飞跃,翩翩落地。 这艘搁浅的大船,离岸边有两三丈远,岸上的老百姓看见杜秋寒和多蕾丝有如大鸟般,轻易的一跃落地,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还不时的窃窃私议着。 “杜大哥,真的是喜拉他们……”多蕾丝望了尾随在后的杜秋寒一眼,神情相当不安。 杜秋寒走了过来,屈身伸手探了探七人的鼻息,早已回天乏术了,看样子,他们全是掉水溺死的。 “他们七个人早淹死了,你们是同一艘船上的人是不是?”一位老妇人鼓起勇气,问道。 “是的……” 多蕾丝双眼红肿,转过头低声朝杜秋寒道:“杜大哥,都是我不好,昨晚……昨晚忽略了他们。” “丝儿,这一名船夫、四名侍卫会掌舵,难道不会游水吗?”杜秋寒感到奇怪的问道。 多蕾丝点点头,道:“喜拉他们不但会掌舵,而且游水技术都不错,可是我在船舱内,他们没有我的令谕,不敢弃船逃生,我想他们一定是精疲力竭后,才落水淹死的。” 杜秋寒以敬慕的眼光,看了地上七具尸体一眼,叹道:“如果没有他们忠心为主,使损失减轻,我们二人恐怕早已葬身鱼腹了!” 多蕾丝默默的点点头,然后由衣袋内掏出一锭金元宝,朝围观的老百姓道:“麻烦你们代我为这七位朋友购置七具上好的棺材,并且好好的厚葬他们。” 老百姓们见多蕾丝一出手就是一锭贵重的金元宝,都不敢接受。 多蕾丝只好硬将金元宝塞入刚才那位老妇人的手中,陪着笑要求道:“大娘,麻烦你了。” “好,……不过太多了。”老妇人接过金元宝,腼腆的道。 杜秋寒纵目四眺,只见离岸边五六十尺远的地方,是座小村落,想必是这些老百姓的聚居之处。 “请问各位,这里是什么地方?”杜秋寒问道。 其中一名庄稼汉模样的的人答道:“这儿叫‘合与村’,离当涂还有五六里远。” 杜秋寒和多蕾丝互望一眼,又问那人道:“由合与村到杭州要几天的车程?” 那人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 杜秋寒皱着眉想了想,道:“村子上有没有客栈?” “有,不过很寒酸……”那庄稼汉子看了杜秋寒和多蕾丝各一眼,又道:“恐怕你们二位会住不习惯。” “没关系,我们的船坏了,可以将就将就。”多蕾丝颔首道。 热情的村民们带领着杜秋寒和多蕾丝,来到村内唯一的客栈。 两人草草用了中饭,便挑了两间清静的房间,各自休息。 “杜大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了多蕾丝的声音。 “当然可以,我也正想找你谈谈话。”杜秋寒从床上一跃而起,道。 多蕾丝推门走了进来,美丽的脸庞似乎消瘦了些,不过两双美目却更显得清亮有神。 多蕾丝拉出一张木椅坐下,苦笑道:“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丝儿,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杜秋寒动情的双于按住多蕾丝的纤肩道。 多蕾丝顺势身躯向前倾倒,双手抱住杜秋寒的腰,贴着道:“杜大哥,我也愿意跟着你,可是我担心父王会急着找我回去。”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让他带你回去。” 多蕾丝俏皮的一笑,道:“别说傻话了,他总是我的父亲,我不能够违抗他。” 杜秋寒不再说话,两道修眉锁得紧紧的,多蕾丝见他没反应,怔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嘟着小嘴道:“杜大哥,我不准你再为我的事担心。来,我们谈谈于姑娘。” 说着,拉着杜秋寒在她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杜大哥,那晚我不该再带你回到长江上去,否则你和于姑娘早就见面了。”多蕾丝自责道。 这位体贴而开朗的波斯姑娘,不但不嫉妒杜秋寒对于飞虹的深情,反而还苛责自己,真是难得。 “不,丝儿,这不怪你,你是顾虑到我的安危,想离开那座神秘的水榭越远越好。” 杜秋寒说着,隐隐又勾起了欲早日揭穿心中疑团的好奇心。 多蕾丝释怀的一笑,道:“杜大哥,明日一早,我们便赶往杭州去。” “听那位庄稼汉说,陆路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到达杭州。”杜秋寒实在不想再坐船了。 多蕾丝眼珠子溜了溜,神秘的一笑,道:“我保证不到五天,就可到达杭州。” x      x      x 当夜,在于飞虹的住处,由金百轮的房间内闪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瞬间消失不见。 “看清楚是谁吗?”约一丈远的假山后,瑶华悄声问身旁的若华道。 若华摇摇头,道:“此人行踪比鬼魅还诡异,看来功夫高深莫测。” 瑶华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同时向若华眨了眨眼。 二人同时纤腰一拧,纵身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为了避免金百轮起疑而有了戒心,这几天除非金百轮外出,否则于飞虹尽量避免召见瑶华、若华、周杰、姜金等人。 瑶华和若华却得到于飞虹的暗示,要她二人暗中监视金百轮房间的动静。 等瑶华和若华一离开,静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必须竖耳倾??才能听到的冷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大厅内便恭立了四位江湖人物,他们四人衣着相同,看样子属于同一门派。 站在中间的两人,左臂和右臂似乎各受到了重创,以纱布包裹着,纱布上血迹斑斑。 金百轮站在四人前面,很客气的朝瑶华和若华拱手道:“这四位江湖好汉有要事求见金钗令主。” 若华柳眉一蹙,叱道:“金百轮,几乎有半个月的时间,小姐都不得安宁,一会儿接见,一会儿邀宴,弄得小姐精神不济,体力大不如前,这难道是你照顾小姐的方法吗?” 