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浪子》 一、死里逃生 酷暑炎夏,燕南山区连日闷热少雨。北依山坡,前三面都围在蓊郁林中的东柳村,更闷热得让人透不过一口气。 方入夜,庄主天下第一剑沐临风的公子沐莹,宅省完毕,回到后宅寝房,和授业恩师武先生睡在一起。后宅和前宅,俨然是两个院,只界墙上留了一个小门相通。武先生是沐临风的朋友,武功臻于一流,文才冠于当世。二十多年来,一直寄寓沐家,是沐莹的文武教师,对沐莹亲逾父子。沐临风只有沐莹一个独子,常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让武先生和沐莹睡在后宅,实有托庇之意。 另外,让武功极高的武先生居于后宅,还可照应和拱卫前宅。这样安排,实是别有深意。 夜寂寂而无声,气蒸蒸而生燥。处在高墙深院里的武先生和沐莹寝房,虽然门窗轩敞,还是一丝凉风也不进,热得沐莹遍体生津,气闷心烦,辗转反侧,久不成眠。 “莹儿,你在想什么?”静坐练功的武先生问,“你今日刚随父亲参加杨春阳叔父的归隐大典回来,一路劳顿,应该早休息。” 沐莹道:“伯父,我没想什么。天热难眠,我想起了王令《暑旱苦热》那首诗。我很钦敬王令那种心里装着天下人的精神,可是有一事就是想不开……” 武先生停止练功,看着沐莹问:“什么事?” 沐莹道:“杨春阳叔叔退出武林之事。杨叔叔刀法天下第一,应该光扬武学,为什么忽然封刀敛迹,退隐江湖?” 这时,忽然从开着的窗口,吹进一丝凉风,吹得武先生和沐莹好清爽。 但是,对于杨春阳退隐江湖之事,武先生也百思莫解,无法答复沐莹,只得含糊答道:“人各有志,劳燕难知游鱼。你年纪尚轻,不要想退隐江湖之事。现在已不太闷热了,早早睡吧,明早我传你公孙越女剑法的几句秘诀。” 沐莹答应,心里很高兴。因为日间和父亲一起,参加完杨春阳叔叔的退隐大典归来,半日行了百多里路,身体感到疲乏,屋里一凉爽、适人,睡魔便渐渐侵来。不大一会儿,便酣然睡熟了。 屋里,灯火如豆,只有武先生在床上静坐练功。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声惨厉的叫声,把沐莹惊醒。他睁开眼,灯灭了,床上不见了武先生。他心蓦地一凛,一个思想飞进心里:“我武伯父做什么去了!?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赶忙爬起,临窗谛听。前院,又一声惨厉的叫声划破夜空,与这一声惨叫的同时,并传来了金铁交碰声。这两种声音,像针一样,扎了一下他的心。他的心立刻一抖,不好!家里有凶险!他猛然挺身而起,去取挂在墙上的剑。 然而,一个黑影倏然自窗而入,把墙上的剑,抓在手中。沐莹吓了一身冷汗。但借着月光一看,抓剑的是武先生。他惊愕地惑然望着武先生:“伯父……” 但是,他只叫出这两个字,就被武先生点了大椎、风池等穴,不能动,也不能叫出声。 武先生含泪低声对沐莹道:“你父母及全家二十余口,均遇难,你快逃!” 沐莹急得眼泪潸潸,望着武先生似乞、似愤、似怨。 武先生道:“莹儿,你着急没有用,杀害你全家的仇人,非你我能敌,报仇之事,只得等待异日,你快逃!” 沐莹脸现急怒,身子猛挣,急得色变,战栗,欲死。 沐莹苦状,武先生目不能睹。他想,虽然沐莹此时去报仇,无异以肉喂虎。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做人子者,父母被杀,不顾而逃,君子何能为!?他解了沐莹的穴道,对沐莹道:“非是伯父悖情阻你,你去报仇,实在危险……!” 沐莹道:“父母被杀,沐莹何独生世上!?我要与敌人拼死,只要能手刃此贼,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武先生道:“莹儿,千万冷静!你父母之仇一定要报,但只有你不死……否则,非但报仇无望,沐家香烟也要断绝。此去要听我言……” 沐莹点头,没容武先生把话说完,就飞上高墙,飞进前院,立在房上。武先生持剑紧跟过去。 前院满地鲜血,尸体狼藉。沐莹睹此惨状,几欲昏厥。几个蒙面人,杀尽了全院之人,有的尚在尸旁,持剑而立,有的已在擦剑上的血。他欲寻父母,眼睛搜索全院。沐家男子全死在院中,他们的手中或尸旁均有一把剑,说明他们死前都做过激烈的反抗。然而他们都死了,说明蒙面人武功高于他们。借着火把的光亮,沐莹寻到了倒在地上的父亲,正要扑下去看,在还未现身之际,忽听一个蒙面人中没遮严胡须的老者,用低哑的嗓音道:“沐家那小子和武先生在后院,先去杀了他们,再回来搜那东西!”声音有些熟,但想不起是谁。 沐莹知道,这蒙面老头,一定是杀沐家人的主谋元凶,煎心的仇恨使他不顾一切,挺长剑如疯如狂扑向蒙面老者。 武先生也对着这个目标扑过去。 那蒙面老者,递剑猛攻,三人战在一起。 听到那蒙面老头命令,刚想跃进后院之人,见沐莹与武先生扑向蒙面老者,又纷纷回来,加入战斗。这些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无论内功,无论剑术,都是一流。但是尽管武先生是刀剑行家,也看不出他们使的是哪家哪派剑法,不过武先生看清楚,他们均是以刀法代剑法,剑当刀用,使着很不顺手,每人使的均是很生的刀法,不太精熟。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中的三四人,凭着浑厚的内力,生涩的刀法,一对一地与武先生或沐莹单打独斗,也可稳操胜券。 斗了十余招后,沐莹就迭遇危险。武先生心中着急,紧刺几剑,攻得一个蒙面人后退了两步。武先生见有逃逸机会,一拉沐莹道:“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沐莹虽剑法未精,但轻功卓绝,已经赢得飞猿秀土的称号。他内力和剑法均不及敌人,全凭着轻身功夫勾敌人周旋。十几招拼斗,沐莹要集中精力对敌。这样反而使他清醒过来。他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必须保存性命,才能为亲人报仇。他必须逃走,那怕别人骂他不孝,他也应“两事相衡贵从权”,忍辱负重,逃走保命。乘武先生紧刺几剑,逼的敌人攻势一缓,立即僧武先生纵出战团,飞身上房,窜房越脊,飞向院外。 那蒙面老头见沐莹和武先生逃了,对众蒙面人道:“这一老一少,就是武先生和沐家小子,快追……” 众蒙面人也飞身上房,窜房越脊,向沐莹和武先生逃跑的方向追去。 “莹儿快逃!我绊住敌人。”出了院,武先生对沐莹道。 沐莹上房时,一回头看见了父亲尸体的惨状,心里痛如刀搅,立刻恨火煎心,神智乱了,持剑呆呆立在那里。 武先生道:“沐家家传的公孙越女剑法,举世绝伦。你现在所学,只是皮毛,精髓在你父和武某心中……逃出后,等我教你那几句秘诀。倘和你失散,你找一僻地,根据那剑法招式名称,自研自练……” 他们刚说到这里,那蒙面老头,已带领众蒙面人追至紧处。他们不再说话,知道此时逃跑无益,只得回身力战。 那蒙面老头,志在毕其功于一役,一追上来,就指挥几个蒙面人把沐蒙和武先生围住。 两个蒙面人直奔沐莹。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年龄,只看出二人均是中等身材,一个较胖,一个较瘦。这两人均是上乘武功,而且配合默契,较胖的使鹰隼下击,以剑作刀,搂头盖顶砍下,较瘦者使疾风扫叶,也是剑当刀使,长剑自左向右横抡。 沐莹虽剑法不如其父精,但鸟伴良禽会唱歌,他常耳濡目染父辈讲演武学,武学造诣委实不浅。他见一胖一瘦两个敌人从上、下两端攻来,使了一个羿射九日化解较胖蒙面人鹰隼下击,紧接着又使了个西施浣纱,化解较瘦蒙面人的疾风扫叶。这两招儿在电光石火间使出,使得又恰到好处,正好化解两个敌人的刀招,缓解了敌人的攻势。三个人战在一起。 那蒙面老者见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不能取胜,也挺剑奔向沐莹。武先生跳过来接住。那蒙面老头欲一招制敌,剑交左手,右手使出摧山掌推向武先生。 武先生使出正在研练中的龙威掌接住。两掌接实,“啪”的一声,蒙面老者身体只晃了晃,武先生却被震退了两三步。但武先生轻功登峰造极,虽然身被震退,却比蒙面老者身子站稳得早,剑也出手得快,先发制人,攻向蒙面老者,蒙面老者还剑相击,二人战在一起。武先生为了缴幸取胜,他使出了“五禽剑法”中的百鸟朝凤。 五禽剑法是前人模仿鸟类各种动作创的一种剑法。这种剑法有悠久的历史,流传到武先生的师父烟波野老那一代,已经有了很大的丰富和补充,百鸟朝凤又是师父传给武先生后武先生自创的新招式,是一个集多种招式的优点于一身的复动作招式,武先生又使得精到毫末,只见一片剑网向蒙面老头罩去。 蒙面老头感到惊险万分,赶忙以剑作刀,使出了混元刀法中的“气蒸云梦”、“波撼岳阳”化解。 武先生本是隐世的高人,研究刀剑的行家,蒙面老者被他所逼,只用了这两个真招儿,武先生便看出他的刀法,惊讶地问道:“喂!你是谁!?怎么会使杨春阳的混元刀法?” 蒙面老者一惊,但他很镇静,冷笑道:“你看准了,老夫使的兵器是剑,老夫使的是自创剑法,你不要硬作解人了!”说罢连使怪谲攻招儿,不再说话。 武先生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全力对敌。 然而,蒙面老者仿佛意在沐莹而不在武先生。一招手儿,便有三个蒙面人过来,从三面向武先生进攻。换下了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退出了武先生那个战团,立即向沐莹扑来。 蒙面老者一扑进沐莹这个战团,形势立变。他推山掌连连推向沐莹,掌风形成股股巨大的气流,推得沐莹递不出剑来。先与沐莹作战的那较胖瘦二蒙面人,本就厉害,两口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弄得沐莹左挡右卫,上搁下撩接应不暇。忽然又多了蒙面老者正面与他为敌,他只得对正面的蒙面老者全力以赴。他一人对付三个强敌,自然该以防为主。他侧重在防蒙面老者的掌。随着身体的辗转腾挪,躲避蒙面老者的掌风,长剑必须防里夹攻,逼住蒙面老头,不让他前进。这样把全力都放在防老头,就给那较胖较瘦两个蒙面人的从旁、从后进攻,造成机会。所以沐莹既要重点防守一方,还要四面兼顾。有时需要猛挥长剑,连连旋身。他体力消耗很快,一会就汗流浃背,险象环生了。但他什么也不顾,越是情况危急,越想舍命一逞。他此时已是拼命的打法,对强过自己数倍之敌,丝毫没有逃意,他只想找个机会,与面前这个杀害自己全家的仇人同归于尽。于是他不避危险,舍身直上。 蒙面老者早已看出沐莹力尽体乏,只勉强支持,一个摧山掌用了十成功力,向沐莹猛推过去。这一掌若击在沐莹身上,一定把他击飞,把他的五脏六腑震碎。可是沐莹不退反进,改羿射九日的斜上刺为平刺,颤着剑花一招儿多剑,刺向蒙面老者的手掌、前心。这样蒙面老者的掌,击在沐莹身上,可以把他一掌致死,但是蒙面老者的掌心,也定被沐莹的剑穿透,前胸也要不知几处中剑。常言“一夫拼命,万夫莫制”,蒙面老头要保住他的右手和前胸不伤,硬生生地收住掌,向旁跳了两步。但是前面的敌人后退,后面的一胖一瘦两人乘隙攻上。沐莹听到后面剑风袭来,急忙旋身、躲避,抵御后边的剑。 武先生此时也正遭三个蒙面人猛攻。这三个黑衣蒙面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钩,均是武功高手。武先生凭五禽剑法、公孙越女剑法的精招和内力,与三个敌人力搏。三十多招过去,并未显败。边战斗,他向沐莹瞥了一眼,看见沐莹身处劣势,危急万分,心中大急。欲抽身过去解救,无奈使钩者一双钩绞住了他的剑,他抽身不得。他又偷眼去看沐莹,见那个较瘦蒙面者的剑就要刺入沐莹的后背,较胖蒙面者的剑,也向沐莹后背刺去。他一急,手上运力,剑往外一拨,将绞住他剑的双钩拨飞,身体一纵飞到沐莹身后,身未落地,一招百鸟朝凤,拨开了刺向沐莹背后的两只剑。拨钩、纵身、拨剑,这三个连续动作,几乎是瞬间作出,救了沐莹。 但是,他快,敌人也快。就在武先生身体落地的同时,沐莹面前的蒙面老者,剑还右手,挥剑骤至。那个较胖蒙面人,长剑被武先生拨开后,也立即旋身回剑,攻向沐莹。沐莹又处在险境。这时武先生那个战团的使剑蒙面人,使刀蒙面人,也立即跟纵过来,紧紧顶着武先生凶狠地攻击。眼看武先生和沐莹又要被围在中间,四处受猛烈攻击。 武先生对沐莹道:“使‘舞风回雪’式!” “舞风回雪”,是武先生教给沐莹的气种自创武功,这种武功是轻功加剑击,使起时身拔空中,身子在空中回旋,施展各种攻击剑术,创此武功,是专为了从四敌群中逃逸的。 武先生说使此武功,沐莹点头,二人纵起空中,齐舞长剑,一个回旋,这才避开攻向他二人的四个敌人从四面刺来的剑。但是,敌人太强,人数上也众寡悬殊。摆脱了此四人,还有另外的敌人缠住他们战斗。他们一立身迎战,又处在包围之中。 又战了十余招儿,沐莹和武先生的败势已显。这种败势,武先生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这样战下去,迟早要被敌人杀死!但是,两个人都逃走是逃不掉的……”于是鼓勇向前,一手挥剑,一手向蒙面老者及左右两侧的蒙面人各推一掌,蒙面老者及左右两侧蒙面人仓卒间未及防备,武先生掌将及身,只得后跃躲避。武先生抓住这个机会,对沐莹喝道:“快逃!” 可是,沐莹哪里能扔下武先生自身逃走呢,他见蒙面老者后退,纵身跟进愤然挺剑。 武先生大怒,骂道:“沐莹!你这个沐家的不孝子,你还不逃,要在此等死吗!?” 沐莹一愣。武先生继续骂道:“沐莹!你是懦夫!你父母之仇不思报,想以死逃避责任,还算什么沐氏子孙!?” 沐莹一凛,被骂得清醒了,哭着对武先生:“为报仇,沐莹要苟活下去!伯父,我们逃!” 武先生道:“你个人快逃!我绊住他们!” 沐莹仍不忍自己逃走。 蒙面老者喊道:“别放沐家小子逃走!杀了他!” 武先生推了沐莹一掌,把沐莹推出战团,对沐莹急喊:“快逃!不要管我!”说罢,掏出一包东西,扔给沐莹。 沐莹接了武先生扔给的东西,塞在怀内,纵飞而逃。蒙面老者喊道:“追上他!不能让他逃去!”说着率众追去。 武先生施轻功,纵飞过去,拦住蒙面老者和其他三个蒙面人,对他们猛攻狠击,紧紧缠住,蒙面老者急欲追沐莹,对武先生狠下杀手。战了三五招儿,武先生便抵抗不住。蒙面老头大喊:“杀死他!” 沐莹正跑,突然听到蒙面老者大叫,他的心系着武先生的安危,急回头去看,见武先生正处在蒙面老者等四个敌人的剑网中,四把剑,齐临他的身。沐莹急得“哎呀!”一声,又跑回来,拼命扑向蒙面老头。蒙面老头只得回身自救,与沐莹战在一起。 武先生早已纵身逸出险境,对着沐莹道:“沐莹!你这个傻瓜!谁要你回来的!?谁让你回来!?你这是回来送死!” 果然,众蒙面人全奔沐莹扑去,沐莹又身处险境。武先生在战团外,只有沐莹是众矢之的,一招没出,他就着了蒙面老者一剑,所幸这剑伤不重,只是剑尖刺中了他的右腿。不过这一剑虽不重,其他的敌人,正气势汹汹,举剑向他喉部、胸部、肋部刺去,这些剑若刺中沐莹,他马上就要毙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先生又纵身过去,力排众敌,把沐莹推出去,同时对他下了严令:“你再不逃,我便不认你这个徒弟!” 沐莹无耐,只得含泪纵出战团,连纵带跃,背庄逃去。蒙面老者欲去追,被武先生缠住。但是武先生拼死搏斗,也只能缠住蒙面老者和另外两个敌人,仍有三个敌人去紧迫沐莹。 武先生缠着蒙面老头激烈格斗,渐渐不支,蒙面老者摆脱了他,正欲去追沐莹,他急中生智,大叫道:“慢!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蒙面老者惊愕地望着武先生,冷笑道:“你使诈,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武先生道:“你们所要之物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当然知道!你们想要的是沐家公孙越女剑谱对不对?!” 蒙面老者:“对怎样?!不对又怎样?!那剑谱不会在你身上,我们不上你的当!”说罢又欲纵身去追沐莹。武先生大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漆描金小匣托在手中,匣盖上写着:“公孙越女剑谱”六个金字。他对蒙面老者道:“请看!这是什么?”说着把小匣轻轻晃了晃,故意让他看清了匣盖上的字。 蒙面老者见了此小匣,犹如狸猫趋腥、苍蝇奔血,纵身而过,来抢这个小匣,武先生把小匣抛在空中。然后身子拔起三丈多高,双手接住小匣,向庄里跑去。蒙面老者不顾一切,带领身边的两个同伙,紧迫武先生。 武先生想,自己多拖住敌人一刻,沐莹就多一分逃脱的机会。他故意不快逃,以免敌人失去追上他的信心。而且边跑,边喊道:“公孙越女剑谱就在我手里,有本领你们来拿!” 蒙面老者道:“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手中的小匣夺过来!”边说着带领两个手下,对武先生紧迫不舍。 沐莹见蒙面老者等三个敌人被阻:不顾腿上伤疼,施展绝顶轻功,跳跃腾飞,向西急奔。三个敌人在后紧紧迫去。沐莹路熟,知道前面有一座黑松林,他钻进树林。可是敌人跟得紧,跑进树林也没找到藏身的机会,只得穿过树林继续西逃。可是因为林森夜暗,沐莹又慌不择路、无暇辩认方向,他在林中已经迷向,他的逃跑方向自以为向西,实际上已改向南,他出树林跑了不远,猛然听到前面“哗哗”水声,又往前跑,他的心一惊:一条大河挡住去路。 三个敌人在后面哈哈大笑。那个较胖者道:“沐家小子,你认命吧!天绝沐家,你不要再挣了!” 沐莹停下。他恨得咬牙跺脚,心想:“真是命该如此,那就与敌人同归于尽吧!”“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心里偶然飞进这两句李清照的诗,于是旋身向前,扑入敌间,长剑疾舞乱刺乱削,根本谈不上什么招法,这时拼命的乱砍乱杀,倒弄得敌人仓卒失措,慌避锋芒。在敌人一乱之际,沐莹一剑刺中一个蒙面人小腹,这个敌人“哎呀”一声,捂着小腹退下。但是,这种拼命的胡乱打法,只能逞勇一时,并不能长久逞威,这个敌人虽受伤退下,余下的一胖一瘦两个敌人慌乱过后,又各挺长剑,从两侧攻上。他们知道沐莹逃路已断,不用防他跑,只拣能压倒他的绝招使出,想把他逼进河里。沐莹刺伤一个敌人之后,有了逃跑的希望,理智又清醒了一些。敌人从两侧攻来,他使出浑身解数背水一战。三个人在河边展开一场决战。敌人势强,沐莹拼命,一时难分轩轾。 武先生手持红漆描金小匣,在前面跑。蒙面老者紧跟在后,势在必夺。武先生引着敌人向沐莹跑的反向跑去,绕过村庄,跑向后山。蒙面老者,不只内功深厚,刀法精妙,轻功也极高。眼看武先生跑出庄心中大急,他长啸一声,一跃数丈,几个兔起鹘落,就飞到武先生前面,横剑冷笑道:“别跑了,阎王殿已发了请帖给你们,去晚了,不礼貌!” 武先生不理睬他,挥剑与之斗。二人一停下战斗,后边的两个敌人也追至,围住武先生厮杀。蒙面老者急着抢下武先生手中的小匣后去杀沐莹,恨不得一招制敌。三人围定武先生后,他长剑高举从武先生正面,一个力劈华山,向武先生砍去。力劈华山是个很普通的刀招,是从斧法演变而来。招法虽普通,但由内力很强的人使出来,贯力于剑,便有难以抗拒的威力。他的用心非常恶毒。一是想一剑莫挡,把武先生劈为两半,二是想逼着武先生招架,让其无暇去应付另两个蒙面人的两侧进攻。武先生眼看蒙面老者的剑法从头上砍下,另两个敌人的剑也齐发聚至,他不能上纵,也不能左闪右避,只能使出一招倒躺铁板桥功夫,然后身子平射出去。敌人的三只剑尖,在他原立处交在一起。他的身体刚立定,三个敌人又挺长剑,跟进追击,齐刺向他的下身和两腿。他急忙倒踏七星步使了今玄鸟划沙,化解了敌人的三剑。但是敌人的剑是化解了,托小匣的右手却露了空,蒙面者纵起欺身直进,一伸手把小匣抢去,得意地一声大笑,旋身就走。 武先生知道他是去迫杀沐莹,大叫道:“站住!你目的未达,为何轻走!?” 蒙面老者道:“杀你自有手下,剑谱已到我手,何谓目的未达?!” 武先生揶揄地笑道:“昔有郑人,买椟还珠,不意今有阁下,与之为俦。原来阁下不爱剑谱,独爱空椟?!” 蒙面老者大惊:“难道匣中无物?!” 武先生不答,脸上浮出一丝笑。 蒙面老者急忙打开小匣,去看小匣里边空无一物。他不禁又羞又怒,扔掉小匣,扑向武先生。武先生又纵身逸去,蒙面老者,带领两个敌人又追!此时,武先生内力消耗很多,飞行速度渐减,飞行3里许,又被蒙面老者赶上。 武先生停足,对蒙面老者道:“公孙越女剑谱被我秘藏。要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蒙面老者道:“什么条件?讲!” 武先生道:“你必须陪我葬了沐大侠一家,然后我把剑谱取出来给你!不然,我豁着一死,让此剑谱永远沦灭!” 蒙面老者想,沐家小子已是穷途没路,即将内力耗尽,油尽灯残,追去的人,准能杀他。若再取得剑谱,那真是圆满而归,不虚此行了!于是两眼盯着武先生问:“先生说话算数?” 武先生道:“当然算数。大丈夫一言九鼎,决无狂语。” 蒙面老者道:“量你也不愿自毁清誉,欺骗老夫,全依你!” 武先生带蒙面老者等三人到东柳庄。武先生雇人在宅外挖了坑,葬了沐临风夫妻,葬了沐家被杀众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奉书,对蒙面老者晃了晃。蒙面老者看清了,扉面上写着“公孙越女剑谱”几个篆字,还有一个美女像。 蒙面老者道:“沐临风已经葬了,这本秘籍该归我,遵守诺言吧!” 武先生道:“我既然把它拿出来,就是准备给你。但这是沐家之物,你必须把姓名告诉我,将来沐家人要这个东西,我也有个交代!” 蒙面老者大怒,对武先生道:“你敢耍我!?老夫要你死,你莫怨了!”说着扑向武先生。另两个蒙面人也扑向武先生。敌人来势很猛,只斗了几招儿,武先生就招架不住了。蒙面老者指挥道:“杀!先杀了他,再抢剑谱。” 另两个蒙面人,为了在主子面前显能,奋勇冲向武先生。立刻武先生周围,便有蒙面老者和另两个蒙面人的三件兵器,齐临其身,他急纵身空中,但身上已三处受伤。刚一落地,三件兵器又把他逼住。他大急,左手拿出那本书喊道:“后退!如不后退,我拿着它迎着你们的兵器一抡,它便变成千万片碎纸,从世上消失。” 蒙面老者无奈,向后退了两步,口里进出一个字:“撤!”另两个蒙面人也向后退了两步,把兵器撤回。 武先生道:“这本剑谱,我毁了它很容易,我把它扔在空中,一招‘万紫干红’,它便成碎纸片,你们莫逼我。” 蒙面老者急问:“莫毁它,你要怎样?!” 武先生道:“我已是受伤的困兽,还要怎样呢?只要让我全身而退,我就把它给你,否则……” 蒙面老者道:“这好办,我们给你留一条路,退去就是了。”说着一招手,另两个蒙面人也并到他一处去,同时三人齐往后撤了一丈左右站住。 武先生道:“我把它抛上空中,必须它落地时再取!”说着手中贯力,把书抛上高空,身子后跃,向后山纵飞而去。 蒙面老者等书落下,接它在手一看,果是《公孙越女剑谱》,非常高兴。举目看武先生,见他已去远,料难迫及,也就由他去了。他把书揣入怀中道:“我们去追沐家小子!”说罢回身,顺来路如飞而去。 蒙面老者带领另两个蒙面人追至河边时,见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仍和沐莹格斗。沐莹的身子疲乏已极,但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少女和一个黄衣年轻道姑。 蒙面老者不说话,带领另两个蒙面人纵飞过去,齐攻沐莹。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见有了强援,精力大长,立即撤身,专攻那白衣少女和年轻道姑。 沐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哪经得住蒙面老头和另两强手的袭击。他见蒙面老者,剑带啸声,向头上砍来,急施羿射九日化解,不意蒙面老者的剑虽化解了,他的剑已被一个蒙面人的钩绞住,另一蒙面人的刀,也刺向他的肋下。他急忙纵起身躲闪。不意那蒙面老者也纵起空中,而且纵得比他高了很多,在空中一个天龙下击,左掌向他拍下。他躲闪不及,背上中了一掌。这一掌虽在空中击出,也力道很足,把他击落在地。他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和两个蒙面人齐跃上前,刀剑、钩齐下,对准沐莹。 突然,岸边灌木丛中,飞出三颗石子,各击中蒙面老者和两个蒙面人的手腕,只听“啷啷啷”三响,蒙面老者等三人的兵刃全落地。 那个使刀的蒙面人骂道:“是哪个混蛋偷袭我们!?有胆的站出来!” 他的话未罢,忽然灌木丛中黄影一闪,跳出一个中年黄衣道姑,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年轻黄衣道姑飞出。中年道姑道:“站出来了,便怎样?” 使钩的蒙面人道:“你们暗中偷袭人,好不要脸!” 黄衣道姑未说话,白衣少女却抢着说道:“你们为抢这位公子的家传剑法,黑夜暗杀这公子全家,这才不光明,不要脸!” 蒙面老者和那使刀、使钩的两蒙面人,从地上拾起武器。蒙面老者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中年道姑:“我们是什么人,不须奉告。至于管闲事的原因,是出于武林道义。你们三个高手,围攻一个稚齿少年,有些不公平,劝诸位就此罢手,不要斩尽杀绝!” 蒙面老者问:“你们与他有何瓜葛?!是专来救他的吗?” 白衣少女道:“我们并不认识他,只是有事偶然路过这里,见这里两个蒙面人攻一个少年,偷听了双方的对话,知道你们杀他的原因是为斩草除根和杀人灭口。我们路见不平,所以才救援他。” 黄衣道姑:“怀方,你们做得对。我们是武林人,应该助弱抑强。” 蒙面老者:“看来,你们是成心要趟这趟混水了?!既不怕危险,好罢,就让老夫来让你知道厉害!”说着跳过去,一个玉笛横吹,长剑向黄衣道姑项上抹去,但是他手腕酸麻,握剑很不得力,黄衣道姑施展紫燕凌波的轻功,轻轻躲过,然后一低头,抽出背后长剑,施了一招落英缤纷,只见长剑一 挥,月光下数点寒星,洒向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见中年道姑剑如此凌厉,吃了一惊,赶紧后跃,躲过了这一剑。 中年道姑趁蒙面老者身在空中,一招儿玄鸟划沙和一招儿叶底探花连施。 蒙面老者手腕疼痛,运刀无力。只顾防她的上路剑招儿,见她使上路剑招儿的同时又使出下路剑招儿,用剑化解不及,慌忙跳开躲避。他见难以取胜,压低了声音对中年道姑道:“我已知道你们的来路了,等三年后了定拜山!”说罢打了一声呼哨,旋身离去。临行,一剑刺死了那个伤者。剩的四个蒙面人,跟他离去,越去越远。 白衣少女骂道:“好个残忍的家伙,连同类也杀,我们追杀他。” 中年道姑:“他是杀人灭口,我们救那公子要紧,让他们去吧!” 于是五人,唤醒了沐莹,搀扶沐莹而去。 二、灵丹妙药 沐莹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静斋里,身上盖着一条被单。他刚坐起来,那个白衣少女走进斋门。白衣少女见他醒来,万分惊喜。回头对一青年道姑道:“清宁师妹,快去告诉师父,这位公子醒了!” 那叫清宁的道姑答应一声,回身走去,直奔师父住的上院--静心堂。 白衣少女走到沐莹床边,欲扶他躺下。但她想,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个陌生少年,又是二人独处一室,怎好揽腰把臂地去扶他呢?!她伸出的手又缩住,只是亲切地道:“公子快躺下,公子伤得好重,昏迷了一夜半天,才醒来:还是躺下休息的好。” 沐莹对白衣少女:“请问大姐,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白衣少女燕语莺声:“这是碧霞庵。庵主和尘师太是我师父,昨夜我和清宁师姐,受师父差遣,去白云观给和光师伯送信,走到河边,正遇公子受三个蒙面人围攻。我们躲起来偷观,见公子虽伤了他们中的一个,但处境仍很危险。听了公子与他们的对话,知道公子家的不幸遭遇。我们同情公子,故跳出来相助。师父派我们夜里出来,放心不下,跟来暗中护送,见敌人又添强援,伤了公子,就出来将你救下……” 沐莹感激涕零,对白衣少女:“谢大姐,谢令师和几个师姐妹!”欲下地拜谢,但身子未下地,就挣得脸通红,吁吁气喘,身子摇晃欲仆。 白衣少女一急,忘掉男女授受不亲之大妨,赶紧趋前扶他倒下:“公子勿多礼!我们都是武林中人,抑强救难,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沐莹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只得躺下,看着白衣少女,眼里蕴含感激之情。 这时候,大袖飘飘,那中年道姑进来,后跟三个青年道姑。白衣少女赶紧躬立施礼:“师父……!” 中年道姑对白衣少女:“怀方,这小施主怎样了?” 叫怀方的那白衣少女道:“方才这公子醒了,欲挣起来谢我们相救之情,又仆倒床上。” 中年道姑走到沐莹床前,凭了凭沐莹的脉,掀开被单,撩起沐莹的衣服看了看他的伤处,对沐莹道:“贫道全力施为,也须一月方能治愈。” 白衣少女对沐莹:“这是我师父和尘师太,是来给公子治伤的。” 沐莹爬起半身,望着和尘师太,眼含热泪:“多谢师太垂怜,给小生施术疗伤。小生感铭五内,终生不忘。” 和尘师太:“南无量佛,上天慈悲。施主有难,贫尼合当救治,不敢承谢!”说罢对清宁道:“清宁,到我屋里,取一颗三宝七花丸来!” 清宁道:“是!”走出去。 和尘师太对另两个尼姑:“清空、清虚!你们将小施主扶起。” 清空、清虚答应一声“是!”但观望、迟疑。 和尘师太道:“心静则万念不生,色相俱空……” 清空、清虚道:“谢师父指点教诲。”大方地扶起沐莹。 和尘师太把双掌贴在沐莹后背上,闭目静坐,把真力输给沐莹。沐莹精力增加,稍感气舒。清宁取来三宝七花丸,伺立一旁。许久,和尘师太撤掌,显出精疲力竭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对怀方:“我要去调息养神,你把三宝七花丸给他吃下,看护他好好养息。” 怀方应了声“是”,和尘师太走出静心斋,清宁、清空、清虚也随和尘师太出去。 怀方给沐莹端来了茶水、素饭,放在床前桌上,对沐莹道:“公子将近一昼夜水米没进了,一定渴饿,庵中无荤腥,这些素饭,公子将就用些。” 沐莹点头谢了,感到口渴,想去倒茶,可是身不由己,移动困难,动了动身动不了,也就算了。怀方以为沐莹饿了,要盛饭吃,给他盛了一碗饭,递过去,可是沐莹摇头,对怀方道:“沐莹不饿,沐莹移身不便,有劳姐姐给倒一杯茶喝!” 怀方倒了一杯茶,递给沐莹。茶不热,沐莹一口气喝了。怀方见沐莹英俊秀朗,温文有礼,心里有好感。但少男少女独处一室,无语可说,未免尴尬,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沐莹,柔声道:“公子喝了这杯茶,请躺下休息!” 沐莹点头,怀方扶他躺下,又俯身柔语道:“饭放在桌上,你饿了就吃些。三宝七花丸就放在饭旁,它是师父炼制的灵丹妙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药性太烈,空腹不能用,公子吃过饭,再把药服下。” 沐莹点头:“谢大姐!沐莹照姐姐的话做,大姐为沐莹劳累一天了,沐莹心里很过意不去。请你去休息吧!” 怀方接过沐莹手里的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留给沐莹吃药。在屋里再也没事做,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沐莹躺在床上,动辄腹内疼痛,睡不着觉。腹内的疼痛倒能忍受,最大的痛苦就是杀亲之仇不能报。眼睁睁地让这些恶人逍遥世上。他想,父亲剑法独步天下,还遭敌人杀害,自己这点功岂能报仇!?而且敌人一定抢去自家的武功秘籍去潜心研炼,武功造诣,一定更上一层楼,而自己如今,不但没有人教传高深功夫,而且也没有武功秘籍做参照,在武功上己消彼长,此仇怎么能报呢!?此仇不报,我怎有脸活在世上!?他想到了武先生。他想,武伯父的武功也已臻化境,假若武伯父在身边,就能教他报仇的武功。武先生虽名为沐家的家庭教师,实是父亲的密友,父亲要让武伯父传自己沐家剑法秘诀,公孙越女剑的全剑谱,一定不对他保密。可是武先生为了使自己脱险,他力拦强敌,生死未卜……况且,武先生还安然无恙,又怎么样呢?!我们都浪迹萍踪,怎能碰在一起?!绝望中,沐莹想到父亲的另一个朋友。两个父亲的朋友,一个叫杨春阳,听父亲说,他的刀法、掌法都天下第一,杨叔叔若在,我可托庇他家,学艺报仇,可是杨叔叔已金盆洗手,不知退隐到何地了!说是家在太湖,可是路途这么远,又无详细地址,怎么去找他!?父亲的另一个朋友叫李文谦,家就住在遵化,可是他武功并未出名,而且又有很长时间断绝来往了……他想:“我现今武功这样低,又伤势未愈,需要躺倒床褥,怎么报仇!?”他心疼欲裂,眼泪纷纷而下。他看了看桌上的饭,怎么也吃不下,又把眼光移在旁边的药上。看着桌上那药,沐莹灵机一动。他想:“我何不先吃了它,让内伤早好!?只要我内伤好了,就能创造报仇的条件。”他强挣身体,使身体半坐半卧,取来了三宝七花花吃了,又忍疼探身取来了水,把那杯水喝了。 这一切完毕,沐莹又躺倒床上。为了睡好觉,身体恢复得快,他澄心净虑,强压下千思百感,闭目养神。可是,刚要入睡,突然腹内“咕咕”响了两声,立即腹内疼痛难忍,身体燥热得大汗淋漓。但是沐莹是刚强人,他怕呻吟出声,惊动别人,就口咬被单,强忍着…… 沐莹正腹内翻腾,痛苦难忍,怀方走进屋。此时沐莹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身上热气蒸蒸。怀方见此情形,吓了一跳,走到沐莹床边,俯下身,亲切地呼道:“公子!公子!你怎样了?” 沐莹不答。怀方见桌上的三宝七花丸不见了,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急道:“公子,你是否空腹服了药!?你一定痛苦难熬,我去找师父来想办法。” 沐莹强忍着疼痛道:“大姐,勿劳尊师了。小生……没什么。” 怀方见沐莹苦痛之状,悯侧之情顿生,埋怨道:“你呀,折腾得这么厉害,还说没什么……公子等着,拿点东西给你吃。”说着走出屋,走回自己房中。 怀方走出屋。沐莹才吐出口中的被单呻吟了一声,此时腹痛愈烈,这一呻吟出声,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唉呀唉呀”轻呼…… 怀方进屋,拿来几个熟透了的大桃子和一个香瓜,见沐莹疼成这样,急得哭了。带哭柔声道:“公子,公子,请你把这些吃下。吃点东西,腹内疼痛便会缓解一下。” 沐莹本来吃不下东西,但见怀方这样殷切,不忍拒她,忍着疼道:“谢大姐,我吃,我吃!”怀方递给他一个大桃子,他发狠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强咽下。然而这口桃子咽下,口内生津,身上的燥热真的减轻了很多。桃子是长熟了的,酸甜可口,他不禁又咬了一口,一直把这个桃子吃光。怀方又递给他一个桃子,他又吃了,果然腹内疼痛便减轻了很多。他还想吃,但是不好意思要了。 怀方是个心细如丝的少女,早看出沐莹的心意,但是她不再给他桃子,亲切地道:“公子,别再吃桃子了,吃点饭吧,你吃点饭,腹内便舒服了。”说罢期待地看着沐莹。 沐莹见怀方对他这样好,不忍伤她的心,点头道:“大姐,我吃,请把饭递给我!”怀方把饭递给沐莹,沐莹强耐着把一碗饭吃了。他吃了这碗饭,果然腹内就不甚疼了。他去看怀方,见怀方瓜子形的莲脸上,一双凤眼,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此时他心底波澜、思绪万千。他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家里不遭惨祸,也该是给选“窈窕淑女”的时候了,可是现在举目无亲,生活尚无着落……想到这里,不禁眼泪潸然。 怀方见沐莹哭,以为是伤痛难忍,俯身安慰道:“公子,你还疼吗?我去找师父来……” 沐莹想:“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在姑娘面前作儿女态?”他忍住泪道:“大姐,勿劳尊师,小生不疼。” 怀方关切地道:“还说不疼:不疼,为什么哭了!” 沐莹不好意思:“大姐,蒙你关怀。沐莹真的不疼了。” 怀方道:“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公子是刚强人,非到伤心处,一定不哭。为什么哭,能见告吗?” 沐莹:“小生遭遇,小姐已知一二。沐莹有如海深仇,敷天大恨,不得湔雪,感慨身世。悲从中来,故此涕泣,小姐勿见笑。”他以前对怀方总怀有感激和求助之意,为了亲切,称之为大姐,但怀方是陌生女子,而且举止又那么高雅,口口称他为公子,所以他客气地改称怀方为小姐。 怀方道:“我们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肯对怀方吐露心事, 足见信任,我师父和尘师太武功既高,心地又慈善,公子若能将你家和仇家结怨原因详告,怀方可恳师父设法为公子报仇。” 听说能为他报仇,沐莹激动异常,强挣扎着跪在床上:“请小姐见怜……” 怀方赶忙搀他坐下,扶他躺倒,坐在他的床边道:“为公子报仇之事,我一定去恳求师父帮助,不过请公子不要如此多礼。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同难相恤,公子对怀方就不必客气——还是请你先谈谈遭祸经过吧!” 沐莹未语泪先流。过了一会儿,才强自忍住哭道:“其实我父亲是豁达君子,并没有仇家。可是昨天夜里,突然有一伙蒙面人闯入我家。当时我正在后宅睡觉,当我被惨叫声惊醒时,与我在一起睡觉的武伯父回来,说是睡在前院的父母及全家人都遇了害……” 怀方思索着:“这倒奇了。既然令尊是豁达君子,为什么那些蒙面人,要杀你们满门呢?!” 沐莹道:“听武先生说,他们为的是来抢我家的公孙越女剑谱,他们迫杀我是为了斩草除根……” 怀方道:“哦,我也听说过天下无敌剑沐前辈的名字。但是我想,那凶手既然能杀你父亲,可见武功在你父亲之上,既然他武功高于你父亲,还抢你父亲的剑法秘籍有何用呢?” 沐莹愕然无所答。许久才道:“我也不明白,不过贼子们为抢我家剑谱,杀我全家是千真万确的。也许是他们对我父亲先施了暗算,然后才能杀他,也说不定。” 怀方点头:“有……”她正想说“有这可能”,可是刚说了个“有”字,见窗外有人,就把下面的话咽住,飞身出去。只见月亮地里,两个蓝衣蒙面人,正离开窗子,向院外飞纵过去。怀方一个飞纵落在二蓝衣人前面,持着剑相问:“什么人敢夜里探碧霞庵!?” 二蓝衣人不答话,一跃身,站在怀方的两侧,采取犄角之势,各抒长剑,刺向怀方。怀方出剑破解了二蓝衣人的剑。月夜里,二男一女战在一起。 两个蓝衣蒙面人急欲脱身,攻法很猛,双剑联璧,左右夹击。怀方的身法奇妙,出剑奇快,只见白影飞起,寒光笼罩。尽管两个蓝衣蒙面人的凌厉的剑法猛烈攻击,仍讨不去什么便宜。怀方挥长剑纵跳腾挪,纵横捭阖,面对两个强手配合默契的联剑强攻,仍有攻有守,从容镇定。 三人斗了三十多招儿,未显胜负。又斗了十多招,怀方才显出内力不足。她想,我不能老拖在这里斗下去,我必须赶快回去保护沐公子。于是纵起身子,使了个天龙下击,长剑一挺,向右面的蓝衣蒙面人刺去。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剑,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是难一招制敌的。但是,全力使出这招儿,至少能够迫得对方缩身退避。这样就可突破一个剑网的缺口,自己从这里跳过去,向全庵报警。不意两个蓝衣人武功实在不凡。她的威猛的剑势刺向右方蓝衣人,那蓝衣人只是侧身搁剑,并末后退,而左方的蓝衣蒙面人,在她不能防守后方的情况下,也腾起身,跟进挺刺,剑尖追她的后背。只是他的身法稍慢了一点儿,剑尖未及怀方后背就招法用老,剑不能再往前伸。但是刺不住后背,剑尖一低,“嗤”的一声,剑从怀方的小腿上擦过,划破了她的裤管,也在小腿上划破了二寸多长一块皮肤。这一来,怀方再不敢自己逞能,一声惊叫:“师父——!有贼!”这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叫过之后,只听庵内几处门、窗轻响,从几个房里,飞出几个黄衫道姑,来援怀方。 两个蓝衣蒙面人一见形势不妙,二人合在一处,向怀方猛攻一招,迫退了怀方,然后抽身向庵外飞去。 怀方欲追,和尘师太已大袖飘风,立在她身边:“方儿,穷寇勿追,让他们去吧!” 怀方收身站住。这时全庵的道姑都飘然而至,立在和尘师太身旁。 和尘师太:“方儿,怎么回事?” 怀方道:“我正在静心斋中,照看那公子,忽见窗外有人,我出室外查看,正见两个蓝衣蒙面人窥探静心斋,我看出二人来意不善,想截住问个究竟,想不到他们的武功均在徒儿之上……” 和尘师太凝思片刻,对众人道:“看来碧霞庵从此要不静了!你们都要警惕。” 怀方和众师姊躬立,“是,师父!” 和尘师太道:“贼人已去,大家都回房睡觉吧!”众道姑散去,和尘师太叫住怀方道,“方儿,受伤没有?” 怀方道:“小腿受了一处伤,但只伤了皮肤,不妨事的。” 和尘师太道:“这就好,回房去包扎一下吧!” 怀方道:“是,师父。我再去照看一下那受伤的公子,然后去睡。” 和尘师太点了点头,回房去了。 怀方回到静心斋,沐莹正在焦急。见怀方进屋,急道:“小姐,受伤没有?沐莹好担心。”怀方笑了笑:“划破一点皮肤,没什么。”沐莹蹙眉道:“为了沐莹,致使贵庵失去清静和小姐受伤,心里很是难过。”说此话时,眼里又泪水充睫。 怀方道:“公子不要将此放在心上。其实,来人不一定是冲着公子……” 沐莹惑然,眼睛睁大了:“小姐,这话怎讲?” 怀方道:“他们也许是冲着怀方而来。我见公子乃至诚之人,不妨对你讲讲怀方身世。我姓秦叫怀方。十七年前,国家不幸,发生了‘靖难’之变,奸王朱棣赶走了仁孝的天子朱允文,篡夺了帝位。他初登皇位,即滥杀忠于建文帝的大臣。有一个忠直大臣叫方孝孺。奸王要他写登位草诏,他掷笔于地,直斥朱棣篡位行逆。朱棣大怒,将方孝孺磔于市,灭九族。方孝孺之弟,即是小女的先祖父。” 沐莹肃然起敬,对怀方道:“原来小姐是忠臣之后。听说令祖父贤昆仲,临难不惧,在刑场慨然作诗,从容就义,观者无不钦敬。” 怀方泪眼潸然道:“是,听说当时朱棣下令逮捕我全家之时,我正寄居在镇江外祖家,在家的父母亲及兄弟、大伯父家众堂兄妹,均刑场被戮。二伯母及二堂兄,知不免,自缢死,二堂姐,投秦淮河死。方家一门,只余小女子一人。缇骑到外祖家捉我,我被舅父护送潜逃。缇骑追至山下,杀死我舅父,就要将小女子杀于途中,适逢师父到镇江访友路过,将小女子救下,带回庵中,成了落难孤女。为避祸,改姓秦,取名怀方……” 沐莹道:“如此说,秦小姐是落难后才学武功的了?” 怀方道:“是。当时朱棣派人到处追杀我。师父要我存下孑然之身为方家报仇,就留我在庵中,教我峨嵋派武功,成为碧霞观的俗家弟子。师父悉心教我,众师姊诚恳帮我,因此怀方在庵中几年,就学了现在这身功夫。” 沐莹道:“怪不得小姐对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小姐仇恨比我深,责任比我大呀!小姐一个孤身弱女,挺然立于危险四伏之世,尚时刻不忘雪仇,好让沐莹钦敬。小姐如不嫌沐莹出身低微,是否允许沐莹叫你姐姐。” 怀方道:“我遇难的弟弟年貌和公子相似,所以一见公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怀方也正欲认公子为弟,只是怕有屈公子,未敢启齿。” 沐莹:“从现在起,你就是沐莹姐姐,沐莹严慈均遇害,以后就累姐姐教养,姐姐请受沐莹一拜!”欲下床叩拜,被怀方阻住:“弟弟体尚弱,勿行此俗礼!你我既是姐弟,今后相依为命,不应再存客气,弟弟快躺下静养,早日恢复体力好练武雪仇!” 沐莹道:“是,弟弟听姐姐的话。”躺在床上。 怀方给沐莹倒了一杯茶,放在床边桌上。沐莹道:“姐姐一日劳乏,回去休息吧!弟弟一切能够自理,不用姐姐照顾。” 怀方答应道:“弟弟睡吧!我就回房去睡。”然而口中说去,足仍未行。又给沐莹盛了一碗饭放在桌上,抻了抻沐莹未盖严的被子,柔声道,“弟弟,茶饭都在桌上,渴了饿了将就用些。姐姐要回去睡觉了,明晨再来看你。” 沐莹故意闭目:“姐姐快去休息吧。” 怀方出了静心斋,回房睡下。 沐莹仍辗转难眠。听了怀方讲述身世后,自己心里稍稍宽松了些。怀方姐的仇比他大,然而怀方心怀大志,平静生活,创造报仇条件,以俟将来。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决不逞一时之勇,去冒险行事。我的遭遇和姐姐相若,姐姐的处世方法,实堪自己仿效。和尘师太武功高,心慈善,姐姐对我又爱逾亲弟,我不如先留在此庵,恳求和尘师太收自己为徒,等跟和尘师太学成能报仇的武功,再去杀仇人去血祭亲人…… 沐莹打定了主意,心里的恨火便消了些,心也平静多了。他渐渐睡去。 第二天,和尘师太又来给沐莹疗伤。他试着自己运力配合,感觉治愈很快。 过了几天,和尘师太给沐莹诊脉后大喜道:“据贫道脉诊,公子体力恢复很快,明天再给你疗一次伤,身体就可恢复如初了。”沐莹也非常高兴,跳下床就给和尘师太叩头:“谢师太全力给沐莹疗伤,师太的大恩大德沐莹没齿难忘。” 和尘师太赶忙道:“起来!起来!贫道乃出家人,不讲尘世恩怨。” 沐莹跪着不起,恳求道:“沐莹还有一桩心事,望师太成全。” 和尘师太大袖一甩将沐莹托起:“公子请起!公子请起!有什么事,尽管对贫道说。” 沐莹又跪倒:“沐莹家遭横祸,现在孑然一身,望师太收留,传我武功,将来为亲人报仇雪恨。” 和尘师太道:“公子壮志不泯,令人敬佩。但贫道武功低微,难负公子厚望,还是请公子另拜名师,以免自误。” 沐莹跪哭道:“沐莹家破亲亡,无家可归,四海茫茫,举目无亲。现在仇家到处追杀,非但身有大仇不能报,而且无处安身。师太如不收留,沐莹已无活路,我就跪死在师太面前,永不起来。” 怀方也跪下:“师父,我莹弟身世甚是凄凉。师父一向慈悲,请师父垂怜,收下他吧!” 和尘师太无奈,对沐莹和怀方:“你们都起来吧!莹儿,感你至孝,暂准你留下,学习武功。不过,贫道这点武功,确实有逊少林、武当,就是沐家剑法,也觉自愧不如。我派向无收男弟子的成例,因此请公子不要行拜师之礼。你先跟我学本派武功,等贫道将来给你另荐名师。” 沐莹没听和尘师太的话,跪下就行拜师大礼。拜完和尘师太又拜了清宁、清空、清虚师姊。 和尘师太等沐莹拜完了,道:“事已至此,我只得收下你了。等明天我再给你疗一次伤,你的身体和内力都可复原,等你气力两足,就可练功。贫道是峨嵋门徒,你也需知道一些本派历史。本派创派祖师是宋末女侠黄蓉的女儿郭襄。郭师祖的兰花拂穴手、玉箫剑法,九阴神功,均当时天下第一,贫道虽然学了峨嵋派的皮毛,但教给你,也有好处。古人曰:‘闻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玉箫剑也许没有公孙越女剑优越,但是任何两种剑法都会互有短长,等你身体康复,我传给你玉箫剑法,九阴神功和兰花拂穴手。方儿已经学会,你将来暇时,可与她共同研习。庵中尽是女子,你居住实在不便。左挎院有三间客舍,内外倒也清静、幽雅,从明天起,你就到那里去住吧!” 沐莹道:“好。弟子知道住此诸多不便,不如今天就搬过去,免得影响师父和师姊们的清修。” 和尘师太很高兴,道:“那就这么办。那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很多书籍,你住在那里,定很方便。”说罢回她的斋房静坐养神,怀方帮沐莹整理好行装,到左挎院去住。 沐莹换了新卧室,兴奋不已,思绪万千,久不成寐。他索性坐起,练起内功心法。他感到内力似有若无,难以凝聚,也就不练了。又摘下帐上挂着的剑练。心是多日未练,有些生疏,稍一用力,便感到周身不舒服。他停住手沉思。他想,家若真以公孙越女剑法名扬天下,父亲教他的剑法,肯定是公孙越女剑法,而这套剑法实在平庸无奇,显不出什么威力呀!为什么这样一个剑谱,还有人要抢它,而且为了抢它,不惜费尽心机,冒险杀人!?这套剑法,一定有它的精妙之处,只是我学得尚浅,没探到它的奥妙罢了。他要等师父给他疗好伤,把公孙越女剑法,一招一式地演给师父看。他想和尘师太武学造诣深,一定能评点它的优缺点。 这一夜沐莹睡得很晚,到午夜方才入睡。他一日劳乏,一入梦乡,便酣然睡沉。但是沐莹经过那次家庭惨祸,警惕性很高,即使睡得很沉,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惊醒。他刚睡熟不久,忽然庵院里传出金铁交碰声。练武之人,对这声音是很敏感的。这声音一入耳,沐莹马上惊醒。他从入挎院,本是枕戈以待的未及多想,抽出枕下的剑就飞出房去。一出房金属交碰声听得更清了,还有杂沓脚步声。他立即飞身上房,顺着客舍与庵堂的连脊房屋,飞到大殿上,隐身脊后,向院中看,只见几个宫廷侍卫装的大汉,正围住怀方姐和几个师姊激战。看见侍卫装的人,他立刻想到怀方姐的身世。他想,不好!这几个宫廷侍卫,一定是奔怀方姐来的!滴水之恩,报以涌泉,怀方姐对我有恩,她现在有难,我要舍命救她。想到这里,他奋不顾身地飞下房去,挥起长剑,攻向与怀方激斗的两个高手。 怀方见沐莹投入战斗,非常着急,急喊道:“弟弟!快回去!你的伤还没好,快……!” 几乎在沐莹飞下殿的同时,黄影一闪和尘师太也飞纵过来。她在战团外立定身形,声音不高,但很威严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来侵扰我庵堂静地!?” 一个瘦脸、尖颏、豁齿,毛腮的宫廷侍卫道:“我们是宫廷侍卫,来抓朝廷钦犯,你们让开!不然与钦犯同罪!” 和尘师太双手合什道:“南无量佛!敝庵弟子,均是安分良民,没有朝廷钦犯。施主们请回吧!” 豁齿毛腮的宫廷侍卫指着怀方笑道:“哼!和尘师太,这女子明明是方家遗孽,朝廷钦犯,你存心包庇她,要造反吗!?” 这豁齿、毛腮人叫赵常山,是宫廷侍卫的一个统领。因他冷酷无比,又阴狠毒辣,人送外号毒辣椒。毒辣椒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蛮横无礼,但是和尘师太不怒,又双手合什道:“南无量佛,贫道不敢造反。施主灵台明净,善恶是非一定清楚,希望能网开一面,勿滥杀无辜!” 毒辣椒道:“我们托身朝廷,唯知君命是从,不知善恶、是非,但是今天我们来杀的,只是方家遗孽一人,别人不想死,就让开!” 和尘师太:“敝庵没有方家之人,施主抓错人了。太祖明令崇佛崇道,庵院清静之地,不许你们随便打搅,施主还是回去……” 毒辣椒不耐烦了,冷冷道:“和尘!休要多说!本尉若不看你峨嵋派的面子,连你也杀了,赶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回北京复命!” 和尘师太也冷笑:“想不到青城派的叛徒,也做了朝廷鹰犬!你们硬要侵我庵堂,杀我弟子,贫道只好得罪了!” 毒辣椒自恃武功高,正欲邀功争宠,哪里听得进和尘师太的话。长剑一挥道:“汝等自找死,休怪本尉嗜杀!”说着,攻向和尘师太。 和尘师太大袖飘飘,摆长剑迎上,与之战在一起。二人一交战,又有几个大内侍卫过去助战。 沐莹向一个大内高手猛攻,企图缓解怀方姐的压力,可是力不从心,战了一会儿,功力骤减,险象环生。 和尘师太一见沐莹情状,非常着急,突然一反平时宁静温和常态,喝道:“莹儿!快回去静养!这样蛮干!不想要武功了吗!?” 沐莹被和尘师太一喝,心一凛,不敢逞强,跃退一旁,停住手。但心里焦急万分。他痛苦地想,在姐姐的生死关头,我怎能袖手旁观呢!?我应该与姐姐一起浴血奋战。可是师命难违,想到方才怀方见他参战的焦急情状和和尘师太阻他参战的严厉声色,他不敢违背师命,只得焦急观战。正在此时,一个“清”字辈的年轻道姑被杀,那个与之对战的大内侍卫撤下来,耀武扬威地攻向怀方。怀方以一敌三,立即招架困难。她只顾招架前面两侧的两个大内侍卫的进攻,身子后面形成空隙。一个大内侍卫乘虚而入,长剑贯力,向她后背刺去,眼看长剑就要刺透她身体。 沐莹旁观者清,不禁心一沉,不及多想,飞身跃过,长剑一挺,喝道:“看剑!”向怀方身后的大内侍卫刺去。这是围魏救赵的打法,攻敌之必救。这一招儿果然有效。怀方身后那侍卫,为了保命,果然撤剑,回身与他接战。 和尘师太见沐莹参战,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和尘师太既是名门高徒,又经过自己数十年修为,峨嵋剑法出神入化。峨嵋剑法是集峨嵋派祖师郭襄外祖的玉箫剑法和桃花神剑掌法而成,是世上第一流的剑法。她一参战,把毒辣椒引过去,整个战场的形势立转。她右剑左掌,右剑出手快逾电闪,“吹箫引凤”、“落英缤纷”、“泫花飞雾”连施,几乎使人看不出招数,更难寻破绽。左手掌间兰花拂穴手,劈空掌雄沉力猛,拂穴手拂穴准确,中指立僵。十招内便有两个大内侍卫被点中穴道,倒在地上:一个侍卫中剑伤了手臂。赵常山使出浑身解数,仍无胜望。 赵常山大急,对众侍卫喊道:“大内高手都过来!先杀了这个老妖婆,再整治那些小妖道!”赵常山喊过,众侍卫纷纷撤下,来攻和尘师太。怀方、清宁、清空、清虚诸弟子齐举长剑纵身过去帮助师父,各引了一个侍卫对付,尽管这样,攻击和尘师太的侍卫,除赵常山外,仍有四五个。和尘师太力战众侍卫,全无惧色。长剑上下挥舞,紫电盘空?银光泻地,如同一个光幢,罩遍全身,真是泼水难进,而且在严密防守中,还能偶出攻招儿。眼看就要逼退赵常山和几个侍卫的进攻。 突然怀方一声惊叫,和尘师太和碧霞庵各弟子齐向怀方看去。只见沐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怀方守住沐莹,受到两个强敌前后夹击,情势万分危急。 和尘师太大急,急跳过来去救。这一纵身,长剑飞舞形成的护体光幢立撤,背后立即出现了空隙。 赵常山不愧为永乐帝宫内一流大内高手,眼疾手快,看出和尘师太的空隙,身子纵起空中,长剑挺刺,直奔和尘师太后心。 和尘师太发觉身后有剑刺来,躲避已经不及,急忙施倒理秀发,长剑从头顶绕过招架,出剑和伸剑是那么及时,准确和恰当好处,和尘师太的剑正好在头顶上把赵常山的剑搁住。然而赵常山的剑贯了力,和尘师太仓卒招架,反手使剑力道不足,虽然搁了赵常山的剑,只是把剑搁得向右偏了一点儿,剑仍前进未停,“嗤”的一声,刺进了和尘师太右肋。幸得赵常山纵力已尽,身子渐落,剑尖到了前伸的最大极限,只刺进肉里一寸而止。和尘师太仍纵身直前,落在地上,迫退了进攻怀方的侍卫,缓解了怀方的险象。 但是和尘师太血流如注,脸色清白,再难坚持战斗,只好退到沐莹身边,持剑惕立。 战场上,和尘师太一受伤,碧霞庵一方,便失去了砥柱中流,战斗实力大减,局面再难支撑。 赵常山哈哈大笑,对众宫廷侍卫道:“碧霞庵众妖道帮助钦犯,拒捕造反,罪在不赦。全部格杀!”各大内侍卫大长威风,持剑欺上攻击碧霞庵各徒众,怀方等护住和尘师太与沐莹,情况万分危险。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上发出一声朗朗笑声,赵常山及众侍卫一惊,向房上看去,只见庵堂正殿上,出现了几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中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道:“鹰爪孙,休得逞能!你们若敢杀碧霞庵一个人,叫你们立刻尸横当地!” 赵常山心想:“这群人在房上窥视我们,我们都没发觉,真是神出鬼没,还是不惹他们为好!”他身子一纵,飞到怀方跟前,趁怀方不备,迅速点了怀方天池、膻中两穴,提起怀方就走,众侍卫跟去。他们带着怀方,直奔庵院大门,越庵门而去。 沐莹急得乱嚷,但是不能动。“清”字辈弟子均欲追,被和尘师太喝住:“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去白送性命!”和尘师太道:“方儿若有命,吉人自有天相。若天意……我们追去也无能为力!唉,可惜给莹儿疗伤功败垂成。他身体就要恢复了,却妄动真力,造成元气重损。这次元气大伤,我又不能给他输力疗治,恐怕恢复无日了。” 沐莹难过地低下了头。 和尘大师的话声刚落,只听房上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和尘师太勿忧,在下可给沐家贤侄治疗。”说完话,众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纷纷从房上跳下。这些人个个穿着蓝色夜行衣,青布蒙着面,只从两个洞里露出两个眨动着的眼睛,显得神秘莫测。 还是那个声音苍老的人道:“那些朝廷的鹰爪孙好可恶,救援师太来迟,请原谅!” 和尘师太咬牙忍着伤疼,抬头问道:“施主有事而来吧?有什么事,请讲!” 那苍老的声音道:“好,师太快人快语,我们也就径直而言。在下李文谦,家在迁安李家庄,昔日曾与沐贤侄的令尊沐临风义结金兰。前些日风闻临风兄惨遭不幸,沐贤侄只身逃出,在贵庵避难养伤,特来接沐贤侄到敝处养伤,以尽叔父地主之宜。” 和尘师太凝面沉思未说话。 沐莹的思绪电转。他想,我是听武伯父说过,过去曾有一个李文谦叔父,可是此人早已与父亲断交,多年不通音信,既与父亲断交,今日为何殷勤来接我呢?……我那夜被怀方姐及众师姊救到碧霞庵之事,师父已严嘱各师姊保密,这个李叔叔是怎么知道的呢?!即使李叔叔知道,他为表和父亲生前之谊,来接我到李家居住,为何偏在这个时候,为何用这种架势来接!?此事大有蹊跷。世事复杂,我可不能轻率地跟他们去。他又想,我活着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师父的武功这样高,人又这样仁善,正好在此托身学武,等到将来武功绝世,刃敌湔仇,我怎能跟了他去呢?况且那李府真是可寄身之所,姐姐被大内侍卫捉去生死未卜,师父受伤,不知能不能治愈,我也不能离开此地,放心去过恬逸生活呀!他主意既定,勉强坐起对李文谦道:“小侄谢谢李叔叔美意。但是,小侄蒙师父收留,已列峨嵋门墙。现在师父正替小侄疗伤,小侄伤未愈,怎好去府上讨扰!?叔父请恕小侄不躬。” 李文谦道:“贤侄,莫非不信任叔叔吗?贤侄父母罹难,幼年孤苦。文谦家道虽不敢夸富,但亦可保证贤侄无冻馁之虞。诚意来接贤侄过府抚养,不意贤侄见拒,好令文谦尴尬。” 沐莹道:“非是沐莹敢却叔叔好意,实是小侄身受很重内伤,师父尽心竭力治疗多日,尚未痊愈。如果小侄跟叔叔去,内伤无人疗治,武功不能恢复,亲仇不能报复,岂不是小侄一生之憾事?!” 李文谦道:“原来贤侄拒绝为叔是为恢复武功,为父母报仇,孝道志向很令愚叔钦佩。愚叔不才,也在家乡忝列武林之首。尊师和尘师太现在身受重伤,自顾无暇,怎能继续疗伤?!贤侄身受之伤,愚叔自信尚能治疗,愚叔手中有大还丹一颗,是治疗一切内伤的灵丹妙药。贤侄若肯跟愚叔到敝舍,马上把大还丹给你吃。” 李文谦边说,沐莹边想。听着李文谦的话,沐莹不禁点头。李文谦说得很对。看来师父受伤不轻,师父要自己疗伤,怎么能给自己疗伤呢?!既然这李叔叔能给他疗伤,又能帮他报仇,他家真是好去所。只是这个李叔叔来接他之举,大有疑窦,而且师父受伤不知轻重,姐姐被虏去,不知死活,他不能离开此地。 和尘师太听着李文谦的话,也思绪电转。李文谦来接沐莹,虽然时间场合令人生疑,但看情形,他们倒是实意。李文谦的武功燕赵曲指可数,让莹儿跟了他去疗伤学武,倒可以使自己放下一副重担子。她强移几步走到沐莹跟前道:“莹儿,碧霞庵已公然得罪宫廷侍卫,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这里已不是安全之所。为了养好伤,学好武,报你家仇,你跟着李施主去吧!” 沐莹哭道:“师父,可是你的伤……还有怀方姐……都让沐莹放心不下。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与师父和师姊们生死与共,再者……怀方姐遭难,我就是无力营救,也该留在这里,打听她的音信啊!” 他的话说得诚恳,让和尘师太和大家好感动。 和尘师太道:“莹儿,你放心地去吧!我虽然受了伤,但峨嵋派还有我师姊妹。对营救怀方,我还要尽人事的,怀方是忠臣之后,淳真善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徒自悬念,放心地去吧!” 沐莹仍哭:“师父若不是因为沐莹,就不会受伤:师父不受伤,怀方姐就不会……沐莹是罪人!沐莹是罪人!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李叔叔,你们回去吧!” 李文谦道:“沐贤侄,事已至此,你自责也没用,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和尘师太给你疗伤,教你武功,都是为了你能报仇。我们来接你,也是为你能报仇。我们异曲同工、目的一致。沐贤侄,你就跟叔叔走吧!别让叔叔尴尬了!” 和尘师太突然对李文谦问:“李施主,你真有大还丹吗?你若当面治好莹儿的伤,莹儿就跟你去!” 李文谦道:“这个……这个……”他支吾了许久,突然从身上掏出一颗油纸包着的红丸,递给沐莹道:“这是大还丹,是少林寺的一行大师给我的,为了给沐贤侄疗伤……给你吃下吧。这是灵丹妙药,一定能治好你的伤——沐贤侄,你的伤好了,可要跟我走哇!” 沐莹没说话。和尘师太对沐莹:“莹儿,吃了它!若真能治好你的伤,你应跟李施主去!” 沐莹吃了那药丸,过了不久,便觉身上发热,热过一阵,便觉精神焕发,内力充盈。 李文谦看着沐莹,催问道:“怎么样啊,沐贤侄?!大概伤已好了,跟愚叔走吧!” 沐莹不说话。李文谦和那些蒙面人焦急等待着。过了许久,沐莹毅然道:“李叔叔,我不去!我……” 和尘师太道:“莹儿,你去吧!我想过了,你去对你有好处。” 李文谦道:“贤侄,动身吧!别让愚叔在这里尴尬受窘了!”对两个蒙面人:“快扶我贤侄上路!” 两个蒙面人过来,架起了沐莹就走。 沐莹挣扎着:“且慢!叔叔,你的好意小侄心领。叔叔这样重情谊,父亲如地下有灵:一定含笑九泉的。但是,叔叔府上,小侄暂时不能去。” 李文谦对架着沐莹的两个蒙面人作了个手势。两个蒙面人架着沐莹向庵外走去。沐莹挣扎。李文谦道:“沐贤侄,你的武功尚未彻底恢复,一动真力,就会元气大伤,前功尽弃……” 沐莹知道李文谦不是骗他。才不敢动了,任两个蒙面人挟持而去。 李文谦见架走沐莹,对和尘师太拱了拱手:“师太保重!”说罢带着剩下的蒙面人离去。 和尘师太看着沐莹被拉走,心里一片迷茫。 清空道:“师父,你不该让沐师弟跟这帮人去。” 和尘师太道:“清空,你看出这帮人哪里不对劲吗?” 清空道:“这徒儿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他们请人,不该这种请法。” 和尘师太还没说话,清宁道:“这个李文谦,连一点武林道义都没有。看样子,他们早就伏身房上,见我们遭受攻击却袖手旁观——他们这样请沐师弟,不也是乘人之危吗?!” 清空道:“他们见师父受伤,管也不管,漠然而去,真不讲武林道义!” 和尘师太道:“我们的伤,怎能让他们疗?!但我也看出他们有些不对劲儿了,但是,这碧霞庵我们是不能住了。我们要去白云观投你们师伯。到了你们师伯那儿,我们再去蒸京去营救怀方。带着莹儿一个受伤的少男,实在有些不方便,所以同意让他去了,等以后我们生活平定,再去看他。” 众道姑谁也不再说话,把和尘师太扶进房里治伤。 三、情窦初开 拂晓时,沐莹被带到一个山角下的一大庄院前,李文谦叫开门,大家一拥而进,顺砖砌甬道他们走进第三进房屋。这是一排五间的青砖房,只见蓝砖碧瓦,很有气派。靠堂屋的东间亮着灯,沐莹被带进这间屋里。 这间屋是客厅。屋里轩敞明亮。墙上挂着名人书画,靠北墙的一幅大中堂画下,摆着紫檀木桌椅,桌椅两边各放着一个雕花格橱。一边的橱子摆着书,一边的摆着古玩玉器。侧面墙挂着几口刀剑。刀剑均是绿鳄皮鞘,把上镶金错玉。 沐莹被扶在右面一张椅上坐了。到这时候沐莹只好任人安排。原来吃过大还丹后需要静坐调气,也需要别人给他输力,沐莹吃过大还丹后即急着运力,他又挣扎、又行路,大伤了元气。此时他身上瘫软无力,即使由他自由,他也走不回碧霞庵去。 李文谦摘了蒙面巾,坐在左面椅上。这时沐莹方看清了,李文谦是个五十多岁面容清-,美髯朗目的老头。下人献上茶来。李文谦喝着茶,对沐莹道:“贤侄,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家,不要客气。我与你父亲临风兄,杨春阳二兄号称燕南三侠,可是如今,燕南这地方,你父亲已经作了古,杨二哥又金盆洗手,到太湖边去蛰居,只我一人还在此地独居。我既然是你的父辈朋友,怎能让你孤苦零丁,在外飘泊呢?我接你回来,就是要尽我做叔父的责任。我要给你疗伤,教你武功,帮你报仇,给你成家……”他说得诚恳。 沐莹对李文谦仍存疑心、戒心,无端地觉得他的话虚假。心里惦记着怀方的死活,惦记着师父的伤,惦记着碧霞庵众师姊今后的命运,对李文谦的话,他只感到絮絮叨叨,李文谦说完了,他一声不答。 李文谦很尴尬,赶忙打圆盘道:“沐贤侄内伤不轻,一夜未睡,一定劳乏,你们快带他到书房去休息。” 还是架沐莹来的那两个蒙面人,扶他出厅房,到二进房前边的三间偏房。 两个蒙面人让他坐在床上。自各摘下自己的蒙面巾,是两个大个子壮年。年龄大些的那个道:“我叫张荣,他叫宋振亮,都是你盟叔的徒弟。今后咱也算师兄弟了。你睡吧,咱明天见。”说完和宋振亮对看了一眼,二人走出去。 沐莹躺在床上,心里一片空虚。李文谦是父亲的结义兄弟,曾听武伯父说过。可是从自己知事物起,已不见父亲和他走动。平时不见走动,怎么我家遭了不幸,他这样殷勤去请,又这样殷勤留住呢?!沐莹总感到李文谦的做法不合情理。师父的武功高,沐莹见识过了,师父的善良、仁慈,他也有了体验,众师姊,特别是怀方姐都对他好,他也深有感知。碧霞庵真让他恋恋不舍,给父母报仇,还是在碧霞庵可靠得多。师父受了伤,可以疗好,师父的伤好了,就可给他疗伤。这个李叔虽说能帮他疗伤、学武,也对地亲切、热情,可是谁知道他是否鹂舌鹗心,口蜜腹剑?这地方不能寄身,等我伤好了,就设法离去。 他情绪抑郁,一会儿想到怀方姐,一会儿想到师父,也想到父母和武先生,思绪联翩,难以入睡。 本来李家的生活条件很好,但沐莹就是不开心。第二天早晨,下人送来饭菜,他没吃。张荣、宋振亮都来看他,他对他们只冷冷地说了句:“坐吧!”也就没话了。前六天都是张荣、宋振亮来陪他。第七天,进书房的却是一个豆寇年华的少女。她苗条、玲珑、秀美绝伦,面容很像李文谦,一看就知,她定是李文谦的女儿。 这少女进屋,对沐莹打量了一眼,格格笑着,活泼天真,对沐莹道:“都说你像个冷面杀手,我以为他们只说对了一半。你面是够冷的,可是脸上不带杀气,不像杀手,倒像……倒像个受气书生。” 沐莹觉得这少女很有趣,但仍是面色沉沉,不言不笑。 少女又格格一笑:“你的名字我早知道了,难道你就不问问我的名字、身份吗?” 沐莹摇了摇头。这少女敛了笑,埋怨道:“看你样子潇洒,可是心胸却这么狭小,愁眉苦脸地,发乜发呆——你不问我是谁,我偏要告诉。我是庄主的女儿,叫碧莲。原来叫青莲,和唐朝大诗人重了名,就把名中的‘青’字,改成‘碧’字。我今年十六岁,论起来该是你的小妹。爹将我关在闺房里读书、练武,我觉得寂寞难耐,听说你来了,就跑出来找你。心想有个小哥哥陪着我玩儿,一定快活些。”少女的话,如开天河之水,滔滔不绝。她说话燕语莺声,稍带奶气。一字字从樱桃小口中吐出,犹如珠落玉盘。沐莹觉得这少女很可爱,但他哪有心绪和她说笑呢?仍是冷冷道:“小姐,你找玩的伴儿,找错主了!” 碧莲噘起小嘴:“不和我玩儿,像孤鸟一样,呆在屋里,有什么意思?” 碧连说像孤鸟,沐莹立即联想到笼中鸟。自己在这里,不是像笼中鸟吗?想不到遭祸后不到半月自己就马上由一个娇公子,变成笼中鸟了。不禁心里伤感,泪水盈睫。 碧莲见沐莹哭了,掏出绣花手帕,来给他拭泪,也脸上敛了笑,怜悯之情显于美丽天真的脸上。她关切地安慰道:“莹哥哥,你别伤心了好不好?听说你几日都未好好吃饭,特意来找你玩儿,想引你开心,想不到……哎!莹哥哥,你这样伤心,是会糟踏身体的,你怎么不快乐些?” 碧莲对沐莹这样关切,他很感动。但他哪能开心呢?仍淡淡地:“小姐,我心烦,只想清净……” 碧莲满脸不高兴,埋怨道:“人家好意来找你玩儿,你却拿我做不速之客,好不近人情!” 沐莹转过脸去,不说话。碧莲长睫盈泪,噘着小嘴走了。 第二天,碧莲又到沐莹屋来,端着一碗饭,拿着一把剑。走进屋,把饭碗放在沐莹桌上:“这是碧莲特让厨房做的虾仁肉丝饭,这是王师傅的拿手饭,滋味很好的,请莹哥尝一尝。” 沐莹向桌上看了一眼,见一碗白米饭摆在桌上,饭里搀着紫色的肉丝、绿色的葱花和红色的海米,香气氤氲,很馋人。但是沐莹因对李家没好感,在此总觉胃口不开。他看了碧莲一眼,淡淡道:“我这时不饿,小妹子先放在那里吧!” 碧莲道:“莹哥,你还是吃一些吧,你面容那么憔悴,身子一定很弱,应该补一补……看着你吃不进饭,小妹心里很难过。”眼里含着泪花。 沐莹很感动,不忍过拂碧莲的好意,温言道:“小妹子别担心,我过会儿饿了就吃!” 碧莲这才拭了泪道:“这就好。”抽出宝剑,递给沐莹,亲切地对他道:“莹哥,你看,这是一把宝剑,是爹爹前天送我的,叫一个好怪的名字,是‘龙文’两字。” 常言“武士爱宝剑,佳人爱金钗。”沐莹见了宝剑,不由地伸手接过观赏。只见宝剑锃光闪亮,光华四射,剑薄而窄,轻轻挥动,“嗖嗖”有声,透着一股寒气。细看这剑,剑身光而平,中有突起微棱,靠近剑把的部分,镌着“龙文”两字,沐莹看罢,没说话,还给碧莲。 碧莲道:“莹哥,这宝剑你不喜欢?小妹是拿来供你玩赏的。” 沐莹道:“谢谢。”自离碧霞庵,一直心情悒郁,不爱说话。他虽爱这把宝剑,但觉得是属于别人的,并无兴趣观赏。只说了“谢谢”这两个字,就找不出话来说了,屋里出现沉默。 碧莲不耐沉默,又找话题道,“莹哥,你知道这宝剑为什么叫‘龙文’吗?” 沐莹幼时即从武先生学文学武,知识超越同龄常人。想了想道:“剑以‘龙文’为名,大概是取其‘锋利’意,‘锋利’即‘快’,‘龙文’是良马名,其行甚快,日行千里……” 碧莲非常敬佩,拊掌道:“莹哥知识好丰富,对,对,一定是这个意思!” 沐莹没说话,屋里又沉默。 碧莲又开口道,“外边桃红梆绿,景致很好,闷在屋里多寂寞。爹爹教了我一套剑法。咱们到外边去,小妹演给你看!”欲拉沐莹的手。 沐莹想,免得她再纠缠,出去逛逛也好,对她点点头。 碧莲走出去,沐莹跟在后面。二人走到山角下,站住。 外边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沐莹刚出庄,不由心旷神怡,但是他立即见柳思乡,想到家乡,想到亲人。心想,若不是惨祸,我此时该是骑马游玩的时候。也由碧莲想到怀方。眼前的碧莲自由自在,兴高采烈,我怀方姐不知正受什么苦,命在不在……这样想,舒展开的心又收缩。 碧莲选了一个宽平的草地站下,然后丁字步立定,单手提剑,剑尖朝下,做了这套剑法的预备式,对沐莹一笑道:“小妹练得不好,请指教!”说罢起步弄姿,左手作势,右手舞剑,边说着招术,边舞。 起初,沐莹也无心绪看,只是浏览野外山光。碧莲练了七八招后,才引起沐莹注意,他越看越觉得这剑招很熟,目不转睛地凝神观看。 “羿射九日”、“群帝乘龙”……碧莲一招招报着,一招招练着,剑法美妙绝伦。 沐莹看得呆了,他想,这不是公孙越女剑法吗?这是我家传剑法,她怎么会使?他不禁对碧莲道:“小妹子,你再练练这招儿!” 碧莲却负气停住手:“我才不练呢!方才我看出你不感兴趣,练着好没意思。现在你有兴趣看,我却不愿意练了。” 沐莹见这小姑娘生了气,有点懊悔对她的轻蔑,他很想知道她这套剑法的由来,不由玉山倾倒施了个礼道:“小妹子,方才沐莹对你不尊重,知道错了,这里向你赔礼还不行吗?请你……” 碧莲“噗哧”一声笑了:“你一定是有事求我,不然,不会对我赔礼的。有什么事,请对小妹子讲吧!” 沐莹被碧莲揭破了心事,也不由得笑了笑:“小妹子,我问你,你练的那是什么剑法?!” 碧莲漫不经心地道:“是公孙越女剑法啊,你感兴趣吗?” 沐莹急问:“你这套剑法是跟谁学的?” 碧莲道:“自然是跟我爹学的,还用问?” 沐莹不说话了。他想:“莫非李叔叔也会公孙越女剑法!?”他对碧莲道:“小妹子,快带我回去!我要见李叔叔。” 碧莲哪里知道沐莹之所思,嗔起秀美的俏脸道:“小妹舞得怎样,你还没说呀!见我爹爹做什么?!” 沐莹直率地道:“见你爹爹有事问,小妹子快带我……” 碧莲摇头:“你着急回去也没用,我爹爹今天没在家。好不容易到外边玩儿一趟,你不要回去,和小妹子玩个痛快吧!” 沐莹忙问:“小妹子的话当真?!李叔叔去做什么?” 碧莲道:“我若骗你是小狗,我爹爹今天真的没在家。听说山南方兰窝的方景纯六十大寿,爹爹带着两个师兄庆寿去了。” 沐莹沮丧地道:“哦,原来如此。我问你,你方才练的这套剑法是家传的吗?” 碧莲摇头道:“不是。我们家传剑法是长白天池剑……” 沐莹想,既然李叔叔学的是长白天池剑法,那么,他的公孙越女剑法一定来路不正,说不定就是剽窃沐家的。这次李叔叔强要他来,是不是觊觎沐家剑法呢?他对李家人陡生戒心和反感。他对碧莲道:“我要回去,恕不奉陪了!”说罢抽身就走。 碧莲不知他的态度为什么急速变坏,着急地恳求道:“莹哥,莹哥,你别走嘛!看在我方才给你舞剑的份上,我要你陪我到山上玩一次。” 沐莹对碧莲始终有好感,他觉得不应该把对李文谦的疑怨,迁怒在碧莲身上,他不愿留下,也不愿让碧莲看出他对李家的反感,支吾道,“我伤来愈,已感到很疲乏,小妹子,令你扫兴,请原谅!”边说看,装着蹒跚而行,直向庄中。他走进李家,走进自己的住房,就闭了门,倒在床上。 看了碧莲练剑,他对这个李文谦更惑然不解。李文谦到底是什么人?!武林之中,门派森严,纵使他是父亲当年的朋友,父亲也绝不会传他家传剑法的。那么他的公孙越女剑法,到底是怎么学来的呢?他决定留下来,探清李文谦的底细。 沐莹决定留下来后,心里倒安定了。他感到饿,端起碧莲送来的饭,吃了一口。在嘴里嚼嚼,很对口味,一气把那碗饭吃光,然后就躺下睡了。 次日,碧莲又送来饭,他全吃了。 第三天,李文谦来看沐莹。沐莹对李文谦道:“李叔叔,你答应给小侄疗伤,不知叔叔可践言否?” 李文谦道:“贤侄放心,贤侄的伤,包在愚叔身上。从明天起,叔叔就天天来为你治伤。” 沐莹道:“谢谢叔叔!”他故意装得态度很热烈。李文谦对沐莹的态度转变,很高兴。问了这几天沐莹的生活情况,就回了他的房。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文谦就来给沐莹疗伤。一连数天,他每天给沐莹疗伤两遍,均未间断。 沐莹的身体,显然大有起色。他精力渐觉充沛,心情也感舒畅。每天练拳脚、练剑术。闲下来,也常想到怀方姐,想到师父。但理智告诉他:他此时不能帮助任何人,徒想无益。与其徒想伤神,倒不如净心养伤,等到伤愈后去看师父,去救方姐。 他每日疗伤,身体恢复很快,可是到第十日,李文谦该来给沐莹疗伤的时候,却焦待未至。沐莹正在等待,碧莲来了,哭着对沐莹道:“莹哥,昨夜有一仇家,刺伤了爹爹……今日爹爹不能来给莹哥疗伤,特令碧莲来通知莹哥。” 沐莹一愕。他想碧莲绝不会来骗我,可李文谦受伤的事,就不一定有没有了。他对碧莲道:“李叔叔受了伤,带我去看看!” 碧莲带沐莹到李文谦的厅房,只见李文谦挎着左臂,靠着被倚在床上。左上臂缠着白布,白布上隐隐透出血迹。 经过这几天李文谦全力给沐莹疗伤,沐莹对李文谦的恶感减轻了很多,见李文谦真受了伤,赶忙上前殷勤询问:“李叔叔,伤得重不重?” 李文谦勉强一笑道:“只是剑尖刺进了上臂,区区小伤,有劳贤侄挂念,心甚感激。” 沐莹道:“叔父受伤,小侄合当看望——不知什么人大胆,敢来伤叔父!” 李文谦喟然长叹:“唉!说起来这个凶徒,还不是愚叔一人之仇家。十几年前燕北冷口慕容三杰来与我们燕南三侠比武,结果我们获胜。慕容孟英伤在你父临风大哥剑下,慕容三鹰恨恨而去。临行扬言练好武功定来寻仇。现在慕容三鹰均死,他们的幼弟慕蓉季英练好慕容十五剑,挟技前来寻仇。我们慕南三侠,大哥遇难,二哥金盆洗手,只剩了愚叔一人,自然成了他报复的目标。慕容世家轻功剑术闻名天下,昨夜,夜深入静之时,他施轻功潜入宅内,激我出去决斗。我怕连累家里别人,跟他出去。我们在庄外林边进行了一场大战,我们对了二百多招儿,终于败在他的剑下,他刺伤了我的右臂,骂了一些侮辱我们燕南三侠的话而去。” 沐莹愤愤道:“这个慕容季英真嚣张,我们燕南各门派练好武功,非洗雪这个耻辱不可。” 李文谦忧容满面:“唉!要战败慕容季英扳回面子,谈何容易?!慕容家是陕甘武林世家,轻功剑术独步天下,只有你父亲临风大哥的公孙越女剑能和他们抗衡,可惜……我过去与大哥交流剑法,曾听大哥说过,公孙越女剑法的招术是源于诗人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那首诗,结合越女剑创出来的。我看过大哥使公孙越女剑,琢磨出一些公孙越女剑的招数,可是在与慕容季英对战时使了,都没有用。可惜这些招术,都是花架了,没实战威力。唉!我看是雪耻无望了。” 沐莹道:“李叔叔!你也会公孙越女剑法?是不是教碧莲妹的那几招儿?” 李文谦强笑笑:“让贤侄见笑。我教那丫头那几招公孙越女剑法,本是觉得这几招剑法使出来,身法、步法都美妙,让她学了消遣的,不想她竟这样不知轻重,在贤侄面前去班门弄斧……” 碧莲噘起小嘴道:“爹,你教我时,也没说让我舞着玩儿啦!” 李文谦瞪了碧莲一眼。 沐莹沉思,没说话。 李文谦问:“贤侄,你想什么?” 沐莹迟迟道:“我也怀疑公孙越女剑法的实战威力。在我父母遇难那晚,敌人追杀我,我就是使的公孙越女剑法,可是仍被敌中强手打败,若不是遇和尘师太师徒相救,就要命丧他手!” 李文谦道:“是不是贤侄公孙越女剑法也没学透?如此说,我们倒要好好钻研钻研这套剑法。贤侄,愚叔有个不情之请,为了找我们的强敌比武雪耻,拿出你家的公孙越女剑谱,我们共同研练……” 沐莹警惕起来。心想,李文谦果然打公孙越女剑法的主意!但是,他又想,这套公孙越女剑法既然没用,还要保什么密呢?况且,如果一派武术真精妙绝伦,何必让他归-家私有呢?这样何能发扬武术?他对李文谦点点头。 李文谦惊喜:“贤侄,你答应!?咱明天继续疗伤。” 沐莹道:“不过,我并没有《公孙越女剑谱》,只能自己演练那剑法招术。” 李文谦高兴:“这也很好,可把招术、动作记下来,整理成书嘛。” 沐莹点头不语,李文谦道:“碧莲,你先陪你莹哥回去,好好侍你莹哥养伤。等我们伤好了,一起练公孙越女剑。” 碧莲天真地:“爹!学那种剑法作什么?那是一套只供人看,不能克敌的剑法,学了只是供人消遣……” 李文廉嗔起脸:“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我们是研究一下,看它到底有没有奥妙。” 碧莲噘起小嘴:“哼!人家的剑法,你研究什么?”说着陪沐莹回书房。 碧莲年当破瓜,又读不少诗书。什么“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哇,什么“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与君别离意,是妾断肠时”啊……什么《长门赋》、《长恨歌》啊……这些有关男女情爱的文学作品,都引诱她对爱情向往和追求。因此一到及笄之年,就情窦初开,但在她比较封闭的生活圈里,没有中意的男子撞开她的心扉。她开朗、活泼,渴望有一个文才、武学都堪与之匹配的同年同伴。她听说沐莹住进她家,就很想去看他,只是前几天李文谦不允许她去,后来,李文谦想尝试着用她改变沐莹,才允许她去了。沐莹英俊、潇洒、文雅,有知识,年貌相当,是她男伴最理想的人选,所以对沐莹一见钟情。于是她便热烈追求他。她看出沐莹对她缺乏热情,但她天真、纯朴,心想凭着我赤热的心,即使他是块冰,也能化成水的。 碧莲又要求沐莹去庄外游玩,被他拒绝了。她噘着小嘴走了,眼里噙着泪花。 沐莹独处寂室,思绪翻腾。他想,我该不该答应李叔叔共同研究公孙越女剑法?武功固然不应秘密保守,但若所传非人是不是要为害武林!?我要不要公开反悔,拒绝这独家武功外传?但他是守信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答应了人,岂能反悔?可是父亲为了保住这绝世武功之秘,已经捐了性命,我怎能把它拱手让给人呢?这套剑法,假若传之非人,我有何面目见父亲于泉下?他翻来复去想了多次,才做了最后决定:还是把公孙越女剑的部分招术,演给李叔叔看。他默默祷告:“列祖、列宗,如果你们地下有灵,请鉴谅沐莹的不孝,为了给燕南各派雪耻,为了发扬武学,沐莹不能不拿出沐家独门剑法和李叔叔共同研练。” 李文谦的伤好得很快,三天后又来给沐莹疗伤。沐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几天,沐莹就能自行运动,二十天后沐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一天,沐莹对李文谦说:“李叔叔,我把公孙越女剑法演给你看!” 李文谦道:“货侄莫急,等你身体全恢复了再演不迟。” “我的身体已经全恢复了,”沐莹道:“已偷偷练过剑,不妨事。” 李文谦道:“这就好,等明天吧,我们在山谷里选一僻静处……” 沐莹点头。过了一会儿,李文谦问:“这套剑法的剑谱,贤侄可知下落?” 沐莹不浯。李文谦道:“当然,这个剑谱一定是沐家不传之秘。但是,既然你肯把剑法演给愚叔看,就无必要对我再保密了,是不是?” 沐莹点头。诚恳地道:“叔叔,小侄真不知这本剑谱的下落。” 李文谦怀疑地:“不会吧?你是临风大哥的唯一传人,怎会不知此剑谱的藏处呢?” 沐莹想:“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追问什么?”真想什么也不解释,但是他不耐烦李文谦对此事的纠缠,还是说道:“我一向和武伯父睡在后宅……” 李文谦急问:“就是那个武文亮吗?” 沐莹道,“正是。”李文谦喟然叹道:“那也是个奇人,他诗书双佳,武功也臻一流,你父亲临风兄号称诗、书、剑三绝,所以二人一见投机,成为莫逆,倒把我们这些先前的朋友冷淡了——后来怎样?” 沐莹道:“出事那夜,我睡得香,前宅出事,我全然不知,醒来后听武先生说我父母遭祸,又说贼子们可能是为此剑谱而来。后来我逃出虎口,不知此剑谱究在何处?” 李文谦失望地道:“哦,原来如此。贤侄,我临风大哥传你剑祛时,教你没教你此剑剑谱呢?” 沐莹摇头。李文谦失望地喃喃道:“这就不好研究,这就不好研究……” 沐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唐诗,看得入了迷,不理李文谦。“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轻吟着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眼睛有些湿润了。过了许久,抬头对李文谦道:“谢谢李叔叔给我疗伤。我打算把我的剑法演一遍后,去看看和尘师父……” 李文谦道:“贤侄受人之恩之不忘记,愚叔很敬佩。咱明天就演剑,你把这套剑法演示给愚叔后,你就去探望和尘师太。” 第二天午后,李文谦要带沐莹到山里演公孙越女剑。碧莲一定要跟了去。李文谦阻止不住,只得让她去。三人刚走到庄门口,张荣骑马跑来,见李文谦翻身下马,躬身行礼,伺立道旁。李文谦走过,趋近他,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才牵马进门。李文谦脚步未停,带着沐莹与碧莲,向山上行去。 “莹哥,你真坏!”碧莲边走边对沐莹道:“我练剑给你看那天,原来你早就会这套剑法,还让我班门弄斧,大献其丑。你真坏,真坏。” 沐莹没说话,只笑笑。 碧莲道:“莹哥,你是这套剑法的名门世家公子,剑法一定不凡,我要跟你学剑,你教我。” 沐莹凄然笑笑:“沐莹枉为沐家人,不会沐家剑。” “常言,‘龙王爷的儿子会凫水’,莹哥是沐家人,怎不会沐家剑,我不信,我不信。”碧莲道。碧莲脆音联珠,说个不停,一路毫不寂寞,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山不甚高,但起伏连绵,气势磅礴。此时夏草葳蕤,三人踏翠沿芳,走入山内,在一个四处环峰的山谷平地停下。李文谦对碧莲道:“你先演公孙越女剑法的第一个招式。” 碧莲有些忸怩。“爹爹,你还让碧莲出一次丑哇?”碧莲对李文谦道,“我不是来练,只是来学。” 李文谦道:“乖女儿,听爹话!抛砖引玉嘛,也没给外人看,怕什么。演给你莹哥看,让他指点。” 碧莲红了脸,睨了沐莹一眼道:“恐怕他不指点,只见笑。”虽这样说,还是抽出剑,练了公孙剑法的第一式:雷收震怒。这一招儿剑法是右手剑左起,运转,在眼前斜上方划一个圆,然后剑凝胸前,迅猛突刺。 碧莲演了一遍,收剑看着沐莹。李文谦对沐莹道:“贤侄请演示你家剑法这一式。” 沐莹拉开架势,也演示了这一式。只是挥剑比碧莲凌厉了些,招式上小有变化。 李文谦道:“请贤侄再演示一遍,让愚叔看仔细。”沐莹又演了一遍,李文谦凝神看着,转眸思索。 沐莹练罢一会儿,孪文谦对碧莲道:“莲儿,练第二式!” 碧莲练了第二式:江海凝光。这一招儿是剑自左起,自左向右几个波浪,剑到右方然后自右向左下方划下。 碧莲练罢,沐莹练了两遍。在沐莹练此招儿时,李文谦还是凝神观看,沉思琢磨。 接着碧莲在前,沐莹在后练了第三式:羿射九日,第四式;群帝骖龙。李文谦凝神观看如前。 这公孙越女剑,本是公孙剑法,越女剑法的集合。练完了公孙剑法,该练越女剑法。可是这越女剑法,碧莲就不会练了。沐莹自己练了西施浣纱、越女投缘、小乔弄姿等招式。对这些招式,李文谦看得更仔细,记得更留心。 演完了公孙越女剑,已用了约一个时辰,此时日已偏西。山谷无风,万籁俱寂。沐莹思绪萧索,正要向李文谦要求回去,忽见李文谦皱眉,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沐莹急问:“李叔叔,你感到身体不爽吗?” 李文谦摇头道:“没什么。”可是口说没什么额上豆上的汗珠却沁出来。 碧莲赶忙上前搀扶,急道:“爹你怎么了?女儿扶你下山。”李文谦摆手道:“不必。我只是那夜大战后又受伤,再加上连日事多,有些劳乏,你扶我到那边休息一下就会好,不妨事的。”说着缓缓移步,走向一棵大松树。碧莲急忙上去搀扶。沐莹欲跟过去。李文谦对他道:“贤侄,你莫过来,山上风光正好,你到各处逛逛吧!让碧莲扶我在树上靠一会儿,养过神,我们就回去。” 沐莹与李文谦感情始终也不融洽,李文谦这样说了,他也就真的没过去,自己去看日落。 碧莲扶着李文谦,见李文谦脚步并不趔趄,也就放心,扶他坐在棵大松树边。怕沐莹一人寂寞,就去找沐莹。 李文谦见碧莲去找沐莹,大急,喊道:“碧莲!你这个不孝女,你忍心扔下爹爹,去……”他想骂,终于没骂的出口。 但是,即使他骂出来,碧莲也听不到了,她几个跳跃,就到了沐莹身边,拉住沐莹的胳膊道:“莹哥,走!咱们到峰那边去看看。你那套剑法有好几招儿,我都没见过,请你教我。” 沐莹并无心绪去看山景,可是被碧莲拉了就走,而他,又不忍使碧莲太扫兴,只得跟着碧莲去。 碧莲拉着沐莹,信步西行,想翻过山峰,去看对着晚霞的西坡山色。 二人走到谷口,正想翻山,突然峰后跳出两个蒙面人,各持长剑,扑向沐莹和碧莲。变生突兀,二人来不及抽剑,两个蒙面人已逼近身前。 一红衣蒙面人挺剑刺向碧莲。碧莲“呀”的一声惊叫。赶忙跃身后退,抽剑抵抗。 在红衣蒙面人攻向碧莲的同时,一个蓝衣蒙面人也攻向沐莹。沐莹抽剑不及,赶忙向后跃身退避。他身在空中已抽剑在手,返身回击,和那个杀向他的蒙面人战在一起。 这个蓝衣蒙面人武功很高,而且似熟悉沐莹的剑法招术,无论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的哪招儿哪式,这个蓝衣蒙面人都早想好招数化解。所以尽管沐莹的剑法炉火纯清,也仍然无取胜之望。二人战了三十余招,沐莹正在免强应战,忽听碧莲“啊!”的一声惊叫,急回头去看,碧莲已被红衣蒙面人擒住。 沐莹去看李文谦,见李文谦正倚树颓然斜躺,似无半点气力,沐莹大急,不及多想,纵身跳过去救碧莲。可是蓝衣蒙面人跟过,挺剑迫着刺,眼看就要刺进沐莹的后背,这时树下的李文谦突然大叫:“住手!勿伤我贤侄!” 蓝衣人一惊,剑势一偏,刺中沐莹的左肩,沐莹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撑住。 蓝衣蒙面人正要回剑再刺,这时山下大喊,张荣、宋振亮和几个李家家丁从山壁后飞下,立在两个蒙面人面前。张荣大喊:“狂徒!快放下我师妹!休伤我师弟!” 两个蒙面人,见来人势众,放下碧莲逃跑。 张荣、宋振亮等不追,赶紧上前扶住沐莹。 碧莲见沐莹受伤,两眼含泪,为他包扎伤口。柔情似水,轻唤道:“莹哥!莹哥!疼不疼?你疼不疼?你疼不疼?碧莲惦死了。” 沐莹苦笑笑,摇摇头。 两个大汉扶李文谦过来,张荣对李文谦道:“徒儿等师父、师妹及沐公子久出未回,放心不下,赶忙来寻。找上山来正碰见两个狂徒行凶。我们来迟了,致使小师妹受辱,沐师弟受伤,真后悔!” 李文谦歉疚地道:“在老夫眼前,还让凶徒逞凶伤了贤侄,真是不安!” 沐莹道:“李叔叔的身体要好好调养,不要把小侄的这点伤放在心上。” 李文谦道:“在老夫的羽翼下,还未能保护住贤侄,岂不让老夫歉疚。唉!我真没用,真没用!快扶我贤侄回家,找世上最好的金疮药给贤侄疗伤。” 张荣、宋振亮齐道:“是!”搀扶沐莹下了山。 到了李家,李文谦亲自看着把沐莹安置在书房,差人到县城,买来了最好的金疮药给沐莹敷。拿出了长白派治内伤的口服特效药——熊胆老参丸给沐莹吃,碧莲在床边,亲侍汤药。 沐莹的伤治愈很快。三天后就止了疼痛,五天后就渐生新肉。不过这样一来,去看望师父、打探怀方姐消息之事落空了!既然不能去看师父,只能在此安心静养。碧莲天真、活泼,柔情似水,体贴入微。她每天来陪沐莹说笑,慰藉他的寂寞。 沐莹虽迭遭变故,影响得他性格孤僻,鲜言寡笑,不过,他究竟是二十来岁的少年,童心未泯,受碧莲活泼、开朗性格的影响,渐渐和碧莲有说有笑了。除了和碧莲聊天,屋里还有很多书,供他欣赏。渐渐地使他乐不思蜀了。他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把碧空庵那段短暂生活渐渐淡忘了。 从沐莹伤势渐愈起,李文谦就天天来看他,和他谈诗,与他谈剑。二人研究《观公孙大娘第子舞剑器》中一句句诗。然后根据这一句句诗意创造武功招数。几天时间,他们精研了公孙越女剑的所有招数。二人对诗、剑都有了进一步的理解。李文谦写下了他们研究的结果。二人商量着修改的新招术,李文谦画了图,并编了口诀。 光阴过的真快,转眼过了一月有余。一天夜里,沐莹正在屋里看书,忽听窗外似有声音。他惕然一凛,见窗外一条人影一闪。他一纵身摘剑在手,就要掩身出门,忽听窗外一个女子低声说道:“沐师弟!勿出声,是我。” 沐莹听出这个声音很热,也低声道:“外边师姐是谁?请报名。” 外面女子道:“我是清宁,快开门!” 沐莹急忙开门,让清宁进屋,狂喜道:“原来是清宁师姊!师父怎样?怀方姐可有消息?可惦死沐莹了。” 清宁打量着沐莹,道:“师父的伤好了,沐莹弟,你在这里可好?” 沐莹道:“我那次的伤好了。又受一次剑伤,也好了。勿劳师姊挂念。你快说说师父你们的近况……我怀方姐她……” 清宁道:“在这里说话,有被人听去的危险,咱到庄外,我再对你详说。”说着出屋。 沐莹跟着出屋。二人纵飞上房,飞出李宅,向庄外飞去。 到了庄外,二人站定,清宁才回身道:“那天,你被这李文谦带走以后,师父怕鹰爪孙们来降灾殃,带我们去恒山白云庵投和光师伯。果然,几天后鹰爪孙就来血洗庵堂,他们扑空,只杀了两个看家的老役人,烧了庵堂而去。我们在白云庵,师父养好了伤。师伯和光师太和师父都以为身逢乱世,必须身具奇绝的武功,才能不被人欺,独立于世,于是天天让我们练武,我们众姊妹都武功大进。师父心里牵挂你,眼下有了安身之处,就让我来看你。” 沐莹感动得热泪盈眶:“师父还惦记着我!” 清宁道:“惦记你。我们大家都想念你。连师伯也提到过你。师伯说,寻槐下以究源,我们峨嵋派和使公孙剑法的先祖,还有极深的源渊关系。峨嵋派的创派祖师郭襄和发展、完善了公孙剑法的尉迟霆,曾是一对情侣。师伯说,没有雷霆手段,就难施菩萨心肠,将来有机会,要争取你的同意,借鉴你们公孙越女剑法,完善我们的峨嵋剑法,以光大我们的门派。” 沐莹很高兴,亲切地说:“清宁……师姊,你这就带我去见师父、师伯好吗?” 清宁一笑道,“沐师弟,急什么。说实话,你现在去还不合适——这是我的意思,因为白云庵住着我们两处的人,太拥挤。你现在去,一个男子,恐怕是……没住处。” 沐莹很失望,低头不语。 清宁道:“沐师弟,这里不好吗?” 沐莹道:“倒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太想师父,太想你们众师姊……” 清宁道:“唉,可惜……小师弟,莫失望,我们大家都常念叨你,我们不会忘记你……” 沐莹非常怅惘,找不出话来说。过了许久,才问道:“清宁师姊,有怀方姐的消息吗?” 清宁遭:“有,但只是听说的。听说怀方小师妹吉人天相,在鹰爪孙押他去京的途中,被一支倚山为寨的弟兄救去。现在究竟在哪里,还不知道。” 听说怀方姐没死,沐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对清宁道:“等我的伤完全好了,我就去找怀方姐。” 清宁道:“很好。师父非常惦念怀方,已派出几拨师姊妹去找她。师父说,找到她后,她那里若不好,就接她到白云庵。” 沐莹伤感地道:“怀方姐姐能回师父身边,我就不能,我好羡慕你们。” 清宁安慰沐莹道:“沐师弟,莫伤感,等白云庵有了住处,我一定让师父派人来接你。我走了,你还有什么事?” 沐莹恋恋不舍,摇摇头,眼含泪不语。 清宁也眼含泪:“沐师弟,你的拳拳之意,师姊知道。回去我一定向师父转达,让师父创造条件,接你回去。”说罢深情望了沐莹一眼,转身去了。 沐莹很失意,呆立良久,方回去。他回到屋中,坐在床上,非常兴奋。清宁到来,给他带来了安慰和希望。就像一个漂流在汪洋大海上的人,看见了远处的海岛。虽然他现在不能去找师父和怀方姐,但已知道了她们的情况为她们悬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了。他想到怀方姐对自己的情义,也联想到碧莲。碧莲这小姑娘对他好,他知道,但是因为他对李文谦有成见,始终对她很冷淡。但是他对这个小姑娘确实有好感。他想:“在李家,如果没有碧莲,生活不知将是什么样子。”他眼前不禁出现碧莲的倩影。她无论假装噘起小嘴生气,或笑靥如花,都着人爱。他想,她对他柔情似水、体贴入微,他为什么对她很冷呢?他想不出理由。他对她微感歉意。 从对碧莲的态度,联想到对李文谦的态度。这个李叔叔一直待沐莹甚好。就因为沐莹始终对他有疑虑,不愿住在他家,才对他不亲热,不礼貌。李叔叔两次给他治伤都是不遗余力,对他也待如上宾。他为什么对李叔叔一直印象不好呢?李叔叔有令人生疑之处,但是也无非是羡慕他家的武功,想得到他家的公孙越女剑法。这一点,沐莹早想到了。武人爱奇术,骑士爱良驹,这有什么呢,只要用正当手段,学点别派武功的长处去行侠济世,这有什么不好呢?何况他家的秘传剑法,只是徒有虚名,他使着连一点实战威力都没有,根本没保密的必要呢?他想,李叔叔有恩于我,我应改变对李叔叔的态度。我已经把家传剑法全抖落给李叔叔了,还有什么必要疑虑他呢? 这一夜他睡得很晚,早晨也起得很晚。刚洗漱完毕,下人就送来了早饭。他心情舒畅,饭也吃得香。吃过早饭,刚想出去散散步,李文谦来了。 沐莹面色平静,起身让坐:“李叔叔吃过饭了吗?李叔叔请坐。” 李文谦坐了,对沐莹道:“贤侄,这几天身体如何?” 沐莹道:“小侄的身体全恢复了,不劳叔叔挂念。” 李文谦点头道:“身体全恢复了就好。愚叔有一事和贤侄商量。” 沐莹道:“叔叔有事,吩咐就是,何言商量?” 李文谦道:“愚叔这几天闲得无聊,想用我们长白派的天池剑法,和贤侄比一次剑,不知贤侄可答应?” 沐莹没立即回答。他想,和李叔叔比比剑也好,正可吸收天池剑法的长处,丰富沐家剑法。想罢点头应道:“好。小侄也想以叔叔的高超剑术,验验自己的剑法。只是小侄武功造诣很浅,不到之处,请叔叔指点。” 李文谦道:“贤侄不要客气。比武定在明天,今天,请贤侄准备沐家剑法的最佳招术,常言‘进棋莫饶客,比武不让亲’,明天比剑,我们要显手段,如同战场争雄,各不相让。” 沐莹道:“好。明天小侄就在叔叔面前献丑。” 李文谦道:“贤侄的家传剑法厉害,届时万勿因顾老夫薄面藏锋隐锐才好。” 说完走出去。沐莹送至书房外回来。他对这次比剑,怀有极大的兴趣。他想,比剑之前,要精心钻研一下公孙越女剑的奥妙所在,让它在比剑中发挥威力。他闭着眼,以指作剑,比划一招沐家剑法之后,就冥思苦索这招剑法的奥妙所在。有的招数,苦想之下,大有心领神会处。遇到这样的招数,就多练几遍。 沐莹正在屋里比比划划练“剑”,碧莲推门进来,他闭着眼用指乱比划,自己也觉着好笑,就笑了。他听到有人推门,凭直觉,知道来人是碧莲。他以为活泼的碧莲,见他这个滑稽样,一定笑弯了腰。可是去看碧莲,她的俏脸上哪有丝毫笑意!只见她满脸泪痕,立在屋里,抿着小嘴,脸上愁水欲滴。沐莹心一抖,忙停止练“剑”,急切问道:“小妹子,这样伤心,谁欺负你了?” 碧莲柳眉双颦,没说话。 沐莹又问道:“小妹子,准惹了你,你倒是说话呀!” 碧莲轻启抿着的小嘴,进出一句话:“莹哥,你千万别和我爹爹比剑。” 沐莹惊奇地问:“小妹子,为什么?” 碧莲道:“你不用问为什么,反正听小妹子的话有好处。” 沐莹歉然:“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李叔叔,怎能……” 碧莲急道:“这有什么不能呢……到时你说病了,不就比不成了吗?这次比剑,危险。” 沐莹道:“我们武林人,要像李白写自己的诗里那样,‘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何避危险?” 碧莲急哭了:“反正我怎样说你也不明白?我只求你听听我的话就是了。” 沐莹道:“常言,‘轻诺者,寡信。’李叔叔是长辈,我怎能对他老人家不讲信义呢?” 碧莲道:“莹哥,你和碧莲相处这些天了,碧莲对你怎样?” 沐莹道:“情逾亲妹!”沐莹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碧莲道:“你了解碧莲就好。碧莲无兄弟姐妹,拿你当亲哥哥,不害你。这次剑你千万不要比,小妹求你。” 沐莹见碧莲这样楚楚可怜地求他别比剑,知道一定有其原因。喜爱碧莲的感情顿长。他握住碧莲的一双小手,安慰道:“小妹子,我知道你不让我比剑,一定是为我好。哥哥心里感激你。可是究竟什么原因,你倒是说呀!” 碧莲欲言又止,哭道:“什么原因,你不必知道,可是你必须答应我,这次剑你不去比。小妹求你!小妹求你!” 沐莹心想,碧莲小妹是豁达人,好像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对这次比剑为什么异常担心,苦苦阻止呢?她无非是怕刀剑无眼,一时失手,我伤了李叔或叔伤了我。其实这有什么必要担心呢?我无心伤李叔叔,也伤不了李叔叔,大概李叔叔也不想伤我……他对碧莲道:“小妹子,你放心,比剑不过作比成样而已,不会伤人的……你别阻止我了,别让我对长辈无信。” 听了沐莹的话,碧莲益急。想说什么,但话到唇边又咽下。含泪立了很久,颓然道:“小妹知道阻止不了你,你去比吧。不过,小妹请求你,比剑时,必须用我这口宝剑!”说着把剑递给沐莹。 沐莹感激碧莲,不忍拒却,-接过她的剑道:“谢谢小妹关心!”把剑佩在自己身上。 比武地点还是选在那一个山谷,李文谦带了沐莹去,没一个观众。 李文谦和沐莹在山谷一块空旷地上对面站定。李文谦出剑对沐莹道:“贤侄请亮剑吧!” 沐莹抽出剑。沐莹的剑,是碧莲的那口宝剑!剑一出鞘,光华四射,寒气逼人。李文谦不由得心一惊。仔细看了沐莹的剑,立刻怒容满面,厉声问:“沐莹,你这把宝剑是哪里来的?” 沐莹道:“是碧莲小妹借给我的。” 李文谦怒不可遏,恨恨骂道:“贼丫头,真不是东西!”可是骂出口,又觉失态,对沐莹道:“碧莲这丫头,硬让你婶惯坏了,胆子比天还大,竟敢私拿我这口剑!” 这是沐莹认识李叔这个谦谦君子来,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他想,此宝剑一定是李文谦心爱之物,碧莲私拿父亲的东西.也实在顽皮,他对李文谦道:“这宝剑既是碧莲妹私拿的,小侄就交给李叔收藏,我回去另取一口剑也就是了。” 李文谦想了想道:“你再回去取剑,恐怕今天就比不成了。贤侄就用那口剑吧!不过,贤侄的剑法好,宝剑当普通剑使才好。” 沐莹想:“李叔叔真是过分谨慎。”对李文谦道:“那么小侄就占便宜了,咱们点到为止,小侄绝不敢坏叔叔的剑。” 李文谦道:“多谢贤侄照顾,出手吧!” 沐莹道:“和叔叔比武,小侄怎敢僭先,还是叔叔先出手。” 李文谦道:“常言‘当场不让父’,比武不分辈份,还是贤侄先出手。” 沐莹道:“小侄使宝剑,已占叔叔便宜了,还是叔叔先出手吧!” 李文谦不再推让,一出手就使了一招回风舞雪,这是天池剑法中最厉害的招术,剑势猛而多变,沐莹使了个江海凝光,封住前面,等到李文谦剑势变老,宝剑自右上方至左下方一个玄鸟划沙斜划下来,接着一个倒踏七星步,旋身接李文谦新招儿。这一招是沐莹这一天里琢磨出来的,在原招儿的基础上,有了很大的发展。 李文谦见自己这厉害招数被沐莹轻轻化解了,心一凛,立即气运双臂,左掌右剑,连使几个狠招。 沐莹虽然内力不及李文谦.应付很吃力,但靠着自己灵活的身法、步法,奇妙的剑招儿,把李文谦的狠招儿一一化解。 李文谦内力足,招术狠辣,逼着沐莹非使公孙越女剑法中最精妙招术不可。沐莹把公孙越女剑法中“雷收震怒”、“江海凝光”、“羿射九日”、“群帝骖龙”、“玉女投梭”、“西施浣纱”、“天女散花”、“小乔弄姿”等厉害拍数部用上了,而且用得精妙绝伦,才只能和李文谦战了轩轾不分。若比内力,比剑术的纯熟老道,李文谦与沐莹,更有天壤之别。比武的二人部知道,沐莹所以能和李文谦比个平手,就因为公孙越女剑法发挥了威力。 二人比了四十多招,突然李文谦手贯内力使出了天池剑法中最猛烈凶狠的招术——狂飙摧山,这个狂飙摧山是剑掌齐发,左手劈空掌呼呼生风,逼得沐莹吐不出剑,右剑施成无数剑圈,刺向沐莹。 李文谦一使出这招儿,突然左面,山石后传出一声惊叫:“莹哥!快躲!”沐莹听出是碧莲的声音,但这声音发颤,从声音就听出了她的慌急,他想:“莲妹也关心我过甚了!这是比剑,点到为止,又不是实战,慌什么!”他并未着急躲剑。 可是谁知李文谦不是点到为止,而是长剑一直向沐莹前胸刺去,眼看就要刺进沐莹胸部,正在万分危急,碧莲飞身过来,遮在沐莹身前:“莹哥!削爹爹的剑!”李文谦用力过猛,收剑不住,长剑仍向碧莲刺去,眼看就要刺在碧莲身上。 沐莹本来信守诺言,剑刃小心躲着李文谦的剑,宁可自己担险,也不去削李文谦的剑。此时再不削断李文谦的剑,碧莲妹就要命丧剑下!他不能再犹豫,宝剑一挥,后发先至,“当啷”一声,削断了李文谦的剑。尽管如此,李文谦仍收身不住,断剑刺破了碧莲的衣服。 碧莲咬牙恨道:“爹爹,你好狠!” 李文谦低下了头。 碧莲哭着对沐莹:“莹哥,我碰着个这样的父亲,我再没脸见你!”说罢头也不回向山上跑去。沐莹着急,追着呼叫:“莲妹——!莲——妹——!你别走!快——回——来!”不知碧莲听见没听见,仍然跑去。 李文谦歉然对沐莹道:“愚叔为试贤侄高妙剑法,一时性急,出招过猛,以致剑势失控,险些误伤贤侄,真是不好意。思。” 沐莹心说:“明明是你狠下毒招,还说此漂亮话,真是老狐狸!”但是他没好意思挑明,只说道:“李叔,事情过去就算了,去追回碧莲妹要紧!”说完继续向碧莲的方向追去。 沐莹跑着抬头看,只见碧莲在山岭上一晃就翻过了山。沐莹足下加力,向碧莲出现的那山岭跑去,可是跑到那山岭上一看,哪里有碧莲的影子!?他急得破开嗓子喊道:“碧——莲——!莲——妹——!”可是只有空谷传声,没有人答应。 沐莹想,碧莲愤恨出走,完全是了为我,我不找到她,绝不回去。于是他边喊,边向山那边找去。可是找遍山坡,也找不到碧莲。 沐莹正在急着到处找,张荣带着几个家丁找来,后边跟着李文谦和碧莲的母亲王玉英。王玉英边走边和李李文谦争吵。沐莹想知道他们争吵原因,就躲到一个树丛后偷听。 “都怪你鬼迷心窍,给方景纯做这没良心的事!”王玉英埋怨道。 李文谦叹了一口气:“唉!我有难言之隐啊!” 王玉英:“我不管。总之,你爱巴结方景纯由你去,无论找到找不到碧莲,我们都离开你!” 李文谦道:“如此说比剑的事,是你透露给碧莲那死丫头的?” 王玉英道:“是又怎样?我和碧莲不能看着你办丧天良的事!沐莹是朋友的儿子,他有难,你不该落井下石!碧莲劝你不听才离你而去。若我找不到她,我也去!” 躲在树丛后的沐莹心想:“怪不得李家人都说王婶是女豪杰,看起来王婶人真好,可惜我到现在还没去拜见过她。” “唉!你们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呀!”这时李文谦道,从声音里听出他的颓丧。他继续道:“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呀……方景纯他,他老谋深算,我,我已中计吃了他的毒药。我不听他的,他就不给我解药……” 王玉英仍埋怨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中了他的计,死则死耳,也不能出卖良心哪!” 李文谦道:“可是……”二人边说边走,说着已走过树丛,越去越远,下边的话,听不清了。 沐莹躲在树丛后苦痴苦呆。听了王玉英和李文谦的谈话,他知道李文谦邀他比剑不过是一场阴谋。接他来住,山谷演剑……也都是阴谋的一部分。他也知道了李文谦的阴谋是听命于人的,后面的牵线人是方景纯。这方景纯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为什么要害我!?这个李家我是不能去了,我何不去探探这个方景纯?他既然要得到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那么他是不是杀害我一家的凶手呢? 李文谦和王玉英去远,沐莹从树丛后出来,背着他们行去。 四、小店火起 沐莹下了山,向背着李家庄的方向行去。他也不问路,想等到摆脱了李文谦的追踪范围,再询问方景纯的住址。他拣小路,施展轻功飞行。走出一百多里路,他放心李文谦一定追不上了,才停下休息。 沐莹与李文谦比过剑,就一直奔走未停,走的是小路,没遇上酒馆,到此时水米未沾唇。在他紧张奔走的时候,精神集中在急行路,没顾得肚子饿不饿。一停下来。立即感到又饿又累。可是四野茫茫,哪里有吃饭住宿之所?没办法,只得又往前走,心想,倘然路上逢人或遇村,就向人问问哪里有客店,哪里有酒馆。 沐莹又走了十来里路,天渐撕黑了,对面才隐约现了一个小村。他奔小村行去。到了村边一看,街上空荡荡、冷清清不见一人。过惯了公子哥的生活,很腼腆,不愿进人家里去问人,就在街上等着。他在街上徘徊了很久,才有一个壮年庄稼汉出来。他赶忙上前施礼,问哪里有市镇、店铺。那庄稼汉指给他去市镇的路径。他又上前而行。到一更后,他才走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的一边,有一个客店。沐莹先住了店,洗了洗脸,就去吃饭。他在一个靠窗的桌旁坐了,要了一壶酒,两个莱,边休息,边浅斟慢饮。 忽然上面一阵銮铃响,四个骑马人来到小店门外,他们在门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树上,一起走进店来,对着门坐下。沐莹偷眼看这四个人,个个青衣排扣,精干强悍。他们刚坐下就吵吵嚷嚷:“掌柜的,快上酒莱!我们等着吃了赶路呢!” 掌柜的答应着,赶忙过来伺候:“客官,小店人手不足,请等一等。” 一红脸的青衣排扣人叫道:“日你娘!人手少为啥开饭铺?” 掌柜的被骂,但仍满脸堆笑:“对不起,客官,稍候一会儿,菜就好!” 一个秃头的青衣排扣人道:“闲话别说,赶快端酒端菜!” 一个黄面短鬓的青衣排扣人道:“谁耐烦你们这些混帐王八旦!不立即给老子上酒菜,老子就砸了你们的锅,砸了你们的店。” 掌柜的吓得退回厨房忙着热酒炒菜。那个黄面微髭者见无人给送酒莱,掀翻了桌子大骂道:“王八旦!再不滚出来送酒莱,老子把锅碗瓢盆砸个稀巴烂!”说着气势汹汹地跑过去,就要动手砸店。沐莹飘身过来,对那黄脸微髭者道:“在下还要吃饭,请手下留情,勿毁了锅灶!” 黄面微髭者怒视着沐莹:“你是谁?!你要替这王八旦顶撞吗?” 沐莹道:“不敢!我劝阁下别太强横……” 黄面微髭人:“我怎样干你屁事?你凭什么教训我?” 沐莹道:“在下什么也不凭,只凭一个‘理’字!” 那秃头青衣排扣人道:“自古道:‘天理天理’,天子就是理!我们是皇宫的人,走!跟我们天子面前去讲理!”秃子说完话,仍坐着不动,其余三人均奔沐莹扑上来。 因为是皇宫里的人抓走了怀方姐,他非常恨这些鹰爪子。他知道这些的人权势炙手可热,对他们是没道理可讲的,一退身抽出宝剑,迎上三人。 红脸者道:“好小子,你要动武吗?!老子们是杀人不偿命的,你找死。” 黄脸微髭人和另一个刀瘦脸人也抽兵刃攻上。 宫廷侍卫是从全国选的武功高手,刀剑各有门道,逞威攻上,沐莹的左、右、前三面均刀剑临身。沐莹使了个“群帝骖龙”。一招化解了三人的攻击。四人战在一起。 那秃头侍卫见沐莹出剑不凡,也抽剑攻上,对那三个青衣排扣人道:“这小子使的是公孙越女剑法,救钦犯的一定是他,捉住他必有重赏!” 这秃头内力足,剑法精,他一上来,立刻压住了沐莹。战斗中,沐莹看出秃头的武功,已臻一流,就是自己和他一人单打独斗,也没取胜的希望,心里暗暗着急。所幸沐莹使的宝剑,见对手厉害,专找他们的兵器砍削,十几招内,便砍断了红脸者和黄脸者的刀、剑,秃头者和那刀瘦脸见他宝剑厉害,只得躲避锋芒,武功未能全部发挥。这样,沐莹才能和他们周旋。 沐莹审时度势,感到压力很大。他看出秃头是这四人的头儿,他决定采取“擒贼先擒王”的战略,使出公孙越女剑法的精妙招数,专去砍削秃头的剑。秃头内力虽强,但内力越强,碰到宝剑断得越快,因此他不敢在施展剑招时运上内力。同样的剑招,高手和庸手使出来便威力不同,高手均是以气御剑,贯力于剑。秃头不敢贯力于剑,也就变成出剑慢而无力的庸手了。对手的战斗威力不能发挥,而越是对手的威力不能发挥,沐莹的威力发挥得越充分,五人两方,搅在一起,七八十个招数过后,仍未见胜败。 但是青衣排扣人的兵器断了,只是减弱了战斗力,并不是失去了全部战斗力。兵器断了,可以用拳脚,后秃头者干脆扔掉了剑,改用起达摩拳来。这样以来,敌人扬长避短,战斗威力大增,又战了十几后,沐莹终于支持不住了。他右臂酸痛,出招渐慢,越来越应付困难。 沐莹一出招渐慢,秃头马上瞧在眼里,他拾起地上的剑,朝沐木莹猛攻直上,两三招就压住了沐莹的剑,逼得他剑势缩到最小范围。另三个青衣排扣人,一见沐莹的剑势弱了,也大长精神,他们中虽然兵器断了!但精力犹存,他们配合与沐莹正面作战的秃头,从左、右、后三方面向他急攻。沐莹受四面强敌环攻,手忙脚乱,接应不暇,立刻险象环生。 秃头哈哈大笑,对三人道:“捉住他!大概这小子就是林大总管要的对象。”于是四人发一声喊,一齐扑向沐莹。 正在沐莹万分危急,忽然一个美丽少女进了客店。她在门内婷婷玉立,美目流盼,巧笑盈倩,轻启朱唇道:“我说是什么人这样不知自爱,深更半夜在此打架,搅得姑奶奶不能睡觉呢,我就知道准是鹰爪子,果然不错。” 秃头没正眼看她,斜睨了一眼道:“你是谁?看情形是要搅浑水了?” 那少女道:“明人不做暗事,‘日月光照,惟我独尊’。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就是要搅这趟浑水,要煞煞你们这些鹰爪子的威风,让朱家那狗皇帝知道,天下有不少人反对他们!” 秃头道:“你就是蓝少华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娘这么慷慨,那就较量较量吧!姑娘输了,跟我们走,我们若是输了,任由姑娘……” 蓝少华冷笑:“赵新衣,你不要和本姑娘耍心眼。本姑娘就是输了,跟你们走不跟你们走,得看本姑娘高兴不高兴。至于你们输了任凭我提要求吗?我想让朱家让江山,你们这些鹰爪子、狗腿子能做得了主吗?” 几个鹰爪子面面相觑。 沐莹想:“这姑娘好爽快、好大胆。为什么鹰爪子要抓她……?” 蓝少华接着道:“不过,本姑娘倒愿意和你们较量较量,看看你们这些走狗的看家本领有多大?” 四个宫廷侍卫老羞成怒。秃头道:“死在眼前,尚这么大的口气,拿下她!”四人抛下沐莹,齐攻蓝少华。 蓝少华轻抒右臂,使出分恍错影剑法。这是虚实结合的,在虚晃的假招中有猛烈的强攻。她身法、步法灵活,数招内,即伤了黄脸、红脸二人,但伤轻,对方均未退下。 秃头的武功着实厉害,而且实战经验丰富,知道青年女子一定内力不继,战得久了,力气便会不支。于是对三个侍卫一使眼色。几个侍卫此进彼退,配合默契。蓝少华也看出秃子的用心,知己久战,力将不及。 沐莹站在一旁现战,秃头的用心,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鹰爪孙轮番进攻蓝少华,她虽未显败,但也累得气喘吁吁。这一切沐莹都看在眼中。他想,如不是这少女出手相救,自己早就被鹰爪孙掳去。眼下这少女显然不利久战,自己怎能坐视不管呢?他挥舞宝剑,从黄脸微髭者背后杀去。那黄脸微髭者右背中剑,“哎呀”一声惨叫,倒在血泊里。 黄脸微髭者一中剑倒下,红脸者和刀瘦脸者精神立即崩溃。被蓝少华和沐莹每人刺死一个。秃头一看不好,纵身跳出门外,骑上马,打马疾逃。 沐莹和蓝少华不追,各自还剑入鞘。沐莹再腼腆也不能对救命恩人不表谢意。他羞羞涩涩,走到少华跟前一拱手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少华噗哧一笑:“你好呆!你看不出吗,本姑娘与朱明有仇!我又不是为了救你,你谢什么?” 沐莹道:“姑娘若想找他们算帐,选在什么时间均可。你事实上已把在下救了,怎能不谢?” 少华道:“那就向我站的地方谢吧,我可要睡觉去了。”说罢就往店里走。 沐莹着急,把少华拦住:“小姐留步,在下有一事相询……” 少华道:“公子不是订了后排第三号客房吗?我的客房和公子相邻,我在客房洁樽候驾,请公子驾临。”说罢一笑欲行。 沐莹有好多疑问,要问个明白,特别是关于怀方姐的下落,要向这个姑娘打听清楚,点头道:“小姐先回房吧,在下过一会儿就去请教。打搅小姐就寝,先致歉。” 少华去了,沐莹继续喝酒吃饭。他知道少华没立即带他回房间,必是女儿房需要整理。他喝光了那壶酒,掌柜的感激他,奉送给他一个菜,他也没吃,就去找少华。 少华果然沏了茶,等着他。他一进屋,少华轻启朱唇,一笑道:“我知道公子有好多疑问要问我,特别是问我怀方的所在,碧莲的下落……” 沐莹一愕:“在下的事,小姐全知道?” 少华又一笑,但笑的神秘,也灿然。沐莹去看少华,只见她明眸皓齿,莲脸嫣腮,那么美,那么大方,两眼看着沐莹,闪着热烈的光焰。沐莹和她目光相对,不由得避开。 少华道:“公子请坐,喝茶!公子想问什么,少华愿一一奉告。” 沐莹坐了,对少华道:“我们萍水相逢,与小姐素无瓜葛,本不该深夜造访。但是从方才小姐怒斥那赵新衣的对话我看出小姐可能知道很多小生想知道,但自己无法知道的事。小姐愿意给小生释疑,小生很感激。恕小生冒昧,请问小姐,肯将家世详告吗?” 少华一笑:“少华对那些鹰爪孙,尚不避讳家世,有什么不可告公子呢?只是我的家事,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恕少华不能告之过详。我姓蓝,先祖父蓝玉,是朱元璋的开国功臣。先祖父生前曾替朱元璋搴旗斩将,抢关夺寨,立下汗马功劳。朱元璋也赐先祖丹书铁券,和先祖父称兄道弟,可是朱元璋一取得皇位,他怕过去与他彼此不分的患难兄弟觊觎他的皇位,杀机大动。韩信的不幸,立刻就降落到诸功臣的头上,朱元璋曾作诗说:‘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一个一个开国功臣被赐死,被加罪诛戮。朱元璋是魔教徒,魔教内部人称明教,所以他取得天下,朝代称大明。他知道魔教自宋朝方圣公以后,一直反对朝廷。他欲灭明教,对功臣里的明教徒一个也不放过。连他的同乡、同学、朋友、亲家徐达,也不放过。先祖父也是明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少华父亲一人逃出,隐姓埋名,流落沧州,被招赘一富足农家。那文帝时,赦免开国有功罪臣家属。我父亲在被赦之列,始复姓,认祖归宗。建文四年,母亲生少华,是年朱棣篡位,复诛杀被建文帝赦免的‘罪臣’,父母亲带我逃走,可是父母亲均被杀于途,鹰爪子要杀我,幸被一日月神教首领救出。那首领就是唐姐姐的叔祖鹰振坤老前辈。唐老前辈被朱明迫杀带我不便,就把我交给叫唐赛的姐姐家收养。唐姐姐长我十九岁,她师父是武林奇侠诸葛绪言,唐姐姐出师后回蒲台老家。朱棣的侍卫长高煦欲提唐姐姐献朱棣。唐姐姐反抗,朱棣杀害了唐姐姐全家,唐姐姐只带我逃出。” 沐莹道:“哦,唐儿,就是那个叫俏面剑侠的女英雄吗?” 少华道:“正是。朱元璋叛教造孽,激起了明教上下的愤恨,明教日月神教,立誓推翻明朝。当时的唐振坤教主很爱唐姐姐的才能,让唐姐姐做日月神教的右使。我长到十五六岁就成了唐姐姐的助手,替唐姐姐管联络同道,侦察朝廷行动和探查武林情况。” 沐莹道:“那么,小姐对于方才这四个鹰爪孙的行动,一定清楚。” 少华道:“当然清楚。上月,赵常山带几个鹰爪孙在碧霞庵捉了方孝友的孙女怀方,解往燕京,我们明教苏州分堂,劫下了怀方。赵常山到燕京朱棣那儿复命,朱棣大怒,限期捉拿怀方和我。同时下令全国一起清剿明教徒。眼下,鹰爪孙们已倾巢而出。这个赵新衣就是被派出来,专捉我的。前天,我在玉田惩治了一个残暴贪狠的赃官。这个赃官的兄弟,向侍卫大总管林大兆报告,林大兆派赵新衣带了这三个鹰爪孙来捕我,这四个鹰爪孙刚出燕京城,我教暗探便向我报告,为了警告他们,我逆之而上,住在这个小店‘迎接’……” 沐莹道:“小姐,听你口气,你一定知道我怀方姐的所在了?” 少华道:“只知她被我教苏州分堂救去,不知现在哪里。 不过,请放心,我教是反明帮派,一定加意保护你那个怀方姐。” 沐莹道:“请问小姐,你知道碧莲姑娘的下落吗?” 少华道:“对碧莲小姐的下落,少华只是个估计。现在武林中有些人,对你家的公孙越女剑法,馋涎欲滴,都想得之演练,称霸武林。碧莲的父亲李文谦也为她人做嫁衣,从你那里骗学了那种剑法的招数。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文谦记了公孙越女剑各招的动作欲献给方景纯,但另有人动心,他们劫碧莲做人质,要挟李文谦交出他记录整理的公孙越女剑法……”沐莹急问:“据小姐估计,掳了碧莲的是谁呢?” 少华道:“若少华估计不错,可能是遵化马家。” 沐莹道:“在下初入江湖,对江湖的人事孤陋寡闻,对手遵化马家,小姐能告之大概吗?” 少华摇头:“对遵化马家,少华知之甚少。只知他家住马兰峪,世代学武,武林名头不小。但是,我日月神教和他们道不同,没打过什么交道,只是最近听说,我教的左使关胜杰落入他们手里,才派人侦察到这些情况。” 沐莹“哦”了一声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又道,“方才赵新衣说‘活捉在下,必有重赏’,不知想捉在下的是谁?” 少华道:“公子一入李家,就与世隔绝,外间之事,一些不知吗?” 沐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少华道:“那次怀方被救走之后,赵常山回去,向朱棣奏报。朱棣的御前侍卫大总管林大兆听了赵常山的奏报,断定你是天下第一剑沐临风大侠之子,他们要得你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已蛊惑朱棣下旨悬赏,捉住你献给朝廷,赏银方两。” 沐莹听了少华的话。不由心一抖。他想,这个林大兆可害人不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有贪赏之人,设计捉我献给宫廷,那就报仇无望了,将来和武伯父、怀方姐、师父、碧莲妹就都难相见了!我不能让他们捉到宫廷里去。想罢对少华道:“多谢小姐,尽告所知。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误小姐休息。” 少华道:“我现在侪为寇列,早已与‘小姐’二字无缘。以后如能相见,请你另换称呼。现在我们处境危险,一起换个地方住吧。” 当下,他们找了一家客店。沐莹回到自己的房里躺下,一时不能入睡。从少华的话里,他知道,怀方姐既被明教的苏州分堂救去,安全不用担心,应该担心的是碧莲,碧莲身落黑道人物之手,命运实是难料。她父亲趋炎附势,没好下场,也顾不了救她,除了我,谁去救她?他决定明天就去遵化马家,营救碧莲。 沐莹自从遭难,遇到三个女子相救。这三个女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个蓝少华是最后一个。蓝少华和怀方比,温柔稍欠,但多英侠之气,处事果断,有些泼辣。她和碧莲的天真、烂漫、痴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想到怀方、碧莲很自然地想到少华。这女子虽武功高强,但既是钦犯,也危机四伏。赵新衣只要把发现她的事传到燕京,鹰爪子们一定来捕杀她。而且赵新衣很有可能到附近州县调来捕快围捕她。他想到少华的危险,也联想到自身的危险。他想:“这里还是不安全,还应尽快离开的好。” 沐莹轻轻开了门,悄悄走出房,蹑到少华的窗下,轻轻敲了敲窗子,低声呼道:“蓝姑娘,蓝姑娘!”屋里没动静。沐莹又低唤道:“蓝姑娘!蓝姑娘!”屋里仍没动静。沐莹很着急,但是姑娘的房间,为防嫌不能越窗进去,也不敢高声叫门。没办法,回到自己房间,用手指蘸了灯烟子,在手绢上写了几个字:“我走了,这里危险,姑娘快走!”字写了,包了一块小石子,从窗子里投进屋。心想:“学武之人,一定警觉,她看了手绢上的字,一定离开。”投罢石子,他飞身上房,离开客店,消失在夜幕里。 沐莹走了不远,见对面来了十几个人。他躲在一个树丛后看,虽然黑暗中看不真切,但见这些人中,果然有一个是秃头,个子也像赵新衣。余下的十几人,全是青衣玄帽的捕快。 沐莹担心少华有危险,蹑在这群人身后悄悄跟过去看。 这些人先围了客店。然后秃头赵新衣和一个人飞身上房,在房上大喊道:“姓蓝的丫头!快出来!免得连累好人!你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烧店了!” 少华那个客店里没动静。赵新衣和那个鹰爪孙跳下房,在院里大叫:“蓝丫头!你这钦犯,已是瓮中之鳖,跑不了啦!” 少华的屋里还是没动静。赵新衣又喊道,“住店的!全出来。谁不出来,我们按钦犯论处,格杀勿论!” 几声“吱嘎吱嘎”的开门声,然后是纷纷的脚步声。 躲在客店附近高处的沐莹,知道是店客们出屋。他想,此时少华怎样了呢?她出去了吗?她……沐莹正在想,忽听院里赵新衣的声音又叫:“钦犯仍躲在屋里,往屋里放箭、发暗器!”接着就是不断的嗖嗖声,箭矢和暗器打在窗灵上的“吧吧”声。 沐莹的心悬到嗓子眼上,他非常担心少华的安危。他想:“蓝姑娘若在屋里,可真危险万分!箭矢、暗器密如雨点,他怎能躲得过!?”他真想一跃而起,大声喊:“鹰爪孙,你们都冲我来!”可是,大内侍卫和官府捕快真能这么傻吗?他们会先射死了她,再来对付我。他这样一想,感到浑身一寒,迟疑着未动。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蓝姑娘一定惨遭不幸了!”他想,不禁眼里盈着泪。过了好一会子,又听得院中赵新衣的声音喊道:“先住手!让我们看看这钦犯是死是活?” 沐莹侧耳听,听得一声踢门声,接着“哐当”一响,一定是门被踢开。旋即屋中一亮,定是进屋之人打着火。屋中有了光亮后,立即有人喊道:“报告统领大人!屋里没人……” 一听到“屋里没人”四宇,沐莹悬着的心才放下。他想,这姑娘真机灵!原来她是先我逃走了。想到他方才空为这姑娘担心,真是好笑。既然蓝姑娘没有危险,我留在此地有何用呢?他正想悄悄离开此地,忽见客店火起,他不禁望着火光发恨。心想:“皇帝豢养的这些走狗真狠!狗皇帝利用这帮帮凶,怎能不激起人反对?” 他想到了反明廷的明教,想到了唐赛儿,他想: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去见见这个唐赛儿。 他离开了客店,向遵化的方向行去,离火光越去越远。 五、翠微山庄 沐莹离开客店,向遵化的方向行去。走了一段路,遇上个小树林。沐莹感到疲乏,走进树林,倚着-株树,闭目休息。他似睡非睡,直到天亮,林中鸟雀欢叫,才把他吵醒。他站起身,练了一趟拳,舒展了一下四肢筋骨,又继续赶路。两天多的时间,就到了遵化马兰峪。 马兰峪四周环山,中间的开阔地也丘陵起伏。他在客店吃饭时,花了一两银子,打听到了遵化马家在马兰峪的翠微山庄,老当家的马瑞朋是翠微山庄的庄主。马家是数省闻名的武林世家,快刀无敌马瑞朋声望极高。黑白两道的人物,都对其趋之若鹜,他们兄弟五人,个个武功高强,还有数名子侄、众多徒弟。保护家丁更是不计其数。 当时沐莹寻求客店住下,天交二更,他穿了夜行衣,用黑纱蒙面,飞出客店,直奔马家大院而去。翠微山庄内树木蓊郁,众多树木环着马家大院。他飞身上树,在树上飞纵过枝,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院里。院里房屋鳞次栉比,他从大树上飞越到房上。站在屋脊向四处一看,只见全院漆黑,寂静无声。他纵了几纵,又一看,见从树空里露出一个亮着灯的大屋,他飞纵过去,隔着窗纸,就见屋里人影憧憧。轻轻过地,蹑到亮灯的窗前。他从窗孔向里看去,看清了屋里的宴客。一张紫檀木大八仙桌摆在中央,上面杯盘罗列,尽是山珍海味。首席上坐的是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秃顶黑脸老头。他身高体壮,印堂发亮,两个太阳穴鼓起,鹰目燕颌,下颚留一撮山羊胡须,脸无笑意,不怒而威。沐莹想,这人一定是马家当家人马瑞朋了。他的下首坐着一人,和他模样差不多,只是比他年轻些,这人一定是马瑞朋的兄弟。客位上靠马瑞朋坐着一人,是个头陀。这人碧眼金发,皮肤呈桃花色,他背阔腰圆、身体魁伟高大,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还显得有些发挤。 碧眼金发人的下首,是个刀瘦脸细高个儿。 沐莹想:“这么大的庄院,黑夜里乱闯,是找不到囚禁碧莲的房间的。我不如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大厅里,几个下人伺候,四个人边喝酒,边谈话。主人对碧眼金发人很尊敬,不断起身让酒让莱:“普善大师,请!” 碧眼黄发客人说着不甚流利的汉语,谈笑风生。他喝了一碗酒,兴奋地道:“多谢马庄主盛情招待。老衲此次来翠微山庄,若能办成这件事,一月内马庄主就可得到我教的九阳真经。此真经是少林七十二项绝技的第一项绝技,学了它,受惠无穷!” 马瑞朋对此《九阳真经》早就垂涎三尺,他满面春风地对普善:“谢谢大师!” 普善道:“老衲身在西域,却早闻一剑无敌沐临风的公孙越女剑法厉害。今日若能得此剑法,足可慰老衲平生之憾了。” 他下首那个刀瘦脸客人,脸色不阴不阳,显然对碧眼金发客人有些妒嫉。听了碧眼头陀的话,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但这冷笑一瞬即逝,立即端起一杯酒喝了,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马瑞朋下首那人却脸现忧色,他端杯未饮道:“只是,给李文谦的信,已经送去了,并未见他有什么反响……” 碧眼金发头陀:“这事二庄主放心,李文谦不会不入谷的,常言‘儿女情长,英雄志短’,他怎能不顾他女儿的性命,而替方景纯保守这部剑法呢?” 马瑞朋:“可惜李文谦不是英雄,这人毫无义气,又中了方景纯的毒,也许对他女儿……” “所以,接到我们的要挟信,不理不睬。”马瑞朋下首那人抢话道。 碧眼金发人不以为然:“还是马庄主办事不对法,信应该逼他女儿写嘛。” 窗外偷听的沐莹心说:“好毒辣!” 马瑞朋下首那人道:“普善大师想到的方法,我们也想到了。只是那小丫头不就范,无论怎样逼她也不写。” 碧眼金发头陀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声震屋瓦,全堂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马瑞朋道:“你笑什么?” 普善:“吃过饭,你把那小丫头交给老衲,管保叫她乖乖听话。”又是笑,笑得有些淫邪。 窗外偷听的沐莹心一惊。心想:“可怜的碧莲妹,落在这个恶人手里,恐怕要……” 沐莹正往下想,那个刀瘦脸开口说话了:“普善大师欲办之事,须等到饭后,敝上托马庄主所办之事,不知可曾办妥?” 马瑞朋脸现歉疚之色,停杯对刀瘦脸者道:“高管家,真是对不起,接到贵上的手书后,愚兄弟就多方物色,可惜……至今也没选到合适的人材。” 马瑞朋下首那人道:“其实,以贵上之才,在家杜门课子,那里还要还要另外廷师呢?” 高管家道:“二庄主有所不知。敝上聘请家庭教师非为课子,敝上近年,突然酷爱诗词,在庄园之内,建一院中之院,足不出户,天天手把诗词,若思诗意。有一本诗卷太深奥难解,敝上颇为所苦,想廷聘一个既精通诗词,又会武功之人,和他谈诗论剑,消磨时光。” 马二庄主摇头道:“这样的人,不好选!不好选……” 窗外的沐莹想,这个高管家说的“敝上”是谁呢?这个学武之人退隐江湖后为什么酷爱起诗同?!他为什么为解一本诗词竟要请一个家庭教师?…… 屋里马瑞朋道:“请告令主,他老既在家闲暇无聊,在下诚意邀请他到敝舍小住。令主的武功闻名遐迩,若能辱临敝庄,是马某之幸!” 高管家道:“高庄主的美意,在下一定转告敝上。不过敝上定不愿涉足江湖……” 普善道:“你家主人,快刀也名气不小,好端端的,突然封刀退隐做什么?!贵庄虽好,可是,蜗居个小村有什么意思?” 高管家觉得这胖头陀莽撞无礼,但神秘地笑着没说什么。 屋里沉默,窗外的沐莹却思想活动加速。他想:“那个恶头陀吃完饭,一定对碧莲妹施手段!我要救碧莲妹,必须在他们吃饭的这段时间。”他正要离开窗下,去寻找囚禁碧莲的囚室。忽然屋里二庄主的声音又说话了,沐莹抬起的脚,又放下,只听马二庄主道:“听说那个沐莹,离开李家,不知去向。以在下愚意推测,他当是沐家公孙越女剑法的唯一传人。听说燕南三侠之一的李文谦,还是骗他演了两遍,才记忆整理的。只要我们能捉住沐家那小子,就不必找李文谦要那蹩脚的东西。” 马瑞朋立即反驳二庄主道:“二弟!你以为沐莹那么容易让我们捉住吗?他几次成漏网之鱼,一定惊魂未定,哪里还敢在燕南露面?另外,听说大内悬赏捉他,那小子一定落在大内手里,我们怎能和大内竞争得了呢?” 沐莹的心又一抖,心想:“大内要捕捉我,方景纯、马瑞朋都要捕捉我,我安身之处可真稀少了!我要先救出碧莲妹,然后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沐莹悄悄退离窗下,到院内去寻找碧莲的囚室。他知道囚室不能在主房,就到偏僻房间寻找。他先到院子的西北角,正往前走,忽见一条黑影在一个房前一闪,就消失在树林间。沐莹蹑到那人影闪过的房前一看,见门下倒着一个人.看了看那人胸口伤处,血正汨汨外流,人已经死了,显然人是被方才走了的人杀的。沐莹心思电转——莫非这屋就是囚室?被杀的人是室内守卫?他试着去摸被杀的人的腰际,果然在他的腰际摸着了一把钥匙,他摘下钥匙,去开这门上的锁。只一试,锁便开了!他推门进去,低声叫道:“碧莲妹!碧莲妹!我来救你!”屋里却没人应。他想必是碧莲妹睡着了,又往里走,并稍提高了点声音叫道:“碧莲妹!碧莲妹!我来救你!” 突然,从屋里闯出一个人。这个人手拷、脚镣“哗啷啷”响着,从黑暗中飞撞而去,把沐莹撞得身子一歪,几乎跌倒,待沐莹站稳了身子,那人已迅猛冲出室外。 沐莹急出囚室,外边已不见了人影,沐莹茫然立在那里, 他想:“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个头高大,力道很足,显然不是碧莲,碧莲妹被囚在哪里?”他正茫然不知所措,忽然,厅房那边有个尖声音高喊:“不好!关胜杰跑了!关胜杰被人放跑了!” 厅房一阵大乱。二庄主的声音在外喊:“关胜杰是魔教的左使,翠微山庄的对头,别让他跑了!”马瑞朋宏音亮嗓地喊道,“关胜杰是翠微山庄的死敌,不能让他跑了!翠微山庄人全出动!追!”普善道:“魔教也是我西域少林派的对头,我也帮你们去追。” 马家之人提了灯笼,拿了火把,持刀持剑,向院里西北角跑来。 沐莹大急,飞身上房。他想:“我若向外跑,正与马家人的追路顺向。此刻马家的人都追向这里,到马家内宅去,也许更安全。”于是他顺着房脊背后跑了一段,就飞身上树,再跳树过枝,跑向内宅。到了内宅,沐莹从树上跳下,隐在墙角。他听了听,不见动静,就顺房廊悄悄前行。走到一排房子的尽头,忽见门前立着一人。沐莹身在险地,随时警惕,随时戒备。他不能容这人出声就得杀死他!于是他一个飞纵过去,就刺这人一剑。 那人并无抵抗,也未出声。沐莹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早被人杀。他从这人身上拔出剑,立即想道,此房既有人看守,定不是等闲房屋,莫非也是囚室?于是从死者身上搜到钥匙,去开房门的锁,发现房门的锁已开。他推门进屋,低唤了两声,屋里没人应声。便抽身出屋,纵身上房,不敢再在马家停留,从东南角飞出院外,隐入树林。 离开了翠微山庄,沐莹才有工夫想方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事情很清楚,除他之外,救人者另有其人。是这个人杀了西北角的看守,等我放走了-明教的左使后,又用调虎离山计,骗出了马家众人,救走了马家内宅囚室关着的那人!这个神秘人是谁呢?被救走之人若是碧莲,他会不会是李文谦?这个思想一飞进心里,他又立即摇头否定。他不相信李文谦会冒这么大的险来救他女儿。但是除了李文谦,救碧莲的有谁呢?她妈妈王婶吗?也不可能……救走碧莲之人,武功既高,又有心计,而且对马家庄院及两个囚室,一定早做了调查。想到两个囚室,他想到了西北角囚室里的人。马瑞朋等人说,他是魔教左使。他也一定是个唐赛儿那样的英雄。魔教是外人的叫法,他们内部叫明教,也叫日月神教。那么此人是不是少华救的!?蓝姑娘对我有恩,我不能对她们教的人有难漠不关心。这人脚镣、手铐都没开,不知能否逃出魔掌? 沐莹想去看看关胜杰逃出没逃出,沿着环村树林向西北方向走去。他施展开轻功,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庄西北角。他刚走到庄北,就见西北火光照耀如山白昼,向前走去,远远就听到人们吵嚷声和兵器交碰声。他走到近处,躲在树后看,只见马二庄主带着马家徒弟、家了围住一个四十左右岁浓眉大眼的汉子攻杀。这汉子双手双脚带着镣铐,活动不能自由。但他用锁住双手的铁链当武器,力战众敌,全无惧色,马家已经死伤多人,但是马二庄主指挥着马家人攻得更急。 马二庄主的刀法真是奇妙惊人,斩、刺、抽、搠、挑、抹、划,每个动作都快逾电内。但是他旁边的徒弟、家丁倒妨碍了他刀法的施展。 那黑脸汉子的武功也真是深不可测,双脚带镣犹能纵起数丈,然后用双脚去踢敌人,双手的武功更是高超得无以伦比,只凭锁住双手的一根索链就能防御住马家十数人的猛攻,而且,似几只抵抗还游刃有余,不时尚能晃着铁链猛攻,杀死马家人中的弱者。 马瑞朋站在旁边观战,看见马家众人战不胜一个带着镣铐之人,非常愤怒,他大喝一声:“都退下!让我来掂量掂量关左使的武功!” 马家众人正担忧关胜杰各个击破,忽听马瑞朋喝令他们退下,犹如遇赦,纷纷后退,给马瑞朋去战关胜杰让出一块空地。马瑞朋抽出剑正要跃上抢攻,只听在旁边观战的普善道:“让老衲来领教领教关左使的武功!”说着一纵身先马瑞朋而上,纵起身一个天龙探爪,向关胜杰抓下。 关胜杰不答话,抡铁链就猛攻,迫得普善身在空中,倒翻后跃,脚刚一落地,立即双拳运力,以推山之势推出。关胜杰铁链下垂,用双掌迎上,只听“嘭”的一声,二人的掌接实,普善被震得收脚不住,连退了五六步才站稳。关胜杰也退了五六步。普善和关胜杰对了一掌,不敢再轻敌,从背后抽出银亮双钩.挥舞而上。关胜杰不怠慢,挥铁链迎上。 论兵器,双钩属特殊兵器,是剑的克星。因为双钩,只要一接触敌剑,立即就把剑绞住,使用剑者前刺不能,后抽不易,陷于被动。可是双钩遇到了使铁链当兵器的,就一筹莫展。因为他只要一出招儿,不是被铁链套住,就是被铁链荡飞。量是关胜杰手脚都受限制,影响了他的灵活与动作速度。二人旗鼓相当,战了二十多招没分胜负。 关胜杰用铁链当兵器,威力倒是很大,但是他必须双手齐轮,双足飞纵,这样就特别消耗力气,战久了,自然支持不住。眼看动作越来越迟缓,就要败在普善的手下。 沐莹犹豫不决,按武林道义,蓝少华对他有恩,他有义务救她的同党。尽管是战败而死,他也应该这样做。可是他知道,他此时绝不是马瑞朋、普善、马二庄主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他身负大仇,两事相较贵从权,这样徒死有什么用呢?他应该等一等想个万全之策…… 沐莹正在冥思救关胜杰的办法,忽然战场上响起一阵喝彩声。他抬头一看.见那个普善陀换了兵器,扔掉双钩,换了一支笔。这支笔并不是兵器中的判官笔,只是普通毛笔大小的一支铁管笔。但是这支笔在普善手里,却成了得心应手的兵器。只见他手法奇快,几乎看不清他在动作,关胜杰的脸上、身上已被戳了几处伤,只是还没戳中他的要穴。关胜杰的脸上、身上海多一处伤,马家之人,就喝一声彩。这样闹的关胜杰防不胜防,毫无攻击之力。普善头陀一换兵器,形势急转直下,不到一刻工夫,关胜杰已脚跳不起,臂抡得缓,几乎失去战斗能力了。看得出,善所以不立即点他要穴或点他死穴,是故意在马家人眼前卖弄手段,像猫儿耍弄老鼠。 沐莹躲在树后,良心猛烈自责。自己耳闻目睹了马瑞朋、普善等人的言行,从他们的行为已看出他们的凶恶、卑鄙,该在自己敌人之列。而且这个关胜杰既是蓝姑娘的同党,就该是自己的明友,对朋友见死不救,我还算得上武林人吗?这样想,他陡然忘记了一切,诸多不出手救人的理由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就要从树后闪出,冲过去,可是一只手轻轻 搭在他右肩上,把他拉住。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回头,见身后站着个纤细身材的蒙面人,他不知这人是敌是友,正要抽剑,蒙面人先他撂住了剑把,轻轻吐了四个字:“千万别动!”是女子的声音,声音好熟!这女子说了这句话,立即飞纵过去,去援关胜杰。 这蒙面女子落到关胜杰面前,一出手,就挡了普善的笔。她冷笑一声对普善道:“普善恶僧,只学了半招儿点画神笔功,就在人前卖弄,好不知耻!” 普善大怒:“你是哪里的贼丫头,竟敢耍弄老衲,看我不狠狠教训教训你!”抛下关胜杰,向这蒙面女子扑去。他胖大的身子纵起却如棉如絮,飘在空中,以天女散花式,短笔向蒙面女子“百会”、“天地”、“膻中”诸要穴点下。这些要穴若被点中一处,不死即瘫。但是蒙面女子竟然不慌不忙,一旋身,长剑使了个玄雾飞花,化解了普善的招数,二人战在一起。 马瑞朋见普善不能取胜,心头大怒,飞纵过去,大喝:“贼丫头,别猖狂,看马大爷收拾你!”长刀一挥,一个怪莽翻身,刺向蒙面女子,这一招使得很怪,是枪招儿刀使,自下向前,旋转斜进,让人防不胜防,攻无破绽,而且刀上贯了内力,刀势直前,拨荡不动,真不愧称绝妙刀招儿。 眼看马瑞朋的刀,就要伤在蒙面女子的身上,沐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蒙面女子将身拔起空中,在空中一个左旋,使了个惊鸿照影的身段,右手剑一招喷云吐雾,剑自左向右连续几点,躲刀、出剑在电光石火之间同时进行。她的剑法这么快、这么妙,是马瑞朋始料不及的,他后退一步,才躲开蒙面女子的剑,幸得普善在后边攻向蒙面女子,她分神去对付普善,马瑞朋才又还过手来进攻。 马瑞朋再不敢轻敌,全力以赴对付蒙面女子。他本就是一流高手,再有普善的配合,刀法迅猛已极、狂风暴雨般攻向蒙面女子,不给她还手的机会。他内力深厚,武功精湛,不但使蒙面女子的剑无懈可击,而且往往因马瑞朋的刀势过猛,她虽知该怎样招架化解,也难以防守。再加上普善内力雄浑,却用的是轻小兵器,身法轻灵,往来倏急,迫得蒙面女子不攻只守,靠她卓越的轻功强与周旋。十招一过,就支持不住了,面对两大高手的强敌,蒙面女子已是险象环生。 沐莹看在眼里,非常着急。可是看那蒙面女子却对这种危险的形势满不在乎。只见她这边一招,那边一架,东挡西杀,指左打右,仿佛孩童玩耍,完全漫不经心。双方作战,一方如把对方估计不足,轻率行事,是很危险的。沐莹旁观者清,看出了这种潜在的危险,他想我该去帮助她或警示她,但是这个蒙面女子太神秘了!这一夜发生的事,都让他百思莫解。这蒙面女子神秘、诡异,武功也出神入化,她的话不能不听,他想,她嘱咐我“千万别动”,可能别有深意,我还是勿动的好。他未动,立在树后,干为这蒙面女子着急。 这蒙面女子以一敌二,虽然不惧,但败势难挽。这情势不仅沐莹看得出来,马瑞朋、普善也看出来,马瑞朋和普善想尽快制住她,进攻益急。 蒙面女子的危险情势,关胜杰看得更清楚,感觉更强烈。此时他喘息略定,又一抖铁链,跳入战团。方才的稍事休息,他恢复了一些精力,一入战团,就采用拼命打法,猛打猛冲,但是,尽管他如此打法,仍不能挽回败局。 见关胜杰重入战团,仍不能缓解蒙面女子的危急,沐莹更急,他这一急,倒急出了一个办法。他想:“我的手里握的是宝剑,我何不给关胜杰斩断镣铐,让他灵活对敌?”想到此,跳过去对关胜杰道:“关前辈,你过来!晚辈可帮你斩断镣铐!”关胜杰大概因情况紧急,无暇多做考虑,看了看沐莹手中的剑,毅然飞纵过去,立在沐莹面前,摆开双手:“少侠!在下把性命交给你!你若是敌,就杀,你若是友,就斩开我的手铐!” 沐莹手擎宝剑,退后两步,向关胜杰两手间的铁链斩去。关胜杰双手着铁链-抬,“当啷”一响,铁链“哗啦啦”垂下。关胜杰大喜:“好!小兄弟,请再替我开镣!”说罢使了个倒躺铁板桥。将铁镣呈给沐莹。沐莹手持宝剑,一剑砍下,铁镣“当”的一声,断分两处。关胜杰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小兄弟!等我打发了敌人,再相谢!”说罢纵向战团,虽然他双手双脚仍箍着铁环,但已不妨碍他的动作。他蓦地自由,身体灵便,威力大长,身如灵猿,直奔马瑞朋而去。 沐莹叫道:“前辈,我的宝剑借给你用!” 关胜杰摆手,跳到一个马家家丁跟前,没看见他怎么动作,就夺了一口刀握在手里。 马家的三个徒弟上来拦截。他纵起空中,双脚一分,就把马氏双徒踹倒,回手一刀,砍伤了马家的另一徒弟。他又一纵,已到蒙面女子跟前:“是蓝姑娘吗?勿慌!”说着话,对马瑞朋挥刀攻击。 蒙面女子向关胜杰点了点头:“咱们的人在越虎涧等我们,快走!” 关胜杰:“不能走!我们走,那小兄弟怎么办?” 蓝姑娘道:“一老者到总坛冒充失踪教主唐振坤,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唐姐姐让我立即赶回去,你去打发那小兄弟走!”说着向普善猛攻几剑,把普善迫退。 关胜杰也迫退了马瑞朋,纵到沐莹跟前。他亲切地对沐莹:“小兄弟,蒙你帮助,心甚感激!我是日月神教的。有事请来找我!我们后会有期——你先走,我留在此保护你!” 沐莹迟疑:“可是你们……” 关胜杰横刀向敌:“我不怕。他们谁不怕死,就上来!” 马家人慑于关胜杰的气势,竟观望不前。 沐莹看那蒙面女子,见她持剑单立,显出睥睨万敌之势,知道自己留此无用。对关胜杰点点头:“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迈步离去。他刚走出不远。回头再看,见那蒙面女子和关胜杰如飞而去。 马瑞朋和普善知道迫也无益,带着众人返回。 六、逃出狼窝 沐莹离开马兰峪,举目茫茫,身无去处。 蓝姑娘是明教人,扶孤助弱、剑术奇妙,关胜杰是明教人,英雄磊落,武功高强,沐莹向往明教,但是怎样找到明教总坛,会会明教诸英雄呢?从蒙面女子的话里,知道现在他们教内正有事,可能给教徒带来了灾准,现在去找他们不合时宜。不去找他们,要到哪里去呢? 休莹彷徨歧路,思忖了好一会子最后才做了决定:去探方兰窝村。他想,李文谦骗去我家剑法,是要给方景纯的,方景纯是什么人物呢?我何不去探探方家?方景纯也觊觎我家剑谱。是不是与杀我亲人的凶手有关系? 沐莹在一个林边的草垛里睡了半宿,天亮后路过一个镇。吃过饭,又继续赶路。两天后到了方兰窝附近的一个市镇。 沐莹知道用夜探的办法不能全面了解方景纯和方家,他决定白天去探查。他先寻了一个客店住下,第二天,化装成个零工的别方兰窝的雇工市场去卖零活。 卖零活儿的人很多,市场很热闹。他已探听好方家要买机灵的小厮,他就化装成流浪的小厮专等方家的人买。 他用高价打发走了两起买主。最后一个报方府管家的人来买小厮。说是方家缺一个烧火送饭的小厮,特到市场上物色。沐莹腆胸显神,故意到这个管家眼前晃悠。这个管家看了市场上每个人,最后眼光落在沐莹脸上,凝然不动了。沐莹见方家管家看他,挺了挺身,往前迈了一步。 那管家问道:“你是来卖工的吗?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沐莹道:“是来卖工,林晶,没有家。” 那管家:“我家主人要找一个长工,活儿不重,只是要殷勤,有眼色,会伺候人。你可愿意?” 有的人背着那管家对沐莹使眼色摇头。可是沐莹装作没看见,对管家道:“我愿意。我已经没家可归,只要有个吃饭的地方就可,活不重我就去。” 那管家道:“那么跟我走吧,保你是个好去处。” 沐莹心说:“若真是好去处,就用不着到这里雇人来了。” 答应一声,背起一个小行李卷,跟在那管家后面走去了。 那管家带沐莹走过大街,拐了一个弯儿,进了庄西北角的一个大院。进了大院后,直奔厨房。 “我给你找了个帮手,”到了厨房,管家对厨子老王道:“让他烧火、煮茶、送水、送饭,你就专司做饭、做菜。你要保证把菜饭做得及时、好吃!”说完大模大样地走了。 老王抬眼看了看沐莹,脸现忧色,只“哼”了一声,照样自己做饭、做莱、烧火,自己送水、送饭,仿佛屋里没有这个人。 沐莹很尴尬,立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放下行李卷就去帮老王烧火、拎水,可是老王不理他。沐莹尴尴尬尬到天黑,在厨房睡下。他想:“这老王一定是怕我夺他的饭碗,不愿我来。”不禁暗笑。 第二天,沐莹更勤快,他劈柴、担水,倒脏水、烧火、切菜,故意找话与老王攀谈,可老王就是不理他。 这样过于三四天,老王还是对沐莹很冷。 第五天,老王做熟了饭菜,盛在碗里,放在木盘上,准备给方景纯送去。沐莹端起木托盘就走,老王却上来把托盘夺了过去。 沐莹对老王求道:“王大叔,我无家可归,到这里来做工,请大叔赏我一口饭吃,让我留下来帮你。” 老王呆立在那里,望着沐莹没说话。过了好久,老王才低声一字一字道:“小林子啊,非是大叔容不了你,你一定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个狼窝呀!你小小年纪,入了这个狼窝,一生就完了呀!” 冰莹想:“原来如此呵!我误会了老王。老王说这是狼窝,这个方景纯一定是无恶不作的恶狼!我要在这里查清他,这里是地狱我也要留下来。”他装着可怜的样子道:“王大叔,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实在没处去住,不留在此处就得饿死……大叔,你若可怜我,请给我讲讲主人的为人,主人的规矩,让找少挨些打,就很感激大叔。” 老王含着泪捋起袖子,胳膊上有数条伤痕:“看!这就是方景纯打的,我的话你若不听,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沐莹脸现侧然对老王:“大叔,我既来了,只得在此试一段时间。请大叔慈悲,给我讲一讲主人的脾气、行为,让我以后多加小心……” 老工正要对沐莹讲什么,忽然来了一个高个子壮年,这壮年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长得轩轩昂昂,说话却不斯文,扯着公鸡嗓子乱嚷:“快备一桌饭菜,品位越高越好,做得越快越好!” 老王对沐莹使了个眼色。二人谈话停止,然后对高个子壮年道:“二公子,怎么你亲自来?要个下人来……” 高个子壮年,忽然瞪起眼睛道:“少罗嗦,快造厨!” 老王道:“可是……二主子,厨房的鱼肉用光了,管厨房的封大爷,又不在……” 这个二公子生相潇洒,脾气却暴戾得很,对老王瞪眼骂道:“你他妈罗里罗嗦真混蛋,别的我不管,一个时辰开不了饭,我打你一百鞭!”说罢挺胸突肚,一摆一摆,扬长而去。 沐莹看着这个人去后,骂道:“这个狗崽子好豪横!” 老王道:“我说这地方是狼窝,你信了!这是方景纯的二狗崽子来,只骂一句。若是三狗崽子来,不定先怎样折腾我。” 沐莹想,有其子必有其父,从这个二狗崽子的蛮不讲理,可知方景纯的霸道。他原来以为厨房老王不通情理、态度冷硬,通过方才的事,老王欲把他挤走?真的是为他好。他知道今天一定有一场灾祸落在老王头上,不禁为他担心:“老王叔,饭莱之事怎么办!?到时候做不出,那狗崽子一定要打你!” 老王道:“厨房还有剩鱼肉,只是放得不鲜嫩了。这个方家是抠心鬼儿,舍不得花钱买好的,反正是胡弄王八兔子贼,将就着给他们用一就胡弄过去了。饭菜往狗肚子里填,谁管他好不好?” 沐莹道:“对,对。常言,物以类聚,大概往这里来的客人,都与方景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东西……” 于是,沐莹帮老王担水、烧火,老王做菜做饭。边做着饭菜,沐莹问老王道:“王大叔,这个方家常来客人吗?” 老三道:“这个方家狐朋狗友经常来,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做饭菜招待。” 沐莹问:“到方家来的都是什么人?大叔可知道吗?” 老王道:“不知道。这个方家的规矩是,下人去送饭菜,不许抬头看客人。三年前,厨房里本来有一个小厮,有一次也去上房送酒菜,对一个客人多看了一眼,方家的三狗崽立刻一挥双指,挖了他的眼睛。这个小厮双目失明,被赶出万家,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好可怜!从此后,谁到上房去送水、送莱,都不敢抬头。我倒经常到厅房送饭菜,来的是什么客人,一个也没看清楚,反正都是些狐群狗党,没有一个好东西!” 沐莹问:“大叔!你去给他们送饭菜,听到过他们谈什么吗?” 王大叔道:“有时听个一句、两句的,一鳞半爪的也听不出谈什么事。好像多是谈武功,什么刀、什么剑的,我也听不清。有时候也谈赌,总之,不谈正南巴北的农桑庄稼事……” 沐莹道:“王大叔,今天让我去送饭莱,也让我开开眼,见见这个方庄主和那些三山五岳的狼虫狐兔。” 老王想了想道:“你去倒可以,可千万不要抬头看客人,要惹出什么乱子来,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沐莹安慰老王道:“王大叔,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定小心,不会惹祸的。” 老王点头:“这就好。”给盛了菜,“木托盘里的饭就不必送了,酒莱都送到厅房里去吧!” 沐莹用木托盘端了莱,进了大厅。 大厅里挂着名人字画。沐莹了解过了方氏父子都读书不多,一介武夫,挂这些东西.就是为附庸风雅。一副对联写得笔飞墨舞: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沐莹看了,心中“呸”的声暗骂:“父子蛇鼠一窝,也配挂这样的对联,不害羞!”但他没骂出声,知道方景纯之所好,故意投其所好,装得斯斯文文,大大方方。他步履娇捷,走到桌前。 桌边,主客均入座,只等上酒菜。沐莹不敢细看,偷眼一瞥,只见主席上坐着一个六十左右岁老头,简写的“国”字形脸,但这个“国”字呈正方,棱角分明,清秀的五官,但眉特别重,眼特别深,鼻下短髭黑硬,从脸上透出阴狠刚毅。沐莹又偷眼去看客席,不禁使他一惊,客席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发碧眼的胖头陀普善,普善的下首还有一人,也是个西域番僧。沐莹在翠微山庄曾露过面,虽然化了装,仍怕普善认出模样,也怕久存惹祸,上完了菜,回身就走。 可是他刚举步,却被方景纯的一句话吸住。只听方景纯对普善道:“普善大师,你把李碧莲小丫头给老夫送来,真使老夫感激之至,今日酒菜,可要尽兴啊!” 沐莹听到碧莲被捉到这里,吃了一惊,他想多听些情况,装做失足,跌在地上,又装作扭伤的样子,咧嘴皱眉,爬不起来。 这时那普善头陀道:“可是老衲有言在先,我们送那小丫头不能白送,你从李文谦那里得到公孙越女剑谱后,必须抄个副本给我们。” 方景纯犹豫,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事已至此,老夫也就不用瞒大师,老夫千方百计要此剑谱,也是要为他人代做嫁衣,因为那个托主非是大师和敝人惹得起的人物,所以大师之求,恕在下不敢擅自答应。” 普善大怒,一敦酒杯道:“方庄主!老衲把你当朋友,想不到你这样不义气!这种拒绝老衲的托辞,也能骗得了老衲?” 方景纯给普善斟了酒,满脸堆笑道:“方某不敢欺骗大师,所言均是实情。方某为攀大师为朋友,还把一件秘事告诉大师:方某骗李文谦吃了的毒药是假的,武功只能有失三天,过了这三天,不用吃解药,武功自然恢复。李文谦该把那剑谱早整理好了,至今还没送来,恐怕已经识破这个机关。” 沐莹心里骂道:“李文谦这个胆小鬼,让人家一副假毒药就吓得六神无主,真没出息!”为了偷听。他装做在地上吡牙咧嘴,揉着脚。 那个普善头陀道:“方庄主发什么慈悲,为何不给他吃真药,让那个小子永远受制于你?” 方景纯无可奈何地笑笑:“哪里是我发什么慈悲,是托我攫取剑谱的主儿,把我也骗了。他给我的-不是使武功消失的那种慢性毒药。在给李文谦吃的同时,我们也骗一个家丁试过了,他三天后失去的武功又恢复,并未用吃他给的那解药。” 沐莹心里骂道:“真卑鄙狠毒.竟用自己人做这种试验!” 普善头陀叹息:“那么,从李文谦那里难得剑谱了,那个李碧莲……?” 方景纯奸邪地笑笑:“大师的人情,方某还是要买的,难道一朵嫩花,就没别的用处吗?” 沐莹的心一抖:“原来这恶狼对碧莲不怀好意!” 普善自语道:“可惜……” 方景纯道:“大师不用觉得遗憾。其实那剑谱是没用的,公孙越女剑法天下第一只是浪得虚名而已。我们也曾派人到李家处偷看沐家那小子演剑,并偷袭过他,那小子均用的是沐家剑法,却一点威力也没有。” 沐莹茫然。他还要装足疼,多听方景纯等人的说话。可是这时,方景纯的二公子进来,抬脚要踢他,他只得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他刚走到门口,又听得普善说话,隐隐约约听得普善说道:“本来这小丫头是让马瑞明捉住当人质的。可是不知怎么被魔教派的人教了。也是天缘凑巧,我们走到紫石山脚下,正碰到四个魔教徒弟送她东去,我和我师弟他们截住了,虏了她送到这里来……” 方景纯:“就是靠这小丫头得不到剑谱,老夫也得到一条花儿,老夫必重谢大师!” 沐莹听到这里,仍想立在门外不走,但是,听得厅里脚步声响,知道定是有人要出来,这才匆匆离开门口,回到厨房。 老王怕沐莹出事,正在焦急,沐莹进屋。老王道:“为何去了这么久?莫非……?” 沐莹一笑道:“没汁么事,只是跌了一跤,扭伤了脚,因此才……” 老王道:“这就好。那么你歇着,这趟菜,我去送!”说着端起菜,往大厅走去。 沐莹静静地思索。他想,碧莲在虎口里,在狼窝里,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但是,我要怎么救她呢……?还没想出头绪,老王就回来了。 冰莹问道:“王大叔,你来这里几年了?” 老王道:“我没算过,总算十一二年了吧!” 沐莹道:“那么王大叔,一定对这院很熟悉了。”老王点头。 沐莹的嘴俯到老王耳边神秘地:“王大叔,你一定知道,这院里有没有囚房?” 老王吃了一惊:“小林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沐莹淡淡地道:“不干什么,我有个表妹,被方景纯关押在此院中的囚房里。” 听了这话,老王不禁“啊”了一声:“小林子,这可太危险!方家老贼是个色狼!你表妹落在他手,可真倒楣!” 沐莹对老王道:“老贼是个色狼,王大叔也知道?” 老王脸见鄙夷之色,低声道,“是啊,听说他连小姨都摸挲了,现在住在方家的外甥女,就是他和他小姨的私生女。” 沐莹很感兴趣:“他外甥女住在他家?叫什么名字?” 老王道:“是的。他专建了一个小院,给他外甥女住。名义上是他的外甥女,可实际上是他的亲闺女。她叫彬彬,是这个庄园里最受宠的娇小姐。” 沐莹道:“照王大叔这样说,我表妹可危险极了。王大叔,你快说,到底这个方家有没有囚房?” 老王想了想摇摇头:“囚房倒是没听说有,可若囚禁一个小姑娘,还没地方?” 沐莹急道:“王大叔,你推测推测,我表妹可能被禁在哪里?” 老王想了想:“你表妹囚禁在方家,连我也不知道,一定是秘密囚禁,若秘密囚禁,囚禁她的地方一定很僻静——那一定是表小姐的小院!” 沐莹道:“对,王大叔。我和你想到一块了!” 老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想到一块儿了有什么用?这个院子是个魔窟哇,你个弱少年能救她出去吗?” 沐莹不能对老王暴露身分。对他说:“我是她表兄,不去救她对不住舅父母。即使救不出表妹,这个人情我也得尽哪!只求到时你别声张就算王大叔帮忙了。” 老王道:“眼看一个小姑娘在狼窝里,我帮不上忙去救他,已经心里很不是滋味,怎能声张呢?” 老王和沐莹说着话,又炒出了两个菜。沐莹道:“我去送,连多了解些情况。”说着,端着托盘,走出厨房,进入客厅。 这次沐莹走入厅房时,方景纯他们已换了话题,他把两盘莱放在桌上,转身欲行,方景纯却把他叫住,眼光在他脸上审视了许久,盯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府的?谁把你买来?” 沐莹想:“老贼好奸猾,可不能让他问出破绽”,镇定了一下装做腼腆地低着头道:“我叫林晶儿,到府上来了三五天了,是一个张管家买我进府的。” 方景纯喊进一个家丁,对他道:“去问问张管家,是否买了个叫林晶儿的小厮进府?” 这家丁答应一声:“是!”退出厅房。一会儿这个家丁回来,对方景纯禀道:“禀庄主!小人间过了张总管,张总管说,厨下缺人,前几天他从雇工市场买了一个林晶儿!” 方景纯这才对沐莹:“你去吧!在府里必须规规矩矩,若坏了规矩,老爷可不能饶你!” 沐莹:“是。”退下去。 沐莹回到厨房,和老王忙到天黑,二人才在厨房隔壁的小房睡下。厨房所在地,比较偏僻,一入夜,厨房附近就绝了人迹。沐莹想:“救碧莲必须在夜深人静,此时何不多了解一些方家情况。”于是问老王道:“王大叔,请给我讲讲方家情况好不好?” 老王道:“好,我给你讲。我从前也是江湖中人,十多年前,为避难我隐瞒身份到方家当厨子。因我不满方家人,所以常留心方家事。这个方家的情况,不全知,也知个八九不离十。听说方景纯自幼学武,武功非常之高。特别是那口剑,使出来就鬼愁神惊……” 沐莹想:“原来这方景纯也善使剑,怪道他对我家的公孙越女剑也感兴趣。” 老王继续道:“这十余年了,凡是来与他比武的,或是来找他寻仇的,都败在他的剑下。这方景纯武功既高,又爱装斯文。他的朋友中学武的、学文的、当官的、为盗的虎鼠狗免什么人都有。他武功高.势力大,行事霸道。因此燕山以南,滦河以西,方圆百里的人,背后部叫他武林、地方双霸。” 沐莹想:“这个方景纯可真够可恶的。” 老王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方景纯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武功都不如他,可坏心眼子却不比他少。他本来野心很大,两个儿子又给他火上浇油。这几年,他天天做称霸一方的美梦。他一生目空四海,单单怕一个叫沐临风的公孙什么剑法。前两月,听说那个沐临风一家都被人杀了。方景纯听到这个消息,拍手叫好。可是这老贼忒毒了。他想,沐临风死了,他家的孙什么剑法还有人会使。只要有人会使那种剑,想地方称霸仍然是梦啊!于是他想了一个鬼主意,不知用什么法儿,收买了一介轴李文谦的,让他去拢络那个沐公子,从沐公子手上学那个公孙什么剑法。听说李文谦真把那沐家剑法骗到手了,可是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遵化马家为得到这个剑法,设计虏去了李文谦的小姐做人质,要挟李文谦把偷学的沐家剑法献他们。李文谦正在犹豫,那李小姐已被人救出去。李文谦要把那沐家剑法献出去,想不到他夫人王玉英是烈性女子,抵死不让李文谦昧着良心这样做,所以……” 沐莹道:“王大叔,想不到你对方老贼的事知道的这么多。既如此,我就推诚相告,我说的那‘表妹’,就是李文谦的女儿李碧莲。她被明教的人救出去,却不知怎么落在西域少林派的普善头陀手里,来献给方老贼。” 老王想了想道:“这都是方才你送饭去听来的吗?” 沐莹道:“嗯。方景纯得到李碧莲.对那恶头陀很感激。” 老王道:“这还不是明摆着吗?第一、他可以要挟李文谦、王玉英献沐家剑法;第二:这个车小姐一定年轻貌美,这色狼在打她的邪主意。” 沐莹点头道:“老贼对碧莲妹有邪念,已经露了口风,我必须及早去救碧莲,不能让老贼邪念得遂!王大叔,我觉得这次救表妹,必须了解那个彬彬的住处及她的脾性,你了解这些情况吗?” 老王想了想道:“这个表小姐是方景纯正室夫人王金凤的外甥女,王金凤的妹妹王银凤的闺女,王金风、王银凤生在-个小康农户。王金风与力方景纯结婚后,父母相继去世,王银在家中无依无靠,不能生活,就来姐姐家寄居,方景纯见色起意,对小姨关怀备至。一天夜里,方景纯趁王银凤熟睡之际,破窗入房。脱光了身子,钻入了王银凤的被窝里。王银凤惊急之下,一时没有主意,也就密而受之。从此,方景纯便经常偷偷到王银凤房里睡。此事王金凤已有发觉,但王金凤是个豁达大度的温顺夫人,从来都对丈夫百依百顺。她既不敢管丈夫,又顾及此事说破妹妹没法做人,只是暗中劝了方景纯几次。方景纯这人生性刚愎,他把王银凤当做眼前西施,一想起她就犹如意马心猿,岂是王金凤能劝得住的?只苦了个王银凤姑娘。她本来以为方景纯捡几回便宜就罢,岂料方景纯一发而不可收。王银凤骂方景纯,跪下哀求方景纯,他都不听,仍是夜夜去找她睡。王银凤无处可去,这样的事,又羞于对人讲,只得隐忍。每次都是方景纯发泄着兽欲,兴高采烈,王银凤含泪忍受身体和良心两种痛苦。她觉得对不起姐姐,觉得见不得人。每次方景纯满足地走后,她都哭到天亮。她给姐姐写下了绝命书,她在绝命书里诉说了一切就准备自杀,但被姐姐劝住了。一晃过了三个月,时间冲淡了她的良心与羞耻感,她就麻麻木木地活着。可是,她的痛苦感刚减轻了点,方景纯的奸污,又给她带来了另个灾难,她怀孕了!她对方景纯哭诉了这件事,方景纯用丰厚的嫁装把她嫁出去。方景纯给王银凤找的女婿是当地一个姓潘的庄稼后生。方景纯让她风风光光地出了嫁。王银凤到了婆家。一家人待她很好,她想在这里安贫乐道地过一辈子,她对家里每个人都很好。她总感到对丈夫有歉疚,因此对丈夫曲意承欢,体贴入微,两口子生活很甜蜜。这个姓潘的后生也知道王银凤不是处女身,但他得了那么多陪嫁物,又得了个美丽贤惠的好妻子,也就满足。过了几月,就生下了小彬彬。小彬彬生下后,家人都很喜爱。王银凤在潘家过得很好。想不到她刚过了满月,这个潘家后生却被方景纯派人杀在地里。这个祸从天降的恶耗传到家里,王银凤昏厥了过去——她心里明白,这个孽一定是方景纯做的,心里恨透了她。她誓死不回方家门。可是日子不多,方景纯就派人来接她母女,王银凤死活不回方家去。方景纯以为母女连心,只要抢去彬彬,王银凤就会跟去。于是他抢去了小彬彬,可是王银凤宁可失去彬彬,也不去方家,方景纯没办法,只得由她。王银凤很想念彬彬,可是她恨方景纯,又不能到方家去看望。后来忧思成疾,郁郁而死。王银凤死后,时间不长王金凤也死了。下人们从王金风的遗物里,发现了王银凤的绝命信。方景纯两个儿子,一个叫方贻国,一个叫方贻安。因为方景纯的妻妾都没生女儿,所以方景纯对彬彬很娇爱。 小彬彬长到十来岁,雍容、美丽,很像乃娘王银凤,方景纯爱如掌上明珠,因此彬彬在方家,地位很特别。方景纯亲自教她武功,专聘请了个先生教她认字读书。彬彬颖思入慧,习武学文,都效逾常人,目前她已学会了方家的两仪紫薇剑,而且诗文词赋都能作得好……” 沐莹打断老王的话道:“王大叔,我最想知道的是彬彬的性子……” 老王道:“是我说得过远了——据我所知,彬彬性子很好,她虽是方景纯的亲女儿,脾气却随她娘。假若你表妹真在她小院囚禁,她绝不会虐待她。” 沐莹道:“王大叔,谢谢你对我讲下方家这一切,你睡吧,我要去探探我表妹究竟在哪里?” 老王道:“小林子,你可要小心,不能救时逞不得强啊!我也会点武功,我了解方景纯武功的厉害!” 沐莹道:“小林子知道。王大叔,你睡吧!”说罢从行李下边抽出宝剑。 老王见他抽出宝剑,愕然而视。讶然问:“小林子,你有这么好的剑,武功一定不错吧?” 沐莹一笑道:“小侄自知武功不行,但是救表妹义不容辞!王大叔,你莫声张,睡吧!” 老王道:“你若有本事,就救你表妹出去,我帮你。” 沐莹向王大叔道过谢,将宝剑背在身后,走出房屋,悄悄向连宅的那小皖蹑去,他蹑到那小院跟前,飞身上房,伏在房上探查。 小院的东正房有灯光,沐莹轻身纵向那有灯光的房屋。到了那屋顶上,他双脚钓住屋檐使了个倒挂金钩,趴在窗上,用手指轻轻抠破窗纸,向屋里看去,只见一个姑娘趴在桌上哭泣。 沐莹想:“这姑娘一定是碧莲了!碧莲好可怜!她哭得好伤心,大概不是想爹娘,就是受了折磨。”他飘身下房,推屋门,门没关。他惑然,一愣。心想:“碧莲既是受囚禁,为什么门没上锁?管他什么原因呢?我快去救碧莲要紧。”不及多想,快步进门。 伏在桌上哭的姑娘一凉,跳起来,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剑。原来这姑娘子快,一跃身,已从腰际鞘中抽剑在手。 沐莹一惊,这姑娘哪里是碧莲?碧莲是个玲珑娇小的苗条姑娘,这姑娘却雍容富丽。两者仿佛一个是绿萼梅,一个是红牡丹。他知道这姑娘一定是彬彬,可是她为什么哭?据老王说,她该是这个家的公主,她还有什么伤心事?!他已进屋,安然而退是无可能了。他不说话,和这女子持剑相向。 那女子抑住哭,平静问道,“你是谁!你来我闺房有何事?” 沐莹见这女并并无敌意,和色地道:“我的姓名姑娘别问。至于来干什么,我可以实话实说,我冒昧闯小姐闺房,是错把小姐当成我要找的一个姑娘,现在想向小姐打听她的下落。” 那姑娘很惊讶:“为打听一个姑娘的下落?那么你要打听谁呢?请讲!” 沐莹道:“这个姑娘叫碧莲,是李文谦的女儿……” 那姑娘道:“李文谦的女儿李碧莲门我真听说过了,那小姑娘已被一个西域番僧提来,可是不在我闺房里……” 沐莹道:“哦。小姐,我们还敌友未分,你能让我去寻她吗?” 那姑娘撤了剑:“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你去吧!”沐莹欲走。那姑娘道:“请站住!” 沐莹一愣,问:“小姐你后悔了?要阻止我吗?” 那姑娘道:“不是,我告诉我,她在我姨父那院的一间厢房里,你快去救她吧!” 沐莹对这姑娘很有好感,剑入鞘对姑娘道:“小姐,你的芳名是不是潘彬彬?那么小姐为什么放我救碧莲?” 邯姑娘道:“我是潘彬彬。我所以让你去救李碧莲,是因为我比你更了解我姨父,那个李碧莲落在我姨父尹里,如没人及时救出,就会……就会失去清白身子……” 沐莹心想:“她果然和方景纯不一样,而且她了解方景纯。” 他对彬彬道:“小姐怎么反向外人?!” 彬彬忙道:“你不要问了,请你赶快去救方小姐,越快越好。” 沐莹道:“我是陌生人,不该冒昧相问。但是我还是问小姐,方才为什么哭?” 彬彬对沐莹看了一眼:“我只是自伤身世罢了。你不要问……快去救碧莲姑娘要紧。” 沐莹欲走,但是只走了两步,又站住:“可是小姐,你姨父的寝室在哪里?听说你姨父武功很高,我救得出来碧莲姑娘吗?” 彬彬想了想道:“好吧,为了救那个李小姐,我设法调开姨父,你从房上去救人。姨父的卧室在正宅第三进东正房里,救了人你从北院出去。”说完开门出了这小院儿,奔正宅第一进正房,走到房前拍着窗子叫道:“大哥!大哥!” 屋里方贻国扯着公鸭嗓子道:“谁?” 彬彬撒娇道:“我是彬彬,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 方贻国喜道:“听出了!听出了!我去给你开门!” 彬彬道:“大哥,不必开门了,你把耳贴在窗边,我有事对你说。” 方贻国以为彬彬夜里来找他,会给他什么便宜,听彬彬说,只是有事对他说,失望了一会儿,但不敢怠慢彬彬,立即又痛快答应:“好好。你说吧,我在这里听着呢。”他把耳朵贴在窗纸边,注意听着。 彬彬背挨近窗纸,低声道:“你去对姨父说我病了,叫他到我的小院来。” 方贻国道:“我不去,你为什么骗父亲!?” 彬彬央求道:“好大哥,你别问,你这样做了,我心里就喜欢你。” 方贻国迟疑了一会儿,问:“彬彬,你为什么这么说?” 彬彬装做不耐烦道:“大哥,你不去呀?!我去求二哥,可是你今后别理我!” 方贻国一听着了急:“彬彬,你别生气,我去,我就去。”听方贻国开门走了,彬彬转身回房去。 沐莹伏在房上。看着方贻国领方景纯走出院,他从房上跳下。他想,碧莲若真囚在这院,不会在方景纯屋,他一间屋一间屋地找。他耳贴在窗纸上听,就着月光从窗孔往屋里看。他先找了方景纯的对面屋,这屋里没有碧莲,就去找东厢房。他到东厢房一间屋前,贴着窗纸侧耳谛听,听到屋驻有叹息声,他趴着窗孔往里一看,只见碧莲反绑双手,倒在床上。 沐莹立即破窗进屋,碧莲猛然坐起:“老贼!别过来!老贼……” 沐莹低声:“碧莲妹是我,我是沐莹:” 碧莲惊喜,睁大了眼睛看沐莹:“莹哥!真的是你!你来救小妹!” 沐莹道:“嗯。莲妹,苦了你了!”抽剑割断碧莲腕上的绳索。“跟我走!”拉了碧莲就往外走,正要上房,方贻国如飞走来。沐莹一拉碧莲,躲在院中一丛玫瑰树后.看着方贻国。 方贻国直奔囚碧莲的房间,开了门上的锁走进去,在屋里轻声道:“小姑娘,别害怕。我是方家大公子,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 沐莹想,我心思这小子来干什么呢,原来是乘机来拣便宜哟! 屋里方贻国又叫道:“小姑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说话呀!只要让我……玩一玩……” 躲在花丛后的碧莲,心里骂道:“方家老贼想糟踏我,这狗崽子,也来拣便宜,方家父子都是禽兽!” 沐莹一拉碧莲,从花丛后窜出,把方贻国锁在屋里,飞身上房,向北院飞去。 方贻国发现屋里没人,想反身出房,可是到了门边,发现门已被锁,在屋里大喊道:“关着的人跑了,快追!关着的人跑了!关着的人……” 方贻国的喊叫,惊动了各房里的人,各房的门“吱吱”开了,跑出一些持兵器的人。方贻国在屋里大喊,家丁打开门,放出方贻国。方贻国正要带大家越北墙追出,只见仓房火光一闪,一股大火,飞出窗棂,向上延烧。 方景纯从彬彬院里跑出来,气急败坏地大叫:“保护仓库重要,快救火!” 方贻国带大家来救火,只得放碧莲等跑了。 彬彬听到院里的喊声,知道那少年救走了碧莲,病也不用装了。关门睡下。 七、出泥不染 沐莹带碧莲跑了十几里路,停在一个林边休息。二人在林边站定。碧莲含着泪,偷偷看沐莹一眼,低头不语。 沐莹抚着她的头道:“碧莲妹,你怎么了?” 碧莲仍低头不语。沉默了许久,才抬泪眼,看着沐莹的脸道:“莹哥,我爹爹对不起你,你不恨我吗?” 沐莹安慰她道:“碧莲妹,我不恨你,我只感激你。” 碧莲道:“可是……我对你实说,我第一次去找你,我在你跟前演公孙越女剑法,都是我爹爹让干的……” 沐莹道:“莲妹,这都是因为,你不知道你父亲要害我才帮了他。你放心,我了解你。你给我送饭和演剑法是受你父亲指使,你送我宝剑、救我性命也是受你父亲指使的吗?不是吧?” 碧莲道:“当然不是。”她红了脸低低地声音道:“那是因为……因为我爱你。”说至此,她又提高了声音道:“不过,莹哥,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不配做你的妹妹。爹爹很早就对你有危险,我听妈妈说,爹爹从那个碧霞庵接你来,就是为骗你的剑决,那次我们演完剑,在山谷有人刺伤你,也是我爹怕你演不完你家剑法就离开。从方家请来人将你刺伤的——我没把这一切告诉你。” 沐莹惨然一笑:“啊,原来如此……” 碧莲道:“这都是妈妈后来对我说的。自从我知道了爹爹的阴谋,就心恨爹爹,决心救你,可是爹爹作出如此坏事,作为他的女儿,我实在……没脸见你。莹哥,你真的不恨我?” 沐莹道:“莲妹,不。我如果恨你,就不来救你。” 碧莲喜极而泣道:“莹哥,我好幸福!你救小妹出来,小妹死也瞑目了!” 沐莹对碧莲道:“碧莲妹,休说这些,快详细说说,你怎么知道你父亲要害我?!” 碧莲道:“妈妈偷听到爹爹和方家来人的密谋,让我告诉你,我不能明说。就阻止你比剑,想不到你不听劝……” 沐莹道:“多谢婶婶——我们去比剑,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吗?为什么我们谁也没发现呢?!你真机灵!” 碧莲受夸,秀美的脸笑靥如花,微笑着对沐莹道:“我给了你宝剑,还不放心,就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你们比剑,我就躲在旁边看。假若你的剑法平常,败在爹爹手中,爹爹就不会杀你了。因为方景纯的人和爹爹讲:你的剑法若胜过我爹爹,就证明沐家剑法天下第一,你活着,他们得到剑谱仍不能称霸武林,因此忌恨你,要在比剑中杀你。我见你比剑获胜,便准备救你,爹爹果然对你狠下杀手。” 沐莹想起碧莲以身护他的情景,诚恳地道:“碧莲妹,你为了救我,自己真是好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妹妹。” 碧莲喜道:“我们兄妹有缘,小妹为你死也心甘!况且我爹爹对你这样,我也真感到对不起你,只想一死,替爹爹赎罪!” 沐莹也颇爱碧莲,但她太狂热,不敢对她表现热烈,引得她发狂难抑。同时因为李文谦的关系,对碧莲的爱情有不少抵消,只像大哥哥对待小妹子,握住她的手,淡淡地道:“你赌气出走,想到哪里去呢?怎么落入遵化马家人之手?” 碧莲愕然:“这些莹哥也知道?——当时我只恨爹爹害你,不愿见他,就离他而去,也没想究竟到哪里去。我怕爹爹追上,就放开步走,想不到翻过山梁,就从几块怪石后跳出几个人来,把我捉住,绑了双手,带我顺一条山谷下山,隐入树林,后来就被带入马家。”说至此,突然睁大了眼睛问:“莹哥,快对说,我被捉到马家,你怎么知道?”一股天真之气,浮现在秀美的小脸上。 沐莹笑道:“你恨恨而去,我不放心,就去追你。可是追到山岭上,就不见了你的踪影。我到处寻寻你不见,正在着急,忽见张荣带着你家家丁来找,后边跟着你父亲和母亲。我不愿让他们看见,就躲在树丛后,无意听到了你母亲与你父亲的谈话,知道你父亲中了方景纯的毒只得替他害我。你母亲正心急如焚,嚷着要离开你父亲,说你父亲再不和方景纯一刀两断,就永远不理他……” 碧莲恨恨道:“我妈妈就是应该离开他,他有什么下场都是自作自受。” 沐莹道:“我想,既然你父亲听命于方景纯,我就想去探方家。可是走到半路吃饭,正遇见鹰爪孙们在饭店行凶,我上去劝阻,不想鹰爪孙蛮不讲理,动手就打。我受到几个鹰爪孙围攻,正在危急,亏得一个叫少华的姑娘相救。” 碧莲一愣,怅然道:“救你的是个姑娘?!她是什么样人?!” 沐莹答道:“对。救我的姑娘姓蓝,叫少华,是明教的联络使者。她武功很高,一出手就打跑了几个鹰爪孙。是她暗示我虏去你的是遵化马家。于是我到遵化马家去救你。可是只误放出明教的左使关胜杰,却不知谁救走了你?” 碧莲道:“救走我的是一个蒙面姑娘。她救我到一个山谷,那里有几个人等着她。别人都叫她二小姐、蓝姑娘。那几个人中有一个长得很俊的小妇,是个头头,别人都很尊敬她。她对其她几人说,一个贼子冒充先教主进了总坛,他们要立即赶回去处理教内事,不能带我,要立即送我回家。我不愿回家就说家在定州,美少妇派了两个人送我,又让蓝姑娘去接应一个叫关胜杰的快回总坛,我们上路后,他们也匆匆忙忙走了。从谈话中,我知道他们是日月神教的。” 沐莹道:“‘日月’为‘明’,日月神教,就是明教。救你的蓝姑娘,就是救我之人!” 碧莲“哦”的一声,忽然脸上敛笑,显得很惆怅,颓然垂下头。 沐莹望着碧莲问:“莲妹,你怎么了?” 许久碧莲才抬头问:“莹哥,你看小妹与蓝姑娘谁美。” 沐莹很奇怪,碧莲为什么问这个?但是仔细一想,马上明白了,这小姑娘已经对他有了情。他暗笑笑。此时她举目无亲了,他不能伤她的心,于是抚摸肴她的秀发道:“当然是我的小妹子美了,别人谁能和我小妹子比美呢?” 碧莲长睫毛忽闪着,眼光在沐莹脸上扫来扫去:“不,你骗我,还是那个蓝姑娘美,她摘了蒙面巾,我就想到她定是《长恨歌》中的杨玉环转世的……” 沐莹笑道:“小妹子,莫失望。蓝姑娘当然长得美,但在哥的眼中,最美的还是小妹子。” 碧莲立刻笑靥如花,笑意从她的长睫毛上进出来,望着沐莹的脸道:“莹哥,真!?” 沐莹点头:“当然真,哥哥怎么骗小妹妹呢。” 碧莲俏面生春自语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这……” 沐莹为了转移她,岔开话题道:“莲妹,后来你怎么被虏到方老贼家?” 碧莲道:“我们刚出遵化,就碰到两个西域番僧,自报西域少林派人,把我劫下,带到方家这狼窝里。那个方老贼,今夜就打我的坏主意,两个花花公子,也贼眉鼠目地盯我,我正担心身陷魔宁,早晚定遭……今生今世再见不到莹哥,想下到喜从天降,莹哥把我救出来!” 沐莹道:“我知道方老贼是色狼,救小妹子也很着急。” 碧莲道:“莹哥!方者贼武功那么高,你怎么敢到他眼皮子底下去救我?你救我那会子,方老贼到哪里去了?” 沐莹道:“多亏方老贼的外甥女帮助我,用计调出了方老贼,我才能救出你。这么容易救出你,我也没想到。” 碧莲:“我连作梦也没想到莹哥来救我,我好喜欢!”说到这里,不由激动,把沐莹当做世上唯一亲人,扑到沐莹怀里,流着泪道:“莹哥,我这是欢喜的哭,你莫怪!我两次落入坏人手里,早已不作生还的希望,没想到现在能在你身边,救我出虎口的又是莹哥你,让我怎不欢喜!?” 沐莹道:“碧莲妹,你能舍命救我,我早把你当做亲妹妹,就是你陷在龙潭虎穴,哥哥也要救出你。” 碧莲抬头看着沐莹的脸:“莹哥,我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真幸福,碧莲有你在一起相依为命,也就不枉此生了!只是……” 沐莹问:“妹妹,有什么事?” 碧莲离开沐莹的怀抱,和他对面站着怅惘地道:“小妹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沐莹惊问:“什么消息?是关于我的吗?” 碧莲痛苦地点点头:“嗯,我在山谷听那个美少妇说,有一派很大的江湖势力,要制造一个害你的大阴谋。” 沐莹凄然不语。碧莲道:“我们好命苦!莹哥,听小妹的话,我们先躲到一个隐密的地方,避过这场灾难。” 沐莹想了想,突然问:“小妹,你的外祖家在哪里?外祖家有什么人?” 碧莲道:“在定州。可是我没去过。听说外祖父王作庭是武师,家里还有两个舅舅,都学武。” 沐莹道:“莲妹,我为避祸,辗转奔波,身无宁日,你跟着我,时时有性命之忧,你若不愿回家,哥送你到外祖家去!” 碧莲一听这话,不禁泪盈长睫:“莹哥,原来你是要送我走?!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沐莹道:“莲妹,不是我不愿带你走,而是跟我走太危险。我先送你到外祖家,等以后我有安身之处,就去接你。” 碧莲噘起小嘴生气:“莹哥,你骗我。你若嫌与我在一起妨害你的事,我走!”说着泪流满面,作走的样子,但懒于动步,逡巡未行。 沐莹拉住碧莲的手道:“碧莲,你听我说,害我的阴谋是方老贼定的,杀我家的仇人。也可能与方老贼有关。方老贼的外甥女彬彬,对老贼有反感,我要化了装,潜伏在方家,利用这个彬彬,探听这些情况,你能跟着我进方家吗?” 碧莲不语,许久哭道:“你想去找那个潘彬彬,你就去,不要管我……”说着真的哭着赌气走了,不回头。 沐莹赶忙追上去,拉住碧莲的手道:“莲妹,莲妹,休耍小孩子脾气!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碧莲停住步,眼含泪,不说话,也不回头。 沐莹道:“莲妹你想,江湖上既然有很有来头的人要害我,我就有可能落在一个被人追杀的剑网里,凭你我二人现有的武功在江湖上行走,危险岂不大得很?因此,我想咱兄妹分散开暂避风头。我们分开是暂时的,苏东坡的一首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要听哥的话,先到外祖家去。这样,我们还有团聚的时候。我们若是不分开各自潜伏,必然暴露,一旦暴露,成了江湖各派的追杀目标,我们就要难脱剑网,相见只有黄泉了。” 碧莲哭道:“莹哥,你可别吓我……” 沐莹道:“我不是吓你,请你想,我的话对不对?” 碧莲明眸转动,想了想道:“莹哥,我听你的。可是……可是你别见了潘彬彬,就忘了小妹子。” 沐莹感到碧莲又天真可爱,又楚楚可怜。亲切地对碧莲道:“碧莲,你说到哪去了,哥哥永远不忘小妹子。哥有了定居,就去接你,我等着你,咱们永远在一起。” 碧莲长睫一挑,破涕而笑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莹哥,你别笑我。小妹子不放心你,都是因为……因为小妹子太爱你……” 沐莹看了碧莲一眼,不忍拂她的意,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道:“小妹子,我送你去外祖家,咱们走!”说罢拉了碧莲就走。 碧莲却向后退缩道:“莹哥,我不让你送……” 沐莹着急道:“为什么?莲妹,你不愿意去了吗?” 碧莲道:“碧莲虽不是大丈夫,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不愿意去了吗?可是我不能让你送,你要趁着今夜方家乱,潜回方家去……” 沐莹道:“我回不了方家,以后能想办法。让你一个人去外祖家,我怎能放心的下?” 碧莲道:“莹哥。你别送了,趁今夜乱。潜入方家去吧。我化成男装,不用担心。你要珍重,不用小妹担心就好。” 沐莹见碧莲执意不要他送,也就算了,心想,碧莲很机灵,化了装,没人认得出他,不会有事。他拍着碧莲的肩道:“小妹子要小心。我把宝剑还你。你防身用。” 碧莲摆手:“莹哥,我不要。我要化装成牧童或庄稼后生,不能带宝剑。宝剑赠英侠,这宝剑小妹赠给你。” 沐莹道:“小妹,这宝剑是你家的传物,你不能随便赠人!还是你收着,留防身用。” 碧莲道:“这宝剑父亲赠给了我,就归我所胡,我有权送给莹哥。莹哥当小妹看,就收下。你收下小妹送给你的宝剑。我们是兄妹,你不收这宝剑,就是不愿我们做兄妹,你瞧不起碧莲,碧莲也不敢高攀你。” 沐莹无奈,把身上的银子全掏给碧莲:“好。宝剑是小妹的一分心,哥哥收下,这逃银子你拿去。路上用。哥在此看着你,你去吧!” 碧莲拿了沐莹的银子,对沐莹道:“莹哥,保重!”和沐莹依依分别,含泪而去。 沐莹看着碧莲去远,伤感了-会儿,又回方兰窝。从僻静处飞进方家,悄悄走进厨房宿舍。 老王为沐莹提心吊胆,一直没睡,沐莹走进屋中,他赶忙跳下床嘴俯在沐莹耳边低声道:“一去就闹腾了半宿,把你表妹救出去了吗?” 沐莹点头,也把嘴附在老王耳边道:“放心,救出去了!” 老王低声:“谢天谢地,这是菩萨保佑哇!” 沐莹道:“王大叔。赶快上炕睡吧,我们明天还要起早做饭哪!”说完上炕睡了。老王也上炕睡觉。 第二天早上,老王和沐莹如常起早,做了早饭。 方贻国说,他说看见两条黑影飞出后墙,连方景纯都不怀疑救建碧莲的是外边人。丝毫也不怀疑沐莹。沐莹仍住在厨房宿舍,每日烧火、担水、勤勤恳恳,方家人都把他当做一个殷勤的小厮。 一天,沐莹去给彬彬送饭。见彬棼正独坐桌边、支颐惆怅。沐莹把饭菜摆在桌上。低声对彬彬道:“小姐,请用饭!” 彬彬听得声音很熟,抬眼去看,觉得模样也熟。她一思考。思起来了:哦,这不是那天晚上救李碧莲的人吗?他的真实身分是什么?难道他是个烧火、送饭的小厮?对沐莹“你究竟是什么人?能否开诚见告?” 沐莹道:“小姐,我是来致谢的,多谢你的帮助,我才救出李碧莲。我的名字,身世是要告诉小姐的,但必须小姐先告诉我,你那天夜里为什么独自哭?” 彬彬犹豫,她想,我是一个姑娘,怎能向一个陌生人披曝自己呢?她凄凄凉凉,一字一字对沐莹道:“‘花自凋零水自流’,这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问。” 沐莹道:“一定是小姐信不过我,我不问。可是小姐既不信任,我的姓名、身世也就不必说了。我走了,小姐请用饭。” 彬彬道:“且慢,那天夜里,我已领略了你的轻功。我早猜到:你一定是朱家郭谢,聂隐娘、虬髯客之流,不然我不会帮你去救李碧莲。” 沐莹道:“小姐,你真让我惭愧,我一个小厮,何敢攀比隐侠?” 彬彬想:“这少年举止不凡,那天夜里,他来救李碧莲误入我室,若有坏心,早把我……遇到他这样的君子,我何不把心里的苦恼对他说说,免得积感成愁……”她正想对沐莹说说苦恼,见方贻国悠悠地走来。 方贻国早就对彬彬有邪心,见沐莹在彬彬屋里,大怒,扯着公鸭嗓子骂道:“臭烧火的下人,在小姐的房里干什么!给我滚!”欲去踢沐莹。 沐莹装着害怕,从方贻国身边蹑着走了。 方贻国笑嘻嘻地向彬彬走去。彬彬脸一沉,转过身,不理他。 方贻国道:“彬妹!怎么又生气了?为什么?快对大哥说!” 彬彬生气道:“高贵的大公子,下人不配耽在我房里,就你配!如没事,请你走!我不喜欢你在此摆臭架子!”这个彬彬小姐,温柔、文静,对别人都和气,唯有对方家兄弟爱发脾气。 方贻国仍嘻嘻笑:“彬妹,你答应过我,我帮你骗来父亲,你就对我好。你就这样对我好哇?!连在你屋里耽会儿都不行。” 彬彬道:“你这大少爷,根本就没瞧得起彬彬,那小厮是彬彬留下问事的,你赶他走,就是不给我面子!你分明是仗着大少爷身份欺负我,你说是不是?” 方贻国仍嘻嘻笑:“大哥哪敢哪?大哥方才做得鲁莽了,好妹妹请原谅。心想道:现在由着你要脾气,等你到了我手里,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彬彬这才肃然道:“大哥,有事吗?请坐吧!”方贻国这才搭讪着坐下,说道:“那夜贼人救走了那小丫头,父亲对我很不满。你是父亲的心尖子,求你在父亲面前帮我说句好话!” 方贻国武功、文才都很子庸,可就是爱耍心眼子。彬彬人美,又聪明,他早就存觊觎之心,明明知道彬彬是父亲和姨母的私生女,却把她当白云乡梦寐以求。他捧彬彬为杨贵妃,托人把李白的《清平乐》“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题在扇于上送给她,可是他刚走出彬彬的房门,彬彬就把扇子撕碎,用火烧了。方贻国经常送东西讨彬彬好儿。他知道二弟方贻安也对彬彬垂涎三尺,恐怕他捷足先登,就对彬彬更殷勤。 彬彬从小生在方家,方家父子三人,都对她爱逾珍宝,娇宠无比。可她就是看不起方家父子的为人。自从姨母的一个使女告诉了她,她的真正的身世后,她更感到方家父子卑鄙、奸邪、歹毒。虽然方家对她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对方景纯的奸污母亲、拆散她家,心里恨恨不已。对方贻国、方贻安的追求,更是反感。只是潘家已经无人,她离开此家,无处安身,她才不得不住在方家。后来,她发现连方景纯也对她心存邪念,就更不愿耽在方家了。方贻国不把她当妹妹,想和她做乱伦苟且之事,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越对她亲近,她反感越大。 “大表哥,姨父为什么不满你,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彬彬挖苦道,“你做这样的事,父亲怎么满意你!”这几句话对方贻国说出,无异于暗示了方景纯对碧莲存着浮邪之心,也挑明了他那夜去强奸碧莲是子夺父爱,莫怪父亲生气。可这样的事,在一个正在追求着的女子面前,怎好承认呢! 方贻国这些年,宁可在外面偷偷摸摸嫖娼宿妓,也假惺惺地不娶妻,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给彬彬看吗?他说道:“妹妹的话我不懂,我奉父亲之命去守那个小院,贼子本领大救走了那丫头,我有什么办法?” 彬彬冷笑:“那救小丫头之人既能飞身上房、出院.何必走门?可是人救走了,囚房的锁没坏,却把你关在里面,这说明什么呢?”彬彬的话一针见血,方贻国的心激灵一下。可是他仍强辩道:“妹妹你别冤枉人。我到了那小院,先查囚房,开门一看,人已经走了——你大哥怎能做那种无耻之事呢?” 彬彬不愿与他多说,对他道:“反正你们之事,我不管。你别来烦我。” 方贻国讨了个没趣,尴尬而去,心里恨恨不已。 过了几天,刚入夜,沐莹和老王正在灯下闲聊,彬彬走进厨房,对老王道:“老王!麻烦你给我做一碗面汤,让小厮送到我房里去,行吗?” 老王对彬彬印象很好,痛快答应:“行。表小姐,我这就去做。”彬彬走了,老王立即动手。面汤很快做好了,老王在面汤里格外加了调料,面汤做得喷喷香。 沐莹端了面汤送去。放下面汤,转身欲走,将要出屋,彬彬却把他叫住。 彬彬道:“我看你绝非一般仆役之辈,若能将身世开诚见告.我有一事相商。” 沐莹想:“看这个彬彬小姐,言行大异方家父子。那次亏她诚意帮助,我才能救出碧莲……可是,她究竟是方家人,我要不要把家世告诉她……?”他犹豫不决。 彬彬道:“我看得出,你一定是江湖中人,一定是因某种原因隐瞒身分。人在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两次相询,你不肯讲家世,我不怪你。可是今天,真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要与你商量。你不对我讲实话,我不敢与你推心置腹……”她心情焦急,形之于色。 沐莹想,常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既然想从彬彬口中知道东西,怎能对她隐瞒身世呢?他诚恳地对彬彬道:“小姐,听说过天下无敌剑沐临风吗?那是我父亲。” 彬彬道:“原来是沐公子,失敬!令尊及全家惨遭不幸,江湖正义夫士,无不扼腕叹惜!早就听说沐公子只身逃出,流落江湖,想不到竟在此幸会,” 沐莹道:“小姐,沐莹已将身世奉告于小姐,能蒙小姐也将身世推诚一告吗?” 彬彬低头,未语先叹:“我的家世实羞于启齿,不告之罪,望公子鉴谅。但是既蒙公子推诚,我不能不对公子一吐肺腑了。我叫潘彬彬。名义上是方景纯的外甥女,却从小住在这个家。可是,虽然是这个家把我养大,我却对这个家很反感。方家父子都衣冠禽兽,他们父子虽把我当做和璧隋珠,但是他们对我不是珍惜,而是玩弄。父子与我都有至亲的关系,却都对我存着邪念,所以我必须常怀警惕,心情永处于紧张之中。我自叹身世好像离题远了些,但是我说这些,是想让公子相信我。昨天,我到姨父房中找本书看,谁知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阴谋。我走到门前,没敢贸然进去正想敲门,忽然听到一个陌生人说。只听他说道:现在武林中,只有两大厉害功夫,第一是沐家的公孙越女剑,第二是乾坤无影快刀。大内要想平魔教、灭武林,非练成这两种厉害功夫不可。我听到‘大内平魔教、灭武林’等话,吃了一惊,便停立窗外偷听。只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对,没有雷霆手段,就降不了妖魔,要踏平罗刹魔域,我们必须学会这两种功夫。可是,那乾坤无敌快刀谱,只有杨家有,那个杨春阳又金盆洗手,不知去处。杨春阳的住址湮沦难考,那厉害的刀法,也就没什么指望了。至于那公孙越女剑法嘛,就更难找。听说为那剑谱,沐临风全家被杀,在沐家人遭难的那天夜里,那剑谱被一伙人抢走了,至今杳如黄鹤,下落不明。’我从窗孔偷着看去,只见屋里算方景纯坐三人。方才说话的这人,五十来岁年纪,方面大耳,眼睛大而亮,黄长衫,黑马褂,是个大内侍卫总管模样。他常到方家来,我认识他,他叫林大兆。另一个是个军官模样,他白面丰腮,这一定就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这人我也认识,就是燕京守备使范春景。我仍在那偷听,又听方景纯道:‘小可为了孝敬林大总管,曾经委托李文谦去骗公孙越女剑法,李文谦已根据沐临风之子的演示整理成谱,不意遵化马家半路插扛子,捉了李文谦的女儿做人质,威胁李文谦交此剑谱,这样一来刺激了李文谦反而将剑谱藏起,谁也不献了……’又听林大兆道:‘方庄主真会说话,你让李文谦骗此剑谱,恐怕也是另受托付吧,岂有林某的分儿。但这种顺水人情林某领下就是。过去,托方庄主的那个主儿,也是林某的同路人。请方庄主务必赶紧从李文谦那里把那剑谱弄到手,以免夜长梦多。’又听范春景道:‘只把那剑谱弄到手也没用,还是做不到只此一家。只要沐家那小子不在我们这边,就会有一个公孙越女剑法和我们为敌,假若他把公孙越女剑法传人,那么使此剑法和我们为敌的人就会更多。’方景纯道:‘对,无怪杀沐临风的那人极力追杀这小子。’林大兆道:‘我们就这样定下:剑谱到我们手之前,搜捕沐家小子和李文谦,剑谱到我们手里之后,杀沐家小子和李文谦。’说到这里,他们就不往下说了,瞥见方贻安来我就赶快离开。我很同情沐家,也可怜这个沐公子,所以叫你来商量,想托你尽快通知沐公子赶快隐身避祸,想不到你就是沐公子……” 听完彬彬的话,沐莹感激万分。肃然行礼道:“小姐自小生长在方家,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不与方家人同流合污,真令沐莹感佩!沐莹有生之年,绝不能忘小姐的大恩大德!”此时沐莹后悔跟李文谦到李家去,特别是后悔轻传家传剑法给李文谦,如今落得形迹暴露、天下追捕、杀害,真是不好办!若不是彬彬见告,后果…… 彬彬赶忙阻止他行礼,打断了也的思路。彬彬道:“公子冒险救碧莲的侠义行为,是我亲眼目睹,我想通知沐公子避险,是学公子的高义。我姨父本来就阴狠、精灵,现在又勾结大内、官府、绿林,你久隐此地,非常危险,请你赶快离开这里。” 沐莹道:“可是小姐……也不宜……” 彬彬道:“我将来会离开这里的,请你赶快离开此危险之地!” 沐莹看彬彬,正赶上彬彬秋波含情,抬眼看他。二人眼光遇在一起,都赶快避开。沐莹对彬彬小姐,深敬深爱,一揖道:“小姐保重,我别过老王,今夜就走。”说罢转身欲行。 忽然房上一个尖细的声音道:“沐临风的狗崽子,你走不了啦!” 沐莹大惊,赶忙外闯,只见房上飞下一人拦住门口。此人中等个子,身体单薄,也如方景纯的“国”字形脸,但呈长方形,眉毛不如方景纯重,眉下嵌着一双深而小的眼睛。沐莹认得是方贻安,不愿与他格斗,惊动方家,向后退着,口中道:“二公子,我们无冤无仇。你放我走……” 方贻安冷笑道:“哼!爹爹要捉你,我正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竟敢来夺我爱?!放你走?别做梦了!” 彬彬飞身过来,立在沐莹身前,护住他。直视着方贻安,“二哥,你待怎样?” 方贻安一笑:“我不对他怎样,只是想带他去见父亲!” 彬彬道:“二哥,买小妹——个人情怎样?他是小妹的朋友,你放了他,小妹感激……” 方贻安眨着小眼睛奸笑:“放了他可以,但船家不搭过河钱,我买你的人情,你给我什么好处?” 彬彬知道方贻安话的含意,红了脸道:“二哥,别装傻,你真不知道咱的关系!?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方贻安:“那就休怪二哥不买你的人情了!”说罢举剑就刺向沐莹。 彬彬举剑架住方贻安的剑:“公子快逃!” 沐莹犹豫。他想:“他们要抓、要杀的是我,我怎能自己逃跑,让一个姑娘替我当灾!” 彬彬猜到了他的想法,急道:“沐公子,你快逃,他们不会怎样我。” 彬彬的话,提醒了沐莹。他想:“是啊,方家父子都宠爱彬彬,也都如禽兽般觊觎着彬彬,绝不会怎样她的。可是彬彬……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过。” 在沐莹心思活动之际,方贻安已刺了几剑,都被彬彬挡了。彬彬怕惊动了方家人沐莹脱身不得,大急,低声但急促地道:“沐公子,你还不逃等着什么?” 沐莹担心彬彬在方家不好生活。但自己又没办法帮他,见彬彬这样着急催他,只得跳出去道:“小姐保重,我们后会有胡。”说罢飞纵而去。 方贻安欲舍彬彬去追,被彬彬拦住。方家剑以沉厚雄浑在江湖有名。今日彬彬为拖住方贻安,全力施为,招法又狠又猛,方贻安与彬彬作战,怕伤了她父亲怪罪,有所顾忌,所以被彬彬阻在小院里,干着急,出不去。 沐莹从彬彬小院飞纵出去,直奔厨房。 方景纯的徒弟、家丁,被小院的战斗声惊醒,齐拿兵器奔彬彬小院跑来。到了小院跟前,见战斗的是二公子和表小姐,不知该帮谁好,都愣在那里。 方贻安被彬彬攻得气喘吁吁,不顾说话。过了好一会子,在偏身让过彬彬灵蛇出洞一招后,方纵身空中,施了一招夜叉探海,迫得彬彬缓了一缓,这才立定身,对大家喊道:“厨房的小林子,是沐家小子,快去拿他!” 大家听了这话,一窝蜂地向厨房跑去。 沐莹跑进厨房,只对老王说了声:“王大叔,我走了,以后来看你。”说着话,从行李里抽出宝剑向外跑去。可是刚出厨房,已有方家徒弟、家丁二十多人,手持兵刃跑过来。沐莹飞身上房,方景纯的几个徒弟及方贻国也上房,紧追上去,沐莹挥宝剑就迎上他们格斗。 沐莹手中的宝剑发挥了作用。有两个方家门徒追在前面,边跑着,挺剑向沐莹后背突刺。沐莹一个貂蝉理发,反手使宝剑,在背后一搠,“当啷当啷”两响,二人的剑尖被削落房上,追人气势一缓。 沐莹正要飞纵下房,可是前边出现一人,沐莹一看,吃惊不小,此人正是方景纯。 方景纯身穿紫色长袍,黑色团花马褂,抱剑立在当路:“沐少侠,老夫正要领略领略你的家传剑法,出剑吧!” 沐莹:“你要与我单打独斗,还是你们父子、师徒全上,群殴我一人?” 方景纯:“我要考较你的剑法,当然是单打独斗。”对徒弟、家人:“你们都退下,我要单独试试他。”众徒弟、家丁退下,围在旁边观战。 沐莹的心里仇恨在燃烧,咬着牙,不说话。方景纯冷漠、镇静,等着沐莹出剑。沐莹思想电转。他知道方景纯是当今屈指可数的武林高手,只凭自己一定打不过他。他是英烈地战死,为沐家增添光彩,还是设法逃脱,准备将来报仇呢?他蓦地想到武伯父,想到怀方姐,碧莲妹,他们都肯舍命救他,还有蓝少华、潘彬彬,他们也都希望他活。他不能死,他要活。但是他也知道强敌监视,不战而逃是逃不出去的。他要逃,必须制造时机而后逃。他这样想着于是出剑。 沐莹一出剑就用家传剑法中最厉害的招数进攻,企图抓住先机,压住方景纯,争取主动。可是,他把对手估计得过低了。他每一个攻招,方景纯都能从容化解。方景纯夹守夹攻,游刃有余。所以不向他猛攻,只是因为要他往外亮招术,企图在他水尽山穷的时候,或捉或杀,任意而为。沐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宝剑。无奈方景纯的剑使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他根本就找不到二剑相交的机会。 沐莹越来越急,他心里明白,这样战下去他势难脱身。他星眸四望,找寻逃跑机会。可是对手紧盯,他万难脱身。正在焦急,忽然,彬彬跑来,飞身上房,对沐莹使了个眼色,向方景纯道:“姨父,我帮你!”持剑攻向沐莹。 彬彬去帮方景纯战沐莹,方景纯没料到,也阻止不及,彬彬杀上,方景纯就撤剑旁观。他想,也好,这样不但可让彬彬试试我新教她的剑法,而且也可把公孙越女剑法看得更清楚。 想不到彬彬故意卖了个破绽。把身体给沐莹送上,沐莹身法、手法都十分灵活,欺身抢上,点了彬彬的左右肩井两处大穴,立刻彬彬两臂垂下,长剑落地。沐莹对方景纯道:“要想让她活,就放我走!不然我和她同归于尽。” 方家众人面面相觑。方贻国对方景纯道:“不能让他伤了彬妹,放他走!” 方景纯点头。方贻安知道这是彬彬和沐莹做假戏局,则要阻止,见方景纯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假机关若揭破,彬彬必然恨我,岂不白把她推在大哥怀里去?”也就没语。 沐莹用剑比着彬彬的喉咙,向后退去。 方家众人都觑着方贻国,方贻国对大家递了个眼色,做了个手势,方家众人会意,齐伸手入怀,取出暗器。 这一切彬彬看得清楚,装做一晃身子,嘴贴近沫莹耳边,低低说了三个字:“勿放我!”然后焦急地对方家人喊道:“勿放暗器!勿放暗器!”趁方家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沐莹对着她咽喉的剑上和她焦急的脸上,下边那只手一碰沐莹的手,递给他一团东西。 沐莹胁着彬彬退到屋顶的尽头,对方家诸人道:“都放下兵刃,莫过来!”说话时把剑架在彬彬脖子上。方贻国先放下兵刃,方景纯也放下兵刃,方家诸人都放下兵刃。沐莹和彬彬迅速旋身下房,纵了几纵,跑出一箭之地。 方贻国扯着公鸭嗓子大喊:“快放下我彬妹!不然,我们绝不放过你!” 沐莹胁着彬彬又退出一段路,彬彬低声道:“沐公子!快放了我,你去吧!你手里是黑雾银针弹,他们若追你,就放它!” 沐莹低声道:“小姐保重?”撤了剑,向前飞纵而去。彬彬装着打了个趔趄,坐在地上。 方景纯一直盯着沐莹没说活,见彬彬脱了沐莹的威胁,脚尖一挑,他那长剑从屋顶上飞起。他纵起身,在空中接了剑,飞纵着去追沐莹。他的轻功那么好,几个起跳,就到了沐莹身后,长剑向沐莹刺出去, 彬彬在地上一声惨叫:“哎呀!好疼!” 方景纯以为谁伤了彬彬!扭头去看,追势自然一缓。他追势这么一顿,沐莹窜出两三丈远。一回手,抛出了那个黑雾银针弹,只听“啪”的一响,立刻千万只细如牛毛的银针,四处飞迸,接着一团黑雾弥漫,不见一切。 方景纯气得怪叫:“好丫头,偷了我的黑雾银针弹给他……” 一阵轻风吹得黑雾消散,前面不见了沐莹,地上不见了彬彬。 八、身落陷阱 沐莹逃离方家,在一个柴堆上休息了半夜。第二天早晨,他发现是在一个山脚下的旷野里,举目茫茫,偌大一个世界,不知身往何处去。 此时,已届秋时,但仍松柏滴翠。碧柳飘烟,山花烂漫,鸟语蝶飞,景物宜人。沐莹知道,他此时正处在剑网丛中,大内、官兵、杀害父亲的仇家、方景纯、马瑞朋……处处有人跟踪他、追杀他,他的时有性命之忧,怎么有心情欣赏人间美景?他心情快怏,信步前行,边走着边想他该到哪里去。 人在举目无亲、心情茫然的时候,就容易想到亲人。他的亲人是谁呢?他的心里还很模糊。那个怀方姐对他关怀备至,亲逾姐弟,二人说过相依为命的话,他的心里,已把怀方当做亲姐姐,他孤单的时候,想起了怀方。他想:“怀方姐被明教燕南分堂救去,不知现在怎样?!”想到怀方,立刻就涌现一股牵肠挂肚之感,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听说明教的燕京分堂在苏州,他决定到苏州去探怀方姐,然后去白云庵去看师父和尘师太。 沐莹从方家庄去苏州,要经遵化、丰润、玉田等县,约计四百来里的路程。他嫌骑马招摇,独自一人,踽踽而行。虽时届初秋,但天气仍较热,为避骄阳酷暑,他鸡叫起行,中午前后,赤日炎炎的时候,就找一个林薄青苍、蓊郁荫凉之地休息,午后天气较凉爽时再行。为躲避人耳目,除吃饭、住店就不奔市镇。 一日行至遵化境内,为避马家,他绕道而行。行到山脚下的一片林边,他又累又热,正欲走进树林,择一块地方躺倒睡上一觉,忽听前面有打斗之声。 打斗之声传来,他睡意全消。循林间小路,向发出打斗声的地方行去,走了几十丈地,就是另一方林边。只见那林边,赵长山、赵新衣带领十几个侍卫,围住几个道姑打斗。被围的道姑中,有一人是师姊清宁。当他行至林边,能看清这场战斗时,道姑这边败局已定。她们有一人已经受伤。一个中年尼姑大袖飘飘,力战赵新衣和另四个大内侍卫。 秃头赵新衣不愧是大内侍卫统领。炫光剑舞得让人眼花燎乱。这套炫光剑术,乃赵秃子自创,就是用霍霍闪光之剑,在每招剑使出之前,先声东击西地虚晃一下,晃得人眼花再出实招。他使的炫光剑术实战效力很强。另四个大内侍卫,也是经过拔选的武功高手,武功均属一流。尽管中年道姑峨嵋剑法使得已臻化境、兰花拂穴手拂穴准确,也仍挽救不了危机。 清宁独战赵长山也是处于守势,毫无还手攻击的余力。赵长山外号毒辣椒,不只以他脸形上宽下尖,脸色较红,像个辣椒,他性格也甚毒辣,而且家传的霹雳剑法,也狠辣无比。不过,此时眼见清宁不是他的力敌,他与清宁作战攻守自如,游刃有余,轻松战斗,就可胜券稳操,所以并未施狠辣招术。见清宁虽是道姑,但如花似玉,美艳绝伦,咧着长满密密短髭的豁齿尖嘴,奸笑着戏耍清宁。清宁又急又恨,切齿有声,紧握剑把,发狠挥舞,无奈技不如人,处于被动。 另两个青年道姑,护着一个受伤青年道姑力战六个大内侍卫。受伤道姑伤在肋部,伤处血如涌泉,滴得全身都是,脸色蜡黄,然而仍在挥剑战斗。六个大内高手,对这三个道姑紧攻不懈,三个道姑也是只处守势,危急万分。 这些道姑中,沐莹仅认识清宁。而且他们师姊弟,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然而这个师姊,给他留有很好的印象。虽然全场战斗激烈,他眼光还是多关注清宁,他观完全场战斗,眼光又回清宁处。只见清宁被赵常山戏弄得急怒万分。她俏呛绯红,直扑赵常山,要和赵常山拼命,当她用峨嵋剑中的直奔前程,直刺赵常山时,赵常山向左一侧身,躲过她的剑,她的左方就露出空虚,假若赵常山长剑向她左怀突刺,她就回剑防守不及,不死即伤,可是这赵常山是个淫邪之徒,心存戏弄。见她左方露虚,并不出剑,而是欺身而上,用左手去抓她的左乳。 赵常山的用心,沐莹旁观者清,眼看清宁师姊的左乳,就要被赵常山抓住。一个青年女子的乳房被男人抓住,比身中一剑更痛苦。而且赵常山抓住清宁的左乳后,可以点她胸前任何穴道,点了她的穴道,可以任意玩弄。 沐莹明知他现身侍卫面前的结果,但也不能再犹豫。他纵身过去,身在半空,宝剑就刺赵常山的左肋。这是攻敌之必救,果然赵常山舍了清宁,转身向沐莹出剑。 沐莹一露面,赵常山立即高喊道:“此人即是我们的追寻目标。他来自投罗网好极了!弟兄们奋力捉拿,千万别让他逃了!” 众侍卫答应,有几个侍卫已从围攻中年道姑的战团里和围攻三个年青道姑的战团里撤出来,助赵常山攻击沐莹和清宁。 沐莹自从在李文谦家中深研公孙越女剑法,剑术进了一步,现在他出剑快了很多,剑的威力也大了很多,但是尽管如此,单打独斗,仍不是赵常山的对手,赵常山使开了霹雳剑法的狠辣招术,再加上过来助战的四大高手的合击,逼得沐莹和清宁靠在一起,只靠沐莹用宝剑防守,攻不出一招儿。 沐莹参战,刚过了二十多招儿。三个青年道姑,已有一个中剑身亡,受伤的那青年道姑也倒在地上上。是那个战团里又撤下二个大内高手来攻沐莹。沐莹和清宁,都已身受轻伤。虽然仍能战斗,但眼看局面就难以支撑。 正在危急,忽然林中飞出一个白衣少年。这白衣少年轻功超绝,人所未见,他似一只白燕,自树梢凌空而下,在空中长剑飞舞,使了一招天女散花,身子绕三个战团回翔了半圈,落在中年道姑身边。这一个回翔,长剑已挥了数十下,三个战团里,已有四个大内侍卫,中剑倒地。 大内侍卫非常震惊。赵新衣、赵常山不约而同,舍了自己的对手,来攻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英俊,丝毫没把大内侍卫放在心上,长剑妙招迭出,分花拂柳,轻风吹雪,云荡沧溟,结合白燕穿林、凌波微步等轻功,只见白影闪动,剑幢飞移,弄得赵常山、赵新衣不知所措。 白衣少年一出手,战场上形势立变,战那中年道姑的两大高手,已有一人中剑倒地。这中年道姑压力一减,立刻大长精神,只几个妙招,便扳回了败局。其他两个战团,也转败反胜。 中年道姑的峨嵋剑法虽未达到巅极,但也炉火纯青,精湛无比。战两个大内侍卫,仍呈居高临下之势,剑招得到最大的发挥,施了个满坡铺翠,两个大内侍卫去防守下路,她却急转剑势,连使玄雾飞花和群峰插云两招,攻向两个大内侍卫的中路和上路。一个大内侍卫躲闪招架不及。腹部中剑,倒地而死。 围攻沐莹与清宁的四个大内侍卫武功均不如沐莹和清宁。他们先被白衣少年刺伤两个,赵长山又撤出去战白衣少年,只剩二个与沐莹清宁战斗。与沐莹互战的那大内侍卫不是他的对手,像给沐莹喂招儿一样,使他闲时琢磨出的公孙越女剑招数,都在实战中得到试验。他逼得对手连连后退,无招应付,最后在对方出剑缓慢时削断了他的剑。 清宁的长剑出神入化,杀的那个对手招架不住,连向后边。 “你是谁?”边战中,赵新衣边问白衣少年。“你来趟这趟混水。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必知道。”白衣少年道,“从你们攻击峨嵋派,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 赵常山瞪起贼眼:“我们是大内侍卫,是来捉钦犯的。看情形你和他们非亲非故,何必自招灾祸?” 白衣少年冷笑:“谁说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和峨嵋派有很深的渊源。我早知道你们是鹰爪孙,是与武林人土为敌的武林败类,所以本少爷特来找你们的麻烦!” 赵常山性又毒辣,身为大内侍卫总管,权势又大,哪里听过这等强硬的话?他怒不可遏脸真像个红辣椒:“贼子,好狂妄!你大概活腻了!” 白衣少年轻蔑地笑,对他不屑一顾。 赵常山:“有胆报个名儿!” 白衣少年:“本少爷有名,可不是报给汝等鹰爪子所的!要活命,滚!不想活你们出招儿吧!” 赵常山欲挺剑上去拼命。赵新衣阻住他:“今日我们认栽。此仇来日再报,我们走!”说罢拉了赵常山就走,剩下的大内侍卫也扶了伤者而去。 中年道姑对白衣少年:“谢谢少侠相救!” 白衣少年只说了“不必谢。”转身欲行,被中年道姑拦住:“少侠相救之恩,我们未谢,怎能遽去?” 沐莹施礼:“谢谢兄台相治之德,请兄台垂赐姓名!” 白衣少年道:“救危扶困、助正祛邪,乃武林规矩,事过即罢,何须留名。”说罢又欲行。 中年道姑:“少侠救人不求谢,真侠义行为,贫道敬佩之至。但少侠方才言道,与峨嵋派有很深的渊源,让贫道猜测不已,如无难言之隐,见告为盼。” 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会道:“师太如此说,小生只得以家世相告了。我家姓杨,世居桃源,自先祖隐居,已历数世,地址密未宣于人,所以小生先谢不告之罪。小生杨逢春是先祖场过的八世孙……” 中年道姑道:“少侠的先祖既是宋末神雕大侠杨过,果然与峨嵋派有很深的渊源。桃源杨家黯然消魂掌遐迩闻名。独步武林。但是少侠方才使的剑法和轻功亦天下称绝,不知可是来自有传?” 杨逢春道:“先祖母小龙女本是古墓派的传人,古墓派的行云流水剑、驭云凌波轻功,曾天下称绝。先祖父和先祖母隐居桃源后,先祖父将自创的黯然消魂掌、宋末女侠黄蓉传他的玉箫剑法、打狗棒法传给先祖母,先祖母将古墓的行云流水剑法、驭云凌波轻功传给先祖父。先祖父、先祖母又将两套剑法融为一套剑法,仍叫行云流水剑法。方才小生使的就是家传剑法与驭云凌波轻功。” 中年尼姑点头赞道:“杨家剑法,亦是天下奇剑,方才少侠使出,让贫道等饱瞻风采矣!” 