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少主》 第 一 章 带刺玫瑰 苏州,无忧园。 苏州风景怡人,无忧园更是苏州的最佳去处。 无忧园分九园八楼,园内建筑秀丽,芳华交织,碧池清流,花树掩映,各式异形楼台在园内交错有致,千姿万态,巧夺天工,其气魄之俊丽,景色之协调,江南之美尽含其中。无忧园太大,园内吃喝嫖赌无一不是精选,它还有一个优点,如果你在园内赌或嫖,在安全上绝对能够获得保障,万一床头金尽或赌场手风不顺,他们还会送你一笔路费,使你不致流落他乡,而回不了家。 因而,这座无忧园,也就如日中天,宇内豪客与江湖中人没有不知道这个好地方。 这天,无忧园内院的园主之地下练习密室内。 一位红光满面的老人正开怀整坐,到了寅时之际,老人只觉心中气机湃涌,已然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老人一声大喝,双掌暴击而出。瞬间,地下密室内回音不绝,在此强大音波之下,老人似有所悟,便又接连十数掌向周围轰然出击,只见回音激荡之中,密室内一切布置立即被震得粉碎,老人一声大笑,往四周游走,且又连环出掌良久,良久,终于,老人住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后,神色大喜,长啸起来…… 老人兀自长啸之时,一道人影已然从室外飘然而至,是一名六旬老仆。老人这才停下啸声,道:“田宝,有什么事?” 那老仆立即跪在地上,道:“恭喜主人,恭喜主人练成上古神功的‘龙虎大还神功’。” 那老人也喜形于色,仰天狂笑搂住田宝的肩道:“我终于练成‘龙虎大还神功’,我蓝宇靖终于好为我妻儿报仇了。” 田宝还没开腔,老人蓝宇靖扶起田宝,道:“昔日的布置可曾都已到位?” “按主人命令,一切已布置好了。” “忧儿与倩儿两人现在都在园内?” “少主与小姐都在。” “忧儿管理无忧园一年有余,怎么样?” “少主以德服人,以仁制园,无化园越来越兴旺了。” “无忧,是个好孩子。唉!可惜不是我蓝家子孙,算算我那死去的儿子铭儿,如果活着的话,也该这个年纪了,唉!” 田宝倾听主人讲完话,道:“主人,难道非要这样吗?难道主人不念……” 田宝还未讲完,蓝宇靖怒喝一声,打断田宝的话,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是我做人的宗旨,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十天后,“少主!”一声焦急之声打断了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看书。 少主叫端木无忧? 原来,端木无忧是无忧园主的义子。 端木无忧闻听声音,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朝阳始升,这么早,会有什么事? 端木无忧起身打开房门,只见无忧园副总管宣燕在门口焦煤地望着他。 “什么事?”端木无忧淡淡的问了一句,管理无忧园近一年多时间,让他能坦然地面对一切剧烈变化。 “少主,销魂楼出事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 “销魂楼当红两大名妓被奸杀,还有另外三个妓女也被奸杀了。” “啊!?” 销魂楼,顾名思议,乃青楼也。 但,无忧园的销魂楼可不是一般专营出卖女人肉体的青楼。 在这里的青楼女子,首要条件就是必须是青倌(又名处女),还要年轻美貌,而且都需受过高等教育,琴、棋、书、画需样样精通。她们在无忧园是卖艺不卖身。 在无忧园建园二十余载,还未发生过一桩奸杀之事,可是今天竟在一下子出现了五桩。 端木无忧立即飞奔往销魂楼。 端木无忧急不可待,抢身入房。 只见销魂楼五大名妓排名第一的李君香全身赤裸地躺在她的绣榻上,全身一丝不挂,下体满是淫乱之液,处子之血四溢,而阴部还插着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端木无忧伸出二指,深了探李君香的脉门。 这时,已站身旁的宣燕道:“已请名医来看过,是被人奸后又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而死去的。” “奇怪的毒?” “一种无名的毒。” 端木无忧这时那还无忧,心中早已腾起万丈怒火,凶手出手太过狠毒,不仅强奸,竟然还用一枝玖瑰插在死者阴部。 端木无忧收回探在李君香脉门的手,道:“另外四人什么样?” 宣燕立即应声道:“两个与君香死状一样,另两个也基本相同,只是另两个死在一张榻上,明显是被一人奸污。” “那么说,是有四个匪徒?” “按情况,正是如此。” “立即给我查查看,苏州地面有多少黑白两道人物,立份名单给我,我立即要。” 话音还未落,从销魂楼外飞奔过来两人,一男一女。端木无忧一看,竟是无忧园总管与义妹蓝文倩到了。 端木无忧还未开口,蓝文倩已道:“无忧哥哥,文曲楼被盗了。” “什么?”端木无忧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事在今天,一下子出现?怎么无忧园在今天,一下子变得不堪一击? 端木无忧好久才整了整神色,道:“倩妹,少了什么?” 蓝文倩正色道:“文曲楼双宝。” “什么?今天晚上锁入宝库的双宝?” “无忧哥哥,正是。” 端木无忧沉默少许,叹口气道:“平常匪徒绝对不熟悉文曲双宝的藏处,可他们居然在未惊动任何警报的情况下盗走了从宝,看来此事不简单。” 蓝文倩拉着端水无忧走出销魂楼,道:“无忧哥哥,爹爹几天前已经出关,我看这事要通报一下。”端木无忧想到义父将庞大的无忧园交给自己,眼下竟闹出人命与重宝被窃,这怎样去见义父呢?可不去见义父,那…… 干事精明,处事果断的人也一下子承受不了如此巨大变异。 看看销魂楼四周站立的手下,端木无忧看到了众心慌慌……看到了手下如临大乱…… 看来只好去见义父了。 无忧园内宅。 幽深、宁静、庄重、典雅,除此以名,还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这是一块无忧园中的禁地。没经蓝宇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擅入此地,连端木无忧和蓝文倩都不例外。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在后园月牙花门等候。 两人都没有说话,此刻,他俩没有心思说话。 冷清的月光,照着两张冷清的睑。 片刻,一个园丁出现在月牙花门内侧。 “少主,小姐,请随我来。”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跨入花门。 园丁穿过花圃青石小道,折过九曲栏桥,在一座小楼前停住脚步。 “主人就在里边,二位请进。”园丁说罢,躬身退下。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急步走进阁楼。 “少主,小姐请!” 在园丁的连声招呼声中,两人转过三条过道,两扇柳铁铁叶门,走进内阁堂。 这是他俩第一次来到这里。 内阁堂地上烧着一盆熊熊的油火。 火光照亮了堂内格根石柱,照亮着端坐在靠椅中的蓝宇靖的脸。 一张清疲、俊秀、刚毅、威武的脸,凝重的神色中透出聪颖,温文尔雅,使得他有一份出尘的风采。从这张脸上,可以看出昔日他必是个出奇的美男子,同时也是一个经魔历劫,深邃灵秀的人物。 端木无忧急跨数步,双膝跪到在地:“孩儿叩见爹爹。” 蓝文倩如飞鸟般扑到蓝宇靖怀中:“爹!” 蓝宇靖身子一仰,靠椅溜溜地往后滑开数尺。 “爹……”蓝文倩惊的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无忧从地上弹身而起,右手抓住靠椅,左手握住蓝字靖的手:“爹,你怎么啦?” 他已发现蓝宇靖坐的靠椅,是张改装了供残废人坐的轮椅。 “爹……”蓝文倩哭喊着,再次扑到爹爹怀中,美丽的脸扭曲得变了个模样。 蓝宇靖没有说,只是用一双闪亮的眼睛盯着端木无忧。 不用回答,不用说话,端木无忧已经知道义父的双腿已经废了,一身的武功也已经废了。 放眼江湖,谁能将义父的双腿打断,废其一身武功? 若是义父也不能对付的敌人,自己怎又是那敌人的对手? 心中一阵抽搐,眼中不觉碎然涌上两颗晶莹的泪珠。 蓝宇靖瞳仁深处棱芒一闪,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但瞬间即恢复了平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文倩摇着爹爹的手,哭问着。 蓝宇靖推开蓝文倩,沉声道:“别哭!”然后问端木无忧:“先告诉我,无忧园中发生了什么事?” 蓝文倩知道爹爹的脾气,没敢再哭出声,只是咬紧着下唇,让泪水无声的流淌。 端水无忧望了义父一眼,便将无忧园近日发生的事,包括李君香和刘兰君的死,全都详细地告诉了义父。 蓝宇靖认真地听着,没插一句嘴。 端木无忧将那朵从李君香身上摘下来的红玫瑰,递给蓝宇靖:“爹,这就是李君香身上的那朵带刺玫瑰。” 蓝宇靖拎着红玫瑰,凝视良久,才叹口气道:“不错,就是这朵玫瑰,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 “他们是谁?”蓝文倩瞪圆了一双大眼问。 “唉,这件事,爹本来是想瞒着你们的,现在看来只有告诉你们了。”蓝宇靖的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 端木无忧坦然地望着义父,俊秀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沉静、深邃的表情。 “爹,快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金盟帮的人。” “金盟帮?” “是的,万花奇士、太慈奇士、狂剑奇士。” 端水无忧蹩起了眉头,他可从没听义父提到过金盟帮。 蓝宇靖顿了顿,继续道:“万花奇士管鹏程,太慈奇士丘飞逸,狂剑奇士程天南,这三人当年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在关北、头东一带没人不知道这三人名字的,据说这三人为了寻找一批甚么宝藏,便联合在一起成立了金盟帮。” “爹爹为什么会与他们结下仇呢?”蓝文倩插嘴问。 蓝宇靖仰头,微闭起双眼,像是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 半晌,他才缓缓道:“你爷爷是关东数一数二的大户,光珠宝行、当铺就有十多个门面,还有一些盐行和绸缎在,只因爷爷在无意之中救了一位被金盟帮追杀的异教首领,便与金盟帮结下了梁子。金盟帮寻宝未成,便对爷爷下手了,于是爷爷便变卖了全部家产,带着我们逃往江南,在途中爷爷因病而故,你娘生下你后也死了,我带着你来到此地,隐姓埋名悄悄地隐居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义父不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他是怕万一走露风声,而遭到金盟帮的追杀。 长期埋在端木无忧心底的谜团,已经解开。 “过了不久,听说金盟帮被异教的人挑了总舵,太慈奇土丘飞逸和狂剑奇主程天南被杀,万花奇主管鹏程也逃得不知去向,我想该是没事了,于是便办起了这座无忧园。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始苦练武功,咳咳……” 蓝宇靖说话在太急,禁不住一阵咳嗽。 一切都已明白,剩下的就是蓝宇靖废却武功的原因了。 蓝宇靖喘了口气道:“三个月前金盟帮的标志黑、白、黄三色腰扎巾,突然出现在苏州。金盟帮隔了二十多年又找上门来了!”说到这里,他脸上掩不住一丝惊慌。 端木无忧忍不住道:“是万花奇土管鹏程?” 蓝宇靖点点头:“太慈奇土丘飞逸和狂剑奇土程天南已死,不是万花奇土管鹏程还能是谁?为了防止金盟帮的人找到我,我便将林园交给你,并暗中加紧练习龙虎大还神功,准备和金盟帮的人决一雌雄,不想我求成心切,运错一口合气,致使双腿瘫痪……” “爹!”蓝文倩抓住爹的手,忍不住泪水又滚滚而下。 “于是我隐入后园,不准你们见我。两个月中,我一心想将岔气提回,加紧日夜练气,不想又弄巧反拙,致使走火入魔,全身武功尽废……”蓝字靖话语一顿,一声长叹。 “爹,”端木无忧劝慰道:“我看您老人家不必气馁……” “你不要安慰我。”蓝宇靖打断他的话,“现在咱们来谈谈眼前事,你们坐下来说话。” 蓝文倩用手背抹干泪水和端木无忧分别在轮椅两旁的木椅中坐下。 蓝宇靖举起手中的红玫瑰,脸色凝重地说:“这枝带刺的红玫瑰便是金盟帮万花奇主管鹏程的标志,李君香和刘兰香就是被他的九毒玫瑰花粉害死的。” 端木无忧咬牙道:“好毒狠的贼子!” 蓝文倩瞪着喷火的明眸问:“他为什么要杀李君香和刘兰香?” 蓝宇靖道:“他想摧毁无忧园,逼我露面,他派全盟帮的人盗观音图和孤本书,以及大闹逍遥楼,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端木无忧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官府?” 蓝文倩摇摇头:“不要,据我估计,管鹏程只是怀疑这座无忧园是我开的,并没有识破我的真貌,否则他就不会来进行这种试探了,如果我们去报官府,除了向官府解释不清的两桩命案之外,无异是向金盟帮暴露自己的身份。” 端水无忧点点头。 蓝宇靖又道:“再说光凭这枝野外也采得着的带刺红玫瑰和那根望风扑影的三色腰扎巾,如何能让官府相信我们的话?” 蓝文倩噘起小嘴:“照爹说咱们该怎么办?” 蓝宇靖思忖片刻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先将李君香的尸体理了,暂时关闭销魂楼,另外设法拿一个金盟帮的人问问对方的底细。” 蓝文倩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金盟帮的落脚处在哪里,怎么去拿人?” 蓝宇靖盯着端木无化道:“只要无忧园林园还在,金盟帮的人就一定会来。” 端木无忧立即明白了义父的意思:“爹看他们下一次会闹哪座楼?” “销金楼。” “孩儿明白了。” 销金楼,是赌楼,即是无忧国的赌场,其收入在八楼之中,名列第二。 如果换上端木无忧是金盟帮的人,要拆无忧园的台,逼出无忧园主人,也会选中销金楼为下手的目标。 端木无忧从义父的眼光中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了,便起身告退。 “忧儿!”蓝宇靖眼中目芒一闪,唤住端木无忧。 ‘爹爹还有何吩咐?““我还有几句心里话要对你说。” 端木无忧望着义父,满脸惊诧。 “忧儿,你知道我将你从江边废物堆中捡回来抚养的真正原因吗?”蓝宇靖凝神看着他道。 端木无忧吃惊地瞧着义父,缓缓地摇摇头。 蓝文倩眸子瞪的又圆又大,眼光困惑、迷茫。 蓝字靖坦诚地道:“我是出于自私心才收养你的,我想利用你来掩护我的身份,金盟帮知道我是没有儿子的,我不惜重金聘请名师教你武功和各种本领,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你来对付金盟帮,保护我和文倩,我所为你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今天可能出现的这种局面,现在是我用上你的时候了,说得直爽一点。我要你为我而卖命。” 蓝文倩惊愕地望着爹爹,张天的嘴半天合不拢来。 端木无忧却平静下来,定定地望着义父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 “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十分危险的,也许会丢掉性命,也许会是个很惨的结局,我不想你在做这事的时候,被我利用了,自己却还不知道。”他眼光中充满着坦率和真挚。 端木无忧被他的真挚所深深打动,沉声道:“爹,没有您,我早死在江边废物堆中了,我的性命是您给的,因此它属于您,别说是保护您和您的女儿,就是您要孩儿上刀山,下火海,孩儿也会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蓝宇靖肃容道:“我再说一次,我是在利用你。” 端木无忧坚定地道:“爹,您即使是利用孩儿,孩儿也知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这个道理。” 蓝宇靖点点头:“很好。忧儿,有你这一句话,爹就放心了。” “孩儿告退。”端木无忧转身走出内阁堂。 “无忧!”蓝文倩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呼喊一声,从椅中跃起。 “文倩!爹身体不好,你留在这里陪着爹。”蓝宇靖唤住走向堂外的女儿。 “是。”蓝文倩噘着小嘴,退到爹爹轮倚旁。 蓝字靖端坐在轮椅中,脸色阴森得可怖。 内阁堂内外的蓝文倩和端木无忧都在想:“爹爹为啥要说这番话?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目的何在? 火盆内一簇深红的火苗惊惶不安地跳跃道,堂内石柱的阴影,诡秘地晃动起来。 “唷……开啦!开啦!” “狗头八!” “怎么,又是一、二、五、八点?” “妈的,真倒霉!” “哎……下啦!下啦!” 销金楼下赌场,一片乌烟瘴气,喝采声、怪叫声、拍掌声、叹息声、吆五喝六声,震天撼地。 销金楼分楼上、楼下两个赌场。 楼下的赌场,是普通赌场。一般的赌客,下注较小,是为消遣和凑个热闹场面而设。 真正的赌场,是楼上赌厅。腰缠万贯的富商,挥金如土的公子爷儿,嗜赌如命的赌场高手,下注极大,经常有上十万两银票的豪赌场面。 端木无忧穿过楼下赌场,举步登楼。 他已接到宣燕报告,他等待的人已在楼上赌厅出现。 静,出乎意料的寂静。 九张赌桌旁的赌客都已停。上了拼杀,全围在赌厅主桌旁观战。 这是赌厅中极少见的现象。这些要赌不要命的赌客,怎舍得放下赌骰去作旁观者? 只有一种情况才人出这种现象,那就是赌场上到了技压群雄的高手。 现在这位高手就坐在赌桌的一端,面对着赌厅官主。 他四十多岁,高而显瘦,面色微白,深陷的眼眶透着冷厉,一撇青虚的胡子修得相当别致。青缎长衫,腰上系一根黑、白、黄三色丝巾带。 根据义父对塞外四兽的描教,端木无忧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四兽中的老大凶蟒刁飙! 赌桌另一端的赌厅它主,头上汗珠滚冒,两眼盯着桌上的骰碗,捏着骰子的手不住地颤抖。自从上场之后,他是连掷连输,已赔出十多万两银票了,照这种手气下去,恐怕整个无忧园都要输光,他怎能不害怕?但,少主曾吩咐他,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收场,因此,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赌下去。 刁飙没有催他下骰,只是伸出左手将面前厚厚的一叠银票缓缓推到桌中心。他这一个充满着自信的动作,显得十分豁达老练。 赌厅官主更慌张了,这位驰聘赌场二十余年的高手,今日遇上了对头。 咬咬牙,一五指,一拉,三骰弹人碗中,顺着碗边溜溜直转。“好!”赌客们对赌厅官主的这手投技,报以一片喝采声。 骰子在碗中缓缓停住。 二六、一五,十七点!报骰官高声呼喊。 十七点不算小了。赌厅官主长长地吁了口气。 刁飙冷冷一笑,抓过骰碗,右手卷袖一捞,将三粒骰子扣在了手中。 手腕一抖,一粒骰子抛入空中。“当!”骰子落入碗中,五点。 赌厅官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有希望了。 刁部再抛同一骰,骰落碗中,两点。 赌厅官主脸上绽开了笑容,这回可赢定了! 刁飙抛出第三骰,骰落碗中,一声暴喝:“发!” 旋转的第三骰猛击撞在两粒骰子上,三骰一齐弹起,最后落定碗底。 一片雅雀无声。只有骰子旋转的余音在人们耳旁回响。 半晌,报骰官才扯长嗓门,颤声道:“三……一个六,十八点兼……全色,通…… 杀!” 赌厅官主瞪圆了眼,头上汗如雨下。他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赌技和硬朗的对手。 此时,端木无忧分开众人,走入场中。 “少主!”赌厅官主急声呼唤。 端木无忧摆摆手,在赌桌官主椅上坐下。 赌厅官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退到一旁。 端木无忧挥起右手,帐房总管立即用银盘送上一叠银票。 端木无忧将银票往桌中心一送:“二十万两不会少吧?” 刁飙看了看端木无忧,没有说话,伸手抓起银票,准备塞入怀中。 “怎么?不赌了?”端木无忧问。 刁飙顿住手,盯着端水无忧道:“这样的小赌,没意思。” 二十万两银子一骰,还是小赌没意思?满楼厅的赌客被刁飙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端木无忧的话更是惊人:“妙极了,我想说的正是这句话。” 刁飙闻言复又坐下,道:“无忧园,少主可作得了主?” “当然可以。”端木无忧点点头。 “好好。”我就与你掷一骰,赌你的无忧园。刁飙一字一顿地说。 赌无忧园?满楼厅一片哗然。 端木无忧不动声色,沉声道:“你拿什么赌注赌我的无忧园?” 刁飙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叠契约,推到端木无忧面前:“关东三省两家盐号,四家珠宝行,五家当铺,九家绸缎庄。” 端木无忧不觉一怔,这不是当年义父在关东的家业吗? 义父已经变卖了的家业契约,怎么会在刁飙手中? “乖……乖!” “啧啧……” 围观的赌客惊愕得不知说什么话。这才是真正的豪赌! “怎么?”刁飙道:“怕这些契约是假的?你可先派人去通泰钱庄查证一下。” “不必了。”这些契约上都盖有全国最大钱庄通泰钱庄的保押印章,端水无忧并不怀疑契约的真伪,只是觉得事情些儿奇怪。 “怎么还在犹豫?”刁飙道:“是作不了主,还是害怕?” 端木无忧淡然一笑:“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我想改变一下赌注的条件。” “哦。”刁飙眉头一皱,“我一定要赌你的无忧园!” 端木天忧没理采他的话,犹自说道:“咱们赌一把,如果你胜了,我就将无忧园交给你,如果我胜了,我不想要你的什么盐号、珠宝行和当铺,只要……” 刁飙眼中目光闪烁:“你想要什么?” 端木无忧板着面孔,沉声道:“只要你随我到后园,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刁飙脸色倏变,目光暴射。 端木无忧冷声道:“害怕了?” 赌客们又是一阵晔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这岂不太便宜了这个关东赌客? “怎么样?”端木无忧利刃股的目光探询着刁飙的反应。 刁飙脸色透青,沉思片刻,冷然道:“既然少主一定要我占这个便宜,那我就从命了。” 端木无忧举起左手。 两个园丁用银盘送上两只烫金边的骰碗和一只精致的小盒。 端木无忧手掌一推,银盘溜溜地滑过桌面,稳稳地停在刁机胸前,再前一点,银盘会坠出桌面,再后一点,碗、骰没有到位,力道恰到好处。 刁飙纵银盘中取出一只骰碗,然后打开了盒盖,盒内红绒布上分两排摆着十八粒象牙骰子。 他抓起一排九粒骰子,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将银盘谁还给端木无忧。 银盘在桌沿边停稳,手法极其巧妙,也是恰到好处。 端木无忧取出骰碗和骰子,园丁赶紧撤走银盘。 刁飙道:“请少主划下赌道。” 端木无忧道:“注随客便。” 刁飙右手抓起九粒骰子,左手抓起骰碗:“好!咱们就先赌个满堂红!” 话音刚落,九粒骰子如同一条长龙飞向空中。 赌客们看的都忘记了呼吸。 这一骰,会谁胜谁负?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二 章 金盟之巾 当当当当,九粒骰子依次落下碗中。 刁飙左手腕一翻,“扑!”地将骰碗扣在桌上。 “该少主出骰了。”刁飙道。 端木无忧浅浅一笑,信手将九粒骰子往空中一抛。然后伸出骰碗将九粒骰子捞入破中,也反手扣在桌上。 “请亮福。”端木无忧道。 刁飙伸手扣住碗底,缓缓将骰碗揭开。 “啊!”“喝!” 赌客们发出一片惊叹之声。 九粒骰子全是红六! 刁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请少主亮宝。”端木无忧面含微笑,揭开碗盖。 满厅又是一片惊呼声。 端水无忧的九粒骰子,也是个全六满堂红! 第一骰掷成出一个平局。 赌厅主官暗自吐了口气,若少主这一骰掷输,无忧园就要易主了。 刁飙对这样的平局结果仿佛并不感到意外,他又抓起骰碗和骰子:“这一骰,咱们掷个老少配。”说罢,就要投骰。 “慢!”端木无忧道:“这一次该我先掷。”说着抓起了骰碗和骰子。 刁飙目光一闪道:“理应如此,不过,我年纪比你大,你掷‘少’,我掷‘老’。” 端木无忧笑道:“行,咱们就掷个少老配。” 九粒骰子投入碗中,反手一扣,在扣碗的瞬间,刁飙暴出一声大喝:“发!” 楼厅犹如炸出一声霹雳,震天撼地,惊心动魄。 赌客纷纷用手捂着耳朵,有两位胆小的赌客已被吓倒在地。 端木无忧凝身未动,气定神安,稳稳地将骰碗扣在桌上。 碗定骰停,楼檐梁角还在喝声中颤粟。 “该你了。”端木无忧声冷如冰。 刁飙使个“仙女散花”的手法将骰抛出,然后骨骰碗接住骰子,翻碗一扣。 此时,端木无忧一声喝采:“好手法!”端木无忧的喝采声并不大,赌客们也没感觉到什么,但刁飙双耳耳膜却似被钢针猛地一刺,手腕不觉一抖。 骰碗盖定。刁飙知道自己这一骰已经输定了。 端木无忧揭开自己的骰碗,九个一点。全是“少”! “请亮出‘老’来配一配。”端木无忧道。 刁飘伸手抓住骰碗,眼珠溜溜一转。碗内的骰点已定,此刻,他纵有通天的本领也回天乏术,考虑的只是如何脱身。 骰碗揭开,七个六点。一个四点,一个一点。 九个“老”中,出现了一个“中”,一个“少”,老少配配不上。 端木无忧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刁飙:“你输了。”‘刁飙也缓缓站起说:“赌赢赌输不赌赖。” “很好。”端木无忧道:“请我随我到后园走一趟。”说罢,扭转了身子。 “且慢!”刁飙举起左手,“我虽输了,但输的不服。” “哦!”端木无忧扭转头,目光如电,“你还是想赖?刚才那一声喝采,我只不过是礼尚往来。且不闻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非是不服端木少主刚才的那一声喝采。”刁飙道。 “那是什么?” “我不服这付骰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端木无忧挑了挑眉。 “我掷的这付骰子有假。”刁飙眯起了眼。 “哼!‘端木无忧哼声中透着鄙夷。 刁飙伸手起桌上两粒骰子,绽了一脸狡诈的笑,对围观的赌客道:“请诸位做个见证。” 说罢,摔发功力,五指一提,两位骰子顿时碎裂,骰内滚出两颗水银珠来。 赌客们惊愕得停住了呼吸。 无忧园销金楼赌厅使用的是注了水银的假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无忧怔住了。所有的人眼光注视到了端木无忧的脸上,愤懑、质疑、惊惑、端木无忧心想解释,但话到舌尖,又咽了下去,面对这无可否认的“事实”,申辩又有什么用呢? 他陷入十分尴尬的局面。 刁飙脸上浮起几丝得意的神色。 此时,一位赌客说话了:“端木少主,这骰子被他换过了。” 忽地,所有人的眼光又转到说话赌客的身上。那赌客五十出头,中等身材,身着一件蓝衣布衫,颌下一绺山羊小须,就站在刁飙身旁。 “胡说!”刁飙扭脸瞪眼,一声怪喝。 蓝衫赌客虽是一付文刍刍的样子,胆量却是不小,盯着刁飙道:“我没胡说,那两粒象牙骰子就在你的右袖里。” “放屁!右袖里?右袖里哪有?”刁飙说着,脚步一挪,神手便抓向那蓝衫赌客,这个号称凶蟒的赌徒是四兽中的老大,这一抓自然快捷无伦,凌厉无比! 但,蓝衫赌客轻轻一扭身便躲过了这迅猛异常的一抓。 “嗨!”端木无忧腾身跃起扑向刁规。 刁飙见状,没再追赶蓝衫赌客,却侧身右手一扬,袖内两粒骰子呼啸而出,射向端木无忧。 端木无忧右手在空中划个漂亮的孤线,左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按,身子已飞过赌桌。 文戏结束,武戏开始了! 惊叫声中,赌客们纷纷四散奔逃。 呐喊中,执着刀棍的园丁林楼下蜂涌而至。 端水无忧足未落地,右手扶着的两粒骰子已掷向了刁飘。 刁飙就地一滚,“咚!咚!”两粒骰子嵌入栏干的木柱上。 刁飙弹身而出,抢到栏干旁。 “哪里走?”端木无忧侧身一旋,身子卷风似地幻化成一圈游移不定的螺形,旋向栏干。 拿一个活口,查明对方企图。端木无忧是志在必得,他使出了轻功迷幻玄功! 凶蟒的功力和身手都在端木无忧之下,眼看绝无逃脱的希望了。 蓦地,砰然一声巨响,空中爆出一团刺目闪亮的光珠,灼炽的光得人人双目发癌,随之一种辛辣的刺鼻气味在楼厅漫开。 毒焰弹! 端木无忧只得闭目敛气,往后一滚。 刁飙好象对端木无忧的武功很有底细,这一救命弹使用得恰到好处。 半晌,烟消雾散。 园丁歪七竖八地倚靠在墙角或桌子旁。 楼上不见了刁飙。但栏干上却搭着一条黑、白、黄三色相间的腰扎巾。 赌客们早已逃得干干净净,连那位蓝衫赌客也不见了。 端木无忧缓步上前,取下搭在栏干上的三色扎巾。 一条质地很好的丝级扎巾,黑、白、黄三色交叉相间,扎巾内侧下方,缀着一个很古怪的图案:一座小土岗,岗上一棵挺立的古松。 义父说黑、白、黄三色是金盟帮的标志,那么这土岗和古松又是什么标志? 端木无忧捏紧了扎巾,脸色变得凝重。 刁飙为什么要留下这条扎巾?难道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位蓝衫赌客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揭露刁飘偷换赌骰? 从蓝衫赌客在刁飙铁爪下脱身,可以断定他是位武林高手,如果他是善意,大可不必如此不辞而别,他到底是何居心? 在揭开真相之前,这是个相当诡秘的谜。端木无忧无法忖透,只得先问过义父再说夜深了。 窗外,深沉的夜色压弯了月儿的脊梁,月光暗淡而昏黄。 几颗孱弱的星星,怯怯地缩在天字里,颤粟着,闪着冷清清的微芒。 蓝文倩躺在床上。 乌黑、柔软的秀发被散着,衬托出俏丽的脸,就象一朵盛开墨菊。 微后的樱唇上漾溢着笑意,一只伸出被外的手臂,肌肤细腻娇嫩,充满着一种恬静而秘密的美。 这位无忧园的小姐,此时此刻就象是一位睡梦中的女神。 然而,她并没熟睡。只是静静地躺着,耳朵里似听得见血液在脉管中灼热的奔腾声。 她心中燃烧着火一样的意愿,思念着心中的爱人端木无忧。 爱人,她以前根本就不敢想起这个字眼,唯恐亵读圣洁的神灵。父亲也仿佛想把她这个女儿永远留在身旁,从未向她提起过择婿的事。 她已二十出头,早已超过了嫁人的年龄,但从未想过嫁人的事。她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很愉快。 只到这几天,父亲把她留在身旁,不准她和端木无忧见面,她才感到了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感到了一直燃烧在心底的爱火。 无忧园强敌当前,在这种关键时刻,父亲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帮助端水无忧? 今日傍晚,端木无忧执三色扎巾来后园,父亲为什么不让自己见端木无忧一面? 她曾经问过父亲,但父亲的回答只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不行。” 爱,竟然是这样一种难以理解的感情,愈是压抑它,它愈是炽烈,愈是阻挠它,它愈是顽强。 父亲的举动,使她的心火更炽。同时,也生出一种莫名的疑窦。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父亲早几天在内阁堂,为什么要对端木无忧说那番话? “嗷……嗷……”两只猫在窗外叫春、打滚。 她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两只猫追逐着,叫声渐渐远去。 她脸上的红晕减退,心潮逐渐平静。她已拿定主意。 明天一早便向父亲说明自己的心愿,并请求父亲允许她去帮助端木无忧。 心绪平静之后,听觉得格外敏锐。 夜真静,静得听得见树叶轻柔的絮语声和月色的墙壁上移动的脚步声。 突然,一种“笃笃!”的木鱼敲击声从空中飘来。 “笃笃笃笃!”轻巧、细碎、深沉。仿佛是敲在她的心灵深处。 她翻身下床,穿上软底绣鞋,悄悄地打开了房门。 聆听木鱼声,来自爹爹卧房,深更半夜,爹爹敲木鱼干什么? 她暗提一口气,蹑手蹑脚,穿过过道,来到蓝字靖卧房窗下。用舌尖舔湿窗纸,然后用手指戮破一个小洞。 蓝宇靖的轮椅靠在房角的小桌旁,桌上供着香火和一块亡灵碑,木鱼在不断的敲击下发出平上单调的声响。 房内本来清悠、恬淡,有一种超脱凡尘的素雅,此刻的木鱼声更添上一层隐蕴难言的冷幽。 亡灵牌上的死者是谁? 蓝宇靖的嘴角在翕动,木鱼声中夹杂着极轻的诵经声。 爹爹在为谁超度亡魂? 从未见爹爹祭奠死去的亲人,清明时节也不曾有过。 蓝文倩两眼瞪的老大,心中疑云翻滚。 “文倩,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房来。”房内木鱼声、诵经声骤停,响起了蓝字靖低沉冷漠的声音。 蓝文倩无奈地嗯了一声,绕过窗台,推门进入房中。 “你过来。”蓝宇靖宇中还担着木鱼糙,头也不曾抬。 蓝文倩被爹爹严肃的神态所摄住,屏住气,胆怯地走到小桌旁。心想,半夜擅闯爹爹的卧室,准得挨一顿臭骂! 不料,蓝宇靖没有骂她,却转过脸来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凝神屏息地望着她,那眼光仿佛要看透她内心隐处。 她感到一阵额粟,身子不禁一抖。 良久,蓝字精放下木鱼极,目光变得柔和,柔和中透着一丝伤感:“文倩,你看看这亡灵牌吧。” 蓝文倩抬起头,目光投射到这灵碑上,牌上一行小字跃人眼帘:亡妻蓝风仪之灵位。 她困惑地问:“她是……”她声音有些发抖,已经猜到了蓝风仪是谁。 蓝宇靖镇静地:“她是你娘。” “我娘?可爹爹说我娘……” “以前那些话是爹骗你的。” “在内阁堂您说给我和忧哥的话,也是假的?”她眼中含着泪水。 蓝字靖顿了顿,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您为什么要骗无忧哥?” 蓝宇靖的声音突然变冷,冷得象腊月天的冰块:“我说过我在利用他。” 她眼中滚出两颗泪珠。“利用他来保护咱俩?” “不。”蓝宇靖沉声道:“利用他来报仇。” “报仇?”她睁圆了眼睛。 “是的,为你死去的娘和哥哥报仇。”他声音中透出一般冷酷而凶残的仇恨。 “我还有……个哥哥?”她猛地感到一阵惶恐袭上心头。 “不错,你曾经有一个哥哥,他和你是双胞胎……”蓝宇靖十指痉挛地紧紧抓住了轮椅的把手,“他和你娘都被人……害死了。 一种震颤慑服了她的心,泪水在流淌,声音在颤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宇靖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冷静地道:“现在你还不必知道得这么多。” “爹!”蓝文倩尖叫起来:“您从小就瞒着我一切,从不向我说真话,直倒今天我才知道娘的真实姓名,我曾经还有个哥哥!我现在已不是小孩了,您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为什么?” 蓝宇靖沉着脸道:“你嚷什么?我瞒着你是为了不让你破坏我的复仇计划。” 她心猛地一沉,声音低了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一切。” 蓝宇靖静静地道:“待替你娘和哥哥报过仇后,爹自然会将一切告诉你。” 她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爹:“我现在能替爹干些什么?” 蓝宇靖脸色凝重的:“第一,今夜爹对你说的话和关于娘和哥哥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端木无忧在内。” 她的心格登一跳,强作镇静地点点头。 “第二,从明天起你离开爹,出去帮助端木无忧料理无忧园,共同对付金盟帮。” “是。”她朗声回答,掩不住流露内心的喜悦。 蓝宇靖眉头一皱,目光似冷电般一闪,随即沉声道:“爹有句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她猜到爹要问什么,心弦立时绷紧。 “你喜欢端木无忧?”冷声的问。 “是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行!”断然的否决。 “爹!”忧哥是您一手抚养成人的,他聪明、耿直、自尊、自爱、自强,我敬重他的为人品质……““住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 这并不是个充分的理由,于是,她又道:“爹,女儿认为他……” 蓝宇靖冷声打断他的话:“即使你真愿嫁他,他也决不敢娶你。” 她惊得张口发愣。 “爹在五年前就告诉过你,爹收他为义子,以父子相称的目的,就是防止有一天他想成为爹的女婿。”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宇靖板起脸:“你不必再问,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帮助端木无忧保护无忧园,寻找仇人,替你死去的娘和哥哥报仇,待报仇以后,我就会明白一切了。” 一个神秘的、可怕的谜! 小桌上的亡灵牌,在香烟,烛光之中摇晃起来。 蓝宇靖脸上飞上一层阴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这个历来听话的温柔得像绵羊一样的女儿,居然会爱上端木无忧,这将使他的整个复仇计划蒙上一层阴影。 蓝文倩离开了爹爹的卧房。 她心中一丝喜悦,明日又可以和端木无忧在一起了。 继而,她又开始思想。 爹爹为什么害怕外人知道娘的姓名? 爹爹和娘到底是何许人物,爹爹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端木无忧难道和金盟帮的仇敌,有什么渊源? 她百思不得其解,心头上打上了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自从端木无忧在销魂楼赌厅赶走刁飙后,金盟帮的人就未在无忧园中出现过。 但,无忧园的生意却是一跌千丈。 往日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园内人声鼎沸,楼堂满座的热闹情景,已不复存在。 到处是一片冷清,凄凉凉的冷清。 百花依然娇艳,曲楼风景如故,却是不见了花中人影,楼堂佳丽。 歌妓苏小三走了。 五大名妓中剩下的三位佳人走了。 名师苍龙大侠邓七公走了。 赌厅的官主宝爷也走了。 凡是有谋生能力的人,也就是说有本领的人全部走了。 剩下的一些闲杂人员,则刚提升为无忧园总管家的宣燕统管着。 据端木无忧放出去的线人调查,有人出高于无忧园的雇金,挖走了三位名妓,苍龙大侠邓七公和园内一部分佣人。 有人放出话来,金盟帮不日之内要火烧无忧园,杀死林园中所有的人,于是,歌妓苏小三,官主宝爷和一部分本不愿离开无忧园的人,都被吓走了。 如此一来,无忧园的生意怎能不一跌千丈? 端木无忧断定,这全是金盟帮姻的鬼!要保住无忧园,只有摧毁金盟帮。要摧毁金盟,只有先找到金盟帮的首领万花奇士管鹏程。 但是,谁也不知道万花奇土管鸣程隐藏在哪里。 义父确认刁飙留下的那条三色腰扎巾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标志信物,但他也没见过管鹏程,连管鹏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多大年纪,也都不知道。 因此,只有先抓到一个金盟帮的人,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万花奇土管鹏程。 端木无忧已用重金雇了许多的线人,到处搜寻金盟帮人的消息。 天空,日头已经高出一竿,林园还是一片寂静。 端木无忧踯躅在花圃林间。 义父近日的举动有些反常,有时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文倩妹妹近日也是心事重重。 难道这是义父走火火魔的反应? 难道他们父女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还有那条画着土岗和古松的三色扎巾…… 这些直横交错的谜,几日来一直索绕在他脑海,令他彻夜难眠。 他找到一个安静地方,冷静地仔细思索,寻求谜底的突破。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快,文倩妹来可真不是时候。 耳畔响起蓝文倩温柔的声音:“忧哥。” “什么事?”他背手而立,并未回身。 “我一早就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蓝文倩凑身向前。 端木无忧蓦地转身,右手掌隔在胸前,说道:“我正在思考问题,你没有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 “我……”蓝文倩欲言又止。 “倩妹,”端木无忧正色道:“你有话就请快说,我还有许多事要办。” 他对她的态度,总是这样不冷不热。 她一双闪亮的眸子瞧着他:“你一定是在想关于如何恢复无忧园生意的事,我能不能帮你……” 他举手打断她的话:“不找到金盟帮,把万花奇土管鹏程的事了结,无忧园的生意就无法恢复,我在考虑如何设法找到万花奇主管鹏程,爹叫你帮我料理无化园。至于对付金盟帮那是我的事。” “忧哥!”“别说啦!你走吧!去看看各楼厅是否已经收拾好了。” 她一怔,脸上的阳光顿时消失,笑容被一片乌云遮盖。 他肃容的脸上冰屑满布,举起的手做了“请走”的动作。 她噘起小嘴,默然了几秒钟,秀眉一扬道:“不管你怎么样我还是要说,你要注意身体,像现在这样日夜的操劳、焦急怎么地?说着急,你急我急爹也急,可你怎么能一整夜不睡觉?”他正经地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昨夜没睡觉?” 她低下头道:“昨夜我就站在你窗下,怎么会不知道?” 他铁青着脸:“你怎么能这样?” 她的脸蓦的涨红了,轻声道:“爹向你说过什么我不管,难道我关心你也不行吗?”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他声冷如冰。 “你需不需要,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我愿意关心你,我不希望你象爹爹说的那样,是被我们在利用。”她显得有几分激动,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表露得十分深刻。 他被她大胆的表露所震惊,没想到一向温柔、含蓄的她,居然地如此赤裸裸地向他坦露少女的情怀。 他不觉有些惊慌:“倩妹,我想……”话锋顿了顿,他在想如何措词。 “忧哥,你可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歪念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她终于说出了多回来想说出的心里话,两只明眸看着他,隐隐有一种火焰在燃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蓝文倩对他的情感,他岂能不知? 刹时,他的心火被她眼中的火焰点燃,双眸也透出了火焰,脸上的冰柱在融解。 然而,火焰一闪而灭。他想到了义父的话:“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文倩的哥哥,如果你待我象亲生父亲,文倩就是你的妹妹,不能有非份之想!”这话,义父在五年前说过,昨天义父又重复了这句话。 端木无忧深吐了口气,把心火压低下去,违心地说出一句话:“如果别开兄妹的情份,我并不喜欢你。” “可是……”蓝文倩的心火并本稍减,还想说什么。 “别说啦,这已经过份了,你请回吧。”端木无忧脸上已罩起了严霜。 蓝文倩没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去。 此时,花圃林中响起了宣闹的声音:“少主!少主!” “什么事?”端木无忧大声回答。 一阵急促的脚声,宣燕出改在端水无忧和蓝文倩面前。 “少爷!小叫花于三报告,在城西头醉仙楼发现金盟帮的人!” 醉仙楼,名号响亮,其实只是一座小小的酒店。 三间平房,一大两小。大的厅堂,小的是伙房和卧室,七、八张小方桌拥挤的厅堂里,没有楼,没有院,名日醉仙楼,其实是徒有虚名,言过其实。 不过,酒店位于城西门口,所处位置很好,加上店里的老窖酒味和劲头都不错,所以酒店厅堂也常常是座无虚席。 端木无忧踏步进人醉仙楼酒店。 “客官请!”小二满脸堆笑迎上,将他引到里面的一张空桌旁。 “四两烧酒,半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盘青皮豆。” 端木无忧看着旁边酒桌上的菜随便点了几样。 “嗯,嗯,请客官稍待,酒菜马上送来。”小二熟练地扯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抹桌面,递上插在衣兜里的筷子,躬身退下。 端木无忧撩起衣施,缓身坐下,目光扫过四周。 左边靠店门内侧的一张酒桌旁,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女,粗布衣裙,朴实的打扮,象个乡下女子。 她衣着虽然扑素,却掩不住天生丽质,清新脱俗,尤其是那双冷艳逼人的明眸,谁要是看了一眼便会一辈子忘不了。 她腰间系一条黑、白、黄三色扎巾,桌上盛倒扣,盅底上交叉搁着一双竹筷,筷头向外。 小叫花于三的情报没错,她就是金盟帮的人。 桌上盅筷的交搁,说明她正在等人接头。 “客官您请!”端木无忧要的酒菜已经送到。 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这位金盟帮的女贼与何人接头再说。 端木无忧心念疾转,片刻,主意已定,抓起酒壶自斟自饮,静观其变。 少女的眼光数次扫过厅堂,显然她在寻找接头的人。 端木无忧埋头饮酒,兀自吃喝,唯恐惊动猎物。 酒过数巡,壶空杯尽,仍不见少女的接头人出现。 少女戚紧了眉头,抓起盅筷,站起身来,小嘴翘的老高,显然她是等的不耐烦了。 少女要走了,是在此地动手,还是跟着她到店外去? 突然,端木无忧脑际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念头掠过脑海。 他将空酒盅往桌上重重的一扣,然后从衣袍内取出那条刁熟留下的三色扎巾,放到桌子上。 少女扭过脸,目光盯着桌上的三色扎巾,脸色微微一变。 端木无忧手按三色扎巾,望着她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端木无忧心弦陡地一震。 使端木无忧心震的,是她的眸子,那眸光象利刃,充满着冷酷和野性,还有几分调皮。 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端水无忧心念甫转。 此时,店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两骑马奔到,到门前勒住,可能是赶路太急,两匹马嘴里吐着白沫。 两人从马背上跃下,一高一矮,都是关外人打扮,瓜帽、短挂、紧身裤,腰里一条宽皮带,脚下是鹿皮简靴,腰间宽皮带上还挂着一口带鞘的短刀。 高个子是个中年男子,面色黝黑。高鼻子深眼窝,挺壮实,神色十分倡做。 矮个子是个油头滑脸的青年人,生就一张白净胜,头上梳了条乌油滴水的大辫儿,有几分行武人的强悍,也有几分浪荡公子的风流劲儿。 “店家!上酒!”两人身未进门,张口便嚷,嗓门提的很高,象是在吼。“哎…… 来啦!来啦!”小二闻声,飞也似的赶到,“二位大爷,里面请!” 矮个子两眼盯住了门侧酒桌旁的青衣少女,顿住脚步,店小二说什么,根本没听见。 “二位大爷,里面请!”小二再次招呼,店堂里角还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矮个子脸上挂着邪笑,望着青衣少女,伸长脖子在吞口水。 高个子浓眉翘了翘:“咱们就坐这张桌。”青衣少女见状,冷笑一声,居然们坐下。 “最好的酒菜送上一桌来,要快!”高个子吩咐道。 “是,是。”小二瞅了两人一眼,赶紧退下。 “嘿……”矮个子嘻嘻一笑,趋身到桌旁,在青衣少女身边坐下。 端木无忧低下了关,斜眼观看着青衣少女看她如何打发这两只色狼。 “小妹子,你一个人喝酒,不感到寂寞么?”矮个子笑嘻嘻问。 青衣少女没答理他,充耳不闻的样子,抓起了桌上的酒壶。 高个子端身坐下,把脸侧向了一旁,看样子他对这种场面已是司空见惯。 “唷!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矮个子又开口道:“让我想想,哦!对了,在杭州灵隐寺大殿里!小妹子,你这相貌真是叫人一着难忘,自从那次见到你后,我每晚都梦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少女缓缓站起身来。 “哎……”矮个子横身举手一拦。别忙着走,咱们再聊聊。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青衣少女开口了,声育脆得发腻,口北方口音。 “原来你也是北方人?这么说咱们是同乡了。”矮个子眼角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亲不亲,故乡人嘛。”青衣女子居然一笑。 矮个子被这一笑,笑得全身酥酥的搔不着痒处:“咱们到……哪里去说话?” “你跟着我来。”青衣少女转身就走。 矮个子起身跟上,高个子侧身伸出手:“邓老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找乐子?” 矮个子压低了声音:“江老大,别开这妞的美貌不说,光冲着她腰间的那条三色扎巾,咱们也得走一遭。” 邓老四的话说的很轻,但正在运功聆听的端木无忧却是听的十分清楚。 邓老四和江老大是什么人?与金盟帮有何关系?端木无优自问。 青衣少女走到门旁,回眸一笑。 这一笑,使江老大拿定了主意。沉声道:“走,跟着她!” 而端木无忧却知道,青衣少女达一笑是冲着他来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跟着我们来。” 好一个聪明的金盟帮女贼! 端木无忧收好扎巾,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跟在三人身后走出店门。 “菜来了。”小二端着满满一盘酒菜走进堂中:“咦,人呢?怎么不见了?” 门帘挑起,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客人从内房走出。 他捏着项下的山羊小须,凝视着门外端木无忧背景消失的方向沉思着。 他就是那位在无忧园赌楼,帮助过端木无忧的蓝衫赌客。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又是一个神秘的谜。 邓老四和江老大跟在青衣少女身边。 端水无忧跟在邓老四和江老大身后。 一行人出了城西门,绕过官道,来到一座小庙前。 这是一座破庙,断墙残壁,杂草丛生。 这里是男女幽会苟合的好场所,也是强盗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青衣少女走进庙内。 邓老四和江老大在庙门前顿着住脚步。 江老大道:“邓老四,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邓老四道:“老大,你别决是疑神疑鬼的,这妞说不定是个花痴,若是这样,你我哥儿今日就好好地乐上一乐,娘的! 这一阵加紧赶路,好久没抱过女人了。““说不定她真是金盟帮的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可以一举两得。” “说不定庙里有埋伏……” “嗨!凭咱们俩的武功,谁能奈何得咱们?”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地方总觉不对劲。” 庙内传来青衣少女一声娇咛:“哥呃,怎的还不进来,怕妹子吃了你们么?” 邓老四吞了一泡口水,道:“大哥,人生在世,及时行乐,纵然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过去了!”说罢,举步踏入庙门。 江老大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端木无忧绕过庙门,从殿侧的断垣处,逾墙而人,隐蔽在齐腰的杂草之中。 青衣少女在庙坪的一块青石上站定,风吹衣袂飘飘,真如下凡的仙女一般。 邓老四迷迷的眼光在青衣少女周身上下一扫,道:“小妹子,你这模样真迷死人了,若咱俩能够有线,嘿嘿,我就是做鬼也甘心。” 江老大站在三丈外的地方,面对庙殿,手按腰间刀柄,警惕地注视着四局动静。 青衣少女抿嘴一笑道:“咱俩当然是有缘,否则就不会在醉仙楼见面了,常言道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邓老四闻言哪里还按奈得住,一个箭步,已抢到青衣少女身旁,双方已是伸手可及。 “小妹子!”邓老四伸出手去。 青衣少女往后一缩身:“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邓老四一付馋涎欲滴的丑态,擦着双手道:“小妹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青衣少女小嘴一翘道:“咱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事怎么会不懂?只是你还没有告诉咱,你俩叫什么名字?” 邓老四头一歪:“小妹子,你叫什么?” “丘玉淑,你就叫我玉淑吧。”“玉淑,多动听的名字!”邓老四绽出一胜邪笑,手又伸出。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俩是谁呢?” “咱俩兄弟是异教四吊客中的老大和老四,老大是他,叫黑煞吊客,老四是我,叫白衣吊客徐非。”原来是异教中早已销声匿迹了的四吊客。 端木无忧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江常没有阻止徐非,他明白徐非向青衣少女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待到寻欢作乐之后。就会杀人灭口。 没有活着的人,能知道四吊客的真实面貌。 然而,他们不知道青衣少女也有一个和他们同样的习惯,决不让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人继续活着。 “呃!小妹子,咱们先亲热、亲热。”徐非张开了双臂,两眼欲火的炽。 “慢!”青衣少女阻住他,“这事让你大哥瞧着多不好,咱俩到那里去。” 手朝墙角的杂草丛一指。 青衣少女边说边转身,走向杂草丛。 徐非急急跟上。到了墙边,在离端木无忧隐身不远的地方停住。 青衣少女将徐非带到这里,是要自己动手帮她?端木无忧心念之间,手指已悄然抓住了腰间的短剑的剑柄。 “四吊客,这地方好么?”青衣少女问。 “好!好极了!美人儿,咱们来吧!”徐非饿虎般扑上。 端木无忧正待动手,忽又停住。 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看得很清楚,青衣少女挺身一迎,就在徐非手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她右手时一送,一柄短剑准确地刺入了徐非的心脏。 “啊!你……”徐非一声闷叫,双手猛地抓向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身子一扭,敏捷地闪过一旁,刺入徐非胸膛的短剑也随手拔出。 徐非一抓没抓着,双手猛地捂住胸口,腿已弯了下去“扑通!”一声,趴倒在草丛中,趴下去后便没再动弹。 江常听到徐非的闷叫声,立即回转头,他先是一愣,继而眼泛凶光,一声怪喝,蹬腿一跃,腾空数丈,如同苍鹰摄鸡般扑向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刚闪开徐非临死前的一抓,足未立稳,短剑还帖在手肘上,江常已经扑至。 刀光闪处,江常手中的短刀突然伸长数寸,伴着厉喝,像一抹银虹直向青衣少女刺去。 江常不愧是异教四大吊客中的老大,这招“五更索命” 的招式,凌厉,奇党,令人叫绝,不知斩杀了多少武林成名高手。 端木无忧想出手救援已来不及了,情急之下,禁不住一声惊呼:“小心!” 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青衣少女突然以一式古怪的旋身法,扭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里。 迷幻玄功!端木无忧心头一蛰,呼吸都停顿了。 青衣少女为何会义父的轻功绝技迷幻玄功? 心念闪动之际,青衣少女从刀光与江常身体极小的空隙里,斜旋到江常的身侧。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江常匹练似的刀停在半空,青衣少女的身躯紧贴在江常的侧腰后,手叶上的短剑从他背后刺人,正透心脏。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异教教主郭运达在哪里?”青衣少女冷声问。 “小丫头,你真敢……”江常抿住了嘴唇。 “哼!”一声鄙夷不屑的冷哼。 “你要是真……敢得罪异教……天下之大恐怕没有……你容身之地……” “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们异教这些贼子,将你们一个个宰尽杀绝!” 青衣少女那凶狠、怨毒、冷酷、野性的目芒,使端水无忧一阵心禀,这姑娘与异教究竟有什么深仇大很? 一声刺耳的惨叫,江常已仆倒在草丛中。 “哼!”青衣少女咬着牙,抖手又补上一剑。 江常侧脸望着青衣少女,眸子大张,拼命地挣扎着道:“你……你是……” 他话没有说完,眸光黯淡下去,四肢猛烈地一科。一口血沫盖住嘴,寂然不动,已经断气。 青衣少女短剑一折,收入袖内,缓缓倒过身,叉腿挺身而立。 很干净俐落的杀人手法,两招杀了两名江湖高手,身上不曾落下半点血迹,看来青衣少女必定是位职业杀手。 端木无忧正在暗自猜测,青衣少女一声沉喝:“小子! 你出来吧。“小子?她叫我做小子?这姑娘倒是好大的口气! 端木无忧从草丛砖堆后走了出来。 他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少女问。 “请教姑娘芳名?”端木无忧非但可没答,反而接口反问。 青衣少女眸子里煞芒一闪而隐,道:“刚才你没听见么?” 端木无忧淡淡地一笑:“在下听力不好,没有听见。” “哦。”青衣少女一怔,随即沉声道:“原来你是聋子?那好,很好。” “耳聋有什么好?” “你可以保住一命,我可以少杀一人,这不好么。” 端木无忧故作不懂:“我不明白姑娘话中的意思。” 青衣少女眸子一亮:“你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凡是知道我真实姓名的人就得死。” 端木无忧目光扫了一下地下的两具尸体,“丘玉淑是不是你的真实姓名?” 青衣少女脸色一沉:“小子,这可是你找死,怨不得我。‘” “我真叫丘玉淑,姑娘我从不向死人报假姓名。”丘玉淑眉毛挑了起来,眼光中透出一丝冷森的杀气。 端木无忧眼光盯着她腰间的三色扎巾。眉头攒紧,义父所说的金盟帮万花奇士管鹏程、太慈奇土丘飞逸狂剑贵主程天南三人的名字和异教当年追杀金盟帮的事,在脑海中掠过。 “你是金盟帮的什么人?”丘玉淑厉声问。 端木无忧却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杀人?” 丘玉淑又是一怔,旋即,浅浅一笑,很迷人的笑,但目光却锐利如刀:“很简单一句话,他们是异教的人,该杀。” “不对!”端木无忧断然说道:“在下没听说过,是哪一个派教的人就一定该杀。” “他们对我非礼,要讨我的便宜,对我能这样,对别的女人也能这样,这种事一定做得不少杀他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丘玉淑几句话,说得振振有词。 “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至于死罪,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你可以教训他们一顿,或是将他们送交衙门治罪。“端木无忧不慌不忙推理反驳。 “住嘴!”你是在教训么?丘玉淑声色俱厉。 “人命关天,在下认为你没有一定要杀他们的理由。”端木无忧沉静地道。 丘玉淑眸子里射出怕人的火焰,咬了咬牙道:“实话告诉你吧,他俩是异教四大吊客中的黑白二吊客,两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无恶不作的恶魔!” ‘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之初,性本善,无论是什么恶只要能悔过自新…… ““放屁!”丘玉淑怪喝一声,咬叹牙,用一种令人颤粟的声调道:“他们杀了我爹,强暴了我娘,我……要将他们一个个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端木无忧感染到了她的悲愤,自身的血不觉开始沸腾,这种沸腾演变成了基于正义而生的杀机。 他已套出了她的真话,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为了替死去的爹、娘报仇,我不该杀他们么?为了那惨绝人寰的暴行,他们不该赎罪么?”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艳光已敛表现的是狠毒冷酷。 他呆停住了,顿时语塞。但,他心里却在说“你爹爹的罪孽就不该赎还么?” 然而,他没有出口。他不能问,因为此时此地的情况和他对义父的承诺,不允许他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和现在出现的骚扰无忧园的金盟帮,是不是同伙? 他决心查问到底。 于是,他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那位被异教杀死的金盟帮中太慈奇士丘飞逸的女儿。” 丘玉淑身子陡地一颤,眼中棱芒闪烁,手腕折向手肘。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有意要杀人灭口,对不对?” 端木无忧瞧准了她的心思。 丘玉淑抿了抿嘴道:“不错,在杀死异教教主郭运达之前,我不愿任何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你自信能杀得了我?”端木无忧道。 “当然。”信心十足的两个字。 “不见得。” “哼!” “你可以试一试!” “我当然要试!” 丘玉淑“试”字还在嘴边。袖中的剑已经刺出,快如闪电,两人之间来就是伸剑可及的距离,因此声发剑到,快得令人转念的余地都没有,更不用说拔剑应招了。 端木无忧反身一旋,身体象没有重量的幽灵般飘开,草丛摇曳。 端木无忧使出了迷幻立功的绝技。 丘玉淑出剑落空。 “咦!”一声轻呼,阳光一泛起一片横闪的银光,断草残叶纷飞。 端木无忧身形又是一个回旋,从银光中滤过。 丘玉淑毫不迟滞,返身劈手击出一剑。 殊不料,端水无忧的这个回旋动作是虚的,中途变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丘玉淑刚觉不对,猛感到倒背腰间被尖锐冷冰的东西刺了一下,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冷喝:“别动!”剑在空中顿住,她真的不能动了,心中懊悔不已,低估了这个傻小子的武功。 论迷幻玄功,端木无忧在丘玉淑之上;论剑法,丘玉淑在端木无忧之上,但端木无忧是心中有底,丘玉淑是目中无人,所以知已知彼,端木无优胜得十分轻松。 “丘玉淑,怎么样?”端水无忧声音带着揶揄的味道。 “要杀便杀!罗嗦什么?”丘玉淑垂下短剑,头高高扬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气概!我就成全你了!”他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为什么不下手?害怕杀人?” “我若杀了你,你爹娘的仇谁去报?” 这是要命的一击,丘玉淑全身一颤,大仇未报,怎能就此丧生? 端木无忧感觉到了这一颤,暗自一笑,道:“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丘玉淑没有答话,权衡利弊,得认真考虑一下。 端木无忧稍顿,沉声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回答的问题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姓名也不会由我传到第三者的耳中。” “真的?”她说话了。 “是的。”他的态度很认真。这样一来,关于丘玉淑的真实身份和她说的话,他都不能告诉义父了。 “现在你问吧。”她坦然道。 “记住,你必须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丘玉淑感觉到腰间上的利物突然解除,但她仍僵着不动,等候着端水无忧的提问。 “你真是金盟帮中大慈奇士丘飞逸的女儿?”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金盟帮当年在关东的事,你可知道?” “一个人能否知道自己没有出生之前的事?” 端木无忧一愣,随即道:“你爹、娘没告诉过你?” 丘玉淑陡地转过身,野性的眸子里充满了仇恨,似乎要愤出血来:“爹在我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异教的人杀害了,娘被掳到了异教魔堂,娘当时虽有身孕,仍遭到了教主郭运达的强暴,娘生下我后也自缢死了,恰此时一批自称金盟帮的人杀进魔堂,挑平了异教,郭运达在混乱中逃走,奶妈抱着我也逃离了魔堂。我十二岁那年,奶妈病逝,在临终前她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于是我发誓要找到郭运达,为爹娘报仇,发誓要将当年逃走的异教贼子宰尽杀绝。六年来,为了报仇,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荒山野岭……” 端木无忧为她的话所震惊,对她饱含血泪的身世深感同情,自己虽然是个遗弃儿,但比起她来却是幸运得多。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端木无忧带着几分歉意地说。 “我回答的可是实话。”她打断他的话。 “你为什么系上这条金盟帮的腰巾?你在醉仙楼等谁?”端木无忧又问。 “听奶妈说我爹就是全盟帮的太慈奇土丘飞逸,当年奶妈是被吓懵了头,不知道打进魔派的的是金盟帮的人,待后来去找却怎么找不到金盟帮,听说金盟帮打那以后就解散了。最近,我听人说,金盟帮在这里露面了,所以就做了条三色扎巾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兴许还能找到那位没死的万花奇土管鹏程大伯哩。”丘玉淑已是和盘托出。 端木无忧苦兮兮地一笑,她已全说了,但跟没说差不多,不知当年关东的事,不知金盟帮的事,也不知管鹏程的任何消息,全无价值。 “还有话要问吗?”玉丘淑问。 端木无忧摇摇头,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现在该我问你了!”丘玉淑突然发难。身形一晃,已贴到端木元化身旁。变异是如此突兀,距离又如此之短,端木无忧在本防范的情况下,已被王丘淑用短剑抵住了小腹! 这一次是端木无忧大意失荆州了。 “你……”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姑娘我就不杀你。”轮到她得意了。 “你怎么能这样?”他咬住嘴唇。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向你学的,怎么不行?” 端木无忧无言以对。丘玉淑又道:“我保证你向我说的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端木无忧叹口气:“你问吧。” “你是谁?” “无忧园少主端水无忧。” “你为何有金盟帮的信物?” “那是塞外四兽中的老大凶蟒,刁飙留在无忧园中的东西。” “你来醉仙灵干什么?” “找金盟帮的人。” “为什么找他们?” “他们在无忧园闹事。” “丘玉淑秀眉一皱:”这是不可能的事。“端木无忧沉声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如果找到金盟帮的人,你想怎样?” “顺藤摸瓜。” “找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梁子。” 丘玉淑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端木无忧的脸,阵子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半晌,她才道:“你说的是真话?” 端木无忧声音变冷:“我从来不说假话。” 丘王淑声音也低沉下去:“我恰恰相反,从来不说真话。” 端木无忧身子一科:“你在骗我?” 丘玉淑仍盯着他的脸:“不,这一次例外,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说真话的人。” 端木无忧心陡地地一震:“为什么?” “我认了你这个朋友。” “咱们是朋友?” 丘玉淑娇艳如花的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你不愿意?” ?挥谢卮穑皇遣辉敢猓歉械酵蝗弧?br> 丘王淑又道:“你我都在找管鹏程,也许可以互相帮助。” 用心不同,目标却是一致,这话倒有些道理。 端木无优点点头:“好,我认了你这个朋友。” 丘玉淑收回短剑,脸上挂笑道:“朋友,今天咱俩战了个平手,日后有机会咱们再来决个胜负。”端水无忧瞧着她那天真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和刚才杀人时的凶态相比,此刻她已判若两人。 “咱们既然是朋友了就不见外,若有万花奇土管鹏程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这里的两具尸体就请你料理了。”丘玉淑说罢,双手一拱,往后一连几跃,已退出庙外。 端木无忧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久久地还在发呆。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没日走,总算结识了一位朋友。 他笑了,但笑得很苦涩,很勉强。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三 章 迷幻玄功 城西郊五里,一条清澈明亮的小河,这便是富水河。 河畔,一片小树林,林后一洼农田,几间农舍不规则地散布在田畴与菜畴之间,这便是碧水湾。 丘玉淑挥舞着一枝柳枝,连蹦带跳地穿过小树林。 心中掩不住的喜悦,从眉飞色舞的神情和手舞足蹈的动作中,已显露无遗。 六年来寻找异教仇敌一无所获,今日宰杀了异教黑白吊客中的黑白二吊客,心中自是说不出的高兴! 还有他…… 一想到他,她的心中便腾起一股热浪,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新的感觉,猛烈地震撼着她的心扉。 她闯荡江湖多年,宰杀过不少色狼,对男女之间的事颇有些“经验”,但从未体验过这种男女之间的情感。她说不出这是什么,但却为之感到兴奋和激动。 他是第一个战胜她的男人,若不是第二次偷袭,决不能与他扯平。 他是第一个使她说真话的男人,虽然自己在被逼下,却也有一半的自愿。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说不清楚。 不管怎样,他已是自己的朋友了。想到此,不觉心神激省,笑靥如花。 得将这个消息告诉萱姐,不过……自己已许诺过不将他说的话告诉第三者,该怎样才能将他的事告诉萱姐呢? 须得编一段谎话。 仿佛说谎是她天生的本领,眨眼之间,一个英雄救美女的动人故事便在她脑海中构成。 行,就这么办! 柳枝一拂,身子急旋,一团风也似的刮出树林。 “萱……”话音突然顿住,身子呆呆地愣在了林边。 林外站着一人,那人不是留在农舍得等候她的萱姐,而是令她最害怕的萱姐的父亲房峰樵。当年奶妈抱着她逃到了房峰樵的庄园,房峰樵收留了她们,她的武功就是房峰樵教的。 她称房峰樵为伯父,这位伯父性格古怪,很少说话,奶妈去世,她得知自己身世后,逃离庄园去寻化雪恨,房峰樵派人找了六年,才在关东将她找回,一怒之下要废她武功,若不是伯母讲情,她就算是完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唯独就怕这位冷面伯父! “伯……父。”她声音微抖,心中的那股高兴劲早已飞到了爪畦国外。 房峰樵五十左右,中等个儿,饮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着皱纹,刀刻般的脸庞透出刚颜,紧闭的嘴边留着稀疏的髭须,一双深速而冷漠的眼睛令人生畏。这付相貌,冷多于热,刚多于柔,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感。 “你到哪里去了?”房峰樵声音冷得令人发悸。 “到城里逛了一趟,听说苏州城里来了个三胜戏,伯父您最喜欢听戏,所以我……” “你敢骗我?” “伯父,实话说了吧,听说金盟帮在苏州城里出现,我就……”她低头瞧着自己腰间的三色扎巾带,装出极害怕的样子。 “你好大的胆子。”房峰樵冷声道:“你尽然又敢擅离庄园。” “哎……伯父,这可不能怪我,这全是萱姐出的主意! 她说也许这样就能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伯伯。“她象往日一样又将萱姐这块挡箭牌亮了出来。 “哼!” 她小嘴翘起老高:“我跟萱姐说,没有您的同意,我们是不能擅出庄园的,可萱姐就是不听……” 房峰樵冷电似的目芒盯着她:“你又杀人了?” 她脸色倏变,颤声道:“我……” 房峰樵牙缝中透出话:“杀心不改,我定要废了你的武功。” 她咬紧了牙:“我杀的是异教四大吊客中的黑白二吊客,当年杀我爹,掳我娘的就有他俩!”“冤有头,债有主,你怎能一味地杀戮?” “我要报仇。” “我说过,待我找到郭运达后,再让你俩了断。” 她抬起头,眼中又闪射出野性的凶光:“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房峰樵冷冷地看着她道:“异教已在苏州城里出现,我想不日便可找到他。” “好。”她翘起了秀眉,“我等着伯父的消息。” 房峰樵铁青着脸:“你若敢再杀,我就先杀了你。” 她悄然地膘了他一眼,壮胆道:“伯父若杀了我,谁去与郭运达了断?我爹娘的仇,谁去报?” “我。”房峰樵跟里迸出一个冰冷的字。 丘玉淑心格登一跳,不敢再说话。 这位伯父可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冷血汉子! 房峰樵又道:“萱萱已经回应了,你去路口,乔五爷的车在那里,你随乔五爷的奔向路口。” 房峰樵扭头凝视着丘玉淑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瞬间即逝的棱芒。那是一道充满着痛苦、同情和怨毒的复杂的目芒。 小树林中响起一声唿哨。 房峰樵走入林中。 “庄主。”一个身着长衫,商客打扮的中年人向房峰樵拱手施礼。 房峰樵上前道:“吉二爷,打听到什么情况?” 吉二爷道:“无忧园的主人叫蓝宇靖,二十年前从北方到此,身世不明,但是个残疾……” “残疾?”房峰樵问。 “是的,他双腿瘫痪了。” “哦” 蓝宇靖的义子,即无忧园的少主叫端木无忧,他是被蓝宇靖在杨子江畔的废物堆中捡回来的弃儿,听说十年前遗弃他的亲生父亲找到了无忧园,蓝宇靖瞒着端木无忧出了很大的一笔银子,才暗中将此事了结。 “嗯。”房峰樵皱起了眉头,但没发问。 吉二爷继续道:“蓝字靖有个女儿叫蓝文倩,据说实际上已许配给了端木无忧,现在无忧园的生意全由他俩掌管。” 房峰樵点点头道:“闹无忧园的那伙自称是金盟帮的人,可查清了?” “回庄主,这事已经查清了。那三个闹无忧园的人是塞外四兽中的刁飙刁春刁猛三人,但四妹刁靓也到了苏州。” “原来是他们!不知他们为何要打出金盟帮的旗号,去闹无忧园?” “这就不知道了。哦,有人发现了异教冷面韦陀应高。” “应离露面了?很好,这一天终天到来了。”房峰樵目芒闪烁,话锋一顿,又道:“蓝宇靖的腿是历来残废,还是后来才残废的?” 吉二爷道:“不知道。无忧园内的事外面很少知道,在园内干了十多年的园丁头目也不曾见过蓝宇靖一面,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这点消息。” 房峰樵默默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庄主还是不放心?”半晌,吉二爷问。 “金盟帮旗号重现,异教在苏州出现,这绝非偶然,我怀疑是不是当年……” “那庄主的意思是……” 房峰樵沉思片刻,道:“无论情况怎样,今夜我去无忧园走一趟。” 是夜,天空灰暗,万星齐隐。 无忧园内,楼亭檐角有他的嵯峨背影。 端木无忧倚着逍遥楼阑干,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天地已融合在一起,除了巡逻园了那纸糊的灯笼的微弱光芒外,黑暗笼罩着一切。 此刻,他的心境就像夜空一样昏味。 最近发生的一切,他也不愿意仔细去想。 义父已经向他说明是在利用他,为报答义父养育之恩,保护义父和无忧园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只是在考虑,如何才能完成保护义父和无忧园的使命。 突然想到了丘玉淑,那个天真、调皮而又狠毒、辛辣的青衣少女。 他这个金盟帮的冒牌货,和金盟帮太慈奇士的女儿撞在了一赴。 她说如果是真话?她如果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真会给自己送来消息? 他那平板而无表情的俊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沉、飘忽的笑容。 突然,他直起了上身。 一条黑影在巡逻园丁的灯笼光后闪过。速度之快,使人怀疑是自己视觉的幻影。 他立即断定,无忧园内到了武林超一流的高手! 弹身而起,跃出栏十,身影幻成淡淡流光,眨眼间已久红花绿林中。 凝眸四处张望,流萤点点,虫声唧唧,哪见黑影踪迹! “忧儿。”后园传来一声尖厉、刺耳的呼叫。 义父?! 端木无忧心猛然一震,头额冒出一层冷汗。同时,身于如同闪电一样,笔直射向后园。 后园月牙花门墙上,黑影宛右流光破空,飞射而来。 “贼子留下!”端木无忧一声厉喝,已拔出腰间短剑,身剑合为一体,似流星飞向黑影,比流星更急! 黑影空中一个转体,向左侧飘出,人影重视,已在三十步外。 “好身手!”端木无忧沉声赞喝,身子一旋,一串幻影在林道上散开。 “迷幻玄功!”黑影一声极轻的惊呼。 “算你识货。”端木无忧说话声中已将黑线截住,手中的短剑展现出一簇簇、一蓬篷、一溜溜纵横交织的冷芒,罩向黑影。 黑影蹬蹬蹬地连退数步。 “弃剑投降,饶你不死!”端木无忧力造剑锋,剑网沉重窒人地向下逼压,他企图用内力通使对方就范。 黑影没答话,身子往上一跃,蓦的一抹寒光冲宵而起,搅入剑网之中。 当当当当!金铁交鸣之声,就象铁匠用重锤击打在缎造物上。 响声顿止。只有片刻的瞬刻,却象是经历了永恒。 黑影目光冷厉,闪着寒芒的剑刃勒住了端木无忧的脖子。 端木无忧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手中短剑已低低垂下。 他感到了惊慌,但并非为自己,生命为他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他关心的只是义父,黑影武功如此高强,义父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四日对视。 两道刚毅、冷漠的眼光。两道高傲、无畏的目芒。 黑影在想,这小子怎么会异教教主郭运达的迷幻玄功绝技? 这小子一点也不懂龙吻剑法,看来蓝宇靖并非是自己要找的人? 端木无忧在想。 这个头戴面罩、武功绝伦的蒙面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还不动手杀自己,还有犹豫什么? “哐!哐!哐!”无忧园内响起了急骤的锣声。 八楼阁和百花园道口都亮起了火把。 “有贼啊!” “不要让贼跑了!”园丁杂乱的叫嚷声。 “八楼园丁,各守其道,其余的随我来!”园丁总管宣燕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向后园奔来。 端木无忧暗中咬紧了牙,是黑影下手的时候了,黑影要逃,决不会放过自己! 殊不料,黑影猛地将剑一收,托地往后一跃飞步就走。 他为什么不杀自己?端木无忧一征之间,黑影已闪上林道。 立时,林道上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和捉贼的厉叫。 他知道那些园丁决挡不住黑影,正欲上前,却又忽地往后一退,转身奔向后园。 不知他是因为刚才黑影剥下留情的那份情份,还是情知自己上去也决擒不住那黑影,突然,他想起了后园房中的义父。于是放弃了追赶。 端木无忧扑入义父卧室。 蓝字靖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爹!”端木无忧叫着扑过去。 “忧儿……,”蓝宇靖手在地上抓撑着,怎么也爬不起来。 蓝宇靖喘着粗气道:“没……有,幸亏了这轮椅中的暗器保护,否则就……难说了。” 端木无忧点燃了蜡烛,这才发现轮椅的两个把手柄口都有个假盖,假盖已经打开,烛光下可以看到假盖里的弹簧机关。 “这里面装的无忌箭?”端木无忧问,他发现这凹糟的长度装一支箭太长,两支太短。 “是的。”蓝宇靖道:“不过这无羽箭比一般的无羽箭要短。”凹糟长度可装两支,九槽便可装十八支,故又称连珠箭,左右两个把手,一共可装三十六支,把手是活动的,可以左右上下任意改变无羽箭发射的角度。 端木无忧明白义父说这番话的意思。对手闯入卧室,义父用三十六支连珠箭也未能伤着对手,可见对手身手之敏捷,武功之高深。今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爹,那人是谁?”端木无忧将义父推到小桌旁。 “不知道。”蓝宇靖道:“他戴着面罩,我连他长的什么样子也没看到。” “他想杀您老人家?”端木无忧又问。 “嗯……”蓝宇靖支吾了一下,说道:“我看不象,他出剑极快,在躲开我射出的三十六支连珠箭后,他本来还有机会杀我的,但他没有下手,只是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端木无忧目芒一闪:“什么话?” “关闭无忧园,放尔等一条生路。”蓝宇靖目光盯着端木无忧语气沉重,压抑。 端水无忧皱起了眉头。 对方的目的说早为了关闭无忧园? 难道对方就仅仅是生意上的敌手? “爹!”蓝文倩手执双剑,风一般扑进房来,“您没……事吧?” 蓝宇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道:“爹没事。” “真的?”蓝文倩抬起头,一双噙着泪花的眼睛望着爹。 “真的,贼人已让忧哥给赶跑了。”蓝宇靖将女儿从怀中拉起。 蓝文倩脸扭向端木无忧,眼睛里闪出两团迷人的星光。 “那蒙面贼的武功很高,孩儿不是他的对手。”端木无忧对蓝宇靖道。 蓝宇靖轮椅中的身子微微一抖:“你和那贼人交过手了?” “嗯。”端木无忧点点头,将自己和“黑影”交手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蓝文倩的脸象纸一样的苍白。 忧哥的武功如此高强,居然险些被蒙面贼一剑割了脑袋,简直是不可思议。 蓝宇靖脸色异样的阴沉。 蒙面人和端木无忧交过手了,而且还饶了端木无忧一命,幸亏是饶了端木无忧一命,否则他的整个复仇计划便会化为泡影二十年的心血则将付之东流,那真是太可怕了。 良久。蓝文倩问道:“爹,那贼人是不是万花奇主管鹏程?” “唉!”蓝字清叹口气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我也从未见过万花奇主管鹏程本人。” 蓝文倩咬紧银牙道:“我若是拿住这贼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蓝宇靖没回女儿的话,却问端木无忧道:“可有塞外四兽刁飙的消息?” 刁飙等人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各条线眼都查不到他们,连丐帮朋友也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依儿看来。他们已离开了苏州。“端木无忧带着商讨的口气道。 蓝宇靖点点头道:“看来刁飙留下金盟帮三色扎巾的目的,是给我们一个警告。” 端木无忧接着又道:“刚刚接到线人送来的消息,扬州怡春院和泰山武当馆重金请走三位五香名妓和苍龙大侠邓七公,是因为有人出了一大笔白银给恰春院和泰山武馆……” 蓝文倩插嘴道:“一定是管鹏程在捣鬼!” “这一点是用不着怀疑的,”蓝宇靖凝眸道:“我除了金盟帮这个仇家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仇家,只是……” “哦,我差一点忘了,”端木无忧道:“有人在醉仙楼发现了异教的黑白二吊客。” 蓝宇靖目光扫过端木无忧的脸,缓声道:“是别人还是你自己?” 蓝文倩惊异地看着他。 蓝宇靖淡淡地:“怎么回事?” 端木无忧深吸口气道:“日间我接到宣燕送来消息,说是有金盟帮的人在醉仙楼出现了,于是我就拿着刁飙留下的三色扎巾去了醉仙楼,没想到……” 他将醉仙楼和城外破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没有说出丘玉淑的姓名和身份,他是个格守信约的人,自不能食言。 半晌,蓝宇靖道:“她是谁?” “孩儿的一位朋友。” “我是问她的姓名。” “爹,孩儿已经说过了,我已起过誓,不泄露她的姓名和身份。” 蓝文倩瞪想杏眼,嗔声道:“你连爹爹也不信任?” 端木无忧道:“我不是不信任爹爹,也不是有什么话不能向爹爹说,我只是对我起过的誓言负责。爹爹常常教导我们,一个人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决不能自食其言,何况自己还起过誓呢?” “你……”蓝文倩气得全身打哆嗦。 蓝宇靖挥挥手道:“文倩,你忧哥哥说的对,人要讲信用,更要遵守自己的誓言。”说着眼光转向端木无忧,“我相信你。” “谢谢爹。”端木无忧用感激的眼光望着蓝宇靖。 蓝文倩的小嘴翘起老高。 蓝宇靖沉下脸,对两人道:“你俩听着,明日起就将无忧园关闭了。” “关闭无忧园?”这消息对他两人来说,都感到意外。 “难道咱们就这样认输了?”蓝文倩气呼呼地说,“这样做岂不是长他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端木无忧小心地说:“关于无忧园生意的事,我已找到几位客户谈过了,一个月内定能情况扭转……” “忧儿!”蓝字靖打断他的话,“我已心灰意冷了,不愿再与他们争斗,决心退出,今天蒙面人既已发话,要我关闭无忧园,我们就关了吧,免得招惹上杀身之祸。” 端木无忧目光一连几闪,义父今日说的话与往日可是大不相同,这是为什么? 蓝文倩秀眉紧紧攒起,难道关闭无忧园也是爹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端木无忧想了想,道:“爹,无忧园不能关闭,否则,今后爹爹就别想在苏州这块宝地立足了。孩儿愿以性命来保护爹爹,我们可以雇一些保嫖、拳师,可以在后园和您的卧室装上机关……” “别说啦!”蓝宇靖冷声道:“我意已决,从明日起关闭无忧园。” “爹……”蓝文倩还想说话。 “住口!”蓝宇靖瞪眼道:“你们立即传话下去,各楼马上清整帐目、财产,即日封楼!”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是,孩儿遵命。”端木无忧点头道。无论是以义子还是仆人的身份,他都得无条件地执行这项命令。 以退守求得平安,义父的决定也是许是对的。 蓝文倩瞧着爹爹,但不敢开口。这位固执、威严带几分神秘的父亲的话,她不敢违抗。 “你俩去吧。”蓝宇靖摆摆手。 夜空不时飘过缕缕云絮,新月象帆船在云海中行走,一刹明,一刹暗。 楼房里的蜡烛火苗跳跃着,烛光也象月光一样忽明忽暗,透着一丝惊惶不安。 端木无忧正在查看各楼送来的帐目和财产清单。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俨然一付帐房先生的模??br> 蓝文倩坐在他身旁。她是来和他清理帐本的,然而她的眼光不是落在帐本而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注视着他,不敢与他说话,更不敢碰他,她想不看他,又不得不看。 他的神态,一举一动,多么象爹爹! 有人说孩子吃了谁的奶长的就象谁,他这个弃儿从小由爹爹抚养成人,长的居然就象爹爹,外貌、脸庞不能说,那种内在的特有气质就跟爹爹一般无二。 一股深沉含蓄而又热烈的感情,不自觉地从她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他身上的那无形超凡气质,对女人有一种极强的磁力。 她被这磁力牢牢地吸住而无法抵抗,就连爹爹的严令也无法阻止。 端水无忧放下最后一本帐本,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仍盯着他,等待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等待他开口说话。 他的脸扭向楼窗,目光投向了夜空。 她的心一阵抽搐,俏丽的脸扭曲了。 这些天他宛若变了一个人,一个铁石心肠的冷汉。他很少与她说话,甚至于根本不看她一眼,对她的种种表示一概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爹爹的那一句话? 爹爹既然没有把不准他娶她的理由告诉自己,那就一定也没有告诉他,他不应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男女之间的爱是无法阻挡的,只要他愿意,一时生米煮成熟饭,爹爹也没法子。他为什么不愿理睬自己? 她咬住了下唇,晶亮的眼眼里蕴含着难言的隐痛。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心中有了别的女人。 一定就是那个他不肯说出名字的小妖女! 顿时,她胸中怒火中烧,无法忍耐。 嫉妒是女人先天的缺陷,此话看来不假。 她胸中火辣辣的,周身不禁痒酥酥地难受,于是忍不住道:“她是谁?” 他眼光仍肛着窗外,没有回话。 她咬了咬牙:“醉仙楼的那个小妖女是谁?” 他头也不曾动,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不能说,又何必问?” “你为什么要替她保密?” “我起过誓。” “你为什么要起誓?” “我不起誓,她就不会说出真实身份。” 她顿了顿,又问:“你喜欢她?” “这是我个人的事,请你不要问。”他声音冷漠,头仍旧没有扭转。 她没再问话,如同置身火炉中,倍受剪熬。她想走,双脚却象被打住似的不能移动。 他望着夜空,在想着她刚才提出的问题:“你喜欢她?” 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他暗中问自己。 他不觉哑然一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不着边际了,自己只是她见过一面而全是在那种兵刃相见的场合下,怎能说喜不喜欢她? 然而,他却无法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她默然地望了,明知两人近在咫尺,却心隔万里,心中莫名的伤感愈来愈浓。 “啊!”楼外传来一声惨叫。那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同时弹身出房。 蓝文倩从房门奔到栏边,侧耳辩听叫声的方向端木无忧从窗台越出,掠过栏干,直奔百花楼前花园,他已听出叫声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蓝文倩随即跃出阑于,跟在端木无忧身后。 百花楼在左园林,楼上备有清茶雅座供客人观赏楼前花园中盛开的牡丹花群。 牡丹是花中之王,洛阳的牡丹天下第一,故古人有“洛阳归来不看花。”之说,这里的牡丹是蓝字靖不惜重金远从洛阳运来移植在此的,说也奇怪,移植至此的牡丹并没有患水土不合之症,代代繁衍,开得十分娇艳,故有人将百花楼称为牡丹楼,又谓“小洛阳”。 在无忧园关闭之时,八楼中百花楼的牡丹仍能叫座。 高擎的火把在花园中熊熊燃烧。 一群面色惊慌的园丁围成一个圆圈,在高声议论、发问、叫喊。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赶到。 园丁立即停止叫喊、议论,让开一条道。 让端木无忧和蓝文倩走入圈中。 蹲在地上的宣燕站起身来:“少主,小姐!” 地上牡丹丛中躺着一个园丁。 蓝文倩朝地上的园丁呶呶嘴,没有说话,神情十分紧张。 端木无忧目光触到地上的园丁,脸色顿变,不用问,他已知道又发生了那种极其可怕的事。 火光照亮着地上园丁那张微红得像是熟睡的脸,那脸上露着甜蜜而古怪的笑。 蓝文倩蹲下身,揉手抓住了地上园丁的手脉。 宣燕一旁道:“他已经死了,但他一身都找不到伤痕。” 蓝文倩松开手,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九毒玖瑰花粉……” 端木无忧突然目芒一闪,跨前一步,弯腰从地上园丁的身下取出一朵红玫瑰。 一朵带刺的嫣红的玫瑰,和留在李香君鬓发上的红玫瑰一模一样! 这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标志。 火光下带刺的玫瑰象是浸透了鲜血的花朵,血泪欲滴。 端木无忧面色阴沉,眼睛里闪射着火一样的光。 众园丁呆立着,脸上透着恐怖的阴影。 端木无忧抿了抿嘴唇,对宣燕道:“将此园丁埋葬了,其余的人都回各楼待命。” “是……是。”宣燕点头应诺,但话声颤抖,仍有余敢。 端木无忧阴沉的目光在众园丁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对蓝文倩道:“咱们走。” 义父已按对方要求闭关了无忧园,而对方却又对无辜的园丁痛施杀戮,真是逼人太甚! 难道对方要将无忧园的人斩尽杀绝,将义父置之地而后快? 端木无忧的心中腾起一团愤怒的烈火。 他这就去见义父,要求集后起所有的园丁,动员起无快园一切力量,与对手万花奇士管鹏拼一个鱼死网破! 他和蓝文倩火地速赶到后园。 “爹!”蓝文倩开口就嚷,她比端木无忧更沉不住气。 “嘘!”月牙花门里走出老园丁田宝,蓝宇靖双腿瘫痪后,田宝便由前院调到了后院侍候主人,“轻声点!”主人在后园花林等候二位。踏入月牙花门,便看到了蓝字靖的轮椅。 蓝宇靖端坐在轮椅中,仰面望着夜空,谜一般的眼神。 两人走到轮椅旁。蓝文倩道:“爹,百花楼花园的一个园丁……” 蓝宇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端木无忧一声不响地将手中的带刺玫瑰递给蓝宇靖。 蓝宇靖接过带刺玫瑰,但没看,低声道:“是他,又是他。” 蓝文倩咬牙道:“恶贼!爹咱们……” 蓝宇靖沉声喝道:“住口!这事没你说话的份。” 蓝文倩眸子瞪得圆圆的,小嘴噘起老高。 蓝宇靖目光缓缓从空中转到端木无忧脸上:“忧儿,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办?” 端木无忧眸子象猫眼似的闪着寒光:“无忧园已经关闭了,但万花奇士管鹏程仍不肯放过咱们,现在又开始杀害园丁,因此孩儿认为忍让不是个办法。” 