金百轮脸色微变,冷冷一笑,道:“我家姑娘贵为金钗令主,博得各武林人士的推崇器重,实为姑娘之福,你们二人身为姑娘的贴身女婢,应该与有荣焉才是,怎能有所烦言呢?” 唇枪舌剑,若华顿觉哑口无言,她不服气的嘟起嘴巴。 瑶华眼尾扫了若华一下,朝金百轮微微一笑道:“金百轮,小姐自从当上了金钗令主后,内心至为欣慰欢跃,纵然日理万机,也不辞劳苦,若华是担心小姐过度劳累,才有所异议的。” 这番话说得妥贴圆熟,金百轮无话可说,又拱手道:“请姑娘请出金钗令主吧!” “吵吵闹闹的,又出了什么事?”于飞虹又悄然出现了。 她暗吸了口气,莲足底真气收放自如,似不沾地,疾走而来。 这番气势,包括金百轮在内,所有的人都惊羡的很。 当然,那四位江湖人物,不但惊艳,更被于飞虹高深的内力给震慑住了。 于飞虹俐落的朝厅上太师椅一坐,周杰和姜金,刘星和茶花,立刻侍立厅上两旁,金钗令主的气势和架式十足。 “你们四位有何事指教?”于飞虹美目一扫那四人,问道。 “不敢。”四人同时说道:“请令主出面为我四人主持公道。” “如何主持公道法?”于飞虹内心惊疑乍现,脸上故作平静的道。 金百轮突然插嘴道:“姑娘,他们四人乃天机门的弟子,中间那两位,日前莫名其妙的被武当派的一名弟子所杀伤……” 于飞虹截断道:“此事应由天机门主出面,和武当派掌门人公开了断。” “天机门怎敢和武当派分庭抗礼,请令主伸出援手。”那四人异口同声的道。 “哼!好个逼鸭子上架!”于飞虹在心中盘算道。 她美目一个溜转,掉脸朝金百轮道:“金叔,你从小看我长大,我自然凡事都该与你商议……” “姑娘,你太抬举金某了。”金百轮屈身拱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于飞虹抿嘴一笑,道:“金叔你曾经告诉我,在这儿安心住下。我一切照您的意思去做,如今这四位要求我替他们出面,金叔,我可以出这座青砖大院吗?” “可以,当然可以,姑娘,这是您扬威江湖的好机会呀,千万不可放弃。”金百轮喷着口沫,急急说道。 于飞虹冷笑一声,道:“如果只要替人出口怨气,便能扬成江湖,我倒有兴趣。” 第十一章 八龙女比武招亲 马车和人马入庄院后,庄院的大门立刻关闭上了。 于飞虹一下了马车后,便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入了大厅。 驭车和飞马留在天井,料理牲口的事,这是她们份内的事。 其他一行人,跟着于飞虹步入了大厅。 于飞虹往太师椅上一坐,还没喘口气,金百轮便拱手道:“姑娘,此次出游江湖,姑娘的声威已经大噪了。” “我于飞虹有幸,能够在金叔的扶植下闯出一点名号,飞虹谢过金叔了。”于飞虹微微一笑,并朝金百轮拱手道。 “姑娘,千万不可,你这样太折煞老夫了!”金百轮双手乱摇,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 “金百轮,小姐心中有些顾忌,我想替她说出来。”瑶华突然神情凝重的道。 于飞虹看了瑶华一眼,抿唇一笑,翦翦双瞳中尽是了解与体会。 金百轮戒慎的望望瑶华,并不说话。 “回程中,若不是小姐聪明过人,武功盖世,丐帮和青城派的那些高手,恐怕早已对小姐有所不利,金百轮,小姐的安全似乎是受到威胁了?”瑶华冷泠一笑道。 金百轮迟疑了一会儿,升口道:“那是因为他们嫉妒令主出游江湖的排场与风光,俗语说,树大招风,这是避免不了的事,金某此后更加注意维护令主的安全便是。” “金叔,一切就劳您费心了。”于飞虹眼珠子一溜,嫣然一笑道。 金百轮看也不敢看于飞虹一眼,便籍口退了下去,临走前还飞快的看了看六位龙女一眼。 于飞虹看见理厨和调味二人一脸不安的模样,便道:“理厨、调味,现在已是卯时初,你们忙去吧!” “是。”理厨和调味匆忙的退下去。 于飞虹看得出,八龙女似乎一点也不敢轻忽怠慢份内的工作,仿佛一有延误和不妥,便会受到上刀山、下油锅的严惩一般。 吃过晚饭后,过了约一个时辰,画眉和奉衣照往常为于飞虹梳头卸妆。 “画眉,我很喜欢你梳的第五十七种款式,睡在枕上好舒适。”于飞虹摸摸如云鬟发,赞许的道。 画眉仿佛没听见于飞虹说些什么,两眼发直,粉腮没来由的有两抹飞红,一双纤纤玉手似乎失去了以前的灵巧与俐落,只在于飞虹的头上无力的抓着揪着,弄了半天也看不出梳出了何种款式。 “画眉,你发什么呆呀?小姐在和你说话!”若华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大声说道。 画眉的三魂七魄这才拉回来,她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赶紧敛衽陪礼道:“姑娘恕罪,小婢怠慢了!” 于飞虹了解的一笑,细声道:“我不怪你,你的心事,我和瑶华、若华都了解。” 画眉不安的否认道:“小婢那有什么心事?只要姑娘不嫌小婢的手笨就好了。” 于飞虹知道她心中害臊,便安抚的道:“我知道你没什么心事,快替我梳第五十七种发式。” “是,姑娘。” 画眉的心定了下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梳出了一头舒爽的发式。 “很好,你下去早点休息吧!”于飞虹满意的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头道。 画眉低着头走了,瑶华盯着画眉背影走近于飞虹身边,道:“小姐,八龙女的事应该有所解决了。” “是呀,小姐,再这样下去,她们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呢!”若华替他人抱屈的道。 “嗯,”于飞虹缓缓的站起身来,各看瑶华和若华一眼,微笑的道:“这点我早想到了。” “小姐,我知道你一定有锦囊妙计?”若华佩服的道,她的心中当然也有打算。 于飞虹微微一笑,道:“这个念头藏在我心中已有好久了,前几天遇见了武当派弟子徐再盛,这个念头更坚定了,我相信可以成功。” “小姐,我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瑶华慧黠的一笑道。 “哦?你倒说说,我们商议商议?”于飞虹神秘的道。 瑶华抿嘴一笑道:“我们可以定计为八龙女比武招亲。” 