杨逢春:“师太谬奖了!小生蜗居桃源之时,夜郎自大,以为杨家的行云流水剑法,登丰造极,天下绝伦,可是到了中原,却都道是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天下第一,武林中人,人人羡慕,争欲得之。” 中年道姑:“沐家剑法,贫道也久闻其名,可是并无缘一见,少侠家传剑法,贫道已亲见威力,少侠勿谦。” 沐莹想:“自己也亲见杨家剑法的威力,远胜沐家剑法几倍,武林称誉沐家剑法,也许是以讹传讹。看来沐家剑法徒有虚名,珠玉在侧,自惭形秽,在杨逢春面前,还是别露身世的好。”想着低下了头。 清宁看沐莹,似欲替他报身世,沐莹看见向她摇头示意,清宁欲言又止。 杨逢春道:“以小生推想,武林人均推沐家剑为尊,恐怕定有原因。我听说沐临风大侠曾在武当比剑大会上一剑震群雄,得天下无敌剑的称号,连以剑法和少林齐名的武当派,也输在沐大侠的剑下,大概此言非虚吧!” 中年道姑点头道:“此言不虚,贫道曾跟帅父参加过那次盛会。那次大会很隆重:少林、武当、点苍、峨嵋、长白、天山、青城、崆峒等三十多个门派都参加了。沐大侠比剑取胜,被推为天下武林盟主,可是沐大侠坚辞不受。从那以后就退隐江湖,唉!直到前不久贫道才听说了沐大侠罹难的噩耗……” 沐莹含泪扭过头。 杨逢春慨然:“唉!哲人已去,恐怕剑法也沦落了,倘然有缘能一见沐家剑法,也不虚小生此生了……” 清宁走过去安慰沐莹。沐莹又对清宁摇头。 中年道姑:“杨少侠远离桃源,来此燕南有何贵干,能见告吗?” 杨逢春抬眼巡视众姑,目光在清宁脸上停了很久才离开。对中年道姑道:“小生燕南之行,又不涉及武林秘密.有何不能见告?只是……只是……第一件,是我杨家家丑,请勿见笑。我杨家世居桃源,多数人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但名利勾人,我家也出了个趋名逐利的叛逆,此人叫杨文中,是我叔祖。他于二十年前叛出我杨家,小生是奉祖父之命来寻他的。至于第二件嘛。在师太和诸位小师父面前不好说出,望太师勿追问。小生言毕于此,告辞了!”说罢对中年道姑施礼,飘然而去。 中年道姑望着杨逢春远去的背影叹息。 清宁指中年道姑对沐莹:“沐师弟,这便是师伯,快过来见礼!” 沐莹心想:“这就是师父说过的和光师伯了。”赶忙跪倒,虔敬地叩头:“弟子沐莹拜见师伯!” 和光师太急阻止:“免礼!免礼!这就是我师妹说过的沐公子?” 沐莹道:“师侄正是沐莹。” 和光师太:“早知你就是沐师侄,真不该叫那个杨少侠抱憾而去。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他若没走,你就把你沐家的剑法,演给他看看!” 沐莹道:“师伯,师侄对于家传剑法的赞言真是迷惑不解。我方才使的就是家传公孙越女剑法,连我自己都觉得它平庸得很……” 和光师太很惊讶:“啊……?你方才使的就是公孙越女剑法?”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的确没什么克敌制胜的威力。”边说着,去给那受伤的道姑疗伤。和光师太的两个徒弟哭着掩埋师姊尸体。 沐莹见和光师太去给那受伤者疔伤,忙去问清宁:“师姊,师父怎么样?她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清宁未语先叹:“唉!沐师弟。师父她……师父她……”说着泪水盈睫,说不下去了。 沐莹预感到师父定有什么不幸,含泪急问:“师姊,师父怎样了?你快说呀!” 清宁哭声道:“师父她们……唉!师父听说大内的孙总管为捉怀方邀功,去洗劫明教燕京分堂,就带众师姊妹赶去救怀方。不料中了鹰爪孙的奸计,被困在蓟州城外的大佛寺中。我一个人跑回来给师伯送信,师伯带我们去救师父,却在此中了这些鹰爪孙的埋伏!师弟,若不是有你和那杨公子救援,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沐莹一听怀方姐有难,师父、师姊们被困,急得心如火焚,急忙道:“师父被困在哪里?快带我去救!” 和光师太给那受伤道姑疗完伤对清宁道:“清宁!救人如救火,我们快走!” 清宁拭了拭泪,在前带路,和光师太带领三个徒弟和沐莹跟在后面,向蓟州城外走。 遵化已近苏州,他们在中间住了一次店,次晨又开始赶路,不到日暮,就进了蓟州境内。他们在一个饭店吃了些素饭,又继续走,到初复时分,就到了蓟州城外大佛寺。他们在外边找地方过了半夜,天亮后,吃了早饭就去大佛寺。 这大佛寺在城南十里的一个小山岗上,寺内房屋鳞次栉比,修建该寺之人,匠心独运,青砖黄瓦掩映在参差的绿树之中,别有一番诗情画意,更有一个别致处,就是寺院的中间,矗立着一尊千手千眼佛。这个千手千眼观音有数丈,在柳眉目的金面背后,自脑至腰千百对胳臂伸出来,或平伸,或上举,或前曲,或斜勾,这些臂上的手,也作着各种美妙的姿势。每只手心里都生着一只眼睛。 往昔,这个大佛寺,游人如云,可是这几天,情况全变了,偌大的一个大佛寺,竟没有一个游人,里边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和光师太带众道姑和沐莹到处寻找。他们的眼睛注意每个特异之处,希望能从这里特异之处看出一些征兆。可是他们寻遍全寺,却什么也没发现。这寺里的僧人到哪里去了呢?明处既没人,一定有地下暗道,可是这暗道在哪里呢? 和光师太想:“这大佛寺哪里一定有机关,可是机关在哪里呢?我们初次来大佛寺,怎么能寻得出机关?”她到大佛的前面去拜佛。抬头看千手千眼观音沉着不喜不怒的脸,半眯着透着神秘的眼睛。看着这神秘的千手千眼佛,忽然灵机一动:“若有机关,机关一定安在这千手千眼佛上。”她拜完佛立起身,绕着千手千眼佛检看。她拍拍千手千眼佛的这里,又拍拍千手千眼佛的那里,她扳扳千手千眼佛的手臂,摁摁千手千眼佛手上的眼睛…… 就在和光师太扳住了这个千手千眼佛最上的那只手臂时,出现了奇迹:大佛后一丈处的方砖地“吱吱”连响,一块方形铁板,载着上面的方砖,下沉后向旁移去,地上露出五尺见方一个洞。 和光师太、清宁、沐莹和众师姊妹都想到:若是和尘师太和众弟子被困此寺,一定是在此洞里。沐莹急着知道师父的安危,也急着知道怀方姐在不在此洞,就要进洞去看。和光师太大袖一甩,使了一个流云铁袖,把他卷回:“沐师侄,且慢!” 和尘的语音刚落,只见洞口里“嗖嗖嗖嗖”纷纷飞出二十几只袖箭,力道很足,飞出洞口,有的直射,有的斜射,-阵“噗噗”响,均钉入阁楼的木板屋顶上。沐莹惊出一身冷汗。 洞内箭停了,最后飞出一个弹丸,裹着纸。弹丸也力道很强,猛击屋顶,“吧”的一声响,复又弹回地面,骨碌碌向和光师太脚下滚去。和光师太拾起这弹丸,剥下裹着弹丸的纸看,纸上有字。展开纸看得清楚.上面写道:“和尘师徒、铁犯秦怀方、魔教燕京分堂一众,均囚于此洞内。” 和光师太手里拿着这张纸,脸色若凝,伫立不语。众人屏息看着和尘师太的脸,心情紧张、压抑。清宁沉不住气问:“师伯,这张纸写了什么?”和光师太把这张纸递给清宁。 清宁接过这张纸,举在眼前看。沐莹和三个青年道姑齐凑过去看。沐莹看罢,向和光师太请求道:“师伯!我师父和师姊们既囚于此洞内,我们去救吧!” 清宁电急道:“师伯!快去救我师父他们!” 和光师太脸色沉静:“清宁,此事须仔细思忖.未可鲁莽。” 清宁哭了:“师父他们囚于此洞,苦痛可知,清宁此心如碎割,请师伯……” 沐莹道:“师伯若怕——起进洞危险,让沐莹先进去探探!” 和光师太很受感动。和颜对清宁和沐莹:“我们既来,就要救你师父和众人,可是要冷静!这里明明是一个陷井,我们不可贸然进去。” 沐莹见和光师太态度这样沉静,这才冷静下来。他仔细一想,默默点头。是啊,敌人囚师父等人于秘处。就是怕人知道来救,他们为什么故意示此秘密给我们呢?!这不分明是设下圈套让我们钻吗?说不定师父她们,因急着救怀方姐,就是钻了这个圈套…… “我想,此洞或者根本就没有和尘师妹及各师侄。”和光师太沉思着道:“他们的用心就是赚我们进去……” 沐莹也想到了这一层,此洞就是一个陷井,是一个引他们自动落下的陷阱。但是师父有难,怀方姐有难,自己能避险而退吗?救他们义不容辞!这样想着,对和光师太道:“师父有难,弟子欲救师父万死不辞!师伯快想办法!” 和光师太仍镇静若素,想了想道:“不好!我们快离此地,到外边去想办法!”说罢转身外行。沐莹、清宁只得跟去。他们刚行到大殿门门。只听得寺内塔顶上一阵铃声骤响。这个寺的院心,有一木塔,高耸入云。顶层上八角垂铃,微风吹过,“呤呤”作响,美如音乐,甚是好听。可是铜铃响过,寺的四周,出现了百多个大内侍卫。这些侍卫个个都腰挎刀剑。有的手执弓箭,有的手端大铳。他们虎视眈眈向着和光师太一行众人。 身体高大、肥头大耳的林大兆满脸嘲笑出现在门口,对和光师太道:“和光师太久违了。既来救人,何必胆怯?” 和光师太道:“林大兆休饶舌!想不到你飞上高枝,已近天宠,狠毒仍如从前!你设计捉我和尘师妹,又赚来贫道,意欲何为?” 林大兆无可奈何地笑笑:“跖犬吠尧,各为其主,师太勿多说闲话。令师妹及师太师徒,不过是枉受池鱼之殃而已,只是先擒住你们委屈几天,不打算怎么样……这样吧,今日本监网开一面,放师太师徒及令师妹师徒出去……” 和光师太:“贫道想,你们既做皇帝鹰犬,就不会有恻隐之心,要什么条件,讲吧!” 林大兆道:“和光师太快人快语。好,你既这样侃快,我就明讲:秦怀方是朝廷饮犯,非本监所能轻放,必须留下,另一个要留下的就是沐临风之子沐莹,只要把这二人献出来,余人本监都可放。” 和光师太道:“建文帝和当今皇帝之间的孰是孰非,我们尘外人不论,但秦怀方的伯祖父方孝孺忠于明朝,就是明之忠臣,方家灭族,本是复霜之冤。秦怀方是忠臣后裔,又是一个无辜弱女,林大总管能不能怜念无辜,心生侧隐,也对她网开一面呢?” 林大兆道:“师太岂不知我们大内侍卫,只尊帝命,不论是非。秦怀方已是釜中之鱼,师太免开尊口,保你们无恙,已是本监存再生之德了……” 和光师太道:“你们既不念无辜,秦怀方又在你们爪牙之下,贫道欲管不能。但天下事均系于一个‘理’字,你们要捕秦怀方邀功,多少还有点理由可讲。贫道师侄沐莹并未获罪,你们为何捕拿他呢!?” 林大兆哈哈大笑:“师太岂不知有权就有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要保圣上安全,需要最上乘武功,沐家剑法天下绝伦,我们想请沐公子为客……把沐家剑法征为国用。” 和光师太道:“说得好冠冕堂皇,从古至今都是武功私有,不容别家觊觎,未闻武功征国家有之说。” 林大兆振振有田地道:“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于臣民,一切都是天子的,武功怎能例外?况且他曾包庇钦犯秦怀方,论罪该和钦犯同坐……我们请他,只要他献出沐家剑法,不对他起诉对他已经很姑息……” 和光师太:“沐莹拜我师妹为师,就是我峨嵋派弟子,他无罪,你们要捕他,是欺我峨嵋软弱,保护不了门下弟子。你们以这样的条件放贫道师徒,我们大佛寺的门好出,我峨嵋派在世上人不好做。” 和光师太也清楚,今天的形势,想从林大兆里讨下怀方或沐莹,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拖延一会时间,也许就会有转机。所以尽量与他们拖延。 可是林大兆可不允许她这样拖下去,他眼睛谁也不看。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太到现在也未言答应,想必是暗打主意,欲求一逞了?我劝师太还是勿做不智之举,师太请看——与你们耽耽相向的都是大内精心拣选出来的神剑手,几十只火铳开火也足以使你们毙命!而且,你看这是什么……”他指了指身后一个露着的火药子,“你们的脚下全埋着炸药,你们就都是大罗真仙,也难逃今日之厄运……” 沐莹想:“只我一人跟他们去,就能保住师伯、师父和清宁等众师姊的命,我就是死也值得。”他正要跳出去说:“我和你们去!”可是话未出口,和光师太又说话了。 和光师太道:“我们武林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何俱你以死相胁!刑天舞干戚,猛志固长在。我峨嵋弟子,宁折不弯,人人都是刑天,林大总监若真以悟的条件相胁,我们只有拼死——搏了。” 林大兆主意不定,未说话。 和光师太对众弟子:“准备好,往外冲!”清宁等紧握剑把,蓄势待发。 沐莹跳过来,拦住和光师太:“师伯,且慢!”他按剑对林大兆:“我就是沐莹。你既是大内大总管,请问,说话可算数?” 林大兆打量沐莹:“沐公子真是人间龙凤——本监既代圣上说话,当然一言九鼎!” 沐莹道:“好。请放我师伯、师父及师姊妹!等我师伯、师父及师姊妹安然离去,然后沐莹自缚以待,不然……” 林大兆:“不然怎样?” 沐莹:“我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倘不能突围,宁自绝,誓不做俘虏。” 林大兆默然沉思。 沐莹:“李文谦骗去的那沐家剑法是假的,你若食言而肥,不放我师父等离去,我一定让沐家剑法,从世上消失。” 林大兆想了想:“好吧,我放人。师太,请……” 和光师太不动:“请放我师妹和众师侄!” 林大兆迟疑:“请师太先行……” 沐莹:“如果想让你的话见信于沐某,请放我的师父!” 林大兆无奈,想了想道:“好吧。沐公子肯留下,我先践诺言就是了。”对身边一个待卫:“去通知洞内,放出和尘师太师徒!” 那待卫答应,走到洞口,沿着洞口一条外缘砖的砌缝转了一圈,然后趴洞口摇了摇铃。喊了几句话。一会儿,几个侍卫押着被点了穴道的和尘师太及清虚、清宁诸弟子从最后那层殿后转过来。 看见和尘师太等过来,沐莹的心思电转。他想:“是这个洞下有暗道相通,还是师父她们原来就被囚在别处呢?”他对和尘师太喊道:“师父——!师父——!” 和尘师太一惊,着急地道:“你怎么来了!?” 沐莹道:“师父!沐莹和师伯师姊们来救你们……” 和光师太接着道:“可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师妹,你受苦了吧?” 和尘师太:“唉!受点苦算什么。这伙奸贼是以怀方为诱饵骗我们的,主要是为诱莹儿……” 沐莹急道:“师父!难道我怀方姐不在洞里?” 和尘师太凄然摇摇头。清虚、清空等眼含泪花。 沐莹想:怀方姐的下落,我以后再设法打探,恐怕夜长梦多,应该快让师父她们离虎口。对林大兆:“快放我师父她们走!” 林大兆示意押和尘师太的侍卫离开,和光师太过去,解了和尘师太和清宁、清虚等人的穴道。 和尘师太愕然看着沐莹:“这是怎么回事?!你投靠这些鹰爪孙子吗?”脸上愠怒之色很重。 沐莹凄然摇头:“师父,徒儿没有。师父,快带师姊们去吧,师伯会对师父讲明的。” 和尘师太看和光师太。和光师太恻然,向和尘师太点了点头:“师妹!咱们走!”说着大袖飘飘,走向寺外,和尘师太又深看了沐莹一眼,跟在师姊后面走去,众徒弟跟在二人之后。 师伯、师父和众师姊走了,沐莹的心里感到无比空虚、凄凉、孤寂。假若跟前无人,他会颓然躺倒,啜泣一场。但是他不愿在林大兆等鹰爪子面前显示颓萎,昂起头对林大兆:“沐莹一诺千金,你放了我师伯、师父,我一定留下。但是你们想要的是沐莹的活人,还是尸体?” 林大兆:“公子何发是问?我们毫不隐讳,我们想得到的是公子的家传剑法,若要尸体,何必放走你师父她们?” 沐莹怒喝:“如有诳言,休怪我不守诺言,带我到寺门去看看!” 林大兆带沐莹到门口,沐莹抬头看,见师伯师父及众师姊确实安然离开了大佛寺,才返身回来。 林大兆道:“公子,请吧!” 沐莹将宝剑横在项上:“带我去还有一个条件:必须秦怀方叫来让我一见……” 林大兆怕公孙越女剑法得不到手,赶忙阻止道:“沐公子勿急!沐公子勿急!等我让秦怀方来,让你一见就是了!”他对一个侍卫耳语了一阵。 那侍卫唯唯而去,一会儿,仍是从后殿后面押了怀方出来。 沐莹见怀方面容憔悴,衣服不洁,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大的苦,再也控制不住,含泪扑向怀方:“怀方姐……” 怀方认出了是沐莹,一愣,立刻泪如泉涌,扑过来,握住了沐莹的双手:“弟弟,我以为今生再也不能相见,想不到在这里见你!弟弟,你怎么也落在鹰爪孙手里?” 沐莹道:“姐姐,这事等我以后慢慢说。”对林大兆:“把我和师姊关在一个牢房里。” 林大兆想了想道:“好。公子、小姐,请吧!” 沐莹已做了死的准备,所以他舍身救师伯、师父及清宁等众师姊。他想,他的家传剑法无论威力如何,绝不能传给林大兆等鹰爪子。他知道爪子并不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但是,他们既是迫害怀方姐的帮凶,既要灭明教、灭武林,就是他的敌人,他的家传剑法决不能资敌。他想和怀方姐在一起,以便设法救怀方姐出去,如果想不出救怀方姐的法儿,就和他同死。他对怀方姐道:“姐姐,跟他们走!” 怀方点头,和沐莹并肩而立。 林大兆掏出一颗红药丸,举在沐莹面前:“沐公子,请你吃下这颗药丸!” 怀方一见这颗药丸,着急道:“弟弟,你千万不能吃,这是毒丸,他们已逼我吃了!” 林大兆冷笑:“不错,是毒丸,不过我们还舍不得把小姐、公子药死。给你们吃了它,只不过让你们失去武功而已。公子若不吃,也可以,我们还有另一种方法让你失去武功。不过,用另一种方法,公子可要痛苦得多,而且永远也难恢复。”说着迅速出手,点了沐莹的穴道。出手之快,点穴之准,让人匪夷所思。 赵长山带着几个侍卫现身。他一出现,两只贼眼就盯上了沐莹的宝剑,他走到沐莹跟前摘下沐莹的宝剑,带在自己身上:“从此你就换了新主人了!”脸现奸笑。侧过头,贼眼灼灼看着怀方,脸现淫邪之相,怀方鄙夷地扭过头。 沐莹一阵麻木之后,顿感四肢无力。从林大兆的点穴功夫,沐莹已知他武功的深湛。他知道在这种情势下,是不能幸免的,毅然道:“我吃!”说罢张开了嘴。 林大兆手指一弹,力道用得恰到好处,那颗红药丸不偏不倚,正好飞进沐莹口里,而且药丸入口,力道立即消失。 这是林大兆故意在人前露手段。这功夫叫弹指神通,是宋末怪侠黄药师所创,传给独生女儿黄蓉,黄蓉又传给郭家子女……这功夫使得勤了,就让人偷了艺去。林大兆见郭家后裔使这种功夫,羡慕之至,心思“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就自己琢磨悟思,终于练会了这手功夫。弹指神通虽是小巧工夫,但没有极强的内力,是绝学不会的。林大兆露了这手工夫,沐莹深服他功夫的高深,故装的豪气渐敛。 林大兆现出自得之色。肿脸上眯细了的眼眼,射出精光。对沐莹和怀方道:“其实.你们的性命,已握在我的手里。以我的武功,完全可以和你们沐家剑法争雄。但常言‘大河不拒细流,泰山不弃涓埃’。我想得到沐家剑法,只是要自己身上添一点本领、武林中少一派可以和自己抗衡的对手而已。沐公子若能合作,不但你的性命无忧,身上的毒,我保证给解,就是秦小姐的性命,本监也可设法儿……” 沐莹看出林大兆是个老谋深算之人,他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说自己武功造诣的话,大概非是自吹自擂,说保沐莹和怀方性命,就恐非由衷之言了。沐莹想,林大兆为了我家剑法让你们独有,在方家就说了要杀我和李文谦的话,这话让彬彬姑娘听得明明白白。现在这么说,不是分明在骗我吗!?说什么方姐的性命也可没法,这就更是骗人了!恐怕我出剑法之时,便足我和怀方姐毙命之时!可是现在,命运只得交他安排了!抬头道:“要让我们到哪里去?!送我们走!” 林大兆点头,对赵常山道:“把他们押到囚仙石窟里去,交给孙总管!” 九、囚仙石窟 赵长山命侍卫用黑布蒙了沐莹和怀方的眼,把他们扶到车上,押了车,驱马而去。 沐莹和怀方都失了武功,躺在车上,被车裁去。沐莹想,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呢?是燕王朱棣住的燕京呢,还是京师金陵?但他马上又把后一个去处否了。他想,绝对不能去南京,宋棣正在北京修建皇宫,准备明年迁都,他并不在南京住。那么是带我们去燕王府吗?也不可能,看样子林大兆等鹰爪子并不想立即杀怀方姐,带他们去燕王府见朱棣做什么?况且朱棣要的只是怀方一人,带他们二人同去做什么?他实在想不开,觉得鹰爪子们把他们带到两个地方都不对。想不开也就不想了,反正命运不能自己掌握,想也没用。大约走了半天一夜的时间,车停住了,两个宫廷侍卫解下了蒙在沐莹和怀方脸止的黑布。他们一看,车停在一个小山脚下的一个院前。这个院子,虽然没有高大的宫殿,但房屋整齐、全新。 几个宫廷侍卫让沐莹和怀方下车。沐莹和怀方下了车,被带进院里,又带他们往深处走去。最后被带进一个两间一明的大屋里。屋里紫檀木后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夹嘴尖鼻的黑黄脸老头。他黄髭须,连眼睛也有些发黄,坐在桌后让人有冷冰冰的感觉。 赵常山给这人施礼,道:“孙总管!林大总管让把他们囚在囚仙石窟!” 孙总管打量了沐莹和怀方一眼,冷冷地道:“把他们带进去吧!” 赵常山答应“是!”,带他们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里屋空荡荡,只有一个方桌摆在中间。赵长山挪了那方桌,脚用力一踏屋地的一块砖,便听得屋地一阵“轧轧”响,原来放方桌的地方出现一个洞口。赵常山带沐莹和怀方到洞口边。洞口边,靠里边那道砖缝镶着三块小石子。砖缝是灰蓝色的。三块小石子也是灰蓝色的。赵常山在每块小石子上踏了一脚,然后命令押沐莹和怀方的宫廷侍卫道:“押他们进窟!” 押沐莹和怀方的宫廷侍卫,用手指着洞口对沐莹、怀方道:“进洞吧!”说罢,缩进洞口。 沐莹无奈,看了怀方一眼,走进洞口。 沐莹走进洞口,发觉脚是踏在平石上。发现里边有光亮,眼向下看,见石砌的洞壁上,一个凹处,嵌了一盏灯,灯光微弱,仅能看清两三丈内的石磴道路。他往下走了几磴,身子全进了洞里。一回头,见洞口四周装了二十几个机弩,每个机弩上都装着箭。看了这情形,心不由得一紧,他想,这个设计地洞的人好聪明,这机关设得好巧妙。不知道机关的人,只要走近洞口,一踏上机关,就众弩齐发、多箭穿身,立刻毙命。 顺斜下的石阶,沿路洞壁都有灯。因贪看洞口的机关,脚步稍停,领路的宫廷侍卫站在三四丈外一道门前招呼他,他只得快走几步,走到门前。只见领路的那宫廷侍卫,用脚一下踏嵌在门口正中的一块黑色小石,两扇铁门立刻“吱呀”一声闪开,里边闪出一道光亮。领路的那宫廷侍卫一回头:“照我的走法!”他踏着嵌在门口旁一块白石走进去。沐莹也这样走进。 进了这道门,沐莹只见门里上方有灯,灯后悬着一块儿大木匾,木匾上镌了三个字形右怪、但又让人认出的大黑字:‘纳命来!’沐莹不由心一抖,惊看两旁,只见两旁各隐着一个真人大小的木雕夜叉。两个夜叉,都立在磙板上,角顶红发、青面獠牙,恶狠狠地睁着铜铃怪眼.挺着钢叉相向。他想,只要不知机关的人走过,踏中机关,磙板一滚,两边木夜叉的钢叉,便会同时从边叉在身上!他不禁毛骨竦然。 领路的大内侍卫在门里拐弯,折向右方。沐莹不用等他再招呼,紧跟着他往里走。走了约有三四丈,前面又有一门。领路的那大内侍卫又站在门前等沐莹、怀方。他们都到了那侍卫跟前。只见那领路侍卫,用手用力一点门上一个蘑菇头铁钉,门便“吱呀呀”退进一边墙壁。领路侍卫又说:“还是照我的走法走!”说完踏着一黑一白两块小石头进门。沐莹照样跟着进去,他知道这道门里也定有机关,进门后就上下左右察看,只见门里左右磙板各有一个木雕持枪武土;门上悬着三口明晃晃的大铡刀。铡刀的刀背,均用一个铁抓抓着,一动机关,左右两边的武士,就会挺枪突刺,门上的铁抓齐松,三口铡刀会同时落下,神仙也难以躲过。 沐莹又跟着领路的大内侍卫往前走。他想,前面一定还有门,还不知又有什么机关。想不到过了这道门,却往左拐,左阶转而向上,越升越高。走了十余丈,到了一个去处,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山洞。山洞里,别有一番天地。里面灯火辉煌。靠一面有两间石屋,屋前摆着石桌、石凳。石屋的门开着,从外面就看到屋里有粗陋的床,床上铺着草,屋壁上挂着本质刀剑。 三个大内侍卫把他们送进这个石洞后,从原路退回去,封了一道道铁门。 沐莹他们就知道没有好去处,现在把他们囚禁在这样一个幽密的地方,反而觉得很安定。他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遇而安了。 “怀方姐,”他们在石凳上坐下后,沐莹关切地说,“你太憔悴了,一定受了很多苦!” 怀方眼含泪答道:“我的命是注定了,该罹这灾殃!原来就不该‘拣’这条命,现在因为我,反而让师父、师伯等差点遭难,累得弟弟陪我受囹圄之苦……” 沐莹道:“怀方姐,莫难过,弟弟也是命该如此。师父、师伯和清宁等师姊妹都很关心你.你要保重。” 怀方哭道:“我是釜中鱼,笼中雀,待死之身,师父她们白为我操心了!林大兆等鹰爪子不定何时就杀我,向朱棣那狗皇帝讨好。” 沐莹安慰她道:“怀方姐,师父她们出去了,一定还会想法来救咱,弟弟也要想方设法救你出去……” 怀方道:“莹弟弟,看了这洞里的机关,我们还不清楚?她们多少人来救咱也是于事无补的。此时我倒担心师父她们来救咱。唉!像我这样的人,无家无亲,了无牵挂,生亦何欢,死亦何悲,所憾方家大仇未雪,师父深恩未报,弟弟也处此险境让我不放心……但我们无回天之力,人家要我死,我只得放怀一切。如果师父她们再因救我而遭难,岂不叫我死后心也难安吗?!至于弟弟,便更不要为我贽心冒险了……你还看不出吗?要救我伏着万分危险……” 沐莹道:“姐姐,我们是亲姐弟,沐莹的命也是你救的,你就不要说怕我如何如何的话了。我估计,我不演示沐家剑法,不说出家传剑法的口诀,他们是暂时不会杀我们的,我们要在这段时间里想出办法,逃出去。现在我们是真正的相倚为命了。” 怀方情不自禁地抱住沐莹:“我死前能有弟弟相伴,死能和弟弟在一起,也是姐姐的一个安慰。可是,弟弟,说实在话,外边的人要救我们是很不容易的。我们的武功既失,更难逃出此洞!……就是逃出此洞,我们的武功已失,报仇无望,活着还有何意味?!而且……而且,姐姐告诉你,服了林大兆的毒药,药性发作之时,是有很大痛苦的……”怀方说列林大兆的毒药忧容满面,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她的表情,也可知她经受过此药如何的折磨! 沐莹恨骂:“鹰爪孙们,都是些无人性的东西!我倘能……唉!我今生倘能出去,恢复武功,一定杀他们个死无遗类!” 二人相同的命运,相同的心情,沐莹骂罢,二人相抱痛哭。 哭了一阵,沐莹道:“方姐,我们别哭,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们去查查四周,看有无出去的洞口。” 怀方是从心里喜欢沐莹的。沐莹肯舍死来救她,更让她感激,她的心和沐莹更贴近了一层。她本来已心如死灰,但为了安慰沐莹,她拭了拭泪,跟着沐莹去查看石洞。 二人自有铁门的那一面开始查,查得非常仔细,连每一个石缝都用手摸过,用尖石划过。这一面没发现有松动的石块,又按正转方向查它的右面。这面的石壁也砌缝严合。再右的一面,是山坡凿的石壁,更是天衣无缝。再右转,剩了最后的那面,沐莹仍是检查得仔细如前。只是为他自己,他倒不这样认真检查,现在怀方姐囚在这里,为报答怀方姐,他有愿望把她救出去。怀方已经失望了,他仍认真检查着。他仔细抠每一道缝,敲每一块石。可是最后一面也检查完了,什么异常地方也没发现。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怕他的颓唐情绪,使怀方姐更心如死灰,他真想颓然靠墙坐下。他没坐下,又抬眼查看洞顶。洞顶是无数个石砌拱券拼成的圆形屋顶,洞顶的中心,有一个见方的孔。孔中往下垂着一盏油灯。这个孔高离洞底四五丈,无论多么高的轻功,也休想从孔中窜出去。他不禁失望地望着洞顶,呆然而立。他觉得自己没能为救怀方尽到责任。 怀方知道沐莹是因不能救她而痛苦失望,拉住他的手,安慰道:“莹弟,别难过,咱们听天由命吧,别找了。” 沐莹点头,怀方拉着沐莹回到石屋前的石凳上坐了。二人默然,一时谁也找不出话说。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洞顶一声铃响,二人一齐抬头,见洞顶的油灯系上去,当油灯又系下时,灯下面多了一个桶。二人进前去看,桶里坐着筐,筐上放着饭菜,筐下盛着清水。 沐莹道:“方姐,这大概是给咱们的饭菜了,咱们吃!” 怀方道:“吃!”她盛了一碗饭递给沐莹,自己也端了一碗饭,“莹弟,咱们吃!”自己却眼含泪吃不下。怀方从落入鹰爪孙手里,就知道自己绝无生还,现在又被囚在这样的地方,更无生望。若不是为伴沐莹,她就自绝。为了安慰沐莹,她才强装着要吃,可是饭吃到口里,却吃不下。 沐莹见怀方不吃,吃了一些,就放下。 二人又回到石凳上默然而坐。沐莹想:“大丈夫立世,生则生,死则死,不应该作儿女态。我沉默不浯,姐姐的心里不是更痛苦吗?”于是他强找话题道:“方姐,我出生在武术世家,对朝廷的事情是不闻不问的,姐姐,先伯祖既是卷入建文帝与朱棣帝位之争而致祸的,姐姐是否听过人对两者之评论?” 怀方道:“小时候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长大后师父才告诉我身世。我曾听过丐帮石帮主与师父闲谈论及二人。石帮主夸建文帝仁孝,斥朱棣暴戾跋扈,姐姐以为石帮主的评论很中肯。” 沐莹问:“姐姐怎知石帮主对二人的评价中肯?” 怀方道:“我听说建文帝幼有孝名,父病昼夜陪侍,因不愿担杀叔名而放朱棣。他性温厚不喜扬露,也心怀万民,曾作一首《咏月》诗,内有两句是:‘虽然隐落江湖里,也有清光照九州’,这是以诗自喻。而朱棣率强兵围攻皇宫,逼死建文帝,篡位后惨杀反他的大臣十数个。大明诸忠于建文之臣,割舌、磔体,惨毒之刑,无所不用其极,而且族诛十数家,还不足见其残忍暴戾吗?” 沐莹道:“姐姐,先伯祖忠直清标,万世钦风,可对于建文帝和永乐帝,人们可就论法不一了,有人说建文帝仁孝,他为帝为万民之福,有人说建文帝宽仁不治,他为帝为万民之祸。当然这部是仁者之仁智者见智的说法,但认真想,第二种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 怀方道:“弟弟所言差矣。弟弟这洋说,岂不是说建文不宜为帝,朱棣反宜为帝!这不是唐突西子而刻画无盐吗?朱棣不顾万民涂炭发动夺权之战是不仁;逼死建文帝是不义;臣夺君位是不礼;篡位后大诛忠建文之臣,是不智;势败时答应退回藩镇,口血未干,尽忘前盟是不信。这样五常惧失之人,怎能当皇帝呢?” 沐莹道:“弟弟听人说,一个皇帝的好坏,主要看其对社稷、对苍生有没有好处。建文帝孺弱,不忍严律,不只嚣顽之徒不能镇压究治而且久之,必失其国。嚣顽势盛,则百姓受欺;失去国家则百姓为奴。从这点说,岂不是建义为帝,非百姓之福?永乐帝虽强暴、刚愎,但紧毅、果断,有治民、治国手段。他除了滥杀忠臣、杀戮过重这两点罪孽外,论治国冶民,还可算好皇帝。老百姓是怕乱思治的,朱棣君临天下后编《永乐大典》用严厉手段实行清明政治又欲让部北京,以御北方、东方胡虏和西北的西夏。可安定国家的北方三面,可使北方百姓过安定生活,这不都说明,永乐为帝对国家对百姓有好处吗?” 怀方惊异,对沐莹道:“弟弟生在武林世家,又这么小的年纪,怎样竟知道这么多朝廷之事.而且对朝廷之事有这么清晰的看法呢?” 沐莹眼里泪花晶莹:“给我讲这些的,是我的老师武伯父。我武伯父文武均可振古烁今,对历史人物、事件,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说,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并对当今皇帝作了如此评定。弟弟的这些话都是人云亦云而已。” 怀方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才感慨地缓缓道:“怀方还是以为,朱棣残暴地杀戮那么多忠臣家属。绝不是尧舜之君!师父告诉我家事,教我习武,就是要我报仇。从前我幼稚地认为,只要能学会师父身上的武功,就能手刃亲仇的,可是,唉!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内高手武功那么强……现在我们又武功全失,挺颈待死,只得含恨九泉了!”说罢又哭。 沐莹本意是找个话题.二人说说话儿,可冲淡怀方的愁绪。不意二人对建文和永乐各抒己见,又惹起怀方姐姐的愁轴,他心里很不安,他自责道:“怀方姐,你别哭,都怪弟弟不好,惹姐姐生气。也许,也许姐姐的评论是对的……” 怀方道:“弟弟,你的话没错。评定一个皇帝,的确不应以一家一户的恩怨出发。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他们又是无辜被杀。无论他是怎样的人,他枉杀我家族,这个仇我是要报的,现在报仇不能,所以伤心,这不关弟弟的话。” 沐莹道:“咱们弟是同病相怜,弟弟想起亲人.也是仇恨煎心。我曾自己立重誓,一定报仇雪恨。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武功,报仇不过是一句空话,何况此时我们功力全失……” 怀方怆然:“家仇不报枉为人,我们有仇不能报,活着何用?”大哭起来。 沐莹劝道:“姐姐,莫伤心,只要我们不忘深仇,精卫之志不泯,这仇迟早定能报的,鹰爪子暂时不会杀我们,只要能活着,就能想办法去疗毒,恢复武功,学绝顶武功,杀敌报仇。” 怀方被囚禁日久,早已不报生望,心情非常低落,现在见沐莹对报仇这样有信心,颇受鼓舞,心情略有好转,对沐莹道:“弟弟,你说得对。为了报仇,我们要好好活着,要恢复武功和练武功。即使明天就死,今天我们也要这样做!”其实她的信心并没有这样足,这样说不过是为鼓励和安慰沐莹。从入洞以来,他见沐莹承受的太多了。小小年纪承受这么大的负荷。她可怜心疼这个弟弟,不能再用愁苦情绪给他增加压力,所以这样说。 只怀方的这几句话,沐莹已经受到很大的安慰。他高兴地道:“姐姐能这样想就好。我们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就练武,听说练武有内练外练之别。内练就是练内功,学内功的心法,外练是练技艺招术。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外练也能增加内力,等休息好了,我把家传的剑法教给你!” 怀方道:“好。弟弟也一定累了,我们先睡一觉,醒了就练剑。” 沐莹和怀方,看了两个石屋。一个敞亮一些,有两个石床。一个窄小、潮湿,没有床,只放着一个桶。这个桶不用说,是给“居民”准备的便桶。桶旁有个下去的小洞,很小,只能排脏水。 沐莹和怀方看了石屋后,沐莹道:“怀方姐你睡那大屋,这小屋是我的,便桶放在屋外。” 怀方了解沐莹的性格,知道是和他推让不了的。于是道:“弟弟,那小屋没有床,地面又潮湿,不平,怎么能睡觉呢?我们既是姐弟,就都睡到大屋吧!” 沐莹道:“怀方姐,你在那屋睡吧,这屋我能睡。” 怀方急道:“弟弟,你睡在那样的屋里,姐姐怎不心疼呢?我能安然入睡吗?” 沐莹:“可是……” 怀方道:“‘可是’什么呢?当讲男女大防是不是?可是我们既被囚在一室,讲得了男女大防吗?听说‘君子不欺暗室’,又听说‘君子坦荡荡’,我知道弟弟是君子……” 沐莹道:“当然男女大防是防人之口的,今日势,人口固不必防,但君子须自防。” 怀方笑了:“须自防者,就未必是君子。弟弟,是不是?” 怀方这样一说,沐莹也不好意思地笑。二人这一笑,屋里的气氛和人们的心情改变多了。怀方道:“莹弟,你饿不饿?方才见我不吃饭,你也没吃,我们睡前各吃一些吧!” 沐莹一笑道:“好。我还真有些发饿……”说着走到洞中央那个桶边,端来饭菜,二人各吃了一点,喝了点儿水。怀方收拾完碗筷,心情又好了许多,对沐莹道:“莹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不愿听?” 沐莹见怀方兴致这样好,肯讲故事给他听,当然很高兴,坐到怀方跟前去:“姐姐请讲!姐姐快讲!” 怀方讲道:“宋代有个名士,叫崔枢。有一次进京赴进士考,与一个外国商人住在一个店里。住了两月,这个外国商人忽患恶疾,皮肤溃烂,腥臭难闻。崔枢不稍嫌。外商知自己病不能免,临终给他一颗宝珠,并托他葬体。崔枢答应。未几,外商死,崔枢替他葬身而将宝珠陪葬。后来外商的妻子到了京城,找崔枢查询珠宝之下落。崔以实告。外商妻子疑崔枢昧珠。告到开封衙门。开封知府拘问崔枢。崔枢仍言宝珠已陪葬,知府不信,令差人开棺检验?果然宝珠在棺内。外商的妻子称谢他葬夫的高义,开封知府也褒扬他的清操。” 沐莹听完了故事,一笑道:“姐姐,我知道你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了。” 怀方道:“弟弟好聪明。为人处事,就要像崔枢那样。君子不谨小慎微,只要良心不昧,就不怕别人疑这儿疑那儿的……” 沐莹道:“姐姐,不要说了。我睡在这屋里,也不忘姐姐的教诲。” 怀方道:“那么好,弟弟睡吧!”说完自己占了一床,和衣倒下。 沐莹占了另一床,和衣睡下。 怀方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今口又经过这么久的折腾,身体太乏了,躺下不久,就沉沉入睡。 沐莹从小娇养,在这样的床上睡觉不习惯。而且与怀方姐在一屋睡觉,总觉得不自然。倒下后,久久不能入睡。睡不着觉,怕怀方姐疑他动邪念,又不敢动转,强自忍着,很难受。这样过了半夜,身子实在太乏了,才酣然睡去。他醒来的时候,见怀方正立在他旁边,要脱外衣,盖在他身上。他一跃起床,把怀方的衣服还给她:“姐姐,我不冷,你快穿上!” 怀方穿上衣服,去看屋顶垂下的桶里,仍有水,二人互相倒着水,洗了手和脸。 一会儿,孔中又铃响,把原来那个桶吊上去,又系下另一个桶,桶内也是盛着饭、菜、水。二人都饿了,这次二人都吃饱了。 “姐姐,咱们练功!”吃过饭后沐莹道。 怀方道:“好。不过,鹰爪了给我们吃的那毒药叫酥骨丸,吃了这种药,就力道全失、不许动内力的。” 沐莹道:“我们就外练,不动内力。” 怀方道:“天杀的给我们的这种药,厉害无比,一动内力,就骨骼疼痛。平时不动内力。不觉疼痛,但鹰爪子们要折磨你,只要一点你的大椎穴,就全身骨骼欲裂,疼痛难挨。因为我骂那个毒辣椒赵常山,他已经这么折磨过我一次了。” 沐莹看着怀方:“姐姐,我有一件事,一直忘了问你。你和师父她们,一起囚在大佛寺的石洞里吗?” 怀方摇摇头:“不,我被单独囚在一处,但是我在囚室里,听到了师父和师姊们被囚时的叫骂声,知道囚师父她们的囚房,离我的囚室不远……” 沐莹深思道:“如此说,大佛寺的囚房与这里完全不同了?那么这个囚仙石窟是禁什么人的呢?” 怀方道:“它四壁坚厚,进口设机关,而又没出口,肯定是囚禁重要人物的。但不管他们囚禁谁,这个人绝没有脱逃的希望。” 沐莹想了想点头道:“我们等以后遇机会吧!勿临渴而掘井,休畏雨而绸缪,欲报仇我们先学绝世武功。那屋里有木剑,我先教你沐家剑法。”说着取了两口木剑,自己拿了一口,把另一口递给怀方。“沐家剑法第一招儿叫‘羿射九日’。你跟我练……”说完,慢悠悠演了一招上路剑招数。这招数一招儿几式,剑尖挺出后,一个旋身,剑尖向上向不同方位连刺数次。 怀方照样练了一遍。沐莹又要练第二招儿,怀方道:“且慢!莹弟……” 沐莹道:“姐姐何事?” 怀方道:“莹弟,你的家传剑法,为什么叫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道:“我武伯父和父亲教我时,均解说道,‘此剑法是合公孙剑法、越女剑法而创,公孙剑法是体会了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意创造的……’” 怀方道:“《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就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那首诗吗?”她背了两句,明眸看着沐莹,用眼光询问对不对? 沐莹道:“对,对!接下去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羿射九日’这招剑,就是根据这句诗的诗意创造出来的。” 怀方道:“下面一句该是‘矫如群帝骖龙翔’对不对?”还没容沐莹答话,又自语道:“矫如群帝骖龙翔……矫如群帝骖龙翔……那么第二招该是‘群帝骖龙’了,对不对?” 沐莹道:“对,对。第二招正是根据这句诗化出来的‘群帝骖龙’,说着挥木剑又演了这拍的动作。这招剑法是中路剑法。剑自胸前向前几个波浪式挺刺,就像群帝乘着几条天矫的神龙驭风破云,飞驰而奔。” 怀方点头赞道:“这招剑法好。可惜我们失了内力,练不出应有的气势——下一招是什么?” 沐莹道:“下面两句诗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面一招剑该是‘雷收震怒’,再下面一招儿该是‘江海凝光’”说着持木剑演了这两个剑招儿。怀方跟着练了这两个剑招儿。 怀方练了这两个剑招儿后,沉思不语。 沐莹问:“姐姐,你想什么?” 怀方回过神:“莹弟,姐姐照实说,这几招剑法的确很美妙,我却怀疑它的威力,你演几招越女剑法……说说这剑法的名称来由。” 沐莹道:“自古夸吴钩、越镂的剑中之精品,又说‘吴王金戈越女剑’,想来吴越之地。必善剑者众。故武林前辈用吴越美女的各种优美曼妙动作。化为剑招,创此剑法。越女剑法中有‘西施浣纱’、‘小乔弄姿’、‘貂蝉理发’、‘越女投梭’等招……”说着就挥剑演给怀方看。 怀方道:“莹弟,我听师父说,有一套剑法叫玉素心剑法,里边有一招很厉害的招数叫‘玉女投梭’,越女剑法中的‘越女投梭’,两招剑法是不是一回事?” 沐莹摇头:“我武伯父教我此招儿时,也和‘玉女投梭’做过比较。我武伯父说,这是两招儿剑法。玉女投梭,是天上的织女投梭抛线,给牛郎引蹈的动作,应是剑自右上至左下斜挥然后变挥为刺。唐诗中有‘会稽愚妇轻买臣’的句子,会稽是汉时城名,今叫苏州,属吴越之地。汉朝朱买臣妻,美但不贤。买臣落魄回家。妻不下织机,投梭折其齿。朱买臣无奈休了该女。于是朱买臣立志读书,后举孝廉,官至大夫。该女悔,跪哭买臣马前,买臣令她收覆水,她不能收,羞愧而死。越女投梭这招剑,就是根据这女子投梭折买臣齿的故事化出来的,这是以刺作投的猛烈招法,攻对方上、中两路。”说罢演了一遍这招儿,怀方跟着练了。 沐莹又演了‘西施浣纱’、‘貂蝉理发’、‘小乔弄姿’等招儿,怀方也跟着练了。 沐莹道:“公孙剑法和越女剑法不是截然分开的,它们是一个整体,招数要因用而出,不分先后,比如欲攻敌上中下三路,使了上路的‘羿射九日’,中路的‘群帝骖龙’,接着可使下路的‘西施浣纱’并不一定要使完公孙剑法再使越女剑法。” 怀方道:“这个当然,可是我用峨嵋剑法,你用公孙越女剑法,咱们拆三招儿。” 沐莹道:“好。咱就比划比划。”二人各执木剑,互相拆招。沐莹把公孙越女剑法的全部招数都使完了,也未能赢得了怀方。沐莹扔剑于地。泄气地道:“武林都传我家公孙越女剑法天下第一,可是哪有半点实战能力呀!” 怀方思索了一下,然后看着沐莹问:“是不是你家那公孙越女剑法有两套?你学的这套是假的?” 沐莹沉思,没说话。许久,才充满自信道:“这剑法不可能有假。我父亲和武伯父教的,都是如此啊!而且我是沐家剑法的唯一传人,父亲怎能教我假剑法呢?” 怀方道:“公孙越女剑法,一定是另有奥妙在里头,大概你父亲教你此剑法时,怕你年龄小把剑法失落,故意隐藏了画龙点晴之笔没教你……” 沐莹点头。怀方道:“我们先练吧!等练会全部招术,再研究其中的奥妙。” 沐莹道:“对。练完了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你再深教我峨嵋剑法。我们将来对敌时,采两家剑法之长,弃两家剑法之短,相互结合。我武伯父说,学如积薪,后来居上,越年代在后的武林人士,武功越高,就是这个道理。我不信将来我们超不过父亲和师父。” 怀方点头:“我们练!”沐莹不好意思地拾起地上的剑,一招儿一招儿慢慢演示,怀方在旁边跟着练。这样练了两三遍。怀方聪慧之极,悟性很高,跟着练了三遍,大部招数,已经掌握和贯通。又练了两遍,怀方对此剑法,已全都熟练,二人这才休息。 一会儿,洞顶又铃响,照前法儿送下了饭、菜、水。 饭菜倒很好吃,二人吃饱了,休息了一会儿,又练剑。这套剑法,二人都练熟了,就往快里练。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现在练好剑,将来就可报仇。他们仍是一遍遍地练,他们从练剑中忘掉愁苦,寻到陶醉。不知练了多久,顶上洞口又铃响,垂下了桶:这次吃了饭,就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二人醒了,就洗手脸吃饭。吃过了饭,沐莹道:“这次我跟着姐姐学峨嵋剑法。上次虽然跟师父学过了,但造诣远逊姐姐。” 怀方对沐莹用不着谦虚,拿起木剑:“莹弟,你看清,我练第一招儿:‘云绕孤峰’……”她正要演示这招剑法,忽然铁门“吱吱”开了,孙如荪阴森着脸走进来。到了二人跟前,猴腮脸阴笑笑:“沐公子、秦小姐好兴致!” 沐莹侧头道:“孙总管,你也兴致不错呀,怎么到这里来消遣?” 孙总管皮笑肉不笑,黄眼珠子眨了眨道:“我的兴致不错,今天我就要得到一套天下第一的剑法!” 沐莹见孙总管这样嚣张,心里恨恨不已。转过头不理他,心说道:“就是死,也绝不传你剑法;” 孙总管道:“本总来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沐公子,如果你肯将你家传剑法献给我,我可以给你和秦小姐疗毒,并把你们放出去。如果你不肯,那就只好在此受囹固之苦了!” 沐莹想:“谁信你的鬼话?恐怕我献出此剑法时,便是我和怀方姐毙命之时!”对孙总管道:“休妄想吧!如果只为此,还是请回尊驾,免得打搅我们清兴。”说着扔剑于地,欲回石屋。 怀方也扔剑于地,向石屋走去。 孙总管不急、不怒,冷笑道:“你以为剑法守得住吗?” 沐莹道:“剑法在我心里,当然可以守得住。你可以要我死,但是却得不去我的剑法。” 孙总管轻蔑地:“未必!你以为不怕死,就能保住那剑法吗?大概你还不知道,我手上有一种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沐莹一凛。但是旋即坦然一笑:“我知道,你会用毒刑,你们是什么残忍手段都能使出来的,请便吧!” 孙总管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毒刑倒真有几样儿,你若不合作,你是有机会品尝的,不过今天本总倒没做那样的打算。你已吃了我们的酥骨丸,只要我手指一点你的大椎穴,那滋味已够你受的了。” 沐莹道,“我们是砧上肉,怎样摆布悉听尊便。” 孙总管冷笑,“先别充钢铁硬汉,常言‘洪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任凭你心硬似铁,恐怕在本总的刑下,也要变软的。”他说着话,并未见身子如何动,已点了沐莹的大椎穴,又回到原地站定。 沐莹大椎穴被点,先是身子一沉,立刻脊椎、四肢、周身所有骨骼都难忍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忍持,浑身汗如雨淋。 孙总管狞笑着看着沐莹:“沐公子,这种滋味怎么洋?我可没时间在此陪你,让你这红颜知己陪你分享‘痛快’吧!这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解,不过明天我再来让你‘享受’,直到你传我家传剑法为止。”说罢旋身而去,直出铁门。 身体的最疼处是骨骼,所以形容疼都是说‘痛入骨髓’。沐莹的大椎穴被点,大椎穴关联着周身骨骼,他的周身骨骼像是崩裂,骨髓象被搅动,疼痛愈来愈烈。起初他怕怀方难过,难忍着硬挨,后来实在挨不住了,两腿支撑不住身体,就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更疼得挨不住,就倒在地上翻滚,但是他不出声,恐怕呻吟出声,就把手背咬在口里。 怀方内力全失,不能为沐莹解穴,又尝受过这种裂骨钻髓的痛苦。她无法替沐莹解除痛苦,就滚着泪把手伸给他,轻呼着:“莹弟!莹弟!……” 沐莹疼得几乎失去理智,他身体痛苦地扭动着,脸抽搐着很难看,抓住怀方的手,紧紧攥住不松,过了好久,理智清醒了一点儿,咬着牙,断断续续地道:“方姐……你……你……躲到屋里去!别……别……看我!” 怀方哭着,她没躲到屋门去,而是手摸着沐莹的手,轻呼道:“莹弟!莹弟!你呻吟吧!你呻吟出声,疼痛就会减轻一些……” 沐莹没呻吟,又抓住了怀方的手,把她的手又攥住,越攥越紧,以致攥得疼痛难忍,但她裂了裂嘴,挨住了,没出声。 怀方虽然手疼.但是她知道,她让他握住手,这是对他的精神慰藉。她想:“他握着我的手,痛苦也许会减轻一些。不然,他疼得挨不住,会在石地上挠破手指的。”她的手被沐莹攥得火辣辣地疼,但一直让他握在手里,未忍抽出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沐莹的痛苦才减轻了些。他松开怀方的手,立起来,看见怀方在搓揉被攥过的手,红了脸低下头道:“姐姐,沐莹真是没用,这点疼都挨不住,让我攥疼了姐姐的手……” 怀方哭着:“我的好弟弟,你不要自责,只要能减轻你的痛苦,姐姐怎样……都……愿意。” 沐莹:“你真是我的亲姐姐,弟弟将来一定报答你。” 怀方扶沐莹躺下:“弟弟,你折腾了这么久,一定累了,你好好歇歇吧。姐姐有你这样一个弟弟,也是修来的福。” 沐莹的脸上闪出一微笑,忘掉了方才的疼痛,闭上眼,一会就睡着了。怀方守在他身边。 沐莹不知睡了多久,怀方把他叫醒,对他道:“莹弟!吃饭吧!保重身体要紧。” 沐莹点头。怀方给沐莹端来了饭菜,他就坐在床上吃。怀方坐在另一张床上,吃了一点,但吃得很少。怀方看着沐莹吃饱了,撤了碗筷,放进桶里。 怀方刚回到石屋,沐莹:“姐姐,咱们还是练剑。” 怀方关切地道:“弟弟,今天拘贼折磨得你这么惨,就别练了,要成功何必急在一时。” 沐莹道:“我们还是练吧!我们受制于人,就是因为技不如人,我恨不得立刻就技冠武林,给咱两家报仇雪恨!” 怀方不愿拂沐莹意,点头道:“好吧,咱就练,不过这次咱换个练法。” 沐莹看着怀万间:“姐姐,我们要怎么练呢?你说。” 怀方道:“剑法是人琢磨出来的,别人琢磨出的好剑法,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琢磨出要妙所在呢?我们就集中精力研练公孙越女剑法,找出此种剑法的特异之处,本着这种剑法的特异之处,一招一式地研练。” 沐莹道:“我也觉得我会使的这套剑法没有威力。前些时候曾和李文谦一招一式地研究过,我也对它不寐而思,结果,除了发现某些招法的哪些地方是精妙,哪些地方是芜杂之外,还是没别的收获。我用悟思后的公孙越女剑法和李文谦过招,结果,我还是败在他的长白天池剑法……” 怀方想了想道:“如此说,一招儿一式地研究这套剑法不对路,佛语曰:‘从一粒米能看大干世界’,是不是创剑法的人纳须弥于芥子,把博大精深的意思,藏在剑法招式的隐微之处……” 沐莹想了想:“以弟看,此剑法若真有威力,也不在一招儿两招精妙招数。” 怀方道:“这倒对,那么我们研究全剑法特点。” 沐莹:“整套剑法可分为两部分:一是公孙剑法,一是越女剑法。我体会着公孙剑法的招数和越女剑法的招数各有特别处。” 怀方道:“咱先研究公孙剑法。你对公孙剑法有什么体会呢?” 沐莹想了想:“我只觉得公孙剑法中的招数都是猛招,用在攻击。” 怀方道:“公孙剑法既是从诗中化出来的,也可说是悟出来的,一定侍剑相通了。我听师父讲诗,说诗讲‘炼’字,要‘推敲’,唐朝有一个叫贾岛的诗人说‘二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我想一套剑法,甚至是一招剑法,也不是妙手偶得,一时一日创造出来的吧?创造此套剑法之人,一定是对诗做很深的研究,然后……”她边想边说,说到这里,想不出来子,话也就停住。 沐莹道:“姐姐说得很对路,武伯父就说过贾岛有一首叫《剑客》的诗,意境很高……” 怀方听诗名有“剑”,很感兴趣,看着沐莹问道:“弟弟会背这首诗吗?” 沐莹想了想,背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就这四句,廖廖二十个字,就把一个身怀绝技,行侠仗义的剑客栩栩如生地活画出来了——好的诗词都是有很深意境的。创此剑法的人,一定研究了那诗的意境,根据意境创造剑造创法。另外贾岛说‘十年磨一剑’,也 就是说,十年创一套剑法,可见他也认为创一套剑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姐姐的话没说完,你想说的是什么呢?” 怀方道:“我也想不清往下该怎么说了,你已替我说出来了,就不用问了。” 沐莹道:“我没替姐姐说什么呀……” 怀方道:“你已经说了,想说的也是,此剑法的人,也是研究了那诗的意境后,根据意境创此剑法,那诗的意境就是公孙大娘的舞姿剑术。” 沐莹自语:“《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整个诗的意境……” 怀方道:“那诗整首的意境当然是感事了,从‘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就看得出来,但前一个段的意境,不是刻画公孙大娘的吗?” 沐莹点头。怀方道:“弟弟,大概好的诗词都有意境的吧?” 沐莹:“武伯父说,是如此。诗贵含蓄,所以好的诗词都轻过炼字、炼意,也就都有意境,比如张祜的诗‘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写的是小心谨慎的新妇,反映的却是初入仕途的官僚小心谨慎的官场生活。好词也是很含蓄的,比如辛弃疾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写的是景,可里边‘……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就是借景抒情,忧国忧民之情,含在字里行间……” 怀方道:“那么我们再研究耶诗的意境,它一定有更深的意境,被创公孙剑法的人挖掘出来了……” 沫莹道:“大概一定是这样,细思之,那‘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本是形容公孙大娘舞剑时的气势或姿态的,剑招却把他当成一组动作……真不知是怎么回事?”沐莹说至此,陷入沉思。 怀方正要说话,忽听到铁门响,孙总管又向石屋走来。怀方知道,这小子又来折磨沐莹,又怒又恨,瞪着杏眼怒视着他。 孙总管直奔石屋,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丝神秘的笑,对沐莹道:“沐小子,尝到稣骨丸的滋味了吧?心眼儿活动了一点没有呢?” 沐莹道:“孙总管.我不是对你讲了嘛,你可以杀我,也可以折磨我,但是想要剑法是枉费心机。” 孙总管冷笑:“我不会是白费心机的,我不信我孙某这样无能,从你口里掏不出剑法。” 沐莹不看他:“还是要听尊便。” 孙总管恨恨道:“小子,好不识抬举!你若觉得能熬刑,就让你熬……”说着又点了沐莹的大椎穴。然后又奸笑着离开了石屋,出了铁门。 沐莹立即痛彻骨髓,倒在地上。怀方把沐莹扶在床上,又比他握住了手…… 沐莹疼痛消失之后,怀方和沐莹又继续研究公孙剑法。沐莹道:“那首诗的前面还有一段序。要研究这首诗,也应该知道这段序。” 沐莹道:“会。姐姐让我背给你听:‘大历二年十月十九日,府别驾元持宅,见临颍李十二娘舞剑器,壮其蔚-,问其所师,曰:余公孙大娘弟子也。开元五载,余高董稚,记于堰城观公孙氏舞《剑器浑脱》,浏漓顿挫,独出冠时……’” 怀方伸出一只玉手,向沐莹示止道:“弟弟,先背到这里。” 沐莹住口,看着怀方。怀方道:“这段序就是诗的意境吧?诗序说,观李十二娘舞剑‘壮其蔚-’,又赞公孙大娘自己舞剑‘浏漓顿挫,独出冠时’,这不分明是说公孙大娘师徒舞的剑器灵活、矫健,超群出众,受人钦佩吗?诗就是用含蓄、夸张的语言,赞颂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得灵活、矫健、美妙、刚猛……” 沐莹道:“对,我也有这个感觉。” 怀方道:“不知这个公孙剑法,究竟何人何派所创?他是感于什么或出于什么原因,才创此剑法的。” 沐莹道:“关于这点,武伯父也对我讲过。公孙越女剑法,是我父亲综合了公孙剑法和越女剑法,自创的一种剑法。这剑法虽是我家家传法,但是由于武伯父和父亲的特殊关系,我父亲在创这套剑法后,每招部和武伯父研究过。对这套剑法的根底,也对武伯父讲得很清楚。武伯父也对我讲过公孙剑法的远源。公孙剑法大概创于唐代,唐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中,杜甫看了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忆起小时观公孙大娘舞剑的动人场面,写了《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那首脍炙人口的诗。当然诗是伤时感事的,但是诗中渲染了公孙大娘剑舞的矫健、美妙。这是诗中最精华的部分。公孙大娘是一个玉貌朱唇,锦衣珠袖的年轻女子,她舞的剑却‘浏漓顿挫,矫奇曼妙,’每次舞剑,均观者环堵,使人色随剑变。公孙大娘的剑舞是感人至深的。吴人张旭,草书卓绝,名噪当时。曾在邺邑观公孙大娘舞剑,观后豪荡之气大增,草书大进,终成草圣。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当时北中有一个豪侠之士,他荆聂之流,以剑术、侠行名冠华夏。安史乱后,感世风浇漓,隐居家乡。他在年轻时仗剑去国,环游天下,曾在蜀地看过公孙大娘舞剑。观看剑心情震荡,感奋不已。但是时,他时当壮年,尚未赍志林泉,蛰隐乡里,无暇殚思于此。退隐后,暮年萧瑟,闲暇无聊,回味公孙剑技,更觉矫健美妙,绝世无匹,想把公孙大娘的剑技,揉进自己的剑招儿,以估自己剑法的玄妙、刚健、遂日夜研思,历经数载,把公孙大娘的观赏剑技,改为格斗剑技,并写成剑谱珍藏家里。不意剑谱写成,这个隐侠便因病谢世。他死后,这剑谱就辗转于世,武人急欲得之,但湮沦难考踪迹。到宋末元初,有一个叫尉迟兴宋的义军领袖,使出家传公孙剑法,技压群剑,他又把此剑法传给其子尉迟霆,但父子二人以后均为隐逸之士,此剑法也就未在世上现过。元末,这本《公孙剑谱》被我父亲机缘偶得,就和他正在研练着的越女剑法,合成公孙越女剑法……” 怀方道:“如此说,莫怪令尊伯父大人剑法天下无敌。可是,为什么弟弟使出此剑就不显威力呢?是不是,你现在会使的这些剑招,每一招都是一组剑招、剑式的综合,或一类剑招、剑式的综合。” 怀方的话,使沐莹豁然开朗:“对,对!我们演演看!”他忘情地拊掌、并要跳起来欢呼,可是他受过折磨,身子很虚,一点内力也没有,身子一动,从石床上摔下。怀方赶忙把他扶起。 沐莹红了脸:“弟弟真没用,真是力不从心啊!” 怀方安慰道:“为问你的下落,我受过鹰爪们的一回折磨,但受的折磨比你轻,近日又没受过折磨,身体比你好。弟弟如不怕你家传剑法外传,就二人研思,由我演练。” 沐莹道:“姐姐,你说这话?就显得与弟不亲了。现在沐家只遗一人,这个剑法,该属于个人,你既是我姐姐,何必见外呢?另外我向来就主张:武功不应该一家一派私有。像苍颉造字,是给大家用的,孔子编诗经,是给大家看的,以为武术也应该如此,一个人创出来,让大家用,这样,武术才能发展。比如我家剑法,若早拿出来和姐姐这样的人研练,也许实战威力就会大着多……” 怀方:“其实武术不能拘于一门一派的圈子里,就限制了武术的发展,既然弟弟和我所见略同,我就练你家的剑法。” 沐莹道:“好,怎样练呢,照姐姐说法,那招‘羿射九日’是不是该化几招上撩或下劈的招式。” 怀方道:“我的想法就是如此。可是该是几个什么招呢?”她挥木剑比比划划地练起来。试一招儿,自己就摇摇头,不满意,又去练新的一招儿。 怀方正在练剑,铁门“吱吱”开了,孙总管飞身进来。孙总管见怀方练剑,黄眼珠子转了转,直奔怀方走去,他走到怀方身边诡秘地笑着:“秦小姐练的是不是公孙越女剑法?如果是,秦小姐献出来自赎,本总可以网开一面,放你出去。” 怀方轻蔑地:“我是朝廷钦犯,你不过是朱棣豢养的一条狗,你狗胆包天,敢私自放我吗?” 孙总管大怒,欲发作,但又控制住,仍平和地道:“这个你别管,只要你把沐家剑法传给我,我便有办法放你们出去。” 怀方道:“我倒真想活命,可惜我不会公孙越女剑法。公孙越女剑法是人家的,是我不该有分儿的东西,没染指。” 孙总管逼视着怀方:“方才我已看见你演的正是沐家剑法。愿不愿献给我取决于你,可怎么对付你,就取决于我了。” 怀方道:“你的刑法,我已尝过了,你还要怎么对付我,请便吧!” 孙总管:“要对付你,本总的方法是不愁的,不过我要先问问沐公子。沐公子,你大概已清楚,今日之势。你是万难出去的。你既然失掉武功被置于地下,会什么剑法还有什么用呢?与其你看着红颜知己被折磨,何如献出那剑法,咱们相安无事呢?” 沐莹为难。孙总管折磨自己,倒是怎么折磨都能忍受,可是他要折磨怀方姐这个柔情女子,自己怎忍心呢……? 沐莹正在为难,怀方道:“弟弟,不要管我,万不能把家传剑法告诉他……”孙总管狞笑:“沐公子,你真的不说吗,莫怪我折磨你这红颜知己了!” 沐莹怒视他道:“那不是我的红颜知己,那是我姐姐,不许你侮辱我姐姐!” 孙总管冷笑:“什么姐姐弟弟,在这种没人的地方,青年男女同住一室,干柴烈火,怎能只是姐弟?!我说红颜知己还算客气了一些,应该说是你的老婆、妻子……” 沐莹怒视着孙总管:“你……!”想开口骂,但他想,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抬头看天,对孙管家置之不理。 孙总管威逼他们道:“看样子你们真要硬充好汉了。你们,我既入宝山,岂甘心空手而归?你们若不现剑法,我只好得罪秦小姐了!”说着点了怀方的大椎穴,手法很重。 沐莹不顾身子疲乏,急忙跳下石床,对孙总管喊道:“鹰爪子!你不要折磨我姐姐,请你……解了她的穴,还折磨我!” 孙总管冷笑:“折磨谁,随本总管的兴趣,你不献剑法给本总,站在旁边看着她痛苦吧!” 此时,怀方已倒在地上,脸上抽搐,身体扭动,全身痛苦,不可言状。沐莹把她抱在石床上,把手伸给她。 孙总管奸笑着:“看着红粉佳人这样扭娇躯,真是好玩——沐公子,你也很欣赏吗?” 沐莹口气变软,对孙总管:“孙总管,请你给我姐姐解穴,我求你,还是折磨我……” 孙总管冷笑:“给她解穴?可以呀,可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沐莹看着怀方姐痛苦的样子,心如油煎,心想,守着这不顶用剑法有何用?!对孙总管道:“孙总管,请你放了我姐姐吧……” 怀方强忍痛苦,瞪着沐莹道:“莹弟,不许你……把剑法……给……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 沐莹哭声道:“姐姐……可是你……” 怀方紧咬着牙: “你若是……好弟弟……就……” 孙总管:“沐公子!莫迟疑,你说了我就给她解穴……” 沐莹知道,他把剑法献给孙总管,孙总管就可能解了怀方的穴。但是他对鹰爪子妥胁,怀方会更难受。他不敢给孙总管演剑,又不忍心看姐姐受折磨,索性背过脸去。 孙总管怒道:“沐公子,看样子,你倒很听这臭臊货的话呀!你真不献这剑谱吗?” 沐莹恨恨道:“不献!照你骂我姐姐也不献!我家剑法不许传给下三烂东西!你有本领,折磨我!” 孙总管:“我不直接折磨你,我还有更好的办法折磨你!”说着又走到怀方跟前手伸入怀方小腹部…… 沐莹急了,不顾一切地踉跄而上,想扳住孙总管的手,喝道:“孙如荪!你这没人性的东西!不许……” 孙总管奸笑着:“沐公子莫急,我是太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我就是要把她变成臭臊货!”说着点了怀方的关元、气海二穴。狞笑着:“你陪着这臭臊货听‘香’味吧,我明天再来看望你们!明天见!”说罢行走,走出铁门。 怀方被点关元、气海二穴,周身骨骼疼痛照常。突然小腹剧痛难忍。肚子“咕咕”响了一阵,大小便均失禁,她躺在床上,秽物沾满了衣,流满了床,立刻石屋里充满难闻的气味。怀方大急,一挣扎滚落床下,强挣扎起身,向壁上撞去。沐莹急抢过去,把她抱住:“姐姐!姐姐!”沐莹急得哭着:“你死了,就不管弟弟吗?!姐姐!姐姐!怎能不忍这点羞耻,就忘了苍天大仇吗?姐姐,我们要像勾践那样忍辱负重。我们都不能死,要活下来,报家仇,报此仇!” 怀方哭道:“弟弟,报仇的事,姐姐托你。我这样丢人,没脸活了,你让我死……” 沐莹也哭:“姐姐,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还谈什么报仇的事呢?!姐姐万不能死,我求你!” 怀方不语,只是哭。 沐莹安慰道:“姐姐,不要急。你是我亲姐姐,身上脏了,弟弟给你洗。” 怀方急道:“这屋又脏又臭,你出去!你出去!快把便桶拎给我,我要……你快出去。” 沐莹给怀方拎过便桶,仍不走:“姐姐,我扶你……!姐姐,你不是拿我当亲弟弟吗?我不嫌脏,你也……你也……别忌讳。” 怀方情急,憋得脸通红,发性子道:“弟弟,你快出去嘛,急死我了!” 沐莹怕怀方痛疼无力,怎能抛她离去呢:“姐姐,我不嫌脏,你对亲弟弟还避讳什么呢?” 怀方更急道:“你还不走!?你要羞死我吗?你……你不走,我死!我死!”说着欲碰头。 沐莹害怕哭着道:“姐姐别急,姐姐别急!我……我……在这屋,没别的意思,我是你弟弟,我没别的意思呀……我走,我走……”说着慢慢退出去。 沐莹一退出屋,怀方又后悔。外边又没有床,莹弟到哪里去睡呢?但是自己满身污秽,臊臭难闻,需要脱光衣服,擦洗身子,赤身裸体地,怎么让弟弟呆在屋里呢?!沐莹刚出屋,她又唤道“弟弟!弟弟!” 沐莹停住步:“姐姐,什么事?” 怀方道:“弟弟,姐姐相信你是真君子,是真君子……你到那屋去睡一觉吧!姐不让你在这屋睡,要不你在这屋里不自在。” 沐莹道:“姐姐,我知道。我就去睡在那屋里。我把那个水桶拿过来,那里面还有水,姐姐止了疼,就自己洗一洗……” 怀方道:“好弟弟,谢谢你。” 沐莹取了那个盛水的桶送来,退出去,到另一间石屋去睡。说是去睡,哪里睡得着觉。先是听到怀方一声声呻吟,哀叹。每声呻吟、哀叹都揪着他的心。后来呻吟停了,哀叹息了,屋里就是哗哗的水声。沐莹知道,这是姐姐在料理秽物,冲洗身体。沐莹泪水充盈睫毛,眼睛模糊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图景:怀方姐看着下衣上的秽物颦眉;怀方姐用烂草擦着衣上、身上的秽物。他想:“怀方姐是那样芳洁自爱。如今这样满身污秽,她有多么痛苦?孙总管这个鹰爪孙真狠毒,他对怀方姐使这招儿,比施任何毒刑都狠辣。姐姐在受煎熬,他怎能睡得着觉呢?” 小屋没有床,沐莹就倒在潮湿不平的地上。小石屋只有一扇小铁门,没有窗,这才是个真正的囚室。沐莹想:“这小囚室这样神秘,是囚谁的呢?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这石窟是选造了备用的呢,还是专为囚某个人而造的?”他怎么也想不出头绪,他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想着想着,忽然灵机一动,心里一亮:“被囚禁的这个人,一定不是凡人,他在这个屋里,会不会留下什么遗物或痕迹的指示后人呢?”他霍然坐起,在小屋里四处找寻,四处摸。可是找遍了小屋,什么也没找到。他绝望了,又颓然倒下。可是刚倒下,又坐起来。他想,没找到什么,是不是我找的太粗疏?屋里的角落和地上背处还没找,能不能从这些地方找到什么呢?他又重新寻找,他仔仔细细地找遍每个角落、僻处,还是没找到什么。他完全失望了,颓然仰面倒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手向前伸着,手指却无意间,在墙和地面之间的那条缝中,碰到一件小东西。他把这小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个竹管。他拿到门外的灯下去看.见竹管里装着一个纸团。他从竹管里取出纸团,展开看,上面有字。这字不是用墨笔写成的。而是用石锈之类在纸上划出的。呈红褐包。上写: “我巧手鲁班公输远,乃匠人也。与师兄赫连惠宣同学艺于北溟异人。艺成师兄受聘于明教,为建罗刹魔域,我受聘于永我大内,建此囚仙石窟,三年而成。工既竣,诸卫杀工匠于外,反囚余于内。彼等不知余知人心险恶。以备逃路也。彼等既背信弃义,余愿将逃路示后囚难友有缘者。逃路在第三道铁门。” 沐莹看罢纸上的字,心喜苦狂。心里高呼道:“我和姐姐可以出去了!我和姐姐可以出去了!”揣起这张纸,就到进窟的那铁门跟前去找。他记得那就是第三道铁门。此次有了逃路的出口目标,他找得更仔细。门前的壁是石砌的。他仔细地检查壁上的每一石块,每一条缝,什么异状也查不出。但是他不泄气,心想,也许逃路的洞口在地上或门顶。他用小石块去敲击地面,刻划地面。地是石灰铺成,嵌着各色石子。匠人使用石灰的技艺很好。铺在地上的石灰坚硬如铁。划一下,只出现一道白印。地上也没异端,他仰看门顶,悬着的三口铡刀上面。是天然石顶。一场空欢喜过后,他又失望地低下头,他失望了。 沐莹无情少绪地回到石屋,倒在地上。他又想那张纸上的字。他想,这个巧手鲁班绝不会无端生事,写张假字骗人。但是已把门口全找遍了,哪里有什么可逃出去的洞口呢?他想和怀方共同参详就去敲那石屋的门,呼道:“姐姐!姐姐!你睡了吗?” 屋里没人回答。 沐莹以为怀方睡了,提高了声音招呼道:“姐姐开门!姐姐开门!”他边招呼,边用力敲门。 屋里仍没人答应。沐莹一惊,心说,不好!姐姐是疼昏过去了,是寻了短见呢?!他踢门但他内力全失踢不动。他益急,便全力用肩撞去。门被撞开了,他用力过猛,门骤然洞开,他收身不住身子也向里扑去,倒在地上。只见怀方姐赤着下体,露着藕腿玉肌,缩在石床靠墙的一角,瞪着悸怖的眼睛看着沐莹,喝道:“沐莹!你要干什么?” 也许是沐莹与怀方有缘吧,怀方总是对沐莹柔情似水,这是沐莹与怀方在一起这么些天,听到的第一声怒喝。他知道这一定是姐姐误会了自己,赶忙道:“姐姐,对不起,弟弟惊了你,非是弟弟莽撞,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要告诉姐姐,共同商量。” 怀方扭着身子,以手遮着下身避人处:“什么发现?” 沐莹拿着那张纸,递向怀方:“姐姐请看,是在那个石屋发现的。”说着欲走过去。 怀方道:“弟弟,把你拿的那纸放在床上。先把那下衣递给我,也请你先出去一下。” 沐莹走过去,把那张纸放在怀方坐的石床上,回身去取放在另一张床上的怀方的下衣。见怀方这下衣尚湿漉漉的。沾满秽物。对怀方道:“姐姐,你就先别穿衣服了,我出去……”说完,拎起便桶走出去。 沐莹把便桶里的秽物倒在小石屋的洞口里,又把那水桶系在洞顶孔中垂下的绳子上,刚回到小屋忽听怀方叫他。他走过去,见怀方翻穿了那件湿下衣,立在地上,见沐莹进屋,急忙说道:“弟弟,你找过第三道铁门了吗?” 沐莹失望地道:“找过了,但是没有洞口。” 怀方道:“咱们再去找。” 二人又到石窟进口的铁门前,仔仔细细地找了两遍,但连个老鼠洞也没有。怀方也失望了,叹了口气:“这个巧手鲁班造的囚仙洞,备有逃洞,大概不会假。一定是巧手鲁班逃出后,鹰爪孙们发现洞口,又把它堵上了。” 沐莹思索着点头:“很有这个可能。是不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怀方问,“莹弟,你指什么说?” 沐莹道:“这个第三道铁门,也许是由内往外算。” 怀方想了想摇摇头:“断无这个可能,你没看见吗,三道门都只能由外开,他若把逃洞设在最外那道门,他怎样出洞内的第一、第二两道门呢?” 沐莹颓然道:“我们在第三道门找不到洞口,一定是姐姐说的那种原因。这样我们能逃出的可能性便很小。” 怀方叹息道:“看来我们是命该如此了!” 沐莹想了想:“可是那巧手鲁班分明写道:‘仅示后囚难友有缘者’,看意思,不像他逃出后,鹰爪孙们能发现洞口……” 怀方道:“这就不知怎么回事了……”她立在门口思索,沐莹也立在她旁边沉思不语。 二人正在冥思苦想,突然铁门“吱”地一响,向两边闪开。二人均吓了一跳,惊悸地看着铁门,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侍卫装的人来,沐莹与怀方均认出,是毒辣椒赵常山。他还是平时穿的那身衣服,腰间挂着沐莹的那把宝剑。 赵常山进门,露出豁齿嘻笑着,贼眼灼灼地盯着怀方道:“今日孙总管进燕京赴行了,这里的事交给再下。沐公子,请到室内避一避,我和秦姑娘有几句私话说。” 沐莹知道赵常山淫邪之徒,此来对怀方姐不怀好意,他未动手,暗中握紧拳,想拼死护怀方。 赵常山本是个采花盗出身,隐瞒了身分充当大内侍卫的。他早就对怀方垂涎三尺。今日趁孙总管不在之机,来拣便宜。他在洞道里走着就欲火中烧。想进了石窟就抱住怀方……见沐莹未动身,大怒道:“你不听本侍卫长的话吗?分明是自讨苦吃!哼!快滚!” 沐莹怒向着赵常山:“我早洞穿了你这贼子奸邪之心,光天化日之下,竟……” 赵常山恬不知耻地:“沐公子这是洞中,哪里有什么光天化日啊?!难道本侍卫长要同秦小姐风流风流,还避讳你这待死之囚吗?” 沐莹怒喝:“你敢……” 赵常山冷笑:“你武功尽失,我有什么不敢的?就让你在旁边……学学螵女人之技艺。”说着走向怀方。 怀方连气带吓脸色煞白。赵常山狞笑着向她走去,她本能地后退。眼看就要退列门角,身体靠上那持枪木武士。 赵常山逼近怀方,猛扑过去。伸手去解怀方的下衣,怀方吓得“呀”一声惊叫。可是奇怪,这赵常山的手刚摸到怀方的下衣,又遽然抽回,原来他摸了两手污秽。手举到鼻前一闻,奇臭难闻.他皱起鼻子,吐着唾沫,不住甩手。 怀方内力尽失,但手法仍是很快,在电光石火之间.一伸手抽出赵常山腰间的宝剑,而且一旋身向赵常山刺去。 赵常山反应很快,见宝剑刺到,急忙后躲,因为慌张,脚踩错了石子,只见两旁的木武士往前疾移,挺着的长枪从两肋刺入,挑着他,把他架在那里。随着木武士的长枪刺入,上边悬着的三口铡刀也同时落下。中间的砍在他的头上,后边的一斜,砍在他的肩上,前边的落空,只砍断了他前伸的那只脚的脚趾。赵常山头被铡刀劈成两半,动也没动就立着死在那里。 沐莹和怀方见赵常山死了,心情大快。怀方去看砍在地上的那把铡刀,无意间看到:原来左边放木武士脚下的那块滚板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洞口。怀方一见洞口,惊喜异常。对沐莹道:“莹弟。你过来看,这里有一个洞口!” 沐莹急忙过去一看,喜道:“这可能就是公输远逃出的洞口,我们出去!” 怀方点头:“事不宜迟。” 沐莹道:“我先下去,怀方姐,你跟在我后面。” 怀方道:“莹弟,给你这口剑!”说着,把手中那口宝剑递给沐莹。 沐莹看了看那剑,惊喜道:“我以为碧莲给我的这口‘龙文’宝剑,要落入鹰爪子手里了。想不到天缘巧合,让这小 子又给我送来!”说罢持宝剑跳下洞口,怀方跟下去。 洞内是石阶。沐莹在前,沿地道石阶前行。这地道没有灯,沐莹用剑探路,摸索前进。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剑尖碰到一个软物上。沐莹伸手去摸,摸到一块既软,又凉湿的东西,他用手一拨,密密的柔软物分开一条缝隙,透进光亮。他这才看清,他分开的是枝叶茂密的灌木丛,他仔细看,发现这就是洞的出口。他宝剑一挥,砍得那丛灌木丛七零八落,枝叶落了一地,灌木丛的枝叶光了,洞口外露出一条道路。 沐莹在前,怀方在后,二人出洞。 十、绝处逢生 外面月光如冰,树影婆娑,沐莹看了看四周,定了定方位,对怀方道:“这里是囚仙石窟西北角的墙外,我们出的洞口在一个坡下的平地上……” 怀方道:“燕京在北窟西南不远处,为了躲避鹰爪孙的追击,我们往东北走!” 沐莹和怀方向东北方向走去。二人的内功已失,没有内力,就使不好轻功,无论怎么急,也走不快。正走之间,忽然前面有水声。 怀方道:“弟弟,咱到河边去!” 沐莹愕然:“姐姐,为什么到河边去?鹰爪子迫来怎么办?” 怀方道:“假若亮了天,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哪?!” 沐莹立即明白,是啊,怀方姐是个爱清洁的姑娘,翻穿下衣,满身污秽怎么见人哪?他对怀方道:“姐姐,你去洗吧,我给你看着人。上身的衣服别洗了,免得着凉。” 怀方点头,轻移莲步,向水声响处走去。 沐莹持剑,惕然向着来路而立,约计喝一碗热茶工夫,怀方还没回来。时当仲秋,夜有凉意,沐莹怕怀方姐着凉,有些着急,正要开口叫,忽见来路不少灯笼火把,向他们这里走来,越走越近。渐渐听得人声嘈杂。沐莹大惊,心想,来人一定是鹰爪孙!万不能让姐姐蒋入他们手里!她光着身子,若被敌人捉住……我要把敌人引开,宁我死,也要保护姐姐!于是他撒腿往正北跑去。边跑边喊:“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沐莹这一跑一喊,果然把来人引向正北离了河边。 来人真是来追他们的宫廷侍卫。这夜,侍卫中有一人见赵常山进了地洞,久未出来,就约了人进洞看。到了第三道铁门里,见赵常山被两个木武士持枪扎着两肋,头上、肩上砍着两把铡刀。洞内不见了沐莹、怀方。查看洞内,到处没毛病,只左边木武士的原来脚下,有一个洞,打发两个侍卫持灯笼进洞,一直走到洞出口,出了洞,经过院墙,回到院中,禀报侍卫统领赵新衣。赵新衣心想:“赵常山擅自进洞,未怀好意,死了活该!可是钦犯跑了,我可担待不了!”于是集合了二三十个宫廷侍卫,拿了灯笼火把迫下去。赵新衣估计二人逃路,必向东北山区,就向东北追,他们熟悉道路,出院不远,就着月光,就见前面里许地处似有人影,紧迫一程,渐渐缩短着距离,离得近了看得真切,并听到了喊声。见一个往北跑,并边跑边喊:“姐姐等等我!”知道定是沐莹和怀方无疑,就向沐莹追去。 沐莹见后边鹰爪子们追来,就拼命往前画跑,鹰爪子们见他跑,就在后面紧追。约计跑了二里多地,前面路,被一座山挡住了。他不加思索,就往山上跑去。 赵新衣带领众侍卫到山角下,见沐莹上山,也带人上山。一走山路,有内力和无内力,便有天壤之别了。大内侍卫个个内力充足,上山爬岭,仍健步如飞。沐莹就不行了,身子纵跳不起,遇一个山岗,就得攀爬。眼看侍卫们就要追上沐莹,而且前面有一道峭壁挡住沐莹的道路。沐莹着急万分。 沐莹已跑到那峭壁下,他焦急地看那峭壁,有无可攀上的路。可是那峭壁高四五丈,目光及处,峭壁如冰,猿猴难上。他不能立以待擒,顺峭壁东逃,逃了一块,眼看就要被鹰爪子们捉住,忽然看见前面山壁上有一个洞。情况万分紧急,他不顾多想,拐弯就跑进山洞。 洞里很黑,但后面追得紧,他没工夫去探路,跌跌撞撞,急往洞深处急走。 沐莹正走,忽然脚一落空,身子沉下一栽,跌进一空谷里。他的心一抖,害怕地想:“我一定要粉身碎骨了!”可是,他还没想完,忽然“嗵”的一声,身子落在水中。水不太深,他在水中立起来,水只没胸部。水寒刺骨,周身寒栗。他活动活动四肢,四肢均灵活。他知道鹰爪子一会儿就追进山洞,用灯笼照见他,他赶紧将身子紧贴石壁立好,一动不动。 果然,不大一会儿,二十几个人,灯笼火把,追进山洞。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提灯笼向深谷照了照道:“哟!山洞到此断了,下面是深谷,那小子一定是跌进深谷里去了!”另一个持火把的人,把火把伸进谷里照了照,道:“哎呀!这么深的山谷,这小子一定摔得粉身碎骨了!”这个人胆小,身子未敢太近壁缘.连下边是水也没看见。 赵新衣走近壁缘看了看,回头对众侍卫道:“照照这洞的四壁,别让这小子藏在哪里躲过。”几个手拿灯笼、火把的侍卫,在洞内各处照了照,见洞内各处均无藏人处,纷纷嚷道:“这里无人!”“这里无人藏!”“这小子肯定是因洞里不辨路径掉进深谷死了。” 赵新衣道:“这小子死了,也算给赵侍卫长偿命了。可惜那剑法尚未从这小子口中掏出来……”说着此,他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想了想道:“哎呀,不付劲儿。我们追的只是一个男子,那个丫头哪里去了呢?我们快回去找!” 于是,众侍卫一窝蜂般向外走去。 沐莹身贴洞壁站着。洞中说话拢音,鹰爪孙们的话,他句句听得清楚。他想,从此世上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倒好,可是他们回左寻怀方姐,她一个失太武功的弱女,怎能幸免?但他清楚,自己此刻不能去救她,也不能够出去救她。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怎样脱离此地。抬头看,不见星月,他知道站的地方仍是山中,摸摸山壁,石壁光滑,没有攀上的可能。他想,山中有水,肯定有源,我先找到水源再说,他先顺着石壁趟水向右走,越走水越深,而且似觉水流动。他知道,他立的这水道外,一定是条很深的大河。他不通水性,从这边是出不去的。于是又折回,顺石壁往回走。越走水越浅。方才那个侍卫伸火把照时,上面看不清下面,而沐莹借着火光,可把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对面也是石劈,相距约一丈多远,不过对面的石壁上无山洞。他又顺石壁往前走,走了约五六丈远,前面摸到了一个高出水面约二尺的石台。他爬上石台往前走,再没有水,两边石壁的距离越来越小,脚下石道,也越升越高。沐莹想,造化的鬼斧神工真是不可思议,这一定是一条天然山缝,河水倒灌进窄窄港道。他又往里走,山缝-越来越狭,地下石道也越升越高。走到极狭处,几乎过不去人,他就侧身而过。想不到过了这道窄缝,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较大的石洞,出现在眼前,这个洞四壁白光反光,上边敞着个较大的口儿,犹如一个大玉桶,坐在山中。 沐莹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么久,骤然见了光亮,心情感到豁亮,几步走到洞中央。他一抬头,看见满天星斗,灿然生辉,一轮明月,悬挂中天。借着星月之光,他仔细看山洞四壁,只见正对北极星的一面山洞,壁上还有一个小洞,从里边往外射出微弱的光。 沐莹好奇,持剑走到小洞下,见有石蹬可攀,他就一蹬蹬拾级爬上,爬到洞口,见小洞里洞道深遽,有幽幽灯光数盏,照亮洞道。他顺洞道走,走了五六丈远近,又有两丈见方一个大洞。明亮的灯光自门中射出。沐莹以为是神洞府,不敢轻入,止步扬声:“哪位尊神在内,下人冒昧谒见!”屋内无声应。沐莹又说了一遍。屋内仍无声应。沐莹想:“我退出去也无出路,无论此洞居者为谁,也必须进去看看。”他小心翼翼,轻步进洞。 洞中靠后壁有一桌,桌上有一盏明亮的灯,一银发矍铄、老人,正在练功。只见他端坐闭目,双臂回弯,臂轴端平,掌心向-下,自上至下慢慢平压下去。沐莹看这银发老人,非常面熟。仔细一看,不禁喜撞心扉:啊!这不是武伯父吗!?杜甫有一首诗叫《四喜诗》,诗为“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杜甫把“他乡遇故知”当成人间一喜,沐莹在此极端困厄之境况,意外地遇到自己人世间仅存的唯一亲人,岂只是“他乡遇故知”之喜!?他是殊方遇亲人,难中遇救星,心里狂喜难以形容,赶忙跨前两步,恭敬地站定,轻轻地呼道:“武伯父!武伯父!” 武先生似没听见沐莹的话,忽然大腕翻转,两掌向左侧猛推,只听“砰”的一声响,洞中左边一块大石,被他掌风所激,撞在石壁上,变成齑块,又两掌向右猛推“砰”的一声响,把洞中右边大石击碎,又要平推向前…… 沐莹吓得心惊胆颤,急忙道:“武伯父,我是沐莹!” 武先生睁开眼笑道:“我早知你是沐莹,不然,我的双掌早向你推去了!” 沐莹喜极而泣,也无限伤感。含泪道:“伯父,莹儿在外面生存无地,看来只有和伯父相依为命了!” 武先生对沐莹道:“莹儿,何说此无志气的话,我那次救你,要希望你能为父报仇的,不是要你避险偷生的。宋末怪侠黄药师有两句诗我很欣赏,诗为:‘青锋饱饮仇人血,荒岛权作桃花源’。你‘山洞权作桃花源’可以,忘了‘青锋饱饮仇人血’,我可不依你。” 沐莹道:“父母之仇,痛刻于心,沐莹哪敢或忘,只是眼下沐莹深感武功低微,孤苦无倚,想在伯父处潜心学武而已,哪是想苟安偷生啊!” 武先生赞道:“这就好,伯父没看错你!” 沐莹自小跟武先生长大,对武先生有依依之情,走到武先生跟前道:“伯父方才练的什么掌法,好厉害!” 武先生道:“我练的这掌叫龙威掌,你说我这掌很厉害吗?其实我还只练到第八重。若练列第十重,是可开山裂石。” 沐莹惊讶道:“啊!这样大的威力!在我家,可没见伯父练过。” 武先生道:“这掌谱是我师父烟波野老给我的,在你这没有这样的好环境.所以也就没能练。我曾把部分口诀传给你父亲,你父亲练了几重,把内力用在剑法上……假若我在你家时练会龙威掌和龙威神功,也许能击退杀你全家之敌,保你全家性命。想起来,这都是大意……” 沐莹道:“伯父,莹儿想,这龙威神功,龙威掌一定是师祖传你的武功之秘了,你竟把口诀传给了我父亲?” 武先生点头道:“是的。武功是有严格的门派之别的,我和你父亲都反对这种门户之见,主张武功只有互相交流,才能发展。他说一家武功不能私有,要拿出来共用,只要不所传非人。就可拿出来和他研练。当时我因避仇家寻仇,想觅地隐居,慕你父高名,投奔你家?推心置腹谈得投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我把师父给我的龙威掌法的内功心法口诀背给你父亲听,你父亲教给我公孙越女剑法,后来我就住在你家,帮你父亲管家和教你读书习武。” 沐莹讶然道:“原来伯父也是我年轻时的朋友啊!莹儿虽然十七岁了,然而对父辈之事知之甚少。只知道父亲早年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杨春阳,一个是李文谦,兼不知道伯父也是父亲早年的朋友。现在杨伯父金盆洗手退隐林泉,李文谦又为虎作伥设计夺我家剑谱,并设计害我,现在世上。只有伯父这样一个义薄云天的父辈朋友来关心我。” 武先生惊问:“怎么?李文谦曾帮人谋夺你家剑法,也害过你?” 沐莹道:“是。可是此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他……” 武先生恨恨骂道:“李文谦那伪君子,竟作出此卑劣之事!” 沐莹因为碧莲的关系,心里恨不起李文谦。对武先生道:“此事过去就算了。无论怎么说,他也是父亲的朋友嘛。” 武先生道:“哼!什么朋友,他那伪君子,结交你父,就别有目的,在你还小的时候,他是你家的常客。有一次,他走了,你家丢了一口宝剑。你父亲我们都怀疑他窃走了,到他家去暗察过几次,虽然没查到什么,但从此他就不到你家来了……虽然你父亲使沐家剑法,离不开这把宝剑,但怕坏了友谊,你父亲始终没对他提失宝剑之事,想不到这个无情无义的人,竟设计害你,又谋夺你家剑法,真是人心叵测呀!” 沐莹看了看身上的宝剑,对武先生问道:“伯父是否见过父亲的那宝剑?” 武先生道:“老夫和你父宁可称过命之交,他的东西,我焉能没见过?” 沐莹抽出身上带的宝剑。递给武先生道:“伯父,请你看这把宝剑,这是李文谦的女儿碧莲送给我的。” 武先生接过剑,仔细察看,看着剑身上两个镌字默念着:“‘龙文’?正是它!正是它,看来当时我们怀疑对了。此宝剑当时确是他偷,只是他当时怕露原形,深藏未现,现在听说你父亲不在人世了,才敢取出来,给他女儿使……” 沐莹点头,叹道:“可惜碧莲妹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竟碰到这样一个父亲,方才伯父说,使我家的剑法,离不开这把宝剑,这是怎么回事呢?” 武先生道:“你知道‘龙文’两字的意思吗?” 沐莹道:“伯父,你不是给莹儿讲过‘龙文’吗?‘龙文’是不是良马名?马之良在行速,剑冠以良马名,是不是取一个‘快’意?” 武先生道:“正是取这个‘快’意。不过,这‘快’不专指剑这锐利,而是兼指运剑之速度。每一招式都含有几个分招式,几个分招式在一招内使出,必须不受阻搁,使得淋漓尽致。这就非得宝剑不可。你父亲就是靠这把宝剑成为天下无敌剑的。” 沐莹道:“莹儿听说‘善书者不择笔,能战者不选刀’,父亲怎么只能依赖这口剑?” 武先生道:“说‘依赖’当然不过。不过‘善书者不择笔’的说法,只是强辩者攻人短处的辩词,定没道理的,任何善书者,就是王羲之,给他以如椽秃毫,他也写不好蝇头小楷的,人用兵器更须选择,只有使惯了的兵器,才会得心应手。武林中虽传说至高剑术可以木代剑,以指代剑,甚至以气代剑,但是老夫至今还没看见过有此绝世武功的人。只听说罗刹魔域中的唐振坤,能以气驭剑,但老夫和他缘悭一面,如今他不知去处,生死未卜……” 沐莹急问:“伯父,方才你说的罗刹魔域在哪里,莹儿也听说过这地方,是巧手鲁班的师兄所建……” 武先生道:“武林都说有这么个地方,可是谁也不知它的地址。也许罗刹魔域只是外人的叫法,住在这魔域的人,不是这种叫法……” 沐莹道:“罗刹魔域这地方的确有,它是北溟异人的弟子,神秘是一定的——伯父快告诉莹儿,父亲丢了剑,以后怎么样?” 武先生声音悲沉慢慢说道:“你父亲另找了一把剑,可是使着总觉不顺手,因此出事那夜,终于败给对手,惨遭不幸……当然这都是猜测,也许你父亲的惨败,另有原因……” 沐莹惊道:“另有原因?伯父以为原因是什么呢?” 武先生边沉思边道:“我以为原因有二。那夜我倒下睡不着,忽听前院有动静,赶紧越墙过去看。见别人已被贼子们杀死,只父亲踉踉跄跄跟贼子们战斗。当时我就想,他一定是先着了敌人的道儿,失去了一部分内力。他的对手原来和他武功相俦,他失去内力后敌手就稳操胜券了,这是一。当时你父亲战斗时就是用的沐家剑法,以你父亲的剑术,即使失去一部分内力,也不会遽败在普通武林高手手下的。他之所以败,是因为对手很熟悉他的剑法,他使的剑法,敌人招招都能防守、破解。” 沐莹吃惊地道:“啊?!原来如此!?那么伯父,你从对方看出了什么吗?” 武先生思忖着答道:“后来我想,那个杀你父亲的人。一定是你父亲的熟人,他予先做了什么手脚,让你父亲着了道……” 沐莹想了想道:“当时咱都和杀害我父的凶手交过手,并未见他们的武功有什么高妙之处……” 武先生道:“那是因为怕我们认出他们,都未敢施展本派家数,从那老头与你父亲和与我们的拼杀中,我都看出:他虽使的是剑,但偶尔却露刀的招数,也未敢使他们本门最厉害的绝招。” 沐莹点头,道:“那些人,只那老头一人说话,他用的也是假嗓音,也肯定他们是熟人。” 武先生点头,沐莹道:“那次伯父绊住敌人,让沐莹逃走,莹儿一直为伯父担心。伯父,你是怎么脱险的?!你又是怎么到这里隐居?” 武先生道:“当时,我绊住敌人,免与众强敌战斗,身受几处伤。后来,我估计你已逃脱,就把那本假剑谱给了他们。他们得到那本剑谱,就舍我而去,急着去杀你斩草除根。我需要有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疗伤,也需要有这样一个环境练功,于是想起了早时尚来过的这个地万。” 沐莹道:“伯父,你也是从前面那个山洞失足跌下的吗?” 武先生道:“不。这地方叫落虎盆,虽然落虎难上。但是会轻功之人,可以上下从容。莹儿,你一定是从前面那个洞跌下来的,说说你这几个月的遭遇。” 沐莹把从家逃出后的遭遇说了。最后道:“我和怀方姐在石窟里,也研练过我家剑法,可是刚研究出一点眉目,那个鹰爪孙总管就进洞折磨我怀方姐,我们的研究就中断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怀方姐杀了鹰爪孙四号头目赵常山,我们得从禁锢中逃出来。怀方姐身上满是污秽,逃出石窟后去河中洗涤,这时候鹰爪子们追上来。我怕鹰爪子们抓去怀方姐,就引着他们朝这边跑。可是我内力尽失,失掉轻功,眼看被鹰爪子迫上,我慌不择路,钻进那山洞躲避,不意一脚踏空,跌入洞下水里,后来摸索这里。” 武先生问:“你说的怀方是什么人?” 沐莹道:“我的救命恩人,明忠臣方孝孺的堂孙女,方家被朱棣诛族,只有幼小的她寄居在外婆家得以幸免。鹰爪们去她外祖家捕杀她,她舅父抱着她外逃。鹰爪们迫上她舅父杀之于途,正要杀她,恰巧我师和尘师太从那里路过把她救去,收养了她,成了和尘师太的俗家弟子。她跟和尘师太学了峨嵋剑法,我从家里逃出后,那仇家追我至河边,我以为逃路断绝,必死无疑,幸遇怀方姐三姊妹外出救了我……” 武先生道:“我知道了,她就是你前边讲过的那个‘钦犯’……” 沐莹道:“对。她照顾我养伤时,我们互诉身世,‘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怜恤,就认她做姐姐,她比我亲姐姐还关心我……” 武先生道:“她既是这样一个女子,我们该去救她。” 沐莹喜道:“谢伯父——咱们就……” 武先生道:“没有轻功,是出不了这山洞的,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我去打探打探。” 沐莹无可奈何,对武先生道:“伯父,无论如何,你可要救怀方姐!她这次再落入鹰爪子手里,一定活不成了。” 武先生点头,走出小洞,身子一纵,就飞上了落虎盆的洞顶,身影一晃,飞下山去。 沐莹看着武先生飞身跃上山峰,兴洋兴叹地呆立了片刻,自己走回山洞,坐了休息,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他一觉睡醒, 武先生已立在他旁边,做熟了饭,等着他吃。 沐莹醒后,第一句话就问:“伯父,你可打探到了怀方姐的信儿?” 武先生摇头:“江边肃静,你说的那院子内外,也寂然没人,鹰爪孙们和怀方,都不知去向。” 沐莹脸色惨然。 武先生道:“我已把饭做好了,你吃饭吧!” 沐莹不好意思:“伯父对沐莹有恩,沐莹这么小年纪,让伯父伺侯,怎么吃得下饭?” 武先生笑笑道:“今天这顿饭,我已做了,从明天起,你就学着做,伺候我。” 沐莹不好意思地走到桌前。菜是野兔肉,红鲤鱼,饭是白米饭。沐莹盛了一碗饭吃了,想起了怀方姐,再也吃不下。武先生吃完了,他收拾了碗筷。二人坐了谈话。 武先生道:“这几个月,我除了夜里到赃官恶霸处偷些东西,和到市镇上买些米、面、油、莱之类以外,从未涉足江湖,耳目闭塞得很,你快把外边的事情讲给我听听。” 沐莹想了想:“这几个月,莹儿也在东躲西藏,或过囚室生活。没真正接触武林中人。知道几件武林中的事,不是偷听来的,就是听别人转述的,”他顿了顿道:“除了有关我的之外,武林中最近还发生了这么几件事。第一件,西域少林派的普善头陀正在中原活动,他也欲取我家剑法。” 武先生道:“西域少林派的祖师,原是嵩山少林寺的火工,他偷了少林寺的武功秘籍,跑到西域另立少休派的。从那以后,少林就分为福建蒲田的南少林,河南嵩山的北少林和西域的火工头陀少林三派,根不正枝就歪。西域少林从一立派就是邪派,所以这个普善来抢你家的剑法。” 沐莹道:“原来如此。普善头陀要以他们的化功大法换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先挑唆遵化马家捉了李碧莲做人质,逼李文谦拿出,骗我演示沐家剑法后整理了那剑谱。李文谦没献出那本书,他又擒李碧莲献给方景纯,鼓动方景纯取此剑谱。” 武先生道:“他哪里会什么化工大法,不过说来骗人罢了。倒听说魔教的唐振坤前教主会此大法。” 沐莹道:“对了,最近一个月内,有一个老头,冒充二十年杳无音信的唐振坤,去做明教教主,杀了不少反对他的明教徒。魔教的唐赛儿等人正为此事没办法,这是第二件。” 武先生道:“这个老头一定是去冒充的。唐振坤为避朝廷追杀,二十多年未出,想来一定老死山林了。就是没死,他既二十多年没出,已经老得不堪,总该名利淡泊,还要做什么教主呢?” 沐莹道:“伯父说得对,他是冒充肯定无疑。第三件,听说遵化马家,方景纯,又都听命于一个人,这个人又与鹰爪子们有联系,鹰爪子做的一切坏事,都可能是为他。” 武先生“哦”了一声,溺入沉思。许久才道:“这群鹰爪子,也是武林的大害,武林人士,必须防备他们!” 沐莹恨恨道:“我倘能学好武功,必定杀孙管家给怀方姐报仇雪耻,可惜,可惜……唉,我使出剑法太平常,而且现在内力失……” 武先生问:“莹儿,你的内力是怎么失去的?” 沐莹道:“鹰爪子逼怀方姐和我吃了酥骨丸。” 武先生道:“这群鹰爪子,手段好毒辣。酥骨丸是大内的独家毒药,解药也只有他们毒家有!” 沐莹失望地颓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眼含泪水道,“武伯父,我的武功恢复无望了吗?!我父母之仇怎么报?” 武尤生恻然:“莹儿,勿难过!你壮志不泯,总能想出办法的。听说,大内的毒药来自四川唐家,这种毒的解药,除了大内外,只有四川唐家才有,山东郎-帮和四川唐家有渊源,郎-帮帮主和丐帮济南分舵主程见素是亲兄弟,咱们去求程见素。来,我先把你身体内的毒逼在一起,再给你一颗天露百花丸补神,最片打通你任、督、冲三脉,这样,就是一时武功恢复不了,也再不会有骨稣筋断之虞。”说着把手贴在沐莹后背上,给他输力,给他一个绿药丸吃了,又点了他的阴焦穴。给他的那绿药丸,就是天露百花丸,是采百花之精,用露水泡制成丸的,能清热、解毒、消淤、顺气;阴焦穴是任、督、冲三脉的总会,打通阴焦穴;就能使全身气血全通,提聚内力,把毒逼在身体的一处,使毒性不在全身起作用。 沐莹立刻觉精神清爽,精力增加了许多,但试着练功,仍是不能气凝丹田,力充全身。 武先生道:“莹儿!你别练了,明天我带你去丐帮济南分舵,求程见素给解药。沐家的仇全靠你报了,等你武功恢复,我教你龙威神功,给你讲演公孙越女剑。” 沐莹大喜:“谢伯父!”于是他停止练功。继续谈论武林中事。 “那个鹰爪孙大总管林大兆对方景纯说,”沐莹对武先生道:“只要我的家传剑法到他们手里,就要杀我和李文谦,为的是这种剑法他们独有……” 武先生笑道:“他们也太毒辣了。别说他们消灭了你们,还有我做公孙越女剑的传人,就是你和李文谦会的那剑法,根本也够不上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惑然道:“啊——?难道父亲和伯父教我的公孙越女剑法不是真的?” 武先生道:“莹儿,假倒不假,但你学的那公孙越女剑,只是一个空壳,不是灵魂。他的灵魂是快速,是变化。学那个空壳是没用的,主要是学它的灵魂,你父亲称天下无敌剑,就是因为掌握了公孙越女剑的灵魂。” 沐莹豁然道:“哦,原来如此呀!伯父,你给莹儿讲讲公孙越女剑的灵魂。” 武先生道:“我和你父亲合着研究过公孙越女剑法,准备写一本书叫《公孙越女剑法探赜》,但是,还没容得书写成你父亲就……我到这洞里后,把它写成了,它可以让初学公孙越女剑的人无师自通。”说着他从洞顶一道石缝里取出一本装订毛糙的线装抄本书,递给沐莹。 沐莹道:“请伯父先给莹儿简单讲解,以为读时指导。” 武先生道:“学了公孙越女剑的各招式后,第二步,就是要练快速。学这步需要很强的内力。使一招公孙剑法是瞬息间事,要求快到把一个母招式,变化数个子招式,这些招式每一式。也要分成几个动作,这样快的手法,没有内力的人是做不到的。” 沐莹点头。武先生道:“练到最精,就达到几招连接,不能分断,招法似有似无。这样就可以以自己无招,攻敌人之有招,无招儿则无破绽要防,有招则必有破绽可攻,所以使此剑法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天下无敌。” 沐莹点头,道:“我和怀方姐也曾想到,公孙越女剑必是一招几式。想不到果然如此。” 武先生道:“你们只想到这点并没用。你们想出一招几式,但是往下想了到底哪一招是哪几式吗?” 沐莹摇摇头。 武先生道:“你父亲二十来岁就研练这套剑法,到四十来岁,才剑法有成,杨名于世,五十多岁才天下无敌。你们一个后生,一个少女,用闭门造车的方法,怎能短时间内窥其园墙呢?” 沐莹不好意思,也笑了。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伯父,当然你也谈到了此剑法的变化,但是我想,他既是天下无敌,定有特殊的,超凡人圣的变化吧?” 武先生摇头又点头:“它本身没特殊的变化。任何剑法使的精了,都可一招化几招,都可首尾衔接,如同无招。不过谈到特殊变化,好像也有,就是每一招的结式,都能和另一招的起式相接,这样这套剑法,就容易使得让人变幻莫测,这一点的确别于别的剑法。但是要使出超凡入圣的变化,那就必须超凡入圣的人了。超凡入圣的高手,比如你父亲,可以根据不同的敌招儿,做到‘嫁接’和‘移置’,把此招的一式移到另一招上,这就叫活。你们现在的剑法是死的,只有到活,才有实战威力。剑法犹如战阵。岳飞说:‘陈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剑法亦如此,剑法是死的,使剑的人是活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只要练到心气相通,心到手随,再佐以得心应手的剑,就可天下无敌矣!” 沫莹这才知道沐家剑法的玄妙。增强了对学好自家剑法的信心。对武先生道,“我父亲的剑法既已出神入化,一定编有深有体会的剑谱吧!?是不是伯父那夜给仇家的那部?” 武先生道:“莹儿,我已经说了。那夜我给敌人的剑谱是假的,那是个倒背本子,只有你父亲和我才能看懂,他们抢去是没有用的。” 沐莹道:“武伯父,如此说我那部剑谱没意义了,我还正想找它呢!” 武先生道:“那本剑谱倒是没用,可是不找到此剑谱,怎知道杀你父母的凶手是谁呢?难道父母之仇,不报了吗?” 沐莹道:“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呢?我恨不得像吴王,夫差那样让人立庭传呼,只是找不到仇家,干着急。” 武先生道:“找这个仇家,我倒有点线索。” 沐莹急问:“什么线索?伯父快说!” 武先生从桌下拿出两只暗器,摆在桌上:“这是两只阴阳锥,是那个老者使的,他本欲用此致我于死命,没想到我是使暗器和破暗器的行家,都被我接住了。据说元末北疆荒原上有一个人,不知姓名,大家都叫他北溟异人,他不仅是举世无双的能工巧匠,而且是制造奇异暗器的鼻祖。他制造的暗器中,就有这种阴阳锥,一只是阴锥,阳者发声发光,意在炫人,阴者无声无光,隐隐伤人。所以不认识这种暗器的, 绝难防备,幸我知道这种暗器,重在防阴,才两只锥都抓来了。北溟异人有两个徒弟,一个叫赛诸葛,赫连惠宣,一个叫巧手禽班公输远,如果能见到他们师徒三人中的一个人,即可知道这对阴阳锥的主人是谁?” 沐莹道:“不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吗?” 武先生摇头:“这师徒三人均是不羡名利的世外高人。据说太祖定天下时,曾用公车征他为工部侍郎,他坚辞不就,并家隐在北溟。庄子曰;‘人到无求品自高’,像他们这样不忮不求的人,是干不出杀人抢秘籍的卑鄙勾当的。” 冰莹道:“看意思巧手鲁班公输远的心地不错,鹰爪子囚我们的囚仙石窟就是他造的,他建成了这特殊坚牢,留了逃路,并把这逃路,指给后来被囚人,我和怀方姐就是从他指示的逃路逃出魔窟的。” 武先生道:“从公输远的行事,就可以看出北溟异人师徒之一斑。” 沐莹道:“从公输远留在囚仙石窟的那字柬看,罗刹魔域就是赫连惠宣建造。我很想探罗刹魔域,但不知它究竟在哪里?只要找到赫连惠宣,就可求他指示路径。” 武先生道:“莹儿,你把此事看得太容易了。赫连惠宣这样的隐士。都是深隐不露的,即是行走江湖,也是云龙神火,在一地一现即逝,让人难寻踪迹。而且,我想,即使你就是知道了去罗刹魔域的路径,非具有绝世武功,也难进去。” 汴莹想了思点头。 武先生道:“以你现在的功力,还很难自己闯荡江湖,必须潜心练好武功……” 沐莹点头,二人睡下。 第二天,沐莹学做饭,煮些粥吃了。吃过饭,武先生道:“莹儿,为给你疗伤,咱到济南去一趟。” 沐莹惨然道:“莹儿是个废人,诸事还得拖累伯父,心中真不忍。” 武先生道:“我已孑然一身,从小就把你家当做我家,也把你视做子侄,你若拿我当亲人看,今后就不要说这类外道话了!” 沐莹道:“莹儿不是外道,是看到伯父这么大年纪,还为我奔波劳碌,心中酸苦,莹儿心感师父教养之恩和庇佑之德,早把伯父当做亲伯父了!” 武先生欢喜,道:“好,我们上路吧!” 二人走出小洞,到了落虎盆,武先生背了沐莹,飞身纵上石壁,轻轻落在山顶。原来这个盆形涧,正在山顶之上,他们落脚之地的旁边,就是一个草坪。往下走,山坡上林木扶疏,东北一带多阔叶树,时当秋天,层林尽染。从上往下看,树林参差。红、黄绿各色错落掩映,美如锦画。沐莹几个月也没心绪观赏这人间美景了,今日有武先生可依、可庇,也似觉报仇有望,见此美景,顿感心旷神怡。浏览着这自然美景,心想,将来我的大仇报了,也觅一依山傍水,风景佳丽之地,过安定日子。 武先生已健步下山,沐莹只得紧跟在后面。 十一、真心忏悔 武先生和沐莹二人走下山坡,绕道太行,再奔济南。他们怕惹麻烦,除住店、吃饭要奔市镇,走路时专拣僻静小路。 一天二人走到苍岩山下,见奇秀的山峰间,有一个雕梁画阁、金碧辉煌的大寺院。武先生向山上望了望对沐莹道:“我们从早晨离开迎宾客店,现在天已中午,我们到寺内讨点水喝。”于是二人沿石阶上山,石阶道转了几个弯,引他们到了这座寺院门口。 武先生和沐莹抬头见这寺院,只见怪石嶙峋的山峰下,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寺院,依山就势而建。在飞翠浮岚、气势磅礴的群峰之间,露出飞檐画阁、碧墙黄瓦的寺院,更显得清丽、典雅。二人看寺门,在铜钉排钉的朱红大门上面,门楣上嵌着一块金字大匾,镌的是“福庆寺”三个大字。 武先生看了这个匾道:“这寺是福庆寺,这山一定是苍岩山了。” 沐莹惑然问:“伯父,你怎么知道?” 武先生道:“我看过一本山水游记,上边有‘五岳奇秀揽一山,太行群峰唯苍岩’的诗句,并说‘苍岩山建有福庆寺,画梁殿阁与遄飞山势相映成趣,蔚为大观”。说着进了山门。 沐莹“哦”的一声,跟着进去,不禁对伯父的知识渊博,更加敬佩。 武充生带沐莹进了山门后,沿蜿蜒小径前行,只见峰回路转,绝壁对峙的悬崖中间,飞架着三座单孔石拱桥,他们过了石桥,才是大殿。大殿两侧大柱上镌着一副对联。在彤红大柱上镌着碗口大小的草书金字,甚辉煌耀眼,镌的是:“殿前无灯凭月照,山门不锁待云封”。过了这个大殿,后边一个殿,建在桥上,他们二人走到殿前,见殿栏玉砌,座落在百丈断崖上,真是别有地天。观之者,无不赞叹建造者的匠心独运。武先生走到殿前,凭栏俯视,忽然“啊”了一声道:“哦,想起来了,这座殿叫‘桥殿飞虹’,古人有‘千丈虹桥望入微,天光云彩共楼飞’的句子形容它。” 沐莹道:“伯父学识真渊博,你未曾游过苍岩山,怎么知道关于苍岩山的这么多事?” 武先生一笑道:“莹儿,你没听过吗?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我也生书香之家,自幼立志勤学,名荐乡里,黄金榜上,大有龙头望,一心想考取功名,做一个史笔留芳的清官,想不到燕王的一个皇亲仗势欺人,侵了我家的庄田。我父亲和他讲理,他竟勾结官府,给我父罗织罪名,将我父逮捕入狱,屈加罪名,斩在市曹。我母气死。我与赃官辩理,被赃官消去举人名分,赶出州衙。我为报仇,于是弃文学武,思做游侠,拜我表弟之师父烟波野老为师。武功学成,杀了仇家,为避祸,隐居你家。自启蒙读书,至我进入落虎盆山洞中潜隐练功,我涉猎了各类书籍。因此,知道的比你多了点儿。” 沐莹道:“原来伯父是投笔学武的,怪道文才知识都那么超脱不凡。” 武先生谦虚道:“我有什么文才,不过粗通文墨而已,不过学武之人,武学造诣深浅确实与文学造诣有关……”他正 在往下说,忽然从公主祠里跳出几个手持刀剑之玄衣人,把武先生和沐莹围住。 沐莹一惊,抽出宝剑。武先生倒很镇静,从容对这些人道:“各位朋友,哪条线上的?围住在下师徒;有什么事?” 一个狮子鼻持刀玄人道:“我们找阁下没什么事,可是这小子却是我们的追杀对象。” 沐莹一愣,怒问道:“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 一个黄瘦脸、三角眼的黑衣人道:“请问你叫不叫沐莹?如今沐莹这个人,在武林,已是过街老鼠,整个武林人士都在追杀之!” 沐莹惊得“啊!”了一声,惑然问:“为什么?沐莹未在武林为恶,武林人为什么要追杀我?” 武先生道:“这中间一定有天大的误会,我沐世侄近日来脱了囚牢就陪我住在石洞里。” 三角眼者道:“哼!他作孽是事实,哪里有什么误会?!这不齿于人类的禽兽,奸淫杀害了秦怀方,还杀了丐帮的石帮主!” 沐莹听见这话,犹如晴天一个霹雳,连气带惊,浑身有些发抖。他一阵茫然。他知道三角眼家伙这样含血喷人,只是一个代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人簸舌传音。他怎么也没料到策划者竟编造出这样能激发武林人恨他的理由。秦怀方是忠臣遗孤,武林中人均同情她,诬她奸淫杀害秦怀方,必激起武林人的共愤。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派,也是武林中的正派,诬他杀害丐帮石帮主,是杀他的最好口实。他知道如果怀方姐和丐帮石帮主都被杀,他就百口莫辩了。他也不想妄费口舌来辩,只冷冷道:“你们要怎样?” 狮子鼻者道:“要怎样?!哼,这还用问吗?要你死!” 沐莹道:“谁派遣你们来!” 狮子鼻者道:“这小子多行不义,武林人士人人想得而诛之,何用谁派遣?” 沐莹知道无法辩白,愤恨不语。 武先生:“请问,既自报武林人物,何不敢报门派字号?” 三角眼者道:“这小子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你既是他的同党,当然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何必要告诉你!” 武先生道:“你们是冠冕堂皇地诬蔑人,害人心虚,自然不敢报门派名字了。” 狮子鼻者道:“我们太行帮是个大帮派,为武林诛败类又行得正、立得直,为什么要隐瞒身分呢?我叫孟超威,他叫徐光远,我们是太行帮的正副帮主,今日是接了武林盟主的帖子,特来这里捕杀沐莹的。” 武先生也吃惊了,心里不住琢磨:武林盟主是谁呢?二十多年前沐临风辞了这个位,一直虚位以待公选。近年没听说开武林大会,怎么突然出现了武林盟主呢?他对孟超威道:“谁是武林盟主?说!” 徐光连道:“这个新盟主还没公开身分,可是将来选盟主,无论论武功还是论势力,均非他莫属。他已经以武林盟主的身分发了绿林贴,列举了这小子的罪孽,要武林人士讨伐他。我们今天就是奉命来杀这小子!” 武先生道:“既是武林人士就得讲正义,你们不能这样善恶不分,妄杀无辜!” 孟超威道:“这小子死有余辜!我们是武林人,就应该听武林盟主的命令。” 武先生道:“既是武林盟主,就必须经过武林各派公选。自封盟主之士,我们武林人是不能承认的。他传的绿林贴也不能算回事!这是我世侄,我拿一切担保,他的武功已失,绝不会杀秦小姐和石帮主。” 徐光连斜睨着武先生冷笑道:“你担保?!你是谁?谁又担保你呢?” 沐莹怒道:“既然你们是奉命行事,怎样对待我,我都不在乎。可是不许你们以这样轻蔑的语言侮辱我伯父? 徐光连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了,你还这样硬!”对众玄衣人:“上!杀了他们!” 众玄衣人一起袭击上去。 沐莹正要挥宝剑上,被武先生挡住:“莹儿,让我来对付他们!”说着迎战孟超威。 徐光连去攻沐莹,也被武先生挡住。于是三人战在一起。 孟超威和徐光连都使的是太行昆阿剑法,是很厉害的剑法。这种剑法,剑剑部是猛招儿,招儿猛,破绽就多。武先生在洞中,根据各种兵器特点,创造了“破剑法”、“破刀法”、“破枪法”、“破棒法”等一套剑法,要借破孟超威、徐光连的剑演“破剑法”给沐莹看……他先用西“羿射九日”、“群帝骖龙”、“西施浣纱”等沐家剑法防御,以观故人破绽。但是敌人联剑台璧,配合默契,这个人的破绽那个人补上,使武先生无隙可乘。 旁边观战的沐莹大急,把宝剑扔给武伯父道:“伯父!请用我家剑法破贼!” 武先生点头。手持宝剑,将沐家剑使得快逾电闪,变化迭出。招招连环,彼此拆易,招法似有若无。这样以来,沐家剑法威力大长,十余招儿后,杀得孟朝威、徐光连手忙脚乱。 孟超威、徐光连以一派正副帮主齐上,十几招便战败,很失面子,发一声喊,各施展太行昆阿剑中的拿手招数,孟超威使是狂风过谷,攻武先生中路,徐光连使的是流泉飞瀑,攻武先生下路,他们的招法猛烈,但各在身后形成破绽。武先生一个移形换位,闪到二人背后,宝剑从他们的破绽中刺入。三人急忙旋手来救,武先生先使群帝骖龙中的一式,紧接着换使西施浣纱中的半招儿,使这两招儿在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当当”两声,孟超威、徐光连的剑全被宝剑斩断。 孟超威、徐光连大怒,瞪着武先生道:“你真要趟浑水吗?” 武先生道:“无所谓。我早说过,沐莹是我世侄,我们是一家。今日势是:你们肯放他,我们两无其是,各走各的,如若为敌,就奉陪到底。” 徐光连道:“我们既是伐罪,讲不得武林规矩——齐上!”于是孟超威、徐光连换剑和众玄衣人全向武先生和沐莹攻上。武先生武功虽高,但要以一敌众,又要保护沐莹,过了一会儿,便觉应付不来。 武先生大急,一边跳跃周旋,左掌蓄势,向徐光连推去,喊道:“看掌!”喊声甫落,只听“噗”的一声,一股大力击在徐光连身上,他的身子被击飞,弹到后面墙上,像死狗一样躺在墙根下。 孟超威又惊又怒,但是不敢再攻。斜眼怒对武先生道:“你到底是谁?” 武先生缓缓道:“武元亮,江湖叫我银头飞狐!” 这个名号一报,沐莹也吃了一惊。沐莹这几个月在江湖行走,虽未听过武林人物正面谈武林中事,但也偶尔听到过武林人物闲淡,知道银头飞狐,是当今有数的几个武林人物之一。武林威名,不亚于父亲。原来沐莹只知道武先生号银叟,并不知他就是武林隐伦高人银头飞狐。 孟超威听武先生报了名号,更是吃惊。发了一声暗号,身子连连后退,退到墙根,挟起徐光连,和众玄衣人,如飞逃去。 武先生不追,只在他背后高喊道:“去告诉你的主子吧!就说银头飞孤重出江湖。他绝不允许谁自封为武林盟主!” 看着孟超威带几个玄衣人去远,沐莹道:“原来我沐家剑法威力这样大,真使我大开眼界了!” “这也是我重写《公孙越女剑法探赜》的功劳,我在写这本书时,又反复研练了几遍,”武先生道:“所以剑法造诣能相当你父亲的水平……” 沐莹道:“伯父,我看得出,方才你是故意放了他们……” 武先生道:“是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是他们背后的主子。” 沐莹道:“我就是想不通,我并不认识他们的主子,他为什么没毒计想害我?” 武先生想了想道:“这连我也想不通。我猜想,他欲做武林盟主,却害怕你学好了沐家剑法威胁他。但这个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你说过,鹰爪孙为灭魔教,灭武林,要杀你和李文谦。可是看情形他们的主子不是鹰爪孙。林大兆贪朝廷给的那点名利,只能做宫廷侍卫大总管,不能做武林盟主。至于马瑞朋啊,方景纯哪,他们只能做地方一霸,更无此神通……” 沐莹道:“奇怪!这个人为什么非除我不可呢,以我的武功和名望。也妨碍不了他做武林盟主哇。” 武先生道:“你听说过‘马蒙虎皮?便为众矢之的’这话吗?你使的虽是初步的沐家剑法,可你是这出名剑法的唯一传人。李文谦要物色你,方景纯要找你,鹰爪孙要追杀你,一些武林派别也要与你为敌都是这个原因。这个欲做武林盟主的野心家。不惮于天下武林人土和他急雄,只惮于你,必欲杀之才放心,所以设此毒计要杀你……莹儿,你今后很危险!” 沐莹也惧道:“伯父,这怎么办?” 武先生道:“化了装。让武林中人认不出你,不然江湖哄传你杀了石帮主,你再不改庐山真面,就是咱到了丐帮济南分舵,程见素也不会给你解毒药的。” 沐莹点头。 武先生带沐莹进了寺中,拜见了方丈,讨顿斋饭吃了。住了一宿。 武先生隐居落虎盆洞中之口时,有时夜里去偷附近赃官恶霸的财物,因此身上并不乏金银。是夜,他到近村一个农民家里,买了两套农民衣服,二人化装成一老一少两个农民。怕他们化装之事,被寺里和尚发现,他们天刚拂晓就离寺上路。 武先生和沐莹,仍是走小路,早晨没碰到市镇,也就没吃饭,中午时分,他们到了保定郊外。二人都觉肚子饿了,走进一家小酒馆,想吃饱了再走。二人拣了个靠窗的桌子坐定。酒菜没上来,闲听酒客们谈话。 邻桌喝酒的是一对捕快模样的人,他们边喝酒,边谈话。 “李兄,你听说了福庆寺的凶杀案吗?”那个红脸捕快对黑捕快道。 武先生和冰莹一惊,武先生愕然,心想:“福庆寺有什么凶杀案啊?昨夜还平安无事,我们离开时还平静如常,哪里有什么凶杀案!?” 那个黑脸捕快道:“这么大的案,发生在这里,我们做捕快的怎么不知道呢?说来也奇怪,那么偏僻的地方发生了事,还真不易发觉,可是起早就有人来报信。张头儿已骑马去勘验了,说是全寺的十几个和尚全被杀。” 武先生思想电转。他想:“这一定是仇人要嫁祸给我们!这个人真狠毒,他一再窥伺、跟踪我们。”想罢他一拉沐莹出了酒馆。二人从街上买了些点心带着,匆忙上路。走出街外,武先生看看四下无人,才说道:“这仇家真狠毒,为陷害我们竟杀了那么多和尚!” 沐莹惨然:“这些和尚都是因我而死,我一定替他们报仇。” 武先生道:“这些武林败类真该千刀万剐。他们不惜杀人,不择手段抢夺你家武功,就是为称霸武林。这样的人做了武林盟主,就会制造武林浩劫。莹儿,没有菩萨手段,难施菩萨心肠,为了拯救武林,免除人们灾殃,你也要学好你家剑法和我的龙威功……绝不能让这个狠毒家伙当武林盟主。” 沐莹道:“若依莹儿的心意,早把这样败类诛除无遗了,可是,唉!沐莹何时有倚天长剑,可以屠龙啊?我的内功能不能恢复尚且未料,就是恢复了,又需多少时日,才能学会我家剑法和伯父的各种功夫哇!” 武先生道:“苟子曰:‘吾终日而思之,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创剑法很慢,学剑无谱可循,要若思,要鉴别,也慢。别人创了剑法,写成了剑谱,并做了《探赜》导你入门,这样学着就快了。你颖思入慧,悟性很高,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有剑谱可循,有书籍指导,一定学得很快的。” 沐莹悲声道:“为了给亲人报仇,给怀方姐报仇,给我报仇,为不让恶人称霸武林,我能卧薪尝胆,也有精卫之志,但是我的内力怎么恢复呢?!我怕丐帮济南分舵主程见素不给我疗毒!” 武先生似有把握地道:“这程见素我有点了解,他是个明大义、识大体的人,是不会轻信谣言的。就是他不给解药,我们也总会想出别的办法的,你放心。常言‘吉人天相’、‘苍天不负有心人’,只要你怀志不泯,将来必能练成绝世武功。” 沐莹点头,但仍忧容满面。武先生问道:“莹儿,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沐莹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他们杀福庆寺的和尚,这招儿很狠毒,天下僧人都同气连枝,少林派听说我杀了这些和尚,一定物伤其类,想杀我为福庆寺和尚报仇,我将在世上无立足之地了!” 武先生安慰道:“贤侄勿忧,自古道‘谣言似雾,过不多久,就会真象大白的’,贤侄只是委屈一时,不要忧愁。” 沐莹道:“愁也没用,莹儿只得将愁抛开。莹儿若非幸遇伯父,别说恢复武功报仇,简直真难活下去。” 武先生道:“莹儿,‘世事常从宽处想’,也就没有忧愁了。其实少年时光苦-点儿,更能锻炼意志。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贤侄少年多经历些坎坷,对磨练意志是有好处的。” 沐莹道:“伯父教诲的是,沐莹为报仇吃得一切苦。” 二人边说边走,不觉离开小镇十来里路。武先生拿出从街上买的点心吃了,继续赶路。到日落西山之时,他们又行了四十多里,二人都感到疲乏、口渴,想找客店投宿休息。抬眼看,眼前又出现一个大市镇,二人径奔这市镇走去。 二人都化了装的,不必担心被人认出,一进镇,就奔闹市,想找个客店住下。可是刚进市镇。就听得有喊杀打斗声。武先生道:“走!咱过去看看!”二人循声走去,转过街角,一家大客店的前面,一帮武林人物,正围着一对中年男女打斗。 武先生和沐莹直到跟前去看。沐莹走得近了,这才看清楚,被围的二人,正是碧莲的父母李文谦和王玉英。围着她们的有七个人,其中有三人认识,一个是方景纯,另两人是他的儿子方贻国和方贻安。沐莹仔细看打斗情形,见李文谦使的正是自己演的那几招沐家剑法。可是他们被围在中心,对方景纯等人的围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李文谦还能勉强应付,王玉英可就狼狈不堪了,只见她头发散乱,臂受轻伤。她仍挥刀力战,但刀法已经缓慢无力,不能威胁对方。 方贻国是个好色之徒,前时因欲强奸碧莲,受了方景纯的教训,可是至今恶习未改。王玉英四十左右年纪,虽徐娘半老,但风韵未减,长得酷似女儿碧莲。方贻国看见王玉英,就想起碧莲,淫荡之心立生,他和方贻安合战王玉英,把王玉英斗到精疲力竭之后,就使起轻薄狎弄招数,他忽抓王玉英乳部,忽掏王玉英下身,王玉英又羞又怒又急,可是没办法。 本来沐莹认为方景纯和李文谦都是武林败类,他们之间的争斗是狗咬狗,一嘴毛,鳖咬鳖,一嘴血,不管己之事。可是见方贻国戏弄王玉英心便觉不忍。此时,他想起偷听到的王玉英与李文谦的对话,也想起碧莲对他学过母亲的话。他想:“若没有王婶和碧莲妹母女俩,我怎能活得到今天呢?王婶是个好女人,我得救她。可是只救她一人吗?救不救李文谦?照他的行事,就应该不救。可是不救他怎对得起碧莲和王婶呢?”想到这里,低声对武先生道:“伯父,被围的两人,是我碧莲妹的父母,请伯父救他们一救吧!” 武先生道:“我早就认出了,那被围男子就是寡情无义的李文谦,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任他被杀好了,何必救他?” 沐莹道:“他之错也许只在一念之差,反正他也没对我们造成大害,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呢?况且我那王婶婶,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武先生道:“那就只救王玉英……” 沐莹央求道:“如果只救王婶,任李文谦被杀,王婶和碧莲妹孀妇弱女,怎样生活,还请伯父……” 武先生无奈点头:“好吧。你真如乃父一样性格,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去救他们。”说罢飞身跳过去,蔽在王玉英身前,一出手,就把方贻国逼退。 方贻国愣愣看着武先生道:“何处庄稼老,敢管大爷们的闲事!” 武先生道:“庄嫁老也懂道义,路见不平,上前相帮。劝你们勿以多欺少。” 方贻国:“你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吗!?你是自寻死路!” 武先生对方贻国的蛮横,非常生气。轻蔑地道:“在下早打听了,你们父子不就是方家三狼吗!?你父吃人不吐骨的中山奸狼可是名声很响呢!” 原来这“三狼”绰号,不是武林绰号,是因为父子三人如狼似虎、横行乡里,百姓们背后给起的,对这绰号方家父子引以为耻。方贻国听了冲天大怒,如疯如狂,挥剑向武先生扑上。 武先生早对方贻国调戏王玉英看不过,又见这小子嚣张、强横,一心要教训教训他。武先生见他挥剑攻上,不避不让,双手运力,猛地向他推去,掌力直逼方贻国,“噗”的一声,右肩着掌,身子“登登登登”斜退了四五步,仍立脚不稳,跌坐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方景纯大怒,弃了李文谦,迎上武先生,扯着公鸭嗓子,骂道:“何方乌龟,敢钻出来逞能!?”骂着长剑刺过。方景纯原是青城派的门徒,紫薇太极剑很厉害,剑招变化很多,太极分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生八卦……六十四个招数互相变化。方景纯为了给武先生个下马威,第一招便使了拿手招数‘四象迷离’,只见他的长剑抖动,让人眼花燎乱,四方飞舞,犹如刀光剑雨,弥漫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剑尖直奔对方上中两路。这些连续动作在电光石火间使出,让人防不胜防。 武先生目射精光,明眸不瞬,觑着方景纯的破绽,避开剑锋,不退反进,骈指探身,去点方景纯膻中、肩井三处大穴。这三处大穴乃人身要穴,如方景纯不回剑来救,穴被点中,轻则身僵,重则久瘫。这是一个怪打法,面对强手施这招是有很大危险的,然而武先生如影疾闪,出手如电。方景纯不救就要受制,就要残废,他果然被武先生调动,撤剑旁跃。但方景纯的确剑法老道,他一闪又进,使完了他‘四象迷’的后招,长剑向武先生的两肩刺去。不过此时,武先生一进即退,脱离了方景纯的威胁。 这时在旁边观战的沐莹大急。因为他们既化装成农民,都不能带剑,各将剑用换下的衣服包起,伪装成包裹,背在身上。他们是来观战的,不是来参战,自然以不暴露身分为宜,剑仍背在身上的包裹里。武先生已参了战,手中没有剑,必吃大亏。此时他颐不得暴露身分,走到旁边,迅速解下背上的包袱,抖开,抽出自己闪闪发光的利剑。他虽失了内力,但此动作,作得很快,解下了剑,立在旁边,也没引起人们的注意。 但是,尽管他从包裹里取剑甚快,在他取剑的这段短时间,方景纯也攻了四五招儿。虽然武先生能防过这几招儿,但终是应付,怎么也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两个武功不相上下的人,若突然对剑,必料敌先机,采取相应的化解方法,身心都处在紧张状态。武先生和方景纯对战,取胜全靠掌法。可是任何人使掌,都必须蓄势运力,武先生既要防方景纯的剑,又要防方家众人的夹带进攻,不容他使自己的掌法。 方景纯边战斗,也看清了这种形势。他长剑发威快速进攻,想在武先生想出改变形势的办法以前杀死他。他连使了几个快招儿,弄得武先生应付得紧张之后,又使了一招七星八卦剑式。这个剑招儿结合巧妙步法、身法,从对方四面八方十几处进攻。武先生果然应付乏术,立显危险。这时沐莹倏然跑到方景纯身后厉叫:“方景纯!看剑!”一剑刺向方景纯的后背。 方景纯一惊,急忙撤剑回朔,他的剑正好以十足的力道碰在沐莹的剑上,“当”的一声响,剑尖落在地上。但是方景纯只是剑尖断了,长剑短了一截,仍能使用,而且,方才两剑相交他已觉出沐莹并无功力,挥起断剑,向沐莹攻去。 沐莹早有准备,一剑得手,立即后退,同时叫道:“伯父!给你剑!”把剑扔给武先生。 武先生飞身接剑,接过剑身未落地,就向方景纯进攻,方景纯只得回身自救。 武先生边战斗,边偷眼看形势。沐莹手中已无兵器,也无内力,退到一旁观战。李文谦、王玉英各拖住两三个敌人,只能防守,不能进攻。敌人中方贻国重伤退下,但尚有四五个人有战斗力。他想,若不迅速制住敌人,只要他们中有一个抽出手,往旁边一跃,就能把沐莹刺死。他要使“破剑法”制住方景纯。 “破剑法”是根据剑这兵器的特点,研究它形成空隙的规律,看出空隙,剑从空隙中刺入,去伤敌人握剑的手。武先生只守不攻,凝神盯着方景纯的剑,方景纯也很着急,连施猛招,急于求胜,无论任何剑法,均是攻招猛招儿空隙多,守招儿绵密,不易出现空隙。方景纯一着急,犯了格斗之大忌,出剑狂躁,形成空隙很多。使破剑法者必须会精湛的剑术和能把握机会。武先生剑术高明,使的又是公孙越女剑法。本来战方景纯能游刃有余而只守不攻,他看清了方景纯运剑中的每一个空隙。他看准了方景纯左方的一个空隙,施绝顶轻功,一个移形换位,闪到方景纯左边,宝剑从空隙中刺入,翻剑去削方景纯的手腕。 方景纯见机得早,急忙收剑后跃,饶是这样。也仅仅保存了腕,武先生的宝剑,擦伤了他的手指,齐把削断了他的剑。 方景纯大惊,跳出战团,吃惊地看着武先生问:“阁下是谁?能不能以真实姓名相示?” 武先生道:“我又不想和你做朋友,何必报姓名给你?” 方景纯又羞又怒,但他性格两面性,如虎狼之残暴,如狐鼠之狡猾。见不是武先生的对手,高喊了声:“撤!”飞纵着逃去。方家诸人也跟着他抱头鼠窜。 李文谦见方景纯逃了,走到武先生跟前致谢。他已看出武先生使的是沐家剑法,走到近处,一看武先生手里拿的剑,吃惊更大。心想:“他使的是沐家剑法,手里拿的又是龙文宝剑,到底是什么人呢?龙文宝剑被碧莲赠给了沐莹那小子,怎么在他手里呢?他对武先生一揖道:“谢阁下相救之德!” 武先生冷冷地吐了三个字:“不必谢。” 李文谦道:“阁下是谁?我家的龙文宝剑怎么在你手里?阁下又为什么要救我?” 武先生鄙夷地不看李文谦:“要救你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贤侄沐莹。至于这龙文宝剑嘛,是不是你家的,可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 这样说,已经给李文谦留了面子,他却羞得老脸通红,喃喃道:“李文谦不是人,沐家贤侄不记前嫌要救我,更加感愧……” 武先生对李文廉道:“以子所为,真不当救汝性命,既救了你,你自去吧!望你疏远坏人,检点行为,好自为之。” 李文谦看出武先生大有来历,也知道他与沐家定有渊源,非常惶愧。自从那次借比剑杀沐莹未遂,心里非常悔恨。武先生不软不硬地说了这些话,他低着头唯唯听命。 王玉英自停手,就在一边打量沐莹。沐莹寄居他家时,虽然未去拜见她,但她因为碧莲太爱沐莹,偷偷看过沐莹两次,沐莹的身材容貌,早已印象在心里。她已暗暗衡量了多次,沐莹和碧莲般配不般配。那次李文谦杀沐莹未遂,气走了碧莲,她才不再思忖这件事。从此她非常恨李文谦,心里对沐莹存歉疚。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李文谦,到李文谦对害沐莹真心悔恨了才夫妻和好。方才沐莹用龙文宝剑削断了方景纯的剑尖,她看得很清楚,沐莹递宝剑给武先生,她也看得很清楚。此时,那位救他们的老者与李文谦的对话她因离的远并未听清。她只是想,这绿把镶珠的龙文宝剑,丈夫出门时买来,给她把玩过,并让她珍藏着,后来丈夫把这把宝剑给了独生女儿。又听说女儿把这宝剑给了沐莹。她想:“这庄稼后生哪里来的宝剑呢?他怎么也会使剑呢?我家的龙文宝剑怎么,在他手里?他身材、容貌那么像沐莹,这庄稼后生莫非是他假扮的?” 武先生把龙文剑送给沐莹:“贤侄收起剑,咱们走!” 沐莹收了剑,欲走,王玉英走到武先生面前:“前辈,且慢,小女子有话说。” 武先生看了看王玉英,见她英姿飒爽、文静秀美,温言对她道:“夫人,有何话说?” 王玉英:“我夫妻要找一位沐贤侄向他认罪赔礼——敢问这位后生,是不是沐贤侄!” 沐莹感到为难。是暴露身分呢,是这样硬装下去?显然,王婶已经认出了他。当然,他可以这样装下去,不认王婶一走了之,可是她是碧莲妹的母亲,又心地慈善,我怎能这样一走,让她痛苦一辈子呢?!他不愿见李文谦,但又不忍骗王玉英,一时拿不定主意,仍默然不语。 王玉英又道:“贤侄,婶婶已认出你了。当然,我们夫妻办的事,没脸见贤侄,但是婶婶不向你赔罪,又觉心里难安定,所以婶婶厚颜唤住你……” 沐莹依武先生而立,默然无语。 王玉英凄然道:“贤侄,我们不怪你不理我们,我常清夜扪心,觉得实在……是对你有罪的。不过……尽管我夫妻对不起你,碧莲对你还是痴心的,她把你当成亲哥哥。今日好不容易邂逅沐贤侄,请你看在碧莲的分上……” 沐莹实在不能再拒绝王玉英。她是碧莲妹的母亲,又了解她是个正义、善良的好女子。的确李文谦很对不起自己,可是王婶可没对不起他。他想认王玉英,但他又实在看不起李文谦的卑鄙。他想,还是逃避的好。他一拉武先生道:“伯父,我们走。”和武先生走了。 王玉英失魂落魄凄然而立,两行清泪流下脸颊。 沐莹走了几步,实在不忍,回头道:“王婶,你不用问我是谁。我把碧莲的下落告诉你,她往定州外祖家去了。”说着转回头,越走越远。 王玉英对李文谦斥道:“沐贤侄就在前面,你那样对不起他,他却让那人救了我们,也把碧莲的下落告诉我们,你再不追上去赔罪,还够的上人吗?” 李文谦低着头没说话。王玉英怒望着李文谦正欲说话却见沐莹返回来,远远站定道:“李文谦,我特来告诉你:大内鹰爪子要杀你。江湖上方景纯之辈也要杀你,你还是赶快避祸的好!” 李文谦跪在地上,遥遥对沐莹道:“沐贤侄!你等等我!叔叔不是人,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沐大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可是沐莹掉头走了,头也不回,越去越远。 李文谦颓然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道:“我真是猪狗不如,难怪他不肯原谅我,我……我……实在是对不起沐家!那口龙文宝剑,也是……偷的沐大哥的,不是买的。” 王王英气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抬手就打了李文谦一个嘴巴,恨恨骂道:“哼!卑鄙!” 李文谦不敢看王玉英,低下了头。 十二、济南分舵 武先生和沐莹走到街道的尽头,找了个小店住下。吃过了饭,二人在客房里喝茶。 “莹儿,这一路上我使的都是你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喝着茶,武先生对沐莹道:“你看这种剑法威力如何?” 沐莹喜道:“伯父,我已经看出了,它真是好大的威力,能压倒一切剑法。” 武先生道:“我也是初使这种剑法,有些招数使得潜力未能全部发挥。你父亲研练多年,每一招一式,都使得精到毫巅,出神入化,变化层生,所以天下无敌。” 沐莹道:“伯父,此剑法真能使得每招尽活,招法似有似无吗?” 武先生道:“我不是给你讲过岳武穆对阵法的议论吗?剑法、刀法、拳法……都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武当派的创派祖师张三峰在谈剑时就说过:‘死招式,不如活招式;活招式,不如无招式’,这话很对。死招式易防易破,活招式不易防也不易破。但活招式也能防,而无招式却不能防。剑使到最高境界,是剑招在有无之间,剑法的演进也是如此。由一招一式,变为一招两式、三式,又进而到一招多式。一招多式,就近于招式有无之间了。再将各剑招儿使得两招之间如同天球一体、毫无间隙,就更近于招式在有无之间了。你父亲的剑术就已届这个境界。” 沐莹道:“今天李文谦使的也是沐家剑法,他使不出威力,自然是因为剑招太死了?” 武先生点头。 沐莹担心地问:“那么,抢我家剑谱之人,若将此剑法练到我父亲那样的境界,我岂不是报仇无望了?” 武先生道:“这就要看你家剑法,落在了什么人手里?你父亲是号称诗、书、剑三绝的。这就是说,他的武学造诣是得助于文学造诣深。他精读了天下好诗,广览天下好字,然后以诗意入剑法,以笔势佐剑术。他编的那剑谱多处是以古诗代口诀,或以草书代图解的。一本剑谱里夹七夹八是诗、是字,非得文学造诣很深的人,是很难读懂的。特别是,你父亲编此剑谱时,是故意倒编的,得剑谱之人不知斯理,更难理出头绪。” 沐莹道:“那么这个世上,只有伯父一人能练此剑法了?” 武先生道:“不,莹儿,有两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你。我编那本《探赜》,就是为给你,或能为你家报仇之人编的,不意天竟垂怜,鬼使神差让你跌进那个山洞里……” 沐莹释然。又看看武先生道:“伯父,你既编了《探赜》那本书,一定记住了剑谱中每一句口诀,并对它们加了诠释。我的时间珍贵,伯父能不能在路上教小侄。” 武先生点头道:“好。你只记口诀和诠释可以,但内力恢复之前,剑法却练不得。” 沐莹点头,当晚二人睡了。 第二天,武先生和沐莹在店中吃了饭,又继续赶路。路上二人边走路,武先生边教沐莹背诵《公孙越女剑法探赜》。沐莹聪明颖悟,过目成诵,走路也背,睡前也背,不几天就背会了。武先生和沐莹都很爱诗词,这剑谱里很多句,都是诗词,沐莹一路背秘籍,谈诗词很有意思。 一日,他们又走进一个市镇吃饭,一问才知道这里已离济南不远。吃过饭,二人又走。约走了两个时辰已到了济南。 济南自西汉以来历代为郡府,元为济南路明初又置山东中书省行辕,市内有趵突泉、大明湖、南平祠、历下亭等名胜古迹,人烟辐辏,市井繁华。参差十万人家,不知丐帮济南分舵在哪里? 二人在通衢大街上走了一个来回,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二人有些发愁。丐帮分舵并无徽志可寻,即使有帮外人也认不出。去问人,这种帮派会址多属秘密,非一般人能知。他们从头晌午进城,到过中午还没找到济南分舵,正在街上发愁,见对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化子。武先生灵机一动,上前道:“二位朋友请了!” 高个子道:“请了,二位有什么事吗?” 武先生道:“在下想向二位问一个人;有一个叫程见素的二位可认识?” 高个子打量武先生后问道:“老先生认识程见素吗?” 武先生道:“和程见素可算故旧,只是丐帮的济南分舵,在下从未来过。” 高个子道:“既是程分舵主的朋友,请跟我来吧!”说完,他对矮个叫化子耳语了一阵,那矮个叫化子离开他走了。他用眼向武先生和沐莹打个招呼,然后折进一个胡同。走到胡同的尽头,又拐向西,走了约四十丈;到了一个座北向南的大院前停住。武先生见四下无人,对那领路的叫化子道:“朋友,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为何堂堂一个丐帮分舵,竟设在如此隐秘处?” 那叫化子四顾无人,俯近他们低声道:“丐帮的确是江湖第一大门派,但是近年,有一股恶势力与我们作对,情况并不景气。” 武先生低声问道:“为什么呢?” 那叫化子低声道:“丐帮历来都是倾向朝廷的,当然倾向的是正统明君,十几年前燕王出兵篡夺,使中原兵连祸结。丐帮倾向和静、仁爱的建文皇帝,对燕王多有得罪之处。燕王为帝后,虽为公开取缔丐帮,但也多所压抑,因此分舵舵址设在僻静处,且不挂牌标徽,只志帮内人能找到的记号。” 武先生又问:“在下曾到过很多城市,其他城市穷朋友很多,为何济南独少?” 那叫化子低声道:“在丐帮内,济内分舵是个大分舵,所属弟子,数逾千人,怎么独少呢?只是最近我帮发生了一件不幸之事,此事发生后,程分舵主有手令,不准济南分舵属下弟子公开在街上走动而已。” 武先生对他说的“不幸的事”已猜到八九,但还是问道:“贵派最近发生之事,能告诉在下吗?” 那叫化子想了想道:“这件事是我帮之大耻,帮内弟子,只把仇恨记在心里不为外人道。先生既是分舵主的朋友,我即告诉先生亦无妨。上半月,我帮石帮主,在燕京分舵,被人杀死。” 听了叫化子的话,沐莹一惊。他原以为关于他杀害石帮主的话,只是敌人造的谣言,没想到石帮主真的被人杀了!既然石帮主真的被杀敌人又造了他的谣言,丐帮人怎不同仇敌忾?假若丐帮人对他倾巢诛杀,那就遭透了!再者,既然石帮主被杀是真的,那么怀方姐是否真的被杀了?他一阵心寒,凄然生悲。 武先生问:“贵帮知道杀害石帮主者是谁吗?不知贵派对此持何态度?” 叫化子恨恨道:“持何态度,这还用问吗?石帮主德高望重,我帮弟子,人人无不敬若父执。凡我帮徒,人人把此仇视如父仇。杀我帮主者,杀人题名,为天下无敌剑沐临风之狗崽子。我帮对沐家狗子,已恨入骨髓,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沐莹听了这叫化子的骂,脸上发烧,心如针扎儿。但是,他知道这是丐帮弟子的误会,只得把羞把恨埋在心底,隐忍未发。 说话之间,三人到了一个黑漆大门前。大门紧闭,门口无人进出,冷冷清清,可张罗捕雀。叫化子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即开。叫化子带二人进去。 门里倒是宽宽敞敞一个宅院,两进院屋。叫化子带他们走向第二进,在屋门外报告道:“禀分舵主,刘林从东街夏家送贴子回来!” 里边传出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好,你去休息吧!” 刘林却没走,又向里禀道:“有两个客人,自称是分舵主的故人,要见程分舵主。” 一个五十多岁的白面长须人,自屋里接出来,在门口和武先生对望着。武先生打量了白面长须人一会儿道:“程分舵主,别来无恙?” 程见素勉强还礼,端相了许久道:“恕在下眼拙,怎么不认识阁下?” 武先生摘下农民包头巾一笑道:“分舵主还记得苏州武元亮吗?” 程见素又重新打量武先生:“哦,想起来了!原来是银首飞狐,怠慢!怠慢!”说着举手让武先生和沐莹进客厅。宾主让座后,程见素打量沐莹道:“这位是……?” 沐莹不知是不是该报真实姓名,看着武先生没说话。 武先生道:“这是舍侄,是跟着在下来拜访程分舵主的。”对沐莹:“向程叔叔见礼!” 沐莹立起来,向程见素行礼道:“小侄武莹拜见程叔叔。” 程见素对沐莹道:“少侠请坐!”又打量沐莹:“令侄犹如珊瑚玉树,一表人材!” 武先生一笑:“不敢,承程老弟夸奖!” 程见素道:“武兄带令侄,远道来济南,一定有何见教吧?” 武先生道:“程老弟问及,在下只得实告,今日冒昧造访,乃有一事相求。” 程见素慷慨道:“我们均系武林中人,武林同道有事自当互相帮助,言一个‘求’字,就太客气了。” 武先生道:“程老弟这样慷慨,在下伯侄非常感激。我侄儿武莹,囚救了一个忠臣遗孤,得罪了大内鹰爪子,后来落入鹰爪子手里,逼他服了稣骨丸,至今内力全失,不能动武,特来求程老弟赐唐家独门解药!程老弟若肯见赠,我伯侄不胜感激。” 程见素道:“这位贤侄若中的是稣骨丸之毒,这好办?制这种解药的主药,泰山之中,到处皆是,在下已制得几丸保存。给老兄侄儿一丸解药,何用感激?”说着欲去橱中取药。 忽然,武先生和沐莹在街上遇到的那矮个叫化子进来:“分舵主,夏副分舵主说,‘这两个客人可疑。’让分舵主扣住他们,夏副分舵随后就来。” 程见索听了矮个子叫化的话,立即停手,惕然打量武先生道:“武兄,到底真实来意是什么,可有瞒在下之处吗?” 武先生从容道:“武某和程分舵主虽非深交,但亦互相透底。武某一向光明磊落,绝对做不出对不起程分舵主和贵帮之事。” 程见索道:“请恕在下不躬,屈二位大驾暂留一时,我们副分舵主,对二位有话说。” 武先生无奈,对程见素道:“我们留下会会令分舵主无妨。”但是心里忐忑不安。 不大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此人枣核脸,小尖嘴,吊眼眉下,一双鼠目闪动,一眼就可看出他的狡猾。他一进门,就贼眼灼灼地打量沐莹。 程见素道:“夏副分舵主,你对这二人有疑吗?” 枣核脸人觑着沐莹对程见素:“程分舵主,据属下说,此二人已在济南街上寻觅了多时,行踪甚是鬼祟。” 程见素不悦道:“夏副分舵主,你究竟疑他们什么呢?” 那个夏副分蛇主看着沐莹道:“请问公子,在下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杀害石帮主的沐莹。是不是?你说!” 这个夏副分舵主话说得很和缓,可是此言一出全屋皆惊。沐莹和武先生惊的是和这个夏副分舵主未曾谋面,为何他认识沐莹!?程见素等惊的是,眼前这个有点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是杀害帮主的凶手! 沐莹知道此时之势是再难隐瞒身分了,正欲说话,被武先生用眼睛阻住。武先生道:“夏副分舵主,我们素昧生平,你未何血口喷人?” 夏副分舵主冷笑:“现在整个武林都在捉拿这个沐公子,他怎能混得过人呢?!你们记得苍岩遇上过太行帮的孟超威和徐光连吗?他们的人到了敝分舵,说你们除杀我帮的石帮主和秦怀方姑娘,还杀了福庆寺和尚。” 沐莹见隐瞒不住身分,对那夏分舵主道:“姓夏的,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杀人大事靠证据。小生叫沐莹不假,可是你说的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是我杀的呢?” 夏公子道:“沐公子的话真是欲盖弥彰。你杀那些人,都在墙上留了名还不是征据吗?再说,你若没杀石帮主,为何化了装到本分舵来?你若没杀人作案,为何报假名?你们在程分舵主面前,作贼心虚不是明摆着吗?” 沐莹道:“我们在路上,已经听到了贼子们诬蔑我杀石舵主等人的谣言,我们化了装来见程分舵主,又报假姓名,就是想免覆盆之冤!这些血案,都是有人故意制造,来陷害小生是明摆着的,我既敢杀人留名,为什么还要逃避呢?” 夏副分舵主:“沐公子,你不用巧辩了。你杀石帮主,曾有人当面看见……” 武先生大怒:“你当面撒谎!沐公子是个失掉了武功的人,他怎么杀的了石帮主,另外,这些天,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会有人看见他杀石帮主?” 那夏副分舵主轻蔑地看着武先生:“看样子你是要袒护这个杀害石帮主的凶手了!请你勿枉费心机了,看见他杀害石帮主的就是我。” 武先生大怒,双掌运力,欲推向夏副分舵主:“你……!” 夏副分舵主全然不惧,坦然对武先生:“你要替沐莹杀我灭口吗?你尽管杀!” 沐莹此时反倒镇定,对那夏副分舵主:“你说我杀石帮主是你亲眼所见,你说!你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见我杀石帮主的?” 那小子贼眼一转立即回答:“九月初八,丐帮燕京分舵。” 武先生冷笑:“九月初八,恐怕那时他还在苏州囚仙石窟里。那时他正武功全失。即使他的武功不失,一个后生小子,能深入丐帮燕京分舵,杀当代武林高手石帮主吗?” 夏副分舵主转了转眼珠道:“石帮主的确是当代武林高手,但是他终不是沐家剑的对手,以致遭这小贼惨杀……” 沐莹恨恨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不知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也不和你争辩。不过,我心里没病,不怕乱诊断。我没杀死石帮主,我是沐家人,但尚不会使沐家剑法。” 夏副分舵主冷笑:“你杀石帮主是我亲见,给不给石帮主报仇,就在程分舵主了!我有帮务,不能奉陪你们!”说完看程见素一眼,走出房外。 这无疑是将了程见素一军。这夏分舵主叫夏三乱。是此地的一条地头蛇。夏三乱虽是副分舵主,但他一贯飞扬跋扈,凌驾于程见素之上,上半月,他到燕京分舵去了一趟,石帮主被杀的消息便是他带回来的。这次回来他更显异常,竟以丐帮济南分舵的分舵主自居,自己处理起帮务来。这小子把沐莹交给程见素,给他摆了个很大的难题。程见素也看出沐莹不像杀帮主的凶手,而且凭他的武功造诣,可以清楚地看出沐莹的确内力全失。但是他若放了沐莹,夏三乱必然诬他忘掉帮主大仇私放敌人。是杀是放,进退两难。夏三乱见程见素为难,心里暗暗高兴。正想离开这里,忽然房上飘然跃下一人,拦住他的去路,对他道:“阁下别走,有一事需要你留下对证。” 程见素、武先生、沐莹听到窗外有事,均走出去看,只见一个颀长身体的英俊年轻人,截在夏三乱面前。 夏三乱大怒,张着鼠目道:“你是谁?凭什么要我留下对证?” 那英俊青年道:“我叫慕容季英,就凭这口剑要你留下对证。” 夏三乱听了这个名字,口气变软,对来人道:“在下已经做过证了,还要我证什么?” 房上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姓夏的,要你对证,谁让你来说谎话!” 沐莹听到慕容季英报了名字,就觉得这名子好熟,后来想起来了,这名字李文谦说过,他曾用慕容十五剑来燕南寻仇,想不到他这样年轻。听到房上女子说话,声音好熟,忙抬头去看,这一看不禁心头狂喜,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怀方姐。 程见素见慕容季英从房上下来,就吃惊不小,见房上又出现一个女子,更觉惊诧。这个丐帮济南分舵,就是一个大武馆。在这个武士林立的济南丐帮分舵,有人侵入宅子,竟浑然未觉,可见来人武功之高,惊问:“你是谁?” 房上女子答道:“秦怀方。” 沐莹望着怀方姐激动异常,欲上房和怀方姐叙积愫别情,可是程见素用剑把他阻住:“沐莹,先别动!”其实程见素不阻沐莹,他武功未复,也不去房的。他见到了怀方姐,却不能在一起说话,非常着急,大喊:“怀方姐!怀方姐!快下来,弟弟想死你了!” 房上的怀方,着急更甚。她是被慕容季英挟带上房的,她的轻功也没恢复,不能飞身下房。在房上喊道:“莹弟,你别急,姐姐……”欲下房,但不敢,只得又喊道,“姐姐一会儿就下去。” 沐莹见怀方欲下不敢的样子,心中更急。他已看出,怀方姐武功并未恢复。这个慕容季英,李文谦会过,据说武功卓然非凡,怀方姐在房上下不来,一定是他挟带上去的。怀方姐为什么与他在一起,莫非…… 慕容季英对夏三乱:“夏三乱!你的谣言该揭穿了吧?你说的那个九月初八,沐公子同秦姑娘正被鹰爪子用毒药废了武功,囚在燕京东郊的石窟里。” 夏三乱眨眨鼠眼对慕容季英:“他们鬼鬼祟祟之事你怎么知道?” 慕容季英道:“是我救了秦姑娘,她告诉我的。” 程见素对夏三乱:“夏副分舵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三乱道:“程分舵主,这还不明白?他们不知怎么中了大内毒功夫,狼狈为奸要骗你的解药疗毒伤。” 程见素看慕容季英,慕容季英道:“夏三乱猜的倒不错,我真是带秦姑娘来求解药的,想不到这么巧,在这里碰到沐公子。秦姑娘和沐公子相遇,只是一种巧合,可不像夏三乱说的狼狈为奸。” 程见素道:“按慕容少侠说,九月初八他们都在石洞里,又怎么一个被武先生带着化装瞒名而来,一个被你带着偷偷而来?” 沐莹道,“鹰爪子孙总管点了姐姐关元、气海等穴,姐姐大小便失禁,折腾得痛苦不堪,我在隔壁关心姐姐睡不着觉,无意间找到了造囚仙石窟的前辈公输远留的纸柬,照他纸柬的指示,我们逃出了石窟。姐姐满身污秽,到河里去洗,正在这时候鹰爪子追来。我们的武功尽失无法抵抗。我为了给怀方姐引开敌人,故意向另一方逃。果然敌人都向我追来,我们姐弟从此逃散。失去了轻功跑不快,跑进一个石洞躲避,不想遇到武伯父,把我带到这里……” 慕容季英道:“九月十日夜,我从滦河边过,正遇见几个鹰爪子把一个少女围在水里,我赶走了鹰爪子救了她。她对我说了被囚被围的前后经过。我同情她,为帮她恢复武功以雪家仇,带她来求你解毒,不意遇见了沐公子也来此。” 程见素道:“不是这个秦姑娘也被……?” 武先生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吗?诬我贤侄玷污和杀害了秦姑娘也是谣言。” 程见素道:“我们丐帮一向同情忠臣义士,对秦小姐的遭遇,在下也很同情,慕容少侠,请把这个药丸给秦小姐!”说着要从橱里取药丸,夏三乱飞身上去抢那药瓶。程见素单掌一推,将夏三乱阻住:“夏副舵主,你要干什么?” 夏三乱道:“怎知他们的话,不是商量好的诳语?在末证实沐家小子不是杀害石帮主的凶手以前,请程分舵主将他们扣住,更不能给他们解药。” 程见素道,“我们无理由怀疑秦姑娘。我给不给解药,不关帮务,你不要管!”说着取了一粒红丸,送给慕容季英。 慕容季英飞身上房,将红丸递到怀方手里。怀方接了药丸,并不吃,对程见素:“程分舵主,谢谢你赐药丸给我。可是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请程分舵主赐一粒药丸给我莹弟弟!” 程见素道:“我们帮主确实被人杀了,人传沐莹杀了石帮主,我想空穴来风,其源不是无自吧?沐莹有杀我帮主的嫌疑,我们不立即杀他,已经是很便宜他了,怎能给他解药,让他恢复武功?!” 慕容季英道:“程分舵主能不能给在下一个面子……?” 程见索道:“你们素昧生平,你为什么替他求药?而且看意思他又是你女友的……” 慕容季英道:“素闻程分舵君子,何这样测度我的女友和沐公子。” 程见素红了脸,没说话。 慕容季英道:“我的女友虽然和沐公子独处一室,但我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姐弟。我和沐公子并不是素昧平生,我们的父兄辈曾有过比剑之缘,我也曾立过与沐公子比高低的誓,因此,我请求程分舵主赐他一丸解药。” 程见素道:“敝帮主被杀,是敝全帮之耻,全帮之仇,我万一滥救了人,岂不是全帮之罪人?!在未找到杀害石帮主的真凶以前,我不能给沐公子药。” 武先生看了看程见素道:“程分舵主,难道你真信不过在下和沐贤侄?诬我贤侄害秦小姐的谣言已破,难道还不信一个失去武功之人杀石帮主也是谣言吗?” 程见素迟疑了会儿,对武先生道:“说沐家小子杀秦小姐是假,可不见得别的说法也是假。而且我们石帮主确实被人杀了,墙上题了‘杀人者沐莹’几个字……” 武先生道:“他何至那么荒唐,杀害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帮主,反而题名!有人故意陷害他,这不是昭然若揭吗?同时这个姓夏的说亲见他杀石帮主,为何当时不截杀他?” 程见素犹豫。夏三乱道:“谁知他杀人题名是什么用心呢?说荒唐,荒唐事可多着呢,谁见过杀了人家帮主,还厚着脸皮来求解药的?” 武先生怒视夏三乱:“你回答我的话,你既亲见沐贤侄杀石帮主,为何当时不截杀?” 夏三乱眨着鼠眼想了想道:“夏某自忖不是贼子对手。所以让他跑了……” 武先生道:“你现在竟敢诬蔑他,难道就是对手了?你小子想借刀杀人吗?” 武先生对程见素道:“石帮主和我们友谊甚深,杀害石帮主之凶手,我武某一定追查。程分舵主既吝啬解药,我们走!” 拉着沐莹就走。 房上的怀方叫道:“莹弟,慢走!” 沐莹停下,向房上道:“姐姐保重。弟弟要跟武伯父另想办法解毒。” 怀方道,“莹弟,我把报仇的希望寄托于你,这颗药丸给你吃吧!” 沐莹道:“姐姐,这颗药丸你赶快吃下,弟弟不要……” 慕容季英性起:“程见素既这样以莫须有的罪名推三阻四,让我拿了这药丸给沐公子。” 夏三乱瞪起鼠眼,“你敢!你敢对丐帮无礼,看我丐帮不把你击为齑粉!” 慕容季英轻功剑术天下少有,岂把夏三乱瞧在眼里,飞身向程见素那药瓶而去,武先生后发先至,把他挡住:“慕容少侠,请不要莽撞。我沐贤侄继承义气家风,他程见素不赠给,药摆在眼前也不取。” 慕容季英怒:“事情已经明白,是有人别有用心诬蔑沐贤弟,他们却……” 沐莹道:“慕容兄,我们走吧!我沐莹宁死,也不要这嗟来之食。”说罢向外走去。 房上的怀方急了,向沐莹喊道:“弟弟,你不能没有武功,接着我这颗药丸!”说着把药丸抛向沐莹。 沐莹急叫:“姐姐……”!刚想接了药丸还给怀方,不料夏三乱从旁闪过,飞身接了这颗药丸,又从程见素手里,抢了那盛药的瓶子而去。 程见素见夏三乱的行为非常有气,高声喝道:“夏三乱……!” 夏三乱脚步略顿了一顿,还是一溜烟走下。 慕容季英大怒,飞身过去拦住夏三乱,二人各出长剑战在一起。 慕容家族世居甘陕边境,自慕容季英上代始迁来燕北,慕容家族,世重刀法,至慕容季英上代,始改用剑,创慕容十五剑。这慕容十五剑全是怪异招式,叫做:暗香疏影、墟里轻烟、追风赶月、杨柳矫风、小桥流水、烟笼雾罩、风平浪静、巴山夜雨、吹箫引凤、钟鼓齐鸣、离愁别绪、一见倾心、沉鱼落雁、堤决洪浅,招招怪异,无迹可寻。 这个夏三乱也是武林世家出身,父亲夏克礼,剑法威镇山东。夏三乱从小习武,剑法造诣不逊乃父。后家道中落,加入丐帮,当了丐帮济南分舵副分舵主。在济南这块地方,论武功,除了程见素,就数他为强。他也以轻功、剑术威镇山东自负,可是这个井底之蛙,岂知天外有天!?他和慕容季英斗剑,不过十招,便招架不住了。夏三乱本是江湖宵小,他懂得什么叫意气和脸面,见败势已显,虚晃一招儿,撒腿就跑,飞出院子,窜房越脊而去。 慕容季英飞上墙头,已不见了夏三乱的踪影,只得叹气而回,到房上去找怀方。 武先生对慕容季英:“慕容少侠,等等我们,咱们结伴而行。”说罢挟起沐莹,飞身上房。 沐莹上了房,立即扑向怀方,姐弟相见,欢喜异常。今日虽未得到解药,二人都无遗憾。 武先生道:“我们走吧!有话路上说!” 慕容季英点头,他挟了怀方,武先生挟了沐莹飞出院外,落在地上。 程见素见沐莹和怀方真没武功,方深信他们的话。他见四人离去,好没意思。他深恨夏三乱卑鄙,想不开他为什么要诬蔑沐莹,陷入沉思里,久立未动。 十三、毒解功复 武先生、沐莹、慕容季英、怀方四人上路。武先生和慕容季英走在前面,二人边走,慕容季英边谈近一时期武林出现的新事。那个失踪二十多年的明教教主唐振坤寻到罗刹魔域,要重当教主,他容貌仍如离前,而且宝刀未老,杀了不认他的十个长老、八百教徒,把明教闹得天翻地覆;有一个号称圣手如来之人,自称武林盟主,他要发贴子,开武林大会,逼武林各派承认他;丐帮的石帮主被杀,墙上题名,福庆寺全寺和尚被杀,也墙上题名,均是题的“杀人者沐莹”。武先生认为这一切都不是孤立的,一定是背后有个人操纵。慕容季英也认为背后有个大阴谋。二人谈得很投机。 沐莹和怀方走在后面,沐莹对怀方详述了逃散后的遭遇。 沐莹叙述完了,怀方道:“那夜我跳到河里,先洗了身体,又洗衣服。洗了一遍,闻闻还有脏味,我又将身体和衣服洗了一遍。仍疑心未洗干净,又洗了一遍,正要上岸,只见赵秃子带一帮鹰爪孙手持灯龙火把向我跑来。他们先抢了我岸上的衣服,又围在岸上对我观看嘲谑,我羞愧难当。想死,但水太浅,淹不死人。心里又急又怒、又怕。正在着急,忽见 岸上来了一个青年,一路怪异剑法,把赵秃子带的那帮鹰爪子赶跑。那青年人对我说:‘姑娘,鹰爪孙为何来追你?水太凉,你上来吧,他们都已逃了。’我很感激他,对他说:‘谢少侠相救。少侠请避开一步,我拧拧衣服穿了就上岸。’那青年走开一段路,我拧了下衣穿上,走上岸。那青年回来,我浑身抖颤着向他施礼致谢。他见我冻成这个样子,立即脱下他的外衣,给我披上,关怀地看着我道:‘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下水洗澡,看冻成这个样子……多让人心疼。’我哭了,他扶我到一个草堆旁,让我钻进草堆里。我暖和过来身体,对他讲了身世。讲了咱们被囚和逃路经过,讲了和你相识、相处和姐弟关系。他很同情我,信任我、尊重我。我以为今生再难见到弟弟了,没和弟弟商量,就……就与他订了终身。想不到天成全我们又遇见了弟弟。” 沐莹问:“姐姐,你对慕容说了咱姐弟石洞相处的情形吗?” 怀方道:“讲了。他说我们都是凤皱兰芽,定会美名相惜,各守清白。他不介意。” 沐莹道:“姐姐,以小弟看,慕容不但自己是君子,而且能以君子之腹衡量别人。弟弟衷心祝福姐姐选对了姐夫!” 怀方道:“弟弟,你对姐背着你订婚,真的一点儿怨意也没有?” 沐莹坦然道:“你是我亲姐姐,你选了这样的好姐夫,弟弟高兴还来不及,怎能报怨姐姐呢?” 怀方叹息了许久,才道:“还是弟弟对。我们既是姐弟,就不能……不过,姐姐少女的嗣体既被弟弟看见,不成连理……叫姐姐怎么好意思见你?” 沐莹道:“姐姐美丽、温柔、善良,对弟弟知疼知爱,弟弟是个弱冠男子,怎么不对情思?!但是我们既定姐弟名分,岂容再生此念呢?!苟且自毁我们姐弟清白,不是亵读姐姐的圣洁吗?不错,弟弟是曾见过姐姐胴体,但弟弟不敢存亵读姐姐之思,眼虽见而心未见。” 怀方肃然道:“弟弟真是金不换的君子,姐姐一生遇到这样一个弟弟,也就值了。” 沐莹道:“慕容与姐姐并没有兄妹名分,姐姐的胴体又曾被她看见,为防物议,希望姐姐忠于慕容大哥,勿以弟弟为念。” 怀方握住沐莹的手道:“弟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武先生和慕容季英谈完了武林新事,又换了话题,转谈怎样给沐莹和怀方疗伤。 武先生道:“四川唐家,不是武林邪派人物。他们为什么将制解药的方法也传给程见素?我想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济南辖内的泰山上,有制这种药的主料。” 慕容季英叹道:“就是泰山上有制这种药的主料,咱也不知是什么花、什么草,或是什么动物、什么矿物呀!若依晚辈,今夜咱就入那个夏家去,把那种解药偷来或抢来。我越想越认为应该这样做,因为那个夏三乱,他不是好东西。” 武先生道:“你没听说君子‘渴不饮盗泉水,饿不食嗟来食’吗?解药是程见素的,程见素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不给我们,硬抢来太不义气。另外,我们今天若偷来或抢来那种解药,明天就不知再有什么想不到的谣言传出来。秦姑娘或沐莹,凭他们现在的武功,就是治好了他们身上的毒,也很难在江湖立足,我们还是先到泰山去找好。我想神农尝百草找药,我们只要有心,仔细寻找,总能找得到这种药的。” 慕容季英不语。 武先生道:“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猎人在山上休息,他忽然看见一条受伤的蛇,到处爬着找东西。那条蛇东寻西找,最后在一丛草棵下停住。它咬了这种草含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伤就好了。等这蛇爬去,猎人采了这种草,去试着疗伤,果有奇效。猎人给此草取名蛇衔草。山中有很多能治各种病的药材,我们试试看……” 慕容季英道:“也好。采不到药材,我们也能浏览一下泰山风光。听说泰山有‘南天门’,‘仙人桥’,‘龙潭飞瀑’等奇景,唐诗人杜甫就赞过它‘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游游泰山,也不错。” 二人边走边说话,并不寂寞,走了一天多,就到了山脚下。在前边走的慕容季英停下。沐莹和怀方赶到,他打量着他们笑道:“沐贤弟和方妹,可真是亲过姐弟,你这一来呀,方妹可把我都冷落了。” 沐莹不好意思地笑笑,红了脸。 慕容季英郑重地道:“沐贤弟,我和方妹,自谓感情很好,可是今日看方妹对你,我可就只有羡慕的分儿了。沐贤弟,说真的,看了你们的感情,我诚心愿意让你们改变名分……” 怀方道:“英哥,你胡说些什么呀,我们是姐弟,我把一切都向你说过的。” 沐莹道:“慕容姐夫,你误解小弟与方姐吗?” 慕容季英道:“我是诚心不愿拆散一对情人,给你们一次机会,免得你们‘恨不相逢未嫁时’。” 沐莹道:“姐夫,你这样说,就令小弟太尴尬了。怀方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师姊,我们同患相恤定了姐弟关系,从此我们相依为命胜过一母同胞,同居一室,不生非礼之心,我们若改名分,不是自污清白吗?我碌碌小子还没什么,倘若我污了方姐的洁名,小弟可就要负疚一生。姐夫,你这样说是不是见疑小弟的品格?” 慕容季英笑道:“贤弟品格高尚,季英佩服。方妹常在我面前夸奖贤弟,今日观之,品格磊落真是柳下惠不如。大哥方才和你开个玩笑,贤弟千万不要介意。从前我对沐家剑总不服气,常想找个机会与沐老弟决斗,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这场决斗就免了吧!” 怀方见慕容季英这样释然,心里感激,对慕容季英道:“英哥,你这样信任我弟弟,我终生感激你。你如见疑,我就去找师父为道,青灯古卷,以明心志。” 慕容季英取笑道:“我就是怕你去做道姑,才相信你和莹弟。不然你去做道姑,他去当和尚,岂不大煞风景。” 沐莹和怀方都红了脸。怀方装着埋怨道:“人家和你说正经话,你却这样开玩笑……!” 慕容季英这才正经起来:“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你既认沐莹做弟弟,许不许我也认沐莹做弟弟呢?” 怀方喜道:“当然许。莹弟,快认大哥!” 沐莹见慕容季英真的这样理解、信任怀方姐,心里更喜,赶紧行礼道:“大哥,我认你做大哥,可不把方姐叫嫂嫂,只把你叫姐夫。” 三人都笑了。 沐莹道:“姐夫,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姐姐能遇到你做姐夫,沐莹心里真高兴。” 武先生道:“沐莹贤侄你们这样一对姐姐哥哥,将来在江湖上,就不孤单了——走,咱们上山。我也浅涉药书。药书药性篇上说以毒攻毒,一般有毒的东西。都可解毒,我们找药时,要留意有毒的东西。” 慕容季英等三人点头。 武先生道:“山中有很多猛兽,我和慕少侠内力未失,遇到猛兽,可用拳脚对付。秦小姐和莹儿,就非持兵器不能防了。莹儿,快解下你背包里的剑,持在手中。慕容少侠,最好把剑给秦小姐!” 慕容季英和沐莹同时答应“是”。慕容季英解下身上的剑,递给怀方。沐莹解下身上的剑,持在手里。 武先生检视了大家道:“我们上山吧!” 于是四人分做两起,从南面上山,边找寻。边向山上走去。 武先生和沐莹一起上山后,向东南方向走去。虽然他们求解药未得,心头有这宗事压着,但是人登山眺远,常有物我俱忘的感觉。秋山很美,一上山,武先生就兴致很高,想起了很多登山诗。他先吟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赢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吟到这里,他对沐莹道:“天姥山,非明山,但到了李白的笔下,便写得如此高峻,有气势,令人向往。此泰山为天下名山,若到诗人笔下,一定写得气势磅礴。” 沐莹本来情绪低沉,但抬眼望山峰,只见从尽染的层林望去,一个茫苍苍的山峰,插白云蓝天。虽未登山峰,也顿感心旷神怡。心想,“‘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人之命运也该任其自然。当如哲人,听从造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样想,对此次求药未遂,也就没有失意感了。他说道:“杜甫的《望岳》诗,就是写的登泰山吧?那首诗很别致,从几个方面写了泰山的高和大,我特别喜欢这首诗。” 武先生道:“这首诗是山的千古绝唱。”他吟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齐鲁青未了’写山之大和高‘阴阻隔昏晓’、‘荡胸生层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专写山之高;‘造化钟神秀’写山之美,‘决皆入归鸟’写山之高和奇,不怪人称杜甫为诗圣,读了短短这几句诗,一幅高大、雄伟、壮美的泰山图。便呈现在眼前。” 沐莹道:“杜甫是诗圣,吴道子是画圣,王羲之是书圣,我也听说过棋圣、琴圣,有没有剑圣呢?” 武先生想了想道:“我想应该有,不过称得上剑圣之人世上真寥若晨星。我认为称的上剑圣之人,必须对各家剑法和对剑这种兵器有独到之研究,而且本身,无论剑法、剑术都得压倒群伦。” 沐莹道:“伯父认为当今之世,谁够得上‘剑圣’二字呢?” 武先生摇头:“当今使剑之人,虽然不匮高手,但称剑中圣手,还是难窥藩篱。你令尊沐临风大哥,已界剑圣边缘,可惜……不过后来居上,青胜于蓝,现在没有剑圣,未见得将来没有。以贤侄的悟性,学了家传剑法再到江湖历练数年,精研天下名派剑法,以补充和丰富自己的剑法,也许就成为剑圣的。” 沐莹谦逊道:“小侄陋质庸才,岂敢作非分之想?只求能学一种压倒仇家的剑法,能为亲人报仇,于愿足矣。”他虽这样说,心里对“剑圣”,很羡慕。 武先生道:“事在人为,贤侄无意功名,在剑术上多努力。” 沐莹不语。二人边说边找,坡上多是些花草之类,未见什么奇异生物。二人翻过山梁,又向一个山谷走去。 武先生道:“深山老林间,多灵芝、何首乌之类解毒药,我们分开找。” 沐莹点头,与武先生异向行去。 时当深秋,正是“定是严霜醇似酒,遂叫枫叶醉如花”的时候。这山谷各种树木杂生。有的树,已经“霜叶红于二月花”了,有的树“黄叶经秋正纷纷”,那些松杉柏桧之类,却青翠欲滴。沐莹正沿谷坡寻找,忽然看见一个灌木丛上,长着一种玲珑透红的小果。沐莹觉得这种小果很可爱,就奔那灌木丛走去。他到了那灌木丛跟前,正要伸手摘一个果子,忽然树丛一动,一只豹子从灌木丛中跳出来。豹子张牙舞爪,直扑沐莹。 沐莹一惊。学武之人,变应很快,见豹子扑来,敏捷出手,宝剑一挺,刺向豹子。这豹子扑势很猛,身体难收,见宝剑对着它,只脖子偏了偏,前颈仍碰在剑尖上。可是沐莹毫无内力,只靠豹子的冲呼剑才刺入颈子,刺得不深,豹子负疼,颈子一甩,虽然剑刃将豹子颈项豁开,但沐莹手中的宝剑把持不住,飞出三丈多高,然后掉下,沐莹正想过去接剑,不意林中闪出一个高大和尚,伸手将宝剑接住,拿着欣赏、把玩。沐莹不禁一呆。这时候豹子虽被宝剑在脖子上豁开一个长口,但仍未死。他红了眼睛,疯狂向沐莹扑来。沐莹既无内力,又赤手空拳,惊恐万分。豹子颈项血似涌泉,但兽性大发,“嗷嗷”吼叫着,张着血盆大口,露着森森白牙向沐莹猛扑,眼看就要扑到沐莹身上,两个利爪撕开他的胸膛,血盆大口咬住他的脖颈。突然高大和尚身子一动,已到了豹子跟前,左手迅捷无比地抓住了豹子尾巴,稍一用力,就将豹子向后拖了四五步,救了沐莹的性命。 豹子这种猛兽,它的尾劲很大,尾巴一剪,能将人畜击倒。它尾巴被攥用力一甩,想甩脱尾巴,掉头反扑。但莽和尚力很大,他手握得很紧,将豹子尾巴捋脱了一层皮,但他仍未松手,索性攥紧了一抡,将豹子抡了一圈儿。豹子怒甚,回头反噬,莽和尚右手执剑,向下一挥,“咔嗤”一声,将豹子的头劈开。莽和尚松了左手,让豹死在地上,连赞:“好剑!好剑!” 沐莹对莽和尚行礼:“谢大师父相救!” 莽和尚掉头欲走:“我自打我的豹,谢什么?真罗嗦。” 沐莹愣了,不知说什么好。 芬和尚挥手道:“你已经罗嗦过了,为什么还不走?” 沐莹望着莽和尚,嗫嚅着道,“大师父接去之剑,乃小生防身之器,深山猛兽颇多,请大师还我!” 莽和尚斜着大眼睛看着沐莹,“你这小子忒小气,本僧救了你的命,连一口剑也舍不得……” 沐莹看出这和尚莽不讲理,干着急,无可奈何,只得哀求道:“此剑乃小生替一个姑娘代管之物,此时防身又离不开它,请大师父慈悲还给小生为盼!” 莽和尚瞪起眼:“我这剑又不是拿自你手,你对我罗嗦什么?你讨剑,去向豹子讨!” 沐莹知道此剑难讨,但此剑又是先父遗物,不能不讨,拉住他的衣服连连施礼道:“大师父慈悲,大师父慈悲!此剑是小生的性命,大师父若不还小生此剑,小生就绝不放大师走!”说着跪在地上。 莽和尚挣了挣身子,未挣脱沐莹的手,大怒道:“你这后生好没道理,本僧此剑是豹子赠的,你为何老缠着我要?真是岂有此理!” 沐莹也急了,仍拉着和尚衣服不放。莽和尚一晃身,“咔嗤”一声衣服断了,边摆弄着宝剑,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沐莹喊叫着追去:“大师父!还我剑!大师父——!” 沐莹正在迫莽和尚,忽然武先生从斜刺里走来。沐莹一见武先生急喊:“伯父,这位大师父抢了我的宝剑……” 武先生听了,大急,立即去追莽和尚。可是那莽和尚轻功也很了得。他几个飞纵,就与武先生拉开了距离。当然武先生全力施为,会很快赶上莽和尚,他要兼顾既无轻功、又无内力的沐莹,所以不敢快追。 莽和尚见人追来纵跳如飞,一直向北跑进一个大寺院。武先生看见莽和尚跑进那个寺院便急忙追去。二人跑到寺院跟前,武先生犹豫了一下就去敲门。可是敲了许久,里边毫无动静,武先生怕莽和尚从后门逃走,飞身纵入院里,给沐莹开了山门,领沐莹直奔大殿。 大殿里只有十八罗汉塑像,空寂无人。二人穿过大殿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这个大院的主房是五间正房。房前有数株挺拔的梧桐,如盖的树冠下有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个清-老僧,睡得正酣。 二人走近老僧。老僧打了个呵欠道:“二位施主越墙而入,到敝寺有何见教?无事赶快走,别搅我清睡。” 武先生拱手道:“大师,我们无奈擅闯山门,打搅了大师清修,请原谅!” 那老僧一阵冷笑。 武先生一愣,问道:“大师,笑什么?” 老僧道:“我想起‘身同茧缚,事笑鱼忙’这句话,见你们这样匆匆奔走,空留腿脚,是以发笑。” 武先生进寺,不见莽和尚的影子,只见这高傲和尚,语含讽刺,态度揶揄,气愤道:“你无非是笑我们俗,我看你们僧人,也强不了多少。” 老僧不说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念道:“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沐莹恨恨道:“哼!什么‘高卧横眠得自由’,口里标着清高,行事却无比卑污。” 没见老僧身子动,已立在沐莹身前,一伸手抓住了沐莹的肩部:“说!凭什么说我们卑污!” 沐莹不惧,挺然对老僧:“你们不卑污,为何指使人抢我的剑?” 老僧道:“请你把话说明白,老衲何时指使谁抢了你的宝剑?!” 冰莹道:“什么时候、指使谁抢,你心里清楚,何用我说?” 老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衲平生无贪无欲,不伎不求,何曾指使人抢过你的宝剑?” 武先生道:“方才贵寺的一个大师父,抢了我贤侄的龙文宝剑,跑进这个寺院,我们跟踪追来,不见他人影。不是大师指使的吗?” 老僧道:“我有一师弟,行事有点颠枉,是个不懂事务的浑人。他一生对一切都漠然视之,就是酷爱剑器,也许是他所为,非老衲指使也。” 武先生冷笑:“大师倒推了个干净,没你的默许,令师弟怎敢胡为?” 老僧不生气,赔笑道:“老施主……”正要说“听我说”,那莽和尚冒冒失失走进来。他洗了身上溅的豹子血,手里拿着那口龙文宝剑,递给老僧:“师兄,悟性给你物色来一件好剑!” 老僧接剑看了扔剑于地,对莽和尚:“悟性!这剑哪里来的?” 悟性嘟囔道,“这是宝剑,你不喜欢,我喜欢,扔什么?” 老僧怒道:“宝剑武人所爱,我怎么能不喜欢,我问你怎么来的?” 悟性又拿剑在手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呀!这剑从天上掉下来,我就接住了,就这么回事。” 老僧一指大殿道:“悟性,师父圆寂前在大殿上留的诫语是什么?你给我背来!” 悟性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大殿明柱上那八个字吗,挺蹩口的背那个干什么?”说着欲走。 老僧道:“悟性,你不听师兄的话吗?快背给我听!” 悟性道:“背就背,不就是‘财母狗得,祸母狗免’这八个字吗?什么公狗、母狗乱七八糟的!” 武先生和沐莹都不禁笑了,他们方才匆忙走过大殿,未及看明柱上有什么字,但他们知道这八个字一定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 老僧对悟性道:“你整天不读书,不念经,到深山乱闯。看,连师父的诫语都读错了。这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毋’是不要的意思,不和母亲的‘母’是同一个字。” 悟性生气道:“那就是说,财不要狗得,宝剑可以卖钱,是财……你是骂我是狗……!” 老僧:“你又理解错了,这个‘苟’字,是‘随便’的意思,这‘个’字也不与‘狗’是同一个字。” 悟性想了想道:“这还差不多。” 老僧道:“‘财毋苟得’就是财和物都不可随便要人家的。你这宝剑是怎么得来的?” 悟性道:“这剑插在一只豹子的颈上,是那个豹子将它甩向天空的。它的主人应该是豹子了,我还给谁呀?你不要我要,我不还给这臭小子……”说着转过身,举大步走去。 老僧喊道:“悟性,你站住!”可是悟性不回头,径自走向大殿。 武先生又急又怒,一拉沐莹道:“走,我们去夺剑!” 老僧道:“且慢!”武先生和沐莹停住。老僧下石床,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奉劝二位一句话。老衲知道两位失了宝剑,一定惋惜,可是,你们失,我师弟得这也是天意。佛语有云:‘云在青天水在瓶,清风白云任自然’,我师弟是个浑人,望二位施主看开一点。” 武先生比沐莹还珍惜这口宝剑。沐莹原来还不知道父亲有这口宝剑,他准备将来把他还给碧莲。听武先生说宝剑是他家的,才真正把宝剑当成自己的私物加以珍惜,而武先生不但知道这口剑是沐家的,而且知道这口宝剑对使沐家剑的重要。听了老僧的话大怒道:“大师好高明的理论!只是在我们面前说,显得太拙了,你和你师弟串通一气,你们不任自然,劝别人任自然,我们不会入你的圈套,这宝剑我们一定要讨!” 老僧仍不生气,微笑着道:“二位施主误解了老衲,但老衲不想解释。只是,我师弟是大明功臣胡大海的后裔,是我师父的外甥。胡家被杀,我师父救出了师弟,怜念他是功臣遗孤,偏加怜爱、诫训不严,师父圆寂前,将他托孤给我。我知道师弟愚顽、疏懒,也不好管教。但我师弟生性鲁莽,武功却好。你们找他讨剑,免不了动武,倘有死伤,岂不罪过。” 武先生道:“依大师的意思呢?是要我们放弃宝剑空手而回吗?” 老僧和颜道:“老衲知道二位施主是疑老衲想染指这把宝剑。” 武先生道:“你叫我们怎么不疑呢?除非你把宝剑从你师弟那里要来,还我们。” 老僧平静道:“我师弟鲁莽、任性,老衲去讨,他也不会善给的。恐怕立即去讨,讨不回。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四大皆空,绝无意要此宝剑。” 武先生道:“若是四大皆空的师父,就不会出抢人财物的弟子,这些话不必讲吧!” 老僧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有谓‘心是菩提树,身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有尘埃’。绝不觊觎你们那把宝剑。二位施主信则信,不信则已。只是老衲不允许你们追我师弟……” 武先生道:“你让我们听你空话,那是枉费心机,不奉陪了!”说罢带沐莹就走。 那老僧身子一动,就到了武先生面前:“老衲一定要阻止这场流血……” 武先生道:“你哪里是阻止这场流血,你这要阻止我们讨这宝剑——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吗?” 老僧道:“阻止得了,阻止不了,这时尚难说。不过老衲言出必行,非阻止不可。” 武先生拉了沐莹就向外闯,老僧伸臂把他们拦住。 武先生从老僧的身法,看出老僧身手不凡,运力使出龙威掌,只听掌风呼呼,刮得老僧偏衫扬起。老僧看着武先生的掌到,甫出一掌相接,二掌相交,“嘭”的一声,二人各退两三步站定。 武先生觉得掌心发热,抬手识掌,见掌心发红,不禁惊讶:“风雷掌!” 老僧也举臂看手:“好厉害的龙威神功,震得老衲手好疼!”他搓了搓道:“以老衲看,施主武功已到巅极,何必非借助那口宝剑呢?” 武先生道:“宝剑本是我贤侄祖传之物,当然不能随便丢失,至于说我沉迷宝剑嘛,也未始不可。与敌对战,谁不愿意使得心应手的利器呢?” 老僧摇头道:“老衲观施主背上背的一定是剑,是不是宝剑呢?施方既背剑,一定善使剑,能不能让老衲领教一下高招?” 武先生道:“大师好眼力,在下背的果然是剑,既然大师要比,在下就献献丑。”说罢,解下背上的长包袱,从里面取出了剑。 老僧到主房右间那里,取了一柄木剑出来,站在武先生对面:“施主请出剑吧!” 武先生不出剑,对老僧道:“大师既目中无人,这剑在下不比了。”转身要走。 老僧赶忙逊谢道:“非是老衲有意轻慢施主。老衲从来都是以木剑为兵器,寺内找不出真的剑。” 武先生吃了一惊,心想这老僧好大的口气!但是又想,沐家的公孙越女剑已登峰造极,不必担心败在他剑下。于是道:“好吧,不过在下也要求用木剑。” 老僧无奈,又回房取了一柄木剑,交给武先生。 二人各持木剑站定。武先生道:“请大师先出招儿。” 老僧不谦让,挥木剑使了一招类似“大浪淘沙”,又不是“大浪淘沙”的招术,武先生无法破解,只得后退避剑,然后使公孙越女剑中的越女投梭直攻。公孙越女剑经过他精心研练,每一招儿都有变式,他习惯成自然,剑招随手使出,就是越女投梭的变式。老僧知道武先生有龙威神功,不敢直碰武先生的剑,只得退身撤剑,使了一招近似缤纷花雨,又似春草葳蕤的招数,武先生不能防,又退身撤剑,用一招儿多式的羿射九日进攻。老僧退身,等武先生的剑势渐衰,用风卷残云的变式攻武先生,武先生撤身用群帝骖龙的变招进攻。 二人这样拆了十几招儿,剑术锱铢悉称,难分轩轾。 老僧撤木剑跳出战团,对武先生道:“敢问施主,是姓沐吗?” 武先生摇头道:“敝姓武。” 老僧惑然,问:“施主为什么会使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 武先生道:“大师何知在下使的是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也觉得好奇怪,经过武先生的变式,沐莹也几乎认不出他使的剑法了,老僧怎么认的? 老僧道:“老衲壮年时期,曾在恒山武林大会上和沐临风大侠睹面,亲睹了沐家公孙越女剑的风采。当年沐大侠风华正茂,在武坛上叱咤风云,击败群雄。从此名扬天下,令我好羡慕。想不到沐大侠名满身退,致使武坛寂寞。老衲当时思‘临渊羡鱼,莫如退而结网’,于是隐在此寺,创了这套九曲黄河剑法。后来见武林中争名夺利严重,就再也无意出山,隐居此山二十余年。” 武先生道:“大师,你对沐临风的为人,评价如何?” 老僧道:“听说沐大侠退隐山乡,施惠乡里,义气干云,可谓一代英侠,可惜老衲和沐大侠无缘,恒山武林大会后,再未睹面,后来听说沐大侠死于贼子之手,老衲很为之扼腕。” 武先生指沐莹:“此便是沐临风之令郎,因救忠臣方孝孺之侄孙女,不幸落入鹰爪子之手,鹰爪孙为逼他交出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给他服了稣骨散。我们到丐帮济南分舵程见素这里来求解药,想不到程见素竟信谣言,不讲情义,我们遭了拒绝后回来,路过泰山,我沐贤侄用宝剑刺中豹子,不意他没内力,宝剑被豹子甩出,被你师弟接去……” 老僧道:“老衲隐居寺内,已二十多年,不管红尘之事,今日听说沐公子遭遇,甚为同情,待老衲给你疗疗伤势看。”武先生惊喜,撤了剑:“大师也有稣骨散的解毒药?” 老僧摇头道:“没有。但是,此山有一种叫红铃果的植物,是解毒妙药,老衲试过,让中毒者吃了红铃果,再给他输力,助他推血过宫,他的毒就能解。” 沐莹惊喜异常,对老僧道:“大师!红铃果就是灌木丛上长的那种玲珑透红的果子吗?” 老僧道:“正是。沐公子,你见过红铃果吗?” 沐莹道:“见过。今天就是因去看红铃果才碰到豹子的。” 老僧道:“那么沐公子你去找来,老衲调调内力准备给你疗伤。” 武先生:“大师,你肯把药物和方法告诉我们,我们就感恩戴德之至了。给我沐贤侄输力之事,何敢再劳大师。” 老僧道:“有武先生给沐公子输力也很好。沐公子,你就去采红铃果吧!” 沐莹欢喜,转身走向去,武先生把他叫住,递给他身上带的剑,嘱咐道:“贤侄,要小心!” 沐莹答应:“不劳伯父费心。”说罢走进大殿,穿过大殿,直出山门,逆来路而去。不意山路崎岖,峰回路转,走出山门不远,沐莹就迷了路径,他想看寺院定方向,但是左转右转,也找不到从山门出来的路径了。选了几个高处跷足举首,也不见寺院。心想:“我先采到红铃果再说。”顺山沟向前走去。 沐莹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片灌木丛,只见灌木上的叶子已经黄了,有的灌木,叶子已经见落,这些灌木梢头,都结着玲珑艳红的小果子,正是红铃果。沐莹大喜,急趋而前,摘了满满一兜红铃果,他想,他的毒解了之后,就给怀方姐吃,怀方姐的毒解了之后,就预备着救别人。可是摘完果子,又伫立彷徨,不敢举步了——到寺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走不对方向,就会越走离寺院越远。他正踌躇不决,忽见程见素急急忙忙向山上走来,他恨程见素不给他解药,正要避过他,走向别处,忽听程见素招呼道:“沐公子!沐公子!” 沐莹不愿见程见素,装做未听见,仍向旁向走,程见素飞纵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沐莹怒道:“程见素,你要干什么?” 程见索道:“沐公子,你听我说,我追你们来,是给你们送信儿的。” 沐莹问:“来送什么信儿?” 程见素道,“你们走出济南分舵后,我向夏三乱去讨那解药。近日来,我觉得夏三乱言行言很诡异,想暗中探探他的底细。我伏在房上偷看,从开着的窗子正见夏三乱派去跟踪你们的人向他报告。夏三乱听完那人的报告后,就和他的同党密谈。听了他们的密谈,我知道夏三乱原来已做了鹰爪子的走狗,杀害石帮主的是他和鹰爪孙,他们是想嫁祸于你,借丐帮之刀杀你。策划这阴谋的好像背后还有人。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我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密谈了一阵子后,夏三乱亲自去泰安找鹰爪孙和官府搜泰山,让另两个同党,分别去让江湖帮派来围剿你们。我恨夏三乱,也深自歉疚,觉得对不起沐公子和武先生。他们走后,我从夏三乱房中找回了我那解药,特地给你和那秦小姐送来,也来告诉你们,赶快离开泰山去避祸。” 沐莹一惊。心想:“倘若鹰爪孙、官府、及武林各派,都来剿山,不仅我难逃厄运,就连怀方姐也身处险境,这怎么办?” 程见索道:“沐公子快逃,尚能在官军和鹰爪孙们来前离开,倘若迟了,鹰爪孙和官军围了山,就插翅难飞了。” 沐莹道:“多谢程分舵主来送药、送信儿,可是我伯父和怀方姐他们部在山上,我怎能一个人逃走呢?” 程见索道:“他们要杀的主要是你,你能逃碍脱,别人都好办。我和瑞祥寺的悟行大师认识,你先逃,我托他寻访武先生和秦小姐,让他们逃出去再找你。” 沐莹见程见素一片诚意,不愿逆他,一揖道:“我武伯父就在瑞祥寺,给武伯父送信儿和给我怀方姐送解药和送信之事,就拜托程前辈了!” 程见素道:“沐公子,你快逃!你所托之事,在下一定办到!”说着给沐莹一丸解药吃了。 沐萤想了想,道:“程前辈,请再赐给小辈一粒解药。” 程见索取了一粒解药递给沐莹:“沐公子,请快走!” 沐莹想到《公孙越女剑法探赜》和《龙威内功口诀》均在自己身上,怕走得迟了,落入鹰爪孙之手,对程见素道:“请程前辈指给我下山之路!” 沐莹离开程见素,匆匆向山下跑去。他一气跑了三四里路的山道。将要跑到山下,忽然停住脚步,他想到瑞祥寺悟性的师父写在明柱上的诫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他想鹰爪孙、官府,武林各派要杀的是我,我一逃,不是把灾祸留给了伯父吗?他们到寺中找不到我,一定要为难伯父,再者,怀方姐就要大难临头,她还一点儿征兆也不知,特别是她武功未能恢复,真是危险大得很。他停足想了想,掏出怀中揣的两本书,藏在一个石缝里,给这个石缝划了记号。这一切做妥贴之后,又返回身奔向山上。他吃下的解药已起作用,有了内力,轻功得到恢复,走起路来,非常轻快。他想:“我还是先给怀方姐送去解药好,只要找到怀方姐和慕容姐夫,先解了怀方姐的毒,我们再到瑞祥寺去和武伯父商量办法。”于是岔向泰山另一面,到处寻找怀方和慕容季英。 沐莹翻过一道山梁,走进一个山谷。谷中到处是树林,他在树林中穿行。这树林林深树密,行走很不方便。沐莹急匆匆绕树藤,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树林。 沐莹刚出树林,忽听山梁那边有打斗声。他循声过去,躲在一灌木丛中偷看。只见那个悟性正与慕容季英用剑格斗。 慕容季英的慕容十五剑厉害无比,但悟性的剑法也如悟行大师那么诡异。他力量足,又是宝剑,二人战了二十几招儿,仍不分轩轾。 立在旁边的怀方焦急地喊道:“大和尚!你别纠缠了行不行?我们有急事,哪有工夫和你比剑呢?快放我们走!” 悟性蛮横地道:“不行!我有剑要试,他带着剑,就必须和我比。” 怀方道:“大和尚,你好不讲道理!比剑也需双方愿意呀?” 悟性道:“我怎么不讲道理呀?!他不要比,带着剑做什么?” 怀方知道和这大和尚讲不清什么道理,恨恨地立在旁边。 慕容季英道:“方妹,你别急,这大和尚剑法还真有两下子。与他比比剑蛮有意思!”说着连使慕容十五剑。可是十五招儿比完,仍未分高下。看着大和尚又莽又蛮,宝剑挥、抹、劈、刺,向他猛攻,也暗着急。 躲在树丛后的沐莹,见怀方姐脸现焦急,闪身出来,一个飞纵,就到了怀方跟前。 怀方一见沐莹,高兴地忘了观战,看着沐莹惊叫道:“弟弟!” 沐莹把那粒解毒丸给怀方道:“姐姐吃!”说着走到慕容季英旁边,对悟性:“大师父,还我宝剑!” 悟性见慕容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沐莹,手里也拿着一口剑,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来的好,把他比败了,就和你比!” 沐莹知道他是浑人,激他道:“敢立即和我比吗?我手里这口剑,也是宝剑,我输了,就都给你。” 悟性道:“好,你要说话算数!”他要再赢一口剑去送给师兄,立刻舍了慕容季英,跳过来与沐莹斗。 沐莹后退一步叫道:“慢!”悟性仍不停手,口中道:“你怕了吗?怕也不行……” 沐莹激他道:“我有必胜把握,怕什么?我问你,你若输了,输什么?” 悟性想了想:“我若输了,证明宝剑没用,我就把宝剑还给你!” 沐莹道:“你也得说话算数!” 悟性道:“说了不算是孙子!” 怀方和慕容季英见他这样憨,都笑了。 悟性说着话,使了一招“白虹贯日”向沐莹攻去。虽没使出变招,但出剑凌厉无比,力道也很深厚。 沐莹手里拿的是普通的剑,未敢硬碰悟性的剑,使了个小乔弄姿,一招多式,化解了悟性的剑势。 二人在山谷里展开了战斗。 沐莹急着制住莽和尚,用公孙越女剑法中最厉害的招式“羿射九日”、“群帝骖龙”去攻悟性。 沐莹已背会公孙越女剑各招口诀,又背会《公孙越女剑探赜》的内容,沐家剑法已能使到九成。他恨不能一招制住悟性,连使攻招儿,攻得悟性眼花缭乱。沐莹使出沐家剑法,怀方和慕容看得呆了。怀方曾见过沐莹使公孙越女剑法,也曾看过沐莹演练这种剑法,觉得平庸得很。沐莹这次使的剑法,能看出是公孙越女剑法,但是大不同前次,不仅出剑快而准,而且力道也很强。慕容季英行走江湖不久,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敌手,以为慕容十五剑天下无敌,今见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法,眼界大开,不禁连呼:“好剑法!好剑法!”怀方更加欢欣,高叫:“弟弟!你沐家公孙越女剑法真精妙,你是何时学会的?” 沐莹道:“就在这几天,跟武伯父在路上学的。”他第一次使真正的公孙越女剑法,见这剑法这么有威力,立刻信心很足,出招快逾电闪,剑花形成一个罩身的光幢。悟性进攻无隙。只能防御,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沐莹使的公孙越女剑法都是复招,比防身单招剑法困难得多。悟性的身体笨壮,不善辗转腾挪,又战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叮。心中大急,心思:“我的力气比他大,若能两剑碰在一起,宝剑斩不断他的剑,也能把他的剑撞飞。”这样想,他就采用只攻不守的打法,乱了招术,专寻沐莹的剑去撞。 悟性的剑法比悟行原就差得很远,他这一采用只攻不守的打法,上、中、下三路均露出可攻隙处。 沐莹把他的隙处全看在眼里,以沐莹的剑术,攻他任何一处空隙,他均不能防守。沐莹念在悟行的分上,怕伤了悟性,让过悟性的上、中两路空隙,一个变招的西施浣纱,专攻他的下路空隙,同时喊道:“小心下路!”剑尖直奔悟性的膝盖。悟性见沐莹就要击中膝盖,一个玄乌划沙,想削断沐莹的剑。可是沐莹的这一招儿,乃是虚招儿,见悟性使出了玄乌划沙,长剑一撤,避过悟性的剑,一进身,左手抓住了悟性的右臂曲池穴,悟性右腕一麻,宝剑落地,沐莹长剑一挑宝剑,剑交左手,右手接住宝剑,退身走向怀方。 沐莹跑到怀方和慕容季英的跟前,急道:“怀方姐,那个夏三乱勾结鹰爪孙和官府,他去泰安送信,也派人去附近各路武林帮派,邀人来围杀我们,你和慕容大哥快下山!” 怀方迟疑道:“弟弟,你——?” 沐莹:“我还要去找武伯父,你们快走!” 怀方道:“我们怎能只顾自己逃,把你扔在这里不管呢?!”对慕容季英:“英哥,莹弟眼前有危险,咱留下一起对敌好吗?” 慕容季英:“方妹是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弟弟大敌当前,我们不顾而去,岂不让武林取笑吗?咱们一起去找武前辈,共同想御敌办法。” 沐莹急道:“怀方姐,敌人势大,你们留下也无济于事。弟弟求你,快逃走!快……” 他刚说到这里,见山下涌上大批官兵。官兵中夹杂着大内鹰爪孙和武林人物。 怀方看着众鹰爪孙:“弟弟,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们快去找武前辈。” 沐莹看形势,知道怀方姐他们万难脱身,只得道:“好吧!咱们走!”说着走到悟性跟前,指着山下涌来的官兵:“大师父,这些是来围攻端样寺的官兵,请带我们到寺内,去帮助你师兄。” 悟性看看越走越近的官兵,挥了挥拳头愣愣地道:“他们敢来送死,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沐莹道:“我知道大师父、师兄弟英雄,不怕他们。可是恐怕悟行大师不知道鹰爪子去攻,吃他们的亏!” 悟性愣愣地想了想:“好,咱给我师兄送信,让我师兄想个计,把他们全消灭。”说罢,迈开大步就走。沐莹、怀方、慕容季英跟在后面。他们都有黑云压城的感觉,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悟性带大家穿林越岭,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瑞祥寺,悟性在前,走进寺里,一进山门就大叫:“师兄!师兄!快想个计策,鹰爪子围寺来了!” 只见从大殿偏房走出三个人,是悟行大师、武先生和程见素。 程见素一见沐莹和怀方,着急道:“鹰爪子和官军就要来了,沐公子和秦小姐为何未走?” 沐莹平静地道:“他们已经围了山,我们走不了啦!”他走到武先生跟前,把武先生的剑还给他,对大家,“他们此来,为了沐莹一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你们都躲起来。” 怀方道,“鹰爪子和官军,也为我而来。为了不让大家徒受连累,我和莹弟迎出去对付他们!” 武先生看了看沐莹,又看了看怀方,对他们道,“宝剑又夺回莹儿之手;你们内力恢复了吗?” 沐莹道:“小侄的内力已恢复了。也把解药给怀方姐吃下,大概怀方姐也恢复了内力。” 武先生想了想道:“秦小姐是峨派的高足吗?” 怀方恭敬地答:“是。” 武先生道:“峨嵋派的轻功是紫燕凌波轻功,可以,可以。” 大家愕然。慕容季英问:“老前辈你说什么‘可以’呀?” 武先生没回答,对悟行大师:“大师,若凭绝顶轻功,从寺后能上南天门、玉皇顶吗?” 悟行大师看了看大家道:“能。但是我们这些人……” 慕容季英挺身而出,“让我试试。” 悟行大师审视着慕容季英道:“这位是……?” 武先生道:“这位是慕容少侠,慕容家轻功,剑术独步天下。慕容少侠愿试试,一定能成功。”悟行点头表示同意。武先生对慕容季英:“你飞上极顶带一绳索撒下,我们缒崖上去。” 悟行找了一打绳索,领他们到寺后崖下。悟行指着崖的一棵横生怪伯道:“此树离我们脚下五丈,只要飞纵上离地面三丈的那道石棱,然后使壁虎游墙的轻功,爬上那怪柏,就可沿着一条石缝上去。慕容施主只要上到那棵树上,就把绳索垂下来……” 慕容季英回头对怀方:“方妹,你等着我。”怀方对他投以鼓励的目光。他紧紧身上的多处带子,向上打量了一眼,一缩身,然后挺身一纵,身子轻轻拔起三丈余高,手一攀一处突出石壁,身子落在一道距地面三丈多高,突出约一尺左右的石棱上,他调了调息,然后使壁虎游墙轻功,爬向那棵怪柏。动作迅速极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爬上了那棵怪柏。上了怪柏,他解下挎在肩上的绳子,一头系在怪柏上,然后将绳子撒下,另一头垂下地面。 武先生让怀方先缒绳上去。怀方身轻似燕,抓住绳子,倒着,把身子荡了几荡,就到了那怪柏上。第二个缒绳上的是悟性。悟性看着高耸的山崖,呆头呆脑地:“这么高的崖,上边准好玩,我上去风光风光。”说罢抓住绳索,一把一把地倒着手上,上到不高,就上不去了,慕容季英和怀方,拉着绳子把他拽上去。第三个是悟行大师上。只见悟行大师跑了几步,脚一点地,身子立即弹起三丈余高,在空中抓住了绳索。身子一荡,一个云中翻,双脚钩在树上,身子向上一卷,翻在怪柏上,第四个缒绳上的是沐莹,沐莹抓住绳子,脚一蹬石壁,身子荡开,倒开几把,身子荡回山壁,又用脚一蹬,荡开身子……这样四五次,手已经能攀上怪柏。第五个是程见素,程见素是丐帮数一数二的人物,轻功也甚了得,抓住了绳子,连倒几把,身子一荡,就攀住怪柏。第六个上的是武先生。他刚抓住绳子欲上,寺里已经传出入喊马嘶声。武先生抓住绳子,身子一纵,就立上石棱,然后倒绷绳子,又一纵,已上了怪柏。他脚刚立定,对大家道:“鹰爪孙和那些武林败类已在搜寺院,我想他们也是会沿着石磴道到峰顶来搜杀我们的,我们快拽上绳子,先藏在石缝里。” 沐莹拽上绳子,悟行领大家沿山缝上行,到中间一个拐弯处站定。大家顺山缝的一线缝隙向外看,只见瑞祥寺方向烟雾冲天。悟行叹道:“唉!太作孽了,他们在烧寺!千年佛寺,毁于一旦了!” 悟性大怒,从山缝向外冲去,悟行一把把他拽住:“师弟!你去做什么?” 悟性喊道:“师兄,放我走,我要去杀了这些作恶的鹰爪孙!” 悟行喝止道,“悟性!寡不敌众,你不可徒去送死!你不可徒去送死!” 悟性发疯地大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声音从山缝冲出,回荡山谷。 几个人心怀警惕,藏在山缝里。不知过了多久,寺院方向,烟渐渐小了。但是山顶上,却有人从山缝里往下喊第一人:“山缝里的人听着!我们是大内侍卫!”又一人:“我们是泰安捕快!”第三人:“我们是武林盟主的使者……”第一人:“我们是来搜捕沐家狗子和钦犯秦怀方的,窝藏庇护他们的与之同罪。我们已经听到缝里的人喊叫了,再不出来我们就用石头砸死你们。” 山缝里的人互觑,互觑后大家都看着武先生。武先生搔着头,没说话。 突然“哐当”一声,一块巨石砸在离他们不远的地上。 武先生急于,对山顶喊道:“别扔石头,我们上去,我们上去!”回头对悟行道:“悟行大师,这缝里有没有可躲身的山洞?” 悟行道:“这山缝,我从上到下都走过,只是都未走到头。两头是没有的,谁知中间有没有呢?” 武先生道:“我估计这样的险境,他们是不敢下来的,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往下扔石头、扔火柴。我们找一个人向上喊话。引他们上当,剩下的人去找山洞。” 沐莹道:“我去引敌人上当!”武先生点头。 沐莹道:“我在这里喊话,你们快离开!”说着向上喊道:“鹰爪子们听着!你们别徒费心机了,我们不上去,有种的就下来拼个你死我活……”他刚喊完急忙跃开身。身子刚跃开,几块大石便落在他原来立的地方。 沐莹又喊:“只扔石头算什么英雄,有种的下来!”一阵“哐当”、“哐当”响,又扔下很多石块和着火的木柴。虽然是白天,但缝底也是昏幽幽的,借山顶扔下的燃火木柴,照亮了缝底的一切,石块下落的间歇里,他跳过去,追武先生等人。他刚跳过去,身后又落石如雨,夹着燃烧的木柴。有的木柴自上边掉在地上,已经被栽灭了,也有的被后下的石块砸灭了,有的还在燃烧。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身后“哐当”响响的声音断了。石块不往下落了,往下落的是利箭,利箭密如雨点儿,放了一会儿利箭,继之是水点,水点儿落在燃烧着的木柴或木烬上,“嗤嗤”有声,发出难闻的气味。他知道上边洒下的是毒水。他想:“这些鹰爪孙真狠毒!对待他们的对手,什么残忍手段都使,而且无不用其极!” 沐莹往前走,走了一会,前边有水声,是从上往下流的,但是脚下并没有水。他知道前面有山泉,山泉的水,是注入了地下溶洞或山缝的分岔里。他又往前走,果然有一处地下溶洞,他看不清地下的水,但从声音上听出水是注入洞底。他的心一沉,武伯父他们……他从身上摸到了一枚铜钱,往前投去。铜钱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落地有声。他知道,沉洞不大,决定进山洞去探探。他跳过去,落在地上,摸了摸,仍是山洞,顺洞壁往里走,走了三四丈路,忽见光亮,他趋光走去,前面原是一个大洞,光是从大洞发出。 他持剑向大洞走去。 十四、怪洞奇遇 沐宝走进大洞,不禁一惊,武先生他们全在洞中,但均被点了穴道,僵立不能动。一石桌上,点着兽油灯,桌后坐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这老头须发全白,寿眉下垂,颧骨嶙嶙,脸颊深陷,手指扶在桌上,已和骷髅的指骨差不多。 沐莹看这情形,知道老者必是异人,自己绝逃不出他的手下,只得生死由命,大踏步走过去,对老者施礼:“老前辈在上,晚辈沐莹,误入贵洞,打搅老前辈清修,告罪了!” 老者睁开大而亮的怪眼看看沐莹,没说话。 沐莹又往前走了两步道:“老前辈,晚辈向你告罪了!”老者身子只一动,已点了他的天庭穴,又坐回桌后,他几乎没看清老者怎么起身,怎么出手,怎么坐回原处。 沐莹大怒,身子不能动,口中骂道:“老妖物,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老者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沐莹耳鼓“嗡嗡”响,震得灯火摇晃,笑后恨恨道:“你说老夫不通情理?我问你,世间有通情理的人吗?你们都是大明的顺民,你们的皇帝朱元璋通情理吗?” 沐莹知道此老者避世隐居,愤世疾俗,必有原因,没说话。可是悟性却道:“朱元璋那狗皇帝,他通不通情理,关我的屁事,你个老妖怪,拿我们撒什么气?” 只见“啪”地一声响,老者打了悟性一个嘴巴,身子又坐回原处,怒望着悟性:“你还敢骂老夫?下次再骂老夫豁开你的嘴!”沐莹看悟性,方才明明白白只挨了一个嘴巴,可是却见两颊隆起,知道一定是他进洞之前已经挨他一个嘴巴了。沐莹见老者这样不通情理,大怒?但他忍了忍道:“看前辈意思,是恨朱元璋。可是,老前辈,你和朱元璋有帐,去和他算啊,为什么让我们枉受池鱼之殃呢?” 老者冷笑,翻着怪眼,看沐莹:“小子,你怎知我只恨朱元璋呢?我恨世间一切人!” 沐莹道:“老前辈,这你就更没道理了,世人又和你没仇,为何恨世人?” 老者:“我恨他们!恨他们!当朱元璋没做皇帝时,尊我教为明教,尊我为师父。世人也尊我为至圣教主。他一坐了皇帝,马上反教,称我教为魔教,杀了帮他开国的功臣,我教弟子胡大海、徐达等多人,并要灭明教,捕杀我。世人立即转舵,称我教为魔教,叫我为魔头。这不可恨可气吗?” 武先生道:“你这不是老龟煮不烂,移祸于枯桑吗?世人未见得都刻画无盐、唐突西子。比如我们就都恨朱元璋,同情被朱元璋杀戮之人,特别是那些功臣……” 老者:“哼!你们这些世人犹可恶。当我的面就捧我,一离开这里就骂我、恨我!” 悟行欲双手合什,但手不能动,只口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这些人,实在是不赞成朱元璋。”指悟性:“我师弟就是胡大海的后人……” 沐莹指怀方道:“我这怀方姐,就是明忠臣方孝孺的后人……” 老者一怔恨稍释:“老夫隐居此山洞,与世隔绝,不知方孝孺何许人。” 武先生把靖难之变和燕王称帝后杀戮,建文帝大臣之事说了一遍,老者道:“其实方孝孺这样的人,太想不开,简直有点可气可恨。朱明的子弟狗咬狗,管他作什么!?自找全家族灭。真是活该!可是方家人无辜挨杀,倒也可怜!这个燕王狠毒残忍也如乃父,可恨!” 怀方听老者先贬议方孝孺,很有气,又听他同情方家,跟着恨燕王朱棣,不禁哭道:“朱棣比乃父还残忍。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可是……我们武功低微,我们就是被朱棣的鹰爪于追杀才避进山洞的。” 老者突然态度缓和道:“原来如此。你们既是遭明廷鹰爪子迫杀,咱就同病相怜。”给大家逐个去解穴道。 当老者给程见素解穴道时,看着程见素问:“你是丐帮弟子?” 程见素答:“是。晚辈是丐帮济南分舵主程见素。” 老者道:“丐帮有个石磊光,二十多年前曾和老夫有一面之缘。” 程见素凄然:“石磊光是我们的现任帮主,可是前几天,死于鹰爪孙和一个自称武林未来盟主的人的阴谋之下。” 老者恻然:“老夫尚在江湖之时,石磊光是个方在武林崭露头角的青年,想不到做了丐帮帮主,又惨遭杀害。据老夫所知,丐帮主派几百年,一向为正派之首,佐助朝廷,为什么鹰爪孙要暗杀他呢?” 程见素道:“丐帮一向扶佐正统,扶佐有道之君。明朝传位给建文帝,丐帮尊建文帝为正统,靖难之变时,丐帮旗帜鲜明地佐助建文,因此朱棣仇恨丐帮。但是,他们朝廷尚不敢公开取缔丐帮。此次杀石帮主倒不是朝廷的意思,是那个欲做武林盟主之人,把石帮主当做挑起丐帮仇恨沐公子的牺牲品……” 悟性合什:“阿弥陀佛,恐怕武林又要有一场灾难,我劝诸位还是避世的好。” 大家叹息。老人又给别人解穴道。当他给悟性解穴道时,对悟性道:“你祖胡大海,是老夫的徒弟,他和师兄弟多人,保朱元璋得天下,可是都让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杀了。看样子,你是胡大海的孙子辈了,该叫我曾师祖。” 悟性道:“曾师祖是什么辈啦?比祖父辈还大吗?辈大,本领一定大,要杀朱家朝廷的人,给我祖父报仇。”看样子老者很喜欢悟性,对他道:“我把武功都传给你,自己报仇才痛快,是不是?” 悟性欢喜道:“是,是。曾祖师你把武功都传给我,我把那些狗日的狗主子、狗奴才杀个光!” 老者道:“好!像我徒儿的后代!”悟性欢喜。老者走到沐莹身前,给他解了穴,看了看地上的宝剑,对沐莹问,“这位少年,你是不是姓沐?” 沐莹惊讶道:“老前辈怎么知道?” 老者道:“因为我看了这口宝剑,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是明朝的开国功臣,这把宝剑曾在他手里……” 沐莹追问:“那么,老前辈说的主人,一定是先祖父了。他……他是否也遭了不幸?” 老者摇头道:“这个沐英该是你的曾祖辈。他没被杀,他是明开国功臣里唯一幸存的一个人。” 沐莹问:“曾祖为什么能活下来!?是不是因为与朱元璋有瓜葛?” 老者摇头:“没有。而且有瓜葛也不是幸免于难的原因。我的二徒儿徐达和朱元璋是同乡,同学,朋友,又是儿女亲家,他把三个女儿都给朱元璋做儿媳,结果还是被朱元璋赐死了。沐英倒没有和朱元璋攀藤附葛结秦晋,他幸免的原因是,因为不是我的徒弟,没暴露明教徒的身份。” 沐莹道:“那么我爹爹为什么隐居在家,明朝廷内没有姓沐的为官?” 老者摇头道:“隐居此洞以后的事,老夫就不知了。” 武先生道:“我听沐临风说过,沐英老大人致化以后,严嘱后代勿在朝廷为官,因此,沐大哥文有经世之才,武有安邦之策,却隐居林泉,专攻剑术。” 悟行道:“怪道沐公子的令尊沐临风大号称诗、书、剑三绝。” 沐莹:“老前辈乃前世高人,连家父在内,论武功也和老前辈差得甚远。报仇之事,徒有其心,怎能如愿呢?望老前辈成全……” 老者道:“我成全你们。我行将入木,武功在我身上,已无用处,我分别传给你们几个后生,将来去济世安民。但是几十年前,我授徒非人,以致我至今,仍存遗憾。常言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今日虽非授徒,老夫也要慎重。你们凡愿学我武功者,必须立誓……” 沐莹道:“沐莹愿遵前辈要求立誓。” 怀方和慕容季英:“晚辈愿立誓学老前辈武功。” 悟性:“还立什么誓呢,我师父教我武功,可没让我立什么誓啊!” 老者道:“我不是你师父,你愿学就立誓,不愿学,就随便。” 悟性想了想道:“好吧,你们都立誓,我也立誓,为杀了那些鹰爪孙,我愿学。” 老者道:“好吧,你们发誓吧!一,学我武功,必须行侠为义,济世救民;二,学我武功。必须扶困助危,扶贫救弱;三,学我武功,不许帮助官府,不许当鹰爪孙,危害武林。” 沐莹、怀方、慕容季英、悟性愿遵老者提出的三条誓言。 宣誓完了,武先生道:“前辈,原来你们魔教宗旨?也是行侠仗义,扶危解困。这与侠义道有何区别?” 老者道:“我们魔教的魔并不是妖魔的魔,魔教只是所谓正教对我们的诬蔑叫法。原来魔教本名摩尼教,是依创教祖师摩尼之名为教名的,至宋代,教名改为‘食莱事魔’。那个号称方圣公的义军领袖更发展了食莱事魔教的教义,明确提出,它的教义是‘助贫’、‘助困’和‘平等’,因此受到农民拥护。朱元璋若不打着明教的幌子,也成不了事。” 悟行:“老衲也曾看过食莱事魔教的教义,那教义跟佛教的差不多,他们的教徒也戒荤酒、食素、行善、厌恶。” 老者道,“对,现在我们的教义仍和宋代教义差不多,只是改了戒荤酒、食素等教条。” 武先生道:“朱明要灭明教,真是不公。太史公曰‘为国为民,侠士大者’,我观明教行事,就是为国为民。不为国家为苍生,何助朱元璋一统天下?——朱元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但叛明教,反而要灭明教,真是天理难容。” 沐莹:“那就莫怪明教徒都反明朝。我在遵化曾遇见一个人叫蓝少华姑娘,是明开国功臣蓝玉之后,也是全家被杀只她一人幸免。她就是一个明教徒。她反明朝。既是要报家仇,又是要报教仇。她说,她有个义姐叫唐赛儿,武功可称天下第一。她答应给那个蓝姑娘报家仇,又恨朱明朝廷灭明教。” 老者似自语:“唐赛儿?可能是我的后裔……” 沐莹问:“老前辈,能将高名示给晚辈吗?” 老者叹息道:“唉!老夫有三十年未报贱名了。贱名唐振坤,想当年也曾名震遐迩。” 沐莹道:“老前辈,你就是前任明教主乾坤一掌唐老先生吗?” 老者欢喜道:“不敢当乾坤一掌这称号,不过风火掌未曾遇上对手——沐公子,你怎么知道老夫的名和号?” 沐莹不好意思:“有一个叫潘彬彬的姑娘,从方景纯那里偷听的。” 老者怒道:“方景纯这个混蛋,他提老夫做什么?” 沐莹道:“大内鹰爪子,和方景纯密谋,说要灭明魔,灭武林,必须学会老前辈的风火掌和我家的公孙越女剑,因此到处找寻老前辈和沐莹……” 老者道:“那么你们的誓言还补上一条儿:假如将来,你们人落在鹰爪孙手里,我教你们的武功不许落在鹰爪孙和方景纯等武林败类手里。” 沐莹、怀方、慕容季英齐道:“是。” 悟性道:“如果鹰爪子真捉住我,我就死!” 武先生道:“你们若能学会老前辈的武功,真是三生有幸。你们要用心学,只要学会老前辈的绝世武功?鹰爪孙们就奈何不了你们啦!” 唐振坤道:“老夫会的这点东西,哪里敢称绝世武功?前年偶出洞入市,听说有个叫天外仙境的地方,有一个高人,叫圣手如来,身兼刀、腿、拳、掌几绝。内力又天下第一,只是无缘一见。也不知天外仙境在哪里?” 沐莹道:“这一定是夸大其辞,别有用心。对了,晚辈曾听说老前辈住罗刹魔域,这里是罗刹魔域吗?” 唐振坤摇头道:“不是。罗刹魔域是我明教主的所在地。那也是个神秘的地方,教外人难找到的。” 沐莹道:“晚生前些时尚听说,老前辈还住在那里,不知是不是真的?!是老前辈常回去,还是老前辈会使分身术呢?” 唐振坤摇头:“老夫从前住在那地方,从离开那里,就没回去过,更无分身术。至于那个唐振坤吗,就不知原因了。” 沐莹道:“老前辈能指示去罗刹魔域的路线吗?他很想见见蓝少华,自从第一次相见,他就觉得那姑娘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他想蓝少华和那个唐赛儿,唐振坤,一定都住在罗刹魔域。” 唐振坤:“罗刹魔域是北溟异人的徒弟赫连惠宣所造,选址既幽僻,构造又奇特,告诉你地址,也很难找得到的。