蓝宇靖一双深送的眼睛瞧着他眸子里闪烁的寒光,瞳仁深处掠过一道兴奋的闪光,闪光迅速消失,眼中仍然只有空漠茫然的神色:“可我认为在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之前,我们除了忍让文外别无他法。” “孩儿可不以为然,”端木无忧眼中闪烁着炽烈的光,无忧园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任人宰杀,我们应该…… 蓝宇靖举起右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同意。” 端木无忧沉声道:“爹,咱无忧园在江湖中有许多朋友,包有足够的财力,我不相信就斗不过管鹏程。” 蓝文倩一旁忍不住道:“难道咱们无忧园就这么软弱可欺?‘蓝宇靖眼光扫过二人的脸,不愠不火,淡淡地说:”不是咱们斗不过管鹏程,如果要斗自然有法子,可爹不愿斗。 “话语顿了顿,又道:”我还是决心退出。“端木无忧困惑地望着义父。他想不出义父一定要退出的理由,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蓝宇靖脸色透青,半晌,开口道:“明日解散园丁、佣人,将无忧园散了。” “不!无忧园不能散!”蓝文倩瞪眼嚷道。 端木无忧眼睛一睁,精光毕露,咬牙道:“千秋家业决不毁于一旦,孩儿愿与无化园共存亡!” 他说的悲愤填膺,表情慷憾激昂。 蓝宇靖正待说话,后园林外又传来一声撕人肺腑的惊呼。 没待蓝字靖发话,端木无忧弹身跃起,电射而出。 后完门外林道上不见人影,四周一片死寂,隐隐透着阴森。 一个幻影,身形已飘出数文,环目四顾,仍然不见人影。 声音确实就从附近发出,难道……心念闪动之际,目光触及花木林中一团黑影。抢身至林中,发现宣燕躺倒在花木下。 端木无忧目光落在宣燕脸上,刹时,呼吸顿止,血行也告中断。 宣燕脸上带着可怕的古怪的笑“熟睡”在地上,额角搁着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不用查看,不用验尸,就可以断定宣燕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九毒玫瑰花粉下。 一夜连杀两人,万花奇士管鹏程可谓心狠手辣! 没有拖拉的草痕,没有第二者的足迹,更没有搏斗过的迹象。 宣燕象是自己走进林间,躺在花木下,然后大叫一声,安祥地死去。 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宣燕一定是在赶往后园向主人禀告什么事情的时候,遭到万花奇主管鹏程或是他派来的凶手的袭击,而被九毒玫瑰花粉致死,移尸到这花木之下。 但是,周围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痕迹,在这样松软、潮湿的泥土地上,凶手要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凶手杀人手法虽然干净利落,但无论他武功如何高深,他终究也是人,然而,眼前发生的事,是人所不能做到的。 这究竟是为什么? 端木无忧惊疑之际,蓝文倩和田宝推着蓝宇靖轮椅来到花木林芳。 “哦!”蓝文倩一声惊叫,扑到宣燕身旁,拎起那朵刺玫瑰,咬牙道:“爹!又……是那恶贼!” 蓝宇靖脸色灰青,两眼盯着燕文倩手中的刺玫瑰,抿起了嘴唇。 端木无忧脸上一层冷霜,双目中闪着血漓漓的光芒:“为了死去的刘兰香,李君香、宣燕和园丁这四条性命,咱们就决不能放弃无忧园,自动退出!” 蓝文倩恨声道:“咱们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爹!”端木无忧昂起头,“对方既已开杀戒就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待孩儿诸丐帮朋友替无忧园发出武林帖……” “好啦。”蓝宇靖举起手截住他的话,“这件事明日再说罢。” 端木无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文倩,你随我来,爹有话要对你说。”蓝宇靖拔转个轮椅。 田宝和噘着小嘴的蓝文倩推着轮椅走了。 林道上只剩下了端木无忧一人。 不见园丁前来,连巡罗园丁的灯笼光也看不见了。敢情是园丁们都被恐怖的景象吓破了胆? 林园一片宁静、然而宁静中却充满了令人寒粟的杀机! 这杀机究竟从何而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是田宝转身回来了。 “少主。”田宝走至端木无忧身旁躬身道:“主人命我前来料理宣燕的尸体,并请少主通知各楼园丁不要再来回走动,以免再遭恶贼毒手。” 端木无忧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是,请田老伯好生照料爹爹。” 田福垂手道:“请少主放心,这个老奴明白。” 端木无忧离开后园林,依照义父吩咐到各楼走了一遍。 他没有将总管家宣燕遇害的事告诉大家,只是通知他们今夜不要再出来走动,这样一来本就惊慌的园丁,更是惊恐万分。 将近四更,他才返回逍遥楼。 踏步登楼,心事重重,木板在脚下吱吱发响,那声响象是虫子在啃咬着他的心。 事态愈来愈来重,比原先想象的要严重,糟糕得多! 蓦地,他顿住了脚步。 月光照亮了厅柱上的一把带柬飞刀。 他旅身跃起,摘下飞刀,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柬。 一行秀丽的小字跃人眼中:“明日正午老地方见。朋友留。” 老地方见?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朋友留? 他感到莫名其妙。 眉头习惯地皱起,心念疾转,突然,心房猛地一震,周身的血液突兀奔流。 是她!丘玉淑!那个被蓝文倩称之为小妖女的女人。 她找自己干嘛?一难道她有了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消息? 如果她真是太慈奇士丘飞逸的女儿,就该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侄女,自己与她究竟该是朋友还是敌人? 去,还是不去?去了又如何向义父和文倩妹妹交待? 他捏紧纸柬的手在微微颤抖。 陡然,他身子又猛烈地一颤。 她今夜闯入无忧园就仅令是送这张纸柬? 或许她就是那位万花奇士派来的神秘杀手!刹时,他的心在发烧,在淌备,在痛苦的蹦跳。 月帆在云层中驶出。逍遥楼沐浴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宁静、典雅、充满了柔情。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难以与此情景调合在一起。 男人的心有时也何尝不和女人一样的脆弱次日,午时过后不久。 暖和的阳光下,店小二趴在桌沿懒懒的打着瞌睡。 中午的客人刚刚送走,下午的客人还未到来,此段此刻正是醉仙楼的小二偷闲的时候。 端木无忧踏步走出醉仙楼。 他是经过再三考虑,反复斟酌。,才决定来的,所以误了过了时辰。 店堂内空空的,没有一个客人,很显然,错过时辰,丘玉淑已经走了。 没来时,心中还为自己来还是不来拿不定生意,来了没见到她,心中却是十分的懊悔。 为什么不早些来呢?他暗自责备自己。 他目光再次扫过店堂,心中充满了惆怅,轻叹一声,转回了身子。 她既然不在,当然是只能往回走了。 店小二突然睁开了眼:“客官要……喝酒,还是吃饭?” “不用了。”端木无忧头也没回。 店小二正待趴下,忽又道:“客官是不是在找人?” 端木无忧扭过脸,目光盯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从板凳上站起身,揉了操眼睛,说道:“你要找的那位小姐留下话,叫你到老地方去会面。” “老地方?” “是喽!那小姐说只要这么说,你就舍明白的。”店小二说罢抿嘴一笑,那神情是把端木无忧当作了与女人偷偷幽会的情郎。端木无忧脸乍地一红,没有再说话,扭身便走。 他虽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但知道这种事是无法解释的,越解释越使人误会。 他已经知道丘玉淑在哪里了。她说的第二个老地方,一定就是城西门外的那座破庙。 他刚刚离开醉仙楼,一个小贩模样的人便走进店门里。 几点碎银塞到店小二手中:“我是无忧园蓝小姐的人,请问……” 店小二将碎银塞入袖中,神秘地眨眨眼,将嘴贴到小贩的耳根上。 “哈哈……”两人发出一阵开心的带有几分邪意的大笑。 对这种津津乐道于风流韵事的市井之徒,无忧园少主大白天出来与野女幽会,自然是一分可笑的事。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端木无忧急急赶到城郊破庙。 斜坍的庙门半扬着。 端木无忧来到门边,心突然开始急剧的跳荡,店小二神秘的笑容在眼前晃动,他仿佛觉得自己真是去与她幽会。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 她是太慈奇土丘飞选的女儿,自己是为了解金盟帮的情况而来。 她也许带来了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消息。 她也许就是杀害无忧园四条人命的凶手,若是这样,就要拿她交予义父处置。 绷紧的心弦倏地松弛下来,胸中腾起一团正义之火,他毅然地进入了庙内。 庙内静极了,只有风吹动荒草簌簌作响。 放眼观看,空石、空坪、不见一个人影。 他心事顿时升起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英俊的脸扭曲了,心中象有条毛虫在爬动。 她根本不在庙里! 她在捉弄他这个“朋友”! 他咬紧了嘴唇,直到唇边渗出一丝殷红。 忽然,庙殿里传出一声低低的说话声,那是男人的声音。 她在庙殿里? 她和谁在说话? 这是陷阱,还是发生了意外? 他深深一想,悄然绕过前殿,贴到殿侧断壁下。 从断壁口望进去,灰满灰尘和蛛网的殿堂里也不见人影,但地上有两道脚印。 越墙而入,穿过殿堂,藏身在禅房外,从窗口往内望。 他不看则已,一看心弦又陡地绷紧。 丘玉淑斜靠在禅房壁角,双手低垂,短剑坠地,显然是已被人制住。 站在丘玉淑对面的手执长剑的人,竟然是在赌场中帮助过他的那位蓝衫赌客。 端木无忧大感意外。 这位蓝衫赌客是谁? 他为何要挟持丘玉淑? 他与丘玉淑又是什么关系? 为了了解真相,端木无忧决心暂不露面。 蓝衫赌客低声道:“姑娘,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端木无忧心一动,原来蓝赌客并不认识丘玉淑。 丘玉淑扁了扁嘴,亦是低声道:“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丘玉淑也不认识蓝衫赌客!这就有些奇怪了,两人既不相识怎又会搅在一起? 蓝衫赌客声音一沉:“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异教的黑白二吊客?” “哼!”丘玉淑笑了笑,很冷森可怕的笑:“他俩想占我的便宜,我又不想让他俩沾,而他俩又非要占不可,因此我不得不杀了他俩。先生,您若是换了我,您会不杀他俩吗?” “姑娘,你口齿很伶利,不过话却不尽然,你既有本领杀得了他俩,就有本领不让他俩占你的便宜,至少逃是可以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俩,其中必有缘故。”蓝衫赌客声冷如冰,两眼发亮。 丘玉淑沉下脸:“姑娘平生最恨爱占便宜的人,所以见了这种人就非杀不可。” “这么说来,姑娘是不愿说了?” “当然,要是愿说,我不早就说了。” “啊哈!姑娘胆子可是不小,现在已被我制住了穴道,还如此狂妄,难道你就不怕死?”蓝衫赌客举起了手中的剑。 端木无忧心念甫转,若是蓝衫赌客要杀丘玉淑,自己该不该现身? 蓝衫赌客在销金楼能认破凶莽刁飙的换骰手法,此刻又能制住这位“小妖女”,必是一位武功高深的超一流好手。 蓝衫赌客身份不明,自己又不明白事情真相,若盲目插手必定又会给无忧园增添麻烦,但是……是否插手这档事,他还未拿定主意。 “怕死?难道怕死就能活着?”丘玉淑的眼里射出了灼亮的光芒。 蓝衫赌客眼睛一亮,亮的伯人:“姑娘既然不怕死,我就成全你,不过……” 丘玉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不过,我不想说,你就永远无法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真的?” “那还有假。”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你是谁了。” “先生,您想诓我还嫩了点。” “你不信?” “当然不信。” 蓝衫赌客板起脸,一字一吐道:“你是金盟帮太慈奇士丘飞逸的女儿。” 端木无忧身子一抖,心也随之抽紧,头额冒出几粒汗珠。 丘玉淑地若无其事地一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蓝衫赌客目芒一闪:“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丘玉淑抿嘴又是一笑:“你是异教的大管家冷面韦陀应离?” 冷面韦阳应离!端木无忧几乎叫出声来,他听义父提到过此人。 蓝衫赌客不动声色:“老夫不知应离是谁。” “哈!象你这般年纪的武林高手会不知道应离是谁?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丘玉淑心念来得极快,快得令人没转念的余地。 “姑娘,老夫不与你饶舌。”蓝衫赌客的声音转,“现在我就要证明你的身份。” “怎么证明?” “要你自动说出来!” “痴心妄想!” “你是要逼我动手?” “请便。即使你杀了我,也不会如愿以偿,你永远不知道我是谁。” 蓝衫赌客略一迟疑道:“我用不着杀你,只要用剑挑破你的衣服,看看你的左胁下,就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了。” 丘玉淑脸色倏变:“你……敢?” “我说过要你自动说出来。” “休想!” “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你……” 蓝衫赌客肃容道:“姑娘,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不能不谨慎行事,只好得罪了。”说罢,挺起剑锋,慢步走近丘玉淑。 怎能让蓝衫赌客挑开丘玉淑的衣衫? 怎能让丘玉淑赤身面对一个陌生男子? 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见一个少女被辱。而不出手相救? 插手!他决定插手了! 纵然是惹下天大的麻烦,甚至是招来杀身之祸。他也顾不得了。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四 章 冷面韦陀 “住手!”端木无忧一声沉喝,从隐身处跃人禅房。 蓝衫赌客蓦地转回身:“是你?”他一双眼睛里充满着惊异,显然没料到端木无忧会在这里出现。 丘玉淑却尖声叫了起来:“端木少主!你怎么才来?快……救救我!” 端木无忧对蓝衫赌客道:“放了她。” 蓝衫赌客沉静地看着端木无忧道:“在老夫未证实她的身份之前,决不会放她。” 丘玉淑一旁嚷道:“你这个老色鬼,是否还想扒姑娘的衣服?端木少主快杀了他!” 端木无忧阴没沉着脸,再次道:“放了她。” “端木少主,这不干你的事,请你不要插手”。蓝衫赌客言词客气,口气却是十分生硬。 丘玉淑抢着道:“老色鬼!端木少主是我的朋友,救朋友怎能说不干他的事?” 蓝衫赌客没理睬丘玉淑,却对端木无忧道:“她真是你朋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档事不被我撞见便罢,撞见了若袖手不管,有违武道精神。”端水无忧表示了要管这事的决心,对自己是否是丘玉淑的朋友,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么说来,端木少主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没错。 “管闲事要有能耐,你有这个能耐么?” “阁下在无忧园赌厅曾帮过我一次,希望阁下能再帮我一次,放了她吧。” 蓝衫赌客举起垂下的长剑:“只要少主能胜得老夫手中这把剑,老夫便放了她。” 蓝衫赌客向前欺身一步,已达出剑便可要命的距离,但端木无忧并没有立即出剑。 “拔剑!端木少主拔剑!杀了这老贼、老狗、老乌龟!” 丘玉淑靠着壁角嚷着,眸子里闪射着兴奋的光芒。 “阁下是一定要下动手了?”端木无忧在寻求最后一次和平的机会。 “少主若不动手,怎能让老夫知难而退?”蓝衫赌客封死了和平解决争端的大门。 “动手吧,别打嘴巴官司!”丘玉淑巴不得两人赶快动手。 “好。”端木无忧一抬手,一道寒晃出手,利剑贴在肘后。 蓝衫赌客心中一动,他看清了端木无忧手中是一辆比匕首稍长的短剑。 以短剑对长剑,在长度上便占了下风,但依一般经验,使这类短刀刃兵器的,都有过人的造诣,绝不能等闲视之。 蓝衫赌客心中顿生几分戒备。 “快动手呀!”丘玉淑又在嚷,显然她根本不把这种要命的生死拼搏当回事。 “看剑!”两人同时爆出一声沉喝。 双方突然闪电般碰撞在一起,寒芒乍闪中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双方出手都极快,快得瞪圆了双眼的丘玉淑也没看清双方交错替换的身影。 两人一触即分,换了个位置,端水无忧站到了丘玉淑身前,蓝衫赌客则站到了禅房破窗边。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丘玉淑瞪着端木无忧的背影,小嘴翘的老高,翕动的嘴唇不知在骂着什么。 蓝衫赌客斜垂着长剑,沉声道:“你怎么会迷幻玄功。” 刚才这一招,表面上看来是战了平局,但端水无忧心中明白对方的剑势、功力都在自己之上,若不是及时使出迷幻玄功绝技,巧卸其力,避其锋芒,恐怕早已见败,此时,蓝衫赌客又一语道破,他不觉有些心慌。 丘玉淑小嘴仍高高翘着,脸上罩上一层阴影。 “少罗嗦,来吧!”端水无忧冷声一喝,“看剑!”声音刚落,剑已刺出。 短刃出击讲的自然是速度,声出剑出,加上透在剑锋上的功力,弹房内风声呼啸,尘土飞扬。当!一声骤起的巨响,端木无忧倒退数,几乎触到了丘玉淑的身体上。 蓝衫赌客立在门边凝身未动,只是左脚向后移动了半步。 端木无忧上衣被剑划破已经见红,伤在左肩。 蓝衫赌客上衣下摆被撕开一条裂缝,未伤皮肉。 丘玉淑双眼喷出了火,翘起的嘴唇在颤抖着。 很明显,这一招是端木无忧败了。 蓝衫赌客道:“端木少主,你败了,请离开这里。” 端木少主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脸色却变幻了数次。 蓝衫赌客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到了端木少主脸色的变幻但不懂这变幻的含意,于是,他又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如果你硬要横岔一杠,下一剑,老夫便可杀了你。” 凭蓝衫赌客在江湖上数十年的经验,他以为这一句话定能将这位血气方刚的无优园少主吓退。真正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 不料,蓝衫赌客这一句话,却促使端木无忧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地右手缓缓举起,短剑斜扬、摆出了一个很古怪的架势。 这是救命的一招,杀人的一招,克敌制胜的一招! 他不知道这招剑式叫什么名称,但义父在传授这招剑式时,曾再三嘱咐并强逼他起誓,非在危难时刻,决不使用这一招。 此时已到了危难时刻么?当然没有。 但,他如果一走,丘玉淑便会被辱,他如要留下,只有用这一招杀了蓝衫赌客。 他决定破例,为她破一次例。 蓝衫赌客惊异地望着端水少主。 “端木无忧,你……怎么啦?”丘玉淑在他身后轻声问。 端木无忧目光注视着蓝衫赌客,此刻他已心剑合一,身外什么东西都已不复存在,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意念,整个心灵都依附在剑刃上,那便是寻即将发出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如果蓝衫赌客敢进攻的话,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对方长剑空隙之间,将对方的咽喉削断。蓝杉赌客没有进攻,也没有动,只是挺着手中的长剑,呆呆地瞧着端木少主。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丘玉淑却象是清醒过来,手悄然滑向腰间。 蓝衫赌客突地向后弹出门外,手中剑徐徐插入剑鞘,凝视了端木少主片刻,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意外,想不到的意外。 端木无忧感到高兴,终于没有杀人便救下了丘玉淑,但在高兴之余,又有一丝惶恐和不安,难道蓝社赌客识破了义父的这一招剑式? 此时,一桩更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端木无忧刚刚垂下手中的短剑,蓦然身子一抖,一柄冷冰、尖利的短剑抵住了他倒背靠近胁助的要命位置! 耳畔响起了丘玉淑冰冷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怎么?你没有被制住穴道?”端木无忧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我问你的话。”丘玉淑贴近脸:“你是异教的人?” “你呀,如果你不是异教的人,怎么会异教教主郭运达的迷幻立功?你说是不是?”丘玉淑语气冷冰,脸上却带着一串娇笑。 端木无忧意识到,这笑并不可爱,这是要命的笑,她手中的短剑,只稍往肋里轻轻一送,他便完结了。 “怎么?不愿说话?”丘玉淑手中的短剑轻轻一抵。 端木无忧感到胁肋间一阵刺痛,不觉咬了咬牙道:“哼!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人,蛮横里不讲理,我舍命来救你,而你却反过来要杀救你的人,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真不知你是属于人类中的哪一种人。“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短剑往回带了带,声音也变得柔和一些:“你真不是异教的人?”“当然不是。” “你怎么会异教的迷幻去功?” “你怎么知道我这身步法就是迷幻立功?就听那老乌龟胡说八道?我这叫大幻神功、通天神功、无影神功!”端木无忧没好气地回答。 他暗地里却在想:义父和异教教主郭运达又有什么关系? 她“噗哧”一笑,收回短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朋友,误会了,对不起!” 她这一拍,正拍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呼:“哎唷!” “怎么啦?”她赶紧抓住他的左臂:“伤的重不重?” 他脸乍地一红,使劲地摔开她的手:“不……要紧的,只是刺破一点皮肉。” “我来替你包扎。”丘玉淑撕下一块衣襟,从腰囊里取出金创药。 端木无忧连连退后两步:“不行,男女有别,这怎能行?‘”哈哈!想不到你还这么讲礼信、守陈规,姑娘我可是浪迹江湖的女子,不讲这一套!来,我替你包扎。““不,不可。” “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今日一定要替你包扎这伤口。” “你可别乱来! 丘玉淑抿嘴一笑,猛然后退,拔出刚人鞘的短剑,在自己左肩臂上一划。 端木无忧一个箭步抢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剑:“你疯啦?” 她抿嘴笑着,十分迷人的笑,肩臂上的鲜血象是泉水般往外涌冒。‘他没再多想,立即抓起搁在地上的金创药和布襟,捉住了她的手臂。 在接触的刹那间,心儿蹦出了口腔,但他迅即稳定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替她包扎伤口。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最固执、最古怪的、最大胆的女人,真是个小妖女。 丘玉淑几分得意的眼神里闪烁着炽烈的光辉,直直勾勾地盯着端木无忧。 这是她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最英俊,最老实、最本份的男人,真是个小傻瓜! 端木无忧替丘玉淑裹好了伤口,退后一步,头一直没有抬。 丘玉淑趋前抓住端木无化手臂:“现在该我替你包扎了。” “我……”端木无忧脸色鲜红。 “唷!你能替我包扎伤口,我就不能替你包扎?” “这……” “什么这呀那的,别动!”丘玉淑不由分说,“嘶”地又扯下一幅衣襟替他包扎起来。 端木无忧到此也无话可说,只好由她摆布。女人,天下最难缠的就是女人。 丘玉淑故意磨磨蹭路,包扎的很慢,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臂上扰动着。 端木无忧涨红了脸,呼吸急促,他对她的举动有自然的反应,但没有丝毫的邪念。 她包扎好了伤口,一又晶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 端木无忧看着她,困惑地摇摇头。 丘玉淑的眸光突然变得冷厉,声调格外沉凝:“刚才你如果敢对我非礼,我就一剑宰了你。” 端木无忧瞪着眼,周身血脉愤张,愤怒中却又感内心颤粟。 小妖女,地地道道的小妖女! “哈哈哈哈!”丘玉淑忽地仰面一串长笑,“你这个朋友,我是认定了!”稍顿,又道:“我有个习惯,最不愿欠朋友的情,今天你为我挨—剑,我为你自刺一剑,你我互相包扎了伤口,两下就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的情。” 端木无忧此刻已恢复常态,对她的话颇为不满,于是道:“姑娘此话恐怕有些不近清理。” “哦,为什么?”丘玉淑秀眉高高挑起。 “我是为救你而受的伤,你是自伤,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一份救命人情。”端木无忧振振有词,自认为在理。 不料,丘玉淑却道:“谁要你救我了?若不是你横岔一械,那老乌龟早就成了姑娘我的剑下鬼了。若要认真的算,你还欠我一份捣乱人情哩。” “你为什么没被制住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无忧回忆起刚的一幕,不觉发句。 “咱们是朋友,没有不能说的话,请坐下来谈。”丘玉淑用脚尖勾出墙角的一条长木凳,端身坐下。 端水无忧眼光扫过禅房,房中就只有这一条长木凳,不觉眉头一皱。 “坐呀。”丘玉淑拍拍板凳空着的一端。 端木无忧咬了咬牙,抖抖衣袖,大大方方地在长木凳上坐下。 丘玉淑抿嘴一笑,旋即,板起面孔道:“我约你在醉仙楼见面,谁知到时候没见到你,却撞到了这个老乌龟,于是我给小二留了句话。便引这老乌龟上这儿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老乌龟上这儿来吗?” 端木无忧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 丘王淑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就是想要弄清这个暗中监视着无忧园的老乌龟究竟是谁。” 端木无忧心一跳:“他在暗中监视着无忧园?”“别插嘴!”丘玉淑翘起了小嘴,“到底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 端木无忧定住心神,宽宥地:“对不起,当然是听你说。” “我俩进庙就动了手。我没想到这老乌龟的功夫竟会如此高深,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节节逼退,最后退到了这禅房里。说老实话,他并不想杀我,如果他要杀我的话,在交手中他有很多的机会……” 端木无忧心中又泛起一个疑团:“蓝衫赌客不杀丘玉淑,却要逼问她的身份,是何用心?” “他先击落了我的短剑,然后出指封住了我九大穴位,在他出指点穴之时,我猜到他是准了,他就是当年异教中赫赫有名的大管家冷面韦陀应离。”她睁圆明眸,眼皮朝他眨了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猜到他就是冷面韦陀应离?” 端木无忧浅浅一笑,没出声,静待下文。 丘玉淑秀眉一扬:“这老乌龟使的点穴手法是异教的异教神指,听奶妈说,当年异教在那场浩劫中逃走的人并不多,象他这般年纪,这般武功,不是当年逃走的大管家又会是谁? 奶妈教过我异教神指,临终前又授了我一套化解异教神指的内气口诀,于是我一面与应离周旋,一面暗中运气中冲解穴道……”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有恃无恐。 “当你潜伏到禅房门外时,我早已冲开穴道了、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那老乌龟本领再好,姑娘我也至少有十种暗算的方法。可置他于死地。但我却没这么做。”她一双隐隐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斜瞪着他。 难道她会对这位异教的大管家生恻隐之心?端木无忧困惑不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了看你救不救我。” “如果刚才我不出手呢?” “那我只好让那老乌龟划开我的衣服了。”丘玉淑平静地说:“不过,我想当我赤身裸体对那乌龟时,你总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吧。” “你……”端木无忧声音颤抖,仿佛已看到了她赤裸的胴体。 “哈哈哈哈。”端木无忧的窘态引起了她一阵大笑,很得意的笑。 端木无优唬起脸,沉声道:“你飞刀寄柬,约我至此,究竟有何事?” 丘玉淑笑声嘎然而止,艳光倏敛,正色道:“约你前来有两件事,第一看看你我之间究竟是敌还是友?” “此话怎讲?” 金盟帮找上无忧园的麻烦,按理说咱们应该是敌,但异教中又暗中钉上无忧园,据理而论,咱们又应该是友。 “依你看,咱们是友还是敌?” “与无忧园,我拿不准,与你嘛,凭刚才的出手,你应该是朋友。”。 “你想试试我?” “是的。我原本已准备了三种方法试你,但现在都用不上了,应离已经替我试过你了。” “第二件事呢?”端木无忧问,他想尽快地结束这次“幽会”。 “给你一个警告。异教的人正日夜监视着无忧园,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监视的人除了应离之外,还有四大吊客中的披发吊客莫思凡,光头吊客诸方雷。”丘玉淑神情肃穆,没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哦。”端木无忧轻哦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龟有龟路,蛇有蛇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她歪起头,一副老江湖的模样。 其实,她这次是奉了房峰樵之命来约会端木无忧的。 那天,她登上乔五爷的马车后,又接到了房峰樵传来的急令,伯父改变了主意,要她协助乔五爷去监视无忧园。她监视了无忧园三夜,又奉命飞刀寄柬,演出了这城西门被庙的一幕。 “听爹爹说,祖父曾救过异教的人,异教怎会为难无忧园?”端木无忧似自问,又似自语。情况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这我就不知道了。”丘玉淑道:“但不管怎样,你们得格外小心才是。” 端木无忧突地抬起头两眼直盯着她:“昨夜你在无忧园?” “当然在,不然那飞刀怎会自己飞上逍遥楼?” “是你杀了百花楼的园丁的宣燕?”端木无忧目光如同利刃。 丘王淑轻蔑地哼了一声,眸光无畏地迎视着他:“姑娘我虽出剑无情,但从不刺杀无辜,也不无缘无故地致人死命,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端木无忧被她问住了,顿了顿,又道:“我不是说你一定杀了无忧园的人,但每一个闯入无忧园的人都有嫌疑。” 丘玉淑眸子一翻,精光毕露:“若说是嫌疑,无忧园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都有嫌疑。昨夜我替你暗中守护着无忧园,在我飞刀寄柬之前,也就是无忧园两次出事之前,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无忧园。” “这不可能!” “事实如此!” “也许你着走了眼?” “姑娘我其它功夫一般,眼功是天下第一,在我眼下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飞鸟、一只耗子进入林园,也决逃不过我的眼睛。” 端水无忧心弦一震:“这么说来,凶手是无忧园的人?” “没错。”丘玉淑目光如炬。 “决不是。”端木无忧道:“凶手用的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九毒玫瑰花粉,而且还在死者身旁留下了一朵刺玫瑰花。” 至此,丘玉淑奉命从端木无忧口中探听消息的使命已全部完成。按理她该收兵了,但她却又道:“你又错了。万花奇士管伯父从不用毒,从不杀生,更不会杀人后留下什么标记。” “管鹏程不杀生?”端木无忧惊愕万分。 “听奶妈说,金盟帮中万花奇士管鹏程,太慈寄士丘飞逸都不杀生,遇到十恶不赦必杀的恶人,也只是断其一臂,唯有狂剑奇士程天南性格迥然不同,遇到恶人必除务尽,剑不留情。” 丘玉淑说的话为什么和义父说的完全不同,是不是她在骗自己? 端木无忧心念一动,于是说道:“言表心意,行表心迹,人之所为必有其目的。你暗中帮我守护无忧园,又飞刀寄柬,约会告警,究竟为了什么?” 丘玉淑微翘上唇,轻抿一笑:“我愿意。” “你愿意?”端木无忧感觉到体内刚熄灭的心火,又腾地燃烧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她故意低下头,装出一副迷人的样子。其实,象她这样的美人,毋须装作,一举一动都是迷人的。 端木无忧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觉惊的呆了,两眼直直的瞧着她,体内一股热流从脚极心底直冲上脑门。 丘玉淑默然。 端木无?且材弧?br> 只有两颗心在急剧地跳动。 她一半是真情,一半是试探。 他分不出是真情还是诱惑,只觉不能自己。 半晌。她收摄心魂,对她道:“应离为什么一定要查清你的身份?” “斩草除根历来是异教的杀手锏,郭运达怎肯放过我这个太慈奇士的女儿?”丘玉淑眼神中着几分忧郁。 “你离开异教堂时还不到一年,郭运达怎会认识你?” “你没听应离说要查看我的身子?实话告诉你吧,在我生下来时左肋下就有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我想他就是想凭这红痣来辨别我的身份。” 左胁下的红痣!女人的隐私。她将自己的隐私不犹豫地吐露了出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端木无忧尽量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冷静而谨慎地面对眼前这些个诡秘离奇的事情。 “我将你当作真正的朋友,把身子的秘密也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她双颊飞起一层红晕,阵子里燃烧着火焰,充满了女性的诱惑。 冷静!端木无忧再次警告自己。 可她这次说的带有几分情感的话。却是她真正的心里话。 “谁?”端木无忧一声沉喝,从木凳上弹起。 “无忧园那么多正事不做,你倒有闲心来这里和小妖女幽会?” 端木无忧身上沁出了冷汗。是蓝文倩。 蓝文倩怎么上破庙来了? 蓝文倩闯进禅房,柳眉紧锁,面色阴沉。 “唷!我若没猜错,这位就是无忧园老板的女儿蓝文倩?”丘玉淑大大方方地从坐着的木凳上站起,没有任何局促或是不安的表情,语气还带有一丝揶揄。 “你是谁?”蓝文倩冷声问。 “你也配问我?”丘玉淑声音更冷。 “哼!真是个小妖女!”蓝文倩眸子里闪出一种很特别的光焰。 “这个名字很好听。”丘玉淑目光转向端木无忧道:“忧哥,今后你就叫我小妖女吧,不过,今后你这个妹妹的名字可要改一下,不能叫蓝文倩,应该叫蓝小醋,醋坛子的醋。” “你……”蓝文倩咬紧了牙,手搭上腰别的剑柄。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与你忧哥是朋友,你在忧哥面前可不能对我没礼貌。”丘玉淑挥手向端木无忧做了个很潇洒的动作,“忧哥,明日老地方见!”声起,身形掠向破窗台,声落,人影已杳。 端木无忧在板凳旁站着,脸色愠怒,他没想丘玉淑竟会如此戏弄蓝文倩。 蓝文倩咬着牙,瞥了端木无忧一眼,然后开口道:“你干的好事?”“倩妹,你别误会……” “哼!你俩并肩坐在板凳上,我都看啦。” “我是在向她打听无忧园……”端木无忧想向她解释。 “别说啦!”蓝文倩发出一声充满着痛苦的呼喊。扭转了脸。 他顿住了嘴,没再说话,没再解释。是啊,她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默然片刻,忽然扭回脸。一双炯炯的眸子逼视他,那眸光象一柄利刃、一团火。 端木无忧不禁愕然。茫然地望着她。 蓝文倩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是她好,还是我好?” 端木无忧攒起了眉头:“为什么女人都是这样?但,他想了想道:”当然是你好。“他想把事情和平解决,心想这一句话定能让她破涕为笑。 蓝文倩没有笑,却问道:“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端木无忧没有回答。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论感情,他应该是喜欢蓝文倩,但这种感情只是一种兄妹之情,因为有义父的警告,他对她从没有过非份之想,所以他对她不能用上她的这两个有特殊含意的“喜欢”二字。 论感觉,他应该是喜欢丘玉淑,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震撼着他心扉的东西,那东西使他的心律跳荡,颤栗而不能自己,那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他不能说喜欢她,他并不了解她,她调皮、大胆、凶狠而充满着野性,说不定还正在有意陷害他,因此他对她根本也用不了蓝文倩的“喜欢”二字。 “你怎么不说话?”蓝文倩又问。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眼光似无底深渊,声音含着万般无奈。 她误会了他的意思,痛苦地咬住了下唇,良久,才又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说心里话,将来若有可能,你是否愿意娶我?” 端木无忧怔了征,沉吟片刻道:“佛说有缘便是缘,缘不可强求,天下许多事都是缘定的,非人所愿。” 蓝文倩脸色苍白,抿了抿嘴唇道:“爹叫你马上回无忧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说罢,转身走出了禅房。 她走的很快,步子却很踏实。 他的心急剧地跳着,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庙殿评外。 她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等他。 端木无忧沉默了片刻,跳荡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大踏步走出了破庙。 端木无忧踏着午后的阳光,走过西市街口。 摹地,他顿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一项停在街口的轿子。 那是一顶华丽的四人大轿,轿辕上裹着兽皮,嵌着银针,相当精致明贵,门帘上一颗颗银珠耀目生花。 轿子后面并排站着四名雄纠纠的剑手,轿子旁边站着两个美貌的婢女,婢女正在躬身掀起轿帘。 端木无忧并非对这轿子感兴趣,也不是想看轿中的人,他所以顿步凝视着轿子,是因为轿子的横眉上钉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一朵与万花奇士管鹏程标志一模一样的刺玫瑰! 这轿主人是谁? 轿主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刺玫瑰? 轿帘内跨出一个妖艳的妇人。她带着面巾,看不清脸面,但面巾洞里露出的眸子散射出撩人的艳光,眼珠在转动之间有一种吸人的魅力。 她经步飘移,腰肢微扭,水袖轻摆,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佻荡的风骚。 天生尤物!真正是为男人而造的女人,任何一个有血肉的男人见到她便会授魂予心,想人非非。 端木无忧呆呆地瞧着那妇人。 他虽是男人,但不是好色之徒,也非一般男人可比,他没有动心,也没绮念,他瞧着的只是她鬓角上斜插的那朵玫瑰花。 又是一朵鲜红的带刺的玫瑰! 那妇人却是误会了,步履微微一敛,扭回头,先用那勾魂的眼光在端木无忧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然后移到俊脸上,抿嘴一笑。 端木无忧顿时感到心扉一阵急剧的跳荡。他的跳荡,并非是心意的动摇,而是由于她高深功力的诱惑,因为他遇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一个熟谙一切的女人。 妇人笑着走进了一家店铺。 端木无忧还呆立在街口。 妇人进的是一家当铺,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来。 端木无忧决定,待妇人出来后,便上前去打听一下关于这玫瑰的来历。说不定这一问,兴许能问出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消息来。 片刻,当铺里走出一人到轿子旁向护轿的剑手说了些什么,剑手一挥手,轿夫抬起轿子就跟着剑手走了。端木无忧为之一怔。那妇人留在当铺里了? 他想了想,毅然走向当铺。 店铺的门敝开着,堂内除了坐在柜台里面的带付老花眼镜的掌柜先生外,没有顾客。 端木无忧鹰隼般的目光扫了堂内一遍,然后举步跨入。 “掌柜的!” “哎!少爷可是要……典当东西?” “不,我找一个人。” “找人?”掌柜先生推了推鼻子梁上的眼镜,仔细地端详了端木无忧一会,缓声道: “对不起,本当铺不兼办找人的生意。” 端木无忧从油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柜台。 “哦,少爷,对……对不起,您要找谁?”掌柜先生接过银子,脸上立时由阴转睛。 “刚才进店来的那位妇人。” 掌柜先生脸色又立即由晴转阴:“刚才没有什么妇人进敝店啊。” “我亲眼看着她进来的。”端木无忧说得极有把握,又一锭银子塞过柜台,“你仔细想想。” 掌柜先生将银子收进抽屉里,然后用手拍了拍前额道。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位带面巾的妇人进了店里,不过她没当什么东西,就从左侧门出去了。” “这里有后门?” “有,当然有,还有好几个哩。” 端木无忧迅速穿过店堂,果然堂后有好几条走道。他走左道,来到左侧门,门没挂,是虚掩着的。 推开例门,这野通四平街。他四处望望,不见那妇人身影。 端木无忧返回店堂。 ‘掌柜的,那妇人是谁?“ 掌柜先生眯起镜片后的细眼:“少爷,我劝你还是别问。” “为什么?”端木无忧问。 “为你自己。” “为我自己?” “是的。”掌柜先生神色变得十分诡秘,“据说凡是找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百日。” 端木无忧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更要找她。” “算了吧,象你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你决不是那娘们的对手。”掌柜先生摇着头。 “她是谁?”端木无忧语音凝重,显示出无比的决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掌柜先生打开抽屉将刚收进去的两锭银子拿了出来。 端木无忧左手堵住掌柜先生退还的银子,右手从怀中又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你再想想。” 五百两银票!掌柜先生的手在发抖,嘴里咕哝着:“少爷,我可是有……言在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与本人无……关。” “这个自然。”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她就是金陵宫奇花堂的堂生花姬阴香幻。”“谢谢!”端木无忧步出当铺。 花姬和万花奇士有什么关系? 两朵刺玫瑰是否同出一枝? 掌柜先生在当铺内扰着银票,自言自语道:“作孽呀,作孽,又白白断送了一个英俊小伙子,不过,那娘们也真是个尤物,若她同意,我就是舍了当铺和她睡一晚去死,也甘心情愿……” “起火啦!快来救火!”一声令人惊悸的呼叫,打破了林园夜空的寂静。 端木无忧从楼房内奔出。 失火的地方是后园,火苗子已窜起老高。 义父!端木无忧电射般弹出楼外,直扑后园。 他赶到后园时,熊熊大火已蔓延开来,火势之猛,出乎他意外。 “爹!”他高声叫喊着“田宝大伯!” 没人答应,只有风吹火苗的扑扑声。 “呀……”他一声长啸,扑入后园火海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义父卧室的门已被火封住,后面的房间已完全被火吞没,显然火是从后园里面烧起来的。 他用双手护住头,身子一旋,穿过火苗冲进房里。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黑烟和呛人的烟味,不见义父和田宝。他们上哪儿去了? “哐当!”他撞开窗格,破窗而出。 “爹……你在哪儿?”他狂叫着,象一头发狂的野兽在火海中乱窜。 “忧儿!爹在这儿!”火海外传来蓝宇靖的声音。 义父在后园外? 他咬紧牙,一串空翻,从炙人的火焰中窜出后园门外。 林道上,田宝推着蓝宇靖走近端木无优。 端木无忧满脸炭黑,头发被烧去一半,眉毛也烤焦了,身上的衣服更是支离破碎。 端木无忧见到义父,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您没事,那就好!” 蓝宇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嘴唇扁了扁,但没说话。 田宝道:“我刚推主人出来散步,后园内就起火了。” 义又一向闭门不出,怎么突然会到园外散步?端木大忧心念一动,但没问。 此时,蓝文倩带着一批园丁担着水前来救火。 自从前夜宣燕和一个园丁被杀后,第二天一早,无忧园的园丁使散去了大半,剩下的十几个园丁来救这燎原大火,已是杯火车薪,无济于事。 “卟通!”蓝文倩将水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翘着嘴来到蓝宇靖身旁。 “爹!你看这火,一定是有人……”蓝文倩边说边跺着脚。 她故意不看端木无忧一眼,也不与他说一句话,端木无忧也没理她,只是心中在想: “这火来的好怪!” “火!销金楼也起火了!”突然,园丁中有人高叫。 “百花楼也有火!” “还有逍遥楼,百兴楼!” “呀,不得了,八楼都起火了!” 园丁们扔下救火的水桶撒腿就跑,当然他们这一次不是忙着去救火,而是忙着逃生了。 蓝文倩急的又蹦又跳:“爹!快叫人救火,快叫人救火呀!” 端木无忧和田宝铁青着脸没说话。他们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纵火,别说是现在林园没有人,就是人手齐时,这火也没法扑救。 蓝宇靖举手阻住蓝文倩,叹口气道:“算啦,算啦,命中注定,在劫难逃,无忧园逃不过这场灾难。” “不!”蓝文倩嚷道:“这不是什么劫数,是有人在陷害无忧园!” 蓝宇靖阴沉的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无忧园完了,一切都完了,咱斗不过人家,认命吧。” 端木无忧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咬牙道:“爹,您放心,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无忧园报这个仇!” 蓝宇靖摆摆手:“这些话以后再说吧,现在咱们先离开这里。” 田宝道:“主人说的对,现在火越烧越大,再不走就只有葬身火海了。” 楼亭在燃烧,金蛇乱迸,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天公仿佛也在助桀为虐,呼呼的风把火苗和烧成了灰烬的绸帘、纸屑送上了天空。 端木无忧、蓝文倩和田宝推着蓝宇清离开了无忧园。 街口上站了不少的人,正指着燃烧的无忧园议论纷纷。 四人在远处站定,凝视着火海中的无忧园,烈焰将一半夜空染红,就象被鲜血浸透了的地毯。 蓝宇靖仰面望着天空,仿佛不忍心观看无忧园被火魔吞噬的惨景。 蓝文倩捏着爹爹的手,眼中流淌着无声的痛苦的泪水。 田宝木然而立,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端木无忧心中充满着怒火,就象林园里燃烧的火焰,冷清的脸如同阴司殿中的九幽修罗。 无忧园万贯家财被这无情的大火吞没,义父二十年的心血已毁于一旦。 心狠手辣,将人逼上死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报仇,一定要找万华奇土管鹏程报仇雪恨! 田宝低下头,把嘴凑到蓝宇靖耳旁:“主人,咱们该走了。” “咱们去哪儿?”蓝文倩望着天空的火光问。 田宝答道:“小姐,主人料到会有这一天,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说罢,拍拍手。 一顶四人轿,从暗处转出。 轿帘打开,连人带椅将蓝宇靖搬入轿中。 田福一摆手:“定!” 三人跟在轿子后面,穿待过巷,七转八拐,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折进一条幽深、狭小的小巷。 端木无忧认得这是靠近城东门的吉元巷。 在这条破旧的小巷里,住的大都是一些外地来的卖艺人,或是行商脚夭中的常客。 义父打算寄居在这里? 这地方虽然寒酸,但是个极好的隐身之处,人员混杂,鱼目混珠,谁会料到无忧园的主人会住在这里? 轿子已在巷内停住。 一拣破旧不堪的平房,连门梁也是歪斜着的,那扇挂着铜环的大门却紧闭着。 田宝上前去,在门环上轻轻地扣了三下。 “吱……”门先拉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一双放亮的眼睛,随后大门打开了。 这是一栋老式四后院,一连串的过道和院落,沿着一条轴线排列起来。房屋虽然破旧,占地面积却不少,倒也宽敞。 轿子直到内院才停下。 蓝宇靖推着轮椅从斜搁在轿门边的木板上辗出轿子。 端木无忧此刻才注意到,四个轿夫的装束打扮和守门人的装束一样,想必轿夫也是这院里的人。 蓝宇靖指着南北两间房,说道:“今后咱们就住在这里。” “爹,这是什么鬼地方?”蓝文倩目光扫过两厢的破房和院中丛生的杂草,小嘴噘得高高的。 ‘这是宋代江南才子宋子科落难时,在此修建的隐居宅。“蓝字靖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音调中带着几分感叹。 “此地方没遮没掩,爹又身子不便,若是那管鹏程贼子追杀而来,这里太不安全了。” 蓝文倩对古人没什么兴趣,对眼前的安危却是忧心忡仲。蓝宇靖轻叹一声,道:“随遇而安。若说凶险,处处凶险,若说平安,处处平安。” “爹……” “你就放心好啦。实话告诉你们吧,为了防止管鹏程的进一步追杀,我已叫田宝将宣燕的尸体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有我印记的手锡搁在火场里了。我已经死了,被火烧死了,明日这消息便会在整个城里传开,一个死了的人,决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端水无忧从小自负,总认为年青人思维敏捷,要比这老年人强,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一句老掉了牙,却又是非常灵验的话:“姜还是老的辣!”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燕文倩问。 蓝宇靖仰起脸,僵冷的面孔上目光肃然“我人过五旬,半截入土,生命虽然十分诱惑,但常常有迟暮黄昏之感,对这种江湖拼杀和血腥生活早已厌倦,就是对生死也是看的很淡,咱们就这么忍着过吧。” “不!”蓝文倩咬着牙道:“不管怎么想,不管爹愿不愿意,女儿一定报这个仇!” 她锐利的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那目光中含着痛苦。 怨恨和期望。 端木无忧心一动正要说话,此时蓝字靖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田福举掌一击。南面厢房中走出一个女婢,来到蓝文情身旁:“小姐请随我来。” “爹……”蓝文倩还想说话。 “去吧!有话明早再说。”蓝宇靖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背向蓝文倩。 蓝文倩咕噜了一句,只得跟着女婢走了。 端木无忧默然而立。他知道义父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没他说话的份儿。 蓝宇靖背对端木无忧,端身挺坐,按住轮椅把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是他在决定一件重大决策前的表情。 端木无忧明白义父正在决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义父没叫自己走开,这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果然,蓝宇靖道:“忧儿,你随我来。” 蓝宇靖在田宝帮助下,将轮椅驶入北面厢房。 端木无忧迈着坚定的步子,跟在轮椅之后。 房内布置简陋,但床、桌、椅、柜常用之物,一应齐全。 正壁上挂着一幅字轴,上面书写着偌大一个“忍”字,泼墨淋漓,气韵生动,真有那“一点如桃,一撇如刀”的功夫,内含着钢筋铁骨的韧劲。 端木无忧在轮椅前站定,一双黝黑而深邃的眼睛坦然地望着蓝宇靖。 “忧儿,你真的要为我报这个仇?”蓝宇靖开门见山。 “爹,你说错了。”端木无忧话出意外。 蓝字靖惊诧莫名。 “不是为你报仇,而是为我们。爹,难道你不认我这个干儿子了?”端木无忧神情肃穆,一本正经。 “好!”蓝宇靖举手在把手上重重的一拍,“我算没白养我这个儿子!”万花奇士管鹏程当年逼死我亲人,现在又毁我家业,杀我园丁,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用心险恶,手段卑鄙,这个仇我怎不想报?只是我武功已废,身子又残,已无力与他拼斗,原想忍口气就这么算了,既然你有心替爹报这个仇,爹就将此重任交给你了。“端木无忧“卟通”一声,双膝跪地,朗声道:“孩儿若不报无忧园,这一深仇大恨,誓不为人!” “我儿快起来。”蓝宇靖轮椅往前一靠,双手扶起端木无忧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已将无忧园的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了这里,你若能替爹报得此仇,爹将这份财产全部给你。” “这是什么话?”端木无忧瞪着眼,象是陌生人那样看着蓝宇靖,“爹要是这么说,孩儿就退出了。我是个弃儿,是爹收养了我,爹的养育之恩比天还大,比山还重,比海还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爹的思情。爹要是说这财产的话,就是没把我当作孩儿看待。” “忧儿!”蓝宇靖猛地抓住端木无忧的手,“我……我……” 端木无忧感到他的手在抖,手指冰凉凉的,眼眶里闪动着泪水。 爹这是怎么啦?他从未见到过义父今日这种失常的神态和表情。 “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蓝宇靖松开端木无忧的手,神成恢复了平静,“爹的重任就交予你了。” 端木无忧点点头:“我现在该怎么办?” “乔装改扮,查访万花奇士。” “爹可有什么线索?” “有消息说,塞外四兽将会去参加在轿关帝庙五月五庙会,你设抓到四兽中的一个,便可查到万花奇士管鹏程了。” 端木无忧眸光一闪:“爹肯定塞外四兽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人?” 蓝宇靖略一思忖道:“他们既然带着三色扎巾来闯无忧园,应该是管鹏程的手下,至于到底是不是等你抓到他们时就清楚了。” “孩儿明白了。孩儿查到管鹏程后,又该怎么做?” “你第一步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是的。管鹏程为人狡诈,若是让他知道了风声,要报仇就难了,因此,你找到他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第二步怎么办,爹到时候自会告诉你。” 端木无忧想了想,问道:“孩儿怎样与爹联系?” “爹会暗中派人帮助你,到时候田宝会与你联系,你若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可写条交予关帝庙大殿堂左香房的签竹香道悟然道长。” 端木无忧心想,原来义父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他没有多想。 “孩儿不知乔装什么人才合适?”他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经验。““你这个模样就行。”蓝宇靖手朝着他脸一指。 “这个模样?”端木无优先是不明白,后来顿然醒悟“爹是要孩儿扮成流浪汉?” 他显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从支离破碎的衣服上,可以想象得出脸上的情景。“嗯。” 蓝宇靖点点头,“流浪汉不打眼,行动也方便,便于打听消息。” “好,就这么办。”端木无忧抖了抖破袖。 “忧儿,你虽然聪明能干,但毕竟是第一次出江湖,经验不足,江湖险凶,人心难测,你要小心谨慎。”蓝宇靖话语中充满着关切。 端木无忧感动地:“爹放心,孩儿……” “另外,爹还有两句话交待你。”蓝宇靖沉声截断他的话,脸色变得异样凝重。 “爹请讲。” “第一,不可妄开杀戒,除了管鹏程外,你不可杀任何人。” “孩儿遵命。” “第二,爹传授你的救命杀式,非在性命危急之时不得妄自使用。此话爹虽已说过,但此杀手式过于凶狠,出招必伤人命,因此不得不再次警告。” “是” “你先去前厢房休息吧,其余的事我会叫田宝替你安排好的。” “谢谢爹。” 端木无忧退出房外。 夜空斗转星移,玉兔西坠,院落里已是晓光微露。 天明后,又是一个新的起点,然而端木无忧似乎还置身在迷雾中。他还有许多想不透的事,但此刻已无退去想。 田宝走进蓝宇靖卧房。 蓝宇靖道:“都安排好了?” 田宝顿首道:“禀主人,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蓝宇靖目光闪烁。 “老奴接到消息,应离一伙人也打算到庙会上去找塞外四兽?” “哦,一定要设法制住他们。” “这倒不难,凭主人一句话,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只是又发现了一个武功极高,身份不明的的怪人,此人手段毒狠,冷酷无情,已连伤了丐帮好几个弟子。” 蓝宇靖眉头一皱:“他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模样?” “此人乞丐打扮,一脸豆疤,一条烂肉腿,撑一根拐杖,易过容,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听说他和金陵宫奇花堂堂主阴香幻有关系。” “一定要查清他是谁。” “是。 蓝宇靖沉思了片刻,叹口气道:“田宝,你看我这样做对不对?” 田宝合掌道:“阿弥信佛!世上之事无所谓对,无所谓错,不过是前世修定,今世孽缘罢了。” 蓝宇靖咬了咬牙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时辰已到,我怎能有仇不报,让恶人逍遥天网之外?”刹时,他眼中精光迸射,“我一定要让端水无忧亲手宰了这条恶棍!” 田宝一旁没说话,脸上也是充满了冷酷的仇恨。 半晌。蓝宇靖逐渐平静,用无奈的眼光望着田宝道:“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我想让文倩也出去。” “主人!”田宝急声道:“那怎么行?” 蓝宇靖平静地说:“这事我已考虑好久了,若不让文倩出去,他们会怀疑的。再说,文倩也是无论如何关不住的。” “可是……” “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尽力保护小姐。” “主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她去吧。” “是。”田宝躬身退出。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五 章 多情公子 黄铜色的苍穹,压得低低的。没一丝风,空气郁闷而滞重。人在路上行走,仿佛就被扣罩在蒸笼里。 端水无忧第一天上路就遇上了这日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敞开的破衣襟,不断地扇风,埋头赶路。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雷声由远而近,从低低的空中滚过。 端木无忧抬头看看天空,停住脚步,目光扫过四周。 路旁一箭之地的林荫间有一家酒店。 端木无忧向酒店走去。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他正在跨入店门,猛然耳畔响起一声厉喝:“滚开!” 滚开?端水无忧不觉一怔:叫谁滚开?他只当没有听见,“叫花子!这也是你来的地方?” 端木无忧如梦初醒,方知刚才这一喝是冲自己来的。 自己忘了“身份”了! 他赶紧点头哈腰道歉,退出门外。 “轰隆!”一声炸雷在头顶爆响,倾盆大雨哗哗洒落。 他一抖身子又缩进店门:“伙计,外面下雨了,让我在里面避避雨行不行?”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点碎银子递了过去。 端木无忧虽是叫花子打扮田宝给他的银子和银票却是不少,因为打听消费是需要花费的。 店小二见到银子,顿时眼睛一亮,嗓门也变小了:“瞧你怪可怜的样子,到屋角去蹲着,别乱动。”说着,将银子抓到了手中。 “谢伙……”“计”字还未出口,端木无忧耳畔又响起了一声怪叫:“不行!” 一个年纪二十四、五,中等身材,身穿一套白色纺绸方裤的公子,出现在端木天忧面前。 端木无忧朝那公子拱拱手:“公子爷,外面下雨了……” “住口!”白衣公子嘴巴一翘,“店里有位美人在此歇脚,怎容你这叫花子来打扰?” 美人?端木无忧眼光瞟过店堂,堂内七八张桌旁坐着行商脚夫,还有三个戴斗笠的客人,哪见什么美人?分明是这位公子在戏弄自己! 端木无忧再次拱手道:“请公子爷行个方便吧,外面的雨实在太大。” 此刻,店门外的大雨仿佛是溃决的天河,哗啦啦的从天上往地上横泼,倾泻,雨点击得地面咯咯咯咯的直响。 白衣公子是咧嘴一笑:“哈哈哈哈!臭叫花子也怕淋雨,真是天下奇闻!” 门左侧的一张酒桌旁,站起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道:“瞧他那一身的臭气、穷酸气,正需到这雨里去淋一淋,罩大哥,少与他罗嗦,赶他出去!” 白衣公子白眼珠一翻,对端木无忧喝道:“滚出去!” 端木无忧不觉有些犯难。他倒不是真怕雨,只是这雨太大,雨水往脸上这么一冲,若将脸上的炭灰和易容粉冲掉,那就露馅了。 “公子爷……”他还想讨个方便。 “妈的!”白衣公子骂声出口,电闪般伸出五爪,抓向端水无忧肩上的皮包袱。 白衣公子存心要露一手给店堂里的美人看一看,所以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武功,出手便是狠招。 这招若是抓实,对方又不会武功,端木无忧不仅会失去包袱,而且右手手臂也会有残废的危险。 端木无忧为了隐瞒身份,不能避,不能躲,更不能还手。 他急中生智,假装脚下一滑,“哎呀!”一声,身子往后一仰,一个铁板桥仰倒在地,巧妙地躲过了白衣公子这一抓。 白衣公子一爪抓空,微微一怔,随即“噫”了一声,手臂一缩,准备再次出手。他只道是端木无忧正巧跌倒,才侥幸躲过他这一爪。 “公子爷饶……命!我这就走,就走!”端木无忧背着地,手脚乱摇,高声叫饶,那模样活象一只仰背大乌龟。 白衣公子眉头一皱,随即是一阵大笑,目光转向了里桌的几位斗笠客,神情得意之极。 “滚!”白衣公子又是一声怪喝。 “是,是!”端木无忧“吃力”他从地上爬起来。 两个华丽公子拍手大笑。看他们那样子,便知这是几个纨绔子弟,无赖之徒。 端木无忧跨向店门外。 与这些无赖之徒没什么好计较的,看来只有在店外屋檐了暂避一时了。 “流浪壮士,请留步。”店内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客人们的笑声,议论声嘎然而止。 端木无忧脚踏踏在门坎上。流浪壮士?是喊自己么? 端木无忧嗫嗫地转回身。是哪一位好心的人愿“收留” 自己? “外面雨大,请流浪壮士在店内暂避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又脆又甜,象一阵春风吹暖了他的心。 他听清楚了,这声音是从桌三个斗笠客中的那位嘴里发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象潺潺流水,象黄莺歌唱。 他听的傻了。全堂的人都听的傻了。 良久。白衣公子天清醒过来:“臭叫花子!算你运气好,美人开口让你留在店里,去,到屋角里蹲着,不许说话,不许乱动!” “是,是。”端木无忧点头应诺,走向屋里角,心里却在想:那个中间斗笠客就是白衣公子说的美人? 他走过三位斗笠客的桌旁。 “流浪壮士请这里坐。”美人又开口了。 “这……”他感到意外,有些受宠若惊。 中间斗笠客缓缓下摘下头上的竹笠,被阴云大雨压得阴沉黑暗的店堂为之一亮。 一个年轻的女子,二十出头,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两道弯弯的柳叶后,一双凤眼黝黑黑、水汪汪的,闪射着明月似的清光。 她村姑打扮,素色衣裙,未施脂粉,未戴珠花,更衬托出天生的高活气质和出俗脱俗之美。 白衣公子说她是美人,这话一点也不差! 她是他一生中见到的最朴实最美丽的女人,加上她刚才表露的一颗女人善良的心,使他不觉看得呆了。 “请坐。”她瞧他的模样不觉莞尔一笑。 这是庄重、朴实的一笑,这一笑,使他又感受到无忧园中百花怒放的情景。 端木无忧在桌旁的空位上和她面对面的坐下。 “我叫房文萱,访问你尊姓大名?”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大大方方地提问,没有半点做作。 他觉得无法拒绝回答她的提问,只好道:“原来是房文萱姑娘,久仰,久仰。在下一个流浪汉怎顿劳姑娘动问,小的姓宋名世杰,人称杰流子。” “杰茄子?”房文萱抿嘴一笑,“壮士是什么时候流浪江湖的?” 端木无忧心一震,糟!有什么地方不对? “哐当!”一声酒杯碎裂声。 三个纨绔子弟从门侧酒桌旁霍地站起。 一个华丽少年道:“斗笠女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你道咱们三位公子爷儿是谁?” 另一个华丽少年道:“少与她废话!报出名去,看她不吓得屁滚尿流!” “你们三个斗笠客坐稳了,小爷就要报大名了!”那个华丽少年歪起头,神气十足,“这位是天下第一快镖彭铁成的公子,人称小神镖飞鹰彭万祥!” 彭万祥抖抖白绸长衫,故作潇洒地甩了甩衣袖,眼光直盯着房文萱。 “这一位是天下第一快枪谭子祥的公子,人称小神枪苍鹰谭万强!”谭万强大大列列地跨前一步,袖口一扎,那架式就要抢人了。 “至于本人嘛,本人是……天厂第一快腿翟行彻的公子,人称小快腿地鹰翟万林!咱三人统称起来,就是名扬四海,威震九洲的太湖小三鹰!”翟万林往前一窜,已依身在彭万强身旁。 房文萱对端木无忧道:“别理他们,咱们继续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端木无忧只得硬起头皮道:“在下是个弃儿,从小就流浪江湖。”他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房文萱摇摇头道:“不象,不象,壮士的衣服是新破碎的,老叫化的衣服应是又脏又臭,这天气早就生虱子,壮士的头发是新烧焦的,脸上虽然尽是污垢,头发里却没有垢结,因此看来,壮士应该是刚落难的公子爷儿才对。” 端木无忧心中一凛,这姑娘好厉害的眼力,幸亏早有准备,不然就吹了! 田宝已替他在身份暴露之时,如果应付对方,编造了两套假话,现在他准备拿第一套假话来应付房文萱。 此时,彭万祥咬着牙对房文萱嚷道:“小爷从太湖跟你到这里,一路上对你百般尊敬、殷勤,你现在居然把小爷当做叫花子还不如!小爷今日就对你不客气!”说罢,衣襟一掀,露出腰间左右斜插着的十二把飞镖。 “唷……”店堂中发出一阵压低了声的呼喊。 小神镖亮家伙了,这下可有好戏看! 此刻,房文萱身旁的两个斗笠客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个是四十开外的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满脸浓髯,一双精光闪烁的大眼,两只手搁在桌上,袖口套一个打印铜环,手下安着一把绿鲨鱼皮鞘的腰刀。 一个是年近五旬的矮瘦汉子,瘦胜,细眼,尖腮,相貌狰狞。双目冷厉,就象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鬼怪,袖口上也套着一相打印铜环。 “谭哥!快上。”翟万林高声的喊叫。 谭子样没有出手,摘镖的手顿在空中没动,眼光直盯着两个斗笠客袖口上的铜环。 “杀鸡焉用宰牛刀,我来!”谭万强脚步一移,就要上前。 翟万林凑过头去:“怎么回事?” 彭万祥顿在空中的手,猛然一伸,挡住谭万强,大声道:“好男不与女斗,退下!” 翟万林立即挥手道:“谭二哥请退下,彭哥说的有理,堂堂太湖小三鹰怎能与一个女子计较?佛言道:”慈悲为本,方便为怀,又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日就饶了这女子和那臭叫化!彭哥,请回桌上坐。“ 三人回到桌旁坐下。 翟万林和翟行彻立即将头凑到彭万祥脸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彭万强悄声道:“这两个斗笠客咱们惹不起。” 翟万林眼珠一鼓:“他妈的是什么人,咱们也惹不起?” 彭万强沉声道:“天龙镖局的雷霆虎王乔五爷和烟杆子劳三爷。,” 翟万林颤声道:“幸亏大哥见多识广,认出这两位镖爷,否则咱们兄弟今日就惨了。” 三人不再多嘴,埋头喝酒,纵然他们胆大包天,也决不敢再在这两位镖爷面前撒野,因为他们的爹见了这两位镖爷也要敬畏三分。 端木无忧向房文萱解释道:“房姑娘言之有理,在下说来真是十分的惭愧。我本是吴县第一大户朱万贯的儿子,家财说不上是万贯,却也是殷实富家,几天前遭火灾,爹爹遇难,全部家财被烧为灰烬,我侥幸死里逃一,才落得个这般模样。” 房文萱秀眉微蹙,轻叹道:“天有不则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公子遭此天灾人祸真是不幸。” 端木无忧亦叹口气道:“在下能在这场大火之中保住这要性命,实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说话间,店小二把酒菜送到。 房文萱樱唇一抿:“给这位流浪壮上添付碗筷。” “房姑娘……”端木无忧急忙摇手。 房文萱玉手一摆:“快去!” “哎!”店小二点头退下,眼光却从眼角缝里瞟着端木无忧,这个臭叫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美人请他吃喝。 乔五爷和劳三爷仍是正襟危坐,一个手按腰刀,一个手按铜烟头,没声没响,两人冷懔的神情和两颊高高隆起的青筋,使内行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两位武功极高的高手。 端水无忧心中暗想:“这三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店小二将碗筷送到端木无忧面前。 “公子,请!”房文萱端起酒杯,一双水波似的眸子里涟漪荡漾。 端木无化意识到这一定是某种微妙的,蕴藏着危险的诱惑,他很想拒绝,然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话到喉头就是挤不出来。 “请!‘端木无忧仰脖了将酒吞下。他决心豁出去了,倒要看他三人究竟有何企图。 端木无忧喝下酒后,乔五爷和劳三爷才端起饭碗当酒盅开始饮酒。房文萱也不再说话,低着头兀自吃喝。 这一来端木无忧倒觉有些不安,难道房姑娘真是同情自己这个流浪汉? 悄悄看一眼房文萱,正身直坐,秀目微低,那神态就象神殿中的观音菩萨,秀丽中的憨朴,娇艳中的清高,引人遐思。 他不敢多看,目光转向店外,雨已渐小,但还在下,远处近处全都隐在蒙蒙的水幕中,天地间变得一片茫然。 他的心境也是一分茫然。 终于,他忍耐不住,微抬起头道:“房姑娘哪里人?为何到此?” 这是一句“投石问路”的话,房文萱若是避而不答,或是回以假话,他便知她对自己是别有用心。他已从乔五爷和劳三爷的袖口铜环上,认出了他俩就是义父提醒自己要注意的天龙镖局的五大镖师中的两个。 听到端木无忧的问话,乔五爷和劳三爷手中的酒碗一顿,眼中闪过一道灼亮的光芒,但瞬间即又恢复了常态。 端木无忧注意到了两位镖师的反应,但却无从忖测对方的心意。 房文萱坦然地看着他道:“我是呜凰镇百果庄人,百果庄主房峰樵便是我爹。我长这么大了从未出过庄园,听说苏、杭二地风景甚好,苏州城内有一座无忧园更是高雅之地,所以爹爹请了天龙镖局的两位镖师陪我到苏州无忧园来一游。” 端木无化目光一凝,这话是真是假? 房文登又道:“听说这无忧园的少主是个文武双全的奇男子,不知公子是否认识?” 难道他已识破了庐山真面貌?端木无忧心格登一跳,低下了头:“我不认识。” 端木无忧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 乔五爷和劳三节同时瞪了房文萱一眼。 “房文萱小嘴一翘:”快吃吧,雨快停了,吃完了咱们好赶路,这话象是对乔五爷二人,也象是对端木无忧说的。“ 端木无忧哪里还敢再问话,埋头大口的吃,心扑腾乱跳。 端木无忧虽是文武双全智慧过人,但生性憨厚老实,缺乏江湖经验,就象是刚出巢学飞的雏鹰,还嫩的很哩。 蓝宇靖对这个义子的估计,实在是过高了点。 店堂内一片沉寂。 表面上大家都是吃喝、歇息,其实,所有的眼光,除了和两位镖师外,都勾勾地盯着里桌旁的房文萱。 雨已经停了。 但,谁也没有走。美人没走,谁也不愿走,多看一眼美人,也是一种享受。 端木无忧站起身来,没有抬头。对房文登道:“谢姑娘厚情款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日后若有相会定当重谢。” 说罢,转身就走。 “公子。”房文萱轻声一唤。 端木无忧顿住脚步,但没转身。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要小心谨慎。”房文萱温柔、软绵绵的声音充满着关切。端木无忧心弦一震。 这不是爹爹对自己说过的话么? 她为什么这样关心自己? 一丝困惑,一股热浪,他跨步走出了店门。 房文萱缓缓站起身,将斗笠戴到头上:“咱们也走吧。” 斗笠掩住了她明月般的秀脸,店内立时罩上一层阴云。 乔五爷和劳三爷一声不响地从桌旁站起,抓起斗笠。 房文萱步履轻盈如云中燕,在众人痴痴的目光中走出了店门。 彭万祥瞪圆着眼,望着她秀里带俊的俏迎背影,一个劲地吞口水。 “哼!”乔五爷一声沉哼,和劳三爷并肩从他身旁走过。 彭万祥赶紧缩身回到桌边,痴呆地坐着,店外。乔五爷和劳三爷追上房文萱。 乔五爷道:“小姐,你怎么能够亮出真容?” 房文萱道:“我不愿意骗他。” “哎呀!”乔五爷大眼一瞪,“他真是端木无忧!” “没错,就是他。”房文萱点点头,“我在无忧园逍遥楼见过他。” 乔五爷道:“既然他真是端木无忧,那你就更错了!” “我怎么啦?”房文萱小嘴一翘。 “庄主是叫咱们打探他的消息。你却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还提醒他注意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是干嘛?”乔五爷问。 “我早就说过,我不能干这种事嘛。”房文萱生气地说,“用这种手段去骗人家,太不要脸了。” “小姐!”乔五爷胡子一翘也动了气,“庄主说这件事很重要。前几天无忧园的那场大火起的好奇怪,连无忧园的主人蓝宇靖也被大火烧死了……” 房文萱打断他的话:“我就看不出这事与咱们百果庄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着哩!如果蓝宇靖真是……” 乔五爷话音突然顿住。 房文萱猛地侧过脸:“蓝宇靖是谁?真会是谁?” “嗯……”乔五爷自知说漏了嘴,支吾了一下道:“庄主的意思是叫咱们查清那些冒称金盟帮的人,还有就是蓝宇靖究竟死了没有。” “哼!”房文萱噘起嘴,“我知道爹和娘,还有你们都有事瞒着我,把我当作外人看待。” “小姐,”一直没有说话的劳三爷开口了,“你是庄主的女儿,庄主怎会不想信你呢? 他不告诉你,自然是有他的苦衷。他的为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应该相信他决不会做出任何违背良心和伤害别人的事。” 房文萱晶亮的眸子里蒙起了一层水雾,喃喃道:“端木无忧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连编好了假话也说不好,我不忍心骗他,我为什么要骗老实人呢?” 乔五爷道:“你不骗他也就罢了,干嘛要把自己是谁,住哪个庄园,连咱俩也全都抖了出来。” “我已识破他的真貌,自然就要让他知道我的真貌,这才叫以诚相待,只有以诚待人,才能听到人家的真话。” “以诚相待?”乔五爷眼又瞪圆了,“小姐,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你……”房文萱脸刷地一红,随即服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水,“乔五爷,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乔五爷慌了,急忙道:“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好,算啦。”劳三爷道:“还不快向小姐赔个罪!” 乔五爷双手一拱:“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刚才言语冒犯小姐,请小姐见谅!” 房文萱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幕。 两年前也是这个月份,她随吉二爷到苏州无忧园游玩了一天。 林园内的春色,尤其是百花楼下的牡丹花圃,使她赞叹不已。这是她所见到的唯一能与爹爹百果庄大花园媲美的林园。 她听说这花圃的布局,全是由无忧园的少主端木无忧设计的。 下午,他和吉二爷去上文曲楼。文曲楼收藏的名家诗画,使她大开眼界,这天恰逢端木无忧在文曲楼,于是她怂恿这位以“文曲星”而名冠武林的吉二爷考了考端木无忧,端木无忧以对答如流和独具已见的解释,使她大为惊讶,想不到这位少主如此学识渊博。 她听说端木无忧还有一手好书法,所题“百花楼”三个大字便可见一班,可惜未曾见他挥毫。 晚上,吉二爷带她去了逍遥楼。逍遥楼歌会苏小三高雅的表演,使她这位琴中高手拍手叫好事有凑巧,有位豪客带头鼓噪定要端木无优抚琴一曲,端木无忧初时执意不肯,后经不起大家哄闹,只得抚了一曲“天羽裳”,结果他的琴技,使她惊诧莫名,叹为观止。 她听说端木无忧除琴之外,棋、诗、画、医等道无所不精。 于是,她对他有了一个良好的印象。 这印象在她脑海中保留了两年,居然没有丝毫的消失。 现在无忧园毁灭了,他成了一个衣裳褴褛的流浪汉。 她知道他在寻找摧毁无忧园的仇人,但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对方既然能摧毁无忧园,要消灭他自己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不知为什么,她希望自己能帮他,正因为这样,她才答应了爹爹,暗中打探他的消息。 今天她对他又有了进一层的了解。他居然是那么老实憨厚,令人简单难以置信。 女人的眼力是敏锐的,她仍信自己不会看错,于是心中又有了一份担忧。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而此刻乔五爷却说她看上他了! 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泪水觉似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 “小姐!”乔五爷见状急了,身子往前一倾道:“你要是不肯原谅五叔,我就给你磕头赔罪了!” 房文萱知道乔五爷的脾气,怎能让他给自己磕头?她赶紧伸手托起乔五爷:“五叔,我没怪你,快别这样。” 劳三爷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打探到了端木无忧乔装出江湖的消息,看他模样和口气,蓝宇靖也一定没死。” 乔五爷道:“嗯,这话不错。” 劳三爷又道:“咱们先去见过庄主再说吧。” 房文萱点点头,忽然,劳三爷手一摆,将两个拉闪过路旁的小树林。 “怎么回事?”乔五爷问。 劳三爷没回答,用手指指林外路上。 大路上,一个青衣少女急步走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显然刚才没能避过这场大雨。 “他是谁?”乔五爷轻声问。 劳三爷贴在乔五爷耳旁说了个名字。 乔五爷瞪起了眼:“是他?” 房文萱沉着脸思忖着:“是她就没错。”她已认出青衣少年是谁了。 青衣少年径直奔向路旁酒店。 乔五爷正在跨步走出小树林,劳三爷又将他往里一拉。 “得很得得!”马蹄声急,一人一骑,由南往北飞驰而来。 从腾跃的马身,蹬扬的马蹄,以以看出这是一匹罕见的骏马。 从骑手飘逸的身姿,可以看出这是一位骑术高超的骑手。 骑手是个年轻人二十四、五岁,白衣、白裤、白套挂、白扎带,背上斜括一把刀,刀柄上白绒球带顺风飘扬。 乔五爷和劳三爷看清此人时,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啊,是他!” “这人是谁?”房文萱问,她不认识此人。 乔五爷和劳三节同时道:“日月刀神扶炳灵!”房文萱顿时花容色变,这个“天下第一刀”为何会在此出现? 蓝文倩这时踏人酒店。 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客堂里除了门内左侧一张酒桌上坐着三位客人外,所有的桌子都空着。 他不在这里。蓝文倩秀眉大蹙起。 店小二见有客人到,立即迎上前,恭声道:“这位大……”“爷”子溜到嘴边又顿住了,因为蓝文倩是女扮男装,一身公子爷的打扮,但因大雨一淋,衣服湿透了沾在身上又勾勒出了女子的天生身段,所以店小二一时怔住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蓝文倩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露了馅,手一摆:“给大爷来一桌酒茶,要快!”说着一锭银子抛向店小二,“不用找啦。” “哎!多谢大爷!您请坐,酒菜马上就到!”店小二笑着退下,只要有银子管他是男还是女,是人还是妖。 此刻,店内左侧酒桌上的彭万祥、谭万强、崔万林三人六道眼光,盯到了蓝文倩脸上。 彭万样一双色眼眯起一条缝,悄声问翟万林:“万林,你看这青衣少年是男人还是娘们?” 翟万林嘴唇一咧道:“这还用问,地地道道的娘们!你看她的胸脯,脖子……” 谭万强轻声骂道:“妈的!好俊俏的娘们!” 彭万祥道:“这娘们跟刚才那个房姑娘自然是比不上,不过也是另有一番风趣。” 谭万强一旁道:“刚才咱们兄弟受了那房姑娘和臭叫化子的一肚子怨气,不说把这娘们怎么样,找她出口闷气乐一乐,也是好的。” 彭万祥吞了一泡口水:“好!咱们就找这娘们乐一乐!” “咻……”门外一声马啸,一团白云飘至店门前。 马立前蹄,人立马背,作个飞旋,然后牢牢钉在地上。 立在门前的马既高又大,从头到尾没有一根杂毛,通身雪白如玉,神骏异常。 马上骑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剑眉朗目,胆鼻方口,浑身素装却也英俊。只是眉宇间煞气太重,神色居傲,流露着一股天下英雄唯我独尊的骄狂傲气。 马是山东扶家堡的第一号神驹白龙驹。 人是山东扶家堡少主,刚刚夺得武林比剑大会上“天下第一刀”号称的日月刀神抉炳灵。 扶炳灵跃下马背,跨入店门。 店小二飞奔而至:“大爷,你要……” 扶炳灵手一举,冷冷地:“将外面的马牵到马厩好生伺候,除普通草料之外,另加精饲料拌上十个鸡蛋。” 店小二一愣,随即应道:“是,是。”马上奔出店门,吩咐棚内伙计伺候白龙驹。 彭万祥三人傻了眼,这个神气十足的小子是谁? 扶炳灵在蓝文倩旁边一张酒桌旁坐下。蓝文倩瞟了扶炳灵一眼,把头扭向一旁。 彭万祥三人对视了一眼,这小子不是这娘们一道的。 店小二从门外赶到扶炳灵桌前:“大爷的坐骑真是天下少有的神骏!饲料都按您的吩咐办了,请大爷放心,保管骏马和您一样吃的满意,不知大爷您想要点什么?” 店小二心想,这位客人的坐骑就要吃得如此讲究,自己吃的更是不用说了,酒饭钱的油水必定不少。 扶炳灵道:“来半斤白干,一盘花生米,四个馒头,一碟咸菜。” 店小二瞪圆了眼。 “快去!”扶炳灵手在桌上轻轻一拍。 “哎。”店小二应声退下,脚步比刚才慢了不少。 那边酒桌上,谭万强道:“妈的!这小子原来是支银样腊头枪,管看不管用!” 谭万强道:“大哥,这娘们咱们还吃不吃?” 彭万祥胸脯一挺:“当然吃,我是吃定了!” 谭万强双抽一扎:“好,咱们上!” “哎,别急!”谭万强眨眨眼道:“刚才咱们吃的亏不要忘了,咱们这次先放只鸽子探探风声。” 三人一阵嘀咕,格格直笑。 此时,酒菜和馒头,盐菜已分别送到蓝文倩和扶炳灵桌上。 扶炳灵正襟危坐,端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吃喝,神态凛然。 蓝文倩翘起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磨破了嘴唇爹爹才同意让自己出来帮助优哥,寻找仇人万花奇士管鹏程。可是忧哥没追上,却遇到了这位白衣公子。他象鬼魂似的缠着她,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无法摆脱他。 他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明白他的身份,他只是告诉她,他是奉命来保护她的。 田福,一定是田宝请来保护自己的。自己还要人保护,又如何能替爹爹寻仇雪恨?一定要设法摆脱他! 她又斜眼瞟了扶炳灵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忧哥爱上那小妖女,这一次出去,说不定真会被那小妖女勾了端木无忧! 不,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妖女夺走忧哥! 忧哥是属于倩妹的,不管怎么样,倩妹这一辈子是跟定了忧哥! “这位小哥哥一人喝酒不感到寂寞吗?”她耳边响起了一个酥酥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原来桌旁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 谭万强咧嘴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哥哥我陪你喝一杯?” 蓝文倩眼珠子溜溜一转:“这倒是摆脱那小子的好机会。” 她抿嘴一笑:“行啊,哥请坐。” 谭万强乐了,拍掌跳脚道:“那我就不客气罗。”说着,便在桌旁坐下,同时向彭万祥和谭万强丢了个眼色。 扶炳灵兀自饮酒吃着花生水,仿佛不曾看见。 放鸽成功。那娘们不是个野鸡便是个骚货,那白衣公子是个尿泡吹大的假人! 彭万祥和谭万强一齐端起酒杯走到蓝文倩桌旁:“小弟弟,咱们一齐凑个热闹如何?” 蓝文情眉毛一扬:“二位大哥请坐。”她认定收拾这三个家伙,比摆脱那个小子要容易得多…… 彭万祥挨着蓝文倩坐下,谭万强则坐在翟万林身旁。 太湖小三鹰也有他们的规矩,这种事自然是让大哥领先。 彭万祥眯起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蓝文清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蓝文倩忍住心中的厌恶,落落大方地道:“在下姓朱名少杰。” “朱少杰,好响亮的名字!小妹妹,多大岁数了?”彭万祥的脸凑了过去。 蓝文倩身子往后一倾,故作惊态:“小妹妹?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彭万祥三人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着淫荡。 蓝文倩低头往身上一看,不觉墓地满面鲜红,湿淋淋的衣裳已将少女的隐秘暴露无遗,原来…… “小妹妹,这湿淋淋的衣裳穿上会着凉的,待哥哥替你脱下来烤一烤。”彭万祥说着便伸出手抓向她的胸脯。 蓝文倩没料到自己女儿面貌已经暴露,这些无赖胆大包无这下逼得她只有动手了! 忽然,旁边桌上传来一声冷喝:“滚!” 彭万祥的手停在空中。缓缓地扭过头:“谁在说滚?” 他这是明知故问,整个店堂里除了他们三兄弟,就是这娘们和那小子,这“滚”字不是那小子说的,还会是谁,但他认定这小子是块软豆腐,按他们的性格,见软豆府不吃,简直是罪过。 蓝文倩灵机一动,低声对彭万群道:“如果你们三人摆平了那小子,我就跟你们走。” 她肯定三人摆不平那小子,但只要三人与那小子一动手,她就可能溜之大吉。 “说话算数,看咱们的!”赵万祥头一歪,谭万强和翟万林呼地站起,跨步立到扶炳灵酒桌前。 扶炳灵此时饭已用毕,正在用毛巾缓缓地揩着双手。 彭万祥往谭万强、翟万林身前一站:“小子刚才是在说谁滚。” 扶炳灵头也没拾,嘴里又进出一个冷森森的字:“滚!” 翟万林咧开大嘴道:“臭小子,睁开狗眼看看咱们三位小爷是谁!这一位是天下第一快镖手……” 扶炳灵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无须知道你们是谁,快滚!” “滚”字的前面又加上了一个“快”字。 “妈的!你这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谭万强嚷着就欲动手。 彭万祥十分潇洒地伸手阻住谭万强:“小子,你是谁?” 扶炳灵仍是冷声道:“你不配问。” 蓝文倩一旁冷眼观看,脚下已暗运功力,只要他们一动手,她就走。 “好!”彭万祥衣襟一擦露出腰间十二把飞瞟,“我不配问,就让它来问你!”说罢,双手往腰间一抄,已扣六支飞镖在手。 “嗖嗖嗖!”六支飞镖出手,镖光闪烁,啸声厉耳。 天下第一快镖彭铁成的儿子小神镖,也非徒有虚名之辈。 时机已到!蓝文倩身形一晃,如同飞燕掠过桌面飞向店门。 店堂闪过一道白光,一闪而逝的白光。 彭万样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麻,人已登登登地退后了数步。 蓝文倩身子在空中被六支井然飞来的飞镖阻住,不得不折身转体,回落到座位上。 谭万强呆呆地痴立在原地望着自己脱落下来的裤子发呆。 堂内少了一人,翟万林不见了。 扶炳灵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仿佛根本就不曾动过,只是左右手指间多了六支飞缥。 彭万祥手往腰间一摸,这才发现另六支飞镖已到了对方手中,腰带已被削断,一模之下裤子便往下滑落,他赶紧抓住裤腰带,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简直不可想象!那小子磕飞了他出手的六支飞嫖,又把他插在腰间的六支飞镖夺去,还削断了他和谭万强的裤腰带,这简直太可怕了! “滚!”扶炳灵又是一喝。彭万祥和谭万强这一次没有迟疑,转身就跑。谭万强因裤子绊住脚踝摔了一跤,挣扎着爬起来,提起裤子又跑。 蓝文倩咬咬牙,心里很不服气。身子一动,她还想跑。 “嗖嗖嗖!”一阵镖风,六支飞镖隔桌打来,钉在了她的双足的周围。 她楞住了。 田宝请的这小子是谁? 店外,彭万祥和谭万强提着裤子民命地奔跑,直跑到路口才停住脚步。 谭万强嚷道:“妈!栽跟斗了!这小子好厉害的武功。” 彭万祥咬牙道:“全是这臭小狗放鸽探的什么屁风!” “咦!这翟万林哪里去了?”谭万强恨声骂道:“真是他妈的天下第一快腿,逃的比他爹还要快!” “哎!我在这里呢!”翟万林提着裤头从路旁小树林钻了出来。 “呃!”谭万强指着翟万林的脸道:“你脸上的眉毛呢,怎么眉毛不见了?” 翟万林一怔,彭万祥对翟万林道:“你脸上的眉毛也没啦。” “啊!大哥,你也没眉毛啦!” “能出刀削眉的只有……”翟万林忽然叫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翟万林道:“是谁呀?” “刚刚在武林比剑大会上夺魁的天下第一刀。” “山东扶家堡少主,别号日月刀神。” “日月刀神扶炳灵!” “咱们看走眼啦!” 在惊叫声中,三人被削断扎带的裤子又籁籁地滑落下来。 酒店内。 扶炳灵在座位上双掌一拍:“小二!” 店小二颤抖着身子从柜台里钻了出来:“大爷有……何吩咐?”刚才的一幕,把他吓傻了。 “快去准备一间上房让这位公子换衣。”扶炳灵道。 “是。”店小二一个鞠躬,头低到了裤裆里,然后急急退下。 蓝文倩叹起嘴道:“我不换。” “你不换衣,这模样能去找端木无忧?”扶炳灵冷冷地说。 蓝文倩转过脸:“你是谁?” “你的保镖。” “是田宝请你来的?”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原来是个卖命的,是镖师还是杀手?”蓝文倩故意激怒他。 他不动声色,声间冰冷如故:“无论怎么说都行。” “我不要你跟着你。”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已向人用性命担保你的安全。” 蓝文倩冷声一哼:“没有你的保护,我就很危险?” 扶炳灵冷漠着脸道:“不是危险,而是必死无疑。” “你……”蓝文倩气的身子发抖。 店小二从里屋走出:“大爷,上房准备好了,洗澡水也备好了,请这位公……公子爷去淋浴更衣。” “哼!”蓝文倩头扭向一边。 扶炳灵平静地说道:“这样的天气淋湿了衣服不换是会生病的,你若病了,我就将你送回去,那时候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因此,我并不希望你一定要去洗澡换衣。” 蓝文倩小嘴一鼓,霍地站起:“小二带路。” “慢。”扶炳灵道:“你包里的衣服淋湿了,用这包里的衣物吧。”手一伸,挂在凳端上的一只包袱飞向了蓝文倩。 蓝文倩抱住包袱,横了他一眼,便往里屋走。 扶炳灵在堂里道:“小二,再送半斤白干,一盘花生米来,我在这里等候。” 蓝文倩一边洗澡、更衣,一边想着心事。 这位白衣保镖武功在端木无忧之上,心性冷傲更有一股骄狂之气,似这等人物不知怎么会听命于田宝的? 蓝文情知道这一切肯定是爹爹安排的,她能体惊爹爹的苦心,但心里却是很不服气。 难道没有他的保护,自己就真会必死无疑? 她仍然决心要设法摆脱他。 她忽然心思一动,此刻他正前堂饮酒,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 当机立断!