于飞虹点头微笑道:“你不愧是我的好姊妹,好知己,我心里想的你全摸透了。” “小姐,婢子怎能和你媲美,只不过一时想到罢了。”瑶华谦虚的道。 于飞虹不以为然的一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呢?这样反而见外了。” 若华这时插嘴道:“小姐,姊,你们别再客套了,我也赞成为八龙女招亲。” “嗯,八龙女都是含苞待放的少女,如此受到非人的控制,实在太可怜了,她们春心已动,把她们嫁出去,不但对我们有好处,对她们而言,更是一个新生的好机会。”瑶华更进一步的解释自己的动机道。 于飞虹点点头,如水秋波突然变得朦胧起来,她朱唇微启,如哀似怨的道:“是的,我相信爱情的力量可以化解一切的恩怨和仇恨……” 瑶华微叹了口气,有感而发的道:“或许画眉那颗冰冻已久的春心,已被徐再盛的正直和英俊融解了!” 若华苦笑着点点头,内心则惦记着那早已没有讯息的南宫慕白。 八位龙女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含情少女,于飞虹、瑶华、若华三人又何尝不是呢? 于飞虹历经了这许多的波折和磨练,情感已到达收发自如的境地,她略一沉吟,便道:“比武招亲的事越快去进行越好,成功之后,神秘幕后人的力量便削减了一部分,对我方而言极为有利。” “小姐考虑的是,此举或许也能够引出神秘幕后人现身。”瑶华道。 若华柳眉微皱,道:“这件事情若让金百轮知道了,恐伯八龙女的下场会很凄惨!” “妺妹顾虑的是!”瑶华也遇到了难题,却以信任的眼光看着于飞虹。 “你们放心,他既然尊称我为‘令主’,我便能以金钗令反制他,让他听命于我。”于飞虹笃定的道。 “对,小姐这招,恐怕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瑶华道。 于飞虹突然蛾眉一蹙,低喝道:“有人!” 话声甫落,白影一闪,推窗掠身而出。 瑶华、若华二婢护主心切,随后紧跟而出。 黯淡月光下,只见两条一高一矮黑影正左顾右盼着,神态极为从容不迫。 刘星和茶花则一动也不动的站在两人面前,显然穴道已被点住。 于飞虹见状既惊且怒,瑶华和若华则娇叱一声,二话不由分说,抽出护身一尺八寸宝剑,向来人连环攻出三式九招,这些招式都是于飞虹传授给她们不归谷中的三奇武学。 欣长身影突然一把抱起娇小的那人,然后及时的拍出一掌,原地一个转身,闪开了数尺。 “啊?接引神功!”于飞虹惊叫出声,两眼瞪着那颀长的身影,内心怦然欲动。 “于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欣长身影兴奋嘶哑的说道,同时放下多蕾丝。 “杜兄,果然是你!你逃出不归谷了!”于飞虹惊喜交集的失声道。 “杜公子……”瑶华和若华这才发现情形不对,错愕万分,怔在原地。 于飞虹按捺住内心的惊喜,纤掌一挥,刘星和茶花的穴道立解。 “都是自己人,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于飞虹四下一扫,警觉的朝刘星和茶花交代后,小声朝杜秋寒道:“进来再说!” 然后,白影一闪,领先飞进了房间。 三条身影,先后施展精湛的轻功,进入于飞虹的房间。 “哇,好漂亮的房间喔!”一进入房间,多蕾丝便挣脱杜秋寒的怀抱,如一双彩蝶般翩然的一个转身,娇俏的道。 于飞虹、瑶华、若华三人这才看清,原来杜秋寒怀里所抱的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美艳绝伦的娇娃。 “她是……”于飞虹玉惨花愁的指指多蕾丝,抖声道,一双翦翦美眸看着杜秋寒。 “我叫做多蕾丝,是杜大哥的……的朋友。”多蕾丝看看于飞虹和杜秋寒,似乎也查觉到了什么不对,舔舔嘴唇,朝于飞虹友善的一笑,掩饰的道。 “多蕾丝?” 于飞虹主婢三人不由得对这个姓名感到很好奇,六双眼睛同时注视多蕾丝娇美若花、轮廓分明的脸庞。 杜秋寒连忙将他逃出不归谷,服了水火灵芝,被波斯公主多蕾丝救起,和多蕾丝切磋武学进益颇多……等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于飞虹。 于飞虹边凝听着,边点头微笑,一双黛眉却隐隐约约的蹙了又蹙。 “杜兄,这两个多月来,你一直和多蕾丝公主在一起?”于飞虹语气干涩的道。 “是的,这段期间我一直承蒙丝儿的照顾,否则我杜秋寒的境遇不堪想像……”杜秋寒感慨的道。 于飞虹轻呼了口气,朝多蕾丝微微一笑,道:“多蕾丝公主,谢谢你这几个月对杜兄的关照。”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其实这两个月来,杜大哥天天念着要找到你。”多蕾丝看看杜秋寒,不自在的耸肩浅笑道。 于飞虹苦涩的一笑,压抑住方才的惆怅和疑思,不由得一下子喜欢上了多蕾丝的善良、开朗和活泼。 她释怀的拉着多蕾丝的一双玉手,嫣然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杜兄的救命恩人,没有你,也许我和杜兄永远没有见面的一天。” 多蕾丝默默的低头垂睫,思索于飞虹的语意,心中叹道:“于姑娘对杜大哥的关心,是无法言喻的,也许比我更深更远……” 杜秋寒见于飞虹和多蕾丝这对如玉璧人如此亲热的模样,不由得傻俊的笑咧开了嘴。 “小姐,杜公子和多蕾丝公主不宜逗留在这儿!”若华在于飞虹耳旁提醒道。 这句话有如暮鼓晨钟,警醒了于飞虹。 “我不能连累杜兄和多蕾丝公主……”这个念头如闪电般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抽回手,催促多蕾丝和杜秋寒道:“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夜深了有所不便,你们快离开吧!” 于飞虹的声音十分冷硬,杜秋寒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般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他喘口气道:“于姑娘,你一定遭到了困难,我心里也有一些疑惑,如蒙不弃,我愿意略尽棉薄之力……” “不,杜兄,你身上已背负了深仇大恨,我怎忍心再烦累你,你们走吧!” 