而且里边到处是消息、机关,走错一步就有性命之虞……” 沐莹道:“老前辈是让沐莹谈虎色变吗?它比囚仙洞还幽秘,还厉害吗?” 唐振坤道:“当然,造囚仙洞的是北溟异人的二徒弟公输远,他比赫连惠宣技艺可差得很远。” 武先生道:“在下在江湖行走几十年,也没听说明教有危害武林、残害武林同道的事,为什么教主所在地,起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字?” 唐振坤道:“对我们日月神教,就是要让教外人土觉着神秘、可怖。叫罗刹魔域,是要让教外人士望而却步之意。” 武先生:“哦,我知道了。” 唐振坤道:“我估计,这时已是戊时,你们大概饿了,我这里有柴、有米,你们煮些饭吃?” 怀方道:“英哥,咱去做!”二人向唐振坤问了柴米锅灶在哪里,就去煮饭。沐莹也跟去。 武先生、悟行、唐振坤、程见素仍坐着说话。唐振坤问了一些这二十多年世道的沧桑变化,武先生问了一些二十多年前武林名宿的情况。 沐莹、怀方、慕容季英三人,提水、烧火、煮饭。沐莹和慕容季英去提水,边走边与慕容季英谈话。 沐莹道:“慕容大哥,小弟问你一件事,你能坦诚相告吗?” 慕容季英想:“他一定还是问我对怀方的贞洁信任不信任,我何不和他开个玩笑。”笑着对沐莹:“你还要问我,对你与怀方的清白信得过,信不过吗?其实你倒是不问的好。俗话眼不见为净嘛,我既没看见,你何须总问……” 沐莹本来想问的是另一件事,一听他对怀方姐与自己的清白,竟是这种看法,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道:“慕容大哥,原来你对怀方姐和我是这样看!这可真冤枉了怀方姐……我们虽犯男女之大防,独处一室,是圣洁自在人心,我敬姐姐,我视姐姐为同胞,姐姐更守自重……想不到你……”,竟急得红了脸,哭了。 慕容季英暗笑。但又道:“沐兄弟,青年男女日夜同处一室,干柴烈火?能清白吗?你就别说丁,说也是越描越黑!” 沐莹更急:“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你怀疑我们的清白。怀方姐白玉无瑕,假若没有我,他就不会被你怀疑,被世人怀疑。慕容大哥,我不恨你怀疑我。我要用死给怀方姐洗刷清白,望你好好对待怀方姐……”说罢,抽宝剑,就要自刎。慕容季英拉住了他的手,笑道:“莹弟,我是和你开玩笑,对你们的清白,我从来就没怀疑过。” 沐莹惑然望着慕容季英:“不。你是在骗我。我和怀方姐……不怪人怀疑,更不怪你怀疑。” 慕容季英道,“莹弟,我不骗你,对怀方和你的清白,我真的从来不怀疑。” 沐莹摇头道:“不,你不会相信的,世人不会相信的。我和怀方姐的清白,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 慕容季英道:“还有我知。” 沐茸叹息道:“你不会知道……” 慕容季英道:“你非我,你怎会知我不会知道?近一个月来,我不是和怀方同处一室吗?怀方爱我如哥哥,我们既定了夫妻名分,仍然是清白的,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呢?休傻了,快收起剑吧!” 沐莹愕然:“你真这样信任怀方姐姐?那我就谢天谢地!”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收起剑。 慕容季英:“莹弟,你方才说有一件事要问我,是要问我这事吗?” 沐莹道:“不,我要问你,你的上代慕容之鹰,是不是和我沐家有过节。” 慕容季英道:“莹弟,你既问,我就告诉你,我的上代和沐家并无过节。只是他们曾到过燕南一带和燕南三杰比过武,败在燕南三杰的手下。我此次离家,叔父对我谈及此事,说沐家剑法天下第一,倘有机会,让我学习。” 沐莹:“你到燕南后,曾和一个叫李文谦的决斗过吗?是否伤过他?” 慕容季英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找过李文谦,并未和他决斗过。” 沐莹点头喃喃道:“原未是李文谦在骗我。” 慕容季英问:“你说什么?” 沐莹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慕容大哥,你想学沐家剑法吗?我将来演给你看。” 慕容季英很喜爱沐莹的慷慨无私,对他道:“谢谢,谢谢。” 二人说着话,提回了水,和怀方做熟了饭,大家吃了。武先生对沐莹道:“沐贤侄的毒也疗了,伯父要回石洞练习一种功夫,你就在此跟唐老前辈学武吧!” 沐莹依依,知道此地难留住武先生,含泪道:“伯父年迈,不要去石洞吃苦,请暂到我家建庐居住,等莹儿报了亲仇,再回家找你,让你颐养天年。” 武先生道:“你沭家剑法,天下武林觊觎,在你家居住,很不安定。我还回那山,在山坡结庐,你若有事,就到那里去找我。你任重途远广好自为之吧!” 沐莹洒泪:“伯父保重!” 程见素道:“我要到丐帮总舵,把那家伙的阴谋公布于众,和你同行。” 悟行对唐振坤道:“师弟现托庇唐老施主,也算有了归宿。我本看破红尘之人,不耐在此寂寞,愿去云游四海,也和他们同行。” 唐振坤不挽留,悟性见悟行要走,憨头憨脑地道:“师兄,你要走,我跟你走,我从小就跟你,不能和你分开!” 悟行拍着悟性的肩:“师弟,你有大仇要报,要留在这儿,好好跟唐老施主学武。唐老施主是你的曾师祖,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悟性依依道:“可是你……我还看得到你吗?你对我那么好,我想你了怎么办?” 悟行也依依不舍悟性离开,但是这里岂是久住之地?他对悟性道:“你唐曾师祖也会对你好的,你要好好留在这儿,我以后再来看你。” 悟性道:“你以后看我?!说了可算数?那我就留下。” 武先生、程见素、悟行三人出洞,越过沉洞,顺山缝走,见原来的山缝中填了不少石块,知道是夏三乱和鹰爪子等所为,心里暗恨。三人寻到怪柏,绳子还在树上,他们一个一个缒绳而下。悟行在前,到瑞祥寺一看,原来偌大一座寺院,变成了灰烬,院中一片瓦砾,满目凄凉。悟行掉首不顾,带三人向山下走去。 沐莹、怀方、慕容季英、悟性留在山洞里。唐振坤先教他们练风火掌的内功心法。唐振坤坐定,让四人盘腿坐下,屏息凝神,教了一句口诀,然后做了个样子,对他们讲道:“练功要意念呼吸形体合一,只有这样,才能气凝丹田,神聚灵台,筋骨生力——你们跟我做。”沐莹、怀方、慕容季英心领神会,跟着唐振坤,练得不差上下。悟性用心不专,练得不像。 唐振坤道:“每个动作,练时必须孔隼悉合,丝毫不差。练时如此精确,用时才能得心应手,衍生变化。”沐莹帮助悟性记口诀,矫动作,悟性也都学会了。 只用了十几天,他们就学会了风火掌。唐振坤道:“练武是为了实战,实战要想效高,必须活用巧用。常言熟能生巧,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几天你们要自己练,练到熟,练到巧,有变化。”沐莹、怀方、慕容季英自己练,练得很认真。悟性见别人认真练,自己一个人在洞中没处去玩,也跟着练。 练了四天,别人都练熟了,司性勉强能会动作,比别人差得很远。唐振坤看了,摇摇头,对沐莹等道:“我见洞中储米,已快用完,季英、莹儿、方儿,你们出洞去买些米,买些日用东西……” 三人答应:“是。”往外走去。悟性道:“我也去。”欲往外走。 唐振坤身子一晃,就把他拽住:“悟性,要听话!买东西的事,有他们三个。你要在此好好练功,你别去!” 悟性道:“不,我早嫌这里闷的慌,我要跟着他们出去逛逛。” 沐莹怕他出去惹祸,不愿带他,对他道:“你要听唐老前辈的话,在洞里好好练功,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悟性仍是嚷着要出去。沐莹道:“悟性,只要你好好练功,我打一个野物回来,让你这个三不戒和尚开开荤。” 悟性一听让他开荤,这才道:“沐莹,你不打野物回来,我可不饶你。” 三人出去,沐莹道:“慕容大哥,怀方姐,你们去买米,我买些日用杂品,回去顺便打只猎物。” 慕容季英道:“很好。”掏了掏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给了沐莹。 沐莹和慕容季英、怀方在泰山脚下一市镇边分手,沐莹走了几个杂货店买齐了油盐、盆、碗之类,买了个筐,将这些东西装在一个筐里,提了筐往回走。走到市镇边上,见一群人围着,不知看什么热闹。沐莹年轻好奇,走上去看,见一个黄脸汉子,带着几个灰衣汉子拉着一个姑娘往前走。这个姑娘挣扎着,耍闹着,但说不出话,显然哑穴被点。沐莹走到跟前一看,这个黄脸汉子和姑娘,全认得,黄脸汉子是他偷探方景纯家见过的高管家,女的就是潘彬彬。 沐莹看见潘彬彬被这群人押着走,立刻想到潘彬彬对他的好处。他想:“彬彬是为我才跑出官府的,他若不跑出官府,这群人不会掳住她,现在她被这般人掳去,不定是福是祸,看这群人对她的态度,肯定凶多吉少。我要去救她。”想到此放下筐,分开众人,走进去,对黄脸汉子:“高管家请了!”黄脸汉子打量沐莹一下,见他一身庄稼汉打扮,衣服也很脏,甚是蔑视,也不还礼道:“你有什么事?” 沐莹道:“你们押着的那个姑娘,是在下的亲戚,能给在下一个面子吗?” 黄脸汉子冷笑:“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沐莹为难,他想,要说出自己和杨春阳的叔侄关系,肯定暴露身份。若不报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人家萍水相逢,凭什么为一个女子求情呢?!高管家既曾是方景纯的座上客,身分是不能暴露的。不暴露身份而截下彬彬,只有动武一途了。他对黄脸汉子:“凭我要管这个闲事。” 黄脸汉子审视他,然后轻蔑地:“你?你配吗?” 沐莹道:“你是否太湖杨家人?杨家人是不做此自毁清誉之事的。”。 黄脸汉子一愣,旋即冷笑:“这女子是我家逃婢,这是我家之事,不用你这后生小子说黄道黑!” 彬彬想说话,但被点了哑穴,说不出。从她的眼神看,并未认出沐莹,只是像解释自己不是杨家逃婢。沐莹被高管家的态度激怒,斥道:“高管家,你在当面扯谎,这女子不是杨家逃婢,你不给我面子,得罪了。” 黄脸汉子也大怒,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这是我们的事,你若活得不耐烦,就管。” 沐莹想:“杨叔叔金盆洗手后,一定学陶渊明,选个世外桃源,过恬淡生活,怎么他的管家到处活动,又如此豪横,如此行事?”对高管家:“如果高管家真不给我面子,就得罪了!”说着就去抢彬彬。他的动作是那么快,身子甫动,就到了彬彬跟前。但是黄脸汉子更快,后发先至,挡在他的前面,准备迎击他,同时对两个押彬彬的人道:“你们走,到那地点去等我们!”对其余杨家人道:“上!打发这小子上西天!” 众杨家人纷纷扯兵刃上来,身法也是那么快,一转眼,就将沐莹围住。同时两个押彬彬的人,已经拥彬彬走出两丈多远。 沐莹着急,欲纵过去抢人,几个杨家人齐伸刀,把他拦住,他出掌便了个钱塘怒潮式,想用掌风逼退众杨家人,可是高管家出刀甚快,刀尖直奔他的右肩井穴。高管家这是个很高明的招数。两人距离很近,他如不撤掌后退,刀尖就会直刺他的右肩井穴,出掌的手马上就要废掉。他只得撤掌,不敢小瞧高管家,马上把高管家当做主攻目标,全力对付高管家,又使了一招直捣黄龙。这是一招拳的变式,先拳后掌,先直捣对方前胸,等到对方退让时,再进身化掌为刀,斜斩对方左臂。这是很厉害的招数。可是高管家使了个雪拥蓝关,横刀前推,又把沐莹迫退,沐莹身子向后退着,右边的刀又砍至,他只得旋身,使了个劈空掌,把身后的对手迫退,纵起身一个天龙大击,左手掌,右手抓,击向高管家。高管家用了一个举火燎天式刀法,化解了这招儿。 沐莹大急,他把批虚、捣亢诸式都使了,也仍然奈何不了高管家和杨家人,为了脱身去救彬彬,不得不使风火掌了。原来这风火掌,是最厉害的掌法,分为引拳、正路两种套数。对付一般的对手,只用引拳,只有对付最厉害的对手,才使用正路。方才沐莹顾念杨叔叔的情面,未敢使正路掌法,现在形势逼人,眼看不使出正路掌法,非但救不了彬彬,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也就顾不得杨叔叔的情面了。立即默念口诀,双掌运力,迅猛发功,双掌甫出,立刻身前狂飙骤生,一个旋身,就把围着他的杨家人迫退。但是高管家,使了个定身法,把身子定位,然后单掌还击沐莹。沐莹右掌和高管家的掌接实。“砰”的一声,两人的身子都后退三四步。但是沐莹站住浑若无事,高管家却觉得手掌火辣辣疼,举手看掌,掌心通红,不禁大声惊叫道:“风火掌,你到底是谁?!” 沐莹道:“无可奉告。”提起放在旁边的筐,去追押彬彬的人。 高管家和杨家人,知道沐莹厉害,谁也不敢去追他。 沐莹往彬彬的去路追下,可是追了约里许远,不见两个杨家人和彬彬的影子,无可奈何地立了一会儿,知道押彬彬去的地点隐秘,自己仓促难寻,只得算了。想到回去晚了,唐老前辈会怪罪,看看四下无人,快步走进山间密林。他在山间密林中走着,思绪万千。他想到彬彬的今后,彬彬对他有恩、有义,他没能救得了她,心里很痛苦。他想,等自己武功学好,去访杨叔叔,看看彬彬。从彬彬想到碧莲。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子曾舍命救他,也为了他背离父母,去寄居别家。他怀念她,不知她的生活好不好。另外,他也担心,那个小丫头有点儿鬼,她会听我的话,到定州外婆家去吗?他想,我学完唐老前辈的武功,出了泰山洞,立即去看她。他又从碧莲想到少华,那个有点泼辣,身带侠气的少女,也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迹。她就是明教的使者。佛语曰:从一粒米,能看大千世界。少华,那么好,大概整个明教也不会坏。她住的地方是罗刹魔域,那里还有唐赛儿,虽未见过面,但是也对他有一股引力。他决定有朝一日,去访罗刹魔域。 沐莹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边想边走,不觉到了林边,忽抬头,见林边有个狐狸。这是送到他手上的猎物。他一心要捕这个猎物,心中的一切思绪全扫清了。他放下挎着的筐;向狐狸走去。狐狸这种动物,性格有点狡猾,它好像不怕人,当它发现人的时候,并不跑,坐在地上睁着两只红眼睛看着人,看到人向它走近时,它才跑一块路,边跑边回头,见人不追,又停下,坐在地下,睁着眼睛看着人,似有意戏弄。沐莹向那只狐狸走去。狐狸看着他,不动身,眼看越来越近,狐狸这才立起来,准备向前跑,可是,晚了,沐莹一跃已经到了狐狸跟前,它刚跑了几步,要回头向后望时,沐莹已经蹿上去,一下把狐狸的头击碎。狐狸一动没动,就死在地上,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赞道:“掌法不错!” 沐莹一惊,抬头看,石后闪出一个老者,正是唐振坤。他伺唐振坤叫道:“唐老前辈,你老是怎么出洞来的?” 唐振坤道:“你们出洞这么久,都没回洞,我出来看看。” 沐莹惊道:“唐老前辈,我怀方姐他们也没回来吗?” 唐振坤摇摇头。沐莹更惊道:“我们到市镇就分开了。我遇到杨春阳叔叔的管家抢了方景纯的外甥女,管了管闲事,耽搁了时间。怀方姐他们为什么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唐振坤:“鹰爪子们已撤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沐莹:“唐老前辈,我很不放心,我到市镇上去看看……” 唐振坤:“处事要镇定。他们若出什么事,他们对付不了,你去也无用了,若没什么事,自己定会回来。” 沐莹想了想,觉得也对,只得跟唐振坤回石洞,然而到了洞中,仍然为怀方姐悬心,无心练功,无心吃饭,等了两三天,怀方和容季英仍没回来,沐莹知道,他们一定出什么事了,更加惦念。对唐振坤道:“唐老前辈,我想出去打听打听怀方姐的消息。” 唐振坤不语,半晌道:“我去吧,连买米——非是我不愿你去,我估计,魔爪孙若是你们的敌人,一定还在周围环伺,方儿和季英的失踪,或者与他们相关,你为学我武功,还是避着他们些为好。” 沐莹不语,含泪道:“是。” 唐振坤拿了米袋,向洞外走去。 沐莹和悟性留在洞中。沐莹心里恨恨,心想:“我非学好武功,非杀这些鹰爪子和我们的仇人不可。”对悟性道:“悟性!来,咱练武功。” 悟性道:“曾祖师又没在,练什么功。我在这里闷死了,咱出去逛逛!” 沐莹道:“唐老前辈回来前,你哪里也不能去,必须陪我练功。” 悟性道:“你要练,自己练,我可不陪你,我要出去逛逛。”说着往外就走,沐莹很着急,起身追去。可是悟性步法很快,一出洞,顺山缝行走甚速。沐莹追到他跟前,他已到了怪桕跟前,抓住绳索,飞身就下。沐莹没办法,对下喊道:“悟性,听我劝,玩一会儿就回来!” 不知悟性听见没听见,没答话,他大踏步走了。 沐莹叹了一口气,回到洞中,自己练功。洞内清静,半天时间他把风火掌练得提高了一重。他练功练得入迷,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唐振坤进了洞,他也不知晓。唐振坤看了一会儿,赞道:“莹儿,你的功力进步好快,你的风火掌已进了一重,练得很有火候!” 沐莹收功,立起来急问:“老前辈回来了?可有我怀方姐的消息?” 唐振坤摇头。放下身上背的米又道:“消息总算打听到了一点儿。听说他们到一个茶馆喝茶,着了敌人的道儿,用药将他们迷倒,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沐莹问:“老前辈,知道擒去怀方姐他们的是什么人吗?” 唐振坤道:“不知道。他们很神秘,不知擒了方儿、季英带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们既擒了方儿他们去,眼下就不会有性命之虞,我想吉人自有天相,你不用惦他们。” 沐莹哭道:“我怀方姐命真苦,现在不知在哪里受罪呢?” 唐振坤道:“莹儿,你别哭了,我喜欢你这义气劲儿,我要把武功倾箱倒夹全教你!你学好压倒敌人的武功,好去给你亲人报仇,给你怀方姐报仇,给我明教报仇?悟性在哪里呢?你们去做饭吧!” 沐莹歉然道:“悟性他……他不听我劝,我拦挡不及,他出洞玩儿去了,至今未回来!” 唐振坤大怒,“竖子不可教!让他去吧!” 沐莹去做了饭,二人吃了。沐莹知道,悬念怀方姐无益,就是知道她们在哪里,以自己现在的武功,也救不出他们。他专心练功,进步很快,不几天,就将风火掌练到第九重。沐莹向来就主张武功应打破门派,莫囿于门户,防碍武术的发展。对唐振坤更没保守家传剑法秘密的必要,他把《公孙越女剑法探赜》和《龙威掌谱》拿出来给唐振坤看。在唐振坤的帮助与指导下,他又精练了公孙越女剑,和龙威神功、龙威掌。唐振坤教他暗渡金针的玄妙暗器,和飞燕惊龙轻功,最后教他风火掌和化功大法。 唐振坤说:“这化功大法,创于我明教第二代祖师。为壮大明教,克制强敌,他用二十年的工夫,钻研此法。成功后,他把此法传给教主继承人和教内武功造诣高者。学成化功大法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化解对方武功,来归己用;二是可以驱化体内之毒。” 沐莹想了想,道:“那么我学。” 唐振坤道:“可是,学此武功,有个很大的弊病,体内吸了各派人物的内力,容易造成身体的气血不调,致使亏损寿命!” 沐莹道:“那么有没有办法避免此弊病呢?” 唐振坤道:“一是自己节制,不滥用此法;二是研练一种舒气泄力的武功,将吸来的外人内力全部输出。” 沐莹想了想:“看来是没有克服这弊病的方法了,同时这种武功也太残忍,我就不学它了。” 唐振坤:“好吧,你以后觉得有用,就学。此口诀的抄本,就放在此洞里,将来我不在,你也可自己采取。” 沐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心中惨然,一时无话说。许久才道:“我武伯整理阐释的家传公孙越女剑谱,和武伯的龙威神功口诀,龙威神掌掌谱,我携带不便,都留在老前辈暇时消遣。” 唐振坤答应。赠送沐莹两颗珠宝做路上盘缠。 至此,沐莹进洞,已三月有余,沐莹惦着怀方姐,惦着碧莲妹,惦着潘彬彬,再也在洞中住不下去了,对唐振坤说明此意。唐振坤道:“好。你留此学武功,就是为了报仇,现在武功学成了,走吧!这洞穴虽安全,但不是你久留之地。你应到江湖去闯。” 沐莹道:“沐莹蒙老前辈垂怜,临别依依,老前辈有何教导吗?” 唐振坤,告诉了沐莹明教各长老的姓名,嘱咐道:“他们都是我的属下,也是我的朋友,你将来如去明教,有事就去找他们。” 沐莹给唐振坤储备了很多干柴、米盐,然后洒泪跪别:“唐老前辈,沐莹报了仇后,再来山洞接你出去。” 唐振坤道:“我已过惯了此野人穴居的生活,你报仇去吧。若念我之情,就帮助明教。” 沐莹再拜,含泪出洞。 十五、邯郸大会 沐莹下了泰山,到泰安城中,找一个旅店住下。此时正是隆冬腊月,寒风凛冽,大雪铺野,他还穿着进洞时那套庄稼后生衣服,需要换一套棉衣、棉鞋,也需要准备些行走江湖必备杂品和药物之类,买齐了这些东西,回旅店安歇。店屋比石洞舒适多了,但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觉。他计划着自己的旅程,要往哪里去呢?怀方姐不知身陷哪里?彬彬可能被带到杨叔叔处,杨叔叔只说在太湖边,可听说太湖很大,周围几县,究竟在太湖边的哪里呢?寻找困难,还是应该去看看碧莲。碧莲那小妹子对我感情深,我答应去看她,她一定早就望穿秋水了。另外,李文谦也是大内鹰犬和方景纯等的追杀目标,我告诉了王婶他和碧莲妹的去处,他们合家团聚了吗?如果他们合家团聚了,也就减轻了他对碧莲的责任。他决定明天动身到定州去。 这夜他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晨起来,就急忙上了路。他此时身具公孙越女剑、龙威神功、龙威掌法、风火掌、飞燕惊龙轻功,暗渡金针暗器手法,几种绝世武功,自谓武林很少匹敌,不用再逃避敌人。他鲜衣轩冠,腰悬宝剑,大有李白仗剑去国之潇洒气势。 离开泰安三天,就到了邯郸。邯郸是春秋时期赵国的国部,是历史最悠久的名城,市里有“赵王宫殿”、“武灵丛台”、“蔺相如回车巷”、“学步桥”等古迹,学子、游人很多。但是这日特殊,街上很少行人,行的多是武林人物。 沐莹走到邯郸,天已渐黑。他想找个店住下,几个店都住满了人。客店里进进出出,尽是武林人物。最后他找到一个小店,因房屋旧陋,尚有闲房。他在这个店里住下,洗了洗脸,吃了些饭,早早躺下。夜初更时,沐莹悄悄起身,从后窗飞出客店,施展轻功飞进一个大客店。立在房上一看,见一个大屋亮着灯。他悄悄蹑去,倒挂金钩,从后窗窗孔看去,只见七八个武林人物正在饮酒,边饮酒,边说话。 一个黑髯、黑脸老头道:“这次邯郸武林大会,开得太不提气,说是武林盟主召开,这个武林盟主的名字都不敢露。” 一个白须老者道:“云老弟,该你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那些事干什么?” 一个花白胡子的黄脸老者道:“彭老兄,你言之差矣,该罚该罚,武林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该管,人人都该维护武林正义。” 花白胡子的老者反驳道:“武林正义?哪有什么武林正义可言。沐临风一世行侠仗义,又谦恭仁让,可是到头来……” 沐莹听到有人议论父亲一阵心酸。那桌上一个五绺长须的老头道:“张兄说得对,如今武林哪有正义?沐临风大侠全家被杀,不但无人主持公道,反而加个罪名诛杀他的儿子。听说后天的武林大会,便是要宣布他儿子的罪状,号召武林共诛之。” 沐莹一惊,心想:“原来后天要召开武林大会,主要内容是要讨伐我?!” 黑髯黑脸老头道:“听说他小子缺德寡行,心狠手毒,他奸淫师姐,又杀师姐,杀福庆寺和尚,又杀丐帮石帮主……罪孽是擢发难数,馨竹难书,简直可说是死有余辜。” 那个五绺长须老头低声道:“云老弟,你信这些话,就太天真了!你没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武林当权者要杀他,就故意给他制造了这些罪名。” 黑须黑脸老头道:“制造罪名?这我可就不懂了。如丐帮石帮主,福庆寺主持等,明明被人杀了,怎么说给他制造罪名?你敬沐临风,太爱屋及乌了吧!要知道乃父不是乃子。” 花白胡子老头低声道:“据我所知,给这个沐少爷加的罪名,可有的失实。比如她那师姐吧,就没有被他奸淫,也仍然活着。” 黑髯黑脸者道:“你怎么知道?” 花白胡子老者道:“你一定听说过慕容家吧?他们移居燕北后的第二代传人慕容季英,以慕容十五剑驰骋天下,他对那个沐少爷的师姐秦怀方的清白,就坚信不疑,秦怀方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他年轻英俊,要说身边美女若云,可他坚决和秦怀方一起冒危险。如今他和秦怀方都被一个武林诡秘人物设计送给了鹰爪子。这个武林诡秘人物抓她的原因,是要让她在人世间绝迹,好诬是被沐少爷奸杀……” 沐莹心想:“擒怀方姐的这个人真恶毒,原来他设计擒方姐就是为了害我,他与我有什么难解的仇恨呢?” 只听另一个桌上,有人答话道:“如此说,武林中真是人心难测呀!”沐莹瞥了瞥说话的一个红面青年。 “唉,可不是吗?”红脸青年桌上一汉子喟然长叹,“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自古道人心险恶,真是不错。可是,他们要杀那沐公子做什么?” 那桌上一老者,神秘地道:“沐临风那样谦躬待人,行侠仗义,能和什么人结必杀之仇呢?他全家遭杀,就是有人觊觎他的剑法,嫉妒他的剑法。没听说‘猛兽不群,鸷鸟不双’吗?杀沐临风的就是这样的猛兽、鸷鸟,不过他不是采用决斗的方法消灭对手,而是用阴谋,这个沐公子活在世上,他不放心。武林中有关沐公子的谣言和有人制造的惨案,都是出于这人的阴谋,他想让天下武林英雄尽入他的彀中,这次武林大会,便是为此召开。一定是选了武林盟主之后,这个武林盟主就宣布沐公子的罪状,发绿林令追杀他。” 沐莹想:“这个诡秘人物是谁呢?能和父亲争雄,又能接近父亲施毒计的有谁呢?这个人一定是个鹂舌鹗心、口蜜腹剑的人,对他可要多留意。” 那中年汉子道:“老兄怎么知道?” 那神秘老者道:“我怎么知道,看哪,想啊,没听说‘冷眼看世界’吗?只要冷眼看近几个月武林发生的事,再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想,就会有征兆可察,有端倪可寻的。”他还要往下说,同桌一个老头道:“王贤弟,少说话,咱们饮酒!” 那神秘老者会意,左右看了看,立即住口。于是只饮酒、吃菜,不再说了。屋里立即改了话题,沐莹不耐烦听,使了个珠帘倒卷,纵身屋顶。他这一上房,只见一条黑影自前房檐弹起,上房后施踏雪无痕轻功疾飞而去。沐莹追了一段路,那黑影没入林中,沐莹迫到林中,难以寻找,只得回来。 沐莹回到他住的店房,躺下思索。他知道前途充满陷阱,但他现在心雄气壮,他不怕,他想这个武林诡秘人物定与杀害父亲有关,但愁的是这个诡秘人物难寻。他想那神秘老头,对这个诡秘人物似是了解,等抓机会单独问问他。他又想怀方姐,此刻早已落入鹰爪子手里,他们怎样对待她呢?他们会不会还把她和慕容大哥囚在仙洞里呢?他想,他们若是不杀怀方姐,我一定救她出来,他们若杀了怀方姐,我一定将鹰爪孙杀个一个不留,让朱棣的皇帝也做不成! 直到后半夜,沐莹才睡着。早晨醒来,到街上吃饭,街上便传着一条骇人消息:昨夜他探的那个大店中,喝酒谈话的那些武林人物全被杀死! 他痴立街头,心里恨骂道:“好狠的家伙!”他心里一片茫然。神秘老头死了,绝了这根线,那诡秘人物更难寻。他决定留下,看看这个武林大会什么样,是否能从武林大会中,看出什么线索,找到让人能寻的蛛丝马迹。他走进饭馆吃了饭,他想冀南的邯郸离他燕南的老家那么远,他又没怎么在江湖行走过,武林中不会有人认出他。这一天,他都在街上逛,希冀从人们的街谈巷议中,从茶坊酒肆里,听到些他想知道的信息。可是昨夜店中那些武林人物被杀,造成人们心理上的恐怖感。这天街上行人很少,有人走动,也都绝口不谈武林之事。他游逛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几处有名胜古迹处,他都去过,心情不好,无意观览,纵是桂林山水,他也觉不出美。曾登上丛台,但丝毫没有登高望远。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有陈子昂登幽州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感觉。他走下丛台,直回店中。 吃过午饭,他在屋里睡下。他想第二天早起,跟着武林人物去参观武林大会。 第二天,沐莹在街外等候,见众武林人物纷纷往邯郸市外走去,他如鱼随流,跟在后面。邯郸市外有一座小山,山不算大,但嶙峋奇兀。山下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在蜿蜓群岭环抱中,有一片盆地。树林横在盆地口。进入盆地口,见盆口内侧立了栅门,门两边立了两排武林勇士。栅门边有一张桌,桌边有四个知客样人物,验看参加大会的武林人士的请帖。一个个武林人物持请帖进去。 沐莹没请帖,不能进。他在旁边立了一会儿,见一个武林头面人物,由一个徒弟模样的人持请帖递给知客人,知客人看了请帖,恭敬地放行。后边几个徒弟一一跟着进去。沐莹灵机一动,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进去。 进了栅门,见门里,是一片平坦草地,后面,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插着五彩缤纷的彩帜,旗帜迎风桌展。台上悬着一幅横向标牌,写着“邯郸武林大会”六个大字,两边明柱上有一副对联。对联是: 天下英雄争逞武, 四海豪杰齐显才。 台上放了桌椅。 台前下面,给各帮派掌门设了座位,徒弟们立在本派帮主或掌门的后面。帮主和掌门的座位上,已有不少人就坐。沐莹跟着进去的那个头面人物后边进去,那人在中间一个座位上坐了。沐莹立在一个靠边的地方,看着台上台下。约刚届卯时,台下预备的二十几个座位,坐满了人。各帮派的后边各有不少弟子,再加上无帮无派的武林闲散人士,共有四百多人。一会儿,台上上来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高个黑脸,一部大胡子,飘洒胸前,太阳穴突出,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也是五十来岁,身体魅梧,赤红脸堂,短髭虬髯,星目闪光。 二人向台下抱拳,黑脸者道:“诸位安静!诸位请安静!”声如宏钟,全场立即安静下来。 红脸者道:“敝下邀请各位,今日参加武林大会,承蒙各位,届时辱临敝处,不胜感激。敝上差我二人,特来代敝上向武林各派帮主、掌门,各派朋友致谢,并对招待不周,深致歉意。”两人顾盼自雄,非常傲慢,却强装谦躬。 沐莹想:“他们的主子,好大的架子,天下武林各派帮主、掌门,都来参加会了,他还自重身份,只派两个代表出来应付。还说什么‘招待不周’哇,简直就没招待!” 可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多数帮派,还讨好恭维。只听见有一个公鸭嗓的人道:“贵上赏脸,邀请我等,共襄义举,我等怎敢推辞不来?!”沐莹循声望去,见这说话人,正是方景纯。心里骂道:“赶着狗屁股亲嘴,好个不知耻的东西。” 方景纯这一带头,又有几个声音喊道:“方庄主说得对,贵上德高望重,武功独步,对贵上之邀,我们甚感荣幸。”其中有一个人,沐莹听着声音甚熟,循声看去,竟是马瑞明。 又有一个人喊道:“贵上邀我们来参加盛会,得忝列武林群雄,共推盟主,共讨败类,足感盛情,这比一切招待都好!” 沐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白净脸中年人,也坐在一派帮主、掌门的位子。 这个白净脸的喊过,又有几个人附和。 沐莹想,这个召开武林大会的人好气派,为什么这么些武林头面人物捧臭脚。见这情形,他的心里突然产生压抑感,他翘首举目,遍观全场,观后不由一喜,看见杨逢春杂在立着的人群中。更喜的是:一个坐在帮主、掌门之位的三十几岁的美妇后面,立着蓝少华。见到了杨逢春和少华,沐莹的心舒展多了。因场上秩序井然,他不好随便挤动,只得站在原地,默观杨逢春、蓝少华的行动。 忽然,台下人一肃,沐莹看台上,只见台上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这老头中等身材,瞿铄精瘦的身体上,一个较大的头。深目星亮,淡眉舒敞,青靛脸,大脸盘,狮子大鼻,厚唇大嘴,海下胡须甚长。此人看似粗俗,言谈举动倒很斯文。他向台下诸人一揖道:“凭在下一纸请帖,诸位便届时而来,足见诸位盛情。诸位莅临,使敝处篷筚生辉,在下心甚感激。今日在下劳各位金驾屈尊,实在是有两件武林当务要事相商。”说至此,他顿了一顿,眼角扫了一下大家,接着又道:“第一,眼下武林盟主空位,武林无主,规矩废驰,谴成武林中各派纷争不宁,坏人辈出,无人约束。是以在下邀各位来,共推盟主。”他的话说完,眼睛扫视全场。顾盼自雄,透出一股骄气。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稍动。 台上那红脸汉子,向台下拱手道:“这是敝上。敝上德高于众,武压群伦,足当武林盟主大任,希望诸位知时达务,推举敝上为盟主。倘诸位能玉成敝上,敝上先致谢意。”红脸汉子这样说,他的主人,果然对台下环拜。 台上那黑脸汉子也向台下一揖道:“敝上德隆望重,才能服人,武能压众,武林盟主,非他非属。希望各位考虑。” 黑脸者,显然有威胁之意。台上主仆三人,是要把他们的既定意思强加于武林众人,除了方景纯、马瑞朋、白净脸中年人,多数人脸均现不平之色。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台上二位贵姓?贵上是谁?我们尚不知你们为何许人,怎么选你为武林盟主?”沐莹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蓝少华前面坐的那美少妇。她说话燕语莺声,语气有点嘲弄。 黑脸者略显尴尬,但随即说道:“做武林盟主,只要武能压众,才能超人,何必要知道姓名…你们要想知姓名,就叫敝上‘圣手如来’吧!” 众人一愕,连方景纯、马瑞朋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台下坐着的有一个老者道:“在下立派几十年了,可是从未听说过贵上这个尊号,更不知贵上才气、武功如何,怎选他当武林盟主哇?这不是把武林盟主,当儿戏吗?” 红脸者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敝上文才武功均可压人,看意思太行派掌门是不信在下的话了。诸位,有谁不信在下的话,可出来和在下比试一下。在下武功不及敝上,万一倘然输给在下,你就可以衡量敝上……” 立着的一人道:“我认得这老者,是太行帮主刘文远。” 太行帮主在椅上一做势,身子就起两丈多,轻轻落在台上,对红脸者道:“得罪了!”出手就是一拳,使的是太行峥嵘拳中的狂风出谷,出拳带风,直奔红脸者的胸膛。 红脸者躲过,用了一招波涛拳的潜流冲礁,此招看似平缓,可是潜藏着绵绵不断的后继内力,刘文远暗感吃惊,想不到这个“圣手如来”的一个下人,拳法竟如此厉害。他使出了太行峥嵘拳法最猛的招术“狂洪泻岭”,红脸者也使了个厉害招术“翻江倒海”,兼守带攻,刘文远只得变攻为守,旋身纵到红脸者身后偷袭,红脸者回身去救,二人斗得激烈。 坐着的一个中年道:“太行帮的峥嵘拳好厉害,真让我开了眼了。” 坐着的另一个中年道:“那个红脸老者的拳胜过他,就是不知是什么拳法?” 第三个道:“这红脸人使得这样好拳法,为什么在武林一点儿名气都没有,谁也不知他的名字,真怪!” 第二个说话的又道:“何止是他没名字,连他的主子圣手如来的名我也第一次听说。” 三人正议论之间,台上二人又斗了六七招。此时双方胜负已判。红脸者出拳呼呼生风,刘文远出招儿已经无力。刘文远知机,已退身停手,正要拱手认输,红脸者仍攻上去,使一“冲”字拳,把刘文远击倒在地。 刘文远被击,坐起来怒对着红脸者道:“你……”正要说“你好狠?为什么不照武林规矩?”可是话没说出,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昏死在地上。刘文远的徒弟纷纷上台,欲群攻红脸者,红脸者道:“你师父既不行,你们逞什么能?白送死无益,快回去救师父吧!”说着抱拳而立,脸带骄气、戾气。 这时台下很多人大怒,纷纷议论红脸者不讲武林规矩。其中一个青年道士怒道:“你是谁?怎么连一点武林规矩也不讲?” 红脸者脸现一丝冷笑:“现在没有武林盟主,哪来的武林规矩?” 黄面中年道士怒极,飞上台去,指着红脸者道:“一招得手,莫猖狂!武林规矩是自古相沿的,连武林盟主也必须照规矩产生,你何在这里胡说八道?” 红脸者道:“我们就是要重定武林规矩,有不服者就试试……” 黄脸中年道士不再说话,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剑弹开,“争争”有声,光华四射。红脸者道:“恒山剑掌门欧阳子的剑好厉害,能允许我取兵刃吗?” 黄面道士没说话,红脸者去取兵器。 沐莹想:“这个红脸者是谁?看样子上场的人他都认识,为什么没人认识他?!” 这时台下有人道:“恒山剑派的欧阳子很厉害,这回可以教训教训那红脸恶霸了。” 这人说话时,红脸者取来了兵器,是一口刀。二人不说话,各挺兵刃,战在一起。欧阳子的剑“争争”发声,有时一招三式,有时一招五式,剑尖颠颤,每一招都颤起数点寒星,观者不禁为之喝彩。可是红脸者的刀法也使得快速绝伦。刀重力大,刀耍出来,呼呼生风。黄面道士身法步法灵活,驾轻驭重,借力打力,轻剑对重刀,毫不显败象。红脸者刀法快,刀重力大,拨欧阳子的剑容易,可以忙里偷闲,找欧阳子的剑法空隙。所以身法、步法略逊于欧阳子,格斗仍很从容。 二人斗了五十余招儿,仍轩轾难分。 沐莹等人都盼着欧阳子取胜,但是继续斗下去,欧阳子渐守多攻少,只以巧妙的剑法周旋,红脸老者却守少攻多,大力猛攻。 欧阳子和红脸者斗了七十多个招儿,已显劣势。红脸者已看出这一形势,他欲显威风,一招力劈华山,大刀自空中以千钧之力砍下,他想欺欧阳子的剑轻,这么重的力道,即使他用剑去迎,也无济于事…… 眼看红脸者的大刀砍下,欧阳子就要毙命。忽然欧阳子身子一闪,身轻似燕,剑飞而出,躲过了这刀,但是红脸者刀法并未使老,一刀砍空,立即收手变招,马上换了狂风砍柳,大刀横抡,去袭欧阳子。欧阳子机变很快,身子也灵活,一个倒躺铁板桥避过刀风,身子射出去,刚一着地,甫即出招儿,似有很大潜力,可他知机退下。 台下众人,均看出欧阳子这两招躲得巧妙,也恨红脸者打法霸道。武林正义人物见红脸者这样打法,人人愤怒,但人人心寒。一时众人观望,无人上台。 沐莹想:“武林之上岂容此等人如此猖征?”欲上台,去试试自己的各种功夫,但怕暴露身分,无法看清他们的阴谋。正在犹豫,只见一个女子,施了一个紫燕凌空式,飞上高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蓝少华。 蓝少华俏立台上,抱着剑,斜睨着红脸老者。红脸老者不知蓝少华底细,未敢轻视,抱拳道:“姑娘请了,不知姑娘哪个高门贵派,也有何见教吗?” 蓝少华倩笑着,揶揄道:“本姑娘的姓名、门派都不见经传,就不必报了。今天上台,是来教训你。” 众人一惊。武林各派,认识蓝少华的甚少。见蓝少华这么年少、苗条,抱着的是一口窄而薄的剑,怎么能与这个连败两个武林成名人物的高手比武。这红脸家伙招狠手辣,毫不留情,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伤在他的刀下,岂不可惜?沐莹了解蓝少华的武功造诣。但他觉得,以蓝少华的武功和这红脸家伙比武,虽不至败,也无必胜把握,见红脸老者狠辣的打法,也为她悬心。 红脸老者受了蓝少华的揶揄,不怒反笑。一声冷笑过后,阴森森地道:“在下很佩服你的胆量,大概到鬼门关报到也不会害怕的。有胆量上来吧!”不讲谦让,举刀就砍。 蓝少华避过:“且慢!”红脸老者:“你怕了吗?若怕了,就下台!” 蓝少华笑道:“你方才还夸姑娘胆大,怎么转眼就认为我怕了呢?好笑。本姑娘问你,你若输了,你那敝上,武林盟主还当不当?” 蓝少华这一问,红脸老头可真为了难。他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他连胜两人之后,这姑娘还上台比武,他已出刀威胁,姑娘毫无怯意,肯定大有来头。倘说“不管输赢,敝上武林盟主都要做”似不合适,若说他输了,主子就不做武林盟主,恐怕主子不答应。他用眼光去询问坐在后面的青靛脸。此时他们那青靛脸主子也心思电转。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呢?该让徒儿怎么回答?若说武林盟主无论如何也要做吧,人家胜了,当着天下英雄出尔反尔,的确面子不好。可是他对武林盟主,向往已久,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怎能因为一旦轻诺,放弃追求呢?但是他看着蓝少华想:“这样一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武功再高,怎能和霹雳手郑振天相比呢?”这样想,对红脸者道:“既然这个小姑娘以此做比武条件,你答应她吧!”红脸老者知道主子这句话的分量。主子是把赌注押在他身上了,此时他是过河卒子,只能进,不能退,只能胜,不能败。他丢掉怯意,挺了挺胸脯道:“老夫输给你,敝上武林盟主就不当,来吧!”说罢,抡刀就砍,蓝少华轻轻出招化解。二人战在一起。 红脸老者欺蓝少华年轻体弱,一交手就连使猛招,想先发制人,把蓝少华压住。可是蓝少华剑法精妙绝伦,剑法快到招式似有似无,只见一个剑光的光幢把她穿着粉红衫裙的身体罩住。红脸老者的刀无论从哪个方向,也无法攻进。他不进攻蓝少华,蓝少华就找空隙向他进攻,他进攻蓝少华,也是无隙可入徒费力气。面对这种形势,心急火燎,没有办法。 沐莹一见蓝少华的剑法,悬着的心放下。前几月和蓝少华在遵化邂逅相遇,她还不会使这种剑法。她这几个月学了这种高妙的剑法,可胜券稳操。 果然,他还没想完,已见红脸老头显出败势,他手脚缓慢,刀法破绽百出,眼看就要败在这蓝少华的剑下。忽然黑形一闪,那黑面老者,伸刀搁住了蓝少华的剑。 蓝少华发怒地看着黑面老者:“你要干什么?你们不讲武林规矩,也不要脸面吗?!” 黑面老者笑道:“今日是我们一派与你们不服从我派的各派比武,我不想说什么,只是想换下我派的人,让他歇歇。”他对红脸者:“你先歇歇,再换我。”红脸者退下,坐到桌后,给黑面老者略阵。 蓝少华冷笑:“你要是再输给本姑娘呢?!你们还有多少人可以轮着上,本姑娘来者不惧!”挥剑就与黑面老者格斗。 黑面老者的刀法和红面老者是同一刀法,但比红面老者厉害得多。红面老者不能找出蓝少华的空隙进攻,他能够找出蓝少华剑招的空隙,并能抓住电光石火之间的机会,伸刀攻进少华的剑网,攻得少华转攻为守。他刀大力猛,常常攻得少华不能招架,只得施轻功转腾、挪、游移躲闪。这样很消耗内力,战了五十多个回合,蓝少华有点支撑不住。剑法渐慢,剑法越慢,空隙越多。六十招后,她的剑法出了一个破绽,胸前形成一个空隙。黑面老者觑着这个机会,一个疾风入林,向少华胸口刺去。这已不是比武招术,如一刀刺入少华胸膛,少华马上就要殒命! 沐莹在后面看得真切,不由得“啊”一声惊叫。这时候只见台上绿影一闪,蓝少华前面那坐着的美妇人,一把长剑后发先至,直刺黑面老者咽喉。黑面老者的刀还没到少华胸口,这把长剑,已近他的咽喉。黑面老者,只得撤刀,一个倒躺铁板桥避剑。蓝少华惊心甫定,对美妇人道:“姐姐,这厮真狠……!”旋身出剑,狠狠刺向黑面老者。那美妇人把少华的剑架住:“华妹回去休息,惩创他们有姐姐!” 蓝少华回到自己原处,看着台上的美妇人如何惩治这黑面老者。 此时台上,主仆三人,均心思电转猜测美妇人是什么人。台下的人也议论纷纷。 一个人道:“此美妇人是谁?!”看她一招儿就能救出那少女,身手真是不凡! 另一个道:“我瞥见过她那请帖,身分是渤海帮主。” 又一个道:“你没看错吗?渤海帮帮主我认识,是个叫金顺章的老头……” 第二个说话的道:“请帖白纸黑宇,写得清清楚楚,我看得真切,怎么能看错呢?大概是渤海帮换了帮主。” 第三个说话的道:“我十天前还去过渤海帮,金顺章身体健壮,帮内也很安定,怎么能换帮主呢?” 旁边一人低声道:“三位别争论了,这个美妇我认识,叫唐赛儿!不过从不在江湖上报名儿。” 听了这个人的话,沐莹一喜。唐赛儿,这个蓝少华极口称赞的女子,自己很早想见,只是无缘得见。今日不但可睹风采,而且可以瞻她的武功,真是欣幸。 此时台上黑脸老者,非常惊恐,他的刀法就够快的了,这个女子,能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台下飞到台上,抢在他的前面出手,牵制他的行动,真是匪夷所思。更吃惊的是他们那青靛脸的主子,这个三十几岁的美女子,能够一着奏效牵制住他的得力住手闪电手陈亮,真是大出他的预料。他不禁问道:“小姐好身手。肯将真实身份相告吗?” 唐赛儿道:“你我是敌非友,想见唯有刀兵,知道姓名身份何用?” 青靛脸道:“小姐如此多才漂亮,何必多结怨仇?事在人为,我们不可化敌为友吗?” 唐赛儿道:“道不同,不可相谋。‘自古正邪同水火’,休说废话,我是永远不能与你为友的。” 黑脸老者:“敢与敝上为敌者,都没好下场,望小姐三思!” 唐赛儿道:“少废话,我们比武吧。” 黑脸老者无奈,只得出刀,二人战在一起。唐赛儿身法、步法、剑法,都比蓝少华高了一层。比黑脸老者更高了一等。武术这玩艺儿,犹如下棋。下棋讲“棋高一筹”,武术也是如此,只要高了一筹就可以攻防自如,游刃有余。她和蓝少华都使本教的分光错影剑法。不过,她的剑法造诣可比蓝少华深得多。分光错影剑,是本教第五代祖师云光和尚所创。云光和尚年青时长期独居静影寺,此寺山环水抱,山壁如镜,水光相映,光影倏忽摇曳,长期观看,心有所感,创此飘忽诡异剑法。只见长剑在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女子手中舞动,静如光凝,动如光飞,动静结合,快到巅极,剑就动静不分,剑光就凝亦似飞,飞亦似凝,忽凝忽飞,难以防守,更找不出空隙可攻。 这路剑法一使,场内一片喝彩声,连方景纯、马瑞朋等明显倾向黑面老者的人,也不由得跟着叫好。 沐莹看见唐赛儿使出分光错影剑,喜得忘记自己,不由得拊掌大叫,“好!好剑法!好剑法!”惹得台上唐赛儿、台下蓝少华都对他看了一眼。 唐赛儿听到台下众人喝彩,剑法使得更加精妙。黑面老者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精妙剑法,唐赛儿这路剑法一使出,他不由得暗暗吃惊。形势已清清楚楚:今日比武,他不仅无胜利希望,全身而退的可能亦不大、这美妇武功之强是他未估计到的,也是他们策划这次武林大会时,未曾估计到的。他们估计:沐家那小子若在,而且若学会了沐家剑法,是他们可能遇到的对手,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已经弄得他们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那青靛脸主子,看着唐赛儿使剑,脸色非常难看。他已经认出唐赛儿了。他万没料到这次武林大会上,唐赛儿会出来,成了他做武林盟主的障碍。他对红脸老者耳语了几句,红脸老者从后面下台而去。他在椅上坐不住了,立起身紧张地观看。只见陈亮一招比一招应付困难,二人战到五十几招儿,陈亮已乱了招数,无着防守,唐赛儿出招越来越快。忽然她身子飞起,使了招仙女飞天,长剑在天空颤起数十点摇曳流星,罩住了黑面老者上路;黑面老者一时眼花缭乱,不知剑尖来路,惊慌失措,眼看肩上就要中剑,青靛者飞身出手,用剑使了一招混元刀法的游龙戏凤,迫得唐赛儿撤剑招架,黑面老者解厄。 唐赛儿和青靛老者,身在空中,拼了好几个招数,方才落地,二人在地上格斗,各施绝技。但是青靛脸老者,使了一招儿混元刀法后,就不再用它。沐莹看这青靛脸老者,只是觉得他身法、剑法发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使过此剑之人。只觉得他剑法似乎使得不熟,长剑使起来并不顺手,他觉得很怪,他的两个手下都使刀,而且刀法很妙,很快,似出于一门,他为什么不使刀呢?但是老头子使剑虽不顺手,也使得攻力非凡。他的剑使得力道很足,每一剑都“争争”有声。沐莹看得清楚,青面老者虽对强敌,但从容镇静。虽剑法不精,但能避短就长。他长剑上贯力,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每出一剑,拿捏得准火候,均在唐赛儿剑势必经之处,这样只要唐赛儿的剑碰上他的剑,不是被他的剑磕飞,就是被他的剑震断。唐赛儿为了护剑,反而要避他的剑,这样她的剑,便有些滞缓,威力不得发挥。而青靛脸老者,往往剑一招顶数招,防守中,有进攻。 这样,二人斗剑,唐赛儿靠剑法、身法倏忽轻灵,青脸老者靠剑法老到内力浑厚,旗鼓悉敌,战了百十个招数不分高下。二人正酣战,忽然杨逢春飞到台上。长剑搁开二人的剑,对唐赛儿道:“这位大姐请了,小生有一事,向大姐相求。” 唐赛儿看了杨逢春一眼,见他少年英俊,满脸正气,对他道:“公子有何事见教?” 杨逢春道:“小生僻地隐居,未瞻过外界武林高手之风采。今观大姐和这位高人比剑,使小生眼界大开。看着二位高妙的剑法,窃以我家剑法衡量,不知谁长谁短,想请大姐让一让,给小生一个和这位高人牛刀小试的机会。非是小生轻视大姐,认为大姐此异彩纷呈的剑法不能胜青脸老者,因为小生以为,此高人既欲当武林盟主,武功定有出类拔萃处,故小生不揣固漏,专向这位高人请教高招。” 杨逢春的话说是委婉,但对青脸老者的讽刺和敌意,溢于言表。唐赛儿冰雪聪明,这种明颂暗抑的话,怎么能听不出?她看了看杨逢春,看出了杨逢春大有来头。对杨逢春道:“好,我成全公子,让公子在和这样的高人比剑中初试锋芒。不过这位高人,是未来的武林盟主,武功可高明得很哪。” 青脸老头当然听得出二人一对一句的讽刺,但是只得隐忍,装做豁达大度的样子,对杨逢春拱手道:“公子超尘隐伦,在下心甚敬慕。敢问公子贵姓高名?” 杨逢春道:“我家既隐退江湖,我又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让人知道姓名何用?家乡、姓名都无可奉告。闲话少说,进招吧!” 青脸老者箭在弦上,只得出招,杨逢春还剑,二人战在一起。 众人大多数不认识杨逢春,见这个年轻后生,敢找着青面老头比剑,真是自不量力,自找其辱,自找其死。但见他出招,均甚惊奇。他出招奇妙,内力充沛,一出手,就占了优势。他使的是古墓派流云剑法,和青面老者的剑法有点相似。不过,他虽比青面老者年轻,但剑法却精湛得多。而且内力也比青面老者浑厚,只是比青面老者缺乏实战经验,不如青面老者剑招老到。二人战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沐莹早听说过这个青面人,为当武林盟主制造了不少惨案,嫁祸于他。心中充满无限仇恨,今日亲眼见他跋扈武林,更加愤恨。见唐赛儿剑法卓绝,对青面老者呈压倒之势,心甚惬意。杨逢春换下了唐赛儿,剑法、内力又比青面老者高了半筹,更觉快意。心想:“那家伙的野心,有唐赛儿姐姐和杨公子控制,是武林之幸!” 沐莹边想,边看杨逢春和青面老者比剑。二人比得激烈异常。杨逢春剑术虽精,但和青面老者似是同门剑法,他每使一招儿,青面老者都使出相应的招数来防,因此一时不分胜负。沐莹了解这青面老者,和不少武林门派勾结,而且和鹰爪孙亦有交往,时间久了,不定使什么诡计出来。很为杨逢春着急。 沐莹着急,青面老者更着急。他也觉出这个年轻后生,和他使的是同门剑法。而且这个青年除了剑术比他精之外,对他还有一种威胁,这种威胁虽然他叫不上名儿,但是他有点儿害怕,他恨不得立刻就战胜这个后生,杀死他,或赶他走。 他们正在着急,忽然谷口处一阵大乱,沐莹转头看去,见山谷被大内鹰爪孙和地方官军围住,武林人物们大慌,纷纷向外逃去,可是被大内鹰爪孙赶回。 林大兆手捧圣旨,神气洋洋地从谷口走进来,直上高台。 台上杨逢春和青面老者停手。 沐莹看着这些鹰爪孙,恨不得心中发火,手不由得握紧剑把。但是他又克制住自己,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能轻易暴露,我要查他们的大谋,破他们的大谋,我要等时机报仇。 只见林大兆大模大样地立在台中,手捧圣旨,高喊:“圣旨下,跪听宣读。”青面老者,黑面老头,台下的方景纯、马瑞朋等都跪下,林大兆宣读道:“奉天承运大明永乐皇帝诏曰,查今武林无主,挠朕社稷,挠乱民生,今敕封圣手如来主持武林,俯为盟主。凡武林人士,必须一体凛遵。抗朕旨者,朕必诛讨。” 跪在地上听旨的人,齐呼万岁。台上的唐赛儿、杨逢春不跪表态。林大兆鹰隼式的眼睛,审视二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圣旨面前为何不跪?” 唐赛儿道:“圣旨是封圣手如来的,与我们何干?我为什么跪?” 杨逢春:“我是山中人,山中无日月,不知有岁月,不知有天子,我不知什么叫圣旨。” 林大兆看了看唐赛儿和杨逢春,也看出二人不是等闲辈,只得算了。对他们道:“你们不知礼,本官不怪你们。台上是武林盟主之位,你们滚吧!” 唐赛儿大怒,对林大兆道,“武林盟主,从来都是武林人士共选,不是官职,从来不是朝廷封命。我们正比武,以抉武林盟主,此是比武台,请闲杂人员滚下!” 林大兆大怒:“你敢抗旨!?给我拿下!”几个鹰爪子执兵刃要拿人。台下蓝少华及几个正义门派的人大怒,欲上台救人。林大兆一看,形势不妙,宏声亮嗓大喊:“劝诸位勿轻举妄动!你们看四周是什么!” 众人向四周环形山岭看去,只见四周谷上都布满持火铳、弓箭之人,铳口、箭弩向着谷中平地。众人一惊,立刻大乱。 林大兆又大喊:“诸位勿惊,只要你们听从圣旨,那些火铳、弓箭我们是不轻用的。如果你们抗命,你们立的地上,全埋了火药,药线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一点火,你们就会同归于尽。” 武林群豪,包括方景纯、马瑞朋在内均吓得面无血色。 唐赛儿仍从容镇定,对林大兆道:“既为朝廷钦差,用此卑鄙手段,反不如被你们称之为魔教之人,行事光明正大,岂不怕天下人耻笑?!”沐莹、杨逢春看唐赛儿态度那么镇定,也很镇定。 林大兆冷笑道:“恐怕再过一刻,知道此事真相之人已经没了……” 唐赛儿逼视着林大兆:“明天就会传出‘魔教消灭武林众雄’或‘沐莹消灭武林众雄’,对不对?” 沐莹恨得咬牙切齿,握紧剑把,但是看着唐赛儿,没发作。 林大兆脸上现出一丝笑:“你好聪明,可惜,一会儿就成了短命鬼儿……” 唐赛儿仍那么镇定道:“我看未必。”说着突然剑交左手,右手兰花指去点林大兆的天庭穴。林大兆身体胖却很机灵,轻轻一闪闪过,哈哈笑道:“怎么!要捉我做人质吗?!此刻认命了吧!” 唐赛儿仍那么镇定:“何用人质,是捉你为死在你手里的天下英雄报仇!” 林大兆戏弄地:“如此说,林某的名下,今日又要多一笔新债了……” 唐赛儿也冷笑道:“不,今日就让你新旧帐一笔清!”她态度那么镇定,话又那么自信,林大兆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他马上又镇定起来,奸笑道:“小姐!别说梦话了!我林大兆有债不假,恐怕今后世上并无债主。” 唐赛儿冷笑道:“你多行不义,今后世上恐怕债主更多!” 林大兆脸上由奸笑变狞笑,忽然伸手入怀。从怀中扯出一面火红小旗,举上头顶晃了一晃,立刻四周岭上,数百鹰爪子和官兵,端起火铳、弓絮,瞄准欲发。 林大兆哈哈大笑着对鹰爪子们“撤!”鹰爪子们和青面老者的人,随林大兆撤去。谷内群雄,心慌意乱。有的吓得面无人色。只有唐赛儿、蓝少华仍是那么从容镇定。 唐赛儿对林大兆道:“林总管,莫高兴得太早了,你们走不了的,留下来公平决斗!” 林大兆一惊。抬头看四周的岭上,上千黑衣人已围在鹰爪子火铳手、弓箭手之外,也用火铳对着他们,有的黑衣人竟在缴他们的械。自己对面的山头上,几个黑衣人,正用火铳,弓箭对准着他,他颓然站住,指着唐赛儿道:“你……!” 唐赛儿道:“我们知道你们定施毒计,早有安排。” 林大兆恨恨道:“好!算你能!”又掏出小红旗晃了晃,高喊:“点火药!” 面色已经缓和的群雄又吓得六神无主!可是唐赛儿,仍是那么从容镇定,对林大兆格格倩笑,笑得林大兆毛骨悚然。林大兆怒对唐赛儿道:“死到临头,你,你笑什么?” 唐赛儿念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林大兆也笑了:“是鼓励你自己吗?”兴灾乐祸的语气。 唐赛儿道:“不,我是鼓励你。” 林大兆愕然问:“什么?鼓励的是我?!死到临头的是你,我何用鼓励?” 唐赛儿道:“火药到现在不爆炸,你怎么不感到奇怪?” 林大兆惊得魂飞天外:“你……你又做了手脚?” 唐赛儿道:“我们这次来,特地带来了一个人……” 林大兆急问:“谁?” 唐赛儿慢慢答道:“天宫巧匠赫连惠宣。”林大兆听了这几个字,颓然呆立,好久无语。 唐赛儿道:“各武林朋友,这次武林大会乃是个阴谋。不知还有什么阴谋在后面,凡不是他们同伙的快离开!” 唐赛儿这个看去三十出点头的美妇人,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她的言行,都令人佩服,有领袖群伦之风。方才又是靠她的安排,他们才从鬼门关拣回条命来,对她更是奉若神明,她的话一出口,各门派群豪纷纷带着本门派的人往外闯,一时场内大乱。 台上的林大兆大怒,对台下喊道:“大内侍卫和官军听令,凡对立圣手如来为武林盟主,未表态拥护者,一律不得离开!”各鹰爪子和官军堵住了谷口。 人都是有心的。林大兆和青面人的行动反而为渊鱼,为丛驱雀。从前他制造了不少惨案,造了不少谣,蒙骗武林群豪,诬沐莹是惨案制造者,标榜自己是卫道士,今天,他们的言行揭穿了自己的谎话。林大兆的话,激起了群豪的逆反心理。除方景纯、马瑞朋等少数拥立派外,几乎全变成了反对派。他们拿出兵器,纷纷往外闯,谷口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沐莹恐怕各门派群豪被鹰爪子官军和武林败类们截住,施展什么阴谋,跑到门口,正见秃子赵新衣和几个一流鹰爪子阻住众人。沐莹默运龙威神功,双掌对着赵新衣推去。掌带劲风,不可抗拒,“噗”的一声,赵新衣着掌,身子被击得飞起,落在两丈以外,坐在地上,哇哇吐血。沐莹又双手对着几个一流鹰爪子连捣,几个鹰爪子纷纷被击飞,倒地不起。立刻堵截群豪的人墙,出了一个缺口。各帮派帮主、掌门,带领本派弟子,从缺口地方冲出去。 场内,各帮派已走出不少,唐赛儿示意。让蓝少华带领明教弟子往外冲。蓝少华带领几个明教弟子,冲到谷口。红脸老者和黑脸老者,从台上飞下,跑到门口拦截。蓝少华挥剑外冲,被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截住。 蓝少华正着急,沐莹持剑跳过来,对少华道:“蓝姑娘,不要着急,小生来援助你。” 蓝少华一见是沐莹,心里高兴,但是态度却冷冷地道:“原来是你,谁叫你来援我?” 沐莹道:“我见姑娘有危险,就来援。”说着使公孙越女剑法,攻向黑面老者,这剑法比黑面老者可高明得多,使的又是宝剑,只几招儿,就削断了黑面老者的剑。 台上的青面老者见黑面老者战败,见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法,向沐莹一指,对林大兆:“林总管!看那小子使的就是那剑法!”说完欲飞下台去捕沐莹,杨逢春向前拦住,二人第二次在台上格斗,非常激烈。 林大兆又伸手入怀,这次取出的不是小旗,而是一支响箭,取出箭,在剑鞘上磕了一下,向天空放去。他取箭发箭均在电光石火之间,以致唐赛儿抢箭不及,箭带着“吱吱”啸声飞上天空,在天空爆炸。这响箭在天空爆炸后,林大兆抽出剑,直扑唐赛儿,想一剑使唐赛儿毙命。 唐赛儿用剑迎住,讽刺道:“不再装假要脸了吗?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杀无罪之人?” 林大兆怒道:“你抗拒圣旨,何言无罪?而且竟敢拒捕,要造反吗?” 唐赛儿自永乐初起义失败,一直隐居在明教十几年,不愿公然表反,招致朝廷追杀,对林大兆:“我们是草民,怎敢造反,你们是官逼民反;你自作孽,自有仇家惩治。今日事愿和你商量。你撤围,咱们两不相犯,不然……” 林大兆冷笑:“马上就有天兵围杀你们,何言两不相犯,好笑!” 唐赛儿用剑急攻:“如果有官兵围剿我们,第一个先死的是你!” 林大兆破解了她的剑法,二人激战在一起。林大兆是大内侍卫大总管,武功已臻化境,和青面老者,各有春秋,和唐赛儿战了五十个招数,不分高下。 此时,谷口、台上、台下一片混战,各边死伤惨重。正在混战,忽然岭外鼓声大作,喊杀连天。千万官兵,铺天盖地而来,原来突围的几个帮派,又被官兵裹回来。后来的官兵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如潮如涌,滚滚向前,将两边战争的场地压缩得越来越小。沐莹看了这形势,非常着急,对群豪大喊道:“武林朋友们,跟我来!”说着双掌连出,阻拦他的官兵,一片片倒下,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拼命袭他,他默念口诀,左手连使两招儿风火掌,黑脸老者和红面老者前胸先后中掌,中掌之处,皮肤火红,如烧如燎,疼痛难忍,坐在地上哎呀哎呀喊疼。蓝少华跑过去,举起剑,但是又放下,恨恨对他们道:“非是本姑娘不想杀你们,因为我们武林人,要遵武林规矩,不杀受伤之人。”说罢抬起铁尖鞋,对着二人臀部各踢一脚,跟在沐莹后面,向外冲去。 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疼得在地上翻滚,心里恨恨,咬牙切齿。 林大兆见沐莹率武林群雄,就要冲出包围,对青面老者:“走!截住那小子!”说着纵起空中,飞向沐莹,唐赛儿也纵身跟去。 青面老者也纵下高台,飞向沐莹直扑过去。二人的轻功也都是流云回雪轻功,不过场逢春年轻体灵,追上去,从后边袭击,二人在空中战了几个回合,才落下。刚一落地,青面老者向杨逢春击了一掌,杨逢春也出掌反击,二人的手掌相交,“嘭”的声,各退了三四步,返身再战。 林大兆飞下高台,直扑沐莹。大喝道:“逃犯!不要走!” 沐莹见林大兆追来,满腔怒火,再难压抑,对唐赛儿道:“这位姐姐!你和蓝小姐快带众武林朋友离开,这鹰爪孙留给我!” 唐赛儿亲切地对沐莹:“我已知道你是谁了,好弟弟,要小心!”说罢对蓝少华:“妹妹,咱们在前面开路,往外冲!”一马当先,向外冲去。 蓝少华却没跟她冲,走到沐莹身边,把一团东西塞给他,头也不回,跟唐赛儿向外冲去。 沐莹先见蓝少华对他较淡漠,心情有点帐惘,现在见蓝少华塞给他东西,心里欢喜,迎住林大兆攻击。刹那间,他想到囚仙室内鹰爪孙对自己和怀方姐的折磨,他想到泰山山缝里的燃火木柴和石块,他想到自从他家出事,这近一年来,林大兆及鹰爪子对他的种种迫害,他想到今天林大兆对武林大会的安排,新仇旧恨,齐集心头,结合龙威神功,使了几个公孙越女剑招术,攻得林大兆连连后退。沐莹见林大兆无力进攻,剑交左手,右掌运力,向林大兆猛击。林大兆自幼练的摧山掌,威力非凡,见沐莹的掌出,出掌相迎,二掌相交,“嘭”的一声,沐莹退了三四步,林大兆只退了两步,但是手掌火辣辣疼,举手看掌,掌心红肿,不禁骂道:“小贼!你怎么会风火掌?”沐莹不答话,又抡起掌击向林大兆。林大兆赶紧躲避,沐莹一掌击空,又抡掌击去。林大兆正难以躲避,忽然前边大乱,无论武林人物或官军,都纷纷躲避。沐莹停手向前看去,只见一辆装着水柜的车子向谷口推来。水柜上装着喷管,向外喷着毒液,武林人物和官军躲避不及,身上沾着毒液,立刻腐烂。 沐莹灵机一动,纵到林大兆跟前,与他斗拳,这时几个大内鹰爪子过来帮助林大兆。鹰爪子们的毒水不敢往林大兆跟前喷,去喷越岭逃跑的武林豪土。 台上,杨逢春见鹰爪子用毒液喷人,不敢恋战,舍下青面老者纵身飞上峭壁,如飞而去。 这时武林人士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沐莹被围在谷口。青面老者过来,下杀手猛攻沐莹,林大兆道:“谁也不能杀死这小子,本大总管要活捉这他!”青面老者,不敢再下杀手,别人恐怕失手受责,也不敢下狠招儿。他们攻得缓了,沐莹的武功得以充分发挥,运龙威神功于剑,又把公孙越女剑结合从慕容季英手里偷学的慕容十五剑,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剑逢必断,人逢必伤,林大兆和青面老者这当今武林拔尖的两大高手,也不敢近他的身。那些为助林大兆参战的鹰爪子,一个一个地伤亡,但是他们人多,这批伤亡,另一批又上来补充。 沐莹见武林人物全撤净,才舒了一口气。他想这样下去,他势必有筋疲力尽的时候,看样子今日报仇无望,他还是脱身为妙。主意打定,猛攻几剑,纵身跳出战圈,仗剑向谷口冲去,后面青面老头和林大兆带众鹰爪子紧紧追来。林大兆怕沐莹逃脱,喊道:“别让他逃走,格杀勿沦!杀死他者有赏!”众鹰爪子争功贪赏,鼓勇向前。他们人多气壮、眼看就要追上沐莹,沭莹从怀中摸出蓝少华塞在他手中的那包东西,他知道这包东西是什么,用唐振坤教他的暗渡金针手法,向后一甩,只听得“嗤嗤嗤嗤”数十声,身后金光数道,千百支细如牛毛的钢针,向追人飞去。林大兆和青面老者赶忙用劈空拳,想用掌风荡飞他的金针,想不到,这暗渡金针手法,是在手上运了功夫,二人劈空掌掌风强大,却阻不住金针的飞势。霎时十几人中针。这针力道很足,入肉寸深。有两人竟被针射入眼里,立即血水从眼里流出。这两个人捂着眼,呲牙咧嘴,疼痛难忍。一时追势被阻。 迫势一缓,沐莹连飞带纵,向前猛跑而去。 林大兆气急败坏,一挥手,大吼道:“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捉住、杀死!”青面老者和几个鹰爪子又跟着他向前追去。他们带怒而追,追势很猛,距离渐渐缩短。 沐莹在前面跑,眼看敌人迫近,心中大急,脚下加力,向前猛奔。正在跑,忽然听到水声,往前跑了不远,眼前横着一条大河。沐莹更加着急。他抬眼看河,河宽流急,涉水万难渡过。他正在着急,忽见弯处摇过一只船来。摇船人紧身短衣,虽水刚解冻,摇船人却戴着笠帽,而且笠帽的沿很低,遮住了脸,看不出是男是女。沐莹情急,船尚距岸两丈,他便飞身跳过去,落在船上。摇船人好像懂他的心意,他的身子一落在船上,船便驶向江心,并向对岸摇去。 林大兆带领青面人和鹰爪孙追到河岸边,见沐莹上了船,而且船离了岸,立在岸上目瞪口呆。林大兆叹了一口气,只得回去。 十六、跪求允婚 摇船人把船驶过扛心,对沐莹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看好船家就上船,不怕上的是贼船吗?”是个女子的声音。 沐莹一惊,但是答道:“要金银我没有,我又和姑娘无怨无仇,想来姑娘不要我性命,何怕什么贼船!” 那女子冷笑:“你焉知我不取你性命?” 沐莹一惊,但从容道:“姑娘要取我性命,我也是命该如此。命丧姑娘之手,总比落入鹰爪孙手里好。姑娘要我死,就动手吧!” 那女子冷笑道:“看你这人,拿性命倒慷慨。既不怕死,就自裁吧,别用我费手。” 沐莹怒道:“要杀人,手都不想动,姑娘打得好主意!” 那女子道:“你既舍得性命,何在何人动手?你既一定要我动手,那好,你就闭目等死吧!” 沐莹果然闭上了眼睛,那女子抽出剑,长剑向沐莹颈项砍去,但剑将及脖颈,手又停住。沐莹武功精湛,听风辨器的本领很高,女子长剑一抡,他早抽剑在手,向脖颈架去。 那女子咯咯笑着,摘去了笠帽,沐莹睁开眼,看清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蓝少华。 沐莹这一喜非小。蓝少华只与他相遇两次,但他却一见钟情,给他留的印象很深。他漂泊异乡后,曾遇到几个女子,这几个女子是怀方姐,碧莲妹,还有彬彬姑娘和蓝少华,这些女子都对他有救命之恩,有很深的感情,但让他倾心相爱的唯有蓝少华。他曾经想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要取的这一瓢就是蓝少华!他虽然不知她的心意如何,她的活泼倩影,常飞进他的思想。她两次给他暗器,都救了他的性命,这次急难中,又是她来相救,这不是她与他有难解之缘吗?他激动得忘了情,一下子抱住了她,道:“你……你坏,我把你当妹妹看,你还骗我,逗我!” 蓝少华,虽爽朗,也爱沐莹,但一个未婚女子,怎能让一个男子搂抱?她急道:“放开我,你不放开,我要生气了。”双手去解他的手,剑落在船上。 沐莹看出少华说生气是假,故意道:“我不放!我不放!你越生气越好看!” 蓝少华虽与沐莹开玩笑,但玩笑中也有考验的性质,错疑沐莹有些涎脸,心中便生不快,对沐莹怒道:“你不放开我,我就永远不理你!”说着一晃身体挣出沐莹的手,背身而立。少华本来说的是气话,但说得很没份量。“永远不离理你”很像情人中的要挟话,这样说,不等于自己承认和沐莹是情人吗? 但是见她着急,沐莹已就很害怕,真以为是自己一时冲动忘情,蓝少华以为自己轻薄着了恼,诚惶诚恐地一揖,央求:“蓝小姐,我不是有意亵渎你,只是见小姐相救高兴,一时忘了情,忘了男女大忌……我诚心请求小姐原谅,千万别不理我!” 蓝少华仍是生气的样子,背着脸:“看你老实,实际,不老实。什么一时忘了情,我看你就是见船上无人,欺负我……从此不许你再理我!” 沐莹急得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沐莹若心存轻薄,有欺负小姐的意思,就不得好死。” 蓝少华道:“我们萍水相逢,不许你姐姐妹妹地叫我。你对一个姑娘这样甜言蜜语,一定不怀好意……” 沐莹急道:“姐……姑娘,我已经赌过誓了,我若对姑娘不怀好意,就不得好死。我的誓言是诚心的,请你相信我,相信我。” 蓝少华:“你背脸过去,坐下!也不许你和我说话,我不愿意看见你!”沐莹痛苦地看了少华一眼,背过脸去,坐在船上,不再说话。 蓝少华见沐莹那虔诚谨慎的样子,心里暗笑。少华深情地看沐莹的后背,水中只有两个凝然不动的影子,船上沉默。过了许久,蓝少华看他水中的影子,发晕的影子,好像眼里有泪水,心中不忍,诳他道:“小弟弟,林大兆乘船追上来了……” 沐莹仍凝然不动,也不说话。少华急道:“林大兆的船,就到了跟前,你还不动,等死吗?” 沐莹仍凝然不动,只低低道:“死了更好。”说了这四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少华见沐莹认了真,这样痛苦,心里更不忍,但又找不出什么话挽回局面。二人又沉默了许久,少华偶然一拾头,发现船改了向,正顺流而下。船浆早已被水冲走,漂在前面很远的地方,惊叫道:“你这呆子!看见船浆被冲走,怎么不说话?” 沐莹心情沉重地道:“我得罪了姐姐,只有听姐姐的话,不敢说话。” 少华急得顿足道:“唉!你呀,你呀……!” 沐莹呆愣愣地抬头,胆怯地问:“我怎样了?” 少华道:“你看,浆被水冲走了,船顺流而下,就要沉在漩涡里!” 沐莹看看速速急下的船,也大惊,更感到歉疚:“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忽然,立起来,起身就往水里跳。少华一把拽住了他,急道:“呆子,你要干什么?” 沐莹道:“我要向姐姐赎罪,捞回这支浆。” 少华道:“水深流急,你不会水,找死吗?水这样凉,冻也把你冻死了!” 沐莹眼里含着泪:“死了更好。”说得那么悲。 少华又急又怒,气得变了声音,大叫道:“死了更好!你去死吧,去吧!咱们一起死!”她松开了沐莹的手。 沐莹见蓝少华,这样急,更加惶恐,眼睛望着蓝少华,自语道:“我又哪里错了呢?我又哪里错了呢?”原来沐莹两次“死了更好”都不是气话、反话。蓝少华在他心里早就有很大的位置,这次武林大会他又遇见蓝少华,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姑娘。和蓝少华的几次相遇,蓝少华都不像怀方姐那么亲切,更不像碧莲妹那么热烈,但是也看出她冷冷中,对自己的关切。今天他无意中得罪了她,心中的美丽追求打破了,活着实在是索然寡味。“死了更好”,虽然是没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但也确是他此时心情的流露。 沐莹看着滔滔河水,看着飞驶向前、无法挽回的船浆,心里痛苦万分。心上的人好心来救他,反而因他一时的孟浪,造成这个结果,自己死了,还要连累这个可爱的姑娘同死,真是万劫不复的罪孽。他想,必须把浆取回来,给心爱的姑娘,他死了没什么,不能让她死。这样想着纵身一跳,跳进水里。少华要拉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立在船头,心里又急又悔,两行眼泪不自知地滴下来。 沐莹跳进河里,水冰冷刺骨,这些他不顾。立起来好像能踏住底。但是他在急流里,立不住,身子被冲倒在水里,呛了一口水,身子往下一沉,又浮起来,此时已半昏半醒,随波逐流。虽昏迷,但是他想捞取船浆这意图却仍清楚,他向前伸着两臂,两条腿也自然伸直,够船浆不着,臂秘腿就自然地屈伸,这样一来,身体反而不往下沉了。但是船浆轻,他身体重,轻重不一,流速不同,他始终够不着船浆。 少华立船头,想追上沐莹,捞他起来。可是船虽顺流,有时打横,等到水流把船自然冲直,始往前行。这样船浆——沐莹——船上少华总隔开一段距离。沐莹心急如焚,没有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船浆忽然在前面打漩,不往前流了,很快沐莹身子前行速度变快。很快身子在前面打漩,手拿到了船浆,可是已经身不由主,身子不停打漩,摆脱不了。这情形蓝少华看得清楚,心里焦急万分。漩涡是连鸡毛都被漩沉的,沐莹的身子若被漩下,非被淹死不可。正在着急,船也被急流带进漩涡里。船入漩涡,也被冲得打漩。但船体大,转得慢,这样沐莹就好像被水冲着,围船漩转。有时,他的身子就离船较近,给少华造成抓住他的机会。少华蹲在船舷边,等着这个机会。然而自然的东西,常是与人意相违,少华越等沐莹的身子漩近船舷,他的身子离船舷越远,而且沐莹的身子越漩越急,马上就要漩沉在漩涡里去。少华情急智生,飞速抖开自己的缠脚白绫,一头拴在船锚链上,紧拽住另一头儿,使了一个燕子点水的轻功,抓住了沐莹握着的船浆,而且一带沐莹手中的浆,她借着白绫牵扯之力,一纵身子又起在空中。船被白绫牵扯,向她靠近,她落在船上,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需要有极高的轻功造诣,而且估计、动作都非常准确,稍有疏漏,非但救不了沐莹,自己落水,也要搭上性命。落到船上后,看着湍急的漩涡,不由有些后怕。她提着船浆,将沐莹拉上船。 此时沐莹,又呛了一口水,已经昏迷。少华将他放在船板上。他全身衣服往下淋水,身上打着寒栗。昏迷中,身体仍瑟瑟发抖,少华望着他,眼里泪水不住往下流。她哭着拿起浆,猛划几下,将船划出漩涡,然后一阵猛划,将船驶到岸边,她抱了沐莹飞身下船,然后急跑一阵,抱进一破庙里。沐莹仍昏迷不醒,她看着沐莹没血色的脸,抖动的身子心如刀绞。只要能救醒沐莹,她不顾一切。沐莹的衣服漉漉,皮肤冰凉。她想了想,知道沐莹这身湿衣服穿在身上,只会越穿越冷。她急遽四顾,见附近没人,于是几下扯下沐莹的衣服,把他放在木板面的供桌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她感到身上凉,就去练功。破庙里四处漏风的,料峭的寒风不断袭入。少华穿的是短衣,盖在沐莹身上,也盖不严他的身体,沐莹的身体仍是冰凉。 少华练了一会功,来看沐莹,见沐莹仍昏迷不醒,而且身体仍旧发抖,皮肤上的寒粟也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弱,这样下去,沐莹就要冻死!要救沐莹,只有一条路,少华不能再犹豫,只能走这一条路。她脱得只留贴身衣服,给沐莹搭在身上,然后把沐莹搂在怀里,用她的体温,温暖沐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沐莹悠悠醒转。他发现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搂在怀里,还闻到微微如兰的气息。急睁眼看,看见这个搂着她的人是蓝少华。 少华肌如凝脂,身体温馨,这个曾被冻僵过的身体,是多么愿意躺在少华温暖的怀抱里呀。他刚醒过来,下意识地搂住了少华的身体,身体与少华向紧里靠了靠。可是意识到搂着他的是少华时,他心一凛,心想:“我们是成年男女,身体怎能抱在一起呢?” 沐莹用迷茫的眼睛看着蓝少华,欲从蓝少华的怀里挣起,但挣不动,只得躺下,问少华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蓝少华羞红了脸:“你不要问了!先别动……静静地躺着……” 沐莹急道:“不,我不能亵渎姐姐;你让我起来。” 蓝少华叹了一口气:“唉,不是姐姐不知耻,……实在是……实在是除此无法救你……” 沐莹道:“姐姐,都是沐莹不好,让姐姐……让姐姐蒙此羞耻……你让我起来,让我起来,姐姐好穿上衣服!” 蓝少华:“你的衣服全湿了……你的身体刚暖过来,穿上那样的湿衣服,还要冻昏的。” 沐莹为难地道:“可是姐姐你……” 蓝吵华想了想:“事已至此,我问你一件事。” 沐莹问:“什么事?姐姐你说。” 蓝少华道:“我是钦犯,又是日月神教徒。我这样的女子是无人敢要的……我欲……我欲委身与你,怕你嫌弃,不敢启齿。” 沐莹看着蓝少华,看得蓝少华红了脸,沐莹道:“姐姐,你真愿意嫁给我?是因为事已至此,没办法,还是真心喜欢我?” 蓝少华:“不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我知道,几个姑娘对你好,今后还可能有不少好女子追求你,你说实话,我说之事。你愿意不愿意?” 沐莹不好意思地道:“姐姐,过去的确有几个姑娘救过我。一个是怀方姐,她已是我亲姐姐,已和慕容季英订婚,听说现在正在鹰爪子手里。一个是我碧莲妹,她离家出走,我已把她当做亲妹妹,我让她寄居在外祖家,本是打算去看她,想不到在邯郸遇上武林大会,耽搁了。还有一个姑娘叫潘彬彬,在方景纯家救过我。曾见她被我杨叔叔的高管家掳去,现在下落不明。是的,几个姑娘对我都不错,可是我早打定了主意,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要饮的这瓢水就是姐姐,我心里早有此意,只是……只是……怕配不上你这只白天鹅……所以问姐姐,你若真心喜欢我,我就谢老天菩萨,你若因为……怕因救我已玷污了清名,此地只有姐姐和我,我向姐姐发誓,隐入深山,永不出来。保证今天事,只埋在我心里,不让世人知……” 蓝少华道:“呆弟弟,别说了!我爱你!只要你长取我这一瓢饮。我爱你。假若今天你不要我,我就先杀你,再自杀。 让你死后也有天鹅肉吃!” 沐莹一阵狂喜,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姐姐又取笑我,现在我不怕亵渎-你了,只怕这只白天鹅飞掉,紧紧搂着再也不放了。”他已把“姐姐”改成了“你”。 蓝少华很幸福,任他搂着,淡淡道:“你这样轻薄,不怕我不理你吗?” 沐莹道:“不怕的,我想你不会误会我。我对蓝姐不是轻薄,这是爱,真正的爱。” 蓝少华道:“但愿这不是耍贫嘴。你若将来爱够了呢,会不会再去爱别人?” 沐莹很认真,面对少华宣誓道:“将来沐莹若对姐姐有二心,让我不得好死。” 蓝少华装作生气道:“你不用发誓,我信你还不行吗?我已经委身给你,和你同生共死,你若变了心,我就……” 沐莹把蓝少华抱得更紧:“你就杀了我是不是?在我心爱的人剑下死,也很幸福。”一激动,胸脯就触了少华丰满的稣胸,沐莹还没什么,少华却身体一颤,她猛然想到:“再这洋继续,恐怕我们都要感情失控,越过雷池的……” 沭莹一愣道:“你真生气了?可别不理我。” 蓝少华道:“我们不是桑间浦上的男女,我们这样子,总不是办法。莹弟,你在此练功暖身体,我穿上衣服,想办法弄点吃的,再给你弄身衣服来。” 沐莹放开少华,把身上搭的衣服都递给她,-关切地道:“华姐,这些衣服你都穿上,现在还春寒,免得冷。” 蓝少华边穿衣服边道:“我不冷,这件外衣,你披着。”最后剩了那件外衣,扔给沐莹,走出庙外。 蓝少华走出庙后,沐莹虽然身上冷,但心里甜蜜蜜的。他想到与蓝少华那丰满的胴体互相拥抱的温暖,想到蓝少华对他的柔情,觉得人生无限甜美。他想:华姐让我练功,我就练功取暖,等候华姐给我送来干粮和衣服。 蓝少华走的时候,只不过午后申时左右,可是沐莹盼到天黑,也不见她的影子。一到天黑,气温降到很低,他一停止练功,便冷得受不了,只得不停手地练,可是到了戌时已过,仍不见少华到来,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不练功又冷得难挨。他又冷、又饿、又累,心想:华姐一定出事了!我要想法找到她,得到附近有人的地方想想办法。他走到少华给她脱的衣服跟前,想披上衣服,可是衣凉如冰。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拿了,提了剑,向外走去。走到庙外,他翘首四望,见正北二三里地以外有数点灯光,想,那里一定是个村庄,直奔那里走去。外面风冷,沐莹施展轻功飞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庄里。村庄很静。他在街上逡巡,徘徊不定。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贴身短裤,少华给他留的虽叫外衣,穿在身上,也只到腰际。他想:“我这个样子怎好向人家进呢?!”自己低下头,红了脸。但是,这个样子在街上,让人看见,会把我当什么人呢?他一狠心,飞进一个小院。这小院里,只两间正房,屋里点着灯。沐莹蹑到窗下,趴着窗孔往里看,见屋里只住着老少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沐莹觉得这个样子不好进去,又退出来。他又飞到另一家院里。这家也点着灯。趴着窗子往里一看,这是一间姑娘的闺房。他心里道;倒霉!又退回家。他想小户人家,男的不是出去服兵役,便是到外边经商。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想,这次要进一个深宅大院的富人家,这样的人家,就是主人都是女子,也准有男仆。我花些银子,硬买身衣服换上,再讨点饭吃,就再回到庙里等华姐的消息。他又走了一段路,见街北座北朝南一座大宅,就飞身进去,黑暗中见一条黑影从一个房里飞出接着院中便高喊:“快追上,他就是那个采花贼。”他想:“这个家伙寅夜从人家飞出,一定就是人们要追上的那采花贼……”他毫不犹豫,一个飞纵就向那条黑影追去。 这个采花贼轻功很好,飞行很快,见墙上墙,见房上房,沐莹在后面紧追,转眼追到庄外。前面跑的那条黑影,见后面只有一人追来,停住步,转身对着他,嘲弄地道:“朋友,你也是采花蜂吗?” 沐莹大怒道:“谁是采花蜂?我是来追你这采花淫贼的!” 那人一阵冷笑:“真是乌鸦笑猪黑。强奸犯笑采花贼,你骂我是采花贼,看看你吧,光着身就被人追出,只抢了件女人外衣披在身上。” 沐莹无话可辨,抽剑道:“我这假采花贼要杀你这真采花贼。”挥剑砍去。 那个也好快的身手,抽刀化解了沐莹的剑,道:“要杀我快刀韩五,可没那么容易。”沐莹大怒,施展沐家公孙越女剑的奇妙招术,向快刀韩五攻去。快刀韩五,刀使得很快,但是究竟逊于公孙越女剑,不几招儿,便被沐莹削断了刀尖。韩五不认输,刀尖断了,仍施快刀进攻。沐莹宝剑一挥。又将他的刀削断了一截。韩五着慌,旋身又跑。沐莹施展飞燕惊龙轻功,一个燕子穿云,然后一个天龙探爪,便将韩五抓住。 韩五哀求道:“朋友放了我,我让给你一朵好花采!” 沐莹掴了他一个嘴巴骂道:“畜生,你家也有姐、妹、母亲,你要将心比心!劝你洗心革面,再不许做此糟踏良家妇女的勾当!不然下次再让我碰见,我让你做短命鬼!” 韩五:“下次再也不敢了!”起身就跑。 沐莹叫道:“站住!我还有话说!”韩五不站,沐莹又使了一个天龙探爪,把他抓住:“快把衣服脱下来,脱得慢了,要你的狗命!” 韩五无奈,只得将衣服一件件脱下,脱到只剩下中衣。沐莹喝道:“滚吧!今日留给你一个改恶向善的机会,饶你一条狗命。”说罢拿起韩五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自己的身上。穿上了这些衣服,身上暖和了,又飞回村庄,飞进一户人家,放了一些银子,偷了那家一些剩饭出来,半路吃了。他怕少华到破庙里找他找不到,又返回破庙过夜。第二天早晨,他想起来,去找少华,见供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打开一看,只见纸上有字数不多的两行字,他拿起那纸一看,见纸上写着:“蓝少华被囚葛云岭,翘首盼沐少侠去救。沐少侠若有情,火速去救,不然,蓝小姐就要香消玉殒了!” 沭莹在破庙里来回踱步,他的思想飞快活动。他肯得出,这个纸条是敌人留下的,像那次救怀方姐一样,一定是个陷阱,但是我不去救华姐,若真失去一次救援机会,岂不一生遗憾。他整了整衣眼,提着剑,向葛云岭走去。 他打听了去葛云岭的路径,只身去葛云岭赴约。葛云岭是太行山的一个山岭。山上怪峰突兀,山谷树木丛生,岚雾绕峰,丹岩碧柏,山购甚是旖旎。但到葛云岭上举目无人,甚觉莽苍荒凉。沐莹边走边察看、希望有什么端倪可查,征兆可寻。他每翻过一道梁,就高喊一通。但是翻过几道岭,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他翻过一道岭,又翻过一个岭,他决心很大,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就是把葛云岭峰峰壑壑,沟沟坎坎全找遍,也要把少华救出来。他也估计到敌人狡猾,寻找少华姐困难,但是,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他要寻遍全山全岭,要寻遍每一个山洞,每一丛树丛。他继续往前寻。寻至一个树丛环围的山间空地,突然眼前一亮,一条白色带子出现在眼前。他急步走到跟前,拿起来看。似乎眼熟,猛然感到,少华姐是赤着一只脚的,另一只脚上,不是缠着这样颜色、质地的一条白绫吗?他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有气味,心想:“这是少华姐的缠足白绫,肯定无疑了。”他看这片空地,有的地方草已被踏倒,有的地方有血迹。肯定不久前,曾发生过一场战斗。为什么双方发生战斗呢?是有人要救少华姐吗?他们救出来没有?究竟少华姐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了?给我留柬人是敌是友?给我留柬是以华姐设陷阱呢,还是给我报信让我去救?……这一切事他都想不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除少华外,另外有人和知道他曾在破庙里。 沐莹手拿白绫,痴立山岭,许久许久。他四顾茫然,偌大一个岭,只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冷凄凄不知去处。他要往哪里去呢?主意不定,他猛然想起临出泰山洞穴之时,唐振坤曾说过,明教太行山分堂,有个宋兆年,是他的朋友,他想:“我何不去找宋长老?就是他不知消息,也让他把蓝姐姐的失踪去通知明教,通知唐赛儿。”他装起那白绫,走下葛云岭。 原来这太行山,是东起冀南,西到晋中绵延千里的一条大山脉,奇山怪岭,一个连着一个。明教太行分堂,在千峰山下一个山坞里。 沐莹来到山坞,照唐振坤所述,找到明教太行分堂。他报名让进去传报。明教教徒众多,邯郸武林大会情况,早已有人禀报,沐莹名字,早已灌耳鼓。听说沐莹去访,赶忙迎出,让进客厅,二人坐定后,宋兆年道:“老夫未参加邯郸武林大会,未得瞻看沐少侠风采。仰慕之极,正叹无缘得见,不意沐少侠莅临敝处,真使老夫喜出望外。” 沐莹谦虚道:“老前辈过谦了,林莹后生小子有何能为,岂敢劳老前辈仰慕!” 宋兆年:“沐少侠年轻有为,行侠仗义,武林人土,多得沐少侠相救,无不称赞功德,超过令尊之风——今日沐少侠来敝堂,有何见教?” 沐莹道:“晚辈前些天,因避难躲进泰山一个山洞中,遇明教唐振坤老前辈,教在下风火掌、暗渡金针、飞燕惊龙等功夫,晚辈前两天在邯郸武林大会上,助武林朋友解围的就是唐老前辈教的功夫。晚辈头出洞前,唐老前辈嘱晚辈,有事来找老前辈帮忙。邯郸武林大会后,晚辈多得贵教联络使蓝少华相救,我们已订终身,但是晚辈前日和蓝少华分手后,蓝少华不知被什么人掳去。有人给晚辈留柬,说将蓝少华劫到葛云岭来。晚辈来找,葛云岭只留下打斗的痕迹,并不见人影。晚辈想葛云岭离老前辈分堂近,老前辈也许知道劫持蓝少华的什么背景,特来拜访老前辈。” 宋兆年讶然道:“什么背景倒没听说过,不过据林少侠方才说的,有一件事大奇了,也许与此事有关。” 沐莹急问:“什么事!?者前辈快说!” 宋兆年道:“前天,唐振坤曾到敝分堂来……” 沐莹惊诧莫名,追问道:“老前辈,唐老前辈来访,可是你亲自接见?” 宋兆年点头道:“当然。” 沐莹道:“据晚辈所知,老前辈和宋老前辈是朋友,老前辈可看出什么不对吗?” 宋兆年道:“没有。身量、长相、均像唐振坤,只是年尚花甲,精神不减当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宋莹道:“拜访老前辈所为何事呢?” 宋兆年道:“少侠勿怪,事涉我帮机密,不能为教外人知道;不过,有一点可能与蓝少华有关。他说唐赛儿、蓝少华勾结教外人士,危害本教,要捉拿治罪。” 沐莹道:“此事真是大奇。唐振坤老前辈在泰山中心的山洞里,非我一人看见,他言隐没前是你们日月神教教主,对贵教的事情也说得凿凿有据。他教晚辈和悟性等人日月神功的风火掌,让我们杀鹰爪子,为日月神教报仇,怎么另外又有一个唐振坤出现呢?那个唐老前辈对我们说唐赛儿姐姐可能是他唐家后代,怎么这个唐振坤说唐赛儿勾结教外人士,危害本教呢?” 宋兆年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 沐莹问:“老前辈,日月神教,出现两个唐振坤,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宋兆年道:“以沫少侠所见呢?”。 沐莹道:“前时,晚辈所说有一人去贵教总坛冒充唐老前辈,杀不服他的长老、教徒近千人。以晚辈愚意推测,泰山避世的那唐振坤不会是假,访老前辈的这人肯定是假的。” 宋兆年道:“何以见得?” 沐莹道:“山洞中的唐老前辈虽武功犹在,但身体己老态龙钟。他隐入山洞二十余年未见世人,又隐世不现,为什么要冒充别人呢?而来拜访你的唐振坤则不同,他冒充唐老前辈可以夺得帮主之位,他也许有什么别的阴谋,唐赛儿、蓝少华是他实现这阴谋的障碍,所以,到此行离间。” 宋兆年想了想,点头道:“也许是吧。可是,这个假唐振坤是谁呢?要怎样剥下他的外皮?” 沐莹摇头:“晚辈不知。那个称唐振坤之人再来时请老前辈考验考验他武功。” 宋兆年点头:“好。” 沐莹道:“请相信沐莹,唐赛儿和蓝少华都是你明神教的好教徒,也是武林的英杰人物。倘有蓝少华的消息,请转告我,晚辈告辞了。”说着往外就走,宋兆年送至门外。 沐莹离了明教太行分堂,一时不知去处。他信步踽踽而行。边行边想;我要到哪里去呢?碧莲妹一定对我望眼欲穿,她既不愿去依她的父母,将来一切就靠我这个哥哥,我应当尽一个哥哥的责任。我要安置好碧莲,然后到罗刹魔域去,把两个唐振坤之事告诉明教。他向定州走去,刚走到一片松树旁,里边出来一个道土,这个道士他认识,正是在邯郸武林大会上和黑面老者比武的那黄面中年道士欧阳子。欧阳子见是沐莹,喜道:“原来是沐少侠!沐少侠,在武林大会上,蒙你相救,武林人士,无不感激!” 欧阳子在武林大会上挺身捍卫武林规矩,沐莹对他印象很好,谦逊道:“武林道义,助正抑邪,同道相助,是应该的,欧阳子道长何将此事挂齿?” 欧阳子道:“沐少侠虽如此说,但武林人士,无不感你高义。贫道正要寻沐少侠,告诉你一件要事,不期在这里和少侠邂逅,幸事!幸事!” 沐莹道:“什么事?!道长请讲!” 欧阳子道:“听说那些鹰爪子抓了沐少侠两个朋友,关在北京郊外一个石洞里。” 沐莹急问道:“欧阳道长,邯郸市外破庙里的是字道长所留吗?道长知道不知道,我被关在石洞里的朋友,是一男一女吗?” 欧阳子道:“是。好象是一对夫妻。” 沐莹自语道:“那一定是怀方姐和慕容大哥了,我得去救他们……” 欧阳子问:“沐少侠,你说是谁?” 沐莹道:“是我的姐姐和大哥。谢谢道长给晚辈报信之德。我就去救他们,告辞了!” 欧阳子:“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如有需要处,贫道和本派愿尽绵薄之力。” 沐莹道:“如有相求道长处,一定请道长和贵派帮忙。此次去救我的朋友,实在无劳道长帮忙处。沐莹衷心谢道长的美意。”说着急急告辞。 沐莹告别了欧阳子,急奔北京。他尝着过在石洞里受折磨的滋味,他想救人如救火,于是日夜兼程、飞纵急行。太行山到北京郊外一千多里的路程,沐莹只走了四天多一点,第五天天刚拂晓他到了囚仙石窟外。 囚仙石窟内外,沐莹比较熟了,他径直到寺后面那石洞的出口。他拨开那个出口,见洞口已镶了又密又粗的铁条。这些铁条呈刀形,刃向里,里面的人外逃,就是有通天本领,摧山的力气,也不敢动这些刀。沐莹想:鹰爪子们,一定是发现我和怀方姐从这里逃出去,在这里安装了这些刀形栅栏。此时他不像那回,身上已有龙威神功,抡宝剑就砍。只听得“当当当……”一阵响,刀形铁条被砍断好些根。他又抡宝剑,砍断了几根,拿开了那些刀形铁条,持着剑向里走去。他顺着巷道往里走,拐了两个弯,就到了石洞里。石洞里仍点着灯。他想怀方姐和慕容大哥一定是在石室里。他快步向石室走去,边走边喊道:“怀方姐!怀方姐!”可是屋里没人应。 沐莹一惊:“这是怎回事呢?是石室里人没听到呢?还是石室里没人?”他又往前走,已经到了离门口不远处。他又招呼道:“怀方姐!怀方姐!——屋里有怀方姐吗?” 屋里出来一个人,是个五十左右岁的长须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李文谦。紧接着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正是王玉英,他们憔悴、萎靡,行动迟滞,显然是失去了武功。沐莹一愕,他立即明白,一定是鹰爪孙囚了李文谦夫妇,向外说是囚了他的朋友,或是李文谦夫妻被囚前自报沐莹的朋友,后来以讹传讹,欧阳子以为石室被囚的真是沐莹的朋友,特意告诉了沐莹。 无论什么原因使他错进此洞,但他既进洞,就不能不救李文谦和王玉英。沐莹道:“李叔叔、王婶婶,原来是你们!” 李文谦和王玉英早就认出了洞里出现之人是沐莹,但见于他也感愧疚,未好意思上前说话。见沐莹和他们说话,而且仍称他们叔叔和婶婶,赶忙走上前。李文谦拉住沐莹的手道:“沐贤侄、你怎么也被囚进来?” 沐莹道,“我不是被囚,是进来救……救你们的。”他说冲了嘴,但是当着王玉英的面,说进来是为救别人又不好,只好顺嘴说是救他们。 李文谦又喜又愧,红了脸道:“沐贤侄对我们这样好,更让我内疚。” 沐莹道:“李叔,过去的日子,就算了。我问你,你们去看过碧莲妹吗?” 王玉英未语泪先流,哭声道:“我们去过,碧莲根本就未去过外祖家,不知……”她儿女情长,牵念极深,只顾哽咽,说不下去了。 李文谦道:“我们到岳父家里问,岳父说碧莲根本就没去。我们一急,没在岳父家停留,就出来找。岳父一家也四处去找,只是找不到那丫头。后来我和你婶想:那个丫头顽皮,会不会到北京来逛热闹,就到北京来找,想不到遇上了林大兆,他认出了我,把我和你婶关在这里,逼我们献出你沐家剑法……” 沐莹道:“李叔叔,你看不出那剑法没用吗?你给他好了。” 李文谦道:“你知道你演的剑法是假的,但是我们并不知,而且碧莲这一弃我而去,你又对我仇做恩报,让我感愧非常,我立志改过,现在是夜觉晓非,今悔昨过。宁死也不做同敌人同流合污之事,所以宁可在石洞受苦,也不对他们说这剑谱。” 王玉英哭道:“你李叔越不说,他们就越觉着此剑法珍贵,天天逼我们……唉!我们这一家人哪!碧莲不知在哪里受罪,我们又……!”说到这里又哭。 李文谦道:“那个秃头赵新衣,对我直言不讳,他们一定是吃过慕容十五剑的亏,说要学公孙越女剑,去克制这慕容家剑法。对我们就逼得更紧迫。” 沐莹道:“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出石洞。” 李文谦惊喜地问:“带我们出石洞!?你知道出石洞的路?” 沐莹道:“知道。”说完带他们走到石洞最里屋的那铁门前。脚一踏白石子,门里滚板上那对荷枪武士,身子向前冲出,手中的枪向前刺去。同时上面三口铡刀,“哐啷”、“哐啷”、“哐啷”落下,吓得李文谦和王玉英脸色熬白…… 沐莹对李文谦叫道:“李叔叔,你先立在此白石子上。” 李文谦立在那白石子上,沐莹下了白石子,到石屋里,搬来一个石墩放在白点上。对李文谦和王玉英道:“李叔叔、王婶婶,跟我走。”先从滚板移开后的洞口下去,接着王玉英,李文谦下去。 他们刚下入洞道,就听到洞口“轰隆”一声响。沐莹不知什么响,仍顺洞道往前走。走了长长的一段洞道,这洞道几月前他走过,凭着感觉,他觉得应该到了洞口。可是,奇怪! 怎么总看不见洞口的光亮呢?!他仍往前走,突然剑尖顶在一个硬东西上,他用手去摸,是石块。他知道方才听到的轰隆响,是鹰爪子炸洞口上岩石的声音,洞门上岩石被炸碎了,坍塌下来,堵住了洞口。想到这个洞口既然被堵。一定是洞口有暗哨监视。发现有人进洞了,马上炸石堵了这个洞口。鹰爪子们是狠毒的,这个洞口被堵,那个设了二道机关的洞口也好不了。怎么办呢?他心急如焚,又急又恨。只是没有办法。他在洞口屏息而立,李文谦、王玉英虽在黑暗中也感觉到了。李文谦道:“沐贤侄,出不去吗?不要急,我们听天由命!” 王玉英急着出去找碧莲,但是急也没用,叹了一口气道:“哎,可惜,我已失去了武功,不然我就拆开洞口。”说罢急得唉声叹气。 王玉英的话提醒了沐莹,他想:我武功未失,我何不在功夫上想想办法,公孙越女剑、暗渡金针、飞燕惊龙都想过了,可是这几手功夫,都无办法使他们出洞,他最后想到了龙威神功。他对李文谦、王玉英道:“李叔叔、王婶婶,请往后退一步!” 李文谦、王玉英后退。沐莹站好蹲裆跨马步,神聚灵台,气凝丹田,双手运力,往后一撤猛然向前推去,只听“呼呼”的一阵风响,双掌未及堵塞洞口的石块,石块就哗啦哗啦作响,从洞口坍塌下去,向外露。出一点光亮。 李文谦赞道:“贤侄好厉害的功夫!” 王玉英道:“果然是‘学如积薪,后来居上’,沐贤侄武功青胜于蓝,超过沐临风大哥了!” 沐莹不说话,又运神功,双掌向前推去。双掌近石,击飞了一些石块,洞口露出了一个较大的洞,沐莹走过去,搡走了最底层的一块较大的石块,已能出去人。沐莹第一个走出去。 洞口外,十几个持兵器的鹰爪子见洞里出来了人,齐来攻击。沐莹拣了个小石块用手捏碎,用暗渡金针的手法发出去。只听如豆的小石块,破空有声,各向一个鹰爪子飞射过去。颗颗击中鹰爪子身上的一处。小石块力道很强,击中裸露之处的,竟嵌肉里。几个鹰爪子“哎呀!哎呀!”叫着,向后退去,其余的也作鸟兽散。沐莹怕这些鹰爪子逃回报信,李文谦和王玉英失去了武功走不脱,于是追上去,抵抗者剑刺,不抵抗者点穴,将十几个鹰爪孙全部杀死或制住,始向李文谦、王玉英呼道:“李叔叔、王婶婶,快出来!” 李文谦、王玉英走出洞口。 沐莹将活着的鹰爪子全部驱入洞口,又将鹰爪子的死尸全部拖进洞里,用几块大石,封了洞口,才带李文谦和王玉英上路,向离开北京的方向跑去。一气跑了几里路,估计鹰爪子们万难追上时,才停脚步。 沐莹轻功好,内力足,不觉得累,王玉英、李文谦武功已失,可累得呼呼喘。沐莹看了看王玉英道:“婶婶一定很累吧?可惜小侄手里没有解毒药……” 王玉英:“我们屡次造孽沐家和贤侄,贤侄以怨报德,反涉险救我夫妻性命,心里已感愧殊深,哪里还敢望贤侄疗毒?” 沐莹安慰道:“照我碧莲妹的情面,我也当救叔叔、婶婶,对过去的事情,叔叔、婶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小侄知道学武之人,失去武功很痛苦。可是小侄又实在无力帮叔叔、婶婶疗毒,让叔叔婶婶恢复武功,小侄知道一个人手里有此解药,这个人就是丐帮济南分舵主程见素。另有一人,会一种化功大法,也可能化去叔叔婶婶身上之毒,可是这个人叔叔婶婶找不到他。” 李文谦颓然道:“贤侄不要以我们夫妻的毒为意,我们生死由命算了,只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想求贤侄……” 沐莹问:“什么事,叔叔婶婶尽管说。” 李文谦诚恳地道:“我们这个样子,已难觅和救碧莲了,想请贤侄……” 沐莹道:“碧莲妹两次救我,我已把她当做亲妹妹,找她和救她,是小侄义不容辞之事,叔叔婶婶放心好了。” 王玉英哭道:“我们这个样子,不定走到哪里,就被方景纯的党羽,或鹰爪子们捉拿和击杀,对碧莲那个孽障,死也不会放心的。我们的意思,不只是求贤侄找她,救她,还想贤侄……娶她做妻子……” 沐莹迟疑了一阵:“碧莲妹是个好姑娘,我也很喜欢她。可是……可是……我已经订亲了。而且……而且,碧莲又是我妹妹……” 王玉英道:“你和碧莲这种兄妹名分,是可以打破的……” 沐莹认真地道:“不可以,怎么可以打破呢?我们已经立过誓,我要做她的亲哥哥,她做我的亲妹妹。” 王玉英道:“那是碧莲在骗你,我知道她和你一见面,就爱上了你。”她红了脸:“婶婶对你实说,前几次她去,都是奉爹爹之命去哄你,可结果是站在你一边哄了她爹爹。她几次缠着我作媒,可那时候,贤侄未来拜见我,我拘着面子,未去向你开口……” 沐莹不语。李文谦道:“我看贤侄说订亲之事,也未必是实。是不是因为我行为不好鄙弃我?可碧莲痴心地爱着你,没对不起贤侄处哇!” 沐莹急道:“李叔叔,说哪里话,小侄真的和蓝少华订了亲。” 李文谦问:“蓝少华?是哪个名门千金哪?” 沐莹迟疑了一会儿道:“她不是名门千金,是个孤女,是日月神教的联络使。” 李文谦道:“她既是孤女,又是魔教徒,一定是你二人暗定终身了。这种既没父母之命、媒妁之盲的婚姻是算不得数的……” 沭莹急道:“李叔叔,不能这样说。我们二人对天明过誓的,我们都要忠贞不二,同生共死!” 王玉英道:“贤侄若愿意,可让二女共事一夫哇!” 沐莹道:“婶婶,请原谅小侄的苦衷,我曾对天明誓,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 王玉英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贤侄若是不答应,婶婶就不起来。” 沐莹这下大急,赶忙去搀王玉英道:“婶婶快起来!快起来!” 王玉英道:“贤侄答应了?” 沐莹迟疑了许久,才道:“我答应。可是这样做,需要问过碧莲妹和蓝姑娘,然后才能定。” 王玉英这才起来,拭了泪道:“莹儿,碧莲那里我去说,蓝姑娘那里,只有贤侄去说了。” 沐莹点头。忧容满面地道:“可是蓝姑娘被人掳去,不知下落,小侄需要去寻她,不能陪叔叔、婶婶了,请原谅。” 李文谦:“我们不能拖累小侄,你身上有重任,你去吧!” 沐莹想了想道,“叔叔,婶婶,行到定州外祖家去等我,我到泰山去学化功大法,回来给叔叔婶婶化去毒伤。” 李文谦:“我们的心事已了,就听天由命吧,倘若有缘,也可能遇见程见素的。” 沐莹道:“叔叔、婶婶,武功不复怎么行?而且武林出了好多情况要向唐老前辈问,恐怕我的武功难以应付,要找唐老前辈学那化功大法,万望二位老人家到定州去等着我。” 李文谦、王玉英这才点头。沐莹刚要走,李文谦把他叫住:“贤侄,李文谦还有一件对不起沐家之事,不说出来心里不安只……” 沐莹道:“叔叔,还有什么事要说吗?”他已猜出是什么事,故意问。 李文谦道:“碧莲给你的那口剑,原来……原来……原来就是你家的,我……我不是人,我受了别人的指使,从你家偷来……” 沐莹道:“李叔叔,这件事,我已知道。事已过去,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不过叔叔,能告诉沐莹指使叔叔的人吗?” 李文谦摇摇头道:“这个人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把一个字柬用匕首钉在我的床前,指示我必须在指定的日子前,偷那口龙文宝剑,字柬上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就杀我全家……做了这件昧良心的事后,我在没脸见沐大哥,从此便再也没进沐家门……” 沐莹叹道:“指使李叔叔盗剑这件事,可能与杀害我父亲有关联,可惜不知道这个人……” 三个人都叹息。 十七、初试神功 沐莹和李文谦、王玉英分手后,直奔泰山。一日到了泰山脚下店前,见几个带着日月神教标志的人正围着一大和尚争斗。那大和尚愣头愣脑,武功甚高。几招曼倩拳,把日月神教人打得纷纷倒退。沐莹仔细看,认得那大和尚是悟性。悟性很得意,曼倩拳使得淋漓尽致,浑如一个醉汉,散漫地乱出拳,可是威力却很大。悟性正在逞威风,从店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高管家,一个是日月神教的香主,香主道:“何处贼秃,搅了老子们的好事!” 悟性对那日月神教的香主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你是谁的老儿子?洒家秃是秃了,可并不是贼。” 那香主:“你还敢骂老子,真该死!”挥拳就打。悟性迎着这个家伙出拳。 悟性虽呆,但并不傻,天生有力,又学了唐振坤的风火掌,虽没学精学全,但用在他原来的拳上,却使原来的拳,功力大增,曼倩拳本来就是虚实结合,连出拳也是虚飘飘的,打在对方身上却实,悟性这人又放浪不拘,使出来就更飘忽不定,难溅虚实,防不胜肪。那香主和悟性战了三十几招儿,悟性使了个金樽倒灌,怀中露出空虚,那香主觑见这个机会,一个黑虎掏心,出拳往悟性胸口直捣。悟性身子往后一斜,使了个太白挥拳,一下抓住了那香主的手,悟性力大,手一抡,就把那香主抡倒在地。 悟性哈哈大笑:“老儿子,看你还敢逞强吗?”欲用脚踢。忽然那个高管家,飞身过来,举刀就砍,悟性躲过,大骂:“好个狗娘养的,洒家没与你打架,为何砍我?” 高管家不答话,又出手猛攻,他的刀法好快,一出手就是上、下、左、右、中五刀,这五刀实是一刀,这刀快到匪夷所思,电光石火之间,刀锋运行五处。悟性手中没兵器,曼倩拳抵挡不住高管家的刀,非常着急。忽然看见一个日月神教徒,腰里悬着刀,他纵身过去抓住那人刀把就抽,把那人挂刀的腰带拽断,刀也没抽出。原来刀把上的弹簧机括,连刀鞘抽在手里。悟性抽刀不及,带着刀鞘向高管家挥去。他力猛刀重,高管家不敢硬碰。这样,他可以逸待劳,高管家无论使几招中路刀法,他只使一招云横秦岭就挡过。高管家无论使多少招上路刀法,他只使一招拨云看日,也就化解。二人斗到二十多招,仍未见胜负,越战越激烈。 沐莹在旁边看着,非常着急。高管家和悟性这样战下去,势必两败俱伤,或一方伤亡。悟性和高管家都不是他的敌人,他该帮谁呢引制止他们吧,又不知他们为何而斗。今日事,透着几分奇怪,里边有两个难解之迷。他想:“悟性为什么与日月神教为敌?高管家又为什么与日月神教是一伙?问悟性是问不清楚的,这个高管家神秘,大概不会对人说实话,我何不问问这个日月神教教徒?”他走到那日月神教香主身边,对他道:“日月经天,万古不灭。朋友请了。”那香主茫然望着他,不知所对。“日月经天,万古不灭”是唐振坤告诉他日月神教中的切口,每一个日月神教徒均知道。他见那香主茫然,暗觉奇怪,他是教徒,怎么连日月神教的教中切口都不知道? 沐莹又问:“有一个唐赛儿,是你日月神教的什么人?” 那香主想了想答道:“唐赛儿,这人我听说过,是我教的左史吧?”他又说错了,据少华说,唐赛儿是教中的右使。 沐莹眼珠转了转问道:“你们来泰山做什么?” 那香主没说话。沐莹道:“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干什么?” 那香主道:“这是本教之事,你莫问!” 沐莹道:“我非问不可。”欲擒那香主,那香主闪身躲过,跳起来就逃,可是他哪里跑得过沐莹的飞燕惊龙轻功,一纵身,就把他擒在手里。 高管家一见那香主遭擒,喊了一句:“不许泄密!”纵身就逃,几个日月神教徒,跟他跑去。 沐莹把那香主提到身前,问道:“你说,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垂下头无反应。 沐莹仔细一看,见那人已经死了。他颓然把那人放在地上。查了查他的身体,见他腰里有个令牌,写着:“天外来客”四个字。沐莹眨眼想了想,想不出什么端倪。他想,这个天外仙境是哪里?他们既不是明教人,为什么装扮成明教徒呢?高管家既是我杨叔叔的人,为什么与他们在一起?他向悟性道:“悟性师父,你为什么与这些人打起来?” 悟性道:“那些狗娘养的吗?他们都是贼。我那天离开山洞到蓬莱山去逛了一趟,今日回来,正要进洞,忽见这些人从山洞出来,顺山缝上了高峰。我想这些人进洞一定没什么好事,就在后面追来。我追到山下这帮人就失去了踪影,我想还是先在店里住一宿,好明天再回洞去陪曾祖师爷。可是刚走到这店前,见这些人从店里出来,我认得他们正是从山缝里逃走的那伙人,就和他们打起来。” 沐莹道:“如此说,你尚没进过山洞,是不是?” 悟性道:“是啊,我连追带打闹腾了半天,现在还饿着呢。” 沐莹道:“我们到这店里买点吃的,然后进洞。” 二人走进店里。见这群人在店中没留下什么痕迹,买点饭吃了,走出客店,直奔山缝的上端。二人顺石壁溜下山缝,走了不远就是石洞。沐莹在前,走进石洞,只见右洞里什物狼藉,显然有人搜过,再往里走,见唐振坤老前辈的尸体呈坐势倒在地上。身上无伤,尸体早已冰冷,估计情况是死在这些“天外来客”进洞之前。尸体侧卧,显然是来人为搜什么搜过他的尸体。他想,唐老前辈可能不是他们所杀,他们进洞前唐老前辈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要进洞里?他们一定是为这些武林秘籍而来。他们翻没翻走这些武功秘籍呢?他赶忙走到唐振坤平时放书的地方,那里早已空了。沐莹立刻心一凉。这帮人好神秘,他们的日月神教徒是假扮的,他们为什么冒充明教徒呢?想了许久才明白,他们大概怕打不过唐振坤,才化装成明教,是为来骗他交出武功秘籍。沐莹找了洞里的所有地方,也不见他要找的东西。知道是落入敌手,心里懊丧不已,他记起几天前唐振坤教他的武功,他记起临别时唐振坤对他的嘱咐。过这么几天,唐老前辈就成了隔世人,看着唐老前辈的尸体,真让他痛悼不止。他扶唐老前辈的尸体端坐在他平时坐的地方,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尸体磕了四个头。 悟性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但是他究竟是我的曾师祖,给他行个礼也好。”说着也磕了四个头,起来,对林莹道:“我们走吧,这里好闷。” 沫莹知道悟性是这里关不住的鸟、说道:“大师父,我有一件事求你,能不能替我办?” 悟性想了想道:“我在此地也无意思,什么事,你就说。” 沐莹道:“定州府有个开镖局的王家,那里有我李叔和李婶。请你给他们带个口信,就说这里的唐老前辈已经逝世,让他们去找程见素……你这样说,他们就知道。” 悟性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不清楚。你还是写个字条好。写完了。我给你去送。” 沫莹道:“谢谢了。”于是写了一封极简单的信,悟性欢喜而去。 悟性离开山洞后,沐莹坐下来思索。他想进洞的若是高管家那伙人,则说明武林情况越来越复杂。他们都是受人指使,有备而来,指使他们的幕后人,意欲何为?一定是欲武功登峰造极,在武林称王称霸,然后为所欲为。为维护武林正道,防止武林浩劫,平定武林的腥风血雨,他想,临渴掘井,不如未雨绸缪,非先学好过人武功不可。可是洞里一切武功秘籍,都让天外仙境的人搜去了,自己还练什么?他非常怅惘。他想唐老前辈活着多好,眼睛不禁去看唐振坤。见唐振坤脸很祥和,略带微笑,双手自然地抱在胸前,两手重放,上边的右手向前伸着一指。他福至心灵,心微微一动。想:唐老前辈平静地死的,他是有心人,死前,不能不将后事做好安排,他可能将那些武林秘籍藏在令人找不到的地方。唐老前辈那么有心,他一定料到我会来找,是不是给我找这些东西,留什么指示呢?他这根手指为什么伸着?他听说过,人死挺尸,身体都要挺直。可那是常人,像唐老前辈这样的武功高人则不同了,他们可以坐化。可以在死的一刻,凝聚武功,保留生前的任何姿态,唐老前辈这根前伸的手指是否有什么暗示呢? 唐振坤的尸体是坐在他平时坐的地方,他的手指,指的前上方正是洞出口。他到洞口的上顶去找,洞口上下左右石壁天成,没有藏物之处。他又往外找,再往前是沉洞洞口。他举火回照,四壁都岩石天生,绝无藏东西之处。他想,老人家是否将书藏在沉洞里?他用火去照沉洞,见沉洞深不见底,底下似微有浮光,他估计,可能是水。他在洞口犹豫,进洞可能有危险。是进洞去找呢,还是就此为止?不能罢手。常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龙潭,难至骊珠,险峰上,才常有旖旎风光。我应该探探这个山洞。他主意已定,撕了一床被子,搓成布绳,一端固定在上面一块怪石上,一端系在腰里。飞燕惊龙这套轻功,有燕子投井、潜龙升天这两着儿,但是他不知到洞底会遇到什么,未敢施展轻功,还是小心翼翼,坠绳而下。约下到三丈许深,他的脚,已触着了一个平物。脚往下踏了踏,很实在,低头看,底层一片光亮。于是他松了绳子,俯身看地下,原来地下是珍珠,自己的脚踏在一个铁木的箱子之上。他打开铁木箱子,里边光华四射,尽是奇珍异宝,最上边,放着几本书。沐莹翻看这几本书,里边正是武先生写的《公孙越女剑法探赜》和《龙威神劝口诀及龙威掌谱》。其余的几本,是《风火掌谱》、《飞燕惊龙轻功谱》和《化功大法口诀》。 沐莹狂喜。在洞中用平生之力大叫:“我好高兴!好高兴!”把山洞震得嗡嗡直响。他掀开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书,里边夹着一张纸,上边有用炭条写的字写着:“珍宝必须送给罗刹魔域,不遵我嘱,必有天谴!”他一本一本地掀书,掀到《龙威神功口诀及龙威掌谱》,里边也加了纸,上写着:只要改动如下几句口诀,就可变“龙威神功”为“龙象神功”,功力更大……下边列了几句口诀。沐莹掩卷遐想,他曾听武先生说过,天竺番僧,会一种龙象功,威力无比。他想:“我要学会龙象神功,以此制敌,震慑武林凶徒,岂不更好!”他又往下翻,《化功大法口诀》中,也夹着一张纸,写着一首诗:“百川导入海,一水注成湖。砥柱有一穴,泾渭可分流。” 他持纸沉思,口中默念:“百川导入海,一水注成湖;砥柱有一穴,泾渭可分流”这是什么意思?他苦思瞑想了一会儿,忽然豁然开朗——这不是对化功大法化解各种力的指示吗?是不是说人身上有一处穴位,只要往这一处穴位上用力,身体里吸入的外力,就可按正邪泾渭分流呢,这是什么穴位……?一定是阴焦,阴焦是任、督、冲三脉的总会。究竟是不是阴焦呢?只有将来试试看了。有了这个防止练化功大法影响寿命之法,练化功大法的决心更大。他将其他武功秘籍仍放回原处,重新盖好箱子,准备将来领明教的人来取。只拿了那本化功大法口诀和龙象神功内功口诀,想到那个山洞中去练。他想试试飞燕惊龙轻功,施展潜龙升天,直纵三丈有余,落在洞外。进入山洞,他先背会化功大法口诀。并对每一句口诀深思瞑索,领会其意,默运其功。他又照唐振坤在《龙威神功口诀》上改的那几句口诀,练龙象神功。 沐莹练完龙象神功,想试试威力,走出洞外,纵出山缝。山颠上有一块千斤大石,他用龙威神功去推,大石只动了动。他改用龙象神功去推,只见大石一飞,滚下山崖,掉在崖下岩石上,轰然巨响,让人心胆俱颤。沐莹大喜,正想转身出洞,只见一只斑烂猛虎从崖下跳出,正遇上一个人慌慌张张奔跑上山,老虎从背后追来。沐莹见猛虎要吃人,迎着老虎纵过去阻截。老虎见沐莹上去阻截,大吼一声,张牙舞爪扑上。沐莹见老虎来势凶猛,双掌向老虎推出。老虎立脚不住,身子往后退去,直退到崖下,摔了下去。接着崖下传来一声老虎惨叫。 沐莹去看被老虎迫来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三乱。夏三乱见是沐莹,转身欲逃,可是山下上来几个人,卡断了他的逃路。来的正是程见素率几个丐帮弟子。 程见素怒对夏三乱:“夏三乱,你别跑了!你勾结‘天外来客’,杀害石帮主的罪行已露,我代表本帮清除叛徒!” 夏三乱不答话,挥剑直奔程见素,欲与之拼命。程见素施峨嵋剑法迎战他。几个丐帮弟子也上前帮程见素。夏三乱战了一会,招架不住,大喊道:“你们一群人攻我-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程见素冷笑:“我们是为丐帮执法诛除叛徒,不是与你比英雄。” 夏三乱无奈,只得全力招架。但是战了一会儿,他觑了一个机会就跑。这小子很机灵,步法也快,眼看就要逃脱,沐莹恨透了夏三乱,对着夏三乱单掌突击。只听“噗”的一声,夏三乱的身体飞起,然后摔入崖下,接着山下发出连连的惨叫声,沐莹和程见素等跑到山下去看,只见夏三乱的一条腿已断折,另一条腿正咬在那只被摔伤的老虎嘴里,老虎被摔伤,对人施行狂怒的报复,叼住夏三乱的大腿狠咬,只听“咯哧”一声,疼得夏三乱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一个丐帮弟子,看着夏三乱,恨骂道:“这小子作孽太多,恶贯满盈,真是罪有应得!” 另一个丐帮弟子恨道:“他杀害帮主,残害本帮,今日报应,真是活该!” 但是沐莹看着不忍。扔下一块大石,将老虎砸死。夏三乱的腿仍叼在虎口里,因流血过多,疼痛摧残而死了。程见素收起剑。对沐莹:“多谢沐少爷助敝帮除奸!” 沐莹逊谢道:“沐莹为武林除奸,应该的。丐帮是正义帮派,对沐莹有德,帮你们惩治这个坏蛋,更是应该的。” 程见素道:“方才观沐少侠所施,乃龙象神功。据说龙象神功早已失传,少侠是怎么会的呢?” 沐莹看了看丐帮几个弟子道:“洞中唐老前辈,已经升天,是我机缘偶得,发现了他遗下的一本秘籍。” 程见素:“天下武功。独惠少侠,你真好幸运!听少侠口气,是唐老前辈仙去后,又进洞来,少侠因何去而复回呢?” 沐莹道:“去而复回的原因,还是为了解毒。” 程见素道:“沐少侠身上的毒,没能彻底根治呢,还是那个秦姑娘的毒没疗好?” 沐莹道:“不是。是我一个盟叔和婶婶,中了稣骨散的毒。我以为程分舵主未回贵址,不知哪里去寻,特来找唐老前辈学化功大法,不意唐老前辈已仙去……” 程见素道:“在下身上还带着几丸解毒药,请沐少侠带给令盟叔、令盟婶解毒。在下除了叛徒,去总舵复命,告辞了!” 沐莹接药道:“谢程舵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回见!” 程见素带着几个丐帮弟子和沐莹告别,下山而去。 沐莹见龙象神功威力很大,心甚高兴,回到洞中,又念几遍龙象神功的口诀。记得熟了,拿了《化功大法口诀》和《龙威神功口诀》,施展燕子投井轻功,落到洞底,将两本秘籍放在缝中藏起,又用潜龙飞天;飞到沉洞之上。他拜别了唐振坤的尸体,出了仙洞,走下泰山。刚到山下一片林边,突然被二三十个戴日月神功标志的人围住,领头的就是高管家。沐莹对高管家问道:“你们可是日月神教的人?” 高管家答道:“正是。你与我们日月神教为敌,我们特来找你算帐。” 沐莹冷笑道:“现在武林有一群以假充真之徒,搞得武林稀里胡涂,据我所知阁下是杨府的管家,可是你竟假冒几种身份……” 高管家一愣,略显慌乱,可是旋即镇定下来,答道:“你信口雌黄,好笑!老夫堂堂日月神教护法,怎成了什么杨家管家?” 沐莹道:“你说是日月神教的护法,我问你,你们教坛在哪里?” 高管家笑道:“这还用问吗,在罗刹魔域,我教教徒无人不知。” 沐莹:“连我教外人士也知道在罗刹魔域。我是问你在哪里?” 高管家想了想冷笑:“这是我教机密,岂能对外人说。” 沐莹冷笑道:“你的这些‘天外来客’装得倒正经,你们若不是冒充,可说说日月神教的切口黑话!” 高管家先是吃惊、惊慌,旋即镇定起来道:“我们是找你算帐的,谁有功夫和你磨牙?” 沐莹:“你们哪里是算什么帐,是要杀我灭口,是不是?” 高管家恶狠狠狞笑:“看来你还算聪明,死了也是个明白鬼。”对众人一挥手:“上,打发他到阎王殿上报到!”众日月教徒围上来,齐向沐莹进攻。 沐莹后退了一步,双手运力,向一棵径尺大树上推去,只听“咔嚓”一声,大树从距地面四尺上下的地方折断,树冠“刷拉”一声栽在地上,地上激起一股冲天烟尘。 高管家和众“天外来客”吓得面无人色。他们正不知所措,忽然林中跳出一个老头。这个人一出来就对高管家道:“你们退下去各司其职,这个小子交给我。”高管家率“天外来客”退下。 沐莹仔细看这老头,见他和唐老前辈模样相同,只比唐老前辈年纪小,身体肥壮,个头儿和邯郸武林大会上那个青靛脸差不多。沐莹看着这个老头问道:“阁下就是那个冒牌唐教主吧?……” 假唐振坤一愣,但立即宏声答道:“真也好,假也好,反正今天你要死,告诉你已无所谓了。”声音沐莹听着有点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沫莹道:“我看要死的不定是谁?是你自己来斗小生呢,还是一齐上?” 假唐振坤想了想道:“让他们出手,本教主胜之不武。”说罢抽刀:“来吧!” 沐莹抽剑,他想试试这个冒牌货的武功,使出公孙越女剑中最厉害招数群帝骖龙。奇怪,这个假教主以刀代剑,一招破解了。 二人在山上战在-起。假教主的刀法快得匪夷所思,和邯郸武林大会上青靛脸老者使的刀法,如击出一跑,也在伯仲之间。他的力大刀重,若不是沐莹使的是宝剑,还真不敢和他硬碰。二人斗了八十-多招儿,仍胜负难判。 沐莹的公孙越女剑,发挥到了九成,只见宝剑寒光闪闪,他的身体成了剑的树,他的周围成了光的网,剑招儿,招招儿连环,招法似有似无,但是假教主只是进攻困难,丝毫显不出败的迹象。沐莹见使剑战不赢假教主,心下盘算:“这个冒牌货人虽是假的,但武功甚是厉害。他似了解我家剑法,用剑赢不了他,待我试试掌法。”于是剑交左手,右手运力出掌,龙象神功使了六成劝力推向假教主前胸。 假敦土哈哈太笑,也出右掌相接。二人的掌碰在一起,“嘭”的一声响,都震得右臂酸麻,身子连连后退、退了四五步才站定。 二人心里都暗暗吃惊。假教主想:“这小子竟会龙象神功,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沐莹也想:“这冒牌货的掌上也有开山裂石的力道,非用风火掌对付他不可。”于是他默运玄功,手掌通红,掌带劲风,推向假教主。假教主大惊,他见沐莹掌心通红,掌带热风,认得是风火掌,急使寒阴掌相迎。此掌一出,一阵冷风,侵入肌肤,抵消了沐莹出掌生的部分热风,二掌接实,“嘭”的一声后,双掌之间“丝丝”响着,冒出大股水气。假教主被震退两步,觉得掌心生疼,但稳住身子后,疼痛也就消失,故意哈哈笑着,对沐莹道:“让你把浑身解数全抖落出来,看看能奈老夫何?” 沐莹不怒。心想:“这冒牌武功真厉害,莫怪他敢冒充唐振坤老前辈,我若不制服他,不知他要怎样迫害唐姐姐和蓝少华。待我试试唐老前辈的化功大法。”他打定这个主意,于是改掌为抓,施展飞燕惊龙轻功,一个潜龙升天,身子拔起两丈多,一个天龙探爪,抓向假教主左肩。这假教主不知沐莹是计,也变掌为抓,截擒沐莹的手腕。沐莹故意手腕慢缩,被他抓住。 假教主的手一抓住沐莹的手腕,这一惊非小。他手触沐莹立刻感到内力急剧源源外泄。他大急,想撒手撤臂,可是手被紧紧吸住,附着于沐莹的臂上,怎么抽也抽不开。这种化功大法甚是神奇,功力越大,一着化功大法,功力消失越快,不到一刻工夫,假教主身上的内力已经有三分之一源源泄出,注入沐莹身上。他大急之下用左手剑来刺沐莹,此时身上的内力彼消此盈,沐莹比他内力大,出剑快,剑后发先至,把他的剑并把削断。他把手中剑把向沐莹掷来,被沐莹用剑拨飞。他黔驴技穷了,只得任沐莹所为。 此时,沐莹欲刺死他,本是一抬手之事,但是沐莹想从他口中,得到些想知道的东西,未杀他。众“天外来客”,见他们的主子被擒,纷纷挥兵刃向沐莹攻来,沐莹只得用右手剑抵挡。这样一来,沐莹分了神。 假教主见沐莹分了神,心思电转,终于想出了一个脱身办法。他急忙运功于手,施展阴寒功夫。 沐莹施《化功大法》初,觉得假教主的内力,如暖流,注入自己身上,可是忽然之间,流入自己身体之气力,由阳温变为阴寒,而且这种阴寒之气输入他身体很快,霎时他的身体便经受不了,冷得瑟瑟发抖。及至发觉上当,欲挺剑刺死假教主,已经手臂冻僵,抬不起剑。他急忙收了化功大法,纵身一跃,跳出战团,飞入林中。 那假教主余悸犹存,不敢追他,任他逍遥遁去。 沐莹自持武功不低,逃跑并不慌张。跑到密林深处,赶紧停步运功驱寒。几乎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战斗很疲乏,但他不休息,想出各种方法往外逼身上的寒气。可是寒气在体内各处游串,难以驱出,身体奇寒难挨。他心里大急,这一急,偶然想起《化功大法口诀》里挟着的纸条上那首:“砥柱有一穴,泾渭自分流。”他默念着,他想这一穴,一定是阴焦穴了。于是运力,想用极强的内万力血过宫,摧动阴焦。一试之下,发现果然有效,立刻觉得体内温寒二气分家,那股阴寒之气,被赶得绕身体旋转一周,渐渐驱出体外。他寒气消失,功力并未受损,大踏步向林外走去。可是刚走出树林,就被上百个日月神教徒围住。带头的又是那个高管家和假教主。 沐莹大怒,对假教主道:“看样子,你们是非杀我不可了,我与你们‘天外来客’有何仇?”那假唐振坤哈哈大笑:“若论仇,也说不到,只是你这个人不该活在世上,你知道的太多了……” 沐莹问:“就这一个原因,使你们非杀我不可吗?” 假教主想了想道:“现在没必要对你说假话。不只这一个原因……总之,不能让你活在世上。” 沐莹轻蔑地道:“阁下办得到吗?” 假教主道:“办得到。即使你今日能脱围,也难在世上活下去。你看,日月神教要杀你,天外来客要杀你,大内侍卫要杀你,官军要杀你,不少武林门派要杀你……这些人都欲得而诛之,你能活得了吗?” 沐莹轻蔑地道:“楚虽三户能亡秦。不是还有丐帮、峨嵋派不想杀我吗……这就说明整个武林不会全被你们蛊惑……而且,天下武林朋友同情我者多着呢。” 假教主冷笑道:“你说的都是昨天的形势吧?你不知道人能改变形势吗?我们要用庞大的力量创一个形势,无论丐帮、蛾嵋派……让天下所有武林人士皆恨你……” 沐莹心一凛,冷冷道:“邯郸武林大会上,那个圣手如来是你吗?你这样自信能杀我,敢不敢显示真面目?” 那假教主并不否认是“圣手如来”,只是淡淡地道:“我有何必要这样做呢?你以为我是只为你一个人掩饰真面吗?” 沐莹道:“我认为是。因为我活着,你的一切打算都会落空。因此你非杀我不可……” 假教主道:“非杀你不可,你也言重了。如果你能摒弃前嫌,与我合作,共襄武林大事,我不但不杀你,还会不吝武林高位给你……” 沐莹想,这家伙野心好大,他就是武林洗劫之源,我怎能与他合作呢?也一阵大笑道:“既然形势是人创造的,你能创形势,我未尝不能把它改变过来。你想称霸武林,危害武林,有我在就办不到,现在该是你扬州梦醒的时候了。” 假教主大怒,指着沐莹道:“你……!”但是立即气消,淡淡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怪不得我了!”对他手下:“上!万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高管家率众日月神教徒攻上来,把沐莹围了数重。沐莹被围在中心,心中大怒,手中龙文宝剑挥舞,逢者必伤亡。可是日月神教教徒倒了一批,第二批又上……不大工夫,日月神教徒,已经尸体盈野了。休莹手怯,不忍杀下去了。天外来客也好,日月神教徒也好,他们与沐莹并无以死相拼的仇恨。可是沐莹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沐莹。这家伙让这些人为他送死,真残忍!沐莹对那假教主怒骂道:“老祸害!有本事来和小爷比高低,这样临战仓惶,是怕了吗?这样畏惧怕死,做什么武林盟主?” 假教主不怒,淡淡地道:“到时候,我自然与你战,打发你上西天。现在嘛,我要好好欣赏欣赏你的沐家剑法。” 沐莹一惊,方才他已与此人战过。这个人的刀法中已有六七成公孙越女剑招数。沐莹想:“我家的剑法,不能再演给他看了。”沐莹知道一个武学造诣达到巅峰之高手,只要仔细看,遍别人的某种武技,就能看出门道,从而偷学一部分或全部。沐莹不敢再使公孙越女剑的精萃部分,只使从慕容季英的剑法里和从悟行的“九曲黄河剑”法里偷学来的招数,把它们揉进公孙越女剑里使。慕容十五剑和九曲黄河剑,都是武功中的上乘剑法。这两种剑法由武功高内功强的沐莹使出来,具有无比的威力。围着进攻的敌人,仍一片片地倒下去。 假教主看见沐莹使这种剑法,脸现迷茫之色。他以为这是沐家剑有了新发展。他想,沐家剑又有了新发展,就更可望而不可即了,生了一层望洋兴叹之感。此时他要除掉沐莹之意弥坚。他想:“沐家小子不除,是他们称霸武林的大障碍!”他纵身过去,挥刀攻向沐莹。虽然这些人齐攻,妨碍了假教主刀法的施展,但他还是下令道:“一齐上!勿让这小子活到明天!”众敌人听了他的话,鼓勇齐上,各种兵器齐向沐莹攻击。 沐莹只有一个人,一把剑,他出剑再快,也不能手不停歇地做上、下、前、后、左、右的立体防御。他想,这样时间长了,非命丧此地不可,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他边战着,左手入怀,取出一包东西,身子一拧,一个潜龙升天,身子拔起空中数丈,然后手一甩,用暗渡金针手法,将取出的这包东西甩出去。 纸包出手,立即“嗤”的一声破开,里边“嗖嗖嗖嗖……”飞出千万沙粒和金针,与沐莹作战之人,立刻身上、脸上着砂、着针、疼痛难忍,假教主和高管家,各靠快刀封闭身体,才没着砂着针,但他们的刀为了护身,挂伤了不少手下。等到针砂落尽,沐莹已飞出十丈开外。 假教主知道已追不上沭莹,只得罢了。叹息着对高管家道:“此小子已成气候,再难收拾了!” 高管家道:“这小子的武功,好像不是他沐家原来的东西。” 假教主道:“他已在沐家剑法里,揉进了慕容剑,九曲黄河剑等,使沐家剑有了更高的升华、他又会了两套沐家没有的厉害掌法轻功暗器,看来奔鲸触罗,仓卒难制了……” 高管家问:“他那暗器好厉害,是我平-生仅见,叫什么?” 假教主道:“那叫暗渡金针,听说元初,汉人有一个能工巧匠叫林万能,此人被蒙古人捉去,为成吉思汗修坟墓里的暗道机关。他知道为成吉思汗修墓穴之人,绝不会让生还,大功将要告成,就偷跑出去,潜入大漠,在荒无人烟之地营庐而居。他在那里研究营造各种机关和暗器,制造了特异暗器多种,后来收了个徒弟叫北溟异人,就将全部手艺传给了他这徒弟。北溟异人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巧压诸葛赫连惠宣,这暗渡金针就是赫连惠宣创造的独门暗器,后来赫连惠宣帮魔教造罗刹魔域,就把此暗器传给了魔教教主那个人。” 高管家道:“这小贼一定是他死前学的了。可是我们在洞里一切地方都搜了。一本武功秘籍都没有哇……!” 假教主道:“肯定是你们没找到,里边不会没有的——等我们将来再进洞去找。” 高管家道:“也许是被这小贼拿去了……” 假教主和高管家说话之时,沐莹已出二里多地。他估计他们追不上他,才开始慢行。他忧心仲忡,踽踽而行。他知道,迫害他的这股庞大势力,一定向他进攻。常言“积毁消 骨,众口铄金”,这帮人一同造谣陷害,将来势力被所有武林人误会,视他为武林败类、杀人魔头,无行浪子,群起攻之,争欲杀之,从此世间将没有一块能容他生活的安生之地了!要让这强大势力压扁,从此消声匿迹,蜇居世外,置亲仇人怨于不顾吗?不,不能。纵死犹闻侠骨香,大丈夫应磨而不磷,温而不溜,怎能消极避世呢? 沐莹决定先去定州给李叔和王婶送解药,然后找唐赛儿姐姐,把唐老前辈隐居泰山腹洞之事和遗赠珍宝给日月神教之事告诉她,帮她揭露假敦争…… 他走小路,直奔定州。 十八、水牢救迟 沐莹走在路上,孤单寂寞,边走边想近期武林中发生之事。丐帮石帮主被杀,苍岩山福庆寺僧被杀……都在诬陷他。这究竟是什么?假教主说要杀他,是因为他是他们称霸武林的障碍。假教主是不是这个阴谋的最高策划者呢?他怎么也想不出头绪。 他走的饿了,就入市镇,身上还有散碎银子,买些食品、打些酒上路,他本来是不嗜酒的,现在行旅孤单,心情寂寞,也感到“醉乡路达宜常至,他处不堪行”了。 一日,他从市镇买了些酒菜、面饼带入一个林中,他在林边自斟自饮。他举目四望,天低四野,不见行旅。万籁俱寂,只有略带寒意的清风入林,发出呼呼响声。人逢寂寞易思亲。父母已亡,想也不来,就索性不想。他想起了现存的亲人。入他思想的是怀方姐,碧莲妹,还有潘彬彬和蓝少华,特别想念的是蓝少华。这些姑娘都如花朵掉进过他人生的长河。可是现在,这些花朵,没一朵伴他流驶。他也想到了武先生和唐振坤,这两个他已视亲人的长辈,也死的死,离的离了。现在天地空旷,身边亲友皆无,凄然情绪,怎样也难排遣。他边喝着酒,忽然想起范仲淹的一首小词《苏幕遮-碧云天》。这首词写的情景虽和他此时此地不同,但也觉得作者写这首词时和他此时的心情是相同的。他的情感受这首词的陶冶更凄凉。他边饮酒,不禁吟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缕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沐莹吟罢,正要喝酒。忽然一棵大树上,一阵哈哈大笑。笑罢朗声道:“我道是谁,有兴在此乱哼叽,搅我和尚酣睡,原来是沐公子。”说罢从树上跳下-个大和尚,往沐莹走来,正是悟性。 悟性见了沐莹,也如见了亲人,欢喜异常,向沐莹飞扑过来。他到沐莹处,走过一道沟,他迈过沟正往前跑,忽然沟里跳出一人,一伸手把悟性的腿拽住。悟性身高体壮,内力充沛,犹如风驰电掣向前急奔,有人跳起来,一伸手就把他拽住,而且令他一动也不能动,这人的武功必须高出他很多倍。 沐莹向这人看去,只见这入三十多岁,沉毅、英俊,右手抱寒光闪闪的剑,望着他们威然而立,让人一见生寒。沐莹抱拳道:“阁下何人,敝友得罪,请原谅。” 悟性大怒,回转头瞪着大眼叫道:“你这鸟人,为何不讲理,扯住洒家做什么?” 那人嗔着脸不语,抱剑的手伸了一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沐莹和悟性齐往那人脸上看去,只见他脸上有一缕尘土。沐莹立即明白:他脸上的土,是悟性方才跑时带上去的。做为悟性的朋友,沐莹探感歉意,可是悟性仍愣愣地不知怎么回事,瞪着眼睛道:“你脸上粘了土。抓住我干什么?” 那人眉毛耸了耸,星眼直视悟性。虽然个子比悟性小,看悟性须仰视。但明眸盯着悟性,看得悟性毛骨悚然,将眼避开。 沐莹道:“阁下请放手。我的朋友鲁莽,在下代他向阁下赔礼?” 那人放了手,冷冷而立。悟性从来没被人克制过。被那人放开后,转过身挥拳就打。那人冷冷立定,觑着悟性,纹丝不动,等到悟性的醉拳打到胸前,一出手就把他的手捏住。悟性想摆脱,可是那人手指如钳,捏紧了他,他怎么抖手,也摆脱不开。急得红了脸,瞪着眼大叫道:“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骂了……” 那人脸色冷冷,仍手如铁钳,握着悟性的手不放。 悟性大怒,忍着疼骂道:“好个狗娘养的,为何抓洒家、打洒家!你是哑巴、聋子吗?为何不开口讲理?你有理你就和洒家讲!” 那人面现怒容,手下加力,悟性疼得挨不住了,裂着嘴“哎呀!哎呀”喊疼。 沐莹也有些发怒,道:“阁下到底为什么?!有道理请讲嘛!在下已对阁下道过歉了,怎么还为难敝友?” 那人不理林莹,仍脸带愠怒,冷面看着悟性,手指未松,悟性仍疼痛不止。 沐怒道:“阁下再不放开敝友,再下可要得罪了!” 那人冷冷,不理沐莹。 沐莹大怒,出手如电,直抓那人左肩肩井穴。那人冷笑,似对沐莹不屑一顾。眼看就要抓上那人肩井,那人松了悟性,左肩向往一扭,右手刷就是一剑,剑是那么快,一道寒光,斩向沐莹手指。沐莹一惊,抽身后跃,一身冷汗津出。不由大怒道:“好不通情理!”“呛啷”抽出宝剑恨骂道:“你……你……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那人这时,才冷冷地启了启唇,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是的。”又抱着剑,面对沐莹。悟性手中无剑,飞身从树上折了个粗树枝,向那人击去。那人不动,待悟性的树枝触了皮肤,才剑如电闪,“刷刷”几剑,把悟性的树枝一截一截削光。 悟性大怒,手持着一截短木棍欲上去拼命,被沐莹一把拉住。 沐莹道:“大师父,你别动,我去和他讲理。” 那人“哼!”地一声,又抱剑怒立,面冷如铁。 沐莹走到他面前:“阁下不聋不哑,不讲道理,是自持武功,硬充豪强吗?” 那人冷冷,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恐怕硬充豪强的不是在下!” 沐莹问:“此话怎讲?” 那人道:“为什么惹了人不道歉?” 沐莹道:“在下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那人道,“惹人的是阁下吗?” 悟性大怒:“哼!什么叫道歉!?让我道歉比强摁牛头喝水还不易!”说罢对那人叉腰而立。 那人不语,又上来抓悟性,被沐莹出手拦住。沐莹面现怒容道:“朋友之事,就是在下之事。朋友错了,我代朋友道歉,有人欺负朋友,在下也不袖手。如果阁下罢手,咱们各自走路,如果还要纠缠,就冲在下来吧!” 那人扬了扬眉:“好!”出手就是一剑。剑快得如光如影,让人眩目。 沐莹也出剑还击,挥剑快逾电闪。 二人以快剑对快剑战在一起。只见两个剑的光幢忽进忽退,倏合倏分,不见使剑之人。悟性在旁边看着,惊得目瞪口呆。一会儿,沐莹和那人几个跳跃,互相攻避,悟性眼花缭乱,已不知两个光幢之中,各是谁了,他只愣愣地看着。这个光幢里出现了精彩剑术,他喝一声彩,那个光幢中出现了精彩剑术,他叫一声好。两个光幢均异彩叠出,他就不断地喝彩和鼓掌,分不清他在赞谁了。 谁也无法计算二人斗战了多少招儿。大约战了一个时辰吧,双方犹轩轾难分,二人正战得激烈,忽然战团外,悟性外又一个人喝彩道:“好!二位好剑法!”喝彩之人,白衫巾,是一个英俊潇洒青年。沐莹边战斗,向外偷眼看,认出是杨逢春。可是他认出了杨逢春,却顾不得打招呼。因为对手的剑,实在精妙,稍一疏神,就有险象。 沐莹认出了杨逢春,杨逢春却看不清剑里的人是谁。他想:“二人这样战法,战得时间长了,必定有人受伤,我要阻住他们。”主意打定,“刷”的声抽出剑,一抖手腕,颤起数点寒星,接着长剑疾舞,如同紫电盘空,银光泻地,剑的光网形成一个光幢,把他罩在中间。这个光幢点点推进,插入了沐莹和那人的两个光幢之间,硬把他们隔开,这才大喝道:“二位请住手!” 沐莹停手。那人见沐莹停手,也停手。 杨逢春看了看沐莹道:“原来是沐兄弟,你为什么与这位兄台激战?” 沐莹道:“杨兄请问他吧,我以为确实没有格斗的理由。” 杨逢春对那人道:“阁下好精妙的剑法,请问阁下,为什么与这位沐少侠格斗?” 那人抱剑而立,铁面不语。 杨逢春道:“阁下,我在问你话。请问,为什么争斗,没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人仍抱剑而立,冷冷道:“难言之隐倒没有,只是你不该问。” 杨逢春愕然:“阁下言之差矣。事情总有个是非曲直,我问问何妨?” 那人一指悟性道:“是非曲直,只有我们二人讲!请不要逞能管事。” 杨逢春和沐莹相觑默然,齐看悟性。悟性愣愣道:“和我讲好哇!不就是我从你躺的地方跑了一下,你就愣拽住我不放吗?是你曲,我直。” 那人不说话,举手照悟性就打,悟性躲过。悟性虽憨,但并不傻,他看见那人方才与沐莹比剑,他知道战不过那人,不敢与之动手,指着那人道:“你……你为什么打我,你打我就更曲了!” 那人仍出拳打悟性:“曲不曲我自己心里知道。” 悟性又躲过道:“你知道就好,认错吧!你打了我,我不在乎,只要以后别装横横儿打人就好!” 那人冷冷道:“少费话!你把土踢到我脸上,认不认错?” 悟性道:“不。我没有错,认什么?谁看见我把土踢在你脸上?”悟性这歪话,还真弄得那人一时无话说。他想:“对呀,他把土踢在自己脸上,谁人看见?看见之人有,就是和我比剑的那少年。可那少年是大和尚的朋友,他能说真话吗?”那人正在想,忽听沐莹道:“我朋友把土踢在你脸上,我证明。”沐莹看着那人,“但我已替他陪过礼了。还要怎样?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嘛……” 那人仍冷冷,不说话。 沐莹逼视着那人问:“为什不言语,理曲了吗?若感到理曲了,就罢手。” 那人“哼!”了一声道:“我说过,大和尚不道歉,我说什么也不罢手。” 悟性道:“我没挨住你的身体,向你道什么歉?” 杨逢春对悟性道:“大师父,这你就不对了,你既踢了人家一脸土,理应道歉的。” 悟性怒望着杨逢春道:“你这个人也是狗逮耗子,太爱管闲事了!你走你的路,这里没你的事!” 杨逢春对悟性道:“大师父说话为什么这么不客气?事情总得分是非曲直,既然曲在你,认个错是应该的。” 悟性道:“他还打了我,为什么不认错呢?” 那人冷冷道:“我打了你,我认错。事情扯平了。告辞!”说完要走。 杨逢春道:“且慢!请阁下留步。” 那人停住步,抱着剑,冷冷看着扬逢春。 沐莹道:“看阁下意思,并不想与在下等为敌,既能相见,即是有缘,能将姓名,生平见告吗?”杨逢春道:“我们深羡兄台剑法,愿高攀做个朋友。” 悟性诚挚地:“洒家不对了。他们都愿与你做朋友,洒家也与你做朋友。” 那人审视着三人,淡淡道:“和我做朋友?不后悔吗?” 沐莹问:“为什么?我们深服你的剑法,也敬你的耿直为人,为什么,要后悔呢?” 那人淡淡道:“我只是个穷猎户……” 沐莹道:“兄台气质非凡,英风可钦,何必妄自菲薄?我们武林人士有几个出在高门?出在高门的只有这个大和尚,可是眼下他也是孤人孽子……” 那人看着悟性问:“这位大师父是……?” 沐莹道:“他叫悟性,是法号。是大明开国功臣胡大海的孙儿。太祖屠戮功臣,杀了乃祖全家。只有这位悟性大师父,被人救出……” 那人对悟性肃然起敬:“原来大师父是功臣之后,可是,可惜令祖父徒为朱明卖命……” 悟性道:“是啊,我祖父他们真应该反朱明!将来我替他们反朱明,为他们报仇。” 沐莹道:“我也是一个被大内追杀的孤儿……” 杨逢春:“我的家住桃源。我是神雕侠杨过之后人。世世蛰居桃源,自耕自食,也是出自寒门。” 那人道:“如此说我和诸位为友,不算攀尊结贵了?” 沐莹、杨逢春道:“当然,我们可说是布衣之交。” 那人道:“如各位不弃,我愿与各位做朋友。” 沐莹道:“欢迎!欢迎!我观兄台的剑法好像很眼熟,敢问兄台与唐赛儿姐姐可有瓜葛?” 那人惊喜:“兄弟认识唐赛儿?我叫欧阳静,唐赛儿既是我的师姐,又是我的盟嫂。” 杨逢春道:“难怪我也看欧阳兄的剑法很熟,原来与唐赛儿姐姐是一师之徒——请问欧阳兄祖籍哪里,尊师是谁?” 欧阳静道:“在下祖籍天山白驼山庄,还是西天山国王的后裔,现在居住在南京附近为猎户。我的师父诸葛绪,是蜀汉丞相诸葛武侯之后人。” 杨逢春道:“西天山王国的长公主欧阳霄,还是我远祖神雕侠义妹郭襄的师妹,寻槐下以究源,我们还真些瓜葛。” 沐莹问道:“欧阳兄家住南京,来此地有何贵干?” 欧阳静道:“来救我师兄孔祥和。” 沐莹感兴趣地道:“欧阳兄,能为我们详细说说你师兄遭难原因吗?” 欧阳静道:“请怒我不善叙述,只能约略言之。我师父收师兄、师姐和我三人。我三人情同手足和师父相依为命。师兄和师姐由师父作媒结成伉俪。他二人艺业早成,拜别师父,出徒而去,师父跟前只剩我一人伺候他老人家。五年前师父仙逝,我只得回南京老家当猎户。师兄、师姐走后,师父常去云游,十几年的学艺和五年的猎户生活,基本上都是我孤独度过,因此养成了不爱说话的习惯……” 悟性道:“这习惯很不好,时日长了,会变成哑巴的。” 沭莹对悟性道:“别打岔,让欧阳兄往下说。” 欧阳静:“两月前,那个朱棣皇帝准备往北京迁都,要补充大内侍卫,林大兆大总管到庐舍里来找我。我不愿意去做朝廷的鹰犬,拒绝了他。鹰爪子们毁了我的家、烧了我的庐舍。我在家乡没法生活,就到山东蒲台来找我师姐,到了蒲台才知道,师姐早年曾领导反朱棣的起义,失败后不知隐居哪里?师兄因领着日月神教徒反对鲁王横征暴敛,被鲁王设计逮进监牢里。” 杨逢春问:“那鲁王是地主吗?或者是地方官?” 欧阳静道:“这我也不知道。” 沐莹道:“这我倒听武伯父谈过。说是明朝封王很滥,给封王的封地也特别多。天下耕地,十之八九在各王手里,各王都是大地主,百姓都是他们的租户,鲁王一定也是个大地主,他随意敲骨吸髓,给佃户加租加息。” 欧阳静道:“一定是。听说他势力大,逮捕了我师兄,把我师兄囚在石室里,等待秋决。师兄被逮捕之事,师姐尚不知。我不知往哪里去找师姐,也不知师兄被囚何处,想不出救援方法,正躺在草地里发愁,不期遇到各位……” 淳莹道:“日月神教出了个假冒唐振坤的人,他篡夺了教主之位,要杀你师姐及我的朋友蓝少华。你师姐眼下有麻烦……现在我们是朋友,欧阳兄之事,就是我们之事,我们愿意帮助你救师兄。” 杨逢春道:“对,我们都留下来,帮欧阳兄救师兄。” 欧阳静道:“不必。你们请吧!” 杨逢春道:“为什么?我们是真心愿意帮助你。” 欧阳静道,“不,我师兄若教别人救,太贬我们师门声誉。” 悟性道:“什么师门声誉不师门声誉的,没法救人还死要面子……” 欧阳静大怒,用眼睛瞪着悟性,不说话。 沐莹想:“照着唐姐姐我们也应救出他师兄,但是我们去帮他,他碍着面子肯定要拒绝。”沐莹转了转眼珠道:“悟性大师父!我们不救就不救,欧阳兄之事,我相信他自己会处理。我们后会有期,在此分手吧!”向杨逢春使了个眼色。杨逢春会意,跟了沐莹就走。悟行道:“朋友有事,我们怎能不管?你们走吧!我不去。” 沐莹骗他道:“大师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悟性呆愣愣地道:“谁?” 沐莹道:“你师兄悟行,他正在前边到处找你……” 原来悟性很小就被救出,是师兄悟行把他带大的,二人亲如兄弟。他听沐莹说师兄在前边等他,信以为真,欢喜道:“沐老弟,快带我去见师兄。” 沐莹点头。三人告别了欧阳静上路,走了一段路,沐莹对杨逢春道:“杨兄,唐赛儿就是在邯郸武林大会上力战圣手如来的那美妇,是我的朋友蓝少华的义姐,她丈夫有难,我想援手救他,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杨逢春道:“我知道。武林之道,本应解危救难,我很敬佩唐赛儿的英风,愿意留下来舍身相救。” 悟性对沐莹生气道:“原来你在骗我!我再不听你的话了,我走。” 沐莹道:“大师父勿怪,我们要救欧阳静的师兄,欧阳兄一定拒绝。我只得骗你离开他,咱们偷偷去救。” 悟性想了想,愣愣地道:“好哇!你可得给我弄一口剑,让我杀个痛快!” 沐莹点头答应。悟性高高兴兴跟在后面走。沐莹有了杨逢春和悟性,不再怕鹰爪子和武林败类等敌人的暗算,他们上大路,走到一个市镇,找了一个客店住下。吃过了饭,休息到天黑,各自收拾停当,准备去探鲁王府。 悟性着急道:“你们都有剑,让我空着手跟你们去呀?” 沐莹道:“不,我去给你买一把。”说着走出客店。 沐莹想给悟性买一把剑,顺便买些金针做暗器用,主要是打听一些鲁王府情况,和监审所在。 他先到兵器行,买了一把剑和一包针,鲁王府的情况却不敢在兵器行里问,买了剑和针他就进了一个酒肆,挑了个僻静地方坐了。时已初更,酒肆里饮酒的不多。他要了两盘菜、一壶酒自斟自饮。一会儿,大部分喝酒的人都走了,只剩了邻桌的两个老头。这两个老头共要了一盘莱,已快吃光了,酒兴未尽,但壶里的酒已经不多。 沐莹把自己的酒莱都端到邻桌上,对二位老头道:“二位老先生请了!酒店清静,小人自己饮酒没意思,过来与二位老先生同饮。” 一个白脸老者道:“欢迎!欢迎!只是……” 一个红脸老者道:“我们占便宜吃公子的酒菜不好意思。” 沫莹慨然道:“小生有钱,也请不到二位老先生陪饮助兴。二位老先生不要客气,饮!”他恭敬地给二位老头斟了酒,热情地让酒让菜,又招呼堂官给添了两盘菜、一壶酒。 二位老头见沐莹这样热情,也就开始畅饮,边饮酒,话多起来。白脸老者道:“听公子口音,不是当地人,来我山东,是经商吧,还是访友?” 沐莹道:“小生既不是经商,也不是访友,是寻亲的。我有个哥哥,在鲁王府当差。上月哥哥托人给家中带信,说是他给鲁王当差误了事,鲁王一怒,把他关起来。家里知道了这个信,非常惦念,让我带了钱来上下打点……” 二位老爷听到沐莹说他哥哥惹怒了鲁王,均谈虎色变。红面老头叹息着道:“得罪了鲁王可危险,兄弟,你可要赶快去打点,晚了,恐怕……” 沐莹一惊,问:“鲁王那么厉害吗?” 白面老者低声道:“兄弟远来,一定不知道,这个鲁王炙手可热,势力可大着呢!他勾结大内侍卫、勾结官府,要杀个人,比抿死个蚂蚁还容易!” 沐莹又一惊,道:“哟!这样霸道哇!我今日刚到,要去打点,却未找到鲁王府在哪里?” 红面老者道:“鲁王府赫赫有名,不过不在这里,在济南,这里是鲁王别墅。这个鲁王别墅很大,宅依林傍水,碧墙黄瓦,既幽静,又有气派。” 沐莹故意装做一惊道:“哟!一个别墅便这样大!” 红面老者道:“听说这个鲁王,是太祖的儿子,在燕王的靖难之变时,他全力支持燕王,因此靖难之变后,永乐帝扩大了他的封地,增加了对他的封赐。这个别墅,就是永乐帝建了赐给他的。有进过这别墅的人说,这个别墅可大了,有假山,还有仿济南大明湖的人工湖泊,据说每当鲁王游湖时,佣人们还用龙骨水车从山顶井中吸水再注入唧筒,在湖里形成人工喷泉。” 沐莹道:“哎呀!鲁王别墅里边这样大呀,哥哥在信里说,他就囚在鲁王别墅的监牢里,请问二位老先生,是否知道鲁王别墅中监牢在哪里?” 白面老者道:“公子和在下真是有缘,你问鲁王别墅的监牢,还真问着了。小老儿有个侄儿,在鲁王别墅听差,小老儿到鲁王别墅去找他,还真看见过假山后边的那排石牢。当年我侄就是看牢的,因为牢没看好,后来又抽他去帮厨……” 沐莹道:“哦,多谢二位老先生指点,明日我就去石牢看我哥哥,让他指示我怎样打点。” 红面老者道:“你进鲁王府和探石牢,都要化银子的,别不知那里的规矩。” 沐莹道:“谢谢老先生关心,指点在下。” 三人饮罢了酒,沐莹付了酒钱,拱手道了“再见!”二老者走出去。沐莹给堂官一锭银子,让他给拿一壶酒、两包碎肉,带了给杨逢春和悟性吃。 沐莹回到客栈,悟性早等得急了,报怨道:“买一把剑,要去这么长时候,让人等得急死了!” 沐莹哄他道:“我为了给你挑一把好剑,走了几个兵器店,所以来晚了。”说着把剑递给他,也拿出酒肉。悟性看了剑,看见了酒肉,才欢喜。 杨逢春和悟性吃了饭,三人结束停当,沐莹带他们直奔城外的鲁王别墅。 鲁王别墅北面是一条大河。前面被一条树林环绕,南面林带的中间,有一处无树的地方,那是进鲁王别墅的通道。三人从这里过去,走了不远,就是别野的正门。三人不敢从正面进院,绕到东墙根,纵身上墙,向里看去,只见黑漆漆一片,不见灯光。 三人跳下墙,挨墙溜树,悄悄四处寻找,从东面走到西南,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有微光浮动。沐莹心一喜,心说:“这一定是人造湖了!”带领二人向那里蹑去。 人造湖的北面是假山,沐莹带二人绕过湖岸,走向假山。三人刚走到假山跟前,只见假山背后疾飞过一条身影。悟性用手一指道:“那里有人!”沐莹赶忙用手堵了他的嘴,低声道:“看见什么也不许说话!”又低声对杨逢春道:“你们先藏在假山后别动,我过去看看!” 杨逢春点头。沐莹施展飞燕惊龙轻功,一个燕子穿林,疾飞到那黑影跟前。那黑影稍一停步,回身就是一剑。沐莹急忙闪身,甩剑搁住,低声道:“欧阳兄,是我。” 黑影停手,对沐莹道:“沐兄弟,你们到底来了!” 沐莹:“别说这些了,我已探听好,石牢在假山后。” 欧阳静怅然道:“我已去过了,那里有大内侍卫把守。” 沐莹一惊,心思电转,心想:“奇怪!鲁王府一个人犯,怎么用得着大内侍卫守卫?”他对欧阳静道:“杨兄他们都在那边,走;咱们商量一下救法。” 欧阳静此时,也不能再拒绝沐莹他们的好意,跟了沐莹过去。到了杨逢春和悟性藏着的地方,沐莹和欧阳静停下。他们相见,只是点头会意,谁也没打招呼。沐莹道:“石牢就在假山背后。欧阳兄和杨兄对付大内侍卫和鲁王府看守,我和悟性师父去牢中救人。”三人点头。沐莹带头,四人绕过假山,到了一排低矮的石牢前。夜不算太黑,他们看石牢,见这石牢均是用大石砌成,铁窗铁门,门窗俱小。石前,有四个大内侍卫装的人守着,还有两个人在石牢周围巡逻。 沐莹嘴附着其余三人的耳旁,说了一句话,大家都做好准备。两个绕石牢巡逻的人过去,沐莹发了个暗号,四人各奔目标飞跃过去,一个鹘起兔落,长剑各刺在四个守卫石牢的大内侍卫胸膛。杨逢春、欧阳静、沐莹三人的剑既准且狠,三个侍卫无声地倒下。只有悟性的剑,刺有稍偏了一点儿,那个侍卫被刺,“啊!”的一声惨叫。沐莹随即在他身上补了一剑,那个侍卫才倒下不动了。巡逻的两个侍卫闻声跑来,被杨逢春、欧阳静一人一个,刺死在剑下。 沐莹用宝剑斩落石屋的铁锁,带了悟性进屋。屋里没有动静,打着火一照,屋是空的,沐莹和悟性退回来,又用剑斩落第二间石牢的锁,二人推门进去,用火一照,屋里也是空的。 沐莹和悟性看了第三间、第四间石牢,里边都是空的。 沐莹有些着急,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欧阳静的师兄不囚在这里?” 悟性道:“欧阳静的师兄一定不在这里。咱们走吧!” 沐莹道:“不会的,咱们把所有石牢都找过来。”他们又走到第五间石牢门前,斩落石牢门的锁,推开铁门走进去。屋里仍无动静。沐莹打火一照,屋里也是空的,但地下有一个洞。悟性见有洞,持着剑就要下去,沐莹拉住他道:“且慢!小心下边有机关!”说着往洞口扔了一个石块,只听洞口“咕咚”一响,洞口“啾啾啾啾……”飞出无数铁蛋,悟性惊得一吐舌。这些铁蛋射在石屋顶上,响了一阵,又纷纷弹回地面。铁珠落尽,沐莹又往下扔了个石块。石块落下:“咕咚”一响,洞里再无动静。沐莹道:“你守洞口,我进去。”说着进了洞口。 洞口里一片漆黑。他打着火,持着火往里走。只见两个人坐在里洞的墙角处,互相以手相抵,在练功。沐莹仔细一看,心头一惊,这二人不是别人,是慕容大哥和怀方姐。他急过去大叫:“慕容大哥!怀方姐!” 慕容季英和怀方只见有人持火进洞,看不见进洞人的脸,以为是鹰爪子或送饭的下人,故意练功不辍。沐莹一说话,仍看不清沐莹的脸,但从声音听出是沐莹,怀方站起来就扑过去。拉住沐莹的手,喜泪盈眶:“弟弟,想不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你!是来救我们吗?” 沐莹道:“姐姐你听我说。你和慕容大哥失踪后,你们杳如黄鹤,一点音信也没有。我急得不吃不睡,唐老前辈出去一趟,才知道你们被一拨天外来客擒住,把你们送到鹰爪子手里,我寻你们不到,只得算了。今日是来救唐赛儿的丈夫,想不到天缘凑巧,竟碰见你们!我们一定能救出姐姐和姐夫。我们走,详情到外边去说!” 慕容季英道,“走?能那么容易?我们武功尽失,这里又有大内侍卫把守,我们怎么逃得出这龙潭虎穴?” 沐莹道:“慕容姐夫,别急。一起来救人的还有悟性和尚、桃源杨逢春和唐赛儿的师弟欧阳静,守牢的大内侍卫已经被我们杀了,别的侍卫一时不会上来。我这里还有两个解毒药丸,你们吃下,一会儿武功就可恢复……” 怀方问:“弟弟,你身上已没有毒,带这些药丸做什么?” 沐莹道:“我是为给李叔叔和王婶疗毒,才从程见素那里讨来的,想不到能给姐姐和姐夫用上。” 怀方道:“解药李叔叔和王婶还等着吃,我们不能用。” 沐莹道:“我已学会了化功大法,可以替李叔叔、王婶婶化解体内的毒。这两粒药丸你们吃吧,快恢复武功,好抗击敌人。”怀方和慕容吃了药丸。 他们出了石洞。悟性见救出的是慕容和怀方,高兴地拍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沐莹带他们出了石室,对欧阳静和杨逢春道:“这石牢里关的是我怀方姐和慕容季英大哥,欧阳兄的师兄,没囚在这个石牢里。” 欧阳静大急,带着哭声道:“我师兄被囚在哪里呢?他是不是已经……?” 沐莹道:“这排石牢全找了,都没有孔兄……” 欧阳静道:“是不是我师兄囚在别的地方呢?我们到别处找找吧!” 大家点头。沐莹正要带大家离开石牢。忽见院里东、南、西三面灯笼火把齐明,无数大内侍卫和鲁王家将,持兵刃向他们冲杀过来。 沐莹对众人道:“你们从北面墙出去,然后顺河岸西行。我和欧阳兄找找孔兄,然后迫你们。” 怀方和慕容季英在前跑到墙根。他们咆药不久,轻功尚未恢复,飞不上高墙。悟性和杨逢春跑来,提二人上去。 沐莹和欧阳静上房,窜房越脊,到冲上来的大内侍卫后面,下房后在院里各房前巡行一遍,仍探察不着孔祥和的下落。沐莹道:“欧阳兄,我们快走!明日再想办法救孔兄!”欧阳静无奈,只得跟沐莹出去。 沐莹和欧阳静出院,大内侍卫和鲁王府家将已经追来,沐莹为了拖住敌人,并不逃跑,挥剑截住敌人,一路猛攻,杀得敌人纷纷倒地。 欧阳静没救出师兄,心头愤怒难遣,师传的回风雷剑臻于化境,鬼泣神惊,敌人逢者必亡,他的周围躺满敌人的尸体。他们正在施威,大内统领赵新衣和鲁王侍卫张庆祥率弓箭手跑来,用弓箭对准着沐莹和欧阳静。 大内侍卫和鲁王家将都退下,赵新衣下令:“放箭!”立刻大内弓弩手万箭齐发,箭如飞雨,纷纷向沐莹和欧阳静射去,沐莹和欧阳静将剑舞成两个光幢,把身体罩在中间,将射向他们的箭簇,纷纷拨落地下。 大内侍卫和鲁王家将。越集越多,箭矢越来越密。沐莹运功于掌,向射来的箭簇推去,掌风荡箭矢倒飞。他对欧阳静道:“快撒!”欧阳静,向后一跃,退到箭矢射程之外。沐莹见欧阳静撤出,掏出一包沙粒、金针,投向大内侍卫和鲁王家将。纸包在敌人群里迸开,金针和沙粒四射飞溅。敌人中沙、中针,纷纷后退。沐莹趁敌人乱,一个飞跃,跳出三丈开外,又一个飞纵,已经去远。没受伤的敌人,呼喊着追来,他大减一声:“看针!”手一扬做投物状。敌人屡被他金针所伤,已成了惊弓之鸟,见他扬手,以为又施暗渡金针,急忙退避,他又纵回去,拉了欧阳静道:“快走!” 二人联袂向前跑去,去赶前面的慕容季英、怀方、杨逢春和悟性四人。 沐莹和欧阳静追上慕容季英等人,估计深夜敌人不敢追,坐在一个林边休息。沐莹坐在怀方身边,犹如久别重逢的小弟弟,对大姐姐那么亲热。 “姐姐,”沐莹叫道,“我知道你们在鹰爪子手里,怕他们会故伎重演,把你们关在囚仙洞里去折磨,就进洞去救你们。进了洞,见洞里果然囚着人。可是洞里囚的不是你们,却是李叔和王婶。我从那个洞里救出了他们,可是却被敌人炸塌石块封在里面。我用武伯伯传我的龙威神功,推开了封洞口的石块,才出了洞。李叔和王婶身上都中了稣骨散的毒。我为学唐老前辈的化功大法重回泰山腹洞。我从泰山下来想去定州给李叔和王婶送药,不想走到此遇上了这位欧阳兄,在此营救他们,正巧杨大哥也来此,我们来鲁王别墅帮欧阳兄救他的师兄,想不到没救出孔兄,倒救出了姐姐和姐夫--姐姐!那天,你们是怎样遭暗算的?怎么被囚在鲁王别墅里?” 怀方看了慕容季英一眼对沐莹道:“那天我们去泰安买米,下山后到了泰安街上,我和慕容都又渴又饿,就到一个茶馆里吃茶点,想不到一伙神秘人在茶里下了蒙汗药,被他们擒住。我们醒来时,被带到葛云岭一个靛脸老者面前……” 沐莹对杨逢春道:“这青靛脸老人一定是圣手如来了?” 杨逢春道:“这可不一定,邯郸武林大会上,他也许是带的假面罩。” 怀方接着道:“青靛脸老者审视了慕容后,道:‘慕容十五剑天下闻名,虽然有了公孙越女剑,但我们学了它仍有好处!’他又审视了我后道:‘她不是和沐家那小子演练过公孙越女剑法吗?逼她给我们演示公孙越女剑法,对我们可大有裨益。’他们中一个五十多岁的黄瘦脸老头道:‘可是他们不会。我们怎么让他们开口哇!再说我们要去魔教,怎么带着他们?不如……’” 沐莹道:“姐姐说的这黄瘦脸老者一定是高管家,这小子不会出好主意。” 慕容季英道:“对,下边人都这样叫他,青靛脸老者也对他很高看。” 怀方道:“那个青靛脸老者,对那个高管家道:‘一对尤物,怎能轻易滥杀,就把他们送给大内侍卫吧,他们晚上也是咱属下……’于是我们就当礼品送给了魔爪孙。鹰爪子统领赵新衣道:‘这么长的路程,要往燕京运这两个人,可真不容易,而且囚仙石窟又关着李文谦夫妇,不如把他们先囚禁在鲁王府的石牢里,等将来我们再逼他们……’于是,我们就被寄押在这里的石牢里……我们以为今生再难见天日了,想不到老天保佑,弟弟等人来救出我们。” 沐莹道,“弟弟能救出你们,真是天意。你们是被救出了,可不知那位孔兄囚在哪里?把欧阳兄都急坏了!你们没听说鲁王别墅里,哪里还有监牢吗?” 怀方摇头道:“不知道。”慕容季英想了想道:“这里好像还有另一座监狱,是水牢。” 沐莹道:“在哪里?慕容大哥,快说!” 慕容季英摇头道:“不知道。只是有一次给我们送饭,打开了洞口,听得洞口上两个人谈话。一个人道;‘老弟,你为何提来两份饭?’另一个人道:‘那一份送到水牢里,你不知道水牢里还有一个人吗?’我才知道这里还有个不牢,里边囚着人。” 林莹道:“那个孔兄,一定是囚在水牢里了,明夜我们去救!” 欧阳静:“师兄牢中受罪,欧阳静寝食难安,我要今夜去救。”说着欲往回里走。 杨逢春道:“欧阳兄不可,孔兄若果囚在水牢,他们将亡羊补牢,防范更严,今夜去救,等于龙口夺珠。要救人,必须乘其不备,就是武功高如沐老弟和欧阳兄,今日不是敌人未备,也难救位慕容大哥和怀方姐。你今日去,只会打草惊蛇,非但救不出孔兄,反而会给以后救孔兄增加困难。” 欧阳静想了想,含泪拧眉,低头不语。常言“一人向隅,满座不欢”。见欧阳静沉默,大家为之恻然,林边一时沉默。 沐莹救出了怀方姐,心里高兴。为打破此僵局,找个话题道:“看意思。那青靛脸掌握方景纯、马瑞朋等武林败类,能掌握日月神教中大多数教徒,还能掌握林大兆等鹰爪子,势力非常之大。他能左右武林动向那也罢了,为何能操纵鹰爪子们呢?真是让人费解。” 慕容季英如今重见天日,武功亦恢复,心情畅快,也论道:“常言‘为舆者,愿人富贵,为棺者,愿人夭亡,利之所在也’。据说林大兆等鹰爪子欲灭日月神教,欲灭武林,圣手如来正可以互相利用也,所以狼狈为奸。” 杨逢春道:“从邯郸武林大会上,可以看出,那群想称霸武林的神秘人和林大兆等结合得很紧……” 沐莹道:“慕容大哥说得很对,他们是利之所在,互相利用。结合得紧,倒不一定。他们都是鹰隼,饥则附人,饱则高扬。别看现在林大兆等如猫趋腥,如蚁附蜜,说不定将来犹如鸡雏,今日相呼,他日相争。” 怀方道:“可是,弟弟,他们分裂,那是将来之事,现在他们狼狈为奸,对我们的危害不可低估哇!” 沐莹道:“对,姐姐。他们中的确不乏武林高手,那个圣手如来,那个假教主,武功的确登峰造极,但是他想仗恃武功,称霸武林,那也不能够。我们可以交流各派武功,取各派武功之长,胜过他。” 杨逢春问:“沐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沐莹道:“各派武功都是智慧的结晶。揉合各派武功为一体,取其所长,避其所短,就等于集大家的智慧于一身……比如我使的公孙越女剑吧,先父是将公孙剑、越女剑揉为一体了,便名噪当时,现在我又将慕容大哥和慕容十五剑,我师父的峨嵋剑,杨大哥的流云剑,欧阳兄的回风舞雪剑都揉进去,威力就更大些。” 慕容季英:“原来弟弟早把我和怀方剑法偷学了,你还往里揉各派剑法,真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啊!” 沐莹大笑:“我的确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啊,但是,将来这种剑法我自己可不敢独据呀!” 欧阳静冷冷望着沐莹。杨逢春对沐莹道:“你真贪得无厌、觊觎各家剑法?” 沐莹道:“我不是觊觎各家剑法,我是觊觎一种比我家剑法更高的剑法。” 大家一凛。沐莹接着说道:“我现在就先把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拿出来让大家学。现在那个圣手如来要杀我,那个假教主掌握的日月神教要杀我。大内鹰爪子要杀我,方景纯、马瑞朋等要杀我,为什么?他们就是要得到我的家传剑法,或者消灭我的家传剑法,假若我把这种剑法传给我所有的朋友,他们追我一人,杀我一人,也就没有意义了。” 大家释然,只悟性愣愣道:“你是让大家替你当灾呀!” 杨逢春解释道:“悟性师父,沐兄弟可不是这个意思。这的确是个消弱武林灾祸的办法。” 悟性想了想:“什么好办法?若是他们那边各派武功也大杂烩起来,和我们不是半斤八两吗?” 沐莹道:“他们互相勾心斗角,是不会拿出真功夫传人的。” 悟性想了想道:“那时候的剑法;叫什么剑法?叫公孙、越女、慕容、峨媚……剑法?” 沐莹想了想道:“我想世上刚创宝剑这种武器的时候,一定是只有一种剑法或无剑法。现在各派剑法融而为一,不还是等于一种剑法或无剑法吗?我若起名字,就叫混元剑法。” 怀方道:“弟,真如此,不是不分泾渭,并收蒿艾了吗?” 慕容季英道:“怀方,其实这倒没什么,任何剑法,既然成一种剑法流传,就有其一定的优点。我们只要对它披沙拣金,披榛采兰,都是可以利用的。另外剑使如何,并不全在剑法……” 怀方道:“英哥是说嫫母打扮得好,就可变成西施?!” 慕容道:“怀方,这是抬扛的话。嫫母怎么打扮,也不能变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可这与使剑是两回事,无论怎么好的剑法,力巴使出来,也不会有威力,无论什么剑法,让王重阳使出就威力无比,这要看一个人的资质和悟性。” 大家点头。沐莹道:“正是这样。今夜我们先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救孔兄才精力足!” 第二天夜里,沐莹等结束停当,又奔鲁王别墅。头动身,大家研究了这夜的行动计划。他们想,水牢既和石牢顺路,又是有水的地方,地址一定是那湖心亭。 他们进院后,直奔湖心亭。院里没什么动静,但他们仍十分谨慎。到了湖边,他们按计划行事:怀方和杨逢春守湖边,别人都顺曲桥栈道到湖心亭去劫牢。 沐莹带大家顺雕栏栈桥走到湖心亭。 湖心亭正居湖心,四面环水,只东西有栈桥相通。亭里非常静。院子静,湖静,亭更静,静得让人六神无主。 进了亭,沐莹打着了火照地下,地下果有一块石盖板。沐莹用手势暗示大家退后,大家退出亭外。他掀起盖板,立即跳开,但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仍不信里边没设机关,扔下一个石鼓试验,只听石鼓落在石磴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随后“噗嗵”一声空响落在水里。沐莹打着了火,带头进洞。洞内有石磴,下了八九级石磴,到了一个地下室的门口。巷壁上装着灯,沐莹点着了灯,但灯火幽暗,他们犹如进了一个幽冥世界。 沐莹用火照,地下室是水,只见一个大铁笼立在水中,铁笼中四周都有内向尖钩伸向中央,使中央只剩一处仅能站人的地方。里边站着一个人。欧阳静挤到前面大叫:“师兄!孔师兄!”那人无任何反应。沐莹举火照看,只见这人对着石磴的这面,身上露出水面的部分,遍是血迹,身体向后微仰,后背被尖钩挂住,头微倾,已经死了。 欧阳静见了这惨不忍睹的情形,仿佛没见,只淡淡地道:“老贼好狠,我师兄已遭毒手了!”说罢拭了一下剑,往外就走。 大家略感诧异,跟着他向外走去。都想:“他看见师兄这样惨死,为什么不激动呢?” 欧阳静迈着沉稳的步子,上了最后一个石磴,忽然站住。大家看去,洞口又被石盖板封了。他静静地看石盖板,见石盖板下有钢条、弹簧、挂钩,他断定石盖板连着什么机关,他掀了石盖板,不动。他用剑砍了砍石盖板下的钢条、弹簧、挂钩,均砍不动,望着石盖板瞠木结舌。 沐莹见状,走到前面:“欧阳兄,让给小弟试试。” 欧阳静没说话,退到旁边看着。沐莹挥宝剑,只听“砰砰砰”响了三下,石盖板上的钢条、弹簧、挂钩全断。他默运龙象神功,双手推向盖板:只听“噌”的一声,石盖板飞起,“吭”的一声,撞到亭子顶上,然后又“哐当”一声落地。 沐莹第一个飞身窜出洞口。只见一个大内侍卫守着洞口。但这个侍卫被洞口飞起的石盖板吓懵了,他不知石盖板为什么会飞,躲过石盖板之后,还没回过神来,已被沐莹一剑刺死。 欧阳静第二个窜上。他出洞口,直奔亭门,长剑一挥,杀了一个守亭门的大内侍卫。冲出门外。大家跟出去。大家一出亭,看到外边形势大变。那个假教主、林大兆,还有鲁王侍卫张庆祥带领大内侍卫、鲁王家将和一些不明身分的人,围住了湖心亭,已把杨逢春和怀方逼到栈桥上。 岸上林大兆和假教主指挥弓箭手对着扬逢春和怀方放箭。杨逢春将剑舞成一个光幢挡箭,掩护他和怀方后退,二人来到亭边。 杨逢春道:“一个自报日月神教教主的人,武功好厉害,把我们逼入栈桥……” 沐莹道:“他可能就是那圣手如来,他要骗取日月神教教主的身分,因此假冒原教主唐老前辈之名。” 杨逢春道:“哦,原来是他!怪不得他的刀法我看着很眼熟。上次邯郸武林大会上,我就觉着这人的武功眼熟,只是想不起他是谁。后来我想起,他那刀法,是参照我杨家的黯然消魂掌和流云飞雪剑法变化出来的。变一招一式,为一招多式,所以刀法那么快捷无伦。” 沐莹问:“那么此人与桃源杨家有什么源渊?” 杨逢春道:“他是我家的前辈叛逆,论辈分该是我的祖辈,但是我还没出生他就叛出杨家,和杨家断绝一切干系。这次逢春出桃源,就是奉祖命来打探他的消息,他若在外边作孽,我回去报告祖父,祖父就会亲自出来清理门户。” 沐莹道:“你何不在他不备时呼他的名字,看看他答应不答应……”杨逢春点头。 此时,湖岸上的人,用弓箭把他们逼退在湖心亭。亭外箭矢如雨,封锁着一条六七丈长的栈桥,沐莹他们只有退缩在亭子里。 忽然岸上大哗,一个大内侍卫,点着了一条火药捻子,药捻子发着“嗤嗤”声,放射着火花,向栈桥延烧过来,眼看这了栈桥,贴着栈桥桥板的下面向湖心亭延烧。药捻子的火花,烧过木质栈桥,使栈桥着起火来,火声“噼吧”烧得栈桥节节掉落。药捻子燃烧得很快,迅速缩短着燃烧点和湖心亭之间的距离。五丈,四丈,三丈,两丈……眼看就剩了一丈,这一丈烧完,马上就会一声巨响,湖心亭和里边的人,一齐飞上天空,尸骨无存。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沐莹冲出去,一个燕子掠水,身子从桥下掠过,一挥宝剑,斩断了栈桥下的药捻,药捻断了,湖心亭保住了,但是栈桥已经着火,不断有带火的桥柱、桥板掉到水里发出“嘶啦”声。桥板的燃烧虽不如药捻的燃烧疾速,但是仍向湖心亭燃烧,借着风势,也燃烧得相当快,隔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要烧到湖心亭,火烧到湖心亭,湖心亭同样爆炸。他们要保性命,必须尽快离开湖心亭。 但是,栈桥已被烧断了,从栈桥的烧掉处到岸上约四五丈远,无论轻功多么好,也纵不到岸上,何况火燃烧非常炽烈,不能上前? 杨逢春立在亭口,测量了一下亭口到湖岸的距离问:“谁的轻功好,踏着那栈桥烧断的桩,能过去吗?” 沐莹和慕容季英打量了一下,有信心地:“行!” 杨逢春道:“我们开路过去!”说罢持剑一纵身,身子凌空跃起,施登萍渡水轻功,落在两丈外一块漂着的木板上,脚一点又弹起,落在一个烧断了的木桩上,立即弹起……几个起落,已经近岸,他舞着剑,纵到岸上,杀入敌人群中。 沐莹和慕容季英也各施展登萍渡水轻功,杀上对岸。 原来在敌人点燃药捻后,估计沐莹他们难逃厄运,全都松弛了戒备,大部弓箭手,连弓箭都挂起来了。谁也没料到杨逢春等人能用登萍渡水轻功?攻向对岸。既至发现他们的意图,他们已近湖边,敌人想截杀他们于湖中,已经措手不及了。 假教主见杨逢春等上岸,上去拦截。突然杨逢春大喝一声道:“杨文中!还在武林作孽吗!?”假教主一惊,脸色出现惶恐,在他这一走神之间,沐莹已施展紫燕点水功夫,脚在水中断木桩上点了几点,飞到岸上,宝剑一递,向他攻去。他出剑化解不及,只得纵身后退。林大兆过来,攻向沐莹。此时,慕容季英施展登萍渡水过来,一跃上岸,迎住林大兆。 杨逢春、沐莹、慕容季长剑飞舞,自岸向外,点点推进,假教主、林大兆,张庆祥带领众敌人拼命拦截。 杨逢春认为假教主定是杨文中,越过几个敌人,直奔他冲杀过去。二人虽不是仇人,但是杨家世居桃源,淡泊名利,把庄子“人到无求品自高”做为家训,对眼前这个砍当武林盟主的杀人魔头恨入骨髓,他用嫡传杨家剑法的狠招攻向杨文中,二人战在一起。 沐莹受过林大兆等鹰爪子的残酷折磨,又遭林大兆等布剑网无情追杀,与林大兆是死对头,他直奔林大兆。 慕容季英和怀方也在鲁王府受了折磨,他恨鲁王府的家将和侍卫总管,他上岸后,直奔鲁王侍卫总管张庆祥。 张庆祥四十上下年纪,逞强好勇,仗着一手好剑法,扬名武林。他原是大内副总管,被鲁王要来当侍卫总管。他武功好,又会巴结奉承,对鲁王忠心耿耿,因此鲁王对他言听计从。给鲁王出了不少坏主意。杀孔祥和与用炸药炸湖心亭以灭沐莹等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近几天他得到密报,说有一冷面壮年人探听鲁王府的地址和孔祥和的囚地,就暗加小心。昨夜慕容季英和怀方被救出,他就知道是为救孔祥和而去错救了人。因为慕容季英和怀方被囚禁在鲁王府,外人绝没人知晓。他也估计到,要救孔祥和的人,没救出孔祥和决不放手,因此他一手布下了这陷阱。他见阴谋没能得逞,狠拧长剑迎上慕容季英,二人好一场厮杀。 岸上杨逢春、沐莹、慕容季英缠住了敌人中三个武功顶尖人物激斗,栈桥头便没有高手把守,欧阳静、怀方轻功均臻化境,从湖心亭飞过水面到岸上,虽不易,但情况允许他们从容,他们均用登萍渡水过去了。悟性见众人都离了湖心亭上岸,他大急,也施展登萍渡水轻功飞向湖岸。可是他轻功虽好,但身体太重,使落脚点早了一点儿,没踏上木桩,“噗通”一声,身子跌在水里。好在水不太深,他趟着水,跑到岸上。此时欧阳静和怀方正在奋战,给他安全上岸创造条件。他上岸后,三人一起去杀围攻他们的敌人。 欧阳静的师父诸葛绪言是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之后裔。晋时,诸葛家族隐没深山,专攻武术。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几代,一直蛰居未出。至诸葛绪言的父亲一代分光错影剑法,回风舞雪剑法便天下独步,不过诸葛家人终身不出深山、因此剑法造诣如何鲜为人知。到了诸葛绪言一代,仍稳居未出。诸葛绪言没有后嗣,他怕诸葛家武术失传,便出山物色了三个徒弟,把身上武功倾箱倒箧传给三人。欧阳静出徒最晚,吃了师父的“偏饭”,这也是他剑法精妙得天独存的原因。欧阳静心怀仇恨,不顾性命,回风舞用剑法,又增加了几成威力。只见他用剑的光幢护体,敌人绝难攻入。他夹攻夹守,攻守自如,用大雪纷飞,狂风卷雪,回谷旋风等一招多式变招,向张庆祥猛攻。 张庆祥不愧是大内的第二号人物,快剑使得只见剑光,不见身影,他快剑使出横划天河、急洪倒泻、狂风荡柳等怪异招术,将欧阳静的剑招儿一一化解。 欧阳静大怒,飞身跃起,用分光错影剑一个雷劈华山,剑炫寒光,颤动而下,剑光使张庆祥目眩神迷,只看着剑光,不知怎么避剑。剑近头顶,才一偏头,欧阳静的长剑从他肩上刺入,剑没二尺。欧阳静又一个身子倒旋,双足踢在张庆祥身上,踢得他的身子从剑上脱出,往前跑了二丈有余,扑倒在地,鲜血喷涌,立即毙命。 欧阳静杀了张庆祥后,又攻其他鲁王侍卫,他把对鲁王的仇恨,发泄在那些侍卫身上,立刻十余个鲁王侍卫伤亡剑下。长剑挥处,无人抵挡,直向内宅深处杀去。 沭莹知道他是去杀鲁王,非常着急、不是他认为鲁王不该杀,而是认为鲁王杀不了。一般来说,一个王,都要有数百个武士护卫,这些武士,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敢死之士,你杀得了十个、二十个……再武勇也杀不了所有的,最后还是得遭到剩下之人杀死或擒获。 沐莹想抽身去追欧阳静,可是林大兆缠住他,不让他脱身。他非常着急,想制住林大兆去阻止欧阳静。他右手一晃剑使一个虚招,引得林太兆去招架,他就抽身而退。林大兆去追,他反手一个力划鸿沟,向林大兆击去。林大兆急用摧山掌相迎,二人的掌接实,“啪”的一声,震得沐莹往前跑了好几步,林大兆也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样,林大兆与沐莹相离已较远了,他见有机可乘,几个跳跃,去追欧阳静。他已跑出很远,才停步对杨逢春等喊道:“杨兄!你们快脱身!到前面去等我们!”喊完话奔向内宅,去追欧阳静。 可是,已经晚了。欧阳静已进了内宅,房上已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无数弓箭手用箭雨把他阻住。 沐莹挥剑往前攻了几次,想攻入内宅救出欧阳静。但是均被密如雨点之箭射回。他欲进内宅,进不去,退回去,又不放心欧阳静。正在两为难,离他较远处,欧阳静飞出,满身血迹,身上中箭。沐莹大急,欲杀过去,被房上箭雨阻住。他只得舞剑前进,可是这样前进速度慢了很多,及至他跑过去,欧阳静已跳过墙,逃走了。几个侍卫也欲跳墙追去。沐莹不顾剑矢,舞剑过去,阻住欲追欧阻静的大内侍卫,他正与那几个大内侍卫斗,林大兆和杨文中都跑过来,齐袭向他。 他向湖边望去,那边已经平静。他知道怀方姐他们逃了,也飞身上墙,向外跳下。 林大兆和杨文中带领侍卫们向外追去,沐莹装着要使暗渡金针的手势,吓得林大兆、杨文中等人纷纷退身躲避,他乘机飞快逃走。 十九、临终托孤 沐莹逃出鲁王别墅,先向西南走,想追上欧阳静,帮他拔箭疗伤,可是到处找也找不到。他不放心怀方姐他们,不知他们是否均安然无恙,又向西走去。他告诉他们,在前边等他,他们一定在那里等他。 可是他往西找了好远,也不见怀方他们。这时他才知道,他因着急说的“前边”太不具体。他说的前边是指去定州的路上,可怀方姐他们能领会他说的前边是什么方向吗?他没办法,只得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天亮时再找他们。 他在野外一个草堆里睡下,第二天早起,他往去定州的路上追了一程,没追上他们,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得回来。他想,目下最需要人照顾和保护的还是欧阳静,他应该找到他照顾和保护他。怀方姐她们安全逃脱没安全逃脱,亮天后从附近的茶馆和酒肆中就能知道信儿,应该趁鲁王府没起来人,去找欧阳静。他又到昨夜欧阳静逃出的方向去找。 天已经亮了。这时才看清了鲁王别墅的西墙外有斑斑血迹。他想:“这血一定是欧阳静的伤口滴下的。他顺着血迹往前寻。走到离鲁王别墅约五里的地方,有一个破窑,血迹到窑里消失。他想亮了天敌人定会顺血迹找下来,假若欧阳兄在附近藏着,可就危险了。” 沐莹以破窑为中心,往四处找寻均找不到。他没办法,只得先到离鲁王别墅约十里以外的一个小镇住下。他想先住下在打探欧阳兄的情况。果然中午前后,消息便传遍这个小镇:“昨夜鲁王别墅闹刺客,杀了鲁王的儿子,刺客却受伤逃走。还说几个刺客都是天兵天将,杀死了鲁王别墅里很多人,他们却只有一人受伤。” 听到这一消息,沐莹才放了心。他知道,怀方姐他们已逃脱,只有欧阳静一个人受伤,但是欧阳兄的处境太危险了!鲁王的儿子被杀,他一定像野兽那样进行疯狂的报复。 沐莹化了装,四处寻找、打探欧阳静,可是杳无消息。果然,这天下午,鲁王别墅便缇骑四出,到处捕人,各关隘要路,都贴了告示,画影图形,捉拿欧阳静、沐莹、杨逢春、秦怀方和慕容季英。 沐莹想:“鲁王还贴告示悬赏捉欧阳兄,他一定是被人救走了。我必须离开此地。”他要到定州去,给李文谦和王玉英疗毒,这事办完,再寻唐姐姐,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也把少华失踪之事告诉她,还把泰山洞中之藏宝洞告诉她,让她把珍宝转交日月神教真教主。 沐莹带足了干粮,动身往定州。他为了打探怀方等人的消息专拣大路走。一日到了石邑镇。 这个镇是从山东到燕京的要道,行人络绎不绝。他随着行人到了城门口,见城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到了跟前,才看清了,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几十个人围着观看。他也走过去,杂在人群中看。 这张告示正是缉拿他们的,上边画着他们的图形。画像者倒是画中圣手,虽是根据人们的叙述画的,倒也能勾勒出每人的特征。 沐莹怕被人看破行藏,赶快离开那里,往下拉了拉帽沿,杂在人群中混过关去。 边走着,沐莹心中暗恨。鲁王杀孔祥和,毫无道理。欧阳静杀鲁王的儿子,是杀之有因,鲁王利用皇权要缉杀他们,哪里还有公理可讲!另外他们很早就通缉怀方姐和他,就更让人愤恨。怀方姐有什么罪?连她的先主也不过就是沿奉朱棣的诏,为他涂脂抹粉而已,这算什么罪?即使算罪,杀他一人算了,为何杀人全家,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事过这些年了,还要缉杀怀方姐这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足见皇权的可恨。至于缉杀沐莹,就更不应该。现在他清楚得很,缉杀他不过是林大兆、杨文中等要夺他家剑法,要灭沐家剑传人。他们缉杀杨逢春,那就更师出无名了!他想:“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都是皇权与之俱来的,假若没有皇权,也就没有这一切不平等、不合理。桃花源里,不是没有这一切吗?” 沐莹从怀方姐,想到了蓝少华,想到了悟性。他们都是钦犯,可是他们又有什么罪呢?朱元璋还算是个英明的皇帝,但还不是一样不管别人死活、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吗?连他的同乡、同学、朋友、亲威也无罪而杀,这样残忍,还不是因为身上有了“皇权”二字,皇权是多么可恨、可咒!可不少人还汲汲于权利地位人这些人真可鄙! 沐莹边想着,离开了城门,走进市镇。石邑镇四通八达,市井繁华,他无心观看市景,直往前走。忽然看见,一块场地上,一个女子打场子卖艺。一个老头敲锣、打鼓,这个女子在场中舞剑。 这个女子翠衫粉袖,莲脸生辉,手持黄穗长剑,绰约起舞,袅娜婆娑。而且,剑术确实精妙引人,舞起来,只见光和剑穗的黄影,不见舞剑之人,从那里不断传出观众阵阵喝彩声。 沐莹被这姑娘的剑术吸引,立观众后边,凝神观看。心里不住暗赞卖艺姑娘剑术的高妙。 一会儿姑娘舞罢,对大家一揖,脸含倩笑,俏立当场。沐莹很为之惋惜,这样一个好姑娘,怎么流落风尘? 姑娘一停剑,老头就手持小锣,立在场中敛钱。老头站在场中,对大家抱拳道:“各位朋友,小老儿父女,潦倒江湖,以此小杂耍收点儿小钱糊口。小女子技艺不精,只是献丑博诸位开心,请诸位原谅,并请诸位施舍帮助。”老头说罢,反端着那面小锣,向大家募钱。观众纷纷向老头端的小锣里投钱。 沐莹往那小锣里投了一块碎银子转身就走,可是这时,有一人走进场里,“嘿嘿”一声冷笑。沐莹回头看,只见这人精瘦机灵,沐莹认得,是快刀韩五。 韩五一进场,沐莹不由停住脚步。他杂在观众中看韩五欲何为。 只见韩五走到那舞剑姑娘跟前。贼眼溜溜地打量了姑娘一眼道:“姑娘好身姿!” 那姑娘不语。老头看了韩五一眼道:“这位朋友,是要捧场吗?” 韩五贼眼一转,掏了一块银子给老头道:“捧场!捧扬!姑娘舞得好剑,你父女来到敝地,给敝地添了光彩,希望多在敝地耍上几场。不知你父女在哪个客店下榻,小人备礼前去讨教!” 沐莹想:“这小子一定不怀好意!”默默地看着他。 老头客气地对韩五:“小老儿父女住在东街悦来客店里,有事请指教!” 韩五道:“不敢!不敢!”又贪婪地看了那姑娘一眼,退出场外,也杂在人群里,看着那姑娘。 老头收完钱。那姑娘又练了一趟剑,父女二人收拾了摊子,到饭店吃饭。 韩五见姑娘收摊这才离去。沐莹偷偷在后面跟着他走。只见这小子直奔东街,进了悦来客栈,很久没有出来。 沐莹知道韩五一定是住了店,他也住进这个客店里。 沐莹填好店簿之后,被小二领进一间店房。进了店房后,他临窗坐下,从窗孔向外观看。只见韩五从一间客房中出来,叫住一个店小二私语,并兜了一块银子给了店小二。店小二向一个客房指点。沐莹想:“这个采花贼一定是打听卖艺父女住的房间。” 韩五又进了房,沐莹从客房走出去。他走进卖艺父女进的那饭店,见父女二人仍在吃饭,他就在邻桌坐了。要了一壶酒,一盘菜,边吃酒,边观察这父女。 卖艺老头把着一壶酒自己喝着,那舞剑姑娘不喝酒,自己吃饭。沐莹仔细看这老头,见他精神矍铄,二目有神,不似等闲之辈。边喝酒边鹰瞵鹗视,打量屋里的酒客,对沐莹看了一眼,没说话。一会儿,老头喝完了酒,吃了些饭,走出去。 沐莹结了账,也出了饭店,跟在卖艺父女的后面。见父女二人,进了一次药铺,出来后直奔悦来客店。他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就回客店休息。 天到一更,沐莹起身,从后窗飞出,飞上店房,伏在房上,两眼盯住卖艺父女住的房间,观察动静。 天到二更时候,只见一间客房的门悄悄开了,从房里蹑出一个人来。黑暗中沐莹看不清模样,从个子可以看出,此人正是韩五。这个韩五,从屋里闪出,蹑手蹑脚走到卖艺父女住的客房窗前停下,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样的东西,伸进窗里,嘴对着那盒样东西吹完。 房上的沐莹,将一切看在眼里,心说:“这小子一定是往屋里吹迷香,要采花!” 韩五对着盒子往房里吹了几口气,听了听屋里没动静,收起盒子,抽出刀,欲破窗跳进屋里。沐莹不再等待,飞身下房,直奔韩五。 沐莹后发先至,韩五的身子刚到窗边,沐莹已经赶上了他,从后边一弹他的曲池穴,他手腕一麻,钢刀被沐莹夺在手里。这小子收脚不住,刀虽被夺下,仍然跳进屋去。 韩五刚进屋,忽然一双如钳之手,把他的双手攥住。沐莹的手法太快了,弹了韩五的曲穴,夺过了他的刀,他还不知是谁所为,一进屋立刻遭擒,更出他的意外。他懵里懵登,还以为他的刀被弹落,并未擒他杀他,是有人和他逗。他叫道:“朋友,别逗!” 只听一个老年威严的声音道:“采花贼,谁和你逗?”这时屋里一亮,那姑娘打着火,点了腊烛,屋里一亮。韩五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擒他的正是那个老头,那姑娘拿着灯,向他脸上照去。韩五不禁惊道:“原来是你们……” 那姑娘道:“我们早看出,你不是好东西,对你施薰香早有准备,今日被擒有何话说?” 韩五哀求道:“小人知悔,下次不敢做坏事,请老爷、姑奶奶饶恕。” 老者道:“哼!饶你?不知你糟踏了多少良家妇女!今日天网恢恢,才落在我们手里……” 韩五叩头如捣蒜,哀告道:“老侠客,小人真的知错,你饶过小的这一次,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老者道:“这样的事,也干得吗?!这是人间最缺德之事……” 韩五深悔道:“小的该死……老英雄杀我,替天行讨,小的绝不愿你。”说着闭目等死。 老头道:“我杀你有什么用,世上恶人很多,我杀得过来吗?你改了就好,改了就等于消灭了一个恶人!”说着向窗外说道:“朋友,请来屋内叙话。” 沐莹一惊,知道已被发现。这时躲起,反倒不光明磊落,使了个紫燕穿林,越窗而入。 老者道:“少侠好俊的功夫,方才点穴夺刀,和现在飞身越窗,都看出少侠是武林英杰,一流高手。” 沐莹谦逊道:“老前辈谬奖,晚辈实不敢当。” 那姑娘和老者均看着沐莹。老者道:“白日我观少侠,就看出少侠是人间龙凤,果然今夜来行侠义。” 沐莹:“晚辈哪里是行侠义,只是这小子早些日子干坏事,曾被晚辈擒住,晚辈念他年轻,悔改后可重新做人,就放了他。今日见他对这位姑娘大献殷勤,联系到过去他的行为,猜测他可能没安好心,所以今夜特来侦察他。” 韩五看沐莹,沐莹化了装后他仍然能认得出,这就是他采花时曾擒住他的那个人,他曾向那个人保证:放了他后永不做采花盗柳的缺德事。自己口血未干就旧错重犯,又落在人家手里,还有什么说的?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人是个孤儿,被师父收留学艺,不意师父早逝,跟着师兄生活。师兄无行带着我做采花盗柳之事。后来师兄遭了报应。我明知行劣也欲罢不能。小人家中无妻……因此又犯了这个毛病,少侠老英雄请饶命!” 沐莹对韩五又气又恨,狠狠踢了一脚道:“看你武功不低,却这样自甘坠落,这么无行!?你要好好作人,大丈夫何患无妻!” 韩五磕头道:“少侠责备得对。今后韩五再不好好做人,就天打雷殛!请少侠和老英雄给韩五一次改过的机会。” 沐莹对老者道:“前辈,你看能给他一次再造的机会吗?” 老者道:“看他还年轻,又学武不易,就饶他一次。”对韩五道:“但你必须改恶从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然,下次再让我们看见你作孽,绝不再饶你!”说着放开韩五。 韩五给老者和沐莹叩头道:“谢谢老英雄和少侠饶命之恩,谢老英雄和少侠教导。”立起身很觉尴尬,但不敢走出。 老者对沐莹道:“老朽观少侠身手不凡,行事磊落,英风卓然,能以姓名见告吗?” 沐莹想了想道:“晚辈名字,本不愿让世人知道,但前辈既问,又不敢欺瞒,只是实言相告了。晚辈沐莹,祖籍燕南……” 老者道:“少侠姓沐,又是燕南人士,可认识天下第一剑沐临风大侠吗?” 沐莹惨然道:“那是家父……” 老者恻然道:“想不到我与临风兄华山一别,他竟作古人……” 沐莹正要说话,韩五突然对沐莹道:“少侠是沐大侠的公子吗?若是沐公子,小人有一事相告。” 沐莹道:“不敢当,有事请讲!” 韩五迟疑了一下道:“沐少侠是否有个叫潘彬彬的女友?” 沐莹道:“不敢说是女友,反正我认识这个人,她曾冒险救过我。” 韩五道:“这个姑娘可对你很钟情,把你当做朋友的。” 沐莹道:“你怎么知道?潘彬彬在哪里?” 韩五红了脸,嗫嚅着说道:“韩五猪狗不如,那次遇少侠,受了少侠的训诫,改了几天,但时间一长,那毛病又犯了。有一次,我流浪到太行山脚下,探访到山北陈家庄庄主有一位姑娘,就想到她闺房去采花。一夜,我飞到她的闺房旁,看见两个姑娘正厮杀。她们的武功都好厉害。我边看着,对她二人武功暗暗赞羡。” 一个姑娘停手道:“潘彬彬,你还是听姐姐的话好,到那个武林世家去,哪里辱没你呀?” 那个潘彬彬骂道:“陈翠屏!你好无耻,你父亲想用我去讨好他主子,那是枉费心机!你看那武林世家好,你给他!” 陈翠屏道:“彬彬妹,你别误会,我们要讨好他做什么?!我劝你,也是为你好。我父亲的主人有势力,他既看中了你,你能脱得过吗?既然如此,你何必忤着他!况且他是当代武功天下第一,迟早要当武林盟主,你既拧不过他,从了他,不也在武林扬眉吐气吗?” 潘彬彬道:“谁敢说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你说的那家伙是自吹自擂,只能说他无耻。只有你们这样的狗奴才,才这样吹捧他。我有一个朋友叫沐莹,是天下无敌沐临风之子。他的父亲沐大侠,那才是武功天下第一。可是,那老英雄却推却了武林盟主之位,从不称自己武功过人。” 陈翠屏道:“潘彬彬,你好不知好歹,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所以不和你一般见识,谁知你竟这样刻毒骂我父女!?我们不就是代高管家监管了你吗?你既被捉来,不放在我们这里监管,也会放在别的地方监管;别的地方未见得比我们这里好。” 潘彬彬一时未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道:“哼!为我好?为我好为什么不放我?” 陈翠屏道:“我父亲是他的属下,武功又差于他,我们怎敢放你呢?” 潘彬彬道:“你们不敢放我,我也不怪你。以后你就别再对我提那家伙了,我至死也不……” 陈翠屏道:“你还未见他,怎知他不好?是不是已属意于你的朋友矣?” 潘彬彬道:“这个你管不着。反正我的朋友有情有义,他若知道我被囚在这里,一定来救我!” 陈翠屏道:“不会的,外边美女如云,他不会……,你等他救,犹如涸辙之鱼,还盼不到水恐怕就……” 潘彬彬怒道:“住口!不许你这样猜测我的朋友,也不许你这样诅咒我!” 陈翠屏道:“怎么?你还要我解网祝禽吗?你不要这么无端滥恨人!你恨那家伙,我不恼,你无端恨我做什么?” 潘彬彬恨恨地道:“我恨,就是恨,我恨你们一派的一切人!” 陈翠屏道:“你恨我们,你寄居的那家有什么好?!方景纯父子禽兽,伦常败坏,都在打你的主意……” 潘彬彬沉吟一会儿道:“他们若好,我怎能从他家逃出来?方家父子不好,我心里也把他们恨透了!” 陈翠屏道:“彬彬妹,那么即使你从这里逃出去,你也没处去呀!天地茫茫,一个孤身女子,到哪里寄居?今夜没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父亲也不满意主人近来的行为,只要你的朋友来救你,我们就借故放了你。可是你现在还必须住在这里,不然我全家会有杀身之祸的。” 潘彬彬道:“陈姐姐,你是对我不错,可是这里再好,也是樊笼啊!我不离开这儿,就时时隐伏着危险。陈姐姐,-你放我走吧,我求你!” 陈翠屏急道:“彬彬妹,你要走,这不是害我吗?高管家让把你锁在牢房里,我父亲却把你放在我的屋,我父亲不让给你开穴道,我私自把穴道给你打开了,你这一走,高管家来要人,叫我怎么办?” 潘彬彬道:“你父亲在你们派里边,武功比高管家好,地位又比他高,还怕他什么?” 陈翠屏急道:“那个高管家是‘积以鸣吠之长,才入高门之窦’的小人,他巧舌如簧,专靠阿谀之术取悦主人,你一走,他一定构陷我父亲……” 陈翠屏刚说到这里,潘彬彬一个鲤鱼打挺,纵身跳开,施展轻功向外跑去。那陈翠屏轻功真好,施展了一招龙门三跃,就迎在潘彬彬的前面,潘彬彬欲往外闯,陈翠屏出剑拦住,二人又杀在一起了。 韩五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虽武功不高也认得潘彬彬使的是紫微太极剑法,陈翠屏使的是昆仑飞雪剑法,二人一招一式杀得难解难分。我知采花不成,但看她们斗剑看得着迷,不忍离去,继续在那里偷看。紫微太极剑法虽高妙,但是潘彬彬使得还不到火候,时间长了便显败象。陈翠屏觑见她一个破绽,一进身,把剑给她磕飞。潘彬彬大怒,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陈翠屏的剑刃撞去。” 陈翠屏急忙抛剑,把潘彬彬抱住,急道:“好妹妹,何必呢?” 潘彬彬哭道:“逃不出,毋宁死。” 陈翠屏很受感动,也哭了。抚着潘彬彬的额头道:“好妹妹,请你在这里忍耐些日子,假若你那沐公子还不来救你,我就与你一起逃出去,咱姐妹相濡以沫,共励他山,在外边相依为命,直到帮你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潘彬彬被陈翠屏的真诚感动得抱住她大哭。我遇见这样两个女子,怎还敢做采花之想,只得悄悄出来,离开那里后我想,那个潘彬彬如在水火之中,盼望沐公子不至,一定度日如年的,没想到少侠就是那沐公子。我这个人罪在当死,沐公子两次饶了我,我感激少侠,所以把这消息告诉你,希望你赶快去救那红粉知己。” 沐莹听完了韩五的话,心情非常激动。他眼前闪出潘彬彬那活泼开朗、柔情似水的美丽倩影。他想潘彬彬是个烈性的姑娘,我要赶快去救她。对老者道:“听前辈口气,似和家父有故旧之情,敢问前辈姓名,好让沐莹有个称呼。” 老者道:“在下东方红。少侠家可有个武元亮吗?” 沐莹道:“有有。那是我武伯伯,我的语文馆老师、武学教师……现在嘛,沐莹已视如父执。武伯伯是沐莹的恩人,沐莹的功夫,几乎全是武伯父教的。” 老者道:“那是我的表兄,也是我的师弟?” 在场之人无不诧异。沐莹道:“我武伯父早就有飞天银狐之号,看年纪比前辈大着很多,怎么反倒是师弟。” 东方红道:“表兄是带艺从师的。他当时学文,聪明好学,大有鱼跃龙门之望。不意家遭变故,受了贪官恶霸的欺负,从此弃文学武。先是跟普通武学教师学,后来就就学名师,最后才去谒见我的师父烟波野老学五禽连环剑和捣元拳法。我表兄拜师晚,但悟性比我高,武功成就比我大。他武功学成,为家报了仇,为躲仇家追杀,才和你父亲交友,隐居在你家。我就是因表兄引见,在恒山相识令尊的。我们在恒山谈诗论剑,盘桓数日,沐大侠曾对我有过造访之邀,我也答应他年去访沐大侠和去看表兄,不意……唉!” 沐莹道:“原来是父执辈了,我该叫你东方叔叔。叔叔,你一直就这样流落江湖吗?” 东方红叹息道:“我刚出师,携妻子给一个督抚当护卫。想不到这个督抚人面兽心,趁我不在调戏我的妻子。我妻子贞烈,一头撞死。我深夜杀了那个督抚,携女儿出逃,流落江湖。这就是女儿云英,我从小就教她武功,她长大后我们父母就在江湖卖艺。” 沐莹问:“叔叔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东方红道:“去过,黄河上下,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去过。” 沐莹:“东方叔叔,一定认识很多江湖人物吧?” 东方红道:“那些三山五岳各大门派的人物大都见过和听说过。” 沐莹问:“那么韩五兄说的这个陈庄主,东方叔叔知道吗?” 东方红道:“当然知道,他叫陈守旭,凭着一手昆仑飞雪剑,在江湖大有名气,武功在方景纯、马瑞朋等以上,论武功,武林中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沐莹问:“这个陈庄主,品行如何呢?” 东方红摇头道:“这我倒不知。江湖上也没听到他的什么劣迹,也没听说过什么让人有口皆碑之事……论武林人物,大体上还是好的。” 沐莹道:“哦。我猜测,他的主子一定就是圣手如来,像陈守旭这样的人物,怎么事了圣手如来那样一个主子?!” 东方红愣住:“谁是他的主子?” 沐莹道:“我还不知道。不过从陈翠屏说他,不久将成武林盟主推断,他就是圣手如来,也就是那个日月神教的假教主,杨文中。” 东方红问:“谁是杨文中?” 沐莹道:“杨文中是桃源杨家的叛逆。可能他就是那个想当武林霸主的那圣手如来和想篡日月神教教主的假唐振坤。” 东方红:“圣手如来——?这名号也没听说过,大概是怕人知道真名,他们派内给他起的代号吧?唐振坤这个名字,二十多年前,可在江湖上很显赫,说他武功第一倒很合实际,可从未听说他争当武林盟主呀!这个唐前辈二十多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唐振坤?这个自报唐振坤的人多大年龄?” 沐莹道,“看情形六十来岁。” 东方红摇头道:“唐老前辈若活着,大概快九十岁了,这个人六十来岁,怎么能冒得了唐前辈?他为什么要冒唐前辈呢?” 沐莹道:“实际上,他冒唐前辈之时,唐老前辈还活着,隐在泰山腹洞中,晚辈的部分武功,就是唐老前辈教的。可是他冒唐老前辈之后,唐老前辈就在洞中悄然谢世了。唐老前辈这一谢世,日月神教中人,没人能找出证据揭露他。” 东方红道:“此事的确不好办,他若能正日月神教之位,大权在握,就更不能揭露他了。” 沐莹道:“这就看事情怎样往下演变了,杨逢春若能出杨文中,指出他是杨家的叛逆,他冒唐老前辈之事,就不揭自破……” 东方红道:“听少侠这么说,足可测知这个杨文中是个阴险的野心家。贵友潘彬彬被他物色去,的确堪忧。那潘小姐既是少侠女友,少侠应赶快去救她于水火之中。” 沐莹道:“沐莹本想去定州,给李文谦叔叔,王玉英婶婶疗毒,现在知道潘彬彬涸辙待救,我只能先去救他。” 东方红道:“我虽没见过沐少侠的全部武功,但我想少侠剑出沐家,又受我表兄和唐老前辈的传授,去救潘彬彬小姐,凭武功足能充当大任。但世事是多变的,若想一役成功,不可把情况估计得于简单,宁可把情况估计得困难些。老朽不才,愿陪少侠去救贵女友。” 韩五道:“为谢少侠,韩五愿意带路。” 沐莹谢过东方红和韩五,大家一同上路。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倒不寂寞。 东方红和沐莹一边走,一边边谈论武功,韩五和东方云英听着。韩五放荡惯了,专爱说笑话,常常逗得云英笑。 东方红走遍神州各地,见闻非常丰富。他终年行走江湖,有过各种遭遇,对武林中事,非常熟悉。他说道:“天下武林,有少林、武当峨嵋、天山、青城、点苍、长白、崆峒等门派,还有丐帮、日月神教等遍布全国的大帮派、教派,除此,各有不计其数的地方小帮派,如洞庭帮、华山派、恒山派等。天下拔尖的武林人物有少林寺的智能大师,他的达摩金刚掌威力大无边。形意拳能隔山打死牛,为人谦和、礼让,天下武林正派人物,无不尊敬。武当派掌门清灵道长和智能大师齐名。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峰的太极八卦剑威镇天下,清灵道长精研太极八卦剑后,又创紫电霹雳剑,此剑威猛无比,只攻不守,敌人绝难攻破。另两个技压群伦的武林人物,一个是以家传剑法驰名天下的沐大侠,另一个是以杨家快刀和沐大侠齐各的杨春阳。可惜这两个武林拔尖人物一个过世了,一个退隐江湖。另外还有三个武林绝顶人物:一个是日月神教的前教主唐振坤,一个是蓬莱隐龙诸葛绪言,另一个就是丐帮帮主石磊光。我现在才知道这三个前辈都先后离世了。余如家师烟波野老、峨嵋派和尘、和光师太,我表兄武元亮、慕容三鹰、悟行大师,这些人也有的退引,有的谢世了。对了,还有‘太行双老’,就是皇甫山庄的皇甫松和陈家庄的陈守旭。他们也隐居太行,不出江湖。当然论武功林大兆、孙管家也很出名,不过他们都是鹰爪子,武功再高,也鲜为武林人道。” 沐莹道:“老一代的武林杰出人物,真是灿若群星,可是现在……唉!恐怕到了我们这一代更要寥若晨星了!” 东方红道:“武林辈有新人出,今后武林就要靠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了!” 东方云英道:“以云英看,年轻一代的武林圣手也不少。我见过一个唐赛儿姐姐,还见过一个杨逢春大哥,他们两个武功就奇高,剑法都达到了超凡入圣的程度。听说沐大哥也剑法奇高,天下无敌,只是小妹未瞻风采。” 韩五道:“能让云英姑娘夸剑法超凡之人,一定是剑法高到巅极了。这样的人我见过两个,除沐少侠外,还看见过一个叫欧阳静的人,使快剑,他的剑快得让人匪夷所思,用飞星赶月、天马行空等词均不能形容。我也妄称快刀,可是我的出刀快度和人家比,简直是别如天壤。我看见他使快剑后,很多日子都不敢使快刀了!” 东方云英笑了,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乱编造?” 沐莹道:“云英妹,韩五兄说得一点不虚。这个欧阳静我认识,就是唐赛儿姐姐的师弟。他的剑快得的确没有词可以比拟,那简直……那简直……用光和影去拨他的剑,也犹恐未及。” 东方云英问:“沐大哥,你真想象得出奇,怎么想到用光和影去拨他的剑?!” 沐莹道:“因为我曾和他比过剑,感到我的剑很笨拙,抵挡他的剑不能自如。当时想:我的剑若是光和影,就可抵挡他的剑了。” 东方云英道:“啊!沐大哥和欧阳静战过?谁胜谁负?” 沐莹道:“胜负未分。我们比了八十多招儿,犹未分胜负,被杨逢春生生用剑把我们分开了!” 东方云英对沐莹益敬:“那么沐大哥的剑,定和他们伯仲之间,也可称当代高手了。” 东方红道:“英儿,你这样评沐大哥可是未中肯綮,沐少侠的剑应该比他们略高。” 沐莹道:“东方大叔,怎能这样谬评沐莹呢?云英妹把我放在杨逢春和欧阳静伯仲之间,已经是很招受我了!至于那唐赛儿姐姐,剑术比欧阳静还略高一筹……” 韩五插话道:“听说她反燕帝失败后,就化名聂隐娘,在人间除恶助善……” 东方红道:“不,聂隐娘是前代隐侠,剑仙,年龄当比唐赛儿大着多。” 沐少侠:“唐赛儿姐姐不是聂隐娘,她现在仍叫唐赛儿,只是隐在日月神教里,不让外人知。不过,那个唐姐姐剑术实在精奇无比,她的分光错影剑,便不是出自师门,沐莹想唐姐姐定与聂隐侠有渊源。” 东方红未加可否只是叹息道:“聂隐娘也是当代高人,可惜她似云龙,或隐或现,始终和老朽缘悭一面——听沐贤侄对剑法的评论,就知贤侄定是剑中高手,等将来有机会,定能重睹沐家剑的风采。” 沐莹等一行四人,五天后到了陈家庄。他们到了陈家门前,东方红上前对陈家守门家人道:“兄弟请了,烦通报庄主,就说庄主的故旧东方红来拜访!” 家人听了陈方红的话,眼里流出泪来,道:“几位来晚了!老庄主过世已经好几天了!” 东方红等吃了一惊,急问:“陈老庄主一向身体壮健,是故于什么病呢?” 那家丁哭声:“唉!老庄主哪里有什么病?!是被仇家打入百丈悬崖……” 东方红恻然道:“既是百丈悬崖,绝无生望了!可惜他聪明一世……!” 家丁道:“当时仇家绕到崖下去看,见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才走了。” 沐莹道:“这位大哥,能说出仇家为什么追杀老庄主吗?” 那家丁摇头道:“说不好。可能与小姐出逃有关吧!” 沐莹惊问:“小姐出逃?小姐为什么出逃呢?”从韩五的话里,他已知道陈小姐的出逃,定与彬彬有关。 那家丁摇头,表示不知道。东方红和沐莹暗递眼色。对家丁道:“既是陈庄主仙去,我们就不进府打搅了,告诉老夫人,就说陈庄主的故人东方红向陈家叩问过。”说完,带大家离开陈府门。 沐莹一行四人。在附近找了个客店住下,吃着饭,东方红道:“既然陈家家丁说,仇家追杀陈家旭与他家小姐出逃有关,那么陈守旭被杀,一定是因为潘彬彬了!” 沐莹道:“小侄也是这样想的;可怜陈守旭枉受池鱼之殃。一定是陈守旭放陈翠屏与潘彬彬出逃了,或者陈翠屏与潘彬彬偷着出逃了,陈守旭的主人,杀陈守旭以儆不忠于他的党羽们效尤!” 东方红道:“沐贤侄猜得对。这样沐贤侄倒可以放心,贵友潘彬彬定安然无恙。” 沐莹叹了口气道:“正如东方叔叔予料的那样,情况很复杂了,这样以来,不但难觅彬彬的下落了,而且也难从陈守旭查他主人的真实身分了!” 东方红想了想道:“查陈守旭那神秘主人的线是断了,可是潘彬彬的线并未断。她既是与陈翠屏一起逃的,陈翠屏逃走前不能不给家留个只言片语做暗示,今夜我们探探陈家。”沐莹点头。 吃过了饭,沐莹他们各自休息,等到梆敲二更后,四人起床,各自结束停当,从后窗飞出客店,直奔陈家。到了陈家院边,他们看了看四外无人,飞身上房。东方红立在房上四处看,见上房还亮着灯,他们窜房越脊,向上房飞去。他们悄悄到了上房屋顶,韩五和东方英伏在屋顶守望,东方红和沐莹施轻功伏在后檐下,从后窗向里偷看。 此时屋里正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唉声叹气。一个十几岁的青年眼喷怒火,手握剑把道:“母亲勿悲,请告诉孩儿杀父凶手是谁!?等孩儿为父报仇!” 老妇人止泪,急制止道:“成儿,你若孝顺母亲,就听娘话!杀你父亲的仇家武功高,势力大,你现在去报仇,非但仇报不了,连你的命也得搭上!” 那成儿道:“父仇不共戴天,孩儿宁死也要报仇!” 沐莹心里暗赞:“好个有骨气的孝顺孩子!” 那老妇人道:“成儿,听娘话。仇是一定要报的。正是因为报仇,娘才要你活下去。你父亲一生走了一步错棋,误结交了个高管家。那高管家骗你父亲,说他是桃源杨家的管家,他的主子已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你父亲就信了。其实他那主人根本不是桃源杨家人,而是一个想当武林盟主的野心家。你父亲入了他们的派,想退出已经不能了……你父亲近来多行逆他之事,他非常不满,现在你姐姐又跟那彬彬姑娘逃了,老贼哪能容他!?” 沐莹边听老人的话边想:“那个高管家,是杨叔叔的管家,杨叔叔倒真的金盆洗手了,莫非杨叔叔是桃源杨家人,陈守旭的主人是他!?他又心里默默否定。心说:‘不会的。杨叔叔是因淡泊名利才金盆洗手的,怎么欲当武林盟主呢?况且想当武林盟主的圣手如来我见过,根本就不是杨叔叔,一定是那个高管家易了主,去拣高枝飞……’” 那成儿道:“冤有头,债有主。杀我父亲的,就是那老贼吗?” 老妇人道:“一定是。你父亲谦仁、温善,除了他,没有哪个仇家要杀他。同时你父亲的昆仑飞雪剑法厉害无比,除老贼,别人打不过你父亲。老贼所以千方百计罗致你父亲,就是喜欢你父亲这套剑法。” 那成儿恨恨道:“他哪里是喜欢,是忌妒。孩儿听人说过,那老贼曾向父亲要过这套剑法,父亲委婉拒绝了。如此说,必定是他。他忌妒父亲的武功,父亲不为其用,必为其杀。我要为父报仇,让他血债血还!” 老妇人道:“为你爹报仇全靠你。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你要回去好好读书,学剑法。” 那成儿道:“娘,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孩儿此时想潜心学习也不能够了。早有人破坏了我们的武馆,杀了我的文武教师……” 那老妇人道:“老贼好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一定是为你而去的!” 那成儿道:“对,因为当时孩儿正在学友家里,才幸免于难。” 那老妇人叹气道:“唉!自你父亲加入他们一伙,一般正派朋友都断了。我们现在有难,是经冬寒蝉,抱树无温,老贼要追杀你,连个躲处也没有……” 那成儿道:“我不躲,我要找回姐姐,同去为父报仇。我姐姐到哪里去了,娘一点儿也不知道吧?” 那老妇人流泪道:“她们至哪里去了,我哪知道畦!你姐姐只给我留了一个纸条,说她和那个彬彬姑娘去了,要找不用惦念,别的什么也没说。要我不要惦念,可,我哪里能不惦念呢?”又哭。 那成儿道:“娘,你别哭。我去找我姐姐,这就去……” 那老妇人哭着制止成儿。 此时伏在后檐下的沐莹心思电转。他肯定那个高管家一定是见杨叔叔不景气辞却残枝,去畅随春风了。像他那样有奶就认娘的家伙,哪里懂得“义气”二字?肯定了高管家易主,也就肯定了陈守旭的主子是圣手如来。他对这个成儿产生同病相怜,同祸相恤的感情。他决定帮助这个成儿,低声对东方红道:“我们下去。” 沐莹和东方红飞身下房,绕到前院,走到屋门前。此时成儿已有发觉,手把剑把问:“房前是谁?” 门外东方红道:“是你父亲的故友东方红。” 屋里成儿问:“你夜里来做什么?” 东方红随机应变答道:“听说故友过世,特来相吊、相帮。” 沐莹道:“陈公子开门,我们并无恶意,是来帮助你们的。” 成儿用眼光寻问母亲。老妇人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顾忌?若是敌,不开门纳之也不行,只有以死相拼一条路,若是友,此时正需要帮助,”对成儿道:“成儿开门!”说着没见怎么动身,已取下墙上挂着的剑,放在身边。 成儿开了门,东方红和沐莹进屋。东方红对老妇人抱拳一揖道:“嫂夫人在上,小弟东方红有礼了!” 沐莹道:“小侄沐莹给婶母请安!” 妇人抬眼看东方红和沐莹,-见他们相貌不凡,态度和善,温言道:“二位请坐!深夜无茶,慢待客人。” 东方红道:“嫂夫人不要客气。小弟不恭,方才嫂嫂和侄儿之谈话,小弟已经听到了,我们进屋,是想问有何需要帮忙之处。” 沐莹道:“婶母有什么需要帮忙,请讲!” 老妇人见二位意诚,叹了一口气道:“唉!东方贤弟,老妇知道你是拙夫过去的相识,可是你知道他近来的所为吗?他泥足深陷……” 东方红道:“知道。方才已听到了嫂嫂和侄儿说的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陈兄晚年轻信人言,误入歧途,的确令人惋惜,但陈兄究竟良知未泯,是非能辨,又相道察行迷途知返,朋友们不会瞧不起他……” 沐莹道:“我是潘彬彬的朋友,叫沐莹。潘彬彬在贵府,蒙令干金相救,蒙陈叔叔默许放行。小侄知道你家都是好人,现在你家有难,愿意真心帮助。” 