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修罗》 第1章 血泪迷离 巧逢奇缘 这是一个萧条的晚秋薄暮,清溪水冷,芦花飞絮,黄叶飘坠,寒鸦噪林,衔山的夕阳,给大地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 远处。飘来一缕愁怨而低徊的萧声,在这苦涩的黄昏夕照里,散播,如泣如诉,令人听来,柔肠百结。 循着箫音寻去,隐约可见,在一株枝叶秃落的大树旁,有一个约莫十馀岁的孩子,正在吹弄着一管白色的玉箫。 秋风瑟瑟中,这孩子却仅穿着一件褴褛的夹衣,一群乳羊,正依偎在他身旁,一切都是显得如此与平静安详。 歇时,那孩子停止了吹箫,将头轻轻的抬起,他那张清秀俊逸的面庞,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光辉,令人怀疑,这世上竟有如此面目姣好的孩子? 他有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双眉斜飞入鬓,厚薄适中的嘴上面。有着一只挺直的鼻子,偶尔一笑,如春花初放,绽露出一列如编贝似的牙齿,使人只觉得这孩子美极了,美得,毫无瑕疵。但是那双如朗星也似的瞳眸中,却有着一股冷冰冰的光芒,而且眉宇嘴角,彷佛含蕴了一些超出他年龄的世故之态…… 此时,他凝视着天边的馀晖,意态落落的站了起来,轻轻走进羊群,摸摸这头,又抚抚那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却笑得如此真挚,好似天下之大,只有这群羊儿,才能予他以心灵深处最大的慰藉! 晚风中,忽然传来几声苍老而微颤的叫喊……“维少爷,维少爷。” 孩子一听这声音,立即高声的答应着,急急赶着羊群,消失於苍茫暮色中。 天更黑了,阵阵的寒风,额得分外凄凉,一条黄泥小道上,蠕动着两条人影,这正是那身世坎坷为人牧羊的孩子,他搀扶着一个衰老微驼的老人,隅隅而行。 那老人缓缓移动着颤巍巍身躯,轻叹一声道…… “唉!自老爷与夫人去世後,我身体越来越不成了!少爷,夫人临终时,将你托付与我,但我这老骨头成年又多病……你福伯老了!不中用了!这些日子真苦了你,”说到最後,老人语不成声,竟咽呜起来…… 孩子两手抱定老人,轻语道……“福伯,别这样说,维儿年幼……不能让够你老人家享晚景之福,已是於心难安,这些却是维儿的罪过”老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心里激动,将一颗白发皤皤的头,紧紧的贴着他的小脸,老泪纵横,深深的叹息不已……。 原来,这孩子复姓濮阳。单名一个维字,父亲是个落第秀才,两年前一病不起,未几母亲亦撒手长逝,留下这孤苦的孩子,饱受着族人的欺凌!尝尽了人世间的险恶,只有义仆朱福,忠心耿耿,毅然肩负起抚育孤雏的责任。 朱福平日以砍柴度日,但因年迈体衰,时常卧病,维儿虽然稚弱,却生具傲骨,性情崛强,不愿平白受惠於人,替对邻富豪张百万家牧羊,以微薄所得,奉养义仆朱福,老小二人相依为命,受尽生活和环境的煎熬,造成了他沉默的性格与无比的毅力。 老小二人慢慢走到一间破落的茅屋前,推门而进,见屋内放着一张残旧的八仙桌,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供着一方木牌,像是什麽人的灵位?桌旁放着几条木板凳,椅上挂着两顶破斗笠及一把柴斧,除此以外,一无所有,真可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灯光随着墙隙透进的冷风在摇曳不定,显得屋子里特别空荡、凄凉,老人安顿维儿在桌旁坐下,迳自向里屋走去。 一会儿,端出一盘盐菜和两碗小米熬成的稀粥,摆在桌上,招呼维儿使用,自己却坐在维儿对面,那张皱纹满面的脸容,映着微弱的灯光,慈祥的看着默默吃饭的维儿,屋中显得分外寂静。 “咦!福伯,你怎麽不吃呢?”维儿忽然抬头,看着朱福面前那碗原封未动的粥。 “啊:我不饿,好孩子,你可吃得饱啊:“朱福显然是在掩饰着心事,他心中想…… “只剩有这两碗粥了,我怎麽忍心吃呢?” “那,我也不想吃了……”维儿一见老人不吃,赌气似的把碗一堆,怔怔的坐在那里不响。老人一愕,忽见维儿两只大眼睛里,滚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却强忍着不便他掉下来,老朱福终於明白维儿想着什麽,一把抱着维儿,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咽呜的道…… “好孩子……我吃……我吃……。” 正在这爷儿俩愁云惨雾,不可开交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老少二人正自愕然一惊,一个声如破锣似的嗓子,骂道…… “妈的,小杂种,你家老子花钱雇你放羊,不是叫你天天吹什麽鬼箫,你看着,小羊走失了一头,老子看你怎麽交待:“ 这时,二人才看清,说话的原来是东家张大户的管家,人家背地却管他叫“括皮严二”的严管家,这人长得一寸獐头鼠目的猥屑像、仗着张大户的叁姨太是他表姑,拉上了一点裙带关系,竟堂堂正正的做起大管家来了,平日乱嫖狂赌,又专会揩油,闲时专找下人发威,其架子推得十足,下人们只为是顶头上司,谁也不敢开罪与他。 老朱福一看是这位先生,不禁强颜推笑的走向前去,哈着腰说道……“二先生,别生气,请先坐下歇歇。” “歇个屁,你家的小杂种把老子的羊放去了,你看怎麽着?” “二先生,请你老就发慈悲吧,饶他一遭吧……” “什麽?饶他一遭?员外问起来,莫不是疑心咱私下拿去卖了?” 这个括皮,翻着老鼠眼,叉着腰,口沫横飞的直吼! 维儿这时一口怨气再地无法忍受,猛的踏上一步,指着括皮道…… “你不要对我福伯这般,作威作福,丢了羊你说要怎度办,赔你就是。” “好呀,小杂种,老子要扣你工钱:“ 维儿被口口声声的小杂种叫得无名火起,一伸手,拿起桌上粥碗,“呼”的一下便丢了过去,这碗粥,竟完全送给这位大管家消受了口那严二正在神气活现的发威,冷不防一口黑忽忽的东西直奔脑门。慌忙中用手一格,已是不及,只闻得“噗嗤”一声,一碗稀粥,泼得一脸一身皆是,烫得大管家只脚直跳,大叫…… “反了,小杂种,你……你……。” 不待说完,二个快步,街上前去,一手抓着维儿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巴掌,可怜维儿小小年纪,何曾挨过重打!不禁惨叫一声,满口鲜血直喷,昏了过去。 老朱福一见,顿时猛冲上前,一头直撞在严二肚皮上,一面哭成道,“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和你拚了” 严二冷不防被撞,登、登、登退了两叁步才站稳,一时心头火起,飞起一脚,就向老人胸口踢去,老朱福被踢得一个跟斗翻倒,即刻闭过气去。 严二一看,才晓得自己闯下了人命,一楞之下,不由鼠眼连翻,毒计顿生,只见他急忙的走向桌边,拿起油灯,毫不迟疑的向那草房墙根一点,秋日苦旱“风高物燥,不一刻就风随火势,呼呼的燃了起来,严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急急从门口溜了回去。 这时,屋内烟雾迷漫,伏在桌边的维儿,被浓烟呛得猛咳了起来,这一咳,才自昏痛中惊醒过来,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他怔了一瞬,才领悟出这是怎麽一回事?放眼一看,见老仆朱福也昏倒在墙角,不由猛扑到他身侧,惶急的摇看老人肩头,哭喊道:“福伯,醒醒啊!醒醒啊“福伯……,……”老人被浓烟一呛,再经维儿一摇一推,不由也苏醒过来。随着猛咳了起来,一见眼前火光熊熊,烟雾迷漫,不禁惊得猛一起身,但胸口忽感剧痛异常,一阵甜腥味,直涌喉头,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四肢百骸彷佛散了一样,一点也便不出劲来,不由颓然又倒在墙边。 这时火势已越燃越旺,四邻也隐隐传来了人潮的喧哗声及急促的锣声,维儿急得满头大汗,拖着老人沉重的身子,拚命的往外拉。“不行了,乖孩子……咳咳!你……你……快逃命吧……咳.……福伯,……福伯不行了……”,老人.痛苦的抽搐看,身子被烟火呛的强烈的扭曲着。 “不!福伯……咳咳……维儿不要一个人逃……维儿……不……”维儿也语不成声的嘶喊着……。老人再度的睁开那已散了光的双眼,嘶哑的喊:快走……别忘了,……,濮阳。……:濮阳……家只有你……你……一个根了……你将来……只要记得福伯,咳咳……我就满足了……咳……、快走吧……孩子……咳……莫忘了严二……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说到这里,老人一挥手,挣脱了维儿抓在肩上的双手,猛一头就碰在墙上!可怜这个忠心一世的老仆,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维儿惊骇的愕在那里,嘴里对喃喃的念着:“福伯……维儿忘不了……福伯……”一股火苗朝他卷来,扑在他去上燃着起来。他才悚然一惊!就地一滚。猛的跳起来,强按着悲愤的心情,向外面冲去。这时,四面火舌徒伸燃得哔卜乱响,炙热难耐,根本就无隙可出。 但此时竟发生了一件奇事,原来维儿放在桌上供牌边的那管玉萧,这时竟自发出一层淡蒙蒙的光华,火势在叁尺之外,即被挡住,而无法再进,维儿心中一喜,不暇思索,疾窜过去,顺手抄起玉萧及父母的灵牌,叁脚两步朝倒塌之处猛冲而出,仗着有宝萧护身,果竟被他冲出层层围绕的火海“饶是如此,衣发已被燃焦,显得狼狈不堪。 维儿一冲出火场回头一望,只见怎个屋宇已完全被大火包围,外间早已崩塌,维儿望着血红而炙热的火舌,心如刀划,脑子里混沌沌的一片空洞,在这一刹那间。什麽都变成模糊了,一任过往的人群大声喧嚷,锣声、水声响成一片,这些,像是隔得他太远了,太远了……好似根本和他没有开系似的。 维儿两眼发直的望着被火光染得通红的夜空,宛如泥塑似的,两行的泪水缓缓沿着双颊流下,顺手一抹,触动了刚才被严二打踵的脸颊,一阵刺痛!才将他那缕失去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一想到严二,那对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不觉发出两道冷竣的怨毒光芒来!假若有人此时瞧见他眼中的神情,谁也不会相信这骸人的眼神,会自一个年仅十馀岁的孩子眼中透出! 维儿抚着手中的玉箫和双亲的灵牌,脸上痛苦的抽搐着,回过头来,看了看那茅屋最後一眼,此时已早成了灰烬;那里又埋没了他仅有的亲人福伯!和他辛酸的一段童年……。维儿暗一咬牙,头也不回的忍着满身痛楚,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蹒跚茫然而去……。 背後,嘈杂人声仍然不断的传来,不知是他们没有注意,抑是装着不见,没有一个人能给这凄楚的孤儿,以一声最低限度的抚慰! 张大户那座巨宅的楼上,自一个窗户,微露出一张狡猾猥亵的面孔来,他望着对面的火光,滋牙一笑…… 这是严二,他好似颇为得的意这手灭绝人性的杰作,当然,他不知道尚有一个火海馀生的孤儿,未遭劫难。风在狂啸着,天空的乌云在翻滚,暗淡的下弦月也深深的躲进了云层,彷佛,他也不愿见这人世间残酷的悲剧。 这是一座险竣耸拔的高山,绝壁如削,渺无人迹,四周寂静异常,只见山顶云雾环绕,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偶而传来的几声猿啼,划破了这寂静的气氛,一条银色匹练似的瀑布,自山头下注,汇成一条清溪。,泊泊的婉蜒而下…… 在一株古松之下,有一个卷卧着的瘦小身躯,微微的颤抖一下,隐约尚传出一阵低弱的呻吟,和急喘的呼吸,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 稍隔了一会,那潺弱的身躯,又艰辛的向条山溪蠕蠕的爬了过去,刚到溪边,就见他将一颗头颅完全浸入水中,然後抬起头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原来,这人正是那历经变故,身世凄凉的小维儿! 只见他如玉似的面孔上有着一抹丽的红晕,那明亮的双眸,这时也黯然无光!似是身有重疾…… 昨夜,他侥幸自那熊熊烈火中逃出……脑海中一片混沌,充塞在他心灵中的,只有仇恨、悲愤,与那不可名状的哀伤,他自幼孤苦伶仃,而今,残忍的命运,竟然又攫去了他那唯一的亲人-福伯。他悲哀的想着…… 难道上天连一点点的幸福都不肯赐给我麽?为什麽人与人之间竟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何人们要如此去欺凌一对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孤儿? 迷惘中,他脑海里又掠过童年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哦!那是我美满的家……他想着……父亲平日最爱维儿,老穿着一袭长衫,文绉绉的,他老人家平日里将我抱置膝上,亲我、抚我……脸上的皱纹笑的那麽慈祥,他教我读书,又教我吹箫,那箫是祖传之宝,是千年寒玉做的,我学得很快,爹总是赞我聪明无伦;母亲,啊:她老人家是多麽慈爱,和父亲一样,两鬓却霜白了……她那麽爱我,每天给我好多吃的,玩的……怕我冻着,又怕我穿得大多……维儿笑了,这是多满足的笑啊……”他站起来,仍高低不平的向前走着。 继而一幕伤心往事也爬上心弦……“那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父亲自外跄踉回来,满身酒气,第二天就病倒床上……他不再抱着维儿玩了,整天只叫我坐在床前,背书、吹箫给他听……终於有一天早晨……”维儿想到这里,脸上一片凄然:“娘忽然放声大哭,叫我快去,啊-多可怕!父亲面色铁青,双眼上翻,嘴唇不住扇动。”他断续的说道…… “维儿……维儿……爹不能陪你了,爹要去了……别哭,乖儿……要孝顶你娘……爹在上天也……也会保佑……你母子……”“爹死了,娘好像变了个人,她痴痴的瞧着爹的遗物,要不,就是抱着我痛哭……她头发更白了,更显得龙锺衰老!” “自爹死後,家中开始有了些叔伯们到家来吵闹,要我们母子及朱福搬走,他们摔东西、骂人、还打福伯!” 维儿眼中,闪遇一片怨毒的光芒|“娘只好带了我及福伯,住在那间茅屋中,我听爹的话,孝顺娘,福伯也时常安慰她,但维儿太命苦了,娘不久也去世了,撇下我一个人去了!她要我好好做人,做一个有志气的人!她与爹都会保佑我的……” “此後有与福伯度着凄凉困苦的日子,……但昨夜,那可恨的严二,他竟又夺去了维儿仅有的一点温暖。”想到这里胸中顿时一阵疯狂的愤怒!脚下蓦然一个跄踉,便昏了过去……他醒来时,发觉身在这寂寞的深山里,而且,又已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只觉得身上酸痛不堪,脑中也嗤嗤作晌,头昏目眩…… 原来,维儿自昨夜出走後,漫无目的的专捡人稀少的山路疾行,既受惊恐,复遭风寒,走了一天,自己也不知到了何处,终於支持不住,而倒趴在这山溪之傍。 维儿喝了几日溪水後,脑中稍为清醒了几分,这时才觉得不但冷,而且更感觉肌肠辘辘,才忆起自己已经一日夜粒米未进,但举目四望,除寂寂的深山和齐胫的野草外,竟毫无一样可资果腹之物,一泄气,头又是一昏,差点又失去了知觉。维儿心中暗忖道…… 现在已日影西斜,走又走不动,若倒在这里,难免被野兽吃去,义仆的大仇谁人去报?但肚子又饿得难受,无奈之下,一狠心,捧起泉水来,尽情的喝他个够,好歹先将肚皮填满再说! 维儿正在伏身饮水之捺,忽见溪底扛光一闪!起先倒末注意,还当是夕阳馀晖,但隔了一会儿,却又见红光连闪!这次他才注意了,正在纳闷,却见奇事出现了,原来水底下竟冉冉的升起来一株色泽鲜红的果子!只见此果无花无叶,下面却有一枝小指粗细的茎在支撑着,此茎亦做鲜红色,那枚株果,约有小儿拳大,甫出水面,即异香四播,香味才一入鼻,维儿即觉得一身炙热退了不少,加以肚子饿得慌,也不管此果有毒无毒,一把就摘了过来往嘴中一塞,刚一入口,即皮破汁出”果汁顺喉而下,维儿只觉得香洌异常,甘甜已极,像是一种极醇的烈酒,未果一落肚,转眼一看,那溪中的果茎,本来尚鲜红欲滴,但此时却已完全变为枯黄色,且逐渐沉入溪底。 维儿心里,正觉有趣,蓦然感到体内又逐渐发热,血液流行加速,渐渐觉得连那件破衣裳都有些穿不住了,身体像火烧,又像要涨裂一般,全身经脉喷张,血管都凸了出来,真是难过已极,全身皮肤毛孔尚淡淡的冒出一阵水气,黄豆大的汗粒,也一颗颗往下直淌!这般奇热,炙得他在地上翻滚不已,两眼瞪得似欲喷火,嘴角在痛苦的抽搐着,喉头不由得发出阵阵呻吟……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极为凄厉,冷峻的笑声,自遥远的山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若迅雷的移了下来。啸声才一入耳,维儿就好像中了魔似的伏在那里,浑身不能动弹……而且神智更加恍惚起来。他那里知道,这正是江湖武林中,黑白两道,人人闻声胆落,含有极强魔音气功在内的“夺魄啸”。 只见啸声骤停,一条白色人影,快似飘风的速度.,飞快的自一数十丈高的绝壁,电射而下!这人身着一袭白色长衫,个子修长,一付文生打扮,站在萧萧的夜风里,真是潇洒不群,飘逸已极,但一看他的脸孔,不禁使人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他脸,和他那件长衫一样,而且,死板板的毫无表倩,贸然一见,活似了从坟墓里爬出的死人一般!只见他轻轻的,好似只跨一步,就自两丈外移到了昏倒在溪旁的维儿身边,这时,他那以冷漠而精光四射的眼睛,向维儿全身,默默的察看了一遍“他迎空一嗅,再附手在维儿脸上一探,好似受到了什麽惊恐一般,全身悚然的震了一下,注目着着维儿,口中轻轻念道…… “唉!天缘!天缘!这千载鸡遇的红萝仙果,竟给此小娃儿吃了!”言罢不由喟然长叹。 此刻,维儿更痛苦的又在地下抽搐了一下,这白衣秀土顿时一惊,疾伸食、中二指,略一恍动,就点遍了稚儿全身的叁十六处大穴,真是好快的手法! 然後,见他将维儿扶起来,手掌抵在他背心,不一会……只见一楼丝丝的白气自他掌心冒出来,维儿在昏迷中,只觉得身上痛苦突减,背心有一股热气传了进来,引着体内那股冲突四散的热流,顶着全身经脉、穴道,极褛重的运行了一周,全身顿觉一轻轻,痛苦消失,忽而背後又透进一股极冷的寒气,冷得维儿全身直抖,彷佛掉进了冰窖一般,上下牙床不禁得得的战栗起来,这股冷气,又顺着全身穴脉运行了一匝,维儿只觉得全身舒泰已极,活似飘飘欲起”不禁轻轻的睁目一瞧,不由得他骇然失色,但维儿的天赋深厚,又比一般人镇静得多,虽惊却也不惧,他默然的望着那毫无表情的白衣人脸上,和白衣人那双冷漠的眸子互相的瞅着,忽而,白衣人冷停了一声,声音是如此冷竣,不禁使维儿混身一震,倏然,白衣人极快的一伸手,呼的一下将维儿举了起来,淡漠的道…… “我要把你掉下这个绝涧,你怕不怕?”白衣人说着,又向绝壁前走了两步。维儿一见,此绝涧之深,何止百丈?一片迷蒙蒙的深不见底,但他一咬牙,也冷冷应道…… “摔吧|大不了一死|”白衣了彷佛十分惊异这句冷然的话,会自一个年仅十馀岁的孩子口中说出,一垂肩,又轻轻的把他放下,维儿脸上一片漠然之色,好像未被适才那种死亡的阴影所骇住似的。 白衣人眼中微掠过一种奇异的神色,那麽快速,一闪就过去了。那是得到了深切的知音时,才有的一种兴旧的眼神,白衣人此时正凝目望着那西边的残霞,心中低低的在叫着…… “多像我啊:像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那麽冷漠、孤傲……” 维儿站在地上,望着这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的白衣人,心中忖道…… “他为何老望着那暗红的天边?啊!是了,难道他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维儿正在暗中猜疑,忽而,那冷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孩子,你喜欢我吗?”白衣人的眼睛!这时竟有着一种难以使人相信的柔和与慈祥的光辉,维儿一触着这眼睛,好似得到了无尽的温暖,那眼神里,有着他久已失丢的一些东西,一种慕孺之感,油然而生,好似这面孔吓人的白衣人竟与他有着一种极为亲切的缘份似的,不禁由衷的点了点头道…… “喜欢:“ “你不怕我骇人的面孔吗?” 维儿道……“我不怕:“ “为什麽不怕呢?”白衣人有些意外的问。 维儿抬起头,轻吁了一声,道…… “世上有许多人,尽管他们有着一张伪善和姣好的面孔,可是他们的心如同蛇!你虽然面孔苍白可怖,我知道你的心好,你虽然不认识我,但却为我医病。”白衣人略为激动的抚着维儿的发梢,轻轻的道…… “好孩子,你懂得太多了……这些话,不应该从你这小小的年纪的人的,其说出来……”说及此一顿,又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徒弟吗?我教你学武艺”维儿一听,俊眼里不禁射出一股惊喜的光芒,讷讷的道…… “我愿意,但只怕我太笨,学不好,辜负了你的好意!”白衣人一听,高兴已极,大声道……“乖徒儿,还不跪下拜师父麽?”维儿闻声忙的扑在辘上一连就通、通、通的叩了几个响头,白衣人朗声一笑,扶起了维儿,大喝一声…… “走!”,将维儿向胁下一夹,微一长身,呼的一声,已凌空拔起五六丈,如驭气飞行般,电闪而去。 第2章 石屋话旧 痛创双怪 白衣人挟着维儿疾奔了约一盏热茶时分,已到达一个山顶,这时天已全黑,但维儿却奇怪自己竟然清楚的看到四周的景物。 只见在一个山壁之下,搭看一间简陋的茅屋,屋前有一片约叁丈方圆的旷地,野草萋萋,旷地边都悬空伸出一叁尺宽的石,石旁长着一株形势奇古的老松,枝干错杂,正迎风发出一片天籁之声。白衣人将维儿放下道: “徒儿,这就是为师的暂时栖所。”维儿问道: “师父,你老人家居住於此有多久了?” “约有叁月”言及此,见维儿在此寒风凛烈的山头,竟毫无寒意,不禁暗暗点头不已,遂带着维儿推门而入。只见此屋虽只一间,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石床石桌,皆就着山石凿成,床上着一层纯白的狐皮,尚有一张全金色的蒲团,石桌之上,排着一列书籍,壁上挂着一张七弦古琴,但却没有任何兵器,全屋光如白昼,维儿四处一看,不由暗暗咋舌不已,原来光的来源,是嵌在山壁中的一颗夜明珠,足有龙眼大小灿灿生辉,银白色的光芒,照得全室皆亮! 白衣人含笑叫维儿坐上石床,自己自室外拿进一堆山果及一只雅致的小红葫芦进来,向维儿道: “这些山果你可吃些充饥,这只葫芦里盛的,是为师自酿的“碧荷酒”,来今天我们师徒要喝一杯!”说罢,就着葫芦先喝了一大口,又顺手递给了维儿,维儿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对着葫芦也咕咙的喝了一口,只觉此酒香醇异常,且有一股荷花的幽香,酒虽然下了肚,却满口馀芳,喝完酒後,遂将那些不知名的山果一扫而光。 白衣人见他吃完了,遂爱怜的问明了维儿的姓名、年龄、家庭情形及一切经过,维儿毫无隐瞒的全盘说出,面上带着一种爱恨柔合的表情,眸子里透出一股冷煞惊人的光芒。白衣人听完了维儿的讲述後,也不禁连声感叹不已。 “徒儿,你可知为师是谁?”维儿摇头道: “尚乞恩师明告弟子。” 白衣人遂缓缓的说出了他的一切: 原来此白衣人即是威震江湖达叁十年。从未遇过敌手的江湖怪杰“毒手魔君”关毅“因为他自幼饱经磨难,受尽欺凌,故而形成一种偏激的性格,自蒙一异人垂青收录後,习艺几十年,一出师即技震江湖,因其为人冷傲,性情偏激,遇事全凭自己喜恶,不分正邪,武林黑白两道,凡犯入其手者,十九必死,侥幸而逃的,也落个重伤残废,其手段之毒辣,直使武林中的人,谈虎变色,故而背後恭送他一个“毒手魔君”的绰号。 後来,他亲自创立“冷云帮”,威名更盛,关毅又天缘巧合,在一个机缘里,得到一本江湖武林中人垂涎的至宝——“雕龙宝录”此宝录为二百年前,武林至尊“长恨子”所着,将他的一身绝异武功全部记载於此书,还有一样使武林人欲得而甘心的,那是一把长恨子当年震惊江湖的宝刀“修罗剑!”,此二件宝物,皆为毒手魔君自陕西之秦岭绝涧的一个岩洞里所巧得。 但不慎事机外,竟为武林黑白两道人物得到风声,因恐惧於毒手魔君之威名,不敢单独相犯,遂联合一致,白道以当时武林泰斗叁贤四逸为首,率当时名重一方的剑客流沙剑金怒江,削刀客钱叁秀,及淮南王奇等十四人,以替江湖除恶为藉口,围攻毒手毒君! 黑道方面以当时江湖绿林盟主辣手神猿黄安溪,及江北丐帮叁英之一铁臂乞古庸为首,联合当时黑旗帮帮主震山手汪奇师徒,及山西大豪金算子,独脚大盗飞燕奴周寺等数十人,共同围攻毒手魔君於“鬼愁谷!” 那一战十分惨烈,叁贤四逸及江北绿林盟主黄双溪等二十七名高手,死亡殆尽。其馀的也都负伤而遁,毒手魔君大展神威,以其重达四十馀斤的“赤手金拐”,及威力绝大的双极真气,力歼来敌,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踉随他同行的“冷云帮”高手叁人,也全都命丧当场。 但魔君终於带看剑和宝录逃了出来,自此以後,江湖上即失其踪影,而冷云帮也随之消声匿迹。那时我即带伤回帮,解散了帮众,率着一些不愿离散的帮友,避至关外…… 魔君沉声说到这里,又举起葫芦来喝了一大口,笑问维儿道: “徒儿,你道我忽来此山,是为何故?”维儿茫然无以对,毒手魔君道: “由於我闻知此山有枝“千年红萝仙果”,此果功能疗治内伤,功效如神,我已在此寻了叁月之久,但却被你无意中所食,看来天缘早定,丝毫勉强不得”说罢,微微一叹,维儿一听,不禁惶然下跪,魔君微一摆手,维儿就觉得有一股极强劲的潜力,挡着不便下跪,魔君道: “痴儿,你何必如此,此非你之过,你有此奇缘,为师代你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责怪於你:“说罢,遂让维儿归坐,又道: “你知道适才你所食之未果有何功效!”维儿摇头,魔君道: “此果名『红萝』,乃为千年何首乌之灵气,合寒泉泉眼之至寒,才能生出,五百年成白色,八百年成淡红,千年以上才始变为朱红,你食的那拉,恐在一千年以上了……”魔君说到此,微微一顿,又说道: “此果服後,便是常人也可益寿延年,怯疾驻颜,如习武之人食之。不但可夜间视物,而且气纯身轻,因此果之力,已将体内混沌浊物排尽,最可贵的是可抵半甲子内功的修为,你无意吞食,自不知其珍贵。维儿这才恍然而悟,他忽然抬头问道: “师父,那为何我体内反而觉得炙热如火,痛苦难受?”魔君笑道: 『红萝仙果为人间罕见之物,因其功效绝大,故须分叁次服食,且须有药引相和才能平安无事,你一口吃下,药力骤发,自然承受不了,我到时你已昏迷不醒,幸我以本身双极真气,助你行通全身七经八脉,所以你才有忽冷忽热,周身舒泰之感。”言此忽顿,维儿双目含泪道: “恩师对弟子如此恩重,弟子不知如何报答你老人家才好……:“魔君正待开言,突然一挥手,眼神跟着一冷,那道收敛已久的慑人光芒又电射而出,维儿正自愕然,只见魔君冷然一洒,轻语维儿: “又有好戏看了,不知是那个不怕死的……”言罢,携维见之手,悠闲的推门而出。 此时,正值云破月出,四周微有光亮,空出寂寂,幽静异常。维儿一无所见,正自不解,方待启口发问,突然远处竟传来两声厉啸,不一刻,两条人影。己白山崖下电射而至,他不禁对恩师之听力钦佩不已待他抬头一看,这两位突来之怪客,真是好一付惊人之像!只见两人一高一矮,年皆五旬上下年纪,高的一个,一身灰布衣裤,腰间扎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一双倒吊眉,两只眼睛大加铜铃,嘴大鼻塌”面色青惨的,狰狞已极。 他那位同伴,却又生得矮如东瓜,但有一颗斗大头颅,脸上尚长了一脸铜钱大的麻子!鼻子小得只能看到两个鼻孔,一张阔嘴血红得怕人,身穿一件纺绸长衫,真个不伦不类。 只见这二位尊容墙人的怪客,齐齐长声狂笑,真个如夜枭,那高的一个先吼道: “那来的穷酸,咱们兄弟早瞧好了本山的一株千年『红萝果』,要在今日出现,但到了地头却找它不着,你鬼鬼祟祟的在此搭了个鸟屋。分明是趁俺们兄弟不防之际,偷偷的盗了去,若是知机的,快快叩头献出,俺们兄弟尚可饶你一命,不然!哼……” 这高个子只管嚷叫,矮个儿却已看出蹊跷来,不禁暗暗拉了同伴一把,轻轻的说道: “大哥,慢着,你看这穷酸,怎麽面如死人,却双目精光外露?”高个子一听,再细一打量,果然不差.尚待再开口,却贝那白衣秀土,向自己冷然一曾,那慑人目光,不禁震得他本能的退後了一步,白衣人冷冷的开口道: “你说完了吧!”高个子一听,大吼一声道: “你待怎的?难道我江南双怪还怕了你不成?”话刚说完,只见那白衣文生,微一挪步,已自两丈外到了自己面前,二人吓得不由幌身急退,这二人也是当今江湖上.一流高手,岂有不识货之理!一见这手卓绝的轻功,脑际中不禁电闪般想起一个人来!齐声惊呼: “细柳飘身法!”这时,那矮个子显得略为胆馁的问道: “不知尊驾与当年冷云帮帮主毒手魔君是怎麽称呼?”魔君冷哼一声,一抬手,一阵惊心动魄的厉啸起处,只闻得“砰”的一声大响,两丈外的一块巨石应声粉碎,只见魔君又虚空一抓,一件赤红的龙形钢梭,彷佛有灵性一般,呼声又飞回魔君手中,二人不禁吓得一哆嗦,失声叫道:“毒手魔君!”声尚未完,毒手魔君突向二人冷冷说道: “每人给我留下一只耳朵!” 这二人一怔神,魔君又厉喝一声: “难道尚要我亲自动手麽!”两人虽然震於毒手魔君之威名,但暗忖自己江南双怪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万万不能在此将一生威名丢尽,不由也暗一咬牙,突大喝一声: “老子与你拚了!”高个子首先发难,只见他右手一挥,腰中那条带端附有一菱形尖角的银带,呼的一声,似一条怪蟒一般,抖得笔直,点向毒手魔君胸前,左腿也闪电似的踢向对方丹田,矮的一个也不闲着。双掌以九成掌劲推出,排山倒海的掌风,呼啸的向魔君攻到!只见魔君冷哼一声,身形轻飘飘的一转,右手一挥,以四成“赤煞掌”力疾向矮个子挥出,发掌,转身,简直快得分不出来,而高个子的两招凌厉攻势,就全落了空。 这时,矮个子的罪却受大了,只觉对方的掌力炙热异常,重如山岳,不由奋力一接,只闻得轰的一声巨响,矮个子登、登、登退出四五步,面色血红。汗如雨下,只见他连忙闭目运气。 高个子一见拜弟似乎已受了内伤,不禁更是惊怒交集,厉叱一声,那条银带更是舞得呼呼风声,将其成名江湖的看家绝技,“一百二十八手银蛇腾跃带法一展开,只见一团的银蛇带影,上下翻飞。转眼间已过了十馀招,眼见不但伤不着敌人,甚至连对方衣角也沾不上一点,不觉心中大急,倏一幌身,“银蛇腾跃带』之绝招,及“银蛇缠身”,“蛇化龙飞”,“飞虹贯日”,呼呼如疾风般的暴雨般使出来。 但只觉眼前倏然一花,对方人影已渺,正惊异,却感手中一紧,原来带头已被敌人执住。 原来魔君正在其使出“银蛇缠身”,及“蛇化龙飞”两招时,即以“细柳飘风”之上乘轻功,滴溜溜的转至一旁,待其第叁招“飞虹贯日”银蛇带借回身之力,向魔君电射而至时,便疾一伸手捞住。 这位江南之首的高个子,人急之下,人禁用力一挣,但突觉对方点力未出,自己却用力过猛,不由一连抢出五步之外,始拿桩站稳,一看手中银蛇带,那菱形尖角,已变为一块圆铁饼! 不由面红耳赤,浩叹一声,正在此时,又突闻得“砰”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惨叫,惊得他连忙抬头察看,只见自己拜弟已满面鲜血躺在地下。 原来正当魔君运“双极真气”,将手中精钢所制,敌人带端铁尖,捏成一个圆饼时,那矮个子却闷声不响,在後面消没声息的以“百步开山掌”全力,突袭而至。 毒手魔君听觉何等灵敏,一听背後风声飒然,遂猛一转身,右手疾挥,以七成真力猛然击出,同时身形疾扑,左手如电光石火般将对方右耳硬生生的撕了下来,矮个子被掌力一震,只觉血气翻腾,五内如焚,右耳又跟着一阵巨痛,不禁惨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高个子一见眼前情景,不由惨厉一叫,出手直袭魔君天灵,毒手魔君猛睁双目,五指箕张,直抓宋斌手腕关节,同时左掌急出,指向高个子脸上“四白”、“巨骝”“地台”及“头维”“外关”五穴!右脚闪电般挑对方丹田之“坚络叁焦”要穴,一出手,即攻敌人全身要害穴道,这惊人的武功使得这江南双怪的宋斌吓得魂飞魄散,疾忙抽身後撤。 尚来不及看清敌人,只觉臂弯曲池穴一麻,当即扑通倒地;原来魔君当其抽身退後时,即以内家“隔空点穴”手法,疾指宋斌软麻穴,待敌一倒地,只见他隔着敌人尚有一丈远近,即将手向外虚虚一挥,高个子的这只耳朵也应手而落,毒手魔君冷然一笑道: “就凭你们这两块废料,也敢到我老人家面前撤野,今天不过略施薄惩,下次如再犯在老夫手中,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说完,同高个子身上遥遥一指,那宋斌“吭!”的吐出一口浊痰,慢愎的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过去将同伴负在背後,正要一跃下山,蓦然魔君大喝一声: “且慢:给我留下名来!”高个子一回头,恨恨的道: “我宋斌,他是我拜弟赵昂,人称江南双怪,今日承蒙大恩,愚兄弟至死不忘,青山绿水,後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背着昏迷中的赵昂,一跃而去。 这时,魔君回头一看,见小维儿目睹此惊心动魄的血战,竟毫不露怯的站在那里,不禁对这孩子的胆识更加欣赏,遂一笑道: “好看吗!徒儿!”维儿天真一笑道: 师父本领真大”我几时才能学到这样子!”魔君柔和的道: “欲学惊人技,须下苦功夫!知道吗!”说罢:遂手挽维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绝早,师徒俩即已起身,维儿正在就着山泉洗嗽时,见恩师跌坐在山着那块岩石上,对着朝曦吐纳,口中透出一股粗如儿臂似的青红两色气体来,过蒙蒙的青气,合着淡淡的红光,在方圆叁丈之内,蜿转伸缩不已,煞是奇观。 维儿却不知道,此正是武林中,内家练气功的最高境界“凝气成形”,那一青一红的两种光华,是毒手魔君的独门“双极真气”。 盏茶过後,魔君坐功练毕,但见微一叹息,低声道: “唉,已大不如从前!”老了转头一见维儿正在呆望着自己,不禁强笑了一声道:“徒儿,我即刻带你回归关外,到为师隐居之所千山孤阳峰去……” 说罢,遂草草收拾,出门时,魔君又对他居住了叁个月的茅舍微看了一眼,现出依然之色,不禁低语道: “唉!真是老了,好像什麽都值得我留恋……”他微微摇头,突的一扬手,只见一股绝大的劲力,呼的一声,将整个茅屋,哗啦啦的全部推倒,魔君头也不回的,挟了维儿,飞身而去。 第3章 苦习绝艺 古洞两载 鹅掌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削面的寒风也在呼啸的吹着,天气冷得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了一般,一条昔日熙攘攘的大道上,此时静寂得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几株枝叶早已脱落的大树,孤零零的在寒风中挺立着,衬得这洁白无瑕的琉璃世界,更加单调凄凉。 蓦的,在远处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不一刻,一匹高大而满身毛色纯白的骏马,已风驰电掣般的急驶而来,马上乘着两人,全都是一身皮裘,二人骑在这匹雄骏的白马上,更显得丰姿不凡,潇洒已极。 那年纪较大的一个,微一提,座上白马就好似被一股大力一带似的,希聿聿的前蹄人立而起,但马上那人,一手紧接着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一手拉着绳,任那匹马长嘶乱跳,身形竟丝毫不动,马上功夫,可谓精湛已极!稍顷,那匹骏马,始复平静,此时那马上的大人开始对着他孩子道: “维儿,前面的小镇,就是我们出关最後一站,咱们先到那里打个尖再说!”言罢,一扬马,的得地进入小镇而去。 原来,此二人正是远赴闯外的毒手魔君关毅,及其爱徒小维儿,一路行行止止,经汤阴、安阳、武清,这一日已到离山海关不远的里谷关了。两人才入镇,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少有人行,魔君抱了维儿飘身下了马背。维儿问道: “师父,这镇上为何如此寂静!”魔君答道: 关外天寒,人人都闭门围炉,闲话家常去了,谁像我们师徒这样孤伶伶的都无亲无故!”言及此处,二人不由皆黯然不已。 好容易才找到一家简陋的小客店,门口挂着一方“招与老栈”的招牌,在寒风中摇晃不定,而且竿还兼卖酒食。自厚重油腻的棉布门廉,传出阵阵的叱喝声,闹酒声。魔君将马拴在门前,掀而入,迎面一阵酒菜香味混合着一团热气,扑鼻而来,师徒俩一进门,一些正在闹的酒客,不禁皆停声回顾,魔君携着维儿,眼皮子也不抬的独自找了一个座头,和维儿相继坐下。待他抬头一看,但见众人都有一股惊惧不安的表情流露在脸上,魔君心中冷笑一声,暗忖道: “一定是看到我这付死人脸了,哼……他们却不知道,我若脱下这张人皮面具来,只怕更要惊慌而逃呢……”想到这里,仍不见店家前来侍候,不禁睁目一扫,冷然喝道: “店东,不想做买卖了吗!”声音之冷,直使四周酒客悚然而栗,恍似门外的风雪直吹进脖着里似的,不禁个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此刻,才有一个店小二,胆怯怯的挨了土来,呵着腰道: “爷要吃点什麽!”魔君道: “五斤白乾,要好的,两斤熟牛肉,一只风鸡,再加点大饼!我的马匹在外面,你好好的一下,我们还要赶路!”店小二听完,急忙匆匆而去,一面心里咭咕: “好家伙一要就是五斤白乾,只怕你喝水也喝不了这样多!过了一刻,小二哥刚将魔君所要之食物端上,若的,这小镇街头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到达小店门口,戛然而止,只闻得一阵嘈杂的步屐声响门一掀,一连拥进来五条彪形大汉,一包青布包头,披着虎皮大氅,背後都有一个长形黑布包袱,行家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的必是刀剑一类的兵器,个个满脸精悍之色。 五人才一入店,轨大呼小叫,拍案喝叱的一副旁若无人之像。两个店小二苦着脸,川流不息的忙着端酒送菜,这时,五人中一个满脸于腮的大汉,正自傲然举目四望,一眼看见了正坐在角隅的毒手魔君及维儿两人,他不禁一怔,对着五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大汉悄悄耳语了一阵,只见那中年汉子,一瓶鹰目炯炯的向魔君及维儿着实的打量了一阵,心中在揣摸这大小二人是何来路,尤其是对那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文士,心怀纳闷。 原来,这五人正是关北道上有名的剧盗,号称“都山五虎”的二脚虎陈立,疯虎郝雄,笑面虎江宗,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等五人,他们在关北一带,杀人越货,烧杀掳掠,真是无恶不作。今天,为了要劫夺一批暗器,路经打尖於此,却遇到了毒手魔君师徒。 叁脚虎陈立等人正在暗自猜疑,忽见对方此时竟招呼店家结账,语坚沉浊,颢然不是练家子,只见那年纪大的一个由怀里摸出一个小皮袋来,哗啦啦的一声便在桌上,顿时光华闪闪,宝气满室,原来袋中尽是些宝石翡翠,最可贵的,尚有数颗龙眼大小,银光灿灿的夜明珠!都山五虎虽说平时抢夺掳掠,但几时见过如此多的宝物!不禁也和一傍的酒客一般,看得目瞪口呆,那店小二此时忙蹶着屁股,登、登、登的跑了过来,带着惶恐的道: “爷,关北道上不宁,财帛请多加小心,这年头……”魔君冷喝一声道: “少废话,快些结账!”店小二忙滋牙应道:“嗯,共是八钱五分银子……” 魔君在满桌的珠宝中,挟了一颗最小的宝石,丢在店小二手中,还未等这张口结舌的小二哥惊愕过来,已匆匆的收拾了桌上珠宝,携着维儿急急走出室外,解上马,得得而去……维儿在马上仰头问魔君道: “师父“师父,你是否故意引那五个大汉追来!”魔君微微颔首不语,二人一马,刚出了镇不久,突闻後面蹄声大作,魔君装着不知,依旧策马徐行,後面果然传来,一声厉喝!只见都山五虎已然追至,瞬眼间围向前来圈成一圈,将魔君及维儿围在中间!为首之叁脚虎陈立大喝一声道: “酸丁,都山五虎看上了你这只把羊!大爷们的来意,料你明白,俗语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钱财露白,我们兄弟可得与你结个财缘!” 魔君此时,着眼,抬首望天,爱理不理的道:“你的财缘待如何结法!”话刚说完,那满面乩髯如戟的疯虎郝雄,已猛然厉喝一声道:“住你的鸟口,老子先宰了你这死人脸一般的老家伙!』说罢,哗琅琅的一声,一把七环金背大砍刀已握在手中,迎空一挥,却也飒然有声。此时,魔君冷笑一声,双目倏睁,两眼神光暴射,同五人冷冷一扫,叁脚虎陈立一见,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这人双目精光,为生平所仅见,但起先半点也看不出怀有什麽武功,莫不是已练成神光内,已达“返璞归真,六合归一』的境界不成!但箭在弦上,那能不发。叁脚虎陈立略一壮胆,大喝一声: “好肥羊,嘴皮子还敢硬,老叁还不收拾他!” 笑面虎汪宗在马上一应声,疾一抖手,一倏叁节棍哗啦啦一声暴响,已向魔君盖顶压下!魔君绝不闪避,待那棍头离自己尚不及一尺处,猛一抬头,撮口向棍头吹出一口真气,只见那棍头好似有灵性般,竟呼的一声向後翻倒回去,直向笑面虎头上反击回来,笑面虎汪宗惊得忙一偏头,但仍躲不过这背上一击,只闻得“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被反击而回的叁节棍敲在背上!此刻,只闻得厉吼数声,叁脚虎陈立的豹尾鞭钢,疯虎郝雄的金背砍山刀,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的丧门剑、叁尖两刃刀,四件兵器,纷纷向魔君咽喉双肩、後背,等处袭到,魔君骑在马上,不闪不动,待敌人兵器,离身只差半尺之遥,遂猛提一口真气,双臂一抖,“双极真气”疾然发出,四人只儿一股绝大至寒的弹力,猛震回来,除了叁脚虎陈立丢了豹尾鞭痛得直甩手外,其馀叁人,不但兵器震出了叁丈开外,虎口震裂,而且更被那股至寒之气拂得通身瑟瑟发抖! 叁脚虎陈立不愧为都山五虎之首,虽然明白凭自己这种身手,就是再来个百儿八十,也不是人家对手,但心服口可不服,疾忙下马,急呼: “点子硬!弟兄们,快用暗青子招呼!”自己先抖手打出叁枚喂毒“白虎钉”!跟着其馀的四人,连那先前背上带伤的笑面虎汪宗,也急扬手发出了两只瓦面透风镖!一时镖、钉、铁莲子,毒弩等暗器,如暴雨般射向毒手魔君及维儿身上,魔君一见,他们暗器,不但招呼自己,甚至有些竟向维儿身上袭来,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慑魂勾魄的厉啸起处,双臂划了一个圆弧,所有袭来之暗器在丈外就纷纷四散反弹了回去,魔君大喝一声,左掌向敌人遥遥推出,右手却向叁脚虎陈立虚虚一抓,只见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澎、澎,两声大响起处,当场被魔君的『赤煞掌劲”震出两丈开外,二人一声惨号,全身赤红,七孔流血而死!疯虎郝雄站在较远,但也被魔君的赤煞掌劲边缘扫得一连退出七、八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下! 却说叁脚虎陈立被魔君虚空一抓,不禁身不由己,像被一股大力所吸一般,呼的飞到魔君面前,魔君似是恨极。竖食指猛戳,一下贯入叁脚虎陈立顶门穴,只闻得一声惨叫,体已被魔君飞起一脚,踢出一丈开外才砰然落地。 馀下两个带伤贼人,见状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毒手魔君冷哼一声,漠然道: “在毒手魔君手下,岂有生还之人!” 语尚未完,疾一挥手,只听厉声骤起,一溜红光一闪,已将疯虎郝雄,笑面虎汪宗二人贯胸穿透!“赤龙梭”势尚未尽,仍带着厉风向前飞去,魔君微一招手,暗用真气相吸,只见“赤龙梭”好似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划个半弧,又呼的一声飞回魔君手中。毒手魔君转瞬之间,连毙五名巨盗,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俐落已极。此时,魔君见维儿有点怜悯的望着地下的体,不禁柔声道: “徒儿,你有些不忍,是吗?须知此种江湖巨盗,你不杀他,他即杀你,纵使为师适才将珠宝尽数给他,安知还会杀你我以灭口?江湖上险恶重重,以後你须多加磨练才是!” 维儿唯唯受教,师徒俩又双人匹马,得、得而去。 寒风,吹得更凄厉了,片片的雪花,也飘飘的落在地上。一切又趋於平静,彷佛适才的一幕凶杀,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 这是一座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山峰高耸入云,绝壁危崖,怪石林立,真个奇险异常,但有着一种大自然的雄伟气概,只见山峰间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寒风凄烈,四周绝无人烟,真个人兽绝迹,荒凉已极!此刻,忽见一条白色人影,像是背着一件什麽东西似的,在雪地上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驰着,在如此松软的雪地上,竟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那怕是浅浅的一抹!只见他一纵身就是七八女,有时,尚奇妙的在空中划一个弧,但一射又是八九丈那麽远,身形真是又快又美妙! 这就是毒手魔君,和他的爱徒小维儿。 原来两人自小镇外痛歼五虎後,昼夜不停的赶回毒手魔君的修隐之地——千山。 魔君在一个大绝壁下定住身形,维儿抬头一望,不禁暗自咋舌不已!原来此一绝壁高愈四十馀丈,且因经年积雪,整个壁面都结成一层厚而坚滑的冰层,而且山壁奇陡,宛如刀削,莫说是人,只怕连飞鸟也难以上去,此刻,魔君长吐一口气,同维儿道: “总算到了家了,一路之上走了近两个月了吧?”维儿道: “已两个月另叁天了!” 魔君微微颔首,只见他向後退了五六丈远,轻轻的向维儿道: “为师的负你上山,你知我要用什麽法子吗?”维儿摇头不知,本来嘛,荒山寂寂,除了一片白雪,、连株细草皆无,那知要用什麽法子呢?魔君却笑道: “你记得为师在空中旋转的那种功夫麽?”维儿点点头,魔君又道: “这是为师自认最有成就的一门功夫,最多可在空中连旋九转,借空中飘旋之力,长吸真气,继续飞行,换言之,折回的弧愈多,在空中窜跃的时间越长,轻身功夫,所以能连续奔驰,快速轻灵,无非全靠提着一口真气,若真气松懈,必须稍息换气,始能再行施为,武林中的『八步赶蟾』『登萍渡水』等轻功是如此。但我练的此项轻功,却可脚不沾地,借空中折退的时间换气,不用缓身,可连续窜驶,而且更可在与敌人对手时随意挪腾,……”说至此稍顷,魔君又道: “但施此功时,若回旋二、叁墙尚不费劲,但越折回的多,越耗真力,为师以前上此山壁,仅须七转,如今负你而行,必须全力施为了。……”维儿天真的问道! “师父,此种功夫,可有名字!”魔君道: “此乃师门独传之秘.,名日“鹰回九转!” 说罢,略将全身下摆掖住,将维儿负於背後,着其抱紧,只见魔君略一打量,长吸一口真气,猛然一长身,双臂疾抖,竟拔高了八丈有奇!只见他力道将尽之时,双手向下虚按,借空气之反激,嗖的一声又上升了二丈!魔君单是向山壁一点,身形斜斜向上飞出,只见他清啸一声。身形竟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真是快速潇酒已极,跟着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又升了叁丈,如此连连在空中翻转腾跃,恍似一只绝大的巨鹰一般,魔君此时之鹰回九转已在空中回旋七次,眼见距绝壁之顶已不足十丈。 正在此时,魔君竟感内力不继,热血上涌,他心知二十年前的一记“蚀心掌”又在隐隐发作了,大急之下,不由单掌一挥,身形在空中又是呼的一转,但此次显然已不足以前七次回转来得轻灵、美妙!只见他双脚凌空急汤数下,双臂猛挥,那硕长瘦削的身形呼、呼地又拔高了数丈,正在力竭下坠之际,魔君暗一咬牙,单足向山壁疾然一接,身子刚向外飞,他在空中又一折回,但仍有叁丈始抵壁顶,好魔君,他身在空中,缩臂拳腿,背微弓,又猛然一伸腰,竟如箭般刷的直达峰顶,魔君展目一看,暗呼侥幸不已,原来他刚好站在绝壁边缘一尺之内!暗忖道: “若此壁再高一丈,师徒俩恐将要葬身绝壑了……”遂将维儿轻轻放下,见维儿却惊愕的望着那雪云迷漫的壁底,魔君正待开口,突觉一阵头昏目眩,热血翻涌,一股甜腥之气直追喉头。魔君知道乃因适才过用真力,以致旧创复发,乃急忙盘膝坐下,暗使真气调息,将一腔涌至喉边的热血,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此时,维儿正值回顾,一见乃师发髻散乱,跌坐雪地之上,喘息中,嘴角尚有血丝透出,不禁悲呼一声,扑在魔君身上,但知师父正在运功,只得强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约莫一盏热茶时分,魔君始长长吐了一口气,睁眼一看,见小维儿眼含痛泪,焦急的望着自己,不由伸手轻抚维儿发梢,慈祥的道: “傻孩子,快勿如此,些微内伤,师父尚受得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 “谁知道巷这内伤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发作?”说罢,缓缓站起,抚着维儿肩头道: “你可看清此处形势?”言及此,用手一指一座插天高峰道: “那高耸的奇峰,即是孤阳峰……”维儿适才惶急交加,根本无心观察地形,此时闻言,始抬头一望,不禁暗叫一声,好险恶的所在,原来此山壁逐渐向後陡削,约二里许,又有一座叉天高峰耸立着,四周具是高山绝壁,仅有那峰底裂开一尺许窄径,似是进谷的唯一入口,但入口处满是搓峨怪石,或立或卧,真是奇形百态,怪异已极!此时,魔君道: “维儿,谷口那些怪石,你切莫小看於他,此乃为师亲布之残魂图,此阵玄妙异常,如不知其中奥妙,却是有进无出,任你英雄盖世,也要困死阵中!” 魔君说罢,探怀取出一只“赤龙梭”来维儿此时塑石清此梭,原来,这“赤龙梭”长约近尺!通体精钢打就,身如龙形,龙角为两只钢刺,锐利异常,龙嘴中空,装以极巧妙的机簧,发出时,及会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夺人心魂,想时因杀伤太多,日积月累,竟染成赤红之色!魔君一生,共打就叁只,皆已变为红色,故日“赤龙梭”。 魔君使用此梭时是以内家罡气发出,真是快过闪电。无坚不摧!江湖中提起赤龙梭,无不谈虎变色,魔君自怀中取出此梭,疾然甩手打出。只见赤龙梭斜斜飞出,带起一声凄厉长啸,在空中微划一个弧形,又飞回魔君手中。 维儿正不知何意,但见师父却一直默默无语,遂也耐心等候,过了不久,只闻得谷底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清越高吭,显然发出啸音之人,中气充沛之极。只见叁条人影,已自谷底星丸踟躅般飞跃上来,尤其是奔在前面的那一人,功夫更是登峰造极,只见他双脚微一点地就飞越出五、六丈,後面两人,轻功虽也不弱,却比先行那人相差甚多,不一刻,只见前行的那条人影,似大鸟般的自空扑下,向魔君倒头便拜,口中叫道: “帮主回谷,倘请见恕属下迟来迎接之罪!”维儿细一打量来人,不禁暗赞: “好一副威武的像貌!”只见来人年近六句,身高七尺开外,混身扎肌束肉,魁梧已极,满头红发,用一金环束住,狮鼻海口,眼似铜铃,开阖之间,精光暴射,颔下红须回绕,再衬着一身红衣,披在双肩上的长发。真如一朵红云自天而降。 此时,後面两人已飞地而至,均年约叁十上下,皆生得甚为秀气,也是一身红衣,披在双肩上的长发,却用一个银环束住,二人一到,早已跪在地上,魔君笑令叁人免礼,问道: “你们可好?孙,褚两位堂主为何不见?”语意亲切之极,与在外时之冷漠情状判若两人,红衣老者恭身答道: “二位堂主欣闻帮主回来,正在安排席宴,为帮主洗尘!并要下属代请其失迎之罪”魔君笑道: “免了!”此时红衣老者一抬头、突然见魔君双目无光,而且神态之中也显得极为憔悴,不禁面显悲愤,急道: “帮主,你莫非受了什麽伤?”魔君闻言摇头道: “无妨,仅是妄自多用了真力而已……”说罢,则见各人早将视线投在维儿身上,遂向叁人道: “这是我新收弟子濮阳维,你们过来见见!”红衫老者闻言,急急恭身一揖道: “冷云帮内叁堂,孝竹堂堂主参见少帮主!” 两个红衣少年早已扑通跪在地上叩起头来,慌得维儿一面还礼,一边也要跪下,只个闹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毒手魔君在一傍笑道: “罢了,都免礼吧!”这才解了维儿之窘,五人遂互道寒暄後,谈谈笑笑的走向谷底。 各人到了那堆巨石之傍,却不自正面而入,左转右弯拐了好多个圈子始走了出来,在那条宽约尺许的秘径之前,那两傍如削的山壁上刻着!“孤阳峰,冷云谷”六个大字,真个笔力苍劲,铁划银钩。 维儿才一入谷,眼前奇景突现!只见此谷四周,万山环抱,谷底方圆约四五里,外面虽是寒冬,但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姘,谷内树木青葱,修竹蓊翳,四周皆是楼台水榭,拱桥曲径,四面清溪纵横,竹篱茅舍,炊烟,直是几疑此非人间,与外面之冰天雪地,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来此谷为魔君之师若梦子所发现,因此谷万山环绕,寒气皆被高山所阻,故谷底四季如春,待魔君建冷云帮之後,又将帮中总坛设此,如意经营,引千山之融雪为溪,凿後山之石为密径,每叁年派人赴山下购买一次食物用品。故甚为隐秘,甚少为江湖人士所知。及至魔着为夺宝而负伤後,谴散全帮,率领帮中忠贞之士,隐於此谷。 且说五人一入谷底,只见一个全身蓝绸裤挂面目黝黑的六句老者,及一个土头土脑,背脊微偻的五旬老人,率着一群年轻汉子垂手恭迎,一见魔君入内,众人皆齐身下跪道: “恭祝帮主福体康泰!”魔君还了一揖,道:“托各位之福!”又指着维儿向众人道: “此乃我新收之入门弟子,亦即未来之冷云帮帮主!”众人闻言复又跪地,同声欢呼,高叫:“恭请少帮主玉体安泰!”维儿大窘,也只得硬着头皮,学着师父的样子,向众入深深一揖,口中道: “托各位之福!”众人起身後,魔君携着维儿之手,介绍各人,先指着那个面色黝黑六旬老者道: “此乃为冷云帮内叁堂,紫芒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再一指那五旬上下,士头土脑的老者道: “此乃我帮外叁堂化龙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言此一顶,对维儿道: “适才孝竹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以及他的二位高足“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皆已在谷外见过了……”魔君将各人为维儿一一引见完竣,众人遂缓缓向一栋巨屋走去。 只见此屋全为天然松木造就,占地颇大,四周围以竹篱,四周修竹千竿,点缀着假山荷池,台阁花亭,地上皆着一层白色碎石,端的雅致异常。众人一行至此屋大厅落坐,维儿抬头一看,此厅建的十分宽敞,室内也收拾的纤尘不染,实无华,大厅正中,挂着一方匾额上书:“唯我独尊”四字,益加显得此厅自有一般庄严威武之气。不一刻,几个穿青色长衫的帮众恭谨的将酒菜络绎送上,众人在互相举杯中,尽兴而饮,这桌酒宴,直吃到夜半叁更,方使在众人的请安声中,尽欢而散。 第二日绝早,墙儿即已起身,赴恩师房中请安,魔君才练完坐功,遂吩咐维儿落坐一傍道:“徒儿,自今日起,为师即将传你本门武功,你之体型骨格,乃练武之绝佳之资,况你又巧食那『红萝仙果』,更於你有莫大助力,近日你可觉得身体有何异样吗?”维儿略一沉思,答道: “弟子只觉得自食千年『红萝仙果』後,身轻力大,眼睛能在夜间视物,而且,好似气息也特别清纯。”魔君道: “是了,非但如此为师又以本身之『双极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穴道,但最主要的『任督』二脉,却须你自行贯通,如此,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维儿此时,忽然忆起一事,问魔君道: “师父昨夜那几位老堂主,对弟子如此恭敬,弟子真是窘得无地自容呢!”魔君笑道: “冷云帮虽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但所有旧日帮众,仍无时不刻不思积复帮!故而至今皆沿用旧日称呼,遵从昔日帮规,但较当年冷云帮全盛之时,却式微多了!一言及此,端起桌上的香茗,微呷一口,又道: “你是为师唯一传人,他们对为师行帮主之礼,对你自然应遵为少帮主,这并不为过,冷云帮帮众之辈份,一向严谨,丝毫不得含混,便是当今江湖上,也是如此。”维儿自那月起,即由魔君悉心亲自传授武功,日夜勤练。日子,像天空中的白云,永远那麽无声无嗅,又永远那麽轻悄的逝去。冷云谷中,也永远那麽美丽与安详,维儿来到冷云谷不觉已两易寒暑了,毒手魔君首先传他的是入门坐功,但魔君除了教维儿照他自己的独特练气方法苦练外,别的一概不提。魔君的吐呐坐功可谓怪异之极,每日清晨,即叫维儿对着朝日的第一线曙光呼息,直到辰时,始准休息。至午时:则以本身“双极真气”辅导维儿运行全身轻脉,至夜,则叫维儿坐对明月,练那吐纳之功,如此直练了两年,魔君始认为满意。 维儿运气行功时,不但全身肌肉已可伸缩自如,而且每次运行真气时,像是皆有一只小老鼠在体内奔窜一般,自第叁年起,魔君即差人於後园掘叁尺深的坑,中覆一带孔铁板,下燃以百年以上之松香木,要维儿盘膝坐於其上,於日正当中时,闭目跌坐,散发全身真力,以吸收精热之气!夜晚初更,当谷外绝壁之顶,正值气温寒冷,天地阴阳交接之际,魔君便令维儿,跌坐一特制冰屋内,微微嘘气,以吸收那天地至寒之气,维儿初时,虽有内功根底,及千年红萝果之效,但仍不时被炙晕僵,魔君却绝不怜惜,仅每次皆置一白色药丸於其嘴内,待清醒後,仍令继续练功!维儿如此苦练,又是叁年有奇。 一日,维儿绝早起身後,即至後园对着朝日练那坐功。只见嘴内,每次嘘气时,皆有一股姆指粗细的红青两色淡蒙蒙的气质喷出,而维儿亦儿每次运功之际,体内总有两股不同的泠热气流循体流转,呼之欲出,正在心无旁骛的练功时,忽见身後不远,有一丝轻微的呼吸之声,维儿倏然回头,却见魔君悠闲的站在那里,双目透出一股狂喜及欣慰之色,维儿忙趋前请安,魔君道:“想不到你仅仅五年的时光,即有为师当年十年的修为,你的『双极真气』已有小成了。”说至此处,以手微抚维儿头顶,又道: “日後只要照我传你之法练习,将来成就,当在为师之上,自明日起,为师即传你我的独门兵器及掌法。 魔君按着又讲述“双极真气”之功用,原来此“双极真气”不仅为防身之罡气,更可发出伤人,真可约谓守则水火不侵,攻则无坚不摧了。而且,魔君所授之“双极真气”,乃为天地之间之至阳纯阴所聚,以阳刚之劲攻敌:以阴柔之气自保,其独门“赤煞掌”,发出时炙热如火,卸是此故二至於维儿每次厅功不支时,魔君给他之白色药丸,却是魔君穷一生之力,采得之千山特产之百年雪莲,合其他数十种珍贵药材所制成的“玉璞丸”,功能却毒去寒,奇效异常,魔君一生共制成不及百粒,而为维儿练功,即已用去了叁十馀粒之多,维儿听述了魔君之言,不由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这叁年以来,濮阳维已将“天魔十二式”及“赤手拐”法,练到出神入化之境地,只是火候不如魔君而已。但唯一遗撼的,就是魔君的绝世轻功“鹰回九转”,他却只能在空中连折五回,濮阳维日夜苦练,但仍是毫无进益,好似就到此而停顿了似的,故而每次练罢,他总是伤心的暗自垂泪。魔君看在眼中,却痛在心里,他知道爱徒为何练功时会受到阻滞,但他却不能向濮阳维去讲,因为魔君晓得此乃濮厅维“任督”穴未通之故,但他深知爱徒个性,怕他不顾一切,鲁莽行功,万一走火入魔,就将前功尽弃了。 这一日,魔君正在後园漫步,忽闻得衣袂带风之声,遂循身往寻,只见爱徒正满头大汗的在练茄“鹰回九转”,但仍是在空中旋了五转就乏力的颓然落下! 只见濮阳维长声一叹,失神的坐在地下,此际魔君脑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只见他身形疾射至濮阳维身後,双掌分袭濮阳维後脑“天殷”,後背“凤尾”两大要穴,濮阳维正自悲伤,突觉背後一股劲风袭来,遂自然的一低头,右掌自胁下向後穿出,左掌疾的扫去!这正是.“天魔十二式”的绝招之一,“回击八马”。但他竟想不到此招竟然击空!吃惊之下,右掌疾的按地。全身呼的一声,整个轮了一个大圆弧,向後飞扫一腿,但竟未伤着敌人。 濮阳维不禁十分惊恐!原来此为“天魔十二式”五大绝招,名曰“横扫五岳”,威力绝大,敌人如不识得解法,必难逃过!那知来敌不但未曾打着,竟连人影都未见到。 他大怒之下,冷哼一声,全身刚想上拔,忽觉头顶一股绝大劲力呼的击下”竟硬生生的将濮墙维跄踉击出四、五步!不觉气得这初生之犊几乎昏了过去!原来魔君见濮阳维欲向上拔起,心知一让他拔身上来自己即会被他认出来,换言之,自己为他所费的一番苦心就算白费了,因此自己先行跃至空中,以沉雄之掌风将维儿逼落地下,魔君见爱徒一怒,不禁心中大喜,暗中默祷上苍,保佑自己成功,因为濮阳维越气,自己对他设想的那件事越有希望成功,心里想着,手上遂更加凌厉,濮阳维心神一分,叭答两声,又被魔君掌力击出一丈开外。 濮阳维身一沾地,即行跃起,但尚未待转过来,背後竟又吃了一下重的,不由一头又摔在地上!不禁气得他目龇欲裂,厉啸一声,也未看清对方,全身真气拚命猛然一提,双掌以十成功力呼的击出!一时方圆叁丈之内,飞砂走石,树木枝叶,更是劈拍连声折断,一股炙热之气,刹时弥漫四遇。 只见魔君暗站子午墙,大喝一蛙,双掌以十成劲力汹涌而出,只闻得碰的一声响!濮阳维又被震出叁丈开外,而魔君也登、登、登的退出了四步,左掌向爱徒背上轻轻一贴,暗将自己性命交关的一口本身真气,全力逼向濮阳维身上,同时口中轻喝: “快提真气!力通『任督』两脉,快”维儿被对方一股大力震得翻出叁丈之远,但并未觉得内脏有何异样,而且,对方掌力也带着一股他所熟悉的炙热之气,心中不禁恍然大悟! 久恨自己提不起的一口真气此时正往上冲上而且五内如焚,更正待运气平息,突觉背後一手紧贴!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绝大潜力,自体外绵绵传入!又闻得师父提示,亦不禁拚命将一口真气往“任督”两脉直逼!行功已近时,平日那股阻滞真气运行的潜力,竟被一下冲散!豁然贯通,体内那股“双极真气”也与本身真气合而为一,极流畅而舒泰的在体内运行了一周! 不免瞬目一瞧,只见恩师满头大汗,双目紧闭,胸口急剧起伏着,正盘膝坐在地下运功调息,淮阳维一见此情,不禁急痛交加,正欲上前行功,助恩师一臂。忽见魔君微微摇手,不一刻,魔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颓然的将身体倚在一块假山石上! 原来魔君适才耗用真力过甚,内伤又告发作,但他不愿濮阳维在真气方才行通之时,再为自己耗用,而且自知近日胸口隐厅作痛,练功时百念丛生,血气运行又常有阻滞,这正是大难将临之徵兆,但他深恐爱徒知晓後,不能专心练功,故一直隐瞒,适才将淮阳维激得怒恨交集,猛提真力欲行拚命之擦,发出其本身至高功力,明是对掌,其实暗藉本身真气助徒儿本身之功力,力贯任督两脉,又将自己一口性命修为的“双极真气”引导淮阳维方始融合为一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九周天。魔君如此周虑为徒,真可谓用心良苦了,但其本身却也因用真力过度而至旧伤复发,濮阳维明白了恩师的一番用意後,不禁哭倒贤君怀里哽咽道: “师父!你对……维儿如此……深恩……,维儿,……怎麽报答……你老人家?……”魔君微微合上双目,轻叹一声,慈祥的道: “乖徒,为师何须你报答,只要你以後能不负为师一番心愿就好了……”淮阳维默默点头,轻轻的扶起了恩师,带着满眶热泪,慢慢进入室内。 毒手魔君关毅已卧病了叁天,这日,魔君将整日依在身边侍候的濮阳维促出练功後,即着人将八臂神煞顾子君,黑水一绝孙寒,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等召入室内,叁人近日来皆愁眉不展,整日为老帮主之病而长吁短叹!可说日夜都侍於室外,但未闻魔君召唤,皆不敢贸然而入!叁人此刻一入房中,见魔君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双目失神的倚在床头,皆不由心内一酸,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愁之色,叁人向魔君齐一躬身,低声道: “帮主福安,不知今日是否感到稍好?”魔君哑声一笑,道: “你等叁人平时何等豪逸飞扬!怎麽现在比我这伤残之人还要颓唐?”说至此,不禁一喃,又道: “我近日默运内力,已知内腑裂伤已深,若不再妄用真力,以找本身之“双极真气”,护住心脉,大概尚可勉撑二年……”叁人一听,不禁大惊失色,魔君微一摆手,又道: “老夫行年将近八十,死不为夭,你等不必悲惶,我今日召你叁人进来,就是想趁我现时精神尚好,早日将帮主大位及“雕龙宝录”传於维儿,你们叁人为我帮元老,是否尚有其他意见?”叁人皆点头道: “全凭帮主之意。”魔君遂道: “召集帮众,於冷云堂开坛传位!”叁人唯唯而退。 此时,濮阳维正在後园习功,只兑全身内力充沛,不禁微一用力,双臂一振,呼的一声,又拔升了四丈,右臂微曲,极飘逸而巧妙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形,跟着一声长啸,只听呼呼连响,身体在空中快速的连旋九回!竟拔身到二十馀丈之高,只见他双臂一张,宛似一头大鹰般飘然而下,此刻,忽见一个红衣老者早已垂手站在一傍,赞道: “好俊的身法!真使老朽自叹弗如!”濮阳维面微一红,谦道: “顾堂主过奖了,有什麽事吗?”顾子君一正容道: “奉帮主喻,召少帮主人冷云堂,开坛传位!” 濮阳维闻言不觉大吃一惊,这事来得过於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要成为这名惊江湖的帮会首领?他匆匆跟着八臂神煞顾子君急急向冷云堂走去,原来这冷云堂,即是冷云帮最高之香堂,也就是魔君师徒回谷时,众人为其洗尘接风之处,只见此时室内室外,站了约二百个全身青色劲装,背插里刀的帮众!雁翅般排在两傍,大厅内香轻绕缭,一个大香案上排着一些香烛及几块令牌似的东西,毒手魔君仍是一身白衣,潇洒的站在那里,褚千仞及孙寒则侍立一侧。 濮阳维入厅後,魔君向他慈祥的看了一眼,遂即开堂,待拜过祖师,念出帮规後!魔君率领着全体帮众同香案跪倒。口中祝道: “冷云帮第二代弟子,本帮帮主关毅,敢禀祖师,弟子因年迈力衰,不胜帮务繁剧,故传位於第叁代弟子濮阳维!尚祈祖师垂察,今後我帮兴衰,全系於其身,万祈祖节爷默佑!”。 说罢,即令濮阳维上前向祖师神位叩拜。又将帮主信物,传他,那是一只雕着恶鬼头的纯金金牌!牌如箭形,牌身刻满花纹,背後且镂有“唯我独尊”四个大字!狰狞之中,也象徵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便是冷云帮帮主信物—“赤血令”。 这时,濮阳维又拜过恩师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起,忽见恩师含笑的看着自己,双目中隐隐似有泪光!不禁心中一动,。却见魔君已向自己走来,携手向众人宣布道: “今日乃我帮大吉之日,特准尔等尽欢叁天!”按下帮众欢欣不表。 且说魔君领着濮阳维走出大厅,一直行到一谷中最隐秘之处,只见此处四周皆被一丛丛树木遮掩,黑沉沉的,隐约看到一块巨石紧连着山壁,宛似天生!只见魔君缓缓行至巨石之傍,伸手在下面摸索一会,随即一旋一按!濮阳维闻得一阵轧轧之声,这块庞大之巨岩,竟向右边慢慢移去,现出一个黑越越的地洞来。魔君向他微一招手,率先而进,濮阳维才一跟入,那巨石竟又缓缓自行合拢,此时洞中一片黑暗,真是仲手不见五指,但二人双目何等锐利,尤以濮阳维能夜间辨物,二人随着此洞石阶慢慢深入,原来洞之下,尚有一条长约叁丈的甬道,甬道尽头,却有一方其色纯白的千斤巨闸,挡住路头!待二人行近此门,魔君即对濮阳维道: “此门乃出自千山特产之寒石所造,坚愈精钢,重约千钧“非任何掌力。宝刃所能损伤,如不知启门之法,万万不能进入!”说罢,只见他在门之四周各按一下,然後对着一个突出岩石挥手一击,此沉重石门,竟轧轧作声的缓缓开启。 濮阳维一入内,见石室之顶,嵌着六颗光华灿烂的夜明珠,照得满室通红,室约五丈方圆,除中间有座石床外,其他空无一物,显待空汤异常,魔君此时对濮阳维道: “你先运力将此石床右旋一下,左旋七转!” 濮阳维应声向前,如数转动起来,心想,床下必尚有机关,那知刚一转毕,在距厅两丈高的壁端,叮!的一声闪出一个小洞来,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本白绢制就的册子,及一口形状奇古的红鞘宝剑。魔君即令濮阳维跃起拿下,只见魔君慎重接过抚摸良久,不胜唏嘘,转头又向濮阳维道: “这就是江湖中人人欲得而甘心,『雕龙宝录』及『修罗剑』!为师的一生前途及武林中若干高手的性命,也都送於其上!你且仔细先看看!” 濮阳维接过细一瞧,只见这震惊江湖的秘录,全系上好白绢制就,仅薄薄约二十馀页,书皮是四个极雄劲的红色篆字“雕龙宝录”。他一页页的逐张翻阅,只见此书深奥异常,诡异无比,内载武功,简直闻所未闻,但书中仅列了叁种武学,皆是作者长恨子的武技精华所在,分为“六弥真气”,“金罗步”,及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武学“修罗九绝式”。此叁种武艺不仅练法不易,且深奥难测,就连濮阳维自幼饱读诗书,也不过仅仅能看僮一些,书中载明练此武功,必须童身……掀至最後一页,却题着武林至尊长恨子的四句诗,诗日: 吞海拔山意飞扬。 回看红尘谁敢当? 但见白发叁千绕。 暮斜孤影向昏黄。 龙飞蛇舞,笔力豪放中略带苍凉之概。 魔君此时将书接过,拿起那柄修罗宝剑来,只见此剑剑鞘全被一层非金非铁的红色鳞片所制就,柄为白玉所制,雕成龙形,刻工奇佳,栩栩若生,剑鞘正反两面,皆嵌有叁颗龙眼大小之红色宝石,端的华丽万分”仅看剑鞘,就知是一柄价值连城的上古宝剑,魔君此时轻按卡簧,铿然一声,刹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冲天而起,映得壁顶之夜朗珠黯然失色!只见此剑宽约指半,剑身晶莹照人毫发,略一挥动,剑尖光芒暴涨盈尺,白蒙蒙的剑气中,像是有着一股使人悚然的煞气在内,魔君还剑入鞘道: “维儿!你适才翻阅『雕龙宝录』时,可曾注意其中『修罗九绝式』中那些个或跃或立的人像?”濮阳维点头道: “共有叁十六式,合成九招,看起来虽很简易,但细一观摩,觉得玄妙之极,弟子又觉得九绝式之间彷佛招法竟有些破绽,魔君不由颔首道: “你的悟力颇高,但此剑招看似平淡,且多破绽,其实这正是此剑法之神妙处,须知此剑法重在绝快,拔剑使招皆须一气呵成,绝不能稍有迟滞,否则此剑法之威力将大会减低,须练至见剑而对敌招,始算成功,且此剑招共分九绝叁十六式,每绝有四式,每式皆可攻敌,且能保身,而且因出手绝快,剑现必伤人,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却万万不可草率用之……”说至此一顿,又道: “书中所载之『六弥气功』,较为师之『双极真气』尚更进一层,你已有了极深厚的内功根基,练起来必能事半功倍!”濮阳维问道: “师父!这『金罗步』是否亦是一种自保之步法?”魔君点头道: “此步法奇诡之极,无论遇看了任何高手,只要功力不太悬殊,定可全身而退,但练起来却是艰巨异常!” 按着,魔君又将宝录所载之各种武功,一一为爱徒讲解了一遍,然後道: “你别看为师说来轻易,这也是为师观摩了近二十年才体会出来的,唉!我自己因早时受有内伤,又非童身,故不能完全练成……”魔君言及此,微微仰头沉思,复又慎重的道: 唉……我的内伤当能支撑着等你出来!”说到最後,语音低沉,满脸凄然之色。 濮阳维闻言大惊,急忙跪在节父面前,哀求道: “师父!你老人家伤病在身,维儿愿永远服侍在你老身边,略尽……”魔君长笑一声道: 濮阳维只得怏怏的站起,魔君轻拍其肩,道: “你是为师今生最疼爱之人,八年来,你从未离我半步,但你想想,师父的大仇,全帮兴衰,都要赖你去完成……”说至此,回见濮阳维双目含泪,状仍依依,不禁大怒,一抬手,将自己戴的假面具拆下,在夜明珠的光华照耀下,顿时显出一张丑恶无比的面孔来!这简直不能说是一张人的面孔啊!只见右腮已完全没有了,却结了一大块血红的疤痕,额际焦黑内凹,一道叁寸长的刀痕,自眉尖直到嘴角左边面孔也是刀痕累累,有些地方,竟露出了磷磷白骨,魔君凄然一笑,叫道:“痴儿!见到了吧?这却是师父的血债深仇,你还要做出如此儿女之态麽?” “痴儿!痴儿!为练就你绝世武功,师徒分开短短两年又算得了什麽?我老头子舍得,你就舍不得麽。”此石室尚有一复壁,内蓄有足够你两年之用的清水与乾粮,自今日起,为师即将此壁封闭,两年後,我再亲自前来开启,愿那时,你的武功已能练到宝录所载,收发由心了,为师的一番心愿,完全放在你身上。 濮阳维见到恩师如此凄厉之面孔,悚然泪下,只觉内心绞痛已极!一股骇人毒怨,又自他那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中暴射出来,他脸上有着一股凄楚却又湛然的神色!只见濮阳维又跪倒在师父面前,毅然道: “师父……弟子知罪了……”魔君凄然道…… “好好练功!为师父争口气,我走了,两年後我将亲来启门……”说到最後一句,魔君强忍痛楚,一轻身,已到了室外,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的关了起来。 濮阳维见师父离开,才对着关闭的石门拜了叁拜,起身,强按悲伤,拿起秘录盘膝坐定,细细研读……。 日复日月复月。濮阳维整日专心苦练“雕龙宝录”上所载的武功,饿了,吃着复壁里乾涩的食物,渴了,饮着水槽内冰凉的冷水,洞中岁月,不知寒暑,倏然已过了一年又六个月了。这一日,濮阳维又按日常惯例,先坐在石床上,将全身真气运行了叁十六周天,再微微吐出,只见一道若小儿臂似的凝气,闪耀出青红两色光华,在方圆二丈游弋不定,倏然,他大喝一声,向着山壁以全力击出一掌,只闻得“轰”的一声大响,那麽坚固的山石,竟应声碎裂丈许,且深陷半尺,四飞的碎石刚射至他身边一丈左右,全又反弹了回去,像是通到一层弹力极大的反震,全部笃笃的插入山壁之内!他长啸一声,身形又呼的急转起来!只见他忽前忽後,左旋右盘,极诡异的转着一种奇妙的步伐!渐渐趋转越快,快得连人影都看不出,他忽一止步,喃喃自语道: “书中记载的“六弥真气”境界,我已练到了,我也可与本身“双极真气”混合使用,且可使真气倒约而行,金罗步我练得也差不多了,但修罗九绝呢?”想到此处,他微一幌身,一道白蒙蒙而微带煞气的光华倏然一闪,但定眼看来,却见他双手互搓,剑尚好好的背在背後,真是快得连他抬手都看不出,只见他身形丝毫未动,其实剑已拔出一挥,又插回去了,这种速度,真是骇人已极。此时,濮阳维将头仰起,他初被关到此洞的时候,是那麽遥远,又想到了那麽多凄然的往事……师父的慈爱,老仆的忠心……以及末来复帮的大任……最使他难忘的,却是恩师那疤痕的面孔,时时映在眼前,那是仇与恨的交合,血与泪的渗合……於是……对了,於是他学会了在最寂寞,痛苦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说话,只有自己,才是最坦诚的朋友,也只有自己,才是最热心的听众。为了想这些事情,害得他有次逆转真气时,差点走火入魔!以至不知练了多久,竟毫无进步,那时他灰心极了,但想到师父那伤痕满面的脸孔,像是一根尖针直刺到他心底。 後来终於能静下心来了!啊!自己都想不到进步的如此快速。想到这里,濮阳维的嘴角显出了一丝笑容,对了,我该练“修罗九绝”了,倘想着: 这比练“六弥真气””更苦,仅练抬手拔剑的姿势就练了两个月,他想到这里,眼睛自然的看了看他里手指在山壁上划的指痕,那是他计算日子的一种方法!他又想: 现在出剑时,有时快得已到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只要心念一动,剑式已绵绵政出。这样一招接一招的练着』现在入洞已将两年了。但“修罗九绝式”第九招.“永别修罗”却老练不好!实录上说。使此招时,一片剑气弥漫,将敌人卷入於内,於一瞬间,连连攻敌全身二十七个不同方位,但他练了如此之久,却仅能一瞬间攻击出二十一个不同之方位,濮阳维想到这里,恼恨万分,这又是什麽原因呢?其实,濮阳维此时之功力,只怕江湖上已难找出叁、五人能与之抗衡,只是使他尚未能领悟出此招的切实练法而已,若论其智力及禀赋,却是上上之选,他习练此招在两个月中,已有如此成就,已属难能可贵了,况且又是全凭自己领会,毫无他人在侧指点呢? 正在此时,淮阳维偶一抬头见一只蝙蝠正在空中飞着,他一见之下,脸上蓦的一闪,唔!“雕龙宝录”上曾记有一段:“澄灵提气,六合还一,腾空搏击,毙敌於疾闪之间!”想及此,不禁长啸一声,猛一飘身,向那快速飞行的蝙蝠扑去,那蝙蝠觉得有物袭来,奇快的一闪,淮阳维身在空中,却刷的折回过来,未看清他抬手,只见剑光一闪,呼呼两声,将那只顾蝠已劈成两段!此时,恰好又有五只较小的蝙蝠,自壁间惊出,濮阳维身未着地,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一伸缩,只见剑气纵横,那五只蝙蝠又被劈落地下,濮阳维身在空中,又连旋二转,手中“修罗剑”急挥,只听得一连剑气破空之声,嘶嘶连响,竟於一刹那间攻出二十七剑……真是快速之极,濮阳维此时臂一张,又飘然落在地上,“修罗剑”早已插回鞘内,他此时高兴已极,双目痴痴呆视当前,喃喃的道:“想不到这几只可怜的蝙蝠,竟为我启发了灵机……。”濮阳维自此以後,日日照此练习,这石室中,一窝约叁四百只的蝙蝠,竟被他杀个精光!这一日,他正将功课作完,蓦然闻得一声轻微的声音,濮阳维听觉本就甚为尖锐,在此地洞,苦练整整两年,自然更有进益。 这时,他又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近石门,他脑中不由急掠过一个念头,竟使他蓦的跳了起来,大喜过望,原来他忽然想到,已是两年期满已届,知道是师父按时前来启门,不禁双眼紧张的瞪着石门,站起身形一整衣衫,准备对恩师行大礼,果然,不一刻,那期待已久的轧轧声响了起来,那道沉重的石门竟缓缓的移开,眼前一闪,淮阳维却愕住了,原来,启门的不是他望眼欲穿的师父””毒手魔君,而是老当主赤衣赤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只见顾子君一眼看见濮阳维,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出神,两眼神光,慑魄勾魂,不禁恭身拜倒,口中道: “恭喜帮主已学成不世奇功,本座奉老帮主谕,特来启门迎接……”但语气之中,彷佛甚为沉重,濮阳直觉的感到不妙,一扑上前,悲声叫道: “顾堂主,恩师他老人家怎样了?”言至此,竟语不成声,顾子君仍跪在地下道: “请帮主速随本座回庄,老帮主他……他老人家已在弥留状态了……。” 濮阳维突闻恶耗,不禁脑中轰的一声,几乎昏了过去,他强定心神,才意会到八臂神煞顾子君仍跪在地下,不禁一面急急的收拾好宝录宝剑.一面急令八臂神煞起身带路,二人一出洞口,外面已是夜晚初更时分了!只见两人绝不迟疑,一路上疾如闪电般奔回谷中魔君所居之“伶仃居”而去上不一刻,已见到一片房宇,只见满院灯火通明,但却肃穆已极,充盈着一片哀愁气氛,二人一进门。一旁肃立之帮友皆纷纷拜倒,濮阳维无暇答礼,频频挥手,身形连闪,已进入大厅,只见大厅中亦站了十馀个面色悲戚的青衣香主,一见濮阳维进来,刚要行礼,这位新帮主一摆手,急声道: “师父……他老人家……现……现在怎样了!众人尚未及回答.忽有一人自右厢房掀而出,向着濮阳维恭身道: “启厅帮主,奉老帮主之谕,召帮主入内室参见!” 濮阳维回头一看,原来是黑水一绝孙寒,遂顾不得与各堂主寒暄答礼,略一拱手,随急轻轻入内。 一进屋,见一张紫木床靠壁放着,帐幔高挂,魔君拥着棉被,靠在床头,双目神光焕散,濮阳维一见,心内一阵绞痛,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呜咽一声,扑倒在恩师塌前。 只见魔君那散漫的眼光,投在濮阳维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摸着爱徒的头顶,缓声道: 『徒儿,为师总……算见你……回来……了,我总算在临终……前见你回来了……啊……你瘦了……鬓发那麽长……唉乖徒……苦了你……宝录……上的武功,练得怎样?” 尚未说完,就是一阵急喘,此时,一直站在魔君身侧的一个八旬上下的银须老者,急忙在魔君心口,背腰等处一阵搓揉,始见略为好转。 濮阳维此时真个悲痛欲绝: 忍住了满眶热泪道:,“师父,弟子总算不负所望,已练至宝录上所记载的境界了。” 魔君此时,猛然一提真气,眼中神光湛然,微一抬手,只见侍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同那银须老者,将魔君轻轻的扶起。 魔君提着一口真气:道: “好!你即练『修罗九绝』给为师看看!” 濮阳维悲应一声,站起身来,将“修罗剑”挂在背後,魔君微一点头,只见黑水一绝孙寒,拿着两只大小不同的布袋来,向濮阳维一躬身,随即将口袋一松,只闻扑扑两声起处,两只才大如一个制钱般的小鸟,闪电似的疾飞了出来,骤闻得濮阳维长啸起处,刷的一声,一道白蒙蒙带着煞气的剑光连闪,两只大雪山特产的“雪乌”,已横就地!真是奇速已极!黑水一绝又将口袋一松,又听得一声振翼之声,倏然又发出了九只“雪鸟”,只见濮阳维着的全身一转,手中剑光暴涨。呼呼连声,剑气满室纵横,扑面生寒,根本快得连他出剑的方位都没看清,剑光一停,那九只“雪鸟”,亦是遭了和前两只相同的命运,被斩落地下,甚至连飞翅腾空的时间却没有,黑水一绝此时手中已换了那个较大的布袋,对濮阳维恭身禀道: “请帮主留神!”说罢一松手,只见满室白影乱飞,敢情正是要考验濮阳维“修罗九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永别修罗”。 只见他渊停岳峙,双肩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疾升二丈,身在空中快速的旋了一转,“修罗剑”以惊人的速度刺空中二十七只雪鸟,顷刻间,剑气霍霍,一道白光在空中以眩人眼目的速度,来回疾驶,真个人剑不分,把满室的雪鸟,尽皆卷入漫天剑气之内,一转眼间,二十七只雪鸟已纷纷坠地,皆是自剑间被斩。 濮阳维飘然落地,剑已端正的插回鞘内,众人不由尽皆钦服之极,魔君自濮阳维拔剑至归鞘,一直目不转瞬的看看,直到濮阳维连斩空中的二十七只雪鸟完竣,才长吐了一口气,无力的倒在枕上,但他心里却充满了满足和欣慰。 第4章 铁翼飞腾 掌影如山 日正当中,这是个燠热的叁伏天,蝉鸣无力,四野连一丝轻微的风都没有,一切景物都显得如此的疲惫和懒散。 这是一条通往大巴山的大道,万辉县的驿道,此时静悄悄的毫无人迹。 是了,谁愿在这骄阳当空的时光去赶路呢?难怪连一个商旅行人都没有。 蓦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远处快速的传来。 啊!原来竟是一匹混身毛色雪白,神骏无比的蒙古种马。 马上是一个身看白色儒衫的青年文士,他逐渐行近,放缓绳。 奇怪!在这火伞高张的时候,这青年儒生,竟连一丝汗迹都没有,而且任他座下骏马奔驰,扬起老高的尘土,倘身上也洁净异常,连一点儿灰尘都未沾。 这时,已可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庞,这不得不使人感到吃惊,不是他生得太丑陋而是他生得太美。 不是吗?丑恶,固然会令人惊愕,而美得过了份,亦可使人发生相同的感觉而吃惊的。马刚停蹄,白衣儒生微一晃身,离鞍下马,那姿态潇酒轻灵已极,他抚了下马头,然後牵着马,向路旁不远的树林走去。 这白衣儒生,正是为报师门血仇,而孤身只剑远赴四川的冷云帮新帮主,毒手魔君的唯一传人-濮阳维。 他自与八臂神煞顾子君等分手後,一路上昼夜不停的兼程急赶,经热河,渡潜江,而直奔四川,足足行了两个多月,已离目的地——富庶而人烟稠密的万源府不远了。 他所切齿不忘的仇人,正是如今号称“天南第一剑”的武林名宿流沙剑金怒江。 金怒江居住在万源,这位天南第一高手,早已名满大江南北,望重武林,他的一手“流沙剑法”在江湖上堪称一绝! 叁十年前的金怒江,也正是在魔君陕西秦岭同袭毒手魔君的主要白道人物之一,但他却较之叁贤四逸及淮南五奇等人来得幸运,他於毒手身负重创时,以他流沙剑最後双绝招“黄沙蔽天”、“流沙无际”,在毒手魔君面孔土动了一剑,他最後虽也挨了魔君一记“赤煞掌”,但却侥幸的逃得性命。 虽然,他叁年後才养好了伤,但自此却威名更盛。因为他们虽是以多凌寡,但他到底是伤了那威名喧赫一时的毒手魔君一剑,而且仍活着回来。 他是够荣幸了,在江湖上,他自有其天衣无缝的一套说法,他自然不会提及那场不公平比门的真象,本来,这炎凉的世界,就等於是一所冷酷的角力扬,观众永不会为倒下去的人鼓掌,不论他是失败得如何光荣! 毒手魔君关毅,在那场激战後,因受伤深重,随即归隐江湖,不问世事,而流沙剑金怒江却更活跃起来,他绘声绘形的,渲染秦岭那次震惊江湖之战,他自己是如何英勇,如何力敌那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毒手魔君……自然,当时殒命的黑白道人物二十七人的事,他只字不提。何况,更有那淮南五奇中,唯一生还的铁掌华武助他说词,人们的通性,往往只相信现窜的歪曲渲染,而不原去追究真实。这时,放马林中的濮阳维,正悠闲的在草地上踱着,他怜惜的望着那正在嚼青草的白马,心中忖道:顾堂主曾言及,那金怒江居於万源城北的流沙庄中,名气甚大,只要稍加打探,便不难问得,那时……想到此处,只为爱马混身汗,他不禁双眉微蹙暗道: “坐骑已奔驰了这大半天,已疲乏了,且休憩一刻,入夜时分,准可到达地头了……。” 他正在自思自想之际,蓦然听到身後两丈远近的杯中,发出一丝极微的声响,这声音小极了,若不是濮阳维此等功力绝世的高手,换了别人是万万难以察觉的。 淮阳维面色骤然一寒,缓缓转过身来,冷然向林中发话道: “何方高人驾临此间,怎不显身一见?如此鬼鬼祟崇,岂不贻笑於人?”他语声才完,林身骤然暴出一阵狂笑,嗖的一声,一条黄影电射至濮阳维身前一丈远处,大笑道: 『好个小雏儿,果然有两手!你姓什麽?“洛阳维此时一打量来人,不由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此人高不满四尺,一身黄土布衣褂,瘦骨嶙嶙,头上秃得只剩下几根稀疏黄发,尖嘴削腮,两只眼球,也是金黄色,精光外露,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好手。 他说完话後,见对方并回未答,仍在向自己混身上下打量,这位面如猿猴的老人不禁气往上冲,大喝一声道: “小酸丁,我老人家说话你听见没有?” 这时,濮阳维始冷然一笑,应道: “听见如何?不听见如何?”这句话不说尚不打紧,一说出来,气得这黄衫老者哇哇直叫,大怒道: “好小子,老夫不过见你生得秀气一点,有几分内家火候,所以不惜纡尊降贵,想来点化於你,不想你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他一见人家仍旧气定神闲的望看自己,不由更加暴怒,大叫道: “好!想你必持有几手叁脚猫功夫,也罢!老夫且来教训教训你这目中无人的小辈!”,说罢一摺衣袖,就待动手。 淮阳维漠然一哼,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黄衫老人闻言一愕,忖道:“这小子莫非又有什麽花样?” 只因适才黄衫老人在林中,施展开自己最擅长的轻身功夫“千里振翼”,尚被眼前这年青人察觉,心中就直不服气,却又摸不透眼前这俊秀後生根底,所以藉词发怒,想一试对方功力。 濮阳维此时续道:“你我素无仇怨,若就此比试,待会任何一方受了伤都不好,这样吧,不如咱们来个文比!” 黄衫老者接口道:“何谓文比?” 濮阳维笑道:“即是由双方各出一题,再定一个输嬴之法,然後各尽本身技艺功力施为,这样,任谁也取不得巧。” 黄衫老人略一沉吟,慨然道:“便依你,但谁先出题?”.濮阳维傲然一笑道:“阁下较我年长几岁,一概由你出题,在下奉陪便了。” 