于飞虹说着,咬咬下唇,背过身去。 杜秋寒的一张俊脸,一下子变得好苍白,好难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落寞而怔怔望着于飞虹那窈窕有致的背影,如同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 多蕾丝扯扯杜秋寒的的衣袖,小声的道:“杜大哥,于姑娘有她的困难,我们离开吧!” “瑶华,送杜兄和多蕾丝公主出去,并关照刘星和茶花保护他们出庄院,千万不能让金百轮发现!”于飞虹郑重的交待道。 “是!”瑶华应声道,语气却有些颤抖。 杜秋寒终于迈开了步子,走了几步,回头拱手道:“于姑娘,我不会让你拒绝我的帮助和关怀的,后会有期!” 于飞虹的心弦震了一震,满眶的泪水就要夺目而出,为了不让杜秋寒发现,她不敢开口再说一句话。 门开了又关上,于飞虹倏然不忍??回头,淡蓝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小姐,你早点休息,婢子回房了。”若华识趣的退了下去,她知道于飞虹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几天后的辰时,于飞虹神色自若的坐在大厅内太师椅上,似乎早已忘记了曾令她又喜又悲的那晚。 金百轮走进了大厅,拱手恭立道:“令主,传我进见,有何吩咐?” 于飞虹道:“金叔,明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此语一出,金百轮突然脸色变得灰青,嘴角抽搐着,仿佛听到什么五雷轰顶的大事似的。 “金叔,你怎么啦?”于飞虹对金百轮的反应过度,感到十分的纳闷,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竟使金百轮神态大变。 金百轮压抑住了某种不安的情绪,哑声道:“没事,金某只是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 “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哦,不……”金百轮几乎低吼着拒绝了于飞虹的建议,吁了口气道:“如果属下没记错的话,明天四月十五日。” 于飞虹点点头,美目如电般的注视着金百轮表情瞬息万变的老脸,缓缓的道:“亏金叔还记得,飞虹的生日已过了五天了……” 金百轮闻言,粗眉微皱,连忙拱手,请罪道:“请姑娘恕罪,因为金某最近忙于琐事,所以疏忽了姑娘的生日……” 说着,嘴角牵起了一抹神秘而意味深长的诡笑。 “姑娘,属下立刻传令下去,准备五十桌的上好寿筵,为姑娘庆生。” 话声甫落,金百轮转身退了下去。 “金叔,不必麻烦了!”于飞虹连忙摆手阻止,又道:“天天大吃大喝的,我感觉腻了,我倒有一个想法。” 金百轮怔了一下,转身走回原位,道:“姑娘,但说无妨。” “金叔,明日一早,我想二度游赏西湖,就算补度生日吧!” 原来这么回事,金百轮凝肃的脸色豁然缓解了些,但几乎在这同时,一抹阴影忽然在脸上一闪而掠。 “怎么了?金叔,我这个要求过份吗?”于飞虹紧紧盯着金百轮,佛然不悦的道。 “不,不过分,只是金某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于飞虹和瑶华、若华二婢对望了一眼,转注金百轮,道:“你说说看。” “在天黑之前离开西湖畔,并且除了湖面,其他地方不能随意走动。”金百轮慎重的道。 “为什么?” 金百轮沉吟了一下,道:“姑娘的身分已不同于往昔,金某认为,应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的次数,以保安全。” “哼,前阵子还敢鼓动我风风光光的出游江湖,这会儿又有另一套说词。” 于飞虹心中十分不服,但芙蓉面上却涌上了一丝笑意,道:“金叔,你为侄女设想得真周到,金叔的要求我接受。” 这时,瑶华、若华两姊妹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她们心中都在冷笑,忖道:“明天小姐可忙得很,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到处走动……” 第二天卯时初左右,同样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缓缓的驶出青砖深宅大院。 于飞虹主仆一行人,独缺了刘星和茶花二人。 金百轮内心似乎有心事,一马当先,距离马车足足有四个马身之远。 对刘星和茶花的突然不见,金百轮也似视若无睹。 西湖不久就在望了。 游人如织,包括文人雅士、富商巨贾、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土、贩夫走卒……。 仿佛各行各业的人士都涌向了西湖一带,或漫步湖堤或泛舟湖面,游赏西湖的夺目美景。 瑶华掀开车帘,观看车外的景象,见人海一片,嘴角不禁漾起了一抹放心的微笑。 与上次出游西湖一样,于飞虹一行的车马队,立刻做引了无数游湖者好奇与注意的目光。 马车上的金钗令标帜,吸引了许多黑白两道上人物的驻足围观与吱吱喳喳的指指点点。 刘星不知何时从人群中出现,等马车停稳后,刘星拱手朝马车内道:“姑娘,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马车内传出了于飞虹娇柔的声音。 金百轮满脑疑思,跨下马背,也朝蓬车内问道:“令主,不知令主准备的画舫是哪一艘,属下好先登船侍候。” 话声甫落,车帘微飘,一条窈窕有致的白影一闪,于飞虹立定在金百轮的面前。 瑶华和若华也飞身出了马车。 四周立刻传来赞叹有加的惊艳声。 第十二章 慧剑难断万缕情 瑶华忽然以幽怨的眼神,飞快的瞟了长身玉立的杜秋寒一下,才道:“如果小姐能宣布和杜公子成亲,我相信神秘幕后人一定会忍不住现身。” 