老妇人道:“东方贤弟和沐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 东方红道:“嫂夫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老妇道:“没什么不放心,只是杀拙夫的那仇家,武功实在太高,我欲把成儿托付你们,只怕……” 东方红道:“怕我们保护不了是不是?小弟武功低微,担此重任,尚觉有些吃力,这个沐公子,是天下第一剑沐临风之子,武功是可保护公子,如有所托,请直言。” 老妇人道:“那么就有累东方贤弟和沐公子了。成儿,还不快拜见东方叔叔和沐哥哥!” 这个成儿十六七岁,生得面容俊秀,潇洒而立,如玉树临风,甚是可爱,听了母亲的吩咐,恭恭敬敬,对东方红拜子四拜,说道:“小侄陈志成拜见东方叔叔!” 东方红道:“贤侄免礼。” 陈志成拜完东方红,又对沐莹一揖道:“小弟陈志成拜见沐大哥,请沐大哥勿吝指教,让我学好武功,给父报仇!” 沐莹还礼道:“志成兄弟,我们一见如故,说什么指教?我们兄弟互相砥砺,也就是了。” 陈志成走到沐莹身边,对沐莹非常亲热。 沐莹想问老妇人,到底知不知道陈翠屏与潘彬彬的去处,忽然房上的韩五,跳下在窗前道:“沐少侠!有人来袭!” 沐莹、东方红、陈志成、老妇人,拢剑跑出屋外和韩五纷纷上房。沐莹到了房上,只见院里四处进了不少人,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器,穿紧身黑衣。他们从院中的四面八方,取包围之势,向上房挺进,齐在上房周围站定。 黑衣人中一个人向房上喊道:“喂!房上人听着!是高管家的声音,我们是奉主人之命来的,专为讨潘彬彬。方才我们的人看到,院里悄悄进了一个女子,这个人是潘彬彬,还是陈翠屏?你们都必须把他交出来!” 听了高管家喊话,沐莹怒火填膺,他的主子,不是抢男霸女吗?这家伙不仅是武林恶霸,也是世间恶霸,让这样的人当武林盟主,不仅是武林的祸殃,也是世人的祸殃。他决定帮陈家报仇,狠狠惩治惩治这家伙! 但是,还没容他采取行动,忽然东方云英站起来,对高管家喊道:“方才进来的是你姑奶奶我,没有潘彬彬和陈翠屏。你们气势汹汹地来了,是要我姑奶奶吗?”东方云英为了在沐莹面前逞英豪上,摆出一副巾帼英雄的气慨。 高管家向房上看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云英袅娜的身姿和秀丽的脸庞。对房上喊道:“小姐天生尤物,愿自代潘彬彬或陈翠屏,欢迎!欢迎!” 东方红骂道,“高管家,别放屁!难道你们敢强抢民女!” 高管家道:“抢便怎样,难道武林之中,还有敢管我们主子之事的?” 东方红道:“我就敢管!天下事,天下人管!你们主子擅自杀陈庄主,又强抢民女,我们就是要管!” 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白面老者道:“管我们主人事者绝没好下场!你们若不缩手,将来我们主子要对你们大加讨伐!”声音好熟。沐莹想起来了,这说话的是邯郸武林大会上那个红脸老者郑振天。可是这个人为什么是白脸呢?他是不是郑振天呢……? 沐莹正在想,忽然那说话的白脸老者纵上房来,傲然道:“让我看清楚,房上都是谁?” 东方红道:“要向你们的主子去报告吗?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说着挥剑袭上。 那白脸老者大怒持刀迎上东方红,刀法甚快。沐莹从他的刀法上认出,正是郑振天。 快刀韩五持刀迎了上去,对东方红道:“前辈,让我会会这小子的快刀。” 东方红道:“好,让你试试锋芒!”退下去。 韩五和郑振天战在一起,二人以快对快。郑振天力足,韩五身灵。二人斗了三十多招,未分胜败。二人正酣战,忽然几十个黑衣人纷纷上房。领头的那人,也是五十岁年纪,白净面皮。他胸挺眼亮,威风凛凛。见他们的人都上了房,大喊道:“你们不交出那小姐,杀你们个鸡犬不留!”这说话的声音也很熟,沐莹听出,正是邯郸武林大会上那个黑脸老头陈亮。沐莹感到奇怪,怎么他也是白脸?!原来他们当时都是化了装的?!只见那陈亮,舞刀直奔东方红。 东方云英接住他战斗。 高管家今夜也是夜行打扮,他挥刀上来,东方红接住。 众黑衣人见郑振天、陈亮、高管家上去厮杀,也各持兵刃,围裹而前,沐莹、陈志成、老妇人迎上。 房顶上,几十个人厮杀,刀剑相交,叮当作响,人影错杂,往来悠忽。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陈家家丁从睡梦中惊醒。各举兵器,跑出寝房,把上房围住。 陈志成和老妇人,挡住东面的黑衣人,他们母子怀着报仇的心情,狠下杀招儿,连连杀死杀伤从东西攻上的黑衣人。 沐莹灵活跳跃,挡西、南、北三面的黑衣人。他剑掌齐用,力战众人,绰然有余。一路猛打,敌人中剑着掌者不计其数,中剑者惨叫哀嚎,纷纷倒地。 屋顶中间,三对人激战。韩五战不过郑振天,以前尚勉强维持,三十几招后,就渐渐支持不住了,全靠灵活的巧功夫,强自周旋。 东方云英战陈亮,尚不分高下。东方云英年纪虽轻,但五禽连环剑法却使得精妙绝伦。她用一招多式的剑法,与陈亮的无影快刀相捕。她剑法娴熟,以快制快,以怪制敌。五禽连环剑法,是模仿各种禽类的动作而创的一宗剑法,诡谲怪异得很。陈亮用奇快的刀法破东方云英怪异的剑,二人也一时胜负难判。 东方红战高管家,却胜券在握。高管家和陈亮武功差不了多少,可东方红比东方云英的武功可高着很多。二人比武,犹如下棋。棋招儿高过对手半筹,便可从容对敌,有拣选制敌妙招之余裕。一气连环使出惊鸿照影、寒塘欲下,夜鸟惊飞、百鸟朝凤、鹰击长空、一鹤冲天、玄鸟划沙……招法连环剑法,向高管家上、中、下三路攻去。 高管家也不含乎,面对强敌,从容不惧,也使出黑风急雨、天下来云、渴猊奔泉、天风撼岳、风卷残云等猛招儿,但终无法化守为攻,剑势越来越弱。 东方红觑准机会,使了个丹风朝阳,长剑颤着寒光,一个凤点头化劈为刺,直奔高管家的咽喉,剑是那般快,高管家招架不及,急忙后跃,东方红一个鹰隼扑兔,纵起空中,然后长剑凌空下击,砍刺高管家的后背。高管家见势不妙,一个懒驴打滚,向旁滚去,但是背部躲过了,右腿仍挨一剑。 高管家不顾疼痛,就势一滚,跌下房去,越墙逃走。 东方红不追,帮韩五斗郑振天。 黑衣人一见高管家逃走,也纷纷跳下房去逃窜。郑振天、陈亮独力难支,也跳下去跟着逃了。 沐莹等怕中敌人调虎离山计,不去追赶,只陈志成怒极难消,追杀了两个出气。 黑衣人跑尽,大家纷纷跳下房来,正要回屋说话,忽然已经逃出院外的郑振天、陈亮和众黑衣人,又跳墙进来,此次他们来势更凶,进了院,鼓勇向前,直扑房上。 “大胆狗头,敢与我们主子作对,真是找死!”郑振天在房下喊。“现在我主子亲自来讨,快下来受死吧!” 郑振天的话声甫落,墙外又跳下两个人来,一个是假教主,另一个是日月神教的左使关胜杰。假教主和关胜杰来到院中,向沐莹等喊道:“沐家狗崽子,你听着!你与我们作对没好下场的,若聪明,我们派内闲着不少高位,是不吝偿人的,望思之。” 沐莹道:“你是不是桃源杨家叛逆杨文中?你这个变色龙,有时是圣手如来,有时是日月神教教主唐振坤,有时又是一帮鬼崇人物的主子,你连真实身分都不敢露,谁愿与你同流合污!” 假教主微笑不答。过了许久,才道:“我只有一个身分,就是唐振坤。量你这个死硬脑袋也不会转变儿,我没工夫听你说黄道黑,你拿命来吧!”说着带领众人上房,抢刀直攻沐莹。 沐莹架住了假教主的刀:“杨文中!你怕我揭露吗?我非揭露你不可!你的名字叫杨文中,是桃源杨家的叛逆,你化名圣手如来,想谋武林霸主身份,又冒充唐振坤老前辈,篡夺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想靠日月神教来实现你的野心。” 假教主置之一笑,冷哼道:“沐家狗崽子,不要自做聪明,常言‘多知等于无知’,你还是做个糊涂鬼吧!”说着向沐莹猛攻。 沐莹也恨透了这个杀人之魔头,武林之祸根,想杀之为快,举剑相击,沐莹以快剑对快刀和假教主战在一起。 二人功力悉敌,轩轾不分,斗了一百多招儿,仍不见上下。沐莹想,今日势,赢他不易,不如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原形毕现好。边出剑,边对关胜杰和众黑衣人道:“日月神教朋友们,你们听着,你们的唐振坤教主,已届九十,前不久还活着,现在尸体在泰山腹洞里……你们眼前这个唐振坤,是假的。” 关胜杰和众黑衣人凝神听着。 假教主恨恨道:“沐小贼,你为什么胡编乱造这些谎话,中伤老夫呢?你说的泰山腹洞,在哪里?有谁见过?你能带大家去见见那个唐振坤,我就把教主之位让出来。” 沐莹道:“现在我没办法带大家去见唐老前辈的尸体,不过我仍有方法证呀,泰山腹洞中住过真唐老前辈,而你这六十来岁的唐教主是假冒的。” 假教主冷笑:“我可没工夫听你闲磨牙。日月神教弟兄们,给我杀了这企图分裂我日月神教的妖人!” 众黑衣人去攻击沐莹。一个老年黑衣人道:“且慢!让我跟着这后生去看看……” 假教主纵过去,一刀刺进老年黑衣人的口中,刀一拧把他的口豁开。 老年黑衣人血从口中涌出来,嗔目对假教主,目呲欲裂,手指着假教主似詈骂,但人听不出声音。 假教主又一挥刀,老年黑衣人身上三处中刀,他两臂被削断,一刀剜在心窝。他身子摇了一摇,栽倒地上,假教主对众黑衣人:“给我上!有不忠于本教主者,以他为戒!” 众黑衣人一齐攻向沐莹,东方红等欲上去援助沐莹。淋莹道:“东方叔叔,请先给小侄观阵!”说着一个旋身,一抡剑,围攻他的黑衣人,手中兵器全初被削断。他跳出圈外对关胜杰道:“关左使,请你相信我的话,他不是唐振坤,他是假冒的。” 关胜杰挥剑就攻:“谁信你的无稽假话!我们这日月神教朝廷要灭,一些所谓正教武林人士要杀,我们需要有一个教主带领,才能振兴,我们教万不能分裂了!” 沐莹道:“想不到关左使这样胡涂,对有人冒充教主,日月神教的使者竟坐视不顾?为了证明我的话是真的,我把从唐老前辈那里学来的功夫使给你看!”说着运玄功于掌上,立刻掌心通红。 众人大惊,有的道:“风火掌!” 可是关胜杰如视而不见:“我不会听你话的,不要枉费心机的。”向沐莹出剑就刺。假教主向沐莹冷笑:“收起你那假功夫吧,这里没人信你话的?” 沐莹道:“杨文中,你敢让我试试吗?” 假教主仰天大笑:“你那假工夫,有何惧哉?!” 沐莹一愣,但是立即镇定。“你敢跟我打赌吗?你若败给我,怎么办?” 假教主似有把握:“赌就赌,你提条件。” 沐莹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若证明了能使这种功夫,你就离开陈家庄,也不许再冒充唐老前辈,也不许再做日月神教教主。” 假教主道:“好。” 沐莹道:“那么你接掌吧!”他运功于掌,满手通红,发掌嗡嗡有声,直向假教主。 假教主道:“且慢!沐家崽子,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若输了有条件,你若输了呢?” 沐莹道:“我若输了,再不干预你的事。” 假教主道:“这条件你不觉得太轻吗?你若输了,我要你家的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想了想道:“这条件不重吗?” 假教主道:“重是重了,若不愿意,就作罢。” 沐莹想了想:“好吧,就依你。”说完气沉丹田,神聚灵台,双掌通红,猛向假教主推去。一股热风,呼呼而作,吹得假教主衣袂飘飘,吓得郑振天、陈亮脸色大变。 但是假教主很镇静,也双掌运力,向沐莹推出,立刻一股冷风,刮向沐莹。把沐莹掌力吐出的热风抗住。两对手掌“啪啪”两声拍在一起,各自向后退了四步,才收脚站住。假教主道:“你输了!” 沐莹道:“我怎么输了呢?” 假教主道:“你使的根本不是风火掌,不知学了点什么歪功夫,充风火掌唬人。” 沐莹道:“你怎证明我使的不是风火掌?” 假教主道:“这要靠我们关左使说了,风火掌有什么威力,关左使该知道……” 沐莹道:“你说得对。关左使,这是有关贵教存亡的大事,希望做个公正人。” 关胜杰想了想道:“看沐少侠的发掌像这种功夫,但是却没有风火掌的威力。” 沐声道:“关左使,怎见得没风火掌的威力呢?” 关胜杰道:“风火掌是如今世上武林中,闻之色变的掌法。所以它能震慑武林,就因为它有无比的威力。如掌击在对方,着掌处肉色变紫,如烧如炙,疼痛难挨。今观唐教主着掌后仍神色自若,可见沐少侠使的不是这种掌法。” 沐莹道:“关左使,你们的假教主不疼痛,为什么满脸冒汗?请你验他的手掌。” 大家的目光均去看假教主,假教主暗运玄功,脸上的汗立止,一笑道:“沐家崽子,真会开玩笑,请看老夫脸上哪有汗!”又向大家伸出双掌:“请大家看,我的手不是肤色如故吗?”他的手一伸出,沐莹立刻膛目结舌,他的双掌苍白,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假教主冷笑道:“姓沐的,你还有什么说,认输吧!” 听了假教主的话,沐莹才回过神,对假教主道:“我使的明明是风火掌,为什么认输?它没显出威力,不过是因为使了玄阴掌和它玄力相抵销罢了,请看它的威力。”说着双掌运力,向旁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槐树推去,只听:“咔嚓”一声,树从着掌处折断,树冠倒地,“刷”一声巨响,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刮得尘土飞扬。假教主带来的人,脸色煞白,个个后退。烟尘消时,去看那树,着掌处,树皮卷集。大家不禁吐舌。 沐莹道:“杨文中,你说我使的不是风火掌,再敢一试吗?” 假教主想了想,有些胆怯,对部下道:“不能让这小子在此逞邪功,弟兄们!上,给我杀了这小子,替日月神教除害!” 陈亮和郑振天双双抢出:“我们来杀这小子!”说着挥刀就砍! 东方红纵过去,“要群殴吗?休不讲武林义气!” 假教主冷笑:“这位是东方兄了?今日不是比武,是诛除敌异,是无武林规矩要循的。你若想来趟混水,来者不拒。” 沐莹道:“东方叔叔,你不要管!”说着挺身到陈亮、郑振天面前道:“要露露你们的波涛拳招数吗?” 郑振天与陈亮不答话,各自出拳。郑振天使的是无常套枷,陈亮使的却是碧海扬波。这是配合默契的拳法。一个是双拳从两边直捣胸肋,一个是从他前路中分,捉他双手,沐莹使了个龙威掌的云涛滚滚,一手推向郑振天,一手推向陈亮,硬生生把他们逼退。三人一个战团,各施绝技,战在一起,非常激烈。 郑振天和陈亮拳法也真了得,二人配合默契,或前后,或左右,或上下,攻向沐莹,沐莹只用龙威掌对付,以不变应万变,对付二人,也绰然有余。战到三十余招儿,郑振天用双风贯耳从上路攻击,陈亮用钱塘怒潮从下路撩上,沐莹旋身躲过,身体左侧露出一个空隙,陈亮隙准机会,使了个鹰爪功,把沐莹的左肋抓住,沐莹用左手去救,右肋又露了空隙,郑振天从右边摸上,直捣沐莹右肋。 东方红、东方云英、韩五、陈志成老妇人均大急。齐欲扑过去救。 陈亮、郑振天齐声哈哈大笑。 可是就在东方红等众英雄欲动未动,陈亮郑振天笑声甫出之际,假教主突然喊道:“小心!着了他的道儿了!”二人吓得把笑声咽住,脸色惨变,惊呼道:“哎呀!不好!他会化功大法!” 原来沐莹是故意露破绽,诱他们抓住的。陈亮和郑振天觉得内力源源不断地流入沐莹的身体,挨着沐莹身体的手,像被一股磁力吸得紧紧,欲抽不能。他们的身体越来越软,最后终于瘫倒。 在场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无不骇异。 假教主大怒,大刀一挥,喊道:“弟兄们齐上!”黑衣人举兵刃齐上,把沐莹等围在中心。沐莹迎住假教主,东方红对关胜杰,东方云英等人对假教主带来的黑衣人。 双方战了约一个时辰,犹未分胜负。沐莹战着,观看形势。见自己一方武功虽占优势,但众寡悬殊,一旦等到力尽,必然死伤惨重。想罢对东方红道:“东方叔叔!你带云英和陈婶快撤!我拖住敌人!” 东方红看了看形势道:“沐贤侄,我与你留下,让他们撤!” 陈志诚道:“我要给父亲报仇,我不撤!” 沐莹斩钉截铁地道:“东方叔叔,事不宜迟,请你带云英和陈婶他们撤下,我自有脱身之法!” 东方红想了想对陈夫人道:“今日事必须听我的,这里有沐贤侄顶着,我们走!”说完上房。云英、韩五、陈夫人也跟着上房。 陈志成不走,杀向假教主,被关胜杰截住,二人厮杀在一起。 陈夫人大急,对陈志成喊道:“成儿!成儿!报父仇十年不晚,快跟东方叔叔走!” 陈志成报仇心切,将陈夫人的话,置若罔闻,仍挥剑向关胜杰猛攻。 关胜杰的武功与假教主相若,比陈志成高出很多,但他只是跟着他们教主来处理“教务”,与陈志成无仇无恨,不肯下杀手。而陈志成却以为关胜杰也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之一,拼命厮杀,所以一时并未落败。可是假教主知道了他是陈守旭之子,决定斩草除根,纵身过来,一个疾风扫叶,抡刀横扫陈志成的中下路。 假教主的刀快、怪、重,陈志成又对他无备,招架、躲闪都来不及,眼看刀锋逼近了陈志成的双腿。 房上的陈夫人惊得一声惨叫。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倏然沐莹飞过来,身在空中,伸剑搁住了假教主的刀,陈志成这才跃开,惊了一身冷汗。可是假教主这一招儿没得逞,反手一刀,又刺向陈志成。这一招儿看似没招儿,实是由怪蟒翻身的枪招儿化来,由小腹斜刺陈志成胸膛。陈志成又是躲闪不及,沐莹也使反手剑迎着假教主的刀一挥。刀和剑相交,一簇火花飞溅后,“当啷”一响,假教主的刀被削下半截。 沐莹料想假教主一时不能进攻,抓了陈志成飞身上房,对他道:“你们快走!我拦住敌人!” 陈夫人跑过来,拉了陈志成就走:“成儿,不许任性!我们只有逃脱,才能报仇。” 东方红在前,东方云英、韩五,陈家母子跟在后面,窜房越脊,飞出院外。 假教主带手下众人,飞身上房,去追东方红等人,被沐莹挥剑拦住,假教主从手下人手中换了刀,直取沐莹,二人又战。沐莹一人挡不住众敌,不少黑衣人越过他,向东方红他们跑的方向追去。 假教主知道战不胜沐莹,无心久战,朝了一个机会,虚晃一刀,跳出战团,去追杀陈志成。沐莹杀散众敌,去追假教主。假教主身法、步法奇快,沐莹被阻了一下,已经追不及了。 假教主追了二里来路,就追上了陈志成等。 陈志成见杀父仇人追来,不顾危险,返身迎敌,陈夫人也返身骂道:“残忍老贼,我丈夫与你有何仇恨,便杀他!” 假教主冷笑道:“没仇恨。只是奉命进行下人背主的惩罚!” 陈夫人:“你胡说!你就是主子,还要奉谁的命?” 假教主付之一笑,不言语。 陈夫人恨骂道:“你不就是那自封的武林盟主吗?你在武林中干尽了坏事!你多行不义,我丈夫不过是不愿再泥足深陷,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之事,何为背主哇?” 假教主道:“总之,反对我们之人,我们都让他下场悲惨!你母子如不赶快回头仟悔,莫谓我言之不予!” 陈志成挥剑砍去:“你杀我父,我要让你以血还血,以命还命!” 假教主冷笑:“我若把你母子也都杀了呢?” 陈夫人也挥剑上:“我们化成鬼也要找你讨命!” 假教主挥刀迎上:“好!我就打发你们去阎王殿做鬼!”他杀陈志成母子心切,出招狠辣,只两招儿,陈家母子便招架不住了。第三招儿,假教主欺陈志成年幼力小,使了个力劈华山,直劈陈志成头顶。他刀势凌厉,带着刀风,砍向陈志成脑门。陈夫人大喊:“看剑!”剑从假教主背后刺去。 假教主只得撤刀,但立即一个玄鸟划沙,去斩陈夫人的腿。陈夫人急使“遍地黄花”去挡假教主的刀,但刀势很大,她欲挡住刀,只得把全身力气都运在手上,造成身体前倾,假教主觑准这个机会,左手一掌,击向她的前胸,她出右手拦截了一下,到底没能拦住,前胸中了一掌,眼前一黑,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在假教主挥刀出掌伤陈夫人的同时,东方红的剑已刺向假教主的后心。假教主觉剑风逼近,疾速躲避,已经晚了。他躲过后心剑刺,左背还是中剑。 假教主一疼,立即前纵避剑,同时一掌向陈志成推出,陈志成右肩中掌,身子被击飞,就要撞到树上,此时沐莹跑上来接住。 假教主受伤,不敢恋战,纵身逃走。陈志成从沐莹怀里抬起头:“沐大哥,放下我,快去追……” 沐莹摇头道:“追不上的。追上也没用,还是救婶母要紧!” 陈志成这时才想起了母亲受伤,急跑过去,抱住不省人事的陈夫人,凄厉地惨呼道:“娘——!娘——!”他声泪俱下,无限惶急。 陈夫人已经奄奄一息。陈志成招呼了许久,才从昏迷中醒来,慢睁双眼,见在陈志成怀里道:“成儿,娘不行了……你……要……报仇……”说着一阵喘息,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子,又睁开了眼睛,对立在面前的沐莹道:“沐少侠……老身……有一件……事,求……你……” 沐莹俯下身,亲切地道:“婶婶请讲!” 陈夫人目视陈志成:“我……把成儿……托付……你……请……答应……我。” 沐莹道:“婶婶放心。来,沐莹给婶婶输力疗伤,不妨事的……?” 陈夫人慢慢摇头:“我……不行……了,少……侠……请答……应我……” 沫莹含泪道:“侄儿答应。” 陈夫人闭上眼,从眼角里流出两滴泪。 沐莹哭道,“婶母!婶母!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陈夫人又慢慢睁开眼:“我……我……还有……一个女铁……也……想……”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至此,下面的字,已经说不出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头歪到一边。 陈志成摇着陈夫人唤道:“娘!娘!” 陈夫人毫无反应,已瞌然长逝了。 陈志成悲怆地大哭道:“娘——!娘——”已经痛哭失声。东方红、沐莹都跟着惨然。 沐莹和东方红让陈志成痛哭了一会儿,拭泪劝道:“成弟!婶婶死而不能复生,请弟弟节哀!” 陈志成眼里流血,哽咽失声。哭了好一会子,猛然跳起,发疯地大喊道:“爹爹!妈妈!你们等着,孩儿就去为你们报仇!”边喊着,持剑向假教主跑的方向狂奔。 沐莹想:“成弟这么小,父母就被仇人杀了,莫怪悲痛欲绝。可是他父母被杀,尚报仇有主,而我……”想到这里,心里一阵伤感,他想:“我一定带好成弟弟,帮他报仇!”想着,向陈成志追去。 二十、泰山比武 沐莹施轻功追上了陈志成把他抱住。劝道:“人生天地间,父母之仇一定要报。但是要报仇,必须做准备。要有压过仇人的武功。像你这样去报仇,仇能报得了吗?你没听说夫差立庭传呼,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吗?夫差、勾践,才是真想报仇者。” 陈志成稍清醒了些:“这两个故事,老师都给我讲过。只是,我父母死得这样惨,杀我父母的仇人却得意人间,为人子者怎么受得了呢?” 沐莹哭了:“成弟被杀的只是父母,沐莹被杀的却是全家。我和你比,仇更深、恨更大,我就是为了报仇,才厚颜活下来,才潜心练武。勾践经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才大仇得雪,我们报仇何急在一时呢?” 陈志成问:“沐大哥,你真有全家被杀的大仇未报吗?你武功这么好,何不去找仇人?” 沐莹道:“我全家二十多口,均被敌人杀害了,仅我一人逃出来,想起全家天惨死,我就仇恨煎心,寝食难安,此仇我怎能不报呢!?我茹苦含辛,学习武功,就是为了满雪深仇!可是,唉……我至今还不知仇人是谁?” 陈志成拭了泪:“沐大哥,寻不到仇人,那怎么办?” 沐莹想了想:“杀坏人。我想,杀害我家的仇人,一定是坏人。我想象中的这个人,像杀你父母的这个人一样,也是个无恶不做的野心家。他是为了在武林称王称霸,才想学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的。” 陈志成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对。对这样的人,必须有绝顶武功才能报仇。沐大哥,我跟着你学武功好吗?” 术莹道:“好。我们葬了婶母,走吧!” 沐莹和陈志成用剑挖坑。东方红道:“我到前边去看看云英他们……”说着提剑跑去。 沐莹和陈志成葬了陈夫人,拜别庐墓,向前走去。他们以为一会儿就会追上东方红他们,可是走了几里地也没遇上他们,也没遇上假教主和黑衣人。 “我们到哪里去找他们呢?”沐莹想:“茫茫大地,找几个人是不好找的。我对东方叔叔吐露过去定州找李叔叔和王婶婶的事,他们也许到那里去找我。”他决定先去定州给李文谦和王玉英疗毒。 想到定州,想到李叔、王婶,很自然地想到碧莲。碧莲不知到哪里去了?想到碧莲不知去处。他自然地想到一首诗。这首诗是唐诗人崔护写的。诗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传说这首诗的作者崔护,在这首诗里写出了自己的感遇。定州唐代叫博陵,崔姓是博陵望族。崔护是崔姓的一个宦门公子,有一次去春游,在一个开满桃花的农家一院里,看见一个面似桃花的美丽姑娘,崔护与这姑娘一见钟情。第二年桃花开的时候,崔护到那个小院前徘徊,希望还能见着那姑娘,可是满院桃花依旧盛开,小院里的姑娘已经不见了。崔护在院前怅惘良久,题了这首诗以寄情。沐莹想:我与碧莲分别已经一年了,碧莲妹不知此刻在何处?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漂泊,又艰苦、又危险,她不都是因为我吗?我一定把碧莲当亲妹妹,善待她。他边想着,沉默不语。他思念碧莲,眼前就映现碧莲那玲珑可爱的倩影。他忽然忘了情,轻轻吟起那首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 “沐大哥!你叨咕什么?”陈志成问道:“你说的‘人面不知何处去’,‘人面’指什么?” 陈志成这一问,沐莹才知自己方才忘情失态。赶快道:“没什么。我是随便想起两句诗,并无所指,吟着消遣的。” 陈志成天真地道:“你是想起了哪个姑娘吧?是不是想起了潘彬彬?” 沐莹赶忙掩饰道:“不是。我是随便吟着玩儿的,并不是想起了谁。” 陈志成道:“听我娘说那潘彬彬是好姑娘,她人美,开朗,知书识字,还会武功,和沐大哥真是珠联璧合,金玉其相,你不喜欢她?” 沐莹道:“喜欢。常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彬彬那样的姑娘我怎么不喜欢呢?但是……” 陈志成道:“‘但是’什么呢?喜欢就该……诗经不是说‘关关睢鸠,在河之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帷幄思服’吗?” 沐莹道:“成弟,你了解潘彬彬?令尊被杀前,你不是在临晋学文学武吗?” 陈志道:“我了解。我回来后,我娘对我说过。另外,凭直觉我也知道潘姐姐好。因为她若不好,我姐姐不会冒险跟她走的。我姐姐的学识、武功可比我好多了。不是奇女子,我姐姐不会倾心结交她的。从我姐姐和她交朋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值得‘帷幄思服’的好女子。” 沐莹道:“其实彬彬也是孤儿,也很苦。的确她很好,从小在方景纯家长大,却能够出污泥而不染,因救我从方家跑出来……” 陈志成想了想,忽然问:“东方叔叔那女儿也不错呀,东方叔叔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沐莹道:“东方叔叔他们父女浪迹萍踪,可不好找,她们是游串卖艺的,五湖四海到处都去。定州若是找不到他们,就不好找了。” 陈志成道:“那个韩五哥呢?也和他们是一块的吗?” 沐莹道:“韩五原来底子很不正,他采花,我们捉了他又饶了他。他幡然悔悟欲洗心革面,此次是他自愿来援你家。他先恶后善,还算好了。” 陈志成道:“看样子,他是真心知悔了。人走错一步路是难免的,只要迷途知返就好。” 沐莹道:“当然。屈原先生就说:‘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吞将返’,除了权欲熏心,势欲熏心之人,多数人都会悔自己的错误的,那怕自己死时方悔呢,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只有像曹操那样的权欲狂,才‘孟德做事,从来不悔’,为了那个‘权’字,杀了那么些人……” 陈志成道:“沐大哥的仇人,志成的仇人,大概都是曹操这种人。” 沐莹道:“成弟比喻得很对,我们的仇人,其奸诈,其残忍,其权欲,正如曹操这种人。” 陈志成受了夸,很高兴,又顺道:“沐大哥,世上有没有财欲熏心,色欲熏心的人呢?” 沐莹想到:自己的心里确实爱着几个姑娘,不禁脸红了。但他说道:“当然有。那些脏官、强盗、奸商不是财欲熏心吗?那些采花贼、重色倾国的昏君,不是色欲熏心吗?不是有财迷心窍、色迷心窍的说法吗?不过这些人,也许有心窍开的时候。” 陈志成到底年少,和沐莹一谈话,把失亲的悲痛已压下了。听了沐莹的议论,他笑着道:“对呀!对呀!那个韩五兄不是心窍开了吗?” 沐莹也笑了。二人一路说话,颇不寂寞。走了六七日到了定州。 沐莹向人打听开镖局的王家,王家声名显赫,人人皆知。找到了王家,沐莹投帖拜谒。 王玉英的父亲王老镖头接待了沐莹和陈志成。见礼寒喧罢,沐莹问:“王老前辈,近日,贵亲李文谦叔叔、王玉英婶,可曾到贵府来过吗?” 王老镖头道:“来过,在此住了不少日子,等着沐少侠来为他们疗毒。可是久等沐少侠不至,于前天被他一个叫张荣、一个叫宋振亮两个徒弟、和我甥女碧莲接走了。” 沐莹一听到碧莲惊喜地问:“王老前辈,我李叔叔他们是我碧莲妹接走的?她来过了!她好吗?” 王老镖头笑笑道:“沐少侠请镇定,碧莲不来过,怎么把他父母接走呢?——她很好。” 沐莹发觉自己太激动了,不禁脸一红,镇定了一下,才对老镖头道:“两月前,晚辈从囚仙石窟救出了李叔和王婶,他们也被鹰爪子逼服了稣骨丸,武功尽失了,我欲给李叔和王婶疗毒,到泰山腹洞去学化功大法,让李叔、王婶到贵府来等我,想不到泰山腹洞有变故,路上也遇了很多事,因此来迟了,晚辈觉得很对不起李叔和王婶。” 王老镖头道:“沐少侠,这没什么的。你李叔和小女,知道你迟来定有原因,他们都不怪你。” 沐莹道:“李叔、王婶能谅解我,就好。老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白,上次晚辈见到李叔、王婶时,他们说为找碧莲妹,曾到贵府来过了,可惜没找到。我是想问,李叔和王婶此前并没遇见碧莲妹,她怎么知道到贵府来找李叔和王婶呢?” 王老镖头道:“沐少侠你还不知道吧?事有凑巧,小女和家婿刚和沐少侠分手,碧莲就在路上遇见他们。碧莲对他们说,碧莲和你分手后,要到敝舍来,可是在来此的路上被方家人捉住了,不知方家人欲把她送到哪里去,幸好遇上武元亮先生救了她。她还想来敝舍等少侠,可巧半路上遇到了她父母。小女对她说,你去泰山腹洞中学化功大法给他疗毒,碧莲那孩子想念你,就自己往泰山去了……” 沐莹“哦”了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道:“碧莲妹走前,没说什么吗?” 王老镖头朗声大笑:“果然还是沐少侠了解碧莲那丫头。她真的对我有话说……”说着拿出了红格信封的一封信,递给沫莹:“碧莲那丫头对我千叮万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沐少侠。” 沐莹没拆这封信,把它装起来。戚容满面道:“碧莲单身去泰山,很危险。那腹洞,她去了也难找。而且,唐老前辈已仙逝,那里已经没人了……” 王老镖头笑道:“碧莲那孩子真是天缘凑巧,她刚入山就被一群不明身分的歹徒追上了。她荒不择路,往前奔,跌进一条山缝里,恰巧落在一堆甘草上,她怕敌人迫来,就往前走,正往前走,发现前面一个石洞。她欲进洞中躲藏,往前一走,就掉进一个沉洞里……” 沐莹急问:“碧莲妹在沉洞里发现了什么吗?” 王老镖头道:“当然发现了!不发现什么怎么上得了洞呢?她在那里发现了你家剑法,龙象神功口诀,化功大法口诀,风火掌口诀及飞燕轻功图谱等,还有很多珍宝。她就是在沉洞里练了飞燕惊龙轻功才上洞的。” 沐莹又问:“王老前辈,你可知道碧莲妹将洞中东西怎么处理了?” 王老镖头道:“那孩子背会了那些武功秘笈,又将那些秘笈放回原处,她出洞时,洞中的东西原封未动。” “哦。”沐莹道,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顿了一顿,又问道:“王老前辈听说没听说,她没发现别的什么吗?” 王老镖头摇头。 沐莹想,“我必须尽快找到碧莲妹,嘱咐她不可将洞中所见外传。那些武林秘笈上武林奸邪人物得到,他们就会危害武林,残害人类。那些藏宝,更不能让外人知,必须把它们保存好、等到日月神教得到匡正后,再把藏宝洞告诉他们……”这样想定,他对王老镖头道:“晚辈急欲见到碧莲妹和李叔、王婶,我们就不在贵府打搅了,告辞!” 王老镖头再三恳留不住,就给他们打点了川资。 沐莹和陈志成离开王家上路。沐莹心急火燎,他们日夜兼行,六七天后,到了丰涧李家庄。沐莹已在路上背着陈志成看了那封信。其实那不是信,只是一颗红豆和一首唐诗。诗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又叫相思豆,沐莹当然知道碧莲赠豆赠诗的意思,心里说道:“这小姑娘对我情真浓!我必须赶快见到她。”想着他加快了脚步。 沐莹在李家庄是熟客,不用通报直接进去。 李文谦和王玉英都在上房。沐莹进房见了礼后,给陈志成做了介绍。李文谦让二人坐了,王玉英让下人献茶。 沐莹道:“小侄离开叔叔、婶婶后,急往泰山腹洞求唐老前辈传化功大法,不意在泰山上遇到觊觎唐老前辈武功的武林野心家帮伙,在洞外与之格斗。我追跑了那些人后进洞,可是唐老前辈坐化了,贼人们已把洞内翻遍。他们已把唐老前辈的尸体推翻。我把唐老前辈的尸体复到原位坐了,又对唐老前辈的尸体虔诫参拜,也是我福至心灵,参拜后肃立时,发现唐老前辈的手指似乎暗示什么。于是我顺他手指的方向到沉洞去探。到了沉洞才发现了里边藏着几种武功秘笈。我在洞里按图索骥照口诀练功。把几种武功练会了、练熟了然后出洞。出了洞就来给李叔叔、王婶婶疗毒,不想走到半路,听说曾救过我和碧莲的那潘彬彬。在陈家庄落难,我前去救她,正遇上那个想当武林霸主的野心家,杀了成弟的父亲,又要杀他全家,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帮着陈家杀敌,才救了成弟出来。我和成弟葬了陈夫人后就赶去定州给你们疗毒。见了王老前辈。才知道叔叔、婶婶被碧莲叫回家了,我和成弟才找到这地方来……李叔、王婶,你们身上的毒好了吗?来,小倒给你们疗伤?” 王玉英道:“碧莲那孩子善有善报。她误落你说的那个沉洞,除了沐家刽法深奥难学没学太精之外。其余武功秘笈上的功夫,她都学会了,也学会了化功大法,我们身上的毒,她已经给我们疗了。” 沐莹道:“这就好。小侄在路上机缘凑巧,恰巧邂逅了程见素,给我了两粒解毒丸还在身上,叔叔婶婶身上若还有余毒,就请服了这药丸,若没残毒,就请叔叔留着以后用。” 李文谦道:“碧莲把化功大法传给我们,我们的武功已经恢复,也用不着这种药了。莹儿,你在江湖上行走,留着应急之用吧!” 沐莹道:“如此小侄就先藏起来——小侄急着知道碧莲妹的情况,碧连呢?碧莲妹妹在哪里?” 王玉英和李文谦见沐莹这样思碧莲,心里很高兴,安慰他道:“莹儿,莫急!她把我们送到家,就又出去找你。那孩子任性,我们拦也拦不住。不过,现在你别怕。她会几种绝世武功,不会有危险!” 沐莹听说碧莲到外边去找他,心下更急。心想:“这丫头真胡来,天下这么大,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武林人杂七杂八什么人都有,一个女孩子到处乱闯是非常危险的。”沐莹对王婶道:“婶婶,碧莲妹在外边乱闯是有危险的,小侄想到外边去找她回来……” 王玉英叹道:“也是。一个女孩子身上会点儿功夫也不行,我也好担心!可是世界这么大你到哪里去寻她?有时和一个人失之交臂也寻不到,何况你们都如风萍飞絮呢?贤侄,以婶婶之见,你还是先在敝舍等她为妙。” 沐莹:“莲妹都是为我才离家出去的,我必须赶快把她找回来。不找回莲妹,我怎么安心住下去呢?!——婶婶,碧莲妹头走,没留下什么话儿吗?” 王玉英道:“我们把你和少华那意思向她说了,她哭着道:‘是我落花有意、莹哥流水无情呢。还是那个狐狸精盅我莹哥!我要找莹哥问明白!’说完她就风风火火跑了,我们追出去想对她解释,可她已经跑得不知去向了。” 沐莹听了这话,心一沉。他心思电转。他想碧莲这样单纯而执着地爱我,她若找到少华妹,不定发生什么事!再者。碧莲那丫头天真而幼稚,最容易上当受骗的,她若有什么闪失,不是让我一生内疚吗……而且也必须尽快找到她,才能保障那沉洞里的秘密…… “莹儿,你打算怎么办?”沐莹正往下想,李文谦问道。 沐莹道:“我打算去找她,我要尽快找到她,向她解释……” 王玉英道:“莹儿呀,婶婶再向你请求一件事……” 沐莹道:“什么事,婶婶请讲!” 王玉英道:“碧莲那孩子太任性,不先向她解释通,她不知要办出什么傻事来。婶婶请求你,必须先和她解释通,你再和少华姑娘……” 沐莹想了想道:“我答应。请婶婶给我和志成安排食宿,我们明天就上路。” 王玉英吩咐家人摆上酒菜,李文谦招呼沐莹、志成入席,热情招待。 边吃着饭,沐莹道:“叔叔、婶婶,为了防方景纯、马瑞明等欺侮你们,我把沐家公孙越女剑法传给你们!” 李文谦道:“莹儿,既是你家传剑法,外人是不该学的。前时叔叔做那卑鄙之事,是为别人做嫁衣……” 沐莹道:“李叔叔,有事从经,有从权。眼下只有从权行事这一法儿,因我连累武林一些人要杀你,你们要在家等碧莲,没有胜过他们的武功不安全。我一向就主张应打破门户之见,融众家之长,使每项武功都达到最高境界。上次小侄给叔叔演示剑法,使的就是我家的真剑法,不过那时小侄这种剑法的造诣还太低。今日吃过饭,我把公孙越女剑法全演给叔叔、婶婶看。” 李文谦和王玉英很感动,红着脸道:“莹儿,有此心意,我们就不推却了!”大家吃过饭,沐莹带李文谦和王王英到一个僻静地方学剑,把陈志成也带去。 沐莹拣选公孙剑法中的翠时九日、群帝骖龙、江海凝光、雷收震怒,越女剑中的越女投梭、招蝉理发、西施浣纱,慕容十五剑中的堤决洪、烟笼雾罩、沉鱼落雁等威猛诡异招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演示给李文谦、王玉英、陈志成看,并讲解每一个动作的要领。 李文谦和王玉英剑法本就很高。看了两遍沐莹的演示,就会了。李文谦的长白天池剑法,本就刚健、揉入这公孙越女剑法和慕容十五剑的招数,剑法更加刚猛、凌厉,王玉英的玉女素心剑法,本是轻柔曼妙,刚柔互济的剑法,融进这公孙越女剑法,使她的剑法更加柔里加刚,绵里藏针。 陈志成的剑法造诣虽不如李文谦和王玉英高,但他颖思入慧,悟性很高,边看沐莹演示,边思索,能领会每一剑招儿的要旨,他也把沐莹演示的这些剑招。融入自家的昆仑飞雪剑里,使他的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学完了剑回来,李文谦、王玉英、陈志成对沐莹均很感激。 吃过了晚饭,沐莹和陈志成回他们房休息。沐莹道:“成弟,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陈志成道:“志成生活和报仇。全仰沐大哥,视大哥如泰山北斗,敬大哥犹如父辈,何言商量。” 沐莹道:“我想让成弟到一个无人的僻地,去学那几种绝世武功,不知成弟可怕吃苦?” 陈志成问道:“学了这些功夫,能够杀得了我的仇人吗?” 沐莹道:“能,集这些绝世武功于一身,一定能让仇人受首!” 陈志成道:“沐大哥,你把我送到那里去学。” 沐莹道:“可是。在那里学,太孤单,太艰苦了……” 陈志成道:“我不怕,越艰苦,越可以锻练人的情操,在那样的地方,才可以专精一志。听老师说俞伯牙的水仙操就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谱成的。” 沐莹道:“成弟幼年便有如此志向,将来武功定能超愚兄。” 陈志成道:“是要我去泰山洞里学武吗?那个碧莲姐能在里边学,我还不能吗?我好羡慕碧莲姐……碧莲姐住过的地方,就是地狱,我也愿去。” 沐莹一愣。心想:“碧莲在成儿心里这么有魅力?”但他鼓励陈志成道:“成弟。为了保守好那个地方,我先教你两种功夫。一是将我会的全套公孙越女剑法教给你,你到洞里,可用这套剑法,赶走进洞之敌,二是教你一套飞燕轻功,你可靠它出入那个地方。” 陈志成道:“沐大哥肯教我,我现在就学。” 于是,沐莹教陈志成公孙越女剑法口诀,并根据《公孙越女剑法探赜》的阐述,给他解释,陈志成聪明颖悟,记忆和理解都很快,先理解后记忆,不大一会儿,就记住了口诀,也能照口诀说要领。沐莹要他照口诀演示了一遍。他演示完了,沐莹稍做了指导之后道:“此剑法之特点是快,要一招多式,在一招儿之内,剑的击刺点越多越好,所以要练到熟和巧,最高境界是两招衔接,不分此招彼招,甚至练到无招。达到了最高境界,就可以以此招之长,补彼招之短,让敌人万难找出攻击破绽,要达到最高境界,需要自己到那洞中研练。” 陈志成点头。 沐莹道:“这飞燕惊龙轻功,只是口诀,分提气运功口诀,身法、步法口诀,只要记住了口诀,照口诀试用就可以了。”说着一句句教陈志成口诀。陈志成用心记这些口诀。也学得很快。不大的工夫,陈志成便记住了飞燕惊龙的全部口诀。 这时候,夜已深,庄中响起更夫的梆声,午夜的鸡啼了,二人睡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沐莹和陈志成辞别李文谦和王玉英上路,直奔泰山。 沐莹和陈志成一路练习轻功,犹如乘虚驭风,飞行甚速,十数日已到了泰山脚下的泰安。 沐莹怕有人跟踪,只买了些食品就去登山。沐莹出入腹洞几回,已是熟路。他带志成绕到山崖下,飞上那突出的石棱,又从石棱飞纵。上了横生怪柏,从那怪柏走入山缝,顺山缝走进石洞。进了石洞,见唐振坤的尸体已经风化,皮肉已干,贴在骨上,但仍端坐如前。 沐莹拉陈志成跪下,向那尸体叩头。叩了四个头后,虔诚地祈祷道:“唐老前辈,你老人家知道吗?现在有一个叫杨文中的人,假冒你老人家的名字,篡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欲颠覆日月神教,祈求你老人家保佑,晚辈等学好武功,一定诛除此丑类,帮助光大日月神教。”说罢拉陈志成起来。 二人查看洞内,并无异迹。沐莹道:“此洞,就是我给你安排的练功之所。”接着对柴米放处,做饭方法做了指点。 陈志成看看这阴森森的山洞,心胆觉寒,但是他想到父母之仇,也想到自己同龄的小姑娘——碧莲就在此洞独处过,另外满洞的珍宝和绝世武功秘籍,对他都发生着强烈的诱惑。他硬着头皮道:“此地大妙。” 沐莹又领陈志成到沉洞口,指着黑洞洞的沉洞,对志成道:“这就是那个沉洞,各种绝世武功的秘笈和无数奇珍异宝,都在此洞里,敢下吗?” 陈志成看着洞口股栗,但咬牙道:“不入龙潭,难探骊龙之珠,我不怕险。” 沐莹道:“好。随我来!”沐莹使燕子投井功夫飞下。陈志成也使燕子投井轻功飞下。 陈志成落入洞底后,沐莹道:“成弟,你看!洞底明亮就是珠宝反光,此洞珠宝是唐老前辈留给日月神教的,外人不许私取。” 陈志成落在洞底后,觉得光亮多了,原以为里边有灯火,听了沐莹的话,仔细一看,却不是灯光,洞底尽是珍宝,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洞底的光亮就是珠宝反光。他咽了口唾沫后,硬作慷慨道:“我陈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个富户,我为报仇,将万贯家财轻抛,何稀罕这些珍宝。我志成若私取这些珍宝,必……必遭……报应。” 沐莹道:“成弟,不要发誓,我信得住你!但是,你在洞中,必须看好这些珍宝。”他打开箱子,检看一遍,各武功秘籍俱在,指着那些武功秘籍道:“此武功秘籍,和那些珍宝同洋重要,你也要看好它。” 陈志成道:“是。陈志成在,这些东西都在。” 沐莹道:“沐莹的意思,是要你尽力看守就是了……”他翻开一本武功秘籍,里边夹着一张纸,指着那张纸道:“这便是唐老前辈临终遗书,这遗书很重要,万勿遗失。” 陈志成道:“是。”沐莹又将那纸遗书夹在原来的武功秘籍中。 沐莹看着陈志成道:“和尚出家,也不过是青灯古佛,你面对的是青灯僵尸,你受得了吗?” 陈志成想了想,毅然道:“受得了。那个碧莲姐不是也在此洞中生活了不少天吗?碧莲姐受得了,志成就受得了。” 沐莹:“好。你既愿意留此,就先拿一本武功秘籍,回上面的洞中练吧!” 陈志成从最上边拿了一本,一看扉页,写着“龙威神功”几字,对沐莹道:“我就先练龙威神功吧。” 沐莹看了看那秘籍道:“好吧。你正宜先练此神功。此龙威神功是我武伯父所创,里边有些口诀唐老前辈已做了改动,-照唐老前辈改的练,就是龙象神功。龙和象都是世上力大无边的动物,以它们命名,可见此功夫的威力——我们上洞吧!”说着使了个潜龙飞天功夫扶摇直上,陈志成也使潜龙飞天轻功上去。 到了沉洞之上,沐莹道:“成弟,你先练功,过一会儿就做饭,我到市镇给你准备些东西。” 陈志成点头。沐莹拿了个篮子出去。 陈志成在洞中,心中空虚,环境寂寞,他潜心背诵龙象神功口诀,时间不长,他就记住了龙威神功三成口诀。这时候他感到又渴又饿,就到沐莹指给他的地方打水,用沐莹教给的方法做饭。心想:“将饭做好,等沐大哥回来就吃饭。” 可是他把饭早做熟了,沐莹还没回来,他忍着饿等。等于又做一顿饭的时间,仍不见沐莹回来。他蓦地心一冷:“莫非沐大哥扔下我走了?但他马上纠正自己,不,沐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决不能做这样的事。” 陈志成等了会子,沐莹还没回来,他以为沐莹不会回来了,心想:“他不来就算了,反正以后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他饿了,就自己吃饭。 陈志成正在吃饭,忽然沐莹走进洞来,后边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和尚。那和尚挎着篮子,里面装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沐莹拿了一口新买的剑,和两床被褥。 一进洞,沐莹对陈志成道:“成弟,让你等急了吧?我在镇上遇上悟性大师父和一帮不明身分的人打架,我把他救下来,耽搁了一会儿,来迟了-一还有饭吗?” 陈志成很不好意思,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就先吃了,我再去做!” 沐莹道:“我不给你预备好东西,怎么不来了呢。没饭就算了,过一会儿,我和悟性大师父自己做一点吃。” 陈志成道:“饭还有一些,只是不够两个人吃了!你们先歇一会儿吧,过一会儿再做!” 沐莹把剑递给陈志成,把被褥放下。叹道:“看来,这个洞里要有麻烦。我和这个悟性大师父要在这住一段时间。” 陈志成问:“沐大哥,你说的麻烦指什么呢?” 沐莹道:“这位悟性师父,原是山前瑞祥寺的和尚,和师兄悟行大师,都和我一起误入过此山,见过这个坐化了的唐老前辈。这个悟性大帅父,是开国功臣胡大海的后人,是唐老前辈的曾师孙,原说在此洞跟唐老前辈学武功的,因耐不住这里的清冷寂寞,自己跑出去了。可是他从小生活在泰山,虽厌倦此洞,却留恋此山。因此,他经常来此山缝巡查,发现有人窥探此山缝。他就把他们赶走或引走。今日他到这山缝上巡查,遇见一群人鬼鬼崇崇地想探山缝,他就和他们打起来。悟性大师父九曲黄河剑法很厉害,刺伤了几个身分不明的人撒腿就跑,引得这群人全追下去。他们把他围在山下的镇上,正在斗得激烈,被我碰到。我纵过去出手援助悟性大师,他们措手不及才落败跑了。我想这帮探山的家伙不会死心的,迟早还要找到山洞来,因此打算在此等他们几天……这个悟性大师父。就长期留下来和你作伴。成弟,你要帮这个悟性大师背各武功口诀。” 陈志成勉强点了点头。他刚入洞,有点恐惧感和孤寂寞,此时他已愿意自己在此清静生活了。但是他却装出高兴道:“好哇,好哇。我去取饭来,你们先吃。” 悟性道:“好,有现成饭吃了!我正饿了,快端来。” 陈忘成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去端饭。他端来了饭,悟性却望着这些饭皱起了眉头。陈志成看着悟性和尚问:“悟性大师父,我做的饭不好吗?为什么皱眉头?” 悟性道:“好好好!只是太少了,连我吃个半饱都不够,我塞塞牙缝就光了!” 陈志成瞠目结舌,不高兴地道:“你先吃吧!我再去做。” 悟性道:“不用了,我出去打个野兔烤了吃。” 陈志成愕然道:“你是和尚。还杀生吃荤?” 悟性道:“谁他妈愿意当和尚?连吃什么也管着,早不当了。”说着出洞而去,陈志成望着他若有所思。 沐莹道:“成弟,悟性大师父这个人就是大大咧咧,但他是个好人,你必须好好和他合作,练好功,守好洞。” 陈志成想了想,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悟性拎着个兔子回来,扔在地上:“去烤了吃吧!” 陈志成摇摇头:“我不会烤。” 沐莹道:“悟性师父,你就自己烤了吃吧!” 悟性道:“好好好!可是我吃,可不许你们流口水!” 沐莹笑了。悟性到灶下烧火烤兔子。锅灶在洞口边,他烧着大火,把兔子烤得“兹兹”响着,兔毛兔皮烧焦了,从皮上裂开的缝里往外冒黄油,洞里洞外弥漫着皮毛烧焦了的气味和肉香气。他正在烤兔肉,忽然山缝里走来四个人。这四个人均是紧衣紧裤,黑布蒙面,他们手持刀剑,向山洞走来。悟性大喊:“站住!别往前走!你们进山洞做什么?” 带头的那人,仍带着三个黑衣人往前走,口里说道:“我们为什么要站住?此山洞是租给你了吗?识相的,你让开,此山洞大家有份,轮着住!” 悟性大怒,从大堆里抽出一个燃着火的粗木柴,抡起来,向那人击去。那人不慌不忙,一个摧山掌,带着阴寒的风,把木柴上的火吹灭。右掌击在悟性和尚的腕上,把他手中的木柴击飞。悟性大叫:“呀!这王八蛋好厉害!” 但悟性是不知怕的性格,木柴丢了,双手使着金刚拳,向那人攻去。山缝狭窄容不下那人跳跃躲闪,他只有前进或后退两种选择,那人迎着悟性汹涌的拳势出了一掌。这是一个摧山掌,这一掌甫出,山缝里风声呼呼。掌力到处,悟性站立不住,被掌风裹胁身不由已,直向山洞飞去。 这时沐莹和陈志成从山洞里跳出来,沐莹接住了悟性,向出掌那人道:“阁下好掌力!” 那人一见沐莹和陈志成一愣,但随即镇静,笑答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里又遇到你!” 沐莹听这人声音好熟,但他用的是假嗓,想不起是谁。他问道:“你们进山洞来做什么,敢坦诚相告吗?” 那人道:“我们来这里,目的很清楚。你们若做朋友,可以雨露均沾,若做敌人,就出手吧!” 沐莹道:“好,接掌吧!”说着站起身,双掌运力,甫推向前。随着掌出,一股强大的风力,顺山缝向前涌去。那人赶紧使千斤坠功夫,但脚跟是定住了,身体却不住摇晃。脸现惊惶之色。他身后的第二人也只身子摇了一摇,第三人便收脚不住,和后面的人,一起向后跌去。 那人见沐莹龙象神功使出的龙威掌这等威力,运了十成功力,以摧山掌相抗,四掌相交,在山缝里“砰”的一声巨响,激得两边山石纷纷下落,沐莹和那人身体被震得连连后退,收脚不住。沐莹怕退到志成和悟性身上,使了个潜龙升天,将身体拔起数丈,那人身子退到第二人身上,第二人向他推了一掌,才把身子定住。 沐莹落在原处,又要运力出掌,那人道:“且慢!” 沐莹问:“为什么?!你怕了就退出去!” 那人道:“此山洞非你一家所有。天下尚有德者居之,何况此山洞!德,我们一时难考较平定。今日此洞当凭力定归属。” 沐莹看出势所必然,但是他想:“他们是真想靠武力夺此山洞呢?还是要试试我们的实力?”于是问:“怎么比实力?” 那人道:“山缝狭窄,只能容两人比内力争输赢,不如到山顶上。胜者存,败者走!” 沐莹问:“怎么比法?阁下请定章程!” 那人想:“先看看他们个人的武功,再群殴!”于是道:“当然是一对一了,你们是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比,两胜者算赢。” 沐莹默然想:“此人奸诈,不能在比武时输给!”他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从方才他们抗他掌力,已看他们几个人的功夫。他打量着对方思索没说话。那人的武功他已领略了,他们若是玩田忌赛马的把戏,必须第二人的武功超过志成和悟性。关键是第二人,可这人从出现一直未露声色,他的武功如何呢?莫若我仿效田忌赛马的故事,去和第二人比。沐莹打定主意,对那人道:“怎样比,全依你!” 双方都出了山缝,到山顶一块平地站定。 那人想了想道:“你们是主,你们先选人出来比。” 沐莹道:“是你们要比武争山洞,还是你们先出人!” 那人道:“你们是主,我们是客,必须你们先出人,才会事理。” 沐莹冷笑道:“山洞是我们先占的、开伐的,我们是主。但是对这个山洞,是你们要鹊巢鸠夺,掀起斗争的是你们,比武你们是主,若不比就算罢!” 那人对陈志成看了一眼,眨眼想了想道:“我们不过是谦让的意思,怎能不出人呢?”指着他身后的第二人道:“我们让这位先下场,你们出人吧!” 沐莹挺身而出道:“让我先领教这位高人的武功!出招儿吧!” 沐莹要和这个人比武,使那人吃了一惊。沐莹一上场,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双方已经出了场,没有变更的余地了。只有这样比下去。那人用眼光鼓励上场的那个人。 上场的那人小眼亮眸,面对沐莹,毫无怯意。他不敢与沐莹比剑,对沐莹道:“我们比掌法!” 沐莹点头。亮眸人默运玄功,双掌向沐莹推出,只见他双掌通红,掌带热风。他使的也是风火掌!他的掌一使出,沐莹大吃一惊,这风火掌,像丐帮的打狗棒法,是只传给帮主的传人的。他一使出风火掌,就亮明了身分是日月神教教主的传人。沐莹虽不是日月神教人,但对日月神教原教主唐老前辈很尊敬,此人若真是唐老前辈的传人,他怎能出手比武呢?他将身子让开,并未出手。在让身之际,他心思电转。他想:我在洞中和唐老前辈相处那么些天,怎么对他的传人一字未提呢?为什么遗嘱上对他的传人也一字未提呢?看他的年纪,若是唐老前辈的传人,应该学风火掌的时间很长,可他为什么风火掌的功力并不算高呢?他若真是唐老前辈的传人,怎么对唐老前辈的行踪他一些不知、而混在敌人中间似觊觎此洞的武功秘籍呢?他不是唐老前辈的传人——他就是唐老前辈的敌人,既是敌对,就不能手软。因为全局的输赢,这次比掌的输赢是关键。他要让志成他们留在洞中保护那些武功秘籍和珍宝,必须全力以赴,争取胜利。他知道,用同种掌法比武,不是比别的,就是比内力,于是他把用化功大法从陈亮、郑振天身上吸的内力和龙象神功的内力都用在风火掌上,这样他的风火掌力就可大增一倍。 当明眸人第二次运力向沐莹出掌时,沐莹神聚灵台,气凝丹田,运力于掌,双掌甫出,和明眸人的双掌碰在一起。只听“啪”的一声响过,两对相交的掌间,各冒了一阵热气。沐莹撤掌气定神闲,浑若无事,那明眸人却向后退了两步,骤觉掌间火辣辣生疼,抬手看掌,掌心变得焦黄,他不敢逞勇,退到他们中间去。 沐莹向明眸人一抱拳道:“承让了!” 明眸人红着脸低下头:“在下技不如人,甘心认败。” 沐莹对那假嗓人道:“第一场,请阁下再出一人。” 那假嗓人想了想道:“这场由老夫上场。”说罢提刀上前,雄视陈志成和悟性道:“你们谁敢上场?” 沐莹对悟性:“悟性师父,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你怕他吗?” 悟性道:“洒家从来就不怕人,何惧这不敢报名姓的小子!” 那假嗓人大怒:“好小子出剑吧!”也拔刀在手,他以为悟性身高体大,愣头愣脑,一定使刚猛的剑法,于是贯力于刀,准备用沉力快刀取胜,却想不到悟性使出的是如醉如痴、飘忽诡异的东方曼倩剑法。 汉朝的东方朔,滑稽、诙谐、浪漫不羁,人称曼倩仙,此剑法是模拟东方朔酒醉的各种姿态和举动创出来的。东方塑人非常人,醉时又非常态。剑法的剑势,一般是根据常人的行动往下发展的,所以二人对招,要攻要防,都是根据常人推测他的下一步动作,所以任何诡谲的剑法,一般都是有发 展趋路可循的,剑术高的人,就是根据对方的剑路或攻或防。唯其违反常人的招数,便没有剑路可寻了,所以那人尽管刀法精妙绝伦,刚交手仍很被动。二人斗了十几个招数,他才渐渐适应了悟性的剑法。摸到悟性剑法的趋路,后来一路快刀,攻得悟性手忙脚乱。悟性手中的剑,也被那人用刀磕飞,那人正要对悟性狠下杀手,沐莹挺剑架住了他的刀。斥道:“言好比武,怎么杀人!?难道你杀了我们的人,能逃出我们之手吗?——这场我们输了。请出人比下一场。” 那人只得收刀,对他们中二人端相了很久,才指定了一个中等个子的胖子道:“姜老弟,你赛最后一场,小心!” 那胖子走上前,轻蔑地对陈志成点头道:“来吧,小子!” 志成非常愤怒,但是装得很谦虚:“请你手下留情!” 那胖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怕了就认输,不甘拜下风,硬要比,刀剑可不长眼睛!” 陈志成突然道:“那么你死了可别怪我!”用公孙越女剑法向胖子出手。胖子力大,用雄沉的刀向陈志成攻去。他以为这一路刀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杀得陈志成招架不住,慌忙跑去。可是他和那假嗓人都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们根本就没料到陈志成会沐家剑法和飞燕惊龙轻功,时间不长,就闹得胖子气喘吁吁。陈志成一直对敌人恨得要命,凡是可以确定为属于敌人的人,都想用厉害残酷的手段让他们惨死,他用公孙越女剑法的猛招儿去攻胖子。 那胖子已经手足失措,索性不抵抗了,陈志成还用剑向他猛攻,想杀死他,沐莹过来,架住了他的剑道:“成弟,不可。我们是武林人,不可杀个不抵抗之人。” 陈志成顿着足收了剑。沐莹对那假嗓人道:“我们三打两胜,你认输吧!若不认输,我还陪你较量!” 那假嗓人想了想道:“我们遵守诺言,我们走,后会有期。”说完带着其他敌人走了。 沐莹带着陈志成和悟性,下山缝,走回石洞。 二十一、云雾山庄 三人回到山洞,沐莹对陈志成和悟性道:“这伙人吃了败走了,我也要放心地去了。”陈志成道:“沐大哥,万一他们去而复返呢?” 沐莹想了想道:“我想不会的。现在他们以为我还在洞里,不敢来,将来他们发现我在外边,敢到此寻衅的时候,你们也把洞里的武功全学会了,那时候已不用怕他们。” 陈志成想了想点点头。 第二天,沐莹走出山洞,他怕在泰安碰列假教主那伙人——特别是那些在山下窥伺山洞,想得到那些武林秘籍的人,他从西面下山,从山坡没入树林,出了树林,走小路,向远处走去。 沐莹在泰山洞中,觉得自己必须离去,外边有好些事要他去办。但是一离开泰山知觉得举目茫茫,身无去处。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碧莲。向她解释清楚与少华和与她的关系。对王婶提的那形式的婚姻,争取她的意见。也嘱咐她别向人泄露沉洞藏宝之秘。可是到哪里去找她呢?他知道碧莲所以到泰山去找他,是因为她遇到过武伯伯。她一定是以为他还在山洞里,才到那里去找他。真如此,武伯伯可能知道她的行踪。可是他又到哪里去找武伯伯呢?他由碧莲又想到少华。他曾对少华发过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若再娶碧莲,她能原谅他的苦衷吗?他已经答应了王婶,若是少华容不得碧莲怎么办?不娶碧莲吧,那丫头太痴情,会受不了的。他拿出那颗红豆,他边走边想,走了几里路,也没想出办法。 沐莹和少华分别已有几月了。他们分别是在“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候,现在已是“隔花人远天涯近”。“系春情短柳丝长”的时候。他真恨不得马上见到少华,和她并肩而坐互诉离情,互诉思念之苦。他已届成年,他想若是能和少华情意缠绵、终朝缱绻多好。可是沐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而且还连千家都没有,怎么和少华成亲呢? 但是,沐莹是个很讲实际的人,既然眼下不能找少华去缱绻,徒想何益?!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沐莹这样自我安慰着。他猛然想到还有个顶顶重要的事要办,就是找到唐赛儿。他有很多话要对唐赛儿说。现在冒充唐振坤篡夺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的人是假的,真的唐振坤已坐化在山洞里,把一大批价值连城的珍宝留在洞里。要告诉唐姐姐的还有:她的丈夫孔祥和因为反鲁王,已被鲁王惨杀在水牢里,要她给丈夫报仇。可是往哪里去寻她呢?日月神教中,连左使关胜杰都被那假教主收买了。唐姐姐还做日月神教的中流砥柱吗?他边走,这些思绪全涌进心里,剪不断,理还乱。两三天内,对去哪里总是主意不定。可是他必须想清到哪里去。不能宁产盲目地乱走了,最后他决定,还是先去看武们父。一是他很相依伯父,想知道武伯父的近况,二是寻找武伯父,就有可能打探到碧莲的消息。他想:“武伯父素喜清静,一定在落虎盆那石洞里。他晓行夜宿直奔落虎盆。” 一日走到沧州城外,正行间,忽发现有一个人,蹑着他而行。他装做未见,行走如前。 他走到一个树林边,躲在一棵树后,等到那人走过,一把将那人抓住,摁倒在地,举掌对着他的头道:“快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老蹑着我?” 那人吓得色变,哆哆嗦嗦道:“沐少侠勿怒!沐少侠勿怒!小人蹑着你,并无歹意,放我起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沐莹见此人说得恳切,放他起来,对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快把蹑着我的原因告诉我!” 那人喘了口气,恢复了镇静道:“小人王燕明,是沧州渤海帮的人,敝帮曾在邯郸武林大会上,瞻仰过沐少侠的风采,故此认得。那次武林大会是那个圣手如来和鹰爪子勾结,设的陷阱,凡参加那次会的人,均靠沐少侠得活性命,得到少侠相救的武林人,无不感念少侠恩义。敝帮主和在下,长存拳拳之心。前些天,有一个欧阳静侠士,在酒店喝酒,遭了燕南方家人暗算,被捉到云雾山庄去。敝帮主派人夜探云雾山庄。偷听到魔教的人说,他们认识欧阳静侠士。曾在山东阳沐少侠一起闹过鲁王别墅,是鲁王要捉的要犯。今日我偶从城郊过,看见沐少侠在路上行,欲把贵友落难之事告诉少侠,但路近市郊,行人颇多,故蹑着少侠。” 沐莹道:“哦,原来是这样,多谢王兄好意。方才多有得罪,请原谅。在下欲去救敝友,但不知云雾山庄地址,请指示路径。” 王燕明用手指北边一片树林道:“从此往北五里地,过了那片树林,就是云雾山庄。” 沐莹道:“谢谢王兄指引,我们后会有期。” 王燕明道:“少侠救贵友,有何需要帮忙处,请说话。” 沐莹道:“眼下还不需要贵帮帮忙,以后如有帮忙处,再求贵帮。” 王燕明道:“好。敝帮就在胡同道东第五家,如有需要效命处,请辱临敝帮找我们。” 沐莹道:“多谢王兄盛情。告辞了!” 他别了王燕明,直奔云雾山庄。一路走着,他想:“不知欧阳兄的伤好了没好?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倘能救出欧阳兄。也许能知道唐赛儿姐姐的所在……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是少华的姐姐吧。从未见面时,就一直对唐赛儿印象很好。邯郸武林大会上,他遇见了唐赛儿,她那样美丽动人、武功绝伦,她那样勇敢好义,指挥若定。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给他留的印像是那么亲切。从那时起。他就把她当姐姐。她和怀方姐不一样,是另一种女子,是既温柔善良?又能叱咤风云,领袖群伦的那种女子。在沐莹的心目中,她是将来中兴日月神教的英雄。他现在急需找到她和她商量怎样揭露假教主,赶走他,重立新教主,也把泰山宝藏告诉她,拿自己会的几种绝世武功和她交流。帮她为丈夫报仇。” 沐莹边走边想,不大工夫,到了树林边。他穿过树林,看见北边有座不大的山,山上松柏满坡,山顶也有稀疏树木,山坞里有个村庄。此处别无他村,这一定就是云雾山庄了。天尚未黑,他不能进庄,飞上一棵大树,躺在树枝上休息。几日的奔波,他觉得累了,躺在大树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沐莹睡到天黑,被归巢的暮鸦噪醒。他一醒,蓦地大吃一惊——他身上的包裹没有了,腰里挂着的剑,也只剩了剑鞘。他以为觉睡得太死,剑和包裹都掉到树下去了。他低头下看,树下空无一物,那么他的包袱和宝剑哪里去了?此包袱和宝剑若是被人盗去,此盗剑人的功夫真是非夷所思,因为武功越高的人,越耳聪目明,越警惕性高。武功高的人,即使是睡觉,稍有风吹草动,也能发觉。这人从沐莹身上解下包袱,摘下宝剑?他却丝毫未觉。此人若是敌人,取他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沐莹越想越怕。他惕然回顾,周围树上不见任何动静。他不知是敌是友,眼前一片茫然。他想:“是知我底细之人加以戏弄呢,还是不知底细之人贪我之财、爱我之剑?可是贪财爱剑之徒本可先将我一剑杀之,尽取财物,为什么冒我发觉,将他杀死之险?”他越想越胡涂,偶一抬头,见眼前一个黑影一晃,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手里拿着一把长剑,从树上飘然落在地上,沿着林边纵飞而去。 沐莹想:“原来偷我包袱,偷我宝剑的是你!你跑到哪里去我也要把你追上!”边想着,跳下树,飞身追去。 那个人轻功很好,沐莹怎么追,也追不上。沐莹轻功虽好,只是身法步法轻捷,纵跳得高,但速度不及那人。那人似是有意等他,跑一会儿,就停步等他一会儿。 沐莹见这人有意戏弄,心中大怒,欲追上和他拼命,脚下加力,疾行如飞,紧迫不舍。那人跑出树林,沐莹追出树林,那人跑上山,沐莹追上山坡,那人跑上山顶,沐莹追上山顶。那人从山顶又顺着崎岖山路盘旋而下,沐莹也从山顶顺崎岖山路盘旋而下。那人顺山路在山北面绕了几个弯,跑到一个破寺庙,沐莹也追进这个破寺庙。 沐莹进了庙门,立在院中。天空月明星稀,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就着月色,见这庙残垣断壁,荒草凄凄,一片凄凉。他心想:“也许那人藏进大殿里。”他走进大殿,见殿前门楣上悬着“福佑一方”的大匾,匾上的金字已经乌黑,只有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字样。大殿里正面供桌上,端坐着一个三只眼的威武塑像,但腿臂均残。供桌下两旁各伺立的塑像,已经坍倒。他看遍金殿各处,均无藏人之地。他穿过大殿,顺荒草侵阶的通道往前行,走了约七八丈,眼前横着一道墙,这道墙有三个门楼,门均闭着。 沐莹越墙而入。举目四望,见又是一个院落。但院中也是荒草没人,几乎没有路径。夜深人静,枭鸟哀鸣,令人生寒。北面一排房屋,均无灯光。夜深露重,他怕衣服被露沾湿,飞纵过去。到了屋下,才知都是年久失修的破房,其余屋门都上着锁,只有靠东北角的一间房屋,门上之锁,似是被人拧断,沐莹想:“可能那人逃进此屋,但如此清凉环境,我手里没有兵器,不敢冒然进去。”正在门外逡巡,忽然里面传出说话声:“沐少侠,外面露重,何不进来?”声音较熟,又是揶揄的口气。 听了这话,又激起沐莹的愤怒,他想:“这人真可恶,他偷了我的东西,抢了我的宝剑,路上又故意等我,这不都是有意戏弄我吗?听口气,他似认识我,既是熟人,有这样邀客的吗?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谁?”沐莹被激生怒,因怒忘险,推门进屋。一进屋更是大吃一惊。屋里掌着灯、烛,亮若白昼,只是门窗被黑布遮严,外边看不见一点光亮。炕上躺着一个人,沐莹细看,正是欧阳静。只见欧阳静遍体鳞伤,昏迷不醒,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悟行大师,另一个是个老年道士,只见这道士仙风道骨,状貌清奇,修眉朗目,长髯飘洒,身穿紫色太极图道袍,腰悬长剑。悟行衣履被露沾湿,身边放着沐莹的包袱和宝剑。 沐莹一看这情形,什么都明白了。对悟行大师道:“大师别来无恙?我道准人武功这样高,能戏弄晚辈,原来是大师。” 悟行大师道:“武林中复杂、艰险,沐少侠大意,故取汝剑以示警……” 沐莹红了脸道:“多谢大师训诫,沐莹知错。” 悟行大师道:“老衲怎敢教训少侠,只是见少侠在虎穴之畔,坦然而眠,太过危险,故和少侠开个玩笑罢了。老衲前几年,隐身市内,隔断红尘三千里,白云红叶两悠悠。可是自从瑞祥寺被鹰爪子们毁了,我云游四方,重新尝到了江湖的艰险!一些武林败类称王称霸,造成门派之争,尔虞我诈。武林人士之间,敌我莫辨,行走江湖,需要万分小心哪!” 沐莹道:“武林情况的确复杂,我辈的确应当警惕——大师把沐莹引来是为欧阳兄呢,还是为了别的事?” 悟行大师道:“正是为了救这位欧阳施主。我自离泰山腹洞,就闲云野鹤,到处游览,游遍了秦晋燕赵等地。前几天,我从秦皇岛沿海回来,碰到武当清灵道长,我们结仆而行,走到沧州城外,正遇到魔教一些人和方景纯的二小子勾结,在酒里下了药,擒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士,带到云雾山庄。我们在江湖行走,知道魔教有一个人假冒唐振坤前辈,篡了魔教教主之位,从此魔教和武林野心家勾结,多在江湖行不义。我们知道他们捉这个青年。必有阴谋,黑夜去探云雾山庄,听到一个魔教堂主正与方家二小子和云雾山庄丁庄主谈话。” 那魔教堂主道:“这小子叫欧阳静,曾和沐莹那小子一起闹过鲁王别墅,杀了鲁王世子,也杀了不少我教人!” 方景纯那二小子道:“我们捉住这小子,可捉得有功劳,送给鲁王可大得奖赏,把他给你们日月神教,教主也必然喜欢。” 魔教堂主道:“把这小子送给我们日月神教,教主何止是喜欢。肯定还要给在下升赏呢,到时候在下可忘不了二公子!” 那方二小子眨了眨小眼睛道:“怎么?还要给你奖赏?为什么你们教主这么重视捉了这个小人物?” 那魔教堂主道:“小人物?可听说来头并不小。他是已谢世的当代武林第一高人诸葛绪言的关门弟子。是我教教主心头大忌唐赛儿的师弟。我们帮鲁王杀唐赛儿的丈夫孔祥和之事,只有这小子知道得清楚,唐赛儿就一时不能知道了。”说到此,突然神秘地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他嘴里知道姓沐的那小子身在何处、身上都会什么厉害功夫……” 那个方家的二小子道:“沐家那小子嘛,你们日月神教、大内、武林都要捕杀他,有他的去处很重要,咱们问问他。 于是他们把那欧阳静带到大厅里,看样子他们是给他吃了稣骨散之类的药。欧阳静只被松松地缚了双手。他却无力挣开。他们问他你在何处,他似没听见,对他们不屑一顾。他门用鞭子、用锁链打他。他始终没一声没哼。最后那几个家伙自己精疲力尽了,才不再折磨他。他们又把他关在一间加了铁窗的屋子里。我和清灵道长把他救出来。清灵道长全力给他治外伤,外伤是能治好的,只是那体内的伤没办法,我正要去泰山石洞找唐老前辈,不想在林中看见了你。我想你留在洞在一定学了日月神教的化功大法,所以就把你引来……” 沐莹道:“欧阳兄若中的是稣骨散之类的毒,就好办,我这里正好有解药。” 清灵道长道:“且试试年地。”说着掏出金疮药,敷在欧阳静的伤处,又把双掌贴在欧阳静的背上,向他体内输力。对沐莹道:“沐少侠,贫道已给欧阳施主治了内外伤,请你给疗毒。” 沐莹掏出解毒丸,给欧阳静吃了,道:“他若中的稣骨散之类的毒,一个时辰后就见效!” 欧阳静醒了过来,但精神萎缩,免强说了句:“沐大剑,谢谢。”说完又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悟行:“沐少侠,我这次云游,听到两个关于你的事,不知你是否愿意知道?” 沐莹道:“既是关于我这事,我当然愿意知道。大师请讲给我听。” 悟行道:“少侠是否有个叫蓝少华的女友?” 沐莹惊喜:“女友-一?对,是女友!大师知道她的什么消息吗?” 悟行道:“她在邯郸江边被天外来客掳去。天外来客为了讨好越王,将她送到杭州了。” 沐莹大急,问道:“大师、道长!你们久在江湖,知道的情况多,听没听说越王要蓝少华做什么?是做王妃呢?还是当舞妓?” 清灵道长已看出沐莹与蓝少华有不寻常关系,对沐莹道:“沐少侠,你推测得还真不错,据贫道了解的情况是:那个蓝小姐的祖父蓝玉,因开国军功遭高祖忌,加了叛逆的罪名满门抄斩。蓝姑娘的父亲是蓝玉的养子,当鹰爪子们捕蓝家人时,蓝姑娘的父亲正在外征战,听到噩耗,他脱下戎装,悄悄逃遁。从此他在人世上消声匿迹过了两年,太祖已经把这个人忘了。两年后蓝姑娘的父亲在杭州出现,他化装成个商人走街串巷,在乌衣巷遇上了一位好姑娘,产生了爱慕,那姑娘的家里也喜欢蓝姑娘的父亲,就招她为婿。结婚二年后生了蓝姑娘。不意蓝少华的母亲逛灯会被越王看见,越王爱她美丽抢去逼她伴宿。她说她已有丈夫。坚决拒绝与越王同睡。越王访得蓝姑娘的父亲是蓝玉的养子,就以叛臣家属的罪名,将蓝姑娘的父亲杀了。蓝姑娘的母亲当众数骂越王的丑恶行为,并要与丈夫同死,越王一怒,把她杀了。越王余怒未息,又来杀蓝姑娘及外祖全家,幸遇剑侠唐中健将蓝姑娘救出,把她托给他堂兄收养,从此蓝姑娘成了唐家人,跟着唐赛儿学武功。蓝姑娘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学了一身好武艺,而且出落得花容月貌、丽品疑仙,不知怎么,蓝姑娘是蓝家遗孤这事,让越王知道了,越王立誓要蓝姑娘母债女还。和天外来客约好,他们若能掳住蓝姑娘送给他,他就不惜一切支持他们的主子圣手如来。于是天外来客乘蓝姑娘不备,在邯郸城外的江边捉了她,偷偷送到杭州去……” 沐莹道:“这个越王真可恶!身为皇家王子,不思为国为民,成天想怎样蹂躏妇女。” 悟行道:“阿弥陀佛,这就得说是情欲之罪了!嫁道教之无为,如佛教之无色,也就不会有越王之蹂躏女子了。” 沐莹想了想道:“大师恕我直言。可是无为无色,将来人不是要倒退、绝种吗?” 清灵道长和悟行均无话。过了一会儿,悟行才道:“还是沐少侠的见解对。我是喜欢自然的儒、释、道之教,唯有儒教没有教条约束。老衲这种和尚,也从未想过成佛作祖,只想无私无欲,不使不求地过活。是为了清静自然而出家的。细想释教的无色、无相,不就是无性吗?若无性也就不分是男、是女,人类、异类,这就像截鹤腿接凫肢那样矫情。这样做反倒不自然了,因此我这个和尚,就只做和尚,不吃斋,不守教条。我反对苦行,反对过那种青灯古卷的生活。古人曰:‘率毕己者为之性’,做和尚一切违心,只是反性。人性天存,是反不掉的,现在想起来,说无色、无相,真是将有作无,是非不分。” 沐莹道:“大师言重了!晚辈只是从前在洞中听了唐老前辈这种议论,信口开河。唐突了释、道二教,很感惶愧。” 清灵道长道:“沐少侠莫自责。其实贫道虽立志清修,也知道道教是违反人性的。人性的有私有欲,才能推着世事一步一步往前走,因为人有利、有欲,才从混沌初开时的原始愚昧人,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假若人人都无私无欲,人还还不群居群食,茹毛饮血的老样子吗?那也就人兽不分了。” 沐莹道:“晚辈认为释、道两教,虽然只去使世界倒退,但是对人们道德的形成,还是有很大好处的。庄子曰:‘人别无求品自高,人人都清心寡欲,就会世界清平、举世无争。’人人都认为无色无相,就不会生邪恶之心,减少犯罪。所以噬诚信释人、道两教之人,都是身体力行,为人类创造平静无争的世界之人,还是很受人尊敬!” 沐莹这样说,清灵道长很高兴。对沐莹道:“前些时,武林人士中有一股谣言,诬蔑沐少侠无行、嗜杀,一个自称武林盟主这人,也号召武林中人对少侠诛杀除恶,当时贫道也受其蛊惑,以为沐少侠一定是个缺德寡行的残狠少年,将来必为武林祸害。今日得遇少侠,听斯言,观斯行,实觉在迥传闻,种种诬蔑,在少侠面前不攻自破了。现在贫道还有一宗大事要告诉少侠!” 沫莹道:“道长请讲!” 清灵道长道:“前时江湖传闻,你杀福庆寺和尚和丐帮帮主石品光……” 悟行道:“此纯系谣言,老衲已亲见关于沐少侠的谣言被揭破,所以愿与沐少侠做方外文、忘年交。” 沐莹道:“这些谣言,沐莹已知。杀石帮主之案。现在已有凶手,是丐帮叛徒夏三乱勾结武林败类所为。杀秦怀方之事,我怀方姐和姐夫慕容季英都能给我证明。杀福庆寺僧之事,是敌人嫁祸更为彰然。我到福庆寺借宿之时,和武伯父在一起,那时我身上有稣骨散之毒,内力还不及常人,怎么得了那么些会武功的和尚。另外,我要杀,一个身无武功,到处避祸之人,怎敢杀人留字呢?晚辈认为这三个谣言,来自一源,就是武林中那股欲置我于死地的势力。他们想挑动武林正义人士诛除我、丐帮全帮与我作对,也挑起少林派与我作对……” 清灵道长道:“对,正是这样。那福庆寺的住持,是现今少林寺住持一行大师的师弟,一行大师的师弟——智大师,要对少侠兴问罪之事,请少侠做准备。” 此事早在沐莹所料,但今日所说,仍是一惊。少林是天下武学总源,少林寺有武功七十二绝技,少林派虽不如丐帮人数多,但武功实力,天下第一,在武林中举足重轻。若是少林派与他为敌,真是个天大的倒霉事,但是事已如此,只得听之任之。沐莹良心安静,因此很镇静,泰然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沐莹无口对少林派辩白,此事只有任其发展了。但沐莹相信一行大师,是当世的有道高僧,是绝不会冤枉晚辈的。” 清灵道长道:“少侠光明磊落,让人佩服。但是,你可知道少林中也有许多派吗?诸如南少林派、嵩山少林派、西域少林派等。尽管一行大师不会鲁莽行事,也难免下边僧众感情冲动。” 沐莹忧容满面。清灵道长道:“贫道邀悟行大师一道去少林作客,凭贫道和一行大师的交情,说服一行大师晓谕少林各派僧众,寝息此事……” 悟行大师道:“老衲云游四方,闲无事做,也愿舍此老脸去向一行大师做解释。” 沐莹行礼:“谢谢道长、大师!” 欧阳静吃过药,内力已渐恢复。三人说着话,他已坐起来,在炕上振臂抬腿。 沐莹喜道:“欧阳兄,你好了吗?”欧阳静点头。 清灵道长道:“欧阳施主不要动,你受了严重的内伤,一二日内不要动。” 欧阳静道:“不妨事的。”他活动了活动腰腿,伸手取了他的剑道:“我去试试武功恢复何程度?”说着走出去。 欧阳静走出破庙,直奔山顶,翻过山顶,直奔云雾山庄走去。当他走到云雾山庄时,庄里正有几个人持兵器走出来。欧阳静此时心被仇恨焚烧,非常冲动,纵身过去,一阵快剑,就把他们杀光。他提着带血的剑,直闯云雾山庄。到了大门口,两个门卫拦住他。他冷着脸不答话,长剑左右一挥,两颗人头落地。他眼也不瞬,直奔大厅。厅里没人,他返身回来。走到厅外,一个武师模样的人向他袭来,他一剑把此人砍为两段,掉头不顾,昂然而去。可是刚走到门口,突然房上跳下多人,把他围住。 跳下的这些人,手持武器,领头的是方家二少方贻安,后边跟着跳下的是那个日月神教堂主和一些黑衣人。还有云雾山庄庄主马保家,带几个武师、家丁模样的人。 欧阳静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搭话,出手就去攻方贻安,方贻安躲过。敌人齐上攻击欧阳静,欧阳静全然不惧。群殴之敌不但奈何不了他,有几个反而死伤在他的快剑下。但那个日月神教的堂主、云雾山庄庄主和方家二少,武功均很厉害。他们三人,合众手下,对欧阳静围攻不懈。欧阳静靠快剑东挡西刺,靠他身体的展转腾挪,有攻有防,力战众敌,倒也从容自如。但这种打法,很费力气,战得长了,渐觉内力不支。但欧阳静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不愿败逃,仍强自坚持,拼命竭力,不虑危险。敌人早看出他的形势,攻杀逾急。方贻安是庄主的妹夫,为了显示自己,眯着小眼睛做指挥。他扯着公鸭嗓子大叫道:“他已内力全失,紧攻一阵,杀死他!” 欧阳静大怒。因为折磨欧阳静都是这小子的坏点子,欧阳静恨透了他。愤怒仇恨使欧阳静产生了力量,他突然发威,纵起空中,长剑连挥,把方贻安和马庄主刺死剑下。可是这一发威,不过是油尽灯残时爆起的一个灯花。杀了这两个大敌,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一摇晃,昏厥在地。 那日月神教堂主和方、马两家家丁,见欧阳静倒地,刀剑齐举,欲把他剁成肉酱。但是沐莹如一团轻烟,突然飞到欧阳静身旁,一抡宝剑,一个旋身,犹如一股旋风,只听一阵:“叮当叮当”响,把敌人的兵器全磕飞、削断。那日月神教头目和两家家丁,不敢再战,纷纷抱头鼠窜。 沐莹不追,扶起欧阳静,用手贴在他身上,给他输力。这时悟行和清灵道长也赶来。清灵道长道:“我早说过,一二日内他不能用力,可是他不听劝……”说着手贴在他前胸,也给他输力。 欧阳静悠悠醒转,愕望着清灵道长态度冷肃,没说话。 清灵道长涵养性很高,不管欧阳静的态度,仍给欧阳静输力。 沐釜道:“欧阳兄,沐莹急着到杭州去救蓝姑娘,请你在清灵道长和悟行大师的照顾下,好好养息!” 欧阳静道:“我随你到杭州去!” 清灵道长道:“欧阳施主,方才你耗力格斗,内力大亏,五日内,不能用力了。你必须好好静养!” 欧阳静冷冷不语。 沐莹道:“欧阳兄,我不能等你内力恢复后再到杭州去,除了我去救人心切,还有另外的原因。你必须留下来,把发生在鲁王别墅水牢里的惨事,告诉唐赛儿姐姐。另外我求你转告唐姐姐,冒充唐振坤老前辈的那假教主,就是要做武林盟主的那圣手如来化装的,他篡夺教主之位,可能有不利于日月神教的阴谋,你告诉唐姐姐,我救出蓝姑娘就去帮助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诉她。” 欧阳静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沐莹对清灵道长和悟行大师道:“沐莹的这位欧阳兄,拜托两位了。两位对沐莹之情,容后再谢,告辞!”说罢,对清灵道长和悟行深深一揖,转身就走。 可是他刚走几步,山下冲上千百个鲁王府侍卫和日月神教标志的人。那个方才跑了的日月神教堂主,也在里边。这些人有的持刀,有的执弓箭,弓箭手挽弓搭箭对着沐莹等人。 那个鲁王府管家是张庆祥的弟弟张庆禄,他大叫道:“你们跑不了啦,我和你们讲个条件!” 欧阳静持剑站起来,沐莹摁他坐下,对张庆禄道:“什么条件?讲!” 张庆禄道:“把杀鲁王世子的罪犯留下,对别人网开一面。” 欧阳静又站起来,欲挺身向前,沐莹把他扯住,推在清灵道长怀里,对那人道:“这条件只能鲁王来谈,你没资格代表鲁王说话!” 张庆禄大窘,但随即静下来,对沐莹道:“我是鲁王的大管家,我有权代表鲁王说话。” 沐莹想了想道:“好。既是谈判,我们也提个条件,你们过来谈吧!” 那管家不敢过来,对沐莹道:“你们如同兵临城下,应该是无条件投降,可是本管家想网开一面,特准你们提条件。你们要提条件,派一个人过来谈吧!” 沐莹看了看悟行大师和清灵道长,对欧阳静深情地看了一眼,对他道:“欧阳兄,你别动……”说罢大踏步走向鲁王管家,到离他七八尺远的地方站定。鲁王管家对几个手下做了个手势,那几个人围住沐莹,齐出刀,有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有的刀尖对准他的咽喉、心窝。那管家冷笑着对沐莹道:“尊家有什么条件,我倒是很想听听。” 沐莹道:“你们要留下我这位欧阳兄,是因为他杀死了鲁王的世子,杀人者偿命,应该的,我们把他留下。” 欧阳静、悟行大师、清灵道长均一惊。那管家喜道:“这才通情达理,那么把欧阳静留下,你们走吧!” 沐莹道:“但是,大明律规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鲁王杀了欧阳兄的师兄孔祥和,也要抵命。阁下既代表鲁王,你说,是让鲁王来和这位欧阳兄一块死呢?还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抵销?” 张庆禄大怒:“你……!”但是将下面的话咽住,无话可说,刚要挥手说:“杀……!”可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沐莹右手“刷”的一声抽出宝剑,一个旋身,宝剑一抡,把周围几个人的手臂全削断,几个手臂和握着刀剑的手,同时落地。张庆禄那个“杀”字还没说响,沐莹的剑尖已经指住了他的咽喉,威严地对他道:“要活命吗?要活命,命令弓箭撤!” 张庆禄脸变了色,身体颤抖,但眼睛瞟着旁边一个年轻人道:“不下命令,你爱怎样我……随便!” 沐莹的剑尖颤了一颤,把张庆禄的脖子上划了一个血口儿。张庆祥精神崩溃了,欲瘫倒在地上。 沐莹喝道:“站起身!快下令!”张庆禄哆哆嗦嗦站住,但是仍用乞求的眼光瞟着他旁边那个青年不敢开口。沐莹知道那青年一定是鲁王府的权要人物,一脚踢倒那管家,一个飞纵过去,像鹰抓小鸡出手点了那青年穴道,宝剑一伸架在他的脖子上:“要活命,快下令!” 那青年闭上眼不理睬。 张庆禄哀求道:“世子爷,快下令吧!他们一放箭,你的命就没了!”那青年瞪了张庆禄一眼,张庆禄就钳舌不语了。弓箭手和执刀手,往里边逼近了一步,耽耽望着沐莹。 沐莹心里电转。他想:“这世子不下令,弓箭手是不能撤的,可是怎么使他下令呢?杀死他更不行,他一死,我们这些人马上要变成刺猥……”他正在拿不定主意,忽然东面里许远近,传来马嘶声。沐莹一看,只见一支上千苑马的官军马队朝他们跑来,已经分散扇面形,向他们包围过来。 形势万分紧张,如果再让马队包围住,脱身就更困难了。沐莹眼珠一转,一把抓住那世子,把他带在空中,大喊道:“你们要射我们,就放箭吧!”说着大踏步向前,向马队跑来的另一面走去。对悟行大师和清灵道长道:“大师,道长!请跟我来!” 清灵道长挟欧阳静跟在沐莹身后,悟行手持长剑断后,一行人向外冲去。 地上的张庆禄跳起来,对着弓箭手大喊道:“你们千万不能放箭!谁放箭伤了世子谁偿命!”迎在他们前面的弓箭手,只得闪开路,让他们过去。但他们过去后,对方原来前锋,已经变成后路了。 弓箭手们从后边射箭。悟行大师面向后,用须弥剑法拨打,密如雨点的箭矢,纷纷落地,但是他既要拨箭,又要退身,一时疏漏,一箭从他舞的剑网里射进,射中欧阳静的左背。 欧阳静咬了咬牙,没出声。悟行看见,“啊呀”一声叫道:“欧阳施主,你中箭了!”沐莹只顾往前走,忽略了后边,悟行师父一喊叫,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形势的凶险。他赶紧挥着剑,纵到悟行前边,把那世子挡在身前,对悟行道:“我挡住他们,你们保护欧阳兄快逃!” 沐莹这一由前锋变成后卫,敌人的弓箭手又投鼠忌器,不敢射了。他为了震慑敌人,还以那世子做挡箭牌,纵入敌群,杀伤一些敌人,敌人不敢追了。 清灵道长和悟行大师保护着欧阳静越去越远…… 可是弓箭手是不敢追了,官军和马队却包抄上来。 沐莹站住,点了那世子的软麻穴,把他放在地上。此时官军的马队追过来,有四苑马跑在最前面。沐莹纵起空中,未落地就凌空下击,马上四人均被沐莹之剑斩落马。 张庆禄带着鲁王府的人来抢那世子,沐莹挥剑斩杀三个敌人,抢了那世子飞身上马,带着那三匹马,去追欧阳静他们。四匹马烟尘滚滚,向前飞驰,眼看敌人追不上了,沐莹停马,给那世子解开穴道,把他扔在马下,严肃地对他道:“鲁王杀了孔祥和,我们已杀了他一个儿子抵命。今天放了你,让你给那狗王子带个信儿,他枉杀多少人,我们杀他多少家人顶命!” 那世子吼道:“你们可以杀了我,只要我活着就不容你们,这样无法无天!” 欧阳静要杀那世子,被清灵道长阻拦。清灵道长对那世子道:“无量寿佛,冤冤相报何时了?施主回鲁王府享清福去吧……!” 悟行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身在福中,勿自寻烦恼,回去吧!” 那世子恨恨而退。 沐莹等四人又走了一段路,沐莹停马说道:“敌人追不上我们了,我心急去救蓝姑娘,告辞了!”说罢在马上拱手告别,打马而去。可是跑了一段路,又返回来,对欧阳静道:“欧阳兄,千万保重,代我向唐姐姐致意!” 欧阳静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掉头不顾。沐莹尴尬,打马而去。 二十二、左右为难 沐莹打马而行,走了一天后,觉得官军的马臀上都有印记,怕生麻烦,就丢掉那马,改作步行。 沐莹晓行夜宿,夜里养足精神,使用轻身功夫,行走甚速。一日来到太湖,看见一片汪洋、渔舟唱晚的太湖,不由得想起携西施隐居太湖的陶朱公。他想,自己将来能如陶朱公泛舟五湖,领略山水风光,如陶潜操锄东篱,看着无心出岫的云,倦飞知还的鸟,该多好!到太湖,想到隐居,很自然地想到杨春阳,他盟叔杨春阳金盆洗手那天,举行完了金盆洗手的仪式后,对大家宣布:“从此要退出江湖,回太湖畔的家乡隐居。”杨叔叔在家乡过得怎样?既到了太湖,何不去防访杨叔叔……? 沐莹到处去访问、打听杨春阳叔叔的住处,可是找了两天,找遍了太湖周围,也无人知道太湖有个杨家,更无人知道杨春阳这个人。沐莹很扫兴,只得作罢。他想,等有工夫时再来访问杨叔叔。他离开太湖,向杭州走去。 杭州做过五代时吴越王的都城,后又被康王选中为南宋的都城,改名临安。自古就是一个“水居江海之会”陆介两浙之间的大城市,历经隋朝大臣杨素,唐杭州太守白居易,北宋杭州知州苏东坡的经营,到明时,更成了一个“珍异所聚,商贾并辏”的热闹地方。这里不只游子会集,也是个“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的贸易港口。 杭州市井繁华,人烟辐辏。沐莹到了杭州,打听清了越王的住址后,就觅店住下。入夜,沐莹结束停当,带了宝剑,去探越王府。 越王府大西湖边,原是南宋奸相贾似道的别墅,现在辟为越王府。这是一座临水靠山的大宅院,院里树木参差,蓊郁蔽天,在树木中间露出麟次栉比的房屋。 沐莹从一个僻处越墙而过,然后用白猿过枝轻功,从树枝上探视主房。 主房里亮着灯,从很远处,就听到笙歌之声。沐莹知道朝廷的这些藩王,就是一地的小朝廷,但这些小朝廷,并不理政务,他们只钻营权势,追求享受,所以竞奢逐侈,过的都是红灯绿酒,倚红偎翠的生活。越王既罗致了蓝少华,他要怎样利用蓝少华来享受呢?他急着知道少华的情况,几个猿猴过枝,到了主房顶上。 沐莹从树上,纵到后窗,身子隐到檐下,趴着窗孔向里偷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案后正面饮酒,两旁各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妖冶美女斟酒、陪酒。案前两边坐了几个女伶,拉弦吹笙。屋中间,几个半裸体少女轻歌曼舞。 沐莹看到这情形,不禁心里“啐”了一口,想:“好会享乐!这些人就是要用天下美女供他们享受!”他仔细看,屋里没有少华。找不到少华,他无心管这些闲事。他离开主房,去查内宅。一间一间房屋,他都偷听暗查。这些屋里都住的是越王家眷。间间房里都是轻巧罗帐,兰麝飘香,但没有少华。内室找不到她,沐莹又去找外宅。外宅黑,有几间是下人房,里边也没蓝少华。有几间房里住的是武师、护院、家丁之类,这些房里当然也没蓝少华。其余房间,就是厨房、仓廪等房,也没有蓝少华。他细想了越王府里每一个房间。可是都没蓝少华的踪影!沐莹心里犯了难。悟行大师、清灵道长的消息还准吗?不会的,那么,王府的房间都没有少华,越王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呢?莫非她不畏强暴自寻短见!也不会的,少华妹不致那么懦弱。莫非这里也有水牢或地下监狱?他们把少华妹关在地下监牢里?如真这样,可就难了,黑夜地生,到哪里去找呢? 沐莹正在为难,下人房的门“嘎”的声响,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人。练武功的人也练耳目,沐莹练得夜视力很强,隐在树后仔细一看,这个人管家打扮。不及多想,飞身过去,自抓那人肩膀。沐莹身法太快了,还没容他叫出声,就点了他的哑穴和软麻穴。这人两处穴位被点,立刻不言不动,身如木雕泥塑了。沐莹提了他到墙根下一个树丛后,将他放在地上,举起剑对准他的心窝,压低声音威严地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如有半句支吾,我杀了你!”说完解了他的哑穴。 那人看着沐莹威严的面孔和寒光闪闪的剑,吓得身体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道:“请壮士收剑,你问我什么,我说。” 沐莹收起剑,仍威严地问:“前两月,你们王爷弄来了一个叫蓝少华的姑娘,藏在哪里?” 那人眨着眼睛想了想道:“蓝少华?就是那个太祖时的叛臣蓝玉之孙女吗?” 林莹道:“正是。你快说,她在哪里?” 那人道:“壮士不用问了,她在前几天,已被人劫走了。”沐莹问:“劫她的是什么人?快说!” 那人道:“只有一个小姑娘……” 沐莹诧异,心想:“这小姑娘是谁呢?能在这么大个越王府救出一个人,这小姑娘可武功非凡?”他又想:“少华被他们弄来这么长时间,她在此的一切及这小姑娘为什么要救她,可得问清楚。”想罢,又点了那人的哑穴越墙而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将他放下,解了他的哑穴和软麻穴,平静地道:“你别跑!你也跑不了。越王作恶多端,天下共愤,但只要你今后不再跟着他为非作歹,我不难为你。请你把蓝姑娘在府里的遭遇和那小姑娘救蓝姑娘的经过对我详细讲!” 那管家模样人道:“我若讲了,越王知道,必杀我,求壮士……” 沐莹道:“别说了!你不讲,我立刻就杀你!你讲了,怕越王杀,可以逃走,你不讲,此地便是你的死地!”说着:“呛当”一声,把宝剑抽出鞘外,一纵身,“刷”的一声,斩断头上一个碗口粗的树枝,又立回原处,他气定神闲,只宝剑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连声音也变了,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沐莹道:“壮士我说!壮士我说!壮士能为我的话保守秘密吗!” 沐莹道:“可以,你讲吧!” 那人道:“壮士听我讲。这越王五十多岁的人了,从被封为越王来杭州,就做尽了风流事。苏杭之地,本来美女如云,他的后宫,本很充实,可是他却不知满足。十八年前,他看上了蓝姑娘的母亲,强抢来逼她侍寝。蓝姑娘的母亲坚贞不屈,大骂他作孽,越王一怒,杀了蓝姑娘的父母。但他虽杀了蓝姑娘的母亲,对她秀色可餐的姿容犹渴爱殊深。两月前,一伙自称天外来客的人,来和越王密谈,献上蓝姑娘取媚越正爷。越王得了蓝姑娘,可真大喜过望。当即说道:‘这真是天假人愿!你们主子这样厚惠本王,本王对你们一定有求必应。……’” 沐莹着急地道:“越王那狗东西,得到蓝姑娘后,对她怎样了!” 那人道:“越王得到蓝姑娘,如蝇见血,要她替母亲还风流债!弄到府后,就让她伺寝。先用利诱,说只要他伺寝,让皇上赦她叛臣家属的死罪,封她为侧王妃。蓝姑娘不从,说她与朱朋家族势不两立,至死不做越王的妃子。越王把她锁在地牢里,不给饭吃。一连关了三天,水饭没送。第四天,把她放出来。她向我们王爷道:‘先让我吃饱、喝足了再商量……’” 沐莹着急地问道:“她挨不住饿,答应了那狗东西!” 那人道:“她哪里答应了呢?我们王爷也以为她要答应,当时办了一桌盛宴给她吃,送了醍醐玉液给她喝,谁知她吃咆喝足之后冷笑道:‘我和你朱明有深仇,别说做你的妃子,就是你供起我,让我做你姑奶奶我也不答应!……’” 沐莹舒了一口气,对那人道:“好。往下说!” 那人道:“越王大怒,要来硬的制服她。让两个大汉用鞭子狠劲抽。那鞭子是有毒的,打在身上格外疼,把蓝姑娘打得昏死过去又醒来,她又对越王说:‘别打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沐莹大急,问道:“她受不住刑,答应了越王,是不是?” 那人道:“我们王爷也以为是这样。狞笑着道:‘洪炉百炼钢,化为揉指柔’,我原就不信你能受得了本王的刑罚……!有什么商量的?说!要什么名分,要什么珍宝我全答应。可是那蓝姑娘却道:‘姑奶奶和你商量商量,你不打我,我就不骂你!你若再打我,我一定至死骂不绝口,把你朱家祖宗翻过来’!” 沐莹忘了情,不禁拍手赞道:“好,这才像我少华妹的性格!” 那人惊异地看着他。沐莹斥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往下讲?” 那人道:“是。我们王爷看打不服蓝姑娘,只得先让人把她带下去……” 沐莹道:“那个狗东西软硬兼施了,黔驴技穷了吧?” 那人道:“哪里呢?越王是打不服蓝姑娘,就另打主意……” 沐莹惊问:“那狗东西,打的什么坏主意?快说!” 那管家嗫嚅着道:“这主意……可够……恶毒的。他得不到的东西,决不让别人得到,他想……他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扒光她的衣服侮辱她,最后毁了她的容……” 听到这里,沐莹惊了一身冷汗,他急问:“那狗东西真这样做了吗?” 那人道:“那越王从来言出必行。那夜,他让人把蓝姑娘拉到大厅。厅里站满了侍卫和家丁。让几个大汉把她‘大’字形绑到柱上,两个大汉手持剪刀立在蓝姑娘身旁等候越王指示。越王斜睨着蓝姑娘狞笑道:‘给你一次机会——如答应本王,还不算晚;如不答应,哼!就扒光你的衣服,把你那玩艺儿让大家看看……再毁了你的容……’ 蓝姑娘泼口大骂道:‘我没脸见人宁愿死,你这狗娘养的坏东西,不办人事儿,却枉披一张人皮!你敢办这样的事,人们当面不敢说,背后都要骂你畜牲!’ 王爷勃然大怒道:‘让你快快嘴,后悔一辈子!’对两个手持剪刀的大汉道:‘先剪开她的衣服,亮亮她那玩艺儿,再在她脸上划个“x”字。最后嘛……把她那玩艺豁开……’ 蓝姑娘仍大骂:‘姓朱的你不是人,是畜牲!是恶魔!我再没脸见人,只有死!我死后,变成厉鬼也要讨你的命!要你死得惨不忍睹!’ 那人道:‘越王一挥手,两个大汉持剪刀走过去……’” 沐莹听着,脸色越来越白。那人却继续道:“两个大汉用剪刀剪开了蓝姑娘的袄袖,剪开了蓝姑娘的腋下。前后两片衣服被撕下,眼看露出蓝姑娘的臂,露出蓝姑娘的肩,露出蓝姑娘的……” 那人正往下说,沐莹突然大吼一声道:“别说了!” 那人不知沐莹为什么生气,硬生生地把话咽住,哆嗦着道:“是。” 他们立着的地方,立刻沉寂无声,夜静谧,沉寂地让人感到压抑。过了好一会了,沐莹忽然想到,他还没听到这事情的结果,又喝道:“说!你为什么不说了?” 那人看了沐莹一眼,见他急着听的样子,不敢不说。又接着道:“露出蓝姑娘的……内衣。一个大汉抓住蓝姑娘的内衣,两个大汉正要剪,突然‘嗖嗖’两声,两个小钉飞进来,分别钉在两个大汉拿剪的手腕上,两把剪刀落在地上,屋里一片混乱,众侍卫、武师纷纷飞出大庭外。这时候。窗口‘嗖’的一道红光,一个苗条玲珑的小姑娘子持长剑飞进来!一纵身就到了越王身前,长剑指住了他的咽喉。两个卫士要出手,只见她的剑一动,两个侍卫的手,均从腕部被斩落,而她的剑仍是指着我们王爷的咽喉。因是被越王招来看热闹,多数侍卫、武师、家丁均没带兵器。几个带兵器的向那小姑娘攻去。那小姑娘微笑着,抡起剑一个旋身,攻向她的人兵器全落,各捂着手腕呲牙裂嘴‘哎呀!’、‘哎呀!’惨叫。可是那小姑娘浑若无事,仍微笑着,剑尖指着越王的咽喉。我们王爷哆哆嗦嗦,对小姑娘道:‘小姐,你……要干……什么?有……有……什么事?好……好说!’那小姑娘道:‘姑奶奶没什么事,听说你捉了个姑娘来,强逼成婚,到你巢穴里来看看,才知你比传说的还不是人!’越王吓得面如土色道:‘你……你要对我怎样?’那小姑娘道:‘观你所为,本当取你狗命来谢罪此方,可是姑奶奶今夜不想杀人,所以且饶你一条狗命!’越王道:‘谢小姐!’说罢要走,可是那小姑娘却道;‘别动!放你有个条件,你必须先放了被绑着的那位姑娘,等她安然离开你的巢穴,我才放你。’越王道:‘好。我放她。’对那几个大汉道:‘解开她的绑绳,放她走!’那几个大汉放开蓝姑娘,让她走了。我们王爷道:‘小姐金口,该让我走了吧!’那小姑娘道:‘那姑娘走脱走不脱,谁知道?这样吧,你们把那姑娘叫回,让她写几个字我认笔迹,然后放她走。她到安全的地方写个回字,留在路边,我见了回字,才放你!’越王无奈只得点头。我府家丁,将蓝姑娘带回来,让她写了几个字。她写的‘今日受辱’四字,想不到蓝姑娘写得龙飞凤舞?写罢执笔怀纸而去。大庭里那小姑娘剑尖指着越王爷的咽喉。众侍卫凝神注视着小姑娘,准备攻杀。 不大一会儿,一个家丁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一看,纸上写着‘誓报此仇’四字,字真是那蓝姑娘写的,她看后对越王道:‘让他们撤了,我就放你!’那王爷无奈。向下一挥手道:‘你们撤下!’那些侍卫、武师、家丁均撤下。那小姑娘对越王道:‘如在作孽,姑奶奶决不饶你!’说罢仍由窗子出去。越王命人去追,早已不见踪影……” 沐莹问道:“你听没听说过那蓝姑娘脱没脱险?”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道:“一定逃脱了,反正我们王爷没有抓回她。” 沐莹道:“真是谢天谢地!你可以走了!” 那人不敢再回越王府,偷偷回家了。 沐莹回到客店,夜已深了,但他却不能入睡。他想:“这小姑娘是谁呢?据那人叙述,她的武功真是匪夷所思。我若能找到少华,大概就能知道她什么样子,甚至能知道她是谁了。少华妹跑到哪里去了呢!?她人孤力单,越王府的人又可能在寻她,很危险,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他想:“她身体尚未恢复,不会走得太远,我就在杭州找她。” 天刚亮,沐莹就起来。他吃过饭,到外边去寻找。他信步走到西湖边,专拣热闹处去。 宋代柳永有一首《望海潮》的词,写杭州的繁华,词的前半阕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杭州这样热闹,大海捞针佯找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沐莹到各个风景区和名胜古迹处去找。 沐莹先去西湖边。西湖是杭州最美的地方,也是天下最美的地方。白居易有诗写它的美。诗为: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苏东坡亦有诗写它的美。诗曰: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装浓抹总相宜。 西湖是这样美,吸引着各地游子赏玩。沐莹去游西湖边时,是晴天。游人更络绎不绝。他漫无目的,杂在人群里,如鱼随流,走向人多的地方。南宋画院的画家在西湖画了“西湖十景”,这十景是:断桥残雪、平湖秋月、曲院荷风、两峰插云、苏堤春晓、花港观鱼、南屏晚钟、雷峰夕照、三潭印月、柳浪闻莺。沐莹随游人游遍了这十处风景区。可是都不见少华的影子。 沐莹随游人离开西湖岸到湖畔的岳墓。岳墓是南宋民族英雄岳飞的坟墓。岳飞精忠报国,天下钦仰。自建墓以来历代修葺,此时已经规模很大了。岳墓的前面是岳庙。庙里的神座上。用白铁铸着岳飞的坐像,前边铸了三个跪着的人,为首的是秦桧,这三个人头上,被游览的千万人唾得痰污满面,莫辨容颜。门旁的柱上镌着一副对联,联为:“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沐莹看了地下跪着的奸臣铸像,心里产生无限感慨。离开岳庙,他偶然想起一首诗。边走边随口吟道: “岳王之坟西湖上,如今树枝尚南向; 天地犹如表荩臣,君王乃尔宠奸相?” 这首诗是直斥南宋昏君宠奸臣贾似道的。诗流畅,感情充沛,读起来琅琅上口,激发意气。沐莹刚读完这首诗,忽听一个女子脆声赞道,“好诗!” 沐莹循声看去,这叫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要寻找的少华,他喜得难以控制,急奔过去,立在少华面前:“是华妹!你让我好找!” 蓝少华见这个吟诗少年向她跑来,吓了一跳,既至看清楚了,也是一阵狂喜。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一头扎在沐莹的怀里,哭道:“莹哥,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你!” 沐莹抱住了少华,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慰道:“华妹,哭吧!你碰到的事,哥全知道了,你哭吧!” 沐莹说着话,想到自己的颠沛流离,自己也哭了。 少华和沐莹正互相拥抱着哭,忽然不远处的树丛里,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子声音道:“啐!好一对不要脸的男女!”声音好熟,少华和沐莹均吃一惊,赶快互相松开手,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一见这小姑娘,沐莹和少华两人脸上有不同的反映:沐莹是喜,少华是怕。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沐莹急着要找的碧莲妹。 沐莹非常想念碧莲,也非常了解碧莲。他看出今日碧莲有些特异。碧莲是连生气脸上也带着笑的小姑娘,对这个哥哥更是奉若神明。往日看见沐莹,早要狂喜地跑过来,亲热地扑在他的怀里,拉着手叫莹哥,可今日是这样冷,仿佛看见一对不认识的男女那样。她皱了皱眉,对沐莹与少华的亲热,不是漠视,也不是鄙夷,是嫉妒。 沐莹红了脸,放开少华后,欢喜地狂呼着:“妹妹!妹妹!你让哥好想……”纵跳过去,去拉碧莲的手。 碧莲却噘起小嘴,抖开手,转过身:“眼前有狐狸精,你想我做什么。别对我假惺惺了!” 沐莹一愣。他想不到这天真、幼稚的小姑娘对男女之情也这样敏感、认真,对少华这样嫉妒。他把那相思豆掏出来,拿在手里对碧莲道:“妹妹,你看!这红豆哥还珍藏着……” 碧莲一把抢过来,哭道:“可惜我一片心……一片情!可惜我……是我自作多情!自找痛苦!” 沐莹想去安慰碧莲,想对她解释清楚,立在她面前,仍想去拉碧莲的手,像大哥哥亲切地对小妹妹一样:“妹妹,你今日怎么……?” 碧莲甩开他的手,推他道:“去去去!你的心上人等着你!我不要你来可怜我!”说完转身就逃。 沐莹大急,赶忙追去,大喊道:“妹妹——!妹妹——!你——站住——!哥有话说——!” 可碧莲头也不回,越跑越远。沐莹用尽气力去追,也追不上她。一会儿她就杂在人群里不见了。 西湖附近,游春的很多,一个少男去乱追一个少女,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追不上碧莲,只得回来。却见蓝少华立在那里哭。 沐莹道:“少华妹,你我多日未见,刚见面,该欢喜,怎么又哭了?” 少华怒道:“你既有你那个碧莲妹,当初就不该骗我!现在我知道了你早有所爱……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她我也别无话说,你去找她吧!别来理我!” 沐莹一愣,对少华道:“原来你真是莲妹救的呀!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见不得人受苦。你听我说,她也是因为救过我,我们才认了兄妹,她是我的亲妹妹,你别误会……” 少华冷笑道:“哼,你一口一个妹妹,妹妹。有她那样的妹妹吗?她到底只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未婚妻!” 沐莹道:“是我妹妹呀,谁说是我未婚妻?!她的妈妈在身受毒伤,以为难以治愈,在处境危险时,他们曾把她托付给我,并要我与她立婚约,我说已与你订了婚约,拒绝了他们……他们下了跪,说:‘让碧莲和你共……共同嫁给我……’我不忍心让她的父母给我跪着,才说这事等和你商量……可这都是她父母和我谈的,那时她还在外漂泊呀……难道她对你说过她是我的未婚妻吗?” 少华气愤地道:“哼!你别骗我了!她岂只是说她是你的未婚妻,还说,你让她等着你。她口口骂我勾引你……” 沐莹生气道:“她真这样说的吗?!她,她真太胡闹了!” 少华道:“你别假装生气了!她知道了我是谁时,她不仅这样说,还用剑逼着我,逼我不要再理你……” 沐莹道:“那丫头真是太过份了……!华妹,你怎么想呢?” 少华大怒道:“你别叫我华妹!我恨你骗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也是受你骗者,好可怜。我真想答应她,可是我又恨她对我太蛮横,故意气气她。现在她走了,你也走吧!我永远不愿再见你!我恨你!我恨你!”气得背过身。 沐莹道:“不,少华妹,你不恨我……” 少华跺脚道:“我恨你!我恨你!你给我走!” 沐莹道:“你若恨我,为什么见面时扑在我怀?” 少华一时语塞,但过了一会儿一跺脚道:“我恨你!就是恨你!你爱上了她。又爱我,我很难过,也为她难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走,把你让给她!”说着转身就跑。 可是她没沐莹跑得快。沐莹几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抱住:“少华妹,你别走!我求你听我对你解释清楚了你再走,好不好?” 少华道:“放开我!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沐莹道:“华妹,别任性,不解释也好,久而自明。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你一个人走很危险,你是知道的。” 少华道:“别管我!我这样的人死了更好,省了做人家的眼中钉!”她气愤地边说边哭。 沐莹道:“华妹,你是不了解碧莲那丫头,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还有点幼稚。说什么我也不信她愿你死。” 少华哭道:“反正在你眼里她是一朵花儿,处处好,你的心只偏向她!——她不把我看成眼中钉为什么要杀我?!” 沐莹道:“她说杀你为什么没动手?她不善良为什么冒险救你出来?” 少华语塞。过了好一会子,才道:“她救了我,也要杀我,两下扯平了。我不恨她,也不用报恩,从此是陌路人!” 沐莹道:“你是我的妹妹。她也是你的妹妹,我已把你们连在一起了,怎能做陌路人?!” 少华笑了:“你也太不知自爱了!她是你的妹妹,我可不是你的妹妹,我连你也视同陌路,何况是她?” 沐莹脸一红,央求道:“华妹,你别怄我好不好?!你狠心视我同陌路,我可不视你同陌路。你失踪后,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找了你几月,今日可找到你,怎能把你视同陌路呢?华妹,你若信我,听我解释,你若认为我欺骗你,你就杀了我,我原来就发过誓的……华妹,我求你,我求你……” 少华不语不动。 沐莹拉住少华的手道,“华妹,我求你,你听我说……” 少华甩手就走,气愤地道:“你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还不都是为了她,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沐莹又拉住少华的手,道:“华妹,你别走,我们不再说碧莲,这些眉子没见,说点别的可以吧?华妹,这几个月,我想你想得好苦,可是连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后来听云游四海的悟行大师和清灵道长说你被押在越王府,我才星月赶来救你,想不到你早被碧莲救出了。华妹,你快说,捉你的人是谁?你被他们捉去后,遭遇如何?” 少华见沐莹态度这么好,知道沐莹千里迢迢来救她,气消了大部,对沐莹道:“捉我之人,是自称天外来客的神秘人。他们的主子在邯郸武林大会上见过我,对我的情况查访得很清楚。他们知道越王那狗东西对我谗诞欲滴,他们乘我之危在邯郸江边捉了我,把我送给越王那老狗做交易……” 沐莹道:“你到越王府后的一切我知道。为救你,前两天夜里。我去探过越王府,捉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逼他把华妹在越王府的表现全说了。他说你把那老狗耍了个淋漓尽致,你做得好!” 少华道:“还好呢?!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那两个家伙就要剪破我的贴身衣服,我已下了死的决心,打定主意他们污辱完了,我就死。多亏那丫头来得及时,晚来一步他们就污辱了我……” 沐莹道:“碧莲那丫头,顽皮点儿,可心眼儿好……你若和她在一起,就会了解她。” 少华气道:“你又借此夸奖你那宝贝妹妹是不是?!我不听!” 沐莹道:“不是我有意夸奖她,她确是个善良的姑娘……” 少华道,“她的好,我知道。可是你不是发过誓吗?你说,‘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一瓢,究竟是她,还是我?” 沐莹道,“誓是为你而发的,我要取的这一瓢,当然是你。不过……” 少华道:“若取我,我不允许你‘不过’,别说了!” 沐莹知道一时劝不过她,怕又惹她生气,不再说有关碧莲之事,换了话题道:“华妹,在越王府,越王要污辱你,你怕不怕?” 少华道:“说实话,我又怕,又不怕。女人不能让男人看的地方,让那些人看了,多丢人!可是我想,一个死了的女人,被人扒光衣服,谁能笑话她呢?因此我不怕,为了不给你丢脸,我准备死……” 沐莹道:“你勇敢、泼辣,像我认识的你。可是死,又何必呢?就是贼子们奸污了你,我爱你的心也始终不渝……” “真的!”少华道,她很感动,但接着就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恐怕我一失身,你马上就视我如敝履,抛了我,去找你那个碧莲、红莲去了!” 沐莹很气,突然转过身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 少华很惶惑,觉得伤了沐莹的心。但是,嫉妒心理终于冲淡了这种感觉,她一仰头道:“不是吗?你知道我没失身,还爱那个碧莲妹,我若真失身……” 沐莹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不是对你解释了吗?我爱碧莲,只是对妹妹的爱!” 少华道:“她不是你亲妹妹,你爱碧莲,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你就只说我不讲理,你那妹妹讲理吗?用剑比着我要丈夫,你为什么一句也不怪她?” 沐莹生气道:“我对碧莲的爱,真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只有对你的爱,才是全部的爱,你为什么削铁针头、夺泥燕口,连我给碧莲的那么一点爱也要夺来?我以为一定和你解释得通的,没想到,哼,你也这样……嫉妒量小!” 少华也生气道:“你的解释,我就非信不可吗?” 沐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当然非信不可……” 少华秋波一闪道:“我若是不呢?” 沐莹道:“你这样看我,我们就无话可讲了。就算我这次千里迢迢来寻你,白来了!” 少华冷冷道:“谁知道你千里迢迢来,是为我,是为她……” 沐莹气得一跺脚道:“算沐莹薄情……”说完转身就走! 少华气得捂着脸大哭。 但是沐莹走了一会儿,就停住了脚,他想:“人心险恶,少华一个孤身女子,只身行走江湖,真是危险。而且越王、大内、天外来客、日月神教都要追杀她。让她这样走,我岂放心?”想罢又往回走,想教给她一套绝世武功防身。可是走到原地,哪里还有少华? 沐莹寻找少华,各处寻找不见,就意绪怏怏回了客店,闷闷喝了一壶酒。天还没黑,就早早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正欲穿衣,发现被褥的旁边,放着一封信。他这一惊非小,心想:“我警觉性这么高,此人进来尚且不知,这人轻功真是高到极巅了!若是敌人,焉有我的命在!”急忙拿起那信看。信皮上是一个女子的娟秀字体,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白张,上面写着几行字,他默读道:“你心上人在金山寺的雷峰塔里,快去救她!知名不具。” 沐莹拿着这张信纸,痴呆了很久。“知名不具”,写这封信的是谁呢……?没别人,定是碧莲那丫头。不知她把少华怎样了?捉了,伤了,还让我去救,除了她,谁会这样呢?他收起了信,没及多想,带了宝剑匆匆出去。 沐莹出了店,直奔西湖。绕过湖岸,离得很远,便见矗立山上的金山寺金碧辉煌。寺中的雷峰塔高耸入云。此时,尚是早晨,寺内外尚无游人。沐莹飞纵过去,落身塔前,他仰头看了看塔顶,使了个潜龙升天。身子拔起空中,扶摇直上,升了三丈来高才力竭,脚落在四层塔的塔檐上,又纵了两纵,就到了塔顶。他从顶层的门里进去,少华果然在里面。她穴道被点,瘫倒在地。见沐莹来,没说话,眼里含泪,背过脸去。 沐莹赶忙为她解开穴道,抱起她,呼道:“华妹,华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赌气扔下你。” 少华哭得更凶了,仍是背着脸,恨恨道:“你好!你好!你扔下我,让敌人捉去,故意让你那莲妹显本领,来气我。你去吧!我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 沐莹尴尬,但他心感歉意,温情对少华道:“华妹!你听我说!听我说!” 少华道:“我不是你华妹,我不听你说,我不听……!快放开我。” 沐莹道:“塔顶距地面这样高,你自己跳不下去的。” 少华道:“我摔死更好,省得活在世上,受你们的欺侮。”说着真的往下跳去。 沐莹大急,雷峰塔矗立在山岩上,就更增加了塔的危势。他知道少华的轻功虽然不弱,但从这样高的塔顶跳下去,也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沐莹不顾危险,也随少华跳下。他用上了千斤坠的功夫,后发先下,追上了少华,展臂把她拦腰抱住,然后脚下一蹬塔檐,身子斜飞出去。好险!脚落在悬崖上距峭壁一尺的地方。沐莹又怒又恨,放下少华,就打了她一个嘴巴。 这个嘴巴打完,两个人都愣了。少华万没想到沐莹会打她。她从小到大,还没挨过家里人打,被沐莹打了,得了?正要发作,眼望下一看,下面是千丈深谷,心想:方才我和他摔下去,都得粉身碎骨。看着这吓人的场面,她也吓得胆悸心跳,想发作也发作不起,但又受不了打,只怒望着沐莹:“你……!” 沐莹呢,也真后悔打了少华,方才是他冲动,没及多想。少华在茫茫大地上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唐姐姐,现在还和她天各一方,她这样一个孤独可怜的姑娘,他怎能打她呢?他愣了一会儿,歉意地对少华道:“华妹,我该死,我真后悔打了你,请你打我吧,打我几下出出气。”说着把脸伸过去。 少华恨恨地咬紧牙,抡起手,向沐莹腮上打去。但她终于下不去手。她的手,刚挨住他的脸颊立即停住了。会武功之人收发随意,少华的手恰在贴近他脸皮的地方停下,而且把抡掌时的惯力撤回。 沐莹等着少华打自己几下出气,可是少华没打,这样沐莹倒更觉心里不安。他对少华道:“我打了你,你倒是打我呀!你打吧,打到出气为止。” 少华道:“你让我打,我偏不打,我嫌你玷了我的手!” 少华的话,对汰莹的刺激性太大了。他气得咬咬牙,怒视着少华,抬了抬手,又放下。 少华道:“又要打我吗?为什么不动手?反正你怎么打我也不还手,替你那碧莲妹妹打几下。” 沐莹怒视着少华,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见少华眼里含着泪,反倒笑了,央求道:“好妹妹,你别怄我了!一定是碧莲那丫头给了你气受,我代她向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少华道:“她给我气受?倒没有。可是你替她赔不是算什么?!方才打我是替她出气吗?” 沐莹着急地:“我为她出气!?用得着吗?你好好想想,她若是恨你,为什么一次次地来救你?她要是想打你,自己还打不了吗?” 少华知道他这话说得很对,但是嘴上却不认输,对沐莹道:“她当然打得了,但是你打我给她出气,她不更喜欢你吗?” 沐莹气得咬着牙长吸气,但是不忍再打少华,没别的办法,看看四下无人,要给少华跪下:“好妹妹,别怄了!” 少华想到沐莹方才救她的危险,看到沐莹想跪在地上央她的温存样,气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没容他跪下去,急忙用袖子一拂把他阻住,“噗哧”一声笑了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膝盖那么软?你别跪我,去跪你那碧莲妹吧!” 沐莹知道这是少华在怄他,偏给她跪下去:“我就是不跪碧莲妹,偏爱跪这个少华妹。你若怄我,我就长跪不起。” 少华道:“你跪吧,我背过脸去不理你。”说着背过脸去。 沐莹见少华背过脸去,一会几叫了一声道:“哎呀!我的膝盖好疼,华妹开开恩吧!” 少华偷着笑笑,不理他。少华正在惬意,忽见远处走来一个小姑娘。她怕沐莹跪她被人看见,着急道:“快起来!快起来!来人了……” 沐莹不说话,仍跪着不起来。 少华更着急,反而央求沐莹道:“我的小爷!快起来!快起来吧!你想怎样,我全依你!” 沐莹这才起来,对少华道:“谢谢华妹……” 少华刚要说话,忽见那小姑娘已到了跟前,冷笑道:“妖狐狸!你用什么方法迷住了我莹哥?看你把他收拾的……”少华一看,说话的是碧莲,不由脸红到耳根,想躲起来,却被碧莲拉住,动不了。 碧莲道:“妖狐狸,你别逃,现在当着莹哥的面,你说说,你怎样迷住他!” 少华低头不语。沐莹道:“碧莲妹,你别误会,你这个少华姐姐正派,她……” 碧莲道:“她怎样?很美丽、很可爱是不是!所以你就扔下我,与她订了婚……” 沐莹道:“碧莲妹,你别误会。我很爱你,但你只是我妹妹。你别闹了,要听哥的话。” 碧莲道:“我不听。以前你明明是爱我的,可是被这妖狐狸迷住后,就变心了,说什么我们是兄妹……” 沐莹道:“我们不是兄妹吗?除了是兄妹之外,还有什么呢?” 碧莲道:“有,我们讲好的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有这样的兄妹吗?” 沐莹忽然道:“碧莲,你不可胡说!我哪里说过此等话!” 碧莲道:“你赖账!我最后那次碰到你,我要跟你走,你要我‘到外祖家等着你’,说‘见了面以后再也不分开了’,莹哥,你说让一个姑娘‘等着你’什么意思?说‘见了面再也不分开了’又是什么意思?” 不可否认,这些话都是沐莹说的。但是沐莹说这话,可没有碧莲说的这种意思。但是碧莲把这些话理解成这样,也不算歪理。沐莹虽然觉得屈,但也百口莫辩。他想不到这个分手才几个月的小姑娘,身上已脱尽了稚气,这么伶牙利齿。他只得说道:“碧莲妹,你听我说。当时,你孤苦零丁,身边只有我,我怕你伤心骗你的……” 碧莲道:“那时候你怕我伤心,这时候就不怕我伤心了吗?这时候你若仍爱那狐狸精不要我,我就去出家,永远也不再见你……” 沐莹很尴尬,也很害怕。假若这小姑娘真出家,岂不是他害她一生吗?他低下头,没说话。 少华道:“李碧莲!你骂了我很长时间我不还口,是因为你保住了我干净身子!我的命是你救下来的,现在我还给你!”说罢欲往悬崖下跳。 沐莹道:“且慢!华妹,我们当时发过誓,要生死与共,你要死,我陪你!”与少华握着手就往下跳去。 碧莲见沐莹欲同少华跳崖死,着了急,纵身过来,拉住沐莹着急地道:“莹哥,难道你真愿意陪这个狐狸精去死吗?” 沐莹道:“对,她要死,我就死。” 碧莲怒道:“你要死和我一起死!”说着拉住沐莹:“走,去死!能和你一起死,也幸福。” 少华松开沐莹的手道:“李碧莲,你听我说,方才我被越王府的人,勾结天外来客捉了我,又被你把我救到高塔上,看在两次相救之恩,我把莹哥让给你,你们结婚吧,我遁迹江湖永不出来……” 碧莲道:“要如此,你就是我的好姐姐!” 少华不理碧莲,对沐莹喊道:“莹哥哥,请保重,只当你从来就不认识我,忘掉我吧!”说罢纵身而去,越去越远。 沐莹眼里流出泪,急喊道:“华——妹——!华——妹——!”可是少华已经去远了,他欲挣扎,碧莲的手似铁钳,抓牢他的手腕不放。 沐莹急道:“碧莲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你知道你惹了什么祸吗?” 碧莲显出害怕,但这样害怕的表情转瞬即逝,噘起小嘴道:“我不管!天塌大祸我担着。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沐莹不忍苛责碧莲,只是委婉道:“莲妹,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碧莲道:“呸!你们想得倒好,我不平,怎能把你便宜她自己。” 沐莹道:“碧莲妹,你恨她吗?她自己走很危险,你让她这样走,莫如当初不救她!” 碧莲道:“我第一次救她时,还不知她就是蓝少华,那时救她是出于道义。” 沐莹道:“那么第二次你已经知道了她是蓝少华,不是又救了她吗?” 碧莲道:“是的,我知道她是蓝少华。可是,我们武林人怎能见死不救呢?” 沐莹道:“碧莲妹,你的侠心犹在,不能做糊涂事了,现在越王府的人在拿她,让她自己走是死路!” 碧莲哭道:“可是……可是……这怎么办?!我的心里实在……实在抛不开你。” 沐莹也测然。碧莲对他一见倾心,一向钟情,他是清楚的。他知道碧莲对他动的是真感情,她可以为他舍性命。他想:“碧莲妹对我那么好,我却心里没有她,只把她当妹妹看,真是太不公平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太伤她的心。”想罢温言对碧莲道:“碧莲妹,你是个最听话的孩子……” 碧莲哭道,“我不是孩子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胡弄我。” 沐莹仍温言道:“哥把你当孩子看,是从心里喜欢你。你让我去救下那蓝姑娘,什么事都好商量的。” 碧莲哭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我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你们已经订婚了,而我……”碧莲抽咽得很厉害,沐莹的心也好内疚,好酸楚。碧莲继续道:“君子不夺人之爱……我走……成全你们…。” 沐莹道:“好妹妹,你听我说,若是你走,你我都痛苦,与其这样,何不留下呢?” 碧莲哭道:“唉!羽翼不彩心应觉,忍情莫近故侣飞……我离开和留下都痛苦,何必留下着人嫉恨呢?还是我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寺庵了此一生……” 沐莹道:“好妹妹,你听我劝,少华她是个好姑娘,你留下,她一定会通情达理的。” 碧莲哭道:“别说了!我知道,她若不好,你绝不会如此爱她。她好,我比不过她,你们花好月圆……我为了你的幸福……告辞了!”说罢泪水潸然,掩面而去,头也不回。 沐莹知道,追也没用,也就没追。听碧莲说得伤感,也跟着伤感,不禁泪流满面。碧莲这一走,他更觉得碧莲可爱,也更增加了几分对碧莲的内疚。他想起碧莲给他的红豆和题的那首诗,含着泪轻吟起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沐莹如醉如痴,这首诗他吟了好几遍。 二十三、皇甫山庄 沐莹伤感了好一会子,向少华的方向追去。他追了三里许地,遇到了很多游湖的红男绿女,却不见少华的踪影,心里非常着急。 西湖的风景点儿,多得举不胜举,每一处都吸引着众多的游人。他知道少华不会有心观览这些胜景,他不在各景观点逗留,一直往前面方向东寻西找。可是他连中午饭也没顾得上吃,找到夕阳西下也没找到少华。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正要去觅店住下,忽然心里飞进一个想法:“少华为了避人,一定到一个僻静的去处找,何不到山后去找找?!”于是他到山后去。 西湖北、西、南三面环山,他先到北面那山后去找。他施展轻功,把北面山后的山谷、山坳全找到了,但是一个人影儿也没碰到。他不死心,又从北面山后转到西面山后。西面山后,有几个幽谷,他一个幽谷一个幽谷地找。前几个幽谷都找了,均没人影儿,找到最后一个幽谷,举目四望,忽然见山岭上有一年轻女子。此时已经黄昏,山谷晚风很大,朦胧中看清这女子靠着一株小树,面对茫茫山野在垂泪,晚风吹得这女子衣袂飘飘。他偶尔想起两句唐诗: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在这茫茫野岭上,日暮尚无去处,倚树哭泣的少女,除了少华还有谁呢?沐莹在空旷的山野寻了这么久,才发现这个目标,心头一喜,立即向这个年轻女子飞纵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得较清楚。这是一个豆寇年的少女。这少女素装、佩剑,面含戚容,秋波盈泪,“一枝梨花春带雨”,除了少华谁有这么美? 沐莹没顾细看,就近前叫道:“华妹妹!华妹妹!是你吗?” 那少女转过了头不语。微微啜泣着,肩膀不住地耸动。 沐莹以为少华还在生气,走到那少女身边道:“华妹妹!华妹妹!你还生气吗?你跟我走,我们有话路上说!”说着去拉那少女的手。 那少女一抖手,甩开了他,往旁走了一步。 沐莹又道:“好妹妹!你别生气了,跟着我走,我有事与你路上说!”说着又去拉那少女的手。 那少女转过头倒竖柳眉、圆睁杏眼道:“你这个人怎么了?你走!别来烦本姑娘!” 沐莹仔细一看,不认识这姑娘,很不好意思,退了两步道:“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那少女仍不语,看也不看沐莹一眼,只是默默哭。 沐莹很尴尬,默默地转过身就走。可是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他对那少女搭讪着道:“喂,小姐!你看,天已经黑了,你要到哪里去呢?” 那少女不说话,只流泪,对沐莹的话,好像没听见。 沐莹道:“小姐,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天已快黑了,看样子你还没去处,你若信得过我沐莹。跟着我走,我可以帮助你安排个住处。” 那少女哭着道:“谢谢公子好意。可是你走吧,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沐莹道:“不为什么呀,我因为你孤苦。我前些时候也这样孤苦。我有个女朋友也这样孤苦,她方才走失了,我是在找她碰到了你,因此认错了人。见你这样孤苦,就想到了她,所以对你的处境产生了同情、怜悯……” 那少女仔细打量沐莹道:“你就是沐少侠?!” 沐莹惊诧道:“小姐是谁?你怎么认识在下?” 那少女道:“有一个潘彬彬,少侠可认识?” 沐莹道:“当然认识,她曾救过在下的性命,怎么不认识?” 那少女道:“我是彬彬妹的伙伴。少侠的大名就是彬彬妹告诉我的。” 沐莹打量少女,猛然想起韩五的话,对少女道:“小姐是否姓陈,芳名翠屏?” 那少女大感诧异,惊问:“少侠怎知翠屏名字?” 沐莹道:“陈小姐伴彬彬出逃之事,都是陈婶母说的。小姐和彬彬出逃后,令尊的那个主人恨令尊,把他杀死了。我和东方红叔、东方云英姑娘,还有韩五,知道彬彬在你府上,一起去救她,谁知小姐已伴彬彬出府。令尊已被那拨天外来客杀死。那些天外来客,看见我们进贵府,就围府去攻杀,想抢东方云英姑娘去顶彬彬,于是我们在府上打起来,陈婶母不幸被迫在半路上……” 陈翠屏道:“这些小女子都知道了。哦,想起来了,听说我母亲临终把弟弟托付给你,不知有无这回事?” 沐莹道:“婶母升天前,是把你弟弟托付给沐莹,并要沐莹……多照顾小姐……” 陈翠屏道:“我的爹娘都命丧老贼之手,我一定要报仇雪恨——既是母亲相托,少侠行为足可信赖——我弟弟现在哪里?” 沐莹迟疑了一会儿道:“他在泰山腹中一个山洞里,练几种绝世武功。” 陈翠屏道:“谢谢沐少侠照顾我弟弟,我亦无处可去,我可以去那山洞找我的弟弟吗?” 沐莹道:“陈小姐要去那山洞住,很好。到店里后,我给你画个到那山洞的路线图,你就可以顺利找到山洞了。我方才说的那个女友,离我走失了,她不只孤苦,而且危险四伏,我必须在此寻找她,不能亲自送陈小姐去那山洞,请谅解。” 陈翠屏道:“沐少侠百务缠身,翠屏万不敢指望相送。少侠绘画了这个路线图,翠屏也就能找了。” 沐莹道:“那里环境艰苦得很,小姐千金之体……” 陈翠屏道:“为给爹娘报仇,什么苦我都愿吃!” 沐莹道:“陈小姐也是第二个线萦,陈叔父有陈小姐这样的儿女,死也瞑目了!” 陈翠屏道:“沐少侠过奖了。其实只有沐少侠才是人中龙凤——我急着去见弟弟,请沐少侠快画图!” 沐莹道:“陈小姐,还得耽误你一会儿,请你把彬彬和你逃后的遭遇对我讲一讲……” 陈翠屏道:“你要去救彬彬妹吗?” 沐莹道:“彬彬对我有相救之德,她若有难,我定报之以涌泉……” 陈翠屏详细给沐莹讲了和彬彬出逃的经过。 陈守旭虽然是那主子的属下,但也逐渐不满主子的行为,主子虽号如来,也道貌岸然,却残忍成性,荒淫无耻。那个高管家捉了潘彬彬,把彬彬的美貌报告了他。他要高管家在适当的时候给他送去做小妾,供他玩乐。陈守旭生性恬淡,不愿追求名利,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后悔加入他们一伙儿,欲自拔泥足,就放了潘彬彬,又听说那主子也在打陈翠屏的主意,就让陈翠屏和彬彬一块逃。 陈翠屏和彬彬离开家,无亲可投,就在外面漂泊。不几天,就被一群天外来客暗中跟上,她们犹浑然未觉。一天她们到了扬州,扬州也有个西湖,风景很美,还有二十四桥、芍药圃,也建得别致异常,风光旖旎。她们行无目的,就随着游人赏玩。到了中午,她们在绿柳荫中一个茶馆喝茶,吃点心。那天天气热得很,她们要了一壶凉茶,边吃点心,边慢慢喝。忽然,外面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均短衣小帽,挂刀带剑,武打扮。他们进了茶馆,和伙计打了招呼,也坐了喝茶。他们边喝茶,边贼眼溜溜地看彬彬她们。陈翠屏厌恶他们,一拉彬彬的衣角,付了茶钱就走。他们仍在喝茶,神秘地笑着不语。 彬彬她们没走多远,忽觉头重脚轻,摇摇欲倒。陈翠屏知道一定是那个开茶馆的在茶里做了手脚,她喝茶时,就觉出茶里有异味,只喝半杯就放下了。她晕了一阵,扶住一棵树立了一会儿,药性就抗过去了。彬彬口渴,喝得多,身子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地上,昏沉睡去。陈翠屏大急,扶起彬彬呼叫,可是怎么也叫不醒。这时候,那几个武士打扮的喝茶人,狞笑着走来,陈翠屏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抽剑立起,准备反抗。可是她的身子虽勉强没倒,却没力气使剑,那几个武士打扮的人过来,捉了彬彬,有两个向陈翠屏逼来。陈翠屏明知此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也不能束手就擒。她拉开架式,舞了个剑式。陈翠屏耍这招剑,果然生效,只听这二人中之一人道:“她使的是昆仑飞雪剑,一定是陈守旭的女儿。”另十个道:“陈守旭武功厉害,我们先别得罪她,放了这个妞儿,让她去吧!”他二人舍陈翠屏而去。陈翠屏估计这帮人仍是天外来客。陈翠屏想:“彬彬被他们捉去,一时绝无性命之忧。等我回家让爹爹想办法救她。可是岂料,家里已成子一片废墟。向人询问,才知道她父亲被那老贼逼下了悬崖,母亲于逃跑途中,也被老贼杀死,弟弟不知去向。几日之内,陈翠屏已由一个双亲宠爱的娇小姐,变成了无家无亲的孤独女。前几天,她流落在此。她身上的盘缠已尽,今日正愁着无处去住,不意沐莹也到此僻处来。” 陈翠屏叙述完了,沐莹道:“我到此处是来寻我女友的,想不到没寻到她,却寻到了陈小姐。现在天已经黑了,小姐无论想到哪里去,都必须明早再走。我夜里也无法找人,咱回客店里休息吧!” 陈翠屏想了想点头道:“好。沐少侠减意相邀,翠屏却之不躬,我就跟你到客店去住。” 当下,陈翠屏跟了沐莹,到沐莹住的客店里。沐莹给陈翠屏另找房间住下。第二天,沐莹给了陈翠屏一些银子,陈翠屏离开杭州,去泰山寻陈志成。 沐莹送走了陈翠屏,又到杭州附近,各处寻找少华,仍是寻找不着。眼看天黑下来,仍不见少华踪影,他失望了!他想:“少华自己走,一定是奔北方去找唐姐姐。可惜我们见面时间短。我没来得及把唐姐姐的不幸告诉她。” 这夜,沐莹又回到那个客店住下。次日早晨,他吃过饭,动身北行。 他一个人在路上孤孤单单,心想:“若是有少华妹在一起多好,可是她却孤身去了!”路上寂寞,他就边走,边练那些武功。走了三、四天,到了扬州。 沐莹知道扬州也是历史名城,有瘦西湖、二十四桥等景观区。他想:“少华妹个人独行,是否看看沿途风景呢?我何不去扬州找一找?”他到扬州,找店住下。第二天,他到各风景区游逛。 自从隋帝杨广开运河下扬州观琼花,扬州不仅成了水陆交通发达的城市,而且成了招徕四方游客的风景城市。唐诗说“春风十里扬州路”,这十里扬州路上有雕栏石槛、楼观飞檐的二十四桥,有铺锦绣的芍药圃。扬州又名芍药城,当时芍药盛开,嫣红姹紫,满圃尽是。圃近江流,真是绿柳拂水,红花映日,吸引来游人如织。沐莹杂在游人中,他这里看看,那里逛逛,但是寻遍各风景区,不见伊人。他心情怏然,回客店休息。 沐莹回到客店,盥洗了一番,要了一壶酒独酌。少华不知去处,他往哪里去找呢?连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心灰意冷了。心想:“算了吧,我专留下来找她,恐怕一辈子也找不见,我先料理了我的事,然后帮唐姐姐他们铲除日月神教的假教主,再让唐姐姐帮我寻少华。”但是,他离开扬州,要先往哪里去呢?找唐姐姐怎样找?他们的教址罗刹魔域在哪里?他终于决定,还是先去看武伯父,说不定武伯父能想出去罗刹魔域的办法。 沐莹边想边饮酒,一壶酒饮完,他又要了一壶酒。他浅斟慢饮,两壶酒没饮完,天已到了酉时左右。他正自独饮着,忽然院子里人声吵嚷。他趴着窗孔往外一看,见院里进来一群人。这群人统穿黑衣,短打扮。各持兵器,共同拥着一辆青布帷幔的车,领头的在院里站定,然后从车上拥下一个年轻女子,把她拥到一个大房间。 沐莹心一动,虽然被拥进房间的这个少女,从窗孔看不清脸,但从身材和发样看,很像少华。他想:“看样子他们要住在这里,等我夜里探探,他们拥进房间的这少女是不是少华妹,若是少华,我拼死也要救她。” 喝罢酒沐莹早睡下。睡到天黑,他爬起来,到窗子跟前监视这群黑衣人的行动。 那个进了少女的房间灯火辉煌,窗上人影幢幢。沐莹从后窗出去,悄悄蹑到那大屋后窗下。他舔破窗纸,从窗孔向屋里看去。只见屋里杯盘罗列。那些短打扮的黑衣人,正在饮酒。那个被他们拥进的少女,正是少华。少华坐在正面座位,显然是被点了穴道,一点精气都没有。她的两边,一边是赵新衣,一边是那孙总管,剩下的六个黑衣人,在桌子下首打横。几个黑衣人边喝酒,边说话。 赵新衣让少华喝,少华端起洒杯一饮而尽。赵新衣伸着大拇指赞道:“好,女子!蓝姑娘虽受几个月的磨难,仍有邯郸武林大会上那种睥睨一切的神气。今日你到齐肩王千岁府,有了发迹,可别忘了我们哪!” 少华爽利地道:“当然,当然,我有个进退,哪能忘了诸位呢?可是诸位不喝酒,只让我一个姑娘喝,未免太不义气了吧?!” 众黑衣人互相观望。那个孙总管道:“人生能得几回醉?今日饮酒,有姑娘这样的美女陪伴,真是难得!我们今日,都要纵情而饮,来他个一醉方休!” 少华道:“孙总管说话痛快!冲着孙总管这话,本姑娘也要尽兴地饮。来,大家同干!”说着向大家伸杯,然后一饮而尽,向大家亮杯。 那孙总管带了头,众黑衣人齐举杯,一饮而进。 少华又给大家斟满了酒。自己先端杯饮了,让众黑衣人一起干杯。 窗外的沐莹想:“少华今日为何这么高兴,莫非她真的喜欢做齐肩王妃了?她哪里来这么大的酒量呢?”他还在想,只见屋里人都举起杯了。只听少华道:“今日大家为我祝贺,我先干为敬!大家请饮!谁若是藏奸不饮,我可不饶他!”说着她把杯举到唇边。 沐莹在窗外观看,心里一阵难过,真想冲进屋大骂少华一顿出出气,然后掉头而去,可是他没这么冲动。他凝视少华,只见她端酒杯的手腕上,缠着绵纱帕,袖筒里也塞得鼓鼓囔囔,这才一下子明白,她是装假骗他们,她“喝”下的酒,一定都进入了衣袖里。他这才放心,心里说道:“这小姑娘真鬼!且看她要做什么?” 少华将杯中酒“喝”干,然后向大家照杯,对大家道:“诸位拿我蓝少华当朋友,请饮!”众侍卫被激,一起举起杯,将酒饮干。 此时众大内侍卫均有醉意。有三四个已经醉眼乜斜,伏案欲睡了。少华又给众侍卫斟满酒,自己一饮而尽后,对他们道:“今日饮酒,大家高兴,谁藏奸装醉,不够意思!” 众侍卫听了少华的话,齐举杯又一饮而尽。几个醉了的侍卫,迷迷糊糊地坐起,仍自向前一下一下地倾头,舌根发硬地道:“喝,来喝!”可是一磕头,又将头伏在案上不动了。 少华用筷子击着这几个侍卫的脸道:“起来!起来!休装醉耍赖,堂堂大内高手,在小女子面前装熊,真不够意思!” 那个醉了的,被少华打起来,睁着红眼睛道:“来,喝,不装熊,不……”都将酒喝干。 少华道:“这才够意思!”说着她又给众侍卫斟满了酒,然后自己举起杯:“还是我先干,你们随着干!” 那孙总管道:“好!来,都要干!”说着举起杯,大家齐举杯。 少华将杯中酒,再次饮下,众侍卫也一饮而尽。 少华道:“诸位,今日蓝少华蒙大家开愚,去从并肩王享受荣华富贵,你们也能因此受赏受封,咱们你好我好,皆大欢喜。像你们身居大内,有女人陪着喝酒不容易,是不是?今日本姑娘高兴,你们若是不嫌弃我丑陋,陪你们饮三杯!” 赵新衣用色迷迷的眼睛看了看少华道:“姑娘天人,比月里嫦娥还美,谁敢嫌姑娘丑?姑娘能陪我们喝酒,真是求之不得,今日谁也不许推辞,每人都要陪蓝姑娘饮三杯!” 喝酒之人皆爱逞强,越喝醉了之人,越不承认自己醉。几个醉汉道:“好!我们谁……也……不许装……熊!谁……不饮三杯……是……是王八蛋!”“再……饮三杯酒……算什么?再喝……十蛊八蛊……也……没醉!” 少华伸大拇指赞道:“好样的,大内侍卫都是好样的!来,姑娘我先饮为敬了!大家请!”说着自己先饮了三杯酒。又依次给孙总管、赵新衣及各大内侍卫各斟了三杯酒,大家都喝了。 这三杯酒少华斟得很满,又是连饮,众侍卫喝了之后,都支持不住了,一个个歪倒在椅子上,连孙总管也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倒头睡去,烂醉如泥。只有赵新衣浑若无事,眯着色迷迷的眼睛望着少华奸笑。 少华看看赵新衣道:“赵统领!你的酒兴未足,还要本姑娘陪你喝吗?” 赵新友轻佻地奸笑道:“本尉喝酒当然要你美人陪!可是你衣袖中的棉纱必须拿掉!”说着一把抓住少华的右腕,把她腕上缠的中帕、绵纱解下来扔了。 少华一惊,赶忙往后抽手,可是怎么也抽不开。她急道:“放开我!不放开我怎样陪你饮酒哇!” “你秀色可餐,有了你本尉就不要饮酒了。”赵新衣道。原来这小子久居大内思色若渴,色胆包天。说着顺势一带,把少华揽在怀里,奸笑道:“小美人,你好比一个绯红可爱的桃子,你陪我喝酒,我只是看桃子,你陪我睡觉,那才是吃桃子……” 少华急挣道:“你!你要干什么?” 赵新衣哈哈笑:“干什么?你还看不出吗?!我要吃桃子,让你陪我睡觉,我故意让你把他们都灌醉了,就是让你陪我睡觉!” 少华变急为怒,抡左掌打了赵新衣一个嘴巴,恨恨骂道:“赵秃子!原来你打姑奶奶的坏主意?我早知你们是禽兽,原来你连禽兽也不如!” 这个赵新衣身子很奇伟,但是行为很卑鄙,他涎脸笑道:“小美人,你骂得好,但骂得不对。我若连禽兽都不如,成了蚂蚁、蚯蚓子吗?它们连美丑都不知,怎么对你流馋涎呢?……” 少华骂道:“无耻!你狗胆包天,难道你就不怕齐肩王……” 赵新衣冷笑道:“真天真,你以为还有将来吗?!今天与你云雨一度,你从我。我带你走,不从我,我杀了你,就报格斗中失手……一切事情全完了……”说着提了少华,就往炕上走。 少华挣扎、叫骂全无济于事,赵新衣将少华放在炕上,就点了她的软麻穴,要解她的衣服。 窗外的沐莹大急?正待飞身进屋,忽听屋内床上,孙总管一阵冷笑。孙总管已经跳起,怒视着赵新衣道:“你做的好事!你动了蓝姑娘不怕齐肩王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赵新衣冷笑道:“我倒不怕齐肩正把我怎么样,只怕你这老狐狸……” 孙总管得意地笑道:“好哇,你怕我,咱们谈谈条件吧!” 赵新衣冷笑:“孙总管,别给你鼻子就上脸,你说,你向赵某要什么条件呢?” 孙总管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赵家的追风十八刀!” 赵新衣轻蔑地对孙总管道:“我要是不给呢,孙总管你怎样?” 孙总管道:“我方才是装醉,你方才说的话,我全听到了。我要是把你的行为奏知圣上,看圣上不灭你的族才怪呢?” 赵新衣冷笑道:“要是我不想灭族呢?有一个很好的办法……” 孙总管冷笑道:“我知道,你要杀我灭口,是不是?可是我早有准备,你那追风十八刀虽厉害,我有办法制服你!” 赵新衣一愣,态度颓然,可是这颓然转瞬即逝,还了一副镇静态度道:“孙总管,我承认你说得对,但是你提的条件太苛刻。我把刀法传给你,是师门不容的。这样吧:你若愿意,这尤物咱们轮着来……享受?” 孙总管冷笑道:“赵新衣!你不要和我动心眼儿,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知道我是宦人,还和你轮什么?说是轮,还是你一个人独占!” 赵新衣突然明白道:“对,对,你是阉人,现在我才想起了。既如此,你何不做个人情把她送给我?倘这样,赵某一定对你有好处!” 少华突然喊道:“孙总管!你不要上他的当,你要杀了他,然后去奏明皇上。”少华想借刀杀了赵新衣,剩一个孙总管好对付。 孙总管道:“蓝姑娘,你愿意好好跟我走吗?你若愿意,我就杀了他!” 赵新衣抽出刀:“咱们谁死,试试看吧!恐怕容不得你见圣上,你就喋血刀下了。” 孙总管抽出剑,攻向赵新衣,使大须弥剑法。他是西域少林的俗家弟子,大须弥剑法甚是厉害,和赵新衣势均力敌,斗得非常激烈。 少华见他们战斗得难解难分,无暇分神旁顾,悄悄蹑出去,不意她刚出屋就被孙总管发现了。 孙总管虽是阉竖,但越是这种阉竖,越有畸形心理。他像八十岁的老人偏爱少女一样,也以为这样的美女玩玩很惬意。玩玩后再给并肩王,风流够了,仍能去讨宠。他见少华逃了,抛下赵新衣,向少华追去。 窗外的沐莹想看个究竟,又从后窗飞到屋顶上。孙总管正要抓住少华,赵新衣从屋内飞纵而出,挺刀对他刺去。及至孙总管发觉已经躲闪不及了,他只得往前一伏身。这样他才免于一死,但是他的背部仍被刀尖刺中,不过刺得浅些罢了。他回过头怒对赵新衣道:“你……!”他的创口在流血,脸色煞白。 赵新衣冷笑道:“谁让你紧逼老子!杀了你我豁着仍回长白山当响马!” 孙总管道:“你休打如意算盘,我要促住你剐了你,把你的阴魂送到地狱里去。” 赵新衣道:“多说无益,咱们强者存,弱者亡。”说着举刀就砍,孙总管举剑架住,二人又战在一起。 少华见孙总管与赵新衣激战无暇管她,举步就逃,可惜她穴道被封,施展不了轻功,不能飞身上房,被阻在店门口,出不去。 孙总管发现少华,但是不去管她,他想先杀了赵新衣,再捉少华。孙总管的大须弥剑变化很多,剑术又精,受了赵新的伤后,已是拼命打法。赵新衣的追风十八刀虽厉害。但也略显败势,这种形势孙总管看得清楚。比了六十招儿后。孙总管突然大喝一声,猛一发威,一剑刺向赵新衣胸膛。赵新衣使雪拥蓝关全力封闭,却不知大须弥剑变化多端,孙总管正面刺他是虚招儿,见赵新衣全力防他,蓦地撤剑,倏地旋身,一个移形换位腾到赵新衣身后,反手剑向他后背刺去,他慌忙躲剑已来不及,右肋中了一剑。这一剑虽没致命,但赵新衣战斗力更减。他若前身中剑,尚可自己点穴,封闭血脉,可是伤在后背就不行,他既不能自闭穴道,又不能压迫伤口,任创口鲜血外涌,流血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白,身子摇摇欲倒。孙总管施了个绝招儿。赵新衣用剑去防?可是手腕无力被击飞。他刚转身欲逃,孙总管一剑刺中他的左肋,长剑刺进尺深,赵新衣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倒地,尚在喘息。孙总管道:“看在同仁一回给你个痛快吧!”又在他身上补了一剑,赵新衣立即毕命。 孙总管见赵新衣已死,跳过身去追少华。可是到了少华跟前,正要伸手拉她,忽然沐莹从房上跳下,执剑立在孙总管面前。孙总管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跃,立即举剑出手,想不到沐莹出剑比他快着很多。一挥剑,就把他的剑削断。 孙总管手持着半截剑,吓白了脸。他知道要战,绝不是沐莹的对手,他一时没认出沐莹,扔了剑对沐莹抱拳道:“壮士,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与我作对?” 沐莹冷笑道:“无怨无仇!?你还记得囚仙石窟里折磨我和秦怀方吗?这是旧怨,你知道你要捉的这个姑娘是谁吗?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沐莹这一说,孙总管也认出了沐莹。见是沐莹,他吓傻了眼,赶快作揖道:“在下多有得罪,少侠原谅。愿将蓝姑娘完壁归还,请你……” 沐莹怒喝道:“住口!现在蓝姑娘已在我手里,谁要你这个空头人情,你们这些鹰爪子,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拿命来吧!”说着挥剑攻去。 孙总管早就有准备,见沐莹面露杀机,闪身躲过,纵跳而去。 沐莹恨透了这些鹰爪子,施轻功从后边追上,挺剑刺去,一剑从后心透过前心,孙总管倒地而死。 沐莹返身回来,到了门口,见门已大开,少华已出店外。沐莹去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个黑影,匆匆而行。他追到跟前,看清那黑影正是少华。他扑过去,把她抱住,道:“华妹妹,你为什么要逃呢,让我找得好苦!” 少华挣扎道:“放开我!你赶快去找那个碧莲妹,让我走!” 沐莹急道:“华妹,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心吗?!难道你真愿意做那个齐肩王妃?” 少华一愣,但怒道:“我做什么还关你什么事?!我就是要做齐肩王妃,享荣华富贵,你放开我,别管我!” 沐莹愕视着少华,许久才道:“华妹,难道你真变了!” 少华道“是!我真变了!我就是要做齐肩王妃,你让我走!” 沐莹一愣,立即道:“你若不理解我,可以恨我,但是你千万不能去做齐肩王妃呀!‘侯门一入深似海’,‘长门幽寒闭阿娇’啊!那是地狱,华妹你千万不能去啊!” 少华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放我走,放我走!” 沐莹有气,少华耍脾气,他不怨。玉颜随年变,丈夫皆好新。由于有薄情郎、荒唐丈夫,无怪女子形成嫉妒心理。他和她订了婚,碧莲还对他那么亲热,少华对他产生恨怨,他不怪。但是少华自愿去做齐肩王妃,他气愤,也蔑视。他一推少华道:“你去吧!去做你的王妃,我高攀不上!” 少华被推出,愣愣立了很久,恨恨说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要你管!”说罢又向前跑去。 沐莹有气,不管她。独自生了会子气,想道:“华妹又要独自行走,碰到坏人怎么办?我何不暗自送她一程,看她究竟往何处去?”想罢,蹑在少华后面,悄悄跟她而去。 少华走正路,沐莹走荒凉野地、丛林、荆棘。 少华离开扬州,先向东行,到天黑觅店住下,沐莹也在她住的那店不远处,觅店住下,窥视着少华的行动。这一夜过去了,第二天少华吃过早饭,又上路。沐莹仍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遥遥跟着。这天少华仍往东行。到天黑在一个市镇觅店住下,沐莹也觅店住下。第三天早饭后,她边走边想,直往北行,沐莹仍在后面蹑着。他边走边想:“皇都迁了,但齐肩王府仍在南京,她为什么北行呢?!这丫头真怪,我要跟她到底,看她究竟干什么?” 此时,沐莹知道,少华说做齐肩王妃是假。她既不做齐肩王妃,沐莹对她的气,全消了。但是他若公开露面,少华那样任性,还要避开他,他仍在远处,遥遥蹑着她,暗护着她,关切之情更增加了。 第四天,少华仍往北行。沐莹仍在远处暗中保护……一天,少华进了太行山区。 少华在深山老峪之间穿行。太行山没有高耸入云的山峰,没有莽莽的气势,但是山岭绵延千里不断。在千峰万岭、千谷万壑中,也有嶙峋的怪石、幽深的奇壑,有奇绝的旖旎林区,也有至险的崎岖山路。 少华在深山里爬山越岭,沿太行山一直西行。跟在后边的沐莹想:“华妹在太行山区走什么?她是不是去找唐姐姐呢?” 一天,少华行到一个幽谷。正行间,脚踩在一条大蛇身上。那大蛇一动身,吓了她一跳,她急忙后退,但是已被那条大蛇发现了。那大蛇原来身尾盘曲,昂首在上,口里衔着一株草,见了少华,“刷”地声,身体展开,腾空扑向少华。它口里的草丢了,张着的大口里,吐着火红的信子,正对着少华的脸。 少华穴道早已解了,武功也已恢复,见蛇扑来,闪身避开。那蛇见没扑住少华,一个回身,又旋身扑向少华,张着的大口,就要咬到少华身上。少华双脚一纵跳在空中,躲过了这一劫。那蛇见第二次又扑空,大怒,没容少华落地,“刷”地一旋身,将少华盘住,口内信子对着少华的脸。 少华手中无剑,着急万分,惊叫道:“孽障!孽障!快松身!”可是那蛇越盘越紧。 少华正在惊急,忽然沐莹飞身过来,手起剑落,将那大蛇的头斩下。那蛇负疼,身子越盘越紧,将少华的两条腿,束在一起,勒得发疼。惊叫:“莹哥!快,快斩蛇身!” 沐莹“刷”的一剑,将蛇斩为几段,然后收剑入鞘对少华道:“少华,你不是要做齐肩王妃,不再理我吗?怎么又叫起‘莹哥’来,我可不敢当!” 少华羞红了脸道:“与你在一起,你竟欺负我,我还走!”说罢,装着欲走,可是并未举步。 沐莹赶忙把她抱住:“华妹!华妹!我和你闹着玩呢。你独自行走危险,我怎能再放你走?” 少华仍背着脸,不说话。 沐莹道:“华妹,你别和我怄气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在后面跟了你这些天,又不敢和你打照面,尽走荒草乱石地,把脚都给磨破了——华妹,你千万别再自己走了,我求你。”少华哭道:“你心里爱着那个莲妹妹,我就让给你们过舒心日子,你又假装关心我。你让我怎么办呢?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沐莹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假装,我真是假装吗?为救你,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从北方来杭州,是假装吗?我为保护你,暗中跟了你十余日,也是假装吗?你说,你拍着良心说!”沐莹去拍少华的心口,不意竟触到了少女的痒处。少女的肌肤本就敏感,沐莹的手一触少华的乳间,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少华这一笑,沐莹很生气。他把脚伸给少华看,又怒对少华道:“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脚都扎烂了,把我折腾得这样苦,你开心了吧?” 少华去看沐莹的脚,只见他脚上两只鞋都磨破了,脚几处被扎伤,心里不忍,流着泪道:“莹哥,都怪我任性,让你吃这么大的苦……你打我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沐莹道:“华妹,我那次打完你,就后悔了,怎忍心再打你?我心里只爱你一个人,我敢把心扒出来捧给你看。我只求你相信我,别怄我!” 少华突然柔情似水,拉住沐莹的手道:“少华任性,求哥哥担待!莹哥,我相信你。我此刻好幸福。今后咱们永远在一起。” 沐莹想:“碧莲的事,等和她慢慢解释,先让少华陶醉在幸福里吧,”对少华道:“等我们报了大仇,就找个地方隐居……” 少华道:“好。我们也找个桃源那样的地方……” 沐莹道:“那夜在店里,我好气,也好怕,你那样痛快地饮酒,我还以为你真变了心,想躺在齐肩王怀里做王妃。后来我仔细看,发现妹妹是和他们变成法,我这才放了心。” 少华倚在沐莹的怀里,看着沐莹的脸道:“莹哥,我怎能愿意做什么齐肩王的侧妃呢,别说那一定是个老家伙,老色鬼,就是他年轻英俊我也不爱他,我才不愿像金丝鸟一样被锁在金笼里。记得有两句叹羁鸟前诗说:‘须知锁向金笼听,不如林间自在啼’。我岂不知做王妃就是做羁鸟呢,再说我怎能抛得下唐姐姐和……” 沐莹问:“华妹,你抛不下唐姐姐和谁呢?” 少华道:“傻瓜,这还用问吗?”趴在沐莹的耳边红着脸道:“我抛不下你,我的心肝!” 沐莹紧紧搂住少华:“我早知道你是在怄我。” 少华道:“我这一时期,真是多灾多难。那天,我离开你和你那碧莲妹,躲入一片树林里。我心里痛苦,失魂落魄地,低着头行。正行间,忽然觉得有动静,猛抬头,见几个大内侍卫,已经把我包围了。他们个个手持兵刃,对我虎视耽耽。他们中领头的就是那个孙总管和赵新衣。我知他们来意不善,就要先发制人,岂知出了几招儿,就支持不住了。那个孙总管,武功非常高,大须弥剑,使得神出鬼没。第十招儿,他便乘隙磕飞了我的剑,几个侍卫上前,点了我的穴道,把我塞入一顶软轿里。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他们是受齐肩王所托选美的。在杭州越王那狗东西给了我的像,把我让给齐肩王,所以他们到处物色我。他们捉了我,是要把我送到齐肩王府当内侍。我知道硬逃是逃不脱的,便想灌醉了他们再脱身。想不到那赵新衣和孙总管酒量那么大,他们都打邪主意,想从我身上讨便宜……莹哥,若不是你来救妹妹,还真险些……” 沐莹道:“可是当时你非要离开我,怎么叫也叫不回来,真气人!” 少华道:“莹哥,碧莲妹救过你,也救过我。她爱你,也是个好姑娘,可是我感情上又实在不能接受她——我以为,我不离开你,我们三人都痛苦。我要一个人担当痛苦,我才逃。可是没想到,我的逃,使莹哥这么痛苦。莹哥,莹哥,这是真的吗?这是不是真的?” 沐莹道:“华妹,是真的。你离开我后,我痛苦极了,这都是真的,请相信我。” 少华道:“可是,你能把你那碧莲妹忘了吗?” 沐莹道:“忘是忘不了的,但是我爱她和爱你不一样。但愿她幸福吧,不要提这件事了,咱们走!” 少华当然知道沐莹忘不了碧莲。但是她想,沐莹是爱她的,只要她和沐莹在一起,他的身和心,碧莲就一定夺不走。于是对沐莹道:“好,咱们走。” 二人刚要走,突然一个白须的老人跑来,手里拿着一条小金蛇。这白须老者在那大蛇跟前停下,看了被斩成几段的大蛇,怒对沐莹和少华道:“谁杀了我的大蛇?是不是你们这对男女?” 沐莹见这老头蛮横,也有些生气,看也不看老头,答道:“杀大蛇的是我。这大蛇害人,我就把它杀了。怎么样?” 白须老头道:“大蛇是我养的,它害人谁看见过?可它却被你们杀了,躺在这里……” 沐莹道:“你这老头子好不讲理,你的蛇咬不咬人,你当然知道,这样害人的蛇,根本就不该放出来!它害人还不许杀吗?” 白须老头:“蛇是属于我的,不许杀!” 沐莹:“现在我杀了,你要怎么样?” 白须老者道:“很简单,你必须给我包赔损失。” 沐莹道:“无主蛇害人,杀之是为民除害,你不能这样不讲理,什么损失我也不赔!” 白须老者冷笑道:“你们有道理对它讲吧!”说着把手里的小金蛇放出。 小金蛇离了白须老者的手,像一道金光一样围绕沐莹和少华身体转,找机会下口咬。沐莹知道那是一条毒蛇,只要 被它咬上一口,马上就要殒命。沐莹手里剑舞成一个光幢,护住自己和少华。但是小金蛇实在窜得太快了,沐莹把剑舞得飞快,才只能暂时防御,若时间长了,恐怕手稍一慢,小金蛇就会乘虚而入,咬他和少华一口…… 沐莹正在着急,突然那白须老头一吹口哨,小金蛇窜得更快起来。看情形,沐莹剑舞得再快,也难防御小金蛇的进攻。 沐莹大急。他知道,稍一疏忽。他和少华就有性命之虞。他的心思电转,在想办法。突然心头一亮。心想:“我何不试试风火掌!”想罢。默运玄功,右掌蓄足力,顿时掌前热火滚滚,向前推去,小金蛇身子轻,被掌风推得身如叶飘,浑身灼伤,落在地上。 白须老头大急,忙吹口哨。小金蛇身被热风烤黑,慢慢游行,回到白须老者手上。 沐莹这一掌击空,掌力都击在身前一棵大树上,击得大树猛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树身对掌处,树皮尽黑。 白须老者惊道:“风火掌!?你认识唐振坤吗?” 沐莹道:“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那白须老头道:“唐振坤是我的师兄,你是他的什么人吗?” 林莹道:“原来是老前辈,晚辈失敬。唐老前辈与晚辈并无什么名分。但晚辈的几种武功都是唐老前辈传的,晚辈视唐老前辈为恩师。” 白须老人问:“他在哪里?!” 沐莹道:“他在太祖灭明教时,跑入泰山腹洞中,蛰居其处,于几月前仙逝了。” 白须老人恻然道:“朱元璋那狗皇帝,为求万世之业,真是良心尽丧。” 沐莹喟然道:“大概权这东西可以改变人,汉高祖、赵太祖不都是有了权之后变的吗?” 白须老者道:“权和个人之私结合了,才这样可怕。听说过古时候无人做皇帝,有一个叫徐由的,怕让他当皇帝,就隐入深山永不出来。变成家天下,世袭制了,皇帝的位子,开始争。为了得那个位子。有的子杀其父,有的弟杀其兄,有的翁杀其婿……皇帝得做,大权在握,就失掉人性,一切由心,由此看来,皇帝不是人间至尊,不是圣,应是人间至卑,而是劣。” 沐莹肃然道:“老先生谈到朱明,谈到权字,就感慨系之,现出忧国忧民之色,请问老先生仙居何处,台甫为何?” 白须老者道:“老朽皇甫松,自号苍山野老,世居太行皇甫山庄,以采药、猎兽为业。” 沐莹道:“请恕晚辈不躬,冒昧发问,唐突老先生之处。老先生既以采药为业,可鉴济世之心。太史公曰:‘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老先生自是隐侠者流,为何豢养毒蛇,放出伤人呢?” 少华道:“方才小女子,被那条大蛇缠住,险些……” 皇甫松笑着,拿出小金蛇,递到沐莹和少华面前道:“二位请看,这蛇有毒牙吗?养的蛇是只吓人,不能害人的。我怕它们伤人,早把毒牙给它们拔了。” 原来凡毒蛇,都有两个毒牙,在上颚的两边,曲管状,毒 蛇咬人,毒液便是由毒牙注入人体的。皇甫松道:“那大蛇,根本就不是毒蛇,它伤不了人的。” 少华这才释然道:“老先生养这宠物有何用?” 皇甫道:“我训练那大蛇,是要它帮我找一种草,配制伤药。” 沐莹问:“一种什么草呢?” 皇甫松道:“蛇衔草。传说三国时名医华佗,为了给人治伤,进山采药,但是不知采什么药能治这伤。正在山中徘徊,忽见一条伤蛇爬来。身上两处伤口,均是肉断皮连。这蛇爬行草间,似寻什么东西。忽然在一棵草前停下,用口衔了这棵草。很奇怪,过了一会儿,那伤蛇在地上打了个滚,伤口立即愈合了。于是华佗采了伤蛇衔过的草,给家里受伤的人吃,果然有效验,伤者吃了那草,伤口立愈。华佗给那草叫蛇衔草。可惜华佗先生死后,人们不知此草形状……” 少华道:“哎呀,原来如此!那蛇起初,口里真衔着一株草的,后来扑我,就将口中的草吐了。” 皇甫松脸露惋惜之色,但接着他的话道:“至于这小金蛇,我养来也有用处,除了可以做我的活武器,还可测人身上的百毒。” 少华听说小金蛇能测身上百毒,急问:“老先生,既然你的宠物能测人身上百毒,能让它给小女子测一测吗?” 皇甫松审视着沐莹、少华道:“我还没请教公子、小姐贵姓高名……能先赐告吗?” 沐莹道:“晚辈沐莹,家居燕南……” 皇甫松问道,“燕南有个天下无敌剑沐临风大侠,公子可知道。” 沐莹道:“不敢当‘天下无敌剑’几字,那便是家父。” 皇甫松道:“原来是沐少侠,失敬!失敬!这位小姐是……” 沐莹想了想道:“老先生是隐逸之辈,报我华妹的姓名身世无妨。我妹妹姓蓝,叫少华。太祖开国功臣蓝玉,乃其祖父。朱元璋为帝后灭明教、杀功臣,给他祖父加了谋反大罪,蓝家惨遭灭族之祸。我这华妹是她父亲逃到外边娶妻生的。可是她父母仍未逃过劫难,均死在越王那狗东西之手,如今蓝家只遗了我这个华妹妹……” 皇甫松道:“既是功臣之后,其祖又是含冤负屈,情甚可悯,老朽就让它给蓝姑娘测一测好了。你脱掉外衣,只剩贴身衣服吧!”说着把小金蛇放开,吹起一种声音怪异的哨。小金蛇窜到少华的身上,沿着少华的全身爬行,似乎寻找,爬到少华的腹部停住,瞪着寒光闪动的服睛,张着口,火一样颜色的舌尖,向少华心口刺去。少华大悸,一激灵,打了一个寒颤。可是蛇信子所在肉上却是软的。只是痒痒刷刷地,在心口刺来刺去。 皇甫松道:“小金蛇用舌尖吮吸你的身体内就说明你体几有它喜欢之毒。”说着收了小金蛇,给少华把脉。把完脉道:“小姐,这几个月,你的身体受了毒伤吧?” 少华摇头:“没有。” 皇甫松道:“奇怪!据小金蛇测探和老朽诊脉,你曾中过剧毒,现在毒已由腠理,转向膏盲,聚在心口。小金蛇是百测全灵的,你说没受过毒伤,可就怪了……” 少华想了想道:“我被擒入越王府,因骂那老贼,那老贼用两条特殊的鞭子打我,觉得鞭子打下,又麻又疼。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莫非是毒鞭?” 皇甫松道:“那老贼可恶,一定是用毒鞭折磨你。” 沐莹道:“那老贼用心极恶,岂只是为了折磨,是怕……逼华妹成了亲,华妹有武功杀他而逃。老先生能治吗?请老先生垂怜,给我华妹妹治治!” 皇甫松点头道:“治是可以。不过据老夫诊断这种毒,是七毒草之毒,很不好治,非一个长时间治疗不可。” 沐莹看少华。少华问皇甫松:“老先生,此毒若是不治,将来如何?” 皇甫松道:“此毒若是不治,将来就不能治了,那时不仅武功俱废,而且可能机体麻痹,四脚残废。” 沐莹对少华道:“华妹,幸遇老先生,能给妹妹治此毒,怎能不治呢?我们留下吧!” 少华道:“莹哥,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沐莹点头道:“当然。”对皇甫松道:“老先生,我和华妹妹想住下来,请老先生施治,欲打扰贵府,方便吗?” 皇甫松道:“沐少侠、蓝小姐能留敝舍,使敝舍篷筚生辉,欢迎、欢迎!蜗居虽陋,尚能使二位吃住方便。请留下吧!” 沐莹道:“那就打扰老先生了。” 皇甫松道:“二位请跟老朽来!”说着放了小金蛇。小金蛇在前引路,皇甫松带沐莹和少华在后面跟去。 翻过两道山岭,在山坞见有一个小村庄,皇甫松带二人进了这个小村庄,走进一个黑大门。 二十四、群英毕集 皇甫松安置沐莹和少华住下,待如上宾。 依皇甫松的安排,少华早晨吃药,晚上按摩。白天,沐莹和少华没事,去山上游玩。 一天,二人从家出来,爬上山岭,然后顺山岭向上攀登。绕了几个山峰,最后登上了那山的主峰。原来绵延千多里的太行山脉,断断续续分成若干个部分,每一个部分,就是一个山群。沐莹和少华登上的山群叫屏,是那个区域里。几个山群中较大的一个。山上群峰拱卫着主峰,立在主峰上回望,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二人在峰上举目四望,只见盈胸的层云,蒸腾涌动,峰下苍岩丹嶂,奇异嶙峋。站在峰上心旷神怡,各生超然出世之感。 沐莹道:“华妹,站在山顶,你有何感想?” 少华幸福地倚在沐莹怀里道:“我只觉得茫茫天地间就只有咱兄妹.互相倚靠。假若没有莹哥,我不就成了茫茫大海里‘泣孤舟之缠妇’了吗?莹哥,你呢?” 沐莹低头看着少华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想,此时若没有华妹陪我,恐怕要生陈子昂登幽州台之感呢?而且若没有华妹,我自己也不会来登山。” 少华道:“是的,天下美景属杭州,因为没有莹哥陪我,我几次过西湖,都没看过一眼。” 沐莹道:“等华妹身上之毒治好,我们的大仇报了,我陪你去游五湖四海,三山五岳。” 少华道:“到底我们姑娘待在深闺知识少,莹哥,五湖是哪五个湖呢?五湖中有没有西湖呢?” 沐莹道:“五湖是天下之大湖,而西湖只是天下之景湖。论天下之大湖有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巢湖、洪泽湖。这些湖均碧鉴万顷,烟波浩淼。古人用‘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来写洞庭,其它的湖也大气磅礴。我到过太湖,太湖的美不及西湖。可是却以它波涛万顷气势,得列五大湖之内。” 少华道:“莹哥说得对。天下山水风景,我见得很有限,我只见一个西湖,所以就只知一个西湖,西湖以外的湖就不知道了。我们的大仇得报,心愿得赏,就去游天下的名山秀水。可是报仇谈何容易呀!”她无限惆怅,脸色惨淡,“从前,我未离养育我的唐家,以为唐姐姐武功天下第一,后来看见了我教的关左使对敌,才知关左使的武功,也可和唐姐姐相比美。再后来在邯郸比武大会上,又遇上了林大兆和圣手如来,还有一个杨逢春和你,武功都不分轩轾。要报仇必须灭明,天下武功高手这么多,要报仇谈何容易?唉!” 沐莹道:“华妹妹,你别泄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武功不好,可以练嘛,我第一次遇见你,不是武功也很低吗,我对你羡慕得了不得。现在比你……不是高了一点吗?” 少华道:“妹妹很高兴,你的武功比我不是高了一点儿,而是高了很多。你大概比唐姐姐还高了。单论剑法,你们各有千秋,可是论内力,你似乎比唐姐姐高了。” 沐莹道:“我的微功末技,哪里能与唐姐姐比呢?唐姐姐是我平生最敬佩的一个人——对了,我见了你后,忘了告诉你,唐姐姐遇见了最不幸之事……” 少华一惊,急问:“什么事?!莹哥,快说!” 沐莹道:“唐姐姐的丈夫孔祥和被鲁王惨杀了!” 少华恨驾道:“这些该死的王爷!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越王、鲁王、齐肩王都杀了,给受他们害的人报仇!” 沐莹道:“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那个圣手如来化了妆,冒充日月神教的前教主唐振坤老前辈,篡夺了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现在正对不服他的唐姐姐进行讨伐。你不在她身边,她只一个人和他们抗衡,连那个关胜杰,都投靠圣手如来了。” 少华忧容满面地道:“真是祸不单行……” 沐莹忧容满面,叹息道:“唐姐姐很危险,我真担心……” 少华问:“这个消息你是几时听到的?” 沐莹道:“我在去杭州救你前,就听说你们教里那个假教主,和鲁王的势力勾结,还有鹰爪子做帮凶,要去扑杀唐姐姐……” 少华道:“哎呀!唐姐姐一点准备也没有,又孤立无援……” 沐莹道:“我曾想过,把这一切去告诉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她,只得算了。我委托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她师弟欧阳静。这个欧阳静可能还在武当山清灵道长处养伤,等伤好了才去帮助唐姐姐……” 少华急得哭了道:“欧阳静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他就是去帮唐姐姐也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莹哥,我求你一件事……” 沐莹道:“华妹,什么事,你说!” 少华道:“你武功好,去援助唐姐姐,行吗?” 沐莹说道:“我早有此意,若不是来救你心切,我早去援助唐姐姐了。可是现在……” 少华道:“你是放心不下我吗?皇甫老先生对我很好,我不几天就会好的。” 沐莹道:“我是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寂寞吗?” 少华道:“你走后,当然我很寂寞,也很痛苦。但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莹哥,你走吧,暂时的分开,是为了以后的不分开。我的毒消了,你救了唐姐姐,咱们就永远在一起。” 沐莹道:“我们盼望这一天。我明天就去救援唐姐姐,可是你知道罗刹魔域的地址吗?我到哪里去找唐姐姐?” 少华道:“你找罗刹魔域没有用,只有教主一个人住在罗刹魔域中,唐姐姐她们除了有事才到罗刹魔域去,她不住在罗刹魔域里。” 沐莹问:“到底罗刹魔域在哪里?华妹,你知道详细地址吗?” 少华道:“听唐姐姐说罗刹魔域在五台山的一处山坞里,唐姐姐他们的住处在罗刹魔域的外边。罗刹魔域外人是找不到的,唐姐姐的住处也很神秘。” 沐莹道:“只要有地址就能找,我明天就动身。” 少华道:“好。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打点一下衣服,你还得向皇甫先生辞行。” 沐莹点头,二人顺原路回去。回到皇甫家,沐莹和少华向皇甫松辞行。可是皇甫松不在屋里,向家里人说,往后山去了。 二人找到后山。走到山前,边走边招呼皇甫老先生。可是找遍后山,也找不到皇甫松。他们爬上山岭,见山壁上有个洞,沐莹道:“我带你进山洞去看看。” 少华点头,二人走进山洞。洞口里很黑。他们摸着黑往里走。走了一段路,突然豁然开朗,里面点着几盏灯,很高。皇甫松在洞边,正斗——条大蛇。 这条大蛇,身子灵得很,它飞、窜、甩、旋、钻,每一动都快愈电闪。可是它快,皇甫松更快,皇甫松须发飘飘,纵、跌、闪,出掌,扫腿,与这条蛇斗得非常激烈,危险极了。不过这条蛇无论耍什么花招儿,都奈何不了他。 那条大蛇一旋,那么快,带一个旋风,要在呼吸之间,用身子把他缠住。他一纵身,从大蛇已经围成圈的身子中窜出去。那大蛇头直立起来,驭风急飞,用尾巴去扫他。皇甫松飞纵而起,在空中旋身,用铁掌去扫大蛇的七寸。大蛇只好向前飞窜,又回过身来咬皇甫松。皇甫松闪身躲过,伸手疾抓大蛇的颈。他一把没抓住大蛇的颈,那大蛇钻入空中,可是立刻又旋身。凌空直下,红舌直对皇甫松。皇甫松倒踏铁板桥向后仰身,那大蛇收身不住,从他身上飞过去。但立即旋身飞回来。皇甫松准备用两指夹大蛇的头,那大蛇窜出去,但又旋身回来。皇甫松一个假动作,晃得那大蛇行动失措,皇甫松往旁一闪身,攥住了大蛇的脖子。那大蛇脖子被攥。口张得像被撕成两半,瞪着吓人的眼睛,尾巴在地上甩得“吧吧”响。 皇甫松紧紧攥着蛇的颈项,那蛇闹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沐莹在黑暗中赞道:“老先生好身手,方才真是惊险得很哪!” 皇甫松笑笑道:“没什么,我斗惯了这玩艺儿!” 沐莹道:“老先生老而弥坚、不堕青云之志啊!真令人佩服。老先生天天到此洞来练斗蛇吗?” 皇甫松摇摇头:“不,只是为了治蓝姑娘的内毒。非用这种蛇的胆不可。” 沐莹道:“原来如此。多谢皇甫老先生这样冒险。我华妹妹真幸运,得遇老先生热诚给她治毒。” 皇甫松笑道:“真的没什么,我经常这样锻炼好。不过都是驯它们,今天是为给蓝姑娘治毒,我破例了。”说着撕开那大蛇的颈项,从里边取出蛇胆,递给少华道:“蓝小姐,快吃下,洞里这条毒蛇叫飞天白花蛇,是专治七草毒的。碰到它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缘。你吃了这毒蛇的胆,治愈毒伤可提前一个月。” 少华望着那血腥难闻的毒蛇胆,心里犯了难,心想:“这玩艺儿又腥又脏,看着就恶心,怎么往口里搁!?听说毒蛇之毒,全在胆上,我吃了,岂不……?”她愣愣地看着那毒蛇胆发呆…… “蓝小姐,吃啊!”皇甫松见少华不吃催道:“毒蛇这里很难寻,尤其是飞天白花蛇,而且捕它不易,武功再高之人,没有经验也捕不住它。这条蛇,我为给你这样的患者治病,我在此豢养多年了,今日我取了它的胆给你,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小姐错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说罢殷切地望着少华。 少华不愿吃,但是皇甫老先生为了她,自己履危犯险,又杀了自己豢养多年的蛇,真是情义殷渥,这份好心,岂能拒绝?去看沐莹,沐莹对她投以鼓励的目光,说道:“华妹,皇甫老先生的技和药,独惠你了,还不快吃?” 少华从皇甫松手里取过蛇胆,拿在自己手里,犹豫了一会儿,闭上眼,放入口里,下狠心咽下。皇甫松怕她恶心吐出,点了她的膻中穴,又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对少华道:“蓝小姐,免得口里保留腥味,你喝一口酒嗽嗽口吧!” 少华喝了一口,酒漱了漱口,吐了,又喝了一口咽下,这才说道:“老先生,方才我真犯难,真想不吃它,可是老先生的感情难却,只好吞下。请问老先生,既是毒蛇之胆,岂能当药?” 皇甫松道:“医书上说‘以毒攻毒’,所以治毒的药物,本身都是毒。那狗越王打你的那条鞭子,是牛皮编成后,浸了七星海堂、穿心兰、罂粟粉等七种毒草的汁的,用这种鞭子把你打出血,毒就侵入你的身体里,你中了这种毒,内力削减,没有足够的武力,把毒从体内逼出,只得用毒,把你身上的毒,攻杀在体内,因此给你吃这种巨毒的东西。” 少华恨恨道:“越王这狗东西,害我父母,又害我如此,我与他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非杀他不可!”说着已泪水盈睫。 沐莹怕少华伤感,转换话题道:“老前辈!柳宗元的《捕蛇者说》上说‘永州之野产异蛇,里质而白章……’是不是这种蛇?” 皇甫松道:“对,对。这种蛇产在永州,捕住做为贡物, 献给皇宫。北方很少的,所以蓝小姐真是有机缘!” 沐莹对少华道:“我华妹真是有天缘!华妹你先安心在此养伤,这仇将来我替你报!”转过身对皇甫松道:“老先生,常言‘大恩不言谢’,老先生对我兄妹的大恩,我们只有铭刻五内。我华妹先留在这里疗毒,我因有事要去办,是来找老先生告辞的……”他把和少华商量的结果对皇甫松说了。 皇甫松道:“既然我唐师兄已仙逝,揭露这个赝品就难了。老朽这里有唐师兄的具名信,不知对揭露那个赝品是否有助?” 沐莹道:“那泰山腹洞里,有唐老前辈留的遗书,拿了唐老前辈给老先生的亲笔信,和那遗书两相对照,足可证明唐老先生的遗书不是伪造的。” 皇甫道:“如有用,少侠走时就带上,我的武功造诣不如师兄,少侠既学了师兄的武功,我就不让少侠以多为累了。我只赠少侠几句话。程颢说:‘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无论使伶么武功招式,都要思出它的潜在威力,料到它的风云变态呀!” 沐莹道:“老前辈至理名言,晚辈谨受教。” 皇甫松道:“少侠去吧,人生易老,地虽生尔才,天不与尔时,常为人生浩叹。武林苍生,皆赖少侠这等少年拯救,希少侠以此为己任,勿学老朽‘青云尚未达,鬓发已成丝’啊……” 沐莹道:“晚辈才薄力微,恐难副老先生厚望。晚辈努力勖勉就是。” 三人出洞回家,皇甫松用各种野味设宴,三人饮得很痛快。 第二天吃过早饭,沐莹依依离了皇甫山庄上路,奔遵化方向走去。 沐莹一路晓行夜宿几天后到了遵化。沐莹照少华说的那个地址,找到了山窝里的凤凰村。 凤凰村是唐赛儿第二个家。她第一个家在山东蒲台县,起义失败后,隐居在遵化凤凰村,此后凤凰村就成了第二个家。到了凤凰村一打听,说唐赛儿已有一年未回家,上个月回家住了几天,十几天前又走了,不知去向。 沐莹想:“唐姐姐也许被迫杀,隐伏在此,我何不四处寻觅寻觅。”但白天各处寻找,夜里到几个武林世家去探查,找了几天,也没消息。 一天夜里,沐莹从店里出来,不知到哪里去好。他想,有些时日,不知遵化马家人的消息了。他决定去探探马家。马家人在武林中结交甚广,特别是爱结交林大兆、圣手如来等人,也许知道唐赛儿的下落或消息。 他去探翠微山庄。 他到翠微山庄时,二更已过。他去翠微山庄已是熟路,越墙而入,直奔客厅。他蹑近窗子看,见客厅里亮着灯,马瑞朋正陪着两个客人饮茶谈话。一个客人样子像大内侍卫,一个像日月神教徒。沐莹趴在后窗下偷听。 “鲁王这回可倒霉了,”那个日月神教教徒道,“唐赛儿在我教武功第一,她欲报夫仇,鲁王的脑袋可保不住。你们等着看吧!” “只靠鲁王自己,固然斗不过唐赛儿,”那个大内侍卫样人道:“可是你们日月神教,我们大内侍卫,也不能不帮鲁王啊!” 那个日月神教教徒道:“那也没有用,唐赛儿不仅武功好,而且人缘甚好。她现在虽然被教主宣布逐出教外,号召所有教徒讨伐她,但是多数教众都和她暗来往,甚至把她看成领袖。听说连左使关胜杰,也和她保持友谊,我们教主说,恐怕她振臂一呼,下边群应即起,因此派我来通知庄主,凡是与我教主有友谊之人,都要联合,并要有所准备,到时共同对付唐赛儿。” 马瑞朋道:“请回去禀告教主,遵化马家永远忠于朝廷,追随你们教主,听从教主吩咐,去支援鲁王。” 那大内侍卫模样人道:“你们这个教主对我们大内侍卫暗送秋波,我们大内侍卫决定支持贵教主巩固地位。我们林大总管特派我来联系,我们也和各反唐派联合,支援鲁王。” 那日月神教的人道:“这样就好。到时候,我们各派就能形成一个营垒了!” 窗外的沐莹一惊。他想,听他们的意思是唐姐姐要选择杀鲁王,各反对唐姐姐的势力要联合反对她,围剿她。她要成为众矢之的。他想:“她一个人独对群敌支持得住吗?我必须赶到山东去支援她。” 大厅里,那日月神教教徒道:“我们教主还请马庄主转告迁安的方景纯庄主,届时务必去。” 马瑞朋道:“我一定通知方庄主,而且保证他也去支援鲁王。” 沐莹想:“我们必须赶到他们前面去,通知唐姐姐,让她有个准备,也去邀请一些人帮助。” 沐莹正要离开马家客厅,在刚一回头之时,忽见一个人影飞出墙外。沐莹想:“此人是什么人?是敌呢,是友呢?若是敌,他见我偷看为什么不攻击、不喊嚷?若是友,他见了我,为什么要跑呢?我一定要追上他,看看他是谁?”于是他向那黑影追去。 那黑影飞行很快,过了院墙后,驰向山坡,跑上山岭,沐莹在后边紧紧迫去。 跑到一个远离翠微山庄的地方,那黑影站住不动了。等到沐莹跑到跟前,那黑影发声道,“你是莹儿吗?我有话说。” 沐莹听出是武先生的声音,心头一喜,跑了几步,在武先生面前站住:“真的是武伯父?我真想不到会遇见你老人家!” 武先生道:“莹儿,我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沐莹道:“武伯父,有什么事,快对莹儿说!一定很严重吧?” 武先生道:“当然。唐赛儿当年为反朱棣,发动过起义,失败后隐居遵化深山老峪中及日月神教内十七年,如今又去山东造反,欲杀鲁王为夫报仇了。敌人正在围剿她,敌人人多势众,而她只有孤身……” 沐莹道:“武伯父,沐莹正要去援助唐姐姐。” 武先生道:“只你一个人去援助唐赛儿不行,敌人已经纠集了各派的不少人,唐赛儿一方也要联合。不然唐赛儿一惨败,武林中正义的一派就要被压抑,就要受摧残……” 沐莹道:“武伯父,我这就去寻找怀方姐、慕容姐夫等人,联络他们一起去救唐姐姐。武伯父,莹儿求你一件事,求你先到山东去,帮助我唐姐姐抗敌人。” 武先生道:“方才在马家,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唐赛儿那里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我就去帮他。” 沐莹道:“有武伯父去帮唐姐姐,我现在就各处去联络。” 武先生道:“莹儿,你准备怎样一个找法?” 沐莹茫然不知所对,嗫嚅道:“这个……这个……我还不知道。” 武先生道:“莹儿,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找到这些人。” 沐莹急问:“什么办法?请伯父快讲!” 武先生道:“办法就是找丐帮帮助。丐帮能用飞鸽传书,丐帮弟子也遍及全国各地。让丐帮各分舵注意你要找的人,如果发现这些人,就通知他们……” 沐莹道:“这真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就去济南分舵,找程见素舵主,求他用飞鸽传书的方法,帮助我寻找这些人。伯父,我走了”! 武先生道:“且慢!” 沐莹道:“伯父,还有什么教诲?” 武先生道:“莹儿,你现在的武功大有进步,但是行走江湖,立足武林,武功越高越好。我那次离开泰山腹洞,回了落虎盆山洞,又研练了六个绝胜剑式,叫做破锤式、破刀式、破枪式、破棒式、破剑式、破斧式,把它写成一本书,画了图解在上面,你有工夫,好好研练它!” 沐莹感动地道:“谢谢武伯父!伯父为了莹儿报仇,把心血都费尽了!” 武先生道:“不要说这些了,快去吧!”说着掏出一本书递给沐莹。 沐莹接了书道:“武伯父,我走了。” 沐莹离开遵化,直奔济南。到济南后,马上去丐帮济南分舵,找到了程见素,请他帮忙。程见素在丐帮是八袋弟子,是长老,身位很重,他直接给丐帮十多处分舵写了信,用飞鸽传出去。 沐莹办完这件事,忽然想到陈志成。离开丐帮济南分舵,就奔泰山腹洞。想不到到了泰山腹洞,陈志成不知哪里去了!沐莹以为他在沉洞里,施燕子投井轻功入沉洞去找。沉洞里不但没有陈志成,而且什么东西也没有了,空空如野。 沐莹这才吃惊着急。心想:“志成到哪里去了呢?是被进洞抢劫的敌人杀了,还是他席卷洞里的东西逃走了?为什么洞里的东西荡然无存,洞里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沐莹在洞里找了一会儿,这里那里全找到了,也没找见陈志成留的任何东西。他想:“既是洞里什么也没有了,我留在洞里已没有用,这里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得先去援唐姐姐。” 沐莹出洞,奔鲁王封地去找唐姐姐。 正行间,忽然看见前面有两个人,与他顺向而行。走至近处,才看清这二人是一男一女,都佩着剑。因二人边行走边谈话,所以行走速度不及沐莹快。 沐莹从后面赶上去,听得他们在谈论武功。好像那男的教那女的内功口诀。 练武之人对别派武功都感兴趣,沐莹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就蹑在后面悄行。不意他才蹑了一小段路,就被前面走路的人发觉了。只听那个男的道:“后边的朋友,偷学别人的武功,可不是磊落丈夫!” 沐莹无奈,只得飞纵过去,对那男的一揖道:“在下因有事急行,追及了二位,因怕打搅了二位谈兴,未敢擅越,岂敢偷学贵门武功?!” 那男的“哼”了一声道:“阁下说得好听……”正要往下说不中听的话,忽然认出是沐莹,惊喜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沐老弟!语言冒犯了,衷心请沐兄弟原谅!” 沐莹仔细一看,也认出是杨逢春,喜道:“原来是杨兄!?真是巧遇,我正要寻找杨兄,有一件事请杨兄帮忙。” 杨逢春道:“是援手唐赛儿姐姐之事吗?我们正是来帮唐姐姐的。” 沐莹问:“你们怎么知道?” 杨逢春看着前面走的那女子道:“我给你们引见后,再坐下细谈。”对那女子道:“屏妹,请过来见我沐兄弟!” 那女子转过身,沐莹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立刻双方都认出了对方是谁,同时惊喜地热情招呼道:“是陈小姐!”“是沐大哥!?” 杨逢春道:“既然你们都认识,就不用指引了。” 沐莹道:“我们是朋友,不用杨兄引见——杨大哥,陈小姐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陈翠屏红了脸道:“我离了沐大哥后,就去泰山腹洞去找志成,不意路上遇到一伙儿贼寇,截住我,欲抢我进山。他们共百十个人,我杀了几个也迫不退他们。他们分几班儿轮换向我进攻。这种车轮战法累得我精疲力尽,眼看就要被他们擒住,幸好杨大哥路过救了我。杨大哥为保护我就和我结伴行。是他陪我去泰山腹洞,可是,唉!洞是找到了,却不见我弟,我们只好出来……” 沐莹怅然道:“你们去过那里了,们也没找到志成吗?那孩子到哪里去了呢……?” 杨逢春道:“不知道,我们在山洞里做饭吃了,过了一夜,他还不回来,我们就离了山洞,下了泰山。听说燕赵多慷慨豪侠之士,欲往河北,半路上遇到两个丐帮弟子,说是丐帮济南分舵,受了沐兄弟的委托,用飞鸽传书通知四方朋友,共赴泰山,支援唐赛儿起义。” 沐莹道:“我也是去泰西的,我们正好顺路,一起走吧!我也好和杨兄叙叙旧。” 杨逢春道:“好!路上请勿吝啬,你也教我屏妹一点功夫。” 沐莹道:“兄弟这点武功和杨兄比,真是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何敢厚颜教人?不过我们在一起,正是一个互相学习、共同探讨的好机会。” 杨逢春道:“天下武功,独惠兄弟,你何必过谦!” 沐莹道:“真的,我沐家剑谱上的话,有的句子便深奥难懂,我正想找几个既懂文学,又有武学造诣之朋友,‘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陈翠屏道:“那就请沐大哥多多赐教,以饱小妹武学匮囊!” 于是三人同行,边走,边谈武功。有时沐莹和杨逢春各抒己见,讨论得很热烈。陈翠屏只是默默听着,有时也插入一句半句,多是画龙点睛之淡,二人就点头认可。 三人一路谈谈论论,颇不寂寞。三四天后,到了泰西地区,他们在离鲁王别墅不远的地方觅店住下。 沐莹给店小二一些银子,询问他关于唐赛儿的消息。 那店小二道:“是听说有一个叫唐赛儿的美妇,把鲁王闹得很头疼,鲁王悬一万两银子的赏捉她,可是没有人敢领这个赏。一是她武功太高,打得去捉她的人落花流水,死得死,伤的伤,二是人们找不到她。” 沐莹急问:“那么怎样可以找到她呢?” 店小二看看沐莹道:“你是想收买我出卖唐赛儿,你不要枉费心机了!唐女侠代我们除害,我们没人做出卖她的缺德事。” 沐莹急解释道:“不,我们是来帮唐姐姐的,只是找不到她。” 店小二叹气道:“现在这里已找不到了。” 沐莹问:“为什么?!” 店小二道:“听说与鲁王有仇之人,都加入了她的选择队伍。这时候,她手下已有几千个弟兄。她见这地方无险可守,把队伍拉到泰东丘陵地区。” 沐莹这才舒了一口气,打发店小二去后,赞道:“唐姐姐真是人中龙凤,巾帼英雄!” 陈翠屏道:“我见着这位唐姐姐,一定和她结成姐妹!” 杨逢春道:“我们在邯郸武林大会上,都已暗认她为姐姐了。” 沐莹道:“杨兄,屏妹。虽然唐姐姐手下已有数千人,但是她的处境仍然很危险。为救唐姐姐燃眉之急,咱们到泰东去找她们……” 杨逢春、陈翠屏点头同意。三人绕过泰山,进入泰山东面的丘陵地区。 沐莹等三人到了泰东,打听唐赛儿,没有一个人知道。三个人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呢?一个几千人的队伍,要起义杀越王,定有很大举动,怎么会无人知道她的名字?莫非那店小二骗他们?仔细想,没有这个可能。这个店小二为什么要骗他们呢?而且在泰西也没有唐姐姐的踪迹呀…… 他们寻店住下,询问过往客商,才知莱芜一带有一个叫唐宝的妇人,建立了营砦,扯起了替天行道的义旗。 沐莹道:“不用说,唐宝定是唐姐姐了,我们去找她。”杨逢春和陈翠屏点头。 沐莹和杨逢春、陈翠屏到了大寨门口,让守门义军通报进去,一会儿一个女将军从里边接出来,沐莹等认出正是唐赛儿。和唐赛儿同时迎出来的,还有东方红、东方云英父女和韩五。唐赛儿把沐莹他们三人接进聚义厅。 “愚姐与二位兄弟邯郸一别,至今未闻音信,想不到姐姐有事,尚能得两个弟弟远道来援,真让姐姐感激。”唐赛儿道。 沐莹道:“邯郸武林大会上,得瞻姐姐凤范,弟弟心中印象颇深。但别后不知姐姐去向,想见姐姐,也无处可寻了……” 杨逢春道:“从邯郸武林大会上,我已看出姐姐是正义中坚。我们武林人讲义气,同道有难,本应互助互援,我们得到丐帮通知,说姐姐面临众敌,就急急赶来,想尽点绵薄。” 唐赛儿道:“谢谢杨兄弟。”指陈翠屏道:“这位小姐是谁?” 杨逢春道:“这是太行陈家庄陈翠屏姑娘。她的父母被圣手如来所杀,家被圣手如来毁了。前时我们在路上邂逅,结为同伴,听说姐姐有事,慕姐姐英风,欲结识姐姐,特随我们赶来助姐姐。” 唐赛儿拉住陈翠屏道:“唐赛儿也早闻令尊陈老英雄大名,可惜……望姑娘节哀!蒙姑娘高义,如不嫌弃,我们就是姐妹,赛儿忝居姐姐。” 陈翠屏喜道:“姐姐英侠之风远播,妹妹心羡已久,今日春风得便,能攀姐姐,好高兴。” 唐赛儿慨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妹妹对姐姐不要客气。”二人非常亲昵。 沐莹对唐赛儿学了遇欧阳静的经过,学了泰山腹洞遇唐振坤的经过及唐振坤的遗嘱,最后也讲了最近他和杨逢春、陈翠屏进洞之所见。 唐赛儿对洞中失宝、失武功秘籍均淡然,独对唐振坤之死非常惋惜,叹气道:“远叔祖万想不到,会有人冒充他造成日月神教浩劫,他老人家的原属下,大部分遭了惨杀。老人家一死,更不易揭露这冒牌货了!” 大家跟着叹息。沐莹对唐赛儿说了揭露假教主的设想。唐赛儿说,报了仇后,再去找假教主算账。 沐莹过去和东方红、东方云英和韩五共叙别情。 原来东方红、东方云英、韩五三人,离开太行陈家庄后,一路卖艺为生,游历了汴、洛、皖、淮等地。他们逛了唐赛儿的繁荣城市开封、洛阳,游了太湖、洪泽,游到苏北,丐帮弟子通知他们:沐莹想请他们来援唐赛儿,他们急急赶来,走到沐莹和杨逢春一行的头里。 东方红叙述完了他们的大致行动后道:“我们在南京,听到一件大事……” 沐莹道:“老前辈,什么大事?” 东方红道:“一个叫慕容季英的青年和一个叫秦怀方的姑娘,去给罪臣方孝孺、方孝友扫墓,闹得南京守备使府,出动几千戌卒去捕杀他们。二人武功均很高,千军万马竟拿他们不住,他们从包围圈中杀出,逃之夭夭了。后来我们听说那个秦怀方是峨嵋派和尘师太的徒弟,曾经和沐贤侄一道囚禁在囚仙石窟里,是明忠臣方孝孺的堂孙女。我们知道了秦姑娘的身世想去支援她,她已经和那个慕容公子安然逃走了。空闹得南京城戒严三天,我们只得黑夜缒城出来。” 沐莹道:“那个秦姑娘,就是我怀方姐,鹰爪子曾设计抓住我们,把我们一起囚在北京郊外一个地下室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才逃出来,不竟逃出来后,我被迫入一个山洞里,掉进里面的断壁下,敌人以为我死了,没再找我,我却机缘偶得,得遇见我武伯父,学了我家传剑法的精髓和两种绝世武功。怀方姐在万分危急中,得遇慕容姐夫救了她。那个慕容姐夫家传慕容十五剑,厉害无比。二人结了婚。我后来见这怀方姐一次,只把一本沐家剑谱的探赜索隐给了她。本想和他们交流武功,不意欧阳静闯了祸,因为救欧阳静兄,又和他们逃散了,我怀方姐一定是回家去祭祖的。” 唐赛儿道:“秦怀方这名字,我也听少华说过,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希望将来能认识她。” 沐莹道:“我已托丐帮飞鸽传书。请丐帮发现怀方姐他们时,通知他们来援唐姐姐。他们若接到通知,一定来的。” 唐赛儿道:“怀方若来,也愿结为姐妹。想不到我唐赛儿这次有事,能有这些人支援,认了云英妹、翠屏妹这些妹妹,将来还能认个怀方妹……” 沐莹道:“可惜少华妹只是请我来,她自己却来不了……” 这时,唐赛儿听了沐莹叙述少华遭越王迫害及在皇甫山庄疗毒之事,道:“鲁王也好,越王也好,没一个好东西!” 沐莹对东方云英道:“云英妹妹,别后可好?” 云英咯咯笑道:“沐大哥还是这样脾气,对谁都关心,你百务繁忙,又姐姐妹妹那么多,却仍记着你这只见过几面的小妹子。” 沐莹道:“妹妹那样美丽、可爱,就是只见一面,也会记在心里,永远难忘的。” 云英幸福地微笑着:“沐大哥真会骗小妹子。” 沐莹对韩五道:“韩五兄可好,你还是和东方前辈在一起吗?” 韩五一抱胸脯道:“沐兄弟,你是不相信韩五能改好吗?你问东方大叔好了。” 东方红道:“这一时期,韩兄弟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卖艺,很本分。” 沐莹道:“韩五哥,这就好。知错能改,不失明哲。希望韩五兄至终如此。” 韩五道:“我与东方大叔父女在一起,也就近朱者赤了。我一定坚持改好,绝不半途而废。” 沐莹问道:“姐姐,你们扯起义旗,官家能罢休吗?” 唐赛儿道:“我原意也是杀鲁王,想不到鲁王的仇家那么多,几千人来附我,就非起义不可了。为留退路,所以我改名唐宝。不过我们并不怕他们。第一次围剿,被我们打回去了,好几天了没动静。” 沐莹道:“听说大内侍卫、日月神教内拥护那个假教主的一派,还有武林中亲圣手如来的那些门派,要联合起来,帮官军和鲁王围剿你。” 唐赛儿道:“我早有准备,我知道他们一定那么做。” 沐莹道:“我武伯父认为,姐姐的存亡,关系到武林中正义与邪恶的消长,所以武伯父让我联络武林中正义的一派,来助唐姐姐——我武伯父没到你这里来吗?” 唐赛儿道:“就是那江湖上有名的飞天银狐武元亮前辈吗?还未见大驾来临。” 沐莹道:“我武伯父正是飞天银狐。他老人家让我去联络武林朋友来援姐姐,他说他要自己先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呢?我担心他老人家一定碰上了什么事情……” 唐赛儿道:“武前辈那样武功和智慧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沐莹看了看大家道:“我也这么想。我还想向诸位问一个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叫陈志成,他答应我守在泰山腹洞练功,可是现在他不见了,也不见了我藏在那里的全部武功秘籍和一批珍宝。” 唐赛儿问:“珍宝?这批珍宝叔祖是留给日月神教的?” 沐莹道:“老前辈的遗嘱上写得很清楚。可是这个遗嘱夹在一本武功秘籍里,也不见了。所以我急着找看这批东西的志成弟,不找到这批东西,就没法揭露那个假教主。” 陈翠屏脸变了色道:“志成他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 杨逢春道:“屏妹勿急,听说志成少年志成,怎能办出那样的事?取走洞中东西的,一定不是他。” 沐莹道:“对。他离家出走时,视万贯家财如敝履,怎能贪这些珍宝呢?这批东西一定另有蹊跷,万不是成弟所为。不过找到了成弟,就可能知道这批珠宝的下落。” 陈翠屏道:“若是志成所为,我决不原谅他。” 大家说着话,天已中午。唐赛儿命摆上酒饭。大家吃过饭,跟唐赛儿去参观义军。 沐莹他们到练兵场时,义军正在操练。几千义军占了一个小山岗起伏、树木丛生的山寨,以天然屏障兼人工建筑,建成一道砦墙,寨墙外有沟堑。沟堑里布满了鹿柴和尖桩,墙上设滚木雷石。练兵场在寨中央。他们的操练是练防守山寨和杀敌本领。 沐莹他们先参观了防守。参观完了防守,参观上营垒寨墙的设置,参观的人无不称赞唐赛儿的布置,认为义军大寨是金城汤池。 沐莹他们参观完了这些,唐赛儿又让义军练攻杀。只见五六千义军随着唐赛儿的令旗调度,刀枪林立,剑戟森严,有的义军操演某种阵式,有的义军共练某种武功或技能,也有的对练枪棒或刀剑…… 参观之人,也都大赞义军纪律严明,士气高涨。 参观完了,大家又折回大厅。唐赛儿道:“来者都是唐赛儿的朋友,都是义军的朋友,大家对山寨的防御设施,对军队的训练,有何高见,勿吝赐教。唐赛儿是个毫无见识的弱女子,要保住山寨,全靠大家的鼎力。唐赛儿把大家看作伯伯、叔叔,兄弟姐妹,请大家对守寨破敌各抒己见。” 大家纷纷发言。有的说为防敌人强攻应设弓箭、火药,有的说为了克敌制胜,应让义军短期内,内外功齐练。 沐莹道:“我也认为义军应当内外功均强,将来才能以少胜多。” 唐赛儿正要拿意见,忽然守门义军来报,寨门外一个姓武的白发老者求见。 沐莹道:“唐姐姐,一定是我武伯父到了,我去迎接。” 唐赛儿道:“我是主人,我应该亲自去迎接武前辈。” 东方红道:“我的表兄到了,我不能不去接,云英!走,去迎接你表伯!” 沐莹等几人来到门外,见一老人立在门口,正是武先生。沐莹上前施礼,对武先生道:“守门义军进去一报,我就知道是武伯伯来了!”指着唐赛儿道:“这位就是我唐赛儿姐姐!” 唐赛儿赶紧上前施礼:“晚辈久闻前辈大名,只憾缘悭一面。今日前来援赛儿,真让赛儿感激莫名!前辈厅里叙话!请!” 武先生打量唐赛儿道:“武林中早传闻日月神教右使唐女侠是巾帼英杰,今日睹面,果感唐女侠飒爽磊落,英气逼人。” 唐赛儿道:“老前辈谬奖了,请!” 武先生正要往里走,见一个老者带着一个俊秀姑娘对着他笑。沐莹道:“武伯父,认识这位东方叔叔吗?” 武先生端相了一下,笑道:“是我表弟,师兄怎么不认识?”对东方红道,“老弟,你们也来援唐女侠吗?你身后那个俊姑娘是谁?” 东方红道:“我们正是来援唐女侠。身后是你侄女云英。云英;快见过你武伯父!” 云英上前,飘身下拜:“侄女云英给伯父行礼!” 武先生道:“好个俊美、可爱的姑娘。你有这样一个乖女儿,免得身后寂寞了!” 东方红由云英想到妻子,有些伤感,但见孑然一身的武先生仍豁然放达,也就受到了安慰。勉强一笑道:“表兄说得是。云英的确能替我料理生活,非常体贴,非常孝顺!” 武先生道:“这就好。你将来生活就有依靠。” 唐赛儿又举手让道:“老前辈,请里面谈吧!” 大家一起向里走去。边走沐莹向武先生道:“莹儿去联络各武林人物时,伯父说先来援唐姐姐的,为何还到在小侄后头?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武先生道:“我从燕南出发,直奔泰西,行到山东的长清一带,正行间,忽然听到打斗声,我抬头一看,见道旁林边,一个少年正与一个大和尚打架。我认的那大和尚是悟性,不认的那少年是谁。那少年武功甚高,使的是我的龙威掌。悟性的武功也大有进步。二人打斗非常激烈。边打斗,边对话。听他们话,是悟性让那少年回泰山腹洞去,那少年不回去。” 接着武先生学了二人的对话。 悟性道:“你不回去便罢,你把从洞中拿的东西都送回去!” 那少年道:“你管得着吗?”一腔傲气。 悟性道:“管得着。是沐少侠让咱们守洞的,不许你往外拿东西!” 那少年道:“哼!别说你,现在沐莹在此我也不怕!” 武先生道:“二人说着话,手可没停,一会儿,悟性便支持不住了,那少年一拳把悟性打伤,悟性跌倒在地,那少年跳过去就狠下杀手。可是他的龙威掌举起,正要拍向悟性前胸,突然三条影子倏然飞来,立在那少年身前大喝道:‘住手!’那少年一惊,停住手没击下去。我欲飞过去救,比那三人慢了一步,见悟性已被三人救了,就没现身,仍隐身偷看、偷听。来的三人是一僧、一道、一俗。那一俗我不认识,那僧正是悟性的师兄悟行大师。道人是武当掌教清灵道长。悟行大师见师弟受伤,怒对那少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为何要杀我师弟?’那少年放了悟性和尚,立起来,没说话。悟行大师问悟性;‘师弟,你为什么跟人打架?’悟性气呼呼地道:‘沐莹托我和这小子守泰山那山洞,想不到这小子心地不善,在洞里学成了几种武功,把洞里的珍宝和武功秘籍全盗走了!我让他送回去,他不送,还打我!’悟行大师对那少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是这样吗?’那少年斜眼看看悟行大师道:‘看意思大和尚也要多管闲事了?’悟行大师道:‘既是沐少侠让你看守,你年纪轻轻,怎能监守自盗?’那少年蛮横地道:‘他让我看,谁能老在洞里当看守?请你勿多管,让我走!’那人道:‘无量寿佛!小施主应知受人之托,忠人之务。你既答应沐少侠看守这些东西,本应看好为是。你年纪轻轻,不能这样无行。请听贫道劝告,把洞里的东西……’还没等道人说完,那少年就道:‘你等既是出家人,真正是多管闲事!那是无主的山洞,里边的东西我不拿,我走了别人也要拿。沐莹让我看守山洞不假,但他一走不回来,我总不能在此看守一辈子吧?与其我把这些东西留给别人,何如我用它创一门派,将来作武林盟主,免得将来受人欺压。’那道人道:‘施主差矣!那些武功秘籍上的武功你学了就算了,不能未经沐少侠同意就私自拿取。应知道一种绝世武功若传之非人,不仅为害武林也要为害世人,罪莫大矣!恐怕这就是沐少侠让你看守的原因。至于那批珍宝呢?小施主更不应该私取,财毋苟得,不要轻取不属于自己的财物。我劝小施主,还是听这位大师父的话,把从那洞中取的东西送回原处。小施主若能全始全终,为沐少侠看守这些东西更好,若不愿受羁于此,就请这位悟行大师的师弟看到沐少侠来取。’那少年怒道:‘你们说得冠冕堂煌,但还不知存着什么心哪!说不定我前脚送回去,你们随后就拿走了!’悟行大师大怒,斥那少年道:‘小施主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少年道;‘闲话少说!现在我是那些东西的主人,我要自己处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便吧!’说罢要走。我正要出去拦他,忽见那个和僧道同来的青年,持着剑冷冷地截住那少年。那少年斜睨了那持剑青年一眼,抽出了剑道:‘看样子你是要与在下较量较量了,是不是?’说着长剑颤起数个剑花向那持剑青年剃去。那青年不说话,闪身避过,立即还了一剑。那青年的剑法,真是高妙极了,快得让人分不清有招无招,分不清刺、劈、划、抹、削,只见一个剑的光网,推向那少年。那少年使得竟是你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剑法也高妙无俦,和那少年正好棋逢对手,所幸那少年有的招数,使得还不算炉火纯青,不然那青年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那少年见不能取胜,纵身就逃,他纵身用的是飞燕惊龙轻功。那青年追去,但追赶不上,只得回来。我出去和悟行大师见礼。悟行大师给我引见了那道士和那青壮年。原来那道士是武当掌教清灵道长,那和少年打架的壮年是欧阳静,他们也是来援唐女侠的。” 唐赛儿道:“欧阳静是我师弟,他离开师门后,是回家种田、打猎的,不知怎么也行走江湖,来援我了?” 沐莹道:“欧阳兄为来看你和孔姐夫,就离家来山东,不意他到山东,正赶上姐夫被鲁王捉了,他就留下营救……” 唐赛儿道:“原来弟弟知得这样详?” 沐莹道:“我曾和他在路上相遇,并因他态度冷僻和他打过架。他的旋风回雪剑很厉害很厉害,后被杨逢春阻开。倒是不打不相识,我们成了朋友,一齐帮他营救姐夫,不意没救出姐夫,从鲁王别墅的石牢里救出了怀方姐和慕容姐夫。我们探听到孔姐夫被押在水牢里,去劫水牢,想不到鲁王竟抢先对孔姐夫下了毒手……欧阳兄为给孔姐夫报仇去杀鲁王,结果只杀了鲁王的一个狗子,从此他便成了鲁王的追杀目标。那次行刺未成,我们各自逃散了。后来又在沧州破庙里遇到了他,那时他已被鲁王的人追杀受了伤。我因急着到杭州去救少华,就把他托付给清灵道长和悟行大师。不知他们怎么也得到唐姐姐有事的消息,赶来赴援?——武伯父说的那道人是清灵道长、那少年是陈志成无疑了。” 唐赛儿问:“弟弟,那少年就是你说的那陈志成吗?看来洞里的东西是他盗去已确定无疑了。” “一定是那不争气的东西!”沐莹气得脸变了色道:“这小子真是忘恩负义。那个圣手如来杀了他的父母。他母亲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他为避敌人追杀弃家跟从我。我为让他学几种绝世武功给父母报仇,带他到泰山腹洞中,他愿意留在那里练武功并守护珍宝,想不到……” 唐赛儿道:“那陈翠屏姑娘知道弟弟如此为人一定很伤心,此事能不能先瞒着她?” 沐莹想了想点头。对武先生道:“后来呢?你们找没找到陈志成?” 武先生道:“我们追了那陈志成一段路,陈志成逃得不知去向。我和清灵道长、悟行大师商量,都认为他人虽跑了,那些武功秘籍及珍宝还藏在那附近,一定被此系縻,舍不得离那地方,就在那地方找寻。那小子鬼得很,有两次被我们发现,又让他逃走了。我们在那里等了半月,仍捉不住他。我怕这里事急,就先往这里来了,清灵道长他们三人,仍在那里等着。” 沐莹道:“那些东西他一时带不走的,他既藏起,就一定藏在一个很严密的地方了。我以为他只能是在那里看着,果如所料,他一定在暗处监视,在明处的清灵道长等三人留在那里寻他,是徒劳无益的。” 唐赛儿点头。他们谈着,回到了大厅。因他们在外边把陈志成盗宝之事说完了才回大厅,。饭菜都已凉了。唐赛儿给大家引见了武先生后吩咐重新上莱。出去迎接武先生的几人,又陪武先生吃饭,大家边吃饭,边谈话,好不热闹。 吃过饭,大家正坐着闲谈,一守门义军,送来一封信,唐赛儿拆开信看完,又递给武先生等人轮着看了。大家互觑着,屋里沉默。信是假教主写的,信名叫《敦促唐赛儿投降书》,信里说他已邀了林大兆、马瑞朋、方景纯,还有天外来客等武林高手数十人,配合官军来诛除日月神教中的异己,如果唐赛儿不投降,就叫她玉石俱焚,死无遗类。 此时假教主来攻唐赛儿真是火上浇油,冰上加霜,她的处境更危险。 武先生道:“敌人若是只有官军,倒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纠集武林高手,倒不可不认真对付。” 沐莹道:“那个假唐振坤,可能就是绰号圣手如来的那个人,魔鬼偏盗用佛名,他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他和林大兆的武功,我们过去都掂量过。听说近来二人都研练了新武功,武功虽有增长,但亦不是不能对付。马瑞朋、方景纯的武功,比上举二人逊色得多。所不知者是大内总管孙林,他号称铁手剑仙,武功一定不错。” 东方红道:“这个人我听说过,他是原大内孙总管的侄儿,武功可胜过乃叔很多。孙总管被武林义侠杀后,他当了大内总管,扬言杀尽武林人士为他叔父报仇。” 沐莹道:“孙总管是我所杀,让他找我就是了!不过,看来他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大概武功也和林大兆、圣手如来伯仲之间。” 杨逢春道:“他武功若和圣手如来伯仲之间就不足虑。圣手如来可能就是我桃源杨家叛逆杨文中。我也会过他的。” 沐莹道:“日月神教里,还有左使关胜杰……” 唐赛儿道:“关胜杰武功和那假教主不差上下,但他不会真心与我为敌……” 沐莹道:“天外来客那拨子人里,还有高管家、陈亮、郑振天武功都能赛过马瑞朋、方景纯辈,但不足虑。估计有一些帮派也会附敌助恶,如太行帮的孟超威、徐光连等,但是估计也会有些帮派来助我们。” 大家都点头赞同沐莹的分析。 武先生道:“莹儿的分析不错。按我们现在的力量,是能对付敌主营中的人的。但是我们对敌方力量,必须有充分的估计。我们要让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必须以绝对压倒的武功优势迎战他们。” 唐赛儿道:“为了有一战退敌的把握,我派人去长清寻欧阳师弟。” 沐莹道:“清灵道长和悟行大师均是当今武坛数得着的人物,不要让他们在那里羁留了,都把他们请来才好。” 大家赞成。武先生道:“为了统一对敌,必须有一人统一指挥,此是重任,就交给唐姑娘。” 大家点头。唐赛儿想让武先生指挥,逊让了许久,武先生才答应帮唐赛儿指挥。 一晚无话。第二天,唐赛儿的义军中,继续有武林人士来援。来的是恒山派掌门的欧阳子、华山派的掌门刘文远,渤海帮的帮主王燕明。 