她立即匆匆换好衣服,将包袱一扎,往上一背,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越过后院,翻出院墙,斜眼一碟,前棚里的白马还在,她暗笑,迈步踏上了林间小道。 她要去桥庆。因为端木无忧会去桥在关帝庙五月五日的庙会上,寻找塞外四兽。去桥庄有官道相通,但她却弃官道登上了荒岭小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摆脱紧跟着她的扶炳灵。 她也是个很傲气的姑娘,自认为能够对付江湖上发生的任何事情。 她施展轻功,身形似箭在荒岭小路上飞驰。此时已是未申时分,必须在天黑怪前走完这段荒凉的小路。 风吹荒草呜咽似的发响,足下的碎石不时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慌和孤独感袭上心头,顿觉几分不安。 “呜……”骤然间,路旁荒草里射出了一枝响箭,其声呜呜,甚为凄厉。 蓝文倩心中一惊,凝住脚步,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遇到剪径的强盗了?响箭坠入十几丈外的草丛中,近处的草丛里窜出了四个彪形大汉。 光头,短挂,青统裤,腰扎一根青色打带,清一色的长柄大砍刀。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蓝文倩厉声喝问。 四个大汉大刀往下一压,向前并跨一步,从左至右,依次嚷道:“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若要过此道,” “丢下买路财!” 蓝文倩眉头一皱:这些强盗是哪路货色?现在都是什么年间了,怎么还说几百年前那些强盗打劫的口语?。 四个大汉嗖地往左右一分,四把砍刀交叉一叠,又嚷道:“丢财消祸灾,” “无财拿命来,” “钢刀砍人头,” “管杀不管埋!” 蓝文倩哼一声,长剑已经出鞘:“强盗,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华日之下挡路抢劫! 水等若肯放下屠刀,悔过自新今后再不干这伤天害理之事,本公子饶尔等不死!” 四大汉脚步朝前一挪,暴吼道:“上!宰了这小子!” 四把刀从不同物方向和高度劈向蓝文倩,势道惊人。 蓝文情身子一旅。银光乍起,满峰剑花错落。 “叮当!”声中,四个大汉交叉换技,四把刀已换过了进击方位。 蓝文倩的脸色泛了青。 砍刀刀沉力猛,道力极强,四把刀呈犄角之势,互补互救,联手进击,几乎无破绽可寻。四个强盗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强,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呀……”四强盗第二刀又联手劈至。 蓝文倩咬紧牙关,拼力一击。 刀光如闪电进出,剑影似花雨缤纷。一声怪喝,四人腾起空中将跃出刀光圈外的蓝文清退回到圈中。蓝文倩脸色阴沉,左手肘已被刀锋划开一条血口,血正在往外冒。 四个大汉分立四处。将蓝文倩紧紧围在核心。 “上!”四把砍刀再次交织成风,朝蓝文倩头顶罩下,速度比前两次更快,势道更猛。 蓝文倩心一沉,一股冷气逐遍全身。想不到果然应了那小子的话,自己真是必死无疑了。 刀光疾落,临近脑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空中陡地飞出一声厉喝,一道银虹泻人刀网之中。 “当当当当!”响声震耳,四把砍刀全被荡开。 四个大汉被震得连连倒退。 一个青衣人护在了蓝文情身前。 青衣人挺身卓立,右手宝剑斜举,但剑未出鞘,刚才他只是用连鞘剑荡开了四个大汉。 这青衣人是谁?蓝文情心中暗想。此刻,她站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背影,看不能他的面孔。 四人大汉惊异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表衣人厉声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四个竟敢干这杀人抢劫的勾当!岂不知还有‘国法难容’四个字么?” 四个大汉相互丢了一个眼色:“小子!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咱强盗大爷!” 青衣人手往后一摆:“这位小兄弟,请退后。” “这……”蓝文倩不觉为难,自己虽然不是这四个强盗的对手,可怎能置身事外? 青衣人见蓝文倩没动,又道:“在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请小兄弟放心退后,在下收拾这四个小贼,自是绰绰有余。” 蓝文倩闻言,这才登登登地往后退了几大步,让至路旁。 “上!先宰了这找死的小子!”四大汉一齐嚷道。 四大汉的话还在口里,青衣人已经出手了,腾空、拔剑。 转体、出击,四个动作连成一串,一气呵成。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青衣人率先出剑,抢在四个联手出招之前,在四个砍刀还未举起之时,他已提倒了一个大汉,其余三个仓促出刀,已无法联成五补刀势。 青衣人到走偏锋,立时又将第二个大汉刺倒。 第三、四个大汉挥着砍刀怆慌后退,口中嚷道:“大哥……你……” 殷红的,在渐渐西下的阳光下喷溅。 “你……”两个大汉倒了下去,“你”字后面的话在喉咙里打转转,就是说不出来。 青衣人手中举起的剑闪射着炫目的光辉,脸上露了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蓝文倩急步向前:“不可杀生!”饶他们一命吧。“可惜已经迟了。四个大汉仰面躺在小路旁的草丛里,颈脖上的喉管都已被割断,血叭叽叭叽的正往外冒。 好剑法!此青衣人的身手已非一般武林高手了。 青衣人一边将剑缓缓插入剑鞘,一边道:“这四个强盗在此,不知已伤害多少人命,我今日若不杀他们,他们日后还不知又要杀多少条性命。因此,我不是在杀人,实是在救人,救那些善良无辜的好人,就象救小兄弟一样。” 蓝文倩一怔,顿觉语塞,谁又说这青衣人说的不对? 她沉默片刻,道:“谢壮士救命之思,访问壮士尊姓大名?” 青衣人缓缓转过身“在下贡剑秋,人称无风剑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匡持正义,除暴安衣,乃练武之人的初衷。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蓝文倩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二十多岁,青衣,青裤,青套挂,青扎带,白净面孔,相貌英俊,脸上带着一丝和扶炳灵一样的狂傲,背上斜插一柄宝剑,剑桶上嵌着一个耀目的细宝石。 “哎呀!小兄弟,你受伤了?”蓝文倩脸蓦地一红,使劲地往回缩着手。 “小兄弟,你又不是个女子,怎么扭扭怩怩的?”贡剑秋说着从腰囊时取出金枪药就替她抱扎起来。蓝文倩伯暴露女儿真貌,只得任凭他替自己包扎着伤口一颗心扑腾乱跳。 贡剑秋过替她包扎,边问:“小兄弟大名?” “朱少杰。” “唷,这么巧也有个‘少’字?” “嗯。” “小兄弟要去哪里?” “庄桥。” “如果我猜的不错,小兄弟是要去参加庄桥关帝庙的五月王庙会?” “嗯”哎呀,真是巧极了,我也是要去参加五月五庙会……“说话间,贡剑秋已替蓝文倩包扎好了伤口:“咱们走吧,前面树林里有马匹。” “前面树林里有马匹?”蓝文倩问。 贡剑秋笑道:“是的。那是四个强盗拴在那里的。快走吧,否则天黑前咱们就走不出这荒山野岭了。” 蓝文倩走出两步,回头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咱们是不是挖个炕给理了。” 贡剑秋道:“这些该死的强盛,死了还想睡坑?让他们喂野狗去吧!咱们走。” 蓝文倩心念一闪,这位贡大哥的心肠可真够狠! 走到前面小树林旁,林内果然栓着四匹马。 贡剑秋和蓝文倩各取一骑,跃上雕鞍,策马飞奔。 蓝文倩在心慌意乱之间,忘记了这个不速之客贡剑秋的两个疑点。 贡剑秋怎么不问她,为什么去庄桥要走这条荒山野岭? 贡剑秋从她身后赶来,为什么会知道四个剪径强盗在前面的树林里栓了四匹马? 两骑飞驰而去,闪过一道上坡瞬时便不见了,留下那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去。 猩红的夕阳照着留在山道上的四具强盗尸体。虽然已早断气,却圆瞪着血红的双眼。 他们是含冤而死的,所以死不瞑目!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六 章 奇花常主 两匹快马越过坡背飞也似地奔向岭口,宛似腾云驾雾般在雾里奔驰。 贡剑秋和蓝文倩都在不住地磕着马背。扬着马鞭,大声吆喝着坐骑。 两人在暗中比赛,岭口山坡是他们的最后冲刺点。 年轻人就是这般好胜,连走这么一段山石路也不肯安宁! ‘驾!“贡剑秋伏身马背向前猛冲,超出蓝文倩整整一个半马身。 蓝文倩咬着牙使劲地踢着马刺,拼命往前猛冲。 “咻……”一声马嘶,贡剑秋从马背上立起,双腿紧夹马肚,两手拉紧了立起前蹄的骏马缰绳。 蓝文倩收缰不及,坐骑冲过贡剑秋身旁,然后斜兜了一个圆圈,又回贡剑秋的身旁,两人并辔而行。 岭口山坡上横立着一人一骑。 白人白马,耀眼夺目,正是中原日月刀神扶炳灵。 贡剑秋策马上前一步:“你是谁?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扶炳灵闻而不答,却对蓝文倩道:“朱公子跑得好快。” 蓝文倩秀目紧蹙。他怎么又追上来了?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人人都说女人难缠,其实男人也有难缠的时候。 蓝文倩叹起嘴道:“我跑的快不快,与你何干?” 扶炳灵冷声道:“我受人之托保护你,你是我的货,我是货的保镖,怎说无关?” 蓝文倩见他把自己当成货物看待,没好气地说:“我不要你保护,也不要你跟着我,你走开,走开!” 扶炳灵浅浅的说道:“在下做买卖讲的就是信誉,既然我已经接下了你这货,怎么能撒手不管?” “你……”蓝文倩气得直喘粗气。 贡剑秋道:“喂,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位小兄弟不愿你保护,你还干嘛老缠着他? 其实他武功不错,又不是三岁小娃,要你保护什么?” 扶炳灵冷眼瞟着贡剑秋道:“这不干你的事,你滚到一边去。” “哼!”贡剑华冷哼一声,“在下平生爱管天下不平之事,今日之事我是管定了。请问阁下首姓大名?” 扶炳灵鼻孔一编,一声轻嗤,算是回答。 贡剑秋虚怀若谷,落落大方地一拱手道:“在下山乐八盘岭幽花谷少主无风剑客贡剑秋向兄台见礼。” 扶炳灵冷漠着脸:“没听说过。” 贡剑秋仍未动气,再次拱手道:“请问兄台大名?” 扶炳灵声冷如冰:“你不配问。” 蓝文倩忍不住厉声道:“作未免也太过份了!既然你认我是货主,那就赶快向贡大哥赔礼道歉!” 贡剑秋脸上掠过一丝阴冷、古怪的笑。 扶炳灵忽然问道:“朱公子在荒岭路上遇到了四个光头大汉的拦劫,是不是?” 蓝文倩眉毛一扬:“你怎么知道的?” 扶炳灵沉下脸:“果然不出我所料。”蓝文倩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于是又道:“幸亏遇到了贡大哥出手相救,否则我就……” 扶炳灵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那只是一场戏。” 贡剑秋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冷冷一笑。 蓝文倩瞪圆了一双大眼:“一场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这位贡大哥和四个光头大汉合演的一场戏。” “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你有何证据?” “我亲眼看见这位贡大哥和那四个光头大汉曾经在一起,而且他还给了那四人一叠银票。” 蓝文倩险转向贡剑秋:“这是真的?” 贡剑秋极有风度的一笑:“你相信他的话?” 蓝文倩想了想,道:“不,我不相信他的话,因为如果你和那四个强盗是一伙的,你就不会杀了他们。” 贡剑秋点点头:“谢谢小兄弟对我的信任,恕我大胆说一句,说不定那四个强盗是和他串通一气来吓唬你的,恰恰被我撞上了。” 这话不全在理,但也很可能。蓝文倩对扶炳灵道:“我不相信你的鬼话,闪开道,让我们过去。” 扶炳灵正色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因此我不能让他和你在一起,你过去,他留下。”贡剑秋笑道:“你自信能留下我?” “当然。”绝对有把握的回答。 “我自信普天下还没有一个能留下我的人。”话语中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那你可以试一试。” “很好。” 两人同时从马背上跃下,身形如星丸跳掷,一起一落,一双方已到坡坪,相距距离不到五步远。 蓝文倩见状也跳下马背。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沉喝:“朱公子,不要过来?!” “小兄弟退下!” 蓝文倩顿住脚步,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欲望:这两人的武功究竟是谁强谁弱? 天是,她大声道:“二位比武,点到为止,千万不可伤人!” 贡剑秋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启然不愿他受伤,可扶炳灵无论怎么说也是爹爹请来保护她的人,她也不愿他受伤。 贡剑秋扭头道:“小兄弟,知道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伤他性命。” 扶炳灵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请!”贡剑秋双手抱拳于怀轻轻一抬,这才缓缓才背上拔出宝剑。 一泓秋水从剑鞘内流出,闪闪光耀人眼目。 扶炳灵右手一举,嗖地一声吟虎啸之声,背上宝刀已然出鞘。 一道寒芒仿像来自天际,临空泻下,掠过岭坪。 贡剑秋皱了下眉头,当然只是一瞬,立即又恢复了慑人的神态。 一方白衣、白裤、白套挂、白扎带、浑身雪白。 一方青衣、青裤、青套挂、育扎带、浑身墨青。 黑白分明,相峙对垒,凝立如山。 此时落日仅剩余晖,四周的景物在逐渐模糊中,但场中的气氛却紧张得令人有窒息之感。 “看剑!”贡剑秋先发制人,暴喝声中,宝剑呼啸劈出。 蓝文倩聚精会神,凝眸观看,但仍没看见清贡剑秋出手剑势,那剑出得太快太急,分不清招式剑路,给人的感受是这一劈是命的一击,象撕裂天空的闪电,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抗。 扶炳灵纹身未动,炬电般的目光凝视着头顶劈来的厉电。 “当!”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火星射出五、六尺远,煞是吓人。 扶炳灵已退离原地五尺有多,右胸上方一点鲜血慢慢渗开,宛如在白衣人上绽开了一朵鲜红的樱花。 贡剑秋站在原地,险已变了色,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他表面上胜了,刺伤了扶炳华,但他心里明白,刚才扶炳灵的刀已兵抹过了他的颈脖,若不是扶炳灵刀下留情,他早成了刀下之鬼,惊骇之余,他已知道对手是谁了。 “你是山东扶家堡少主日月刀神扶炳灵?”贡剑秋沉声问,竭力保持着镇定不让声音发抖。 扶炳灵默然不语,只是定定地着他,等待着他认输。 蓝文倩却大吃一惊,原来这人就是刚刚夺取武林双剑大会天下第一刀称誉的日月刀神扶炳灵! 与此同时,她心中又浮起一团凝问:“听说这位扶家堡少主心性骄狂,素来视钱财如粪土,他又怎会肯替爹爹干这何镖的差事?” 心念之间,又是万般感叹。山外有山,天外有大,今日这位天下第一刀居然败在了贡剑秋的手下。 在她的眼里当然是扶炳灵败了,倒退五尺,胸膛见血,怎是不败? 贡剑秋可不敢说自己胜了,又不甘心说自己败了,他知道碰上了厉害何色,斗不敢,退不甘,但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栽得太惨,于是他沉声道:“请阁下让开道。” 这一句话很含蓄的话,是说给蓝文倩听的。他知道蓝文倩一定会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他是胜利者。 扶炳灵冷声一哼,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贡剑秋左手腕一抖“吃,吃,吃!”一束细如牛毛的针射向了自己。 卑鄙无耻的小人!扶炳灵怒不可遏“呀!”地一声怪叫,空中一串筋斗飞向贡剑秋。 黄昏时刻,光线暗淡,又是顺风,发出去的飞针居然没能击倒扶炳灵,贡剑秋惊恐万分,一柄宝剑执在手中竟然不知如何招架。 扶炳灵一刀刺下,决意杀了贡剑秋。 贡炳华慌乱之下,已失去先手,情知逃不过这一刀,只得闭目等死。 “住手!”一声呵叱,蓝文倩斜里扑至,横身隔在了贡剑秋身前。 扶炳灵刀法已臻化境,达到了刀随心意,收发自如的上乘境界,硬生生地收住宝刀,人却从两人头顶飞过,落到了丈外的坡下。 扶炳灵回头怔怔地望着蓝文倩,这个不知江湖险恶的白痴姑娘!蓝文倩却对扶炳灵厉声道:“想不到以日月刀神扶少主竟会是个不守信用的人,既然已经败了,为何还要乘人不备出刀伤人?” 扶炳灵左手拎着背包,右手横着宝刀,冷然一笑:“谁胜谁负,贡剑秋心中明白。” 贡剑秋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狡黠的光,呵呵笑道:“扶炳灵,自古道:”兵不厌诈。 ‘从实战的角度上来说,你是胜了但从比武角度你却是胜负未定。“扶炳灵沉声道:“你还不服输?” 蓝文倩早已忍耐不住,对贡剑秋道:“不与他罗嗦,咱们走!”说着便走过去,将马匹牵到贡剑秋身旁。 两人跃身上马,贡剑秋对扶炳灵道:“扶少主,你我是友不是敌,这位小兄弟就交给我好了,若有半点差错,唯我是问就是。” 两人扬鞭策马冲上土坡,闯出了岭口。 扶炳灵缓缓举起手中的背包,小背包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细如牛毛的飞针。 扶炳灵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根飞针,居弱的阳光下,飞针针尖闪烁着湛蓝色的幽光。 他的剑刹时变得灰青。 失魂血针!这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阎王帮的剧毒暗器! 这种暗器由藏在抽内的弹簧钢管发射,令人防不胜防,暗器虽然细如牛毛,但都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厉害异常,故此江湖人称此为失魂血针,又日封喉针。 据说这种暗器在三十年前,阎王帮覆灭时,已被毁掉,此刻又为何会重现江湖? 这位贡剑秋又究竟是何许人也? 刚才若不是急中生智,摘下背上的小背包一挡,恐怕自己早已丧命在这极毒暗器之下。 他小心地取下背急上所有的飞针,用一块布包起来,然后放人腰囊中。 他抬起头,咬紧嘴唇的脸在痉挛。 天幕迅速地往下坠,朦胧夜色已经到来。 他真想回山东扶家堡,不顾一切地回去。 他真想撒手不管此事,无论多大的报酬,既使天下所有的黄金都给他,他都不要。 然而,他却既不能回去,也不能不管此事,因为他无法拒绝此事,而且此事与黄金也毫无关系。 他抿嘴打出一声长哨。 白龙驹一个腾跃飞到他的身旁。 他弹身而起,从空中落到马鞍l.“咻……”一块响彻云霄的刀嘶,“得得‘蹄声中,人、马。 已经去远。 贡剑秋和蓝文倩奔出岭口,转上官道。 官道十里处便是沙坪镇。 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只有纵横两条不到一里长的街道。 此镇虽处在南北陆路交通要道上,但因南有新安,北有望亭,所以此镇有少有过路行商歇脚,街道上十分冷清。 贡剑秋在街口勒住侵绳,“小兄弟,咱们就歇在这儿吧。” 蓝文倩目光扫过南北街道,整齐的麻石板道,参差的小横巷,灯火暗淡,行人稀少。 自己女扮男装,自然是在清静、人少的地方落脚为好,于是,她点点头道:“好,咱们就歇在此镇。” 两人下马,走向街口的“吉祥”客栈。 镇小,客栈也小,厅堂只有三张桌子。然而,全镇客栈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店内生意清淡的出奇,厅堂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二位客官可是住店?”店老板亲自从店内出来恭迎贡剑秋和二人。 贡剑秋点点头道:“不错。” “小二!快将二位客官的坐骑牵到马厩去用上等草料饲候!”店老板扯开噪门高声呼喊。 小二飞也似地从堂内赶来,接过二人手中的侵绳,将马牵向马厩。 店老板满脸堆笑,躬身道:“二位店里请。” 贡剑秋跨进店厅不觉眉头一皱,心中的不满意已挂在脸上。 店老板见状立即道:“客官,虽别这堂厅不大,客房设在后院,院内花圃、凉亭,风景优美,清静舒适得很哩,不是小的吹牛,就是新安的福胜大店找也没有小店这般舒适。” 贡剑秋冷冷地说道:“先带咱们去瞧瞧。” “哎,请二位随我来。”店老板唯恐丢失了这笔生意,赶紧前面带路。 客房设在后院东西两首。东首两间客房,西首三间客房,房间说不上华丽,倒也宽敞明亮,清洁整齐,家什用物,一应齐全院内虽不象店老板说的那样优美,但竹枝摇曳,花影婆娑,却也幽静精雅。 贡剑秋在东首房前站定:“就住这儿。” 店老板笑着道:“二位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贡剑秋答道。 “哎……”蓝文倩急忙道:“两间!两间!” 贡剑秋笑道:“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讲义气最爽快的朋友。常言道:朋友易交,知已难对。你我何不开怀畅饮,抵足而眠?” “哦,这不行,小弟睡觉,生性不与人同房,一个人睡习惯了。”蓝文倩脸上飞起一层红晕。 “怕什么?习惯也可慢慢改变的。”贡剑秋抚手道:“一人冷清,两人热闹,再说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两间,店老板,就要两间!”蓝文倩说着就伸手去包袱里掏银子。 “小兄弟!”贡剑秋伸手阻住她,自己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两间就两间!我住外间,你住内间。”说着,银子塞到店老板手中,“送一桌最好的酒菜到咱小兄弟房中来。” 店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住两间房当然是一间房的双倍价钱:“是,是,请二位客官在房内稍待片刻。”说毕,转身登登登登地走了。 贡剑秋和蓝文情进入房中,店小二立即送洗面水和两壶泡茶。 两人礼让一番,洗过手脸,在桌旁坐下。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店小二点燃了桌头的蜡烛,躬身退下。 烛光照亮了两人的脸。 贡剑秋盯着蓝文倩的脸道:“小兄弟,我若猜的不错,你应该是苏州……” 蓝文倩心陡地一震,脸色微变。 “苏州来记绸缎在朱百世的公子,对不对?” 蓝文倩暗吁一口气,将错就错道:“不错,我正是朱百世的公子朱少杰。” 贡剑秋暗自一笑,道:“久闻朱公子武艺高强,倜傥英伟,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扶大哥过奖。” “不知朱公子为何一人独往庄桥,而又有日月刀神扶炳灵保护?” “这个……”蓝文倩支吾了一下,即遣:“这个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我想去观看桥庄关帝庙五月五庙会,可爹不让我去,于是我就偷偷地溜出来了,至于那个扶炳华可能是我走后,我爹怕我出事请来保护我的。” 说话之间,店老板带着小二将酒菜送到。 四碟、四碗,两盆,是江浙有名的十全大菜。 小坛原封酒,黄泥封口,上贴封口年滥封条,是有名的十年“状元红”。 店老板笑着道:“二位客官,新安可吃不到这种好酒,这是……” 贡剑秋摆摆手:“下去吧。” “是,是!客官有什么吩咐只管吆喝,伙计就在外面伺候。”店老板躬身退下。 贡剑秋打开酒坛盖,斟上两杯酒:“小兄弟请!” “贡大哥请!”蓝文倩装模作样在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复又放下,一双亮眼盯着贡剑秋道:“贡大哥身为山东八盘地岭幽花谷少主,却又为何至此?” 贡剑秋淡然一笑:“什么幽花谷少主,说来也真是好笑。” “你是在骗扶炳灵?” “那倒也不是。”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咱们边喝边谈吧。” 蓝文倩捧过酒坛给贡剑秋斟满酒,她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充满了困惑的好奇。 贡剑秋举杯一饮而尽,轻叹一声道:“我并非什么幽花谷少主,但却是幽花谷里的人。 ‘” 蓝文倩插嘴问道:“幽花谷是个什么地方?是不是个长满了鲜花的山谷?” 贡剑秋摇摇头,声音中充满了凄凉:“幽花谷名字美丽动人,但实际上却是个草木不生的光秃山谷,成天风沙弥漫,尘土飞扬,连一滴水珠也见不到。” 蓝文倩睁大了两眼:“谷里能住人吗?” 贡剑秋凄然笑道:“别说是人,就连野兽和飞虫也没有。” “哦,那你……” “小兄弟别性急,”贡剑秋举起刚斟满的酒杯,“请!” “请!”蓝文倩也举起了酒杯。 “这个连野兽也无法生存的山谷里却住着一个怪人。” “一个怪人?” “是的,他就是我爹。”贡剑秋抓过酒坛,“咱们换大碗。” 蓝文倩捂住酒杯:“小弟酒量微薄不能奉陪,请大哥见谅。” “那我就不客气了。”贡剑秋斟上满满一碗酒,咕噜一口气喝光,“我爹自称是幽花谷谷主,当然他这称呼也确是名副其实,我爹既为谷主,我自然就不是少谷主了。” 蓝文倩怕贡剑秋喝醉不敢给他再斟酒,贡剑秋却又抓起酒坛道:“小兄弟放心,我不会醉的,你听我继续说。一个目前,爹爹突然把我叫到石屋里,他说他不是我的亲爹。要我从此以后便离开幽花谷。” “哦!”蓝文倩叫出声来。 贡剑秋对着酒坛一连喝了几大口酒,脸上露出痛楚之情:“当时我惊呆了,我从小由他带大,跟他学武功,他不是我爹,谁是我爹。” 蓝文倩忍不住跟着道:“谁是你爹?” 贡剑秋人下手中酒坛,稳定了一下情绪,又道:“我问他:”你不是我爹,谁是我爹? ‘他从怀里掏出信物交给我,叫我到苏州来找一个人,他说只要找到了那个人,把信物交给他,那人就会告诉我亲爹是谁,仇人是谁。““仇人是谁?” “我爹说我是二十二年前,被他在八盘岭?蚵砉鹊郎弦蝗荷炭偷氖逯斜Ю吹模乙业哪歉鋈思戎仪椎撬种焙i炭桶ㄎ仪椎谀诘那康潦撬谑牵冶憷肟蕉剿罩堇戳恕!?br> “已经找到那人了?” “没有。”贡剑秋举坛又是一阵猛喝。 “那人是谁?” “小兄弟,我爹有言,除亲见那人外,不可泄露那人姓名。” 蓝文倩想了想道:“贡大哥能否给那信物让小弟一观,也许小弟能帮上一点忙。” 贡剑秋摇摇头,叹声道:“那人已经死了。” 蓝文倩一怔,人死了那就是毫无希望了。 贡剑秋猛然抬起头,又道:“但我觉得他没死,他并没有死,因此我决定去庄桥五月五庙会,替他求一根生死签。” 蓝文倩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同情。 一个时辰过去,酒已饮完,桌上杯盘狠籍。 贡剑秋酒量不小,一坛酒饮尽居然没醉,处处保持着君子风度。 唤来小二收拾好碗筷之后,贡剑秋方才向蓝文倩告辞:“时辰不早,小兄弟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同赴庄桥。” 蓝文倩送过贡剑秋,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站在窗边凝视夜空。月光暗淡而冷清。 她想起了端木无忧的身世和刚才贡剑秋所叙述的悲惨遭遇,心中充满了怜悯之情。 贡剑秋和忧哥一样,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她想起了贡剑秋言语举止,仪表风度,心中充满了敬佩。 贡剑秋和忧哥一样,是一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关上窗户,将凉风和凄冷的月光在了窗外。房内留下的只是一个美好的梦。 天色微明。一缕曙光从窗户凝内滤入房中。 蓝文倩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摘下窗检,窗扉推不开,再用力试试,发觉窗扉外面被打死了。 她心中一凛,一个箭步至房门旁,猛然拉开了房门。 她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扶炳灵双手抱刀,曲膝坐睡在房门前! “是你?”蓝文倩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完全没有意义的问话。 扶炳灵从地上缓缓站起,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瞅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他没说任何话,没作任何表示,但他已尽到了他应尽的责任——“蓝文倩心中泛起一股热浪。 是他钉死了窗户,在房门前守护了一夜。从他那充满血丝的眼里,可以看出他一夜未曾合眼。 昨夜自己几分酒醉,一觉睡到天明,谁知夜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刹时,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是否有些过份。 此时,过道里传来了贡剑秋的声音:“小兄弟,你起床了吗?” 蓝文倩迅速拿定了主意,一切都待在庄桥见过了忧哥哥再说。 庄桥在无锡城西郊外。 关帝庙在庄桥镇中心。 关帝庙是江南九大民间香火最旺的庙宇之一。 据说此庙原是座小庙,唐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曾到庙中敬礼过关圣帝君,从此以后庙内香火大盛,小贩、商民逐渐移居在此,便形成了庄桥镇。 关帝庙每年五月五日要举行一次庙会,庙祝在庙会上要进行道教典乐大奏和祭神大典,场面十分壮观,热闹。庙会既是佛道教派的活动,也是贸易集市的盛会,在庙会前后半个月内,城乡商贩云集至此,互通有无,交流农产品和手工艺品,货栅摊架,鳞次技比,再加上叫卖的小贩和看热闹的游客,自是人海如潮,热闹非凡了。 今年是关帝庙扩修庙宇大殿的在百年纪念日,庙会更为宠大,盛况更是空前。 端木无忧佝偻着身子,双手捧着“神仙钵”,胁下挟着“打狗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缓向庙殿大坪移动。 他仍是叫花子打扮,只是吸取了房文萱识破真容的经验教训,添置了一只破饭钵和一根齐眉竹根。 庙会也是叫花子大会,各地的乞丐蜂涌而至,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乞讨求财的好机会。 大凡来参加庙会的人,除了进香许愿、观看热闹之外,都还有个行善积德的愿望,因此在庙会上乞讨的机会比往目要多上十倍。 义父没说错,他这身打扮根本就没人注意,可别人不注意他,他却注意着别人,一双犀利的眼睛悄然地注视着四周。 他提前一天到达了关帝庙,昨天在庙会搜了一天,没有发现塞外四兽。 今日是五月五正会,如果塞外四兽来观看庙会的话,今日一定会在庙会上出现。 他进入庙坪,在拐弯时眼睛里兀地捕捉到一双可疑的目光。 他没有动,只是感觉到那双目光似锥子般地从他脸上划过,凭着直觉和繁感,他意识到那人就是他一路上见到过的那个满脸豆疤的烂腿乞丐。 他攀然回首,却不见那双目光,也不见烂腿乞丐身影。 然而,他却见到了另一张脸,刹时,心跳骤然加剧,脸色变红,他赶紧低下头来。 “嘻嘻嘻嘻,走啊!”丘玉淑笑吟吟地走进庙殿大坪,身后跟着六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 她还是一身青衣打扮,只是鬓发上多插了一朵红玫瑰,显得更加妩媚、俏丽,还有一点儿桀骛不驯的野性味。 端木无忧往里靠了靠,唯恐她认出自己。若让她认出自己,大声一嚷,事情就麻烦了。 丘玉淑走过端木无忧身旁,没有低头,也没有停步。 端木无忧轻吐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让她认出自己。 不料,丘玉淑却往坪房一靠,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丘玉淑伸出小手,轻轻一拍,对身后六个公子爷道:“你们过来!” “哎!来啦,来啦!”六个公子爷连蹦带跳地抢到她身旁。 端木无忧偷偷瞟一眼,唷,这六个公子爷中,自己就认识三个! 那三人正是太湖小三鹰彭万祥、谭万强和崔万林。 奇怪,这三人的脸怎么变得这般难看?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他再抬起睑定睛一瞧。呀!三人的眉毛怎么都不见了?这是…… 翟万林信在此时头一低,目光与端木无忧碰个正着! “臭叫花子!”崔万林嚷了起来。 彭万祥和崔万株闻声,一齐低下头瞧着端木无忧,逼前一步:“你这臭叫化子!竟然敢在这里?” 他们三人被扶炳灵削了裤带和眉毛,裤带容易接,眉毛却是一时三刻长不出来。因此心头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这怒气又不敢去找扶炳灵发泄,于是自然地迁怒到了端木无忧身旧。 一路上,他们三人将端木无忧这个臭叫花子不知骂杀了多少遍。 现在臭叫花子就在眼前,太湖小三鹰岂能轻易放过? “打死这臭叫花子!”翟万林叫道,三人一齐举起了拳头。 端木无忧放下饭钵,双手抱住了头,装出一副极其害怕的样子。他心中明白,凭这三人的拳脚也伤不到他。 “住手!”丘王淑一声娇叱,“你们三位认识这个叫花子? 他是你们的亲戚、朋友、还是武林高手?“ “嗯……我们……”彭万祥结巴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说认识这具叫花子,岂不有失太湖小三鹰的身份?若说阿找这个不会武功的具叫花子他很,岂不更有辱名声? 翟万林眼珠一转,急忙道:“小女侠别误会。刚才您老人家正要吩咐我们办事,这臭叫花子却扯着咱们大哥的腿要讨钱,咱们见这臭叫花子竟敢误小女侠您的事,所在就……要揍他!” “很好,你们三人对我很忠心,我会好好的奖赏你们的。”丘玉淑道:“不过,为了讨个吉利,今天我不但不要你们揍他,而且要你们赏他的银子。 端木无忧心中暗想:“这个小丫头又不知耍什么名堂?” 另外三公子爷赶紧上前讨好地说道:“女大侠,我们也赏这叫花子的钱好吗?” 端木无忧眉头一皱,这些人一忽儿叫她做小女侠,一忽儿又叫做女大侠、您老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当!!”银子落入板钵中,六人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丘玉淑抿着嘴,脸上尽是春风得意的笑,只有那瞳仁深处闪烁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森森亮点。 六人施舍过银子后,又一齐凑到丘玉淑身旁:“请小女侠吩咐使命。” 丘玉淑沉下脸,声音变的很轻:“听着,我要找塞外四兽,他们四人,三男一女,相貌我已经向你们说过了,你们立即分头去找,有消息即来通知我,我在正殿神台下等候。” “是。”六人立即散开,分头窜入人群中。 丘玉淑冷冷一笑,甩甩衣袖,跨步走向庙殿。 端木无忧心中却是一懔,她也要找塞外四兽,若是让她先找到了,麻烦定不少! 他赶紧收拾好饭钵中的银子,走进庙坪中。 六对一!如要比丘王淑先找到塞外四兽,则需全靠运气了,然而,运气这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端木无忧绕过庙评半圈,没有发现什么。 此刻,庙坪神台上的典乐大奏和神祭还没有开始,时间还早着哩。 端木无忧忍着性子缩到坪角。他原计划躲到庙殿的台阶石柱后搜寻塞外四兽,那儿地势高,视野开阔,是个极理想的观察哨点,但现在丘玉淑站在了那儿,他就只好忍让了。 突然,丘玉淑从石柱里走出,眼睛迅速地向四局顾盼了一下,纵身跳下石台阶,钻入了人流里。 怎么回事?难道她已发现了塞外四兽? 端木无忧目光盯着她的身影,不对,她不是在找人,倒象是在躲避着谁? 他目光又回到石台阶上。此时,台阶旁坐状一人,在流动的人群中此人并不打眼,但端木无忧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他就是曾经帮助过他的,要挑开丘玉淑衣襟验身的异教派总管冷面韦陀应离! 难怪丘玉淑要躲。 应离为何要在庙会露面,难道是为了丘玉淑而来? 自己无论如何要帮丘玉淑一把。 端木无忧心念一动,挺身站起,手捧饭钵,肋挟竹棍,踏步走上庙殿台阶。 应离目光由上而下扫过。 端木无忧目光由下而上迎上。 应离立身未动。 端木无忧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向前逼进。四目相触,顿时凝结在一起。 应离突然目芒一敛,转身就走。 端木无忧抢至庙殿阶上,应离已不见人影。 端木无忧怔在殿阶上。 应离上次见到自己的剑式杀招便一声不响地走了,这次又未战即退,原因何在? 难道应离害怕自己的剑式杀招? 这招式除了义父之外谁也不知道,莫非他与义父…… “闪开!闪开!”耳畔响起了吆喝声。 端木无忧猛一回头,心中不觉又是一惊。 一顶由剑手开道,婢女伺候的四人轿子,正抬向庙殿。 庙会人涌如潮,按规定车、马、轿都得停在庙坪外。谁有这么大的权势,居然能将轿子抬上庙殿台阶? 但是,使端木无忧震惊的并不是轿主的权势,而是这轿子他认识,这是他在当铺前见过的金陵官奇花堂主花姬月香幻的彩轿! “臭叫花子还不滚开!”轿前开道的剑手“唆”地一鞭抽向端木无忧。 端水无优不敢动功对抗,只得低着头慌地往后退,‘啪!“一声实响,鞭子抽在端木无忧左肩膀上,顿时碎布飞扬,肩膀已见殷红。 好霸道的金陵宫奇花堂剑手护卫! 不过,在这个世道上欺辱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没人感到义愤或同情,也没人觉得奇怪。 端水无忧退缩到石柱角落里蟋身蹲下。 八名剑手,四前四后分立在殿大门前,轿旁左右两名婢女掀起了轿带。 阴香幻弓身走出彩轿。 她身着薄衫衣裙,风吹衣衫贴体勾勒出窕窃的身姿,脸上仍戴着一张面纱,面纱内一双晶亮亮的眼睛象闪烁着诱人的光辉的宝石。 殿内外的人都顿住了脚步,低下头退到两旁,从眼角缝里悄然偷看这位神奇、美貌的金陵官堂主。谁都想瞻仰她的芳容,但谁也不敢正视她的脸庞。 八个凶神恶煞的剑手凶狠狠地瞪着四周,那神态仿佛是谁敢偷看他们主人一眼,他们就要挖出谁的眼睛珠。谁愿自找苦吃? 奇花堂堂主花姬除娇艳、美貌之外,冷酷凶残和美貌一样地出名,凡是沾上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一百日。她是死神与血魔的化身,她在哪里出现,那里就必有死亡和血腥。 谁愿惹火上身? 端木无忧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知道今日轿子横梁上没插带刺玫瑰,阴香幻的头上是否带着刺玫瑰? 他目光注射到她的头上,一朵嫣红的刺玫瑰依旧插在鬓角! 两次插着这刺玫瑰,绝非偶然。她一定与无忧园内留在尸体身上的带刺玫瑰有某种联系! 恰在此时,阴香幻的目光扫到他的脸上,四道目光在空中相撞,迸射出无形的惊心动魄的电火花。 阴香姬对他嫣然一笑,然后在四名剑手和两个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大殿。 端木无忧呆呆地望着她的身影,似乎已丧失了自我,没有思想,没有意念,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变成了一尊蹲着的木偶。 片刻,阴香姬上完了神香,在剑手和婢女的伺候下走出大殿。 端木无忧还呆蹲在石柱后的角落里,不过,此刻他已恢复了意识,但在脑涨里浮现的却是那位在酒店里遇到的美丽善良的房文萱姑娘…… 阴香幻瞅了发呆的端木无忧一眼,抿嘴一笑,唤过身旁一个婢女,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弯腰钻了轿子。 婢女轻移莲步,一阵风般飘到端木无忧身前,水袖一抖,“当!”一物落到端木无忧的破饭钵中:“堂主的施舍。” 端木无忧思路中断,幻影消失,回到现实之中,低头看着钵中,不觉一怔。 饭钵中捆着一块两寸见方的铜牌,牌上刻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哎……”端木无忧捧钵站起,想问婢女问个明白。 婢女却已走了,此刻正赶上已下了台阶的彩轿,在向阴香妃禀告。 端木无忧望着钵中的铜牌,眉毛拧结成一条线:阴香幻为何送这块铜牌给自己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庙坪神台上响起了击鼓声。 殿内外的喧哗、叫嚷声顿时消失,人们无声的涌向庙坪神台。 关帝庙五月五庙会的典乐大奏和神祭开始了。 端木无忧敛定心神,将铜牌收入怀中,踏步走下台阶。 办正事要紧,先找到塞外四兽再说。 “咚咚咚……”鼓点交急,声音铿锵,如同暴风骤雨,交加雷电,又似万马奔腾,两军混战,充满着壮烈的激昂,刀光剑影的杀喊声。 好鼓手!难怪在桥庙会能吸引南北佛道教的高手云集至此。 鼓点越击越紧,鼓音越奏越急,使人闻这呼吸急促,血脉贲张,只想振臂高呼,挥刀投入战场之中。 端木无忧此刻却无心欣同这激荡人心的鼓音,在人群缝隙中穿行,找寻着他的目标。 鼓声过去,接着上来的是九名身穿彩色道袍,手捧各种法器的典乐大师。 神台首席位上的主持天然道长袖施一挥,刹时,曼妙的丝弦音乐,犹如天蔽之音,悠悠响起。端木无化仍在搜寻,但没发现目标。 难道义父的消息有错,塞外四兽没有来庄桥庙会?“突然,他眼睛一亮,人群中有一位少年公子正向他挤来。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他还没出声,那少年公子却嚷了起来:“忧哥!”是蓝文倩! 蓝文倩这一嚷,立即招来了数十道愤怒的眼光。是谁竟敢破坏这神圣的庙会典乐大奏? 蓝文倩自知失礼,伸了一下舌头,忙向周围的听众拱手作了个无声的赔罪。然后向端木无忧招招手,退出人群。 端木无忧挤出人群,退到庙坪外,来到蓝文倩身旁:“倩妹,你怎么也来了。” “爹叫我来帮你的。哦,我先向你介绍一位爹爹请来保护我的朋友。蓝文倩手朝正面走过来的扶炳灵一指,”他就是山东扶家在少主……“扶炳灵双手一拱截住她的话:“在下日月刀神扶炳灵。” 端木无忧目芒一闪,他就是威震武林的武林天下第一刀日月刀神。 蓝文清道:“忧哥,你找到塞外四兽没有?”这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端木无忧摇摇头:“没有,我从昨天起就守在这里,到今还没见他们,现在庙会已正式开场了,我想他们是不会露面了。” “是不是爹爹消息有错?” “应该不会的,你知道爹爹的脾气,他老人家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哎!”蓝文倩眸光一闪,“爹爹不是说庙内有一个签竹香道叫做什么……” “悟然道长。”端木无忧道。 “咱们何不找他去问问,也许他能知道些消息。”蓝文倩提议道。 “好吧。”端木无忧初出江湖经验不足,眼下也只好向这位义父的朋友求助。 扶炳灵没有插嘴,以手抱肩立在一套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谈话。他的责任是保护蓝文倩的安全,其余的事一概不管。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登上庙殿,扶炳灵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所有的香客此刻都去看庙坪典乐表演了,殿内空无一人。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走进左香房,扶炳灵则留在门外。 左香房是签竹房。香客来庙殿神台敬香求签之后,便执签到此求解,这掌管签条的道长便是悟然道长。 悟然道长五旬开外,中等身材,项下留有一给胡须。此刻,他正双掌合什,闭目养神,趁庙会典乐之冒,偷个空闲。 端木无忧走到悟然长答桌前,合掌施礼道:“大师可是悟然道长?” 悟然道长闭目未睁:“阁下是何人” 端木无忧压低了声音道:“在下无忧园端木无忧。” 悟然道长睁开双眼:“阁下终于来了。” 端木无忧闻言,立即道:“道长,这塞外四兽……” 悟然道长挥手堵住他的话道:“情况有变,塞外四兽现在庙后红花坡红石岩下,你们可速去找他们。” 端木无忧心一动,问道:“请问道长,塞外四兽是否是万花奇土管鹏程的属下?” “无量佛,善哉!善域!贫运除了知道塞外四兽现在庙后红石岩下之外,其余的事是一概不知,二位施主若是要寻找他们就请快去,否则将永远也找不到他们。”悟然道长说罢,合掌闭起了双目。 蓝文倩拉拉端木无忧衣角:“咱们走吧。” 端木无忧合掌胸前:“谢悟然道长。”然后和蓝文倩争步走出签房。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知道塞外四首在什么地方了。 蓝文倩走到扶炳灵身旁:“咱们去庙后红石岩,塞外四兽就在那里。” 蓝文倩在路过新安时遇到了田宝派来的人,证实了扶炳灵确是爹爹给她请来的保镖和帮手,所以对他无须隐瞒什么,加上他超凡的武功,她想用他来对付塞外四兽,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扶炳灵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默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殿门口,扶炳灵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道异样的光彩,顿住了脚步。 他想喊住走在前面的端木无忧,但嘴唇一抿又把话咽了下去,抬腿跨到了殿阶上。 “忧哥哥!”一声甜蜜蜜、清脆脆的呼喊,丘玉淑从石柱后闪出,站到了端木无忧身前。 “是你?”端木无忧故作惊讶。 “哎呀呀!”丘玉淑眼光膘着蓝文倩故意道:“你就别装啦!” 刚才咱俩还见过面说过话,我还叫手下的那些公子们赏了你那么多银子呢。““小妖女!”蓝文倩抢前一步,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丘玉淑往端木无忧身旁一靠,“我找忧哥哥有要紧裹。” “你……”蓝文倩气得牙咬得格崩直响,“今日我决饶不了你!” “哎!别动火气,更不能动手,在神殿上是不能动刀动剑的,再说真要动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丘玉淑抄着手,神气十足。 蓝文倩突地眉毛一扬:“保镖的!给本姑娘教训、教训这个小妖女!”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丘玉淑格格笑道:“蓝姑娘,你这是在叫谁呀?” 蓝文倩猛然回头,心中火气更旺。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始终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扶炳灵不见了! 扶炳灵趁丘玉淑出现的时候,转身奔向殿内左香房。 他在出殿门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左香房内有异响,但因殿外传来的乐曲声干扰,他听不确切,所以他没敢喊住端木无忧。 但,他仍放心不下,于是趁机到左香房去看个究竟。 悟然道长伏俯在签桌上,桌下鲜血染红了好大的一块领…… 扶炳灵吃了一惊,抢到悟然道长身旁。 悟然道长道施已被血浸湿了一半,手脚在抽搐,嘴唇在翕动,却已不能说话。 扶炳灵弯下身子,看了看悟然道长的伤口,剑刺得很准从背穴刺入透穿心脏,已无法救治。 悟然道长眸光暗淡下去,头猛在一歪,再也不动,是断了气。 扶炳灵目光缓缓扫过香房四壁和檐梁。 香房的窗户紧闭着,房内只有一张通向大殿的门,而他在大殿里除了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外,没见到任何人从香房里出来,因此,他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就藏在这香房里。 目光触到左檐梁,一团黑影似猫一样从檐梁暗处窜出,扑向窗户。 “呕当!”窗格碎裂,黑影从破碎的窗户中飞出香房。 抉炳灵深吸口气,身子一旋,如同一柱龙卷风拔地而起旋出窗外,卸尾疾追。 庙坪神台上的典乐进入高潮,激昂、夺放的乐曲声掩盖了,大殿内香房的响声。 丘玉淑和蓝文倩还在斗嘴。 “让开!我和忧哥还有紧急事情要办!”蓝文倩瞪圆了杏眼。 丘玉淑不急不忙:“什么紧急事,是不是去找塞外四兽? 我也是正为此事来找忧哥商量的。“ “谁要你商量?” “我才不会找你商量呢,我是我忧哥。” 端木无忧发现状炳灵不见,心中暗觉不妙,于是道:“你们别争吵了。现在咱们赶快去庙后红花坡寻找塞外四兽!” 丘玉淑眸光一闪:“塞外四兽在红花坡?” 端木无优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是的,他们在红石岩下。” “忧哥!你怎么……”蓝文倩小嘴吸起,满脸愤容。 丘玉淑却唬起脸道:“你别小里小气的。老实说,塞外四兽也不是省油的灯,凭你们两人,没我的帮助,恐怕还制服不了他们。” 蓝文倩咬了咬牙,但没出声。扶炳灵在这个时候不见,这小妖女说的倒有些在理。利用她一下,又何尝不可? 丘玉淑板着脸,挥了挥手,伊然就是位阵前的大将军向部下下令:“听着!从这里去庙后红石岩有三条道,一条由庙后院竹林上坡,一条绕后院左侧石道上坡,一条庙坪去路口上坡,三条道都抵红石岩,咱们分三路行动,若在路上遇到塞外四兽便发火焰箭联络。”说罢,也不管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同不同意,从袖内摸出两支火箭往他们手中一塞,“你们拿着。” “忧哥。”蓝文倩捏着手中的火焰箭征求端木无忧的意见。 丘玉淑秀发一甩:“我绕后院去左侧石道,你俩瞧着办吧!”话音甫落,身形一晃,已绕过殿阶,倏然不见。 端木无忧道:“扶炳灵此时不见,咱们也只好这样办了,我绕庙坪去路口,你去后院竹林吧。” “是。”蓝文倩眉毛一扬,“忧哥,咱们行动要快,决不能让那小妖女抢了行手!” 蓝文倩径直奔向后院。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七 章 可爱花姬 扶炳灵追赶黑影,象一阵清风掠过庙后院,上了红花坡。 黑影身姿似曾相识,但因速度太快,树干花枝遮掩,他无法断定黑影是谁。 黑影突然离开小路,向路旁竹林跃去。 扶炳灵也尾随外人竹林。 竹林深处,一块小坪。黑影掠坪而过。 扶炳灵抢至小坪上。 坪中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乞丐。手中一根拐杖斜扬在空中。 这是一个信号,告诉扶炳灵此路不通。 扶炳灵心房微一收缩,顿住了脚步,目光扫向挡路的乞丐。 这乞丐满脸络腮,须发虬结在一起,脸上满是吓人的豆疤一条盘在身前的左腿腿肚上露出一大块烂肉,烂肉里隐风蛆虫蠕动,令人作呕,年纪约莫是花甲上下,身前放着一只酒坛子。 扶炳灵迈步向前,在乞丐面前站定:“前辈是谁?为何阻住在下追赶在关帝庙签房的凶手?” 乞丐手中的拐仗徐徐放下:“你就是武林大会上夺得天下第一刀荣誉的日月刀神扶炳灵?”乞丐两道目芒射到扶炳灵脸上,扶炳灵陡地一震。哪可怕目芒似有形之物刺在脸上,使人心头发悸。 扶炳灵定住心神,冷声回答:“不错。” “哈哈哈哈!”乞丐仰面发出一串长笑,笑声象是在敲破锣、令人听了浑身都感到不自在,“就凭你也配称天下第一刀?” 这笑声后话使人更觉得不自在。扶炳灵变了脸色。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如此藐视自己? 扶炳灵沉声道:“照你说,谁才配天下第一刀的称号?” “我,当然是我。”乞丐伸手抓住了酒坛。 ‘当!“一道寒芒闪过竹林,扶炳灵刀已出鞘:”既然如此,在下便向前辈讨教几招。 “ 冷傲、自负的扶炳灵早已把追赶凶手和上红石岩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小于,有胆量!天下第一的功夫没有,天下第一的狂傲就是令老夫佩服!”乞丐端起酒坛,“来,先陪老夫喝一口!”说罢,手腕一抖,酒坛滴溜滴地旋转着,发出呼啸之声,飞向扶炳灵。 扶炳灵提起一口真气,身腰微侧,右手宝刀贴肘,左手五指抓向酒坛。 “嗤!”酒坛被牢牢扣住,往上一抛,扶炳灵再用手掌长着酒坛,高高举起。 扶炳灵暗忖:“喝就喝,看你这老怪物要耍什么把戏?” 他将酒坛凑到嘴唇上,咕噜地喝了一大口酒。 “海!”一声沉喝,酒坛无比迅速的旋转着,又飞向乞丐。 “好小子!”乞丐叫嚷着,一只黑古溜秋的污爪抓向了酒坛。 扶炳灵脸上透出一丝冷笑。 他在旋转的酒坛上已运上了十分的内力,即算乞丐的内力比他强劲,只要乞丐的手抓住酒坛,两力相较,酒坛必然会碎裂,若要不碎酒就只得将酒坛脱手抛出,而那就是没有接住酒坛。因此,无论是酒坛碎裂还是没有接住,他都必将占尽上风。 高手相争,在交手前能占上风,无论是在心理还是气势上都必将处于优势。 “哈哈!”乞丐呵呵一笑,污爪突然变式化为单指往旋转的酒坛底下一项,“嗤嗤!” 酒坛就象杂耍戏班中耍坛一样,在乞丐的食指上旋转。 扶炳灵脸色再次变色。 扶炳灵注在酒坛上的内力,被乞丐神指逐渐化解,酒坛旋转速减慢,最后停立在乞丐食指上。 乞丐食指一屈,托着酒坛微微一笑,令人高深莫测的笑,接着抱住酒坛就喝,象是酷热了天里渴极了在灌凉水。 扶炳灵怒力镇下了一下心神。他知道这是他接受这项使命后遇到的第二个超级高手,第一个是贡剑秋。 乞丐放下酒坛,细眯眼望着扶炳灵,目芒似金针刺入双眼,缓声道:“老夫若在三招之内制服不了你,就自行了断。” 扶炳灵的心蓦然抽紧。 三招?这个烂腿乞丐三招之内能制服自己?简直不可想象! 自行了断?难道他是决心要杀自己? 无法臆断?眼下的情况是一个谜。 乞丐又沉声道:“注意,老夫要动手了。”扶炳灵敛住心神,宝刀横在胸前:“来吧! 站起来!” 话音未了,乞丐盘腿从地上弹向了扶炳灵。 “当!”刀剑相击,火星飞进。 “拐中剑!”扶炳灵惊呼一声,人已退扣一丈,左袖口被划开一条数寸长的口子,但未受伤。 乞丐拐杖低垂,出杖的青锋剑刃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他冷声道:“看你小小年纪,想不到还识得这拐中剑。” 扶炳灵冷哼一声:“废话少说,一招了。” 经过一招交手,他自认对方内力在自己之上,但估量自己的能力至少能与对方交战三十招以上,因此信心倍增。 “第二招!”乞丐拐中剑随声攻出。 ‘第二招!“呼喊中,扶炳灵刀也随这击出。 刀剑互攻,拔尖的剑术,惊人的刀式。 “当!”扶炳灵左臂和右肩同时一麻,人又退后一丈,已退到了竹林里,但他仍然脚步未乱,傲然卓立,没有受伤。 乞丐立在评中,拐中剑斜横胸前:“扶家堡十三追魂刀,果然是名不虚传。” 扶炳灵踏前一步:“今日你才知道,恐怕是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乞丐眉一扬:“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炳灵冷冷地道:“你志了你刚才说的话了?” “什么话?” 扶炳灵皱起眉:“三招之内制服不了我,你就自行了断!” “哈哈!”乞丐笑道:“老夫所说的话都忘了,唯独就没有忘记这一句。” “很好,你就准备自行了断吧。” “你认为老夫最后一招制服不了你?” “绝对不能。” “好就让事实来回答你。” 乞丐言罢,拐中剥缓缓斜扬,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剑式。 这是一个完全脱离剑道常规的招式。 扶炳灵嗤之以鼻,举起了手中的刀。 乞丐凝身未动,等候着他的进击。 然而,扶炳灵的心开始冷缩。他是个高手,禀赋极佳,在对方的剑式中,他已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对,这种剑式不能以一般的招式应付列方剑式中有很多漏洞,但每一个漏洞又都是一招诱着,如果他冒然进击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 他悟不出对方封式的奥妙,不敢出手,但也不敢撒手,他明白只要自己一撒手,凭对方的武功,改守为攻,一剑便能要了自己的命! 两人对立,谁也没动。 他突然脑际灵光一闪:“这乞丐平地冒出来找自己争天下第一干什么?” 掩护凶手逃跑? 阻挠自己上红石岩去找塞外四兽? 上当了! 于是,他大喝一声,刀光如同一道匹练斩向乞丐。 乞丐凝身未动了等待的正是对方这种愚蠢的反应,但对方还未进入剑式圈中,墓地,刀光一折,身子一旋,斜里飞向竹林。 扶炳灵决计变招脱身! 他变招极快,但乞丐却比他更快,旋身抗体之时,乞丐的拐中剑已似无物之物粘上了他的脖子。 扶炳灵落入竹林,身子不敢再动,脸色铁青。乞丐没有吹牛,三招之内果然就制服了他。 此时,他才相信爹爹的话,自已虽然已得到天下第一刀的称号,但并非真正是天下第一。 乞丐勒紧着剑,把那张丑脸凑到他眼前:“怎么样,老夫没吹牛吧?” 扶炳灵咬咬牙道:“在下既已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请便!” “落在老夫手中的人,没有能活命的。” “身在武林,双脚踏的是生死两条路,没什么好的。” “有气魄!你死前还有何求?” ‘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还有何求,在下只是想知道你刚才使的这一招是什么剑式,若能踢教,在下就死而无憾了。“ “可惜得很,老夫不能告诉你这是什么剑式。” “为什么?难道怕一个死人会泄露你的剑式秘密?” “老夫并不怕死人泄露什么,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对活人情况就不同了。” 扶炳灵心一动:“你不打算杀我?“ 乞丐脸上的豆疤抽动了一下,道:“是的,我目前还木想杀你,与扶家堡结仇怨,但是你必须回答老夫几个问题。” “你问吧。”扶炳灵道。 “无忧园出多少价钱,请你保护小姐蓝文倩?” “纹银五千两。” “何人出面请你的?” “无忧园内管事田宝。” “无忧园主人蓝宇靖真被烧死了?” “没错,在被烧毁的花园中已发现了他的尸体。” “端木无忧和蓝文倩乔装打扮混人江湖,想干什么?” “寻找毁灭无忧园,烧死他爹爹的仇人。” “是谁毁了无忧园?” “不知道,但端木无忧和蓝文清认定是金盟帮已销声匿迹了多年的万花奇士管鹏程。” 乞丐眯起眼,沉思不语。 扶炳灵挂念着红石岩的事,于是,问道:“前辈还要问什么?” 乞丐睁大眼:“没问的了。”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扶炳灵斜眼膘着仍勒有脖子上的剑锋。 乞丐沉声道:“不,你还不能走。” “你说话不算数?”扶炳灵瞪圆了眼,声音冰冷异常。 “老夫虽被人称为恶魔,但从不食言。”乞丐脸色以倏一变,“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扶炳灵镇静地:“在下哪一句话是谎言?” “哼!老夫知道扶家堡虽是专接镖局不敢接的生意买卖,要价也高,但也闻扶少主性高傲,万金难移,不知扶少主这次为何肯为这区区五千两银子,替无忧园卖命?” 扶炳灵心中一凛,想不到这乞丐居然对自己的身家如此熟悉。他这一次出堡是奉父亲之命,其中有一个他不能透露的秘密,至于报酬是分文不取,这五千两银子是他刚才顺口说的。 如何才能骗过这乞丐? 他灵机一动,沉声道:“这事前辈一定要问?” “当然。” “因为我喜欢文倩,如果我能帮她找到仇人,并将仇人杀了,她便答应嫁给我,。” 他回答得很巧妙,也很在理。荣誉与权势,金钱与美女,江湖上沥血斗殴,不就是为了这些而争逐? 乞丐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我告诉你,没有人与你争蓝文倩,也没有人阻止你杀管鹏程,但你不要多管闲事。” 乞丐说罢,剑哩地缩八拐杖中,杖头在地上一点,人已腾空。 扶炳灵疾目四顾,竹枝不摆,竹叶未动,人迹已沓,不觉心中骇然,乞丐轻功亦远在自己之上。 他无暇多顾,转身穿出竹林,沿着小路直奔红石岩。 据他的分析,他和乞丐纠缠了这么久,端木无忧和蓝文清一定早到了红石岩。 尽管他很聪明,但这次没有猜对。端水无忧与蓝文情和他一样,也遇到了预想不到的意外。 蓝文倩钻入庙后院竹林。 竹林中有一条小路直通红石岩右山坡。 她为了抢在丘玉淑之前,所以竭尽全力在奔跑。 人影,旋风,竹枝尖啸,落叶纷飞。刚奔出竹林,坡脚草丛中弹出两条汉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陡地收住脚步,登登登地倒退了数步。 两个汉子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一个长发,一个秃头。 着一样的装束,青衣,长挂,腰扎一根青绸扎带,脚踏一双麻耳草鞋。活象一根归竿和一只大皮球。 看着这两人的居态,蓝文情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矮个子从后腰间搞下一根九有软鞭,厉声喝问道:“可是你杀咱们的兄弟徐非和江常?”蓝文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沉声喝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是谁?” 高个子人背后拔出一只铜人爪,冷声道:“你不知道? 那我说来告诉你。我是莫思凡披发吊客,他是诸方雷绰号头光吊客……“蓝文倩失口道:“你们就是异教的,四大吊客四恶煞?” “不错。”诸方雷点点秃头道:“有人告诉咱俩,说就是你杀了咱们的兄弟黑白二吊客。” 蓝文倩道:“黑白二吊客并不是我杀的。” 莫思凡眼中冷芒一闪:“你先告诉咱俩,你是男还是女?” 蓝文倩顿时怒从心头起,厉声道:“异教四大吊客无恶不作,江湖中人人可得而诛之,别说他两人不是我杀,就是我杀你们又当怎样?” 诸方雷凸眼一鼓道:“佛门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们兄弟四人,十八年前已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这一次黑白兄弟也不过是见色动心,你却竟以色相勾引,乘其不备,将他俩杀了。” 莫思凡接着道:“黑白兄弟并未施暴力,就算是玩几个娘们,也不该个死罪,今日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蓝文倩铁起面孔道:“我说过黑白二吊客不是我杀的。”“诸方雷瞪眼道:“你是不是无忧园的蓝文倩?” “是的。”对方既已识破真貌,她便没再隐瞒的必要。 “那就没错。”莫思凡手中铜人爪一抖。 他俩刚在庙会上遇到一位跛脚丑乞丐,乞丐告诉了他们黑白二吊客兄弟被杀的经过,并指出凶手就是蓝文倩,又告诉他们蓝文倩女扮男装现在就在庙殿,于是他俩便跟来截住了蓝文倩:诸方雷道:“二哥,怎么办?” 莫思凡披发一撩:“做了她!为黑白二吊客兄弟报仇!” 蓝文倩本是冤枉,此刻又急于脱身,不由杏眼一睁,长剑呼啸出鞘:“来吧!送你们兄弟阴曹地府团聚!” 诸方雷摸摸光头道:“二哥。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少与她罗嗦,快刀斩乱麻,哥俩一齐上!” 莫思凡铜人爪一摆:“三弟言之有理,事不宜迟,上!” 两无常说动手就动手,一爪一鞭劈风攻出,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绦乱,招式凌厉迅捷悍狠。 蓝文倩长剑一圈,身随剑势滴溜溜地转了半个圆圈,一个极玄妙的守势,刹时,四面八方,剑光飘香。 “哥呢!这娘们可不是软豆腐,硬朗的很哩!”诸方雷嚷道。 “好剑法!咱哥今日定要与你争个高下!”莫思凡叫喊连声,铜人爪如急雨般抓向蓝文倩。 蓝文倩初遇强敌,唯恐落在敌人之手遭其侮辱,所以出手便是凌厉无比的绝招杀式,力求速战速决。 “当!当当!”莫思凡与蓝文倩撞在一起。 “嗤!”声如裂帛,寒芒闪处血珠飞扬。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出丈外。 莫思凡左手臂连衣带皮肉被划开一条半尺长裂口,血正往外涌。 蓝文倩左肩头衣服已被软鞭撕开,肩骨一阵炸痛,眼前金星乱冒。 蓝文倩竭力稳住慌乱的情绪,一招杀式未将对方刺倒,自己反挨了一鞭,虽是各自有伤,但对方是二对一,这一招显然是得不偿失。 “二哥,你怎么样?”诸方雷问。 “没关系,擦破了一点皮肉。”莫恩凡眼里透出一股冷焰,“咱们再联手上!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个臭丫头!” 两无常再次扑向蓝文倩,只得抱元守一,施展开剑式,暂为守势,寻找机会反击。 蓝文倩这套剑法深得爹爹真传,使得出神入化,但见剑光忽见忽散,指东击西,翩若惊鸿,旋似游龙,两吊客一时也奈何她不得。 三人战过数十回合,仍不分胜负。 二对一还胜不了一个小丫头,日后将如何重出江湖? 两吊客按奈不住,相互丢了个眼色,决计以拼死招式与蓝文倩生死一搏。 蓝文倩想起红石岩之事,心如火焚,决意再次冒险施展剑招杀式,以求一逞。 双方后喝一声,往后一退,招式顿变。 此刻,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哨。 莫思凡和诸方雷脸色倏变。他俩突然想起了大管家应离交给他们的使命,他们把那档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哨声又起,尖厉而急促,带着不容色的命令。 “臭丫头!咱们兄弟今日有急事要办,黑白兄弟的仇以后再找你算帐!”莫思凡前诸方雷一弯努嘴,两人同时跃入草丛直朝哨音响处奔去。 蓝文倩微微一怔。 这哨音是谁发出? 两吊客说要办的急事是什么? 她无暇细想,双足一蹬,弹身跃起,直赴山坡石岩处。 糟糕!这一磨赠,小妖女一定捷足先登了! 世上有预相不到的事情,也有预想不到的巧遇。 被蓝文情称为小妖的丘玉淑,也和蓝文倩一样在上红花坡的坡脚树林里,遭到了拦截。 应离叉腿立在小路中央,挡住了丘玉淑的上山之路。 丘玉淑瞪起一双晶亮的大眼:“喂!老乌龟!你干嘛,老缠着我?老实告诉你,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老乌龟的!” 应离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气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说道:“姑娘,请你不要误会,老夫没有半点侮辱姑娘的意思。” “哈哈哈哈!”丘玉淑一串长笑,笑声如同银铃划空,清脆、甜润,还带有几分嘲弄,“说的倒好听,不想侮辱我?你既然不想侮辱我,为什么在破庙中一意要挑开我的衣服?” 应离沉声道:“老夫已向你表明过了,那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证实你的身份。” 丘玉淑头一歪:“姑娘我也向你说过,决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应离针锋相对:“老夫一定要证实你的身份,而且为达此目的将不择任何手段。” 应离肃容道:“老夫受人之托要找一个人,老夫认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一个人,但在你将交给那人之前,老夫一定要先证实你的身份。” “那人是谁?” “姑娘难道不知江湖上的规矩么?恕老夫无可奉告。” “既是如此,咱们免谈。” 应离沉吟片刻道:“姑娘,老夫今日已将受人之托一事告诉了你,你能否也如实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问吧。” “当年你是否由一位三十左右的奶妈抱到鸣凰镇外百果庄园?” “不是。”坚定、果断,毫不含糊的回答。 她很聪明,意识到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实回答应离这个问题。她虽然不喜欢那个收养自己的伯父房峰樵,但她也不愿百果庄为自己这个太慈奇士管鹏程的女儿,而遭到牵连。 应离轻叹口气道:“看来姑娘还是不愿说实话。” 丘玉淑小嘴一翘:“哎呀!你这老乌龟真是烦人!我说实话,你偏说是假话,如果我说假话你就相信了罗。好!我是由奶姑抱到百果在的,我就是你要我的那个人,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应离无奈的摇摇头:“你呀,真是……” 丘玉淑截住他的话:“罗!我说真话,你也不相信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磨蹭,我还有要事要办,告辞了!” 应离身形一晃,拦住她:“你要办的要事,老夫已教人去办了,你就尽管放心在此等候消息。” 丘玉淑眼皮一眨:“你说的是披发吊客莫思凡和光头吊客诸方雷,那两个家伙怎能办事?他俩正在后院找无忧园的丫头报黑白二吊客之仇呢。” “借刀杀人,姑娘好狠的心肠!”应离语气中有几分愤懑,也有几分伤感。 “哎!老乌龟,你别冤枉好人!这事并非姑娘我所为,而且姑娘我认为你那两个吊客一时半刻之内还奈何不了那丫头。” 应离的脸色刹时阴沉得可怕,眼中棱芒暴射,冷声道:“谢姑娘指点。眼下情况紧急,事情复杂,老夫不得不告罪了。”说罢,手伸向腰间剑柄。 “哎!”丘玉淑尖声嚷道:“你别吓唬人行不行?在破庙我已领教过你的功夫了,我认栽,我认栽就是!” “真的”应离手仍按在剑柄上。 “当然,姑娘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我既然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 “废话少说!告诉老夫,你到底是谁?”应离冷声道。 “唉!”丘玉淑叹口气道:“奶妈在六年前去世了,去世时留下一物,她说此物便能证实我的身份。”说着,手伸进了衣胸内。 她语言颤抖,眼含泪水,掏信物的手也在发抖。 应离被她表情所打动,握着剑柄的手也在颤抖:“什么信……物?” “这……个”她手猛然一扬,空中顿时扬起一团白雾罩向应离。 刺目,呛鼻,是一包生石灰粉! “小丫头……”应离掩住眼鼻,踉跄后退。 “哈哈……”一串笑声从空中滚过,渐渐远去。 白雾散开。浑身沾满了石灰粉的应离,象个白粉人呆呆地站在小路上。 这个聪明又狡诈,可爱又司恶的小妖女! 她是不是教主要找的人呢‘。 应该是,但是有许多情况又表明应该不是。 他抿嘴发出一声长哨,又一声。 现在是该召回莫思凡和诸方雪的时候了,决不能让他们伤害了蓝文倩姑娘。 端木无忧绕过庙坪,踏上通向红花玻的路口。 这是一条红花玻的主道,路面宽敞,虽然庙会正在高潮,路上仍见稀落的行人。 彭万祥、谭万强健万林三个没眉毛的公子爷,并排横在路中央拦住了端木无忧的去路。 端木无忧皱皱眉,上前打拱道:“三位公子爷好。” 谭万强瞪眼道:“臭叫花子!还本少爷眉毛来!” 还眉毛来?端水无忧不觉一怔,至此时他还不知究竟是何人削去了这三个纨绔子弟的眉毛。 翟万林接口道:“你不但侮辱了本三少爷,还敢辱三少爷的爹娘,真是目中无人,狗胆包天!” 自己何时又侮辱了他们的爹娘?端水无忧更是惊诧莫名。 彭万祥厉声道:“臭小子!莫说你扮成一个叫花子,就是扮成个大姑娘,老太婆,本少爷也认得出来!” 崔万林嚷道:“少与他罗哮!这侮辱父母之仇不能不报,联手摸他!” 彭万祥手一挥:“上!” “嗨!”随着一声冷喝,同时响起了闷哼,三人仰斜啮了一把连鞘短剑。 端木无忧年纪虽轻,涵养性却是极好,本来为保真貌让这三个纨绔子弟打一顿是件无所谓的事,但现在寻找塞外四客要紧,不能与他们死缠胡闹,只得冒然出手。 三人坐在地上哼哼叫叫,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又是一个硬手? 端木无忧抖抖衣袖,抬腿就走。 “嘎!”哨声尖啸,一支金镖从身后激射而来。 端水无忧头一偏,金镖擦耳而过,他左手一伸,双指夹住镖后的白巾将镖拉了回来。 镖头上绑有响哨,显然是一支告警镖。 他停住脚步届尾白巾上的一行小字跃入眼帘:“太湖快镖手彭。” 他心一震,是被彭万祥称为天下第一快镖的爹爹彭铁成来了! “小子留步!”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身子。 三个锦服壮汉在三个纨绔子弟的身旁,不用问,瞧那长相和神态便知他们必是三位纨绔子弟的爹爹。 端木无忧礼貌地施个礼,道:“三位可是太湖三鹰快镖彭铁成和快枪谭子祥,快腿翟行彻?”站在谭万强身旁的谭子祥将手中的红楼枪往地上一顿道:“算你小子有眼力!” 翟万林坐在地上向谭万强丢个眼色。谭万强抓着谭子祥的手臂,站起来道:“爹!就是这小子欺辱咱们!”端木无忧拱手于怀道:“三位前辈,令公子的眉毛并非在下所削……” “哼!”彭万祥冷声道:“凭阁下刚才的身手要削犬子的眉毛,也并非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爹!”翟万林嚷道:“这小子还说遇见你们三个老家伙,也要照样削掉你们的眉毛。” “好!”翟万彻跨前一步,“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晚有多大的能耐?” 谭子祥手中长枪一横:“大哥,动手吧。” 端木无忧见状,急忙道:“在下有急事要办,请诸位在庙会等候,一个时辰后,在下再来向三位前辈解释此事。”说罢,转身就走。 彭万祥科手打出一叠六支金镖:“想走?没这么容易!” 翟万彻腰间钢刀跃出:“臭小子,溜的比老子快腿还要快,没门!” 谭子祥枪如游龙扎出:“留下眉毛来再走!” 三人旋风般圈向端木无忧,动作敏捷、准确。 端木无忧不想惹事,原想一走了之,不料,刚转身,身后金镖呼啸而至,他只得翻身跃起,短剑出鞘,上下一技。当当当当!金镖坠地。端水无忧拔镖时,身子停滞了一下,彭万祥、谭子祥、翟万彻三人已将他圈在了核心。 “前辈……”端木无忧斜横着短剑,还想解释。 彭万祥在圈外路上嚷道:“爹!这未免太便宜他了。他削了咱二人的眉毛,还骂了咱三人的爹,就磕三个头完事了?” 谭万强跟着嚷道:“决不能便宜了他?!” 翟万林大牙一挫:“叫他钻裤裆,钻咱三人的裤裆!”三人似乎要将在酒店和庙会上所受的怨气,全部发泄到端木无忧身上。 谭子祥和翟万彻喝道:“好!就叫他钻裤裆!” 端木无忧的脸色剧变,心中腾起一团怒火,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请前辈不要通人太甚。” “哗啦啦!”像练响动,一道闪电掠向端木无忧。 端木无忧迷幻玄功,身形一闪,寒芒闪闪的镖尖从颈脖旁擦过,就只差一点点儿。 端木无忧虽然躲过涟嫖,身子已无法复原,若是对付彭铁成一人,立即换招却也无妨,但此刻,谭子祥和翟如彻的枪、刀又同时攻到。 他猛一挫牙,旋身挥剑,奋力抗拒,手臂一麻,枪、刀、刀虽被挡开,他却险些跌倒。 短暂的一顿,他明白如果不使出义父的救命杀式,很难逃过对方联手的第二次攻击。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突然嚷道:“企图以此来阻止对方的进攻。” 翟如彻抖科钢刀,厉声道:“咱们太湖三鹰对敌,敌方是一人,咱们一齐上,敌方是千军万马,咱们也一齐上!” 端木无忧眉头紧紧攒起:现在是不是到了生死攸关,非得使用救命杀式的时候了?“他主意还未拿定,链缥、刀、枪三件兵器又以骤电之势攻到。他忘命地挥剑抵抗,仍未使出救命杀式。 刀、枪被挡开,链镖却从敞露的空门左上胸划过,将衣襟和皮肤划开,他感到了剧痛,于是奋力腾空,一个筋头,翻出圈外。 “当!”一块铜牌从他被划破的衣襟中掉落到地上。 彭万祥深吸口气,脸上罩上一层严霜。他决心已定,使用杀式杀了太湖鹰! 他并非愿意客观做,实是出于无奈,别无选择。 彭铁成三人的目光勾勾地盯着了地上的铜牌,手中的链镖、刀、枪垂了下来。 端水无忧心觉有异,斜扬起的短剑又缓缓放下。 彭铁成指着地上的铜牌道:“这是你的?” 端木无忧点点头,跨前一步,捡起地上的铜牌,蓦地,他心中一动。 难道庙殿阶上那婢女送的这块铜牌,是金陵宫奇花堂的信物? 也许用这块铜牌能劝退太湖三鹰? 他将铜牌的牡丹茶印记朝三人一晃:“三位前辈可认识这块铜牌?” 彭铁成收拾起链缥往腰上一缠,拱手道:“壮士,刚才多有得罪,望乞见谅。” 谭子样红楼枪抱在怀中,环手施礼道:“谭某刚才言语冒犯,还望海涵。” 翟万彻刀早已入鞘,躬身道:“常言道:不知者不为罪。 又道是:阎王不记小鬼过。望大侠能网开一面,不与咱小辈们计较。“端木无忧执着铜牌,愕然而立。这小小铜牌能有如此慑人的威力? 他不知道,花姬阴香幻赏给他的这块铜牌,就是令江湖人谈虎色变的金陵宫奇花堂的金铜令牌! 彭万祥、谭万强和翟万林三人叫道:“爹!为什么不宰了这小子?宰了他!” “畜牲!敢对大侠无理?”彭铁成三人一齐转身走到儿子身旁,各自煽了自己的儿子一记耳光,还不快向大侠赔礼! “这……”三位纨绔子弟随着爹爹转过身子,“咦,人呢?” 路上已不见了端木无忧的身影。一_。 “爹,”翟万林道:“你怎么会怕了那个臭叫花子?” “混帐东西!”翟万林道:“你没见他手中那块铜牌么? 今后若见着他,你最好躲远点!“ 彭万祥三人瞪圆了一双惊愕的眼睛:“他……到底是谁?” 彭铁成三人一齐道:“金陵宫奇花堂堂主花姬阴香幻的丈夫!” 扶炳灵第一个赶到红石岩下。 尽管他是四人中的第一,仍然来迟了一步。 布满斑驳青苔下的石岩下,清静变成了死寂,隐隐透着阴森。 泉水的颜色是红的,这并非泉水的本色,因为水里渗裹了大量的鲜血。 扶炳灵见到这水,立即意识到出事了! 宝刀出鞘,侧身一跃,逾过溪泉,已抢入岩洞中。 洞内光线很暗,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在穿越洞内的溪泉旁,横躺着两个人,准确地说话是两具尸体。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 他走到尸体分。尸体是伏俯着的,耷拉的头垂到了泉水中,头发都弄湿了,因为脸朝下,他看不清死者的面孔。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一个死洞,洞底很浅,没有可以藏人的掩体。地上足印混杂,洞壁上有刀剑砍碰过的痕迹,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惊心动魂的拼杀。 他思忖片刻,将刀插回鞘内,用脚尖将尸体翻了一个边。 两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一个是瘦高个,脸上一撇青虚胡子,一个中等个,满脸扎钢短须。两颈脖上各有一条象婴儿小嘴似的裂口,血已流尽,脸象纸一样的苍白。 扶炳灵皱起了眉头。 他认识这两人。他们就是塞外四兽中的老大凶蟒刁飙和老二凶虎刁猛。 塞外四兽早已退出江湖,上次到扶家堡也是以游客身份拜见爹爹,他们怎的会搅入无忧园事件中? 目光转到两人腰间的黑、白、黄三色扎巾上,这是金盟帮的标记。二十年前金盟帮遭异教洗劫,死的死,逃的逃,早已解散,塞外四兽今日为何又打出金盟帮旗号? 他弯下腰来在两人身上一搜,什么东西也没有,连腰间的百宝囊也不见了,显然他们已经被人捏过身了。 杀死他们和搜他们身的人,一定就是在香房杀死悟然道长的凶手。挡住自己的道路的烂腿乞丐,一定是凶手的同谋。 自己被挡住了,端木无忧和蓝文倩为什么也未按时赶到呢? 他心念一动,呼吸顿时急促,糟!必须赶快去找蓝文情! “嗖!”宝刀出鞘,人影一闪,已退到洞底,贴壁而立。 两具尸体身上又多了三支淬有剧毒的金针! 一团青影旋至,丘玉淑手执短剑站在了尸体身旁。 “你是谁?”扶炳灵冷声喝道:“为什么问也不问,出手就是极毒暗器伤人?” 丘玉淑轻哼一声道:“我是谁,你先别管。至于问与不问,那是姑娘我的事,姑娘我高兴问说法问,不高兴问就不问,出手就是有毒暗器伤人,那则是先下手为强。” “好刁蛮的女子。”扶炳灵冷声冷语,刀却已敛入鞘内。 丘玉淑昂头一笑:“刁蛮?好,就算姑娘我刁蛮。现在姑娘我要发问了,这两人可是你杀的?” “不是。 “不是?可本姑娘看见你在搜池们的身。” “在下想证实他们的身份。” “搜到什么没有?” “没有。” 丘王淑柳眉一挑:“姑娘我认为是你杀了他们。” 扶炳灵脸色冷峻:“我已经说过,他们不是我所杀。” “那人是谁?” “不知道。” “我不信。 “事实如此。” 丘玉淑盯着他的脸:“你为什么把刀收起来了?” 扶炳灵镇定地看着她:“在下从不与女人动手。” “哦!”丘王淑目光闪烁,显出极大的兴趣,“为什么?” “好男不与女斗。一个真正的武士不屑于与女人动手。 “如果我一定要与你动手呢?”话语中充满了挑衅。 “我绝不会还手。”沉静的回答。 “如果我要杀了你呢?” “那自另当别论。” 丘王淑手中剑锋一抖:“现在我就要杀了你。” “希望姑娘不要这样。”扶炳灵语气极为凌厉、深沉。 丘王淑笑道:“你害怕了?” 扶炳灵不理睬她的嘲弄,仍沉声道:“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出手,我会杀了你。” “你能杀得了我?” ‘能,当然能。“ 他冷冰冰的声音和神态,使她心中一凛,不觉敛住笑各,冷声问道:“你是谁?” 扶炳灵一字一吐:“日月刀神扶炳灵。” ‘啊哈!你就是削那三个花花公子眉毛的山东扶家堡扶少主,久仰,久仰!“丘玉淑抱拳握剑,拱起了双手。 扶炳灵还礼道:“不敢,访问姑娘芳名?” “我嘛……”丘王淑眼珠一转,“有人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小妖女,你就叫我做小妖女吧。” “小……”扶炳灵刚开口便又顿住,小妖女这个名字怎好叫出口。 “小妖女看剑!”洞口一声喝,蓝文倩连人带剑扑向丘玉淑。 “当!”一声震响。丘玉淑退后一步,举剑相还。 “扶炳灵,你好不要脸!”丘玉淑对护在蓝文倩身旁的扶炳灵嚷道:“你刚才还说不与女人动手,怎么替她挡我一剑?” 扶炳灵垂下刚拔出的宝刀道:“救人自然又是不同,更何况她是我保护的镖货,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蓝文倩见扶炳灵把她当作货,小嘴顿时噘得老高。 “你肩上怎么啦?”扶炳灵发现蓝文倩肩头上的鞭伤急声问。 蓝文倩身子一扭:“不用你管!” 丘玉淑看在眼里暗自好笑。 此时,一阵风声,端木无忧匆匆赶到。 “你受伤了?”丘玉淑和蓝文倩同时迎接上去,一人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扶炳灵站在一旁没动。他已看出端水无忧虽然衣襟被划开,胸衣上略见殷红,但完全不碍事。 端水无忧被两姑娘拉住双手,脸面乍地一红,急忙摔脱说:“哎……别这样……” 蓝文倩象抓着烫红的烙铁,急忙缩回手,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丘玉淑却小嘴一翘,再次抓住他的手:“你别装模作样,上次在城西外破庙里还不是我替你裹的伤?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蓝文倩的脸刹时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端木无忧使劲推开丘玉淑:“我没受伤。”说着,跨步走到刁飙和刁猛尸体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炳灵将进洞发现尸体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又将香房悟然道长遇害,自己追赶凶手遇到烂腿乞丐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蓝文倩和端木无忧也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 丘玉淑却信口捏造了一篇路遇天龙缥局镖师,大战了一百回合的鬼话。 四人都遭到了拦截,绝非巧合,问题比预料的要严重。 端木无忧感到束手无策。塞外四兽中的老大和老二已被杀害,其它两人就决不会再露面了。悟然道长已死,凶手不知何人,一切线索都已捏断,剩下的只有去与田宝联系,听候义父指示。 蓦然间,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人利用和操纵之中。 此时,丘王淑说道:“忧哥,塞外四兽已有两个被杀,如果你定要找剩下的两个,我带你见一个人。” “谁?”端木无忧目芒一闪。 “你见到那人时就知道了。”丘玉淑狡黯地一笑。 “你别信她的鬼话!说不定她是在设陷阱害你。”蓝文倩恨恨地望着丘玉淑。 “信不信由你,可你别后悔!”丘玉淑秀发一甩,扭转了腰身。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蓝文倩问,意在给她一击。 “帮你们?我才不会帮你呢?我是帮忧哥,因为我喜欢他。忧哥,你要是愿意,明日正午在羊头角是否亭见!”丘玉淑说罢,已闪身掠出洞外。 “小妖女!”蓝文倩银牙一咬就要往外追。 扶炳灵伸手拦住她:“别追啦,何必与她计较?” 洞外飘来丘玉淑掷下的一句话:“忧哥,你要不来,可别后悔!” 端木无忧暗自拿定了主意、等今夜找到了田宝再作决定。 当四人在洞内议论之时,红石岩不远的一个草丛复盖的秘洞里,烂腿乞丐和贡剑秋对面而立。 乞丐微闭的的双目猛地一睁,目光似丝丝银芒:“哼! 没用的东西!连刁飙和刁猛两人也不能替爹爹捉来。““爹!孩儿……” “爹替你将四路人马都设法挡住了,你居然还是误了爹爹的大事!象你这模样,怎么能替你亲爹报仇雪恨,怎能完成爹交与你的重任?” 贡剑秋顿首道:“孩儿知罪。孩儿没想到刁飙和刁猛居然宁死不屈,死也不肯跟孩儿走,孩儿听到爹爹的告警声后,就只好将他俩杀了。” 乞丐蹬蹬手中的拐杖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胜负不一定要靠武功,要用心计,。 心计才是最上乘的武功。如果你能用一点心计,刁飙二人就会跟你走的,至少你也能从他俩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可你就知道杀呀杀的,真没有用。” “爹!”贡剑秋象是想到了什么,轻唤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乞丐,“这是孩儿在刁飙身上搜出来的竹牌。” 竹牌宽二指,长不过四十,火烙一座楼阁图案,看上去毫无奇异之处。、乞丐一见此牌,却是仰面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如此看来,老夫所料果然不错!”贡剑秋不知究竟,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什么竹牌?” 乞丐沉声道:“无忧令。” “无忧令?它是哪一个门派的信物?”贡剑秋又问。 乞丐手一摆:“这你就不必问了。” “是。”贡剑秋低下头,良久,说道:“孩儿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取得那姑娘的信任,然后查出他爹隐藏的地方。” “那姑娘身旁的保镖很麻烦,孩儿不是他的对手。” “用心计,我向你说过了要要用心计。他接了无忧园这趟‘人镖’,自然是要竭心尽力地保护她,只要你不伤害他的缥货,不危及他的性命,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 “别说啦!”乞丐突然声音变厉。“我会安排一场戏,让那姑娘相信你,你听着……” 乞丐声音变小,将嘴贴天了贡剑秋耳根旁。 贡剑秋脸色凝重,用心听着他的话,不住地点着头。 “孩儿明白了。为报杀父灭帮之仇,孩儿自当万死不辞!”声音中充满了复仇的坚定信心和对仇敌的刻骨仇恨。 “我要警告你一句,不要忘了父仇,不要忘了重任,不要忘了假戏真演!”乞丐声冷如冰。 “是,孩儿谨记。”贡剑秋低头退出了秘洞。 “哼,哼!死,都去死吧!”乞丐望着贡剑秋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咒语。 仇恨和愤怒,冷酷和轻蔑混合而成的微笑,使那张本来就恐怖的脸是更加狰狞可怕。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八 章 至友情郎 四更时分。 下弦月还见不到一丝踪迹。唯有几颗疏落的星星,在茫茫夜空中闪烁点光芒。 离关帝庙五里外的乱石岗上,古墓、新坟、裹着草席的弃尸,杂乱无章地拥挤在一起。 风在吹,草木悉悉作响,挟带着神泣鬼嚎之声。 光在闪,绿色的鬼火在坟堆中游动。 一幅冷寂、凄凉的景象! 端木无忧站在一座古墓前,仰面望着夜空,心里比坟地还要孤寂。他是按临行前约定,来此与田宝会面,可是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个多时辰了,仍不见田宝露面。 难道爹爹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田宝发生了什么意外?胸中翻滚着各种疑团。 古墓墓穴内。 昏黄的烛光照映着蓝宇靖阴沉沉的脸。 田宝凑眼在洞里向外看了一会,转过脸道:“主人,他在外面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我看……” 蓝宇靖举起握住轮椅的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不行,不能见他,不能事事都给他指点。” 田宝嘴唇一扁,想说什么,但随即又把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恭声道:“主人的意思怎么办?”“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蓝宇靖从咬紧的嘴唇里吐出了显然是经过深熟虑后才说出的八个字。 田宝抬起头,睁圆了眼,满脸困惑地望着蓝宇靖,很显然他还没有明白主人的意思。 蓝宇靖望着田宝道:“明日你派人捎个口信给无忧,就说情况有变,我们已搬离了古元巷,寻找万花奇士管鹏程的事就全交给他了,在他找到万花奇土管鹏程之前,不要再与我们联系。” “主人……” “另外通知扶炳灵将小姐送回苏州吉元巷。” “主人,现在双魔都已出现,无忧一人势单力薄,江湖经验又不足,是很危险的。” 蓝宇靖横了田宝一眼,眼中棱芒一闪而过,沉声道:“如果他死了,那是命该如此,如果他没死,那是他的造化。” 田宝想了想道:“如果无忧出了意外,又没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我们该怎么办?” 蓝宇靖咬紧了牙齿,唇内发出一阵格崩的挫牙声,旋即,毅然道:“我与管鹏程的恩怨一笔勾销。” 田宝微闭双目,心中暗自祷告道:“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信无忧,千万不要发生意外,不要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 蓝宇靖冷电般的目芒直射到田宝脸上:“你是在暗中求神保佑无忧既不要死,也不要找到万花奇土管鹏程,是不是?” “我……”田宝心思被主人识破,一时无言相对。 蓝宇靖突然声音变暖,“告诉你,无忧性格倔强、憨厚,在他身上有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毅力,我信他一定能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 田宝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他找到了管鹏程……” 蓝宇靖眼中目芒亮的怕人:“一切按原定计划行动,我要叫管鹏程为他的罪孽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蓝宇靖顿了顿,又道:“设法将刁飙和刁猛的尸体弄出来好好埋葬,另外以无忧令给刁勇和刀靓一笔银子,叫他们赶快离开江南,离得愈远愈好。” “是。” 田宝应声之后,又凑到眼洞位外看了看:“主人,他还没走呢。” 蓝宇靖声音冷得不能再冷:“让他等着吧,咱们走。” 烛光熄灭了。墓穴里顿时一片黑暗。阴森而充满恐怖的黑暗。 东方露出鱼肚白色。 一缕曙光透射到端木无忧脸上。 曙光意味着光明和希望、信心与力量。 他目光炯炯,显了少年老成的自信和魄力,踏步迎着曙光走去。 他决心不再受人利用和操纵,靠自己去查清一切,找出心中的谜底。 一夜之间,他似乎已经成熟了。 上午,端木无忧接天田宝派人送来的口信,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这已在他昨夜的意料之中,反之,他倒有一种解脱感,现在他可以放手去查自己觉得应该要查的事。 他不顾蓝文情的反对,决心去赴丘玉淑的羊头角约会。 天空蔚蓝而高远,一条小河从羊头角前流过,河水碧绿清澈,河畔丛花姹紫嫣红。到处洋溢着春天蓬勃的生机。 他一时还没摸准小妖女约会的“脉搏”,但心里充满了信心。 “哎……”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唤从河畔花丛中传来。 丘玉淑宛似小鸟般飞到的端木无忧面前一丈远的地方站住,她手中捧着一把刚采下来的鲜花,双手伸而又缩,樱红小嘴张而又合,晶亮的眸子闪着灼灼光焰,掩不住内心的激动。 端木无忧的心被她羞涩的神态弄得扑腾直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两人默然相望,相互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 良久。丘玉淑首先打破丁沉默:“臭叫花子,你怎么才来。”她已恢复了常态。 端木无忧抬头看看太阳,脸还在泛红:“还没……到正午呢,哎,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 丘玉淑掀起小嘴:“你急什么嘛?来,跟我来,”说着,就往河畔跑。“这是去哪?” 端木无忧问。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她一个劲的笑,笑声甜得发腻。 她在一块伸进河水中的麻石旁停住脚步:“就这儿。” 端木无忧看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草丛中搁着一个小包袱。 这小妖女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样? 端木无忧问道:“咦,人呢?” 丘玉淑“噗”地一笑:“叫你别急嘛。瞧你这模样怎能去见我说的那个人?” 端水无忧为难地说:“可我没带衣服啊。” “不要紧的。”丘玉淑弯腰打开草丛中的小包袱,“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这……” “什么这呀、那的,你要是想打听塞外四兽的消息就赶快洗脸、换衣,与我去见那人,要是不想就拉倒!” “我……”端木无忧想了想,权衡利弊,还是找探塞外四兽消息要紧,“好,我换!” 哎!丘玉淑笑了,“这才象个男子汉!” 端水无忧踏上水中麻石,蹲下身来,清澈的河水映出邋遢的面孔。他不觉一怔,这模样可真是有些羞于见人! “喂,还愣着干嘛?快洗呀!”说着,一条面巾抛了过来。 端水无忧抖开面巾,一对用彩线缀绣的戏水鸳鸯跃入眼中,同时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清香钻入鼻孔,令他心津摇曳。 “咚!”一颗小石子落入水中,水花溅到他的脸上,耳畔又传来她那开心而调皮的笑声。 他敛住心神,敏捷地洗脸、擦身。 “臭叫花子!你可要洗干净点,我那位知道塞外四兽下落的朋友,最讨厌的就是酸汗臭气,衣服在麻石旁放着,洗完就换上。你放心洗,我背对着你,决不会偷看,谁偷看,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端木无忧摇摇头微微一笑,赶紧洗过,换上衣服。这衣服全是崭新的,做工极为精细,而且大小,长短也恰恰合身。 “换好了没有?”丘玉淑问。 “好啦。” “一、二、三!”丘玉淑猛地转过身,一双睁圆的大眼盯着了端木无忧,“啊呀!”好英俊,好潇洒!“ 端木无忧的脸蓦地一下又红了:“请不要取笑在下。” “我不是……”丘玉淑见到他的窘态,眼珠一转,“我不是说你漂亮啊。” “不是说我?” “我是说你身上的衣服,漂不漂亮?” 端木无忧看看身上的袍褂,点点头道:“非常漂亮,做工也十分精细,一定是出自深闺绣女之手。” 丘玉淑歪起头:“你说这衣服是谁做的?” 端木无忧摇摇头道:“不知道。” ‘你猜猜看。“她笑中带着几分狡黠。 “我猜不着。”他憨厚老实,实话实说。 “我做的。” “你?” “当然罗,我昨夜还赶了一个通宵呢。”她秀眉高扬,满脸得意。 他惊异地看着她,想不到这个调皮的小丫头还会有一手精妙的针线手艺。 他居然穿着她亲自为他缝制的衣服!刹时,心神一荡,脸又腾地红了。 她却低着头在暗自发笑,这衣可不是她缝制的,她才不会这些针线手艺,这可是她苦苦哀求那位受姐才替她做的。 几天前,她忍耐不住心中的秘密告诉了萱姐。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英俊、滞洒,文武双全的男人,而那男人也深深的爱上了她,两人爱得死去活来,谁也离不开谁。萱姐衷心地祝福了她,并让她带那男人看看。妹妹的终身大事,姐姐总得要操上一份心。 现在她就是要带端木无忧去见萱姐,所以她先将他精心打扮一番。 至于探听塞外四兽中剩下两人的消息,则是她信口编来哄骗端木无忧的假话。 “忧哥随我来。”她笑着捧起鲜花在前面引路。端木无忧不知究竟,只道是去见那位刁勇和刁靓下落的人,于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折上左边一条小道,树木葱郁,花香扑鼻,林荫之间,隐见一座石亭。 丘玉淑指着石亭,轻声道:“那人就在石亭里。” 端木无忧正在迈步向前,丘玉淑却将手中的鲜花往他一塞:“拿着。” 端木无忧一怔:“干嘛?” 丘玉淑凑近他耳旁轻声道:“要求于人必须投其所好,那人喜欢新花,所以我特采来一束,让你献给她。” “原来是这样,我献给她就是。” “哎!还有,此人性情古怪,你要问的事不能贸然开口,在我未提及此事之前,你千万不要乱问,否则他一拒绝就再也无法问了。” “既是这样,我等你先开口吧!” “好,现在你在这里等候,我先替你去通报,然后叫你时,你再进入石亭来。” 端木无忧眉头一皱,哪有这么多麻烦? 丘玉淑莞尔一笑,一阵清风飘向石亭。 房文萱端坐在石亭中,脸上遮着一块面纱。 丘玉淑走进石奕:“萱姐!你怎么戴着面纱?” 房文萱浅笑道:“姐姐见未过门的妹夫,当然是戴着面纱好,免得他害羞。” “不,不!”丘玉淑伸手扑向房文萱的面纱,“我就要让他知道我还有个貌似天仙的姐姐!” 房文萱头一偏避开抓来的一爪,嗔声道:“别乱来!他来了吗?” 丘玉淑眼珠一转,缩回手反到背后:“他已经到了。” “为什么不叫他过来?” “你是姐姐,自然要摆出个姐姐的架子给他瞧瞧,不要让他以为姐姐是那么容易见得到了。” “你呀!”房文萱抿起嘴唇,“别胡闹了,快叫他来吧。” “萱姐,”丘玉淑笑着道:“待会见到他时多教训一下他,多说一些不要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话和棒打情郎的故事给他听,另外……多替我说一些好话。” 房文萱“噗哧”一笑:“我知道,你快去叫他。” 丘玉淑走出石亭,放开嗓门道:“公子爷,你过来吧!” 房文萱在亭内石桌后正襟危坐,既然淑妹要她做个审亲的威严姐姐,装也得装点谱出来。 端木无忧捧着鲜花步入石亭。 房文萱顿时一怔,怎么是他?“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错,是他!就是那个在酒店里扮成叫花子的无忧园少主端水无忧。 端水无忧见到要见的人是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只瞥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来,将手中鲜花呈了过去:“在下朱世杰拜见……”该怎么称呼对方呢,丘玉淑一旁道:“姐姐,叫姐姐。” “在下特地采来一束鲜花献给姐姐。”端木无忧将鲜花推到房文置面前。 房文萱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从他的举动和称呼中,已经证实这位从不说实话的淑妹,这次可没说谎。 “谢谢。”房文萱镇静地接过鲜花搁在石桌上,目光回住了端木无忧的脸。 蓦地,端木无忧觉得“姐姐”面纱后的眼光,似曾在哪里见过,但他不敢凝视对方,又赶紧低下了头。 因事先说好,此事同丘玉淑开口,所以端木无忧没再说话,耐心地在等待她们姐妹开口。 “姐呃,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朱公子。”丘玉淑莺声沥沥,面露羞涩之态。 “嗯,姐姐久闻朱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房文萱故意改变了说话的腔调,声音显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端木无忧江湖经验不足,人却是十分机灵,听到房文萱的声音,顿时心生疑窦。 这位被丘玉淑称为姐姐的人,究竟是男还是女? 若是女人,又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要装模作样,改腔换调的与自己说话? 丘玉淑眯起眼,眸光一阵波动。萱姐在搞什么名堂,端木无忧按捺住心中的疑团,浅浅一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在下今日到此是想问姐姐……” “咳!咳!”丘玉淑连咳两声,眼皮朝他一连几眨。 端水无忧想起了他们的事先之约,于是把到嘴边打听塞外四兽的话又吞了回去。 房文萱在误会了他那半截话的意思,强压住心中突然升起的一团无名躁火,仍用变调的声音说道:“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淑妹已将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既然情况已经说明,就请姐姐多多帮帮忙。”这次是端木无忧误会了她话的意思,只道她指的是塞外四兽的事。 “我自会尽心竭力。” “谢姐姐。” 心事不同,都等待对方继续开口,双方陷入了沉默。 丘玉淑眉头皱起。萱姐不是装腔作势就是用不说话来戏弄自己,真是气死人了!眉毛复又一扬。你敢戏弄我?稍刻,我要让你原形毕露! 她主意已定,不觉张嘴一笑,开心,得意的一笑。 那笑象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房文萱的心,同地也把她从沉凝中刺醒,于是,她开口说话了。 “听淑妹说朱公子是个文武奇才,不仅人品出众,武功高强,而且琴、棋、书、画、诗、酒医清道都是出色的高手。” 端木无忧顿时傻了眼。自己是来打听塞外四兽消息的,这位姐姐说这些话干嘛? 房文萱继续道:“我这位淑妹,年轻漂亮,才貌出众,一身卓绝的武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性格开朗、活泼,虽然有些调皮,但心地却十分善良,也十分钟情……” 端木无忧越听越不对头,难道自己是上这儿与小妖女相亲来了? 房文萱仍在说:“关于爹爹那里,我会替你们说话,一定让他老人家成全……” 不对头,中了这小妖女的圈套了! 端木无忧急忙打断她的话:“你误会了,我是来打听塞外四兽消息的。” “什么?”房文萱不觉一怔。 就在她一怔之时,丘玉淑突地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端水无忧只觉服前一亮,接着来的是强烈的震撼,太出乎意外了。 这位姐姐竟然就是那位在酒店中遇到的鸣凤镇百果庄的小姐房文萱姑娘! 她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孔就象一朵盛开的春花,相比之下,桌上的那束鲜花已是哑然失色。 他又一次近距离地领略到她出世脱俗的美。 房文萱没想丘玉淑会摘下她的面纱。 端木无忧没想到这位姐姐就是房文萱。 由于太大的惊异,使两人一下子张口说不出话来。 “喂!你们这是怎么啦?”丘玉淑翘起嘴嚷道。 端木无忧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原来是房文萱姑娘,在下……”说着,他站起身准备重新施礼。 房文萱身子微微一欠:“端木少主不必客气。” “啊呀!你们原来认识?”丘玉淑从房文萱身后抢到桌旁。 房文受平静地点点头:“是的,在一个大雨天里,我们曾经在一家酒店里相遇过。” 她的话说得十分平静,然而那恢复了本音的声音却象一块大石,投入端木无忧胸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丘玉淑拍手笑道:“难怪你要戴面纱,还有用这种怪腔怪调与端木少主说话。” 端木无忧道:“房姑娘,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她告诉你的?” “哎!我可没告诉她!”丘玉淑急着道:“今天我带你来见她,也没有告诉她你是谁。 我怎么能做这种不守信用的卑鄙之事?” 房文萱道:“在酒店中我认出了你是无忧园的端木少主了,淑妹可从未出卖过你。” 端水无忧瞅了丘玉淑一眼,说道:“我这次是来的打听塞外四兽消息的,并非……”他脸面一红。这“相亲”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房文萱面含愠怒:“淑妹,你怎么可以骗端木少主?” “我……”丘玉淑眸光一闪,“我是真心喜欢他嘛。” 端木无忧肃容道:“房姑娘,我并……” “端木少主,请先听我说一句话。”房文萱庄重地打断他的话,“淑妹虽然任性,举止不拘小节,但,为人耿直、爽快,用情专一,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了你,她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缝好了这套衣服……” “房姑娘,”端木无忧正色道:“现在不谈这件事行不行? 请告诉我塞外四兽中的刁勇和刁靓现在哪里?“丘玉淑扭头对着端木无忧:“我就要与你谈,就要谈!” 端木无忧没有理睬丘玉淑,目光却盯住了房文萱的脸。 他在等候她的回答。 “不知道。”房文萱嘴里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端木无忧立即站起,双手一拱:“告辞。” “哎,你别走!”丘玉淑闪身抢到他身前,堵住了路。 “你要去哪里?”房文萱问。 端木无忧抿着嘴,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丘玉淑道:“他要去金陵宫奇花堂,就因为这个我才用计骗他来的。” 端木无忧心一动。难道金陵宫奇花堂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端木少主如果真要去金陵宫奇花堂,请坐下来谈谈。” 房文萱动听的声音中充满着关切之情。 他想拒绝,但却又身不由已地转过身来,重新在石桌旁坐下。 房文萱明眸里透着几分忧郁:“你真要去金陵宫奇花堂?” “是的。” “去哪儿干嘛?” “找一个人。” “谁?” “恕在下无法奉告。”寻找万花奇士管鹏程是一件相当秘密的事,他自然无法奉告。 丘玉淑脸上禁不住透出得意的笑?荩杂攵四疚抻枪餐窒硌罢彝蚧ㄆ嫱凉芘舫痰拿孛芏械礁咝恕?br> 房文萱沉吟片刻道:“找那个人非要去金陵宫才能找到?” “那倒不一定。如果能找到刁勇和刁靓,我就不必去金陵宫了。”端木无忧答道。 丘玉淑改变一下站立的位置,正面对着端木无忧:“你决不能去金陵宫!” “为什么?”端木无忧目光陡地发亮,“金陵官就那么可怕?” “是的,那是极可怕的地方。对于男人来说,那无异就是魔宫和地狱。”丘玉淑的话音有些科。 端木无忧心想,是什么使这位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妄为的小妹女也花容色变? 房文萱突然问:“你是否接到了金陵宫的金铜令牌?” “金铜令牌?你说的是不是这个?”端木无忧将那块两寸见方印有牡丹花记的铜牌搁在石桌上。 房文萱点点头道:“金铜令牌追魂钩,江湖一现鬼神愁,百日难逃凶杀命,一夜无缘见日头。” 丘玉淑接口道:“凡是进入金陵宫的男人都会奇迹般地沙失,没有尸体,骨骸和任何遗物,就象平地气化了一样,迄今还没有一个进入金陵宫的男人能活着出来。” 端木无优先是骇异,继而茫然。阴香幻为什么要送这道追魂将给自己? 房文萱道:“金铜令牌一下,若你不去金陵宫,金陵宫便会派出杀手来害你性命。若要避过此难只有远离此地,躲过百日之后便无事了。端水少主是不是先找个地方躲避一时?” 还未等端木无忧答话,丘玉淑抢着道:“端木少主,我陪你去北方避过百日,说不定你要找的人正在北方呢。” 房又萱又道:“办果你不愿意离开此地,我爹在天龙镖局有些熟人,你也可去镖局避难,料想金陵宫还不敢到天龙镖局内杀人。” 端木无忧淡然一笑:“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时间紧迫,哪能耽过百日?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正要去金陵宫找人,她却下金铜令牌给我,我自然是去宫中一走。” “端木少主……” “我意已决,请二位勿再多言。”端水无忧傲性顿起,声如斩金截铁。 就是这一股傲气,使他具有一种一般男人无法具有的男子汉魁力。 房又萱和丘玉淑都被他这种魅力倾倒。 房文萱眸光象是星星一样闪耀:“你既决心已定,我就不瞒你了,塞外四兽的刁飙和刁猛已在红石岩被杀,剩下的三哥刁勇和四妹刁靓已被抓住了金陵宫。” 端水无忧心火更炽,金陵宫是非闯不可的了! “在下告辞了。”端木无忧霍地起身,双手一拱,转身便走。 “哎……”丘玉淑喊着追了上去。 她追究到他身旁:“忧哥,你不要怪我……” 他坦然地道:“我不怪你。” “真的?”她惊喜地扬起了眉。 “你的用意是好的,你关心我,我很感谢,只是希望下一次不要骗我。” “下不为例!下一次再骗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她话音顿了顿,又道:“你能不去金陵宫吗?” “不行。” 他俩已走到了树林路边,两人停住脚步。她不得回石亭去,萱姐在等她,她也有事要与萱姐商量。 她朝他靠近了些:“如果你去金陵宫再也出不来,你猜我会怎样?” 他愕然望着她,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将嘴凑近他耳旁道:“我就用很多很多的干柴将自己焚化,和你一起化为乌有。”说完,她转身奔向石亭。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然而,他在下坡的路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房文萱的身影。他想将她的身影从脑海中赶走,却怎么也办不到。 石亭内。 丘玉淑几乎在乞求,“萱姐,救救他吧!你不救他,谁还能帮我救他呢?” 房文萱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之情。 “如果伯父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是我强逼你去金陵宫的……” 房文萱咬住了下唇。她又何尝不想救端水无忧?只是如果得罪了金陵宫,将给爹爹和天龙镖局带来多大的麻烦! 她自己担当得起吗? 丘玉淑瞪着闪动着泪花的明眸,咬了咬牙道:“你不帮我,我就和他一起去闯金陵宫! 我若死了,做鬼也会缠你一辈子,叫你日夜不得安宁!”房文萱平静地说:“你嚷什么? 我去就是。“她已拿定了主意。 “萱姐!”丘玉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 房又萱道:“我们人手还不够,闯金陵宫又只能是女子,还需找一,二个帮手才行。” “哪里找找敢闯陵宫的女子?”丘玉淑皱起双眉。 “那个蓝文倩怎么样?” “这……” “人手不够是救不了端木少主的,难道你不想救他?” 丘王淑双目一睁,咬牙道:“好!我去那个臭女人帮忙就是!” 关帝庙五月五的庙会在带着几分血腥味中放尾声,庄桥镇口的高升客栈,客人十成已走去六成。 扶炳灵打点好行装,来到蓝文倩房中。 “朱公子,咱们走吧。”扶炳灵已经接到田宝派人送来的护送蓝文倩回苏州的指令。 此时蓝文倩乃是男装打扮,她蹙着眉道:“咱们怎能抛下忧哥。独自回去?” 扶炳灵道:“这是你爹的意思。”端木少主那里田宝一定会有安排,你不必挂心。 蓝文倩噘起小嘴:“我不回去。” 扶炳灵声音沉了下去:“你一定得回去。” 蓝文倩眉毛一扬:“你是在命令我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你没有这种权利!” “有的。你是我扶家堡接下来的一趟人镖,我是镖师,因此我的话对你来说,无疑就是命令。” “要是我不服从你的命令呢?”她秀目一挑,光芒闪烁。 “那我就强迫服从。”他目光如电,毫不妥胁。 她愣了愣,歪起头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扶炳灵指了指搁在房角的一只木箱道:“你若执意不肯跟我走,我就封住你的穴,将你放在木箱内当作货物运回去。” 他面容肃穆,口气凝重。 她脸然微变:“你敢?” “那你就试试。”他骈起右手二指就要欺身上前。 此刻,房门外响起一声嘲弄似的冷喝:“七尺男儿欺辱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两人不觉一怔。 人影一晃,丘玉淑现身在房中,位置正好在两人之间。 “你来干什么?”蓝文倩瞪起眼,满面是愤容。 丘玉淑却嫣然一笑:“来帮你啊。见到一个男人要欺辱你,我怎能不帮忙。” “我不要你帮忙!你滚,与我滚出去!”蓝文倩怒气冲冲。不知怎的一见到这小妖女,她心中便有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哎,我可是来帮你的!常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无论怎么说,你对我总得要客气点。”丘玉淑脸上仍是带笑。 “你……,”蓝文倩从未见到过这般无赖的女人,气得不知如何答话。 扶炳灵一旁沉声道:“小妖女,你听到了没有,咱们小姐叫你出去。” 丘玉淑急忙摇摇手道:“姓扶的,咱俩是河水不犯井水,我可不想与你动手。我来此的目的是找蓝姑娘……” 扶炳灵冷声截断她的话:“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那架势就要立即动手。 “好!”丘玉淑突然一吼:“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闲小!我问蓝姑娘一句话,她愿意与我说就说,不愿意,我立刻就走。”说罢,她不管技炳灵同不同意,便扭脸凑近蓝文倩耳旁: “端水无忧有重要的事要我转告你,事情关系到他的生死,愿不愿听由你。” 蓝文情况下脸,随即,缓缓的点点头:“我愿意与你谈谈。” 丘玉淑神情得意之极,秀发一甩,对扶炳灵道:“请这位深镖大人暂到房外去避过一时。” 扶炳灵冷哼一声,凝身未动。 丘玉淑美目上瞟:“咱俩说的是女人们的话,难道你也想听?” 扶炳灵脸色一红,但仍未动身。他担心着蓝文倩的安全,谁知这小妖女弄的什么把戏? 丘玉淑慧黠过人,立即猜着了他的心思:“你怕我伤害蓝姑娘?你这小子真笨!我若伤害了蓝姑娘,你杀不杀我不说,那忧哥岂会饶得过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扶炳灵暗自点头。这小妖女说的倒是不错,谅她也不敢把蓝文倩怎么样。 蓝文倩此时道:“你出去吧。” 扶炳灵仍然迟疑了一下,才迈步走向房门。 “喂!”丘玉淑冲着他的背嚷道:“不许偷听!偷听女人说话,是会要烂耳根子的!” 扶炳灵走出房外,顺手将房门掩上,然后走取院子里反手背立,警惕的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房内。 “忧哥出了什么事?”蓝文清着急地问。 丘玉淑一反常态,肃起面容道:“你知道金陵宫吗?” 蓝文倩摇摇头道:“不太熟悉,只是听人说过,那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可怕,简直是可怕极了。”丘玉淑的声音有些发抖,“凡是进宫的男人,都象幻影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五年前,江湖九大门派联手派了十三名绝顶高手前往金陵宫,结果是十三人无一生还,如同泥牛入海融化得干干净净,连个口信也不曾捎出。” 蓝文倩目芒一闪:“忧哥要去金陵宫?” “是的。他已经接到了金陵宫奇花堂阴香幻发下的金铜令牌。” “金铜令牌?” “不错,就是我们在岩洞中见到的那块两寸见方,印有牡丹花记的铜牌。” “阴香幻有什么来头?金陵宫宫主又是什么人?”蓝文倩追着问。 “据说阴香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非常非常之美,不过她的美却令人光福消受,凡是与她睡过没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从此就无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丘玉淑顿了顿,又道:“至于金陵宫那位神秘的宫主是谁,恐怕除了阴香幻之外谁也不知道。” 蓝文倩心中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忧哥现……在哪里?” “他已去金陵宫了,现在大概正在路上。”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以为我愿意他去送死?我拦不住他!” “他为什么非去金陵宫不可,就为了那块金铜个牌?” “塞外四兽手中的剩下的刁勇和刁靓都被阴香幻抓到了金陵宫。”丘玉淑无遐再与她解释金牌百日追杀之事。 两个女人对视片刻。 蓝文倩道:“们现在怎么办?” 丘玉淑注视着她:“去救他。” “就咱俩?” “还有一个女人。” “是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蓝文倩眨了眨眼:“让扶少主一道去,他的刀法很好。” “不行。 “为什么。” “男人去了,只是白搭一条性命。” 蓝文倩低下头去,默然无声。 丘玉淑板起了面孔,十分严肃地:“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错,我一生中很少说真话,老是在骇人,但这一次……“蓝文倩突然问:“你很爱他?” 丘玉淑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坦然地:“是的,我很爱他。我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情,也可以为他去死。” 蓝文倩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你也爱他吗?”丘王淑问。 蓝文倩没有回答,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竟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听着,”丘玉淑正色道:“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矛盾,眼下我们应该联手帮助忧哥渡过金陵宫这一关。” 蓝文倩目光放亮:“这个自然。” 丘玉淑秀眉一扬:“如果这次闯金陵宫你我不死,待忧哥报了毁无忧园之仇后,你我再生死一搏,生者为忧哥之妻,死者为忧哥之鬼。” 蓝文倩被她对端木无忧的真情所感动,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威说不出滋味。 丘玉淑落落大方地:“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蓝文倩避而不答她的提议,却问道:“怎么去救忧哥?” “你跟我走,咱们先去找那个女人。” “可是…” “你是说门外的那个日月刀神不好对付,是不是?” 蓝文倩点点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跟你走的。” “我有办法。”丘玉淑抿嘴一笑,悄悄在蓝文倩耳旁说了一阵话。 蓝文倩皱起眉:“这怎么行?” 丘玉淑瞪眼道:“这怎么不行?刚才他还说要将你封住穴道装在木箱里哩!咱们这样以付他,比他对付你,要客气得多了。 蓝文倩咬咬牙:“好,就这么办。” 丘玉淑扭脸朝门外嚷道:“喂!保镖的!咱们已经谈完了,你进来吧。” 扶炳灵应声推门而入,见到蓝文倩,他悬着的心始放了下来。 “你没偷听咱俩说话吧!”丘玉淑乜斜着眼睛,口气几分揶揄。 扶炳灵冷笑道:“扶某是何等人物,小妖女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丘玉淑撇撇嘴,笑道:“其实我们谈的话你也不是不能听,只是有些不方便罢了。” “如果你和蓝小姐的话已经谈完,就请走吧。”扶炳灵冷漠的险如同泥雕。 “话是谈完了,可还有一杯酒没喝呢。”丘玉淑笑颜如花。 “喝酒?”扶炳灵懵住了。 蓝文倩道:“我与她原有一些过节,经过解释,心中芥蒂已然消除,有道是化干戈为玉帛,故请扶少主作个中人,陪咱俩喝一杯释仇酒。” 扶炳灵愕然地望着蓝文倩。 丘玉淑以俏皮的口气道:“俗话说:冤家直解不宜结。 咱俩冰释仇怨,难道扶少主还不愿做个中人?“扶炳灵略一思忖,点头道:“好,既然二位握手言和,扶某就做这个中人。” 蓝文倩抓起桌上的茶壶,彻了三杯茶,端起其中的一杯道:“小妖女,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丘玉淑随即也端起一杯:“蓝姑娘,我借花献佛,回敬你一杯。” 扶炳灵见状,端起剩下的一杯:“祝二位捐弃前嫌,化敌为友。” “请!”蓝文倩先干为敬。 “请!”丘玉淑同时应声将茶吞入腹中。 扶炳灵性格冷傲,却也是个豪爽之人,随即一口将茶吞下。 蓝文倩望着他,脸上罩起一层阴云。 茶刚入肚,扶炳灵便觉不对,目光触及蓝文倩的脸,更是恍然大悟,中计了! 丘玉淑拍掌大笑,模仿着黑店老板的动作和腔调:“倒也!倒也!” 扶炳灵咬牙道:“你们……”说话间,身子已开始摇晃。 蓝文倩道:“扶少主,请我不要怨我们,我们是为了去救忧哥。” “他……去哪……儿?”扶炳灵手抓住了桌沿。 “金陵宫。”蓝文倩道“去……不得……”扶炳灵活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桌子被他的身子带倒,茶杯、茶壶呕当当的摔个粉碎。 蓝文倩呆立地望着昏迷在地的扶炳灵,心里很有些觉得过意不去。 丘玉淑翘嘴道:“你怎么告诉他我们要去金陵宫?” 蓝文倩道:“我觉得刚才我们不应该欺骗他。” “你呀,真是……”丘玉淑还想说什么。 “怎么回事?”店伙计闻声赶来。 “嗯,这……”蓝文倩不知如何说才好。 丘玉淑指着扶炳灵道:“咱们这位伙计的老毛病又发了,这病一发就是三天,不吃不喝,但也不要紧了,过了三天自然就会好。” 伙计望着她,疑惑不解。 丘玉淑道:“我和这位公子爷要出去几天,这伙计就麻烦你们拍他回房去好好休息。” 说着,从袖内摸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好好侍候这伙计,侍候得好,回来还有赏!”伙计望着银子,顿时便脑子开了窍,点头道:“知道了,小的……” 蓝文倩又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咱们回来时,这伙计若有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是!是!”伙计两眼贪婪地盯着手中的银子:“请大爷,小姐放心,小的一定象服侍亲爹一样,服侍这位伙计老爷……” 伙计还想讨赏,抬头一看,丘玉淑和蓝文倩早已不见了。 偏西的太阳被远处的山峰遮住,远远望云,山顶上好似环绕着一条宽阔的金黄色的玉带。 稍顷,山峦的轮廊幻化成锯齿一般镶在天边,在它后面鲜红的云彩冉冉升起,就象淌流在锯齿尖上的鲜血。 难怪有人云:“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田原小路上,丘玉淑和蓝文倩匆匆地走着。无遐欣赏黄昏落日的壮丽景色。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地赶路,谁也不吭声。在这两个情敌之间,要说的话已尽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前面一座小山岗。翻过岗去,便到了青石村。 房文萱就在青石村的一家农舍里等候他们。 “喂!喂!小兄弟等一等!”身后传来了呼喊声。 蓝文倩停止,扭头一看:“啊!贡大哥!怎么会是你?” 贡剑秋一个箭步赶到她身旁:“真是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兄弟,咱又见面啦!” 蓝文倩道:“你这是去哪儿?” 贡剑秋叹口气道:“我能去哪儿呢?爹爹不让我回幽花谷,我就好比无根的浮萍,浪荡江湖,飘到哪里算哪里了。” 蓝文倩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不觉问道:“你在关帝庙求的生死签怎么样?” ‘那签上说,我要找的那人犯了天火,却死里逃生,隐居在附近……“贡剑秋声音有些沉重,目光盯着了她的脸。 天火?死里逃生?蓝文情的心不禁怦然一跳。 贡剑秋声音低沉却充满信心:“我一定要找到那人,问清的我的身世,替爹爹报仇雪恨!” 那人会不会就是爹爹蓝字靖?蓝文倩的心又骤然一跳。 此时,丘玉淑阴沉着走了过来。贡剑秋在追上来就一直和蓝文倩说话,连瞧也没瞧她一眼,这是在她一生经历中从未遇到过的怪事。 “你是什么人?”丘玉淑厉声道。 贡剑秋身微微一欠,拱手道:“在下幽花谷少主贡剑秋。” “幽花谷?哪是个什么鬼地方?姑娘我从未听说过。” “茫茫世界,朗朗乾坤,姑娘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幽花谷是个鸟语花香的美丽山谷,虽不能与五大名山相比,却也在九花谷中高居榜首,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九花谷是哪九谷?“贡剑秋恭声相问,暗中却向蓝文倩递个眼色,神色几分揶揄。 丘玉淑眼珠溜溜一转,随口道:“这九谷便是牡丹谷、玫瑰谷、菊花谷、梅花谷、桃花谷、红杏谷……”她口若悬河,板着指头,如数家珍。 贡剑秋拍掌道:“姑娘真是见多识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丘玉淑不觉一怔。自己信口杜撰出的九谷,想不到竟会歪打正着? 于是,她笑着道:“姑娘我年轻虽轻们从小浪迎江湖,虽不说走的咱比你过的桥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见识总是要比你小子多一点。当年姑娘我到牡丹谷时,牡丹谷的谷主还请我在牡丹亭上题了字呢。” “哈哈……”贡剑秋发出一阵大笑。 丘玉淑笑容一敛,娇颜带煞:“小子,你笑什么?” 贡剑秋收住声,笑音犹发空中回荡:“姑娘你错了。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九花谷,那是在下信口胡捏的,姑娘怎么就当真了?” 丘玉淑傻了眼,中道了,打了一生的大雁,今日雁儿啄了眼! 蓝文倩笑了,笑的很开心。今日贡剑秋总算是给她了出一口气。 丘玉淑只愣了一刹,立即道:“姑娘我早就知道你在胡扯,所以也就以胡话来对你的胡话,这有什么好笑的?”只气虽然硬朗,话却说得有些勉强。 贡剑秋拱手问道:“精问姑娘等姓大名?” 丘玉淑眼中棱芒一闪,道:“贡大哥近日胃口可好?” 贡剑秋瞪圆了眼,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道:“本人近日胃口不错。” 丘玉淑微翘上唇,轻抿浅笑:“这么说贡大哥是什么东西都吃了?” 答得巧妙!蓝文倩又笑了。 丘玉淑也在笑:“你不仅口齿令俐很会说话,也很滑头啊。” 贡剑秋含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尊姓呢。” “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怕说出来你会吃了我。”她妩媚的一笑。勾魂落魄。 “吃了你又能怎样?”他回报一笑。 “我姓史,你吃了吧!”丘玉淑抛出一语。 吃屎?贡剑秋顿时语塞,好厉害的丫头!蓝文倩再次笑了,这次是为小妖女而笑。 丘玉淑突然板起脸,她是说笑就笑,不笑便有一股摄人的声势,沉声道:“你走吧,别跟着咱们,咱位还有正事要去办。” 贡剑秋问:“你们要去哪儿?” 丘玉淑冷声道:“你管不着。”说着对蓝文倩道:“咱们走。” 两人转身就走。 贡剑秋赶上一步,拉住蓝文倩的手:“呃,小兄弟,你们要去办什么事?我能不能帮点忙?” 蓝文倩脸蓦地一红,猛地挣脱手道:“你走吧,我们不用你帮忙。” “小兄弟……” “哎!”丘玉淑扭身喝道:“你小子少管闲事行不行?” 贡剑秋噘起嘴:“我与小兄弟说话,关你什么事?” 丘玉淑瞪目道:“小兄弟现在与我同道,怎说不干我的事?” 贡剑秋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在高升客栈看了被九转返魂药迷住的小兄弟的保镖扶炳灵后,才一路追赶来的,现在我就是小兄弟的保缥,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在扶炳灵醒后找到小兄弟之前,你休想赶我走。” “这么说你是跟定这位小兄弟了?”丘玉淑冷声问。 “是的。” “无论她到哪里,你也到哪里?” “是的。 “如果她去死呢?” “我也去死。”没有丝毫的犹豫。 蓝文倩心中泛起一股热浪,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丘王淑扭脸对蓝文倩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日月刀神扶炳灵是领镖受托保护你,他要跟着你,我自然没法子。可这位贡大哥既未受委托,又未得钱财,他是没理由跟着你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赶他走。” “小兄弟,我……”贡剑秋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了蓝文倩,那眸光中充满了真挚的友谊。 蓝文倩望着他,缓缓地说道:“贡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请回吧。” 金陵宫是个魔宫鬼殿,凡是男人皆有去无回,她怎能让贡剑秋为自己而丧命? “我……”贡剑秋还想说什么。 丘玉淑拉起蓝文倩的手:“咱们走!” 两人行不到二十步,丘王淑猛然回身,手中多了一把寒芒闪烁的短剑。 贡剑秋仍然跟在了她们身后。 “听着!”丘玉淑声色俱厉,‘你若再跟着我们,我就杀了你!“蓝文倩道:“贡大哥,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这事你确实帮不了我们的忙,你还是请回吧。” “可是……”贡剑秋似乎仍不甘心。 蓝文倩又道:“你想一想,如果这事你们能帮上忙的话,我就不会用迷药将扶炳灵迷倒在客栈里了。” 这话有理。贡剑秋再无言可说。 “你请回吧。”蓝文倩和丘玉淑又转身向前。 贡剑秋没有回程,但也没再往前迈步。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眺望着天边的残阳,眼中迸射出血一样的光。 蓝文倩和丘玉淑刚翻过岗,在林边小路口上站定。 应离背着青色小包袱,从林中缓步走出。 糟,碰上对头了!丘玉淑脸色顿变,一连后退几步。 蓝文倩厉声道:“你是谁?” 应离手轻轻一摆:“蓝姑娘,这不干你的事。” 蓝文倩心格登一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应离对丘玉淑缓声道:“老夫已经向你说过,老夫找你并没有恶心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如果你能听老夫的话……” 丘玉淑吃过应离的亏,自然不敢大意,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扫过四周中,心中思索着脱身之计。 打石灰包,故伎重演,自然是行不通的了。 让蓝文倩抵挡一阵做替死鬼,这在道义说不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 目光触到身后,远处荒野小路上贡剑秋还站在那里。 她心念一动,随即放声高喊:“贡大哥!快来救咱们!” 蓝文倩一惊。小妖女素来高傲、骄横,从不把人放在眼里,今日怎么尚未交手便高声呼救? 丘玉淑又喊道:“姓贡的!你聋了吗?我们需要你帮忙广唰!空中一阵风啸。一串叠影在夕阳中掠过。 人影再现,贡剑秋已傲然立身在了丘玉淑和蓝文倩身前。丘玉淑一声喝彩:“好功夫!” 这一声喝彩是喝给贡剑秋听的,给他打气。 同时,也是喝给应离听的,给他来个先声夺人。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九 章 黑眚之合 双方陷入沉默。 贡剑秋简道犀利的冷芒注视着对手。 应离两道炬电似的目光凝着这位不速之客。 谁也没有动手。 丘玉淑原想等两人一交上手,她就拉上蓝文倩钻进树林溜之大吉。现在两人没动手,她也就没有脱身的机会。 她眼一眨说话了:“喂!你们两个是呆了,还是傻了? 又不说话,又不交手,要知,你俩就动动手,要么,就通通与姑娘滚到一分去。““小丫头,”贡剑秋目光盯着应离,嘴里却与丘玉淑在搭话。“你是要我帮你赶走这个老前辈么?” “是的。”丘玉淑急忙道。 “可我有一个条件。”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讲条件,算是哪路子英雄好汉?” 贡剑秋沉哼一声道:“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马上就撒手。” 丘玉淑咬咬嘴唇:“你说说看。”如果我帮你们赶走了这位前辈,你们就让我跟着,直到扶炳灵追来为止。“贡剑秋沉静地说。 丘玉淑还未答话,蓝文倩抢着道:“不行,不行!” “小兄弟,请我不要拒绝我的一番好意,否则我会很痛心的,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如此淡薄?”贡剑秋的口气仍是十分镇静,仿佛是吃了秤铝铁了心。 丘玉淑扇扇嘴道:“你知道这位找我们麻烦的前辈是谁吗?” “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原异教大管家冷面韦陀应离。” 蓝文倩心一震,原来这人就是冷面韦陀应离,难怪小妖上如此惧怕! 心念一转,不觉又替贡剑秋担上几分忧。应离武功高强,曾是江湖上一度叱咤风云的人物,贡剑秋能是他的对手吗? “哦,”丘玉淑似乎有些惊讶,“你能赶走他吗?” “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呢。”贡剑秋坚持得到动手前的保证。 “好,我答应依。”丘玉淑拿定了主意。她断定这个年轻人绝赶不走应离,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待他们动手时设法一走了之。 “不!”蓝文倩急着道:“你怎么能够答应他?”她仍然不想连累他。 丘玉淑向她眨眨眼:“就这么说定了,你动手吧。” 贡剑秋对应离道:“‘应前辈,您请离开这里吧。” 应离没动,脸上静止如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问道:“你是谁?” “幽花谷少主贡剑秋。” “年轻人,老夫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 “我从小用的就是这个名字,至于是不是真实姓名,我自己也不知道。” 应离目光在他脸上端样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拔出前上的长剑:“贡少主,动手吧。” 丘玉淑悄悄地向蓝文倩丢了个眼色,那是个谁都能看和的逃跑的信号。 “应前辈,我没说要与你动手,只是说要请你走。”贡剑秋说着,从背上拔出宝剑,剑桶上嵌着的宝石,在夕阳中闪出殷红的光彩。 丘玉淑走到蓝文倩身旁,只要两人一交手,不管蓝文倩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要挟她离开这里。 贡剑秋斜扬起手中的剑,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剑势。 应离惊住了,绷着脸,一动不动,就象老僧入定。 丘玉淑呆若水鸡,忘了逃跑,忘了与蓝文倩说话。 蓝文倩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全傻了? 贡剑秋摆出的剑势和端水无忧在苏州城外破庙摆出的剑势一模一样?! 空气仿佛凝住了,令人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 应离在想: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这招剑势?这剑势究竟是真是假? 丘玉淑在想:“贡剑秋为什么会摆出这招与端木无忧一模一样的剑势?这是什么剑势,真能赶走应离?” 贡剑秋在想:这是从爹爹处学来的架势虚摆的剑招,能吓退应离吗?若不能吓退他,问题就麻烦多了。 蓝义倩被三人的神态所怔住,不知究竞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痴痴地望着贡剑秋手中的剑。 应离冷峻的脸色变得阴沉。不论对方剑招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伤害对方,但若不出手,又怎能知对方的真假? 贡剑秋眼上透出一丝狠狠般的凶光。如果对方不退或是识破了自己的假剑招,就只能用血符毒针将对方击毙! 他的左手拇指已悄然按住了袖口上的暗纽扣。 突然,应离长剑垂下,托地往后一跳,深沉地看了贡剑秋一眼,然后转身一连几跃,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 贡剑秋深深有吸吐了一口气,将宝剑归还入鞘,侧过身很有风度地做了鞠躬手势:“二位请。” 蓝文倩脸色阴郁郁的,心里沉甸甸的,眼下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丘玉淑却笑吟吟地道:“贡少主好功夫!哎,这是什么剑招啊?” “请走啊!”贡剑秋避而不答。 “走就走!”姓贡的,这可是你要跟着我们的,到了阴曹地府阎王殿,你可不要又怪咱们! “贡某做事从不后悔,这是我自愿的,怎能怪你们?若我真的到了阎王殿,我一定用剑逼着阎王爷,不准他放你们进来。” “好小子,有种!跟我们走!”丘玉淑说着拉起蓝文倩的手钻入了小树林。 转眼之间,三人到了青石村。 村口第一间农舍,便是胡家屋。房文童就在屋内等候他们。 村头古槐树下,一条黑影幽灵般一闪而没。 丘玉淑眼尖,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胡家屋! 贡剑秋不仅看到了人影,而且认出那人就是就是应离。 蓝文倩在想心事,没有注意到古槐树下的人影。 三人都没说话,走进了胡家屋院。 应离闪身抢进了青石村口的第二间家舍土屋。 越过屋院,绕过堂屋,来到后房门前,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进来吧。”房内传出一个深沉、苍老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应离走进房内,巨手将房门挂上。房内没有掌灯。 片凝重、沉窒的黑暗,床沿上坐着一人,因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应离一个跨步趋到床前,单膝下跪道:“应离叩见帮主!” 那人急忙弯腰扶起应离道:“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异教早已解散,还有什么帮主?你老是不听……” 应离道:“我知道,不过,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帮主,别人在的时候我可以不叫你帮主,可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我一定要叫你帮主。” 应离在说话间,点燃了床旁茶几上的蜡烛。 窗户内遮着有厚厚的布帘,透不出一丝光亮。 跳跃的烛光照亮了坐在床沿上那人脸,原来是一位面目清瘦、举止儒雅的老者。 他正襟危坐,双掌合十胸前,两眼微闭,嘴角在微微翕动,满脸慈祥。和蔼之色,就象个佛门脱离的虔诚信徒。 看到这付模样,谁能想得到他就是那位曾经横行江湖一度称霸武林的异教帮主郭运达! “阿弥陀佛!”郭运达睁开双眼放下双手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既已皈依佛门。就决不许我再叫我什么帮主。‘” “帮……哎呀!”应离道:“几十年来,这帮主我已叫顺口了,怎么也改不过来,你就让我叫吧。” “唉!”郭运达轻叹一声,“你探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尚未得到最后的证实。” “你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好。我这次重入江湖就是要办妥此事,了给最后的心愿。然后回五台山正式削发出家。” “帮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这件事办好。” “嗯。”郭运太点点头,又道:“你取一些银票给莫思凡和诸方雷,叫他二人回辽东老家去吧。” 应离摇摇头道:“这恐怕办不到。他俩说若不为帮主办好此事,决不回去。” 郭运达又合起双掌:“善哉,善哉,这全是我的罪孽!想不到这次下山居然是会遇到四大吊客。现在他兄弟四人已有两人丧命,倘若他二人再遭不测,我岂不是罪上加罪?” 应离劝解道:“世界上事事由缘,人与人如此,生与死也是如此,正所谓:在劫者难逃。” 郭运达默然片刻,叹道:“如果四大吊客要为过去的罪孽而遭杀戮的话,那么我不知要被杀死多少次才行?” “帮主,你的情况却不同……” “不用多说了。”郭运达挥手阻住应离,“无忧园的情况查清楚了?” 应离顿首道:“禀帮主,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已踏入江湖,在到处寻找毁掉无忧园的仇人,蓝宇靖在无忧园大火之后,已隐身在吉元巷平民区内,根据属下所接到的无忧令,蓝宇靖就是帮主所说的那个人。” “哦!”“只是属下不明白,塞外四兽为何要冒称金盟帮的人去闹无忧园,而端木无忧却认定毁掉无忧园的仇人就是万花奇士管鹏程。” 郭运达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应离又道:“我还遇到一件怪事。一个自称是幽花谷少离贡剑秋的年轻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着无忧园的小姐蓝文倩,刚才在村外小山岗林前,我试探了一下他的武功,他竟摆出了那招古怪的无忧令杀式。” 郭运达急声问:“你能确定那是无忧令杀式?” “唉,”应离摇摇头,“属下无能,实无法肯定他摆出的那浴剑式,究竟是无忧令杀式,还是黑眚令杀式?不过,据分析是黑眚令杀式的可能性较大,因为有人看见这位贡剑秋与烂腿乞丐以父子相称。郭运太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应离目芒闪亮,显得有几分激动:“帮主,你看这位贡剑秋会不会就是当年被二弟……” “阿弥陀佛!”郭运达打断他的话,“日换星移,人世沧桑,一切都象是见到过,但见到过的一切又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我们又何必要知道他是谁呢?” 应离愕然了。这位跟随了帮主数十年的忠实管家,怎么也领会不到主人话中的含意。 “应离,”郭运达肃容道:“你不要管这个贡剑秋是谁,也不要管无忧园的事,更无须去监视村口胡家屋里的人,总之一句话,我不准你干涉江湖上的任何一件事,得罪江湖上的任何个人。” “帮主……”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须我们操心?我只须找到那人,让我见上一面,我便死而无憾。 咳!咳!“郭运达身子一抖,猛咳两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帮主!”应离赶紧扶住郭达运。“你怎……么啦?” 郭运达欠欠身子:“不要紧,老毛病又犯了。” 应离扶他坐稳:“我来替你推宫过血。” “不用了。”郭运达轻轻推来了应离,灼亮的两眼盯着他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清了?” 应离点点头:“请帮主放心,我一定按帮主的吩咐去。” “这就好,这就好。”郭运达连说两声,然后双掌合十,闭上双目,已然入定。 应离走到窗前,默然而立。 窗布遮着,看不到窗外的天空,也不知今夜是否有月亮。 帮主要我的人就在胡家屋里。 正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然而,在她身份未得到最后证实,在她未同意去见帮主之前,他不能将真相告诉帮主。 帮主武功已废,身体又有病,这个风蚀残年的老人,已经不起任何的打击。攀然间,一颗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哇……”窗外传来一声夜果怪呜。 他不觉全身一抖,脑子里忽然想到:“胡家屋里的人现在不知在干什么?” 胡家屋里。 蜡烛在熊熊燃烧,火焰不住地跳荡。 房文萱,丘王淑、蓝文倩和贡剑秋围着一张方桌,四边坐着。 此刻屋内的空气,似平静的湖水却隐藏澎湃。 沉默中,可以听到四人的心跳。 “贡少主,”房文萱再次开口说话,清澈明亮的眼光似乎要看透贡剑秋内心隐处,“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冒着生死和我们一道去闯金陵宫?其实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房文萱的问话已脱离了争论的内容,但却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贡剑秋耸耸肩,笑道:“难道房姑娘不是和在下一样,也有难言之隐?” 房文萱镇静地:“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是在帮我这位妹妹,我这位妹妹是在帮她的朋友。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因此,我是为朋友而出手。” 贡剑秋望着蓝文倩道:“我是在帮我这位小兄弟,我这位小兄弟是在帮他的朋友,因此,我和房姑娘一样,也是为朋友而出手。” 丘玉淑插口道:“金陵宫对男人来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死?” 贡剑秋眼光仍未离开蓝文倩的脸:“小兄弟不也是个男人吗?他既不怕死,我又怕什么?如果只有一死,若真能和小兄弟在金陵宫同归于尽,也是一种缘分。” 蓝文倩闻言不觉脸面飞起一阵红晕。 房文萱眼光转向蓝文倩道:“朱公子,你认为贡少主是你的朋友吗?你若认定是,就让他随我们一同去闯金陵宫,你若认定不是,咱们就与他道别。” 房文萱并非有意将难题推给蓝文倩,因为此刻只有蓝文倩才有理由阻住贡剑秋与她们同去金陵宫。 她有一种感觉,贡剑秋坚持要和他们一同去闯金陵宫,决不是为了救端木无忧,而是另有企图。 蓝文倩抬起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既不愿让贡剑秋跟着去送死,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夜鹰的怪鸣。 房文萱脸色倏变,这声音有些异样? “呕当!”窗户被一物击开,一阵阴森森的冷风灌进屋内。 “咚!”一声石子落在桌面上,窗户是插上了闩的,石子能击断窗闩,飞入屋内,其力道非同小可。 桌上的腊触熄灭了,顿时一片漆黑。 “三位别动,待我出去看看!”声音甫落,贡剑秋人已逾出窗外。 月光如水,蓝幽幽的清辉倾泻在小山岗的树梢上。 贡剑秋张开双臂,如鹞鹰一般掠过空中,向小树林里俯冲而下。一连几跃,已到林间一颗大树前。 “孩儿叩见爹爹!”他单膝朝大树跪下,双手撑地施礼。 他知道那一声夜鹰怪鸣是爹爹呼喊他的信号。 烂腿乞丐执着拐杖从树荫暗处,缓步走出。冷清的月光照亮了他冷清的脸。 他凝视了贡剑秋许久,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爹爹。”贡剑秋从地上爬起,恭敬地垂手站到一旁。 烂腿乞丐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说道:“你用飞鸽送来的密信,爹已收到了。” “爹……” “你不必多说,爹就是为了此事才叫你到这里来的。” 贡剑秋抵了一下嘴唇:“请爹爹吩咐。” “哼!”烂腿乞丐冷哼一声,“你在高升客栈外为什么不对蓝文倩下手?” “孩儿”贡剑秋支吾了一下道:“孩儿得知他们要去金陵宫,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也准备去金陵宫?” “孩儿在信中已将计划告诉爹爹了。孩儿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取得蓝文倩的信任才能保证计划的实现。” 烂腿乞丐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只怕还另有企图吧?” 贡剑秋急忙道:“没有!孩儿决没有其它企图!” 烂腿乞丐冷骏的脸变得铁青:你是不是想去见金陵宫奇花堂的那个女魔?““不是,绝对不是!”他回答得很快,也很果断,但神情地有些慌乱。 “你若敢对那个女魔有非份之想,你就得死,而且会死的很惨。”烂腿乞丐的声音冷得令人悚然。 贡剑秋顿首道:“孩儿不敢,绝对不敢!” “哈哈……”烂腿乞丐仰面一串长笑,笑声不大却格外冷厉,愈益使人恐怖。 贡剑秋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笑声凝止。烂腿乞丐问道:“你打算怎么进入金陵宫?” “孩儿,”贡剑秋心中有一个关于金陵宫奇花堂主的秘密,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爹爹的,“孩儿打算和她们一起闯进去。” “找死!”烂腿乞丐冷声说着,从内衣禁里摸出一块圆形铜牌递给贡剑秋。 贡剑秋目光触到铜牌,心猛地一震,身子不禁一抖。声音有些颤抖:“这铜牌能……保孩儿和她们都……没事?” “你还是管着你自己吧。”烂腿乞丐脸色阴沉,“听着! 你凭牌入宫,一切事都听其自然,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你将中毒的蓝文倩带回谷中,其余的人你就不用管啦。“ 贡剑秋眉头一皱,但立即道:“孩儿遵命。” “这块铜牌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不能让蓝文倩知道,否则你报杀父之仇就没有希望了。”烂腿乞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提到“杀父之仇”四个字,贡剑秋心中腾起一团烈火,两眼里顿进射出毒焰焰的光芒。 “你赶快回胡家屋去吧,千万不要让他们起疑心。” “是。”贡剑秋双手一拱,身形晃动,已出林外。 烂腿乞丐立在怪间。凄冷的目光透过技隙滤在池可怖的豆疤脸上,一双夜狼似的眼里透着碧芒的冷光! 敌人,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无情,对所有的人都必须无情。 只有血腥、冷醒和阴谋,才能使他重新登上武林霸主的宝座! 贡剑秋闪身掠进胡家屋院内。 他顿步在院中,缓缓地从怀中先后掏出了两块圆形铜牌。 镀银的花边,正中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两块一模一样的圆形铜牌! 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为什么也会有一块这样的圆形铜牌? 贡剑秋原有的圆形铜牌,是金陵宫奇花堂堂主阴香幻三年前送给他的,有了铜牌,他随时都是金陵宫的贵宾,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把握要与蓝文倩等人去闯金陵宫。 爹爹与金陵宫又有什么关系? 抬头望天,空中的浮云就象是一个问号。 猛然间,他想起要进屋了,否则屋内的人定会生疑。 屋内还没有亮灯,他仍然穿窗而入。 地呆住了。 黑扭扭的房里已不见一个人影。 点燃桌上的蜡烛。搁在床上的行装包袱也不见了。 他们趁他出去会爹爹的时候,已经弃他而去! 他咬着牙。良久,良久?友婪炖锿赋鲆簧睦浜摺?br> 金陵宫是个魔宫,没有他的圆形铜牌,闯宫者必是九死一生。 “你们甩掉我,等于甩掉自己的生命!” 端木无忧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到了丹阳城外。金陵宫就在丹阳西面的汤山脚下,距离不到百里了。 端木无忧决定在丹阳歇宿一夜,明日清晨便去金陵宫。 丹阳派不大,但由于正好处于运河东转的拐角,为交通这要道,所以城内商客云集,十分热闹。 端水无忧依照惯例在城西本找了个僻静的客栈,要了间房间。他吃过晚饭便准备回房去休息,因为预计明天到金陵宫索讨刁勇和刁靓,必有一番恶斗。此时,店门外传来一声吆喝:“掌柜的!” 店老板店声从柜台里迎了出去,“哈呀!原来是天龙镖局的镖车到了,请进,请进!” 天龙镖局?端木无忧心头一动,眼瞟向了门外。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五、六的镖丁,身穿于色紧农褂,肩着被风,精力充沛,神气十足,看模样是镖局的趟子手。 趟子手道:“按老规矩,后院东首房间两小三大,一共五间。” “知道,按镖爷的吩咐安排;”店老板连连点头。 趟子手手往后一场,跨大步进了店门。 随后四个背插钢刀的镖丁走入店内,紧接着“嘎呀!嘎呀!”十个脚夫推着十辆插有天龙镖局旗号的镖车依次而入。 端木无忧目光仍盯着门外,现在该是护镖镖师露面的时候了。 两个护镖镖师出现在门前。 一个是四十开外的彪形大汉,满脸浓髯,手握一把绿鲨鱼皮鞘的腰刀。 一个是五旬左右的矮个瘦汉,细眼、尖嘴,手拎一杆铜杆长烟斗。 端水无忧眼光一亮,这二人不正是那大雨天,在路口酒店里遇到的保护房姑娘的,雷霆虎王乔五爷和烟杆子劳三爷么! “二位镖爷里面请!”店老板一面招呼乔五爷和劳三爷,一面叫人将缥丁和镖车引入后院。 端木无忧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以谢那日相遇之情,后来一想人家现正忙着,不便打扰,便悄然退出。 端木无忧朝后院西首房间走去。院里正热闹着,镖丁和脚夫正忙着把二十只箱子从镖车上搬入房中,两个镖丁头目模样的人正在不住地吆喝:“快,快点!” 端木无忧穿过后院天井,来到房间门前,举手推门。 蓦地,他心头一震,看见了一只眼睛。隔壁房间窗户纸上一个小洞眼里,一只充满着贪婪和凶残和眼睛,正在窥视着院中搬动的镖箱。 啊!有人想打这趟镖的主意? 他若无其事地人进房中,随后将门挂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扉,凉风裹着一楼昏黄的夕阳扑入他的怀中。 天井里空荡荡的,只有十辆独脚镖车静静地倚靠在墙脚里,仿佛已经睡去。 东首走廊里,店小二端着酒菜穿梭似地来回奔跑,放置镖箱的房里传出镖丁们的吆五喝六闹嚷声。 侧耳听听隔壁房间,却没有任何响动。 是否要向乔五爷和劳三爷告警?但转念一想,如果隔壁房中的人仅是由于好奇而偷看,并非有意动镖,岂不要被乔五爷和劳三爷取笑? 天幕迅速往下坠,后院的院墙、得树、天井渐渐隐入迷蒙中。 各房都亮起了灯火。 端水无忧房中没有亮灯。他已吩咐小二,要早些歇息,体得打扰。 隔壁房间也没有亮灯,房里人仿佛也是早早歇息了。 他掩上窗扉,和衣躺在床上。 他并非断定今晚要出事,和衣而睡只是江湖人一种极普通的防御措施。明天还有正事要干。他想早点入睡。 然而,奇怪得得,他翻来复去,怎么也不能进入梦乡。 他失眠了。 眼前房文萱和丘玉淑的身影时而交叉叠现,时而走马灯似的旋转。 并非有意将她俩比较,当一人的身影浮现在有时,另一人的身影便不自觉地贴近过来,不由得他不去比较。丘玉淑天真担漫、骄横、充满着野性的美,大胆的追求和灼炽的热情,使男人感到颤抖。 房文萱温柔、沉静、庄重、高雅、充满了女性的美,对男人有一种极强的磁力,如果是生在大户人家,定然是高不可攀的凤凰。 她两人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如带刺的玫瑰,美艳而野,一个如清新的幽兰,明艳而柔。 谁美?谁优?两人的面孔在七彩花影中重迭,急剧地旋转。“陡地,腾起一团烈火。无忧园百花园中的冲天大火。 两人的面孔和怒放的百花,在烈火中变形、碎裂、化为灰烬…… 终于,他摆脱了失眠的痛苦,在蒙蒙之中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窗外几声轻喝,把他从梦中惊醒。 他弹身而起,跃到窗户分,把窗门拉开了一条缝。 窗外月色很好,星光灿烂,东首房间走廊台阶上站着乔五爷和劳三爷,还有那位趟于爷。 院子中央站着四个背插青峰的剑客。 没亮火把,没有大声叫嚷,双方似乎都不愿意惊动店中客人。 院中没见镖丁,可以猜得到镖丁一定都留在房中守护着镖箱。乔五爷和劳三爷真不愧是老江湖! 端木无忧思想之际,却听得乔五爷道:“四位朋友杨哪路旗?请露个水头,铁某这厢以便伺候。” 剑客中的一位,双手朝台阶上一拱道:“过路的朋友,萍水相逢,何必这般认真?” “好!”乔五爷朗声道:“四位既不肯亮号,铁某也不勉强。推开窗子说亮话,四位想干什么?” 剑客道:“在下四兄弟近来生意不好,决定弃号回乡,只因缺少盘缠,特来向天龙镖局告扰。” 乔五爷手往后一挥,趟子手立即转身回房。 劳三爷倚着走廊柱,一声不吭地吸着烟斗,斗嘴里的红火星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片刻,趟子手托着一个桃木盘,来到乔五爷身旁,盘内摆着几锭银子。 乔五爷指着木盘道:“这四十两银子是天龙镖局送给四位盘缠,望朋友笑纳。” 剑客冷等一声道:“想不到以天龙镖局也这么寒酸,当我们四兄弟是要饭的么?” 端木无忧在房内心一沉,找碴的来了! 乔五爷略一迟疑,复又朗声道:“好!既然嫌少,铁某今日就慷慨解囊,交了你们四位朋友。兄弟,进去取一百两银子来了!” “是!”趟子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不必了。”剑客唤住趟子手,“乔镖头,你们这一趟镖银就是三十万两,打发我们兄弟一百两,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乔五爷沉下脸道:“按缥局规定,遇要盘缠者,一般朋友是十两,特殊朋友是三十两,极限是一百两,乔某今日第一天起镖不想动刀,所以已出极限银两。诸位想必都是武林中人,一定知道这个规矩,请不要强人所难。” 乔五爷话说的客气,可话中柔里含刚,已有劝对方休要胡闹的意思。 这位满脸浓髯,貌似暴烈的乔五爷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使房内的端木无忧大为赞赏。 剑客冷哼一声:“难道这个规矩,今天就不能改一改么?” 乔五爷声音变冷:“你们想要怎样?” 剑客沉声道:“二一添作五、三十万两银子,我们要一半,十五万两。” 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哐当!‘寒光闪烁,乔五爷的腰刀已经出鞘。 四道奇莹的冷芒在院井中闪近,四个剑客已执剑在手。 乔五爷低声吼道:“五爷刀已出鞘便是分文无舍!” 剑客手一扬,四人身形闪开,剑呈半环:“无情剑出手便是三十万两一齐要!” 端水无忧心想要不要出去帮乔五爷一把,还了酒店避雨一餐酒莱的人情? 此时,劳三爷细瘦身子离开了廊柱,撑着烟斗站在乔五爷身旁。 他细眼一睁,双手抱着烟斗道:“老夫猜得不错的话,阁下莫非主是断魂剑客任小正?” 剑客微微一怔,随即道:“劳三爷好眼力,不过,你既然已认破在下的面目,这三十万两镖银,在下是劫定了!” 劳三爷狰狞的脸上透出一丝微笑:“老夫先将这三十万两镖银的来路说一说,然后你再决定劫不劫,如何?” 任小正迅速地和其它三位剑客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待任小正回话,劳三爷又继续道:“去年夏末河南大旱,今年春初又洪水泛滥,死伤人数逾万,眼下十多万灾民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这三十万两银子,便是江南三省募捐得来的,托本镖局送往河南救灾,事关十多万人的身家性命,这镖银你劫还是不劫,自己拿定主意。” 端木无忧闻言不觉胸中热浪翻腾,这救灾的镖银,哪个没良心的会去劫它? 不料,任小正却道:“我不管这镖银是什么来头,一句话,我是劫定了!” 端木无忧顿时心头怒火中烧! 劳三爷冷冷一笑,没说话,手中的烟斗却重重地往下地下一磕。 “咚!”一声闷响。劳三爷脚下一块三寸厚的麻石条,应声折为两断。 这一手蕴含武林上乘内功的绝技,并未能吓往任小正。 任小正阴沉着脸,退后一步,手中的剑挽起一团剑花:“上!” 一场厮杀已是不可避免! “住手!”一声厉喝空中传来,端木无忧迷幻玄功,凌空掠至。 双方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端木无忧足尖落地,正好在双方之间的坪台之中。 “你是谁?”任小正一声冷喝。 端木无忧一双闪着怒火的眼睛盯着对方。狭长的脸,一个肥厚的带鹰勾形的鼻子,紧闭的嘴边几根髭须,相貌威严中带着贪婪,凶狠中含着狡诈,年纪五十左右。 目光再扫过其余三人,一个是油头滑脸的中年男子,另两个是彪形大汉,一个黑脸、一个脸上有刀疤,年纪都在四十以上。 端水无忧厉声道:“救灾的捐银,你们也要抢,难道真的就没一点良心么?” 任小正脸色倏变,再次喝问:“你是谁?” 端木无忧没答理他,继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江南发此捐银拯救十余万人性命,你们却要中途拦劫,真是丧心病狂,无良泯灭!莫说你们今日劫不走此银,就是今日劫走了此银,日后也会天理报应,讨不得好死!” 刀疤客和黑脸汉闻言,悄然地垂下了手中的剑。 油头男子斜持着剑,望着任小正,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任小正老羞成怒,咬牙道:“臭小子!我先做了你!” “慢!”端木无忧沉声道:“你我到院外去,我有话要与你说。”说着,身形一闪,人已上了院墙。任小正懵住了。这小子究竟是谁? 乔五爷和劳三爷也愣住了。这位无忧园的少主在搞什么名堂? “断魂剑客,你不敢来么?”端木无忧在院墙上冷声道。 “臭小子!”任某什么时候害怕过。任小正冷哼一声,单足一点,纵身跃起,空中连跨八步,窜上院墙。 八步赶蝉!好俊的身手! 乔五爷和劳三爷心中暗自一声喝彩,喝彩之中却又有一丝惊悸。 端木无忧和任小正跃出院外。 院内五人,冷然对立,刀剑都已垂下,他们在等待院外的结果。 院外是一块荒凉的护圩,四周废弃日久的破塌房屋阴影幢幢,寂寥冷莫。 “小子!”任小正在废圩中站定身子,手中剑锋一抖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爷子还有正率要办!” 端水无忧冷冷地盯着他,从怀中掏出金陵宫的金铜令牌道:“你认识这个吗?” 端木无忧在院中时已想好了退敌之计。一是用这块金陵宫的金铜令牌将对方吓退,这块令牌曾在关帝庙吓退过太湖三鹰。 如果金铜令牌吓不退对方,那就只能采用义父的剑招杀式将断魂剑客杀了,只要摆平了断魂剑客,其的三个人必会不战自退。 这样做,固然有危险,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保护赈银,他觉得值得。 两寸见方的铜牌在月光下放亮,牌中的牡丹跳跃着,象是要脱手而了,飞天空中去点缀那冷寂的月宫。 任小正盯着端木无忧手听铜牌,喃喃道:“金陵宫奇花堂的金铜……令牌?” 端木无忧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你为什么会有金陵宫的金铜令牌?”任小正困惑地问。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端木无忧声音冷漠,如同下达命令。 “哈哈哈哈!”任小正突地一阵冷笑:“你以为用金陵官的金铜令牌就能吓住我?你是大错而特错了!” 端木无忧沉着脸将铜牌收回怀中:“我再说一次,这救济灾民的镖银是劫不得的,你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小子!你背上还有摇窝草,口里还有奶汁香,嘴上的毛还没长齐哩!你也配教训我老爷子?”任小正两眼的焰灼灼,“救济灾民的银子?老子就是灾民,这银子就救济我吧!” 端木无忧深速的双眼眨赤:“那我就只有杀了你!” “杀我?”任小正手听剑抖了抖,“你也能杀我?” 一道银芒从端木无忧手中泻出,出鞘短剑已斜扬在空中。“不是有可能,而一定能杀了你。”他声音极为平淡,似有十分的把握取对方的性命。但没有立即动手,目的是给对方最后的一次机会。 义父警告他不许随意杀生,他也极不愿杀生,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出于无奈。 只是任小正一出招,他就会将他杀死,因为他不能暴露杀手的剑招。 任小正没有出招,握剑的手却在颤抖,片刻,他垂下手中的剑,插还鞘内,抿嘴发出一声长啸。 三条黑影如同大雁从院内逾墙而出。 任小正双手朝端木无忧一拱,转身一跃,和三条黑影一同消失在夜色里。 端木无忧在原地呆立着。 第一次用这招剑势,赶走应离时,他感到惊讶和兴奋。 这一次用这招剑势,又赶走了武林的一位剑术大师时,他感到的却只是困惑。 这一招杀手剑势,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他在这招剑势上已浸泡了十年,但从未用这招剑势杀过人。 义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把剑势的名称?难道这其中会有难言的隐情? “壮士!”院内传来了乔五爷的喊声。 端木无忧收敛心神,短剑归鞘,奋力一纵,又回到后院大井。 乔五爷跨前一步,问道:“他们都走了?” 端木无忧点点头:“都走了。” “好!乔五爷竖起拇指道:”少年英雄!敬佩!敬佩!“乔五爷过奖。 “你知道我是乔五爷?”乔五爷瞪起了眼。 “我……”端木无忧自知失四,一时语塞。 劳三爷抱着烟斗走过来。拱手道:“端木少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那日在酒店失礼之处,还望端木少主多多海涵。” 端木无忧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只得还礼道:“前辈这般说,真是折杀在下了。那日大雨,承蒙二位前辈留在店内避雨,又赠酒菜,在下谢恩还来不及呢!” 此时,趟子手从小房内走出来:“乔、劳二镖头,酒菜已经备好了。” 乔五爷对端木无忧道:“请端木少主移步房中一叙。” 端木无忧刚想推倭,劳三爷道:“端木少主看不起咱们两个老家伙?” “二位前辈……请!”端木无忧除了“请”,还能说什么? 酒桌边,端木无忧和劳三爷的提问下,直说了刚才用金铜令牌退贼之计,并说自己将亲闯金陵宫,寻找塞外四兽手,查出毁无忧园的顽凶。 端木无忧走后,乔五爷和劳三爷立即关上房门,把头凑到了烛光下。 “小姐没有按时来镖局,那个小丫头也不见了,庄主正在着急哩。” “依我看她俩也许会去金陵宫。” “她俩去金陵宫干嘛?” “去救端水无忧啊。” “嗯!这个任小正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劫救灾的镖银!” “你错啦!任小正并不是冲着镖银来的。” “他是冲着端木无忧而来!”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 十 章 无忧之令 任小正四人离开客栈,越出城墙,奔入西郊的一片荒树林朝一座草屋里走去。 草屋稳在林荫暗处,就象是一头蹲在黑暗中的怪兽。 任小正叫舍命三郎在林中等候,自己独自走近草屋,竖起两只耳朵谛听,屋内沉寂异常,连呼声也听不到。他默立片刻,蓦然转回身子。 此时,屋内突然发出一个声音:“你来了。”这声音好似一眼古井里传出的,似来自遥远又似响在耳畔,令人毛骨悚然。 任小正返身,单膝跪地,朗声道:“弟子断魂剑客叩见宫主。” “免礼。” “谢宫主!”任小正面对草屋,垂手而立。 “事情办的怎样?”那略带嘶哑的声音,格外的不舒服。 “禀宫主”任小正拱手言道:“我们依照计划去劫天龙缥局的灾银,那小子果然就露面了!当时护镖的雷霆虎王乔五爷和烟杆子劳三爷……” “本宫主不愿听废话,选紧要的说吧。”那声音很冷,没一点人情味。 “是,是。”任小正点头道:“那小子现身时使的是异教的迷幻玄功。” “很好。” 他将我叫到店外,竟拿出本宫奇花堂的金铜令牌,欲令我退走。 “他很聪明。” “宫主,弟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本宫的金铜令牌?” “这你就不必问了,快往下说。” “我没吃他这一套,执意要动手劫镖,终于逼他亮出了那招剑势。” “哦!”一声轻哦,声音不大,音调却提高了八度,“什么剑势?” 任小正声音有些发抖,缓缓地吐出:“无忧令……杀式。”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我原以为他会异教的迷幻玄功,剑势应是黑眚令无疑。谁知竟是无忧令杀式。” “不会有错?” “绝对不会!”任小正语气十分肯定,“当年我和狂剑奇士程天南交过手,,我能感觉得到那剑势中蕴含的慑人的威力和充满着血腥的杀机。”他说话时声音微抖,仿佛还心有余悸。 “你干的不错,辛苦了。” 任小正受宠若惊,急忙躬身道:“谢宫主!弟子为宫主效力,纵是粉身碎骨,肝胆涂地,也在所不辞!” “好!本宫大功告成之后,天下九派总掌门人就是你。” 任小正立即跪地,叩首道:“谢……宫主!” “你暂带舍命三郎去紫金山行宫待命,等候我的吩咐。” “是!弟子遵命!” 林中传出一声长哨,任小正和舒命三郎随着哨声远去。 “吱……”草屋水门打开。 烂腿乞丐从屋内缓步踱出。他咬着牙,梦呓似的喃喃说:“是他……果然是他……” 他所猜忖的一切,果然没错! 他仰望夜空,豆疤脸上泛起一层紫色。他正在做统一武林的美梦。 他自信有能力征服整个武林。 谁也阻挡不了他经过十年苦心训练出来的僵尸军。 谁也无法抵挡他凌厉无比的剑招黑眚令杀式。 只有一个人能战胜他,只有一招剑势能取他性命,阻止他独霸武林的阴谋。 那人就是原金盟帮的狂剑奇士程天南! 那招剑势就是无忧令杀式! 十八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程天南和他的那一招无忧令杀式。江湖上的人都说程天南死了,唯独他不信,现在事实证明,当年他的判断并没有错。 程天南还在,那招要命的杀式还在。 但,他并不害怕,相反还感到兴奋和高兴。 他有了报仇的机会。他认定当年挑毁异教神宫的人,就是程天南。 他二十年来根据自己的判断而酝酿在心中的复仇计划,有了实施的机会。他认定他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仰面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苍天有眼!我郭运进也能有向程天南复仇的一天!” 青翠的汤山,象一只蜷卧在绿色草丝中的绵羊,正沉静地伏见着辽阔的田野。 田野上爽朗的清风,送来山里几声钟响。 端水无忧来到汤山脚下,心头陡地一震,金陵宫的晚钟响了! 金陵宫的晚钟响过这后,就不会再接见外来之客。 他赶紧运起轻功,向山顶急奔而去。 “当!”当金陵宫最后一声晚钟敲过之后,端木无忧已站在了金陵宫的门前。 两个宫女正在关金陵宫的大门,但端水无忧的一只脚已伸过门坎,堵住了一扇门叶。 “这位客官若要进宫游览,明日再来吧。”宫女边说,边使劲地推着门。 “二位大姐”端水无忧阻着门道:“请替在下通报一声,就说朱世档前来拜见奇花堂阴香幻堂主。” 两个宫女闻言更是一个劲地摇头:“原来是来求见堂主的,那更不行!你明日赶早再来吧。” 端水无忧心一动,问道:“为什么要赶早来?” 一宫女杏眼一瞪道:“你是不知道还是在装佯?见咱们阴堂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宫门前设有几道武门关,一日之内能连闯过九道关门者才能见到咱们堂主。每日都有上百名男人来求见堂主,可大都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没死的也少条胳膊缺条腿……” 另一宫女道:“别与他罗嗦,赶他走!”两宫女放开大门,袖口一扎,就要动手,看那架势,身手也不凡。 端木无忧眉头一锁。既然来了,岂有退回去的道理? 看来只有硬闯了! 他左右手一拍,双掌开碑,两扇大门轰然一声巨响往里开去。 “隆!”两扇大门撞在里墙上发出一声更大的响声。墙壁和大门都在响声中急剧地摇晃。 墙壁是青砖沙石砌成,大门是三雨厚的木板还嵌有铆钉,都很结实,在巨力撞击下并未碎裂,但两名宫女却在出其不意之中被门片扇倒,一时爬不起来。 端木无忧跨步进入宫门。 一块草坪,两旁两行参天古树,中间一条宽敞的青砖的石道,通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好优雅!好气派! “什么人敢闯金陵宫?”随着一声怒喝,大殿内源出八名青衣汉子。 端木无忧微微一怔,不是说男人一进金陵官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这些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房又萱和劳三爷的话中有诈? 心念之间,八名青衣汉子已飞跃而至,见其纵跃的身手,武功皆都不弱。 为首的青衣汉子目光打量着端木无忧。 地上的宫女挣扎着爬起来:“青山哥,就是这小子……” 青衣汉子手一摆打断宫女的话:“这位大哥可是无忧园少主端水无忧?” 端木无忧心头一阵收紧。对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必有准备。 青衣汉子目光盯着端木无忧等候回答。 既然已入虎口,只有豁出去了!主意已定,端木无忧笑笑道:“不错,我是接了贵宫阴堂主的金铜令牌,特来拜见明堂主的说着,从怀中了掏出铜牌,”请这位大哥验牌。“青衣汉子摇头道:“在下是金陵宫的奴婢,怎敢瞻仰堂主金铜令牌?请端木少主收起来,待会入宫时再交本宫主管验证。”话音顿了顿又道:“奴婢郑青山,奉堂主之命已在此恭候端木少主多日了。” “哦,”端水无忧嘴唇一抿,“你已在此等候多日了?”是的。“郑青山点点头,复又对两宫女喝道:”大胆的奴才!竟敢对堂主的客人如此无理,该当何罪?“两宫女“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才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住嘴!”郑青山一声沉喝。 两宫女立即侧面,面对面的相互扇起耳光来。 “叭!叭!叭!”耳光打的很踏实,血很快从两人嘴角淌出。 “哎!不要打啦!”端木无忧急忙道:“不知者不为罪,再说我也有不是,是我先动手推门,不能怪她俩!”郑青山挥起手,唬起脸道:“还不向端木少主谢过?” 两宫女又转身向端木无忧叩头道:“谢端木少主饶过奴才!” 郑青山双手朝端木无忧一拱:“请端水少主随奴婢入宫。” 端木无忧跟上郑青山,七个青衣汉子紧随身后。 走到大殿前,端水无忧注意到大殿横桅上书着三个大字“观光阁。” 他刚要踏上台阶,身旁的郑青山道:“端木少主错了,金陵宫不在这儿,这是供游客观赏汤山风景的阁楼。” 郑青山转上左边的一条小山道行不到半里,面前是一堵绝壁。壁高千仞,耸立云中。壁顶一座宫殿在晚霞染红的云海中,时隐时现,虚无飘缈,宛如瑶池天宫。 郑青山从背上取下一支响箭,接过青衣汉子递来一张弓,响箭立时向空中射去。 “呜……”响箭尖厉的啸声在空中回荡。 俄倾,绝壁上“哗啦”一响,一条铁链从壁顶泻下。郑青山拱手道:“端木少主,恕我不能再送。你攀此铁链而上,自会有人接应。” “谢郑大哥!”端木无忧双手抱拳。 “告辞!”郑青山带人走了。他知道今夜天上又要坠落一颗星星,但不知这位无忧园少主的本命星是哪一颗。 端水无忧跨步上前,伸手抓住了铁链。 两宫女说的话果然不错,要想见到阴香幻确非容易的事。这铁链长数十丈直达壁顶石壁光滑如削,别说是踏脚歇息的地方,就连一条裂缝也没有,若要徒手爬上去,一般的习武者都无法办到。 不过,这对端木无忧这样的高手来说,却不是一件难事。 他暗提一四块气,双足一蹬,身子往上一窜,双臂交叉换替,飞快地向上爬去,真是轻捷如猿,转眼便已攀上了壁顶。 白云绦绕的壁顶一片翠绿。岩坪上淌流着溪水,溪水旁姹紫嫣红,群芳竟放。 坪中站着四个身着彩服的女子,她们身后是一道石门,门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虎” 字。 四个彩服女子迎了上来。为首的紫衣女子对端木无忧道:“请公子亮牌。” 端木无忧从怀中掏出金铜个牌,紫衣女子看了看,然后率同身旁的三个女子朝端木无忧道了个万福:“堂主在奇花堂已等候公子多时。”说着往身后挥了挥手。 三女子一齐扭头,扯长嗓门喊道:“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驾到……‘在喊声中,写道:”虎’字的石门缓缓打开,两名彩服女子立在门旁:“虎”门奴婢恭迎端木少主! 端木无忧含笑迈步向前,穿过两侧摆着虎叉和刀架的虎门。 端木无忧对紫衣女子道:“听说来求见阴堂主的人都要先闯过九道武门关,不知是还是不是?” 紫衣女子笑道:“不错。攀登绝壁铁链便是武门关的第一门,名日‘龙门’,这是第二门‘虎门’。” 端木无忧霍地止步:“这么说来,在下该向哪位讨教?” 紫衣女子秀眉一挑道:“端木少主执有金铜令牌是与一般求见才迥然不同的,除第一关龙门外,其它各门均予免试。其实第一门也该免试的,只是三宫仅有这一条上下之路,只好屈驾了,还望端木少主见谅。” 端木无忧眉头微微一皱:“原来是这样。”他跟着紫衣女子继续向前。 第二道书有:“豹‘字的石门打开,两名彩服女子立在门旁”豹门奴婢恭迎端木少主! “ 在一片恭迎声中,依次穿过虎、豹、蛇、猴、犬、鸡、鹤八道武门,终于来到了金陵宫前。 绝壁下看到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原来是座嵌在壁顶里的石殿。 宫殿的殿墙、殿顶、殿檐角,全是天然的石岩、石壁,工匠们只是在上面凿到了砖瓦的图案。宫殿的殿堂也是依仗天然的山洞建造而成,山与宫,洞与殿浑然一体。真是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 山下已暮霭沉沉,山上却阳光朗朗,石壁岩上“金陵宫” 三个粉金大字闪着耀目的金光。 八名身着八种不同颜色衣裙的女子,从宫门内走出。 紫衣女子走上前去,向领头的一位红衣女子呈上金铜令牌。 红衣女子验过铜牌,朝端木无忧一笑,道:“堂主早在奇花堂等候端木少主在驾,请随我入宫。” 端木无忧没有说话,开大步便走在前头,他的脚刚踏上殿门的阶,红衣女子在他身后道:“端木少主。” 端木无忧扭头看着红衣女子,脸色有些冷峻。 红衣女子似娇似嗔地看着他:“你不问一声就往里闯广端木无忧沉声道:”问什么?“红衣女子娇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凡是进入金陵它的男人,从来就没有能出来的。”这么一句恐怖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是这样的柔和、动听。 “我知道。”端水无忧冷硬地回答。 “知道了,你还要往里走?”她撇撇小嘴,又是一笑。 “我愿意。” “那就好。”红衣女子抢前一步,跨入金陵宫中,“凡是接到金铜令牌不愿入宫者,只配死在金陵宫外。” 端木无忧心猛然一跳,定定心神,跟着踏入金陵宫内。 石洞修成的宫殿黑沉沉的,四根四人合围的石柱撑着项壁,中央一个石台,台上呈三角形摆着一张垫着兽皮的靠椅,两旁墙壁凹处和左右顶壁吊架上搁着燃烧着的油灯。 八名女子簇拥着端水无忧过殿厅。 眼前又是一个宽敞的山洞改建的厅堂,不过这里的光亮比宫殿里要强的多,二十四支手臂的蜡烛在石架上熊熊燃烧。 堂厅里空荡荡的,空无一物。红衣女子和端木无忧在厅堂正中并肩而立,七名彩服女子在他们身后一字排开。 红衣女子举掌一连三击。 “吱……”石壁滑动的声音。刹时,正面的石壁上出现三张铁门。 左这的门上写着“神兽堂”。 中间的门上写着“九幽堂”。 右边的门上写着“奇花堂”。 端木无忧心中暗忖:“原来金陵宫内有三堂,但不知这三堂内究竟是什么模样,堂名为何如此古怪?” 红衣女子朗声道:“奇花堂贵客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到!” “哐啷!”奇花堂的铁门应声而开。 一位身着七色彩服的女子,带着红、绿、黄、白四色衣裙的四个女子,走进堂厅。 七色彩服女子验过金铜令牌后,打量了端木无忧一眼道:“请端木少主随我来。” 端木无忧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婀娜多姿的宫娥,心中暗想:“不知金陵宫从哪里弄来这许多年轻美貌的女子?疑惑中,脚步已踏入奇花堂门。” 迎面一阵香风扑来,他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治。 转过一个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呀!各种鲜花,牡丹、香收、白兰、茉莉、山茶、荷花…… 精习栽培的和山崖野生的都混在一起,百花争艳,万紫千红。 端木无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绝崖石洞后,还有天外之地。 虽没有万朵鲜花,但在这奇峰绝壁之上有这么一座花圃,称之为奇花堂,实也不算过份。 端木无忧惊呆在花圃中,缕缕幽香,泌人脾腑,使他几乎忘掉了自我。 端木少主请啊!七色彩服女子回头招呼端水无忧。 “哦,哦!”端木无忧仿佛从梦中惊醒,赶紧几步,跟在七色彩服女子身后。 转过花圃,已到了崖边,左边是万丈深崖,右边是一座小型的类似前崖宫殿的嵌入崖壁中的奇花堂堂屋。 端木无忧目光盯在深崖上,痴痴的,呆呆的,一动也不动。 崖壁上一簇一簇的野玫瑰,红红的,就象一团团从崖壁中喷薄出来的火焰。 带刺的红玫瑰,象征着血腥和死亡的无忧园的不祥之物! 后山崖面向西方,还有一缕夕阳光,因此崖壁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朵玫瑰都看得很清楚,很了然。 没有可以下崖的山道,没有可以供人立足的凸突石块。 上没有青藤和伸出崖外的松枝,要采到崖壁上的红玫瑰,是绝对办不到的事,除非是神仙和鬼魔。 阴香幻鬓发上的红玫瑰是从崖壁上采来的吗?如果是的话,她的武功则深不可测,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 端水无忧的心顿时沉甸甸的。一种恐怕与不安悄悄地向他袭来。 “喂,端木少主!奇花堂在这边呢。”七采彩服女子嚷声打破了端木无忧的沉思。他跟着七色彩服女子走到右侧的崖壁前。 鲜花环绕着堂楣石岩上的三个的朱红大字:“奇花堂。” 奇花堂层较金陵宫殿要小,但在后崖洞天外之地,又有百花烘托,比金陵它更显得精巧、雅致、神秘。 一弯浅细的清流,自奇花堂上秀奇挺拔的绝崖处垂流下来,洒落在堂门前的花奔中,迸溅的水珠象碎玉般的花中飞散。 诗一般的画境,令人心神摇荡! 一阵轻风从奇花堂内飘出。一种似花香又不似花香,似有又若无,浓郁而又淡薄的香气,钻人鼻孔,令人心醉。 端木无忧顿时如醉如痴。 七色彩服女子在堂门前垂首道:“禀堂主,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执金铜令牌求见!” “叫他进来。”堂内飘出一个充满着磁性的诱人声音。 “端木少主,堂主叫你进去。”七色彩服女子朝端木无忧嫣然一笑,手一挥,带着四色衣裙女子走了。 端木无忧正想迈步进入堂门,蓦地,目光触到一抹晚霞染红了的水珠上。赤艳的水珠如喷溅的鲜血,在花卉中弥漫开殷红的血雾。 他似乎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你怎么还不进来呀?”堂内又飘出那个软绵绵的,充满着梦幻般的声音。 奇花堂仿佛有一股魔力要把他吞吸进去。 骤色间,他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不入奇花堂,怎能向阴香幻索要刁勇和刁靓? 他深吸口气,整整衣襟,昂首挺胸,大步走进了奇花堂。 铺满着各色鲜花的堂厅,青藤花爬满了顶壁,空中垂着吊兰,脚下是红艳艳牡丹铺成的花径,触目是花,触手也是花,仿佛置身在花的海洋中。 一个七色彩花的花门,门上垂着银丝珠帘,门旁着两名相貌姣美的婢女。端木无忧见过她们,其中一个曾在关帝庙给了他这块金铜令牌。 两婢女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在笑。 端木无忧走到花门前。两婢女弯腰鞠躬后,伸手轻轻欣开了珠帘。 一阵香风从门里飘出,暖暖的、酥醉的,直透人心底。 端木无忧暗吸口气,心中告戒自己小心,然后踏步走进了花门??br> 脚刚越过门坎,身后坠下一道千斤石闸将花门封死。 他并不慌张,这原就在他预料之中。退路已被堵死,除了勇往直前之外,已别无选择。 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一座布置雅美的卧房。四周中石壁披上白绞,中间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白玉酒盅和一只雕有牡丹花形的白玉酒壶。东墙外一张铜镜梳妆台,依妆台一张檀木雕花雕木榻,锦帐分钓,绣着鸳鸯戏水的缎被平摊在木榻上。阴香幻着一件薄如蝉翅白色长袍,斜卧在鸳鸯被上,象一朵一尘不染的水上荷花。 “你来了么?”那软绵、甜蜜的声音从她那樱桃小口中飞出。 端木无忧定住心神,冷声道:“是的,我来了。” “嘻嘻,站着干嘛,到这边来说话。” 端木无忧走到梳妆台边,大咧咧地坐下。 “你来干什么呀?”阴香幻抖落了身上的长袍,支起了身体。 她身上除了几小块遮羞布外,几乎已是赤身裸体暴露在端木无忧面前。 她那裸露的双臂和平滑的双腿,高耸的胸乳,盈盈可握的腰肢,勾勒出线长柔腻的肉感,还有那高而端正的鼻梁鼻翼,微微翘起的润泽红唇,会传情的眉毛,会说话的眼睛,足以使天下任何男人为之倾倒。 端木无忧看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并没有邪念,只是惊愕,没想到奇花堂内会是这个场面! 面对这位女魔的胴体,他心怦然一跳,低下头来,脸红得象落锅的虾子。 阴香幻“噗哧”一笑,笑声在房内震荡,四壁也发出共鸣之声。 这是销魂落魄的一笑,令人心惊肉跳的一笑。 端木无忧胸中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浪,直冲脑门,顿时,谷火灼炽。他暗中急忙运功。抑制。 欲望愈是压仰,反而愈是强烈,终于,全身躁热,不能自己。 “来,上床来……”阴香幻秀发蓬松,脸上透着诱惑人的、放荡的笑,喃喃呼唤着。 端木无忧身子一抖,又一抖,但没有离开坐凳。眼前却呈现出一片幻影。 无忧园李君香、刘兰香和宣燕的尸体和染上鲜血的带刺的红玫瑰;无快园映红半边天空的冲天大火…… “你这是怎……么啦?来……来啊!”阴香幻充满着魔力的眸子望着端木无忧,用催眠术师般的声音在呼唤。 端木无忧全身一阵颤抖,眼前的尸体、大火消失了,换上了另一幅幻景:鲜花,露珠欲滴的鲜花,花中扑翅追逐的彩蝶…… 绮梦,女人赤裸的胴体,朦胧中的男女交欢…… 端木无忧嘴唇梦吃般的蠕动着,身子摇晃地从木凳上站起。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一章 迷神摄心 蓦地,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灼炽的光亮。瞳仁深处浮起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丘玉淑格格地笑着将手中的鲜花塞到他怀中,然后褪去身上的衣裙。 房文萱庄重地笑着,将他这个叫花子衣服脱去,按在澡盆中…… 猛然间,他清醒了,抹去额上的汗珠,又安祥地在木凳上坐下。 “阴堂主,在下这次来金陵宫拜见堂主,实是有一事相求。”他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漠目光无畏地迎视着她赤裸的身体。 阴香幻有些惊讶,木然地凝视了端木无忧片刻,这才将长袍披上,从床上坐起。她想不到端木无忧的定力,居然会如此之深,连她的摄心大法也没能将他制住。 这是她十年来使用摄心大法遭到的首次失败! 她先是震惊、愤怒,继而是感叹、佩服。 她抿了抿嘴唇,柔声道:“端木少主有何事相求?”声音仍是那么动听,但已没有那种危险的诱感了。 “听说阴堂主已将塞外四兽中的刁勇和刁靓抓到宫中来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端木无忧开门见山,单刀直人。 “不错。”阴香幻供认不讳。 “在下能否向堂主讨回这两个人?”端木无忧直接提出要求。 “不能。”断然的否决。 “为什么?”刨根问底的追问。 “二人十年前与本堂主一段过节未了。”阴香幻将门封死。 “既是这样,能否让在下与他们见一面,问一个问题?” 端木天化力图将封死的门推开一条缝。 果然不出宫主所料! 阴香幻故意想了想道:“行。不过,你得答应本堂主一个要求。” “什么条件?”端木无忧沉声问。 “请端木少主问完话后,陪本堂主喝一盅酒。” “这……” “你不敢还是不愿意。” 端木无忧没有回答。他两个原因都有,谁知道这个女魔会耍什么名堂? 阴香幻浅浅一笑:“你已进人奇花堂,本堂主若要害你,办法多的是,何必要在这酒里耍花样?” 这话倒十分在理。端木无忧点点头:“我答应你。”说着便站起身来。“请阴堂主即刻带在下前往。” “你急什么呀?”阴香幻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问的是什么问题呢。” 端木无忧皱眉道:“你这也要知道?” 阴香幻眸光闪动:“当然罗。我必须知道你所问的问题,是否关系到本宫的利益。” 端木无忧脸色凝重起来,正色道:“我要问他们,指使他们前去骚扰无忧园的主子究竟是谁了?” “原来是这样。”阴香幻扭身站起,抖抖衣袍,“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谢阴堂主。”端水无忧急忙拱手站起。 阴香幻走到西墙壁前,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了按,一堵石壁悄然滑开,露出一张暗门。 她回眸一笑,轻盈跨入门内。 见到那一笑,端木无忧不禁心神一荡,体内刚平息的那股热浪又翻腾起来。他忙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迈步进人暗门。 暗门内是一段暗道,左右石壁缝里插着木楔上挂有照明的清油灯,灯光微弱,但也照清楚路面。 折过一个弯口,眼前一张铁门,前门站立着两个手执长剑的彩服女子。无疑,这就是奇花堂的囚室了。 “奴婢叩见堂主!”彩服女子见到阴香幻赶紧下跪。 “禀堂主,他二人已用过饭正在里面休息。”彩服女子垂手禀告。 “把门打开!‘用香幻下令。 “是!”两名彩服女子应声上前,打开了铁门。 一间小石屋,没有窗户,四壁如削,只有壁顶一个小小的通风孔和嵌在墙角石壁里的几段铁链,壁角站着一男一女,主是刁勇和刁靓。 阴香妃走进室内。 刁勇和刁靓身子靠紧:“你想要干什么?”显然他们对这位金陵台奇花堂的女魔十分害怕。 阴香幻清脆的声音好象黄莺委婉:“我并不想要干什么,你们的一位朋友要与你们说一句话。” 刁勇和刁靓同时一怔,相互对视一眼,满脸是困惑,是哪位朋友居会到金陵它奇花堂囚室时来与他们说话? 端木无忧走进囚室,阴香幻努努嘴,飘然而出。刁勇见到端木无忧,目芒一闪,神情有几分激动,脸色泛红,秃头顶上渗出一层冷汗。 刁靓不认识端木无忧,不觉沉声喝道:“你是谁?” 端木无忧利刃般的目光盯着二人,冷声道:“在下无忧园主端木无忧。” “你就是端木无忧?”刁靓往前跨出一步,“哐啷啷”铁链响动,因锁链太短,已无法再往前走。 刁勇道:“你问吧。”端木无忧面色凝重地说:“你们塞外四兽是金盟帮的人?” 刁勇迅速地与刁靓交换了一个眼色,点头道:“是的。” 端木无忧沉声大问:“你们为什么要搔扰无忧园?为什么要杀害李君香、刘兰香和宣燕?为什么要烧毁无忧园?” 刁勇咬了咬嘴唇道:“弦上之箭,不能不发。