此话一出,杜秋寒和于飞虹情不自禁的对望一眼,但双方目光只稍稍接触,便腼腆的各自避开了去。 杜秋寒唇角微咧,于飞虹则粉颈泛羞,黛眉微蹙,颇为不安的望着极力压抑内心激动的瑶华。 “瑶华姑娘这个建议倒是可行。”姜金看看周杰,赞同的道。 周杰也缓缓的点头,道:“于姑娘和杜老弟成婚,不但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而据周某的直觉判断,那神秘幕后人对姑娘的绝世美色似有钦慕垂青之意,姑娘和杜老弟的婚事传扬出去后,神秘幕后人现身的机会很大。” 于飞虹螓首低垂,垂睫思量了一会,眼梢瞟了瞟身旁的杜秋寒,见他俊目含情脉脉,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的盯着她看,不由得神魂一荡。 她吸了口气,收拾起心头遐思,怜爱的道:“瑶华,你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瑶华明白于飞虹对她有所顾忌,怕伤着她的心,于是留给她一个退路。 瑶华勇敢的点点头,道:“是的。婢子在此先祝福杜公子和小姐白头偕老,永浴爱河。”说着,朝杜秋寒和于飞虹,敛衽一揖,借口推说身子不舒服,转身退了下去。 杜秋寒这时才察觉瑶华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的那么平静淡然,不禁感到奇怪。 忖思间,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哈哈”笑声。 “谁?” 于飞虹等人倏地惊觉的低喝,昂头往上一望,只听笑声一闪而逝,软风一飘,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的“砰”的一声,正好掉在杜秋寒的手中。 “这……”杜秋寒低头一望,不禁微吃一惊,只见手上拿着是一个红绸袋包,上写看“良缘天定”四个墨字,字上的墨渍未干。 “飞虹……”杜秋寒和于飞虹惊疑不安对望一眼, 于飞虹轻吁了一口气,朝杜秋寒道:“看来来人并无恶意,打开来看看吧!” 杜秋寒点点头,打开红绸袋包一看,不禁错愕万分,只见绸袋里面的是厚厚的一叠银票,粗略估计约有十万两左右。 这时,周杰和姜金面面相觑同时惊吁了口气,一方面惊叹来人已达出神入化的身手,另一方面也被来人出手的阔绰、大方吓怔住了。 于飞虹秀眉蹙得紧紧的,一双美目充满着迷惘的神思。 ×      ×      × 这一天夜里,周杰和姜金为了杜秋寒和于飞虹已成定局的婚事,突然间酒兴大发,在房内干杯庆祝,一直喝到三更半夜。 第二天,刘星和茶花赫然发现他们兄弟俩已长醉不醒,共赴黄泉。 于飞虹发现,致命的是酒杯中无臭无味的剧毒丹药——天蝎丹。 于飞虹内心惊怒惶恐交加,立刻下令找来金百轮询问,但据刘星和茶花禀报,金百轮昨晚就出了庄院,一夜未归。 先是若华离开,然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培植数月之久的得力助手,于飞虹内心的悲伤和忧愤可想而知。 对于龙凤镖局的龙在天总镖头,于飞虹自然有股深深的歉意。 这天下午,龙在天带着两名手下,神色黯然悲愤的抬着周杰和姜金的尸体,离开了深宅大院。 据于飞虹、杜秋寒、瑶华的判断,这件谋杀案必然与神秘幕后人有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三天以后,几乎江湖上各大门派山帮,都收到一张红帖,上面书写杜秋寒和金钗令主于飞虹的喜讯,时间是在六月九日酉时,地点是西湖西北方十里远的红枫山庄。 红帖上还注明:敬邀参加,恕不收礼。 于飞虹和杜秋寒近日将缔结连理的消息,自此以后,便成为轰动江湖的一件不大不小的盛事。 而近日江湖上风平浪静,这件亲事竟也成为大家口耳相传,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料。 就凭于飞虹等五人的力量,能在几天之内将这件消息炒得热烘烘的,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心思敏锐缜密的于飞虹觉得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们。 一轮皓月,挂在洒满繁星的夜空中,地上两条靠在一起的影子,突然缓缓的分开来。 “飞虹,再有半个月,就是我们的好日子了。”杜秋寒扶着于飞虹的纤肩,深情款款的道。 于飞虹羞涩的轻点头,黛眉蹙了蹙,突然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 “秋寒,我担心那天,也是我俩生死存亡的关头,秋寒我俩一定要同心协力才是!”于飞虹说着,轻轻握住杜秋寒的手。 “飞虹,这还用你说吗?夫妻本是同体一命,我一定会舍命相陪,就像那天在不归谷……”杜秋寒挖心剖肺的细语,同时反握住于飞虹的纤手,垂首在她粉颊上轻轻一吻,就像几个月前,不归谷临别前,于飞虹给他的轻吻一般。 于飞虹嘴角牵起了一抹娇羞的甜笑,但脑海内的一个念头急闪而过,笑容霍地收敛不见。 她抽回手,坐正了身子,注视着杜秋寒,缓缓的道:“秋寒,你的心中,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杜秋寒心头一震,怔了一会儿,他是爱于飞虹在先的,于是他诚挚的道:“除却巫山不是云……” “哦?那多蕾丝公主呢?”于飞虹芳心窃喜,却黛眉微扬,不信的追问道。 提起多蕾丝,杜秋寒内心的隐痛处狂然的被碰触,杜秋寒倏地由石椅上站起,走向前几步,抬头呆呆的注视天边,一句话也不说。 “秋寒,其实你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歉疚,你人品俊逸,潇洒磊落,是人中之龙,我于飞虹自视甚高,尚且抵挡不住你的魅力,何况多蕾丝公主和……” 说到这作,于飞虹停顿住了,沉吟不语。 杜秋寒霍地回头,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和考虑,他思量于飞虹的话中含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难道除于飞虹和多蕾丝,也有其他姑娘喜欢他吗? 