第二天夜里,又来了两个穿夜行衣的蒙面客人,一个是日月神教太行分堂堂主宋兆年,一个是丐帮济南分舵主程见素。宋兆年同情和支持唐赛儿,但是并不愿与假教主闹翻,所以不愿公开来援,而程见素不愿公开来援,是因为丐帮自隋唐建帮以来,一向支持正统,坚持正义,来援助唐赛儿虽是正义行动,但与帮规抵触,另外他不露庐山真面,也免得给丐帮结梁子。 第三天,慕容季英和怀方也来了。 沐莹和怀方姐见面,又有诉不完的积愫,催着怀方叙述离后经历。 原来怀方与慕容从鲁王别墅外和沐莹逃散,怀方带慕容去见和尘师太。和尘师太见怀方和慕容感情融洽,慕容不仅出身名门而且人品甚高、风度翩翩,甚是高兴,又教怀方和慕容一套峨嵋派的绝技弹指神通。怀方和众师姊妹亲热了几天,因有慕容生活不便,就辞别和尘师太下山,二人去南京郊外扫方家老人墓。 他二人一路晓行夜宿,游山玩水,倒不寂寞,十几天后到达南京。 到了南京,他们不愿久留,第二天便去扫方孝孺墓。怀方因为在方家人墓上忘情痛哭,被官府探知,南京守备使府派几百官军去围捕。他们逃离南京后,再探泰山腹洞,刚行到泰山脚下就遇到了两个丐帮弟子。这两个丐帮弟子端相了一会儿,把沐莹的通知告诉了他们,他们就急奔泰西,又从泰西找到泰东义军山寨。 怀方和沐莹姐弟见面均很伤感,也均很高兴。慕容季英和怀方与武先生、杨逢春等熟人叙过别情后,又和唐赛儿互 道羡情。唐赛儿和怀方结为姐妹。虽然大敌当前,但这些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很高兴。 第四天,又来了一帮人。这帮人一行十四五个。僧、道、尼、俗都有。有悟行大师、悟性和尚,有清灵道长,还有和光、和尘二师太率众清字辈弟子,还有欧阳静。 唐赛儿和武先生、东方红、沐莹等众人把清灵道长一行接入了大厅,大家寒喧、让坐之后,就熟人扯坐一起互叙离情。 沐莹立在和尘师太面前,眼泪潸潸,叙说别后的思念,也对众师姐妹露出拳拳之意。 唐赛儿拉住欧阳静互相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许久,还是欧阳静说话了。他抽出了剑,用手拭看白雪般的刃,冷冷地一字一字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姐,我不是来帮你,我是来替师兄报仇的!” 唐赛儿拉住了他道:“弟弟,报仇!对,报仇。可是我们的仇人不只鲁王……” 欧阳静还剑入鞘,冷静地坐下。唐赛儿拭了泪,对欧阳静道:“弟弟,我们要报仇,要手刃仇人。但是,我们必须杀尽眼前的敌人,才能手刃仇人。我们不要哭,要用泪水蘸石磨剑,把剑磨快,去杀敌人,去杀仇人!” 这时,怀方、沐莹都过来。沐莹对唐赛儿道:“对!姐姐,我们要用泪磨剑,把剑磨快,去杀敌人!去杀仇人!趁着战斗没来,我们去共同练武。” 二十五、泰山决战 沐莹和几个青年,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共同研习武艺。由沐莹提议,他们各拿出自己的剑法中两招最精妙的剑法,演给大家看,让大家各自有所体会,结合在自己的剑法里。沐莹演给大家看的两招儿是羿射九日和群帝骖龙;唐赛儿演给大家看的是影摇星烂、流萤纷飞;杨逢春演给大家看的是流云万象、烟雾弥漫;欧阳静演给大家看的是回风舞风、狂飙过谷;慕容季英演给大家看的是暗香疏影、决堤泻洪……怀方演给大家看的是泫雾飞花、落英缤纷,翠屏、云英也都演了两招自家得意剑法。 这一天,大家的剑术,均有很大的精进,尤以怀方、翠屏、云英进步更大。 第二天,大家又练了一天内力,大家的内力也有了提高。 第三天,那个假教主又给唐赛儿送来一封倍。约他们明天在大西坪决斗,唐赛儿回信应战。 战场在离义军寨门三里多远的一个草坪,双方的人,各站在自方的一个小山包前。 唐赛儿这一方有唐赛儿、欧阳静、杨逢春、沐莹、慕容季英、怀方、翠屏、云英,其余的人都戴了面具或化了装。 敌人一方有假教主、林大兆、孙林,关胜杰、高管家、陈亮、郑振天、方景纯、马瑞朋,还有孟超威和徐光连,和一个大家陌生的怪和尚——普善。怪和尚肥胖高大,海下钢髯黑亮,狮子大鼻。铜铃怪眼,手执一柄如意降魔铲甚是威猛。 双方站定之后,唐赛儿道:“请问假教主,你纠集这些人来讨唐宝,究竟要怎么打法?是混战群殴呢?还是双方派人单打独斗?” 假教主笑道:“假和真就在输赢。我的敦促投降书你看了吗?既看了我的敦促投降书为什么还硬撑违抗命令呢?你知道你这样做的下场吗?” 唐赛儿道:“我教的十个长老都惨死在你手里,我焉能不知道?但是惟其如此,我越要反对你,为了不让你这杀人魔王毁了日月神教,为了千万个日月神教兄弟不再惨死,我拼死也要反对你。我要杀你为死在你手下的日月神教徒报仇!” 假教主冷笑:“你以为你有这个本领吗?!你有这个机会吗?” 唐赛儿道:“当然有。怎么个决斗法,你说!” 假敦主想了想道:“群殴太动众,咱们各出五个人决输赢吧!”他怕起义军人多,群殴吃亏。 唐赛儿想:“这倒好,免得群殴双方死很多人。”于是道:“同意这个办法。不过你们输如何?赢如何?” 假教主想了想道:“我们输了,条件就由你们提。但是我们若是赢了,你们这些人就得全听我的摆布。” 唐赛儿道:“好,如果你们输了,须自缚让仇家报仇。” 假教主道:“这个条件不公平……” 唐赛儿冷笑道:“这就由不得你了,难道当着众位英雄之面,你竟出尔反尔!但是你反悔,我们不怕。你无非是想借群殴逃避仇家攻杀。但是群殴还不同佯各寻自己的仇人?!你若害怕就不战而退,真如此尚可全身而退,不过这次虽能逃过,若不洗心革面,仍然难逃惨死下场……” 假教主喝道:“住口!本教主面前不许你嚣张!今日就让你知道马神爷三只眼!” 唐赛儿“哼!”一声道:“多说无益,我们各方商量出人吧!” 唐赛儿和假教主各自退回自己一方。 唐赛儿回到自己一方后,和大家商量出人之事。来援唐赛儿之人中,有的只有群殴才能参加。这种形式的比武,不好参加。推选时必须避开这些人。推选的结果是唐赛儿、沐莹、欧阳静、杨逢春、慕容季英。 假教主那方商量的结果是,让假教主、林大兆、孙林、普善、关胜杰。 双方各持兵器出场。唐赛儿道:“决战是你们挑起的,动手吧!” 假教主不客气,举刀攻向唐赛儿,孙林攻向沐莹,但是沐莹对杨逢春道:“杨兄,你去教训那位孙总管,我来试试普善大和尚有什么长进没有?”沐莹说得很悠闲,但普善大怒,一摆如意降魔铲,向沐莹攻来,沐莹出剑迎住普善,二人战在一起。杨逢春挺长剑迎住孙林。林大兆攻向欧阳静,关胜杰攻向慕容季英。 战斗一开始,就是一场热闹的激战。战场总共才只十人,但是他们探刀挺剑,纵跳腾挪,犹如千军万马在战斗。全场虽只十个兵刃探舞,但这十个高手,每人的兵刃都快逾电闪,一招数动,兵刃颠颤,让人眼花缭乱,错觉成处处刀光剑影。兵器的碰击声不绝于耳。 唐赛儿与假教主战得最激烈。他们两人都认为自己的胜败,关系到全场,甚至关系到全教,因此对这场比武都有责任感。二人的打法是以快攻快。假教主号无影怪刀手,他使的是阴阳分神刀法。这刀法阳刚和阴柔互济,攻则阳刚,避则阴柔,一个动作里,出则阳刚,撤则阴柔,每一个动作,每一招一式,都含有阳刚和阴柔,让人弄不清他是在攻,是在守。他的刀法里,又结合了公孙越女剑法,这就使他的刀法,阳刚之动作更敏捷矫健,阴柔之动更飘忽轻曼,使他的刀法威力很大。 唐赛儿分光错影剑法与旋风回雪剑法互用,分光错影剑每一招每一式基本是两类动作,即虚和实,如电光之分,如镜影之错,这是虚招,这些虚招以快捷无伦的手法使出来,让人眼花缭乱,不知剑之来去。在这些虚招的使用里夹着劈、刺、挑、划、抹、带等意在杀伤的实动作。每个招式晃人眼目的方式和实攻意向均不同,有的意在劈,虚动作则在上路作,有的意在划,虚动作则在下路作。也有的招式非常诡异,上面晃你眼目,剑却急转直下,在下方实击,有时也声东击西,晃左而攻右,总之与之对敌,一定形成判断上的错觉,造成措手不及。旋风回雪剑是进攻型剑法,是巧妙的身法和快捷的手法相结合,战斗时身子回旋,剑光纷飞,让人只见刀光剑树,不见舞剑之人。剑使到快时,莫说兵器不能攻入,就是扬沙泼水也难进去。 唐赛儿这样的两种剑法结合互用,就是神仙也难攻击。二人战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武先生在后面观阵,觉得假教主的刀法甚熟,但仓卒间也想不起是谁家刀法。见他的刀法使得老到、雄浑,不禁为唐赛儿捏了一把冷汗。但观了几招儿,见唐赛儿身法灵活,手法敏捷,剑法诡异,攻守有势,也就放心,将眼光移到普善与沐莹身上。 普善与沐莹二人的战斗是以慢对快,普善使的是一柄几十斤重的月牙铲。这是一种重兵器、长兵器,这种兵器以雄浑的内力使出来,荡刀剑就像以木棍拨草叶,无论是击人、捣人,对方用刀、剑均磕之不动,威力无穷。他一个动作,可以防对方的一路,所以相对地慢了以逸待劳。他使的是罗汉降魔式棍法。本来铲是从棍中化出来的兵器,兼有棍和枪两种兵器的长处。基本上铲和杖同用一法。相传十八罗汉斗悟空时,十八罗汉使的都是棍。后来少林和尚专研练棍法,罗汉降魔棍法成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后来此棍法被一个少林火工头陀偷了,带到西域,另立少林派,叫西域少林派。此派更发扬了棍法之长处,丰富了罗汉降魔棍的招式,西域少林的和尚,专使棍和铲。普善内力浑厚,几十斤重的铲,舞得呼呼生风,任何使刀剑等轻兵器人,都会望而生畏。 但是沐莹使的是宝剑,又在剑上贯了雄沉的内力,能用巧妙的剑法借力打力,以四两拨千斤。而且公孙越女剑法,本是攻守、虚实结合的剑法。它的有些招式如雷收震怒,貂蝉理发、西施浣纱等本来就是以防为主的招数,这些招数的特点是以攻为守,攻敌之必救。普善的铲长且重,撤铲回防不易,这样沐莹虽须小心躲避他的铲他的兵器,但也能结合轻功,用精妙剑招调动他。在他抽回长重的铲杖自救时,偷闲进攻他,这样他的如意降魔铲就不如意了,非回防不可。 二人一慢一快,斗得异常激烈,难分轩轾。但是长斗下去,沐莹隐伏着危机,因为普善的铲虽重,他身大力大,举重若轻,而且是用惯了的兵器,使着自然顺手,也就不觉重,不太费力。沐莹以轻御重,以快对慢等于以劳对逸,无论如何都需要内力,长斗不休,必消耗过大的内力,造成内力的不继。 这种危机,武先生看在眼里,暗替沐莹着急。但他推测,百招内沐莹不会落败,也就放心,将目光转向他们旁边的林大兆和欧阳静。 林大兆和欧阳静的打法更有趣。林大兆内力雄厚,他的打法是刀里夹掌。他的掌是摧山掌,掌发出来呼呼生风,刮得对手衣袂飘飘,站立不住。常常是左手掌,右手刀齐出,在对方躲掌之时,用刀攻击,使对方防掌不能防刀,防刀不能防掌,刀和掌互相补充,发挥难以估量的威力。他的无极卷云刀,也使得很快,且刀招中攻多于防,可说是掌刀双猛。 欧阳静使的是旋风回雪剑,不过经过和大家演剑,这种剑法中揉进了分光错影剑、公孙越女剑、玉箫流云剑的招数。使他的剑法更完善、更精妙,更具威力。欧阳静的剑法使得比唐赛儿更狠。他的剑使得也很快,身法也很灵,舞起剑来,形成剑网光幢。林大兆想用掌进攻,他的掌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欧阳静用的是狠打法,使了个电闪劈空,逼得林大兆向后退了几步。但林大兆在后退中已蓄足了力,一掌向欧阳静推出,掌风逼得欧阳静站立不住。欧阳静攻势一缓,林大兆又挥刀进攻。欧阳静只得旋身防守。他一使出防守之招儿,林大兆之刀,便万难攻进,而且也难找到出掌的机会。就这样,他们打破一个平衡,再创造一个平衡……一时难分胜负。 武先生去看孙林与杨逢春以剑斗剑。 孙管家使的是大须弥剑,以须弥山的磅礴气势入剑招。孙林内力足,使出这种剑,就更增加这种剑刚猛的威力。 孙林是孙管家的侄儿,孙管家被沐莹和少华杀死后,孙林怀恨在心,一心为叔父报仇。离别师父莽莽尊者,来找沐莹等报仇,所以出招狠辣,也就更显得刚猛,假教主得到信息,设法招致,结为死党。假教主说他叔父是沐莹和唐赛儿手下杀死,孙林怀着复仇的心情来参加这次战斗,就是为了报仇,所以出招狠辣,也就更显得刚猛。 杨逢春使的是家传的玉箫流云剑法。这是一种柔里藏刚,绵里藏针的剑法,是宋末神雕侠杨过和爱妻小龙女融宋末怪侠黄药师所刨玉箫剑法和古墓派的流云剑法为一体的剑法。使剑人非常潇洒,剑也柔曼美妙,但是能臻化境,威力无穷。其中落英缤纷,流云万象等都是神仙难防的绝招儿。杨逢春自小学剑,剑法精湛,施展绝招斗孙林,二人锱铢悉称,战成平手。武先生看了二人战斗,觉得杨逢春武功扎实。虽然胜不了孙林,但短时间内,也不致落败。 武先生移目去看关胜杰和慕容季英。 关胜杰和慕容季英也战得难分难解。关胜杰使的是燕赵长风剑。这种剑法豪迈励荡。自古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此种剑法,也激烈矫健,带燕赵雄风。关胜杰的燕赵长风剑法,使得精妙无比,几乎招招都是猛烈的进攻。慕容季英的慕容十五剑,也是天下闻名的厉害剑法。它招数虽少,但是很精,每一招都是一招多式,如钟鼓齐鸣,暗香疏影,风平浪静等都诡异非常,招里的每个动作都攻中有守,亦攻亦守,变化莫测,特别是他这两天,观摩了沐莹、杨逢春、唐赛儿、欧阳静等各派剑法的精妙招数,把这些精妙的招数,结合在自己慕容十五剑中,使原来的剑法有了很大一步的精进。 但是关胜杰的功力和剑法还是稍胜于他。不过很奇怪,关胜杰的剑法好像总留一手,不肯全力对付慕容季英,所以慕容季英能和他勉强战下去,未显败像。 武先生看了全场的战斗以后,心情很紧张,唐赛儿和来援她的四个人,虽然没显败像,但也没取胜把握。他想,这一战,决不能让敌人得胜,我必须想法帮助这些年轻人,可是怎样,帮助他们呢……?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胜了,就可帮助其他人。我要先帮助谁呢?我还是帮莹儿吧。他若胜了,整个饿局就会胜败之判。因为他无论帮他们中的哪个人,都可立即打败与之战斗的敌手。他这样决定了,再去看沐莹与怪和尚的战斗,看见沐莹已露出了败像。他战斗很吃力,虽然握着的是宝剑,但是对普善手中那几十斤重的大铲,毫无办法。 武先生对沐莹喊道:“莹儿,你可看过我给你的那本武功秘籍吗?那秘籍上有破棍法……” 沐莹这才恍然大悟。方才紧张地战斗,他只顾想如何防御普善的大铲,把秘籍上那破棍法全忘了。武先生一提,沐莹这才记起破棍式的口诀。他口里默念着破棍式口诀,向普善攻去。其实任何兵器都有自己的优点和弱点,破棍式就是思索了棍,铲这类兵器的特点,针对这类兵器的弱点创造出来的-沐莹边战着,注意寻找普善铲法露出的空隙,想抓住普善舞铲中的空隙,顺剑刺入。普善豪情满怀,举起铲大旋身使了个秋风扬叶,想一铲扫断沐莹的双腿,不料沐莹双腿拔起两丈余高,乘普善上部露出的空隙,一个越女投梭,宝剑从那隙里刺入。宝剑顺腕至肩,直刺普善右胸。普善一时撤铲不及,身子正前探又不能后撤,眼看胸部就要被穿透,可是沐莹突然收剑,对普善道:“大师输了,还要战吗?” 普善“呀呀”怪叫着:“你沐家剑厉害,但老衲还不怕它。不知你用了什么邪法胜了我,我不服!我还要再战!还要再战三百招!” 沐莹道,“大师若不服,晚辈随时候教,可是今天,晚辈不能奉陪大师了……” 普善跳过去蛮横地截住沐莹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走!你这样走算没比!” 沐莹道:“晚辈的破棍剑法,大师已经试过了,再战,恐怕大师也难取胜,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普善想了想道:“唉……想不到老衲载誉西域二十年,今日……等以后再会吧”! 假教主见普善去了,喊道:“普善大师!普善大师——!他——们——骂你——夹尾狗——!”那普善回头,瞪起铜铃眼,怒视了一眼,恨恨去了! 沐莹见普善去了,纵到唐赛儿身边道:“唐姐姐,弟弟来帮你!” 唐赛儿道:“好,今日莫放过那老贼!” 假教主武功虽高,但怎能抵得住唐赛儿和沐莹两大高手的联剑攻击,眼看就要被唐赛儿和沐莹杀死,他飞纵出去,对背后观战的屑下一挥手,他的阵营里,立即响起一支响箭。此箭啊过,他们阵营后,立即跑来千余黑衣武士,张弓搭箭,对准着战场上群雄。 唐赛儿立即下令道:“敌人输了,我们杀过去报仇!” 众武林豪杰飞纵过去冲入敌阵,敌弓箭手投鼠忌器,怕伤了他们自己人,不敢放箭,只得后退。 战场上双方在激烈混战。 这时鲁王府的家将和莱芜官军也来攻唐赛儿等众豪杰。唐赛儿喊道:“击鼓!义军弟兄们!出击敌人!” 于是双方在这片草地上,形成几千人的撕杀。草地上刀光剑影,血溅尸横,兵器撞击,呐喊惨呼。 敌方中假教主跳出战团,去指挥莱芜官军,及鲁王家将进攻。 林大兆也退出战斗,去指挥大内侍卫协同官军作战。关胜杰见假教主离得远了,对唐赛儿道:“唐妹妹,恕我不能相助。望你好自为之……”说罢纵身而去。 来攻唐赛儿的敌方高手,只剩了孙林。孙林边战着,边估计形势。他看出今日报仇无望,若再不走,脱身困难,也纵出战团,回假教主的住地。 假教主、林大兆指挥敌人如涌如潮,冲向唐赛儿一方。唐华儿下令,所有义军参加战斗。 敌众我寡,对比悬殊,但是敌人仍处劣势。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沐莹等一入战场,奋武扬威,杀入敌群,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敌人逢者不亡即伤,望风披靡,第二,义军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以一当十。所以敌人虽多,战斗力却没义军强。 唐赛儿等众英雄和义军士气很高,越战越勇,双方战到天黑,假教主眼看不能取胜,怕全被义军歼灭,只得鸣金收兵。 唐赛儿不追,令义军回营休息。 战场上尸体狼藉,血流成河。唐赛儿看了那些尸体,恻然道:“这都是因为鲁王作孽,夺去了这么些人的生命,可是……” 悟行大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都是争权夺势的罪过!为了避免残杀,唐施主是否可以撤了……你们这些人?” 唐赛儿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罪在他们,我们不能任其凶残。不报仇啊!” 沐莹道:“就是不报仇,他们也要杀戮我们。唐老前辈是朱明的恩人,可是朱明仍要灭明教追杀他。我没入日月神教,也没参加义军,可是敌人到处追杀我。我怀方姐少华妹也如此,甚至还没出娘腹。就是罪入。对于敌人,你就别施仁慈,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悟行大师,你的师弟不也是从小被迫杀,你们瑞祥寺不是也被敌人无端烧毁了吗?” 清灵道长道:“南无量佛,善哉,善哉。沐少侠说得对,但是我们不可滥杀!沐少侠心存仁念,放了普善和尚,免得西域少林与中原武林结仇,其举大善!” 沐莹道:“道长谬奖了,其实那个普善来中原后也作恶不少。但是他并未杀过人,他是帮凶,不是首恶,所以我动一念之仁……” 唐赛儿道:“战死的这些人中,有不少义军,他们都是我的好弟兄!”她对义军道,“把咱弟兄的尸体都收拾好,为他们安葬!” 众义军含泪道:“是。”各自去收拾战场上义军弟兄的尸体。 唐赛儿正欲让大家回去休息吃饭,忽见东方红和云英在哭。一问才知韩五战死了,是为救云英才死的,死得很壮烈,身带数伤,尚舞刀力战,流血过多而死。 沐莹也哭道:“这个韩五兄,是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英雄。他原来是采花贼,被我捉住放了。但恶习未改,后来又去打云英妹的主意,被东方前辈捉住。我为他求情,我们放了他,他从那就改恶从善,今日也真死得其所了!” 大家都为之伤感。查点人数,不见了沐莹的师姊清虚和华山派掌门刘文远、日月神教太行分堂堂主宋兆年,在战场上寻找,果然有他们的尸体。他们都身带重伤,看样子是经过力战而死。 怀方抱着清虚的尸体痛哭,沐莹也泪水潸然。清虚师姐心地颇善,曾给过沐莹很多关怀和帮助,沐莹看着清虚的尸体,追忆过去。感情难抑。 和尘师太、和光师太及清虚众姊妹,也痛哭流涕,誓为清虚报仇。 华山派掌门刘文远,日月神教太行分堂堂主宋兆年,也是大家钦敬的英雄。唐赛儿和沐莹含着泪,亲自收敛了他们。 武先生遭:“敌人大败去了,但是他们决不善罢甘休,我们要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再战。” 大家默然点头。 第二天敌人未来攻。吃过饭大家闲谈。欧阳静欲去鲁王府杀鲁王及其全家。 唐赛儿劝住了他,道:“鲁王那恶贼,我们是要杀的,但是我们要捉住他,明正其罪,然后再杀他!这样对世人也有个奖善罚恶的作用。至于他的家人。只要末跟他作恶的,我们就不要杀。” 欧阳静冷冷不语。 沐莹道:“唐姐姐行事光明磊落,让人敬佩。将来我若访知杀害父母的仇人,也要公开去找他寻仇,采取暗杀手段,与故人还有什么分别呢?” 欧阳静冷冷不说话,许久才道,“什么棍子不可打狗?”大家没说话。 清灵道长和东方红很忙,他们给受伤的武林豪杰和义军疗伤。唐赛儿到义军中去查看伤员。给伤员吃药、敷药。 这一天,敌人没来战,平静地过去。 第三天,敌人仍没来战,平静地过去。 第四天,假教主率那帮人又来。这次没有普善和尚,却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陈志成,另一个是个黑脸莽和尚。 这和尚一露面,清灵道长对沐莹道:“沐少侠,这黑和尚便是少林寺一行大师的师弟,一智大师。” 沐莹很惊讶,对清灵道长道:“奇怪,少林派一向中立、坚持正义,怎么也来助纣为虐!” 清灵道长道:“也许是有什么误会,这个人由我去对付他。” 二人正说话,陈翠屏纵出人群,向敌群扑去,口中大喊道:“弟弟!成弟——!”却被几个黑衣武土阻住。陈翠屏挥剑前闯,大喊道:“那是不是成弟门快过来,姐姐有话对你说!” 陈志成跑过来,扑向陈翠屏道:“姐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陈翠屏道:“弟弟,姐姐离家时,二老尚健在,没想到家庭竟遭此惨变!现在父母罹难,今后咱姐弟就相依为命了,你过来,跟着姐姐走!” 陈志成道:“不,姐姐,我不随你去,我要自己闯荡江湖,为父母报仇,建业扬名,光宗耀祖。” 陈翠屏哭道:“好弟弟,你有志气,为父母报仇,不枉父母生你、养你,这很好。可不能存建威扬名的想法。诸葛亮教育儿子‘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你是少年,应淡泊无欲,不能对名利狂热追求。走!跟我走,咱给爹娘报仇后,就跟你姐夫到桃花源生活。” 杨逢春走过来,对陈志成道:“你就是成弟弟吗?你姐姐天天想念你。今日你姐弟在此见面,是老天可怜你们。今日我们可找到了你,就再不让你走了!” 陈志成看着杨逢春道:“你是谁?” 陈翠屏道:“他是你姐夫杨逢春,是桃源杨家人。” 陈志成道:“谢谢姐夫好意,可是我必须走。我学武一回,不能老死家中,一事无成。” 杨逢春道:“成弟,你姐姐说得对,少年应该淡泊,不忮不求,少年贪欲太重,容易误入歧途。老死家中,不去争名于朝、争力于市,有何不好?比当什么贪官、霸主不强着好多吗?” 陈志成道:“姐夫!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你和姐姐去吧,你必须善待姐姐。” 这时沐莹纵身过来,对陈志成道:“成弟……” 陈志成见了沐莹,面现惊诧,欲躲避,但被沐莹拦住,温颜道:“成弟,勿躲我,我有几句话问你。” 陈志成无奈,只得站住:“莹哥,有什么事请讲!” 沐莹道:“其实我要问你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此事为防外人知道,生诸事端,就心照不宣吧——那洞里的东西,请给大哥个交待!” 陈志成道:“好,莹哥如此说;我就坦诫相告。那洞中之物,我全取走了。”他坦然而立,面无愧色。 沐莹道:“好,兄弟痛快!你把那些东西放在哪里了?你把那些东西交给我,我们还是好兄弟!” 陈志成不语。 沐莹道:“成弟,那些东西,你必须交给我,那些武林秘籍你不要传之非人就是了,我不想追究你。那张唐老前辈的遗嘱,我大有用处……那批珍宝,是唐老前辈遗嘱里托我交给日月神教的……” 陈志成仍不语。 陈翠屏着急地道:“成弟,你究竟拿了沐大哥的什么东西?你交出来就没事了。” 陈志成道:“姐姐,你别管!这些东西,都是我报仇,扬名立业所必须的,我不能拿出来!” 陈翠屏气得青了脸,指着陈志成道:“爹爹一生方正,想不到碰到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爹爹经常教育我们‘财毋苟得’,难道你把爹爹的教导当耳边风了吗?你……你竟做出了这样的事,真给陈家丢尽了人!” 陈志成道:“姐姐你不知……这批东西是我看着的,我不能一辈子呆在那里,我一走它们便成了无主物,我不取走,别人也会取走的……所以我想,我看着的东西,何必便宜别人呢……” 陈翠屏怒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无行?常言‘受人之托,忠人之务’,你答应沐大哥看那东西,就应该看好那些东西,完壁交给沐大哥!你……你怎能将它们窃为已有呢?你要离开那里,把那些东西转移到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也可以,可是你怎能昧心吞占那些东西呢?你这种行为,真让人不齿!” 陈志成道:“姐姐,我已说过,这件事,你们不要管。” 杨逢春大怒:“你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对不起你父母,对不起你祖先,你这陈家不肖子,我非管你不可!”欲上前抓冻志成。被沫莹拦住:“杨兄,这件事,是我与成弟弟之间的事,请你们部不要管。” 杨逢春退在一旁。沐莹道:“成弟。这些东西你已藏好了吗?” 陈志成点头。 沐莹道:“这就好。成弟弟,那些东西我先不要。你过来,别和你家仇人在一起……” 陈志成道:“不。我要建功立业,帮助朝廷讨叛逆,不能过去。姐姐,姐夫,沐大哥,请原谅我!”说罢欲行。 沐莹道:“志成,你别走!为人应该分清善恶是非。看你对姐姐之情,对我之情,好像良心未泯。志成,你不能为了名利就忘掉良心。听我劝,还是脱离他们吧!那个冒称唐振坤的人叫杨文中,就是杀害你父母的那个圣手如来。你别拿仇人当亲人。你过来,我们帮你报仇!” 陈志成道:“不,他是日月神教教主唐振坤,他不是圣手如来。你不要骗我,他不是杀我父母的仇人。我不管他是不是假冒日月神教教主,他能帮助我,我就靠近他。” 杨逢春道:“他叫杨文中,是我杨家的叛逆。据我们猜测,他有三种身分,第一种身分,他是我世外桃源杨家的叛逆,第二种身分是天外来客的主人圣手如来,第三种身分是日月神教教主唐振坤。” 陈志成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他这唐振坤是假冒的,但是我现在必须依靠他。请你们离开,勿与我作对才好。” 杨逢春大怒道:“你陈家家破人亡,只剩了你这曙末孤星,想不到你竟利欲熏心,认贼作父,你如执迷不悟,你……你一定成个不齿于人的逐臭之夫。”。 陈志成大怒。拔剑在手道:“我不允许你这样骂我!” 杨逢春也拔剑在手道:“我今日教训教训你,替武林伸张正义!” “逢春……!”陈翠屏想阻止杨逢春,但是拦挡不住,杨逢春已经出手。陈志成拔剑迎上,二人战在一起。 杨逢春始料不及陈志成武功如此高。陈志成一出招儿,杨逢春便一惊。他认出陈志成使的是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硬,原来偷学了沐家剑法啊!不管你使什么剑法,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边想,手上运功,剑法使得精妙绝伦。但是战下去?还是难胜陈志成。只见陈志成沐家剑使得精湛纯熟,杨逢春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难胜陈志成一招半式。 陈翠屏在旁边看得又喜又忧。喜的是弟弟武功高强,给爹娘报仇有望。忧的是弟弟堕落无行,他武功高,野心大为害武林,将来武林共讨之,必有大祸。 沐莹见陈志成将公孙越女剑使得精熟,很佩服陈志成的。悟性。武伯凭记忆整理的《公孙越女剑谱》和《公孙越女剑法探赜》,都是深奥难懂的,在无人辅导的情况下自学,没有很高的悟性是学不了的,现在陈志成将此剑法使列炉火纯青的火候,可见他悟性之高,他的悟性越高,沐莹就越担心。现在他是做帮凶,或者将来要做主凶,他的悟性越高,剑术越精,对武林对人类的危害越大。他想,我的武功既传之非人,我就要设法弥补。我受陈夫人临终嘱托,不能杀他,我非把他争取过来不可。我绝不能让他用我传的武功为害武林。主意打定,挥剑进去,把杨逢春陈志成二人隔开。对杨逢春道:“杨兄,让他去吧!”杨逢春愣愣立在那里。 沐莹对陈志成道:“成弟,屈原先生说‘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兮,及迷途之未远。’希望你泥足知拔、迷途知返哪!” 陈翠屏哭道:“成弟!成弟!你听姐姐一句话!你听姐姐……”话没说完,陈志成已经远去,陈翠屏大哭。 众人愤愤。欧阳静拔剑,欲去追陈志成厮杀,唐赛儿把他拦住,道:“他们之间的事,由陈妹妹、沐弟弟处理,外人不要管。”欧阳静愤愤还剑入鞘,掉头不顾,走回山寨。 杨逢春拉了陈翠屏道:“这样的人,已良心尽丧,由他去吧,休为他难过。” 陈翠屏不语,仍哭。沐莹道:“屏妹,婶母临终时,我答应了他,要照顾好成弟,他现在变坏,我有责任,我一定设法把他改变过来,你放心。” 陈翠屏这才试泪,道:“我陈家千亩独苗,只有弟弟一人,他若有了三长两短,爹娘黄泉有知,怎能瞑目呢?沐大哥肯改变成儿,就是我陈家恩人。”说着给沐莹叩头。 沐莹赶快把陈翠屏拉起:“自家兄妹,不要客气,我要改变志成,是应该的。” 唐赛儿拉了陈翠屏酌手道:“陈妹妹,放心吧!这个沐兄弟一言九鼎,有他许诺,令弟不会有事的。” 大家走向本阵营,这时杨文中走在草坪中间大叫:“今日我方多了新人,还敢赌输赢吗?” 唐赛儿等站住,扭过头道:“赌什么倒不必了,因为赌输了,你们的话也不算话。战斗吗,我们倒不怕,场上较量吧!” 杨文中冷笑道:“好。”说完长刀一挥杀向唐赛儿。二人战在一起。杨文中的阵营中,纷纷跑出几个头面人物,林大兆带着几个大内高手,孙林、关胜杰跟着上来。陈志成和少林派的一智大师走在最后。 沐莹等见杨文中出战,纷纷走出迎上。杨逢春迎战林大兆、慕容季英仍迎战关胜杰,欧阳静回了山赛,沐莹迎战孙林,东方红迎战陈志成。化装蒙面的清灵道长迎战一智大师。 这次战斗比上次规模更大,敌方倾巢而出,唐赛儿阵营,也全部出战,只有武先生一人,站在高处观阵。他俯视全场,战斗非常激烈。 沐莹和孙林战得激烈异常,大须弥剑,是以猛攻为主的剑法,一上场,孙林就欲以压倒之势,猛攻沐莹,沐莹为试探孙林,用了慕容十五剑中变幻莫测的招数。孙林无懈可攻,手上运力长剑舞成光幢,全面推进。沐莹也改守为攻,用群帝骖龙、越女投梭,及从杨逢春那里学来的玉箫剑法中的落英缤纷及从欧阳静那里学的雷过云岭猛攻。猛攻对猛攻,激烈万分,只见两个光幢忽进忽退,进时光幢之间火星飞进,一阵兵器磕碰声,退时稍露光幢中的人影。从剑势看,虽然一时难分胜负,但还是沐莹剑势较强。 武先生看东方红和陈志成二人格斗。东方红使的是五禽连环剑,这种剑法的创始人是观察了几种鸟类的动作,精心研究,创作出来的,剑招都是禽类的模拟动作。如鹰击长空,燕子掠水,白鹤晾翅,玄鸟划沙等。这种剑,快慢结合,刚柔并济,用到妙处,攻防自如。但是陈志成用的是天下无敌的沐家剑法,从剑法上占了优势,他又学了龙象神功,内力深厚。但是他实战经验尚缺,虽然东方红的剑法略逊于他,一时倒不致落败。 武先生想:“这个陈志成,小小的年纪,就已身具几种绝世武功,莫怪他野心勃勃,不知高下。此人不除,将来定成为武林祸害。”他又移目去看清灵道长和一智大师,这两个人斗得让人匪夷所思。 清灵道长二人各持兵器,似是各人演自己的招式,不是战争,但各人演得都很认真。清灵道长使的是紫薇太极剑,是一种无人莫测的剑法,这种剑法妙在变幻无穷。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变八卦……由一招变成六十四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演得很认真。假若漏了每个动作,就会给一智大师造成攻击的破绽。他边演着自己招式,边偷眼看一智大师在演自己的杖法。一智大师使的是形意杖法,这种杖法形随意生,使到最精妙的地步,就能心到手随,心想防哪就防哪,心想攻哪,手就攻哪,无论多少难的动作,都可在一念之间完成。这种杖法,看似达到没有杖法,实际上也有招式。假若哪里动作不足,武功精湛的人发现,就可从这里攻入。一智大师知道他所面对的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所以每个动作邵使得合招合式。 武先生看了二人比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清灵道长和一智大师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仍胜负不分。 武先生看全场。悟行大师、悟性和尚的曼倩剑使得非常绝妙。悟行的轻功、内力都臻一流,他轻功和剑、掌结合,师兄弟迎战五个大内高手,仍游刃有余。 和尘师太、和光师太和众弟子峨嵋剑的威力也很大,师徒几人,牵制了二十几个日月神教拥教主派的人,越战越勇。 欧阳子不愧称为恒山派掌门,一柄又窄又薄的软剑,使的神出鬼没,招招式式都含无形玄光剑规范。一人独战几个天外来客,仍能出招从容。 程见素是丐帮中有数的几个拔尖人物之一。也一人独战几个天外来客。陈翠屏、东方云英守在杨逢春的身旁待救援。 武先生把全战场浏览了一遍,敌我双方尚势钧力敌,又去看东方红和陈志成。见东方红因年老力衰。也被陈志成压倒,已险象环生。旁边的东方云英,非常紧张,正想上去援东方红,忽然寨上跑来一人,跑列战场上,挺剑刺向陈志成。陈志成没料到欧阳静不宣而战,也没料到他出剑那么快。一剑刺出,一道电光直奔陈志成后心,欧阳静过去的快,出手也快,陈志成尚没发现,可在旁边待援的陈翠屏和杨逢春看见了,惊得“啊!”了一声。她这一叫,陈志成发现了欧阳静的剑,可是一剑刺中了腿。他反应非常快,倒地一滚,滚在旁边。这时欧阳静、东方红二人的两把剑,都刺到他刚躺倒的地方,二人发现剑刺空,抽剑两刺,陈志成已经跃身起来,使用飞燕惊龙轻功,向东方红刺出五女投梭一剑。东方红想不到陈志成受伤之余,行动还这么快,没做防守准备,也躲闪不及,被陈志成一剑刺中左肋。幸好,几乎在陈志成出剑 的同时,欧阳静向他刺出一剑。他急忙回剑自救,刺中东方红才探二寸就只得撤剑。东方云英跑上,救起东方红,伸剑向陈志成刺出,却被欧阳静架住,道:“这是我要杀的,你别胡来!”陈志成恨透了欧阳静。回身与之拼命,二人战在一起。 陈志成与欧阳静战,二人以快对快,好象快剑比赛。陈志成受伤了,行动固然不便,但他恨欺阳静,忍疼与之奋战,想报一剑之仇。欧阳静也对陈志成深深恨恶,一心想杀之而后快。二人战了一百余招儿,仍不分胜负。 清灵道长与一智大师这时也不分胜负。边斗着清灵道长对-智道:“一智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贵派一向在武林中立,怎么今天来趟这趟浑水,你难道真的不知,你帮的那个唐振坤,就是想当武林霸主的那个家伙吗?我们都知道那些皇亲的残忍、骄横与跋扈,你是出家人,不慕名利,何必帮朝廷来对付良善呢?” 一智大师道:“阿弥陀佛,阁下是谁?你的话固然对。但是,我少林不管双方,谁是朝廷,谁是平民。我出少林,为的就是找残杀我少林派的凶手。早就有一些武林人士告诉我派福庆寺的子弟,就是他们中一个叫沐莹的杀死。前天唐教主派人去少林,说沐莹与唐赛儿等勾结,欲与武林为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们这不是与武林为敌吗?” 清灵道长这:“一智大师,看我使的剑法,你还不能知道我是谁吗?但是请你秘而不宣。太史公曰:‘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们是武林人士,应有侠骨柔肠,剑胆琴心,所站立场,就在下而不在上。那个沐少侠,不是杀福庆寺僧众的凶手,贫道可以证明。我和悟行大师,正要赴少林向一行大师替那沐少侠解释,不意武林中发生了此大事。那个唐女侠因鲁王无端杀了她丈夫,所以起义报仇。她无个人野心,行事基本未脱侠义二字,是以贫道助之。请大师察知此事。” 一智大师低声道:“请恕老衲盲从,告辞了!”说着佯攻了几下,忽然道:“哎呀!好厉害的剑法!”败下阵来,逃逸而去。清灵道长退回本阵营观阵。武先生过去道:“这一智大师,杖法好厉害,堪称当代武林高手。” 清灵道长道:“少林为天下武学总源,言之非虚。这一智大师,武学造诣和师兄一行大师不差上下。他若全力作战,贫道不是他的对手!” 武先生低声道,“道长过谦了。武当剑,少林棍,如春兰秋菊,各擅佳妙而已,何分高低呢?” 清灵道长道:“不敢,不敢!” 二人说着话,去看陈志成与欧阳静,他们各受了伤,满身是血,犹战得难解难分。陈翠屏立在他们旁边,脸上焦急之色。想劝陈志成和欧阳静停手,二人谁也不停。她立在旁边干着急,没办法。她猛见清灵道长站在那边,灵机一动,走到清灵道长跟前道:“道长慈悲,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清灵道长:“陈姑娘,什么事?请讲。” 陈翠屏道:“请道长用武力阻住我弟弟柑欧阳静。” 清灵道长答应了,挥剑过去,长剑的威势很大,立即把他们二人隔开。对二人道:“二位停手!这位陈姑娘拜托你们……” 陈志成和欧阳静意犹恨恨。欧阳静愣了一会儿,又挺剑向前,陈志成退了两步,猛然进身,单掌推向欧阳静。只见他的掌,掌心通红,发掌呼呼生风,清灵道长惊道:“风火掌!施主怎么使这厉害功夫?”他的话没落,已有一人,出掌迎着陈志成推出,这人正是武先生。武先生的掌心发白。二人手掌相交,“嘭”的一声,各退了两三步,交过掌后,武先生和陈志成手上的异色,均已消失。 清灵道长对武先生道:“武施主!何时学了玄阴掌?” 武先生道:“老朽刚刚练成,今日发硎初试。” 清灵道长道:“祝你成功!” 陈志成见不能取胜,怏怏退去,阵翠屏唤之不回。欧阳静心中未消之气,都发泄鲁王府侍卫身上,跳过去,一阵快剑,杀伤十数人。气犹未平,在敌群中,挥剑生威,猛刺猛砍,无人敢敌。 双方正在混战,猛然敌后角篥声,大批官军冲杀过来,犹如海潮汹涌。 唐赛儿不惧,营寨边一声炮响,四周的丘陵和山坡上均立起无数义军,这些义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官兵。官兵立显慌乱。 五千多个义军,包围了官兵,整个战场,到处一片厮杀。敌群里,一智大师逸去,陈志成又退出战斗,形势急转,孟超威、徐光连,方景纯二公子方贻安,马瑞朋之弟马瑞光、马瑞雪被杀死。杨文中看看形势,一声口哨,林大兆等纷纷退出战斗,他们杀开一条血路,向泰山方向逃去。 官兵和鲁王侍卫、家将,几乎全军覆没,剩下残兵败将,逃回鲁王大帐。 唐赛儿和众义军回寨。唐赛儿道:“今日之战,多得众前辈、兄弟。姐妹相助,敌人败得很惨。一个时期内官兵是无能力来战了。赛儿想一鼓作气,杀了鲁王,为丈夫报仇!不知大家可愿意帮助?”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帮助。 欧阳静道:“姐姐,好!咱就走!” 唐赛儿抚慰欧阳静道。“大家战了一天,需要休息,等明天夜里再攻不迟。而且攻鲁王之事,有我们来做,你和东方前辈,要留在寨里养伤。” 欧阳静对仍在流血的伤口。不加理睬。唐赛儿强把他按在床上,退下他的衣服为他疗伤。见他腹部伤口寸深,渗血不止,哭道:“弟弟,弟弟,为大哥报仇,我比你急,可是,不能急在一时。”欧阳静不语。 第二天夜里,唐赛儿带大家去鲁王府。这个鲁王恶名远扬,大部武林英雄全帮助唐赛儿去杀鲁王,只有东方红、欧阳静留在寨里。唐赛儿带大家到了鲁王府的墙外,众人纷纷施轻功,进入院内,他们不知鲁王在哪里。唐赛儿和沐莹飞身上房,去查找目标,只见院中央一处大房里边灯火辉煌。 唐赛儿和沐莹下来。唐赛儿让大家聚在一起,低声道:“请各位前辈,兄弟姐妹们,警戒四周,我和沐兄弟去杀鲁王。”说罢,和沐莹又飞上屋顶奔那灯火辉煌处飞纵过去。到那房子的不远处,见窗外一个人影一闪,躲进门后。 唐赛儿见了这个人影一惊,悄声对沐莹道:“哎哟,欧阳静带伤来了!” 沐莹悄声道:“咱快过去和他会合!” 唐赛儿和沐莹来到窗下,去门边看,却不见了欧阳静。他们以为欧阳静闪进了屋,从窗孔偷偷往里看。屋里不见欧阳静,只见几个美女在灯下饮酒,中间虚着一个席位。 “这个老五,真是个俏狐狸,把咱们的老王,縻在温柔乡了!”一个美女轻佻地一笑道。 “你吃醋了吗?你那个更能吸引那东西。下回换了你去,一定让他沉醉在白云乡里回不来……” 林莹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反正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好话。拉了唐赛儿道:“走吧!鲁王一定没在这里。” 唐赛儿悄悄骂道:“真是‘城头战士半死生,美人帐中犹歌舞’。官兵、侍卫为他死了那么些人,他倒有兴趣寻欢作乐,真不是好东西:走,去找他。”他们又上房,见这个房后,还有一个屋里亮着灯,他们奔那屋里飞纵过去,还没到那层房上。只听门“吱”的一声开了,门里走出一男一女,那男的五十多岁,女的只有二十出头。女的偎着男的肋搂抱出行,风骚异常。沐莹看了欲扭过头,唐赛儿悄有道:“弟弟,这个男的定是狗王,咱过去杀死他!” 沐莹点头道:“好。”正要飞身过去。只见一条黑影倏然飞过,那狗王的人头已经落地,惊得那女子一声惊叫:“啊!有……”这个有字刚说完,又被一剑刺中,于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这女子一声叫,惊动了鲁王贴身侍卫。那两个贴身侍卫,就在鲁王方才出来的那房旁边值夜,听了这女子的惊叫。马上窜出房外,见鲁王被杀,飞身上房,敲了一声锣,喊道:“有刺……”客字还没喊出,只见他身边黑影一闪,也中剑倒地。第二个贴身侍卫跳上房去,大喊:“刺客杀人!快抓……”话没喊完,一黑影过来,向他刺出一剑,剑尖就要刺中咽喉了,他只得出剑相迎,顾不得喊了。但是这锣声响过,院内周围各屋都吱吱开门,鲁王府侍卫、家丁,以及杨文中带来的各武林人士,纷纷跑出来,围住唐赛儿的人攻杀。鲁王家的仆人,也起来了,手持火把,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院内房上,到处都在激烈争战。 沐莹与唐赛儿听到锣声,知道敌人必包围他们,赶紧去追欧阳静,此时欧阳静已下房,冲入敌群。他到处寻找陈志成,在院里冲杀了一遍,也没找到,最后,在东南角看见陈志成正与杨逢春、陈翠屏交战。边战着,陈翠屏道:“弟弟!弟弟!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人太贪,是自毁之路哇。” 杨逢春道:“人若贪利,则良心不存,常言道:‘为舆者,愿人富贵,为棺者,愿人夭亡,利之所在也。利之所见就会使人良心麻痹呀’!” 陈志成冷笑:“姐姐你看看我陈志成报了仇,还要耀祖扬宗呢。” 杨逢春道:“照你这样的行为,恐怕非但不能耀祖扬宗,反而有污陈家。” 沐莹悄悄对唐赛儿:“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陈志成手上除了有几种绝世武功的秘籍,还有一大批珍宝,是唐振坤老前辈留给明神教的,特别是他手上还有唐老前辈留的那封遗书……”唐赛儿道:“陈志成能不忘父母仇,其本质还是好的,但是他小小年纪,就如此行为,将来如何能立世啊!是不是要把他擒住,逼他悔过?” 沐莹摇头道:“我看不妥。我们若擒他不住就会为丛驱雀,为渊驱鱼。” 可是沐莹的话还没说完,欧阳静已经跳了过去,挥长剑,狠狠刺向陈志成。欧阳静的出现,使陈志成大惊。他知道有陈翠屏在,杨逢春本领再高,也不会伤他杀他,他战着有恃无恐,所以发挥得好。欧阳静对他态度冷冷,不会留。什么情面,而且剑法又像旋风回雪,不好对付。他越害怕,剑法越乱,本来沐家剑法,他已能发挥九成,现在只能发挥到六成、七成。对付陈翠屏、杨逢春、欧阳静三大高手,越来越不能应付。 陈翠屏哪里想和陈志成战啊?她只想用战斗逼得他承认错误,回到他们这边来。陈志成是可气可恨,但是他究竟是她弟弟,她怎忍心让别人杀他、伤他呢?欧阳静一参加战斗,她就退出去,站在旁边观战。她想,自己在旁边决不让弟弟伤了别人,也不让别人伤了弟弟。 可是战斗的实况出乎陈翠屏的预料,陈志成和欧阳静今日的战斗比初次相遇还要激烈,出招还要快,还要狠。杨逢春知道陈翠屏的心思,不愿狠逼陈志成,后来见欧阳静参战,虽不好立即退出战团,只是虚与委蛇,不肯认真出招。这一点陈志成早已看出,所以对杨逢春毫不用顾及,只专心对付欧阳静一人就可。 陈志成和欧阳静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忽然陈志成使了个越女穿梭,出手甚急,按正常防御,欧阳静该用雪拥蓝关,可是他腹部有伤,拧身甚疼,动作不便,眼看就要被陈志成的剑刺中,旁边的陈翠屏挺剑去救,哪里来得及。杨逢春从陈志成后面攻上,使了个青云漫展,喝道:“小心背后!”陈志成来不及思索,本能地撤剑回救,解了欧阳静的围。陈志成舍了欧阳静,立攻杨逢春。欧阳静化险为夷,变守为攻,他未急着出招儿,冷静地观察陈志成的空隙。陈志成左肋有伤。旋身不便,身法迟滞。他旋身动作慢了,左后背露了空隙,欧阳静跳过去,一剑刺向陈志成左背。眼看剑尖就要从陈志成左背肋缝斜插而入,吓得陈翠屏惊叫:“成儿!小心背后!”陈志成躲剑已来不及了,一时惊慌失措,“呀”的惊叫一声等死。可是欧阳静握剑的手,被人点了穴,他长剑停住,不能前伸一寸。欧阳静回头,见唐赛儿在身边,惊道:“姐姐,是你!你怎么向着那个坏了心肝的贼?” 唐赛儿道:“弟弟,这少年是陈妹妹的弟弟。一时胡涂,你要手下留情!”给欧阳静解了穴道。 欧阳静道:“哼!姐姐,他坏透了……”说着又挥剑攻向陈志成。 沐莹道:“成弟,还承认我是朋友吗……?别为了那些玩艺伤了咱们的和气!” 陈志成见四大高手临身,断难取胜。又见欧阳静冷颜怒向,决不放他逃脱,便向旁边一跃,抓住陈翠屏用剑逼住了她的咽喉,道:“你们再不停手,我就杀了她!” 陈翠屏气得哭道:“成儿!你……你真卑鄙!你杀了我吧……我碰见你这样的弟弟…也不愿再活在世上……” 欧阳静气得脸变色,长剑在手中打颤,但是强忍住不刺。杨逢春骂道:“放开你姐姐!畜牲!” 沐莹也制不住愤怒骂道:“陈志成,你还是个人吗?你的爹妈都惨死,只剩了个姐姐,你还……” 陈志成冷冷地:“少废话!你到底放我,还是不放?” 唐赛儿道:“放。快放开你姐姐!去吧!” 陈志成挟持她姐姐走远了一点,放开翠屏飞身上墙,对陈翠屏道:“我不再是你弟弟,对不起了!”说罢,出院而去。 欧阳静和沐莹追出,已经不见人影。沐莹对欧阳静道:“院内还在战斗,我们回去吧!” 欧阳静只得和沐莹回去。他们回到院中,正见清灵道长斗杨文中,悟行大师斗林大兆,慕容季英和怀方斗孙林。这二个战团都战得很激烈。除了这三个战团外,还有方景纯、马瑞朋与和尘师太、和光师太与众弟子,高管家、陈亮与东方红父女及欧阳子一个战团,都斗得很激烈。唐赛儿对沐莹道:“现在大仇已报,我们又没带义军,若大批敌人攻来,众朋友必有伤亡,我们撤吧!”沐莹点头。 唐赛儿对大家喊道:“众前辈,兄弟、姐妹们,如今我唐赛儿大仇已报,为祸于民的狗王已被处死,剩下余党,将来作孽,必有报应,今日我们先回去!” 来援唐赛儿的众英雄,纷纷上墙。唐赛儿墙头对杨文中道:“杨文中、林大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从此改恶向善,便罢了,如继续作恶,耍什么手段,想当什么盟主、教主,消灭日月神教,消灭武林,我唐赛儿可决不答应。” 唐赛儿说罢,和大家纷纷跳下墙去。 二十六、倩女释疑 唐赛儿和沐莹等从鲁王府回来,又议论起陈志成之事。沐莹道:“志成找不到新藏宝地,他不会离开泰西地区的,我要到那里去监视他,劝他不回,也要把那些武功秘籍和珍宝找回来。如果找回那些珍宝,我把它们献给义军。” 陈翠屏道:“成儿也太不像话,我对他也没有信心了……” 杨逢春道:“无论怎么说成儿也是咱弟弟,倘若对他有一份指望,我们也不能放弃他,我们也留在泰西吧!” 清灵道长道:“由于武林中那些人造谣,少林派对沐少侠有成见,前几个月,我想同悟行大师去少林寺找一行大师解释这件事。因为来援助唐姑娘,把去少林的事耽搁了,以致少林寺的一智大师受他们那些人之挑唆,到泰东来找沐少侠……,我还想邀悟行大师去嵩山少林寺……” 东方红对唐赛儿道:“我们父女在江湖流浪惯了,现在这里没事,我父女还要到江湖中去流浪,以后若有事,只要带个信,一定再来援。” 唐赛儿道:“东方前辈、云英妹妹义薄云天,赛儿无限感激。” 慕容季英道:“唐姐姐,慕容自与怀方结婚,还没回家禀告父母,现在无事,小弟想带怀方回家看看。我把住址留给你,姐姐若有急事,请托丐帮用飞鸽传书通知我!” 唐赛儿道:“你们离家日久,应该回去团聚。谢谢弟弟妹妹们的情意,今后如有急事,姐姐一定通知你们。” 沐莹听说怀方要回冷口,含泪拉住她的手道:“姐姐,我一定到冷口去看你。” 怀方道:“弟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姐姐在冷口扫榻以待弟弟。也希望弟弟将来到冷口安家,咱姐弟俩永不分离。” 夜里唐赛儿求武先生到太行帮和渤海帮致吊并帮助两帮安排新帮主。武先生答应了。 第二天,大家告辞,只有欧阳静留下。唐赛儿和欧阳静抢了一次鲁王府,抢了两次恶霸富户,抚恤了烈土家属,给烈土们修了庙宇,然后选了一处显要山岭为寨,大修碉堡工事。将义军营寨,建得如同金城汤池。二人又训练义军,将每个义军都吸收为日月神教教徒,把他们当做徒弟,教他们绝世武功。 鲁王府,大内和日月神教,都把沐莹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但是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沐莹离开唐赛儿义军山寨,一人直奔泰西。到了泰西,找店住下,日夜在泰山和泰西访问寻找,不见陈志成踪迹,更查不到那些珍宝与秘籍。但是沐莹相信自己的推测和判断,继续留在泰西寻找。一天,他来到泰西的一个小镇。到了中午,他肚子饿了,到一家饭铺里吃饭。他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正吃着饭,忽听外面马蹄声响,他向窗外望去,只见街上跑来一个女人,这人民女打扮,但骑在马上,英气凛凛,一眼就看出是练过武之人。沐莹仔细一看,认得是唐赛儿的亲兵绛珠。沐莹心头一动,他想:“唐姐姐派绛珠出来,必有要事。”他刚想到这儿,只见降珠后面,追来八匹马,马上坐着八位彪形大汉,从服饰上看,认出是大内侍卫。这几个大内侍卫,各骑高头大马,手持兵器,紧迫在绛珠之后。到了镇里,绛珠的马怕撞了人,不敢飞驰。那八个彪形汉子,却打马飞奔,横冲直撞,眼看就要追上绛珠,绛珠很机灵,在马上双脚离蹬,一拧身,就弃马上了屋顶。八个彪形汉子,反应也很快,立即弃马,把绛珠上的房屋围住。其中两个大汉,纵身上房,去追绛珠,绛珠和那两个大汉,在房上展开格斗。 沐莹桌上放了一锭银子,飞出店外,飞上屋顶,去援绛珠。他来到绛珠跟前,绛珠已险象环生,就要被两个大汉擒住。沐莹叫道:“绛珠,不要急!”说完纵身过去,将绛珠护住。两个大汉从左右砍向沐莹,沐莹宝剑一挥,将他们的刀砍为两截,只听“当啷”,“当啷”两声,刀落地。两个大汉大惊。此时,守在房上的六个大汉齐纵身上房,把沐莹和绛珠围住就攻,沐莹出剑反击。绛珠和一个大汉格斗,其余几个大汉和沐莹格斗。沐莹只想急着询问绛珠被追原因,无心久战。剑交左手,右手运力,掌力一吐,分别推向几个大汉,五个大汉着掌,被击得身子飞起,掉下房去,其余三人,见势不妙,跳下房去就逃。有两个着掌重的,口吐鲜血,坐地不起。没受伤的三人,急忙把他们扶上马,八个彪形大汉上马急如丧家之犬,慌慌逃去。 沐莹对绛珠问道:“绛珠,唐姐姐有事派你出来吗?” 绛珠道:“唐姐姐正是派我来找你的!” 沐莹问:“唐姐姐有什么事吗?” 绛珠道:“唐姐姐倒没碰到什么事。是唐姐姐得到个消息,说杨文中纠集了大内侍卫,各门各派的一些高手要到泰西剿灭你!” 沐莹道:“替我谢谢唐姐姐的关心,我提高警惕就是了,唐姐姐杀了鲁王,扫了皇权的威风,狗皇帝就善罢干休了?” 绛珠道:“他们怎会甘心呢?曾调山东督府的军队两万人来攻打,结果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回。从那次以后,就安定了。当然唐姐姐说以后朝廷还要派人攻打,唐姐姐正在招兵买马,训练军队,随时准备迎击来攻之敌!” 沐莹道:“这就好。告诉唐姐姐,如果应付不了敌人,就托丐帮济南分舵飞鸽传书来支援……” 绛珠道:“谢谢沐少侠。不过,唐姐姐吩咐,让我找到沐少侠后,就先留在沐少侠身边,不必急着回去,怕敌人谍探追杀我!” 沐莹为难道:“绛珠妹,这怎么行,我们青年男女……” 绛珠道:“难道你让我路上去送死吗?假若你烦我,我就走,不和你在一起就是了。” 沐莹深敬唐姐儿,爱屋及乌,对绛珠也甚有好感,而且绛珠冒生命危险给他来送信,怎能让她这孤身女子自己居住没有保护?赶忙道:“绛珠妹妹,你别急,你回去的确有危险,先住下就是,等我有时间,送你回去。” 绛珠道:“这就好。唐姐姐说,沐少侠有事时,就通知她,她一定全力来支援。” 沐莹并没有吃饱,就带绛珠到那饭店吃了饭,然后回到沐莹住的客店,给绛珠租了一个单间,住下。 绛珠是农家女,日月神教教徒,原来就跟着唐赛儿学武,给唐赛儿当了亲兵后,唐赛儿又教她不少武功。对于拳法,剑法已经粗通,二人以兄妹相称,背着人绛珠把沐莹看成唐赛儿的朋友,细心照顾沐莹的生活起居。他们闲时就讨论武功,也互述自己耳闻目睹之事。颇不寂寞。一天,二人晚上闲谈,谈到唐赛儿与欧阳静,绛珠很为这个姐姐忧心忡忡。 绛珠道:“唐姐姐关心我们每个人的终身大事,就是不关心她自己,她与姐夫原是师兄妹,感情深笃,姐夫惨遭杀害,悲痛是难免的,可是人总得有个归宿,唐姐姐自家、夫家都没亲人,应该再嫁才对……” 沐莹冒然道:“是啊,你们做妹妹的应该为唐姐姐的终身大事着急呀……” 绛珠道:“谁说我们不为唐姐姐的终身大事着急呢?我们想劝她,她还是无动于衷。后来我们劝得她急了,她才道:‘我们武林女子,并不讲为夫守节这一套。不过,象我们这样身分的女子,找个什么样的丈夫呢?我们既不愿过官宦人家的生活,又不能找个田园舍子,只能找个武林人物,虽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是能说到一起,过到一块,这才放心。不过……不过,中我意的到哪里去找呢?’” 沐莹道:“那个欧阳兄,只比唐姐姐小一岁,师姐弟又——起长大,情愈亲姐弟,怎么样呢?”绛珠道:“唉!唐姐姐倒真对她那个欧阳师弟亲如姐弟。可是谁知那个欧阳大哥对唐姐姐只知尊敬,冷得如同冰块儿,还说什么那种关系……” 沐莹道:“唉!这个欧阳兄真是迂腐……” 绛珠道:“可不是嘛,自从我们有人和欧阳大哥说通了这件事,他就更冷了,连对唐姐姐说话也不敢了,老是躲得远远的。” 沐莹道:“这个欧阳兄也真是……既然留下帮唐姐姐,就应该对唐姐姐态度好些,不能躲着唐姐姐。” 绛珠道:“沐少侠,欧阳大哥对唐姐姐可关心了,他黑夜暗中保护唐姐姐,很多人都看见过。” 沐莹:“这个欧阳兄可真怪,其实他和唐姐姐是最般配的一对,他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等唐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空生‘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憾,也就晚了。” 绛珠道:“但是唐姐姐找不到中意的人,还真不该给那个冷血的欧阳大哥……” 沐莹道:“绛珠,你还不知人世间的男女之情。金朝的元好问在一首词里写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随,’人和人之间一旦产生了感情,是连对方的缺点也偏爱的。唐蛆姬和欧阳兄在一起情如姐弟好几年。难怪她对欧阳兄产生深厚感情,甚至连他的冷僻也去热爱了。” 绛珠道,“我是不懂人世间的男女之情。不过,若是我呀,决不爱欧阳大哥。” 沐莹笑笑,心想,“好个天真的小丫头。”然后说道:“等你将来就会知道了。” 二人谈到深夜,绛珠回房睡了,沐莹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了少华,少华在皇甫山庄,不知生活如何?“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她此时,想着我吗?她是不是还在皇甫山庄呢?她千万别出来找我……。她一个孤身女子,没有好武功,在江湖行走,太危险了!从少华又想到碧莲。碧莲妹孤衷静影,风萍飞絮,到哪里去了呢?我若遇见她,一定把她留在身边或送到李叔叔那里去…… 沐莹这一夜睡得很晚,早晨太阳已经很高,他还没醒,绛珠把他唤醒了。 沐莹不好意思地道:“哎呀!绛珠妹,对不起,我一觉睡下去,起得太迟了。” 绛珠道,“我们快去吃饭吧,吃过饭,不是还要到泰山寻那个陈志成吗?” 沐莹道:“走,咱们吃些饭,再买些面饼拿了,留着在山上吃。”二人吃过饭,去登泰山。沐莹数次上泰山,路已很熟。他带绛珠寻遍泰山极顶,到处不见陈志成踪迹。他想:“沉洞里那么些珍宝,志成一个人是移不到离洞很远处……”于是,他又和绛珠在洞周围仔细寻找,看有没有什么疑迹。腹洞附近到处找了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沐莹对那腹洞和洞中唐老前辈的尸骨,心中有比较深的感情,就对绛珠道:“绛珠妹,走,我带你到一个山洞去看看!” 绛珠点头,沐莹带绛珠往洞里走去。他带绛珠到了洞中,洞中唐振坤的僵尸和洞中的陈迹,依然如故。沐莹一阵伤感,对绛珠道:“这山洞是我武功的发源地,我每次到泰山来,总要到这里来看看。” 绛珠道:“沐少侠,你真幸运,竟遇了那么好的机缘,学了几种绝世武功。” 沐莹道:“绛珠妹,你不要羡慕我。我若有时间,把身上的武功全教给你们。” 绛珠道:“沐大哥,你真好,你能在这里教我一种武功吗?” 沐莹道:“好哇!内功,是一切武功的基础,我教你内功心法口诀。” 绛珠道:“谢谢沐大哥,来,你教我。”说完,站在沐莹的对才面。 沐莹道:“绛珠,且慢。我们登了这么长时间的山,早饿了,空着肚子是不适于练内功的。” 绛珠道:“我们把带来的干粮吃了再练,可以吧?” 沐莹点头道:“可以,待我找找,洞里是否剩有别的食物?”沐莹去找,一会儿从一隅找来了一瓶酒,两只杯,满面春风的拿了走来。 绛珠道,“沐大哥,你倒有口福,竟还找到了酒。” 沐莹道:“洞中阴寒,绛珠,来,咱们一起喝!” 绎珠道:“沐大哥,你喝吧,我可不会喝酒。” 沐莹道:“你喝一点酒,在洞里能抗寒侵。” 绛珠却之不恭,只得喝了。一杯酒下肚,立刻满脸红晕,身体燥热,飘飘欲飞,举动似是失控,话也多起来。“沐大哥,沐大哥,你真好!人长得英俊,心地也善良,而且……而且武功也高,我再陪你喝酒,让你高兴。” 沐莹此时,才知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劝绛珠喝酒。他对绛珠道:“绛珠!绛珠!你不能喝了,你先吃饭!你先吃饭!” 绛珠道:“不,我要喝!要喝!我陪沐大哥喝酒高兴。我敬沐大哥,爱沐大哥……你让我陪你喝、陪你喝……” 沐莹道:“绛珠,你实在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学不了武功,也出不了洞!” 绛珠道:“练不了武功,等改天,出不了洞,就在洞里睡……来喝,来喝!” 沐莹知道绛珠是醉后失控,理智不清了。怕她再去喝酒。只得把她抱住,谁知降珠狂燥过去,就是瘫软、昏沉。绛珠就势倒在沐莹怀里,沐莹大急。对怀里的绛珠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如果推出绛珠,她身体瘫软,要是跌倒在地,摔伤身体,怎么办?让她躺在怀里,岂不是对一个少女的猥亵?她酒醒过来。岂不埋怨自已失礼?他正在为难,忽听洞中有一女声格格笑道:“姓沐的,算我碧莲看错了你,原来你竟是个这样无行的轻浮浪子!” 沐莹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碧莲,只见碧莲对他冷笑,怒目而视。他立时脸发烧,尴尬地呆立在那里。过了许久,他才道:“莲妹!莲妹!你过来,听我解释!” 碧莲“啐!”了一声道:“你的秽行,我已亲见,你珲解释什么?你欺我幼稚,在我面前,自装清高,可是,你是那么轻浪无行!年轻姑娘,你是见一个爱一个,外边姐姐、妹妹一大群!” 沐莹道:“莲妹,你听我说。这个绛珠姑娘是唐赛儿姐姐的部下,唐姐姐派她来给我送信,我怕她一个人回去危险,所以留在我这里的,我们今天上泰山来寻找陈志成……” 碧莲道:“你不必说了,怎么说都是谎话。我倒没什么,我是替少华姐不平。少华姐救了我,我已发誓把你让给少华姐,做你们的好妹妹,谁想你……!哼!你竟变得这样轻薄无行!” 沐莹道:“莲妹!莲妹!不是我无行,请你相信我!” 碧莲气得哭道:“哼!不是你无行,在这无人的地方,你楼着个美姑娘做什么?你说!你说呀!” 沐莹语塞,急得脸发热,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道:“莲妹,我可对天发誓!我的心唯天可表……” 碧莲道:“别枉费心机了,我不会相信的,你骗了我,又去骗蓝姐姐,你不是对蓝姐姐也发过誓吗?可是……你别叫我妹妹,我不是你妹妹!今雄再见你做这种事,我就亲手杀了你!” 沐莹急道:“莲妹!莲妹……” 碧连拔剑相向:“别这样叫我,我羞于做你这浪荡子的妹妹!你和这狐狸精在此寻欢作乐吧!我要把你的秽行去告诉蓝姐姐!”说罢,扭身飞纵而出。 沐莹急叫:“莲妹……!莲……碧莲……你等等,请把少华下落告诉我!” 可是碧莲使了个潜龙升天,已经从山缝升上山顶。沐莹放下绛瓤追出洞外,追上山顶,但是碧莲已经去远。沐莹只得悻悻而回。绛珠酒醉示醒,沐莹只能在旁边守候。他想配起碧莲是那么活泼可爱,天真幼稚,可是今天,她对我成见这么深,她永远也不能理解我,永远也不会理我了!少华妹在哪里?听碧莲说,少华救过她,她们和解了,可是对我……他叹了一口气,耐心守候了一会儿,把绛珠叫醒,二人出洞。 沐莹和绛珠又在那店里住了两日,第三日他和绛珠离开客店,欲换个新地方。可是走到半路,突然跑出一男一女挡住去路,沐莹仔细一看,这对男女正是碧莲和陈志成。 沐莹大喜叫道:“莲妹,成弟,快过来,快过来!” 碧莲狠狠道:“姓沐的,你别假惺惺的了!你不仅骗了一个个姑娘,而且盗了洞里的珍宝,你还诬赖这位小兄弟!” 沐莹大怒,可是没有话说。他知道陈志成诬他拿了珍宝,他是无法向碧莲说清的。他只怒视着陈志成,狠狠地吐了两个字“卑鄙!” 陈志成冷笑道:“姓沐的,谁能证明,是你卑鄙,还是我卑鄙呢……恐怕这个机会没有了。” 沐莹问:“你的话什么意思?” 陈志成用手向前后左右指了指道:“看,天下英雄都来杀你了!” 沐莹四顾,果然四面八方,都有武林人物,向他逼来。怒向陈志成道:“这是你引他们来的吗?!” 陈志成得意地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沫莹怒道:“早知道你是这是忘恩负义,我真是悔不当初……” 陈志成道:“当初怎样?你救我,还不是冲着潘彬彬的面子?” 沐莹怒不可遏,抽出剑,咬牙切齿道:“过去我还姑息你,不肯杀你!今日我为给武林除害,我要违背对你母亲的诺言了……” 陈志成道:“你要杀我吗?今日不能了……” 沐莹道:“抽剑吧,咱试试看!” 陈志成道:“不用试。你不是喝了泰山腹洞中的酒吗?那是毒酒。至今三天,你的功力退了五成了……” 沐莹大惊。一剑刺去,果觉力不从心。陈志成漫不经心地躲过,望着他冷笑。沐莹大怒道:“好个奸贼!果然中了你的道儿!可是,你出剑吧!我只五成功力了,同样能胜你。” 陈志成道:“那我可真要领教高深了!”说着施全力,刺出一剑。沐莹看出这样越女投梭,用杨家行云流水剑中的浑云托月化解。陈志成又使出群帝骖龙这厉害招数,沐莹用了玉箫剑法的落英缤纷化解了。但是,沐莹功力失了五成,化解这两招儿,都非常勉强。陈志成见使了两个沐家剑法中厉害招数,都被沐莹化解了,心下着急,但他也试出沐莹的功力果然失了几成,又用猛招攻他,使了个羿射九日。沫莹清楚此招哪里是剑“眼”,那里是破绽,他使用了破剑法,虚攻剑眼,实攻破绽,一剑伤了陈志成的右臂。陈志成撤出战团,沐莹欲追刺,被碧莲迎住。 碧莲向沐莹狠刺一剑。沐莹一片茫然,并不还手,只闪避躲过。碧莲还要刺,忽然绛珠豁出性命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道:“碧莲姑娘,沐少侠连做梦也呼你名字,你怎么还狠心杀害他!” 碧莲怕伤了绛珠,停住剑道:“你也是被他欺骗了的姑娘,我可怜你,不杀你,你离他去吧!” 绛珠道:“姑娘,你说的话,我不懂。可是我不能离他而去……” 碧莲冷笑道:“你不懂?那你就是假装胡涂了。此时你也不要撇什么清了,你不是爱他到了投怀送抱的地步吗?在山洞里,你明明躺在他怀里,这还不清清楚楚吗?可是,我不怪你,我和少华姐就被他欺骗了,江湖还有他的很多传言,我劝你离他去吧,不要为他着迷了……” 绛珠道,“听姑娘话是对沐少侠有误会,可我连沐少侠的朋友也不是。我们教的唐姐姐,听到那个假唐振坤要组织人围攻沐少侠的消息,让我来给沐少侠送信,被不明身分的人一路追杀,险丧性命。唐姐姐预料封敌人必要迫杀我,就让我将信送到后,留在沐少侠身边,没回去……那日沐少侠带我登泰山,去找一批失落了的珍宝和一壁武功秘籍。沐少侠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些酒,说是洞里阴凉,让我喝一口。也许是我喝了一口酒,不胜酒力,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这都怪绛珠失德,不关沐少侠的事。” 碧莲冷笑道:“你别为他圆谎乃他不爱你,能把你搂在怀里吗?你们没什么,他怎么称呼你妹妹?” 绛珠道:“称呼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这是我们教的规矩,我们的唐姐姐在教内身分很高,可是我们也是称她为姐姐……” 碧莲怒道:“我听见了你们酒后的话,你敢说心里不爱他?” 绛珠红了脸道:“象……象沐少侠这样英俊、潇洒的磊落君子,哪个姑娘……不……喜欢呢?可是,绛珠我自明身分,只是将……爱心深潜于心,对沐少侠只是敬,也许是我酒后失态,那只怪我……那是我一厢情愿,我落花有意,沐少侠流水无情,他是清白的。是我污了他的清白。姑娘若责怪,你杀了绛珠吧。” 碧莲撤剑道:“我只是替少华姐出气,其实本姑娘倒不屑理会他。”说罢拉了陈志成欲走。 沐莹道:“莲妹,你早晚会知道,我是无辜的。我们不是兄妹了,但是究竟算认识了一回。我想对你说两件事:一,请你告诉我,少华的下落。你至少知道,我从前对少华的爱,凭心而论,我对少华始终不渝。今日势是我面对群敌,我若死了,我什么也不必说了,倘能生存,一定去找她,请告诉我,她的下落。” 碧莲想了想道:“好吧。不过,你若言不由衷,千万别去找她。” 沐莹道:“谢谢。二,我衷心地劝你一句,你不了解这个陈志成,千万不要相信他。” 碧莲道:“这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沐莹诚恳地道:“莲妹,现在你已把我看得非常坏,我也不想对你作什么解释。但是,我再坏也不无故害你吧!请相信我的话吧!” 碧莲道:“谢谢。”说完,扭过头,对陈志成秋波一闪道:“这里没咱的事了,咱们走吧!”扶着陈志成扬长而去。沐莹看着碧莲去了,心如针扎般疼痛。绛珠在旁边看着道:“沐大哥,莫难过,这样的一个浑女人,理她做什么?我们准备迎敌吧!” 沐莹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绛珠,我们武功已失,不能迎敌,敌人是冲我而来,你是村姑装,敌人认不出你,你逃吧!” 绛珠哭道:“不,沐少侠,我不能扔下你自己,我要和你在一起。” 沐莹急道:“绛珠,你这么小年纪,白白失了性命有何用呢,听我的话,你快逃走。我拖住他们。” 绛珠道:“我们日月神教人,唐姐姐的手下,没有一个怕死之人,我怎能,临敌退却,毁我日月神教的威名呢?” 沐莹急道:“绛珠!绛珠!你不可任性,要听话!你逃出去,把我的事告诉唐姐姐,我若被擒或被杀,希望唐姐姐为我家报仇!希望唐姐姐要向陈志成讨还那批珍宝和那些武功秘籍。绛珠,你去吧!要听我的话。” 绛珠不语,许久才哭着道:“沐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能只顾自己活命,扔下你一个人逃走呢?我就是能逃得脱,将来良心能安定吗?” 沐莹很受感动,不由得抚着绛珠的头道:“绛珠妹,你去吧!你这样好心,天必保佑你平安。我把你当成小妹妹,你要听大哥一句话,记住我的嘱咐:快逃!” 绛珠哭得更厉害,一会儿,强自抑住哭道:“无论生死,绛珠都不会忘记这个大哥!” 沐莹道:“事情紧急,你快走!” 绛珠拭泪:“沐大哥,珍重!”依依告别。沐莹道:“绛珠妹,我送给你几句化功大法的口诀,倘若得脱,你就去自己疗伤。” 绛珠立在沐莹跟前。沐莹都了她几句口诀,绛珠很快就记住了。沐莹道:“此口诀有深奥处,让唐姐姐帮你参悟,去吧!”绛珠洒泪而别。她急走几步,没入树丛之中,藏起剑,出了树丛,然后往外飞跑。几个武士上来,截住绛珠,问道:“什么人?为什么慌慌张张的跑?” 绛珠道:“我是村姑,探亲路过这里,被一个恶少拦住,欲行无礼,我挣扎脱了,逃了出来。” 那武士走到她跟前,搜了搜她身上,她装做弱不禁风,吓得哆哆嗦嗦。那武士:“这个小娘儿们,样儿怪可怜的,放她去吧!” 另一武士道:“且慢!别是沐家那一伙儿的人!” 第三个武士道:“留住她!她若是那小子一伙的,免得把消息露出去。” 上来几个武士,执住了绛珠。绛珠大急,拼命挣脱,挣不脱武士铁钳般的手。正在着急,恰巧陈志成和碧莲走过。 碧莲看了看,见是绛珠。对武士们道:“这是个落难村姑,放掉她。” 第三个武士斜看了看碧莲道:“你是什么人,敢对我们指手划脚!?再管闲事,连你也扣住!” 碧莲怒道:“我是唐振坤邀的人,我的话你敢不听吗?” 第三个武士道:“谁知道你是什么身分?连你也抓了,一起送到安乐窝里去!” 碧莲大怒,纵跳过去,一掌把那个说坏话的武士打倒在地。另几个武士扑上来,碧莲玉手连挥,“啪啪”连响,把几个武士,全都打倒。 剩下的武士退到两边。碧莲对绛珠道:“去吧!我们都是上过当的姑娘,我同情你,你离开他就对了,去吧!” 陈志成:“碧莲,不能放她走,她会给唐赛儿送信儿的!” 碧莲道:“这我不管。我恨沐莹,只恨他爱情不专,我们与他,若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何必非要他死不可呢?志成兄,你做事也不要太绝才对!” 陈志成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臂,皱了皱眉道:“我们武林人是不应该太重感情的,过去是朋友的人,今日是敌人,也是只可杀,不可饶。” 碧莲摇头不语。陈志成见碧莲不赞成他的话,顺风转舵道:“你对沐莹既仍有余情,咱就放这个姑娘去吧!让那个沐莹生死由命!”碧莲对绛珠道:“姑娘去吧!有我在,没谁难为你。” 绛珠道:“谢姑娘。沐少侠是好人,请姑娘搭救他。”说罢旋身而去。 绛珠去后,碧莲对陈志成道:“我早听说唐赛儿是江湖侠女,巾帼英雄,唐振坤与唐赛儿为敌,行为未必良善哪。沐莹堕落,你把他变友为敌,我不反对,你若勾结唐振坤,我就不理你。” 陈志成唯唯道:“碧莲姑娘,你放心,淡结交谁,我不会乱了分寸的。” 碧莲道:“你们已逼近沐莹了,我们去看看。” 陈志成怕碧莲去救沐莹,阻拦道:“我的臂受了伤,需要找个地方养伤,咱就别去看了。”说着看碧莲的脸色。 碧莲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自小爱看战斗的。你先回那个客店也可。” 陈志成想了想道:“碧莲姑娘,你既爱看战斗,我就陪你去,免得你自己去索然寡味。” 碧莲道:“武林中人,哪有不爱看战斗的呢?俗语曰:‘观干剑而后识器,闻千曲而后晓声。’以此推之,也只有看遍多种剑法、拳法……才能知道什么剑法好,什么拳法好。” 陈志成道:“碧莲姑娘说得对,我也去看看他们的剑法。” 碧莲和陈志成去看唐振坤等围攻沐莹。碧莲到了沐莹近处时,见杨文中和林大兆、孙林已逼近了沐莹。 沐莹从容而立,恍若未见。 杨文中冷笑道:“沐家小子,休要假装镇静。今日众武林豪杰来讨,你万难幸免了!” 林大兆道:“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沐莹,你若肯与我们合作,今日可保你没事。” 沐莹冷笑:“沐莹不知怎样与你们合作?” 林大兆道:“沐公子,这很容易嘛,只要你把沐家剑法和所有武功传给我们,朝廷将不吝封赏,大内也将给你一个高位。” 杨文中道:“你若肯捐弃前嫌,将你的武功倾囊传授,愿让日月神教的教主给你。” 沐莹戏弄地道:“杨文中,林大兆!你们知道与虎谋皮这个成语吗?你们两人想要让我把武功教给你们,就象与虎谋皮。” 杨文中和林大兆一呆。杨文中道:“姓沐的,你不要执迷不悟,你知道不与我们合作的结果吗?我们得不到你的武功,就要毁了你。” 沐莹道,“知道。应该是你们得不到我的武功,就要毁了我的武功,对不对?可惜你们晚了,我已把我的武功,传给了另外两人,你们只杀了我,我身上的武功仍有传人。” 杨文中冷笑道:“我知道。只是可惜,沐莹,你应该有武功传给非人之憾,会你武功之人,现在却成为我的工具了!” 沐莹道:“杨文中,你们先别得意。即使你们掌握了我的武功,也会有人研练成新的武功来克制你们。” 杨文中对林大兆道:“我们先杀死他,免得以后我们失败了,他幸灾乐祸!”林大兆点头。 立即,杨文中率林大兆、孙林及众武士齐攻沐莹。这一下沐莹可招架不住了,因为他的功力已减半,只有靠那些破剑式,破刀式,破棍式……伤几个对方战斗主力,勉强维持。可是对方使什么兵器的都有,他使用破剑式,用刀和枪等兵器之敌人又猛攻上,他改用破刀式,用剑和用枪的敌人又向他猛攻……一会儿他就出手缓慢,不能招架了。杨文中举起刀,正要对他狠下杀手,碧莲突然喊道:“刀下留人!” 杨文中停住刀,愕望着碧莲。 碧莲道:“我和陈志成,只学了他家的剑法,他还有更高的武功,我们却没学到……” 杨文中道:“你们还有他的什么武功没有学到?” 碧莲道:“他的破剑法、破刀法、破棍法、破枪法诸剑法。” 杨文中道:“好吧,我们把他交给你……你可要看住他,让他交出那剑法呀!” 碧莲道:“唐教主,你放心好了,我千方百计也要把他身上的全部武功学下来……” 林大兆道:“好,你带他去吧,我们给你当保卫。” 碧莲走到沐莹跟前:“姓沐的,走!让本姑娘领略领略你的破剑式!” 沐莹昂着头跟碧莲走去。陈志成有气,但不敢对碧莲发作,悻悻地跟去,杨文中、林大兆等数百人在后边跟着。 碧莲押着沐莹正行,杨逢春和陈翠屏持剑拦住去路。杨逢春对碧莲道:“请留下沐少侠!” 碧莲问:“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陈志成对碧莲道:“他叫杨逢春,是沐莹一伙的……” 陈翠屏对陈志成道:“成儿!你还执迷不悟吗?人生天地间,岂可良知尽丧!” 碧莲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骂陈公子!你对陈公子能了解多少?” 陈翠屏道:“我是他姐姐陈翠屏,我对他从小到大了解得清清楚楚。” 陈志成道:“姐姐,尽管你是我姐姐,可是对这件事你却不了解,志成此事是冤枉的,是沐莹他趁我出洞取走了那些东西又反诬我。” 陈翠屏冷笑道:“成儿,你的谎话,骗得了别人,怎么能骗得了我!前些天在泰东,对偷珍宝之事,你供认不讳,过了这么几天你口血未干,怎么又一口否认呢?” 陈志成偷看了碧莲一眼道:“上次就是你们逼我,我才认的,我有口,总不能委屈一辈子吧!” 沐莹道,“这件事怪我传人不慎,虽然事情重大,我也并未深怪你。若不是因为我和唐姐姐阻止,欧阳静早要了你的命。今日当着你姐姐的面,我要把话说清楚,我对婶婶临终答应的事,不再算数。因为你的行为告诉了我,你是蛇蝎,是人间枭獍,这件事情,我不和你争论,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要说的是你无法狡辩之事,哪个有人性的人,能拿剑逼着姐姐的脖子做人质?哪个有人性的人,能够反诬他的恩人,并要设法害死他!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跟踪我是不是!你知道我一定还会到山洞寻找,就在那里放了毒酒,我出了洞,你又马上通知杨文中、林大兆等来围攻我,想一举把我置于死地……,当初我从杨文中手里救下了你的命,是我帮你葬了婶婶,又保护你脱了危险,我哪里对不起你,你扪心咱问过吗?可是,若只是你我个人的恩怨,我不说。因为你藏起那些武功秘籍,又要杀我灭口,再骗了我碧莲妹的感情,就能武林一家,独称霸主,造成武林大劫……我倘能活,决不能留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陈志成冷笑道:“你要争武林盟主吗?那就看谁能留在世上了。” 陈翠屏气得身子发颤道:“你……!你让爹妈,泉下有知,也为你伤心!可惜,陈家生你这个不孝子……” 杨逢春道:“你……你真到了不可救要的地步!” 此时杨文中、林大兆和孙林已到了碧莲跟前。杨文中对碧莲道:“碧莲姑娘为何停下?” 杨逢春道:“杨叔祖,我们在等你!也希望你别要做什么武林盟主了,回桃源过咱杨家的恬淡生活。” 杨文中道:“你别一再搞错了。我不姓杨,更不叫什么杨文中?我姓唐,叫唐振坤,我是日月神教教主,从没想过当什么武林盟主?” 杨逢春道:“邯郸武林大会上那个要当武林盟主的不是你吗?无论你怎么化装我也能认出你……你的真实身分是杨文中。我这里有我祖父对你的年龄、状貌叙写和画像。” 沐莹道:“日月神教的先教主唐振坤老前辈,已经死了,现在他的尸体就僵坐在泰山腹洞里。” 杨文中道:“谁能证明山洞里那僵尸是唐振坤?” 沐莹道:“皇甫松老先生那里,有唐振坤老前辈的亲笔信,从信上的笔体可对出唐老前辈武功秘籍上的笔体,也可……” 杨文中道:“信上的笔体和那武功秘籍上的笔体都正好对上,又能证明什么呢?” 沐莹道:“可以让皇甫老前辈证明,山洞里的那遗嘱,是已僵化的那老前辈写的,你不是那唐老前辈,而是假冒的。” 杨文中冷笑道:“沐家小,你不要痴人说梦了。等你能证明这件事!恐怕早已轮回下世了。碧莲姑娘,把他交给我,不要再问他什么了……”此时,他已下了决心杀掉沐莹。 碧莲道:“不行,人是我擒的,我还要留着他对证他与陈志成之事,不能交给你。” 陈志成也想杀沐莹,他知道沐莹在碧莲手里。她是不会杀他的。于是道:“碧莲姑娘,把这小子交给唐教主吧,省了带着他是拖累。” 碧莲道:“我要把他交给蓝少华,你若嫌他是拖累,你就随他们去吧!” 陈志成知道猛兽不群,鸷鸟不双的道理,他和杨文中的野心,既互相暴露了,杨文中必要害他,他若再留在扬文中身边,就等于伴虎而居,他道:“碧莲妹!你说哪里话?我们既有缘聚到一块儿,怎能分开呢?再带着沐莹就是了。” 碧莲道:“那么走吧。我把他带去交给少华姐发落。”二人押了沐莹,向外走去。 杨文中与林大兆上来拦截。杨逢春、陈翠屏已看出碧莲无意杀沐莹,跳过来迎住杨文中和林大兆。四人大战。 杨逢春对杨文中,二人的基础武功,均是桃源杨家武功,二人均学了些沐家剑法。但是杨文中是刀法里夹了沐家剑法,杨逢春是剑法中揉了沐家剑法,而且杨逢春曾与慕容季英、怀方互相切磋武功,学了慕容十五剑和峨嵋剑法,在剑法上占了上风。但是杨文中内力强,刀法雄沉,二人锱铢悉称,不分上下。 陈翠屏原来剑法虽不及林大兆,但是,她与杨逢春在一起这些天,杨逢春传了她古慕派的玉女素心剑与桃花岛的玉箫剑法,同时在泰西与大家共同研练两天剑法。她对剑的精髓,豁然颖悟。她虽然内力不如林大兆,但是,在剑法上已不逊色。二人战斗,一时未显输赢。 孙林报仇心切,跑上去攻打杨逢春,碧莲回头道:“陈志成,快去帮帮你姐夫,不然他们落败,咱们也走不成了。” 陈志成想,碧莲说得很对,杨逢春若落败,那个唐教主绝不放他们走,说不定立刻先杀他这个武林盟主的竞争对手。便跑过去,右手持剑,与孙林激战,二人亦势均力敌。 场上,他们三对战得激烈,难解难分。 这时,碧莲带着沐莹已经走远。碧莲冲过外围武士,向西走去。 二十七、奇遇令牌 杨逢春、陈翠屏与杨文中、林大兆战了一会儿,见沐莹他们出了包围。杨逢春对陈翠屏道:“屏妹,沐少侠他们已去远,我们走吧!”说着跳过去,攻了林大兆一剑,拉了陈翠屏就逃-二人施轻功,一纵身,已出去几丈,陈翠屏对陈志成道:“成儿,快逃!” 陈志成见杨逢春和陈翠屏逃了,也纵身逃出。杨文中、林大兆和孙林追了一程,见追不上也就算了。 杨逢春带陈翠屏、陈志成冲出包围。陈翠屏道:“成弟,你离了他们就好!今后,我们在一起,再不分离了。” 陈志成道:“男儿志在四方,我不随你们去桃源。” 陈翠屏道:“你的野心应该收一收了,觅一清静之地,度过一生也不错嘛!” 陈志成道:“让我做田舍翁,决办不到。常言‘猎熊罴者,不于内溷;钓鲸鲵者,不于清池’。我不愿到你们那清静之地去,告辞了!”说罢向碧莲去的方向追去。 陈翠屏急喊道:“成弟!成弟……!”见陈志成去远,叹了一口气道:“唉!他终是恶性难改呀……” 杨逢春也对陈志成的冥顽不灵而伤感。二人痴痴立了一会儿杨逢春道:“屏妹,咱到哪里去?” 陈翠屏想了想道:“姐弟连心,我还是不放心成儿……我们还是去找沐莹吧,将来设法调停他和成弟之事。” 杨逢春道:“好。咱们还是留在泰山附近吧!” 碧莲带沐莹冲出包围后,一直向西北而行。论沐莹现有轻功,他飞纵而逃,能够逃脱。但是,碧莲要带他去见少华,他才不逃。他搭讪着向碧莲道:“莲妹!莲妹!” 碧莲嗔着脸道:“别叫我,我不是你妹妹了!” 沐莹道:“莲妹,你叫我解释开,你就没气了……” 碧莲道:“你就不用解释了,你让我清静清静耳朵好不好?” 沐莹道:“莲妹,你可知道我有个怀方姐吗?” 碧莲道:“我当然知道。江湖上还说,你先奸淫了她,又把她杀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怎么能不知道?” 沐莹道:“碧莲妹,我的品质,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嘛?说我强奸怀方姐你信不信?” 碧莲道:“现在当然不信了,因为我知道你那怀方姐还活着,而且还对你那样一往情深……” 沐莹道:“那么,当时你信了?” 碧莲道:“我当然信,还暗骂过你……” 沐莹道:“无怪说‘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哪。可是,此类谣言,别人均可信,唯独你不该信!” 碧莲惑然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该信这类话?” 沐莹道:“莲妹,你长得比怀方姐、比少华……比我认识的所有女子都美,可是,我们二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对妹妹有过亵渎吗?” 碧莲想了想道:“没有。可是,那是因为你不爱我。” 沐莹怒道:“你胡说!自从我们定了兄妹后,亲兄妹有这样亲吗?这固然是因为妹妹好,可是我有不够亲哥哥的地方吗?” 碧莲道:“没有。可是……可是……你若……那样,就好了,就证明你是爱我的!” 沐莹打了碧莲一个耳光斥道:“碧莲!我不允许你做非礼之想,我们已经是亲兄妹了,我们还做出别的,我还叫个人吗?” 碧莲哭了,委屈地道:“可我们也不是真的兄妹呀……” 沐莹道:“我们已经定了,就是亲兄妹。我是兄,你是妹,要合那个‘礼’字。我们平时就应该非礼勿想,非礼勿为。我和怀方姐就能做到这样。所以我们二人独处暗室那么久,总能保持清白。我爱怀方姐,更胜过你,更胜过爱少华,可是那是另一种爱,是喜欢,是关怀,是想念,我对你就是这种爱。除非我们变了兄妹关系,这种爱是不会变的。你看你,以为我玷污怀方姐,也以为我心想与你……现在你又怀疑我和绛珠,有不正当的行为,你怀疑我对美女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看得这样卑鄙、庸俗、下流、可耻……哼,既这样,我们当然就不必保留兄妹的关系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沐莹很激动,说罢之后,使只低着头走路,闷不做声。 碧莲道:“莹哥,都是我错怪了你,你打我吧!你打我,才证明你仍拿我当妹妹。”说着去拉沐莹的手,沐莹把手甩开。 沐莹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连看也不看碧莲一眼。 碧莲提高声音道:“莹哥,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了?” 沐莹仍不语,只顾往前走。 碧莲索性也不说话了,二人象机械人,往前走着。一会儿,碧莲耐不住,大喊道:“莹哥,你说话呀,你一句话也不说,闷死人了。” 沐莹连看也不看碧莲,怒道:“就是我爱你,爱出了错儿,你也不应这样对待我呀?” 碧莲气得哭道:“你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像亲妹妹,你就这样烦我,恨我!” 沐莹道:“你已不是我妹妹了,是你自己说的,你已不把我当哥哥了,你别再叫我哥哥!” 碧莲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说完,又去拉沐莹的手,“来,你打我吧,你恨我,我也不恨你!”沐莹又把手甩开,闷着头,往前走。 碧莲大怒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烦我,好!我们不再是兄妹了!你打了我两下,我还回来,我们谁也不欠谁!”说着抡起掌,“啪啪”就打了沐莹两个耳光。 立刻沐莹的脸肿起了很高,但是沐莹不说话,不去摩挲,仍伸着脸让她打。 碧莲大怒,抡起掌,又从沐莹另一边脸上打了两个耳光,打过之后,背过身大哭,不理沐莹。 沐莹仍不语,也不摩挲。碧莲扭头看沐莹,见他两腮红肿,心里不忍,哭着给沐莹去摩挲,柔声道:“莹哥,莹哥,你疼不疼?我错了,请你打我吧!”又去拉沐莹的手。 沐莹仍把手甩开,不理她。 碧莲喊道:“你以为我打你两下就扯平了吗?不,方才我又救了你,你欠我的命,我要杀你!”抽出剑,看了看剑尖,向着沐莹就刺。 沐莹不语,闭上了眼。 碧莲的剑,非常迅猛,直奔沐莹胸膛,已经刺破了衣服,刺破下皮肤。沐莹仍旧闭着眼睛,不说话。碧莲扔了剑。坐在地上大哭。 沐莹哈哈笑道:“好妹妹。你真是我可爱的好妹妹!我是逗着你玩的,你别急。” 碧莲气得大哭大叫,跳起来,“啪啪啪啪”又打了沐莹几个嘴巴,然后去舔沐莹的脸。撅着小嘴道,“你还是我亲哥哥呢,想着法欺负我!” 沐莹道:“碧莲,你这个人真怪,怎么打了我,还说我欺负你?” 碧莲仍哭道:“莹哥,你还说这样的话,你知道吗?打了你,比打我自己还疼啊!”又去拉沐莹的手。 沐莹仍把手甩开。碧莲抬起头,看着沐莹道:“莹哥,你还在生小妹的气?” 沐莹道:“不。我喝了陈志成那狗东西的毒酒,我身上的毒,会从我手上传给你。” 碧莲破涕为笑道:“原来哥哥是因关心我……”她生得本美,又天真,长睫毛里盈着泪,进出笑意,一枝梨花春带雨,美极了。 沐莹不由心一动,轻抚着碧莲的头道:“莲妹,有你这样一个小妹子真好,你真逗人喜欢。” 碧莲娇羞地道:“莹哥,我很顽皮,有时会惹你生气的……” 沐莹道:“我不生气,越是这样我越喜欢你。” 碧莲天真地说:“真的,莹哥?”但随即叹了口气,嘴附在沐莹耳边道:“莹哥,请原谅小妹,小妹是真心爱你,明知不该,但是难控制,让你为难,你别怪我。现在有了华姐姐,我相信能忍住,可是若忍不住,你也别怪我……” 沐莹道:“你天真、可爱,我不怪你。” 碧莲哭道:“真是没办法。我想封情忍思,想根你、怨你,永远不见你,可是还想你,就是做不到,在你跟前,又怕感情失控,对不起华姐姐……”沐莹听得出,这都是心里话,她眼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沐莹安慰她道:“莲妹!草木尚且有情,妹妹的心意我怎不知道?只是……” 碧莲道:“别说了,莹哥,别看我夺不来你,我因此而更爱你,我为华姐高兴,华姐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和她争你,我为你们祝福!”她突然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不动了,“莹哥,让我好好看看你,从此我要躲得你们远远的,不再见你。华姐在恒山崖谷里,你去找她吧!”她眼不动,泪珠又涌出来。 沐莹道:“莲妹,你何必如此呢?原来李叔、王婶原有……原有让我娶你之话。我怕误你青春,就压下未提,你既这样,少华是豁达达理之人,此事好商量……不必自苦如此的。” 碧莲道:“不,我已答应少华姐,把你交给她一个人,就让我……少华姐是个好姑娘,她应该享受这份幸福。我去了……”说罢转身就去,沐莹情急,急道:“妹妹,妹妹!还记得那首红豆诗吗?!”跳过去,拉住碧莲。沐莹提到红豆诗,碧莲再不忍甩手,手一攥沐莹即刻感到,内力在消失,浑身无力道:“莹哥,你害了我了,你已把毒传给了我!” 沐莹这才醒悟,悔道:“是哥哥害了你,我……我……真该死!” 碧莲道:“这都是我命该如此,哥哥是无心的,莫自责,让我走吧!” 沐莹道:“莲妹,你不能走,你中了毒,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道:“你让碧莲妹走,有我保护她。” 沐莹和碧莲均一惊,回头去看,见陈志成立在不远处,面带奸笑! 沐莹怒骂道:“忘恩负义的贼子,你要来做什么?” 陈志成抽出了剑,杀机毕露:“我要什么?还用问吗?” 碧莲从地上拾起剑,与陈志成剑尖相向怒道:“陈志成,你这小人,你真的来杀我莹哥?” 陈志成道:“我们之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不能错过这杀他的良机。” 碧莲道:“你说他偷了泰山腹洞里的藏宝。你杀了他还怎么对质?” 陈志成冷笑道:“你看见过死人能打官司吗?” 碧莲道:“因为这种原因,你才下毒害死他,是不是?” 陈志成道:“现在也无须再隐瞒,是的,但这不是我的主意。是那个唐教主出的主意,也是他的药。” 沐莹道:“你们一直就监视着我吗?监视我的是他们,还是你?” 陈志成道:“自然是我,不过,我把得到的情况,常报告给他们。” 沐莹道:“我已无力反抗你,现在你无须再隐瞒什么,我问你,你真不知那假唐振坤,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吗?” 陈志成道:“我自然知道。但是,我要利用他除掉你,只得暂时不计较。” 沐莹道:“好了,今天你说话总算坦白,要怎样?说吧!” 陈志成道:“第一个办法是,杀死你!” 沐莹道:“听口气是,还有第二个办法?第二个办法是什么呢?” 陈志成看着碧莲道:“第二种办法就得靠这个碧莲姑娘救你——要拿她换你一条命!”说罢用贼溜溜的眼睛看着碧莲。 碧莲道:“怎么个换法请明说!本姑娘愿意考虑。” 沐莹道:“莲妹别答应他,要我的命,他取去。” 碧莲道:“你说说看!只要条件合理,……” 陈志成道:“只要碧莲妹肯嫁给我,我可以放了这小子。” 碧莲看看沐莹,动了动臂,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对陈志成道:“好,你可要说话算数。你先放我莹哥走……” 陈志成道:“放是一定要放的,你放心。但是必须割掉他的舌……” 碧莲怒道:“真狠毒!” 沐莹道:“你不就怕我揭露你吗?可我口不能说,手还能写。” 陈志成道:“还要斩断你的双手。” 碧莲怒骂道:“你白长了一副俊模样,却是豺狼蛇蝎。本姑娘看着你就恶心,豁着死,也不嫁给你!” 陈志成道:“事到如今,恐怕依不得你了。” 碧莲道:“你与我结婚,不怕我杀你?” 陈志成道:“本人自有妙计,我让你身上总带毒,也可把。你的武功废弃,让你弱不禁风。” 沐莹道:“知道你变得这样坏,后悔当初救了你!我虽身上中毒,但是不见得打不过你。” 陈志成笑道:“你还不知道这种毒的厉害。时间越长,内力消失得越多。前两天你和我交手时,尚有五成功力,这时候恐怕三成也不到了,你想抵抗,徒劳无益!” 碧莲道:“我初中毒,内力消失得不多,我可以杀了你!” 陈志成冷笑道:“你的内力消失得更多!你除了身上中毒,他还用化功大法化去了你的内力。” 碧莲动了动臂,的确觉出自己乏力,知道陈志成此话不假,不禁颓然噤口,走过去立在沐莹身边,对陈志成道:“你杀我们吧!” 陈志成道:“碧莲姑娘,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杀你。我的美人儿,我初见你就看上了你,对你思慕殊深,我岂能杀你!?” 沐莹道:“常言‘麟伤壮士胜瓦全’,碧莲妹,我们和他拼命!” 碧莲道:“不。”对陈志成道:“你放掉我莹哥,答应我结婚后退隐林泉,不做武林盟主,我就嫁给你。” 陈志成道:“我做武林盟主有什么不好?我做了武林盟主可有无限的权力,拥有一切……” 沐莹道:“武林盟主也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只要有沐莹,你这武林盟主就做不成……” 陈志成道:“那就非杀你不可了。”说着挥剑上来,碧莲和沐莹一起出剑去架,可是二人的剑,一起被陈志成的剑磕开。二人只得退身,旋身再战。陈志成为了尽快杀死沐莹,对沐莹进招很猛。但是三人用的是同一剑法,沐莹和碧莲可以躲避防守,配合默契。这样勉强应付了二十几招,才未遽败。沐莹边战边看,他见陈志成攻的只是他一人,不攻碧莲,眼一转计上心来。他对碧莲使了个眼色,让碧莲主攻陈志成,自己只出手应付,边应付,边偷观陈志成剑法的破绽。碧莲冰雪聪明,看出沐莹的意思。长剑使出公孙越女剑的猛烈招数,攻向陈志成。她虽失掉了大部功力,但剑法精熟,出招凌厉,又是拼命打法,也攻得陈志成连连后退,只得全力对付她。陈志成这一转移战斗的注意力,给沐莹造成了进攻的机会。沐莹观察了一会儿,看出陈志成下部一个破绽,使用破剑法,长剑在他上部一晃,造成陈志成的错觉,然后一剑刺向他的右腿。陈志成发现沐莹的剑刺向腿部,急转剑去挡,“当啷”一声,他的剑拦腰断开。沐莹的剑只是偏了一偏,仍刺中了陈志成的腿。沐莹内力不足,剑又被磕了一下失了力道,只刺进腿一寸多深。沐莹恨透了陈志成,剑一挑,把这小子腿上的肉挑开,陈志成立刻血流如注,忍着疼,抽身就逃。 沐莹和碧莲去追,但内力不足,轻功大不如前,追赶不上,只得由他去了。 沐莹对碧莲道:“好妹妹,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去见少华!” 碧莲叹了口气道:“我是女人,我以我之心推溅少华姐……唉,何必让我们三人都痛苦。还是让我走吧!”但说罢仍逡巡不行,无限依依。 沐莹不忍让碧莲太痛苦,对她道:“莲妹,你想往哪里去?我先跟你走!” 碧莲惊喜:“真的!”但旋即摇摇头道:“还是不行的,少华姐望穿秋水,等着她的伊人,我若带你走,少华姐知道了多难过?身是孤燕心应觉,忍情莫近故群飞。莹哥,珍重!”说罢含泪,毅然要去。 沐莹拉住碧莲道:“妹妹,你听我说!我们虽中毒,但是我会化功大法,我们找一个僻静地方。这种毒,我能自疗。我疗好了伤,再给你疗。”他们想不出僻静之处,又回泰山腹洞。 先前,他兄妹在泰山腹洞里时,叙叙离情,杭州邂逅,又是吵闹而散,泰山重逢,至今不是用剑搏斗,就是用嘴打仗。边走沐莹道:“现在我们行路没事;你把经历对哥说说。碧莲妹,你说,你想没想哥哥?” 碧莲哭了,抽抽噎噎道:“莹哥,还说呢,你好狠心。你嫌我拖累你,打发我去定州,我一个人踽踽而行,中途迷了路,走到燕北。我又急又怕边哭边行,忽遇见一伙强盗。他们劫了我,去山寨。走到山半路,适逢一个叫武元亮的老前辈去燕北访友,拦住那伙强盗厮杀,把那伙强盗打跑,救下我。我和武老前辈互相寻问中,提到了你。武老前辈知道我是你的妹妹,对我格外照顾,他传授给我一些武功,又送我离开燕北。是他告诉我,你在泰山腹洞,我不避一切去寻你。可是我找到泰山腹洞中,你已离开了洞。我无意间掉进了那个沉洞。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莹哥了!谁知竟因祸得福,我从箱子里找到了那些武功秘籍。我去洞中照秘籍练了那些武功,看了唐老前辈的遗嘱,我知道那些珍宝是留给日月神教的,未敢轻动。学完了洞里的武功,将那些东西照原样收藏起来,就离开山洞。出了洞,到我外祖家里,知道父亲、母亲去过,我就去找父母亲,幸好在遵化地方遇见双亲,那已是你从北京郊外大佛寺的囚仙洞里救出父母以后的事了。我父母把他们托付终身之事说了,我当时接受不了,以为是少华姐插足我们之间,夺走了我的爱,想杀了她出气,可是没想到天底下事竟那么凑巧。我从一个叫陈亮,一个叫高秋明的魔教头目追杀中,救了一个姑娘,想不到那姑娘正是少华姐。后来在杭州西湖和你们相遇,我才大梦初醒,知道我救的正是情敌,可是总不能先救之,再杀之呀,我见你对她情专,一气逃走……” 沐莹道:“是哥的不对,让你受了很多苦,今后咱兄妹就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碧莲道:“唉!现在我才相信,男女之间的事情,是讲缘份的,常言婚姻前定,真是一点儿不错。” 沐莹道:“怎么后来你华姐又救了你呢?” 碧莲道:“我离开杭州,想再见见父母,然后远走异地,飘泊天涯……我行在一个荒山野岭中。正行间,忽然草丛中窜出一条金色小蛇,绕着我身飞旋,旋得我目眩神迷,我想抽剑斩它,可是手刚触剑把,就被它从臂上咬了一口。我立即感到伤臂麻木,心里烦燥,恶心欲吐,一阵昏眩,倒卧在地。我知道是被毒蛇所咬,必死无疑。心想:死了更好,免得自己心爱的人为他人所属,想起难过,索性闭上眼睛等死。可是一会儿,忽闻一阵香气,一个热吻,吻在我的伤处,我猛睁眼,见一位姑娘俯着身,正从伤口里往外吸毒。我惊叫道:‘姑娘!不要……这是毒,你会死的!’那姑娘似没听见,仍是吸。我既不想活了,何必让别人来殉命。我想扭动身子,可是身不由己,于是又大叫,她仍不听,继续吮吸。我嚷道:‘反正我不想活,你徒死无益,放开我!放开!’她不听我话,父吸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往地上吐了一口黑血。我这时才看清,救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蓝少华。只见她脸色苍白,恶心欲呕,可是她不说话,背起我就走。我嚷道:‘蓝姑娘,放了我。我已不想活了,我不要你救我。’她勉强笑道:‘碧莲妹,别动了,不立即背你到皇甫前辈那里去施治,你还是有危险。我知道,我夺了你的爱,你心灰意冷,痛不欲生。你要好好治伤,你对莹哥这样钟情,姐姐敬佩你,我把莹哥让给你就是,你不要死!’我没想到华姐姐为人这样好,心想莫怪莹哥你那么爱她,你爱对了。我当然不能让华姐姐忍疼割爱,但是我不能辜负华姐姐的好意,她不死了。他背我一程,到了皇甫山庄,她也晕倒了。皇甫老先生治好了我们的毒伤,我们结成了异姓姐妹,情同手足,临别时我决心把你让给她……” 沐莹取笑道:“你倒很大方啊,你心爱的东西也舍得让?” 碧莲勉强笑了笑道:“我表面上装着笑,心里却在流血。哪里是舍得,形势决定了,我非让不可了呀!少华姐也是那么的爱你,她明知我是她的情敌还救了我的命。又要把你让给我,我再争,还懂得什么叫武林义气吗?” 沐莹道:“好,小妹子事办的漂亮,你既了解少华姐的为人,又是干姐妹,还怕什么呢,和她商量这事准答应。” 碧莲道:“正因为你一说她准答应,我才越回避。因为越是把自己所爱,慷慨与人,我才不愿夺……” 沐莹道:“妹妹,你说差了,这不叫夺爱,是让少华分一部分爱给你。只要你将来别忘你们姐妹的情份,就是了……” 碧莲不语。沐莹道:“哎呀,我们只顾谈话,忘了做饭了。我的肚子都饿了。” 碧莲赶忙道:“你等着,小妹去做饭。” 沐莹道:“我是做饭老手,你等着哥做饭给你吃。” 碧莲道:“那么咱们兄妹一起去做吧!” 到了做饭的地方,沐莹提水、抱柴,碧莲淘米做饭。碧莲道:“莹哥,咱能永远过这样的生活多好?” 沐莹道:“过这样的生活有做武林盟主的夫人好吗?做了武林盟主的夫人,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哇!” 碧莲撒娇地道:“哥哥讥讽我,我可不饶你。” 沐莹道:“在泰山洞中,我还真以为你爱上了陈志成呢,吓得我六神无主了。” 碧莲道:“哥,你真的那么关心我!?” 沐莹道:“真的,我恐怕你不了解那小子,上了他的当。你知道吗,你们二人拉着手走了,我的心象针扎一样疼。还有,我要是不躲避,你那剑真往我身上刺吗?” 碧莲笑笑道:“也许真刺,因为那时我以为你欺骗了华姐姐,恨死你了,真想一剑刺死你,然后我就自刎。不过。不知为什么终是狠不下这条心。我刺你、拉陈志成的手,是故意要气你的。” 沐莹道:“那样气我,倒真是最好的方法——不过那小子一定认真吧,也许是他真动心想娶你。他若真娶了你,你就是未来的武林盟主夫人了……” 碧功在沐莹背上猛捶了几下道:“哥哥取笑我,我不依,我不依。” 沐莹让她打了几下,郑重地道:“妹妹,清你说说,你是怎么遇见陈志成的,陈志成是怎么骗你的?” 碧莲道:“我离开了少华姐,就到处流浪,希望能够碰到你。可风萍飞絮,机缘机会是多么不易。我寻找到山东。到了山东,就很想到泰山腹洞去看看。我走到那条山缝边,见有少年在那里鬼鬼祟祟看什么。因那山洞藏有珍宝,我不愿因我暴露给别人,就在缝顶徘徊。那少年打量了我一下,对我搭讪着道;‘是要进山洞吗,小姐?’我说:‘哪里有山洞啊?我进山洞做什么?’那少年道;‘从这条山缝下去,下边有个洞,此时山洞里,正有一对青年男女在鬼混。’我想,下边有洞,他既知道,也就不必瞒他,我倒真想知道洞里的一对男女做什么?!对他道:‘下边有洞,我倒真想去看看。’于是下了山缝,走到洞边,正遇你和那个绛珠姑娘……我见你在那种地方,怀里抱着个俊姑娘,真有点醋劲,就与你发生了争斗。我一气出了山洞,上到缝顶,那少年仍在那里,他见我气乎乎地上去,对我道:‘小姐芳名碧莲是不是?’我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呢?’那少年道:‘我叫陈志成,原来是洞里那个叫沐莹的朋友,我是听他说你曾进过此洞。’我说:‘你现在还是沐莹的朋友吗?’他说:‘已经不是了,他自己取走了山洞中的东西反诬我,我就与他决裂了。’我惊问:‘洞中的东西丢了吗?那些秘籍也丢了?’他说:‘是的,都让沐莹取走私吞了,他取了里边的珍宝乱挥霍,带着个女人进洞去寻欢。’我信了他的话,一时气愤填膺,真想把你杀了,为华姐姐出气……” 沐莹道:“你知道我中了毒,为什么没杀我?” 碧莲道:“你究竟是我心爱的人,无论多么有气,让我杀你还是下不来手……后来,陈志成用感情来拢络我,以为我天真。就对我讲了他们要杀害你的阴谋。听绛珠说的话,我知道你可能是冤枉的,所以又救你出来。” 沐莹道:“幸亏妹妹醒悟得早,不然我们此时就人鬼殊途了!” 碧莲道:“不会的。假若我当时真错杀了你,也早就自杀追你到黄泉去做夫妻了……”她天真地说,羞红了脸,就像一朵初绽的月季花。沐莹目光凝在她脸上,再不想离开。 碧莲羞答答地柔声道:“哥,你总看着我做什么,看得人家怪羞的……” 沐莹笑笑道:“我以为世上的人,谁也不如小妹美,谁也不如小妹好。” 碧莲的感情再难控制,一头扑到沐莹怀里:“哥……!” 沐莹感情也难以控制,手抚摸她的秀发,摩挲她的脸蛋,拉住她的手,去摸她的臂…… 碧莲像个温顺的孩子,闭着目,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沐莹的手沿臂上,由臂到肩,由肩到乳……嘴也向她的小口吻过去。可是当他的手指摸到碧莲的稣胸时,理智突然清醒,立即轻轻松开碧莲:“莲妹,饭熟了。我们吃过饭开始练功疗毒!” 碧莲也从梦境醒来,羞红了脸,低头道:“哥,因为陶醉在一时的幸福里,差一点做出对不起少华姐之事,原谅我,因为我真的太爱你了。” 沐莹道:“好妹妹,方才不怪你,怪哥哥我……” 碧莲道:“我看,我们还是分开的好……” 沐莹道:“妹妹,不要。我们习武之人,应当相信自己的毅力……我今后对你轻薄、越礼,你就打我!” 碧莲道:“我哪里舍得呀!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情。” 沐莹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干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无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儿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燕丘处。” 碧莲道:“这首词写的真好,它就正好说出了情的魅力。莹哥,我们也生死相许吗?” 沐莹道:“我愿与妹妹同生共死,如有负妹妹……” 正要立誓,碧莲堵住了他的嘴:“哥哥,我不要你说,我不要你说。不然你死了,我还得陪你死!” 沐莹笑着打碧莲:“原来你并不真疼我,是怕与我同死啊!” 碧莲笑了,笑得那么甜,低声道:“哥哥,今天我真幸福,将来要是你负我,我也要与你同死。” 沐莹道:“怎么叫负你呢,假若我也爱少华,算负你吗?” 碧莲道:“不,当然不,只许你爱我们俩,再不许你爱别人……” 沐莹道:“你把我看成了风流浪子吗?” 碧莲道:“但愿你不是。哥哥潇洒英俊,哪个姑娘都爱你,你若是风流浪子啊,一定会把我和少华给甩了……” 沐莹道:“我哪里舍得甩你们,我还怕陈志成那厮拣-了便宜……”他正要往下说,忽然听到一股饭的焦糊气味。赶忙道:“我们只顾说话,把饭烧焦了!” 碧莲一撇小嘴道:“都怪你。没正经,逗着妹妹玩……”说着去盛饭。 饭虽然焦了,但是这一餐,二人都吃得很多。吃过饭,沐莹盘膝坐定,屏息凋神,神聚灵台,气以丹田,运动逼毒。但是功力不够,不能将毒逼出体外。他对碧莲道:“莲妹妹,请先借给我功力用一用,好吗?” 碧莲道:“好。怎样借?”说着走到沐莹身边。 沐莹道:“我用化功大法,将你的功力化归我有。不过,这将使你体虚心跳,很难受。” 碧莲道:“为了哥哥,我什么都能受。你‘借’吧!” 沐莹道:“让妹妹受苦了!”说罢,将双手抓在碧莲的双腕上。口念口诀,默运神功,将碧莲的内力,一点一点吸入体内。 碧莲的内力源源被沐莹吸去,越来越体虚心慌。她的内力已被吸尽了,可是沐莹仍在吸,她心跳得厉害,喘不过气,身子支撑不住了,脸上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沐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撒开手道:“莲妹,可苦了你了!” 碧莲喘着气,有气无力地道:“够了吗?这点内力能逼毒吗?” 沐莹道:“我试试看。”他又盘膝坐定,屏息调神,聚气凝神,但是现在他体内,和碧莲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六成内力,仍是打不通阴焦穴道,逼不出体内的毒。叹了口气,立起身。 碧莲有气无力地道:“哥,怎样?” 沐莹摇摇头,道:“还差一点儿内力,才能打开阴焦穴。” 碧莲装着挺了挺身道:“哥,你再用化功大法,吸我的功力,就是我倒在地上,你也不要管!你快来!你快来!” 沐莹道:“不,我的好妹妹,我怎忍心看着你痛苦?!那样你会受不住的。” 碧莲道:“我受得住,受得住!我为哥哥而死才幸福。” 沐莹道:“不,不能……” 碧莲道:“哥哥,你好胡涂,这样功亏一篑,妹妹的功力不是白献了吗?这样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大丈夫应该当机立断,不能这样犹犹柔柔……”说罢把两只手,伸向沐莹。 沐莹道:“妹妹对我,真情亘古未有,我该怎样报答你……”说罢眼含泪,抓住了碧莲的双腕,默运神功。他不敢看碧莲,闭上了双眼。 碧莲的身体越来越虚,身体摇摇晃晃坐不平稳,她强自忍持,最后终于忍持不住,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沐莹觉得手被牵了一下,睁开眼,见碧莲倒在地上,秀脸苍白,不省人事。不由泪水潸潸,自语道:“莲妹呀!莲妹!沐莹真欠你的太多了,我将来如有负妹妹的地方,必遭天谴!”他将碧莲抱起,让她靠在草上,然后自己运功疗毒。这次又从碧莲体内吸了不少体力,使他的内力增加到七成,他试着通脉逼毒。第一次脉未通,他又凝聚全身的内力,第二次逼毒,这次终于打通了阴焦穴。阴焦穴是任、督、冲三脉的总汇,打通了阴焦,全身的经脉全通了。他运功逼毒,自身的功力,渐渐恢复…… 沐莹把碧莲抱到怀里,流着泪低唤:“莲妹!莲妹……” 碧莲仍不省人事。苍白的脸上,二目紧闭,撇着小嘴,嘴角漾着笑。沐莹下意识地去俯下头,侧耳去听她的呼吸,她呼吸十分微弱,沐莹不禁哭道:“妹妹,妹妹这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呀!”他将碧莲放下,让她靠在山壁上,双手贴在她的胸上,给她输气输力。又过了很长时间,碧莲脸上才有了一点血色,但是呼吸仍是那么微弱。沐莹心急,又抢了碧莲,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推挤着她的胸膛,口对着她的小口,借她的吸气之机,给她输气。 碧莲这才悠悠醒转。她醒来时,沐莹正抱着她,对着她的嘴输气。她睁开眼,见沐莹对着她的嘴,一愣。 沐莹见碧莲醒了,才抬起头,对碧莲道:“哥是助你呼吸,不是趁你昏迷占你便宜。” 碧莲道:“我相信哥哥的为人。” 沐莹放下碧莲道:“你有很长时间不省人事,哥好着急。”眼里仍有泪。 碧莲为调节气氛,对沐莹道:“哥是怕陪我同死吧?” 沐莹果然笑了,对碧莲道:“我方才真的很担心……我舍不得陪你死,就把你从鬼门关叫回来。” 碧莲道:“哥,你体内的毒逼出去了吗?” 沐莹道:“逼出去了,我的功力已近恢复,若不是我给你 输力,也不能把你从阎王殿唤回来。” 碧莲道:“是吗?谢谢哥哥。” 沐莹道:“你舍死助我疗毒,我没谢你,你怎么反谢起我来了——妹妹,方才真是很危险。若是我的功力不恢复,不能给你输力,你就会因心力衰竭而死亡。” 碧莲道:“我为哥哥死了,也是幸福的。” 沐莹道:“莲妹,你先养息,哥为你打点野味烧了吃。等我的功力全恢复了,再帮你恢复功力。”说着扶碧连躺下,自己提了剑,走出山洞,走进山缝。 碧莲的身体衰弱极了,她躺在茅草上等沐莹回米,等了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碧莲醒来,见沐莹已做熟了饭。他做了白米饭,还有一只烧山鸡。沐莹把那只山鸡递到碧莲跟前,道:“这只山鸡是哥给你的,品品我的手艺怎么样?” 碧莲撕了个鸡腿,咬了一口道:“好哇!香嫩可口,够得上一级厨子!”说着把烧鸡递给沐莹,道:“莹哥,你也吃!” 沐莹也撕下一个鸡腿吃着道:“妹妹,你可要吃好,这只鸡吃光了,哥再给你烧。” 碧莲道:“我不幸遇到胡涂父亲,弄得家道中落,可是因父亲遇哥哥,是人生一大幸事。”她把手里的鸡腿吃光了,又去撕鸡的胸脯,可是那鸡胸脯没撕下,突然惊天动地一阵轰然巨响。 碧莲一抖,烧鸡掉在地上。轰然巨响后,“隆隆”声持续,山洞顶部和四壁,石块纷纷下落,沐莹立即把碧莲护在体下,轻声道:“妹妹,别怕,一定是地震了!” 一会儿,“隆隆”声停止了,四壁和洞顶落下的石块,满洞皆是。洞内亮了好多,原来洞口上一块巨石掉下,盖上了沉洞。山缝也宽了些,洞里进了光亮。 沐莹抬起身道:“莲妹,拿了咱的鸡,快往外跑……” 碧莲答应,俯下身去寻地上的鸡,只见鸡旁边,有一块黑木牌,便和鸡一起拿了,跟沐莹跑出洞去。 他们刚出了山缝,只听“隆隆”声大作,他们站在山顶,只觉山摇地动。只听山缝里“轰隆轰隆”巨石崩塌声响个不绝。“隆隆”响过,摇动停止,只见原来的山缝,已被填平,整个山洞,已经毁了。沐莹看看山洞,叹息不止:“山洞毁了,唐老前辈被埋洞中,那遗嘱又在陈志成手里,现在日月神教教主,是不是真的唐老前辈,已经死无对证了。” 碧莲道:“方才我们未出山洞,我捡到了一件东西,一定是唐老前辈的遗物,原来藏在洞中,被地震震落了。” 沐莹道:“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碧莲把吃剩的那半只鸡递给沐莹,从怀里掏出那黑木牌。那黑木牌是铁木制就,乌光铮亮,云字金边圈着的方格里,雕着“日月神教教主令”七个金字。沐莹看了惊喜道:“黑太令,这是日月神教教主的信物。黑木令在谁手里,谁就可以当日月神教的教主。” 碧莲道:“莹哥,我把它给你,你去当日月神教的教主。” 沐莹摇头道:“我不当,妹妹,还是你去当。妹妹当了教主,也让哥哥跟着神气神气。” 碧莲道:“莹哥,你别神气吧,我没福气,当不了这尊神。” 沐莹道:“我们不把它送给唐姐姐,就送给少华。” 碧莲道:“现在就去送?” 沐莹想了想道:“不,我还要利用它探罗刹魔域。”撕下一块鸡肉给碧莲:“吃了它,我们好下山赶路。” 碧莲接过那块鸡肉吃了,沐莹吃了剩下的那些鸡肉,对碧莲道:“来!我给你输些内力,咱下山。”碧莲坐下,沐莹坐在她背后,双手搭在她的后背上,给她输力。过了一会儿,沐莹撤了双掌,对碧莲道,“先给你输三成内力吧,等我内力完全恢复了再给你输,直到你内力完全恢复为止。” 碧莲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臂,觉得力道足了很多,对沐莹道:“哥!我们走吧!” 二十八、划整为零 沐莹和碧莲下山,直奔西北,想到恒山去找少华。二人晓行夜宿,一路说说笑笑,非常愉快。行了三天,沐莹又给碧莲输了两次内力,内力足了,自己就能运动调息,碧莲的内力已经恢复。一路上,沐莹与碧莲淡学习和运用各种武功的体会,沐莹把破剑法、破刀法的口诀教给了碧莲。 沐莹要教给碧莲化功大法的口诀,碧莲道:“这种大功不适于姑娘学,一个姑娘吸了各样男人的精力在体内,就不纯洁了。” 沐莹笑笑道:“我若吸了陈志成的内力,就变成陈志成了吗?” 碧莲噘起嘴道:“总提他干什么,怪叫人恶心的。” 第四天,他们在沧州附近,正往前走,迎面来了一支官军。沐莹和碧莲不愿见官军,就躲到一丘陵的树丛中偷看。只见这支队伍,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声势很大。沐莹和碧莲暗数,只见双行队伍,逶迤数里,约计三万多人。一个带元帅帽的五十多岁老头骑金甲大马,走在队伍中间,和他并肩而行的是林大兆,中间夹着杨文中及围攻沐莹的那班人,后面跟着一群鹰爪子。 沐莹悄悄对碧莲道:“这支杂牌军一定是去攻唐姐姐的,我们去给唐姐姐送个信,让唐姐姐有准备。” 碧莲道:“好,我对唐姐姐心慕已久,所憾缘悭一面。借此机会去结识唐姐姐,正随我的夙愿——咱们快走。” 二人悄悄翻过那个小山岗,施展陆地飞行术,只三天工夫,就到了唐赛儿大寨。 唐赛儿听说沐莹来了,非常高兴,和欧阳静接到大寨门口,绛珠姑娘跟在唐赛儿后面。 唐赛儿道:“沐弟弟,前些天绛珠回来,说你被那帮家伙围杀,我好担心,后来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你被一个碧莲姑娘带走了,我又担心又宽心。担心的是不知那个碧莲姑娘是什么来路,因为绛珠说她很恨你,宽心的是那个碧莲姑娘既没杀你带你走了,你就可能没有性命之忧。” 沐莹道:“你们看,这就是碧莲姑娘,是我妹妹,原来她对我有误会,所以恨我怨我。后来误会消除了,我们重归旧好了——碧莲,见过唐姐姐、欧阳大哥。” 碧莲对唐赛儿、欧阳静道:“唐姐姐好,欧阳大哥好。” 唐赛儿拉住碧莲的手道:“好个可爱的小姑娘,就是你带走沐弟弟,杨文中他们不敢有异议的吗?” 沐莹道:“是的。若不是我妹妹相助,沐莹恐怕已作刀下之鬼了。” 碧莲一撇小嘴道:“哥,你怎么尽夸小妹妹呢?” 大家都笑了。沐莹道:“那个绛珠妹妹,身上中了毒,恐怕武功早已退失。” 唐赛儿道:“我已照你教她的那几句口诀,给她疗了毒,现在绛珠不仅恢复了原来的功力,而且学会了一种化功大法。绛珠,还不快拜谢沐少侠?” 绛珠这才过来行礼。绛珠道:“绛珠早想拜谢沐少侠,只是怕这位碧莲姑娘不高兴。” 碧莲不好意思地道:“你真把我当成醋罐子呀,其实我都是为了少华姐。” 唐赛儿急问:“你说的少华是姓蓝吗?她现在在哪里?” 碧莲道:“她说是到恒山崖谷一个庵堂里,跟皇甫松老先生的妹妹学奇异剑法。” 唐赛儿叹道:“与少华分别已有一年了。不知她现怎么样?这里事毕,我派人到恒山去找她。” 沐莹道:“唐姐姐,我们又是给你送厄信的。我们在沧州看见林大兆带着约三万官军,气势汹汹而来,像是要举吞义军,所以特地赶来送信,让姐姐早做准备。” 唐赛儿道:“多谢弟弟妹妹们关心义军,我们早有准备。” 沐莹道:“此次敌人来势凶猛,姐姐不要等闲视之。历史上几次以少胜多的战例,多是以智取胜,义军是否也要以智胜他们。” 唐赛儿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姐姐也正有此意,只是想不出该用什么计。” 沐莹想了想道:“若以小弟之见,敌众我寡,不应死守山寨,被动挨打,应该用十面埋伏之计,御敌于国门之外。” 唐赛儿道:“好办法。可惜众英雄都走了,不然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回。” 沐莹道:“这里能独挡一面的有姐姐、欧阳兄、碧莲和我,人手不足我们可以在敌人到达之前这一天里,教一种绝世武功给绛珠她们……” 碧莲道:“陈志成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敢把武功传给人?” 沐莹道:“我们与杨文中、陈志成等的区别就在这里。他们只图个人威势,对自以为绝世武功严密封锁。我们则把它传给同道,时日长久就会彼消我长。固然武功滥传,有时也定所传匪人遇上,如陈志成等武林败类。但这也没什么,也不要因噎废食。我建议唐姐姐把全体义军收为徒弟,把自己的武功全授给他们。朱子格言说:‘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也如越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种教训,包括教他们读书认字,教他们武功、口诀。” 唐赛儿道:“弟弟说得对,我早就应该这么做,只是建立山寨的地址至今未选妥,就拖延至今……” 沐莹道:“请姐姐选二十个品质可靠之人,我在一日内教会他们龙威神功!” 唐赛儿道:“好,咱们到大厅里去。我给你找二十个人暂做你的徒弟。” 唐赛儿带大家进大厅,献过茶后,找来了绛珠等二十人求学龙威神功。 沐莹带这二十个人在一块空地上,立在一块大石前,双掌运力,猛然推出,只听“噗”的一声。大石着掌,马上“嘎吧嘎吧”碎裂;粉末纷飞!大石裂成四五块.在场之人,无不伸舌。 沐莹道:“这种摧山裂石的功夫,叫龙象神功,我欲在一天内,将此种功夫教给你们,愿学吗?” 绛珠带头道:“愿学,我们好羡慕这种功夫。带言‘临渊羡鱼,莫若退而结网’,我们一定能学会。” 沐莹道:“好。但我有两个要求,一、学了此功只许对敌,不许轻用.记住了吗?”齐答:“记住了。” 沐莹道:“第二条,你们每人在一天内,再传二十名品质可靠之人,能做到吗?”齐答:“能。” 于是,沐莹和碧莲,一起教大家背口诀,讲运功要点。 绛珠等二十人,先是背口诀。后来运功自练,沐莹和碧莲反复指导,经过一天,二十个人都练会了。 一天过去了,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官军在二百里地以外。这只官军三万多人,统帅范国是新升北京京畿守备使。此人专横跋扈.目空四海,并无真才实学,他是朱棣宠妃范珍美的哥哥,是靠裙带关系,才派此重任的。” 唐赛儿和沐莹推算,官军有辎重、粮草,行军必慢。二百多里路,需要走三天时间。于是决定,先再继续教义军练武。 向沐莹、碧莲学会这种功夫的二十人.又各教会了二十人。 到第三天,会龙象神功的已有四百多人,这四百多人,都有了雄厚的内力,能运龙象神功使龙威掌。 沐莹对唐赛儿道:“姐姐.请教他们旋风回雪剑法。” 唐赛儿道:“好。”说完抽剑,立在这四百多人前道:“这叫‘天外来风’,是旋风回雪剑中一个厉害招数。”她先慢使法,接着中速使法,最后快使法,就这样演示了一遍后道:“你们跟着我练。” 唐赛儿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先慢后快,教了几遍之后,就让他们在她的徒弟指导下自练,最后两人互练,互相矫正、切磋。这招学会了,唐赛儿又教了他们“狂风过谷”和“回风舞雪”两招,天就快黑了。 唐赛儿让大家连着练了两遍,练完了之后,又让他们相互攻杀了一阵,这才收兵歇息。 回到大厅,唐赛儿满面春风对沐莹道:“沐弟弟,你这个法儿真好,这样一练,战斗力提高了很多呀!” 沐莹沉思道:“但是,你以一万对三万,胜利的把握还是不大……” 唐赛儿想了想道:“那么就来它个‘空城计’!等他们入了寨,中了埋伏再奇兵四出……” 沐莹道:“好!正所谓‘兵不厌诈’!我们就这样办。” 碧莲道:“让敌人发现是空城他们还入吗?” 沐莹道:“古人骗敌人,有很多疑兵计。诸葛亮骗司马懿是城门大开,他在城门上抚琴,让两个老兵打扫城门口。唐朝的薜仁贵在空营里悬羊擂鼓,使饿马长嘶。我们也要设法骗敌人,让他们错把无人当有人。诱得他们倾巢而出,狐鼠 齐上,发觉攻入的是空城,一定惊慌失措,这时我们的勇士,如同天兵出现在他们面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杀他们个片甲不回,非常容易。” 唐赛儿道:“没想到沐弟弟除武功高超之外,胸中尚有此韬略!弟弟若身在国家,必为干城之将,可惜在朝为官也只是替朱家坑害老百姓。” 沐莹道:“为什么官,做什么将,所谓报效朝廷,也不过就是第二个林大兆,做一个鹰爪孙。若是需要我安邦定国保黎民我就去,我可不做鹰爪子与侠义朋友为敌!” 他们正在说话,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是官军离义军营寨,已经只剩五十里。 沐莹道:“唐姐姐,我们快吃饭,吃过饭,咱们就布置天罗地网。” 第二天中午,官军就到了。范国将粮草辎重放在离城二里外的一个小山坳里,二百将士守卫。帅帐设在离义军的大寨一里外的一块平地上,然后让将士在义军大寨的四周安营扎寨。 这一切早有义军的密探报告了唐赛儿。唐赛儿和沐莹严密监视敌人的动向。 官军刚扎了寨,范国和林大兆、杨文中,就去察看义军大寨。范国见义军大寨里,旌旗林立,鼓声喧天,战马嘶鸣,心中一凛。对林大兆道:“山贼的巢穴倒很森严。” 林大兆道:“范元帅,你还不知,贼酋唐赛儿,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范国道:“再厉害也不过万八千人,怎敌我天师扫荡!将士们吃过饭,就四面齐攻,保证能一鼓齐下!” 杨文中摇摇头:“范元帅,这个唐赛儿,不是一般女子,不可等闲视之啊!” 范国道:“我不信她是罗刹鬼母,能让天师畏惧。咱们回营吧,吃过饭,就攻寨。” 林大兆:“范元帅……!” 范国道:“林大总管,别说了,陪本帅回去用饭。小小山贼,使你们如此丧胆,真是怪事。” 杨文中道:“范元帅,依小可之见,还是不要轻敌……” 范国冷笑道:“唐教主勿虑,我们用兵讨贼与你们武林格斗不同。将帅取胜,全在勇气,若没气吞山河的勇气,是不能打胜仗的。本帅已经决定了,尔等勿多言。” 杨文中与林大兆互觑了一眼,不再说什么。与范国一同回官军元帅大帐。 下午,官军营帐里,角篥高鸣,鼓声震天,包围义军山寨的各大营官军,均有几千持械官兵,呐喊着,冲向义军大寨。 范国督的一队有八千官兵,还有大内鹰爪子和魔教徒众。 义军大寨里,仍是旌旗林立,鼓声不绝,战马“咴咴”长嘶,但是寨门不开,寨墙上不见人影。 林大兆对范国道:“范元帅,且慢进军!我们攻寨,呐喊声、鼓号声惊天动地,仍不见山贼动静,此事蹊跷。” 范国道:“这有什么蹊跷,贼人不过是被我天威震慑,龟缩不敢动罢了,何用大惊小怪?” 杨文中道:“范元帅,如我们轻临寨墙,山贼滚木垒石齐下,我们就损失惨重了!” 范国哈哈大笑道:“唐教主,你武功天下绝伦,终是不懂兵,你没听说吗?‘一将成名万骨枯’,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死一些将土算什么?” 杨文中不语。 范国令旗一展,官军奋勇直前,攻入寨门,范国等随之跟入,进入寨门,范国方对这种兵不血刃攻下山寨的情况觉得异常,猛抬头,见寨内并没有人,只见寨内设了很多面鼓,海面鼓的上方,悬吊着一只羊。鼓上放了一束草,羊的嘴够不着吃,急得两只前腿乱动,像两只鼓槌一样擂得鼓响。草的旁边,拴着马,马看得见草,但吃不到草,馋得嘶叫不止。看到这一切,范国方知上当,急令撤军,可是晚了!刚出寨门,只见远处粮草驻地,近处的营帐,均黑烟蔽空,烈焰飞腾,义军喊杀连天,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义军所向披靡,勇不可挡,冲得官军到处溃逃。范国斩杀了几个溃军,仍压不住阵脚。杨文中道:“我军士气已衰,需要重整旗鼓,莫如先退回山贼营中据守。” 范国道:“好!”传下将令,让官军进空寨踞守。将士们一听退入寨中,纷纷汹入,争先恐后,拥挤不堪。谁知空寨不空。沐莹、碧莲率二百刚学绝世武功的人,从一个洞穴中冲出来,阻住官军乱杀。官军斗志全失,哪里经得住沐莹、碧莲等的狠杀,纷纷卷回,范国喝令不止。 杨文中、林大兆迎上前,分别迎住沐莹和碧莲,魔教徒众与大内侍卫,也迎上去,迎住义军勇士厮杀。 杨文中与沐莹是老对头,沐莹在此种场合不说话,上前就杀.一出手就是狠招。他知道杨文中会使公孙越女剑,招招能防。故意使杨家的玉女素心剑法中的招数和玉箫剑法中的招数,不料这种招数,杨文中也懂,无论他使出哪招儿,杨文中都能防。 沐莹见自己占不了上风,又改使旋风回雪剑法中的招数和分子错影剑的招数。杨文中曾与唐赛儿交过手,领略过分光错影剑的厉害,沐莹一使出来,就有点怕。沐莹使出了旋风回雪剑的招数,他就更摸不着门路了,只能臆度乱防,常常出现失误。不过杨文中的内力充足,刀法老道,要想赢他很不容易。 林大兆见碧莲那么玲珑苗条,是个稚气未退的小丫头,心存轻视,漫不经心地战斗,可是见碧莲以浑厚的内力,使出了公孙越女剑法的招数,他才知错误地估计了形势。立即留神招架,使不出进攻招数,但他内力雄厚,一时也不致于落败。 那些魔教徒众与大内侍卫,对付那二百名义军勇土,可就对付不了喽。龙和象是人们认为最有力的动物,以龙象命名内功,而且还加以“神”字,也可见它的威力。它们有这么大的威力,再加对官家怀有很深的仇恨,所以,实力就更有增加。而且他们每人都会三招厉害剑法,一般武士就更加对付不了啦。他们如虎入羊群,敌人逢者必亡,他们四散逃命。魔教徒众与大内侍卫一退,官军更顶不住,被裹胁而退可是他们刚退到寨门口,唐赛儿与欧阳静率大队义军,冲杀过来。官军抵挡不住,又欲往寨里退,此时杨文中与林大兆见不能取胜,不敢恋战,向外退去。在门口正遇到唐赛儿、欧阳静杀过来,迎着他们格斗。 杨之中、林大兆不敢再战,纵身逃走。范国不会轻功,欲跑不能,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可是只两招儿,就抵不住了,纵马就逃。欧阳静不语,一个飞纵过去,在空中挥剑,把他的头削下,范国倒地死了。 官军失了主将,立时大乱。林大兆、杨文中保护副帅,集合残兵、败兵,退回京城。 唐赛儿大获全胜,军威大振,官军的粮草虽被义军烧了,但是辎重犹在。义军得了不少财物,唐赛儿很高兴,大摆庆功宴。 沐莹道:“唐姐姐,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唐赛儿道:“沐弟弟是义军的恩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讲呢?” 沐莹道:“此次官兵惨败,我们又杀了范国,朝廷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要派大兵来讨。姐姐的义军山寨,无险可守,终究要吃亏。我劝姐姐,先别建立山寨,宜于游击为主。” 唐赛儿道:“弟弟想的我也想过。游击作战,固然敌人难寻一网打尽之机,然到处活动太扰民,而且不扎根在一个地方,把粮草、军需储在一个地方,一旦发生战争,军队吃饭的事情就难解决了。” 沐莹道:“姐姐想得也对。但是我始终认为以我们义军现在的力量死守一令山寨,不是很好的办法。将来有一天,朱棣若一心消灭这股义军,派几十万人围了你的山寨莫要说打,围也把你围死了。假若用火药攻寨,就破得更快,姐姐能不能去攻城略要地,抢州夺府,打个旗号呢?” 唐赛儿问:“打什么旗号呢?” 沐莹道:“抢官做、抢王做、抢皇帝做,对黎民百姓施行好政策。” 唐赛儿道:“我原来就是为了报仇,才组织了这些人,没想到报了仇,把事情闹得这样大。只是我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到哪里隐居都可以。可是几千个义军的性命,和我连在一起呀。他们一个个又是那么好。……” 沐莹道:“这真是件难办的事,依弟看,义军只有在死中求生,千万个弟兄的命才能活。要干,就大干,借雷雨做龙腾之动,扯起旗号称王称帝。不这样,就与今日乌合,明日兽散的山贼没什么区别,这样是没出路的。” 唐赛儿道:“我称什么王,称什么帝,我从心里厌恶那东西。另外,只我手下的万八干人,也能扯旗称帝吗?” 沐莹道:“我住店时,曾听一个人解说过,我国历代,秦汉、隋唐、宋、元,哪一代也没明代苦。朱元璋倒是英明,能杜绝贪官污吏,但是他封王太多,每个王都有千万亩封地,这样全国的能耕地,八九成都在那些王子和大地主手里,在全国人口中,一百人有九十九人是百姓,可是老百姓手里只有一二成能耕地,因此家家很贫穷。常言‘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投饭吃,人人心里对明朝皇帝存怒恨。我想,姐姐若能扯起反明朝皇帝的旗号,一定也振臂一呼,群应即起的。” 唐赛儿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才道:“这件大事,须从长计议。眼下姐有一件事求弟弟。……” 沐莹道:“什么事?姐姐请说!” 唐赛儿道:“姐姐太自私了,想请弟弟屈洪流之量,留在义军里,为领袖。” 沐莹断然道:“姐姐,恕小弟不能从命。非是小弟瞧不起义军,是因为小弟有父母大仇未报,另一方面,我想……我想澄清天下武林。弟行走江湖闲散惯了,我可不愿当领袖什么的。” 唐赛儿叹息:“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建这支义军,只伺机杀了这个狗王子算了……” 沐莹:“姐姐莫急。弟弟来给姐姐报信时是想和碧莲去找少华的,现在我先留在这里,帮你筹划,帮你训练义军。让碧莲妹一个人去找少华。” 唐赛儿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只是碧莲妹……” 碧莲抿着小嘴一笑道:“为了帮姐姐,碧莲愿去。我保证把少华姐给你找回来。” 唐赛儿道:“那就多谢碧莲妹了。姐姐何德,能得到你们这些弟妹诚意相帮!真让我不知如何报答……” 碧莲道:“妹妹是慕姐姐英侠,愿意倾少相助。姐姐何说这等话,姐妹不就生分了吗?” 沐莹道:“碧莲,你去了,只要说了唐姐姐现在的情况,你少华姐一定会来的,你去吧!” 碧莲道:“唐姐姐,我去了,你们保重。” 侏莹道:“碧莲,你去吧,盼你们早日回来。” 碧莲依依而别,自己上路。 沐莹和唐赛儿欧阳静送走了碧莲,回来后,仍然商议义军的前途。沐莹道:“唐姐姐如果你真不愿为王为帝,我看可以这么办,把所有的义军,都训练的具有几种绝世武功,然后解散这支队伍,让他们各自为战去杀恶人,除暴戾。这样就等于化整为零,将来我们若不想举事,就让他们隐瞒身份,逃避官府,我们若有举动,可以招他们再战。” 唐赛儿拍手道:“弟弟这主意很好,从明天起,咱就抓紧训练弟兄,给他们都有安排,我个人就好办了。” 沐莹看了看欧阳静,对唐赛儿道:“姐姐,弟弟与姐姐处得日子虽少,但是却觉情亲,有一句话想对姐姐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赛儿:“我已把你视为亲弟弟,无论什么事,弟弟你说,我不怪你!” 沐莹道:“那么弟就把自己的想法冒昧直陈。沐莹从欧阳兄口中知道,姐姐与姐夫感情甚笃,姐夫惨遭鲁王杀害,姐姐一定悲痛。但是姐姐已为夫报仇,姐夫地下有知,也会瞑目。但是姐姐不要因此自苦。姐姐尚不是半老徐娘,你尚青春年少,应为现在和将来着想。我们是武林中人,不应受那种文人礼教束缚,不应愚腐守节才好……”他边说着,边看欧阳静。他从绛珠口中知道欧阳静对唐姐姐有情,但仍拘泥于礼教,不敢想婚姻之事。他这番话明是对唐赛儿说,但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暗说给欧阳静听,希望他打破礼教,娶下唐姐姐。 唐赛儿看了欧阳静一眼伤感地道:“人做事,总要无愧心,你姐夫我们俩感情好,我怎能忘得了他?但我听到他死的噩耗,没有哭,我立志为他报仇,手刃鲁王。为报仇我可以牺牲流血,只要是能慰寄你姐夫英灵之事,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去做。但是,我不准备让礼教做绳索。你们要相信姐姐,姐姐不是一个丈夫坟土未干,就琵琶别抱,掉首无情的女子,但是我也不准备做节妇。因为我做节妇,现在做孤雁,静影只身,将来生活无依,冻死沟壑,你姐夫英灵不泯,也会伤心的。只是,姐姐已是残花败柳,那有可意的人儿,能要我?”她说着,已泪水盈睫,看了欧阳静一眼,低下头。 欧阳静冷冷默坐,面无表情。 沐莹道:“姐姐不要太伤感,姐姐这样标致、英侠,天下英雄都会垂青,只怕多数人没有能做姐夫的福气。欧阳兄你说是不是?” 欧阳静冷冷点了点头,没说话。 唐赛儿道:“弟弟,别说了。可意的人难寻,我中意的,唉!我是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啊!现在我心已做沾泥絮,心灰意冷得很哪!你不要提这宗事了。” 沐莹道:“姐姐,你放心。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弟弟一定帮你办好这件事。” 欧阳静和唐赛儿均不语。 屋里沉默。地了一会儿,沐莹对欧阳静道:“欧阳兄,请借一步说话。” 欧阳静点头,跟沐莹走出屋外。屋外不远处,有几棵山榆树冠盖如伞,沐莹把欧阳静带到树林。 欧阳静不说话,望着沐莹,沐莹道:“沐莹问欧阳兄一件事,欧阳兄能实言相告吗?” 欧阳静点头。 沐莹:“欧阳兄,你爱唐赛儿姐姐吗?说实话。” 欧阳静道:“爱,比任何人都爱。” 沐莹问:“你既爱唐姐姐,为何不娶她?方才唐姐姐已表明心迹了,她方才说的那个‘流水无情’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当这无情之人不要她?!” 欧阳静不语。 沐莹大怒:“欧阳兄,你真嫌唐姐姐是落花?” 欧阳静道:“不,她是花,也是我心中之花。我不嫌她。” 沐莹道:“你不嫌她,就应该娶下她。” 欧阳静道:“我早想过娶她,可是她让我朋友娶去了,现在我无论多么爱她,已无那个权利。” 沐莹道:“欧阳大哥,你不姓木,却是一块无感情的木头。你觉得‘朋友妻,不可欺’对不对?” 欧阳静点头。 沐莹道:“请问欧阳兄,你的朋友还健在吗?你们是互爱,能叫欺吗?” 欧阳静摇头。 沐莹道:“欧阳兄,你想过没有,对朋友妻你有义务。” 欧阳静:“我想过,我这不是留在这里帮助她吗?” 沐莹道:“你这种帮助,只能帮唐姐姐一时,你能帮助她一生吗?” 欧阳静不语。 沐莹道:“你勿怨小弟交浅言深。我认为,你若是真重朋友之义,就应娶了唐姐姐,这样可以使唐姐姐青春有伴,老年有靠。假若你不娶唐姐姐,你想过她的归宿吗?她只得削发为尼,过青灯古卷的生活。” 欧阳静道:“正如你说,唐姐姐像花,千万英雄都爱她,她想再嫁,会找个好姐夫。” “欧阳兄,”沐莹说道,“你知道唐姐姐爱你吗?她早就对人讲过,她若改嫁,非你不嫁,可你这木头,却熟视无睹。你是对唐姐姐没一点怜悯心了,可惜唐姐姐对你却那么痴情,你却对她毫无意思,冷漠无情。” 欧阳静,“我愿一生都帮助唐姐姐。” 沐莹:“欧阳兄,你的话能兑现吗?男婚女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二人之中,只要有一人结婚,你就想帮也帮不了啦!请想,假若唐姐姐嫁给一个新姐夫,你就得为唐姐姐夫妻的感情负责,远离她,假若你娶了妻子,你离开自己的妻子,来帮唐姐姐,也不合情理。所以愚弟以为,你若爱唐姐姐,最好是娶唐姐姐,错过这个机会将来你会后悔的。” 欧阳静问:“唐姐姐和我之事,你怎么知道?” 沐莹道:“这都是绛珠姑娘告诉我的,她是唐姐姐身边的人,最了解唐姐姐,说是唐姐姐非你不嫁……当然绛珠究竟没你了解唐姐姐,唐姐姐对你怎样,她为人怎样,你最清楚。” 欧阳静道:“唐姐姐是世上待我最亲的人,也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只是我觉得,我娶了唐姐姐,是弟弟对姐姐的侵犯,对嫂嫂的侵犯……” 沐莹道:“欧阳兄还是不懂男女爱情。现在之情形,不是你侵犯唐姐姐,而是唐姐姐热烈的爱在侵犯你……,你的心被包在一层厚冰里,唐姐姐对你多么热烈你也感不到……” 欧阳静道:“我非草木,怎么不知唐姐姐对我好,从在一起习武就把我当弟弟……只是从前,我心里总有一层防线,我越爱唐姐姐,我越怕越礼,这层防线越加厚。” 沐莹道:“唐姐姐需要你,你能不能……拆了这道防线呢?如果不能,我希望你离开唐姐姐,不要在这里苦她了……” 欧阳静红了脸道:“我不能离开唐姐姐,唐姐姐若愿意,我答应……” 沐莹道:“这就好。‘有花堪折须当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欧阳静想了想:“我要去折这朵花,不能让它被别人折去。” 沐莹道:“唐姐姐在等你,你去向唐姐姐说……” 欧阳静红了脸腼腆地,“这种事,怎能自己开口呢,还是请弟弟……” 沐莹道:“你呀,……‘花若有情知春意,应向东风谢良媒,’欧阳兄若有福享,可别忘了小弟呀。” 欧阳静不语。沐莹道:“不过这事我也不好直向唐姐姐说,我去求绛珠姑娘,将来,你可别忘了绛珠姑娘!” 欧阳静点头。 唐赛儿与欧阳静定下了婚事,二人言定,等义军全部遣散以后,就觅一僻地退隐。二人与沐莹一起在加紧训练义军。成效很大,只用了三两天,所有义军全背会了龙象神功的内功心法。因唐赛儿和沐莹训练有方,各个义军除了内力大长,还学会了几招公孙越女剑法。唐赛儿与沐莹天天盼少华与碧莲到来,和她们一起参加训练义军。 一天,唐赛儿与沐莹、欧阳静正在一处,一个义军来报,门外来了一个官员,持礼物求见唐赛儿。 唐赛儿看沐莹和欧阳静:“我们见他不见?” 欧阳静道:“我们不想求官,别理它!” 沐莹道:“唐姐姐,既是他一个人求见,何不让他进来,了解了解官家对我们的意图。” 唐赛儿对那义军道:“叫他进来。” 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军官走进来,对唐赛儿:“这位是唐寨主吧?圣上派下官来向唐寨主致意!” 唐赛儿对那官员道:“那么是钦差大人了,朱棣派你来,到底有何事?” 那官员道:“不敢。下官山东巡检毛允亮,是圣上派采给御弟恭王做媒的。” 唐赛儿道:“大概皇帝朱棣糊涂了。明朝最奖励节妇,明制对妇女有各种约束,唐赛儿新寡,本想尊明制守节,怎么他倒做起媒来了。另外,唐赛儿本是粗俗民女,怎敢高攀御弟。” 毛允亮道:“圣上听说唐寨主丽比天人,又文武双全,有心结纳,特降恩派下官来招降,汝等愿降,圣上将封你为王妃,赦免你反叛之罪,你如不降……圣上言道:‘将倾全国之兵,来剿你山寨,寨破之日,犁庭扫穴,鸡犬不留’。” 唐赛儿道:“唐赛儿若愿降,你们对我寨中弟兄将如何?” 毛允亮道:“当然按律治罪!” 唐赛儿道:“我为叛首,皇帝赦我而罪从属,你们的朱家呈帝是不是糊涂?” 毛允亮道:“这是圣上希才之意,上天有德,钟灵毓秀,生了唐赛儿这样的人才,圣上赦免你,是体造化育才之意……” 沐莹道:“皇帝若体上天育才之意,不该杀方孝孺,高皇帝若体上天育才之意,不该杀那些功臣。” 毛允亮问:“你是谁!?敢犯上作乱吗?” 沐莹道:“你不用问我是谁,我不敢犯上作乱,不过是说句真话罢了。” 唐赛儿道:“朱棣他不要假惺惺,他若怜才爱人,就不该杀那么多人。” 毛允亮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敢批评皇上?” 唐赛儿道:“我们是无法无天,但是我们讲真理,你来的意思我已清楚。你回去对朱棣讲,那个狗王子是我杀的,他杀我丈夫,我杀他一命顶一命。朱棣若赦我全体义军兄弟,我可以放下武器,解散众兄弟,可是我绝不做什么王妃,我可找个清静无忧之地,去过安生日子。他若不答应我,这条件就免议。”说罢面对沐莹、欧阳静,故意冷落毛允亮。 毛允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这滨,莫非王臣’,你能躲到那里去?” 唐赛儿道:“没处躲,我就反像你们这种人,是不怕皇帝的,谁逼我们就杀谁……” “你……!”毛允亮大怒,可是看见欧阳静那威严的冷面,立即又转变态度:“好,好,唐寨主之条件,下官回去和圣上商量。” 唐赛儿:“那么请回驾吧!山寨草陋,无以待达官贵人。” 毛允亮:“在下之言,也望唐寨主考虑,若一意孤行,天兵到日,悔之晚矣!” 欧阳静拨剑,欲杀毛允亮,唐赛儿制止道:“静弟弟……!尚未闻他有必死之罪,不要鲁莽。” 沐莹道:“毛大人,你快走,还是别触犯我这欧阳兄的好!” 毛允亮吓得唯唯答应:“是,是!”说着,退出大厅,仓慌而去。 唐赛儿和沐莹相视而笑。欧阳静:“像他这种皇帝的走狗,就该杀。” 沐莹道:“这种追逐于名利的人,比比皆是,你杀得过来吗?” 欧阳静,恨恨不已。 唐赛儿道:“我们这样打发走毛允亮,朱棣那狗皇帝必发兵讨我们,该怎么办?” 沐莹道:“你又不想称王为帝,就不必在这里等着对抗。义军虽精,究竟寡不敌众,在此抵抗,难免有重大伤亡,以弟之计,不如此留少量武功臻于一流,又全面之人,虚张声势,老弱和大部义军转移到一个有险可守的山岭,选地建个寨子,再做别图。” 唐赛儿道:“留下的弟兄,岂不危险更大。” 沐莹道:“当然,剩下少量人留下力抗,本领再大,也会被官军击成齑粉的,必须实行坚壁清野之策,狠狠打击敌人之后,就化装逃遁,留给敌人空寨……” 唐赛儿道:“此计大妙,请弟弟代弟兄们转移,我和静弟守寨。” 沐莹道:“还是请唐姐姐和欧阳兄带弟兄们转移,我守此山寨。我会化装术,打击敌人后,化装隐遁,敌人难寻踪迹。” 唐赛儿道:“弟弟是来助我,岂让你冒这么大风险。” 沐莹道:“姐姐勿争了,因为从哪方面说,都是弟弟留下合适。弟弟见抗不住官军时,就疏散弟兄们,只身化装隐遁,不像姐姐目标太大,你和欧阳兄跑到哪里,敌人都会侦知。” 欧阳静道:“我们哪里也不逃,大丈夫有三只剑在,逃什么?” 唐赛儿道:“是的,‘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们战死没什么,‘宁死犹闻侠骨香’可是,我们的死亡,关系到千万个弟兄的性命,我们不安顿好他们,不能死!” 沐莹道:“唐姐姐说的对。太史公道;‘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们不畏死,但也不能徒死,我们不能做‘暴虎恁河’的傻事。” 唐赛儿道:“就依弟弟,姐姐不和你争了。从现在起,我们就物色一个险要山岭,去建山寨,这个山岭最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处……” 沐莹道:“我们发动义军弟兄去找吧!也可让他们献计献策,怎样对付敌人,保存自己呀。姐姐要办的事,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吗?让他们献计献策,才能集思广益,战胜敌人啊!” 唐赛儿道:“对,人多智慧多,见识广,明天我就找经历多的弟兄了解,附近省份哪里有凭险可守的山,弟兄们该怎样才能免除这分危险。” 沐莹道:“我曾数次到太行山,我觉得太行山虽然不高大雄伟,但连绵近千里的山山岭岭也都有可供万人建寨据守之山头。不如你们到太行山立寨……” 唐赛儿道:“事不宜迟,我今晚就找义军中我明教的头头们研究迁寨之事。” 唐赛儿刚率领义军离开山寨三天,就听到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报告,豫鲁总督牛民,率五万大军,奔义军大寨而来。沐莹听到报告率绛珠等三百勇士,放弃山寨,在寨外三里许的乱山里埋伏。 沐莹对绛珠等道:“今日我们不在破敌,主要是煞煞敌人的势头,让敌人不敢欺我们人少,肆意追击。我们各自为战,用上你们所学的绝世武功,多杀伤敌人。我们人虽少,声势却要大,一听到战斗号令,就要鼓声震天,旌幡林立,使敌人造成错觉,认为我们有千军万马。都不可恋战,我们的策略是化整为零,只要有机会就退出战斗,化装逃遁。” 绛珠等齐声答道:“是。”大家知道要各自分开,都流露惜别的感情。 绛珠对沐莹道:“沐大哥,我们分别了,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能见面,绛珠永远记住你,不知大哥能否记住小妹?” 沐莹道:“绛珠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会见面的。你是个聪明、美丽、纯朴、善良的好姑娘,大哥心里永远记得你。” 绛珠道:“沐大哥,谢谢你,为唐姐姐牵了红线,使唐大咀终身有靠了!” 沐莹道:“其实,促成此事的是你,绛珠妹。你应是唐姐姐和欧阳兄的牵线人,将来你若没处去,就去找唐姐姐吧!也省了你无依无靠,让人惦念。” 绛珠道:“我一定去找唐姐姐。” 二人正说着话,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是敌人离埋伏地点已近。 沐莹道:“弟兄姐妹,我们杀乱泄恨的时候到了,就按预定的方法办。” 众人答应,于是沐莹把这两百人分成两队,埋伏在一条山沟的两旁。 绛珠得唐赛儿的真传,武功进步很快,沐莹派她为二队之长,照顾山沟一旁的弟兄。 敌人大部分人马走进埋伏线,沐莹放了一支响箭。这只响箭在天空爆响,天空进出一道彩光。 这是进攻的信号,埋伏在沟旁的义军勇士,阵营里鼓声大作,随鼓声响,几十面大旗忽刺刺举起来,立到沟两旁的武士,如天降之兵,各举刀剑冲入敌阵,如虎入羊群,锐不可当。 几个官军,围住一个义军勇士,成为一个战团。义军勇士剑掌并用,互相配合,左手掌运龙象神功使龙威掌,官军身体纷纷被击倒,击飞,右手剑使出群帝骖龙,狂风出谷,泫雾飞花等招数把官军杀死。这一阵冲上袭杀,每个战士均杀官军十余人。勇士们左冲右突来去自由,在杀败一个战团的敌人之后,就退出战场,逃逸而去。这一阵杀得敌人魂飞魄散,无敢追者。 绛珠遇到的是个军官,这个军官身穿铁甲,手执长枪,武功很高,长枪使得如蛟龙出海,绛珠勉强应付他神出鬼没的枪招,无暇运功出掌。但绛珠的剑术,比义军勇士们高超得多。她会使分光错影剑,旋风回雪剑,公孙越女剑,用三种剑法中十几个攻守招数,将攻守招数结合运用,轺婵梳头,横云断岭,玄鸟划沙,羿射九日,旋风回雪……剑法精妙,虽然不用掌,有时也将那官军逼得连连后退。二人斗得激烈,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沐莹遇到的是豫鲁总督牛民,这小子武功平平,但他的护卫中确不乏好手。沐莹想擒贼先擒王,冲上来就奔帅字旗,想先制住敌人主帅,让敌人失去指挥,全军乱套。但是冲上去即遇到两个强手,这两个强手一个是赛方弼王界儿,一个是矮脚婆肖二娘。这二个人本是师兄妹。师父鬼谷怪人,一生收了这两个怪徒弟。王界儿身高八尺。屹立不动,黑胖胖得如同一座铁塔,但就是塔尖太小,这小的脑袋上,长着一双扇风大耳,一双小眼睛下,长着一对恶眉红眼,小蒜头鼻下的大红嘴里长着参差的牙齿。 这兄妹两师兄使的是扳门大刀,师妹使得却是两把匕首。这师兄妹做战时联手合璧,配合默契,一交手沐莹就很被动。王界儿身高体大,臂力充沛,板门大刀舞得呼呼风生,专攻沐莹上路,他只得使羿射九日,举火燎天等招式化解,但是,肖二娘身体矮小,使的又是短兵器,揉身进击,专攻沐莹下路。沐莹既要顾上,又要顾下,他使了羿射九日,举火燎天等招术后,又使西施浣纱、玄鸟划沙等招儿,往往弄得他手足失措,只得纵身空中。这二人和另几个护卫与牛民一起,把沐莹围住,这一战团斗得难分难解。眼看官兵围裹上来,沐莹大急。他想,这些护卫中,只有那两个怪男女最难对付,如不先除掉他们中一个,就难取胜,也难脱身。主意打定,在肖二娘的一双匕首分刺他双腿时,他纵起空中,在空中一个飞旋,宝剑直刺肖二娘的大头。肖二娘不知沐莹使的是宝剑,见长剑刺到,用双匕首去拨。沐莹要的就是她这一招,沐莹见她用双匕首去拨,一反手,剑刃向着匕首,只听“当当”两声,两把匕首均齐把而断。肖二娘大怒,攥在手中的两把匕首出手击向沐莹,沐莹用剑把两把匕首把挑飞,一把匕首把击中一个护卫的左眼,另一把匕首把击中一个护卫的右腕,这个侍卫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地。沐莹上前去杀肖二娘,不料这婆娘利害得很,没见她怎么动,已从倒地的护卫手中夺过一口剑,身子比猿猴还灵,一跃立在王界儿的肩上。她的身子那么灵活,一忽儿踩着王界儿的肩膀,探身进剑,一忽儿两只尖足钩住王界儿的肩膀,倒挂金钩从王界儿腋下探头,连人带剑如同青蛇吐信,疾刺一剑立即抽剑回身隐在王界儿背后,这时王界儿便挺枪猛攻。有时王界儿的剑攻沐莹上路,这时肖二娘的身子便从王界儿的背后挂下来,头从他的腿衩探出来,挺剑刺沐莹的下路,但是沐莹的剑实在太快,上紫电盘空,下银光泻地,无论王界儿怎么力大枪沉,枪法老辣,无论肖二娘怎么古怪稀奇,剑法怎么敏捷诡异,就是攻不进沐莹的剑圈之中。不过沐莹也无法胜得了他们。 沐莹边战,边看整个战场,见大部分义军勇士,已经撤离,只在不远处,绛珠还在力战。这时大批官军向他和绛珠包围上来,他大急。心想:“不杀这对怪男女,我万难脱身。”想罢左手运龙象神功,对牛民及其它护卫遍施龙威掌,将众护卫和欲冲上助战的官军,一个个震退,然后剑交左手,右手一动使出了唐老前辈教他的独门暗器……这种透骨钉发射时用手指弹出,既疾且准。沐莹两颗透骨钉,把肖二娘两锥子脚的大脚趾钉在王界儿的左右两肩上,肖二娘脚趾连心疼痛难忍,身子在王界儿肩上站立不住,一头栽下。王界儿双肩中钉,本就疼痛难忍,肖二娘身子一垂,就等于铁钉在王界儿的伤口创了一下。立刻疼得两臂颤抖,手中抢攥不住,“当啷”一响,掉在地下。王界儿大怒,带着肖二娘一起纵起两丈余高,在空中旋身,脚向沐莹踢下。沐莹躲过,可是想不到躲过了王界儿的脚,却没躲过肖二娘的手。当沐莹只顾躲王界儿的腿时,头却靠近肖二娘的手,肖二娘一悠晃身子,双手就狠狠地抓住了沐莹的头。肖二娘恨透了沐莹,双手用力,想一下子把沐莹的脖子掐断,可是手刚一用力,却觉出力量全失。想抽手,已来不及了,手又被吸在沐莹的脖子上,再也拿不开了。只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越来越无力,最后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王界儿大急,叫道:“师妹!师妹!二娘!二娘……!” 肖二娘眼不睁,昏昏沉沉,王界儿急了,忍着双肩疼痛,举手去拉肖二娘,想不到双手被沾在肖二娘身上,觉得身上内力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身体就象被吸干了衄,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终于精疲力竭,庞大的身体带着肖二娘倒下,也爬不起来。 “这人会妖法,快逃!”一个官军喊道,大家四散,躲得沐莹远远的。 牛民也被沐莹的化功大法慑住,不敢近前来攻。 沐莹身土吸了肖二娘和王界儿两人的内力,精力充沛极了,身子一纵数丈,落在绛珠跟前,右手挥宝剑,一阵叮当响过,围攻绛珠的官军,个个手中的兵器削断。沐莹拉了绛珠道:“珠妹!我们走!”二人向外冲去。有几个官军上来拦挡,沐莹和绛珠两口剑连挥,拦挡的官军,立刻做丁刀下之鬼。 沐莹带着绛珠在官军队里折冲了几次,不见一个义军勇士,知道义军勇士们都离去了,二人方才向远方逸去。 二十九、群艳被救 沐莹和绛珠走了约五、六里地,沐莹站住对绛珠道:“绛珠妹,请你把这里发生的事,去告知唐姐姐,我还要找少华和碧莲,咱们分手吧!” 绛珠哭了:“沐大哥,此去太行,迢迢千里,让我一个小姑娘自己去,我害怕。你陪我去,好吗?” 沐莹想了一想道:“好吧,不过,绛珠妹,我只能送你到太行山下,我就去皇甫山庄去找你少华姐和碧莲姐。” 绛珠道:“你,你怕我少华姐她们猜疑你,是不是?” 沐莹脸一红道:“是啊,是啊,你这小丫头真精,什么也瞒不了你。……咱们走吧!”说着往前走去。 绛珠也跟上去,道:“沐大哥,你就那么怕少华姐和碧莲姐猜疑你?” 沐莹道:“其实你少华姐是个豁达人,她倒不喜欢猜疑人,只是我谨慎些好,免生很多风波。” 绛珠道:“沐大哥,你知道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吗?” 沐莹道:“我不知,请绛珠妹讲给我听。”其实,沐莹知道这个故事,但觉得这个小丫头很可爱,路上逗着她找话说说,免得寂寞。 绛珠道:“京娘是个落难女子,被赵匡胤救了。家在千里之外,只身不敢回家。赵匡胤毅然护送,一路为了方便,赵匡胤认京娘为妹妹。赵匡胤千里迢迢,护送京娘至家,京娘及家里感激赵匡胤恩义,向赵求婚,赵匡胤为了证明二人路上清白及他送京娘不是有什么企图,坚辞不允,吃过饭,提剑上路。……” 沐莹道:“这个宋开国皇帝,原来也义气。这个京娘求婚就太多此一举了,人家既无所避忌,磊落相送,自己还为什么信不着自己呢?” 绛珠道:“沐大哥,你嫌京娘自作多情吗?不,像赵匡胤那样义气的男儿,哪个姑娘不喜爱呢?其实赵匡胤对京娘也是有情的,据说路上关怀备至,像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 沐莹心有所动,便笑道:“小丫头,小小人儿,什么都知道。” 绛珠道:“沐大哥,是的,一定是。京娘那样的好姑娘也是青年男子喜欢的,我听说诗经里就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话嘛,是不是?” 沐莹道:“是啊,是啊,小妹子,你很有趣。可是,天下窈窕淑女如有千万,都做一个君子的好逑吗?” 绛珠红了脸道:“沐大哥,我的话哪里是这个意思,你故意取笑小妹,我不依你!” 二人说说、笑笑,颇不寂寞。一日到了一个山脚下,正往前走,忽见遍地开满一种单瓣的铃状红花,从这种红花里放散着馥郁香气。绛珠道:“这里好美,花好看。沐大哥,我走不动了,咱们在此休息休息再走!” 沐莹道:“好,就依你,这样美的地方,我们不留恋、欣赏,也太违反天意。” 绛珠坐在草地上,对沐莹道:“来,沐大哥,你坐在小妹旁边,上天安排我们在一起,就是有缘。恐怕几天后,我们分别,今生今世就难见面了。” 沐莹见绛珠说得伤感,就坐在她旁边,抚着她的头道:“小妹妹,别伤心,应该把世上万事都看开点。和尚信佛,纯粹迷信,他们禁绝七情六欲,也违反人性,但他们讲缘份,主张世上一切事都任其自然,的确使人免却很多烦恼。佛语曰:‘有缘即住无缘散,犹如轻风送白云’。小妹妹,能看开‘有缘即住无缘散’这句话才好。” 绛珠道:“沐大哥,你别劝我,我看得开,看得开……”说着却哭了。 沐莹道:“小妹妹,怎么又哭了?我们武棚人物要过惯刀头舔血的日子,应该坚强才是,这样爱哭鼻子,怎么行?” 绛珠倚在沐莹的怀里道:“沐大哥,原谅我。我一想分别后无相见的日子就控制不住,就哭了……这里好香,如能今生今世永远这样多……好!”她说着话,一股轻风吹来,风里带着浓烈的香气,沁人心肺,绛珠在沐莹怀里,头一歪晕过去了。 沐莹大急,急呼道:“绛珠妹!绛……妹……”他的话尚没说完,也晕了过去。 沐莹醒来,发觉他和绛珠被绑在一个大厅里。这个大厅好阔气。里边墙上挂着名人书画,地上摆着紫檀木桌,铁梨木格橱里,摆着古玩玉器,屋倒也琳琅满目。 案后坐着一个少年,服饰华丽,仪表非凡,旁边伺候着几个家人、小厮,他两旁坐着靓装美女。 一小厮见沐莹醒来,说道:“醒来了,醒来了!此药很管用呢。” 沐莹对那少年:“你们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儿把我们弄昏迷了,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年脸上挂着一丝笑:“这是范家庄,我是范家庄的少庄主,不是我们把你们弄昏迷了,而是你们擅闯我庄某地,自己被罂粟花香薰得昏迷了。” 一个家人道:“是少庄主命我们把你们抬到庄里来,给你们服了解药。” 此时绛珠也醒过来,见被缚,泼口大骂:“这是什么地方?碱子们,为何绑我们?快放了我们!” 那少年冷笑笑:“小姑娘,你人生的这么美,却没好脾气,但是这不怕,本少爷有很好的方法教训你!”说着对一个家人使了个眼色,那家人道:“这是我们少庄主,老庄主范翁讳治,是京畿守备使范大人的哥哥,少庄主名春景,身怀绝世武功,广交天下英雄,今日到郊外游玩,见二位昏倒在地,知道你们中了罂粟之毒,把你们抬回来救治……” 沐莹想:“他说的京畿守备范大人,定是被我们杀了的范国了,这贼子被我们杀了,大概这里还不知道,还抬出这个死鬼吓唬人,看这范春景挟妓作乐的样子也不像好东西。” 绛珠喊道:“带我们来救治,我们知情,为什么把我们绑起来?” 那家人道:“我们少爷见二位身俱带剑,知道是习武之人,为免造成麻烦,故先把你们绑起来。” 绛珠道:“你们救我们,我们感激,这有什么麻烦的?” 那家人道:“我们少庄主有个规矩,凡入我们禁地的,都要让我们少庄主随心所欲,留一样东西,若愿意,是朋友,不愿意,是敌人……” 沐莹道:“是朋友怎么样,是敌人怎么样?” 那家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朋友,我们就招待;是敌人,我们也要留一样东西,那就是命。” 沐莹道:“大明律规定,土地都是朝廷的,怎么你们庄主有禁地?” 那家人道:“自我们从番邦买来罂粟种子种植它,就定了这个规矩。至于为什么老庄主敢定这样的规矩嘛……你们只有遵守的份,莫多问。” 沐莹道:“究竟你们想要我们什么呢?” 那家人道:“想要的东西,当然是少庄主喜欢的。想要你的东西,很简单,少庄主只喜欢你那口剑,至于这姑娘嘛……就得留下来,而且因为少庄主喜欢的是她的身子……” 绛珠骂道:“下流!恶霸!什么老爷、少爷,你们不是人,是牲口!” 那少年奸笑道:“本少爷不是下流,是风流。本少爷不妨把绰号告诉你,我的绰号叫风流花魔。” 沐莹骂道:“真是恬不知耻!这绰号说明你遭踏了不少少女。” 那少年道:“遭踏……?何必说得这样难听?”指他两旁的美女:“你看她们,我给她们恩,她们给我爱,大家快快乐乐,不是很好吗?” 绛珠道:“不好,不好!我至死也不从你!” 那少年冷笑:“小姑娘,莫逞强,你既到了这里,恐怕生死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沐莹想道:看情形今日难以脱身,何不和他动动心眼儿。对少年道:“范公子是习武之人,身怀绝世武功,我们打个赌如何?” 范春景问:“打什么赌,你说说看!” 沐莹道:“在下也会点三脚猫功夫,咱们比拳脚,比刀剑。” 范春景:“比武倒是好事,因对手难觅,本少爷早已发痒,正想与人比试一番。……是纯比武呢?还是带什么条件呢?” 沐莹道:“当然带条件。我比胜了,你还我剑放了我妹妹,让我们走;你比胜了,在下任你杀剐存留,也请放了我妹妹!” 范春景:“你不觉得比武条件不公,你太占便宜吗?不过,我不瞒你,你中了这种罂粟毒,武功失了大半,你还敢赛吗?” 沐莹道:“救我妹妹,在此一搏,敢!” 范春景道:“好,有胆气!”命下人:“给他放开手脚。”下人给沐莹松了绑绳。 沐莹道:“比什么呢?你说吧!” 范春景想,他带着宝剑,必精于剑术,他武功既失,我 何不见识见识他的剑法。于是道:“咱比剑。” 沐莹道:“好,请便!”说着站在一边,等候范春景安排。 范春景命下人拿来两把剑,二人一人一把,范春景道:“出手吧!” 沐莹出手,二人激斗。沐莹内力打了折扣,但是剑法招数依旧。现在的沐莹,使的已不单是沐家的公孙越女剑,而是世上最精妙的剑法的荟萃。他使出几种剑法中最厉害的招数。一出手,范春景就愣住了,问:“你使的是什么剑法!”沐莹道:“我使的是精英神仙剑法。” 范春景道:“你这剑法没见过。你的师父是谁?” 沐莹随口道:“是剑仙老祖。不用问了,你是认输,是出招?”范春景:“当然是出招,任你是谁的徒弟,我也不认输。”挺剑狠刺。他是苍山野老的师父碧梧异人的关门弟子。碧梧异人和北溟异人是师兄弟,不过二人学艺时各攻一门。北溟异人学的是机关暗器。碧梧异人学的是拳剑、医毒。范春景是碧梧异人的关门弟子,碧梧异人把剑、掌、拳术、医毒,全传给了他,因此银蛇剑使得非常精妙,耍起来银蛇飞舞,寒光点点,同时剑法诡异,或攻或防都让对方难测方向。沐莹与他比了三十多招,还不见上下。沐莹暗急,心想:“这小子好剑法,恐怕我功夫不失也未见得能赢他。”他想,我必须尽快赢他,好设法救绛珠。他毫不犹豫,使出了破剑法。他将剑尖伸向前,对着范春景凝住不吐,身体辗转腾挪,躲避着范春景的剑招,全神贯注在范春景的剑上。 范春景连攻五招均被沐莹躲过,心下大急,使了个银蛇飞舞,这个银蛇飞舞,是用剑尖在对方胸前施成数个光圈,向前进攻。沐莹看出每个剑圈的中心,就是剑招的破绽。但是用剑从飞舞着的剑圈刺入是何等不容易。因为这些剑圈是忽成忽失的,要从剑圈中刺入必须抓住剑圈形成的一刹那时间,拿捏得准确异常,如果差之毫厘就会让范春景的剑把他的剑搅飞。沐莹的剑快和准都到了极点,他觑准这刹那机会,剑从范春景左前的剑圈里扎入。这一剑拿捏的正是火候,长剑刺中范春景的手腕,而范春景挺着的剑却够不着沐莹的手。范春景长剑脱手,大惊失色。 沐莹道:“你输了,快还我剑,放我妹妹!” 范春景:“我们比的是全部武功,你只赢了剑法,不算数。” 沐莹道:“我赢了,不和你比了,你不放我妹妹,我就用剑杀了你。” 范春景道:“别看比剑你胜了,但是杀我却办不到。你让我放人倒是提醒了我,我先把这小丫头关起来再比。”对下人:“把那小姐押下去,也关在那‘天字一号’里。” 下人去带绛珠姑娘,绛珠急喊:“沐大哥,快救我!快救我!” 沐莹跳过去救,范春景一纵过去拦他,手里已多了一个四寸长的钢针,身在空中一个天龙大击钢针直刺沐莹后脑,同时身子云里翻,一个踏云足,踢向沐莹。沐莹只得撤剑使倒理秀发化解他的针和脚,下人们拉走了绛珠。范春景这根针,真是诡谲,有时吞入袖中只使拳抓,有时伸出拳处,变拳击为汁刺。沐莹使剑,范春景使拳,二人大战。在格斗中,沐莹虽占了便宜,但他内力不足,以他的剑和范春景的拳比只是勉强。因范春景使的是霹雳拳,这种拳,拳抓互用,还带点穴针刺。霹雳拳多是刚猛的攻击拳路,上拳下脚,诡异非常,常让沐莹不知所措。 范春景战着端相了一下沐莹,急问:“方才那姑娘呼你沐大哥,你使的又是公孙越女剑法,是不是沐莹?” 沐莹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范春景道:“若是,我就替我的好友报仇,若不是,本少爷有好生之德就放了你。” 沐莹道:“你的朋友是谁?告诉我!” 范春景道:“我的朋友叫陈志成,太行山陈家庄人。” 沐莹道:“那沐莹与他有何仇,知道吗?” 范春景:“这倒不清楚,他只嘱咐我,碰到姓沐的,让我杀。” 沐莹问:“现在他在哪儿?” 范春景道:“你不告诉我名姓,我不告诉你他的去处?” 沐莹道:“你别问,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还我妹妹,不还我宝剑,你放我走,我也不走,看剑吧!”他想,范春景既知我使的是沐家剑法,我就不用沐家剑法,改用慕容十五剑。但范春景的拳实在异常厉害,任是沐莹使出什么剑法,也难取胜。他想,今日势头决难救出绛珠,莫如先离去,再想办法搭救绛珠,主意打定,不再恋战,施飞燕掠龙轻功,纵出战团,纵上屋顶,逃逸而去。 沐莹逃出范家庄,逃到一个小镇,在饭馆吃罢了饭,找一客店休息。到了客店,他先吃了皇甫松给他的解毒药,不见效。又吃了程见素给的解毒药才觉得功力已恢复了很多。 入夜沐莹穿夜行衣,出客店去范家庄救绛珠。 小镇离范家庄五里,他展开陆地飞行术,不大功夫就到了。他跳上屋顶察看院内,只见那厅房里亮着灯,他奔厅房而去,蹑近厅房,只见厅内灯红酒绿,范春景正在喝酒,有几个美丽姑娘环伺调笑。沐莹舔破窗纸仔细看,里边没有绛珠。 沐莹想,绛珠不在厅房,一定在“天字一号”牢房,可是“天字一号”牢房在哪呢?他去院中各处查找,均没有牢房样的房屋。他的耳朵贴近各屋窗户去听,也听不到各屋里有动静。他知道绛珠不在厅房,一定关在院中的一间屋里,他就一遍一遍地查找。他查到大厅后,那里是一片空地。他转过墙角;举目看空地上无人,可是一转眼,眼前一亮,已有-个提灯人立在那里。沐莹一纵起在空中,向那人猛扑过去,动作是那么快,还没容那人发现有人,已把那人抓在手中。他吹灭了灯笼附在那人耳边威严地悄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那人战战兢兢,低声道:“是。”是个女人的声音。 沐莹把那人带到花园里僻静处停下,那人给沐莹跪倒磕头:“好汉放过我,我还小,还小……” 沐莹仔细看,跪着一个小女孩。沐莹知道那小女孩是错会了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把她拉起来,抚摸她的头道:“你也是被抓来的吗?不要怕,我对你没歹意。” 那小女孩:“谢好汉,我的父母被范春景杀了,我是被抓起来当丫环的。” 沐莹问:“这个范春景是此地恶霸了,难道没人告他?!” 那小女孩儿:“谁敢告?他的叔父是朝中大官,他和知府知县都有勾结……” 沐莹同情地道:“哦,原来如此。你告诉我‘天字一号’牢房在哪里?然后我送你出去。” 那小女孩瞪大了眼道:“‘天字一号’牢房……?这里没有天字一号牢房啊!” 沐莹道:“小妹妹,你知道什么叫牢房吗?那是关押人的地方,那里关着一个叫绛珠的姑娘。” 那小女孩道:“你问的是地下那排房屋吗?那可不是牢房,是那范春景的安乐窝,那里边都是被抓来的美女子,有一个叫绛珠的姑娘也在那里。” 沐莹道:“既不是牢房,她们为何不往外跑,为何等着被那姓范的小子遭踏?” “那地下室的门有几盆花,若鼻口不点解药,进出的人走到那里都要昏倒,那恶霸捉回去,打个皮开肉绽,直到服输才住手。”沐莹的心一凉,问道:“小妹妹,你有解药吗?” 那小女孩道:“方才我就是从地下室出来。我是地下室的丫环,这解药身上还有一点。” 沐莹道:“这就好……还有别的机关吗?” 那小女孩道:“别的机关,这地下室倒是没有了。” 沐莹道:“你愿意出去吗?”那小女孩点头。沐莹提她上墙,飞出院外,要了她的解药给了她一大块银子,嘱咐去投亲友,他又飞回院中,去寻那地下室,见地下室口,正有两人要进。这两个人中,一个正是范春景,一人提了灯笼给他照亮。沐莹对范春景这少年恶霸,已恨入骨髓,掏出两颗透骨钉,就向二人弹去。这两颗透骨钉,力道虽然不足,但准头可未失,“嗖嗖”两声飞出去,一颗钉在那家人提灯笼的手上,一颗钉入范春景的腿部。 那提灯笼家人,手遭钢钉穿入,疼痛难忍,灯笼坠地,着火。范春景觉得腿部那玩艺儿骤疼,借火光一看,上面钉着一颗圆头尖钉,吓得面如土色。不过这小子很刚强,疼得他头上冒汗,牙关紧咬,却大叫道:“有刺客!给我杀刺客!” 范春景这一声喊叫,四处房间跑出很多武师家丁。在范春景的指挥下,把沐莹围在核心。这些武师、家丁,都受过范春景传授武艺,武功都非常了得。沐莹杀不退他们。他知道范春景那玩艺儿受伤,绛珠近日没有失身危险,虚晃一招,跳出包围圈外去了。 沐莹离开范家庄,又回店房,他这一日比武、战斗,身子有些困乏,喝了一壶茶,倒头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睁眼一看,身子倒在牢房里,手脚都带着镣铐。他仔细一想;知道店家一定和范春景是一伙,必是着了店家的道,被范春景送入牢房。心想这范春景小小年纪,也真是手眼通天,连店家也是他的人,我且看这个官老年怎么对待我。他看这牢房,约两间房子大小,四周是坚固的石头,只留很小的铁窗,一个铁门紧锁着。牢里原来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头。这老头面容憔悴,蓬头垢面,一问,原是因和范春景争地边,被范春景送来,诬一罪名,来坐铁屋的。另一个像个小官吏模样,这个人很爱说话,问沐莹为什之被关押进来。沐莹说:“为什么关我,我还真糊里糊涂。昨天夜里,我喝了一壶茶,在店里睡觉,今日醒了,已经在牢里了……” 那官吏模样的人道:“这事很简单,你一定家里很有钱,他们要诬你罪名,榨你钱财……” 沐莹道:“我是外地人,只有光棍一根。” 那人道:“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沐莹道:“阁下是因什么坐牢的?” 那人道:“唉!因为多说话!我是这里的官吏,替一个打官司的多说了一句话。两个商人为财物打官司,这狗判官办案不公,我就多说了一句话……” 沐莹道:“原来官场上的事如此,阁下能对再下说说吗?” 那人道:“细说也无妨。一个姓张的和一个姓于的合伙做买卖,那姓张的昧了一大笔钱财。姓于的知道后就去告姓张的。其实两人都给狗官送了礼,只是一个人送得多,一个人送得少罢了。姓于的送了一条鱼,把鱼肚扒开里面塞了银子。狗官收了礼,答应为他公正断案。姓张的送了一个大西瓜,把里面掏空,也塞满了银子,狗官收了礼也答应断案时偏袒他。一日开堂断案,原告被告跪在地下,狗官故意找茬对姓于的大加呵斥,姓于的以为狗官把送鱼的事忘了,提示道:‘老爷!老爷!别生气,小人不会说话,小人“性愚”呀!’狗官知道他是借谐音提示送鱼之事,一拍桌案道:‘混蛋!“性愚”也不如“傻”大瓜好!’结果判了姓于的诬告,重打三十大板,我知道这事的内幕,我说姓于的才是傻大瓜,送了礼,挨了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这事怎么让狗官知道,加了我诽谤官府的罪名,让我坐了牢。” 沐莹道:“如此说,这狗官一定贪赃枉法……” 那人道:“可是这狗官却因为朝里有人,官运亨通,听说还要高升呢,真是‘冤埋城阙暗,血染蟒袍红’啊!” 沐莹想:“我一定惩治一下这个狗官。” 第二天,狱史来提沐莹说是过堂,沐莹跟他们去了。 知府大堂迎门正面悬“明镜高悬”的大匾,两边站了两排衙役,王知府坐案后,他背后墙上挂着海日图。沐莹带到大堂上时,王知府将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站堂的“啊……”一声堂威。 沐莹从容镇定不理王知府,目视那大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王知府又一拍惊堂木,对下大喝道:“大胆刁民,来到大堂为何不跪?” 沐莹道:“小民未犯法,为何捉我坐牢?为何捉我到大堂?这样的昏官,我为什么给你跪下!” 王知府怒喝:“你姓甚名谁?为什么行刺范春景?快说!” 沐莹道:“小民黎民,昨夜在店里睡觉,不知为什么被差役捉来……” 王知府:“还敢抵赖?据店家呈报,昨夜你住店后并未睡觉,从后窗离开店房,直奔范家庄而去,过了半夜才回来。昨夜范府便来告状,说昨夜范府进贼,刺伤了范春景,抢了他家金银珠宝。我们今晨到那小店查房,乘你酒醉未醒把你捉住。现在范府和店家人证俱在,你还抵赖什么?” 沐莹道:“原来是店家、范春景和王大人勾结诬陷好人。告诉你,王大人!无论你怎样诬陷我,我不姓愚,也不是傻大瓜,从我身上榨不出任何油水!” 王知府把惊堂木拍得“啪啪”连响,气急败坏地大喊:“住口!你胆敢诬蔑本官,快给我打!打!打!” 几个差役如狼似虎蜂拥而上,把沐莹摁在地上,抡起竹板就打。可是摁沐莹的几个差役,脸色均变,站立不住,瘫倒在地。拿板子的赶忙上去摁沐莹,手脚触及沐莹,也是如此。 王知府大骂:“没用处的东西,统统给我滚,回家抱孩子去!” 几个差役,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下去。王知府一招手,又上来六个差役,四个去摁沐莹,两个拿板准备打。可是摁沐莹的差役手刚抓住沐莹,立刻身子瘫软,挣扎不起。两个拿板子的去拉他们,手也被吸住。王知府见了大怒,喝道:“这刁民有法术,给我一起上,抓住他狠狠地打。”众差役一窝蜂上去,伸手去抓沐莹,全被沐莹吸在身上,大堂地上,黑鸦鸦倒了一片。 沐莹对着王知府揶揄地笑道:“他们都没用,还是王大人来……” 王知府大怒,从一个衙役手里夺过一条竹板,去打沐莹。沐莹一伸手抓住竹板,往回里一带,王知府就倒在沐莹身上,他的身子和沐莹一接触立刻被粘住,怎么挣也脱不开了,他大喊大叫没有用,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沐莹对王知府道:“赃官,你想不想活命?” 王知府强爬起来,连连叩头:“黎民爷爷饶命!黎民爷爷饶命!” 沐莹道:“要想让黎民爷爷饶命也可以,拿出十万两赃银救济百姓……” 王知府点头:“是是是,在下遵命!” 沐莹道:“第二条,从新审理已判案件,发现有冤,立即纠正。我已访知你断的案,冤枉了不少好人,下次再让我访知此地有冤,决不饶你。” 王知府道:“在下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沐莹道:“第三条,审判境内恶霸,你境内的范春景,自划禁地,私设牢房,抢男霸女,和种毒草杀害良民,应依法严办!” 王知府道:“在下一定严办,只是……” 沐莹道:“你是怕他叔范国吗?告诉你,范国已让义军杀了。” 王知府道:“这就好,这就好!” 沐莹收了化功大法,对王知府等人道:“起来吧!”众差役和王知府爬起,实在起不来的被人架起,立在沐莹面前听命。 沐莹体内集了众人的力气内力充足得很,默运龙象神功,双掌向庭前一块假山石推去,“呼”的一声双掌着石,只见那千斤大石,“嘎吧嘎吧”裂成数块,碎石块簌簌下流,惊得众人面如土色。 沐莹道:“汝不照黎民这三条办事,黎民就把你击成粉末。” 王知府道:“少侠之吩咐,在下谨记,在下谨记。” 沐莹道:“这就好。”说罢,身如燕雀,疾飞过墙,转眼不见,王知府和衙役们惊得目瞪口呆。 王知府想:我敢不听此人话,他要取我性命,比抿死个蚂蚁还容易,不由得后怕,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王知府便捉范春景,范春景那玩艺儿受伤,没怎么抵抗,被王知府捉去,关在牢里。 沐莹径入范家,到厅后,找到地下室入口,鼻孔内塞了解药,走进地下室。入口里灯烛辉煌。入口到地下室几十个台阶的通道,两旁摆了二十盆罂粟花。沐莹把这些花,一盆一盆搬到洞口上面,毁掉,然后走到地下室前。 原来地下室并非牢房。一排十间地下室,间间雕棂画槛,金碧生辉,靠洞口的一间,门上写着“天字第十号。”沐莹推门一看,见屋里锦被纱帐,豪华装饰,床上斜倚茵褥躺着两个容貌中等的姑娘。这两个姑娘异常慵懒,倦眼不睁,脸现苦痛,听到开门声,口里喃喃道:“给我药!给我药!给我吃了药,我的身交给你!” 沐莹一凛,心思电转:“她们不似有病,要索什么药呢?呵,是的,一定是中了罂粟花的毒,毒性发作,难以忍耐……原来范春景这恶霸用这法摧残妇女!”他暗下决心,非杀了范春景,为民除害不可。沐莹边想着走进天字第九号房屋。天字第九号房间布置大体与第十号相同,床上也斜倚这样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也慵懒,倦怠,脸现痛苦,只是容貌比第十号的略好。 沐莹往前走。看见第八号、第七号屋里情形大体与第十号、第九号相同,只是越往前,屋里的女人容貌越好。 沐莹走入第六号房间,只见床上躺着两个姿容姣好的女人,正有两个赤条男人趴在她们身上干那事儿。两个女人不欢娱,也不反抗,大概是两个男子给两个女人吃了解毒药,拿献一次身做条件。沐莹大怒,低喝道:“你们两个畜牲,给我滚下来!” 两个男子大惊,见沐莹怒容满面握剑而立,赤条要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沐莹对着他们一人一剑,回头就走。 沐莹到了第五号房间,推门进去,只见这屋里两个容色姣好的美女,赤裸裸地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沐莹不忍看这惨象,立既抽身退回。 沐莹来到第四号房间,推门进去,里边两个美女吓得往后退缩着,口里喊道:“我们不吃那个药,我们不吃……!”沐莹知道这两个女子尚没受害,对她们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不要怕,你们去解开天字第五号里姐妹的绑绳。” 沐莹到了第三号房门,推门进去,见屋里两个美女,互相拥抱痛哭,沐莹劝道:“别哭了,我救你们出去。”两个女人这才停止哭,说道:“少侠,洞口有薰人的香花,出不去的,” 沐莹道:“不怕,我已把那花毁了,你们准备一下,一会跟我走。” 沐莹来到第二号房间,一推门,从里边冲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陈志成。沐莹见了陈志成大怒道:“下流东西,怎堕落到如此程度?” 陈志成道:“坏我好事的又是你,你等着,有你好受的!”说完顺石阶飞跑出洞。 沐莹不管他,去推一号房间门,门开了不禁惊喜地愣住。 屋里,两个美女正切切私语,一个是绛珠,另一个竟是蓝少华。他喜欢地呼道:“华妹,华妹!原来你也在这里!” 少华正与绛珠商量如何逃跑,见沐莹进屋,真是喜出望外,立即跑过去,扑在沐莹的怀里。 沐莹道:“华妹,绛珠妹,你们受苦了吧?” 少华道:“暂时还没有。生活条件还满不错呢!” 沐莹这才去看屋里,见这屋里比天字十号布置得豪华雅致得多。床上挂着粉红色的鲛绡帐,帐内放着锦褥绣被,妆奁家俱雕花彩绘,墙上挂着一幅牡丹图,画上画了两朵蓬勃盛开的大牡丹,画两旁一幅题联,字写得潇洒遒劲。题联很有趣,题的是:“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沐莹道:“屋里布置倒很雅致,像是金屋藏娇,对你们真是特殊优待。” 少华:“可是这特殊优待的背后又是什么呢?那范春景色迷心窍,想劝我嫁他,欲把绛珠妹让给一个叫陈志成的少年,绛珠妹我们都宁死不答应,正在互相商量怎样对付他们,你就进来了!”沐莹道:“你们去招呼众姊妹,咱一同出去吧!我把洞口的那十几盆罂粟花全毁了,再不怕被那些花薰倒了。” 绛珠道:“沐大哥,你真行!我知道你迟早必来救我,华姐碰到你这样的丈夫真幸福。” 少华红了脸道:“小丫头,你羡慕吗?你羡慕我就让给你。” 绛珠道:“姐姐对姐夫爱愈珠宝,绛珠怎肯夺姐姐之爱呢,何况还有个碧莲姑娘,也在爱着他……” 沐莹赶忙岔开话题道:“华妹,华妹,碧莲没去找你?” 少华摇摇头,“那丫头毒伤未全愈,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说是去为我找你。我可怜她对你痴情,又孤独无依,留也留不住,一去就杳如黄鹤,哪里来找过我呢?” 沐莹惊道:“她往这地方来找你,是熟路,我们到了这里她还没到,一定是路上出事了!” 少华道:“碧莲妹武功那么好,人又精明,不会出事的,大概……大概是她贪恋名山秀水,在哪里逗留。” 沐莹道:“哪里会呢?唐姐姐的义军受到官军威胁,十万火急让她来请你,她怎敢在路上耽搁呢?” 少华道:“咱出洞,出洞后一起去找碧莲妹。” 沐莹道:“你们去通知十间地下室的姐妹,我们在前面领路,你们在后边往外走。” 少华和绛珠去通知其它九个地下室的姐妹。沐莹向地下室出口走去,在地道的过道里等了一会,见每个地下室的姐妹都出来了,他才往外走。几十级台阶他很快走到了出口处,他止步不前。跟在他紧后面的绛珠问:“沐大哥,怎么不走了?让我第一个去给大家探路。”欲越过沐莹窜出洞口。 沐莹一把把绛珠拉住:“小妹,危险!你先守住洞口,我回去取件东西。” 绛珠持武器守在洞口,沐莹又返回地下室,他从地下室卷了一个褥卷团来到洞口,把那褥卷往上一举,只听“噗噗噗”之声响。沐莹抽回褥卷一看,见上面已经着了两镖一剑。绛珠看见,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危险!”她的话没落,洞口已有一捆捆着火的干柴扔入。沐莹手快,劈空掌连发,把一捆捆干柴推出洞外,但是仍有散落的着火干柴,从洞口入,有几个姑娘的秀发已丝丝着火,洞里一片哭叫声。沐莹道:“你们先退回地下室,华妹、绛珠妹,你把住洞口,我冲出去。”少华、绛珠答应。 沐莹左手举褥,右手举剑,先将被褥往外一推,顶住外面掷下的着火柴捆,右手剑准备迎袭来的敌人。他乘着一举褥捆,挡住了着火的柴草,右手挺剑窜出洞口。他见陈志成用剑守洞口,几个范府家奴往洞口掷着大柴草。他纵过去几剑把扔柴草的范家恶奴杀光,咬牙切齿向陈志成杀去。 陈志成举剑相迎,一出手,沐莹就使出了破剑式。沐莹精使沐家剑法,知道沐家剑法招数中的破绽,长剑向破绽中刺去。陈志成吃过破剑法的亏,赶忙撤剑而逃。沐莹恨透了陈志成,紧迫不舍。 陈志成直奔庄外,沐莹欲迫,心想;还是先救出少华、绛珠及众姑娘为好,想罢旋身回去,直奔洞口,从洞中唤出少华、绛珠及众姐妹。沐莹、少华、绛珠,送众姐妹回家,又返回范家。 此时,范家家丁,已有不少人逃了,只剩下了管家。沐莹找到管家问:“那个陈志成何时来到府上?” 老管家气道:“我们少庄主刚被捕去,他就到了。他算哪号朋友,我们求他去救少庄主,他不去,反而乘机入地下室,一心想去寻欢作乐。少庄主交他作朋友真是引狼入室。” 沐莹暗骂:“范春景交陈志成这样的朋友,真是报应。但是常言‘鸦鸣而鹊应,兔死而狐悲’,像范春景这样的人,除了交陈志成这样的人,还能交谁呢?这两个家伙都该杀。” 沐莹道:“我有一口宝剑,被范春景抢去了,快给我找来。” 管家道:“少庄主藏的东西,我们下人不易找到,我尽量给少侠去找就是了。” 沐莹道:“给我找来宝剑且罢,找不来宝剑,我要杀了范家全家。” 管家退去,一会儿手拿一口剑出来:“少侠,你看昨日失的,可是此剑吗?” 沐莹仔细看了那剑,正是碧莲给他的龙文宝剑。对管家道:“范春景作孽,我们只找他一人算帐,当然助纣为虐者,我绝不放过。今日范贼已由官府治罪,我不难为你们。你们必须放还被范贼抢来的男女,退还被霸占的东西……” 总管道:“是。” 沐莹带少华和绛珠离开范家,向村外走去。 三十、父女重逢 沐莹与少华和绛珠到了庄外,见庄内并无一人敢追,站住说道:“华妹,听碧莲说:你从皇甫山庄学了本领,救了她,又在恒山学什么武功……怎么被囚在地下室?” 少华道:“我从恒山铁槛寺学了金刚掌,回到皇甫山庄,范春景是皇甫老前辈的徒弟,皇甫老前辈欲制一种毒的解药,知范家庄有一种叫罂粟的毒草,让我来讨这东西,谁知走到庄外被这种花薰倒,被范春景抢进庄来。他见我俊美,就关进天字一号地下室,我怎么解释他也不听,……若不是莹哥你来救,恐怕……恐怕……”她说着泪珠纷纷落下。 沐莹道:“范春景那狗崽子倒是被我送进了牢房,王知府那狗官就是不杀他,暂时也不敢放,而且他已残废,再不能作践妇女了。可是恐怕我若是不来,陈志成那小子不会放过你们。他今日作践了天字第二号的姊妹,明天就要去作践你们。” 少华道:“范家那狗崽子靠就靠用罂粟制的药迷人,我们可不怕陈志成这狗东西……” 沐莹道:“华妹对陈志成还不了解,他比范春景可厉害得多呢!” 少华对绛珠道:“绛珠妹,是吗?” 绛珠点头道:“是。陈志成那狗东西,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忘恩负义,莹哥保护他脱离强敌追击,又教他学了几种武功,可是他却想杀莹哥哥灭口,想消灭了他的对手,自己天下无敌……” 少华道:“这小子好可恶,等他碰到我手里,我一定杀了他!” 沐莹道:“现在这小子武功超群,机智过人,方才他已败在我手,可是却让他狡猾地逃跑了。他家离这里不算远,我想他定是逃回老巢,想到他家里去找他……” 少华道:“常言,‘常穿着袍子,不愁会不着亲家’,找这小子何急在一时呢?我们兄妹好不相易在此相遇,有好多积愫要说,何忍遽然分别呢?” 沐莹道:“华妹,当然,我们兄妹陶醉在一起,比去找这小子算帐重要多。但是,这小子盗去了我的几份武功秘籍,又盗去了唐老前辈遗赠日月神教的价值连城的珍宝。现在乘他回家,我可以抓住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再找抓他的机会就难了!” 少华道:“既是日月神教的东西,一定要追回。现在唐姐姐怎样?” 沐莹道:“唐姐姐的情况实在不太好。唐姐夫被鲁王惨杀了,唐姐姐组织了义军,杀了鲁王为姐夫报了仇。可是杀鲁王是侵犯皇权,蔑视皇族,朱棣那狗皇帝气得暴跳如雷,调兵来讨,吃了败仗回去,必不肯善罢甘休,故唐姐姐放弃山东老寨,到太行另选新址,施行化整为零的策略,游击敌人。这次我们派碧莲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的,想不到碧莲至今未见你……” 少华道:“如此说,去晚了,就见不到唐姐姐了?” 绛珠道:“我去找唐姐姐她们,沐大哥和华姐去找陈志成……” 少华道:“不,我也去找唐姐姐,我总得见上唐姐姐一面,然后再来帮沐哥。” 沐莹道:“那么咱就分头行动,我的暂时地址是陈家庄,我先在那里守株待兔。” 少华道:“莹哥,那里陈志成之事一了,你就去找唐姐姐。” 沐莹道:“唐姐姐如有用我处,就到陈家庄或皇甫山庄来找我。” 少华道:“好。”少华拉了绛珠欲行,沐莹道:“绛珠妹妹,你先走,我有几句话对你华姐说。” 绛珠调皮地道:“还有体己话吗?我先到前面玩玩景等华姐。” 沐莹红了脸道:“小丫头,怎么和大哥耍贫嘴?” 绛珠向前走去,少华立住不动:“莹哥,什么事还要背人说?是为绛珠之事吗?” 沐莹惑然:“为绛珠什么事?” 少华道:“我看得出来,绛珠心里在爱你,你也……喜欢她。” 沐莹道:“你胡扯。华妹,我要和你谈正事。” 少华急道:“你就快说嘛,今天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 沐莹道:“碧莲她……是把我……” 少华道:“那丫头是把你给了我,怎样?” 沐莹道:“可是她,她是违心的,她很痛苦,要出家……” 少华道:“我看是你娶不到碧莲妹,很痛苦,要出家,是不是?” 沐莹红了脸道:“哪里?哪里?少华,你别胡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少华道:“碧莲妹慷慨,我也慷慨,我再把你让给她。让我去,你去找那碧莲妹吧!”欲走。 沐莹赶忙拉住央求道:“好妹妹你听我说,……我知道妹妹是豁达人,见她离开我们很痛苦,就答应了她……” 少华道:“你答应了她,就去找她。和我商量个什么呢?”又欲走。 沐莹急忙拉住她:“妹妹,妹妹,我怎能得一搭一,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少华道:“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便宜都给你,我不干,你让我走!” 沐莹觑了觑绛珠,见绛珠转过山岭,噗嗵一声,给少华跪下:“妹妹,妹妹,我替碧莲求你……” 少华扭过头,不理他,一会儿冷冷道:“你替碧莲求情,不行。” 沐莹道:“我替我求情,我给你叩头,行不行?好妹妹,你答应我。”他非常不安。 少华噗哧一声笑了。沐莹问:“妹妹,你答应了?” 少华道,“我笑你个大男人,那么轻易给人下跪?” 沐莹红了脸道:“给我妹妹下跪,有什么?” 少华道:“我问你,为了碧莲你肯给我下跪,将来为了我,你也肯给人下跪吗?” 沐莹道:“肯,肯。将来为妹妹求人,我也肯下跪的。” 少华道:“快起来!快起来!叫绛珠看见,成什么样儿!” 沐莹道:“妹妹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少华道:“看你这傻劲儿,你不了解我吗?其实碧莲把你让给我时,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们二人共事于你。碧莲是个好姑娘,我愿意和她姐妹相处的。” 沐莹给少华作揖:“华妹,我真好,我碰上你,真幸福。” 少华道:“那绛珠姑娘也是个好姑娘……” 沐莹道:“华妹,你别提了,绛珠是个好姑娘,可是天下好姑娘多得很,我能都要吗?我们做哥哥、做姐姐的若爱她,给她操点心,帮她选个好丈夫就是了。” 少华道,“可是那孩子对你也是痴情的,你拒绝她,她想不开怎么办?” 沐莹道:“我把她交给你了,这就要看你的了。” 当下二人分手,少华去找绛珠,沐莹独奔陈家庄。 当年,陈家的房屋,已被圣手如来的人放火烧干净了。原来的陈家已是一片废墟,瓦烁堆堆,杂草丛生。沐莹默立宅边,甚是凄凉。他想,昔日的陈家,曾是此地首富,陈守旭因一念之差,误入了圣手如来帮伙,落得家破人亡。现在只剩下陈翠屏姐弟俩,而陈志成又那么堕落,将来必将被武林迫杀,莫说替父母报仇,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想到报仇,也就想到自己的仇。爹妈被人杀了二年多了,恐怕尸体早已腐烂。可是连杀爹妈的仇家也不知是谁。爹妈的仇未报,自己怎么能苟活世上为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默立宅边,泫然而涕。正哭得伤心,忽然背后一个声音进出:“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公子有什么心事?”声音苍老。 沐莹回头看说话之人,是一个老头,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沐莹道:“小生过去曾到过此宅,见主人甚是富豪,今日此宅如此凋败,伤感家事,所以落泪。” 老者道:“啊,原来如此。少侠言到过此宅,认识此宅的主人吗?” 沐莹道:“此宅的老主人叫陈守旭,是武林前辈豪杰,可惜我来访时,已惨遭圣手如来一伙杀害。我只见到了老夫人和少主人,此宅的少主人倒是认识。” 老者急问:“少侠,你快说,老夫人在哪里?” 沐莹道:“也惨遭圣手如来杀害了,坟茔就在庄东山坡下。” 老者泫然欲泪急问:“少侠可知道少主人在哪里?” 沐莹道:“我也正在等他。” 老者急问:“少侠,你等他有事吗?他现在怎样?” 沐莹这才注意到老者对这家,对陈志成充满关切之情。他说道:“这家的少主人很堕落,他偷了我的武功秘籍,偷了泰山腹洞中唐振坤老前辈遗给日月神教的珍宝逃走了!” 老者道:“你说的这个人是陈志成吗?!成儿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沐莹道:“我说的这人正是陈志成。听老人家的话似是与陈志成有亲戚。可是我不怕你生气,原来的成儿是不错,现在的成儿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连猪狗都不如。” 老者大怒道:“你……你为什么这样骂成儿,你可要给我说清楚!” 沐莹道:“你既是他的亲戚,我更要说给你听,让你知道这时的成儿多可恨!这里的老庄主陈守旭遇害的那几天,我到他家去。为了斩草除根,那个圣手如来,来杀他和老夫人,我救了他们。老夫人带成儿离家出走,这宅子便是她母子离家后圣手如来的人烧的。老夫人和成儿逃出庄外,老夫人还是被他们杀了。老夫人临终前,把成儿托付给我。我葬了老夫人,带成儿离了这是非之地。为了让成儿学好武,给父母报仇,我带他到泰山腹洞中,拿出几种绝世武功秘籍让他学。没想到他把几种绝世武功都学会了,不但拿了我的几种武功秘籍拒不还我,还偷走了唐振坤老前辈留在洞里准备给日月神教的全部珍宝。特别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那个假唐振坤就是杀他父母的凶手——圣手如来,却与他勾结要杀我灭口。现在他只有姐弟俩,可是他为了要挟我们,却用剑逼住他姐姐陈翠屏做人质。前几天,他又和范家庄的恶霸范春景交了 朋友,常到他家地下室里去强奸抢去的姑娘……” 老者听着,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但突然大叫道:“不,你说的不是真的,这个坏东西不是成儿,不是成儿……” 沐莹问:“老先生,你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关心志成?” 老者道:“老夫就是陈守旭,是成儿的父亲……成儿从小知礼懂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不会的,不会的……” 沐莹道:“陈老伯,都说你罹难,难道你没……” 陈守旭道:“那时,圣手如来把我逼下山崖,我大难不死,却遁迹江湖去避祸……少侠,你是谁?你说的有关成儿之事,都是真的!” 沐莹道:“小侄沐莹,是燕南人,父亲叫沐临风……” 陈守旭道:“是哦,原来是天下无敌剑燕南沐大侠的公子?” 沐莹道:“陈大伯,很不幸,不知怎么,成儿中途变坏,变得人性全无……” 陈守旭疑信参半:“成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变得这么坏呢……?不可能,不可能……”说着叹息着摇头。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爹,成儿变坏,这是真的。”陈翠屏走过来,后面跟着杨逢春。 老者睁大了眼睛看着陈翠屏,大叫:“屏儿!真的是你?” 陈翠屏抱住陈守旭哭道:“爹爹,娘惨遭不幸了!家也被仇家毁了。女儿为了给爹娘报仇,到处寻找弟弟,本想寻到弟弟,一起报了家仇后,帮他恢复家业,想不到弟弟他……”她哭得哽咽住,再说不下去了。 陈守旭道:“想不到成儿变得这么坏,我一定亲手杀了这个孽子,为陈家清洗门户。” 陈翠屏道:“爹爹,成儿尚小,也许将来会变好的,我和你女婿正在追踪他,想劝阻他别做坏事……” 陈守旭讶然道:“我女婿?谁是我女婿?” 陈翠屏道:“女儿与彬彬出逃后,彬彬又被高管家设计捉去,女儿无力救援只得罢了。不放心家里,回到家才知道家毁人亡。我痛哭了一阵,离开了家,想寻弟弟去为爹娘报仇。在外漂泊,遇到强贼欺负,多亏杨逢春相救,女儿正无依无靠,见逢春诚实、善良,武功又高,和他情投意合,订了终身……逢春,快见过岳父!” 杨逢春正与沐莹谈别后遭遇,见翠屏唤他,赶忙过去施礼:“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杨逢春有礼了。” 陈守旭见杨逢春生得英俊、轩昂,甚有好感,温言问:“贤婿祖籍哪里?” 杨逢春道:“小婿出身寒微,祖籍桃源,是桃源杨家人。” 陈守旭:“桃源杨家是武功世家,女儿挑选了这样的丈夫,好哇!” 陈翠屏道:“逢春已把给咱报家仇为己任,我们今天回来就是给爹娘扫墓的,不意爹爹还活在世上,女儿真是好欢喜!” 陈守旭道:“难得女儿、女婿有这样的孝心。我有这样的女儿,比有那个逆子强多了。” 陈翠屏:“爹爹也不要生气,他将来若不悔改,就自作自受罢了。” 陈守旭道:“若是你娘地下有知,知道那孽子如此堕落,岂能瞑目!” 杨逢春道:“我们若能早找到他,也许能把他劝回,如任他泥足深陷,将来他就积重难返了。” 陈守旭怒道:“孽障死了倒好,省了给我陈家丢人现眼!” 杨逢春道:“现在岳父大人尚健在,也许能把他教育过来。” 沐莹道:“昨日他到范家庄去作孽,被我追跑,我以为必回家看看,故来此找他,不意这小子竟没来……” 陈翠屏道:“如此说他人就在附近。他从泰山回来,可能就是为了看家,我们在附近就能等到他。” 沐莹道:“照理说,‘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狐死必首丘,人人都该怀念家乡,可是他已失掉人性,莫以常人度之。” 陈守旭恨恨地:“孽子!假若让我碰上他,我绝不饶他……” 杨逢春道:“岳父这里已无房居住,我们还是到附近市镇,觅店住下吧!” 陈守旭:“我来家乡一趟,无论如何要拜拜你娘的墓才走。” 沐莹道:“陈伯母的墓,我知道,我带陈伯父去找!” 说着在前领路,领大家到庄东山脚下。只见几颗苍松翠柏下,并排两座石墓,每个墓前,树着一块平面大石,石上用刀剑等物刻了字。一个墓前石上的字刻的是:陈府君姜夫人之墓。另一个墓前石上刻的是陈府君讳守旭之墓。 陈守旭看着自己的墓叹道:“陈守旭一生只走了一步错棋,竟惨败如斯,夫人!夫人!都是我害了你们。”说着大哭。 陈翠屏早趴在姜夫人的墓上哭得死去活来! 沐莹道:“陈伯父和陈小姐节哀顺变,一切都是天意安排,我们还是找成儿和去报仇要紧。” 杨逢春也劝道:“屏妹!屏妹!应劝岳父保重身体要紧。” 陈翠屏这才止住哭,向墓碑拜了四拜,庄重发誓道:“娘,女儿发誓为你报仇,此仇不报,女儿不立身世上!” 陈守旭道:“夫人,你有这样的好女儿,该瞑目了。成儿无状,我要处治他以正门风,请原谅我!”说罢直起身,欲行,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个人见他们,撒腿就跑。 沐莹眼尖,认出来人正是陈志成,喊道:“陈志成,你别跑了,你父亲和姐姐都在此!” 陈志成脚顿了顿,看了陈守旭一眼仍是扭身就跑。 陈守旭大怒喊道:“孽子,站住!”说着腾身空中,飞向陈志成。几个鹘起兔落,就已经到了陈志成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几个人都跟上去,把陈志成围住。 陈志成扯剑在手:“你们要做什么?” 陈守旭道:“畜生,爹爹在此,你还敢动手吗!?” 陈志成道:“若是他们‘恶人先告状’,爹爹先入为主,偏听偏信,孩儿不甘受曲,也就只得……” 陈守旭道:“你忤逆父亲,还敢巧言狡辩,怙恶不悛,真是逆子!我陈家岂容你这样的孽子玷辱门风!”说着出剑就刺。 陈志成躲过。陈守旭连刺三剑,剑法凌厉,均被陈志成躲过。 陈翠屏道:“成儿,快认错,只要你悔改,姐姐保你没事。” 沐莹道:“成儿!快向爹爹悔过,交出那批私藏的东西,我念你年幼无知,误入岐途,既往不咎,我们仍是好兄弟!” 陈志成恨恨:“哼!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我如此。你也不过让我学了点武功,又反悔了,就借故杀我,谁与你是好兄弟!” 杨逢春道:“你为恶,还振振有词,真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你!你这样之人,世上怎容!?” 陈翠屏道:“成儿,你若能迷途知返,尚有前途,快悔过吧,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不会害你!” 陈志成恨恨道:“哼,亲人!什么亲人?既是亲人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扭,向着别人!” 陈守旭道:“畜生!你已人性全无了,我要为陈家清理门户!”又一剑刺去。 陈志成出剑架住:“爹爹,孩儿宁做逆子,不做冤魂,请勿苦苦相逼……!” 陈守旭道:“难道你真欲与我动手吗?”又刺一剑。 陈志成还手:“恕孩儿无礼!”边说着使出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 杨逢春跳过去,对陈守旭道:“岳父请退下,待小婿替你教训他!” 陈守旭道:“不,我要亲自教训他。沐大侠你称天下第一剑,尚辞武林盟主不做,他只学了几招沐家剑法,就枉自尊大,托妄嚣张,想做什么武林盟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我来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死也死个明白。”又出招,改用雷霆紫电剑。这种雷霆紫电剑,招招都如雷殛大地,电劈长空,使出来就是猛烈的攻招,攻得对方若去防,从此就绝了攻的机会,若不防就两败俱伤。陈志成当然不愿两败俱伤,这种剑法一使,他就连连后退,只顾防守,没有进攻的机会。 沐莹、陈翠屏、杨逢春原来担心陈守旭打不过陈志成,见陈守旭使出了这样厉害的剑法,这才放心。均站在旁边,观看结果。陈志成只守不攻,剑势越来越弱,最后大叫道:“爹爹!你再逼我,我可要使风火掌了!” 陈守旭冷笑:“孽子!无论你使什么招儿,我都接着你的。” 陈志成剑交左手,后撤几步,默念口诀,右手运功,一进身,掌随身吐。只听呼呼风声,几乎吹得陈守旭立脚不定。陈守旭使个千斤定地,定住身躯,然后也剑交左手,出右掌迎接。“呼”的一声,二掌接实,二人身子各晃了晃,后退两三步才站定。陈守旭浑然无事,陈志成看掌,只见掌心煞白,全掌冰冷,不禁骇然,赶忙纵身后跃,慌慌张张逃走了。 陈守旭要去追,被陈翠屏叫住:“爹爹,给他最后一个改过机会,让他去吧!” 陈守旭怒气填膺,但收住了脚,口中仍骂着:“冤孽呀!冤孽呀!……” 沐莹想追,但是当着陈守旭和陈翠屏的面,不好表现出对陈志成恨太深,也就罢了。对陈守旭赞道:“陈伯父,好剑法,好掌法!各叫什么名字,能不能示给小侄等!” 陈守旭道:“这剑法叫雷霆紫电剑,全剑共十六招,全是攻招,使得快了,能破各种剑法。这是幽冥洞主司马绝尘近二十年幽居洞中创造出的一种剑法,创出后,他还没试过,传给老夫,老夫今日也是发硎初试。” 杨逢春道:“岳父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是至理名言。这雷霆紫电剑真是妙极了。” 陈守旭:“这掌叫阴阳应变掌,也是司马绝尘创出对付风火掌、寒冰掌怪异功夫的。这种掌见热掌类掌法则变寒;遇寒类掌法则变热。方才成儿使的是风火掌,我的掌就变成了寒冰掌克制了他。” 陈翠屏道:“爹爹,这些绝世武功都是你落下悬崖后学的吗?” 陈守旭道:“是的。那次我受到圣手如来的攻击,我自忖打不过圣手如来,就跳下悬崖。可是,我跳下悬崖后并没有死,不过,知道那伙人必在我家附近等候,没有必胜他们的武功就不敢回家,我就在崖下到处走,想不到竟在半山腰遇到一个幽冥洞,进去后幽冥洞主司马绝尘对我很热心,说他在洞中隐居了二十年创了两种自谓神功,希望靠我给他传世。从此我隐居在洞中半年多,学司马老前辈身上的全部武功……” 陈翠屏道:“想不到爹爹掉下悬崖倒因祸得福了。可是弟弟他……” 陈守旭道:“这个孽子,他不是陈家人,不要再提他。” 这天夜里,几个人住在陈家庄附近一个小镇的客店里。大家吃过晚饭,在陈守旭房里闲聊天。杨逢春对沐莹讲了别后经过。原来他们二人要追寻陈志成,一直在山东,河北一带活动。他们在沧州地方,看见一家大出殡,陈翠屏想起爹、娘的墓葬无人扫,要回来拜祭爹娘的祖坟,二人就到陈家庄来了。 沐莹道:“杨兄和陈小姐你们来得好,不然就见不到陈伯父。而且……而且,若不是你们来揭露成儿,他巧舌如簧,我倒长了百口也辩不过他。” 陈守旭叹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成儿变得这样坏,真是家门不幸啊!” 大家都叹息,陈翠屏道:“爹爹不用伤心,将来有女儿给你颐养天年。” 一提到陈志成,大家便心情不好。这夜,沐莹正在熟睡,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他一跃而起,已经宝剑在手。可是猛觉得屋里有异香,脑袋发晕,看杨逢春和陈守旭,见他们也听到动静,欲起身,但都晕倒炕上。他心想:“不好!准是屋里进了薰香!”他一推窗窜了出去,到了屋外,才觉眩晕轻了。他一跃上房,举目四望,是夜月明星稀,借皎洁月色看见店后野地里有两个人格斗。沐莹飞跑过去,到跟前一看,格斗的二人一个是陈志成,一个是碧莲。 沐莹招呼道:“碧莲妹!碧莲妹!你从哪里来?怎么与这恶贼打斗在一起?” 碧莲道:“莹哥,你给我观阵,我先杀了这无义贼,再对你说!”说着用手中剑狠刺陈志成。 陈志成不说话,全力战斗,二人是一样剑法,又功力悉故,一时胜负难分。 沐莹刚到二人旁边站定,陈翠屏也来了。 陈翠屏问:“沐大哥,是怎么回事?” 沐莹道:“这个姑娘是我碧莲妹妹。我也是方才到这里。估计情况是志成这小子往我们屋里吹薰烟,被我碧莲妹发现了,二人就打了起来……” 陈翠屏大惊:“我爹爹和杨逢春呢?” 沐莹道:“他们都中了薰香,躺在店屋里起不来。” 陈翠屏对陈志成骂道:“成儿,你真禽兽不如,怎么连爹爹也想害!” 陈志成道:“现在我只有敌人,哪有父子?” 陈翠屏抽剑向前,咬牙切齿道:“看我杀了你这败类!”恶狠狠向陈志成刺了一剑。 碧莲道:“陈姐姐,你退下,小妹替你整治他!”说着使出公孙越女剑中厉害招数猛攻,陈志成不慌不忙,将她的招数化解。 一会陈守旭和杨逢春跑来。陈翠屏问:“爹爹,你和逢春不是中了他的薰香吗?” 陈守旭道:“是,已将我们薰懵了,多得沐贤侄开了窗子,屋里进了凉风,我们才清醒了,跑到这里来。” 陈翠屏道:“你们都中了成儿的薰香,多得这位碧莲姑娘相救,他才未得逞。” 陈守旭:“好混帐的东西,连爹爹也害,真是禽兽不如,我去杀了他!”拨剑向陈志成扑去。 陈志成曾和碧莲交过手,知道和碧莲功力彷佛,不怕碧莲,后来见沐莹和陈翠屏来,知道沐莹和陈翠屏不会帮碧莲去杀他,也不甚在意。后来见陈守旭也来了,心中害怕,觑着陈守旭抽剑,跳出战团撒脚就跑。 碧莲挺剑追去,穷追不舍。陈守旭欲去迫,忽然一阵眩晕恶心欲吐,陈翠屏赶忙上去扶住。杨逢春也感到眩晕,但强自忍住。沐莹见陈守旭晕倒,赶忙掏出解毒药来救治。 沐莹这解药,还是范家庄那小女孩给的。他只用过一次,自己身上已有了抗毒性,剩的那些就攒了下来,今日留给陈守旭、杨逢春吃。 沐莹给陈守旭吃了药,又给杨逢春吃了些,见二人从昏迷中醒来。去看陈志成和碧莲,二人已经去远,不见了人影。 沐莹和翠屏,扶陈守旭和杨逢春回店。陈守旭和杨逢春睡到天亮,才完全清醒。陈守旭、陈翠屏和杨逢春商量今后的打算。陈守旭对杨逢春道:“我已家毁人亡,又碰到志成这不成才的东西,我再不打算建家立业了,报了仇,我就去四海云游,将来老死丘壑算了。”说着非常伤感。 杨逢春道:“岳父的仇家,现在已成了日月神教的教主,岳父的武功再高,现在一个人也斗不过他。你老这么大年纪,就不要在外徒受风霜奔波之苦了。我和翠屏给你在陈宅旧址结——草庐,你就先在那里等待报仇的机会,等着报了仇,再随小婿去榉源颐养天年。” 陈守旭道:“你们有这个孝心,就对我晚年是很大的安慰了,不过我有敷天之恨,怎能在此索然静居呢?我还是去找仇人,报伽雪恨,了我心愿。” 沐莹道:“陈大伯,你年纪大了,报仇的事让给我们青年人吧!” 陈守旭一拍胸脯:“沐贤侄说我老了吗?可是我还不服老呢。贤侄,你没读过这两句诗吗?‘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哪!我是穷且益坚,老当益壮。” 沐莹自语道:“老当益壮,……老当益壮……我们少年宁知白头之心。伯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让侄辈们衷心佩服。但是这个圣手如来,多种面孔,多重身份,伯父欲报仇,寻找他可不容易。” 陈守旭道:“他是神仙,鬼怪吗?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 沐莹道:“虽不是神仙鬼怪,但找他也很不易。他第一种身份是桃源杨家的叛逆,违背祖先之意出来为非作歹;第二种身份就是天外来客的主人圣手如来;第三种身份是日月神教教主唐振坤,现在他住在罗刹魔域里,连见他面,都不可能,就更不用说报仇了!” 陈守旭道:“罗刹魔域,我知道,若在外边找不到他,我就去端他的老窝。” 听到这里,沐莹灵机一动。对陈守旭道:“伯父,小侄从早就听说这个罗刹魔域,想去探探,苦于无人知其地址,至今未能成行。陈伯父,你能把罗刹魔域的详细地址见告吗?” 陈守旭叹了口气:“贤侄,要问详细地址吗?对吓起,若让我自己去找,或者还能找到,若让我说它的详细地址,那就太难了。恐怕我怎样说,你去按图索骥也不行。” 沐莹道:“陈大伯,你就说个大体的路征嘛。” 陈守旭道:“好,好。”他用手划着圈道:“此地在五台山峰的南面,分迷岭附近的山中丘,寻他的标志是沿途有松树。……当然,要找吧,必须有心人仔细观察,查访……” 沐莹道:“陈伯父!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让我们小辈们去杀他,你就等着我们胜利消息。” 陈守旭道:“好,好。有了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报仇有望了。我就厚颜倚老,报仇之事交给你们了。” 沐莹道:“陈伯父,明日我们就给你结庐,等我们发现了仇人,再来找你……” 陈守旭道:“这就好,这就好!为了报仇,我把我的武功传给你们。” 沐莹道:“谢陈伯父!” 杨逢春道:“谢岳父!” 陈翠屏道:“谢父亲!” 陈守旭坐了,对三人道:“你们坐下,我教你们雷霆紫电剑的口诀,演示给你们这剑法的招式。”说着慢慢把十六招剑法全演了一遍。 沐莹、杨逢春、陈翠屏跟着陈守旭练了一遍。 陈守旭教了三遍,三人就把雷霆紫电剑练会了,练会了剑,陈守旭又教掌,这掌功不霸道,中掌后无论生冷、生热,半日后冷热自消失。 陈翠屏道:“爹爹,女儿的功力,不如他们二人的好,能学这种功夫吗?” 陈守旭道:“能,只是随发掌人功力的大小不同,它的效力也不同。” 沐莹道:“姐姐勿虑,弟弟教给你龙象神功!” 杨逢春道:“我也教给你涛涌神功。” 陈翠屏道:“谢谢你们。爹爹,你教掌吧!” 陈守旭教三人阴阳应变掌的口诀,教了每句口诀酌应用方法。三人悟性都非常高,这种掌法,也很快学会了。 沐莹道:“咱们回陈家庄,为陈伯父营造卧庐。”几个人一起向陈家庄走去。 三十一、口外驱虏 沐莹等人在陈家庄造房屋,忽然一个丐帮弟子前来,交给沐莹一封信。那丐帮弟子说,信是丐帮山海关分舵飞鸽传书转来的。沐莹拆开信,先看落款,是怀方与慕容季英写来的。他急看内容,说是被赶到漠北的鞑虏不甘失败,又纠集旧部,集结长城以北,大有觊觎中原之势。希望沐莹见信,和武林同道一起,去燕北冷口地方商量,怎样应付形势。沐莹把信给陈守旭、杨逢春和陈翠屏看了。 沐莹道:“陈伯父、杨兄和翠屏姐姐,对怎样应付当前形势,有何高见?” 陈守旭道:“常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是明之子民,当然不能坐视鞑虏侵我河山,扰我百姓。” 