黄衫老人闻言不由又是一瞪眼,心忖: “好狂妄的小子,好,老夫且教你识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须知武林中派别杂陈,各人所学『绝不相同,换言之你会的别人不见得会,而别人懂的你也不一定懂,故而武林成名人物,本身大多有一种至多种独到的技艺,因此在双方出题比武时,必走出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那有如此全然不顾本身利害,而将出题之权,全然交付对方之理,除非此人功力绝世,根本不将对手放於眼中,否则,倘就定是个疯子!怪不得黄衫老人如此气愤哩!。 老人此刻强压怒火,大声道:“你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客套。咱们以叁场为限,第一场较轻功,第二场比试暗器,第叁场则较内力。” 当下说走,比试轻功就在这片林顶树梢之上,双方过招对掌,谁先落地:便算谁输,第二场之暗器比试,则以林间之山雀为鹄,比较内力,黄衫老人却选中了两旁粗约半围约六颗巨柏,双方议定,谁在最短时间内,震断此叁株柏树,便算谁嬴这第叁场。 双方同意後,黄衫老人不由心中暗自得意。原来此老乃是当令江湖中,极负盛名的武林怪杰,铁翼金睛伍百修,此老年逾六旬,性情却极刁钻古怪,一身小巧之技,“千里振翼”独门轻功可称炉火纯青,独步江湖,极少遇到对手,故而他出的题目,全是本身的拿手绝活,伍百修心想:哼!这下你小穷酸可有得瞧的!他正想的得意,那知对方这年青书生竟全然不惧,微微颔首应诺,眉宇嘴角,倘含有一丝嘲弄意味的冷笑,不由气得他重重哼了一声,开口道: “你既无异议,老夫便先现丑了”,只贝他双手一抖,呼的一声,身形已拔高叁丈,轻飘飘落在树梢之上,这一手“平空掠影”果然高明,不愧名家身手,伍百修跃上树梢後,回头一看,见那青年儒生仍在地下,微微仰首打量着树顶,顿时心中暗喜,忖道: “莫非这小子仅是虚有其表?连这树梢都上不来?”伍百修正在猜疑,却蓦见那白衫书生全身不动,竟两肩水平的直飘了起来,好似他那硕长的身躯,竟比之空气尚轻,那书生在一瞬间,已如羽毛般飘落於一丈外的树梢之上,尚随看脚下一枝约小指粗细的幼枝,随风摇摆不定。 铁翼金睛伍百修见状不由惊疑,他识得这门功夫,正是武林中几近失传,而且极难练成的“凝气御风”上乘轻功,较之自己的“千里振翼”,尚更要精进一层,伍百修此刻心中不由冒上一股寒意,但他仍然硬着头皮大喝一声:“看招!”语声方住,人已一连抢进五棵树梢,双臂一圈,两拳疾然外翻,闪电般击向濮阳维前胸。 濮阳维沉如山岳,凝神待敌,等到那般强劲掌风,已快沾衣,始单掌虚虚向前一引一堆,左掌五指如钩,倏指伍百修面门之“通太”“眉冲”“晴明”叁要穴,小指稍曲,点向“人中穴”,这正是“天魔十二式”的首招“似实还虚”。 伍百修只觉得自己发出掌劲,被对方一接一引,便轻描淡写的移到一旁,空自击得枝叶纷飞,敌人左掌,却又毫无声息的击向面门,认穴之准,出手之辣直使他心胆俱寒,伍百修此时塌肩吸气,只见他双脚一错,已掠出一丈开友,他尚未站稳,又觉脑後风声袭至,伍百修头也不回,一弓身,右掌站然向後劈出。左臂一振,人巳呼呼直拔起两丈,姿势美妙之极,这是他赖以成名的独门轻身术“千里振翼。”伍百修一掌劈出,顿觉着力处空无一物,正自惊愕,闪目处,却见那白衣书生仍然闲立原地,嘴角含笑地注定自己。 原来他适才脑後风声,并非濮阳维纵身扑上,乃是在伍百修掠身闪躲时,以内家真力贯注食中二指,虚虚弹出一道劲气而已。 伍百修此际身子悬空,暴叱一声,双掌疾然下压,一时掌风劲烈,呼啸而至,濮阳维脚下一闪,身似鬼魅般倏然闪至铁翼金睛身後,右掌轻出,方位却指向伍百修腰下,这正是伍百修一击不中後,身躯下落时,背後的“俞脾”“俞肝”二穴,时间、步位,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由不使这位江湖怪杰心中一惊,伍百修惊恐之下,双臂又是一阵急挥,一连抢出七棵树梢,方始拿桩站好。 他此时心中不禁又惊又怒,暗一咬牙,蓦然长身,又反扑而至,双掌以十成真力,猛顾而出,他心中同时想到,这小子定然又是闪躲开去,那知一念未已,对方却是动也不动,便出单掌,缓维推出,劲势沉凝,雄浑之极。 但闻“轰!”一声暴响,濮阳维身形不过微微一幌,铁翼金睛伍百修却蓦然被一股炙热如山掌力,震得直翻出商丈开外,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迳自向树下飘落。 慌忙中,伍百修急急屏息运气,双臂疾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由面红过耳,正待开口,身後已传来冷冷的一声:“承让-承让:“ 铁翼金睛怒嘿一声,喝道: “小子休得张狂,尚有两场未决胜负哩,让什麽?”说罢他闪目一瞧,见五丈开外的一棵树枝上,正息有五只山雀在跳动,遂转首对濮阳维道: “小酸儒,咱们同时出手,以暗器击那五只山雀,谁打得多,便算谁嬴这第二场如何?” 濮阳维冷然点头,见伍百修自怀中摸出一把飞蝗石来,他心中不由冷笑,暗道: “好个老猴子,竟如此狡猾。”原来他倒是有恃无恐。 二人一起站好,伍百修向濮阳维略一打招呼,两手各握叁粒飞蝗石,双掌急抖处,刷、刷、刷,一连发出五枚,电光石火般向那五只山雀袭到,真个又快又准,那五只山雀如被击中,定成粉碎无疑,此时,他手中尚扣有一枚飞蝗石,以备万一之用,再者,他也预备必要时用以拦截对方暗器,五枚飞蝗石,此刻带着悠悠劲风,已距那五只山雀不及一丈。 蓦然“呜!”的一声厉啸起处,一溜红光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超越过那五颗先发的飞蝗石,伍百修猝然抖手发出自己手中所扣的一粒飞蝗石,准向那溜红光,但竟然慢了一步,刷的声着从那溜红光侧面打空,只见那道红光疾然自那五只山雀上空掠过,那凌厉的响声,震得那些飞鸟呼的震起两尺多高,又纷纷掉落地下。 正在这五只山雀震落之际,那五粒飞蝗石也飒然飞过,竟全然击空:写来虽慢,其实却快逾闪电,皆是一刹那间事。 那溜红光,一掠遇横枝,又呼的折了回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弧,离着濮阳维尚有两丈之遥,只见他虚空一招手,那道红光又呼的一声回到他手中,这几手高深玄妙的功力显露,不禁将这位纵横江湖几达叁十年,从不服入的铁翼金睛伍百修怔立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濮阳维微微一笑,向伍百修道: “老前辈,这一场又承让了。” 铁翼金睛伍百修突然大叫一声道:“小友,第叁场不用比了,老朽服输了!只是,老朽心有一事,不知是否问得?”濮阳维心中对眼前这位黄衫老者深具好感,因为此种豪爽行径,甚是值得钦佩,不由也开口道: “老前辈但说无妨。”伍百修道: “当年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关老前辈不知与小友是怎麽称呼?”濮阳维肃容道: “正是在下恩师。”伍百修大喜道: “是了,老弟若不是发出这『赤龙梭』,咱们几乎是大水冲翻龙王庙了!”濮阳维奇道: 不知老前辈与恩师……伍百修双手急摇,忙道:“老弟,切莫折煞老朽,这老前辈叁字我是万万当不起,姑勿论老弟这副身手已非老朽能及,便是令师也非与老朽平辈论交。”伍百修言及此一顿,又续道: “四十年前,令师曾远赴湖北荆山,解了老朽师徒一场杀身之难,老朽师徒一直铭感於心,唉!时光如水,已是四十馀年未睹他老人家风采了!” 濮阳维闻言及此,忽然问道: “令师莫非是号称“荆山猿老』的夏侯干夏侯老前辈?” 伍百修道: “正是,莫非小友也曾闻令师述及?” 濮阳维道: “家师极为钦服夏侯老前辈之豪爽气魄!曾有遗命,要在下本身要务解决後,赴湖北荆山,拜谒他老人家。”伍百修急问: “什麽?关老前辈已……” 濮阳维黯然垂首,默默无语。 伍百修亦低头叹道: “唉:想不到四十年前荆山二别,竟成永诀,小友,请恕老朽言出无状,惊及小友伤感之事!但老朽恩师,也於叁十年前仙逝!” 濮阳维更觉神伤,四目相对,凄然无语,真是孤苦无依,同属天涯沦落人。 二人唏嘘了一阵,铁翼金睛遂问明了濮阳维近来景况。及来此目的,濮阳维毫不隐瞒的全然说出。铁翼金睛伍百修听罢,顿时豪气干云的向濮阳维道: “老弟,愚鲁不才,但决随老弟为你复仇建帮,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今後若有差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略一凝思,又道: “说来惭愧,令师那次秦岭之战,老哥哥我也曾有个耳闻,但令师却些仇家,皆是如今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个个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老哥哥自问所学肤浅,双拳难敌四手,虽有此心,却力有不逮,如今天幸恩人有後,调教出老弟如此英才,老朽决匡扶老弟左右,共襄大举。” 濮阳维默默伸出手来,紧紧握着伍百修,多少伤感辛酸,都在这两只紧握的手中获得了无限的慰藉。 第5章 威震江湖 金罗迷幻 夕阳西斜,古道苍茫,绚丽多姿的晚霞,给浩渺的大地,抹上了一笔凄凉的色彩,又是黄昏了! 万源县城,此时华灯初上,市街上灯火辉煌,行人摩肩擦踵,熙来接往,好不热闹。 城南,耸立看一家极为宏伟的酒楼,黑底匾额上,有着斗大的叁个金字“醉仙居”,楼高两层,楼下专为一般商旅小食独酌之用,楼上增辟单间雅座,皆是紫檀木桌椅,一式贝壳格子明窗,描金朱栏,四周衬以翠绿盆景,端的雅致十分。 在一个傍窗的座头上,坐看一老一少,老者生得尖嘴削腮,火眼金睛,活似齐天大圣下凡,孙悟空再世。年青的那个,与老者成对比,身材儒雅修长,一袭白衣儒衫,飘然出尘,更衬得那俊俏面庞,越发显得潇酒秀逸,顾盼之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不用说,这就是铁翼金睛伍百修及冷云帮新帮主濮阳维了。 两人傍晚时分,方始连袂到万源城,寻到这家“醉仙居”,先行歇脚晚膳。 二人正自浅斟低酌,赏看临街夜景,突然,楼梯口一阵吵杂步履声响,一连走上五六个高矮不等的汉子来,酒楼掌柜竟亲自陪着,满面堆笑的招呼了一阵:方始弯腰哈背,告罪退出,态度之恭顺,显出这上楼的几人,来头不小,这几人遣开伙计後,便在濮阳维的邻座坐定,其中一个年近五旬,面白黑须的老者呵呵一笑道:兄弟,昨天淮南华老爷子到了这里,闻庄中管事说,尚带了一只“血凤”送给咱们老庄主哩。”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汉子问道: “沈二爷『血凤』到底是啥玩意?” 黑须老者一笑道:“呕!我的董副教头,敢情你真个不晓得麽?这“血凤』原是一只玉凤凰,不过,却异於一般庸品,为古代富贵人家的陪葬物,年代一久,吸收入棺死者身精华,久而久之,便成为淡红之色,闻说夜间尚能隐隐放出红光,端的价值连城哩!” 坐在下首的一个胖子忽然开口嚷道:“咱们金老庄主,素来威震江湖,名满大江南北,连那当年空有虚名的什麽毒手魔君也不堪他老人家一击!”另一个彪形大漠亦骇然道: “怪不得华老爷子猷上此等珍物,便是别人,任他叁头六臂,闻到老庄土威名,还不是退避叁舍麽?哈哈……』 几人说话吵嚷之声,原就不小,又恰在濮阳维及伍百修二人邻座,他们谈话,焉有不被二人听入耳内之理?这叁人一嚷,铁翼金睛不由脸色一变,但他眼见濮阳维却眼半,面色沉凝,神色丝毫不变,不由他只得将一腔怒火强按了下去! 此际,又听得那黑须老者道: “四弟此言,硬是中肯,想当年,那徒有虚名的什麽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与咱们老庄主相较之下,还不是仍被我们老庄主在这面上添了一道虹彩?方能安份到现在,嘿嘿,流沙剑能领袖大江南北,的确毫不含糊。”“嘿嘿!嘿嘿……”五人齐皆狂声大笑,傲态毕露无遗。 铁翼金睛抬眼一看,见自己这位小老弟,仍然一言不发,静坐那里,然而,双目中却煞气隐现! 他自己却再也忍禁不住,厉叱一声,张口骂道: “他妈的几个免崽子,才在你师娘那里吃了几年奶,就敢到外面吹牛现世!也不怕丢你娘的人!”此言一出,那却座五人不禁愕然一怔!旋即明白隔坐土老儿在骂的是谁,那胖子首先忍耐不住,呼的站了起来,满口川音、大叫道: “格老子,你个老龟儿子,把照子放亮一点,这是什麽地面?容得你如此撒野,格老子,你也不打厅一下,你家大爷是干什麽的?今日你老杂种如不爬在地上叩头请罪,老子先宰了你!” 其他几人这时也在一傍帮着喃喊助威。 铁翼金睛伍百修仰首向天哈哈一阵狂笑,笑声高亢震耳,屋顶积尘皆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他双目一瞪,厉声喝道: “尔等想必是流沙庄金老儿的徒子徒孙子,也罢,今天老人家一人给你留一点记号,也算是老夫给金老儿的一份见面礼!“此刻,濮阳维仍然坐着冷漠不语,大马金刀的坐於原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但嘴角却也隐含一丝冷笑。铁翼金睛不待对方答话,一扬手,两条白光,刷刷声响,疾袭那下首胖子,只见胖子疾一偏头,竖掌击向那飞来白光上,只听他哟的一声,一双象牙筷子己被他掌缘劈为两半,坠落地下,但另一只却端端正正自他掌心穿了过去,笃的一声,颤巍巍地插於门框之上! 这一手功夫,在暗器手法中,名曰:“阴阳倒置”,暗器发出时,看是同时袭至,实则有先後之分,仅是距离相差极微而已,伍百修将桌上筷子,以此手法发出,其间相隔,约有半寸,胖子一掌劈掉前一只筷子,在不及缩手之下,第二只牙筷却恰好及时穿过他的掌心。 胖子此时手上鲜血淋漓,他羞怒之下,狂吼一声,一探腰,哗啦啦抖出一条九节钢鞭来! 那黑须老者目睹此变,却一声不吭,竟倏然双掌连挥,一蓬牛毛金针,骤然向铁翼金睛当顾!去,二人距离本近,这一蓬金针笼罩范围又是有丈许方圆,形势惊险异常,伍百修吃惊之下,身形暴退至濮阳维身侧,双掌蓄力,正待击出,掌劫欲发之际,忽觉身後一股如山劲气,呼呼的自侧傍掠了过去,那堪堪射至的一蓬金针,与这功气一触,竟然全部反弹而回去,反震力之强,惊得伍百修也不由钦佩! 此刻,骤闻敌方惨呼连声,五人之中,除那黑须老者及那称做董副教头二人,因功力较深,受伤较浅外,其馀叁人,皆痛得倒地翻滚不已,哀号之声不绝,尤其那胖子,混身插满了寸多长的牛毛金针,两腿乱蹬,厅然已快一命呜呼,黑须老者虽得以不死,但他自知有数根金针插进了左臂“太渊”“轻渠”二穴,此条手臂,算是废了! 那董副教头,受伤最轻,他略一调息,上前扶住那黑须老人,满目仇怨的向铁翼金睛道:“相好的,今日之赐,我董家祥当永铭心头,朋友,你若有种,就留下万儿来!” 铁翼金睛仰天狂笑,大声道: “小子,你记清楚了,我老人家伍百修,号称铁翼金睛的便是!”话一出口,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二人面色不由骤然一变。 董家祥道“好!既然是你,那还有何话好说?叁天之内,请到城北流沙庄赐教,到时一定还你个公道:“ 黑须老者亦嘶声惨笑道: “老夫沈六樵,必不忘伍老前辈今日所赐!” 铁翼金睛暗自一惊,心中忖道: “原来这黑须之人,便是那金怒江内侄,江湖人称『金针夺命』,看来自己与这流沙庄梁子是结定了。”他口中却应道: “如此甚好,叁天之内,老夫必至流沙庄领受教益。” 此时,楼上楼下早已乱成一片,流沙剑客威名不凡,果然无人敢前来干涉,但却仍有不少酒客自後,探头张望,董家祥头也不回,扶着沈六樵下楼而去。 酒楼老板哭丧着面孔,急急走了土来,一面令人抬走体,清扫杂物,一边跑到二人面前道: “二位爷,这乱子可惹大了,官面上追究下来,且不去说,金老庄主谁招惹得起!你们还不快走,却要待到何时?” 铁翼金睛一笑道:“掌柜的,你且请宽心,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连累到你。”他四下一顾,又道: “此处一切损失,完全由老夫赔偿便了:“说罢自怀内摸出一锭重约十两的纹银,同掌柜手中一塞。 一直在侧傍冷然无语的濮阳维,此际缓缓开口道: “伍老哥哥!咱们也该走了。”二人遂相继步出酒楼。 他们一路踽踽行来,寻到一间颇为堂皇的客栈,二人正待入内,忽见小二哥慌忙自内迎出,陪笑道: “对不起,小店早已客满,请二位客官移驾别家吧!” 二人只得默然笑笑,也未回话,又寻到另外一家客栈。 岂知这家客栈的回话,也是同前家一模一样,二人又一连走了四、五处,情形竟全然相同。 这样问来问去,响了初更尤未找妥宿处,濮阳维人维年青,却修养甚深,心中虽如有异,面上却丝毫不露,铁翼金睛那火暴性子却逐渐忍耐不住,他着的抓住了眼前这家“兴隆”客栈的店小二的肩头,大喝一声道: “妈的,我叫你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有无空房今天老夫非进内间察看不可,若是找出一间空房,老夫便活劈了你!” 可怜这小二哥被他一抓,早已透不过气来,那里还能回话?只落个手舞足蹈,挣扎不已的份儿!里面赈房先生一看不妙,急急走了出来,央求道: “老先生|请先放手,万事由我作主,莫与这奴才一般见识!” 伍百侈闻言,始将手一松,且不管那店伙计,直坐在地下喘大气,他冲看赈房先生道: “难怪人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老夫住店,也是一样用的白花花的银子,为何别人住得,老夫便住不得?” 账房先生闽言,面有难色,讷讷的道: “您老人家,这不能责怪小的,谁要你适才在酒楼上打死流沙庄的人呢?你老要住店,小的怎敢将财神爷往外推?但如被流沙庄金老爷知晓,追究下来,小店可担当不起啊!”铁翼金睛闻言,正待发怒斥骂,濮阳维却轻轻拉了他一下,开口道: “掌柜,我们明日便至流沙庄解决今日的梁子,在下担保,决不会使宝号受到一丝牵连。” 说罢,自怀内摸出一小锭金子,放在账房手中,账房先生畏缩的瞧伍百修那气呼呼的面色,又掂了掂那锭金子的份量,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口中却一面客气的说道:“这位公子,若万一金老爷子查究下来,可得请您老多担待一二啊!” 濮阳维尚未回话,伍百修已怒道:“得了,那来这麽多废话!”店小二遂悄悄的领着二人,在东跨院开了一明一暗两间上房。 这样二人才住定。稍事休息後,伍百修向濮阳维道: “老弟,今日若非你那一手气功反震,真要闹得我老哥哥手忙脚乱哩!可笑那批蠢材,却一个也睢不出来!”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何必提它!” 二人正闲谈间,忽然闻得窗外,时有夜行人衣袂风声飘过,铁翼金睛正待发作,濮阳维却将他一按道“现下我等被流沙庄人所监窜,乃理所当然之事,何不留些力气待到天亮,这批跳梁小丑,岂值一斗?” 伍百修闻言,始幸然作罢,这一夜,二人皆盘膝调息,养精蓄锐,准备翌日一战! 第二日凌晨,二人才起身不久,忽闻有叩门之声,二人还当是店小二前来伺候,未在意的漫应了一声,门启处,却见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紫膛脸大汉,当门而立,手中持着大红拜帖,对铁翼金睛抱拳道: “尊骂是否即铁翼金睛伍老前辈?”,伍百修微微颔首,来人又道: “在下陈斌,乃流沙庄武术教头,奉老庄主之命,特来拜谒!” 说罢,将手中大红拜帖双手奉上,却躬身退去。 伍百修打开帖子一看,上写道: “呈铁翼金睛伍百修,今日午时,在下等准於流沙下款为:“流沙剑金怒江、淮南庄候教,”一奇华武同拜”,他才看完,突闻身後一声冷笑,伍百修回头一看,只见濮阳维一对俊眼中,那冷煞之极的光芒,又闪露了出来。 伍百倥笑道: “老弟,这些小子们却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哥哥身上了,他们却不知道,这次的正主儿倒是你呢!” 濮阳维默默一笑,遂与伍百修同出略进早膳。 二人直到快近午时,方始走出客栈,缓步向流沙庄行去,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神色中,皆含有一丝惊异及惋惜之色。他们心里似在想着:想不到如此儒雅俊秀的美书生,即将陪同这糟老儿血溅流沙庄。 两人目不斜视,行了一程,已可远远见到一片巍峨辉煌,屋宇连绵的庄院,真是好大气派,只见一条青石大道,直至寨门之前,路傍巨松夹道,一列气势雄伟的麻石围墙,赫然耸立,墙内隐约可见,高大楼阁,重重叠叠,画栋雕梁,的是气概万千,朱漆大门,钉着一对银白雪亭的兽环,门旁蹲着两只卷毛石狮,更显得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这时,门前冷清清的,朱漆大门惊闭,但一旁的侧门反而打开,意似请来人从此而入。铁翼金睛伍百修一见怒火顿炽,忖道:“任你金怒江名震一方,我伍百修却也并非泛泛之辈,你岂敢如此轻视於我?”他正待开口斥喝,身侧的濮阳维突然冷哼一声道:“伍老哥,自此刻起,请恕兄弟放肆!”说罢,只见他惊然扬手,呜的一声疾响,黄光闪处,一件物体已夺声钉入那朱漆大门之上。 伍百修仔细一瞧,自家也觉得栗然一震,原来这端端正正,钉在门上的,正是一方獠牙外露,狰狞凄厉的恶鬼令牌,也正是冷云帮帮主信物——“赤血令”! 以此种方式,钉於对方门上,即是表示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将要展开前的序幕。 那大门被这“赤血令”一震之力,发出轰然巨响,稍停,即自缓缓打了开来,一个身躯伟岸,长髯及腹的七句老者,一马当先的跨出门来,身後跟看董家祥“沈六樵、陈斌及一个面色清秀白,身着蓝缎英雄装的少年。 老人一见濮阳维等,正待开口,目光闪处,蓦然瞧见了朱门上钉看的“赤血令牌”!他神色骤然为之大变,骇极呼道:“赤血令”!随出各人,闻言之下,心中皆砰然而震,脸上顿显紧张之色。 “那一位是冷云帮,赤血令主人?尚请一见……”语音抖动,情怀激动之至……濮阳维悠然跨出半步,冷莫而怨毒的瞅看这伟岸老人。 你一定奇怪这早先气度威武不凡的老者,为何一见了这赤血令,会变成如此惊惧而手足无措?原来这赤血令上一代主人毒手魔君手下,那秦岭惨绝人寰的一战,是他此生此世永远忘不了的一幕。 毒手魔君那凄厉的面容,赤手拐凌厉的招式,赤龙梭慑入心魄的长啸,双极真气动力似巨浪似的纵横斗场鲜血飞溅,人体肢残顾碎临终前的嘶喊……他一闭上眼,面前就映出这血淋淋的一幕,耳际仍隐约传来那阵阵垂死前的惨号……这惨状,他永不会忘怀,似烧红的铁,烙在他心上! 铁掌华武,他显得激动和失常的仰天惨笑……他指着濮阳维,道: “好:好:叁十年前血债,老夫在今天也可做一次彻底的了断,他竭力平静了一下,又道: “这位少侠高姓大名?与当年冷云帮主关老当家的是何称呼?” 濮阳维面上神色冷削至极,他以寒冰也似的声音冷冷的回答道: “在下濮阳维,毒手魔君便是在下授业恩师,阁下想必是淮南五奇之首,铁掌华武了?” 华武点头:“不敢,正是老朽!” 濮阳维冷哼一声道: “如此好极,只是尚有一位号称天南第一高手的金怒江怎麽不见?”濮阳维言下,形态之傲,直使华武等人微窒在那里,他们正待反唇回驳这无礼之言。 蓦然,一阵狂笑起处,一个声如洪钟的雄劲口音答道: “何人提及贱名?老夫在此!” 众人齐齐回音,一个中等身材,举止轩昂,外着紫色长衫的白面老人大踏步走了出来……他两只凤目倏然一睁,精光闪闪的瞧看濮阳维及铁翼金睛二人,哈哈长笑道: “伍老弟,久违了。”他眼角一带濮阳维,沉声道: “这位小友面生得很,尚烦请老弟代为引见?” 金怒江果然不愧为白道成名人物,举动谈吐,稳练异常! 铁翼金睛只得一抱拳道: “在下与尊驾襄阳一别,转瞬已逾二十年了,不想尊驾却仍是如此硬朗……”他亦是老江湖了,先将场面话交待,方不至失了自己身份,他这时才一指濮阳维道: “这位老弟乃是当今冷云帮新帮主,当年关老前辈唯一传人,双姓濮阳,单名维便是。” 流沙剑金怒江虽然一知此人来历,心中波动不已,他脸上却摆出一派完主的尊严,故装从容的道: “哦!原来是濮阳维帮主,老夫失敬之至,且请进内侍茶!”濮阳维眼见大仇当前,胸中顿时热血沸腾,他强按激动的心情,冷冷一笑道: “金怒江,你用不着如此虚情假意,笑里藏刀,叁十年前血债现下正好了结,何必再拖延时光?”语声方住,那一直站立侧傍的蓝衣俊美少年,倏然怒叱一声,叫道: “好狂的小子,你有多大道行?竟敢对我恩师如此无礼?”他是金怒江首徒。赛子都先前见恩师及华师叔对这眼前少年如此忍耐,一肚子怒火早已按捺不住,此际双目圆睁,便待动武。 金怒江却微微摆手,愠道: “濮阳维,老夫与令师当年之一段仇怨,稍停自会予你一个公道,这里却不是谈话动武之处,且请入内:“ 濮阳维遂不再说话,冰冷地昂首与众人鱼贯入庄。 众人行至庄中一栋上书“演武厅”的高大屋宇之前,流沙剑金怒江肃立让客,濮阳维等二人率先踏入此厅,不由皆生有一种高旷宽大之感,此“演武厅”高达五丈,阔广叁十馀丈,一式青砖地,两傍排有数列兵器架,及石担、石锁、柏木桩,皮人等练武器具。 大厅尽头,摆有两排坐椅,各人行至眼前,相继落坐之後,金怒江面容一整,顿时如罩寒霜,他首先对铁翼金睛伍百修道:“伍老弟,你我素来河井不犯,老夫不知流沙庄之人如何开罪了老弟你,老夫手下之人竟落个叁死两伤的?” 董家祥、沈六樵等也个个怒目睁视,跃跃欲动,空气顿时显得惊张起来。 铁翼金睛冷笑一声,正待答话,却惊然闻得一阵惨厉之极的笑声自身侧发出,铁翼金睛即默默无语,他不用看,就知道,那笑声出自何人之口。 这两天来,他早已看出濮阳维那外冷内热的性格,但同时深刻的了解濮阳维心中的怨愤及那满腔的悲怨,他知道,这位秀美绝伦的小老弟,不到情感激动到极限,决不会发出如此凄厉慑人的笑声。 濮阳维笑声越来越凄厉而高吭,震得大厅梁尘亦簌簌下落,彷佛有形之物,直欲撕裂各人心脑。 金怒江、华武、伍百修叁人,眉头惊皱,暗自运功抵挡,尚能忍住,其他诸人,早已惊掩双耳,面色煞白! 濮阳维笑声一歇,方沉声道:“金怒江,华武,眼前尔等死已临头,不及早为自己作身後打算,尔等尚焉有时间为手下徒孙来找场?” 金怒江闻言哈哈一阵狂笑,倏然站起身来怒极,道: “濮阳维,老夫对你忍耐,只是为了你乃一後生小辈,你当老夫真个惧怕於你?莫以为你适才的『夺魄啸音』便吓得住人,区区雕虫小技,却来班门弄斧,就是你老鬼师父亲来,老夫亦依旧可於他那丑脸上再添一道剑痕。” 濮阳维闻言,面色骤然大变,眼前霎时浮现上恩师那疤痕累累的惨厉面孔,弥留榻上凄凉的叮嘱……他自椅上维维站起,双目煞气毕露,口中喃喃: “因果循环必有报!只争早与迟……”他蓦然大喝道: “金怒江,今日本帮主便要你们这群强取豪夺,以众凌寡的鼠辈,知道以血还血的教训!” 流沙剑金怒江不再言语,一步跨出,刷声将外单长袍脱去,露出劲装佩剑来,濮阳维却不言不动,面色冷削的注视定对方。 金怒江一抬臂,跄琅一声“金色光芒四射,他仗以成名的“金吾剑”已拔在手中,金怒江手腕微震,剑尖光芒即闪灿不已,显然此剑并非凡品,必定是柄断金切玉的宝刀。 流沙剑金怒江厉喝道: “小辈,快亮兵刃,老夫利剑之下,不斩赤手之徒”他心中却忖道:不知这小子功夫如何?那深奥奇玄的“修罗九绝式”,未知这小子曾否练就?他正暗自猜疑,濮阳维已不耐道: “你动手吧,只怕我兵刃出手,你已没命了?”金怒江闻言越发暴怒,厉叱一声,左掌当胸,右手剑尖微微下垂,这正是名传江湖的“流沙剑法”起手式,“黄沙流灿”! 濮阳维面对这师门大仇,如今的天南第一高手,心中也十分慎重,暂运真气,只见他身形若渊停岳峙,抱元守一的静静待立。 蓦然,金怒江大喝一声,左掌疾然向前推出,右手金吾剑刷、刷、刷一招叁式,快逾闪电般刺向濮阳维咽喉,双肩、前胸、叁处,来势凌厉狠挟,正是“流沙剑法”,“黄沙绵绵”一式!无论敌人如何闪躲,底下跟着就是“流沙飞舞”,“黄沙漠漠”,“流沙滚滚”连环叁招!端的厉害至极。 濮阳维见对方左掌疾推,身形并末稍移,双手微合一翻,已将此式化解,此刻,金怒江右手剑已挟雷霆万钧之势,如风袭到,濮阳维身形疾然一矮,右手按地,呼的一声,整个身躯贴地两寸,卷向敌人,双腿起处,顷刻间已向金怒江下盘踢出七脚。 这正是毒手魔君不传之秘“天魔十二式”中,“横扫五岳”之式。 威力之大,足可蹴折碗口大的木桩。 金怒江自知厉害,全身猝然暴退,金吾剑随即如风展出,“流沙飞舞”“黄沙漠漠”“流沙滚滚”连环叁式,挟以呼呼劲啸,猛袭敌人,只见金光点点,恍似大漠黄沙迷漫,隐带风雷之声,威努之强端的不愧号称“天南第一剑”。 濮阳维亦不由心中暗赞:“好剑法!”但他身形却不迟疑,连连晃闪,“金罗步”已自施开,竟倏然旋出重重剑幕之外。 金怒江忽觉眼前一花,对手身影已杳,他心中一惊,怒喝一声,手中金吾剑竟奇诡之极的在两手中之间互相轮转,剑尖光华顿时暴涨,幻成无数金圈,向濮阳维刺去……。 此招名日:““黄沙互流”,一般功力较差的武师,仅须这精芒闪闪的剑光,就会迷昏方向。 濮阳维清叱一声:“好!”,双臂疾然微圈骤翻,一股炎热劲气,顿时如排山巨浪般涌出。 一傍观战的铁掌华武,不由惊呼道:“小心!这是赤煞掌!”金怒江正以“黄沙互流”攻敌,忽见对方双臂微圈,便知濮阳维要以内家功力抗拒,名家交手,抉逾闪电,他此刻手中一至,急由“黄沙互流”演为“流沙遮日”,金吾剑舞起一道如山剑幕,剑身过处,泛起层层寒气。 刹那间,已与那赤煞掌劲相接触。 但闻得嗡嗡连响,如此威力的剑式,竟吃那赤煞掌之力冲散大半,“金怒江顿觉灸热迫人、心脉胀震,内腑翻涌,大惊之下,急一长身,拔起二丈多高,那势犹未已的狂飙,竟自他鞋底呼噜的掠过,哗啦一声,将五丈外的青砖墙击倒一大片,劲力之强,的是无可言谕。 在各人的惊呼声中,濮阳维身形如风,双掌一错,左右齐发,轰隆一声,两股炎热掌风,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同身在空中的金怒江袭到。 金怒江此时大感惊恐,因为他觉得,濮阳维现下的功力,竟然更在当年毒手魔君之上。 此际,那两股凌厉掌风,已飒然袭到,金怒江口中一翼厉喝,急提一口真气,反自空中扑下,左掌疾然推出,右手剑却寂然不动,待他下扑的身墙,与濮阳维赤煞掌功将触时,左掌始尽力击出,金吾剑宛如轻天神龙般,亦在漫天掌风中猝然刺去,直取濮阳维胸际,同时金吾剑剑身急颤,精芒暴涨,声势忙人。 这是金怒江近年来,自行悟出的一记绝招:“流沙似虹!” 濮阳维蓦觉寒光耀目,泛人肤肌,他此刻收式已自不及,危殆中,双掌功力又加两成,加速击去,同时本身“六弥真气”骤然急放,只听得“轰隆”一声,金怒江一个魁梧身躯在空中直被球飞出去,那自掌风中猝然袭来之金虹,亦吃濮阳维那无形潜力硬生生的震开两寸,但他自己也被这至刚剑气撞出了叁步。 金怒江身在空中连连翻了四、五个跟斗,始将掌力消卸,待他跄踉落地时。已是满面赤红,气喘连连了。 成玉,陈斌二人急忙上前审视……:铁掌华武疾然一跃而出,对濮阳维抱拳道: “濮阳帮主,这场请就此罢手,如尊驾尚要比试,便由老朽奉陪如何?”铁翼金睛伍百修大喝一声道: “喂:华老儿,你们想用车轮战吗?来、来、来,我老猴子也手痒得紧,便算滥竽充数,咱们也走上两招!”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冷一哼道: “华武,师门如山之仇,岂是如此输嬴便做罢论?你也不用虚套,乾脆你们二人一起上吧:“ 华武未及回答,那尚在喘息的金怒江已在狂呼道: “华老弟,咱们对这江湖邪魔之後,用不看对他讲什麽道义。” 他此时虽已略得片刻休息而复原,但仍发髻散乱,面红耳赤,双目满布红丝,再加上如此声哑力竭的一吼,真是连半点武林前辈的威严也没有了。 铁掌华武浓眉微皱,他道: “濮阳维,今日阁下势必一决生死,始肯罢休麽?” 正在几人对话之际,那左臂已残,默立一傍的金针夺命沈六樵,倏然半声不响的骈指点向濮阳维脑後“精促穴”,双腿同时飞踢对膝弯以下叁寸之处,招式之阴毒,的是无双。 濮阳维稳立当地,就似背後生有眼睛,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掌,迳取沈六樵手臂肘节,身材微蹲,右掌却快捷异常的向後一捞,所用招式之巧妙,出手部位之怪异,真是匪夷所思! 只见沈六樵吭的一声,手臂荡起,右脚却被抓个正看,濮阳维依旧看亦不看,单手抡处,沈六樵偌大一个身躯,竟似脱弦之矢如飞撞出,铁掌华武急急掠身欲救,却慢了一步,但闻“噗通”一声,沈六樵已撞在墙上,顿时脑浆四溅,横就地! 华武目毗皆裂,暴喝一声,抖掌劈向濮阳维,一侧的铁翼金睛亦大喝一声,纵身迎上。 “劈拍”暴响中,华武身形急幌,伍百修却连退两步。 二人一对掌,伍百修已知自家内力较之对手低了一筹! 蓦的一声狂吼,那流沙剑金怒江已拼命扑出,手起处,剑出如风,金吾剑带起万丈金虹,似狂风暴雨般卷向濮阳维,真是招招狠辣,式式诡毒,濮阳维毫无惧色,双掌交互挥击,身形如电掠闪,风起云涌中,二人又已战做一团。 铁翼金睛伍百修口中大喝道: “华老儿,看招!”双掌已带起尖锐劲风,倏袭华武。 伍百修一上手便展开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一百八十二手金揉掌法”,快若飘风的节节攻上,此套掌法特点在於其化怪异,行动凌厉快捷,且招式互套,令人防不胜防!他此刻乖觉的不与华武硬打硬撞,一个瘦小身轻滴溜的四周闪转,攻势却犀利得很。 铁掌华武却稳札稳打,他用的掌法正是少林谪传“龙虎十八掌”!掌出处风起云涌,一招一式无不刚猛无比,沉凝异常。 这边濮阳维以一双铁掌,已与金怒江又激斗了二十馀合、金怒江此时因自己内侄之死,而神浮气燥,名家交手,务须全神贯注,丝毫分神不得,能宁心静气,方可寻制敌之机,金怒江气浮神燥,焉得不败,此刻已时现险招,步法零乱,渐渐有守无攻。 成玉一见恩师已落下风,不由心急如焚,他向身傍的庄中武术正副教头陈斌,董家祥一使眼色,大叫“师父:这小子交给弟子吧!”身形急掠,挥剑便取濮阳维,陈斌、董家祥二人也厉声齐吼,一亮手中豹尾鞭及流星,双双扑上,金怒江压力骤减,精神为之一振,也不理什麽江湖规则,狂笑一声,金吾剑横劈直刺,顿成四人联手,向濮阳维攻去。 濮扬维身似鬼魅般,东飘西闪,在四件兵器中悠游自如,双掌双腿,煞着迭出,逼得四人反而有捉襟见肘,难於施展之感,若非流沙剑法确是神妙无方,早就落败多时了! 濮阳维此时闪身一瞧,伍百修与华武正打得如火如荼,激烈非常,他略略一瞧,便已看出伍百修内力修为不如铁掌华武,但那一身小巧翻腾之技,却是华武所望尘莫及的,看情形一时尚不易分出胜负。 他正在思忖,围攻四人中,金怒江已连出四剑,声音焦雷般大吼一声,人已跃至空中,其他围攻叁人却於此时退身而出! 濮阳维躲过刺来四剑後,见状不禁甚诧,但他筋一转,已恍然大悟,他心神急收,暗付:这老鬼必要施出他那救命双绝招了……尚未想完,只见金怒江口中厉喝连声,金吾剑幻成万点金沙黄光,彷佛一片浩瀚无埃的蔽天黄沙,以无比的压力,当空罩下,这正是“黄沙蔽天”。 濮阳维成竹在胸,引吭长啸,“金罗步”已自施转。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濮阳维已堪堪脱出那金光灿然的剑幕之外,突闻金怒江冷冷一哼,剑光又展,恍如一片绵绵不绝的地黄沙,似流水般如影随形跟上,眼看剑尖已沾濮阳维腰际,突闻“当”“砰”两声不同巨响,各人眼前一花,场中形势已然大变,只见金怒江满面鲜血的跄踉後退,以剑柱地,胸口波动甚濮阳维却漠然站立当地,手中已多出一管白色玉萧。 那件飘飘儒衫,下摆竟已破裂了尺许长的一片。 原来当金怒江以那招当年刺破毒手魔君脸孔的“流沙无际”施出时,濮阳维贝状早已目欲裂、眼看那金吾剑已挟着凌厉寒风沾上腰间,他在千钧一发中,拔出那只随身不离的祖传白玉古箫,便挡一记,右掌同时抉速绝伦的在金怒江面上来回一划,金怒江一击不中,便知要糟,他骤觉面上巨痛彻骨,不由急急後退,濮阳维却不容他再逃出手下,右掌猝抖,顿时砰然声中,结结实实的击在金怒江前胸,他一手连出两式,其行动之快速,堪称匪夷所思,无可比拟! 但饶是如此,他长衫下摆,仍被金吾剑之犀利锋芒,划破了一尺多长! 此刻,金怒江一张口,哇哇吐出两口鲜血,那皮肉翻卷的面孔上,更显得血渍斑斑,凄厉无比。 赛子都成土等人骤睹此变,心神震汤已极,惊魂甫定,悲叫一声,急将金怒江扶抱怀中,两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 铁翼金睛伍百修及华武二人,也为当前凄厉的情景愕怔一旁,呆呆挺立“他们想到,这名震一方的武林高手,为了当年争一空名,竟然落得个如此悲惨下场! 那陈斌、董家祥二人,目睹惨变,悲戚之下,已神智不清,两人声似鬼哭般、狂嚎不已,兵刃举处,二人扑袭濮阳维! 濮阳维一言不发,双目煞光顿射,他看也不看的双手箕张,如电般向两人兵器抓去,二人本能的想要抽招换式,但却时不我与,濮阳维身旋如风,已在他们招式欲变未变,空门大开之际,双掌拿捏得极准的,在二人胸前一印,只见陈斌、董家祥二人,各各惨号一声,身体震飞至一丈之外,满面赤红,七孔汨汨流血的倒毙地下! 铁堂华武悲愤攻心,他眼见自己挚友金怒江已面孔灰白,靠在成王怀中的,身躯缓缓下沉,想是命在遐迩了……陈斌、董家祥二人的惨号,将他自无边的悲痛中拉了回来,华武一见两人毙命,急恐之下,厉吼连连,双掌运足十成功力,猛扑淮阳维而来! 蓦然一声大叫:“使不得:“一条身影如飞掠至,双掌骤然迎上,铁掌华武掌功一接之下竟跄踉退出叁匹步去,那飞来身影,却一连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始飘然坠地! 飞身扑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铁翼金睛伍百修! 这一来,不禁铁掌华武被弄得满头雾水,就连那蓄劲待发,机智绝伦的濮阳维也摸不清到底是如何一档事? 铁翼金睛也不顾自己被华武震伤与否,疾忙快步上前,向濮阳维吃力地说道: “老弟,这华老儿,不失为一条汉子,老哥哥适才与他交手时,蒙他处处手下留情,老弟,这遭请看在老哥哥薄面,放他一马吧!” 伍百修自进庄後,直到目前,他已可深切的观察出铁掌华武,这年已七旬的古老人,有看满腹辛酸及忏悔,那苍苍白髯,绉纹重叠的面孔,刻示出多少他对人世的沧桑!受过多少岁月忧戚的磨折!只有老年人,才能确切了解老年人的悲哀,唯有老年人,也才珍惜这如水的时光!伍百修见那铁掌华武,为了那高深豪壮的同情心,竟欲与濮阳维一决生死,这个结果,是勿庸异疑的!他无形中,自心中对这敌人起了无限感佩,当然,也含看一丝怜惜与友情。 因而,他出手阻止了这一发便不堪设想的局势……淮阳维闻言,心中一怔,虽然暗自拂然,但却也不能过於使伍百修窘迫,他知道,论功力虽说华武比伍百修高上一筹,却也不至於在交手时,糟得要对方处处留情? 淮阳维心知伍百修必有所觉,但他却不再多问,冷然对华武道: “这次看在伍老哥面上,咱俩暂时罢手,华武,你约个後会之期吧。” 华武,这位武林中的一代高手,他泪眼婆娑的望看那身躯僵硬,混身浴血的数十年挚友,心怀激动,满腔悲苦,雪白的长髯颤抖看,他缓声应道: “濮阳维,叁年後,老夫若是幸而不死,定在河北嵩山少林寺候驾。” 华武又同过头,深深的,用感激的眼光瞥了伍百修一眼,真是百感交集,千绪回折,他浩叹一声,缓步走至金怒江前,泪光莹莹的注视看老友的遗容,那只阔大的手掌,却扶向早已哭得昏死过去的赛子都成玉……淮阳维轻抚看手中那管崩了分许深缺口的白色玉箫,面上毫无表情的对伍百修道: “伍老哥,咱们该走了……” 语尚未住,演武厅外着然响起一片人潮之声,他抬头一看,大门外黑压压的立看数百个流沙庄庄丁,个个手中执看刀枪弓箭,满面毒怨愤激的怒视看二人……内宅,隐约传来肿阵的凄厉哭喊之声……濮阳维面容冷削,丝毫不为所动,他夷然不惧的大踏步行向人潮而去,幼时的苦难,及十年习艺的磨练,早已令他奏成一种深沉、冷漠,而又不屈不挠的性格! 华武瞧着濮阳维向着门口行去,他此时着然对门外那些,群情忿激的庄友大呼道: “尔等尽速让路,不得阻拦来人!” 他明白,以濮阳维及伍百修这一身卓绝的功夫,连金怒江及自己也难望项背,岂是这仅懂得叁脚两式的庄丁所能拦止得住的?仅是徒然再增加若干人送命罢了! 濮阳维等二人,一直走出流沙庄大门,濮阳维蓦然抬手虚虚一抓,那深嵌大门中的“赤血令”,竟呼的一声飞回他手中:门上却清晰的印着“唯我独尊”四个字……群情汹涌的庄丁们,那个还敢动手,登时却给怔住了,这手“凌空摄物”的高深绝学,曾是他们平日有所耳闻,渴欲一见的,如今,已活生生的现在他们眼前,但是,竟是一个他们所切齿痛恨的仇家所施出! 第6章 双骑连袂 修罗初现 江南道上,此时已是风蝉露梦的残夏了…… 蜿蜓的古道上,有着轻微的和风,同遭不时被微风吹来阵阵旷野所特有的清新气息,使人有着一丝悠游而又带点懒散的情怀。 山是绿的,水的绿的,而入,也是绿的!不是吗?那扬尘而至的一匹棕色骏马上不是正有个身着绿衣的人儿麽?看那被风拂起的秀发,竟还是个俏娘儿呢! 马儿行近了,啧!真是个十足的美人胎子,一身水儿绿的紧身衣,裹住那玲珑凸凹的身躯,葱绿的大披风,衬着那张吹弹得破的清水脸儿,柳眉儿,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轻唇微启,露出满嘴编贝也似的玉齿来,真是美极了! 绿衣姑娘背後,却隐约飘起一丝绿色的剑穗,敢情尚是朵有刺的玫瑰呢? 她骑在马上,已微微喘息,想是已奔驶了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了,此时,她瞧见路傍有沟清溪,流经一株巨树之侧,蜿蜓而去,她面上顿露喜色,急勒手中绳,嗖的翻身下马,将坐骑牵至溪边饮水,自己也取出腋下的一方绿色绢巾娇慵无力的擦着发际香汗,那双剪水双眸,翻呀翻的,不知在想着什麽心事┅┅ 忽然,路的尽头此时又传来一阵“得得”清脆的马蹄声,而且,好似尚不止一骑?绿衣姑娘凝目向来路瞧去,眼光及处,原来是两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正碎步驶来。 前一匹马上,乘坐的竟是个六十多岁的士老儿,一身黄布衣褂,尖嘴削腮,活脱像一个老猴子,此时灰尘满面,再吃汗水一流,那脸上条条汗痕,就显得越发好看了。 绿衣少女禁不住“噗嗤”一笑,她顿觉失态,急忙用手掩嘴,正待将面孔别过去,忽然眼前一亮,那唇角的嘲笑刹时凝结住,她芳心之中,竟又激起一阵奇异的震荡,似那平静的湖水,因一粒石子的投下,而泛起丝丝涟漪┅┅ 绿衣少女的目光如被吸引似的,一时竟收不回来! 它是为了那形似猿猴的土老头儿?不!原来,她此时看见的,竟是那老者身後那骑马上的一个美少年,只见他年约二十上下,一身飘飘儒衫,雪也似白,衬着那俊逸面容,更是顾得英姿飒爽,啸之极!而且,那丰朗如玉的脸厅上,竟连一丝尘灰汗迹也寻不出,在这如火炎日之下,岂非天大怪事? 那前行老人,见到维衣少女的娇柔之态,先时仅微感惊愕,及至一见她看到自己,即面露嘲容的轻声一笑,不由便心中怒气倏起,手中绳疾然一抖,座下骏马惊的放开,四蹄泼刺刺飞奔而过,那马蹄扬起老高灰厅,竟落得那姑娘一头一脸!姑娘疾然一惊暴退三步,樱唇一鼓,杏目怒睁,竟是气得她一时骂不出话来。 此时,那後骑的俊俏书生,也策马缓缓行至,但他竟是好像未曾看见这姿容秀丽的绿裳少女一般,眼皮子也不抬的迳自走过,直追前骑去了┅┅绿衣姑娘这个委屈可受大了!,平日多少人向她频猷殷勤,多少人对她赞美阿谀,她都不屑一顾,她但这眼前两人,一个弄了自己混身尘厅土,另一个更加可恨,竟连瞧也不瞧自己一眼,这份轻视侮辱,那会使这平日娇纵使性惯的丫头受得了,不禁娇叱一拄,飞身上马,丝鞭急挥,追了上去。 趁这绿衣少女在追赶前骑的当儿,作者且将这女子的来历在此补述一笔,这绿衣姑娘,正是当今天山派名宿,铁姥佬的爱孙女,江湖上称绿衣娘子的方碗,小丫头年方十九,却己三江四海的闯荡了两年,一手“寒灵掌”法,及那套波诡云谲的“天山寺雷剑”已使得出神入化,加以人又生得美艳无比,不知风靡了多少武林中的年青武士,婆婆铁姥姥在江湖上又颇具威势,一般黑白两道的人物,谁都对她退让三分,但此刻,那强烈而高傲的自尊心,却填满了难堪之念。 绿衣姑娘策马狂奔了一阵,已堪堪追到前行二骑,她气聚丹田,惊喝一声道: “前面那两个不开眼的狂夫,给姑娘停下马来!” 原来,这两人,正是那近日掌毙流沙剑金怒江的濮阳维,以及他老兄弟铁翼金睛伍百修! 二人一听这脆生生的呼喝,皆双双将坐骑一勒,停了下来,伍百修老而弭辣,他哈哈一笑道:“喂!小丫头,如此大呼小叫,敢情是丢了心啦?” 方婉闻言,面上一红,她先瞟了那傍侧的濮阳维一眼,始嗔然怒道: “丑老头闭上奶的脏嘴,姑娘问奶适才为何纵马施威,弄得你家姑娘一身尘土?” 伍百修故作讶然道:“咦,这倒奇了,这条官驿大道又不是你家买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老头子策马快行一些,难道说不行麽?” 方碗闻言,不由一窒,但旋即又犯了小性子,花容如霜的一指伍百修道: “你┅你┅好!姑娘也不与你饶舌,你既如此张狂,必是自恃身负绝学,姑娘若不教训你一番,你也不知山高海深!”话尚未说完,已呛琅一声,将背後长剑拨出、柳眉横竖,便待动手。 一傍默不做声的濮阳维,此捺星目微睁,冷冷的开口道: “伍老哥,这种不识时务的黄毛丫头,岂值与她动武,咱们还是辨正事要紧。” 维娘子方婉一听,不禁气得混身颤,大叫一其道: “姑娘今天便先教训你这狂人!” 她手中利剑,疾然挽起一朵剑花,飒声风着,刺向濮阳维咽喉,招式确是快捷熟练之朽! 濮阳维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冷然瞧着这长剑来势,大马金刀的,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方碗这招“轻雷乍响”本是可实可虚,她见濮阳维毫不闪架自己剑式,芳心蓦然一惊,心想,莫不是这狂生不僮武功?心中一软,剑势倏然一斜,划向濮阳维右肩,她暗想道: “只要割破你一片衣衫,叫你知道姑娘厉害,日後不可如此目中无人!” 铁翼金睛冷眼傍观,此时见方婉剑势忽转,改刺濮阳维右肩,心中不由暗自赞许,想道: “这妞子虽然刁蛮,却也心慈得紧看样子,濮阳老弟也不会使她太难堪!” 正想至此处,却见濮阳维冷嘿一声,食中二指快若闪电,往方婉长剑上轻轻一弹,只厅得叮当一声,那柄青锋利刃,已折为两段! 方婉此时已怔呵呵的呆在一旁,地做梦也想不到,这眼前的白衣少年,竟怀有如此深湛的武劲。 她眼见自己心爱的武器被毁,心中顿时悲怨交集,一声惊叱,人已自鞍上拉起,双掌猛击濮阳维天灵,两腿也倏然交又踢出,疾蹴对方前胸。 濮阳维傲然一笑,双臂疾提,缓缓向内圈回,也未见他还手,一股至刚还柔的劲气却帮然如山涌出! 方碗忽觉身前,蓦然似阻起一道无形钢墙一般,自己不但丝毫无法伤着对方,反而吃那源源潜力反骂得翻出一丈多远! 她顿时又羞又急,再地无颜续攻,心头一酸,泪水竟夺眶而出,她嘤然一声,疾然跳上马背,头也不回的飞驶而去,连地下那柄断剑也弃置不顾。 伍百修摇头叹息,下马将断剑拾起,印惊噫一声道: “原来这妞儿是天山门下!”天山派门人所用武器,皆於把柄上镂有“天山”二字,故而伍百修一看即知。 濮阳维默默一笑,嘴里吟道: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语声清越,随风飘散┅┅ 双骑连袂,晓行夜宿,这天,已来至山交界之乡宁县域┅┅ 追朔当年,毒手魔君於秦岭受创时,除了当场被他连毙二十七人外,白道高手仅金怒江、华武,二人逃生,而黑道枭雄中,却有丐帮铁臂乞古庸,金算子李奎,及黑旗帮少帮主摩云雕白英,屠龙手康彪,三面道人袁化等人突围而去。 毒手魔君一生恩怨分明,恩仇两字看得极重,他遇事,全然不理江湖规则,全凭忖自己主观行事,濮阳维十年来,朝夕受其薰陶,也自然的养成那种正邪不分的偏激性格。 本来,当时濮阳维与八臂神煞顾子君约定,除了流沙剑金怒江後,两年内赶赴安徽濮阳山相聚,由他领导冷云帮诸人,合力再为毒手魔君约战其他各仇家,以图雪耻振威。 八臂神煞顾子君老谋深算,机智深沉,他虽知自己这位少帮主功力高绝,聪慧绝伦,但江湖上阴险卑鄙,诡计多端,仅凭武技而缺乏经验,仍是不够,反而更易堕入陷阱,且老帮主当年仇家,个个均有一身出类拨萃的功夫,且又人多势众,淮阳维却是孤身犯险! 顾子君因而详加计到,一面积极重整帮中实力,一面派人四出散发复帮柬,偏送江湖中黑白两道,到时,只待新帮主归来,便可齐集帮中好手,全力一战,为老帮主毒手魔君复仇。 濮阳维眼见两年之约,距时尚远,最主要的,是他对恩师血仇,无一时一刻稍敢忘怀,恨不得即时将那些仇人一一诛杀,才称心愿“因而流沙庄事毕後,即取道陕西过交河口,渡仙宫河,来至乡宁,目的地是山西境内,吕梁山之小天岭,这是山西大豪金算子李奎的势力圈,淮阳维想於月内赶到,血洗那李奎所霸居的小天岭伏龙堡。 铁翼金睛伍百修,唯淮阳维马首是瞻,自是护随同行,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对濮阳维这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有着无比的钦仰与信心,不愿让他单人匹马去找寻这些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寻仇。淮阳维他自己也有明白,这是件极难成功的事,自然,这不能全凭卓绝的武技,更重要的,是那不屈不挠的决心,与那超人一等的胆识,与江湖的经验。 吕梁山,海拨二千八百馀尺,林木苍郁,深长无际,且山势险恶,歧路分杂,峰顶终年云雾缭绕,端的是强人豪梁出没的好处。 山麓前百馀里,有一个小镇甸,名唤“田家阜”,住户不多,仅得百十馀户人家,镇外即是连绵不绝的树林,淮阳维等二人,在“田家阜”略略休憩一阵,即策马疾驶而去,此刻,那延绵不断的吕梁山已隐隐在望。 他们放马急行,已来至一片树林之前,突见濮阳维将坐骑一勒停住,双肩微皱,伍百修一指二十丈前的树林,铁翼金睛愕然不解,二人又揽舆前行了一段,伍百修才听到杯中隐约传出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及断续的斥喝声,他正待开口,却蓦闻自林中传来一阵阵极其惨厉的号叫,又有一个沙哑口音在大声怒骂。 淮阳维毫不迟疑,翻身下马,正待扑向前去,那片杯中却似幽灵般闪出两个人! 这两人一人打扮穿章,真是极尽奇形诡异之能事,只见他二人皆混身黑衣,光头赤足,胸前挂了一串似骷髅也似的拳大练珠,颗颗精光闪闪,显然乃纯钢制就,腰间却围以一条两寸宽窄的海豹皮,各人右手食指,皆载有一枚似蛇头的金色戒指。 二人一现身,即双双将手中一只奇形兵器当胸高举,这件兵器看来非金非铁,形似一只墨色弯钩,前端内曲,整个钓身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极尖细的小刺,马光隐泛,看样子,必然蕴有奇毒! 这二人丑恶的面孔上,浮现着一层阴森的狞笑,其中一人开口道: “黑砂岛人,屠仇灭口,向来不许傍人窥视,你等二人,已违犯禁例,姑念无知,就便宜尔等全尸归阴罢!” 这人说来轻松之至,好似人家两条性命,仅如那路旁蚂蚁一般低贱得不值一顾。 此际,另一个亦大喝道: “尚不自行动手,难道要吾等代劳麽?”语声如雷,震人耳膜。 濮阳维不知道“黑砂岛”是什麽所在,见这两个黑衣怪人口气如此蛮横逼人,他岂是省油之灯,闻言仅是冷冷一哼,抬头望天,一脸不屑之状。 伍百修却是久走江湖,他一瞟“黑砂岛”三字,面上神色不由骤然一变! 原来,这黑砂岛,乃是东海外孤零零的一个石质小岛,岛上寸草不生,平日仅为一些贫苦渔民出海捕鱼时,暂作栖身之用。 十年前,在这贫瘠小岛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光头赤足的黑衣怪人一登岛上,却不问皂白的将岛上渔民一概杀死,霸占了该岛,又大事修建,竟盖了一幢美仑美奂的石质宫殿,分两层,一层筑於地面,内部闻说机关密布,甬道杂列,武林中人,极少进入其中,即是有些身手高强的江湖人物,好奇往探,但皆是有去无回踪迹杳然,因而一般江湖之人,对这神秘而带着恐布意味的“黑砂岛”,皆心怀戒备,称那岛上宫殿为“阴阳迷宫”! 这些黑衣人,究自何处而至?武功为何门何派?则更不为人所知,仅晓得他们招数精彼狠辣“出手诡异勿测,而黑砂岛人禀性之残毒,更是谈来使人发指,一与他们桔仇,永不罢休,无论明里暗里,非至仇人家破人亡而後已,且所用手,阴毒残酷之极,毫不顾武林规榘信义。 好在这些怪客,因远处海外,甚少来至中土,便偶尔涉足,亦是稍留却走,决不留恋行径极厅蔽,一般武林中成名人物,数次联合一致,欲加围歼,也都因他们见机而去,行踪飘忽,徒然劳师动众,无可奈何! 此际,那两个黑衣大汉,一见伍百修面色骤变,不由更是狂笑连连,状极得意,好像眼前二人已是死定了一样。 濮阳维见状,冷削之极的哼了一声。 伍百修被他这一哼,彷佛如梦初觉,悚然一惊顿知失态,他恨恨的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大吼一声道: “好个黑砂贼人,口气留也不小,老夫等两条贱命在此,你便过来取取看!” 黑衣人料不到这糟老头口锋如此之硬,闻言双双狂嚎一声,齐将手中黑色怪钩闪电般往伍百修咽喉,胁下递到! 铁翼金睛伍百修骂喝道┅┅“来得好!”身形轻闪,刷的一翻手,竟将藏於长衫之内,极少显示於人的一只旱烟管拿在手中!这旱烟管长约二尺,遍体黄光闪烁,竟是赤铜打就! 伍百修此时,将旱烟管一抖,急点二人袭来黑钩之尖端,堪堪将要点上,两黑衣人倏然身形一分,一左一右又向铁翼金睛扑至,伍百修哈哈一笑,旱烟管一招小九合中的“双弦齐鸣”,向外扫出,右臂却大力一振,人已拨起三丈!他此刻闭目一看,却不见濮阳维踪迹! 原来濮阳维适才一见那两个黑砂马人出手,他本想接住,及见伍百修取出那管旱烟杆来应载,不由想看看伍百修在此兵器上造诣如何,同时忖道: “若铁翼金睛万一不敌,自己救援尚来得及┅┅”而且他又为那杯中遭困之人,焦虑不已┅┅ 此时一见伍百修招式如风,腾挪自如,和对方拆过两招後声势不凡,濮阳维顿时放心,知道一时之间,倘不至有变,也不招呼,便向林中疾扑而去! 濮阳维轻功何等神速,他一掠八,九丈远,三纵之後,已进入林中。 登时,一片凄惨绝伦的景象,呈现他目前!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全身鲜血淋漓,五脏六腑流得遍地皆是,两腿两臂亦给人活生生砍下、头颅更被击成粉碎,白色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渍并溅,形成一付触目惊心的凄厉画面,┅ 濮阳维游目一望,已看到另五个装东怪异的黑衣大汉,正在围攻一人。 此人身材亦颇高大,但已满身浴血,一倏手臂已被齐根斩下,仅有少许皮肉连在一起,但这汉子却猛挥独臂,手持一柄日月金轮,形似疯虎,与那五名黑衣人撕拚。 濮阳维一见此情,顿时热血澎湃,他厉啸一声,身形骤起,拨升五丈之高,双掌箕张,向那五名黑砂岛凶徒疾扑而至! 那五人中,一个乩须绕额的大汉,杰杰一声怪笑,倏然转身,亦挥掌相迎,但闻碰声且响,刹时飞砂走石,一股炙热之气,弭漫四周,那扎鬓大汉,竟被震飞出一丈多远! 其他各人,竟也被却“赤煞掌”劲,所激起之狂飓,震得东倒西歪,脚步不稳! 濮阳维此时飘然一落地,挥手将一粒师门秘制之“玉璞丸”极其巧妙的抛入那独臂大漠手中,口里却对那五人冷冷哼道:“如此赶尽杀绝,便是你们黑砂岛人的一贯作风麽?” 那被震出丈许外的扎须汉子,此刻真个又惊又怒,原来此人系黑砂岛司刑,名为厉鬼严猛、平日狂傲毒辣,暴戾之极,加以身负绝学,甚少遭遇敌手,更是增长其扈跋之气,但眼前与这青年儒生对掌,自己已发出八成劲力,满想能一举毙敌,孰知掌触之处,竟如击在一座石山上一般,非但毫无效力,反而吃对方那炙热凌厉的掌劲,震得倒翻出去!,严猛一生狂傲,目无馀子,岂肯当看这多手下人面前,吃此大亏,他暗一运气,知道内腑没有受伤,凶焰顿起,倏然猛喝一声,右手疾挥,挂在胸前的那串铜制骷髅,竟有五枚发出“呜!鸣”怪响,挟着无比的劲势,疾向濮阳维袭到! 那一傍的四名黑衣人,也不约而同的一声骂喝齐齐扬手,亦将胸前骷髅猝然发出,一时鸣呜之声漫天怪响,一片精光闪闪,顿时将二人罩在棉密如盖的银光弹雨之中,情势十分危殆! 濮阳维估不到黑砂岛暗器,有如此威力,他除了自身须防御外,倘要顾及背後那身负重伤的大汉,正在心念一转之间,那满天飞舞的银色骷髅,已迳自袭到! 濮阳维刻不容缓,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只掌倏然向外劈出,刹时风声如涛,一道排山掌力起处,空中之银色骷维,全被震得纷纷四闪飞去! 但奇事出现”那些被击飞的骷髅,竟然又呜的一声,以倾斜的角度,出人意料地回旋折返! 其中两枚,带着呜呜怪响,直向濮阳维身後的断臂大汉後脑击去,此时,那断臂汉子因失血过多,早已支持不住,正盘膝席地,运功阻血,可说毫无警觉,也无力防备!两枚骷髅来势极速,眼看已至脑後 濮阳维蓦觉背後风声飒然,便知不妙,双目怒睁,倏然长啸一声,只见他身形快似闪电,疾然一转,嗤的一道白光起处,那两只银色骷髅,竟在千钧一发中,被绞成粉碎! 那速度之快,直使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那道白光却绝不迟疑,嗤的一声。似经天神龙般反绕而回,恰好将已飞近身侧约六枚骷髅,被绞成碎片,这一连串的工作,不但一气呵成,而且时间部位之准确,亦拿捏得丝毫不差!即连那速度,也是抉得足以令天下任何高手惊骇莫名,望尘莫及。 这正是不至紧要关头,濮阳维绝不轻易显露“修罗九绝式”! 只见他身形一纵,已向那漫天呼啸飞舞的银色光雨,疾扑而去,一道寒森森的蒙蒙剑气挥处,满空镍屑飞溅,刹那间,皆已被纷纷击毁┅! 那五名黑砂岛人,到此时,甚至连濮阳维手中兵刃是什麽式样皆未看清,濮阳维已大喝一盘,剑势有如风起云涌,江河倒悬般,幻成一片剑山,向五人当头罩下。 这正是“修维九绝式”中,第一式“长恨绵绵”。 五人都觉得那无数剑影,是向自己全身要害刺来,而且,快速得根本无法招架! 那厉鬼严猛,此时不由心胆俱裂,狂吼一声,将手中那只“紫鲨断肠钓”全力扔出,同时,也顾不得面子问题,疾然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向外直翻出去。 那白衣儒生,却冷冰冰的瞅着他,俊眼中,有着一股令人寒栗的煞气口严猛此时但觉一阵怆然,也顾不得肩上尚在津津冒血的伤口“他怨毒的一撇濮阳维手中那柄澄如秋水,利可削铁的“修罗剑”惨厉笑道: “好手法,严某今日总算开了眼界,阁下可否下大名?以便异口图报?” 濮阳维下山後,首用“修罗九绝式”,竟是如此得心应手,威力奇大,心中甚感欣慰,他暗忖:适才那招“长恨绵绵”虽将此人刺伤,然而竟未能取得这厮性命,可知他也必有几成真实功夫在身。 其实,这严猛功力之高不但在江湖上提起来,大大有名便是在黑砂岛“阴阳迷宫”中,也是一流高手。武功仅次於黑砂岛主巴豪等二、三人而已,濮阳维若不使用这天下以凌厉快速着称第一的“修罗九绝式”欲击败这严猛,也不是三五十招以内的事哩。 此刻他见严猛发话,心中不禁傲然一笑道。 “今日你既能躲过我“修罗九绝式”首招,本帮主就饶你一死,回去带话於你主人,在下冷云帮濮阳维,迟早必到黑砂岛去见识一番!” 严猛闻言,悚然一惊“修罗九绝式”当年威骂江湖谁入不知?谁人不晓?为天下第一凌厉狠毒之剑法,想不到却在这叫做濮阳维的人手中施出,他同时也心中大诧,暗忖: 三十年前睨睥武林之冷云帮,怎的现在又突然崛起,有如此不可思议之高手?他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後,始强笑一声道: “如此甚好,顾某必在黑砂岛准时候教!”说罢“也不管地同伴尸体,撮唇长啸一声,身形一个起落之间,已消失於四丈外的林丛之中。 濮阳维眼见他身形消逝,正待走向那断臂大汉,蓦觉黄影一闪,铁翼金睛伍百修已自空中跃落,一见眼前景象,不禁微微摇头,然後对濮阳维道: “老弟你又开杀戒了:“ 他言及此处,转头一看,正好瞧见那正运功谓息的断臂汉子,他不由惊呼道: “咦!这不是崆峒三绝之金轮石鲁吗?”此时这独臂汉子正面色雪白,混身颤抖!濮阳维不及答话,急上前点了其左臂“天维”心窗“天池”二穴,先将流血阻住,但见其左臂伤口黑中泛紫,皮肉外翻,似非为利器削靳,濮阳维一咬牙,修维剑疾挥,白光闪处,已将那条欲断未断的手臂切下,他以最快的手法,将两粒“玉璞丸”捏碎,同时敷在伤口之上,伍百修更不怠慢,即刻将一件长衫,撕成碎条为其捆好,濮阳维则单掌抵住这石鲁背後“命门穴”运起一口精纯无匹的“六弭真气”,为石鲁疗伤。 不一刻,只见他指缝间冒出一阵淡淡白气,而石鲁那张苍白面孔也逐渐由白转红,稍停,濮阳维长吁一声,轻道: “快运气调息,行转周身,气返十二重楼,始可停止。” 此时濮阳维一拉伍百修,二人行至一旁,濮阳维始问道: “伍老哥,你适才在林外,没有吃亏吧? 伍百修一笑道: “好两个厅崽子,竟使出了他黑砂岛上驰名江湖的“阴阳十三钩”,亏得我老头子手上这柄烟杆,也浸润了几十年,才能和他们战个平手,後来正占上风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啸声,那两个小子竟陡然面现惊容,双双使了个虚招,晃身便逃┅┅”说罢,他像忽然记起一事又问道: “老弟,你刚才是否将“修罗九绝式”施出来了?”濮阳维颔首,伍百修咋舌道:“怪不得这些魔崽子逃得这麽快!”他又一叹道: “我却没有这个眼福,亲见你施展此绝学的威风。”濮阳维淡淡”笑道: “时日正长,老哥何必心急?只是,你不是嫌他太过狠辣吗?”伍百修老脸一热,他知道适才进林时,自己摇头叹息之状,已被濮阳维瞧在眼中!不一刻,那崆峒三绝之金轮石鲁已调息完竣,精神已见稍好,只见他豁然站起,大踏步行至濮阳维身前,倒身便拜,口中说道: “兄台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石鲁大德不言谢,且先受在下一拜!”濮阳维急忙用手一扶,慌道:“石大侠切莫如此,区区小事,何足挂怀!”伍百修在傍见状,不由大笑遣: “好个金轮石鲁,切莫先做那叩头虫,故友在此,都不叙旧一声吗?”石鲁闻言,急忙抬头一望,见到铁翼金睛,面上顿现喜色,叫道: “原来是伍老哥,请恕兄弟一时糊涂。”伍百修答道: “罢了!罢了!咱们老哥俩也不用客套,来、来、来,我先给你引见这位老弟,此乃当年毒手魔君关老前辈唯一传人,现在继承冷云帮新帮主的濮阳维便是。” 石鲁惊道: “原来恩兄乃关老前辈高弟,那就无怪乎有此等卓绝身手!”说罢,他一眼见到地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时,面上顿时现出一片凄然之色,目中泪光莹莹,低沉的道: “可怜兄弟的两个师弟,不想今日皆命丧於此。”淮阳维对这石鲁心存极大好感、此刻见他如此悲戚,遂上前帮道:“石兄且请节哀,兄台此时身体尚未复原,须善加保重才是。” 谴翼金睛却急巴巴的问道: “老弟,这着毒手约二位,莫非即是崆峒三绝之银轮包一呜与青轮朱侯麽?” 他见石鲁黯然点头,逐又火爆栗子般问道: “唉!真想不到,这些黑砂贼入竟如此凶横,我说老弟,你们到底是为何故与这些魔崽子架上楔子。 石鲁一叹道: “小弟与师弟等,乃奉本派掌门大师兄令谕,欲往五台山青云寺,净澄天师处,商借他寺後的一株千年灵芝,回山合药,以便医治小弟师叔那半身瘫痪重疾。”言及此,他微微一喘,又道: “岂知行至此地,忽儿九个黑衫怪人,正在掩埋一口铁箱,我等一见,这些人打扮,便知是黑砂岛人物,我急率敝师弟躲开,但不想仍为却厉鬼严猛瞥见,石鲁叹息一声,面色倏转凄厉,他咬牙切齿道: 这厮一见面,便要兄弟等自裁,口气凶残之极,因而一言不合,就动上手,小弟等三人在他们围攻之下,寡不敌众,两位师弟首先被严猛以“黑玄掌”震碎天灵,又被他手下各人那“紫鲨断肠钓”切下四肢,小弟由於急怒攻心,微一疏忽,也吃那严猛劈折左臂,正自命在旦夕,亏得濮阳恩兄及时来援,否则,此身亦将和二位师弟同归九泉之下了┅┅” 伍百修插口道:“那口铁箱现在何处?” 石鲁道: “交手时,已被其中二人,抬往别处。” 淮阳维冷笑道: 好毒辣的东西,适才在下真不该放他活命。”他略一沉吟,对伍百修道: “伍老哥,现下石兄身负重创,行动不便,小弟又恐黑砂岛人去而复返,势非有人沿途护送不可,但小弟本身之事,亦十万火急,只有烦请老哥哥,陪同石兄一行。” 铁翼金睛慨然允诺道: “好,就这样办,但老弟此去伏龙堡,须多加谨慎,切勿粗心大意才是:“ 他想了一下,又道:“但我们何时再行聚首呢?” 淮阳维道:“咱们以一年为期,在淮阳山落月峰见面!” 石鲁见二人对其如此赤心照料,由於感激零涕道: “濮阳恩兄,待兄弟事了返山後,必随伍老哥哥同往落月峰,再拜谢恩兄。” 淮阳维长笑一声道: “再谢不敢,石兄如能同来,小弟倒是欢迎之至。”说罢,他一见日已西斜,遂对二人一抱拳道:“再聚之日匪遥,小弟就此就过别!” “过”字才一出口,人已飞拨五丈,只见他身在空中,连折三转,呼的一声,就掠土十丈以外的树梢,一幌即逝。 石鲁与伍百修二人,见了也暗自感叹一阵,将银、青二轮,尸体掩埋妥当,亦上马而去。 淮阳维一出林中,便策马狂奔,入夜时分,已抵达吕梁山下的一个小镇集,此镇不大,名日“峪口”,亦仅得百十来户人家。 淮阳维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龊龌客栈,遂下马而进,店夥计一见生意上门,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儒雅书生,不由满脸堆笑的迎了土来,一手接过来客马,一面殷勤的道: “这位公子请,小店乃本镇唯一高雅客栈,有的是乾净上房,清雅套间。” 濮阳维略一颔首,将鞍傍一个随身包裹拿下,漫步向店内行来,小二,一面牵马,一边慌着带路,在一条甬道尽头,打开一扇单间,濮阳维蓦然闻到一股触鼻霉味,他素有洁僻,见状不由眉头一皱,店小二一看客人面色不对,不由赶忙说道:“公子爷,这是小店最好的一间上房,只是久未住人,故而,咳咳┅┅他顿时张口结舌,那下面故而有点气味几字,却再也说不出来。淮阳维只微微一摇手,勉强踏入室中,只见他将那沉甸甸的包袱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小二哥即刻忙着掌灯泡茶,乱了一阵,又同淮阳维道: “不知公子用了晚膳不会?本店有北方名厨,精制菜点。” 淮阳维心中暗笑,忖道:“这店小二好一张油嘴,所谓乾净上房,清雅套间,便是如此模样,那精制菜点却又不知是什麽呕心东西,他口中却漫应道: “也好,我就在外面大厅用饭!“小二哥连声答应,自去张罗去。 本来,淮阳维甚爱幽静,原不愿去那嘈杂大厅用膳,但他转念一想,此处已近金算子李奎之势力范围,正可惜那人多口杂之处,探一点消息。 他悠闲的踱了出去,向外面饭厅行去尚未入内,便闻得阵阵嘈杂人声,粗鲁俗言,他仍一摇三摆的走了进去,刚一进门,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纵情吃喝的三教九流之徒,顿觉眼前一亮,各人都不由停止了动作,惊异的看看这神采瓢逸,气度雍容的白衣书生,一间偌大饭厅,竟刹时如同古寺般,静得鸦雀无声。 濮阳维态度从容,淡然一笑之下,那双带着煞气的眼睛向四周一扫,众人顿时觉得那双如冷电般的目光,好似直瞧进自己心窝,不好受。 各人急忙将头低下,一声不吭的用起饭来。 淮阳维亦选了一付座头,刚待落坐,忽然眼角绿影一闪,翩若惊鸿般飘然而出,他双目何等尖锐,早已看出正是那白日断剑的绿衣少女!中随即哑然失笑,暗忖: “这小妞儿大概是宿怨未消,但却不知她一个孤身女儿家,来此荒村野店作甚?” 其实,淮阳维对线娘子方婉并无恶感,在他心目中,方婉仅是个天真未泯的大女孩子而已。 只听得隔座一个蓄有两撇鼠须的瘦黄漠子高声道: “近日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你们哥俩知道不?” 与他同座的两个短装大汉茫然摇头。 那蒙子又道: “尔等真个孤陋寡闻之至,亏你们也在车行里呆过,连这麽重大的事却不晓得!” 那两入赶忙齐声央求道: “焦二哥,谁不知你老出名的天耳通,博学多闻,才高八斗!” 轻称呼焦二哥的黄仁汉子闻言,不禁用手一摸胡须,俨然有当之无傀之慨,二人又乘机捧道: “咱们焦二爷在峪口集,提起来谁不翘大姆指,说声『智多星』,俺们小哥伉整日混在驴马行,累都累昏了,如何晓得江湖上的事呢?” 黄瘦汉子被两人一个拍,一个捧,早就乐得直滋牙裂嘴,好一副德行,他轻飘飘的说道: “嘿嘿!要说别的,焦某尚不敢夸口,若论见闻之广吗,嘿!倒不是过谬,也只有在下尚能略知一二。”此时店伙计已将濮阳维所点菜饭端上,濮阳维默默吃着,耳朵却仔细听着,却四周又逐渐嘈杂的人语喧哔。 言至此处,他故意摆出一付文士气派,慢吞吞的喝了口茶,续道: “近日江湖上出了三件大事,一提当年威惊天下的冷云帮,销声匿迹了三十年,今日又重新崛起江湖,在安徽淮阳山设立总坛,并大撒维林帖,宣告开坛复帮,奇怪的是,那当年领导冷云帮,摄伏江湖的毒手魔君关毅,却未现身,而由帮中之长老,内三堂孝竹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代为主持,并宣告武林中各门各派,其新任帮主为毒手魔君唯一传人,叫什麽濮阳维的。”他略为一顿,又道: “但此人到底是何模样,以前却从未有人见过。”焦二爷言及此处,又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品起茶来。这两个汉子正瞟得津津有味,见他半途停顿,不由大为心急,忙催促快讲,那焦二爷一捋鼠须,始又道: “冷云帮如此一大张旗鼓,江湖上,必定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而那当年号称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又扬言三十年前秦岭山鬼愁谷,那一段夺宝之仇,决为老帮主毒手魔君洗雪,顾子君又说,一切待其新帮主回山後,即行动,唉!这将牵连不少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哩。” 那两个大汉中,一人急急问道: “焦二爷,闻说那号称塞外双贷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黑水一绝孙寒,二人功力卓绝,未知确否如此?焦二爷一点头道:“确实不差,二人当年合称塞外双尊,曾联手大破关外胡匪总舵把子回风刀吴标,手下马贼三千馀人,连诛长白山十二只人熊,掌震西川双怪,及其手下十馀人,功力端的高绝!”二人不禁咋舌道: “好家伙,他二人功力如此之高,那冷云帮帮主的功夫想更上了天啦!” 淮阳维在一旁,听个一清二楚,想到顾、孙二堂主,武学竟然较他想像中,更高出多多,心中不由十分快慰。 此时,却又听那焦二爷道: “那第二件事,却是那名震长江南北的流沙庄庄主金怒江,在自己庄内与一个白衣少年拚斗,竟吃那白衣少年在四十招内,赤手空拳将金怒江毁容後击毙,连带流沙庄武术正副教头,陈斌、董家祥以及其内侄夺命金针沈六樵三人,也被那白衣少年在三招内杀死!” 焦二爷说到此处,不禁下意识的,将眼光朝坐在一旁不远的濮阳维瞥了一下,却见濮阳维若无其事的正低头爬饭,竟似全然没有注意几人说话,那焦二爷始继续又说道: “此白衣少年武功之高,真个不可思议,连那江湖上人人提起来都头痛的铁翼金睛伍百修,对他都唯命是从,你们说怪不怪?这白衣少年除了神态雍容,武功高超外,确也够得上心狠手辣四字!据流沙庄传出消息说,他不但赤手击毙金怒江等四名高手,更将那素以掌力雄浑见称的淮南五奇之一的华武也震翻了出去,临行时,尚显露一手“凌虚摄物”的绝技,喏!就是这样。”说着,他用手在空中一抓,就好似他自己也会这手绝学一样。 二人自然的跟着他的手势一看,却不禁的一声咽下一口吐沫,道: “唉,别表演了,再继续讲下去吧!”焦二爷一舐嘴唇望了望已经见底的茶杯。两个大汉正听上瘾头,怎肯就此罢休?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喂伙计,再来一壶上好龙井香片。”焦二爷一乐道:“哦,怎敢有劳二位破费,又是茶,又是点心?” 二人一听,不大像话,这不是明着敲竹杠麽?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吼道:“伙计,加上十个三鲜包子。”喊来肉痛之至。这焦二节,此时清了喉咙,续道: “你道这白衣少年是谁?又如何敢单枪匹马去寻这不好惹的金怒江晦气?” 两个宝贝又是一齐摇头,焦二爷,正色道: “这人就是最近江湖大大有名的冷云帮新帮主,濮阳维!” 他将濮阳维三字说得特重,听得二人不约而同的齐“啊”了一声! 焦二节接着又说道: “他真是厉害之极,临行之际,尚在流沙庄大门上,留下冷云帮帮主赤血令“唯我独尊”四个入木近寸的字!” 二人此时又问道: “这淮阳维生得是什麽模样?” 焦二节一笑道: “英俊极了,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肥不瘦,既潇酒,又俊俏。”说得好似他亲眼见过似的。 濮阳维正自哑然失笑,却见这焦二爷又道: “至於第三件大事厅,却是江北丐帮,与江南鹑衣帮正式结盟,并推举江北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为盟主。两帮一结合,却是声威大盛哩。”那两个汉子却悄声道: “这件事我们倒是有所闻,听说伏龙堡李老当家也接到请柬,将於近日亲自往贺哩!” 正说之间,几人茶点已经端上,他们话风一转,便扯到一些青楼韵事,风流秽闻上去了。 濮阳维此时正好吃罢,也不愿再听,遂起身离座而去。 他正缓步走到自己住室门前,忽贝门儿半掩,不由心中一惊,他记得出房时,分明已将室门带紧,濮阳维顿觉事有蹊跷,当下也不动声色,依旧悠闲推门而入。 第7章 天雷锻羽 威慑吕梁 只见桌上自己随身包裹,依然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原处,心中方始一宽,原来濮阳维此次下出,那使武林中万人垂涎的“雕龙宝铵”早已秘密藏好“修罗剑”却随身携带,隐於长衫之内,故包裹里除了放置着一些换洗衣服及零星金银,尚有看毒手魔君亲授的“赤手金拐”,濮阳维惊的唯恐“这赤手金拐”遗失,如万一丢失,不但愧对恩师在天之灵,自己在江湖的威望也大受损失! 他迅然的向全室略一浏览,却蓦然见到桌上摆着一张小纸条!他猛伸手拿起,荧荧灯光下,几行极为娟秀清晰的小字,已闪入目中,只见上面写道:“字呈白衣相公寓目,日间蒙教,小女子必将终身以志,今夜叁更,如君有雅兴,请来集外松林,当再领教益,绿娘子衽。” 濮阳为心头一转,已知是谁的杰作,不由嘴角微微浮起一丝浅笑,将纸条摺好,塞入怀中,遂熄灯上床,盘膝调息,运起“六弥真气”来! 他此刻那一口纯真之气,早已能够随全身各处流转,甚至连那最难贯通的“任督”两脉也畅通无比,盏茶之後,只见濮阳维面上神光焕发,精华外宣,显然已达“叁花骤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蓦然,室外传来更鼓叁响,濮阳维双目倏睁,黑暗中精芒电闪,他悄然下床,略整衣衫,微一推窗,人已如一溜轻烟般,急掠而出。 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臂一张,疾速两转,已脚不沾地的飞出十馀丈去,白衫轻轻,宛如御风而行,这正是名震武林的“鹰回九转”轻身术! 如电般两个起落,濮阳维已到达镇外一片松林之内,这片松林疏密适度,林中蜿蜒流出一道清溪,此时正值云破月出,如纱如雾的月色,迷蒙的自疏枝空隙中漏下,斑斑点点,皎洁散发银辉,令人清兴洒然,尘虑顿消,端的清绝,冷绝! 淮阳维缓步踏入,见这如梦似幻之幽雅景色,口中不由吟道: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拦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风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吟罢,伸手将怀中玉萧抽出,坐在一方青石之上,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箫声起处,先是悠远深旷,忽而渐转低沉,令人闻知,生有一种凄恻苍凉之感,箫音随着一变,如泣如诉,似征人远离前夕,与娇妻黯然伤别,坐对灯花,泪眼婆娑,又好似秋风起兮,黄叶飘零,少妇空帷独守,珠半卷中,陡望云山渺渺。 箫音,在静夜岑寂的此时,随风飘荡,惆怅,凄婉,使人听来,柔肠寸断,万念俱灰。 倏然,箫声一住,那松林灌木丛草之内,传来一盘轻微的抽搐哭泣之声。 淮阳维双掌疾然自右上一按,人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飘了过去,他眉目一瞥,贝那低首哭泣之人,正是那死心眼的绿娘子方婉! 只见她正将一颗螓首,埋在双手之中,双肩尚在不停耸动,哭的好不伤心! 濮阳维嘴角微蕴看一丝笑意,将一方雪白的丝巾默默递在方婉手中。 方婉正哭的伤心,忽然有觉得一件软绵绵的东西,塞入手里,她惊愕的抬头一看,眼前立看的,正是自己芳心之中,又爱又恨的白衣书生!此刻,他面含微笑,一双精光闪烁的俊眼,正向自己望看,力婉一见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给人家瞧去,不由越发羞得低下了头,全然忘了自己约人来干什麽的!濮阳维见这少女如此娇羞,乃微微一笑道:“姑娘留字召见,在下来迟一步,尚请恕罪则个。”线娘子一听对方的话,竟是如此柔和温婉,全然没有日间那种冷冰冰的傲然之气,心中不但怨怒俱消,更充满着一丝丝甜意。世间的女孩子,尤其是已懂得爱的女孩子,她如一旦爱上一个人,那麽它是最痴情的,也是最盲目的,那怕她爱的人并不知道它的感情,仅是给她一抹微笑,或是稍为做一个亲切的表示,亦会令她永远难忘,她甚至羞怯的不敢对自己所爱的人,表白自己的情愫,但她少女的心灵中,却会永远铭刻上他的影子。 这种垂於心扉深处的感情,是最值得回味的,但,又何尝不是最痛苦的? 濮阳维见方婉忽然又将头低下,不禁哑然莞尔,道: “姑娘,想是适才在下箫音,引起姑娘陡生伤感,在下这厢陪礼了。”说罢便是躬身一个长揖。 方婉此时,始羞答答的抬起头来,一见心上人儿正向自己长揖陪礼,不由慌得急伸出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扶道: “相公,切莫如此……都是我自己不好,定力太差……相公.……你,你别折杀我了……” 濮阳维被方婉一扶,两人肌肤相接,不由竟似触了电流般,怔呵呵的立在那里,心却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甜蜜,又是恐慌! 二人愕了一会儿,还是方婉姑娘家怕羞,在舍不得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情形下,万般不情愿的,将那只柔夷缩了回来。 濮阳维那双澄清的眸子开始迷惘了,他想:难道,这就是爱?我会这麽快的爱别人,或被人爱麽,这滋味太奇妙了,啊!这世界尚有如此多奇妙之事? 他此时心中,觉得方墙似乎已不是一个淘气稚真的大女孩子,而且,竟成熟的如此娇柔可爱! 一向机警沉着的他,此时竟变得有些迟钝,他讷讷的道: “姑娘,今日白昼,在下无意中震折姑娘佩剑,姑娘不会记恨在下吗?” 方婉闻言,脸上顿时浮起若百合初放般的笑容,她心中甜甜的回道: “这些小事,何足相公挂齿?我……当然不会怀恨相公的,倒是,你不怪我白天太放肆,我已觉得很高兴了。” 濮阳维期朗一笑道: “姑娘太客气了。哟!在下尚不知姑娘芳姓大名?属於天山派那位高人门下?” 方婉羞怯怯的答道: “我叫方婉。我的功夫却是婆婆铁姥姥教的。咦!你怎麽知道我是天山派的?” 濮阳维洒然道:“你兵器上镂有“天山”二字,故我知道。” 方厅又谴:“尚未请教相公大名?师承何人?” 濮阳维应道:“在下濮阳维,恩师毒手魔君,名讳上关下毅……” 方婉骤听濮阳维叁字,不由一张小嘴惊得微开。 半晌始惊喜交集的问到说:“你!你便是濮阳维?是现在的冷云帮新帮主?赤手搏杀金怒江的白衣书生?”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下敢,正是在下。” 方碗喜道: “怪不得你的武功如此深厚玄奥!恐柏连我婆婆也比不上你呢,我说嘛,我的武功也有七年的苦练根基,在江湖上也会过不少武林名家,怎麽竟连你一招也挡不住。”言及此处,又嫣然一笑道: “输在你手中也不算丢人,想那金怒江何等功力,流沙剑法又堪称武林一绝,竟被你在几十招内格毙。” 濮阳维正待答话! 蓦然,林外响起一阵杰杰怪笑,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道: “哈哈!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丫头,你再往那里跑?” 另一值尖细的口音也叫道: .“师伯,这遭不能再给她跑了,先将她制住,带回山去慢慢整治,为赵师兄报那断指之仇!” 只闻得一声:“好!” 忽而哗啦啦的一片掌风起处,十馀颗碗口大的松树竟应轻折断!好大的威势。 蓦闻得一声: “打!”两道耀眼银光,扶着刺耳风声,已闪电般向绿娘子方婉袭到! 月色已被一片乌云遮罩,四周蓦然呈现一片幽暗…… 那两道快速急劲的银光,在绿娘子方婉的惊呼中,挟看一片凌厉破空之声,飘然攻到。 濮阳维双目炯然如电,厉叱一声,左手将方婉向侧旁一拖,右掌却闪电般击向那袭来银光,膨的一声暴响,那两枚暗器已被他雄劲的掌力,击的斜飞落地,但濮阳维竟也被震得身形一幌。 他不禁心中微惊,暗想来入身手不弱,竟能将真力潜注於暗器之上,同时心中也更加忿怒,心忖: 若绿娘子闪不脱这暗袭,岂不被这袭来之物,打得臂折腰塌?他这时已看出,被自己震飞的暗器,竟是两锭金元宝。 这时!林外传来两声暴喝,眼前两条人影,已先後抢入林中,先到的一个,生得身高八尺,头如笆斗,满脸络腮胡子。配上一双铜铃大眼,一个血红的酒糟鼻子,真可称得上魁梧狰狞四字,後至的那个,身材不高,却是眉深眼细,两耳招风,一付猥屑之像,使人一见,就不会发生好感。 二人皆着一身黑衣,同样面孔上都流露出一股惊异和急怒的表情,那抢先入林的高大的老者,先向濮阳维及绿娘子二人,打量了一番,才声如夜枭般桀桀怪笑道: “小贱人,我道你如此有胆量,竟敢在此处流连不返,原来你竟找看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护花。哈哈……” 方碗此时,尚娇弱无力的靠在濮阳维肩上,适才那惊险的一幕,尤使她馀悸未消,但此时一闻此言,不由气得杏目怒睁,喝道: “天雷叟,枉你尚为江北线林道副瓢把子,不但毫不顾忌江湖信义,更纵容手下,做那伤天害埋令人发指之事,今天姑娘既然管了,就不怕你来找场,姓马的,你划下道儿来吧!” 那天雷叟一见这小姑娘,竟然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且敢出言顶撞,他一生谁都惧他叁分!这眼前的少女竟敢如此放肆!不由使他气极反笑道: “好贱婢,老夫今年行将七十,还是第一遭听到,有人敢在老夫面前无礼,来!我空手和你过几招,老夫若不在五招之内赢你,今後即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说罢双目圆睁,就待动手。 濮阳维此时嘴角挂看一丝冷笑,慢条斯理的将绿娘子向身後一拉,轻轻对她说道: “姑娘,天色不早,夜露浸衣,咱们还是早些回店去吧:“ 那悠闲模样,真是在与自己心上人,旎旎谈心,竟似毫未将天雷叟二人放在眼中,这傍若无人的傲态直使那名震遐迩的天雷叟,大加震怒! 他哇哇一阵狂笑,大喝道: “兀!那小兔崽子,小杂种,给你家爷爷,留下名来,爷爷好送你上西天。” 那面青唇白的汉子也尖叫一声,反手将自己身後的丧门剑拔出,喝到: “今天你们两个狗男女,还想活命?趁早在此做一对同命鸳鸯吧!”语气轻薄下流之极。 濮阳维不怒反笑,回头向那汉子道: “同命鸳鸯,在下尚不配做,倒是你与那大胡子,倒好凑对去幽冥作伴!”他语声一停倏然一掌向雷天叟劈去,下面双腿齐飞,疾踢对方胸腹之“坚络叁焦”要穴! 天雷叟方见濮阳维正向师侄回话,却不料他会蓦然向自己来,而且出手凌厉快速,直使他连退叁步,方才避过!却猥屑汉子,在濮阳维身後,见有便宜可占,一声不响,刷的一剑,向濮阳维身後猛刺,绿娘子方碗见状,不禁惊呼一声: “公子留意身後”!自己也急向那汉子扑去。 说时迟那时抉,只见那剑尖,已堪堪刺进那濮阳维身上,忽然遇到一层无形阻力似的,铮一某,剑身弹开後,濮阳维猛一退身,左掌如风,向左协下穿出,那中年汉子,在自己剑身弹开後,尚未惊愕过来,敌人掌力已挟排山倒海之势,同自己胸前闪电般击来,他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身形奋力一闪,仍然迟了一步,砰然一声巨响已被击飞出丢。 绿娘子恰好於此时扑来,双掌尚未拍出,就见那使剑之人,已被濮阳维一掌震飞,她眼见心上人力拒两启,那份轻巧,利落、真使她心中又惊又喜,但下意识中,却又觉得心上人未免太狠辣了一点! 不过这只是偶发的意念,其他的一切,使她恨快就泯灭这种心理,不是吗!人人都会为自己喜爱的人去辩护的。 那天雷叟见自己一上手,立被对方逼出叁步,心中不由大怒,正待反扑,却听得“吭”的一翼,自己那心爱的师侄“花蕊蜂”吴江,已被对方一掌震飞,眼看已不能活了,不禁心如油煎,狂吼一翼,双掌疾然向濮阳维背後磐下,同时连环踢出七脚。 濮阳维猛觉背後凌厉掌风袭到,但他好强已极,绝不闪避只见他下半身骤然一收,倏然间已硬生生下挫半尺,右掌同时猛挥而出,“澎”的一声暴响,濮阳维竟单掌接了敌人全力一击,天雷叟骡感掌心一热,自己踢出之脚,又未伤得对方,不由趁着掌势飘然後退出八步。 而濮阳墙因单掌迎敌,也被震得硬生生的跨出一步。 天雷叟此时心中不禁大诧,暗忖: “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谓一绝,能敌得过自己全力一击的,实在不多,而且武林中有名人物,自己大多认识,至少也听闻过,但眼前这俊俏书生,自己虽未见过,但却有如此高绝之功力,竟能单掌接下自己之全力一击。” 原来天雷叟,名叫马亮,为江北绿林道副瓢把子,功力仅较总瓢把子九指魔公孙无畏,略低一筹,其一身“天雷行功”及一手“青木掌”法,称霸一方,少遇对手! 天雷叟马亮此时大喝一声:“住手” 濮阳维淡淡一笑,问道: “怎麽?还有什麽别的花样吗?”语气轻视之极。 天雷叟面上一红,沉声道: “小子休逞口舌之利,老夫且问你,姓什名谁?,师承何人?与这女娃儿是何关系,说明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濮阳维故作讶然道: “哦!在江湖上闯,敢情尚有先报字号的规矩?”他说完後,也不理天雷叟,自己先低头故作沉吟,过了一阵,他才装着万般无奈的道: “也罢!在下濮阳维,业师名讳,上关下毅,这姑娘与在下乃萍水之交,现在说了,老鬼,你纳命吧!” 濮阳维话声一住,双掌蓦然回圈,再往下一合骤翻,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炙热掌力,汹涌轻向天雷叟马亮。 这天雷叟一闻对方报出万儿,不禁心中万分惊骇,正待答话,蓦见濮阳维双手齐翻,便知不好,他一咬牙双掌由下提上,拼全身功力,疾然推出一片寒深深的青色动气。 两掌相触,只见周围枝叶纷飞,飞砂走石,强劲的疾风甚至扫得地上带起一个个小漩涡来! 绿娘子方婉,见状大惊,只得飞身窜过一边,待她回头看时,只见濮阳维衣衫微乱,但却悠闲的站在原处,而天雷叟马亮,面色煞白,却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调息,满头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显然是己吃了亏! 过了盏茶时分,天雷叟一跃而起,半句话不说,厉叱一声,又猛扑过来,一上手便施出自己称霸江湖的“青木十一式”掌法来。 淮阳维见对方调息过来後,非但不感激自己不乘人之危的磊落行径,反而不问青红皂白又扑击过来,不由气得冷哼一翼,更不答话,“天魔十二式”也倏然施出。 只见一团青光,围住一条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往来飞博,空自急坏了一旁的绿娘子。她自己觉得竟然统毫插不进手去,只得暗自为心上人提心吊胆不已。 瞬眼间,已十馀招遇去了,不但天雷叟心中暗暗咕咕,连濮阳维也不由心中微诧:他暗想,自己施展的“天魔十二式”甚为玄奥凌厉,等闲高手,不用施展一半招式便可将对方击败,但这天雷叟却硬和自己拼了六七式,尚还有攻有守!他那里知道,这天雷叟所施出的“青木十式”亦为一江湖异人所独创,加以在天雷叟这种身负极佳硬功底子的高手施出,更是威力无匹! 顷刻间,二人又连对五掌,此刻双方心中皆已不耐,那天雷叟马亮,首先大喝一声,便出一掌,到後来越转越急,口中喝声一次比一次快,掌声如风起云涌,越来越重,且隐约挟有风雷轰轰之声,威势果然不凡! 濮阳维见对方喝声出口,便即刻小心防范,果见对方掌势忽变,不但身形急转,掌影如风,兼且带着风雷之声,四周更彷佛全为一排排巨大之青色光幢所围绕,翻翻滚滚,向自己压到,他一觉压力增加,不由厉啸一声,全身真力一收一放,呼呼之声,骤然而起,那护身之“六弥真气”与融会贯通了的“双极真气”竟激然反震而出,且隐隐带着青、红叁色的蒙蒙光芒。只听到“砰然”一声巨响,在满天尘土迷雾中,一条人影被震得连翻出两丈多远,那人落地後,一个琅跄,吐出一口鲜血,但仍一挺腰,拔上树梢,头也不回,消失於隐约夜色中! 绿娘子方婉,被方才两人拼斗时的景况惊呆了,直听得一声暴响後,方才悚然惊喜,眼见其中一人受伤而退,她已瞧出,正是那不可一世的天雷叟马亮! 