我们兄弟也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已。” 端水无忧冷声道:“如此说来真是你们干的。” 铁链响动,两人退后靠在了石壁上。 端木无忧沉声喝问:“主使者是谁?” 刁勇头贴在壁上,瞧着端木无忧道:“万花奇士管鹏程。” “万花奇士管鹏程!”端木无忧咬住了牙重复着,忽双目一睁,精芒毕射,“管鹏程在哪里?” 刁勇道:“哪里有九毒玫瑰花,哪里就有管鹏程。” 端木无忧又问:“哪里有九毒玫瑰花呢?” 刁勇摇摇头:“不知道。” “哼!”端木无忧重重地一哼,“你们受命于万花奇士管鹏程,居然会不知他藏身于哪里?你当我是三岁小娃?” 刁靓转向刁勇,脸上放出一种异常的光彩。 这是怎么回事,他俩在打什么暗号?端木无忧暗想。 刁勇脸上透出一种刚毅、果断的神情、咬咬牙道:“我们确实不知道万花奇士管鹏程在哪里,但我可能向你提供一个线索,你可以到一个地方去找。 “什么地方?”端木无忧急问。“鸣凰镇外百果庄。” 百果庄?端木无忧如遭雷电击中,刹时惊呆了。 “呀!”“呀!”在端木无忧惊征之时,刁勇和刁靓猛然出掌击在对方的头顶天灵盖上! “住手!”端木无忧急忙出手相救。 然而,已经迟了!刁勇和刁靓天灵顶盖被击碎,气绝身亡。 事情实在是出乎端木无忧意料之外,一时竟呆若水鸡。 “出了什么事?”阴香幻闻声闯入囚室,面对眼前的一切,不用端木无忧回答,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打量着斜倒在壁角的刁勇和刁靓,鼻孔一缩,发出一声冷哼。 端木无忧暗想:他二人为什么要自尽?是害怕金陵宫女魔的折磨,还是害怕自己的报复? 象是回答他这个问题似的,阴香幻看着尸体道:“可恶的家伙,居然用死来……逃避本宫酷刑的惩罚……” 端木无忧的心悚然一紧,同时又生出一丝狐疑:刁勇兄妹被抓到了金陵富多日,为什么偏偏在自己问话后,二人就自杀了,难道在此以前,他们就不怕金陵宫酷刑? 刁勇兄妹对自己的问话似乎是早有准备,二人的神态也仿佛是在专心等候着自己的到来,没有逼问,更没有加以拳脚,二人便将一切和盘托出,这难道不是有些奇怪?是陷阱,还是圈套呢?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但,这事也太奇了一点。 阴香幻眸光转向端木无忧,动听的声音变冷:“凡入本宫而不愿入教者,本宫将对其处以严厉的惩罚。本宫酷刑分为天刑、地刑、鬼刑三种,分由奇花堂、九幽堂、神兽堂掌管……” 冷冰的声音,使端木无忧感到有一股寒气掠过背脊。 阴香幻继续介绍道:“本宫执堂天刑,刑分六种:第一种名叫‘脱天衣’,从人的头顶皮上开一条小口,然后往小口里灌入一种特制的药水,药水渗皮而下,皮肤便脱开了肉体,如果行刑顺手的话,一张活脱脱的人皮便会完整无损地下来。第二种名叫‘闹天宫’,让人眼下一种本宫特制的蛊毒,人的脑子里会突然翻腾起来,就象有千百条虫子在里面游窜、狂咬,不痛,但比痛还要痛苦百倍,不痒,却比痒更难受万分……” 简单的酷刑介绍,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胆战心惊。 端水无忧实在不愿再听下去。他镇定了一下心神,打断她的话说:“阴堂主,你打算用哪一种酷刑来对付在下?” 阴香幻秀眉一扬,抿嘴含笑:“你害怕了?” 端木无忧竭力保护着镇定,以沉默作回答。他虽少年气盛,有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但仍没有把“不害怕”这三个字说出口来。 阴香幻朝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很老实,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本宫的‘天化神水’,日后好知道江湖的凶险。” 日后?端木无忧心一动。难道阴香幻已有放自己出宫之意? 阴香幻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往刁勇和刁靓的尸体上洒了几滴药水,然后后退数步。 刁勇身上的衣服,冒出一股蓝色的烟雾,蓝烟中闪烁着鬼火似的磷光。 端木无忧瞪大了双眼,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阴香幻两眼闪着亮光,象魔术师似的举起了双臂,口中有词。 刁勇和刁靓的尸体嘶嘶叫着,缩成了一团,又成了一堆,最后,两个都不见了,留在地上的只是一滩血水。 端木无忧颤粟地叫了声:“这太……太残忍了!” 阴香幻又移步上前,从怀中掏出另一只小瓷瓶,往血水上洒上一层细细的粉末。 再一次出现魔术般的奇迹,皿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迹。 阴香幻收回药瓶,对端水无忧嫣然一笑,似乎是做完了一件极平常的家务事。 端木无忧木然地望着她,一个如花似玉,无姿国色的佳人,竟然是个杀人如儿戏的冷酷女魔。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酷了?”端木无忧终于挣出声音,声音是从惊骇中抖出来的。 “残酷?”她嘿嘿一笑,百媚俱生。 端水无忧皱起眉头。在这种场合下,亏她还笑得出声,做得出媚态? 阴香幻摔摔衣袖道:“端木少主未免把好心当成鱼肝肺了吧!第一,他俩是自尽,并非本堂主所杀。第二,后山尽是石岩,无掩埋尸体,如果扔到崖下,岂不是将他俩送给野兽充饥。第三,本宫弟子,包括本堂主在内,若是死了都是用这种天化神水处理,以便灵魂早上天堂。我这样做:他俩连感谢都来不及,又何谓残酷?” “这……”端木无忧一怔,无言以对。 阴香幻道:“你是想想自己的事吧,咱们走。”说罢,转身出了囚室。 女魔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端木无忧,一下就想到了刁勇临死前交代的。 鸣凰镇外百果在,房文萱和丘玉淑居住的地方! 万花奇士管鹏程就在百果庄中?百果庄中谁是万花奇士管鹏程? 怪不得乔五爷要追问自己寻找化人的线索,劳三爷要阻止乔五爷说话! 难道…… 端木无忧在沉思中跟着阴香幻已回到了花宫卧室。 阴香幻对端木无忧道:“请端木少主在此稍坐,本堂主更衣去了。”说罢,推开北面墙壁的暗门,走了进去。 不知这女魔又在要什么花样?端木无忧在房中踱了一圈,突然想到何不趁此机会,找找可以脱身出它的门道。他扫视四周一眼,立即奔向石闸花门。 千斤石闸设计巧妙,闸门嵌在左右石壁和地面岩石之中,缝隙极小,别说是手指,就连刀刀也不进。 闸门两旁,也找不到任何机关痕迹的暗纽砖石。 端木无忧走到床边,目光一闪,便迅速欣开被褥,在床上搜寻起来。 他在寻找带刺的红玫瑰,今天他不曾见阴香幻戴这种玫瑰花。 手触到床治下的一根横木,“吱——”木榻旋开三尺,露出一个暗洞。 他毫不迟疑地跃入洞中。 这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奇怪的是,这密室竟像乡下农家贫苦女儿闺房。 一张三只脚的破桌,一条长木凳一张铺着破草席的门板床,破桌上摆着一只破蔑盘,盘中着针线、剪刀和农家女子的粗布衣裙。 墙壁上挂着一帧装校精美的诗轴,上书七言律诗一首: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亦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传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万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下面署名“香幻抄笔”。 端木无忧识得此诗出处;乃唐朝诗人秦韬玉写的“贫女”一诗。 象阴香妃的这样的无生尤物,笔录此诗精裱悬墙,是自赏?还是自喻?难道这女魔也是出身贫,有其难言之隐? 端木无忧没有发觉出宫之路,不敢久留,急忙返身钻出密室,扭动木榻横木,将暗洞掩好,然后铺平被褥,回到桌旁坐椅上。 刚刚坐定,阴香幻穿过壁门,缓步而入,一阵浓郁的香风飘遍了卧房。 端木无忧听到响声,便低头运气。唯阴香恐自己见到更衣后的女魔,把握不住心神。 “端木少主,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干完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办呢。”阴香幻甜甜地说。 端木无忧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好!斟酒!” 慕地,他怔住了。站在对面的幻,身着一套粗布衣裙,一付乡下村姑的打扮,没有了刚才女魔的妖艳,却朴素中带着芳华。 更使他吃惊的是,她的鬓发上又插上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她笑了笑,笑容象一朵盛开的幽兰,娇而不妖。 “很……好……看。”他有点结舌。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奇特男人,居然不为我的美色动心,也未被我的摄心大法制住。 你有胆量,敢来闯金陵宫,你有气魄,敢向我这个被人称为女魔的说老实话,我很敬佩你,因此,我特地还当年的本来面目来见你……”她或走或停,忽颦忽笑,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端木无忧想起了刚才密室所见,心中不觉泛起一丝同情。 忙道:“谢谢阴堂主的夸奖。这么说来,阴堂主是打算放我走了?” “是的,只要你陪我喝过一盅酒后就放你走。”她仍笑着说。 他肃容道:“江湖上有人说:金陵宫阎王殿,入宫男人都不见。又比金铜令牌追魂钩,江湖一现鬼现愁……” 阴香幻笑着打断他的话:“你将是第一个从金陵宫活着走出去的男人。” “谢阴堂主!‘端木无忧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难道金陵宫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闯过来了?问题似乎不会这样简单吧!“ 阴香幻提起白玉酒壶,往两只白杯中斟满一酒,飘出丝丝缕郁花香的香醇之气,溢满房间。 酒的颜色是红色,就象是两杯浓浓的血。 阴香幻端起酒杯,“端木少主,请!” 端木无忧伸手捂住了酒杯:“且慢!” 阴香幻明眸灼亮:“怎么?不敢喝?” 端木无忧落落大方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然答应了你,纵然这酒中下有剧毒,我也会一饮而尽。” “那你还在等什么?” “在下想向堂主问两句话?” “请讲。” “堂主鬓发上的红玫瑰从何处采来?此花有何雅名?” 阴香幻浅笑道:“外面山崖壁上采来,此玫瑰名曰‘血山红’和‘九毒玫瑰花’极为相象。” 端水无忧道:“哪里可寻九毒玫瑰花?” 阴香幻盯着端水无忧,良久,答道:“不知道。但本堂主曾听说在鸣凰镇外百果庄有中有人见过类似这种形状的刺红玫瑰。” “谢阴堂主指点迷经。”端木无忧言罢,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一阵晕眩,一阵摇晃,端木无优扶住了桌角:“阴堂主,你……” 阴香幻笑道:“我并没有欺骗你,你要出金陵官,先好好地睡一觉吧。” 说话之间端木无忧已瘫软在地,昏睡过去。 阴香幻三击掌。 两名彩服女地端木无忧抬走。 阴香幻又击三掌。 身着七色彩服的女子应声出现在花门前。 阴香幻沉下脸道:“房文萱三人可到了?” “禀堂主,她们三人已到壁峰。” “好身手!”阴香幻冷赞一声,“打开殿门,燃起灯火,请她们进奇花堂!” 圆月如盘,繁星闪烁。 汤山后崖,千切绝壁,耸立云霄,仿佛要将夜空戮一个洞。 万藏寂静的时刻,一切都已入梦。 三条人影后立在后岸下,仰望绝壁,正在商量着如何借这月色,爬上壁顶,闯入金陵宫。 “萱姐,咱们动手吧!”丘玉淑催促着:“再迟就来不及了!” 蓝文倩望着如同镜面的崖壁,心中在想:这崖壁光滑得连一条缝也没有,如何能攀得上去? 房文萱望着明白,秀眉微蹙,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路上遭到断魂剑客任小正等人的阻截,使她们耽了三个时辰才赶到金陵宫。这阻截是无意巧合,还是有人精心安排? 若是有人精心安排,此行必是凶多吉少。 此刻,子时已到,端木无忧也许正躺在阴香幻那女魔的怀中,要救他已是来不及了! “萱姐!”丘玉淑又催促道:“你若是害怕,我先上!” 蓝文倩也急着道:“怎么个上法?让我先来!” 房文萱目光再次扫过夜空。“ 月亮如同一只嵌在夜这的银光灿烂的银次。 圆月是吉祥之兆! 她心中默念一声:“苍天保佑!”然后,迅速地从背包中取出四只带有吸盘的蹼,戴到手脚上。 “你们等着,千万别乱动!”房文萱说着跃身扑粘到崖壁上。 她象只壁虎在崖壁上迅速地向上移动。 丘玉淑咬紧了嘴唇,杏眼瞪的又圆又大,满脸焦急之情。 蓝文倩头额渗出了汗水,心在急剧地蹦跳。 房文营虽戴有吸蹼,但在光滑的石壁上爬行,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一失手便是粉身碎骨! 房文萱的身影愈来愈小,最后融于夜色之中。 丘玉淑和蓝文倩瞪着黑漆漆的壁项,心?喾路鹜v沽颂?br> 愈高愈险,就算爬上了壁顶,谁知壁顶上是什么情景? “呼!”一条黑线从天空落下。 两人同时跳起,丘玉淑身手敏捷,抢先抓到了房文萱从壁顶上放下来的百丈丝绒索。 两人对视一眼,长长地吐了口气,总算是顺利闯过了金陵宫的第一道难关。 “我先上!”丘玉淑未待蓝文倩回话,已灵猫般攀着绳索向壁顶上窜去。 蓝文倩见过两人的身手,心中自叹弗如,忧哥若真能有这两位红粉知已,是他的福气! 爹爹说的话,也许是对的…… 此时,丝绒索一连抖动了三下,她敛住心神,深深吸口气,抓住绳索,向上攀去,快近壁顶时,房文萱便一手将她拉上壁评。 三人飞鸟般掠过壁评,来到虎门石门前。 房文萱眯起秀目,灼亮的眸光在石门上搜索着机关消息。 丘玉淑性急,抢身上前,一掌拍印在石门上。 淑妹!别乱……“房文萱急忙低声阻止,”来“字还未出口,石门却”吱‘他一声打开了。 石门内,一片漆黑,不知深浅。 丘玉淑和蓝文情迈步就往里闯。 房文管双手一伸,抓住二人手臂:“小心埋伏!” 话音刚落,石门内突然亮起了火光。 骤然间的光亮,使三人眯起了眼睛,不觉同时后退了一步。 门内,八支高擎的火把,由八名贴壁而立的青衣女子举着。 十六名背插长剑的彩服女子,分侍两侧。 四名身着红、绿、黄、白四色衣裙的女子,簇拥着一位七色彩服女子立在当中。 七色彩服女子笑道:“三位姑娘为何珊珊来迟?堂主已在宫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丘玉淑跨前一步,厉声道:“端木无忧现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七个彩服女子道:“端木少主是本宫的贵客,他在哪里。 现在怎样,只有咱们的堂主才知道:“ 蓝文倩忍耐不住:“你们的堂主在哪里?” 七色彩服女子浅浅笑道:“奴婢就是奉堂主之命,在此恭迎三位姑娘去奇花堂香房与堂主见面。” 丘玉淑和蓝文倩同时用眼光向房文萱询问:“怎么办?” 原定计划中的偷袭金陵宫救出端木无忧的第一方案,已告失败,眼下只有先进宫去,再见机行事! 房文萱向两人丢了眼色,朝那女子道:“请前面带路。” 七色彩服女子举起左臂对两旁宫女道:“开路!” 四支火把,八名女剑手在前,另四支火把,八名女剑手殿后,中间是七色彩服女子,和房文萱、丘王淑、蓝文倩三人。 经过七道武关石、穿越石洞宫殿,来到后厅。红衣女子发动机关,正面石壁上露出了“奇花堂‘秘铁门。 三人暗想:若是硬闯金陵宫,不一定能闯进来,即使阁进来了,要找到这边奇花堂就不容易。 穿出山洞口,来至后崖花圃。各种花卉,若开若收,若醒若睡,千姿百态。月下观花,另有一番情趣! 一行人来到奇花堂前,七色彩服女子恭声道:“启禀堂主,三位姑娘已经到了。” “请她们进来。”堂内传出那诱人的声音。 还未等七色彩服女子说话。丘玉淑已一个箭步窜到了堂门。 房文萱和蓝文倩唯恐丘玉淑有失,也跟着抢身而进。 七色彩服女子背向堂门,卓然而立,随后一摆手,十六名女剑手吹熄了火把,隐入在堂门旁的鲜花丛中。奇花堂内铺满鲜花的厅堂,花中闪烁的红烛和油灯和光芒,就象满天的星斗。 三人仿佛置身在天字之间,星星伸手可摘。一道彩灯织成的银河掩住了卧室的花门,银河后面又是怎样的一个天宇?一阵幽香从花门里飘出;甜甜的、酥酥的,令人迷醉,是夜来香,还是君王醉?一时难以分辨。 房文萱低声对丘玉淑和蓝又倩道:“小心,切勿急躁,一切按原订第二方案进行!” 丘玉淑和蓝文倩点点头,跟着房文营走向花门。 彩女挑开花灯门帘,房文萱三人进入了阴香幻的卧室。 “哗啦!”千斤石闸在身后落下。 这本在她们预料之中,第二方案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她们连眼皮子也没眨动一下。 “好胆量!”房内木榻帷帐中传来了阴香幻的说话声。 “女魔头!端水无忧少主在哪里?”丘玉淑柳眉一竖,厉声喝问。 “唷唷唷,好大的火气,有话慢慢说嘛。”阴香幻说着挑起了帷帐。 刹时,三人心格登一跳,脸上飞起一层红晕,连胆大包天的丘玉淑也不例外。 阴香幻没披长袍,身上就穿着接见端木无忧时的那种衣服,只是更薄更露,实际上与赤身裸体,已无二样。 女人见到她尚且如此,不知端木无忧见到她这模样又会怎样?三人的心不禁一阵狂跳! 阴香幻撑起上身,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怎么,你们都是女人也不敢看我?” 丘玉淑目射怒火,面含质色,咬牙道:“阴香幻你见端水无忧时也是这副模样?” “当然罗。”阴香幻自负地一笑,“本堂主在奇花堂寝室见客,不论男女,就是这般装束。”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魔!”丘玉淑慢慢地骂道。 阴香幻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嘿嘿笑道:“我不要脸,你们三个人追赶一个男人,追到奇花堂里来了,难道就要脸么?” “哼!”一向口齿伶俐,舌不饶人的丘玉淑在情急之中,竟然答不上话来,她心头一急,手往腰里滑下,准备出剑。 房文萱忙从背后悄悄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要沉住气,以免破坏了第二行动方案。 蓝文情跨前一步,问道:“端木无忧现在哪里?” 阴香幻以揶揄的口气道:“你们这般没有礼貌,本堂主为什么要告诉你” 房文萱秀眉一扬,抱拳道:“阴堂主,别见气,我们三人今夜是专程来拜会堂主的。” “哦!”阴香幻化斜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披上长袍,“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是友不是敌,请坐下说话。” 房文萱使了个眼色,三人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房文萱再次抱拳道:“咱们三人是端木无忧的朋友,听说他被堂主请来金陵宫作客,因走的匆忙未带礼物,不恭之至。故我们特地赶来端木无忧向堂主补送一份薄利,望阴堂主笑纳。” 房文萱举止端庄,表情凝重,态度不卑不高,恰到好处。 阴香幻眼珠一转,“奇花堂可不是什么礼物都会接受的地方。” 房文萱摘下背上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堂主一看便知。” 说完捧着小木盒站起,正欲向前,“阴香幻玉臂一伸道:”不用过来,你将木盒打开让我看看。“ 房文萱微微一怔,随即道:“好,你瞧好了,这可是件世人从未见过的东西,你看看它究竟能不能抵端木无忧一命。”说话间,向丘玉淑和蓝文倩抛出一个眼色。 “啦!”盒盖一响,木盆打开。 与此同时,丘玉淑、蓝文倩从椅中弹起,闪电般扑向阴香幻! 盒内空地钱物,原是诱敌之计。 丘玉淑和蓝文倩左右夹击,欲将阴香幻制住。只要制住了阴香幻,何愁救不出端木无忧。 “哐啷!”一声响亮,阴香幻却敏捷地往床里一滚,木榻随即往上一竖,左右两端的喷口射出了两道水柱。 丘玉淑的短剑刺空,蓝文倩的长剑刺在木榻的铁护板上震成两截。两人情知不妙。急忙旋身折回,但已经迟了,木榻喷口里射出的水柱,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刹时,丘玉淑和蓝文倩全身酥麻,瘫倒在地。 房文萱捧着小木盒静静地站立着,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哈哈……”一阵清澈响亮的笑声,脆而且甜,恍若珠落银盘似的动听。 木榻在笑声中回归原位,阴香幻仍坐在床上一个劲地发笑。 至此,房文萱等拿住阴香幻交换端木无忧的第二方案也告失败。 “凭你们几个丫头想来闯金陵宫?那金陵宫还能立足江湖,让天下武林谈虎色变么?” 阴香幻话中二分嘲弄,三分杀气。 丘玉淑在地上嚷道:“女妖魔!你敢放开我,与我生死一搏?” 阴香幻抿嘴笑道:“小妖女,你太嫩,还不配。” 蓝文倩接着叫道:“你敢与我决斗吗?” 阴香幻嘿嘿一笑:“蓝小姐,你武功太差,根本不是本堂主的对手。” 房文萱心里一阵冰凉。这次到金陵宫的行动谁也不知道,连爹爹和镖局的五镖头都蒙在鼓里,如此机密的事,阴香幻怎会知道?她不仅早有准备,而且对自己三人的情况都已了如指掌。 事态的发展确是太可怕了。但房文萱的眸子盯着阴香幻,眸光瞪澈明亮,没有丝毫害怕的眼神。 最后还有一个万不得已的方案,那就是三人中牺牲一人去救端木无忧。不过,这个方案能否实行,还要看这位女魔愿不愿意。 房文萱开口说话了:“不用介绍,你也一定知道我是谁了?” 阴香幻轻咽一声:“不错,你是呜凰镇百果庄的房小姐。” 房文萱平静地说:“认识就好,阴堂主能否告诉我们,端木无忧现在怎么样?” 阴香幻直盯着房文萱,两只闪亮的眼睛,她看到眸子里隐隐有一种火焰在燃烧。 房文萱是她一生中见到的所有女人中最漂亮、最沉静、最勇敢的女人。她为她的美貌、镇定和那般超凡的气质所震惊,震惊之中还有一丝嫉妒,于是,她的脸色一连变幻了数次。 良久,阴香幻扁扁嘴道:“他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他现在哪里?”蓝文倩躺在地上大声问。 丘玉淑跟着嘴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没有害他吧?” “哼!”阴香幻艳光顿敛,声音一沉,脸色也变得凝重,“端木无忧是天下少有的男人,他既未被娇娆女色所动,也未被摄心大法所制,象他这般年纪,内功有如此火候,实是少见。” 房文萱和蓝文倩闻言,暗吐了口气,端木无忧总算没有遇害! 丘玉淑却发出一阵呵呵大笑:“忧哥!好忧哥!女魔,老实告诉你,端水无忧心中早已有了我,爱之于心,千钧难移。他怎会为你的美色动心,怎会被你摄心大法摄住心神! 你还是将他放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光瞟着蓝文倩,唇边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阴香幻一声轻蔑的笑:“就凭你的爱?嘿嘿,算了吧! 不错,端木无忧心中是有他所爱的女人,如果没有,他决无法抗拒我的神奇魁力,但他心中的女人却不是你。“ 丘玉淑吃力地昂起耷拉的头:“不是我,那会是谁?” 蓝文倩睁大了眼,眼睛时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阴香幻面含微笑,手朝房文萱一指:“是她。” 丘王淑不由全身发冷,不寒而粟:“怎么是她?不可能的!” 房文萱的眸子里飘起一层迷雾,这是怎么回事? 阴香幻满面谲诡:“端木无忧运功与我摄心大法对抗时,嘴里梦噫着女人的名字就是房文萱。” 丘玉淑脸色骤变,仿佛当胸被利刃猛刺了一下,心在淌血。 蓝文倩打了个寒战,怔怔地看房文萱。 房文登睑色一红,但她稳住情绪,沉声道:“端木无忧心中是否有他所爱的女人?这女人是谁?这只能由端木无忧来回答,现在我们想请阴堂主将端木无忧放出来。” 阴香幻拒起嘴唇:“我为什么要放他?” 房文萱道:“你既然无法控制住端木无忧,留他又有何用,按照金陵宫的规矩,我们三个女人中,任堂主留下一人替换端木无忧。” 在房文萱、丘玉淑和蓝文倩看来,男人留在金陵宫会凭空消失,人消失了,便是无望。 女人留在金陵宫,虽屈身为婢,但人不会死,人不死,便还有一线希望,三人企盼的目光盯着阴香幻,等候她的答复。 阴香幻思忖着。 这个思忖是故意装出来的,捉拿刁勇和刁靓,发出金铜令牌,暗中送信,激房文萱三人前来闯宫,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安排,下一步留人、下毒、换人、出宫,她都作了详细布置。 但,戏还是演,而且要演得逼真,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半晌,阴香幻皱皱眉道:“行。” 话刚出口,丘玉淑和蓝文倩同时抢着道:“留下我!我愿替你端木无忧!” 房文萱立身未动,也没说话,她从阴香幻的眼光中,已明白这个女魔已选中了自己。 果然,阴香幻道:“房姑娘,如果我要留下你,你愿意吗?” 房文萱镇定地:“我说过了,三人中任堂主留下一人。” 阴香幻目芒一闪:“那好!我就留下你!” 丘玉淑和蓝文倩又同时叫道:“阴堂主!房姑娘是百果任的千金,你留不得的!还是留我吧!” 阴香幻眉毛一眨,两眼闪烁出蛇一样的寒光:“女人进金陵宫便要服下本宫毒药,终身为奴,这比死还要可怕,你们愿意!” “我们愿意!”两人抢着回答,没有丝毫的忧郁。 房文萱平静的声音说道:“阴堂主,你既已选定了我,就请告诉我怎样换人吧。” “哈哈哈哈!”阴香幻一阵狂笑、笑的全身直科,“想不到端木无忧小小年纪,却是个风流小子,居然有三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愿意为他而死,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房文萱举起吉手,神态庄重:“阴堂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匡扶正义,舍身救人,此乃是英雄侠士之本色,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这件事让我们撞上了,自然不能撒手不管。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阴香幻浅笑盈盈:“圆桌有一只白玉酒壶,你从壶中倒出一杯酒喝了,就算完事。” “那端木无忧呢?”房文查问。 ‘将天亮之后,我便会叫人将他和这两个女人,一同送出金陵宫。“阴香幻端直了身子。 “好。”房文萱转身,伸手抓起了桌上的白玉酒壶。 “慢!”丘玉淑惶急规糙:“萱姐,你不能喝这酒!” 房文萱没有理彩,从酒壶中斟出了一杯浓如血水的红酒。 满屋是酒和花的特殊香醉之气。不用喝,光闻这气味,便知此酒绝非一般之物。 “房姑娘!”蓝文倩道:“如果你喝过此酒,这女魔却不放忧哥,怎么办?” 房文登端起酒盅:“她放也罢,不放也罢,这酒我是喝定了。有句俗话: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我既已答应替换端木无忧,岂能失信?对正人君子是如此,对失信小人也是如此。” 阴香幻拍掌道:“好!房姑娘果然是有胆有识!不过,你不用激我起誓作什么保证,本宫作事虽为许多江湖名门正派所不齿,但也从未失信于人,你信便喝,不信便罢。” 房文萱向阴香幻微微掠了一眼,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任何保证,只是放手一赌,赌注是四条性命,赌的是这位女魔是否恪守信用。 这种赌搏很不可靠,也极其危险但却是唯一的希望,房文萱已别无选择。 房文萱刚刚将酒杯放回桌面,身子一晃,瘫软倒地。 “萱姐!” “房姑娘!” 丘玉淑和蓝文倩同时一声惊呼。 “你们嚷什么?”阴香幻冷声笑道:“现在房姑娘已是本宫的奴婢了,就是本堂主命她杀了你俩,她也不敢违命。” “你……”丘玉淑眼睛一转,抿抿嘴道:“行!算你有理。 现在该放我们和端木无忧出宫了吧?“ “放你们出宫?”阴香幻故意眨眨眼,“我说过这话吗?” 蓝文情费力地扭动着身子:“你说过的。你说只要房姑娘喝下了这杯酒,你就将端木无忧和我俩放出宫去。” “女魔!”丘玉淑粉须胀的通红,“你想耍赖吗?” “耍赖?”阴香幻吃的一笑道:“本堂主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万恶不赦,可从来还没有耍过赖。” 蓝文倩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放我俩和端水无忧?” “当然要放,可你忘了我说的要待天完之后,你俩远道而来,在天亮之前,我得好好地款待你俩。”明香幻抖抖衣袖,站起身,脸上露出猫戏耗子的得意洋洋神情。 “你想要怎样”。丘玉淑厉声喝道。 阴香幻脸一沉,声音变得冷厉:“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牢牢记住,金陵宫可不是个随便能闯的地方。” 她说着脚步一移,飘然闪至蓝文倩身旁。 这女魔想干什么?蓝文倩蜷缩的身子一阵痉挛。 丘玉淑竭力挣扎着撑起上身叫道:“别伤害她,否则我决饶不了你!”“嘿嘿!凭你现在这模样也敢说这话?”阴香幻说话间从衣袖里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小手帕朝蓝文倩道:“蓝小姐,你知道是什么手帕吗?” 蓝文情瞪圆一双惊恐的眼睛,满脸是恐怖。 阴香幻眯起眼,抿起唇道:“这是断肠帕,凡是中了帕内毒粉的人,九日之内痛苦无比,最后会断肠而亡。”说着,她扬起了手帕。 “别……别……”蓝文倩竭力地想将瘫软的身子往回缩。 阴香幻手腕一抖,帕内一股红色的粉雾喷在蓝文倩脸上。 蓝文倩一歪,顿时昏厥过去。 “臭女魔!我要宰了你!”丘王淑怒吼着,仿佛要从地上弹身而起,然而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凶什么?现在就轮到你了!”阴香幻身形一晃,又闪到了丘玉淑身旁。 丘玉淑咬着嘴唇望着阴香幻,冷厉的目光充满着愤怒。 阴香幻盯着她笑道:“好俊俏女人!可惜就是太横,太凶了点,难怪那个端木无忧不喜欢你,却喜欢那个萱姐。” 丘玉淑眼里火焰灼灼,牙齿咬破了嘴唇,淌出一缕鲜血。 阴香幻发出角黠的笑声,从袖内掏出一条黄色小手帕:“小妖女,刚才对蓝小姐下的是断肠毒,对你当然又要格外照顾了。这是焚心帕,帕内是五腑俱焚的毒粉,凡是中毒的人……” “少罗嗦!快动手吧!”丘玉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成全你了。”阴香幻手帕一抖,一团黄色的粉雾在丘玉淑脸上漫开。 阴香幻望着昏厥过去的丘玉淑,脸上浮起一层困惑。 这个小妖女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宫主不许自己伤害她的性命,也不许对她下毒? 她走到蓝文倩身旁,弯下腰,扳开她的嘴,灌下一粒药丸。 一声长叹,无奈、痛苦、绝望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声长叹里。 她面色忧悒,默然地望着圆桌上的烛火。 良久。她举起手掌轻轻一拍。 千斤石闸门吊起,七色彩服女子带着四名宫女士进卧室。不待阴香幻吩咐,将房文萱,丘王淑和蓝文倩抬走。 七色彩服女子走到阴香幻前躬身禀:“宫主,客人已经来了。正在贵宾房等候。” 阴香幻想了想道:“请客人到这里来。” “是!”七色彩服女子应声退下。 贡剑秋应召走进卧房。 刹那间,他愣住了。他没料到阴香幻几乎是赤身露体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在他眼里是圣洁的女神,她的这身衣着,并没有使他感到任何放荡和轻佻之感,眼前是一着用玉石雕成的女神像,冰清玉洁,世间少有。 他被她裸体的高资优雅和落脱不羁的特异气质,震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阴香幻也同样惊得像一尊雕塑。她万万没有想到,宫主命她招待的贵客,竟会是三年来自己日夜思念的男人贡剑秋?! 三年前,她瞒着宫主悄悄溜回老家龙河集。在龙河集老家时,她遇到了贡剑秋,两人一见钟情,迅即坠入情网,然而她是不能与男人相爱的,但是她却又深深地爱上了他她狠心拒绝了他的爱,但又赠给他一块奇花堂的金铜令牌,给他留下了一线希望。 她告诉过他,要他三年后再来找自己。今天他来了,但他却是执宫主令牌而来的,而且来的又极不是时候。 她隐隐感到不安和恐惧,同时又处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两人默然相望,时间在静溢中悄然流逝,象是过了一个世纪,又象只是一瞬之间。 “香幻!”贡剑秋终于伸出手臂,扑向阴香。 “剑……秋!”阴香幻低吟一声,倒在贡剑秋怀中。 贡剑秋环手抱住她,脸红扑扑的,忘记了路上准备好了的许多的情话。 她依靠着他的胸膛,仿佛一个孱弱的女子找到了保护者。 她听着他的心跳。惊悸而喜欢地体会着爱情的那种崭新的感觉。她和很多男人睡过觉,但感到只有厌恶和憎恨。 他紧紧地搂着他,唯恐她象当年那样留下铜牌不辞而别。 她身子一阵颤栗,象是要从他怀中飞走。 他低下头:“别……走……别离……开我……”猝然间,他的吻象雨点般落在她的秀发、前额、睫毛,脸腮和嘴唇上。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两团肉体仿佛要融为一体。 突然,阴香幻猛地推开贡剑秋,挣脱他的怀抱。 她面色苍白,眼中含着一团泪花。 “你……怎么啦?”他喘着气,急切的问。 “没什么。”她平静地说道:“你来金陵宫干什么?” 贡剑秋征了征:“我来看你呀。” 阴香幻苦笑讪讪道:“除了看我,没有别的差事?” 贡剑秋吞吐地说道:“将……蓝……文倩带回……幽花谷。” 他果然是宫主派来的人! 阴香幻敛起笑容,正色道:“蓝文倩已被喂下毒药了。” 说着,从床沿下摸出一只小瓶,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交给贡剑秋,“这是解药,现在你回前殿客房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将蓝文倩带走。” “香幻!”贡剑秋捉住她的手。 她使劲地挣出手,瞧着他,眼光似无底深渊,冷若寒冰。 “你听我说!”贡剑秋解释道:“这么晚不来见你,实在是……” “不用说啦,你走吧。”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但我爹不许我来见你,也不许离开幽花谷半步,这一次我随爹出山才有此机会……” “你爹?”阴香幻眸光一闪,“铜牌是你爹交给你的?” “是的。你送给我的铜牌还在这里呢。”贡剑秋从贴胸处取出了另一块圆形铜牌。 金陵宫绝壁崖峰,除了正面的龙门铁索之外,后崖下还有一条秘密通道,除了宫主和阴香幻之外,谁也不知道这条秘密通道,没有宫主的圆形铜牌,谁也不能由秘密通道进宫。 她已经猜到那位从露出过真容的神秘宫主是什么人了。 “我爹为什么会有你们金陵宫的铜牌呢?”贡创秋又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也许你爹是金陵宫宫主的朋友吧。 贡剑秋目光闪烁:“我爹不愿意告诉我他是谁,我也不想去问。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待我报了杀父之仇后,我就要来找你,带你远走天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长相厮守。 这次我就是为父报仇而来,杀我生父的仇人就是蓝文倩的父亲蓝宇靖,我要利用蓝文倩找到她父亲……“ “剑秋!”她想说什么。 贡剑秋不容她插嘴:“报仇之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金陵宫不是个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如果……”阴香幻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狡黠的神色。 贡剑秋铿锵的誓言堵住了她的话:“苍天在上,我若带不走你,定将一腔热血洒在金陵宫中!” 阴香幻显得有几分激动,一双明眸定定瞧着他。 “香幻!”他握住了她的小手,那手柔软、细腻,但冰凉。 她仍然盯他,半晌,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嘴唇道:“我带你去本宫两个密穴瞧瞧。”不等贡剑秋回答,她已脱出手来,走向了东面石壁。 贡剑秋跟在阴香幻身后走进石壁暗门,顺阶而下是一条向右拐了七个弯的暗道。 每一个弯道口有一张铁门,石壁上有放箭孔,门后有四名女剑手,可谓戒备森严。 阴香幻究竟要带自己去看什么?贡剑秋心中暗自滴咕。最后一张铁门打开,“九幽堂” 三个大字迎面跳入眼帘。 “属下万眼圣医边炼天叩见堂主!”铁门内一声禀报朗若洪钟。 八名手持火把的精壮汉子跪着叩见阴香幻。 “免!”阴香幻手一摆。 八张木然、冷漠、毫无表情的脸,苍白白的,如同棺材里拉出来的僵尸。 贡剑秋心中不免惊然,跟着阴香幻走进铁门。 到处亮起的火把。驱走了眼前的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盆形山洞,盆沿岩石上嵌有木楔和铁链,盆底是许多个没有屋顶的石屋,石屋中央是一块四周围着铁栅的岩坪,岩坪里有一道紧闭着的石门。 每间石屋里住着四人个,数一数,连同崖沿上的卫士,一共是一百一十九人。 原来金陵宫内消失了的男人,全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是一张面孔,苍白而无任何表情,令人看上一眼后,再没有敢对视这种面孔的勇气。 贡剑秋素称胆大,今日见到这许多的僵尸,也不觉心惊肉跳。 阴香幻司空见惯,不以为然。她踱到铁链旁一块小石岩上站定:“边总管,训练是怎么样了?” 边炼天垂手上前:“堂主是否要亲自过目?” 阴香幻随随便便地说道:“我这位朋友想看一看。” “是。”边炼天挥挥手。两个卫士立即搬来两条木凳搁在铁链旁:“堂主请。” 贡剑秋正要说话,阴香幻轻声道:“你若想了解金陵宫就坐下来,别出声。” 贡剑秋靠着阴香幻坐下,心在扑腾腾地跳。 边炼天捧着一本花名册呈送到阴香幻身旁:“请堂主点将。” 阴香幻将花名册递给贡秋剑秋:“你来点吧。” 贡到秋接过花名册,打开一页,心怦然一跳:“少林大殿禅师修性大师!” 修性大师是少林武僧四大金刚之一,十年前失踪,原来却在这里。 “五虎门掌门断魂刀王聂剑锋。” 聂剑锋断魂刀法自诩无敌天下,曾在九江渡口,一刀挑平了水道十三派高手,威震江湖。 “武当派青云派客邱少风……” 花名册上,凡是贡剑秋知道的,无不是武林中的享名人物,或是武功绝顶的高手。 贡剑秋感到有股沉重的压力和无名的恐惧向他袭来,他不敢耽误太久,草草过目,顺手点了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边炼天接过花名册,拉长嗓门喊道:“天堂今……” 石屋里的人闻声,一齐出屋,二人一行呈孤形在铁栅旁站定,接着又分出八人,点燃了插在铁栅上的火把。 火把劈啪地响着,熊熊的火亮,照亮了铁栅内的岩坪和一百多张呆呆的脸。 “李……维……扬!”边炼天喊出了贡剑秋刚点的名字。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队列中走出,他先向阴香幻和贡剑秋深鞠一躬,然后走到铁栅的小铁门旁,脱了上衣。随后跨入铁栅内,小铁门立即被关上并扣上了插销。 边炼天举起右手,向李维扬发出了命令。 李维扬引颈啸,石壁在啸声中颇粟。 突然,石门里传出了“嗷嗷”的吼声,声如闷雷,洞壁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好象深山击鼓。 难道石门里关的是野兽?贡剑秋深吸口气,抑住急剧跳动的心扉。 阴香幻正襟危坐,脸色和这些僵尸人一样冷漠。 石门开处,一只黑豹咆哮着扑进岩坪。 贡剑秋顿时明白为什么要在洞底岩坪上架起铁栅了。 黑豹瞪着绿色的眼睛,昂首嘶叫,那吼叫沙哑的声音,渗人心肺,那充满着贪婪和饥不可待的目芒令人心悸。 很显然,黑豹是百兽中最机敏残忍的野兽,而且被饥饿折磨得几乎发狂了。 “哐咚!”石门闭上了。没有退路,这是人兽之间一场殊死的搏斗。 黑豹咧开嘴,露出尖刀似的牙,眼睛紧盯着对面的猎物。 李维扬直立着身子,纹丝不动,僵尸似的面孔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反应。 黑豹围着李维杨兜了三个圈子,好象食客在欣赏美味的香色一般。突然,它一声沉吼,扑向李维扬,尖牙直取李维扬的脖子,快速、迅猛、准备。 豹快,李维扬却更快,直立的身子突然地一矮,身如幻影从豹的肚下闪过。 一线血雨,黑豹傲声刺耳,沿着铁栅逃窜,到石门前蹲下。 李维扬仍立在岩坪中央,但手中多了一支短剑,剑上鲜血淋淋。 好快的身手!好俊的剑法!贡剑秋惊诧莫名。 黑豹抬起右后腿,扭头舔着腿跨间的鲜血,刚才李维扬的短剑削去了它的一块腿肉。血象甘泉,它越舔越馋,使劲地吸吮着,饥饿已使它无法自持。 此时,李维扬又发出一声长啸。 黑豹听到啸声,抖一抖身躯,又疯狂地在铁栅里狂奔。 怪吼。声如沉雷滚滚,使坐在上面的贡剑秋也觉得震耳欲聋。 黑豹和李维扬同时跃起,扑向对方。 这一次,贡剑秋看得很清楚。李维把从黑豹背上滚过,手中的短剑横里一划,割断了黑豹的嗓门。 “叭!”黑豹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没有站起走。 李维扬扑到黑豹身上,一声怪叫,左手五指往黑豹肚腹猛地一抓,“吃!”血如喷泉,整个手臂都伸进了豹肚。 李维扬手往外一拉,黑豹的肛肠肚肺都顺着手臂拉出体外,手心里却捏着一颗血淋淋的豹子心。扔下手中的短剑,双手捧着豹子心张嘴就啃! 贡剑秋自认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铁汉,也不把杀人当作一回事,但见到眼前的情景,也禁不住一阵恐怖感袭上心头。 他站起身来对阴香幻道:“咱们走吧。”阴香幻瞅了他一眼,默默起身。 边炼天高声道:“送堂主!” 阴香幻和贡剑秋走出九幽堂山洞,指着左手处的弯道:“那边是神兽堂,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贡剑秋摇摇头。两人没再说话,一前一后回到花宫卧房,在小圆桌旁,面对面坐下。 阴香幻道:“李维扬的武功和嗜血的疯狂,你都看见了?” 贡剑秋点点头:“触目惊心。” “李维扬的武功在这些人中,还只能算是二,三流的角色。” “我想也该如此。” 阴香幻眸子一张,脸上光彩异样:“如果这些人能听命于你,帮你去夺取武林霸主的宝座,你愿不愿意?” 贡剑秋身子一颤,两眼定定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挺直腰身,肃容正色道:“让这支僵尸军帮你去夺取武林霸主的宝座,怎么样?” 贡剑秋霍地站起,瞧着她,面色阴沉地说道:“武林霸主并非齐天大圣,它只不过是一个充满着血腥的惑人心智的虚名,一个可怕的梦境,我不需要什么武林霸主,我之所以练武功,竭力把自己培育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地位与权势,金钱与美女,沥血江湖,不就是为了这些?” “我不需要什么地位与权势,我只要在报完父仇之后能过上安宁的日子;我不要什么金钱与美女,我只需要你和你的爱情,除此而外,我已别无奢望。” “可是……” 贡剑秋走到她身旁,双手按住她的肩头道:“血腥江湖,风雨武林,这不是我俩呆的地方,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她仰起头,一双眸子象星光一样迷人。 “当然是真的。”他的神态和语气,令人毫不怀疑相信他的话绝对可靠。 “如果宫主发现我们背叛了金陵宫,他会派这支僵尸军来杀我们的,到时候我们是死路一条。” “如果你愿意,我能和你死在一起,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阴香幻呼地站起,握住贡剑秋的双手,激动地道:“你心如此,我就放心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关在九幽堂的武林高手都已被宫主的毒物制住了心智,眼下我正在研究这种毒物的解药……” 贡剑秋捏紧了她的手,急急地插嘴问道:“解药研制出来了没有?” 她抿嘴浅笑道:“瞧你性急的样子。解药已有了眉目,大概还有二、三个月就成了,到时候……”贡剑秋接口道:“到时候,你就解药解去这些武林高手身上的毒,他们一定会去宰了那个万恶的宫主。” 她眨了眨灼亮的眸子道:“他们杀不杀宫主,我不管,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们恢复心智之后,一定会悄然散去,再也不会来追杀我们了,那时候我们就能离开金陵宫,远走高飞。” 他突地张开双臂抱住她:“两、三个月之内,我的杀父之仇也就报了,那时候,你我去找个僻静的山庄住下来,男耕女织,长相厮守……” “剑秋……”她将头温柔地贴到他的胸膛上,“这件事千万不能走漏风声,若让宫主知道了,你我的性命不说,要拯救这些中毒的武林高手,避免武林一场浩劫便就无望了。” “我知道。” “这件事也不能告诉你爹。 “当然。 “剑秋,耐着性子等待这一天。” “嗯。”贡剑秋的脸贴在了她的鬓发上。 她突然身子一抖,似乎又要挣脱出去,贡剑秋使劲地搂住她,在她耳畔道:“别……别离开我!” 她睁着滚动着泪水的眼睛瞧着他:“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他温柔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想说什么。”她忍不住泪水籁籁而下,他哪里知道她的心思! 他喃喃道:“如果我这次报仇不幸……失手,你不要难过……离开金陵宫后,你要好好生活,找个好人家,象你这样美貌聪明的女子,会有许多……”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捂住他的嘴:“你如果死了,我就立即自尽,决不会苟活人世!” “香幻!”她感到周身的热血在沸腾,蹦跳的心要冲出胸膛,心火炽烈。 她同样的感到心火在燃烧,那裸露的胀红了的粉颈映衬着俏丽的脸,就象熟透了的樱桃。 他猛然地上头。狂热的吻,相互吸吮。 这并非单纯的性欲的冲动,男女之间的交清,这是纯贞爱情的必然结果,不是形式,而是心灵的契合。 “放开我!”阴香幻突然大叫一声,推开了贡剑秋。贡剑秋清醒了,但又感到困惑: “香幻……”他又跨步向前,伸出了手。 “别碰我!”阴香幻退后一步,面色有些怆惶。 贡到秋双手颤抖着,不知所措。突然,他慢慌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阴香幻眸光闪了又问,终于长长吐口气道:“剑秋,你坐下来,我将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的一切?”他不知所云。 阴香幻已恢复了镇定。她点点头,先在圆桌旁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座位道:“请。” 贡剑秋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痴痴地瞧着她。 阴香幻先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斟了两盅酒。酒色透明,清谈得就象是澄澈的泉水。 “请!”阴香幻先将酒一口干尽,仿佛她要说的非要借酒力才能说出来似的。 贡剑秋跟着一口将酒吞下。酒是好是坏,是温是烈,是什么滋味,他全不知道,他只觉得心在急剧地蹦跳。 阴香幻捂住了酒盅,脸色变得异样凝重:“考虑过很久了,这话该不该对你说,说出后结果又会怎样?我想不对你说,永远地瞒住你,这样也许对你我都会要好一些,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你。但是,我又不想欺骗你……” 贡剑秋没有说话,捏住酒盅的手在微微颤抖。 阴香幻顿住话语,雪白的牙咬住鲜红的下唇,长睫毛下面晶亮的眸子里,蕴含着难言的隐痛。 他感觉到了她的痛苦,眼中泛起一颗晶亮的泪珠。 她沉重地开了口:“我从小体弱多病,经常咯血,卧床不起、因家中贫穷无钱医治,到十一岁那年已是奄奄一息,父亲借点钱请来一位医生,医生说我已病人膏盲,无药可救。 要爹爹替我准备后事,于是爹爹便替我买回了一口簿皮棺材……“泪珠从贡剑秋眼眶里滚出“叭”地掉在桌面上。 阴香幻继续道:“此时,来了一位过路的道长,他自称能救活我的性命,但有一个条件了,三年之后便要带我出家,当时爹爹为救我一命也就答应了。道长几付药剂下来,我的病居然好了,道长下了三年的药,嘱我每日煎服。并说若是停药便会旧病复发,我不敢有违。 三年后,道长来到我家,按照协定带走了我。” 贡剑秋忍不住问道:“那道长就是金陵宫主?” “不错。”阴香幻点点头,目光中顿时充满了仇怒和愤恨,那道长带我到这里后,便正式宣布金陵宫成立。那时候,宫里只有十几名被他用药物制住的宫女,没有男人,当天夜里,我体内如同火焚。万般痛苦,这时道长才告诉我,三年来他已在我体内下了一种‘情蛊’的剧毒……“ “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 “为了达到他称霸武林的目的。” “哦!”他似有所悟。 她低下头,停顿了片刻,又道:“他开始传授我的武功和摄心大法,并请来西天妖女教我各种媚功,每月他给我一颗药丸,暂时隐住体内的情盎毒……” 她抓起白玉酒壶又给自己斟上一盅酒,一饮而尽。他默然地望着她,满脸是痛楚。他已猜到了她要说的下文。 “五年后,我成了金陵宫的奇花堂堂主,他不给我暂缓毒性的药丸,强迫我执行他的称霸武林的计划,替他建立一支由武林绝顶高手组成的忠心效命于他的僵尸军,我无法忍受情蛊毒的折磨,只能屈服从命。我用美色,媚功和摄心大法迷住闯过金陵宫九关武门的高手,然后对他们下毒……”她说到这里,顿佳话,瞧着他,咬了咬牙,又道:“我下毒的方法很特殊……” “不,不要说了。”他捏住酒盅的手指在颤抖。 “我要说!我要不想瞒你什么,我要让你知道一切。”她眼泪夺眶而出,但神色异常坚定,显然是已下定了决心,“能过九关武门的高手,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辨毒能力也极强,它主要想用毒制住他们谈何容易,所以宫主是借用我的身体向他们下毒,当他们和我交欢时,我体内的情蛊毒便下到了他们体内……” “哐当!”贡剑秋手中的酒盅被捏成了碎片。 “每当我交欢一次,下过一次毒后,体内便减轻一分。 宫主说,我体内的毒经过一百二十次这样的交欢,才能彻底消除。“她美丽的脸变的苍白,就象刚才见到的山洞里的僵尸脸。 “你已经……交欢了多少次?他声音发抖。” 她咬住嘴唇,从唇缝里透出声音:“五年时间,我已替宫主下毒制服了一百一十九个武林高手,现在他们都被戴上人皮面具在九幽堂里。” 贡剑秋攒紧了拳头,牙咬得格崩直响,手心里的酒盅碎片辗成了粉末。 阴香幻静静地看着他,眼光澄澈光明,沉声道:“我已将一切都告诉你了。我知道,我不配你。你走吧,明天一早我就将中毒的蓝文倩送出官。” 贡剑秋霍地站起,跨步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颤声道:“你被那宫主道长所害,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你是清白的……” “别……碰我!”她死地退后一步,眼神大乱,“我……是个女魔!我的身子是脏的! 我是个脏……女人!” ‘香幻“贡剑秋蓦地扑上去抱住她,把好按纳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阴香幻想挣扎,但穴位已被贡剑秋制住。“我要替你解去体内的最后余毒,表明我对你的爱心!” 他开始动手解她的下衣。 “住手!”她厉叫着,‘你想成为僵尸人吗?““不!我不管!”他压住她,“我愿为你去死,你不能让那恶魔再控制你!” “别……乱来……否则事后我必自……尽!” 贡剑秋顿住手,灼灼的目光牢牢盯着她的脸。 “听我说,”阴香幻狂乱的眼神已经消失,“我身上的余毒要三个月之后才会发作,到那时解药也就研制成了,所以突然,卧室床旁一盆花卉无风自抖,花盆里传来了七色彩服女子惶急的声音:”堂主,宫主到了。“ “快!解开我穴道!”阴香幻惊慌地说道:贡剑秋解开了她的穴道,从地上跃起,两眼喷火:“我去宰了这恶魔!” “剑秋!”阴香幻一把拖住他的手臂,“别乱来!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先躲一躲再说。” 她急忙抢到床旁,打开机关,露出密室,将贡剑秋送下去:“听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你都千万不可出声,更不能出来!”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二章 九神摄魂 贡剑秋跳过密室。 室中的布置,使他触目生情,思绪万千…… 三年前,他和阴香幻就在这样的一间破旧农舍里相遇。 他们一起论功习武,赋诗作画,玩的很开心,很痛快。 他对诗并不在行,也没有过人的天赋,为了讨她欢心,他顺手抄了秦韬玉的“贫女”一诗赠给她,她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藏人怀中。 夜里,他们破房的草席上相拥而眠。 他感到很兴奋,有欲望,但无邪念。 她静静地依在他怀中,眸光如同月色一样迷人。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轻举妄动,但,两颗心却紧贴在一起。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体内有情蛊剧毒,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很快睡着了,也许是太倦,也放进她下了迷香。 一觉醒来,她已经走了,房里的所有家什,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了一间空房。他的身旁留下了一块金陵宫的圆形铜牌。他怔住了,原来她就是近年来武林中谈虎色变的金陵宫奇花堂主阴香幻…… 他想起了她对他说的话:“我要送你一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东西给你,那东西可以说明我的一切,如果……” 她故意没把那话说完,留一个空白,让他去猜,去想,去决定自己怎么做…… 三年,整整三年了。 蓦然,他的眼光落在墙上那帧装裱精美的“贫女”诗轴上。 她一直将这诗铺挂在“闺房”密室里! 她一直在思念着他!他按奈不住激动的情绪,奔到密室的顶板处,托住了顶板上的横木。 耳畔响起了她的话:“别乱来!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咬着嘴唇,将耳朵贴在顶板上,耳里传来了嗡嗡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楚。 他沮丧在摇摇头,退到屋角。忽然,他发现顶板左尖角处搁着一盆花卉,这盆子搁的极不是位置,于是,他想到了卧房花卉发声音告警的事。 他奔到花卉旁,仔细察看,发觉花盆是可以旋转的,伸手将花盆扭转一个方向,花卉抖动,立即传来了卧房里的声音。 一个嘶带来,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带那性贡的小子去九幽堂!” 显然那说话的男人就是金陵宫宫主,那声音很怪,象是有些做作。 “宫主,奴婢罪该万死,望宫主恕罪。”阴香幻的声音。 贡剑秋心中顿生疑窦:金陵宫宫主并不在宫内居住,他为什么要知自己到了金陵宫? “听着,一切都必须按照本宫主的计划执行,不准有任何闪失,否则唯你是问!”宫主的声音阴冷得令人心里发毛。 “是……是。”阴香幻声音颤抖,充满着恐惧。 “明日一早将端木无忧和那小妖女放了,然后按预定计划将房文萱和蓝文倩,交给端木无忧和贡剑秋。” “是。” 蓝文倩的毒已经下了?解药已交给了贡剑秋。 “宫主放心,一切已按您老吩咐办妥。” “很好,再挑选十名僵人到前殿,等候本宫主命令。” “是。” 贡剑秋弓起眉毛:金陵宫宫主和爹爹象有什么关系?不象是普通的朋友。 “你身上的情蛊毒就要化解干净了?”宫主问。 “是的,只需要再一次……”明香幻低声回答。 “以后你就可以不再受我的控制了。”宫主冷冰的声音。 “宫主救命之思,如再生父母,奴婢当终身效忠于宫主。” “这时真话?” “宫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宫主有三心二意。” “哼!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能喝我的血,啖我的肉,一旦你体内情蛊毒化尽。你若用这些僵尸人来对付我,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宫主,奴婢……啊!”一声惊叫。 贡剑秋心猛地一震,手托起了密室顶板。 “不要!千万不要!”阴香幻大声尖叫,叫声中充满着惶急,恐怕和哀求。 那叫声象是要阻止宫主什么行动,但贡剑秋听得出来,叫声实际上是哀求自己不要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他托着顶板的手在颤抖,自己死了不要紧,但会连累阴香幻而且自己的杀父之仇尚未得报…… 他放下顶板,双手抱着头,坐在地上,捂住了双耳。 他没听下面的话。 它主道:“这是九神摄魂散,世间极毒之物,天下无有解药,只有本宫才有稳住这毒物的九天固神丸,我每月可以给你眼一粒药丸不让毒物发作……如果你想背叛我,你将受到比万蚁啃心还要难受百倍的痛苦!”他没想到下面的情景。 宫主捏住阴香幻脸腮,将一颗红色的毒丸塞了进去,然后一掌拍在她脑顶门上。 毒丸下肚,阴香幻只觉腹内腾起一团烈火,全身一阵颤粟。 宫主环臂抱住阴香幻,一双鸟爪也似的枯手在她胸乳上捏着,嘻嘻笑道:“待你身上的情蛊毒解尽之后,本宫主就封你为正式盟主夫人,到时候有你乐的!” 贡剑秋从地上弹起,扑到密室顶板旁,转身细听,卧居内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儿声音。 阴香幻呆呆地坐在圆桌旁,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儿往下掉落。 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她原想解去体内情蛊每,救出被困的武林高手后,就与贡剑秋逃离金陵宫,远走天涯,没想到这个可恶的宫主竟又对自己下了比情蛊毒更厉害的九神摄魂散,而且此毒无有解药! 以往支持她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崩溃了,她惶遽不安,失去了自信,失去了意志,失去了反抗力。 “香幻!”贡剑秋抱住了她,“你……怎么啦?” 她清醒过来,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水:“我没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片刻,他从她的表情和刚才听到的她的叫声中,得到了结论:“他又给你下毒了?” 她无法否认,猛地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恶魔!”他咬牙切齿,嗖地拔出背上的宝剑,“我要杀了他!” 她迅速停止哭泣,揩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温柔地对他道:“剑秋……” 他打断她的话:“苍天在上,我若不杀这恶魔,誓不……”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慌乱,不要小不忍而乱大谋。” 他望着她,不知所指。 她已恢复了常态,为了他,她不得不忍住心中的痛苦,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强迫我眼下了一颗毒丸,自以为就能控制住我,其实他的行动早在我预料之中,我装着惊慌之态,在吃药时将他的毒九已暗中换过了,因此我并没有事。” “真的?”他扬起剑眉,似是不信。 “你不信?”她伸手从脚上的绣花鞋里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这就是我换下来的毒丸。” “可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他仍心中有疑。 她轻声叹道:“触景生情,情不自禁,想当年我病在闺房,他就是用一颗这模样的药丸……”说话间她又呜呜地哭出声来。 “香幻!”他剑旭于鞘,又重新抱住她。 她抬起淌着泪水的脸,瞧着他:“等你报完杀父之仇后,我就随你走。” “事情一了,我就来接你。”他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 “我等你。”她将头依在他胸上,心知相聚无望,泪如泉涌。 他突然象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爹为什么会知道金陵宫宫主的安排?我见到爹时,一定要向他问个明白,也许能帮咱们除却这个恶魔。” “剑秋,千万不能问你爹!”她抬起头,眼中充满着焦虑。 “为什么?”他心事重重地问。 “因为此事干系重大,只能你找二人知道,而且你爹……” “我知道了。”他堵住了她的话,心中已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似不放心,凝视着他,良久道:“若是在你爹和我之间选择一人,你会选择谁?” “你,当然是你。”他对她的问话并不觉得奇怪,回答得很果断干脆。 她的头重新贴到他的胸膛上:“咱们听天由命吧。”说完妩媚地一笑。 他被她善意的欺骗所蒙蔽,他也笑了,笑的很美,很甜。 他认定,这是他俩新的生活的开始。 她认定,这是他俩最后的诀别。 不同的心思,不同的笑,但都很感人。 翌日清晨。 太阳刚露出一点点头来,一抹绚烂的早霞洒在崖顶。 绿绒绒的青草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空气是清新的,气氛却十分紧张。 崖坪上的虎、豹、蛇、猴、犬、鸡、鹤、鹰八武门都敞开着,门内站满了弯弓搭箭的女射手。 虎门前,阴香幻身印有百花图案的堂主彩服,端坐在一张虎皮靠椅上,左右侍立着红、绿、黄、白四色女裙的女子。 七色彩服女子和八名女剑手成八字形着在靠椅前。 对面龙门武关口,也就是岩沿旁的一块大石岩上,站着端木无忧、贡剑秋、扶炳灵和天龙镖局的农三爷、吉二爷、庄四爷和四名镖丁。 端木无忧是今天清晨被阴香幻解去迷药后放出宫的,他是第一个活着从金陵宫里走出来的男人。 他刚走到崖坪龙门铁索链前,便遇到了前来援救房文萱和蓝文倩的这些人,此时,他才知道房文萱和蓝文倩因为救自己被囚在金陵宫里,于是,他与这些人一起返回崖坪,向阴香幻讨人。 贡剑秋是从秘密通道出宫的,他绕了一个大圈,在崖下外宫门前汇合了这些人,硬闯上龙门武关,也向来阴香幻讨人。 他不过是在演戏,一切都在昨天夜里与阴香幻商量好了。他救蓝文倩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 扶炳灵在客栈被丘玉淑和蓝文倩用迷药迷倒后,昏睡了一天被前来打听丘玉淑消息的吉二爷救醒二人便奔放金陵宫。他是来救蓝文情的。若蓝文倩有失,他不仅会声誉扫地,而无颜再活在这个人世间。 农大爷和庄四爷是接到劳三爷快马传信之后,带人赶人金陵宫救房文萱的。百果庄园的房峰樵不仅是他们的朋友,实际是他们的主人,天龙缥局的真正缥主。小姐有难,他们自是要去相救。路上,他们遇到了吉二爷和扶炳灵,便一道前来。 还有一人没有上龙门武关,留在崖下大叫大嚷。那人就是丘玉淑。 她比端木无优先一步放出金陵宫,阴香幻告诉他,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在宫门外等着她,她赶到宫门外不见端木无忧和蓝文倩却遇到了农大爷这一群人。 她被阻止在龙门崖下,因金陵宫有规定,女人不能闯九关武门,否则立即闭关。 为了顾全大局,她不得不忍气留下。为了发泄胸中的怒气和焦虑,她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厉啸。 崖顶上,虎门坪前。 七色彩服女子说话了:“堂主传活,诸位硬闯金陵宫九龙门武关,向本宫索讨人质,真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别说是你们这几个人,就再多上十倍、百倍,要闯金陵宫,也无异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放你娘的狗屁!”庄四爷火气甚躁,忍不住开口就骂。 扶炳灵眉头一皱,手已摸住了背上的刀柄。 端木无忧冷峻的脸上罩上一层阴云。 贡剑秋无动于衷,心里暗自在笑。 “别动火!”农大爷一把拉住欲冲前的庄四爷,轻声道:“别忘了,小姐还在她们手中呢。” “哼!”庄四爷很恨地跺了跺脚,没再出声。 七色彩服女子又道:“不过,堂主说是今天是本宫九门武关封关的日子,从今天起,任何人再也不得进入金陵宫。” 众人惊疑不定,难道令武林谈虎色变的金陵宫就如此关闭了?阴香幻又在搞什么名堂? “因此,堂主今日可格外施思,在封关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七色彩服女子手往后一扬,带上来! 房文萱和蓝文倩被四名宫女押上崖坪,站在阴香幻左右。 没绑绳索,也没带木枷,但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得出来,她俩被点了穴道,连哑穴也被制住。 农大爷跨前一步,拱手道:“阴堂主今日能给我们一个闯关救人的机会,在下先谢过了!天龙镖局的人虽不能说能过五关斩六将,却也闯过急流险滩,阴司地府。请阴堂主划下道来吧。” 农大爷是天龙缥局五大金刚镖师之首,正是年到五十五,好比出山虎的时候。他相貌堂堂,说话不卑不亢,中气充沛,加上深沉的目光,镇定自若的神色,显示出是个不易对付的人物。 七色彩服女子微微一笑,手掌一拍,八名女子抬出四张门板,搁到崖坪中,拼凑在一起。每张门板上插着九把尖刀,三十六把尖刀构成一朵梅花。 耀眼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灿的银光! 七色彩服女子指着尖刀道:“这些刀削铁如泥,谁能在这梅花刀桩上走上一圈,本宫就放人。” “娘的!”七色彩服女子话音刚落,庄四爷便踏前一步,“我来!” “慢!”一声娇叱,喝住了在四爷。 阴香幻在虎皮椅上欠起身子:“走过这梅花刀桩,本宫放的是蓝文倩。” “蓝文倩?”在四爷瞪眼道:“那房小姐呢?” 阴香幻抿嘴笑道:“房小姐本官自然还有另有道儿。” “娘的!我不上了!”庄四爷蹬蹬蹬地又退了回去。 他要救的是房文萱,蓝文倩不关他的事儿,自有别人去救。 “我来!”随着喊声,端木无忧、贡剑秋和扶炳灵跨进了崖坪。 “好!”阴香幻抚掌道:“我很钦佩你们的胆气,但你们听着,这刀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刀尖还喂有剧毒。”说着,手轻轻一摆。 七色彩服女子从宫女接过一只白兔,在倒插的刀尖上一划,然后顺手一撒。 白兔蹦跳着,向前窜了数步,洒下一浅鲜血,然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寂然不动。 接着,它的身体由白变灰,由灰变青,刚洒下的鲜血也变成了黑斑。 “好恶毒的女魔!”庄四爷怒骂着。 吉二爷对农大爷轻声耳语道:“咱们得想个法子。” 蓝文倩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端木无忧三人,连连摇头。 端木无忧、贡剑秋和扶炳灵谁也没有被梅花刀桩所慑服,他们争着动手了。 “不要……”农大爷刚要阻止。突然,提步上前的端木无忧被贡创秋出指点住了命门穴道,瘫软于地。 扶炳灵趁贡剑秋出指之时,已抢先跃上梅花刀桩。 扶炳灵在三十六把刀尖上点过,刀尖上留下了点点血斑。 “文倩……”扶炳灵跃下刀桩,“扑通”栽倒在地,面色惨白。 贡剑秋点过刀尖,跳下梅花刀桩,直奔蓝文倩。 没有人阻挡,没有人说话。众人都被贡剑秋的轻功折服了。只有阴香幻心中有数,贡剑秋的鞋里垫着一块薄钢底板,所以喂毒的尖刀伤不着他。 “得救!你终于得救了!”贡剑秋出指解开了蓝文倩的穴道。抓住了她的手,神情有几分激动。“ 阴香幻静如止水的眸子深处,闪过一道幽光。 蓝文倩对贡剑秋道:“快!快去看着扶少主怎么样了?” 扶炳灵为救她而负伤中毒,她自然关心他的安危。 贡剑秋奔到扶炳灵身旁:“怎么样?” 扶炳灵身为杀手,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当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在栽倒之时,已出指下戮,封住了血海、足三里、三明交,解溪和涌泉五个穴位,暂时抑止毒气漫延。 “不要紧的。”扶炳灵摇摇头,挣扎着站起来。 此是,蓝文倩走到他俩身旁:“先扶着扶少主离开这里再说。”他二人扶着扶炳灵退回崖坪中,解开了端木无忧的穴道。 农大爷跨步走到崖坪,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扶炳灵:“扶少主,这是农某祖传的百保丹,虽说不能解除扶少主身上的毒,但能止住毒气几个时辰不会发作,你先服下,待救过房小姐以后,再设法为你解毒。” “谢农大爷!”扶炳灵接过药丸纳入口中。 农大爷扭头,面向阴香幻道:“阴堂主,现在该放房小姐了。” 阴香幻冷冷一笑,没有说话,手朝上一举。 七色彩服女子高声道:“上鼎——” 农大爷眉头一锁,这女魔又在出什么歹毒的主意? 端水无忧两眼盯着房文萱。眼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房文萱与他一面之缘,竟然冒死舍身入宫,以身替换他,怎不叫他心浪如潮翻涌! 一定要救出房文萱!一定要抢先出手,决不能再让人点住了穴道。 八名宫女抬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铜鼎,搁大石门坪上。 “上火!”七色彩服女子下令。 涂有油脂的松木架在了铜鼎下,火在熊熊燃烧,鼎里的油慢慢沸腾,弥开一股油烟和黑雾,清晨的霞光顿时失去了光彩。 农大爷脸铁青,这女魔莫非是要下油锅捞救命铜线? 这玩意儿,五年前在泰山十八岭青竹观中摆过,当年尚未出家的五元大师为救娘一命,出手下油锅捞救命铜钱,结果一条胳膊变成了焦木棍,铜钱却未捞上来。若是女魔划下这道儿,小姐就不容易救出出。 农大爷思想之际,七色彩服女子说话了:“救房文萱的道儿,就是下油钢捞救命铜钱!” 阴香幻手腕一科,一只铜钱飞起在空中,铜钱翻了几个斛头,然后落入铜鼎之中。 七色彩服女子道:“谁要是能赤手从油锅中捞出这枚铜钱,谁就可以带走房姑娘。” 熊熊的火,滚沸的油。人是血肉之躯,纵是武功再高,身手再好,怎能从这滚油中捞出一枚小小的铜钱? 全场一片沉寂。 只有铜鼎里的油在翻滚,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 农大爷向手下的人丢了个眼色,铜钱没法捞,就只有动手大开杀戒抢人了。结果会怎样?没法知道。 坪场上的空气变得象油钢一样滚烫! 端木无忧目光盯着房文萱,咬紧了嘴唇,他已决定去捞那枚救命铜钱! 房文登眼中充满着焦虑,不住地摇头。 “我来捞!”一声吼叫,庄四爷走向铜鼎。 农大爷等人手已滑向兵器,准备出手。 “慢!”阴香幻又喝住了庄四爷。 庄四爷眼一瞪:“你要怎的?” “嘿嘿!”阴香幻冷笑两声,“你想假装下油锅挥救命钱,接近我后,就突然动手救人是不是?这套把戏瞒不过本堂主!” 她手一扬,两名官女立刻钢刀出鞘勒住了房文萱的颈脖;门后的女射手,一齐利箭搭弦,瞄向庄四爷等人。 “本堂主今日要见见你的胆量和勇气。要么就动手下油锅捞铜钱,要么就请回去!”阴香幻的话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个狡猾、狠毒的女魔!农大爷心中更加犯难,看这架势,房小姐是救不回去了。 “娘的!你威风什么?老子捞就是!”庄四爷怪声一吼,他是动真格的,要下手捞铜钱了。 “别胡来!”农大爷喝道。 “别上那女魔的当!”吉二爷喊道。 “哈哈……”明香幻一阵大笑:“就算你能捞出这铜钱,也不能算数的。” “女魔头!你敢戏弄我?‘住四爷叫道。 阴香幻敛住笑容,正色道:“诸位!房姑娘是为救端木无忧自愿入宫以身顶替的,所以若要捞这铜钱,只能由端木无忧来捞。” 全场顿时一片沉寂。 阴香幻目光转向端木无忧:“怎么样?” 端木无忧跨前一步沉声道:“我捞!” 阴香幻目光如同刀刃:“你不怕废了胳膊?你能忍受滚油烫肤的痛苦?” 端木无忧没有答话,冷笑一声,迈步走向铜鼎。 “忧哥!”蓝文倩企图扑过去阻挡他,但被贡剑秋牢牢拖住。 扶炳灵想上前,但两脚麻木,身形微晃,力不从心。 吉二爷、庄四爷和四个镖丁,齐声嚷道:“端水少主,不能捞!” 唯有农大爷没出声。他从端木无忧的眼神里已经看出,端木无忧对小姐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他的决心已定,谁也无法劝阻他。 端木无忧能不能从油锅中捞出这枚决定房文受命运的铜钱,那就只能听凭天命了。端水无忧走到铜鼎旁,熊熊的火烤红了他的脸,油烟在他脸上蒙上一层次影。 他将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了白晰、健壮的手臂。 这手臂落入油锅之中必会被烧焦,但若动作敏捷。准确,也种能捞出那小小铜钱。 端木无忧眼光转到房文萱脸上,投去深深的一瞥,是安慰,还是求得保佑,抑或是增强捞油锅的勇气? 房文萱拼命地摇着头,颈脖触到勒在肩头的刀刃上,鲜血从粉颈渗了出来。 她噙着晶亮亮泪水的眸子盯着他,好象在说:“你要是为我废了一条胳膊,我就决不活在这世上!”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仍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能为自己献身为奴,自己为什么不能为她献出一条胳膊? 他目芒闪烁,努力把思维保留在空白状态,猛一伸手,手臂插进了铜鼎。 “啊……”蓝文倩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惊叫。 无论房文萱是何等坚强、勇敢的女人,此刻也无法自持,瘫软在两个宫女的手臂上。 农老大等人的眼睛瞪直,肌内收紧,连呼吸都停止了。 奇怪!端水无忧手臂插进铜居的沸油里,并没有预料的刺痛,只有一种蚂蚁啃咬的酸麻感觉。 他不清楚是肌肤麻木丧失了痛感还是手臂上的肌肉已被滚油融化?但,手指的活动并没有受到障碍,当指头摸到鼎底,很快就拎住了那枚铜钱。 “哗!”油珠四溅,手臂从铜鼎时抽出,油淋淋的手指里夹着铜钱。 油锅里的救命铜钱被捞起米了! 端木无忧的手臂完好无损! 众人瞪圆的眼,睁的更大,张大的嘴叫不出声,又合不拢来。 全场是一片惊愕的寂静。 “哈哈……‘用香幻发出一串长笑,笑声如银铃刮过崖坪。 笑声更然中止。阴香幻肃容遣:“本堂主虽被尔等视为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女魔,但我毕竟也是个女人,女人始终是女人,尽管猛如虎,狠如粮,豪如大风,疾如闪电,但终究还是女人,在情感上需要男人的爱……” 她的轻声轻柔、细腻又促常有力,一字一句都敲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使人感到震撼。 她的目光象清晨的霞光射到贡剑秋身上,使他颤粟不已。 她继续道:“因此,本宫主尚未况灭的最后一丝天良,就是相信世间还有真诚的爱,这种爱能战胜一切。房文萱愿舍身救端木无忧,入宫终生为奴,听候本宫主号令,这是十年来,本宫从未发生过的事,足见她对端木无忧的爱……” 阴香幻的话象滚烫的油珠落在端木无忧心坎上,兹兹发响。他的双眸透出了火焰,那是爱神之火。 “为了考验端木无忧是否对房文萱也有真诚的爱,本宫主便设下了这下同锅搭救命铜钱的道儿,并在夜里悄悄地给端木无忧手臂上涂上一层防烫毒液,”说到此,阴香幻声音突然变冷,“如果端木无忧今天不敢伸手到油锅捞铜钱,不仅救不了房文萱,自己手臂上的毒液也无法除去,只要一踏出金陵宫,便会毒发身亡。” 真相大白,令人悚然! 阴香幻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爱,拯救了你和她,你赢了,带她走吧。” “当!”铜钱坠落到地,端木无价却凝身未动。他还在惊悸之中,阴香幻的话提醒他走上前去。两宫女将架着的房文萱推到他的怀中。 端水无忧出指解开了她被点住的穴道。 不知是由于刚才的惊吓,还是点穴的手法过重,房文萱被解开穴道后刚迈出一步,一个趔趄又倒在端木无忧怀中。 端木无忧楼起房文登便往回走。软玉温香,盈盈在抱,他的心火已被点燃、猛然间,他才意识自己对她的爱也是这么强烈。 房文萱在蒙迷中偎在心上人怀里,一声不吭地默默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阴香幻从虎皮靠椅中站起身来,举起右手,高声道:“送客!” 农大爷指挥众人依次沿索而下,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天才知道那位变幻无常的女魔,又会要什么新花样? 贡剑秋最后一个离开崖顶。 他抓住铁索,探头望着阴香幻。此次,自己去报父仇,能否如愿以赏?倘若……谁知这是不是最后的永诀? 阴香幻卓然而立,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晶亮的泪花。 人的最大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他见到了她的泪水,身子向上一伸,又欲爬上崖来。 她朝他挥挥手,高喊道:“封关!”。“是!”宫女们一声呼应。 然而,她仍然站着没动。 他知道她在催自己离开,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不离开。 于是,他咬咬牙,狠心地往下一滑。 他在崖沿旁消失了。他带走了她的希望和寄托。 她久久地位立着,直到泪水湿透了衣襟。 崖壁下。 端木无忧抱着房文萱从吊筐里走出来。 丘玉淑噘着小嘴对他道:“你怎么抱着她?” 端木无忧默然无声,仍是抱着房文萱,低头看着她的脸。 他在想心事,想的痴呆了。 塞外四兽刁勇和刁靓向他提供了线索,奇花奇士管鹏程可能就在百果在。 阴香幻向他提供了一个情报,在百果任中有类似九毒玫瑰花的刺红玫瑰。 如何才能进入百果庄中去寻找万花奇土管鹏程,而不让人察觉呢?房文萱会是管鹏程的什么人呢? 如果……万—……倘若……他连自己都想糊涂了。 “喂!”丘玉淑冲着他耳旁嚷道:“你听见了没有?常言道:男女受授不清。你抱她抱的这么紧,不怕人家说闲话?” 端木无忧全身一颤,从遐想中回到现实里,顿时脸面绯红。 “快……放下我!”房文萱也被惊醒,在他怀中挣扎着,脸面颈脖一片晕红。 端木无忧急忙放下房文萱:“对……不起。” “萱姐,你受伤啦?”丘玉淑扶住房文萱急声问。 “没……有。”房文萱一颗扑腾的心还未平静下来。 丘玉淑小嘴高高翘起:“你没受伤,叫他抱着干嘛?” “淑妹,你……”房文萱脸色更红。 “哎!”蓝文倩扶着扶炳灵从第二只吊筐里走出,“你没听女魔说,萱姐爱的是优哥,忧哥爱的是萱姐,冲着他俩真诚的爱,女魔就把他俩都给放了,他俩既然相爱,抱一抱又有什么关系?” 蓝文倩吃够了丘玉淑的亏,眼下有这个报复的机会,岂肯放过? “你这个骚……”丘玉淑气黄了脸,居然不知如何还击。 此时,农大爷、吉二爷、庄四爷一行人已到崖下。 农大爷对众人道:“诸位,咱们先离开金陵宫再说。” 扶炳灵应声道:“农总镖师言之有理,咱们快走。” 众人急步走向外宫观光阁。 出了金陵宫后,没有停留,一口气赶到了汤山脚下。 在山脚路口树林中的一块草坪中,众人停歇下来。农大爷吩咐两名镖丁在路中警戒,另两名镖丁前去招呼接应的人马。 众人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检查房文萱和扶炳灵的伤势。 房文萱没有受伤。只因阴香幻点穴下手过重,端木无忧因男女有别,解穴出手又较轻,所以被封的胸部无印、玉堂两穴,未完全解开,致使行动有碍。经过一阵奔跑和她自已暗中运气,此刻穴道全解,已完全没事了。 扶炳灵的伤势却颇为严重。双脚板已经发黑,仍显露出十几个呈梅花型的斑点,腿踝肿的象蒸发了的馒头。 “农总缥师!”端木无忧拱手对农大爷道:“请您无论如何要设法解去扶少主腿上的毒,如果扶少主……” 农大爷打断他的话,拎须肃容道:“救死扶伤乃我之职责,何况我与扶堡主还有一面之缘,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只是老夫不知那女魔下的是什么毒,所以不敢妄自下药。“蓝文倩急着道:“谁能替他解毒?”目光中充满着焦虑。 “蓝小姐,”吉二爷说话了,“我看先将扶少主送到天龙镖局再作计较,有农大爷的保命丹,一时间还不会有什么问题。” 蓝文倩正待答话,扶炳灵却道:“众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此刻要护送蓝小姐回苏州,恕不奉陪。”说罢,从地上弹身而起,挺身而立。 好一条铁铮铮的硬汉! “扶少主!”端木无忧跨到他身旁,“你身上剧毒,怎能……” 扶炳灵截断他的话:“在下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纵是一死,也得在死前将蓝小姐送回苏州。” 吉二爷眼睛一眨,随口问道:“扶少主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端水无忧心头一震。吉二爷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所有人的眼光盯着扶炳灵,这是怎么回事? 扶炳灵不慌不忙地说道:“无忧园被毁,蓝宇靖被烧死,端木少主和蓝小姐出来寻找毁园杀亲的仇人,在下受原无忧园总管田宝之托,将小姐召唤回去。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在下既然接下了这笔买卖,就不能坏了扶家堡的名声。” “好!”贡剑秋击掌道:“扶少主真不愧侠士本色,快人快语,光明磊落!冲着这一点,在下就替你解去腿上之毒。” “你能解去此毒?”蓝文倩惊愕地嚷道。 “能。”贡剑秋十分有把握地点点头。 “那就请贡少主赶快扶少主治疗。”端木无忧拱手相请。 农大爷和吉二爷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有说话。 房文萱目芒一闪而过。贡剑秋为什么如此相信能解女魔所下之毒? “慢!”扶炳灵却单手阻住欲近身的贡剑秋,“我不需要你替我解毒,你也没有理由要揽这个麻烦。” 众人怔住了。天下哪有不许别人救自己的人? 贡剑秋十分镇定,微微笑道:“我有理由要解你身上的毒,话音顿了顿,”因为我喜欢蓝姑娘。“ 全场一震,连丘玉淑也觉得心相登一跳。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话怎能说出口来?又是一个疯狂、痴情的男人!蓝文倩的脸刷也变得通红,血液在周身突死奔流。 贡剑秋镇定自若地继续说道:“找不愿意蓝姑娘遭到危险,因此我愿为你这个保护人解毒。” 扶炳灵咬住了嘴唇,身子微微颤抖。 “话已说明,我可替你解毒了吗?”贡剑秋。?手伸向扶仙灵。 “不行!”扶炳灵再一次拒绝。“为什么?”贡剑秋不解地问。 “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他没有点明在荒坡岭口他用毒针暗算之事。 贡剑秋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说道:“你若怕我暗算,可先叫端水少主点住我胁下两穴道,然后再替你解毒,其实,你用不着担心,我若是敢暗害你,农大爷等人也饶不过我的。” 蓝文倩走近前去,一双明眸着快炳灵:“扶少主,你应该相信他,他若对你存心不良,我决饶不过他。” 扶炳灵触到她的目光,傲气渐敛,默然不语。 蓝文倩又对贡剑秋道:“贡少主,委屈你了,请让我点住你胁下双穴,快动手替他解毒吧。” “是。”贡剑秋坦然地举起了双臂。 “往手!”扶炳灵猛然一喝,“不用了,来吧。”说罢,在地上坐下,双手抱肩,闭上了双目。 贡剑秋蹲下身来,取出一根银针,用针尖挑开扶炳灵脚板上的黑斑点,再挑尽黑斑点周围开始腐烂的肌肉,直到流出鲜血为止。然后,取出一个小药瓶,往挑开的小洞里撒上药粉。 银针变黑,换了一根又一根,一共是三十六根。 黑斑点挑了一个又一个,烂肉、黑水落在地上,奇臭难闻,一共是三十六个黑斑点。 瓶中的药粉,填了一个肉洞又一个肉洞,药粉用尽,正好填满了三十六个肉洞。 扶炳灵纹丝未动,没叫,没哼,犹如老僧入定。 贡剑秋满头大汗,动作准确、迅速,整个施术过程中,蹲马架势未动分毫。 果是两条汉子! 触景生情,丘玉淑突然想到:自己若是蓝文倩,该在这两条汉子中选择谁呢? 蓦然间,她眼中滚出一颗泪珠。端木无忧在她和萱姐中又会爱谁? 贡剑秋替扶炳灵包扎好双脚,立起身来,长长吁了口气。 扶炳灵的脚踝虽还肿着,但黑气已经退尽。好灵效的解药! 实际上这瓶解药是阴香幻给贡剑秋的,用本门的解药,来解本门的毒,当然是灵验得很。 扶炳灵深吸口气,弹身而起,对贡剑秋拱手道:“贡少主解毒之情,扶某日后定当报答。” 两人复一拱手,心照不宣,就此作罢。 扶炳灵对蓝文清道:“蓝姑娘,咱们走吧。” 贡剑秋道:“扶少主,你腿尚未完全痊愈,不宜行走,更不宜运气动武,此去一路之上恐有所不便,在下反正也没事,就送你二人,一同前往苏州如何?” 端木无忧对义妹的安危十分关心,未等扶炳灵答话,便道:“这样更好,有贡少主一道,我就放心。” 扶炳灵想了想道:“既然端木少主这么说,扶某就告扰贡少主了。” “言重,言重。”贡剑秋脸上掠迁一丝不容觉察的笑容。 远处,阳关大道?尘土飞扬,一行车马飞驰而来,天龙然局的金龙镖旗隐约可见。 庄四爷大声嚷道:“镖车来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农大爷不理会庄四爷的叫嚷,仍对端木无忧道:“端木少主打算何住?” 端木无忧心中的目标使是百果庄,但他不能言明,以免打草惊蛇?于是说道:“目前难定为止,晚辈还得寻找刁勇和刁靓,找出毁我无忧园的仇人。”他没说出刁勇二人之死。 农大爷迅速向吉二爷使了个眼色。吉二爷立即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端木少主是否愿听?” “吉二爷清指教。”端木无忧恭敬地道。 “百果庄房在主久慕无忧园园主大名,常常向在下提起过蓝园主,两人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蓝园主此次不幸遭难,房庄主也深感悲伤,端木少主若能百果庄见见房庄主,也算是了却房庄主一桩心愿。”吉二爷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端木无忧的反应。 端木无忧意识到了对方探询的眼光,虽然他极愿答应对方的邀请,借此机会进入百果任查寻管鹏程,但表面却装出力难的样子:“这委实有些不便,晚辈寻找仇人,重任在身,且与房在主素不相识,怎能……” 吉二爷抢口道:“房庄主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说不定能替端木少主找到一些有关仇人的线索。” 农大爷也道:“老夫和房庄主是多年的朋友,镖局常有人去百果庄,若有刁勇和刁靓的消息,老夫也可派人在去庄中告诉端木少主。” 端木无忧从这些怂惠中断定是微妙的诱惑,这里面必然蕴藏着危险和阴谋。 他顿时感到不安。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意识到自己已爱上百果庄的两个女人,不知她们和管鹏程又是什么关系。 为了查清真相,实现向义父许下的誓言,他必须去百果在! 然而,他仍在欲擒放纵:“二位前辈言得极是,只是此事与百果庄与本无关系,现已牵连了两位小姐,又怎能牵连房庄主?” 在四爷忍耐不住,喝叱道:“百果在请你去作客,是你的福气,你小子居然还不肯去,好大的架子!” 丘玉淑见状,走过来道:“四爷别发火,忧哥,吉二爷代表庄主请你,你就去吧。” 蓝文倩一旁也道:“你去吧,或许真能找到什么线索。” 端木无忧瞧着房文萱,房文登此刻面向天空,脸色忧郁,心事重重。 端木无忧已拿定了主意,拱起双手道:“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就此谢过了。” “好吧。”吉二爷道:“我陪你和二位小姐回庄。” 说话之间,镖车人马已到林外,农大爷吩咐从镖车队中分出马匹,众人分道扬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叭!”端木无忧猛一扬鞭,骏马扬起四蹄,向前方那个未知数的地方奔去。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三章 失魂血针 一辆印有天龙镖局字样的马车,停在一座荒山脚下。 东面一条长满草草的黄土道,通往苏州,西面一条光秃秃的碎石山道,通往幽花谷。 贡剑秋和扶炳灵站在马车旁,正在激烈争论。 扶炳灵沉着脸道:“不行,我一定要将蓝文倩送回苏州!”贡剑软脸色凝重:“我没说不让你带她回苏州,只是眼下必须先解她体内之毒。”因为阴香幻下在蓝文倩体内的毒,已快到发作的时间了! “只要她回到苏州,自有解毒之法。”扶炳灵坚持已见,他相信蓝宇靖一定能解救自己的女儿。 “你没听蓝文倩说,那女魔是用断肠帕给她下的毒吗? 这种断肠毒,只有幽花谷后崖顶的断肠草才能解救。“贡剑秋据理力争,以求说服对方。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这是事实。” “我还是要带她走。” “她会死在路上。” “这……” 此时,车厢里发出一声呻吟。 两人停止争论,立即打开车门。扶炳灵将头探进车厢。 “水……水”蓝文倩面色腊黄,嘴唇干裂,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车座上的垫布。“好,我马上去拿水来!”扶炳灵缩回身于,伸手就准备去车辕架上取水。 “且慢!”贡剑秋伸手阻住他,“她不能喝水。” “为什么?”扶炳灵扬起双眉。 “亏你还是个武林高手,连这点常识也会不知道?”贡剑秋平静地说:“大凡引起口喝的毒物,切忌服水,否则毒物融于水中被体内吸收,毒性会发作得更快,深至脾脏便无法解救。” 扶炳灵顿时无语。贡剑秋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心中焦急。 回头看看蓝文倩,她嘴里冒出一抹白沫,全身急剧地抽搐。 “文倩!”扶炳灵钻进车厢,抱起她的颈脖“你……怎么啦?” 蓝文倩一歪,昏厥在他怀中。他迅速封住她几处穴位,把她安放在座椅上,阴沉着脸退出车厢。 贡剑秋对他道:“扶少主,你必须迅速拿定主意。” 扶炳灵转过脸,一双灼亮的眸子逼视贡创秋道:“你究竟在弄什么阴谋?” 贡剑秋淡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扶炳灵声色俱厉:“你为什么会解阴香幻尖刀上的毒? 为什么幽花谷主恰恰有解蓝文倩断肠毒的断肠草?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有骷髅帮的失魂血针?难道这不是预定的阴谋?连珠炮似的质问,咄咄逼人。“贡剑秋晒然一笑道:“我只问扶少主一个问题,是你这些问题重要,还是蓝文倩的性命重要?” 扶炳灵一怔,顿时哑然。 贡剑秋又道:“你不须管什么原因,只须知道眼前的事实,蓝文倩已中断肠草,只有到幽花谷中,她才能得救。” 扶炳灵目芒如电:“到了幽花谷中,谁知你不会加害我们?” 贡剑秋坦然地道:“我若要加害你们,何必要到幽花谷,这一路上我有的是机会。” 这话倒是不错。若刚才他趁扶炳灵抱起蓝文倩问话之时,从背后打去一束失魂血针,扶炳灵纵有飞天之术,也决无活命之理! 事态至此,已无选择余地。扶炳灵毅然道:“既然这样,就告扰贡少主的幽花谷了。” 贡剑秋跃上马车,一抖缰绳:“驾!”马车上西面的山道。 马车在石山道上颠腾。 光秃秃的山岭,沟壑纵横,怪石群峋,灰沙弥漫,不见一颗树,一根草,一点绿色的生机,只有一片凄冷的荒凉。一堵褐色的风化石崖斜横的沟谷口。 贡剑秋手朝沟谷里一指道:“这就是幽花谷。” 扶炳灵犀利的目光扫过四周,迈步走向谷口。 “扶少主请留步。”贡剑秋唤住他。 扶炳灵转回身,目光注视着贡剑秋。 “请扶少主背着蓝小姐进谷。”贡剑秋道。 扶炳灵看看谷口道:“难道贡少主不可以唤人来抬蓝小姐入谷?” 贡剑秋抿抿嘴道:“本谷中除了我一人之外,并无别人。”他边说,边动手解车辕架上的组索。 “哦。”扶炳灵微微一怔,随即又道:“为什么要我背人,你就不能背?” 贡剑秋卸下车辕架下的两匹马:“男女有别,我怎能与蓝小姐肌肤相触?” 扶炳灵颇觉惊异,沉忖片刻道:“贡少主笑话,难道我就不是男人?” “不错,你是男人。”贡剑秋拉住两匹蹬着蹄子的马道:“但你与我不同,你是她的保护人,这是你的镖货,护镖的背自己的货物又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 “这两匹马进谷便是死,只好放它们走了。”贡剑秋拍拍两匹马的马背,“但愿它们识得回镖局的路。”说罢,放手松开缰丝。 两匹马同时发出一声长嘶,撒蹄就往山道上跑,那仓慌样子就象是遇到了要吞吃它们的猛兽。 “咱们进谷吧。”贡剑秋说着,就往谷里走去。 扶炳灵咬咬牙,从车厢里抱出蓝文倩背在背上…… 蓝文倩软软的身子伏在他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种从未有过的软绵绵的感触,一股少女肉体的特殊气息,使他这位铁铮硬流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他竭力定住心神,大踏步走在贡剑秋身后。 沟谷里的风沙像浓雾般弥漫。他们转到沟谷底的一个山洞里,打开洞里壁一张暗石门,便到了贡剑秋的住地。 是一个石洞。里面的一切家俱,包括碗、筷、床、桌、全是用石头做的,家俱很简单,摆庙也十分简陋。 扶炳灵将蓝文倩放到五床上:“贡少主,什么时候去采断肠草?” 此刻,他无遐刨根问底去打听幽花谷的事,他关心的只是蓝文倩的安危。 贡剑秋似乎比他还要着急:“事不宜迟,立即就去。” 扶炳灵眉头一皱:谁知这小子安的什么心思?于是,问道:“我能否同去?” 贡剑秋瞳仁里光亮一闪:“行。”说罢,就往洞外走。 扶炳灵没料到贡剑秋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不觉看了看躺石床上的蓝文倩道:“我们去了,她怎么办?” 贡到秋道:“你已封住了她的穴道,两个时辰内毒气暂时不会发作,这谷中没有野兽,连一只爬虫也没有,因此她留在这里很安全,你尽可放心。” 贡剑秋领着扶炳灵走到谷的尽头,一堵和谷前一样的褐色的山崖斜横在眼前。 贡剑秋指着山崖顶道:“断肠草就在崖顶的岩缝里。” 扶炳灵睁大了眼睛,但在光秃闪亮的崖顶什么也看不到。 贡剑秋又道:“你这样看,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断肠草在崖顶的另一面,另一面是一个绿色的世界,岩缝里生长着各式各样珍贵药材。”贡剑秋脱完了衣服,只在腰上系了个水皮囊和一幅市卷。 难道这小子喝的水,是从崖顶上取来的?他有些惊讶。 贡剑秋拍拍皮囊道:“崖顶后面有一个石泉,义父在谷中时曾想把泉水引进谷来,但没有成功,如果成功的话,这里将和崖那边一样也是一样绿州,就不必上屋顶石泉取水了。” “你带着布卷干什么?”扶炳灵问。 贡剑秋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我上去了。” 贡剑秋伸出钩也似的五指,扣住崖壁的裂缝,攀上了石岩。 扶炳灵因脚上伤尚未全愈,不能攀登,只好在崖下等候。 一块灰石,从贡剑秋指缝中掉下,他身子一滑,险些从崖壁的半腰上跌落下来。 扶炳灵不觉倒抽口冷气,手心攒出了一把汗。 如果贡剑秋跌落下来,蓝文倩也就算死定了! 根本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无法爬上眼前的风华崖壁,就算是爬上去了,他不知道哪一种草是断肠,即使采到断肠草,他也不知如何用断肠草,替蓝文倩解毒。 因此,不管贡剑秋用心何在,他都在默祷苍天,保佑贡剑秋平安无事。 贡剑秋终于攀上了崖顶,消失在崖的另一面。 扶炳灵舔舔干裂的嘴唇,咽下两泡口沫,仍伸颈望着崖顶。 良久,贡剑秋出现在崖顶。 腰间的水皮囊已高高隆起,显然是已灌满了水,但不知断肠草是否已经采到? 扶炳灵觉得心脏突地急剧蹦跳起来。 贡剑秋举起右手,向他挥了三下。这是大功告成的信号。 他长吁了口气,但旋即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贡剑秋带着的大水囊即使能吊放下来,这人下崖壁,比上崖壁时要危险十倍! 