如果有呢? 杜秋寒想到这儿,不由得苦笑失声,没想到自认生活中并无快乐,无春天的他,偏偏有佳人垂青,真是奇事。 杜秋寒再苦笑一声,猛然回过身来,石椅上的于飞虹不知何已离开了。 杜秋寒正觉得奇怪,但觉鼻中钻入了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 他眉眼一抬,但见月光下正袅袅婷婷的走来一位貌美的少女。 “瑶华姑娘,你……你怎么也在这儿?”杜秋寒冷不防吃惊而有些口吃的道。 “我……,是小姐约我初更时分到花园中来,与她一起观赏月色……” 瑶华一眼瞧见在月光中翘首独立的杜秋寒,也着实的吓了一跳,美目四下顾盼,哪有于飞虹的影子? 瑶华不由得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眼珠子溜了好几圈,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于飞虹想制造她和杜秋寒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设了此计,诓她到花园来,与杜秋寒不期而遇。 想到这儿,瑶华心里一暖,不由得感到有些躁热难安起来,她慌忙的朝杜秋寒敛衽为礼道:“杜公子,我还有事还没做好,不打扰公子清静了。” 说着,莲步轻移,就要转身离开。 “瑶华姑娘请留步!”背后及时的传来杜秋寒的阻止声音。 瑶华闻声止步,她的心跳加快了,脸颊上也有些微红烫,她压抑住内心中兴奋的猜疑,转过身来,以尽量平静的口吻道:“杜公子,有事吗?” 杜秋赛走近瑶华几步,微笑的朝瑶华拱手道:“多谢姑娘的冰媒,在下藉此机会谢过了。” 瑶华闻言,脸上的兴奋期望神情顿时一扫而光,娇容惨淡。 “原来他留住我,只为了谢我促成了他和小姐的婚事!……” 心念电转,瑶华嘴角浮起一丝落寞的浅笑,后退了一步,强忍忧伤的道:“杜公子不必拘礼,你和小姐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杜秋寒一直注视着瑶华,也感受到她的神情有点不对,这种神情,与那天她为于飞虹促婚有点类似。 凝思中,瑶华避开杜秋寒的目光,垂睫道:“杜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姑娘,别急……”杜秋寒突然急忙摆手道:“我常听飞虹赞美你是女中诸葛,不但温柔、善良、忠贞、孝顺,而且聪明、勇敢,经过杜某这一个多月来的观察,证实飞虹的话一点也没错。” “观察?莫非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思并不完全摆在小姐一人的身上,也会注意、关心到我谭瑶华?”瑶华有些受宠若惊的自忖着,内心不禁转忧为喜。 又听杜秋寒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秋寒还望瑶华姑娘能继续在旁协助飞虹,我等共同渡过难关,秋寒日后定当好好报答站娘。” 这段话犹如一枝冷箭,直直穿透瑶华才暖的心窝。 报答?多么生疏、客气,而淡漠、见外的字眼! 瑶华的心,一下子被撕碎成片片。 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瑶华匆忙而涩声的道:“杜公子,言重了,瑶华失陪!” 说着,她步履匆促而踉跄的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不知道那里说错话而怔在原地的杜秋寒。 “砰!”的一声,房门猛然开了又关,瑶华将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床上,伏被无声的啜泣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昏厥过去一般。 自从杜秋寒和于飞虹重聚后,瑶华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或是双眼瞪着帏帐,想着心事,直到天明。 最近几天,午夜梦回,更是泪沾绣枕绵被,辗转反侧。 杜秋寒和于飞虹异地重逢,瑶华当然为他们感到高兴,但每当暗恋杜秋寒已久的瑶华,看见他们二人两情缱绻,含情脉脉的模样,她原本沉稳和体贴的心,突然翻腾起来,不再平静无波。 于飞虹是瑶华所敬佩和仰慕的主子,瑶华根本不想去嫉妒于飞虹,或与她争风吃醋,或真是有如此僭越的想法,瑶华又岂是于飞虹的对手?况且于飞虹本性纯洁善良,犹如神仙图画中人,我见犹怜。常令瑶华自惭形秽,兴起学习与仿效的心意。 为此,瑶华常常自责,她不该爱上杜秋寒的,因为杜秋寒爱于飞虹,她不该介入这对有情人中间,她该忘了他。 偏偏每当她看到斯文、俊秀、内敛、成熟的杜秋寒时,她就忘了好几次在心中警告自己的话,深深的被他吸引住,深深的陷入了感情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圆熟而沉稳的瑶华,懂得在人前压抑内心爆发的感情,而私底下、闺房中,她只是个和父、妹相隔千里的孤女。 感情寄托无处,无话不谈的若华又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她心中的话无处尽情倾诉,心中的苦、闷、烦、怨越积越多,越压越厚,在大家面前,又得表现出一副兰心蕙质,运筹帷幄的女中丈夫气慨,甚至想出了促婚的办法,真是难为她了。 接着这十几天来,瑶华瘦得厉害,原本一张圆润的粉脸,变得只有一个巴掌大,而且气色很不好看,精神也差多了。 于飞虹自然也有所察觉,她不敢确定瑶华是否在病相思,只好关心的垂询。 瑶华只推说不小心得了风寒,调养几天就好,并不承认有心病。 于飞虹半信半疑,立刻重金请来杭州名医,嘱咐用最贵重的药材,为瑶华治病,???补身子。 她自己更是一日五次,亲端汤药,一口一口的喂食。 此等关怀、此种恩情,瑶华自是感动不已,更不敢将心中的苦说出,烦扰于飞虹了。 