这时,她急急跃同适才拼斗之处,只见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芳心大恐,以为自己心上人,也遭了不测,正待四处寻找,却忽然自百丈之外,有看一缕幽怨的箫声传来……这箫声竟是如此熟悉与凄迷方婉凝神一听,原来吹的竟是唐代诗圣李白的“清平调”,她痴痴的听了一会,微低下头,口中却轻喃道: “若非群玉山头见,便向瑶台月下逢,唉……冤家,你……怎的如此寡情……那日才再能相逢月下呢?” 原来濮阳维适才以“六弥真气”震伤了天雷叟马亮後、自己也觉得真力微耗,他一眼见了满脸焦急的绿娘子,心中不由砰然一跳,脑际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他想到自己身负师门重任未了,强仇大启环伺当前,如何能在此时缠上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不独自己无法安心,别更耽误了,这眼前美丽少女的青春年华。 因此他在震伤天雷叟後,即一咬牙,不声不响的施展“细柳飘”的超绝轻功,悄悄的溜走! 但他不知怎的,总放不下心,好似有一丝丝牵挂似的,不觉下意识的抽出玉箫,他以内力贯注箫中,吹出那首“清平调”! 好似告诉林中的可人儿一点什麽,也好似在吐露着自己如乱丝般的情怀。 濮阳维回到客店,眼见东方已露曙色,来不及梳洗,带看随身包裹,唤醒店家,即付账牵马,悄然而去,等他走远了,店小二才吓然看出手中竟是锭重足十两的赤金,他不禁喜得对濮阳维骑马走去的方向呆住了。 濮阳维一路行来,这日来到吕梁山,但见峰端高入云表,山势雄竣,巨石嗟峨,绝涧削壁,古树盘轧他将马匹寄放於山下一家猎户家中,自己孤身上山。以他那一身轻身术爬山越岭,真是如行坦途。不到顿饭时间,他已爬上一座山头,但此时尚摸不清小天岭的确实位置。濮阳维正自引目四望之际,却忽然听见空中“嗤”的一响,天空中随即飞起一道五色缤纷的报警信号来。 他心中一喜,知离小天岭不远,双臂疾挥,人已拔高五丈,他在空中猛一吸气,双手向下一按,呼的一声,又拔高了叁丈,此时似已力竭,却见他清啸一声,右臂展处,人已在空中转了一圈,别的一声,掠出七八丈外,身未落地,又在空中一转,刹时之间,又飞掠出数丈,如此一来,身在空中连环九转,好似一只大鸟般,在空中飞翔不已。 待他落地时,已在一绝壁断崖边缘之上,此绝壁断崖与对面山崖相隔十丈有馀,而在对面山崖叁丈之外,一些天然巨石之间,树着一排排的高大红桧围墙,显得气派雄伟不凡。 濮阳维心中暗喜,心忖: “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摸到『伏龙堡』的後塞来了,也罢,待先过了这道绝涧再说。” 他想到此处,不由低头一看,见此涧深不见底,涧下涌起一片蒙蒙白气,若万一失足,真会碎万段他看了一下,却绝不迟疑,将身上衣衫略为抄扎,全身不动,猛一吸气,人已飘然上拔四丈有馀,他此时双臂急抖,又窜高了丈许,只见他单掌一挥,整个人已飘出七八女远,眼看已将快达彼岸,但他却不再使力,尚差两丈,人却往涧底直坠下去,他落下四五丈後,却猛然弯背曲身,又疾然一舒身,双臂双腿连荡数下,人似脱弓之弦一般,又拔土七八丈来,已超过崖顶多多,此时始见他向前一幌身,轻瓢飘的落在对崖之上,濮阳维洒然一笑,又漫步向那排巨木围墙行去。 他来至巨木围墙跟前,却不飞身进入,在四周略一审视,才随着围墙向前行去。 濮际维生性高傲无比,不喜做那偷偷摸摸之事,故此他要从“伏龙堡”正门而入,二来性格如此,再者,也凭着那一身超凡入圣的绝顶武功,有恃无恐。 濮阳维绕着那高大围墙,行了约莫数百步,已可见到那矗立堡前的一根高约五丈的旗斗,一条黑底白字绣着“伏龙堡”叁个大字的旗幡,正随风飘拂,猎猎作响。 此时堡前广场上,好一片热闹景像,只见一些身看黑衣的大汉,来往穿行,另有二个灰衣汉子,正在指手划脚的,谈论不休。 濮阳维趋前,向那两个汉子一拱手道: “二位好汉请了,今天贵堡不知有何喜事,如此热闹?” 两人中那个年青的,朝濮阳维一瞪眼道: “你是干什麽的?打听这些事是何意?” 濮阳维一念转,故意陪笑道: “小可乃一介书生,喜游览名山大川,久闻吕梁山形势维伟,“伏龙堡”李老当家威震一方,游兴所至,特来拜谒一番:“『咱们富家的今天有贵宾上门,无暇见客,你过两天再来吧!”说罢也不理濮阳维,将身体转了过去。 濮阳维再向那年长的灰衣人,陪笑问到: “在下再请问好汉一句,来的贵宾,不知是那些江湖知名人物?” 年纪较大的那个一摆手,受理不理的答道: “你这酸丁真轻唆,这些人你听到会吓得屁滚屎流:告诉你吧,来的是当今大名顶顶的,江湖绿林盟主『辣手神猿』黄双溪老前辈之首座大弟子『催命使者』杨真,黑旗帮红蛟堂堂主『银枪将』韩冲,和江北绿林总瓢把子手下七家舵主……” 这人正滔滔不绝的,还待讲下去,那年青汉子已回头对他一皱眉道: “陆大哥,和这穷酸,有什麽好说的,走吧!” 濮阳维冷冷一笑,狂声道: “齐了!齐了!也免得我一个个天南地北的去找。” 二人闻言一征,正待开口叱责,濮阳维却探怀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也不待二人看清,疾一抖手,“呜”的一翼怪啸,竟闪电般钉在那坚硬的大门上,深嵌到底,只露出一面狰狞的恶鬼头来,待那二人看清了,不禁猛觉全身一凉,竟不由一哆嗦,齐声惊叫道: “阿你……你是:……玉面修罗……。”濮阳维闻言一愕,正待问明谁是“玉面修罗”,这二人已吓得彷佛见了鬼一般,掉头就跑,一面口中大叫: “来人哪,快通……报……老当家的……玉面修罗,濮阳维,上门架梁了……濮阳维此时恍然失笑,暗忖道: “江湖上竟给我取了『玉面修罗』这个绰号!可笑自己一点却不知道。”他想道: “是了,自己也该有个响亮的外号才对,『玉面修罗』嗯!不错,不错。” 他正在自思自想,伏龙堡这时却已乱得一团糟,只见一批批的黑衣人,惊张迅速的都隐蔽了起来,刚才热哄哄的场面,此时已顾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濮阳维此时对着寨门大喝一声道: “李奎,如此便算待客之道吗?”语声甫住,一个狂厉的口音接道: “姓濮阳的,用不着如此猖狂,你道我们是怕了你不成?”成字别说完,大门口已现出高矮不等,十馀人来。 濮阳维细一打量,见带头的,一个年约四句,满捡傲悍之色的黑脸汉子,後面跟着个年约六句的矮瘦老儿,穿着一身杭绸福字长袍,颇似一个生意人的模样,濮阳维顿时俊眼含威,心忖道: “这大概便是那金算子了。”特别引起他注意的,尚有一个混身银衣,年约四旬的瘦长漠子,面孔青渗渗的,阴阴的站在那里,一无表情,另外七个彪形大漠,都横眉怒目的向自己瞪着。 濮阳维长笑一声道: “在下濮阳维,这厢有礼了。”一语方罢,面色变,如罩寒霜般,厉声喝道: “叁十年前,那笔血债,今天该是了结之时,你们还有什麽交代没有?” 众人皆默不作声,但内心却在砰然跳动,濮阳维徒手扫灭流沙庄,击毙金怒江,惊走铁掌华武;诛黑沙岛凶徒;掌震天雷叟马亮,活劈花蕊毒蜂吴江,这些事实,已在江湖上,绘影绘形的流传开来,他们焉有不知之理?而且一些好事之徒,因濮阳维人生得俊俏秀逸,却又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公送了他一个“玉面修罗”绰号。 目前各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强敌当前,内心有些畏怯,但系於“宁可人亡,要留名在”的心理,只有硬着头皮充好汉。 那满脸狂傲的汉子,首先哈哈一笑道: “性濮阳的,你今天不来找我们送死,在下等也要寻你,岬口集外之事,你总不会健忘吧?” 那一旁的七个彪形大漠,也齐翼狂吼道: “今天咱们决留下这小子项上人头、为咱们副总瓢把子报那一掌之仇。” 濮阳维只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此时金算子李奎,才阴森森的开口道:“姓濮阳的,叁十年前,蓁载山那段公案,谁是谁非,且不管他,你於昨夜又掌伤我那马大哥,击毙吴江贤侄,却未免太心黑手狠了一点吧?” 濮阳维朗朗一笑:“老鬼!你们泥菩萨过河,还要替马老头子等找场不成?” 那中年黑脸汉子,此刻对李奎道: “师叔,和这等小子,说什麽废话,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了!”各人闻言,齐声叱喝助威,金算子李奎微微颔首,一摆手道: “濮阳帮主,里请!”濮阳维傲然点头,昂首向堡门内行去。 来到一片细沙铺地的大广场,各人皆一齐停住,原来此广场除了四周为无数小土堡围住外唯一出入就是这条黄泥大道,唯有一座较高大,用青石砌成的房屋,却在数十丈之外。 濮阳维双目倏张,沉声喝道:“时已不早,就在此处动手如何?” 金算子慨然应道: “如此甚好”说罢一脱长衫,就待动手,正在此时,那中年汉子却伸手一拦道: “李师叔,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等狂生,待小侄代劳便了。” 李奎闻言正中下怀,他知道这位比自己低了一辈的杨真,却是当年绿林道总盟主辣手仙猿的首座弟子,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藉机,看看淮阳维的武功深浅再说。 此时空气顿形紧张,众人皆屏息一旁,默不出声,金算子叮嘱道: “杨贤侄小心了!” 濮阳维却冷冷的说道: “你们这群废料,乾脆一起上来算了,何苦推推拉拉,多耗时间!”狂傲之气,溢於言表。 此言一出,不由得使各人齐皆变色,杨真狂吼一声道: “休说大话,待杨大爷,先打发你小子上西天吧!”语声一住,只见他将身後一只奇形似旗的兵器一展,刷的一聱便向濮阳维当头劈下。 这柄兵器名叫“九鬼夺命幡”乃为苗疆绝壁千年毒冰蚕丝,绞合人发银丝编织而成,色作纯白,上绣九个黑色骨髅,看来恐怖之极。 此旗连在一纯钢铁棒之上,揍尖有两个小孔,内藏“百雀催心汁”,於对敌交手时,暗运内功发出,伤人於无形,此旗也蕴有奇毒,这两种毒物无论那一种,只要沾上一点,便於五个时辰之内全身靡烂,抽搐而亡,可谓霸道已极,便是得服下其独门解药,亦仅能使得活命,仍将落个终生残废,黑白两道,伤在他这“九鬼夺命播”下的高手已不知凡几,故而赢得“催命使者”的外号。 此时他一击之下,淮阳维已看出此幡蕴有奇毒,身形微闪,已转至杨真身後,杨真此招本篇虚实互用,见濮阳维一闪,倘已大喝一声,“夺命幡”折回,一招“斜插柳”自左方斜斜挥出。 濮阳维冷笑一盘,单掌向来之“九鬼夺命幡”棒沿,用力一启,右掌闪电也似劈向杨真後腰。 杨真立觉手中一震,自已独门兵器,已被对方震歪同时劲风起处,向自己腰间龚到,他忙一错步,於手中兵器震斜时,自己硬生生酌挪开两步,这种收发由心的武技,确显他有根底。 淮阳维心中不由暗赞一声“好”身形展处,“毒手魔君”独传之“天魔十二式”,已施展开来。 “催命使者”杨真,见对方身形一忧,顿时掌影如山,招招向自己要害击来,不由也大吼一建,将其师门真传之“百绝十七播”连绵使出。 二人闪电般在场中来回拼斗,脚下都不带起一丝声息及尘土,转眼之间,二十招已过,濮阳维心中暗忖: “看来此人功力,决不在天雷叟马亮之下,如今强敌环伺,必须痛下杀手才行,想到此处,他厉声一啸,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盘旋,那件白色儒衫,已刷的一声脱下,衫随手去,像片铁板般,向“伏龙堡”诸人头上飞去,其中一个头目,自恃练过几年铁臂功,竟向那飞来的白衫一撩,但闻“喀嚓”一声,跟着一翼闷哼,那名头目已自折臂倒地,哀叫不已。 濮阳维此时身在空中,回翔数折,长啸一声,众人只见一道游龙似的白光一闪,已有叁名“伏龙堡”舵主,洞胸倒地而死,连叫都来不及!金算子见多识广,不由得惊叫一声: “大家注意!这是“修罗九绝”!”语声未住,又跟看两声惨号,又有两名江北绿林道的舵主陨命! 而杨真此时竟如捕风捉影,无所适从,只见寒光闪闪就有人毕命,不由气得他厉吼一声,“九鬼群命幡”以无比功力向濮阳维全身卷去。 濮阳维一声长笑,剑光如电,一出手就是八、九剑,挟看丝丝破空剑气,同杨真剌来,杨真只觉白光一闪。启人剑势已指向自已全身十二大穴,他不由心胆俱寒,急然奋力後撤,但胸衣已被划破一大片,虽未伤着皮肉,已吓他冷汗涔涔!金算子此时大喝一声道: “并肩子上啊!剁这小子:“ 说完此话,竟毫不顾自己的江湖威名,首先抽出早年成名兵器,一把合金打就,叁面锋利如削的金算盘,同濮阳维斜肩劈下。 那身看银服的汉子,也一声不响的,将手中一枝长约七尺的银枪,闪电般扎向濮阳维後心,其馀各人这时也叱喝连声,各举手中兵器,同濮阳维攻来,竟形成一个群殴之势! 濮阳维长笑一声道: “早该如此了,这样岂不乾脆得多,也免得少爷多费手脚!”语声一住,手中剑如长虹经天,漫山倒海似的带起一片风啸之声,向各人当头罩下。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敌人剑势,彷佛刺向自己而来,而且笼罩全身各处要穴,有着一种无法招架的感觉!金算子李奎,大喝一声,也顾不得面子问题,留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翻向一旁,并乘隙将手中“金算盘”的纯金“算珠”,以满天花雨的手法,铮!铮!铮!连发十二粒!“催命使者”杨真也厉叱一声,手中“九鬼夺命播”疾然舞起,幻成一片光幕护身,但他见机虽快,却仍不免被这奇速无匹的剑势,在左臂划了一道叁寸多长的血口子! “金算子”李奎,虽仗着那十二粒纯金算珠躲过一剑之危,但头顶发髻仍被削落地上。 那银枪大汉也被此招在脸上划了一道血槽!那江北绿林的四名舵主,落个两死两伤!“金算子”此时披头散发,厉啸一声,形似疯狂,不要命的冲了上来,” 金算盘”舞得哗啦作响,山摇地动”“海天一色”“风云际会”一连叁招,招招指向濮阳维要害,端的是凌厉之极。 “催命使者”杨真,却闷不声响的,将手中“九鬼夺命幡”斜斜左举,满脸凌厉之色,双眼如铃地瞪看濮阳维。 濮阳维此时身子刚落地上,一见“金算子”李奎的金算盘排山倒海攻来,不由冷笑一声,身躯如风车般的转了出去,尚未还手,那一旁的杨真厉笑一声,手中“九命夺命幡”闪电似的刺向他太阳穴! 濮阳维骤觉脑侧劲风袭来,此时闪躲已自不及,心念一动,“修罗剑”以疾速之势撩向来之物,脚下同时踏出“金罗步”,形似鬼魅般闪向一旁。 杨真眼看自己兵器已刺向对方,心中方自一喜,不料白光一闪,手中“九鬼夺命幡”疾然一震,竟险些把持不住,他大惊之下,拚命向外一闪,同时手中暗自用力一挤,“藏於钢管”中之“百雀催心汁”,已无声无息的疾然射出,就在这毒汁刚喷出的一刹那,他骤然手中一阵奇痛,右手二指已被对方“修罗剑”连根削断! 濮阳维方自奏捷,忽见对方兵器在目光下,有一丝银线射出,便知不妙,他急一低头,虽然躲过了喷来毒质,但头发上却被这“百雀催心汁”烧焦了一绺!他大怒之下,双目煞气顿射,手中剑疾然化成一片光芒,如闪电般扫向那正跄踉後退的“催命使者”杨真。 杨真着觉眼前银光暴涨,闪避已来不及,心中一叹,正待闭目受死,“金算子”李奎却不要命的将手中金算盘,用全力向濮阳维剑上剁来,只听得“琅”一声,那金算子的算盘已被斩成两截,算子散落满地,杨真借着这一挡的机会,纵跃丈外,虽是如此,头顶心的一块油皮,已连看头发裰削下一大片来! 濮阳维见状,冷哼一声,双臂一振,又叟的拔升空中,只见他在半空鸢翻鹰转,“修罗剑”连绵转出,幻成十数团的银色光华来!自空中猛扑而下,这正是名震天下的“修罗九绝式”之中第叁式“十殿回轮”! 十圈银光中皆带看丝丝强劲剑气,以无比的威力罩向“金算子李奎”及“催命使者”杨真! 李杨两人,莫说现在手中已无兵器,即便有,也无法挡过此招。但他们两人到底是一代枭雄,决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李奎眼见剑光临顶,双掌疾推,以全身力发出,并藉着发出掌力的後挫之力,拚命向外翻身滚出,但他末免想的太妙,名震天下的“修罗九绝式”岂是如此容易躲开?那两股凌厉的掌风仅稍稍阻滞了一下剑的来势,仍然快逾闪电般向他们当头劈下,此时“金算子”的身形仅翻出去不及叁尺,眼看就得丧命! 杨真维觉得那满身剑气向自己压倒,却察出来势是先袭向“金算子”李奎,虽然这空间是如此急促与短暂,但在高手来说,仍是避敌自保的一线机会。 杨真深知自己和“金算子”之力也无法挡住这雷霆万钧的“修罗剑”式一击之威!他暗一忖量,不由一横心,滚地葫芦倒翻了出去,此刻,只听金算子一声惨厉呼叫,一条左臂已齐根斩断! 濮阳维眼看杨真亡命般飞窜而逃,他也没有追赶,口中冷冷一笑,手中剑急挥,在“金算子”面前狠狠的划了两道交叉血槽二面容悲愤的喝道: “李奎!“催命使者』已自顾逃生去了,这就是你们之间的江湖义气吗?本帮主今天饶你不死,叁十年血仇今天得报,也叫你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话刚说完,蓦然听得四周一阵机刮声响,无数强弩硬箭,竟似飞蝗流失般,自广场四周中的小土堡中射至! 此时金算子已痛得昏死过去,濮阳维俊眼放煞,急啸一声!单手将金算子一抱,长身拔起四丈多高”第一阵箭雨虽已躲过,无奈四周弓箭手太多,况且用的叉多是“连珠弩”,威力极强,他手中又抱着一个人任他濮阳维功力盖世,却也不禁大为感到不便。 只见他对空大喝一声道: “狗才们,难道连你们的瓢把子也不顾了吗?”语声方住,倏然一枝银枪,似流星般自一土堡中疾然射向濮阳维心窝! 濮阳维怒叱一声,倏然运出“六弥真气”护身,那支银枪维他尚有五尺远,便反弹了回去! 濮阳维一声大吼,呼的在空中一个盘旋,倏然向一间土堡顶上落下,双脚暗中用力一击,那土堡便轰然一声塌了下去,顿时满天尘土飞扬,他又飞跃至第二座,第叁座、第四座……一连串下去,皆如法泡制一干躲在土堡内放箭的喽罗们,不由叫苦连天,自其中狼狈窜出。 濮阳维长声一笑,将“金算子”悄然放下,只见他手中剑嗡的一抖,身剑合一,嗖的一声向众人的头上飞去…… 只听得一连串的呼叫惨厉声中,“伏龙堡”人众头颅纷飞……顷刻间使倒下了二十多人…… 濮阳维杀得性起,一声厉啸起处,身形斗然拔在空中,“修罗剑”蓦现十圈银光,带着凌厉剑势,又向各人罩下,可怜那些强徒,平时只练几招花拳绣腿,在外作威作福,如何敌得住如此厉害的名家剑术!瞬眼又有十数人毙命剑下,濮阳维一身雪白衣衫上,已溅满了腥红的血迹。 此时他心中不由闪电般泛起怜悯之心,他想到: “何苦多杀无辜,不如找一个武功较高的头目?了断此间之事。”他心中一动,蓦然停了追杀,身形拔起空中,“鹰回九转”又倏然使出,只见他一连四个轻旋,人也拔高十多丈!双目四扫一下,已瞥见西南方有十多人影正在亡命急奔! 濮阳维不禁面色一冷,身形一掠,人已飞出八九丈!向那十多条人影追去。 那十几人正是“伏龙堡”的舵主,“多手金刚”方虎、“叁头毒蛟”武少青,及手下头目等人,还有两个,就是前来谒见“金算子”李奎,而侥幸逃生的江北绿林盟主旗下的两名舵主:“铁沙掌”卜芳“金钱豹”吕才,他们一见自己这边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麽江湖道义,也不管他人死活,要紧自己先行逃命,但那里知道煞星高照,仍被濮阳维发觉! 众人一见濮阳维以那种不可思议的超绝身法,自天而降,早已吓得双腿禁不住的战栗,竟再也移不动一步。 濮阳维自空中落下後,见他们如此脓包像,心中不禁十分憎恶,冷然道: “你们自行了结吧!本帮主也懒得动手!” 各人闻听此言,宛如焦雷击顶,混身冰冷,都木楞楞的站在那里。少顷,方闻“金钱豹”吕才嘴角一阵抽搐,张口道: “姓濮阳的,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但濮阳维却冷冷喝道: “你们这班无义无信的江湖鼠辈,竟不顾自己当家的及弟兄们的死活,私自掠取堡中财物逃走,如此卑鄙小人,留在世上何用?” 他话刚说完,“叁头毒蛟”武少青,眼中蓦然闪过一片凶光,暗自将手中的“叁两刃刀”握紧,一声惨笑。蓦运全力,将手中兵器丢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根本看却不看,那沉重而来势凌厉的“叁两刃刀”隔着他尚有数尺之遥,就似碰到一堵无形钢壁似的反弹回去!最奇怪的是直取武少青,窜胸而过,血溅当场。 濮阳维跟着怒叱一声,赤龙梭一挥出手,梭啸风厉,转眼间,这批人已悉数毙命,横尸满地。 第8章 力歼绝毒 荒山较技 河南境内的一个村落客栈——“鸿福”,此刻正是中午时分,店内冷清清的没有生意,小伙计正坐在店门外长板凳上打盹。 这时店内走出一个身材瘦削,面目清瘦的中年文土来,只见他仰头看了看天色,脸上显出一股刚毅之气,他四周打量一下,又轻飘飘的向外走去,步伐是如此飘逸,好似在地面上滑行一般,转瞬间已走出十多丈。 他行至一个小山洼前,慢慢放缓了步子,打量看山洼前的一片小树林,停了一会,始见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这片林子不大,只有数亩方圆,而又是外密内疏,一直伸延到山洼尽头。 这中年书生却踯躅了一会,面上微露不耐之色,正在此是!林外一声桀桀狂笑暴起,一条人影,如一块火云般自天而降,这时已可看清,来人年约五旬,鹰目钩鼻,一头金黄色长发披肩,高大的身材,穿着一身赤红色的衣靠,看这形态,便知不会是中土人物。 此刻,中年书生,冷削之极的问道: “鲁巴格”我道你是吓破了狗胆,不敢来了,但你们苗疆双凶,一向是焦孟不离,你那位盟兄为何不见?” 这名叫鲁巴格的红衣怪客,哇哇一声大叫道: “住口!别人惧你七煞剑吴南云,咱苗疆双友,却不将你放在眼里,我一人前来送你的终,已是绰绰有余,原来此红衣怪客,为苗疆双凶之一,号称”红衫客”,原为爪爪族人,因自幼得苗疆老怪“五全毒君”郝老卜的垂青,传其一身辛辣毒诡的武功及毒技,除了一身是毒外,“赤练掌”是一只八十斤重的独脚铜人,也恶毒异常,他的师兄“夜袅”钱卫,原为关中独脚大道,为人阴沉奸诈,武功也自成一家,后因事犯了中土武林众怒,被迫逃至苗疆,与”红衫客”鲁巴格相遇,二人见面,臭味相投,不久后亦经鲁巴格罗致入“五全毒君”门下。 钱卫投依“五全毒君”不久,也学得了一身毒功,他武学本有根底,人又较鲁巴格深沉机敏,善伺人意,不及三年,便将“五全毒君”压箱底的本领全学去了,反而此先入门的鲁巴格来的精纯,尤其钱卫的一手“九阴毒掌”及武林中罕见的“五步追魂十二毒”亦堪称一绝。 他二人联手出师后,因手段毒辣残酷,不久却威震苗疆。 钱卫年龄较大,武功也较高,虽入门比鲁巴格为晚,但鲁巴格依傍甚重,乃以师兄称之。 江湖入土则称其二人为“苗疆双凶”。 他们和旋风山苗疆派的“五绝”,苦伶岭的“千手如来”邬长远,合称”五绝、双凶、一如来”。如论手段之恶毒惨厉,则双凶更在五绝、一如来之上。 所以苗疆汉苗各族,有一句“宁见五绝,勿遇双凶”的口语,由此可见此二人威慑苗疆。 他们二人和“七煞剑”吴南云结梁子的事倩,是为了三日前,双凶师兄弟二人,因事自苗疆潜来中土时,鲁巴格在商邱采花,事后并杀人灭口,乃被吴南云路过瞥见,当节出面阻止,二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七煞剑”吴南云,乃为当今五台派第一高手,侠名满天下,为人冷傲孤僻,其派中不传之秘“七煞剑法”更是练达巅峰,甚至其掌门师兄也瞠乎其后。 鲁巴格虽然也是苗疆一流角色,但激战之下,仍在两百回合之内,被吴南云一招“天际风云”划破了衣袂,鲁巴格自知不敌,师兄钱卫又恰好因事他往、未与自己同行,只得含怒逃去,并另订了三日之约。 却说七煞剑吴南云见鲁巴格说此话,口中不由轻哼一声道: “鲁巴格,你乃吴某剑下游魂,我看还是将你却位宝贝师兄,一齐来,以便一同送你们上路。” 鲁巴格闻言大怒,只见他双目睁似扣铃,双拳撞得格格作响,一步步的向“七煞剑”吴南云进迫,脚下行一步,便有一个寸许深的脚印,显然他已将全部真力运足、准备一拚。 吴南云见状,也十分小心,他暗吸一口真气,遍布于四肢百骸,全身肌肤,登时坚硬如铁,此时,鲁巴格已大喝一声,双掌带起如雷掌风,当头下劈。 吴南云绝不稍闪,疾然运掌还击;“劈拍”一声暴响,鲁巴格已震退两步,吴南云也身形微幌,鲁巴格猛吼一声,又上步一掌劈去,吴南云再出掌相迎,两掌相触,砰然一声,鲁巴格蹬蹬蹬直返三步,吴南云也退了一步。 那鲁巴格竟似死心眼一般,又是一声狂吼,双掌已挟凌厉风声倏然出手,只见他此时一头黄发根根倏起,额上青筋暴露,一脸拚命模样。 吴南云性格强傲,自也不甘示弱,他虽然知道这等内力硬拚,毫不闪躲的打斗最耗真力,而且易受内伤,但他一向孤傲,决不肯示弱于人。只见他也呼然拍出一掌,双方一触,又一声巨响,又各退出数步。 这时鲁巴格已是气喘如牛,双目圆睁,额上汗珠如豆…… 吴南云也感心头急跳,手心冒汗,他见鲁巴格虽然此时所耗真力比自己为多,调息的时间也比自己还长,但对方竟不露惊慌之态,吴南云心中一转,疑云顿起,他忖道: “莫非这里尚有利害杀手未曾施出?抑是另有后援埋伏?” 他这一想,顿时恍然大梧,他想一定是鲁巴格带有帮手,他先与自己不惜硬拚硬打,消耗自己的内力,然后再由他那帮手再乘势出击。” 他忖想未几,此时鲁巴格已喘息稍平,只见他狂笑一声,又大踏步走了过来,双掌作势欲出,七煞剑吴南云长笑一声道: “鲁巴格,如有帮手叫他一起出来受死便了,如此藏头露尾算是那门子的好汉!” 鲁巴格虽然狠辣,却是个混入,闻言不由一愕,他怎么也想不出,吴南云如何知道自己有帮手来,他正在怔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蓦然间,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起自山洼,一个瘦长的黑衣人,已慢慢的走了出来,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两只手臂又细又长,他一见吴南云,便阴恻恻的道: “姓吴的,你的鬼心思果然灵巧,不愧称为五台第一高手,愚兄弟佩服之至!” 吴南云一见来人这付长像,便知道是苗疆双凶之首,“夜枭”钱卫到了,他不由冷哼一声道: “好说!你师兄弟两个人,威震苗疆,名播西南,前日又至中土,采花杀人,双凶大名,可谓当之无愧。” 二人一听对方言词尖酸刻薄,不由齐齐勃然大怒,钱卫人较阴沉,他向师弟一使眼色,乾笑道: “吴南云,大爷兄弟两人做事,从来不容他人干涉,你既然插手架梁,必恃有两下子,咱们也不用多说,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了!”他话声一住,鲁巴格已大喝一声,纵身扑上,双掌骤扬,一股腥臭之气,猛袭向吴南云。吴南云一见对方手掌已变为暗红色,心知敌人已使出那以奇毒见称的“赤练掌”,他身形疾闪,清啸一声,双掌已击向鲁巴格胁下,五台派镇山绵技“金龙掌”也自施展出来。 鲁巴格一击不中,敌人掌风已临胁下,他不由奋力向右一错步,双腿疾然如飞踢出四脚,吴南云冷笑,连削带打,端的良厉非常,不愧为五台第一名家。 一声,将已击出之右掌抽回,变势劈向鲁巴格脚背骨,左手却闪电般点同敌人丹田“大赫穴”,一招两式子借这反震之力,倏然拔高了五尺,险险的躲过了一沼。 此时一直在旁不言不动的钱卫,脸上阴森森的毫无表情,好似他师弟和人的拚死恶斗,完全不当一会事。鲁巴格此时招式用老,已陷入危境,但他不愧高手,临危不乱,只见他双手一合一分,击向地上,二人又电光石火的急拼了十多招,双方完全硬打硬拆,掌风括得两丈外的枯叶却纷纷飞落…… 又是三十多招过去了,饶是鲁巴格以外功硬力见长,此时也不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显然已呈不支之态,“夜枭”钱衙此时却一声不响,自怀中取出一个小铁圆筒来,睑上阴阴一笑,倏然向“七煞剑”吴南云抛出。 吴南云虽已将鲁巴格逼得手忙脚乱,却不敢稍分精神,只打算除掉一个算一个,正待痛下杀手,顾然有物破空袭至,他刚想用掌击出,勿然想到二人以身负百毒闻名,最好不要沾惹。 他心念一动,身子窜然闪出一丈开外,那铁质小圆筒,此刻已砰然落在地上,只见竟分为四瓣飞开,其中飞闪出一群寸许长紫色小虫,唧唧连响,扑向四处,有些附在草地上,有些钉在树身上,但怪事忽现,这些不起眼的紫色小虫,竟于一刹那间完全钻入其中,不一刻,无论那些紫色小虫钻入的地方是树木是草地,皆化成一滩恶臭的黄水,那些怪虫却亦已僵卧其中。 原来此物为“夜枭”钱卫独门绝技“五步十二毒”的毒物之一,这紫色小虫,看来不起眼,却是天下百毒中最毒的毒物之一,名曰:“七尸化骨虫”!此虫生于人尸之上,且须以连吸尽七个死人之精血,再潜伏地底,经二十余年,吸饱地底阴寒之气,才能成此气候,此虫见物便赞,一钻入任何物体,即可以本体剧毒将其化为黄水,但此毒虫却有两种致命短处,他不能见风,更不能及远,只能在五尺之内,发挥其威力,故此“七煞剑”吴南云跳出范围即能安然无恙。 “夜枭”钱卫眼见自已,冒了千辛万苦才掘来的“七尸化骨虫”!竟未伤着敌人一根汗毛,已全部损失殆尽,不禁又怒又急,他嗔目一瞪那跳开在一边的师弟鲁巴格,嘴角一动,鲁巴格见状大喝一声,伸手将背后的独脚铜人抽出,凌空飞舞,呼呼连响,搂头盖顶向吴南云全力击下! 吴南云此时心中大怒,暗忖,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此时已怕已被这些恶毒怪虫送进鬼门关了,他一想到此,心中不由杀机陡起,铮的一声,已将随身佩剑拔出,顿时一溜银光冲天而起,此剑剑身镂刻看七个太阳,剑身一动,光华骤盛,彷佛是这七个雕刻的太阳闪耀发光一般,此剑为五台派祖师所留传下来之镇山宝刃,名日:“珠耀”,也是七煞剑吴南云仗以成名的宝剑。 他此时佩剑拔出,抖出万点银光宛似繁星流灿般,点上袭来独脚铜人之上,这全力下击,重逾千斤的独脚铜人,竟叮的一声被卸在一旁!力量完全击空,吴南云也不待鲁巴格变式,“珠耀”剑疾展,化成一片霞影,隐挟夙雷之声,当头向鲁巴格罩下,这是七煞剑法中的绝招之一“构扫千军”,鲁巴格一见敌人剑势之凌厉,是自己生平仅见,不由暗一咬牙,独脚铜人,舞的风雨不透,蓦然当的一声大响,鲁巴格骤觉虎口一热,竟险些把持不住手中兵器,人被震出三步,虽是如此,总算架开了这一招。 他怒喝一声,独脚铜人疾挥,苗疆绝学“苍龙十二式”口倏然展开,拚死命的与“七煞剑”吴南云战在一起。 两人如星飞丸泻;呼呼轰轰的又拚了三十余招,表面上虽尚兀自不分胜负,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红衫客”鲁巴格已落于下风。 “夜枭”钱卫此时默默的将腰间长逾丈许,由上好缅钢精练而成的“毒龙鞭”拿出来了,此鞭轻色作乌蓝,鞭头雕成一只龙头,除了龙舌伸出三寸外,龙角也向前弯曲,不但可当作软鞭使用,尚可做点穴厥,三尖刀、练鞭子等诸般用途,以钱卫此等身手高超的魔头手上使出,更能变为齐眉棍使用,而且鞭身用毒浸练过,更见霸道无伦。 夜枭钱卫拿出此鞭后,一声不吭的看着两人拚斗,此时,鲁巴格额际已隐见汗渍,,出手已无适才凌厉,大有左右支拙,穷于应付之概。 钱卫此时不在迟疑,倏然挥鞭向吴南云中盘卷来,左手同时暗运“九阴毒掌”,拍向吴南云脑后。 “七煞剑”吴南云在钱卫解下毒龙鞭时,早已留意,此时蓦觉身侧,风声骤起,便知钱卫已暗自出手,不由冷哼一声,单掌向后一挥,接下敌人击来之掌,“珠曜剑”急使绝招,将鲁巴格逼退,又闪电般圈了回来,疾阻敌人芟来的“毒龙鞭”。 只听得两声低哼,钱卫与吴南云,已各各退出三步!吴南云手上“珠耀剑”嗡嗡颤动不已,钱卫的“毒龙鞭”顶端却崩缺了米粒般大的缺口! 钱卫眼见自已心爱兵器受损,不由心中又痛又怒,大吼一声,左手以闪电般“二龙夺珠”之势,插向吴南云双目,右手毒龙鞭却以怪蟒翻身,疾扫对方双脚,来势凌厉,威不可挡,鲁巴格也厉叱一声,手中独脚铜人,直劈吴南云天灵!吴南云此时前后受敌,但他镇定如恒,头微倾,手中剑斜斜下撩,一阻那袭向脚踝的毒龙鞭,全身却借左掌一挥之力,斜斜掠出,极其巧妙的躲过对方前后夹击而来约二招,闪身、撩剑、腾空,完全是一气呵成,端的不愧五台名家身手。 他身形尚未落地,仅借剑身一挥之力,人又飞身拔起,“珠曜剑”连挥,“陨石烧空”“南斗西沉”“火炽金流”三式,已凌厉无匹的使出,剑势绵绵,宛似江河倒悬罩向二人。 钱卫一见敌人剑光临顶,不避不闪,阴笑一声,手中“毒龙鞭”倏然抖得笔直,骤点吴南云胸际,左掌以全力群出其毒辣无比之“九阴毒掌”,鲁巴格也怪叫一声,将独脚铜人舞得呼呼风响! 吴南云眼看剑势已剌着两人,却不料对方,竟罔顾一切出手攻来,不禁骇然,身形凌空,双脚交互一点,又拔高了丈许,他在空中一翻身,手中剑自胁旁穿出,直取钱卫,鲁巴格却于此时,趁势举手中兵器,自后面斜劈上来! 吴南云此时暗一咬牙,已抱定使险招取胜之心,只见他身形一转,正面已朝着钱卫,剑势不变,急刺而下,左手却疾然运全力,按向袭至背后的独脚铜人边沿! “夜枭”钱卫与“红衫客”鲁巴格二人,不料吴南云会有如此拚命的打法,不由齐齐大吃一惊! 钱卫急一撤身,伸食中二指,闪电般点向吴南云腮旁“未穴”! “七煞剑”此时,左掌已击向鲁巴格独脚铜人边缘上,因他是单掌使劲,又加以身在空中,所以劲势大减,鲁巴格的独脚铜人,虽被他击得一偏,,吴南云自己却也被震得在空中连翻两个跟斗!但无形中,却躲过了钱卫袭来之势! 这时,吴南云心中暗一忖度,自己力敌两名苗疆顶尖高手,虽不致落败,却也不易取胜。他想到此处,遂暗下决心,只有用“七煞剑法”中,最后三绝招取胜了。 他脑筋一转,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只见他长啸一声,剑势倏变,完全是一派进手招数,猛攻快打,有些竟是两败俱伤之式。 钱卫,鲁巴格眼见敌人招数改变,也将手中兵器一紧,着着迎了上去,三人星移斗转般急掠穿走,顿时又拚斗了近百余招。 三人此时,齐觉内力微有不继,发际腋下,已在津津冒出汗水! 七煞剑吴南云眼看日影西斜,而敌人尚无败像,不由一发狠,脚下疾撑,人已射倒两丈,他身形才飞出,钱卫已冷笑一声道: “相好的,留下命来吧!你还往那里走?”语声未住,已如影随形,跟踪而上。 吴南云此时已落地站好,“珠曜剑”握于胸前,剑尖向上,脸上显出一片浩然之气。 钱卫为人阴沉机诈,一见吴南云如此沉凝,便知他必有绝招杀手使出,心中一动,便立即停身下来,紧握“毒龙鞭”,凝神待敌。 那随后而至的莽夫鲁巴格,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狂吼一声,手中独脚铜人,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吴南云疾劈而下! 夜枭钱卫暗叫一声:要糟!口中不由疾呼道: “老二,使不得,快快退下!”口声叫着,手中“毒龙鞭”急抖,龙头双目中,已疾然射出两只金色带翼,形似蜜锋般的物体!向吴南云袭去! 此际正是鲁巴格挥舞兵器,劈向吴南云的时候,只见七煞剑吴南云,两眼注定空中炎日,珠曜剑微微高举,剑身嗡然一颤!上面镂雕的七个太阳竟灿然光华大盛!强烈的毫光,射得眼前两人竟连眼睛也睁不开!彷佛那烈日光辉,已完全被这剑身所雕之太阳吸收发散一般。 这是“七煞剑法”中,最后三绝招之一,名日:“七阳争辉”。 此剑本身,乃为地底火穴所聚之万年“流阳”钢母所铸!本来即有一种聚光反射之特性,又经五台派一代宗师“天残上人”,以无比的精深功力,将其中聚光特性,精炼后集中于其所雕成的太阳内,平时若不已深奥之内力压迫,光门不开时,仅只见其光芒较剑身稍为明亮而已,若遇强敌,即以本身真气逼于剑内,使其光门骤开,吸收烈日光辉,疾然反射而出,顿时光华灿烂,然后乘隙毙敌,端的厉害无比,但此招乃为救命三绝招之一,天残上人遗命门下,非至最后关头,决不准许随意使用。 此时鲁巴格但觉眼前强光耀目,竟连敌人身影也瞧不清楚,惊骇之下,急急退后,他正待挪步,吴南云之珠曜剑已闪电刺到!若非钱卫那两枚霸道巳极的“断魂金蜂针”来得及时,鲁巴格此刻早已横尸就地了,即是如此,他也被对方剑势,自左胸斜斜划开一道尺许长的血槽! 鲁巴格痛得大叫一声,退出五六步,始勉强拿桩站稳! 此时,那两枚“断魂金蜂针”已挟着嗡嗡之声,直向吴南云袭来,吴南云也顾不得追杀红衫客,珠曜剑如电圈回,叮!叮两声,已点在轻来暗器上,不料这两枚“金蜂针”竟好似活物一般,嗡的一声又左右分开,在空中一折旋,又向吴南云双肩刺来。 吴南云不禁心中有气,手中剑一抖,幻成万点银光,直磕那两枚“金蛙针”,竟波的一声,纷纷自行碎散,化为无数金光碎雨,直向七煞剑全身罩下!吴南云惊怒之下,足踵用力一蹬,人已倒身电射而出,同时手中剑舞起一个斗大剑花护身。 他一才跃出,猛觉肩头有两处骤然一麻,他心知不妙,乃不动身色,暗中运气将穴道封闭,以免毒气攻心! 钱卫此刻眼见自己师弟已是负伤不轻,那自己最为得意的“断魂金蜂针”又好似未伤看敌人,心知单凭自己,决敌不住吴南云,心中一惧,顿生逃走之念,他想到就做,一掠身,已到达鲁巴格跟前,俯身就想扶起师弟逃走。 吴南云此时已渐觉肩头炙热如火,奇痒异常,心中不由怒火顿起,大喝一声道: “苗疆二凶,还想逃吗?” 语声未住,身形已倏然上拔,珠曜剑幻成万剑千影,挟着丝丝破空之声,骤然攻到!此式亦为七煞剑法中,最后三绝招之一,谓之“流星纵横”! 夜枭钱卫,见状大惊失色,敌势快疾,已不及用兵器阻挡,他大叫一声,抱看鲁巴格在地上翻滚而出,同时,将手中“毒龙鞭”之龙头,急以内力震碎,化成一片铁雨,摔向对方,他一出手后,便骤觉背后一阵剧痛!他此时只顾逃命,也不及察看背后伤势如何,抱起红衫客鲁巴格,急急飞身窜走,亡命般奔向树林外而去! 吴南云虽然负伤,但仍在钱卫上戮了一剑,其实,他现在也口乾舌燥,力乏异常,加以肩头伤处,此时已由奇痒转为麻木,实也无力再追赶逃走敌人。 他面含冷笑的向林外一瞥,始步履跚蹒的走了出去,珠曜剑才插回鞘内,已猛觉一阵天旋地转,肩头穴道再也封闭不住,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不支,软软的倒向地上,他心中默想: “这是大限难逃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齿颊之间,竟然有一股芬芳而清凉的药香,肩膊创伤之处,已不似先时难受……他惊异的维缓睁开眼睛,只见天色似已入夜,身子竟然睡在自已原住的小店客旁中,桌上孤灯荧荧,一个名长身材的青年儒土,正背向自已,低首的在看书,那修长的身材,衬着一身白色儒衫,确是潇洒之极。 吴南云心中想到: “不知他长像可与这潇洒身材相衬?哦!想来定是这年青书生救我一命了” 想到这里,不觉一阵惭愧,自嘲的微微摇了摇头,这动作可说是下意识的,微小的连他自已都不大觉得出来,但那背向着他看书的儒生,已着然长笑一声道: “尊驾剧毒初愈,请安心静养,休得妄动!”说罢,那年青书生头也末回,仍是俯首在看他书本,未发一言。 吴南云不由心中微窘,但又不得不为对方这高深的内功修为,感到钦佩不已! 他此刻见那年青儒生,依旧背向自已,不禁暗中试一运气,只觉体内真力浮散,周身酸痛,骨节都好似酥了一般!吴南云颓然暗叹,心忖: “真是九十老娘,倒绷了孩子,自已成名江湖二十余年,如今反为一个后生晚辈所救……” 原来,吴南云除了文武双全,修为深玄博奥外,为人更是高傲无伦,他即便在急难无助的境地,也不愿承受别人半点恩惠,他此次出游,便是为了过份孤傲,与掌门师兄闹意气而下山。 此时,他觉得自已竟受恩于一个后辈,心中说不出的蹩扭与难受,而今那青年竟背对自已,淡然不顾,可见亦属高傲得不可一世,当然,他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人是当今武林罕见的高手! 房中,显得寂静而窒闷,只有偶而传出一两盘“哔卜”的灯花爆开声,点缀着这沉默的气氛。 待了一会,吴南云实在忍不住了,他终于开口道: ──“少侠,吴某深受救命之恩,虽吴某不值一顾,可否敢请尊驾正脸示人,则在下之荣,虽死地无撼矣。”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徐徐转尸身来,吴南云顿觉眼前一亮,暗中喝彩道: “真是个丰神夷冲,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他对这俊秀的面容大为惊讶,又道:“大恩不言报,尊驾可否见示台甫。” 白衣少年朝笑道: “在下淮阳维,今日路过此间,无意中见到兄台昏迷路傍,状似中毒,因而将尊驾护至此处,并代为治疗,此区区小事,何劳挂齿?倒是兄台勿怪在下冒昧才是。” 吴南云骤闻“淮阳维”三字,全身倏然一震!他做梦也想不到,近日江湖中盛传的那个青年煞星,连毙黑白两道高手之人,便是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俊俏书生! 他惊疑了一阵,以惊异的口吻问道: “尊驾莫非便是号称‘玉面修罗’的那位濮阳少侠?” 白衣书生颔首道: “岂敢,岂敢!这是江湖入土抬爱,在下徒负虚名,何能受此称号?” 这白衣少年,正是濮阳维,他威震“伏龙堡之后,转程河南,再赴皖境,他此行目的,一来是回乡扫祭父母坟墓,再则却是找寻那“括皮严二”,报那当年毒杀义仆朱福之仇! 此刻,吴南云却哑然笑道: “少侠近日在江湖之中威名远播,想来盛名之下无虚土,却难得如此恭谦,虚怀若谷哩:“濮阳维淡然微笑,问道: “在下唐突,尚未请教兄台大名?”吴南云一拍脑袋,笑道: “啊!我真糊涂了,在下姓吴,双字南云,江湖人称七煞剑。”濮阳维微咦一声道: “尊驾莫非便是山西五台派掌门人,赤眉大师师弟,五台第一高手吴大侠?”吴南云闻言,连声惭愧不止。 二人越谈越投机,无论文武两途,琴棋书昼,以及一些江湖轶闻,两人都有着极深奥的见解,同时,双方都觉得,自己真正遇到了一个才华满腹的天涯知己。 他们平日都是以沉默寡言见称,但此刻,彷佛都有一肚子话说不完似的! 在与自己情缘能相投的人相处时,光阴好似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已是晨鸡报晓,曙光初露的时分了。 淮阳维此时止住话题,向吴南云道: “吴大侠,你自昨日服我师门灵药“玉璞丸”后,又经在下以本身真气,逼尽你左肩残毒,并取出肤中的碎片,毒虽尽体力朱复,现下请再服此丸一粒,由愚弟再行以真气,辅导你内力运行九周天,便可痊愈无妨了。” 吴南云也不在客套,伸出手掌,与濮阳维掌心相贴,二人对坐,默默运功起来…… 一盏热茶之后,吴南云已满身大汗,他撤掌起身后,但觉全身舒泰爽利之极,濮阳维却仍然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处,调息了一阵,方才含笑站起,吴南云笑道: “濮阳兄,尊驾这份本身真气,纯厚得令人吃惊,依在下看来,似乎已可将与兄台的浑为一体,逼出体外伤敌了?” 淮阳维点头道: “吴兄果然好眼力,但愚弟火候尚属不够。” 二人又谈笑一阵,店伙计已拍门将洗嗽之物送上。 早膳后,濮阳维吩咐小二哥牵出马匹,与吴南云连袂而去。 濮阳维一路走,一面将此行目的告知吴南云,恰他也正欲往“修武县”左近的“临安”镇郊,去探访其至友“断魂镖”秦骥两兄妹,是以两人正是同路。 濮阳维闻言甚喜,谁不愿有个知心朋友相伴,互慰这寂莫旅途呢?但二人仅有一骑,濮阳维虽数度相让,吴南云坚持不肯乘坐,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得牵着坐骑在,相偕步行,好在两人都有一身卓绝功夫,也不感出疲累。 二人行至午时,在一小村里打了尖,又继续前行,正走之间,吴南云心中蓦然起了一个念头,他走到一个土山傍停下步来,濮阳维心感诧异,吴南云却一笑道: “濮阳兄,此处荒僻无人,久仰兄台武学绝世,在下斗胆,祈赐教益,想兄台必不吝指示,以启在下茅塞!” 其实,吴南云对濮阳维的丰仪神彩,早就打心眼里钦服,昨夜一夕之谈,更发觉濮阳维一身所学,深不可测,可说样样皆较自己高出一头,只是武功一道,未见显露,非自己亲试一下,才能口服心悦。 故而吴南云便存心与濮阳维印证武功的念头…… 此刻,濮阳维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征觉一愕,但却谦虚的道: “小弟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还是免了吧!” 吴南云却道: “濮阳兄万勿客套,此不过属于切磋性质,无所谓胜败之分。” 濮阳维见推托不下,只得一笑道: “如此,愚弟只好现拙了,但不知吴兄欲以何种方式比试?” 吴南云笑道: “你我皆是以剑术见长,便以这手中之剑,来比划一下吧!” 淮阳维点头称善,遂将坐骑拴在一傍,自己却缓步走出丈许,始返身站定。光闪烁流灿,明亮──吴南云微微颔首,一抬手,铮的一声轻响,已将背后“珠曜剑”拔下,顿时一溜银光闪烁流灿,明亮慑人,他将剑身向头顶连击三次,再抱握胸前,这正是“五台派”与高辈动手前的礼仪。 濮阳维亦双手环抱胸前,两手姆指微翘,双目沉凝,面上神色极为肃穆。 吴南云见状,心中不觉甚感快慰,他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武林中黑白两道的规矩,他都十分清楚,尤其当年威震天下的冷云帮,维然那时吴南云尚未艺满出师,但冷云帮对江湖朋友的行规他却知晓不少,目前濮阳维摆出的姿态,正是冷云帮帮主对敌时,表示尊敬对方的礼数,相传当年之毒手魔君关毅,一生之中,也不过仅仅用过三次而已,但濮阳维却是首次出示! 吴南云遂不再客套,喝声:“有僭!”,剑势骤起,宛似惊雷奔电,舞起千朵银花,刺向濮阳维胸前,剑行一半,倏然抖成片片流光,罩向敌人全身。 此招为“七煞剑法”中之“流云无际”,确是凌厉异常,寻常武师,只怕连这一招也搪不过! 濮阳维此刻仍未拔剑,他见对方剑势雄浑凌厉,出手之中,更含有千变万化之妙,心中不由暗赞,微喝声:“好”全身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飘飘升起二丈,身在空中,轻啸一声,疾向吴南云当头扑下!眼见离对方不及五尺,始见他半屈腿,双掌微错,“铿锵”破空之声骤起,一道冷气深深的白色剑芒,已如贯天长虹,如电劈下! 其拔剑之快,来势之疾,使吴南云触目惊心,他急一转身,手中剑“陨石烧天”,“饰柳洪花”,“浮云掩日”连环三招,疾然挥出! 濮阳维此时身形蓦然弹起,在他一弹之刹那,手中“修罗剑”已叮叮连想,将吴南云刺来三剑,以无比的快速全然挡开! 他却借修罗剑反震之力,身形骤翻,刷的一声,又闪电般点向吴南云颈下“步即”、“神封”、“灵虚”、“神藏”、“个中”、“俞府”六大要穴,来势之快,恍若流星闪电! 吴南云不禁惊得手中连挥八剑,退出三步,才堪堪避过!他面上不由一红,珠曜剑匹练也似的一转,亦将“七煞剑法”中的精要绝学绵绵使出。 瞬息间,二人已风驶电掣般换了六十余招,吴南云越打越寒,心中忖道: 对方此时循环运用的虽只四招,但来势快速,剑路也神奇诡秘,自己处处留神,在在小心,也只有招架之巧,而无还手力。 吴南云正在焦虑之际,蓦觉濮阳维招式忽然缓慢,他心中一动,知是对方故意松懈,让自己喘息反攻,以制先机,遂也顾不得客气,剑势骤然一紧,光幕大增,挟着“嗤嗤”剑气破空之声,地下尘土也被激起圈圈薄雾!罡烈的风声吹得濮阳维一身白衫飘飘欲起,声势,端的夺人魂魄! 濮阳维心中暗夸一声,仍以“修罗九绝式”中之前四招:“长恨绵绵”、“上下幽冥”、“轮回十殿”四招,以无比的快速,拆解来式,但七煞剑吴南云亦为一代剑豪,又承濮阳维让其先机,自已再一全力猛攻,因而虽不能说已占上风,但将适才那种尴尬扬面扭转了不小,此时,两团银白色的光华,同样的带着使人目眨神摇的威势,因极快的速度来回冲击,转眼间又斗了一百多招。 吴南云激战之下,已觉真力微乏,脸角鼻洼也微微见汗,但濮阳维却仍是生龙活虎般神彩奕奕,身形起落如电,剑式仍一招连一招绵绵攻到,毫无疲累之态…… 吴南云心中不禁大诧,他想到:“双方皆是以真力贯注剑上迎敌,如此打斗,时间一长,无论何人,也曾呈显力乏之态,但对方竟如没事人一般…… 其实,吴南云功力之高,较“流沙剑”金怒江,“催命使者”杨真等人,何止超出倍徙筹,但因他创伤初复,再则濮阳维除了逢到千载奇缘,巧食那”红萝仙果”外,功力已非常人可比,又得当年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以内力助其打通任督两脉,更练就一代奇书“雕龙宝录”上所载之深奥功夫,因而他不仅功力高绝,内力也显得特别悠远绵长,这是七煞剑无所比拟的! 此时,双方攻守之间,已快二百招了,吴南云心中焦急不已,强烈的自尊心压制着他,全身热血都在沸腾…… 倏然,吴南云连出九剑三掌,将濮阳维逼得稍稍退却,他的身形急掠出二丈余外,脸上顿时显出一股浩然肃穆之色,令人见了,皆会生出一种凛然生畏的威严,手中珠曜剑也端端正正,抱于胸前。 濮阳维飘飘轻的跨了一步,已到了吴南云面前一丈远近,他一见对方此状,心中不由得悚然微凛,暗道: “当年恩师曾告诉自己,五台派的七煞剑法,为武林中极少可与‘修罗九绝式’相较的剑法之一,看来此言果然不虚,对方此刻如此凝重,想必有厉害绝招使出……” 他正暗自警惕,蓦然吴南云暴叱一声,濮阳维骤觉眼前奇亮刺目,光芒四射中,耀眼难睁!对方那雕于剑身上之七个太阳,竟放射出万道豪光来! 濮阳维眼睛倏然一花,就在这双目视线迷蒙末乱一刹那,他那自服食千年“红萝仙果”能抗御强光的俊目,已隐约瞧见对方剑尖向自已左肩点至! 濮阳维心念一动,修罗剑已以令人不可思议之奇快速度,挟看鸣呜之声,锵的一声响,竟对袭来敌剑挡开!修罗剑并抢在剑气破空声之前,抖成三缕耀眼电光,疾然在吴南云肩头轻轻一压,力量用得恰到好处,在如此而凌厉快速的剑势中,于沾身前刹那便将劲力消卸,连对方衣服都未划破,此等身手,可谓卓绝! 这一招,正是“修罗九绝式”中的“碧血三溅”! 双方剑芒倏然而敛,吴南云满脸惊惭的望着濮阳维,此时,濮阳维的修罗剑,却在收招的刹那,已插回剑鞘内,因他外罩白衫较长,故而瞧不出他兵刀所置之处,就好似他从头至尾,未拔兵器一般! 二人皆默然无声,空气显得沉闷,少顷,吴南云始自羞愧中惊觉过来,他不由踏前一步,长揖到地,口中道: “濮阳兄技甲天下,吴某今朝始算开过眼界!适才兄台一再相让,末了又不便在下出丑,这份宽容大度,使吴某感愧不已!” 濮阳维急急用手将吴南云搀起,道: “吴兄过谦了,请勿如此折煞小弟。” 吴南云正色道: “萤腐之光,欲与皓月争辉者,非吾兄,而是在下,想吴某闯荡江湖近二十年,足迹踏遍关内十五省,自问平生所学,尚不落人后,不是在下狂言一句,如今江湖之中,武学较吴某高出一筹的,尚为数不多,尤其能在两百招内,使吴某落败的,更是首次遇到,濮阳兄,在下对你是心服口服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口中虽仍谦逊,却也不由豪气飞扬,神采逼人,其实,年青人谁不好胜呢!但能胜之不骄,那就难得了。 濮阳维经这两天来,与七煞剑朝夕相处,已深深了解其人高傲与重义,更赏识他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 濮阳维一欢欣不由紧紧握住七煞剑伸过来的手,二人真诚的互握在一起久久不放。 淮阳维忽然恳切而期望的说道: “吴兄,愚弟有一句唐突之言,未知吾兄是否愿闻?” 吴南云道: “但请赐告,吴某当洗耳恭听!” 淮阳维道: “小弟承恩师遗命,重建冷云帮旧日声誉,但愚弟才识浅陋,独力难支,不足以胜此大任,拟斗胆请吴兄加盟,襄助小弟一臂之力,未知吴兄意下如何?” 吴南云凝神望着淮阳维那双真挚而澄澈的大眼睛,坚决而豪爽的道: “濮阳兄此言,正合在下所期,濮阳兄之事,亦正是小弟之事,能随吾兄左右,使吴某长领教益,正是在下心愿,今后决追随吾兄同为冷云帮大计而奋斗。日月同转,可鉴此心……” 说罢,二人喜极拥抱,冷云帮自此,又多了一个卓越的武林高手。 乌金西坠,残霞满天,两个肝胆相照,英挺修长的侠影,在昏黄幕霭中,逐渐消失于苍茫大道的尽头。 第9章 巧试七煞 月下落花 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旁,搭盖看一座小巧而青翠的竹棚,棚外悬看一面酒店招牌,前边是座石桥,竹棚四周,植有不少碧绿的修竹,环境十分优雅、淳。 此刻在这小酒店内,靠窗的一付座头上,坐看两个文生打扮的人,一个身着白色丝质儒衫,年记极轻,面容飘逸俊秀,另一人穿看一袭青衫,脸上却自然流露出一个中年人的精悍威武之色。 两人正浅斟低酌,轻轻的在谈论着,大概因为天气炎热,这小酒店生意十分清淡,只有这两个客人,那看店的老儿,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无聊的挥着蒲扇,一切都显得如此清静而沉闷。 蓦的!一声宏亮高吭的“阿弥陀佛”在酒店门外响了起来,吓得那老头一哆嗦,险些自门槛内摔了出去,他一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个身着百衲僧衣,混身油垢的矮胖和尚站在外面,裂着大嘴,笑嘻嘻的对自己合什为礼。 老头儿不禁双手乱摇,嚷道: “和尚……阿不……这位大师父,小店本少利薄,生意清淡,请你往别处结缘吧!” 矮胖和尚群起那千绽百补,油腻堆垢的衣袖,往脸上一抹,笑道: “大掌柜的,你不要看洒家穿得破烂,我不似别的穷和尚,偌!洒家且先奉上银一两,你快端些酒食来,──顺手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方便铲,往桌沿一靠。 掌柜兼跑堂的老头,只得替他送上一壶上好的“二锅头”,另加两碟下酒小菜,一仰头,咕咙咙似喝水般,一口气喝了下去,他一抹嘴角酒渍。连呼好酒,回头对那老人道…… “我说大掌柜,这么一小壶一小壶的上,不但费事,我也不过瘾,来来来,乾脆将酒坛子一起搬来,待洒家痛饮一醉,多加你的酒账便是了!” 他说罢眼角一斜,却见那两个书生仍是轻声谈话,自己如此大嚷大叫,竟连头也不抬一下,和尚心中不禁有看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人嘴一裂,故意自言自语道: “好热的天气,洒家自下山以来,却尽然遇到些不如意的事,昨天遇到一位不讲理的紫衣姑娘,险些赏了洒家一马鞭,今天进了这个鸟店,又碰见两个聋瞎酸丁,唉!真没味道……” 他话声未住,就见那对坐中年书生,倏然抬头,怒目相视,眼神中精光隐现! 胖和尚一伸舌头,又道: “啊啊!敢情不是聋子,洒家我走眼啦!我走眼啦!” 中年书生忿然按桌起立,就待发作,一傍那白衫儒生却对他微一摇头,动作虽轻,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威仪! 那中年人只得幸幸坐下,但仍怒目瞪着胖和尚。 此时,那老儿已将整个一坛“二锅头”端至,和尚一手拍开泥封,嘴对着口,尽情喝了个够,一边击桌吟道: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今朝有酒今朝醉,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和尚吟罢,又摇头幌脑的向二人挤眉弄眼了一阵…… 原来这两个书生,正是玉面修罗濮阳维,及七煞剑吴南云,二人来访生死之交的至友“断魂镖”秦骥,这日来至“垂柳山庄”不远,路经此处,见此小酒店颇为优雅,景色怡然,两人兴至,便入内略为休息,小饮一番。 这矮胖和尚口声喧佛号时,二人看出这和尚决非寻常行脚僧人,由其宏声气沛中,已可见其功力之雄厚与精纯。 濮阳维一再阻止吴南云发作,便是想仔细观察来人是何路数,判明敌友。 此刻,酒店老头已自后厩,将两人喂饱草料的坐骑,牵在门外,吴南云闻马嘶之声,忙离座前往察看,他擦身过和尚桌前时,犹向和尚冷然的瞪了一眼,和尚见状,又大声吟道: “斑竹珠廉,唯我佛心情似水,黄梁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哈哈,任他眼神冷如冰……”七煞剑吴南云,一再受此嘲讽,早已忍耐不住,念然回头怒道: “和尚,你大概念佛念得不耐烦,想早日证道,飞升极乐吧?”胖和尚嘻嘻一笑道: “施主说那里话,贫僧年方五旬,善功尚未积满,我佛慈悲,尚不准贫僧此时飞升呢……”吴南云蓦然大声喝断道: “我吴南云今日便成全你!”说罢双手食指疾圈倏弹,两缕尖锐劲风“嗤的一声,彷佛将空气撕裂一般,疾然袭向胖和尚胸前“通门”“通谷”二穴! 眸和尚哈哈一笑,看准来势,单掌微翻,飒声风响,两股劲气已然相触,七煞剑全身挺立,稳如泰山,胖和尚所坐之椅,却“克嚓”一声,断了一只脚腿! 吴南云却也料不到胖和尚功力如此精深,竟能将自己五台绝学,“双阳指”如此轻易化解。 此刻,和尚一跃站起,怒容满面,双掌猛推,喇时一股劲道,如山涌出!迳向对方袭来,但奇的竟是此股劲气,竟能浑成一缕,毫未波及一傍之物! 十煞剑吴南云渊停岳峙,两掌当胸,亦缓缓推出,但闻碰然一声巨响,胖和尚已退出三步,而吴南云亦微挫一尺。 胖和尚绝不迟疑,只见他双臂疾曲,身形一缩,全身骨骼一声暴响,那原本矮胖的身子,竟然缩短成两尺大小的一个大肉团! 他向前一滚,竟奇怪的移向吴南云身侧,双掌猛抖,直劈七煞剑后腰! 吴南云冷哼一盘,头也不回的运掌向后急挥,又是“劈拍”一声大响,吴南云竟被震退两步,而胖和尚却直抢出五步外,始拿桩站稳,此时他双臂一抖,呼的一声,全身又恢复原状! 只见他声如洪钟般、哈哈大笑道: “果然名不虚传,五台派绝学“金龙掌”和尚我领教了,尊驾是否即七煞剑吴檀樾?” 吴南云见这和尚忽怒忽喜,心中不由纳罕万分,但此时对方好言相询,亦只得颔首称是。 “贫僧秋月!”吴南云恍然大悟,上前一揖道: “原来是笑面佛秋月大师,吴某不识,多有得罪了。”原来,秋月和尚为“铁禅杖”苦行大师之惟一传人,苦行大师与五台派上一代掌门“寒珠大师”为佛门至交,秋月师徒与五台派有此渊源,故而他本人与现任五合派掌门,”赤眉大师”亦时相往来,交情颇深。 但七煞剑吴南云平日游侠四方,极少在山,故而仅知笑面佛其人,而从未见过。 此时,吴南云代濮阳维二人引见后,双方又再坐下洗盏更酌。 秋月和尚连乾三杯后,向吴南云说道: “闻说吴檀樾与令师兄意见不合,负气离出,同门师兄弟何苦如此意气用事?” 吴南云苦笑道: “在下并非与掌门师兄呕气,只是性格不投,他日,自当返山请罪,倒是大师现下至此,不知有何要务?” 秋月和尚笑道: “自贫僧恩师圆寂后,万灵山上那所破庙,便由贫僧主持,唉!出家人料不到琐碎事繁多,因此无暇前往五台,屈指算来,贫僧已三载未下山一步了!” 吴南云闻言,心中不禁暗笑: “无怪这胖和尚不知濮阳老弟大名,原来他才下山。” 这时,秋月和尚转向濮阳维道: “这位濮阳施主俊秀不群、双目隐蕴神光,武功造诣,想必不俗,未知令师大名,可否下下示?”濮阳维淡然一道: 二大师过奖了,实不敢当,敝恩师名讳,上关下毅!” 秋月和尚闻言,不由惊得大嘴裂开,半晌,始愕然道: “啊!贫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关老前辈的高足!” 他一想到适才自己尚倚老卖老,说濮阳维武功想必不俗,眸脸上不由一红。幸得吴南云插嘴道: “濮阳老弟为当今冷云帮的龙头帮主,武学盖世,便是小弟在他手中,拚命力敌,也走不下一百招…… 秋月和尚听入耳内,又是一惊,七煞剑吴南云武功之高,他不但素有耳闻,适才也曾亲自试过,果然盛名无虚,但在濮阳维手底下竟搪不过百招,那自己岂不是更糟! 濮阳维此时却笑道: “大帅勿听吴大哥瞎捧在下,是吴大哥有意相让,在下那有真实功夫。” 秋月和尚尚未及答话,吴南云已抢着道: “秋月师兄,濮阳兄谦虚得紧,你别信他的,啊!我倒忘了,愚弟已加盟冷云帮,追随濮阳帮主共襄大举,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秋月闻言道: “濮阳施主年少有为,功力卓绝,如此英才,实为不可多得,帅弟能在冷云帮中效力,贫僧自然万分赞同,并向师弟恭贺了。”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始知笑面佛此行目的在于“百曲山”之“十二拐”中,寻找一奇毒天下之“金冠蛇王”,用以合医药治内创之圣药“八屠丹”。 恰好去此山,也得道经“垂柳山庄”,巧又同路,三人略一商议行程,便由吴南云付了酒资,相偕而去。 “垂柳山庄”,为江湖宵小闻名变色的煞星“断魂镖”秦骥兄妹的居所,兄妹二人一手十三支快愈闪电之断魂镖,堪为江湖一绝!两人闯荡江湖至今,尚未闻有人能躲得过其双手连发之二十六只断魂镖!可见此镖威力之大! 其独门之“红砂掌”及“幻魔隐身步”也为武林一绝,兄妹两人心高气傲,友人极少,但与七煞剑吴南云却有过命交情。 三人一路行来,不一刻,已见道傍丝丝垂柳,随风飘拂,更使人神清意爽,暑气顿消。 少顷,已可隐约见到杨柳深处之红墙瓦,雕檐碧飞阁。他们前行至庄门外约一箭之地,那黑漆油亮的庄门忽豁然而开,一个身着黑色衣褂,年约四句白面短须的中年人,率着一位年已花信,容颜颇为秀丽的青衣女子,在一干庄友的拥簇下,含笑出迎。 七煞剑吴南云首先抱拳大笑道: “秦老弟,愚兄迟到贵庄三天,你一定将老哥再骂惨了……” 那黑衣人也朗声大笑道: “好个七煞剑,待会说不得要罚你两杯!啊!这位大师及兄台,尚请老哥哥代为引见…… 吴南云先为断魂镖兄妹二人介绍了笑面佛秋月和尚,临到濮阳维时,吴南云一拉秦骥道: “此为本帮帮主濮阳维!” 秦骥闻言,不由一征,吴南云遂向他说明了一番,秦骥惊道: “原来尊驾即为近日震汤江湖之玉面修罹?在下久仰之至……” 濮阳维不由连声惭愧,众人又寒喧一阵,始把臂入庄。原来那黑衣中年汉子,即是“断魂镖”秦骥,那年近花信的女子,正是他那犹是小姑独处的胞妹,“青蝶”秦柔柔! 众人入庄后,只见这“垂柳山庄”面积并不大,但布置得清雅幽静,假山荷池,水榭花亭,到处垂柳飘拂,绿油油一片充满了青春气息,端的是个幽静脱俗之地。 秦骥领看众人,行至一座名“听雨轩”的小楼前,肃容入内,庄友献上香茗后,各人便毫无拘东,海阔天空的畅谈起来,青蝶秦柔柔亦没有一丝世俗儿女之态,毫不娇柔做作,大方的与人尽情谈笑,但那双剪水双瞳,却不时飘向七煞剑吴南云身上。百曲奇险──风云变色──濮阳维人虽冷漠,心肝却是玲珑绝顶,岂有看他不出之理?不禁向吴南云作一会心微笑,笑得七煞剑那铁铮铮的的脸面泛起桃花,混身好不自在,幸好不多时庄丁摆桌开席,众人才停止谈话,纷纷入席,群豪皆是江湖好汉、武林侠义,全无虚伪做作那一套,大家肝胆相照,豪气干云,宾主之间,殷勤劝饮,气氛至为融治。 主人秦骥此刻举杯敬了各人一杯,然后说道:“久闻濮阳帮主功力绝世,今日一见,果然精华内蕴,神仪外宣,显证此言不虚,想昔年在下与贵帮黑水一绝孙堂主,曾有一面之缘,彼此说来,亦可不算外人,今夕乘此良宵,在下斗胆请濮阳帮主一显绝技,以开兄弟等眼界,万祈允诺,莫使在座各位失之交臂。”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久欲一睹濮阳维功力,闻言乃首先鼓掌赞同,秦柔柔欢声呼好,吴南云亦向濮阳维微微点头示意,状似催促。 濮阳维一见众意难辞,只得立身站起道: “在下乃徒得虚名浅学窜实足以登大雅之堂,今蒙列位如此抬爱,只得显丑了。” 他话声甫住,便将外单长衫脱去,露出一身月白色密扣紧身劲装来,翻手一提背后“修罗剑”,漫步走下台阶。 月光照映之下,濮阳维那一副潇洒姿容,更是显得丰神如玉,挺秀不群! 濮阳维先向厅内各人拱手一揖,目光闪处,见天井中植有两株半围粗细之大槐树,高约三丈有奇,枝上开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阵阵幽香,微微由晚风中传来…… 淮阳维身形蓦然闪动,脚下暗踏“金罗步”,那条白色影竟倏然左盘右旋,上掠下翻,形如鬼魅般飞也似地游走起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极淡白影,在月光下穿掠疾走,宛若流星,快捷的速度,使厅上这几位顶尖高手,也目迷神眩,惊骇不已! 倏然,那白色人影一声长啸,一道冷森森,而又寒气逼人的白色光华竟冲天而起,在空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绝快速,来往奔腾,活似一条白虹在半空游走一般,刹时剑气冲霄,如银河般倒挂飞瀑。此时,但见剑芒如电,不见人影,刚烈的剑气,刮得远在三丈之外的断魂镖秦骥等人的衣袂飘动不已! 厅上群豪,皆非庸手,淮阳维所展剑法之深奥奇玄、功力之卓绝诡异,那有看不出之理?尤其那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他心中忖道: 怪不得以吴南云如此高傲自负之人,亦甘心臣服,看来此子武功,已练达“以气驭剑”“还璞惊真”的高深玄境了! 他正在暗自思忖,却见空中豪光顿现,白影闪处,濮阳维身形已含笑立众人之前,他站定后,那衣袂带风之声始飒然而止,行动之快,端的无可比拟! 众人方自惊愕、迷惘中憬然醒悟,断魂镖秦骥首先大嚷道:“濮阳帮主,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今夕所演绝学,为秦骥生平所仅见,真可叹为观止了!” 秋月和尚也大笑道:“濮阳施主之盖世神功,的是冠绝天下,举世无双………”语尚未停,七煞剑吴南云已惊呼道:“啊!你们看,那槐树上的白花!”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适才一串串长在树上的白色小花,此时经晚风一吹,在似轻纱般的月色下,竟然飘荡而下”一时落英缤纷,五光十色,形成一片幽美的景象真是绮丽之极!原来此乃濮阳维在手演“修罗九绝式”时,以首招”长恨绵绵”一式,像流星闪电般之绝快速度,挥剑将槐树所结之串形花朵,齐根削断大半,待他演毕返厅后,吃晚风一拂,一串串的白色小花,便随风飘下。 要知道在如此快速的剑势中,劲道能拿捏得如此准确,且在众人不知不觉中,将所有细嫩而高矮不等的花萼,皆割断得恰到好处,其功力该是何等细巧,这除了剑术的奥妙外,尚须有精确的眼光及收发均匀的内劲! 众人一见这手功夫,不禁更加惊异,嗟叹,濮阳维却谦虚道: “雕虫小技,微不足道,诸兄过奖了。” 说完又转身向秦骧道:“在下无端损及贵庄花木,实属失礼,倘请秦庄主见谅。” 吴南云长笑一声道:“秦老弟素性豪迈,岂会为此区区小事挂怀?今夜濮阳帮主露这一手,直使在座各人自叹弗如。” 濮阳维不由连称不敢,各人笑语连连,又重新入席,席间,吴南云又将沿途经过及与濮阳维荒山较技之事,有声有色的描述了一番,听得各人暗暗咋舌不已! 吴南云此次至“垂柳山庄”,心中早有一番计较,目前又见各人对濮汤维十分钦佩,不由趁势开口道──“濮阳帮主自下山伊始,即代乃师关老前辈洗雪当年仇怨,更有重组冷云惊,振兴江湖之雄心,吴某承濮阳帮主看得起,已受聘加盟入帮,秦老弟与令妹,侠名满天下,如能与吴某同为本帮效力,岂不更佳,只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吴南云如此代作主张,濮阳维正合心意,他暗想,帮内正须如此人材,如断魂镖秦骥兄妹,能与自己联手,可使冷云帮增加不少实力。 ──他正以期待的神色望着二人时,不防身傍的笑面佛哇哇一声怪叫道: ──“好个七煞剑,你代濮阳帮主邀请秦施主兄妹入帮,却将洒家撇于一傍,莫非是看洒家这几手庄稼把式不中用吗?” ──吴南云闻言一怔,随即会意笑道:“吴某岂敢小视大师,只是大师乃六根清净、不惹凡尘之有道高僧,幻在下若是贸然相邀,以大师那闲云野鹤之飘然性倩,深恐不会应允。” 秋月和尚大怒道:“七煞剑啊,你休将洒家推许得如此清高绝俗,须知在世即是出世,谈空反被空迷,求静多为静缚,只问否心了了,又何妨与世同争?道理因人而悟,佛理因心而澄,红尘三千丈,洒家也须助人,以解众生魔障,你却知也不知?” 吴南云大笑道:“好!好!想不到大师尚有如此一套禅机,便算吴某失言如何?” 濮阳维却道: ──“大师如愿加盟敝帮,襄助在下一臂之力,敝帮上下当一体竭诚欢迎……” 断魂镖秦骥,此时已与胞妹商量妥当,他自己对濮阳维之钦仰自无庸异议,秦柔柔因心上人己加入冷云帮,现又亲自相邀,芳心之中,自更十二万分情愿,再则适才已见过濮阳维绝世武学,入帮后更可与心上人朝夕相处,岂有不愿之理?兄妹二人略一磋商,竟是同一心意,秦骥此时对濮阳维道: “秦某兄妹何能,竟蒙濮阳帮主青眼相加,秦某闯荡江湖牛生,以帮主如此少年英才,倘属首见,今后如能随侍帮主左右,自是无限希冀。” 笑面佛秋月举杯笑道:“如此好极今后吾等皆为冷云帮之一员,愿以此杯水酒,恭祝濮阳帮主福体康泰,本帮帮运昌隆,阿弥陀佛。”说罢首先仰首饮下,各人亦相互碰杯,一时厅内热情洋溢,豪气千秋。 濮阳维此刻忽然拍手,对各人道:“此次幸蒙列位加盟本帮,此乃本帮之幸,但现下各位尚未进坛插香盟誓,故而对在下称谓,请仍沿用近日称呼,在此以前,在下是万万承担不起帮主的称呼!” 各人闻言一阵推让,但濮阳维却坚持不肯,众人亦只好待正式入帮后,再改变称谓了!正在大家觥筹交错,蓦闻急骤步履声响,一个庄丁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气急败坏的俯在秦骥耳傍低语,只见秦骥面色倏然一变,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向各人说道:“适才据报,竟有江湖鼠辈,公然寻到在下家门挑衅,秦某倒要去瞻仰瞻仰。” 在座各人一听,不禁个个面上皆显出愤然之色,笑面佛秋月和尚,虽是出家人,然而火气却大,他第一个忍耐不住,哇哇一声大叫道:“好小子,胆敢如此目中无人!秦施主,走,咱们同去瞧瞧,看来人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言出口,各人皆自座中站起,由主人秦骥兄妹领头,鱼贯而出。 第10章 百曲奇险 风云变色 众人行至庄门前不远,已可见到“垂柳山庄”的庄丁十数人立于门内,手中握着刀、棒等武器,怒目逼视着三个麻衣高冠、面目狰狞的怪客。 秦骥一见那三人模样,心中不由悚然一惊,暗忖道:这凶名素着的陇西三鬼,如何会来此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与这陇西三鬼有什么瓜葛…… 此时,各庄丁一见庄主驾到,皆纷纷退至一傍,躬身为礼。秦骥微微颔首,对着那三个怪客拱手道:“陇西三友,别来无恙!今日寅夜驾临寒庄,未知有何见教?” 三人闻言,丑恶的面孔上,竟然毫无一丝表情,那位于上首的怪客,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阴侧侧的答道: “秦骥,真人面前,休说假话,你道如此装腔作势,便能搪塞过去么?” 秦骥闻言,面色不由一沉,冷然道:“袁古,秦某与你,素无恩怨可言,若阁下存心找事,那也容易,请划下道来,刀山剑林,秦某无不舍命奉陪!” 秦骥一言甫毕,三人中,那下首身量短小之怪客,倏然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狂笑,其声刺耳,恍如鬼魅。 那人笑完后,向秦骥叫道:“无知狂徒,老夫便叫你死得明白,三月前,于长安城中,尚记得却被你掌伤之人否?可怜我那师侄,归来后不及半月,便伤重而亡,这笔血债,今日必要你连本带利偿还!” 秦骥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三月前,自己赴长安贺一老友寿辰,归途时,见一三旬壮汉,正在殴打一老弱苦力,眼看再不住手,.那老人命就不保,自己好言相劝,却遭那汉子一顿讽言侮骂,大怒之下,便念然动手,那壮汉挨了自己一掌,震得口吐鲜血而遁,却不料竟与这江湖中恶名远播陇西三鬼有着牵连! 他一见对方连出恶言,咄咄逼人,气怒之下,正待翻脸,蓦然身侧一声冷幽幽的口音说道:“陇西三鬼,秦老弟对尔等三人,只是遵从江湖礼仪,不便失态罢了,尔等如此气尺高张,岂道是秦老弟怕了你们不成?今日我吴南云便第一个要秤秤你们份量!” 这陇西三鬼之中,那立于上首的,便是老大活鬼袁古。中间那人是老二阴毒鬼袁昭,身材矮小,立于下首的,即是老三夺命鬼袁恒! 三兄弟各有一身阴毒奇诡的功夫,且个个心黑手辣,纵横陇西一带,确也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令人发指之事,故而有“陇西三鬼”的名号……三人心性极为凶狠暴戾,凡事眦睚,赶尽杀绝,的是出名的难缠人物。 此时三鬼一听有人说话,不禁齐齐将三双怪眼瞪着发言之人,直到那人说出自己姓名,三人始骤然一惊! 老大袁古首先一声阴笑道:“我道是谁有此胆量,敢在我陇西三鬼面前说此狂言。原来竟是威名赫赫的七煞剑吴大侠……”言及此处,他已暗中将吴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想道:“这吴南云声名甚着,自己以前尚以为是江湖人士妄加推许,今日初见,其双目神光如电,举止沉稳凝练,果然不愧名家风度!”袁古两眼乱转,又将敌我双方势力估计了一番,复忖道:由自己敌断魂镖秦骥,老二袁昭战七煞吴南云,老二袁恒亦定能稳吃青蝶秦柔柔。他如意算盘始才打好,目光闪处,忽见秦骥等人背后三丈之外,一个白衣书生,正负着手与一个矮胖和尚在赏月谈心,神态悠闲,好似全然不将眼前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放在眼中。 袁古闯荡江湖大半生,阅历经验何等老到!他一见此情,便知那两人功力,亦必然不凡,如此一来,自己兄弟今夜来此寻仇,只怕大事不妙。 秦骥兄妹,及吴南云等人,见对方此刻面色阴晴不定,双眼乱转,各人只当对方是畏怯自己人多,吴南云遂一笑道:“陇西三鬼,尔等既知我名,今夜之战,吾等也决不占你三人便宜,可由你们先行指名索战,以一对一如何?” 珑西三鬼闻言,暗中微微松了口气,活鬼袁古却不愿失去面子,阴森森的答道: “如此甚好,但咱陇西三鬼却也不惧他人以众凌寡哩!” 他话才说完,阴毒鬼袁昭已厉声接道:“吴南云,人道你七煞剑法为武林一绝,今夜我袁老二却要拜识一番!”说罢一步跨出,探手人怀一拉,只见一条通体乌黑的蛇形兵刃,已经拔在手中! 此兵器长约五尺,鞭首作三角形,舌信外露如叉,精光四射,显然锐利异常,鞭身全为无数铁片鳞甲包就,若不是拉出时铿锵有声,贸然一见,活与一倏真蛇无异! 袁昭拔出此鞭后,左手轻托鞭头,凝目注视着七煞剑吴南云! 众人一见此奇异兵刃,皆暗中吃惊,唯吴南云见闻广博,一眼即瞧出,此兵器名日“乌金铁蛇鞭”,此鞭不入兵器谱中,普天之下,只有青海喀尔厄寺,哈伯大师一脉相传,闻说招数诡异莫测。 吴南云一见袁昭亮出“乌金铁蛇鞭”后,鼻中冷冷一笑,微一抬手,铮的一声轻响,“珠耀剑”已拔在手中,缓步而出,但见剑光闪闪,月光下更显得气度不凡。 阴毒鬼袁昭看到吴南云抽出佩剑,闷声不响的将手中铁鞭疾然一抖,风声锐厉中,竟笔直的点向吴南云咽喉,其出手之狠辣,端的不愧“阴毒鬼”三字! 吴南云见袁昭兵刃猝袭自己喉间,双目中寒光暴射,“珠曜剑”骤起,直刺敌鞭蛇首! 袁昭见状,手腕急挫,“乌金铁蛇鞭”呜的一声,缩后二尺!鞭头一翘,呼呼带风,又向吴南云胸膛及丹田扎去! 吴南云此时剑势一圈,极快的幻成两条银红,叮当两声响处,已迅疾无伦的将攻来敌式封出,吴南云经此数招,已暗暗觉出敌人功力,较之自己实差了一载! 倏然吴南云一声长啸起处,“珠耀剑”已如风展开,快如闪电,连连攻出八剑,袁昭左栏右架,竭力闪躲,方始一一躲过,他心中不由又惊又怒,嘿然一声,将其青海喀尔厄寺独传之“电彩轻法”如狂风暴雨般急使而出,快打猛攻,力求取得优势,但此时吴南云已抢制先机,渐占上风。 一倍观战的秦骥,此时对活鬼袁古一笑道,“袁老大,别人为了我们的事,正在拚死力斗,咱们正主儿岂能好闲观望?” 袁古阴阴一笑,道:“好极,老夫也手痒得紧……” 一言甫罢,他已自腰间解下一串兵刃来,原来竟是四支尺许长短,上凿小孔的钢捧,每棒顶端皆以小铁环相连,与三截棍相似,不过他却多出一截,且又为纯精钢铁打成,更较三截棍霸道。 断魂镖秦骥,素来不使兵器,此时一拍双手,道:“袁老大,赐招吧!” 袁古一见对方双手空空,状似欲与自己赤手而搏,不由怒哼一声,厉喝道:“姓秦的,你不亮兵刃,是自寻死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话声一住,手中四截钢俸倏起,带着一片呜鸣怪声,向秦骥当头劈下! 秦骧一见袁古兵器临头,脚下急闪,“幻魔隐身法”已自施展开来,袁古一棒挥下,只觉人影一幌,敌人已踪迹不见,他吃惊之下,四截钢棒急收,鸣的一声,又同身侧击出,变招之快,亦足惊人! 秦骥正闪至敌人身傍,呼声风响中,袁古兵刃又似条怪蟒般疾挥而至!秦骥口中不由喝声:“好手法!”一式“龙行飞步”,人已斜斜掠出——他脚尖一沾地,又陡的窜了起来,果然,袁古兵刃已砰然一声,击在他方才落脚之处! 泥土四溅中,秦骥长笑一声,双掌疾出,一式“巨灵移山”猛击袁古双肩,掌中暗含红砂掌力,端的声势惊人! 袁古蓦觉一阵劲风击向背后,右脚疾然一旋,左掌硬硬封出! 只见二人掌势相抵,“劈啪”一声巨响,活鬼袁古已被震出五步!秦骥也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始飘然落下! 袁古以单掌硬敌秦骥凌空下击之势,自然比较吃亏,一条左臂已痛得彷佛裂散一般,而秦骥也双掌发麻,二人心中皆不由火高万丈,各自暴叱一声又翻翻滚滚杀成一团。 四人分做两对激斗,风声罡烈,人影纵横,时闻怒叱连连,及兵刃相击之声,真是好一场龙争虎斗!夺命鬼袁恒,焦急的看着自己两位兄长与敌相斗,不出越看越是心寒,他已瞧出自己二哥袁昭,此时手中“乌金铁蛇鞭”,虽仗着那套青海绝学“电彩鞭法”强自支撑,但看情形,已是难以持久。 老大袁古与断魂镖秦骥,虽说目前一时尚不分轩轾,但人家驰名江湖之”断魂镖”尚未用出。袁恒越想越不妙,心中倏然闪过一丝恶念,只见他竟缓缓移向袁昭与吴南云厮杀的那面。白衣书生,此时竟转过身来,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夺命鬼袁恒悚然一惊,那伸入怀中之手,只得又讪讪的缩回。 他怒视了这白衣书生一眼,又忖道:“这年青穷酸,必是偶然回头瞧见,否则,他听觉岂有如此敏锐?”夺命鬼衰恒的一只右手悄悄伸入怀中,方触到那阴毒无比的“千茫球”时,蓦然,那适才背向自己的!”衰恒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将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少年文士,人虽生得俊美,双目却与常人无异,举止上,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功候来。 袁恒肚中一声冷笑,便想指名索战!其实,他何曾知晓,对面这俊俏书生,功力之深奥,早已达到“还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袁恒此时怒火蒙心,也不想想对方如何能在双方的激斗声中,不早不迟,恰在自己要动邪念之时,及时回头,这份内家功力岂同小可! 他此时一指那白衣书生道:“兀那酸丁,来!来!来!咱们也别闲著作壁上观,待大爷趁早送你上路!” 那白衣书生,正是玉面修罗濮阳维!他闻言之下,傲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正想打发你这废料。 袁恒闻言之下,好似火上加油,大喝道:“酸丁住嘴,咱倒要瞧瞧是谁打发谁!”语声一停,他倏然双掌疾推,一般如潮掌风,已似排山倒海般向濮阳维袭到! 濮阳维身躯踏前一步,仅出单掌,迎向对方攻来之势,他掌心微缩,待到袁恒掌风击至身前三尺,始将掌势发出,刹时一片炙热之气亦泅涌而起!声威之大,竟不在袁恒双掌之下! 袁恒见状,不觉心中一震,方知自己走了眼,口中顿时嘿声吐气,拍出之掌,用足十成功力,竟极其怪异的向内一圈一合,同时闪电般将右手中指疾弹而出! 这门功夫,在陇西三鬼中,仅袁恒一人练就,谓之“百潜鬼指”,专于敌人不防中,予以暗算,每收奇效。 濮阳维着觉袁恒掌力,竟在他一圈一台中骤然加重一倍,他正待运力硬封,倏觉一缕尖锐指风,竟无声无息的挟在敌人如山劲气中,疾然袭到! 濮阳维此时待闪已自不及,他暗中急运“金罗步”,身形幌处,宛如鬼魅般转出五步以外!但闻“喀嚓”一声暴响,他背后一株若碗口大小之柳树,竟吃此缕指风,齐腰击断,袁恒这一掌功劲之强,可以想见! 濮阳维勃然大怒,双掌虚按,人却宛似一只极大老鹰般,呼然拔起,急扑袁恒。 袁恒一见自己的“百潜鬼指”,竟未能暗中伤得敌人,便已知不妙,方要运功拒敌,猝觉对方身形下扑时,那股罡烈功风,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大惊之下,身子疾然一式“海燕掠波”,倒穿而出! 此刻,濮阳维正自空中扑落,一见袁恒身形后窜,他双掌骤出,一股如巨浪似的炙热掌力,已向袁恒逼去,饶他退得快速,也被震出丈外之遥! 待到袁恒跄踉落地时,那张青渗渗的丑脸上,已是血筋暴显,双目箕张如铃,加上一头散乱的鬓发,更是显得恍如厉鬼! 在一傍与吴南云拚斗的阴毒鬼袁昭,骤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自己亦是自身难保,手中“乌金铁蛇鞭”疾展“彩虹映天”,“百步流失”,“湖光彩影”连环三招,将吴南云逼得稍稍一退,袁昭己身形急掠,手中鞭抖得笔直,点向濮阳维背后“心脊穴”,来势之快,恍如闪电! 濮阳维猝觉飒然风响,便知有敌背后偷袭,他身形不由不动,猛然长吸一口真气,竟丝毫不藉外力,彷佛羽毛般,飘出丈许之外。 袁恒却趁此瞬息之际,急急运功谓息。 濮阳维身形飘出后,双臂猝然一抖,人在空中一个迂回,似电闪般直扑偷鞭他的袁昭!袁昭见势大喝一声,“乌金铁蛇鞭”急挥,带着呜鸣怪响,猛戳濮阳维前胸“幽门穴”!濮阳维身形绝不闪躲,仍照原势扑下,眼看来鞭快要点上,忽见濮阳维双脚连向空中疾转数次,人在半空,却呼声折了一个方向,旋到袁昭右侧! 原来,濮阳维竟在日常默思中,已将那妙绝天下的“金罗步”中数式,融入身法之内!袁昭眼看一鞭点空,惊骇之下,便待撤身换式,那知他身形尚未及移动,骤觉手腕一紧,竟吃敌人牢牢抓住!他正待运力挣扎,濮阳维已向他左肩“府台穴”虚虚一点,袁昭顿觉一阵晕眩,便咕通倒在地下! 濮阳维反扑袁昭,同时腾跃,迂回、出手,皆是快似流星,一气呵成,乾净俐落之至!此时,在一傍观战的七煞剑吴南云,按剑向濮阳维微微一笑,他却并未趁袁昭倒地之时,骤施杀手,的是一代名家风度──夺命鬼袁恒,此际调息甫毕,忽见自己老二,已被那白衣书生点倒,这一惊非同小可,探怀急摸出二枚“千茫球”来,闷声不酱的向濮阳维、吴南云二人所立之处发出!濮阳维正待返身,闪目间,二枚银光闪闪的拳大钢球,已带看呼呼风声急袭而至! 濮阳维一声长笑,挥掌劈去! 蓦的,吴南云大呼一声:“使不得!”身形急掠,已挡在濮阳维身前。 此刻,濮阳维掌缘已将沾至飞来钢球,他骤然闻言之下,猛力一抖手腕,竟硬生生闪至一傍!但那二枚钢球,却于此际“当”的一声,自行相撞!只见空中刹时闪开一蓬银雨针芒,笼罩范围之广,竟扩达两丈! 濮阳维急呼一声:“退!”,自己反而掩向吴南云身前,吴南云此时身形急掠,却已稍慢一步。濮阳维倏军“六弥真气”,混身上下,顿时如罩钢壁!右掌却闪电般在吴南云脚底用力一托,二人始恰恰躲过这漫天针雨! 倒霉的却是那躺在地下,已被濮阳维点中穴道的阴毒鬼袁昭,竟吃他兄弟的歹毒暗器钉得满满一身,连哼也没哼一声,便自一命呜呼!陇西三鬼中,那正在力战秦骥的活袁古,骤见自己二弟已经陨命,痛心之下,不禁狂吼连声,目眦皆裂! 正值他心神一分之际,秦骥倏然一招“天外惊鸿”,击在袁古左肩!袁古大叫一声,踉跄退出三步!手抚左肩,面色发紫…… 倏然,他仰首一阵狂笑,右手猛挥,那四截钢棒竟蓦然散开,化为四条乌光,呼啸而出,所挟劲道之强,即如秦骥此等高手,也不敢撄其正锋…… 秦骥此刻已知对方左肩骨尽碎,但这困虎反噬之势,却也不可轻视!身形暴长,人已拔升三丈,可怜的却是他身后站立的四名庄丁,在连声惨号中,已被这四截散开之钢棒,活生生钉死地下!个个瞪目裂嘴,穿肚洞肠,鲜血横溢满地,惨不忍睹…… 袁古一见自己的出手兵器,并未奏功,而老二袁昭已死非命……老三袁恒又已披头散发的在与吴南云拚死困斗……但觉胸中混浊如雾,隐约间,兄,弟三人平日相处的深情,如走马灯般的一幕幕在他心海中掠过,袁古那皱纹密布的面孔,显得呆滞而凄厉,他双手孪痉的弯曲着,喉头不时响着呼噜之声…… 蓦然,他那一对阴如鬼魂的眼睛,牢牢的钉在那已自空中落下的秦骥身上,双脚缓缓移动,一步步的向秦骥走去…… 濮阳维、秋月和尚、秦柔柔诸人,皆不由微带惊异,屏息戒备……空气顿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好似一张拉得大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这时,各人心头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但江湖上最重信义,一诺千金,当时言明以一对一,若不至秦骥生死关头,任谁也不能贸然相助,否则,非但日后传将出去,会吃江湖中人耻笑,即秦骥本人也会因此而声誉扫地! 秦骥亦非泛泛之辈,此际安有看不出形态严重之理?他心知活鬼袁古,此刻必有厉害煞着出手……只见秦骥早已凝神静气,目不转瞬的注视对方,双掌微提,十指轻翠,其名震四海的断魂镖蓄势待发! 倏然,袁古仰首向天,发出阵阵凄厉狂笑,笑声悲愤欲绝,状似呜咽………其中竟含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使各人本能的感触到,这彷佛是一头困虎垂死时,所发出最蓄蕴的怒吼,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凄然与激忿…… 正在与七煞剑吴南云拚斗的袁恒,骤闻这惨笑之声,不由疾然跳出圈外,骇然叫道:“大哥,万莫如此……大哥……”语尚未住,只见袁古头也不回,就在他笑声甫止之时,双手急抬,那十只手指,此刻竟忽变为紫红之色,较平时暴粗两倍有余! 袁古口中厉叱一声,十指尖端竟猝然射出十缕血箭,向秦骥电射而至!一傍站立的濮阳维骤见之下,脑中如电般想起一件事来,他急急暴喝一声,双掌猛推,赤煞掌力已如山涌出! 秦骥蓦觉眼前红光掠至,遂不加思索的双掌齐挥,其独门“百虹溅血”之断魂镖手法也自发出! 刹时,眼前血光迸现,银虹闪闪,只听得活鬼惨厉的呼号及秦骥嘶声叱喝。场中霎时人影闪闪,尚挟有青蝶秦柔柔的悲叫……待到一切静止,只见陇西三鬼之首,活鬼袁古仍然挺立地上,一双满布血丝的三角怪眼,瞪得如铜铃也似,脸上肌肉却扭曲成一种极为狰狞恐怖之状……,他胸前赫然并排插着二十六只长约三寸,银色黑穗的钢镖,只只深嵌到底,显然已是返魂乏术了…… 断魂镖秦骥,也满身浴血,面色苍白的被两名庄丁扶着,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濮阳维此刻立于秦骥之侧,目光冷削的瞧着,那正自地上蹒跚起立的夺命鬼袁恒! 原来,袁古眼见己方大势已去,自己二弟已毙命,半生英名,也付诸流水,悲恨之下,竟决心与敌同殉,他想到自己兄弟三人,今日可说全是毁于断魂镖秦骥手中,不禁将一腔怒火,完全倾注在秦骥身上…… 袁古决心既定,遂藉狂笑之声,将全身精血,集聚于双手十指之上,欲冲破指端,射死秦骥。这手邪门功夫,极为阴毒诡异,称为“幽冥血矢”。是一种甚难躲避的与敌同殉之怪异武技……但因须将全身精血逼于十指中射出,此功施后,即全身血枯力竭,自己亦不能活命。 袁古猝然发出此“幽冥血矢”时,濮阳维已自看出厉害,但已不及出声示警,只得全力挥出两掌,赤煞掌力威势虽大,但也仅将十股血箭挡出九股,仍有一道血箭在秦骧断魂镖出手之后,向秦骧电射而至! 秦骥一生经过无数次大小阵仗,历尽沧桑,临此危境,毫不慌张,“幻魔隐身法”疾旋——但竟仅能避过胸前要害,左肩仍被穿透!而袁古漫说此擦已功力尽失,命在旦夕,即使他仍如平时,只怕也难以躲过这“百虹溅血”二十六只独门断魂镖手法! 故而袁古惨号一声后,全身已皆遭断魂镖钉满,他一生残毒,死时却也挺立不倒,暴戾倔强之气,可至谓至极了。 夺命鬼袁恒,蓦闻大哥狂笑嘶起,便知不妙,兄弟至情,使他顿时跳出圈外,高声劝止,他见袁古不理,心中一阵惨痛,知道一定完了……悲愤之下,在秦骥负创之刹那间,跃身向前,挥掌急劈! 濮阳维一掌挥出后,见秦骥仍然受伤,大急之下抢身扑上,却恰好与袁恒扑来之势接上,他一见袁恒竟欲乘人之危,心中暴怒,双掌疾出,竟将那素有恶名的夺命鬼当场震得翻倒地下…… 场中此时一片沉寂,仅微微传出秦柔柔低泣之声,濮阳维上前验视秦骥之伤,只见他左半身已全然被鲜血浸透,濮阳维出手如风,疾点其左肩“青灵”“小海”两穴,止住流血,再将师门独传之“玉璞丸”塞入秦骥嘴内,待到撕开衣衫,一见伤口,众人不由连连皱眉,只见秦骥左肩近胸之处,约有一酒杯大小之血洞,伤口血肉模糊,皮肉翻出,深不见底,显然受创极重…… 此时,秋月和尚掠步上前,一拍秦骥“天柱穴”,使其不能运力,始转身对各人道:“先将秦施主送入内厅暂息,吾等且将目前善后办妥再说。” 淮阳维回头一看,只见陇西三鬼硕果仅存的夺命鬼袁恒,正呆呆的跪在他两位兄长之前,凄然无语…… 濮阳维上前两步,冷然说道:“袁恒,现事已至此,你尚有什么话说?” 袁恒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出一股怨毒之色,嘶声道:“今日各位之赐,陇西三鬼刻骨铭心!……”言及此处他狂笑一声,又道:“吾等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我袁恒若是不死,有生之日,必一一报答各位……”说完,他上前将袁古、袁昭尸身,一手一个挟在胁下,便待离去! 刚走两步,又徐徐回身,双目注视濮阳维,阴沉沉问道:“阁下大名可否示告?”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在下淮阳维,袁恒,你记住了。” 袁恒神色一怔,随即头也不回的如飞而去。 秋月和尚这时高宣一声佛号。连称善哉,吴南云面色沉凝的向秋月道:“大和尚,莫先发侧隐之心,倒是我那秦老弟伤势如何?能否救得?真是使人不能解怀……” 各人闻言,遂也不再多谈,急往秦骥住室行去。 三人行经一片竹林之后,一条雅致的碎石小径,便呈现眼前,小径直通一栋小巧阁楼之前,植满奇花异草,红蓼白苹,极点其中,真个幽雅的紧。 楼前琉璃灯下,站着两个庄丁,一见各人行至,连忙躬身唱诺:领头的吴南云急问道:“庄主伤势如何?现在已否清醒?” 其中一个答道:“庄主始才已自醒转,但……但好似甚为痛苦……吴南云闻言忙道:“快快带路!” 