思想之间,一根细线已将水皮囊吊放在崖下。 接着,贵剑秋张开双臂,从崖顶往下一跳。 扶炳灵心格登一跳:这小子完了!然而奇迹出现了。 贡剑秋的身后扬起了两幅布卷,迎风招展,就象巨鹰的翅膀,托起了贡剑秋的身体。 贡剑秋象—只飞鹰徐徐降落在扶炳灵面前。 扶炳灵看的目瞪口呆,忘了说话。 贡剑秋收拾好市卷,背起水皮囊:“咱们可以回去替蓝小姐解毒了。” “哦,哦。”扶炳灵清醒过来,跟在贡剑秋身后。 他耳畔响起了爹爹的话:“灵儿,不要以为自己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不要小看江湖中那些武功比自己低级弱的人,高有其短,低有其长。看谁发挥得好,能以已之长击彼之短而已。所以你要立足武林,除武德、信义之外,还须大智若愚,大勇若怯……” 他生性高傲,从不把爹爹这些话放在心里,今日气见却使他顿有所悟。 蓝文倩脸色泛着,气若是丝,手脚微凉,情况已是十分紧急,扶炳灵急忙解开她的穴道,催促贡剑秋立即替她解毒!贡剑秋取出断肠草。 断肠草呈红色,叶为一桩,五校为一棵。叶边有锯齿。 扶炳灵心里祈着药到病除,口里连声叫喊:“快、快!” 贡剑秋目光闪了闪,却来了个节外生枝:“在解毒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扶炳灵惊怒万分,“贡剑秋,你不要……” 扶炳灵咬咬牙:“你说是什么条件?” 其实,这是多余的一问,为了救蓝文倩的性命,无论贡剑秋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条件很简单。”贡剑秋道:“在施药解毒中,你必须无条件地听命于我。” “行!” “好吧,咱们动手,先将壁洞里的石钵取来。” 扶炳灵从壁洞中取出石钵,贡剑秋将断肠草放入石钵中,又递给扶炳灵一根圆头石棒: “将此尊捣成浆汁。” 扶炳灵接过石棒就揭,贡剑秋又道:“当心!此草的浆汁有剧毒。” 扶炳灵顿住手:“这草有……剧毒?” 贡剑秋点点头:“当然,否则这草怎会叫断肠草?” 扶炳灵明白了贡剑秋的解毒方法,是以毒攻毒!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捣碎钵中的断肠草。 贡剑秋在着手准备石盆和干柴等应用之物。 被解开了穴道的蓝文情,在石床上滚动,双手紧紧按住腹部,周身和秀发都已被汗水湿透,其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贡剑秋点燃了干柴,洞内腾起熊熊火焰,火焰上吊挂着盛满了水的石盆。 片刻,洞内温度然升高。 贡剑秋脱去上衣,对扶炳灵道:“你也将衣脱掉吧。” 扶炳灵没吭声,只是咬着牙,一个劲地掏着断肠草。草叶根干,虽已捣碎,却未见出浆汁。 蓝文倩在石床上折腾得更加厉害。 半个时辰后。 扶炳灵通身湿透,断肠草仍未出浆汁。他实在支持不住,褪去了上衣。 贡剑秋只穿条裤权蹲在火旁,两眼勾勾地望着石盆中的水。 蓝文倩开始发出呻吟,声音凄惨而哀凉,令人肠断…… 一个时辰后。 断肠草出现了一滴浆汁,又一滴。 蓝文倩发出尖声厉叫。 贡剑秋从火旁弹身而起:“将石钵送过来!” 扶炳灵将石钵捧到贡剑秋面前。贡剑秋举起手中的石筷子,将断肠草夹起扔入石盆。 石钵中只剩下几滴殷红的浆汁,在火光映照下就象晶莹的宝石。 贡剑秋脸色凝重,沉声道:“蓝文情体内的毒已发作到了高潮,现在将这毒汁喂下去以毒攻毒,注意,不能封她穴道!” 两人跳上石床,将折腾的蓝文倩按住,用石筷子撬开她咬紧的牙齿,将断肠草浆汁喂了下去。 片刻,蓝文倩停止尖叫和翻腾,渐渐平静下来,昏睡过去。 蓝文倩和扶炳灵回到火架旁,默默地蹲下。 谁也没说话,两双眼睛都盯着石盆中沸腾的水,和水中翻滚的断肠草碎枝烂叶。 半晌,贡剑秋站起身:“蓝文倩过一会就要醒了,她醒来后,你就立即用这石盆中的滚水将她肚腹洗擦一遍。” “什么?”扶炳灵瞪圆了眼。 贡剑秋定定地看着他,把刚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干!”扶炳灵呼地站起,火光映得他两眼通红。 贡剑秋冷冷地:“你忘了自己所答应的条件?” “就是食言,我也不干!”口气异常坚定。 “实话告诉你,只有用这办法才能除去她体内的余毒,错过这个机会,就是华伦转世,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了。她不会死但会终身不育,你自己瞧着办吧。”贡剑秋说完,抓起搁在一旁的衣服往肩上一搭,大步走出了山洞。 “扑腾!扑腾!”的开水翻滚声,就象金陵宫前铜鼎里的滚油在翻腾。 “唷……”蓝文倩一声轻吁,已经苏醒。 他的心一阵慌乱,身子一阵颤粟。 洞外传来贡剑秋一声响过云霄的长啸。 他咬紧牙关,摘下火架上的石盆,向石床走去,就象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走向刑场。 他放下石盆,毅然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三日后,蓝文情已完全康复。再过一天,她将与扶炳灵告别贡剑秋转回苏州。 然而,在这几天日子里,她却增添了几分心思。 贡剑秋在汤山脚下林坪中,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自己,却又不曾见他私下自己表露过一丝爱意,态度总是那么外热内凉,难道他另有隐情,或是怀着别的目的? 扶炳灵替自己洗腹解毒之后,再三向自己解释是万不得已。但男女之间怎能容有如此接触?自己这一辈子若要嫁人,除了这个窥见过自己“隐私”的男人,还能嫁给谁呢? 他为人刚正,武艺高强,相貌堂堂,除了性格有些狂傲之外,也是个英雄好汉。 但是扶炳灵又是否钟情于自己呢,她被两上男人思想搅成了一团乱麻,辗转反倒不能入睡。 她从床上爬起来,悄然推开石门。 山洞里还亮着胳烛,两幅市卷床空着,洞中不见一人。 他俩上哪儿去了? 她心一动,跨出山洞。洞外,月光如水,遍地流银。沟谷里巍然耸立的山崖影影绰绰。 忽然,一阵风过,送来崖后的说话声,话音不高,听不清楚。 蓝文倩屏住呼吸,蹑足向左崖石处移动。不知为什么,她很想偷听这两个男人的说话。 幽花谷中只有他们三人,说话的人肯定是贡剑秋和扶炳灵。 她紧贴在石壁上,斜眼望去,月光下,贡剑秋和扶炳灵在一块大石板上面对面地站,距离不到三步。 扶炳灵灼亮的眼睛盯着贡剑私:“你若是喜欢蓝姑娘,就不该强迫我去替她洗腹除毒,这样她会痛苦一辈子的。” “不,我并不喜欢蓝姑娘,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贡剑秋坦率地道:“三年前,我就爱上了那个女人,她在我心目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原来贡剑秋已有了心上人!蓝文倩心中的疑团,蓦地揭去了一层面纱。 “那女人就是阴香幻?”扶炳灵问。 “不错。”贡剑秋知道瞒不过对方,便坦然承认,“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被金陵宫宫主用毒物控制着,强迫她做事与愿违的事。” “金陵宫宫主是谁?”扶炳灵声音中带着几愤懑。 “不知道,连她也不知道。”一声轻声的叹息。 女人的心是最悲大悯人的。刹时,蓝文倩心中充满了阴香幻的同情。 “这么说来,你是与明香幻同谋,先下蓝文倩的毒,然后又让你来解救她?” 蓝文倩的心骤然一跳。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此话怎讲?” “因为下蓝文倩的毒本是金陵宫宫主的意思。” 扶炳灵默然片刻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贡剑秋沉声道:“为了取得蓝文倩的信任,让她带我去见她爹蓝宇靖。我救了她的命,她不能拒绝我的要求。” 蓝文倩心念疾转:“贡剑秋为什么要见爹爹?” 象是回答她问题似的,贡剑秋不待扶炳灵开口,又继续道:“我是个孤儿,被义父收养在这里,义父就是三十年前被武林九派联合剿灭的骷髅帮主……” 扶炳灵心中的疑团顿解:难怪贡剑秋有失魂血针暗器! “我二十岁时,义父告诉我,我父亲是被人所害,只有一人知道仇人是谁,但义父不肯告诉我那人的名字,直到上月初,义父才告诉我,那人便是蓝宇靖,于是我便往苏州无忧园相请园主指点迷泽,不料无忧园已遭大火……”贡剑秋曾发过誓要说真话,但他却没有说出义父告诉他,蓝宇靖就是杀死他父母的仇人。 蓝文倩如梦如醒。贡剑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蓝宇靖。她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孤儿的同情。 贡剑秋对扶炳灵道:“现在该轮到你说真话的时候了。” 扶炳灵深吸了口气道:“一个月前,我爹接到一道无忧令,点名要我去苏州保护遭仇人暗算但未丧命的蓝宇靖父女,因无化令主曾经救过扶家堡一堡人的性命,爹爹答应以后只要见到无忧令牌,便要义不容辞地替无忧令主办一件事,那怕是牺牲了全堡人的性命也要去做,于是,我便执无化令到苏州找到了火后余生的蓝园主……” 蓝文倩飞眉紧蹙:“无忧令主是谁?他为何要保护爹爹?她心中又多了一个不解之迷。” “无忧令主是谁?”贡剑秋问。 蓝文倩竖起了耳朵,凝神偷听。 “不知道。”回答令人失望,“也许爹爹知道,但他没对我说。” “如此说来,托你保护蓝姑娘的人应该是蓝宇靖,而不是什么田宝?耍俊惫苯g镉治省?br> “田宝只不过是个传递命令的人。我先奉命保护蓝姑娘去帮助端木无忧寻找塞外四兽,后又接到命令到蓝姑娘送回苏州去。”扶炳灵的真话,没有贡剑秋那么复杂,除了一个无忧令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秘密。 贡剑秋默然片刻,又适:“你已经替她洗腹除毒,有过男女间不该有的隐请了,蓝姑娘当时是清楚的,她也明白,因此,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说良心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扶炳灵没作声。 “怎么样?”贡到秋又问。 “是的,我喜欢她。”扶炳灵终于说出了口。 蓝文倩脸色顿时绯红。 “既然这样,你就不该瞒着她,应该坦率地向她表白。” “我会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将无忧令主的差事完成之后,她父女平安无事之时,我便向她表白,她若同意我就娶她,她不同意,我就自戕,我不能让她为我的行为而痛苦,也不能原谅自己玷污她圣洁身体的罪过。” “但愿蓝姑娘能喜欢你。” 蓝文倩脸上滚下两行热泪,将头仰向天空。 扶炳灵:“你也该向她说明一切,我想她是会带你去见蓝宇靖的。” 贡剑秋:“是的。明日一早,我就向她去说。” 蓝文倩揩去泪水,一挺身,从山崖石后,大步走了出去…… 日头已降到远山的峰顶,山峰象火一样在燃烧。 一抹血色的晚霞洒在端木无忧身上。 端木无忧站立在后在的陡坡上;凝视着夕阳光下的庄前土坡。 一座小山岗。 一洼潭水和一块巨石。 一颗挺立的古松。 这正是刁勇在无忧园销金楼留下的三色扎巾上的图案。 没错,金盟帮的总舵主一定在此。 万花奇士管鹏程一定在此。 然而,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发觉。 在他想象中,万花奇主管鹏程一定是个城府极深、狡诈透顶的对手,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到百果庄已经整整三天了,除了借故观光,在庄里、庄外游览了一遍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 目光转到后庄院内的一座小楼上。 他发觉那个阁楼,除了房庄主之外,谁也不准进去。 他曾经问过丘玉淑,她告诉,那阁楼里住着庄主的妻子白樱花,白樱花患病,庄主严命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也许百果在的秘密就在这小阁楼里?是否要冒险闯一间小阁楼? 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他知道是谁来了,佯作不知,仍然凝身注视着后庄院。 一阵轻风,一双柔软的、热乎乎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你猜猜看,我是谁?” 端木无忧平静地:“你是小妖女。” ‘哎呀呀!你坏死啦!“丘玉淑松开双手,攒起小拳头,轻轻地在他肩背上敲打着,嗔声道:”到了百里庄,你还叫我小妖女……真……是太欺辱人啦。“丘玉淑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刚回到庄中,房文萱便向她表明了态度,决不与她争抢端木无忧,并表示愿意竭力撮合他俩。今日房文萱特地告诉自己已与扬州刘公子定亲。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特别高兴。 端木无忧的心情可没她高兴,对她的撒娇不理不睬,目光仍盯着小阁楼,想着自己的心事。 丘玉淑依偎到他的身旁,娇声道:“我到处找不着你,原来你却躲在这里。” “找我干什么?”他随口问。 “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她故意做出极其神秘的模样。 他毫不在乎地:“什么事?” 她没有把要说的事说出来,只是用一双闪亮的眸子瞧着他,突然脸上浮起一层阴影: “你是躲在这里想萱姐吧?” 她妒火极旺,出言如见血的刀刃。 他的心猛然一跳,脸色顿时鲜红,但立刻否认道:“没有,我只是想看看这里的花景。” “嘘……”她抿起嘴唇,轻声道:“你在偷看禁园的花景?” 禁园?端木无忧的心又猛地一跳,不自觉地点点头。 丘玉淑将嘴唇凑了过来,手指着小阁楼道:“那阁楼后面有一个小花园,种着各色极其名贵的花卉,据说是庄主用新法培植的、四季长开,从不凋谢,好看极了……” 端木无忧心念一动,问道:“园中有没有带刺的红玫瑰?” “嗯……”她支吾了一下,说道:“好象是有的。” 顿时,他来了兴趣:“带我去小花园看看。” “哎!那小花园是不许人进去的,所以我们都叫它做禁园,不但你不能去,连我也不能去。” “咱们偷偷去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 端木无忧盯着她道:“你敢说你没有偷去过禁园?” “偷……是偷去过,那在庄主外出的时候,萱姐带我去的。”丘玉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端木无忧翘起嘴:“萱姐能带你去,你就不能带我去?” “我……” “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哎!”丘玉淑拉着他的手臂,“你不知道开启禁园的门,还是我带你去吧。” “谢淑妹。” “先别谢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我在禁花园里被庄主发觉了……” 端木无忧明白她的意思,接口道:“我就告诉庄主,我是用剑勒住你的脖子,逼你带我去禁花园的,行不行?” 她“卟哧”一笑:“话由你怎么说,总之责任由你担待便了。” “行。”端木无忧点点头。 “你随我来。”丘玉淑转身溜下了陡坡。 数丈高的石墙,圆拱形的天棚爬满青藤和五色小花,将花园的天空缩小了一半,园门是两寸厚的包铁皮桃木门结实得很。 丘玉淑说的没错,这样的花园设计,即使没暗藏机关,也是无法攀越入园的。 花园的门楣的墙壁上嵌着“暖春园”三个大字。 丘玉淑跃上园门的石梁,左手拔出短剑插进“春”字的“日”横里,右手扳住“园”字内的一横砖使劲往外一抽,嵌着暖春园三个字的石壁慢慢退人墙内,与此同时,花园门也渐渐张开了。 丘玉淑跃了石梁,向端木无忧招招手。两人跨进园内。 花园面积不过两顷,但花圃布局有序,各色奇异花卉,以色彩为群,分地而植,令人在眼花缘乱的,又有清新、悦目之感。 园内漾溢着浓郁的芬香。 端木无忧在惊诧之中,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犀利的目芒在花卉中寻找着,他所要寻求的目标——带刺的红玫瑰。 花圃的群花是分色布置的,所以他在红色的花卉群寻找着。但没有发现带刺的红玫瑰,连玫瑰花这个品种也没有。 难道阴香幻和刁勇、刁靓都在欺骗自己? 这里是唯一的线索,如果这条线索被否定,将到哪里去找我万花奇士管鹏程? 忽然,丘玉淑嚷道:“红玫瑰!忧哥快看,带刺的红玫瑰!” 端木无忧全身一抖,扭过头,目光转向丘玉淑所指的方向。 在花圃左角,有一群不起眼的、叶子微带枯黄的花卉,在这些花卉的茎叶下面,隐藏着数束嫣红的刺玫瑰!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他扑了过去,和丘玉淑一起蹲在地上,欣赏着他们新发现的“宝藏”。 这刺玫瑰特别的红,红得就象浓浓的血,花瓣上凸起的花纹里仿佛有血液在流动,凑到花卉中嗅,似乎还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但仔细看过,又觉得这刺瑰与曾经在李君香、宣燕身边见过的有所不同。 这刺玫瑰究竟是不是九毒瑰花呢? “这带刺玫瑰好看吗?”丘玉淑问。 “真好看。”端木无忧心不在焉。 “忧哥喜欢,就摘一朵回去。”丘玉淑将手伸进了花卉。 “住手!这花万万摘不得!”身后传来了一声急喝。 两人的一怔,同时回过头。 房文萱从花卉中飘出。 “房……小姐……”端木无忧知道这几天房文萱在有意避着自己,所以见到她时,显得格外的不自在。 丘玉淑却问道:“这花为什么搞不得?我只摘一朵,伯父不会知道的。” 房文萱并未走过来,站在花卉旁前:“我说这花摘不得的原因严重得多。此花名日九毒瑰花,花粉含有剧毒,至今世上尚无解药,所以这花是万万摘不得的。” 果真是九毒玫瑰花!端木无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耳边响起了刁勇的话:“哪里有九毒玫瑰花,哪里就有万花奇士管鹏程。” 丘玉淑尖声嚷道:“哎这么阴毒的花粉!” 端木无忧两眼定定地望着房文萱道:“房小姐,这九毒玫瑰花可是庄主亲手培植的?” 房文萱没回答他的的问题。却凝视着他道:“端木少主知道这花有毒就行了,何必要刨根问底?现在已快到晚餐时候了,我爹就会来小阁楼,你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快走!”丘玉淑拉起端木无忧的手就往外走。 “哎,我……”端木无忧还想和房文萱说话。 “有话留着以后再说吧,要是撞上了庄主,那就麻烦了!”丘玉淑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跑。 他想想也有道理,便跟着她往钱跑,跑到花园门外,回头一瞥,恰见房文萱也正瞧着自己,那眼神,那姿态令他心颤不已。 丘玉淑拉着端木无忧一口气奔到后庄陡坡上。 端水无忧回头张望花园,因此时的角度不同,花园恰恰被小阁楼全部遮住,连花园圆门也看不见。 丘玉淑沉下了睑,她看出端木无忧的心思,觉得需要与他速战速决。 她说话了:“忧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他似梦似醒,支吾地:“什……么事?” “是关于萱姐的事。” “哦!”他身子一抖,两眼顿时放亮,“快告诉我,什么事?” 他对萱姐的关切之情,使她感到有些难受,于是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受姐要告诉你,她已经定亲了。” 他顿时木然,两眼痴痴地望着她,喃喃道:“不……这不会……是真的,不会的……” “这是真的,男家是扬州绸缎庄刘老板的大公子。” “这不会是真的!决不会!”端木无忧冲着她嚷道。 她被激怒了,也冲着他嚷道:“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我……”他渐渐平静下来,但神情有些发呆。 她靠近他身旁,轻声道:“忧哥,我知道你的心情,萱姐曾在金陵宫舍身替了你,你觉得这件事很为难是不是?其实,你来百里庄既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萱姐,而是为了带刺的红玫瑰。” 他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棱芒。 她继续压低声道:“现在萱姐证实这带刺的红玫瑰就是九毒玫瑰花,也就是扔在无忧园内的杀人信物,也许你认为房伯父就是万花奇士管鹏程对不对?” 端木无忧完全回到了现实之中,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在破庙中将一切真情告诉丘玉淑,如果她现在去向房庄主或是萱姐说明一切,自己来百里庄的计划便全部告败。 丘玉淑明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不,你完全错了,房伯父虽然严厉了些,但为人正直,说一不二,是个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的铁铮汉子,他绝不会是管鹏程,因为我和奶妈的身份并未瞒过他,他若是管鹏程,怎会不认我这个侄女?” 端木无忧默然无声,她的话确实是有些道理,但是这九毒玫瑰花又如何解释? 丘玉淑见了没出声,又道:“万花奇士管鹏程从不杀生,更不会有杀人信物,这九毒玫瑰花也许只是个巧合,难道天下只有管鹏程才有这种毒花?” 端木无忧心一动,忙道:“也许是我弄错了,淑妹千万……”丘玉淑道:“请放心,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咱们走吧,吉二爷也许正在等咱们吃晚饭呢。” “嗯。”端木无忧点点头。 两人溜下陡坡。 在下陡坡时,他回头看了淋浴在晚霞中的小阁楼一眼。 他心中暗自作出决定,今晚定要去闯一闯这神秘的阁楼! 夜色深沉,天宇是一片灰蒙的黑暗。 月亮和星星仿佛知道端木无忧今夜要去闯小阁楼,都悄悄地躲藏起来了,连一点星月光也见不到。 只有夜风在吹。吹得阁楼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风中掠过一串鬼魂般的幻影,倏忽不见。 端木无忧的迷幻玄功,炉火纯青,已臻化境,一般习武人在这样的夜色中是无法看到的身影的。 他闪身抢进阁楼。 楼下四间房间。端木无忧逐一查过。两边是使女的卧房,一间是客厅,一间是杂房,房内布置简单朴素,毫无奇异之处。 楼上也是四间房间。 一间是在夫人白樱花的卧室,一间是贴身丫环的卧房,一间是书房兼茶室,一间是杂房。 一切都极为普通、平常,根本没有什么神秘可言。 难道自己的预感和判断有误? 他不死心,再一次仔细检查起来,用步子丈量过阁楼后,发现杂房与外墙之间有一间密室。 也许秘密就在这密室里? 他在杂房里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发现一张旧衣柜和底板就是密室的门,扭动衣柜左档里的木挂勾,门便无声清开。 一丝光亮从门里透出,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檀香扑入鼻中。 端木无忧窜入门内,顺手将门推合。 刹时间,他只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两耳嗡嗡鸣响。 这是一个类似灵堂布置的密室,四壁白绫垂挂,当中一个神案,案上供着两块长生禄位牌,案前一个香鼎,鼎内三束燃烧着的香烃,香烟袅袅。 神案上空,前吊一排清油灯座,灯座上九盏清油灯光闪烁,后面一根红漆神木,木上垂挂着三条三色扎巾带。 端木无忧按住心头的狂跳,一个箭步抢到神案前。 他仔细打量着三条黑、白、黄三色象征着金盟帮的扎巾带。 第一条扎巾带印有一个小土岗和一颗挺拔的古松。这正是他在无忧园见到的那条三扎巾带上的图案! 第二条扎巾带上印有一洼潭水和一块巨石。 第三条扎巾带上印有一座高山和一片竹林。 他想:如果没有猜错,这三条扎巾带就是金盟帮三位头领管鹏程、丘飞逸、程天南的身份信物。 目光转到神案的亡灵牌上;二弟太慈奇土丘飞逸之灵位。 三弟狂剑奇士之灵位。 果然不错,他们就是金盟帮的头领。 庄主房峰樵就是万花奇土管鹏程! 谜底已被揭开,他手指微颤,掩不住心中的激动。 苍天不负有心人!仇人已经寻到,当务之急,该是向仇人索讨血债了。 他心头骤地一紧,仇恨与情爱的撞碰,又使冷静下来。 这时,目光触到了密室左角落的一个小神龛上。 神龛罩着红绫布,龛前一只小香鼎里插着香火,神龛案下点着长明灯。 龛案里也供着亡灵牌位,上写:“亡夫程公兴影之灵位。” 亡夫程天南? 这亡灵牌位是程天南的妻子所立? 难道程天南的妻子就是白樱花? 突然,密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端木无忧放下红绫布,屏息静听。 “嚓!”有人在扭动暗门机关。 端木无忧心里一急,闪身缩在了神龛之后,这是室内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密室的门打开了,房峰樵和白樱花走进室中。 房峰樵威严肃穆的脸,冷电般的目芒扫过密室。 端木无忧到百果庄时受到了房峰樵的热情接待,见过他不止一次,不知为什么他总觉与这位庄主似相识。 白樱花侧身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从侧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个身材高佻,气质高雅的女人。 两人先在神案前默立片刻,然后点上三束香柱,插入香鼎。 房峰樵仍然在神案前默立祷告。 白樱花却转身走向神龛。 端木无忧尽量缩身在神龛后,屏住了气息。 白樱花揭开神龛的红绫布,点燃一束香柱,跪倒在神龛前。 白樱花嘴唇在轻轻蠕动,那无声的语言象电波一样传到了端木无忧耳中,端木无忧忍不住微微探出头,目光瞟向跪在神龛前的白樱花。白樱花虽已年过四旬,却是风韵犹存,柳眉明眸,黑发如瀑,庄重之静中透露出高雅的俏丽。 攀然,她脸上滚下一滴泪水,接着是两串深情的泪珠。 她满脸的悲伤,盈泪的眼里充满着对故人的思念,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已故的丈夫狂剑奇士程天南是一片真挚的痴情。金盟帮是端木无忧的仇人,但此时此景却引发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心理变化,他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不可言喻的情感。 他觉得她亲切、和霭,对自己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磁力! 是室内灵堂布置渲染的气氛,是同情、怜悯的心情?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他现在的心理状况,有一种比这更深切的一东西摇撼着他的心,是什么,他也弄不清。 白樱花起身,将香柱插到龛前的小香鼎里,忽然,她身子晃了一下,左手抓住神龛桌角,右手从抽里掏出手帕捂住了嘴。 端木无忧看得很清楚。她的脸涨的通红,她想经咳嗽,但拼命地忍着。 她果然有病!端木无忧感觉到了她难言难忍的痛苦。 “咳!”她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声,身子猛烈地一抖,又“咳!咳!”两声,几乎跌倒! 端木无忧突地一蹦,险些从神龛后窜出。 “樱花!”房峰樵听到咳声,立即抢身过来,扶住了她,“你怎么啦?” “没……没啥。”她浅浅一笑,欲将手帕收入袖中。 房峰樵霍地抓住她的手腕,夺过白帕。手帕在眼前展开雪白的手帕上一团殷红的鲜血就象那带刺怒放的九毒玫瑰花。 “你……又吐血了?”房峰樵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 “我不要紧的,你放心。”白樱花笑笑,松开抓住神龛角的手,就往外走。 她刚迈出一步,身子一摇,往前倒去。 “樱花!”房峰樵伸出手臂将她接住,搂在怀中。 “不!你不能这样……”她仓惶地低声嚷着,挣脱出来房峰樵怀抱。 房峰樵的脸变的通红:“请原谅,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怕你……” “谢谢,你并没有怪你。”白樱花摇晃着身子走出了密室。 房峰樵没有再去扶她,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房峰樵走到神龛前,放下红绫布,然后默默无声地走了。 端木无忧从神龛钻了出来,满脸狐疑。 白樱花既是房峰樵的妻子,为什么又不许房峰樵碰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四章 天龙镖局 端水无忧刚出小阁楼。 “有贼。”庄园里响起了急骤的锣声。 “拿贼啊!不要让他跑了!”四处燃起了火把,响起了庄丁的呼叫声。 难道自己被发觉了?端木无忧惊疑之际,闪身掠过后庄院,扑向自己居住的客房。 唰!空中幻出一条人影如电射来。迎面相遇,猝然之下纵有迷幻玄功也无法躲避。 端水无忧被一股巨大的劲力,逼得登登连退数步。光线虽暗,端水无忧仍看清了来人的脸,不觉微微一怔。 来人竟是冷面韦陀应离! 应离斜瞟了端水无忧一眼,手中的剑虚晃起一朵剑药,身形一飘,人已滑出数丈之外。 端木无忧暗自咋舌,应离使的不但是迷幻玄功,而且身手还在自己之上。 此时,空中宛若绽出一声春雷:“哪里走?”随着吼声一抹青芒从天而降。 “当!”应离踉跄倒退。 端木无忧心念闪动,蓦地跃起,短剑如同长虹落向应离。 应离身形如同陀螺旋转,周身剑花错落。 短剑碰到剑花上立即弹开,端木无忧的短剑险些脱手。 这时飞来的青芒已压到剑花上,一声震耳的巨响,剑花顿时消失。 房峰樵的剑压住应离的剑,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对方。 端木无忧手臂一伸,短剑再次击出。 “端木少主。”房峰樵测过验对端木无忧道:“你是敝庄的客人,不劳动手,这贼人交给老夫就是了。” 端木无忧手臂一缩,短剑回收入鞘:“房庄主如此吩咐,在下就回房了。” 说罢,双手一拱,转身就往客房走去。 端水无忧脸色铁青。难怪自己总觉得房庄主似曾相识,原来那夜夜闯无忧园,威逼义父关闭林园的蒙面人就是房峰樵! 房峰樵就是万花奇土管鹏程已是确定无疑。 房峰樵压住应离的剑:“阁下可是冷面韦陀应离?” 应离视着房峰樵道:“庄主可是万花奇士管鹏程?” 房峰樵沉默片额,眼光陡地一亮:“既然知道是我,你还敢来?” 应离正色道:“老夫奉帮主之命而来,有话对庄主说。” 此时,执看火把、刀剑的庄丁从前后门里涌进任院坪。 “庄主!”庄丁们一声呼喊:“哗”地散开,将应离围住。 “退下!”房峰樵一声沉喝,宝剑应声落鞘,“这位是本庄主的客人,体得无礼!” “是!”庄丁应声而退,退至门外并未散去。 端水无忧贴在窗旁,从窗逢里瞧着房峰樵和应离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 应离到百果庄来干什么? 他很想去看过究竟,但此刻院门外庄丁密布,满庄之人经这一折腾都醒了,已无法再前去跟踪偷听。 一声轻微的响声,房门悄然打开。 “谁?”端木无忧低声厉喝,手已握住腰间短剑剑柄。 “忧哥,是我!‘俄话间,丘玉淑已窜到他身旁。 “是你?你来干什么?”他有些惊讶。 丘玉淑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小嘴噘的老高:“我来干什么?哼!我问你,你今夜上哪儿去了?”他心一惊,但故作镇静:“我没去哪儿,就在房中睡觉啊。” “哼!还想骗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去闯庄主夫人的小阁楼,要不是我暗中替你巡风,打发了两个守阁楼消息房的庄丁,你现在早就成了百果庄的阶下囚了。” “我……” “哎!”丘玉淑闪着好奇的目光,“你在阁楼看见什么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不愿让她知道房峰樵就是她的伯父管鹏程。 “那你为什么进阁楼那么久没出来?”她瞪圆着亮眼问。 “我刚进人庄主夫人的房间时,庄主夫人就咳嗽醒来了,我只好躲藏起来,接着她咯血了,房庄主也来了,好一阵折腾,直到庄主离去,夫人入睡,我才脱身出来。”他不善说谎,只好把密室里发生的事,移到了白樱花房中来搪塞这位聪明过人的小妖女。 “原来是这样。”丘玉淑歪起了头,眸光在闪烁。我们这位善说谎言骗的小妖女,今天竟被端木无忧骗过了。 “看来真是我弄错了,这九毒玫瑰花纯属是巧合。”端木无忧想进一步稳住她,以免打草惊蛇,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料,丘玉淑抿起小嘴道:“不对,我今天问过萱姐了,她说这九毒玫瑰花除了他爹爹之外,谁也不会培植。房庄主是二十年前搬到这里来时,才开始培植这种毒花的,在栽花的那天,还祭了祖宗灵牌,当时萱姐才三岁,但她却记得很清楚……” 端木无忧突然脑际灵光一闪,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房文萱已经知道了他寻问九毒玫瑰花的根源,所以借丘王淑的口将其详情转告了自己。 他胸中卷起一股热浪,烫的心口发痛。 丘玉淑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因此,九毒玫瑰花决不会是巧合。如果真是武林前辈所说的,九毒玫瑰花是万花奇士管鹏程的祖传毒花,那么,房峰樵就一定是管鹏程。” 端木无忧急忙道:“不会的,决不会的。”他唯恐她弄巧反拙。 “这个问题,今天我想了很久。”丘玉淑神情显得异样严肃,“如果房峰樵真是万花奇土管鹏程,那么他就一定是一个极其阴险、歹毒、善于乔装打扮的十足伪君子,他居然连我奶妈也骗过了!他收留奶妈和我,一定有其目的,也许是一个卑鄙的阴谋!” 这话立即引起了端木无忧的共鸣:“不错,房峰樵已被证实确是管鹏程,如果没有阴谋,他为什么不认二弟丘飞逸的女儿呢?” “我一定要查明这一切,如果他真是管鹏程,真是他毁了无忧园,真是他对我这个侄女别有阴谋,我一定要叫他庄毁人亡,鸡犬不留!”她眼睛象狼眼似的闪着野性的绿光,咬牙切齿的恨声令人心颤。 “淑妹,事关重大,非同儿戏,你千万不可乱来!”端木无忧唯恐她一时卤莽而误大事,立即叮咛了一句。 她叹了口气,“我希望他不是管鹏程,因为我不愿萱姐伤心。萱姐今天能将这一切告诉我,再由我转告给你,可见她是世上最善良纯洁,最知情达理的女人。” 端木无忧眼中立即浮现起房文萱的身影,禁不住轻呼一声:“萱姐!” 丘玉淑身子一抖,立即转换话题道:“忧哥,刚才庄内来贼了,可曾被庄主拿下?” 端木无忧随口答道:“那贼是庄主的朋友。”“哦!那贼是谁?” “应离。” “应离!”丘玉淑惊叫出声来,“他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哎,对!”房峰樵怎会认识应离,而且还与他朋友相称?“端木无忧心中又是一个问号。 应离现在哪里? “已被庄主请到前在客厅叙话去了。” “其中必有阴谋,极可能是……” “淑妹,不管怎么说,你这几天要小心为是。” 百果庄客厅分为大厅和小厅。 小厅在大厅的右侧,厅门紧闭着,门前肃立着四名任丁。 小厅门,房峰樵和应离隔着一张小方桌,对面而立,长谈一个时辰了。 桌上点着一支小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两张阴沉的脸。 没有酒,也没有茶,只有一片寂然。 半晌,房峰樵打破沉默:“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应离沉声道:“老夫自是真话,信与不信,全在庄主。” 房峰樵拎住腮下几络稀疏的胡须道:“这么说,丘玉淑真是贵帮主郭运达的女儿了?” “千真万确,丘玉淑确是帮主郭运达和佛神丘飞逸妻子陈翠娥所生。” “这个贱女人!”房峰樵咬了咬牙,其实,他对丘玉淑是谁的女儿,心中早已有数。 应离叹口气道:“这事说来也怪不得陈姑娘。” 房峰樵瞪目道:“怪不得那个贱货,难道还要怕咱二弟不成?” 应离正色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实言相告了。当年郭运达已与陈翠娥相爱,两人山盟海誓,非对方不娶不嫁,本来这是一桩很好的姻缘,不料,丘飞逸自仗是陈翠娥师兄,威逼、利诱欲强迫陈翠娥嫁给自己,陈翠娥不从便逃到了异教派,从此两帮结下深仇大恨……” 房峰樵默不作声,关于郭运达为陈翠娥相爱的一段隐情,他却是不知的。 “后来丘飞逸邀了狂剑奇士程天南血洗天魔堂抢了陈翠娥,强迫她嫁给了丘飞逸,在金盟帮秘堂成亲之后,陈翠娥至死不肯与丘飞逸同床,丘便每用烟斗烫她,皮鞭抽她……”应离说话时咬着牙,声音有些发颤。 “这……不可能。”房峰樵冷峻的脸上拉起数道刻痕。 “老夫只说事实,信不信由你。”应离换口气,“陈翠娥忍受不住丘飞逸的凌辱,托人给郭运达送来消息和一张金盟帮秘堂的地图。此时,帮主已娶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为妻,想把此事给忘了,接到陈翠娥的信后,帮主潜藏在心底的爱与仇又一齐萌发了。决心将陈翠娥救出火坑,同时也报血洗帮堂之仇……” 房峰樵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应离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因为异教力量有限,又惧怕程天南的无忧令剑法,所以帮主暗中回信要陈翠娥在程天南饭菜里下毒,同时请出自己当时已被武林逐出了关外的同胞兄弟骷髅帮帮主郭运进。三个月后,帮主就对你们下手了……” 房峰樵举手止住他的话道:“不说了,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冷冰的怕人。 “不,还有一事你不知道。”应离道:“帮主挑了金盟帮堂捉住丘飞逸,救出陈翠娥后,立即封刀,不准追杀金盟帮的人。” “哼!”房峰樵冷声一哼。 应离不理采他的冷漠和不相信,继续道:“丘飞逸被捉之后,立即投降宣誓效忠于异教,并与重返教门的帮主胞弟郭运进勾结一起,追杀到你的庄园,在杀害了程天南的妻子和未满周岁儿子后,又逼迫程天南父女坠落鹅毛潭,然后又帮助郭运进将帮主郭运达囚于密室,夺了帮主的宝座。郭运进得志之后,反过来又将丘飞逸杀了。” 房峰樵铁青着脸,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是思潮翻涌。 这个原异教管家的话会是真的吗? 二弟决不会是那种人! 他沉着脸,问道:“两年后用金盟帮名义挑你们异教堂的人是谁?” “不是挑我们的异教堂,是挑郭运进的异教堂,郭运进逃走了,他冒称帮主的事才得以揭发,不过挑帮堂的人在救出帮主郭运达时,曾与帮主和老夫有约,不得泄露他的身份,望庄主见谅。”应离非常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问,说的很是在理。 房峰樵弓起了剑眉,清咳了一声道:“郭运达这次出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女儿一面?” “是的。”应离点点头道:“帮主早已解散帮堂,自废了武功,多年来一心依皈佛门,修心养性,近年来又经常咯血,身体虚弱,想是在人世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所以只想见女儿一面,以遂心愿,还望庄主成全。” 房峰樵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这个异教的帮主郭运达也算是金盟帮的仇人。有仇怎能不服?即算有些罪孽是他胞弟郭运进所为,弟弟的债则兄长来还,也不算过份。“好吧,请刁总管约定个时间、地点,我一定让丘玉淑按时前去与郭帮主见面。”他决心已下,一个复仇计划已成竹在胸。 “谢庄主。”应离站起身来,“因帮主身体不适,行动不便,半月之内,老夫自当亲自前来告之约定的时间、地点。” 应离关心帮主的安危,不敢稍有疏忽,更何况是与仇家管鹏程相约,自是更要小心谨慎,所以约期半月,以便充分准备。 房峰樵亦站起身,爽快地:“半月后,我一定在敝庄候架。” 应离走到小厅门旁,扭头对房峰樵道:“白云苍茫,祸福莫测。望在主多加小心。”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峰樵愣愣的,未听懂他的话,竟一时没回过神来。 房峰樵回到小阁楼,卧房内还燃着灯。 白樱花焦急地等待着房峰樵回来,她一见他忙示意丫环退下。然后,急急问道:“为什么去那么久,没出事吧?” 房峰樵缓缓地摇摇头:“没事。我只不过和贼人在客厅谈了一会儿话。” “和贼人谈话?”白樱花有些惊异。 “那贼人是冷面韦陀应离。” “应离?”白樱花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来……干什么?” “哼”房峰樵沉哼一声,“他说郭运达想见他的女儿。” 白樱花面色有些紧张:“郭运达已经知道玉淑的事了?” “看来是的。”房峰樵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将计就计,我要让郭运达死在他女儿之手。” “这对玉淑是……不是太残酷了?”白樱花眼里闪着泪花声音发有些发抖。“难道你忘了你的丈夫,我的妻子,我们的儿女是怎么死的?难道那就不残酷吗?我一定要报此仇,让那个魔头死在他女儿剑下!”房峰樵咬牙切齿,声音如同腊月的冰九,令人心胆俱寒。 泪水从白樱花眼眶中滚出:“不……他们没有死……” “夫人,”房峰樵走近她的身旁,喟然道:“我何尝不想他们活着,但是三弟背着女儿坠入鹅毛潭中,那深潭水寒彻骨,鹅毛入水也要沉入潭底,三弟岂能活命?至于铭儿,劫走他的强人留下了异教的死贴,又怎会让他生还?” “可是”白樱花呜咽着,“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没有死……” “好啦,咱们不说这件事了。”房峰樵打断她的话,“刚才应离倒是说了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事。” “哦,什么事?”白樱花闪着泪花的眼睛一亮。 房峰樵在桌旁坐下,将应离关于二弟丘飞逸和异教帮主郭运达、郭运进兄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房峰樵道:“我看他这话十之八,九是假。” 白樱花沉吟片刻,道:“他为什么要向你说这番假话呢?” “因为……”房峰樵顿了顿,说道:“他想以此假话来推卸当年血洗金盟帮,杀我兄弟的责任,以便将女儿王淑讨回去。” “那倒也不一定,你不是说,当年也觉得追杀我们的那位异教帮主郭运达,有些异常吗?” “即使如此,那人也是他的胞弟郭运进,郭运达同样是罪不可赦。” “当年你隐居的地方,确实只有二哥丘飞逸我和丈夫程天南知道。程天南将我和铭儿托咐给你,他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异教随后追来,来得如此迅速。看来确象是二哥丘飞逸出卖了咱们。” 房峰樵脸色阴沉:“夫人的话是很有道理,不过……” 白樱花道:“听王淑的奶妈,也就是郭运达的夫人对我说过,陈翠娥生下玉淑后就死了,在临前交了一封师父的遗书给郭运达,听说那遗书中写明了师父遇害的真相。” “难道天尊大师是丘飞逸这不孝之徒害死的?若是这样,应离所言就是事实了。” “待见到郭运达时,问明此事,不就真相大白了?” “夫人言之有理,在郭运达见到女儿之前,我先问明此事。” “关于端木无忧……”白樱花的话题转到了端木无忧身上,不知为什么当提到端木无忧的名时,她的心骤然一阵扑腾蹦跳。 房峰樵脸色严肃:“端木无忧果然是为寻找焚毁无忧园的仇人而来,他已悄悄去过禁花园,到过此阁楼密室了。”白樱花脸色倏变,急声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怀疑焚毁无忧园的仇人就是我。”房峰樵平静地说。 “他为什么要怀疑你?”她急声逼问。 他对她焦急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默视了她片刻,才道:“因为搔扰元化园的塞外四兽用的是金盟帮的旗号。” 白樱花已经平静下来,眉毛紧紧蹙起:“这事可有些怪。” “不仅是怪,简直是怪极了。”房峰樵接口道:“显然是有人在陷害我百果庄,但我想不出任何人,有任何理由要这么做。” 白樱花眨眨眼:“你何不设法找塞外四兽问一问?” 房峰樵满脸挂上冰屑:“塞外四首两个被杀在庄桥红石岩洞里,两个在金陵宫内遇害。” “他们四人都死了?” 是的,但奇怪的是,端木无忧居然会从金陵宫出来,而且欣然应邀前来我庄,显然,他是受人指使。 “哎,听说是萱儿舍身顶替,将他换出金陵宫,也许他为萱儿而来。”不知怎的,不知不觉之间,白樱儿竟为端水无忧辩解起来。 房峰樵盯了她一会,道:“他若为萱儿而来,就不会私间花园,夜入阁楼密室了。” “可是,听说他为萱儿下油锅搭救命铜钱,也可谓是一片真心。”她话中充满着钦佩和同情。 “你别为他辩护了。”房峰樵摆摆手,“这里面有诈,如果真是油锅,这小子的手臂早就完啦。” 白樱花嘴唇动了动没出声,片刻,复又道:“依我看萱儿倒是真心爱上他了。” 房峰樵一声长叹:“唉,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几天,萱儿茶饭不思,心事重重,看来就是为了这小子。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小子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听说书、琴、诗、画无所不精,武功也很好,又是个痴情汉子,难怪萱儿会喜欢上他。” “庄主,无忧园之事又非你所为,其中误会自会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他既然人品不错。 萱儿爱上他,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也许对解释误会还会有好处。”白樱花柔声劝说。 房峰樵眉头紧锁:“撇开误会不说,这里面还有一桩难事。” “哦?”白樱花不知所指。 “那玉淑也爱上了端木无忧。”房峰樵沉声道出了原委。 “玉淑也爱上了端木无忧?”白樱花身子一抖。 她是个女人,自知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时,心中的滋味。 “现在只能不管这些女儿情事,先设法找到陷害我的仇人,解开两家的误会再说。”房峰樵目光闪烁,言语间显示出他的镇定、果敢和刚毅。 “端木无忧已经知道你的身份?”白樱花忧心忡忡地问。 “他到过禁花园和阁楼密室,当然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有意让他知道的?”她眼睛一亮。 “是的。 “为什么?这样应付不是更难解释了么?” “我怀疑暗中指使端木无忧的,就是那位在无忧园大火中假装被烧死的无?窃爸骼队罹浮!?br> “不可能!”白樱花惊愕得从椅子弹了起来,“难道他会自毁万贯家财和林园,然后嫁祸于你?” “是的,我承认这是极不可能的事。”房峰樵道:“我已派人查过蓝宇靖了,我也亲自去过无忧园会过他,我实在找不出他要陷害我的任何理由。但是,这件事太奇怪了,奇怪得无法解释,所以,我只是这么怀疑。” “你打……算怎么办?”白樱花觉得心在急剧蹦跳。 “找到蓝宇靖,和他开诚公布地谈一次。”房峰樵沉声道。 “你能找到他吗?” “就是因为找不到他,所以我才将端木无忧引到庄中,并向他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白樱花觉得心沉甸甸的。 “端木无忧知道我身份后,一定会向蓝字靖报告,到时候我就可以找到他了。因此,我决定先将端水无忧留在天龙镖局。” “留在天龙镖局?” “不错,天龙缥局有五大金刚在,还有许多弟兄,就是有人要动手也决占不了便宜。” 房峰樵语气深信,信心十足。 天龙镖局是他二十年来精心组织的,欲为金盟帮报仇雪恨,重振江湖的队伍,五大金刚农大爷等五人皆是武林超一流的高手,五人联手的“五行阵”更是天下无敌,所以他是有恃无恐。 “端木无忧会答应去天龙镖局吗?”白樱花问。 “会的。”房峰樵习惯地持着疏须道:“池已知我的真实身份,唯恐我起疑心,自然会去。” 房峰樵走到房门外,又回头道:“夫人这几天不要出来走动,以免出事,我会多派人在这里守候。”“谢庄主。”白樱花嘴唇一抿,欲言又止。 房峰樵凝视着她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嗯……”白樱花支吾着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庄主不要……伤害端木无忧,行吗?” 她说完话后,顿时木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房峰樵提出这个请求。 房峰樵征了征,随即笑道:“夫人难道忘了万花奇士管鹏程从不杀生,即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是只是断其一臂,何况端木无忧一个小小后生,受人愚弄,我怎会伤害他?” “谢……庄主。”她边说边忍不住淌下滚滚两行泪水。 房峰樵走了。但心中却翻起了一个疑问:她今日怎么啦? 天龙镖局座落在常州震的正街口。 这里离鸣凰镇的百果庄不到半天路程。 一圈两丈高的围墙,墙头四角四面绣龙钦旗,迎风招展。 两扇急铁皮的大门,圆头铁钉一排排锃光闪亮,门口对峙着一对馏金铜狮。 大门两边各四个擎天大字“天龙镖局”赫然醒目,气派非常。 这就是江南有名的八大镖局中的天龙镖局。 天龙镖局的经营与其它镖局不同,它不接一般的镖,专接别人不愿接或是不敢接的镖,所以,尽管它在规模人手上,在八大镖局中规格最小,但声誉和威望却高居榜首。 端木无忧来这里已经三天了,居住在镖后院西房。 房峰樵用假手于人的方法,请大龙镖局吉二爷推荐他上这时来的。他不能不来,因为他怕因拒绝而引起房峰樵的疑心。 他已经设法将打听到万花奇士管鹏程的消息,悄悄地送了出去。 此刻,他正在等候田宝。根据约定,他送出紧急消息之唇,田宝在三天之内必会来找自己。 “端木少主!”一个镖丁出现在房门前。 “什么事?” “有人请你去后街醉香酒楼会面。” “什么人?” “不知道,是一个小孩送的口信。” “谢谢。” “端木少主别客气。”镖丁退下。 奇怪!田宝不会用这种方去来约会的,那么醉香居酒楼约自己见面的人,会是谁呢? 端木无忧思忖片刻,走出房间,向在前厅忙碌的吉二爷打了个招呼,然后出了镖局,走向后街。 后街是常州城的食品街,街上酒楼林立,醉香居酒楼位于街头十字路口,又是全城唯一的三层楼的酒店,更是众酒楼之冠。 端木无忧踏步进入酒楼。环目四顾,不见一个面熟的人,也不见有人来打招呼。 约会的人不在厅堂?端木无忧跨步登上二楼楼堂。 店小二笑脸迎将上来:“客官,您请坐。”说着,便躬身将端木无忧往空桌旁引。 端木无忧无奈,只好随着店小二走到桌旁坐下。 “客官,您要点什么?”店小二一面抹着桌面,一面问。 端木无忧正要答话,只见三楼上登登登地跑来一个店伙计。 伙计在桌旁站定,恭声道:“这位大爷可是端木公子?” 端木无优点点头:“不错。” 伙计垂手道:“请端木公子移步三楼,有人已等候您多时了。” 端木无忧目芒一闪,缓缓站起身,跟在伙计身后登上了三楼。 伙计将端木无忧引到一座包厢门前,指着门帘道:“就这儿,端木公子请便。”说完,便躬身而退。 端水无忧满腹狐疑,这位约自己会面的神秘客究竟会是谁呢? 他拎住了珠帘,手指有些儿发抖,只要揭开帘门,这位神秘客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猛地掀开珠帘,包厢内坐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公子。 他瞪大着眼睛,愣住。 那位年轻美貌的公子竟然就是房峰樵的女儿房文萱! “端木公子请坐。”房文萱落落大方地向端木无忧摆摆手,很显然,她对这次约会已作好了充分的准备。 端木无忧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还未从惊愕中醒过来。 “端木公子,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约你在这儿会面,是吗?”她一双澄清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嘴唇动了动,但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想与你单独谈一谈。”她眼光似无底的深渊。 他身子微微一抖,声音有些发颤:“谈……什么?” 他意识到,她已看出自己的形迹和心中的秘密。 他的感觉没错,果然她问话了,采取的是开门见山的形式:“你去过阁楼密室了?” 他没答话,他除了默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已经知道我爹是谁了?” 他垂下了头,仍然没有吭声。这是事实,有什么好说的。 她继续问:“你认为是我爹用九毒玫瑰花粉毒死了无忧园的宣燕、李君香、刘兰香等人,纵火烧了你的无忧园,对不对?” 他咬住了嘴唇,脸色凝重,心里在说,不打自招,不是管鹏程,还会是谁。 “称这么做,这么想,我并不怪你。这杀人毁业之仇,别说是你少主,就是一位路见不平的侠士,也是应该要见义勇为报这仇的。”她声音十分平静,仿佛这事与自己毫无任何关系。 他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有些诧异。 “不过,”她略微一顿,又道:“你的猜想是错的。我爹确是万花奇士管鹏程,但他从不杀生,更不会用九毒玫瑰花去对付那些家丁、歌妓,他决不是那种卑鄙的小人。” 他深吸口气,反驳道:“但是塞外四兽以金盟帮三色扎带大闹无忧园,宣燕等人尸体旁留有九毒玫瑰,这又作何解释?” 她目光泛亮:“这正是可疑的地方,我爹既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为何会要为塞外四兽带上印自己标志的三色扎带去闹你无忧园,这岂不是自行暴露自己?至于宣燕等人身分留有的九毒玫瑰花……”她从衣袖里取出一朵刺玫瑰来,搁到桌面上。 端水无忧盯着那朵刺玫瑰,和他在萱燕等人尸体旁发现的刺玫瑰一模一样。 “这是九毒玫瑰花吗?”她问道。 他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是的。” 她眸光一闪:“不,这是‘如山艳’玫瑰花,还有一种‘血山红’也是一样的带刺玫瑰花。” 血山红就是阴香幻鬓发上插的刺玫瑰,难道…… 房文萱拎起玫瑰花道:“你连这三种刺玫瑰也辩别不清,怎能断定留在宣燕等人身旁的玫瑰花就是九毒玫瑰花?” “我……” “我不能辩别,我却能断定留在宣燕身旁的决不是九毒玫瑰花。” “为什么?” “因为第一,这毒花只有我爹才有,第二,这毒花即是枯萎了多年的花也有剧毒,沾着它的人,七日之内必会丧命。” 端木无忧顿时木然,如果房文萱说的是真话,那么不是义父在骗自己,就是义父也不识此花。 “可是。”端木无忧肃容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在金陵宫遇到了塞外四兽刁勇和刁靓,他们向我供认,指使他们搔扰和纵火烧毁无忧园的就是你爹万花奇士管鹏程!” “这就对了。”房文萱秀眉微安。 “哦?”端木无忧困惑不解地望着她。 “这就证实我的猜想不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爹。” 这话使端水无忧心中为之一震,不觉脱口道:“谁?” 房文萱露出激怒的目光,象挤出来似的说道:“不知道。 但我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来。“ 两人默然片刻。这默然不是静止,而是沉思。 房文萱又道:“请你告诉你爹,无忧园决不是我爹所毁,其中必有人陷害,望能共同携手查出这无耻的小人。” “你们知道我爹没死?”端木无忧颇感意外。 “是的,不过,你爹离开苏州东门吉元巷后,我们就没有了他的消息。”她的态度很是诚恳,“我希望你爹能与我们合作,找出我们的共同敌人。” “如果无忧园的事,真是你爹所为呢?”端木无忧沉声问。 “将来若查实此事确是我爹所为,我将与爹断绝一切关系,并自毁庄园向端木少主谢罪。”她字字掷地有声,一张俏脸也随感情起伏而变幻不已。 端水无忧被她的真挚言辞所感动,心中腾起一团烈火,不觉脸红扑扑的。 她的脸却是十分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因此,眼下我请端木少主留在镖局,一来监督我爹的行动,二来协助我查清无忧园事情真相。” 无论是万花奇士管鹏程报仇,还是查清事情真相,留在缥局见机行事都是上策,于是,他点头道:“我就照小姐的吩咐留在镖局,但小姐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在主。” 她抿抿嘴道:“我若要告诉我爹,我就不会改装约你到这酒楼来说话了。” “好,你我彼此心照不宣。”端木无忧抓起酒壶,斟上酒:“我借花献佛,敬小姐一杯,干” 房文萱端起酒杯,豪爽地:“但愿我早日查清此事,了却心愿,干!” 了却心愿?端木无忧心弦一颤,握住酒杯的手一阵颤抖。 房文萱看在眼里,咬了咬嘴唇,脸上冷若寒冰。 端水无忧把弄了酒杯片刻后,低声道:“我有一事想问萱姐,不知……” 她大大方言地:“你问吧。” “听淑妹说你已……经定亲了……”他脸色绯红,言语吞吞吐吐,似难启齿。 “不错。”她坦然地打断他的问话,“我已经定亲了,男家是扬州绸缎在刘老板的大公子刘绍其。” “不!”他低声嚷道:“你骗人,你没有与人定亲!” “我已经定了。”她口气坚定,并已起身准备要走。 他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蹬:“我已托镖丁去扬州绸缎庄找刘老板问过了,根本就没有此事!” 她躬着身子,凝立在桌旁,愣傻了!她万没想到,这种事他居然会托人去打听。 他望着她,热泪盈眶:“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她颓然地坐回到座位上:“你为……什么要……去打听?” “因为……”他话在喉咙里打转转,怎么也说不出声来。 她迅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竭力将声音变得冷冰冰的:“端木少主,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想让你在感情上犯错误,淑妹她是真心爱你的,希望我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痴情。” “可是我……”他想说出爱她的话,可无法说出口,周身的血液都在急剧地奔流。 “端木少主,请你不要存在任何误会。我到金陵宫救你,是为了淑妹对你的感情,我在酒店让你避雨、同餐,是受了父命打探你的消息,我承认你确实是个英俊、潇洒、敦厚、老实,具有特殊个性的男人,很值得女人爱,但是我并不爱你,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希望你在今后的合作中,要尊重自己,”她的话是经过一番考虑后说出来的,极有分寸,但是一字一句深刺痛着对方的心。 端木无忧的脸变得苍白,心象刀割似的剧痛,但他咬着牙强压着痛苦,表现出无比的毅力和傲气。 “丘玉淑是个孤女,虽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我很爱她,希望端木少主……”房文萱希望端木无忧能对丘王淑下个保证。 端木无忧站起身来,冷冷地截住她的话:“房小姐,关于丘玉淑,那是我与她的事,请小姐不要过问。” 房文萱听出他话中的怨气,心中泛起一股怜悯之情,但她唯恐苦心自忧,狠狠心道: “那好,我们的话已经说完就此别过,望端木少主保重。” “告辞。”端木无忧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文萱望着他的背影,潸然泪下,胸中如雨打芭蕉,万箭钻心。 端木无忧刚出醉香居酒楼,丘玉淑一阵风似地飘到他面前。 “忧哥!”她香汗涔涔,娇喘微微,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听说有个不知名的人约你在这儿相会,真是把我给急坏了,万一是异教或是金陵宫的圈套,那该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他没好气地反法。 “担心你一去就永远不回来了。” “你是说怕我死?” “你死了,谁去替无忧园我仇人,谁为蓝园主报仇雪恨?” “……”端木无忧语塞。 “当然,我也可以替你去找仇人,为蓝园主报仇,但是人只能死一次,死了就不能复活,我再大的本领,杀再多的人用十倍,百倍的血来祭你,可怎能换回你的命?”丘玉淑眼闪泪花,言辞真切,表出了深切的情怀。 端木无忧胸中顿时翻起一股苦涩的酸水。 “究竟是谁呀?”丘玉淑又问。 “她在三楼,你自己去看吧。”端木无忧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丘玉淑奔上三楼包厢。 房文萱已经走了。 丘玉淑在伙计嘴里打听到那人就是女扮男装的房文萱。 丘玉淑在咬着牙,一脚跺得楼板格格发响,暗自道:“萱姐,你若说话不算数,用卑鄙的手段来格优哥,我就要与你拼上一个你死我活!” 端木无忧在回到天龙缥局,仍不见田宝发来的信号,直到夜里依然毫无信息。 端木无忧沉重的心中,又添了一份忧虑:义父和田宝是不是出事了? 苏州城外寒山寺,寺后有座梅园。 蓝宇靖从东门吉元巷搬出来后,就隐身在这里。 他已觉察到有人在暗中监视、跟踪着自己,威胁来至二三个方面,一是当年逃走的异教假帮主郭运进,二是异教帮主郭运达,三是万花奇士管鹏程。 稍有疏忽便是自己二十年来精心安排的复仇计划,付之东流,因此,眼前必须全力对付万花奇士,尽快地将管鹏程了节。他仔细琢磨过,只要摆平管鹏程,其余两个就不难打发。 经过考虑,他决定先见贡剑秋,决不能让贡剑秋搅乱了的整个计划,因此他尽管接到了端木无忧送来的消息,仍将田宝留在身边先料理贡剑秋之事。 田宝推门而入。“主人,小姐和扶炳灵、贡剑秋已到了前园客厅。”田宝躬身向蓝宇靖禀告。 蓝宇靖一推轮椅:“很好,带我去见他们。” “主人,”田宝躬身拦住地房门,“我看此事还须三思而行。” “你担心什么?”蓝宇靖目光闪烁。 “贡剑秋是郭运进的义于,武功不弱又有失魂血针暗器,万—……”蓝宇靖有成竹,说话间已将轮椅推至房门边。 “让老奴守在你的身旁。” “不行。 “主人若不让老奴守在你的身旁,就别想从房间里出去。”田宝伸手抓住了轮椅的把手,神情异常严肃。 “你……大胆!”蓝宇靖皱眉低声沉喝。 “老奴不敢。”田宝倔犟地扬起头,“主人不肯答应老奴,就请从老奴尸体上踏过去。” 蓝宇靖灼亮的眼睛盯着这位跟随了自己三十年的忠心耿耿的仆人,无奈是叹口气道: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要注意在我没有发出命令之前,你千万不能出手。” “是。”田宝挪开身子让出道,将轮椅推出了房间。 轮椅吱吱滚过走廊,滚过青石铺成的小道,来到前园客厅。 田宝打开客厅的门。 “爹!”蓝文倩叫喊着扑到蓝宇靖怀中。她流着泪,这次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 “好啦,别这样。”蓝宇靖抚着女儿的秀发道:“回来就行啦。” “可是忧哥……” “关于忧儿,我会派人去帮助他的。” “爹怎么搬这个地方来?要不是伯伯来接我们,我做梦也猜不到爹会在这寒山寺里,爹怎么……” 蓝宇靖嗔声道:“瞧你。一说就没个完,还是先领爹去见你的救命恩人吧。” “哎!”蓝文倩见爹这个模样,心里十分高兴,忙应了一声,抢过轮椅扶手,将爹推进客厅。 扶炳灵和贡剑秋。早已从椅中站起,向蓝文倩拱手施利:“晚辈拜见园主。” 蓝文倩拱手回礼道:“二位不必多利,老夫不拘泥这些俗套,再说无忧园已被烧毁,老夫也不是什么园主,你们若不嫌气,就叫我一声蓝伯父吧。” 二人闻言,立即改口道:“蓝伯父。” “二位请坐。” “谢蓝伯父。” 蓝宇靖的轮椅往后退了退,停在两人座前十步左右的地方。 蓝文倩站在轮椅左侧。田宝站在轮椅后面。 蓝字靖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这次小女私自外出寻找仇人,幸蒙二位保护,免遭不则,老夫特地在此向二位少侠表示谢意、田宝,上酒!” 田宝应声上前,拿走桌上的酒壶,酒盅、斟满酒,送到蓝宇靖和扶炳灵、贡剑秋面前。 在贡剑秋接酒盅时,田宝特意盯了他一眼,他虽然带笑,但眉宇间透出的一团杀气,却令田宝心惊不已。 这小子果然是来者不善,须当格外小心! 贡剑秋不动声色,但他却注意到田宝的眼光,心中不觉暗自思忖:少时动手,蓝宇靖双腿已经瘫痪不足为虑,对这个老奴倒是不能掉以轻心! “二位请!” “蓝伯父请!” 蓝文倩倚着轮椅笑靥如花。 “蓝伯父刚才实是言重了。”扶炳灵道:“扶家堡既然收了蓝伯父的酬金,保护小姐安全自是在下职责,在下纵是为小姐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好!”蓝宇靖拍掌道:“不愧是扶堡主的儿子,少年豪气如虹,钦佩,钦佩!”话锋一转,又对贡剑秋道:“听说贡公子是幽花谷的少主,你与倩儿萍水相逢,蒙数次搭救,并用仙草解她腹中的断肠毒,真是倩儿的救命恩人,老夫今日定要好好谢你。田宝,再替员少主斟酒!” “慢!”贡剑秋举手阻止欲提酒壶的田宝道:“蓝伯父,这酒我是不能喝的。” ‘为什么?“蓝宇靖问。 “我……”贡剑秋欲言又止。 “贡少主有什么难言之处么?”蓝宇靖坦然地问。 蓝文倩在一旁,向贡剑秋挤了挤眼睛。 贡剑秋霍地站起,毅然道:“我救小姐,替小姐解毒,并非什么侠义之举,实是对蓝伯父有所相求,我想蓝伯父一定是早已明察了。” 蓝宇靖目光闪了闪,凝视他片刻,道:“你有何相求?” “请蓝伯伯告诉在下,当年杀害我父母是仇人究竟是谁?” 蓝宇靖沉声道:“你尚未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怎知杀害你父母的仇人是谁?” 贡剑秋从怀中取出一物捏在手中:“义父说只要蓝伯父一见此物,便知在下是谁了。” “哦?取过来看看。”蓝宇靖道。 “这……”贡剑秋目光瞟了瞟站在轮椅旁的蓝文倩和田宝。 他这一举动。并非是害怕蓝文倩和田宝看到他手中的东西,而是想借故支开二人。他想杀蓝字靖为父母报仇,但又不愿伤及蓝文倩,他想偷袭一举成功,因此不希望田宝在一分捣乱。 蓝宇靖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愿蓝文倩和田宝在一旁防碍他的行动,于是朝二人挥挥手道:“你们退下。” 蓝文倩立即退到厅堂桌后。贡剑秋求爹爹指出仇人之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并不觉奇怪。当然,她根本没料到贡剑秋会对爹爹另有所图,否则,她就不会如此平静了。 田宝没动。他怎能离开瘫脚的主人,让贡剑秋有机可乘? “退下!”蓝字靖沉声一喝,声音冷厉,带有强制性。 田宝只得躬身往后退,但退不到三步便停住了脚。 贡剑秋目芒一闪,三步距离对他的失魂血针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他开始举步向前。 蓝文倩望着爹爹,目光中充满温柔的乞求。她希望爹爹能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个不幸的孤儿。 田宝暗中运动功力,悄然模住了后腰刀囊里的九把飞刀。 蓝宇靖轻咳一声,以此来阻止田定的暗中行动。 贡剑秋走到轮椅前,忽地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了手中之物。 蓝文情赔起脚尖。什么东西能证明贡剑秋的身份呢? 贡剑秋手中托着的是一根二指宽,四寸猎的竹牌,上面有火烙的楼阁图案。 蓝文情见到竹牌,心中惊疑,这是什么? 蓝宇靖见到竹牌,脸色铁青。 田宝见到竹牌,大吃一惊,差一点叫出声来:“无忧令!” 由于惊奇,担心,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无忧令竹牌上,却忘了厅内的另一个人。 扶炳灵的手已握住了背上宝刀的刀柄,而且刀已出鞘二寸寒芒在闪耀……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五章 异帮之主 蓝宇靖去接无忧令竹牌。 突然,贡剑秋双手往回一缩,右手袖口里射出一束血针外,左手的无忧令竹牌挟着尖啸射向田宝。 蓝宇靖双腿瘫痪,已俯身向前,即使身手再快,怎能躲过迎面射来的细如牛毛的针刺? 田宝别说是来不及援救,说是来得及,也被射出的无忧令牌阻住,绝无法救出人。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其情势之险不言而喻。 蓝文倩被惊呆了。 殊不料蓝宇靖却神奇般地从轮椅中弹起,身形一幻,顿时在空中消失。失魂血针“吃吃吃”地钉在轮椅背垫上。 田宝身手往后一仰,躲开迎面射来的无忧令竹牌,口里大呼一声:“主人!”手中九柄飞刀掷向贡剑秋。 与此同时,扶炳灵手中的刀锋如同匹练似的直朝贡剑秋背部落下。 贡剑秋万万没料到瘫了双腿的蓝宇靖,居然会从轮椅上跃起,而且使的是绝世轻功“迷幻玄功‘大法,逃脱自己发出的暗器。现在腹背受敌,他知道自己完了,手脱不自觉地往后一折,将袖内喷管里剩余的失魂血针一齐射了出去。 他感动一股冰凉、冰凉的冷风从光溜溜的背脊掠过。 “扶少主当心!”随着一声厉喝,蓝宇靖已现身在贡剑秋身旁,手中一抹青莹的剑光,划个圆弧将飞至贡到秋胸前的几桶飞刀击落。 扶炳灵一刀将贡剑秋背部劈开。但不等贡剑秋倒下,他猛然腹部一麻,眼前一黑,身于匕颓然倒地。 随即,贡剑秋往前一扑,仆倒在轮椅脚前,划裂的衣服这时才翻开,鲜血从背部冒出,象爆开的大红花。 蓝宇靖在扶炳灵身旁蹲下,扔掉手中的宝剑,左手出指如风,点住了腹部神阔、气海、中极等几个穴位,右手捏住他的下颌喂下了一粒红色药丸。 田宝从地上跃起,抢到蓝字靖身旁:“主人……你没……没有瘫痪?”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蓝宇靖没答他的话,赶紧又转身到贡剑秋身旁,出指点住了他背部大抒、心前、肝俞等穴位,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将瓶内的药物粉撒在伤口上,往外冒涌的血顿时凝固。 田宝见状,忍不住问道:“这小子存心要杀你,你还救他?” 蓝宇靖将药瓶收回怀中:“扶少主都不忍心将他砍死,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田宝默默。他跟随蓝宇靖多年,深知蓝宇靖的为人准则,不论是敌是友,相识与否,见到受伤濒死之人,他是一定要相救的。 “爹!您……”蓝文倩此刻才如梦中惊醒,急步走近前来“听着!”蓝宇靖末容女儿开口“你帮着田伯把扶少主抬回房中,将他腹部所中失魂血针全吸出来,然后再将这粒药丸给他喂下。”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粒黄色药丸交给蓝文倩。 “爹!我……” 她接过药丸,脸上泛起了阵红排。她觉得自己为扶炳灵实施这样的手术实有不便。 “快去!”蓝宇靖沉声道:“半个时辰内,不将毒针取出,他就没命了!这个姓贡的,我带他去隔壁房中修理他。” “爹!”蓝文倩急忙道:“贡剑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请爹不……要伤他性命。” 蓝宇靖犀利的目光盯了她一眼:“扶少主如要杀他,他早就一分为二了,爹如要杀他,就不会为他止血治伤了。你快去吧。” 蓝文倩赶紧上前,和田宝一道将扶炳灵抬进了原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安置在床上。 田宝吩咐蓝文倩准备热水、木盘、磁石、银针等物。然后解开扶炳灵衣带,肛膛上一束细小的微肿的黑点不象蜘蛛下蛋。 田宝先用热水将扶炳灵的肚腹洗了一遍,然后对蓝文倩道:“小姐,老奴眼睛不好,你来将他肚腹的毒针吸出来吧。” 蓝文倩头倒向一旁:“这怎么行?” “救人性命要紧,再说……”田宝话音一顿,“别罗嗦,快动手吧!迟了,他会有性命危险的,这可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蓝文倩心念疾转:难道扶炳灵在幽花谷替自己洗腹除毒的事,田伯和爹爹也知道了?她顿时粉颈赤红,眼光却转到了扶炳灵肚腹上。 她定住心神,取过银针,挑开黑点周围的烂肉,再将磁石按在黑点上,轻轻提起,一根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便从肉内拔出。 田宝接过磁石,小心翼翼地将毒针取下,搁人水盘中。 忙了半个时辰,扶炳灵肚膛上的数十口毒针才全部拔出。这时,她已是香汗淋漓,身疲力竭。 田宝再将那粒黄色药丸给扶炳灵喂下,才长长吁口气道:“好啦,没事了。这小子可算命大,要不是你爹有这失魂血针的本门解药,他就是有十条性命也活不了。” 蓝文倩揩去头上的汗珠,瞪圆了眼问道:“我爹为何会有失魂血针的本门解药?” “小姐,”田宝自知说走了嘴,支吾了一下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还是去问你爹吧,”说完,他便着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蓝文倩见扶炳灵已安然入睡,便退出房外。 她走到隔壁房门前站定,犹豫了片刻,毅然推开了房门。她很想知道,贡剑秋现在怎么样了? 贡剑秋伏卧在床上,眼中淌流着泪水,手里捏着二粒红、黄药丸,正在向蓝宇靖说话: “这是失魂血针的解药,请快……去救扶少主,倘若他死在失魂血针之下,贡某决不苟且偷生……” 蓝文倩在门前站住,眼眶里不禁滚出一颗泪珠。扶炳灵对贡剑秋刀下留情;贡剑秋愿为扶炳华赔命,这两条汉子的行为,令她芳心动荡不已。 蓝宇靖坐在床沿,按住贡剑秋的手道:“这失魂血针的解药我有,是当年异教帮主郭运达也就是你爹给我的,扶少主的毒,我已命田宝替他化解了,你不必担心。” 贡剑秋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儿子?蓝文情心中惊疑万分,正待跨步入房,蓝宇靖已从床沿上站起,走向房门。 “爹!”蓝文倩轻唤一声,迎将上去。 “倩儿,你随我来,爹有话对你说。”蓝字靖面色凝重,边说边步出房门。 两人走过青石小道,穿过走廊,一直没有说话。 蓝宇靖走进卧房,在靠椅中坐定,灼亮的眼睛盯着蓝文倩,左手食指捏住了下巴,这是他每逢决定重大事情前的习惯动作。 蓝文倩连粗气也不敢出,只是紧张地在等待。 蓝宇靖开口了:“端水无忧是喜欢那个小妖女,还是房文萱?” “这……”蓝文倩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爹爹提出的竟会是这么一个问题! 蓝宇靖定定地看着她,耐心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很显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十分的重要。 “依我看忧哥喜欢小妖女,也喜欢那个房文萱。”她实在无法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 “小妖女喜欢端木无忧吗?”蓝字靖又问。 “喜欢,喜欢得简直有些发狂。”关于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 蓝文倩心中疑云翻滚,爹爹为什么要问这儿女私情,他会作出什么重大决定? 蓝宇靖捏住下巴的手突然松开,阴森的脸上透着铁青,显得冷酷无情。 他盯着她的脸,喃喃道:“报仇……现在可以替你娘和哥哥报……报仇了……” 她的心陡地一震:“爹找到万花奇士管鹏程了?” “不是爹,是端水无忧找到管鹏程了。”他声音很沉重,“他已派人送来了消息。” “哦!万花奇士管鹏程是谁?”她身子微颤,神情有些激动。 “百果在庄主房峰樵。”他一字一顿,脸上的肌内绷得紧紧的。 “啊?”她惊得张大了嘴。 蓝宇靖沉声道:“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实际上仍然蒙在鼓里。 “你不必要问。”蓝宇靖挥挥手,“端木无忧现在常州天龙镖局,我和田宝马上去常州,与他商议报仇的具体行动。” “爹……” “待爹报仇之后,爹自会将一切真情告诉于你。现在,爹要告诉你第二件事。” 她望着爹,有些惊诧莫名。 “你喜欢扶炳灵吗?”蓝宇靖问。 她眸光一闪:“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宇清板着脸道:“你只须回答爹的问题。” 蓝文倩深吸了一口气,秀眉上挑道:“扶炳灵虽然个性狂傲,但为人正直,相貌不凡,浑身一团正气,救过女儿的命,替女儿赤身解过毒,女儿今日也替他肚腹拔针,肌肤相触,不管爹爹是什么意思,女儿既已有此举,今生非他不嫁。” 蓝宇靖轻叹口气,脸色转:“有你这番话,爹就放心了。 实不相瞒,爹早就将你许配给扶少主了。“ 她瞪眼望着爹,张开了嘴巴。 蓝宇靖继续道:“你两岁那年,爹便与扶堡主定了婚约,这就是为什么爹不准你与端木无忧相爱的原因。扶炳灵人品不错,就是心性太傲,少年得志,目空一切,因此扶堡主决定让他到江湖上来独自走一走,煞煞他的傲气,便派他帮我寻找仇敌万花奇士管鹏程。我则让他来保护你,一来让他练练性子,二来也想就此培养你俩的感情……” “爹,你真坏!”她撒娇的扑到爹怀中,脸上一片晕红。 蓝宇靖轻楼女儿肩膀,不无担心地说:“我真怕你会爱上那性贡的小子,如果那样,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爹,你知道他爱的女人是谁吗?”她仰起脸,两眼如同迷人的星光。 “花姬阴香幻。” “你将一切都告诉爹了。” “他真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儿子?你与异教,金盟帮有什么过节?”蓝文倩觉得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爹爹。 蓝宇靖堵住她的嘴:“这些问题以后你自会明白。听着,爹和田伯个夜都就去常州,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就会回来,扶炳灵和贡剑秋的伤都需一个月左右才能全愈,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俩,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贡剑秋离开这里。” “可是,贡剑秋如果执意要离开呢?” “我会嘱咐扶炳灵的,有扶炳灵在,他决走不了。” 蓝文倩脸上掠过一丝阴云,她不明白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州城外五里,有一座罗汉古刹,相传为汉代主僧达摩罗汉南下传经之处。几经风雨沦桑,岁月更迭,那座气势雄伟的古刹,早已断墙颓翌,杂草丛生,成了一片废圩。,废圩中一座破旧不堪、摇把欲坠的石塔,塔壁上有一块石刻,上书:“天宝神塔”,四个大字,依稀可辩。 废庙、破塔已遗弃多年,早已是人迹罕到之处。 然而,世间的事总有偶然的时候。今天,破塔内居然住进了两个流浪汉,他们是巧装改扮的蓝宇靖和田宝。 蓝宇靖坐于一堆干草上,脸阴沉得令人害怕。 “畜牲!”他一声低喝,“啪”地一掌印在身前的轮椅背上,轮椅“哗”地飞出石塔站。在塔坪的石块上蹦跳着,然后栽倒在石块中,轮椅的滑轮空转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昨天日间,田宝见过端木无忧了。田宝要他拟定摧毁天龙镖局和百里庄的在划,他却提出了异议,要面见义父。 于是,这对父子就在破塔中神秘地相会了。谁知端木无忧不但没有向他许下摧毁天龙缥局,百里庄的保证,相反地提出有人陷害管鹏程,要他帮助管鹏程,查出陷害人。 如果让端木无忧查出真相,他不但复仇计划顿成泡影,自己这条老命恐怕也要丧有九毒玫瑰花粉之下。 他暴跳如雷,喝退了端水无忧,决心实施了第二个方案,也就是他在离开寒山寺时拟定的那个丧失了人性的方案。 他认定端水无忧之所以节外生枝,不忍心向百里庄下手,是因为端木无忧爱上了房文萱,只有爱情才能阻止住仇恨。于是,他把一切怨恨转到房文萱身上。 他让田宝去实施这个方案,遭到田宝的拒绝。最后他以死相逼。田宝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但,他自己却内火灼炽,心慌意乱而不能自控,因而发生了刚才掌拍轮椅的冲动。 塔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轮椅的摇动声。田宝挟着轮椅,走进了塔内。 “主人,您怎么生轮椅的气?”他将轮椅轻搁到蓝宇靖身前。 “事情准备得怎样了?”蓝宇靖将轮椅推开,冷声发问。 田宝指头看了蓝字靖清瘦、冷峻的面孔一眼,然后道:“依照主人吩咐,老奴已分别派人请端木无忧和房文萱,今夜子时在常州城内西街一人巷柳公宅见面。” “嗯。”蓝宇靖点点头。“这是主人要的春药‘销魂乱魄九’,老奴已在五风帮购到。”田宝从衣袖中取出两粒绿色的药丸递到蓝宇靖面前。 蓝宇靖抓过药丸,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收入怀中。 “主人。”田宝伸出手,“今晚下药的事还是交给老奴吧。” “不,今晚的事,我要亲自去办。” “主人……” “不用说啦。”蓝宇靖沉声问道:“小妖女已安顿好?” “她已被我制住穴道,囚在坡下的一家农舍地窖里,今夜我就带她来见主人。” 蓝宇靖点点头,然后摆摆手:“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田宝本想最后一次规劝主人,见蓝宇靖这付模样;转念道:“老奴并非要再劝主人,只是有一情况要向主人禀告。‘”蓝宇靖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抖:“什么情况?” “有消息送来,金陵宫训练的第一批僵尸军,已调到金陵宫前宫候命。” “很好!我在摧毁天龙镖局的同时,也很想领教一下这些僵尸军的厉害!”蓝文倩按住石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说明他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 田宝不再多言,躬身退出石塔,向坡下农舍走去。 他心事重重,脚沉甸甸的踏在石埠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端木无忧偏偏找到了万花奇士管鹏程。 万花奇土管鹏程的女儿房又萱偏偏爱上了端木无忧。 端木无忧和房文萱偏偏又是亲兄妹。 伦理之乱,天理不容! 这就是蓝宇靖丧失人性的方案。 他走去执行这样的罪恶方案,脚步怎提得起来? 月色真好。青莲色的夜空浮上几缕缱绻的云絮。 蓝宇靖坐在塔内的“卧室”里,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月色。他戴了一张假面具,那冷漠、冰凉的脸上看也不任何表情。 他竭力不去想任何事,努力把脑子保留在空白状况,以免在行动之前动摇自己的决心。 田宝找着丘玉淑走进石塔。 丘玉淑上身七处穴位被封,手臂不能抬,脖子不能转,嘴巴也张不开,只是双目喷火,满脸愤容。 她是正午时分在西街小巷里,遭到田宝突然袭击而被擒住的。田宝将她装进麻袋,用送菜的车把她带到了坡下的一家农舍,送进地窖中。 说句良心话,田宝除了点住她几处穴道防止她逃跑外,对她还算是挺客气,整个下午几乎都陪着她。傍晚时分,田宝让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她聊了一阵无关紧要的闲话,然后带到了这里。 丘玉淑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眼便知眼前的这个冷面人,就是指使田宝绑架自己的头儿;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就找这个冷面人算!丘玉淑咬着恨恨地望着戴着假面具的蓝宇靖。 蓝宇靖朝田宝摆摆手。 田宝解开丘王淑哑穴,低头退出,在塔外警戒。 丘玉淑扭扭僵麻的脖子,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你是谁广”朋友,你的朋友。“蓝字靖缓声回答。 “哈哈……”丘玉淑仰面发出一阵尖笑,“朋友?有你这样对待朋友的吗?卑鄙无耻的小人,只会偷袭,暗算,这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是哪路子的朋友?” 蓝宇靖没吭声,一双冷冷的眸子透过假面具定定地瞧着她。 她扬起双眉:“冷面人?你敢不敢解开我的穴道,放手与姑娘我斗上十个回合?!”娘我若在十个回合之内败在你手下,甘愿认栽,任凭你发落。” “我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对你并无恶意。”蓝宇靖,“如果姑娘十招之内真败了,就请认我这个朋友。”说罢,衣袖一拂,一股劲风扫过。 丘玉淑只觉周身一抖,身上被封穴道全都解开。拈花佛手!这冷面人究竟是谁? “请姑娘进招吧。”蓝宇靖仍端身坐在草堆上。 丘玉淑无还细想,银牙一错,左手二指突出直戮蓝字靖双目,右手一滑却暗握短剑在手。 只要蓝宇靖仰起上身,躲避她直捣黄龙的二指,下腹必要换上暗渡陈仓的致命一剑! 二指已触脸面,蓝宇靖仍不见动弹,她不觉惊疑,心一狠,二指戮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她左手手腕猛觉一丝冷风袭至。 她暗叫一声“不好!”想将戮出的手指收回,但进招到了极限,已撤招不及? 闪念之间,蓝字靖右手指后发先至,正点中她左手腕,刹时,整条手臂便瘫软下来,与此同时,蓝宇靖左手五指如同鹰爪已扣住了她扫剑的右手腕,只听“当!”一声,短剑已经坠地。 蓝宇靖灼亮的眼睛望着她,等待她告饶认输。 “不算!不算!‘丘玉淑大声嚷道:”姑娘我这次不愿伤你,手下留情,故下指缓慢,你却动真格的,这怎么能算数?“ 蓝宇靖略一思忖,松开了手。 丘玉淑托地往后一跃,退出文外。 她揉揉手腕,甩甩胳膊,然后拾起地上的短剑,深吸口气,昂起挺立,两眼珠却在溜溜旋转。 蓝宇靖冷声道:“请动手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我没有时间与你玩耍。” “好,姑娘我也不与你玩耍了。”丘王淑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十把之内,我若是胜了或是与你斗了平手,你该怎么办?” 蓝宇靖冷冷一哼:“老夫自愿认栽,听凭姑娘发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丘玉淑话刚落音,身子一低,手中短剑往空中一连几划,“一招、二招、三招……” 丘玉淑并不进攻,却是用剑护身,连连使招,只待十招使满,便要强词夺理,以打个平手而获胜。 蓝宇靖眉头一皱,好个狡诈的小妖女,难怪江湖上那许多成名高手也败在她手下!“九招……”丘玉淑料定自己赢定了,这冷面人纵有通天的本领,一招之内决制不了自己。 “嗨!”一声沉喝,如沉头的雷声在耳边响起。 丘玉淑的心猛然一怔。这一征之间,一道青芒从塔顶泻至,巧妙地划过短剑的剑圈空隙,落在她肩膀上。 待她回过神来,蓝宇靖已贴身而立,一柄冷气逼人的宝剑勒住了她的颈脖。 “你输了。”蓝宇靖道。 她惊的目瞪口呆。冷面人仅用一招便制服自己。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远在自己之上! “冷面人,算你狠,姑娘我认输了。”她垂下手。 “很好。”蓝宇靖收回剑,插人腰间的剑鞘。 “请教前辈大名?‘”丘王淑拱起握剑的手施礼,“名”字刚出口,她身子往前一倾,手中的短剑倏地刺出,直戮蓝宇靖肚腹。 她行事从不受约束,不甘认输,便以偷袭手段,以求一逞。 ‘当!“一声震响,短剑被股巨力震飞,斜里射向石壁”咯!短剑刺人壁内,没及剑柄。“ 她登登地退后数步,使个千斤坠才稳住脚跟。 蓝宇精立在原地纹丝未动,只是手中奇迹般地又执着那柄刚入鞘的宝剑,剑锋在烛光下耀目生辉,使烛光黯然失色。 冷面人出剑速度之快,令她瞠目结舌,心中骇然。她不得不承认,今日是遇上了克星,彻底地败了,败的很惨。“朋友,你刚才的举动很不光彩。”蓝宇靖冷声说着,缓缓将剑插入鞘内。 “朋友,你的举动就很光彩吗?”丘玉淑反唇相讥。剑上输了口头上可不输! 蓝宇靖顿时默然,他的举动果然极不光彩。 丘玉淑见他没答话,便又问道:“请教前辈大名?” ‘你不是叫我冷面人吗?我就是冷面人。“蓝宇靖冷声回答。 丘玉淑略略一顿,又道:“冷面人,你将姑娘我绑架到这里,有何企图?” “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哼!” “姑娘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万花奇士管鹏程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丘玉淑杏眼一瞪,旋即猛摇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是万花奇士管鹏程?万花奇士管鹏程为什么是我的敌人介一连串的问话,象连珠箭一样从她嘴里射出。 “姑娘请坐下,咱们慢慢谈。”蓝宇靖手一摆,先自在干草堆上坐下。 丘玉淑满腹狐疑地坐着,听冷面人讲一个离奇的故事。 半个时后过去。 丘玉淑痴坐在石凳上,前南道:“不……这不是真的蓝宇靖从干草堆上站起:”!”娘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马上去证实一切。“ “哼!”丘玉淑从石凳上弹起,俏脸涨的通红,咬牙道:“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个斩尽杀绝!” 一切都如预料的那样,小妖女果然坠入了陷阱之中! 蓝宇靖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伤感之情,那张僵尸也似的冷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朋友,现在我们可以合作了?”蓝宇靖问。 丘玉淑盯着他的脸:“冷面人,我猜到你是谁了。” “我是谁?”蓝宇靖不露声色地问。“无忧园主蓝宇靖。” 她缓声道出他的名字。 蓝宇靖默然片刻,摘下脸上的假面具:“请问姑娘是如何猜到的?” 丘玉淑抿嘴一笑,手指塔角里的轮椅道:“这还不容易?” “好聪明的姑娘。” “蓝伯父夸奖。”丘玉淑明白蓝宇靖身份之后,胆气顿壮,眼珠又溜溜一转道:“忧哥并不相信蓝伯父刚才所说的话,如果蓝伯父要小女让忧哥相信您的话,并与您合作,不知小女从中会得到什么好处?” 这小妖女的年纪轻轻,处世阅历却是如此丰富!这不是明明在要挟自己么? 蓝宇靖眉头不觉微微一皱,不过,对此他已早有安排,即使是丘玉淑不提出来,为了煽动丘玉淑对百果庄的仇火,他也会引导她这么做。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道:“你爱端水无忧吗?”这是问题的核心。 她扬起火,坦然大方地:“我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他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于是道:“你忘了我刚才告诉你的话,房文萱也爱着端木无忧并不在择手段地要得到他。” 她眼中闪射出熊熊的、令人心悸的妒火,咬牙切齿道:“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夺走忧哥!” 蓝宇靖肃容道:“端木无忧从小随我长大,我了解他,他是个说话算数、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让他先与你定了亲,他就决不会负心于你。” “换庚定亲?”这位花样百出的小妖女还没听过这个花招。 “是的。”蓝宇靖瞧着猎物步步坠入自己的圈套,嘴角扯过一丝冷笑,“我将忧儿叫来,让你们面对明月,苍天为凭,义父为证互换庚帖,设誓定亲。” 丘玉淑掩不住心头的喜悦,芳心顿乱:“全凭伯父…… 爹爹作主……“ “你在塔内等候,稍时,我叫田宝来唤你。”蓝宇靖说着走到塔角推动轮椅,“关于我瘫腿复好的事,不要告诉端木无忧。” “知道了。” 蓝宇靖推着轮椅滚入荒坡草坪,“端木无忧可来了?” “他已在林中等候多时。”田宝近前回话。 蓝宇靖抬头望了一下空中明道:“时辰不早了,快叫他来。” “是。”田宝跨前数步,抿嘴打出一声长啸。 “片刻,一条人影从玻腰间明大雁飞掠而来。”“孩儿叩见爹爹?”端木无忧跑倒在轮椅前,向蓝宇靖施礼。 你还认得我这爹爹?蓝宇靖似是余怒未息。 “孩儿不敢。”端木无忧顿首道。 “唉!”蓝宇靖长叹一声,“算了,你起来吧。” “谢爹爹。”端木无忧站起身向田宝施了个礼,复道:“爹唤孩儿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蓝宇靖道:“忧儿,你现在长大了,爹也管不着你了……” 端木无忧急忙道:“爹!孩儿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蓝宇靖打断他的话,“听我说,我原说过收养你是想利用你来保护我,一旦我遭到不测,想利用你来替我报仇。自从火烧无忧园之后,我是日渐心灰意懒,本来想就此作罢,岂料你找到了仇人管鹏程,我想这也许是无意吧,可不料,你却又以有人陷害管鹏程为由,拒绝替我报仇。” “爹!孩儿决非此意……” “你不要说话,让爹把话说完。这两日爹己考虑过了,决定放弃这一切。文倩,我已将她许配给扶炳灵了,不日她便会随扶炳灵去山东扶家堡,我和田宝打算回家安度晚年,你我父子一场,到此缘份已尽,你回后打算怎么发办,全由你自己作主……” “爹!”端木无忧忍不住哭声道:“孩儿若查清事情原委,一定替爹爹报仇雪恨!” 蓝宇靖举起手:“算啦,什么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 只是,我当年收养你时曾发过誓,要让你成家之后才放心你离开,我已看出丘玉淑十分爱你,因此想今夜叫你俩在这坡坪上面对明月,设誓定亲,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爹!”端木无忧怔停顿了,他没想到爹到叫他来却是为了这桩事。 “你不愿意。” “我……” “唉,实话告诉你吧。爹之所以要你这么做,是不放心你,怕你爱上管鹏程的女儿房文萱,要是那样的话,爹会痛苦一辈子,死后也不会瞑目。”蓝宇靖的话此比腰间的宝剑还要锋利。 义父的担忧是对的。如果自己真的陷入与房文萱的情网之中,又如何能查明事情真相? 如果自己与房文萱有了感情,日后若查出事情真是管鹏程所为,自己又能忍心向房文萱父亲下手? 慕地,他想起了房文萱派人约他今夜子时在城内西街一人巷柳公宅见面的事。 房文萱约自己深夜见面为了什么? 自从接到房文萱约会的消息之后,他便觉得心神不宁,恍惚之间有一种魂不守舍之感,这种感觉使他隐隐不安。 丘玉淑爱自己,自己对丘玉淑也有好感,今日奉父命与她确定关系,这也许是摆脱与房文萱感情纠葛的唯一办法。 “怎么?爹的这样的一个要求,你也不肯答应吗?”蓝字靖灼炽的眼光象炬电一样盯着他。 他不敢正视蓝宇靖眼光中那股震撼他心灵的东西。 答应义父的要求,与丘玉淑定亲,然后将这决定告诉房文萱,了给心思! “怎么样?”蓝宇靖又逼着问。 “孩儿遵命。”端木无忧拱起了双手。 “田宝”蓝宇靖扭头对田宝道:“去请丘玉淑出来。” “是。”田宝转身走进石塔。 “淑妹她在石塔内?”端水无忧惊疑地问。 “不错。”蓝宇靖道:“爹怕夜长梦多,今日下午便已将她接到了石塔中。” 原来义父早已有准备! “待你和丘玉淑确定夫妻关系之后,你就可以一起一起查清事情原委,我已将一切真情都告诉她了。”蓝宇靖又道。 端木无优点点头:“是” 此时,田宝扛着小木桌和丘玉淑一起走出了石塔。 田宝将木桌摆在草坪中央,然后搁上一只小香鼎,点燃了插在鼎内的香柱,炮火。 丘玉淑浑身着红,抿唇浅笑,双颊红星如火,俏丽得就象一朵嫣红的春花。 “忧哥!”她明眸一瞥,柔情脉脉。 “淑妹,我……”端木无忧只觉胸腔内心在狂跳。 “不用说啦,蓝伯父已都全告诉我了。”她大胆地瞧着他,眼如秋水,澄澈清亮。 “忧儿,时辰不早了,快开始吧。”蓝宇靖将轮椅滚到桌旁。 “嗯。”端木无忧点点头,身子却立着没动。 丘玉淑悄悄拉拉池的友然,轻声道:“跪下,跪下呀。”说着,先行跪到在香案前。 端木无忧略一迟疑,随即也跪在丘玉淑身旁。 蓝宇靖正待教端水无忧开口发誓,丘玉淑却“叭叭叭” 地磕了三个响头,拱手对天道:“神灵在上,明月为凭,我丘王淑自愿嫁给端水无忧为妻,日后若有食言或做出对不起忧哥的事情,自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蓝宇靖一怔,这是什么定条礼节?