瑶华知道,这段期间,是关于于飞虹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 她和若华在出翠园红楼前,曾答应老主人于天风要好好照顾保护小姐的,现在自己反而要小姐来侍候,岂不是自毀誓言,有亏职守! 如今若华已离开小姐身边,小姐这时更需要她双倍的协助,自己岂能如此的颓唐消沉,伤小姐的心呢? 想到这儿,瑶华顿觉汗颜、不安起来,她告诉自己,要勉强打起精神来,帮助小姐渡过难关才对呀! 第二天,瑶华离开病床,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内厅,与于飞虹、杜秋寒共商议筹备婚礼的事。 金百轮像一阵疾去的风,从深宅大院消失了,但是于飞虹等人仍感觉,他仍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已和神秘幕后人一样,隐避在暗处不出现而已。 刘星和茶花仍旧在厅外巡回防守着以便一有情况至少让于飞虹等人有较充裕的时间准备应敌。 日子在紧张、平静、忙碌中,一天天的过去,明天就是杜秋寒和于飞虹的好日子。 这一晚,于飞虹、杜秋寒、瑶华、刘星、茶花五人通宵未睡,每个人各有职分,忙碌不已。 他们当然忙着张罗筹备婚礼中所需物品,更忙的是,抽出余暇,苦练不归谷中剑法,以制敌机先。 远处传来几声鸡啼,天已破晓,重要的一天终于到来。 天井中,杜秋寒在于飞虹耳旁说了一句话,于飞虹立刻颔首。 杜秋寒突然双手一拍,只见六条人影从四周幌了出来,一字排开,恭立于杜秋寒的面前。 瑶华几乎被这六个人的长相吓住了,只见这六人皆是一头棕色的头发,体格壮硕,骨肉虬结,孔武有力,约有七八尺高,手上各拿着弓箭和长矛。 赤膊着上半身,胸膛上蓄有一撮金毛,下着一条灯笼裤形状的裤子,和中土人氏的保守穿着打扮,自有天渊之别。 他们听不懂汉语,却遵照波斯王的指示,听命于杜秋寒,保护他,不使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而且不能有半点异心,否则一律处死。 当然,这番话也是他们临行前,多蕾丝千拜托,万嘱咐的。 瑶华知道,这六个人就是于飞虹向她透露的,波斯六大武士。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吼:“果然是勾结外人,居心叵测!” 于飞虹等人闻声既惊且怒,正待拔剑护身,二十几条人影已将他们十一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那六位武士见状,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要对杜秋寒不利,立刻取箭拉弓。 “住手!”杜秋寒一边大叫,一边对六位武土做了个夸张的制止的手势。 那六名武士一脸不解,却不敢违抗,立刻放下弓箭。 “哼!小子,你还算识时务!”为首的那人语含讽刺的道。 “你们是丐帮中人?”于飞虹从这些人的打扮穿着,和所持的武器——打狗棒,了然于胸,蹙眉问道。 “金钗令主,好眼力!我就是丐帮长老钱有志!”发话计的那人又哼声道。 “钱长老,你刚才的话,似乎对我等有误会?”杜秋寒小心的道。 “误会?哼!——”钱有志用力一拄打狗棒,话还没有说出口,脸色就已经涨成紫红。 “钱长老,蔚临此地,不知有何指教?”于飞虹突感事有蹊跷,不安的追问。 “钱某是向二位道贺,送礼来的!”钱有志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祝福的笑容。 他面孔凝肃,突朝左首一人摆手命道:“将礼物交由金钗令主!” “是!” 只见那名弟子双手捧着一个圆圆的红色大布包,走到于飞虹面前。 “姑娘,我替你收下!”茶花突然闪身护挡在于飞虹身前,抢先接过了布包。 “请验收!”钱有志冷声道。 茶花立刻解开布包,一股血腥味立刻冲鼻而上,布包内原来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于飞虹等人见状,内心及表面上的惊怒自是不在话下。 茶花低喝一声,手中布包冲空一丈有许,一名弟子一个飞纵,半空中稳稳接住布包,再一个滚翻,稳稳落地。 看来双方是较量上了,众位丐帮弟子不约而同的逼进了一步。 “钱长老,今日是我们家小姐和杜公子的大喜之日,我等与你丐帮,并无半点仇隙,你存挑衅之心找上门来,还送了个如此大的‘厚礼’,是何道理?丐帮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竟然如此的蛮横无礼,不怕辱没了丐帮的盛名吗?”瑶华气得柳眉倒竖,戟指骂道。 只见钱有志灰头土脸的怔了一会儿,方才回神过来似的沉声道:“小丫头别嘴硬,待会儿老夫会叫你心服口服!” “钱长老,飞虹洗耳恭听,你请说吧!”于飞虹朝瑶华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将怒气压抑下来,然后朝钱有志正色的道。 “好,金钗令主,你看,这是什么?”钱有志手一扬,突然由怀中掏出一支金钗来。 于飞虹内心一震,秀眉深锁,脑子里忙碌的转动着,她渐渐明白了,有一项阴谋正席卷向她。 “昨晚敝帮中的两位弟子,被人杀死在距此不远的一处荒野,人头齐落,尸首旁边留有一支金钗,式样与于姑娘头上的金钗一模一样,分明是于姑娘所有……” 杜秋寒截断道:“钱长老一口咬定贵帮的两位弟子,是飞虹所杀死的?” “哼,就算不是于姑娘亲自下手,也和于姑娘一帮人脱不了干系!” 于飞虹叹了口气,和缓的道:“钱长老,请你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如果真是飞虹所杀,飞虹真会笨到这种地步,事后留下一支金钗,落人口实,予人把柄?” “这……”钱长老凝思了一会儿,不可否认,于飞虹话站得稳阵脚,他心中火气顿时浇熄了一大半。 瑶华乘机道:“金钗式样可以仿造得维妙维肖,这件事分明有人恶意栽赃,破坏我们家姑娘的名声,钱长老,你千万不能中了他人的奸计。” 