杨逢春道:“可是那个朱家朝廷,是把我们当主要敌人看的呀!恐怕‘杜鹃空有忧国泪’,朱家那个皇帝未见得真出力抗鞑虏。” 沐莹道:“我听说,当今这个永乐皇帝,虽然在阋墙之争中杀戮过重,沮对抵御外侮还是出力的。据说他把京都迁在北京就是为了抗虏,安定北方人民。我们与他纵有很重的个人恩怨,但在这国家危亡的时刻,也应捐弃隙嫌,献身报国。 因为国家的存亡和我们是息息相关的,常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国家亡了,我们欲爱百姓也不能了,那才真是‘杜鹃空有忧国泪’呢!” 陈翠屏道:“还是莹弟弟说得对,若真外敌入侵,国家亡了,恐怕咱那世外桃源,也不是清静无尘之地了。” 杨逢春不语。 沐莹道:“杨兄,陈伯父的卧庐,你和屏姐姐营造吧,我得去找唐姐姐商议,该怎样应付当前局势。” 杨逢春、陈翠屏点头,沐莹立即动身去找唐赛儿。 沐莹离开陈家庄,沿太行山脉一路西行,两日后来到一个山庄,认得是皇甫山庄,他很想念皇甫松,他知道皇甫老前辈见多识广,既过此庄,不能不进庄去拜访。 皇甫松早就想念沐莹,听家丁报告。沐莹来访,接出门外,把沐莹让进客厅。沐莹拜谢了收留少华之恩,皇甫松逊谢不已。家人献过茶,皇甫松问:“沐少侠今日专程来访,有事吗?” 沐莹道:“老前辈,前些天,-我和日月神教的一个绛珠姑娘,还有少华都在范家庄中了罂粟花的毒,真欲专程来访,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解药,也就没来麻烦老前辈。今天是路过这里,想念老前辈,特意来探望。” 皇甫松道:“欢迎!欢迎!如此说,你已和少华见面了!” 沐莹道:“见面了。是在范家庄的天字一号地下室见面的,我去救范春景扣住的绛珠姑娘,想不到少华也和绛珠扣押在同一间屋里。” 皇甫松愕然问:“啊……?少华也关在范家庄的地下室!这是怎么回事呢?” 沐莹道:“听少华说。范春景是老前辈的师弟,老前辈有事让少华去,少华误入他的罂粟区,昏倒在地上,范春景见色起意把她关在地下室里,准备……” 皇甫松愤愤道:“畜牲!是师父把他宠坏了……” 沐莹道:“不,宠坏他的是他的家,他们家原来就是结交官府的官僚恶霸……我惩治了他,请老前辈原谅。” 皇甫松道:“天下恶人,谁都有责任惩治的,少侠为世人除邪恶,怎说到原谅呢?师父仙逝了,少侠替我派正门风,我还要说声谢谢呢……怎么少华没和你在一起?” “她急着要见唐赛儿姐姐,我要留在陈家庄,等一个武林败类,就分手了。” 皇甫松道:“少侠说的这个武林败类,是谁呢?” 沐莹道:“是陈家庄陈守旭的公子陈志成,”接着沐莹把陈志成的诸多恶行对皇甫松说了。 皇甫松叹道:“陈守旭的公子曾见过,那时候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照少侠说,让他变坏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贪那批珍宝,二是想当武林霸主了。‘财’和‘权’这两个字是多么害人。陈守旭又被仇家杀了,这个陈志成又早晚必遭天谴,是家门不幸啊!” 沐莹道:“陈守旭老前辈并没有死,他因祸得福了,还从幽冥洞主司马绝尘那里学了几种绝世武功。陈老前辈见儿子如此,心灰意冷,把他的绝世武功,都传给了沐莹和他的女儿、女婿。” 皇甫松道:“司马绝尘是二十多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的武功造诣深湛绝伦,堪与令尊比,如此说天下武功独惠沐家了,还是行好之报哇……”沐莹谦逊地笑道:“沐莹学得一点东西,一定只做有益于世人之事,如持此行恶,必遭天谴。” 皇甫松赞道:“像少侠这样身具绝世武功,不为恶,不凌弱,真是难得。” 沐莹道:“今日沐莹来拜访贵庄,是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请教老先生……” 皇甫松道:“老朽和少侠已是故人,有话请讲嘛……” 沐莹把怀方和慕容季英的信,及陈守旭他们商量的结果对皇甫松说了。 皇甫松道:“太史公说‘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也就是说,爱国是侠义之本。我们武林人,关心国家存亡,是应该的。不过,义军若去,可不能不留后路哇……” 沐莹注意地:“请老前辈说清楚……” 皇甫松道:“历来皇帝,都最恨义军,朱棣更是如此。在鞑虏入侵时,他可能向义军作姿态,愿意以义军之手制鞑虏,但是鞑虏灭后,他会反手消灭义军。” 沐莹道:“还是老前辈想得周到。我们武林人物,为国捐躯是应该的,可是若丧于鹰爪之手,就轻如鸿毛了。老前辈有什么万全之策?” 皇甫松想了想道:“是不是可假冒官军旗号去抗敌虏,驱除鞑虏后悄然而退。” 沐莹道:“假若朱棣乘人之危怎么办?” 皇甫松道:“朱棣若真乘人之危,义军就要两面受敌了,是应该做两手准备的。但这只是战略,至于临敌怎么打,是不能在这里定下的。” 沐莹道:“谢谢老前辈指导。具体情况只能和唐姐姐研讨了。唐姐姐原打算让义军分散隐蔽的,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 皇甫松道:“出家人绝了七情六欲就没这纷扰了。” 沐莹道:“出家人中能绝七情六欲的人也很少……老前辈,还听到武林中什么消息没有?” 皇甫松道:“没听到什么武林中的消息,听说少林寺内,一智大师等受了别人挑动,想对你兴问罪之师,被清灵首长劝止了。对了,少林寺中,出了个妖僧叫一了大师,想谋夺住持之位未成,叛出少林,投蒙古去了。” 沐莹道:“有权力欲的人多无行。这个一了大师也是个权力迷,权力未得,竟投了异国……” 二人叹息不止。当日天色已晚,沐莹住下。第二天吃过早饭,他离开皇甫山庄。一个人正行,一抬头,见前面走来一个姑娘,仔细一看,正是少华。 沐莹大喜道:“我正不知该往哪里走,华妹就来了,你是仙人,来指示路程的吗?” 少华道:“你还有心说笑话,唐姐姐有急事,让我到陈家庄去找你,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 沐莹急问:“什么事,知道吗?” 少华道:“唐姐姐接到你怀方姐和慕容季英一封信,说是逃到界外的蒙古人,又回来,侵我北方土地,扰我北方人民……朝廷没抗御之举,想借武林抗击。唐姐姐主意不定,特让我来找你去商量。” 沐莹:“原来也是为这事儿啦?此事我已知道了,我正是欲找唐姐姐商量此事的。” 少华道:“我们不谋而合了。咱们走吧!” 两人向少华来的方向走去。少华问:“莹哥,你见过碧莲妹吗?” 沐莹道:“见过了,但没顾说话,她去追陈志成,不知去向,至今寻找不着。” 少华道:“是真的吗?你怎能让莲妹一个人去追陈志成?” 沐莹道:“我为了救陈守旭老前辈,忙着掏解药给他吃,到忙完的时候,碧莲已把陈志成追得不见人影了。我知道碧莲能够打得过那小子,也就没追。” 少华遭:“陈志成那小子诡计多端,邪恶好色,碧莲妹若有个闪失,我可不让你!” 沐莹道:“华妹,你真这样关心我莲妹妹?” 少华道:“你也不羞?若只是你一个人的莲妹妹,我就不这样关心了。因为她也是我的莲妹妹,我爱那个带点天真的小姑娘,所以关心她。真的,莲妹知道你在陈家庄,她又没去找你,就可能是出事了!” 沐莹道:“妹妹说得对!我怎么把这显而易见的情况忽略了呢?我还真应该去查找她……” 少华道:“可是唐姐姐那里又急需你,你不会分身术怎么办?莲妹妹就让我去找吧?” 沐莹道:“你的莲妹妹你去找也应该,但是莲妹真的落在陈志成那坏蛋手里,你不是他的对手……” 少华道:“莹哥,你不要小看人,你知道我从皇甫老前辈那里学了什么武功吗?” 沐莹道:“不知道。但是陈志成那厮很厉害,恐怕你打不过他。” 少华道:“你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吗?你别以为少华还是那个与你斗不过三个回合的姑娘了。皇甫老前辈的确教了我几种绝世武功,还有你教我和绛珠的……” 沐莹道“算我好为人师吧,我教你一套剑法。” 少华道:“莹哥,你不是已经教我一套剑法了吗¨” 沐莹道:“我现在要教你的是雷霆紫电剑,是我沐家剑法的克星,你学了它,可专门对付陈志成。” 少华道:“好。我们一边走一边学。” 二人一边走,沐莹边教少华口诀剑法。 其实高明剑法和普通剑法,只有一层纸之隔,只要捅破了这层纸,就可由普通剑法进入高明剑法。两个高明剑法的互化更是如此,往往这个剑法的一个招法与另一套剑法的某招法只差一两个动作。少华在会了沐家剑法后。学雷霆紫电剑法,很快就学会了。 沐莹怕少华难对付陈志成的风火掌,又把阴阳应变掌法教给了少华。少华已学了龙象神功,内力充实,很快就学会了这套掌法。沐莹指给少华陈志成逃去的方向,二二人依依分别,各奔前程。 沐莹来到太行山义军大寨。这个大寨,深沟高垒,别有一番气象。沐莹到寨时,义军们正在集体练龙威神功,只见一处处,成群战士面向山崖,齐向山崖上发掌,掌力震得山石迸裂,哗哗落下。沐莹看了,不禁叫道:“好!好!”唐赛儿听到叫好声,扭头一看,见是沐莹,忙跑过来:“弟弟,你来的好快!见到少华了吗?” 沐莹道:“少华正去时,我也往这里来,我走出来后碰到了她。” 唐赛儿道:“你为什么事往这里来?!是为同一件事吗?” 沐莹道:“是。我也接到了怀方姐姐的信,要来与姐姐商量,去抗击鞑虏的事。” 唐赛儿道:“我们是中国人,抗击鞑虏我们义不容辞。可是怕只怕朱家朝廷对我们不释恨怨,在我们战疲后,从后边下黑手……” “我来时从皇甫山庄路过,皇甫老前辈也考虑到这种可能。我看皇甫老前辈为义军想的策略倒挺好……” 唐赛儿道:“什么策略?” 沐莹道:“假官军旗号去抗鞑虏,成功之后义军就悄然而退。” 唐赛儿想了想道:“这策略也好。我们若能杀得敌人闻风丧胆,将来也许鞑虏永不来犯。” 沐莹道:“义军弟兄们剑法学得怎样了?是否能够以一当十?” 唐赛儿道:“各种名剑的招数,拣最精妙的各学了两三招,一个义军足可对付几个蒙古武士。所欠的是骑术,恐怕鞑虏逃窜时,我们无法追击。” 沐莹:“敌人若逃,我们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就算了,没听说穷寇莫追吗,不要逼得他们免急反噬……” 唐赛儿道:“那么等到我派出去的人回来,咱就向塞外出发……” 唐赛儿与沐莹去看义军兄弟操练,沐莹忽然对唐赛儿说:“姐姐,欧阳兄在哪里?他对北上抗鞑虏持何态度?” 唐赛儿道:“他不同意,躲在大寨里生闷气。” 沐莹道:“欧阳兄那人,冷僻了点儿,唐姐姐可要多体贴他。” 唐赛儿道:“我从认识他,就喜欢他直来直去的脾气,一直把他当弟弟看。我现在很想与他共享天伦之乐,可是百事纷繁实在没空儿,只得等到我把义军弟兄们都安置妥贴,我们俩隐居时,再体贴他吧!……少华呢?少华为什么没回来?” 沐莹道:“我那个碧莲独自去迫陈志成,少华担心她中陈志成的阴谋诡计,去寻碧莲妹。” 唐赛儿道:“那个碧莲妹,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少华去寻他,应该的,只是少华一走,等于斩断我的左膀右臂了。” 沐莹道:“你身边不是有个绛珠姑娘吗?那个小姑娘机灵得很,而且对你很崇敬,很忠心。” 唐赛儿道:“绛珠那孩子倒机灵,可是太幼稚,比起少华就差远了。” 沐莹道:“你的义军里,将来要出现很多人才呀。绛珠姑娘那么小,已经武艺可观,而且处理事情也能得到锻炼。” 唐赛儿道:“可是眼下你和少华一走,我连一个帮手也没有,弟弟能不能屈洪流之量,留在姐姐这儿呢?” 汰莹道:“沐莹为人不愿受军务羁禁,所以还是不能答应姐姐,不过请姐姐相信,只要姐姐有事,管保闻风即到。” 唐赛儿道:“只要有弟弟这个承诺,姐姐也就放心了。到塞北抗虏之事也得弟弟戮力相助呢!” 沐莹道:“弟弟跟着姐姐和欧阳兄去塞北……” 唐赛儿一笑道:“姐姐就等着你这句话。” 沐莹也笑道:“这样说,沐莹中了姐姐的圈套了。”说罢二人大笑。 唐赛儿带沐莹去见欧阳静。欧阳静见沐莹很亲热,但是却冷冷而坐,鲜言寡笑。只是连连地道:“沐兄弟,哥求你留下!” 沐莹走到欧阳静跟前道:“我是特来帮唐姐姐破敌的,暂时留下不走了。” 欧阳静:“沐弟弟,你也要跟唐姐姐到塞北去?你没听说过‘胡地玄冰边土惨裂’这说法吗?狗皇帝在宫里享福,我们为他去苦寒地区受苦何必呢?而且‘城头战士半死生,佳人帐中犹歌舞’,我们何必为他们卖命?别忘记,他是咱的仇人哪!……” 沐莹道:“朱家狗皇帝,是我们的仇人,一点不假。可是我们去抗鞑虏,是为保国保民,可不是为保那狗皇帝。” 唐赛儿道:“静弟,假若在塞外抗击鞑虏胜利,咱就从那里疏散弟兄,到僻地隐居。” 欧阳静:“这就好。我愿帮助姐姐退敌。” 这天夜里,唐赛儿和沐莹、欧阳静带义军北上抗敌,他们偃旗息鼓,悄悄而行。他们走小路穿山林,夜行昼宿,神不知,鬼不觉,义军就到了塞北。 唐赛儿让义军隐蔽在一个深山老林里,然后谋骑四出,侦察鞑虏情况。 沐莹到冷口地方去寻怀方姐和慕容大哥。 冷口是长城的一个关口,叫冷口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是一道山脉的断口处,两座山夹着一条狭长的平地,平地的最北端呈喇叭形。因此,一年四季有强烈的北风劲吹,比别处格外冷,所以叫做冷口。 冷口这地方,比较荒凉,街上火烟稀少,沐莹在街上溜达了三天,终于和怀方姐见面。 怀方把沐莹带到一个店里,慕容季英正在那里等着。沐莹进店,没有互道寒暄,当头问道:“怀方姐,慕容大哥,你们给我们和唐姐姐写过信吗?” 怀方道:“写过,写过!信,你们收到了吗?!” 沐莹:“收到了,我和唐姐姐都来了。她的义军在一个深山老林里,等待有了敌情,再做布置安排。……怀方姐,泰东别后,你和慕容大哥生活得怎样?” 怀方道:“泰东别后,我与你的慕容大哥回了他的老家,这个地方虽然苦寒荒凉,但是僻静。我甚爱这个地方,就在崇山峻岭环抱的老林里开辟了一块地方,建了一个草庐,居住下来,想等将来报了仇之后,在那里建造房屋,立一家院,开荒种地,养鸡、养鹅,过田园生活。……” 沐莹道:“怀方姐,我真羡慕你们。我的大仇报后,也来这里陪你们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怀方道:“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忽然波澜横生,一天夜里,我们的草庐前,来了数十个骑兵,他们纵马践踏了我们的庄稼,践踏了我们的菜园,并闯进我们的草庐,要杀慕容大哥,要对我欲行无礼。我们与他们讲道理,他们有的人听得懂,有的人听不懂。听得懂的人,把我们的话,译给听不懂的人听。他们多数人说嘀哩岵噜的话,少数人说汉话——个说汉话人对我们说,他们是被朱元璋赶到漠地的蒙古人,今日蓄得力量足了,要来和朱家争天下。他们要先在长城根下秣马砺兵,然后攻过长城,夺取朱家皇位。可这些人野得很,他们在我们庐前架柴引火,烧我们的鸡鹅。两个大汉脱光了衣服向我扑来,众人看着他们哈哈大笑。慕容大哥欲过来,蒙古人拿刀剑对准了他。我们忍无可忍一起纵进草庐,抽出长剑,杀了两个脱光衣服的鞑虏。那些蒙古人,见我们杀了他们的人,各抽兵刃,呜哩哇啦地喊着,向我们冲过来,把我们包围了。见蒙古鞑子这样凶恶,我们只得痛下杀手。不大工夫我们杀死、杀伤二三十人,剩下的蒙古鞑虏胆怯了,才骑了马逃窜。第二天,我们的草庐前,来了更多的蒙古兵,我们见他们太多,就躲在山背后去。他们烧了我们的苹庐,毁了我们种的庄稼,连我们庐前的那片森林,也砍了烧了!我们只得搬回旧居住。听说,我们乡亲,很多人都遇了很惨的遭遇。蒙古人到处为恶,-无法无天,他们到处烧庄、杀人、奸淫妇女,抢掠财物,我们家乡的人,无法过了,纷纷逃往外地,我和你慕容大哥逃到这里,觅店住下。我想,我和朱家耶拘皇帝虽有仇,但那是家仇。若是明朝亡了,天下落在这些蒙古人手里,得有多少人遭殃啊,所以给你们写了信……” 沐莹道:“怀方姐,你做得对。朱家皇帝虽然只顾皇家享乐,不管百姓死活,但让蒙古人坐了天下,我们汉人都要罹殃啊!” 怀方道:“对,弟弟,不是如流的时光,冲淡了我的仇恨,而是,我渐渐把世事想通了。人,是没有回天之力的,朱棣残杀了我一家人,但他是天子,我们个人这个仇是报不了的,他的是非,只能让后世人去评论,去褒贬。不是我存精卫之志,杀不了他,而是杀了他后,不知人们怎样评论。” 沐莹道:“是啊,常言道‘达人知命’,姐姐可谓达人矣!” 怀方道:“弟弟,我算什么达人啊,只是不放弃个人恩怨,没办法而已。” 沐莹道:“唐姐姐也碰到了这种情况,她报了仇,但是余下之事,却不好处理。推翻朱明吧,谁做朝廷呢?恐怕皇帝那个宝座很特殊,谁坐上去都会变,所以历来的皇帝都是江鱼、海鱼一样腥,不想做皇帝,她的归宿是什么?那些义军的命运是什么?都很难予料。” 怀方问:“唐姐姐准备怎么办!心里有个谱吗?这可是件千万人性命悠关的大事啊!” 沐莹道:“我和唐姐姐商量,想把所有的义军弟兄都训练得具备绝世武功,然后疏散他们,让他们隐姓埋名,逃避朝廷追杀。” 季英道:“这怎么行,朝廷不会对他们分而治之吗?” 沐莹道:“这也不怕,他们逼得人急了,唐姐姐一发暗令,这些人立即就可集合起来。” 怀方道:“这倒是可行的办法。可惜唐姐姐及义军的爱国热情,感悟不了朱棣那狗皇帝,义军们的牺牲流血,白为他挡灾,到头来他恐怕仍要剿灭义军的。” “唐姐姐认为,”沐莹道:“‘义军’既称了一个‘义’字,就要做侠义事。北上抗鞑虏,是救人民于水火,不是去为朱家朝廷挡灾,不过若没有义军和侠义给他们挡住蒙古鞑子,说不定鞑子会长驱直入,攻入他们老窝。” 怀方道:“若不是怜悯百姓们的祸殃,我们真不该来前线抗击鞑虏……走,咱们去见唐姐姐,商量商量怎样抗击鞑虏,怎样悄然退却。” 沐莹道:“走吧,唐姐姐早就想你们了。”于是沐莹带怀方和慕容季英去见唐赛儿。 沐莹和怀方、慕容季英三人到唐赛儿大帐时,唐赛儿派出去的谍报也回来了。谍报说:“蒙古兵两万人,均是马队,他们个个英勇善战标悍异常,驻扎在冷口西北约二十里的几个村庄里。除蒙古人外,还有一些武林人物与他们勾结,这些武林人物,有燕南的方景纯,有遵化的马瑞朋,还有西域的普善和尚和少林寺的叛徒一了大师。高管家带领天外来客关胜杰与日神教教徒也来帮蒙古人。” 沐莹骂道:“这些败类,不知为什么竟愿做逐臭之夫?” 唐赛儿道:“我们的义军,就打起官军旗号充官军,可是你们怎么办?那群武林败类,多数是认识你们的,当然你们抗击鞑虏并不怕蒙古人知道,可是那帮武林败类知道,朝廷也就知道,他们知道对我们义军很不利。” 沐莹道:“我们都蒙了面,让他们认不出。” 欧阳静擦着剑道:“我们别留一个活口,朝廷就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慕容季英:“欧阳兄的办法很好,那帮武林败类太可恨了。” 沐莹道:“我们研究破敌方法吧!” 大家正在思索破敌方法,忽然一个义军来报,外边有五个武林英雄来到。大家迎接出去,见进来的是东方红、东方云英父女,悟行大师和悟性和尚,还有武先生。 大家见礼后,唐赛儿道:“武前辈,东方前辈,悟行大师,你们怎能找到义军大帐的?” 武先生笑道:“武林中发生的事,有瞒的了我东方表弟父女的吗?!你们义军一动,东方父女早知道了,他父女跟随了来,不想在半路遇到孙林带领几个鹰爪孙。孙林认出了东方红曾帮过唐姑娘,就上来抓他们父女,想抓住他们父女去邀功请赏。正好被我遇见救了,我们知道义军到北方来,必有原因,也就跟了来。悟行大师师兄弟,是我们在半路遇到的,他们听说义军北上,不知为何,也和我们一道回来。东方父女因路上耽搁,所以比你们迟到。……义军为什么北上,快告诉我们!” 唐赛儿道:“蒙古鞑子在冷口附近,集结两万骑兵,他们在该地烧杀、掳、掠,肆行凶残,故来抗击,我们正在商量怎样抗击鞑虏……” 东方红问:“这是名正言顺的事,何必偃旗息鼓?” 唐赛儿道:“怕朝廷乘义军与鞑虏战后疲劳,对义军来一手!” 武先生道:“唐姑娘所料也是。朝廷对付义军,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怎样抗击鞑虏,你们商量出个眉目没有?” 沐莹道:“伯父,我们正在思索怎么破敌,听说你们都来了,一起起去迎接你们,谁也没顾得拿意见。现在伯父来了,还是请伯父你们拿意见。” 武先生想了想道:“兵法曰‘兵不厌诈’,历史上几次以少胜多的战例,都是以取胜。若是武林败类们乱掺和,我们就打探清楚,一开战,我们就各奔目标。各人分的目标,一定要消灭之。那些蒙古兵虽多,只要我们用计,并不难战胜他们……义军弟兄,都是我们亲弟兄,我们决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去硬打硬拼……” 沐莹道:“这当然,我们应该先观察地形,选一深谷设伏,然后派兵,诱敌入伏,再一举聚歼。” 唐赛儿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去观察地形。”大家同意,慕容季英道:“这里地形我熟悉,我带你们去看一个深谷,此谷呈口袋形,四面是陡峭山岭,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如能将敌人诱入此谷,保能一网打尽。” 武先生道:“有这样的好地方,是天赐我歼敌之便,走!我们去看看。” 慕容季英带大家走出去。 第二天,慕容季英率一队旗帜鲜明的“官军”马队去攻鞑子大营。这股官军,只几百人,但声势大,击鼓如雷,呐喊冲杀。蒙古统帅廓帖木尔不知攻他们的官军多少,只留小部分将士守营,亲率大队人马出战。廓贴木尔的蒙古军与慕容季英率领的义军,在蒙古大营外展开激烈争战。义军弟兄虽少,但个个身具很高的功力,几千人就能在敌群中往来冲击。战斗刚开始,义军就杀伤很多蒙古军。廓贴木尔率领蒙古兵冲在前面。 廓贴木尔的马一冲击,敌军中鼓号齐鸣,蒙古骑兵中哪些战马,一听到鼓号的声音,立刻耸耳挺头。振鬃,长呜。马上战士,挺长剑、马刀冲杀过来,势不可阻。 慕容季英的“官军”,见敌势凶猛,打了个暗号,纷纷逃走。廓帖木尔带有蒙古标悍的特性,正杀得性起,见慕容季英带“官军”逃走,叫骂着穷追不舍。 慕容季英带义军且战且退,把廓贴木尔的蒙古军引到谷口,慕容季英率义军返身又战。把廓贴木尔阻在谷口之外,战了一阵,慕容季英装着顶不住蒙古军的压力,仓惶退入谷中。廓贴木尔哇哇大叫:“追上他们!追上他们!”正要冲入谷口,突然陈志成从岭上飞身跳下,拦住廓帖木尔的马头。 廓贴木尔策马,但陈志成抓着马的笼头,马不能进。廓贴木尔大怒,大骂着,且剑向陈志成砍去。陈志成一手执马嚼,一手抽剑架住廓贴木尔砍下的剑,口中叫道:“岭上四处有伏兵,你们要入谷送死吗?” 廓贴木尔愣住:“你是帮我们的!” 陈志成点头:“正是,岭上设有伏兵,快退!” 这时,碧莲也从岭上跳下,对廓帖木尔:“将军,勿听他的话!岭上没有伏兵,他在诳你。”说着对陈志成道:“陈志成!你还算个人吗?你再做这等事,我就不理你了!”陈志成不再说话,纵出谷口。碧莲追上去,向外飞行而去。 他们二人刚出谷口正遇到蒙面的沐莹率义军来堵谷口,载住陈志成,二人大战,碧莲站在旁边观看。 廓贴木尔,听了陈志成的话,又听了碧莲的话,立谷口犹豫不定,忽见谷口杀出官军,方信陈志成的话,立刻传令撒军,带领几千骑兵退回。可是刚到大营,正遇见几个蒙面人,与来助蒙古兵做战的武林人物激战,他挥师围上,攻打蒙面人。 廓贴木尔的铁骑兵,如潮如涌攻向蒙面人,蒙面人与各自的对手大战,本就势均力敌,不差上下,骤添这些敌人,招架不住,纷纷退出,逃回义军大帐。 沐莹与陈志成战了一会儿,不分上下,他便使出雷霆紫电剑,把陈志成攻得手忙脚乱。沐莹恨透了陈志成,觑了个破绽,宝剑照他前胸刺去,眼看陈志成躲闪不及就要中剑身亡,碧莲蓦地出手刺向沐莹,口中喊道:“看剑!”沐莹只得撤剑自救,碧莲救了陈志成,拉着他的手跑了。 沐莹看着碧莲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迷茫,眼里涌出泪水。自己蒙着面,碧莲没从剑法上认出自己,向自己出剑,倒没什么,可她为什么救陈志成?为什么又偕他而去呢?难道莲妹妹真的变了心,去爱陈志成吗?她是他妹妹,只要她幸福,她去爱别人,他祝福她。可是她为什么偏偏爱上陈志成呢?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爱陈志成,但是她已随陈志成去了,他还能怎么阻止她呢?!她竟向他刺了一剑,她也太无情了,她既无情,为什么刺这剑时,还喊出“看剑!”以示警?…… 沐莹在那里痴立良久,才慢慢走回唐赛儿大帐。此时,众武林英雄已经回来,今日义军虽然没受什么损失,但是也对义军一役没有真正成功而失意。如果不是因陈志成的突然出现,廓贴木尔的骑兵冲入谷口,只要用数辆柴车封住谷口,在谷口放起火,入谷的蒙古骑兵,就得全部死于箭下。可是就因为陈志成阻止了郭贴木尔,义军的计划安排才落了空,而且也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大家都感到陈志成可恶可恨。大家纷纷咒骂。沐莹对陈志成更是恨入骨髓,但当大家咒骂陈志成时,他的思绪却在碧莲身上。这个姑娘曾是那样地痴爱自己,难道就真地移爱他人,琵琶别抱,掉首无情了吗? 为了不暴露目标,引起敌人大举进攻,唐赛儿连大帐也隐蔽了。义军分散隐蔽,做着一举消灭敌军的准备。义军用量躲避着敌人,不出战。 廓贴木尔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股官军,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了呢?他几次派骑兵,到处搜索官军,但搜索不着,他心急火燎要找官军决战,就是找不到官军的影子。 唐赛儿派出很多谋探,探听各种消息。一日一个谍探来报,廓帖木尔被陈志成和那些武林败类,引入冷口,正要向北京进发,去夺京畿。唐赛儿和大家商量对策,沐莹道:“为了不让敌人遭害中原百姓,我们可以化装成官军,把鞑子引出来。” 唐赛儿道:“此方法很可行,大家想想,在将敌人引出冷口时,是不是有歼敌机会?” 武先生想了想道:“我看有,敌人回来,必还走他的去路 只要侦察好他们的去路,就可在那里设伏,一举歼灭。” 沐莹道:“可是,怎样把他们引出来呢?”武先生道:“只要义军化装成官军,在冷口一带出现,大肆活动,廓贴木尔一定害怕官军从后路包抄,回师出口。” 东方红道:“只要我们在敌后展开宣传,并做出堵截他们的姿态,就一定能把他们调回来。” 武先生道:“如调他们不回,我们就再想想办法。” 这天夜里,沐莹带一小队义军,潜入敌营,抓了十几个蒙古兵回来。把他们带到几千个义军化装成的官军面前,对他们道:“等到我们这些大军封固冷口,你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一个也跑不掉的。你们先老老实实地在此给我们做苦役吧,等到捉到了他们,一起把他们送到南方荒岛上去。”故意不捆帮,也不看管他们,给他们找了个苦活干。这几个被抓来的蒙古兵,在沐莹和义军离开那里之后,都偷偷地跑回侵天冷口的蒙古大营里去。他们在蒙古军中,宣传“官军”的声势,宣传“官军”的计划,很快蒙古军中官兵都知道了,冷口已集结大批官军,要堵他们后路,造成人心惶惶。 同时,义军化装成官军,在冷口地方筑堡垒,修工事,让很多义军,化装成商人,入蒙古兵营地,说官军正在冷口,修堡垒,修工事,准备封住进塞的这股蒙古军。 廓贴木尔听了这些消息,怕军心动摇,决定仍退军于冷口以北。 蒙古军退军的消息,早有谍探报于唐赛儿。唐赛儿和众武林英雄,在冷口的风口巷布置伏击战。 廓帖木尔率两万蒙古骑兵,正由原路退回。他们一路疾驰,准备到冷口关去与官军碰个鱼死网破,可是想不到他们的骑兵,刚到了喇叭口,忽然两边跑上二三百官军,用二三十车干柴堵塞了出口,并且点起火来。前面的蒙古战马,被火阻住,咴咴叫着,卷向回路,后面的蒙古骑兵刚入谷,前面的骑兵已卷回,他们知道中计,正要回马冲出谷口,可是已经晚了,后面谷口也被干柴封住,而且着起熊熊大火。 廓贴木尔的两万蒙古骑兵,全被封在长谷里。 此时,山岭上飞起三支响箭,接着一声炮响,数千个义军化装成的官军,从四面山岭站起来。山岭上旗帜招展,战鼓震天,喊声如雷,四面岭上矢石俱下,箭如飞蝗,滚木雷石,打得蒙古军人仰马翻,惨呼痛叫。 廓贴木尔,困兽犹斗,率剩下的蒙古骑兵左冲右突,但是无济于事,他们想从喇叭口处冒火冲过去,但是挡在谷口的几十辆小车都被水浸过,一时烧不坏,上面的干柴,几百义军随时往里填掷,谷口大火熊熊。对面弓箭射向冲腾入火中的蒙古战马,均被射倒或被小车绊倒,连人带马烧死在大火中。骑马突围不成,廓贴木尔就让蒙古兵弃马登山,想从一侧冲过去。但是山岭上,义军岿然不可动,用滚木雷石,飞蝗利箭把他们击回,廓帖木尔也被大石砸死。不到一个时辰,两万个蒙古兵,被石砸,被滚木砸,被箭射,加上自相贱踏,死伤大半,剩下几千蒙古兵,索性在谷中央立着,不再抵抗。 唐赛儿找到众武林英雄商议,怎样对待那些失去抵抗的蒙古兵。 沐莹道:“武林规矩,不杀失去抵抗之人,我们撤围让他们去吧!”武先生道:“不可,应该教育他们畏我天威,永不再犯!” 唐赛儿道:“武前辈说得对,应当教育他们退回原地,不再侵犯。” 沐莹道:“我去教育他们,收缴了他们武器,让他们分散回去,一路不可骚挠百姓。” 慕容季英:“我也去……” 沐莹和慕容季英走向山谷,走向蒙古兵中间。有个蒙古兵欲出手,被沐莹一透骨钉中手臂。沐莹站在一块大石前,使龙象神功,击向这块大石:“嘭”的一声,大石着掌,裂成数块碎石粉末乱飞,赫得众蒙古兵吐舌不语。 沐莹道:“蒙古兵们听着,自古生长有地,立国有疆,我大汉人民,神武聪明,虽不恃强凌弱,但也不可侵犯。你们蒙古人在漠北,不应觊觎汉家江山,不应滋扰汉帮,廓帖木尔那些人怀有野心,不遵疆土,兴师犯我,自取灭亡,今后敢有犯我大汉者,以此石为戒。” 蒙古兵相顾失色。 慕容季英走在一棵树下,抽出长剑,纵起空中,长剑一挥,一个旋身数道光华飞舞。过后,只见那树枝叶纷飞,树冠被削成一个蘑菇头了。 蒙古兵们看了,惊得瞠目结舌。 慕容季英道:“我们是中原武林中人,你们一路回去,必须循规蹈矩,不可滋扰我中国百姓,如不听训诫,叫尔等离不开我国土,在中国做孤魂野鬼!” 蒙古兵俯首而立,不敢有异动。 沐莹对蒙古兵道:“愿投降者,放下从我国抢的财物,放下武器,留-下马匹,徒步回去!” 蒙古兵们纷纷放下兵器,扔下财物,扔掉马匹,走到空地上,空地上徒手的蒙古兵越来越多,最后没死的蒙古兵全部站到那里。 沐莹对冷口处的义军做了个手势,添柴的义军停止了添柴,百十人打开了大道,持刀剑立两旁,让一个个徒手的蒙古兵出谷。几千个蒙古兵,乖乖地接受搜查,被放出谷外。 谷内满地财物,武器、马匹、死尸。义军们从四外山岭跑下,山谷里一片欢呼声。空谷传音,欢呼声久响不绝。 唐赛儿命令义军打扫战场,义军将蒙古兵的尸体放在一处,将没受伤的马匹和受轻伤的马匹圈在一起。义军捡起蒙古兵的兵器,堆在一处,将蒙古兵扔下的财物和从蒙古兵身上搜出的财物,放在一起。 唐赛儿沐莹,沿山谷巡视,见山谷里到处是繁忙,到处是喜气。他们也春风满面。唐赛儿问:“莹弟,下一步该怎么走?”沐莹道:“唐姐姐,那就看你的意图了。此次大捷,义军一定声威大壮,义军若扩展势力,一定可从者若云,姐姐和姐夫若想为王、为帝,正可借雷做龙腾之动……” 唐赛儿道:“帝王那位子,我从来没动过心,一做了帝王,好人也会变成坏蛋……做不得,做不得……” 沐莹道:“姐姐的话,也不尽然。古代的皇帝,有德者居之,做皇帝没特权,只是比老百姓多操劳,就谁也不爱做,实行掸让。后来做皇帝有特权,就大家抢着做,变成有力者居之了,姐姐可以做古代的皇帝嘛?” 唐赛儿:“现在不是古代了,人心不是古代的人心,做古代的皇帝,也做不了的。古代皇帝没特权,官们更没特权。现在不给官们特权和优厚的俸禄,就没人当你的官,你就只是个空头皇帝了。而且古代人们没私欲,事端少,现代就不同了,……总之,帝王我做不来也是不想做的……” 沐莹道:“姐姐想退隐林泉,享受天伦之乐,也正是好时机。姐姐正可以功成身退,分给义军弟兄一些财物,遣散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 唐赛儿道:“这正是姐姐的意思。我打算把财物,马匹全分给他们,在此把他们疏散,我和欧阳静去清算我们教的那个假教主。” 沐莹道:“唐姐姐,你清算了那假教主,我们找到陈志成把那批珍宝交给你们教,我也就了却心愿了。” 唐赛儿道:“可是怎样揭露那个假教主,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 沐莹道:“皇甫松老前辈那里有唐老前辈的亲笔信,只要陈志成能交出那遗书,就可以对笔体,证明泰山腹洞中坐化的那个唐老前辈,才是真的。” 唐赛儿道:“等遣散了义军,我们就专办这件事。” 沐莹道:“唐姐姐,你能告诉我罗刹魔域的地址吗?” 唐赛儿道:“弟弟,请原谅姐姐,敝教教规,罗刹魔域的地址,不能让教外人知道,不过……”她刚想说出特征,忽然听到前面有吵嚷、打斗声。侧耳听了听立即道:“前面有打斗声,咱快过去看看!”说着急跑过去,沐莹只得跟过去。 谷中财物堆积处,两个人正在打斗,一个是绛珠,另一个是义军头目项仁昌。唐赛儿和沐莹走到他们跟前时,二人正打斗激烈。绛珠跟沐莹学了不少武功,武功不弱。项仁昌原是绿林出身,身高体壮,强悍凶狠,二人打斗,不分高下。 唐赛儿和沐莹飞身过去,隔在二人中间,唐赛儿喝道:“住手!你们为什么争斗!?” 绛珠道:“我巡查到这里,项仁昌正私装金银,我让他拿出,他不拿,我二人就打起来了。” 项仁昌道:“我们义军,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舍生忘死,北抗鞑虏,今日胜利,从他们身上拿点东西算什么?” 唐赛儿道:“蒙古兵的金银固然是抢来的,也无法物归原主了,但是我们是义军,不可私拿财物。这是我们义军的规矩。项仁昌,义军规矩,义军人人会背,你不会背吗?” 项仁昌道:“会背。但是,这些财物?我们不拿,归谁?” 唐赛儿:“归全体义军所有,这些东西,要均分给大家,不许个人私拿!” 项仁昌道:“既是分给大家,我这就先分了……” 欧阳静忽然跳过来,抓住项仁昌的衣领道:“你不能例外。”说着已抽出了剑。 唐赛儿赶忙拦住:“静弟!放开项首领。”欧阳静放开了项仁昌:“哼……!”唐赛儿对项仁昌道:“项首领,义军规矩,义军人人应遵!念你是义军的首领,对义军有功,不处罚你,将私拿的东西交公吧!” 项仁昌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谷中空地的财物堆上,愤愤往里走。 绛珠喝道:“站住,你还有一个金锞子没交出来!” 项仁昌恶狠狠地盯着绛珠:“你……你也拘仗人势,欺人太甚!” 绛珠道:“项仁昌,你当首领的,应带头遵守义军规矩,把私藏的那金锞子拿出来!” 项仁昌蔑视地对绛珠:“这里有唐寨主,你算老几!” 唐赛儿喝道:“项仁昌,要自重!监督违法,义军人人有份!请你把金锞子拿出来!” 项仁昌道:“我若是不拿呢?”态度很傲慢。 唐赛儿道:“我就要按义军规法办事,决不宽贷。”说罢杏眼圆睁,凝视着项仁昌。 项仁昌无奈,只得掏出那金锞子。“哼!姓项的怕了你们……”恨恨而去。 唐赛儿叹惜道:“项仁昌响马出身。终是野性难驯哪!” 沐莹道:“姐姐不是认为权能变人吗?我看除了权,财也能变人哪!项仁昌当响马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财吗?” 唐赛儿道:“这可不一样。同样是遇上了洞中的珍宝,变了陈志成就没变你,而谁做了皇帝后都要变的。……” 沐莹道:“唐姐姐既这样厌恶权欲,就宣布疏散吧!” 三十二、身入囹圄 唐赛儿让义军把死马剥了,把重伤的马杀了,大家痛快地吃一顿马肉。吃完了马肉,唐赛儿宣布疏散。 义军们听到疏散,反应不一。有的想依唐赛儿,成一番事业。这样的人,便失望,有的人就是为了杀鲁王,报仇雪恨,仇报了,又能让大家全身而退,正是所求,这样的人,便高兴。有的人就是一哄而入,现在一哄而散,觉得顺其自然,没什么。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依依之情。 接着唐赛儿给大家分马匹、财物。先宣布分配方案,她说:“我们的不少好兄弟,为了我们的事业,亡了,残了,他们家有父母需要赡养,有妻子,儿女需要照顾,应多给他们一些财物做为抚恤,剩下的大家均分。” 义军们欢呼雷动。于是唐赛儿、沐莹、东方红,及几个义军头领,忙乱了一阵,把那些财物分了,人人得到份财物都很欢喜。分完东西,就分马匹。所有义军,每人一匹马。义军们骑了。 最后唐赛儿站在高处,对大家拜揖道:“诸位兄弟姐妹,唐赛儿对不起大家,大家热心奔唐赛儿而来,落了个这样的离散。不过,这样也是为了大家好,唐赛儿虽无能,但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凡参加义军的,朝廷一定要杀捕,希望你们先隐姓埋名,躲避一个时期,或用分的这些财物,到他处去建家立业。你们学的那些功夫,大概能防身了。对你们要求三点:一、不抢劫财物,奸淫妇女,二、扶正除恶,不做鹰爪孙,三、身上武功,不准传人。” 义军们齐声答应。 唐赛儿道:“我们今天分散大家,是为了减少大家的牺牲,假若朝廷迫害咱们,分散难以抗拒,我们就再集合,合力抗拒他们。分散后,有生活不了的。就到日月神教去找唐赛儿。你们大家帮唐赛儿报了仇,又这样捧唐赛儿,我感激大家,一辈子也不会忘大家,大家是我的亲兄弟姐妹……”说到这里,泪水潸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唐赛儿想了想又道:“我们都是命运相同的苦弟兄,苦姐妹,又曾经同甘苦,共患难,应该互怜互惜。弟兄们无妻室的,姐妹们没嫁人的,互相结成配偶,选个清静地方,去成家立业。” 年青的男女义军都很感动,有几对青年男女,走到一起去。 所有的义军,几乎都哭了,有人喊道:“唐首领,你是我们的好姐妹!我们活着拥护你,死了也不怨你!”有的人喊道:“唐姐姐,将来你需要我们,只要你有召令,我们就再来跟你干!”…… 唐赛儿哭声道:“大家珍重!都要分散行动,不要暴露身份。” 义军弟兄和唐赛儿依依分别,从两个谷口,一一离去,只剩了绛珠。 绛珠哭道:“唐姐姐。绛珠是个孤儿,无家无业,你叫我到哪里去呢?” 唐赛儿拉住绛珠道:“绛珠妹,莫难过,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永远和我在一起。” 沐莹道:“小妹妹,莫悲伤。沐大哥大仇得报,就接你到我们那里去,把你当亲妹妹。” 绛珠破涕为笑道:“沐大哥虽好,可是你身边有两个姐姐,不见得能容我,我哪里也不去,就依唐姐姐,把她当妈妈!” 唐赛儿羞红了脸:“绛珠,莫胡说,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一定比你亲妈妈还疼你!” 欧阳静道:“我也拿你当亲妹妹!”绛珠幸福地笑着:“姐夫,你也疼我?” 欧阳静道:“你别叫我姐夫,叫大哥。大哥比姐夫亲。” 亲不亲,在人心,叫什么都一样的。唐赛儿对沐莹道:“我们怎么办呢?” 沐莹道:“我帮你处理完善后,就去找陈志成和碧莲妹,姐姐你能和我同行吗?” 唐赛儿道:“既然那个冒牌教主暂时还没法揭露,我只有先陪你去找陈志成了。这些事,咱们先回大帐去商议。”放下义军这个包袱,唐赛儿身上轻松了很多。她边说着,从空谷里撒着的马里,抓住一匹马骑上。“我们带上这些马走!” 沐莹等众武林英雄,每人骑了一匹马走。 悟性和尚,拣了一匹高头大马骑上。这匹马很烈,他一骑上就打旋,两只前蹄提起,又刨又跳,一个蹶子,就把他从马上摔下。他摸着摔痛的屁股道:“这玩艺儿,我摆弄不了,没命消受它,还是步行吧!” 唐赛儿道:“悟性师父,你换一匹别的马,这匹马让我来试试……”她抓住马头,腾身而上,那马耍了一阵子。尥了两个蹶子,向谷外跑去。唐赛儿飒爽英姿,骑马跑到谷口,正往前跑,几十个骑马义军惊慌向谷口跑来。唐赛儿勒马急问:“弟兄们,怎么回来了?” 一个弟兄立马答道:“项仁昌向官军告了密,来抗蒙古兵的几万官军,知道蒙古兵已灭,齐向谷口涌来,要杀你和逃散的义军。我们已跑出谷口几十里,可是被逼回来!……” 唐赛儿骂道:“可恶的叛徒。……来跟我入谷!”说罢圈马回去,众义军骑马跟在后边。 唐赛儿回到众人跟前,把事情说了。沐莹道:“为了避免义军被他们追杀,无着无落,我们宁冒危险也不能离这里。” 唐赛儿道:“众前辈,众兄弟还是离开这里的好,这里有我和静弟顶着就行了。” 沐莹道:“我们不要争,在义军遇到危难之时,我们怎能离开呢?” 东方红道:“对,我们不能离开。正在义军碰到这样危机时离开,还称什么侠义道呢?” 武先生道:“我看这样,我们武林人和义军分开,和义军保持联系,隐而不露。给义军做策应。” 大家点头。于是沐莹、武先生、悟行大师和悟性和尚,东方父女、慕容季英和怀方,没骑马,翻过山岭,过冷口以外结庐。 唐赛儿、欧阳静、绛珠带领义军骑着马冲出冷口,在一地方住下。第二天,义军刚起来,就发现已被官军包围了。唐赛儿、欧阳静让绛珠化装出去与沐莹联系。又组织义军突围。 唐赛儿和欧阳静手持长剑,骑马在前,带领几十个义军弟咒,向官军冲去。千刀个官军层层围裹上来。一个红脸将军,站在高处,用旗指挥,把义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唐赛儿带领义军左冲右突。唐赛儿、欧阳静及几十个义军各举长剑,所向披靡,但是那红脸将军手中的红旗,随义军的冲向指挥着。义军向东冲。他手中的旗东指,官军则加强东方的包围,义军向西冲,他手中的旗西指,官军则加强西方的包围。 唐赛儿和欧阳静非常着急、生气。冲不出去,就把气恨发在官军身上。他们猛挥刀剑,狠下杀手,敌人人逢人亡,剑逢剑断,经过一个时辰,他们满身是血,剑锋变钝,仍象发了疯似地猛杀猛砍。尽管敌人与他们人数相差悬殊,比例是百比一,甚至是二百比一,三百比一,但是唐赛儿欧阳静和义军个个如下山猛虎仍逼得官军后退,所以这包围圈点点移动。 唐赛儿和官军正僵持,忽然,官军中多了几个杂服人,这些杂服人有僧,有俗,有普善和一了。俗者有高管家、关胜杰、方景纯、马瑞朋等。除他们尚有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徒众。在这些人后面,还有一个四十左右岁的身高体大舶浓眉人,这人正是义军叛徒项仁昌。 唐赛儿见了项仁昌大怒,骂道:“项仁昌,你这无耻叛徒,你还有脸来见我!” 项仁昌不由低了低头,随即昂着道:“我弃暗投明,比你们明智得多,为什么没脸来见你!?” 欧阳静飞身过来,恶狠狠向项仁昌挺剑便刺。人和剑都是倏然而来,等项仁昌发觉,剑已到了左肋。普善跳过来袭击欧阳静,欧阳静只得撒剑。项仁昌这一下吓了一身冷汗,赶忙藏到人背后。 “孙”字帅旗下,一个盔甲鲜明的大将军走上前:“唐赛儿!天军来讨,还执迷不悟吗?项将军辞却残枝,畅随春风,是你等之榜样!你若肯认罪知过,朝廷尚可从轻处治,如继续对抗天讨,圾刑族诛,罪不可赦!” 唐赛儿:“你们这一套我并不怕,但是我不禁要问:我有什么罪?我们义军北上抗击鞑虏有什么罪?你们就会欺压百姓,鞑虏来时,你们躲进了什么鬼窟窿?” “对,鞑虏犯关时,你们躲到那个鼠洞里去了?”沐莹道,绛珠和沐莹携众武林侠士,从天而降,纵飞而下,虎视耽耽,望着那将军和各武林败类。 那几个武林败类往后退缩着。 沐莹指着那几个武林败类:“你们这些人,枉称武林人物,可连一点儿武德也没有。鞑虏一来,你们就去卖身投靠,想做蒙古人的汉奸走狗!你们忘了国家民族,忘了祖宗、乡亲,今日鞑虏灭了,你们有何面目立在人前?你们认贼作父,却与抗贼的义军为敌,你们还有一点儿人性,还有一点良心吗?” 关胜杰红了脸低下头,普善后退一步。一了却上前道:“阿弥陀佛,施主武林中人,岂不知武林中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沐莹问:“大师的法号是啥,在哪个贵刹出家?” 一了大师道:“老衲一了,敝刹嵩山少林寺。” 沐莹道:“久仰!久仰!向闻少林均有道高僧,人人有修真养性之风范,岂知也有大师这样汲汲于名利之日人,投靠外族的汉奸!” “胡说!”一了大师道:“佛是天下之佛!我们僧众是不分区域的。大唐尚有玄奘西游,鉴真东渡,我佛度人,何分汉族蒙族?” 沐莹道:“佛不分疆域,但是也不分恶善吗?廓帖木尔所率的蒙古兵,南侵以来攻城略地,杀人盈野,所占之地,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既为佛门弟子,就应心怀慈悲,为何卖身投靠,助纣为虐呢?” 一了:“你是什么人?这里怎么轮到你后生小子摇唇鼓舌?” 高管家:“大师,他就是杀害你少林弟子的沐莹。” 一了哈哈笑道:“阿弥陀佛!原来你就是我少林欲寻找报仇之人!你满口言善,自己却在作恶!你杀怀方,杀丐帮帮主,乐我福庆寺弟子……在江湖为恶,罄竹难书。佛曰:‘诛恶人既是行善事!’今日我非为民除害不可!”说着拉开势子。 沐莹道:“我敬少林高僧,不愿与大师为敌,但是大师勿以为晚辈怕你!假若大师愿战,晚辈来者不拒!” 一了大师大怒道-:“小子!你还债吧!”使出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九阳神功掌。 这九阳神功是天下最厉害的功夫。是阳刚功夫之道:“九”是多数,是全部的意思:“神”是“玄”妙的意思:“九阳神功”就是列为阳刚之首的玄妙功夫。这功夫创自宋代的少林昙净大师,一直做为少林秘功,只有住持方丈的师兄弟辈高僧,才能学到。一了大师使出了九阳神功掌,顿时方圆数丈狂飙骤起,吹得武功轻的人立脚不住,连那个将军的马也退了几步。 沐莹躲过了这掌,这一掌掌力劈空,尽泄在沐莹两丈外一匹空马上:“嘭”的一声,把这马横推出两三丈倒地面亡,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了第一掌落空接着转换方位,又向沐莹遽发一掌,沐莹身轻,飞纵到一了身后躲过,此掌又落空,只击死了沐莹原站处后面的两个官军。一了大师两掌未击中沐莹,心头大怒,第三掌蓄势不发,旋身追踪沐莹。见沐莹势难躲避之时,又发一掌。这次沐莹没躲用龙象神功回了一掌,这一掌他使出了八成功力。沐莹的龙象神功,练到了第九重,使出来也是狂风陡起和一了大师的掌风相抵,四掌接实,只听“空空”两声巨响,震得两人均后退数步方才将身立定。一了站定,气定神闲,沭莹站下,气息不匀,身上发燥。 但一了大师知道沐莹没全力施为,撤掌道:“阿弥陀佛,老衲的九阳神掌胜不了你。你抽兵器吧!” 沐莹抽出宝剑,……一了大师抽出了护手双钩。 唐赛儿见沐莹的武功和一了大师不差上下,也就放心,对关胜杰道:“关左使,别来无恙?”关胜杰红了脸。关胜杰和唐赛儿同为日月神教的左右使,二人相处甚好。关胜杰深羡唐赛儿的武功和风韵,还由羡生爱,偷偷地爱过唐赛儿,只是因为唐赛儿有丈夫,他的心思未敢吐。唐赛儿也对关胜杰甚敬爱,视为大哥,不意今日二人由于阵蓄不同,竟俨然仇敌,刀剑相向。 关胜杰答道:“承唐……唐右使关心,关某甚好。” 唐赛儿:“关大哥,你还称我右使?” 关胜杰道:“是的。尽管现教主下令讨叛,但关某未曾以叛徒视唐妹。” 唐赛儿视关胜杰左右,欲言又止。关胜杰道:“从人均关某日月神教旧部,心腹弟兄,有话请讲。” 唐赛儿道:“难道关大哥真信现教主是真的唐振坤?” 关胜杰道:“你知道秦赵高指鹿为马之事吗?在赵高当势时,那只鹿已经变马。势之所趋,不承认有何用?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 唐赛儿道:“有。这种证据一在陈志成手里,一在皇甫山庄,这个沐弟弟,正为这件事奔波。” 关胜杰突然对唐赛儿道:“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要鼓弄是非,谁信他那套谎话!唐赛儿!方才本使是在骗你掏实话,劝你勿不忠于教主,你若服从教主,仍可保障右使地位,你若仍与教主做对,今天我就拿了你交教主治罪!”说着,抡剑便挑。 唐赛儿见关胜杰变脸,只得出剑招架。 二人战在一起。二人武功悉敌,剑法相当,同时招术都互相了解,三十多个回台,不能分胜负。忽然关胜杰右侧出现一个破绽,唐赛儿见了,进剑就攻,眼看关胜杰就要中剑,忽然身子后仰,斜射数丈,立定身道:“这贼婆娘厉害!”退出战场而去。众日月教徒也都纷纷跟去。 唐赛儿见关胜杰败走,去看沐莹,见沐莹与一了正战得难解难分。 一了的钩使得章法有致,精妙绝伦。双钩前后,上下,左右交错使用,挥钩快逾电闪,就如四面八方都是钩影。钩这种兵器,是防守型兵器,正是刀剑之类的克星,一钩钩住对方的刀剑,用另一钩去进攻对方,或用另一只手出拳、出掌、出抓、出指去抓、去打对方,或点对方穴道。也可用双钩将对方的兵器绞得脱手,然后舞动双钩,直钩对方身体各部。二人已战了五十多招,忽然一了一进身,双钩齐出将沐莹手中的剑绞住,一了力大手狠,双钩猛然一错,想一下将沐莹的剑错断或错飞,可是他不知沐莹用的宝剑,沐莹借他一错双钩之时,他宝剑一拧,立刻“嚓嚓”两声,一了手中的双钩钩头全落,接着长剑一挺,刺向一了小腹。一了回救不及,只得将身后跃。自料难以取胜,就势逃走。 普善是沐莹手下的败将,见一了逃了,也跳出追赶一了而去。高管家、方景纯,马瑞朋等也欲逃,沐莹跳过去拦阻:“你们这些败类……!以前,你们作恶,只是危害了我们武林中少数人,则任你们逃之,今日你们已是汉奸,是危害民族的敌人,再不能容你们了!” 怀方、慕容、欧阳静、悟性也跳过去一齐出剑,把几个武林败类截住。沐莹奔方景纯,怀方奔马瑞朋,欧阳奔高管家,慕容季英与悟性奔那些天外来客。 慕容季英剑法诡谲、精妙,悟性内力充足,几个天外来客,很快被他们收拾干净。他们去看战场上的三个战团,见三个战团的人,战得非常激烈。 沐莹与方景纯还是第一次正面交手,全力对抗。方景纯的紫微太极剑,使得精妙、老到、凌厉,但终不如公孙越女剑,沐莹不愿与他多缠斗,使出了公孙越女剑中羿射九日、群帝骖龙及玉箫剑法中落英缤纷等一招多式,难破难防的剑招。攻得方景纯手忙脚乱。方景纯越忙乱。沐莹便越从容,觑了方景纯一个破绽,用破剑式,削了他的手腕。方景纯手腕被斩落,手与剑齐落地,他不顾疼痛转身就逃。沐莹想起方景纯对自己对碧莲一家的残害,对彬彬——家的惨害,恨从心起,纵起空中一个飞燕点水,宝剑刺向方景纯。方景纯只顾逃走,没顾躲剑,剑从后背刺透前心。沐莹一脚,将其踢出一丈远近,扑倒在地,血从前后伤口汨汨流出,死了。 马瑞朋一见方景纯惨死,又惊又怕,心神慌乱,招数也乱,怀方在峨嵋剑的基础上,又学会了慕容十五剑,后来又学会了龙象神功,和沐家一些剑法招术。而为报仇,已将剑法炼得炉火纯青,此时武功已臻一流,见马瑞朋招乱,剑使得更快更精。马瑞朋一时失神手慢,被怀方刺中肋下。怀方恨这帮人的残忍、卑鄙,祸害良善,又补一剑,将他刺死。 欧阳静的快剑,早攻得高管家万分紧张,但这小子性格狡猾,剑法也怪谲,常于危险万分的情况下用怪招救过,不过凡是怪的东西,初见觉怪,屡见也就为常了。他的剑招也是如此,他见方景纯,马瑞朋都死了,自己带来的天外来客,也全都被杀,使了个分花拂柳的怪招,翻身后跃,可是欧阳静对他的怪招已有了解,早有准备,岂容他逃脱,一个流星飞陨,剑引人上,长剑从后刺去,眼看就要刺进他的后背,忽然沐莹纵过去,将欧阳静拦住:“欧阳兄,住手!” 欧阳静愣愣地望着沐莹,眼光仿佛说:“你为什么阻我?” 沐莹道:“我有话问这小子……” 欧阳静撤了剑。沐莹道:“高秋明,你放明白点,是我从死神手里救了你的命……” 高管家连连作揖:“谢沐少侠!谢沐少侠!” 沐莹道:“我不用你谢,我留你的命,是有话问你。……” 高管家眨着眼睛想了想道:“小人所知,一定倾囊以告!” 沐莹道:“你只有说实话,才能保得住命。我问你,你们的主子圣手如来,究竟真实姓名是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快说!” 高管家想了想道:“我也是半路跟他,只知道他姓唐,武功高强,自成一家授徒,后来就去日月神教当教主,不知其他……” 沐莹大怒:“你撒谎!你说,他的家在哪里?” 高管家道:“我投靠他时,他的家在涿郡,可是家里并没人,只是个教徒学武的地方,后来这个地方也撤了,就到处为家……” 沐莹抽出宝剑,剑尖对准高管家的咽喉:“你既成心欺瞒,那是找死了!” 高管家:“要杀要留随你便好了。我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的。” 沐莹道:“圣手如来现在在哪里?你们天外来客有多少人?” 高管家:“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他去做日月神教教主,在他们的教会里。至于天外来客嘛,那可是到处皆是,数不胜数哇。沐少侠你怕吗?” 沐莹怒道:“这些今日乌合,明日兽散之众,任有千万,沐大爷何惧哉!” 高管家:“那么你怕我们主人!?” 沐莹冷笑:“几次交手,均未见他高明,我何怕他?我若怕他,何敢找他!?有什么可怕的本领,还要妄自尊大,想你什么武林盟主?” 高管家道:“你不怕吗,我们主人正闭门修炼一种新功夫,这种武功练成之时……” 沐莹道:“他在炼什么武功?” 高管家道:“这不能告诉你,你若怕,就放了我,等将来我向主人说个情,让他放你一条命!” 沐莹道:“放了你,走吧!” 高管家不相信地迟疑着:“你真怕了,放我走!” 沐莹道:“滚吧!真的放你!留下你的口给你主子传个信,让他练完了武,别做缩头乌龟!他欠下的那些血债,该还了!” 高管家:“我家主人大功告成之时,一定来杀你们。你怕了,就别放我!” 欧阳静提剑上来,欲刺死高管家,沐莹拦住道:“这样的小丑,杀之何用?让他滚吧!” 高管家慌慌而去。沐莹对他喊道:“也要告诉你那主子——敢害潘——彬——彬——让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高管家去后,沐莹对那孙将军道:“将军已经看到了,唐姐姐的义军和我们侠义之士,杀的都是恶人,人中败类。人总要有良心,知善恶。义军只杀恶人,并不危害朝廷,并且已经遣散,请大将军网开一面……” 孙将军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道:“本将军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可以,但为表尔等敦诚,必须将唐首领留下,同我面君。” 几十个义军一起喊道:“不能让唐首领留下!不能让唐首领留下,我们宁舍身一战?也不能让唐首领留下!” 沐莹:“唐姐姐!不能留下!” 欧阳静持剑走向那孙将军:“你敢留唐姐姐,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唐赛儿道:“大将军,此是大事,等我们商议一下再答复!” 孙将军想了想,一挥手中令旗,把义军和沐莹等武林英雄围住,调来弓箭手,弓弩对准他们,然后道:“量你们也插翅难飞,去商议吧!” 在官军包围圈中一棵树下,唐赛儿的几十个义军和众武林英雄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应付当前局势。 欧阳静道:“姐姐,我们宁可死,姐姐不可留!” 沐莹等人也都认为留不得。众义军给唐赛儿跪下:“唐首领,我们愿意战死,也不愿你留下做人质。” 唐赛儿:“唐赛儿固然知道,那孙将军留我做人质意味着什么,但是今日势不容唐赛儿做别的考虑,项仁昌已向官家透了底,他们今日挥大军攻杀有恃无恐,不答应他们这条件,他们会把这些义军弟兄击为齑粉末的!” 东方红道:“燕王残忍成性,听说扫北时血洗了很多村庄。唐姑娘留下,他不知要怎样对付你……” 唐赛儿:“东方前辈,官家的残忍赛儿知道,正因为敌人残忍,所以我才留下。我对官家是不抱幻想的。这些义军兄弟和疏散出去的义军兄弟,都是我的亲弟兄,我不留下,官军杀了这里的义军兄弟之后,还要带着那叛徒,四处搜杀我们的弟兄……” 众义军:“我们宁愿战死,不愿我们的亲姐妹受凌辱,做人质。” 唐赛儿道:“众弟兄放心,赛儿知道‘宁死犹存侠骨香’决不做给义军丢脸之事……” 欧阳静:“姐姐……!我们宁做挺直折断的剑,不赦弯腰曲存的钩,我不……” 唐赛儿走到欧阳静身前,温言道:“静弟,你从来都把我当姐姐,一切听姐姐的,就再听姐姐一次话吧!静弟,你想,我的死,可以换回众弟兄的生,我该做哪种选择呢?” 欧阳静不语。 唐赛儿哭道:“静弟!静弟!姐姐曾答应你,将来去陪伴你一生,可是……” 欧阳静握住了唐赛儿的手:“我这就很幸福,很幸福!” 慕容季英道:“唐姐姐,你为了义军,牺牲自己,弟很敬佩,只是……‘身既死兮神亦灵,魂魄健兮为鬼雄’,姐姐不应该……” 怀方急制止道:“英哥,你乱说什么呀!姐姐闰质女儿,毅然为大家去死,魂魄还不健吗?这比不敢想结果,只想战死算了的人勇敢得多。” 大家点头。武先生道:“赛儿的决定对!她做人质,可先救下万千个战士的命,然后我们再去救她……” 武先生说了话,于是不再有异议。唐赛儿对包围他们的官兵,对持弓搭箭环伺的箭手们连看都不看一眼道:“孙将军,我答应留下,但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孙将军:“既投降,就不应该带条件。不过……你说说看吧!” 唐赛儿道:“我到你方杀剐存留任处治,你必须把项仁昌交给义军!” 项仁昌听了唐赛儿的话,吓得面如土色:“噗嗵”一声给孙将军跪下,哭道:“将军!将军!唐赛儿在诳你,你千万别听她的话!千万别听……” 孙将军连看也不看项仁昌,对唐赛儿道:“这一条,我答应。” 项仁昌大怒,跳起来去杀孙将军,几千亲兵上前,几把刀齐向项仁昌砍去,项仁昌挡了几下,终于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 孙将军看了看项仁昌的尸体,转过身对唐赛儿道:“你们的叛徒,我已给你们除了,提第二个条件吧。” 唐赛儿道:“官军必须在此驻扎三日,方可移营!” 孙将军问:“为什么?” 唐赛儿道:“为什么,你不要问,你必须答应这个条件!” 孙将军:“你们已是城下之盟,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如坚持这个条件,咱就开战吧!” 沐莹挺身出去,对孙将军道:“你以为是城下之盟,就有所仗恃吗?告诉你,义军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唐姐姐愿意随你们去做人质,是心存悯仁,避免双方伤亡。如果你再恃强逼人,我们背水一战,鹿死谁手,尚不可定!” 孙将军怒视着他:“你……!你敢抗天师,把你击为齑粉末!” 沐莹向他正面的弓箭手伸了伸下腭:“哼,别用大话吓人!你让他们众弩齐发吧!” 孙将军道:“你们找死,也就怪不着我!”向沐莹对面的弓箭手一摆令旗:“放!” 立刻,沐莹正面万箭齐发,箭如骤雨嗖嗖向沐莹飞来。 沐莹运足力气,将袖子一甩,使了一个流云铁袖,袍袖鼓风,旋身一抡,一股强大的外向强风力,荡得那箭矢疾飞而去。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每一只受激荡飞回的箭,都射向一个弓箭手。弓箭手惨叫着纷纷倒地。沐莹道:“你自恃兵多,能奈何义军吗?” 孙将军瞠目结舌,许久才道:“我答应你们,天师三日后移营!但是唐首领必须自废武功。” 欧阳静与慕容季英挺剑而出:“我们不同意这苛刻的条件。” 唐赛儿自己点了自己的穴道,对欧阳静与慕容季英:“两位弟弟,不要为我担心,我已自废武功了……”又扭头对沐莹等道:“恳请诸前辈,诸弟妹,将我的义军弟兄妥善安置!”说罢向孙将军走去。 怀方道:“姐姐保重!”绛珠扑过去:“姐姐,我陪你留下。” 唐赛儿摸着绛珠的头道:“好妹妹,你静哥需要你照顾,你要留在他身边,别随姐姐去了。” 沐莹纵过去,拉住绛珠悄悄道:“珠妹妹,你不能随唐姐姐去。你去了,是唐姐姐出来的拖累。”绛珠哭着点头,沐莹拉绛珠回来。 唐赛儿对孙将军:“我照你的条件办了,快放我们的义军弟兄和武林朋友。” 孙将军一挥令旗,众官军撤围。 沐莹对众义军弟兄:“唐姐姐为了你们能安全脱险,自己暂做人质。你们尽快离开,自谋生路吧!” 众义军:“唐赛儿是我们的亲姐姐,亲妹妹,官家若敢杀害唐姐姐,我们一定邀集旧弟兄为她报仇。” 沐莹道:“你们对唐姐娟,这样好,不枉唐姐姐为你们牺牲。你们快走吧,争取三日内离开官军追捕范围!” 众义军依依分别各自上路。 沐莹对孙将军道:“义军弟兄们是走了,但是我们先不走,如孙将军不遵守诺言,唐姐姐武功是废了,可还有我们监督你!” 孙将军:“你们区区几人,本领再大,能奈我几万大军啊?” 沐莹使了个潜龙升天,一纵身跳起三丈多高,轻轻落在旗杆顶上,然后宝剑疾挥,将旗杆上旗帜,斩成寸宽的均匀布条。他将这个旗杆上的旗帜斩完,身子一跃,又轻轻落在两丈外另一杆旗杆顶上,在旗杆顶上旋身舞剑,一个缤纷花雨,将上面的旗帜,斩成大小均匀的万块碎布,如同天女散花,从天空纷纷落下。众人不禁喝起彩来。 沐莹道:“我们奈何不了你的数万大军,还奈何不了你吧?我们众人均有飞天拿云的轻功,出神入化的剑术,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如敢违诺言,定取你项上人头,莫谓言之不予!” 孙将军唯唯:“定遵诺言,定遵诺言。” 沐莹端相孙将军问道:“大内侍卫中有个孙林,是将军的什么人?” 孙将军道:“那是堂弟。” 沐莹道:“孙林武功不错,是家学吗?” 孙将军摇头道:“不是,他除了学我叔父的大须弥剑,还学他师父的怪异剑法,听说,近来又想练风雷剑法……” 沐莹问:“什么是风雷剑法?” 孙将军:“听说这种剑法以极强之内力,使出来如风发雷动,凶猛异常威力无边,是冠绝古今的强剑,这时候,将横扫绿林妖氛,你等小心了!” 沐莹嗔脸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恶人再高的武功,也就是逞凶一时而已。记住,你们敢不利我唐姐姐,我要你的命!” 三十三、皇宫盗玺 孙将军的官军,驻扎了三天,方带着唐赛儿去了。 沐莹等众武林英雄,也在那住了三天,官军走了,他们商量以后的行动。 欧阳静道:“我哪里也不去,跟着官军去救唐姐姐!” 绛珠道:“我和欧阳大哥在一起,一起去救唐姐姐。” 沐莹道:“欧阳兄,唐姐姐这时不能救。要等待最好的时机,敌人为防人救唐姐姐,戒备必定森严,非到戒备松懈时,是救不出唐姐姐的。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去救,欲速则不达,就是这个道理。” 欧阳静道:“可是,我们若不早去救,万一唐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沐莹:“我们若不去救,敌人不至于杀唐姐姐。若蛮干,非但救不出唐姐姐,反而会促成他们下毒手,孔姐夫之死不是个教训吗?” 欧阳静不语。绛珠哭道:“难道就不救唐姐姐了吗?难道……?” 沐莹:“小妹妹,莫哭!唐姐姐非救不可,我们要研究怎样救她。” 武先生:“要等待最佳时机,必须清楚敌人和唐赛儿两方面的情况,为了了解情况,我们应该立即派出人去跟踪侦察。首先要了解敌人,把唐赛儿带到哪里,囚在什么地方?还要了解敌人的企图,和怎样对待她。要摸这些情况困难很大,非我表弟父女不能胜任它。” 东方红道:“表兄倒给我父女戴了高帽子。那么侦察这件事,就交给我们父女吧!” 武先生道:“唐赛儿的名声很大。恐怕要惊动朝廷,同时日月神教也会与官家勾结。要救她,只我们几个人,是力所准及的。需要派出人去多方联系愿相助的仁人志士……” 慕容季英道:“我和怀方可担负这件事。” 武先生道:“慕容少侠伉俪是最好的人选剩下的人,需要轮流暗中去保护唐赛儿,保障唐赛儿的安全。” 沐莹道:“我管保护唐姐姐的安全。” 欧阳静道:“我也要保护唐姐姐!”绛珠道:“我也去。” 武先生道:“我们找一个地点定居,以便联络。” 大家点头。武先生领大家跟踪孙将军和官军,五日后,孙将军在北京东郊驻扎。武先生也在北京东郊闭店住下。东方父女出去打探。慕容季英和怀方,去四方联络侠义中人,沐莹吃了饭,立刻化了装,去孙将军大帐。 孙将军大帐在官军大营中央。帐中八个亲兵伺候,帐前四个亲兵把守,帐外还有游动岗哨。 沐莹化装成一个官兵,在没人处纵飞上树,过枝入营,悄然落下,走向大帐。 帐外一个亲兵把他拦住:“哪营的?找将军有什么事?” 沐莹答道:“左一营的。我父被唐赛儿杀了,我到大帐来找唐赛儿。” 那亲兵摆手示意他回去:“那唐赛儿押在后帐,不在大帐。孙将军在睡觉,你不能进去打搅。” 沐莹这才放心,对亲兵道:“大哥,请向孙将军通融一下,要杀唐赛儿,我当刽子手。” 这亲兵和另外的亲兵笑了。沐莹装着愕然的样子:“笑啥?兄弟,笑啥?” 那亲兵道:“你以为和你有仇,就杀吗?哎——好笑!好笑!说不定明天就做王妃呢,你还是别得罪为好。” 沐莹装作不解道:“她是个造反头,贼婆娘,难道不杀她?” 一亲兵道:“你说什么?杀她?她长了那副好模样朝廷舍得杀吗?你爹已死了,认了吧!” 沐莹装作垂头丧气地:“那我只有任倒霉。”退回来直奔后帐。 后帐戒备非常森严,弓上弦、刀出鞘的官军把大营包围了多层。沐莹走到官军前,高声道:“众位兄弟听着!我奉孙将军之命来看唐赛儿情况的,让我进去。” 一小军官上来拦住沐莹问:“有腰牌吗?” 沐莹道:“我的腰牌换衣落在家里了,能通融一下吗?” 那小军官:“奉孙大人严令,任何人没腰牌不准入内!” 沐莹道:“你不让进,我回去怎么交待,这样吧,你说说唐赛儿的情况!” 那小军官:“你不用问了,她正在帐中享受筵席,一切都很好。回去就说很好。” 沐莹道:“唐赛儿与孙大将军投了缘,你们小心侍候呀!”说着离开。 沐莹悄悄出了明军大帐,直奔客店,向武先生汇报了所见所闻。大家知道唐赛儿暂时没危险,也没受罪,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欧阳静和绛珠一起去官军大帐暗中保护唐赛儿。他们顺沐莹说的方向位置,直接找到关唐赛儿的大后营。后帐内外戒备森严。欧阳静和绛珠隐在帐顶上。欧阳静与唐赛儿近在咫尺,不能相见,痛苦极了,几次想下去救出唐赛儿杀个痛快,都被绛珠劝住了。 这一天没发生什么事,欧阳静终于克制了自己,没冒然去救。到夜深人静时,欧阳静与绛珠回来,向大家汇报了情况。 大家知道里面必有阴谋,但是几天内唐赛儿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二天东方红父女回来了,他们说唐赛儿押在北京东郊官军大营的后帐里。孙将军对她很好,想把她献给京中的秦寿王做侧妃。孙将军要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把唐赛儿换出来,必须物色一个女子用以移花接木,交到朝廷去,这个替罪羊一时选不着。 沐莹道:“孙将军那厮,与孙林是一色货,他答应不害唐姐姐,可是口血未干,前盟尽忘。他果把唐姐姐送给那个秦寿王,我非取他项上人头不可!” 欧阳静道:“原不该希望老虎发善心!杀他用不着你!” 武先生道:“欧阳少侠,在救出唐赛儿前,千万不能鲁莽杀孙将军。” 沐莹道:“欧阳兄,武伯父料得对,我们若不能一举救出唐姐姐,就用不着打草惊蛇。” 欧阳静点头。 沐莹道:“明天你们仍去官营,我去一趟秦寿王府,看看他们有何动静——东方叔,你们认识秦寿王府吗?” 东方红道:“认得,明天咱一起去。” 第二天,欧阳静和绛珠仍去孙将军大营。沐莹和东方红、东方云英三人去京城,探秦寿王府。 东方父女,仍装成卖艺的,沐莹也穿了绿边紧袖小袄,灯笼裤子,腰系宽带,足登薄底快鞋,一副卖艺人打扮。 沐莹和东方父女上路,一路说说笑笑,颇不寂寞。 “沐大哥,”走着,东方云英道:“你武功那么好,能教小妹一招半式吗?” 沐莹道:“英妹,你的武功本不低,何用大哥教?” 东方云英道:“我那点功夫,只是一些花拳绣脚,不顶用的,大哥若不吝啬,就教我几招嘛。” 沐蒙道:“小妹妹说得好可怜,哥哥若有空闲了,就把功夫全教你。不过,今天在路上我只能教你一种功夫。你选吧!” 东方云英云鬓倾斜,侧头想了想,轻启樱唇:“这么仓卒的时间,能学到什么深奥功夫呢。听爹爹说,功夫深浅在内功,有了内功,花拳绣腿也有威力,没有内力,多么好的刀、剑法也没威力……” 沐莹道:“妹妹说得对,看意思你要提高自己内力了?” 东方云英道:“是,小妹要在最短时间内提高内力,变得力大无穷,像哥哥一样。今天若是遇到敌人,就能显显身手。” 沐莹想了想道:“这倒难了,我身上的内力,基本是靠学武伯父教的龙威神功内功心法来的,后来唐老前辈又把龙威神功,改成龙象神功,功力又提高了一步。可是学这种功夫,除了背口诀,还要坐下静练……内力也不会在一时半刻提高。” 东方云英噘起小嘴道:“分明是哥哥吝啬,不愿教我,拿这些话做托词……” 东方红道:“英子,不可与你沐大哥耍顽皮……” 东方云英哭道:“我认识的哥哥姐姐们,武功都很高,只我……” 沐莹笑道:“小妹妹,莫急嘛,咱们回去后,我们一起去求武伯父,让他把武功倾囊传授你。你要想功力骤然提高,我倒有一种方法,我教你化功大法!” 东方云英破涕为笑道:“真的吗?真有这样的方法!” 东方红道:“有是有,不过女孩子家不要学这种功夫。” 东方云英:“不,我要学。这种功夫不好,英于可以学而不用嘛。还是学了有备无患。” 沐莹道:“对,妹妹说得对,现在哥哥就教你。” 东方云英天真地道:“好学吗?” 沐莹道:“好学。只有几句口诀,这几句口诀背会了,自己照口诀领悟,怎样提气,冲过几个穴道即可。” 东方云英笑靥如花,对沐莹道:“沐大哥,快教我,快教我!” 边走,沐莹边教东方云英化功大法口诀。东方云英聪明颖悟,很快记住了口诀。沐莹又根据口诀,结合自己的体会,教东方云英冲关敛气方法。东方云英也很快学会了。 沐莹道:“小妹妹,你牛刀小试吧!哥哥先借给你二成功力。”说着就把双臂伸过去。 东方云英迟疑着,嗫嚅道:“沐大哥!这……这哪儿成,妹妹怎能……” 沐莹道:“我损失二成功力,没什么,以后会补上的,先借给你,提高你的武功威力。来吧!……”仍伸着手臂,意甚真诚。 东方云英红了脸,把手搭在沐莹的腕上,她心念口诀,默运玄功,只觉一股热力自沐莹腕上,源源注入自己体内,一会儿赶忙撤功收手,活动活动四肢顿觉全身力道充盈,心甚高兴,亲切地对沐莹:“莹哥哥,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此时,已接近京城,路上人多起来。沐莹道:“自家兄妹,还谢什么,快走,你在前面带路。” 东方云英道:“好!”金莲凌波,向前行去,轻盈、袅娜,活泼轻便。沐莹跟在云英后面走,自己也精神振奋了。 二人走入城镇。永乐帝已经迁都北京,皇城庄严,市井繁华。三人走过街市,东方父女行走江湖惯了,什么热闹地方都见过,走过闹市也没兴趣看,沐莹初入京城,看到琳郎满目的珠宝、货物,五光十色的布匹绸缎,感到目不暇接,不觉被落在后面。 东方云英走了一段,回头不见沐莹,赶紧往回里找,可是走了一块路,仍不见沐莹,只得又转身回去,和东方红,去秦寿王府门前等候。 原来沐莹正在街上走,忽然见闹市中一个姑娘一闪而过,从背影看,正像碧莲。他怕失掉碧莲,没来得及追东方父女,就迫上去。他追了一会,与碧莲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才看见,这姑娘果然是碧莲。看情形,她也是在追人。顺她走的方向往前看,见她前面有一对男女,女的像被男的挟持而行。他细看,那男的正是陈志成,被挟持女子青巾蒙面不知是谁。 陈志成挟持青巾蒙面女子,走得很快,离开闹市,穿过几条胡同,进入一个高门深第。后面的碧莲和沐莹相继跟上。 沐莹叫道:“莲妹!莲妹!” 碧莲见沐莹,停下等他。沐莹走到碧莲跟前,招呼道:“莲妹,你怎在这里?!” 碧莲道:“莹哥,你先别问了,我在为哥做一件事,请你相信妹妹。” 沐莹问:“是与陈志成之间的事吗?” 碧莲道:“我没时间告诉你。莹哥,我走了,你快回去!快回去!”说罢疾飞而去。 沐莹仍迫着碧莲走。碧莲扭头看见,急道:“莹哥,你不相信妹妹吗?快回去,千万不要来探查!” 沐莹无奈,只得停住脚步。碧莲急急飞进那个深宅大院。碧莲进院后,沐莹心里一片茫然。他眼前浮现着碧莲的倩影,思绪万千。碧莲为什么与陈志成在一起呢?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干什么呢?陈志成那小子淫邪奸诈,他对碧莲妹有邪心,碧莲与他在一起,防范不住怎么办?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决定进去探查一番。 他踱到宅前去,见门楣上的匾额雕着“隽王府”三个大字。他想那些所谓天潢世胄没一个好东西,被陈志成挟持进去的女子必遭厄运。他想:“这坏蛋和狗王勾结。究竟做什么坏事!?我要去看个究竟。” 他观察四周,记下了隽王府的特征,就去寻找东方父女。可是他并不知道秦寿王府的地址,找了好久打听到了秦寿王府的地址。他找到秦寿王府时,却只见东方红凄然而立,不见了东方云英。沐莹赶快跑过去问。东方红急得搓手顿足道:“云英被孙林掳走,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沐莹不由一惊,心想:真是祸不单行。唐姐还身隐敌手,安危未卜,又遇上碧莲跟陈志成这事令人悬心,正想去调查陈志成,偏偏云英妹又被擒去,缠手事纷纷迭出,究竟该怎样办?一时他拿不定主意。最后他还是决定先探秦寿王府。 吃过饭,沐莹和东方红去探秦寿王府。 秦寿王府,座落在紫禁城西面的一条胡同口,入夜,沐莹和东方红二人潜入宅中。他们站在树上观察,只见宅中树木阴郁,树木掩映下的房屋鳞次栉比,很多房屋都点着灯。有一座两间一明的大房子里,灯火特别辉煌。沐莹和东方红,萍那灯火辉煌的大房子飞去。他们从后房檐上用倒挂珠帘的轻功,舔破后窗纸,窥视屋里。 这是一间客厅,布置豪华别致,屋里几案明净,案上摆文房四宝。玉瓶里面插孔雀尾、玉如意,靠东西墙摆着格橱,边格橱里,摆着珊瑚玉树、古玩玉器,另一边摆着古书、古画。墙上画春花图,题着草书对联。上下联是。“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看着这屋里的布置,就知道主人是附庸风雅的人物,可是这个人物却不风雅,坐在主席上臃肿不堪,强坐在太师椅上,转身困难。对面的客人却身材瘦小,正是孙林。 屋里,主席上的秦寿王对孙林道:“孙总管,听说你从本王府前捉到一个小妞?把他带过来,让我先看一眼……”他眯着小眼睛看了孙林一眼。 “千岁,”孙林叫道:“那小丫头武功很高。带他到这里来不方便……” 秦寿王不悦,漫睁双眼对孙林一瞥道:“是吗?他既被你们捉住,有什么不方便?” 孙林眨了眨小眼道:“千岁有所不知,这个娘儿们嘴头子特别厉害,她既知必死,无所畏惧,若骂了千岁,岂不让千岁难堪?莫如等到明天再带她来?我们回去好好劝劝她,让地消消火气。” 秦寿王眨着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想了想道:“好吧,反正明天跑不了她——那个唐赛儿究竟怎么样?” 孙林道:“丽比天人,千岁后宫,无可比者。” 秦寿王道:“何日把她送过来?本王早巳对她馋涎欲滴了!” 孙林:“王爷千岁还是耐心等待时机的好。上次招安唐赛儿的筹划胎死腹中,圣上又改变了主意。这次圣上知道带那风骚货回来,一定要见她,所以千岁欲纳她为妃,必须捉一个女子以桃代李……” 秦寿王道:“说实话,你捉到的这个角色怎么样?” 孙林眨着小眼想:“秦寿王得陇望蜀,可不能让她见这个主儿。”笑了笑道:“也可说不错,不过千岁,比那个唐赛儿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沐莹想:“这个孙林真狡猾。为什么说云英妹妹丑呢?他一定别有用心!” 秦寿王道:“听下人说那个小姐很美哟,孙总管可别骗本王……” 孙林道:“小人不敢,那小妞的确长得不算美,明天王爷一看便知了。” 秦寿王不耐烦地挥手道:“如没别的事,回大内去吧!” 孙林往后走着:“是,王爷千岁!”退出厅外,出府而去。 沐莹一捅东方红,二人施展珍珠倒卷帘功夫,卷身回房上。立定身后,沐莹道:“东方叔,英妹没在秦寿王府,咱们去追孙林,查查英妹下落。” 东方红点头道:“好!” 沐莹和东方红窜房越脊出了秦寿王府,抬眼看,见一条瘦小的身影,施展陆地飞行术,向前疾飞。沐莹低声道:“跟上他!”二人尾随黑影而去。 那个人影没进皇宫,直奔东郊。沐莹和东方红追那人到东郊。那个人影直奔孙将军大营,沐莹和东方红,也追到孙将军大营。 沐莹低声对东方红:“不知他们将英妹押在哪里,我们进营去探听。” 沐莹和东方红腾身上树,从树上落入营内,悄悄蹑进大帐,从窗缝往里看。 此时,孙将军与孙林正谈话。孙林:“咱叔父就是这帮江湖人杀的,今日我誓不放过她。” 孙将军道:“可是,秦寿王是个花中魔,一见那小姐,管保相中了。恐怕带她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孙林道:“我自有办法。管保让那胖猪看不上眼,原封不动退给咱!” 孙将军道:“你把她搁在哪?听说那小丫头武功也不低,可别大意呀!” 孙林道:“在隽王府,你放心,我点了她的软麻穴。” 孙将军道:“这就好,这就好!只要那个胖家伙不扣留这小妞,咱偷梁换柱之计就成了!” 孙林道:“二哥,你明天就等好消息吧,——告辞!”说完转身就走,孙将军送到大帐口。 沐莹一捅东方红,东方红会意,二人蹑着孙林而去。 可是这孙林直回大内,没去隽王府。 沐莹道:“这小子回去睡了,我们怎么办?” 东方红道:“沐贤侄你回去告诉众英雄,我到隽王府去查查!” 沐莹道:“东方叔!咱们回去吧!隽王府那么大,夜里你是难查的。” 东方红道:“就是查不出,我也在那保护她。” 沐莹道:“东方叔!孙林那厮没有去,今夜不会有事的。明夜我还和叔叔一起去,隽王府还有一个难女需要救!”于是把昨日遇见碧莲及陈志成胁迫妇女的事对东方红说了。东方红道:“好吧!咱们明夜去探隽王府……” 二人回客店睡下,第二天醒来,武林英雄们都围上来问情况,他们把昨天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大家都很气愤。欧阳静道:“救唐姐姐,重举义旗!” 绛珠道:“救出唐姐姐,招集旧部,杀了那些狗王、鹰瓜子!” 沐莹:“欧阳兄,且冷静。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我们等到明天再决定。” 吃过早饭,沐莹和东方红,齐奔隽王府。沐莹已是熟路,不用打听,一直走到府门前。到了府门前,二人犯了犹豫,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不能偷墙而入。不进府去查看、保护。孙林白天去做手脚怎么办。沐莹想了想:“我们从正门堂堂而入,去拜访隽王。” 东方红道:“只有如此了,咱们走!” 沐莹和东方红到了府门,迈开步,潇潇洒洒就往隽王府里走。两个带刀侍卫拦住道:“什么人,怎敢擅闯王府?” 沐莹道:“我们是街头卖艺的,昨日街头卖艺我妹妹被一个歹徒绑架到王府。特来找王爷,请求准许搜找!” 侍卫冷笑:“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带兵活动?” 沐莹道:“你们把我妹妹送出来,交给我带走。我就不入府打搅,不然我非去见王爷不可!”说着,仍往前走。两个侍卫横刀拦截。 沐莹没工夫与他们动口,双掌齐出,一掌一个把他们击退,闯入府内,直入客厅。隽王的客厅也布置得很雅致,但沐莹他们没心细看。对客厅里一个红光满面的胖老头道:“哪位是隽王千岁,我们二人有事相求!” 胖老头对沐莹和东方红审视了一下道:“你们是什么人?准让你们进来的?” 东方红答道:“小人是卖艺的。小人的女儿在秦寿王府门前卖艺无端被大内孙总管抓来,送到贵府,小人特来查闯。小人因找人心切,擅闯了进来望恕罪!” 胖老头斥道:“大胆狂徒!太放肆了!你们可知道带兵器到王府是什么罪吗?” 沐莹道:“不知。我们又没行刺王爷有什么罪?” 那胖老头道:“先擒住你们再告诉你们有什么罪。”说罢对外面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胖老头话音刚落,厅房两侧跑出十几个侍卫,各持兵器,向沐莹和东方红逼来。 沐莹对老头道:“王爷真欲相逼吗?你须知,我们江湖人物,不懂你们的王法!”说着伸手入怀,然后手转了一个弧形,手指弹了数下,每弹一下,就有一个带尖小球,疾飞而过。 同时东方红也伸手入怀,手中拿了一丛细针,手抡着抖了数下,这丛细针支支出手。 只听厅内十几声轻呼。“当啷”“当啷”十几件兵器纷纷落地。再看众侍卫,每个侍卫的合谷穴上,都钉着一只透骨钉或一支锈花针。 那胖老头惊得面如土色,想从后门遁出。沐莹道:“休徒劳了,你人有暗器快吗?” 那胖老头站住,战兢兢道:“你们……你们欲干什么?” 沐莹道:“不干什么,你若要治我们行刺之罪时,就先行刺你!” 胖老头脸上堆笑:“不敢!不敢!二位来意是啥,请说话!” 沐莹道:“我们来意已经说了,就是找孙林抓来的姑娘。” 胖老头道:“要找那个姑娘,你来晚了……她已和另外的一个姑娘逃走了!” 东方红怒道:“王爷,想骗我们吗?那姑娘身隐囹圄又武功尽失,岂能逃走,分明是你欺骗我们。” 胖老头道:“她真的逃走了,还带走我的一个钦犯之女……” 沐莹道:“是昨天陈志成擒来的那个姑娘吗?” 胖老头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沐莹道:“我们侠义道中人,如日夜游神,专查人间善恶,你们做的一些坏事,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说!你怎知她是钦犯的女儿?她是谁?” 胖老头道:“是那个陈志成告诉我的,她是先帝叛臣蓝玉的孙女儿,叫蓝少华。” 沐莹吃了一惊心想:“这陈志成够神的,少华怎么让他查出,捉住了!”问道:“你要捉蓝少华干什么?” 胖老头道:“自然是做妃子啊!她若不愿意,就只有交朝廷……” 沐莹道:“交给朝廷会有什么结果,你知道吗?” 胖老头道:“或者杀,或者留……” 沐莹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这群……说,你给陈志成什么报酬?他在哪儿?” 胖老头道:“我把喜峰口外的一个避暑山庄给了他,那两个小妞逃走后,他也带着一个姑娘逃走了!” 沐莹一愣:“陈志成现在就成了武林的大祸害,将来岂不……他要一处山庄做什么?是要修炼武功建立门户吗?我将来一定去铲除他……” 东方红:“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来无影,去无踪。你对我们说了假话,我们对你不客气!” 胖老头道:“全是真的,全是真的。那两个小妞已跑了,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壮士如不信就问我的侍卫长。” 侍卫中有一个人道:“两位壮士,两位姑娘的确逃走了。像是有人给她们解了被制的穴道,逃出来时,她们的武功已经恢复。我们的几个侍卫去捉她们,结果都着了她们的道,手全被吸住,有几个人去拉他们,也被吸在那里,被吸住的人,疲惫极了,有两个竟力竭而死,这两个小妞,像是功力陡长,我们谁也不是她们对手,伤了数人,飞出去了!” 沐莹抽剑,身子一旋使了个“落英缤纷”剑法,一招使罢,隽王和各侍卫冠发尽落,剑使得那么有火候,有分寸,十几个人全是齐顶一剑,顶发尽落,却未伤顶皮。沐莹收剑时,冠发落了一地。隽王和侍卫们互看,惊得全无血色。沐莹道:“我们侠义道,不滥杀人,但谁敢欺骗我们,休怪我们不客气!我问你们,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众侍卫战兢兢:“壮士,是,全是真的。” 沐莹对隽王:“孙林给秦寿王抓的人,却押在你这里,你和秦寿王有何勾结?她捉这个姑娘来干什么?说!” 隽王道:“我和秦寿王没什么勾结,只是过从比较密了一点儿。秦寿王听说女强盗头儿唐赛儿,是天下第一美人,早就垂涎三尺了,曾劝说圣上去招安,并把唐赛儿赐给他。那次招安未成,圣上大怒,说捉住唐赛儿一定亲审她。前日听说孙将军捉了唐赛儿,他欲心又发,和孙家二兄弟商量,欲捉一个女子换下他……” 沐莹对隽王:“你这样一大把年纪,还要抢一个小姑娘做妃子。你百年之后,误她一生?” 隽王道:“随便纳妃子,是皇帝给我们的权利,我们只顾享受权利,没想到其他……” 沐莹道:“我们同样都是人,你们别只顾自己享乐不想别人。你要告诉永乐帝和秦寿王,唐赛儿虽叛逆朝廷,但她并不威胁皇室。他们必须放过唐赛儿,如不听我的话,我一定取他们的项上人头,林大兆和孙林都保护不了他们。” 隽王道:“本王一定传这个话,本王一定传这个话。” 沐莹:“你老了,不要遭踏年轻女子了……” 隽王红着脸:“是,是。” 沐莹对东方红道:“叔父,咱们走!” 沐莹和东方红出了隽王府,沐莹道:“云英和少华若真脱虎口,没发生什么意外,应该回到咱们店里去……” 东方红道:“走,咱们回去看看!”二人向店里奔去。 到了店里一看,东方云英果然已经回来。东方红父女相见,甚是欢喜。东方红问:“英子!英子!你因为被孙林点了穴道才被擒去,武功既已被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东方云英道:“我和少华姐关在一个屋里。一个叫碧莲的小妹解了我和少华的穴道。我和少华互相印正了化功大法,从房里跑了出来。诱得几个侍卫来抓我们,我们就用化功大法摄了他们内力,抢了他们的剑,才逃出来。” 沐莹问:“英妹妹,那个碧莲小妹子为什么没保护你们出来?” 东方云英:“那个小妹子对少华姐说:‘他是背着陈志成去救我们的,解了我们的穴后对少华姐说千万别去找她,她在替你办一件重要事!’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沐莹问:“你那少华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跟你来?!” 云英道:“少华姐说,那个陈志成是个坏东西,。碧莲跟他在一起,她不放心,非把他找回来不可,就去了,我怎么留她也留不住。也说不把碧莲带来就不来见你。” 沐莹道:“这丫头太任性,你没对她说唐姐姐之事吗?” 云英道:“还没来得及说,碧莲就来救我们。我们出隽王府,还是没容我说唐姐姐的事,她就急着去追碧莲,匆匆忙忙地走了。” 沐莹道:“她若知道唐姐姐在这里押着,我们撵也撵不走地。她是怎么被陈志成捕住的,她对你说过没?” 云英道:“这倒说过,她到处找碧莲妹也找不到,心想她可能到北京来游逛,就到北京来找她。那天她正在街上走,陈志成突然闪出来,冲她吹了一口香气,她就晕倒了。他点了她的穴,用青布蒙了她的面,把地带到隽王府。” 沐莹思索了一会道:“陈志成吹的那口香气,可能就是罂粟毒,我若猜的不错,那次碧莲去追了,也定中了他的罂粟毒。她先擒住了碧莲,碧莲答应了他什么条件与他在一起的……” 云英道:“对,对。碧莲小妹子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沐莹骂道:“陈志成!陈志成!将来我报了家仇后,一定为武林除害。” 当即,沐莹和东方红把他们从秦王府,从孙将军大帐及从隽王府探听来的,有关唐赛儿的情况告诉了众武林英雄。武先生道:“这时候救出唐赛儿,孙将军一定不敢实报,他定报瘐死狱中,或者找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去顶替,这样唐姐姐就可以消声匿迹过隐居生活了。” 东方红:“朝廷的追捕是好躲过的,不好躲避的是那些武林败类,他们闻风寻味无孔不入,就是匿影藏形也躲不过他们。” 沐莹道:“唐姐姐和欧阳兄在一起,任何敌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不过唐姐姐不揪出那个冒牌教主,是不会去隐居避世的。” 悟行道:“阿弥陀佛,唐施主虽欲避世,终是看不破红尘。日月神教的那个冒牌教主,的确是武林的大祸害,唐施主欲诛除此丑类诚为善心,我们应该去救她。” 欧阳静道:“走!咱们杀进孙将军大营,救了唐姐姐!” 武先生道:“慢!静儿,不可冒然行事。这样去救唐赛儿,万一计划不周,救不出赛儿,也就害了她,敌人会立即杀了赛儿,或立即送给秦寿王或那个狗皇帝,以后再没救她的机会了!” 沐莹:“只凭我们这几个人,再大的本领,也只是多杀几个官军,从几万人中救出一个人谈何容易!?” 绛珠:“沐大哥,那么,什么时候救唐姐姐呢?” 沐莹道:“需要等到慕容大哥和怀方姐回来……只几万官军还不算,一旦动起手来,京城的御林军,大内侍卫还要来援他们。” 绛珠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这天夜里,沐莹又去孙将军大营,保护唐赛儿。他刚进软禁唐赛儿的后帐,忽然两条黑影飞离后帐,沐莹施轻功追去。这两条黑影疾如闪电,飞行很快,沐莹脚下加力,渐渐缩短了距离,这才看清两人均戴黑布面罩,穿夜行衣。他想捉住他们问个究竟,可是前面出现一片树林,两人一纵飞入树林,倏然不见。沐莹呆立林边,他知道追入树林也没用,只得怅然而回。 第二天早晨,沐莹把昨天之事对大家说了,大家都想不出探后帐的是何许人物。吃过早饭,沐莹化装去探大营,大营里没什么动静。 这天夜里,沐莹和欧阳静同去孙将军大营保护唐赛儿。距离大营尚有里许,就看大营火起,燃烧的大火把半壁天空照得通红。侧耳一听,嘈杂的救火声中,隐有喊杀声。 沐莹和欧阳静脚下加力,飞行甚速,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孙将军大营。他们到了大营,直奔北帐,只见北帐前面,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正跟守帐军官搏斗。 只听一个官军道:“贼子!好狡猾,你们使用声东击西的办法,也救不出你们这女贼头。” 一个黑衣蒙面人道:“今日救不出,我们明日还来救,救不出我们领袖,我们不会罢休的!” 沐莹想,莫非众义军来救唐姐姐,这可不好,他们这样乱来,非坏事不可! “你们别得意得太早了”,又一个黑衣蒙面人道:“我们今日失败是因为沐莹少侠没有来,明天沐少侠若来,一定能把我们领袖救出来!” 一个官军道:“等沐莹来了你们再吹,今日你们可能见不到他了,乖乖把命留下来!” 这时候官军全包围上来,一个黑衣蒙面人道:“今日救不出我们领袖了,我们走!”纵身跳出战团。 接着一声唿哨响过,黑衣蒙面人纷纷跳出战团。一个黑衣蒙面人在前引着众黑衣人纷纷飞跃出大营,没入树林。 沐莹一捅欧阳静,悄声道:“这些人来的古怪,我们跟上他们。” 沐莹和欧阳静提气凝神脚下加力,持剑追入树林。 树林里很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万籁俱寂,只有猫头鹰令人发悸的笑声。沐莹和欧阳静深入了一箭之地,仍无动静。沐莹一拉欧阳静,急忙回身,飞出树林。到了林外,仍不见什么动静。沐莹悄声对欧阳静道:“武林有‘穷寇莫追,逢林莫入’的说法,我们不得不小心。咱俩别追这些人了。回去看孙将军有何反应吧!”欧阳静点头。 沐莹和欧阳静返回孙将军大营,二人悄悄蹑近后窗,向里看,只见帐中站着二十几名军官,孙将军坐在正面案后,可能方才他在写信,此时正叠信纸,装入一个套格信封里。他抬眼看了看案前立着的军官,朗声道:“李华、薛广!” 两个青年军官走到前面:“末将在!” 孙将军将信递给一千青年军官道:“命你二人将信连夜送到秦王府!” 二年轻军官行礼:“是!”退出大帐,去马厩里牵马。 沐莹一拉欧阳静的衣襟,欧阳静会意,二人离开大帐。沐莹悄声道:“我们到前面去等他们,截下这封信!” 沐莹和欧阳静飞出大营,藏在去京城路上的树上。一会儿,从大营边驰来两匹马,马上正是李华、薛广。沐莹和欧阳静纵身下树,跃到二人跟前,点了二人穴道。马仍往前奔跑,二人挺身跃上马,跑了里许,方才勒住马,才挟了李华、薛广下马,任马飞弛而去。 沐莹将李华、薛广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从李华身上搜出那封信,问道:“信里什么内容?” 二人摇头,李华道:“小人不知道,实在不知道。”- 沐莹问了,自己也觉得好笑,信在自己手中,内容一看便知,何必问呢?但既问了,就顺着此路问下去。他又问:“你们将军为什么写这封信!” 那李华道:“因为武林中人来救唐赛儿,我们将军怕唐赛儿总押在后帐,被贼人救走,欲和秦寿王商量,怎样处理此事。” 沐莹道:“说得好,他们打算怎么样处理这件事?” 薛广:“孙将军恐怕夜长梦多,欲把唐赛儿送到北京去……” 沐莹一惊,心想,这些黑衣蒙面人不知什么来历,一石二鸟,他们好恶毒的计划,第一可造成朝廷早杀唐赛儿,第二,可以把烧官军火营之罪嫁祸于侠义英雄。他打着了火,看了那信,心里有了主意。嘴附在欧阳静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二人去迫那两匹马。 军马本来驯顺,主人放了它们,只在路边吃草,没用二人怎么费功夫,就把两匹马捉住了,于是沐莹,欧阳静挟持李华、薛广回客店去。 到了客店,天已亮了,沐莹、欧阳静将马栓在店外,带李华、薛广走进店里。 二人将李华、薛广押屋里,赶快找众英雄商量。 “情况有变,他们欲把唐姐姐押到北京去。”沐莹道。沐莹取出那封信,给大家看:“这是孙将军给秦寿王写的,请大家看……” 武先生接过那封信,抽出信纸,展开信纸轻声读道: “孙哲顿首拜见贤王千岁。军务在身,久疏问候,请千岁鉴谅。仆此次北征,愧无破虏之功,但机逢巧缘,致溃唐赛儿叛军残部,生获贼首唐赛儿。唐赛儿丽质天生,风韵绝世,实一代尤物也。前时仆曾窃闻贤王垂青之意,获此贼酋时,仆私怜颜色,窃想登徒尚且好色,贤王岂无怜美之意,故上奏天听之前,给贤王暗通消息。昨接千岁偷梁换柱之饬。仆全力以献,然而舍兄所获之人已逃,迄今未能选得佳人,仆哲特上书谢罪于千岁。 仆力已尽,犹向千岁献微薄余力,无奈是夜变生时掖,一伙贼酋同党,闯我军营,抢劫钦犯,虽我将士全力戮贼,亦险让强徒得逞逆谋。仆哲事后生惧:倘逆贼抢走贼酋,仆纵敌之罪怎逭?今事急,故上书子千岁,望千岁念仆力微,自做决裁,并请代达夭听!” 大家听了,均显忧色。绛珠哭道:“我们想不出好办法救唐姐姐,唐姐姐定被押往北京……” 悟性道:“这好办!我们去抢唐姑娘!” 绛珠仍哭:“不行!不行!若抢不出唐姐姐,就更害了她了!”欧阳静握住绛珠的手,含泪不语。 沐莹道:“小妹妹,别急,我有一个办法,救唐姐姐。” 大家惊喜地看着沐莹,沐莹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武先生想了想道:“好!此计甚好!”大家脸上均现喜色。 沐莹解开李华、薛广的穴道,给他们每人一锭银子。 李华、薛广不敢收。沐莹道:“二位收下,我有一事相求,你们不收银子,便是拒绝我了?” 李华和薛广互觑了一下,不敢不收下。李华问:“少侠所求何事?” 沐莹递给他们纸笔:“你们先写了收据再问!”李华和薛广无奈,各写了收据。李华问:“少侠,什么事求我们,请明示!” 沐莹道:“既放二位回去,回去后万不能说被俘之事……” 李华、薛广:“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沐莹道:“你们必须说信交给了秦寿王,秦寿王留你们住下,等着他写回信……” 李华、薛广:“大将军若不信怎么办?” 沐莹道:“我们有秦寿王给孙将军的回信,他一定信的。” 李华、薛广:“好,我们一定这样说,一定这样说!绝对不骗侠士。” 沐莹道:“你们骗我们,只会害自己,到时候,我们去对孙将军说,信是你们贪银卖的,秦寿王的信是你们私造!” 李华、薛广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上:“少侠,不要害我们,我们家都有妻儿老小哇!” 沐莹拉他们起来:“只要你们不自己害自己,在下决不害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递给他们一封信:“请把这封秦寿王的回信,交给孙将军!” 李华、薛广:“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沐莹点头:“希望你们真诚合作,去吧!”李华、薛广二人去了。 当天夜里,欧阳静、绛珠、悟行、悟性,东方父女全去守护唐赛儿。 沐莹和武先生化装、蒙面,去大内看御宝和圣旨。这一天,东方父女对紫禁城内的建筑布局访查明白,画了草图,他们绕过正阳门,再走过承天门旁的角搂,由紫禁城左城墙进去,紫禁城威严高陡,沐莹使潜龙升天纵上,右手攀住墙顶。如今武先生轻功不如沐莹,沐莹垂下一条带子,武先生纵身抓住,借力翻上墙顶。他们立紫禁城上举目看院里。院里房屋鳞次栉比,中间六个大殿,每一个大殿和两边的侧房都能成为一个独立的院落。他们立在墙上犯了愁,紫禁城内,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屋,哪一间房里放御宝呢?二人迟迟未下,都是同一心思。武先生想了想,附在沐莹耳边道:“我们找那孤寡老儿处理政务的地方……”沐莹点头。 二人飞身上房,身轻如猫,落地无声。他们知道皇帝处理政务绝对不在偏房,就先探各大殿。他们蹑到第一层大殿前,迎面走过四个卫土,二人飞纵过去,点了他们的穴道。他们到了那殿前,见宫殿威武壮观,斗拱重层,飞檐雀翘,借着月光隐约看出,门楣上雕着“皇极殿”三个字,屋里亮着灯。沐莹上前轻推,推不动,二人越墙绕后门,门上有锁,沐莹用宝剑搭在门环上,用力一摁,门环落了,推开门,沐莹和武先生从后门进殿,绕过屏风,到了屏风前面。屏风前面金碧辉煌,木屏风上绘着云龙飞天图,图前金高脚太师椅,雕着九龙蟠绕的花纹,椅前的几案用具无不雕龙。两边两根合抱的红漆木柱,每根上都有金龙蟠绕。屋内器物上雕刻的龙,无不栩栩如生。武先生和沐莹看了都赞叹不已,武先生悄声道:“这一定是金銮宝殿了,是皇帝早朝的地方。说不定御宝就藏在这里。”沐莹点头。 二人在殿里四处查找,不见御宝,也不见圣旨之类的东西。 武先生想:“金銮殿,只是皇帝坐朝的地方,御宝不能放在这里,于是出了个殿,去查第二层。” 第二层大殿,也自成一个院落,二人无心看偏房,直向大殿走去。屋里也掌着灯。借着里面透出的灯光和月色看见门楣上一块木匾,镌着“中极殿”三个金字。走到门前,见门上有锁,沐莹又用宝剑切下门环。刚想进去,又有四个卫士走过,他们疾闪进门,将门掩上。 四个卫土持刀涌入,可是刚一进门,立刻扑倒在地,每人咽喉上中了一枚透骨钉。 沐莹将四个卫士的身体拉在屋角,这才查看殿里。大殿被隔开,有的像客厅,几案明净,案后设绣墩,案前摆兽头金香炉,香炉旁是立鹤金烛台,案上摆着精致茶具,看样子是皇帝接见大臣的房间。左旁的房间也布置的雅致,摆了不少华贵的物具,案上摆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份没批完的奏章。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皇帝批阅奏章的御笔房。右旁的一间里设有锦被绣帐,一定是皇帝休息的地方。沐莹和武先生想,这三间房里,正面的和右面的,有御宝的可能性大。他们仔细搜查这两个房间,结果,果然从右面房间,搜查到一张未书圣旨。圣旨是黄绢制成的,背面印着二龙戏珠图案,和“圣旨”两字。找到了圣旨,二人大喜。但是到处找遍,也不见那个玉玺。沐莹只是找到了一卷山东巡抚,奏请剿灭唐赛儿义军惩治唐赛儿的奏折,沐莹把它揣在怀里。 圣旨上是要加御宝的,欲假造圣旨,没有御宝还是不行。又去搜第三层大殿。第三层大殿匾额上题着“建极殿”,这层大殿没锁。沐莹推开虚掩的门,二人进去。 这层大殿也分成三间,正中一间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案头上放着一部书,武先生拿起书一看,扉页上写着“陆贽奏议”四字,不禁低声自语道:“原来朱棣还算英明、勤政,只是性格残忍了些,这也不能怪他,不用残酷手段镇压,那把龙椅就坐不稳哪!建文帝被从龙椅上赶跑,被迫自焚,不就是因为太仁慈了吗?” 沐莹点头。二人去看左间,屋里全是书,看右间,也摆着锦被,挂着纱帐。二人知道,这是皇帝御书房。找了找正间,没有御宝,失望地立在殿中。武先生想了想,突然“啊”的一声叫:“我们好糊涂,皇帝御宝,岂可无人收藏?!” 沐莹问:“谁收藏这御宝呢?” 武先生道:“我猛然想起,太监里有个官,叫掌宝太监,皇帝的玉玺一定是他管着。” 沐莹道:“这种官顾名思义,一定是管玉宝的。可是有没有这种官呢?这个掌宝太监,住在这些房子的哪个房间呢?” 武先生:“我们就抓个人来问问?”二人出店,再往里走,是第四层宫殿。他们刚到殿前,侧面转过一队卫士,沐莹和武先生藏在殿前一个花丛中,这队卫士过去,却有一个落在后边。 沐莹一纵过去,还没容这卫土明白怎么回事,就点了他的穴道,提了他就走。一直把他提到御书房内。沐莹放了他,宝剑轻轻一压斩断了桌子一角,然后抽宝剑放在那卫士的脖子上,给他解了穴道:“你要死要活?” 那卫士强硬,梗着脖子道:“要死怎样,要活怎样?” 沐莹:“要活,我问你话,就实说!要死我就成全你!” 那卫士一伸脖子道:“我要死,给我个痛快吧!” 武先生冷笑道:“成全你是一定的。但不能这样便宜你。”说着在他尻尾穴踢了一脚,这个刚强汉子立刻忍持不住,满地翻滚,口中“哎呀”“哎呀”喊叫。 沐莹:“别喊!再这样喊叫,我零刀割了你!” 那卫士害怕,不敢喊叫。沐莹先踢了他双腿的委中穴。那卫士立刻倒地。沐莹道:“只要我的脚落在你的大椎穴上,你就会心像万虫咬般,痛痒而死。” 那卫土吓得跪下:“少侠饶命!少侠饶命!你问什么,我说!” 沐莹道:“你早如此,何必吃这皮肉之苦——你说,掌宝太监在哪里?” 那卫士不说话,瞪着眼睛望着沐莹。 沐莹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想痛苦而死吗?!” 那卫士急忙道:“不,不。皇宫里没掌宝太监,只有一个掌玺太监,不知你们找的是不是他?” 沐莹道:“是,就是他,住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找!” 那卫士眨眨眼:“是。少侠随我走!” 那卫士说着向前走去,沐莹和武先生持剑跟在他的后面,那卫士绕过第四层殿,到第五层殿往右拐过左偏院,又带他们到东北隅的一间大房,在这房前停住脚步,对屋里喊道:“众弟兄听着:这两个人找掌玺太监,你们领他们去找。立即……” 这分明是向敌人报告他们的身份。这小子喊过,从大屋跳出十数个大内侍卫,其中有林大兆和孙林。 沐莹大怒,一剑刺死喊话的卫士,纵身过去,举剑就刺林大兆和孙林,叫道:“叔父,快走!” 武先生哪能逃走,也挥剑上去,投入战斗。 沐莹和林大兆是老对头,他跳过去就攻向林大兆,武先生攻向孙林。 林大兆使的是新学的风雷剑法。这种剑法使出来如狂风骤起,雷电突发,威猛异常,再加上林大兆内力充足,贯力于剑,使刚猛绝伦的风雷剑,更增加了数成威力。虽然沐莹蒙面,但他已认出沐莹,他知道沐莹的厉害,交上手就使出了风雷剑法的绝招:“风吹海立”这招剑法,是十几剑前刺,如同飙发,同时手上贯力,使每一剑都颤起十数朵剑花。这十几剑几乎是一瞬间刺出,这十几剑颤起的数百剑花,也在一瞬间生出,于是剑势滚滚向前,如同钱塘潮涌,威猛无比。沐莹身会多种剑法,他闲暇时,就琢磨怎样把这些剑法取长补短结合使用,见林大兆使的这种剑法,剑势汹涌直前,灵机一动,想起了曾琢磨出的几招剑法,这几招剑法分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左右齐攻,左右齐防,上下齐攻、上下齐防,攻前防后,防左攻右、防下攻上等几类。他使了群帝骖龙和雪拥蓝关结合的攻中有防招数,勉强化解。 林大兆见这招没制住沐莹,他暗震惊,又使出风雷剑法的另一绝招,雷劈群龙。这一招是飞身凌空使身子如鹰在空中停留刹那,在这刹那时间在对方头顶的前后左右,直刺斜削使出数十剑,此时对方的上空,将如数个落雷的电光临头,组成一个剑网,从上罩下。沐莹破了林大兆的风吹海立,已有信心,见林大兆使出了这招剑法,立即想起“貂蝉梳头”和羿射九日结合的防中有攻的招数,再次化解了。 他们二人又战到一起。 武先生的公孙越女剑法本就玄熟,又贯龙威神功使出来,威力无比。但孙林是仅逊予林大兆的大内第二高手,二人战在一起,功力悉敌。 高手交战,是不用人帮的,大内侍卫见帮不上孙林和林大兆的忙,只立在旁边观战。他们全神贯注屏息凝看,看这惊险万分的决斗,比自己加入战斗,还紧张。 沐莹和林大兆锱铢悉称,比了五十多招儿,不见输赢。沐莹不愿恋战,想用破剑法赢他,于是几种防着连使剑法变得似是无招,专找林大兆剑招上的隙洞。观看了一会,觑见林大兆左前出现一个隙洞,宝剑骤出,从林大兆那干隙洞中刺入。林大兆见不妙,赶快撤剑,沐莹的宝剑,刺入后,手腕一翻,想削掉林大兆握剑的手,幸亏他见机得早,已将手撤出,沐莹只得削掉了他的剑尖。他赶忙退身,挥众侍卫上来猛攻。 武先生见不能胜孙林,心下着急,也使出了破剑法。孙林的剑法被武先生攻破,手腕险些被削掉,他赶快撤身。几个大内卫士扑上,接着和武先生打在一起。 林大兆跑走,一会儿带来了一群徒手大汉上来。这群徒手大汉,来势凶猛无比,到了武先生和沐莹跟前,一群分做两群,分别向沐莹和武先生扑去。 众拿兵器打斗着的侍卫,见这群大汉上来,欢喜地大叫:“死士来了!死士来了!”纷纷跳出战团,鼓掌助威。 这群死士是皇宫训练出来,专拿刺客的。他们见刺客就奋勇扑上,有的舜头,有的奔腰,有的去抓左臂,有的去抓右臂,有的抱左腿,有的抱右腿。他们穿着软甲,不怕剑刺脚踢,拼死向前。六个死士前后扑向武先生,武先生一旋身长剑抡起,六人中三人臂断,但断臂的人,仍向前扑,有的去揽武先生的脖子,有的搂他的腰,有的抱腿。武先生大急,抡长剑,将那抱头的死士的头削掉一半,那死士立即死去,可是手仍抱着他不放。此时已有一个死士单臂搂了他的腰,一个死士抓住他的左手,另一个死士扑向他的右臂,他又一抡长剑,剑向抱他右臂的死士的脖子上砍去,那死士头落地,血从这死士的脖子里喷出,喷了满脸、满身的血,此时他的左臂又被一断臂人抓住。还有一个死土正扑向他的腿。 沐莹不顾一群死士扑上来,纵身跳过,宝剑一抡,将武先生身边的死士全杀死,与武先生合在一起,这时候所有的死士,全扑向他二人。沐莹转过身子与武先生同向御敌,这样武先生那一面的死士全死伤了,可是他的背后,却露出了个空虚。几个死士从后面扑上去,有的抱头,有的抱腰,有的趴下抱腿,有的攥他的左腿,有的抱他的右腿,他不管不顾,仍杀扑向武先生一个侧面的死士。 可是很怪,抱沐莹的死士,手还没用上力,就觉得内力外泄,身子瘫软了。他们自己松了手,倒地不起。林大兆骂道:“没用的东西!快上,抱住他!”这几个死士抱住沐莹的身上各处。这几个死士抱上去,也是同样的结果。这些死士,死了的,双臂断了的,占其大半,剩下的全被沐莹吸干了内力,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大兆见死士们捉不住两个刺客,又挥剑上来格斗,可是此时的沐莹内力又增加了一成,林大兆更战不过了。林大兆对孙林道:“撤!去保护大内!” 孙林和众侍卫纷纷撤出战团。林大兆也撤出战团,带领众人,跑进第四层殿里去了。 武先生道:“掌玺太监,必受到大内侍卫的严密保护。他们的住处可能就在大内卫士住处附近。”他们进了大内侍卫寝室,奇怪,屋里两个卫士被杀死在屋内。寝室内还有一个门,过了这门,又是个小院。二人进了小院,正要往一个屋里走,突然从屋内冲出-个纤细个子的青衣蒙面人。 沐莹见这人冲出,不知底细,正要上前去拦,只见这人手一扬,向他抛来一个黄布小包,喊道:“接住!”沐莹伸手接住,觉得小包甚重,正在犯猜,那个纤细的青衣蒙面人道:“莹哥!那正是你想找的东西,我们走!”一个银铃样清脆的女子声音。声音很耳熟。 沐莹一愣,立刻一阵狂喜,扑过去:“华妹!是你!” 沐莹见少华抛给他的是玉玺,一惊,对少华:“咱要此物没用!只用一下就可。你等一下!”说着解开黄缎小包,里面出现一颗玉质龙头印章。这块玉莹润碧绿,上雕龙头精细、生动,张着口,含红珠一颗,精致极了。但他不顾欣赏,急忙从怀中掏出空白圣旨,加了御宝,然后放在桌上。对少华道:“我们走吧!” 少华问:“为什么不带着它?” 沐莹道:“带着他,朝廷要动全国兵力,一起搜捕咱们,不定使多少人遭殃啊……” 少华想了想点头:“还是莹哥想得细,咱们走吧!” 于是沐莹、少华与武先生飞身上房,从房上纵上高墙,飞下紫禁城,向东郊跑去。 三十四、奇计救友 沐莹、少华与武先生出了紫禁城,向东郊跑去。刚到北京城边,就听到后边有人马追上来,三人赶紧拐进胡同。三人到了城根下,正要上城,城根有一队骑兵跑过去,三人机警,又躲入胡同口里,等那队骑兵过去,才出了胡同口,飞身上墙。巡城的戍卒看见,急跑来,等他们跑到跟前,沐莹等已经下城,如飞而去。 沐莹等三人出了城,就不怕追的人了,放慢了脚步,缓缓行走。 沐莹非常想念少华,碰见少华,又是少华给他们找的玉玺,真是喜出望外,当着武先生不好说想念的话,问道:“华妹,你怎么也到了皇宫?!你知道我们去盗御宝吗?” 少华答道:“我怎么知道?我碰到莹哥和武前辈不过是天缘巧合罢了。我寻找不到碧莲妹,就在京都以北漂泊,希望能碰到碧莲,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有一天却在东郊碰上了怀方姐,她和一个叫慕容大哥的人从北京路过,我从怀方姐口中,知道了唐姐姐身隐囹圄。怀方姐姐去沧州联络渤海帮救唐姐姐,我就自己来北京。今夜住在北京,想探探唐姐姐是否囚在皇宫里,谁知入了皇宫就碰到了你们。刚认出你们,我很惊讶,心想,你们进皇宫做什么?后来偷看了你们的活动,偷听了你们的讲话,我才知道,你们是找御宝。我暗中跟着你们。你们被骗到东北隅的大内卫士住所,我也到了那里。我曾听人说过朝廷里有一种官叫掌宝太监,这种官职位很微,但却重要非凡,日夜有大内侍卫保护他。在你们和林大兆格斗时,我灵机一动,想:掌宝太监,没有家室,是不是和大内卫士住在一起?于是,我趁大内卫士无暇注意寝处就溜了进去……” 沐莹道:“华妹,你好机灵,轻功也进步很快!为救唐姐,可立了大功了!” 少华笑笑:“唐姐姐把我当亲妹妹,她遇到这么大的危难,我若帮不上忙,就太遗憾了!” 沐莹道:“这次救出唐姐姐后,你就别走了,和唐姐姐一起去整饬日月神教。” 少华笑笑:“可是我还有一种债未了呢¨” 沐莹道:“华妹,你还有什么债?!” 少华道:“欠你的呀,我还欠你一个碧莲妹。” 沐莹心头一暖,似乎润了一股蜜汁甜水。故意道:“碧莲那丫头,太任性,可能把咱给甩了……” 少华道:“她才不会呢,她不定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那个陈志成太狡猾,我担心碧莲妹子斗不过他。” 沐莹道:“那小丫头似乎很有信心,论武功她不比那小子低,论心眼她也不比那小子少。” 少华道:“不过她心地太善良,心地善良的人和坏人打交道。总是会吃亏的。我倘然知道她在哪,我一定去找她。” 沐莹道:“一定是去了喜峰口外。想要你命的那个隽王,为了换你,在喜峰口外,给了陈志成一个避暑山庄做报酬。她现在若与陈志成在一起,一定是在那个山庄里……” 少华道:“等救出唐姐姐后,我去找那个小丫头,把她找回来,我们……”她本想说“就结婚”,但看到武先生在身后,就把话咽了下去,羞红了脸。 沐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低声对少华道:“你我的大仇未报,碧莲也须找到她父母哇……” 少华道:“等救出唐姐姐后,我找回碧莲妹,咱们一起去报仇。” 沐莹道:“怀方姐已经放弃私仇了。她这次去抗击鞑虏,当然是为救百姓,但她也非常清楚那是自己替朱明皇帝消灾。” 少华叹道:“唉!这些日子,我也常想,我的家仇,也不好报,因为朱元璋杀我先祖是有借口的,常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帝有权,他杀谁都可说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我们若杀他,人们之口却不知怎么说?!让我们不得不顾忌,当然这都是善良人的吃亏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道就是这样,有权就有理呀!” 沐莹道:“怀方姐也是想到这层原因,才不得不放弃报仇之念的……” 少华叹道:“怀方姐的仇都不想报了,我的仇就更不好报。况且朱元璋都已经死了,我杀他的后代有什么用?他的后代那么多,我杀得光吗?!若杀不光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杀光他们,对于那些无辜之人我还真下不去手。这也是善良人吃亏之处吧?但是,朱元璋是对是错,后人已有公论。他们把我当叛臣之后,你们不是不轻视我吗?天下人不是都非议朱元璋屠戮功臣吗?” 沐莹道:“妹妹想得对,常言道‘达人知命’,妹妹可谓达人矣!” 二人一路说话,不觉已到了那个小镇。此时已东方欲晓但时令正是春眠不觉晓的时候,沐莹等三人,从后窗飞入店中悄悄换了衣服,无人知晓。 天亮后,沐莹对大家说了进皇宫的经过,把少华介绍给大家,东方云英和少华已经认识,很尊敬少华,老一辈的人闻过少华的事迹,也都对少华钦敬有加,悟性听说少华也是家遭屠杀的功臣之后,与他同病相怜,同祸相恤,与少华格外亲近,对少华道:“等大哥帮助你报仇!” 少华见悟性愣头愣脑,无忌讳地拉着她的手,惊异地望着他,没说话。 悟性见少华不语,很气愤,一拍胸脯道:“你瞧不起我!” 沐莹赶忙过来,对少华道:“悟性大哥是直快人,与你有同样的遭遇。见你格外亲切。大师父品行端方不要怕!赶快过来见礼!赶快给大师见礼!” 少华给悟性行礼道:“少华谢大哥!以后少不了求大哥帮忙报仇。” 悟性这才列着个大嘴笑了:“这才对了!小妹妹今后有事,尽管求大哥。” 东方云英拉少华去洗漱,大家也忙着洗脸准备吃饭。 一会儿,店小二送上早点,大家边吃,边商量救唐赛儿的具体办法。 商量的结果仍照原计划进行。但是这里边也有棘手的事,摩仿朱棣笔体造假圣旨并不难,难的是怎么个送法。送圣旨需要几个太监,这倒可以装扮,还需一队侍卫,这就难找了。大家谁也拿不出好主意,办法一直想不出来。沐莹愁得抓耳挠腮。正在这时候慕容季英和怀方进来。沐莹大喜,跑到外边去迎接。见了怀方第一句话就问:“怀方姐求来了救兵吗?” 怀方道:“弟弟,姐姐和姐夫有幸不辱使命,我们已邀请了太行山的陈守旭,还有杨公子和陈翠屏,丐帮新帮主程见素,恒山紫霞观掌门欧阳子,渤海帮新任帮主王燕明也一齐来赴援。渤海帮已将帮内弟子带来,明天定到!” 沐莹喜得一拍手掌:“怀方姐,够了!你们请来了这路人马,就该给你们记救唐姐姐的头等功!” 怀方道:“不,我们请的人还没说完,还有李文谦叔叔和王婶婶……” 沐莹道:“太好了,连李叔叔夫妇也来了,好长时间没听到二位老人家的消息了。你们怎么遇上二老的?” 怀方道:“我们走在半路,慕容大哥认出的。说来好笑,慕容大哥还与李前辈寻过仇,这次见面一叙,因为你的关系,倒论成了亲戚了。他们听说你在这里马上也就来了……” 沐莹道:“他们来得正好,说不定救唐姐姐得用很多人,还有别人吗?” 慕容季英道:“还有两人要来,可不是来援手的,是来了解唐姐姐是怎样的人……” 沐莹:“这两人是谁?” 慕容季英:“这二人是武当掌门清灵道长,和少林方丈一行大师,唐姐姐这个人名满江湖。他们认为唐姐姐若行侠仗义,可以济苍生,若行不义,一定危害苍生,所以亲自来看看,是助官军,还是助咱,须他们了解好了再定。” 武先生道:“此二人是武林泰斗,有他们来可以压群邪!” 悟行大师道:“我和一行大师虽无同门之谊,但也是老相识,我可以给唐女侠的行为担保,让他助咱。” 沐莹道:“那个清灵道长,曾与我们合作过,对我们十分了解,只怕一行大师对我有误会……” 悟行大师道:“一行大师是当今天下高僧,是有气量的,就真对你有误会,也不会因这种误会改变对赛儿女侠的看法。” 沐莹道:“这就好。我早就想亲赴少林向一行大师做个解释,只苦于没时间。今日一行大师若来,真是天随人愿——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吧!” 大家点头。 沐莹从怀中掏出那个空白圣旨,和山东巡府的奏章,上边有朱棣的“照准施行”四字,让大家看了看,看谁能摩这种笔体。 武先生爱好书法,也写得一手好字。看了一会儿道:“让我来试试。”于是取了文房四宝,照那笔体在纸上练了一会儿,写出的字,虽不全象朱棣笔体,但也差不多。 沐莹道:“武叔叔,写罢,可以以假乱真了!” 武先生的笔蘸足了墨,刷刷点点,写完了圣旨,大家看,写的是:“奉天承运,大明永乐皇帝诏曰: 御林统帅兼京畿守备使孙哲,既驱鞑虏,又获叛酋,功迹丰伟,朕拟嘉封,为防不虞,特命张公公为钦差,率卫士百名,械取叛酋唐赛儿进京,伺朕亲审。钦此。” 武先生道:“这东西可没写过,写得行不行,大家参详。” 悟行大师看了道:“武先生真是好手笔。常言‘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先生这样的才华为何未去蟾宫折桂?” 武先生叹道:“唉,幼读诗书,倒真有纵鳞龙门之志,而且自谓黄金榜上,未失龙头望。但是中途父遭赃官构陷,瘐死狱中,我上书申辩无门,叹世风浇离,官吏贪渎,就无意进取了。于是弃文习武,半路出家,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谬忝武林之列了。” 悟行道:“先生过谦了。先生文武,均经世之才,若能在朝为官,必致史笔留芳,可惜……” 东方红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我表兄不愿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啊!” 沐莹:“武伯父所创武功,遗惠后世武林,这种武功将与武伯父名字长存。” 大家齐说“对”。自此,大家更钦敬武先生。暗以武先生为他们之首。 “圣旨”写好,开始物色钦差。这个假拟的张公公,应该是个年老体胖,拿腔作势的斯文太监,这些人中,只有悟行大师是最好的人选。可悟行大师放浪形骸惯了,装不了拿腔作势那一套。时下又无合适的人选,他只好琢磨太监那些特殊奴才的脾气。 还要选两个侍从太监,这两个人一个让武先生,一个让沐莹装,剩下的都扮成卫士。 需要准备的还有衣服,装饰用品,这一天他们分头准备。上午,衣服装饰用品准备齐了,下午,王燕明带渤海帮来援,沐莹等大喜,把他们迎接进来。对他们讲了计划,让他们也扮成卫士。 万事齐备了,还缺几个特殊角色——一个女的几个男的。 沐莹他们访得附近有个山寨,山寨主是个女的而且生得艳若桃花。她虽是女流之辈,却心狠手黑,杀人如麻。几个男的是他的副手。沐莹等便捉了她,另有妙用。 第二天,孙将军营前来了队颁旨队伍,悟行大师化装成个老太监手拿圣旨,骑马走在前面。他身后两匹马上是武先生和沐莹扮的侍从太监。后面则是众武林英雄和渤海帮徒众扮成的大内卫士,在大内卫士队伍中有一辆绣帏香车。 除了怀方、慕容季英和杨逢春、陈翠屏、陈守旭留下联络和策应外,其余人全去了。众武林英雄与渤海帮众徒加在一起刚好凑成百数。绛珠、少华、云英都扮成男装,所有化装成卫士的人冠上都戴了一根白羽毛标志。 悟行和尚骑马到了营门口,悟行欲下马,武先生道:“不要下马,咱骑马直到孙将军次帐!”悟行的马立在营外。 沐莹装模作样的喊道:“圣旨到!着孙哲出来接旨!” 守门军中两个兵士跑进去。一会儿,孙将军率大小将官接到营外。孙将军手下一个军官把悟行大师一行人接入大帐前。 到了大帐前,悟行大师和武先生、沐莹才下马,向大帐里走去。悟行大师身体健壮,走路龙腾虎跃惯了,一下马就举大步往里走,武先生暗示悟行大师悄声道:“要斯文……”悟行大师一凛,马上改作踏方子步进去。 悟行大师捧圣旨,立在大帐门口,朗声道:“圣旨下,跪听宣读!” 孙将军和部下大小将官跪下。 悟行大师养成一说话就合什的习惯,他刚要开口,忘了手捧圣旨,双手刚去合什,圣旨掉了下去,但他的手快捷无比,圣旨一掉,立即伸手抓住,重新准备宣读。 幸好,孙将军低头跪在地上,这一切都没看见。孙将军心想:怎么还不读,抬起头来看去,悟行已捧好圣旨,读道:奉天承运,大明永乐皇帝诏曰:御林统帅兼京畿守备使孙哲,既驱鞑虏,又获叛酋,功迹丰伟,朕拟嘉封,为防不虞,特命张公公为钦差,率卫士百名,械取叛酋唐赛儿进京,伺朕亲审。钦此。 孙将军对圣旨叩头:“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接旨!”接过圣旨供上。跪着的大小将军起身,伺立两旁。 孙将军打量悟行。悟行读完圣旨,觉得心头轻松,早已放下架子,走在旁边站立,眼睛观看帐内的各种令旗令箭。孙将军对他道:“张公公请上座,待茶。” 悟行这才悟到失态,端起架子道:“不必了!圣上急见唐赛儿。圣命在身,不敢在此耽搁,孙将军遵旨吧!” 孙将军想了想道:“带唐赛儿!”帐内的两个将官转身就往外走。 这时候内帐中转出一个人,正是孙林:“慢!”孙林道。 两个将官停下,望着孙将军等待命令。 孙林道:“此圣旨是假的……” 他的话没说完,沐莹一进身把他抓住,武先生按剑怒视孙将军,星目睁圆。 沐莹遭:“何处野人!?藐视圣旨,格杀勿赦!” 孙林道:“此圣旨是……”这个假字没出口,沐莹一推宝剑顶住他的后心,怒对孙将军:“孙哲,你也抗旨吗?” 孙将军仔细看,认出是沐莹,吓得抖了抖,他知道圣旨是假的,但他一看情况对己不利,不敢道破真情,对那两个将官挥手道:“带唐赛儿!” 两个将军出去。 沐莹走出。帐外道:“跟着两位将军去,把唐赛儿押来!” 化妆成卫土的东方红、欧阳静道:“是!”跟着两个将官走出去。 两个将官带东方红、欧阳静到后帐,只见后帐门外守卫森严。两个将官立帐门前喊道:“皇帝有旨,解唐赛儿进京,孙将军让带唐赛儿到大帐去,快把唐赛儿押来!” 帐里一阵唏哩哗啦声,十几个持刀剑的武士,押唐赛儿出来。唐赛儿一出大帐,立即看见了东方红和欧阳静。 欧阳静看见唐赛儿身戴镣铐,眼圈红了,唐赛儿装做没看见,扭过了头,向前走去。两个将官押在几个武士后,东方红、欧阳静走在两个武士旁边。 武士们一直把唐赛儿押入大帐,向孙将军禀道:“唐赛儿带到!” 武先生持剑目视孙将军,孙将军道:“你们退下吧!” 武士们放下唐赛儿,退出大帐。悟行大师早就不耐大帐中的紧张空气,对外喊到:“卫士来人!” 欧阳静、东方红、少华、绛珠、云英进帐。 悟行命令道:“押贼酋唐赛儿上道!” 几个人答应:“是!”少华轻推唐赛儿道:“快走!”绛珠也推唐赛儿道:“快!” 唐赛儿会意紧走出帐,被众武林英雄和渤海帮徒众拥出大营。 悟行大师道:“本监为急着回朝复命,告辞了!” 孙将军道:“张公公君命在身,末将不敢留下宽待。张公公请吧!” 沐莹怒叱道:“孙哲!钦差回朝,你不拜送,不怕担慢君之罪吗?” 孙将军道:“公子不知汉天子细柳劳军的故事吗?军营之中,向无接送钦差之例。不过,今天嘛,倒要破例了,送张公公回朝!”在悟行后面跟着。 孙将军送悟行到门外,告辞道:“张公公,末将军公务在身,恕不远送,告辞。”欲行回走。 沐莹道:“诸将请回,请孙将军留一步说话!” 孙将军和诸将按剑怒视沐莹。 沐莹从容道:“孙将军,我没什么恶意,这些话对你说,只能对你有好处!” 孙将军迟疑。沐莹手按剑把道:“难道将军信不过我?你比孙林武功如何?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也只须我一抽剑,要害你,何必骗你?我留你,可只是对你有好处,孙将军不要自误!” 孙将军对众将道:“诸将回去守营,我留此与这位公公说几句话。” 众将返回营中,孙将军道:“公公有话请讲。” 沐莹道:“将军明眼人,一定看出圣旨是假的,我也不是什么公公,就是在冷口曾与你打过交道的人。今日把你留下,是有一件事与你合作。” 孙将军边思索边听,没说话。 沐莹继续道:“我们从你营中救唐姐姐不是救不出来,采取这种做法是另有原因。我们的唐姐姐报了仇只想隐遁,留下你,就是想借你的口,保这个密……” 孙将军道:“你直接说你们的计划吧!” 沐莹道:“我们想让你追杀一阵,然后虚报功绩,就说将唐赛儿斩杀途中……” 孙将军道:“我何必要担这欺君之罪呢?!” 沐莹冷笑道:“欺君之罪你逃得掉吗?!大内总管在你的帐中受威胁,皇帝将来也一定追查唐赛儿,而且你若不合作,唐姐姐再被抓去,我们就不定怎么说了……你与秦寿王的勾结我们也了如指掌!” 孙将军不语。 沐莹道:“你若听我们的话,我们可以用一个人做唐姐姐的替代,让你到那皇帝老儿面前去圆谎,连秦寿王也不必担欺君之罪。将来就是皇帝老儿追问假圣旨之事,你就可推说,圣旨被我们夺来了,你去追杀我们,又把钦犯夺回去或杀死途中。” 孙将军道:“可是,孙林在我大帐中认出你们,这事能瞒住朝廷吗?” 沐莹道:“这事很好说呀,你只要说当时你还不知圣旨有假,认为孙林渎旨才申斥了他……” 孙将军想了想道:“好吧,我愿意与你合作!但是,我要求唐女侠必须深藏不露——出剑吧。” 沐莹道:“我成全你。”说着抽剑刺向孙将军。 孙将军抽出剑,架了一招儿。就边往回里跑,边跑边喊道:“集合队伍,快迫,那圣旨真是假的,快追,杀死贼酋有赏!” 刚退回营的将官们,赶忙跑出来。孙将军跑到他们跟前道:“咱们上当了,原来他们是假传圣旨救了唐赛儿,快集合队伍,迫上他们,格杀勿沦!” 将官们又与孙将军退回营。 营内几处骤响起角篥声。 亲兵营的五百骑兵集合得最快,孙将军骑马带他们追去。 沐莹他们的队伍,走出尚不很远,这支骑兵队伍很快就追上了。孙将军大叫:“反贼!竟敢假传圣旨,抢劫钦犯!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五百骑兵冲上去,与沐莹等武林英雄混战。战了一会儿沐莹道:“官军势猛,快撤!”众武林英雄和渤海帮徒众全撤出去,路上只遗那绣帏香车和几个推车卫士。 武林英雄中一人喊道:“我们的领袖尚在车中,不能逃!” 沐莹道:“先保住我们的性命,就有办法……快撤!”众武林人士撤去。 孙将军道:“穷寇莫追,小心中了他们埋伏!擒回车中那个女贼头儿,也把那几个死心保唐赛儿的贼人全杀掉!”边喊着,边向那绣帏香车冲过去,杀了那几个化装成卫士的山贼,然后飞纵过去,长剑刺入车帏中。 只听得车帏中一声惨叫,孙将军喊道:“贼囚唐赛儿就在里面,杀死她!” 众骑兵在马上,长剑探身刺入车中,车帏巾又惨叫了两、三声就寂无声息了,血水从车板上流出来。 孙将军揭开车帏一看,只见车中一个女子,穿着唐赛儿方才穿的那件衣服,身中数剑,倒在血泊里死了!她头部中剑,血流满面,惨不忍睹。其实,她正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山贼,被沐莹点了穴道,呆坐车里。孙将军道:“正是贼首唐赛儿!贼囚已诛,我们回营!”说毕割了车上女子的首级,带众将官回营。 沐莹和众英雄并未远逃,隐在附近林中、石后,看着孙将军回营,他们才离去。 众武林英雄见计划成功,欢喜异常。唐赛儿的镣铐早被少华、绛珠除下,并换上了那女山贼的衣服,悟行大师也甩了那太监袍。 沐莹道:“想不到这件事如此顺利,连救援的朋友也没用上。”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炮响,漫山遍野都有大内高手、日月神教教徒、天外来客冲向他们,带头的就是杨文中和林大兆。 沐莹等一惊,立时停住,大家商议对策。沐莹道:“唐姐姐,要化装、易容,不要露庐山真面,要换上男装,由少华、绛珠、云英保护,暂不出面。” 武先生道:“林大兆已功力大长,这个人我来对付。听说杨文中这些时未露面在潜练一种叫炫光飞云刀的新刀法。今日出来,定非旧日阿蒙,此人由莹儿去对付,孙林不在此地,敌方少了一个高手。若再出现高手,由欧阳少侠对付。来围攻我们的是大内卫士,这是从全国选拔的武林精华人物,日月神教教徒,是教内高人的徒弟,天外来客神秘莫测,这些人都不可等闲视之,我们各武林朋友,要各处策应,保护他们。我们能全身而退,就全身而退,不可恋战。” 大家点头。 这时敌人已从四面八方逼近。他们没旗没鼓,不喊不叫,各持兵刃,在大内头头和日月神教及天外来客头头们指挥下汹汹逼来,一派黑云压城之势。 走到沐莹他们切近,杨文中悠闲迈出几步:“沐家小子,别来无恙吗?老朽有事和你商量一下,你可愿意?” 沐莹道:“常言:买卖不成仁义在,即是‘商量’,有何不愿意?有何见教,说吧!” 杨文中道:“好,我就直话直说。阁下武功是老夫佩服的第一人,你若归顺老夫,可免这场干戈。” 沐莹道:“有些人在武林兴风作浪,武林干戈是不可避免的,只免这场有何用?!” 杨文中仍道:“这场干戈,不比寻常。我派徒众和同道朋友,如云丛集,欲毕其功于一役,干戈一动,必致无数生灵殒灭,要不要起这场干戈,均在阁下。” 沐莹冷笑道:“阁下说法,倒是你无端来攻我有理,我反抗就是不悲天悯人了,是不是?” 杨文中道:“这倒无须辩论,从来武林之中是凭力不凭理的,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沐莹道:“武林中有你们这号人,干戈是免不了的,今日你征服了我,明日又去征服别人,干戈能免吗?让我投降恶势力,是办不到的。要战要撤,全在阁下。让我归顺之事,就尊口莫开了。” 杨文中冷笑:“你执迷不悟,就自食恶果吧!” 沐莹正要抽剑,林大兆道:“沐少侠,明人不做暗事,进皇宫盗御宝的可是阁下?” 沐莹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呢?” 林大兆道:“少侠和另一位英雄若承认,肯跟我去面圣,就可使很多人免却牵连之罪,很多生灵免遭涂炭。” 沐莹道:“大丈夫敢做敢当,承认我倒是敢承认,‘面圣’我是不去的。他若真是‘圣’,就枉驾屈尊来和我讲理,金殿那个鬼地方是用轿抬我也不去的。” 林大兆道:“那么你挠乱皇宫,罪在不赦,可知罪吗?” 沐莹道:“沐莹办事,只凭良心,不知法律,我不知有什么罪?” 林大兆道:“今日势你看得出,你敢抗拒天师,定然死无遗类,还是你跟我去的好。” 沐莹道:“你们这种人我知道,你若真能够叫我们死无遗类,你绝不会发善心,来劝我也免开尊口吧!” 林大兆大怒道:“你……”挥剑向沐莹砍去。 武先生截住:“让我来领教领教林大总管的本领吧!”用剑相迎。 战了一招儿,林大兆惊问:“你是谁?是哪个门派的?” 武先生道:“我就是我,是武林中的无名卒,问我派,只能说天地正派。” 林大兆道:“你就是与沐莹同进皇宫的那个人吗” 武先生道:“是又怎样?” 林大兆道:“以阁下之武功,若辅朝廷,朝廷是不吝封赏的。何自甘坠落,取罪朝廷,不只自轻性命而成千古罪人。” 武先生道:“我已说过,我们武林人物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是不管别人加功或贴罪的。我以为看一个是不是罪人,当看他所行之事是不是害民。只有那些趋炎助纣之人,才以对朝廷的顺逆来衡量人。我是不是千秋罪人,自有后世人评定。像当今被列为罪臣而灭族的方教孺,后世自有公论!” 林大兆道:“明哲之人临行而思,临言而择,像阁下这样放浪言行,必取重祸!劝君不要顺非坚伪,遂僻怙恶,不然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武先生大笑道:“承蒙相劝,感激盛情。过去你害怀方、沐莹,作恶多端,今日虽冤家路窄,但是我们不记前恶,你若真为我们好,率你手下去吧,不然你们早就死有余辜了,武林人士心中是给你们记着罪恶帐的。” 林大兆大怒道:“那么,帐这时候就结了吧!”挥剑而上,大内高手齐上。 畅文中见林大兆动手,也挥刀而上直攻沐莹。他一动手,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的人也攻上。武林英雄为了保护渤海帮的人,各自上前拦住敌人拼杀。欧阳静拦住关胜杰,东方红拦住高秋明,郑振天和陈亮直扑渤海帮众,悟性拦住郑振天,陈亮无人拦阻,大显威风,率几个天外来客,杀进渤海帮众中。 少华大怒。挥剑直奔陈亮,二人战在一起。日月神教教徒、天外来客、大内卫士冲向渤海帮徒众。渤海帮徒众渐渐抵抗不住,悟性大师和王燕明率的几十个人,被压缩到一小块地方。唐赛儿、绛珠、东方云英只得出手,帮渤海帮解围。 杨文中的炫光飞云刀,快捷似炫光,飘忽似飞云,但却雄沉难敌,让对方难看清路数,就是看清了路数,也难搁得住他的刀路。沐莹靠自己是宝剑,占了便宜,不然抵敌不住。他边战斗,边看全局。只见全场战斗激烈。可是明显看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形势。 沐莹心里暗暗着急,想用破刀法取胜,但是杨文中的刀法实在精妙,而且又运用得娴熟,一时找不出空隙或破绽,无奈,只得与杨文中硬斗下去。 心里更急的是唐赛儿,眼看三路敌人,攻向渤海帮,沐莹等人各被对手缠住,自顾无暇,根本无法过来支援。她偷眼看,整个战场的无数战团里,只有少华隐占上风,而且离她又近。她跳过去,从背后偷袭陈亮一剑,她这一剑是分光错影剑中最厉害的拍术,使得既快捷又精微,巧妙达到巅极,就是对面交手,对方也很难躲过。陈亮后背中剑,剑刺五寸多深,身子一疼,握剑的手失措,被少华一剑刺中小腹,刺透后背,立刻倒地死去。 唐赛儿道:“少华,走!快去帮助渤海帮朋友!” 少华道:“好!”二人并肩,刚要杀进围着渤海帮徒的战圈。忽然从敌方包围圈里,跑过一个既带儒气,也带稚气的美少年。 美少年大叫:“两个贼子,杀我表兄,不要走,回来纳命吧!”纵过来,向唐赛儿就刺。 唐赛儿问:“阁下叫什么名字?什么贵派高门,敢赐教吗?” 美少年道:“我叫江水清,告诉你们不惧报复。我们没有帮派,是北溟异人关门弟子。” 唐赛儿心头一惊,她早就听说北溟异人是当今几大高人之一。他徒弟赫连惠宣,精通奇异建筑,曾给日月神教造罗刹魔域,至今无人破灭闯入。她不愿得罪江水清,对他道:“阁下别误会,令表兄确是个助纣为虐的邪恶人物,今日与我等敌对,失手杀他情非得已。” 那少年冷笑道:“我表兄是邪恶人物?那么你们自己是什么人呢?杀害皇帝、抗拒官府,无法无天,杀人掠货……” 唐赛儿道:“阁下不要听信谣传。我们乃武林侠义道人物,我们的行为对天可表!” 江水清道:“算了!算了!你们的谎话我不会听的,我只相信事实。你们杀我表兄是我亲眼目睹的,你们纳命吧!” 唐赛儿道:“要知道,我们不愿和你战斗,并不是怕你,只是看在令师北溟异人和令师兄赫连宣惠身上。” 江水清道:“我们之间你死我活,只凭本事。我并不是仗恃师父来找你们报仇的。我们可以立下字据,今日决斗,生死与对方无涉。” 唐赛儿道:“好大的口气,年轻人这样可不好!来吧,让我来试你的绝招儿!” 江水清使了一招剑法,唐赛儿直觉得剑过之处一道寒光,冷气顿生,沁人肌肤,唐赛儿禁不得打了一个冷战。 唐赛儿道:“啊呀,好冷!这是什么剑法?!” 江水清道:“对于一个要死之人,什么也无须保秘,告诉你,这叫寒光飞雪剑,知道厉害就投降,本少爷也许饶你们不死。” 唐赛儿道:“侠义道和邪恶道之间势不两立,你若甘做邪恶道中人,我们至死不投降你!” 江水清道:“不投降,就全力战斗吧!不要尽说话,磨时间!” 唐赛儿无奈,只得拼命死战。唐赛儿刚恢复内力尚不足,只斗了几招,就显败势了。少华一见赶紧上去,大叫:“姐姐!你元气未复,让我来战他。”说着冲上前出剑便刺。唐赛儿道:“我二战一胜之不武。杀你让给我妹妹!” 江水清很惊讶,原以为杀死陈亮的是两个少年武士,想不到竟是两个女的。唐赛儿和少华虽男装,也看出唐赛儿情韵不匮,风致弥深,少华风华绝代,秀丽苗条。他以为少华这样的娇弱女子,不会有过硬功夫,心里藐视,手下怜悯。想不到,只几下,就让少华打得落花流水。他又手下发狠,不敢留情。少华在原剑的基础上,又跟沐莹学了雷霆紫电剑,和阴阳应变掌,这两种绝技轮流交互着使,江水清的寒光飞雪剑也发挥不了威力。他心下大急,伸手入怀,取出三个玄冰色小球,他的大小拇指连弹,这三个小弹犹如三道电光,飞射而去,直射少华的上、中、下三处。 少华也真身手不凡,下面的跳起身躲过,中间的用手接住,上面的,她一挺身,用嘴叼住。三颗暗器是躲过了,可是立刻一股冷气从口中直下心腹,最后凝聚丹田,全身冷得打颤。那个接了冰弹的手,冰冷僵直,再也攥不住剑。 江水清哈哈大笑,持剑向少华走去。东方云英急了,挥剑拦住他。 江水清与东方云英二人格斗,江水清的寒光飞雪剑实确厉害,云英的功力比较浅,经不住江水清剑寒之侵,浑身使不上力。 这时候,不只是云英要落败,整个战场上沐莹这一派都要落败。 杨文中的炫光云刀使得格外起劲,眼看就要制住沐莹,突然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声音宏亮,贯满所有人的耳朵。 江水清扭头一看,见来了一僧一道。这二人他都认识,僧是一行大师,道是清灵道长。 北溟异人经常赞一行大师,清灵道长是宇内一流高人,见到时必须礼敬有加,江水清不听师训到中原就受过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的教训。现在见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来到,非常害怕。他已经住了手,东方云英仍向他猛攻。他不知一行大师的来意,以为是冲他而来,灵机一动,点了东方云英的穴道,抱了她就跑。唐赛儿和绛珠纵身追去,眼看就要追上,江水清往后一甩手,几颗冰弹向后飞来,唐赛儿深知这东西的厉害,赶紧腾身避过。绛珠躲避不及,右腿中弹,立刻冰冷僵硬,站立不住。唐赛儿只得停下去扶她。 唐赛儿刚一停步,江水清抱着云英已飞纵而去,没入林中。 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来到混战的人群中,立定身躯道:“快住手!给老衲一个面子!” 武先生对沐莹道:“说话的是一行大师,快住手!” 沐莹赶忙住手,恭候一行大师讲话。 东方红终年行走江湖,也认得一行大师,赶忙停手。 关胜杰也认得一行大师,首先停手。欧阳静见关胜杰、沐莹等都停手了,也停了手。 这时,悟行大师已立于一边。悟性杀了那天外来客头领,正要再去杀天外来客,悟行喝道:“师弟,快住手。” 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来到大家跟前,悟行大师、东方红、武先生赶忙上前见礼,亲切寒喧。 林大兆道:“一行大师乃有道高僧,何管我们方外之事,请大师不要趟这混水!” 一行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凡我所遇,皆有佛缘,施主怎说无关老衲之事?” 杨文中愤愤道:“一行大师,在我方胜利之时你插手,不觉得不公吗?” 清灵道长道:“施主差矣!贫道与一行大师就是为平息事端,禁止杀伐,不计谁家胜负的。” 杨文中道:“实际上你和这位大师是计了胜负的,你们在这时候出了面,就是阻止了我们取胜,帮助了国家叛逆,我们不买这个帐!” 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摇头叹息道:“施主愿开衅端,杀戮生灵,罪过,罪过呀!” 杨文中道:“请问大师。是必插手此事呢,还是劝劝?” 一行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明是非,当然不能插手此事。但请施主以生灵为念,不要妄动杀伐为好!” 林大兆道:“那就请大师和道长让开,我们是讨逆伐叛,对犯罪恶人,不能发慈悲的!” 一行大师道:“施主差矣,佛主欲普渡众生,对人更应平等待之,施主还是勿开战端为好。” 杨文中道:“大师既不想干涉,请让开吧!勿阻我胜利。”说罢挥刀欲上,天外来客、日月教徒、大内卫士,也齐挺兵刃,只听战场外一声冷笑,随着一个人朗声道:“杨文中,你有把握取胜吗?!”大家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杨逢春,后边跟着陈翠屏、陈守旭。 杨文中一惊,原来,当今武林中,杨文中最忌的就是杨逢春,倒不是因为武功强弱,忌怕他另有原因,今日虽然身怀绝技,见杨逢春陡然出现,也惊悸不已,再看了杨逢春后面陈守旭,更是害怕。 “主子,别来无恙吗?”陈守旭进前道:“想不到已被你杀死之人,还活着吧!” 但杨文中的确老辣,一惊之后,马上镇定,对陈守旭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可是今日,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了……” 陈守旭道:“你以为能杀得了我吗?” 杨文中道:“我有这自信。” 陈守旭道:“我也是来报仇的,咱就试试吧!” 杨文中道:“试试我倒不怕,其实报仇大可不必。你的令郎已与我是好友,咱还何必再计旧仇呢,你若能再入我门……” 陈守旭揶揄道:“犬子失教,已不齿于人。以前不必再论,且论眼下,你想让我重回你门,你能把掌门之位让给我吗?能把武林盟主之位让给我吗?” 杨文中道:“陈守旭,你勿得寸进尺,苦苦相逼,难道以为我门中没有你就不能成大事吗?” 陈守旭道:“实话实说,今日我来找你,不是来投你,而是来报仇的。” 杨文中道:“你已是我的手下败将,何敢提‘报仇’两字?” 陈守旭道:“闲话休说,你出手吧!” 杨文中道:“你既不愿意活,我成全你。”说罢一道光芒射向陈守旭,刀当剑用,使出了流星贯日式。陈守旭用从司马绝尘那里学来的雷霆紫电剑去迎。二人使的都是新招法,看了对方的招法,各自惊异。但是虽都是惊异,杨文中的惊异为甚。司马绝尘为前代武林剑圣之一,他年轻时凭闪电剑,驰骋江湖二十年,后来沐临风创了公孙越女剑,并凭公孙剑法,仗剑去国,纵横天下。用“天下一剑”的美名取代了司马绝尘在武林的地位。从此司马绝尘,退隐江湖,专研剑法,企图用精妙剑法和沐临风争雄天下。可是他苦研了二十年,创出这套雷霆紫电剑,未经发硎一试,沐临风已不在人间,而且他已老了,在他将要怀此绝技殒世的时候,恰遇陈守旭,就和阴阳应变掌一同传授给陈守旭。雷霆紫电剑是集前辈高人二十年的心血和功力所创,剑法在原公孙越女剑之上。同时陈守旭原来的功力和剑法也甚有基础,使出此剑法,就更具有威力。杨文中是武术行家,他只使了一招儿,杨文中便知道他今非昔比。杨文中不敢轻敌,手中刀加力,小心格斗,心想等熟悉了他的全部剑法后,再设法制他,二人酣战。 此次围攻沐莹等众武林侠义英雄,是林大兆一手策划的。沐莹和武先生皇宫盗御宝,他已经认出了沐莹,沐莹他们盗出了圣旨还盗用了御宝,林大兆威胁掌宝太监,未敢告诉朱棣,但亦暗下决心,迫杀沐莹。孙林心眼多,他知道沐莹他们盗取圣旨,一定与救唐赛儿有关,就到孙将军大帐来暗伺动静,这小子想不到没抓住沐莹自己却险些白送了性命。今见沐莹被围在这平地之中,又力竭图穷,不能让他再跑掉,成自己的隐患,于是道:“大师、道长,林某君命在身,恕难停讨叛,请大师鉴谅!若不拟助逆,请借步让开!” 一行大师、清灵道长自然明白林大兆的话,是不满他们多管这次事情。二人心中有气,但一行大师是武林高人,不露颜色,退在旁边观战。 战斗初,林大兆和杨文中都把此次战斗的胜利,寄托在手下人的混战上,他们的手下,总计二百多人,武功底子都很厚。以此之众,对付区区几十个只会粗浅武功渤海帮徒众,真是以泰山压危垣。渤海帮徒众虽有几个高手,也定难挽危局。当时的形势确如他们所料,若不是一行大师让停战,简直可一下把沐莹等打得一败涂地。 现在形式完全变了。林大兆也只是拖住了沐莹一人而已,杨文中战陈守旭,也未显胜的迹象。林大兆和杨文中的手下,虽强虽众,怎耐渤海帮里有武先生、欧阳静、杨逢春、唐赛儿、少华、悟行,东方红、陈翠屏、绛珠等。比杨文中、林大兆的手下武功高的很多。这些人,除了关胜杰能够挡一挡外,别人简直没法阻挡。战了一会儿,林大兆一方,非但没占上风,而且死伤不少人,力量大减,林大兆和杨文中都心中着急。 林大兆、杨文中正在着急,忽然京城方面一股骑马卫士跑来增援。这股几十人的生力军投入林大兆他们一方,战斗形势陡地改变了。林大兆的手下,士气大增,由原来的包围圈被迫得点点后撤,将现缺口变为紧围猛攻,圈箍密合。 保护渤海帮徒的杨逢春等虽武功高强,但虎落平原被犬欺,在众多敌人紧困下,很难发挥各自的威力,纵观全局形势,敌方略胜。他们正在着急,忽然孙将军大营一方,三声炮响,营门口举起一杆大旗,旗后冲出一彪人马,这彪人马,战鼓咚咚,直奔战场,跑到战场,投入林大兆一方,来攻渤海帮。这支官军,人数多,来得猛,敌方已显胜,他们又锦上添花,使敌人又添精神。杨逢春、欧阳静等大怒,奋力发威,但也只是多杀几个敌众而已,终难扭转战局。渤海帮徒伤亡了不少人,眼看就要被压缩到中心一点被一网打尽。 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此时已带倾向性,暗暗替渤海帮徒众担心。但是他们顾全身分,不能帮渤海帮出手,正在暗中着急,忽然一男一女纵飞进来,后边跟着四个五十上下岁的英雄和一个中年女英雄。再后边是一帮各持兵刃的叫化子。 武先生一见大喜,前边的一对青年男女正是慕容季英与怀方。后边跟的人是丐帮帮主程见素,恒山掌门欧阳子。 还有李文谦和王玉英,后边的叫化子想必是丐帮北京分舵徒众。 怀方纵飞到战场,直扑向林大兆,怒骂道:“林大兆,你记得怎样害我吗?今日天理昭彰,该我报复你了:”说着挺剑便刺。今日的怀方,虽武功仍差沐莹,亦可称一流高手了。林大兆原就欲败,现在添了怀方,形势更是急转直下,只战得几招儿,就跳出战团,对大内卫士道:“今日灭不了叛逆,立功留待异日,撤广大内卫土纷纷撤出。” 杨文中也紧杀几刀,纵出战团对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徒众道:“撤!”天外来客和魔教徒众纷纷撤出。 孙将军的官军,原来就是在外围紧锣密鼓,虚张声势,见林大兆、杨文中的人撤了,也撤出去。 林大兆和杨文中的人会在一起,直奔京师,孙将军的人回官军大营。 欧阳静,悟性要追杀,被沐莹阻住。沐莹道:“我们此时追杀除不了元凶,充其量只是多杀几个徒子、徒孙,发发善心吧!” 一行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位施主,心性慈悲,与我佛有缘。此施主留个姓名。” 清灵道长道:“此人即是沐少侠,是燕南大侠,天下一剑沐临风之公子。” 沐莹给一行大师行礼:“大师j弟子沐莹,久仰少林一行大师高名,无缘得见金颜,今日得蒙大师出言相助,真是感激。” 一行大师道:“过去本派听信谣言,对沐少侠多有误会,本派弟子多有得罪之处,望沐少侠见谅。” 沐莹施礼道:“不敢!不敢!沐莹无知,得罪过令师弟、一了大师,望大师原谅。” 一行大师道:“一了是本门叛徒,少侠助本门清理门户,老衲当感谢才是——不知哪位是唐女侠,这里有唐女侠吗?” 唐赛儿道:“小女子唐赛儿不敢妄称女侠。”说着给一行大师行礼。 一行大师看唐赛儿,唐赛儿虽男装,也显出正气和英气, 对唐赛儿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听说女施主曾是杀人为逆的强盗头儿,为什么今日放下屠刀,趋良向善?” 唐赛儿道:“小女子的丈夫无辜被鲁王所杀,只是为了报仇才起义的。今日小女子仇已报,不愿再拥兵战斗给兵民带来灾难,因此想解散义军,自己选一个官家鞭长莫及之地隐遁。” 一行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有此善念,即有佛缘,有为难处,少林和老衲愿意竭力帮助!” 清灵道长道:“女施主,肯放弃干戈退隐林下,即是善心,将来若有难处,贫道也愿竭力帮助。” 唐赛儿道:“谢谢大师、道长!有大师和道长金诺相助,小女子退意愈坚。” 此时沐莹已奔李文谦夫妇,请过安后,问二位别后情形。 李文谦向沐莹简述了大概,原来李文谦夫妇为躲避方景纯,曾在定州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方景纯力微,无暇再来欺侮,才敢回家,回家后即遣散奴仆,过深居简出的生活。但是碧莲不在跟前,心情非常寂寞,就出来寻找碧莲。前些天,在保定一带碰到慕容季英,从慕容季英和怀方嘴里知道,沐莹在这里,特赶来相助。 李文谦叙述完了,王玉英道:“现在碧莲在哪里,你知道消息吗?” 沐莹讲了与碧莲分别的经过,最后道:“她可能与陈志成去了喜峰口外的避暑山庄,少华很不放心她,想救出唐姐姐,就去找她。” 王五英道:“少华也在这里吗?” 少华上前道:“少华见过李伯父、王伯母!伯父、伯母好。” 王玉英打量着少华道:“哟!真是个好姑娘!比碧莲还可爱。”抚摸着少华道:“姑娘,你身边容得了碧莲吗?” 少华道:“容得了,碧莲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我把碧莲当妹妹,我们将来相濡以沫,共砺他山,一定很和睦!” 王玉英道:“那丫头任性,你要多担待。从今后你就当我的女儿,你可愿意?” 少华道:“我没亲人,突然有了父母,怎能不愿意呢?——妈!——爸!” 王玉英和李文谦拉住少华两只手道:“你是我们的好女儿!” 沐莹道:“我怀方姐也孑然无家,叔叔婶婶,也索性认了干女儿吧!” 王玉英道:“我早羡纂有怀方那样的女儿,怀方若不嫌弃,就来叫妈妈吧!” 怀方过去,甜甜地叫道:“妈——!爸——!” 王玉英抱住怀方道:“想不到一天之内,我们多了两个可爱的大闺女,我真高兴!” 她高兴地笑了,大家都笑了。 少华没有笑。她道:“还有唐姐姐和绛珠妹,她们也都无家无亲哪!” 王玉英道:“来,都来,都叫我妈妈,闺女越多我越高兴。” 唐赛儿和绛珠,走到王玉英面前,齐声亲切地叫了声:“妈——!” 王玉英道:“好闺女!好闺女!今天妈妈可喜欢死了,因一个碧莲,钓了一群大闺女。” 大家笑。东方红见大家这样高兴,想起了云英,不由得落泪。沐莹看见,知道东方红想起了云英,安慰道:“东方叔,云英妹被贼掳去,大家都心急如焚。这里唐姐姐的事一毕,我们就去救云英妹!” 唐赛儿道:“云英妹妹是为救我而被人掳去的,我一定要救回她。” 少华道:“不,云英妹是为了救我而被那人掳去的,我一定要去救她。” 沐莹想:这时候让唐姐姐消失是最好的机会,今后换个名字出现就谁也不知道了。对唐赛儿道:“唐姐姐,我们若从军营的大帐中把你抢出来,并不太难。单单采用这种办法救你,是有原因的,就是想救出你后,让你这个人在世上消失。唐姐姐,你和欧阳大哥去吧,救云英妹有我们!” 唐赛儿想了想道:“好吧,我们无论隐居在哪里,也要和你们保持联系。” 沐莹对少华道:“华妹,救云英的事,有我们,请你带着李叔、王婶去找碧莲,我处理好这里的善后,就去找你们。” 少华道:“那么谁去救云英妹呢?” 沐莹道:“我、怀方姐和慕容大哥,东方叔,还有杨兄和翠屏姐……” 一行大师道:“你们说那个美少年吗?老衲认识他,他叫江水清,是北溟异人的徒弟。他抢走了东方施主的令千金,要想要人很容易……” 沐莹道:“大师,你和他有交情?” 一行大师道:“他的师父北溟异人,是当今天下高人,曾与老衲和清灵道长有交往,人若被他捉去,找他师父和大师兄赫连惠宣都可要出来。” 沐莹道:“我们为救云英妹,心急如焚,万望大师帮忙……” 一行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既赶上了这件事,就是与东方小姐有缘。待我修书一封,你们派一人去送给他师父。他师父准能不出一日,让他放人!” 沐莹道:“谢谢大师了!快修书,快修书!” 一行大师写了信和清灵道长告辞而去。 唐赛儿道:“听说北溟异人住在漠北苦寒地区,那里正是太史公说的‘胡地玄水,边土惨裂’的地方,广漠无人,不好寻找。去寻北溟异人,莫如先去罗刹魔域寻他的大弟子赫连惠宣。” 沐莹问:“姐姐,赫连惠宣,还在罗刹魔域吗?” 唐赛儿道:“我并不认识他一-听说在,他在给罗刹魔域修最后一个部分——地狱城。” 沐莹问:“你知道罗刹魔域在哪里吗?” 唐赛儿道:“我去倒是去过几次,不过那地方太虚幻迷离了,让我自己去寻,仍找不到路径和地址。” 沐莹很失望,道:“我从早就想探探罗刹魔域,连姐姐这样的精明人去过后仍难寻找,看来,这个地方是去不成了!” 唐赛儿道:“你去不成,姐姐我也得去。听说那个假教主,为树威立势,杀了八大护法,十二长老,八百教徒,这笔血债,不进罗刹魔域,怎么讨还?我自己去不了,但是总能想出办法进去的。” 沐莹道:“将来我和姐姐进罗刹魔域。” 三十五、初遇诸葛 沐莹让武先生带大家回店,让悟行大师师兄弟护送丐帮徒众回去。沐莹和欧阳静把王燕明和渤海帮徒众,送到二十里以外的地方。沐莹道:“渤海帮对沐莹有天高地厚之恩,这种恩情沐莹将来必报。” 王燕明道:“同道相助,这是武林惯例,少侠不要说此见外话!” 沐莹道:“好,将来渤海帮有事,沐莹一定全力相助。请王帮主重重抚恤死伤者,我此间事了,一定携财物去安慰为援我们而死伤者家眷。” 王燕明道:“谢谢了。携财物倒不必,沐少侠肯到敝帮做客,王某倒愿意洁樽以待。” 沐莹:“临别无以为赠,今有一本龙象神功口诀,当做礼物,请笑纳!” 王燕明接了这武功秘籍,欢天喜地告别而去。 沐莹和欧阳静回到客店,大家正在等他们。悟行大师师兄弟临行说愿意留在丐帮,不回来了,欧阳子回了恒山紫霞观。参战的各武林英雄都已到齐。 吃着饭,大家谈今后行动。怀方和慕容季英想带武先生去冷口颐养天年。这三人为一行,返回冷口。 陈守旭、陈翠屏、杨逢春要找陈志成。李文谦夫妇和干女儿少华,要找碧莲,这六人一行去喜峰口外避暑山庄。 唐赛儿要带沐莹去罗刹魔域,然后去寻东方云英,和欧阳静、东方红、绛珠五人一行。 吃罢饭,在店里休息一宿。第二天早饭后,三行人齐上路。 沐莹一行人上路西行,过北京,奔五台山。东方红思念女儿,欧阳静冷僻好静,路上均低头行路,只有绛珠象出笼的小鸟,一路说说笑笑,欢蹦乱跳。 走出北京,见不少红男绿女在西山红叶寺附近踏青,说说笑笑,甚是热闹。绛珠问沐莹道:“沐大哥,有一次,我听到一个人反复吟一首词,念得我都记住了,他仍在念,怪不怪?” 沐莹道:“念的是什么词?你记住了,背给我听。” 绛珠道:“第一句叫‘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沐莹道:“这是金人元好问的词,叫《迈陂塘-问世间》。往下背!往下背!” 绛珠道:“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里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儿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燕丘处--莹哥,我背得对吗?” 沐莹道:“你背得对。没读过多少书,能背一首这么长的词,是小妹子聪明处。” 绛珠受了夸,更春风满面,小脸笑靥如花,仰着头问:“可是我光会背,并不懂啊!怎么这一句说双飞客,那一句又是痴儿女……特别是后一半‘招魂楚些’、‘山鬼暗啼’……还有什么‘骚人’呀,‘臭人’呀,都让人解不开!” 绛珠说得有趣,连东方红、欧阳静也笑了。 唐赛儿道:“傻丫头,诗词里只有骚人,哪里有臭人啊?!我出生在农家,小时候女孩子没读书的机会,只拜师后,跟着师父读了几年书,文墨粗通一点儿:但我知道骚人就是风雅多才的文人。古代楚国有个屈原,他写了一首自叙体的长诗,叫《离骚》,后来宋朝的欧阳修在写《岳阳楼记》时就称这样的文人为‘骚人’、‘墨客’。这句里的‘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就是说,这故事留着,当这样的文人饮酒吟唱的材料或作诗的题目。这样的材料或题目,最容易写出好诗词,象元好问的这首词,让人产生一样的感情,与之共哭共笑。” 绛珠道:“唐姐姐,对,对,我偷听到吟这首诗的人,就是边吟边哭……” 唐赛儿道:“‘长歌之哀,过于恸哭’嘛,因为读词之人与写词之人真情实感一样了,就引起这样的哭或笑……” 绛珠道:“这首词,有这么大的力量吗?!我读了,为什么不哭呢?” 唐赛儿:“当然有。你读了不哭,只是因为你年龄还小,不知什么叫情,也因为你对这首诗,还不能完全理解。” 绛珠想了想道:“也许是吧,唐姐姐,你讲给我听,你讲给我听!” 唐赛儿道:“要一句一句地讲解,你还是去请教你莹哥吧,若论解诗词,我只是比你强,和你莹哥比可差得远了。我是珠玉在侧,自惭形秽,在你莹哥面前,不敢乱讲啊!” 沐莹道:“唐姐姐别取笑我了。我虽比你多读了几年书,但是姐姐颖思入慧,论聪明程度,可真自叹不如……” 绛珠着急噘起小嘴道:“看意思是求不动沐大哥了!” 沐莹道:“小妹子求我,我哪敢不讲啊。对与不对,我讲给你听也就是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还用讲吗?就是说:情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力量这么大?能让人发同生共死的誓愿。” 绛珠道:“这三句,我知道意思,不过经莹哥一点拔,意思就更清楚了,你往下讲吧!” 沐莹道:“‘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是以物喻人。‘双飞客’就是燕子。燕子是双宿双飞的候鸟,但也有劳燕分飞的时候,‘老翅’就是‘终其一生’,只有短暂的‘几个寒暑’。可是这几个寒暑,也总是遇到双栖的欢乐,和分飞的痛苦。‘就中’是有这些经历的人中,就有看不开这万物如此的傻男女,离别时,就自生痛苦。‘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你应说说,你不把万里厚厚的云,将要来的倾盆大雨放在眼里,也不把夜晚将落的茫茫大雪放在眼里,一个人冒这么大的艰险,向何边,去寻谁呢……?” 绛珠释然欢畅道:“莹哥,你讲得真好,这样一讲就把里边的含意讲得清清楚楚了。后半首你也不用细讲,只给我讲几个词就可以了。” 然后拍拍脑袋道:“里边意思让我用它去想!” 沫莹道:“好。我方才讲的上半阙。‘横汾路’以后是下半阙。文章诗词一般都按起承转合的写法。‘横汾路’就是放横看汾河(中原)大地的一切,是‘转’,由所见转写人世间的险恶、复杂,造成无数的痴儿女的痛苦。‘楚些’是-楚地诗的一种写法,用‘些’做语尾虚字,屈原的《招魂》就是用的这种写法,《招魂》就是用想象的阴间险恶来写人间险恶。《山鬼》是屈原的祭神诗名。山鬼是一种美丽的女神。‘山鬼暗边’是说红颜薄命,‘莺儿、燕儿’是佳女子,‘燕丘…’就是那些早逝的佳女坟墓。” 绛珠道:“你这样一讲,后半首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唐赛儿:“弟弟讲得真好,我真敬佩武前辈,造就了你这文武全才。” 沐莹道:“武伯伯,若锐意学文定能蟾宫折挂的。锐意学武,也能武林称尊。他只是半路学尚可成一代宗师,若从小就学武,武功造诣就会更深不可测了……!” 唐赛儿:“武先生之才若用于事朝廷,文能兴帮、武能治国,可惜……只得做一个大野遗贤,草莽落珠。将来默默无闻地老死林泉,实在可惜。” 沐莹道:“这就叫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有人就汲汲于富贵,若梁灏,年年‘垂耳辕下,曝鳃龙门’,可是永不灰心,直到八十二岁,才金榜题名。有的人则淡薄名利,与世无争,我武伯父就属于后一种人,姐姐不也是藏剑匣中,珠埋土里吗?” 唐赛儿未语先叹:“唉!我既不是剑,更不能称珠,是只求别人把自己当成废铁,当成泥珠才好,不可与把自己当剑当珠者相提并论。常言‘玉于椟中求善价,钗于奁中待时飞’,人家是吴钩不轻用,等待好时机,可我则永远是废铁矣……!”说着无限伤感。 沐莹道:“姐姐莫伤感。李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是至理名言。就是唐振坤老前辈的才,也是遗惠后世的,我们不是在用他刨的武功驱除鞑虏、除暴济良吗?将来弟弟帮你铲除杨文中整顿日月神教,让姐姐在罗刹魔域中,发挥自己的才智……” 唐赛儿:“我们还都是常人,是有仇必报的。那个假教主誓必铲除,至于我的归宿嘛,只得将来再定了。” 沐莹道:“我就很羡慕隐居生活,将来一定和姐姐为邻……” 唐赛儿:“也像桃源杨家吗?人的一生,若能与志同道合者为邻,过隐逸生活也很好。我们‘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再一起研练武功,讨论世事,也定是一种很有乐趣的事。” 沐莹:“我曾想将来与杨逢春为邻,现在有姐姐愿与我为邻,我只能改变主意了。我们的家就建在罗刹魔域,我们这次去,在找赫连惠宣的同时,就顺便清理日月神教。” 欧阳静道:“像假教主那样的人,早就不该留在世上!” 绛珠道:“欧阳姐夫说得对,世上若没这班人,就处处都是桃源了。” “唉!孩子,你把世事想得简单了。”东方红道。他一路默默,听沐莹等谈话。他半生行走江湖经历多,涉世深,对年轻人的议论,有些不以为然:“我走遍了天下,根本就没有桃源那样的地方。照杨逢春说,杨文中不就是桃源的吗?杨文中不就经不住名利的诱惑变成人间恶魔了吗?” 沐莹默然。他从小受武先生影响,就做着一种隐世梦,以为桃源就是自己的理想世界,直到今天才被东方红一语点破,世上是根本不存在世外桃源的。人无论在那里生活,都是面对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一个人怎样,就看他选择的是怎样的立世方法而已。他对唐赛儿道:“姐姐!看来我们的避世想法是错的。你可改变姓名,但不可埋没自己的才能。你应发展那个日月神教,使它成为天地间第一大教,第一正教,铲除杨文中那样的人,以利世人。” 唐赛儿道:“那么你……?” 沐莹道:“我有大仇未报,等报了仇后,也要做一番利国利民的事业。” 欧阳静道:“我们一个凡人百姓,能做什么利国利民的事业呢,我们活在世上,就是磨快利剑,多杀几个恶人……” 绛珠道:“对,我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我的武功太差……” 沐莹道:“有唐姐姐在你跟前,你还怕武功太差吗?” 唐赛儿道:“弟弟,说真的,我现在的武功比你差得远,教绛珠武功,已不胜任了!” 沐莹道:“等平定了日月神教之乱,我们在罗刹魔域,共同把咱的武功融合,精炼后创出克敌制胜的新武功招法,传给日月神教教徒,传给丐帮、渤海帮,传给一切武林正派。” 唐赛儿道:“这一切,必须等救出了云英妹,找回了碧莲后再办。” 沐莹道:“这当然。我看那个叫江水清的后生,武功潜力很大,他与你们格斗,都手下留情了。” 唐赛儿道:“我也觉着是这样。我看此人行事不像邪恶,云英妹可能没事的。” 沐莹道:“但愿如此。姐姐你说有办法进罗刹魔域,你的办法能说说吗?” 唐赛儿道:“我们进罗刹魔域,都有使者接送,现在我是假教主的眼中钉,他当然不让使者接我入境。不过,他们不会拒绝关胜杰,关胜杰会想出办法带我们进去的。” 欧阳静道:“姐姐,你对关胜杰这样有信心!” 唐赛儿道:“静弟!关胜杰是个正派人,他绝不甘心当杨文中的同伙。凭过去他与我的友谊,她会帮我们入罗刹魔域的。他是个正人君子,静弟,你若相信姐姐,就不要胡思乱想。” 沐莹看着唐赛儿想,唐姐姐,虽过了花信之年,但是风韵不匮,情致弥深,这样的女子,关胜杰那样的英雄男儿,岂不动心?不过,那个关胜杰确实是个正义男儿,知道唐姐姐有丈夫,绝不会生苟且之念的。这样想,对欧阳静道:“欧阳兄,关胜杰这人我了解,他是英雄,是正人君子,你放心。” 欧阳静道:“我放心,我放心!我怎能不放心姐姐呢?” 唐赛儿道:“静弟!姐实情告诉你,关胜杰是个很可爱的男子,我心里若不是有你们师兄弟,我……我还真的成了他的妻子……” 欧阳静愁容满面地道:“姐姐,他若是能反正,你就……你就……不要顾虑我。” 唐赛儿一笑道:“静弟,你放心。他知道我有静弟弟,想嫁他,他也不会要我。” 欧阳静道:“他是嫌姐姐……?” 唐赛儿道:“不,他是不夺人之爱。他如不是这样的正人君子你姐姐会爱上他吗?” 欧阳静道:“姐姐……” 绛珠道:“姐夫,你得到唐姐姐的爱,真幸福。” 欧阳静道:“嗯。”脚下加力,走在前面。 大家一路说笑,颇不寂寞。晓行夜宿,走了八天,就到了五台山下。 唐赛儿道:“我们教的左、右使都住在五台山上,罗刹魔域也在五台山附近。我们先觅店住下,明天再和关胜杰联系。” 他们在山下找了个客栈住下。 吃过晚饭,大家正在聊天,忽然一队戴日月神教教徒标志的人走来。见了沐莹一行人,仔细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到五台山干什么?”一个提灯笼的教徒对沐莹问道。 沐莹答:“我叫林三木,我们是结伴来五台山降香的。” 另一个教徒打量够了唐赛儿:“这不是本教原右使唐赛儿吗?” 唐赛儿一笑道:“大哥,你认错人了吧?我叫田怡,也是来降香的。听说有个叫唐赛儿的女子,被官军杀了,用她的名字叫我,可太不吉利!” 那教徒道:“你别懵我,我从前在教里见过你!现在教里也有你的图像!” 沐莹道:“那个唐赛儿早被官军杀死了,这是我们家乡一起来拜观音的伙伴!” 那提灯笼的仔细照沐莹道:“不对!你也不是降香的,你是钦犯沐莹!” 沐莹突然哈哈大笑:“你凭什么说我是沐莹?沐莹那人我见过,那小伙子可帅了,怎会是我这个熊模样?” 一个有长老标志的人道:“请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是不是沐莹就知道了。” 沐莹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底是个什么去处,我何不跟他们去看看!对那个长老道:“我跟你们去,可不要难为我的同伴。” 那长老道:“别的人倒可以走,可是这女的,必须留下!” 欧阳静手按剑把上前,怒视那长老。 唐赛儿对欧阳静:“静弟!我不是唐赛儿,去去又何妨?你等着姐姐,他们会放我回来的。”凭她的直觉知道,此地尚不是罗刹魔域,她长期脱离教内生活,对教内情形已很生疏了,她想:“不入龙潭,难探骊龙之珠,既是带我去本教,我何不跟他们去看看?” 那长老对唐赛儿一努嘴,对四个日月神教徒:“马鸣、徐光、王长云、郑二奇带他去虎愁涧!” 四个日月教徒应声出来,对唐赛儿:“跟我们走!” 唐赛儿她们走出,沐莹大踏步过去,与唐赛儿并肩走。 那长老:“你站住,去另一个地方!”沐莹和唐赛儿站住。沐莹看到那长老,见那长老威严地望着他:“你往这边走!” 沐莹无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唐赛儿道:“姐姐,你的盘缠钱,你自己带着吧!” 唐赛儿知道,此小包定不是盘缠,伸手接了,揣在怀里,被四个教徒带着去了。 沐莹见唐赛儿去了,转身道:“带我到哪里去,走!” 那长老走到他跟前,点了他的穴道:“委屈你了!把剑留下!” 沐莹对欧阳静道:“欧阳兄,摘下我的剑,你们降了香在此等我!” 欧阳静点头,走到他跟前,一拍他的肩道:“兄弟,你去吧!”摘了他的剑冷冷立在一旁。 那长老见欧阳静摘去他的剑,用黑布蒙了沐莹的眼,又用绳绑了他的手,对余下教徒道:“带他走!” 沐莹眼前漆黑,被这帮教徒拥着走。他虽看不见路,但是,武功高的人,会听风辨器之功。他跟着这帮人走得很稳,而且能觉察周围动静。他觉得先走的是平地,后来走的是崎岖山路,后来脚下有哗哗水声,这时他就被别人扶着走。他想,这里一定是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向上登了一段路,就转弯向下,仿佛走的是石磴道,在石磴上转了几个弯,忽然大家停住,一个脚步声离了这群人。 沐莹知道,他去的地方,一定是非常凶险之地,但是“既来之,且安之”,我倒要看看此处有何许人,要对我怎样?他从容,镇静、伫立等待。 不大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向他们走来。脚步声到了跟前,一声尖厉的威严声道:“把这人带上来!”于是,觉着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推了他就走。走了一块平地,又拐了个弯,就到了一个阴凉之地。这地方仿佛与别的地方,是另一个季节。此时,正当夏末,沐莹穿的尚是单衣,可这里仿佛是冬季,寒气袭人,令人瑟瑟发抖。 他走着,推他的人一拉他,他站住了,仔细一听,觉得他站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屋里,四周坐了几个人,发出呼吸声。 屋里寂静异常,寂静得让沐莹产生惧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静寂道:“揭下他的蒙眼布!你们认认,是不是那小子!”说得平静,但非常威严。于是押着沐莹的人,解下了沐莹的蒙眼黑布。沐莹揉了揉眼,立刻感到满屋灯光,这里果然是一个地下室,不过壁上有几个大洞口,往里吹着凛冽寒风和冰雪。屋里坐着几个人,均穿着棉衣、棉鞋。他逐个看坐着的那些人,正前方坐着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老头,他五绺黑须,红光满面,正对着一个风口,坐在椅上,甚是坦然,大概方才说话的就是他。他的两边,一边是杨文中,另一边是林大兆,两侧坐着的是两个三四品官员样的人,还有马家庄的二庄主和方景纯的大公子方贻国。只有一人,靠杨文中坐着,大毡笠遮颜,只看见一大把花白胡须,看不清面目。 看见杨文中、林大兆及官府的人,沐莹心一动。今日势是:朝廷、官府、仇家相勾结,围攻他一身。正面坐的一定是个江湖厉害人物,不然杨文中、林大兆不会对他趋之如鹜。他心中盘算在这样的绝地,只杨文中或林大兆,无论哪一个人,都能将他拿住,何况还有两个不知名的高人。但是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所畏惧?昂首而立道:“诸位,把在下带到这个鬼地方,要干什么?” “沐莹,你看上面挂着什么?”林大兆身体动了动,头向上一仰。这时沐莹才看清了,原来正面墙上灯下贴着一张带字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年青人的头像。仔细看字写的是“朝廷钦犯,武林小丑,为恶朝野,同诛共戮”,上面的人头像正象自己。他故作不懂,摇头道:“在下愚鲁,不知挂此何意?” 林大兆冷笑道:“沐莹,你别装傻了,难道你看不出上面画的是你!” 沐莹道:“我的这副模样,怎及得巧手造出来的尊容,这是一不对号。说我是‘朝廷钦犯’,‘武林小丑’,也不是公认事实,这是二不对号。有此二不对号,我怎能认出那上面画的是我!” 杨文中道:“这是利口巧辩!你说画得不像犹可,难道文也与你对不上号?!” 沐莹道:“当然对不上号。说我是朝廷钦犯,哪个朝廷下过圣旨拿我,给我加的罪名是什么?” 杨文中语塞,钳口不语。林大兆道:“你偷盗圣旨,私盖御宝,罪犯极条,不是钦犯是什么?!” 沐莹道:“我‘偷盗圣旨,私盖御宝’,皇帝知道吗?皇帝给我定过极条之罪吗?称我为钦犯,恐怕是林大总管自下圣旨吧?是不是?” 林大兆语塞,杨文中道:“即使这一条你赖过,‘武林小丑,朝野为恶’赖不掉吧?你盗圣旨、盖御宝、杀侍卫、助叛逆、杀鲁王,又杀不少武林人物,这不是依靠自身那点武功任意为恶的小丑吗?” 休莹道:“阁上此言,糊涂极了。既是武林,就只讲武林辈份,不讲身份尊卑。武林人只讲武林习惯。武林中人劫财助义不谓盗,诛恶助善不为罪。你倒说得对,我是曾盗圣旨,助义军,也杀过不少自恃武功为害乡里的恶霸如方景纯、马瑞朋之类,还杀过不少自恃武功危害武林的人,但佛语还云,‘诛恶人即是行善事’我们身怀武功,行侠仗义有何不对?因此‘武林小丑,朝野为恶’,的帽子正应该加给你们。” 杨文中、林大兆、马二庄主、方贻国都对沐莹怒目而视。 沐莹处此绝境,知道定难逃脱,他打定主意拖延时间,以寻机会,他又侃:“我说你们是武林小丑,你们或许不服。你们都看看自己,你们学了武功,不想行侠仗义,有的为了一点儿小利就卖身为奴,去做朝廷鹰犬,有的为了执掌大权,就武林掀波,抢夺盟主。林大总管即是朝廷鹰爪,就该遵朝廷法度。朝廷本有王法监狱,你们却偏造什么囚仙洞私自囚禁,危害武林,在囚仙洞里囚禁我和怀方姐四十余日,并企图乘我怀方姐无力反抗,施展兽性。为抢我家武功秘籍你帮方景纯杀李文谦夫妇,囚禁李文谦夫妇,暗杀福庆寺和尚,难道这是光明磊落的吗?” 林大兆冷笑,面露杀机道:“满口胡言!” 沐莹道:“杨文中为篡武林盟主之位,私自召开武林大会,假冒隐居谢世的唐振坤老前辈,篡夺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暗杀丐帮帮主,难道不卑鄙吗?” 杨文中冷笑道:“这是你临死前的诬蔑!” 沐莹道:“你们妄称武萨英雄,行事卑鄙,才真是朝野为恶的武林小丑。” 正面那老头对沐莹态度有些改变,和声问:“你就是从囚仙洞里逃出的那个人吗?” 沐莹道:“晚辈正是。” 那老人问:“莫非那囚仙洞造得有破绽?” 沐莹是何等灵机,听他这样发问,猜度他肯定与那囚仙洞有关,谨慎答道:“囚仙洞倒没有破绽,只是造洞的先辈看出了主人的险恶,知道造完洞主人必把他关死在洞里灭口,所以造洞时留了后路……” 那老人看林大兆道:“既这样,留后路是应该的。可是这后路你是怎么发现的,它总不能明露着吧?” 沐莹道:“当然不会明露着,而且隐密得很,凭我这点本领根本就找不到那暗道。是机缘偶得,找到了那前辈一个暗示性纸条。也是有了大内侍卫赵长山的帮助,才找到了暗道,没有赵长山的帮助,还是找不到的。” 林大兆问:“什么?是赵长山帮助你们?” 沐莹道:“是的。赵长山偷偷进洞,以为我们武功尽失,无所顾虑,兽性发作欲强奸怀方姐,怀方姐我们一反抗,他失足踏上了机关,身被木武士的枪刺穿,头被上边的铡刀砍下。他遭了报应,也露出了那个暗道。” 林大兆恨恨道:“这个败类,死了活该!” 那老头:“哦,如此说公输远造的囚仙洞,还真不错呀。”看了杨文中一眼,对沐莹:“你说这位唐教主是假冒的,你有什么根据吗?” 沐莹道:“天下人都知,朱元璋在灭日月神教的时候,日月教主唐振坤携带着黑木令隐遁了,看这个杨文中拿出拿不出黑木令,就可知道,他是不是冒牌货了?” 那老头看杨文中,杨文中哈哈大笑:“你是激我,想看我教的黑木令吗?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教主传位,是不会让人看黑木令的!” 沐莹道:“你能说出黑木令什么样子吗?” 杨文中道:“这是我教之秘,为什么要我对大家说?你敢藐视本教,藐视本教主吗?” 沐莹道:“对日月神教,我不敢藐视,但是对你这个教主,我可就真藐视之至了。因为你不是真教主,你既没有德,也没有才,甚至连日月神教教徒也不是……” 杨文中道:“你看不出今日之形势吗?你就是巧舌如簧,也救不了你的命。” 沐莹道:“未必吧?就凭你们?我还真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杨文中冷笑:“这里已经是我日月神教的地盘了,不用我们动手,这个玄冰洞就能把你冻成冰棍的。” 沐莹听了这话更感到身上奇寒难耐,他知道杨文中的话,并不是威胁之词。假若真被他们制住,让自己在那里呆一个时辰,就非因冻毙命不可。他打定主意要冲出去。可是他身子未动,杨文中、林大兆已身子离位,准备扑过来。 林大兆:“既来了,你还想活着离开?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们几个了,赛诸葛,是不是?”他的话是冲那老头说的,可那老头只点了点头,没说话,这等于他碰了个软钉了。他沉默不语了,但是两只眼睛注视着沐莹,一会也不离开。 沐莹回看,见洞口已经关了,出是出不去的,很着急。 沐莹正在着急,那个戴毡帽的老者,突然大笑,对大家道:“这小子杀了我亲戚,今日活该报应,这个人交给我吧!你们请出去,我擒住他再商量处罚办法!”声音苍老,沐莹听着很熟,但想不起说活人是谁? 林大兆道:“好哇,有前辈出手制住他,就可把他冻死在这里,还要怎样处治?” 戴毡帽的老者道:“大家如信得住老朽,就请出去。” 方贻国道:“老前辈,你不能冻死他,让我在他身上砍几刀。” 马瑞图道:“对,我也要在他身上刺三剑!” 戴毡帽老者道:“好好好,大家请移驾吧,我刺他几剑,再交你出气就是了。” 沫莹心思电转,这个老人是谁呢?他说我杀死他的亲戚,我平生杀人有限,他的亲戚是谁呢? 那两个军官,虽穿了棉衣,仍冻得受不住,最早出去。接着马瑞图、方贻国、林大兆、杨文中都出去了。正面坐的那老者,刚要走,戴毡帽老者道:“赛诸葛,你就这样走了,把我也关在洞里冻冰棍吗?” 正面那老者冷笑道:“太行一叟,你以为老夫不知你的打算吗?你哪里是想杀他!你是想救他,我从外面关了地洞的门,管保你七上八下,横三竖四都出不去!”说着飘然离去,关了洞门。 沐莹不知未来的命运,愣愣地立在洞心。洞中奇冷,那毡帽遮颜的老者,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噌啷”一声,抽出剑,剑在灯下寒光一闪,沐莹激灵灵一个寒战。 沐莹道:“老前辈是谁?沐莹与你有什么仇,请明示!好让沐莹死而无憾!” 戴毡帽老者突然哈哈笑道:“沐家小子!赛诸葛是在指示你出洞路径,你聪明颖悟,能解得开吗?” 沐莹惑然道:“阁下到底是谁?与沐莹是友、是敌,请示庐山真面目!” 戴毡帽老者又大笑,笑过后摘下毡帽:“沐贤弟,连老朋友都忘了?” 沐莹看这老人,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老人是皇甫松。老杜有一首《四喜》诗,诗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尚称一喜,而在这绝地遇到老朋友,使他绝处逢生,沐莹的喜就可想而知了。他走到皇甫松跟前:“老哥哥,我们这不是在梦中相见吧!我以为我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遇到老哥哥相救。你是……?” 皇甫松拦住他道:“这些等以后再谈。你先琢磨赛诸葛指示性的话!” 沐莹道:“他会诚心指示咱出洞的路径?” 皇甫松道:“他一定会。他的师父北溟异人,是界于正邪之间的人物,而他则正气多于邪气……” 沐莹惊喜道:“方才这老头就是赫连惠宜吧?” 皇甫松道:“除了他,谁能造出这样的绝地?把剑交给你,先出洞!” 沐莹道:“若是他,我就因祸得福了,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皇甫松道:“他的话若真指示我们出去……一定是这样:在从一到十这些数里,去了七,八,三,四这几个数,在其他数上做文章。” 皇甫松又道:“嗯,有这个可能。可是为什么这些数里加进‘上’、‘下’、‘横’、‘竖’等字呢?” 沐莹想了想:“他说七上八下,横三竖四都出不去,那也许是把这些成语倒过来。不是有个朝三暮四的故事吗?说有这么一家,养了个猴子,主人说早上喂你三个枣子,晚上喂你四个枣子,它便很高兴。主人说晚上喂你四个枣子,早晨喂你三个枣子,它便不高兴了,和暮四朝三是一个意思。后一种说法猴子便不干了。赫连前辈说七上八下开不了门,那么是要八上七下呢……?” 皇甫松:“咱们到门边去试。” 沐莹和皇甫松走到了门口,只见铁板夹木门上,有红绿两个钮。沐莹推门,门很重。他知道方才欧阳静借拍他肩膀,给他解了穴道。他运龙象神功去推,门丝毫不动。 皇甫松道:“你动那纽!” 沐莹动那纽,两个都能动。他先把左边的红纽往下拉动了八下,去推门,推不开,他又把此纽往上推了七下,去推门,仍堆不开。他停住手发呆自语道:“这就怪了……” 皇甫松:“你再把‘横三竖四’这句成语倒过来用。” 沐莹去移动右边的绿纽,先把绿纽上下移动了几下,等到它复原了,又左右动了两下。去推门,仍推不开。他真的呆住了,不住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皇甫松也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赫连惠宣也不会骗咱们哪,一定是咱想的不对吧?” 这时,沐莹的腿已经冻僵了,不自禁地蹲了下去。这一往下蹲,才看清了,原来地上镶着黑白两色石子,以门缝为界,门缝左边镶的尽是白石子,门缝右边镶的尽是黑石子,而且无论白石或是黑石,上面都有数字。看了石子和石子上的字,沐莹灵机一动。他先走石子,脚踩上石子,从一走到八下来,然后踏到七上,走到十下来,去推门,仍推不动。他又站上右面黑石,竖着踏了四颗石子,横着踏了三颗石子,他刚踏完最后一颗石子,门闸闸开了,对着门,是一条隧道。 隧道两旁有灯。沐莹持剑在前,皇甫松空手跟随在后,顺隧道而行。走了二十余步,拐弯向右,脚下路由平板变成了石磴。又行了四十余级石磴,石磴向左拐弯,拐过了弯,又走了四十余级石磴道,第二道铁门横在眼前。这道铁门无红绿纽儿,只是两扇门上题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两句诗。地上也没镶黑白石子,而是画着一个八卦阵图。沐莹在门前痴立良久,不知怎么开门。 皇甫松道:“沐兄弟,为什么不开门?” 沐莹道:“我看此门机关似是在门上题诗与地上八卦上,但不知这八卦阵图哪一方是哪一门?” 皇甫松道:“八卦阵图老夫倒是记得,有休、生、伤、杜、井、死、惊、开八门。这八门中有七门是死门,两门是生门。莫非让我们站‘生、开’二门?” 沐莹摇头道:“门上的题诗若与八阵图有关,就应该站‘休、死’二门。” 皇甫松道:“我们试试看。”说着两脚用力,站上了“休、死”二门。可是去推门,门仍不开。 沐莹语:“千山鸟飞绝,绝既杜,万径人踪灭,灭既死,‘休’、‘死’二门不行,莫非是‘杜’‘死’二门?”对皇甫松道:“皇甫大哥,皇甫大哥,你站‘杜’‘死’二门!” 皇甫松双脚用力,站上了“杜”“死”二门,就在他用足力之时,门“嘎”一声,吱吱闪开。门一开,就看到了外面的碧草阳光,知道门外即是旷野了。 三十六、巧出仙洞 他们站在阳光下,皇甫松道:“这里的几个人,两个将官武功微不足道,燕南的方贻国、马瑞图,也不足虑,那个圣手如来和林大兆,一对一我们都可对付,所虑的是那赫连惠宣,他要拿你,不必讲武功胜不胜你,他有很多奇怪的法儿。不过这个人不一定真心实意保他们……” 沐莹:“我们若能争取他最好,因为我还有事要求他。” 皇甫松道:“那就忍让他些避免和他交锋,这个人只是傲,不残忍……。他不会照他们的意思杀害你的。”“那么我们出洞吧,那个店里还有我们的人,说不定正在设法营救我!” 沐莹和皇甫松出洞,别人并不在洞口,只有马瑞图与方贻国守住洞口,准备狠戳沐莹报仇恨。 沐莹和皇甫松一跃出了洞口。马瑞图道:“皇甫前辈,你将那小子制服了吗?” 皇甫松道:“制服了——原来他的武功已经被废了!我把他送出洞,让你们杀了解恨的。” 方贻国走上来:“啊!我们真是当局者迷,他武功被废,原来就听肖长老报告的。”转身对沐莹:“你也有今天吗?今天你是砧上肉,任方大爷宰割了,啁哈哈哈哈!”说着举剑对住沐莹胸膛就刺。马瑞图一把将方贻国拉住:“慢!让他这样死不太便宜了吗?他们的人杀了我的三个兄弟,我在他身上穿三刀六孔!” 方贻国道:“对、对、对,那就让给你先戳,你在他身上戳六孔之后,我再剜他的心!” 马瑞图端起剑,恶狠狠地向沐莹腿上刺去。沐莹早就把剑背在身后,马瑞图的剑刺到,他一抡臂一个西施浣纱,就将马瑞图的剑格开。马瑞图惊得“哟!”一声,退身就走。沐莹恨透了马家弟兄和方家父子,挺剑追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马瑞图的后心,几乎是剑腿齐出,在剑刺中马瑞图身体之后,跟着就是一脚,把他的身体踢得飞出两丈开外,栽倒在地上,死了。 沐莹突然刺死马瑞图,方贻国惊得傻了眼,还没容他清醒过来,沐莹的长剑已刺到他的咽喉。他惊慌失措,慌乱中来不及用剑去挡,只得用手挡去,结果手被刺穿,被剑钉在咽喉上。这小子公鸭嗓子连话也喊不出来一句,持剑的那手臂绕了两绕,身子向后一仰,就倒在地上,口、鼻、耳、咽喉往外冒血,也追马瑞图而去。转眼之间二人都见了阎王。 沐莹对马瑞图与方贻国看都不看一眼,对皇甫松道:“皇甫大哥!我们走吧!” 皇甫松问:“去哪里,是去找杨文中、林大兆,还是离开此地?” 沐莹想了想:“既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归?去找他们算帐——皇甫大哥,你知道他们的去处吗?” 皇甫松道:“他们的去处,我倒是知道,不过他们狡兔三窟,可不一定住在我知道的地方。我们去看看吧!”皇甫松带沐莹向一处山坞走去。 他们走到了山坞前,见山坞除了一大片原始森林外,一无所有。皇甫松带他走到山坡前,只见灌木花丛中,有一个山洞。皇甫松带沐莹走进山洞,穿过一段洞道,突然豁然开朗。然后曲径通幽,把他们带到一个形式各异的建筑群。这个建筑群的中心是一个碧砖黄瓦的大殿,这个大殿紧靠山崖,两岭捍卫。这些建筑均埋在绿树丛中。 皇甫松带沐莹进入大殿,大殿中空无一人。转过屏风,屏风后有个洞。皇甫松到了洞前,沐莹欲往洞中走,皇甫松拦住他道:“不要莽撞!”说着一拉屏风上的一个小纽,听得洞中隐隐铃声。一会屏风上一阵铃铃响,皇甫松道:“走吧,通知咱可以进去了。” 沐莹:“我们要进去,为何必须等通知?” 皇甫松:“这个洞口就像一道防线,里边布置着很多险恶机关,保护着洞内的安全。如果他们不给你通知就进洞,他们发动机关,或你自踏机关,一定惨死在洞道中。他们给你发了进洞通知就不同了,他们或者不发动机关或暂让机关失效,绝对不让进洞者惨死的。他们让我们安全进去,或者认我们为朋友,或者他们有把握在我们过洞后杀死我们。我们进洞吧!” 沐莹道:“他们不会骗我们吗?” 皇甫松道:“绝对不会骗我们,因为这通知是赫连发的,他要杀我们过了洞也很容易,根本用不着用机关杀我们。” 皇甫松与沐莹顺洞道往里走,每一个拐弯处均有机关,或悬石,或翻板,或刺枪,或雨箭,沐莹进出过囚仙洞,这些机关他都看得出来,拐了个弯,过了三道门,进了一个雅致的客厅,这个客厅里只有赫连惠宣一个人。 赫连惠宣冷冷道:“我已放了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你真想送死吗?” 沐莹道:“赫连前辈,你要杀我就动手吧!我不会还手的。” 赫连惠宣:“你从玄冰洞出来,就证明你很聪明。唐教主那样认真对付你,也可见你武功不低。你要活,就来公平决斗,否则这里你万难出去。” 沐莹道:“晚辈心慕前辈已久,只是缘悭一面。今日既见高明,万不敢与前辈动手,前辈要杀我就杀。” 赫连惠宣:“你是瞧不起我?!不屑和我格斗?!” 沐莹:“不敢,我确实真心敬佩赫连前辈的一切。” 赫连惠宣心想,听这小子说话倒诚实。对沐莹道:“说真话,你到这地方做什么?你不走,大内、官府、日月神教和一些武林门派都在这地方要杀你!” 沐莹道:“知道。但是为了来寻前辈,我不怕闯龙潭虎穴。” “到底找我有何事?”赫连惠宣问:“你以为我会答应你?” 沐莹道:“我以为前辈会答应。我早听说前辈不是不察善恶,不分是非的人。” 赫连惠宣道:“沐莹,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本来只是杞柳,你硬说我是楠梓,你以为我会信吗?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找我为什么事,虽然我不一定帮助你!” 沐莹道:“是想向前辈打听令师北溟异人老前辈地址。” 赫连惠宜道:“你找我师父有什么事?” 沫莹一顿,话临出口又犯了愁。北溟异人已八十多岁了,原来的两个徒弟赛诸葛赫连惠宣和巧手鲁班公输远也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离开师父,各就其业,江湖扬名,也有二十多年了。北溟异人收江水清做徒弟,赫连惠宣不一定知道,也不一定同意。因为一个门派如果收徒失检、收了废物徒弟或失德徒弟,都会使这个门派自毁清誉的。他想赫连惠宣知道了北溟异人新收徒弟之事,一定不高兴,知道江水清在外边的行为一定生气。赫连惠宣不满意师父,又不能替师父教训师弟,心中的气没处发,一定给沐莹钉子碰。可是既带东方红来了,险也冒了,能默默而回吗?在这件事上,他已是过河卒子,没有犹豫的必要了。他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令师北溟异人收了个关门弟子,叫江水清,他掺和在杨文中、林大兆他们的中间,掳走了我东方红叔父的干金,不知去向。东方红前辈为寻女儿,心急如焚,是以贸然来求前辈……” 听了沐莹的话,赫连惠宣许久未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徒弟管不了师尊之事,我也不知师尊现在住址,少侠为此而来,请回吧!” 沐莹果然碰了钉子。但他怎能这样回去呢?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又道:“赫连前辈,晚辈自知名微德薄,没有谒贤资格,特求少林方丈一行大师修书一封,代为向令师求情。同时,窃以为,此事令师若不管,会影响贵振的清名,所以恳求前辈帮忙……” 沐莹说着,把一行大师写的那信掏出来,递上去。 赫连惠宜展开那封信观看,只见信纸用铁划钢钓、遒劲流畅的行书字,写着一封短信,后具了一行大师的名。赫连惠宣默念那封信,写的是:北溟先生台鉴,榆城一别,久疏问候,但频闻先生及二高足之奇迹,默为祝颂。不意昨在京师,遇一名叫江水清之少年,自报名列先生门墙。窃观所行,迥异先生及前二高足,因碍于先生金面,未便教训。亲睹掳良女东方云英潜逃面去。窃疑此子,伪忝先生高门,故致书躬询,一行顿首。 赫连惠宜看了此信,沉吟不语。一行大师此信,写得委婉极了,但责问之意,也锋芒毕露。恩师那么大年纪了,若因此生气,实在罪过。但若隐匿此信不禀报恩师,将来那个师弟东窗事发,师父岂不怪罪?另外,那个小师弟少年放荡,行为不羁,如不管教,将来做出有辱师门之事,也是罪过。他思忖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将此信面呈恩师。但是,沐莹的武林事迹他早有耳闻。听说的这些事中,毁誉皆有,但有一点是很肯定的,他身怀绝技,剑法登峰造极。今日只是洗清了一些别人加在身上的污秽,表现了一定的聪明和智慧,未得瞻看他的武功剑术。他人很谦虚,我无端与他比武,他是无论如何不可的,我何不以此事要挟。于是对沐莹道:“师门不幸,出此乖戾,我是不能不管的,但是我赛诸葛从来代人做事都有条件。” 沐莹一楞,问道:“前辈,不知特么条件?” 赫连惠宣道:“条件很简单,比剑。你父燕南大侠沐临风,号称天下无敌剑,你的剑法也海内称誉。你若五招胜我,你让我做什么,愿受差遣,若是胜不了我,若寻我师父,那就得你自己辛劳了。” 沐莹道:“晚辈倒愿意自己去寻令师,不敢麻烦前辈,请前辈指示令师地址,不胜感激。” 赫连惠宣道:“我可以告诉你找我师父的方法,但也有个条件……” 沐莹问:“这个条件是什么?” 赫芝惠宣道:“一样,还是比剑。” 皇甫松看今日势,沐莹不答应比剑,决出不了此山坞。也好,赞成他们比剑,倒可以乘此看看他们各自的身手。对沐莹道:“沐老弟,既然赛诸葛先生愿指导你剑法,你就陪赫连老头玩几招吧!” 赫连惠宣道:“称指导,是你皇甫老儿损人,不过,不领教沐少侠高招儿,我是不甘心的!沐少侠,若想差遣老朽,就出剑吧!” 沐莹无奈,只得拔出剑,剑尖朝下倒提,对赫连惠宣一揖道:“晚辈被逼,只得领教前辈高招,请前辈手下留情!” 赫连惠宣见沐莹倒提长剑,表示对自己尊敬有礼,心中高兴,对沐莹道:“少侠出招儿,我们点到为止就是!” 沐莹道:“前辈面前,沐莹斗胆也不敢僭先,请前辈出剑出招儿吧!” 赫连惠宣道:“老朽僭先了!”说着抽出长剑,使了个地冻天寒式。只见长剑过处寒光闪耀,犹如雪花纷飞,玄冰晶莹。沐莹只得用了一招落英缤纷和玄鸟划沙的结合式破了这招剑法。这招使完,沐莹抬眼看赫连惠宣一惊非小,见他手中仍是倒持太阿,知道这招原来是手捏剑尖,剑柄在前使的。立即撤身道:“请前辈鉴谅,晚辈不是前辈对手,剑,晚辈不敢比了!” 赫连惠宣道:“沐少侠,托老朽之事也不想办了?” 沐莹道:“可晚辈技不如人,打不赢前辈。发不发恻隐之心,就在前辈了。” 赫连惠宣道:“其实这是你妄自菲薄,对自己缺乏信心。老朽试了你一招,就试出你剑招实在精妙,功力亦胜我许多。你所以认败,就因为惧我剑法的巧和怪罢了。是不是?” 沐莹笑而未语,赫连惠宣道:“其实,剑法好坏在实用之威力,不在怪和巧。怪和巧都是因为提高实战威力从熟中生出来的,不要故用怪,故弄巧。如果招招用怪,招招弄巧,就会多怪为常,弄巧成拙,‘翠纶桂饵,反所以失鱼’就是这个道理。我使剑之所以持轻御重,持尖用柄,是因为我练独门暗器的手技,用以故弄玄虚,与敌交战,若惧其玄、怪,未战先怯,是武人之忌。” 沐莹道:“前辈教训得是!” 赫连惠宣道:“拿起你的剑来,再比剩下的四招儿!常言‘进棋莫饶客’,比剑也如下棋,不要客气!” 沫莹经过赫连惠宜的开导,奠定了信心,也不再手下留情。提剑道:“晚辈又献丑了!”说着使了一招“群帝骖龙”和“狂风绕树”的结合招数。这一招是一抖手向赫连惠宣头部连刺效剑,又飞身旋转剑从赫连惠宣上方四面八方刺去。皇甫松不禁叫了一声:“好!”以为这招剑是绝招,任何剑法、刀法、枪法……都不能化解。刚想说:“赛诸葛,你践言吧,你败了!”可是话没出口,却见赫连惠宣一招“大漠飞沙”轻轻化解,这是千万个各种兵器的招法中唯一能解这招剑法的招数,他竟在这么短暂的一刹那想出来,使出来,更奇地是,他紧接着使了一招“长河落日”攻向沐莹。这招儿“长河落日”是据五代鲍照“长河落日圆”的诗意创造出来的。北溟一带,日特别长,日暮时候,晚霞满天,红日迟迟久悬不下,日慢慢,但日旁却彩云疾飞。这招剑法静中有动,以为是静不去防,一动就使你险象环生。看似到处是静,却是到处是动,可以以逸待劳,攻你防范之疏。皇甫松心说:“好厉害的剑法!”怕沐莹我不出恰当的招数化解,暗为沐莹捏了一把冷汗。他正为沐莹着急,想不到沐莹一旋身使了个羿射九日,动作快极了。羿射九日。一旋身使完,就变成了羿射十八日、二十七日、三十六日。无论赫连惠宣怎么动,都可有防剑在前面等着。 这一招沐莹也化解了,共比了三招,未分胜负。沐莹刚使完羿射九日,紧接着,使了一招“雷收震怒”,这是根据《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诗里“动如雷霆收震怒”句的意境创出来的。“公孙越女剑”法招数,诗里的字,有的正是其反意,屈原的《九歌》歌辞后的“乱日”,就该解成“理日”。《离骚》里的“落英”却指的是“初发之花”。这句诗里的“收”,也是“发”的意思。“收”震怒,就是蕴蓄震怒准备大发之意。无形的雷霆大发,结合轻功,变成有形的剑招,就是剑以抹莹胸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进射。这个剑招沐莹旋身使出,就像一个按了剑的飞轮,滚向赫连惠宣。皇甫松暗暗替赫连惠宣吃惊,以为这个旋转剑轮,非把赫连惠宣迫退认输不可!不料赫连惠不退反进,使出了“风捻贺兰”。他剑长、力猛、身倾,与沐莹同时发出前刺的剑,他可以刺穿沐莹,沐莹却够不着他,迫得沐莹只得退身保护。 第四招又这样打平。赫连惠宣见迫住了沐莹,又使了一招攻击剑法雪花横飞,这是赫连惠宣自创的看家剑法,长剑飘忽前刺,犹如万朵雪花飘忽不定,无影无踪,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沐莹想不出恰当招数化解,一急想出了破剑法。他虚晃着剑不发,观察赫连惠宣的空隙或破绽,可是赫连惠宣的剑精到毫巅,又是攻中带防的剑招,沐莹根本就找不出破绽,只得右方故露空虚,引得赫连惠宣上当,长剑向他右方用力刺去。这样一来,他的剑招变成只攻不防了。赫连惠宣只攻沐莹右方,左前方露出空虚,沐莹的破剑法,是专攻对方这种空隙的。长剑一挺,从赫连惠宣剑的空隙中刺入。眼看就要从空隙中直插进去,刺中赫连惠宣的手腕,可是赫连惠宣捏剑的手一抖,由于剑尖轻,剑柄重,剑尖一抖,剑柄振幅很大,一下磕在沐莹的剑上,而且这样颤起来的剑把,弹力很大,任是沐莹内力充足,也把他的剑磕偏。沐莹的剑徒找了个空隙刺入,也没给赫连惠宣形成险象,但是沐莹变应很快,在长剑后撤时一反剑,和赫连惠宣的剑贴在一起了,他长剑一搅,赫连惠宣的剑把在前,剑尖再也捏不住,脱手飞出。但是他的长剑刚出手,手中立即飞出一个带链飞抓,准确抓住剑把,拉回手中,变成了正握剑把。 此时,沐莹的长剑早停住不刺了。一揖道:“赫连前辈?好惊人的暗器!五招已过,还比吗?” 赫连惠宣哈哈大笑道:“天下第一神剑,名不虚传。老朽输了,愿替少侠效命!” 沐莹道:“沐莹承让,前辈并未输。前辈愿帮助从令师弟手中救出云英姑娘,沐莹我感激之至!” 皇甫松道:“赛诸葛若愿帮助救出云英姑娘,东方红亦定感激之至。” 赫连惠宣叹道:“我替沐少侠去一趟北溟就是了,但是沐莹少侠必须在此等我!” 沐莹道:“我能进出此洞吗?” 赫连惠宣道:“不能。因老朽尚有一些事要与沐少侠印证,在此期间,你不能擅自离开。” 沐莹道:“前辈要把沐莹和皇甫大哥一起囚禁于此吗?” 赫连惠宣道:“皇甫老儿是接到武林贴子而来的,现在连发贴子的主人也去了,当然可自去——你外边有什么事,可托皇甫老兄办。” 皇甫松道:“我接到他们要处治你的武林贴子,心想来设法保护你,就来了——但是,若不是赛诸葛老兄想放你,我是救不出你的。” 沐莹道:“皇甫大哥肯为我来此险地,沐莹就感激万分了,何况没有大哥相救,沐莹定在洞中惨死。皇甫大哥,少华说,你为了济世编了一本《百毒篇》,是吗?” 皇甫松道:“大哥我闲暇无事,是写了本讲毒的书。” 沐莹灵机一动。他猛然想起,碧莲说在店里中过一种慢性毒,中毒后武功慢慢消失才被擒的。他清楚记得杀他父亲的那个老者与他交过手,武功虽比他高得多,但武功绝不能比他父亲天下无敌剑高得很多。武先生说,他父亲所以被杀,一定是中了这慢性毒。他向皇甫松问道:“有一个碧莲姑娘,曾吃过被店家下过毒的茶,当时不觉得什么,但是武功慢慢消失了,在众多毒里,是否有这样一种慢性毒?” 皇甫松想了想道:“有。我就曾有过这样一种毒,因是用曼陀罗和罂粟制成的,叫曼罂粉,后来把他送给了一个隐居的好朋友。” 沐莹急问:“皇甫大哥,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家在哪里?” 皇甫松道:“他叫柳老泉,住在八达岭的天外仙境。柳者泉是世外隐逸,家又远离太行山,我以名誉担保,放毒的绝不是他。” 沐莹道:“皇甫大哥,毒既在令友手里,小弟将来就要去访他。令友如有嫌疑,小弟免不了得罪,先向大哥告便。” 皇甫松道:“杀沐大侠的如真是敝友所为,少侠怎么处治他,大哥绝无异说。不过毒虽在他手,下毒的决不是他。敝友模样很像杨文中,但行为大异杨文中,却非常方正、善良。” 沐莹道:“皇甫大哥,我相信你的话。”又对赫连惠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告诉我机关的破法吗?因为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 赫连惠宣道:“沐少侠,请原谅,这可办不到。这里是罗刹魔域的一部分。我建罗刹魔域时,是与日月神教教主订过盟的,我不能做背盟之人……” 沐莹道:“赫连前辈,晚辈这个要求非分了——让我的几个朋友来陪我可以吗?” 赫连惠宣道:“当然可以。我只是为他们保守机关的秘密,别的我就不管了。” 沐莹对皇甫松道:“皇甫大哥,就请你到洞外王家店给我的朋友送个信,他们若愿意来,就让他们到这里来,他们若不愿意来,就在外面策应唐姐姐。” 皇甫松道:“好,这事我一定办到,还有别的事吗?” 沐莹道:“皇甫大哥!唐老前辈那个亲笔信,皇甫大哥可要保存好……” 皇甫松抬头看墙上,对沐莹道:“那个亲笔信,我没带来,可是在这里,用不着了。你看,那墙上提的是什么?” 沐莹抬头看墙上,墙上一张发黄的横幅上铁划银钩,写着一首词: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岭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拭英雄泪。 后面落款是右录。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一首,唐振坤题。 沐莹看罢这个横幅,不禁赞道:“唐老前辈这横幅,写得真是又遒劲,又流畅。比那遗嘱好看多了!” 皇甫松道:“我师兄是慷慨英雄,被这首词激励,字就写得昂奋潇洒。” 沐莹赞道:“辛弃疾这首词写得真好,词里‘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是何等慷慨激愤的感情啊1” 赫连惠宣道:“有两句诗说‘国家不幸诗人幸,活到沧桑句便工’,真是不假。陆游张安国,辛稼轩的诗词都清楚地证明这两句诗,写得含蓄且隐含哲理。” 沐莹想,既然唐振坤录的词,贴在赫连惠宜的寝室里,一定是二人脾气相投。在替唐姐姐反对伪教主这件事上,能争取到赫连惠宣站在自己一边,就可事半功倍。他对赫连惠宣道:“录此词的唐老前辈,也一定很欣赏这首词和敬佩辛稼轩这个人。岳飞的《满江红》写得那么好,秦桧也绝不录了它,贴在墙上。赫连前辈,你说是不是?” 赫连惠宣道:“这当然,唐教主很喜欢这首词,也很推崇稼轩居士这个人。” 沐莹道:“赫连前辈,恕我冒昧,敢问前辈,你觉得这个教主,和原来那个慷慨英雄的唐振坤老前辈是同一个人吗?” 赫连惠宣想了想:“这等以后再说吧,不过沐莹,你可别离间我与教主的关系呀!” 沐莹道:“不敢。望赫连前辈留意。” 赫连惠宣对皇甫松:“皇甫老儿,恕不客气,你若给贵友去王家店送信,就请吧!不然等我离开此洞,我自信就再也没有人能出入洞了!” 沐莹道:“前辈,你这不是软禁我吗?” 赫连惠宣:“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哇!你若不愿意,你走人,我也不必辛苦这趟了,两方便。” 沐莹想:“为救出英妹,这里是油锅,我也要呆下去。”对皇甫松道:“老哥哥,你回去吧,我要在此等赫连老前辈回来,让他们放心。” 皇甫松故意提高声音道:“他们大可放心,其实江湖游客东方红的师父烟波野老与北溟前辈又是老相识,只要赛诸葛肯去见令师,东方云英一定有救——告辞了!”说着走出洞。 赫连惠宣送他到洞口而回,对沐莹:“这屋里生活用品齐全,若无聊,架上有书,墙上有各种兵器可以消遣!我去了。你的那些朋友若愿来,一日内可以进来,过了一日,我一离开此地,他们就进不来了。注意,这里的机关厉害,可不要妄动啊!” 沐莹凄然点头,赫连惠宣走出门,门自动关合严密,把沐莹囚在里面。 赫连惠宣走后,沐莹坐在椅上,仔细观察这个屋。屋里床帐俱全,一应用具,甚是讲究。架上摆着许多书,他知道这一定是赫连惠宣的书房兼起居室。 屋里很静,他独坐沉思。他想起少华,想起了碧莲,也想念怀方姐。怀方姐有了归宿。慕容大哥是个好青年,怀方姐和他终身相伴,生活会很幸福。最担心的是碧莲,她虽然机灵,但和淫邪、奸诈的陈志成在一起,犹如伴虎而眠,要想保住纯洁,非得警惕万分,随机应变不可。碧莲小小年纪,稚气未脱,上了他的当怎么办! 闲着没事,他坐着遥思遐想。从碧莲,他又想到少华。少华那丫头,也真太热心肠,不但毫无嫉妒地容纳碧莲,还真把她当成妹妹,不畏风霜之苦,从这到那,在外面寻寻觅觅。我一生遇到这么两个既美丽、又善良的姑娘为妻真是福份不浅。少华妹、碧莲妹若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怀方姐和慕容大哥成双作对了,逢春冗也和陈姑娘朝朝暮暮在一起,少华和碧莲若能来,我再也不和她们分开了。 想到少华,又联想到皇甫松和碧莲,和那慢性毒。父亲一定中慢性毒,武功大损之后,被人杀的。这个给父亲下慢性毒的人,也就是杀父仇人。要报杀父之仇,非找到这个人不可。皇甫大哥既把这种慢性毒药给了天外仙境的柳老泉,尽管柳老泉不是下毒之人,也一定与此人有关系。这里的事情完了以后,我就去找柳老泉询问此事。 他这么浮想联翩,不觉天快黑了。东方红、欧阳静、绛珠到这时没来,一定不来了。可是,别人不来也罢,东方叔叔怎么没来呢?难道他不急着想知道我来求赫连惠宣的结果吗?想到东方红又不由得想到东方云英。他想,云英妹是东方叔的掌上明珠,云英妹吉凶未卜,东方叔一定心急死了。对于云英,他并不甚悬心,一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江水清,不像陈志成那么坏,二是因为赫连惠宣,既去见他师父,江水清没有不放人的道理。想起了被江水清带走的东方云英,很自然地想到被日月神教带走的唐赛儿,这个唐赛儿,是他平生仅见的第一个可爱的女人。她美丽绝伦,风韵无穷,但她的身上绝没有骄气、娇气,也没有妖气和媚气,她身上只有英气和侠气,但却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与她接触的青年人,都把她当成妈妈或姐姐。他想,唐姐姐定会吉人天相,日月神教中,也定会有人救她。 这一天,他只早晨在店里吃了点早饭,经过走路和比武,早巳腹内空空了。在处于紧张状态时,他不顾想到饿,平时,也身如鱼忙,没有暇时坐下来思念这个、那个,今日一浮想联翩,想了这个又想那个,他也没顾得上饿,此时他的思想停止,才忽然想到饿了,肚子里咕咕响了起来。 沐莹站起身,想去看看哪里能够做饭,可是刚站起身,突然响起一阵“铃铃铃铃……”清脆的铃声。 凭沐莹进洞时的经验,他知道一定是外面有人要进来,他想是谁想进洞呢?是东方红叔叔他们吗?若不是他们,又是谁呢?来人是敌是友,找我有什么事呢?他拿了剑到门前,看看门能不能开。门关得很紧,他怎么推也推不开,就呆在门边。正在呆立,屋内铃又响起,他抬头去看铃,无意间见铃旁有一条细丝绳,他不知这丝绳是做什么的,他就顺手拉了拉。这一拉才发觉,原来丝绳拴在弹簧上,有弹性。同时丝绳拉下之后,隐隐听到洞外有一阵铃声,真是怪事,外边铃声一响,洞门自动开了。他左察右找,也找不到机关在哪里,他心里不禁赞叹赫连惠宣,其技通玄。 沐莹知道,一会儿定有人进来。他握紧长剑,惕然守在洞口,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进来,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道:“沐少侠,你在哪里?”沐莹听出说话的是东方红,这才收起剑,迎在门口。 东方红进洞,门又自动关了,再推怎么推也推不开,二人赞叹不已。东方红坐了后,沐莹急问:“欧阳兄和绛珠怎么没有来?唐姐姐有消息吗?” 东方红叹息摇头,慢慢道:“唉!哪里有消息呢?天到中午时分,不见唐姑娘回来,我们憋不住了,想找虎愁涧去探探,不意到了那里,我们就掉在陷阱里。我和欧阳少侠见机得早,飞身上来,绛珠姑娘被叩到翻板里。我们再也不敢到处乱闯了,只得返回店里。到了店里皇甫松正等我们,我叫欧阳少侠到这里来,他不来,他说要营救唐姑娘和绛珠,我说要陪他留在那,他让我给你送口宝剑。” 沐莹一惊道:“想不到事情变得这样坏,绛珠姑娘不知怎样了?欧阳兄救心急,可别硬杀、硬闯……” 东方红道:“我看不会的,欧阳少侠虽然激烈了一点儿,但他性格冷静,人也机警,不会有事的。” 沐莹清楚,赫连惠宣不回来,他们是出不去的,担心欧阳静也没有用,就压下不想了。他对东方红说了进洞后的经过,东方红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沐莹道:“在赫连前辈没回来之前,我们是万难出去的,只得安心住在这里。我们都饿了,找找哪里有米做饭吧!” 二人各自到屋去找,果然有一间房子是厨房,屋里有锅有灶、有盘、有碗,还有干柴细米、油盐干肉、腌菜。沐莹和东方红都会做饭。他们做了些便饭吃了,说了会子话睡下。第二天早晨,二人又做饭吃了。吃过饭没事做,二人就从书架上抽书看。 架上的书很多,那些书分了类各放一处。沐莹酷爱诗词,从诗词类书里找了一本《唐诗选》读。东方红走江湖惯了,对方技类书感兴趣,他就从那类书里抽出一本《奇门遁甲》读。二人把注意力都放书上,把什么都忘了。连午饭也忘了做,到天黑,才做了点饭吃了。吃过饭后,二人没事,就闲聊读书所得。 东方红道:“我们练武人,要想取胜对方,非讲阴阳相克不可,《奇门遁甲》中的术数,不可不学。” 沐莹道:“那玩艺有何学头,都是些玄妙的东西,让人似懂非懂,谁有兴趣学它。” 东方红:“像易经这东西,仰之弥高,研之弥深,奥妙无穷啊。就如那个太极图吧,合二为一是太极,一分为二是两仪,两仪又分四象,四象生八卦……由太极到无极,生出无限的变化,我们学了它,就知道任何事都分两面,相辅相成,攻和守本是合一的,刚和柔本是互济的。懂得了这个道理,就能料敌机先,克敌制胜。” 沐莹道:“看来学武术还是杂学家好。世间万物可能都互相影响,观公孙大娘舞剑能影响张旭草书大进,看别的为什么不能影响剑术大进呢?” 东方红道:“沐少侠以为看什么能影响武术大进呢?” 沐莹道:“当然是诗。有好多拳招,都是根据诗的意境创造出来的,从诗句中脱化出来。如我们剑法中‘羿射九日’、‘群帝骖龙’就是从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化解出来的。‘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群帝骖龙’就是从后句诗中脱化出来的,既然是用诗句做剑招儿,必须了解诗的意境,理解那首诗,那句诗的含蓄意思,所以剑仙、剑客都必须精通诗。不精通诗,也就用不好用诗改编成的剑招。比如李白诗‘抽刀断水水更流’这句诗,改编成‘抽刀断水’的刀招,不弄清这句诗的含义,就不知道这招的使法。” 东方红问:“沐少侠,你以为这刀招怎么使法呢?” 沐莹道:“东方叔叔,我理解得不准对,我说出来和叔叔研究。晚辈认为这句诗,应该和上、下两句诗连起来理解。上句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下一句‘举杯消愁愁更愁’。上一句含有豪意,下一句则有个物我惧忘的‘醉’字,这三句诗含有豪、狂、醉三层意思,所以这一招儿要先舞刀,舞得对方眼花燎乱,然后挥刀斜砍,最后变成醉剑式。” 东方红点头:“沐少侠,这样精通诗,无怪你的剑法造诣这样深,老朽很佩服。” 沐莹:“叔父别谬奖晚辈。不过,我的剑法还真从诗里受了启发!解诗必须解出它的含蓄意思。对于每招剑式,也要想它的潜隐意思,所以不读书的人学不好剑。武伯父半路习武还武功造诣那么深,还不是他读的书多,知的事多吗?” 东方红:“我表兄的武功高,自是与他的文才有关。可是诗,不就是一句一个意思吗?” 沐莹道:“东方叔叔,我听说好的诗句都含有很多的意思。武伯伯给我讲杜甫的《登高》,‘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两句诗便含有八层悲意。” 东方红吃惊地问:“真含这么多的意思?!” 沐莹道:“岂不真?叔父想,无家可归或有家不能归,是不是一悲?” 东方红点头:“是啊,我父女到处流浪,便常常感悲。” 沐莹道:“若是常年在外作客,岂不又多一层悲呢?……常言春恨秋悲,楚国的宋玉做了一首《九辩》第一句就赋秋天一个‘悲’字。说‘悲哉,秋之为气也’,秋既令人生悲,长年作客,又在万里异乡,是不是又多一层悲意?” 东方红点头:“对,对,这一细想真对!三层了……” 沐莹道:“万里,就说明离家远,长年作客,又在万里异乡,是不是又多一层悲意呢?” 东方红道:“对,对,对四层了!四层了!短短七个字的诗,含四层悲意,勿怪人们叫他诗圣呢!” 沐莹道:“后一句的四层悲意,就更一想即通了……” 东方红道:“让我想想。这句的第一层悲,自然是登台了,常言见柳思乡,一个长率作客的人,见了眼前的树,想起家乡而不能回,自然引发心中潜藏的悲意。” 沐莹道:“对,一个人登高台,便容易触发多种感情,陈子昂在{登幽州凤凰台歌}中,就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就是登高台而触了孤寂感情。杜甫遭安史之乱,而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登高台怀故国家乡,怎不生悲呢?” 东方红想了想道:“第二悲,一定是因独自登台了。一个怀有多层悲意的人,独自登上高台,岂不更感到凄凉悲哀?2” 沐莹道:“对呀,凄凉的景物,心情凄凉的人看了,就能引出更感凄凉的感情。