三人随着领路庄丁,经过外厅,直到东厢一间精室前停住,吴南云未等及传报,即伸手掀帘而入。各人入内后,只见始才尚生龙活虎般的秦骥,此时已面无血色,精神萎顿的卧在床上,其妹秦柔柔,正立在床边为其裹被……秦骥见三人进来,面上微露一丝苦笑,哑声道:“各位请自便,恕秦某失礼了。” 吴南云上前细细一瞧,见秦骥伤处已包扎妥当,不由回头对秋月和尚说道:“大和尚,你素精医道,秦老弟受这“幽冥血矢”之伤,不知可有药物救得?” 秋月和尚闻言,两道浓眉一皱,低头沉吟起来…… 每个人面孔上,都显露出一种焦虑而盼切的神色,显然的,不希望大和尚说出来的,是一句绝望的话。过了片刻,秋月和尚一拍脑袋,呵呵大笑道:“啊哈,贫僧险些忘了,闻说这‘幽冥血矢’,乃施出此功之人,全身精力所聚,一经击中了人,便四散渗入人体各部机能,使其破坏无遗。” 秋月和尚言及此处,各人一颗始才放下的心,又不禁提到了喉边,大和尚一清嗓子:又续道:“秦施主万幸于那袁古发出“幽冥血矢”时,躲开要害之处,又经濮阳施主闭住穴道,故而身中此功之毒不多,但时日一久,若是毒性蔓延开来,却极为可虑。” 秋月和尚眼看着各人那一对对焦急不耐的眸子,迫切的在催促自己快讲,他才悟到说了不少闲话,因而忙道:“贪僧听得传闻,此庄左后之“百曲山”中,有一窄谷,名日‘十二拐’,其中窜有一毒绝天下之“金冠蛇王”,若能擒得,以其胆合药服下,秦施主之伤,必可医治无妨!” 秦柔柔此刻急急插嘴道:“大师,事下宜迟,咱们天亮后就去围捉……。” 秦群闻言横扫了妹妹一眼,责道:“各位为了我们兄妹,已劳顿一夜,为兄伤势,尚能支撑一时,岂可再麻烦各位……。” 秦骥始说到此处,濮阳维等已齐道不妨,尤其吴南云更是不悦,哼道:“秦老弟,你我相交二十年,情逾手足,若你连这点小事皆要推让坚持,那老哥哥就即刻拍拍屁股走路……。” 秦骥眼见各人对自已如此关切,不由感激异常道:“既然各位对秦某如此爱护,表某只有心领了。” 秋月和尚大笑道:“对了,这才够英雄本色!” 室中各人,眼看天已微现曙色,都索性不睡,好在各人都是内家高手,也算不得什么,齐皆在坐椅上运功调息起来。 不多时,庄丁已自端上洗嗽用具及早餐,各人草草用毕,便准备即刻出发。 秋月和尚嘱人取来所携包裹,打开后,自内取出三件东西,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只色作乳白、晶莹凝润的尺许长的竹筒,一块黑色丝巾,及一粒龙眼大小、色作褐黄的珠丸,秋月和尚道:“这竹筒乃盛此‘金冠蛇王’之用,此竹为大雪山千载冰崖所产,百年始长一节,名曰:‘寒竹’,具有克制天下毒物之功!”他又一指那方黑色丝巾道:“此为‘乌丝帕’,质轫而坚,不畏刀斧,如用这已有百年之久的“雄精丸’涂于其上,覆蛇即可使其全身瘫痪,俯首就擒……。” 秋月和尚说完后,即收好各物,与众人走了出来,他边走边道:“此‘金冠蛇王’毒绝天下,各位武功虽高,捕捉此蛇时,仍须谨慎小心,否则一旦让此蛇溜走,却是不妙哩!”,各人应诺,遂相偕出庄而去!百曲山,位于“垂柳山庄”之左后二十里处,山势不高,全系悬崖削壁,形势极为险恶,羊肠小道曲折重重,畸岖难行,因而得有“百曲”之名,而秋月和尚所要搏捉的“金冠蛇王”,却在此山之顶,名曰“十二拐”的窄谷中口各人策马急奔,不到一个时辰,已来至“百曲山”下,只见山努奇陡,蜿蜒如带,果然好一片险恶之处。 濮阳维、秋月和尚、吴南云、秦柔柔等纷纷下马,由秋月和尚在前领路,四条身影如风般向山顶奔驰而去。不一刻,四人已来到山端,休看此山不高,却见绝涧处处,怪石遍布,十分难行,濮阳维、吴南云二人虽不觉如何,秋月和尚及秦柔柔此等高人,也不由鬓角鼻洼微微见汗! 各人稍稍休憩了一会,秋月和尚在四处观望一番,指出脚前不远的一处凹谷轻道: “各位注意了,那条陷入之窄谷,想即是‘十二拐’,传闻中的‘金冠蛇王’即匿藏谷中,稍停下手时,不论如何万万不可用手捕捉,以防剧毒渗身………如给这畜牲咬上一口,即便无药可救!”大和尚语声一住,自己已首先向那窄谷纵身跃去…… 四人进入这窄谷后,鼻中竟闻着一股微带腥味的香气,且阳光被谷顶突出之崖石所遮,谷内黯淡无光,各人不由更加小心翼翼,蹑足向前摸去,不知七弯八拐了多少次,前行的秋月和尚忽然停步不前,仔细的在四周察看了起来。 后面的秦柔柔见状,忍不住张口问道:“大师,你莫非已看见……” 秋月和尚一听有人讲话,急忙回头摇手,示意噤声,又跟看折进另一个岔口去。 三人鱼贯跟人后,已看出这岔道较前行之路广阔,约有两丈方圆,在一面光滑如玉的石壁上,竟有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石洞:洞口长满丛丛色泽乌紫的藤草,阵阵腥味,由洞内传出……秋月和尚回头低声对三人道:“看来这‘金冠蛇王’,必在这壁洞之中,各位请准备妥当,贫僧这就去引它出来!” 三人轻轻点头,分开站好,濮阳维却紧随着秋月和尚行去。大和尚心中明白,这年青侠士是怕自己万一应付不及,可及时对自己援手,他不由回头向濮阳维感激的一笑……──此时,各人都是屏息静气,空气显得沉闷而呆滞……静默中,秋月和尚缓步行至洞前,只见他嘴层嘬起,竟倏然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哨声来! 尖长的哨声历久不歇,半盏热茶以后,已可听到石洞中传出一阵很轻微的蟋嗦之声来!蓦的,一个三角形的金色怪头,已自石洞中伸出,只见这颗怪头大如拳头,在那细小如豆的红色蛇目之上,却形成一扇半弧形的金色肉冠! 此刻它双腮一缩一鼓,竟发出阵阵“呱呱”的叫声来,其声宛似儿啼,令人听到,混身直起溪皮……秋月和尚口中一声暴喝,身形猝然后掠——果然,那凶残绝毒的“金冠蛇王”,竟呱的一声随形射出! 各人此时,才看清楚这使人惊惧的金冠蛇王全形!只见它全身粗若儿臂,身长几逾两丈,混身为金色鳞片,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显得既狰狞,又恐怖……最奇的,却是它身下已微微生出四爪,行动中,更是抉捷如风! 金冠蛇王来势快极,只见摇影一闪,已逼至秋月和尚身后。大和尚倏然身子一缩,双腿疾曲,“哗啦”一盘,已缩短了一大节!他那矮得令人发噱的身躯,竟如电般闪了开去,手一晃,已握了块黑色光润的丝巾,那金冠蛇王似甚惧黑色丝巾,一声怪嚎,在空中一折身,竟带着一阵腥风,向一傍不远的濮阳维咬去。蛇口杠信陡伸,利齿森森,好不惊人!濮阳维心忖:好个恶毒畜生。手却不慢,他右手食指疾弹,“唰”的一声,一缕尖锐劲风,直向蛇头袭去! 那金冠蛇王灵巧已极,三角怪头一低,竟吃它闪躲开去,来势不变的仍疾扑而至! 濮阳维冷然一哼,脚下暗踏“金罗步”,身形快如飘风,呼声闪开,那蛇正好由他左侧窜过。濮阳维出手如电,十指疾弹,金冠蛇王虽然灵捷,却也不能完全躲过这全由内家功力发出的“指弹十柱”之武林绝学。 转瞬间,竟吃十缕锐风点中,最右的一股射中尾部!那金冠蛇王“呱呱”一声凄厉锐叫,两丈来长的蛇身,已拍哒一声堕落地下。 却见它在地下一个翻滚,竟不再袭敌,蛇身快速的盘成一个圆形蛇阵,蛇头昂然自内伸出,身上金色鳞片,此刻已勃然竖直,池信闪缩,虎虎生风,端的惊人之极! 秋月和尚一声长笑,人又飒然扑上,“乌丝帕”急罩蛇首,那金冠蛇王此时却不躲闪,双腮一吸一鼓,竟呼的喷出一口淡红色烟雾来,内中尚挟有丝丝金线。 秋月和尚见状大惊,足踵用力一撑,陡的倒穿而回!口中大叫道:“各位小心,想不到这孽畜已练有内丹!口中尚能喷毒!” 一傍掠阵的秦柔柔,看见各人与那金冠蛇王恶斗,早觉手痒,此时也不说话,娇叱一声,手中长剑如电,唰、唰、唰,一连三剑,迳自刺向蛇身! 金冠蛇王一见有物袭来,竟动也不动,待到剑尖刺上,却闻得“噗”的一声,如此锋利的青钢剑,竟连怪蛇一片磷皮都未划破,秦柔柔力道不好,那金冠蛇主已呱呱连叫,蛇身疾展,腥风起处,呼的向秦柔柔扑去! 秦柔柔一声惊呼,一个──娇躯,已连连贴地翻滚出去,那金冠蛇王却凶残得紧,蛇首在空中一折,向秦柔柔呱的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来。 眼看秦柔柔已危在旦夕,那离得最近的七煞剑吴南云,大呼一声,身形急扑而至,双掌猛挥,一片掌风汹涌而出,击得那蓬毒雾如丝般消散,但那金冠蛇王身在空中一转,四足连划,凌空滑行般,唰的又向尚在地下的秦柔柔大腿咬去。 吴南云此际身子尚在空中,救援已自不及,而秋月和尚正在举步——倏然夙声起处,一条极淡白影一闪,那奇险异常,千钧一发的秦柔柔,竟被人挟肩拉了出去。 各人冷汗涔涔中,定神一看,原来救走秦柔柔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清洒倜傥,武功深奥莫测的濮阳维。 金冠蛇王一扑不中后,已知厉害,竟又依样葫芦的围成原先那个蛇阵! 此刻,青蝶秦柔柔惊魂甫定,一见救自己逃出蛇口的,竟是濮阳维,不由心中感激的一笑,轻道:谢谢你了,濮阳公子……” 濮阳维淡然一笑,却向那此刻已到身边的吴南云道:“吴兄,秦姑娘你可得好生看护着,否则,只怕你日后……” 吴南云闻言一怔,随却会意笑道……“兄弟,休得取笑愚兄……” 秦柔柔不禁羞得将一只小蛮靴直跺!嗔道:“濮阳公子,你再如此,我不来了。” 三人正在讲话,蓦然听得秋月和尚大叫道:“喂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到还有心说笑!” 濮阳维闻言,向二人一眨眼,身形掠处,已到秋月和尚身侧,笑道:“此蛇端的难捕,大师莫非已筹定治它之法?” 秋月和尚正全神戒备,摇头道:“想不到这畜生已达如此火候,倒是辣手得很!” 濮阳维一见那金冠蛇王,此刻豆眼圆睁,一瞬不瞬的注视这边,心中一动,顿时想出一个方法来,一闪身,已到达那蛇阵之傍,金冠蛇王倏见有人窜来,又是呱的一声,满口毒雾,弥漫而出,濮阳维长啸一声,已如鬼魅般晃开,身形随即闪电般在那蛇阵四周疾转起来。 金冠蛇王那颗怪头,也不停的随着濮阳维身形转动,不及一盏热茶时分,各人已可看出那金冠蛇王之怪头,已是转动迟滞无力,远不如初时之灵活凌厉。 那怪蛇想亦是见努不佳:此刻蛇身疾舒,欲待逃窜。濮阳维此刻暴叱一声,单掌虚虚一吸,那奇毒怪蛇竟吃他以“凌空摄物”之内家至高劲力,斗然拉得离地三尺!濮阳维此刻蓦地吐气开声,手心一登,那两丈长短的蛇身,又砰然一声被匝翻于地! 秋月和尚见状大喜,脚下更不怠慢,手中“乌丝帕”闪落,纵身将蛇首罩个正着!只见那金冠蛇王呼出一阵惨厉之声,全身颤动了一刻,便寂然卧地不动。 濮阳维诧问道:“大和尚,这孽畜死了不成?” 秋月大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天下绝毒之物,岂会如此容易便死?它此刻只是受那‘雄精丸’之气所制,一时昏死过去罢了……” 吴南云亦偕秦柔柔相继过来,二人见此怪蛇已静卧不动,不由咋舌道:“好厉害的畜生,今天如不是濮阳兄弟在此,想尽办法,只怕咱们三人也收拾不下这项怪物,恐怕还要为其所害哩!” 秦柔柔闭目一看,这金冠蛇王如此粗长,而秋月和尚带来装蛇的“寒竹筒”,仅不过尺许长短,不知如何方能装入?正自猜疑间,却见秋月和尚极小心的以“乌丝帕”垫手,握住那金冠蛇王七寸要害之上,却要吴南云执着“寒竹筒”,首先将蛇头放入,只见那本来较筒尚大出些许的三角怪头,一挨着筒缘,竟全身战栗不止,而且,更奇异的竟是全身逐渐缩小……那颗蛇头已毫不费事的滑了进去,未几,那粗长的蛇身,也缩小得不及一尺长短,竟恰好塞入筒内。 秋月和尚将筒盖旋紧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吾等也可下山了……。”各人抬头一看,此刻日已中天,劳顿半日,不禁皆肌肠辘辘,大唱空城,四人略一整身,齐齐展开步法,如飞疾掠而下…… 回程,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笑口常开,他骑在马上向三人道:“金冠蛇王幸而补得,秦施主伤势必可无虑……” 秦柔柔微微用手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转头向秋月和尚问道:’大师傅,这金冠蛇王如此粗长的蛇身,为何一触这……寒竹筒,即会如此缩小?” 秋月和尚笑道:“贫僧这寒竹筒得之匪易,当年千辛万苦,才在大雪山一处奇险冰崖下,寻得此株尺许长之寒竹,此竹内奇寒,层面且带有一种名日”玄冰缩骨霜”的异物,功能克制天下各种绝毒蛇虫,且能使其缩小至如此筒一般,贫僧得此寒竹之助,不知扑捉了多少奇虫毒蛇哩!” 吴南云一傍插口道:“大和尚,这怪幼除了其胆可合医治内外伤圣药外,是否尚有其他用途?” 秋月和尚答道:“吴施主说对了……此金冠蛇王之胆不但可治愈任何内外创伤,其鳞皮硬如钢石,亦可缝制防身背心小衣,非但可挡强弩利刃,且能防御内家掌力……”言及此处,微微一停,又笑道:“好虚尚不止此哩,这畜生竟出乎贫僧意料之外,已练成内丹……此丹为晶绿之色,置于身上,可收冬暖夏凉.清心寡欲之功……” 濮阳维此刻突然问道:“大和尚,依在下看来,这内丹彷佛是藏在此毒蛇头顶金冠之内。” 秋月和尚闻言,不禁称赞道:“濮阳施主好眼力,此内丹确是藏于它的肉冠之中!” 各人一路谈笑,不觉已来至“垂柳山庄”,自有庄丁前来接马侍候,摆席庆功…… 时光是永远不停留的,也是永远不回头的,十日光阴,又是弹指即过了……… 断魂镖秦骥,已服下金冠蛇王之胆合成之灵药三颗,生命已可无虞,但秋月大师察看伤势,知道这“幽冥血矢”之毒非同小可,不到三个月,决不能随意运功或使力,因此,秦骥尚得再在床上休养三月……而他们同去皖北淮阳山,加盟冷云帮的时间也只好随之延长…… 吴南云与秦柔柔整日形影不离,情谊与日俱增…… 濮阳维却是孤单的。闲时,他或到秦骥房中探视一会,或与秋月和尚走两局棋……但极少品那只珍贵的寒玉箫。 各人对他,像是天神般的敬佩,又像是对自己小弟弟似的爱护,濮阳维似乎懂得太多了,他那明彻澄朗的双眸,包含着太多的抑郁与冷漠…… 这天,已是他们自百曲山回来的第十五天了,濮阳维身着一袭白衫,飘逸的来至秦骥房中,二人闲谈了一刻,濮阳维突然对秦骥说道:“秦兄,愚弟至贵庄已有半月,蒙吾兄赤诚招待,又慨允加盟敝帮,兄兄弟感激之至,但在下尚有些许俗事未了,今日特来暂时辞行,两月后再转回贵庄,与兄等同赴皖北……” 秦骥闻言,猛自榻上坐起,惊问道:“濮阳兄,你……为何不待秦骥伤愈,便要先行?是否兄弟我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若有,也请看在秦骥负伤在身,万万包涵一些。” 濮阳维急忙将秦骥扶好,婉言道:“秦兄切莫误解,小弟决无此意……秦兄待弟如此高恩厚谊,小弟图报尚恕不及,岂有不满之理!”说罢,便将他近日心事,对秦骥说出……: 原来就是濮阳维过去悲惨的遭遇,他从那“括皮严二”如何生生剥夺他幼时的幸福,以及他唯一的义仆朱福又如何纵火自焚的惨局。 他一口气说完,连秦骥如此历尽沧桑、修深深厚之人,也不禁满面现出悲愤之色。 濮阳维又道:“自蒙恩师破格收录门墙,小弟不敢一刻稍忘敝帮重建大任,及师门如海深仇,更忘不了福伯对小弟的照护之情,与不白之冤……:……愚弟此刻别去,一则是祭扫双亲芦墓,二则却是寻那‘括皮严二’及那些仗势凌人的族人……那时……”濮阳维言及此处,却不再讲下去,但秦骥却可自他说“那时”两牢时,只目所含蕴的煞气中,清楚的知道他话中含有令人战栗的气息……──濮阳维又与秦骥谈了一阵,双方约好了两月后赶回,同赴皖北淮阳山,正式加盟冷云帮。濮阳维托奏骥代他向秦柔柔、吴南云、及秋月和尚等人辞行,为的是别日不长,更免得众人又是一番挽留……官驿大道上,景色宜人,微风艳冶如笑,群山着翠欲滴……而濮阳维,这年青俊逸的侠士,心中却有着丝丝莫名的忧郁…… 地上,印着他硕长而削瘦的身影,策马踽踽独行,这,又何尝不是代表着那落寞与孤独的心绪,又何尝不是影射着他那孤傲不屈的侠士魂? 行行复行行,又是一抹夕阳,数点归鸦的时分了,晚霞虽好,绚丽中,却带有圈圈凄凉的嫣红……官亭以南,一条官道之上,正奔驰着一匹白色骏马,马上人儿轻袍缎带,玉面朱唇,衬着一双冷森森的剪水双瞳,真是好一表人材,这人是谁?正是那艺高胆大的濮阳维“他因心急赶路,兼程奔驰,此刻已错过了宿头。 他骑在那匹雄伟的白马上,被风吹着他白色长衫呼呼作响,马儿此时口中喷看白沫,不时打着鼻嚏,混身湿透,题然已是奔驰过不少路程。 第11章 雄威奋发 鬼哭神号 濮阳维游目四顾中,轻轻一勒缰绳,-镫下马,他拢目向前方细细一瞧,才要将坐骑拉至路旁,忽然远处竟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濮阳维双目微皱,头也不回的依旧闲眺暮色,转瞬间─一匹快马已自他身侧擦过,马上骑士倏然回过头来,向濮阳维冷冷一哼! 濮阳维闻声抬头一看,在-那间,竟与那马上人打了个照面。 马上骑士这一看之下,那声冷哼竟好似冻结了一般,蓦然噎了回去─原来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胧中,轮廓彷佛甚美。 濮阳维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匹快马却风驰电掣般,消失于晚烟暮霭之中! 濮阳维心中暗奇,忖道:“看这女子必是身怀武技,否则岂敢在晚间单身驰马于如此荒郊野外?”他独自思量了一会,见坐骑已休憩停当,便又上马加鞭,向前奔去。 约飞驰了一个更次,那天边的一弯上弦月,已娇滴滴的破云而出,将大地洒上点点银光,远近景物,显得迷蒙而幽远。 濮阳维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放马缓行,却蓦然看见山路转弯处,怪异的伸出一块山崖来,这山崖在如此形势中伸展而出,使人看来,有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 濮阳维又缓缓行了一阵,已来至那山崖之前,只见崖石纯黑,其上生满山藤野蔓,夜风吹来,簌簌响着,彷若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隐然欲攫! 濮阳维月色朦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吊死崖”三字! 濮阳维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无双,傲骨铁胆,于此四野无人,空空寂寂之际,陡然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凛然。 他一紧?绳,正待催马快行,蓦然“嗤!”的一声冷笑,起自身后,濮阳维本能的急急转头……竟在自己身后三丈远近,立着一个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始才心有旁鹜,故而一时粗心,未曾觉察,此时濮阳维闪目一看,已认出正是始才骑马驰去,并向自己冷笑一声的马上骑士! 他将坐骑缓缓圈回,冷然开口道:“于此深山旷野,姑娘一再显身相激,莫非有意与在下过不去么?” 紫衣女郎双肩微晃,竟似条直线般,飘飘落于濮阳维身前,她此刻始娇笑道:“难怪人家称你‘玉面修罗’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濮阳维闻言不悦道:“姑娘来此,即是为了取笑在下这两句话么?” 紫衣女郎轻轻笑道:“哟,我说公子爷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个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转个道儿?”一口京片子,轻脆悦耳之极! 濮阳维见这女子,论相貌,可谓艳丽无匹,却看不出她实在年龄,但其风韵谈吐,却成熟冶荡得紧,他怎么也猜不出这紫衣女郎是何路数?见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从来就没有不通之路,只凭在下高兴,刀山剑林也要闯他一闯,姑娘此言,无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就待拉转马头。 那紫衣女郎却突然咯咯一笑道:“哟,你倒真是死心眼儿,人家一片好心,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濮阳维一听对方在话中讨便宜,双目倏然怒睁,神光暴射中,骇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后了一步! 濮阳维冷削之极的道:“念你言出无心,这遭暂且饶过,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见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一片好心前来示警,反而讨了如此没趣!她一向放任,从不服人,此刻性子一来,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罗-’徐妍容走南闯北,倒还怕过谁来?” 濮阳维见紫衣女郎自报字号,言词之间,亦甚为刁辣稳练,他剑眉微皱,语声略见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谢感,但我有要事待办,不论前途如何凶险,濮阳维绝不畏惧,定要闯他一闯!” 那号称“粉面罗-”的徐妍容,闻言一阵娇笑又起,笑声甫住,一张清水脸儿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哼一声道:“好极,那你先得试试,姑娘我这一关可闯得过?”说罢,也不待濮阳维回答,身形起处,双掌骤翻,轻飘飘的向濮阳维双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变掌为抓,极快的点向濮阳维“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轻灵快捷,的可称为一流高手! 濮阳维一见对方动手,身在马上,一动不动,单臂微抬,以肘挡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并,疾点对方右手脉门,一招两式,连消带打,徐妍容娇呼一声,双掌快如飘飙“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阳维仍是单掌挥舞,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动作,瞬息间将此三招封了回去! 顷刻之间,二人已闪电般连对六掌,“粉面罗-”此刻脚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阳维却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么?你瞧此是何物?” 徐妍容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面上顿生红霞,原来她发髻上插的一支玉凤钗,竟在与濮阳维对招时,吃人家神鬼不觉的摘了下来,这一手,已足可证明对方武功,确较自己高出多多! 她此刻一语不发,仅羞惭的看了濮阳维一眼,正待返身离去,濮阳维忽道:“徐姑娘,这玉凤钗请自收回!”说罢手微一送,那钗成直线缓缓飞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语还休,轻声道:“濮阳公子,前程凶险极多,我……劝你还是改道……” 濮阳维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铭五中,但任他龙潭虎穴,在下绝不能见难而退!”说罢双眸神光湛湛,威仪自现! “粉面罗-”纵横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见称,此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对眼前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叹,深深的瞥了濮阳维一眼,转身怅然离去。 濮阳维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见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现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设伏,欲暗算于他,但不论是师门的威望,“冷云帮”的名声,以及他自己辛苦闯下的荣誉,都不容许他就此退却,即令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闯他一闯,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马踽踽而行,一边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罗-”已和自己交过手,更见识过自己的武功,但最后仍劝自己绕道而行,可见那伏于前途的仇家,必是极为厉害难缠的人物。 马儿轻脆的蹄声,将他自思维中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忽觉眼角水光连云,一片幽绿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现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涟圈圈,潭边一片密林,黑黝深远,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夜枭啼叫,景色显得异样沉寂。 濮阳维心中蓦然一惊,觉得胸间有着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觉,而且,竟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四周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声息,一阵孤独冷清的感触,无形的向濮阳维心中侵袭。 他正要放马奔驰,蓦觉身后有着一丝极轻微的响声,声音是如此细小,换一个武功较差的人,是绝不会听到的。 濮阳维倏然回头,身后丈许远近,赫然立着两个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个是面如血盆,长髯垂胸的高大老者,双目精光隐现,显然必是一内家高手,另一人年岁较轻,约五旬上下,却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颗豆大红痣,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亦是威仪慑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此时亦惊异的瞧着濮阳维,他们想不到以自己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对方发觉!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视了一阵,濮阳维冷冷的开口问道:“夜寒人静,二位不在睡乡觅求甜梦,却辛苦跟?在下身后,未知有何见教?” 那红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阳维,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个绰号叫‘赤面铁胆’想你不会陌生吧?” 濮阳维闻言之下,暗中骤然一震;原来他尚未艺满下山时,即已听“毒手魔君”谈过,江湖上一些奇人怪杰的轶事,这“赤面铁胆”斯段峰,世居青海布尔汗布达山,生平只入中原两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内。 但他第一次虽功成而退,第二次却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约定于华山之顶,互证武技,双方激战了三百余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满天飞魔”一招,撕下他一只衣袖!此后,中原道上,即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渐被人淡忘,但他两次入中原,并与“毒手魔君”约战华山的那一段往事,却仍被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所津津乐道。 濮阳维见这老怪物如今又现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显然他功力上必有精进,他心中暗忖:恩师虽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时机,一斗这往日师门劲敌。 他想到此处,不禁豪气飞扬,大声说道:“斯老前辈威名远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这位,是何称呼?” 那白面汉子,双目微盖,冷冷哼道:“你听清楚了‘黑旗帮’第三代帮主,‘摩云-’白英便是!”言谈神态,傲慢之极! 濮阳维闻言,仰首一阵狂笑,面朝“摩云-”白英道:“白大帮主,当年你与令师偕一般江湖鼠辈,于秦岭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师,结果作茧自缚,死伤殆尽,恩师见你胎毛未脱,杀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饶你不死,想不到尊驾今日,却也成了个人物了!” 白英见濮阳维如此讥讽,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没有半丝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小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么废话?本帮主且容你尽情倾诉一番。” 濮阳维不再回答,飘然下马,对二人道:“和你们这般江湖下三流毛贼,何必多言,走!咱们前面较量去!” 那“赤面铁胆”见濮阳维将自己也骂成江湖下三流毛贼,以他往日声名,怎能不气得火冒三丈?他倏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嗡然震耳,若巨钟齐鸣,连濮阳维如此高深的内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斯段峰蓦然止笑,厉声对濮阳维道:“好,凭你这厮狂妄口气,就不在你那老魔师父之下,老夫说不得要领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类拔萃的功夫?” 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数丈,已达那密林边缘,濮阳维正思忖先向对方何人动手,突然……林内轻快的掠出几条人影来,落地时,不带一丝声息,显然这几人武功,也极是了得! 濮阳维知道眼前敌人众多,他凝神屏息,默运功力,十分谨慎的戒严起来。 始才跃落数人中,立于上首那人已漫声吟道:“一日三餐万事足”第二人接道:“破衣蔽体胜绫绸”第三人随即道:“富贵烟云岂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钵有心志成城”四人齐声重和道:“托钵有心志成城!” 濮阳维一听这四句歌诀,再一看对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帮”人物,但他却看不出,这四人在丐帮中的地位如何? 濮阳维转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时毫未带出惊疑之色,显然他们同是一路,早经约定了! 濮阳维这时,对那些浑身穿著破衣,蓬头垢面的丐帮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劳师动众,在此饱尝风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请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阳维异日图报!” 对方那上首之人缓缓踏出一步,濮阳维已可看出是个满头白发,绉纹重叠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无表情,双眼似睁非睁,但开合之间,精芒隐现! 濮阳维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声如洪钟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 濮阳维昔日早闻恩师述及,这常公明号称“冷面乞”为昔日秦岭中,纠众暗袭恩师“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之大师兄,功力之高,较之古庸,何止超出两筹?今日看来,恐怕自己在如许高手围攻之下,要凶多吉少。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恒,不露丝毫痕迹。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侧,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枣的老者道:“此为老朽师弟,人称‘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 他又一指那肤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胡子的人道:“这是老朽三师弟,‘铁臂乞’古庸!想阁下不会陌生!” 濮阳维一见这师门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较之闻到“赤面铁胆”之名时,尤为激动。他双目骤睁,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阳维一向机智深沉,虽然胸中热血沸腾,澎湃欲出,他面上却毫不动容,可是,那愤怒的火焰,却使他那上挑的双眸中,不自觉的射出一股凛冽的光茫来! 常公明一见濮阳维如此沈着镇定,心中亦不免暗自钦佩,他指着那站在最后,身着一件花色锦衫的矮胖老人道:“这是本堂总监堂堂主,人称‘魔丐’江长恨!” 濮阳维一见“江北丐帮”此次为了对付自己,竟是菁英尽出,显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不禁为这些人的卑恶心思激怒了!于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帮主,贵帮尚有多少人马匿于林中?何妨皆请出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是江湖好汉行径?” 常公明闻言,不由老脸一热,仰首一声长啸,啸声甫住,林中又“唰!唰!”连响,疾如飞鸟般,扑出十条人影来,个个皆是百补鹑衣,蓬头垢面,这十人脚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个半圆,静立不动。 濮阳维大笑道:“此定为丐帮十大护坛弟子了,好极,今日濮阳维舍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车轮战?” 几句话可谓刁钻之极,说得眼前众人皆微感窘迫。 蓦然,那身材雄伟,面如重枣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一摆手中如小儿臂粗细,八尺长短的“蟠龙铁杖”向濮阳维怒道:“好个狂生后辈,这里岂是你小子放狂卖乖之处?老夫且先会会你这胆上生毛的小辈!” 濮阳维双目如冰,煞气倏现,他默然解下背后之长形包袱,抖开之后,里面竟赫然是一只长约四尺,通体血红的赤色拐杖!杖头以紫金砂及上好缅钢,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张,小指弯曲如勾,指端精光闪烁,锋利异常,显然是一把能破解内家气功的利刃。 兵刃显出,各人不由惊呼道:“赤手拐!” 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以来,尚是首次使用这师门谪传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 邵展雄身为“江北丐帮”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称,此时见濮阳维大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声,单臂将“蟠龙铁杖”舞起一道乌黑光华,直向濮阳维天灵盖劈下!杖距对方尚有尺许,他手腕一沉,铁杖挟着一片“嗤!嗤!”破空之声,快如闪电般又戳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际,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头极快的一点,“铛”的一声大响,那么粗重的铁杖,竟吃他一点之力,悠悠晃开! 濮阳维轻叱一声,“赤手拐”恍如一条漫天红龙,呼呼轰轰似飞瀑倒悬般施展开来,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谪传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横扫直戳,真个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对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无可言谕。 邵展雄一上来便吃对方抢去先机,自己左拦右架,拚命遮挡,犹有捉襟见肘之感。 观战群豪,皆为濮阳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惊骇不已。 蓦然,邵展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一个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运用“大力金刚掌”之力,急如狂飙,向濮阳维连连击出三掌,濮阳维身形一闪,邵展雄却一振手中铁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无敌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开来!杖起处,宛似惊涛拍岸,石破惊天,端的威力不凡! 濮阳维一面闪躲,一面闪目四顾,他看见“江北丐帮”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视眈眈,静立一旁,大有择肥而噬之势;而现下对手又确实有一身极佳功夫,如此缠战,不知何时才了,他心中极快的决定了一个主意……此时正值邵展雄那支铁杖拦腰扫来,杖身却好似软棍一般,颤成数条杖影,声势确是惊人! 濮阳维脚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条游鱼,竟然奇妙无比的躲了开去,他脚下如风,急一转动,已到邵展雄身后。 邵展雄一杖挥去,敌人?迹已杳,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老到,此时“蟠龙铁杖”显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声,向身后拍去! 大力金刚掌力岂同小可?尤其是浸淫其中已达四十余年的邵展雄,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开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击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阳维早又转到他右侧。 邵展雄心中暴怒,顿时不顾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铁掌”猛抡,濮阳维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际,濮阳维力运双掌,呼声迎上,但闻砰然一声,濮阳维虽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却蹬!蹬!蹬!接连退出丈许! 他此刻双睛暴睁,额际青筋隐现,大大的喘了口气,一声怒吼之下,持杖又待冲上,一旁的“魔丐”江长恨急急用手一拦道:“二当家你先歇歇,还是本座出去,接战一场……” “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长恨,厉声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将这王八小子剥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气!”说罢,又掠身扑上,江长恨只得讪讪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处,见濮阳维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头就展“连环三神杖”的招数猛然进袭,濮阳维身形微窜,竟而拔起空中,他厉啸一声,身子在空中如巨鹰似的,接连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龙引凤”“平沙落雁”“吼虎南镇”三招煞手,循环发出,将邵展雄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乘势而上,一个旋转,两脚疾点邵展雄双目,邵展雄急一低头,濮阳维又双臂一振,快如闪电般落在邵展雄身后,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骤觉背后狂风袭来,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热掌力,已结结实实地系在他左臂上,但闻“喀嚓”一声,臂骨全折! 他痛的狂嚎连连,纵身跃出丈许,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江北丐帮”诸人,此时不禁大哗,即由江长恨率领十大弟子中两人,将邵展雄赶紧抬了回去…… 斯段峰抚须无语,因为他明明已看到濮阳维所出之掌势,但竟来不及救援濮阳维此时神色湛然,双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着各人,但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骄色。众人除了“赤面铁胆”斯段峰外,齐皆面上色变,露出一副惊与怒的揉合之态! 尤其是“黑旗帮”帮主白英及丐帮三老中“铁臂乞”他们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来,此次围击濮阳维,系由“摩云-”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为濮阳维自下千山后,即威震江湖,当者披靡,他又负有重整“冷云帮”之大任,且声言欲找寻师门各仇家,洗雪那秦岭山中一段旧怨,当年曾参与那场夺宝之战,而侥幸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则凭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与武功,再则又仗着他们人多势大,不将那个初出茅芦的濮阳维,置于心中。但他们却估错了。 濮阳维固守着他的诺言及恩师的遗训,不畏艰苦的着实做了一些震惊江湖的大事。多少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败北,而那些当年曾经截袭过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华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毙命或伤残,这些令人震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后,他们才觉得事态确实严重,大家因而会合筹划,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岭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们召集帮手,约齐同党的时候,“黑旗帮”帮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与“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尔汗布达山老怪,“赤面铁胆”斯段峰,经他一再游说怂恿,终于使这怪杰也答应参与今夜之战,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极巧妙地派人跟踪濮阳维之外,并在濮阳维自“垂柳山庄”出来后,即一路不断的设眼线将消息传递,濮阳维江湖经验欠足加以一路上尽在沉思,以致毫未发觉异状……。 白英等又请那功力极高,人虽艳丽却冷若冰霜的“粉面罗-”徐妍容前往探测,哪知素来高傲,而又眼高于顶的“粉面罗-”竟悄悄的对那俊俏潇洒的濮阳维发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劝濮阳维改道他行的那件事…… 但徐妍容却估错了濮阳维,他竟是如此倔强而坚持不变,因而两人在言语冲突之后,竟又含怒动手,徐妍容不敌之后,只得黯然离去…… 她心知濮阳维武功虽高,却也未见能敌得住毒龙潭畔,如此众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袭击……当然,她并不知道,濮阳维与她动手过招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这是一段前情。 再说此时,那脸上微微变色的丐帮帮主冷面丐常公明,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道:“濮阳维,你手段之狠毒,确实不愧号称‘玉面修罗’四字,也罢,老夫今日亦一并请你成全了!”说罢,就待举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铁胆”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转寒,他一挥手,止住常公明,沉声说过:“常老头,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折了一场算得什么?后面还有热闹的哩!”说到此处,他一转身,又对濮阳维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调教出如此弟子,来!来!来!这场便由我这老不死陪你玩玩……”说罢,双掌微合,摆出一副诡异怪态,眼光已是催着濮阳维动手。 濮阳维毫不畏惧,闻言将“赤手拐”向身后一插,双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场团团走了起来。 斯段峰绕场两圈后,突然喝道:“小子,接招!”双掌疾出,直扑濮阳维!怪异的是他出掌的路数,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飘浮不定,声东击西,看来是劈向头部,瞬息间抓向胸前,况此老掌力雄厚,劲道沉凝,使濮阳维应对起来,颇有吃力之感。 “赤面铁胆”招式一发,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阳维也即澄心静气,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应战。 一时只见掌影翻飞,身形电闪,双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内力发出,故此对掌、闪身、竟能不带一丝声息,若论经验,自以“赤面铁胆”斯段峰为多,而招式之奇诡,则是二人不分轩轾,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内力之悠长,斯段峰虽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阳维先后天的特异禀资,却输了一筹! “赤面铁胆”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隐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飞弧八方掌法”只见掌掌相连,成弧形飞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诡异莫测! 濮阳维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应战,“天魔十二式”也发挥至最高威力,只见两丈方圆的旷地上,尽是纵横掌影及罡烈风声,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时招出一半,便又换招撤式,真个凶险处,一羽不能落,紧凑处,一发不能加,那波诡云谲的奇幻变化,直把掠阵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乌云掩明月,微带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顷刻间,已换了百余招,斯段峰心中暗自惊忧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败于此子师父之手,今日却不能栽于他徒弟手下,否则,这张老脸摆向何处?”想到此处,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力顿时倍增,风声呼呼中,-时已将濮阳维圈于那罡烈掌风之内! 濮阳维心中一惊,急忙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顿时坚如钢石,他身躯也随着更快的旋转了起来,手中绝招迭出,一-间,已经使到那招“满天飞魔”!空中顿时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飘忽飞舞,恍若陡然间化成数千个濮阳维一般! 斯段峰昔日便曾败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后,在濮阳维手中施出,威力却是有增无减。当年回山后,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虽然略有所获,但却仍然未有绝对把握。他大吼一声,一个伟岸身躯,骤然后仰,在离地面两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手脚并用,接连攻出九掌九腿! 濮阳维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间,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满天飞魔”!这是濮阳维的聪明之处,他虽吃对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却已看出敌人此式浊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绽及空隙,想是对方尚未全般-悟之故,因而他又以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复攻上。 “赤面铁胆”此时身形恰好立直,见濮阳维身影又漫天砸地扑来,要想再使那招“圆转乾坤”已自不及,他双臂抖处,拔起五丈多高,避过来势,但濮阳维身影轻叱一声,竟又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 “赤面铁胆”暴喝一声:“下去!”身在空中,双掌连挥,已击出四掌!他此时身在半空,犹能如此自然,连环发掌,若非有一份精纯功夫,的是极难办到。 濮阳维一见敌掌挥来,其势极险,他双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后,“赤面铁胆”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坠之际,在他一口真气欲提未提的-那,濮阳维已有形无影的在他背心轻轻一拍,二人同时飘然落地。 “赤面铁胆”此时老脸通红,真个成了名副其实的赤面。 濮阳维却拱手道:“多蒙前辈承让了……” 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里,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愧,他知道,刚才濮阳维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这条老命就算废了,但这年轻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当场出丑,试问自己,会有这份以德报怨的宽怀及心胸么? 此时,他感慨良多,强颜一笑道:“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托大唤你一声小友,他日若是有缘,不论是恩是仇,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他向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黯然道:“斯某无能,折人威风,何颜续留此地?青山处处,各位容图后会了!”他也不待众人答话,双肩晃处,已如烟而逝…… “摩云-”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辈请慢走一步……”话声出口,“赤面铁胆”身影已杳…。 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极,他四周一望,阴恻恻的说道:“白帮主咱们不用叫他了,自己动手吧!” “摩云-”白英闻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无语。 濮阳维长笑道:“对极,你们早该自己动手了。” 他语尚未住,倏然,呼啦一声,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已挟着劲风,当胸袭到! 濮阳维双掌骤翻,已闪电般伸手抓去,同时闪目间,已然看出暗袭者,竟是那“魔丐”江长恨!江长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绞钢丝相连的铁锤!此时他一见偷袭无功,手肘一抬,那铁锤又呼一声飞起,呜!呜!呜!似流星般,分击濮阳维太阳穴,双肩而来,其势疾劲,猛不可当! 濮阳维身形倏矮,以单脚支地,呼的一声,竟身躯贴地,向江长恨上盘扫到,他两指微并,疾点对方丹田要穴! 江长恨嘿然一声,长索急收,左手闪处,一溜青光,直刺濮阳维颜面!原来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锋利匕首来! 濮阳维见状,头微一偏,仍照势点下……“魔丐”江长恨一声怪叫,人亦跃出五步,濮阳维毫不迟延,如影随上;江长恨右手铁锤,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转瞬间已过十招,而江长恨已渐显不济…… 此刻,一旁的“摩云-”白英,倏然撮唇长啸! 濮阳维骤闻啸声,心中一震,不由连骂自己胡涂,在众多敌方高手环顾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锯之战?他大喝一声,右掌连连伸缩,极快的点向“魔丐”左身侧的十二处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弹“嗤!嗤!”连响声中,五缕锐风,直袭对方上身。“指弹十柱”功夫已自发出─江长恨见状大惊,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却猝然-出,直射濮阳维,就在他身形刚要拔起的-那,左肩骤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对方点中! 濮阳维眼见匕首袭来,他疾一伸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已奇快的将那被点中穴道的江长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时,也正是江长恨自-的匕首到达身前的时候,但闻“哎唷”的一声凄厉惨叫,那锋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 濮阳维双掌两式出手、点穴、拉人至身前,这一连串行动,皆是恍如闪电般一气呵成,而此时,白英啸声始住,那林旁小径,一声轻响,又翩然飞来五条人影! 濮阳维将江长恨尸体一脚踢飞,仔细打量来人,其中他竟识得两人。 一个就是在崖下传警的“粉面罗-”徐妍容。 另一个竟是伏龙堡中,他剑下的游魂……“银枪将”韩冲! 其它两人也都是身躯高大面目粗犷的彪形汉子,一人手握亮银链子枪,一个持着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尸身。 最使濮阳维注意的,却是其中那个年届五旬,?髯绕颔的黑衣大汉,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着濮阳维。 “摩云-”白英此时厉声对那后至数人叫道:“点子扎手,咱们已栽了三场,此次由本帮主应敌,尔等好生掠阵……” 说完,他手腕一翻,已-出一只通体灰白,以一只只不知何种骨骼接成,顶端带有一拳大钢球的奇形兵刃来,那个钢球上布满精光耀眼的寸许尖刀,看来确是霸道无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阳维,本帮主便以手中这只‘碎骨点筋锤’与你一较高下……” 濮阳维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白英见状,无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招字甫出,手中“碎骨点筋锤”已似狂风暴雨般,直向濮阳维全身卷到!濮阳维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飘出三丈…… 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锤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飞击下! 濮阳维此时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个瘦削身材竟贴着地面二寸,呼的一声,向白英腿下盘卷去,同时右掌猛挥,劈向对方胫骨,此招为“天魔十二式”中之“横扫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长恨。此刻欲抽回兵刃下击已是不及,无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撑,将一个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 濮阳维此际黏地双脚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转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后便劈─“摩云-”整个后背,破绽大露,他蓦觉劲风袭至,骇惊之下,左脚尖急点右脚背,斜泻七尺外去,才将背后一掌躲过,亏他有着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阳维一击不中,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折,竟已较对方更快的落在地上。挨至白英落地,濮阳维已好整以暇的双掌齐发,将白英去路封断,逼得他手忙脚乱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二人斗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开,左右支绌。 正在此时,蓦闻一声尖锐丈冢自“铁臂乞”口中发出,濮阳维正自一愕,立于他身后不远的那?髯大汉,双掌骤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濮阳维两肘如电击下! 濮阳维蓦觉背后风声有异,脚下一滑“唰!”地闪了开去,在他闪身的-那间,仍极快的向白英连出三拳四腿。此刻他一见那虬髯大汉,已知是他自身后暗袭,不由朗声大笑道:“无耻狗贼,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帮主否?” 语声中,濮阳维手却不闲,他又觉一股锐风,直攻身侧,濮阳维遂头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袭来兵刃,原来竟是“银枪将”韩冲的一只七尺银枪,此刻韩冲见濮阳维竟头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来,大惊之下,双手一扭,枪缨抖起一个斗大的枪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阳维手心扎去!白英此时也略略调息过来,他狂吼一声,“碎骨点筋锤”化成万千光雨,向濮阳维双肩、后脑劈下。 濮阳维一面要应付面前这虬髯大汉,同时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韩冲的兵器,好个“玉面修罗”他不慌不忙,倏然将全身真气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里面灌满了空气一般,同时,一道微带青、红两色的劲气,竟若有形物质似的,疾然反震而出! “银枪将”手中的一杆长枪,受此内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弹至半空,而白英却跄踉连退五步!?髯大汉奋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摇晃不止。 三人皆为当今武林中,有名有号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汉,更是响当当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称雄一方,且曾参与秦岭山之战的“屠龙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阳维之“六弥真气”震退,众人不由更加惊骇。 那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声,飞身扑上,左手一领濮阳维眼神,右臂运起他素享盛名的“铁臂功”猝然拦腰击向濮阳维。站在一旁那使练子枪的大汉,便是“黑旗帮”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却是“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二人此时也不闲着,一声不响的蓦然向濮阳维发动。 濮阳维怒吼一声,“赤手拐”已握于手中,一招“孔雀开屏”已将各人招式逐一架开,他一声长啸,“赤手拐”以惊雷奔电般的展开,-时如红龙翻腾,赤虹飞掠,招式一展,真有风云变色之慨,狂飙飞舞之势,与“铁臂乞”古庸、“屠龙手”康彪、“摩云-”白英、及“黑旗帮”红、白、青三蛟堂堂主战于一处! 激战始值六十余招,但闻“吭”的一声,血雨纷飞中“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的一颗斗大头颅,已被击得血肉模糊! 濮阳维一招得手,不由豪气更壮,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红光,连出六招“九首人蛇”一声惨号起处,一条右臂也跟着与身体分了家! 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观战的“冷面乞”常公明,铁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为之变色。 到底姜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挥手,那立于身后的丐帮十大弟子,已迅速分东西两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只绿光闪闪的青竹棒,这青竹却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细,却是海外“绝岛”上特产的一种“铁篁竹”所制成,此竹坚逾钢石,敲上一记,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声道:“排好方位,老夫来了!”声到人到,双掌疾伸“大力鹰爪功”倏然施出,蓦然闪过一片兵器,直抓濮阳维颈下琵琶骨,端的快捷无伦,声势惊人! 濮阳维迫不得已,一挫脚,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间,各人已站成一个半圆,由“冷面乞”常公明为首,怒叱连声,似狂风暴雨般,向濮阳维全身要害,纷纷袭来! “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伤药,他人虽清醒,却萎顿之极。 徐妍容将他与肩骨尽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于一处。 但她那双水汪汪的秀目,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战斗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侵袭着她,她一会儿希望濮阳维赶紧逃走,一会儿又希望他能战胜各人。 自然,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与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触。 她此时已不自觉的对这潇洒含蓄,而又武学深奥莫测的青年豪士发生了情愫,不过,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的事。 当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现在是与这俏冤家,处于对敌的地位。 邵展雄一条左臂,已用腰带缚好,他气呼呼的注视着场中战况,一见“粉面罗-”亦焦急的全神贯注场中,竟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由大声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场么?也好,我们两人尚挺得住,不须你偏劳了,请自便罢!” 徐妍容闻言一怔,但也推托不得,只好勉强站起,将背后一只黑的铁琵琶解下,纵身跃入场中。 濮阳维连伤两人后,正可废去“摩云-”白英之际“冷面乞”常公明已插进手来,常公明“少阳神功”已经七成火候,再加上那双无坚不摧的“大力鹰爪”何异平添了一股极大生力军! 若论单打独斗,常公明绝非濮阳维之敌,但如其与如此众多的高手联合,声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罗-”也恰于此时加入战圈。 濮阳维顿觉压力骤增,真力亦感微乏! 对方此时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绝学,向自己全力攻来。濮阳维一面拚命抵敌,一边暗自调息,因为他再如何禀赋特异,而有神果之助,但一连与“赤面铁胆”斯段峰与“神杖烈火丐”邵展雄这两名顶尖高手激战下来,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扎稳打“赤手拐”舞得风雨不透。 倏然“铁臂乞”古庸一声暴叱,一指点向濮阳维胸前“乳中穴”。 濮阳维冷笑一声“赤手拐”一偏,呼声击下,但古庸却不闪不躲,竟伸臂一格!只闻得“噗”一的声,古庸一条右臂顿时肿起老高,但竟未折断,“铁臂功”果然不不凡! 濮阳维料不到古庸被击退之-那,常公明已一声不响,举掌向濮阳维头顶罩下! 濮阳维此时要闪,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声响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阳维也身形连窜! “摩云-”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点筋锤”之把柄机簧─砰然一响中,那嵌于顶端之碗大钢球,竟蓦然飞出!带着精光闪闪的刀尖,呼呼然击向濮阳维胸际! 此刻,亦正是他在与常公明对掌之-那!濮阳维真气不易聚集,且亦万万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 濮阳维惊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虽然躲过,左胁下却被这带刀钢球,划开了一条四寸多长的伤口!濮阳维咬牙忍痛,奋力跃退,那常公明却又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劈啪作响,双掌挟着千斤重力,又当头罩下! 濮阳维手中“赤手拐”此时正一边挡开韩冲之七尺银枪,一面掌击白英腰际,一见常公明双掌攻至,他蓦然双脚齐飞,踢向常公明腹下“气御”“归来”两穴!若常公明双掌仍不变式下击,则濮阳维固然难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幸免! 常公明自顾要紧,赶忙侧身收掌,而濮阳维身形连闪,又已躲过徐妍容的铁琵琶及“屠龙手”康彪的一掌! 倏然,常公明嘴中一声厉啸,那立于濮阳维后侧的丐帮十大弟子,已齐齐嘿喝一声,十根青竹棒挟着丝丝锐风,向濮阳维背后袭来,-时满空绿光闪闪,风声呼呼,威力煞是惊人! 濮阳维吮口长啸,身形暴长,只见他在空中一个旋回,手中已白光电闪,如怒瀑奔流! 倏然,白光似蛟龙飞舞般,快速绝伦的疾卷而至,顿时惨号连连,丐帮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贯胸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惊呼道:“大家留意,这是‘修罗九绝式’!” 众人尚未及回答,濮阳维手中精光已如电翻卷而至,各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剑势来路皆未看清,又闻得一声惨厉呼叫,“银枪将”韩冲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濮阳维此时右剑左拐,往返冲杀,神威凛凛,宛如天人。“屠龙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悍,他此刻大吼一声,双掌带起一片罡烈劲风,直击向濮阳维背心! 濮阳维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将手中“修罗剑”反挥而至,康彪但见冷光闪处,剑已触肤,他知自己双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缩闪,双掌仍依原式击下,但见白芒闪处,血雨乱喷! “屠龙手”康彪已闷哼一声,跄踉退出!濮阳维却料不到这康彪如此凶横,竟然在他双手被斩的瞬息间,以肘猛撞他后腰之“精促穴”! 濮阳维但觉飒声风响,敌人肘势已达,他估不到对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剑势反挥之际,人已斜斜掠过两寸,在此猝不及防中,虽然躲开这致命一击,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阳维虽有一身内家至高真气护体,但此刻却未及运出,况“屠龙手”又是回光反照般的全力一击,他虽然闪开正锋,却仍觉内腑血气翻涌,头昏目眩! 此刻他强提一口真气,手中“修罗剑”挥出一招“长恨绵绵”剑势犀利,豪光飞舞,好似数十把剑同时攻出一般,-时又将逼前敌人迫了回去!濮阳维心中恨极了“屠龙手”康彪,只见他俊目中,煞气摄人,但闻一声呼啸起处,他头也不回的将握于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跄踉后退的康彪反手掷出! “赤手拐”呼啸而出,一闪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时恰有一个丐帮弟子在旁,他见状之下,急挥青竹棒猛截,欲将“赤手拐”击落,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喀嚓”一声,不但当场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这“赤手拐”之绝大冲力,震得一屁股翻倒地上! 那“屠龙手”康彪,却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贯胸钉于地下! 濮阳维此时但觉五脏如焚,唇干舌燥,这是他下山行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拳风罡烈,银芒飞舞,鲜红的血,体内的五脏,洒得到处皆是,场中战况,亦愈见凄厉……“修罗剑”剑下,丐帮十大弟子中,又有两人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此时翻身急跃,手往背后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赖以成名的“丐门铁钵”!此钵宛似一铁碗,四周锋利如削,光芒耀目,钵底有一个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异常! 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门铁钵”口中焦雷也似的一声暴喝,如惊雷骇电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阳维!随着这喝声,“摩云-”白英身形倏起,“碎骨点筋锤”顶端那个钢球,又蓦然飞了出来,风声尖锐的直攻濮阳维丹田小腹而来,“粉面罗-”亦极不情愿的将手中铁琵琶,挥向濮阳维下盘,仅存的丐帮五大弟子,亦个个面含悲愤,手中青竹棒如银泻地般专找隙缝,暗施袭击。 濮阳维身形动如流水,剑出如风,连消带打……但他此刻身受两处创伤,加以左胁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渐呆滞…… “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声暗号,自己首先发出一招丐门镇帮之技“托钵十六斩”中,最犀利阴毒的“盛头于钵”一式! 只见他手中锋利铁钵,倏然精光乱散,幻成无数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敌,一边暗运“大力鹰爪功”于左掌,闪电般折向濮阳维肋下! 濮阳维骤见敌人凌厉招式,奇诡莫测的攻到,身躯微微一偏,“修罗剑”快速无伦的挡过了白英、徐妍容二招! 此时他又猝觉右侧劲风袭体,他待要闪躲,已自不及,濮阳维只得暗暗咬牙,急运体内“六弥真气”同时左掌闪电般劈出! 他才一运气,已觉肋下骤然一紧,跟着一阵剧痛攻心,濮阳维两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鹰爪功捏断!幸得他“六弥真气”已及时反弹而出,若换了别人,只怕半边身躯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烂! “冷面乞”常公明但觉手指才一抓住濮阳维肋下,蓦然敌人体内一阵大力反震过来,他惊骇之下,随即松手,但濮阳维挥出之左掌,已结结实实劈在常公明肩头之上! 常公明一个身子直被震得翻出两丈之外,但他身为江湖上一代枭雄,临被震飞之际,那“丐门铁钵”却又在濮阳维左臂划下一道血痕! 濮阳维此时浑身浴血,创伤累累,但他却仗恃翻涌血气,若“疯虎”般左右冲杀!因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则必抱憾终生…… 他一掌劈飞常公明后,已知今晚血战,自己实难强行支持下去,蓦然,他一声凄厉欲绝的长啸起处,身形已如巨鹰般飞掠而出。 “摩云-”白英暴喝一声,一舞手中“碎骨点筋锤”拚命跃上。 濮阳维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罗剑”已疾然涌起三道寒光,如电卷至,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之“碧血三溅!” 待到白英惊觉,那寒森森的剑光已自临头!他正魂飞魄散,呼的一条黑影已如飞般击在濮阳维剑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机,努力一翻,始才险险躲过,他蓦觉头顶凉飕飕的,一摸之下,始知包头黑巾,已连着一片油发被削! 濮阳维反手一剑,也不管伤着敌人已否,却借着剑上一阵冲撞之力,跃身掠出五丈,才始到达那片密林边缘,蓦然,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般飞扑而下,单掌猛劈,狂风飒然……濮阳维双脚屹立不动,运聚全身功力于左掌,疾挥而出!- 时两股漫天掌劲,猝然相触,恍如平地响了一声焦雷,尘土飞扬,枝断叶落……待到一切静止,众人只见濮阳维面色煞白,血渍斑斑的仍立于原处,那急袭之人,原来竟是先前受伤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 此刻,他亦颤巍巍的挺立不动,但口角却涔涔流出鲜血。各人已惊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阳维此时却向两丈外的康彪尸身上的“赤手拐”虚空一招,只见那“赤手拐”竟呼的一声,彷佛有物相吸般,飞回濮阳维手中! 濮阳维右剑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双目怒睁,冷电暴射中,不屑的向众人扫视一眼,冷哼一声,始徐徐转身,只见他双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连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为濮阳维匪夷所思的绝世功力,惊得瞠目结舌,好一刻才醒过来,那五名丐帮弟子正待纵身追去“摩云-”白英已急喝一声道:“不用追了,凭你们,追上还不是白白送死……” “粉面罗-”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视一下那尚挺立不动的邵展雄,突然闻她尖叫道:“你们快来,二帮主已不成了!” 各人慌忙上前看视,果然那纵横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帮”二当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气绝多时……白英回头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铁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纸般,盘坐地下,闭目调息,看样子,亦是受伤不轻…… 他凄凉的四周一望,丐帮已死的总监堂堂主江长恨,护坛的五大弟子,“屠龙手”康彪,及自己“黑旗帮”中,红蛟,青蛟两堂堂主,“银枪将”韩冲,“万胜刀”牛公义等人正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血渍斑斑,凄风惨惨…… 徐妍容,这历尽沧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杰,此刻黯然丢下手中那因抢救白英而被濮阳维“修罗剑”斩断的铁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侧,轻声道: “白帮主,丐帮两位老当家,及贵帮桑堂主,都受伤颇重,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设法为各人治伤要紧!”白英默默点头,众人遂忙乱收拾了起来……夜,又已尽了,东方天际,已曙色初露。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2章 险死还生 柔情如丝 一条不宽的溪水,蜿蜒流去,溪旁尽是巨松,四周生满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草花卉,微风吹来,轻轻摇曳,不时飘过阵阵幽香。溪旁,竟赫然俯卧着一个身材修长,但却浑身血迹的白衣少年! 他身上的血,大概因时间过久,已凝结成一块块暗紫色的硬浆,这人看来彷佛有着一身武功,但却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使人疑惑他到底是已死去,抑是在昏迷中? 忽然,自那茂密的松林中,姗姗走出一个全身雪白宫装,-蔻年华的艳丽佳人,她一头长而浓密的秀发,自然的披在双肩,以一条白色丝帕松松挽着,那两道如新月似的柳眉下,有着一对深邃而又忧郁的眸子,这娇艳如花的少女,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飘逸如出水白莲似的韵意,是如此的纯洁与尊贵,一见她会令人不自觉的有着自惭形秽的感觉,彷佛那月里嫦娥,高不可攀! 这少女手中持着一个细致精巧的花篮,她正快步走向这白衣少年倒卧之处,忽而,她好似受惊了一般,那对如水似的大眼睛,惊愕而奇异的注视着眼前这白衣人……她内在的胆识,却与她这纤纤弱质的身躯毫不相称,只见这少女微一晃身,竟美妙而婀娜的飘到这白衣少年身侧,她目光凝注,仔细注视了这白衣人一刻,如玉似的脸庞上,流露出一股怜惜而又惊异的神色。 她轻轻走向前来,毫不厌避血污的将这僵卧地下的白衣人,温柔的翻转过来,-时,这少女竟呆住了,出现她眼前的,竟是一张如此俊秀而挺逸的面孔,虽然此刻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仍掩不住那飘然出尘的俊俏姿容! 她怔了一会,目光一闪,蓦然见到这白衣少年肋下及左臂,那血迹斑斑,皮肉翻卷的可怕伤口,这少女微一沉忖,便将这白衣少年拦腰抱了起来,向他深深地瞥了一眼,始面泛微红的轻掠而去,谁也不会相信,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如仙少女,怀中抱着一个人,竟仍能毫不吃力的如风奔驰。 转瞬间,一条翩翩白色丽影,已消失于苍松密林之中……晨曦初露,鸟语啾啾,一间小巧淡雅的绣房中。 白色的罗帐,白色的纱幕,衬着一片白色的帘帏,房中一片纯白,却是白得如此高雅,如此恬静。 罗帐中,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此刻,他已悠悠醒转,混沌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就似那白色的房屋一样,慢慢的他思想逐渐恢复,他想到在那场凄厉的血战中,自己身负重伤,踉跄奔至一条小溪旁,便不支倒地,但,如今又为何睡在这……这恍如妇女闺阁的房中? 他不禁迷惑了,这是在梦中吗?他用力摇摇头,却牵动了那沉重的创伤,觉得全身悚然一阵剧痛,他不由更清醒了几分。 那些伤口,使他只能转着头,默默的打量这屋中的布置,自隐约的白纱中,他看见壁上挂着几幅神韵高雅的山水画。一只白玉香炉,正袅袅散出檀香,桌上,却搁着一只奇形的古筝。 他……这青年侠士,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澄宁而安详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对这屋中主人发生了极大的亲切感,有着渴望一见的希冀。他正在瞑目静息,思潮如涌之际,忽然室外甬道上,传来阵阵环佩叮当,笑语如铃之声,不一刻,便自外面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丫鬟,二人眉目都极清秀,但由那双灵活刁钻的眼睛中,仍可看出稚气未脱。 二人一掀纱帘,将手中的一碗燕窝汤,及几件精致的洗漱用具搁在床前的小几上,那右侧的青衣丫鬟,对濮阳维一笑道:“公子万安,我家小姐估量公子此刻必已醒转,是以特遣婢子等前来伺侯。” 濮阳维微微欠身,道:“不知你们小姐芳名如何称呼?萍水相蓬,竟蒙如此照顾,实令在下于心难安。” 他微一沉吟,又问那丫鬟道:“可否请你家小姐,移玉一见,以便在下面谢疗伤之恩?” 那两个俏丫鬟,互视一笑,其中一个答道:“公子且请略进早餐,稍待片刻,我家小姐即将前来探视。” 二人也不再多说,服侍濮阳维梳洗完竣,又端起了那还剩半碗的燕窝汤,向濮阳维微微一福,便相偕退去。 濮阳维独坐无聊,正自闭目调息,默运功力之际,忽觉香风入鼻,他急急张眼一瞧,一个袅娜多姿,美如仙子的白色身影,已掀帘而入。 濮阳维一瞧之下,心中也不由怦的一跳,他想道:“这少女真是美极了,美的竟似画里仙子一般!” 顿时方婉、秦柔柔、徐妍容等那些俏艳的影子,亦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他把这些少女,与眼前的白衣女郎相较,无形中她们都黯然失色。 固然,这些女孩子都很美,但比起这白衣少女来,却好似少了一点什么。 那白衣少女看见濮阳维双目一瞬不瞬的注视自己,那如玉似的面庞上不禁微微一红。 她轻轻的问道:“公子,昨夜睡得尚舒适嘛?” 濮阳维见白衣少女向自己讲话,始悚然醒悟,他急忙答道:“尚好。昨夜将在下救至此处,并蒙赐为疗伤之人,想必是芳驾了?” 那白衣少女微一颔首,略带羞怯的答道:“昨天我到林中采花,在无意中发现你全身血渍的倒卧溪旁,所以……所以我……我就将你扶了回来。” 濮阳维听见这白衣少女语似莺啭,那悠柔的声音,渗在如兰似馨的香气中微微传来,真使人有飘然欲起,筋骨俱酥之感。 白衣少女又道:“这是我和师兄师姊二人的居处,救你回来时,因别处不及打扫,所以就暂时请公子在我房中委曲数天。” 