这小妖女好刁毒的嘴!不料,端水无忧地如法泡制,也是“叭叭叭”地三个响头然后拱手道:“神灵在上,明月为凭,我端木无忧自愿娶丘玉淑为妻,日后若有食其言或做出有负淑妹的事,自当……” “行啦!”丘玉淑突地侧过身,伸出二指压在端水无忧的嘴唇上,“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 端木无忧愣住了,良久地凝视着她。那压在他唇上的软软二指上,仿佛在一道电流流到他身上,顿时心神摇晃,胸中充着突发而出的激情。 没想到小妖女对端木无忧竟是如此痴心而钟情?蓝宇靖的心了阵科震。刹时,他的决心感到了动摇。自己下半夜的计划是不是太过份了? 他的目光扭向一侧,不期正与田宝投来的目光相遇。 不用眨眼不用出声,他明白田宝在用目光乞求他放弃原定的计划。 他的心一阵揪痛,目光转向天空。 空中一片灿烂的群星,但星光是琐碎的零散的亮点。 他想起了美貌、温柔的妻子,胖乎乎哇哇啼哭的儿子;妻子和儿子的人头在进溅的鲜血中高高飞起…… 他的心割裂了,破碎了,就象空中的缺月和散星。 让他们兄妹乱伦,比起对方的行为来,可说一点也不过份! 他心意已决,瞳仁深处闪过一抹寒光,一丝毒焰。此时,丘玉淑又拉着端木无忧向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笑吟地站起。 蓝宇靖嘴角浮起一丝浅笑道:“忧儿,你过来,爹还有话要对你说。”说着,将轮椅滚向坪外。 端水无忧急步跟了过去:“爹,还有何吩咐?” 蓝宇靖注视地片刻道:“你今夜与房文管还有约会?” 端水无忧惊愕地望着他:“是的。她日间托人捎信说……” “好。”蓝宇靖截断地的话,“今夜你就将你与丘玉淑定亲的事告诉她,断了你们这份情缘。” “当然,爹爹不吩咐,孩儿也准备这么做的。” “时辰不早了,你先去吧。” 端木无忧抬头看看夜忙,明月已近中大,子时将至。他看了正帮田宝收拾桌子的丘玉淑一眼道:“那淑妹……” “你去吧,这里有我安排。”蓝宇靖一语双关。 端木无忧点点头,身形幻化成淡淡流光,刹时已飘坡外。 丘玉淑收拾好桌子,同田宝从石塔内走出。 “咦,忧哥呢?”丘玉淑目光挪过草坪。 蓝字靖从轮椅中站起,起到她身旁:“房文萱约他今夜子时在城内西等一人苍柳公宅见面。” 丘玉淑脸色倏变:“她约忧哥深夜见面,为了什么?” “我叫端水无忧前去会面,一来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二来叫端木无忧将你俩定亲的事告诉她,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爹爹言之有理。”丘玉淑口乖舌巧,对蓝宇靖已以爹爹相称,“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爹却不放心。“蓝宇靖声音低沉。 “爹爹意思是……”丘玉淑双眉高高挑起,神色有几分紧张。 “房文萱和她爹一样狡诈无比,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出卖兄弟朋友,不惜采用任何卑鄙的手段,我怕她……” “不会的!”丘玉淑冲着蓝宇靖嚷道:“萱姐决不会是那种无耻的小人!” “是与不是,你与我同去一见就知道了。”蓝宇靖从怀中取出假面具罩在脸上。 丘玉淑铁青着脸:“我就与你去看看。” 两条人影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人巷,是条只能容一人单行,两人擦肩而过的小巷。 冷清的月光洒在窄窄的巷内,倒映出端木无忧那孤零零的人影。四周的宁静丝毫电没有影响他那翻腾的思绪:义父为什么会知道今夜自己与房文萱的约会? 房文萱深夜约自己来此深幽小巷。究竟有什么急事? 端水无忧带着重重疑问,扣响了小巷尽头柳公宅朱漆大门的门环。 门是虚搞着的,应声而开。 一个丫环打扮的姑娘,侍立门内:“端木公子,小姐已在后厢房,等候公子多时了。” 端木无忧跟在丫环身后,穿过花庭,来到一排厢房前,朝亮着光亮的房间一努嘴道: “小姐就在房间里。” “谢了。”端水无忧道过谢,踏步走向房间。 此时,房文萱站在房间里,秀眉攒成一条线,端木无忧约自己半夜到此相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房中雕花梳妆台,红漆木架床,锦帐分钩,绣被鸳枕,俨如新房一般,却又是何故? 她心中正在猜疑之际,门“吱”地推开,端木无忧走进了房间。 两在在桌边站定,默然相望。 片刻,两人同时开口道:“你约我……” 话音顿止。两人面露惊异之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文萱先定住心神,沉声问道:“你约我来此有什么事?‘”端木无忧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作任何解释。此刻解释又能有什么作用呢?于是,他亦沉声道:“我特来告诉你,今夜我已与丘玉淑面对明月,设誓定亲,结为夫妻了。” 房文萱镇定地笑了笑:“我衷心地祝贺你俩,愿你俩夫妻恩爱,白头到老。”顿了顿,她又道:“你约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是的。”他回答道:“可你约我前来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微微一怔,随即道:“我特来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人在扬州看见了无忧园死去的林园总管宣燕。” “什么?”他全身一颤,“这不可能!” 此时,桌上幽幽光芒变得黯红红的,短短的火苗拉得长长的。 他们正全神贯注地说话,谁也没注意到灯盏火焰的变化。 房文萱道:“这是事实。我想如果你能找到宣燕,也许一切会真相大白。” 端木无忧已念一动。如果宣燕真是诈死,那么…… 一种奇异的清香钻入鼻孔,他顿沉钢绪纷乱,心火灼炽。 房文萱也有了异样的反映,脸红卜卜的,光彩照人。 空气中,散发着骚乱不安的气氛。 此刻,蓝宇靖领着丘王淑,绕到柳公宅的后园门。 他们从后门而人,悄然地溜进了端水无忧和房文萱所在房间的隔壁房中。 隔板有一个小洞眼,可以看到隔壁房的的一切情景。 端木无忧想要离开房间,但脚象被钉住了似的不能移动,胸膛里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口极渴,嘴唇干裂的发痛。 房文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心思纷乱无法细想。 她想说话,喉咙发麻说不出声来,体内似有一团火烧上了喉头。 她颤抖着手,抓起桌上的茶壶,斟上了两杯茶。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很自然。喝一杯水,稳定一下情绪,然后立即离开这里。 她和端木无忧抓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洞眼里,丘玉淑两眼闪出磷火似的光,小嘴抿得紧紧的。 蓝宇靖的脸如同冷铁。 他不用看,便不知道隔壁房中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因为这一切全是他一手阴谋策划的。 他命田宝派人分别通知端木无忧和房文萱,相约来此见面。 他租下了这栋无人居住的空房,雇请了这些丫环使女,并把隔壁的那间房布置成了新房模样。 他将田宝在五凤帮弄到的销魂乱魄丸,一半碾成粉末撒在灯芯上,一半下在茶壶里。 于是,隔壁房中便有了现在的一幕戏。 端水无忧和房文萱被销魂乱魄丸搅得神志纷乱,眼前幻影叠出,心火灼炽难熬。 “无忧……”她梦呓般地嗫嚅着,眼前闪动着金陵宫武门关前的熊熊烈火,火苗上架着铜鼎,铜鼎里翻腾着滚沸的,油烟波浪里一枚铜钱象小舟在飘荡。 端木无忧虽不及她聪明,但内功根底比她要强,此刻神智尚未完全被药力控制,表情只是惊异而芒然不知所措。 丘玉淑牙齿咬得格崩直响,似觉有一把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她怒喝了一声,抬脚往板壁上踢去。 嘴张而不合,脚悬而不落。周身已不能动弹,蓝宇靖在她发作的瞬间,点住了她周身的穴道,连哑穴也被点住了,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简直令不可思议。 她的颈脖还能动弹,于是扭脸狠狠地盯着蓝宇靖。 蓝字靖将嘴凑到她耳边,“房文萱已在房中下了九毒玫瑰迷香,你决不能闯进去,否则你也会和端木无忧一样丧失心智的。” 她恨恨地瞪着眼,发狂的眼神里有一种诅咒似的凶神。 蓝宇靖又在她耳旁道:“这件事请恕我爱莫能助。别说是我破不了九毒玫瑰迷香。就是能破,我也早一心向佛,不能擅闯这风流场所的。” 丘玉淑咬紧了嘴唇,又将脸扭向小洞眼。 房内的空气更加炽热,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药力正在以无比巨力的力量冲击着两个肉体。 她星眼朦胧,含情脉脉,象灼灼红榴,炎火丽日,叫人周身发热,心神激荡。 他心口发闷,头脑发胀,血脉债张,身体仿佛要爆裂成碎块,眼里有一股能点燃女人心火的火焰在燃烧。 她看见他在无忧园与自己抚琴,绘画;看见他在百里庄小阁栈与自己饮酒赋诗;看见他抱着自己走过金陵宫崖坪她看见他为救自己,舍身跳入滚沸的油鼎,看见他躺在床上,在梦吃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无忧!”她扑到他的怀中。 “文萱!”他把她紧紧搂住。 “嗯,嗯……”丘玉淑无声地哼叫着,血从咬破的嘴唇里象小红蛇一样蠕动而出。 她耳畔又响起蓝宇靖冷冰的声音:“现在你可看清了房文萱的为人,她和她爹一样,是个阴险歹毒的小人……” 她使劲地摇着头,仍然不肯相信眼前这铁的事实。 “听着,”蓝宇靖的声音更冷,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万花奇士管鹏程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他收养你是别有用心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家眼前房文萱的所作所为一样,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她的身子一阵急剧的颤抖。 端水无忧和房文萱的吻象雨点一样落向对方。 潜伏在心灵深处的爱,压抑在肉体里的欲火,在蓝宇靖投置陷阱中,象火山一样爆发了! 端木无忧抱起房文萱走向了床铺。 房文萱一手搂着端木无忧的颈脖,一手勾下了锦帐…… 丘玉淑脸色苍白,头耷拉到肩上。 蓝宇靖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又一下。他咬了咬牙,在丘玉淑耳旁沉声道:“你如果同意我在石塔内对你的建议,真心愿意与我合作,那么请在作出决定之后,立即到石塔来找我。” 蓝宇靖说完话,转身就走了。他头也不曾回,似乎不忍心回头观看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场人间悲剧。 丘玉淑一阵气促,眼前一黑,顿时昏阈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丘玉淑悠悠醒来。 她猛然想起刚才的一幕,霍地弹身跃起,踢开了板壁。 “新房”内已是人去房空。 凌乱的被褥,凸凹不平的绣枕,半挂的锦帐,雪白的床单上一滴鲜血宛似盛开的樱花! “呀……”她一声狂吼,手中的短剑着魔般向床上劈去。 寒芒闪烁,冷电横飞。 在一声狂过一声的厉叫声中,棉花絮、破布条、碎帐纱在空中飘舞,似花雨缤纷!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六章 血肉关山 一缕曙光从鱼鳞般重叠的云层里透出,射在端水无忧的身上。 他凝视着东方,神情木然而痴呆。 夜里的事发生得实在太仓促、太突然了,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比房文萱要早一刻醒来。当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和房文萱睡在一起时,他惊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朦胧之中,他想起一些细节,那是不连贯的片断回忆…… 通过这些回忆和眼前的情景,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和房文萱已有了夫妻之实了! 荒唐,太荒唐了!自己怎么能干出这种荒唐之事? 刹时,他惊慌已极,来不及细想,穿上衣服,匆忙逃之天夭。 他回到镖局,没敢惊动前堂的缥头,径直翻墙入院,坐在后院假石山的小竹林旁,一直待天明。 他百思不解,昨夜自己为们会丧失理智到如此地步? 刚当着义父的面,面对明月与丘玉淑设誓定亲,有了夫妻之名,转眼之间,又与房文萱肌肤相亲,有了夫妻之实,这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誓言,有何面目再见丘王淑? 他心神不定,思绪纷乱,木呆呆地坐着,仿佛真魂已经出窍,剩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他没动,也没出声。 耳边响起了丘玉淑冷冰冰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他缓缓地站起来,低声道:“淑妹,我对不起你……” 她冷然地打断他的话:“昨夜你和房文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对这些怪诞的事似乎已不觉得再奇怪了:“柳公宅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的。 “那么就请你动手杀了我这个负心人吧。” “我并没有怪你。” 端水无忧的身子一颤,但仍没有转身,他不敢正视她的脸:“你能……原谅我?”他对她的态度感到有些惊讶。 “你若真心负我,我岂能烧得了你?就是变成厉鬼,也决不与你甘休?”丘玉淑的声音冷森得令人心恼,“但昨夜的事并不能怪你,因为房文萱在房中下了九毒玫鬼迷香,乱了你的心智,非你本身心愿所为。” 端水无忧的脸色泛青。昨夜在与房文萱的结合中,他并没有感到有任何违背自己心愿的感觉。 他喃喃道:“可是我……”他不知如何回答。 丘玉淑没有说话。 他轻叹了口气道:“淑妹,不管怎么说,昨夜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怪萱姐,不要为我而伤了你们姐妹间的和气。” 身后仍没有声响。 他蓦地转过身,丘玉淑早已不见了,只有她站立过的青石板上洒有几滴殷红的鲜血。 他的心一阵抽搐,苏州城外破庙,丘玉淑挥剑自伤手臂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刹时,他的耳边又响起了丘玉淑刚才说过的话。 他想到了柳公宅房中闻到一股清香后的感觉。 他想到喝下房文萱斟的茶水之后,体内发生的巨大变化。丘玉淑说的没错,确是房文萱在暗中做了手脚,否则自己怎会丧失理智,与他做出的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来? 他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以念疾转:房文萱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控制自己,阻止自己向万花奇土管鹏程寻仇报复,这也许本身就是万花奇土管鹏程阴谋中的一部份? 他迅即作出了决定,立刻按义父的计划向天龙镖局和百果在进行报复,让百里在落得个无忧园一样的庄毁人亡的下场! 他转身面对东方,迎着曙光高高地举起双手,发出无声的怒吼:“报仇!报仇!谁也阻止不了我!” 然而,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吼声是多么的无力,高举的双手耷耷了下来。 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心灵深处仍然深深地爱着房文萱。 他不愿意伤害她,不愿意做出任何令她伤心的事。 两行泪水淌了下来,他感到伤心、绝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夕阳西坠,暮邪归林。 “哇……哇……”几只昏鸦从百里庄上空而过。房文萱在闺房临窗而坐,手按琴弦,目光注视着空中飞过的乌鸦。 她一如既往,神态镇定自若,仪容端庄高雅。 虽经历了昨夜的惊变,她已由处女变成了女人,但她此刻如同看破了红尘的道尼,心如止水。 昨夜,她也曾有过一阵子慌乱,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赤条条地躺着被褥里,立即知道出事了。 泪象泉水般地往外冒涌,很快地浸湿了一大块被褥。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很快地镇定下来,穿上衣服,去寻找那只花壶,她断定有人在茶壶内做了手脚。 茶壶不见了,连盛过茶的杯子也都不见。 她随即仔细地按过了房间,没发现任何帮派的标记,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她并不灰心,难道那个陷害自己和端木无忧的人,没有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 最后,她终于在子油灯的灯芯上发现了异样。她剪下一截烧黑的灯芯,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然后离开了公宅。 日间,她将剪下的灯芯交给了爹爹,她没告诉爹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请求爹爹验证一下灯芯上粘附的毒物。爹爹刚才告诉她,那灯芯上的毒物叫销魂乱魄粉,是一种毒性很强的神经性系统的春药,凡闻到这种毒气的人便会丧失心智,做出乱性的丑事来,若是喝了这种药水更是不可想象。 果然有人对自己和端木无忧进行陷害:分别派人对自己和端木无忧说对方自己深夜在柳宅见面,将他俩骗到柳公宅,而柳公宅的房间内早已布下了陷讲…… 这陷害自己的人,也许就是陷害爹爹和端木无忧义父的人,可这人为什么要陷害爹爹和端木无忧义父呢? 她猜不透,此事得进一步调查清楚。 她失身了,但不感觉惋惜,也不害怕。 她是爱端水无忧的,当端木无忧在金陵宫崖坪抱起她的时候,她已就发誓今生非端水无忧不嫁。她玉洁冰清;探明大义,她知道淑妹真心爱着端木无忧,便已决心撮合他俩,只待他俩成亲之后,她便要遁入空门,削发为尼。 想不到昨夜竞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是有人暗中下毒,有意陷害,不能怪端水无忧,也不能怪自己,因此,她并无愧意。 最重要的是,往后该怎么办? 但愿淑妹不要知道这件事才好,否则一定会伤了他俩之间的感情。 玉指轻拔,琴声悠悠而起。 琴声越窗而出,在低空中回荡,充满着凄凉、哀婉,挟带着沉重的心思。 蓦地,王指按住琴弦,音凝声绝。 “是淑妹来了,请坐。”房文查端身直坐,眼望窗外。 丘王淑站在她身后没有说笑。 房文萱对房内的两名丫环道:“你们退出去。” “是。”两名丫环低头退出房外,并顺手将门掩好。 ‘哼!你干的好事!“丘玉淑咬牙切齿,声音充满了仇恨。 “这并非我们本愿,是有人陷害我们。”房文萱平静地说,“有人在灯芯和茶壶中下了毒。” “哼!还想骗我?”丘玉淑愤愤地道,我在隔壁房中看得一清二楚!“房文萱心弦一震,事情显然比预料的要复杂、严重得多。 丘玉淑又咬牙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房文萱转过身子,缓缓地说道:“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看该怎么办吧。” 丘玉淑眸子一瞪,袖内一道寒光泻出,那把割断过许多人颈脖的短剑,勒在房文萱脖子上。 她盯着她狠狠说:“我要杀了你!” 她淡然一笑:“我说过是有人下毒暗害我们,你不相信,就请动手吧。” 丘玉淑眼中凶焰灼灼,握剑的手却在颤抖,这位被人称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小妖女,第一次在杀人的问题上犹豫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动手吧,我不全怪你的。”房文萱面含微笑,闭上了双眼,就象刑场上引颈受戮的勇士。 她并不怕死。此刻,死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和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 丘玉淑却引出一种逆反心理: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我要将这桩事告诉房峰樵,看这位道貌岸然的伯父,将怎样处置你? 心念一动,手中短剑倏然收回,丘玉淑身形一晃,已飘然逝出房外。 房文萱睁开眼,轻叹一声,转身抚动琴弦,清泪游热计下。 此刻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房峰樵必在小阁楼陪夫人白樱花同时晚餐。 丘玉淑绕过阁楼前门,躲过楼口的丫环,悄然溜上了阁楼。 她要报告的是有关萱姐的丑事,所以即算是碰上房峰樵,谅他也不敢过份指责自己,因此,她大胆向前,直奔白樱花的卧房。 她走到门前,顿住了脚步。 房内传来了白樱花的声音:“难道你不能找端木无忧认真地谈一谈?” 找端木无忧谈?谈什么?她心陡地一震,身子贴紧了墙壁。 “不行。”房峰樵低沉的声音,“在蓝宇靖没有露面之前,找决不能惊动端木无忧。” 她芳心怦然跳动,敛住了气息。“ “端水无忧没有和蓝宇靖联系?”白樱花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焦急。 “出面与端木无忧接头的是无忧园的老仆田宝,蓝宇靖躲在暗处,可我一直查不到他躲在哪里,不过……” “不过怎样?”白樱花急急地问。 丘玉淑觉得有些奇怪。白楼花怎么对端水无忧有事这般关心? 房内,房峰樵道:“端水无忧昨夜离开镖局去了城外,直到天明前才回到局里。吉二爷说他可能去见蓝宇靖了,但拿不准,可惜我不在局里,否则这件事就有个眉目了。” “你为什么不去镖局?” “我先得要将小妖女的事办妥了,方能离开庄园。” 小妖女?丘玉淑心跳到了口腔,头额渗出黄豆的汗珠。 房峰樵也叫自己做妖女!看来蓝宇靖的话多半不假。 她心里翻滚,各种猜测,各种情绪,纠结心头。 白樱花的声音又飘入她耳中:“你真打算把玉淑交给应离?” “是的。 “你不想让她知道真情?” “不,我要利用她为二弟、三弟报仇,我要让郭运达死在他亲生女儿手中。” “庄主,玉淑并不知情,她还是个孩子……” “夫人,你不用劝我了。我二十年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天,我决不会放弃的。” 房内的对话,不啻于一记闷雷击中丘玉淑的头顶,她直觉两耳嗡鸣,眼前房屋、梁柱在旋转。 房峰樵果然是万花奇士管鹏程。 房峰樵收养自己,果然是别有用心。 蓝宇靖的话果然没错,房峰樵是他们的共同敌人。 可是,房峰樵说的“让郭运达死在他亲生女儿手中。”这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不是太慈奇士丘飞逸的女儿,而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女儿? 天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房内传来一声沉喝:“谁?谁在外面?” 丘玉淑顿时魂飞胆裂,如果在这骨节眼上让房峰樵发觉自己在房外偷听,自己就准没命了! 她急忙转到房角,尽量贴壁站着。她知道义父的武功,此刻只能不动,任何想越窗。跳楼的企图,都只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此时,走道的另一头壁角里走出了房文萱:“爹,是我。” 房文萱是经过考虑之后来见爹爹的,她已决心将发生的事告诉爹爹。她走到走道另一头时,发现正在偷听房中说话的丘玉淑,于是便停在壁角里。她不愿打扰她,但现在爹爹已经觉察了,她只得出来以身相替。 丘玉淑的目光与房文萱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丘王淑的目光焦虑而充满着仇恨,她认为房文萱一定会出卖自己,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房文萱的目光坦然而充满着真挚,她认为自己出面替丘玉淑挡这一驾,是理所应当的事,她毕竟是欠了她的情。 “萱儿?”房峰樵没有出房,只是在房内问:“你来干什么广房文萱瞅了丘玉淑一眼:”爹,孩儿要告诉爹爹,孩儿与端木无忧昨夜的事。“房文登的用意很明显,她是受人暗害的,问心无愧,所以要将实情告诉爹爹。 丘玉淑的脸变得纸一样的白,眼中闪过一抹毒焰。 她误会了房文萱的意思。她觉得房文登在告诉她,她已与端木无忧有了夫妻之实,正要向爹爹说明,要爹爹替她作主。 “萱儿,快进来呀。”白樱花的声育。 “哎。”房文萱走进了房间。 在房文萱走进房间的时候,丘玉淑也同时窜过过道,纵身跃出了楼栏外。 一阵冷风。 一道闪电。 丘玉淑咬着嘴唇、旋展平生的轻功绝技,往城外石塔狂奔。 她心中烧燃着怒火,就象大边翻腾着的猩红色云海丘玉淑和端木无忧来到城外石塔。 蓝宇靖坐着轮椅在石塔里会见了他们。 蓝宇靖铁青着脸,正襟危坐,眼睛里射出税利的目芒:“你们都已决定了?” 他原想利用丘玉淑替自己复仇,没想到柳公宅的事竟使端木无忧也被蒙住,答应执行他原定的复仇计划。他感到高兴,但高兴之中却裹着一丝内疚和不安。柳公宅的事毕竟是有损道义武德。然而,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狠心做到底了。 丘玉淑冷冷的眼光充满着愤怒。心中老想着房峰樵在阁楼房中所说的话,她歪着嘴唇,咬牙道:“是的,管鹏程对我不仁我便对他不义,我一定要协助忧哥将天龙镖局和百果庄园摧毁,为蓝园主和被毁的无忧园雪恨!” 一路上,她已将在小阁楼卧房听到的房峰樵密谋将她交给应离的事告诉了端水无忧,同时也将房文萱的事,说成是房文萱下药茶中骗得他的身体后,便立即去向房峰樵报告,房峰樵赞扬女儿干得很好,并说从此以后端木无忧就会听他摆布了。她很会说谎,这些话在端水无忧耳里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她唯一没告诉端木无忧的是,她很可能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女儿,房峰樵收养她的目的,是想利用她去杀害父亲郭运达,为金盟帮死去的太慈奇土、狂剑奇立报仇。 蓝字靖目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忧儿,你呢?” 端水无忧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早已被丘王淑的一番半真半假的谎话吹走,剩下的只是仇恨和怒火。“ “义父养育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忧儿为爹报仇,自是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端木无忧字字掷地有声。 蓝宇靖仰面一声叹道:“其实老夫也不是一个胸襟狭窄之人,只是有些人逼人太甚,有些事无法容忍,所以不得不以牙还牙,所谓:种瓜者得瓜,种豆者得豆。因果报应,终是如此。 丘玉淑和端木无忧对视了一眼,对蓝宇靖的感叹,困惑不解。 蓝宇靖声音一沉,“天龙镖局名义上是五大金刚农、吉、劳、庄、乔五爷所开,其实的主人却是房峰樵,也就是这个阴险碎诈的管鹏程。天龙镖局是他二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事业,我们若将天龙镖局扳倒了,管鹏程在江湖上也就没了立足之地。” 丘玉淑插嘴道:“这一招就叫釜底抽薪!” “对,”蓝宇靖目光闪了闪,“这一招,咱们就要叫管鹏程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可是天龙镖局势力强大,高手如云,连九派十三帮也对镖局十分尊重,我们怎能一招将它打趴在地?”端木无忧担心地问。 丘玉淑皱皱眉,噘起小嘴道:“天龙镖局五大金刚为主镖师,下设红、萤、黑、由四旗,每旗下四位镖师,每镖师统管十个缥了、一个趟子手,外加镖局其它人员,共计是二百一十二人。这些人中五大金刚农、吉、劳、庄、乔五爷,为超一流高手,打遍天下,还未遇到对手,十六名镖师与十镖丁头目均为武林一流高手,其余的镖丁武功也非泛泛之辈,联手结阵更是以一当十,超子手则是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各道各线的人物他们都很熟悉,此外,镖局还在各地设有暗站和钱眼人物……” “这么说来,要扳倒天龙镖局凭我们几个人是很困难的罗?”端水无忧问。 丘玉淑没回答他的话,却对蓝宇靖道:“爹,你说该怎么办?” 她知道蓝宇靖一定已有对策。蓝宇靖冷峻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要扳倒天龙镖局,不能力敌,只可智取。明日我托人与官府一同出面请天龙镖局保一趟重镖。天龙缥局若失此镖,必然彻底完蛋。” 端木无忧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这办法倒是不错,简单可行。”丘玉淑眨了眨眼道:“但是有两个关键所在,一是要有一件能让天龙镖局陪不起的镖货,二是要有把握在运镖的途中将镖货劫下来。依我看,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办到。” 蓝宇靖淡淡地说道:“这两件事都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安排,你们只要替我办另两件事就行了。” “哪两件事?”端木无忧急着问。 蓝宇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绫布包的瓶塞,递给端木无忧。 端水无忧困惑地接过瓶塞,正欲解开红绫布看一看究竟。 蓝宇靖喝道:“别动!红绫市千万解开不得。你要做的事,是待天龙镖局验过镖货后,设法用这瓶塞将镖货的塞子换下来。”‘丘王淑眉毛一挑:“镖货是一只宝瓶?” 蓝宇靖避而不答,只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端水无忧将红绫布瓶塞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第二件事是什么?” 蓝宇靖尚未开口,丘玉淑抢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是要我们在起镖之后,将缥车的行走路线和动态留下标记,告诉爹爹。” 蓝宇靖心微微一震。好机灵的姑娘,对她可要留心三分!他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从袖中摸出一盒小金针,递给丘王淑:“每到一处,留下一根金针在树干上或地上即可。” 丘玉淑瞪圆了大眼:“这么小小一根金针怎么能……” 蓝宇靖微微一笑:“这个也不劳你们操心,只要留下一根金针就行。” 丘玉淑道:“万一农大爷不准咱俩跟镖怎么办?” 蓝宇靖沉声道:“要争取,一定要争取跟镖!事在人为,就看你们两人的了。” “是。”端水无忧拱起了双手,神情严肃、坚定。 丘玉淑却眯起双眼,眼珠在眼皮下面滴?锪锏闹弊?br> “听着。”蓝宇靖脸色凝重,口气深沉,“为了以防万一,在天龙镖局宣布倒闭之前,你俩不要与我联系,也不要去找田宝……”他仿佛对扳倒天龙镖局的事已有绝对的把握。 蓝宇靖的神情感染了丘玉淑和端木无忧,他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天龙镖局已是大难临头。 蓝宇靖继续道:“这石塔已引起镖局吉二爷的注意了,我和田宝今夜就会离开这里,等镖局倒闭后,我会叫田宝派人来与你们接头……” “咚!咚!”石壁上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声。 蓝宇靖压低声道:“天龙镖局的吉二爷到了。” 丘玉淑和端木无忧同时跃起:“怎么办?” “别慌!”蓝宇靖对二人道:“称们过来。” 丘玉淑和端水无忧走近轮椅,蓝宇靖附耳说了几句话。 此时,田宝走进石塔里:“主人,吉二爷快到坡脚下了。” 蓝宇靖向丘玉淑和端木无忧摆摆手,两人立即走出石塔。 蓝宇靖从轮椅中弹身而起:“收拾好东西,咱们马上去金陵宫。” 田宝将行装搭在肩背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主人:“去金陵宫干嘛?” “我要去亲自会一会那位神秘的金陵宫宫主。” 此刻,正是夕阳下山,物影散乱的时候。 吉二爷的身手极好,在草丝中疾步掠行,没一丝儿风,没一丝儿响动。 他来到石塔外缩身在荒坡的土堆后,一双眼睛四处搜索。 两个人影兀立坡坪,正是端木无忧和丘玉淑。四周荒草萎萎,不见其它人影。 石塔内黑扭扭的看不真切,若要靠近石塔,须从端水无忧和丘玉淑的身旁经过。 端水无忧和丘玉淑的对话,随风入耳。 “你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敢对萱姐无礼,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来!”丘玉淑愤愤的声音。 “淑妹,别误会。房小姐是……自愿许身给我的…… 吉二爷心格登一跳。难道前天夜里,端木无忧是和小姐幽会去了?不对呀,小姐冰清玉洁怎么会…… “哼!你还想骗我”。“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房小姐,其实我也是真心爱她的,前天夜……” 端木无忧和丘玉淑的对话声变小,吉二爷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他本欲出去问个究竟,但此事关系到小姐的名节,若是被二人发现自己在偷听,那就麻烦了。 无可奈何,他只好乖乖地蹲着。 良久,对话声没了,只有风吹荒草悉悉发响。 他从土堆后探头来,坡坪上已不见人影。 跃过土堆,旋风般扑进石塔。 塔内空荡荡的,什么有也不曾见到。 天下没有天龙镖局不敢接的镖。 因此,天龙镖局能挤身于八大镖局之首,威震江湖。 经过仔细考虑的研究,房峰樵和农大爷决定接下一趟非同寻常的镖。这镖比劳三爷和乔五爷押送的十万两灾银,还要重要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这是江南一位皇亲抚贺总兵敬献给京城丘太后的贡品。贡品是一只罕见的花瓶,据说是汉代南番国进贡的宝物,此花瓶灌上水后,瓶内便会出现九条金龙戏水,同时此花瓶在天气阴晴转换之时会发出预报,转睛,花瓶则透体发红放射出光彩,转阴雨,花瓶则透体发绿放出缕缕白雾,其价值是连城,无可估计。 贺总兵说,此花瓶原欲派一标兵马送往京城,但此物乃是皇亲秘密送给皇太后寿诞的贺礼,不便劳师动众,惹人耳目,所以特重金转托天龙缥局送往京城太岁坊。 皇亲的贡品礼单是派人送到京城皇太后手中,宝瓶倘若有失,皇太后降罪下来,哪家缥局能担待得起? 宝瓶是稀世之物,罕见之宝,倘若有失,哪家镖局能赔赏得起? 然而,招牌不能砸,自古江湖一条险道,一靠本事二靠胆,所以房峰樵和农老大仍然接下了这趟镖。 今天是交镖货的日子。 天龙源局张灯结彩格外热闹,遍布缥丁,戒备森严。 端水无忧被安排在内厅。这很符合他的心意,因为这里将是交缥货的地方。 端木无忧摸了摸袖内的花瓶塞,沿着内厅转了一个圈。 他在思索如何调换花瓶塞,一时却没有一点主张,很想看看丘玉淑的主意,可此到丘王淑连个影子也不见。 厅外传来趟子手响亮的呼声:“贺总兵大人和杨总管大人驾到。” 厅内的吉二爷带着镖相出厅迎接。 农大爷和在四爷陪着一个身材魁梧、年近五旬的大汉,和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走进内院。 八名手执刀枪的士兵护着两个抬着一只木箱的士兵,随后走进院内。 农大爷指了指身材魁梧的五句大汉,向吉二爷介绍道:“这位是贺总兵大人。”接着,又指着吉二爷道:“这位是镖局二镖头吉二爷。” “在下吉二爷见过总兵大人。”吉二爷在袍一撩就要施率l.“哎呀,吉二爷不必多礼!”贺总兵托住吉二爷,爽朗地笑了笑道:“久闻天龙镇局吉二爷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老夫今日便装而来,只是镖货的中保人,不必要如此客套。” 吉二爷能起身子道:“贺总兵威武神仪,果有大将风度,吉某就不客气了。” 农大爷呵呵一笑:“这位是杨总管,你们见过面的,我就不用介绍了。” 吉二爷向杨总管打个招呼,然后能身摆手:“贺总兵大人,杨总管大人,内厅请!” 镖丁们分待在内厅门外,肃然站立。 两名抬木箱的士兵跟随人身后进入了内厅,其余的八名士兵则分侍在内厅门外。 端木无忧在厅内赶紧给落座的贺总兵、杨总管等人沏茶。 农大爷端起茶盅,朗声道:“贺总兵大人,杨总管大人,请允许在下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杨总管端起茶盅,正等要喝,贺」总兵伸手拦住他道:“且慢!”他转向农大爷,“农总缥头不会喝酒吗?” 农大爷浓眉高扬,呵呵笑道:“堂堂八尺男儿,岂有不会喝酒之理?只是酒能乱性、误事,这趟嫖事关重大,非同小可,所以在下今日清晨已经下令,从接缥之日起,全嫖局所有人员一律戒酒,还望资总兵大人见谅。” “好!”贺总兵赞道:“难怪天龙源局敢接别人不敢接的嫖!” 杨总管点头道:“大人能将这趟嫖交给天龙缥局,算是找对了事主。” “请广农大爷举起了茶盅。 “请!”三人将盅中茶一饮而尽。 农大爷放下茶盅,肃容道:“请杨总管下嫖约吧。” “爽快!”贺总兵将茶盅往桌上一放,“杨总管,你说吧。” 杨总管眨眨眼,卷起袖口,双手朝农大爷拱了供,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时,吉二爷早已到好文房四宝搁在桌上,袖口高卷,拎起了羊毫笔。 杨总管道:“此趟镖货只有一件货物,那就是‘玉脂九龙神瓶’,此瓶用水晶温玉雕成,有游龙戏水,预报天气等功能,乃是天下绝宝,无可估价。”顿了顿,他又道:“稍时请农总镖头等人当场验货。” 农大爷端自直坐,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贺总兵捏着项下的一绺花白胡须,眼睛四下里张望。 端木无忧垂手立在一旁,用心谤听,心中仍在思索看待会怎样调换瓶塞的事。 杨总管待吉二爷搁手之后,才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此瓶是皇亲私下献给皇太后的寿诞贡礼,礼单已送到皇太后手中,所以万不能失手,三月之内必须将瓶送到京城太岁坊,届时敝要将在太岁坊亲自收贷户农大爷嘴唇一抿,吐出两个字:”很好。““下面谈一谈关于酬金的问题。”杨总管装腔作势地挥了挥手,“主人交待,此趟镖酬就按镖局‘十、一’法提成,若镖有失,也按‘十、一’法赔偿。” 农大爷脸上顿时罩上一层严霜。 庄四爷禁不住轻呼一声:“十、一法?” 吉二爷笔凝在纸上,心沉甸甸的。 按十、一法的规定,镖货定多少价,酬金便是镖货定价的十分之一,若失镖的话,赔偿金便是酬金的十倍。 玉脂九龙神瓶是无价之宝,若开价过高,酬金支付不起,若开付过少,真有闪失,是得不偿失,因此,农大爷等人没想到杨总管会提出按镖局“十、一”法保镖。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圈套? 半晌,农大爷沉声问:“此镖,贵主人肯出多少酬金?” “纹银一百万两。”杨总管毫不犹豫地回答。 满场人惊然一惊。酬金一百万两银子,若是赔偿则是一千万两银子了! 端木无忧心中顿时明白了义父搞垮天龙镖局的办法,若是劫走了这趟镖,天龙镖局非要关门倒闭不可。 农大爷脸色微变,整个天龙镖局连房屋地产在内也不过二百万两银子的家当,若此镖真的有失,怎以付得起这一千万两银子的赔偿金? 这哪里是托镖,简直是在与天龙镖局拼命! 杨总管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了同叠银票,按在桌上:“这是十万两银票的定金,待货到京城太岁访后,另九十万两银镖立刻兑付。” 农大爷凝着神,没有立即答话。 杨总管眼中闪过一抹诡满的目芒,嘿嘿笑道:“天龙镖局也有不想赚钱的时候?若是大龙镖局不敢接这趟镖,那在下就只好将货物抬回去……” 杨总管话还未说完,贺总兵哈哈一阵大笑,拉住他的衣袖道:“届总管笑话了,天下哪有天龙源局不敢接的镖?再说,前日农总镖头已答应接下此镖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农大爷此刻才知道,天龙镖局已是骑上虎背决不能撒手的了,于是,他毅然伸手抓过银票“好,就按十、一法办!” “行。”杨总管用手指弹弹衣襟,“货物安全到京,酬金一百万两银子;货物中途有失,赔偿金一千万两银子。”未了,又补一句,“其实,这玉脂九龙瓶远远不止一千万两银子的价。” 农大爷灼亮的眼睛瞧着杨总管道:“瓶子之类的东西是极易损坏的货物,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宝瓶若有损坏,如何处置?” 杨总管笑道:“农总镖头尽管放心,只要没人劫走宝瓶,宝瓶绝对不会有任何损伤,因为主人为这宝瓶特制了一个保险箱。” 农大爷等人的目光转向搁在地上的木箱上。 杨总管朝侍立在木箱旁的两个兵丁挥挥手,两个兵丁抬起木箱,便往地上一阵猛摔,摔过一阵之后,将木箱抬到桌上。 杨总管对农大爷道:“农总镖头,现在是否开箱验货?” “验吧。”农大爷点点头。“开箱!”杨总管向两个兵丁发出命令。 这木箱果然有些特殊。箱中套箱,箱与箱之间垫着软木和絮花。一共九层,最后取出来的竟是一只小巧玲现的木盒。 打开盒盖,在绒凹槽盒子里,搁着一只精美、细巧的花瓶。 端木无忧不敢近前,因此只能隐约看到瓶子上闪烁着奇异光彩的花纹。 杨总管伸手拿起盒内的花瓶,立放在桌面上。 花瓶透体泛红,放射出七色光彩,令人眼花缭乱。 杨总管道:“诸位看,宝瓶透体发红,大放光彩,说明七日之内,此地必是晴空丽日,决无风雨。”接着又抓起花瓶,拔去瓶口的红绫布木塞,搁放在桌子边角处。 端木无忧眼光触到木塞,心里不觉“扑通”一跳,那木塞果然和自己袖里的木塞一模一样。 “取水来!”杨总管吩咐兵丁。 一名兵丁取来一壶清水,灌入花瓶中。 清水盈至瓶口时,瓶体变得透明起来,瓶内顿现九条金龙、张牙舞爪,戏水翻腾,直看得众人惊诧莫名,叹为观止。 “农总缥头可看清货了?”杨总管笑着问,颇有几分得意。 农大爷不声不响,抓过花瓶,倒掉瓶中的水,又仔细看了看。 这只花瓶且不说有预测气象、金龙戏水奇观,光看它的质地便是用水晶温玉雕成,呈羊脂的乳白不透明色泽,象体积这么大的透明温玉,实是世间少有。另外,雕工精细,瓶薄如纸,决非一般名手可以雕制,实称得上是稀世之物。 货真价实之宝!农大爷顿觉肩上担子重过千斤。口里却说:“好!这货我认了。”说完将花瓶放回到桌面上。 此刻,端木无忧已装着观看花瓶,挤到桌边。手伸向桌角的花瓶塞。 突然,杨总管一声轻咳,五指如勾,疾落而下,抢先抓住了花瓶塞。 端木无忧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头额渗出一层冷汗。 杨总管举起花瓶塞朝农大爷一晃:“农总缥头已验过货,在下就封箱了。”说着,将瓶塞塞住了瓶口。 “慢!”农大爷举手阻住他。 “农总镖头还有何吩咐?”杨总管握着花瓶的手顿在了空中。 “啊!好漂亮的瓶塞,能让我看看吗?”农大爷道。 端木无忧不觉倒抽一口冷气。自已袖内的这瓶塞一定有什么名堂,幸喜刚才没换上,否则就全露馅了! 杨总管笑道:“听人说农总缥头艺高胆大,心思精细,今日所见,果然不差!连这么一只瓶塞也要检查过目。”说着,便把瓶塞递给农大爷面前。 “哈哈!”贺总兵大笑,说道:“杨总管,农总镖头如此心细,这趟镖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当然放心。‘杨总管笑语连声。 农大爷也不多说话,解开红绫由将瓶塞反复捏了捏,仔细看了看,递还给杨总管。 杨总管顺手将瓶塞搁在桌上,举起花瓶对农大爷道:“不是在下不相信天龙缥局,此宝瓶实属罕见之宝,唯恐有人见财起心,以假乱真,因此按照托贵重缥物的手续,你我须在这花瓶口贴上封条,以监真伪。” “这个当然。”农大爷答道。 当即,双方取出印有各自印记的封条。 眼看就要封镖了,瓶塞怎么换过来?端木无忧心中暗自着。 他想突然上前去偷换,可那瓶塞偏偏放在机灵不过的吉二爷身边,要想在吉二爷身旁偷换东西,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动手拿过来瞧瞧…… 他刚想到瞧,瞧的人就到了! “哎呀!什么宝贝东西?让姑娘我瞧瞧!”丘玉淑一阵旋风刮进厅内,伸手就去抢杨总管手中的花瓶。 这小妖女生性刁钻、泼辣,在百果庄和镖局中除了房峰樵之外,她谁也不怕。 农大爷为了防止小妖女捣乱,早已作了布置,但从清晨起就一直没见她的人影,料想已是没事了,想不到这时候她会突然闯进内厅来,顿时闹了个措手不及。 “别胡来!”农大爷厉声一喝,左手抢过杨总管手中的花瓶,右手掌拍向丘玉淑。 吉二爷和在四爷都道丘玉淑是为着宝瓶而来,唯恐宝瓶有损,同时举掌一错,横隔农大爷和杨总管胸前。 丘王淑手倏地往回一缩,抓起身桌沿旁的瓶塞:“哼! 小气鬼,花瓶不让我看,这瓶塞就送给我了!“说话间,往后一退,同时向端木无忧丢了眼色。 “小丫头,留下瓶塞!”在四爷和吉二爷同时弹起身跃起。 端水无忧,斜里一闪,已截住了丘玉淑:“淑妹,别胡闹!” 丘玉淑将手中的瓶塞纳入袖内,嘴里却生气似的嚷道:“给你!一只臭瓶塞有什么稀奇的!”说话间,人已走远。 端水无忧将自己袖内的瓶塞滑落至手中,双手捧到农大爷胸前。 农大爷接过瓶塞,对杨总管道:“这丫头调皮得很,在镖局吵闹惯了,还望杨总管包涵。” “好说,好说。”杨总管毫不在乎地道:“小孩子谁不爱个热闹?宝瓶在你手中,就请我先封镖吧。” 农大爷将瓶塞塞进瓶口,然后取过缥局的封条,连同瓶身、瓶口一齐封住。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花瓶的瓶塞,已让端水无忧给换过了。 杨总管取过皇亲印记的封条,交叉将瓶口、瓶身封住。 庄四爷和贺总兵取过火蜡,将交叉的封条和瓶口,用蜡住。 端木无忧暗自庆幸,铡才若不是丘玉淑来这么一手“抢花瓶”,他就是绞尽脑汁也无法换下花瓶塞的。 货已验过,镖已封好,剩下的就是在镖约上签字了。 吉二爷将写好的镖约文契念了一遍,然后又呈送给杨总管、农大爷贺总兵三人过目。末了,三人人座,农大爷在左,杨总管在右,贺总兵居中,分别在镖约上签了字。 一张决定天龙缥局命运的镖约就这么签定了。 空气沉闷闷的。内厅的人都感到了一种令人压抑的窒息,连端木无忧也不例外。 杨总管在沉默了片刻后道:“在下还有个请求,不知贵镖局允许否?” “请讲无妨。”农大爷道。 “在下能否与贵镖局护送宝瓶镖车一同前往京城?” “不行。”农大爷坦然地说道:“本镖局向来是独来独往,杨总管若是不放心,尽可自己护嫖去京城,现在要退镖还未得及。” 杨总管笑了笑:“哪里话?在下不过是想沾镖局的光,哪有看不起镖局的意思!” 话音顿了顿,又道:“农总缥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农大爷道:“待护送灾银回来的劳三爷和乔五爷一到,立即启程,估计就在三、四天之内。” 杨总管站起身道:“那好,在下就拜托贵镖局了。” 贺总兵亦站起身道:“祝农总缥头此行,一路顺风。” “谢贺总兵!送客!”农大爷边说边站起了身。 农大爷率着一部份镖丁送贺总兵、杨总管出了内厅。 吉二爷和庄四爷率着另一部份镖丁,留守在木箱旁。 吉二爷对正不知去留的端木无忧道:“端水少主,辛苦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哎。”端水无忧点点头,急忙离开了内厅。 调换花瓶瓶塞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心思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房峰樵和农大爷,能允许自己和丘玉淑护送宝瓶去京城吗? 劳三爷和乔五爷比预料的回来得要快,在农大爷接镖的当天夜里,他们便赶回了天龙嫖局。 厅内烛光明亮,照的如同白昼,但四壁窗帘渡的严严实实。 乔五爷进门就嚷:“甚么事催的兄弟这般急?就好象赶着去奔丧一样!” “妈的!”庄四爷冲着乔五爷骂道:“五弟,你真是个倒霉鬼!怎么见面就说这晦气话?” 乔五爷正要还嘴,猛见房峰樵端坐在桌旁靠椅中,脸色阴沉沉的,不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庄主怎么在此?难道镖局出事了?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房峰樵是从不在嫖局露面的。 吉二爷闩好内厅门检,和劳三爷一起走到桌边。 荣三爷卷起衣袖拱手道:“庄主,我们回来了。” 乔五爷也忙拱起手道:“庄主,我们接到大哥的鸽信,便日夜兼程赶回缥局,路上连个盹儿也没打过……” 房峰樵挥手截住乔五爷的话,锐利而带几分冷峻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五大金刚的脸。 问题十分严峻,可说是关系到天龙镖局的生死存亡。 他的心情本来就沉重,刚才乔五爷无心说的晦气话,使他更觉不安。 片刻的沉默之后,房峰樵说话了,声音有些嘶哑而低沉:“天龙镖局接了一趟嫖,现在请农大哥将这趟嫖的情况告诉诸位。” 农大爷铁青着脸从怀中掏出与杨总管、贺总兵签定的镖约,摆在桌上,沉声道:“劳三弟、乔五弟你们听仔细了,这是一趟非同寻常的镖……” 农大爷将嫖约先念了一遍。又将接镖的详情说了个仔细。 农大爷的话刚说完,乔五爷巴掌一拍道:“好买卖!咱们就赚他个一百万两!” “五弟!”庄四爷道:“你真是笨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分明是摆着的圈套!” “这个圈套……”庄四爷瞪着眼却答不上来。 农大爷沉声道:“庄主想先听我们的意见,大家谈谈吧。” 吉二爷清清嗓子道:“这件事我打头里就觉得不对。皇太后的寿诞是公开的,今年又是七十大寿,各种皇亲送礼都是大张旗鼓,唯恐旁人不知,这位皇亲献如此珍宝,怎会偷偷摸摸的?” 众人闻言都默默点了点。庄四爷和乔五爷更是瞪圆了眼,直盯着吉二爷。“吉二爷继续道:“在前三天里,我派人暗中查过这位皇亲了,奇怪的是在皇亲的名单中根本就找不到这位皇亲的名字,连杭州的老皇叔爷也没听过此人……” 庄四爷忍不住插嘴道:“可是这趟镖的中保人是贺总兵大人啊!难道贺总兵大人也会有假?” 乔五爷道:“别打岔!听二哥把话说完。” “贺总兵没假,那位杨总管其实也是贺总兵的外侄。”吉二爷不急不缓地道:“因此,我可以断定镖人并非什么皇亲国戚,而是利用贺总兵作保,企图用这趟镖来搞垮咱们天龙镖局。”“娘的!”乔五爷拍桌骂道:“咱们天龙缥局可不是蜡做的枪,省油的灯!” 劳三爷磕了磕手中烟斗:“二哥言得极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镖若失,一千万两赔偿金,是足以叫镖局关门大吉的。” 农大爷铁着脸道:“因此我断定,他们一定会在路上劫缥。” 吉二爷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明敌暗,防不胜防,所以在主叫我飞鸽传信,叫三弟,五弟赶回来,共同商议一个护镖的万全之策。” 五大金刚你言我语,提出了不下十种护镖方案。 房峰樵注视着五人,声音凝重:“这一趟镖不仅关系到天龙镖局在江湖上的声望,同时也关系到镖局和百果庄的存亡。” 凝重的声音象重锤敲在五人的心坎上,五颗心顿觉异样的沉重。 “我怀疑这自称皇亲的托镖人,就是在苏州无忧园杀人,闹事、火焚林园,嫁祸于我的那个神秘人。”房峰樵的眼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们不但要将这趟镖安全地送到京城,而且还要逼那位神秘人露头,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房峰樵声音不高,但语气中却充满无比的信心。 “庄主放心,”农大爷道:“咱们兄弟不才,愿以性命担保,人在镖在,镖失人亡!” 房峰樵心陡地一震,农老大今日怎么也说这断头的话? 不觉脸色骤变。 吉二爷见状,立即道:“庄主放心,咱们五兄弟联手‘五行阵’式,天下还没有人能破得了,想杀我们五兄弟的人还没有从娘肚子里出世哩。” 农大爷自知失言,急忙道:“这一次管教那神秘人物赔了夫人又折兵……” 劳三爷接口道:“人财两空!” “哈哈……”五人发出一阵大笑。 房峰樵轻吐一口气道:“古语云:兵不厌诈。这话对咱们一样,对托镖的神秘人物也是一样,因此,我有一个主意……” 房峰樵将自己反复考虑过的护镖方案,向五大金刚详细地说了一遍。 五人议论一阵,认为的确是个万元一失的护镖方法。 心中有了底,顿时信心百倍,精神大震,沉闷的压抑感荡然无存。 “在主,什么时候起程?”农大爷问。 房峰樵眼光望着劳三爷和乔五爷两人。 乔五爷霍地站起:“乔五没事。就是再来个七天七夜不睡觉,也能照样挥刀杀敌!” 劳三爷长烟半住腰部一别:“庄主就只管下令吧。” “那好,事不宜迟,明日清晨启程。”房峰樵道:“今夜的起镖准备工作就由我和农老大来做。” “是” “哦,还有一件事。”房峰樵义道:“小女房文萱和端木无忧将随镖同行。” 吉二爷一怔,随即问道:“小姐和端木无忧也与我们一同护缥去京城?” 吉二爷对端木无忧始终放心不下,原议定让他留下镖局,现在庄主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房峰樵道:“不,小女和端水无忧要去办另一件事,稍刻我再告诉你,现在分头去准备吧。”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七章 计中计 金陵宫九幽堂。 厅壁上手臂粗的蜡烛大放光明。 厅中两张小圆石桌,分据南北两头。 南头石桌后端坐着金陵宫的神秘宫主,他戴着金佛面具。 北头石桌后端坐着蓝宇靖。他自称皇亲,也戴着冷脸面具。 金陵宫宫主身后,站着花姬阴香幻。 蓝宇靖身后,站着老仆田宝。 劫镖的详细计划已经商定,但还有一些问题尚未解决,他们正在谈判。 金陵宫宫主道:“劫到镖后,那只宝瓶就是我的了?” “当然。”蓝宇靖肯定地回答。 金陵宫宫主嘿嘿一笑:“你不用骗我,我劫到后的宝瓶一定是件一文不值的废物。” 蓝宇靖镇定地:“即使是这样,你也达到了搞垮天龙镖局的目的。” 金陵宫宫主面具眼洞里棱芒一闪:“我为什么一定要搞垮天龙镖局?” 蓝宇靖呵呵一笑:“你也想骗我?”天龙嫖局是你实现统一武林计划的第一大障碍,管鹏程正在培植九毒玫瑰花,那玫瑰花粉将是你所有毒物的克星。 金陵宫宫主的身子微微一抖,但金佛面具遮住了脸,看不到他脸上的变化。 阴香幻垂着头,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她在想自己的心思:贡剑秋为父报仇去刺杀蓝宇靖,不知是否得手? 田宝挺身直立,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四周,唯恐发生意外。 蓝宇靖又道:“只要摧毁了天龙镖局,管鹏程在江湖上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金陵宫宫主笑道:“这么说来管鹏程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搞垮天龙镖局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了。” “若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前来找你合作了。” “实不相瞒,要劫此镖,本宫并无绝对把握。” “你是担心五大金刚的五行阵式?” “不错。 难道贵宫的僵尸军也对付不了五行阵式? 金陵宫宫主微微一怔,随即道:“仁兄好灵通的消息,连敝宫僵尸军的事也知道了。” 蓝宇靖浅笑道:“我知道的事太多。因此必须与你合作,我可以告诉你破五行阵式的招数。” “很好。”金陵宫宫主从石椅上站起,抓过搁在石桌旁的拐枝,“现在就清阁下赐教。”说话之间,人已越过石桌。落在厅堂中央,动作敏捷、潇洒、武功之高实属罕见。 蓝宇靖却缓缓地站起,走到厅堂中,再慢慢地拔出背上的宝剑。 金陵宫宫主用拐头在地面上点了五行阵式的方位,然后道:“猜出招吧。” “且慢。”蓝宇靖按住剑俩道:“在教你破阵把式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金陵富宫主似觉有些惊异。 “是的。”蓝宇靖沉声道:“破阵夺镖可以,但决不可伤害五大金刚的性命。” “刀剑无情,怎能作此保证?” “我知道你是谁,你能做得到。”蓝宇靖声音变冷。 “我也知道你是谁,明白你为什么不肯伤害五大金刚的性命。”金陵宫宫主也冷声相对。 “一言为定。 “请进招。” “看清楚了!”蓝宇靖的剑缓缓推出,脚步横移踏在地面的拐点上,“烟锁池塘柳,右旁全没有,五地生相克,无中自然有。” 蓝宇靖宝剑一直平推,毫无变化,脚踏过五方位后,口里刚念完,剑锋已然入鞘。 阴香幻和田宝也算是一流的武功高手了,看过之后,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金陵宫主笑道:“不必了。好招,好招!简单、实用,令人不可思议!多蒙阁下赐教。” 两人复入位坐下。 金陵宫宫主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是如何与阁下安排在镖车除里的内应接头了。”“不用接头。镖车队里的内应将行踪随时留下标记。”蓝宇靖说着,取出很小金针往地上一掷,金针没入地面粽迹全无。 金陵宫宫主盯着地面道:“这……是什么标记,怎么识别?” 蓝宇靖笑道:“只需二盏茶的功夫,这地面上便会出现一个杯口大小的红印,这印记可打在地上,也可打在树上,要找它时,一找就着。” 金陵宫宫主也忍不住拍手赞道:“这可是个好招儿!” “记住,夜长梦多,事久多变。”蓝宇靖沉静地道:“五大金刚会不停地改变路线,也许会发觉镖车时原内应,说不定还会变出一些我们想不到的招儿来,因此下手要早、要快,出镖的头三天是最适合的日子,因为五大金刚决不会想到,有人会敢在他们的地盘里劫镖。” 金陵宫宫主嘿嘿笑道:“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本宫主自有主张。” “你在杀人越货、截车夺镖方面早就是老手,我算是多嘴了。”蓝宇靖话中带着几分挪份。 金陵宫宫主挥手道:“给贵客备酒!” “慢!”蓝宇靖起身道:“事情已经办妥,我就告辞了!” 田宝闻言,立即走到厅门旁,掀起了珠帘。 金陵宫宫主见状,站起身道:“阴堂主,给我送客!” 阴香幻轻嗯一声,飘至厅门前,穿过厅门旁,朝田宝嫣然一笑。 金陵宫宫主起出九幽堂门,穿过石洞宫殿,直把蓝宇靖送出金陵宫大门。这在金陵宫中是前所未有的事。 金陵宫宫主叫阴香幻留在宫内,自己却一直陪着蓝宇靖走到崖边的铁链旁。 崖坪上的武关石门都已拆除,守关的人员也尽撤走,只有崖边的龙门口守着几个专管收放铁链的宫丁。 此刻,铁链已经放下,宫丁正垂手侍立两旁。 金陵宫官主朝宫丁挥挥手,宫丁立即躬身退至十丈之外。 田宝不待主人开口,世后退到十丈远的地方站定。 金陵宫官主摘下脸上的金佛面具露出一张可怖的豆疤脸道:“蓝宇靖,你把我孩儿贡剑秋怎么样了?” 蓝宇靖摘下脸上的冷脸面具,冷厉的目光盯着他的豆疤脸道:“把他杀了。” “真杀了?”烂腿乞丐身子微微一抖。 蓝宇靖冷冷地道:“你派他来杀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凭他的一招不伦不类的剑式和一管骷髅帮的失魂血针也想杀我,岂不是自己找死?“烂腿乞丐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蓝宇靖这话实际上是着自己来的,于是,他沉下声道: “你杀我的儿子,咱俩的旧帐是否可以一笔勾销?” 蓝宇靖将头凑近他的脸:“他真是你的儿子吗?” 烂腿乞丐眯起眼:“难道会不是?” “你这套伎俩骗不过我,他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儿子,借刀杀人,我死、他死,你与我了结旧帐,无论哪样对你都有好处,你的如意算盘倒是不错。”蓝宇靖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亮。 烂腿乞丐觉得仿佛有一股寒气掠过背脊,他咬咬牙道:“如果我现在反悔,不与你合作了,你会打算怎么办?” 蓝宇靖灼的眼光逼视着他:“若真是那样,我就与万花奇士管鹏程合作,你的一切阴谋和愿望连同你的性命就将马上完蛋。” “我不信你能与管鹏程合作,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说的不错,但我可以先联合他干掉你,然后再设法去收拾他。” 烂腿乞丐眼光一闪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先联合我干掉管鹏程,然后设法来收拾找了?” 蓝宇靖坦诚地:“是的,我是决不会放过你的。” “谢谢你的坦诚,待收拾了管鹏程,咱们再来决个生死吧。”烂腿乞丐挺起了胸膛。 “很好。” “不送了。” “请你注意我说的话,不要伤害五大金刚。你已经杀了塞外四兽,若再伤害五大金刚。 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蓝宇靖手一扬,田宝闪身跃至,两人抓住铁链,刹时消失在崖沿下。 烂腿乞丐仁立良久,才返身进入金陵宫。 他刚踏入宫门,阴香幻抢过来急问:“宫主,他就是蓝宇靖?” 她已看到了蓝宇靖摘下冷脸面具后的面孔。 “是的。”烂腿乞丐点点头。 阴香幻睁大眼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贡……少主怎么样了?”对心上的关切,已使她忘却了对宫主的恐惧。 烂腿乞丐盯了她一眼,眼底抹过一道寒芒:“蓝宇靖已将他杀了。” “蓝……宇靖”阴香幻托起跃起,扑向宫门外。 烂腿乞丐反应极快,伸手一栏,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杀了蓝宇靖!我要替……他报仇!”她咬牙发齿,神态近似发狂。 烂腿乞丐冷声道:“本宫主尚不是他的对手,我怎能杀得了他?” 阴香幻眼睛发赤:“那怎……么办?” “记住这个仇,待收拾了万花奇士管鹏程后,再与他一并了结!” “咱们真的帮他?” “他想利用金陵宫对付天龙镖局,弄一个两败俱伤,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那咱们……” “哼!我就借此机会,让他瞧瞧金陵宫僵尸军的厉害。 若能顺手,就借僵尸军此次行动将他一并干了!“阴香幻咬着牙,双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蓝宇靖!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烂腿乞丐望着阴香幻,嘴角浮起一丝阴险的笑。 他知她体内的九神摄魂散的毒又发作了,于是,抛给了她一颗九天固神九,这药丸能保她七天之内内毒不作。 阴香幻接过药丸,“叭叭叭”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迫不及待地连同手指和药丸一齐塞进了嘴里。 他裂嘴笑了。他知道除了药力之外,加上贡剑秋的死,他已彻底控制了这位花姬,她再也不会对自己三心二意了。 他仰天一声长啸,石殿在啸声中颤粟。 现在已无后顾之忧了,他要放手与蓝宇靖、房峰樵大干一场! 天龙镖局的镖车队出发了。 五名趟子手和二十名镖丁在前面开道,五十名镖丁紧紧簇拥着系着红统巾的缥车木箱,镖车上四角插着缀有金龙的红、黄、黑、白四面旗帜。 农、吉、劳、庄、乔五大金刚,每人背着一个小包袱,斜插刀剑,紧跟在镖车之后,他们的后面又有二十名镖丁殿后。 往日无论什么重镖,只须出动一、二位镖头就行了。今日这一趟,还属首次。 端木无忧身着镖丁服走在殿后的队伍里。他感到有些幸运,自己还没开口,吉二爷便告诉他随嫖车去京城看看,说话时口气很轻松,好像是请他去游览观光。 他又感到一丝不安,在中间的那一队镖丁中,他发觉了女扮男装的房文萱。 自从那“合欢”之夜以后,尽管他和丘玉淑认定那是房文萱父女合谋,但他仍然感到内疚和不安。他毕竟占有了她的身体,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在他心里已认定她是自己的妻子。 现在自己正做的,却是要毁灭她的爹爹和她的家园,如果自己的目的达到,她又将依靠是谁呢? 他不敢正视她的身影,暗中握着小金针盒的手不住的颤抖。猛然间他想起了义父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活着并不是都为了欢乐,有的人是为了痛苦才活着。” 义父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很小,但不知怎的了却把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他象醍醐灌顶,突然悟禅一样,领悟到了这话中的深刻含意。 此时此境,自己不正是痛苦才活着? 房文萱踏着大步在镖丁队伍中行走着。 她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爹爹,并向爹爹明言,今生今世除端木无忧久决不再嫁二夫,待端木无忧和丘玉淑成亲之后,她就削为为尼,遁入空门。爹爹知道她的脾气,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次,她向爹爹请求,与端木无忧同行的目的,只是想带端木无忧去扬州找宣燕,从而解决无忧园被毁之谜,化解蓝宇靖与爹爹之间的误会。 为了不让丘玉淑从中捣乱,破坏她的调查计划,惊跑了宣燕,她请爹爹将丘王淑留在百果在。一想到丘玉淑,就发现她在石屋内咬牙切齿咒骂着自己的情景。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待真相大白之后,自己会去向淑妹赔罪、道歉。 “停……”前面传来了趟子豁朗的呼喊声。 镖车队伍在路旁的林荫下歇住。 这里是一处十字路口,道旁是两家客店。 农大爷和吉二爷商量了一下,然后传令就地休息,护镖人员分批到客店吃饭。 房文萱看看天空,时辰还不到正午,不觉秀眉微微一皱。 此时。农大爷走到她身旁:“小姐,请到客店时歇息。” 房文萱没有说话,跟在农大爷身后,走向路口的一家客店。 端木无忧和殿后的镖丁蹲在地上,心中暗自犯疑:“整整一上午走了不到四十里路,照这样的速度,镖车何日才能到达京城?转念一想,他不觉咬住了嘴唇,这镖车能到达京城么?”顿时,心中像走马灯般闪过一串问号。 义父会请什么人来劫镖? 劫镖人会在什么地方下手? 他们能斗得过五大金刚和这一大群镖丁吗? 他手又摸着了小金针盒,下意识地取出了一根小金针。 这玩意儿能做跟踪标记?他带着几分狐疑,二指一弹,已将小金针弹没人按土之中。 他目光盯着地面,眼睛瞪地圆圆的,可什么也没看见。 自己弹人士的金外尚且找不着,跟踪的人能找得着么? 他目光转向天空,阳光刺目,他索性闭起了眼睛,朦胧中,耳旁响起了乔五爷的声音: “端木少主,该咱们去吃饭了!” 端木无忧一惊:“哦,乔五爷,吉……二爷!” “咱们走!”乔五爷亲热地拉起了端木无忧的手,就往路口走。 此时,农大爷庄四爷已回到了镖车旁,但不见房文萱。 吉二爷在端水无忧蹲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摸了摸后脑勺,紧步跟了上来。 走到路口,端木无忧跨步走向较大的一家客店。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很想见见房文萱,哪怕是瞧上一眼也行。 可是,他的目光在大厅内搜索了一遍,却不见房文萱的影子。 端水无忧的饭菜是单开的,丰盛极了。但他此刻心情不好,筷子拎在指间如重千斤,佳肴美酒却是味同嚼蜡。 在另一张桌上,乔五爷与劳三爷吆五喝六,大口地喝酒,大块地吃肉,好不热闹。 吉二爷却埋着头,一声不响地自斟自饮,眼角却瞟着端木无忧,面色有几分凝重。 这一顿饭,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浩浩荡荡的镖车队又出发了,行走的速度仍是那么缓慢。 傍晚时分,镖车队行到陵口河边。 “天龙……借光罗!”趟子手高呼喊,联系渡船。 农大爷、吉二爷、劳三爷、在四爷、乔五爷五大金刚,并肩站在河堤上。河风洗面,衣袂飘飘。 河面上,水波拆射出夕阳的光彩,象火一样在燃烧。 这里离常州不到一无路程,自然在天龙镖局的势力范围之内,黑白两道,水陆两路的人,五大金刚没一个不认识的,所以,五人都很放心。危险还在前面哩。 三条渡船向码头靠拢。 农大爷第一个下河堤,踏上渡船。 吉二爷等四人随同镖车上的红绫布木箱,也相继上到船上。趟子手举起一面红色的小旗扬了扬二十名镖丁,立即从队伍中走出,分别是登上了另两只渡船。 船夫解缆扬篙,渡船离岸。 房文萱站在河堤上,目光凝视着江面,象是在想什么心事。 端水无忧离开了殿后镖丁的队伍,向房文萱走去。 他刚才用完饭后,回到自己蹲过的地方,发现弹入小金针的地面上,显出了一个杯口大小的红印,这才解开小金针如何能作跟踪标记之谜。 他知道将面临一场殊死的搏斗,很想问问房文萱为何要跟在镖车队里。 他更想给她一点什么暗示或警告。 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也许会破坏了义父的劫镖计划,也许会彻底毁了自己。但是,他觉得这是他对妻子的一种责任不能逃避。 现在农大爷等人已到船上,正是他与她谈话的好机会。 端木无忧走到她身旁。 她仍然凝视着河面,不知是佯装不知,还是沉于思索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文……萱……”端木无忧支吾着,不知如何称呼她才好。 房文萱身子抖了下载,扭验看了看他,一双明眸如同秋水澄澈清亮。 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低下头,嘴里竟违心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夜里实在是太……” 她眸子里猝然涌上一层极深极深的痛楚,一颗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蓦地,她扭身一跃,掠下河堤,奔向沙滩。 此时,渡船已离开河岸五丈多远了。 “文萱!”端水无忧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说错了话,重重地刺伤了她的心,于是从心底发出一声痛楚的呼喊。 然而,那呼喊声是那样的孱弱,别说是奔跑中的她,就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等等我!”房文萱呼喊声中,又弹身跃向渡船。 五丈多宽的距离,加上沙滩地软,足着力,房文萱身子只在空中斜飘出三丈多远,便向水中坠去。 “啊!”堤岩上的镖丁不觉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农大爷急从船夫手中抢过撑篙,斜里一挑,房文萱的足尖正点中篙头,身子复又飘起,向有斜飞丈许,稳稳地落在渡船上。 镖丁们一片欢呼。 端木无忧长长地吁了口气。 渡船已过河心。 吉二爷的身子忽然往农大爷身旁靠了靠:“大哥,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农大爷沉声问。 吉二爷目光四下一扫道:“这渡船上的船夫和附近船上的人,咱们怎么没一个面熟的?” “啊?……” 渡船靠上河岸。 农大爷镇定自若,带着二十名镖丁,抬着镖箱,踏上河岸。 三只渡船飞快地离开河岸,但没有去对岸接渡船后的缥丁,竟顺水往下游急驶而去。这样一来,镖车队头在河东,尾在河西,已是首尾不能照应。 留在对岸河堤上的镖师。已知有异,一面命趟子手高声吆喝,一面派人沿河搜寻船只。 农大爷一行人在离岸二十余丈远的小树林停住。二十名缥丁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立即分成两队,一队围住红绫布木箱,一队呈扇形在农大爷等人身旁左右展开。 农大爷面含微笑,静待劫镖者出来。说实在的,他很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来劫天龙镖局的镖? 小树林中人影闪动,接着四条汉子在不远的草坪上站立。 农大爷见到四人,微微一笑,朗声道:“我道会是谁?”原来是断魂剑客和苗家们要钱不要命的拼命三郎。 乔五爷见是他们四人,早已按奈不住,厉声喝道:“姓任的!上一次你想劫灾银,五爷饶你一次,你竟敢……”农大爷挥手阻住乔五爷,仍含笑道:“四位莫非是又缺盘缠了? 来人!给四位送一百两银子!“ “是!”镖丁应声,从镖车取出一盘早已准备好了的银子。 “农大爷,”任小正几根髯须往上一翘,冷声道:“您是天龙镖局的老大,打发咱们兄弟一百两银子,未免太寒酸了吧。” 农大爷脸色一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农某纵是老大,也不能破了镖规,既然四位不肯收银,就请让道吧。” “让道可以,请农总镖头留下镖车的红绫布箱。”任小正说罢,右手一抬,背上长剑一声清啸,跃然出鞘。 粉面郎刘生玉、花面即孙强伟和黑面郎马魁雄三人,也一齐拔剑在手,与任小正呈犄角之势。 劳三爷磕磕手中正在冒烟的烟斗,对农大爷道:“大哥,就让我和五弟去会会他们,顺便将旧帐也一齐算了。” 农大爷沉着脸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劳三爷烟斗一磕,便和早已在哇哇大叫的乔五爷冲了过去。 刘生玉、马魁雄和孙强伟三人,身子往前一趋,剑势陡展,但见一道剑剑光犹如狂风暴雨般泻向劳三爷和乔五爷,气势凶横霸道至极,大有不刺倒对手,决不生还的拼死气概。 “娘的!想拼命?”乔五爷怪吼声中,腰刀横里一劈,拦腰向三人扫去。他是舍了脑袋,也要将三人上身和下身一分为二。 “当当当!”刀剑相撞之声震耳欲聋,一串火星溅出丈外。 “哈哈……”乔五爷发出一阵大笑。 以三条命换一条命,拼命三郎想不合算吧!于是回剑自守。因此,乔五爷仅只一刀,便遏住了势不可挡的凌厉攻势。 任小正见状,当即揉身攻上,长剑轻翔一线寒芒如同毒蛇吐信,剑似轻而无力,但剑尖所指均是致命要害,招式诡异之极。 刹时,乔五爷面前险象环生,已是笑不出声来。说时迟,那是快,只见青衫飘飘,金光闪闪,劳三爷的铜烟斗映着夕阳袭向任小正,他步法轻盈,烟斗的光芒线人眼目,招招所向均是要穴。 乔五爷又是一声大笑,陡地抢走腰刀横劈直砍。于是,烟斗或上或下,腰刀或左或右,交叉攻守,天衣无缝。 顿时,任小正被二人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呀……”拼命三郎回剑援救。 四狼二虎,一场恶战。刀光剑影,沙石纷飞。 农大爷脸色阴沉,但他并不担心场上的战况,他知道尽管任小正和拼命三郎是以四对二,但绝占不了老三、老五的便宜,他担心的是对面的小树林。 他扭头对吉二爷道:“二弟,你去帮一臂之力,速将任小正四人摆平,但不要伤他们性命。” 吉二爷点点头,单足一点,人已腾空跃起。 农大爷又低声对身旁的房文萱道:“小姐,你就站在嫖箱旁吧,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出手,不要乱动。” 房文萱从农大爷严肃的神情中知道情况有些严重。她不敢在五大金刚面前托大,点点头退后数步,回头张望。 对岸的镖师、镖丁还在沿岸奔距寻找船只。河面上空飞出几支蓝色的火焰箭。 吉二爷如流星划空,掠至走马灯般厮杀的六人头顶,象长虹落日一般泻入草坪上的刀山剑海之中。 “啊!”一声惊叫,一柄长剑带着一线血珠内向空中。 马魁雄捂着受伤的手臂,退出圈外,黑脸变的有些苍白。 紧接着孙强伟长剑坠地,一个倒翻挖出文外,登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凸起一个青紫的大包,脸上的刀疤在惊悸地跳动。 “走!”任小正一声低喝,剑光错落在刘生玉的剑搭在一起,冲开剑网刀山,斜退三大开外,踉跄了七、八步,才站住脚跟。两人虽侥幸退出,衣襟却被划破,形态狼狈已极。 刘生玉手中的剑一抖:“撤!” 孙强伟闻声从地上跃起,和马魁雄撒腿就往小树林跑。 “娘的!想跑?”乔五爷大吼一声和劳三爷跃身追去。 农大爷大声喝道:“站住!快回来!” 他猛然间意识到对方的阴谋,利用任小正四人诱敌。 然后进行截击,只要截住一个人,五,人金刚的五件阵式就摆不成了! 嗖嗖嗖,小树林内射出一群黑影,如惊蛇出洞,似黑色闪电。 “退回去!”吉二爷大声喊叫,身子一串筋斗迎向黑影,左手数十点寒光射出。 黑影不叫不喊,一声不响地向三人猛扑,剑光在晚霞中耀目生辉,剑气搅成的激流荡得草坪飞沙走石。 “当当当!”金铁交鸣声中,夹着乔五爷的狂吼。 人影倏然分开。 乔五爷和劳三爷弹身跃回农大爷身旁。他俩衣襟破碎。肩背已见血红。 吉二爷是从地上滚回来的。左袖已然不见,露着条光胳膊,半幅衣襟已被削落,浑身鲜血斑斑,伤口意不下十处。 农大爷急声问道:“二弟怎么样?” 吉二爷面含微笑,执剑卓然挺立:“没事,只擦破了一点皮。” 农大爷暗吐了一口气。幸喜自己吆喝的快,及时阻止了三人前进的脚步,吉二爷又急中生智打出一把沙石,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十个身穿青色衣着,头戴人皮面具的冷面人,执剑站在草坪中央。 清一色的黑色装束,清一色的冷面面孔,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小树林旁还站着下载,也是青色衣着,只是肩上多了一件青色被风。手执拐杖,也戴着面具,但面具是一尊冷面金佛。 房文萱站在木箱旁,秀眉紧紧攒起:这些戴面具的人是哪条道人物? 农大爷双手朝十位冷面人一拱,大声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在下天龙镖局总镖头农老大,向诸位见礼了。” 十个冷面人凝身不动,也不答话,神情呆滞,象是在等待着身后冷面金佛的命令。 农大爷深吸口气,运动真气,双手合常胸前,一线气流掠过地评,送到冷面金佛的耳中:“尊驾何方神圣?请报宝号,露个名头,天龙镖也好交个朋友。” 一丝蚊子嗡叫的声音传了回来,冷冰、刺耳却异样清晰:“不必。” 农大爷再送话过去:“尊驾拦道,阻我镖车,伤我镖师,意欲如何?” 回音传到,令人震耳心惊:“留下玉脂九龙神瓶,饶你不死。” 农大爷沉下脸,向四位兄弟丢了一个眼色,因为他和烂腿乞丐是用真气传音之法谈话,所以谁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四大金刚立即明白,他们已经遇上了强敌,大哥命他们用五行阵式迎敌。 农大爷扭头对两旁镖丁道:“退到河滩边待命,没我命令,谁也不准出手!” “总镖头……”镖丁们迟疑着不肯后退。 农大爷知道这些身经百战的镖丁岂是怕死之辈,但是从刚才的出手情况来看,这十个冷面人的武功高得出奇,又怎能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农大爷猛声喝道:“退下!” 镖丁们见农大爷动怒,只得尽数退到河边,镖车旁只留下了房文萱。 房文萱镇定地立在镖箱旁,在思索着这位冷面金佛究竟是金陵宫什么人。 冷面金佛又一句气音送到:“农老大快布你的五行阵式吧。我要下令动手了!” 农大爷心头一凛,随即“呛啷”一声,背上缠着红绫飘带的九铃大环刀行阵式中心。 农大爷脚步斜移,五行阵式开始发动,顷刻,金光万道,金光闪烁,气流激荡,股股杀气直中云霄。 五大金刚顿觉信心百倍,豪气如虹。他们的联手五行阵式,二十年来打遍东西南北,从未遇到过对手,今日也让这些冷面人和那位幕后的皇亲,见识见识它的厉害! 冷面金佛手一挥,向僵尸军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他选在陵口渡这个地方下手,是要给天龙镖局和蓝宇靖一个出其不意。 谁会想到他在农大爷出镖的第一天,在天龙镖局的地盘内,就下手劫镖? 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为了封锁消息,堵住河面船只,他给大小三十六帮派,道上的朋友和府、县两衙送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原想利用任小正的拼命三郎作诱饵,引诱五大金刚出手追击,只要杀死或截住五大金刚中的任何一个,就可免破了五行阵式的麻烦,米个速战速决。 他没有成功,但他却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也就可以领教一下被称为武林绝阵的五行阵式究竟有多大威力。 十个冷面人,十把刀剑,以雷霆万钧之力,冲向五行阵式。 这十个冷面人原在金陵宫僵尸军中武功最高,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或刀王。他之所以精心挑这十人出阵的目的,一是要验证一下僵尸军的实力,日后是否可以靠他们征服武林;二是要给管鹏程和蓝字靖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如果蓝宇靖今日敢在这里露面,他就要利用这十人将蓝字靖杀了。 管鹏程和蓝宇靖都是他的仇人,他此行是志在必得。 十把凌空劈下的刀剑,分不清那把式,却剑风厉啸,刺破耳膜,速度之快,胜过闪电,给人感觉是推山搅海的一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挡。 “哐当!”惊心动魄的一击,象千斤铁锤打在殷红的锻铁上,火花进溅,耀人眼目。接着是暴雨般的金的交呜之声疾人耳鼓。 十个冷面人已离镖车一丈多远。 五大金刚却气定神怡,巍然未动。 “哇!”十个冷面人齐声怪叫,再次出手攻击。 凌厉、霸道、诡橘、阴狠的刀剑,象是制到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都被硬生生炮弹回。 明明看到破绽,无论你出招多快,在刀剑刺到之时,破绽总被五件兵器中的一件补上,五行阵式互倚互补,互帮互救,根本就无隙可击。 如此反复有三。冷面金佛发出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对岸的镖丁已找到了船只,正在准备渡河接应。虽然这无碍大局,但人多混乱,若将箱子扔入河中损坏了宝瓶,总一件憾事。 该自己动手了! 十个冷面人一字排开,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五大金刚刀剑护胸,气势高昂,经过几次交手,虽不能斩敌于阵中,但御敌于阵外却是绰绰有余。此刻,他五人除了手臂稍有醉麻之外,一切比想象的都要好,借此歇手的机会,他们一面严密注视着对方的动静,一面暗自运气调息体力。时已黄昏,除了河面还有光亮之处,草坪四周的景物已逐渐模糊。 冷面金佛跨步向前,手中拐杖斜里一抖,一道寒芒从拐内泻出。 这冷面金佛就是那心狠手辣的拐中剑烂腿豆脸乞丐! 对岸,火焰箭连连升空,五只渡船已开始离开河堤。 烂腿乞丐还不动手,在等待什么? 他在思索一个很重要的,关系到他的生死问题。 蓝宇靖教自己的那一招,真能破五行阵式吗?如果蓝宇靖和五大金刚串通好了,那么自己这一招杀进阵式,就必死无疑! 但是,如果不使这一招,就破不了五行式。 因此,他在犹豫不决。 忽然,他那藏在冷面佛面具后的脸上透出一抹冷森的笑。蓝宇靖已经来到了这里,就隐身在他刚呆过的小树林中。 他并没有看到蓝宇靖,但意识到,而且他可以肯定自己这种来自第六感官的意识决不会错。 蓝宇靖既然来了,自己就必须出手一搏,否则既破不了五大金刚的五行阵式,也瞒不了蓝宇靖。 赌,赌上一命!若能成功,一箭双雕,今天将天龙镖局连同蓝字靖一同收拾,稍若中计,那就听天由命了。 决心已定,他左手往后一摆,右手的拐杖剑手推了出去。 “哇!”十个冷面人再次扑向五大金刚,十把刀剑再次撞上铜墙铁壁。 此刻,烂腿乞丐的剑缓缓推到,剑招虽是笨拙至极,毫无灵动之气,但一股剑气激出,所以之处皆是五人交充当又变位之点。 农大爷原并未把烂腿乞丐平推来的剑把放在心上,待他推至阵中之时,直觉一股沉重窒人的剑气逼来,方觉不妙。这种将内力通过剑身透出的武功,虽未练到剑气合一的神境,但在武林之中能练到这等地步的人,却是寥若晨星。 拐杖剑往前平推,五行阵式方位变化受阻,农大爷刚来得及喊一声“当心!”十个冷面人的刀剑已将五行阵式逼散。 五个冷面人立即将五大金刚分别逼住,另五个冷面人扑向缥车上的红绫巾木箱。 烂腿乞丐凝住了手中的剑,目光冷冷地盯着站在木箱旁的房文萱。 “当!”房文萱的宝剑出鞘了。 “杀!”呆在河边的镖丁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待命令,便高声呐喊,扑杀过来。 “不要过来!跳到河里去!”农大爷一面抢着手中的九铃大环刀,一面向扑过来的镖丁高声发令。他已觉察到了危险,这些冷面人的武功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居然不在自己和四兄弟之下,刚才联手阵式时还不觉得,现在一对一就明显地感觉到了。 镖丁中有一部份人听命止步,转身跳入河中,划着水高声向从对岸牙来的渡船呼喊。 有十名镖丁不顾命令,仍执刀向镖车奔来。 房文萱宝剑一抖,一串剑花刺向冷面人。 冷面人剑走偏门,让过剑锋,滴溜溜一旋,竟象游蛇一样顺着房文萱的剑背而上,刺向她的手腕。 武当派游龙剑法!房文萱不禁骇然。 这游龙剑法,武当派历来只传掌门人,冷面人是武当派什么人物? 惊骇之间,腕臂一麻,宝剑脱手坠地,冷面人的剑锋往上一游,剑刃已勒住房文登颈脖。房文萱忽觉脖上一凉,冷气透入肩井,只得闭目等死。 不料,冷面人一翻手腕,剑背在房文萱肩上一拍,沉喝一声:“原来是个娘们,去吧!”那说话的声音低沉、嘶哑,使人听了有些心怵。 房文萱的身子飞起七、八丈远,“咚!”地摔在河滩上,顿时不难动弹。 与此同时,另四个冷面人的剑已劈开了红绿布木箱。 烂腿乞丐平空跃起,肩上的披风展开,就象一只展翅的秃鹰在低空掠过。 拐中剑的寒芒就似闪电映照着秃鹰的身影,电光下迸射着令人心悸的血雾。草坪上进发出凄厉的惨叫和悲愤的呼喊。十名镖丁脖子上被整齐地划开了道可怕的裂缝,倒地气绝。 烂腿乞丐仰面发出一阵大笑,发泄杀人后的快意。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实是令人咋舌。 农大爷想去搭救那些被杀的镖丁,想去阻止那面破箱的冷面人,然而,他却力不从心。 非但如此,此刻自己也是危急万分。 冷面人的内功大大超出他的意料,所使用的剑法是叫他胆颤心惊,冷面人的剑法居然是少林寺的达魔神剑! 侧眼看着吉二爷等四位兄弟,除了吉二爷稍占上风之外,其余三人均处败势,看来已不能支持多久。 这些武功绝顶的冷面人是些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能听命于烂腿乞丐? 思索之间,冷风过耳,左臂刺痛,一缕鲜血也已顺道手臂流下。此时,劈开木箱的冷面人举起一只空木盒,朝烂腿乞丐嚷道:“主人,这箱子是空的!” 烂腿乞丐从冷面金佛面罩里射出两道碧绿的冷光,迅速扫过四周,然后落在五大金刚的背包上:“去!搜他们的背包!” 五个冷面人弃了破碎的木箱,扑向厮杀中的五大金刚。 农大爷等人一打一尚觉吃力,此刻再加上一个劲敌,立现败局。 房文萱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帮五位叔叔的忙,尽管她知道这将无济于事,但她仍想去尽自己的一份责任,可是冷面人刚才出手一击过重,她全身酸痛,根本就无法动弹。 “呀……”乔五爷哇哇大叫,抱住背包在地上乱滚。他浑身是血,腰刀早已脱手,但仍死死抱住背包不放。 冷面人刀、剑夹击,不时地击中乔五爷的手臂和双腿,但却无法夺下乔五爷手中的背包。他们不是真的没法,一剑杀了乔五爷,还怕夺不下死人手中的东西?但他们不敢杀乔五爷,因为他们在动手前已奉主人严令,不得伤五大金刚的性命。 接着,庄四爷也演出了同一台戏,弃刀抱着背包,伏俯在地,屁股高高凸起,死不松手。 烂腿乞丐目光扫向河面。 河心五只渡船正向岸边划来,因船上站满了镖了,船头又架起了火炮,所以速度不是很快。 蒙蒙俄俄的对岸,旗旗飘动,战马嘶叫,人群挤满河堤,是有大队官军到了。 事不迟疑,再也不能这样活缠死赖了! 此时,吉二爷大叫一声,凌空跃起,在农大爷舍死掩护之下,掠向河面。 玉脂九龙神瓶就在吉二爷的背包中? 烂腿乞丐拐杖在地上的撑,如飞鸟般追向吉二爷。 人求追到,左手一抬,一束失魂血针如毛毛细雨,漫天洒下。 吉二爷心中吃惊,身子急落,足刚沾地,往后一靠,一串倒翻,又掠了回去。 失魂血针是躲过了,拐中剑却无法躲过,就在吉二爷身子再次落下的时候,烂腿乞丐一剑刺到。 烂腿乞丐此时耐心已失,早已把许诺不杀五大金刚的话忘得干干净净。有十名特号冷面杀手在此,还惧怕什么蓝宇靖? 蓦然间,林中突地飞出一条人影,身法快逾鬼魅,五大金刚和冷面人都被这令人匪夷所思的身形惊向目瞪口呆,疑是撞上了鬼神。 唯有烂腿乞丐知道,这是蓝宇靖到了。禁不住也吃了一惊。他惊的并不是蓝字靖快如鬼魅的身法,而是蓝宇精使的这绝世的轻功竟是异教迷幻玄功最高境界的鬼影飘飘! 在惊疑的瞬间。 “当!”烂腿乞丐的拐中剑被荡开。 “嗤!”吉二爷的背包被挑入烂腿乞丐的怀中,。 吉二爷从惊呆中涌出一串问号:此人为什么要救自己性命? 此人为什么要夺自己的背包送给烂腿乞丐? 此人是谁,是敌不是友? 最聪明不过的吉二爷,也被弄糊涂了。 蓝宇靖扑向农大爷四人,他们在冷面人的攻击下,早已是强弩之末。蓝宇靖出手点住了四人穴道,将四人背上的背包也挑向烂腿乞丐。 吉二爷没被点住穴道,但他没有前去援救,一是因为大势已去,他自知出手也是无济于事;二是因为他从蓝宇靖的出手之中,已看出端倪,他对自己五兄弟的武功和身手都十分熟悉!不禁全身一阵颤抖,难道他会是…。。。不,这绝不可能! 烂腿乞丐迅速打开五个背包,猛地揭下脸上的金佛面具,往地下一摔,厉声叫道:“没有,全都没有!” 他咬牙切齿,豆疤脸在痉挛,显然是心火躁动,沉不生气了。 房文萱此刻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组织这么一支庞大的押镖队伍,为什么要让一百多名镖丁都背上同样的背包。 玉脂九龙神瓶不在五大金刚的背包中?蓝宇靖微微一怔,随即道:“到镖丁身上搜!” 话未落音,人已抢到房文萱身旁。 十个冷面人扑向地上十名镖丁的尸体。吉二爷眉头皱起。此人显然是烂腿乞丐的同谋者。 房文萱一双明亮的眼睛无畏地迎视着蓝宇靖,那灼亮的眼光似乎要看穿他脸上的冷面面具,透射到他的心底。 蓝宇靖犀利的目光凝视她良久,脸上隐含的怒火和惊诧异慢慢消逝,显出又是内疚又是失望。 他在她背上的背包上轻轻捏了一下,随即低着头弹身跃开,仿佛不敢再接触她的目光。 她惊异地看着他,对他的表情和举动,困惑不解。 十个冷面人一无所获,回到烂腿乞丐身旁。 蓝宇靖目光冷冷扫过四周,落到烂腿乞丐身上,沉声道:“天龙镖局败了,你也败了。”说罢,转身沿河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烂腿乞丐的豆疤一阵跳动,右手猛然举起向十个冷面人咆哮道:“天堂令!杀!” 这是金陵宫杀无赦的命令,河岸上除了金陵宫的人之外,将不会留下一个生者!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八章 僵尸军团 十个冷面人从后面扑向蓝宇靖。 十把从各个不同角度劈、刺出的刀剑。 十招凌厉无比的要人性命的绝招。 “好!”蓝宇靖倏然返身,嘴里送出一个充满杀气的“好” 字。 随着这一个“好”字,一抹青莹剔透的寒芒,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从地心里冒出似的。 没有刀剑撞击之声,没有叫喊、厉啸,‘好“字余音未已,剑光已经敛没。 蓝宇靖仍然剑在鞘中,除了身子转了个方向外,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 十个冷面人呈环形站着,手中的刀剑都停在空中,招式只使出一半,十道喷溅的血柱冲向空中,站在中央的蓝宇靖就是立在喷泉中的石像。 “轰隆!”十个冷面人同时栽倒地上,颈脖主动脉管处的肌肤裂开一道小口,绷得象小孩子的屁股眼,血还在“叭叽、叭叽”地往外冒。 空气是静止的,烂腿乞丐已不见人影。 吉二爷和房文萱看傻了眼,连呼吸也屏住了。 农大爷等四人因被制住了穴道,趴在地上,没有看到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河面上传来呐喊之声,渡船已接近河岸,船上的人正在争论是否要点燃火炮。 蓝宇靖沉静地弯下腰来,揭开了一张冷面人的面具,突然他脸色倏变,急忙将面具掩好。接着又揭开三张面具看过,竟慌失措起来,急急忙忙解下冷面人的腰带,将十具尸体系成两串,挂上左右两臂,往树林里拖去。 “喂!冷……面前辈……”吉二爷不敢上前,站在原地问话。 蓝宇靖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嘴里抛出一句话:“吉二泰告诉你大哥农青阳,你们回老家河南去吧。” 吉二爷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的惨白。 农青阳、吉二泰这是自己和大哥二十前所用的名字,此人不是他又是谁呢?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渡船靠上河岸,镖师、镖丁六十余人冲上草坪。 端木无忧第一个跳下渡船,扑到河岸边,抱起房文萱:“你怎……么啦?伤在哪里?” “别碰我!你别……”房文萱奋力挣扎着。 “不!我不能……”他没将“没有你”三个字说出口,但他相信她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再挣扎,心中充满了凄凉之情,这一段情缘,将不知如何了结? 他抱起她走向渡口,步履异常的沉重。他想起了丘玉淑,想起了义父,想起了与管鹏程的深仇,他心绪纷乱,在这恩怨与情仇,爱情与痛苦之中,可有他一条可行之路? 农大爷已被解开了穴道,正在指挥镖丁收拾残局。 乔五爷和在四爷伤势不轻,穴道虽解仍站立不起,两人坐在地上面对面地放声大骂,把烂腿乞丐和冷面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个狗血淋头。 劳三爷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带领镖丁冲进小树林仔细索了一遍,因天色已晚,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和痕迹,当他走出树林时,河岸草坪上已燃起了火把。 农大爷一直没有惊动吉二爷,他知道吉二爷看到了他没看到的一幕,那使二弟惊呆的一幕里,一定有惊人的秘密。 此时,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于是,农大爷走到了吉二爷身旁。 “二弟,怎么样?”农大爷问。 吉二爷扭过头,望着他,声响才道:“咱们先返回镖局,见了庄主再说如何?” 农大爷略一沉思,点点头:“好吧,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举起手,朗声发命令:“全体上船,连夜返回镖局!” 漆黑的夜空,象泼墨的黑。 深邃、昏味的空间,充满的罪恶和恐怖。 这是黎明前最阴沉、最黑暗的时刻。 天龙镖局的内厅,象出镖前夜一样,拉起了窗帘、门布、点燃了儿臂腊烛。 但,厅内的气氛比出发前的夜晚,要郁闷、凝重,令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出镖才一日,五大金刚竟三败两伤,带着十名镖丁的尸体狼狈而归。 这是天龙镖局从未发生过的事,也是厅内在座的人不曾想到过的事。 房峰樵冷峻的脸就象一堵荒颓、冰凉的墙壁。 农大爷正在说话,声音有些低哑:“这些冷面人的确有睚怪异,与我交手的那位冷面人使的竟是少林达魔剑法,其内力修为也在我之上。” 劳三爷接着道:“与我交手的冷面人使的是断魂刀,据所知,断魂刀法是五虎门的绝招,除了八年前失踪的五虎门掌断魂刀王聂锋之外,谁也不会这手刀法,难道此冷面人是聂锋?” “四弟、五弟,与你们交手的冷面人使的是哪门招式?” 农大爷问。 在四爷和乔五爷互相瞪了一眼,嘴唇顿时翘起。 庄四爷支吾着道:“与我交手的冷面人好象是峨眉无极门的……不,不对,好象是天山,不,是闽山……” “娘的!”乔五爷骂道:“真是个木瓜蛋,没长眼睛!” “你骂准?”