钱有志双眉紧锁,沉吟着不语,一双锐利的鹰眼却紧紧盯着于飞虹,似乎想从于飞虹的脸上神情,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杜秋寒朝钱有志拱拱手道:“在下可为于姑娘作证,昨晚我们五人一直待在这里,准备张罗婚事,根本没有离开一步,请钱长老三思。” “我也可以为姑娘做证!”刘星拍着胸脯,大声道。 “哼,你们两个一个是于飞虹未来的丈夫,一个是她的手下,都是自己人,谁知道你们不是互相包庇坦护,做伪证!”几位丐帮弟子不服气的哗声道。 瑶华粉面含怒,叱道:“昨晚你们之中有谁亲眼看见,这两个人是死在我们家小姐的手下?” 丐帮弟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声此起彼落。 瑶华冷冷一笑,道:“既然没人在场亲眼目睹,难道就只凭这支金钗,就可咬定我家姑娘的罪名!” 瑶华此话一出,丐帮诸人皆静默下来,没有反驳。 沉吟了一会,钱有志才开口道:“本长老并不认为这位姑娘的话无理,可是物证俱在,独缺人证,于姑娘仍不能洗脱罪嫌。” 于飞虹见钱有志的态度仍然强硬,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声道:“钱长老,我等费尽唇舌解释,仍然不能使贵帮信服,但不知钱长老想如何解决?” 钱有志突然口气软化的道:“如果你能确定的告诉我,栽赃的人是谁,我立刻率弟子离开这儿,找那人算账,从此与姑娘无瓜葛;但是姑娘如果无法告知我他们是谁,本长老只好将这笔账算在姑娘的头上,向姑娘找回公道了。” “哼,我如果知道他是谁,早就先你一步找他算账了!”于飞虹面有难色的冷哼道。 钱有志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喝问道:“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他很神秘,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扯我后腿,甚至伤害接近我的好朋友,使我防不胜防……” 钱有志突地一挥手,截断于飞虹接下去的话,低吼道:于姑娘,我不想插手管你的闲事。今天这件事,姑娘一定要还我个公道!” 杜秋寒见于飞虹被钱有志逼得喘不过气来,心中感到万分的心疼不忍,他快速的轻拍一下于飞虹纤肩,表示全力的支持她。 于飞虹了解杜秋寒体贴的心意,掉脸抛给他一个会意而苦涩的微笑。 “钱长老,”杜秋寒潇洒的一抱拳道:“你心中明知于姑娘不是真正的凶嫌,却一再的逼她,这岂是一帮长老磊落的作为?” “废话少说!”钱有志老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叱骂道。 “钱长老,你莫非想动武?”瑶华面罩寒霜的道。 钱有志冷冷一笑,道:“钱某想见识见识金钗令主的武功。于姑娘,能让本长老一饱眼福吗?” 他话虽说得客气,两双鹰眼却暴射出冷冷寒光,杀机陡现。 “好,钱长老,我家姑娘还有要事待办,我来陪你玩上几招,免得误了正事!”瑶华似是忍不住心中的气,冲口不客气的道。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 钱有志一旦动了火气,风度修养全抛到九霄云外,打狗棒乍吞疾吐,一时间棒影飞舞,却是乱中有序,分朝于飞虹上、中、下盘横扫过来,快捷如电惊雷。 “瑶华,小心了!”杜秋寒急声警告叫道。 只见那瑶华一脸轻松的微笑,等棍影快要沾身时,突然飞身腾空,钱有志的棍子只扫起了一阵呼呼旋风,却落了个空。 瑶华她头下脚上,俯冲而下,短宝剑乘棍子点空,钱有志来不及撤棍换招的当儿,迳向木棍尾梢横劈过来。 只听得“铿”的一声,钱有志还来不及惊叫,一片薄如蝉翼的木屑,已自棍梢飞飘了下来。 钱有志顿觉持棍右手虎口麻痛,若非暗吸了口真气,木棍早已脱手,丢脸丢到家了。 钱有志倒抽口冷气,面如死灰,一脸丧气样。 丐帮弟子个个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一帮长老,还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便败在一个出道不久的小婢女手上。 “钱长老,如何?”瑶华的短宝剑入鞘,撇嘴问道。 钱有志简直不敢看于飞虹一眼。 “钱长老,就凭你,还想诬蔑我们家小姐!”瑶华冷声嘲讽道。 “钱长老,贵帮也是受害者,我不想为难你,你请吧!”于飞虹逐客令道。 钱有志一张老脸正拉不下来时,突然“咻”的一声,从半空中飞落一名丐帮弟子,十万火急的朝钱有志禀报道:“启禀长老,总坛失火了,据查有人纵火,请长老回总坛处理善后!” 看这名弟子慌张的神色,不像在说谎,于飞虹不由得和杜秋寒对望了一眼,心想丐帮总坛的这场火,时间上来的未免太巧了些。 钱有志的老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腼腆的朝于飞虹道:“在下告辞了,他日候教!” 说着,朝众弟子一摆手,霎时间“咻!咻!”声此起彼落,二十几位丐帮弟子全部撤离。 “哼,虽然丐帮目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但钱有志可逮着了一个下台阶的机会!”杜秋寒道。 瑶华的愁眉深锁,半晌才道:“没想到他们会用借刀杀人的手法来对付我们,真是太可怕了!” “虽然他们够狠,但是我们总算有惊无险的化解了!”于飞虹松了口气的道。 瑶华道:“小姐,看来他们已用强将懒龙、怒狮、闪电豹,逼上穷途末路的伎俩来对付你。” 于飞虹冷冷一笑,道:“可借我于飞虹并不是懒龙、怒狮、闪电豹,他的方法未必能奏效!” 于飞虹说着,美目中闪现着自信与聪慧的神采。 看着于飞虹此等气定神闲的神态,杜秋寒和瑶华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九。 其实,于飞虹何尝不害怕,不担忧,不正视敌人刻意展示在她而前的强大实力? 为了稳定军心,于飞虹彻底发挥了她的大慧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