濮阳维深深的瞥了那白衣少女一眼,感激的道:“在下以一个江湖草莽,承蒙小姐赐以援手,已是铭感万分,又岂能占居小姐闺阁!在下想即日搬出,另迁他居才是。” 濮阳维话尚未讲完,那白衣少女已急急阻道:“公子切勿如此,你如今重创未愈,万万劳动不得!” 她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向濮阳维脸上一扫,含羞的道:“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濮阳维不由失笑,二人谈得这么久了,竟仍不知道对方名姓,他答道:“在下濮阳维,斗胆请教小姐芳名?” 白衣少女低声回道:“我叫白依萍,可是别人都称我”白雁“。” 濮阳维心道:“好美的名字,好雅的称号!” 他微微笑道:“姑娘适才进屋时,身形之快捷,的是不凡,不知尊师何人?” 白依萍道:“不敢当,敝师青莲师太。” 濮阳维恍然道:“原来姑娘派属华山,华山一脉,素以轻功饮誉江湖,怪不得姑娘具有如此身手!”他一顿又道:“令师青莲师太,亦为江湖前辈,只是闻说归隐很久了。” 白依萍一听濮阳维谈到她师父,那双秋水双眸,竟不由泪珠莹莹,凄然欲泣。 濮阳维一见之下,心中顿时了了,他歉然道:“姑娘为何如此难过?莫不是小可提及了姑娘伤心之事?” 白依萍微微摇头,她抽出一方白娟,拭了一下双目,幽怨的道:“家师在五年前,行脚陕北一带时,因看不惯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及他手下一干人,凶横无忌,做那伤天害理之事,竟与公孙无畏冲突了起来,但一则那‘九指魔’功力高强,再则他又人多势大,一场激战之下,我那恩师竟遭他击伤内腑。”白依萍言至此处,已微微哽咽,她强忍哀痛,又道:“恩师负伤回山,运功自疗,但却气血阻滞,半身麻痹,如今,一身功力尽失,但,她却一再严令我们,不得向那‘九指魔’寻仇。” 濮阳维默默听完,不由心中忿然而生不平之气,但他深知此刻最忌发怒,影响创伤,只好勉强按捺心情,暗中却另有打算。 白依萍又道:“我和师兄师姊都知道师父是怕我们功力不足,贸然前往寻仇,必是飞蛾扑火。”她说至此处,抬头一望濮阳维,不由惊道:“公子,你眼神中光芒真冷得吓人!” 濮阳维闻言,只得强颜笑道:“是吗?我倒不觉得!” 白依萍稍停了一会,又道:“可是我们怎能忍耐得住?一个凄风苦雨之夜,我们师兄妹三人一商量,便共同出发寻仇,仅瞒着师父,及尚未艺满出师的两个小师弟……” 白依萍见濮阳维此时正全神倾听,眼神中露出一股柔和而关切的神情。 她心中不觉有着甜蜜慰藉的感觉,续道:“哪知我们竟然铩羽而归。那‘九指魔’公孙无畏的功力果然厉害,他让我们师兄妹三人联手,竟亦斗不过他,后来,又有一个叫‘天雷叟’马亮的老头子出来,他的武功也甚为了得,仅次于‘九指魔’半筹,可恨他却以一种叫什么天雷功的内家功夫,将我大师兄震伤。” 濮阳维一听到“天雷叟”马亮的名字,不由嘴角微哂,淡然一笑。 白依萍又怆然道:“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不敢让师父晓得,只好先回到师兄师姊的居处来,大师兄一面养伤,一面督促我和师姊练功。” 她说到此处,微微吁了口气道:“哦!我还忘了,大师兄和二师姊是夫妇哩。”白依萍一说到夫妇二字,自己也不知为何,竟面上一热。 濮阳维装作未见,他岔问道:“令师兄师姊不知此刻是否在家?在下也好拜谒一番!” 白依萍道:“大师兄病体已愈,他们出外办一件要事,大概今日傍晚可归。” 濮阳维哦了一声,双目凝视着壁上挂的山水画,忽然低声道:“姑娘,在下的随身兵器?” 白依萍温柔的一笑,指着榻后的小几道:“都在那边!” 濮阳维回头一看,自己的剑、箫,以及包里,都一件不少的放置在小几上。 他向对面这美艳的少女深深的瞥了一眼,但这磊落的少年却微微悚然了,因为,白依萍那澄如秋水的双眸,也正默默的望着他,那明媚的眼神中,彷佛有着一缕扣人心弦的柔丝。 濮阳维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开,身子稍稍转动了一下,又轻声道:“姑娘,令师兄师姊未知如何称呼?” 白依萍答道:“大师兄人称‘青衫秀士’名叫岳杰,与师姊‘翠衣女’陈冰心,合称‘华山双英’”她正说道此处,蓦闻得门外起了一阵银铃也似的笑声,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眉目如画的少妇,已如轻风般飘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向白依萍笑道:“师妹,你又向谁在编排姊姊呀?” 一句话尚未说完,已然瞧见那躺在床上的濮阳维。 这少妇不由愕然一惊,她做梦也想不到,她那冷傲如冰的师妹,闺房中竟有着一个陌生少年,而且面目竟是如此挺秀俊逸。 白依萍见状,不由玉面微红的站立起来,向那少妇道:“师姊,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师兄呢?” 那少妇并未回答白依萍的问话,仍讶异不解的瞧着濮阳维。 白依萍脸庞红红的向她师姊说道:“这位是濮阳公子,因与仇人相遇,激斗之下,负伤倒在林内,我昨日往林中采花时,无意遇见,因而将他救了回来。” 原来这位少妇即是白依萍的师姊,人称“翠衣女”的陈冰心,这时,只见她轻露皓齿,微微一福道:“原来是濮阳公子,请恕贱妾适才无礼。” 濮阳维身在床上,两手微拱,哂然道:“夫人且莫多礼,在下濮阳维,幸蒙令师妹救援疗伤,实乃感激之至。” 他一说出名字,那“翠衣女”不由面上陡然露出一股惊异的神色来。 她急问道:“尊驾莫非即是近日江湖中,流传的歌诀:‘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的那位‘玉面修罗’濮阳维吗?”濮阳维淡淡一笑道:“不敢,此乃江湖中人过份渲染,在下岂有如此声威?” 一旁的白依萍,带着三分稚气的向“翠衣女”问道:“师姊,你怎会知道人家呀?” “翠衣女”爱怜的望了师妹一眼,柔声道:“妹妹,你可晓得你救的这位公子是谁嘛?他即是在谷口集外,不出三十招,便震伤‘天雷叟’马亮的‘玉面修罗’!” 白依萍闻言,惊得那张小口张得老大,她不依道:“好啊!濮阳公子,你真是真人不露相,瞒的人家好紧。” 濮阳维窘迫的一笑,尚未及回话,外面已响起一个清朗的口音道:“冰妹,听小玉说,萍儿昨日救了一位公子回来……” 语音未停,门口已出现了一个白面青衣的中年秀士,他一进门,就已注意到濮阳维,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忖道:“这年轻人双目神光十足,却完而不溢,的是自己生平仅见。” 他心中想着,遂双手抱拳道:“在下岳杰,请教阁下大名?” 濮阳维急忙还礼道:“不敢,在下濮阳维。” 岳杰闻名,亦是一惊,他清笑一声道:“原来尊驾即是‘玉面修罗’小弟久仰之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一旁轻搂白依萍的“翠衣女”不由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少斯文一些吧,真酸死人了。” 濮阳维对眼前这“青衫秀士”亦有着十分好感,他朗声笑道:“岳兄伉俪,情谊如云,亦令在下钦佩得紧!” 言至此处岳杰又忽开口道:“前夜,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乃是此地百里外之毒龙潭畔,展开过一场震惊武林的凄厉血战,闻说是为了对付江湖上极厉害的高手,竟使‘江北丐帮’及黑龙帮之菁华尽出,但消息传来,却是两败俱伤!” 岳杰言及此处,见濮阳维正全神倾听。 他又接着道:“闻说‘江北丐帮’三老中,竟是一死两伤,而丐帮总监堂堂主‘魔丐’江长恨,已一命归西。”黑旗帮“之三蛟堂堂主,亦两死一重伤。更令人惊惧的是那素以外家重掌力,称雄一时的‘屠龙手’康彪,亦在此役殒命,不知濮阳维兄是否知晓,他们所对付的高手是谁?” 此时,“翠衣女”暗向她夫君白了一眼,心中想道:“人家现在身负重伤,却怎知这些事情?岂不是多此一问。” 那知濮阳维却哂然一笑道:“岳兄好灵的消息,其实这人也算不上高手,仅是个识得三招两式的庸夫而已。” 岳杰急问:“莫非兄台知其为谁?” 濮阳维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区区在下便是。” 此言一出,三人俱皆齐齐愕然,他们想不到这眼前的年轻人,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渊博,那些他们平日认为极了不得的武林名家,竟在他手下败得如此凄惨与狼狈! 岳杰心中虽然稍微猜测到一点,但不料竟猜得如此正确。 他此刻不由赞道:“久闻濮阳兄武功绝世,学究天人,但却料不到兄台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不是在下为自己泄气,这其中任何一个,在下恐是敌不过他十招八招,而兄台却是连战连捷,此等身手,实令我等敬远万分。” 濮阳维谦虚了一番,眼神无意中与白依萍那温柔如水的目光接触,他那已如寒冰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迷惘而奇异的感触。 这感触,是他从前所从来没有的,既亲切,又甜密,多么微妙啊! 自此后,这位年轻而英俊的武林豪杰,便在“青衫秀士”夫妇的这幢“怜香小筑”中休养下来,日子是过得甜蜜而舒适。当然,这除了岳杰夫妇的悉心照料外,最重要的,尚是白依萍那一片如水的柔情。正是:“幽堂画深,蝶憩香风,但见亭前杨柳如丝,不知人间岁月悠悠。” 转瞬间,已飘过三十多天,濮阳维的创伤已全部痊愈如初,折断的肋骨已接好复原,他心中虽不愿离去,但师门重任,建帮的要务,使他不得不硬着心肠,向主人告辞,岳杰夫妇及白依萍在苦留不果的情形下,也只得与这倾心的侠士英豪依依惜别。 濮阳维对白依萍,虽未直率的表明自己的情感,但是他却带走了这个美丽少女的心。 这天,濮阳维身着白袍缓带,衬着那玉面朱唇,越发显得如玉树临风,英姿不凡,岳杰及陈冰心二人,殷殷送出大门后,便叫深含情意的师妹白依萍,代为远送一程。 二人一路上皆沉默无言,但由他们互相注视的眼神中,却传诉了多少深挚的心语,无尽的誓言,濮阳维几次意欲启口,却又几次皆默默忍住。 二人不多久已行出了十多里外,濮阳维勒马提?,微微伤感的向白依萍道:“白姑娘,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下承姑娘一再照料,此恩此德,必将永怀于心!” 白依萍微仰起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幽幽的道:“你只会说这些吗?难道…难道你”濮阳维心中急剧的一跳,他讷讷的道:“白姑娘,在下…!” 白依萍双目骤睁,两颗晶莹的泪珠,已自她那美丽的眼眶中落下来,她颤声道:“你……你!岂不知我…?” 白依萍此时语声颤抖,她恨极了这眼前的少年,她恨他不能了解自己心灵中的情愫,那最纯真的奉献! 濮阳维心中虽难受已极,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美丽少女对他的情感,他更知道自己心底最深处,早已接纳了这分珍贵而圣洁的感情。 但|他为了将来那些可能使他一去不返的艰巨任务,而不得不硬起心肠,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他原先的决定,是宁愿使这位美丽而纯真的姑娘伤心一时,而不能使他痛苦一生! 但此刻,他的决心动摇了,澎湃的情感,使他那如玉似的面庞上,浮起阵阵激动的抽搐,他低声道:“萍妹,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的心……” 白依萍闻言,不由激动的全身微抖,嘤咛一声,倒向濮阳维怀中,她轻轻的哭了起来,但这泪水,却含有甜蜜的滋味,啊…… 因为,她到底已明白了她一片真-的情感并没有白-,她衷心所爱的人,也同样深深的爱着她,虽只寥寥数语,已足可深深的表达彼此之间那心灵深处的丝丝情怀! 白依萍躺在濮阳维坚实的胸前,心中充满了满足与甜蜜,若是可能,她真愿永久倚偎着不离开,天地缩小了,彼此的距离也缩小了,好似世界之大,只有他们两人,别的,都已不复存在,时间,在情人的相聚中,是过得如此快速,像飞也似的。 濮阳维有生以来,第一次沉醉在这芬芳的气息中,这如蜜的温馨中。 他轻轻抚着白依萍乌黑的秀发,低柔的吻着她花瓣也似的面颊。 此时,他脑海中没有凄厉的斗殴,更没有残忍怨毒的仇恨。 他低声喃喃说着一些久藏心底的梦呓,他贪婪的嗅着那阵阵如兰似麝的异性芬芳,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爱情更值得可贵的?还有什么比爱情更值得留恋的? 两人,都尽情的吐露出自己心扉中的情愫,倾诉着那从前不敢,也不好意思向对方倾诉的心曲。时间又过去了一大截,濮阳维万分不愿的将白依萍自怀中扶起。 他柔声道:“萍妹,愚兄回程时,若经过令师兄那里,定至该处与你相聚,若万一不经此路,两月后,你可径赴皖北濮阳山找我。只待愚兄重任一了,那时,青山绿水之间,也就是我们永相厮守之处。” 白依萍闻言,玉面上不由泛起丝丝红晕,她轻轻的,也是羞涩的道:“维哥哥,但望你永忆此言。天长地久,小妹,小妹一生等你,永不二心。” 濮阳维深情款款的凝视着眼前的这绝世佳人,他感叹着上天对他的命运,可说是支配得太奇幻了,一个多月的相聚,竟使他如此深挚的爱着这美丽的少女,同时,也令这深情的姑娘,付出如此多的感情。 他过了一刻,强按心中如乱丝般的离愁,脸上现上一股凄然笑容,向白依萍道:“萍妹,愚兄归期不远,离日匪多,尚望你善自珍重。” 白依萍闻言,不由芳心一戚,晶莹的泪珠儿又滚滚落下。 她痴痴的望着心上人俊俏而坚毅的面孔,慢慢的坐起身来,将怀中一条雪白的丝绢抽出。蓦然─她将中指伸入口中,只见她玉齿一-,一缕鲜红的血液便顺指流出,她疾然以指沾血,在白绢上写了数行字,默然的递给了濮阳维。 濮阳维展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四行凄然的诗句曰:盈盈相隔愁追随谁为解语来香帏灯结细花随穗落泪提愁字带红痕濮阳维心中竟不自觉的起了一阵凄凉、悲怆的感触,他激动的一把将白依萍搂在怀中,焦热的嘴唇,已深深印在白依萍那两片柔滑湿润却微微颤抖的香唇上,他吮吸着白依萍残留在嘴中的鲜血,味儿是如此的甜蜜,又如此的香醇! 残霞满天,暮霭四合,这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在无数声珍重再会中,在牵萦凄迷的泪水中,依依而别。 白依萍一直等到看不见濮阳维的身影,才怀着满腔离愁,黯然归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3章 道义为骨 英雄为胆 崎岖的道路,无穷无尽的伸展眼前,苍穹的寒星,星罗棋布的嵌满于澄洁的夜空,夜显得静谥而神秘。 蓦然,在这寂寂的荒野,一片杂落的坟冢后面,如鬼魅似的飘出两个人影来,无声无息的并立在这条不及五尺宽的土道上。 黑暗中,只见两人一色葛布长衫,年纪彷佛甚大,右侧那较瘦长的黑髯老者,正睁着精光四射的双眼,瞪视着前方,面上一片肃穆之色,立于老者身旁的那人,身材矮胖痴肥,双目细眯如线,一个血红的酒糟鼻子,正一耸一缩的上下颤动,状甚滑稽,然而,两人神色之间,却甚为凝重,好似有所期待。 不一刻一阵轻脆爽亮的马蹄声,已自远方遥遥传来,二人神色间忽显出紧张之态,瘦长老者双手互搓,一动不动的紧视前路。 此时,一匹高大健马,已如风似的驰到两老眼前,不及二十丈处,马儿见有人阻于道中,已自放缓脚程,慢慢停了下来。 马上的骑士,竟然是个年约二十上下,英姿飒爽、气态轩昂的少年书生。 只见他身在马上,冷削而沉凝的注视着道上二人,默默不发一言。 说时迟那时快,那瘦长老者微一提气,双膝微曲,人已如一条直线般,飘飘向前飞出三丈,一旁的矮胖老人走双手向下微按,人却似一团肉球般掠出,与黑髯老人不差分毫的同时落地,两人这一手轻身功夫,的是精纯之极。 两人落地后,瘦长老者已沉声开口道:“尊驾是否即为近日名扬天下的‘玉面修罗’濮阳维?” 那马上骑士闻言,嘴角微微一撇,冷然道:“正是在下。前辈于此深夜荒郊,搁阻道中,莫非是因为在下不成?” 高瘦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孟文,与义弟孙瑞云,早即渴望与尊驾一见,奈何总是时不我与。今夜偶得传闻,知阁下必经此路,转赴修武,故而老朽兄弟两人,在此等候大驾多时!” 濮阳维见老者报出姓名,面上神色不由一动,他朗声道:“原来尊驾二人,即为声威喧赫之‘天门双老’在下倒失敬了。” 他立及此处,脸色却骤然转寒,冷然道:“闻说两位与当年那自命侠义之“三贤”“四逸”等人,为生死至交,今夜于此地苦候在下,不知有何赐教?但请明示无妨!” 那“天门双老”之首,黑髯飘拂的孟文,不由一捋长须,哈哈笑道:“濮阳帮主,果然神威盖世,灵慧无双,老朽等也无须赘言,当年“三贤”“四逸”与令师间之一段仇怨牵结,谁是谁非,此处且不庸去说。适才帮主曾已言及,老朽兄弟两人,确与“三贤”“四逸”有着过命交情,想当年,老朽兄弟未能为故友之事聊尽薄力,今日便要替故友雪恨!” 孟文言及此处,神色倏转威严,斩钉截铁的道:“便是仇人已死,也须向他后辈传人索此血债!” 濮阳维身在马上,闻听此言,立时狂笑道:“好极!好极!老前辈快人快语,为故友效力的这份忠肝义胆,在下钦佩莫名!” 他言至此处,声调突然提高,厉声道:“不过,在下亦正须为恩师雪此如天之恨,阁下只管放马过来,在下若技不如人,血溅五步,必无半句遗恨。” 他一言方落,人已飘然下马,气定神闲的往路中一站,双眸炯然如电,凝神注视对方二人。那侧旁一直静默无言的孙瑞云,此时张口一笑,大声道:“老大,你且站往一旁,这场便由小弟来领教濮阳帮主高招。” 孙瑞云语声始住,人已向濮阳维缓缓逼进,只见他身躯歪斜不定,脚步踉跄,身法奇诡之极! 濮阳维却身如盘石,稳立不动,唇角微含冷笑。 孙瑞云倏忽口中一声慢吟,双掌已疾然拍出,呼声风响中,他掌势已然中途生变,怪异无伦的向左右两侧挥去,-时一片强劲风力激荡,卷起阵阵使人口鼻皆窒的劲气,向濮阳维身上挤来。 濮阳维一声冷哼,身形如电般一闪,已连连挪出五步。 孙瑞云大喝一声,身形跄踉中,双掌连挥,一招快似一招,顿时只见满天掌影如山,劲力横溢,一片刚烈劲风,又向濮阳维袭到。 濮阳维嘴角微哂,双臂一抖,如飞似的拔在空中,他冷笑一声,已如鬼魅般飘落于孙瑞云背后,其抖臂、拔身、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混似一体,几乎不可分。 孙瑞云但觉眼前一花,敌人身形已渺,他大惊之下,脚步一个盘旋,右掌已挟强力劲风向后急挥而出,同时双脚连蹬,闪电般向后踢出四脚,应变之快,确不愧为一流高手。 但他掌击腿攻,方才施出,始惊知又告落空,大怒之下,全身滴溜溜的一阵急转,又转至濮阳维正面。 须知孙瑞云号称“醉痴”跻身为“天门双老”之一,武林中名头极为响亮,一身卓绝功夫亦不稍逊于他盟兄“儒酸”孟文。 他心知这眼前年轻对手,确属不可轻视之劲敌,故而一出手便施展开其成名江湖之看家绝技“醉倒乾坤三十式”岂知连出三招,对方竟毫不还手,便轻易飘忽的全然躲过,怎不使他老脸通红,气愤填胸? 濮阳维嘴角呛着一丝冷笑,缓缓说道:“前辈马齿徒长,区区不才,已小让三招,现在恕在下放肆了!” “了”字才出口,濮阳维身形骤然急晃,竟幻成六、七条身影,分前后左右,向孙瑞云疾然扑到。 但见风起云涌,白影飘忽,彷佛四周有六、七个濮阳维同时攻到,“醉痴”见状大骇,矮胖身形急急贴地一旋,双掌猛挥,-时攻出七掌,才险险躲过。 濮阳维一声长笑,身形如行云流水,飘忽快捷的围着孙瑞云急急旋转起来,掌势如电般袭向敌人。 只见一团白影,里住一条黑影,上下翻飞,猛冲急泻,挟着呼呼强烈劲风,声势煞是惊人! 一旁观战掠阵的“天门双老”老大,儒俊孟文,此刻却不由两道寿眉紧锁,暗自担心不已。 因为他已然看出,自己二弟与那少年书生,功力之间,尚有一段距离,现下虽已支撑六、七十招未败,但瞧目前情形,“醉痴”身形已显然迟缓,守多于攻,而且面红气喘,定然必败无疑! 他正暗自滴咕,蓦闻一声大喝起处,场中二人已骤然分开,濮阳维仍然面上毫无表情,冷削的注视对方。 “醉痴”孙瑞云却发髻散乱,大汗淋漓,一袭葛布长衫,自襟以下已整整裂开了二尺。 原来“醉痴”眼见自己愈来愈不济,心中亦不由又惊又怒,暗忖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武林中的地位,皆不容自己今朝败落。 但眼前这少年,功力之玄奥深厚,却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他惊怒之下,便欲冒险以狠招一试,正在他心念一转际,濮阳维已运指如风,点向他脸上“四白”“巨胶”“地仓”二穴。 孙瑞云暗一咬牙,不退反进,头微一偏,双掌掌心微陷,暗含内家“小天星”掌力,印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一指戳出,但见敌人不顾危难,冒险攻上,他心中方自微惊,劲风起处,敌人掌势已到,濮阳维见状,倏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两脚钉立不动,上身却硬生生的向右移开一尺! 在此-那之间,孙瑞云正好掌势落空,濮阳维点向他面上的手指已够不上位置,但他却在大喝之际,已自力贯指掌,运出其“弹指十柱”之独门奇功! 但见濮阳维手指微圈即弹,飒声风响中,两缕尖锐劲风,-那间,已如利刃似的将孙瑞云衣衫划裂。 “儒酸”孟文一见二人胜负已分,不由急趋“醉痴”身前,大声问道:“老二,可曾受了伤么?” “醉痴”默默摇头,面露愧色道:“大哥,愚弟栽了。” 孟文见自己盟弟并未负伤,心中略为一宽。 他转身对濮阳维道:“濮阳帮主,阁下适才身手,老夫深为钦服,只是不知尊驾,是否尚有意与老夫一较?” 他口中语气虽是在征求对方同意,但手下却不怠慢,只见他微一退后,铮然一声已自长衫内-出一只笔形兵器来。 只见这兵刃粗圆及寸,长逾二尺五六,尖端寒光闪闪,晶莹夺目,把柄处尚有一圈半圆形护手。 孟文此时双目圆睁如炬,精神瞿烁,手中笔形兵器微微上指,已等着对方出手! 濮阳维细一注视,心中不由微微惊惕,因为对方兵刃虽是判官笔,然却不成一对,且更较判官笔粗长甚多,显然不是寻常之兵刃! 他口中轻轻一哼,目光骤然看到对方笔式微抬,遥遥指天。 濮阳维脑中如电一闪,已然想起此种兵刃名称,他冷然一笑道:“阁下能使这支‘擎天笔’身手必定不凡,在下领教了!” 他语一出口,已反手将背后包里中的“赤手拐”抽出! “天门双老”骤然一见,这当年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之成名兵刃,面上皆不禁齐齐色变。 濮阳维冷笑一声,双脚一错,已闪电般欺身向前,“赤手拐”化成一道朱虹,急劈孟文天灵。 孟文喝声:“来得好!”擎天笔斜斜上击,竟硬架迎上!“当!”的一声大响起处,“儒酸”孟文已踉跄退出三步,一条右臂也震得酸痛欲裂。 濮阳维因是由上击下,在形势上略占优势,饶是如此,他也被震退一步,方才稳住身形。 二人此时都已明白,对方功力深厚,不可轻敌。 濮阳维首先口中轻叱一声,身法倏然变,“赤手拐”带起一片劲风,呼呼轰轰,似巨瀑倒悬般,滔滔不绝的向孟文全身攻到,这正是当年“毒手魔君”震惊江湖的绝技之一“八十一式赤手拐法”。 此拐法的特点,完全是走刚猛凌厉之招,且招式奇诡莫测,循环使用,生生不息,只要一招出手,其余各式便源源跟上,非困得对方精疲力竭,绝不停止。 只见此刻那“赤手拐”上,所带起之劲力,已搅得周遭空气,旋回激荡,发出阵阵刺耳啸声! 好个“儒酸”孟文,毫无惧怯之意,他不慌不忙的把手中那支“擎天笔”幻成一条匹练也似的银光,光华中,笔尖急颤,又化成无数光圈,东圈西点,带着“滋滋”异响,与濮阳维各呈能耐,斗在一起。 二人功力,堪称高绝一时,只见赤虹如龙中,闪挪着一条银色电光,皆以无比的快速,来回翻腾,笔、拐所带起的劲风,吹得立于丈外的“醉痴”孙瑞云,衣袂飘飘,飞舞不已。 孙瑞云双目圆睁不瞬,紧张而惊惧的注视着场中这惊天动地的龙虎之斗。 瞬息处,一百招已过去了,二人出手忽然慢了起来,仅只虚虚一触,便即刻撤招换式,有时招出一半,又实时收回。 一旁的孙瑞云经验何等丰富,他一见之下,已知此时才是二人决胜负的真正关头,他全贯注的凛视着,竟紧张的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右手不自觉的已将他自己的兵器“无极拐”拔出,屏息以待,为老大掠阵。 场中的“儒酸”孟文,此刻正使到他“三十六挥毫”笔法中,最犀利无匹的三招之一,“笔挥天地”只见他身形稳立如山,擎天笔向左右连连点出招,手肘一挫,笔尖倏忽抬起,幻成无数银星,疾刺对方之眉心鼻准,招式奇诡,变幻莫测。 但见濮阳维冷冷一笑,头微微后仰,左掌抬倏翻,奇快的在身侧划了一个圆弧,右手“赤手拐”急出,颤成圈圈金光,急指孟文上盘九大要穴,他又同时左右出脚齐飞,踢向孟文身侧空间! 此招正是“毒手魔君”谪传“赤手拐”法中,威力最强大的一招,名曰:“洪荒寂寂”此招一出,任是对方如何招架躲避,皆不能全然闪开。 因为即使要躲得过“赤手拐”之攻击,亦闪不出那如电似的双脚,如后跃躲避,则那“赤手拐”必又如影随上,如左闪或右挪,必又恰好遇上那可实可虚的两腿,而敌人攻出的招式,却可化解于自己左手那朝“万物同归”的绝高柔劲中。 双方各使出看家本领,招法虽然凌厉,但却仅是比拟作势,并未发出全部内力。 “醉痴”孙瑞云一见濮阳维使出绝招,心中抖然一震,大喝一声,跃入场中,但他身子尚未落地,忽闻一声长叹,“儒酸”孟文,已弃笔就地,道声罢了,双手一负,凄然无语。 原来适才与濮阳维比掌力,内力相触,孟文但觉对方似比自己略为强了一筹,且又未能完全躲开濮阳维的那招“洪荒寂寂”因此才知难而退,甘拜下风。 濮阳维一收手中兵器,目光闪处,已然瞥见孟文满面悲戚,负手站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奇异的神色,那是一股满心愤怨,却又无可奈何的凄凉神韵啊! 这武林中万人敬仰的倔强老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衰弱与颓唐。 他长髯颤动着,哑声道:“濮阳帮主,老夫兄弟学艺不精,今日栽在阁下手中,自无怨言,江湖上讲究一个‘义’字,老夫兄弟既不能为泉下故友复仇,复羞于苟且偷安,处此逆境,夫复何言?阁下尽可趁此为令师雪仇,但请裁决,老夫等绝无怨言。” 说罢,双目倏睁,神色肃穆庄严,“醉痴”孙瑞云亦单手持拐,满面正气凛然。“天门双老”果然愧一代豪杰,虽然此地败于敌手,仍自神威摄人,不可轻侮。 濮阳维见状,心中不由钦佩万分,长笑一声道:“二位言重了,武林中人,比试过招仍是常事,况且二位是为了故友之事,并非与在下恩师,结有仇怨,此刻虽有胜负,然却不若所言般严重,二位何轻易言死,二位若不服今夜之战,在下可于皖北淮阳山随时候教,言止于此,有缘再会。”一言甫毕,濮阳维身形微拔,已稳坐马上,蹄声得得里,单人独骑,已消失于无边夜色中。 痴立的“天门双老”不由相视苦笑黯然无语。 且说濮阳维骑在马上,脑中不由思潮起伏,他想到,武林中高手纷出,自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迭遇截击,天幸恩师默佑,得保无恙,但不知今后这坎坷的人生旅程,还有多少磨难与困扰在等候自己。 倏然,在那被忧郁充塞的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幻凝出一个如花似玉的清柔脸庞,他不由绽开了一丝微笑,是了,只有这纯真无邪的少女,才会予自己莫大的慰藉,但她能忍受得了这无尽的相思之苦马?能坚强不屈的伴随自己,渡过这艰辛的岁月吗? 暮色渐退,他边想边骑,一路疾奔,连夜赶路,濮阳维神情索然,双目迷惘的凝视着天边那一抹初露的曙光,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 马儿在一片深郁的林旁停住,口中直喷白沫,显然它已是累了。 濮阳维一夜长途拔涉,又经过一场激烈战斗,虽然他内力悠长,此际亦不觉微有乏意,他飘然下马,任那坐骑随地寻食,自己却漫步向林中行去。 此时正当拂晓,本应有鸟雀叽呀寻食之声才对,然而奇怪的是这片深茂无际的树林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静寂得如此空虚,笼罩着一丝使人不安的恐惧气氛。 濮阳维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心房跳动的声音,深山中,十余年武技的磨练,与那过人的机知,使得他不自觉的悚然惊惕了起来。 虽然他外表仍然悠闲如故,然而那过人的听觉及目力,却如蜗牛的触觉般,敏捷的伸向四周。 然而,却丝毫没有发觉有异样,他仍缓步小心翼翼的向内行去,步履轻悄得不带一丝声息。 蓦然,他全身机怜怜的一颤,因为,他竟发觉左边的一丛灌木之后,有着一对呆滞而恐怖的眼睛,正微射寒光,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那眼睛竟是如此迟钝与阴森,好似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及神韵似的。 濮阳维神经骤然紧张,他猛吸一口真气,身躯缓缓的转了过来,双目神光如电,冷然的凝视着那树后的绿色眼睛。 他冷冷开口道:“树后是那位道上朋友?且请现身一见。” 一言出口,那知对方竟然不睬不理,仍自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眸子,向濮阳维凝望! 濮阳维候了一刻,见对方不答,他不由怒火顿炽,又复冷然开口道:“相好的,再不出来便莫怪在下待之不恭了!” 岂知那人依然不言不动。 濮阳维冷笑一声,倏然贯注真力于右手指端,向那丛灌木之后,急弹而出,但闻“嗤嗤”连响,五缕尖锐指风,已如电般袭去。 他才一运劲弹出此内家至高劲力,蓦然闻得树后响起一阵“嘻……”的尖声怪笑,一条人影已如幽灵般出现在濮阳维眼前。 濮阳维骤见此人,不由惊得面上神色骤然一变,但他却倔强之极,仍然是钉立在地上,毫不退后一步。 只见这现身之人,穿著一身死人入殓时的崭新衣裳,身形显得脬肿不堪,那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更是吓人。 他顶上无发,甚至已露出顶盖白骨,而上血肉模糊,血渍斑斑,五官不分,自鼻端以上,更是血骨磷磷,无一片好皮好肉,两只呆滞而恐怖的眼睛,却深藏于那凹陷的眼眶中。 此刻,他双手前伸,双目前视,膝盖不弯,一步一跳地向濮阳维逼了过来! 濮阳维心中砰砰直跳,神经像紧拉的弓弦。 但他深受当年武林第一怪杰“毒手魔君”十年的熏陶,加上幼年所受的磨难,已养成他坚定不移的意志与胆识,其超人的定力,岂是常人所能比拟! 他心中虽是恐惧不安,然而他仍能沉气凝气,面上神色丝毫不变的,瞪视着这似人似鬼的妖魅! 这时,苍郁的密林中,寂静如死。 蓦地,濮阳维大喝一声,恍如平地一声焦雷,他双掌一圈一合,又倏然翻出,-时一阵狂飙涌出,恍如无数巨锤,向那怪物击到。 这正是“天魔十二式”中之起手式“怪魔降世”威力之强大,堪称可移山倒海。 那怪物竟然不躲不闪,两只鬼爪般的手掌,一伸一缩,亦自发出一股阴惨惨的寒风来,曙光下,但见其色惨绿,恍如鬼火魔焰! 濮阳维沉桩立马,又是一招“怪魔降世”如飞击出。 那怪物这回已支持不住,竟吃濮阳维一掌挥出丈外,全身僵挺,“叭哒”一声坠于地下。 但怪物发出之寒风,竟有一丝透过这如山掌风,悄然向濮阳维袭到! 濮阳维见那妖魅已被自己击倒,正待前往探视,蓦觉一缕寒风,飘然袭来,鼻中便已嗅到一股腥臭之气。 他大惊之下,脚下急急一旋一转,“金罗步”疾施,已闪电般挪出五丈。 他心中不由震怒,厉叱一声,劲贯左掌,呼的一声,又向那尚躺在地下的怪物身上劈去。 但闻“砰”的一声,那怪物又吃他如涛掌劲,击得在地下连连翻出数步。 此刻,奇事却出现了,那怪物非但未就死去,反而缓缓自地上僵直的挺立起来,口中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嘻嘻”之声,复向濮阳维维缓缓逼来。 蓦然,那怪物“哇”地一声凄厉长叫,一双枯瘦乌黑的手臂,竟奇快地抓向濮阳维咽候! 濮阳维不由气得暴喝一声,出手如雷,连连劈出九掌,踢出九腿,怪物想是知道厉害,竟亦急闪连躲,远远避开,他身躯僵直,却是运转如风。 只见他瘦臂连连伸缩,已围着濮阳维激斗起来,濮阳维心中不由大惊,暗忖:“这怪物身形快捷无匹,出手招式,身法竟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 他心中一怒,不由出掌更重,“巨魔撼山”“魔影重重”“妖魔乱舞”一连三招,已将那怪物击得倒在地上,连连翻滚不已。 但那怪物煞是奇怪,虽然连受重击,却好似身具铜骨铁筋一般,仍自不在意地向濮阳维急扑硬抓,但身形跳跃之间,显然已不及适才快速灵活! 濮阳维此刻已与那怪物缠斗了二十余招,那怪物仍自不休不止地继续扑上,而且出手极为狠辣残毒。 他已不耐久战,一击夺人气魄的厉啸起处,但见濮阳维身形急闪,霎时竟幻出数十个白色身影来,声势之大,端的令人惊绝! 这正是“天魔十二式”中,最霸道凌厉的一招“满天飞魔”那鬼魅也似的怪物,倏觉眼前一花,敌人陡然之间,已化成无数身影,急扑而至。 它“哇”地一声怪叫,已拚命地向一旁跃出,但身躯才跳起,却已被罩在濮阳维掌风之下。 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那怪物已濮阳维沉重如山的“赤煞掌”掌力实实击中。 那怪物身躯倏然已被震飞两丈多远,撞在一颗合抱巨树之上,树叶纷飞中,“啪”地一声暴响,那怪物又被反弹回来,“叭哒”一声落在地下,眼看它寂然不动,想是受伤颇重? 濮阳维傲然一笑,四处观望,便欲退出这苍郁幽深,而又带着恐怖气氛的密林。 他正待举步,蓦然,闻到身后响起一阵沙沙之声,濮阳维急急回头,又见那形似僵尸似的怪物,自地上悄悄立起,虽然他一身骨骼已遭濮阳维尽数震拆,但却仍然伸出那一双皮肉垂下的巨手,缓缓的,向密林深处跳跃而去! 濮阳维不由惊得怔愕了半晌,暗忖道:“这怪物凶顽已极,可不能让它轻易逃走,否则,将来又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生灵。” 他想到这里,蓦然一提真气,人已向前飘出三丈,只见他脚不沾地,轻飘飘的跟在那怪物之后,徐徐跟迹而行。 那怪物头也不回,好似不知有人跟?似的,仍然跳跃着向前行去,三转四折,已自行出这苍密树林,缓缓的向林旁一座如削的山壁前行去。 山壁前面尚有一条宽约丈许的清溪,那怪物到达溪前,奋力纵身跃起,“刷”的一声,竟吃它跃了过去。 这怪物想是受伤太重,跃过河后,即“砰”的一声摔了个大跟斗,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仍又僵硬的立了起来,艰辛的向前走去。 濮阳维颇觉奇怪,因那怪物身前正是一堵坚硬石壁,莫非它要撞壁自尽不成? 正自诧异之间,却见那怪物立于石壁之前,又复“滋滋”尖叫不止,不一刻,那石壁竟轰然一声,自中间缓缓开启了一道门户! 濮阳维愕一惊,却已见那门户中,走出一个遍身麻衣,长发披肩的怪人来。 怪人身村生得高大魁梧,而目狰狞,丑恶无比,并不较那鬼魅好看多少! 怪人出现之后,厉叱一声,大骂道:“黑尸!主人命你前往摘取十二颗人心备用,却怎的回来得这么晚,当心主人剥你的皮!” 他一立未毕,想是看见这黑尸皮开肉绽,骨骼碎裂,不由惊得“噫”了一声,大声喝道:“怎么!是碰见棘手人物了?如何弄成这副模样?” 说罢,径自伸手自那黑尸衣内摸去,只见那怪人缩回手时,已然多了两个油布口袋一面口中骂道:“畜生,整日给你吸食人血,却这般不中使用,出去一夜,才带回五颗人心来,待会主人恼了,怕要将你打入‘碾魂磨’中碾成肉浆!” 那黑尸恁地凶残恶毒,见了这高大巨人,却似小鬼见了阎王似的,任他打骂,却动亦不敢动一下。 此刻又闻那巨人道喝:“妈的!搞的如此模样,怎么能见主人?你说,是何人将你打成这样?” 黑尸微微仰首,滋滋哇哇地一阵鬼嚎,那狰狞巨人细细一听,不由浓眉一绉,向四周察视了起来,他左右看了一会,全无丝豪发现,不由更气呼呼的对那黑尸吼道:“你本来就是个尸鬼,却又见了活鬼不成?这里那有他妈的半个鸟人?走!走!进去再说,我禀明主人,看不将你碎为八段!” 他正待按动机扭,关闭这石壁门户,蓦觉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俊逸无伦的白衣书生,已满面寒霜的立于眼前! 这高大巨人方自一惊,那名叫“黑尸”的怪物,一声长嚎,已向那白衣书生扑了过去,原来,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那早已藏身暗处,窥探多时的濮阳维! 此刻他一见那怪物竟是有人操纵,命令出外杀人,做那剖腹取心的毒辣恶事,不由勃然大怒,急忙掠身而出,意欲问个明白,不料这僵尸似的怪物,竟狂嚎连声,急扑了过来! 濮阳维盛怒之下,出手不再留情,只见他左掌急挥似电,疾发而出,跟着“哇”的一声惨叫,那“黑尸”的一颗丑陋头颅,已吃他活生生的劈了下来! 那怪物临死尚且势犹未尽,兀自急冲而上,濮阳维冷哼了一声,飞起一脚,又将这怪物尸身踢出寻丈开外! 站立一旁的狰狞大汉,只觉眼前一花一闪,倾刻之间,那凶残无比,且又不畏刀剑的黑尸,已吃这白衣少年一举击毙,这黑尸一身能耐,他早已素知,见这少年一出手,便能将他除去,焉得不使他惊惧万分? 他面上神色大变,呆愕的注视着濮阳维,一时竟讷讷不能出言。濮阳维两道如寒冰似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当今天下,魔焰乱舞,人命固如草芥,然又怎能以尔等如此残酷之手段,茶毒生灵!” 大汉想不到这白衣少年,竟向他说起道理来,正自不解,濮阳维又面上毫无丝毫表情的道:“此僵尸妖魈,已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想不到却系有人于暗中操纵,真是令人可恨!刻下我将先毙你于此,然后再寻你那主人问话。” 这巨人一听对方竟欲制自己于死地,而话语却又说得如此平淡,好象根本不将自己这条性命,当做一会事似的。 他惊怒之下,不由大声叫道:“好小子!你杀了我家主人辛苦调教成的黑尸,尚不快快跪地陪罪领死,却在此处狂言现世,我千魁便第一个放不过你!” 这狞恶巨人双目圆睁,放声厉吼,然而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显然是色厉内荏,含有怯意。 濮阳维早看出他大声喝叫的用意,是想惊动里面之人,他也不加点破,仍然缓缓向巨人行近! 那丑陋大汉想是受不了这紧张空气的压迫,不由大喝一声,面色变得惨白,向濮阳维疾扑而至! 他身形才至对方身前,一双巨掌已搂头盖顶的自上抓下,同时右腿疾起,踢向敌人胯间! 濮阳维冷笑一声,身形一转,已闪至大汉左侧,并指如剑,点向巨人“笑腰穴”! 那狞恶巨人只觉眼前一花,敌人已在这不及五尺方圆的洞口里,如一尾游鱼似的滑了过去! 他尚未及转身,便觉腰间劲风袭来,大惊之下,一弓腰,竟往洞外跃去。濮阳维出手如电,在这巨人身形才腾起的-那,已一脚踹在对方臀部,同时右手疾出,砰声大响中,已将这巨人击飞出一丈开外,“哗啦”一声,落于壁前溪水中! 但见那巨人哼都没哼出一声,背脊一翻,便自沉入溪底。濮阳维心中不由奇怪万分,暗忖道:“怎么这狰狞巨人,竟连那适才黑尸的一半功力都没有?而且适才在这神秘洞口,发出如此嘈杂之打斗声,却又未闻一人前来探视?” 他星目四转,微微打量了这洞壁一阵,遂慢慢的向内行去。 但见这壁内山洞,宽约五尺,壁面高低不平,每隔丈许,却插着一只松枝火把,但见火苗摇曳,发出阵阵绿色火焰,虽在这大白天,仍是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濮阳维一直向内行去,转了三转,已见到那甬道尽头,有着两扇石门,轰然而立,他正待细细打量,目光闪处,却不由突然一阵战栗! 原来,在这两扇高大的石门上,竟赫然挂着四个长发绕绕,瞪目裂嘴的死人头! 这四颗首级想是刚才砍下不久,虽是鲜血淋漓,但却栩栩若生,惨不忍睹! 濮阳维玉面如霜,他又向那石门上细一探察,只见上面用鲜红血渍,写着四个大字:“入门者死”! 濮阳维冷冷一哼,身隔丈许,倏然运功,力贯右臂,向那石门上虚虚一扬,石屑纷飞中,那沉重石门竟呀然开启。 他身形一闪,已如微风般进入其中,待到四周一望,又不禁浑身一震,险些失声尖呼起来! 原来石门之内,系一甚大之巨室,另有小门内通,此巨室四周壁上,却悬挂了许多裸尸,或男或女,其状各异,有的以绳勒颈,有的利刀插胸,有的更是身躯倒悬,双睛突出,舌头半伸。 只见那已然变乌紫黑色的尸身,尚不停的流着滴滴红色血水,地下更有着蠕蠕而动的白色蛆虫,阵阵刺鼻恶臭传来,即使濮阳维此等武林中绝世高手,也不禁为之头晕目眩,惊骇不已! 他急急掠身向那扇小门纵去,蓦然!他身形始到,那扇小门竟已悄悄打开! 濮阳维骤然一惊之下,体内真气倏然倒转,呼的一声,他竟然将向前急掠的身形,硬生生的往后退出三尺! 濮阳维才落地,目光闪处,见那神秘小门之内,已如幽灵似的飘出两个人来!不,在这种气氛之下出现的人,倒毋宁说是鬼还来得更恰当些! 只见那当先的一人身材瘦长,面色惨白,双睛阴沉冷酷,面上更是如同腊塑,没有丝毫表情,衬着那一身宽大黑衣,更是有如地府幽灵一般。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却较这黑衣人魁梧得多,一身麻布衣褂之上,赫然有着一颗如骷髅似的头颅!面目显得凄厉可怖之极! 濮阳维暗自心惊之中,却又不由大叹晦气,忖道:“今天怎的如此倒运?却尽是遇见这些非人非鬼的怪物!” 他心中思量,却已冷然开口道:“朋友不知系何方神圣?非但不分善恶,杀人如麻,且更能纵尸为恶,如此奇才,堪称一绝了!” 那瘦长的黑衣人闻此讽言,缓缓移目向他视来,面上倏忽掠过阵阵青气,衬着那阴森的面容,越发显得有如鬼魅! 黑衣人此时已阴冷之极的开口道:“娃娃,你是自何处而来?凡入我‘阴魈尸魔’洞府之人,必得由我剖腹取心,制成-尸,今日你自也不能幸免。” 语气幽冷,丝丝传来,活似自幽冥地府传出。 濮阳维素以冷面傲骨见称,此时闻得这阴恻恻的语声,却也不由浑身不自在,有一股凉森森的感觉! 他急忙运起“六弥真气”先行护住全身,然后亦冷削之极的回道:“阁下语气倒是不小,不过在下不劳尊驾动手,便会自行了结。” 他言至此处,语气突转严厉,傲然道:“但是要在下剖腹取心不难,只要尊驾能赢得区区手中之拐,在下便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那“阴魈尸魔”闻言,面上青气陡升,却毫无表情的道:“娃娃,你要与我尸魔动手,道行实在差得太远,也罢,我便叫你死得心甘情愿。” 他微微回头向那形似骷髅的怪人道:“赤灵,你且去成全于他,这娃娃根骨不错,下手时,莫使他受到什么痛苦。”语气阴幽自满,竟不将这面前少年,放于心上。 那名唤赤灵的麻衣怪人,此时已将头连点,跨步而出。 濮阳维眼见这自称阴魈尸的黑衣人,竟如此跋扈嚣张,小视于他,心中不由怒火顿炽,面上却丝毫不动神色,微退一步,潇潇洒洒的将手向后一负,若无其事般,双眼上翻。 事实上,他已胸盈杀机,暗暗决定,要以他无与伦比的绝高功力,在几招之内毙此怪人! 此刻,那形如骷髅的怪人,口中咦呀一声怪叫,身躯已如风般扑至濮阳维身前,右掌横劈,左手如爪,疾袭对方颈侧胸前,出手如电,且尚带有丝丝尸臭之味! 濮阳维暗中闭气呼吸,身形故意一个踉跄,恰好将怪人攻势化解。 怪人赤灵,口中不由又是咦呀一声,双手骤翻,急抓濮阳维背心,同时那干瘪的口中竟呼的一声,吹出一口淡绿色的雾气来! 濮阳维忽觉背后风声飒然中,又挟着一阵冷腥之气向自己袭来! 他尚未吸入一丝,已觉如沾寒气,脑感微眩,大惊之下,“金罗步”倏展,脚下急急一旋,已呼的挪出四步! 他在转身之际,目光一闪,隐然见那“阴魈尸魔”双眼如冰的神光中,竟彷佛掠过一丝奇异之色! 濮阳维无暇多思,双臂一圈一合,疾然推出,同时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骤起,在这间阴森可怖的石屋中,竟倏然幻出数十条白色身影,向那怪人赤灵当头扑下! 这正是“毒手魔君”谪传之“满天飞魔”一式。 蓦然,侧旁一条黑影如电掠入,连连挥出六掌,似欲救那赤灵出险,但却仍迟了一步,只闻一声惨号,那麻衣怪人的一颗干瘪头颅,已被击成粉碎! 室中一时静寂如死,“阴魈尸魔”面如死人,惨白阴毒的凝视着那神色不动的濮阳维,他作梦也想不到,凭着自己一身邪恶毒功,调教出来的一个得意门下,竟不及数招,便伤在对方手下。 他阴沉开口道:“小辈,想不到老夫今天竟然走眼,误将你认为一般江湖末学,哼哼!你现下既已与老夫结下如天之恨,却再也休想走出这毒尸洞。” 他阴冷的目光一闪,又道:“小辈,你适才用的身法,好似那久已绝传,武林中一代武尊,长恨子的‘金罗步’!你那杀我门人的一招,又极似那江湖第一魔头,”毒手魔君“的‘天魔十二式’?娃娃,你与此二人有何渊源?” 濮阳维见这“阴魈尸魔”眼光果然厉害,竟能在一瞥间,识出自己招数步法,可见对方也必是江胡上有名人物,但自己为何竟然毫未听人提过? 他正沉思间,那黑衣人已显不耐,他冷酷的道:“无知小子,老夫在向你问话,你听见没有?” 濮阳维倏然星目一张,傲然道:“你听清楚,在下濮阳维,”毒手魔君“他老人家,正是我的恩师,长恨子老前辈,可谓武林泰斗,亦可算在下传艺师父!” “阴魈尸魔”闻立面色倏然一变,他尖声道:“住口!无知小子!长恨子已死百余年,怎能做你师父?”他说到此处,倏然顿住,微一沉思,阴恻恻的说道:“是了,你定由你那老魔师父处学得那‘雕龙宝-’上所载之武功!” 濮阳维冷冷一笑道:“是又怎样?莫非阁下已闻言惊服么?” 语气刁损,毫未将眼前这恐怖怪人,放在眼中。 “阴魈尸魔”此刻那冷漠阴森的双眸中,突然射出一股奇异的光彩,面上神色,也微微激动,好似未曾听着濮阳维在说什么! 濮阳维不耐久待,冷叱道:“老鬼,在下并非与你闲话家常,这石屋内外之无数人命,想皆为你一人所害,今日你恶贯满盈,此处正是你寿终正寝之地!” “阴魈尸魔”闻言,不由一阵阴声冷笑,他缓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娃,今天莫说是你,便是你那老魔师傅亲来,老夫也不惧于他,哼!老夫本待早早成全于你,但你若能将那‘雕龙宝-’与‘修罗剑’留下,老夫便放你一条活路!” 濮阳维长笑一声,朗朗回道:“好说!好说!在下倒真要感激前辈这一份如天高谊哩!” 一语甫毕,濮阳维倏然一声冷叱,双掌微提,急袭“阴魈尸魔”上盘十二大穴,两腿疾起,踢向对方丹田小腹。 出手之快速,宛如迅电闪电! 那“阴魈尸魔”倏觉眼前一花,劲风激荡中,自己全身已罩于对方掌腿之下。 这“阴魈尸魔”亦是武功高绝,他处此劣境,仍然心神不乱,只见他冷冷一哼,全身猝然倒而出,同时双掌疾翻,瞬息间已连拍五掌。 掌势阴柔,且隐隐带有绿色烟雾! 濮阳维估不到对方应变如此迅速,他暴叱一声,身形急转,呼呼又向对方接连攻出三招。 “阴魈尸魔”全身骤然一提,竟极其诡异的闪入这凌厉掌风之内,嘿嘿冷笑中,一只枯瘦乌黑的鬼爪,已抓向濮阳维面上。 濮阳维见敌人竟能在自己如山掌劲中,欺身而入,不禁大为惊愕,他全身猝然倾倒,仅以右脚跟紧吸地面,呼噜噜的一转身,一个身躯竟在离地不足三寸之处,抡起一个圆圈,直向“阴魈尸魔”下盘撞去,同时双掌急出,击向对方“丹田”“维道”“居停”三穴! “阴魈尸魔”一抓不中,心中已知不好,而濮阳维这招威力绝大的“横扫五岳”又适在此时袭到。他立身之后便是山壁,此际要躲,已经不及,好个“阴魈尸魔”他尖叫一声,力贯双臂,疾然向下迎出,但闻砰的一声暴响,濮阳维已被震得连翻三转,但那“阴魈尸魔”可更惨,一个枯瘦身躯竟被弹出两丈,“劈啪”一声碰在石屋之顶,又给反震了下来。 濮阳维虽亦被震出,但他却以右足牢牢吸住地面,每次翻出,皆以右足着地,是而他身形仍然稳定如山,毫未出丑! 他心中狂怒之下,已决心不让这“阴魈尸魔”再逃出手去。 只见濮阳维双臂疾抖,身形如巨鸟般,又向那尚在地上蠕蠕而动的“阴魈尸魔”扑去。 “阴魈尸魔”正自强按伤痛,仗着一身柔韧阴毒的“九尸还魂”功夫,尚想再来硬挺一记,但蓦觉濮阳维掌劲尚未击下,那一阵罡烈无匹的劲风,已窒息得他口鼻皆闭,“阴魈尸魔”心中大恐,一声凄厉如鬼的尖叫起处,双腿疾然僵如死人般一蹬,人已如急箭也似,飒然向后射出。 濮阳维冷冷一笑,尚未待“阴魈尸魔”立稳,双掌已连连翻击而出,-时阵阵炙热劲气,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袭去! “阴魈尸魔”此刻始才挺身站好,敌人掌风已如潮涌到。 他识得,这正是素以阳刚之劲著称武林的“赤煞掌”。 “阴魈尸魔”只得暗一咬牙,两双鬼爪迎着来势,骤合倏分,但闻丝丝怪响忽起,那如山似的劲气,竟吃他此怪异招式,消去了大半! 他虽将对方之“赤煞掌”力消去不少,但用的那招“六魑背山”却是最为耗费真力,在情急之下,方急急使出,殊不料到竟未能将对方掌劲完全消去。 “阴魈尸魔”此时双掌皆已翻出,胸前空门大露,他吃惊之下,努力一凹身躯,才退出一步,就已吃那“赤煞掌”余劲,震出五尺外去! 濮阳维自从与这“阴魈尸魔”一交手,便觉出这魔头一身功力,诡异莫测,虽屡屡遭击,竟然仍能无甚大伤,且怪招迭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使濮阳维十分惊愕。 他一见此刻尸魔虽被自己掌力震出,但仍咬牙瞪眼,满面凶狠暴戾的瞧着自己。 濮阳维那俊俏的面庞上顿时如罩寒霜,他冷冷一笑,缓步向尸魔移去。 “阴魈尸魔”表面虽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濮阳维,其实他正暗自提着一口真气,催动那奇异柔韧的“丸尸还魂功”遍布全身,以期一举毙敌。 他眼见濮阳维已渐渐逼近,口中不由顿时发出阵阵“嘻嘻嘻”的尖长鬼叫,声音凄厉阴森,听来令人毛发耸立。 濮阳维心中微微一动,忖道:“这厮发出之怪声,竟与那怪物‘黑尸’无异,看来这老鬼又将有怪异招术施出了。” 他一念未已,就已闻得那“阴魈尸魔”突然“哇”的一声尖锐长叫,两腿僵直的在地上一跳,竟快似闪电般掠至濮阳维身侧,“波”的一声,一团腥臭无比的绿色烟雾,已与尸魔那双鬼爪同时袭到。 濮阳维冷然一笑,脚下一旋,已奇幻无伦的转向尸魔左侧,同时右掌五指箕张,点向尸魔颈下“颅息”“-脉”“天佣”“翳风”四穴。 指风如削而至,骇得尸魔急急偏头晃身,掠出五步。 濮阳维暴叱一声,身形连闪中,掌势已漫天砸地压下,“阴魈尸魔”身躯一晃,翻手显掌,挟着阵阵绿色烟雾,飒然反迎而上。 濮阳维恐他手上蕴有奇毒,不欲实接,双掌急缩间,两腿已连环踢出六脚。 “阴魈尸魔”又展开他那诡异莫测的“怨鬼晃身”轻功,身如幽灵似的移开。 二人身形愈转愈快,凌厉的掌风,挟着蓬勃的奇毒绿雾,四处翻飞不已,-那间,两人已奇幻莫测的斗在一处,濮阳维愈战愈怒,他估不到这半人半鬼的老怪物,竟能与自己力斗百余招,尚仍能攻守自如,且对方身形步法之滑溜,竟亦不少逊自己之“金罗步”! 他忿急之下,身形益发起落如电,“赤煞掌”掌力更已提至八成,炙热雄浑的掌劲,激荡于宽大阴森的石室中,竟搅得空气间亦起了阵阵热浪。 “阴魈尸魔”倾其全身之功力,勉强与濮阳维拚斗了百余招,他早已感到不支,尤其对方之“赤煞掌”劲正是他“绿尸掌”之克星,那腥臭的绿雾,正逐渐微弱,淡薄下去。 “阴魈尸魔”掌势愈来愈迟滞,惨白的面孔上,阵阵青气透出,脸色凄厉可怖。 蓦然,他又是“哇”的一声大叫,身形飘忽中,竟洒出满天银雨,猝然向濮阳维当头而罩下。 濮阳维估不到对方在如此相近之距离,犹能发出暗器袭人,他惊怒之下涌身疾退,“阴魈尸魔”倏忽又是一声怪叫,呼的一声,一蓬银雨又漫天袭至。 濮阳维此刻已然瞧出,这阵阵银色光雨,原来竟是无数牛毛似的细针,数量之多,竟笼罩了两丈方圆。 且发针劲力奇大,如被其中任何一枚袭中,自已虽有“六弥真气”护体,也未敢担保准无损伤,而更令濮阳维担心的,是怕那细针之中蕴有奇毒。 他岂敢怠慢,“金罗步”急展,连连闪避,身形晃若闪电般,在石屋中上下翻飞。 但那“阴魈尸魔”之银色细针,彷佛无穷无尽一般,仍然阵阵袭来。 濮阳维心中不由怒火如焚,他双掌连连劈出,才将袭来银针震飞一片。 蓦然,“阴魈尸魔”尖叫一声,竟然情急拚命,势如疯虎般扑了上来,他双掌疾劈,双腿连连踢出四脚。 濮阳维正待出招反击,闪目间,猝然看到这“阴魈尸魔”一掌五指伸缩,另一掌却弯曲如隆 他脑际中如闪电般想起一个人来,不由晃身一闪,大喝道:“‘阴魈尸魔’你是否即为当年之‘三面道人’袁化?” “阴魈尸魔”闻言全身一颤,狞声笑道:“好小子,总算叫你看出来了,不错,老夫即是袁化。” 濮阳维适才看见尸魔竟然连运出当年“三面道人”最擅长的“辛午掌”来,他心中为之一动,因当年“毒手魔君”早已将各仇家之姓名、相貌,以及武功派别等都告诉过他,甚至各人所擅长的各种独家武功手法,魔君也曾一一详告不漏,故而濮阳维一见便能认出。 他此时骤闻这“阴魈尸魔”竟然便是那当年在秦岭山中,暗算恩师的仇家之一,不由全身一阵激动,热血汹涌。 他嗔目大喝道:“袁化,本帮主寻你多时了,想不到你却变成如此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哈!哈!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鬼,你纳命来吧!” 语声甫毕,身形已急扑而上,他右掌一翻,疾抓尸魔天灵,左掌却劈向对方胸前,一招之中,竟然分成两种绝不相同的招式,威力之凌厉,骇得这“阴魈尸魔”身形连连闪退不已。 濮阳维一声大喝,身形升起在空中,双掌提足十成“赤煞掌”疾劈而上,一时势如狂涛,带着尖厉的呼啸之声,当头击到。 化名为“阴魈尸魔”的“三面道人”袁化,适才因一时情急,竟将自己三十年前成名江湖的“辛午掌”露了出来。 他一见竟被对方识破,便感心中一震,但犹想仗着自己十年来在此“毒尸洞”内,巧得的一本“阴魈秘笈”中所练成的功夫,与对方一拚死活,至少也要保住性命! 但他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费了无尽的心血,残害无数生灵所练成的几门阴毒邪功,却仍然挡不住濮阳维那一身卓绝的武学。 其实,袁化未能想到,这“阴魈秘笈”虽然诡异奇幻,却如何比得上当年武林至尊“长恨子”那一身震惊天下的绝技? 何况“毒手魔君”那刚劲无匹的“赤煞掌”力,亦正是他那邪功的克星,若非他这十年来苦练,恐泊连濮阳维二、三招都接不下。 “阴魈尸魔”此刻一见濮阳维凌空下击的身影,夹着无与伦比的炙热罡气当头压到,掌力尚未击实,他却已觉得头晕目眩,血气翻涌,惊恐中,也顾不得身份,身形急闪,已运出那“冤鬼提身”的奇诡轻功,便想溜之大吉。 濮阳维一掌击下,但见石屑纷飞,轰声如雷中,“阴魈尸魔”已晃身掠至石室门口。 这师门大仇,他岂能容其逃出掌下? 濮阳维口中倏然发出一声令人魂魄皆绝的厉啸,单掌急挥,一溜红光已电射而出,待到“阴魈尸魔”惊觉,已自闪躲不及,那红光夹着无比劲力,“唰”一声贯胸而过,带得尸魔身形亦向前飞出五步,始“叭哒”一声倒在地下。 那溜红光却在濮阳维单掌微招中,在室中划了个圆弧,“呜”的一声飞回手上。 原来这溜红光,正是当年“毒手魔君”纵横江湖,伤人无数的“赤龙梭”濮阳维初次使出,威力之大,竟似犹在其师“毒手魔君”之上。 他此刻脸上冷然一笑,缓缓踱至“阴魈尸魔”身前,一脚将他踢出丈外,见那尸魔已寂然不动,他才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暗祈道:“恩师啊!徒儿又替你诛绝了一个仇家,但愿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徒儿能顺利替你报仇雪恨,重振帮威。” 他默祈已毕,本欲退出这阴森恐怖的石室,但一时好奇心的驱使,又令他悄然的自那石室小门中掠入。 濮阳维一进这扇小门之内,便见到一条长长的甬道,笔直的通到另一扇石门前。 只见眼前有一条白石走道,并排砌着三幢石屋,其中一间似时有喝骂之声传出。 濮阳维心中觉得奇怪,暗忖道:“这如鬼冢似的‘毒尸洞’难道还有活人在内不成?” 耳闻这喝骂之人,声如霹雳,中气充沛之极,显然亦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好手。 他心中奇怪,不由掠身而前,附在石室外的一个小窗旁向内一瞧,顿时室内全部景像出现在他眼前。 只见此两丈方圆涂作灰色的石屋中间,有着一只特制石椅,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面?髯绕额的大汉,在他颈间及手足之中,分别被数条宽约三寸,厚约五分的软钢带紧紧扣住,甚至腰部亦不例外。 那大汉急得空自面红耳赤,破口大骂不已。 他身旁却立着一个相貌阴沉,身材矮小的麻衣汉子。 那矮小汉子任凭那大汉高声喝骂,却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身侧的一口大黑锅,锅内沸腾地滚着一种暗赤色的胶状液体,旁边摆着一柄晶光闪闪的匕首,及一个瓷碗。 那麻衣汉子神色阴沉呆滞,亦带着丝丝鬼气。 此刻,那麻衣汉子想是等得不耐烦了,自言自语道:“奇怪,主人出去了这么久,怎的尚未见回来?赤灵、千魁这两个小子也不见人影,这家伙尚待剖心制药哩!” 他说到这里,那椅中被困的大汉已呸了一声道:“妈个巴子的,你们那老鬼师父,用那下五门迷魂乐,将老子迷倒,却想用老子为他制药,小子!大爷今天如能出去,必先活劈了你这狗娘养的。” 那麻衣怪汉闻言,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冷哼一声,左掌连挥,已将那?髯大汉打了两个耳光。 那汉子气得怒喝连声,奋力用劲一挣,那特制石椅如此坚固,亦吃他内家劲力震得格格直响不已。 麻衣汉子冷笑一声,又是左右开弓,将那大汉括了四记耳光。 虬髯大汉,空自气得那一双精光四射的巨眼怒睁如铃,亦无可奈何。 他长叹一声道:“罢了!想不到我”双连掌“浩飞叱咤江湖一生,今天却吃你这跳梁小丑羞辱。” 他突然又厉声喝道:“小辈,你若是条汉子,趁早给爷爷一个痛快,否则,大爷可要骂你祖宗八代。” 那麻衣汉子冷冷回道:“你想得倒挺美,让你痛快一死,岂有这么便宜?嘿嘿,待你家大爷先给你吃点甜头再说!” 他说完话,自怀中摸出一根乌黑细针,向前一跨步,就待向那?髯大汉“肩井穴”扎去! 须知此穴乃肩骨与销骨相接之中央,为人体大穴之一,他一针扎下,那大汉虽不致有生命之危,亦必使肩臂各处,血气受阻,至少一条臂膀便会变成残废。 那?髯大汉见状,不由狂声骂道:“好好!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老夫今生不能吃你肉,寝你皮,变为厉鬼,也要取你狗命!” 说罢双目圆睁,充满怨恨之色,狠狠的瞪着这麻衣矮汉。 麻衣怪人冷笑一声,正要举针刺下,蓦然,轰隆一声巨响起处,那石室小门已应声裂为粉碎。 麻衣怪人惊愕之下,才待开口喝问,跟着一声暴喝起处,已听得一个冷然口音道:“跳梁小丑,拿命来吧!” 麻衣怪人尚未看清来人模样,只听得“呜”的一声厉啸,一溜红光已如闪电般到了自己胸前。 他一声惊呼尚未及出口,已吃那红光透胸而过。 门口人影一招手,那溜红光又自呜声折回那人掌中。 此时,那被困在椅中的?髯大汉,亦即是“双连掌”浩飞,才看清楚救他之人,竟是个年约二十上下,面目俊逸不凡的翩翩少年。 原来是濮阳维在外面已窥看多时,正想闪身掠入,却见那麻衣怪人已出取毒针,欲先向椅中大汉之肩井穴。 他惊怒之下,不遑多想,急运“赤煞掌”力,震碎石门,抖手将“赤龙梭”闪电般发出。 濮阳维收回“赤龙梭”后,将血渍擦干净,放入怀中,始缓缓向那被困在椅中的“双连掌”浩飞行去。 浩飞此时如梦方觉,他那双环眼,瞪得老大,见濮阳维行近后,始大声说道:“兄弟”双连掌“浩飞,今日蒙少侠赐加援手,实令兄弟感激莫名,大德不言谢,我心中记着就是了!” 语气爽朗豪迈,的是一条汉子。 濮阳维心中对这“双连掌”浩飞,甚觉好感,他朗声一笑道:“兄台万莫客套,诛此魍魉鬼魅,自乃吾等份内之事,区区濮阳维,尚请浩兄多加指教。” 他语罢,一眼瞥见浩飞此时仍被那钢带匝得紧紧的,不由急忙跨前一步,双掌紧握钢带,用力一拗一扭,但闻“喀嚓”一声,那扣住浩飞头额的钢带已应声而断,其余腰间,手足各处之钢带,濮阳维也接着将其一一扭断。 浩飞脱困之后,先向濮阳维当头一揖,然后一个箭步跳到那麻衣人尸旁,双脚连出,直将那怪人尸身踢飞两丈之遥,才砰声落地。 浩飞似是被困得太久,此刻双臂用力挥动一阵,倏然两掌齐出,但闻轰轰两声巨响过处,如此坚固之石壁,竟吃他击出两个窟窿。 浩飞此时返身,向濮阳维哈哈大笑道:“阁下适才打出之物,似是当年”毒手魔君“所擅之‘赤龙梭’未知阁下与关老前辈是如何称呼?”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不敢,”毒手魔君“正是在下恩师。” 浩飞豁然大笑道:“兄台,不瞒你说,当令师声威正盛之际,在下曾慕名前往,与他老人家较了一场,唉!岂知不足百招,在下便吃他一掌震飞,好在我一身皮厚,尚未伤得太重。” 他一言至此,见濮阳维面色有些尴尬,不由又大声笑道:“兄台,唔!不,我还是卖个老,称你一声老弟吧!我说老弟,你可别放在心上,老哥哥这一身功夫,可自负得紧哪,但当年败在关老前辈手中,却是输得口服心服,那像这些半人半鬼的怪物,竟用下五门迷香捣鬼,妈巴子的,提起来便令老哥哥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拆了这个鸟洞才甘心!” 他哇啦哇啦地直吼,濮阳维却打心眼儿里喜欢上这个既天真、又豪迈的可爱的老兄台。 待了一会,濮阳维朗声笑道:“老哥哥,现在咱们拆这个洞也来得及呀!兄弟便先为你出口气。” 濮阳维一语方罢,双掌急扬,一股炙热掌劲,-时如山涌出,“轰隆”一声巨响,这石室的墙壁已应声塌倒。 浩飞大叫一声“好”!左右两掌分开劈出,顿时两股劲风呼啸而发,那室中的一口黑锅,及半堵石墙,也哗啦啦四散纷飞。 二人齐身掠出室外,一阵掌劈脚踢,将这“毒尸洞”搞得七零八落。 浩飞单掌一挥,手中点燃的两只火熠子,已分别落在二室之中的那些引火物上面,-时浓烟热焰顿起“劈啪”之声此起彼落,加之二人又以强劲掌风-动火势,顷刻间烈火熊熊,燃遍全室。 二人才飞身掠出洞外,不由相视一笑,此时,外面日正中央,周遭仍然寂静无声。 浩飞低头望了望自己一身破碎的衣衫,对濮阳维道:“兄弟,老哥哥这几天,可真受够了罪,走,咱们先到外面镇上打个尖,再好好吃他一顿。” 濮阳维看看这蓬头垢面的老兄台,不由露齿一笑道:“好极了,但老哥哥尚得买一件衣服换换,便由兄弟做东,为老哥哥压压惊如何?”浩飞长声大笑,一携濮阳维右手,二人并肩跃起,如飞而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4章 荒凉古道 遗香犹在 濮阳维与浩飞二人,自毒尸洞中出来后,找着了林中坐骑,一马两人,遂向前面不远的“焦作”驰去。马上,浩飞钦佩的向濮阳维问道:“兄弟,关老前辈仙逝后,他老人首创之‘冷云帮’是否即由你领导?” 濮阳维答道:“是的,恩师遗命,嘱小弟遵从师祖老人家及恩师自己未竟之志,在江湖中做一番事业!” 浩飞又低声道:“想当年老哥哥在河朔一带,亦薄有虚名,后因事他去,却在新疆的北塔山,苦耽了十几年。”他浩叹一声,又道:“十数载不返中原,武林中后起之秀,却越发多了,江湖道上不知尚记得我‘浩胡子’不?” 濮阳维一听这“浩胡子”三字,不由惊异的咦了一声,急问道:“老哥哥,你是否……”濮阳维欲言又止的嚅动了一下嘴角。 浩飞又爽朗的大笑道:“老弟台,你是否想问老哥哥为什么好好的绿林盟主不做,却到那穷荒僻野之处去受活罪?到底为了什么,是吗?” 濮阳维点头道:“是的,小弟早听到传闻,老哥哥是为了与那‘九指魔’公孙无畏,互争盟主之位,虽然老哥哥当时战胜,却突然失?而去。小弟奇怪的便是凭老兄这副身手,既赢得了这盟主之位,怎的反而弃之不顾呢?” 浩飞大笑道:“老弟好广的见闻,不错,当时公孙无畏那混账,只不过是独行大盗,但却垂涎于老哥哥我这一份辛苦闯下的基业!有一日,这小子竟公然找上门来,欲与老哥哥一较长短,赌注便是这江北绿林道的盟主之位!” 浩飞说到此处,双目陡然露出一股煞气,他恨声道:“那混账果然一身好本事,但不是老哥哥自夸,他想赢我,却不是这般容易,激斗五百余招后,他便吃老哥哥之‘双连掌’震伤!但可恨的却是马亮那杂种!这小子竟然吃里扒外,乘我战后身疲力绝之际,暗地里给我一记‘天雷神功’!” 浩飞怒声说到这里,又大声道:“妈巴子的,他那时还是我手下一名舵主,却想不到他竟然受那公孙无畏买通,到来卧底,老哥哥一时不察,便着了他的道儿。这小子串通好一批直娘贼,乘机反叛,我力战之下,身上又负了六、七处刀伤,幸而在千钧一发之时,我那一手训练成的‘十二红巾’及时到来,拚死将老哥哥救了出去!我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他们,远赴新疆北塔山暂避一时。唉!哪知这一去,便是十数年,此番回来,只眼见江湖道上,宵小横行,无法无天,旧日故友,却大多不可寻了……”。 浩气如云的浩飞,此刻他一生经历,坦然述出,已不由感慨万千,浩叹不已! 濮阳维安慰他道:“老哥哥且莫灰心,只要兄弟有三寸气在,必助老哥哥你雪此仇怨。” 浩飞心中大喜,他是个直肚肠人,喜怒皆不掩饰,闻言大声笑道:“好!好!老弟,凭你如此英才,肯予老哥哥一臂之助,还怕这些狗娘养的,不鸡飞狗跳?哈哈……待会且待老哥哥与你浮一大白!”浩飞说到此处,又对濮阳维道:“喂!兄弟,老哥哥只顾自己吹嘘,却忘了问你近来在江湖上闯得如何?不过凭你一身武学,想来定是声威远振吧!” 濮阳维生性淡泊,不喜夸耀,他谦虚了一番。向浩飞扼要的叙述了一下自己欲重建“冷云帮”的雄心,又略为提了提为恩师报仇雪恨的经过,及自己现下欲返回故土修武县的目的。直听得浩飞聚精会神,脸色瞬息万变。 待到濮阳维说毕,他一拍大腿道:“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如此多武林中成名高手,都败在老弟手下,老哥哥一向自负,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你是望尘莫及哩!” 濮阳维淡然一笑,正待回答,蓦然闻得远处一阵隆隆车声,遥遥传来…… 他将坐骑一带,闪至路傍,不一刻,只见一辆双辔黑蓬马车,疾驶而来,蓬车前后,各有四名神情栗悍的劲装大汉护随,模样显得甚为扎眼。“双连掌”浩飞,骤然一见这乘蓬车,不由面色倏变,低声道:“老弟注意,蓬车上有江北绿林盟下的暗号,妈的,在这翠玉坡前,又准不是好路数……” 濮阳维尚未及回答,那辆车及随行八骑,已如风驶过,车后的四名大汉,经过二人时,齐皆回首,凶恶的眼光向二人一瞪。濮阳维冷冷一笑,正待给这几人一点苦头,忽闻濮阳维咦了一声,浩飞随声一望,只见丈外正飘落着一件绿色物体。 濮阳维伸手虚虚一抓,那件绿色物体,彷佛被吸引似的,即飒然飞到他手中。浩飞见状,大赞道:“好一手凌空摄物!”濮阳维正待答话,目光却被那手中之物所摄,原来这竟是一张女人用的苹果绿色丝绢。 他心中方自一愕,鼻管中却闻到一股淡淡幽香!这香味好熟,似在那儿嗅过。濮阳维随手一翻,在那丝绢之角,却赫然以白色丝线绣着“方婉”二字!濮阳维心下一震,脱口道:“是她!”浩飞在旁看得满头雾水,他愕然道:“她是谁?” 濮阳维急声道:“老哥哥,快追!”一语未毕,人已呼声飞前八丈! 浩飞也顾不得细问,策马急追,濮阳维身形何等迅速,瞬息间已出去了三十余丈。 浩飞一见坐骑跑得太慢,陡然大喝一声,双臂疾抖,如一只大鸟般,如飞赶去。 濮阳维身形起落如电,何消几个纵跃,已赶上了前行车马,他暴叱一声,纵身腾起,向那蓬车疾扑而去!车后随行的四名大汉,见状不由大怒,纷纷叱喝连声,抽刀砍来。濮阳维单掌疾扬,砰砰两声大响,其中两人已被震飞出去。他身形不停,仍往车顶扑下。 余下二人怒喝一声,猛挥手中大砍刀,斜斜劈到……濮阳维看也不看,挥掌后扫,又是砰砰两声,那两个大汉连人带刀,亦已飞出寻丈之外! 此时他已到达蓬车之后,只见濮阳维身形倏起,陡然拔高三丈,他十指疾弹,蓦闻惨号声起,前行的四名汉子,亦纷纷坠马不起!那驾车贼人,早已吓得将马勒住,躲在座前颤抖不已。濮阳维理也不理那人,急急伸手将蓬车帘幕掀起,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衣衫,面目清丽的少女,被铁链绑住手脚,放在车中。他不由大声道:“方姑娘,果然是你。” 语音未毕,身后已传来一声大叫:“老弟!你怎的一个也没给老哥留下啊!”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5章 红粉痴情 铁掌横尸 濮阳维没有回答浩飞的话。手掀着车帘,那含有默默情意的一双眼神凝视着“绿娘子”方婉。 “绿娘子”方婉也报以脉脉含情的一瞥,好象要在这短促的-那间,将她多日来的刻骨相思,倾心相诉,得到他的慰藉与补偿。 濮阳维脑海中,正如一团乱丝般缠绕着,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在他心中翻涌,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将第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心湖中的少女! 她那娇柔的微笑,就彷佛在他心中产生一片片逐渐扩大的涟漪! 他怔着、想着,甚至连浩飞在对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浩飞掠身赶到车后,一见护车强人都已纵横倒地,不由大声嚷道:“我说老弟呀,你出手太快了,怎的不留上两个给老哥哥出出这口鸟气!”他言方出口才看出濮阳维好似愕在那里一般,浩飞觉得十分奇怪,忙自他身后向车内一望,蓦觉眼前一亮─原来车内竟是一个清丽窈窕的绿衣少女,却正在与自己这位老弟互相瞧望着! 浩飞一生习武,性格豪放不拘,他怎能领会出少年儿女这水一般的柔情?一见二人呆立不动,而那位少女,却仍被缚住手脚,没有解开,遂洪声大叫道:“喂!喂!老弟呀,怎的中了邪了?人家姑娘身上的缚索尚未解开哩!” 濮阳维闻言之下,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玉面一红,忙道:“方姑娘,想不到竟然在此见面,真个出乎在下意料!姑娘身上绳索,且待在即刻为你解去!” 他话声始住,右掌已向方婉身上虚虚拂去,但闻方婉低吟一声,那坚固的非常的牛筋索,经他一拂之下,已如槁灰般,寸寸断落。“绿娘子”自车中轻轻站起,向前一挪步,便欲下车,但身形才一动,想是被绑太久,血气未畅,竟呀的一声,栽下车来。 濮阳维骤惊之下,不由用手一扶!不知方婉是有意抑或无意,竟嘤泣一声,倒入濮阳维怀中。 这位青年侠士,顿时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那一股清幽如兰的少女芬芳亦隐隐飘入鼻中! 浩飞在一旁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这位老弟到底与眼前少女是什么关系,怎的适才尚一语不发,如今却又如此亲热? 他疑愕之下,不由大声嚷道:“嗳!我说老弟,先别急着和人家亲热,老哥哥在此,怎的不和我引见引见哩!” 濮阳维、方婉二人闻言,皆不由脸上一热,他急忙将“绿娘子”放下,讷讷的道说:“方姑娘,这位是在下新近结识的”双连掌“浩飞浩大哥。” 他又转向浩飞道:“老哥哥,这位是……是人称‘绿娘子’方婉的方姑娘!” 浩飞爽朗的大笑道:“哈……哈……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对壁人,我说方姑娘,你能有濮阳兄弟这……这么一个心上人,真是前世修来的哩!老实说,濮阳维老弟这种绝世英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哩!” 浩飞的性格鲁钝,口不遮拦,哇啦哇啦一嚷,不但窘得“绿娘子”霞飞双颊,羞赧无比,连濮阳维这轩昂不群的男儿,也觉尴尬十分。 他愕了一会,才急急道:“老哥哥千万不要误会,方姑娘与在下仅是……仅是……” 仅是什么,他自己也讲不出来,只急得这位年轻侠士,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绿娘子”此刻一见心上人如此窘迫,不由含羞说道:“浩大侠在上,小女子有礼了!今日小女子承浩大侠及濮阳公子赐加援手,大恩大德,必永怀不忘……” 浩飞闻言不由急得双手直摇道:“姑娘切莫如此,你既与濮阳老弟相识,咱们不算外人,想浩飞一条老命,若非濮阳老弟施救,此刻怕早已成为孤魂野鬼了,这点小事还望不要挂在心上才是……” 二人随又客套了一番,濮阳维才问道:“方姑娘,你怎么又和这批贼人遇上了?他们三番四次为难于你,不知是何用心?” 方婉似乎吃了不少苦头,见濮阳维如此一问,不由眼眶一红道:“公子,你还记得谷口集外,那天夜里的事吗?” 濮阳维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他连忙按下心神,点了点头。 方婉又道:“事情是为了那当今江北绿林道上总瓢把子,‘黄衫客’的徒儿,名唤‘小阎罗’任小木那厮,半年前,他夜至太原府一家富户中,劫财伤人,适好被我路过遇见,因看不惯他赶尽杀绝的恶毒作风,一言不合,即动起手来,我一时气愤之下,削断了他一根食指,谁知这恶贼竟然逃至他师伯那里哭诉,因此我就倒了霉,一直被这些恶徒追?寻寻衅,天山遥遥万里,我又来不及回去求援,那曾帮助我歼敌的人又不顾而去,我……我……” 方婉说到这里,不禁感觉一阵委曲,竟然忍不住哽咽起来。彷佛梨花带雨一般,无比的惹人怜爱。 一旁的濮阳维心中大感不安,他当时离开方婉的原意,只是为了自己责任艰巨重大,且前途凶险莫测,他虽知方婉对自己发生了情愫,却不愿为了自已,而耽误了这美丽姑娘的青春年华。 但事实上,濮阳维又何尝不对方婉有着依恋之情呢?虽然,他当时尚不能十分透彻的明白这种微妙的感觉,但至少他是永不会遗忘她动人的一颦一笑,那明媚的双眸中,频频传出的万缕柔情!他想不到,这痴情的姑娘,竟对自己如此的一往情深! 方婉正以纤手拭着泪水,濮阳维急忙无限关怀的,将她原先丢在车外的丝绢递了过去,同时他心中一丝莫名的愧疚涌起,是为了那多情的白姑娘呢?抑或是对眼前这痴情少女方婉? 方婉接过那方丝绢儿,尚未及道谢,那一旁“双连掌”浩飞已狂声吼道:“妈巴子的,这世界愈来愈不成话了,到处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这江北绿林盟下的狗贼固然该杀,但最可恨的,却是那些冒充侠义的的武林败类。方姑娘,你且莫伤心,今日老夫冲着濮阳维老弟与你的交情,便得与那些混帐周旋到底,尤其是那个假冒伪善的家伙,更是放他不过!” 浩飞这一大嚷,不但使方婉着急不已,更令濮阳维窘得面红耳赤,下不了台。 方婉急道:“浩老前辈,你……你这一番盛情,小女子实是感激不尽,但……但那位相助于我的人,却是一番好意,你!你且不可误会于他……” 浩飞愕然道:“怎么?姑娘不是恨他袖手而去吗?” “绿娘子”尚未及回答,濮阳维已抢着说道:“老哥哥,不瞒你说,那袖手而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愚弟我…但是…但是,老哥哥,请你千万不可误会,小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当然濮阳维此时心中复杂的感情,也确是无从启口,但聪慧狡黠的方婉,却隐隐的猜到一点。 她忙说道:“浩老前辈,濮阳维公子有他的苦衷,这也的确怪不得他,其实……其实我心中并不恨他。” 浩飞被这曲折的故事迷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刻,才拍拍脑袋,豁然大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这一套,真把我老头子弄胡涂了!”他说到此处,陡然以手抚腹道:“啊!我倒忘了,老弟,咱们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肚子里闹起空城计来了,走,咱们且到前面镇上打个尖,先祭祭五脏庙再说!” 二人闻言不由莞尔一笑。浩飞遂行至一旁将贼人遗下的马匹牵了两骑过来。 他牵马时,闪目一看,那驾车贼人,早已乘他们谈话时溜走了。 于是二人上鞍策马向前进发,濮阳维笑问方婉怎么会看见他们,而将手帕丢出车外? 方婉答道:“那时我手脚俱被绑着,根本不能动弹,刚好这批贼人,因为怕我呼喊,将我自己的一方丝绢,堵在我嘴内,当你们经过时,我无意中自车帘内看见,真惊喜万分,连忙滚身车尾,用舌尖尽力将口中丝绢顶出,希望你们能看到,加以救援。” 浩飞大笑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濮阳维老弟能及时发觉。哈哈!却苦了那些押车狗贼。”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刻,已遥遥看到前面有一片稀落的房舍。 浩飞高兴的放声大笑,脑中想着尽是满桌的佳肴美酒。 但“绿娘子”她却隐约看出,濮阳维那明朗的双眸中,仍依稀含蕴着一些说不出来的愁意,为什么呢?她想着想着…… 三人进入街镇之后,行至一家酒店前停下马来,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各人徐步入内,选了一处座位坐下。 浩飞不待店小二开口,就大声说道:“伙计,来上三只蒸鸡,五斤熟牛肉,半条火腿,一尾醋溜鱼,两只烤鸭,一坛上好花雕,快!快!” 他一口气叫出一大堆菜名,好象恨不得一下子便吃光这间酒店似的。 伙计唯唯答应,心中却暗地滴咕道:“哪来的这脏鬼?好似已饿了五年一般。” “绿娘子”一见这浩飞那副猴急相,不由微微裂嘴一笑,这一笑,在清丽中又带着无限的娇媚。 那店小二一生之中,几曾见过如此美人?又那曾见过如此倾人一笑,一时竟看得呆了! 浩飞正待转头与濮阳维说话,陡见店小二竟楞呆呆的望着方婉发怔。他不由大喝一声道:“嘿!你这小子敢情是发他娘的羊癫疯了?怎么直勾勾的望着人家大闺女,妈巴子的!” 濮阳维急急阻止浩飞,一挥手,令那店小二去了。始对浩飞一笑道:“老哥哥,先歇歇气,何必与这些无知下人计较!” 他心中却想道:“这位老哥哥如此大的火气,真难为他在北塔山那僻野之地,是怎么熬过了十几年的?” 不一刻,三人所要的酒菜,已陆续送上,濮阳维与方婉,知道老哥哥不喜虚礼,略略举箸一让,便吃了起来。 未几,各人皆已吃得酒足饭饱,浩飞一拍肚子,喃喃自语道:“妈巴子的,有半个月没有如此痛快的吃一顿了!” 濮阳维暗中一笑,就去结算酒账,又嘱伙计去买一身合适的衣服回来,给浩飞换上。 三人出得镇甸,驰马疾奔。 浩飞摸着身上这一套宝蓝缎子大褂,口中嘀咕道:“老弟台,这身衣服一穿上,老哥哥简直变成一个大富贾了?” 方婉闻言,不由噗嗤一笑,濮阳维强忍笑声道:“老哥哥,先将就一点,咱们到了修武,定给你换一套合适的。” 浩飞听了,只得一笑作罢! 正在这时,忽闻方婉惊呼道:“咦?公子,你看前面好象有不少人拦在路中呢!” 二人急忙抬头一望,果然,前面驿道上,高高矮矮地站了不下二十余人,夕阳余晖中,隐约可见手中兵器闪烁生光! 濮阳维哈哈一笑,未置一言,浩飞却神情激动,须眉皆张。 转眼间,三人已来至那堆人群之前,他们始才将坐骑勒住。 对面人群中,已走出一个面色黄腊,鹰目勾鼻的瘦长汉子。他傲然向三人一望,面露不宵之色道:“嘿嘿!我道是什么人三头六臂的人物,竟能将我们擒获的贱人救去?” 他说到这里,又哈哈一笑道:“原来却是这两个不生眼睛的小子。哼!今天我‘蓝鹰’卞青元可要见识见识!” “双连掌”一见这“蓝鹰”出来,便已怒火中烧,正待发作,濮阳维已对他连便眼色,浩飞只得强忍怒气,双目如炬的怒视着卞青元。 此刻,濮阳维见卞青元已将话说完,不由冷然开口道:“鼠辈还不束手就戮,难道要待本少爷动手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使对方人群中,哗然惊怒起来。 那“蓝鹰”卞青元,尤其气得面色焦黄,他大声吼道:“无知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嘿嘿!今天卞某倒要看看是谁束手就戮?” 他才说到这里,一旁已闪出两个人来,狂声叫道:“卞红旗!第六、第七支舵舵主黄明轩、陈守道,请命出场一战!” 卞青元横目一视,冷然道:“也好!你们小心了!” 这黄明轩、陈守道二人齐声答道:“谨遵谕令!” 一言甫毕,二人各自拔出一柄紫金刀,一条竹节鞭,疾冲而上。 濮阳维身在马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好似根本没有发觉有人扑来似的!- 时─二人已跃至濮阳维马前,黄明轩的紫金刀斜劈敌人大腿,陈守道却嘿然一声,竹节鞭敲向马头! 来势如风,凶险之极。蓦然,一声震耳大喝起处,众人似觉眼前一花,跟着“澎!澎!”两声巨响,两条人影带着满口鲜血,已飞出寻丈之外,落在地下! 各人忙仔细一瞧,不禁哗然惊呼,原来这震飞的两条人影,赫然竟是黄明轩、陈守道二人!但见二人面如金锭,满口鲜血急喷,瞬息间,已僵卧着寂然不动。 各人回头一看,见濮阳维仍是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骑在马上。 立于他马前的,却赫然是那满脸?髯绕额,身材魁梧的大汉。 “蓝鹰”卞青元,心中更是惊骇万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瞧来不起眼的人,竟有如许深厚的功力,最使他震骇的,却是他竟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 卞青元强忍惊怒,大声说道:“阁下系何方高人?何故与我江北绿林盟下架梁,尚请示明。” 出手震毙二人的,是“双连掌”浩飞。他此时闻言,狂声大笑道:“老夫今年虽已虚渡五十五载寒暑,却仍是混得毫不成器,不过,你小子要问老夫万儿可还不配。” “蓝鹰”卞青元,此刻怒极反笑道:“好!好!我卞青元掌管江北绿林盟下红旗五年有余,还未曾遇见过像你这等狂夫,今天本堂主便要会会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说罢身形微晃,全身倏忽左右摇摆不定,在身形摇晃中,他极快的拍出五掌。 浩飞微微一笑,右掌半圈如弧,左掌闪电般自肘下击出。“波”的一声轻响起处,浩飞单掌一击,已将卞青元袭至的五股掌风,化为乌有。但见他嘿嘿一声,双掌飒然猛劈而出,一阵狂飙也似的劲风已呼声涌到。 “蓝鹰”卞青元第一招“五龟出海”骤然吃对方化解时,已知敌人攻力不凡,自己尚未及撤招换式,对方那如山掌劲又已袭到。 他一见来势,便知非自己所能力敌,危急中,身形疾转,双掌已如电般击向对方两胁,推出阻挡。 浩飞喝声:“来得好!”转身一招双推手,双掌连续发出。 卞青元一见敌人功力,确较自己高出甚多,他不敢硬架硬接,倏忽展开身法,游斗不已。但见他一个瘦长身躯如柳絮般,围着浩飞上下翻飞。 濮阳维端坐马上,嘴角隐含笑容,他冷然瞧着二人激斗正烈,心中却暗暗忖道:“浩老哥功力深奥,每次出手,皆是两招齐施,诚然不愧”双连掌“之称,这姓卞的小子,一身功夫,固也不可轻视,看来他仅较那‘天雷叟’马亮,略低半筹,不过,他在浩老哥手下,定难走出三十招。” 转眼间场中两人,已闪电般交手二十余招。 “双连掌”浩飞,一派大马金刀之势,出手全是大开大合,猛劈硬接,招式凌厉之至! 那“蓝鹰”一身功夫,虽然不弱,但此时已逐渐透出后劲不济,招式缓慢,身形也不若初时灵便。 蓦然,浩飞大喝一声,双掌连攻,瞬息已自劈出六掌。 掌势雄劲,带得地下砂石纷飞不已。 卞青元不敢力敌,暴喝一声,身形急射而出,只见他脚才离地,又反手抖出五点银光,急袭浩飞上盘! 浩飞冷喝一声,一掌劈向袭来暗器,另一掌却遥向卞青元背后拍出! “蓝鹰”卞青元“嘿”的一声,身竟倏然凭空弹起两丈,同时大喝一声“着─”三团黑光,已闪电般射向浩飞面前。 浩飞一见敌人竟接连躲过自己两掌,面色骤变之下,三团乌光,已袭至身前。 他狂笑一声,呼的双掌击去,竟欲震飞袭来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耳旁突传来一声“使不得!”话声起处,只见一阵狂飙已自侧旁呼声扫过。 浩飞身形倏然暴退,他尚在空中,便已闻得“砰!砰!”数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闷哼。他脚一沾地,急急回头探视,见那方圆丈许之地,竟然尽是熊熊火焰。 而那以暗器伤人的“蓝鹰”卞青元,却双手按胸,面色惨厉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其状颓唐已极。 原来,这临危出手之人,正是那功力绝高的濮阳维。 他一见卞青元发出三枚黑乌乌的暗器,便已知必是内藏火药式毒针的歹毒物体,而浩飞却以单掌硬封,势将自陷危境,他大惊之下,急急出声警告,同时单掌骤推─“赤煞掌”劲已如山涌出!掌出人飞,在掌力翻卷,那枚暗器之同一-那间,遥遥向适才落地的卞青元劈出一掌。而在卞青元中招痛哼之时,他已身形如电般倒射而回,落于坐骑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恍如迅电奔雷,一气呵成,直惊得在场各人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其实,这“蓝鹰”卞青元,武功亦甚为了得,濮阳维功力虽高,也不能一招之下,便能轻易将他击伤。但卞青元因与浩飞一场激斗之后,早已心力交疲,且在发出这三枚威力霸道无比的“乌木烈火弹”后,料想浩飞不防之下,必然难以躲过,故而心神一驰,在这-那之间,致被濮阳维如电似的一掌震伤! 浩飞一见自己功败垂成,刚要得手,却吃这小子一手歹毒暗器逼回,若不是濮阳维及时出手支持,难免身受重伤。他心中狂怒之下,更是哈哈长笑不绝。蓦然─浩飞面色倏而一沉,厉声喝道:“卞青元,你是否为近日横行中原,凶残不法之‘红魑会’中人物,那‘红魑会’魁首‘烈火赤目’单独行又是你什么人?” 原来,浩飞已经看出,这“蓝鹰”卞青元适才身形倒射而出,正在力量将竭之际,竟能出人意料之外的陡然又弹高两丈,这种卓越奇特的身法,普天之下,只有那个“红魑会”的大魔头“烈火赤目”单独行独擅,故而有此一问。 那卞青元此时强按胸中翻涌血气,狞笑一声道:“老鬼,本堂主便教你明白‘烈火赤目’单独行乃大爷师伯‘红魑会’中坐第二把交椅‘独臂毒夫’薛天涛却是大爷恩师!” 他见浩飞闻言之下,面色果然微微一变,不由狂声大笑道:“这下子你可怕了,哈哈哈…老鬼!我师伯、师父均是睚眦必报,出手残毒,想你定有所闻。嘿嘿!今天你与这小子暗算本大爷,只怕任你远走天涯,也永远不得安宁。”他微微一喘,又阴毒的道:“我定叫你等知道‘红魑会’的厉害,我要使你等终身惴惴不安,惊骇而亡。哈哈…等着瞧吧!” 浩飞倏然仰天一阵刺耳狂笑,洪声道:“无知狗贼,你真瞎了狗眼了,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哈哈哈…你这唬人之言,去吓吓别人或可使得,今日遇见老夫,就等于碰上了白虎星!狗贼,你回去告诉公孙老贼,叫他好生守着自己脑袋,老夫迟早要宰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卞青元闻言,不禁一愕,他作梦也想不到,这老头竟然尚与自己瓢把子结有仇怨! 就在这“蓝鹰”一怔时,忽在他身后已闪出一个四旬壮汉来,此人生得满面横肉,一条刀疤斜斜自眉间横到右颊,正是卞青元手下一个得力助手,名叫刀疤陈刚,他一出来,便厉声喝道:“老鬼,你口舌放干净一点,公孙盟主何等威严,岂是你这老不死的所能随意辱骂?今天你与那小子,用这偷袭手法,暗算我家红旗堂主,算的是哪门子好汉?何况你又藏头缩尾,不敢露出真实姓名,更是江湖宵小,猪狗不如!” 浩飞闻言,又是一阵狂笑,他洪声道:“哈哈!只怕老夫说出名字来,要吓死你这狗娘养的!”他说到此处,面色倏然转为凶厉无比,狂喝道:“直娘贼,我便叫你到阎王爷那里去打听吧!”“吧”字出口,浩飞双掌已左右齐飞,同时双脚疾起,踢向那刀疤陈刚。 刀疤陈刚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力已沉重压到,他闪避不及之下,只得暗一咬牙,挥掌迎上。 倏地一声惨号,自陈刚口中呼出,跟着澎澎连响,一个恁大身材,竟被浩飞连上四脚,踢在空中接连翻了四个筋斗,始带着满嘴鲜血摔落地上。 “蓝鹰”卞青元空自急得双目发黑,但却无力出手援助,因他已是伤得不算太轻! 浩飞一掌劈死陈刚,那股当年豪性,又倏然突发,他扬声一阵大笑,身影连闪间,双掌如迅雷般左劈右击,只听得几声惨叫,卞青元那群手下,转眼时已是伤亡大半,那腥红刺目的血渍,溅满了浩飞一头一脸。 蓦然,一声冷冰冰的语气响起道:“老哥哥,得放手时且放手!” 浩飞闻言,宛如冷水浇头,返身倒掠而回。 “蓝鹰”卞青元,一见手下已伤亡了一大半,气得他全身颤抖,哇哇吐出两口鲜血! 他也不抹嘴边血渍,狂声叫道:“好好!老鬼,今天这笔血债,我迟早必要与你清楚!” 他一转头,对濮阳维叫道:“还有你,小子,有种的留下名来!” 濮阳维那冷煞人的目光,向卞青元脸上一瞥,缓缓吟道:“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 卞青元骤一闻言,身形一歪,已昏倒地下。