庄四爷歪头瞧着乔五爷瞪起了眼,从未失过手五行阵式吃了败仗,他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娘的!我骂自己行不行?乔五爷没好气的回答,他的心情和庄四爷何尝不是一样,” 当时我只想三、两刀砍了那王八旦,哪里还没有注意到他是哪一门派的?不过,后来的那个冷面人我却看清了,他凌空扑下的那一招是华山派的‘苍松迎客’。““你不会看错?”庄四爷问。 “不会。”乔五爷十分把握地道:“当年我和庄主去华山拜山时,华山派掌门真道子,从殿内座位上飞出殿外迎接任主使的就是这一招,当时我还问过庄主这一招的名称和来历哩。” 劳三爷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应该是七年前失踪的华山派掌门道子的儿子刘绍清。” 庄四爷嚷道:“难道这些冷面人就是江湖上失踪的那些武林高手?” 众人默然,这是一个很难下的结论。 房峰樵目光在吉二爷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说道:“我想是的。” 农大爷、劳三爷心中悚然一惊,在四爷和乔五爷几乎从坐椅上蹦了起来。 房峰樵平淡地继续道:“小女文萱告诉我,与她交手的那个冷面人使的是武当游龙剑法。游龙剑法是武当镇山三宝之一,除掌门黄玄道长之外,只有当年准备接替掌门职位的少当家青云剑客邱少风会这套剑法,八年前在加冕掌门仪式的头一天夜里,邱少风突然不知去向。根本刚才大家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些冷面人一定就是近十年失踪的那些武林高手。” 农大爷目芒一闪道:“庄主言之有理,难怪这些冷面人武功如此了得。” 末待其余人开口,房峰樵又道:“诸位兄弟可听过金陵宫的僵尸军?” 众人不觉面面相觑。 劳三爷轻咳一声,道:“庄主,那不过只是个神话般的传说,难道金陵宫主真有僵尸军?‘”房峰樵沉默片刻,说道:“我已查实那个烂腿乞丐就是金陵宫的神秘宫主,他利用阴香幻的美色和药物,控制,调训了一支僵尸军,企图利用这支僵尸军来排平江湖各派,达到称霸武林的目的,今日看来,此话并非讹传,金陵宫的僵尸军是确实存在,他们不是死人,而是一批被美色和药物控制,丧失心智的武林绝顶高手。” “娘的!想称霸武林?这烂脚的狗东西,好大的野心!” 乔五爷拍桌愤愤骂道。 “娘的臭蛋!想称霸武林?简直是白日梦想,痴心妄想,咱五大金刚还没同意呢!”在四爷跟着叫骂。 “别乱嚷嚷行不行?”农大爷喝住两人,然后对房峰樵道:“庄主,我有一个疑问。烂腿乞丐既有如此浪子野心,为何今日不杀咱们五兄弟?他今日是有很多下手机会的。” 这话半点不假!说得大家心里发悸。 农大爷沉沉声又道:“另外,烂腿乞丐怎知破我五行阵式之法?” “咦,这事确实有些怪。”劳三爷紧接着道:“知破五行阵式之法的只有三人,那就是庄主,太慈奇士丘飞逸和狂剑奇士程天南,丘飞逸和程天南二人已经死了,还有谁能知这破阵之法呢?” 房峰樵脸上掠过一团阴影。 吉二爷嘴唇动了动,但仍未说话。 “还有那个后来的人影又是谁?”劳三爷“叭叭”地吸了两口旱烟斗,“他为什么先帮烂腿乞丐抢了咱们的背包,后来又杀了烂腿乞丐的十个冷面人,实在令人费解。” “娘的!那人的武功高的出奇,我们连一个冷面人也对付不了,那人居然将十个冷面人全都杀了,只可惜当时我被点了穴,趴在地上,没看到那个是怎样出的手。”乔五爷话中充满遗憾。 “真他妈的可惜,我也没看见。”在四爷眼光转向吉二爷,“二哥,你是看的最清楚了,那人使的是什么招式?” 吉二爷目光凝视着搁在桌面上的双手手指若有所思,竟没有答话。 农大爷知道吉二爷的性格。善于思索,但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于是,他便岔开话道: “好啦,不管怎么样,这趟镖咱们总算没丢。大家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看这一趟镖险些失手的原因,是因为咱们轻敌,自持五行阵式天下无敌。同时也没料到对方会在陵口这地方下手。”劳三爷总结这次失手的教训。 “另外,咱们镖车队伍过于庞大,目标显眼,行动迟缓,我看还是化整为零比较合适。” 农大爷小心翼翼地问房峰樵:“庄主,你的意思如何?” 他从房峰樵的脸色上看出事情很不对劲。 房峰樵阴沉的目光盯在吉二爷:“我想听听二弟的意见!”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地吉二爷的脸上。 二弟今日是怎么啦?庄四爷和乔五爷心中犯疑,但不敢随便开口发问。 二弟苍白的脸色和不敢说出口的话,说明问题严重得很。农大爷的心顿时沉甸甸的。 房峰樵抿了嘴唇道:“二弟,无论是什么情况,真相总是要揭穿的,你就说吧。” 吉二爷目光扫过众人的脸,神情肃穆地说道:“庄主,我建议解散天龙嫖局,封闭百果庄园,我们五兄弟回河南老家。” 除了房峰樵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空气象是爆炸。 庄四爷头一个质问:“二哥!你发神经病了?好端端的解散什么镖局?镖还在咱们手中,谁能奈何咱们?” 乔五爷接着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别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大不了,咱们请庄主亲自出马,看他娘的谁敢动天龙镖局一根毫毛?” 吉二爷凝声不语,神态异样的镇定。 农大爷和劳三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布满阴云。 房峰樵瞧着吉二爷道:“他走时留下话了?” “是的。”吉二爷道:“他说,吉二泰告诉你大哥农青阳,你们回河南老家去吧。” 这一下,庄四爷和乔五爷都不作声了,心中在紧张地思考:这个他,究竟是谁? 农大爷已经清到他是谁了,声音有些发颤:“二弟,你……没看错?” 吉二爷镇定地道:“他带着面具,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劳三爷急声枪问:“那你怎么能肯定是他?” 吉二爷答道:“从他那一招杀人的剑术,天下无敌的冷酷的杀人剑式。” “你不会看错吗”在四爷和乔五爷也猜到了谜底,不觉同时发问。 “尽管他的剑术比以前更快,姿势也有所改变,但那股冷森的剑气,他改变不了,那一招杀人的剑术就是无忧令杀式。”吉二爷声音深沉而坚定。 “他就是神堂老三狂剑奇士程天南!农大爷颤抖的嘴唇里吐了程天南的名字。”“这绝不可能!”庄四爷和乔五爷从椅上同时蹦起。 劳三爷随着颤抖的烟斗:“神堂老三当年坠入鹅毛潭,怎会死而复生?” 房峰樵举手截住大家的话,肃容道:“二弟所言没错。 此人是三弟狂剑奇士程天南,也就是无忧园主蓝宇靖和皇亲。“农大爷困惑地道:“如果是他,早就应该来找你,为什么偏偏要与你作对呢?” 房峰樵沉声道:“我想他是对我误会了。” “误会?”乔五爷瞪眼道:“庄主对他大恩大德,他小子倒来拆庄主的台,真他妈的忘恩负义!” “大胆!”房峰樵声色俱厉。“你敢对老三如此无礼?” “乔……某不敢。”乔五爷见房峰樵发怒,赶紧低头坐下。 房峰樵弓弓身子,正色道:“二弟建议极是,明日即宣布解散镖局,封闭庄园,你五人即刻回河南老家。” “庄主”农大爷站起身来,急着说道:“此事不可过急”不用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房峰樵冷冷地说着,伸手将农大爷按回到座位上,然后换了一个口气道:”你们兄弟也知道,我这天龙镖局就是为了替三弟程天南报仇才建立的,庄园中的九毒玫瑰花也是为他而培植的。现在他既然没死,他自己就会去报仇,这镖局、庄园自然也就要解散、关闭了,待他报过仇,我和他的误会解释清楚之后,我也就到河南来,与你们共度晚年。“众人默然无语。片刻,劳三爷举起烟斗道:“在主既然这么决定,我无话可说,只是庄主为何不留下咱们五人,好歹也可替庄主和三哥做个调解人。” 房峰樵苦兮兮地一笑,道:“程天南若相信你们,他早就该找你们了。看来我和他之间的误会很深,你们是无法调解的。这次他联手金陵宫对付我们,教金陵宫破了你们的五行阵式,但没伤你们性命,又杀了金陵宫十个冷面高手,算是给你们极大的面子了。三弟心冷如铁,疾恶如仇,出手无情,你们是知道的,万一你们不听他所言,不回河南老家,下面的事就难预料了。” 劳三爷搁下烟斗,轻叹口气:“庄主所言也是极有道理。” 房峰樵目光缓缓扫过五人的脸:“老三若是伤了你们五人中的任何一个,我房某于心不忍,日后定会终身悔恨,死也有愧于兄弟。” “庄主!”在四爷和乔五爷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 “更有甚者,”房峰樵继续道:“若日后误会澄清,三弟发觉是误杀了你们,他生性耿烈,定会以死谢罪,那时我又如何能独活人世?” 农大爷对在四爷和乔五爷两人道:“你们别哭啦,庄主言之有理,我们从命就是。” 乔五爷止住哭声,五指抹去一把泪水,道:“庄主,我们兄弟按老三的话回河南老家就是,这镖局为何一定要解散?” “对啊,”庄四爷接口道:“镖局不散,待庄主和老三澄清误会之后,咱们兄弟又可以一起热闹了。” 房峰樵尚未开口,吉二爷说道:“这镖局是非解散不可的了。” “难道就没有一点其它的办法?”乔五爷问。 “办法倒有一个。”吉二爷说话始终是不急不缓。 “什么办法?”庄四爷和乔五爷同时问。 “除非你俩有一千万两银子。”吉二爷眼光盯着农大爷。 难道玉脂九龙神瓶出事了?“农大爷心‘扑通”一跳。 劳三爷这次坐不住了,从椅子中高高弹起。 庄四爷和乔五爷却不明究竟,仍紧声通问:“此话怎讲?” 吉二爷沉声道:“镖货出事了。” “不会的!”农大爷急声道:“装宝瓶的木盒藏于镖师的背包中,背急从未离开过镖师的背脊,回到镖局后于镖师就将木盒交给我了,我看过木盒上的镖封纹未动,怎么会出事?” 吉二爷道:“刚才我一直在思索的就是这个问题。老三敢杀十个金陵宫的冷面人,走时又叫我们兄弟还乡,那神态、那口气,好象是已经将我们天龙镖局弄垮了,这是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劫到宝瓶,或是已将宝瓶毁坏了。” 吉二爷的推理,逻辑严密,农大爷四人不禁傻了眼。 房峰樵点点头道:“二弟的分析是极有道理的。我知道老三弟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话,他不会说。既然,他这么做了,也这么说了,就说明他已稳操胜券。” “可我还是不肯相信。”农大爷就是不肯苟同。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事实如何?”房峰樵对农大爷道:“请取出镖货,大家一看。” 须臾,农大爷捧着一个背包走入内厅,将背包放到桌子上。 “打开它。”房峰樵平静地说。 农大爷解开背包,取出一只木盒。他的手有些儿颤抖。 数双眼睛勾勾地盯着了木盒。 农大爷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木盒上的封条、火印丝毫未动。 农大爷眼光投向房峰樵,那意思是否还要开盒? 按理说是无须再开盒了。封条火印、未动,盒内的东西当然也就未动,况且这木盒里是特制的,任你摔打,也不会有损伤宝瓶。 “开盒。”房峰樵下令。 众人刚沉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农大爷的手指抖动得更厉害了。 “让我来吧。”劳三爷见状,将木盒移至自己胸前,伸手轻轻揭下封签,小心地打开了盒盖。 “哈!”庄四爷和乔五爷发出一亩喜悦的欢呼。 农大爷双掌合十胸前激动地:“神明保佑,宝瓶安然无恙!” 劳三爷长吁一口气,如释千斤重负。 房峰樵和吉二爷对视一眼,面透几分惊异之色。 “在主届货没事!咱们是退镖,还是护嫖?”劳三爷问。 “取出宝瓶看看。”房峰樵口气已没先前那么沉重。 “我来!我来!”农大爷连说两声,卷起衣袖,伸手轻轻地捏住了瓶口,他憋住气小心地将宝瓶拎起。忽然,他的脸变的惨白,继而又变的灰青,头额上豆粒般的汗滚涌而出。 庄四爷和乔五爷鼓着凸服,张得大大的嘴里半天没“啊”出声来。 劳三爷拈着烟斗的手指正戮在烟锅里,红红的烟火烫灼着手指,已没有痛感。 房峰樵和吉二爷阴沉着没吭声,他俩所料果然不错。 五胎九龙神瓶在农大爷手中解体了,裂成了一堆碎片,而且碎片迅速地变成了黑色。 没开封,没调换,没碰摔,没发生任何意外,这稀世之宝,怎会变成了一堆乌黑的破烂。 农大爷发了同声低沉而近似疯狂的呼喊:“这是怎么回事?” 厅内刺时一片寂静,无声的、可以窒息人的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个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对方是用什么方法将玉指九龙神瓶变成了黑色的碎片? 对方是鬼?渴巧瘢炕故悄xu笫Γ?br> 吉二爷拎起瓶塞,瓶塞上的十字封条仍然完好无损,封条上还粘着一串宝瓶的碎片。他撕去封条,将瓶塞送到鼻子下嗅了一嗅,然后递给了房峰樵。 房峰樵看看瓶塞,淡淡一笑,顺手将瓶塞扔到桌面中央。这只特殊的瓶塞黑色,并非软木,但用手捏着有些松软,触感很象是软木。瓶塞是空心的,塞外体露出两根针管。针管还冒出点点白色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味。 吉二爷指着塞道:“这塞里装有一种高强度的腐蚀刘,当腐蚀剂将针管口上的封胶化开之后,就会顺着壁下流,于是宝瓶就破裂,变质……” 原来如此。好精细而毒狠的计谋! 乔五爷突然嚷道:“大哥!你是怎么验的货?这种瓶塞也会看不出来?” 农大爷皱起了眉头:“不对啊!这瓶塞当日我是检过的,不是这一只啊。” 在四爷也道:“我亲眼见大哥验过瓶塞的,该不会有错,怎么会是这样?” 农大爷思索着道:“当时验过瓶塞之后,丘玉淑闯了进来要抢宝瓶观看……” 庄四爷抢着道:“她宝瓶没抢到,就抢了瓶塞,在她出厅之时,端木无忧又将瓶塞截了回来……” “嗯。”吉二爷沉声道:“我已经知道掉换瓶塞的人是谁了。” “谁?”四位金刚一齐问。 吉二爷正待答话,房峰樵却突然大声嚷道:“此事就到此结束。萱儿,你来做甚么?” 众人的目光转向厅门。 房文登和端木无忧已站在厅门内,两眼直盯着桌上木盒里的宝瓶碎片。 爱能使人改变一切,这话不管它对或不对,端木无忧对房文萱的爱,确使他再一次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他又相信了房文萱的话,在未弄清事实真相之前不向镖局下手,他和房文萱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向房峰樵揭露掉换花瓶塞的事,并请房峰樵允许他和房文萱去扬州找宣燕。 然而,他们来迟了一步。 房文萱走到桌边,指着木盒中的碎片:“爹,这是……” “这不关你的事。”房峰樵声音冷厉,“你来干甚么?‘” 房文萱迅速镇定下来,坦然地:“哦想请爹允许我和端水无忧宏扬州一趟。” 房峰樵仍是冷声道:“你自信自己能办好这件事?” “我想一定能。”她目光中充满着自信和不屈。 房峰樵的目光射向端木无忧。 端水无忧不敢接触他的目光,低着头,双手不知往哪儿搁。 房峰樵心想,女儿已经失身手于他,不管怎么说,女儿一生的幸福先全在他身上。蓝宇靖要报仇,大可直接来找自己,为何要自毁林园,栽脏嫁祸,叫端木无忧来寻仇? 端水无忧名义上是蓝宇靖的义子,实际上又是什么人? 这一切恐怕只有见到蓝宇靖之后,才能弄明白了。 他目芒一闪而逝,沉声道:“你们去吧,一路上多加小心。” “谢爹爹。”她转身就走。 房文萱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厅门。宝瓶已毁,天龙镖局只有关门大吉了。她明白此刻爹爹的心事,因此,不愿他再为自己的事担忧、分心。 端水无忧做贼心虚,更是心慌意乱,匆匆地跟在房文萱身后急忙离去。 吉二爷向房峰樵投去一个眼色。 房峰樵淡然一笑,然后肃容道:“关于蓝宇靖就是老三程天南的事,请暂且不要告诉小女和端木无忧,更不能在夫人面前露出半点风声,夫人身体不好,经受不起丝毫打击,待事情平息之后,我再容她和老三哥见面。” “是。”五人同时应声点头,神情亦很严肃。 房峰樵又道:“你们不必回百果庄了,就此打点行装,带足盘缠,今日就动身返回河南老家吧。” 农大爷眼里泪水在转动:“庄主,这里的事……” 房峰樵拍拍农大爷的肩头:“男子汉大丈夫拿的起,放得下,你们走吧,这里的后事由我料理。”‘吉二爷看看窗外:“此刻时辰已不早了,若我算的不错,杨总管和贺总兵大人也该来了。” 众人一怔,忽听厅外镖丁呼报:“禀报农总镖头,杨总管和贺总兵大人已到前厅。” 房峰樵对农大爷道:“这次是我该出面的时候了,请他们进来。”接着摆摆手,五大金刚投座次端身坐下。 片刻,厅外传来了杨总管的声音:“五大金刚第一天出镖就让强盗打得个落花流水,这算什么镖局?我不保了,退缥来,退宝瓶来,我要另请高明……” 江南八大镖局之首的天龙镖局垮台了。 天龙镖局有些莫名其妙,也垮得合情合理。 任天龙镖局的实力和五大金刚的武功,劫镖者纵是金陵宫新培出来僵尸军,也应该奈何不了,更何况后来的一位冷面人,一招之下便叫十名僵尸军全军覆灭,可见僵尸军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可是天龙镖局仍然垮了,所以说得垮得有些莫名其妙。 天龙镖局自持武功,专接其他镖局不敢接的镖,也不估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居然接下这个价值连城的重镖,而且这镖没被人劫,却被自毁,一千万两银子的赔偿金,当然要叫天龙镖局关门了,所以说这天龙镖局垮得也合情合理。 江湖上众说纷坛,莫衷一是。 说归说,事归事。天龙镖局关门了,连房屋、地皮都归了那个托镖的皇亲。 在天龙镖局关门的当天,五大金刚收拾行离开装离开了镖局。有人说他们五人回到了河南老家,并已发誓今后不再复出江湖。 曾经名噪一声,令人眼红的天龙镖局已不复存在了。 曾经叱咤风云,令强人闻风丧胆的五大金刚,已悄然消失。生死朋友分手,在江湖上已无立足之地,这一切全都出自于老王弟之手,而且还不知老三弟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房峰樵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和许多百思不解的疑团,回到了百果庄园。 他万没料到,百果庄园中还有更可怕的事在等待着他。 石屋里百果庄的“思过室。” 丘玉淑被囚在这里已经七天了。 她是被庄主以破坏庄规的罪名,罚在此石屋面壁一月。 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她明白房峰樵是有意将她囚禁的。 房峰樵是想就此将她交给异教帮主郭运过,还是想困住自己,让房峰樵趁此机会去说话端木无忧?这一点,她无法猜到。 她最担心的就是后者,如果是那样,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完了。 她想从石屋内逃出去,但没有成功,她不是没有逃跑的办法,而是无法制造逃的条件,守石屋的庄丁机敏得很,根本不上她的钩儿。她捻小了清油灯,和农躺到床上,那捆不住的脑筋,却像她的性格一样,一刻不停地变幻着:漂车怎么样了?五脂九龙神瓶怎么样了?端木无忧怎么样了? 她无法猿透,也无法人睡,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突地,她感觉到一只手在头发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猛地睁开双眼。 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石屋一片漆黑。 她头一扬,左手撑床,右手摸着枕下的短剑。 “别嚷!”是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她柳眉一挑,压低声音:“蓝……‘她立即改口,’啊!是你?” “没错。” “你怎么进来的?” “别问,快跟我走。”丘玉淑从床上滑下,跟在蓝宇靖身后。 蓝宇靖打开石门,待丘玉淑出屋之后,手在石壁五块方石上各按一下,石门悄然滑合。 丘玉淑心中暗自生疑。蓝宇靖对石门机关为何如此熟悉? 逃走要紧,无暇多想。丘玉淑跟着蓝宇靖跨过被点昏在地的两名庄丁,转眼之间,到了墙外的小树林中。 “忧哥在哪里?他在镖车队里情况怎样?”丘玉淑脚步尚未停稳,便急着发问。 蓝宇靖眼神中透出一丝怜悯,但迅即消逝,沉声道:“天龙镖局已经不复存在了。” “什么?”丘玉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天龙镖局已经关门了?” 蓝字靖冷声道:“不是关门,而是彻底垮了。”管鹏程办事很干脆,将镖局房产和百果庄的财物一齐赔了镖,五大金刚也遣散回老家了。 “他赔了一千万两银子?” “哼,还没够数,但已是倾家荡产了。” ,“忧哥呢,他在在哪里?” 蓝宇靖顿了顿,凝声道:“我就是为他的事而来的。” 丘玉淑两眼灼亮,凶焰逼人:“他怎么啦?” 蓝宇靖一字一顿的说道:“房文萱和他去了扬州。” “他俩去扬州做什么嘛?” “不知道。但我想这又是管鹏程的阴谋。” 丘玉淑的心火被蓝宇靖的话捺燃,牙齿咬得格崩地响。 蓝宇靖凝视着她燃着怒火的双眼,半晌,说道:“你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将他俩分开。” 她咬着牙:“什么办法?” “替我报仇,让管鹏程无法接受端木无忧。” “你说该怎么做?” “看看你身后的小包袱就知道了。” 丘玉淑刚转过身子,蓝字靖已不知去向。 她动手解开包袱,里面塞满了硫磺,火药等易燃爆炸之物。 她明白了蓝宇靖的意思。以牙还牙,象焚毁无忧园那样,焚毁百果庄! 无忧园园真是管鹏程所焚?她拿不准。 管鹏程也好,房峰樵也罢,他毕竟对自己有过十二年的收养之恩,一时无法忘掉。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耳旁响起了房峰樵在小阁楼说的话:“我要利用她为二弟,三弟报仇,要让郭运达死在他亲生女儿手中。”这话像一把尖刀扎在她的心上,顿时,脸色变青,犹疑俱扫。她抬起小包袱,飞身复人后在院。 她投放引火之物时,惊异地发现庄内已经大大地变样了。不见巡逻的庄丁,不见后厅内贵重的古董和装饰品,曾经富丽堂皇,欢声笑话的百果任,已经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 当她一路洒着火药来到小阁楼前,那双沾满乌黑药粉的手突然顿住了。 阁楼里的庄主夫人为人善良,待她极好,而且她身患疾病不会武功,万一燃起来,又怎能逃脱? 留下这阁楼吧,也算是对庄主十二年收养之恩的回报。 她绕过阁楼,洒完最后一把火药。然后举起火把,仰望天空明月,仿佛在乞求神明,饶恕她的罪孽。 随后她点燃火把,扔到地上的引火物上,窜起的火苗象是蛇信一样迅速向四方舔开。 她跃身窜出墙院,向北方拼命狂奔。 不远处一座小山岗上,蓝宇靖冷做持站立在夜风中,他在目睹自己导演的这出“火攻” 悲剧的上演。 百果在腾起了火焰,先是一处,接着是两处,三处,隐约之中响起了火药爆炸之声。 他脸上挂出一抹冷酷的复仇的微笑。 腾起的火焰已汇成一片火海。漆黑的夜空被染得殷红,恰以数倍前无忧园的冲天烈焰。 他的计划又一次成功了。这火是没法扑救的,一个时辰之后,百果庄将变成一片废圩了。 他抿嘴笑,但笑得却很苦涩。 一条人影闪上山岗。 蓝宇靖仍然凝身未动,眺望着百庄中的大火。 田宝走到蓝宇靖身旁:“主人,出事了。” 蓝字靖扭头看了田宝一眼,淡淡地:“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扬州妓院里发现了宣燕。”田宝道。 蓝宇靖身子一抖,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光芒:“这小子居然不听吩咐。” 田宝低着头道:“宣燕在扬州石榴街有个姘头叫王翠翠,他是因为她才冒险留在扬州的,房文萱已发现了宣燕,正带着无忧在四处找他。” 料想不到的意外!蓝宇靖皱起了眉头。 田福又道:“如果让端木无忧找到了宣燕,事情就麻烦了。”蓝宇靖沉下脸:“我亲自去扬州一趟。” “好,老奴陪主人一块去。” “不必了,你回寒山寺去吧,告诉小姐,在未接到我通知之前,他们三人谁也不准离开寺内一步。” “是。”田宝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岗坡下。 扬州为古九州之一,座落在大运河畔,以淮盐总汇而驰名道这。 石榴街却是名不副实。 没有一颗石榴树,没有一条石榴花,也没有一个故石榴果。 光秃秃的街道,低矮破旧的平房,充满着陈;日的色调和污秽空气。 房文萱和端木无忧钻,人街尾的一间平房。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端木无忧问:“王翠翠今日会在家吗?” 他俩这是第四次踏进王翠翠的家了。 “不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房文萱答道。 “但愿她不是在躲避咱们。” “希望如此。” 说话间,两人跨过大井,穿过堂握,来到了里屋房前。 房门关着,房里响动声。 谢天谢地!王翠翠终于回家了。 “翠翠!”房文萱亲热地喊了一声,举手去敲房门,她并不认识王翠翠,但这是稳住她的最好办法。 门应声而开,原来也虚掩着的。 “哦!”房文萱发出一声惊异的轻呼。 “哼!”一声冷哼伴着一道寒芒扑向房文萱。 “当心!”端木无忧大喝一声,幻身抢上,左手前伸,弹出二指。 “当!”一声震响,寒芒从房文萱左臂划过。 “淑妹!”端木无忧睁大双眼,满脸惊愕。 丘玉淑咬着牙根,握着短剑,瞪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眸子,狠狠地盯着房文萱。 房文萱左臂已被划开了一条尺长的口子,血往外涌。 她望着丘玉淑平静地说道:“淑妹,你听我说……” “住口!”王王淑厉声道:“我不愿再听你那骗人的假话,我要杀了你!”说着,短剑又制向了房文萱。 “别胡来!”端木无忧厉声喝着,急切之间来不及拔剑,但侧身一拦。 “卟!”短剑剑尖刺进了端木无忧右脚胸肌。 “你……”丘玉淑眼明手快,剑刃顿住在胸肌里未往前推进,她没想到端木无忧会管房文萱拦剑,怒火更炽。 “淑妹,我和萱姐到这里来是为了……”端木无忧想向她解释。 丘玉淑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冷哼一声,拔出短剑,抢步出房。 房文萱急忙道:“快!快截住她!” 端木无忧使出迷幻玄功,身形一晃,早到了堂屋门口,阻住了丘玉淑的去路。 丘玉淑气极,一剑刺出:“我杀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贼子!” 端木无忧凝身未动,既没有躲闪,也没有拔剑还手。 丘玉淑的剑停在半空中,眼光盯着他的胸脯:“我…… 刺伤你了?“ 血正从端木无忧右胸内冒出,将白色的上衣染红了一大块。 “忧哥!”她哭着扑上前去,撕开他的衣襟,用颤抖的手帮他包扎胸脯上的伤口。 短剑掉在了地上,发出“眼当”的呐声。房文萱站在房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俩,任赁手臂上的鲜血流淌。 端木无忧肝肠寸断,不知该如何理会这两个女人。 丘玉淑是与他明誓定亲的妻子。 房文萱是与他有了夫妇之实的老婆。 这两个女人他都不能抛弃,他有义务对他俩承担起丈夫的责任,可是…… 丘玉淑包扎好端木无忧的伤口,蓦地转过身,抓起地上的短剑呈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瞪着站在房门的房文萱。 “哎!淑妹……”端木无忧抓住了丘玉淑的手臂。 “放开我!”丘玉淑挣扎着。 房文萱镇定地道:“我们是来我无忧园宣燕的。” “宣燕没死?”丘玉淑停止了挣扎。 “是的。他不仅没死,五香名妓中的李君香,刘兰香都没有死。”房文萱缓声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丘玉淑垂下手中的剑。 “只要找到宣燕就知道了。” “宣燕真在这里?” 端木无忧松开了抓住她手臂的手:“住在这里的王翠翠是宣燕的姘头,前几天有人在这里的妓院里看见了他。” 丘玉淑脸上罩上了一层严霜,秀眉紧紧蹙起。 房文萱道:“淑妹,我希望你让我查出陷害蓝园主和我爹爹的人究竟是谁。” 丘玉淑双眉一挑,眼中冷芒闪烁:“柳公宅的事,也是有人在陷害吗?” 提到柳公宅,端木无忧的脸便刷地一怔,心跳不已。 房文萱平静地说:“不错,有人在灯芯和茶壶里下了销魂乱魄毒粉,这种毒粉只有五凤帮才有,如果能找到五凤帮帮主凤霞飞,此事也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丘玉淑咬咬牙:“可我不信。” 房文萱淡淡地道:“你不信?可以,你从小闯荡江湖,有很多的杀人手段,若真心要杀我,我绝逃不掉的,何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丘玉淑思忖片刻:“好!我就暂且饶你一命,若查出你所言是假,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罢,她转身就走。 “淑妹!你就不想帮你丈夫一把,让他找出无忧园真正的伙人。”房文萱冲着她的背影道。 丘玉淑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但抛下一句话:“待会你们到治香酒楼来找我!” 端木无忧走过去替房文萱裹好臂上的伤口,然后两人又到左右街坊上打听一下王翠翠的消息这才一起赶去信香酒楼。 治香酒楼,在扬州颇有名气。 酒楼高两层,一派宋代的装磺,色彩虽有些斑驳,却十分气派。檐上雕龙琢凤,檐下挑出一根长竿,竿头一面三角绣旗,金线缀成的“酒”字迎风招展。端木无忧和房文萱登上二楼。 往日酒客满堂猜拳行令,热闹非凡,今日却是鸦雀无声,整座宽大的酒楼,一片静寂。 丘玉淑与三个锦衣公子围着一张桌坐着,其余的酒桌全是空的。 店伙计飞也似地迎上来:“二位可是端木公子和房小姐?” 端木无忧目光瞧着丘玉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淑妹又在耍什么花样? 店伙计恭声道:“三位小爷和小姐已包下楼座等候二位多时了。” 端木无忧和房文萱走到圆桌旁。 三位锦衣公子赶紧起身,满脸堆笑。 端木无忧眉着一皱,这三位锦衣公子竟是太湖小三鹰彭万祥,谭万强和翟万林。 丘玉淑坐着没动,冷冷地道:“你们大家都认识,就用不着我介绍了。” “认识!认识!”三人连连点头,“端木少主,房小姐请坐。”端水无忧还在犹豫,房文萱已是落落大方地坐下。端木无忧见状,也只好落身入座。 翟万林抓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斟上一盅茶,咧牙笑道:“小仙女吩咐,不准咱们用酒,万林我只好以茶代酒了,请二位不要以为咱们太湖小三鹰是小气鬼。” 端木无忧怨怒这三人的德行,不愿与其为伍,所以既没端茶盅,也没说话。 房文萱却道:“三位公子不必客气。” “房小姐见谅了。” 三人忙着搭腔,六只眼睛象刷子似的在房文萱脸上刷过来又刷过去。 端水无忧想起了风雨酒店的一幕,眉头一拧,正待发作,此时却听见丘玉淑一声轻咳: “咳!” 三人象是接到了命令似的,一上将眼光从房文萱脸上撤走,转移到自己的脚尖。 丘玉淑唬着脸道:“这位是我的姐姐叫大仙女,她已许配给玉皇大帝了,你们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不,小的不敢!”三人齐声道。 丘玉淑冷哼一声,道:“今天大仙女有一件事要你们办。” 彭万祥抬起头:“房小……哦,大仙女有令,我等自是刀山火海,眉头不皱!” 谭万强抬起头:“为大仙女的事,我等当是肝胆涂地,万错不辞!” 翟万株抬起头:“请问大仙女,有什么吩咐?” 丘玉淑道:“找一个人。” 彭万样长吁口气:“我道是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原来只是找一个人。” 谭万强拍拍胸脯:“放心,这事就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翟万林扁起嘴唇道:“那人是谁?” 丘玉淑嘴巴朝房文萱一翘:“你们去问大仙女。” 房文受并不计较丘玉淑戏弄自己的态度,沉住气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找到无忧园的宣燕。” “宣燕?”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他们三人惊叫的原因,并非是宣燕这个死而复生的人让他们心惊,而是因为今天上午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要他们找到宣燕。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文章,若是后者麻烦就缠上身了! “怎么样?”房文萱又问。 “嗯,这个人……‘赵万祥欲言又止。 翟万林急忙接口道:“这个人听说在无忧园已经死了,这死人可设法找。” 彭万祥和谭万强迅速交换一下眼色,“对,这死人可没法找。” “听着!”丘玉淑脸色一沉,声音突然变冷,“没法找,也得找,而且一定要找到。” 彭万祥和谭万强面面相觑,翟万林却哭丧着脸道:“仙女奶奶,这死人……” 丘玉淑不理睬他们那一套,冷声道:“如果这一次你们找到了宣燕,本仙女和你们的秘密契约便告作废,你们将不必再听从我的号令。” 三人扬头,目光闪亮:“真的?” “决不妄言。”丘玉淑道:“倘若你们找不到宣燕,不仅我饶不了你们,而且我的这位大仙女姐姐还会用各种刑罚来惩治你们的办事不力。” 三人身子像筛糠似的颤抖着。 丘玉淑得势不饶人,又甩出一串冷冰的声音:“你们听说过‘万蚁啃心’、‘蚂螨钻穴’、‘竹笋穿肠’吗?还有‘万魔洗脑’‘腹火蒸鸡……” “仙女奶奶,我们一定找……到宣燕。”三人头额上已渗出了汗水。 端水无忧摇摇要。这小妖女真会吓唬人了! 房文萱柔声道:“你们不要惊慌,我不会这些酷刑,当然也就不会对你们施用这些酷刑,但,我要告诉你们,宣燕的确没有死,几天前有人在这里的妓院里亲眼看到过他。” “只要没……死就……好办。”翟万林支吾着,又和彭万祥,谭万强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举动当然没能逃过房文萱,丘玉淑和端木无忧的眼睛。三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宣燕果然没死! 彭万祥干咳了两声,认认真真地说:“请小仙女记住自己诺言。” 丘玉淑点点头:“决不食言。” 彭万祥又道:“我们只负责将人找到,以后的事,由你们自己去办。” “行。”房文萱答道:“只要找到宣燕,以后的事,就不穷诸位了。” “一言为定!”彭万祥语气坚定,象是已经逮着了宣燕。 端木无忧忍不住问:“你们真能找到宣燕?” 翟万林咧嘴笑道:“端木少主,论武功咱们兄弟不是你的对手,论找人这一行,咱们兄弟就要占先了。只要宣燕没离开扬州,就是入地三尺,咱们兄弟就是土行孙哩!” 房文萱按桌面起:“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 太湖小三鹰同时站起,互相看看,然后点点头,彭万祥道:“今天子夜,你们到桂花塘来听候好消息。”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十九章 内情渐显 昏黄的灯光照着端木无忧阴沉沉的脸。 太湖小三鹰真能找到宣燕吗? 这个指使宣燕假死,嫁祸管鹏程的仇人会是谁? 等待最痛苦的,而他除了痛苦之外,还极不自在。 房文萱坐在小桌的对面,孤零而寂寞。 他想找她说话,却又无从说起,那桩野合之事,便他俩成了夫妻,但又在他俩之间筑起了一道墙,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他是爱她,所以关心她,甚至不惜违背义父的意愿,来此查探真情,但他的心却又牵挂着另一个女人。 丘玉淑离开信香酒楼之后,执意不肯与他俩在一起,独自一人走了。 她现在在哪里?她是否也象自己和房文萱一样孤凄地坐着? 自己毕竟还有房文萱作伴,而她却是孤身一人。 因此,他既痛苦又牵心,如坐针毡一般。 “我们该动身了吧?”端木无忧问,他想早一点离开这沉闷的小屋。 “别急,再等一会儿。”房文萱不急不慢地说。“我们也去换一换空气不好吗?” “你还要等几位朋友。” “等朋友?”端木无忧有些困惑。 “我在派人寻找宣燕的时候,发现还有人也在寻找宣燕,那些人或许会劫走宣燕,或许会杀人灭口,所以在动身前已派人去请几位朋友来帮忙。”房文萱神情十分沉静。 “这几位朋友是谁?” “你都认识。说实话,我实际上用你的名义请他们来的。” “我的名义?”他瞪大了眼。 “是的,因为用你的名义他们才会来。实在是对不起,请你原谅。”她的双眼象星光一样坦诚、迷人。 他默默不语。他已经猜到请来的朋友是谁了。 她猜到他俩将要揭开的谜底,为了令人信服,特地请来几位朋友作证,他们的证词将是公正、有力,而不被任何人怀疑的。 片刻,响起了三声鼓点似的敲门声,稍倾,又是三声。 房文萱对她努努嘴:“你们来了?” 端水无忧起身技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蓝宇靖严命不准离开寒山寺半步的蓝文倩、扶炳灵和贡剑秋。 蓝文倩接到端木无忧派人送来的口信,说是在扬州找到了宣燕,叫她快来支援,事关揭穿无忧园被毁之谜,她怎能不来? 蓝文倩来了,扶炳灵就不能不来。他现在已是蓝文倩名正言顺的未婚夫,爹交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蓝文情,第二件事就是着她查明无忧园被毁的真相,现在找到死而复生的宣燕,谜底即将揭穿,他怎能不火急赶来? 贡剑秋是自愿来的。蓝宇靖告诉了他的真实身份,这份人情不能不还。扶炳灵对他刀下留情,他却将失魂血针全射入扶炳灵肚腹,所以这件事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都来了。”端木无忧手扶着门沿,仿佛这三人真是自己请来的。 扶炳灵和贡剑秋先向端水无优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盯着房文萱,似乎对她也在这里,感到有些奇怪。 蓝文倩什么话也没说,便急着问:“”宣燕在哪里?“端木无忧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考虑是否带宣燕去桂花塘。 房文萱从桌旁站起:“宣燕现在在桂花塘。” “忧哥!”蓝文倩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臂,“咱们快去!” 端水无忧咬咬牙,一挥手“咱们走!” 一弯新月躲在去海里,忽隐忽现。“ 桂花轻泛着涟漪。塘边一片桂花林。 此时,桂花含苞待放,微风拂过,香气馥郁,令人心醉。 端木无忧等五人来到塘边,四周一片沉寂。只见树影婆婆,没有半个人影。 “宣燕在哪里?”蓝文倩急着问。 端木无忧目光四顾。心想,难道太湖小三鹰会耍弄自己? 扶炳灵和贡剑秋背向而立,已作好了出手的准备。 房文萱好象发现了什么,突然沉声道:“淑妹,别逗了,快下来吧。”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从甘边挂花树上的绿荫里飘然滑出,落到五人身前。 扶炳灵和贡剑秋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色,他俩对房文萱的眼力胜过自己颇感惊讶。 其实,他们错了。房文萱武功和眼力都逊他们一等。 房文萱并没看到丘玉淑,但她了解这位小妖女妹妹的性格和习惯,刚才只是一诈,没想到就真将丘玉淑给诈出来了。 “唷!来了这么多朋友,想打架呀?”丘玉淑杏眼一瞪,口气极不友好。 “淑妹,事关重大,不能不防着点。”端木无忧急忙上前搭话,唯恐言语中冲突,伤了大家的和气。 “宣燕呢?”蓝文倩上前问话。 丘玉淑小嘴一抿:“我将宣燕交给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端木无忧气得双眼一鼓,手背上青筋突突凸起。 蓝文倩却抓起了丘玉的小手道:“你已是我的嫂嫂了,还说这种话?” 这句话可说到丘玉淑的心坎上,她不觉脸乍的一红:“别见怪,刚才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宣燕就在塘脚边的茅屋里,请大家跟我来吧。”说着,拉起蓝文倩的手就往桂花林里走。 穿出桂花林,土勒上出现一间破旧不堪的茅屋。 丘玉淑引着众人走进屋内。 屋内很宽敝,没有任何家俱,杂物,只有一难干草。 干草上躺着宣燕,房柱上油灯的光亮映出了他苍白而惊慌的脸。 “宣燕!”蓝文倩叫着扑了上去。 其他人默默地围在宣燕的周围。 宣燕躺着没动,显然穴道已被制住。 蓝文倩抓住他的双肩摇着:“告诉我,是谁毁了无忧园? 你为什么要装死?谁是你的幕后主使人?“一串连珠炮似地质问。 宣燕咬牙,一声不吭。 端木无忧道:“宣燕,蓝园主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用假死来害他老人家?李君香和刘兰香,她们在哪里?” 宣燕仍是一言不发。 丘玉淑一旁冷冷地道:“这小子硬朗得很,你们不下点狠心,他是不会开口的。” 扶炳灵与贡剑秋对视一眼,然后痉出右手二指,伸到宣燕眼前道:“我叫扶炳灵,是山东扶家堡的少堡主,已承蓝园主和爹爹之命与蓝小姐定亲了,因此为了查清岳父大人受害的真相,我不惜用一切手段让你开口,正在我就用‘分筋错骨’法来治你,给你一袋烟的工夫考虑。” 宣燕脸色如同白纸,但仍撬口不开。 “宣燕,你为什么不能说呢:,如果怕对手报复?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蓝文倩竭力劝说着。 宣燕身子一抖,陡地道:“少罗嗦!动手吧!” 扶炳灵脸色一沉,二指倏地点出。 分筋错骨法,在武林十大酷刑中,居第一位。能使人经脉分乱,血液倒流,骨节分离,其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宣燕身体开始扭动,四肢移动变形,这是开始错骨了,接着全身蟋缩一团,十指、颈脖抽搐抖,这是开始分筋了。 汗珠从善燕头额滚下,鲜血从咬破的嘴唇里淌出,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爆凸出来,但他仍紧闭着口,瞪着圆眼,瞧着俯视着他的人们。 突然,房文萱挤了过去,二指疾落,戮在宣燕身上。 刹时,宣燕停止了扭动和抽搐,轻轻地吁了口气。 贡剑秋惊愕地看着房文萱,她怎么会这手鲜为人知的分筋错骨大法? 房文萱一双亮眼瞧着宣燕道:“我知道蓝园主待人很好,因此你必须为蓝园主着想而说出真相。一个人做一件不愿告人的事,必有他的原因和目的,但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一旦发觉做错了就会追悔莫及,你是这样,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如果你说出真情,我们保证不会再为难你,同时也不会为难其它任何一个从,包括蓝园主在内,你说这样行吗?” 端水无忧和蓝文情都被房文萱的话困惑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燕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没出声。 贡剑秋见状道:“你若执意不肯说,我们就继续用刑,除了扶少主的分筋错骨法之外,我幽花谷少主还有一种天蚕盅毒丸,你要不要试一试?” 宣燕开口了:“我……我……” “当心!”扶炳灵一声大喝,背上宝刀已经出鞘。 一阵厉风呼啸而入,房内灯火熄灭。 一道若有似无的剑光刺向宣燕。 屋内六人皆非等闲之辈,身手敏捷,反应极快,尤其有扶炳灵,贡剑秋两位经验丰富的杀手在场,眨眼之间,六把刀剑已交织成网护住了宣燕。 然而,对手的武功高得令人无法想象,那剑光居然从刀丛剑网的缝隙中滤了过去,刺向宣燕咽喉,其速度之快,方位之准,简直非人力所为。 糟!杀人灭口!宣燕一死,无快园被毁之谜,恐怕就永远不揭露之日了。 蓝文倩情急之下,猛然扑在宣燕身上,用身体挡住了剑光。自己纵是一死,也不能断了宣燕这条线索,放走了谋害爹爹的真正仇人! 剑光倏敛,停顿在蓝文倩身上。一条人影此刻才现身在下草堆旁。 刹时五把刀剑齐出,横臂、直刺、斜挑,攻向来人,因刚才对方已显露出凌厉的武功,各人都尽平生所学发出一击。 来人身子一旋,幻化出一圈螺影,冷森的刀芒组成一圈圈令人窒息的孤环,孤环由大而小,宝塔似的绕身着身影直往上叠,接着,一声厉啸,裹着一卷干草,撞破屋顶,冲天而出。 众人刀剑被剑气荡开,待稳住脚步,再抢出茅屋时,来人早已不见踪迹。 众人返回屋内。 宣燕痴痴在地躺着,月光从屋顶的窟窿里射到他苍白的脸上。 蓝文倩坐立在宣燕身旁,一脸惊疑,刚才那人为什么不肯伤害自己? 房文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也猜到了谜底。 这个结果,是她最不愿意的。她在出发前已与爹爹谈过,希望自己所言不对,不想事实是不幸言中。 等端木无忧、扶炳灵、贡剑秋和丘玉淑回到屋内,宣燕不待他们开口便道:“我说,我说,传令塞外四兽用金盟帮的名义来闹无忧园,命李君香、刘兰香假死,用重金雇走无忧园的武师、庄丁,逼走歌妓苏小三,放火毁烧林园,全是我和田宝大伯按蓝园主的命令做的……” 除房文萱外,宣燕的话在五人耳里不啻是一声晴天霹雳。 良久。蓝文情嚷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蓦地抓住宣燕的肩膀,将他从干草堆中推起:“你为什么要骗我?” 宣燕也猛声吼道:“这全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李君香和刘兰香,他们一个在河北邯郸,一个在湖南洞庭湖,蓝园主给了我十万两银票要我远走高飞,银票我都兑现了,要不是为了等翠翠生孩子,我早就到辽东去了。”一片沉默。谁还会怀疑宣燕话的真实性? 蓝宇靖自毁家园,嫁祸管鹏程,然后要端水无忧找管鹏程报仇,这就是事实! “呀……”蓝文倩一声号陶,扑向门外“爹!这是为什么?” “文倩!”扶炳灵抢出茅屋。 端木无忧霍地站起,对贡剑秋道:“贡剑秋,在下有个请求。” 贡剑秋目睹如此突变,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闻声便道:“端木少主有何吩咐?请讲。” 端木无忧也不客套,即道:“请贡少主追上他们二位,带他们到什么地方暂歇一时,待我问过义父之后,再作计较。” “请端木少主放心。”贡剑秋明白端木无忧此刻的心情,也不多说,随即抢身出屋。 端木无忧弯腰解开宣燕的穴道:“你带着翠翠快离开这里吧。” 宣燕揉揉发麻的双臂,噙着泪水道:“谢端水少主。端水少主我实是迫不得已……其实我也不愿干这种事,可是老爷……” 端木无忧挥挥手:“你去吧。” “嗯。”宣燕破着脚,走出了茅屋。 丘玉淑站在草堆旁的月光里,房又萱站在门口的月影中。 端木无忧看看丘玉淑,又扭头瞧瞧房文萱,嘴唇动了几次,话却没有说出口。 丘玉淑打破沉默:“端木无忧,你我在常州城外石塔前,发誓定亲一事,可还算数?” 端木无忧眉头一皱,但毫不犹豫地:“当然算数。明月为证,义父为凭,怎能儿戏?” 丘玉淑点点头,脸上并无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话告诉你们,在我来扬州时,已将百果庄放火烧了。” 房文萱静静地站着,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和不安。 端木无化却有几分激动:“淑妹!你怎么可以……” 丘玉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现在看来也许我错了,但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的。实际上也是蓝宇靖要我这么做的,焚烧庄园的硫磺、火药,也都是他给我的。” 端水无忧点点头:“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义父,你是否与我同去?” “不。”丘玉淑果断地说道:“我还有一事未了,待办完这桩事后,我会来找你的。” 端木无忧想了想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我不死,我会遵守我的诺言,会等着你。” “很好。”丘玉淑的声音有些发冷。 端木无忧走出茅屋,在房文萱面前默立片刻,沉声道:“请房小姐放心,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我都将会给你和你的爹爹一个公正的交待。” 端木无忧说罢,身形一晃,窜向桂花林,刹时不见。 丘玉淑踏步出屋。 两姐妹在月光下相对无声。 房文萱猛地扭过脸去,伸手捂住了嘴唇,胸脯急剧地起伏。 片刻,房文萱用手帕擦了擦嘴唇,将手帕塞入袖中,轻声道:“你去哪儿?” 丘玉淑沉着脸道:“你是不是有了?” 房文萱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之色,旋即恢复镇定:“没有。” “你不用骗我。”丘玉淑道:“别看我年纪比你小,这方面的经验比你可多,在江湖闯荡日子里,我还替人家接过两次生呢。” 房文萱低下头,默然无语。丘玉淑对她凝视良久,又道:“我现在就去五风帮找凤霞飞查明销魂乱魄粉毒一事,待事情查明之后,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未等房文萱回话,丘玉淑身如飞鸟,飞入林中。 房文萱孤身伫立。 月光是凄凉、冷清。 她的心动和月光一样的冷漠。 她的第一次感到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她知道乐天知命的道理,但总安不下心来。 她尚不明白自己心神不安的真正原因。这原因并非来自她本心,而是来自人体生理的变化,一条小生命正在她腹中缔造凝结。 金陵宫有一大圈苍灰的山崖,直插蓝天,天被分成两半,蓝得深速。 后崖谷,另是一个天地。 阳光照不到这里,终看雾气弥漫,据说早晚的茫茫白雾中还含有毒气。奇岩怪石,突兀岭炼,群群白骨,遍地皆是。 贡剑秋立在一堆白骨之中,面向一块石岩,这是通向金陵宫的秘密道口,他已将阴香幻圆形铜牌递进宫去,在等待回音。 他离开桂花塘茅屋之后,追上扶炳灵,两人经过商议,便将发疯似地要去询问爹爹实情的蓝文情挟持到这里。 江湖上已传开金陵宫僵尸军的事,他很牵挂着阴香幻一是借此机会来看看她,二是阴香幻有一间密室,可供他们藏身。如果此时阴香幻处境困难,他们还可助一臂之力,诸于这些原因,他们三人来到这里。 为了以防万一,他叫扶炳灵和蓝文倩身在乱石丛中,独自前来叫门。 他并非不相信阴香幻,而是提防着那位神秘的金陵宫宫主,唯恐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吱……”一阵续盘响动的声音,石岩缓缓滚动,挪出一个黑森森的洞口。 一位身着七色彩服的宫女,从洞中走出。 “在下幽花谷少主贡剑秋求见奇花堂堂主花姬阴香幻,请姑娘引见。”贡剑秋拱起双手,客气地说道。 宫女向贡剑秋施还一礼,然后道:“堂主知道贡少主要来,一直在等盼着?” 贡剑秋心头滚过了阵热浪:“烦请姑娘通报……” 宫女却打断了他的话:“堂主现不在宫中。”贡剑秋微微一怔:“堂主不在?” “堂主虽不在宫中,但她给少主留下一封信,要少主到她留在信中的地方去找她。” “信在哪里?”贡剑秋神情的有些焦急。 宫女从怀中掏出一个封口严实的信封递给贡剑秋。 贡剑秋接过信封,迫不及待撕开了封口。 忌地,信封里喷出一团白粉,白粉在空中散发,弥成一团白雾罩着贡剑秋的脸面。 在撕开信封的瞬间,贡剑秋已觉不妙,他急忙撒手,反背抽出了斜插在肩背上的宝剑。 他的身手和应变的速度,不能说是不快,然而,他仍然迟了,两眼一阵刺痕,顿时眼前一片黑影,手中的宝剑也无力地坠了下来。 “哈哈……”一阵狂笑声中自洞中传出,随即从洞内走出了任小正、刘生玉、孙强伟和马魁雄四人。 ‘你们是谁?’质剑秋厉声喝道。 “傻小子,”任小正科抖手中的剑道:“今日本爷也叫你死个明白,老无断魂剑客任小正,这三位是苗家侗拼命三郎。蓝宇靖对宫主说,他已经把你给杀了,这雕虫小伎骗不过咱们宫主……” 马魁雄脸上刀疤一抖:“任大哥,与他罗嗦什么?做了他吧!” 贡剑秋颤声道:“阴堂主怎……么样了?”他最关心的就是阴香幻此时的情况。 任小正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贡少主还真是个痴情种! 老实告诉你,她好的很,只要她乖乖听话,堂主日后当了武林盟主,她就是盟主夫人了。堂主给她服了九神摄魂散,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她这辈子除了死心踏地跟着宫主之外,还能做什么呢?贡剑秋咬牙道:“无耻!” 任小正手一摆:“做了他!” 刘生孙、孙强伟和马魁雄跨上前,三把剑闪着寒芒。 任小正垂剑一旁观看。杀一个瞎了眼,又丧失了内功的人,当然无须他亲自动手。 贡剑秋憋着气,凝集着体内尚未消失的余力,他知道扶炳灵一定会出手救他,但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扶炳灵势必要一击成功,所以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才出手。 他拼力握住剑柄,耐心地等待着雷电迸发的瞬间的到来。只有心灵相通的两个高手之间,才会有这种默契,所以连任小正也不曾看出?苯g锎丝淌窃诘群蛟郑盍Ψ椿鳌?br> 拼命三郎出手了,三道剑光劈向贡剑秋,他们有些自信,剑上只透出三分功力。其实,他们也并未有错,贡剑秋即使接得一剑,岂又能接得第二剑? 但,他们未曾料到,在他人身后还有一个誉为天下第一刀的抉炳灵! 看刀!空中绽也一声厉喝,扶炳灵声到刀到,寒芒乍闪。 “当当当!”贡剑秋宝剑护,环身一旋,并十分吃力便挡住了三剑。 “啊!”三声惨叫。血花从刘生玉、孙强伟、马魁雄三人背部爆出。 “扶家堡十三追魂刀!”任小正玉剑一圈,蹬蹬退后两步。 刘生玉、孙强伟、马魁雄扑倒在地,他们总算在咽气前听到了“扶家堡”三个字,知道死在何人之手,也可以瞑目了。 扶炳灵沉声道:“贡少主怎么样?” 贡剑秋咬着牙:“我没……事,先杀了那恶贼!” 扶炳灵冷声道:“你放心。”放罢,身形早已掠起,一串刀光如同匹练泻向任小正。 十三追魂刀,刀刀要人命?扶炳灵怕他逃脱走露风声,于是一出手便是要命的绝杀。 任小正心中惧怕,不敢接招,连连后跃。以他阴险残忍着称的断魂剑与十三追魂刀对抗,也不见得一定败北,只是他无心恋战,只想脱逃,所以并不认真交手。在他看来,凭自己的身手,要战胜扶炳灵没十分把握,但逃跑肯定不成问题。 他一连几跃,已退到崖旁的乱石丛中,只要再退两步,就可以窜入灌木丛中了。 突然,乱石丛中跃出了蓝文倩,一剑刺向他背脊,与此同时,头顶上,扶炳灵的第十一刀已凌空劈下。 出其不意,两面受敌,任小正心神愈慌,手中剑游移不定,是挡背后刺来的剑,还是栏头劈来的刀? 在这犹豫的刹那,蓝文倩的剑早到,剑锋从背脊透胸而出,扶炳灵的刀劈开了他的脑袋,就像切西瓜一刀劈成了两半! 任小正连叫也没叫一声,便断了气。 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汁溅了蓝文倩和扶炳灵一脸。 扶炳灵皱着眉头,抿住嘴唇。这位身经百战,杀人不少的杀手,也禁不住想要呕吐。 蓝文倩拔出长剑,一脚将任小正的尸踢到一旁,用手抹抹脸上的污物,对扶炳灵道: “我听你的,先去金陵宫。”说罢,跃身奔向贡剑秋。 女人,有时脆弱得一击就碎,有时坚强得比铁石男人还要胜过百倍,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刚才那位官女又从洞中出来。她走到贡剑秋身前道:“贡少主,阴堂主和我们都被宫主派来的四个贼子整天监视着,刚才奴婢实在无可奈何……” 贡剑秋道:“我不会怪你的。”阴堂主现在哪里?决领我们去见她。 “哦,对了,堂主被禁在奇花堂卧室里,我马上带你去见她。”宫女垂下手恭声道。 贡创秋又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扶炳灵少主和蓝文倩小姐。他俩要和我一同去见堂主。” 宫女点点头:“这两位到过金陵宫,我认识的。请诸位先将四贼的尸体藏匿起来,以免被宫主发觉,然后再随我一同进宫。” 他们将任小正等四人的尸体扔入崖谷的深涧之中;掩去地上的血迹,然后扶着贡剑秋,讲了金陵宫秘道。 阴香幻早已猜到了任小正等人的用意,虽然她拿不准接信的人是谁,但她却在信封里的毒粉上耍了小小的手脚。 毒粉虽然能使人暂时失去视觉能力,但只要用清水一洗,视力便会马上恢复,至于失散的内力,不用服药,半个时辰之后咱会运气如前。 阴香幻见到贡剑秋时,喜悦的心情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她先将三人引进床下密室,用清水洗过贡剑秋的双眼,然后吩咐七彩服女子备上酒菜替三位压惊。 扶炳灵和蓝文倩洗过脸面,换过衣服,依在小桌旁坐下。 贡剑秋先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只是未提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决定在事情未了结之前,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阴香幻免得她为自己担扰。 接着,扶炳灵又将扬州之行,见到宣燕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直默言不语的蓝文倩,突然向阴香幻道:“阴堂主,你是否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委?” 三人在一路上分析,金陵宫发出金铜令牌邀请端木无忧入宫,与无忧园的事似有联系,问明这段情由,也是三人到金陵宫的目的之一。 阴香幻轻叹了一口气,毫无隐瞒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 “当时宫主引诱端木无忧入宫的目的,是要引导端木无忧去百果庄中找管鹏程。” 贡剑秋沉吟道:“这么说来蓝园主和宫主是同谋者了?” 阴香幻点点头:“应该说是,否则蓝园主怎会戴着冷面面具来请宫主出手天龙镖局的镖货?不过,在他们的谈话之中,两人似乎有极深的矛盾。劫镖回来后,宫主大骂蓝园主,说他杀了僵尸军十个超一流杀手,是金陵宫统霸武林的最大障碍。” 扶炳灵道:“我看其中关系复杂。二位曾经提以过塞外四兽手中那块火焰楼阁的竹木令牌,在下细想起来,家父也曾有过一块。” “哎。”贡剑秋插嘴道:“我听你爹说过这竹木令牌的名称叫……无忧令!” 扶炳灵接口道:“无忧令是金盟帮狂剑奇士程天南之物。听家父说,当年凡是被狂剑奇士程天南救过一命的人,都曾起誓日后见到无忧令牌,便要舍身为其完成一件事,但程天南从不轻易救人,所以在他落下鹅毛潭前,只救过十二人的性命,也就是说只有十二块无忧令。” 贡剑秋凝神沉思良久:“难道……” 阴香幻接话道:“蓝园主会是狂剑奇士程天南?” “绝对不是!”蓝文倩突然嚷道:“我爹爹仁慈为怀,一心向善,纵有现在之举,也不过旧为了报仇雪恨,怎会是金盟帮那个杀人魔鬼程天南?何况程天南早就死在鹅毛潭了?” 贡剑秋、阴香幻默然无声。 扶炳灵道:“好啦,咱们不说此事了,待端木无忧问过爹爹之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 贡剑秋赶紧道:“香幻,我们三人要在这里住几天,待外面情况清楚之后再去找蓝园主。” 阴香幻眸光一闪:“那好极了,我有一事正想请三位帮忙。” 扶炳灵拱手道:“阴堂主只管吩咐。” 阴香幻肃容道:“我既然将你们认成了朋友,就直言相告了。我罪孽深重,一言难尽,但我一直想有一天能为自己赎罪,现在机会来了!我已经研究出情盅毒解药的配方,只因为任小正等人的监视,一直无法配制……” 贡剑秋激动地:“你已经成……功了?” “是的。”阴香幻点点头,神情凛然,“我要马上配制出解药,解去一百零九名僵尸军身上的情盅毒,让他们恢复理智,回归帮门,时间紧迫,人手不够,想请三位帮助。” 扶炳灵和蓝文情齐声道:“阴堂主言重了,解毒救人自是我们应尽之责任。” 贡剑秋突然想起了任小正在崖谷下说的话,不禁身子一科,捉住阴香幻手道:“金陵宫主对你下了九神摄魂散毒物?” 阴香幻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瞧着他,沉静地道:“这种毒物,天下没有解药。” “我……”她还想说什么。 “你不用说了。”贡剑秋伸出二指压住她嘴唇,“你若死了,我决不独活!” “剑秋!”阴香幻一时激动,竟忘了扶炳灵和蓝文倩在场,一头扑进了贡剑秋怀中。 蓝文倩触景生情,热泪盈眶。 扶炳灵咬牙道:“这恶魔也太狠毒了。” “我一定要要杀了他!”贡剑秋从牙缝中吐出誓言。 “不能。”阴香幻道:“你不能杀他!” “因为他……就是你爹。”阴香幻声音发抖。 扶炳灵和蓝文倩大吃一惊! 贡剑秋却缓缓地摇摇头:“他不是我爹。他是异教派帮主郭运达的弟弟郭运进,也就是三十年前被武林逐出中原的骷髅帮帮主。” “那你是……”阴香幻问。 “我是郭运达的儿子。”贡剑秋将隐瞒的身份如实吐出,“郭运进被逐出中原后,不甘心失败,暗中潜回中原,借着酷似其兄弟相貌将郭运达囚于密室,自已取了异教派帮主的包头四处杀人放火,兴风作浪,当年的金盟帮就是被他勾结太慈奇士丘飞逸毁灭的,后来被囚禁的郭运达不知有什么方法请来了一批冒称金盟帮的人,挑了异教,郭运进却逃走了,逃走时劫走了郭运达的儿子,也就是我。” “这些都是蓝宇靖告诉你的?” “是的,他不仅告诉了我这一切,而且还指出了我身上的胎记和当年我被郭运进劫走时穿的衣兜,这些全都没错。” 蓝文倩瞪圆了眼看眼,满脸惊愕:“我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阴香幻也困惑地道:“郭运进为什么要告诉你,杀害你父母的仇人是蓝宇靖?” 扶炳灵道:“这些问题我看还是……” “叮铃!叮铃!”密室顶板在角的花卉处发出了铃声。 阴香幻先是一惊,随即镇定地道:“你们呆在这里别动,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一切有我应付。”说着,跃身奔上木梯,推开顶板横木钻了出去。 密室内三人的脸色铁青。 贡剑秋跳到顶板花卉房,伸手将花盆向右一转,外面的声音传送了密室。 “奇花堂堂主阴香幻听令!‘” “奴婢在。” “五日后,带九幽堂全部僵尸军到碧血峰听命。” “是。” “任小正四人呢?” “禀令使,四位大爷正在春宫与宫女作乐。”说话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酷似任小正的青音:“令使官,你也来乐一乐吧?哈哈……” “不用了。”阴堂主,你对宫主耿耿忠心,因此,宫主再赏你一颗九天神丸。 “谢宫主!” 端木无忧心急如焚。他使劲地磕着马刺,挥鞭抽打着马臀,恨不得能立即赶到寒山寺。 日夜索绕于怀的疑团纠结成了一个死结,死结就象系在心上,将心束得发痛。 寻衅、骚扰、焚毁无忧园的仇人,竟是义父蓝宇靖自己! 绝不可能的事,却偏偏是事实! 答案究竟是什么? 饶他聪明,终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有扬鞭催马去寻找义父口中的答案。 马过常州效外。蓦地,路旁从中闪出一条人影,伸手挽住马头缰索。 快刀悚然一惊,“咴……”一声嘶鸣,前蹄乍起,差点将端木无忧甩下马鞍。 端木无忧迅捷地用双腿紧夹马肚,左手勒紧经肚,右手拔出腰间短剑,劈向来人。 剑锋末落,端木无忧看清了挡马之人。“田伯!”随着一声呼叫,端木无忧已跃下马背。 田宝深沉的目光盯着端水无忧的脸,挽起端木无忧扔下的缰绳。 “义父在哪里?”端木无忧焦急地探问。 “主人在石塔等候少主多时了。”田宝的声音很不自然。 端木无忧无暇细想,撕腿奔向山坡。田宝轻叹一声,牵马跟在后面。 端木无忧旋风般冲进石塔。 蓝字靖的轮椅搁在干草堆前,他端坐椅中,依旧是那么镇定自若。 “你来了!”蓝宇靖平静地说。 “义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无忧沉不住气,急声发问。 “你别急,先坐下来。”蓝宇靖指指轮椅前的石块。 端木宇靖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在石块上坐下,一双充满疑问的眸子直盯着蓝字靖。 “现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蓝宇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从前有对异姓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又在一对师兄弟的门下习武,艺成后,两人同出江湖,创立了一个颇有名气的门派。 不久,门派遭叛徒出卖,引来强敌,两人同时遭暗算,便分别躲藏起来。不料,强敌发现了躲藏的弟弟,便带人追杀,当时弟弟武功尚未恢复,夫人恰在此时生下一男一女的双胞胎,弟弟无奈,只得逃往哥哥处,将夫人和男婴交给哥哥,自己背着女婴引开了强敌,被逼坠入深潭……“说到此时,他突然停住话头,眼睛里透出一股冷森森的杀气。端木无忧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也是苍天有眼,背着女婴的弟弟却未丧命,原来那鹅毛潭的寒潭底下却有一个通向外面的石岩洞,洞里还有前人遗留的一部练习内功的秘本和一箱财宝。弟弟因祸得福遂在洞中习练了半年内功,才带着半岁的女儿和财宝出了深潭……“蓝宇靖话音再次顿住,一双灼亮的眼睛直盯着端木无忧。 端木无忧已猜到了什么,只觉得胸内一股热浪在翻腾。 “弟弟高高兴兴地准备去找哥哥,也好接回夫人和儿子,和哥嫂一起退出江湖,过平静,安宁的日子,没想到……”蓝宇靖声音一沉,“贪生怕死的哥哥为了保全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居然将弟弟的夫人和儿子出卖了给了强敌,当时那被杀的儿子还不到三个月。” 端木无忧的心在狂蹦乱跳,尽管蓝宇靖还本将故事说完,他已猜到了故事的结局。 “弟弟购置了一块园林,收了一个义子,为了借助义子的力量报仇雪恨,待义子成人时,借中原门派名义寻衅闹事,令仆人假死,自毁家园……” “不用说啦!”端木无忧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喝,“你就是那个弟弟,管鹏程就是那个哥哥!” “不错。”蓝宇靖那双深邃的眼里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你说这个仇,我该不该报?“ 端木无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道:“你说的故事全是真的?” 蓝宇靖眼睛陡地一亮,亮得骇人:“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管鹏程。” “好!”端水无忧霍地站起,“我这就去问管鹏程。你说的如果是事实,我一定杀了他,替爹爹报仇!” 端木无忧转界射出塔外。 片刻,传来一阵由近而远的急骤的马蹄声。 蓝宇靖全身一抖,打了个寒战。 他刚才说的故事,当然是真的,否则他就不敢叫端水无忧去问管鹏程了。但是,他却隐瞒了这个故事中一个关键性的情节,即他那复仇计划最根本的部分。 阴险、毒辣,而且过于残忍,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寒而栗。 田宝走进塔里。 蓝宇靖问道:“他走了?”“是的,他走的很急。”田宝有些忧心忡忡。 “很好。”蓝宇靖声音沉重。 “主人,老奴认为……” “住口!我说过你不要劝我!”蓝宇靖眼里闪烁出蛇一样的寒光,咬牙道:“事情已走到这一步,除了继续走下去之外,已别无选择,我一定要叫管鹏程自食其果!” 百果庄,一片废圩。 烧焦的树木,被碎破瓦掩去大半的荷池,硝烟熏黑了断墙残壁,此情景不象是发生过一场壮烈拼杀后的战场。 唯有后庄院的小阁楼依然完好无损,只是在瓦砾堆中,显得有些冷凄。 小阁楼后面的小花园在大火中幸存下来,园内百花依旧盛开,充满着勃勃生机。 花园里的矮石旁,坐着三人,房峰樵和房文萱坐在一边,端水无忧坐在他们的对面。 三个人的脸都是严肃而阴沉沉的。 桌上摆着三个茶盅,茶水满满的,谁也没动。 端木无忧已讲完了义父讲给他听的故事,在等待房峰樵回答。 房文萱一双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爹爹。 她是端木无忧邀请来听故事的。她明白这个故事就是端木无忧在扬州桂花塘茅屋前答应给他的公正交待。现在就等爹爹的回答了。这个回答将决定她的命运。 良久。房峰樵沉声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哥哥。” 端木无忧霍地站起,手抓住了腰间的短剑。 房峰樵端坐着纹丝未动:“不过,我管某问心无愧,并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弟弟的事。” “此话怎么解释?”端木无忧厉古道。 “告诉我,你义父在哪里?我去向他解释。”房峰樵平静地说道。 端木无忧定定地瞧着他,没答话。他拿不定该不该将义父在石塔的事告诉房峰樵。 房峰樵盯着端木无忧的目光有些怪异,接着从腰间摸出一块佩玉搁在石桌上,问端木无忧:“你见过这佩玉吗?” 端水无忧拿起佩工仔细看了看。佩玉呈蝴蝶形状,是用温玉雕成,做工精细,蝴蝶翅膀上雕有一个极细的“管” 字。 他放下佩玉,摇摇头:“没有。” “从来没有见过?”房峰樵又问。 他不明白他的话的意思,只得再摇摇头,如实回答:“从来也没见过。” 房峰樵沉吟片刻,再道:“请带我去见你义父,我会向他有个交待。” 房文萱眼光转到端木无忧脸上,在替爹爹乞求着他。 端水无忧于心不忍,终于点点头道:“义父在常州城郊五里外的石塔里。” “谢谢。”房峰樵道:“我还有一桩事要办,请贤侄转告你义父,就说明晚亥时我去石塔会他。” 端木无忧双手一拱,转身就走,在转身的一瞬间,目光触到了房文萱的眼光,那眼光中充满着柔情和信赖。 他的心弦发出强烈的颤音,几乎要停下步来,然而,他咬着嘴唇,狠狠心,心也不回地走了。 待端木无忧的身影在花园门外消失后,房文管忧郁的眼光投向了房峰樵:“女儿知道爹爹一直有事瞒着我,这事女儿本当不该问,可是现在女儿已失身于端木无忧,而且已经有了……” 房峰樵眼中喜欢的目芒一闪而逝:“你已经有了?” 房文萱正色道:“因此这事就干系到女儿的生死了,请爹爹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萱儿,”房峰樵沉下脸道:“等爹爹晚明见过蓝宇靖后,再将一切真情告诉你。”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见过蓝宇靖之后?“房文营紧紧逼问。 “因为爹拿不准端木无忧究竟是谁的儿子?”房峰樵阴沉的脸上,又罩上一层阴云。 房文萱的心猛一抽搐:“你怀疑他是铭弟?”她听娘说过,爹曾收养过弟弟的儿子,叫铭弟。但铭弟两岁那年去鸣凰镇上玩耍过被人拐走了。 “是的。”房峰樵沉思着点点头。 “可是他根本就未见过这块佩玉。”房文萱提出质疑。 她听爹爹说过,这蝴蝶玉本是一对,其中一只就系在被拐走的铭弟身上,另一只原本自己戴着,但在铭弟被拐走后不久,爹爹便将佩玉收回去了。端水无忧既然不认得这块佩玉,当然就不是铭弟了。 “所以爹还拿不准。”房峰樵道:“这件事在爹查清楚之前,你不要告诉娘。” “知道了。” “好,你去吧。” “爹,你现在去哪儿?” “别问,这几天你好好在阁楼里呆着,什么地方也不准去。”房峰樵出花园后,径直去了后院外。 房文萱站在阁楼下,心中翻起了一团疑云:“爹去后庄院外干什么?” 又一个疑团从心底凸起。 爹爹瞒着自己的事,是否与端木无忧有关?若是这样,自己就不能不管了。 她秀眉微蹙,思忖片刻,脚步一移,身子掠过后庄院墙。 后庄院外是一座荒岗。 岗上一片野生小竹林,这是极好的隐蔽之地。 房文萱闪身掠人竹林。从竹叶缝隙中,她看见荒岗上站着房峰樵与应离。 运气极好,风从荒岗吹来,将两上谈话声送入她的耳中。 房峰樵:“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七天,你是不放心?” 应离:“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帮主安全,老夫总得有个准备。不过这并非主要的原因,帮主思女心切,不幸病倒了,近日才稍见好转,因此约会来迟,还望房庄主见谅。” 房峰樵:“既然如此,那帮主打算在什么地方见他的女儿?” 应离:“五日后正午,在碧血峰下思情岩。” 房峰樵:“好,到时候我一定叫丘玉淑去见他爹。” 应离:“谢了,告辞了。” 房峰樵“不送。” 应离走了。 房峰樵默然站立片刻,返身回庄。 蓦然间,他怔住了。 房文萱从竹林中走出,横阻在小路上,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充斥着几分愤怒。 房峰樵脸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摆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你来干什么?” 房文登脸色冷若寒冰:“淑妹是异教帮主郭运达的女儿?” “嗯……”房峰樵支吾了一下,唬起脸:“这不关你的事,别问。” 房文萱目光盯着他,冷冷地:“是不是?” 房峰樵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最关心,最了解的也是这个女儿,于是,只得点点头: “是的。” 房文萱咬了咬嘴唇:“可你为什么说她是太慈奇土丘飞逸的女儿。郭运达是强奸她母亲,杀死她父亲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别问!” “你是想要让淑妹亲手杀死他父亲?” “你住口!” “我偏要说!我万没想到,受我尊敬,被我视若神明的父亲,原来是个卑鄙无耻、干伤天害理之事的小人!” “你……”房峰樵瞪圆眼,扬起了手掌。 “你打吧!女儿也好一死落个干净。”房文萱扬起头,挺起了胸脯。 房峰樵的手臂颤抖着,缓缓垂下。 房文萱眼中滚出两串怜人的泪水:“爹,这是为什么?” 房文峰咬牙切齿道:“报仇!为你被杀死的娘和弟弟报仇!”房文萱身子猛地一颤: “娘和弟弟?” 房峰樵双目喷出愤愤的怒火:“二十年前,郭运达杀死了你娘和弟弟,今天我要让他女儿亲手杀了他!” “爹,你错了。”房文萱淌着泪水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怎能强加到下一代无辜者的身上?” “萱儿,你听我说……” “不。爹,不管你怎么说,你不能昧着良心去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这个复仇计划一定要实现。”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若真要报仇,爹应该直接去找郭运达,为什么要害淑妹呢?就象蓝宇靖呢?就象蓝宇靖要报仇,应该要直接来找你一样,何必要将端木无忧牵连到其中?” 房峰樵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房文萱又道:“嗲,我知道女儿是无法阻挡爹爹为娘亲和弟弟报仇的,但能不能将复仇计划改变一下呢?” “不行,这个计划在十余年前就定了。”房峰樵沉声道。 “为什么?”房文萱睁大了闪着泪水的眼睛。 “因为……”房峰樵仰着了看在灰蒙的天空,“我已向一个死去的人起过誓,这誓言是无法取消的。” “那人是谁?”房又置问。 “唉!”房峰樵一声长叹,搂住女儿的肩膀,在草地上坐下。 房峰樵凝视着天空道:“那人就是玉淑的奶妈扬大嫂,其实也就是郭运达的夫人。” “郭运达的夫人?房文营有些惊讶。” “杨大嫂原是异教堂后一个使女,一天夜里郭运达酒醉后强奸了她,这种事在异教本不算是一回事,但她怀孕了,这样情况就不同了,按异教的规定,部运达必须娶她,于是她便成了帮主夫人……”房峰樵若有所思,似在回忆。房文萱泪水仍在流淌,她已意识到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稍顷,房峰樵继续道:“她虽然成了帮主夫人,郭运达根本不爱她,甚至从来就没理睬过她,后来郭运达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将她打入异教的冷宫,她在冷宫生下了孩子,孩子一落地便被郭运达接走了。她那种痛苦的心情,你可想而知。” 房文萱忍不住道:“可怜的女人。” “郭运达此时勾结金盟帮内的叛徒,抢到了他所爱的女人陈翠娥,立即封为帮主夫人,并与她生下一个女儿……” “那就是淑妹?” “不错,在陈翠娥生下玉淑不久,一批自称金盟帮的人寻仇而至,挑手了异教,在混乱中,杨大嫂逃出冷宫,无意中撞到抱着玉淑逃跑的丫环。她遣走了丫环,夺下玉淑,逃到爹爹这里,向我说出了一切实情。并提出这个复仇计划……” ------------- 坐拥书城 扫校 第二十章 无愧金盟 子时过后,月隐星稀,天空一片昏昧。 端木无忧向石塔走去,想看看义父和管鹏程谈的怎么样了? 是解释了其中自己不知的误会,还是两人生死一搏? 他走上山岗石坪。刹时,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胸中腾起一团熊熊的烈火。 蓝宇靖侧卧在地,轮椅被打倒在一旁,田宝在躺在三丈远的草丛中,身上鲜血淋淋。 “义你!”端木无忧扑跃到蓝宇靖身旁,挽起了他的颈脖。 蓝字靖的头耷拉着,昏昏的月光照着他微白的脸,脸上却绽着一种古怪的微笑。端水无忧急忙伸出二指按住他颈脖上的脉膊,感触不到脉搏的跳动再摸摸鼻孔,没有一丝气息,他已经死了。 端木无忧放下蓝字靖,纵身抢到田宝旁,他的身子还在蠕动,胸脯上鲜血正往外冒,伤口在左胸处,深透心脏,已无法救治。 他弯下腰,恨声道:“是谁?是谁干的?” 田宝拼命瞪着失神的眼睛,翕动着嘴唇,但发不出声音。 他咬咬牙,骈起一二指,突地按在他冒血的伤口上方。 他这样做,只会使田宝立即丧命,但他别无选择,只好施用此法,企图从田宝的嘴里得到凶手的名字,尽管他已臆测到谁是凶手。 田宝眸子大张,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郭……郭……” 脑袋一歪,瞳孔放大,已经断气。 端木无忧缓缓地站起身来。 “郭”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究竟是谁? 管鹏程!只有他才知道义父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今晚亥时来会过义父! 他后悔不该离开石塔,让瘫脚的义父和管鹏程见面,但是当时也是身不由已,义父命地离开,而且不准在于时前回来。 谁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义父真是管鹏程所杀,那么凶手也可以就是自己了! 目光触到蓝宇靖的右手,手心里象是抓着一件什么东西。 端水无忧心一动,弹身过去,抓起了蓝宇靖的手。 月儿恰从云里露出头来,月光照亮了蓝字靖手中之物,一只蝴蝶形状的佩玉。 端水无忧颤抖的手拿过佩工,月光透过蝴蝶翅膀,照出一个细小的“杜”字。 这就是日间管鹏程给自己看过的蝴蝶佩玉! “呀!”端水无忧发出一声撕入肺腑的厉叫,“管鹏程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要宰了你!” 端水无忧似一道闪电,如一股狂风,常看吓人的怒吼,扑下了山岗。 烂腿乞丐撑着拐杖从石塔内走出。 他走到蓝宇靖“尸体‘房站定,用拐杖戮尸的脑袋,冷笑道:”程天南,你服了龟息丸,半个时辰内就象真的死人一样,现在我要杀你,比杀田宝还要容易百倍,但我现在不打算杀你,因为那小子可能还对付不了管鹏程,还须你出马哩。“他顿住话音,拍拍手中拐杖,又道:“程天南,老夫当年就怀疑你没死,你处心积虑十八年实施这复仇计划,可知老夫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你?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他笑声中充满着得意和自信。 他知道蓝宇靖决不放过房峰樵,而蓝宇靖见到房峰樵夫人白樱花时,又必死无疑,除却这二人,江湖上再也没人能阻挡得他和他的僵尸军了! 笑声中,他拐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倏忽不见。 百果庄小阁楼里,房峰樵正在和白樱花说话。 桌上的蜡烛已经炊熄,一缕晨光透过窗楼,洒在两人身上。 房峰樵叹口气道:“夫人,现在找不能不将实话告诉你,三弟程天南果然没死。” 白樱花并不惊讶,平静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死的。他是不是就是蓝宇靖。” 房峰樵点点头:“是的。” “那端木无忧是不是铭儿?”白樱花谈到端木无忧时声带颤抖。 房峰樵想了想道:“说不准,但,我想是的。” 白樱花轻咳了两声:“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你?” 房峰樵沉声道:“我想是误会了,他以为当年被杀的真是你和铭儿。”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谈谈?” “我昨夜去过,可他躲起来了,根本就不见我的面。” “那……让我去见他。”白樱花站了起来,但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房峰樵赶紧扶住她:“你别激动,你这病……‘” 此时,一个丫环慌慌张张闯进来:“庄主,不……好啦! 房峰樵沉着脸:“有话到外面去说。” “别走”白樱花唤住丫环,“什么事?”“禀夫人……”‘丫环不敢说出口,眼光直瞅着房峰樵。 白樱花默然片刻,朝丫环摆摆手。 丫环道:“小姐昨夜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是去碧血峰了,特来禀告。” “这孩子!”房峰樵脸上顿时透出几分焦急之色。 “你快去碧血峰吧,她一定是阻挡玉淑去了。”白樱花急急地说。 “嗯,我这就去。”房峰樵点点头。 此时,又一个丫环急急闯入房内:“庄主……” 房峰樵眉头一皱:“什么事?决说!” 丫环一怔,随即道:“禀庄主,端木无忧到了,说是要单独与庄主见面。” “他在哪儿?” “在后山岗。” 房峰樵一挥手:“你俩在此好生侍候夫人,我去见他。”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房门。 白樱花晃着身子,从椅中站起,对两个丫环道:“扶我去后山岗。” “夫人,这不可以的!”两个丫环连连摇手。 “我的话,你们敢不听么?”白樱花唬起了脸。 “夫人,奴婢实在是……” “大胆!”白樱花刚说出“胆字,猛地一咳,一口鲜血喷在桌子上。” “夫人!”两个丫环赶紧上前,左右扶住白樱花。 白樱花喘吁吁地说:“带我去……若不然,我就嚼舌自尽!” 两个丫环顿时面无血色:“夫人千万不要……奴婢领……您去就是了。 “快……去”白樱花颤巍巍地抬起了脚。 房峰樵登上后任院外荒岗。 端水无忧一手执着短剑,一手捏着佩玉,卓立在岗上,一双怒目冷视着走上岗来的房峰樵。 他决心已定,杀了房峰樵替义父报仇!这并非是一时冲动,他在岗坡上已冷静地思考了半个时辰,才作出了这个决定。 房峰樵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站定。 端木无忧冷冷的充满仇恨的眼光瞧着他:“你去过石塔了?” 房峰樵觉得地的神首有些异样:“去过了。” “可见过了义父?”他咬住了嘴唇。 “没有,你义父根本就不在石塔里。”房峰樵此话不假,昨夜在他在石塔足足等一个时辰,没见蓝宇靖露面,方才离去。 “答得很巧妙,可惜你丢了一件东西。”端木无忧扬起了手中的剑,同时起了蝴蝶佩玉。 房峰樵惊呆了。 端木无忧的剑式是名副其实的无忧令剑式,手中蝴蝶佩工与自己腰间的佩玉正是一对! 端木无忧果真就是当年被拐走的铭儿。 当年拐走铭儿的竟是三弟! 尽管他对这事已有猜测,但眼前的事实,仍使他呆若木鸡。 端木无忧却误会了,认为他被蝴蝶佩玉这杀人证物愣住了。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短剑挥出,一道青莹剔透的剑芒从曙光中透出,劈向房峰樵。 无忧令杀式威力无比,天下无人可以抵挡! 但,端水无忧内力不够,因此剑势不如想象的快。无忧令剑势的速度是与使剑者的内力成正比的。 凭房峰樵眼下的功力,要避过这一剑是不可能的。但要保住性命却是绰绰有余,他的内力要比对手高上许多倍。 然而,房峰樵既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只是呆呆地站着,任凭剑芒落向自己的脖子。 端水无忧心念一闪,他为什么不还手? 他按在腰间的手指中为什么还有一块佩玉? 耳旁骤然响起丘玉淑的话:“万花奇士管鹏程从不杀生,即使是遇到罪不可赦的罪人,也中砍断其一臂以示警告……” 剑芒斜飘,落在房峰樵的右臂上,血雨迸飞,一条胳脯坠落地上。 端木无忧从未使用过无忧令剑式,所以尽管在剑刃触到房峰樵手臂前,他已看清房峰樵右手中指中握着的也是一块蝴蝶佩玉时,却已无法收住剑式,锋利无比的剑硬是活生生将手臂从房峰樵肩上卸了下来。 断臂手指张开,一块和端木无忧手中一模一样的蝴蝶佩玉在刚透出的朝霞中,色彩斑湖,扑腾欲飞。 房峰樵脸色惨白,捂着断臂伤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端木无忧痴果地望着地上的蝴蝶佩玉,张口结舌,无言相对。 “哈哈……”荒岗响过一阵笑声,蓝宇靖幻身闪至岗上,“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回答吧。” 义父没有死,义父的腿没有瘫!端木无忧的目光转到蓝宇靖身上,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房峰樵颤声道:“你是三弟程天南?”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会有谁?”蓝宇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二十年前的纵横武林的狂剑奇士程天南又豁然重现在荒岗上,只是那张验比二十年前苍白、衰老了许多,除了冷酷之外又添了几分仇恨。 程天南冷哼一声,又道:“管大哥,你没想到我没死吧?” 端木无忧心中之谜完全揭开了。义父和房峰樵就是当年金盟帮中的万花奇土和狂剑奇主程天南! 但听管鹏程道:“我一直怀疑你没有死……” “是的,我的确没有死!”程天南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当年我掉入鹅毛潭……” “算啦!”管鹏程截住他的话,“你的故事,端木无忧已经告诉我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来直接找我报仇?” “直接找你报仇,那不太便宜你了?”程天南满脸是刻骨的仇恨,双目泛红,“你杀了我的妻子和铭儿,我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你的家业和全家人的性命丧在你亲生儿子手中!” 端木无忧心陡地一震:“爹!” “我不是你爹!”程天南朝端水无忧吼道:“他才是你爹! 我失去了儿子,也要让他失去儿子,因此在你满两岁的那年,我就派人在鸣凰镇拐走了你。 端木无忧满脸惊愕。 管鹏程惨白的脸更白,一切果如夫人的猜想。 程天南仍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我发出的无忧令,令塞外四兽以金盟帮名义来无忧令捣乱,我自毁林园,为的就是培养你儿对你仇恨。我曾经心软过,发誓,若端木无忧找不到你,这笔帐就算罢了。然而,苍天有眼,他找到了你,这一切全是命里注定!” 管鹏程回过头,身子不觉晃了晃,血水从断臂处直往下掉。 白樱花在两个丫环的扶下,向岗上匆匆走来。 处在极度愤怒和激动中的程天南,并未把走过来的个主夫人放在心中,仍继续大声道: “端木无忧爱上了他自己的姐姐,不忍心向你下手,险些破坏了我计划,于是我找到另一个可以帮我实现计划的人,那就是丘玉淑,她是郭运达的女儿,我不用怜悯她,我用五凤帮的销魂乱魄散,让端木无忧兄妹伦乱,丘小妖女火焚庄园,虽说我有些过份,但我终于报仇了!我感到高兴,非常高兴!” 端木无忧只觉脑袋嗡响,猛然摇臂大吼道:“程天南你这样做,也未免太残忍了! 我……要杀了你!”他扬起了短剑。 “别动手。”程天南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以饶你们父子不死,以后该怎么办,你们父子去商量吧。” 此时,白樱花已到了岗上。 “管……大哥!”白樱花推开丫环抢到管鹏程身旁,“哧” 地斯下一幅衣襟,一面替他包扎,一边对程天南叫道:“你这没良心的畜牧!” 程天南瞪圆了双眼,愕然地:“你……凤仪?” 庄主夫人白樱花竟是自己以为被管鹏程出卖给异教杀死了的妻子蓝风仪! 这是怎么回事? 蓝风仪淌着泪道:“你知道当年管大哥交给异教所杀的母子是谁吗?那是他自己的妻子和满月的亲生儿子文静!” 程天南傻了眼,嘴张的大大的。 管鹏程平静地道:“端木无忧就是你的亲生儿子铭儿。当时,我和弟媳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便决定让铭儿和我女儿文萱联姻,定亲信物就是这一对蝴蝶佩玉,后来铭儿被拐,弟媳怕日后误了文萱终身,才强迫我将文萱的佩玉收回……” “天啦!”程天南“扑通‘跪倒在地,泪水双流,”我对不起死去的嫂嫂和侄儿!“端木无忧惊愕的脸又扭曲了。眨眼之间,自己又变成了程天南的儿子! “铭儿!”蓝凤仪包扎好管鹏程伤口后,向端木无忧伸出双臂。 “娘!”端木无忧原地跪下,“孩儿有罪!孩儿对不起伯父……” “哎!铭儿,这事怎么怪你呢?”管鹏程咬着牙忍住伤痛道:“快过来见你娘。” 程天南左手一扬,空中闪起一道冷芒。 “爹!不要……”荒岗竹林中,蓝文倩和扶炳灵扑向程天南。 “三弟,别胡来!”管鹏程闪身向前,独臂五指如勾抓向程天南左手腕。 “天南!”蓝风仪喊着扑过去,一跤跌在草丛中。 迟了!朝霞中喷出一道绚丽的血柱,程天南的右臂高高飞起,掠过岗空,落向坡下。 扶炳灵封住程天南肩膀上的穴道,赶紧给他止血裹伤。 蓝文倩扶起跌倒的白樱花,猛唤一声:“娘!” “倩儿!”母女俩抱头痛哭。 端水无忧仍呆呆地跪在地上,仿佛还未弄懂眼前发生的事。 管鹏程和程天南面对面地坐在荒地上。 管鹏程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程天南道:“我若自尽,你定不让,所以只好还你一条胳膊了,欠你的人情,以后再还吧。” “你呀,还是这个脾气。” “你还不是一样?” “我说端木无忧怎么看来看去象当年的三弟,我真笨,其实我早应看出来的。” “我当时听说大哥出卖弟媳和侄儿的事,我也不信,后来大家都是这么说,我也就不由不信了,拐到铭儿后,看到他身上的蝴蝶佩玉,我更是深信不疑了,没想到他身上的蝴蝶佩玉会是铭儿与文萱的定亲之物。” 此时,端木无忧突然站起来,问:“受姐和淑妹呢?” 扶炳灵脸色倏变:“糟了!郭运进已去了碧血峰。” 程天南从地上跃起:“怎么回事?” 扶炳灵将金陵宫里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管鹏程咬牙道:“果是郭运进!想应离所言,并未有诈。” 程天南问:“僵尸军所有情盅毒是否已经解开?” 蓝文倩已扶着蓝风仪走近,抢着道:“我俩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赶来此地找爹爹的,我俩离开金陵宫的时候,解药已经制成,至于能不能解去僵尸军身上的毒,这就不知道了。” “爹,你的手……” “没事,铭儿!”程天南扭头一看,端水无忧已一串幻影飘下了山冈。 “咱们走!”管鹏程拉着程天南,双双一跃,跟下山岗。 “娘,你……”蓝文倩放心不下刚找到的亲娘。 “你们快走吧,好好照顾大伯和你爹。”蓝风仪催促着。 扶炳灵和蓝文倩答应一声,风驰电掣般掠下山岗。 蓝凤仪吩咐走近前来的两个丫环,去寻找程天南飞落岗下的断臂,并将岗上程天南的断臂收拾好了。 然后,她握住拾起的蝴蝶佩玉,仰面望着彩霞遍布天空,乞求神灵保佑房文萱、丘玉淑和这一行人平安无事。因程天南和管鹏程断臂之伤失血过多,不能行走太快,所以端水无忧这一行人赶到碧血峰思情岩时,已是四天之后的正午。 阳光直射在岩坪上,光秃秃的石崖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两具尸体斜横在岩坪上,血溅了一地。这是异教的坡发吊客莫思凡和秃头吊客诸方雷。 尸体后面是一块小石岩,岩端坐着双掌合十的郭运达。 郭运达的身前站着浑身是血的应离,身旁站着房文萱和丘玉淑,丘玉淑面色惨白,嘴角渗着血,看样子也是受伤不轻。 尸体前面,卓立着贡剑秋。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着摘去人皮面具与郭运达长得一模一样的烂腿乞丐郭运进。 郭运进身后二丈远的石丛中躺着痛楚万分,拼命挣扎的阴香幻。 郭运进抖科手中的拐杖剑道:“她敢背叛于我,暗给僵尸军解毒,毁我数十年的心血和宏图大志,所以老夫引发了她身上的九神摄魂散的毒性,让她受这比死还难忍受的折磨,这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老夫。” 贡剑秋双目睁睁喷火:“少罗嗦!动手吧。”他已决心破斧沉舟,与阴香幻一同赴死。 郭运进冷哼一声,斜扬起手中的剑。 此时,一声长啸,端木无忧、扶炳灵掠上岩坪。管鹏程、程天南和蓝文倩也已赶到。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蓝文倩赶紧上前扶住石丛中翻滚的阴香幻。端木无忧,管鹏程,程天南则将郭运进团团围住。 “爹!”房文萱一声呼喊,眼睛夺眶而出。 丘玉淑望着断臂的管鹏程和程天南,身子急剧地颤抖,双手紧紧抓住房文萱的手臂。 郭运达团目低声念着佛经。 管鹏程运足真气,朗声道:“萱儿,爹没事!” 浑身是血的应离晃着身子,竭力嚷道:“诸位请……杀了这恶魔!” 程天南看了管鹏程一眼,对扶炳灵、端木无忧道:“上!” 四个正欲上前,猛听贡剑秋一声厉喝:“退下!” 程天南惊疑地望着贡剑秋:“贡少主……” 贡剑秋沉声道:“这是我与我叔叔的事,请诸位不要插手。” 扶炳灵道:“贡少主你若当我是朋友,就让我与你并肩上。” 贡剑秋目光一闪,盯着扶炳灵道:“扶少主,你虽是我的朋友,但这是郭家的家务事,你插不得手的。” 扶炳灵闻言,只得退后数步。 程天?虾凸芘舫淌抢辖癫恢墓婢兀恳仓皇抢《四疚抻峭顺鋈ν狻?br /> 贡剑秋举起手中的剑,凛然地:“来吧,今日郭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郭运进冷哼一声,拐中剑扬。 应离不禁一声急叫:“少爷,这是黑责令杀式!” 程天南这时已蚁语传音给端木无忧,道:“无忧,黑责令杀式的克星只有无忧令杀式才能……” 程天南还来讲完,端木无忧已然领悟,立即抢前一步,道:“剑秋兄,让我来!” 贡剑秋从小就是郭运进养大,自知不是对手,可满腔热血早已化成怒火,这时那肯收手。这样一下子成了二双一的场面。 郭运进望着端水无忧大步上前,手中剑斜举,摆出无忧令杀式。 郭运进知道无忧令杀式才是自己黑责令杀式唯一的克里,不由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犹豫一下的千钧一发之际,端木无忧发动了。 无忧令杀式在空中幻起万条完美无暇的孤残,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郭运进击来。 至高武学无一讲究心神合一,也许是邪不胜正之理,也许是无忧杀式对郭运进先天就有克制之功。 只听“当!”空中迸出万朵火星,无忧令杀式已完全盖住了后一步启动的黑责令杀式,打得郭运进只有招架之力,暂时竟无法攻向端水无忧了。一旁的贡剑秋之时也乘势向郭运进攻来“。 郭运进只得“登登登”边退边守。不一会正停在阴香幻身旁。 慕地,郭运进发生一声凄惨的怪叫,一个人影从他的背后一下子搂住了他,一把奇短的匕首直向郭运进颈上大动脉划去。顿时郭运进还未及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了,他已经断气。 贡剑秋顺势长剑也已深深刺入了郭运进的胸口。 贡剑秋飞身立即抱过还附在郭运进背上的阴香幻,他嘴角扯起了凄凉的笑意…… “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的郭运达双掌合十,仰天念起佛号来…… 百日后,武林中皆知道程无忧(端木无忧)与房文萱、丘玉淑成婚的消息。 无忧园未修复,百果庄未重整,这么快就找个地方成亲了? 原来房文萱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程无忧奉子成亲。 武林沐浴在一片生气和希望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