所以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就说那些迁谪之客,当洞庭‘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时候,‘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陷畏讥,满目潇然,感极而悲者矣!’杜甫独自登台,岂不使他引起更深的悲哀?” 东方红思索着:“那么第三层、第四层悲在哪里呢?……哦,哦,想起来了!这两层悲,一定是在‘多病’和‘百年’这两个诗眼里隐着,对不对,沐少侠?” 沐莹道:“对。身边无亲人,独自登高就甚悲,再是多病之身……一个人病在他乡,是何种滋味?置身悲的环境,又举目无亲的感觉,自然产生忧愁、凄凉、孤独的悲哀。那么既多病,又年老了呢,这种忧愁、凄凉、孤独的悲哀,就更深入一层吧?” 东方红点头道:“从前我也爱读诗,觉着诗读起来顺口,有韵味,原来每一句诗都包含着这么深的意思啊!” 沐莹道:“当然不是每十句都含这么多的意思。有的诗潜意,别意在一首里,像张佑的《新姐》:‘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就是用一个三日入厨韵新妇,小心谨慎侍奉公婆的态度,来写新官小心伺候上司的不易……” 东方红道:“唉呀!过去我不喜欢这首诗,以为它太通俗,太浅显,现在听你这样一讲,我才知道它隐喻之深。今日细想,这首诗真是言浅意深,未做羹先洗手,做完羹不敢贸然送上,先让知道公婆口味爱好的小姑尝尝……刻画了一个新妇为讨好公婆的小心谨慎态度,真是细致入微,而这种小心谨慎态度字面上却没有。用之讽喻新官,真是恰当不过。” 沐莹道:“我觉着剑招也如诗,每一个剑招口诀,指示你的,都不是一个简单动作,同样的一个剑招武学造诣不同的人使出来便不同。” 东方红道:“那当然。研究诗的确可以大益武功,不过不是每句诗都可以改为剑招吧?” 沐莹道:“是的。不过不少可以做为剑招,除我方才举出,的‘羿射九日’、‘群帝骖龙’、‘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之外,如‘雷收震怒’、‘江海凝光’等都是描写诗句改编的。大体上描写类诗句都可根据意境改编成武功招数。如苏轼诗‘天外黑风吹海立’,李白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等都可以改成剑招。” 东方红道:“我们可不可以创造一派剑法,专用诗的意境为剑的招数?” 沐莹道:“好哇!就结合着玄学,创一套虚实结合的剑法,这套剑法取众家之长,弃自家之短,并让它两招衔接,天衣无缝,成为一套名副其实的天下无敌剑。” 东方红道:“我们在洞中闲暇无聊,你读诗,我学玄怪学,如有心领神会处,就共同研练,编成剑谱,等诸事完毕后,我们觅一地方隐居,创造一派剑法。” 沐莹道:“好,从明天起,就开始。” 二人睡了。第二天,他们做早饭吃了,又开始看书。这一天又在看书中渡过。晚饭后,东方红问:“沐少侠,这一天读诗,有什么发现吗?” 沐莹道:“没什么发现,只是择了一些可变剑招的诗句。” 东方红道:“你说几句听听,我们琢磨琢磨它的意境。” 沐莹道:“东方叔,你听着。‘犹抱琵琶半遮面’,‘银瓶乍破水浆进’、‘石破天惊逗秋雨’、‘老鱼跳波瘦蛟舞’、‘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惧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瀚海冻千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东方红道:“沐少侠,这些诗句的意境,有的稍窄,有的太宽吧?” 沐莹道:“东方叔,你说哪句窄呢?” 东方红道:“我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欲上青天揽明月’,就窄,做为剑招太简单,不能复杂多变。” 沐莹道:“单看那句诗,意思是窄了点,可是若想它的意境,再加以想像,就可以变为复杂的剑招了。比如‘犹抱琵琶半遮面’吧,这是用来写那歌伎娇羞作态的,她对着的是白居易等江边送客者多人,她又向谁个人遮面呢,她向的是围着她看的大家,这样变成剑招就可以变成个剑护一个侧面的旋身动作,这不就复杂了吗?” 东方红道:“对对对,诗句只是做为想像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一想像,再变成剑招,就复杂了。那么意境太宽的呢?比如‘瀚海冻千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该怎么改呢?” 沐莹道:“这不可以想像成纵横百丈,冰川进裂的磅薄气势吗?这不可变为长剑迅疾向四面八方纵横挥刺的剑招吗?” 东方红想了想,拍手道:“对对对!这剑招再结合纵腾轻功,就可以使出剑,变成刀出剑对。明日我做饭,你专心读诗,多挑选一些这样的诗句,让我们未来的剑法丰富多彩。” 沐莹道:“东方叔,你别夸我,我的力尽于此矣。要想我们的剑法通玄入化、攻守、刚柔结合,还要靠你融化玄学和百伎呀!” 东方红道:“这好办,这好办。只要每一招都巧妙地杂揉进一些我研究的东西,它就实战威力更大了。” 沐莹心情很好,对东方红道:“好好好。不过我们只纸上谈兵不行啊,必须一招一招地研练。定下一招儿,就写一招儿。我们这样创几十招剑法,说不定就是天下无敌剑了!” 东方红道:“就照你说的办。不过,这洞里虽明亮宽敞,究竟不是练武之地,我们想出动作,也不能练,未经练的东西,怎能相信它的效力呢?” 沐莹这才感到失望,方才的兴劲全消了,颓然倒在床上,对东方红道:“对呀,我们虚欢喜了,这时我们既不能练,徒研究出剑招儿,也是枉然。” 东方红道:“我们能不能试着找找出路呢?” 沐莹摇头道:“没用的,他师弟巧手鲁班公输远造的囚仙洞,机关就巧极了,赫连惠宣这洞室内,机关定更玄妙,我们是出不去的,创剑法一事等待异日吧。” 东方红道:“我几十年行走江湖,各类人都碰到过,曾跟人学过破暗道机关之术,明天我试试看。” 沐莹想,江湖上那些开闩解锁之术,能不能破赫连惠宣的通玄机关?但是让东方叔叔试试也好,万一能出去,我们先救出唐姐姐,再来等赫连惠宣。他对东方红道:“东方叔叔咱明天就找机关在哪里,若能找到机关,就可想办法。” 东方红道:“对,坐以待毙的态度是不足取的,任何时候都应死中求生,死马当活马医。” 沐莹道:“叔叔说得对,我们武林人物,总得死中求生。” 第二天,二人开始寻找机关。先找门,门上那个拉线,肯定牵动机关,但是他们怎样拉,也拉不开。他们知道连这根线的机关是在外面,别处还有没有机关呢?他们仔细找,两个门扇、铁制门框,上下门槛,门旁墙壁,门前屋地也找遍了,连门上的每一颗钉子,每一个伤损处,墙上的每一条缝,地上的每一块砖石都这样、那样试过了,可是门丝毫不能动。他们这才彻底失望,门是不能开了。他们坐在床上,默然无语。这一天,他们又没做午饭,天快黑了,做了点晚饭吃了。 吃过晚饭,二人心情不好,谁也没说话,就倒下睡觉。 沐莹倒在床上,真是百忧煎心。他想起了碧莲,想起了少华,想起了云英,想起了唐姐姐和绛珠,也想起了自己家仇和想起了杨文中、林大兆追杀自己的新仇。他辗转反侧,夜深未眠。 他正在为失眠焦急,忽然东方红叫道:“沐少侠!沐少侠!你睡了吗?” 沐莹道:“我没睡。东方叔叔,什么事?” 东方红道:“我也到这时候未睡,我想,这屋里一定有暗道。” 沐莹问:“东方叔叔,你为什么这样肯定自己的想法?” 东方红道:“我虽没缘和赫连惠宣睹面,但是也久仰他的高名,他营建此屋,既是自住,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如果只留一个门,敌人要害他,用火或别的封了这个门,他怎么办?岂不要困死在这屋里吗?” 沐莹道:“对呀!以他的精明,他定会另设进出的地方,明天我们再找,就是把这屋里翻过来,也要找到这地方。” 东方红道:“好,让我今夜再想想,这暗道,可能设在什么地方。” 于是二人不再说话,渐渐睡下。 第二天,他们吃了早饭,先从他们住的屋子开始,寻找通外暗道。他们挪了床,摘了墙上的画,动了屋里的一切东西,连每一块砖石都敲过了,撬过了,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异处。 但他们未彻底失望,还有书屋,厨房没找过。 他们又去找书房,还是挪了所有的东西,仔细查找了所有的地方,连一点异样之处也没找到。洞内所有的屋子只有厨房没有找,他们还对厨房报一线希望。他们去找厨房,他们要死里求生,希望能绝处逢生,尽管只剩这一处地方没找了,他们仍是找得很认真,很仔细,找了每一个砖缝,敲了每一块墙壁,连锅灶都拆了,可是连一丁点儿可疑处也没找到。 赫连惠宣不会不留暗道,暗道不可能留在外面,可是里边确实全搜查过了,又搜查得很仔细,没漏掉一处地方。 实在搜寻不到暗道,只得算了。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午饭没顾得做,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但是他们既无心绪做,也没心绪吃。 沐莹坐在床上,眼望屋顶发呆。一切努力都白废了,现在他们只有等赫连惠宣回来。可是,他几时回来呢?他若不回来怎么办?他心里暗叹惜:“天哪!真是我命该如此吗?扪心自问,并未做过亏心事,为什么天对我这么不公平呢?” 穹窿形屋顶的正中心有一个宽度一尺左右的洞,外面的阳光,就是从这洞口透进来。沐莹眼睛看着屋顶,忽然灵机一动,心想:“顶上这个洞,是不是出入的通道呢?可是这个思想刚飞进心里,马上又被抹掉了。洞口距地面足有三丈多高,而且洞口又那么小,人怎么出得去呢?但是别处都找过了,没有异常,可疑点只有这一处了。” “东方叔叔。”沐莹叫道:“你看上边那个洞口,可以过人吗?” 东方红从呆然中醒来,看了看洞口:“你是怀疑上边洞口是通道吗?这怎么可能呢?它距地两三丈多高,能纵起三丈高,但那么小的洞,怎能准确窜出洞口?” 沐莹道:“东方叔叔,我只想知道,上面那个洞口过得去过不去人?” 东方红道:“那个洞口只有一尺的宽度,我们的身体宽度都有一尺二左右,一般说是过不去,可是天竺僧有一种瑜珈神功,我们叫他缩骨法,会这种瑜珈术的人,是可以过去的。” 沐莹道:“叔父会瑜珈术吗?” 东方红道:“我曾跟人学过,还未一试。可是通过这个洞口,会瑜珈术没用,头准确对准洞口,若稍有不准,头碰在顶上就非碰个脑浆进裂不可。即使对准了,又不知洞口至顶上的厚度,若一纵不能出洞顶,就是两种结果,一、被卡在洞里,下不来也上不去。二、掉在地上摔伤身体。” 沐莹道:“我们可以想法子嘛,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东方红道:“这洞里又没有梯子,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东方红的话,倒是提醒了沐莹,他想,洞里没有梯子,可以用代用品登高哇,只要想办法让架起的家具高达洞口,东方叔叔站上去施展瑜珈神功,就可钻出洞外。他看了看屋里的家具,架起来最高的莫过于两张床,上边再放个椅子,东方叔叔站上去,也就达到洞口了。于是他拆下床帐,搬开被褥,一看床,不由大喜,原来这床,竟是个三折的梯子。 见床是梯子,沐莹和东方红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同声道:“这个通光洞真是通道!”于是,二人展床为梯扑在洞口,东方红顺梯子爬上去,身如猿猴,一会儿,就爬到梯子顶上。他回头对沐莹道:“若能上去,我设法给你开门。”说罢,他默念口诀,身运神功,于是身体变得细小了很多,原来过不去的洞,已能通过无碍了。他双足一用力身体从顶洞窜出去。 这是个采光通风洞,这个采光洞口设计巧妙极了。洞口有个四根柱子支着的四角小亭,亭顶镶了四块大水晶,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的光,都能从洞口反入洞中,所以白天洞中总能保持明亮。东方红自语:“一孔三用,这种设计真是巧妙合理!”赞叹了一声,离开了小亭。出了小亭,他辩了辩方向,走向山顶。 三十七、藐视圣旨 沐莹出不了洞,在洞中闲暇无聊,又去书架前看书。这次他没专看诗集,而是浏览书架上的全部储书。书架上,诸子百家的书都有,可见书主人,涉猎知识很广。他浏览了全书,从众书中抽出一本《楚辞》,他知道《楚辞》里都有屈原、景差、宋王等的赋体诗,就随手掀开一页看。这一页正是屈原的《离骚》里的一页,看着看着,他不由把眼睛停在两句诗上,遥思遐想起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口里默念着这两句诗,心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杀父仇人是谁,报仇的路不也是瀚漫修远吗?我欲报仇,也得上下求索吧!这里唐姐姐的事完了,我就找到少华和碧莲,一起找这个仇人。可是,即使找到这个仇人,仇能报得了吗?这个人杀害了父亲后,直到现在犹深藏不露,就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我自怀仇欲报,武功精进了不少,这个人杀我父亲既是为抢剑谱,怎不潜心练武,争雄武林!……看来要报仇,唯一的路,就是练武。自我出道以来,我家公孙越女剑法虽然有了改进和补充,比从前威力又大了很多,但是,它已经向天下公开了。凡是公开了的武功,一定有人研究它的破法,我要报仇,要给敌人先鞭,就非练成一种新剑法不可。 他想,东方红很快就会开门来放他出去。他早早的就做了午饭,等东方红回来吃。可是吃午饭的时候过了,东方红还没回来,他非常焦急,心想:“东方叔叔到现在没来,是怎么回事呢?!”东方叔叔没回来,他也没吃午饭。 过午后,沐莹没心情读书,坐卧不宁地等待,他的定力是很好的,他可以山崩于前不改声,地坼于后不变色。面对强敌,面对死亡从容镇静。可是今天,他的心老是定不下来。天就要黑了,东方叔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中午做的饭还没吃,东方叔叔不回来,他只得,自己吃饭。他正吃着饭,忽然叭哒一响,从洞口掉下一包东西,他拾起一看,是一块布包着一块石子。布上有用石锈写的字,写的是:“吾出洞后,去开门,门不能开。吾欲回原洞口,可是被杨文中发现,直到现在也摆脱不开他们。我今天不回洞了,勿念。东方红。” 见了东方红来的字,他这才放心了。他吃得饱饱的,早早睡下,觉也睡得很好。 第二天,沐莹以为东方红准回来,早饭就做了两个人的,自己吃了剩的留给东方红。 可是等到晌午,东方红仍没回来,沐莹自己把饭吃了。 东方红上午没回来,沐莹还不焦急,可是到了天黑,东方红仍未回来,沐莹这才又焦急起来,他想,东方叔叔到此时未回,不是摆不脱杨文中,肯定是碰到了什么事情。沐莹没吃晚饭,夜里也没睡觉。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仍未见东方红回来。沐莹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洞中苦等,度日如年。 第四天,沐莹起得很晚,已经午时,他还没做早饭,这时,忽然洞口飞进一物,他拿起一看,又是一布包石子。他知道是东方红回来了,一喜,赶快拿起拆开那布,果然是东方红写来的字条。这次字写的很少。只写了八个字,是“竖起梯子,进洞再叙”。 沐莹立即竖起梯子,同时向上喊道:“东方叔叔!快进来!” 他梯子刚竖好了,东方红就顺洞下来。东方红下了梯子,沐莹正要撤下,却发现梯子上又下来一人。沐莹仔细一看,认得此人竟是江水清。沐莹一惊,赶忙抽匣中宝剑。 东方红一笑把沐莹挡住,对他道:“沐莹,别怕,是自己人!” 沐莹一愣,急问:“东方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红道:“你云英妹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我师父,是他们救了我。” 沐莹道:“这是真的!云英妹现在在哪里?” 东方红道:“他和我师父在外边等着,我带江少侠来看洞里机关。” 说着带江水清去看门边铃旁的拉绳。江水清用壁虎游墙轻功,到那拉绳边看了看,摸了摸道:“这是横藏式的机关,我去开门!”说着上了梯子,到顶上,也使瑜珈神功,窜出洞去,身法比东方红更妙。 沐莹羡道:“他的瑜珈神功更高!” 东方红道:“龙王爷儿子会凫水吗?他师父、师兄都会这种功夫,他怎能不会?可以想见赫连惠宣的轻功和瑜珈神功一定很好,不然他不会设计这样的暗道。” 沐莹道:“对。东方叔叔,云英妹没什么事吗?云英妹是怎样遇见令师的?” 东方红道:“这件事真是巧极子!”接着他叙述了云英回来的原因。 那天江水清掳了云英去,跑出战场他就发现了云英是姑娘,原来他挟着云英逃,云英穿的男靴掉下来,露出了白绫缠的女儿脚,江水清倒是个正人君子,他放下云英自责道:“我不知道你是女的,真对不起,你走吧!” 云英哭道:“我一个姑娘,被你挟在怀里,我还往哪里走,我哪里有脸见人?!我死了算了!” 江水清很着急道:“我真是罪过!小姐千万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这一辈子良心不安!” 云英哭道:“你这个害人贼,你把我害成这样,谁要你假惺惺!” 江水清歉疚不安道:“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若知道你是女儿身,豁出我死,也不掳你做人质,现在大错铸成了,我追悔有何用呢……,这样吧,你若不嫌我,不如……不如……你就嫁给我……” 云英哭着骂道:“别说了,我死了也不嫁给你这伪教主的狐群狗党,跟着伪教主作恶的贼子,姑奶奶就是死也不嫁给你。” 江水清道:“小姐,请你听我说,我不是天外来客或日月神教的人,也不是他们的朋友。只是偶尔从这里过,碰见我表兄被你们杀了,没问原由,出手报仇的……” 云英道:“你表兄是圣手如来的死党,助纣为虐帮圣手如来做武林霸主,在武林中作孽无数,他是死有余辜。” 江水清道:“怪我鲁莽没弄清楚就出手。小姐,原谅我吧!你嫁给我吧,我发誓,一辈子对你好。如果将来我变心,一定应誓不得好死!” 云英道:“去去去!你这下流坯子,不要用这套来骗我!” 江水清道:“小姐,别误会,我是真心在爱你,小姐请想想,我若是下流坯子,我想占有小姐身,你反抗得了吗?” 云英一想,觉得也对,的确江水清若是下流坯子,方才发现她是女儿身,就不会放下她,让她走。云英去看江水清,见他英俊、潇洒,一副至诚的样子,云英就答应了他。二人相依为命,到处流浪。云英改了女装,但仍穿男鞋男衫,非常可笑。他们走到承德郊外山中,碰到一个老头,这老头见云英非常狼狈,以为是私奔,上前查问。江水清嫌多事发生了争斗,想不到江水清与云英都让老头制住了。 老头追问他们,云英只得实言相告。想不到老头听了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可不要骗我,你若敢骗我,我连你父亲一起罚!” 云英听老头说话口气好大,忙问:“老前辈,你是谁?!你认识我爹爹!?” 老头又哈哈笑道:“岂止是认识,他见了我还得叩头请安呢。” 云英惑然道:“老前辈,你到底是我爹的什么人?快告诉云英也好论个辈分。” 老头又大笑道:“好乖的姑娘!你听过你父亲提到过他师父吗……” 云英一时琢磨,弄不清老头的话意,没敢贸然回答。 老头不高兴地道:“怎么?他没提到过我这糟老头子?” 云英想,好大的口气,对他道:“我父亲非常想念他的师父,经常提到师父烟波野老,可是这跟你老头子什么相干哪!” 老头道:“你父亲经常提到我就好。我就是那个烟波野老,你若愿意,该叫我一声师祖父!” 云英见老头武功甚高,说话也很风趣,真甜甜地叫道:“师祖!你好!” 烟波野老一生鳏居,没儿没女,非常喜欢青年男女,听云英对他叫得这样亲切,满面春风地道:“乖孙女,这小子可曾欺负过你吗?!” 云英怕他教训江水清,赶忙道:“没有,老前辈,他真的没敢欺负我,他……他是我的朋友!” 烟波野老很爱开玩笑,板起脸道:“朋友?未必吧?哪有男的和女的交朋友的?!快赶他走,我带你去问你父亲。” 云英急哭了,赶忙道:“师祖,你可不要赶他走,你赶走他,我再也不叫你师祖了!” 烟波野老这才笑道:“看把你急得。金人元好问的词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从前我不明白,现在乖孙女把我教会了。” 云英见师祖随和,撒娇道:“师祖……!” 烟波野老和云英很投缘,说笑了一阵子,云英提出让烟波野老一起来,烟波野老想武先生和东方红,就一起来了。 东方红叙述到这儿,停下话看着沐莹。 沐莹道:“真是巧极了!可是他们是怎样遇上了你的呢?” 东方红道:“那天我出去后,立即去开外边第一道洞门。赫连惠宣的机关做的真是妙极了,我怎么开也开不开。我没办法,想再从洞顶回来和你商量,可是刚离开了那个门,发现有人窥察我。我仔细看窥察我的人中,就有那个假教主。我怕贸然回来,让他们发现上洞口,对你不利,就偷偷离了那个门,想绕道摆脱他们后再进来,可是他们鬼得很,如同附骨之蛆,老是蹑着我。天将黑时,我怕你担心,就冒险回来,可是又实在找不到进洞的机会,只得给你写了第一个条,扔了后,就赶快离开了。我想把他们引得远远的,就越过西山峰,到合峰谷去躲避。在那里,我碰到一件怪事,原来圣手如来和假唐振坤各有其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一对孪生兄弟。” 沐莹道:“你是怎样发现这件怪事的?” 我正在一棵大树上隐蔽,忽见山口转出那个假教主,旁边两个日月神教的长老,向他报告什么。二人行至树下,我才听清了,只听那个长老道:“他反了,真的反了。和一个叫田怡的女奸细把住了合峰谷。” 只听那个假教主说:“那个关胜杰,也真浑蛋!迷了那个女人,连副教主也不做了!” 那个长老道:“连后捉的那个小姑娘,他也给放了,还派人找去了那个叫欧阳什么的,住在合峰谷里。说是欲进圣地和你为难……” 那假教主冷笑:“凭他们?我就等着他们来送死!——真是,圣手如来追的那人捉住了没有?发个暗号,把他请来,我和他商议一下剿灭关胜杰之事。” 我不禁一愣。这才知道,原来那假教主和圣手如来是两个人。 沐莹道:“大家一向认为那杨文中,圣手如来,假教主,就是一个人,既然圣手如来,假教主各有其人,那么杨文中是否也另有其人呢?” 东方红道:“也有这个可能——那长老离去了,不知发了什么信号,一会儿,跟踪我的那圣手如来就来了,陪他来的还有几个天外来客。只见圣手如来和那假教主见面非常亲热。那假教主说:‘主子正在潜练一种绝世武功,以压强敌,暂时不能出来,此间之事,让我二人商量着办。’那圣手如来说:‘我们那里暂时没事,我就先在罗刹魔域住下来帮你……’假教主很高兴正要带他回罗刹魔域去,不意我站的那树枝沉了一下,那个圣手如来耸耳警惕起来:‘何方神圣,出来讲话!’我不敢下树,过枝而跑,他大叫道:‘就是我们跟踪的那个奸细,快追!’于是他们一起向我追来。我知道打不过他们,拼命往前跑。可是那个圣手如来和假教主都轻功很好,我跑出没半里远,眼看就被他们追上了。我心里说:我命休矣!可是人不该死总有救,此时我师父带着英儿和江水清转过山梁走过来。云英见他们追我,惊叫:‘师祖!恶人正追我父亲!’我师父飞身纵过,拦住了他们:‘什么恶人,追杀我徒弟!’圣手如来和伪教主不说话,上前来攻我师父。江水清跳过去,帮助我师父。圣手如来道:‘原来是你!?你不给你表兄报仇,反而帮他们!’” 江水清道:“常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道之至,天下顺之,失道之至,亲戚叛之’,陈亮助你等孽,我不认他作亲戚。”说着举剑就刺。几个魔教的人和几个天外来客围攻上来,我和云英迎住他们。我们战了一个时辰左右,那假教主见不能取胜,就率人逃回罗刹魔域去,我带了师父他们来洞里找你。 沐莹溺入沉思。他想:“圣手如来和那假教主既不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杨文中是谁呢?是圣手如来,是假教主,还是另有其人?他们的背后还有主子,那么他们都是被人牵了线的傀儡了。那么他们夺了日月神教,他们要当武林霸主,是不是都是与人做嫁装?!他们背后的主子,定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他还在潜心研练武功,将来就更不好对付……”他正要往下想,门上的铃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东方红忙去拉门边那吊绳,听得外边有隐隐铃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门边,门自动开了。江水清、云英和一个老者走进来。 沐莹见进来的人有一个老者,看东方红向他点头。他急忙上前行礼道:“晚辈沐莹给老前辈行礼!晚辈早从武伯父和东方叔父口中,听说了老前辈的大名。” 老者端相着沐莹哈哈大笑道:“这后生很会说话。你是沐临风大侠的公子吗?真有乃父之风啊!” 沐莹又跪倒叩头道:“老前辈夸奖了。武元亮伯父是我盟伯和文武老师,论辈分我该叫你师祖。” 老者道:“元亮教了个好弟子!” 沐莹对江水清道:“令师兄赫连前辈还去北溟见尊师,想不到你倒保护着云英妹回来了。” 江水清不好意思道:“是水清一时糊涂助了恶人,给你们造成很大的折损。我差点害了云英妹,我来帮你们权当赎罪。” 沐莹道:“江兄弟何必重提过去的事,你我一见如故,都是好兄弟了!” 江水清握住沐莹的手道:“沐大哥,你真好,不怪云英妹总夸你!” 云英妹走到沐莹跟前,亲切地道:“沐大哥,多谢你那样关心我,不怕涉险来救我。” 沐莹道:“自家兄妹,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云英妹,祝你们幸福!” 云英红了脸道:“谢谢沐大哥。少华和碧莲妹可有消息吗?” 沐莹道:“还没有。少华和陈守旭前辈去找碧莲妹,也不知怎么样了?” 云英道:“我很想唐姐姐,咱们要不要去找唐姐姐?” 沐莹道:“你已经出来,我们再在这里已经没意义了。等老前辈、东方叔叔吃过饭,我们就出洞好不好?” 烟波野老道:“好,吃过饭,我们就离开这地方,住这些人,也太别扭了。” 东方红道:“好哇!我们帮唐姑娘了结了教内这事,就……”他看了看师父就不说了。 沐莹知道东方叔叔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以为创剑法之事,对自家人不需要保守秘密,就对烟波野老道:“师祖莫笑晚辈和东方叔叔狂妄,自不量力,我们都感到只守自己的这点武功,满足不了当前的需要,想用诗句,创造一套新剑法……” 烟波野老哈哈笑道:“好哇,徒弟有这样大志,师父感到很荣耀,感到很荣耀!到时候我糟老头子倒要拜你们为师呢。” 东方红不好意思地道:“师父,徒弟斗胆,也不敢想压过师父,只是英子被掳去后,我感到自身武功太匮乏了。” 烟波野老道:“一个人是应该有大志,别只让本门那点武功限制住。常言‘学如积薪,后来居上’嘛,只保守师门那点武功怎么能后来居上呢?听说你武师弟已创了两三种硬功夫,我真希望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学富为师嘛,到时候我这糟老头子跟你学也欢喜!” 沐莹道:“师祖,创造这新剑法,非晚辈和师伯二人能胜任,常言集思广益,到时候,可需要大家共同拿意见,特别是需要师祖这样的剑派高人,做指导。” 烟波野老道:“你怕我糟老头子到时看热闹吗?我才不甘寂寞哪!” 沐莹道:“我去给大家做饭吃,拿赫连前辈的东西招待客人。” 云英道:“沐大哥,小妹去给你帮厨。” 沐莹道:“好,跟我来!”沐莹带东方云英去做饭。 烟波野老和江水清闲着没事,到书架上翻书看。 江水清先浏览了全书目,抽了几本书看了又送回书架上。最后从一罗书的最下面,抽出一本书,这是个手抄本,桑皮纸叠起,数十页钉成册,订得很粗糙,书边也剪得不齐,皮上无字。江水清好奇,翻开一看,扉页的第二页写着“玉簧金钥”四个字。不禁想:“玉簧金钥,玉簧金钥不是师父的秘籍吗?师兄真是好记性,一定是记下了师父的秘籍,在洞中整理的。”他掀开看了看,见前边几个制锁、开锁方法与师父那本秘籍上的一样。原来师父教他时,侧重剑法和轻功,故他的剑法略高于两位师兄,设计机关、使用暗器则比两位师兄差得很远。他想:“我何不借师兄这本书用用,闲时去研究。”他偷偷藏起那本,又去书架上翻看别的。 一会儿,沐莹和云英把饭做熟了,大家吃饭。 吃过了饭,大家打点上路,沐莹找了纸笔,江水清问:“沐大哥,你要做什么?” 沐莹道:“我要给令师兄写个留言条!说明我们的去处,交待一下我们走的清白。” 江水清道:“沐大哥,你写留言条,给我写上一句,我拿师兄一本书用一用。” 沐莹道:“这不好吧,江兄弟,我看……” 江水清道:“你写上就是,我们是师兄弟,等见了师兄,我亲自解释这件事。”说罢,上了梯子,到梯子顶上,缩身飞出洞去。一会儿,门铃响了,沐莹拉了那悬着的拉绳,听到外边隐隐铃响过,就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响到门边洞门自开,大家都准备好了,洞门一开,一起就走出去。 “江兄弟”,沐莹道:“踏中机关,都有什么险处,能否指给我们看。” 江水清在前,引大家到洞道内数第一道门前,向上一看:“请看——!” 大家到门前上望,只见上吊着一个铁罩,悬着一块千斤大石。江水清道:“这叫‘巨石贯顶’,假若踏中机关,上面悬着的铁罩掉下来,就会把人罩住,然后巨石落下,把人砸成肉饼!” 大家听着,看着顶上悬的巨石,都不寒而粟。 江水清又引大家到内数第二道门前,指左右道:“这叫‘天神打钹’,人触动机关后,上面一块大铁板闸下,左右两扇大石向里夹拍,把人拍成肉饼。”大家看左右两块大石板,每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水清引大家到最外一道铁门,立在门前等大家。大家到了跟前,他指着左、右、上三方道:“这叫‘毒水沐浴’,你们看左右上都有孔洞,人一踏上机关,上、左、右三方,都有毒液喷出来,毒水着体,皮肉立烂。” 大家听着,不由心颤。云英道:“哎呀!好厉害!” 烟波野老道:“北溟这老头子,一辈子把心思往这上面用,连徒弟也这么多鬼点子……唉,无异于屠龙之术哇。” 东方红道:“这样精妙的东西,怎么是屠龙之术呢?” 烟波野老道:“学这种东西,只能受用于恶人。好人的住房是没人设此暗道机关的。要施展才能就只有昧了良心,若不昧起良心,这种才能就没用,这不是屠龙之术吗?” 沐莹道:“师祖面前,沐莹斗胆提出异见。晚辈认为,师祖的话也不尽然。公输远前辈,给鹰爪子造囚仙洞,那是给恶人造的,赫连前辈造此罗刹魔域,就不是给恶人造的。听说魔教的教义,是让教徒与对他们的压迫者作斗争,所以一直深受黎民百姓的拥护。朱元璋以及明的开国功臣,为了号召百姓反官府都加入魔教,也把魔教改为明教。可是做了皇帝后,又怕百姓求光明,大灭明教,教主唐振坤老前辈为了保存明教教址,聘请赫连前辈建了这罗刹魔域。可见赫连前辈建此罗刹魔域并不是帮恶人。” 烟波野老道:“名字既叫罗刹魔域,可见不是好地方……?” 沐莹道:“我听唐老前辈说过,为什么叫罗刹魔域,是因为要叫人望而却步,听而生畏对外越神秘,里边越安全。” 东方红道:“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既然唐前辈已聘人造了罗刹魔域,他为什么还弃教隐遁呢?” 沐莹道:“听唐老前辈说,罗刹魔域当时只初具规模,没最后建成。此事就被鹰爪子知道了,鹰爪子扬言要毁掉它。但是鹰爪子只知道明教在建罗刹魔域,并不知道罗刹魔域在哪里?也不知道罗刹魔域是聘人造的。怕鹰爪子毁了罗刹魔域,他就故意把他们引开,并隐居不出,造成已死在僻地的假象。果然用这方法为明教保存了罗刹魔域,想不到这个假教主冒充他篡了教主之位,盘踞了这个神秘地方,成为他们做恶之地……” 烟波野老道:“如此说,赫连惠宣造此还不算助恶,但是也给唐姑娘恢复日月神教增加了很大困难。” 沐莹道:“困难是有的,但是最终唐姐姐代表的正派教徒要占罗刹魔域,把那假教主赶出去。” 江水清道:“只要有人带我们去,我试着帮你进罗刹魔域。” 沐莹道:“进过罗刹魔域的人,只有唐姐姐和关胜杰。” 东方红道:“我们赶快到合峰谷去找他们,关胜杰也跟唐姑娘反那假教主了。” 沐莹道:“我们去合峰谷,试着去找唐姐姐和关胜杰。” 沐莹他们询农问樵,终于找到了合峰谷。但是合峰谷很大,方圆十余里,到处是沟壑,到处是森林,光山坞就有十余处。他们想,日月神教是天下的大教派,左右护法使住的地方,一定很显赫,可是找了几个大山坞,也没找到左右使的住坻,也没打听到关胜杰和唐赛儿。 他们知道,自朱元璋公开灭明教,明教改为日月神教之后,不少教徒遭劫,日月神教也就由公开转入隐秘。人们也不说教内首脑的名字。他们继续耐心找。可是十二个山坞都找遍了,还是没打听到唐赛儿、关胜杰的消息。他们这一行人就在山谷里转来转去,他们正转过一个山坞,到另一个山坞去,突然从后面山坞跑出三十余个大汉来追他们。他们不知这些人的来意,想躲开他们避免麻烦。可是他们刚要躲开,迎面又转出三十余人,两拨人把他们夹在中间,采取包围之势。 沐莹等人抽出剑,准备战斗。来人中一个高个子喊道:“何方朋友?我们庄主有请!” 沐莹道:“你们庄主是谁?我们与你们庄主素昧生平,他为什么要请我们?” 那高个人道:“仆不言主名,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请吧!”说罢高举右手,向着他们,既是礼让,又是命令。 江水清大怒道:“我们若是不去呢?” 那高个人道:“那你们就离不了合峰谷。” 沐莹道:“我们也没打算离开合峰谷,我们是在找人的。” 那高个人冷笑道:“这我们知道,你们在谷里绕了几趟了,在找谁?这里可是个说话要有板眼的地方,若说谎可别想活着离此地。” 沐莹道:“我们要找的人是日月神教的左使一关胜杰。”他想给唐赛儿瞒姓名,他以为只要找到关胜杰,就能找到其他人。 那些人一愣,但是马上道:“这里没有关胜杰,更不知什么是日月神教的左右使。你们随我去见庄主吧,或许我们庄主认识关胜杰。” 沐莹想了想,和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对那高个人道:“你带路吧!我们随你见庄主。” 那人道:“你们不怕我们庄中存恶意吗?” 沐莹不语,去看包围他们的那些人,看见有一人袄上的扣子没系严,还露着日月神教的标志。他想,这前面若是罗刹魔域,这里应该是教徒聚居的地方,对他们说道:“我们不怕,我知道你们都是日月神教教徒,日月神教教徒是不会无故害人的。” 那高个人道:“说得好!我若猜得不错,你就是沐少侠,是不是?” 沐莹一笑:“是不是等见了你们庄主再说,带路吧!” 于是,那高个人带了一半来人在前引路,剩下的来人全在后面监视着他们。 高个人带他们去的庄,是方才他们过来的那个大山坞。进了山坞,高个人带他们进了坞中心的一个大院里。 这个山坞,从外边看,似埋在树丛里,可是进了山坞,院里却鲜花很多。高个人带他们沿花径,走到一层青砖碧瓦的房子前边,还没容他去报,已有人转过屏风接出来,在屏风边迎接他们的是关胜杰、唐赛儿、欧阳静和绛珠。 关胜杰哈哈大笑道:“弟兄们一来报谷内有奸细活动,还没容报告人形容完你们的情况,右使便说是沐少侠,她猜得真准,果然不错!” 唐赛儿道:“我准知道沐弟弟会来救我,可我没想到还有这位江朋友和这位老前辈。”她说着,走到云英跟前,拉住云英的手道:“英妹,你回来了?没事吧!真让姐姐担心。” 云英幼年丧母,跟着父亲行走江湖十余年了,没得到过妈妈或姐姐的疼爱,见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唐赛儿这样亲切,真觉得她像妈妈或姐姐,一下子扑到她怀里。 沐莹问唐赛儿:“唐姐姐,你说说你见关左使的经过,关左使真的反正了吗?” 唐赛儿放开云英的手,对沭莹道:“那天我被那几个人带到左使府,关大哥见是我,大喝道:大胆奸细,敢窥察我日月神教,真是该死!先押起来,等我有工夫时审问明白再向教主报告! 他们把我押在一间黑房子里,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和关大哥分别一年多了,而且现在伪教主收买他,他又是副教主,谁知过去的情谊他还保留多少呢?他是忠于日月神教,还是忠于伪教主?我们方才见面他认出了我没有呢?他是看出是我故不相认呢?还是真的把我当奸细看?我放心不下,也不想饭吃,教徒兄弟们给我送了两次饭我都没吃。入夜后,我睡不着觉,正在焦虑不安,忽然门开了,两个教徒兄弟把我带出去。我不知关大哥究竟要怎样对待我,只得跟他们走。这次是把我带到关大哥的书房里,里面摆好了酒宴。把我带进屋后,关大哥让他的左右退下,对我道:‘唐右使,别装了!坐下来叙叙旧吧!’我说,‘我们已俨然敌对了,还有什么旧呢?’他说:‘处世态度是可改变的,友谊长存嘛。’我说‘世处态度若不同,友谊便没必要继续了,朋友和敌人不是相反的字眼吗?’他说,‘听说你两顿没吃东西了,你先吃饭,事情我们吃着饭谈。’我和关大哥过去的友谊真是不一般。他拿我当妹妹看,我也饿了,吃就吃吧!我说行。他给我解开穴道,我们二人吃饭。我吃了一碗饭后,他问,‘你们这次来,究竟想干什么?’我说,‘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难道你不知道那教主是假的,甘心事伪吗?以大哥的性格不会做逐……’我想骂他,终于没骂出口。他一笑说:‘你是想骂我,是逐臭之夫吗?我何常不知道他是假的呢?我何尝愿意跟着他们混呢?但是,他们的力量太庞大了,除了这个假教主掌握了咱教两万个教徒,还有天外来客那一帮,这个假教主和那个圣手如来,武功高不可测,我又打不过他,揭露他又没证据,怎么办?我想,我若是被他们杀了,日月神教就名存实亡了,所以我只得假意顺从他,先留在教内,等待时机。’我说,‘关大哥,若有了证据,你愿反他吗?’他说,‘当然愿意,可是那个真唐教主已经魂归西天,我们有什么证据,让教众信他是假的。就是教众信了,他掌着教主权柄,他不认我们岂不枉然?’我说:‘关大哥,你在教中时间长,你听没听过唐教主隐遁时,带走了教主的信物?’他说,‘当然听说了。教主的信物是黑木令,被唐教主带走了,一直不知下落。’我说,‘那个假教主手里有黑木令吗?’他说:‘当然不会有,可是谁敢查问呢?’我说:‘如果我们手里有了黑木令,你敢查问吗?’他说:‘当然敢,只要我们有了证据,就是被他杀了,教徒兄弟们也知道他是假的,我们就不是白死了,可是……’我拿出黑木令给他们看了,看了黑木令,他欣喜若狂,对我道:‘我连夜就召集兄弟们揭露他。’他连夜就把在合峰谷的教徒弟兄召集在一起,说明那个教主是假的,拿出黑木令给他们看。当时群情激动,都要立即去讨伐他,被我们劝住了,我说,‘我们要揭露他,必须准备充实,也写一篇檄文,讨伐他。’一个长老问:‘他若说我们的黑木令是偷的他的,怎么办?’我对他们说了,你手里还有证据,揭露那个唐振坤是假的。他们都信心十足,就等着你来了,好去揭露那个冒牌货……” 沐莹道:“若不是江兄弟来的及时,能开赫连前辈居处的门,我还真没日子出来呢”接着说了他的这段经历。 关胜杰道:“现在咱们这些人手,反对他差不多了,咱们研究怎样动手吧!我准备宴席为大家接风,咱们边吃边谈。” 大家走进大厅。这大厅规模虽不大,但布置雅致,墙上挂不少高档书画做装饰,可见日月神教里人才齐备。 进大厅不大一会,就有人送上了酒饭,大家围桌坐了,边吃边谈。饭吃完了,基本方案已定了。 照大家定的方案是第二天关胜杰带路到罗刹魔域去揭露假教主。进罗刹魔域的道路由江水清和东方红带,机关由江水清破,唐赛儿怀揣黑木令。揭露那假教主,沐莹作证,欧阳静和沐莹保护唐赛儿,并准备拿贼。关胜杰带领合峰谷的徒众准备收服罗刹魔域的徒众。 第二天早晨,江水清就拿出从赫连惠宣书房拿来的那本书看,东方红在研究奇形八卦阵。 大家吃过早饭,关胜杰正要集合徒众,准备出发,忽然一个教徒弟兄慌张进来,向关胜杰报告道:“报告副教主,大批官军,把合峰谷围个水泄不通,一个太监,手捧圣旨,带着一支几百人的大内侍卫队伍,向我们的山坞走来。” 大家都很吃惊,关胜杰对弟兄:“出去再探,捧圣旨的是谁?大内侍卫里有谁?”那兄弟走后,关胜杰对大家道:“既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肯定来意不善,我们怎么办,是抗圣旨杀官军,还是先躲起来,等事过境迁,再发难揭露冒牌货?” 唐赛儿道:“莫非是冲我来的?若冲我来,我一人去挡灾。咱们要做的事情,你们去做!”说着欲往外掏黑木令,给关胜杰。 沐莹道:“依我看官军和大内侍卫举动这么大,绝不是为哪一个人而来,躲是躲不过的,真逼我们,就与他们拼了!” 江水清道:“对,我们手里有剑在,决不束手就擒,任他们去宰割!” 欧阳静抽出剑:“我们迎出去,御敌于围门之外!” 唐赛儿说道:“静弟,还是等大家从长讨议……” 可是,没容大家再计议,林大兆已手捧圣旨走进来,后面跟着千八百人的大内侍卫和御林军队伍。 大家都迎出来,手摩剑把,按剑而立。 林大兆大模大样立在进门的地方,高叫道:“圣旨下,跪听宣读!” 大家互看看,没人下跪,林大兆怒道:“圣旨下,汝等为何不跪?” 沐莹道:“我们不知你对谁宣旨,为什么跪?” 林大兆狠狠地瞪了沐莹一眼道:“圣旨下,沐莹跪听宣读!” 沐莹迟疑了一下只得跪下。 林大兆细声细气地读道:“查草民沐莹,出身绿林,贼性流传,助逆为叛,为害朝廷。天命到日,立即逮捕,按律究治!如敢抗旨,天师征讨!钦此。”林大兆读完圣旨,骄傲地雄视了一下大家,对沐莹狞笑道:“沐英雄,谢恩吧!” 大家气得脸色变白,各欲抽剑。沐莹却态度从容,立起来道:“我又不是你们那样的狗奴才,他要杀我,为什么要谢恩呢?” 林大兆喝道:“你敢抗旨!?你侮辱本尉,我要让你死得很惨!” 沐莹道:“我不抗旨,但不知天子讲理不讲?!” 林大兆道:“哼!天子怎么不讲理?你不要诬蔑圣上!” 沐莹道:“讲理就好!我要面圣,林大总管请回驾吧!” 林大兆冷笑着举起尚方剑:“皇帝在此,你不要费事去面对了,还是遵旨,就缚吧!” 沐莹道:“皇帝在哪里?你是皇帝吗?你这狗奴才不怕担欺君之罪吗?” 林大兆举起尚方剑:“睁开狗眼,看上面的字……” 沐莹细看那剑。只见上面镌着“如朕亲临”四字。 林大兆狞笑着,对沐莹道:“还有什么说的!就死吧!今日你性命难逃,慷慨点,别装熊!” 沐莹道:“这都是你等狗奴才助纣为虐,我先杀了你,再去皇帝面前讲礼,他不讲理一块杀。” 林大兆大怒:“难道你真敢抗旨?” 沐莹道:“我早明确说过:我们武林人物,只讲良心,不懂王法!” 林大兆怒喝:“将钦犯拿下!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几个大内侍卫蜂拥而上,还没容沐莹抽剑欧阳静已纵身过来,长剑一挺,搁开众侍卫的刀剑:“要活命的,退回去!” 林大兆道:“要造反吗?把他们全围起来!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众侍卫和御林军各挺兵刃,围裹上来。 此时合峰谷的日月神教徒,全集合在左使府。各日月神教教徒,已暗把关胜杰、唐赛儿看做他们的教主,都看着关胜杰行事。关胜杰、唐赛儿都抽出了剑。众日月神教教徒也抽出了剑。关胜杰和唐赛儿向杀来的大内侍卫、御林军出手。众日月神教教徒也向杀上来的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出手。 大院里成了混杀的战场。金铁交进,刀光剑影,血花横飞,战斗在激烈地进行。 沐莹等众英雄,把合峰谷的日月神教教徒,保护在中间,他们站在四周围,找强对手格斗。 沐莹的对手是林大兆。两个仇人见面格外眼红,各出绝招儿,战得非常激烈。 江水清找了个最强的敌手,是化装成大内侍卫的圣手如来。江水清用的是师父北溟异人传的神功和剑法,叫混元风云剑,厉害无比。圣手如来在老窝研练出一套新刀法,叫阴阳分神刀,这是专为破公孙越女剑而创的新刀法,不意今天碰上的对手是对公孙越女剑一点不通的江水清。二人战个平。 欧阳静杀了几个大内侍卫,然后找了一个强敌手格斗,这人是化装成大内侍卫的假教主。二人是快剑对快刀,也不分胜负。 武林英雄这一方,还有唐赛儿、关胜杰、绛珠、东方红、东方云英没选着强敌手,就四处策应,追杀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唐赛儿和关胜杰,也都是超一流的好手,那些大内侍卫逢者必伤,挡者必亡。一会工夫就杀伤二三十人,杀得敌人纷纷后退。 东方红、东方云英父女,虽然武功暂不及唐赛儿高,但比大内普通侍卫和御林军,武功不知高了多少层,在他们中间格杀,可以横冲直闯,无人能够拦挡。 合峰谷的日月神教徒众,都是关胜杰亲自训练的,战斗力很强,虽然人数少,但是可以以一当十,所以敌人比他们多了一倍多,仍然能抗得住。 双方战了有一个时辰,尚未见胜负,但战场上,已经死了不少人,千八百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已经死了三百左右的人,日月神教徒,也有一成的伤亡。 沐莹见这情形,心里不忍,他想,再这样战下去,不知还要有多少日月神教的朋友,无辜为我伤亡,我应设法消弭这次战争,停剑对林大兆道:“林大总管,请让大家停手,我有一事和你商量。” 林大兆见己方万难取胜。沐莹倡议停手,正合他的心愿,心想,停手喘息一下,再找机会下手好。于是喊道:“先停手,看这个钦犯要做什么?” 沐莹道:“林大总管,你看看你们的人伤亡了多少?我劝你还是回去复命吧,别在此送死了。” 林大兆冷笑:“为朝廷尽忠是一个侍卫的天职,死多少关我什么事,可是让你活着,我林大兆就要丢官杀头。” 沐莹道:“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沐莹现在又不想死……” 林大兆道:“你既敢得罪朝廷,不死哪成呢?” 沐莹道:“其实人,何愿意得罪朝廷,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逼的……” 林大兆怒视着沐莹:“你自作孽,还诿过他人!” 沐莹道:“林大兆,你扪扪胸口,你的腔子里还有良心吗?秦怀方犯了什么罪,你们硬要当钦犯捉她。当钦犯捉了她也罢了,你们是职责所在,为什么还要把她囚在囚仙洞里折磨她。我沐莹犯了什么罪?你也要假传王命,带领大内侍卫和武林败类追杀我?我既没犯法,又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也把我放在囚仙窟里折磨我?还不就是因为你想得到我家那公孙越女剑谱?假若你是普通人就罢了,可你是皇帝的鹰犬,这一切你都是狐假虎威,以天子的名义做的,岂不让我怨恨皇帝呢?今日我得罪了皇帝,不怪你怪谁?” 林大兆道:“怪我又怎样?” 沐莹道:“你不傻,谁胜谁负,形势已经判然,我出去后到皇帝面前去告你!” 林大兆冷笑道:“你能到皇帝面前去告我?别异想天开了吧!这辈子你是办不到的!” 沐莹道:“你以为我不能吗?告诉你吧,我出入宫掖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不把皇帝的威严放在眼里……” 林大兆道:“你说的我倒相信,不过今日你决逃不脱的。我们还有三万大军,把合峰谷围的水流不通,神箭手和火炮手,正眈眈望着你们,只要我的命令一下,可马上让你们变成灰飞烟灭!”说罢一阵哈哈狞笑。 日月神教教徒有人吓得变了脸色。 沐莹非常镇定,也冷笑道:“我知道外边有火炮围着,可是我们有两个办法对付。一是与你们同归于尽……” 林大兆一惊道:“啊——?你们要……” 沐莹道:“我们紧紧缠住你们,我想火药是不会长眼睛。只炸我们,不炸你吧?” 林大兆:“你……!”气得噎住话。 沐莹道:“别着急,你若不愿意死。我们就用第二种办法。” 林大兆问:“第二种办法是什么?” 沐莹道:“找人送我们出去。” 林大兆警问:“谁送你们出去?” 沐莹道:“你!”说着乘林大兆不备,蓦地飞身欺近林大兆,刺出一剑,然后回撤。因为前跃用力猛了,回撤力尽,撤得就较慢。 用剑前刺的效力好,全靠把握机会,欺到人身前再出剑,等于失掉机会,林大兆轻轻一闪身,就躲过了沐莹的剑,同时一旋身,左手一伸就搭在沐莹后甩的臂上道:“让我送!这真是死前大话!”说罢一阵得意地大笑,可是只笑出了一半儿,就咽住了,脸色大变,浑身瘫软,连剑也握不住了。惊叫道:“化功大法!?” 沐莹见他上当,这才松了口气,道:“让你送是大话吗?”说着抖掉了林大兆的手:“给你留一点儿内力,好陪我们走路。” 林大兆低下了头。 沐莹用剑尖指住林大兆的咽喉,对大内侍卫和御林军道:“放下刀剑,退到屋里去!不然我一剑宰了他!” 众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互相观望了一下,一起放下刀剑。圣手如来和那假教主,见林大兆被擒,又不能救援,没放刀剑,纵身飞出院外,唐赛儿和欧阳静纵身追去。 众大内侍卫和御林军纷纷退入屋中。 沐莹拿起了尚方剑:“今日‘如朕亲临’在我手里,我杀谁都很容易!要活命的,听我的话!” 众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低头。 沐莹道:“谁是御林军中当官的,站出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战兢兢走出御林军人群。 沐莹道:“给你尚方宝剑!你和大内侍卫副总管一起,去命官军撤军!” 那军官不敢违抗,招呼大内副总管向外走, 沐莹道:“你们听着!你们若敢不听我的话,你们在这的人,包括你们的林大总管,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至于你们二位嘛,我相信你们不会比在朝廷更安全!” 孙总管对林大兆道:“大总管!我们去吗?”孙总管很奸猾,他怕将来朝廷知道查问,要把责任推给林大兆。 孙总管跋扈、狡猾、阴险,早就觊觎大总管的位子,这林大兆早知道。老奸巨猾的林大兆岂不知孙总管的用意,他装着急的样子:“我……我……”又指自己,又摇头。 孙总管不明白他的意思迟疑着,不敢动。 沐莹对林大兆斥道:“别耍滑头,快给他们下命令!不然,我杀了你!” 林大兆道:“沐少侠,请你杀了我吧!这命令宁死我也不下。” 沐莹不能杀林大兆,一时没了办法。林大兆看出沐莹不能杀他,索性坐下不动了。 江水清走到林大兆耳边道:“林大总管,我师父北溟异人有一种特殊的点穴功,你可知道?” 林大兆颓然点点头。 江水清道:“你愿意尝尝这万蚁钻心的滋味吗?若不愿意就下命令,让官军撤掉包围圈!” 林大兆知道已到这种地步生不如死,故意激沐莹等道:“你们这群狗胆包天的乱臣贼子,胆子再大也不敢杀我堂堂大总管!你们说不怕死,是大话!” 江水清冷笑道:“我们居北溟,朝廷势再大,也鞭长莫及马腹,杀你个鹰爪子算得什么!?不过你想激我们杀你,我们叮没这么傻。你要死我们可以成全你,不过不是用刀杀,而足让你万蚁啮心,疼痛几日后而死!” 林大兆道:“我既落在你们手里,就没想好。不过今天你们杀了我,将来你们会比我死得惨,朝廷要零刀碎剐你们!” 沐莹想,这家伙真狡猾,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不认得二郎爷爷三只眼!对江水清道:“那就叫林大总管领略领略北溟老前辈的点穴神功吧!”说着对林大兆踢了一脚。此时沐莹身上已有了自己和林大兆的双重内力,这一脚又是成心向林大兆显威力,直把林大兆胖大的身体踢起五尺高,还没容林大兆落地,江水清趋前,上边用手点了他的大椎穴,下边用脚点了他的尻尾穴。这两穴被点,林大兆立即平身倒在地上。脸上的肌肉抽搐,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子在地上翻滚,四肢乱舞,痛苦之态,不可言状。 那些御林军均面色惨然。孙总管兴灾乐祸。 可是林大兆非常刚强,不出声,也不求饶。 江水清看了看林大兆道:“本少爷倒真佩服林大总管的忍耐力,不过你想熬过江少爷的刑恐怕是白日做梦!”说着又点了林大兆的脾舒穴。 这下子林大兆身体不翻滚了,手脚也不舞动了,全身肌肉都抽搐、颤栗,两只手抠破了胸口的衣服,抠破了皮,仍在抠,像要把心扒出来。可是他仍紧咬下唇,不出声,不说话。 江水清对林大兆道:“林大兆我倒佩服你是条硬汉子,不过今日事你一定看得清楚,你是熬不过去的。我只要再点你的腰眼,你马上就会全身骨骼断裂,内脏翻动出血……” 林大兆去看孙总管,孙总管脸上挂着一丝笑,林大兆低下头,脸现恨色,对江水清道:“我下令……让我死吧!” 江水清点了林大兆的百慧和颤中两穴。此两穴一点,林大兆的疼痛立止。他脸不抽搐了,也恢复了血色。 林大兆颓然道:“我下命令,但我要求一种事:你们杀了我吧!我一生残杀了不少武林侠义,今日该当报应临头。” 沐莹道:“照你以前的所做所为,真是死有余辜,可是你现在既已彻悟,知道悔恨,我们会想办法给你留生路的。” 林大兆顿了一顿,感动得泪盈双睫:“谢谢沐少侠!沐少侠这样宽宏大量,让我更加感愧。” 沐莹道:“若听我劝离开大内那个地方吧!别在那里跟着朝廷干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做的是杀人的差事,而你们杀的都是无罪之人……” 林大兆道:“现在我后悔泥足深陷,可是已经晚了!” 沐莹道:“不晚。你那么高的武功,若行侠仗义,会给人造很多福。若怀技隐遁研炼武功,也会遗惠后世的。” 林大兆道:“谢谢沐少侠给林某指生路。”对孙总管和御林军管道:“你们拿了尚方剑去,叫河北督抚撤围。” 孙总管对林大兆道:“林大总管,这尚方剑可是你给下官的,将来朝廷怪罪,孙某可没干系……”说着持尚方剑走了。 “林大总管,在下有一事相询。”沐莹道:“你们大内侍卫,为何和圣手如来、日月神教的假教主勾结呢?” 林大兆道:“因为我羡慕他们那套刀法,他们刀法是天下无敌的,他们也答应帮我弄到你沐家剑法。” 唐赛儿问:“你是原来就认识那个唐振坤吗?” 林大兆道:“不。从我一入宫廷,就把唐振坤列为辑拿对象,只是从未睹过唐振坤的面。只是从不久前,那个圣手如来给我们牵线,方认识的。他们长得宛若一人,我以为他们是孪生兄弟,却不是……” 沐莹惊道:“他们不是一人!?” 林大兆道:“不是。我仿佛在他们那里看到几个同样的人。” 沐莹道:“原来如此……” 唐赛儿问:“你是大内总管,你没听说朱元璋灭明教吗?那个隐遁的唐振坤曾是朱元璋的师父,他已经很老了,这个唐教主比他老人家年轻三十多岁。” 关胜杰道:“这个冒牌货说,他隐居在深山里,无意间吃了一种草,就精神充沛,容颜永驻了!” 林大兆道:“对,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他是真假唐振坤我倒不在乎,直到现在我也仍不知圣手如来的姓名。因为我们之关系,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隶属,我们是互相利用,各为所需。” 沐莹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主子?有个杨文中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林大兆正要说话,孙总管和那个御林军军官已经回来,他对沐莹摇了摇头。 孙总管道:“报告大总管,河北督抚已把围撤了!” 林大兆道:“永乐帝嗜杀成性,残毒凶狠,我们回去也是死罪,我不打算回去了,请二位各拿主意吧!” 孙总管冷笑:“尚方剑在我们手里,还怕回去没说的?你放走钦犯可是极刑大罪!” 欧阳静按剑怒视孙总管。 沐莹道:“回去别助朱棣为虐,对无罪之人,得放手时且放手,别做主子的忠实走狗!” 孙总管“哼”的一声,带了那御林军军官转身就走。 林大兆脸色很不好看,叹息道:“小人得志矣!” 沐莹道:“看来,我也要化装、隐名了,我被列入钦犯,麻烦不会少。” 关胜杰道:“进罗刹魔域之事,等明天再说吧,今天大家再休息一天。” 三十八、罗刹魔域 第二天,大家出发,去罗刹魔域。关胜杰带路,沐莹等人跟在后面。 关胜杰带大家走到一个两山对峙的山口停住。对大家道:“山口里,便是罗刹魔域了,可是没里边的人接应,我们不能擅入。” 沐莹道:“为什么?” 关胜杰道:“里边烟雾弥漫、树动石移,任何人进去都会迷路的。而且误入错路,到处是消息、机关,只要中了机关,或毒液泼身,或身中万箭,或身落陷阱,或被叩网罟,或悬绳倒吊,总之,只要错走一步,就会立刻遭殃。” 沐莹道:“这个赫连惠宣前辈,心里真有丘壑,把个罗刹魔域造得真如屈原《招魂》里写的那样险恶。” 众人皱眉。 东方红道:“听关左使说‘树动石移’,可能是九宫八卦迷魂阵了,走入阵中树搬家,石移位,门户、蹊径都改变。这种阵,只有一条路通,一个门开,那就是‘生’门,如走的不是通路,进的不是‘生’门,你就困死阵中,也休想出来。再在路上、门上按了消息、机关,就更加凶险了!” 大家都变色吸气。 江水清不惧,自报奋勇道:“岳父大人,走咱进去看看!”东方红点头。 云英关切地:“爹爹、大哥要小心!” 江水清道:“英妹放心,我们只是去看看,不会有危险。” 云英这才放心,立在那里不言语了。大家对云英和江水清感情这么好,很羡慕。 江水清和东方红走进山口。沐莹等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江水清和东方红带大家进山口后,只见两座山的对侧,石壁立如刀削,平如石磨,两边相对地刻了“罗刹魔域”、“行人止步”八个隶书大字。字方正端严,遒劲有力。 东方红停住步,端相了好一会子,才持剑小心地走进。 云英在后边叫道:“爹爹!你们千万……” 江水清回头笑笑,跟在东方红后边。二人轻提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向山口深处。 山口里,烟雾弥漫,寒风森森,阴云四合。二人走进去,马上就不见了踪影。 沐莹他们等了一会儿,只听得里边江水清的声音道:“顺脚下的土路进!”沐莹带大家顺土路进去。可是走了不远,见东方红和江水清停住不动了。他们走到跟前去。 东方红道:“看看是九宫八卦阵,可是先走中宫为什么走不通?” 江水清道:“我师父说过九宫八卦阵有两种,一种是正九宫八卦阵,一种是倒九宫八卦阵。我看这阵式,好像倒九宫八卦阵,先走中宫,所以走不通了。师父说走这种阵要逢门莫入,逢石莫走,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东方红道:“那就得先走‘死’门了,先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东方红端相了一下,找到了死门,顺土路走进去。 江水清道:“岳父小心,莫踏路上石子!”东方红和江水清轻提脚步,小心前行。此路神秘极了,恐怖极了,树丛移动,飞柯阻路,巨石撞击,无法举步。 东方红迎着飞枝、巨石走去。可是飞枝、巨石好似会躲人,他走到跟前,又躲到旁边去了。一会儿他就走到路的尽头。迎面有一门,他在门前停住,大家也跟着停住。 关胜杰最后一个走来。他从路边拾了一块石子,投在远处一块镶在地上的白石子上。只见旁边一块大石轰然碎裂,石块进飞,犹如陨石雨,把周围的树枝打秃。大家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水清走到东方红跟前,并肩而立,对着门仔细相看。门前有两条路,一右绕,一左绕。东方红道:“先左后右。”说着绕过门,走左路,可是走不远,前面又是一个门,他不敢入,只得停下。 江水清道:“可能此路不通。因为若是正九宫八卦阵,就先左后右,既是倒的,自然就该先右后左了。” 东方红点头:“对对对。请大家退后几步,我试试这个门!” 大家都退回去。 这个门,门前全镶着石子,东方红使了个蜻蜓三点水的轻功,纵身空中,然后一个空中翻,脚上头下,把手里握着的一块石子,砸在门前一块石上。然后,又一个空中翻,脚一蹬墙,身子倒射出四五丈远。他身刚着地,就见门口倒榻,可是每一块砖石塌下去后,又如惊飞的鸟群,飞起空中,落得满地皆是。 唐赛儿惊退。惑然道:“我出入过罗刹魔域几次,均觉着里边风和日丽,道路平坦,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没想到是这样险恶……” 关胜杰也道:“往日进此罗刹魔域,只要走到山口前停步,里边就出来人接迎。只要接迎之人和你一照面,似乎就觉得昏迷,等到清醒过来,看到的情景就如唐右使说得那样美好,令人心旷神怡。” 沐莹道:“那么是别有蹊径呢?还是接迎的人,熟悉门径,以够覆危岩若康庄呢?……” 江水清道:“我看很可能是这样:接引者对被接引者做了手脚……” 沐莹恍然大悟:“哦,哦,对呀!他们一定使什么药或施什么术,让人昏迷,等把人接引过了险恶的地方,里边便是人间仙境了!” 唐赛儿道:“我们假若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骗他们接引,可是这么多的人,怎么骗得了他们。还是得靠东方叔叔和江兄弟引大家过九宫八卦阵哪!” 东方红道:“我们再试着往前走!”和江水清一起,持剑小心往里走去。前面路中竖着一块大石,路歧然分开。一条路平静无尘,一条路云烟滚滚树摇石动。东方红带大家捡那条平静的路走。可是走了一段,前边路被封死,不能通人。东方红叹了口气停住,只得返回原处。又走那条烟云滚滚的路。大家默默无言,跟着东方红走。 东方红领大家往前走,又走到一个门前。他只顾端相那门,脚下误踏石子,突然“嗝吱吱”一声响,脚下一块铁板往旁边抽去。东方红双脚悬空,往下落去,眼看就要跌落陷阱内的尖桩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沐莹一个燕子投井跳下,伸右手揽住了东方红的腰,然后腿踏云一蹬,左手上扬,使了个潜龙升天,飞上井口。他刚飞上井口,稳落地上。井帮四周,各有数十只利箭,向中心攒射而出。东方红和沐莹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方红立定身形,举目看了看前面,调匀了呼吸,又带大家往前走。他们这样走走停停,迂回绕道,虽兜了不少大圈子,走了不少冤枉路,已经过了第四门。休、生、伤、杜、井、死、惊、开八门,走了四门,就是一半。走完剩下的一半再走中宫,就过了险恶之地。 东方红正带大家往前走,忽然前面路上出现一人,沐莹看见,认得是赫连惠宣,赶快过去招呼道:“赫连前辈,你回来了?” 赫连惠宣却冷冷地道:“回来了,不回来难道还死在外头!” 沐莹一听,就发现赫连惠宣的话不对味。心想,赫连前辈为何生气?是嫌没等他回来就不告而别吗?赶忙上前解释道:“赫连前辈,欲托前辈找的那云英妹,已父母团圆了,沐莹因有事就没等前辈回来……” 赫连惠宣道:“哼!你们年轻人就这样讲信义吗?口血未干,前言尽忘,你们就这样立身处世的吗?” 沐莹赶忙行礼道:“赫连前辈,沐莹对不起你,这里向你认错请罪!” 赫连惠宣余怒未息:“不辞而别还则罢了,为何敢私拿我的秘籍。” 沐莹道:“私拿前辈秘笈的是令师弟江水清,我们的留言上已经写清楚了。” 赫加惠宣道:“写清楚了有什么用!?不道德的事已经做了,给我一纸命令有什么用?江水清在哪里!?我要教训教训这毛孩子!” 沐莹想:“事情是因我引起的,不如我揽过来,怎能让他们师兄弟同门相残呢?”对赫连惠宣道:“前辈若怪罪,就怪罪沐莹。前辈愿意怎么样惩罚,沐莹都接受。” 沐莹这种虚心态度,使赫连惠宣的气消了些,对沐莹道:“好。你跟我回我的居处。” 沐莹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到前辈居处接受惩罚。不过,晚辈有一个请求,到前辈仙居去,必须在从罗刹魔域回来。” 赫连惠宣道:“你以为你们能进罗刹魔域吗?你们也太小看在下的技艺。” 沐莹道:“不敢。晚辈受前教主唐老前辈大恩,发誓帮日月神教冲兴,时下燃眉之急是进罗刹魔域,揭穿假教主,拯救日月神教。千百个教徒已跟着唐赛儿、关胜杰造了教主的反,不推翻假教主这些人都要遭惨杀!因此,晚辈非进罗刹魔域不可。” 赫连惠宣道:“我一定要阻止你们。我造罗刹魔域时是许诺了保密的。你指使江水清偷出我的武功秘籍,就是为进那个罗刹魔域是不是?” 沐莹道:“前辈,是与不是还有什么区别,我无条件地接受前辈的处罚就是了!” 赫连惠宣道:“不行!我要阻止你们进罗刹魔域。” 江水清道:“大师哥!小弟江水清叩见你!” 赫连惠宣道:“江师弟!你初入江湖就如此狂妄,将来非给师门惹祸不可!师父用飞鸽传书让我代管你。你先交出那本秘笈,然后跟我入洞,听我处治!” 江水清被北溟异人宠坏了性子,他怎能听赫连惠宣这并不公平的教训呢?他对赫连惠宣道:“大师哥,连师父也夸奖你大师哥的武功和巧技,想不到你是这样胡涂!连善恶、正邪、是非全不清楚i我去是得去拜大师哥的,不过必须帮这位唐大姐了结了此间之事再去!” 赫连惠宣道:“师门的规矩是:师父不在跟前,师兄为大,你要是我师弟,必须听我的!” 江水清道:“师兄,我们都是武林人,要帮助武林同道,事急从权,等事情过后我再去接受师兄教训。” 赫连惠宣:“‘教训’二字,我倒不敢,你把拿我的那秘笈给我,你们退出罗刹魔域去!” 江水清道:“师弟已言明用后还你,既已借了,尚未用完不能还你,况且师门艺业,岂能专擅……?” “少说废话!”赫连惠宣道:“究竟我提的两条你答应不答应?” “我不答应。”江水清道:“等我从罗刹魔域出来,立即去给师兄送书,并负荆请罪,任凭师兄责罚。至于退出罗刹魔域嘛,这是有关副教主和这位唐大姐,不,现在应该称田大姐之事,我只有权决定帮不帮忙,无权决定退不退出,请师兄原谅。” 江水清的话。等于直接卷了赫连惠宣的面子,赫连惠宣很生气,但是对江水清的话,他也找不出话来批驳,只得硬做权威道:“那么你就退出吧,不要拆我的台。”这话很苍白无力。 江水清当然不会自己退出,他对赫连惠宣道:“师兄,助善伐恶,这不只是武林人之原则,也是我们做人的原则……” 赫连惠宣大怒,斥道:“住口!江水清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莫谓我无法阻止你们!你们既对我无礼,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着,退后了几步,脚用力一踏地上的一块黑石子。立刻烟雾弥漫,山摇地动不止,吓的人提心吊胆,屏气而立,等着不知什么不幸降临。可是一会儿烟消雾散,地动停止,再看赫连惠宣立的地方,已不见了人影。可是看周围的门和路,都已经改变。他们既不敢向前走,也不能从原路回了。 沐莹道:“赫连前辈真是了不起,他要和我们做对,我们万难进罗刹魔域了!” 关胜杰和田怡很犯愁。田怡道:“为了我们之事连累大家,真叫我们过意不去。大家还是请回!这里的事,我们……” 她刚说到这里,只见山谷中二十多个手持弓箭的日月神敦徒,向他们走来,越走越近。大家不由地紧张起来。 沐莹道:“他们是想射死我们,武功高些的站在外围,用剑拨剑,先对付一时。” 眼看手持弓箭之人越来越近,他们就要放箭了,可是突然“砰”的一响,他们跟前的一块大石炸开,随着这声爆响,四固的岩石后,都飞出弩箭,弩箭如雨,顷刻之间,山谷中来的那二十多个弓箭手,全部中箭倒地。 沐莹叹道:“赫连惠宣之术,真是莫测高深,现在连退回也不可能了”! 大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立在那里,不敢动。 田怡和关胜杰很内疚,田怡道:“都是因为我们的事,连累大家……”说着已满眼含泪,说不下去了。 欧阳静道:“师姐,非怪你们,都怪赫连惠宣。我们找轻功好的,从树梢头飞越出去。杀死他。” 江水清道:“万不能杀我师兄!他受人之聘,忠人之务是应该的,我去说服他。” 沐莹道:“赫连前辈受人之聘,原该讲义气,我们无论受什么磨难,都不能怪赫连前辈!” 欧阳静怒道:“哼!不怪他怪谁?我们的人,谁要是死在这里,我就一定用炸药炸死他!” 田怡道:“静弟!莫胡来。赫连前辈若不是保伪教主,就不是我们的敌人。他忠于罗刹魔域是应该的。” 沐莹对江水清道:“江兄弟,咱二人试着飞出去,求令师兄发慈悲……” 江水清看了看周围的树,摇摇头道:“有的地方两树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没把握跳得过去。” 沐莹道:“那地方可以用登萍渡水嘛,是不是?” 江水清想了想,点点头。沐莹继续道:“我先试试看,我没事儿,你再飞!”说着纵上了附近一棵树。只见他脚踏树梢,借树枝的弹力,身轻似燕,稳稳地立在另一棵树的梢头。 大家见沐莹的轻功这样玄妙,顿时忘了处境的危险,为他喝起采来。 可是这个“好……”刚出口,沐莹站的树梢头,一团黑色东西飞出去,然后散开,变成一张大网,反叩下来。 沐莹警惕性很高,反应也快,见头上大网罩下,如鱼沉水,身子往下一沉,抱住了树干。就在他抱住树干的一刹那,那张大网叩住了树冠,把网口收得很紧。恰恰把沐莹剩在外面。沐莹吓得倒吸了口气。他又纵上树冠,再也不敢往前跳了,又纵回原树,从树上下来,对江水清道:“赫连前辈想得很周到,他怕人从树上飞过,也在树上安了机关。” 大家颓然,相对无言。 江水清想了想道:“方才那二十多个神教徒从里边来,说明里边的阵式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站的这块地方。我们能否用登萍渡水的方法走出这块地方?” 沐莹想了想,摇头道:“连树上也安了机关,我们往哪里落脚呢?若我们落脚的地方有机关,不是太危险了?” 江水清道:“看情形树上的机关是安在树枝上、树干上倒是安全的地方。只要有一个轻功极高之人,用登萍渡水的方法,脚点几下地,就抱住树干,不就没危险了吗?” 东方红道:“恐怕也不行,你能总抱着树干不动吗?你想再跳,总得有个脚着力的地方呀,脚不能着力,怎么能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呢?” 烟波野老道:“有办法。可以让两个人交替用登萍渡水轻功。第一个人用登萍渡水方法,专破坏那段路上的机关,机关破坏了,第二个人就可直接走过去,站在第一个人抱着的树附近,以那里做起跳点……” 大家想了想齐点头。沐莹道:“好。我们就这样办!” 突然,他们附近的一处树丛后,一个人哈哈大笑道:“不好!抱树之人必死无疑!” 大家循声看去,树丛后内出了一人,正是赫连惠宣。 欧阳静欲跳过去杀他,被田怡拦住:“静弟,别莽撞,你听赫连前辈说什么?” 赫连惠宣冷笑道:“你们找到了出去的方法?我是怕你们有人去送死。我虽然忠于罗刹魔域,但也不愿看着无辜的人死啊!” 江水清冷笑。 赫连惠宣大怒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好,我让你们看看!”说着伸手拣起了一块石子,向一棵树附近投去。石子落地,那里立即轰然一声,土石纷飞,烟尘蔽天。烟尘过后,只见那树树皮全被炸飞,树被炸折,倒在地生。 大家面面相觑。烟波野老道:“赫连惠宣,你既然知道大家是无辜的,为何还要困死大家呢?你既这样困着大家,又来送这样的信儿,这不是恶鬼流眼泪吗?” 赫连惠宣见说话的是烟波野老,吓了一跳,赶忙施礼道::“原来师叔也在这里?恕惠宣方才眼拙,没看见师叔,万望师叔原谅——惠宣是来放大家的。” 烟波野老道:“我还以为你眼睛冲天,不认识你师父的朋友了呢,你来放大家还差不多。不过你方才困大家,为什么此刻又来放大家呢?” 赫连惠宣道:“因为我方才并未走,全听到了我师弟、沐少侠、田女侠的话。我想,他们既那样通情达理,我困住他们也不想炸死我,我怎忍心炸死他们呢?!” 江水清道:“你是放我们过去呢?还是放我们出去呢?” 赫连惠宣不语。 唐赛儿道:“赫连前辈若不让我们进去,日月神教的妖氛永不能扫,日月神教无辜被杀的十大长老、八百生徒,血仇永不能雪。我们教主之位已被人篡夺,不久,我们的日月神教,就要变成武林邪派,为害武林了!” 赫连惠宣为之动容,但是不语。 烟波野老道:“老夫今日托大,以长辈的身分向赫连贤侄进一言。你受人之聘,忠入之务是对的,但你听的应该是聘你的那个原教主,你所忠的应该是日月神教。这个伪教主残忍凶暴,想借日月神教的力量为害武林,你忠于他不是助纣为虐吗?我想贤侄不至这么胡涂吧?但是,你既承揽建造了罗刹魔域,又让人轻易进去,是有辱师门名誉。老夫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赫连惠宣道:“什么办法,师叔请讲!” 烟波野老道:“用你师门之人:破你布下的阵法、机关,这样你发既可成全田女侠、关大侠,又可不坠师门清誉,岂不两全?” 赫连惠宣道:“师叔吩咐,敢不从命?!我带你们走出这个迷宫,然后让江师弟带领大家,按后九宫八卦阵法,走至终点,门上的锁均可用《玉簧全钥》上的方法开。里边各处建筑,均按迷宫线路走。江师弟定跟师父学过。各房均有消息机关,总枢纽在教主宝座下。各房机关的破法,以教主的圣殿开始,按迷宫路线走法,机关分别连着红黄蓝白黑石子——我去了。” 江水清道:“迷宫路线,我会走。你真是我的好师兄!等帮关左使和田大姐赶走了假教主,我再给师兄送这本书。”说着对东方云英道:“云英,这是我大师兄,你快来见过。” 云英大方地:“大师兄好!”给赫连惠宣行礼! 赫连惠宣还礼,眼睛看着江水清,似在询问。江水清道:“这是东方云英,四海游客东方红叔叔的干金,你未来的弟妹!” 赫连惠宣仔细看云英,喜道:“师弟与云英姑娘,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祝福你们——那本秘籍我没用了,给你”! 唐赛儿道:“谢谢赫连前辈成全,日月神教能够拨正重兴,全亏赫连前辈了,希望赫连前辈留下,帮助我们未来的,新教主……” 赫连惠宣道:“我已老朽疲惫矣,我师弟聪明才干胜我十倍,卧龙凤雏之俦,日月神教有他之助,必能中兴。老朽告辞了!”欲走。 江水清纵过拉住:“师哥,想故意抬高我你脱身吗?你师弟没那个才,你捧上去也不成的。真正的卧龙凤雏是你,你就留下来帮助日月神教吧!” 沐莹道:“赫连前辈归隐岂不是珠埋土里?沐莹替田大姐、关大哥恳求前辈留下。推翻假教主后,罗刹魔域还要再建设啊!” 关胜杰道:“赫连前辈去做大野遗贤,草莽落珠,实在该让人惋惜,请前辈千万……” 赫连惠宣道:“我已经感到我会的是屠龙之术了。我隐居是为练一种实用之武功,你们别挽留我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扬长而去。 此时江水清正在沉思进罗刹魔域的走法,连赫连惠宣走了也不知道,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看出是迷宫呢,真是当局者迷。迷宫我走过,你们跟我来吧!” 绛珠道:“迷宫?一听这名字就叫人头疼。江大哥,你可要小心走,别带我们迷了路哇!” 江水清道:“小妹妹,你放心。其实听起来难的事,只要找到诀窍,做起来更容易,走迷宫也是一样。不过是当初琢磨出这个诀窍的人是费了心思罢了。”他边说边往前走,果然绕了几个弯,就是通道。 到了通道,东方红又看出了门道。他在前边带大家左拐右绕,走了三个门,最后是“死”门。到了门前,他不敢走了,站着发愣:“怎么搞的?我们又走错了……” 汪水清道:“东方叔叔,我们走对了,快往前走啊!” 东方红仍末举步,对江水清道:“九宫八卦阵,必须从生‘门’出去,我们遇到了‘死’门,不是又走错了吗?” 江水清道:“大叔忘了,这不是反九宫八卦阵吗?” 东方红这才恍然大悟,带着大家出了“死”门。大家出了九宫八卦阵,以为再没有阻挡了,可是他顺道走了二十余丈,前面一道关着的门挡住了路。江水清去推门,推不动。看看门,门扇光秃秃的,不见门上有锁。他看了看,不敢跳过去,怕有机关,痴痴地立在那门前发呆。 沐莹道:“快看看令师兄那《五簧金钥》,看看有没有破这暗锁的方法?” 江水清看了看那本书道:“我估计拿这本书准有用,果然在这里遇上了用场。这里写得清清楚楚,一摁门上第二排的那颗钢钉,这个门就开。”边说着边去摁第二排那颗铜钉,果然门“吱吱”而开。 大家欢喜,过门而去。 一过了这危险地带,便是鸟语花香的佳境了。往深处走,就是一座以自然山水建的大花园。只见路旁碧草铺坡,杂花生树,紫燕比翼,黄茑争鸣,彩蝶翩翩,蜜蜂熙攘。他们走过这座大花园,再深处,就是绿柳掩映中的五处建筑群。 往里去的路,由关胜杰和江水清带,二人带大家直奔圣殿。 圣殿很静,门虚掩。他们在两丈开外的地方停步。只见圣殿前的路是用各色石子铺成的。这些石手中,有一块浅红色的石子镶在门槛前对着门缝的地方,抬头看门窗,无论门板和窗框,都是细小的孔,江水清停下后翻了翻《玉簧金钥》道:“记得师父说过有一种叫毒雨横飞的机关,便有毒液自那些小孔中喷射出来。这本《五簧金钥》中说罗刹魔域的圣殴上,就装了这毒雨。大家看,门窗有孔,一定是把这装置设在前面。我们若破坏了它的机关,前面就可上人了……” 沐莹道:“既然总枢纽在教主的圣座后,恐怕里面有人操纵,从外面破坏大概破坏不了。我们先躲开,让里边发动机关吧!” 关胜杰道:“我们过去来此圣殿时,前面不是石子铺路的。路面上铺着板子,走过板子,安然无恙。今日大概是把板子撤去了……” 唐赛儿道:“今日殿前大有蹊跷——据我猜测,机关是在外面。” 江水清道:“师兄说自圣殿起,按出迷宫走法走,机关按顺序设在红、黄、蓝、白、黑石子上。圣殿的机关一定在红石子上了。沐大哥你内力是,轻功好,由你破坏它的机关吧!” 沐莹点头。 大家纷纷退后,将身体掩在石旁树后。 沐莹从远处找来一块几十斤重的大石,托石于掌,站在距门窗五丈开外的地方,默运龙象神功。将大石推出,同时身子旁跃掩在树后。 沐莹的身子掩在树后的同时,大石也正好落在门前那块浅红石子上。只见大石一落,万条水线从门窗各处横射而出。每条水线又在出孔后的一丈左右,变成水珠迸飞,刹时在门前两丈以内变成一片雨雾。这些水珠散发着呛人的酸辣气味,顷刻间三丈内的地方草木树上的叶子飒飒落下来。躲在石旁树后的人,都心里暗想:“好厉害!” 雨雾消散了,大家才闪出来,由江水清在前如履春水般小心翼翼往前走。到了门前,见门外仍浮着一层黄红的水,土色尽赤,门前已多了一块木板,大概是从门槛下伸出来的。 大家刚要进圣殿,忽然,圣殿周围的树丛后杀声骤起,千百个手持兵刃的黑衣人,仿佛从地下冒出,冲出树丛,杀向圣殿前的群雄。 烟波野老道:“冲进殿去,占领圣殿!” 沐莹也道:“冲进殿去!冲进殿去!” 江水清在前,关胜杰、东方红相继,带领大家,冲进圣殿。 圣殿中,假教主坐立在高椅上,两旁站着四个彪形大汉。高椅前,两排椅子,坐两大护法、六大长老。假教主、护法、长老、卫士均定力很好。江水清等人冲入大殿,仿佛未见,仍端坐不动,也不发声。 外边包围圣殿的黑衣人,已冲至大殿前,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一个黑衣人宏声向里喊道:“胆敢来日月神教圣殿的狂徒,你们已被包围了!快跪在教主驾前请罪吧!” 这时假教主才开口道:“关胜杰!本教主待你不薄,为何还与这些狂徒为伍呢!?你知道带领外人擅闯圣地,行此不利于本教主之事,是什么结果吗?”语含威胁,令关胜杰胆寒。 但是关胜杰道:“知道。但是,我是日月神教徒,誓死忠于日月神教,将生死置之度外,” 假教主故做镇静道:“你这话,怎讲?” 唐赛儿道:“有人冒充唐振坤教主窃踞了教主之位,残杀我教护法、长老、教众八百多人,为了勘正真赝,清除恶人,我们不能不为本教效死。” 假教主道:“你就是本教清除的异徒唐赛儿吧?本教正要拿你,你倒来这里送死,这真是天意。前度本教主曾存恻隐,不想杀你,想不到你却不断蛊惑教众……!” 唐赛儿道:“我叫田怡,但是我甚知唐赛儿的为人,除反对你之外,你若能挑出唐赛儿对日月神教之罪,由我替她顶着,决不逃避。” 假教主道:“看意思关胜杰和你是本教教徒,你们的人,除你们二位,还有本教教徒吗?” 合峰谷来的众教徒齐举手:“我们都是。” 假教主看了看他们,回头对沐莹等人道:“那么众位是为何而来呢?” 欧阳静冷冷道:“诛除恶类!” 休莹道:“我们来助日月神教正派,替武林除恶。” 假教主道:“我们就是日月神教正派。我是教主,是上万个教徒之尊。若助,你们当助我剪除异类。倘能助我,本教主将不吝封赏!” 沐莹道:“我们武林人淡泊名利,藐视权势。连皇帝也不羡慕做,岂因你冒牌教主这区区小利,放弃正气?” 假教主道:“你们犹如亡命之徒不顾一切了吗?你们要知道,你们此刻是在我的罗刹魔域里,生死都操在我手里。” 唐赛儿道:“我们在罗刹魔域里不假,但是我们的命却在自己手里——因为,你就要原形毕露了。一旦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你将被从这里铲除。” 假教主道:“你这样颠倒黑白,诬蔑本教主子能拿出什么证据让人信服呢?” 唐赛儿道:“当然有。我问你教主的信物是什么?” 假教主道:“黑木令呀,这是教内弟兄人人皆知之事。” 唐赛儿道:“请你出示黑木令以释大家之疑。” 假教主冷笑道:“放肆!教主的信物是任人帮可以看的吗?你又不是护法,你有何权查询教主的信物?” 唐赛儿道:“教规的第二条规定:‘教内之事,由教众共管之,教主必须出示信物,由教众共监之’。” 假教道:“那是旧教规。新教规没有这样的条文。” 关胜杰道:“你胡说,教内根本就没有新旧教规之分。你要想服众,必须出示信物给大家看!” 合峰谷的众教徒大喊:“出示信物后,我们才拥护你做教主!” 假教主道:“教规规定‘教主至尊’,你们无权检查教主的信物——” 唐赛儿道:“你不出示信物,就证明你没有信物。没有信物的教主教众是不承认的,窃踞教主之位的假教主,就要全教共讨之,全教共诛之!” 假教主道:“左右护法,给我拿下这两个狂徒!” 靠近假教主坐的那两个高个人纵起来。扑向唐赛儿和关胜杰。唐赛儿和关胜杰出手相击。四人分两个战团在大殿里格斗起来。 扑向唐赛儿的是左护法,他使的兵器是力,刀法凌厉,精妙绝伦。唐赛儿用分光错影剑,快剑对快刀,激烈极了,对了百十个招数,未分胜负。 沐莹旁观者清,看出左护法使的是阴阳分神刀。马上知道他就是那个假教主假扮的。他知会唐赛儿道:“田姐姐,小心假教主的阴阳分神刀厉害!” 唐赛儿会意。她知道了她的对手是假教主,提聚真力,几种好的剑法互用,二人战平,久持不下。 与关胜杰对战的那个右护法,使的是无影快刀,是攻击型刀法。关胜杰使的是燕赵长风剑,也是攻击型剑法。二人战斗也是快剑对快剑,斗得难分难解? 沐莹见唐赛儿与那个假教主战平,转过头看右护法斗关胜杰。见右护法使的是无影快刀,马上就认出来,他是圣手如来假扮的。通知关胜杰道:“关大哥,小心!他就是无影快刀圣手如来!” 关胜杰提聚功力对付圣手如来,一百多招儿过去了,二人仍难分高下。 四人各施绝技,又战了五十多招儿,两对战斗仍不分胜负。战场上两个战团,均是精彩招式、动作、身法、步法迭出,不断引起观者阵阵喝彩声。 坐上高椅上的假教主见他们的人不能取胜,脸现焦急之色,一拍掌,椅后出来两个黑衣人。一个背插日月双钩,一个手执罗汉降魔铲。烟波野老走上,接住背钩人战在一起,江水清纵过去,迎住持铲人。战场上又出现了两个战团。 沐莹等见唐赛儿、关胜杰虽不能取胜、但也没失败之虞,均移目去行两个新战团。 沐莹看了这使如意双钩的教徒,马上想起一个人——一了大师。这个思想飞入脑里不由一愣。心想:“这个一了大师,做少林方丈不成,怎么成了日月神教教徒?”他对一了大师喊道:“一了大师!你是少林高僧,为什么自降身分,做日月神教教徒?希望你能幡然悔悟,回少林寺去,令师兄一行大师行希望你能回去。” 使双钩的不说话,只冷笑了一声,手中钩不辍,扯起千条银光,攻向烟波野老。烟波野老之五禽剑法,使得精到毫巅,如“惊燕钻云”,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快得让人只见光,不见剑,而丹凤朝阳却慢得让人只看出他的身动,看不出剑动,可是对方却觉得无论攻向哪里,哪里前方都有剑,无从下手,和一了大师,真是棋逢对手。 沐莹去看使铲之人,从他使的罗汉降魔铲,已知他是普善大师。认出是普善大师,沐莹又一愣。他想,从这些佛门败类可以看出,和尚说化人是假的,无论念什么经,冥顽者也不能自化。仔细看普善大师,见他形意铲使得更精。知道他是自炼了动力,又出来助恶。对江水清道:“江老弟,这普善大师的形意铲杖,是少林功夫,小心了!” 江水清知道这是沐莹暗示他莫轻敌,手中的寒光飞雪剑使得寒星万点,如同雪花飞舞攻向普善。普善听沐莹点出他的名字,脸略一红,但手中铲舞得虎虎生风。二人战得激烈,一时难判胜负。 沐莹看着敌方出战的四人,均未以真面貌出现。他想,既然那个假教主也化装成护法了,高椅上坐的那位一定是替代者,想罢一纵身跳到高椅前,那个人定力很足,却反应很慢。沐莹已到了他身旁,才反应过来,想出手,可是已经晚了,沐莹手一伸就点了他颤中、肩盂三穴,到交左手,右手抓住那替代者道:“让他们住手!” 那替代者战兢道:“我……我是假的,他们不会听我的。” 沐莹放开那替代者,回头看椅后,有一个暗道,他用椅堵死了那暗道,然后飞纵到假教主前,挺剑就刺,边战着,边对唐赛儿道:“田姐姐,坐上教主位,出示教主信物!” 唐赛儿迟疑不动,她想:这样,我不就成了教主吗?我可不愿做这个日月神教的新教主。她没向教主之位走,却走向关胜杰,对关胜杰道:“关大哥……”正要说:“你去坐教主位!” 突然那左护法飞回椅上,放开地道,摘了假面,回复了那教主原来的真面目道:“你们这些教内狂徒,来此和本教主捣乱,不过自装清高,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夺本教主之位吗?你们又有何证据证明本教主是假冒的,你们怎么知本教主没有黑木令?” 唐赛儿道:“因为黑木令在我们手里。” 假教主愣了一会儿道:“你胡说,黑木令被本教主藏着,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若有黑木令,那就是咄础怪事了!”他以为唐赛儿对他使诈。但是究竟自己心虚,口气不那么硬了。 唐赛儿道:“这事儿一点儿不怪,因为唐教主隐居隐世的时候,随身带走了黑木令,你只知道冒充唐教主,却不知此信物仍在唐教主身上。” 假教主道:“你一派胡言!本教主怎么没有黑木令?我若是没有了黑木令,肯定是你偷去了。” 唐赛儿冷笑道:“这个罗刹魔域我能进得来吗?就是我进得来,你藏的东西我找得到吗?你说我偷,有人会相信吗?但是,你说我偷我也不反驳,你若能说晦黑木令是什么样,就证明我是偷去的。” 几大长老道:“你问教主这个,真是多此一举,此信物一直在教主身上,教主能不知什么样吗?” 这几个长老为给假教主拍马屁,才这样说。可是没想到马屁正拍在马蹶子上。假教主真不知黑木令什么样,他憋红了脸,-瞠目结舌,嗫嗫嚅嚅好久,才道:“可是……可是你能说出黑木令什么样子吗?” 唐赛儿道:“我在问你。你不说我若有黑木令,也是从你手偷的吗?此黑木令既长期在你手里,你就当着大家说说黑木令的样子啊!” 假教主摇头:“黑木令什么样我当然知道,但是不说。” 唐赛儿道:“黑木令是长一尺二寸之黑色木剑,令剑形上镌:‘日月神教教主之令’八个隶书字,对不对?” 假教主想了许久,道:“对对对,你从本教主手里盗去的,正是此黑木令!” 唐赛儿冷笑道:“从你的谎话里,可以知道,你不但不是教主,而且也不是教徒。凡我教年纪大些的弟兄都知道,黑木令完全不像你说的样子!” 假教主道:“你说它是什么样子啊?谁能信,你说的样子是真的?” 唐赛儿掏出黑木令,举起给大家看:“各位护法、长老、弟兄,凡我前辈教众,一定都能认印,这是不是教主的信物——黑木令。”他举着黑木令让大家看正面,正面云宇花边中间镌着“教主之凭”四个楷书字,他又把黑木令翻了个个儿,让大家看反面,反面的云字花边中间镌着“发号驭众”几个楷书字。 大殿内日月神教徒众,见黑木令在唐赛儿手里,对假教主怒喊道:“篡夺教主,教法不容!杀了他,为遭他惨杀的教徒弟兄报仇!”本来已经附伪的教徒,见今日唐赛儿的势大,又有黑木令在手,也跟着喊。 唐赛儿拿了黑木令,走出大殿对包围大殿的徒众喊:“这是本教教主的信物黑木令。见黑木令如见教主。我教徒众,凡不尊持令人话者,按触犯教规论处。” 殿外教众已经听到殿内弟兄的喊话,又见了唐赛儿持的黑木令乌光锃亮,质重于铁,互觑了一下,纷纷放下兵器,向唐赛儿道:“愿尊教主吩咐!” 唐赛儿心想:“糟糕!他们把我当教主了!人们还不疑我想当教主吗?”赶紧解释道:“我并不是教主,但我以黑木令持有者身份,让你们退回去,免得自相残杀!” 殿外的日月神教徒退走。 唐赛儿道:“日月神教弟兄,都知道你是假教主了,你还不认罪吗?” 假教主哈哈笑道:“都知道我是假教主又怎样?你能说出我是假教主的根据吗?就凭你们那块黑木令,那未免太简单了吧?你能证明我不是唐振坤吗?” 沐莹道:“能。我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唐振坤老前辈!” 假教主只哼了一下,没说话。 沐莹道:“你能写几个字给大家看吗?赫连前辈居室里有一幅条幅,那是唐振坤老前辈写的,你写的字,绝对和墙上这题字不一样。” 那假教主想了想道:“好,我写一张字让你们看!”说着走到一个小桌旁,提笔写了一首词,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 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 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旧未?求田问舍, 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 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拭英雄泪? 假教主写完,把那张纸一扔,那纸横飞向沐莹。沐莹用手一点,那纸定住不动,沐莹拿起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上边的字铁划银钩,遒劲有力,竟跟赫连惠宣室内唐老前辈那字,别无二致。 原来这假教主很有心计,在赫连惠宣居室见过唐振坤的条幅。花了几月的时间,模仿上面的字,居然能把上面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哈哈大笑道:“沐莹,当着这些人的面,你说,我写的这字,与赫连惠宣屋里条幅上那字一样不一样?” 沐莹知道,他的字是摹仿唐老前辈的字练出来的,但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能说了不算,只得高声道:“你写的字,与赫连前辈居室里挂的那字,的确一样!” 大家一愣。 假教主喜道:“谢谢你,不说谎话!” 沐莹道:“我当然不说谎话,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但是,我问你,你曾给皇甫松老前辈写过信吗?你曾写过遗嘱吗?” 假教主为难,他不知该怎样答。假若答写过,可是人家若问什么内容,他就没法答了,假若答没写过,人家有备而来,拿出信,拿出遗嘱怎么办?想了许久,才模棱两可地道:“老夫日理万机,谁想着那些陈年小事,你勿设法编排老夫……” 沐莹冷笑道:“你若是真唐振坤老前辈,此两年事万不能忘……” 假教主道:“为什么?我一生写过无数封信,谁记得给谁写过信?” 沐莹道:“当然。但是你若良心未泯,这封信你是万万不能忘的,因为里边还有一张十万两银子的借条。” 假教主冒充唐振坤之前,对唐振坤做过了解,知道唐振坤有皇甫松这个朋友。见沐莹说得像煞有介事,看风使舵道:“你说借条之事,我想起来了,本教为建罗刹魔域,是从皇甫兄那里借了一笔银子……不过信的事,确实忘了。” 沐莹冷笑道:“那么,你还银子吧!” 沐莹这一笑,又使假教主六神无主,说写过借条,只是顺杆子往上爬,让他真拿银子还这冤枉债,他怎心甘?可是不拿银子,就是赖帐,堂堂一教之主,怎可赖帐呢?又想了许久,才道:“眼下本教财力匮乏,不能立即还债,还是……另外,我欠皇甫先生的债,有银子也只能还皇甫先生,岂能还你!” 沐莹道:“我不想要你的银子,我先替皇甫先生谢谢你慨然相赠。”说着拿出一封已经纸张变黄了的信:“你看!信是写过,可并没有借条。遗嘱就不必往外拿了。假教主,你别装了!” 假教主尴尬了一会儿道:“沐家小子,你不要弄诈。银子我确实借过,只是忘了写没写借条!” 沐莹原来还以为必须用陈志成手里的唐振坤遗嘱才能揭露假教主,没想到这样顺利,就使假教主原形毕露了,耍笑他道:“唐教主还给在下写过一张借条,借了我十万两银子,阁下该替他老人家还本付息了!” 假教主尴尬,怒道:“沐家小子,不要戏耍本教主!”转向日月神教教徒道:“日月神教弟兄们听着:今日教内叛徒盗走了本教主的黑木令,叫我百口莫辩!我先避位,你们谁若附逆,本教主复位后严惩不贷!”说罢钻入椅后地道。 殿内,一个长老一跺脚,他脚下又出了一个洞,他们钻入洞穴逃走了。 三十九、严惩敌叛 赶走了那假教主,大家舒了一口气。 唐赛儿对关胜杰道:“关大哥,这黑木令给你,你安抚、整顿日月神教徒众吧!”说着把黑木令递过去。 关胜杰躲避道:“关某之才,逊你远矣,而且双双曾附伪,我做教主,众人难服,教主还是你做,关某万不能为!” 唐赛儿把黑木令放在椅上道:“今日假教主已遁,教主之位虚着,诸位弟兄请自衡量,凡德能服人、才可驭众武能压众者,均可取之为教主。” 教徒中有人跃跃欲试,有一人跳过去欲取黑木令。 沐莹纵身过去,一把把木令抓住,对大家道:“谁当教主,关系到日月神教的前途、命运。因此,这个黑木令不能随便传人。田姐姐,此正值日月神教危机之秋,你应自告奋勇,肩此重任,不然让野心家乘虚而入,是日月神教之祸,也是武林之祸。” 唐赛儿道:“弟弟,只有你知道我的处境、我的打算,我怎能再做教主、空累自身呢?” 沐莹道:“我知道。但是,你做了教主,居住在罗刹魔域中,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从前那个‘糖’姐姐,只剩了这里的这个‘甜’姐姐了,岂不更好?你若不做教主,只有关大哥做了,才可容你留此,否则……” 唐赛儿想了想道:“弟弟此说也对。那么我就先做了,然后再让贤。”对关胜杰道:“关大哥,妹子成心让你……” 关胜杰没等唐赛儿说完,截住她的话道:“田妹子,沐少侠方才对你说的话,我已经听得清楚。只有我能够成全你那么做。”说着,指着唐赛儿对群教徒道:“这是我教右使田怡,在假教主篡夺尊位,血雨腥风,大施淫威之时,我们可耻附逆,只有田右使做本教的中流砥柱,今日揭露假教主,她又是头功。现在,教主的黑木令在她手里,按照教规,田怡合当日月神教教主。我以左使身分,拥立田怡为教主。”说罢把田怡扶在教主位上,欲行拜见礼。 众教徒也欲跪拜。这时教众里一人高喊道:“不可!” 大家一愣,齐去看他,只见此人二十左右年纪,憔悴的黑脸,直鼻小口,两只眼睛很大,但眵糊沾睫,精神萎靡。他高声道:“方才田右使说了,让大家自量,凡德能服人、才可驭众武能压众者,可为教主,我觉得教主之位,大家应以此为条件公选,不可以一人推举为定。” 关胜杰怒视那人:“你……你在教内居于何职?你了解田右使的德行、文才、武功吗?” 那人从容道:“我在教内不担任何职务,我也不了解田右使因何没经过考核评定……” 他的话再明确不过了,就是要比文武定教主,也就是要与田怡比文武、争教主。田怡之德、才、武功,只有关胜杰知道,只有沐莹等众英雄知道,广大教众是不知道的。此人无论出于何目的,提出比赛,是无可辩驳的。关胜杰无话可说。 田怡道:“田怡亦一般教众,自知德不能服众,文武均不足治教。只是教主虚位,教主之信物,又在田怡手里,因此大胆想先忝教主之位,以待贤圣……” 那人道:“好哇,我就同意以比武来定教主。但是,要比武今日也不能比。今日此间教众,不过总数之一二,难免漏下教内贤材,比武应选定一个日子,确定一个公开地点,邀请天下英雄参加。” 关胜杰道:“这不是要把事情弄乱吗?我们教内之事,让教外人参加有何必要?而且这种比法,混进教外人士,让他们夺去教主之位怎么办?” 那人道:“观者越众,越能品高下。外教人士来夺教主之位也不怕,我们选个好教主,不就是为了兴旺本教吗?教外人入教来当教主,有何不好。” 关胜杰道:“不行!选教主首先考虑的是德,教外人士只要入教,当教主亦可。但必须是武林公认的正派人。我提议聘请几个德高望重之人做评选人,欲参加比试夺取教主者,必须报出门派、姓名,经过评选人考查才能取得比试资格。比文,让评选人出题,比武,让评选人鉴证。” 田怡道:“大家商量,聘请谁做评选人呢?” 关胜杰道:“少林寺的一行大师,武当山的清灵道长,燕北隐逸烟波野老,太行居士皇甫松老先生……大家看若何?” 那人没说话。 田怡道:“就这样定了吧。比武地点选在五台山下松林坡。我当着天地起誓,如有德、才、武功都堪为教主者,我必以黑木令授之。” 大家称赞。 比试日定有在七月十五日。于是田怡、沐莹等众英雄回去准备比武之事。 沐莹等人回到住处,大家就商量对策。 大家七言八语,各抒己见。沐莹道:“方才说话的那人,可能是敌人的安排。若如我所料,他们此时也正在加劲奔忙。我们也要给各地的武林朋友送信,让他们来助田怡姐。” 大家一致认为沐莹说得对,都同意他的意见。 诸事大家商定,要办之事共三项:一是田怡、关胜杰筹备比试之事,二是让江水清请赫连惠宣恢复罗刹魔域机关设置,三是出外请人。 出外请人分两路。一路是由东方红去请皇甫松,然后由皇甫松和烟波野老共同去少林寺和武当山,请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另一路是,由沐莹去冷口请武先生、怀方和慕容季英,然后由冷口共同往喜峰口外,寻少华等人。 沐莹独身上路,先奔冷口。距比试时间尚有一月有余,但是沐莹要请之人住址、现状均不明,必须他到后,才知情况。他想念武先生、怀方姐,担心碧莲和少华,心中焦急,脚下加力,行得很快,不几日就到了冷口附近之燕山南侧。冷口这地方,气候特异,山北和山南,山口和他处判然不同。山北已是秋天气候,山南仍是盛暑。沐莹到了山下之时,已经天黑。黑夜寻人不便,他只得觅了一个小店住下。店小屋漏,溽热难熬,夜已深沐莹仍不能入睡。辗转难眠,益觉燥热。他索性不睡了,到山上去消夜。 山上非常静谧。凉风习习,沐莹靠着一棵大树睡去。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被山下的打斗声惊醒了。他手握剑把,一骨碌跳起,侧耳细听。打斗声在西南,他循声走去观看。月光下只见数百大内侍卫,围着两个人格斗,一个人是林大兆,另一个是个六十左右岁的老头。这老头清秀的面庞,朗目长髯,沐莹不认识。 双方格斗非常激烈。大内侍卫中有十几个强手,把林大兆与那陌生老头围在中间。那陌生老头使剑,沐莹觉得他的剑法很眼熟,但一时想不清谁使过这种剑法。只见他长剑使孵绕身飞绎,形成一个光的网,把自己罩在中间。偶尔间还发特异招数,长剑出手,飞刺敌人,然后掠身抓住剑把。林大兆新由无极卷云刀法改成风雷剑法厉害无比。但是大内侍卫太多了。他们杀了一人,包围他们之人,再补充两个。尽管林大兆和那人发急,两口长剑如同旋风泼雨,但仍不能解围。大内侍卫仍把他们逼在一块很小的活动场地。 “公输远,请跟我们去,保你无事。”一个指挥战斗的人道,是孙总管。“你若不跟我们走,我们豁出囚仙洞作废,也非杀你不可!” 偷偷观战的沐莹一愣。心想,原来他就是公输前辈?怪不得剑法那么稀奇古怪。不知他为什么与林大兆在一起? 沐莹正在想,听得公输远道:“我建囚仙石窟,是为林大总管建的,今日林大总管走了,我更不去与你们合作。” 孙总管道:“公输远!你一身技艺,为什么做林大兆的殉葬品呢?你和我们合作,一定待遇从优。” 公输远道:“不必了!你们毁了我这里的家,我再找僻地去建,从此我退隐江湖,决不跟你们合作!” 孙总管道:“你一定要选择这条死路,那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林大兆,你回去,我保你无事。” 林大兆道:“你们有多大本领就施展出来吧,有你在,我知道回去的结果!” 孙总管道:“可是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的结果!顷刻间就让你们在这里毙命。”说着他一挥手,几十个持长枪的大内侍卫围裹逼前,把十几个使剑的侍卫换下去。这些手持长枪的侍卫,训练有素,丈二红缨长枪,一挺颤起数点寒星。林大兆和公输远周围,形成一个流动的星环。一招过后,阵形幻化,由一层圈变成三层圈,他们长枪闪闪发光,盖顶的盖顶、剖足的刺足,刺腰的刺腰,此进彼退,配合默契,立刻逼得林大兆和公输远紧贴在一起,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孙总管哈哈大笑:“林大兆,你当知道宫廷长枪队的厉害!” 林大兆冷笑道:“我真想不到你这样斩尽杀绝。我已把大内总管的位置让给你,你何必如此!你以为我练出的长枪队,我不会破法吗?” 孙总管一愣,但随即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林大兆对公输远道:“随我来!”说着使了个旋风搅天式,长剑拨开头顶上的枪尖,将身拔起空中,横飞出去。 公输远用了一着举火燎天,拨开头上枪尖,也将身拔在之中,然后身子跟林大兆横飞出去。 林大兆与公输远用这样的方法,将围他们的长枪手是摆脱了。可是他们二人脚刚落地,立刻又被一批新的长枪手包围了。这批新长枪手用同样的方法向他们紧逼,二人仍身处困境。 林大兆边战斗,边看周围,见几百人的队伍,已将他们围在核心。他们飞到哪里,哪里就会形成中心,成为新的包围。他有些焦急了,不避危险,拧手中剑,尽使雷霆万钧、风吹山动等攻招儿,但是然险形势,仍不见缓和。 公输远边战边道:“莫苦苦相逼好不好?你们大内侍卫保卫皇帝职责,何必管事这样多!” 孙总管:“全国绥靖,朝廷才能安定。你既选择死路,就等死吧!” 公输远道:“若苦苦相逼,死的不定是谁。”说着对林大道:“林大总管,纵身!” 林大兆拨开上方的枪尖,纵身空中,公输远也拨开上方的枪尖,纵身空中。公输远在空中一个飞旋,随着旋身,抡手发出一捏细如牛毛的钢针。立刻以他为中心,向外针雨横飞。针雨过后,那些长枪手全部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偷看的沐莹暗赞:“好厉害的暗器!” 公输远携了林大兆落地,可是脚没站稳,又一批长枪手围裹上来,仍把二人围在中心。沐莹正为他们着急,想不到公输远右手的飞针使光了,左手仍捏着一捏针,还没容那些长枪手长枪逼近身体,旋身抡手,一圈横飞针雨,向围着他们的大内侍卫射出,敌人又捂着眼睛蹲了一地。可是这批敌人受伤,又有新的一批围裹上来。 公输远两手的暗器全用光了,身上虽带有飞针,但没有掏出来整理并持在手的时间。 大内侍卫们见公输远手中没有暗器,对他们的攻击更肆无忌惮。眼看林大兆和公输远力渐不支,险象环生。孙总管抽出背后的剑,向林大兆攻去。另一个侍卫总管装的人也抽出剑攻向公输远。林大兆一惊。孙总管的剑法他见过,那是老孙总管使的大须弥剑,记得小孙总管也使大须弥剑法,可是这次他和那个陌生总管使的都是公孙越女剑。虽然这种剑法他们两个使得有地方不对,但究竟这是厉害剑法,又由两个内力深厚,出手凌厉的人使出,还是威力很大,特别是在林大兆和公输远内力将竭的时候,孙总管和这个陌生总管上去趁火打劫,真是够阴狠的。 这两个总管使出公孙越女剑法上去,立刻把林大兆和公输压得不能还手了,二人情势万分危险。 在树后偷看的沐莹见两个总管使出沐家剑法,非常奇怪。见林大兆和公输远险象环生,非常着急。心想:“林大兆已脱离大内弃恶从善,公输远前辈更无罪孽,我要救他们出来。”他想罢,正要出手援救,忽见三条身影自外飞入,落在林大兆和公输远身前,各挺长剑,一阵“当啷,当啷”响过,将两个总管和各侍卫的兵器全撞开去了。 沐莹细看飞进战团的这三个人,他们二男一女,正是武先生、慕容季英和怀方。沐莹真是大喜过望,从树后一跃而出,就落在武先生身前:“伯父,想不到在这里相见!” 武先生见是沐莹,也感到惊喜,对沐莹道:“莹儿,先杀退这些鹰爪子再谈话。” 沐莹对慕容与怀方打过招呼,转过头,对孙总管道:“孙总管。你说,你使的剑法是从哪里偷来的?” 孙总管和那陌生总管冷笑不答。 孙总管见武先生等人出现,料想难以取胜一甩手道:“撤!今天的帐先记着,以后再来收拾他们!”很滑头的孙总管自己找坡下驴,向后跃退七八丈远,其余鹰爪子也跟着跃退。 孙总管见众大内侍卫撤出,在离沐莹等十丈左右站定,众大内侍卫也在他身前站定。他和那个总管低语了两句话,于是二人指挥众鹰爪子,对沐莹等人重新包围。这个新包围圈较大,圈内除了有沐莹、慕容季英、怀方、武先生、林大兆、公输远外,还有受了伤没能撤走的太内侍卫。 新包围圈分两层,第一层是刀剑手-,此包围圈靠他们形成、固定。第二层是火铳手和弓箭手。这圈人在刀剑手的后面。 那些被遗下的伤员,看见这个包围圈大急。他们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往外爬。 那陌生总管下严令:“封锁住包围圈,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强弓、火铳,准备——打!”他手向下一挥,立刻刀剑手退后,第二层包围圈变成了第一层,弓箭手、火铳手齐动手,箭矢、碎铁,从四面八方向沐莹他们飞去。场内硝烟弥漫一片惨呼、哀嚎、叫骂。硝烟散尽,见那些跑在中途的伤员纷纷中箭矢、铁渣倒地、沐莹等刚收了剑安然无恙。显然那惨呼、哀嚎、叫骂都是由中箭矢、铁渣的伤员口中发出的。 大内侍卫的这一轮攒射,大内侍卫的二十几个伤员伤上加伤,倒在地上不能也不敢动了。敌人弓箭手、火药手重拉弓搭箭和装火药、铁渣。 武先生对大家道:“我们不能站在中间死挨射,以敌人的尸体为盾,冲出去!” 沐莹他们答应:“好!”各人从地上抄起一个尸体,挡在自己面前,舞着剑向前推进。 沐莹对公输远道:“公输前辈,不知你手中还有没有金针?” 沐莹虽没说对这暗器的名称,但公输远已明白了沐莹要说的意思,对沐莹道:“还有。但是必须整理。”说着掏出两捏金针,尖前根后整理好了,括在手里。他信心十足地道:“我这两把金针出手,咱也就冲出去了!” 沐莹道:“用不着前辈打两把,前辈打一把,晚辈打一把就行了。” 公输远看着沐莹问:“此横雨针少侠也会使?!” 沐莹道:“我会使暗渡金针。” 公输远惊问:“你和我赫连师兄样称呼?” 沐莹道:“我和赫连前辈在罗刹魔域见过,但这暗渡金针是跟唐振坤老前辈学的,听说唐老前辈和北溟老前辈是朋友。” 公输远道:“今日相逢真是有缘。你那暗渡金针比我的横雨金针厉害,咱二人连续使,保能冲得出去!” 怀方道:“我也能使弹指神通相助。” 公输远道:“姑娘一定是峨嵋门徒了?” 怀方道:“怀方正是峨嵋门徒。” 沐莹见情况紧张。没工夫多说话,对公输远道:“我在前面!”说罢一手举着敌尸,一手挥剑冲在前面,八九丈的路程,他三个纵跳,就到了敌人跟前。他在距人两丈远近停住,将敌尸舞了一个圈,然后将那身如刺猬的敌尸向敌人抛出。 敌人纷纷后退、闪避,沐莹趁这机会剑交左手,右手一抡,拇指连动,弹出几十枚金针。随着万道光华闪铄,已有二十多个敌人倒地。 还没容敌人清醒过来,公输远已纵身向前。右手一抡,一圈针雨,横飞出去,带着“嘶嘶”之声,飞向敌人,立刻敌人中针,倒了一片。 还没容怀方用弹指神通,敌人的包围圈已破,怀方冲出包围圈后,把两枚石子,回身赐给了两个总管。此时两个总管封针的剑已停,石子飞去,不及防备。分别打中两人右颊,两人脸上立刻起了两个青包。 两个总管大怒,立刻率众追击沐莹他们。 沐莹也大怒,折回去迎住那陌生总管道:“待我教训教训你这鹰爪子!” 那陌生总管发狠道:“你是找死!”说着挺剑就刺,使的是公孙越女剑法,但有的竟是反式。沐莹早就认出他使的是沐家剑法,觉得奇怪,欲掂他的斤两,将沐家剑法使得炉火纯青。那总管见沐莹公孙越女剑比他略高一筹,于是改用炫光流云刀法。这小子飞炫光流云刀法使得熟,或飞云过浦、层云荡胸,云雾弥漫之招连用,从上、中、下进攻,从左、中、右三方进攻,尽管沐莹将公孙越女剑、分光错影剑、玉箫流云剑、旋风回雪剑、慕容十五剑等几种剑法的精妙招数互用,还是无办法胜他。于是沐莹想用破刀式赢他。 沐莹停止进攻,只用虚招儿应付。不大一会儿,沐莹觑准一个空隙处,递剑进去。 那总管发现沐莹的剑去,赶紧用剑去封,可是晚了,这种破刀式,是专捡刀的短处进攻,刀只有一面刃,多是扎、砍动作,虽然这小子此时剑当刀用,也同样使的是刀的动作。沐莹的剑是等他砍的刀招儿用老后刺进去的,到他发现了回刀来封,剑尖已刺到手腕,饶是他抽手快,剑尖也划破了手心,血顺着他的剑把流向剑尖,染红了整个剑。那小子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此仇我一定要报!”但他知难取胜,跳出战团对大家喊道:“撤!这帮叛逆……我会以十倍的残酷对待他们的……” 孙总管道:“撤!异日再给柳总管报仇!”带众侍卫撤走。 见那些大内侍卫们去远了,沐莹对林大兆道:“林大总管,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他们怎么追上你的?” 林大兆自从幡然悟悔,洗心革面以来,常常心怀内疚,觉得对不起沐莹和怀方。今天沐莹先问自己情况,足见对自己关心,赶忙答道:“多谢沐少侠关怀。在下自从那次受了足下教育,午夜扪心,深感内疚。如今我失了权,站在大家一边想事儿,天良就容易发现。我夜探大内总管府,知道大内新总管柳有章欲取媚永乐帝,要派大内侍卫到冷口来围剿秦姑娘,还听说大内侍卫要找公输远灭口。我知道冷口是公输远隐居的地方,也是慕容少侠的家乡,故到这里来送信,谁料还没出京城,就被那帮鹰爪子寻到了。他们跟我到公输先生居住的地方,欲杀我去邀功,抓公输先生回去软禁起来……” “哦,原来如此。”沐莹点头道:“请问公输前辈,你的囚仙洞造得那么微妙绝伦,为何隐居在冷口这样僻静地方?” 公输远道:“我造了囚仙洞之后,又受聘造了一个天外仙庄……” 公输远没说完,沐莹截住他的话道:“天外仙庄——?好名字,好名字,但恐怕是人间恶境吧?” 公输远摇头道:“不,不。那庄选址既在极幽、极僻之地,又加上人工之设计构思,建成之庄,确实让人有天外仙境之感。” 沐莹道:“若不设机关、消息,何必请前辈?” 公输远道:“庄上确是桃花源、蓬莱、方丈、瀛洲等仙境,只有个秘密藏宝地,设了消息、机关。” 武先生道:“大凡请你们建造的房屋,多是恶人住所,怕人复仇,特造得恐怖、神秘。如你说这个造屋主人只是有财,并不为恶。主人是谁?行为怎样?” 公输远道:“干我们这行的,有个规矩,不问主人姓名,不许向外泄密,因为自施工这日起,就一意营谋,不问他事,交钥领酬后,靡不知其地其人矣!” 大家均笑。知道他说的是封门之语,无人再问其事了。 沐莹道:“方才公输前辈话路生歧。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大内侍卫要劫杀你。” 公输远道:“我造子无外仙庄后,不想再做此等生意,想隐居避世。但是我的住处到底还是被大内鹰爪子侦知了,前些日他们换了那个柳总管。他和那个孙总管,均不熟悉囚仙魔窟里的暗道机关,恐怕囚仙魔窟因而作废,也恐怕因我而泄密,所以带人来劫持我。如不是林大总管来报信,被他们擒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怀方道:“怀方也得感谢林大总管好意。” 沐莹看了看林大兆和公输远道:“看来,林大总管和公输前辈现在似乎很有情谊,公输前辈,你实说,你造完囚仙魔窟之时,他们是想杀你不?” 公输远道:“是。一般主人都要这样做的,所以给皇帝造陵墓的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不过每个设计营造者,都要自己留后手。我也在囚仙石窟里设了条暗道……” 沐莹道:“前辈就在他们欲把你囚死在里边的时候,留了一封信,从暗道跑出来,是不是?” 公输远道:“你的推想完全对!” 沐莹笑了:“公输前辈,你为什么要留那封信呢?” 公输远道:“因为我造完洞,知道他们造此洞是为囚禁好人的,良心驱使我留了它——听口气你们知道里边留了信,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沐莹道:“我和怀方姐,是在那里受过四十多天罪的人,若不是有缘找到了前辈那信,会有比囚死更惨的结果。” 林大兆此时已不在关心囚仙石窟之秘密了。他只为曾迫害过沐莹和怀方内疚,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二人。 公输远看着沐莹道:“少侠只凭那封信就找到了出口?那你们真是太精明了!” 沐莹道:“是因为赵常山的‘帮助’,才使我们逢了偶然的机缘……” 林大兆不禁问:“什么?赵常山的帮助?” 沐莹道:“当然,赵常山那狗娘养的是不会有好心帮我们的!是他趁别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洞,对我怀方姐打坏主意……误中了机关,才露出那洞口的……” 公输远愧然道:“虽然如此,也莫怪我师兄讥笑我设计拙劣了。” 武先生问:“那么令师兄造的罗刹魔域,一定更神秘莫测了?” 公输远道:“那当然。我敢断言,除非我师兄的帮助,天下无能进罗刹魔域者。” 沐莹神秘地微笑。 公输远问:“少侠,你笑什么?” 沐莹道:“我笑情况正如公输前辈之言。我已进过罗利魔域了,是在令师弟江水清的带领下,得到了令师兄赫连前辈的帮助,才得以进去的。” 怀方惊喜地问:“江水清与你们在一起了?找了云英妹吗?” 沐莹道:“没有找,是他们自己来的。江水清是个好少年,他和云英妹已经订婚了。二人金玉其相,珠联壁合,是天生的一对……”接着他向大家说了进罗刹魔域的经过,以及来找他们的原因。武先生等因假教主被揭露而欣兴。也为唐赛儿比试能否取胜而担忧。在场之人,连林大兆、公输远在内,大家均愿去罗刹魔域共商五台山比武大计。 沐莹问怀方道:“方姐,请你说说你们隐居此地的情况吧!分别后令我好想念你们。所以亲自来找你们。” 怀方道:“我们隐居此地倒平静无波,只是听说好多义军头领,落入朱棣之手,惨遭杀害了!我们深居简出,在武伯父的指导下日日勤练武功。我和慕容大哥均学会了龙威神功和公孙越女剑法。本以为我们的居处不会被朝廷发现,不意昨夜屋里发现了一封信,是林大总管写给我们的,说是大内侍卫近日内要去捕杀我们。我们不知林大总管已经泥足自拔,对他的通知犹疑信参半,我们躲出家以观动静,果见大内侍卫在此围攻林大总管。念他报信之德,所以出手相救。” 林大兆道:“谢姑娘!姑娘以怨报德,更增加林某感愧。” 沐莹道:“方姐及慕容姐夫既愿去帮唐姐姐,就去处理处理家务,咱们上路吧!” 此时东方已亮。慕容季英对大家道:“此地离我们草庐不远,请各位到敝庐休息、吃饭,然后咱好上路。” 武林中人都不客气,沐莹等跟了慕容季英和怀方,向他们庄院走去。 大家一路说话,走得很快。走在前面的怀方,到了庄外,一抬头,看见家里火起,不由惊喊:“有人放火,快走!” 大家一见火起,各施轻功向慕容家奔去。他们跑到慕容的院前,大家都瞠目发呆。熊熊大火,吞噬了慕容的家。 慕容季英气得骂道:“不知哪个混帐王八蛋,干此缺德事,若让大爷知道,非烧死他不可!” 怀方不语。林大兆道:“这肯定是大内侍卫所为,说不定四外就有埋伏。” 林大兆的话音刚落,只听庄前一声炮响。炮声响过之后,四处响起呐喊声。随呐喊声起,千百大内侍卫从四面八方向着火处冲来。 武先生道:“看意思是冲我们来的了,准备拼杀吧!” 大家没说话,都抽出了刀剑。 敌人越来越近,走到离沐莹他们六七丈远处站定,一个统领模样的人,看了看被围的人道:“沐家小子和叛贼林大兆都在这里,这真是火烧凉冰窖天意该着。朝廷正要除他们,想不到可以一勺烩了!” 林大兆冷笑道:“你们称称自己有多重?能拿得了在下吗?这里的人都是天下高手,为了避免多伤亡,你们解围去吧!不然你们难免血溅当场!” 那统领冷笑道:“林大总管,你们不要吹了,不可否认,一对一地拼斗,我们打不过你们。但是你们也该知道,大内侍卫中神箭手、长枪手非常厉害!除此,今天还特意准备了火铳让你们尝尝!” 林大兆大怒:“想不到你们小人得志,如此猖狂。昔日不曾亏待于你,如今我有危难,你竟不念旧好!” 那统领道:“不要说废话!我是皇帝的侍卫,只知忠于皇帝,不知其它。现在你们都是朝廷钦犯!我是奉旨行事,不敢有私!” 沐莹道:“自古道‘冰火不同炉,油水不交融’,不必多说,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那统领:“没什么本领,只给你们准备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火铳,先让他们尝尝火铳的厉害吧!”说罢只见他从怀中抻出一个小红旗迎风展开迎空一摆,大内侍卫中几十个火铳手走到前圈。他那小红旗一举,高声喊道:“放!” 只见众火铳急忙打火、点捻。立刻四周火光连闪,“砰砰砰”响声不绝,包围圈内硝烟弥漫,硝烟中,只听“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听不见人声! 一会儿,一阵清风吹得硝烟消散。那统领以为林大兆等必死无疑!可是见众人各持刀剑立在原地,他们的周围落满碎钢、铁渣。看了这情形谁都想得出这些碎铁渣子是沐莹等舞刀剑拨在地上的。 那统领一见火铳没能杀死沐莹等人,冷笑道:“你们休得意,你们躲得了火铳,谅也躲不了弓箭!让你们试试我弓箭手的厉害吧!”说着掏出一面小黄旗,伸开一晃,立刻上百名弓箭手。密密麻麻出现在包围圈的前排,拈弓搭箭,准备发射。 那统领见弓箭手准备好了,立即将小黄旗上举,然后一挥,高喊一声道:“射!”他这个“射”字出口,弓箭手立即将弓上箭射出,只听“嗖嗖嗖嗖”连响,四面八方的箭簇向中心攒射而出。 沐莹等人有的用剑拨,有的用劈空拳推,有的用流云铁袖荡,他们将射向中心的箭拨回去、激回去、荡回去。他们六人,一个中箭的也没有,回飞的箭簇反而将弓箭手射伤了不少,群中响起声声“哎呀!”“哎呀!”惨叫! 那统领见第一轮弓箭未能制服沐莹等人,又高喊道:“弓箭手!放!放!放!” 于是大内侍卫的箭簇又一轮向沐莹等人射去。沐莹等人各用自己的绝技将射去的箭簇拨回、激回、荡回。本来几丈外的弓箭手射去的箭,到了沐莹他们那里已经是强弓之末,可是经他们回激了的箭簇上,又贯了他们的力道。飞射回去又速又强,又有一批敌人中箭。 沐莹冷笑着揶揄道:“此招不行,再亮别的家当吧!” 那统领怒道:“贼子!休猖狂!本统领还有很多办法摆治你们!”说着一摆一面小绿旗。一排长枪手,挺着丈二长枪逼过来。眼看越逼越近,在离他们两丈远近处站定! 这些长枪手是经过训练的,枪法都很精熟,他们只攻不守,有的攻上路,有的攻中路,有的攻下路,配合默契,让任何攻击对象也只得不攻只防,防不胜防。因为武林人土使任何兵器,长也不过三尺。这三尺长的兵器,即使使的非常精妙-再加上身法步法灵活,威势也不超过一丈左右,而这峰长枪手的丈二长枪:就是挺着枪不动。也有一丈三四尺的成势,让人毫无办法。 沐莹等人被围在怆尖丛中,他们只能靠手中剑拢打。武先生、沐莹、慕容季英和怀方都会破枪法,但是破枪法只能破一个对手的枪,不能破这些枪手的群攻。沐莹等人大急,各挥剑去削长枪手的枪尖。长枪的枪杆为白腊木的,能被削断,但是一剑只能削掉一个枪尖。可是就是把持枪敌人的枪尖全削掉,也无济于事,一丈二尺长的枪,削掉一二尺,仍然很长,而且削掉枪尖后的杆子,斜茬仍能把人扎伤、刺穿。 沐莹看了看形势,心想:这样战下去,只能挨打,长战下去,非吃亏不可,得想办法出去。对公输远道:“公输前辈,那横雨飞针应手吗?” 公输远答道:“应手。” 沐莹答道:“还是我的暗渡金针在前,你的横雨飞针在后,往外冲!” 公输远:“好。”于是沐莹挺剑削了他头上的枪尖,然后剑交左手,右手掏出一排金针,纵身空中,一旋身,刹那间将手中针全部弹射出去,立刻沐莹迎面的二十几个长枪手,中针倒地。沐莹身在空中,剑还右手,飞龙下击,杀向敌人,闯开一条路,向外冲去。大家跟在后面。 敌人长枪手,前面的倒下了,旁边的长枪手又围上来,从斜刺里挺长剑,迎住沐莹等人就刺。 公输远剑交左手右手一甩,手中的几百根钢针横飞出去。钢针出手,立刻还剑右手,左手一甩,左手中的几百条钢针横飞出去,立刻左右两面的敌人各倒了一片。 敌人的长枪手,倒了三片,已经七零八落了。沐莹等六人,合在一起,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外冲去,把敌人冲的溃不成军,沐莹等人出了包围。 林大兆恨透了他的原手下,指着那统领对慕容季英道:“烧你家的肯定就是这些家伙,杀掉他!” 慕容季英点头,于是和林大兆二人,向那统领飞纵过去。 那统领知道不是林大兆的对手,挥令大内侍卫向前,自己向后躲去。 慕容季英迎住群敌,林大兆纵飞过去,迎住那统领道:“还有什么本领,使出来吧!” 那统领吓得脸变了色:“林大总管……” 林大兆冷笑道:“你知道黔驴技穷的结果吗?黔之驴技穷了,被老虎咬断了脖子,我也要掐断你的脖子。” 那统领道:“林大总管,难道你……” 林大兆道:“我现在知道以往错了,非常痛恶你们今天的行为。你这个利欲薰心的家伙,我非让你死不可!” 那统领见躲不过,挺剑来战,和林大兆展开全面战斗。这统领倒武功非凡,林大兆虽武功胜他,但一时倒难以杀他。 二人正在激斗,忽然一彪人围过山岭,向他们跑来,跑到近才看清楚了,这彪人是大内侍卫。那统领见来了援军,大长精神,对众手下大喊道:“咱来了援军,敌人就要败了,务必要戮力同心,杀了他们,圣上必有重赏!” 已经疲惫的大内侍卫,又重振精神,奋勇攻向慕容季英。慕容季英陷入重围之中。 沐莹等人已经跑出老远,回头见慕容季英和林大兆陷入包围,又回去救援。 新来的大内侍卫,从外面采取包围之势,又封住了缺口,将沐莹等六人围裹在中间。沐莹等经过奔波,厮杀,均已身困体乏,内力渐渐不足,受很多人围攻,又与独战一个人不同。独战一人可以只攻敌人一路,或以逸待劳地防守。与众敌混战,需要全方位防守,而且必须八方招架,身体纵跳运转,格外消耗力气。他们已经一宿加半天一直奔波撕杀,水米未进,因此后力不支。眼看手越来越慢,剑势越来越弱,出剑范围越来越小。 沐莹等干着急,但没办法。沐莹的金针已用光了。公输远的金针身上还有,但是敌人围攻甚急,他腾不出手来取钢针,并将它们整理在手里。怀方也腾不出手来取物,所以不能用弹指神通。只抽手把头上两只珠花弹了,打倒了两个敌人,但围攻她的敌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倒下两个,算得了什么?所以他们只能以刀剑御敌,而且冲不出包围。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渐渐地在强敌猛攻下,已非他们刀剑能御了。 那统领道:“你们知道黔驴技穷的结果吗?现在是你们黔驴技穷了……”说完一阵狞笑,笑的人心烦意乱。那统领正在狂笑,突然包围圈外,一声高喊:“鹰爪子们!你们莫高兴得太早了!” 战场上的人均循声看去,只见那统领背后的不远处,已多了三十几个持剑英雄。“沐少侠,我们救援来迟了,请原谅!”包围圈外,一个持剑人喊。 沐莹看这个喊话之人,原来是义军的一个首领。他仔细看来救援他们之人。都是原来田怡分散出去的义军。沐莹见他们大喜,喊道:“弟兄们!你们来得很好!杀退了这些鹰爪子,我领你们去见大首领!” 来救援他们之人,共三十多个,站成一个扇面形向里攻去。沐莹等见有援手,又添精神。包围之敌,受不了里外夹攻,纷纷溃退。 沫莹等冲出去和义军会合在一起。知道敌人再也奈何不了他们,从容向外走去。 “沐少侠!”那个义军头领叫道:“你说带我们去见大首领,是真的?” 沐莹道:“当然真。不过你们大首领隐居了。你们找到她,如想同她在一起,也必须过隐居生活。” 那头领道:“只要与我们大首领在一起,过隐居生活也好。我们离开大首领的这些天,犹如没娘的孩儿。苦吃多了。这些天我们已有三十多个弟兄,落入鹰爪子之手,惨遭杀害了!爷们为了报仇,就这些人聚在一起,找小股敌人围杀,今日我们就是跟踪一股鹰爪子而来的,我们想伺机消灭他们,没想到他们与大股鹰爪子会合了,在围攻你们。” 沐莹道:“我虽不是义军首领,但我很同情义军弟兄,你们若知道杀害这二十多个弟兄的凶手是谁,我替他们报仇!” 那头领道:“杀害我二十多个义军弟兄,当然不是一个人干的,最大的仇人就是朝廷,朝廷派了这批鹰爪子出来,专在京东一带搜杀分散行动的义军。有一个大内鹰爪子的标营长叫丁流,他收买了一个叫牛忠的叛徒,带领他们到处搜捕我们弟兄。丁流因捕杀义军弟兄有功,已升了统领了,那牛忠也成了大内侍卫的小军官!” 林大兆道:“就是方才指挥围杀我们的那个邵统领吗?!他可是小人得志啊!” 那头领道:“正是他,他旁边的那个副手就是义军叛徒牛忠。” 沐莹道:“我们杀了他,枭首示众,给那些杀害了义军的鹰爪子以警告!” 林大兆道:“我们就拿这两个得志小人开刀!” 慕容季英道:“这小子可够狠毒的,我去杀他们,报烧我家之仇!” 沐莹道:“我们要去杀他们,还是借助公输远前辈的横雨飞针最好。” 公输远想了想道:“本来我是不杀无仇之敌的,不过他们无故追杀我,也就算我的仇人了。我成全你们,给你们开道!”说罢掏了二把金针,整理成两捏,攥在手心里。一行众人,重又返回,直奔那邵统领和牛忠。 那邵头领见大家去了,未敢追击。正要整顿部下安营,忽见沐莹等人返回,心知有异,正在惑然发愣,身边的牛忠道:“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过去的叛军,他们去而复返,恐怕来意不善,早做准备为好!” 召旷文冷笑道:“他们自来送死,是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说完正欲掏旗指挥,公输远飞纵过来,还在空中就甩出了左手钢针,落地后,右手钢针也甩了出去。公输远的横雨飞针,是用特殊手法使出的特殊暗器,甩将出去枚枚贯了力道,既准且劲。他的左手针是照敌人脖项甩的,右手针打的却是敌人眼睛。 公输远两手的钢针都甩出去,敌人立刻倒了一大片,他们捂咽喉的捂咽喉,捂眼睛的捂眼睛:“哎哟!哎哟”惨叫之声不绝。 公输远撒过两手的钢针,身子后跃,此时沐莹左手持剑,疾飞向前,用暗渡金针手法,弹出四枚金针,这四枚金针,两枚直奔牛忠双目,两枚直奔丁流。 沐莹的暗渡金针,几乎打的是静目标,当然更准确无误。只听“嗤嗤嗤嗤”四声,沐莹打出的四枚金针,分别打中丁流和牛忠的眼睛。 丁流和牛忠均中针倒地,双手捂着眼睛惨呼哀嚎! 沐莹对众大内侍卫道:“今日我们是专杀二贼报仇,你们要想活命,不要上来!” 众大内侍卫纷纷后退。 沐莹对众义军:“义军弟兄,把二贼交给你们!” 众义军对丁流、牛忠二贼,早已恨之入骨,纷纷跑上,刀剑齐举,剁烂了他们的尸首。 沐莹道:“大内鹰爪子听着,丁流、牛忠对义军和武林人士犯有滔天罪孽,故以严惩,汝等应以他们为戒,勿犯罪孽!” 众大内侍卫见统领已死,非常骇怕,蔫蔫地回了京城。 四十、塞北双鬼 沐莹叙述了他们进罗刹魔域的经过,对大家道:“五台山争夺教主的比试,定于七月十五日,武伯父可带领众位,先赴罗刹魔域等我。进罗刹魔域之路,公输前辈定能带好。我要到喜峰口外寻找碧莲、少华和陈守旭前辈与杨大哥,陈翠蚌,怕人多耽搁,和你们分手了。” 怀方道:“对付陈志成那厮,你一人势孤力单,姐姐放心不下,我和慕容陪你去吧!” 沐莹想了想道:“也好,我们路上有伴。” 于是沐莹、慕容和怀方与武先生等人分道远去。 沐莹等三人沿长城西行,直奔喜峰口外。 不几日,沐莹等三人就到了喜峰口。 喜峰口是中原人北去的一个关口,过往客商很多。三人觅一客店住下,向过往客商打听,哪里有隽王府的避暑山庄。可是问了多人,都说不知道。他们没办法,只得往口外深山里去查访。 第一日,他们出喜峰口东北行。一路访农问樵,到天黑,走了百八十里的山路,连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他们在山脚下觅一小店住下。 第二天,他们离那小店西行,约到喜峰口正北的方向再南折,顺山路忽东忽西,向南搜索,仍是访渔问樵,到天黑什么结果也没有,他们到喜峰口寻那旧店住下。第三天他们从喜峰出发,往西北方向寻找。中午前后,已从喜峰口走出五十余里。正行之间,抬头看见山谷里有一个很大的山庄,他们奔那个村庄走去,想到那里买一点吃的东西,到了庄里到处打听也没饭店。他们走到庄北头,看见一个大户人家办喜事。沐莹等写了贴子带着贺礼进来,想讨口酒吃。 可是贴子递进去后,又退了回来。一个老管家模样人对他们道:“主人愁有千万,无心招待客人,贺礼完璧奉还,诸位见谅!” 沐莹等一听,都一愣。沐莹对老管家道:“老人家,我问你,贵主人既办喜事,为什么还忧愁呢?” 老管家道:“听三位口气,一定是外地客人。三位若没吃饭,家里有便饭,吃些去吧!此间之事,就莫多问了!” 慕容季英道:“我们三人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令主人有忧愁事,说说何妨?万一能够帮忙,我们当尽全力帮助!” 老管家犹豫了一会儿道:“唉!这是主人家不幸啊!我家主人名叫冯至贤,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小字娟娟,年方破瓜之年。我庄北面三里左右有一个白云山庄,是京城一个王爷的庄园,几月前,这山庄换了个新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后生。他占了山庄大收门徒,广招武士,抢劫财物、霸占土地,名为庄主,实为寨主。不但结交官府,而且勾结鞑虏,势大无边,成了我地一个霸主……” 沐莹道:“老人家说的这人,一定是陈志成了!想不到我只想帮他报仇,却把他造就成这样成了一个恶霸!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老管家道:“杀他,是谈何容易之事?!听说他刚来不久,就有几个武林英雄来找他,可是他本领很高,这些人对他无可奈何,只好悻悻退走,不知去向了——这个陈志成自恃武功高强,横行武林,成了我地一大大祸害。前几天,我家娟娟小姐开窗,被他路过看见。他见我们小姐貌美,动了邪念。第二日就送来了定亲帖子。今日要来娶亲。壮土们想,我们主人只有一个女儿,爱逾掌上明珠,岂愿嫁给这样匪类,但是又不敢不嫁,所以忧愁。” 沐莹道:“我们认得陈志成,他潇洒、英俊、武功高强。你家主人真不愿这门亲事吗?” 老管家道:“我家主人为这门亲事,都忧愁死了。今日小姐若被那强人娶走,我家主人和夫人都活不成了。” 沐莹对怀方道:“姐姐,救冯小姐就靠你了!” 怀方道:“让我以桃报李,去收拾那恶人。” 沐莹对那老管家道:“请老人家去禀告贵主,就说救你家小姐之事,我们包了,让他放心好了!” 老管家惊喜道:“贵人,你们真愿意救我家小姐!” 沐莹道:“我们何必骗你家主人……” 老管家趴在地上叩头:“我先替我家主人谢谢三位,三位真是我家主人的救命恩人哪!” 沐莹道:“助弱除恶,是我武林人的本分,况且这个陈志成,正是我们要灭之恶人,不必谢。” 老管家满面喜容高高兴兴地去了,一会儿冯至贤和夫人带娟娟小姐出来,见了沐莹等三人,就跪下叩头。 怀方拉过娟娟小姐,端相了一下道:“冯小姐生得真美,莫怪陈志成动心!” 娟娟红了脸,低下头。怀方让娟娟脱下衣服,与自己换了。冯至贤和夫人这才千恩万谢而去。 一会儿,仆人送上酒宴。沐莹边吃饭边思索,忽然道:“此事透着几分蹊跷,既然碧莲与他在一起,他为什么还强抢民女呢?” 慕容季英道:“此事我也觉得不对劲儿。碧莲若是跟了他,一定会阻止他强抢民女的,除非……” 怀方道:“英哥,莫乱说。我去了自会有个分晓,说说咱门怎样进山庄吧!” 沐莹道:“方姐做为新娘子进去,自不必说了,我和慕容姐夫冒充送亲客人进去,我们等着你发出暗号,然后就冲进去杀贼。” 怀方问:“我们用什么暗号呢?” 沐莹想了想道:“摔茶碗吧!以你摔碗为号,我们听到摔碗声,就冲进去帮你杀贼。陈志成那厮,武功既高,又狡猾奸诈,他无情无义,残忍阴狠,你可要加小心。” 怀方道:“我知道。我自谓能够对付得了他。” 沐莹道:“吃过饭,我们就化装。” 怀方刚化完装不久,陈志成娶亲的轿就到了。 怀方穿了大红衣服,蒙了大红盖头上了轿。她想:“好玩儿,结婚时没能坐轿,现在倒坐上了轿!”她差点笑出声。可是刚想笑,又忍住了:到了那里怎么办?如果陈志成在我蒙着盖头时就动手脚怎么办?不到时机就发暗号,能抓得住他吗?另外,我既然装假骗了他,何不从他口中套一些情况呢?她从轿缝往外看,见英哥和莹弟都走在旁边,她的心踏实了好多。最后她决定,如果强娶她的是陈志成,一定设法从他口中套出沐莹欲知的情况。 三里多地的路程一会就到了。不大的工夫轿夫们就在一个庄院的二门前落轿,由一群仆妇把怀方搀下轿,直接扶入洞房。 怀方在洞房里觉得奇怪,既是结婚为什么不举行婚礼?莫非是娶妾?不对呀,娶妾也有娶妾的婚礼呀!她百思不解,孤坐洞房,产生很多猜想。 怀方正想着,一个人走进洞房,笑嘻嘻地去揭怀方的盖头。怀方以为进来的是陈志成,使了个移形换位想躲避来人。 可是来人身法、手法好快,一移身一伸手就揭下了怀方的盖头。怀方见来人这样好的身法手法仍以为是陈志成,故意娇羞作态,低下粉颈。可她刚一低头,却听到一个女孩银铃样的说话声音:“这不是怀方姐吗?难道他要娶的是你?” 怀方听到女孩子说话,忙抬头看,见一个俏姑娘正望着她笑,这女孩正是碧莲。 怀方一愣,急问:“碧莲妹!方才说话的是你吗?” 碧莲笑道:“是小妹。怀方姐,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怀方道:“当然,一个女人家娶的什么亲?你要玩什么鬼把戏,快对姐姐说!” 碧莲道:“怀方姐,咱们倒在被窝里说……” 怀方会意,点头道:“好。”于是二人钻进被窝里。 “莲妹,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躺下后怀方悄声问。 “这事情复杂,你莫急,听我慢慢说。”碧莲道:“这事情说来话长。陈志成在京城隽王府用假武功秘籍,骗了这处山庄,为从陈志成口中知道那些武功秘籍和那批珍宝的藏地,我冒险跟着陈志成到这里。陈志成这小子野心很大,他是想潜伏在这里蓄精养锐,借雷雨做龙腾之动。他在此地立志潜修,可他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我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东西,只得隐忍不发,看着他作孽,也不去管。陈志成这小子倒是真心爱我,但这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这小子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坏的一个。他施诡计药昏了父亲、姐姐、姐夫,也药昏了少华姐,是我偷了他的解药,放了他们。他们要杀他,被我劝住了,杀了他,那些秘籍和珍宝,不都要消灭难找了吗?既不能杀他,只能由他作孽了!他是人间枭獍,竟……他在此地坏事做绝,罪孽深重,人们视他如毒蛇猛兽,躲他如躲避祸殃……”她有一件事,终于没给她说。 怀方姐道:“莲妹与他真是有孽缘,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恶人,还能与他亲密相处!莲妹,你不觉得不能为民除害是人生憾事吗?” 碧莲道:“唉!感情这东西……真让人没办法!莫怪元好问发出‘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随……’的惊叹。我恨他的行为,但是……总之,当时我既做了这样的选择,今日复有何言?” 怀方道:“我耽心莲妹伴虎而眠太危险了!整日如踩虎尾,如履春冰,提心吊胆,稍有不慎,就会中那坏人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碧莲道:“方姐,请不要为我担心,他是真心爱我,我的武功不弱于他,他爱我,也怕我,尚不敢放肆。” 怀方打了碧莲一下道:“小丫头,你年纪轻轻,主意倒不少……” 碧莲咯咯笑了:“我能使他神魂颠倒。但又不敢过分冒犯他。” 怀方爱抚着碧莲的秀发道:“小丫头,你别吹,整日守着个对你打主意的男子,你早晚……” 碧莲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怀方道:“他若老想着你,就如心猿意马,自己也难控制, 你若拒绝他,就和你反面无情。” 碧莲笑了。她低声道:“这倒是,这次强娶冯小姐,是故意向我做姿态的。他要与我成亲,我不答应他。他说,我再不答应他,他就娶冯小姐,娶了冯小姐后就扬言……让我一辈子也嫁不了人。” 怀方道:“真卑鄙!如果你答应他,他把那冯小姐往哪里搁?” 碧莲道:“他那种人,玩够了冯小姐,还管人家死活吗?其实他强娶冯小姐,也不是为了结夫妻。他是想玩够了她,就把她做礼物,送给那蒙古王子做侧妃。” 怀方道:“据你莹哥讲,陈志成少年时,是个不错的孩子,想不到变得这样坏!” 碧莲道:“他所以变,全怪那批珍宝和武功秘籍,因为他手里有了这两样东西,利欲熏心,权欲熏心。就忘了家仇,迷了本性,成为现在这样子。” 怀方问:“他现在在哪里?怎么让你来入洞房?” 碧莲道:“我盗了他的解药,用药酒把他灌醉了。我来入洞房是来救冯小姐的,想不到冯小姐吉人天相已遇了贵人。” 怀方道:“与我同来的还有慕容大哥和你莹哥,只要我发个暗号他们就进来。” 碧莲道:“你们的暗号是什么?快把莹哥叫到这里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怀方道:“我们已定好了,摔碗为号。”怀方的话刚落,碧莲已举起一个茶碗,向外摔去。 外边“哗啷啷”响过之后,刹那间洞房的门被撞开,冲进两个持剑之人,正是沐莹和慕容季英。他们已经等急了,洞房里迟迟未发暗号,他们还以为出事了呢?听到了摔碗声,立即急不可耐地冲进屋,去杀陈志成。可是进屋后,没有陈志成,却见与怀方在一起的是碧莲,不觉愣住,傻呵呵地望着碧莲说不出话。 碧莲道:“莹哥,愣着干什么?难道不认识我?” 沐莹道:“莲妹,别耍顽皮,快说!这是怎么回事?陈志成在哪里?” 怀方把碧莲说的话都对他们学了。碧莲道:“我已用迷药把陈志成药昏在屋里,怎么办?” 沐莹恨恨道:“这种作孽贼子,天地不容,杀了算了,连他父亲也想杀死他……” 碧莲道:“杀死他容易,可是那批珍宝……”他知道沐莹正为这批珍宝没有下落而焦心。 慕容季英道:“擒住他,用刑罚撬开他的口!” 沐莹道:“这小子这样作孽,看来只有如此了!” 怀方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碧莲道:“好。你们随我来!”说完走出洞房,沐莹等跟在后面。 碧莲带沐莹等出洞房,走向内院,顺砖砌通道,走了几丈远,过了一个月亮门,进了一个小院。沐莹等人跟进小院, 这小院很别致,一进门,迎面就是一方木质雕边绘画的大迎屏,转过迎屏,是一个盆托假山,假山两旁是两个莲花缸,里边还开着莲花。往里走通路两旁碧草侵阶,百花比艳。这条通道直通三间正房。碧莲在屋前停下,悄声道:“这正房的东间是陈志成的卧室,他现在正昏睡在屋里。” 沫莹悄声道:“你带我们,进屋去擒他!” 碧莲点头,转身进屋,过堂屋,走向东间。门虚掩着,碧莲在门外就做了准备,一进屋就扑向陈志成睡觉的那张床。可是一进屋,她就愣住了,陈志成和睡觉的那张床上空无一人,屋里也空无一人。她刚要转身出去,突然门后转出陈志成,出手点了她的林樵、肺舒、脾舒三穴,同时左手握匕首,紧逼住她胸口,对她道:“往外走!引够了我,就想害我,看我怎样收拾你!” 碧莲身体被制,不能稍动,但嘴里骂道:“陈志成!你这无行下流胚子!你莫血口喷人!” 陈志成不怒反笑。他右手揽住碧莲的腰,左手匕首指向碧莲的喉,推她向外走去:“出去!让你莹哥看看,你躺在我怀里的贱样!” 碧莲满脸绯红,泪水潸潸。 沐莹怒对陈志成:“你……!你这个无赖,放开她!” 陈志成揶揄道:“放开她?难道这样的残花败柳破烂货,你还要她?” 碧莲气得身体颤抖,泪水潸潸。 沐莹咬牙切齿,持剑上前,欲刺陈志成。 陈志成用匕首指着碧莲道:“别上来!敢上来我一刀杀了她!就是你豁出这个破烂货,你杀她的恶名也洗不掉!” 碧莲道:“莹哥,莫听他胡言乱语!杀了他,莫顾我!” 怀方急喊道:“莹弟,别莽撞!放过他,账等将来和他算!” 慕容季英道:“沐兄弟,别中他的激你的奸计。” 沐莹这才冷静下来,收起剑道:“你走吧!如怙恶不悛,早晚必遭报应。” 陈志成道:“是忍疼割爱,还是扔出这个破烂货呢?如此,我就愧领了!”挟持着碧莲走出屋外。到了墙根下,携碧莲飞身上墙,站在墙上喊道:“敝舍权给你们用!不过食物、井水全有毒,勿怪我不事前声明!”说罢挟碧莲飞下墙去。 陈志成和碧莲去了,沐莹等人呆立良久。沐莹才恨恨道:“这小子真狡猾,我们斗不过他,又败在他手里了!” 慕容季英急道:“沐兄弟,碧莲妹在这个坏蛋手里,太危险!” 怀方道:“莹弟莫急!陈志成虽坏,他是真心爱碧莲,不会干出出辙的事情的!你们若不放心,我去蹑着他们,以保护莲妹。” 慕容季英道:“这也好。可是以后怎样去找你和他们!” 怀方想了想道:“在我去的路上,我砍了树皮做记号。” 沐莹道:“姐姐,小心!陈志成那厮太阴狠狡猾了,千万别落入他彀中。” 怀方道:“弟弟放心,我去了!”说罢往陈志成逃的方向而去。如今怀方的轻功已臻化境,几个跳跃,登时不见。 沐莹和慕容季英离开隽王山庄,直奔冯家。二人走出不远,忽听一片林中有嚎啕之声,二人奇怪,奔哭声走去。走列林边,见林中有两个草庐,哭声自一个草庐中发出。二人奔那草庐走去。 二人走到那草庐门边,往里一看,只见草庐里躺着一个老头,旁边守着几个人哭,显然老头是死了。哭的人,自然很悲哀。 沐莹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那死了的老头儿正是陈守旭,那嚎啕大哭的正是陈翠屏,她边哭边数骂陈志成。杨逢春和少华在陈翠屏旁边劝慰她。李文谦和王玉英也在旁边垂泪。 沐莹和慕容季英走到门边叫道:“杨大哥,陈叔叔是怎么死的?” 杨逢春见是沐莹,怒气盈盈道:“唉!不用说了,岳父就是那忤逆子害死的!”说至此,咬牙切齿道:“上个月,我们好不容找到他,到他家里去找他。他假意知悔,留我们在家里。可是想不到他丧心病狂,在酒里下了毒,想废掉我们武功,幸得碧莲姑娘救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在他家里住,就搬在林中结了庐。前几天,我岳父避着我们进庄去,把陈志成叫出来教训他,谁想他非但不听岳父的金玉良言,反而出言顶撞我岳父,我岳父出手教训他,可是却被他用龙象神功击伤了。我岳父回来后,连气带伤,只五六天就离开了人世!” 沐莹怒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禽兽,我一定杀了他,为陈叔叔报仇。” 陈翠屏不说话,只是哭。哭了许久,才咬牙道:“沐大哥!他无父无天,全无人性,真是不可救药了。我求你替我杀掉这陈家逆子!” 沐莹道:“他虏走了我碧莲妹,我怀方姐正蹑着他。” 王玉英急道:“碧莲让他掳去了?那坏蛋把她掳到哪里去了?” 沐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怀芳姐蹑着他,不会有事的。陈志成欲抢冯娟娟,我和怀方姐、慕容姐夫去惩治他,他就掳了碧莲做人质,我们只好让他逃走了。怀方姐怕他遭踏碧莲妹,就跟着他们去了,我和慕容姐夫回罗刹魔域商量田姐姐比武之事。” 李文谦道:“那孽障已杀了父亲,万不可姑容了,我们赶快去找他,杀了他算了!” 沐莹道:“可是碧莲妹几个月煞费苦心、舍生忘死跟着他,就是为了探那批珍宝的下落,如果杀了他,这批珍宝不是没法找了吗?” 大家愕然。 李文谦道:“这样的忤逆之子,不杀之真令大心不快——我们怎样能找到他们呢?” 沐莹道:“我怀方姐砍树皮作了记号,只要顺这记号找,定可找到他们。” 李文谦道:“我们夫妻惦念女儿,不等你们了,先去救碧莲。”说着往外就走,王玉英跟出去。 沐莹道:“我们帮田怡姐姐比完武,就去找你们。” 李文谦、王玉英急急去了。 沐莹对杨逢春道:“我要去回复田姐姐,不能安葬陈叔父了。你们安葬了陈叔父,就去五台山找我们。” 杨逢春道:“好,我们安葬了岳父,就去找那畜牲报仇。”, 沐莹拉了少华跪在地上,给陈守旭的尸体叩了三个头。沐莹虔诚地道:“陈叔父,沐莹一定替你报仇!”说罢,偕了少华和慕容季英离草庐而去。 怀方追出山庄,跑过环庄树木,就看见陈志成扶着碧莲往西行。究竟是碧莲拖累了陈志成,他们渐渐被怀方追上。怀方欲观察陈志成的行为,不愿露面让陈志成看见,她常常要躲在树后隐身和刻记号。 陈志成他们走出二三里路时,他就放开了碧莲,只是用剑逼着她走,又走出二三里路,陈志成解了碧莲的穴道。 碧莲的穴道被解开后,就坐在地上不走下,她大喊大叫,骂陈志成不是人,问陈志成为什么在沐莹面前瞎说八道。 陈志成嘻皮笑脸地道:“莲妹妹。我这样说不就可以让沐莹那小子放弃你。你——我的宝贝。你就是我的了!你再没指望嫁给沐莹,只得乖乖地随了我,是不是?” 碧莲喊道:“不是!不是!不是!就是天底下男人都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陈志成道:“为什么?我陈志成哪里不好?模样、才能、武功,我陈志成哪里比不上沐莹?” 论模样文才武功三方面,的确陈志成都不逊沐莹。但是碧莲心里,被沐莹占了全部位置,陈志成连一丁点儿的位置也没有。碧莲道:“陈成志,你别说梦话了。我不管你的尊容有多美,你的才干有多大,你的武功有多高,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无情无羞无耻、狼心狗肺,不是人……” 陈志成道:“是我无羞无耻,不是人,可是我爱你是真心的,假若我不爱你,你这样出卖我,我早该杀你以泄气,我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碧莲冷笑道:“你真是好本领。前几天夜里,是不是你父亲找过你?” 陈志成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是。我们打了起来。我用龙象神功击伤了他,他才回去了。”碧莲吃惊道:“你用这样的厉害功夫打老人家,伤重了怎么办?”其实陈守旭找陈志成之事,碧莲有耳闻,也知道不是陈志成用了厉害手段是打发不回去他父亲的。 陈志成道:“没办法,因为我父亲的雷霆紫电剑太厉害,我用剑败给了他,趁他的阴阳变应掌手下留情时,用十成龙象神功废了他……” 碧莲道:“你好狠毒!对待父亲还下毒手,何况对别人?” 陈志成道:“可是对你不。我将来对你狠,就天下雷殛,暴尸街头。” 碧莲道:“我知道你是口血未干、前言顿忘之人,你发誓也不会有人信。” 陈志成道:“好碧莲。好妹妹!我是真爱你,你觉不出来吗?我若行不符言,上有苍天报应。” 碧莲道:“这种廉价的誓言,你也不用和我发,反正你我心里都清楚,若真有苍天报应,你的行为也早报应了。你也早该天诛地灭了,也不能因为你负我雷就殛你两次。” 陈志成道:“那自然。不过,我爱你是真心的。换了别人对我这样说话,我打得过她,早就把她杀了,打不过她,就决不和她在一起。可是对你,既舍不得杀,也舍不得离……” 碧莲道:“我不听信你这套虚情假意,你越说对我是真心,越说明你是花言巧语。” 陈志成道:“碧莲妹,你为什么这样说?!你看我哪里爱你不真心?你别冤枉我好不好?” 碧莲道:“哼!若真心,一切事情都不该瞒我。”瞟了陈志成一眼,一撇小嘴,撒娇地道:“你还口口声声叫我做妹妹,你哪里拿我当妹妹看了?什么真话也不对我说,只是想玩弄我而已。” 碧莲本来玲珑苗条丽品似仙,这一撒娇更婀娜多姿、万种风情。陈志成这二年的放纵自己,变成了风流浪子,见了碧莲的弄姿拿情,连身体也软了。他低声下气对碧莲道:“原来是妹妹是受了委屈,你别生气,你觉得什么地方对你不真心,你说出来嘛……” 碧莲见到了火候,说道:“其实,这不用我说,你心里呀白。不过,你既装憨,我就说说,省了你拿我碧莲当胡涂虫,你说,你昧了泰山腹洞中那批珍宝和武功秘籍,此事有没有?” 碧莲的话,问得陈志成好为难。该怎么回答呢?承认昧了这无主的东西倒没什么,可是她若刨根问底,追问他藏处怎么办?!若是说没昧,他又觉得心很虚。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进泰山腹洞以前,碧莲是进过泰山腹洞的,她的武功就是照泰山腹洞中的武功秘籍练成的。他盗走泰山腹洞中珍宝及秘籍以后,她又到泰山腹洞去过。沐莹向他追查泰山腹洞中珍宝之事,她又全知道,这件事是绝对瞒不了她的,不如承认了,胡说一个藏宝地点就行了。只要这一阵子她信了,和他办了那件事,一夜夫妻百日恩,那就怎样胡弄她都很容易了。他主意定了,对碧莲道:“我是拿走了那些东西。我年华正茂,不能老匿在深山中不出世啊!我一旦离开,那些东西就不知落入谁手。因此我拿了它们。” 碧莲道:“你拿那些东西无可非议,我丝毫也不认为你是在窃取。不过你把它们放在哪里了?那样价值连城的珍宝随便放一个地方,你就放心吗?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陈志成:“妹妹,这你不用担心,我藏得非常严密。” 碧莲道:“那个藏宝地,比泰山腹洞更严密吗?泰山腹洞的珍宝,都被人发现了,何况你未见得选着比泰山腹洞更严密的地方……” 陈志成不语。 碧莲知道他在摆肉头阵。她既成心进攻,岂能容他用肉头阵搪塞,对他道:“你若拿着我当妹妹看,带我到那地方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你信不住我,就别再虚言假语哄骗我。你放我走,我以后永远不愿见到你!” 陈志成道:“好妹妹,你别走嘛。我问你,你是不是愿意和我结婚呢?” 碧莲道:“这个时候谈这件事还为时过早吧?连你一句真话还没听见,我怎能……”陈志成道:“本来这个秘密是不能往外说的,可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就会由不得自己。我与你初次见面就真心爱上了你。我们结婚吧,结婚后,我就带你到藏宝的地方去。我们守着它,一辈子享用不完的。” 碧莲怒道:“你对我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还是绕过了那句真话。别说了,你放我走!我不喜欢一个虚情假意的人!” 陈志成想:“越答应得痛快,越能骗得了她,只要骗着她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立刻道:“妹妹,别生气。我们是自家人了,我把藏宝地告诉你。藏宝地在泰山东侧一个山窟中,我们结了婚,就到那里去取宝,然后觅一风景佳丽之地,建个大庄园,去享受天伦之乐。” 对陈志成的狡猾,碧莲深深了解,她两眼审视着他,没说话。心想:“先结婚?想了个美!你献出这批藏物,还不一定怎么说呢?”她对陈志成道:“我们先去取那批东西……” 碧莲与陈志成的谈话,隐在他们不远处的怀方可听得清清楚楚。她想:“还是碧莲这小丫头有办法,到底从陈志成口中把藏宝地套出来了!看样子碧莲与他在一起不会有事,我何不顺原路回去,把此事告诉莹弟弟。”这样想着毫不迟疑,转过身,回身便走。 怀方边走边想,碰到沐莹后,一起去帮助唐姐姐参加比试,帮唐姐姐夺得教主后,一起到泰山东侧去,先找到那批藏物,然后再找陈志成算账! 她正独自行路,忽见迎面走来两人,这两人五十多岁年纪,一男一女。这男的和怀方睹面后道:“行路之人是不是怀方侄女?” 怀方一愣,忙说:“小女正是秦怀方,不知二位老人家是谁?怎么知道小女的名字?” 老者道:“在下李文谦,我们是碧莲的父母,听沐莹贤侄说你蹑下了陈志成,我们就赶来救碧莲。” 王玉英道:“不知姑娘为何独自回来?碧莲那孩子如何了?” 怀方道:“陈志成那小子缠着碧莲要娶她,不过没事的,碧莲的智慧能够胜过他。”她把方才听到的话对李文谦夫妻学了。 王玉英急道:“听说陈志成那厮狡猾、阴毒,碧莲个小姑娘长期与他在一起,怎么行?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沐贤侄?!再者她若被那小子骗了,跟着他岂不是进了火坑!” 李文谦道:“我们既已侦知藏宝之地。何必再让碧莲跟着他,还是赶快救回碧莲好!” 怀方听了李文谦夫妻的话,觉得有理,对李文谦夫妇道:“李伯父、王伯母,还是你们想得对,他们就在前面二里远处,我们回去找吧!” 李文谦道:“侄女,你带路,咱务必把碧莲拉回来!” 怀方转身,带领李文谦夫妇去寻碧莲。三人急匆匆,施展轻功而行,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怀方藏身的地方。怀方转过树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哪里还有碧莲和陈志成?她不禁一呆,自语道:“他们方才还在这里谈话,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前面不远,有个树林,李文谦道:“他们可能到前面树林中去了,咱们到林中去找找!” 怀方点头,在树上做了记号,三人一起走入树林。 从远处看,树林不大。可是进入树林里边,却觉得莽莽苍苍,到处是参天的树木。不见天日,也不辨方向。 三个人在树林中到处走,别说寻找陈志成和碧莲,连自己从哪个方向进,该从哪个方向出也不知道了。 原来本是怀方带路,一入林子,带路的就改由李文谦。 李文谦虽长年在江湖奔波,但进了这树林,也迷失了方向。他带着怀方和王玉英在树林中乱走。正行之间,忽然树上发出一阵怪笑。笑过之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武林常言‘逢林莫入’,三位武林之人,何如此大胆?”说罢从树上跳下两个老人,一男一女,一见这对男女,怀方等三人均惊得毛发倒竖,身颤股栗。 老头倒三角的脸,特别窄小的额头下面,一对很长很浓的入鬓眉毛,下面两只暗红眸子的铜铃怪眼,如虾如蟹突出眶外。瘦骨嶙峋的高颧骨下面是特宽的下颚。下腭上长着一圈红色虬髯,蒜头小鼻子下面,一张豁唇大嘴,露着两排大黄牙齿。 老太婆生得更怪。细高的佝偻身子上,支着个不相衬的大头。苍苍白发下面,覆盖着一个凹凸不平、颜色不一的大额,额下光秃秃的眉棱骨下面,只有一对深陷的三角形小眼睛。没鼻子,两只小黑孔下面,是一张深陷进去的口,口下面是个长而前突的下颏。 三人止步,李文谦乍着胆子道:“两位前辈高人是谁?不知我等三人,可有冒二位尊驾处?” “没有,”那怪老婆子道:“可是,冲你方才的问话便是大不敬……” 李文谦惑然:“我们确实寡闻陋见,不知前辈们尊姓高名,故此发问,有何不敬之处望明告,二位既不愿答,我等不问就是了,二位前辈不必动怒。” 那怪老婆益怒,气得脸煞白,小眼睛射出凶光:“你们这般年纪,又是此方人,连我们老夫妇的大名也不知道,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王玉英怒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犹如萍水,离开后就两不相知,何必纠缠看得起,看不起?” 那老头怪笑道:“说得倒轻松,我塞北双鬼有个规矩,你们可知道?” 听了塞北双鬼这个名字,李文谦吃了一惊。他早听说过塞北有一对怪人,男的叫七煞恶鬼卢元凯,女的叫罗刹鬼母齐文轩。这二人均是脾气古怪之恶的恶魔,他们喜怒无常随意下毒,无故杀人,野蛮强悍,不辨是非。今日碰到他们,真是倒楣透了。既然碰到于他们,只有快躲开,他对王玉英和怀方使了个眼色,对塞北双鬼道:“晚辈们有事先走了。二位前辈的规矩,以后再领教!”说罢纵飞后退,一跃三丈。王玉英和怀方也跟着他一跃退后三丈,三人拔腿就跑。他们三人跑出了十余丈,不见后边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二鬼不会追了。可是正跑着,前面响起阴恻恻的笑声。三人抬头一看,见二鬼正迎在路上望着他们。男的狞笑道:“我们的规矩现在就告诉你们:凡是瞧不起我们这人,都要死。” 李文谦三人部吃了一惊。学武之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本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二鬼长得既凶相,再对他们狞笑,都不禁毛骨悚然。 李文谦道:“二位前辈,我们没敢瞧不起你们,我们对你们礼敬有加……” 罗刹鬼母斥道:“不用说了!老娘已说你们瞧不起,就是你们瞧不起,老娘单独有个规矩,就是不许分辩。凡和老身分辩之人,老娘就让他永远闭上嘴!” 怀方不禁道:“你们真是好没道理……” 罗刹鬼母道:“不过老身今天刚炼成一种‘九阴玄功’,心 里高兴,破例不杀你们。只要你们到我们的鬼堡终生做奴隶!” 怀方道:“老前辈这么大的年纪,为什么不讲理?” 罗刹鬼母怪笑,笑得令人生悸,笑过后幽幽说道:“好娃子,好幼稚。世界上有什么理?胜者王侯败者贼,今日我胜了,我有理,明日你胜了,你有理。”她满口歪理,却说得让人无以反驳。 怀方想:今日碰到这一对蛮横怪物,只有力拼了。李伯父、王婶母都因自己做错了事,才逢此劫难,他们又年岁大了,苦战的事,自然该当她出头。她也冷笑了一下道:“跟你们是无理可讲的,看来,不动武,你们是不放我们走了。” 七煞恶鬼道:“对对对!我们从来就是靠武力讲理,所以我们常有理。来吧,你这样可爱,我们手下留情就是了!” 罗刹鬼母大叫道:“不行!不行!你看上了这丑丫头是不是!我怕你手下留情,这一战我出手!”说着狗头杖已举到怀方头上。 怀方惑然。她生来,这是第一次听人说她丑。她想了想也就明白:在罗刹的眼里,越是美的东西,她们看着越丑。她想,既然他们一切都是颠倒的,武功和招数也不知多么怪。对待这两个面貌丑恶的家伙,她真有些发怵。但是箭在弦上,不容她不发了。她想先发制人,不多说,挺剑就刺。她使的是峨嵋剑法、慕容十五剑,和公孙越女剑法相揉和的一种新招法,叫“百鸟朝凤”,是一个一招多式的剑招,是根据百鸟动态特点,想象着创出的这个招法。百鸟的飞法、走法、站法各不同,根据它们各自不同特点,去编制了各不相同的各式动作,以奇快的手法,在电光石火之间,齐朝向凤凰——对手。对手要想化解,除非两只手能握十数支剑,每一支剑,在同一时间,使一个相应的动作不可。 可是真怪,罗刹鬼母的狗头杖一挥,只使了一招儿搅动乾坤,就把“百鸟朝凤”化解了。她使狗头仗的招法真是匪夷所思,见她原来头杖是正握着的,手握狗头,棍尖向前,可是使出来。却是一招之内,三样握法。先是正握,接着反握,倒持太阿,狗头在前。最后握中间,用两头。持仗应敌,轻松之至,使完这招儿,仍气定神闲。 怀方见罗刹鬼母破了百鸟朝凤,立即变招儿使了公孙越女剑法的“群帝骖龙”和玉箫流云剑法“落英缤纷”的结合招儿。这招儿使出,在她的上边和前边形成两道剑网攻向罗刹鬼母。 七煞恶鬼脱口赞道:“丑丫头,有两下子!” 可是这一招儿又被罗刹鬼母一挥狗头杖,使了个“风荡杨柳”化解了。 怀方见这一招儿仍没能胜罗刹鬼母,又使出自创的一招剑法叫云绕孤峰。这招剑法是根据云绕巫山神女峰的想向,创造出来的,用此招法时。结合移形换位、凌波微步身法、步法,围着对手横斩斜削,也是一招多式剑法。 罗刹鬼母不慌,以逸待劳,轻轻一个旋身,倒持狗头,一抡铁犁木杖,又把怀方的云绕孤峰化解了。 怀方有些急,她不再使一招多式的招式,这一次使了个灵蛇出洞的招式。这一招怀方使得极其特异,她贯全部内力于剑上,剑尖颤动,剑身旋转,直向罗刹鬼母腹部刺去。 罗刹鬼母两只深陷进去的小蓝眼睛,犹如鬼火,吐着荧光,直盯着剑尖,手却不动,后来盯准了剑尖,倒持太阿,狗头往前一点,狗嘴恰好衔住了剑尖。 罗刹鬼母的狗头杖的狗嘴衔住了剑尖后,她的手开始扭动,想把怀方的剑拧得脱手,生擒她去做女奴。 这一回她可错打了算盘,此时的怀方,已学会了龙象神功,她口中默念口诀,一收丹田,运力手臂,于是纤纤玉臂,凝力千斤,长剑一搅,罗刹鬼母便觉握杖的手一麻,狗头拐杖就要脱手。罗刹鬼母一急,左手拇指一弹,从手里飞出一个小红蜘蛛,手法那么准确,这小红蜘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怀方人中穴上。怀方立即昏迷倒地。 罗刹鬼母见怀方倒地,将她抱起就走。 李文谦和王玉英见怀方被罗刹鬼母掳住,双双跃上,挺长剑拦截。 七煞恶鬼双手举双抓迎住。李文谦、王玉英使长白天池剑法,剑势开扩厚重。二人又把这种剑法使得炉火纯青。双剑合壁,配合默契,向七煞恶鬼进攻。二人都可称一流高手,将剑舞得朵朵银花,闪光耀眼,像两座刀山剑树,攻向七煞恶鬼。 七煞恶鬼却不慌不忙。李文谦夫妇的长剑颤着剑花,攻杀凌厉,可是他们攻向哪里?他就往哪里伸抓。他二尺左右的怪抓一伸,攻向他的剑势,立即化解。 七煞恶鬼手中双抓,是他的独门武器。整个抓就像一个髑髅臂骨,铁指木臂、肘、腕、一指关节均是活的,有韧物相连。使用起来可要张就张,要台就合,张则能用五指挠人,合则能抓透对手肩、腹、肚,能抓进对手身体各处,而且能夺对手刀、剑、钩、棍、枪、鞭诸般武器。 三人斗了十几个招数。忽然七煞恶鬼的左手抓一伸一缩,就抓住了王玉英的剑。李文谦大急,挺剑刺向七煞恶鬼后背,可是七煞恶鬼右手抓反手一抓,就把李文谦的剑抓住了。 七煞恶鬼哈哈大笑:“今日算你们幸运,正逢我们喜事在心,不想妄动杀机。乖乖,跟我去吧!我们的鬼堡有你们的差事做!” 李文谦、王玉英,用力挣扎夺剑。可是那剑抓得太紧,怎么拉也拉不开。七煞恶鬼膂力过人,只凭单臂膂力,就可经得住李文谦或王玉英任何一人闲全力拉扯。所以李文谦夫妻同时往两边拉,也不能挣脱他的两抓。 三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七煞恶鬼阴恻恻地道:“你们放手好不好!乖着点将来做奴仆就会少苦头吃!” 李文谦大怒,喝道:“玉英!用力拉!他不放手,把他撕成两半!”于是二人协力往两处拉,可是仍不能把七煞恶鬼拉动分厘。 七煞恶鬼哈哈冷笑:“别枉费气力了!如果不听话,我有办法收拾你们!” 李文谦骂道:“你们这人间恶魔!我们至死也不到鬼堡去!” 七煞恶鬼剑眉倒竖、大眼圆睁,厉声道:“这就由不得你了!——给我倒!”说着从左右两腮每边吐出一粒红球,这两粒红球带着嗤嗤之声,分别飞向李文谦和王玉英的面门。每一粒红球,都不偏不倚击个正着,两个红球。均是软的、分别贴在李文谦和王玉英面门上。李文谦和王玉英一中红球,立即倒地,不少人事。 七煞恶鬼哈哈大笑了一阵,正要伸手去抓李文谦和王玉英,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沉声喝道:“住手!七煞恶鬼,不得无礼!” 七煞恶鬼一惊,不顾抓人,抬头去看,见五人向他疾飞而来。他认得说话之人是武元亮,曾在燕北和他交过手。虽然战了个平局,但他已看出武元亮的武功潜力。此次相遇,见武元亮精神矍铄向他疾扑,吓得他丢下李文谦与王玉英,倒开双抓,准备全力以赴,对付新敌。 来的五人正是武先生、林大兆、沐莹、少华和慕容季英。他们在罗刹魔域研究了此武的详细计划,因比试日期没到,又不放心碧莲,故到喜峰一带来找。他们顺着怀方留的记号来到这个林边,听到林中的打斗声、怪笑声,就奔林中走来。他们以为陈志成挟碧莲藏在林中,想不到碰到七煞恶鬼正要掳李文谦和王玉英,武先生认出了七煞恶鬼,立即挺身而前,厉声喝止。 塞北双鬼历来是强悍惯了的,从不服人。虽对武先生心存忌惮,但是言行决不肯示弱。立即怒骂道:“武元亮!十几年前那次决斗,咱没分高下。这次敢来一决雌雄吗?” 武先生知道七煞恶鬼性情强悍,故意气他道:“杀鸡焉用牛刀,要决雌雄何必用我,有我一个弟子就够了!” 七煞恶鬼暴跳如雷道:“武元亮!你瞧不起我塞北双鬼,万不能让你活!”说着举双抓,向武元亮扑去。 沐莹迎上。武先生对沐莹道:“这是塞北阴魂鬼堡的七煞恶鬼,小心他放毒伤你——替我教训教训他!” 沐莹会意,鼻子里放了解毒药,手里括了两块小石子,对七煞恶鬼道:“丑老鬼!你和我武伯父作对,一定不是好人!我打发你进地狱做真鬼!” 七煞恶鬼益怒,举手中双抓,一抓抓向沐莹的头部,一抓抓向沐莹的宝剑。 沫莹移形换位,躲过抓向头顶的那抓,挥宝剑使了个峨嵋剑法的疾风拂柳,把七煞恶鬼抓向宝剑的那招儿也解了。 七煞恶鬼见两招儿落空,益发狠辣,右手抓抓向沐莹左手,此招是虚,想趁沐莹探刽去化解他右手抓时,左手抓乘虚抓沐莹右臂。 沐莹看出七煞恶鬼的用心,对他的两抓早有防备。他使子个玉箫流云剑法中的落英缤纷,既破了七煞恶鬼的右手抓,也攻破了七煞恶鬼的左手抓。沐莹想:“这样战下去,只是免强防御可不好,我必须进攻他。”于是和落英缤纷相衔,使出了群帝骖龙、雷过云山等攻招儿。这招均是一招多式。无数个复杂多变的动作衔接。闹得七煞恶鬼看不出端倪,分不清招数,也就无从化解。但是丑鬼的双抓也厉害得很,无论怎样快的剑,怎样多变的剑,从什么地方攻他,他都能用抓一一挡过,虽然化解不了剑势,但也攻不了他。战了三十多招儿,沐莹暗暗着急。武先生只教他了破剑法,破刀法,破枪法……可没教他破抓法,而且他也没经历过使抓的敌人,不懂得抓法招数。怎么办?苦思的结果是用宝剑。 沐莹的剑已精到要吐就吐,要收就收,收发随意,得心应手的程度。他故意将剑快递慢收,让七煞恶鬼有抓的机会。果然,七煞恶鬼上当,觑准了一个机会,双抓疾递快收,狠狠抓住了沐莹的剑。 七煞恶鬼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交械吧!”他不知沐莹的剑是龙文宝剑,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恶鬼往后一拽抓,想夺下沐莹的剑。沐莹见七煞恶鬼往后拽抓,恰中机宜,默运龙象神功,贯力于剑,猛地一翻,一削,将七煞恶鬼双抓上的十指,全削掉了,变成了光秃秃的两个短棍。 七煞恶鬼见状,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摁双抓上的机簧。原来双抓的掌心部分,都有一个小孔,他一摁机簧。掌心的小孔里,一股黄烟往外喷出。七煞恶鬼狞笑着,将“滋滋”冒着黄烟的无指双抓指向沐莹。 沐莹立刻感到一阵浓烈的异香,头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七煞恶鬼放毒,将身纵起空中,因为他鼻孔里有解药,黄烟中的毒气,大部被拒在鼻外。吸入腹内的毒不多。身到空中,吸了清鲜空气,头便清醒,一个云中翻,落在七煞恶鬼的后面,宝剑向他后背刺去。七煞恶鬼赶忙旋身,抡手中无指抓去磕沐莹的宝剑,可是左手的磕,左手的断,右手的磕,右手的断。七煞恶鬼两手中,只剩了两根一尺左右长的短棍。 七煞恶鬼,一见再不能战斗,将两手的短棍,都向沐莹抛出,纵上树顶,倏然不见。 沐莹躲过了七煞恶鬼抛出的两只短棍,飞上树去寻七煞恶鬼,丑鬼身法好快,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武先生和林大兆已经拨下了李文谦和王玉英面门上的红丸,沐莹将身上带的水,向李文谦、王玉英口中滴了几滴。不大工夫,李文谦夫妻就清醒过来。 二人醒过后,向沐莹们学了遇怀方和怀方被掳的原因和经过,听完后慕容季英和沐莹急得直搓手。慕容季英道:“那个鬼婆娘,把怀方掳去做什么?” 沐莹道:“那个恶鬼婆,把怀方姐掳到哪里去了呢?” 李文谦劝慰道:“你们别急,那鬼婆娘既没下狠手杀怀方姑娘,肯定不会杀她。” 王玉英道:“那鬼婆娘用毒蜘蛛毒昏了怀方姑娘,挟起来就走了,并没有和怪老头招呼就走了,肯定是他们附近有巢穴,鬼知道到哪里去找她。” 武先生道:“对。肯定是附近有巢穴,咱们赶忙跟踪追下去。”果然,在离他们战场不远的地方有个破庙,里面锅炊俱全,床榻无尘,锅里的饭尚热,可是院中不见人。 沐莹等人在庙中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他们寻找,结果在床下找到了怀方的剑。 沐莹道:“看情形定是塞北双鬼鹊巢鸠夺,赶走了或杀害了庙主,做了自己的窝。现在他们掳来了怀方怕咱们来找,就匆匆忙忙走了,已做熟的坂,也没顾得上吃。” 大家点头。慕容季英找不到仟方,心急如焚。要大家立即出去,四处追寻。 李文谦道:“这对丑鬼,均会踏雪无痕的轻功。走树梢如踏实地。我们在森林里是很难找他们的。我们一天没吃饭了,锅里有饭,不如大家先吃点儿饭,商量商量怎样追法。” 武先生想了想道:“我也觉得饿了,这样也好,吃过饭,咱们快走,到林外去封锁树林。” 大家想了想,均点头同意。慕容季英和沐莹心急,但也觉得肚饿,也就没说什么。 四十一恒山解围 大家吃着饭,商量今后行动。沐莹道:“本来应该救回怀方姐,就去泰山东侧寻陈志成那小贼,查碧莲和那批珍宝的下落,可是唐姐姐的比试在即,只得先到五台山比过武,再去不迟吧!” 少华道:“我总是担心碧莲妹着了那坏蛋的道,要不要我和李伯父、王伯母先到泰山去?” 沐莹道:“可是五台山比试,是关系到你教兴衰的大事,你怎能置身事外呢?况且唐姐姐夺教主,只有你才最有资格帮她。” 少华想了想,不说话了。李文谦夫妻道:“我们先到泰山东侧去,等那个孽障吧!我们也知道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可是可以把碧莲唤回来!” 大家点头同意。吃过了饭,他们焚了草庐,由武先生带路,大家走出树林。出了树林后,李文谦夫妻离开大家,直奔泰山东侧。 此树林东西向,东北两面靠着一条弯曲的河。河很宽,没桥没舟,人不能渡。武先生看了看树林道:“两个老鬼若带怀方出林,只能从西南出,我们等他们。他们散开,守住西南两面。” 他们约定申时左右出林,守在林外的。当时丽日当天,碧空万里。可是守到酉时将末,也不见二鬼带怀方出林,眼看红霞满天,金,乌西坠了,仍不见有人。眼看天渐渐黑了。大家想,不是二鬼早已出林,就是他们在林中另建了居处。 武先生道:“黑夜宁在这里已没有什么意义,我们还是行觅个住处住下,夜里再商量行止。” 于是,大家扯围,到杨逢春他们结庐的地方。杨逢春和陈翠屏在守孝。他们那里可以找个地方休息。 少华领路把大家带到杨逢春他们结庐的地方,陈守旭的墓就在庐旁。陈守旭老人死于儿子的掌下,大家的心里都有个浓重的阴影。再加上碧莲不知去向,怀方被虏,大家情绪都很低落,故都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晨,大家做了些饭吃了,和杨逢春陈翠屏告别。 杨逢春、陈翠屏和大家约定,守孝一期后,直赴五台山与大家会合,然后去泰山东侧找陈志成报仇。 沐莹一行人离开了杨逢春、陈翠屏守孝的草庐,在沐莹的提议之下,大家又进树林搜索。 他们把那片树林搜索遍了,也没发现二鬼的踪影。他们又不知二鬼的去向,只有回罗刹魔域了。沐莹带大家离开树林,奔罗刹魔域。 沐莹心急,带大家走的很快,到中午,已离树林五六十里地多,他们到了一个山角下,刚坐下休息,突然塞北双鬼从山后转过来,望着他们笑。 慕容季英和沐莹见二鬼出现,没有怀方,非常着急,立即跳过去,迎住二鬼。慕容季英道:“二老鬼!你们把怀方带到哪里去了?” 罗刹鬼母道:“哪叫怀方?就是那个丑丫头吗?” 沐莹道:“什么丑丫头?我怀方姐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罗刹鬼母怒道:“我说丑她就丑,不许你无知小子和奶奶分辩!” 慕容季英挺剑上去,发恨道:“我不和你这丑怪物分辨,赶快告诉我,你们把怀方怎么样了?” 罗刹鬼母冷笑道:“我们没把那姑娘怎么样,只是要收她做徒弟。可是却要把你们怎么样。” 七煞恶鬼道:“你们毁了我的兵器,烧了我们的草庐。我非让你们死不可!” 沐莹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你已大败而逃,还说此大话做什么?” 七煞恶鬼一阵怪笑:“昨天我是败给了你,可是现在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们昨天吃了我们带毒的饭,到了今日,功力虽未全失,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跟到这里来收抬你们。” 众人皆大惊失色。看情形七煞恶鬼言之非虚。年纪大一点之人,对塞北阴魂教徒的阴险早有耳闻,万没想到如二鬼这样粗鄙之人,也施这样严密的毒计害人。 武先生道:“如你所说,昨天你们在饭里下了毒,是不是?” 七煞恶鬼怪笑道:“一点不错。你们只要运功试试就知道了!”他一副傲然的样子。看来他对沐莹等人再不屑防备。 慕容季英大怒:“我不信你的鬼话。让我收拾你!”说着欲飞纵过去,挥剑去攻。可是一跳起来。就感到内力大不如前。身到离地五尺,就无力上纵,只得坠下,累得额头津汗,用剑指着七煞恶鬼道:“二老鬼,你们真是鬼计多端!” 大家见慕容季英功力大失,知道自己也必然中毒,各怒视二鬼。 沐莹对二鬼道:“我们既然着了你们的道儿只得认命。可是我们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们能直言相告吗?” 沐莹的话,虽没直接夸二鬼,但是承认自己失败,也就含了夸他们的意思。二鬼都是骄傲怪僻之人,听了夸赞便飘飘然。七煞恶鬼眉飞色舞地道:“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对于将死之人没什么要隐瞒的,你们有何不懂就问吧!我们一定打发你们欢欢喜喜上路!” 沐莹道:“我们死在二位高人手下,死也甘心!谢谢你们让我们死个明白……” 七煞恶鬼道:“死倒不一定让你们死……好了,有什么不懂,你们问吧!” 沐莹道:“二位前辈,看意思从我们吃了你们下毒的饭后,你们是一直跟着我们了,是不是?” 七煞恶鬼点头。 沐莹道:“既然你们知道我们中了毒,为什么不即刻动手杀我们,还要跟我们一天一夜呢?莫非不忍下手吗?” 七煞恶鬼冷笑:“什么?我们不忍心下手?笑话!我们扒开你们胸膛吃心肝,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没立即动手当然肯原因了。我们下的是慢性毒,你们刚中毒武功尚在,你他妈的能挺着让我杀吗?” 沐莹道:“前辈能说出这种药的药名吗?” 七煞恶鬼道:“药名有什么不可说?!叫曼罂毒散或曼罂毒粉都是一回事!这回死了是明白鬼了吧?” 沐莹心想:“曼罂毒散,不就是皇甫老大哥说的那种慢性毒药吗?那种慢性毒药,只有世外仙境的柳老泉有,怎么二鬼他们手中有此药?莫非他们杀了柳老泉……?”急问道:“前辈,你们答应,一定让我们做个明白鬼,你告诉我们,此药是你们自已制造的,还是从别处得来的?” 罗刹鬼母道:“既然要死,知道得这么多有何用?别再白磨牙,快死吧!” 沐莹道:“前辈这么高的身分,天下武林知名,怎能失信于几个将要死的人呢?况且有什么秘密让你们吓得守口如瓶?” 沐莹的激将法果然有效,七煞恶鬼道:“哼!不敢言!有什么不敢言!莫说对你们几个将死之人,就是对谁老夫也敢说!给我们药的人,是世外仙境的庄主柳老泉!这有什么不敢说?” 沐莹道:“我早听说前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没有不敢说之事,请说明,那柳老泉为什么将此药给二位前辈?” 七煞恶鬼犹豫,斜眯着铜铃怪眼看罗刹鬼母。 沐莹道:“前辈既不敢说,就算了。只剩这么一点点没敢说,也不算胆小鬼——你杀吧,我们做个胡涂鬼算了!” 七煞恶鬼怒道:“不敢说!谁说我们不敢说!我把实情告诉你,你们准备就死吧!-一第一是柳老泉用此药换我们喂五毒虫的方法,第二是,他把此药给我们,让我们用此药毒一个人……” 沐莹急问:“你们欲毒之人是谁?” 七煞恶鬼道:“他没告诉我姓名,只要求我毒当今天下剑术最高之人!我以为当今天下剑术最高之人就是昨天那个丑姑娘和你了……” 沐莹听了这话,不禁呆了。他想:“柳老泉为什么要药这个人呢?莫非他想药的人是我?” 可是这个想法马上被他推翻了。他想:“据皇甫松说,柳老泉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我与他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为何要害我呢……?”他决定,帮唐姐姐比试的事和找陈志成报仇之事一了,他就去访柳老泉。 罗刹鬼母早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什么都告诉你们了,该去做明白鬼了!除你之外,都挺颈就死吧!” 沐莹冷笑道:“就这样认输啊……?那我们可不甘心!你们的药灵不灵,我还没试过呀。” 七煞恶鬼道:“这你不须怀疑,准灵!方才你们那位不是试过了吗?” 沐莹道:“我们那位哥哥是试过了,但他装没装假,我还不知道。”他指着少华道:“我和我这位妹妹还要试一试,如果曼罂毒散真灵,命就任你们取去!” 罗刹鬼母道:“那个丫头愿试试老娘的药灵不灵,就上来试试,她自找死可愿不得老娘!” 少华坦然道:“小女子愿意借你试试功力失没失?” 罗刹鬼母道:“又是一个丑丫头,你们这些丑丫头偏让我碰见,好倒楣!”说着狗头杖漫不经心地一挥,用上了七成力道,砸向少华。她以为这样一个小姑娘,又中了毒,这一下就足以要她的小命了!因此,这杖打下去,连看也没看,她以为少华无论用什么招儿,也摆不动她的杖的,就是把她的杖摆得偏一点儿,也足以要小丫头的命。没想到少华一剑砍在她的杖上,把她的虎口震得生疼,合谷穴一阵酸麻,狗头杖几乎脱手。 原来这种曼罂毒散,是皇甫松手里的药,药给了柳老泉,手里还有解药,在少华离开皇甫山庄去凝碧庵学恒山乾坤剑法时,把各种毒药解药都送给了少华一些。少华知道二老鬼下的是此种毒之后,立即把一些解药给沐莹吃了,自己也吃了一些,二人已默运化功大法,化去了身上的毒,她武功并未受损。她见罗刹鬼母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暗笑,存心一剑慑服这母夜叉,用了九成功力,砍向她的狗头拐杖。 这一剑使二鬼吃惊不小,罗刹鬼母惊叫道:“原来你没中毒!” 少华揶揄地笑道:“我吃了饭,不知饭里有没有药?如果饭里你们下了药,那么不是我命大有神保佑,就是那药不灵。” 罗刹鬼母瞠目结舌,过了许久,不禁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柳老泉是出名的诚实老儿,他的药怎么会不灵呢?他的药怎么会不灵呢?” 沐莹道:“灵什么?难道我妹妹试过了,你们还不信吗?两个老鬼若还不信,就让我也来试试!” 七煞恶鬼道:“你若功力消失了,我就打发你上枉死城!”他两只髑髅抓被沐莹毁了,已换了两根短铁棍。他说着,左手棍用了八成功力,向沐莹打去。其实他这招儿是虚着,暗做准备,想在沐莹用剑去搁他左手棍时,右手棍用十成功力击死他。可是七煞恶鬼没料到沐莹的毒,早用化功大法化去了。他暗运龙象神功,凝力于剑,用极快手法磕开了七煞恶鬼左手棍,立即去磕七煞恶鬼右手棍,只听“当当”两响,将七煞恶鬼左右手棍同时磕开,而且将他两手震得一阵酸麻。 七煞恶宠这一惊吃得不小,他惊叫:“这子也没中毒,我们的心思白费了!” 沐莹冷笑道:“我们的功力都没失,你们看到了。我们这些人,每人都可一对一地战胜你们一个。今日你们死期到了!” 七刹恶鬼和罗刹鬼母握紧手中兵器。狞笑道:“好小子,别狂!是鱼死是网破还没见分晓——你们一齐上吧!我塞北双鬼从未怕过人!” 沐莹道:“别逞强了!念你们只是怪了点并无大恶。交出了你们掳去的那个姑娘,回塞北老家去吧!” 罗刹鬼母要拼命:“你瞧不起我们!老娘拼死也让你知道厉害!” 沐莹道:“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枉死有何用?如不听劝,要死很容易。”说着手发一掌,一裸碗粗松树应手从齐人高的地方折断,树冠晃了晃从空中落下来。沐莹一纵身飞到树冠处,一旋身使了个落英缤纷的招数,只见剑光纷纭。这一招儿使完,沐莹腾身的空中。枝叶纷飞,沐莹和树干一齐落地。树干落地时,连一片树叶也不余。饶是二鬼是这么强悍的恶人,也惊得目瞪口呆。 沐莹道:“你们要拼命吗?你们的血肉之躯有没有那树干结实?你们的防御招法有没有比那树冠上的枝叶还绵密?若不想拼命,我放你们走!但是必须留下我怀方姐!” 七煞恶鬼对罗刹鬼母使了个眼色,对沐莹道:“今日我们不再拼了,以后有杀你们的时候!”说罢跳起空中。罗刹鬼母也跳起空中,二鬼携手,腾空而去。 沐莹和少华纵起空中,飞身追去。追了一段路,沐莹一拉少华:“华妹,慢着点追,跟上他们的影子就行了!” 于是,沐莹和少华减低了速度,边走边亲呢地谈话。 二鬼见沐莹和少华拉下了距离,以为他们的轻功不如自己,心里暗自庆幸。看看不见后边有人,纵身飞进一个破庙里,从一间锁着的屋里架出了怀方。 七煞恶鬼不禁哈哈大笑。 罗刹鬼母问道:“俊老头,你笑什么?” 七煞恶鬼道:“我笑他们到底不姐咱们。他们若是轻功也如我们,今日进枉死城的该是我们。”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前边一男一女朗声大笑,笑得二鬼一激灵。赶快抬头看,只见沐莹和少华,站在他们不远处,向着他们神秘地微笑。 沐莹揶揄道:“你们的轻功好差,我们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七煞恶鬼知道他们不是沐莹和少华的对手,再不敢逞强,拉一下罗刹鬼母,携了怀方便跑,可是没跑多远,只听前面有笑声,抬头一看,见是沐莹和少华又面带揶揄的微笑,迎着他们面立。 沐莹道:“放下怀方姐,你们自己去吧!不然我的朋友们来了,他们中间钟馗,神茶、郁垒什么神都有,你们区区二鬼,见了他们便欲逃不能了!” 二鬼想了想,扔下怀方,匆忙而去。“徒儿!等以后师父接你!”跑了一会儿路,七煞恶鬼回头喊,他不管怀方听到听不到,急急跑了。 少华忙上前抱起怀方,掏出解药送到她嘴里。沐莹把双掌贴在怀方的背上,给她输气,用化功大法给她化毒,帮她推血过宫,一会儿,她的精神复原,骂道:“好可恶的二鬼!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沐莹道:“他们往西逃走了,我们未追他们……” 怀方道:“他们身上有两种毒,到处害人,怎么没追他们,你们没中毒吗?” 少华道:“中毒了,但是我们解了。慕容姐夫他们都中了毒,还在半路上。” 怀方道:“为什么不掳住他们取他们身上的解药?为什么不毁了他们身上的毒虫,让他们到处害人?对这两个恶鬼太仁慈了!” 沐莹道:“以后他们再作恶,决不饶他们。他们对姐姐怎么样了吗?” 怀方道:“这倒没有。她只是要收我做徒弟,我不依。他们说,我中了他们的毒,绝对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也就对我不多避讳。从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他们是受人之托,来下毒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要毒害的目标,仿佛就是弟弟!这二鬼看着野蛮,可精得很,他们算准你们来救我,故意做了饭,放了毒药,然后带我离去……” 沐莹道:“姐姐,他们为什么不下让人吃了立即毕命之毒,而下此慢毒呢?!他们谈到这节了吗?” 怀方道:“谈到了。那鬼母要直接毒死你们,那男老鬼说‘托咱的人要活的,咱毒死了那小子。柳庄主怪罪怎么办?’因此才下了一种叫曼什么的慢性毒……” 沐莹默然,呆了许久,才道:“哦,大概这个柳老泉,也是觊觎我家剑谱之人……” 少华道:“莹哥推测的不错,他们一定要等着将来捕获你,逼你交出身上武功——好恶毒的主意!” 沐莹似自语:“这个让二鬼下毒的柳老泉,是皇甫老兄早年的朋友,据说是个恬淡无为之人,这个人怎么能凯觎别人武功、不择手段呢?” 少华道:“既是皇甫老前辈的朋友,只有等以后见了皇甫前辈再说了。” 怀方道:“弟弟,快去救慕容他们吧!” 沐莹点头道:“走!”他领着少华、怀方顺原路回去找武先生等人。 众人正焦急地等在那里。沐莹他们回去后,沐莹和少华用化功大法给武先生、慕容季英、林大兆化了毒。 沐莹对武先生学了方才怀方说的话。武先生道:“看来这个柳老泉大有文章,我一向怀疑以你父亲的功力、剑法。所以遽败在仇家的剑下一定是因为中了此药毒……” 沐莹两眼两眼含泪道:“伯父,你是说柳老泉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或者与我的杀父仇人有关?” 武先生点头道:“对。他可能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沐莹道:“据皇甫老大哥说,他不忮不求,清心寡欲,忠厚仁德……这个神秘人物,我一定要访访他。我唐姐姐的事情完了,找到了陈志成或那批珍宝,交给日月神教,我就专去找杀父仇人报仇。那时我先去访世外仙境,会会柳老泉。” 武先生道:“你不忘家仇,很难得。将来去找柳老泉,我同你去。” 沐莹让怀方把跟踪碧莲听到的话,和她从被掳到被救的经过说了,自己又把进罗刹魔域的经过,和请大家帮唐姐姐夺教主之位的打算告诉了大家。 武先生道:“当今武林,少林、武当、丐帮,这是三大帮派,不过这三大帮派,均在武林中保持正义和中立。其余大帮派就数日月神教了。日月神教有两万教徒,四海之内皆有分堂,这些教徒都是为了求光明而入教的,他们斗争精神很强,在武林中势力很大,欲抢武林盟主之人,必拉拢之。这些人导之正则正,引之邪即邪,日月神教成为正派、成为邪派。全在一个教主,所以谁当教主是关系列武林安危之大事,我们应该去帮助唐姑娘。武林之人,守丧事小,应该找杨逢春、陈翠屏一起去。” 慕容季英道:“我和怀方去动员杨逢春和陈翠屏。等到他们守完丧再去,恐怕已比试完了。他们纵有天大本领,也是而后送伞,没什么用场了。” 大家都说对。沐莹道:“那么就劳慕容大哥和怀方姐走一趟,我们在喜峰口客店里等你们!” 慕容季英和怀方点头,奔杨逢春他们草庐而去。 沐莹带大家回喜峰口客店。 沐莹一行到了喜峰口,仍旧去住那个客店。他们刚进客店,店主人就把一封信交给沐莹。他拆信看了,面显愁容,不禁自语道:“这帮天外来客真可恶,他们到处为恶,今又去为难恒山紫霞观的欧阳子道长……”说着把信递给武先生看。 武先生拿着信纸,大家凑过去看。只见上写:“沐莹少侠台鉴,接属下报告,少侠一行在喜峰一带活动之时:恰是接到恒山紫霞观欧阳子道长求援信之时,天外来客伙同日月神教恶徒,为报昔日欧阳子道长援你们之仇,到恒山紫霞观寻隙。因我帮不愿直接参子江湖之事,恳求少侠代为赴援,不胜感激。 五台山比武之事,我帮已知,届时我们定化装去参加,等面谈。丐帮帮主程见素。” 武先生看完信,拿着信对沐莹:“五台山比武在即,还到紫霞观去吗?” 沐莹道:“欧阳子是我们的朋友,又是因援我们惹敌人对他仇视,前去寻衅的。我们日夜兼程,去解了他的围如何?” 大家都点头。 沐莹去问店主,送信之人在哪里?店主道:“送信之人是两个和尚,他们还住在店里等你们。说是今日你们不回来,他们明天就走。” 沐莹喜道:“那两个和尚,一定是悟行、悟性师兄弟了!他们在哪间店房住?快领我去见他们!” 店家答应,领沐莹进了后排一间客房。 沐莹进屋,悟行正教悟性练功,一见沐莹,悟性大喜,跳起来拉住沐莹的手。他只是想念沐莹,但不知怎么说。 沐莹亲切问道:“悟性师父,你在丐帮生活可好?” 悟性和尚欢喜地道:“好,好!和那些教化子们一起去化缘,一起吃睡游玩,满好的,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住?!” 悟行大师对悟性道:“师弟!勿缠着沐少侠胡言。沐少侠要事万千,哪里有闲陪你玩?” 悟性不高兴道:“陪着我玩儿有什么不好?一辈子快快乐乐不是很好吗?” 悟行不理悟性,对沐莹道:“沐少侠,程帮主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沐莹道:“看了——还麻烦大师亲自送来,真是不好意思。” 悟行大师道:“我们师兄弟在丐帮没事,知道沐少侠来喜峰后,特来找你。欧阳子道长为人不错,我师兄弟也想去帮他解围除厄!” 沐莹道:“大家已商定去援紫霞观欧阳子道长,大师和令师弟欲去,大家结伴而行。” 悟行大师点头。于是沐莹领悟行大师去见大家。悟行大师除了少华外全认识。和林大兆虽没有交往,但也在战场上认识。沐莹只给他介绍了少华。 少华向悟行大师问候行礼。大家寒喧罢了,谈入正题。 武先生道:“救援如救火,咱们吃过饭,立即上路。” 大家点头。 沐莹一行在喜峰口客店吃过了饭,整装上路。 喜峰口到恒山几百里的路程,他们日夜兼程,四天多一点儿时间,就到了。 他们都不知紫霞观在哪里,少华先领大家到凝翠庵。到了庵前一问一女尼,说庵主妙玄带群弟子到紫霞观去赶援欧阳子。 沐莹他们商定,就先住在凝翠庵,再由沐莹和少华去联络紫霞观的欧阳子。 沐莹和少华向凝翠庵留下的弟子问了去紫霞观的路径,二人离了凝翠庵,直奔紫霞观。 二人施展轻功,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紫霞观前。紫霞观在恒山西南角,是个巍峨壮观的大观院。门楣的横匾上,镌着“紫霞观”三个大金家。沐莹他们还离观门很远,就看得清清楚楚。 观门紧闭,观外对门有三个帐逢,帐外有不少黑衣排扣人在活动、在游弋。紫霞观背靠悬崖,前面,除正面营帐外,两个侧面还各有一个营帐。 沐莹和少华从正面大营旁直奔观门。十几个黑衣排扣人上来拦截,被二人几剑就杀死杀伤四五个,剩下的敌人被逼回营帐。二人直奔观门,施潜龙升天轻功,将身拔起三丈之余,飞上观门,落入观内。 二人进了观门,未经传报,直入待客堂。客堂里,欧阳子及两个师弟正和妙玄师太、和光、和尘二师太共同商议对敌办法,沐莹和少华进了客堂。 沐莹对欧阳子道:“沐莹正在喜峰一带,忽接丐帮程帮主之信,说是道长之紫霞观有难,丐帮不好直接出面,托我们飞速驰援。我和武元亮伯父,林大兆少华妹妹,还有悟行大师师兄弟,昼夜兼程赶来。别人在凝碧庵等待,我和少华先来见道长。” 欧阳子大喜道:“我和妙玄师太、两个师妹正愁着紫霞观难守,沐少侠你们冒险来援,真是雪中送炭。有沐少侠等来援我们守观无虞了,我紫霞观对沐少侠诸位具是衷心感激。” 沐莹谦谢道:“欧阳道长休要如此说,抑豪助危,是我武林人本分,况且沐莹此次来,也是报道长昔日相助之德。” 欧阳子道:“大恩不言谢,贫道只有铭刻五内就是了。” 沐莹见和尘师太和光师太也在,赶忙上前,跪倒拜见师太和师伯。 少华见了妙玄,也忙过去,以师礼参拜。 和尘师太对沐莹道:“听说你这二年,武功大进。武林声誉很好,为师甚是欣兴,望再勤勉之!” 沐莹道:“弟子永远不忘恩师教导。”沐莹拜和尘师太为师虽没几天,但和尘师太是在沐莹亲亡家毁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他的,而且又对他十分关怀,所以在沐莹心里,和尘师太永远是他的恩师。 沐莹拜罢了和尘师太,又拜过了和光师太,然后一一问遍了众师姊的情况。 妙玄师太是皇甫松的妹妹,少华曾被皇甫松荐去跟她学恒山乾坤剑法。妙玄同情少华的身世,待她情逾亲生女儿,所以与少华情谊甚深。少华拜罢妙玄,指着沐莹对妙玄低语了几句。妙玄打量着沐莹眉开眼笑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行个好归宿!” 沐莹听皇甫松说过,妙玄是她妹妹,赶忙过去见礼,感谢她传少华恒山乾坤剑法。也说自己与皇甫松的情谊。妙玄毛沐莹如临风玉树,潇洒俊逸,谈吐风雅,不禁赞道:“沐少侠青年有为,堪称武林后起。沐少侠丽日炫光,实为武林之串!” 沐莹逊谢道:“晚辈不敢当师太夸奖。” 沐莹引少华拜见了和尘师太与和光师太后,大家开始谈正事。 “我们解了道长之围后,”沐莹道:“还要去帮助唐姐姐夺教主之位。请道长快拿退敌之计。我们既来援助,都能不惧艰险,尽力破敌。” 欧阳子想了想道:“有劳沐少侠或蓝姑娘到凝碧庵去通知武先生,今夜三更,观门上举灯为号,里外夹攻,足可退敌。” 沐莹问:“天外来客与日月神教恶徒为何来与紫霞观为敌?他们的实力如何?” 欧阳子道:“他们一是因我过去帮助你与他们为敌,二是因为恒山离五台山不远,他们欲抢夺紫霞观为本营,准备策应五台山,夺教主之位和抢占罗刹魔域。因为他们对紫霞观势在必夺,所以攻观的多有强悍,除圣手如来、高管家之外,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强手。紫霞观直到现在没有攻破,一是因为妙玄师太和两个师妹来援,二是因为他们怕攻急了我们烧观,所以一直没有硬攻。” 沐莹道:“防御圣手如来和高管家等敌,有道长师父、师伯及少华就够了。我去给武伯父送信,让武伯父他们从外边攻敌吧!” 欧阳子道:“好。那就有劳沐少侠了!” 沐莹告别了大家,未走观门,从僻静飞出观外,绕过敌人营帐,回了凝碧庵。 沐莹和武先生、林大兆、悟行大师,悟性和尚吃过了饭,做好攻击准备,动身到紫霞观去。他们采用武先生策略,带了多根火绳,准备四处点燃,布疑兵计。 布完疑兵计,武先生他们伏在草丛里,等待观门信号。他们眼盯观门屏息凝神,等待着观门举灯。可是等啊等,老是不见举灯。沐莹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改了信号。还是敌人攻得紧,欧阳子他们不敢冒险往外冲杀? 三更早已过了,才见观门方向一盏灯缓缓举起。可是刚-举,立刻就放下了,夜幕一片漆黑。 沐莹、武先生、林大兆三人,每人点了几根火绳,分别挂在各处树上。沐莹他们围着一个半圆狂呼奔跑,最后往里冲去。 沐莹正往前冲,迎面碰上了一人。这个人黑衣排扣,普通天外来客打扮。一交手沐莹便知此人武功非凡。战了几招儿后,沐莹觉得此人精妙极了。仔细看,此人的刀法很眼熟,想了想,想起来了,是那个假教主的招数。想到是假教主,他的心暗惊。他想,莫非敌人倾巢而出了?如果是那样,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欧阳子他们危险! 果然,假教主的后面,又跑来日月神教的长老。这些长老,都是一流高手,他们一起拦劫沐莹,把沐莹攻得寸步难行。他一着急,使出了公孙越女剑中最妙的剑法。同时使出了龙威掌和破刀法、破剑法。 沐莹这一狠斗,果然奏效。从敌群是杀开了条血路,冲了过去。可是他冲了一会儿,就心知有异,来回冲杀了好几趟,也没看见自己人。他知道是敌人势大,把他们杀得七零八落了。 沐莹拼命向前攻杀,又往前冲了十几丈路。才碰见了武先生。武先生浑身溅满了血,可见也是从敌群中冲杀过来的。 沐莹和武先生合在一起,去寻悟行师兄弟和林大兆。他们从敌群里冲过去,又冲回来,折冲了几次,才看见悟行大师和悟性被几个日月神教长老围住,脱身不得。林大兆冲过去和沐莹等会合。沐莹和林大兆冲过去,解救悟行大师师兄弟。武先生也跟过去。沐莹和武先生用龙威神掌,林大兆用摧山掌,三掌齐发,所向披靡,敌人一片片地倒下。他们救出了悟行大师师兄弟,五人合兵一处,直奔观门。 到了观门,这才发现观门已开,但是圣手如来、高管家还有几十今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的长老封住了观门。少华、妙玄在前,欧阳子和两个师妹在后,怎么冲也冲不出观。双方在观门口形成一场激战。 少华力战圣手如来,妙玄力战高管家。欧阳子和两个师妹率众紫霞观弟子和和光、和尘师太弟子战那些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长老。 此时圣手如来已结合多次对敌作战汲取的好刀法、好剑法,将原来的无影快刀,改成炫光流云刀法,而且实战经验义丰富。 少华虽然学了唐赛儿的分光错影剑法、妙玄师太的恒山乾坤剑法和沐莹的公孙越女剑法但是三种剑法均未学到精妙入敞。炉火纯青的程度。功力也比圣手如来稍逊,刚战斗,尚怀技恃勇,战个平手,五十招后,便见功力不支,出剑渐慢,出剑一慢,便觉得自己的剑法,比圣手如来的炫光飞云刀法显得蹇拙。她不能前进一步,而且一步步后退。 高管家几个月没露面,也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研炼了主子的刀法。这个高管家大有来头,论武功论权势都是天外来客中第二号人物。现在主子把看家武功传给了他,他的武功和权势都升了格。 妙玄师太和恒山乾坤剑法是在皇甫松的家传剑法基础上自己研练而成的一种既沉雄又轻灵的剑法。这种剑法也是一招多式,每招儿之内有守有攻,刚柔互济,比皇甫松的家传剑法胜了一筹。 但是高管家的主子是天下第一快刀法,妙玄师太的恒山剑去博高管家的刀也显得困难。不过妙大师已将恒山剑法的每招每式研思到精微,剑法又非常娴熟。二人战个平手。 日月神教的十大长老,大部分被假教主杀戮了。如今的新长老,都是假教主的徒弟辈。自从假教主篡夺了教主权位,唐赛儿亮旗反对,假教主知道双方必有决战的。一有闲时,便将自己的全部武功教给了徒弟,所以尽管欧阳子、和光师太、和尘师太的峨嵋剑法高妙,和这些长老们斗,也难操胜券。 三更前,欧阳子已侦知敌方添了人手。但是并未估计到敌方添的人竟是假教主和那些长老,而且也没估计到圣手如来、高管家武功的新变化。所以战了一个时辰,就显出了败势,恰在这个时候,沐莹等人赶到。 少华见沐莹杀到,才觉得心一松:喊到:“莹哥,你来对付他……” 沐莹一列观前,就看出了少华的危机。听到少华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本来有数名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恶徒挺巧剑拦栽他,他从这些刀剑丛中纵身过去,以致刀剑划破了他的右腿和左臂。他的身上已沾满了鲜血,他的臂上和腿上又鲜血外涌。跳到少华面前时,已成了个血人。 少华见了,心一酸,眼泪潸潸流出:“莹哥,你……” 沐莹道:“华妹,我没事,不要管我,快杀敌!” 少华这才知道,劲敌当前,不是动情的时候。眼含泪水,向圣手如来拧剑狠刺。 圣手如来,一刀敌沐莹、少华两大高手,全然不惧。沐莹心急,赶快使出破刀法。在少华与圣手如来周旋时,觑准他的破绽,宝剑从孔隙中插入,手腕一翻,直削圣手如来右下臂。 圣手如来变应奇快,疾忙躲避,小臂躲过了宝剑。但沫莹的剑也划破了他的衣袖和皮肤。 圣手如来知道沐莹等来援,攻紫霞观之事,定难成功,打了一声唿哨,跳出战团。 高管家等人,听列唿哨,各晃了一个虚招,跳出战团逃了。 假教主率众杀到观门前,见己方兵败已成了决堤之势,也跟着撤了。 敌人一撤,少华立即走到沐莹问:“莹哥,你的伤怎样了?”流着泪,察看沐莹的伤势。对沐莹真是贴体入微,如不是旁边有武先生等,她真想扑到他怀里安慰他。 沐莹坦然地笑道:“华妹,没事的,我们武林人刀头舔血过日子,受点伤算什么?” 少华见沫莹这样坦然,才放了心。 四十二、五台争胜 围紫霞观的敌人逃走后,天已经快亮了。沐莹挂念唐姐姐的比武准备,他们没睡觉,让欧阳子做了点早饭吃了,就向罗刹魔域出发。 因为通过此次比试确定日月神教教主,是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大事,欧阳子,和光、和尘二师太,妙玄师太都愿去帮唐赛儿,众人一行,说说笑笑,不觉寂寞。大家都轻功卓绝,两天多的时间,就到了罗刹魔域。 他们一行到了罗刹魔域进口附近,见四个人正在那进口前徘徊。沐莹仔细一看,见此四人二男二女,正是慕容季英和怀方、杨逢春与陈翠屏。 两行人打过招呼后,并成一行,由沐莹带着进了罗刹魔域。 唐赛儿把众人接进了罗刹魔域,热情招待大家。 沐莹等到了罗刹魔域才知道,公输远带着大家早来了。 沐莹等进了罗刹魔域不久,东方红也来了。东方红向大家说:“我已和皇甫前辈去过少林和武当了,一行大师和清灵道长届时一定来参加评定,皇甫前辈留在少林寺里,到时和一行大师等同来。” 烟波野老道:“我很早就想到少林寺观光,一直苦无机会。不如与你们一起到少林寺去了,可惜我错过了这个机会。” 悟行大师道:“老前辈莫感遗憾。这里田姑娘的事罢,我师兄弟陪你到少林寺去造访,我和少林一行大师是老朋友。” 烟波野老道:“如能让我游游少林寺,也就不虚此行了。” 该请的人都到了,唐赛儿和大家商量了对策。大家估计到,假教主也必广聘帮手,全力争夺,参加比武的人必须文才武功压过敌人。大家决定到五台山参加比试有唐赛儿、沐莹、江水清、杨逢春、慕容季英、少华、怀方、陈翠屏、东方云英、武先生,为防敌人偷袭罗刹魔域,决定让关胜杰、林大兆、东方红、公输远、悟行大师师兄弟,妙玄大师,欧阳子及两个师妹,还有峨嵋众徒及义军诸人守总坛。并请求公输远去请赫连惠宣来回复罗刹魔域被破坏了的机关和阵式。 公输远答应,自己去前山见赫连惠宣。 余下的人闲着没事,沐莹带少华去逛山林。五台山是我国北部的大山,也是佛教的圣山。它千峰竞秀、万壑争奇,绵延万里,是无数个大小山连起的山群。罗刹魔域就靠五台山东部的一个小山的峭壁下。他们出了罗刹魔域西行,漫步一片树林之中。顺这条林带走里许,前面就是一个小山。 “莹哥,我们定情这些天了,一直没在一起,你想过我吗?”边走着,少华问。 沐莹道:“我是日日想,夜夜想,连现在还在想呢,你摸……”他停住,拉了少华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少华想道:“想不想人,摸怎么摸得到?”她的玉手在沐莹胸前抚摸着。 沐莹道:“我自己摸得到,你怎么摸不到呢?你摸我的心跳得快还是慢?” 少华道:“你自己也摸不到的,你就会胡弄你这傻妹妹——你的心跳得不快也不慢,这能说是想还是不想呢?” 少华道:“莹哥,我有一个想法,早就想对你说……” 沫莹问:“什么看法?是关于莲妹的吗?” 少华道:“是。莲妹是不像昔日那样单纯幼稚了,可是与陈志成那样的对手打交道,难免中他的奸计……而且她太小看他了,我怕她经不住他的花言巧语,防不住他……” 沐莹道:“所以你对莲妹不放心,是不是?你跟踪她那么久,发现了她什么吗?” 少华道:“没有。莲妹的纯洁是绝对可靠的,爱你的心也是贤贞不渝的。我没发现她什么。我只是怕……青年男女长期在一起,自然会生感情,只看对方好的那面……更可虑的是陈志成对他是真爱,他又是个缺德之人,怕她迟早会被他打动,闭眼不视他那丑恶的正面,而且她为了骗他吐实,还要假意拿情,这就更容易弄假成真。” 沐莹道:“华妹这样一说,我真为那丫头担心起来。这里田姐姐的事一完,咱就去泰山东侧,找到碧莲,说什么也要把她拖回来。” 少华道:“对。再碰到她,我下毒毒昏她,也要把她找回来。” 二人谈完碧莲之事,又往前走。二人边谈边走,不觉到了林边,出了林,就是山坡,他们举目一看,前面有两个人,正鬼鬼崇崇,窥视崖下的罗刹魔域。 沐莹道:“这两个人鬼鬼崇崇,一定是对罗刹魔域打什么坏主意。我们捉住他们问一问。” 少华道:“好。”说着飞身过去,挺剑击向其中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没跑,步法轻移,一个移形换位躲过了剑,运力向少华击了一掌。这掌击出寒风嗖嗖,少华不禁打了个寒颤。 沐莹一见不好,赶忙使风火掌迎上去,双掌接实:“砰”然声响,二人各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 “你可是那圣手如来?”沐莹问。 那人冷笑,不答话。 沐莹还想问,另外那人抽刀向他砍来,沐莹赶忙举剑架住。 山坡下,四人两刀两剑战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正战得激烈,忽然罗刹魔域口外,来了四个日月神教徒,他们边走边喊:“沐少侠——!沐少——侠——!”一直奔他们战斗的方向走来。两个使刀的敌人,纵出战团就逃,身法奇快,如鹰疾飞。沐莹和少华纵身追去,但是起身慢了半步,那二人就去得三四丈,追赶不及,只得怅然收足。 此时,四个日月神教徒,已经走至切近。沐莹问:“你们来找我何事?!” 四人中一人道:“你们出来久了未归,田姑娘不放心,让我们来看看。” 沐莹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巡查一下再回去!” 四个教徒齐道:“是。”转身回去。 沐莹道:“且慢行!回去对田姑娘和关左使讲,敌人曾派人查过罗刹魔域了,让他们有个御敌准备。” 四个教徒这才行去,向唐赛儿和关胜杰报告。 沐莹和少华又往前巡查了一块路,没发现什么。走到罗刹魔域的背后,不知罗刹魔域的位置和地形之人,只会见一道长几十丈的百丈悬崖,刀削斧剁样竖在那里,人们看了只会惊叹造化的鬼斧神工,根本就想不到下边有宫殿建筑群。那里猿猴欲上愁攀缘,简直不用担心有人从那里上下。沐莹和少华不由赞叹选址人之匠心。 沐莹和少华从罗刹魔域的背面,到它的东侧面去巡查,也没发现什么。少华累了,欲从那里回来。沐莹道:“整个罗刹魔域,到处是机关,走错一步路,就会粉身碎骨。”于是带少华绕到罗刹魔域的入口,从原路回到圣殿。 他们回到圣殿之时,公输远已把赫连惠宣请来,他们把碰到敌人偷看罗刹魔域之事说了,让关胜杰派入去巡查。赫连惠宣哈哈大笑道:“不用巡查,你们高枕无忧好了。敌人不来便罢,敌人若来,管教他有来无回。” 大家这才放心,各自睡下。 第二天,便是七月十五日,大家很早就吃了饭。参加比试的,吃过饭,便奔五台山。他们知道这次比武,一定强手很多。但是除烟波野老外,都是年轻人。虽知比武求胜一定很艰险,但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罗刹魔域离五台山不远,只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比试场地选在五台山奇峰崖下一块平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布置,只设了两个桌案做评定台。 一行大师、清灵道长、皇甫松已来了,烟波野老过去和他们三人见过礼,就互相寒喧,都是过去的老相识,都不用客气。他们聚在一起商定比武办法。 沐莹看对方阵营,一派威严的气势,站在前排的有假教主、圣手如来,两个和他们模样相同,但衣饰各异之人,还有高管家及十数名长老,这些人个个太阳穴突起,一眼可以看出,个个具有高深武功。他们均是老人,但一派老气横秋的气势,给人一种压力。 沐莹和杨逢春等人悄悄议论,认为对方那四个模样相同之人,肯定有一人是杨文中,有一个是根据杨文中与唐振坤模样相似化装的假教主,一人是经过化装后的圣手如来,至于圣手如来为什么要化装成和杨文中一样的模样,就猜想不出了。另一个肯定也是化装的,预备做三人之一的替身。众英雄惊叹他们的化装术,也对他们增加了一层神秘感。 比赛场上,有不少各派观众。 一会儿,一行大师、清灵道长、皇甫先生、烟波野老商量完毕,由一行大师宣布比武办法。 一行大师道:“今日日月神教用比武办法选教主,老衲、清灵道长、皇甫先生和烟波野老荣膺评定重任。日月神教有悠久历史,是当今武林中的大教派,有没有德才兼备的教主,是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大事,老衲等四人竭诚为这件事效力,一定至公评定。经过商量,确定了比试条件及办法。现公布如下: 一、凡愿意比武做教主者,不分教内外人士,若比武获胜,必须入教。 二、凡参加比武者,必须报家乡、姓名、门派,保证前无恶行,经评定人评定许可,方能参加比武。如有隐匿假报情况者,查出后,我少林、武当两派必邀集天下武林共诛之……” 一行大师宣布了第二条,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威严地巡视全场。 假教主那边的人互觑。然后均看看杨文中,杨文中点了点头。 一行大师继续读道:“三、凡参加比试者,比到最后一轮,都必须经文才考查。文才考查不过关者,不能为教主。 以上三条是比武条件。凡参加比武者,部必须严格遵守。 比武办法是:凡取得比式资格者,可以一对一参加比武。比武分比拳脚掌指,比兵器技击两种。比武只考较武功,不是战场杀敌,必须点到为止,不许蓄意伤人,不许使用暗器。欲进行暗器比较,须向评定人声明,得到允许后,方能比较暗器。暗器伤到第三者,由发暗器人承担责任。以上比武办法,希望得到全体参加比武大会人员监督执行。老衲等既愧膺此任,就立誓不负重托。请大家协助鉴谅。如有成心者破坏,那就是公然与老衲等为敌,老衲等必奋力严惩,决不姑贷。” 一行大师的话清楚、明白,对假教主一方,威胁意味很重,但是假教主一方,似胸有成竹,不动声色。 一行大师说罢,比武场上,好长时间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子,假教主一方,有一人说道:“既要比武,双方必须竭尽全力,刀枪无眼,伤人之事难免,请评定人合议,修改有关办法。” 假教主那一方,多人吵着起哄。一行大师不悦。四人商议后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武功高者。拳脚、兵器收发由心,除非故意,是不该伤人的,但是,既然有几人提此要求,姑修改此处如下,改‘不许蓄意伤人’方‘不许故意伤人’,在场之人都是明眼人,谁故意伤人,可以一眼看出。此等有背武德之人,除取消他为教主资格外,还应视伤害者的受伤程度,给以相应惩处。” 假教主那一方吵着起哄者,钳口不语。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比武开始。 假教主一方,一个人看了看假教主,走到比武地中央,自报履历道:“我周钧,定州周家庄庄主,一贯施善乡里,从未行走江湖结交非类。” 一行大师四人商议后,清灵道长道:“准你参加比武。但是你所报一切,均记录在案,将来如有不符所报处,武林必究!” 周钧不耐地点头。这周钧四十多岁,浓眉深目,黄白的方脸,手提单刀,顾盼自雄,对田怡一方道:“有人敢来比武者上来,试试周某的刀法,无人敢来比武,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便是周某的了!” 他高傲的态度,激得陈翠屏大怒,纵身跳过去,和周钧对面站定道:“我愿与你争教主!” 清灵道长对陈翠屏打量了一眼道:“请姑娘报出名字、家乡、履历。” 陈翠屏道:“我叫陈翠屏,家在太行山下的陈家庄,我父亲叫陈守旭,家被天外来客毁后一直在外飘泊,自觉没做过恶事。” 圣手如来听了陈翠屏的话心一沉。 清灵道长点头道:“准予姑娘比武。” 周钧与陈翠屏各拉架式,出兵刃比武。 周钧自报周家庄庄主,其实是假教主的徒弟,使的是假教主的炫光流云刀法。陈翠屏原来学的是昆仑飞雪剑,后来陈守旭学了雷霆紫电剑,又把此种斜法传给她。她与杨逢春结婚后,也学了杨家的玉箫流云剑法。雷霆紫电剑法和玉箫流云剑法都是剑法中的上乘。此时陈翠屏已是剑法高手,只比了几招儿,便把周钧杀得手忙脚乱。陈翠屏使了个虚招儿,周钧忙去招架,陈翠屏晃身欺进,抓住了周钧的手腕,把他的刀夺过来,扔在地上。抱拳道:“承周庄主让!” 周钧面红耳赤,拾起刀下台。 假教主等微笑不语。周钧是这伙人中最下等的徒弟,安排他先上去比武是带有试验性质。他下去后紧接着他们阵营中便又有一人跳进比赛场。随意报了个假名字、假家乡地址。 一行大师几位定此项条件时,已经想到参赛人报假,他们无法下去考查,定此条是给以后考察教主做准备,万一假教主一方的恶人取得教主位,可以召集武林各派把他赶下台。所以此人报了名后,清灵道长只记了他的姓名、家乡、门派,便准予他比武。 他使的也是炫光流云刀法。他的刀法比周钧的高了很多。周钧的炫光流云刀使不出炫光,这个人的刀使得炫光耀眼,而且刀法也凌厉了很多。 陈翠屏见此人炫光流云刀比周钧使得精熟得很多,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全力以赴,五箫流云剑使得精妙娴熟,二人比了三十多招,终显胜负。陈翠屏觑准了他千个刀法的空隙,使了个落英缤纷,从空隙处往里递了一剑,此人赶忙去救,陈翠屏在他刀已递出势难收回的刹那,用陈守旭教她的阴阳变应掌击向他左胸。