他旁边两名舵主见状,急急上前将他扶起,与仅剩的六名喽-,匆匆收拾了一下死伤的伙伴,一语不发的纷纷上马离去。 “绿娘子”方婉,自始至终,如痴如醉的看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这时,她才醒了过来,怯怯的向濮阳维道:“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 濮阳维回过头来,温柔而爱怜的向她一笑,微微点头。 他对尚在发呆的浩飞低声道:“老哥哥,你先将脸上拭擦一下,咱们可以动身了!” 浩飞如梦方觉,叹息一声,跳上马背,哑声道:“唉!想不到北塔山绝顶十三年磨炼,却仍未能稍减老夫残忍嗜杀之性。” 濮阳维温声安慰道:“老哥哥且莫自责过切,这些贼人皆是江湖败类,莫不是背了一身累累血债,罪该万死!何况,人生本来是虚梦一场,又何必过于责己。” 夜幕初降,余晖黯淡,三人三骑,又驰向那蜿蜒的驿道尽头。修武县─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山明水秀,风景如画。这是濮阳维等三人,大败江北绿林道贼人的次日。 大清晨,他与浩飞、方婉二人,将坐骑寄在客栈里,缓步向城西而行。这古老而美丽的城市里,他对任何一样建筑物,都是那么的熟悉,对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留恋与关注。 双亲的慈爱,老仆那满布皱纹的脸孔。 啊─这一切是多么亲切、甜蜜,彷佛都是昨天的事情。 看见那一草一木,都在散发故土的温馨气息,街上行人也依稀是如此熟稔。 濮阳维的视线迷蒙了,他自微微潮湿的双眸中,注视着这包含了他童年全部的喜悦与悲痛的地方。 方婉与浩飞都关切而同情的注视着他,两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烦乱与悲哀,这不是用言语所能慰藉的,只好用两道柔和而真-的眼神,来表现那无限至诚的友情! 濮阳维缓缓行着,不多一刻,三人已行至一片青翠的树林之前,蓦然─濮阳维双目如痴如醉,默默的凝望着一片空旷草地。 二人随着他目光一瞧,只见这片旷地上,杂乱生长着许多野草,依稀可以看出尚有少许烧焦朽木及黑土。好象……好象是一幢房屋被烈火焚烧后的遗迹。 濮阳维双眸中,隐隐含有泪光,他凄凉的望着这块荒芜的土地,面上一片惨然。 方婉在路上,曾约略听到濮阳维提过亲仇之事,此刻她见到自己-心所爱的人如此难过,那种蚀骨萦心的悲哀,显露于色,鼻头一酸,已跟着默然流下泪来。 濮阳维目光缓缓移动,在不远处的一片连云巨厦前蓦然停住,眼神中,倏然射出两道冷煞人的怨毒光芒来,那光芒是如此冰冷,如此慑人。 他嘴角微动,凄然喃喃念道:“双亲大人,墓冢芳草萋萋,血仇贼子,巨厦辉煌连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他移动脚步,徐徐向那矗立眼前的高大宅第行去。 这幢巨宅大厦,气派好不骇人,只见那黑漆油光的大门上,一双黄铜兽环,擦得雪亮,旁边一方巨匾,黑底金字,上面赫然书着“严府”二字! 濮阳维冷哼一声,缓缓回头,对方婉、浩飞两人道:“方姑娘、浩老哥,此来乃为在下亲身血仇,稍停请二位且莫动手,由愚弟一人为之。” 他一言甫出,已迅步践上石阶,轻声叩门。 不久,那黑漆大门,已“呀”然开启。 开门的一个下人,身穿黑绸短衫,头上斜带一顶小青帽,他一启门,骤觉眼前一亮,细目一瞧,眼前赫然是一个玉面朱唇,气度不凡的白衣书生。 这厮裂嘴一笑道:“嘿嘿,这位公子,不知驾临敝宅,寻找何人?还请赐下名帖,以便小的传报。” 濮阳维冷冷一笑,开口道:“你可是严宅之人?” 那下人又是裂嘴一笑欠身答道:“不敢,小的专司门房之责。嘿嘿,自张员外去世后,托严老爷洪福,一手将小的提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濮阳维双目倏睁,一掌挥出,那人连对方掌势都未看清,一颗头颅,已带着满腔热血,飞出老远! 濮阳维一言不发,仍然缓步向内行去,他始自一长廊尽头转过,已微闻笑语喧哗之声,不多久,一双婢女打扮的女子,偕着两个青衣下人,一路打情骂俏行了过来。 濮阳维一语不发,不待那四人惊愕出声,双掌蓦然齐挥,四名下人吭也没有吭出声,已齐皆满面赤红,七孔流血而死! 他一连在这幢巨厦中三拐四折,凡遇上之人,皆是一言不发,个个诛绝! 不多时,这幢巨宅中,已被他连毙三十余人! 他早自这房屋建筑中,测出那后宅之处……。只见濮阳维身形微掠,数起数落,已如鬼魅般闪入后宅,一幢精致小楼之前。 他略一忖度形势,鼻孔中冷哼一声,将那掩门珠帘一掀,已自飘身入内,只见两个红衣丫鬟,正在与一个小厮互相调笑。 他站在门边,冷然笑了一声,三人这才骤然惊觉,齐齐回头,愕然的望着他。 这小厮不知命在旦夕,犹狗仗人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道:“喂!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内宅之地,岂容外人随易进入的?快快滚出去,免得我家少爷发怒,送你到官府严办,我家老爷与本县府尹,可是八拜之交哩,嘿嘿!” 濮阳维一言不发,冷然望着这小厮与那两个红衣丫鬟,正在得意忘形。 他冷削之极的开口问道:“狗才,严二是否在楼上?” 厅中三人,骤闻他这冷冰冰的声音,竟似丝丝寒风渗入骨髓里一般,皆不由机伶伶的一颤!那小厮犹想仗势唬人,他面青唇白的颤声道:“你这人怎么好没来由,我家老爷尚在楼上未起!你可知……” 此话一说,濮阳维一声“够了!”伸手一点,已戳在他腰际“章门穴”上,那小厮即便应手倒毙地下。 濮阳维未待那两个丫鬟惊呼出声,他又两指疾弹,点了二人死穴! 濮阳维正待纵身上楼,楼上已传来一声嗲气十足的荡声道:“阿香呀!你这死鬼,老爷已起身了,你怎么还不上来侍候,却在下面作死呀!” 濮阳维一跨步,已飘然上楼,他一掀门帘,晃身入内。 只见此室布置得豪华雅致富丽堂皇,漆成金红色的各种家俱,显得惹眼之极!一张内靠的软床上,锦帐半垂,正有一个仅着亵衣的半裸妇女,在哼哼唔唔的推拒着两只自内床伸向她身上的毛手。那女子一阵淫声荡笑,全身细致白肉乱颤,口中尚撒娇道:“啊哟!你这个人真是老不正经…唔…我不来了…唔唔好痒。” 濮阳维冷眼瞧着,他此刻已测出床上帐内之人,必是那刮皮严二无疑! 濮阳维略等片刻,一对奸夫淫妇亲热已完,才冷然开口道:“好了吧,该是你们上路的时间了!” 这对狗男女,骤然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觉,屋内不知何时已进来一个陌生的白衣书生?那女的不由一声娇呼,急忙抓了一件外衣蔽体。床上却霍然下来一个满面猥琐,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 他刚下床,便怒气冲冲的欲张口喝骂,蓦然,他那张干瘪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因为他直觉的感到,这擅自闯入他卧室的俊逸少年,却是如此面熟但他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这猥琐的中年汉子,果然即是那年张大户的管家,刮皮严二! 此时他略一壮胆,开口叱道:“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怎的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好大的胆子!” 濮阳维骤见这恨不得挖其心,食其肉的卑鄙仇人,胸中顿时热血沸腾,无比的宿仇怨恨立即在他心中冲激着! 双目中,顿时射出一股冰冷骇人的煞气来! 那严二一见这年轻书生双目中湛湛神光,不由吓得全身寒抖,退出三步。 濮阳维冷然说道:“严二,还认得我吗?还认得那幼时受你迫害,险些惨遭火焚的孤儿吗?” 严二闻言,面上顿时一阵惨白,他嘴角颤抖的说道:“你……你……你就是濮阳家的孤儿……濮阳维?你没有被……” 濮阳维冷笑道:“是的,我并没有遭到你的毒手,没有被烈火烧死!” 他说到这里,仰首一阵凄厉狂笑,悲声道:“但是,那可怜的老人家朱福,却在你这猪狗不如的狠心奴才陷害下,惨遭毒手,可怜他老人家一生忠勤,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濮阳维双目含泪,顿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今天便是你剖腹剜心祭祀朱福的日子,哈哈哈……你怕了吗?你后悔了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严二此时真个心胆俱裂,恐惧得全身簌簌发抖…蓦然,他大声嘶叫:“来人哪!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出了人命啦!救命……” 濮阳维唇含冷笑,一步步行至他面前,严二骇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两腿直晃。 濮阳维冷然道:“你别空吼了,这宅中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去准备侍候你去啦!” 说罢,冷然一笑,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弯屈如勾,慢慢抓向严二天灵,严二呼吸迫促,浑身乱颤,面孔惨白! 他受不了这致命的精神痛苦,双眼逐渐上翻,迷蒙中他彷佛又看见那十年前的一幕惨厉的影象,烈火浓湮中,惨绝人寰的呼叫,房屋倒塌,四壁大火熊熊,老人口中的鲜血,幼子尖锐的哭泣,以及老人朱福那痛苦扭曲的面容。蓦地,朱福竟带着满脸的血渍,凄厉怨毒的目光凝视着他,逐渐的逼近,逼近! 严二蓦然口中惨嚎数声,双眼上翻,已因过份惊骇,而气绝毙命! 濮阳维心中微微一震,他用手急扶严二身躯,一探他鼻息,知道仇人已死! 濮阳维倏然仰天大叫:“福伯!福伯!你在天之灵,看维儿替你老人家报仇了!” 他一言甫毕,五指倏然下插,“噗嗤”一声轻响,已将这生前作恶多端的小人抓得脑袋稀烂! 濮阳维飞起一脚,正巧踢在严二胸上,顿时砰的一声,那无匹的劲力已将严二胸腹划开,五脏肚肠流得遍地皆是,景况惨不忍睹,这也是严二作恶多端害人害己的结果! 濮阳维缓步行至那妇人面前,只见她满面涕泪,双眼上翻,仅说声:“爷爷饶命!”便已跪着昏死过去! 濮阳维心中一念凄然,他觉得,这女子现在是如此可怜,但,在她不惧怕人的面前,她会仍是如此可怜吗?濮阳维凄凉的笑了,人,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动物啊! 他轻轻一拍妇人脑后,将她救醒过来,那女子瞧见这眼前白衣书生,又吓得叩头如捣蒜般求饶起来。 濮阳维剑眉微皱,朗声道:“你收拾一下细软,赶快走吧!” 那妇人闻言,如获大赦般叩了三个响头,匆匆穿好衣服,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头也不敢回的逃去! 濮阳维默然立在房中,脑中思潮如涌…… 过了一会儿,他将身上火折子取出,找着房中易燃之物一点,顷刻间,一点火苗,已四处熊熊燃烧起来,他冷冷一笑,纵身跃出心中暗想道,这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浩飞,方婉两人,正在门外等得不耐,心中惴惴不安,蓦然,一阵焦臭气味传出,二人细目一瞧,这整个连云巨宅,已-时被一片凶猛火焰所吞没了! 二人自嗟吁叹息,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濮阳维已满面落寂,大步行了过来,雪白的儒衫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三人默默无言,一路缓缓前行,濮阳维忽然低声道:“林侧便是先严慈庐墓,二位且请入林稍候,也免得会被公人发觉,在下去去便回!” 他说完话,双手微微一拱,人已向林侧跃去! 濮阳维接连两个起落,已到达林边一片旷地,这旷地上,有着两座孤立的坟冢,寂然矗立。 坟上石碑想是时日长久,已斑落蚀脱,但字迹尚依稀可辨,正是濮阳维的双亲之墓! 上面荒草丛生,葛藤纠缠蔓延! 濮阳维眼见双亲庐墓一片荒凉,悲戚之下,哑声倒地哭道:“爹娘……不孝儿来拜竭二位老人家了!”说罢已泣不成声。 他双目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儿般,滚滚落在冷清的坟上,脑海中-时浮出双亲慈祥和蔼的面目,幼时的欢愉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他伏在坟上,低声的啜泣着,是如此凄凉,如此的悲伤,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方婉与浩飞二人亦已来到墓前,见濮阳维双目红肿,二人心中也不由一阵怆然,方婉流着泪将一件雪白的长衫递上!原来她见濮阳维衣衫已沾上血污,恐在路上惹人注目,乘心上人祭墓之际,回到客栈,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衫,准备为濮阳维换上。 他接过长衫,感激的凝视着方婉一眼,心中激荡无比。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谁不愿接受别人好心的慰藉呢?何况又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在这时奉上她最真挚的感情。 浩飞亦大步上前来,一拍濮阳维的肩头,轻声道:“老弟台,且请节哀自重,身体要紧,莫忘了还有许多艰巨重任,等着你去担负!令尊令慈大人,有子如你,亦可含笑九泉了!” 濮阳维感激得真挚地握着浩飞粗大的双手,含泪点头。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6章 迟暮江湖 仗义援手 又是深秋了,这是个萧索的日子。 濮阳维、方婉、浩飞三人,自离开修武县后,为了暂时冲淡一下濮阳维心头的抑郁,方、浩二人便尽量的使他心情放松,三人尽情的四处游览。 河南境内的名山大川,古-胜景,几乎都已被他们整个踏遍。 浩飞,这豪爽赤忱的江湖好汉,他已将漂泊江湖以来,郁结在心中的友情,全部用在濮阳维身上,他甚至为濮阳维,而暂时搁下自己寻仇“九指魔”公孙无畏的计划。 他将他看成自己的幼弟,他愿以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所爱护的弟弟,作任何的牺牲! 浩飞威震河朔数十年,经过了多少风浪惊险,在他苍老的心坎中,已烙上无尽的辛酸沧桑,有凄凉,有血,有泪!但他却毫不保留,完全没有一丝做作,以赤诚来对待濮阳维,因为他发觉自己与他是如此的亲切,如此投缘。 方婉,这活泼而温柔的少女,也无时无刻,心细如发的照料着自己心上人,她没有一点矜持,将自己纯真的情感,完全贡献给那冰心傲骨,却又忧郁寡欢的濮阳维! 濮阳维,他衷心的感激着二人,同样的,他确是将浩飞视为自己的“老”哥哥,他对方婉,却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这或可以解释成爱,但却也可以说是一种介乎男女与兄妹之间的感情。 这天,三人鞭丝骑影,已来至河北清苑,他们渡过浩浩的大清河,已隐隐望见清苑城高耸的城垛。 入城后,他们在一家堂皇的客栈内歇住脚,便招呼店家送来午膳,三人食罢,浩飞便提议到城外一游。此时正当午后,各人来时,已看到清苑城外灵秀的景色,有小桥流水,翠峦青峰之胜,乃皆齐声赞同。 三人出了店门,上马向城外行去,一路上谈笑风生,不多时,已来至一座不大的青山之麓。只见此山形势雄伟,钟灵毓秀,山下一片红色枫林之后,却隐约现出一大片庄院房舍来!这庄院恰好建在北灵山之下,枫林之后,上有青山白云,前有红枫如画,真是好一处幽雅所在! 濮阳维见了,不由轻声赞道:“此庄院相连之处,山明水秀,甚为雅致可人,想那庄院主人,亦必非俗士。” 浩飞闻言,哈哈长笑道:“老弟言之不虚,这庄院主人,当年亦为江湖同道,名‘神-’宫彤,他已于二十年前息隐江湖,与老哥哥私交尚称不恶。” 方婉在旁好奇的问道:“老前辈,我以前也听师父提过,说前辈在两河一带,声威之隆,无人出其右,但前辈近日为何总是单独与我们一起,而没有见你去寻访别人哩?” 浩飞豁然笑道:“姑娘,你干脆说老夫昔日扬名河朔,前呼后拥,而今则竟然如此清冷,寂无一人前来探望于我,岂不是更合事实?” 方婉闻言,面上微微一红,极忸怩的以丝绢掩着小嘴。 浩飞看了两人一眼,低声叹道:“老夫一别河朔十三年,不但当年有数挚友,已大多不在,就是仅剩的几个,老夫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因为,我知道自己此次回来是为的什么,我怎能要他们如我一般,去向那炙手可热,不可一世的江北绿林盟下寻仇,万一失败,岂不害了他们一生?” 浩飞又续道:“而且,老夫如此长久的日子未回到中原,能认出老夫昔日容貌的,恐亦不多!” 方婉听浩飞说完,不由“啊─”了一声道:“我真胡涂,竟然未想到老前辈已离开此间如此之久,音容自是大有改变。” 濮阳维微笑道:“老哥哥,这”神-“宫彤的庄院,叫什么名字?” 浩飞道:“这庄院名曰‘红枫山庄’我们既已到来,不妨前去打扰那宫老儿一番。” 濮阳维摇头道:“既然老哥哥不愿让别人识出,小弟看还是免了罢!” 浩飞一拍濮阳维肩膀,大笑道:“便被宫老儿认出,亦无甚紧要,这老头与老哥哥交情颇笃,人也很够义气。走!我也想看看这多年不见的老友的近况哩!” 说罢,一马当先,领头驰去,二人相视一笑,也只好纵马跟上。 三骑顺着一条黄泥小路疾奔,不多久,已行至一片巨大庄院之前。 只见这庄院一式风火砖墙,朱漆大门,门首两尊石狮,分左右矗立,显得极为庄严肃穆。 三骑一到,浩飞那爽朗的笑声即已传出,岂知他一笑未已,蓦然自一旁枫林之内,跳出三四十个劲装大汉,遥遥将三人围住! 其中一人大叫道:“相好的,先将兵器丢下,再下马就绑,否则,大爷们的利箭可没长眼睛!” 一语方罢,林内又涌出不少身着黑衣的弓箭手,手持“诸葛连珠弩”对准三人,一时情势紧张,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濮阳维见自己与对方素无仇怨,而这些人一上来便将己方三人围住,且尚埋伏下弓箭手,好似早有准备! 他心中一转,便知这必是一场误会,是以也不多言,仅默默注视着众人。 浩飞一见,自己好心来此探视故友,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贸然以武相向。 他不由气得大喝一声道:“直娘贼,敢情你们都他娘的瞎了眼啦?也不睁大眼珠瞧瞧,老人家是谁?容得你们如此撒野?” 对面人群中,果然起了一阵骚动,自其中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人来。 只见那老者年约五旬,方面大耳,颔下飘拂三绺长须,相貌堂堂,那年轻的一个,亦是目若朗星,丰额隆准,若临风玉树。 二人一出来,向前行了数步,彷佛甚为顾忌三人似的,十分戒备的开口道:“尔等是否系那‘魔爪’甘滨手下?来此意欲何为?” 浩飞开言怒道:“别他娘的瞎扯,什么‘魔爪’甘滨?老夫听也没听过。喂!我倒问你,这里是否仍为那”神-“宫老儿的庄院?” 那老者面色稍缓,和声道:“哦!原来尊驾等并非与那‘魔爪’同路,老朽得罪了,此处正是宫老庄主宅院,未知各位有何赐教?但请明示,老朽车恕,亦可代为作主。” 浩飞此时蓦然放声狂笑,大叫道:“车老二!你小子什么时候留起胡子来了?怎么竟连老夫浩飞也不认识?” 那方面老人,闻言之下,不由急急跨前几步,双手一揉眼睛,仔细向浩飞脸上瞧了一瞧,忽然大叫一声,跨步过来,一面口中颤声道:“浩兄!浩兄!……果然是你,这十三年来,可想煞小弟了!” 浩飞翻身下马,与那老者双手紧握,亦叹息道:“车老二……唉!十三载悠久光阴,前景宛如昨日,你也老了!” 二人唏嘘一阵,那车恕急忙回头叱道:“雄儿!还不上前叩见你浩伯伯吗?” 那少年闻言,连忙扑地跪倒,通通通就三个响头,浩飞大笑声中,已将少年扶起,端详了一番,点头叹道:“当年宫雄这孩子,不过才四、五岁,记得那时,有次尚将便溺洒在老夫身上,现在却已长得如此俊逸高大,唉!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言及此处,却蓦然若有所忆,也不管那大孩子宫雄面色绯红,转头问车恕道:“车老二!宫老儿呢?怎的不见他出来?你们如此剑拔弩张,却又为了何事?” 车恕面色一暗道:“唉!说来话长,这不是谈话之处,咱们还是入内再说吧,哦!车恕该死,竟忘了请浩兄引见两位贵友!” 浩飞哈哈一笑,指濮阳维道:“此为老夫忘年之交,‘玉面修罗’濮阳维!” 车恕与宫雄骤闻此言,不由齐皆浑身一颤,同声问道:“什么!这……这位便是濮阳帮主?” 浩飞面上一怔道:“怎的?难道还有假冒的不成?” 车恕不由向濮阳维当头一揖道:“尊驾大名远播,威震南北,老朽适才骤闻之下,不免惊讶失态,阁下大量,尚请包涵则个……” 濮阳维还了一揖,淡然道:“车兄谬奖,愧不敢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浩飞大笑道:“对对,大家愈不拘束愈好。哦!我倒忘了,还有这位是天山铁姥姥爱孙,人称‘绿娘子’方婉的便是。” 方婉微微一福,车恕又客套了一番,方始延请三人入内。 各人来至一大厅之内,分宾主坐下后,自有下人献上香茗,浩飞却已迫不及待的启口道:“车老二,刚才我问你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急煞老夫了。” 车恕又叹了一口气,始开言道:“浩兄有所不知,近日江湖上,流传有两句歌诀,不知浩兄曾闻及否?” 车恕说到这里,不禁向濮阳维瞧了一眼。 浩飞摇头道:“什么歌诀?我倒从未听说过!” 车恕道:“也难怪浩兄,你十多年未履中原了。这两句歌诀便是:‘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浩飞大笑道:“这不是在说濮阳老弟吗?这个我却知道。” 濮阳维面上一片漠然,冷冷一笑。 车恕急道:“尚请濮阳兄恕老朽言语冒犯之过。” 濮阳维笑道:“车兄但说无妨,小弟绝不在意。” 车恕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道:“此言是说……是说濮阳兄绝世武功,无人能敌,尤其……” 濮阳维见他似有顾忌,未便直言,不由长笑接道:“尤其是这‘玉面修罗’心计之狠,出手之辣,更使人谈虎变色,莫不敬而远之!” 车恕尴尬一笑道:“唔!少侠言重了,言重了!其实,老朽今日得见少侠,已知传言之讹,不足听信。” 他言此一顿,又道:“这只是那两句歌诀的上句,下句是‘会尽天下黑白道,不睹黑龙魔爪现!’这黑龙‘魔爪’便是居于那贵州黑龙山顶的‘魔爪’甘滨,闻说此人武功高绝,奇诡莫测,曾于一夜之间,连破祁连山‘白虎寨’以下十二道关卡,诛‘白虎寨’舵主十七人,连总舵主‘青面灵官’邱荣,在他手下也未走满三十招,便吃他一掌击毙。” 车恕微微吁了口气,又道:“这‘魔爪’甘滨,又于次年亲赴点苍,接连击败点苍派十二护法,掌伤点苍下院主持静松道长,与该派掌门人‘玄门一剑’静波,激斗五百余招后,撕裂‘玄门一剑’一只衣袖,始傲然下山。” 浩飞忽然插嘴道:“这人武功虽高,却并非不讲道理,但为何别人如此惧他?” 车恕答道:“浩兄错了!这‘魔爪’甘滨不但性格孤僻难测,而且毫不理会武林规矩,遇事全凭自己喜恶,独断独行,甚至别人看了他一眼,也有丧失生命的危险!” 浩飞闻言怒道:“妈的,我就不相信这小子如此邪门,他娘的,老子在刀尖上打滚的时候,只怕那小子尚在吃奶哩!” 车恕忙道:“浩兄且请息怒!闻说这甘滨年龄不大,约在三十左右,他成名江湖,只是近两年之事。” 濮阳维心中暗忖道:“自已扬名江湖,也是最近,但怎的却未闻别人提过?是了,定是江湖好事之徒,近日才将自己名字与这人连在一起,故而尚无所悉!” 他正在暗自猜测,浩飞已小声道:“车老二,到底这厮和你们结下什么梁子?令你等如此紧张?” 车恕双目怒张,答道:“说来真个令人气煞,此事发生于七日之前,宫兄那时适巧外出访友,临行前将庄务交由愚弟代管,岂料在他走后的当天晚上,庄内便出了事情!愚弟那时正在室内练功,庄中护院值更,忽然慌张前来禀告,说宫兄寝室复壁,竟然神鬼不觉地吃人以内家重手法震开,夫人及婢女二人亦皆遭来人点了晕穴!我闻言之下,急急前往探视,并即令全庄戒备,探查贼?。待愚弟救醒夫人后,即请她检查是否丢失物件,结果,夫人惊慌相告,宫家祖传的一对‘雌雄鸳鸯玉’竟然被盗去一枚雄玉,那枚雌玉因由夫人自行存放,故而未吃贼人劫去,愚弟闻言之下,甚为惶急,正在此时,却无意中,在宫兄书桌上发现一张纸条!” 车恕说到这里,探手自怀中-出一张宽约五寸的纸条来,递给浩飞。 浩飞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写着一笔狂草:“字示宫彤知悉:雌雄鸳鸯玉笑纳,另枚雌玉准于半月内来取,此奇珍之物,非汝泛泛之辈所能享有也。” 纸条下端,却画着一条精巧的黑龙,黑龙之下赫然有着一只枯瘦鬼爪! 浩飞双目怒睁如铃,厉声道:“这小子好狂的口气,好似人家祖传之物,却理该双手奉送给他一般!妈巴子的,老子倒要掂掂这‘魔爪’甘滨,到底有多大份量!”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静的问道:“车兄,这‘雌雄鸳鸯玉’除了其本身弥足珍贵,价值连城外,是否尚有其它异处?” 原来濮阳维素来头脑细密,城府深沉,他一闻车恕述及盗宝之事,暗自推想:这魔爪子既然功力深奥无比,天下财物,只要他看上眼的,强取豪夺,便可予取予求,若不是“雌雄鸳鸯玉”尚有别的奇处,他定然不屑以如此手段,明盗暗窃。是而他有此一问! 那车恕闻言,双眉一展,答道:“少侠果然思虑周详,不错!这‘雌雄鸳鸯玉’除了其本身翠绿晶莹,毫无瑕疵,确可称为价值连城外,若雌雄合壁,连成一双,更可自其左右双目内,各取出一粒紫银双珠来!此珠若碾成粉末,和酒服下,更可使人驻颜益寿,长命百岁,若习武之人服食,则其功力必可陡然增又一倍!” 车恕一停又道:“双珠尚有一宗异处,便是若不将其服食,而随身携带,则那名唤紫灵的紫珠尚可收避火之效,名叫银灵的银珠亦有避水之功!端的珍贵无比,价值连城!” 浩飞叹息道:“想不到宫老儿为了这一双奇珍却平空惹来这多烦恼。咦?对了,你尚未告诉老夫,宫老儿现在何处?莫非……” 车恕一见浩飞满面焦虑之色,不由急急慰道:“浩兄且请宽心,小弟于失宝次日,即遣人快马传报宫兄,唉!谁知宫兄回来,一见祖传之宝遗失,且来人如此跋扈嚣张,偏又是具有无比名望之身手,他急怒交加之下,一时便卧床不起,愚弟与宫兄交称莫逆,近十年来,在本庄复蒙宫兄厚待有加,临事之际,却显得如此失责。唉!愚弟真个愧对挚友,情不可宥!” 浩飞慰道:“车老二,且莫如此丧气,去!咱们先去探视一下彤老病情,再做道理!” 车恕答应一声,遂令宫雄出外小心戒备,自己带着三人,转向内庄而去。 一幢精致雅洁的屋舍,连在一排巨大槐树之后,这便是“红枫山庄”主人,“神-”宫彤的居处。 车恕早已着人先事通报,是故一到门口,便躬身肃客,三人也不客气,略微一让,便相偕进入。 只见各人立身之客室,虽然不大,却清雅已极,布置得朴素简洁,无一般江湖黑道人物,那穷奢极侈之状,壁上挂着的几幅雅致的山水画,颇有超尘出俗之气慨。 车恕向三人告罪一声,匆匆进入室内禀告,不多一刻,他已自内室走出,请三人入内。 浩飞一马当先,领头进入一间静室。 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面目焦黄枯瘦,正拥被而卧,满头银发如霜,充分显出这老人衰萎身心。 浩飞大步上前,双拳一抱,大声道:“宫兄,尚记得小弟浩飞吗?” 那银发老人,果然便是昔日江湖黑道中,名噪一时的“神-”宫彤。 他此刻双目大张,面露惊喜之色道:“啊!果然是浩胡子,适才车老二遣人相告,老夫尚以为老二弄错了!” 他微微将身体坐高了一点,哑声道:“浩老弟,快将你那两位贵友给老夫引见引见!” 浩飞闻言,忙将濮阳维及方婉给“神-”介绍了。 宫老-双目张得老大,凝视着濮阳维,满面皱纹瞬息间开朗起来,他喜道:“尊驾年纪轻轻,在江湖上便能闯出如此响亮的万儿,实为绝世奇才,唔!老朽这遭合该有救了!” 浩飞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老-啊!你的事我们都已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难道你濒临困境,我浩胡子与敝友能撒手不顾吗?” 方婉亦娇声道:“老前辈且请宽心,一切都有浩老前辈与我维哥哥作主哩!” 一声维哥哥,叫得濮阳维心中一震,他向方婉微妙的看了一眼,长揖道:“宫老庄主且莫焦急,在下既然承老庄主如此抬爱,一切但凭支使就是。” 宫老-这身病,本来便是急怒交加迫出来的,此刻骤闻这名满天下却又冷漠如冰的“玉面修罗”答应为自己援手,大喜之下,不由霍然坐起,双手抱胸一拱,洪声道:“老朽得蒙濮阳兄赐加援手,已是感激不尽,如何敢言支使二字?若此祖传异宝失而复得,则宫家老小,无不世代铭怀。” 濮阳维尚未及答话,浩飞已在一旁笑道:“好个老-,你看你这身病好似骤然康复了一半似的!人家才答应你,却好象那件宝物已-回来了。” 车恕在旁凑趣道:“浩兄仍是这个直脾气。对了,小弟已嘱厨下整治筵席,为三位贵客接风。” 宫彤大笑道:“好极!今天我老头子说不得也要干他三大杯!” 众人闻言大笑,只有濮阳维默默忖思着应对之计。 三天过去了,这已是那“魔爪”甘滨约言的第七天,相信不出一周,他必然会来践行诺言!“红枫山庄”刁斗森严,庄勇来往巡视,更鼓不绝。 濮阳维此时正在一幢紧临庄主居室的精舍中,与“绿娘子”方婉下棋。 方婉这几天来,是“红枫山庄”中,唯一欢愉无忧的人,她能与心上人朝夕相处,心中那份甜劲自不用提,她虽然觉得濮阳维那深湛的双眸中,时时流露出丝丝迷惑与复杂的光芒,但她却不愿去多想,目前的境遇,已令她很满足了。 此时她的棋局,正被濮阳维,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方婉纤手一伸,搅乱了残局,撒娇的道:“维哥哥,我不来了,你样样都比我强,却又老是欺负人家。”她小嘴撇着,显得刁蛮可爱已极。 濮阳维望着着这娇柔活泼的少女,心中不由十分矛盾,他深深的爱着那遥待他归去的白依萍,但眼前这可爱的女孩子,却又使他平静的心湖泛起圈圈的涟漪,这总是第一个令他懂得爱的少女哟! 他轻轻一笑道:“小丫头!你再放刁使赖,当心维哥哥打你手心。” 方婉皱皱鼻子,一伸舌头道:“哼!你敢打我,我便告诉浩老哥哥去,要他非罚你灌五斤白干不可,看你可受得了……” 一言未已,一个响亮豪放的声音,已传了进来:“是谁欺负了我们方姑娘,老夫不揍他个大马爬才怪!” 他一进来,便见濮阳维正冲着自己无奈的一笑,不由心中恍然道:“方姑娘,除了濮阳老弟外,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汗毛,否则老夫必然剥他的皮,但若是濮阳老弟呢?嗯嗯!那却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我老头子也奈何不得!” 方婉闻言不由玉面通红,啐了一声,娇羞无比的掠门而出。 濮阳维尴尬的笑笑,摇头道:“老哥哥嘴皮子功夫,却也不较你手上功夫稍差!” 浩飞哈哈一笑道:“哦!哦!我倒险些忘了,老弟台,今天已是第八天了,咱们可要留意一点,甘滨那厮在几天内便会前来,我老头子也早想会他一会,这数日真给闷慌了!” 濮阳维俊目放光,沉声道:“老哥哥但请放心,愚弟自有计较,这甘滨既然如此猖狂,手底下功夫亦必不弱,切不可轻视于他才好!” 浩飞点头道:“老弟此言,甚为有理,宫老头子整天惶急不安,咱们既然代他接下这桩子事,却也不能丢人现眼!你先歇歇,我还得去四处瞧瞧。” 浩飞说罢,起身自去。 这是第十六天了。 这天深夜,濮阳维正在室外盘膝调息,默运玄功。 正当他灵台澄静,胸无点尘,已达到神我虚渺之际,蓦然,他闻得有一丝几乎细小得令人不可察觉的衣袂风声,微微响起。 濮阳维双目骤然一张,心中暗忖:“仅听来人身影闪动之间,所带风声之快速细微,便知此人功力之高,的为卓越。” 他猛一吸气,坐在榻上的身子,已飘然掠窗而出,濮阳维身形穿出,双肩疾然一抖,已如闪电般窜至另一幢房顶之上,他悄无声息的躲在房檐阴影之处,屏息静气,留心瞧着四周。 忽然,他目光一闪,已瞧见远处有一条黑影流星似的掠空消逝。 他冷笑一声,仍旧丝毫不动的伏在那里,双目却紧视着“神-”宫彤的居处。 不一刻,远处忽的暴出一阵刺耳狂笑,笑声发出甚为遥远,一路如飞传来,待到那人笑声停止时,一条黑影已闪电般自空坠下。 濮阳维黑暗中凝目一望,只见来人好一副生相,一个如冬瓜似的大脑袋下,却连着一个不满四尺的枯瘦身躯,面色青中泛紫,双目开合间,精光暴射。 这怪人落地后,一晃那大脑袋,哈哈狂笑道:“姓宫的,大爷践约而来,你却恁的小器,竟妄想凭那些没用的狗才暗算于我,嘿嘿!这却怪不得我‘魔爪’甘滨下手狠辣!” 他话声未停,宫彤精舍中,灯火突亮,两条人影已连袂飞出。 灯光照耀下,已看清一个是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的车恕,另一人正是“红枫山庄”之主,“神-”宫彤。 宫彤身形落地,大声笑道:“我道是谁如此跋扈,竟敢大胆来我‘红枫山庄’撒野?嘿嘿!原来竟是那名震天下‘魔爪’甘兄!” 甘滨冷笑一声,怒道:“姓宫的,闲话少说,你那对‘雌雄鸳鸯玉’甘某已取了一枚雄玉,但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将那枚雌玉也一并相赐,甘某日后定有一番补报。” 宫彤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厉声道:“放屁!你趁老夫不在,用那下三流盗窃手段,将老夫祖传宝物偷去,却尚厚颜胡说乱道……” 甘滨不待他说完,已向前跨进一步,冷然道:“宫老鬼,你少-嗦,如不识相将雌玉献上,庄前那十六名已死废物,便是你的榜样!” 说罢双目望天,态度狂傲已极!宫彤骤闻已有十六名庄勇,毁在这魔头手下,不由气得目眦欲裂,嗔目大喝道:“甘滨,我这条老命就与你拚了!” 车恕在旁亦怒喝一声,二人便待上前拚杀,蓦然,一阵狂笑起自宫彤身后,又是两条人影如流矢般电射而至! 各人一看,来人非他,正是来此助战的“双连掌”浩飞,与那“绿娘子”方婉二人! 只见浩飞大马金刀的往当中一站,目光如炬,瞪视“魔爪”甘滨,劈雷也似的大喝道:“什么他娘的玩意,却到这里来卖狂撒野!你才有多大年纪?老夫成名露脸时,想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哩!” 甘滨冷笑一声,厉声道:“好极,今夜甘某倒要领教领教你这成名露脸的老前辈,手底下有什么绝活?” 他一言甫毕,全身骨骼已如小炮竹似的“卡碰……”一阵密响。 浩飞这时全力戒备,凝神以待。 甘滨蓦然大喝一声,两只其长过膝的鬼爪,已呼啸抓到,来势奇诡无比,竟将浩飞上盘十二大穴全然圈入爪式之内! 浩飞暴喝一声,右掌直劈,左掌带起无比劲风,击向甘滨胸前。 甘滨冷冷一笑,双臂一圈,上格下劈,两脚已同时齐飞,踢向敌人胯下! 浩飞嘿然一声,右掌“鹰爪功”急抓而下,左掌五指撮如鸟喙─“金鸡手”直点甘滨右颊“沉香”“未蟆薄胺鐾弧比穴! “魔爪”甘滨身形急闪间,双臂如轮,上下颤动成波浪形,猝然挥向浩飞胁下! 浩飞识得这是一手极难练成的“浪里痕”的功夫!惊怒之下,不由暴喝连声,身形急退,双掌连番挥出。 二人顷刻间,已如惊雷奔电般,交手二十余招! 甘滨心中暴怒异常,长啸一声,身形倏变,一个瘦小身形如电般上下翻飞,两只鬼爪虚实莫测的急伸倏缩,完全是一派抓、-、点、扣、捏、扎、指的追手招术,这正是“魔爪”甘滨赖以成名的一套“流星爪”! 浩飞顿觉眼前一花,敌人身影,已滔滔不绝的自四面八方攻上,劲风凌厉,着体如削。他怒喝一声,双掌如电,连劈带拍,竟是小开大磕,硬封硬接,每次出掌,皆是两式齐出,罡风劲气,呼啸冲激不已。 此刻,院中会武庄勇,已完全聚集于宫彤居室前旷地之上,个个鸦雀无声,紧张的瞧着场中二人的拚死恶斗! “神-”宫彤眼见二人竟有一身高强本领,惊骇之下,不由暗忖道:“亏得适才自己没有贸然动手,否则以甘滨这身功夫,自己定然走不出人家五十招!” 车恕亦默想道:“久闻浩飞之‘双连掌’为武林一绝,刚猛无俦,力能裂石开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但眼前‘魔爪’甘滨这一身功力,好似更在浩飞之上,看情形,浩飞已渐渐支撑不住了!” 场中二人,在这不大久的功夫,已闪电般交了一百多招。 浩飞刚牙猛挫,双目圆睁,仍自拚死力敌,不要命的向甘滨身上要害进袭,有时竟然不顾己身危险,全是一派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 接近两百招了,浩飞汗出如涌,两眼满布血丝,兀自运掌力敌。 “魔爪”甘滨心中大奇,他想不到这?髯如戟的威猛老者,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同时心中亦更加暴怒,已暗下决心,要对方横尸掌下。 蓦然,甘滨厉叱一声,一双鬼爪急颤如波,又倏然幻成无数条臂影,已将浩飞罩于掌下! 一旁观战的宫彤不由大惊失色,急一抖手,两颗铁莲子已奔向甘滨右手“曲池”“三里”二穴! 车恕亦不约而同的力贯双掌,急推而出。 “绿娘子”方婉更是了得,一声娇喝,已剑身合一的疾刺而至! 甘滨施出一招自己全力苦练而成的“浪里痕”正将浩飞逼得危在旦夕,蓦觉飒然风响,两枚铁莲子与一股强烈掌风,连袂袭到! 好个“魔爪”甘滨,只见他手臂微抬,轻避要穴,那两粒袭来暗器,呼一声已反震得无影无?!在同一时间内,左掌横自胸前推出,一股凌厉掌风起处,已将车恕震退五步! 他毫不迟疑,双脚疾飞,已踢向正在后退的浩飞“天枢”穴。 此刻,但见半空青光一闪,娇喝声中,方婉剑势已到,疾刺甘滨咽喉! 甘滨此时已不及再伤浩飞,愤怒中,那双鬼爪已无形无影,疾然伸出,一把将方婉那剑抓住,只见他运力一抖一拗,长剑已折断为二! 方婉惊呼一声,竟被震飞两丈多远! 甘滨恨极了“绿娘子”方婉,厉喝一声,便待飞身掠扑,蓦然,他背后响起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道:“甘朋友,人家技不如你,却又何必赶尽杀绝!” 甘滨闻言,吃惊之下,霍的反身过来,火把照耀下,一个玉面朱唇,潇洒俊逸的少年书生,已面如寒霜的站在他身后,不及五尺之地! “魔爪”甘滨心中不由“噗通!”一跳,暗想以自己这身武功,竟吃对方摸进身后五尺之内尚不知道,来人功力之高,当可想而知! 此刻,他面对那白衣书生,面色不改的哈哈一笑道:“阁下好俊的功夫,嘿嘿!只是不知你等还有多少帮手,且请全部现身,容甘某一一拜识领教!” 那白衣书生双目如电,冷然嗤道:“对你这种罔顾江湖道义的鼠辈,区区一人便足足有余。” 甘滨见对方口气,竟较自己更加蛮横三分,不由勃然大怒道:“无知小子,我今天非活劈了你不可。小子!你可听过:‘会尽江湖黑白道,不睹黑龙魔爪现’这句话吗?” 白衣书生双眼望天,不疾不徐的答道:“鼠辈!你亦曾听过:‘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这句话吗?”甘滨闻言,不由全身一震,他微带疑惑的瞧着,眼前这神-夺人的年轻书生,缓声道:“阁下便是那扬名天下,未逢敌手的‘玉面修罗’濮阳维?” 这白衣书生,正是那隐身屋檐后的濮阳维,“魔爪”甘滨现身索战时,他早已有备,正待及时接下,但宫彤与车恕却正好于此时飞身出来。未几,浩飞与“绿娘子”又相继而出,与甘滨交手,濮阳维在一旁观战甚久,他见浩飞力战“魔爪”甘滨,虽则不能取胜,却也不至于在二百招内分出胜负!直到浩飞突然遇险,“绿娘子”方婉折剑之时,濮阳维始以“细柳飘”之绝世轻功,如鬼魅般掩至甘滨身后,出声讥讽。 此刻,濮阳维淡然一笑道:“好说,好说,哪及得上尊驾声威远播,狂傲凌人?” “魔爪”甘滨,向来气焰嚣张,跋扈已惯,闻言之下,哪还再能忍得住这口鸟气? 不由厉声喝道:“濮阳维,你休如此目中无人,须知别人怕你,我‘魔爪’甘滨却不含糊!” 濮阳维大笑道:“如此甚好,区区也早想会会你这武林中有数人物。” 一言始罢,他微微一笑,双掌十指倏然弹出─“嗤嗤”声响中,十缕尖锐劲风已飒然袭到。 濮阳维跟着身形急如鹰隼般晃身掠近,掌腿齐出,瞬间已拍出九掌,踢出九腿。 身手之快速凌厉,可谓至极。 “魔爪”甘滨虽在狂怒之下,却早已凝神戒备,见对方倏然出手,嘿然一声,两只长爪急伸疾缩,已连连抓出七爪,始堪堪将濮阳维这“指弹十柱”奇劲抵住,那知眼前一花,敌人掌腿,又闪电般自四面八方攻至,声威之夺人,的是无可谕言。 掌山腿影中,甘滨“流星爪”疾施,前、后、左、右、上、下各方,亦锐厉无匹的推出十二爪。丝丝锐风,甘滨大吼一声,已飘然退出七步。 他自来少逢敌手,对方虽然盛名无虚,自已却绝未想到,在一个照面之间,便吃人家逼退七步。他不由窘得满面赤红,羞怒不已。 甘滨身形一沾地,他又狂喝一声,飞身扑上,人在空中,全身蓦然一缩,两只手臂复颤成波浪之形,双腿斜斜弯曲,骤而一见,活似一只绝大的蜘蛛。 这正是“魔爪”甘滨之另一绝手:“寒蛛噬子”。只见他身形未落,一股阴冷幽幽的劲力,已无形罩下,而他那掌腿肘指之式,更是笼罩四面八方,无懈可击。 濮阳维心中一惊,倏然提足“赤煞掌”劲力,往甘滨狂劈而出,一片炙热如火的掌风中,他“金罗步”急施,足踏倒旋七星,一式“横移五岳”刷刷连声,已晃出七步,斜挪五尺。在他身形才闪出的-那,但闻“劈拍”一声大响,地下已吃“魔爪”甘滨砸了一个两尺深洞! 甘滨亦被濮阳维那凌厉掌风震出丈许,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始飘然落地! 他此刻但觉脑中微眩,正待运功调息,濮阳维却不容他稍事喘息,长笑声中,双掌骤圈,倏翻而出,一招“怪魔降世”已疾然使出。 甘滨刚牙微挫,身形上窜,双掌变爪为劈,在一片呼啸劲风中,已击向濮阳维头部“通太”“豕儿”“五处”三大穴! 濮阳维厉啸顿起,掌影如山,呼呼轰轰迎了上来,二人“劈啪”声中,又硬接了三掌。 只见濮阳维面色苍白,胸部微喘,仍然挺立不动,甘滨却又被震飞一丈,满面赤红,汗如雨下。 他但觉五脏如焚,血气翻涌,深知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游目四顾,只见“双连掌”浩飞,正咬牙切齿的瞪视自己,“神-”宫彤及车恕、方婉等人,亦紧张而盼切的注目场中,他们都不禁为双方这惊世骇俗的深奥武功所惊愕住了! “绿娘子”方婉虽见心上人已稳站上风,但瞧他面色如此苍白,却又心中焦虑不已,但知功力悬殊太甚,插不上手,只落得一旁干著急。 “魔爪”甘滨急急闭目调息了一阵,感觉已稍稍恢复了一些,不由干笑一声道:“濮阳维,你功力之深厚,果然名不虚传,嘿嘿!只是甘某适才与你以硬接硬,虽则我内力不及你悠长,想阁下对掌之后,亦必不较甘某好受多少,也罢,甘某不知自量,再与你在兵刃上讨教一番!” 甘滨说罢,两手自腰间一翻,光芒闪处,一对环形兵器已-在手中。只见这兵器宽约盈尺,环沿内外,各有九对雪亮倒拢环身锋利如削,寒光似电,黑夜中闪烁生辉。 濮阳维见这“魔爪”甘滨适才对手之后,已然输了一筹,却仍旧嘴皮子不肯认输。 他见对方此刻拿出一对奇形环状兵器,不由冷然一笑道:“甘滨!在下必然成全于你,只是,你这场若再败下,是否便将宫老前辈那祖传之宝,鸳鸯雄玉留下?而且今后再不找他麻烦?” 甘滨闻言不由一呆,他略一沉吟,双目中寒光暴射,大声道:“好!若甘某这场再度败于你手,不但将这姓宫的宝物留下,今后再不会找他-嗦,只是,濮阳维,你却自信能胜得了甘某手中这对‘九宫索命圈’吗?” 濮阳维玉面如冰,冷然道:“在下栽于你手,不但阁下可以带去宫家宝物,而且场中之人,个个任凭阁下处置,绝无怨言!甘滨,这条件你认为还公平吧!” “魔爪”甘滨大笑连声道:“好!好!濮阳维,你留心了!” 一言未毕,只见他身形急扑中,左右双圈已疾推而出,环尖利拢一指濮阳维咽喉“俞府”“或中”二穴;一砸腹下“中柱”“四隔”两穴,来势如电,凌厉无匹! 濮阳维喝声“好!”双手各划了一个弧线,反劈而出,两股劲风交触,“劈拍”一声暴响,掌风四射中,全然逼向甘滨而去。 甘滨见状,心中一震,双圈急急荡起,一个“云里翻身”已快速无匹的退出五尺。 这当口,濮阳维已潇潇洒洒的抽出那朱光如虹的“赤手拐”来。 他嘴角含笑,左手拇指微曲,右手“赤手拐”斜举,注视着“魔爪”甘滨,其状优雅之至! 甘滨身形翻起,右足尖一点左足背,又呼声飞起,银光暴射中,一式“日月生辉”劈向濮阳维顶门。 濮阳维狂笑一声,单指疾弹,嗤声风响中,“赤手拐”已凌厉快速的戳向甘滨胸前。 甘滨双圈急翻,格向对方兵器,同时头微偏,双腿齐出,踢向濮阳维面门。 濮阳维冷冷一哼,“赤手拐”倏收,颤成无数条红光,-时一片风雷轰响,已罩住了敌人八方。 甘滨厉喝声,“九宫索命圈”舞成两轮银光,上下翻飞,宛如龙翔凤舞,罡风凛冽如怒涛奔雷,双方-那间,已惊天动地的战在一起! “双连掌”浩飞两目如炬,一动不动的注视斗场,双掌紧握,默默无语,他心中正在领会“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这句话。 宫彤、车恕亦双目不瞬,凝注场中,二人年纪虽大,却爱武若痴,望着场中二人,那些精妙至不可谕言的一招一式,呆呆出神。 方婉却不响不动,尽自为濮阳维担心,她明知心上人不致有失,却还是紧张得恨不得自己心悦之人,一掌毙敌,她才安心。 场中静静的,只有丝丝兵刃破空声,谁都没有出声。 远处,已可微闻鸡啼,黑夜已渐渐退去。 斗场中更激烈的进入白热化,“魔爪”甘滨此刻所使的,正是他所向无敌的“日月双环”一式,只见两圈银光,已连成一体,彷佛一绝大光轮般四处驰动,银环带起的呼呼风声,使地上荡起无数漩涡,劈声端的惊人之极! 濮阳维凝神聚气“八十一式赤手拐”拐法亦运至极限! 只见一条红色飞虹上下翻飞,时而变成千道光虹,时而幻如刀山巨涛,罡风凛冽,三丈之内充满回旋劲气,观战各人,皆被逼得连连后退不已。 此刻,二人激斗半夜,已战了三百余招! 濮阳维面色凝重,神色湛然,出手招式威猛无伦,急攻硬打,完全一派进手招术! “魔爪”甘滨却已气喘吁吁,满面汗珠直流,已是守多攻少。 濮阳维心中忖道:“甘滨功力之高,正与那”赤面铁胆“斯段峰在伯仲之间,不知他这身功夫传自何人?” 他正默思间,不由心神微分,甘滨瞅得时机,大喝一声,乘虚左手圈直劈天灵,右手圈斜斜划向大腿,一招两式,声威凌人! 濮阳维吃惊之下,识得这是一招极为霸道的“闪连掌”。 他不躲不闪,沉着立马,双掌状似老僧合什,全身“六弥真气”蓦然骇收急放,-时那一身白衫,彷佛充满空气般,陡然鼓起,并有“青红”两色的蒙蒙光华,隐隐弥散! 甘滨见敌人稳立不动,心中不由大喜道:“这小子如此托大,竟视我这威力无匹的‘闪连击’如无物,哼!谅他不知此招之力,却足能裂山开石哩!” 他一念未已,蓦见濮阳维白衫倏然鼓起,吃惊之下,已知不妙,尚未来得及收招换式,一道劲势如山的无形潜力,已如江涛般反震回来。 甘滨但觉呼吸一窒,狂飙凛冽,手中那对“九宫索命圈”吃那股潜力一带,再也把持不住,已被那威力无俦的“六弥真气”卷飞半空。 “魔爪”甘滨羞愤交集,狂喝一声,双臂急颤如波,不要命的劈向濮阳维中盘“梁门”“关门”“太乙”三穴。 濮阳维见对方拚死扑来,冷笑一声,身形已如鬼魅般闪开。甘滨暴吼连声,返身急追。濮阳维大喝一声道:“甘滨!你如此不知好歹,莫怪本帮主手下无情!” “情”字才一出口,一旁众人不觉眼前一花,但见场中白影晃闪中,竟化成数十条身影,已分不出那濮阳维身在何处! 各人才待仔细观看,场中已传来一声厉叫,一条人影冲天飞起,一掠七丈,两个起落,已自?影不见,另一道这翠绿光华,却射向濮阳维。 众人急急转首斗场,只见濮阳维面含微笑,手中捏着一条形似碎布的东西,正缓步向众人行来。 “双连掌”浩飞大笑一声道:“老弟台,好俊的功夫,那厮的衣衫想是被你撕下,他才含羞而退。” 濮阳维笑道:“这‘魔爪’甘滨一身武功,的是深奥非凡,不可轻视,小弟适才以一招‘满天飞魔’险胜,除了撕裂他衣衫下摆外,尚赏了他一记‘赤煞掌’。” 车恕大声道:“这小子功夫真俊,兄弟‘赤煞掌’力何等威势,他负创后,却仍能飞跃而遁。” 濮阳维淡然道:“车兄此言不差,此人负有盛誉,的是名不虚传。” 他心中却想道:“我适才仓促中出掌,虽只用了六成劲道,只怕这甘滨亦逃不出五十里之外。” 他正想到这里,神雕宫彤已急急上前问道:“濮阳兄,那‘魔爪’甘滨适才言及,如他败在兄台手下,便留下那枚‘鸳鸯雄玉’不知这厮可曾……” 濮阳维不待他说完,已摊开左掌,曙光下,赫然现出一只通体透明无瑕,雕刻得精致绝伦的翠绿色鸳鸯来! 宫彤接过后,语声激动的说道:“濮阳兄对老朽可谓恩同再造,宫彤真不知如何报答兄台如此洪恩。”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宫兄何必如此客气。那甘滨于中掌后,腾身跃起之际,极快的将宫兄这传家之宝-下,这厮真是狡诈无比,若这枚”鸳鸯雄玉“-下时,小弟接它不住,或震碎于小弟手中,则谁都得不到手,而他日后却可扬言并未背失信诺。” 宫彤等闻言后齐声道:“这家伙好毒的心肠了!” 濮阳维眼光向众人面上微微一扫,老而弥辣的“双连掌”浩飞,已看出虽同是淡淡的一眼,却在“绿娘子”方婉的面孔上显出一股少有的柔意。 他正想倚老卖老的取笑两句,濮阳维却已抬头望天,缓缓启口道:“适才甘滨这厮,曾言及贵庄庄勇,已有十六人死于他手下,在下至今尚未看见令郎宫雄,不知可平安否?” 神雕宫彤闻言,全身不由机伶伶一颤,他这才想起,自己独子宫雄,早已被他派到外面巡视,至今尚未回来! 宫彤面色全变,大喝道:“狗才们!还不快检点死伤,却在这里呆个什么?” 四个庄勇这才如梦方觉,轰然四散,前往察视。 一刻后,车恕已飞身奔回,急道:“宫兄,庄中之人确是死了十六口,但却没有贤侄在内,想是不至有差!” 正在此时,濮阳维目光一闪,却已看见自一幢房屋之后,步履跄踉的奔出一条人影来,晨光下,但见那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渍斑斑,这不是那宫彤独子宫雄,是谁? 神雕宫彤这时也回身瞧见,大叫一声,飞身前往扶住,颤声道:“雄儿!你伤势沉重吗?可急煞为父了。” 濮阳维上前一看,只见这年轻人喘息急促,浑身狼籍不堪,右臂赫然有着五道深深的指痕,鲜血已凝结成暗紫之色。 他注目一瞧这年轻人面上神色,然后说道:“宫兄且勿焦虑,令郎仅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 说罢,濮阳维急挥单掌,-住宫雄腹下丹田穴,微用内力,将一股本身真气,绵绵逼入宫雄体内,以带动他血气运行,使宫雄心脏频跳不已,逐渐转为正常。 不一刻,宫雄面色已渐转红润,一旁庄勇早已为他洗净臂伤,包扎停当,宫雄坐在地上,长声吁了口气,低声道:“晚辈幸蒙濮阳师伯治伤,得庆重生,晚辈功力浅陋,虽然最早发现那‘魔爪’甘滨,却于三招内便吃他一爪击中肩头,昏绝地下,他还说,若不是看在家父那对‘鸳鸯玉’份上,必不叫晚辈活命。” 濮阳维面色凝重,说道:“宫小侠不可如此多礼,那甘滨技艺不凡,声威远播,栽在他手下,亦非什么丢脸之事,我辈一生交手机会甚多,偶一失败,也不用气馁,来日方长,只要自己苦心锻炼,将来必会出人头地。” 宫雄含泪听完,长身一揖,便被下人扶持进入内室休息。 “双连掌”浩飞大声道:“宫老-,现下事情已了,濮阳老弟还有急事待办,咱们哥俩也不用客气,你快着人摆上一桌酒席,咱们痛痛快快喝他一个上午,算是庆功,也算是替我及濮阳老弟饯行。” 宫彤、车恕二人闻言,不由苦苦挽留一番,但濮阳维告以“冷云帮”准备开坛重整之事后,他们亦深知此举关系重大,只得作罢。 这桌酒筵,一道吃到午时,才撤席离位,濮阳维、浩飞、方婉三人,在“红枫山庄”各人依依相送中,扬尘而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7章 唯我独尊 淮阳落月 皖中,淮阳山延绵无际,山势雄伟挺秀,翠峦重叠,高耸入云,满目青绿中流露出一股险要奇危之势,真是好一处高山绝景,卧虎藏龙之地! 淮阳山麓那不高之处,有着一片绝顶平坦,风景秀丽的峰岭,名叫“落月峰”! 自峰前行来,在一条极为整洁曲折的青石道尽头,有着一片清雅古朴的庄院,院墙是一色的青色巨石砌成,高约两丈,气势磅-中,却又显得无比的威严与雄伟,令人油然生出肃穆庄严之感。 这片庄院除占地约数百亩,金色闪烁的巨形铜门外,矗立着两尊面容狰狞,形态威猛的石人,一握红拐,一持长剑,栩栩若生,彷似守门巨灵之神! 庄门顶端,有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回雁山庄”! 这正是“冷云帮”复兴的基地,也是全帮最高的施令总坛! 自这“回雁山庄”前的青石甬道望去,但见静寂悄然,毫无一点声息。 这条青石道路,蜿蜒出一座如小山的巨石之后,便是“雁回山庄”的进口了。 巨石旁不远的大树,此刻正席地盘坐着两个衣着青色劲装的大汉,他们虽在低声交谈,但目光却自毫的望着那方巨石之上,随着这两人的目光瞧去,便可赫然看到在那方如大山也似的巨石上,雕刻着四个硕大无比的巨形金字:“唯我独尊”! 在秋阳余晖中,正发出闪闪金光,夺人神目。 每个字的直径都有两丈方圆,加以这块巨石地势又高,周围数十里地,皆可一目了然,真个称得上工程浩大,鬼斧神工。 金光闪耀中,更有着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 那两个青色劲装的汉子,正是“冷云帮”伏守总坛的暗桩之一。 却说他们两人,正在低低说笑,蓦然,一阵急骤而明亮的马蹄声,已自远方遥遥传来。 听那如骤雨似的蹄音,来骑似乎相当众多,那两个青衣帮友,神色忽而有些紧张,二人急忙弯下身来,自草丛中默然向外探视。 不一刻,只见那条不大宽的山路中,尘土蔽天,铁蹄飞扬,赫然有十数骑骏马,已如狂风般驰至那“唯我独尊”四字的巨石前停住。 马上骑士装束各异,只见那领头一人,年约二十余岁,一副儒生打扮,长得玉面朱唇,剑眉朗星,一袭儒雅潇洒的白色长衫后,斜挂着一柄形式奇古、红鞘镶着蓝宝石的长剑,马首之侧,却挂着一只粗如鸭蛋、长逾四尺的奇形手拐,拐身鲜红夺目,慑人心神!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腋找愕闹心晡氖浚另外尚有一个浑身邋遢污秽的矮胖和尚,及一个浓眉环眼、?髯如戟的彪形大汉。 这几人背后三匹骏马上,却坐着一个浑身黑衣、唇留短髭的中年汉子,他旁边竟然是两个眉目如画、仪态万千的美丽少女! 两个少女,一个穿著一身绿裳,另一个穿著一身紫裳,紫绿相间,更衬得二人冰肌玉骨,面容清丽。 这些人的后面,却一字排列着十二名身披金色软甲,头戴红色绸巾的魁梧大汉! 每人背后皆斜背着一柄银色尖锤,胸前交叉着两柄晶光耀眼的匕首。 个个威风凛凛,顾盼生威。 一行十九骑,此刻皆驻马肃然不动,双目凝视着巨石上,那四个金光辉耀的大字,面容上皆流露出一股兴奋与激动的神色。 此刻,那领先的白衣书生,忽而双目如电般四处一扫,那凌凌自威的仪态,已无形中闪出一股令人心折的雍容气度。白衣书生回头对众人道:“各位,此处便是敝帮淮阳山总坛,前面青石道,是入庄道路。” 他一言始住,自他身侧不远的两株大树旁,已跃出两个青衣大汉来,只见这两个大汉一现身,便“噗通!”一声,跪在那白衣书生马前,惊喜若狂的说道:“‘冷云帮’总坛坛下司职弟子,恭请帮主福安,荣耀归山,并恕弟子迎迟之罪。” 原来这白衣儒生,正是那远自河南“红枫山庄”击败“魔爪”甘滨,回程时与“断魂镖”秦骥、“青蝶”秦柔柔、“绿娘子”方婉、“七煞剑”吴南云、“笑面佛”秋月和尚、“双连掌”浩飞等会同归来的“玉面修罗”濮阳维。 浩飞回程时,并遥遥召回,那对他誓死忠心不二的昔日部众“十二红巾”回“冷云帮”。 此刻,身在马上的濮阳维,面含微笑,摆手道:“罢了,顾堂主及孙、褚二堂主可在山上?” 二人齐声道:“适才弟子飞鸽传书,禀告总坛,想顾堂主等即将前来,迎接帮主大驾。”几人说话间,那条青石道上,已传来一片急骤的马蹄声,众人抬而一看,远处已有数十匹快马,奔雷也似的驰到。 临到身前,马上人齐齐用力一带编危各人坐骑已唏聿聿的挺立而起,只见马上骑士齐一偏腿,已快捷无伦的全然飘身下马。 只见领头那位红衣耀目、发束金环的雄威老者,首先大声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他身侧一个黄布衣衫的瘦长老者,洪声接道:“旭阳辉煌耀古今。” 二人身后,又一个穿著土布衣褂背脊微拱的老者快速接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最后三人轰然齐声道:“绵绵能留万古名。” 三人声音洪亮,若巨钟齐鸣,震得各人耳膜嗡嗡作响,历久不散。 三人吟毕“冷云帮”帮号后,已齐身拜倒地下。 那红衣老者启声道:“顾子君、孙寒、褚千仞叩见帮主,恭请帮主福体康泰,荣耀归山。” 濮阳维身形闪处,已将三人扶起,大声笑道:“经年不见,三位堂主近来可好?建帮之事,真劳累各位费神了。”红衣老者与那瘦长老人,便是当年齐名白山黑水的“塞外双尊”。“八臂神煞”顾子君及“黑水一绝”孙寒二人。顾子君此刻放声长笑道:“帮主神-夺人,风姿依旧,近来更是盛名远震四海,本帮在帮主领导下,必能大展雄威,成就更胜往昔。” “黑水一绝”孙寒及“生死判官”褚千仞亦齐声道:“咱们得好好的追随帮主,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 濮阳维含笑点头,又将三人一一给众人引见,其中如“七煞剑”吴南云、“双连掌”浩飞、“笑面佛”秋月和尚,与“八臂神煞”顾子君等,皆是早即素仰对方盛名,“断魂镖”秦骥更是与“黑水一绝”孙寒有着一面之识,各人不由相见恨晚,把臂欢谈。 “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躬身对濮阳维道:“帮主,顾子君斗胆在前引路,请帮主与各位入庄休息。” 濮阳维颔首示可,各人纷纷起身上路,沿着这条青石大道,往“回雁山庄”驰去。 一路上,只见石旁、树顶、岩端、草丛,纷纷现出一批批的青衣劲装帮友来,向濮阳维等跪倒行礼。 随行各人皆是江湖上威名卓越的草莽豪士,大家不拘礼,坦诚言欢,同时心中也更加钦佩“冷云帮”无比精严的帮规,及百折不屈的精神! 不多久,众人已策马行至,建在“落月峰”的“回雁山庄”大门前,只见庄门大开,两旁雁翅似的站立着两排青衣帮友,个个背插单刀,神态轩昂肃穆。 领头两个三十余岁的红衣青年,正束衣恭立,二人发端银环闪耀,这正是“塞外双尊”之首,“八臂神煞”顾子君的爱徒:“甘凉双剑”韩义、鲁勇兄弟二人。 濮阳维率众下马,正颔首对向自己拜倒的帮众示意,蓦然,“回雁山庄”大门内,陡然响起一阵如破钹也似的嗓子:“维少爷!我可见着你了,你想得我老秃子好苦啊!” 濮阳维等众人,闻此突来之言,皆不由齐齐愕然回视,只见一个身材胖大的秃头壮汉,正张开双臂,自门内急奔而出。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8章 喜逢故人 歃血为誓 濮阳维愕然回顾中,一个高大肥胖的秃头大汉,如飞般地向他急奔而来,两臂张开,口中大叫道:“维少爷,维少爷,你不认识我吗?” 濮阳维亦已看出这秃头大汉好生面熟,他还未及想出这人到底是谁?又怎的能进入这帮中总坛重地?那汉子已经一把将他搂住,颤声道:“维少爷,你还记得长工老俞的儿子大秃子吗?” 濮阳维闻言之下,全身微微一震,一把紧抱着秃头大汉道:“你……你便是大秃子!哦!不,大元兄……” 秃头胖汉松开手臂,端详着濮阳维,虎目含泪道:“维少爷,你长的真俊,与小时已大不相同……记得十四年前,小的与少爷整日戏耍游逐,少爷从不将小的视为下人,口口声声喊小的为秃哥……” 濮阳维一旦遇着幼时的伙伴,亦等于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由得真情激动,目蕴泪光道:“十四年了,十四年变幻多大啊!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他不觉感慨万千,稍顿又道:“秃哥!你这些年来,生活得怎样?” 这秃顶的胖大汉子,原来是濮阳维家长工之子,姓俞名大元,这人自幼粗鲁憨直,了无心机,却是天生秃发肥胖,臂力过人,濮阳维与他最是相投,二人年纪虽然相差一大把,却是常在一块嬉戏,亲同骨肉。 在濮阳维七岁那年,这纯朴鲁厚的俞大元却突然失?,那时他双亲早死,濮阳维父母焦虑异常,着人到处寻找,均音讯全无,也只得任他而去。 濮阳维当时亦为这位憨直的秃哥哥焦急,时常想念他。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这种场合之中遇见这旧日的失?游伴。 他又急又问道:“秃哥,你那时到底到哪儿去了?害得我们一家人好苦,都以为你必被歹人拐走了。” 秃子闻言,咧开大嘴,嘻嘻一阵傻笑,道:“我并未被坏人拐走,却是我师父带去了。我师父好大的一身本事,他老人家都传给我了。对了!维少爷,听说你现在已成了‘冷云帮’帮主!啊!真了不起,你一直比我强。” 二人真情洋溢,紧握着对方手臂,似哭也似笑,喃喃不休的谈笑着,四周的一般豪杰侠士,都默默站着,他们都深深了解这他乡遇故知的滋味,是如何使人兴奋激动! 少顷,一旁默立着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才微微踏前一步,大声道:“启禀帮主,这位俞老师便是名震关东的‘力拔九岳’其师‘大力尊者’为武林前辈,功力卓绝。” 濮阳维昔日亦听恩师说过这“大力尊者”此人性情孤僻高傲,武功深不可测,平日绝不与一般武林人物往来,独来独去,遇事全凭自己善恶为之,是一位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 他此刻听顾子君一说,不由喜道:“原来秃哥哥已是‘大力尊者’老前辈的传人,真是可喜可贺!令师一向隐居关东独卵拢不问世事,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胖大秃顶的俞大元,一摸光头道:“好!好!他老人家现在一顿饭足能吃上十来碗,嘿嘿!比我都胖呢!” 俞大元,一旁又躬身道:“厅内已准备就绪,请帮主与各位师傅入内待茶。” 濮阳维长笑一声,对众人拱手说道:“在下一时忘情,只顾与这位儿时故友叙旧,使各位久等,礼数不周,尚祈各位海涵。” 说罢,单手一摆,道声:“请。”便领先鱼贯进入庄内,濮阳维一面走,一面将年来经过,简略的告诉了俞大元等人。 趁他们往庄内行走的当儿,作者且将这“力拔九岳”的经历,在这里补述一笔:这俞大元在濮阳维家失?的那天,是因小主人被老主人带出访友,自己一人在家寂寞无伴,无聊之下,独自偷偷溜了出来,跑到城外一处小山上戏耍。 正当他独自一人玩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却不知是谁家的两头水牛,竟在山坡上吁吁连声的斗了起来,那两头水牛,各不相让,互相用头上那对犀利的双角,往对方身上乱挑,乱拱,不多一刻,两只水牛身上,已是血痕斑斑,口吐白沫,但这两只畜牲,仍是毫不休止,兀自拚死力斗。 俞大元看得有趣,却又怕两只水牛,会重伤而死,他恃着自己有一身超人臂力,竟毫不考虑的大喝一声,向前走去,一手扳着一只牛的角,拚着全身之力,霍然向左右一分,那两只正在拚死力斗的水牛,竟吃他这天生神力,呼的一下分了开去! 俞大元力分两牛,心中高兴已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哪知这两条水牛,竟似疯狂一般,被人分开后,齐红着一对巨眼,吁吁的向俞大元直冲过来。 俞大元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其中一只,撞了个仰面朝天,且连小腿也被划破了一道血槽。 他生性粗鲁憨直,大怒之下,也没有想到后果,顺手举起一方磨盘大小的石头,倾全力掷向水牛头上。 但闻“克嚓”一声,血光涌现,那冲来的一只水牛,已吃他掷出的巨石,砸得脑袋稀烂。 俞大元眼见自己闯了大祸,正自楞然发呆,另一只水牛又发狂地朝他冲来。 他急怒之下,不由狂喝连声,双手握在那水牛两角,往外用力一扳,那水牛如何经得住他天生神力?但闻惨砸簧,两只牛角,带着血浆淋漓的脑髓,被他硬生生的拗了下来! 俞大元一见自己接连杀死了人家两只水牛,虽然自己是为了自卫,但别人怎会相信?若要自己赔偿,却又哪来这许多钱?到后来岂不又要连累那待自己若亲子的濮阳老秀才? 他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愈想愈愁,愈愁愈急,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正当他哭得天愁地惨,涕泪纵横之际,蓦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真没有出息,如此大的汉子,竟学那妇人孺子,哀嚎大哭,呸!我老人家愈看愈有气。” 大元闻声之下,不由吓得一哆嗦,心想─准是要牛的主儿来了! 他慢慢回头一看,不由又吓得退了三步─只见面前这人,长得身高八尺,身着一件五色缤纷的锦衣,斜披着一件金钱豹皮,两道浓眉之下,细-着一双环眼,一只大红鼻子正一嗡一嗡的-动着,神态好不滑稽。而且,这怪客更奇的是,竟与俞大元一样……天生秃顶,童山濯濯。 俞大元见了这人,不由哭丧着脸,嗫嚅说道:“这两只水牛想是你的,它……它们撞我,我一时失手,将这两条牛打死了。你别……别怪我家主人……这全是我不对,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但……是我没有钱赔偿,我可以为你做工……” 那高大怪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果然蛮力不小,相当年,我‘大力尊者’在你这个年纪,也不过如此。喂!小子,你不用哭哭啼啼的担心赔牛的事,干脆随老夫回关外独卵拢让老夫将一身本事,传授于你。” 俞大元愕然问道:“老人家什么独卵拢你能教本事?这牛不用赔了么?” 那自称“大力尊者”的怪人大笑道:“哈哈!笨小子,你真和老夫小时一样笨,傻头傻脑的。有了本事就不受人欺侮,独卵率抢戏蜃〉牡胤剑给你说也不明白……” 俞大元仰着头仍然坐着不动。 他一看俞大元露出一股不信任的神色,不由洪声道:“小子,你蛮力大,是没有用的。嘿嘿!老夫让你硬打三拳试试,看你能否打倒老夫?” 俞大元呆呆的道:“不行,要是我打死了你,又要吃人命官司,我可吃不消!” 那怪人大笑道:“你放心,莫说你打不死老夫,便是打死了,也是老夫自找,怨不得你。来呀!你小子连打人的种都没有么?” 俞大元吃他用语一激,不由大声道:“好!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与我大秃子无关,你注意了。” 说罢,他大踏步走上前来,那怪客将一颗大肚皮用力一顶,俞大元暗一咬牙,已用力一拳击在怪客肚皮之上,拳落之处,却宛似打在一堆软棉絮上,竟丝毫不能着力。 俞大元大惊,又是全力捣出一拳,但闻“噗!”的一声,如击败革,对方仍自毫无损伤,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他不由大嚷道:“喂!你不可能使用邪术,我第三拳可用尽全力打你了。” 怪客大笑道:“谁用什么邪术?你还是用力打这最后一拳吧!我老人家等着呢!” 俞大元猛力吸口气,大喝一声,一颗斗大拳头,已倾全力的擂在那怪客肚皮上,拳头刚刚沾着肚皮,但觉得着手处竟忽然凹了下去,一股劲力将他拳头完全吸入。 俞大元大惊之下,不由用力一挣,怪客肚皮下凹,竟然紧紧的吸他的拳头,任他左摇右拔,弄得面红耳赤,兀自拔不出来。 那怪客见他这副窘像,不由大笑道:“去罢!”肚皮一鼓,一道柔韧劲力涌出,已将俞大元弹出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楞呆呆的瞪着一双大眼,望着面前这高大的怪人,心中又是惊佩,又是羞惭。 那怪客含笑道:“小子,这回你服了吧?可愿拜我为师么?你可要知道,别人想要入我门下,却没有这般容易呢?” 俞大元此时想道:“自己孑然一身,无亲无故,长久寄人离下,也不是办法,堂堂七尺之躯,若想有所成就,非要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本领不可,如随这怪客回去,说不定自己正可藉此机会,学得一身出奇的本领……” 他想到这里,不由“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师父在上,徒儿大秃子给您老人家叩头。” 怪客大喜道:“好!好!乖徒儿,你小子可真合我老人家胃口,起来吧!”怪客弯腰扶起俞大元,问了一下这傻小子的身世,微一沉吟道:“这样吧!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反正他日你如有成就,再谒见你家主人不迟!” 俞大元一想也是,便唯唯答应下来。怪客一提俞大元腰带,笑道:“走啦!傻小子。”两脚一撑,便如飞般呼声掠空而去。 “大力尊者”原名叫勒烈行,有名的性格孤僻高傲,他虽整日对人嘻嘻哈哈,却是遇事都随心任性,动辄伤人,乃是极为难惹的人物,江湖上黑白两道,提起此人,莫不大伤脑筋,无可奈何! “大力尊者”自后收了俞大元为徒之后,便绝迹江湖,一心一意隐居独卵拢悉心传授他这唯一的爱徒,八年以还,俞大元已尽得这怪杰的衣钵真传。 别看他人憨直,只为他没有其它心眼,一心一意的在武学上下功夫,“大力尊者”勒烈行一生仗以成名的“雷霆掌”与威力奇大的“罗汉气功”已被他练得有青出于蓝之势。 他自别师下山之后,便在关东一带行道,不数年便嬴得“力拔九岳”的称号。 俞大元出师时,“冷云帮”早已归隐江湖,但他对“冷云帮”的事迹亦略有所闻。直到“冷云帮”宣称重新开坛复帮之时,“玉面修罗”濮阳维之名,亦如狂风般传遍天下。 俞大元闻悉之下,便自惊愕不定,他忖道:“这与小主人同名同姓的武林高手,是否便是自己当年同游的旧侣?”他心中一动疑,便兼程赶往皖中淮阳山中,寻到“八臂神煞”顾子君,详尽言明了一切,得到的回答却使他惊喜欲狂,果然!这威名震惊四海的濮阳维,便是他梦寝难忘的小主人! 他因而在“冷云帮”总坛……回雁山庄,留居了下来,并表示愿意随侍昔日小主人身侧效力。 “八臂神煞”顾子君,虽对俞大元之言深信不疑,但他是胸府深沉的老江湖了,他恐怕俞大元万一是仇家冒充派来卧底的,那岂不要负上轻信失察之罪! 故而表面上,虽对俞大元,招待的无微不至,但暗地里,却对他的一举一动,莫不派人严密监视,以防万一。现下有了适才俞大元与帮主相见的那一幕,才使他放下压在心中的这块大石。 此刻,众人经由一丛修篁之侧,转至一条完全以细白碎石铺成的小道之上,但见眼前的雄伟屋宇,上书“冷云厅”三字,一色的朱红栏柱,衬着丝光闪烁的琉璃,石阶全以白色玉石砌成,走廊下挂着十数盏浅绿色纱罩的八角宫灯,屋宇两侧,各有一心形荷花池,此刻正值深秋,荷花凋零,仅剩那枯叶断梗,在金风里摇曳。 群豪步上台阶,两傍司值的十八名帮友,全部躬身肃立。 各人一进厅,已瞥见正梁上那一方巨匾,乃是黑底白字“唯我独尊”四字。 冷云厅面积甚大,广约三十余丈,地面全以白色玉石打磨而就,光可鉴人,四根两人合抱的墨色巨柱,矗立四角,每条柱上,都鬼斧神工的雕镂着一条五爪金龙,栩栩若生,好不威武庄严。 大厅正中,供奉着“冷云帮”祖师若梦子及上代帮主“毒手魔君”的神位,香烟袅袅,气象肃穆。 此时,厅中已摆下数十张酸枝太师椅,上面一色青色软垫,整洁无比。 濮阳维向众人略略一让,自己便在一张完全以古树根就形雕成,上铺金色椅垫的大椅上坐下。 他端起茶杯向厅中群豪一让,朗声说道:“在座各位,或为本帮元老,或为即将入盟本帮之豪士。在下承恩师遗命,接掌本帮,自知才薄能鲜,不足胜任,祈请在座各位,大力匡扶,群策群力,共襄大举,齐赴危难,但愿诸位入帮后,能赤肝义胆,忍辱负重。本帮各堂舵司职人选,在下早已征求有关意见,予以选定。且俟各位正式加盟后,便由司礼香主宣布。” 濮阳维言甫毕,“八臂神煞”顾子君已霍然起立,向外一招手,四名青衣帮友,已抬了一只三足银鼎进来,大厅香案上,亦已摆好了三面令旗,及一块金光闪烁的赤血令牌,另有十二只粗若儿臂的红烛。 濮阳维率先起立,群豪亦纷纷站起,此刻,厅外天井中,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冷云帮”中数百帮友,个个鸦雀无声,屏息敛气,气氛严肃之极。 各人座位,此时已被司值帮友撤开,一位年约五旬的青衣香主,往香案侧旁恭身肃立。濮阳维亦正襟肃身,面目沉凝。“八臂神煞”顾子君正待宣布开坛,蓦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道:“且请稍待!”两条人影,已如闪电般掠入厅来。 傍门站立的是“黑水一绝”孙寒,闻声之下,以为有江湖人物乘机扰乱,勃然大怒,双掌霍然推出。同时口中喝道:“大胆鼠辈,滚出去!”来人亦三臂齐出,迎上这一片如狂涛似的劲风。但闻轰然一声,“黑水一绝”孙寒挫退了两步,空中二人,竟被震飞丈许,翻了两个空心筋斗,落在地上。 蓦闻两声暴叱起处,“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二人,已拔剑扑上。 濮阳维双目如电,已然看清来人是谁,忙大声喝道:“大家住手,都是自己人。” 韩氏兄弟,闻言之下,双双撤身后退。 来人已大声道:“在下‘铁翼金睛’伍百修,与这位崆峒三杰之首‘独臂金轮’石鲁,因来迟一步,有扰开坛盛典,特此向各位致歉。”说罢,双手一拱,行了个罗圈揖。 濮阳维缓缓走出,向二人拱手道:“伍老哥与石大侠难得适时赶到,免得日后补行仪式,今日是本帮首次正式开坛,以前虽曾大传武林帖,通知江湖黑白两道。但为避免意外事件,却没有邀请任何帮派参加。” 他向二人微微一笑道:“因而在下一归山,便即举行开坛大典,故亦未能及时通知二位。好在二位来得正是时候,也免了在下另行邀请了。” 说罢,濮阳维道声“请”自己又徐步,走回主位。 此刻,那站立香案侧傍的青衣香主,已朗声唱道:“‘冷云帮’复帮开坛大典开始,由帮主率领全体帮众拜祭本帮师祖……” 厅内厅外群豪,由濮阳维领头,齐向正中香案跪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起立后,濮阳维缓缓转过身来,满面肃然之色。 他双臂微抬,长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红衫红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洪声接道:“旭阳辉煌耀古今。” 瘦长的“黑水一绝”孙寒大声接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下面由“生死判官”褚千仞接道:“绵绵能留万古名。” 此时,厅内厅外群豪,亦轰然齐声道:“绵绵能留万古名!”声音洪亮高亢,豪气干云! 此刻,那位司礼香主又高声宣读“冷云帮”十大帮规。再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简略的,说明“冷云帮”创帮宗旨,及其经过历史…… 群豪听后,不由个个都感到,日后自己任务重大艰巨。 接下去的一个仪式是“歃血为盟”但见四名帮友,将那早先抬入的三足银鼎,放置大厅正中,一名帮友单膝跪于鼎旁,双手高举着一只红缎垫底的银鼎,盘内放着一把晶莹耀目的匕首。那司礼香主微一点头,另有一位帮友,已将一瓮上好美酒倾入。 濮阳维朗声说道:“本帮得蒙列位豪杰加盟,非但使本帮实力骤增,更令本帮威信日隆,如今,在下忝为帮主,以身作则,首先沥血为誓。” 濮阳维说毕,伸手拿起盘中那把晶莹耀目的匕首,往右手指上,微微一刺,几滴殷红的鲜血,已流入银鼎之内,并高举右手,口中朗宣入帮誓言。 其次由“八臂神煞”顾子君,与“黑水一绝”孙寒,“七煞剑”吴南云等豪雄,逐次上前,依样沥血盟誓,其它帮众虽也挨个沥血,却共同盟誓一次。良久此一仪式,才得完毕。 最后的一个仪式,是由全体帮众推派“八臂神煞”顾子君为代表,向帮主呈献令牌及令符。末了濮阳维高声宣布道:“本帮开坛入盟大典已毕,现下便由司礼香主宣读本帮各堂舵司职名单。” 此时,厅中众人,分立两旁,整座大厅之中寂然无声,空气中竟显得有些紧张。 那位适才司仪的青衣香主,往大厅中一立,先叩拜了祖师神位,又向帮主濮阳维长身一揖,然后捧着一卷金黄色缎面的锦册,展开后,朗声读道:“奉龙头帮主法谕,派定本帮各司职弟子如下: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刑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礼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青衣香主念到此处,面容肃穆的向众人一望,继续念道:“内三堂,九节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外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大师。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石鲁。芙蓉堂堂主,”青蝶“秦柔柔。” 青衣香主又朗声道:“以上为本帮总坛三堂,及内、外三堂,各堂司职堂主名单。各舵主香主,将交于其上属各堂谕悉。本帮两大护法‘铁翼金睛’伍百修,‘力拔九岳’俞大元。” 司礼香主一口气念到这里,厅外“冷云帮”帮友,已齐齐欢声雷动,激奋的跳跃起来,高声欢呼。 “八臂神煞”顾子君,面色激动,上前躬身道:“顾子君何能?竟蒙帮主擢为监堂!” 濮阳维虎目含泪,不让他把话说完,低声道:“顾堂主,你为本帮元老功臣,本帮仰赖你之处甚多,监堂主司全帮监察,总揽要务,非你莫属,只是……只是又要劳累你了。” “八臂神煞”顾子君,见濮阳维对自己如此倚重,只得长身一揖,退至一旁。各堂下所属香主、舵主,均纷纷上前向各人道贺,洋溢着一片欢愉之声,气氛热烈已极。 移时,厅中摆上了数十桌酒筵,众人均欢然就席。 濮阳维百忙中,看见那“绿娘子”方婉,正在低首拭泪,悄然自热闹非凡的大厅中退去,他知道方婉是为了什么!但,她怎会明白自己的苦衷?濮阳维欲待追出去解释,又碍于自己现在身为帮主有所不便,其时适“七煞剑”吴南云率着众人,向濮阳维敬酒来了。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19章 血雨腥风 啼声初试 这是一个沉寂的下午,回雁山庄刁斗森严,四处─或明或暗,巡弋着一批批的劲装帮友。尤其是总坛中枢“冷云厅”的四周,更是三步一卡,五步一桩,把守得密不通风,恍如铁桶。 “冷云厅”门窗俱闭,四周守卫者,竟然皆是袖镂银丝的香主。 “甘凉双剑”韩义、韩勇二人,亦面色肃穆,紧立厅门两旁,看情形,大厅内彷佛正在举行着一次甚为重要的会议似的。 厅内,此时依序摆着十二张坐椅,濮阳维雄居首位,手中拿着一张简明地图,朗声说道:“本帮开坛以始,已逾三月,各地分舵,亦相继成立。现据江北各分舵入报,本帮世仇……‘黑旗帮’及‘江北丐帮’前些时虽经在下予以痛创,如今复又大张旗鼓,网罗各地高手,准备再度向本帮启衅……” 濮阳维语至此,内三堂首席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起立道:“启禀帮主,想‘黑旗帮’与‘江北丐帮’在早年既已罔顾江湖信义,暗袭本帮关故帮主于秦岭鬼愁谷。不久前,又阴谋暗算帮主于毒龙潭。此等狂妄嚣张之辈,我等必得还以颜色,好教他们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内三堂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亦起身道:“本帮再兴,除欲在武林中,争一席之位外,还有另一要务,便是湔雪关故帮主不共戴天之仇,予此等江湖败类一些教训,以维护江湖正义。” 护法伍百修,亦洪声道:“说的对,老帮主毁容残体之血仇,定要洗雪……” 孝竹堂堂主浩飞,白虎堂堂主石鲁亦相继发言,皆是主张即日出师,一雪前恨。 厅中群豪,一时间群情愤激,个个热血沸腾。 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此时,双臂一举,沉声说道:“各位,且请稍安毋燥!” 他一双精光四射的巨目,向厅中各人一扫,续道:“一帮之兴隆,首在治内得法,内部无忧,才能向外发展,扬威振名,现下,本帮内务,幸赖各堂主戳力同心,已步入正轨;在对外而言,首要急务正如各位所言,便是清洗上代老帮主之血债……” 厅中各人,肃然无声,个个屏息聆听。 “八臂神煞”顾子君顿了一顿又沉声道:“此事虽关本帮荣辱,与本帮前途,有切身利害关系!但也关系武林劫运,如何妥为策划,尚待帮主谕示,不知各位高见如何?” 濮阳维闻言颔首道:“监堂此言,正是我的心意,不知各位是否尚有其它的高见?” 厅中群豪齐声道:“吾等同意,全凭帮主示谕行事!” 濮阳维见众人如此,面容一整,指着手中地图道:“老帮主昔日仇家,经我诛戳者,已有‘流沙剑’金怒江,‘三面道人’袁化,及‘屠龙手’康彪等人,‘铁掌’华武远避少林,‘金算子’李奎亦身受重创,料其已不足为患;‘江北丐帮’中三老中‘神杖烈火丐’邵展雄,亦已毙命。余下‘黑旗帮’‘摩云-’白英等人,自其手下三堂堂主,二死一伤后,想也无甚作为。惟今据传闻‘江北丐帮’三老中,未死的二老,及‘黑旗帮’贼子又招揽人才,重整旗鼓,暗地准备与本帮一决生死……” 他双目中寒光倏射,大声道:“俗语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吾等自不能待他们养精蓄锐,寻上门来,当予以逐个击破,以免养痈遗患。” 群豪轰然应诺称是。当下计议,决定由帮主濮阳维为首,率外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和尚,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石鲁,芙容堂堂主“青蝶”秦柔柔,及各堂主属下香主十二人,攻击“江北丐帮”山西石磴山总舵。 由监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率九节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紫芒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及各堂属下十名香主,径袭黑旗帮河北临城总坛。 当下,决定由刑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率十二红巾,于两省交界处之沙河县,居中策应。 回雁山庄便由礼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及帮中两大护法伍百修,俞大元等坐镇。三拨人马,预定于翌日清早启程。 计议停当后,群豪循次告退,鱼贯出厅。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了。 濮阳维俟众人散了后,独自一人,缓步行至寂静的后园漫步,他脑中思潮如涌,他想到这场必定震动江湖即将来临的厮杀,亦相到纠缠自己的情孽,白依萍、方婉…… 这些都在他脑海里萦回难遣! 他愁绪万千,漠然望着空中的一弯冷月呆呆的出神。 蓦的,园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继而他身后响起了一个破钹也似的声音:“少爷,哦!不!帮主!夜凉如水,你也该由些休息了,明日尚有一段长路要赶哩!” 濮阳维回身一看,原来背后出声之人,竟是那儿时游侣,忠心耿耿的“力拔九岳”俞大元。 他满面关切之色,注视着濮阳维。濮阳维寂然一笑,道:“谢谢你!大元哥,你也该睡了。我们归寝吧。” 第二日凌晨,晓雾迷蒙的笼罩回雁山庄,那巨大的黄铜庄门,倏然打开,自庄内走出十二个手牵骏马雄纠纠的壮士,一出门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但视青衫飘飘,红巾飞扬,霎时,已消失于山道尽头。 这正是“七煞剑”吴南云率领,前往燕晋交界的沙河县,居中策应的十二红巾。 秋阳高悬,在中午红衣金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又率着“生死判官”褚千仞等十四骑,绝尘而去。 上弦月升起时,“冷云帮”帮主“玉面修罗”濮阳维,轻裘缓带,他率着十五位浑身劲装的草莽豪土,整装待发,这其中,竟尚有一位巾帼须眉。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肃立门前恭送他的礼堂堂主孙寒说道:“孙堂主,我外出期中,帮内一切多赖你费心劳神。” 孙寒欠身答道:“帮主且请放心,本座必竭心尽力鞠躬尽瘁。本座弟子,预祝帮主凯旋归来。” 孙寒身侧的“铁翼金睛”伍百修,及“大力尊者”勒烈行二人亦齐声道:“帮主及随行各位,请善自珍重。” 濮阳维微一颔首,单掌挥处,众人齐认镫上马,月光下但见幢幢黑影,如飞而去。 只有那铁蹄敲着青石路的单调声音,兀自清晰传来,渐次才转弱遥远。 秋风萧索,黄叶飘零,西风也在尖锐呼号,这是坐落于山西境内的石磴山。 此山并不高,却是险峻无比,只见山下有一条黄泥道路,遥遥通到一处村庄之内。“冷云帮”群豪们,经过数日的奔波,这日已来至石磴山下。 当先一骑,正是那白衫飘拂的濮阳维。 他此刻,双目拢聚,集中目力,遥望着那片村庄。 未几,只见他回头道:“石堂主,我看前面这片村落,必是‘江北丐帮’总舵的前站,你以为然否?” “独臂金轮”石鲁也是一位久走江湖的好汉,他闻言之下,不由仔细凝望了一阵,向石磴山看了一看,点头道:“帮主所言,甚有道理,本堂判断,亦与帮主相同。” 濮阳维略一沉吟,遂道:“咱们既然来此,不论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险境绝地,皆要闯他一闯。” 他双目一睁,毅然道:“石堂主率六位香主,随我由正面入庄,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率其余各位香主,迂回庄后冲入。”说罢,濮阳维双腿一夹,纵辔疾驰而去。 秋月和尚向众人一招手,已与“青蝶”秦柔柔率领了六位香主,迂回绕向庄后。 却说濮阳维这一拨人。一路纵马狂奔,不多时,已驰至这村落之前。 濮阳维目光锐利,早已看见庄外坐着十来个鹑衣百结的汉子。那些人骤闻蹄音如雷,忙立起身来,愕然的向来路察看。 其中更有一人,急急地奔向庄内。 濮阳维一马当先,如飞地驰至这些人面前,只见他一勒编危那匹坐骑已唏聿聿的人立而起。 濮阳维身形稳如山岳,文风不动的坐在马背上,这十来个汉子,不由骇然退后数步。 濮阳维俟马势一落,星目带煞的道:“尔等是否‘江北丐帮’门下?” 这片村庄,果然便是“江北丐帮”总舵的前锋,“江北丐帮”在此,势力甚为庞大,等闲人物谁也不敢在石磴山百里之内,惹事生非。久而久之,也无形中,养成丐帮中人一种自骄自大的心理。 这十来个人,正是“江北丐帮”门下的弟子。此时,他们虽觉来人英气逼人,神色不善,却恃着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庄中高手如云,是以毫不见惧。 只见这群闲汉中,大踏步的走出一人来,瞪眼叉腰,大声喝道:“不错,我们正是丐帮弟子,你问此做甚?” 旁边又有人接口道:“你们这伙人,旁若无人的放马驰奔却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等如此撒野?” 濮阳维双目微闭,抬头向天,漠然说道:“吴香主烦你将这些臭叫化的打发一下。” 一言甫毕,他身后已如飞掠出一条黑影,洪声应道:“谨遵令谕!”答话之声才落,便已闻得惨号声连起,丐帮弟子已有七人,当堂栽倒地下。 这位化龙堂属下,号称“百手仙猿”吴平的香主,确然不凡,只见他再度身形闪处,余下四名丐帮弟子,也吃他一把金钱镖击伤倒地。 濮阳维冷然一笑,正待催马前行。蓦然,庄内已传出一阵急促之声,各房舍内,已涌出数百名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丐帮帮友来。 只听他们一声-喊,兵刃高举,蜂涌而前,将“冷云帮”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濮阳维等数骑,仍然旁若无人,驻骑待敌。 此刻,丐帮人群中,已走出七名中年化子来,只见这七人胸前,皆补着六块补钉,当先那身材矮胖的一人,厉声喝道:“尊驾系哪路高人?为何出手伤我丐门弟子?须知‘江北丐帮’亦非易与之辈。” 濮阳维等人,仍然是不言不动,只是冷漠的瞧着这发话的人。 丐帮人群中,已有人忍禁不住,叫骂之声彼起此落,出口的尽是些下流秽语,但是,那七个头目似的人物,竟然部勒不住。 其中,更有两人帮同叫骂道:“直娘贼,哪来的一群呆鸟?找场寻隙,也得说个明白呀?” 濮阳维面罩寒霜,冷然望着这般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闹了一阵。 才冷冷的开口长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云”字出口,两手十指弹出尖厉锐风,丐帮门下,已应声倒地十人。 “独臂金轮”石鲁接吟道:“旭日辉煌耀古今。”单掌疾扬,劈出一股掌风,人群中又翻倒了五六个。 “百手仙猿”吴平双手齐发,暗器如狂风暴雨般洒出。口中接吟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那丐帮领先七人,此时已慌得不及救援门下,忙得奔跃逃窜自保其身。 “冷云帮”众豪,此时同声朗吟道:“绵绵能留万古名!”说罢,掌风、指力、暗器纷然袭出,漫空遍布,锐风呼啸,猛不可当。 丐帮帮众惨嚎之声加盛,连续倒地,霎时已躺下数十余人。 连那七名首领模样的化子,也倒了三个。 余众口中颤声呼号:“冷……冷……‘冷云帮’是‘冷云帮’快快报总舵知晓!快快……” 此刻,庄中爆出一支响箭,接着又是三只信鸽翔空而起,朝石磴山振羽飞去。 那未死的四名中年化子,此时狂声大喊道:“弟兄们,帮中大援立即可到,咱们冲啊!” 说罢,一舞手中兵器,抢先扑上。 丐帮弟子跟着一声-喊,潮水似的冲了上来。 濮阳维见状,长笑道:“对了,这样才过瘾。”只见他身在马上,双掌连挥,一片狂飙,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嚎叫声中,又有数十人被震飞半空摔落。 “独臂金轮”石鲁,一声暴叱,身形蓦然飞起,带着一溜金光,扑入丐帮人群之中。 他手中金轮运转如风,双腿连环踢出,丐帮门下,惨嚎连连,当场断命! “冷云帮”中六位香主,各各抽出兵器,横砍竖劈,丐帮中人披靡莫当! 杀声震野,呼号连天。兵器交击中,血光涌冒,头颅横飞。 正在此时,后庄又突然冒出几处火光,秋高物燥,不多时,已是烈焰冲天,势成燎原了。 丐帮众人,大惊之下,分出一部份人奔往救火,但见那些人,跑出不及十丈,便已嚎叫连声,一一倒下。 骤闻数声长啸传来。后面也有八匹铁骑,如飞扑到。 来骑急速无比,尚未达到斗场之前,马上骑士,已全然掠身扑下,兵刃齐挥,拳脚纷飞。 不到一刻,丐帮门下已伤亡累累。仅剩下百十来人尚在勉力应战,已呈不支之状。 濮阳维早已勒马一旁,好整以暇,瞧着场中战况,其状甚为悠闲。 蓦的!石磴山半腰处,也遥遥传来数声厉啸,啸声尖锐刺耳,奇快的向庄内移来,只见人影闪现,嗖嗖连响,丐帮中已有高手七人赶到增援。 丐帮众人,此时一见大援已到,不禁欢呼雷动。 七个援手之中一人大声怒吼道:“无用饭桶,还不与我住手!” 丐帮众人闻言,齐皆撤身闪至一旁。场中仅剩下“独臂金轮”“笑面佛”“青蝶”等“冷云帮”中诸人。 那怒吼之人,此时踏前三步,冷然说道:“‘冷云帮’的朋友,如此寻仇,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被鲜血染满全身的石鲁,双目向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扫,亦冷然答道:“瞧阁下这份意思,似乎要本帮各人,为贵帮门下念上一段长生经?” 来人中,这位身材削瘦,面如寒铁,颔下尚有三绺鼠须的老人,闻言之下,不禁扬首狂笑道:“就凭你这两句话,我古庸就要见识见识,阁下到底是什么出类拔萃的英雄好汉?” 一言甫毕,陡然不远处,一个冷冰冰的口音接道:“这却犯不着,姓古的,咱们俩较量一下,才是正经。” 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闻声巡视之下,不由全身悚然一震,面色倏变,颤声道:“是你!” 他背后六人中,亦有五人失声惊叫道:“玉面修罗!” 原来,这五人正是年前毒龙潭一役,侥幸漏网的丐帮十大弟子中,仅存的五人。 自暗处转出的濮阳维,仍然意态潇洒,他骑在马上,口角隐含笑意,双目向丐帮七人一扫,冷然道:“古庸,这次咱们可以公正的较量一场了。唔!原来还有五位,皆是区区的掌下游魂!” 他注视丐帮五大弟子之外,另一个身材高瘦的陌生面孔道:“这位却面生得很,尚未请教大名?” 这人,面色苍白如蜡,衣着污秽,只见他双目一翻,尖声说道:“大爷‘邪丐’钟天民,乃新任丐帮总监堂堂主。” 濮阳维冷笑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亦是丐帮的杰出人物?” 钟天民尖声道:“你不服气么?” 濮阳维长啸一声,身形猝然暴起,右手幻成无数掌影,疾向“邪丐”钟天民劈去,左掌颤成圈圈圆弧,击向“铁臂乞”古庸。 同时之间,他双腿已连环踢出五脚,分袭丐帮其它五大弟子!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阵“劈啪”连响“邪丐”钟天民已是长衫碎裂,冷汗直流。 “铁臂乞”古庸,已被同时震退三步。 丐帮五大弟子中,内有一人因闪避不及,吃濮阳维一脚踹中腹部,吭也没吭出半声,便已倒地气绝。 濮阳维一击得手,双臂一抖,人又电射而回,安坐马上。 “铁臂乞”古庸见状面色全变,他引吭长啸一声,人已如闪电般急扑而上,大喝道:“老夫与你拚了。” 喝声中,双指并戟,急点濮阳维胸前“将台”“期门”“七坎”三大要穴,右臂却抡向敌人顶门。 濮阳维冷笑一声,双臂突然划起一道半弧,掌势如疾雷闪电般递出。 古庸但觉敌人双臂一圈之际,便有一种无形潜劲反弹而回,自己攻势已卸于无形,丝毫着不上力。 正当古庸一惊之际,濮阳维掌缘已近胸前,他惊怒之下,猛然一提真气,全身已急然倒翻而出,饶是如此,那如削掌风,已刮得他胸肋隐隐生痛。 濮阳维尚未下马,便已逼得“铁臂乞”古庸狼狈不堪,这份功力,使丐帮诸人,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正值此时,一声震耳长笑陡起,两条灰色人影,电射而至。 濮阳维注目一瞧只见来人一个是黄梁高冠,黑须如漆的老道人,另一人面容绉纹重叠,毫无表情,赫然便是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 濮阳维一看,暗忖道:“这倒好,可免了我一番跋涉,再上石磴山寻找……” 二人落地后,双目已扫向那满地尸体。那仙风道骨的老全真,不由连声道:“善哉!善哉!” “冷面乞”常公明却厉声说道:“濮阳维,俗语有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与老夫有过不去的地方,可径自来寻老夫解决,如此滥杀无辜,算是哪门子英雄好汉?” 濮阳维闻言之下,仰首狂笑道:“姓常的,我且问你,三十年前于秦岭鬼愁谷,我恩师与本帮堂主三人,又有什么罪名?却横遭尔等数十名高手明攻暗袭,落得三死一伤!” 他双目煞气毕露,冷削已极的说道:“半年前,区区行经毒龙潭,也遭尔等与‘黑旗帮’联手暗袭,区区又有什么罪过?” 常公明一时语塞,只见他怒极狂笑道:“好!好!老夫不与你饶舌。来!来!来!丐帮门下,今天这些人命,必要自你‘冷云帮’众人头上索回!” 濮阳维嗤道:“手下败将,掌底游魂,尚有何面目卖狂。” 说罢,便待飞身扑下。那位老年全真,倏然跨前一步,拦身二人中间,单掌当胸问讯道:“施主莫非便是近日名震江湖的‘玉面修罗’濮阳维么?” 濮阳维强按怒气,道:“不敢!正是在下,道长有何见教?” 那老道双目平视,朗声道:“贫道苦樵,忝掌武当监院,今有一言,奉劝施主……” 濮阳维心中微震,暗忖道:“怎么这常公明还能跟武当派攀上渊源?” 原来,武当派素以内家武学而名重一时,与少林、峨嵋、昆仑、点苍、华山合称武林六大宗派,派中名家高手辈出,门徒遍及天下,更是堂堂正正的名门大派。 是以濮阳维心中微感诧异,武当派怎会与这“江北丐帮”连上关系? 那苦樵道人又朗声道:“江湖仇杀,原是缠绵不绝,谁是谁非,各执一词。贫道乃出家之人,‘冷云帮’与‘江北丐帮’的一段恩恩怨怨,贫道不予置评。惟天生万物,首戒杀戮,而重仁心,但施主却凭一己之快,视苍生如草芥,贫道却为施主这绝世英才惋惜不值……” 濮阳维心中甚为感动,但目下情势不容他自认杀戮过分,沉吟稍顷,长笑道:“借问道长,俗语说‘尊师若父’未知道长此语以为然否?” 苦樵道人不料濮阳维有此一问,不由愕然道:“这个自然,岂容置疑?” 濮阳维又道:“若师门恩怨重重,为人子弟者,是否便须竭力承担?” 苦樵道人略一沉吟,道:“理应如此。” 濮阳维紧接道:“师门蒙恩,便须报答,师门受辱,便应湔雪,天下各帮各派,莫不如此。未知道长武当一派,是否独异?” 苦樵上人无奈答道:“自也无异!” 濮阳维面容肃然道:“‘江北丐帮’自命为名门大派,但却联合武林中,一般宵小败类,暗袭在下恩师于秦岭鬼愁谷,以致在下恩师终生残废,复又纠众暗算在下于毒龙潭。此次在下千里寻仇,丐帮却自恃人多,群起殴击,在下等迫于无奈,才大肆杀戮,以儆凶顽。” 苦樵上人也一时语塞,他虽然暗中偏袒丐帮,却苦于此时,无法全斥其非。 濮阳维蓦然长吟道:“予我一斗银,报还十斗金,残我一口人,灭其满家门。” 一语念罢,身形突闪中,已向“冷面乞”常公明,连连攻出七掌。 苦樵上人不禁大骇,以他如此功力,拦身二人中间,对方仍然极其自如,越身而过,自己却连对方如何出手,亦未看清! 他急忙中,不由洪声道:“濮阳施主,且请住手。” 濮阳维长笑答道:“道长乃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人,何苦淌此浑水?千祈退出!” 谈笑声中,又好似疾风般,飞快攻出九掌。 “冷面乞”常公明,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闹得个手忙脚乱,仓惶后退。 一旁站立的“铁臂乞”古庸见状。迈步急上,大声喝道:“小子休狂,看掌!” 说罢,一掌劈出,正在他掌势递出的-那─陡闻身后一声暴喝道:“臭要饭的,你歇歇罢!”一股狂飙,袭至古庸背后。 古庸大惊之下转身翻臂疾迎,“劈啪”暴响中,已与来人换了一掌。 古庸微微闷哼一声,后挫两步;来人却连退五步,始拿桩站稳。 古庸闪目一看,袭击他之人,乃是“独臂金轮”石鲁。 他因单掌相接之故,因而较古庸多退三步。 石鲁冷笑一声,独臂急扬,一溜金光,已劈向古庸天灵。 古庸暴叱一声,左臂运起“铁臂功”横截石鲁胸腹,右掌以“大摔碑手”击向石鲁面门,一身两式锐不可当。 “独臂金轮”一见古庸的出招手数,便知遭逢劲敌,心念转动之间,手中金轮急旋,幻成一圈金虹,划向“铁臂乞”古庸胯下。 古庸在厉叱声中,双臂挥舞如山,也招招击向敌方要害。只见金虹翻飞中,一条削瘦人影电闪挪移,二人行动皆是快速绝伦,进退之间,招出如飞。 一旁呆立的苦樵道人,此刻但见自己久未见面的方外挚友“冷面乞”常公明,这时已疾如流星般,施出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大力鹰爪功”间或还夹着一记内含“少阳神功”的掌力。 虽则如此,却仍被濮阳维腾跃如电的身形,及刚猛无俦的“赤煞掌”掌力,逼得左支右绌,步步后退。 苦樵道人内心焦急,暗一咬牙,道声:“罢了!”只见他微一滑步,洪声说道:“濮阳施主请留意,贫道要得罪了。” 他微一稽首,单掌翻处,一股绝大劲力,绵绵而出,逼向濮阳维。 濮阳维长笑一声,右掌化成一片掌影,疾奔常公明上盘。左掌却一圈一挥,迎向苦樵道人袭来的劲力。 常公明自觉难于招架,纵身闪避,骤闻“波”一声轻响,但见濮阳维只是身形微晃,自己那位久未见面的老友……苦樵道人,却连退了两步。 苦樵道人,正感羞愧难当之际。陡然一阵狂笑之声传来,并闻道:“老牛鼻子,咱们都是出家人,正好亲热,亲热!” 苦樵道人闻声回视,只见说话者,乃是一个满身油垢的矮胖和尚,手持一根若蛋粗细的佛门方便铲,冲着自己嘻嘻而笑。 苦樵道人不由心中暗忖道:“奇怪!莫不成‘冷云帮’中,还有出家之人?”他心中念动,已缓声启口道:“未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卓锡何处?怎的出口便即伤人!不怕有辱清名么!”苦樵道人为武当派监院主持,辈份名气之大,只略逊其掌门师兄,备受武林中人尊崇。故此,他骤闻来人口出不逊,大为不悦。 岂料,那矮胖和尚,仍然笑嘻嘻的说道:“贫僧秋月,人称‘笑面佛’忝为‘冷云帮’外三堂,化龙堂堂主,老牛鼻子,听清楚了吧!” 苦樵道人涵养功夫虽然高深,但被秋月大师左一句“老牛鼻子”右一句“老牛鼻子”不由被骂得微蕴怒意,形诸容色。 苦樵道人冷笑道:“秋月大师,不必徒逞口舌之利,贫道今日,单凭一对肉掌与你印证一番便了!”说着一挽袍角,沉桩立马,双目凝视着“笑面佛”。 秋月和尚大笑道:“好!”双目一睁,佛门方便铲带着灿烂银光,罩向苦樵道人。 这位武当监院老道也自朗声一笑,身形如旋螺般旋转开来,同时闪电般击出七掌。 “笑面佛”左移右挪,大喝连声,一根重逾八十余斤的方便铲,已如混海蛟龙般,带起呼呼风声,急如狂飙的攻向苦樵真人。 这位身着黄色道袍的玄门道长,口中已发出一声有如老龙清吟般的长啸,更是快速的疾走起来。 只见他双掌翻飞中,招招均指向“笑面佛”秋月大师的周身重穴。 手法变幻繁复,使的正是武当谪传“十段锦”加杂着三十六手大擒拿。 秋月和尚暗暗吃惊,双目怒睁如铃,手中方便铲是是舞得如山崩潮涌,声势惊人。 此乃秋月和尚之师门绝技“回马铲”之法。此铲法是秋月和尚之师,赤眉大师,自西北回回棍法中,撷取菁华,再融以本门心法,演练而成。其中共二百三十式,招出如飞,威猛无俦,身法亦变幻莫测,端的十分精奇。 但见苦樵道人,身形起落如飞,双掌忽而劈、忽而击、忽而擒、忽而拿。在“笑面佛”秋月那如山铲影中,如穿花蝴蝶飞舞绕走,煞是好看。 此时场中已然展开一场惨烈无比的混战,“冷云帮”芙容堂堂主秦柔柔,手持一把青锋长剑,精芒闪闪,恍如青龙翅空,与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四大弟子,激斗一处。 其余十二位香主亦与丐帮中近百的头目徒众们,展开了惨厉无比的肉搏血战。 但见兵刃起落交击,闪烁生光,热血飞溅之中,加杂声声惨厉哀嚎。 此际,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与帮中新任总监堂邪乞钟天民联手,始堪堪抵住濮阳维那犀利无匹的攻势,但仍岌岌可危,勉强支撑。 “独臂金轮”石鲁,力敌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却是大为吃力,一柄金轮虽然急攻快打,舞得密不通风,犹自挡不住古庸那凌厉攻势,他已是满身大汗,却仍然拚死力敌。 丐帮余下众人,却在秦柔柔及十二名香主的往返冲杀下,死伤累累。 “冷面乞”常公明,一面竭力抵挡,一面心中暗忖:“截至目前,自己门下弟子,已然伤亡过半,现下唯有不顾江湖道义,施展辣手拚掉一个是一个……” 他正想到这里,濮阳维身形已如电闪般,一掌击向他胸前而来,常公明大喝一声,一式“双率帧庇昧σ桓瘢人已飞掠而出。 濮阳维正自诧异,方待追上,“邪丐”钟天民又缠攻而上,指顾之间,已拍出五掌,踢出三腿。 这一耽搁,常公明已掠入丐帮弟子群内,只见他一声大喝,双臂齐出,“冷云帮”一名香主,已被震飞寻丈,倒地不起。 常公明头也不回,涌身又急扑“青蝶”秦柔柔而来。 秦柔柔陡见常公明,面如青霜,煞气毕露,不由惊得一窒,手中长剑,本能的舞起一道寒光,护着上盘。 常公明见状,冷笑一声,右手弯曲如拢施出“大力鹰爪功”抓向秦柔柔利剑,左手却寂然无声的,印向“青蝶”右胁。 秦柔柔猝不及防,但觉手中利剑陡然一紧,一股如削锐风,已袭至右胁。 正当危急之时,蓦闻两声暴叱,一根竹节鞭,夹着一片青光闪闪的金钱镖,已袭向常公明背后。 哪知“冷面乞”常公明,倏然一声长啸,面色惨厉中,竟然毫不闪躲,只运起“少阳神功”护住背后要穴,掌势仍然不变向秦柔柔右胁猛击而下…… 秦柔柔闪避不及,只有闭目待死! 常公明狞笑声中,掌沿已触及秦柔柔衣衫─陡然,他觉得背后那片暗器中,竟有一枚透过他护身的“少阳神功”袭向“精促穴”而来。常公明此刻,如继续一掌击下,秦柔柔固然会立即香消玉殒,但他本人,亦会吃这枚暗器射中“精促穴”而致当场吐血而亡。 常公明恨得刚牙猛咬,挫身疾翻,人已倒射而去,饶是如此,秦柔柔被他临体掌风,震得退了三步,方始拿桩站稳。 这些经过说来很慢,但在当时,却快似电光石火。 只见常公明一个大翻身,已扑向出手狙击他的两名“冷云帮”香主。 那名叫谢斌,手持竹节鞭的香主,见状不由大喝一声,手中兵器,抖得笔直,点向常公明咽喉。 他身旁的“百手仙猿”吴平,亦冷笑一声,两大把暗器,又如飞蝗般奔向常公明全身要穴。 好个“冷面乞”确不愧为丐帮帮主,但见他长啸一声,那么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连两个翻滚,又猝然往下坠落,双掌已闪电般击在谢斌胸前。左脚疾出,亦将“百手仙猿”吴平,踢飞两丈开外。正在他一击得手时,蓦然,一声惨嚎起处,那邪乞钟天民已吃濮阳维一掌震碎了脏腑,口喷鲜血,翻身栽倒。 濮阳维一掌击飞敌人,急疾扑向常公明而来,他眼见自己手下香主已有三人倒地不起,急痛之中,双掌运出十成劲力,腾身跃起,凌空击向常公明天灵。 “冷面乞”常公明,此刻也目眦欲裂,急运全身功力,硬接硬架而上。 四掌触处,但闻“劈啪”连声暴响,濮阳维身形又向空中升起两丈左右,常公明却双足深陷,入地半尺,满面赤血如火,急喘吁吁。 濮阳维身在空中,陡然发出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复又落在那正告不支的“独臂金轮”身侧。只见他,双手疾圈倏吐,一片如狂飙般的炙热劲力,已将“铁臂乞”古庸,震得连退五步。 石鲁精神一振,手中金轮疾挥,乘机进击,但见血光迸冒,古庸前胸,已被金轮利齿划破一道尺许长的血槽。 正当此际,忽闻一声闷哼传来,濮阳维回头一看,只见“笑面佛”秋月和尚,正斜拄佛门方便铲,面色苍白如纸,胸部起伏甚剧。 再看那与他对敌的苦樵道人,却面含愠怒,右手抚着肩头碎裂的一片道袍。 濮阳维冷笑说道:“苦樵道长,在下一直认为你乃玄门得道高人,故而敬你三分。不料你强自插手,掌伤我帮中堂主。哼!你道我‘冷云帮’人,不敢动你不成?” 苦樵道人本待答言,但见濮阳维俊目含煞,缓缓已步向他行来,不由心中忖道:“此刻我若不应战,旁人必以为我惧怕于他。”是以他闭口不语,默运功力,蓄劲以待。 濮阳维冷冷一哼,一言不发,双掌快速无伦的拍向苦樵胸腹,掌劲如山崩峰塌,势不可挡。 苦樵道人大喝一声,亦运足全身功力,急迎而上,轰然巨响声中,濮阳维身退一步,苦樵道人却满面赤红,后挫七尺。 濮阳维面色凝重,冷冷说道:“道长功力果然非凡,请再接一掌试试?” 说罢,双臂倏抬急吐,一式“双撞掌”又击向苦樵道人身上。 苦樵道人暗道一声:“罢了!”也不管此刻五内如焚,倏然默用全身功力,硬封而上,“劈啪”巨响中,但见地上泥土翻飞,空气激荡如啸,濮阳维又倒挫一步,巾发散乱,面色微现苍白。再看那武当监院苦樵道人却踉跄退出寻丈,口喷乌血,面如金纸的跌坐在地上,急喘之声,三丈可闻!这雄踞武当第三高手宝座的监院主持道长,此时,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濮阳维嘴角,虽微微闪过一丝怜惜的意味,但稍现即隐。 此刻周遭忽出奇的寂静。他回首四顾,但见“冷云帮”随来十三人中,除倒地三人死生不知外,其余众人,包括身负内伤的秋月和尚,皆目不转睛,紧张的瞪视着这场全是以硬打硬,空前猛烈的比斗。 濮阳维长啸一声缓缓说道:“敌人现已全数逃逸,本帮弟兄,请即刻查验伤亡!” 众人闻言,方始悚然惊醒,齐齐游目四望,仅有那已成尾声的火势,犹自在哔剥燃烧着,地下除了死伤残骸外,哪里还有丐帮半个人影?原来,当苦樵道人与濮阳维出手对掌时,“冷云帮”帮众与丐帮门下,无不关心此一胜负关键所系之拚斗,皆住手观战,在苦樵道人硬拚第一掌,落了下风时,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已宵然率同“铁臂乞”古庸,挟着邪乞钟天民尸体,与余下丐帮弟子不声不响而退。 “冷云帮”众人见敌人已全部撤走,急忙找寻担架抬自己那三名伙伴,不多时,已有六名香主,抬着三人而来。 “独臂金轮”石鲁逐一探望了一下,满面含着悲戚,向濮阳维道:“启禀帮主,本座探视之下,本帮此次战役中,共死伤七人……” 濮阳维双目急睁,问道:“是哪七位?” 石鲁道:“化龙堂属下香主‘无敌鞭’谢斌,芙蓉堂属下香主‘小吕布’方忠,战死殉帮。负伤者五人,乃化龙堂主秋月大师‘百手仙猿’吴平吴香主,胡衍胡香主,林向上林香主,赵世杰赵香主……” 濮阳维急道:“伤者不知伤势是否严重,快敷药急救。” 说罢,跃至秋月和尚身旁,问道:“大师,伤势如何?是否有碍?” 矮胖的秋月和尚豁然长笑道:“帮主放心,这点小伤贫僧还挺得住。” 濮阳维见众人均忙着替创病疗伤,自己再回头一望,那位与自己对掌的武当老道,此刻,正好调息完毕,蹒跚的站起来,用衣袖一抹嘴角血渍,缓声说道:“濮阳施主功力盖世,贫道钦服莫名。今后,施主有暇。请赴武当山一游,贫道及掌门师兄以下,必扫径以迎。” 虽然落败,言谈风范,依然不失一派宗师气度! 濮阳维见那苦樵道人,说话时,喘息不定,双眉时蹩,便知他内腑受伤,必定不轻,于是,他向前几步,说道:“道长此言,甚令在下汗颜,只待在下近日俗事一了,必亲赴武当山,向贵派掌门人请罪!”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翡镂金小盒,打开后,从盒中取去一粒其色如雪,大如拇指的药丸,阵阵清香,自丸中传出,濮阳维拿着送到苦樵道人面前道:“道长适才与在下对掌,想必中气略浮,此丸名‘玉璞’乃先师采自大雪山绝顶之千载雪莲,配以其它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功能活血凝气,扶神补元,祈请道长服下。” 苦樵道人哈哈一笑,接过这清香沁鼻的“玉璞丸”置入口中,单掌当胸竖立,稽首说道:“濮阳施主雅量容人,贫道必长记心头,他日有缘,再行相见!” 说罢,双足微一顿地,人已飘然掠走…… 苦樵道人身形一杳,濮阳维也缓缓趺坐在地上,闭目调息起来,原来,适才他与这位武当第三高手对掌,虽将对方震伤,但自己却也是大耗真元,中气虚浮,只因他定力深厚,当时未曾现出罢了!约莫经有盏茶时光,他双目骤睁,自地下霍然立起,向众人说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也该走了。” 他又走向秋月和尚面前道:“大师伤势,亦须小心维护,这粒‘玉璞丸’亦请大师服下…” 说罢,又自那晶绿莹翠的小盒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秋月和尚。 众人此时,已将死者觅地安葬,各个黯然相对,状至凄怆,现出无限哀悼之意。默立片刻后,各人才扶了伤者上马,缓缓而去。残阳斜照下,阵阵微风拂过,只剩下这已成废墟的村落,与纵横遍地的尸体,苍茫景色中,平添了无比的凄凉。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0章 荒庙遗尸 银鹰孤叟 驿道蜿蜒,城廓隐隐。 这是燕晋交界的沙河县郊。 一座挺秀的山丘下,有着一片不算大的树林,向内望去不远,便可以看到一间破落的土地庙。 庙门之前,却异乎寻常的,有着七、八匹健马,正在安详的啃啮着地上微显枯黄的青草。 驿道尽头,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骤的蹄音,眨眼间,已见十数乘铁骑,急奔而来,轻车熟路的转入林中,在这座破败的土地庙前,戛然停下。 原来,这正是出袭山西石磴山,大破丐帮的“冷云帮”群豪。 他们在大获全胜之后,仍由濮阳维率领,向沙河县地面行来,目的要与率着十二红巾,在此居中呼应的“七煞剑”吴南云等人会合。 神-焕发,俊逸夺人的濮阳维,仍是一袭白色长衫,虽然,经过了这数日的旅途劳累,却丝毫未现出一丝困倦之色。 他身在马上,将手一举,后面各骑,已纷纷停步。 濮阳维面容湛然,凝神注视着这破旧的小庙,却并不下马,他后身的“独臂金轮”石鲁,策马行至一旁,低声道:“帮主,可是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事么?” 濮阳维神色凝重,沉声道:“石堂主,咱们是否与刑堂吴堂主约定,在此会合?” 石鲁四周仔细一瞧,点头道:“不错,此地本席曾来过一次,绝不会错。” 濮阳维双目如炬,向庙内望去,只见庙门半掩,隐约可见庙堂的台阶。 他轻声道:“石堂主,我们一行十三骑的奔驰之声,远近可闻,按说吴堂主必会闻声出迎,怎的直到咱们行至这小庙之前,却仍未见一人出来?” “独臂金轮”石鲁亦满面疑惑的说道:“确实奇怪?但庙前草地上的几匹坐骑,却显然是十二红巾的……”他暗一思索,又道:“而且,就凭吴堂主那一身能耐,寻常的武林人物,休想动得他分毫。” 坐在马上,神色略见憔悴的“笑面佛”秋月大师,蓦然一声怪叫,道:“咦?你们看!那挂在树上的是什么玩意?” 濮阳维等随声望去,不由悚然一惊,在距离众人右侧二十丈处,一株矮树之上,挂着两条鲜红绸巾,在微风中飘拂。 濮阳维神色不动,冷然道:“游堂主,请你前往林中查视一下。” 号称“神眼”的白虎堂属下香主游华,应诺一声,身形已电掠而去。 濮阳维星目煞气隐现,喝道:“石堂主,秦堂主率其余各人保护伤者,并严密监视此庙周围!” 一言甫出,身形已轻如柳絮般,飘向小庙。 这座土地庙小得可怜,进入庙门后,见只有一间供神的堂屋,一片不大的天井,却生满了野草,纠结蔓延。 濮阳维纵身入内,已赫然见到一具尸体,旁倒墙角,头上缠着一方红绸巾,手中尚握着一柄精芒闪灿的尖锤,突目裂嘴,已经气绝多时。 濮阳维心中一凛,不用细看,便知正是随着“七煞剑”吴南云来至沙河县打算接应的十二红巾之一。 悲哀化成愤怒,他“哼”了一声,掠身进入供神的祠堂内。 身形尚未落地,他鼻中已闻到一阵血腥的气味。 濮阳维双目环顾,不由怒发直竖,目欲喷火。 祠堂内,又是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也是头扎红巾,满面鲜血,背上的尖锤,仍好端端的插着未动,胸前带的匕首,却有三柄,深深插入祠堂门框之上。 另一人仰着躺在地下,头颅粉碎,血肉模糊,一身打扮,不伦不类,黑衣赤足,腰间围着一条金黄斑点的豹皮。 最令人触目心惊的,却是在这人右手食指上,载着一枚金色的蛇形指环。 濮阳维暗中一惊,忖道:“瞧这厮的打扮,极像海外‘黑砂岛’贼人,莫非十二红巾死去,皆是‘黑砂岛’凶徒下的毒手?” 他悲愤填膺的四处察视,只见这小小的庙堂,门窗裂碎,案倒桌翻,地上竟然有数十个深陷入地的脚印。看情形,这样好似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濮阳维嘴角上,浮起了一丝凄凉的笑意,喃喃的祝道:“死去兄弟,英魂不远,濮阳维必竭心尽力,将‘黑砂岛’凶人个个诛绝为你们复此血仇。” 他缓步向外行去,心中已被复仇的火焰填满。 庙门外“独臂金轮”石鲁正紧张的等待者,尚未受伤的“青蝶”秦柔柔,及六名香主,亦屏息站立四处,全神戒备。 石鲁见濮阳维面容凄苦,自内行出,便知事情不妙。 他久经大阵,定力极高,虽知事态有异,却强自按捺心中激荡,上前问道:“帮主,里面情形可是……” 石鲁心中忐忑焦急的望着濮阳维。 濮阳维冷笑道:“好辣手的‘黑砂岛’贼人,本帮十二红巾,已有二人命丧于此……” “独臂金轮”石鲁额上,青筋暴涨,双目怒睁,叫道:“帮主!我们必须尽歼‘黑砂岛’群贼,以……”他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激动之下,已语不成声。 濮阳维冷电似的目光,四周一扫,只见“冷云帮”众个怒形于色,面容悲愤。 他斩钉截铁的道:“石堂主放心,‘冷云帮’伤亡一人,必要‘黑砂岛’岛徒偿上十命!” 受伤尚未痊愈的秋月和尚,也哇哇大叫道:“好!又是‘黑砂岛’的魔崽子,老衲拚着他日不能证果,也要大开杀戒。” 濮阳维回头说道:“石堂主,适才游香主探查结果如何?” “独臂金轮”石鲁咬牙切齿的道:“两条红巾皆已破碎,像是强行自头顶撕下,树木枝叶之上,隐沾血渍。” 濮阳维面色冷如寒霜,沉吟一阵,毅然道:“石堂主率三位香主,由庙左搜查敌?,并注意吴堂主及余下各人行?,秦香主率三位香主留下,护卫伤者……” 他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冷笑,又道:“在下独探右侧树林,若发现‘黑砂岛’凶徒及其它同路之人,一律格杀,绝不宽贷。” 石鲁大声道:“谨遵谕令。”说罢,回身招手,率着三位香主,纵身消失于庙墙之后。 濮阳维正待离去,“笑面佛”秋月大师忽叫道:“帮主,老衲亦请命出战。” 濮阳维未及回话,“青蝶”秦柔柔已纵身上前,说道:“帮主,你可曾发觉庙前只有八匹健马?吴堂主一行却是十三人……” 她满面忧急之色,因为“七煞剑”吴南云,在她心目之中,远比世上的其他一切都来的重要。 不过她却坚信自己-爱的人,永远不会遭到厄运,故而她心中虽然远比别人焦虑,却仔细的注意到此点。 濮阳维心中一动,微微颔首道:“秦堂主所见,甚有道理,可能另有五人出外办事未归,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他低声向秦柔柔道:“秦堂主可放心,南云武功卓绝,必不致遭到危险!” 秦柔柔被濮阳维一语道破心事,不由粉面微晕,忸怩不安。 濮阳维轻笑一声,人已飞出八丈之外。 他驭着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在林中往返奔驰,细心侦查。 只见一条淡淡的白影,彷若幽灵般,脚不沾地,以眩人心目的快速四处游走。 若是有任何一件岔眼的事物,也绝不可能逃过他眼光的搜索。 但是,他失望了,除了适才发现红巾的地方,有着些微践踏凌乱的足印外,其它却没有一宗奇异之处。 濮阳维心中暗自焦虑,抬头一望,却看见那座庙后的小山。 他心中一动,忖道:“既是这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妨再到那山上一寻,反正此山不大,来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想着,已向那小山之麓,急急奔去。 这座小山虽然不大,却极为挺秀险峻,仅有一条小径,蜿蜒而上。 濮阳维展开身法,起落间,如鹰隼翱空,眨眼功夫,人已到达半山。 忽然他目光掠处,竟发现一丛杂草之间,隐约有着一条人腿。 他缓缓行近,只见这条人腿,却是赤足未着鞋袜,脚掌粗短,厚茧满结。 濮阳维冷哼一声,单掌虚虚一抓,那条人腿已“呼”声飞起,细一瞧,原来这条腿是被人硬生生的齐根斩下。 濮阳维望着那血迹斑斑的创口,十分整齐,心中不由揣想道:“瞧这条切断的人腿,想必是‘黑砂岛’贼人……” 他又想道:“十二红巾多使用尖锤,用剑的仅只‘七煞剑’一人,想这贼人必是伤在‘七煞剑’手下。” 他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引吭清啸,复向山上疾行而去。 腾升不到十丈,又看到一处松软的泥土中,倒栽着一个黑衣赤足之人,齐胸以上,埋在土中,腹部却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凝成紫色。 濮阳维一阵高兴,想道:“看情形,可能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糟……” 他举步转过一个山岔,在一堆嶙峋巨石之间,又赫然看到两具尸体。 他一眼望去,心中彷佛浇下一盆冷水,面前俯扑地上的,竟是一个头戴红巾的大汉。 压在他身下之人,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砂岛”凶徒。 濮阳维仔细一看,只见那红巾大汉的双掌,深深的插入对方胸腹,将敌人内腑五脏都掏了出来。 红巾大汉却面色黑紫,双目怒睁,一只黝黝的勾形兵器,正插在他小腹之上。 濮阳维怒火冲天,大骂道:“好毒的‘紫鲨断肠隆!” 忽然,他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扑翼之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银翼巨鹰,正在低空盘旋飞翔,火眼金睛,翅巨爪利,显得十分威猛。 濮阳维一阵纳闷,忖道:“好大的鸢鹰,怎的此鹰羽毛却是银白之色?奇怪……” 想未想完,这巨鹰已“啾啾”两声锐啼,双翅一敛,疾如流矢般,向濮阳维当头扑下。 濮阳维冷然一笑,喝道:“畜牲,你可是找死!” 左手虚空一抓,右手五指已飒然弹出。 那银色巨鹰想不到来人身手如此高绝,车轮般大的身体,已随着濮阳维左手一抓一吸之势,如流星般坠下。 眨眼间五缕尖锐劲风,已猝然袭到,巨鹰“呱”的一声厉叫,一蓬银闪闪的羽毛,已四散飘落。 濮阳维手中使劲一登,那巨鹰猝然又吃一股大力弹起,银白色的羽毛,落满一地。 巨鹰虽然吃了大亏,却仍然盘旋空中,既不飞走,也不再下扑。 濮阳维暗忖道:“瞧这扁毛畜牲适才扑落之势,劲大力宏,动作敏捷,等闲武林中人,怕也不易闪躲,这座方圆不大的小山中,怎的有如此凶猛的飞禽?” 他正在思量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尖锐悠长的哨音,那翔空巨鹰,陡的又是一声厉叫,双翼连振,铁爪箕伸,电光石火似的又抓向顶门。 濮阳维叱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闪一旁,手臂倏伸,已握住巨鹰铁爪,他嘿声吐气,运劲一抡一-,那银羽巨鹰已“噗”的一声,撞在一棵大树上。 濮阳维冷然瞧着这巨大无朋的巨鹰,在地下扑翼挣扎,两旁的泥土,竟吃它划出两道深深的槽痕。 忽的,又是一阵柔和而急切的啸声传来,那头银色巨鹰悲鸣两声,双翼奋力一振,又摇摇欲坠的飞向空中,向那啸音发出去之处,缓缓飞去。 濮阳维微微一笑,想道:“原来这畜牲乃为人所饲,我却要看看是什么厉害人物?竟纵鹰伤人!” 他想到这里,已掠身向那巨鹰飞行方向,追?而去。 在空中飞翔的巨鹰,因受伤不轻,飞得甚为缓慢,濮阳维紧紧跟着,也丝毫不显吃力。 转过一道石壁之后,眼前已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方圆约数十丈的草坪来。 草坪上,栽满了各种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争丽斗艳,幽香扑鼻,虽在初秋,却了无萧条之色……。 草坪之外,有一弯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游鱼可数,端的好一片人间佳土。 那头巨鹰飞临这片草地之上,“呱呱”连叫数声,敛翼急落而下。 濮阳维停止脚步,默默的打量这草坪一会儿,只见这巨鹰落下后,毫无声息可闻,草坪为各色各样,高齐人腰的花树所遮,严密的丝毫看不出端倪。 濮阳维身有急事待办,不耐久候,他气纳丹田,朗声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住在此间?尚请现身一见,在下有所请教。” 言出半晌,仍然寂静无声。 濮阳维心中勃然大怒,狂声笑道:“尊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要得罪了。” 说话间双掌已连环推出,一阵炙如烈焰的狂飙涌处,草坪花丛,已被连根扫倒了一大片。 他又一声冷笑,两手虚虚连抓,又有数十株花树,“哗啦啦”吃他虚空拔起。 濮阳维此举,乃是旨在激怒园内之人,现身相见。 果然,他这一着用对了,就在他掌势第二次欲发未发之际,一个生冷的口昔,已冷冷的道:“无知小辈,还不住手,真个想寻死么?” 濮阳维环目扫视,只见花树之间,已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的老人。 老人双肩上,雄峙着一对银色巨鹰,其中一鹰,正是适才被濮阳维打伤的。 老人严峻冰冷的面容上,寻不出一丝笑意,他又极为冷漠的道:“小子,你今天毁坏老夫万花坪上,无数的奇花异草,又打伤老夫所饲神禽,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呢?” 濮阳维闻立一怔,忖道:“这倒好,真是恶人先告状,我没有找你麻烦,已是够便宜了,你却来惹我……” 濮阳维强忍心中不愤,反而面带笑容,道:“在下无端遭受此鹰袭击,不责前辈纵鹰伤人,前辈反怪在下伤了灵禽,不知前辈将欲如何处置在下?” 瘦长老人那本已严峻的面容,闻言之下,更是寒如冬霜,只见他冷冷说道:“斩去双手,剜掉两目。” 濮阳维原来笑吟吟的面孔,骤然一扳,双眸煞气毕露,他冷削的道:“在下双手在此,双目未动,便请阁下过来取去,如何?”说罢,两眼望天,嘴角微哂,一副不屑之状。 老人见状,不由一怔,随即仰首狂笑道:“好!好!小孩子倒有这么一副狂劲,我‘银鹰孤叟’倒要见识!见识!” 濮阳维一闻此老报出“银鹰孤叟”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震,忖道:“这老怪物怎的尚在人世?” 这“银鹰孤叟”乃是三十年前,与青海怪叟“赤面铁胆”斯段峰,同时称霸南北二地的江湖高手。他一向行走于滨海各省,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当年声名远振,武林黑白两道,提起“银鹰孤叟”武京,谁也得退让三分。 他自二十年前,归隐江湖后,即未再传出此人讯息,武林中人都道他早已去世,却料不到,这江湖怪杰竟栖身于此。 濮阳维细细向这“银鹰孤叟”打量了一番,说道:“原来前辈便是昔年威震沿海五省的”银鹰孤叟“武老前辈,在下倒失敬了……” “银鹰孤叟”双目一翻,冷然喝道:“小娃娃,你知老夫之名,想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速将你师承报来,若是老夫素识,便可从轻发落……” 濮阳维闻言,朗朗长笑。 “银鹰孤叟”武京面色倏变,正待开口,濮阳维已洪声道:“前辈美意,在下心领了,适才前辈无故纵鹰袭击在下,如今在下毁去前辈一片花木,正是双方相抵互不吃亏……” “银鹰孤叟”武京闻言之下,不由气得大喝一声,须眉皆张。 濮阳维冷然道:“前辈若要动武,在下必定舍命奉陪,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只待在下将身边要事料理清楚,必然趋请前辈教益!” “银鹰孤叟”武京大喝道:“小子,你擅自闯入老夫万花坪禁地,又伤了老夫守坪神禽,岂能容你如此便宜离去?” 濮阳维狂笑道:“前辈适才必是沉溺于梦中,不错,非但在下已进入万花坪禁地,甚至连远在海外的‘黑砂岛’贼人,也曾远道至此观光……” “银鹰孤叟”武京面上一怔,随即大声道:“小子,你这可是实话?” 濮阳维冷笑道:“在下素来不打诳语。” “银鹰孤叟”武京略一沉吟,道:“好!老夫先将‘黑砂岛’凶徒赶走,再来教训你这小辈。”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但凭尊意!” “银鹰孤叟”武京,挥手遣飞肩上双鹰,大喝一声:“走”身形快如脱矢,晃闪间已掠出数丈。 他有意一试濮阳维功力深浅,纵身起步,疾如奔雷,直如一缕青烟,眨眼而逝。 奔驰了一刻,已来至一面绝壁之下,“银鹰孤叟”武京停下脚步。 想道:“这小子武功纵使不弱,此刻,也定然被我-下老远……” 他还未想完头顶上已传来一个清朗口音,道:“老前辈如觉疲累请少休息!老年人千祈勿逞筋骨之能……” “银鹰孤叟”武京闻立一惊,他抬头望去,只见那俊俏秀逸的年轻人,早已迎风挺立于绝壁之上。白衣飘拂,光-焕发,神态好不悠闲。 “银鹰孤叟”武京吃惊下,不由大喝一声,双臂急抖,两足交互一踢,人已飞跃至绝壁之顶。 濮阳维好整似暇,负手而立,笑吟吟的面对“银鹰孤叟”武京。 老人心中一寒,惊忖道:“这小子好纯的功夫!想不到普天之下,竟有如此秀绝寰宇的少年英才?” 他却不知,他自己那一身轻身术,虽是炉火纯青,在武林中是可睥睨一时,然而较之当年天下第一高手魔君的“鹰回九转”却是差了两筹。 濮阳维待“银鹰孤叟”武京身上崖后,只低声道:“前辈,咱们快走!” 语音摇曳,人已飞出七八丈之外。 “银鹰孤叟”武京暗地一叹,亦跟着追去。 瞬息间,二人已奔至距山顶不远之处。 濮阳维长啸一声,身形笔直的拔向空中,只见他身在空中一连三个盘旋,美妙轻灵的腾向山顶而去。 “银鹰孤叟”武京,亦随后而到,目光掠处,不由怔在当地。 这小山之顶,甚为平坦,这时地上正横七八竖的躺着七具尸体,其中除了一具尸体为红巾包头的大汉外,其余的,皆是腰围豹皮,光头赤足的“黑砂岛”凶人。 这六个“黑砂岛”人的尸体,倒有四个是被利剑杀死,另外二人却是身受尖锤,匕首之创,伤痕累累,死状甚为凄厉。 濮阳维星目四扫,忽然浑身一颤,目光紧紧的盯在一片青色的碎布上。 这片碎布杂在野草之中,若不注意,极不易察觉。 濮阳维上前拾起,不由细看,他已知道这片碎布,是来自“七煞剑”吴南云身上所着的衣裳。 他焦灼的忖道:“‘七煞剑’武功高绝,适才一路所见‘黑砂岛’贼人,已有五名丧命在他手内,若‘黑砂岛’岛主亲自前来,便是那‘厉鬼’严猛率众来袭‘七煞剑’加上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黑砂岛’贼人亦绝不至讨得了便宜。” “银鹰孤叟”武京见他默默凝思,不由在旁说道:“小娃娃,这些人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濮阳维冷冷道:“‘黑砂岛’贼人,皆是在下深仇大敌,那头打红巾的大汉,乃是在下部属。” “银鹰孤叟”武京武京亦奇道:“你的部属,那么你是…。” 濮阳维星目电张,答道:“‘冷云帮’主濮阳维,便是在下。” “银鹰孤叟”武京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你是‘冷云帮’帮主?那么‘毒手魔君’关毅是你什么人?” “银鹰孤叟”武京又惊道:“适才你上山时,所施展的轻身功夫即是传闻中的‘鹰回九转’了?” 濮阳维正待回答。蓦地─一溜五彩缤纷的烟火飞起,“波”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跟着,又起了一道带着鲜红烈焰火箭。 濮阳维一见,这正是“冷云帮”中,危急求救的信号:“千里飞鸿”他大喝一声:“在下事急,暂时失陪了!” 身形起处,如飞掠去,眨眼间,已?迹不见。 “银鹰孤叟”武京武京,略一忖思,两道长眉一轩,亦紧跟着濮阳维飞身而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1章 仇踪隐现 步步惊魂 濮阳维展开“鹰回九转”的绝妙轻功,如鹰隼般,在空中闪掠飞走,疾奔向火箭讯号发出之处。 翻过一片嶙峋杂乱的山岩巨石后,耳际已听到阵阵叱喝怒骂,兵刃交击之声。 他身在空中,身形有若彩燕掠波般,翩然飞向那杂乱声息传来的一片山崖之下。 在他眼前,呈现着数拨人在拚力死斗,杀得难分难解。 濮阳维仔细一看,激斗之人,除了“独臂金轮”石鲁,及其属下三位香主外,对方却全是身着紫色衣衫,面容冷酷的彪形大汉,个个目露精光,气度沉稳,一数之下,竟然有九人之多。 濮阳维身形一落,“独臂金轮”石鲁大感振奋,猛喝一声手中兵器舞起一道漫天金虹,将对手的紫衣大汉逼出两步。 濮阳维冷然喝道:“都给我住手!” “冷云帮”四人,闻言之下,已齐齐撤身,跃向濮阳维身旁。 九个紫衣大汉中,竟有两人厉叱一声,手中两把精光闪闪的劈水刀,已向跃身撤退,起步较迟的一名香主背后递到。 濮阳维怒“哼”了一声,身形晃闪向前,倏忽间已传出两声闷哼之声。 场中各人定神一瞧,只见那两名紫衣大汉,竟齐皆兵刃出手,托住肘弯,满面怒容的愕立着。 濮阳维将夺下的“劈水刀”分执两手,缓缓交互砍削,不一刻,这两柄纯钢利刃,竟吃他以无比内劲,似削豆腐般,削得只剩下把柄……他望也不望那些紫衣大汉一眼,径自向侍立一旁的“独臂金轮”道:“石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石鲁趋前一步,低声道:“帮主,这些家伙,都是‘红魑会’的人。” 濮阳维面色一寒,星目向九名紫衣大汉一扫,目光回转,却看到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人受伤,肩上正潺潺冒着鲜血。 他嘴角紧抿,负手身后,缓缓踱步向前,面上却毫无一丝表情。 九名紫衣大汉一字排开,适才与“独臂金轮”石鲁交手的五旬老者,挺立于中央。 濮阳维双目上仰,悠悠说道:“尊驾等人,便是‘红魑会’的爪牙?” 那为首的五旬老人,闻言面色一变,尚未及开口,濮阳维又了无其事的道:“以众凌寡,想是贵会的一贯作风?” 那老者再也忍耐不住,厉喝一声,道:“咄!住口!你的武功虽然卓绝,却也吓不住我‘冷面樵隐’萧广。” 濮阳维仍然寒着脸,冷然道:“无论阁下是谁?今日与我‘冷云帮’结下梁子,便休想全身而退。” “冷面樵隐”勃然大怒,正待开口说话,崖顶一声长笑,微风飘动中,已落下一个瘦长清缘睦先死础 濮阳维星目一瞟,已看出那是“银鹰孤叟”武京。 “红魑会”中九人,一见又有人来,齐齐凝神戒备。 “冷面樵隐”亦是黑道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他骤然见到来人飞落的身法,便不由暗暗吃惊,忖道:“怎么这荒山之内,竟隐有如此多的武林高手?” 待他凝目注视,不禁心中一惊,脱口道:“‘银鹰孤叟’武京!” “银鹰孤叟”武京闻言,呵呵大笑道:“老夫当是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胆的小子,竟敢擅闯我万花坪禁地?嘿嘿!原来是‘红魑会’的好汉。” “银鹰孤叟”武京早年蜚声江湖,名头响亮,虽然隐居这万花坪已有二十余年,却不时的下山走动,“红魑会”横行武林,残狠毒辣,他自是略有所闻,尤其“冷面樵隐”萧广,与他昔年曾有数面之缘,故而武京一眼便已看出。 “冷面樵隐”面色连连变幻,忖道:“怎的这老怪物仍然健在?他突然来此,不知是为友抑或为敌?” 想到此处,忙满面堆笑拱手道:“武老前辈别来无恙,二十年未见侠?,前辈却更是硬朗……” 武京面色紧板,冷冷道:“萧广,想不到你也被‘红魑会’网罗了,哼!老夫看你真是要插翅升天了。” “冷面樵隐”萧广闻言强忍心中怒气。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乃是极为难惹的怪物,目下大敌当前,势必不能再树此厉害对头,以免陷入不利之境。 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前辈,萧广实不知此处乃前辈清修之所,萧广率众前来,只是与‘冷云帮’了结一段过节。” “银鹰孤叟”武京目光射到濮阳维面上,心中奇怪,“红魑会”的人,何时与“冷云帮”结有仇怨,却将自己隐修之地辟为战场。 濮阳维闻言问道:“萧广,你们九人来此寻衅,可是为了那‘蓝鹰’卞青元之事?” “冷面樵隐”两眼一瞪,怒道:“凭阁下这副身手,想必是‘冷云帮’中有数人物,贵帮帮主掌伤本会西宛山庄薛老庄主首座弟子,此事江湖上谁人不晓?你尚要明知故问?” 他还待再说下去,濮阳维已喝声止住。 他双目神光如电,凝注在萧广面上,缓缓说道:“你不用多说废话,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 “冷面樵隐”萧广,在“红魑会”中,乃是负责北三省会务的魁首,在会中地位,极为崇高,鲜有人敢如此对他当面喝叱。此时,他虽然怒气填胸,却不知怎的,竟慑伏在濮阳维那棱棱威严的目光下,不敢发作,只气得“哼”了一声,闭嘴不言。 濮阳维问道:“尔等与‘黑砂岛’凶徒,是否有勾结?” 萧广一听“黑砂岛”三字,亦不由暗暗一震,他摇头道:“绝无此事!” 濮阳维又道:“尔等来此,是专为报那‘蓝鹰’卞青元一掌之仇?抑是另有企图?” “冷面樵隐”恨声道:“本会北三省地面,皆由本人统管,贵帮之人擅入辖境,猖狂跋扈,加上本会弟子昔日一掌之仇,自是不能放过。” 他自己竟没察觉,在濮阳维那双摄魂夺魄的目光下,言行诸多示怯之处。 “冷面樵隐”身旁九名大汉,皆他属下的一流高手,平日横行无忌,嚣张已惯,此时一见自己头领,竟好似被对方审讯一般,有问必答,不禁大觉丢脸,其中一人已冷冷的“哼”了一声。 “冷面樵隐”骤然一惊,暗骂自己怎的如此胡涂?正待出言找回场面……濮阳维已冷然道:“‘红魑会’恶迹昭彰,罪在不赦,你们九人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回首向“独臂金轮”石鲁道:“石堂主,请率各人堵住出口,待我将彼等一一诛绝!” 濮阳维虽是面容冷傲,不显喜怒,其实他为了“冷云帮”中死亡及失?的人,早已愤怒膺胸,只是他定力深宏,未表露于外而已。 “冷面樵隐”适才见到濮阳维飞落的身法,及出手之间便夺去自己两名属下的兵器,心中早知对方功力甚高,他虽摸不透来人身份,却已料到必是“冷云帮”中的有数人物。 濮阳维一语方休,“冷面樵隐”已连声狂笑道:“小辈!你口气也未免太狂了,今天,你就试试‘红魑会’诸人,是否皆如你所料,尽是一些无用之徒?” 濮阳维冷冷道:“萧广,你就看看,我濮阳维能否办到!” “红魑会”中的九名紫衣大汉一闻“濮阳维”三字不由齐齐惊呼道:“什么?你就是‘玉面修罗’?” 濮阳维长笑道:“现在知道,未免太晚了!” 说话中,人如轻烟一缕,闯入九人中间。 九名紫衣大汉呼啸一声,已急急挥舞兵器攻上。 眨眼间,激斗处已传来两声惨叫。 只见濮阳维身形闪转如电,双掌带起阵阵狂风热气,有如游龙翔空,在紫衣大汉的围攻之下,往来游走。 不多时又有四名紫衣大汉栽倒在地,个个面容赤红,七孔流血,死状极为凄厉。 “冷面樵隐”虽然将手中的一对短剑,舞得个风雨不透,但仍然阻止不了濮阳维那如幽灵般,不可捉摸的身影。 瞬息间,“红魑会”九人,已有八人倒地毙命,仅剩下“冷面樵隐”仍在拚力抵抗。 濮阳维倏然大喝一声,“天魔十二式”中,那招“怪魔降世”猝然使出。 “冷面樵隐”陡觉对方掌势,虚幻不可捉摸,却又重如山岳,难以力敌。 他正惶急惊恐之际,侧旁已传来一声大喝道:“小友,掌下留人!” 一股劲力飒然涌到。 “轰”的一声巨响,“冷面樵隐”萧广已被震飞丈许之外,跌趴在地。 濮阳维吃那股斜面袭来的劲力一封,也退后两步。 他星目煞气隐现,细一注视,发觉抢救“冷面樵隐”之人,竟是“银鹰孤叟”武京。 这时武京也被濮阳维那股雄厚如山的劲力,反震得踉跄后退五步,始拿桩站稳。 濮阳维面色一寒,怒道:“武老前辈莫非也有兴致,与在下一较么?” “银鹰孤叟”武京武功高绝,名重一时,虽则他暗中钦服这位少年功力卓越,但口头却不肯服输。 他冷然道:“你道老夫畏惧于你?也罢!你且先去办好正事,老夫在万花坪随时候教。” 他微一思忖,又道:“‘黑砂岛’人一个未见,老夫亦不耐再去寻找……” 濮阳维一哂,道:“前辈尽管请便,在下自会找他们算账。” “银鹰孤叟”武京装做未听见,他一指坐在地下闭目疗伤的“冷面樵隐”道:“此人与老夫,昔日尚有一段渊源,尚请小友看在老夫薄面,暂且不予追究。” 濮阳维目光一着萧广,微含讥讽的道:“前辈既然出面为他说项,在下焉得不从,只是,下次若再遇上,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他。” “银鹰孤叟”武京一语不发,俯身将萧广挟在胁下,长啸一声,身形已如流星般掠上崖顶。 濮阳维望也不望地下的八具尸体一眼,径自行至“独臂金轮”石鲁身前,道:“石堂主,此间事情已了,咱们赶快回到庙前看看,可有消息?” 石鲁应诺一声,五条人影已如飞般的掠向山前。 濮阳维纵身前行,当他经过一丛高及人腰的杂草之处,只闻得一阵“呼呼”破风之声,疾向身后袭来。 濮阳维头也不回,人在空中,就势一个翻身回翔,已扑向那丛杂草之上。 一片白蒙蒙的剑气,倏然闪射,那片杂草,已齐腰被削断。 草屑纷飞中,随即起了半声凄厉的惨号,一颗光秃秃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出寻丈之外。 濮阳维身形站定,已看出那被杀之人,正是“黑砂岛”凶徒的打扮。 他手中的“修罗剑”早已还鞘,双目炯然环视着四周。 “独臂金轮”石鲁也跃身纵至,手中尚握着数枚精光闪闪,大如人拳的钢制骷髅。 濮阳维心中想道:“‘黑砂岛’贼人,定已大举出动,隐身埋伏各处,看情形,他们必想以明攻暗袭的手法,双管齐下……” 他想到这里,已觉出事态不妙,急急喝道:“咱们快走,迟恐不及了!” 说罢,当先纵身飞起,急掠而去。 转过一条弯路之后,已可看到那座破落的庙墙,及四周茂密的树林。 濮阳维身形,快如奔雷闪电,眨眼间,已来至庙门之前。 目光掠处,他不由全身悚然一惊,嘴角微微抽搐。 只见庙门前面的草地上一片凌乱,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具血渍斑斑的尸体。 不用细看,已知是“冷云帮”各堂属下的香主。濮阳维强捺悲怒,默默一数,尸体竟有五具之多。个个双目凸出,面容狞厉,却全是皮肤呈紫黑颜色。 “独臂金轮”石鲁等四人随后来到,看到这惨凄的景像,亦不由愕立当地。 目眦欲裂。濮阳维一语不发,细看之下,竟没有“笑面佛”秋月大师,“青蝶”秦柔柔及其它二名香主的下落。 濮阳维极快的在脑中想道:“眼前,除了这五具尸体以外,并未看见其它人,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全力追敌去了;否则,便是已被‘黑砂岛’凶人掳走。” 他一看到地下死去九人,肤色皆呈紫黑之色,故而推断出,必是“黑砂岛”凶人下的毒手。 “独臂金轮”石鲁大踏步向前,悲声道:“帮主,咱们这次可真栽了!若不将这些“黑砂岛”的魔崽子杀尽,咱们还有何面目回转总坛?” 濮阳维面色沉凝,盘膝坐下,低声道:“大家完全靠聚在一起,不要分散。” 四人闻言,皆极为纳闷的移身过来,每人相距,约有五尺之谱。 濮阳维一见四人,那愤怒得青筋暴露,已知他们必因帮中兄弟之惨死,而痛心疾首,渴望实时复仇。 他双目微合,低声道:“本帮十二红巾与‘七煞剑’吴南云堂主功力如何?各位定然知晓……” 三名香主不敢贸然置答,皆奇异的注视着濮阳维。 心中却想道:“帮主今日恁的奇怪,适才还是怒恨交集,满山遍野搜寻敌?,怎的现下却安坐于此,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独臂金轮”石鲁听到濮阳维如此一说,已知其必然有所发现,而在这句话中,隐含暗示。 他轻声接口道:“吴堂主为五台派第一高手,功又深厚,机警无伦,等闲江湖高手,绝不能动他分毫。再加上久经大阵的十二红巾,力量之大只怕武林中人,要一次把他们击败,除了六大宗派集结了大部高手外,其它江湖人物,却是极不可能!” 濮阳维颔道:“石堂主分析得甚有道理,在下尚有一言,就是各位觉得秋月大师,秦堂主,及那留下的七位香主,他们共同出手的威力,是否极为雄厚?” 石鲁等人闻言,微微点头。 濮阳维又道:“我们分开的时间,并不太久,但赶回之时,却已生大变,除了武林中的六大宗派外,只有‘黑砂岛’‘红魑会’之人,或者有此力量。” 石鲁急问道:“依帮主判断……” 濮阳维星目半睁,精芒隐射,他缓声道:“在下看来,暗袭本帮之人,必是‘黑砂岛’凶徒……至于失?各人的情形如何?却是不易推测,而且,就看适才发生的情形,‘黑砂岛’凶人,必已倾巢而出……” 他环目四扫,将语音逼至极为低沉道:“目前吾等已陷入‘黑砂岛’人监视之中,只是敌暗我明,不易察觉罢了!” “独臂金轮”石鲁,及属下三名香主,皆是身经百战,历尽无数次生死的好汉,个个功力高强,经验丰富,闻言绝不回首观望,仍自默然凝注着濮阳维。 濮阳维冷笑道:“现在,石堂主率头两位香主,扑至庙内,我已发现其中有两条人影,正在那大门之后窃视……”他又对另一位号称“拐子脚”的邱雄的香主道:“邱香主可大声叱喝,虚势张声的径扑林右,在下抢身左侧林内,‘黑砂岛’之领袖人物必在其中。” 须知濮阳维功力之高,已臻登峰造极之境,又自幼服食千年奇珍“红萝仙果”听觉目力自是高人一等,他在适才盘膝坐定之后,已运起内家至高的“百里传神内视大法”默察出周遭的情形……他分配停当,一声暗号,五条人影,已电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濮阳维身形晃闪间,已扑到左侧林外,他脚尖才一沾地,林中已传出一阵“桀桀”的怪笑之声,“哗啦”的暴响中,冲天飞起一条人影。濮阳维大喝一声,单掌急扬,一溜红光急闪,带起一阵夺人心魂的厉啸,“毒手魔君”昔年震慑天下武林的“赤龙梭”已猝然脱手发出。那条翔空人影,在空中惊呼一声,已吃那去势快不可言的“赤龙梭”透心而过,惨呼半声碰然坠落地下。 濮阳维身形不停,往回空中,连旋三转,单掌抬处,又将“赤龙梭”收回。目光一闪,他已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黑点,星飞丸泻的急窜而去。他冷笑一声,正待追去。 忽然听见破庙之内,传出阵阵怒喝打斗之声。林外不远,“拐子脚”邱雄亦似与人在动手过招。濮阳维双臂舒展,恍如一头巨鹰,飒然飞向“拐子脚”邱雄激斗之处。 此时,已是红日西斜,夕阳余晖之下,可清楚瞧见,与邱雄交手之人,竟是一位年届标梅,手持铁琵琶的女郎。濮阳维目光锐利,他一眼便已认出,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那有示警传讯之恩的“粉面罗-”徐妍容。这时,她与“拐子脚”邱雄,正打的难分难解。 濮阳维心知无妨,暗一提气,翔空的身躯,已奇妙的翻折,向庙前落下。 他身形甫落,已听到里面响起一声惨叫,一条人影翻墙而遁。 濮阳维冷叱一声,白影一闪,已拦在那人身前。 薄暮之中,看的真切,这人一身黑衣,光头赤足,正是“黑砂岛”凶人的打扮。 那“黑砂岛”凶徒骤见有人拦住去路,也不想想人家如何能在眨眼间,便掠至自己面前的这份功力,举掌便劈向来人胸前。 濮阳维剑眉一轩,手臂伸缩间,已轻而易举的,将这名“黑砂岛”凶人摔出两丈,跌得半死。他俊眼放光,四处一转,庙内已奔出三条人影来。为首者,正是“独臂金轮”石鲁。 他手中所持的金轮,尚在滴着点点鲜血。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石堂主,情形如何?” 石鲁大笑道:“果然有两个‘黑砂岛’的狗贼,隐在庙内窥视,已吃本座宰了一个。” 他随即正色道:“看样子这两个狗贼只是‘黑砂岛’中的小头目,武功却是甚为怪异,绝不在咱们中原武林一般武师之下。” 濮阳维颔首道:“石堂主,请将那躺在地下的家伙看住,在下尚得去向一故人叙旧。” 石鲁正自愕然。濮阳维已飞身掠向邱雄、徐妍容拚斗之处。 只听他急急引吭大喝道:“大家住手!”激斗中的二人,闻立之下,霍然分开。 徐妍容那两道明亮幽怨的目光,已射向濮阳维身上。 濮阳维身形一定,拱手道:“毒龙潭一别,瞬息已有半载,当日幸得姑娘大义传警,使在下免了一次劫难!” 徐妍容将手中铁琵琶,轻轻的拄在地下,幽幽说道:“公子,你不要再提了,那次,你并没领我的情,而且,围袭你的人,反而溃不成军,损伤惨重。” 濮阳维面色一肃,和声道:“徐姑娘,那次事件,在下并未记恨于你,相反的,我却甚为感激……”他忽又面现异容道:“徐姑娘,你是否早已伏身在这树林之内?” 徐妍容叹了口气,道:“就在你们五位来至这庙前之时,我也恰好来到,但是,我却发觉,四周已伏满了不少武林高手,而且,还都是‘黑砂岛’之人……” 濮阳维急问道:“徐姑娘你来到之时,草地上是否已有尸体?” 徐妍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黑砂岛’之人,在距此地十里外,一堆巨石之后密谈,说是要奇袭‘冷云帮’的‘七煞剑’吴南云,及他手下十二红巾。”濮阳维将头微仰,沉思着一件事情。他想道:“‘七煞剑’率领十二红巾,至沙河县策应此次行动之事,甚为机密,‘黑砂岛’凶人,不知如何知晓?”他实在想不出,远在海外的“黑砂岛”人,怎么消息会如此灵通。 徐妍容见他陷入沉思,稍停了一会,她才说话道:“这些‘黑砂岛’人又说‘七煞剑’十二红巾武功高强,恐不易相与,但,他们早已想好了明暗两途,逐个击破之法,同时下手…” 濮阳维沉思一阵,道:“他们可曾言及,此次潜入中土,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妍容忧郁道:“‘黑砂岛’岛主巴豪,以及其岛上‘凶魂’‘毒魄’‘厉鬼’三凶,已率座下十七煞星,五十名弟子分别到达。” 濮阳维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倾巢而出,未出我所料!” 徐妍容私心中,早已对濮阳维爱慕至深,只是她有着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与心目中倾悦之人相爱。她总想到,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仰不可攀,有如夜空中,闪烁的明星。她虽知自己绝不会受到濮阳维的青睬,然而她却以一片赤忱,时刻默祈自己心悦的人儿平安。男女之间,最令人难以消受的,便是个“情”字,又何况是经常压制着自己内心感情的“粉面罗-”呢?她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柔和得使人见了昏眩的光芒,低声道:“濮阳公子,你要快点准备啊,听‘黑砂岛’的人说,他们如此大举出动,好似全是冲着‘冷云帮’而来……”须知“黑砂岛”凶残之名,早已震悚武林,加以岛上之人,个个武功高强诡异,行事阴狠,中原武林,等闲也不愿招惹,何况这次“黑砂岛”更是倾巢而出,声势之浩大,自是足以慑人。 “粉面罗-”徐妍容虽然知道濮阳维功力,深不可测,又有大批“冷云帮”好手,襄扶左右,她仍然未能释念于怀。 濮阳维心中暗忖道:“除了‘黑砂岛’众人为当前大敌外,尚有‘红魑会’党徒在后牵制,他们死伤九人,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且更有那“银鹰孤叟”武京,态度不明,自己曾两度触怒于他,看情形,是敌非友的成份较多。” 他正自思量,“独臂金轮”石鲁已将那被点倒的“黑砂岛”岛徒拖了过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濮阳维目光一瞬,对“粉面罗-”道:“难得徐姑娘甘冒万险,来此示警……” 他略一沉吟,续道:“现下本帮大敌云集,或明或暗,彼等想必已有周详的计划,本帮弟子,已有多人伤亡,更有一些行?不明。为今之计,徐姑娘还是早些脱离这些是非之地才是。而徐姑娘与‘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中之人,亦有……” 亦有什么,他却住口不再讲下去。 “粉面罗-”徐妍容冰雪聪明,濮阳维言中之意,她焉有听不出的道理?只见她闻言之下,粉面倏变,凄然道:“我知道!你不愿我留在此地,见了我,你会讨厌……” 濮阳维听徐妍容如此一说,不由怔在当地。 “粉面罗-”对他有情,濮阳维亦非木石之人,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自己身负责任重大,前程凶险坎坷,再说,目下自己已有心悦的人,故而他对“粉面罗-”仅是出自内心的感激,却没有包含男女之间,一丝一毫的“情”字在内。 此时他窘在当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独臂金轮”石鲁早已听说过,这位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的大名,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女煞星竟然对自己帮主生有情愫。 这时他一见濮阳维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道:“帮主,徐姑娘既不愿离去,足见她是个临危不惧的女中丈夫。咱们眼前,还是审问一下这‘黑砂岛’的狗贼,方是道理。” 濮阳维已知石鲁此刻插言旨在为自己解窘,他不由向石鲁含笑点头,乘机行至那“黑砂岛”人之前,伸手向他胸腹之间一阵搓揉。 那面目狰狞的光头大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躯蠕动,双目已微微睁开。 濮阳维冷然说道:“黑砂鼠辈,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便从实招说一句!” 语音冷硬,毫无情感。 那“黑砂岛”岛徒,双目怒瞪着濮阳维,一语不发。 濮阳维毫不理会,朗声说道:“这次你们‘黑砂岛’上,一共有多少人来中土?” 光头大汉眼睛一闭,不予理睬,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侧旁的“独臂金轮”见状,怒骂一声,飞起一脚,已将这光头大汉踢翻数步。 濮阳维微微摆手,冷笑道:“鼠辈,你在本帮主面前逞强,可是找错人了……” 说话中,他右掌五指弯成滦危手法非常怪异的,向那“黑砂岛”凶人身上虚虚连点。这乃是“毒手魔君”独门制敌手法“错脉闭穴”。 光头大汉在濮阳维手指虚点之下,只觉全身千经百脉,交错纠结,行血返聚,三十六处重穴完全封闭,直若毒蚁啃啮,痒痛无伦。 这阵痛苦的感觉,好似一只魔手,在一次又次的拉扯他的内脏。 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脑门点点落下,目凸嘴咧,面容极为凄厉。 濮阳维负手而立,悠闲的说道:“不太好受罢?我可以告诉你,这才只是开始!后面,嘿嘿!还有更妙的滋味呢!” 光头大汉仍自咬牙苦忍。 渐渐的他已承受不住了,这巨大的痛苦,已深深的侵入他的骨髓之内。 濮阳维凝视着光头大汉的面孔,冷然道:“再过盏茶时分,你纠结的经脉,已不能归还原位,待行血还攻腑肺后,你便要日日受这十倍以上的痛苦,七日之后,全身痉孪,咯血而亡。” 忽然,那黑衣大汉嘶声呼叫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说……我说……” 濮阳维默默一笑,食指弹处,一缕锐风,已渗入光头大汉顶门穴中。 这“黑砂岛”人,全身悚然一震,浑身刺骨的痛苦,已全然消失,但他真元耗伤过甚,这时已四肢无力,孱弱的倒卧地上。 濮阳维蓦然大喝道:“快说!你们这次共来了多少人?” 光头大汉嘴唇微动,声音低哑的道道:“自岛主以下,包括三大卫宫,十七煞星及岛上弟子五十人,都已全部到来……” 濮阳维又问道:“尔等发号施令之所何在?怎的未见你们岛主及岛上重要人物?” 光头大汉喘了口气,低声道:“岛上高手为了与贵帮架梁寻仇之事,已出来大部,仅只岛主与三大卫宫之一‘凶魂’曹逸,尚在距此三十里外的蛇环山恶鹫崖坐镇指挥。” 濮阳维急急问道:“这恶鹫崖怎生走法?” “黑砂岛”凶人正待回答。 众人身后的树林之内,已蓦然响起一阵狂厉的嗓音,骂道:“吃里扒外,欺师灭祖的东西,我看你还不自行了结!” 随着语声,已飞出九点拳大的银光,呼啸带风,向场中数人急袭而来。 濮阳维头也不回,仍自注视着躺在地下的黑衣大汉,催促道:“快说呀!你不用怕他!” 那“黑砂岛”人却面色大变,浑身急骤的战抖。 濮阳维早已暗中运起“六弥真气”周遭顿时已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无形潜力。 他向一旁大喝道:“各位速退至在下身后,绕向林边截人!” 石鲁等知道“黑砂岛”那银色骷髅的独门暗器,极为霸道,除了力大势沉之外,尚能在空中出人意料的回旋攻击,为了争取时间,截获此人,也顾不得再行返身架拦。 五人极快的绕向濮阳维身后,如飞的掠向那片树林。 就在这同一时间,已有九枚银色骷髅,电掣而至,但一撞在那绵绵如浩海也似的“六弥真气”之上,却全然反弹而回。 濮阳维被那九枚银色骷髅一撞,亦感到心头一震,真气微有波荡。 他暗惊来人身手之高,一面却急急催问那光头大汉,“蛇环山”“恶鹫崖”是个什么地方? 他心忧帮中诸人生死,唯恐迟则不及……濮阳维一连问了两声,那躺在地下之人,仍是寂然不动。 他暗惊之下,用脚尖将那人翻转过来,只见这“黑砂岛”凶徒,满面狞厉之色,凸目咧嘴,一股血液,自嘴角潺潺淌下。 原来,这“黑砂岛”凶人,已经自行咬断舌根,气绝而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2章 黑砂凶徒 恶鹫崖顶 濮阳维望着地下,已然死去的光头大汉的尸体,心中不禁又怒又恨,忖道:“这蛇环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只说距此三十里,是那一个方向距此三十里呢?而且在一丛深山之中,尚要找寻这座山崖,这岂是一蹴而就的事?” 他正在暗暗焦急,破庙侧旁的树林内,已传出阵阵打斗之声。 濮阳维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仰首长啸一声,身形电闪,已扑至树林之前。 他正待向树林内冲进,蓦然一声惨号起处,一团黑影,已迎面飞来。 濮阳维侧身一让,手臂倏伸,已将那团黑影抓住,入手软绵绵的,竟是一个人的身体。 濮阳维双目一瞥,已瞧出这人,正是自己属下的三名香主之一,胸口尚冒出缕缕鲜血,已然气绝身死。 濮阳维怒极狂笑,将手中尸体安放在地上,大踏步向内走去。 只见林中旷地上,“独臂金轮”石鲁,正与另一位香主,二人竭力抵住一个身材枯干瘦小之人,那人功力阴柔,怪异无比。 “粉面罗-”徐妍容和“拐子脚”邱雄,却全力进攻另一个光头黑衣,身材高大的“黑砂岛”凶徒。 濮阳维暗一打量形势,已知道这两个“黑砂岛”人中,那干枯瘦小的黑衣人,功力辈份必然较高。 因为连“独臂金轮”石鲁这等高手,再加上一位武功甚为不弱的香主,却仍然不是此人对手。 这时石鲁等二人虽是拚死力敌,却显然已是力不由心,左右支绌。 再看那边“粉面罗-”与“拐子脚”邱雄二人,两面夹攻,忽前忽后,电闪般上下翻飞,却已渐渐取得上风。 濮阳维已判断出,凭那个高大“黑砂岛”凶徒的功力,绝不可能在这短时间内,将自己属下的香主击毙。 无可置疑,下毒手的必是那个枯干瘦小的黑衣人。 濮阳维冷笑一声,身形微闪,已欺身至那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的功力果然了得,濮阳维身形才到,他已两肘后撞,同时飞踢双腿,向石鲁等二人连踢出六脚。 濮阳维在他双肘撞出时,冷声一笑,掌势倏然幻成千百掌影,劲力涌处,已将那黑衣人震退三步。 那瘦小的黑衣汉子,“桀桀”阴笑,道:“‘冷云帮’盛名赫赫,传言乃江湖上第一帮会,今日得见,却也不过如此!” 濮阳维见这枯干瘦小的黑衣汉子,虽然已暗中吃了亏,却仍不肯服输。 他不由冷冷说道:“是否如此,你眼前就会知道。适才本帮一名香主,是你所杀么?” 只见那瘦小的黑衣人,豁然一阵狂笑道:“我‘毒魄’常左,平生杀人如蚁,便是常某所杀,又何值大惊小怪?” 濮阳维面色不动,冷然道:“你便是‘黑砂岛’三大卫宫之一的‘毒魄’常左?” 常左狞声道:“你们中原武林,谁不知我‘黑砂岛’行?所至,所向无敌,岛上三大卫宫威震四海!” 濮阳维冷然哂道:“威镇四海的好汉,你便试试能否在本帮主掌下,走上十招?” 这“毒魄”常左,乃是“黑砂岛”上阴阳迷宫之三大卫宫之一,主司礼之责,功力仅较帮主巴豪,司香曹逸二人,略逊一寿,乃是“黑砂岛”中,第三把高手,与那桀傲不驯的阴阳迷宫司刑“厉鬼”严猛,合称三大卫宫。 濮阳维铁胆傲骨,功力盖世,来人声名虽隆,他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毒魄”常左一听对方乃是大名鼎鼎的“玉面修罗”亦不由微感一震。 目光瞬处,却又看到自己带来的“十七煞星”老三,已在对方一男一女的夹攻之下,逐渐不敌。 他狂笑一声,大喝道:“休逞口舌之利,手底下功夫才是真的!” 身形闪晃间,已流星攻出七掌五腿。出手全是“黑砂岛”的怪异绝学,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濮阳维冷哼一声,施出“毒手魔君”独传之“天魔十二式”沉着应付。 眨眼间二人已交手五招,常左虽未落败,但在动手过招之间,已被对方逼得连退五步。 濮阳维心中忖道:“这‘毒魄’常左功力之高,尚在昔日那‘厉鬼’严猛之上,仅较‘银鹰孤叟’略逊一筹,若不施展奇招,恐怕要缠斗至百招以上,才能将他拾下……” 动念间,二人又已互拆了三招。 濮阳维身形急起,临空盘旋,彷若巨鸟翔空,又似龙飞九天,曼妙轻灵之极。 “毒魄”常左心头一震,已知对方要施煞手,不由沉气凝神,双掌封住门户,严密戒备。 濮阳维身在空中,发出老龙清吟似的一声长啸,身形急闪,已幻化成数十条白色身影,四面八方的向常左攻到。 劲力如山,掌影重重,威势夺人魂魄。 这是“天魔十二式”中,菁华所聚的一记煞手“满天飞魔”。 当年,他便曾以此招,将威镇一方的青海老怪“赤面铁胆”斯段峰,折在掌下。 常左功力不如斯段峰,濮阳维此招一出,他自然更是抵敌不住。 但见他身形暴退中,已被濮阳维一掌震飞丈许之外。 正当此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悲号,另一名“黑砂岛”凶徒,亦吃了“拐子脚”邱雄一脚踹在小腹之上。 “粉面罗-”徐妍容又适时加上一记“铁琵琶”惨叫声中,亦已一命呜呼! 濮阳维阻止不及,不由失声道:“糟!未留活口审问,咱们怎么找到那蛇环山恶鹫崖?” “独臂金轮”石鲁行将过去,将“毒魄”常左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常左满面赤红,七孔流血。 他低声道:“启禀帮主,这“黑砂岛”三大卫宫之一‘毒魄’常左,已然毙命…”说来有气无力,神态沮丧。 濮阳维听出他语气之中,含有愧疚之意,不由走上前去,和声道:“石堂主,你心中为敌才死去的弟兄难过么?其实你亦不必自责过甚,习武之人,哪能说从不失手,永久屹立不败!” 他拍拍石鲁肩头,又道:“这数日来,你已尽力而为了,不论胜败,我都是感激你的。” “独臂金轮”石鲁,为崆峒派中有数的高手,功力极高,但他近数日来,连受挫折,加以自己属下,又接二连三的伤亡,是故心情十分抑郁,豪气大减。 濮阳维知他心中必然深深自责,适才未能及时救援那名死去的香主,同时又为了自己连败于人而愧疚。 他安慰了石鲁一番,又回转头来对三人道:“目前我们只剩下五人,因此,实力不宜分散,更难得徐姑娘不畏危难,惠于下助,在下甚为感激。” 他微微沉思一阵,又道:“为今之计,必须于最短时间内,寻找出本帮失?各人的下落,探明敌人虚实。现在,我先独自往四处探查一番,看看那蛇环山是在何处?石堂主与徐姑娘等人,联合一处,寻一较高地势相候,只要一发现本帮的‘千里传鸿信号’便即刻前往会合。” “粉面罗-”徐妍容柳眉微皱,张口欲言。 石鲁在旁看到,急急抢先说道:“帮主指示甚为周虑,本座谨遵谕令。” 他心中清楚,“粉面罗-”徐妍容必是不愿与自己三人结伴,而想与濮阳维同行。 但“粉面罗-”武功虽高,却也不比自己强,濮阳维行动起来,单独一人,自是较为轻易,若徐妍容跟去,则有甚多不便之处。 濮阳维亦是同一心意,一言说毕,已急急向林外纵去。 这时大地晦暗,天色早已入夜……此地,正当沙河县城之外,荒僻无人,四野岑寂。 除了这片树林后的小山之外,便只有西边隐隐显出一片黑压压的峰影来。 濮阳维暗中打量形势,已作了决定,不论判断正确与否,他都要到西方那片山峦中探察一番。他展开身形,如一条白线般,以眩人眼目的快速,急奔向西方而去。 瞬息间,已自?影不见。 约有盏茶时分,他已来到一座连绵衔接的巍巍高山之下。抬头望去,只见林密峰深,怪石嵯峨,四周一片黑暗,除下“哗啦”“哗啦”山风吹拂林木的响声外,周遭沉寂得没有一丝声息。 他暗自焦急,忖道:“如此深广的一片山峰,连绵无际,到底哪一座才是蛇环山?而那恶鹫崖又在何处?” 他不由踌躇起来,徘徊山下,无法立刻行动。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风声中竟隐隐传出人语之音。 这声音混杂在呼啸山风中,若非濮阳维这等绝世功力,是万万不能察觉的。 他骤闻此声,顿时喜出望外,急急向那话声传来之处奔去。 濮阳维一面飞跃着,一面留意着那声音的来源。 眨眼间,他已来到一方巨石之后。 这巨石甚为高大,耸立地上,紧紧连接一处陡峭的山壁。 山壁上野藤蔓延纠结,十分茂密。 这块极为高耸的巨石之后,尚有一块岩石,向后凸出,成为一片天然的棚盖,人语之声,便是自其中传出。 濮阳维悄没声息,潜近那方巨石之旁,轻悄得彷若一个幽灵。 在那块凸出的岩石之下,传出一个粗犷的口音,道:“老金,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看,咱们黑砂一脉,自从岛主率领,进入中原以来,原以为可以横扫中土,称雄天下,却不料事情大出意料。咱们这次进入中原,首先便是找那‘冷云帮’晦气,但是,今天由咱们三大卫宫亲率十名十七煞星中的高手,及二十名本岛弟子,围袭什么‘七煞剑’吴南云,还有他手下的十二红巾,虽然干掉了对方四人,但,咱们三大卫宫中的严司刑,却挨了‘七煞剑’一掌,十七煞星与二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余人……” 另一个尖涩的嗓子叱道:“凌老七,你说话声音,可不可以低一点?” 随即那尖涩的嗓音又道:“中午得报,那‘冷云帮’帮主,叫什么‘玉面修罗’濮阳维的,已率着帮中高手到来,听说这家伙极为难缠,当年严司刑及本岛四名弟子,便是伤在他手内,适才幸亏那‘魔爪’甘滨适时到来相助,亲自陪同三位卫宫,及十七煞星余下的十五人,全力以赴,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才打了个小胜仗。” 濮阳维听得心中一震,惊忖道:“怪不得搜敌之时,我才离去不久,便已发生巨变,原来竟是‘魔爪’甘滨这厮助纣为虐!难道他已逃得活命,未死在我‘赤煞掌’下?” 他星目之中,煞气隐射,暗暗咬牙切齿。 巨石后,又传出那粗犷的口音道:“刚才十七煞星中老四回来,谓本岛奉命监视‘冷云帮’的暗桩,已吃他们识破,岛上弟子又有三人毙命……十七煞星的老二也完了……” 濮阳维暗中一算,“黑砂岛”入侵中土的高手,三大卫宫已是一死一伤,十七煞星死了四人,五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人。 那粗犷的声音低叹道:“唉!适才常司礼带着十七煞星的老三出去,怎的至今尚未回来?” 濮阳维不耐久等,身形如鬼魅般掠进,星目闪处,已见到两个光头赤足的黑衣汉子,盘膝坐在地上喁喁低谈。他俩尚不知道,已有人扑了进来。 濮阳维双手拢在袖口之内,极为轻松的说道:“二位好大的雅兴,深山荒野之中,促膝长谈,虽无美酒佳肴助兴,却有清风明月相伴!” 那两个“黑砂岛”岛徒,闻言大吃一惊如触电般跳了起来,惊愕万分的看着濮阳维。 濮阳维长声一笑道:“二位怎的如此呆瞧小可,莫非小可面上有花不成?” 二人这时才如梦初醒,那站在左边的二人粗声喝道:“你是谁?可知道这蛇环山目下是谁的地方?” 濮阳维心中暗暗庆辛,忖道:“自己误打误撞,想不到已找对地方,而且又无意中窥破了‘黑砂岛’的奸谋。” 他口中却说道:“二位怎的如此大呼小叫,区区又未曾开罪二位,这蛇环山乃皇帝老儿所有,他既未张贴禁止入山的旨谕,区区又为何来此不得?” 他忽然“啧啧”两声故作惊容道:“莫非此山已被二位仁兄向皇帝老儿买下?这可……” 这两个“黑砂岛”人,乃是随岛主巴豪进入中土五十名弟子中,翘楚之材,他们又不是呆子,只看这眼前这俊逸英挺的白衣书生,能毫无声息的,掩入自己身旁的身手,已知来人必然功力高绝。 二人一见这白衣书生,一味的装聋做痴,说话之间,却又隐含讥讽之意。 二人不由同时一板面孔,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你是干什么的,咱们是干什么的,彼此肚中雪亮,大家有话,何妨说明,若是甘老前辈的兄弟,咱们也好交结一番,免得伤了和气!” 大实这两个“黑砂岛”人,只因对方身形出现得太也离奇,才不敢贸然动手,先拿言语试探对方一下。 若是另换了一个武功平庸的人进来,只怕凭这二人往日手辣心毒的习性,早就齐施暗袭了。 濮阳维面容倏然一板,那有如春风般的微笑,顿时消失,面色之冷,较那寒冬飞霜,犹有过之。 两个“黑砂岛”人,一见这白衣书生的神色,皆不由自心底冒上一股凉气。 濮阳维冷削的道:“本帮主岂和尔等鼠辈称朋道友,就凭你们这些废料,也配称霸中原,真是夜郎自大,恬不知耻。” 二人一听眼前这人,竟是自己这方一提起来,个个而头痛异常的“冷云帮”帮主……“玉面修罗”。 不由吓得面色大变,相互一视之下,微微向后退去。 黑衣大汉的背后,便是一片岩壁。 从他俩表面上看来,似是想做困兽之斗。 濮阳维星目如电,注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忖道:“这两个‘黑砂岛’的爪牙被派在此处守卫,想那‘黑砂岛’岛主巴豪坐镇之处,必不会距此太远,怎生想个办法,令这两人说出行走的方向……” 他正打着主意,那尖涩嗓音的“黑砂岛”人,已悄悄的自怀中摸出一件乌光隐泛的东西。 此物大小,仅与手指相似。 濮阳维冷冷的注视着二人,一丝微笑,已浮上嘴角。 只见那手中拿着黑色对象的大汉,急速将那物体放入嘴内,使劲的狂吹起来。 奇怪的是,这大若手指,通体黝黑,其上尚带有小孔的东西,虽在那“黑砂岛”人鼓腮猛吹之下,竟未发出丝毫声息。 濮阳维心中,不由十分迷惑? 那黑衣人将那形似哨子,但却通体乌黑的东西拿出时,他早已看到,但却故意不予阻止,目的乃是想藉二人出声传警之便,将“黑砂岛”首脑人物,一并引来。 那时他便可凭借这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来一次总决算,也免得漫无头绪的寻找。 但这“黑砂岛”凶徒,分明是在传警求援,却将一只不出声的带孔哨子,放在嘴里猛吹……。 这到底是在弄什么玄虚? 濮阳维正迷惑愕然的瞧着两个黑衣大汉,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蓦然,那粗犷嗓音的“黑砂岛”岛徒狂喝一声,自身后抽出一对“紫鲨断肠戟”来,猛向濮阳维胸腹戳下。 濮阳维身形一转,轻描淡写的连出两掌,已将来人逼得连退了三步。 正在这时,另一“黑砂岛”岛徒,闷声不响的飒然自他背后冲出。 濮阳维暗暗一笑,却并不出手拦阻,任他逸去。 眨眼间,那“黑砂岛”岛徒,已消失于无边夜色中。 与濮阳维交手的黑衣大汉,虽被逼退了三步,然而,他却胆气一壮,忖道:“人称‘冷云帮’帮主盖世无匹,万夫莫敌,今日一会,却也并不如传言那么厉害!” 他却不知道,濮阳维与他交手,活脱像是在耍猴子一样,根本连二成功力都未施出。 濮阳维放去另一“黑砂岛”岛徒,实乃别具用心。 他正暗中庆幸妙计得售,与他交手的那个“黑砂岛”岛徒,已厉吼着冲了上来,手中的“紫鲨断肠戟”舞起一片乌黑光华,风势劲疾,罩向濮阳维咽喉。 濮阳维默察时间,知道已不能再多搁延。 他眼望着敌人袭来招势,微微一哂,“金罗步”急旋,人影晃动中,已来至黑衣大汉身侧。 他快若闪电般,轻轻一掌,已印在这“黑砂岛”岛徒胁下。 在这黑衣大汉的一声狂嚎中,人已电射出五丈以外。 此时,黑衣大汉正缓缓倒地,口鼻之中,鲜血急喷。 濮阳维头也不回,提足一口真气,来复的在体内急骤循回。 身形凭这口真气的潜力,若鹰隼般,在空中连续飞掠而去。 他人在空中,仅须趁折回旋转的空隙,便能凝形换气,直若御气行空,身法好不快捷。 眨眼之间,他已望见前面不远,正有一条黑影,疾若奔马般,向一座山崖奔去。 濮阳维紧紧的跟在那黑影之后,转了好几个山弯岔道,已来至一座山崖之下。 濮阳维细一打量这山崖的形势,不由暗暗吃惊不已。 只见这座山崖,高有数十丈,岩壁陡峭湿滑,险峻异常。 崖顶却是奇阔,两旁斜斜的伸出一片奇大的岩石,衬着高耸上拔的崖顶,极似一头庞大的鹫鸟,做势欲飞。 濮阳维暗忖道:“瞧这山崖的形状,想必就是‘恶鹫崖’无疑了。” 这时,那条黑影站在崖下,却并不设法爬升崖顶。 濮阳维目光尖锐,黑夜仍能清晰视物。他已看见那黑衣大汉,又自怀中拿出那只颜色黝黑,形似哨子的东西,放在嘴里,依旧鼓劲狂吹着那毫无声息的音律。 其实濮阳维哪里知道,这正是“黑砂岛”最奇妙的传警信号。 这黑色带孔,形似哨子的对象,名叫“鸥笛”乃是取自“黑砂岛”特产的一种,形状极大,蓝羽海鸥的胸骨所制成。 此物上琢小孔,并在内部安有极为精巧的风叶。 吹出时,可发出一种极为尖细,波动力甚高的一种音波。 这种音波,因震动率太快,发出的的声音已尖细到人耳所不能分辨。 但是“黑砂岛”特产“蓝鸥”却可以听见。 “黑砂岛”人将它制为传警信号,遇危发出,这种音波能传出十里左右,遇到阻碍之物,尚能回折播散。 他们行动时,皆带有“蓝鸥”数只,闻到这鸥笛传警之声,便会振翼啼鸣!“黑砂岛”人即知有警,放出这些蓝鸥,循声觅敌,端的妙绝非凡,匠心独具。 那黑衣大汉鼓嘴吹了一刻,便静静的伫立崖下,面上不时流露出焦急之色。 濮阳维聪慧无伦,机警深沉,他一见黑衣大汉如此沉着,自己也便不轻举妄动,耐心的守候一旁。 不一刻,崖顶传来两声极为刺正的尖鸣啼叫,眨眼间两团黑影已自空飞落,停在那黑衣大汉身侧。 濮阳维凝目一看,不由暗惊道:“这是什么怪鸟?怎的竟有桌面般大小?而且,羽毛又是蓝澄澄的颜色?” 他正在思忖不透之际……崖顶又响起几声喝问,随即闻得一声“辘辘”之声,一个方圆三尺的藤篓,已自崖顶缓缓垂下。 那藤篓离地尚有三、四丈高,篓内已飒然跳出两个光头赤足的黑衣大汉来。 那适才奔至的“黑砂岛”岛徒,急急走上前去,低声道:“二位师兄,事情不妙了,那‘冷云帮’帮主,已亲自找上门来……” 自崖顶下来的两个“黑砂岛”岛徒,同时怒叱一声,骂道:“大呼小叫些什么?咱们‘黑砂岛’英名,都叫你丧尽了。” 这人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两名黑衣大汉中,那身材粗短的一个,自鼻孔内“哼”了一声道:“你可曾看清楚?的确是那‘玉面修罗’濮阳维?适才外面一连两次用“鸥笛”传警,岛主正大发雷霆,传下话来,说你们太也不知镇定,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发警求援。” 这黑衣大汉唯唯诺诺,低声道:“启禀二位师兄,适才确是那‘玉面修罗’亲自到来,凌老七已在抵挡,我怕事体重大,故而先行来报……” 那二个身份较高的“黑砂岛”岛徒,又极为不满的“哼”了一声。 身材粗短的黑衣人道:“若真是那‘玉面修罗’到来,只怕十个凌老七也抵不住人家一掌。” 另一个体格魁梧的黑衣人问道:“你可看仔细了?来人是否穿著一身白色儒衫。面目异常俊俏?” 这黑衣大汉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不但模样出众,而且,那身武功更是骇人闻听,我们五十弟子,亲随三大卫宫苦习了十载武艺,却连人家挨到我们身边,都觉不出来……” 身材粗短的黑衣人突然嗔目怒道:“住你娘的口!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黑砂一脉,又哪一点不令中原武林刮目相看!” 那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急忙阻道:“师兄,且莫生气!” 只见他沉吟一阵,迟疑的道:“常卫宫适才亲率三师兄出外查情势,还有那‘魔爪’甘滨已带了他两名手下,寻找那‘玉面修罗’去了。怎的他却能摸到这里来?真是奇怪!” 原来这两个黑衣人,也是“黑砂岛”十七煞星中人物,排行老六、老七。 他们还懵然不知,“毒魄”常左及十七煞星中老三,早已死在濮阳维等人手下,成为异乡之鬼了。 濮阳维凝神倾听,三个人的每一句话,都已传入他耳内。 他安着杀一个敌人,少一个祸根的心里,身形一长,已一摇三摆的踱了出去。 口中吟哦道:“唯我独尊数冷云,旭阳辉煌耀古今,五岳四海入麾下,绵绵能留万古名!” 三个“黑砂岛”岛徒闻言,不由仓慌回首探视。 那适才守卫山前的“黑砂岛”岛徒,一见之下,不由惊得蹬、蹬、蹬的连退三步。另两个黑衣大汉,亦自面上变色。 濮阳维若无其事的调侃道:“嗯!三位且莫紧张,适才在下念的四句歌诀,不知三位觉得如何?” 身材粗短的黑衣大汉大喝一声,硬着头皮走上一步。 色厉内荏的道:“尊驾何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濮阳维嘿嘿冷笑,一字一顿的说道:“宁自阎罗十殿转,莫见‘玉面修罗’颜。鼠辈,尔等听过么?” 三人同声大呼道:“玉面修罗!” 濮阳维冷冷一笑,轻藐的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毒魄’常左,及你们派出去的暗桩,皆已全部成仙归西了。” 三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语声微颤道:“你……此言可真?常卫宫可是……可是丧命于你手?” 濮阳维大笑道:“客气!客气!正是在下成全于他!” 他目光一寒,语声突变冷酷生硬的说道:“便是你们三位,也要到黄泉路上,与他们相伴而行……” 濮阳维说来斩钉截铁,语气之中,自然而然的含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威严,使这三个武功颇高的“黑砂岛”岛徒听来,竟不觉同时升起一股理所当然,自认必死的念头,直觉对方出此狂言,绝没有一丝夸大似的! 三人中,那身材粗短的汉子,已暗暗伸手去摘颈项上挂着的银色骷髅。 濮阳维目光何等锐利,他一眼便已察觉出来,笑呵呵的道:“这位仁兄等不及了么?何苦如此忙着上路呢?” 言中之意,乃是指明对方功力不够,急着动手,只有加速死亡一途。 那身材粗短的汉子,估不到濮阳维目光竟是如此锐利,能在如此黑夜之中,清晰见物,明察秋毫。 心中一凉,那伸出的手,不由进退不得,窘在当地。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在下也不为己甚,只要三位能逃出区区剑下一招,区区便放手一走!”三人一听,有如此便宜之事。 心中齐皆暗自庆幸,忖道:“任你功力盖世,我们三人联手之力亦非同小可,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逃不出你一招之下!” 本来,“黑砂岛”的诡异武学,实是独具一格,精妙无方。 这眼前三人,若能平心静气,联手与濮阳维对招,三五合以内,尚能勉强支撑。 