他左胸着掌,向后退了四五步,跌坐地上。爬起后退回本阵营。 假教主、杨文中等仍微笑不语。他们人中,又有一人出场,这个出场人仍使炫光流云刀,但是比方才跌倒的那个人刀法又上了一层楼。但是,仍不是陈翠屏的对手,和陈翠屏斗了五十多招,又败在陈翠屏的剑下。 见第三人又败,假教主等人才吃了一惊,他们出场的已是徒弟辈里一流的高手了。他们看出陈翠屏在田怡阵营里,乃是个武功不在名数的人,自家徒弟一流高手,尚败在这个姑娘手下,真是太不提气了。 那个杨文中跳在场中,他也报了假名字、假家乡地址。 清灵道长记下他的名字、家乡,准予他比武。 那个杨文中举刀上前就欲砍陈翠屏,陈翠屏正要挺剑去迎,杨逢春纵身过来,道:“陈翠屏已连比三场,她太累了,要比,你与我比。” 那个杨文中是要掂量陈翠屏的武功。对评定人道:“根据比武方法,陈翠屏没败在我手里,不许换人!我要和陈翠屏比。” 杨逢春道:“她可以当败给了我,我和你比不是一样吗?” 那个杨文中道:“不一样,我要求你按比武规定办。她没败,我必须和她比。” 陈翠屏道:“比就比,我难道怕你?”挺剑上前,那个杨文中用刀迎上,二人战在一起。 这个杨文中也使炫光流刀。他使的刀寒光炫耀,似流云幻化,无比玄妙。陈翠屏的内力没他足,只靠精妙的剑法应付,不是那个杨文中的对手。比了五十多招儿,渐渐招架不住,自动退到比赛场外道:“陈翠屏不是你的对手,甘心认输。”说罢退回本阵营。 观看之人,都认为陈翠屏很识时务。有的喊道:“陈姑娘虽输,但光明磊落,有自知之明。” 杨逢春上场,报道:“我杨逢春。桃源杨家人,几世隐居。在下奉家命出来寻找杨家叛逆杨文中。”说着去看杨文中,杨文中不动声色。 清灵道长道:“桃源杨家,乃世代隐居的武林世家。武林清誉颇高,准予杨公子比武。” 场外观众纷纷议论。 一人道:“桃源杨家人,武功一定很高!他远祖神雕大侠杨过,是一代武林泰斗,远祖母小龙女,也以轻功剑术称绝。” 另一人道:“杨家从远祖杨过功成身退隐居桃源,十几世了无人出世,想不到也出杨文中这样的名利之徒。” 再一个道:“这个杨逢春也要争日月神教教主做了,看起来权能变人哪!” 大家议论,杨逢春和那个杨文中已格斗起来。 杨逢春使的仍是杨过和小龙女合剑的玉箫流云剑法。这种剑法是以柔为主的轻灵玄妙剑法。几次和沐莹等在一起交换剑法,和共同矫正研炼,招术里已结合了公孙越女剑法和旋风回雪剑法的阳刚动作和沐莹剑法的虚幻飘渺,现在的剑法虽仍以玉箫流云剑法为主,但已变成似柔实刚,轻灵多变的剑法。与那个杨文中的快刀格斗,真是横逢对手,斗了五十多招儿、仍不分胜负。二人继续激战,战了六十招儿,七十招儿,仍不分胜负。杨逢春年轻力强,那个杨文中老当益壮,二人内力和击技都旗鼓相当。 杨逢春边战斗,忙里偷闲,去观察那杨文中的刀法。只见他的刀法虚幻中夹轻快多变,杨逢春忽然想起了唐赛儿的分光错影剑,于是心里飞进了一个想法。他想:“我用分光错影剑晃他,再用公孙越女剑攻他,数种招数连用,定可破他。”主意打定,立即改变招数,将分光错影剑和公孙越女剑结合,变成了两联式或三联式。 那个杨文中正战,忽见杨逢春改变了招法,将剑舞得他周围银光飞舞,让他眼花缭乱,一时间他看不出杨逢春的剑招儿是有是无,是攻是守,于是惊慌失措,一招防守不当,没搁住杨逢春的剑,眼看长剑就要刺中他左肋,他横身斜射出去,才躲过了这一剑。但杨逢春抓住机会不放过,挺剑跟进追刺,那杨文中又慌张躲过,从此失掉进攻机会,只能勉强应付。 杨逢春见他只能守,不能攻,长剑更使得得心应手,剑在那杨文中的头上、身旁分光错影,那杨文中忙着躲剑,疲于奔命。后来他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垂下刀尖道:“我认输了!我认输了!” 杨逢春见他不战,收剑不刺,抱剑而立,那杨文中红着脸退回本阵营。 那杨文中刚回去,圣手如来从立身之地一纵即落在比武场上,他也报了假姓名、住址。门派却报了天外来客。 清灵道长照他报的记了,准他比武。 圣手如来使的也是炫光流云刀法,只是比那杨文中似乎刀法更熟。杨逢春和他比武开始就采用分光错影剑与公孙越女剑的二联式、三联式进攻。他想以快攻取胜,速战速决。杨逢春这样,正是打错了主意。那杨文中所以败,一是因杨逢春五十招后才改变招数,那杨文中不适应这新招数,才出现忙乱,招架失当,二是那杨文中对杨逢春的剑招儿,全然生疏不了解。而这个圣手如来则不同。一是杨逢春一开始就使这招法,他拆解了几招就适应了。能够根据特点,采取对策了。二是圣手如来对唐赛儿的分光错影剑和沐莹的公孙越女剑全熟悉,而且在那杨文中与杨逢春斗剑时他静默旁观,想好了对策。 杨逢春欲速则不达,求速胜反而速败,只五十多招儿,便被圣手如来取得了先机,把他攻得只能守,不能攻。他见不能取胜,一纵身跳出比赛场地。拱手道:“杨逢春败了!可是教主你决做不成!” 圣手如来悻悻而立。江水清走上比赛场,面对清灵道长道:“我叫江水清,不知家乡何地,是北溟异人的关门弟子!” 清灵道长道:“北溟老头还收了关门弟子呀,定是武林后起之秀!准你比武,准你比武。” 江水清道:“谢道长。”转过身抽出长剑:“圣手如来,来吧!” 圣和手如来道:“看样子你是在帮他们了!别忘了,他们可是杀你表兄的仇人哪!” 江水清道:“今日比武,我是和你争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不论是恩是仇。” 圣手如来道:“如果你肯杀他们为你表兄报仇,我把教主之位让给你。” 江水清道:“我年纪虽小,也懂得自作孽不可活。我表兄是自作孽,我不能找人寻仇——至于教主之位嘛,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你没权让!” 圣手如来大怒:“好小子,你别狂妄,与我们为敌,早晚有你的苦头吃!” 江水清冷笑:“有什么本领,你全使出来好了,莫先把大话说在头里。” 圣手如来道:“好,你出剑吧!”圣手如来很狡猾,他让江水清先出剑,是要观察观察他的剑势和路数。“我先出手,”他道:“恐怕别人说我以大欺小,还是你先出手。” 江水清眼珠一转,已知圣手如来打的什么算盘,故意软绵绵的出剑,使了个很平常的招数。圣手如来出刀向江水清狠攻。江水清仍闪过,又出了极平常的招数。圣手如来见江水清招数平庸,全力狠攻。江水清为麻痹圣手如来,仍是闪避和使平常招数敷衍。江水清连使三个平常招数,果然引得圣手如来上当。他已不把江水清当做劲敌。二十招儿后,江水清突然使出寒光飘雪剑法,只见寒光闪闪,长剑疾速飘忽,犹如万朵雪花横飞。圣手如来见江水清突然使出如此精妙剑法,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觉得内力凝聚不起,刀法散乱,免强斗了几十招儿,是只守不攻。江水清潜力尚大,寒光飘雪剑越挥越快,剑尖颤起万点寒星,令人心寒。战到八十余招儿,江水清使了一个瑞雪纷飞,圣手如来尽管用云横秦岭和雪拥蓝天招防,但左肩处到底没封住江水清的剑。长剑一挥,从左肩向下划过,他收剑的时机恰到好处,只划破了圣手如来的衣服,并且划破他的皮肤。 这种场合的比刀剑,被人划破衣服,即意味着被人刺伤。圣手如来不想打赖,撤回单刀,红着脸退回本阵营。 假教主纵出本阵营,报唐振坤之名,自称日月神教教主。 唐赛儿马上出头列举了他屠杀日月神教四护法、十长老,几百教徒之罪行,拿出黑木令说明他是假冒的。 沐莹和皇甫松也出来证明他是假的, 假教主争辩,一行大师道:“假若你不假,不弃教逃走,何至有比武选教主之说呢?你对比武选教主无异议,并未参加比武,本身就说明你报的姓名和身分是假的。” 清灵道长道:“根据日月神教的规矩,持黑木令者为教主,只是田姑娘愿意用此方法公选,才有是举。根据方才公布的比武条件,先生不能参加比武。” 假教主愤愤,冷笑道:“我不参加比武,照样可以做教主。日月神教迟早是我的!”说罢率比武失败了的众人而去。 假教主那一方,那个和杨文中模样相似的老人出场。走到比武场地报了假姓名、家乡住址和身分。 清灵道长记录了他的姓名、住址、身分,准予他比武。 那老者站在江水清的对面,面带微笑站定道:“想不到北溟老怪,还有个这样年少气威的高足,你这样年轻,也想做教主吗?” 江水清道:“实言相告,我是来争教主,不是来做教主。日月神教教主的人选,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我是武林人,很为武林的安危担心。” 那老者道:“你个年轻后生,好不自量,你争得了教主之位吗?” 江水清道:“比试比试嘛,我们只有先比而后知。” 那老者道:“好,你出剑吧!” 江水清见此老者这样从容镇定,料到他武功一定不凡。想先发制人,争取一招儿夺得先机,于是出手就使出寒光飘雪剑最厉害的招数,地冻天凝。这是根据北方玄冰百里,霜凝万方,寒凌映日,雪霰飞扬的意境创的剑招儿。江水清又使用得炉火纯青,他本以为可以一招儿制敌的,却不料那老者用了一招儿公孙越女剑的雷收震怒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江水清也吃了一惊,立即改用寒雪纷飞进攻,那老者又用群帝骖龙化解了。 于是二人一老一少,激烈争斗起来。这老者用的是炫光飞云刀法和公孙越剑法化成的刀法。刀法精熟玄妙,无以伦比,渐渐占了上风。 沐莹看了非常着急,对武先生道:“伯父,这老者的刀法比假教主、圣手如来、杨文中都高了很多,而且刀法里有公孙越女剑法……” 武先生道:“看意思这老者是敌人压台人物,他的武功,就是敌派武功的巅极了。” 沐莹道:“伯父,你想想,可有什么办法破他吗?” 武先生想了想道:“用破刀法或破剑法。公孙越女剑每一招儿的破绽在哪里,你一定很清楚。用破剑法破他的刀,就容易了。” 沐莹对那老者的刀法看了一会儿,仍是没信心,对武先生道:“这老者的刀法太玄妙了,让我试试看吧!” 沐莹和武先生说着话,江水清已和那老人比了七八十招儿,此时江水清渐显败势,但他少年气盛不肯认输,仍全力酣斗。又斗了三十余招儿,他才知道他无论怎样努力,也势难挽回败势。他垂下剑,想纵身出去,谁知那老者看似面目和善,长的却是一副蛇蝎心肠。他已看出江水清认败垂下兵刃,却故意纵过去,从江水清腿部刺了一刀。 江水清立即跪倒在地。少华和欧阳静跳出去就要刺那老者,那老者挺刀横眉相对。 东方云英流着泪,抱起江水清,怀方和田怡搀起江水清,退回本阵营,绐他包扎伤口。 一行大师大红袈裟大袖一抖,把那老者与少华、欧阳静隔开。他双手合什,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施主不该破坏比武规矩,无故伤人!” 那老者道:“大师貌似公允,好生偏向啊。” 一行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哪里偏向他们?” 那老者道:“比武前既言明刀剑无眼,全力比武。死伤难免,大师怎么枉诬我无故伤人?” 一行大师道:“江施主已垂下剑停止战斗,你还追过去刺伤他,岂不是故意?” 那老者道:“我出刀时,意到手随。刀奔目标,已经出手,收之不住,岂料他中途收剑?我伤了他,失手而已,大师身为评判,岂能故下诬枉之言!” 一行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你伤江施主,有目共睹。我少林一向中立,为何诬施主?” 沐莹大怒,纵身而过,向下行大师道:“大师勿怒,待晚辈以其人之道还洽其人之身!”说罢向清灵道长报了姓名、家乡、身份。 清灵道长正要说话,那老者道:“听说这个姓沐的,自从出道,奸淫并杀害师姐怀方,烧福庆寺并杀众借,杀丐帮帮主……总之,罪恶累累,有背武德。这样之人,不能做日月神教教主,不具备参赛资格。” 怀方满脸晕红,但大方地道:“怀方在此!不准你等造谣污蔑我弟弟!” 一行大师道:“福庆寺乃我少林衍出寺院,寺内住持乃我少林‘一’字辈师兄。余下众僧,武功也臻一流,杀害众人,非当时沐施主一人所能为。惨祸发生后,我们做了调查,从当时现场,发现多人搏斗痕迹,并拾到天外来客标志。同时有人证明,在惨祸发生的时间,沐施主在另外的地方。我们早已解除了对沐少侠的怀疑。这种惨祸与沐施主决无关系。” 皇甫松道:“丐帮石帮主是武林中别有用心之人暗杀,嫁祸于沐少侠,企图引起丐帮对沐少侠之仇恨,后来此事已真象大白,参与此阴谋的丐帮叛徒、丐帮济南分舵副分舵主夏三乱对此供认不讳。此时沐少侠是丐帮的朋友,丐帮弟子都可证明此事。” 观众中几个丐帮弟子喊道:“我们证明沐少侠无辜!” 清灵道长道:“鉴于前时谣传沐施主失德之事,皆是污蔑不实之词,准许沐施主参加比试。” 那老者仍要说什么,烟波野老道:“你自恃武功,藐视棚们四个评定人吗?” 那老者望了望一行大师等四个评定人,心存惮忌,不言语了。 沐莹挺剑道:“若敢比武请出刀!” 那老者道:“比是自然要比的,要和你比个你死我活!”说着出刀便砍,沐莹举剑迎住。 二人一开始,就相互试探,不使真招儿。沐莹用家传公孙越女剑法进攻,那老者刀代剑用,也用公孙越女剑法防。他虽用的是刀,但是用来防,刀和剑的作用是相同的。所以沐莹使出的招式,他几乎都能化解。沐莹边战边想:“我家的公孙越女剑法,是家传剑法,他怎么会用呢?”对这一点,沐莹百思莫解。 为探他刀法深蕴,沐莹眼珠一转,突然变招儿,改用疾风暴雨式的分光错影剑法和旋风回雪剑法的攻招儿,那老者略显紧张后,改用炫光飞云刀法。炫光飞云刀法是无影快刀化出来的刀法,凌厉无比。战了一会,沐莹不能取胜,又变招法,改用诡异多变的慕容十五剑。那老者又用公孙越女剑法应付。 二人比了一百多招儿,不分胜负。沐莹想:“这老者内力足、刀法精,凭自己使的这几套剑法,恐怕都不能胜他,我何不用破剑法?”沐莹存心用破剑法赢他,故意改攻为守,诱他进攻。但是刀法、剑法精熟之人,无论使刀、使剑,是不容易留给对手空隙的。沐莹变攻为守,变快为慢,只伺这个机会。无奈老者的刀法实在精到登峰造极、无以伦比,沐莹等了许久,也没抓住这个机会。老者刀法快极了,有时虽有空隙,但是一闪即逝,沐莹不能从这空隙里递剑。 沐莹大急。沐莹虽急,但是不乱。边战着冷静思索对策。方才见老者使公孙越女剑法,刀法虽熟,也精,但是多是反用剑法。也就是一招的起式正该是它的落式,这是他使用公孙越女剑的缺点,他只是能用极快的刀法,弥补了这个缺点。可是剑招反用,两招之间就不能衔接,容易在两招之间形成较大的空隙。沐莹经过思索,也想到了这点。他故意诱老者用公孙越女剑法进攻。老者果然上当,使了十几招公孙越女剑法后,为急于求胜,使了个群帝骖龙,攻沐莹中路,紧接着用羿射九日,攻沐莹下路,这么两招连用,中间露了空隙。当然这空隙也是短暂存在,庸手是抓不住的。但沐莹是剑法高手,又在伺机等待。这个空隙一现,他一剑递了进去,直削那老者手腕。 那老者吃惊不小,但他变得很快,立刻倒躺铁板桥躲过然后身子横射出去,一个鲤鱼打挺,立住了自己,马上出刀躲剑、跃身、出刀,只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 但是沐莹比他动作更快,见老者身子横射,马上纵身跟去,刺出一剑,那老者脚还没落实,剑已刺到,他的刀只有变出为封,弄得手忙脚乱。沐莹的快剑一招儿,紧似一招儿,攻得他再无还手之力,只得一步步后退。 这样又比了几十招儿,那老者只能闪转腾挪,一招招应付。他这样应付,消耗体力很大,渐渐力乏。沐莹觑准一个机会,飞纵过去,向他猛刺一剑。那老者见剑已近身,赶忙用刀去封。岂知沐莹用的是虚招儿,见他用刀去封,持龙文宝剑,反手一削:“当啷”一声,老者之刀被削掉一尺左右。那老者大惊,纵身跳出战团,沐莹对他恨极、气极,怎容他逃,跟过去就是一剑,这剑不偏不倚,正好刺中老者刺江水清的那部位。 立刻老者腿上鲜血流出,他恨恨怒视着沐莹:“你……!”但是他知道作俑的是他,也就将下边的话塞住。 众英雄齐拍手、欢呼。敌方阵营之人,在高管家的带领下,齐跟着那受伤的老者逃去。 田怡拿出了黑木令,向一行大师等四人道:“沐莹弟弟是最后一个胜利者,请你们考校他的文才吧!” 沐莹道:“不行!不行!最后沐莹还要与田姐姐比!” 田怡道:“我的文才、武功都不如弟弟,弟弟做教主是日月神教之福。” 沐莹急道:“田姐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我不是日月神教徒,也不愿入日月神教。” 田怡道:“沐兄弟,我们日月神教,虽外人蔑称之为魔教,但它历来都是带领老百姓做斗争,求光明。自从宋朝的方圣公到现在,它又有反朝廷的意义。” 沐莹道:“田姐姐,你不知道弟弟支持这场比武的初衷吗?如果你让我做教主,沐莹岂不变成天下不义之徒?!田姐姐,宁可教主虚位,我也决不能做。” 田怡没办法,只得下场比试。她报了姓名、家乡、住址和身分。清灵道长准她比武。 田怡和沐莹进行一场认真的激烈战斗,二人比武非常精彩,众英雄不住为他们喝彩。二人比了一百多招儿,沐莹败给田怡。大家固然看出沐莹是假输,但人人也都赞唐赛儿的武功深湛,剑法精绝。 沐莹对一行大师道:“你们快考较田姐姐的文才,我败给了田姐姐。” 一行大师等人,也早耳闻唐赛儿的事迹,今见唐赛儿武功人品皆好,况且黑木令又在她手里,认为她当教主,能使日月神教兴旺,心里赞成。清灵道长道:“田施主,贫道不才,荣膺对最后一个胜者做文才考查之任,只得有所请教了。” 唐赛儿道:“田怡学浅,只恐难副重望,不过道长,请问吧……”唐赛儿虽生在农家,但她聪明颖悟,跟着师父诸葛绪言学武期间,师父又教她识字,让她博览群书。后来跟着聂隐娘学剑,又受聂隐娘的文化熏陶。她在日月神教做右使,也跟关胜杰一起读了不少书。因此,虽非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也自谓知识广博,不畏普通的文才考较。 清灵道长道:“贫道曾见过一副对联,百思不得解释。请田施主给贫道释疑。这副对儿是:右军书法将军令,吏部文章工部诗……” 这对子一出,不少武林人士瞠然,沐莹、少华抬眼看唐赛儿,见唐赛儿坦然,才放心。 烟波野老心里骂道:“这牛鼻子老道真坑人,这不是成心难为田女侠吗?” 可是唐赛儿略一思索,就答道:“田怡才疏学浅,答得不对,莫笑。以田怡度之,这是‘四赞’,赞美王羲之的书法高,妙绝伦,周亚夫的军令森严如山,韩昌黎的文章振古烁今,杜工部的诗歌独步天下……” 烟波野老道:“对联里并未提名,女侠怎知必是赞美你说的四位古人呢?” 田怡道:“这对子里已有了名字。古代人表对名人尊敬,或以家乡称之,或以最高官职称之。如韩愈家在昌黎,人称韩昌黎,柳宗元终官柳州刺史,人称柳柳州……” 不少人这才省悟。皇甫松道:“对对对。晋代王羲之书法最好,天下称绝,官拜右军将军,对联上的‘右军书法’,肯定是赞王羲之书法无疑了。唐代韩愈和柳宗元文起八代之衰,为一代文学宗师,韩愈为古文运动领袖,官拜吏部尚书,对联里的‘吏部文章’是赞他,也很肯定。唐代的杜甫,人尊为诗圣,写过《望岳》、《春夜喜雨》、《丽人行》等不少脍炙人口的好诗,曾做过工部侍郎的官,对联里‘工部诗’,一定是赞美他。可是这‘将军令’,老朽便不知了。请田侠释之。” 田怡道:“汉朝的周亚夫,治军森严。一次汉天子去军营劳军。军劳卫士不稍动。天子侍从官员让军营卫士传报,让周亚夫到营门接驾。军营卫士不离岗位,说‘军营之内,但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令’,天子无奈,只得自进去见周亚夫。一进营门,就被军士挡住:‘军营之内,任何人不得骑马!’天子无奈,只得步行进帐。天子见周亚夫营中气象森严,赞道:‘此为真将军也!’田怡据这个故事推之,知‘将军令’为赞同亚夫……但田怡瓮天小见,厚颜谬说,难免贻笑大方,甚觉惶恐。” 清灵道长满面春风,赞道:“田施主解得好,以贫道观之,可为教主矣……” 一行大师双手合什,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田施主答得好。施主既是日月神教教徒,可知道日月神教的历史吗?” 田怡道:“田怡入教后,听我教王长老讲过,日月神教,原名摩尼教,创教人是波斯人摩尼,以他的名字命的教名,唐时传入我国,叫食菜事魔教,也称魔教。因教义是用斗争求光明,后来又叫明教,朱元璋就是明教徒,所以他建的朝代叫明朝。但是朱一为帝就叛明教,反明教,从此明教变成秘密教门,叫日月神教……” 田怡正往下讲,忽然山崖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个人边向田怡他们疾跑,边大喊大叫。大家仔细看,都看清了,跳下之人是女的,清脆的声音喊道:“快离开!大家快离开!地下埋着火药!”这人越跑得近了,大家越看得清楚,是碧莲!只见碧莲急喊道:“莹哥!华姐姐!快离开!大家快离开!快离开!”她见大家不离开,急得眼里流泪,喊得声也沙哑了。她仍喊道:“快离开——快——!”后来已喊不出声音。只见她眼里含着泪,嘴在动,手在做手势…… 沐莹见碧莲这么急,知道她的话定是真的。危险就在眉睫,急得他不顾辈份,大喊道:“快撤!有轻功的,带着没轻功的!” 少华没撤,对沐莹道:“莹哥!咱们追这丫头回来!”说着没容沐莹表态,就飞身扑向碧莲。沐莹也跟过去。 碧莲见沐莹和少华向她追来,急得哭了。转身就往回跑,沙哑的声音道:“莫过来!莫过来!”少华和沐莹不听碧莲的话,仍然猛追。碧莲哭道:“莹哥,我对不起你,你就把我忘了吧!” 沐莹心头一凉,但立刻喊道:“莲妹!莲妹!别跑,快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的莲妹妹……永远是……” 碧莲把一颗红豆扔给沐莹,大哭而逃:“莹哥,华姐!我没脸见你们!我对不起你们!请忘掉我!忘掉我!”越逃越快。 少华和沐莹接了红豆,并没停留。不管碧莲说什么,拼命急追。 碧莲飞上山崖,直奔一块怪石后面。少华、沐莹也飞上山崖,直奔那块怪石后面。他们转过那怪石,见碧莲正与陈志成撕打。陈志成手里拿着火,要去点燃一个药捻子。碧莲往后抻拽他、撕打他、斥骂他,他不还手,也不还口,只拼命挣扎、向前。他是在用全力。及至少华、沐莹跑到他们跟前,终于他从碧莲的手中挣脱了,用手中火点燃了药捻子。 药捻子“滋滋”响着,向前延烧,非常迅速。 碧莲奋不顾身,纵身过去,欲抓、欲踏那燃着的药捻子,可是那药捻子已缩入一个竹管里边,这个竹管沿山缝,顺到崖下。竹管已被牢牢地固定在山石上了。 沐莹知道这药捻子定是通过这根竹管,通向埋在比武场地的地下火药包,心头大怒,举剑就刺向陈志成。大骂道:“陈志成!你还是人吗?你的姐姐、姐夫都在下边……你打死了父亲,又要炸死姐姐、姐夫,你不是人,是禽兽!” 陈志成冷笑,不说话,纵身就逃。碧莲迟疑一下,跟他跑去。 少华大急,喊道:“莲妹!莲妹!你疯了吗?你怎能跟他去?莹哥盼你回来!你回来!” 碧莲只当没听见,跟着陈志成而去。 沐莹见药捻延烧至山崖下,知道爆炸在即,非常焦急。看看比武的地方,人已将跑空,只有几个不会轻功之人,慌慌张张外逃。沐莹看情形,他们是绝对跑不出爆炸地点的,急得喊道:“喂!快趴下!快……” 可是只喊得这一句,便见崖下轰的一声,山崩地裂般大响,伴着这声响,立刻山摇地动,烟尘蔽天。和这声相连,又几声轰响,烟尘弥漫了整个崖下,山上山下,大地震颤不停。 地动停止,烟尘消敌。崖下,正跑着的那几个人,全炸死炸伤在地上。 沐莹一阵脸色惨然。他咬牙切齿,恨恨骂道:“假教主!陈志成!你们不是人!是牲口,是蛇蝎!你们已失了人性,我非杀你们不可!” 骂着向陈志成方向纵飞过去。 四十三、碧莲诀别 陈志成带着碧莲没命地向前跑,少华和沐莹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沐莹见陈志成逃跑的方向正是进罗刹魔域,不禁心一凛。立刻心里飞进一个思想:“莫非贼人们去偷袭罗刹魔域吗?我更要追着陈志成去看个究竟。” 沐莹和少华正往前赶,忽见前面陈志成和碧莲撕打起来。二人你抻我拽,争斗了好一会子,到底陈志成屈服于碧莲,改变了逃跑方向。 这一来倒使沐莹持剑傍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了。他一拉少华。少华站住,惑然问:“莹哥!你为何收脚不追?” 沐莹:“我判断,敌人一定是偷袭罗刹魔域,咱们要赶快去救援。” 少华问:“莹哥,你怎知敌人袭击罗刹魔域?” 沐莹道:“陈志成一定是又与假教主那拨子人搅在一起了,方才他往罗刹魔域方向跑,一定是欲去与敌人会合。莲妹不让他再去和那拨子人在一起,所以拉他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少华想了想点头道:“莹哥说得对。可是莲妹她……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陈志成?” 沐莹凄然道:“莲妹一定不回来,我们也没有办法。陈志成的前面就是深山,我们是难追上他了,让他暂时多活几天吧!他罪孽深重,定遭报应的。” 少华叹了口气道:“唉!这个莲妹,真可气……”与沐莹一起向罗刹魔域方向走去。 沐莹和少华施展轻功,不大工夫,就到了罗刹魔域西侧。站在高处向罗刹魔域里望去,只见罗刹魔域上空,烟尘飞扬。侧耳听,隐隐有喊杀声。沐莹道:“咱赶快去救援罗刹魔域!”于是二人疾飞向罗刹魔域的入口。 他们一入口,便发现树挪石移,原来的路径门户完全变了,所幸沿途各机关都被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的恶徒引发,每个门前都躺满天外来客和日月神教的恶徒的尸体。 沐莹道:“看来假教主一伙对罗刹魔域不惜血本,志在必得了。” 少华道:“真作孽,为了争一个教主,竟不惜牺牲这些无辜徒众。” 沐莹担心关胜杰、林大兆、悟行大师、师父诸人守不但圣殿,加紧脚步快走。 每一个机关都被引发,到处都躺满敌人的尸体。他们走完了九宫八卦门,最后来到了圣殿前的空地。 圣殿前的空地上,假教主的人和关胜杰带的日月神教徒,正在激战。双方都死了很多人。 悟性和尚、师伯和光师太和几个义军战土和几个日月神教徒已经战死,尸体摆在靠圣殿的地上。 敌人中,那个杨文中和几个长老,几个日月神教徒的恶徒,几个天外来客也倒在地上。 关胜杰这一方,门户已被攻破,那老者正指挥驱使十几个天外来客和追随他们的日月神教恶徒去攻圣殿的门。 林大兆和一行大师守门殿,门攻不下,两个日月神教的恶徒知道厉害。向后败退,那老者冷笑了一声。过去“刷刷”两刀,将两人削成四段。老者这一举,震慑了所有的敌人,他们只得做“过河卒子”,鼓勇向前。有几个敌人已攻到圣殿门前,他们就要进殿。可是他们冲到门口,就踏中了机关,立刻门前箭雨横飞,他们被乱箭穿身,倒在地上。 圣殿门前箭尽矢绝了,那老者带假教主、圣手如来飞身冲进了圣殿。守教主宝座的赫连惠宣和公输远联剑抵抗老者,仍阻不住那老者的冲势。圣手如来和假教主被一行大师和林大兆阻在殿门口激战,那老者就要抢占教主宝座。 教主座位是罗刹魔域各消息的总机关,敌人占了教主蜀座,局势就被他们控制。老者以不可阻挡之势已身近椅边,确况万分紧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电光石火之间,沐莹一个飞燕穿林,从门口疾飞过去,立在椅前,大喝:“老贼!莫猖狂!”说着一剑刺去! 那老者见沐莹扑上,先是一惊,但惊过之后,立即镇定。对沐莹道:“沐家小子,让你尝尝老夫的厉害!”说罢刀交左手,右手五指箕张,掌心通红,五个指尖如火苗炎炎,只见他抬起右掌,一旋身,向沐莹、赫连惠宣、公输远:“啪啪啪”三掌。虽然掌未近身,也热得三人均头昏脑涨,汗流满面。但他们虽奇热难捱,仍顽强抗敌,把老者阻住,使他不能抢占教主宝座。 老者见三掌仍未迫退沐莹等三人,暗暗发狠,默运玄功,又向三人拍了三掌。这三掌力道更强,终于迫得赫连惠宣和公输远后退丁两步。沐莹没退,他剑交左手,右手运功,使出风火掌向老者击去。沐莹的掌力一发,呼呼生风,风火掌的掌风和那老者出掌激起的热浪,在空中交进,变成一阵热气,弥漫圣殿,但是这已经使老者发的热力稀释了,变得人人可以忍受了。 那老者大怒,单手用力,向沐莹推出一掌,沐莹又举掌相迎。这一次老者随掌发出的热浪太猛,沐莹的掌风抗不住老者掌发的热浪,被反击了回来。他难耐燥热,只得后退了两步。 老者得意地哈哈大笑,向沐莹飞纵过去,想一刀置他于死地,可是沐莹虽退,并未败,对老者的进攻,早有准备,使了一个西施浣纱,宝剑直迎老者的刀。老者知他使的是宝剑,不敢硬碰,只得撤刀,但是左刀一撤,右手又向三个方向拍了三掌。 沐莹见老者又使出这热掌,一急,猛然想陈守旭教他们的阴阳变应掌。心想:“阳阴变应掌遇冷热掌均变应,一定是这热掌的克星!”赶忙用掌迎去,二掌“啪”的一声接实。他以为这一掌一定能制住那老者。可是想不到老者掌法很怪,沐莹还的掌,只是泄了一下他的掌力,热力丝毫未减。 老者的掌未被阻住,三股很大的热力,分别压向沐莹、赫连惠宣和公输远。 赫连惠宣、公输远和沐莹刚缓过一点劲儿,又被那老者奇热的掌风逼退。 老者见沐莹等三人退后,飞过去抢占那教主宝座。眼看那者就要抢占住教主的宝座,忽门口一声佛号高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一听到这声佛号,那老者一惊。他抬头一看,见一行大师、清灵道长、皇甫松、烟波野老及比武众人来了。老者朗目转了一转,知道他们的阴谋难以得逞了。他以为是陈志成误事,心里暗骂了一声陈志成,纵出殿外,打了声唿哨,往外跑去。他在前开路,众敌跟在后面,冲出罗刹魔域。 欧阳静等人欲追,沐莹拦住道:“那老者的掌法怪异。发掌奇热无比,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让他们去吧!” 一行大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穷寇莫迫,减少杀伤,善哉!善哉!” 沐莹道:“少林乃天下武学之源,大师武学修为极高,见多识广。可知那老者使的是什么掌法?” 一行大师道:“听说西域邪派有一种烈焰赤火掌,发掌奇热无比,我看他方才发掌,掌心通红,五指冒火,可能就是此掌。” 沐莹道:“大师,晚辈听说世上万物,均是相生相克,不知此掌可有克星?” 一行大师想了想道:“听说北溟异人,会一种玄阴寒冰掌,但并未现于世,老衲只是听说而已。” 赫连惠宣道:“我只知道师父会这种武功,但从未见他老人家使过。” 江水清敷了皇甫松使的三英两草散,伤口已没事了。对大家道:“我也想学这种玄阴寒冰掌,但是师父说,学这种掌必须一人具备两点:第一点、情场失意,意冷心灰,第二点、孤身一人,消极避世。说我不具条件不宜学。” 大家七言八语议论纷纷,都认为学此掌需要这样的条件,恐怕难寻其人。 假教主那伙人都逃走了。一行大师道:“田施主关于日月神教的历史讲得甚清,武功文才,都堪膺教主大任,老衲希望田施主勿负重望。” 关胜杰和日月神教教徒均高喊:“恭请田教主升宝座!” 田怡又和关胜杰谦让。关胜杰硬推她坐上教主座位。田怡推辞不过,又立起道:“田怡蒙大家台爱,捧为教主。但田怡自知袜短庸材,难当重任,只是推辞不过,只得暂忝此位,侍教内出现贤才,定拱手让之,皇天后土为证,田怡决不食言。”说罢执黑木令肃然而立。 众日月神教徒行拜教主礼。 教主就位仪式举行完。接着就举行来日月神教的义军入教之仪式。 两个仪式举行完,田怡宣布了新教旨。封关胜杰为副教主,少华与绛珠为左右护法。 (从此,唐赛儿对教内外众英雄正式宣布,改名田怡,后来世上已不知唐赛儿其人,她带领众教徒秘密进行反朝廷的斗争,又中兴了日月神教。) 诸事完毕,田怡要求大家住下。大家都不推辞。田怡为因此役而死难的教内外英雄举行安葬仪式,田怡及日月神教徒众,均缟素,田怡如丧亲人,以哭尽哀。 沐莹对和光师太和悟性和尚的死,也哀悼不已。 安葬仪式完毕,田怡设宴招待大家。宴会上,沐莹对大家说了陈志成点燃炸药炸大家之事。陈翠屏和杨逢春均对陈志成恨得咬牙切齿。向大家表示,愿与大家戮力诛灭他,绝不姑息。 一行大师决定,由他和清灵道长出面,传武林帖子,陈志成在哪里出现,哪里向日月神教通消息。沐莹等众人暂时留在罗刹魔域。 第二天,一行大师、清灵道长、皇甫松等都走了。欧阳子和和尘师太也带领众徒儿回恒山紫霞观,妙玄师太回恒心凝翠庵,他们结伴而行。 怀方和沐莹送和师太到罗刹魔域外,与和尘师太及众师姊妹泣别。 悟行大师从此孑然一身,去云游四方。 烟波野老、东方红、武先生师徒三人也无家庭、无定址,暂时只得与沐莹等在一起。 赫连惠宣、公输远受田怡之聘留在罗刹魔域。 江水清和东方云英愿意与沐莹等年轻人在一起。 于是田怡在罗刹魔域为大家设了一个研武厅。她和欧阳静也参加研练武术。 假教主一伙人吃了败仗,一时不敢再觊觎教主之位。罗刹魔域环境平静、优美,鸟语花香,又群贤毕集。沐莹等人在此生活得很好。他们在一起研练武功,武功也提高得很快。但是,他们谁也不具备练玄阴寒冰掌的条件。眼看着这项武功不能炼敌人的烈焰赤火掌不能克制,心头都罩了一层阴影。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大家在罗刹魔域住了一月有余。 一天,大家正在练武,忽然一个教徒前来报告。一个少女迷在倒九宫八卦阵中,正到处狠杀乱闯,陷入绝境。 田怡一愣,转动秋波想:“谁家少女到这里乱闯!莫不是哪位武林英侠?我要出去看看。”于是带大家走出了演武厅,奔罗刹魔域去。 过了圣殿前那片鸟语花香的宽阔地,田怡开了九门中那个死门,领大家出去。此时,赫连惠宣早已把域内所有机关印九宫八卦阵的各种走法告诉了田怡,她反九宫八卦阵都会走。 田怡带领大家到八卦阵时,见一个拐弯处,一个少女迷在阵中,她左右无路,进退不能,急得大喊大叫。田怡飞纵过去,落在少女跟前。 大家落在那少女近前,这才看清,被困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碧莲。少华一见碧莲,拉了沐莹,急纵到碧莲身边,双双握住了碧莲的手,异口同声地喊道:“莲妹!莲妹?你终于来了!咱再也不要分开!” 碧莲不语。她好像成熟多了。仿佛没有激情,不哭,也不喜。平静的像一潭微波不生的止水。 沐莹感到诧异,急道:“莲妹!莲妹!你怎么了!我们在叫你,我是你莹哥,她是你华姐。” 碧莲道:“莹哥,我认出了。我早就说过,我已不是你们从前的莲妹,我对不起你们,只请你们把我忘了……” 沐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摇着她的手急问道:“莲妹!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我们的莲妹,相思豆哥保存着,永远不能忘你。为什么……你说!” 少华原来是带点泼辣的性子,可是此时格外温柔。她紧紧握住碧莲的手:“莲妹,有什么事,你对华姐说,是不是陈志成欺负了你?你说!姐姐替你去找他算账!” 碧莲拉住少华的手,哭了。哽咽了许久,才说道:“华姐!你对碧莲好,碧莲知道。自从我们姐妹和谐后,碧莲就把你当做姐姐,发誓愿咱三人天长地久不分离,可是碧莲没有这份福……” 沐莹道:“莲妹,你有。我们再不让你离开了。我和你华姐商量,要像哥哥姐姐那样疼爱你……” 碧莲双手紧紧地握住沐莹的手,两眼潸潸落泪:“莹哥素碧莲辜负了你……碧莲对不起你!我是来辞行的,你们别闻我。你们越留我,越增加我的惭愧和痛苦……” 少华急道:“莲妹,是不是陈志成侮辱了你?你不要理不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仍是我们的莲妹……” 碧莲妹:“华姐,不要说了,我求你们!我此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大家不再说话,都仔细倾听。少华和沐莹紧紧地握着碧莲的手。从碧莲两次对他们说的话里,沐莹已清楚地感觉到,碧莲一定是慧剑不锐,没逃出陈志成的邪恶纠缠——失去了少女的贞洁。但是他不怪她,也不恨她。他知道,碧莲爱他的心未变,善良的本性未变。她真失身了,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只是自己心里又酸又苦,绝不对碧莲形之于色。他握着碧莲的手,殷切地看着碧莲,急着听他说什么。 碧莲道:“碧莲虽失去了很多,但是我的目的已达到了。到底探清了陈志成那个藏宝地,特来告诉你们。” 怀方道:“碧莲妹,不用说了,我们已经知道,是泰山东侧,对不对。” 碧莲惑然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怀方道:“在喜峰口,你跟着陈志成跑了,你莹哥不放心,让我蹑着你。在一片树林边,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你到底从他口里骗出了藏宝的地方。是我一时愚蠢,知道了藏宝的地方就没再跟踪你们。回来的路上碰到李叔叔和王婶,他们埋怨我没把你唤回,我这才知道办了蠢事,立即带李叔、王婶回到你们谈话的地方找你,可是已不见了你们的影子,直到现在我还因没能追回你很后悔,很内疚,很遗憾,现在你来了,可千万不要再走了,你知道我莹弟和华妹是多么关心你吗?” 碧莲强抑住自己,对怀方道:“方姐,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全知道。但是我……唉,别说这些了吧!那天,我知道陈志成不会对我讲真话,我就故意逼他带我到泰山东侧去,他见骗不了我,支支吾吾不带我去,后来,被我逼急了才说,他说藏宝地在泰山东侧是假的,对我说,真正的藏宝地在五台山附近。我知道他说的这个藏宝地更不会是真的……” 怀方问:“你怎么知道他说得不真?” 碧莲道:“因为那批珍宝我见过,很多很多,要想一次运出,一车也装不完。他要偷偷运走,不可能运到这么远的她方。我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是为了侦察他,还是随他来了。果然到了这里以后,他把这话告诉了我。他打听到那个圣手如来的背后,还有一个顶厉害的人物,会一种叫烈焰赤火掌的邪功夫。陈志成受他们两次差遣,以学那种厉害功夫。我怕他学了那种厉害功夫更作孽,也不愿他受那伙人差遣,做为害武林之事,假装爱他企图让他听我的,不要跟这伙人做坏事。陈志成这小子,尽管他坏透了,坏得万恶不赦,不可救药,但对我还是真爱的,爱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我打算利用这点改造他。他几乎被我说动了,他答应和我离开五台山。不意圣手如来的那个幕后操纵者是个老色鬼,他见了我之后就动了邪思,用我做人质留下陈志成给他们做走狗。陈志成冒死把我救出来。我一出那个魔窟就病倒了。一病就是五六天。我缠绵床褥是陈志成给我煎汤熬药、饮水饮饭,换洗衣服、端屎端尿,总之,是他把我的命从病魔手里抢回来。他是一个淫邪小人,可那是对别人,对我却不敢有丝毫侵犯,在我身体弱得反侧不能,反抗无力的时候,他始终对我不敢非礼,不敢寿任何猥亵行为。在他精心护理下,我的病痊剧了。可是那个老色鬼,仍然不舍我,他仍想霸占我。他对陈(缺二页)” 碧莲对陈翠屏道:“姐姐,不要哭,碧莲已经把事情想开了。”转对沐莹道:“今天来,我还要求莹哥一件事……” 沐莹问:“什么事?莲妹,请讲!” 碧莲道:“这是碧莲对莹哥不情之请:我替陈志成求个情,请你不要杀他,万望答应。” 此时沐莹心如刀搅。他与碧莲由初见面的淡漠无情,到碧莲救他后的兄妹之情,现在又升华到男女爱情。在感情升华的过程中,逐渐了解了碧莲的美德。但是二人真正定情后却劳燕分飞,没有在一起缱绻厮守。现在碧莲身属别人,要离他而走,他心里的苦滋味,谁能体昧呢!?但是碧莲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她不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他不能怪他,更不能恨她,他痛苦地点了点头,儿:“我答应!” 这个决定是沐莹思想经过决斗后做出的。此时陈志成已是沐莹的头号敌人。林大兆、圣手如来都曾害过他,但他们既处敌对,相害之心自生,未可多怨。那个杀他全家的仇人固可恨,但此人的凶残面目还未曾现。让沐莹见到由好变坏,由坏变到难以想象地坏的全过程之人,唯有陈志成。他对陈志成是有恩的,可是陈志成却恩将仇报,处处害他,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陈志成打死父亲,又险些炸死姐姐、姐夫,投靠鞑虏,投靠匪人,罪孽擢发难数,馨竹难书,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对武林人,甚至对世人都是很大的威胁一放掉他不杀,一个疾恶如仇的人,非常痛苦。可是不放掉他,怎对得起莲妹呢?莲妹可是只求他这一件事啊! 陈翠屏道:“莲妹,陈志成一生碰上莹哥,碰上莲妹,都是他的造化,可惜这小子没命消受。莲妹,你千万珍重,假若劝不好他,勿傻陪他……” 碧莲赶忙拉住陈翠屏,哭道:“姐姐,陈志成作恶多端,死由自取。莹哥及大家能看在碧莲面上饶过他,我很感激。劝化他之事,尽力而为。” 陈翠屏握着碧莲的双手哭道:“妹妹难为你。倘然陈志成能因妹妹改过迁善,我的父母地下有灵都会感激你。” 少华道:“莹哥,事已至此,我们为莲妹,只得……” 怀方道:“我们只有捐弃前嫌,放过那个陈志成了。” 沐莹对碧莲道:“莲妹我问你。你偷来他的藏宝图送给我,他会对你怎么样呢?” 碧莲道:“他真的对我钟爱至深,不会对我怎样的。假若他不对我爱得这样深,我决不自甘失身……” 沐莹道:“好。我替你向兄弟姐妹们求个情,求大家放过陈志成。” 大家都道:“为了莲妹,我们饶过陈志成。” 碧莲抱拳道:“诸位哥哥姐姐,碧莲精卫之志不衰,自有谢大家的时候。告辞了!”说罢忍泪欲行。 沐莹道:“莲妹且慢!李叔、王婶,对你放心不下,已到泰山东侧,去等候你们……” 碧莲帐然:“碧莲不孝,行事悖逆,已无颜去见父母。双亲年者,还得请莹哥照料。” 沐莹道:“这不消说,替妹照顾双亲,沐莹义不容辞,这一点请放心。只是盼你留下……万勿任性。” 碧莲道:“碧莲万不能留,告辞了。”可是口说“告辞”,仍逡巡不行。 口里慢吟李商隐的诗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列死丝方尽,惜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一字一字吟着,泪水已经充盈长而密的睫毛。吟罢,突然说了声:“莹哥、华姐保重!诸位哥哥、姐姐再见!”说罢,掩面如飞而去,倏然不见。 沐莹追了一阵没追上,只得怏怏而回。呆立当场,洒泪哀叹。 大家虽然许诺不杀陈志成,但对方才之事却议论纷纷。 慕容季英道:“像陈志成这种恶人,是可杀不可留的,留了他们在世上,就不定谁罗殃遭难。” 江水清道:“佛语曰:‘诛恶人即是行善事,像他那样做恶,不应留在世上害人’。” 陈翠屏听着别人的议论,比扎心还难受。但是人家就事论事,说得满有道理,她又不能说什么,只有含羞忍愧,泪往肚子里流,感到脸烧耳热,低头不语。 东方云英看着陈翠屏难过的样子,心里不忍,反驳江水清道:“可是佛也有语曰:‘只要一息尚存,就可改恶向善’。你们都不要议论了,给陈志成千个改恶向善的机会,有什么不好?” 江水清吐了吐舌,不言语了。逗得大家抿嘴笑。 欧阳静向来疾恶如仇,他不爱说话,说话就直来直去,他恨说道:“像他这种人,将来撞在我手上,一个字:‘杀’!” 田怡赶忙制止:“静弟,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莹弟已经答应之事,万勿胡来!再说,那个碧莲妹,是个明白人,他若怙恶不俊,继续作孽,她也不能饶他。” 少华道:“人说‘多情自古空余恨’,莲妹这人就太多情了。她那么善良,连恶人也怜悯,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坏下场的。” 怀方道:“无论男女,大凡情与义是联在一起的,如人们常说有情有义,或无情无义。陈志成这个人也真怪,他对碧莲抹那么有情,却对别人那么无义,真让人难以理解。” 少j拦道:“哪里是他有情,是碧莲妹她太天真、活泼、善良、可爱了。我是一个女子,尚被碧莲妹的魅力所吸引,何况他是个男人?” 怀方道:“女人爱女人与男人爱女人一定不同,女人爱女人不受什么影响,爱的是她温柔善良的心性美。而男人,一般说是无义便无情,因无情的男人都喜新厌旧,所以女人要发‘玉颜随颜变,丈夫皆好新’的哀叹。无义的男人有几个不在女子颜色更变的时候秋扇见捐、弃之不顾呢?所以陈志哎若真对碧莲那么钟爱,就算是个有情的男人,照理,这样有情,就不该太无义。” 沐莹道:“这个陈志成的变,我有很大责任,我不该在他年龄未成、性格未定的时候离开他。在他那样的年纪,经不起财、势的诱惑而变恶是不足怪的。怪就怪在他良心泯灭,无情绝义,泥足深陷,不愿自拔。” 陈翠屏叹气道:“成儿变得这样不可救药,与他争强好胜的性格有关!他小时候便想出人头地,什么都比人好,什么都比人多。在泰山腹洞中,发现了好几种绝世武功的秘籍,发现了那么多的珍宝,在以为武功可以盖世,财物可以比国的时候就变了。他既想当武林霸主,又想独吞那批财物。后来就越变越烈,越变越快,变到现在这样迷恋于权势、财势,不能自悟。” 大家听了陈翠屏的议论,感叹不已。 往回里走时,沐莹和少华走在最后面。少华见沐莹失魂落魄的样子,拉住他的手安慰道:“莹哥,别难过。莲丫头任性,连李伯父、王伯母都未能使她回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唯今之计,只有找到她,暗中保护她。” 沐莹只是叹气,许久才道:“莲妹跳进了火坑,只有以后遇机会救她。她走错了一步路,要造成很大损失,求华妹不要歧视她。” 少华怒道:“我因疼不了她好难过,还能歧视她!你不信我真心疼她,让我走,她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把她抓回来,看我把他当成妹妹错样不错样!” 沐莹见少华那样激动,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的心,赶忙回过话头道:“华妹,你们姐妹情深,我可没说你歧视她,是和你说句笑话而已,何必这样认真呢?我可不能放你走,闹个鸡飞蛋打两手空。” 少华道:“我了是和你逗着玩的。不过找回碧莲,是我的心愿,等将来一有机会,我一定把她找回来。碧莲那样的好丫头,可不能便宜了陈志成那个坏东西。” 沐莹道:“那当然。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那批珍宝。不然陈志成若是向敌人透了风,恐怕敌人就要捷足先登了!” 少华道:“明天咱就和田姐姐商量,动身去取宝。” 四十四、冰消误会 沐莹这一天都心神恍惚,凄凄然渡过,他心里老是思念碧莲不已。 第二天,沐莹拿出藏宝图和大家研究取宝之事。藏宝图画得很清楚,藏宝地在泰山西侧一个穴洞里。大家都认为,恐怕夜长梦多,应尽快地把这批珍宝,由田怡和少华带一千日月神教徒为主力,由沐莹带参加五台山比武的众英雄相配合。路线是选到泰山东侧找到李文谦和王玉英,然后再到泰山西侧去取那批珍宝,运回罗刹魔域。 大家还商定:所有参加取宝之人,都要化了装去。一千多个日月神教徒,要化装成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需要做两三天的准备。三天后,他们从罗刹魔域出发,化整为零,三三五五走在路上。 和沐莹走在一起的有少华,还有怀方和慕容。四人一行,他们到了泰山北侧山脚下。 泰山是古代皇帝登临和封禅的地方,山上古树参天,特别是那些古松古柏,藤攀葛附,龙干撑云,翠涛泻玉,景物颇佳。然而四人有事,无暇多观风景,他们顺北坡,越岭穿谷,寻向东侧,他们在东侧穿行找寻,可是找了几天,也不见李文谦和王玉英的踪影。 一日近午,他们踏山路而行,走到一条空谷山涧。这条山涧,泉水淙淙,自山上流下,漱着谷底乱石,川行在芳草奇卉间。 四个人都又渴又饿了。他们坐着溪边山石休息,喝着清澈见底的水,吃随身带着的食物。 吃着吃着,沐莹忽然凝然发呆。他从溪边坐的这些人,想到几个人的家庭。这四个人,除慕容季英外,都家遭劫难,家毁人亡了。慕容季英家虽未遭劫难,也是家丁不旺,人单势孤,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这两对夫妻都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但是,他们已经结合了,他们将要“严霜烈日均经过,春风次第到草庐”了,可是莲妹妹,她的一家将来的下场是什么呢?碧莲是负了他,但是碧莲的初衷是什么呢?不是迷惑陈志成,给他取藏宝图吗?她虽然失身了,但是没有她那种自我牺牲精神能够得到藏宝图吗? 少华看了沐莹那若痴若呆的样子,不禁偷偷笑道:“莹哥,你饭也不吃,对着水,呆想什么?” 沐莹这才回过神,岔开话题道:“你们看,那溪边的兰花,自己娇风弄叶,吐秀抒芳,开得多么美?” 少华啧啧赞道:“对。真美!可是诗人说‘兰草春葳蕤,洼华秋皎洁’。把兰花做为春花的代表,想不到它秋天也开得这么美!尤其是在水边。” 怀方道:“其实兰之撩人,不在美,而在香。所以诗人题牡丹兰花有,‘艳色思倾国,天香夜染衣’之句,人们用国色天香代称牡丹和兰花。” 慕容季英道:“你们知道李世民有一首《兰花》祷吗?” 少华道:“他一个马上皇帝能写出什么好诗?” 怀方道:“华妹,你有所不知,李世民除是马上皇帝面还是风流天子。他书画并好,诗词俱佳,是一个有多种爱好的聪明君主。英哥,你记得那首兰花诗吗?背给我们听听。” 慕容季英边想边背着:“春花开禁色,淑景媚兰场。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怀方道:“好诗!好诗!这固然是借兰花的品质比君于之美德,然‘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也真把兰花的姿态和品格写得太传神了!” 沐莹道:“看了这空谷兰花,我想起了一个人……” 少华道:“莹哥,你想起了谁?谁称得起空谷兰花呢?” 沐莹道:“这个人绝对称得起,她就是碧莲妹。她聪明颖悟、姿质不凡,文武之才,均在人上,却锐意隐居,这不是像有色有香的兰花,偏生在空谷顾影自怜、孤芳自赏吗?” 少华想了想道:“像是像,只是莲丫头太开朗,没有空谷兰花那种‘幽’和‘雅’的气质。” 怀方道:“开朗活泼时候的碧莲我没见过。从这两次见她可以看出,她语言、行动,已经够幽够雅了。” 沐莹叹了一口气道:“唉!红艳如火的碧莲已经死了,只剩了幽怨淡雅的碧莲。然而,这缕芳魂,也不定何时就返天国。我怕我们再也见不到莲妹了!”说着又发起呆来,两眼凝视兰花沉思不语了。 少华问:“莹哥,又发什么呆?” 沐莹以手示意,要少华别说话,口里说道:“华妹,莫言,莫动!我在做一首诗,献给碧莲妹的诗。” 少华道:“原来莹哥还是诗人?真应该刮目相看了。把作的诗念出来我们听!” 怀方道:“莹弟,快把你作的诗念给我们听!” 沐莹道:“作得不好,念出来请姐姐、姐夫、华妹斧正!”接着边想,边慢慢念道: 幽幽洞底丛生兰,葳羹素丽出天然。 不学西子颦添美,更嫌玉真笑取怜。 翠叶纷披水照影,红蕊香盈月生寒。 不随桃李谢风日,何事深谷独藏妍! “献丑了,躬请指教。姐姐诗作得很好,请勿吝教诲。” 怀方道:“弟弟这首诗作得很好。但是,你我既是姐弟,我就不隐瞒我的看法。以姐拙见,这首诗有的句子好,有的句子则需要改改。” 沐莹问:“姐姐,哪句不好,请指教。本来姐姐在文才方面,可做弟弟的老师。” 怀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重新作一首,你那首诗,好的句子就留下,愚以为不合适的就更换……”她边想边吟道: “娇风丽日空谷兰,葳蕤素丽出天然。 不羡西子美倾国,焉妒玉真丽疑仙。 秀叶滴翠染水碧,香蕊润红映石丹。 缘何涧底空怜影,不入芳苑增春妍?” 少华道:“方姐这首诗,意境比莹哥的美,但同样没写出幽谷芳兰的幽。也只写了兰花的美和兰花的性,没能写出空谷兰花的美和性……至少是没写足……” 慕容季英道:“对,少华说得对。这样的诗,题为献给碧莲,就显得是浮声泛响了。” 沐莹道:“我们所以写不出好诗,一是因为我们没正式入馆读书,没正规地学诗学词,也就是说,根底很浅,二是对有才女子所以要做空谷兰花,没那么深的情感体会。” 怀方道:“对,对。我们还只是领会了诗的皮毛,离诗的精髓还差得很远呢,甚至连皮毛也没掌握住。比如一首律诗或绝句,是不许出现重字的,我的诗和弟弟的诗里,都出现了重字……” 慕容季英道:“方妹,这一点上不甚讲究吧,我就见过名诗人的绝句上有重字。” 沐莹也和慕容的看法有同感,但他不愿驳姐姐,也就没说。 怀方道:“哪一首,英哥,你念给我听听。” 慕容思索,一时想不起来。沐莹道:“弟弟记得李商隐的《巴山夜雨》就有重字。 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时共剪西窗烛,却道巴山夜雨时。” 怀方道:“可能这样的诗是古诗,不是律诗。” 慕容季英道:“沐兄弟这样佳的文才武功,为什么不进京求官?” 沐莹道:“我才不做官呢,我才不想为了钱,昧着良心去做欺压百姓的脏官。” 慕容季英道。“你不会做个史笔留芳的清官吗?” 沐莹道:“要想史笔留芳,也须碰到那样勇于纳谏的君主。不然,‘锦葵空有向阳心’也是事与愿违的。恐怕向阳心越重,就失望得越惨。常言伴君如伴虎,但是感到君如虎的多是滞臣。他们看不惯虎张牙舞爪地杀人、吃人,就,‘批鳞一谏生死轻,万古投荒尚有情。’其结果是以有情对无情,被无情的虎一怒吃掉。我对名利淡泊,何必告做他爪牙下的鬼呢!”他顿了一顿又道:“要想不死,就得当一种窝囊官,明哲保身,尸位素餐,对虎吃人视而不见,什么也不闻不问。唐朝有个人叫娄师德,别人往他脸上吐唾沫,他不敢擦一擦,说什么唾面自干,在杀人如麻的女皇帝武则天手下做官多年,独得安然无恙。这样的官当他干什么?因此我父亲、我武伯父文武之才均可夺魁,但是谁也不愿为官,均隐身林下……”提到自己的父亲,自己感到骄傲,但也有些伤感,说不下去了。 可是他的话刚停,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说话声:“沐莹!既然你家先人,均不在朝为官,你怎么做起了朝廷的爪牙!”但不见人在何处声音很熟,可是想不起是谁? 沐莹一愣,问道:“阁下是谁?对沐莹有什么指教,请现身说话!”他想,这个人武功一定很高,跟踪他们这么近了,他们尚未发觉,可见身手不凡。 那人带怒的声音又道:“指教不敢当,在下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卖身投靠官府,当了鹰爪子?”一个人从树后跃来,是王燕明。 认出了是王燕明,沐莹更加吃惊。因为王燕明虽是渤海帮的帮主,原来的武功底子并不商,沐莹虽因渤海帮全力援助唐赛儿,赠给他两种武功秘籍,让他自学龙象神功和公孙越女剑法,但是照王燕明的资质只凭自己练,功力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程度。另外,与王燕明几月未见面,他为什么诬自己做了官府的爪牙呢? 沐莹道:“原来是王帮主?几月未见,王帮主可好?” 王燕明仍是很不客气:“城廓依旧故人非。我们还是老样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做起朝廷的走狗?” 沐莹知道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处,仍是平静地道:“王帮主,你一定是误会了,沐莹不是好好的在此吗?哪里做了什么朝廷的走狗呢?” 王燕明冷笑道:“哼!你当然好好的在此。我问你,你此来,是不是为寻一批珍宝?” 沐莹等人均一惊。他们从五台山来找这批珍宝,本是秘密行动,来找宝之人,都是化了装的,私找宝之事,千里外的王燕明怎么知道?人家已经点破,只得硬着头皮承认。沐莹道:“是。我们正是为那批珍宝而来。” 王燕明冷笑道:“你们是为朝廷来取这份珍宝,不是朝廷的走狗是什么?!” 沐莹惑然道:“此话怎讲?谁说我们是为朝廷来取这份宝物?” 王燕明愤愤道:“这你自己自然知道。多说无益,你既已投靠朝延做鹰爪子,就是武林公敌,今日我要拿你问个明白。”说着一挥手,树后一大群渤海帮众跳出来,他们不由分说,举剑直刺沐莹。 王燕明和渤海帮徒,使的均是公孙越女剑法,而且使得特别熟练精妙。王燕明出手一剑三花,一招多式,刺向沐莹。 沐莹知道渤海帮是武林正道,不出剑还手,只是辗转躲避,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少华、怀方、慕容季英全出手。这一来王燕明和渤海帮支持不住了。但是他们发了个信号,一百多个持长剑的人自石后树后闪出,向他们走来。这些人到了跟前,沐莹等人看清了,是渤海帮徒和几个叫化子,这渤海帮徒和几个叫化子走来,向沐莹他们采取包围之势。他们的中间押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李文谦,一个是王玉英,他们被反绑着手,含怒而立。 王燕明见这伙帮徒到了,停上了进攻,对沐莹道:“姓沐的,你认识认识这两个人。” 沐莹道:“我当然认识,这是我的李叔、王婶。” 王燕明道:“他们也是为探宝来的吗?” 沐莹道:“是。但他们是自己来的。” 王燕明道:“这我不管。我们五天前按到密报,说你从陈志成那里得到了藏宝地图,欲把这批珍宝取出来,献给朝廷。我们渤海帮和丐帮一贯在武林行正道,我们决不允许你盗取该属于日月神教的这批珍宝去朝廷那里邀功请赏。你过去曾与渤海帮有过交谊,但是私是私,公是公,我们决不因你与本帮的私交就允许你行此不义。不过,不管你现在变得怎么样了,我们究竟对你没恶感。你若能放弃这批珍宝退出泰山去,我就放了你们,连被我们捉了的李文谦、王玉英也放走。如果你利令智昏,非取这批珍宝不可,那就休怪我燕明翻脸不认人。” 沐莹当然不能退出泰山。这批珍宝他不能放弃。 他知道,渤海帮和丐帮,一定是听了别人的挑唆,才来与他们为敌,但是只凭他用嘴说,王燕明他们是不会信的,他又不知用什么来证明、来解释。只得说道:“王帮主,你听我说,我不能退出泰山,我要取那批珍宝,但不是给朝廷,是给日月神教。你和丐帮朋友一定是听了什幺谣言,请你们相信我。你们别管,凭贵帮和丐帮济南分舵,管也管不了的。来取这批珍宝的,还有日月神教的田教主和一千多个弟兄。” 王燕明冷笑道:“我知道你手下有千八百今日月神教的叛徒。他们也和你一样,投靠了朝廷。一千多个,这是个吓人的数目。但是渤海帮人顶天立地,决不害怕。我们的后边,还有一个强大的后盾,那就是丐帮,丐帮程帮主明确表示,一定要替日月神教守住这批珍宝。你一定要替朝廷取这批珍宝,便是与敝帮和丐帮为敌人。” 沐莹当然不愿与渤海帮为敌,特别是不愿与丐帮为敌。丐帮是有悠久历史的天下第一大帮派,得罪了丐帮便在武林中动辄困难。可是暂时又没法解释通,这样退出泰山又非所愿,只能有什么、算什么了。与渤海帮、丐帮的矛盾,等以后水落石出时再解释。他对王燕明道:“既然王帮主不信沐莹,只信别人,那我也没有办法。我相信这件事早晚会水落石出的,可是我不能现在退出泰山,我要找那批珍宝,送给日月神教,还有该属于我的东西。” 王燕明道:“我不想把这件事扯得太远了,你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取这批珍宝,你硬要取,我们用语言阻止不了,只有用兵器了。” 沐莹叹道:“你们已经用兵器了,这样说还有何意义?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先有一件事求你,万望你答应。” 王燕明道:“念你过去与渤海帮和丐帮的友谊,你说说看吧!” 沐莹道:“请你们放了我李叔和王婶。虽然现在因误解我们将成为敌对,但是我仍在坚信,渤海帮和丐帮是武林中的正义帮派。你们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做出靠绑架、要挟为手段的事。” 王燕胆思索。他想,对呀,我们是正义帮派,不应该押下这对无辜的老人,正要挥手说“放人!……” 忽然从渤海帮跑出一人,大叫道:“不可!”王明燕见此人跑来,吓了一哆嗦,就闭口不语了。 沐莹看清了这人。他虽然化了装,他的个子面目大致未变,是那个会使烈焰赤火掌的老头儿。 那人道:“不可放人,他不放弃那批珍宝,我们不但不放这对老东西,还要杀了他们!” 李文谦和王玉英定是被点了哑穴,口不能言,表情很急,又摇头,又耸眉瞪眼,沐莹等能看出意思,是让沐莹等继续找珍宝,不要管他们。 这个老者一出现,沐莹就一切全明白了。他知道一定是敌人从陈志成那里得到藏宝地,又知道了他们来找藏宝的消息,王燕明和丐帮济南分舵听信了这老者的假话,受了他的利用和威胁,来和沐莹等为难。看意思是,他操纵着王燕明渤海帮的这些人。他一出现,李文谦和王玉英又遇到了更严重的威胁。看老者那狞笑的脸,便知道他一定想利用李叔、王婶打什么坏主意。 那老者把刀架在李文谦和王玉英脖子上,威胁沐莹道:“姓沐的,你离不离泰山?!你不离开,我一刀就杀了这两个老东西。当然他们不是你杀的,可是武林中会因你见死不救而谴责你,说你杀了岳父和岳母!” 少华道:“你胡说!杀不杀李伯父和王伯母在你们。武林人有目、有心,决不信你们的鬼话!” 老者冷笑道:“信不信由你们,怎么做在我。沐家小子,我再问你一遍,你退不退出泰山?!你只要说半个不字,我手中的刀一动,就可以送这两个老东西同时上西天!”说着作势,就要往下压刀。 沐莹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以他的性格,是不愿屈服于敌人的。但是李叔、王婶的性命操在敌手……倘然敌人真杀了李叔、王婶,他怎么对得起碧莲? 眼看刀锋就陷进李文谦脖子上的肉里,沐莹急喊道:“慢!” 那老者将刀停住,冷笑道:“要走我指给你的路吧?” 沐莹问:“你说话算数吗?” 那老者道:“当然。只要你们放弃那批珍宝,我保证放了这两个老东西。” 沐莹道:“你可是当着这些人说的话。如果你不算数,就会失掉渤海帮与丐帮这两大帮派的信任。我们走了,放不放人在你了。” 沐莹的想法是:敌人再愚蠢,也不会因为杀两个老人而引起两大帮派不信任。反正他们在泰山东侧要办的事,已经办了。他们离开这里,正是在渤海帮和丐帮面前将敌人一军!他真的带少华和怀方、慕容下了泰山绕向西行。 沐莹他们下了泰山不大工夫,李文谦和王玉英果然被释放了,他们追下山来。 李文谦夫妻见了沐莹一行,哭诉了离开喜峰口以后的经历。 原来他们离开喜峰口,直奔泰山东侧。他们走到沧州,正看见王燕明在一个草坪上教渤海帮徒众学公孙越女剑,李文谦和王玉英认出他们学的是公孙越女剑法,就停足观看。王燕明教的是沐莹送给他的公孙越女剑谱,剑法精妙,李文谦、王玉英看得发呆。王燕明以为他们是偷学剑法,停下教剑问:“二位大概是武林中人,为什么不懂武林规矩,你们不知偷学别派武功是犯禁的吗?” 李文谦道:“我们不是来偷学武功的,是看你们这公孙越女剑法学得精不精。” 王燕明听他们点出了他们学的剑法名,知道是行家,问道:“你们和沐莹是什么关系?” 李文谦道:“我们是沐莹的岳父、岳母。” 王燕明道:“我派和沐少侠交谊很深,二老若没住处,就请住在我帮。” 李文谦见王燕明说得诚恳。心想:“这里有地方住,也免得到山上餐风宿露。于是就住在渤海帮总舵。又从渤海帮总舵,移住在渤海帮泰东分舵。他们二人白天上山寻找碧莲和藏宝地,夜晚住在泰东分舵。 李文谦和王玉英不知陈志成有诈。寻找范围只限于泰东,当然什么也找不到。可是为了等陈志成和碧莲,仍在泰山东侧寻找不懈。 五天前那老者来到渤海帮泰东分舵,说是日月神教新教田怡派去取宝的,并说日月神教的田怡和沐莹勾结,欲取这批珍宝献给朝廷,各在朝内买个官做。硬说李文谦夫妻是先遣的探宝人,将二人逮捕,王燕明等由沧州去到泰东看管他们。 那老者骗了龙威掌谱和公孙越女剑谱,传授渤海帮徒对抗沐莹。并联合丐帮泰山分舵日夜巡山,等候沐莹来取宝……” 李文谦刚叙述完,沐莹对大家道:“那人就是会使烈焰神火掌的人。他可能是敌人的龙头,他老谋深算,不会平白放掉我们的。现在看来,他放我们,一定有阴谋,我们先隐蔽起来……”可是沐莹的话没说完,那老者已带十几个人追来了。 来者均是年轻壮汉,威风凛凛,看来武功不低。 沐莹道:“既讲定我们放弃寻宝,为何又追来?莫非食言吗?” 那老者哈哈笑道:“想让你们安然离开?我们还没傻到对敌人施仁慈的地步!实言告诉你们吧,放你们走是为了追踪你们,寻藏宝线索,谁想到你们竟这样走?” 沐莹当然不能告诉他藏宝地不在泰山东侧,他昂然道:“你要怎样?” 那老者道:“这一次我只要你合作,把藏宝图交给我。以后怎样呢,现在不想说。” 沐莹道:“我要是不交呢?” 那老者道:“那只有动武了。我劝你,手下败将莫逞刚强!” 沐莹还真惧他那绝世武功没法对付,可是在敌人面前岂能自甘软弱?!抽剑道:“你不要扬威跋扈!不就是仗着烈焰赤火掌吗?不要忘记任何绝世武功都有克星。你黔驴技穷时,便怎样?” 那老者冷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烈焰赤火掌的克星你们学不了。我现在就让你们尝尝它的厉害,有克星你们尽管使出来!”说罢双掌运动,掌心通红,指尖冒火,夹着热浪推出:“有克星你们就使……” “克星在此!”杨逢春纵身过来道。沐莹阻拦不及,杨逢春的阴阳变应掌已经推出。“啪”的双掌接实,那老实身晃了一晃,杨逢春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奇热的气浪把他炙的发晕,陈翠屏上前把他扶住。 沐莹等人知道厉害,赶忙闪躲退避。那老者得意,正要追击,突然江水清飞纵过来,大叫:“莫猖狂,克星来了!”话音未落,一抖手将两颗冰魄寒光弹向老者投去。这两颗冰魄寒光弹,力道很强,带着两道寒光和嗖嗖凉气:“噗噗”两声,分别击中老者双掌。 老者双掌往后撤了一下,双双将冰魄寒光弹攥在手中,冰寒光弹在手心里被烈焰赤火掌烤化:“嗤嗤”有声,但是这一刻老者的烈焰赤火掌的热力,也外吐不出了。沐莹抓住这个机会,持剑跃过去,向老者挥剑猛攻。老者只得收掌,凝神用刀,二人战做一团。 老者从在渤海帮见了公孙越女剑谱之后,这几日,日夜琢磨研练。他与沐莹格斗,尽使公孙越女剑法。斗了一百多招儿,虽然未分胜负,但同时用公孙越女剑法,明显觉出剑法有逊沐莹。这次他是正使公孙越女剑法,但因研练时间太短,仍然不能和沐莹争雄。为胜沐莹,他又换使他的拿手刀法——炫光飞云刀。一改使这种刀法,二人才又战平。 随老者来追沐莹等人的那批敌人,人数不少,也骠悍、勇健、训练有素,怎奈他们的对手是少华、怀方、慕容、水清、云英宇内名家高手,虽众寡悬殊,但也不分胜负。 后来田怡、欧阳静,又带几十个日月神教徒过来。虽仍然敌众我寡,但实力的对比可差了很多。敌方渐有死伤。 一会儿杨逢春、陈翠屏又赶来,敌人支持不住,溃乱奔逃。 那老者对己方的死伤,全然不顾,一心想杀死沐莹,刀法越来越狠。但他越急着进攻,越容易出破绽。沐莹觑了他一个空隙,使用破刀法,剑从他露出的空隙处刺入,他只得慌忙全力躲避,于是变攻为守,沐莹的剑攻得他应付不暇,再没机会发烈焰赤火掌。 老者见不能战胜沐莹,跳出战团,向空中发了一声长啸,这啸声震动山岗。啸声发过不久,王燕明带着渤海帮徒、丐帮济南分舵主常青带着丐帮弟子齐赶来。但王燕明见田怡和欧阳静和沐莹在一起,有所觉悟。常青率丐帮弟子欲上,被王燕胆挡住,低声道:“常分舵主,且慢!待我问个究竟。” 王燕明抱拳向唐赛儿道:“唐姑娘,别来无恙否?恭喜你做了日月神教教主!” 田赛儿道:“王帮主,你好。多得大家帮助,我赶走了那个假教主,暂忝教主之位。但是,我不姓唐,我姓田。” 王燕明惊讶道:“什么?!姑娘不姓唐,姓田?” 田怡道:“是的,我姓田,叫田怡……” 王燕明惑然,过了许久,始问道:“江湖哄传唐赛儿做了日月神教教主,田怡是投靠朝廷的叛徒,这是怎么回事?” 沐莹道:“王帮主,这还不好明白吗?现在世上没有唐赛儿这个人,唐赛儿是朝廷的饮犯,已经死了,只有一个田怡,是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公认的、日月神教教徒共尊的日月神教合法教主。江湖哄传云云,不过是一个人口中的谣言而已。”沐莹说着,用眼瞟了那老者一眼。 王燕明对沐莹道:“如此说,沐少侠真是偕田教主来为日月神教找宝了?” 田怡道:“是的。此批珍宝和前教主的遗书都是沐兄弟发现的,和珍宝在一起的,还有几本武功秘籍。沐兄弟发现这批珍宝时,正是那个假教主把持日月神教权柄之时,所以密而未宣。不意后来此批宝物被一个叫陈志成的窃取去,转移了地方,至今湮沦难找。此批珍宝和武功秘籍只有沐兄弟才有权支配,是他遵照前教主的遗嘱,要把它们交给我教的。” 王燕明走到沐莹跟前,诚恳地道:“沐少侠,我们误信谣言,错怪你了,请你原谅!” 沐莹释然道:“我原来就说,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想不到水落得竟这么快!”说得大家都笑了。 王燕明道:“沐少侠,你如仍把渤海帮当朋友,找这批珍宝,如有用到渤海帮处,请说话。” 常青道:“常青一时胡涂,听信了谣言,把诬沐少侠为朝廷鹰犬之事,用飞鸽传书的方法,报告了丐帮程帮主。沐少侠如有什么差遣,常青愿效犬马之劳,以赎前愆。” 沐莹道:“多谢二位了,沐莹如有需要,定求二位鼎力相助。至于误会沐莹之事,不要放在心上。沐莹在丐帮程帮主眼里尚不算恶,我的仇人诬我杀了前帮主石磊光,程帮主还:对我的辩诬深信不疑。现在敌人诬我投靠朝廷,程帮主决不信的。” 沐莹和大家只顾说话忘了老者和他的人尚在旁边,那老者见大事不成,纵身一掠,掳了王玉英疾飞而去,到大家发现,纵身去追。已经晚了。他们追了一程,见追不上,只得怏怏而回。 李文谦见那老者掳去了王玉英,痛不欲生,被大家劝住。 沐莹等住到渤海帮泰东分舵去。大家相约,不许把碧莲的事,告诉李文谦。 大家不知王玉英被掳到哪里去了,非常着急,谁也无心思吃饭。夜里,沐莹正愁得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忽然窗棂一响,一件不大的器物疾飞进来。武功高的人都能听风辨器,沐莹黑暗中听得一物齐胸飞过,钉在墙上。打着火一看,是一只镖,后面拴着一封信。沐莹拿下信看,只见信上只有六句话,没称呼,也没落款。这六句话是:杨化柳狂,桃代李僵,武林作孽,为霸为王。欲寻吾娘,世外仙庄。 沐莹拿着这信,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婶被掳的去处不知地址、一时难找,喜的是这信分明就是碧莲写的。他想,莲妹就在此处,只是她在暗地里躲着不肯露面。 听着这屋有响动,众英雄都过来了。沐莹说了发现信的经过,把这封信给大家看。 少华看了喜道:“这不是莲妹写的吗?笔体和口气很像。” 怀方道:“是莲妹。除了她,谁称王伯母为娘呢?” 杨逢春道:“这个莲妹真怪,既在附近,何不现身一见呢?” 沐莹伤感道:“唉!莲妹是不想见我,我怕今生今世,再见不到莲妹了!” 李文谦听了大家的话,走到沐莹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道:“沐莹!你实说,你倒底把碧莲怎样了?她为什么不愿见你?你说!你必须如实说!” 沐莹该怎么说呢?他不能说碧莲已失身陈志成,可是他不善说谎,又编不出碧莲不愿见他的理由,只得支支吾吾道:“李叔别急!莲妹她可能是……可能是盯着陈志成,怕他失踪,所以……所以不敢离开。”慕容季英道:“李叔,你不要急,碧莲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因跟着陈志成分身不得。” 李文谦仍大急道:“沐莹,你听着!你若办了对不起碧莲的事,我决不饶你!我现在无家无业,可只有一个女儿啊!我将来就靠这个女儿了……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和你拼老命!” 沐莹对李文谦解释不了,急得流着泪发誓:“沐莹若有半点对不起莲妹处,不得好死!” 少华见沐莹这样窘,走到李文谦跟前道:“李叔!李叔!无论莲妹怎么样,从此少华就是你女儿,是你的亲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少华这样说,这才劝住了李文谦。李文谦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妻子,变成了一个孤独老人,精神极度颓衰。再也支持不住了,少华扶他回房休息。 李文谦离了沐莹的房后,大家商量下一步行动。 沐莹道:“这个世外仙庄,可能就是敌人的最后巢穴。照我皇甫老大哥说,庄主柳老泉是个行侠仗义的老实厚道人,不知怎么竟和敌人联系上了?” 田怡道:“这信里还有几句话解不开,这些话只有见了莲妹后才能知道意思。可是莲妹她……” 沐莹道:“这世外仙庄不是一个简单事。那庄是巧手鲁班公输远为柳老泉建造的,里边一定充满暗道机关,不啻罗刹魔域,不靠公输前辈帮助,是进不去的。另外,它如果真是敌人的最后巢穴,一定高手如云,我们轻视不得。我的意思是先到泰山东侧,找那批珍宝,碧莲妹就在我们附近,或者对我们找这批珍宝有什么暗示。倘如此就方便多了。” 少华道:“对。碧莲就在泰山,我们在这里找宝,还许可以找到碧莲,不然,就与她失之交臂,再没见面的时候。” 大家点头称是。 四十五、哭祭芳魂 第二天吃过早饭,沐莹一行众人,到泰山西侧去找宝。 田怡的意见是此事张扬,恐生它变,所以应该让丐帮济南分舵的人和渤海帮大部帮徒都回去。只留小部分渤海帮泰东分舵的人做向导。 他们仍采取化整为零,遍地开花的方法,不过此次规定了联络暗号,若发现什么情况,或找到了珍宝,就发火箭为号。 仍是沐莹、少华、慕容季英、怀方一行。沐莹对泰山熟,是他们的当然向导。 他们看了藏宝图。但是藏宝图上只画了一个山洞,并没什么特别显眼的标志。那么大的泰山找一棵树、找一块石、找一个山洞谈何容易? 泰山乃五岳之首,自秦皇封泰山以来,有几个皇帝到泰山封禅,名胜古迹很多,也有几处风景佳丽之地,因此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子雅士,文人墨客。沐莹想,陈志成把那么多珍宝,分批地运到一个地方藏起来,不可能藏在游人多的地方,他一定选一个僻静的地方埋藏。沐莹决定再一次去泰山腹洞,从泰山腹洞测算一下,把里面那么一大批珍宝运到西侧哪个僻静山洞最省时,最省力。他们准备以泰山腹洞为中心,向西辐射寻找。在西北、西、西南找一个扇面形。看看哪一个山洞最近、最容易进去,这样的山洞,作为他们找的重点。 沐莹带三人到了那条山缝。经过那次大地震,这里虽没有沧海桑田的变化,但是变化也不谓不大。原来宽宽的山缝,现在多处变窄了,堵死了。好在他们都会轻功。山缝堵死的地方,他们就纵身而过。他们费了很大的力,终于到了那个腹洞,那个原来的藏宝洞,被地震震塌下来的石块堵死了。原来唐振坤老前辈修炼的那个洞,洞口也被填得半死,只有扁着身子,才能爬过去。 沐莹旧地重游,无限感慨。他要再看看那个山洞,他要再瞻看痛悼教了他武功、给了他今天的唐老前辈,虽然只有扁着身子才能进去,但是扁着身子他也要进,爬着他也要进。 沐莹爬了进去,打着火,点着了灯。里边空旷,灯光也驱不尽四周的黑暗。寒潮之气从四周向他侵来。这个环境,他连一小会儿也不愿呆下去。但是他要哀掉唐老前辈,还是留下来。他走列唐老前辈坐化的地方。唐老前辈的骸骨就在那石凳前,在这种冷幽幽阴森森的山洞里,见了白森森的骷髅,胆大的人也会毛骨悚然。然而沐莹对唐振坤太敬太爱了,所以对着他的骸骨,丝毫也不感到害怕,只感到亲切。 沐莹跪在唐振坤的骸骨前,虔敬地叩了四个头,然后跪着发誓道:“唐老前辈,晚辈沐莹,一定继承你的遗愿,发扬武学,并把你遗下的那批珍宝,交给日月神教。如果办不成此事,我将羞见老前辈,羞见武林前贤于地下。”宣罢誓起来,想向唐振坤的骸骨上香、烧纸。遗憾,他进泰山腹洞,是临时起意,香和纸都没带来。他去看香碗,发现了一件怪事。香碗里有刚烧过的香灰,仔细看地上,地上也有一堆新烧过的纸灰。一个思想飞进了他的心里:不久前这洞里有人来过,而且来的是个受过唐老前辈恩惠之人!他想,这个人是谁呢?谁知道这个腹洞又怀念唐老前辈?他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拿起灯四处照看,忽然发现积尘厚厚的石桌上,有一行字迹,是用铁东西划的,厚厚的尘层下,显露出白色字迹。字体很眼熟,写的是:珍宝在此西南一百丈处。 沐莹看了这行字,狂喜不已。这行字不仅指示了他藏宝地的地址,而且认出了字是碧莲写的。他急忙出洞,把洞中所见对少华、怀方、慕容三人说了。 少华喜道:“看来莲妹就在附近,她在跟踪着我们,洞悉我们的行动。” 慕容季英道:“是啊!我们照她指给的方向去找宝吧,潞不定还会找回比珍宝价值更高的莲妹妹!” 沐莹伤感道:“恐怕今生是找不到莲妹了,她就在跟前可是不见我们……” 怀方道:“可是她的心仍然在我们这边,在莹哥身上。” 沐莹道:“是啊,是啊。这就让我们更难忘掉她。我们去搜索珍宝的时候要留心点儿,发现莲妹,可别让她再跑掉了!” 少华道:“可是……!可是她偏与陈志成傍在一起,让我们投鼠忌器,不能对陈志成下杀手。” 沐莹道:“唉!莲妹一生,也就是为一个‘情’字所害。常言‘情茧,情茧’,真是不错,李商隐的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所以脍炙人口,就因为它道破了这个真谛。莲妹她和咱们近在咫尺,却不能见面,不知心里有多苦。” 慕容季英道:“这个碧莲妹惹你们这样动情,与她在一起,一定幸福多趣。只是她行事也太荒唐幼稚……” 沐莹道:“慕容姐夫,你未与碧莲在一起过,不会知道,她与方姐不同,是另一个类型的女孩。原来她言行天真、幼稚,但这次伴陈志成去探骊龙之珠,绝非荒唐之举。试想,若没有莲妹的自我牺牲,能得到陈志成的藏宝图吗?我们能知道较准确的藏宝地吗?” 怀方道:“连少华也这么喜欢这丫头,她必是下凡仙女,若能把她找回来,我也认她做干妹妹。” 慕容季英取笑道:“那我可就要多一个可爱的小姨了!” 少华取笑道:“怀方姐,少华配做你的妹妹吗?” 慕容季英道:“当然配。我这个姐夫替她兼收并蓄了!” 大家都笑。他们边说笑,边往前搜。从腹洞向西南,做扇面形往前搜寻,在找宝,也在找人。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点点推进。越往前行,扇面越大,他们实际前进的速度已经很慢。搜索到五十丈处,要搜索的面积更大,也就进程更慢。他们正拐样地前进,前面一道山梁挡住了去路。他们纵上山梁,均感到累,坐在几块大石上休息。 忽然,不知何处飞来一块石子,落在几人面前。石子上包着一方白绢帕,绢帕上用画眉的黛色写着四个字:前面危险! 沐莹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碧莲对他们的警告,都很感激。 少华和怀方不禁大喊:“碧莲——!碧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莲妹——!你快出来——!快——出——来——!” 只有空谷传音,无人出现,也无人答话。 沐莹伤感了一会儿,道:“碧莲的话不会假,我们警惕吧!”他抽出剑,众人也抽出剑。 他们惕然前进,走一块路,就要停下,警惕地查看左、前、右三方有无异常、有无动静。又往前走了约十丈左右,没什么事发生。他们仍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走在前面的沐莹脚下一软,立刻前面树丛里“嗖嗖嗖嗖”飞出数十支弩箭。四人警觉性很高,见箭矢飞来,各长剑疾挥,织成剑网护身,把数十只箭,拨得满地。 箭停了,沐莹等不约而同地飞到树丛后,挥剑欲砍。可是树丛后并无敌人,只是悬着十几只弩弓。 沐莹道:“恐怕那藏宝洞周围四五十丈内,都有这样的害人机关,我们的人不知情况,误中机关,就有性命之忧。” 少华道:“现在既有了目标,不用盲目寻找,赶快发暗号,把咱们的人集合在这里,免得造成伤亡。” 慕容季英道:“对。快发暗号!” 沐莹掏出三支火箭,点燃了,立刻三只火箭带着哨声,飞上天空,在空中爆炸,闪出三朵美丽的火花。 一会儿,杨逢春等众英雄、田怡等日月神教的人陆续到来。他们交换情况,知道已有几拨人中了机关。二十几人被暗箭射死。均大骂陈志成不是人,有的人骂得很难听。陈翠屏听了,暗暗垂泪。 沐莹道:“现在有了目标,我们可直照那目标搜索前进,不要到处乱找了。” 田怡道:“在那个藏宝洞的周围四五十丈范围内,一定布满了机关、陷阱之类,我们要分几路人,从不同的地点出发,向西南的方向搜索,每一路的前面,都要有一两个轻功最好的人,在前面趟路,后边的人拉开一定距离,跟趟路的人前进。” 大家赞同这个方法,于是分做几路,按向西南的下山方向自左至右走去。江水清与东方云英为第一路趟路人,慕容季英与怀方为第二路趟路人,沐莹与少华为第三路趟路人,杨逢春与陈翠屏为第四路趟路人,欧阳静与田怡为第五路趟路人。这五路人齐头并进。 沐莹与少华的中间这路,第一道机关已破,他们走到拨了满地的箭矢前,刚喊了声:“小心!”左面那路的慕容季英与右面那路的杨逢春已踏上了机关。这一道机关都是弩弓。沐莹的左右两方各有数十支箭矢射向慕容与怀方、杨逢春与陈翠屏。这四人均用快剑形成剑网罩身,把射来的箭矢拨落。 与此同时,第五路的欧阳静也踏了机关,前面的树丛里数十支箭如斜风骤雨般射至,也被田怡和欧阳静拨落满地。只有第一路的江水清和东方云英,均未踏中机关,他们走过去后,一个日月神教徒踏上了机关,树丛后的弩弓引发时,江水清和东方云英已经走到树丛前,听得树丛中有异响,二人纵过去挥剑就砍,每人砍断了一根粗树枝,使几个弩弓变了方向,但饶是如此,还射中六七个日月神教徒。 沐莹等十个趟路人,在那个水平线上,左右搜索了一下,破坏了所有的弩弓,又继续摸索前进。 沐莹和少华边观察,边往前进,约走出五、六丈远,沐莹忽然脚有异感,像踢断了一根细丝一样,脚被略绊了一下。这根细丝一断,便听得树上“唰”的一声响,头顶上一张大网落下来,欲把沐莹和少华罩在中间,少华眼疾手快,见大网罩向他们,纵起身挺长剑,剑尖穿过大网,她手一拧,企图把网搅开一个洞,二人从洞中纵出,但是网是牛筋铜丝织成,剑搅不动。沐莹见少华的剑割不开网线,也纵身跳起,龙文宝剑一挺,嗤的声,穿透大网,持剑的手一拧,将网豁开一个三尺长的大口,少华与沐莹从洞中钻了出来。 沐莹和少华根据规律,知道敌人设的第二道机关是悬网,沐莹和少华横向寻找,用同样的方法,又破坏了两处悬网。少华又走到左边一棵树下,正遇慕容季英踢断了绊丝,那树上一个大网罩下来。站在旁边的少华纵身飞起三丈多高,伸手抓住吊在树枝上的网纲,使了一个千斤坠,身子往下一落,又把大网吊上去。 慕容季英和怀方出了大网。他们出了网后,又用少华的方法去帮江水清破坏悬网。沐莹刚走到右边,帮着杨逢春和陈翠屏破坏了悬网。 欧阳静和田怡是一前一后行进的,欧阳静踢断了绊丝,大网向他罩下,把田怡剩在外面。田怡像少华一样,跳起空中,抓住悬着的网,用力下坠,又把悬网吊起来,把网纲拴在树上。 江水清和东方云英踢断绊丝后落下的悬网,也被怀方用同样,的方法给破坏了。 悬网尽被破坏后,他们碰头儿研究了一下。大家都认为,有悬网就一定有人,各路都要做好战斗准备。他们约定,一路发现敌人,各路互相策应。经过研究后,各路的趟路人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摸索前行。 仍是沐莹和少华做趟路人中间走在前头。他们走着、走着,忽觉地往下一塌,沐莹惊叫:“注意!”,二人警惕性高,反应奇快,沐莹一拉少华,一纵身,就拔起空中。二人在空中一个云里翻,身子射出两丈外方始落地。 回看身后,出现了一个深井,井底埋满尖桩。沐莹知道这样的陷阱,害不了这五路的趟路人,又继续前走。忽然前面一声锣响,四五丈远处,迎面跳出几十个黑衣排扣人,这些人各持兵器向沐莹他们杀来。 沐莹与少华知道出现了敌人,就是机关已尽,纵身过去放手拼搏。一见有战斗,后面跟着的日月神教徒也跟过去加入战斗,立刻陷阱前成了一个激烈的战场。 这些黑衣排扣人,个个武功不弱,从路数看似是大内高手。经过一段时间,双方各有伤亡。边战着,沐莹边去看其余四处,那四处也各有黑衣排扣人与日月神教徒激烈搏斗。各处都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沐莹知道不胜过眼前的敌人,就不能夺取珍宝。他和少华全力以赴,但是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略显胜势,却不能逼退敌人。正在力战敌人中冲过两个人,一个是新升的大内总管柳有章,另一个是陈志成。这二人冲杀过来,就投入战斗。 这个柳有章是柳老泉的养子,他中等身材,身体虽胖,但却矫健,学的是家传快刀,大内高手中武功第一。陈志成本来就会沐莹身上的各种武功。经过在喜峰的一段潜修研练,又百尺竿头进了一步,这二人一投入战斗,这个战团的形势立变。柳有章接住少华、陈志成接住沐莹四人力拼力杀。 那几十个黑衣排人,武功均很强。沐莹和少华带领二十几个日月神教徒一起对付他们,还不能取胜。这时沐莹和少华被柳有章和陈志成接去,只剩了二十几个日月神教徒与之战斗,立即险象环生,显出败势。沐莹与少华看了,暗暗着急。无奈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仍没有办法给那些教徒解困。沐莹与陈志成十余招儿斗过去,二人未分胜负,但是那些黑衣排扣人却大显威风。日月神教徒伤亡很大,眼看已不能坚持。 沐莹、少华这一路,正处危急时刻,忽然田怡带了几十个日月神教徒冲过来。沐莹这一个战团,立刻形势大转、形成平局。 沐莹与陈志成又战了几十招儿,这个小战场仍是平局。可其它小战场却起了变化。江水清与东方云英碰到的那股敌人人数略少,江水清边用剑格斗,又用冰魄寒光弹打倒了几个,这个小战场,能够以绝对的优势压倒敌人,稳操胜券。江水清让东方云英带几今日月神教徒去援沐莹和少华。 东方云英去援沐莹与少华。那个小战场的敌人立即显得吃不住劲了。黑衣排扣人又有几个伤亡。此时,日月神教徒对付他们已绰绰有余。田怡和东方云英均想杀死陈志成解脱碧莲,一起持剑向他扑去。 沐莹在情势危急时,只想紧张战斗扭转战局,只得猛下狠招儿,那时若杀死陈志成,也就管不了许多了。现在情势已变,凭己方力量,可以在十几招内杀死陈志成,于是想到对碧莲的许诺。立刻收剑对陈志成:“陈志成!照你的罪孽,把你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恨,但是我对碧莲做了许诺,看在碧莲的份上饶过你。趁着我们别的兄弟姐妹没杀过来的时候,滚吧!那泰山腹洞藏宝沉洞中的全部东西,绝不许你染指!” 陈志成看了看整个战场,冷笑了一声,发了一声吼,带着全部黑衣排扣人,向藏宝洞的方向撤去,一眨眼隐在树丛后不见了。 沐莹、田怡知道要取宝,还不知有什么波澜,经过商量,要暂时休整一下,给伤员敷药、治伤。他们还没坐下休息,忽然陈志成方才逃去的方向,飞过两个人来,他们的身上均中了箭,可是带着箭伤,奔跑不停,边跑口里急喊:“沐少侠!沐少侠!快过来!快……!” “沐少侠!沐——少——侠——” 沐莹仔细一看,认出了,跑来的二人,是李文谦的徒弟张荣与宋振亮。 张荣与宋据亮均伤很重,趔趔趄趄,摇摇欲坠。沐莹知道他们这样急急跑来,一定有事,急忙跑过去。沐莹跑到他们跟前时,张荣已经死了。宋振亮被沐莹扶住,他也伤很重,不过还清醒。沐莹给他输了力,他的精神恢复了些。 沐莹问:“宋师兄!你们从哪里来?找我有何事?谁射伤了你们?” 宋振亮断断续续道:“我师父和师娘离家后,我们师兄弟俩也离开了李家庄,到处流浪。前几日到了泰山脚下,天缘凑巧,正好碰上小师妹。小师妹对我们说了师父、师母的遭遇,我们很难过,立誓要救出师母,然后保护师父重回李家庄。可是小师妹让我们先跟着她,说她近几天有用到我们之处。我们自小就喜爱小师妹,她的话我们都是奉若命令。我们也没有去处,就跟着她来到这个地方。小师妹与陈志成在一起,我们常常听到小师妹与陈志成争吵,有时候吵得小师妹动手打他,他不还手,可是绝对不听小师妹的,仍一意孤行。近几天,仿佛他们争吵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洞里藏的东西。陈志成那坏家伙要把洞里的东西取出去,说取不走,就炸毁。他真的请来了几百名大内高手在四周设机关、设陷阱。小师妹要他把洞里的东西物归原主,他不听,但也不管小师妹的活动。反正他以为,他要办的事,小师妹阻止不了他,所以不把小师妹的活动放在心上。今天小师妹见他们吃了败仗跑回去,马上写了一封信,让我和张师兄送过来。大概信的内容陈志成那坏蛋知道了,所以令大内高手放箭阻止我们。我、和张冗知道小师妹一定有急事通知沐少侠,所以我师兄弟豁出死带信跑出来……”宋振亮一气说了这么些话,全靠沐莹给他输的那点儿力。他伤受得很重,又经过一段猛烈的奔跑,耗尽了元气,已到油尽灯残的时候。说了这么些话,累得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沐莹的怀里。 大家都奔沐莹跑去。沐莹把怀里的宋振亮交给田怡急忙看信。田怡给宋振亮拔出箭,敷了药,输了力,把他放下,让他休息。 此时,沐莹已把信看完了,又递给田怡看。信是碧莲写的,碧莲劝他们不要进藏宝洞取宝,让他们全身而退,等着半路截取。 田怡又把信给大家看了,让大家商量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日月神教的一千多个弟兄劳师动众地来了,怎能放弃这该得、而且即将到手的珍宝、寄希望于将来呢?陈志成狡猾阴险、诡计多端,等半路截取,等于寄希望于渺茫。这些英雄,都是没经过挫折的年轻人,新生牛犊不怕虎,谁顾虑得那么多!只有沐莹知道莲妹让两个师兄冒生命危险送来这封信,一定情况严重。但都是一般平辈,而且在这些平辈中,他的年龄又不算大,他怎好太拂大家的意见呢?!只有到时候让大家多加小心就是了。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兵合一路长驱直入。走了三十多丈,果然看到一道山梁的一侧,有一个山洞。洞不太大,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光亮。洞深邃神秘,里边没有动静、声音。只洞口有几个黑衣排扣人,每人拿着一包东西,欲进洞而不敢,只在洞口徘徊。 沐莹看了洞口敌人手里拿的包裹,猛然想起碧莲的信,急忙大喊道:“那是炸药!快后退!快!” 陈志成哈哈大笑,从沐莹他们后边闪出来,手里拿着一根“丝丝”响着、冒着火花的药捻子。他把药捻子放在地上,用长剑挡住大家的退路。他狞笑着:“沐莹!你们既来了,就别想回去了!你们是城隍庙的匾——后悔迟!”说完得意地大声狞笑。 从见到陈志成的一刻,陈翠屏的眼睛便没有须臾离开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满脸得意之色,看着他狞笑的脸,想起了他一系列罪孽,为了这批珍宝与武功秘籍,他忘掉了家仇,事仇为亲。他恩将仇报。用各种手段来害沐莹。他大逆不道,打死父亲,他无情无义,不念手足……现在还要灭绝人性炸死大家,包括田姐姐、姐夫,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岂不是人类的祸害!陈家出了他,是陈家的耻辱!想到这里,她仗剑走过去,微笑着对陈志成道:“成儿,你这么长的时间到哪里去了?可想死姐姐了……” 陈志成警惕地:“你来干什么!?念和你有姐弟之情,不愿亲手杀你,快回去!” 陈翠屏心一寒。尽管她对陈志成有最坏的估计,也没料到他竟当面这么绝情。 杨逢春怒道:“翠屏,你回来!他不是人,莫理他!” 但是陈翠屏不怒,仍向陈志成走去,亲切地微笑着道:“成儿,陈家只有咱姐弟俩了。小时候咱姐弟是多么相亲相爱,现在咱仍要相依为命,万不能再分开。姐姐想通了,不再反对你,姐帮你杀这些不自量力的东西,和你在一起。” 陈志成审视着陈翠屏,他犹怀戒心。“莫过来!我不需要你帮,那些炸药足以打发他们上西天!” 这时候,那些手拿火药的鹰爪子,更不敢往藏宝洞里进了,可是他们离得远,尚不知陈志成已把药捻子点了火,他们的命就在顷刻,但谁也没跑,仍立在洞前迟疑着。这样对众英雄的生命,就构成威胁。 陈翠屏心里很急,但仍坦然地向陈志成走去。 胆这不是陈志成设想的结果。碧莲偷他藏宝图之事,他早知道了,沐莹等人来取宝,他也探清。于是他背着碧莲做了如此精心的安排。他的预想结果是把炸药放进洞中,诱得沐莹等人进洞,把他们全炸死在洞中,然后再设法对付那会烈焰赤火掌的老者。只要能炸死沐莹等人,珍宝毁了也不足惜。只要武功天下第一,那么世上全部珍宝都可以取。他没想碧莲侦知了他的阴谋,并把他的阴谋暗示了沐莹等众英雄。不是他因太忙布置得太迟了,就是沐莹等来得太早了,还没等炸药运进洞中,沐莹等人就来了。他想:“事已如此,这样也好。”沐莹等人的距离,已到了火药的威力范围,只要持火药的人不跑,或沐莹等人不退,他们还是要被炸死的。燃烧的药捻子已缩进了铁管里。陈志成想持火药的鹰爪子还被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火药要爆炸,是绝不会跑的。所怕的是沐莹等人要后退,他一口剑绝挡不住众人的。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陈翠屏想豁出性命去扑灭那药捻子,可是药捻子已缩进了铁管里,她没办法,于是走近陈志成,又道:“成弟,你还迟疑什么,难道让他们逃走,心血白费吗?快出手!挡他们退路!我帮你!”长剑已向杨逢春递去。 大家均感惊异。 杨逢春大急,怒道:“翠屏!你……!”他话没说完,陈翠屏的长剑已到胸前,他只得还招儿,于是二人战在一起。 事情本来也不容陈志成多想,他见姐姐帮他出剑杀敌,便失掉戒心,出长剑向沐莹逼去。 沐莹等几人出剑袭向陈志成,他立刻抵挡不住,但是他是把握着火药爆炸时机的,绝不在此时后退,他不能让沐莹等人脱离炸药的杀伤范围。 正在僵持,陈翠屏跳过来,站在陈志成身边:“成弟,我们并肩,联手抗敌,我独挡此面!” 陈志成大喜道:“好!”举剑刺向沐莹,此时他对陈翠屏已完全失掉了戒心。 陈翠屏怒极、恨极,咬紧牙,猛然一剑刺进陈志成的后背,她手没拔剑,双手抱住陈志成的双臂,推着他向洞口走去,对众英雄大喊:“快倒下!快倒下!” 她的话刚喊完,洞口已火光连闪,几声“轰轰”爆炸声连响…… 当陈翠屏喊出第一声“快倒下!”时,大家已明白了陈翠屏的心意。杨逢春欲扑过去拉她,被欧阳静一把拉住,摁倒地上。大家均趴在地上。田怡大喊道:“屏妹!快趴下!” 众人均喊:“翠屏姑娘!退回来,快退回来!” 陈翠屏仍抱着陈志成的双臂往前走。 杨逢春大急,挣脱欧阳静的手跳起来,可是他刚跳起,猛然响起第一声轰响,火药爆炸气波把他推倒了。 洞口附近烟尘蔽天,土块石块纷纷向众人身上、身旁落下,众人埋下头。 烟尘消散后,大家从沙土石砾中抬起头,见藏宝洞已坍塌,洞前几个拿炸药的鹰爪子已尸骨无存。陈志成、陈翠屏、杨逢春均倒在血泊里。陈志成已炸得面目全非,肢体零落,陈翠屏腹部受伤,已奄奄一息。只杨逢春肩部受伤,爬起来大喊:“翠屏!我屏妹怎样?” 众人看着陈翠屏泪水潸然,没人回答他。 怀方把陈翠屏抱起来,含泪低唤道:“屏妹!屏妹!你醒醒!你醒醒!” 陈翠屏面自如纸昏然不语。众人见不能救陈翠屏,只有抽泣。 陈翠屏在怀方怀里,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地道:“我有这样的……弟弟……很内疚……我死……后……请大家……原……谅……” 大家哭着,纷纷道:“屏姐、妹你太傻,我们根本就不恨你!”“屏姐(妹),叶是叶,花是花,陈志成作孽,与你无关,你仍是我们的好姐妹。”“你为大家舍身,你不会死,你要好好活下来,做我们大家的亲姐姐、亲妹妹!” 陈翠屏眼里含着泪,闪了一个微笑道:“大家……这样体谅……翠屏……翠屏死……也瞑……目了。” 大家齐伸手,握陈翠屏的手,安慰她道:“屏姐(妹)!屏姐(妹)!你不会死!你不会死……” “屏姐(妹)!屏姐(妹)!你放心,我们要尽一切办法抢救你!” 陈翠屏忍着疼,勉强笑笑道:“谢……谢大家。我……我……不行……了……我……春哥呢,他……他……怎么样了?” 大家让开,沐莹扶杨逢春走过去。杨逢春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双手攥住陈翠屏的手,哭着道:“屏妹!屏妹!我没事!我……没事……”陈翠屏哭道:“都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翠……屏……对不……起你……,春哥,……我……杀了……那……个……孽……障,为……了……解脱……只……只有……同……死。我……对不起……你,对……”她声音越来越微弱,说至此,下面的话,已听不清了。她喘了几口气,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一会儿,全身颤栗了一下,头一歪,垂在怀方臂弯里。 “屏妹!屏妹!屏——妹!”杨逢春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昏死过去。 大家都痛哭狂喊。可是大家的千呼万唤,均没能使陈翠屏睁开双眼! 田怡唤醒了杨逢春。沐莹给他止血、输力,田怡给他敷药。大家用剑挖坑,砌石为墓,安葬了,陈翠屏,并在墓上插了松花做环。 陈翠屏的人缘很好。众英雄都为这朵早谢的花叹惋。怀方、少华都因陈翠屏之死引起身世之感,竟痛哭难抑,哀毁翠屏庐墓。大家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们,修复了石墓、花环。 那几个拿炸药的鹰爪子,尸体已被炸飞了,陈翠屏的尸体已被埋葬,只有陈志成暴尸荒野。大家都指着陈志成的尸体痛骂,也因陈志成哀叹陈翠屏的命运。陈翠屏那么美丽、聪明、善良,又有好丈夫,若不是因为陈志成,本应该有好的归宿,可是现在,竟这样去了,真是飘茵落涸,命运难抗。 看着陈志成尸体,沐莹不禁想到碧莲的要求。他猛然想到碧莲。事情都过去了,碧莲到哪里去了呢?碧莲明明就在附近,她为什么没出来呢?是不是被炸死在洞里?是不是被那没人性的东西杀害了呢?这个思想一飞进他心里,他像疯狂了,猛然狂喊道:“莲妹!莲妹!莲妹,你到哪里去了?你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快出来——!”他跑上高处对着四处疯狂喊叫。 少华也觉得碧莲就在附近,陈志成死了,她若活着,就应该出现。莹哥答应他不杀陈志成,现在陈志成死了。她不能不来责问莹哥呀!为什么她寂然无息呢?莫非她也死了?想到碧莲可能死,少华也如疯如狂了,也跑到高处狂喊道:“莲妹——!莲妹——!你在哪儿啦!?你在哪儿啦?莲妹!莲妹!莫非你……”她喊不下去了,痛苦失声。 少华这一喊破,大家也都没好的想法了,一齐哭喊着四处去找。可是附近各处都找遍了,还是活不见碧莲妹的人,死不见碧莲妹的尸。 以碧莲的性子,不可能离开陈志成,不管这件事的结果。可是此时,事情有结果了,又到处找不到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不是不好的兆头吗? 田怡扒开被炸塌的洞,挤进洞里。打火一照,这洞果是藏宝洞,一颗颗珍珠宝石被炸得七零八落,散满山洞。田怡无心估量珍宝的损失,她要找的是人,是碧莲。第一次打着的火烧尽了,洞里没找到人。她转过身,第二次打着了火,举火一照,碎石和珠宝的下面,露出一个绿袄的一角,田怡以为是人,拉住就往外拽。拽出来一看,只是一件女袄,已被炸得四分五裂。田怡把这绿袄给沐莹和少华看了。沐莹哭道:“这袄正是碧莲穿的,她一定是被炸死在洞中了!”少华看了这袄,也认得是碧莲从前穿过的,她哭得成了泪人。于是,对于碧莲的死,大家更坚信不疑。 找到了碧莲的遗物,沐莹反而镇定了。沐莹道:“碧莲是因为我,才离开家,在外漂泊的,我曾认她做妹妹,后来又有婚姻之约。她为了替我找那批珍宝和武功秘籍,才冒险去跟陈志成……,本来想同她安乐永享,想不到她竟少年夭折,在此做了孤魂野鬼。这样离去,我的心难安定。古有衣冠冢,莲妹的尸体炸没了,衣服也只剩了一件,但是我要给莲妹做一个衣冠冢,以慰莲妹的芳魂!”说罢,哽咽不止。 少华泪流满面道:“诸位哥哥姐姐,找宝之事大,请你们先去清理那批珍宝。我要和莹哥一起,给莲妹建一个衣冠冢,让莲妹的芳魂,也有个归处。” 田怡道:“那个小莲妹,生前非常可爱,她为大家死了,我们怎么能弃之不顾?我们大家给她造个衣冠冢,共同安葬她。” 大家都点头同意。于是七手八脚,用剑挖了墓坑,砌了石棺,庄严肃穆地把碧莲的那件衣服放在墓里,然后大家填了土,砌了墓顶,在墓前插了松枝花环。 田怡带大家立墓前,默悼道:“莲妹,请你安息!” 沐莹肃立墓前,边哭边祭道:“永乐十九年八月三十日,兄莹于莲妹罹难之日,衔哀致诚,荒野无物,谨以山间之花屯清溪之水,眼甲之泪,腹中之心,奠告莲妹在天之灵。 兄莹昔日,寄居妹家。妹因索寞无伴,相亲沐莹,相处渐久,许之汝心。是时也,妹父失智,取媚奸人,欲窃沐家剑法,欲谋沐莹之命。莹因鄙妹父而轻妹。妹落花有意,兄流水无情。 妹美玉为体,冰雪为心,莹之意已察,而妹之情不渝。妹以宝剑赠莹,妹以性命庇莹,妹之真情,金石之人为之动。莹爱心始萌,青眼睐妹美处。 妹名莲,质实过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素丽天然,不作姿态。 窃思慕之,得成眷属,莹之隆福也。于是愿近芳泽,结为妹。然莹之意足,妹之意未足也。妹爱莹切,唯莹之命是从。为还莹之私愿,令妹定州相俟。莹之愿意是,俟莹身爽然,接妹同行,以尽兄责。岂料妹错会兄意,疾做终身之守。莹负妹情,另结新佳,妹盼莹归,思践旧归。莹万事羁縻,在外塞延日久,妹望穿秋水,数破春闺之梦。后来莹与妹西湖相逢,莹实晓妹之疾情。为怜妹情,莹对少华做不情之请。不意妹与少华夙有缘份,少华对妹之痴情爱莹竟妒嫉全无。少华将莲妹视为她妹,愿姐妹相亲,共同与莹厮守。莹正庆幸可遂妹愿兄妹得以白首相偕,岂料沐莹福薄,与妹竟是兰因絮果。妹愿为莹去侦藏宝地址,竟舍弃幸福去伴豺狼,可惜妹一个天真姑娘,怎斗得过狡猾狐狼?于是,妹之志虽达,而妹之命已失! 呜呼!人间憾事,何逾于此! 如今莲妹与莹人鬼殊世、相见不能。莹思妹,泪可浮枕,尚有少华可拭,妹念莹望乡迷向,谁人垂怜?莹有阳间风和日丽,莺歌燕舞,妹在阴曹,蔓草幽幽鬼泣露,独倚孤冢向夜风。人道是黄泉寂寞,念妹妹形只影单谁邻谁伴?人皆言地府幽冷,哀妹妹孤魂野鬼,谁抚谁怜?妹好比经霜寒蝉,抱树无温,妹好似寒谷幽花怎见阳光!沐莹良知未泯,知妹妹今日之苦,全为沐莹而茹,沐莹有心,对妹负疚之心益增,莹为报妹之情于万一,特以枯眼之泪,沉痛之心,灵前虔拜,以表哀思。 崖断岭横,恨名香之莫购,琼田路渺,哀仙草之难寻,只以菲薄之礼,来祭妹妹! 莲妹!莲妹!兄莹正潸潸立你灵前,兄歉疚之情,怜爱之情地下知否?!倘莲妹地下有知,乞赴莹深夜之梦。 莹言有尽而对妹之情无穷。祭止于此,伏乞尚飨。” 沐莹声泪俱下,一字字读完祭文。在场之人,都已泪流满面。 少华哭道:“莹哥,你好自私,少华虽比你晚识莲妹,可对莲妹的感情并不亚于你,祭文里何不带上少华的名字?” 沐莹道:“莲妹殒去,我方寸已乱,哪能想得那么多。你若有愿,再在莲妹灵前致祭,岂不更好?” 少华哭着急道:“好什么?我又没有李白倚马可文的奇才……!” 沐莹道:“诗言志,你就吟一首小诗献给莲妹吧!” 少华点头。想了想,和泪吟道:“惊知莲妹罹祸殒,玄土摇荡天无光,望乡台上妹回首,当见姐姐泪千行!——莲妹!莲妹!姐姐不会作诗,只以虔诚之心相献。妹妹泉下有知,请勿见笑。”少华痛哭失声。大家又陪着她哭了一阵。 祭罢碧莲,大家进洞,清理洞中珍宝。盛珍宝和武功秘籍的那两个箱子,都已炸碎,几本武功秘籍都炸成了碎纸片。箱子里的宝石和散的珍珠,已经混在一起,掺在石块和沙土里。 田怡、沐莹等众英雄和日月神教徒,搬出一块块石块,捧出一捧捧沙土,把一颗颗珍珠宝石拣出来。除碰坏、砸毁的一小部分珍珠宝,绝大部分完好无损。 田怡把这些珠宝,分类装在几个袋子里,由大家押运,向罗刹魔域走去。 四十六、硬夺珍宝 沐莹等扶了杨逢春,押了珍宝,迤逦而行。到渤海帮泰山分舵向渤海帮致了谢,带了李文谦上路。他们仍化整为零,分散而行。大体上人分四拨,由沐莹、少华带了一百多人在前,慕容季英、怀方带子一百多人为第二队,田怡、欧阳静押着珍宝,带着李文谦和杨逢春居中,这队人日月神教徒最多,约五百人,由江水清和东方云英带着二百多人殿后。 因为死了碧莲,沐莹心情始终怏怏不乐。少华很悲痛,但为了改变气氛,故意找一些话题与沐莹攀谈。 “莹哥,”他们走到济南附近少华道:“你的文才也这么好,经过十年寒窗苦吗?” 沐莹道:“我家几代隐居故里,痛恶为官作吏,我为文只是为了方便学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因此我只跟武伯父读书、学武,并未经寒窗苦读。我的一点点文才,都是武伯父熏出来的。” 少华道:“恕妹直言,其实隐居之人,也有偏见。”少华只是为了找话题,引沐莹多说话,以冲淡沐莹对碧莲的相思之苦,不论自己的观点正确与否。 少华的话,果然有效,沐莹对她的话,很感兴趣。问道:“华妹此话怎讲?” 少华道:“这道理很明显,官吏中不也有很多直言敢谏政绩卓著的官员吗?有‘谏臣极则’的比干,也有精忠报国的岳飞,有刚直不阿的包拯,也有鞠躬尽瘁的诸葛孔明,有的以身殉国,有的‘谏草留御床,直声在天地’是批鳞敢谏的诤臣,……做这样的官,不同样可以史笔留芳、名垂万世吗?” 沐莹道:“当然,不过历史上有几个皇帝信任诤臣、良将、清官呢?比干、岳飞、檀道济不都惨死在皇帝的刀下吗?屈原、李纲……不都被逐被贬吗?回顾历史,怎不让人寒心却步,我家几代不出世做官,武伯父不赴登龙之试,就是为此。其实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常言‘争名于朝,争利于世’,当官想名利双收,也就沦为市井之徒。庄子说‘人到无求品自高’,那些无求的隐士有什么偏见呢?” 少华对沐莹的话,非常佩服。对沐莹点头道:“莹哥说得对。少华方才发谬论,还是因为懂历史不多,听了莹哥的高论,真该‘悔教夫婿觅封候’了。”少华“悔教夫媚觅封候”这句话,是趴在沐莹耳根说的。沐莹听了一笑,但笑过之后,立刻脸现惨然,喃喃道:“‘悔教夫媚觅封候’这话碧莲也说过的。如今耳边话在,她却不在人世了,好不令人伤感。”说着拿出一颗红豆,叹息着道:“这相思豆,是莲妹给我的,如今人去物留……”说着唏嘘流泪。 少华成心要引沐莹忘掉碧莲的死,想不到这话题又落到碧莲身上,反倒引起了沐莹的伤感,她赶忙另换话题道:“莹哥,等你的大仇报了,救出王婶,我们就退隐江湖。莹哥,你看咱的隐居地点,选在哪里好呢?” 沐莹本来心绪不佳,但见少华与他谈话,不好冷落她,想了想道:“从前我打算建家桃源,与杨大哥翠屏姐为邻,后来又打算建家在罗刹魔域,和田姐姐一起隐姓埋名。可是现在我的主意又变了,打算建家在莲妹的墓侧,可以朝夕相吊,免得莲妹寂寞。” 少华见什么话题也引不开沐莹思念碧莲,说了声“好。”便不言语了。然而她思绪万千,再不能安定。她本想与碧莲、沐莹建一个欢乐的小家庭。可是不意碧莲从了陈志成,早早殒没,这件事给沐莹的心里投下了阴影,让沐莹一辈子也不快乐。沐莹要建家在碧莲墓侧,便是一个朕兆。可是碧莲的确是个好姑娘,虽然失身于陈志成,仍然瑕不掩瑜,她太可爱、也太不幸,沐莹要把家建在碧莲墓侧少华又不能提异议,这对将来家庭的和偕,不能不引起少华的隐隐忧虑。虽然未来的事情不可过早操心,但也不可回避不想。她只顾为未来担忧,对旁边的情况心不在焉。 他们带队伍走在两岗夹一沟的地方,本来对这样的地形应该谨慎警惕,但是沐莹和少华由于各想事情,都没在意。 沐莹和少华走着,突然听到两边喊杀连天。他们扭头惊看,只见两边山岗上各有一支队伍冲下来!他们像剪刀一样,就要把沐莹他们这队伍剪乱。 沐莹和少华赶忙拔剑,过去应战。可是他们带的日月神教徒已经被箭失和石块射死、射伤和砸死砸伤了不少。沐莹和少华刚拔出剑,敌人已冲下山岗,以居高临下之势,向他们压下来。敌人攻势很猛,立刻日月神教徒又有一批伤亡。 沐莹和少华大怒,挥剑杀向两边的敌人。敌人每边有一个头领。沐莹杀向左边山上的头领,少华杀向右边山上的首领。 敌人左右两边的头领,都是圣手如来徒弟辈的武林高手,武功已达到一流。再有几个一般的敌人帮他们,足可与沐莹或少华抗衡一段时间。 十招过去,沐莹和少华仍未取胜。二十招过去,沐莹和少华仍未显出赢势。沐莹非常着急。他想,显然敌人是为劫宝来的,主力一定放在攻田姐队伍那里。他和少华若不赶快退敌赶过去救援田姐姐,则田姐姐那面一定很危险。 沐莹用宝剑使出了公孙越女剑法中最厉害的招数,弄得敌人招架不住,不得不退出战团逃跑。沐莹去看对面山上的少华,见少华也杀退了她的对手。二人率剩下的日月神教徒追杀了一阵子,把敌人逼得退还,方始回返,支援慕容季英和怀方的第二路。 慕容季英和怀方发现敌人得早,日月神教徒伤亡得少些。但是沐莹和少华带着日月神教徒赶去时,也显出败势。 沐莹和少华纵过去,帮慕容和怀方攻击敌首领。那两个敌首领也是圣手如来、假教主徒辈,与慕容和怀方战一对一尚难以支持,全靠众多的天外来客助战,才略呈胜势。如今,慕容、怀方这里添了沐莹和少华这支生力军,敌人哪能支持得了呢?沐莹参战后,一挥剑就杀了几个天外来客。少华也大展神威。慕容季英改亦攻亦守为强烈猛攻,长剑“刷刷”,那敌首领措手不及,被他一剑刺死。 沐莹与慕容季英杀了这个敌首领,立即纵过去帮助怀方和少华杀他们的对手。那个敌首领一看不好,跳出战团就逃,慕容季英追了一程,见追赶不及,只得由他逸去。 沐莹等从敌人的兵力部署,知道敌人声势不小。沐莹想,田姐姐要保护珍宝,还要照顾杨逢春和李文谦,一定很吃紧,赶忙跑过去支援。 可是,他们去晚了。他们跑到那里时,圣手如来、假教主和那个大内总管柳有章,正强攻田怡和欧阳静。几百个天外来客和鹰爪子已经抢了珍宝向远处跑去。沐莹和慕容赶忙跳过去拦截,怀方和少华去援助田怡和欧阳静。 此时,田怡和欧阳静,已被敌人三大高手,攻得险象环生。少华与怀方过去援助,只是缓和了一下局势,她们投入战斗后的几十招儿,双方仍是轩轾不分、锱铢悉称。 敌人不只人数超过田怡他们一倍,而且准备充分。他们刚把田怡这支运宝队伍包围,就用干柴烈火、强弓、火铳把江水清和东方云英的殿后队伍阻住。 劫夺宝物的敌人,全部由高管家一人指挥。他指挥几百个敌人手持长火把做武器,围攻慕容季英和沐莹,掩护抢了珍宝的敌人逃跑。他们的长火把是火纸、灰绒等易燃物品缠成的半边浸了油,半边干着,几百火把武器,燃着熊熊烈火,挺向慕容季英、沐莹和日月神教徒的头上、身上、臂上、腿上,沐莹和慕容季英的衣服,已各有一处着火。他们把火抓灭了,可是敌人的火把武器,仍指着他们,逼得很紧。 慕容季英和沐莹暗发狠,一抡剑,就各削断了敌人十几个火把,可是这些被削断的火把迎风一晃,又复燃起来,仍是几百个火把紧逼着他们。逼得他们连出剑也不能了。 沐莹纵起空中,偶然想起身上还有金针,准备用暗渡金针杀敌。他边不懈地战斗,边伸手入怀,把身上带的金针括在手里,趁敌人攻近了,他一旋身,十几枚金针弹出,十几个敌人中针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慕容季英也纵起空中,他在空中一个飞旋,长剑一抡,一道银光,敌人中十几只握火把的手尽落,十几个火把掉在地上。原来敌人火把太长,慕容季英的剑太快,长剑到时,敌人的火把调转不过来防御,因此手尽被折落。到敌人掉过火把,挺向空中去烧慕容时,他一个云里翻,身子已向别处射去。 可是沐莹与慕容季英刚落地,立即又被敌人的火把围住。 沐莹与慕容季英这样纵起空中,杀敌几次,才把敌人杀得胆怯,没伤的也不敢向前冲了。敌人是杀退了,可是哪里还有高管家和那些运宝敌人的身影? 沐莹与慕容季英没办法,只得去帮田怡她们退敌。 二人到了田怡他们那里,见田怡他们正与圣手如来等三个劲敌战得激烈。田怡他们以四战三,略显优势。但是站在西山坡上夹击日月神教徒众之敌,却手持长火把,显占上风,烧得不少日月神教徒焦头烂额。 沐莹和慕容季英大急,奋不顾身地举剑飞纵过去,落在敌群中连削带砍,犹如虎入羊群,顷刻,杀死杀伤敌火把手二三十人。敌人这才大惧,纷纷后退。 沐莹与慕容季英挥剑在敌群中驰骋了一阵子,杀得敌人望影而逃。他们见这里的敌人已溃,都过去欲群殴圣手如来等敌首。 田怡道:“这里的敌人我们对付得了,你们去援云英他们吧!”于是,沐莹与慕容季英挥剑直奔截击江水清和云英的那些敌人。 二人挥剑从敌后杀至,有的敌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做了剑下之鬼。他们所向披靡,-杀得敌人纷纷逃窜。江水清和云英见有援军,大长精神,杀了敌首领,带日月神教徒冲杀过来,与二人会合在一起。 圣手如来见高管家已经得手,打了个呼哨就向山上逃去。 田怡等人知道敌人狡猾,并不追赶,只是派人暗中蹑着他们而去。 敌人已逃,田怡他们赶忙救治伤者,查点死者、查点财物。众参战英雄并无伤亡。只李文谦躺在担架上,被敌人的石块击中,又被敌人扔下的火把烧伤,病上加伤,滚落地上而死。 杨逢春腿能走动躲避,左臂能挥剑防御,所以未受伤损。 这一切完毕,田怡把众英雄召集在一起,研究对策。日月神教的珍宝,决不能资助敌人,大家都下决心把它们夺回来。 沐莹道:“高管家带运宝人,就消失在附近,说明这里一定有他们的同党,或有敌人的秘密巢穴。大批的敌人,不会在此久住的,应派出人去侦察,探寻这批珍宝藏在哪儿?” 大家都点头说对。田怡让日月神教徒休息吃饭。大家吃过饭,她亲自派了几拨人到附近去侦察找寻。 田怡主持安葬了李文谦和战死的日月神教徒。大家爱屋及乌,因爱碧莲,也哀怜李文谦一家的遭遇,给他修了墓,并插了花环。 田怡等刚安葬完此役的死难者,暗中跟踪圣手如来之人回来报告:圣手如来已经率主力七八百人,向德州方向去了。圣手如来在山那边,召集了残敌,就慌慌而逃,并未带去辎重、珍宝。田怡又派人到德州去打探。 损失了这么些日月神教徒,丢了这批珍宝,田怡、沐莹等人很不好受。沐莹和少华到丐帮济南分舵去,询问此间有无与敌人勾结的坐地匪人。 丐帮济南分舵主常青道:“此间皆安善良民,无人与帮伙人勾结,只是那小山下有个洞,洞中有暗道通向远处。运宝的敌人,可能从那里逃跑了,你们没发现。” 沐莹想了想:“运宝的敌人和那高管家逃走后,我们立即跟下,一上山就不见了踪影,一定是他们从暗道逃走了!” 常青答应沐莹,丐帮愿意帮日月神教徒查找这批珍宝。并立即用飞鸽传书报告总舵程舵主。请程舵主通知各分舵,一有关于这批珍宝的消息,立即用飞鸽传书送信给济南分舵。常青还把济南分舵的丐帮弟子全派出去,帮沐莹他们侦察这批珍宝的下落。 沐莹和少华,谢了常青,回了田怡那里,向众英雄报告情况。 大家照常青提供的特征,果然找到了那个山洞,持火进去,洞中无人,也无藏物,只是有敌人遗下的兵器衣服等物。大家对常青的猜测更深信不疑,持火把向暗道走去。此暗道很长,沐莹他们在洞中走了很长时间,才到头,出口不远,就是一片树林。沐莹他们站上高处观测方向,见从山洞到暗道出口的方向,正是奔德州。他们估计,高管家一定押这批珍宝,到德州去了。 沐莹他们为等派出去的人的消息和丐帮消息,只得暂住下来。第三日,田怡派出去的人便回来报告:那高管家押了那批珍宝,进了德州的鲁王独乐园。 于是田怡沐莹等商议,他们移营德州北,卡断敌人从德州往北逃的道路。众英雄伺机夺宝。沐莹等到了德州,通过在德州的丐帮朋友,知道大批敌人住进德州守备使军营,只有圣手如来,假教主和高管家,带着那批珍宝在独乐园。 当天夜里,沐莹和田怡换了夜行衣,用黑纱蒙面,去探独乐园。 独乐园本是鲁王在德州的一处别墅,深宅大院,院里房屋鳞次栉比,中间一个大殿叫颐性阁。沐莹和田怡都是当世绝顶的轻功高手,绕过正门,从侧面墙上,飞身上房。二人俯在墙上观看地面,只见情形不比寻常。院里布满岗哨,还有三五一队的游动哨,到处巡回。 沐莹暗想:“贸然下去,倘被敌人岗哨发现,就会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他一拉田怡的衣角,又退回墙外。二人低语了几句,绕到一个有树的地方,又飞身上墙。他们身轻如猱,过树挪枝,移向全院亮着灯的主房。 到了主房不远处,他们一个跃身,就从树枝飞上那主房的屋脊,真是身轻如絮,踏雪无痕,落地无声。但是尽管如此,还是被屋里的人觉察了。屋里跑出了三个人,一个是圣手如来,一个是假教主,一个是高管家。 沐莹和田怡听到屋里有动静,知道被发现了,赶忙从后边一跃而下,抓住椽头,卷身上房,侧身藏在屋檐下。那主房是飞檐翘喙的大瓦房,屋檐伸得很长,二是贴椽,侧身其间,下面的人,很难发现。 圣手如来等从屋里窜出来,用目四处搜索不见有人,又绕房看了,然后飞身上房,均不见有人,才放心回屋。 沐莹和田怡等敌人查看过了,才敢出了口气,身子稍动了动。他们知道敌人的警觉性很高,不敢到房前去偷看。幸好,屋后檐下有通气孔,他们将耳贴在孔口偷听。 屋里三人在说话。声音很低,但是沐莹和田怡都有听声辨器的功夫,耳朵很灵,屋里的话听得清楚。 “方才我以为他们追踪、侦察,吃了一惊。”圣手如来说。 假教主道:“我们做得很严密,他们不会知道珍宝藏在何地方。” 圣手如来却道:“对那伙人,我们可不能低估,这批宝运不到目的地,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高管家道:“以下属之见,不如设法把这批珍宝运出去,不然太牵累我们了。” 圣手如来道:“运出去?此事谈何容易?!我想此时,沐莹等人早已在德州城外,张罗以待了。”接着俯在二人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看,只有如此。” 屋外的沐莹、田怡惊叹圣手如来料事如神。想听圣手如来下边的话。但他的话声音太低了,一个字也听不清。他们等了会子,屋里再没人说话,一会儿,屋里灯烛也熄了。他们知道再也探不出什么,就从屋檐下退出,悄悄出院。 沐莹田怡回到他们住的地方,把在独乐园听到的话,告诉大家,让大家商量办法。 江水清道:“从沐大哥和田姐姐偷听来的话,我们可以知道这么几点:一、这批珍宝在敌人手里,敌人尚未运走,二、独乐园可能只是高管家等人的住地,并不是藏宝地,他们一定是把这批珍宝藏在另一处既离此不远,又隐秘难寻之地方,三、他们正策划一个阴谋,要把这批珍宝运到他们主人那里去。” 田怡道:“对,对。江兄弟所解得一点儿不错,我们就要根据这三点,想劫宝办法。” 慕容季英道:“不知藏宝地点就无法盗、无法侦知敌人的阴谋,就无法劫,因此要劫宝,只有一步步来。一是寻找藏宝地点,二是侦知敌人的阴谋。只要二者我们做到其一,其宝就可到我们手里。” 欧阳静道:“这样太让人心急了,我认为干脆去攻独乐园,把高管家、圣手如来、假教主都捉住,问他们的口供……” 田怡摇头道:“我看这样不妥。一是我们这样做有重大牺牲,也不见得能捉到活口,二是那三个敌人都是死硬派,恐怕他们至死也不肯说出藏宝地点。” 沐莹道:“我们孤注一掷去硬攻敌人,不合算,但是设计捉一个敌人的舌头,还是可以的。一般的敌人不知道情况,圣手如来、假教主又太扎手,最好是捉高管家。我们这几天,要派人监视敌人的活动。一是伺机抓高管家,二是‘风欲起而石燕飞,天将雨而商羊舞’,从敌人的活动,能知敌人的动向。” 田怡道:“我们明天就派人,暗中监视独乐园,设法捉住那高管家,试试看。” 欧阳静道:“不用试,只要捉住高管家,我能撬开他的口。” 大家计议出了眉目,当夜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晨,田怡刚派出监视独乐园的人不久,就有人回来报告,他们看见独乐园门大开,那个圣手如来、假教主、高管家他们的人扬长而去了。 田怡道:“你们看得清楚吗?” 那个报告人道:“看得清楚,我们的人,有一个人蹑着他们去了。让我回来报告。已经定好,他们在后面留下暗号,让你们顺着暗号去追!” 这是一个新情况。田怡和众英雄商议后,决定跟踪敌人,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派去跟踪敌人的,有沐莹、少华、江水清和东方云英,剩下的人守在原地。 沐莹等四人来到独乐园门口,都不禁愣住。偌大的一个院子,只有一个老院公守门。从门口往里一望,院里空空如野,冷冷清清。他们离开门口,找到了跟踪圣手如来去的人留下的记号。他们施展轻功,顺记号前行。 四人均轻功绝顶,纵跳腾飞,如同乘虚驭风,追了一个多时辰,就追上了跟踪敌人的那日月神教徒。他们打发他回去,四人悄悄在后面跟圣手如来。 圣手如来、假教主、高管家三人,带着三四十个日月神教徒,顺着大路,扬长走去。他们仿佛未发觉有人跟踪,边走着说笑自若。 到中午时分,圣手如来他们在一个小镇的茶馆前停下,进茶馆喝茶,吃饭,稍事休息。 沐莹等四人绕过圣手如来他们,在小镇的另一头坐了休息,边监视敌人,买了些方便饭吃着,要了壶温茶喝。 圣手如来等吃喝完毕,继续上路,向远离鲁王独乐园的方向而去,对那批珍宝真有掉着不顾之势态。 沐莹等人看了,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是依然紧迫不舍,看他们玩什么鬼把戏。 圣手如来等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到天黑已离开独乐园一百多里,他们走到一个市镇,找了个上等客店住下。 沐莹等四人在圣手如来一干人全部进店后,也走进这市镇,在敌人住的那客店对面,觅了一个客店住下,轮换监视敌人的行动。 圣手如来把他带的人,全部安顿好之后,就和假教主、高管家在临街的一间屋里,大开酒宴。沐莹等四人从这里窗子里就可以看见他们映在窗上猜拳行令、饮酒吃莱,自然谈笑的身影。 沐莹他们边监视敌人,也要了酒菜来吃。 圣手如来等三人,酒兴很大,他们从住店里就喝,直到沐莹等人吃喝完毕,仍喝个没完。 沭莹等四人吃完了饭,就监视着圣手如来等三人。这三人直喝到深夜,最后都酩酊大醉,伏桌而卧了。 沐莹等四人见他们伏卧桌上,背部犹隔窗可望,也就放了心。他们一人监视敌人,三人睡觉,互相轮换。 第一个当值监视圣手如果等三人的是沐莹。别人和衣而卧,只他独坐窗前,凝视对面的客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少华醒来,才换沐莹睡觉。直到沐莹去睡觉,也没见圣手如来等三人伏在桌上的背影动一动。他曾想,这时候若是去杀他们,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又想,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不能暗地杀人。另外这样杀了三人就再寻不到那批珍宝了。所以他特意嘱咐少华,只许监视,不许行刺。 第三班监视的是东方云英。云英听了少华的交待,也未敢擅自行动。 第四班监视的轮到江水清。江水清见圣手如来等身不稍动,心为酒醉酣睡未醒。他想,何必这样又追又看自找麻烦,悄悄蹑近那个屋子,纵进屋去,杀死两个,活捉一个,岂不省事?他这样想着,悄悄出店,蹑到对面客店窗下,舔破窗纸向里一看,不尽一愣——这屋里哪里有人!桌上摆着三个枕头,每个枕头上蒙着一件衣服。他怕敌人伏击,急忙后跃,可是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急急忙忙纵进自己住的店里,叫醒了沐莹道:“沐大哥,不好!我们中了敌人金蝉脱壳之计了!” 沐莹忙问道:“江兄弟,勿慌!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水清道:“敌人狡猾,假装酒醉骗我们,桌上放的只是枕头,他们的人早已走了!” 沐莹惊得“啊!”了一声,呆在哪里。想了许久才道:“敌人真狡猾,一定是故意把我们引出来,他们又回去了,我们往回里追!” 江水清道:“他们不会奔京城或者别的地方码?” “不可能,”沐莹道:“江兄弟,你没看出他们使的是调虎离山计吗?j他们一定是回去取那批珍宝了。” 江水清想了想道:“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想这一点呢?我们快去追他们。” 可是沐莹喊醒了客主,算了店账,齐到对面店里查看,见那个店里,跟圣手如来同来的那些天外来客尚在,只是不见了圣手如来、假教主、高管家三人。 沐莹他们进店,叫起那些天外来客逼问。那些天外来客被蒙在鼓里,不知三人去向。 沐莹等知道上当,赶忙往回赶,可是这次敌人甩掉了包袄,轻装前进,沐莹他们再也追不上了。他们顺原路追回,一路上没见敌人的影子,非常沮丧。不过他们坚信,他们不会判断错。敌人一定进了德州。 沐莹他们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田怡姐姐,田怡派了人和沐莹他们一起环城寻找,果然在离城不远的地方,碰见了圣手如来等三人。 原来三人饶道走僻静小路来的,所以反而走在沐莹等人的后面。圣手如来等见了沐莹他们,大吃一惊,扭头就走。 沐莹等纵身过去,把他们拦住。沐莹横剑问道:“阁下等三人,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圣手如来等张口结舌,许久才道:“道不同,不可为谋,这你就别问了。” 江水清道:“今日事,我们非问不可!你们把那批珍宝藏在哪里了?是慷慨一点儿早早说出来呢,还是等着做阶下囚时说呢?” 圣手如来冷笑道:“阁下还是别痴人说梦吧!凭你们那点儿本领,配说这样的大话吗?” 沐莹道:“今日狭路相逢,咱们就再较量较量吧!我们若以多为胜嫌胜之不武,咱们-对一。” 形势已经摆在这里,也不容敌人后退。圣手如来道:“好,你们一起上也不怕!”他大着胆子这样说,实际上心里很不愿意战,这一战,无论他们胜负,就把他们的计划毁了! 沐莹道:“想着武林称尊的人,当然不把我们瞧在眼里。不过我们是武林人,不能破坏武林规矩,我们还是一对一,不愿群攻。我和阁下是老对手了,还是咱俩试试吧!”二人战在一起。 少华道:“我是日月神教的左护法,我攻假冒充教主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假教主只得鼓勇向前,二人战在一起。 江水清道:“我自离开北溟来到中原,你们那群人物中,别人的武功都领略过了,只遗憾没与高管家比过。今日天从人愿,正好有这个机会。”说着挺剑攻向高管家。高管家还剑交战,二人战在一起。 沐莹提示道:“高管家本是我盟叔的管家,我盟叔杨春田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于是高管家辞去残枝随春风,改换了门庭。他积其鸣吠之长,遂入高门之窦,那张口宝贵着呢,江兄弟手下留情,可不要毁了这张尊口哇!” 高管家一惊,想不到沐莹了解他的身份。 江水清明白沐莹的意思,答应道:“高管家之口这么重要,我就在他身上多造一个!” 高管家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沐莹等人的对手。虽然他几个月没出江湖,在僻地专修主子刀法,但对战胜沐莹等武功登峰造极的对手仍无信心。但今日势已把他逼到非拼命不可了,他只得硬充刚强,一交战就快刀猛攻。这小子心黑手辣,迭施狠招儿?初交手还真逞一种威势。 江水清艺高胆大,从从容容出招儿,以不变应万变化解高管家的刀法。高管家的程咬金三斧子使完,便与江水清轩轾立分了。于是江水清招法一变,改用寒光飘雪剑的攻招儿,剑如雪花飘飞,剑光剑势笼罩了高管家的四处。剑法飘忽、迷离奇幻,弄得这家伙不知该怎么化解,只有快刀护身。他刀舞得形成光幢,罩住身体。无懈可击,水泼不进。但是这样太消耗体力了,江水清攻了二十几招儿,他就累得汗流浃背,呼呼喘气。 江水清本可一剑使高管家毙命,但是江水清故意不刺他,仍用那种寒光飞舞,雪花绕身的飘忽剑法,消耗他的体力。后来,他终于体力难支了,觉得腰酸腿乏,手中刀也重似千斤。挥舞得越来越慢,那罩住身体的光幢,也就出现了很多洞隙。江水清觑准一个洞隙,递剑刺入。高管家的刀没封住,被江水清的剑刺在肋上。 高管家一愣。江水清在他这一愣怔的工夫。一脚踢在他的手上。这小子钢刀脱手飞出两丈多高,被江水清接住。江水清扔刀给他道:“高管家,来再战!” 高管家不说话,也不拾刀,撒腿就跑。 江水清哪能让他跑掉,飞身过去?犹如鹰扑小鸡,把他抓在手里,点了穴道。 因高管家是沐莹点名要的“舌头”,怕他口中有毒,咬舌自尽,一扳他的下腭,摘了挂钩。这样,他就是想自尽,也没办法了。 江水清对云英道:“英妹!把他押到田姐姐那里去!” 云英答应,押了高管家就走。可是走出不远,忽然圣手如为和假教主,分别从各自战团撤出,飞纵过来,两口刀分别刺中高管家左右两肋。云英挥剑去救,已经来不及,二人抽出刀,纵飞而去。 沐莹大急,飞纵,过来,先捆上高管家下腭,挂钩,然后给他止血、解穴、输力救治。 圣手如来和假教主本意是杀这家伙灭口,可是他们杀他未死,反倒激起了他的怨恨。 他瞪起喷火的小眼睛、望着逃窜的圣手如来和假教主道:“李存!邵文!你们好……狠……!”说了几个字,就昏死过去。 沐莹赶忙抱起他呼叫:“高管家!高管家!……”呼叫了好一会子,高管家才睁开了眼睛,看着沐莹。 沐莹道:“高管家,跟着他们是没好下场的。你说,那批珍宝藏在哪里?” 高管家不语。 沐莹道:“高管家,你说嘛,只要你说出那个藏宝地,我们尽力救活你。” 高管家摇头叹气道:“我不行了……你们救我……白费力气……,想不到……” 沐莹道:“倘然尽不了人一,我们安葬你,绝不让你暴尸荒野,做饿狗之食。” 高管家感动了,双眼流下泪水,声音微弱地道:“我跟着……他们……罪孽……很多……这……这是……应得的……报应……那批珍宝……在……鲁王……德州……另一个别墅……花园的……深井中……”说罢瞌然,不再言语。 沐莹唤道:“高管家!高管家!你醒醒,你醒醒,还有什么事吗?” 高管家又悠悠醒转,慢睁眼道:“那个彬彬在……在……秦寿……王府……”这是求同尽灯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字,已经听不清了。说罢闭上目,头垂在沐莹臂上。 沐莹放下高管家,大家用剑挖了一个坑,埋葬了他。 沐莹等四人,回到田怡大营时,田怡正在焦急等待。她已经派人到守备使府探过了,只有柳有章带大内侍卫和一些无着落的天外来客寄住在那里,一点儿举动也没有。也派人到独乐园和德州城外四处探查,也不见什么异常。圣手如来、假教主、高管家带着他们的人离独乐园后,一直没来。“他们为什么空手离开这里呢?他们真舍得把珍宝扔在这里,空手而归吗?”田怡想,但立刻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一定有什么鬼把戏。他们要使调虎离山计把我们调走吗?可是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为什么双方的人都不回来?莫非他们设埋伏袭了莹弟他们?……也不可能呀,莹弟他们个个机智、勇敢,敌人奈何不了他们哪!况且,若是敌人袭击了他们,敌人也就早回来取宝了,为什么都不回来呢?” 田怡正在想这件事,沐莹他们进屋。沐莹对田怡叙说了这一天一夜跟踪敌人的经过及从高管家口中得到的藏宝地点。田怡大喜,派了几个日月神教徒,去探鲁王别墅的动静。 这鲁王另一别墅在城东南河湾里的一片树林中,离守备使军营不远,派去的人探听回来,这个别墅很安静。 田怡与大家商议取宝办法。 沐莹道:“取这批珍宝不能在白天。因为白天我们进鲁王别墅去取宝,别人会怀疑我们是强盗打劫,去报告官府的。” 田怡道:“对。我们应尽量避免与官府冲突。那里离守备使府不远,我们去找宝、取宝更要对外严密。” 怀方道:“那么,我们的取宝时间,只能定在夜里了。可是夜里取宝,又难免惊动守备使府。要想没有危险,只有在鲁王别墅和守备使府之间,没一条防线。” 田怡道:“那么大家就先休息。养精蓄锐,今夜就去取宝。” 大家都说“好。”正要去休息。忽然派去巡城的暗探跑回报告:“田教主!德州守备使大营出来数百人,进鲁王别墅去了!” 听了这个报告,田怡和在场的英雄均吃一惊。大家均想到:这一定是敌人要硬抢宝。 田怡道:“是让敌人抢去,等遇机会再劫呢?是和敌人邀行夺宝战?” 欧阳静道:“我们想要这批珍宝,就要去夺,还犹豫什么?” 沐莹道:“欧陌兄说得对。我们既然对这批珍宝志在必得,就非夺不可。早晚是夺,就晚夺不如早夺。如果不早夺,让敌人取走,就有流失的危险。” 田怡想了想道:“好。咱就全力去夺。关大哥!你和江兄弟,云英妹子带四百人,去在守备营外设伏,只要守备大营出来人,去攻鲁王别墅取宝之敌,就全歼他们!” 关胜杰、江水清、东方云英答应,带四百日月神教弟兄,悄然去了。 田怡又道:“剩下的兄弟姐妹全去夺宝。夺宝由我和静弟策应。由莹哥、华妹、慕容兄弟、方妹妹,带四百人做主力。” 田怡布置完了,大家各按命令行动。 沐莹、慕容等四人,带着四百多日月神教弟兄,冲在前面,直奔德州城东南的鲁王别墅。后面跟着田怡、欧阳静带领的二百日月神教弟兄。 沐莹等四人冲到鲁王别墅门口。门口有二十多个鲁王侍卫持刀守卫。沐莹等四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他们四口剑齐舞,舞成四个光幢,形成一个剑网向前推进,后边四百人兵刃齐举,喊杀连天。敌人逢者必伤,挡者必亡。他们边杀边进,眼看就要冲进大门。里面又跑出几十个大内侍卫堵截。四人猛往里冲,所向披靡,硬生生把敌人逼退。敌人关门不及,沐莹等人冲进院内。 沐莹他们冲进二门,圣手如来、假教主、柳有章持刀开路从内院冲出来,他们后边是三百多个大内侍卫、天外来客相日月神教凶徒,带着那批珍宝。 沐莹道:“李存、邵文、柳有章,你们留下那批珍宝,我可保你们全身而退。如果你们执迷不悟,胆敢抗拒,日月神教徒众。会把你们击为齑粉的!” 圣手如来冷笑道:“沐家小子,你以为我们就这样脆弱,经不起一吓吗?告诉你们,我们有守备大营的千军万马做后盾,如果你们再不逃跑,被击为齑粉的是你们!”说着挥刀就往外闯。 沐莹等持剑奋力而战。鲁王别墅成了激烈的战场,六七百人在院里混战,一片刀光剑影,满地鲜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田怡和欧阳静带二百多人在外策应,被守墙守门敌人关在门外。欧阳静带领几十个日月神教徒中勇士,冲到门前,用大木撞门。田怡带着一百多人的队伍围着墙大喊,声震天地,吓得院中敌人胆战心寒。 院子里,混战了约半个时辰,守备大营便有千八百人冲出来,欲往鲁王别墅去救援。 关胜杰眼看从大营里出来的敌人进了埋伏,但是仍不下攻击命令。 敌人出营后没受到攻击,于是倾巢而出,全部冲向鲁王别墅。 这些敌人救人着急,往前冲杀奋不顾身,不大一会儿,就全进入他们的埋伏圈。关胜杰一声令下,日月神教徒们矢如雨下,射向守备大营官军。一轮箭矢过后,便喊杀连天,各举兵器,从四面攻向敌人。 守备大营的敌军,骤然受到攻击,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对方虚实,不敢硬攻,仓皇退回大营,龟缩不出。 圣手如来李存等战了约一个时辰,虽然他们三人未显露败像,但手下死伤很重,三百多人的取宝队伍,已经死了一半有余。守备大营的救兵不到,外边又有数百人为日月神教喊杀助威,看形势,就要冲进院子,与沐莹等合击他们。 圣手如来大急,高喊道:“来取宝的弟兄们听着!看情形带走这些珍宝很不容易,我们宁可毁了它们,也不留给日月神教。从现在起,凡我方人员,无论谁对那批珍宝都可随便拿取,但是不能只顾抢那些东西,耽误作战杀敌!” 圣手如来这是一个很大的失策。常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圣手如来此令一下,敌人顿时忘了处境之危险,纷纷去抢珍宝,没人来拼死战斗。而且抢到珍宝之人,惜财也就惜命,于是自行退避,战斗力大减。 沐莹怕这批珍莹流失,纵身过去,站在珍宝堆旁,大喊道:“此珍宝是日月神教之物,有敢私藏不献者,杀勿赦!” 沐莹这么一喊,果然有效,敌人全晓得沐莹等人武功高强,非常害怕。有的惧他惩治,把抢到手的珍宝,又放回原处,有的怀宝而逃被沐莹等人杀死。这一来,抢宝的敌人被沐莹等人镇住。珍宝虽流失了些,但哄抢局面被制止了。 这时候圣手如来才着了急——敌人不哄抢珍宝了,却没一个人参加战斗。沐莹可以抽身跳过去镇住敌人,圣手如来被少华带的日月神教徒缠住恶斗,抽身不能。他大叫:“弟兄们,快来参加战斗,胜利后这些珍宝,全分给大家,绝不能让这批珍宝落入敌手!”这喊话,亦近哀求,对敌人已无半点威慑和命令的力量。古人言“夫战。气也”,敌人士气已坠。他们见战况这么险恶,主人又鞭长莫及马腹,谁愿回来涉险!敌人都不回来,战场上,实际等于圣手如来等三人战沐莹等四大高手及四百多个日月神教徒,孤立无援。 圣手如来李存,看形势很不利于他们,再战下去,枉送-性命,于是对假教主道:“带着咱们的人,冲出去!” 假教主、柳有章点头,于是三人联刀,向外冲去,剩下的敌人跟在后面。 沐莹知道此役杀不了圣手如来等三人,挡他们枉造成过大牺牲,指挥众日月神教徒拦截抢宝的敌人,让三个敌酋去了。沐莹对被截住的敌人道:“你们已是釜底游鱼,幕上燕巢,性命操在我们手上。听我们话者活,违我们令者死!放下武器,把抢去的珍宝都交出来,就放你们出去!如搜出谁身上私带了这里的珍宝,当场杀死,决不宽贷!” 众敌人互觑了一下,无人敢抗拒沐莹的命令,先放下了武器,接着拿出抢去的珍宝,放回堆上。他们一个个被搜了身,放出去。 发放完了俘虏,田怡带大家清理查点那批珍宝,竟基本保持原数。 他们清理完了这批珍宝,天已将黑。为了这批珍宝能安全送到罗刹魔域,田怡和大家商量后决定:稍事休整,吃过饭,立即出发回罗刹魔域。 这一次抢宝的这批敌人元气大伤。田怡等押运这批珍宝:离德州,他们并未敢轻举妄动。 田怡等谨慎押运,十几日后,安全运抵罗刹魔域。 四十七、孤鸿人群 回到日月神教总坛,田怡抚衄了为发展日月神教而牺牲的烈土家属,奖励了参加夺教主战争的徒众,资助众日月神教徒回家各安旧业。 田怡、关胜杰为众英雄举行宴会,酬谢众英雄的援助。 田怡滴泪道:“没有众叔伯,没有众兄弟姐妹,我田怡已早做了朝廷翻和那个邵文的刀下之鬼。田怡的今天,是大家给的。田怡把大家当做亲人,对大家的好处刻骨铭心,永远不忘,今后无论哪位有事,都是田抬之事。” 罗刹魔域又重新修复。建造得固若金汤。假教主邵文也自顾不暇,无力来争教主之位了。众英雄呆在罗刹魔域没事,都想各奔前程,去了结自己的事。 赫连惠宣被日月神教所聘,终生留此,做了日月神教的左使。 林大兆脱离明廷,受到大内高手追杀,也愿同赫连惠宣留下,做了日月神教的右使。 悟性和尚死了,悟行大师了无牵挂,要去云游天下,览三山五岳之胜景,游江南三江五湖之风光。 皇甫松归隐皇甫山庄躬耕垂钓。 烟波野老和东方红,也愿意随皇甫松去,在太行寻一风光佳丽之地,建宅隐居。田怡以日月神教的名义全力支援这件事。 沐莹带少华要去救彬彬,然后去寻杀亲仇人,报仇雪恨。 怀方要帮助弟弟报仇,慕容季英自然跟去。江水清和云英也愿帮沐莹去报仇,言明帮沐莹报仇后再回太行山侍奉东方红和烟波野老。 杨逢春的伤已经痊愈。他怀疑被杀死的那个杨文中是假的,也要跟沐莹和找那个杨家叛逆。 沐莹邀武先生去跟他复仇。他恳意表示要养武伯父一生。武先生要为朋友报仇,愿意跟沐莹和少华去。 沐莹决心要去天外仙庄,一是为救王玉英,二是觉得天外仙庄很神秘,仿佛武林中发生的一切事,都和那个天外仙庄的柳老泉有关。他恳求公输远和皇甫松帮忙,带他们去天外仙庄会柳老泉,公输远和皇甫松全答应了。 田怡为报答沐莹的无私援助和助少华,也把教务交给关胜杰,也和欧阳静来帮沐莹一了心愿。 沐莹对武先生道:“伯父原就怀疑杀我父亲的仇人一定是先下了毒,使我父亲的武功消失几成后才能得手的,我认为伯父说得很对。我碧莲妹和少华妹都中过这种毒。我皇甫老大哥说,他曾有过这种毒药,后来送给了天外仙庄的柳老泉。少华妹她们中的这种毒,是圣手如来的人下的,柳老泉的儿子柳有章与圣手如来等同事一个主子,我王婶又被掳去天外仙庄,我怀疑我的杀父仇人,与这个天外仙庄的柳老泉有先系。” 皇甫松道:“什么?柳老泉的儿子柳有章!柳老泉哪到有什么儿子啊?” 沐莹道:“有。四十来岁,现任明廷大内总管,也使寒光飞云刀法。” 皇甫松道:“这真是咄咄怪事,真是咄咄怪事……我的朋友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绝不是柳老泉干的事,我拿性命担保,这绝不是柳老泉干的。” 沐莹道:“当然,别的都是推测。柳有章是柳老泉之养子,我王婶被掳到天外仙庄,这两点确系真的!” 皇甫松道:“这就真怪了——好吧,我把烟波老儿和东方红送回敝舍,就陪你们到天外仙庄去一趟。若真是我那朋友造了那些孽,我们就一起讨伐他!” 宴罢,欲离开罗刹魔域的和大家告别,各奔前程。沐莹要等皇甫松回来,和几个青年英雄,暂留在罗刹魔域里,整日研练各家剑法。 不几日,皇甫松回来,他们上路向北京北的八达岭进发。 走到北京,沐莹道:“方兰堡有个潘彬彬,是方景纯的外甥女,虽自幼生长在方家,可真是一只鸡窝里的凤凰。昔日碧莲落难方家,我前去营救,若没有她的帮助,连我也要落入方老贼魔掌。彬彬救我出来后,也逃离方家。可是不幸,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从前我杨春阳叔父家那个高管家,改换门庭,又换了新主子,可惜直到现在也弄不清他的新主子是谁。只知道,那是个贪色的家伙。高管家不知用什么方法,擒了潘彬彬,欲献给他的主子做妾侍。当时,因他的主子正练一种绝世武功,必须摒绝女色,令高管家把彬彬寄禁在杨大哥的岳丈陈守旭前辈家里。陈翠屏妹妹因为同情她就放了她,因此陈家全家遭劫难。可是这个彬彬姑娘太不幸了,逃出不久,又落入高管家手里,从此就再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原来我以为高管家家的主子就是圣手如来,因为陈家二老都是他杀害的。后来我才知道,高管家、圣手如来的后面,还有一个主子,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那个高管家临死对我说了彬彬的下落,说她在北京秦寿王的王府里。我想,一定是高管家的主子把彬彬送给了秦寿王。至于什么原因,现在我们尚不知。我怀疑高管家那个主子,不是制造武林祸源之人,彬彬姑娘被他掳去时间不短,一定了解他不少情况。我打算龙口夺珠,把彬彬从秦寿王府里救出来,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帮助我?” 杨逢春道:“翠屏活着的时候,常常称道彬彬武功人品,也常嘱咐我,倘知彬彬的下落,要救她出苦海。现在翠屏死了,我绝不能忘她的遗愿一-我愿意和沐莹弟救彬彬。” 杨逢春提到陈翠屏,不禁引起大家的伤感。彬彬既是陈翠屏夸奖的好姑娘,大家也就都很同情她。少华道:“这个彬彬姑娘,能帮莹哥从方家教出碧莲妹,一定心地很善良,我愿去救她出虎口。” 田怡道:“彬彬口里,也许有我们需要知道、而不知道的情况,我们非救出彬彬不可。” 大家都同意去救彬彬。于是齐进北京,在珠市口一家客店住下。 夜里,沐莹、田恰、少华、杨逢春到秦寿王府去侦察。 秦寿王府,是明亲王府中最大的王府之一。宅第宏阔,院内楼台殿阁各种建筑错落有致,树木参差掩映,苍翠中露出懈次栉比的飞檐碧瓦屋顶,更显出一种森森庭院的景象。 这些房屋中,有几处亮着灯,沐莹他们奔亮灯的房屋走去。悄悄蹑近后窗,偷听窃看。 那是一个宫殿。宫殿里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昼。豪华的大厅,挂着名人字画。格橱上有书卷、画轴,有古玩、玉器。几案上摆着珊瑚、盆景,雕瓶里插着孔翎、雉尾,桌上摆着山珍海味,桌后坐二人,边看宫女的轻歌曼舞,边饮酒进餐。 饮酒的二人,主席上坐着的只见后背,是一个胖老头,客席上坐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高个人。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问王爷,不知可否?”那小胡子呷了一口酒问。 那胖者头一定是秦寿王了。他兴致很高,春风满面望着小胡子道:“贵使即贵客。贵使对本王有什么疑问,请讲!” 小胡子看了看胖老头的脸色问道:“请问王爷,王府里美女如云,竞美比妍,为何非要夺敝主之爱呢?王爷一定知道,虽然彬彬誓死不从敝主,但敝主是多么爱她,曾为她摒绝了一切女色……” 那秦寿王奸笑着:“小王府里美女如云不假,但百朵桃花,也不抵一朵牡丹哪!正是因为贵主花甲之年,还对彬彬垂涎三尺,所以本王才馋她……至于为什么本王非让你们主子献她不可嘛……”他一挥手,下人、舞女、伶人都退出大殿。他见这些人都退出去后,才低声道:“贵主知道昔时有个狂小子沐莹吗?他用假圣旨救出朝廷钦犯唐赛儿,当时我和贵主有密约,由本王给他们白银十万两,让孙将军给本王换下唐赛儿。想不到唐赛儿让沐莹等救出去,本王怕担欺君之罪,还搭了个丫头去打典孙将军。现在事情过去了,我的十万两银子白花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岂能甘心?要唐赛儿不成,我就要他的潘彬彬,这样我还嫌吃亏,不过这彬彬长相倒令我很满足……” 窗外的沐莹一惊,心想:“啊!原来孙将军的暗渡陈仓之计是小胡子的主子策划的,不知他的主子是谁?” 田怡暗骂:“这个老胖猪样东西,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小胡子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敝主忍疼割爱。不过……不过听说那潘彬彬倒扎手得很。直到现在敝主还是干口渴,清露也没尝到一滴。” 秦寿王哈哈笑道:“这你放心,你们主子既用毒药让她慢慢失了武功,我就耐心地等她几天,等她武功全失的时候,嘿嘿……” 沐莹等人当然知道秦寿王“嘿嘿”以后的意思,不禁为彬彬担心。都想,我们若不救彬彬,她早晚要成为这狗王的床上玩物! 沐莹知道再在这里听,也不会听到有关彬彬囚地的线索,一捅少华,就飞身离开。少华暗暗通知了田怡和杨逢春,都离开宫殿,跟沐莹而去。 他们躲到假山背后的花丛间。沐莹低声道:“在诸多皇亲里,秦寿王还不算太坏,他的荒淫生活,是皇帝给他的,罪孽倒不在他,所以我打算只救彬彬,不杀秦寿王,至于那个‘贵使’,倒应该抓住问一问。” 大家点头同意。 田怡道:“我们的目的是为救彬彬,至于那个‘贵使’倒好办,我们只要在外面等着,他一出来就可以盯住他!” “我们救彬彬,总得知道她被囚于哪里,”少华道:“不知道她被囚在哪里,怎么救?” 沐莹想了想道:“彬彬是十万两银子买的贵人,不会把她押在牢房里,她现在还未从秦寿王,必有人看着她,不能让她随便行动。我想,找亮着灯的好房间,总能找到她。” 大家同意沐莹的想法,纷纷上房,看哪个房间亮着灯,就到哪里去找。 他们找的第一个亮灯屋里,几个尊卑都有的女子正传花行令、猜谜弄博,她们边玩边饮酒,淫笑荡态,让人看了作呕。他们猜想,这一定是秦寿王和他的世子们的诸多妃子,她们生活空虚,醉生梦死。沐莹觉得这些人很可鄙,也可怜,离了这个房间,勾奔别处。 他们看的第二个亮着灯的房间是一个正房的东屋。这间屋子在王府中间一个小院里。他们进了这个小院,悄悄蹑到窗下。从窗洞往里看,正有一个男的被窝里搂着两个女的,亮着灯宣淫。沐莹看了一眼,扭转头低声道:“好肮脏,赶快走!” 少华等人很聪明,也就知道沐莹看见了什么内容。都随着他离开,飞身上房。 他们看的第三个亮着灯的房间,是更夫和巡夜家丁的住室,几个人在屋里呼五喝六地赌博。这些人边赌博,边用粗话、脏话打趣。十来个亮着灯的房间都找遍了,看到的尽是些吃喝玩乐之人,哪个屋里也没有彬彬。 沐莹他们在僻处商议,决定捉一个人问一问。去捉谁呢?这样的事,一般的下人是不知道的。可是要捉知道这件事的人,到哪里去找呢? 他们正在踌躇不决,忽然沐莹他们看过的第一个亮着灯的房屋门开子,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这两个人,二个人手提纱灯照藉,一个人跟在后面。二人出屋,走向一个僻处。 沐莹他们知道,此二人必是出来方便的,没立即捉她们,果然,她们是去解手的。她们解完手回来,走到一个树丛。田怡与少华跳出来,截住她们。那二女子吃了一惊。提灯的女子惊得纱灯撒手,掉在地上烧毁了。 田怡与少华动作都那么快,一人去捉一佧,她们每人捉住一个,一手堵口,一手揽腰,还没容那两个女子叫出声,就都被捉住了。 几个人把两个女子带到僻处放到地上。少华手持长剑威严地低声道:“别哭叫,哭叫杀死你们!” 两个女子把哭声咽住,战兢兢跪在地上,连连叩着头,低声道:“诸位奶奶爷爷饶命!诸位……” 少华看她们吓成这样,觉得很好笑,强忍住笑。田怡低声道:“你们不要怕,捉你们来,只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只要你们实说,我们马上放你们回去!” 两个女子叩头道:“我们愿说愿说!我们愿说,奶奶请问,奶奶请问!” 沐莹道:“你们王爷,最近弄来了一个叫潘彬彬的女子,把她藏在哪里了?” 两个女子想了想道:“奶奶、爷爷饶命,此事小女子们突不知道。” 沐莹道:“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是不愿说,是不是?” 那个年龄大一点儿的女子道:“爷爷息怒,这件事不是小女子不说,是实在不知道。前几天,我听说弄来一个天下美女,不知是不是叫潘彬彬?” 沐莹急问:“这个女子现在哪里?快说!” 那个原来提纱灯的、年龄较小的女子道:“大殿的后面,有一个小院。院里没有房,只有假山、亭台,那里有个地下室,一般不顺从王爷的女子,都放在那里。” 沐莹道:“你们二人带我们去,到那里我就放了你们。” 两个女子无奈,只得领路带他们去地下室。 那年龄小的女子在前,别人跟在后面,绕过主房,到了那个小院门前。年龄大的那个女子,指着小院低声道:“这就是那个小院。地下室在靠北面的假山后的亭子里,进口有铁板盖着,加了锁,但从外边能开……” 沐莹走到那小院门口。门口左面有一间小房,亮着灯,沐莹走到房前往里一看,只见屋里有两个仆人和衣而卧。 沐莹示意那两个女子叫门。那年龄小的女子拍门叫道:“喂!哪两位大哥当值?” 屋里一个人胡里胡涂道:“哪……哪呀?半夜三更的……做……做什么?” 那年龄小的女子道:“我们是玉王妃和春香,快开门!快开门!” 里边那人道:“是玉王妃呀,有什么事吗?” 那玉王妃道:“你们开了门再说。” 一个守卫开了门,沐莹一跃进屋,点了两个门卫的风池穴和哑穴。像两节木头一动不动。 沐莹从门卫身上,搜出了开两道门的钥匙,出了屋,把小屋的门反扣上。 沐莹开了小院的门,带着三人走进小院。他们绕过假山,走进凉亭。亭中果然有一个洞穴。沐莹掀开盖穴口的铁板,他们打火点了腊烛一照,见口下有台阶。 春香持烛欲下,沐莹把她拉住:“先别下!让我试试有无机关。”说完从凉亭搬了一个石墩子投下,石墩子“咕咚”一声,掉在第一个台阶上,接着“骨碌碌”-响了一阵,滚进地道,沐莹见石墩子落入洞中,别无反应,这才放心,示意春香带路进洞。 春香持腊烛走在前面,玉王妃紧跟春香下去,沐莹等四人跟在后面。 沐莹等跟着春香走了二十几个台阶,前面就是一道铁门。铁门上着锁。沐莹上前开了锁,推开铁门进去。一进铁门,里边一片明亮。仔细看,均是从一排房的窗子上映出的光。他们走进那个灯烛辉煌的大屋,见里边牙床锦帐,雅致豪华,只是不见人。沐莹喊道:“彬彬!彬彬姑娘!潘小姐!你在里面吗?!彬彬姑娘……” 他正在招呼,忽然后面墙上一张壁橱的门一开,里边窜出两个人来。一见这两个人,沐莹吃了一惊,他认得,这二人正是欲掳怀方姐去做徒弟的塞北双鬼。他想:“他们为何在这里?彬彬呢?” 玉王妃和春香见了塞北双鬼,吓得面无人色,扭头就往外跑。 田怡道:“回去睡觉,这里事不许对人讲!” 二人答应跌跌撞撞地去了。 这时塞北双鬼中的七煞恶鬼道:“什么人在此乱喊我徒弟的名字?” 沐莹等人又是一愣:怎么?彬彬何时做了塞北双鬼的徒弟? 沐莹知道对这两个浑人讲不出什么道理,对他们道:“两个丑老鬼!什么也别说,彬彬在哪里?快把她交出来!” 罗刹鬼母冷笑道:“彬彬就在我们手上,可是已做了我们的徒弟,你们凭什么要我们交?” 沐莹不想和他们讲什么理,一挺剑道:“就凭这个。两个手下败将,若知道我的宝剑厉害,就知机而退,不然我们的剑法可是无情的……” 塞北双鬼虽然前时在喜峰吃过沐莹的教训,但像他们这样野蛮、嚣张之人,怎能听得进沐莹三言两语的警告呢?二人挺着刚修好的怪武器道:“若能战胜我们,连我们也听你们摆布,若不能战胜我们,连你们的命也是我们的,更不用说,要回彬彬了。” 沐莹知道对二鬼这样的混人,多说无益,对杨逢春道:“杨兄,咱教训教训这两个老怪!” 杨逢春答应,挺长剑而上,直奔七煞恶鬼。 沐莹也举剑直奔罗刹鬼母。 四人两个战团,斗得难解难分。约斗了五十多招儿,仍不见胜负。 少华、田怡这才看出两个老鬼的厉害,正要上去助战,只听沐莹道:“你们千万别上来,你们若上来,这两个老丑鬼,就要说咱胜之不武了!” 少华急道:“可是……!” 沐莹道:“不妨事的。再战一会儿,就会真的打发他们做鬼去的。” 四人又战了五十多招儿,仍是不分胜负,沐莹与杨逢春暗暗加劲,又斗了二十多招儿,两个老鬼支持不住了,累得汗流浃背,呼呼喘气。但是两个老鬼硬充刚强,强自忍持。 沐莹道:“再不退去,你们就是名符其实的鬼了!” 二鬼是强硬惯了的,宁死也不逃走。沐莹与杨逢春大怒,欲下狠招儿将他们杀死。 眼看二老鬼就要命丧沐莹与杨逢春的剑下,忽然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沐少侠手下留情!千万别杀我师父……” 沐莹撤了剑,杨逢春也撤了剑。沐莹道:“彬彬姑娘,你真认了塞北二鬼做师父吗?” 彬彬含羞带愧道:“嗯,我已认了二位老人做师父。” 沐莹道:“彬彬姑娘,你知道吗?他们都是阴魂的人,是想霸占你的那个人的帮凶。” 彬彬道:“我知道。他们就是被那老家伙派来用毒废我武功的。可是他们已收我做了徒弟,不但帮我驱毒复了武功,还教我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虽然比不上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但也可说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沐莹道:“那么怎么办呢?!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老鬼不会放你走……” 彬彬道:“我去劝说两个师父,让他们改恶从善,跟咱一起走。” 沐莹点头道:“你去试试看吧!但愿他们能听你劝——我们到院里等着你们,劝好劝不好他们,你也要出来。” 彬彬点头。沐莹等四人走出地下室,到凉亭里休息。可是刚坐到凉亭里,就听得喊杀连天。小院外边,很多的人向小院奔来。 沐莹不由叫道:“不好!秦寿王发现我们进地下室了,一定是派人来袭杀我们。” 玉王妃和春香从小院门口跑回来,着急道:“一定是!一定是!方才我们又急又怕忘了说,守卫这小院的屋里是安了报警暗号的,也许是那两个混蛋报了警。” 杨逢春怒道:“若真是那两个狗东西报的警,我当场就要他们的命!”说着走出小院,走进门旁小屋。小屋里,两个门卫尚未解开穴道,但是一个门卫正用嘴抻一根绳。院子里几处响着铃声。 杨逢春怒极,上前“刷刷”两剑,将两个门卫杀死在屋里。杨逢寄走出小屋时,已见王府侍卫手举火把向小院冲来。杨逢春很着急,又退回凉亭与大家商量对策。 沐莹道:“我们冲出小院杀敌,绝不让敌人接近地下室。” 玉王妃道:“不可!王府卫士中的弓箭手很厉害,可要小心!” 沐莹道:“请玉王妃和春香姑娘躲进地下室里去!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们!” 玉王妃和春香谢过大家,回地下室去。可是她们二人刚走进地下室,就被从里边冲出的双鬼捉住。 双鬼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们!天助我们!我们能出洞了!” 说着一个捉了玉王妃,一个捉了春香,提着她们,就像提着一只小鸡那样轻便,不看别人一眼,大踏步向外就走。 彬彬从里边跑出来,一纵就落在二鬼的面前。彬彬跪倒二鬼面前道:“二位师父不听徒儿劝,你们走可以,但是你们若掳大,徒儿今后再不认你们做师父了。” 听了彬彬的话,二鬼傻呆呆地立在那里。二鬼日渐老了,子嗣全无,大有寂寞之感,因此想收个女徒弟,兼做女儿。前时选中了怀方,怀方不愿,现在又选中了彬彬。彬彬已拜师学艺了,尽管二鬼行事乖张,做什么事都不思前虑后,但这件事彬彬提出来,也不能不想想了。 七煞恶鬼愣愣地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彬彬道:“彬彬不认识他们。” 二鬼惑然道:“非亲非故,那么你为什么要管?” 彬彬道:“一个人学武,就应该为侠为义,侠义者,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位师父不分是非,不顾这两个女子的死活,所以要管。请你们废掉我的武功吧,我羞于认你们为师。” 二鬼放下玉王妃和春香。七煞恶鬼道:“你想要师父们怎么办?彬彬,你说。” 罗刹鬼母道:“生得这么丑,还做什么王妃,让人看着就生气!” 彬彬道:“二位师父看事多颠倒黑白,请勿多管闲事。你们二位老人家这么好的武功,若做善事,可以给人造福不少小我要求二位师父分清是非、善恶,脱离你们的主子,别再助纣为虐。” 七煞恶鬼道:“这不行,这不行。脱离我们主子,谁教我们寒光飞云刀法?” 彬彬正色道:“二位师父这么大年纪,看事未免太天真了。你这个主子要靠他的看家本领独霸武林,他能把绝艺传给你们——你们休再受他骗了!他只是要唆使二位老人家做坏事,巧利用……” 罗刹鬼母道:“他有此绝技,你怎么知道?” 彬彬道:“他想纳我为妻,以此向我夸耀。后来见我怎么也不从他,才把我送给秦寿王,并受秦寿王之请,派你们来废我武功。请想,他还不择手段地欲得别人绝世功夫,岂能把他的绝世功夫传给别人呢?” 二鬼想了想,均点头:“那么咱怎么办?” 彬彬听他们对她称“咱”,知道他们听她的话了,很高兴,温存地对二鬼道:“二位恩师若听孩儿的,就去与沐少侠他们在一起。沐少侠的公孙越女剑法绝不绝?将来我求他传给你们。” 七煞恶鬼大喜,愣愣地道:“走,咱去帮沐少侠,杀这群狗日的!” 彬彬道:“师父且慢!依徒儿之见,还是少杀人为好。” 七煞恶鬼道:“我们要出去,不杀人怎么能行?若依我,杀他一溜胡同,冲出去!” 彬彬嘴附在二鬼的耳根说了几句话。 二鬼听后,一齐哈哈大笑。他们从地下室冲出去,越墙而过,飞过沐莹等人的头顶…… 沐莹等人欲举剑上搠,纵身追赶,见二鬼面带笑意,彬彬向他们点头,也就没动。二鬼带彬彬一直前飞,越过王府卫士,向秦寿王宫飞去。 此时,王府卫士都已经逼近,拉弓欲射。沐莹道:“且慢!沐莹等方才入宫,若取秦寿王项上火头,很容易,你们去问问秦寿王,想不想得罪我们?” 一个卫士长道:“谁有工夫和你闲扯,先射死你们再说!” 沐莹道:“你以为你们的箭能伤我们吗?我们就亮出身让你们试试!”说完四人站出去,面对他们围成个半圆。 那个王府卫士长一挥手,那些王府卫士,向沐莹等弓箭齐放,箭如飞蝗骤雨,射向沐莹他们。沐莹等四人各施绝技,把这些箭反激回去。沐莹使的是劈空掌法,杨逢春使的是流云铁袖,少华和田怡均使长剑拨打。 一阵箭雨全被反激回去,没有一支射伤四人,王府卫士跟前,却落得箭矢遍地。 见这情形王府侍卫和头目都为之色变。沐莹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射完了我们,该轮到我们射你们了。” 那些王府卫士,见他们如此手段,均很害怕。那侍卫长见他们手里均没了箭,虽知他们武功高强,但对他们的话也无以为意。 沐莹剑交左手,右手伸手入怀,口里说道:“射你们左眼滴泪穴!”说着一旋身,右手一抡,十几枚金针从手中弹出,包括那个卫士长在内的十几名卫士,皆针中左眼滴泪穴,不偏不倚,左眼受刺激,泪珠纷纷下落。 沐莹又掏一把针晃了晃道:“此次射你们滴泪是警告,有敢妄动者,我金针刺他眼睛。” 众王府卫士看出沐莹所言非妄,皆畏惧后退。 沐莹道:“金针无毒,也入肉不深,拔出来敷些药立愈,你们去吧!” 中针的玉府卫士,忍痛拔出了针,果然只流了一点血,就没事了。此时卫士们惊俱异常,没有哪个再敢逞强了。 沐莹正欲进院去接彬彬,彬彬也正巧走出来。彬彬道:“我已说服了二位师父,他们要去见秦寿王讨人情……” 沐莹怕二鬼是粗人,事情办不妥当,对彬彬道:“彬彬姑娘请先在此小院等着,我去和秦寿王淡判。” 彬彬点头。沐莹向那个大厅飞去。他到了秦寿王的大厅前,见二鬼正与几个王爷身前卫士战斗。七煞恶鬼道:“要讲战,咱就打,我们胜了,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众卫士大惧。卫士长道:“二老怪,别逞强!一会儿我们调来全府的侍卫,把你们剁成肉酱!” 沐莹走到二鬼跟前对他们道:“二位老前辈,请退后一步休息,向秦寿王讨彬彬之事,由晚辈来交涉。” 二鬼自来就惧沐莹武功高强,又见对他们如此恭敬,真的退了几步旁观。罗刹鬼母道:“好吧!他们若不放彬彬,让我们把秦寿王犁庭扫穴。” 沐莹上前,对秦寿王道:“王爷在上,沐莹有礼了!” 卫士上前阻住:“有什么事,等着王爷传呼,不要带兵刃上前!” 沐莹道:“我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求王爷开什么恩典。因为王爷尚无可杀之罪,我不想杀他。我若想杀王爷,你们阻不住我!”说着话,眼看王爷,对卫士一付不屑一顾的样子。这都是沐莹做样子给王爷看。 卫土们大怒,出剑阻住:“别吹牛!不放下剑退出去,马上叫你刀下死!” 沐莹想,动手杀他们不是上策,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吓住。他平身跃起,身在空中,手拔长剑,一旋身,使了个满天花雨和落英缤纷的结合式,只见树顶枝叶纷飞,顷刻全树枝叶尽落,只剩光秃秃一个树干,伸着几个主枝。几个王府侍卫见这情形,才知沐莹言之非虚,默立旁边不敢动了。 秦寿王对沐莹道:“少侠何人?欲找本王商量何事?” 沐莹道:“在下沐莹,现在你府的彬彬是在下的表妹,王爷府中美女如云,希望王爷能给在下一个面子,让我领回彬彬……” 秦寿王思忖半晌道:“彬彬实是我花十万两银子所买,我堂堂王爷,岂能搭了银子又失人,人财两空?况且,敝王府虽不乏美女,但本王‘三千宠爱在一身’,独爱彬彬好,怎能放弃她?” 沐莹道:“王爷花了银子之事,沐莹知道。但那是王爷欲买唐赛儿那个钦犯。但王爷说十万两银子换彬彬也不合情理!不瞒王爷说,用假圣旨救出唐赛儿是在下所为,这件事对你隐瞒不隐瞒倒无所谓,可王爷不隐瞒大概受不了吧?不然王爷为何豁出府上的美女去顶唐赛儿去做替罪羊?我们这些人如风萍飞絮,把王爷用府中姬犯顶唐赛儿之事告诉皇帝一走了之,可王爷这个欺君之罪担挡得起吗?王爷若不答应放了我表妹,我就把王爷欲买唐赛儿……” 秦寿王害怕,赶忙摆手示意沐莹勿再说。但又舍不得十万两银子换的彬彬,不说话。 沐莹看秦寿王,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在激烈斗争,知道到了火候,对他道:“今日你放了彬彬,过几天准叫骗了你十万两银子的那家伙,把十万银子还给你。王爷有了十万两银子,还怕买不到一个‘彬彬’吗?”这不是沐莹骗他,沐莹已经打定主意,去灭那个万恶之源,把他骗秦寿王酌银子还给寿王。 秦寿王仍迟疑。过了许久才道:“可是我是真爱彬彬,他跟了我会享福的。” 沐莹道:“王爷所见差矣!一个女子的幸福不在锦衣玉食。请问王爷你爱彬彬,除了能给她锦衣玉食之外,还能给他什么呢?而且即使王爷真能给他幸福,能有几年呢?王爷百年以后呢?” 秦寿王不语。 沐莹道:“一个人不要太自私。别说是让她做侧妃,就是做正妃、皇后,既然彬彬不愿意,对她来说,也绝对没幸福可言。虽然我一向对皇亲国戚有成见,但假若彬彬在王府有幸福,我也绝不会管此事的。请你放了彬彬表妹。” 秦寿王许久不语。放了彬彬他舍不得,可是不放,全府的卫士,没有哪个胜得了沐莹他们。同时草莽中人说到做到,倘然激怒他们,真把抵换唐赛儿的事报告皇上,自己这个罪可不小。人应明哲,别因为一个彬彬,招无穷祸患。他主意既定,对沐莹道:“本王答应你,放出彬彬。” 沐莹道:“王爷这才明智,快传旨唤回贵府卫士。不然免不了造成不少伤亡。” 秦寿王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令牌,递给一个卫士道:“传我令旨,放了彬彬,放众侠士与彬彬同行。” 那卫士手接令旨走出去。沐莹和二鬼跟在他的后面。那卫士在院门口宣了王爷令旨,沐莹道:“王爷已下令旨放彬彬,放我们,有人再敢阻拦,就是和我为难了,请让开!” 沐莹的话,威胁性很大。他的话刚落,所有王府卫土全撤了。 沐莹让少华从地下室唤出了彬彬,由二鬼保护彬彬在前,沐莹等四人跟在后面,越墙出了秦寿王府。 沐莹带彬彬回到朱市口旅店,天才刚打四更。他们在店房里留了二十两银子的店资,就一起上路。到了北城门边,城门刚开,他们一行,与早出城的人一起,出城向北郊大路走去。 他们走到离城二十左右里处,路边有一片树林,大家坐在林边休息。沐莹这才有空向彬彬问别后经历。 彬彬未语先哭了,罗刹鬼母给她擦泪道:“孩子,别哭!有谁欺负你了?师母给你去报仇,我一狗头杖,把他的狗头打烂,给你出气!” 彬彬道:“师母,这个欺负彬彬的人,你可惹不起哟!因为他武功天下少有,一心称霸武林,就是唆使你们做坏事的那个主子。” 一听是这个主儿,罗刹鬼母才不说大话了。她喃喃说道:“原来是这个主儿,可厉害,他的寒光飞云刀,和烈焰赤火掌,没有人抵挡得了……” 大家见罗刹鬼母那只说大话,却不敢去逞强的尴尬样儿非常好笑,但是谁也没笑出声。 彬彬对沐莹叙述了她的经历。彬彬道:“那天我帮了你和那碧莲姑娘一点小忙儿,觉得方家犹如魔窟再也住不得了,也偷偷离了方家。并不是怕我放走了你们那老贼会责罚我,这一点我是不怕的,因为他们都很宠爱我,我捅破天也不会有事的。我怕的是方家父子这一窝禽兽早晚定要遭踏我。”她说着,哭得很厉害:“那个老贼和两个小贼,都明明知道与我什么关系,还都对我不揣好心,在我身上打歪主意。特别是那个二个牲口,成天皮拉着脸来缠我。我若不走,他们父子早晚也要玩命的。于是我决然离开了那个家。” 沐莹想:“方景纯真是报应,连自己的女儿也骂他禽兽!” 彬彬接着道:“不意刚出魔窟,又入网罟,我在茶馆里喝茶,遭了高管家的暗算,被他捉去软禁在陈家,多得陈翠屏同情我,豁着家庭受连累,偕我逃走。想不到我灾星照命,在路上,又被高管家带人劫回,送到天外仙庄去……” 沐莹道:“彬彬姑娘,你想不到世事沧桑,这二年发生了很大的人事变化吧?方家父子,追随那个制造武林灾祸的元凶,都先后死了。那也是他们平时作恶的报应,彬彬姑娘莫伤感。” 彬彬脸色戚然。方家怎么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呀。而且方家父子,对她除有觊觎之心外,确实非常娇爱她,所以她在方家过的是颐指气使的娇小姐生活——但她什么也没说。 沐莹道:“那个放你出去,并伴你逃离家乡的陈翠屏小姐,也死了,全家都死得很惨……” 接着沐莹对彬彬叙述了陈家全家人的各自遭遇。 彬彬哭得很伤心,她哽咽着道:“陈家人都是因我而死,是我连累了陈家……”她哭着问:“哪位是杨姐夫?” 沐莹把杨逢春指给了她。她哭着拉住了杨逢春的手道:“姐夫,翠屏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们已经相约姐妹……相依,想不到姐姐她,——竟先我们而去了……这都是我害了她,这都是我害了她……”她痛哭失声。在场的人,都陪着唏嘘流泪。 杨逢春泪水潸然。但他强拭泪水劝道:“彬妹,翠屏为救大家死了,死得重于泰山……妹妹不要太伤感,飘茵落溷,什么都有个定数……”他是为了劝彬彬才说这番话的,可是自己劝不了自己,拭去的泪又流出来,哭得说不下去了。 眼下,这么大的世界,彬彬竟没有一个亲人,她不禁把杨逢春当做自己的亲人,哭着把杨逢春抱住道:“姐夫!姐夫!翠屏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亲姐姐,姐夫和姐姐生前相爱,彬彬就拿你当亲姐夫,今后姐夫的生活,由妹妹侍俸……” 杨逢春给彬彬拭泪道:“彬妹!彬妹!你是翠屏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今后咱兄妹相依为命,我带你回桃源,去见父母。” 彬彬很感动,在杨逢春的怀里哭得更厉害。这次是喜极而泣。 沐莹为了劝他们,拭了泪道:“杨兄,彬妹,请节哀!翠屏妹妹死了,能让这些人怀念她、哀悼她,她就死得很值了。彬妹,你别哭了,我们还有很多关于天外仙庄之事要问你。” 少华过去,把彬彬拉过来,给她拭了泪:“彬妹!莫伤心,翠屏姐死了,还有我们,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妹妹。莹哥要去天外仙庄,找那个武林祸首算总帐,好多事需要先弄清楚。” 彬彬这才止住了哭。她止住了哭,大家也就止住了哭。 “沐大哥,你要问什么,请问吧!”彬彬正容道。 沐莹道:“彬妹妹,我问你:你第二次被高管家掳去后,就被直接送到天外仙庄了吗?想要你的人究竟是谁呢?” 彬彬道:“是。听高管家说,他们的主人早就让他选寻个美人送到天外仙庄……只是第一次捉到我时,那主人正练一种神掌,不许近女人,才让他暂将我软禁在陈家庄……” 沐莹道:“莫非真是他?他叫什么名字?” 彬彬道:“听人说,那主人叫柳老泉……” “什么!真是柳老泉?”皇甫松着急地截住彬彬的话道。接着就摇摇头:“那也真是咄咄怪事了,我没退隐皇甫山庄之时,是柳老泉家的常客,他无子嗣,可是夫人劝他纳妾,他坚决不肯。怎么年轻时不好色,现在老态龙钟,反而好色了呢?这事真让我百思莫解。” 彬彬道:“他叫柳老泉,一点没错儿。我听人这样叫过他,他答应。现在他有一妻五妾,尽是花容月貌。他身体健壮,不是老态。” 皇甫松道:“妾们尽是抢来的吗?” 彬彬道:“我不知道。只知道五姨太是抢来的,别的妾怎么来的,不知道。但从他抢五姨太和抢我来看,别的妾大概也都是抢来的。” 皇甫松蹙眉道:“这就更不对劲了,他年轻时疾恶如仇,乡里对他有玉面义士之称。怎么老了反干起强抢民女的勾当?” 沐莹问彬彬:“彬妹,你在天外仙庄是被禁锢着呢?还是能自由活动呢?” 彬彬道:“起初是被禁锢着,后来就给我自由。最后,老贼为了买好,竟让我做陪他读书练武的丫环。反正天外仙庄高手如林,又到处有机关,我知道跑是跑不掉的,只得安心为他做该做之事,只是对他小心防范着。” 沐莹问:“姑娘既侍读,看见过老贼读一本叫《公孙越女剑谱》的书吗?” 彬彬想了想道:“老贼读的尽是武学书籍。你说的那书,记得他读过一次。我不在屋,他读那书,我一进屋,他就急忙藏起来。但是,我的眼很灵,还是把那本书看清楚了。它扉页上写着‘公孙越女剑谱’几个字,还画着一个美女像。” 武先生对沐莹道:“对对对,你家罹难那次,被抢去的正是这本书。扉页上那美女像,画的是苏若兰,创迥文璇玑诗的那女子。画了她的像,暗示书中的话是倒读的,话也难懂,如璇玑诗那样深妙。” 沐莹悟道:“哦!这就对了,怪不得老贼使的公孙越女剑法都是倒招儿,而且高管家曾替他的主子聘请教书先生,想来必是解秘籍中难解之话了。” 武先生道:“此书既在老贼之手,他就是杀你全家的仇人无疑了。” 沐莹含泪,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老贼,今天我就叫你血债血还!” 大家都恨恨道:“此老贼是我们大家的仇人,我们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皇甫松道:“此事还有可疑处,听武先生和沐兄弟说过,沐大侠是先被人暗算,失掉了几成武功后才被敌人杀死的,武先生既不知沐大侠与柳老泉有来往,柳老泉怎能暗算沐大侠呢?” 武先生想了想道:“那一定是老贼委托别人替他做孽了。” 皇甫松点头,又摇头。对二鬼道:“柳老泉手里有一种叫曼罂散的药,这是一种给人吃了,能让人武功慢慢消失的毒药。他手里既有这种毒药,为何不给彬彬吃,还要二位前辈用你们的方法,去废彬彬的武功呢?” 七煞恶鬼道:“我们虽是粗人,此事也知个大概。秦寿王与柳老泉谈妥的条件是,废掉彬彬的武功送去,可是因用光了那种曼罂散,就那样把彬彬送去了。不几天,秦寿王府派人来要柳老泉履行条件,柳老泉就派我们去了。可是我们一见面,就喜欢上了这丑丫头,不忍心废她的武功了……” 听了二鬼的话,皇甫松气得暴跳如雷,恨恨道:“柳老泉!莫非你真变了!这些坏事若真是你干的!我要与你割袍断义,并帮着众英雄讨伐你!”说完,怒冲冲提剑在前,直奔八达岭方向走去,大家跟在后面。 四十八、一笔结帐 沐莹带领大家,追在皇甫松的后面,直奔天外仙庄。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到了离天外仙庄约一里地处,见皇甫松进了天外仙庄,沐莹等在庄外站住。 沐莹问二鬼道:“前面是不是天外仙庄?” 二鬼点头道:“正是,正是。” 沐莹道:“我们是直接去兴师问罪呢?还是悄悄进去?” 欧阳静道:“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讲的?咱直接进去比比武力吧,不闹个你死我活,我们的目的是达不到的。” 少华道:“依少华看,还是不要莽撞的好。既然皇甫前辈先去了,我们还是等真像明了再去不迟。可是,我们要暗中去人,保护皇甫前辈才好。”皇甫松与少华虽不是师徒关系,但少华曾寄住在皇甫家,得过皇甫松很多恩惠,对皇甫松有很深的感情。 沐莹道:“柳老泉心狠手毒,我们是应该去保护皇甫先生,可是青天白日,我们怎么进呢?” 田怡想了想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进去,最合身份,最有利。” 大家都看着田怡,沐莹问:“田姐姐,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田怡对公输远一努嘴道:“只有公输前辈去最合适。” 大家突然省悟,都点头。沐莹道:“公输前辈,沐莹只有求你老人家先走一趟了。我化了装,随你进去。” 公输远道:“好吧,公输远既来了,带你们进去就义不容辞。” 沐莹道:“谢公输前辈。” 田怡走到公输远身边,嘴附在公输远耳边说了几句话,公输远想了想,点点头。 田怡和公输远说着话,忽然沐莹想起什么事,急道:“对呀,我把里边有机关之事忘了。只怕皇甫老哥进去有危险,公输前辈,咱快跟去!” 公输远点头,二人奔天外仙庄走去。 公输远虽非道土,但从来就是道装,他仙风道骨,相貌清奇,后面跟个佩剑的蓝衫书生,这书生就是沐莹。 公输远和沐莹到天外仙庄大门口,迈步就往里进。两个天外来客把他们拦住。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要乱闯天外仙庄!”拦他们的一天外来客道:“若不是活腻了,就赶快离开!” 公输远和沐莹仍往前走。边走着,公输远冷哼道:“放肆!柳老泉不能这样侍客吧?再不后退,柳老泉怪罪你们慢客,量你们也受不了!” 二天外来客见公输远和沐莹举止不凡,像大有来头。年龄大一点的那个赶忙问道:“请问道长贵号高名……” 公输远道:“我不是道长,只是个俗家。我的名字也不高,叫公输远。你进去向柳老泉一报告,他就会亲自迎出来。” 那天外来客道:“是公输先生,小人先行一步去报告主人,二位稍候.等主人来迎二位大驾!”说着向里跑去。 公输远并未停步,仍往前走。剩的那天外来客不敢阻拦。公输远和沐莹经过从大门到二门的宽阔地带。这山庄不愧起天外仙境这个名字,这段地带有假山假水、奇花异卉,亭台金碧辉煌,栈桥雕栏玉砌,真像瑶池、天阙。公输远边走,边破坏了道上机关。二人穿过空场,一直进了二门。 二人刚进二门,一个精神矍烁的高个老者带着圣手如来李存,假教主邵文和大内总管柳有章从内院出来,满面春风,抱拳对公输远道:“公输先生。为再建天外仙庄,老夫正要去请你,想不到先生不邀自来。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公输远道:“公输可不知庄主见召,我是自己有事来见庄主。” 那矍铄老者一定是柳老泉。他抱拳道:“先生有何见教?” 公输远道:“公输此来,是寻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皇甫山庄的皇甫松先生。” 柳老泉道:“皇甫先生和我素昧生平,为何到此找他?” 公输远怒道:“柳庄主亦天下名人,岂能当面说谎!据我所知,皇甫先生是庄主的至交好友,方才我们亲眼看见他进了贵庄,不知庄主为何否认!” 柳老泉摇头道:“公输先生,真是对不起,皇甫先生确实没轻践玉趾,不知公输先生何故责难在下!”说着他打量着沐莹道:“这位公子是谁?也是来找人的吗?” 沐莹道:“是。我是来找李文谦府上的王婶婶。” 柳老泉一愣,但立即恢复镇定道:“这老夫就更不知道了。沐莹,不要装了,老夫正有事要和你商量,你就和公输远一起住下来,在此查找吧!” 沐莹化了装,到底还是被老贼认出来了。老贼语气已告诉了沐莹,老贼有信心制他。沐莹不慌,冷冷道:“难道你以为留得住我吗?” 柳老泉冷笑道:“你来到这地方,我还留不住你,我柳老泉也就枉为柳老泉了——事到如今,也就不妨明言,我要你自前往后,一招一式给我演公孙越女剑!” 沐莹冷笑道:“杨春阳!你这狼心狗肺的禽兽!你处心积虑要夺我沐家剑谱,不惜忘掉友情,杀我全家,可是你把那剑谱抢到手了,还是没用——现在我告诉你,那是假的!” 沐莹从高管家——彬彬看见的《公孙越女剑谱》——杨春阳的快刀法有此大胆的推测,故意扎他一下。柳老泉的真面目被揭穿,但这贼仍很镇定,淡淡地道:“沐莹,你弄错了,我不是杨春阳。我是柳老泉。天外仙庄的庄主柳老泉。” 沐莹冷笑道:“对,你不是杨春阳,但你也不是柳老泉。你是桃源叛逆杨文中。真的柳老泉一家都被你杀了,你鸠夺鹊巢,占了天外仙庄。三年前,你当着天下武林英雄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却暗杀我全家,抢去我家剑谱,妄图刀剑天下无敌。杨文中,我说得对不对?” 沐莹把眼前情势和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连起来,推出此结论,一针见血,正好扎中杨文中痛处。 杨文中冷笑道:“对,对。你不愧是沐临风的儿子.果然聪明过人。不过,可惜,这一切你知道的太晚了,现在进天外仙庄的人,一个也不用想出去。” 沐莹冷笑道:“恐怕事情不能尽如人意吧?我不信凭你的武功能留得住我!” 杨文中道:“那就试试看,我知道公孙越女剑法在你手上又有所发展,但是现在的世界上,还没有人对付得了我的烈焰赤火掌!” 杨文中说得这倒是事实,沐莹衡量自己一方。觉得即使公输远的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立刻动手,也难免被制遭擒。要胜他们,必须得众英雄帮助。唯今之行,只有拖延时间动手。等众英雄进来再战,那时即使不能隐操胜券,最低也能和敌人战个轩至不分。杨文中的烈焰赤火掌虽厉害,但江水清的冰魄弹尚能克制他。沐莹主意打定,对杨文中:“杨文中,你别忘了,任何事都是相生相克的,任何武功都有它的克星,你会炫光飞云刀,我用雷霆紫电剑、破刀法克你。你会烈焰赤火掌,我们的北溟老前辈有北滇寒冰掌。所以一个人自侍武功,想称霸天下,到头来,定是一场梦。你这场梦到现在尚未醒,那真是利令智昏了……” 杨文中冷笑道:“你以为会一种破刀法,就能破得了天下的刀法吗?我告诉你,炉火纯青的好刀法,靠你那破刀法是破不了的。至于烈焰赤火掌的克星,你说得倒很对,不过学北溟寒冰掌,也叫冰魄寒阴掌,不是你能做到的,练此,一必须孑然-身,心灰意冷之人,这样的人是很不好找的,公辆远虽孑然一身,但他产花露水心灰意冷,所以他绝学不到此掌法。即便你们现在找到这样的人,临渴掘井,未雨绸缪也无济于事听,待他从北溟异人那里学来冰魄寒阴掌救你们,恐怕你们已过了奈何桥了。” 杨文中的话,说得全对,但沐莹为了拖延时间,还是编出了理由反驳他。沐莹镇定地对杨文中道:“杨文中,你把事情看得太绝对了。既叫‘破刀法’,那就一切刀法都能破。水若涨,船也高。刀法的熟炼精妙分层,破刀法的熟炼精妙分层。你的刀法能够精进,我的破刀法也能够精进。它们的关系是必然关系,不存在那种矛与盾关系。至于你说的练冰魄寒阴掌的条件倒是对,可是,你也把它看得太绝对了。练此掌固然需要心灰意冷,但是,只要练此掌的那段光阴心灰意冷就够了,并不需要一辈子心灰意冷的。” 杨文中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不相信公输远先生学了冰魄寒阴掌,你说了学了,我很愿意试一试。” 沐莹想:“让他一试公输前辈的功夫就露馅了,大概田姐姐他们也就快来了,还是我自己与他决斗一番吧,”于是道:“真人不露相,会真功夫之人,是不轻易与人比试的,还是让沐莹试试你近期武功有无长进吧!” 沐莹的活,说得很不客气,好像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气。 杨文中冷笑道:“手下败将,是不肯听老夫的话而老老实实留下了?那就让老夫先制服你,用刀逼着你提要求吧!”说着出刀,要当着下人显威风,他不顾先客后主、先少后老的武林规矩先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天外来风”、“排山倒海”等猛招儿。“天外来风”更猛,是根据苏轼诗“天外黑风吹海立”的意境创的刀招,是猛杀猛砍的招式。 沐莹报仇心切,也出剑凌厉,一个杀了自己全家后几年都寻不到的仇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沐莹恨不得一下子把他剁为肉酱。但他并未因仇恨煎心而失掉理智。他知道现在己方人单势孤,不能急于求成,必须等到最佳时机,再对敌人进行猛烈攻击,才能增加胜利的把握。他为了与杨文中泡时何,使了一招儿杨家的玉萧流云剑法中的飞云万象化解。二人你一招儿,我一式,斗了五十多招儿,不分胜负。 杨文中见沐莹剑精妙绝伦,心中暗暗着急。他想用烈焰赤火掌取胜,但是使这种掌必须有个蓄势运力过程。沐莹的剑法厉害,逼得他很紧,他无法换刀用掌,于是他不顾身份,对圣于如来道:“李存!这小厮来送死,用不着为师亲自出马,你代为师将他拿下,押往山阴洞中!” 圣手如来答应道:“是!”提刀上来就砍。 沐莹道:“你们倾巢而出,沐少爷也不怕,今天非杀你们个汤浇蚁穴、火烧蜂房不可。”说着闪身架住李存的刀。 李存与沐莹斗在一起。 杨文中刀交左手,右手正要蓄力发掌,公输远拔剑攻上,公输远使的是师传的寒光飞雪剑法。此剑法快慢结合,飘忽不定。他乘杨文中只顾运掌,未备剑攻的时机挥剑猛攻,一出手是朔风劲吹,飞雪过谷等猛招儿,杨文中不敢分神用掌,急忙刀交右手,全力格斗。 杨文中与公输远战了二十余招儿,公输远渐呈败势。杨文中大喜,正要使烈焰赤火掌,逼公输远使冰魄寒阴掌。其实公输远哪里会使冰魄寒阴掌呢?他正在着急,忽然上空两声怪叫,塞北二鬼落下,后面跟着彬彬。 塞北二鬼一个使骷髅抓,一个使狗头仗,向杨文中攻去。 杨文中大惊,怒斥道:“你们怎么杀我!” 罗刹鬼母道:“我们杀的就是你!你连寒光飞云刀和烈焰赤火掌的一招半式也没教我们。就支使我们给你做了很多坏事……” 七煞恶鬼:“今天我们要杀了你,让你带着两种武功去做鬼!” 杨文中对二鬼道:“我教你们这两种武功,你们看着!” 二鬼果然直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杨文中左掌蓄势,丹田运气,向二鬼连发两掌。 彬彬大急,向二鬼惊呼:“师父!师父!快躲掌!快……!” 二鬼听到彬彬喊叫,大惊,急忙躲避,可是已经晚了,纵是二鬼轻攻卓绝,疾如飞鸟,也没有杨文中的掌变向快。“呼呼”两声,二鬼各在肩上着掌。着掌处红肿焦烂,如炙如燎,疼得二鬼哇哇怪叫。 杨文中得意,又要向公输远发掌,公输远一抖手,几百支横雨飞针射向杨文中,杨文中用劈空掌法,双手连推,一阵热风,把飞针全部逼住,落在地上。 杨文中跳过去,举刀欲杀二鬼,被彬彬挡住。此时,他哪里还有怜香惜玉之心,举刀狠劈彬彬,彬彬拦挡不住,闪身躲过。老贼纵过去,两刀杀了二鬼,旋身来杀彬彬,公输远从后面攻去,他只得撤回刺向彬彬的刀,回身迎战公输远,彬彬这才躲过了这刀。 可是杨文中没得到彬彬,转爱为恨,逼退了公输远后立即旋身出掌击向彬彬,一掌击中彬彬左肋,虽然用的不是烈焰赤火掌,但也把彬彬击飞。老贼得意,正要乘势过去,一刀杀死彬彬,突然杨逢春身如疾鸟,飞掠而至,护住彬彬,举剑与老贼斗到一起。 杨文中对杨逢春道:“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杨’字没掰开,你不让开,我也要杀你!” 杨逢春道:“虽然你是逢春长辈,但你已经叛我杨家,就休提这个‘杨’字。我是奉家命来讨叛逆的,你做了那么多孽,休怪我无情!” 杨文中道:“那么好吧!我们俨然敌对,放手一搏。” 杨逢春是疾恶如仇的人,耳闻目睹了杨文中造的那么多罪孽,对他恨之入骨,此时他毫无连枝之情,发狠杀向老贼。老贼也发狠,想尽快杀了杨逢春以制沐莹,正要运掌,被飞掠而至的江水清喝住。“住手!休得猖狂!”江水清道。说着剑刺他左臂,他只得躲剑,掌没发出去。 此时,群英毕至,围住群攻。 公输远对江水清道:“师弟!咱双剑合璧,杀这老贼!” 沐莹抛开圣手如来过来,对公输远与江水清道:“公输前辈,江兄弟,杨文中老贼是沐莹的血海仇人,让沐莹手刃此贼,以湔亲仇吧!” 公输远点头。江水清道:“沐大哥,我给你略阵,杀敌之快,让给你!” 杨文中眼中喷火和沐莹战在一起。 这时天外仙庄院内十几丈方圆的地方,形成几个战团。 田怡直奔邵文,指着邵文怒骂道:“狗贼!你杀哉日月教徒上千个好兄弟,这些血债你该一笔还了!”邵文不说话,握紧手中刀,狠杀狠砍。欧阳静给田怡略阵。 怀方始终对大内鹰爪子有仇恨,她纵过去直奔柳有章,二人一刀一剑战在一起。 慕容季英给怀方略阵。 杨逢春放下彬彬道:“彬妹,你给姐夫略阵,我去杀了圣手如来李存,给翠屏的母亲报仇!” 说着纵飞过去,与李存战在一起。 还有一个杨文中的替身,是老贼徒弟化装,他欲过去帮杨文中,被武先生拦住。二人战在一起。少华与东方云英等英雄,杀天外来客。 几个战团格斗均很激烈,一时难分胜负。 武先生边战斗,边喊道:“我们此举,是为报仇、救人,不是比武,不可拘于武林规矩,大家齐上,戮力杀敌!莫让一个敌人逃逸!” 于是欧阳静等众英雄,谷找厮杀对象,投入战斗。 江水清直奔汤文中,去帮沐莹。 杨文中只身对两强,时间不久,就支持不住了。他暗中盘算:只凭炫光飞云刀法是不能取胜的,若想取胜,必须发挥烈焰赤火掌的威力。他打定这个主意,立刻飞身上房。沐莹与江水清哪里会放他逃走,从后边紧追上去。杨文中并不是真逃,看到沐莹和江水清追去,回身连发两掌。他掌心如火,一掌拍向沐莹,一掌拍向江水清。 沐莹和江水清都没料到老贼来这手儿,他们收身不住,等看出杨文中的是烈焰赤火掌已经晚了!眼看二人就要惨败在老贼掌下。老贼举着掌一阵哈哈狞笑。可是笑声未停,突然树上跳下一个蒙面女子,这女子纤细玲珑的身体疾飞而来,犹如一只燕子那么轻灵。只见她一个云中翻就站在沐莹和江水清身前,伸出两只玉笋般小手,稍一蓄势,疾向杨文中推去。 “噗噗”两声,四掌接实,只听“嘶嘶”响了一阵,犹如烧红的铁落在冰上,冒了一阵白气,老贼的赤火掌就热势全消了! 江水清欢喜地喊到:“冰魄寒阴掌!太棒子,烈焰赤火掌的克星到了!老贼!这是天亡你!快纳命吧!” 老贼见这蒙面女子破了他的烈焰赤火掌又惧又怒,又运十成功力,向蒙面女子拍出两掌。 蒙画女子也运了十成功力,推出两掌,迎向老贼。又是两个“噗噗”之声,二人各晃了晃身子,稳稳立定。 沐莹喝彩道:“与老贼功力悉敌,好功夫!” 老贼大怒,收掌出刀,狠劈蒙面女子。蒙面女子身如灵猿,一纵躲过,回剑就刺,使的竟是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见这女子使出公孙越女剑法,不禁一愣。他心思电转,这个女子是谁呢?会使公孙越女剑的女子,少华、怀方、田怡都在这里,另是碧莲,可是她已经死了……她身材、步法、剑法无不像碧莲,莫非……? 沐莹正在思绪奔腾,见蒙面女子步子一滑欲跌倒在地,他吃了一惊,赶忙纵过去救,可是岂知蒙面女子滑跌是假,赚得杨文中上当倾身去砍,她却一跃而起,猱身而进,长剑刺向老贼腋下。老贼只得上窜后跃,避过此剑。沐莹纵过去和蒙面女子联剑,齐攻老贼。 杨文中看出大势去矣,但脱身不得,只得拼命力战。 众英雄越杀越勇,天外来客渐渐伤亡殆尽。院里,这里一声惨叫,那里一声哀嚎。金铁交碰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血雨横飞。 武先生和云英首先杀死那个杨文中的替身。 邵文被田怡和欧阳静双剑刺中,倒地而死。 圣手如来被杨逢春、公输远、潘彬彬杀得剑创累累,鲜血流尽而死。 柳有章实是杨文中之子杨邦林,武功接近其父杨文中,怀方和慕容季英双剑合璧,战了一百多招,才杀败他。在他刚要退出战团时,怀方和慕容季英疾纵过去,双剑一齐刺进他的后心。 天外来客除了几个见机逃跑者外,其余全被杀光,地上尸体狼藉,血水流淌。 众英雄先后飞上屋顶,围住杨文中厮杀。 杨文中知道从这些人手里逃是逃不掉的,只有力战。常言:“兔急反噬,困兽犹斗”,“一人拼命,百人莫制”。众英雄虽多。一时还真感到奔鲸触罗,仓卒难制。武先生喊道:“大家莫急。只要小心围住他,今天就是他遭报应的时刻!” 欧阳静使旋风回雪剑法攻得最猛,边攻边喊:“他杀了沐兄全家,这笔血债非替沐兄弟讨还不可!” 田怡道:“柳老泉一家,也惨遭老贼杀害了,杀了他,血祭柳老泉老庄主!” 杨逢春道:“追本逆源,武林中一切灾祸,都是他一个人制造的,他死有余辜!” 大家对杨文中都怀着极大的愤怒,各施狠招儿,绝招儿,老贼一人一刀,根本就无法用成招数招架,只得使快刀旋身疾舞,形成一个刀的光罩。这个光罩严密极了,刀剑难入,水泼不进。但是这样,过分消耗体力,坚持了一顿饭的工夫,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招架不住了。他几次纵入空中,想寻机逃逸,但是众英雄都轻功绝顶,他一纵起,群雄也立即腾身纵起,在空中用十余支长剑指着他,把他押下地面,他黔驴技穷了,只得拼命又战,出刀越来越慢,刀的光罩见小,众英雄的长剑从各个空隙中刺入,顷刻身上已伤痕累累。 慕蓉季英边战边道:“这老贼一生,害死千余条人命,血案如山,我们先别杀死他,他害一个,我们就在他身上扎一剑。” 众英雄恨透了老贼,你在他身上划一个口,他在他身上刺一个洞,每人的剑术都登峰造极,剑刺得很有分寸,霎时老贼身上,便遍体鳞伤,多了百八十个窟窿。先时,他还在舞刀遮护,后来见遮护无济于事,干脆停手,坐在地上,当众人的练剑靶子。老贼闭目,一声不吭。后来大家终于手软了,停了手,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杨文中爬起来跪在地上,向大家求饶道:“我一生作的孽太多了,死有余辜,该有此报应,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好吧!” 大家不语,也无人动手。过了一会儿,杨逢春向沐莹道:“沐兄弟,他怎么也是我杨家的人,看在我的面上,就给他一个痛快吧!” 沐莹点头,走到老贼跟前,含着泪,一字一字道:“父亲、母亲!沐家被老贼杀害的人,沐莹今天为你们报仇了,柳老前辈,柳家遭老贼惨害的人,大家今天为你们报仇了!”说罢一咬银牙,对准老贼的心窝,一剑刺去。“嗤”的一声,宝剑从前刺穿后胸,然后一拧手拔出剑,老贼“咕咚”一声,栽在地上,不动了。沐莹揭下老贼的人皮面罩——他果然是杨春阳。沐莹又揭下了李存和柳有章的人皮面罩。他们一瘦一胖。沐莹对武先生道:“他们是杨春阳师徒。杀我全家正是他们。” 大家看着老贼等死在地上,感叹不已。 武先生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古训。老贼死了,罪有应得。他死了,我们还有不少事要办。比如救皇甫前辈,救王玉英女侠,搜查天外仙庄是否还有老贼余党,看天外仙庄还有没有受难百姓等。” 武先生刚说完,杨逢春又对沐莹道:“沐兄弟,杨逢春还有一事求你。杨文中杀了你全家,你一还一报,杀他全家也是应该的,可是杨逢春求你海腑大量,饶过他的眷属。” 怀方:“弟弟,罪在老贼一人,请你勿滥杀妇乳无辜!” 沐莹道:“不劳杨兄和姐姐说,我们侠义中人,自然和残忍的老贼有别。老贼和那狗子已死,不欲与我们为敌的家属和不再抵抗的余党,一律不杀!” 大家点头称好,正要分头行动,忽然少华惊叫:“莲妹走了!快追!” 大家惑然,惊愕地看着少华。怀方道:“莲妹在哪儿?” 沐莹惊喜地望着少华问:“那蒙面女子,真是莲妹吗?” 少华道:“正是,我看清她手上那颗红痣了!快追!别让她再离开我们了!” 沐莹弄清了发掌救他的那蒙面女子真是碧莲,惊喜万分?他发疯似地迫去,狂喜地大喊:“莲-妹!莲-妹——!碧莲——!” 前面那蒙面女子,头也不回往前猛跑。 少华不喊不叫,脚下加力,飞纵向前。 前面那蒙面女子仍头也不回地疾跑。但少华、沐莹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那蒙面女子正往前跑,忽然少华拦在她面前:“莲妹!莲妹!姐姐好想你,你为何躲着姐姐呢?” 那蒙面女子只得停步,但态度冷冷道:“你说的话我不懂,快放我走!” 少华急道:“莲妹——!别瞒我们了!你为何这么自苦?你不知道你这样!还有两个人也很痛苦吗?” 那蒙面女子伫立不语,沐莹急道:“莲妹!莲妹!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你华姐和我吗?” 那蒙面女子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不懂,你让我走吧!” 少华乘那个蒙面女子不备,纵身过去一把抓下她的蒙面纱巾,并抱住了她:“莲丫头,我看你还赖不赖?” 那蒙面女子果是碧莲。碧莲哭着扑在少华的怀里:“华姐,我没脸见你们,你让我走吧!” 沐莹道:“你在往哪里去?你不见我们,连王婶也不见了吗?你走了,王婶怎么办?” 碧莲道:“我知道母亲和皇甫先生关在节义牌坊,但是里边有机关,我救不出来。” 沐莹道:“莲妹!我们同去,让公输远带我们进节义牌坊,把王婶救出来。” 碧莲道:“莹哥,你我既是兄妹,我母既是你母。母亲之事,拜托莹哥了。妹已是残花败柳,蒙哥不弃,仍以妹待之,碧莲就感激不尽了。婚姻之事,就算乌有。碧莲自贱之身。哪还敢存此奢望呢?” 少华望着碧莲哭道:“咱和莹哥都有誓约,你弃我们而去,让我和莹哥怎在一起?你要去,姐就陪你去,咱姐妹相伴,度此残生……” 碧莲急得跺脚道:“华姐!华姐!难道你还不懂碧莲的心意吗?碧莲已是残花贱身,入一清静寺院,清灯古卷,了此残生算了。姐姐芳华正茂,正应该和莹哥琴瑟和鸣,何必陪我……” 少华道:“你以为你真能心如止水,心冷似铁吗?你办不到,你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你心冷如冰为何要学冰魄寒阴掌呢?!你若对沐莹死心,为何从北溟赶来救我们?莲儿!你别骗自己了!你出家也做不了好尼姑,不但自苦自己,也害得莹哥我们……”少华见劝不住碧莲留下,故意这样激她。 沐莹道:“莲妹,别任性,我们不能让你再走了!华妹,你把她交给我,我抱她回去……” 少华抱住碧莲,把她送入沐莹怀里。碧莲又羞又急,脸急得通红,大喊道:“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这样逼我,我就死!” 沐莹拔出剑递给碧莲道:“死吧!你想死,就死吧,我陪着你!” 少华也抽出剑道:“你们死吧!你们死了,我生何益?我也陪你们!” 碧莲犹豫不决,持着剑沉思许久,扔剑于地,捂脸大哭,喃喃道:“天哪!如今我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因为这个‘情’字……叫我怎么办呢!” 少华道:“莲妹,别犯傻了!这不是很好办吗?你是为了正义,才……大家无人瞧不起你。田怡姐姐,怀方姐姐,云英姐姐都明白表示,要把你当亲妹妹,欧阳大哥,杨大哥,慕容大哥,水清大哥,也都很同情你,喜爱你,你要挺起腰来做人,还象你从前那样开朗,活泼。” 沐莹道:“对呀,大家都拿你当小妹妹……” 少华一指沐莹道:“如果你不愿意见大家,他是你亲哥哥,我是你亲姐姐,从节义牌房带上咱母亲,咱一家四口,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去隐居。”她说得非常真挚、诚恳。碧莲很感动,扑到少华怀里道:“姐姐,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们真的不嫌我!?是我自轻自贱,你们嫌我,我也不怨你们……” 沐莹道:“傻妹妹,你看不出你华姐比以前更爱你吗?” 少华道:“莹哥,你怎样爱莲妹,把那祭文再念一遍,莲妹就信了。” 碧莲“噗哧”一声笑了,对少华道:“不用念,除了哀伤就是哭泣,我再不愿听它了!” 少华道:“莹哥的祭文,你听过?” 碧莲道:“当然听过,若不是听了莹哥那篇祭文,我还不立志去学北溟寒冰掌,回来帮你们呢。” 少华道:“莲丫头,你这样说是怕姐姐吃醋吧?你回来到底是为帮莹哥,还是帮我们!” 沐莹知道少华的用意是改变气氛,附和道:“莲妹当然是来帮我们,莲丫头肯来帮,恐怕不是因听了我的祭文,一定是因为听了你的诗,是不是!莲丫头,你若忍心离我们去,就真对不起你那好姐姐了!” 碧莲红着脸道:“那么,碧莲就……厚颜留下了,哥哥姐姐对碧莲这么好,碧莲只得对你们如哥哥姐蛆般敬爱了。” 少华笑道:“傻丫头,我们若不追你,任你跑去,你就得‘独对春风,自叹落花无主’了。真那样夜里你莹哥不想得‘醒来泪浮枕,身沉被流去’才怪呢!” 碧莲红着脸啐道:“呸!你还是我亲姐姐呢,哪有姐姐欺负妹妹的!”此时碧莲心情很好,已经有说有笑了。 沐莹道:“之吧!人家都等肯我们。不用抱着你之了吧!” 碧莲道:“你们留下我,原来是为了欺负我。你们一唱一和的欺负我。你也不是……好哥哥。”她想撒娇说“不是好东西”,但终于嫌话太粗,改成为“不是好哥哥。” 三人有说有笑,回到众英雄那里。众英雄见在关键时刻出现,助大家的果然是碧莲,都很兴奋。姐妹们说了些欢迎碧莲的话,怀方道:“莲妹,那次你执意跑了,我们都好担心。大家时常想念你,你到底去了哪里呢?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不然怎么能练成冰魄寒阴掌呢?” 碧莲道:“碧莲因存轻率之恨,失身之羞,离开大家,但心怀佧惘,举目茫茫,不知身向何处?那时我‘心冷犹如三冬雪’,绝了希望和追求。我想远离你们,一生不见你们,为了让你们绝找我之念,我就故意把我常穿的那衣服留在藏宝洞里。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眷恋你们,只是心想离而身不离,那次我离开你们后,想到今生不能再见,未忍遽然远隐,我偷听到了少林高僧一行大师的话,知道那个与你们为敌的老贼的掌法叫烈焰赤火掌,它的克星是冰魄寒阴掌,也听到一行大师谈冰魄寒阴掌的学处和学此掌的条件。同时在墓地也听了莹哥、华姐及众哥哥、姐姐对我的思念。我想:‘我此时正具备学冰魄寒阴掌的条件,我何不学会此掌助哥哥、姐姐们消灭此贼。’于是我去北溟,跪请北溟异人老前辈收我为徒,教我冰魄寒阴掌,北溟老异人开始不答应。从咱家乡到北溟的路可真难走。要跨草原,过沙漠。走玄冰百里土地惨裂的广寒地区。想到我在路上吃的苦,师父不答应我就哭,仿申包胥哭秦庭。北溟老前辈见我哭得可怜,念我心减,就答应收我为徒,教我冰魄寒阴掌……” 江水清道:“师父收我时说是关门弟子,不意师父门没关紧,又挤进了个小师妹!” 说得大家都笑了。碧莲道:“你是江师兄了?师父曾对我说过师兄……” 江水清道:“是。”指公输远:“这是二师兄,咱还有个大师兄在罗刹魔域里。” 碧莲给公输远行礼:“碧莲见过师兄。我也听师父说过大师兄和二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能人。” 公输远道:“能人这称号大师兄当之无愧,愚兄就不敢当了——小师妹,你快说师父是怎样教你练冰魄寒阴掌的,愚兄当年情场失意心灰意冷,求师父教我此掌,师父推说此掌难练而终未教我,想不到小师妹有这缘份。” 碧莲道:“唉!练这种掌,实在很难。要天天用雪搓手、用冰镇手,并要在冰天雪地上吸寒冰之气,在冰洞里练吐纳之气……初时寒气如刀,我真痛苦难挨。但是我一心练成此功,帮我莹哥报仇,环境虽冷,我不管它,时间一长也就惯了。我练得很快,只用半月就记住了口诀,学成后师父以沸水试我,我一掌把沸水击得冰珠四溅。我一掌成功,因急着回来对付那老贼,就拜别了师父跑来了。我找到天外仙庄,先访着押我母亲的地方在节义牌坊。我去救母亲,正遇他们去关押皇甫老先生,从我偷听到的他们的话里,知道你们来找老贼寻仇,我没顾得上救我母亲和皇甫老前辈,赶忙过去助战……我本想破了老贼的烈焰赤火掌,救了母亲就悄然离去,唉!想不到惜别的感情粘住了我,我晚走了一刻,终于让华姐认出了我庐山真面目,欲逃不能……”碧莲本来爱说话,此时心情好,大家问她学功经过,她连来助战的经过和心理过程都说了。 大家见碧莲这样爱说话,也风趣,都很喜欢她。慕容季英道:“小妹子,你还忍心逃!你再逃,我莹弟就得‘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逗得大家都笑了。云英道:“慕容姐夫真是耍贫嘴,若不是碧莲小妹子几次相救,我们哪里能报得了仇哇,恐怕早都下黄泉了!” 江水清道:“云英说得对。但是碧莲小妹子若不来,沐大哥不被老贼杀得命丧黄泉,也要想你想得命丧黄泉了。” 大家都笑了。杨文中一死,大家的帐,一笔算清了,都心情很好。 碧莲本就活泼、开朗,见大家这样喜欢她,心中的冰块早就化成了一腔温泉,也说笑道:“师兄也取笑小妹了,该让云英姐姐教训你。”她忽想方才沐莹他们三人都要死的事:“噗哧”一笑道:“我就是怕永离莹哥,他命丧黄泉,华姐不是守寡了吗?” 少华笑道:“疯丫头!我才不守寡呢,你以为黄泉路只你们能找,我就找不到哇!” 又逗得大家一阵笑,大家说说笑笑没完没了。 武先生道:“今天大家的仇,一笔算清了,无怪都心里痛快,说说笑笑,但是眼下有两件事,我们必须赶快办:一是去救碧莲的母亲和皇甫前辈。二是彻底清查天外仙庄。” 大家点头说对。 沐莹道:“皇甫老大哥和我岳母囚在哪里,已被碧莲侦察清楚了。麻烦公输前辈带我们到节义牌坊走一趟……” 武先生想了想道:“恐怕搜查天外仙庄,也需要公输先生带领,那么就大家一起先办第一件事吧!等放出二英雄,再去办第二件事。” 大家都点头同意。 公输远带大家到节义牌坊。边走着,公输远道:“在我去节义牌设暗道机关前,这个牌坊早就建了,听说是给柳老泉父亲的小妾小桃建的。柳老泉的父亲死了,小妾小桃自尽以殉,里正将此事上报,县府旌扬,建了这个节义牌坊。这个节义牌坊,非常庄严肃穆,闲杂人不让参观。因为那里清静,所以那假柳老泉让我在那里掏了地道,设了消息、机关。那时我只管建造,不问用处。现在才知道了,原来他们是为囚人藏物。” 公输远边说边带大家走,出门前,往右一拐,不远处,和庄门并排着,就是节义牌楼的院门。往日这里有天外来客驻守,站岗,今日里里外外都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大家跟公输远从院门进去,顺着一条两排苍松翠柏夹着的甬路,走到一座庄严、高大的汉白玉牌楼前。牌楼正中的石槛上,雕着“节比松筠”四个大字,两旁内石柱上,镌着一副对联。对联是: 大节留乾坤正气,可怜碧玉艳阳年, 小星与日月争光,堪续兰台烈女传。 两个内柱之外,还有两个外柱。两个外柱上也镌着一副对联。这副对联是: 月落魂归环佩冷, 凤去楼空庭院香。 两个内柱和两个外柱的上面,还有两块石槛,不过较正石槛小,上面没有雕字,只镌了云凤花纹。 武先生道:“看起来柳家当年倒是乡里风范!” 公输远道:“可惜他家的节妇换来的牌楼被杨文中利用了,地下石洞就在牌楼底下。”公输远说着,纵身跳起,在横匾和对联的各首字上各摁一指,只见牌楼后的大墓上,墓门“轧轧”而开,里面喷射出一阵横飞箭雨。 箭雨过后,公输远带大家过牌楼,走到一个大石墓前,这个墓洞豁然大开,洞前镶着各色石子。“现在机关已破,请大家进洞吧!”说完先走进墓洞,打火点子里边的灯,大家跟进洞里。 公输远持灯在前,又破了里面的机关,招呼大家跟进洞里。 大家放出皇甫松和王玉英,走出洞外,回到大厅。 沐莹和碧莲拉住王玉英的手,哭诉着李文谦的遭遇及碧莲来这里救她的前因后果。王玉英听说李文谦死了,放声大哭,被大家劝住。 皇甫松出了洞口,恨恨道:“从前我无数次出入天外仙庄,对此间的路径及建筑物了如指掌,可是没想到这次我一进庄,就中了机关,一个大网从树上罩下,把我罩在里边,立刻来人,用刀逼着我,掀开网把我捆了,带我到柳老泉那里。这个人哪里是柳老泉哪?他虽化了装,年龄、举止、声音也仍不象,而且他竟不认得我这个与他八拜结交的老友。他点了我的穴,我昏迷后,把我囚在这个洞里。” 杨逢春对皇甫松道:“那人叫杨文中,是他杀了柳老泉全家,鹊巢鸠夺,占了天外仙庄,冒充柳老前辈在此盘踞,这里成了万恶之源。” 皇甫松道:“我早就说过,我敢拿性命担保,那一切坏事,绝不是我的朋友柳老泉做的。果然是那家伙造的罪孽。我的朋友柳老泉是金不换的人,可惜……”说着一阵唏嘘长叹。 王玉英把碧莲拉到旁边,问她与陈志成之事,她刚说到她与陈志成私自结合这一节,王玉英怒不可遏,举手“啪啪”两下,狠狠打了碧莲两个嘴巴,指着她骂道:“贱丫头,你这样失身从贱,怎么对得起你莹哥!?你还有脸活在世上?你,你给我去死!” 碧莲被打,满脸通红,掩面向壁上撞去。沐莹纵过去,一把把碧莲拉住,抱着她跪在王玉英面前,哀求道:“岳母,莲妹失身全是为我,我感激莲妹,我看莲妹还是白玉无瑕。我求你别责备莲妹了!” 少华道:“母亲!莲妹失身全是为我莹哥,为了那批宝。她仍是大家的好妹妹,你就原谅她吧!” 怀方道:“碧莲虽做错了一件事,但她在大家眼里,不是自贱的女子,仍是光彩照人的好姑娘。她两次救了大家,今天又是她打败了杨文中那恶魔,我们这些人,无不把她当做可爱的小妹妹!” 其实王玉英哪里是真恨碧莲,不过是嫌碧莲作事荒唐,因一时之愤打了她,见她因羞欲死,早悔了。见大家这样说,气早消得干干净净,拉住沐莹,少华道:“我的好女婿,好女儿,碧莲那小蹄子太荒唐,真该好好教训她!今天看在你们的面上饶过她,过后再荒唐,就别来见我!”装着嗔起脸道:“还不快谢莹哥、华姐!” 碧莲红着脸。羞答答地道:“谢莹哥、华姐!” 沐莹和少华拉住碧莲,三人对视:“噗哧”一声笑了。 王玉英对碧莲道:“碧莲!你过来!” 碧莲硬着头皮走过去。大家不知王玉英要对碧莲怎么样,都很紧张。 王玉英把碧莲拉到怀里,给她摩挲着脸道:“二、三年了,妈也没得空好好看看你,到底比以前是丑了,是俊了!” 碧莲噘着小嘴道:“长俊了也让你给打丑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武先生拿出一本书,扉页上写着篆字《公孙越女剑法》,字旁画着一个美女像,武先生道:“这是你们去节义牌坊时,我从老贼寝房找到的。” 沐莹道:“这正是老贼从我家抢去的那本剑谱。老贼是杀我们全家的凶手更确定无疑了。” 武先生和皇甫松、王玉英寒暄了一会,就让公输远带领沐莹等年轻英雄去搜查天外仙庄。 沐莹等人将天外仙庄搜遍了,也没搜到一个成年男子,一问女仆,知道杨文中家的成年男子,全被杀了,只有杨文中的二儿子杨英在外读书,成为漏网之鱼。 沐莹等回到大厅,向武先生报告了搜查结果,武先生道:“杨文中虽血洗了沐、柳两家,但均是他一人和几个恶徒所为,他大儿杀人有份,已遭了报应。二儿子尚在读书,既没参与作孽,我们就别去追杀了……” 欧阳静道:“老贼杀了沐、柳两家四十余人,只杀他家四人,能抵得了这两笔血债吗?” 沐莹道:“武伯父说得对。沐莹亲人刚被杀时,也仇恨煎心,以杀仇家全家为快,心想:‘将来找到仇家时,一定杀他家百口、千口解恨!’可是,后来知道朱棣灭方姐姐家九族,朱元璋杀少华妹一家,这很引起我的反感。现在我想法变了,这不是淡了杀亲之恨,只是觉得该杀的,只是作恶之人、有罪之人。杜甫还说,‘苟能制侵陵,敢在多杀伤?’劝人对侵略之敌,也应该存姑息,悯恻之情。我们武林正道中人,岂可枉杀无辜呢?假若也像敌人那样滥杀,冤冤相报何时了?就随杨英去吧!” 大家都赞扬沐莹的宽大胸怀。 诸事完了,公输远引大家参观了天外仙庄。方才大家进庄后,就投入了紧张的战斗,谁也没顾欣赏庄中美景,原来柳家是苏州名富,在柳老泉的上代,漫游至八达岭下,见这里风光旖旎,便依自然山水,照苏州谐趣园的布局,建天外仙庄。庄中楼、台、殿、阁参差错落,假山真水,拱桥飞瀑,相映成趣。各处都有四时不凋之奇花,八节长春之异草,居住其中,真有置身仙境之感。 游完了天外仙庄,大家谈到怎样处理善后。 杨逢春道:“此天外仙庄是柳家所建,自然该归柳家。我愿暂留此代管,以俟柳家人来了完璧归赵。我向杨文中家属表明身份,说清杨文中与我桃源杨家的关系。愿意走的,给-他们一些财,让他们觅个地方生活。愿意落叶归根的,将来我带他们回桃源。” 武先生道:“杨公子的办法很好。谁打算到何处去,都当着大家说明,好能联络。” 彬彬想留在杨逢春身边,将来随杨逢春去桃源,大家都说好。 慕容季英与怀方的家被大内鹰爪子烧了,也愿意留在天外仙庄,傍此建家。 江水清和云英要随皇甫松到皇甫山庄去找东方红和烟波野老。 公输远愿意留在天外仙庄,修复天外仙庄被他破坏了的机关。 沐莹、少华、碧莲和王玉英愿意随田怡和欧阳静到罗刹魔域去过隐世生活。 武先生无家可归,沐莹恳请他随他们去罗刹魔域颐养天年。 当晚,大家依依惜别。 沐莹洒泪对怀方道:“姐姐,将来我们的家有了定址,就去接姐姐,希望咱的家建在一起。” 怀方哭着答应。 沐莹对大家道:“我们都是好兄弟,好姐妹,我真想与大家长相厮守,可是常言道:‘没有不散的筵席’,唉……” 皇甫松道:“那么老大哥邀请你到皇甫山庄安家,我们在一起研究武功如何?” 沐莹道:“好哇!不过我现在不能去。田姐姐是少华的恩人,我要帮田姐姐巩固和发展日月神教。等将来,我一定到皇甫山庄,找东方叔,共同创一套新剑法。暂定名叫‘诗剑’。” 江水清道:“有意思。可别忘了算我一份!” 大家纷纷道:“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们!” 田怡对沐莹道:“弟弟,你既有此宏愿,莫如现在就随皇甫前辈去。愚姐想,人生在世,总应该做些济世的事情。弟弟有经天纬地之才。既不愿去做‘致君尧舜上,再使风土淳’的清官,去发展武功。靠武功济世也好。日用神教有我和静弟。还有关大哥、赫连前辈襄助,不会有什么不虞了。愚姐不愿因我日月神教屈弟弟洪流之量,杨兄弟,也希望你能出桃源……” 杨逢春想了想道:“田姐姐说得对。逢春回家别过父母,一定去找沐兄弟他们研练武功。” 沐莹喜道:“沐莹愿意听田姐姐的话。立即去皇甫山庄。常言‘听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参考得越多。我们要创的剑法就会越精妙,越完善。集叶成荫,集腋成裘,集思广益,才能创出好剑法。沐莹希望诸前辈、诸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去襄助。” 大家都高兴地答应。 相互告别,各自上路。约定:一月后在皇甫山庄相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