但他们已被对方那响亮的名声,高绝的身手,唬破了胆。何况濮阳维已安心不让这三个“黑砂岛”人逃出手下,他能出此大言,自有其胜敌之算。 这时他早已想好,一出手,便用那轻易不露,被诩为天下至高至强的凌厉剑法“修罗九绝式”。 那身材粗短的“黑砂岛”岛徒道:“阁下既有如此能耐,我们也只好勉力一试!” 但他心中却骂道:“狂妄的东西,我看你吹大气能吹到几时?” 濮阳维露齿一笑道:“各位便请准备,在下出手却是快得很呢!” 他言词锋利,一派嬉笑怒骂之色,完全没将对面的三个“黑砂岛”岛徒放在眼中。 三个黑衣大汉,此时双目圆睁,额际青筋暴露。 身材粗短汉子首先双掌一翻,已撤出一对颜色黝黑,蕴有奇毒的“紫鲨断肠戟”来。 另外两人也同时拔出兵器,成丁字形三面峙立,双戟交举于胸,凝神待敌。 濮阳维嘴唇微抿,形成一优美的弧线,冷冷一笑,人已奇快无伦的拔升空中。 他身形快得有如一缕淡淡的白烟。三人挫肘沉腕,六把“紫鲨断肠戟”已将上盘封闭得密不通风。 倏然。一股白蒙蒙的剑气,带着如寒泉也似的冰冷,有若天神倒泻,以眩人眼目的快速,闪至三人头顶。 那森森的白光仅只微闪,已逼至他们颈项之前。 真是快得无以复加!他们高举的兵器。竟然不及撤回截挡。 这头顶与颈项间,微不足道的距离,在三人的感觉竟比千万里路还是绵长- 那间,三缕鲜血,如三股泉水也似,标起数尺之高,三颗丑恶的光头,已若圆球般,“咕噜噜”的滚落地下。 白光敛处,濮阳维已沉稳的站在地上。 他毫无表情的望着这三具尸体。心中却微微叹息。 喃喃自语道:“修罗九绝式!这还是那一招‘长恨绵绵’啊!可是这三个“黑砂岛”岛徒,却仍然躲不过!” 他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崖顶,默默的忖量着,应该如何上去。 蓦然,一声尖厉刺耳的啼叫起自身侧。两团黑影已如电闪般飞向空中。 濮阳维急急转目一看,黑暗中,已看出那振翼飞去的,正是那两只“蓝鸥”。 濮阳维心念一转,身形已猝然飞起,飘拂的长衫,有若苍穹流星的曳光。 眨眼间,已升至两双蓝鸥的爪下。 白光突闪,空中两声悲啼,那两只去势快速的大鸟,已若陨石般的坠落在地上。 濮阳维身形不停,在空中连连旋回,第四次盘转换气的时候,他已飞至这“恶鹫崖”之顶。 若有人此时看他飞升崖顶的绝世轻功——“鹰回九转”不惊骇欲绝才怪。 他身形飞翔空中,绝似一头巨鹰,但比那巨鹰更灵活,速度更捷。 这时他站在崖顶,毫不掩遮身形,目光环视,已可看出这崖端之上,甚为宽阔平坦。 在眼前不远,一丛不大的树林之前,有着几块耸立的巨石,而且显然是经过一番人工的整修。 因为,这几块庞大的岩石,四周空隙之处,已被一些灰黑色的小石砌满,形成一间奇形怪状的石屋。 这石屋前,尚有一扇以毫无修饰的天然巨木连成的门户。 这时,屋内正隐透出灯光。 濮阳维凭以往的经验判断,石屋中必然还有人在,但此刻却毫无声息,只有灯光摇曳,木门半掩……四周异常寂静,风吹树梢,枝影婆娑,显示出一丝静得怕人的气氛。 濮阳维略略一定心神,宏声道:“‘黑砂岛’的朋友,在下濮阳维,远道来此,聆候教益,各位如此不拒不纳,装聋做哑,未免显得太小家气了罢!” 他一言甫毕,石屋之中,已传出一阵声若洪钟般的狂笑。 笑声如旋风盘回,震人耳破之外,另有一种犷野慑人的气度。 随即一声大喝,石室之门已“砰”然打开,自内走出三个人来。 为首一人,粗腰阔膀,狮鼻环眼,长发披肩,身着一件非丝非绸,光泽细腻的黑色长衫,生像威猛之中,又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威仪。 他身后二人,一个面目惨白,身若竹竿。 另一人痴肥矮胖,却在发际插着一朵红绒花球,看来不伦不类,直足令人作呕。 濮阳维一见三人出来,微一提气,身形已若棉絮般,飘前三丈之远,就好似有一股无形潜力托着一般。 那生像威猛的大汉,突然呵呵笑道:“好一手‘细柳飘’的身法,阁下想必便是名蜚中原的‘冷云帮’帮主,‘玉面修罗’濮阳维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极为温雅的一笑,文质彬彬的答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尊驾可是‘黑砂岛’岛主巴豪?”他语气之中,隐含着讥讽之意。 这气度沉雄的大汉,果然便是“黑砂岛”岛主——巴豪。 这时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变,洪声答道:“濮阳帮主盛名远震,巴豪如腐木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来来来!老夫先为濮阳维帮主引见两位朋友!” 他一指那瘦长呆板的汉子道:“是本岛三大卫宫首座,人称‘凶魂’曹逸……” 他又一指那矮胖痴肥,头戴红花的怪人道:“这位是本岛主挚友,人称‘北海毒鲨’胡波。”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难得海上称尊的英雄好汉,同时莅临中原,这真是武林中的盛举了!”他虽然言中带刺,但三人却恍如不觉。 “黑砂岛”岛主巴豪,又笑容可掬的道:“濮阳帮主,老夫自入中原以来,似帮主这般文武全才,品貌出众的人物,尚是初次见到,人言‘玉面修罗’般般超人,今日一见,足证传言不虚,只是!哈哈……”他言谈未毕,已哈哈大笑起来。 濮阳维面色凝重,并不接答。 巴豪身旁,那肥胖怪异的胡波,已声如破锣般接口道:“只是阁下已入我“黑砂岛”重围之下,只怕翔空之龙,要成瓮中之鳖了!” 濮阳维神色依旧不变,默默环顾之下,果然已看到暗中人影幢幢,已形成重重包围之势。 他朗朗一笑,轻松的道:“贵岛这套手法,乃是陈腔滥调,毫无惊人之处,在下已见识惯了。” 他突然面容一寒,又道:“只是……‘黑砂岛’的朋友,你们便试试看,‘玉面修罗’是否乃浪得虚名之辈?” “黑砂岛”岛主巴豪又是一声长笑,大声道:“好!好!濮阳维帮主铁胆傲骨,豪气干云,确不愧为一帮之主!” 他向四周一瞥,续道:“本岛与贵帮的仇怨牵连,已势同水火,绝难兼容,老夫也不用多说,迄止目前,双方已互有伤亡,谁也压不过谁……” 濮阳维冷冷一笑,说道:“巴岛主未免将贵岛人物看得太高了,贵岛的什么三大卫宫、十七煞星、五十弟子,虽然未敢说不值一提,却难与我‘冷云帮’一分轩轾。”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色倏然一变,随即哈哈大笑道:“未知濮阳维帮主,此言有何凭据?” 濮阳维双目望天,平静的说道:“到目前为门,“黑砂岛”三大卫宫,已是一死一伤,十七煞星,死去六人,五十弟子亦毙命了十二个,这可算是“黑砂岛”从未有过的事罢!” 眼前三人听得面色连变。 胡波陡然厉声问道:“濮阳维,‘毒魄’常左已丧在你手中?” 濮阳维神色沉凝,夷然不惧的微笑道:“正是,还得加上适才崖下十七煞星中四人。” “黑砂岛”岛主巴豪心中十分悲愤因为“凶魂”“毒魄”“厉鬼”三人,一向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他身后的“凶魂”曹逸,毫无人味的冷笑一声,徐步走上前来。 只听他阴恻恻的说道:“濮阳维,阁下真是称得上心狠手辣,既然我常二弟已承你成全,在下曹逸也烦你慈悲一下罢!” 巴豪巨目似电,凝注在濮阳维脸上,洪声喝道:“曹卫宫,且请退下!” 自己却回首与那痴肥的怪人“北海毒鲨”胡波,低头交谈起来。 云淡星稀,四野无声,空气中,却隐含着杀伐之意!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3章 风凄星寒 血债血偿 寂静的恶鹫崖顶,这时却是沉闷紧张。暗影中闪出了数十个光头赤足,颈挂骷髅的黑衣大汉。 每人都手持一对乌光隐泛,利刺密排的“紫鲨断肠隆彼目炯炯,注视着孤身犯险的濮阳维。 “黑砂岛”岛主巴豪,已与那“北海毒鲨”胡波商议停当,面上仍然看不出一丝异色。 他哈哈一笑道:“濮阳帮主,目前时光不早,咱们快刀斩乱麻,便来一次总结算,总比干耗着强!” 这“黑砂岛”岛主老奸巨猾,笑里藏刀,他虽知对方武功浩如瀚海,深不可测,却想凭着自己人多势众,要来一次群打群殴,以众凌寡的混战。 他虽有此打算,却丝毫不动声色,端的深沉奸诈,不愧为一方枭雄。 濮阳维笑哈哈的端立不动,说道:“巴岛主确是快人快语,在下却也不容你们久候了呢?” 他一言甫毕,那矮胖的“北海毒鲨”胡波,已沙哑的一阴笑一声,缓步向前,冷然道:“胡波不自量力,拟先与濮阳帮主较上一场。” 说罢,手掌一翻,已自衣袖中抽出一柄长约尺许,尖端锋利,银光闪闪的兵刃来。 濮阳维仔细一瞧这兵器,虽具判官笔之形,却又远不若其长,说他是点穴牛尖端又不该如此锋利。 星光之下,更可以看出这鸭蛋粗细,长约尺许的兵刃上,尚带有无数小孔。 濮阳维心中忖道:“这“北海毒鲨”武功如何?素未闻及,不过从他的兵器上看来,这厮武功必定不会太弱,而这奇形兵刃上又带有小孔,内中定是藏有毒汁、毒针之类的暗器……” 想着,他已气定神闲的双手一拱,道:“胡老师,便请动手赐招!” “北海毒鲨”胡波一见濮阳维竟不拔出兵器。 不由怒声说道:“濮阳维,你如此小觑于我,却莫怪我胡波掌中的‘钻心拧不领情意!”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岂敢!岂敢!对付阁下,如此已有裕如了。” 胡波闻言,那张肥脸汉得紫红,有若猪肝一般。 他一声鬼嚎,钻心乓鸦贸墒十道银光,眨眼间,已将濮阳维卷入其中。 濮阳维冷然一笑,身形如水中游鱼般溜滑,在“北海毒鲨”胡波挥舞如山的兵刃隙缝中,上下穿走。 “北海毒鲨”胡波狂吼如雷,钻心乓呀ソツ成一道雄厚而紧密的银色弧光,其中,并夹有隐隐呼啸之声。 此乃是“北海毒鲨”胡波,称雄北海的绝技“浪啸拧薄 濮阳维已能将“金罗步”的奥妙,融汇于身法之中。 他仍是以眩人眼目的快速,电掣般飞翻着,间或绝招迭出,威力惊人。 激斗中,二人已交手了二十多招。 这“北海毒鲨”胡波,早年曾与“黑砂岛”岛主巴豪,同为黄海海盗,武功亦相彷佛。 不久之后,巴豪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于一艘沉入深海的破船内,得到一本早昔海上巨霸“博浪客”留传的“七海秘籍”。 巴豪就此收手归隐,十年后复出海上,独创黑砂迷宫,别树一帜,网罗邪道武林高手,武功却大非昔比,当年与他武功在伯仲之间的“北海毒鲨”胡波,已是望尘莫及了。 二人有着这层关系,就在巴豪独创黑砂一派后,又与“北海毒鲨”胡波通上声息,二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遂成了更密切的-友。 这“北海毒鲨”胡波,功力极是不凡,较“黑砂岛”之三大卫宫,犹要胜上一筹。 这时,濮阳维已施出那威力无匹的“天魔十二式”来。 招出处,如巨神开山,海啸浪排,空气激荡成涡,沙石飞舞,端的声势夺人,无可比拟。 七十招过后,“北海毒鲨”虽然武功深博,手中钻心呕佣如电,却以守多攻少,渐形不济。 突然,一声阴冷狞笑起处,两股寒森阴柔的掌劲,已袭向濮阳维背后。 濮阳维毫不理睬,仍然双手急出,将那“北海毒鲨”逼得手忙脚乱。 那两股阴柔的劲力,触及濮阳维身后一尺之处时,好似遇到一层无形钢壁,忽而迟滞不前,一声轻响,已被那股潜力化解消散。 濮阳维运起“六弥真气”挡过这一记暗袭后,身一个急转,已向那暗中出手之人扑去。 原来,这暗中偷袭者,正是那“黑砂岛”三大卫宫的首席,“凶魂”曹逸。 他一见自己的“黑玄掌”偷袭无功,不由得心中一震,白影电闪中,濮阳维那奔雷似的身形,已急扑而至。 “凶魂”曹逸惊怒之下,仓促出手迎上。 这-那的时间,他已运足了十成的“黑玄掌”力。 要知道“凶魂”曹逸功力之高,为“黑砂岛”三大卫宫之首,尤其是黑砂秘传的“黑玄掌”更已练到九成火候。 这双掌之力刚柔互济,力能开山裂碑,非同小可。 “轰”然巨响中,沙土飞扬,濮阳维身形,猝然弹升两丈。 “凶魂”曹逸却是满面赤红,全身自膝盖以下,俱已深陷土中。 濮阳维长笑一声,落在地下。 “黑砂岛”众人,数十道眼光,齐齐注视着他。 只见濮阳维面色略现苍白,双目精芒电射,冷冷的环视各人。 “黑砂岛”岛主巴豪恍似未睹一般,面色凝重,双目微合,大有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之慨。 “北海毒鲨”急急向前,扶着“凶魂”曹逸,低声道:“曹卫宫,你可有损伤?” 曹逸适才,已运足了数十年来,性命交修的一口本身真气,倾出全力,与濮阳维硬对了一掌。 此时,他已五脏离位,血气翻腾,所受的内伤甚重。 濮阳维外表气定神闲,若无其事。 其实他亦真力耗损不轻,只是他内劲悠长深厚,尚不碍事罢了。 忽然“黑砂岛”岛主巴豪冷笑一声,道:“濮阳维帮主好大的威风!只是……嘿嘿!今天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濮阳维淡漠一笑,道:“巴岛主过于抬举在下了。不过贵岛名列三大卫宫之首的人,却是这等脓包,确非在下所料及……” “北海毒鲨”胡波陡然狂吼一声,大喝道:“巴兄,今日不将这小子碎尸万段,咱们还有何面目称雄四海?” 说话中,钻心胖杵穑事起一空急啸,猛刺濮阳维中盘八大要穴。 正在此时,这恶鹫崖黑沉沉的右侧,响起了一阵冷削之极的嗤笑,笑声尖锐,曳空而至- 那间,一条青色人影,已若轻风吹拂般,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场中众人俱都凝神瞧去,原来,这突来怪客,竟是一个瘦削清缘闹心晔樯。 只见这人身形甫落地,已向濮阳维长身一揖,道:“刑堂吴南云恭请帮主金安。” 濮阳维在闪避过“北海毒鲨”胡波攻击时,已看清楚,这飞落之人是自己帮中刑堂堂主,亦即是率领十二红巾,杳无音讯的“七煞剑”吴南云。 濮阳维朗声笑道:“吴堂主,难得你适时到来,帮中诸人可好?”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濮阳维所指的,乃是他率领下的十二红巾。 “七煞剑”躬身道:“本座无能,致令属下十二红巾,四死一伤。” 濮阳维心中一宽,从吴南云的话中得知,伤亡并不如他预料的那么惨重。 “七煞剑”浓眉一轩,又道:“但是“黑砂岛”狗贼,也没得到便宜,本座及属下弟子,已连诛他们九人。”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不改色,豁然狂笑道:“这位想必是‘冷云帮’刑堂堂主,号称‘七煞剑’的五台派第一高手了!哈哈哈……闻说吴大剑客功力不凡,与本帮三大卫宫,十七煞星,及‘魔爪’甘兄等大捉迷藏……” “七煞剑”吴南云知他言中之意,乃是讥讽自己在对方人多势大,骤然来袭之际,率众突围而去的事。 “七煞剑”言词锋利,针锋相对。 他又冷然一笑道:“而且,目前贵岛的三大卫宫,只怕仅剩下半个人了……” “黑砂岛”岛主闻言,面色大变,但随即恢复平静,若无其事的说道:“吴大侠,须知逞口舌之利,算不得英雄好汉的行径。” “七煞剑”吴南云回首向濮阳维会心一笑。 又说道:“巴大岛主,贵岛三大卫宫,可是人称‘凶魂’‘毒魄’‘厉鬼’这三位么?” 巴豪双目圆瞪,厉声答道:“正是,难得威名盛如吴大侠者,亦闻及本岛三卫宫之名!”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道:“巴岛主怀虚若谷,吴某倒是不敢轻视。只是,贵岛三大卫宫之‘毒魄’常左,已丧命于本帮帮主之手……。” 巴豪冷笑岔声道:“这事本岛主已经知道,稍停自会亲向贵帮帮主索还血债!” “七煞剑”吴南云一笑,又道:“还有贵岛号称‘厉鬼’严猛的那位……” 巴豪闻言一怔,随即大喝道:“严卫宫怎的?”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哂,一掀长衫,拿出一个血渍斑斑的包里,轻轻解开,置于地上。 黯淡的星光中,赫然看出竟是一颗?髯如戟,面目狰狞的人头。 四周的“黑砂岛”弟子,齐皆失声惊呼道:“是严卫宫!” 原来这首级正是那被“七煞剑”掌伤的“厉鬼”严猛。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色突然大变,额际青筋暴露,发须根根倒竖,显然已是怒到极点。 “北海毒鲨”胡波急急行至巴豪身旁,低低耳语一阵,巴豪始略见平静。 他心中却暗忖道:“‘厉鬼’严猛自受伤后,便在后崖的一座石洞中静养,怎的却如此神鬼不觉的死在对方手中?” 他哪里知道,当他们“黑砂岛”倾全力暗袭在古庙中休憩的“七煞剑”及十二红巾之时,“七煞剑”率众力敌,在后来实力悬殊之下,便分成两股,突破重围。 一拨由“七煞剑”亲率,由庙后小山冲出,一拨由十二红巾之首司马青率领,由庙前骑马逸去。 “黑砂岛”众人追击之下,竟一连折了八人,连三大卫宫之一的“厉鬼”严猛,亦被“七煞剑”吴南云一掌震伤。 “七煞剑”吴南云冲破重围之后,又乘夜将十二红巾剩余八人汇在一处,四下搜索“黑砂岛”人?迹。 正在此时,却不期而然的与觅地候讯的“独臂金轮”石鲁等人相见,得知濮阳维已单身犯险,他唯恐帮主有失,乃急急率领各人四处找寻这“蛇环山”“恶鹫崖”。 他们寻找的路线,与濮阳维相仿,但方向却偏了一些,阴差阳错摸索到恶鹫崖后的一个石洞之外。 这石洞,正是那“厉鬼”严猛受伤后的养息之所。 “冷云帮”各人,一鼓作气,将守门的两名“黑砂岛”岛徒杀死,这时严猛已闻声而出,但是已没有时间用“鸥笛”传警了。 “独臂金轮”石鲁骤见这杀死师弟的仇人,不由双目喷火,热血沸腾,在“七煞剑”等人掠阵之下,便与严猛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严猛功力虽较“独臂金轮”石鲁高上两筹,奈何他身受重创,尚未痊愈,再加上“独臂金轮”石鲁有若疯虎般,拚死力斗,百招之后,严猛已溅血于石鲁金轮之下! 于是“七煞剑”枭下严猛首级,先行飞身上崖,接应濮阳维。 他到达之际,正是濮阳维与“北海毒鲨”胡波再度交手之时。 此刻,“黑砂岛”众人,自岛主巴豪以下,全都群情鼓噪,愤怒至极。 “七煞剑”吴南云有心激怒对方,又微微一笑道:“贵岛三大卫宫,现在仅剩下这已受内伤的‘凶魂’曹逸,他此刻不是只能算半个人的份么?” 巴豪受此一激,任他再奸诈深沉,亦自忍耐不住。 再也不管适才“北海毒鲨”胡波劝告他,等候“魔爪”甘滨回来,始行动手之言。 只听他狂吼一声,双掌扬处,若开山劈石般,挟着无可比拟的罡风劲气,劈向“七煞剑”吴南云。 同一时刻,“北海毒鲨”胡波,及四周数十名“黑砂岛”岛徒,亦连声暴喝,潮水般向濮阳维攻到-时,人影晃闪,劲风激荡,怒叱声中,惨声连起。 濮阳维身形飘忽,掠走于敌人霍霍如山的鹿猹庞爸间。 他一边对敌,一面心中暗忖道:“看目前情形,“黑砂岛”人似已全部集结此处,但是为何他们口风之中,竟然毫未透露出秋月大师等人的下落?难道秋月大师等人并没有被“黑砂岛”岛徒掳去?那么,为何在庙前的遗尸之上,又分明显出,那五位香主是丧命在‘紫鲨断肠?’之下?”他愈想愈猜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当然秋月大师及“青蝶”秦柔柔等人,绝不会毫无声息的自这世界上消失! 他微微回眸望去,“七煞剑”吴南云正展开他五台派的镇山剑法“七煞剑”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得异常猛烈。 “黑砂岛”岛主巴豪的功力,深雄得确实令人咋舌。只见他那威猛魁梧的身形,有若阵阵排天巨浪,冲升落降,连绵不断,劲风如啸中,所挟的威势,更是令人头晕目眩。 但是“七煞剑”吴南云身手之强,亦是罕见。剑气凝成圈圈层层的弧线,彷若明虹经天,神采夺目。剑身指处,更带起“丝丝”劲气破空之声。 二人一时之间,已如冰雪接衔,银芒罡风之中凝成一体,分不出彼此……濮阳维应付眼前的数十名“黑砂岛”岛徒,虽不能说是视若无物,却也游刃有余! 只是“北海毒鲨”胡波那诡异阴毒的手法,及那支可能蕴有奇毒暗器的“钻心拧比炊藻a粑构成了一个不小的威胁。 这时,濮阳维锐利的目光下,已看见自混战的人群中,悄然退出两个“黑砂岛”岛徒,行?鬼祟的隐入那林旁的石屋内。濮阳维正自感到事有蹊跷。蓦然间——四周又起了一阵暴雷似的喊杀之声,“冷云帮”的“独臂金轮”石鲁,及他属下两名香主,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再加上“粉面罗-”徐妍容等,亦适时赶到- 时,只见刀光赛雪,尖锤齐飞……十二红巾中的八名大汉,个个身披金色软甲,左手匕首挥舞,右手尖锤纵横,配合着石鲁的金轮,徐妍容的铁琵琶,“拐子脚”邱雄等人的“弯月刀”端的有天兵降临,锐不可挡。这阴沉晦暗的恶鹫崖顶,顿时展开了一场凄厉惨烈的血战。正在这热血迸溅,头颅纷飞的惨厉激斗中。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厉啸,已自恶鹫崖下,摇曳而来- 时,一条人影已“哈哈”狂笑着,站立在一方巨岩之上。 濮阳维匆忙回顾,只见这人身材瘦小,高不满四尺,颈上顶着一个奇大的脑袋,上面却稀稀落落的长着一头黄发。赫然正是黑龙山“魔爪”甘滨。 濮阳维朗声长笑,抬掌震飞了身前的一个“黑砂岛”凶徒,大踏步向甘滨行去。 他冷然说道:“多日不见,阁下风采依旧,区区却想不到,在此时此地,又与尊驾朝面。” “魔爪”甘滨目露凶光,凝注着向他行来的濮阳维。声音嘶哑的道:“姓濮阳的,你且慢得意,甘某人势必与你一清旧账。” 他蓦然又一阵狂笑,道:“濮阳维,甘某为你带来一件重礼,你可要瞧瞧?” 濮阳维闻言一怔,愕然的瞧着对方。 “魔爪”甘滨大声道:“来人哪!将那活宝贝带上来。” 语声方住,已自岩后转出两个身材修伟,面如重枣的大汉来。 他们所挟持而来的,竟是一个姿容绝世,清丽脱尘的白衣少女。 她一见濮阳维,便若杜鹃啼血般悲呼了一声:“维哥哥!”人已昏绝过去。 濮阳维一见这白衣少女,不由全身战栗,面色倏变,怒叱一声,人已闪电般向前扑去。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4章 英雄气短 儿女情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智勇兼备的濮阳维怒发冲冠,他有若狂风般的扑向前去,意欲夺回那昏厥地上的美发少女。 “魔爪”甘滨桀桀一声怪笑,两只长臂伸缩如电,-那间已将濮阳维猛不可挡的来势阻住。 他讽刺的道:“濮阳大帮主,江湖传言,阁下自来铁胆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却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闻言之下,恍似焦雷击顶,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责道:“濮阳维呀!当着强敌在前,为了一个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态,你往日的镇定到哪里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后三丈。 “魔爪”甘滨满面阴笑,冷笑着道:“大帮主!瞧你市适才模样,这姑娘想必与阁下有着一段极深的渊源么?”他回眸四顾,恶鹫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惨斗,正在进行着…。 濮阳维此时的神情,已恢复他往昔的冷漠与沉静。 他听甘滨如此一说,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声道:“姓甘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在下无暇听你如此转弯抹角的废话。” 甘滨“嘿嘿”冷笑道:“大帮主确是快人快语,甘某人也不愿多所饶舌。” 他一挥手,两个体魄修伟的大汉,已并排立于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预防濮阳维暴起救人。甘滨双目一转,皮肉不动的道:“濮阳维,你若要甘某将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应甘某两个条件。” 濮阳维早已料到“魔爪”甘滨,会有这一着。他冷冷笑道:“尊驾确有古代怀璧求城的蔺相如风范!”濮阳维目光,又已射到那倒卧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风吹拂着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么轻柔,彷佛这凄冷的寒风,亦不忍惊动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细腻得如白玉似的面颊,是显得如此苍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泛起一股深深的怜惜。 这美的少女对濮阳维的影响太大了。因为她就是在“怜香小筑”中,为濮阳维亲侍汤药,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这第一个闯进他冰冷的心扉内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怜爱,若说濮阳维在日夜不断的铁血腥风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这清绝如澄静的白莲花般的女郎,这时竟遭受如此的魔难,怎不令深深挚爱她的濮阳维心神惶乱? 他说完话后,“魔爪”甘滨已豁然狂笑道:“岂敢!岂敢!大帮主过誉了!不过,这是一笔有利无害的交易,若阁下没有诚意,甘某亦不便强求。” 濮阳维双目凝注着“魔爪”甘滨,耳边却听见四周不断的悲嚎与叱喝之声。他心中十分着急,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片刻后,他已冷然说道:“甘滨,你且先说出这两个条件,好让在下斟酌一番。” 说话中,星目中的煞气,又已隐隐现出。 “魔爪”甘滨武功虽高绝,但在濮阳维那双冷漠而威严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个寒噤。他干笑一声,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说废话,第一,尊驾即令贵帮各人住手,并当众承认过失,今后撒发武林帖,声明诸凡“黑砂岛”人所至之处,‘冷云帮’必定全然回避,并不得再向“黑砂岛”各人找场。” 濮阳维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毫无表情的说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滨说出第一个条件后,自知这种极为令人不能忍受的无理要胁,对方必然不致答应,甚至有立即动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毕,即刻凝神戒备。 但|他一见濮阳维却无动于衷,不觉大出意外1这时,他干咳了一声,又道:“这第二件么!便是将阁下那‘雕龙宝-’暂借甘某一阅,两年之后,必定原件奉还!” 濮阳维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微笑,似悲伤,又似愤怒,但是,我们却可看出,他是在这虎落平阳的困境中,深深嘲解着自己。 世界上,有什么事还能比自己能够做到,而又无法去做的事情,来得难受与愤恚? 何况,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是为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濮阳维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滨的功力异常高强,若自己不用那“修罗九绝式”甘滨便能与自己缠斗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发难之际,先行下手将白依萍杀死。 何况更有那两个功力不知深浅的大汉,在前拦阻牵制。 濮阳维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势,双目凝注着澄静的夜空。 他缓缓开口道:“甘滨,咱们现下先不用争论这些乏味之事,谈谈别的好么?” “魔爪”甘滨估不到濮阳维,在这凄风血雨的激斗中,受到自己的挟持,仍能如此的闲逸,漫谈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濮阳维!你休想拖延时刻,须知目前贵帮属下,却也未占上风,拖延下去,只有徒增双方伤亡罢了!” 濮阳维适才暗自环顾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势,确于己方不利。 “七煞剑”吴南云虽则功力卓绝,却较“黑砂岛”岛主巴豪略逊一筹,二人已激斗了两百多招,“七煞剑”刻已逐渐不敌。 “独臂金轮”石鲁与“粉面罗-”徐妍容二人合力应付“北海毒鲨”胡波,亦自捉襟见肘,渐处下风。 “冷云帮”中的两位香主,与十二红巾余下的八人,已与“黑砂岛”岛徒杀做一堆,不知伤亡情形……。 濮阳维心机深沉,此刻他早已静下心,默默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滨一言甫毕,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红枫山庄’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记‘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丧命!” “魔爪”甘滨一听濮阳维提起他最最认为奇耻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变。 怒道:“濮阳维!甘某那时虽则失手落败,却也不至于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却不用卖狂。” 他话还没说完,濮阳维已乘他言语分神之际,蓦然双掌以奇快的速度挥扬,两溜红光,已如闪电般射至侧面站立的两个魁梧大汉身前。 直到这时,那两只“赤龙梭”的啸声始才传出,去势之疾,甚至比声音更快。那两个高大的汉子,号称“黑潭双虎”乃为“魔爪”甘滨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为不弱。 奈何濮阳维的“赤龙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谓已达开山裂石,来去如电之境。这两个大汉岂能躲开?但闻惨园肷,两人已双双倒地。 在同一时刻,濮阳维身形电转,在他转身之际,另一溜红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滨身前。 “魔爪”甘滨早已风闻过,濮阳维独擅的“赤龙梭”威力惊人。 但他一来恃着自己身手超绝,再则因从来未曾亲见,故而漫不经心,并不十分相信。在这-那的时间,甘滨只觉得三道红光同时闪掠,已有一股飞袭至自己面前。这来势之速,简直令他惊惧欲绝。 正闻惨号之声传来,他也来不及回首探视,身形突然向后倒射而出。 “魔爪”甘滨应变虽然极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际,那“赤龙梭”所带起的尖锐劲风,已如一只火烧的烙铁般,自他肩头擦过。 甘滨顿时感到,肩头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缕鲜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阳维蓦然施出“赤龙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双掌抬处,三枚“赤龙梭”已呼啸着飞回手中。这是他第一次三梭齐发,却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滨已自地下,翻回他适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见他髻发零乱,满面赤红。他惊怒已极的望了地下的两具尸体一眼,厉叱道:“濮阳维,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不顾信义的险诈之徒。” 濮阳维冷然哂道:“甘滨,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对付你这种人,亦只有用此种方法。” “魔爪”甘滨勃然大怒,气极之下,已顾不得思虑其它,双掌一翻,已将那对满布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宫索命圈”取下。身形电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双环”式中的绝招,已如狂风暴雨般,罩向濮阳维而来。 濮阳维昔日,曾与他对手过招,深知这“魔爪”甘滨不易相与,尤其他在这双“九宫索命圈”上,浸淫数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轻视。濮阳维厉啸一声,隐于长衫之内的“赤手拐”亦电掣而出,左臂倏伸,将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怀中。 “魔爪”甘滨的“九宫索命圈”此刻寒芒闪闪,带起一圈圈呼啸银光,若日月轮转般眩人神目。 濮阳维展开“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飞龙回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决堤,呼轰如雷,劲势连绵,不尽不绝。 他虽然怀中挟着白依萍,但身形却丝毫不现呆滞。瞬息间,二人已打得难解难分。 激斗中,偎在濮阳维怀里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转。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周遭景物在急剧闪动着,颠波甚大。耳际听到的却是呼啸的劲风,与一个人急促的呼吸之声。这呼吸的声韵,又是多么熟悉啊! 白依萍只见眼前银虹耀体,红龙电掣,彷若两道年节时施放的烟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经知道自己是处在一种什么情形之下,虽然,这是她以前,从来未曾经验过的!她紧紧的将面颊贴在濮阳维健壮的胸前,一阵阵男性特有的粗壮气息,渗入鼻中,濮阳维急骤的心跳已与她连为一致。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丝毫没有惊惧,因为她感觉藏在濮阳维的怀中,是一种最安全的保障,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坚实而宽阔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轻轻的叫一声:“维哥哥……” 濮阳维正闪过“魔爪”甘滨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时,忽然听到这亲切而柔蜜的声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对方的“赤手拐”已缓了一缓。 高手过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骛。 “魔爪”甘滨见机不可失,身形暴闪间,已连连攻出六招。 濮阳维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还攻,一边低声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觉得不适么?” 白依萍一见心上人第一句话,便是关怀自己,不由觉得甜丝丝的,好似近日来所受的苦难,都在这低沉诚挚的温语中,得到超额的补偿。 她“嗯”了一声,轻轻的说道:“维哥,我很好。和你对敌的,可是‘魔爪’甘滨?” 因为二人动手换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滨等少数几人,能与她维哥哥如此缠战不败的,实在不多! 濮阳维连挥九拐,甘滨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这厮,萍,你看他功夫,还真不差!” “魔爪”甘滨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龙山秘学:“日月双环”法,哪知用尽了其中的菁华绝学,却仍未能伤得敌人分毫,不由心中大为焦虑,已隐隐感到事态不妙。 这时,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经醒转,与濮阳维在喁喁私语。 甘滨不觉怒气突升,忖道:“就凭自己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阳维这厮,竟在与自己拚斗之时,却丝毫不在意的与那妮子谈心!” 他蓦然怒叱一声,连环三招急出,已将濮阳维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滨骤然跳出一丈之外,大声喝道:“濮阳维,你若要与那贱人谈情说爱,不妨先谈够了,再来和甘某一决胜负,如此藐视甘某,算是哪门子好汉?” 濮阳维淡然一笑,将怀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声道:“你且先找一处隐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发了这不成气候的东西再说。”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袅娜的隐入一块山石之后。 “魔爪”甘滨面上浮起一层阴笑,奸声道:“濮阳维,你不要多磨时间。” 濮阳维豁然狂笑道:“对付你这种人物,难道在下尚会心存怯意么?” 他正待掠身扑上,蓦然,场中又传出了一声惨叫。 濮阳维之中一震,他已听出这声惨叫,极像是随自己出来的两位香主之一“紫衫客”董承宗的口里发出。 濮阳维暗惊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却见“紫衫客”董承宗满身着火,倒在地下翻滚哀号不已!他身前,还有两名“黑砂岛”岛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喷壶的东西。向董承宗身上喷射着火焰。 濮阳维目光锐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这两个“黑砂岛”岛徒,正是适才激斗时,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见之下,不由五内如焚,目眦皆裂。 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声处,随着他身形飞起的,还有一道精芒如电的蒙蒙剑气。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际,那两名手持喷火利器的“黑砂岛”岛徒,已经半声未吭的倒毙地上,鲜血迸溅,沾得四周各人满身满脸都是。 濮阳维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罗九绝式”。 剑光盘绕,如浩荡江河,纵横无际,又好似水银泻地,无处不入。 眨眼之间,“黑砂岛”岛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岛”岛主巴豪正与“七煞剑”吴南云斗得激烈,且已隐占上风,忽觉眼前银芒电闪之中自己岛上弟子已有多人毙命。 他回首探视之下,已然明白,对方必已施出那威力无俦的“修罗九绝式”。 巴豪怒吼一声,掌起起已将吴南云逼退三步,身形一闪,已来至濮阳维身前。 巴豪手中,此时已多出一对灰莹莹的巨大滦伪器,这兵刃之沉长,较之“黑砂岛”弟子所用,尚要大出两倍有奇。 巴豪一声不响,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习的“阴阳十三隆薄 两道灰蒙蒙的光华,有若海中两条巨大的怒鲨,翻腾戏浪,风狂势疾,罡气汹涌,令人口鼻皆窒。 他这套路ㄒ怀鍪郑较之寻常那些“黑砂岛”岛徒使用出来,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濮阳维右手持剑,左手握拐,往返冲杀,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觉,起手处便是一招修罗九绝式中的“长怅绵绵”。 剑势如流星划空,摇曳之中,晶莹夺目。 “黑砂岛”岛主巴豪大喝一声,双录逼穑“当”的一声,竟然架了开去。 濮阳维倏然长啸,银光突盛,剑气带起“丝丝”破空之声,分成两股交剪而至,来势之快,的是罕见。 这是修罗九绝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岛”岛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双拢疾然舞起一道灰蒙蒙的光墙,同时,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转,“波”的一声轻响,这第二招又被他避过。 濮阳维心中,亦不由十分钦服对方身手之不凡。 因为,自他下山以来,除了“七煞剑”吴南云,昔日曾与其以“七煞剑”法印证,并连连挡过四招外,尚没有第二人能逃过他那“修罗九绝式”的第一招之下。 这时|“黑砂岛”岛主巴豪一声断喝,身形竟奇异的扭动起来,乍看之下好似一条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异的滑动着。 巴豪生像极为威猛,却展出如此奇诡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来,觉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阳维却绝不感到有什么可笑之处,因为他知道这正是一种极其深奥难练的步法,随着这怪异的滑动,必然跟着有极其厉害的杀着。 果然濮阳维猜对了,这正是巴豪从“七海秘笈”中,习练而成的高深武学之一“海龙游遁潜身式”。 随着这扭动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团团旋转飞舞起来。 濮阳维一言不发,身形抢先而动,寒光电掣中,又是一招“轮回十殿”。 十丈圈径车轮的光环之中,剑尖急颤,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黑砂岛”岛主巴豪狂吼一声,双禄成数十道灰虹,劲风呼啸刺耳,急迎而上。 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的第一招。也是当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绝学。 两团银灰二色的光华,立即绞在一处,濮阳维人与剑合,已连连施出修罗九绝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难合”“碧血三溅”。 剑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绝快速度,来回奔驰,毫光森森,煞气毕露。 周遭激斗各人,早已纷纷停手,张口结舌的注视着这场中原顶尖高手,与海外第一魔头的生死抟斗。 众人屏息如寂,寂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黑砂岛”岛主巴豪知道眼前这一战,不仅关系着自己日后在天下武林中的声望,更关系着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声,“搏浪三?”已循环施出,灰虹如闪电般急掠,进退之间,声如奔雷海啸,已与濮阳维缠斗在一处。 这时,“冷云帮”各人,已自动的排成一线,严密戒备着“黑砂岛”各人乘机蠢动。 “七煞剑”吴南云暗自环顾属下,只见十二红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随濮阳维出山的两名香主,亦仅有“拐子脚”邱雄一人生存。 “独臂金轮”石鲁全身浴血,双目怒睁,炯然注视斗场之中。“粉面罗-”徐妍容亦是面色苍白,神态困乏的将手中铁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岛”方面,更是伤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滨满脸阴笑,双目注视着埸中战况。 令“七煞剑”吴南云奇异的是,那“黑砂岛”仅存的三大卫宫之首——“凶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鲨”胡波搀扶着他。 虽然,曹逸站立的身体,尚然在微微摇晃。 这时,寒夜寂-,凄风袭人,看天色该是已交四更的时分了。 濮阳维循环不绝的以修罗九绝式中的前五招对敌。 “黑砂岛”岛主巴豪仍然奋力招架,乘隙还攻,眨眼间,二人交手已近两百招。 “黑砂岛”众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奋。因为,自闻“玉面修罗”之名以来,武林中人,尚没有能在他“修罗九绝式”下,连续对上五招而能保持不败的。 甚至于连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剑”吴南云,亦接不住修罗九绝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溅”。 二人身形晃闪如电,濮阳维身剑合一,已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剑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银龙矫空,全身融于剑光之中。 “黑砂岛”岛主巴豪也将“搏浪三?”使至极限。再合以那奇诡无伦的“海龙游遁潜身式”亦自威势惊人,无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绝奇招。有时,招出一半,立即变化别式,有时却在极短的距离内,一连使出数种不同的身法招术。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贯注兵器之上,剑轮复Γ无不劲风如削,触肌似割。 须臾之间,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阳维手中那柄吹毛截铁,锋利异常的“修罗剑”虽曾数次砍实在巴豪手中那色灰体大的双律希但却丝毫未能将其损伤。 原来巴豪手中的双拢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处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种“水火岩”将其提炼后,采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鳗的精血,千锤百炼而成,端的坚硬无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败了多少四海称雄的水上好汉,故而他将这双巨氯∶为“长胜双隆薄 此时,濮阳维已感到非常焦虑,因为“黑砂岛”岛主巴豪的身形,虽然已不如开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时间内落败。 何况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魔爪”甘滨等大敌正在伺机而动。 他暗一横心,剑光疾起,带着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处重穴。身形亦适时拔空,他从未施展过的“修罗九绝式”第六招“魂归极乐”已猝然使出。 巴豪蓦觉眼前银光暴闪,一缕尖锐劲气,已透过自己重重掠埃疾然袭至。他大惊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长胜双隆奔奔彼醭梢黄弧虹,暗保身前。 濮阳维面罩寒霜,他知道胜负之分,已在眼前,一声刺人心神的厉啸骤起,手中“修罗剑”光幕如山,重重叠叠,如江河倒泻,绵绵而至。 浩荡的剑影之中,泛出九股细如拇指,却又锐利无匹的银线,煞气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这正是“修罗九绝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阳维周身剑气盘绕生辉,冷电精芒四处迸射,威风凛凛,有若使剑之神重生。 “黑砂岛”岛主巴豪但觉环身真气激荡,若滚汤烧雪,自己护身之招-时崩解无存。手中双拢亦吃一股绵绵潜力震开。 他心中十分惊恐,面上急骤的抽搐着,正待涌身后撤,已觉双手“太阳小肠经”的三根主脉之处,一阵澈骨钻心的巨痛,全身一阵战颤,人已软软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时,四周哗然惊呼中,响起了数声暴喝,几条人影,已电闪般掠至场中。 濮阳维面容冷如寒冰,“修罗剑”已在这-那之间,插回鞘内。 掠身而来的是“北海毒鲨”胡波,及“黑砂岛”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见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对方挑断“太阳小肠经”经脉,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废了。 胡波顾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将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满面焦虑的道:“巴兄…巴兄,你没有什么吧?” “黑砂岛”岛主巴豪仰首狂笑,笑声嘶哑凄凉,含着一股英雄落莫的凄怆。 濮阳维表面毫无所动,其实,他心中亦颇为惋惜巴豪这一身卓越高强的武功。 濮阳维本身功力之强,使他成为一个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了解,一个不凡的超人,一旦变成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时,他心中所包含的难受与悲伤!那往日的声名与荣誉,已不复存在,跟着而来的,将是多少悠长而凄凉的无聊岁月。 濮阳维一言不发,冷寞的望着夜空,他同样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施展辣手伤敌,那么,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蓦然,一股锐风,已毫无声息的,袭至濮阳维背后。 濮阳维头也不回,依旧冷然望着前面。 随即又响起了一声惨号,那暗袭之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截。 原来暗袭濮阳维的,是“黑砂岛”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见自己岛主受伤,急愤之中,已不顾后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鲨断肠隆鄙形创ゼ板a粑背后时,“七煞剑”吴南云即已惊觉“珠耀剑”倏然挥出,已将这黑砂凶徒,毙于剑下。 “黑砂岛”岛主巴豪,蓦然大喝一声,道:“濮阳维,要杀要剐,尽可冲着本岛主来,如此残杀老夫门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齿冷么?” 濮阳维冷冷一笑,挥手止住了吴南云。 这时,“黑砂岛”众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岛”岛主巴豪满目怨毒的瞪着“冷云帮”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变得无比的凄厉,脸部肌肉,扭由成条条极为愤激惧人的线条,髻发散乱,满眼红丝,看来狞狰可怖!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看见那“北海毒鲨”胡波,面上毫无表情,双手搀扶着巴豪,但是,他发际的那朵红花,却在轻微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正在激动的思忖着一件事。 濮阳维目光转处,心中一动,又发现远远孤立的“凶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视着这边。 濮阳维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声轻微的叹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来,一个名震天下,令人畏惧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间,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论别人是如何的雀跃兴奋,但在他本身来说,总是悲哀的。 其实,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漠视既往的声誉与地位呢? 濮阳维缓缓开口道:“巴岛主,今日之战,确如尊驾所言,乃是解决你我双方纠纷最有效的方法,本来世间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绝难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贵岛与本帮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帮昔日作风,贵岛诸人,便应个个诛绝……” “黑砂岛”岛主巴豪哑声道:“濮阳维,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语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老夫既败在你手内,早已不做生还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顾,叹息一声,又道:“老夫只请你将本岛其余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这“黑砂岛”岛主巴豪,近年来称雄七海,慑服群豪,何等的威风,但在这力败身伤的情形下,又与那阶下之囚,有何分别? 难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却仍然顾着他的属下。 巴豪如此一说,语调之凄凉,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怆然之感。 此刻,余下的“黑砂岛”众人一阵哗嗓,齐声狂吼道:“咱们誓与岛主共生死!”语声激愤异常。 “冷云帮”众人飒然四散,兵器纷纷出鞘,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 濮阳维微微一笑,又极温文的道:“便凭各位这几个人么?” “黑砂岛”岛主巴豪怒道:“濮阳维,今天我“黑砂岛”一脉,败于你‘冷云帮’之手,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他说话如此讽刺,可莫怪老夫要骂人了!” 濮阳维剑眉一轩,随即笑道:“巴岛主,阁下如此责备区区,怎的就不约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头一望手下各人,恰好与身后扶着他的“北海毒鲨”胡波,打了个照面。 他甚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见“北海毒鲨”胡波面无表情,然而双目中却隐隐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与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习性,阴狠诡毒,处事易走极端,他知道胡波内心不忿,还想再度引起战端。 其实他哪里知道,胡波却包藏了更大的祸心? 这时濮阳维已冷然道:“武林规矩,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获全胜,亦不愿多造杀孽!” 他环目四扫,又道:“便请巴岛主率众返回贵岛,‘冷云帮’之人绝不留难。” 此言一出,双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岛”徒众随即个个围拢属主身旁,面带喜色。 濮阳维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各人实时鸦雀无声,目光凝注在濮阳维的脸上。 他续道:“这条件正如贵岛盟友,‘魔爪’甘滨适才所言,便是贵岛今后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云帮’人,更须回避退让。” “黑砂岛”岛徒众,顿时又鼓噪起来。 巴豪举起两只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说道:“也罢!老夫等既已认栽,便何妨栽到底?现下由老夫答允下来,今后,黑砂一脉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须知江湖之,无论正邪两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岛”岛主巴豪这种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说过不算。他一语甫毕,已另有两名“黑砂岛”弟子过来,将他扶起。 巴豪双手一揖,道:“濮阳帮主不杀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图报!” 濮阳维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岛主太客气了。” “北海毒鲨”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还多说么?” 他回头向“冷云帮”众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岛”众叱道:“走啊!还站在这里现什么眼?” 胡波一反适才的阴森,那跋扈之态,俨然他已取巴豪岛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阳维看得心中一动,却未说些什么! 冷冷的瞧着“黑砂岛”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5章 群魔乱舞 草木皆兵 “冷云帮”各人,目送“黑砂岛”的残众离去,相互一视,发自内心的狂笑起来。 这笑声,充满了胜利的欢愉。 “七煞剑”吴南云四周环顾,倏然一惊,急急对濮阳维说道:“帮主,那‘魔爪’甘滨自巴豪受伤以后,便一直未曾出现,这家伙不要是有什么阴谋?” 濮阳维闻言之下,他已想起那身体孱弱,隐于石后休憩的白依萍来。 他来不及说话,身形急掠,已扑到那巨石之前。 但是,他却不敢实时转到巨石之后,因为,他又怕白依萍向雁儿一样悄然飞去……人影一闪,“七煞剑”吴南云已跟?而至。 他适才虽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却也隐约看到,濮阳维怀抱一位白衣少女。 此时他一见帮主呆立石前,面上表情连连变化,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低声道:“帮主,可要本座转至石后一探?” 濮阳维一横心,点头道:“南云,咱们一起去看看!” 两人身形一闪,已来至巨岩之后,果然不出濮阳维所料,岩石之后寂无一人。 濮阳维黯然无语,目光却是凝视着晨曦微现的天边。 “七煞剑”吴南云亦是过来人,他以前也曾听濮阳维隐约说过,他与这白衣少女的情感。 虽然,濮阳维仅简略笼统的说了一些,足智多谋的吴南云已可测知,那号称“白雁”的少女,必与帮主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 他轻轻向濮阳维说道:“帮主,请暂莫焦虑,适才那位姑娘,可就是帮主日常提到的那位?” 濮阳维微微苦笑。 吴南云略一沉吟,又道:“帮主,现在焦虑也不是办法,我们目前可以断定,便是白姑娘的失?,定是‘魔爪’甘滨这厮的手脚!” 濮阳维默然颔首,他向吴南云道:“此言甚是有理。不过……”说到这里,稍稍的一顿。 吴南云望着他,想知道下文是什么? 濮阳维续道:“不过吴刑堂亦应多加保重,秦姑娘亦是……” “七煞剑”吴南云,已逾不惑之年,却只有“青蝶”秦柔柔这个红粉知己,二人早已暗订鸳盟,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正式定亲。 他见濮阳维处在此时,尚有心思调笑于他,不由面上微红,道:“本座亦不用相瞒,“笑面佛”与秦堂主等人失?之事,确令本座十分忧急……”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出去,和石堂主、徐姑娘他们计议一番,看如何进行下一步骤。” 二人缓缓行将出来,“独臂金轮”石鲁等人,已焦急的等候在外。 濮阳维向此行随自己出来仅余的七人一看,不由感到一阵黯然。 他回顾地下的几具尸体,面上微微抽动……他缓声道:“各位随在下及刑堂吴堂主出山以来,大小激战已有数次之多,跟随在下的香主,已有九人战死,吴堂主属下十二红巾,亦有七人……” 言犹未已,十二红巾余下的五人,已虎目坠泪,相对唏嘘不已。 濮阳维知道,这十二红巾,自当年追随“双连掌”浩飞以来,最为忠诚不过。 十二人之间,更是亲若兄弟,感情极为深厚,昔日,“九指魔”公孙无畏勾结江北绿林盟下的舵主,亦即是现在的“天雷叟”马亮,联手算计“双连掌”浩飞,夺取浩飞盟主大位之时,十二红巾曾拚死卫护,与“双连掌”浩飞相偕隐去。 十二红巾自与浩飞投效“冷云帮”以来,更是赴汤蹈火,忠心耿耿,如今,与“黑砂岛”一战,十二人中,竟已谢世七人,怎不令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们凄然泪下。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濮阳维心中一酸,缓步向前,安慰了各人几句。 他又向“粉面罗-”徐妍容道:“徐姑娘,今日本帮能护全胜,姑娘之功,不可磨灭,日后姑娘有用及我‘冷云帮’之处,但请一柬相招,不论刀山剑林‘冷云帮’自区区以下,定然全力相助。” 徐妍容粉面微晕,微微裣衽道:“公子言重了,我……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闻言不由一怔,暗忖道:“这‘粉面罗-’徐妍容与本帮素无交往,这次仗义插手,虽可说得过去,怎能说是应该的呢?” 他微微一瞧濮阳维的面色,不由恍然大悟道:“哈!帮主真好艳福,敢情这冷面冰心的女煞星,也对帮主生有情愫……” 一旁硕果仅存的化龙堂下香主,“拐子脚”邱雄道:“启禀帮主,咱们目下是否还要搜寻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下落?” 濮阳维颔首道:“这个自然,不过我等先行下山,寻一处农家,暂时休息一下,待大家养足精神后,再行搜寻不迟。” 他目光向地下的几具尸体一瞥,又道:“现在我们先将崖上这些尸体,掩埋停当……” 各人应诺一声,同时动手,不多时已分别挖出一大一小的两个深坑。 众人将“黑砂岛”人遗尸,送入大坑之中,将“冷云帮”中战死之人合葬入那较小的土坑之中。 诸事已毕,各人默立哀悼一番,便由濮阳维领先,十余条人影,已如脱弦之矢,掠向崖下而去。 这时,天已大亮,旭阳初升,霞光万道,好一个明朗气爽的秋晨! 众人下得恶鹫崖后,奔行不及十里,已见到一座土丘之下,有着三间竹篱茅舍。 这三间简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洼洼的麦田,晨风吹拂,麦浪起伏,一派淳朴的农村景色。 各人齐齐缓住身形,举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红巾中的二人,首先来到那茅舍门外,叩门呼道:“里面有人么?请出来一下,我们有事相求。” 他一连叫喊了两声,屋内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了半晌,始自里面慢吞吞的走出一个龙钟老人来。 这老人手扶竹杖,满头银发,行动之间,显得甚为呆滞迟缓。 他抬头向竹篱外的“冷云帮”群豪,细细打量一番,微显惊愕之色。 老人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门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儿应门来迟,尚请恕罪则个……” 这两个十二红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伦,二人闻言之下,不由相视一笑。 暗想道:“这荒村野老,想不到却恁的知礼。” 侯尉双手一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连夜赶路,至今粒米未进,我家居停命在下前来,向老丈商议,暂借贵宅休憩一时,行时必多奉银两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各位快快请进,出门人谁不能行个方便,只怕蜗居狭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濮阳维已缓步行至,长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实不敢过扰老丈。” 说着,一行十余人已进入竹篱之内,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濮阳维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众人一入室内,身子一坐落下来,紧张的神经已渐松弛,疲累的感觉随即袭来。 但是各人碍于帮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无状,个个勉强打起精,硬撑着那重若万钧的眼帘,枯坐椅上。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且请休息,此时不比寻常,勿拘于虚礼。” 此言一出,“冷云帮”众人齐齐应诺一声,齐随身仰倒,闭目养神起来。 “粉面罗-”徐妍容功力甚高,内劲亦极为深厚,虽日夜奔劳,却仍能支撑,况且,满室皆是须眉大汉,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阳维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来的连续剧战,他却毫无倦容,双目炯然环视着室中布置。 “七煞剑”吴南云为人最是极警绝伦,无论行至何处,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这时他正背负双手,立于这茅舍窗前,远眺着四外景物,其实,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势。 濮阳维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进忙出,他不由问道:“老丈,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么?” 老人端着一杯热茶,颤巍巍的放在濮阳维身前。 叹息道:“唉!小老儿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便只有一个幼儿与老朽相依为命,靠那几亩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将就过活!” 濮阳维叹息了一声,举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请自便,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劳。” 老人笑道:“无妨!小老儿这几根老骨头倒还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来。” 老人一笑之下,却使濮阳维发现了一宗可疑之处。 原来这老人虽是满头银丝,嘴上须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额头眼角之间,却丝毫没有皱纹。 濮阳维双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双手洁白细润,哪像是个靠做重活为生的农人? 他虽在心中犯疑,却毫未显露出来,缓缓起身,向厨房走去。 老人抢先两步,极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这厨房之内,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体,实不宜入这污秽之处。” 濮阳维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 他回首视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独臂金轮”石鲁,尚在调息运气外,其余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见底。 濮阳维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虑,他口中朗吟道:“荒岭大泽有龙蛇,穷山恶水出洞天!” “七煞剑”吴南云身躯未转,已惊觉濮阳维言中示警之意。 他微微一笑,漫声道:“修罗神威谁敢犯?七煞剑下星月寒。” 二人相视一笑,绝不在意。 “粉面罗-”徐妍容冰雪聪明,二人如此一对一答,她也警觉眼前有变。 玉手伸处,已有意无意的,将身旁铁琵琶拿起,铮铮的弹了起来。 老人这时,自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稀粥。 “粉面罗-”徐妍容柳眉凝煞,双目垂注着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悦耳的京片子,说道:“老人家,您脚下那双鞋儿,可真美着哪!” 濮阳维随声望向老人脚下,只见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隐隐露出一截金丝缕线的鞋面来。 老人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实啊!这双鞋还是我那蠢儿在日前老朽贱辰之时,特地从城里买来的。” 一旁负手闲眺的“七煞剑”吴南云,朗朗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令郎确是一位孝子,想日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劳!” 老人放下手中的锅稀饭,愕然道:“这位公子,此话怎讲?” 吴南云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随意问出。因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粗活,老丈的一双手掌,怎的会如此细润?”吴南云话中,如含利锥,令那老人又是一震。 他勉强笑道:“客人真会说笑,老夫这一双手掌,生来便是一副富贵之像哩!” “粉面罗-”徐妍容娇躯自椅上站起,右手提着铁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饮过的清茶,袅袅行至老人面前。 柔声道:“老人家,咱们来了这么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阵,这杯茶请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 银发老人双目倏然一睁,随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谢谢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琐碎事物,稍停再来领情。” 说罢,一阵沙哑的大笑,已快步向厨房走去。 濮阳维一直没有讲话,双目凝视老人。 他已看出这银发老人,正以一阵沙哑的笑声,来掩饰他面上所流露的不安。 室中几人早已听出,这老人的笑声是显著如何的勉强,好象是被人硬逼着发出来似的。 “粉面罗-”徐妍容,见这老人不肯喝下自己手中的这杯茶,心中已然雪亮,俏然一笑,已晃身抢在老人面前。 手中茶杯仍然端着未放,她格格笑道:“老人家,您就赏赏脸吧。哟!别这么红面孔呀!像个大娘子似的。”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粉面罗-”日常的刁钻与厉害来,她此时虽然仍是笑咪咪的请老人喝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实包含着极大的威胁成份。 濮阳维这是第二次看见“粉面罗-”如此刁钻,而且又是语出如珠。 其实,“粉面罗-”徐妍容早已将一颗心交给了濮阳维,虽然她知道对方不见得肯予接受。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心情,怎能够开朗起来。 所以,她在濮阳维面前,一直沉默寡言,自然有她的隐衷。 这时,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习性,一出口便将老人窘在当地。 濮阳维微微一笑,冷然的瞧着这幕活剧。 老人满脸尴尬之色,这杯茶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一时竟怔在当地。 他嗫嚅的道:“姑娘,这是你的茶杯,小老儿如何使得了!” 说话中,老人已悄然伸手入怀。 立于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朗声一笑,双手食指疾然弹出,锐风突袭,五台派嫡传的“双阳指”已经使出。 老人蓦的大喝一声,双掌一前一后,分做两个不同的方向击出。 前劈“粉面罗-”的酥胸,后拒“双阳指”劲风。 出招应变之快,不啻为江湖上一流高手。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手臂伸缩间,已疾快的拍出九掌,掌掌指向老人全身三十六处大穴。 银发老人大喝一声,已被逼三步之多。 “七煞剑”吴南云冷哼一声,单掌连挥,运足“金龙掌”劲力,猝然劈向老人背后。 任是这老人的一身武功高强,在这斗室之中,亦无法同时应付两位当世高手的夹击。 只听他闷哼一声,已被濮阳维点中了肘弯“曲池穴”翻身栽倒在地。 濮阳维面色沉凝,回头一瞧,“粉面罗-”徐妍容正焦急的摇动着躺在椅中沉睡的人。 濮阳维轻声说道:“徐姑娘,不用多此一举,这老儿早在茶水中,放了迷魂药物……” “七煞剑”吴南云突然掠身,进入那侧室厨房之内。 濮阳维急急上前,探视“独臂金轮”石鲁。 只见他满头大汗,胸口正在急速的起伏。 濮阳维一看他面前的茶杯,尚剩下有一多半,知他中毒尚不太深。 他单掌抵住石鲁背后“命门穴”上,运足一口真气,助他行功驱毒。 此时,隔室已传出吴南云声音道:“帮主,厨房内有两件紫衣衫,咱们快些准备,这老杀才是‘红魑会’的人。” 此时,石鲁已长长吁一口气,双目缓缓睁开。 哑着声音道:“好险!估不到这杯茶水之内,竟施有极为厉害的蒙汗药。” 濮阳维收掌起立,沉声道:“堂主!你目下可感到碍事么?” 石鲁摇头道:“还好!幸而中毒不深!” “粉面罗-”徐妍容已将老人提起,置于椅上。 濮阳维缓步向前,冷然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阁下以这下五门技俩,来迷惑区区等人,也未免太将我们看小了!” 老人双目怒睁,一言不发。 濮阳维嘿嘿一笑,道:“好!在下就喜欢如阁下这等铁铮铮的汉子!” 他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只“赤龙梭”来,按在老人手臂阴脉之处,微一运劲,那枚精钢炼就,成三角形的龙舌,已“喀嚓”一声弹出,深深陷入老人肌肤之内。 银发老人顿时觉全身一阵急颤,如掉落在极寒冷的冰窟里一般,跟着而来的,便是那一波一波,巨大得使人不能忍受的刺骨痛苦。 濮阳维手中那“赤龙梭”的龙口舌尖,除了纯为精钢炼制之外,更涂有一种极为霸道的“蚀血散”。 龙舌一经扎入人体,这“蚀血散”的剧烈毒性,便迅速侵入。 若不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龙舌拔出,则毒性蔓延,侵入血管,不出三日,此人必然周身毛孔之内,渗出已经腐蚀的黑血,全身糜烂而死。 便是实时抽出,也要休养三月以上,始能下地行走,端的狠毒无比。 濮阳维恨极了这“红魑会”之人,使用那下五门的迷药,施以暗算,这才将这“赤龙梭”含毒龙舌,扎入老人体内。 此时银发老人已忍受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他身体之内,除了这阵阵不可忍受,彷若利刀刮体般的巨痛外,手臂处之阴脉要逐渐麻痒无比,行血交互流窜,其痛苦直比历尽十八层阿鼻地狱,还要来得难以忍受。 濮阳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毫无表情的道:“阁下适才尚在装英雄,扮好汉,怎的连这点小小手法也忍受不住,这样不觉太以丢你们‘红魑会’的人么?” 银发老人额际大汗如柱,他龇牙咧嘴的骂道:“妈巴子的,你……你用这种手……手段……太也……太也狠辣……” 濮阳维仰首望着屋顶,不发一言。 “粉面罗-”徐妍容娇声笑道:“哟!老人家,听说你们‘红魑会’有什么‘八马分尸’‘凌迟细剁’的酷刑厉法,那不是较这小小的手法更强过十倍么?” 银发老人此时已痛得缩做一团,他浑身抽,颤声道:“濮……濮阳维,你要怎样,便……便干脆一点,如……如此折……折磨大爷,算……算不得英雄。” “粉面罗-”徐妍容又是“格格”一阵吃笑,昵声道:“咦!怎么追么称呼也改了?你不是个老头儿么?” 说着,她一伸手,又将面前这银发老人的满头银丝,摘了下来。 她又一拉这人的胡须,不由娇笑道:“哟!你的头发是假的,大胡子可是真的呢!” 面前那人,自满头假发被拉下后,已显出他本来面目,赫然竟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濮阳维冷然笑道:“阁下以为这戏唱得很好?其实,区区一进来,便已看出你马脚来了!”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解药在那里?又是谁主使你来暗算我们?” 那中年汉子一阵抖索,咬牙道:“你……先将那东……东西拔出,我再告……告诉你。” 濮阳维略一考虑,他知道再不将“赤龙梭”龙舌拔出,这人必定是没有命了。 想到此处,他低喝道:“也罢!你若不肯从实招来,区区这件小玩意,尚可随时再进入阁下的臂膀内玩玩。” 他随手将“赤龙梭”拔出,那中年汉子面色顿时一松,粗声的喘息着。 濮阳维目光似冰,冷冷说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 那人面上突然现出一阵狞笑,大叫道:“‘冷云帮’的余孽,你们已踏入死亡之谷,还想能活着出去么?” 濮阳维面罩寒霜,还未及说道,那中年汉子已“克察”一声,自将舌根咬断而死。 濮阳维望着眼前这人,低垂胸膛的头颅,不由一阵怒火上升,飞起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自窗口踢飞出去。 正当此时,室中人影一晃,“七煞剑”吴南云已来至二人身旁,他低声道:“帮主,事情不太妙,这幢-屋四周,已埋伏了不少武林高手,看样子,都是‘红魑会’的人。” 濮阳维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吴堂主,对方约有多少人?” 吴南云摇头道:“本座适才出去察看,只见林内草丛,人影闪晃,隐约间,好似皆是身着紫色衣衫,咱们目前,必已在对方包围监视之中。” 濮阳维微一沉思,低声道:“昨日才与‘红魑会’的人发生冲突,今天他们就大举出动,而且在我等与“黑砂岛”人大战力疲之后。哼!他们消息却也灵通。” 这时,“独臂金轮”石鲁已自椅中立起,举步向前道:“帮主,怎的邱香主等六个个人沉睡如死?难道说,他们都已将那迷药喝了下去?” 濮阳维点头道:“本来我想逼这‘红魑会’党徒,拿出解药来,不想他却嚼舌自尽。” “七煞剑”吴南云正待答话,茅屋四周已传出一片喝问之声。 声息甫毕,等离前面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面青紫,却又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老者来。 这老者身后,尚跟着八名面容冷酷狰狞的紫衣大汉。 独臂老人“转住币徽蠊中Γ洪声道:“‘冷云帮’的余孽孤魂,莫以为本会包游巡伤在你们手内,便不可一世,嘿嘿!老夫看你们尚能狂到几时?” “七煞剑”吴南云缓步行至窗前,冷嗤道:“断臂老鬼,你这突如其来,若泼妇骂街般的风范,便是‘红魑会’对应好朋友的礼仪么?” 独臂老人闻言,勃起暴怒,单掌疾扬,已将一大片竹篱震散。 “哗啦啦”的暴响中,只听他大喝一声道:“你这狗才枉活了半辈子,竟不识我‘独臂毒夫’薛天涛之名!” “七煞剑”吴南云狂笑一阵!厉声道:“薛天涛,你可也知道我五台山“七煞剑”吴南云之名么?” “独臂毒夫”闻言一惊,仔细向吴南云打量了一番。 洪声笑道:“哈哈!老夫素闻传言,五台派第一高手吴大侠,已投身‘冷云帮’供效驱驰,老夫还当时谣传失实,不予相信。嘿嘿!原来吴大侠果真如此!” 原来独臂独夫薛天涛,昔为西北巨盗,壮年之时,曾在一次抢劫之中,妄杀无辜,而吃五台派当今掌门人赤眉大师路过撞见。 赤眉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任侠好义之心仍盛,眼见之下,不由勃然大怒,忿而出面干涉。 “独臂毒夫”自是不服,二人当场翻脸,交手之下,在第三百招上,“独臂毒夫”薛天涛终因技差一着,挨了赤眉大师一记“金龙掌”负伤逃遁。 事后,他痛定思痛苦炼绝技,技成之后,又加入“红魑会”担任副首领之职。 是而,薛天涛虽对五台派切齿痛恨,却又畏于五台武学深奥,门人众多,不敢贸然造次。 他对五台派之人,可谓又恨又畏,此时,他一见五台派鼎鼎大名的“七煞剑”吴南云现身于此,不由心头暗喜。 因为,他知道此次己方人多势众,且又有不少出乎意料的帮手来到。 他心中忖思,此次不但能将“冷云帮”一举歼灭,更可雪自己昔日一掌之仇。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尚未答话,对方人影闪晃中,又有二人电奔而来。 这二人来至“独臂毒夫”薛天涛身前,先前一个身材修伟,面容狰狞的黑衣老者,首先抱拳一揖。 声量洪大的道:“老朽与二当家的多日不见,薛兄近来可好?” 薛天涛大声笑道:“马老哥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倒要看看,唯我独尊的‘冷云帮’英雄们,到底有多高的道行?” 他说到这里,随在黑衣老人身后,一个身材削瘦,面孔阴鸷的少年,已在薛天涛面前跪下。 口中道:“弟子卞青元叩请师尊金安。” “独臂毒夫”自鼻孔内哼了一声。 说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站到一边去!” 卞青元面上毫无表情,默默站起,立于一旁。 原来这面色阴沉之人,乃是“独臂毒夫”薛天涛的唯一弟子,亦即是被江北绿林盟下恭请而去,执掌红旗的“蓝鹰”卞青元。 这卞青元武功甚为不弱,但是,江北绿林道将其卑颜重礼请去,并非完全看上他的一身武功,主要的,是因为卞青元乃是“红魑会”二当家,西宛山庄庄主薛天涛的唯一徒弟。卞青元一加入江北绿林盟下,不但可免去日后双方可能发生冲突,若遇有强敌,则“红魑会”更可引为臂助,“九指魔”公孙无畏此举,可谓深谋远虑了。 “蓝鹰”卞青元有了“红魑会”做靠山,又掌着江北绿林道,专司刑责的红旗之职,是而其嚣张狂傲,不可一世。 自后前些时,栽在濮阳维及浩飞手中后,他认为是毕生的奇耻大辱,乃回山歪曲事实,哭诉乃师。 “独臂毒夫”薛天涛为人最是护犊,闻言之下,不由气冲牛斗,一面严令手下爪牙注意“冷云帮”群行?,一面修书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意欲联合一致,共同寻找“冷云帮”的晦气。 江此绿林盟下,原本就与“冷云帮”结有深仇,现在既有“红魑会”出面顶大梁,他们又何不顺水推舟?何况自己手下的红旗坛主,又已吃瘪受伤,便是想不出面,也是不行。 “冷云帮”众人一进入沙河县地面,便被“红魑会”眼线盯上,急报负责此地会务的“冷面樵隐”萧广知晓。 因此,便有荒山之中,血战横尸的一幕。 萧广受伤后,被“银鹰孤叟”武京救回万花坪中,他因与武京昔日有过一段渊源,故而在濮阳维掌下受伤之时,武京出面相救。 只是“银鹰孤叟”武京,对于阴辣横行的“红魑会”亦是深乏好感,是以不肯答允萧广与“红魑会”联手合污。 “冷面樵隐”受伤不重,当日即能起身。他匆匆别了“银鹰孤叟”武京,以百里快骑传信,向坐落云雾山的“红魑会”总坛报讯告急。 就在传讯快马行至途中时,恰好遇到“红魑会”正副首领,“烈火赤目”单独行,“独臂毒夫”薛天涛二人,下山巡视。 单、薛二人闻言之下,不由大为震怒,虽知“冷云帮”近日又重起江湖,极为难惹,但是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声誉,亦只有调集会中全部高手,来至沙河县地面汇集,以备与“冷云帮”一拚。 濮阳维等人,自恶鹫崖下来后,所投的那座茅屋,便是“红魑会”的一个中途联络站。 “冷云帮”群豪竟鬼差神使的寻上门去。 这时,“红魑会”打前锋的三个人,已到达这中途站内。 他们一见“冷云帮”众人来到,乃急急自室后隐去,只留下那总游巡“翻天掌”包大正一人于室内,欲以“红魑会”中秘制的“迷魂蒙神散”将“冷云帮”众人迷昏,以便一网打尽。 哪知天不从人愿,“翻天掌”包大正,非但未建奇功,反将一条性命,送在濮阳维等人手中,但“冷云帮”亦有六人被迷倒,时间拖延,“红魑会”大援却已源源开到。 这时,“独臂毒夫”薛天涛一见当今江北绿林盟下副瓢把子,已亲自来到,料知江北绿林高手,亦必然随后而至。他故意做出一股不在意的神情道:“马兄!贵瓢把子想已来了吧?这些‘冷云帮’的孤魂余孽,此番必不能放过一人。” “天雷叟”马亮也不傻,他一听薛天涛的语气,便知道他乃是说,凭自己一人,尚不能担当此次大任。他表面上却笑呵呵的道:“薛兄,且莫过虑,敝瓢把子已经来到,正与贵会当家在计议,如何将这些杀胚一网成擒。”二人低声谈说,却不时转目注意茅屋内的动静。 这茅屋的四周,已布满了“红魑会”的爪牙,尚有一些穿著黑色衣衫的彪形大汉,不时往来奔走。显然,江北绿林道上的人物也到来不少。茅屋外的竹篱已被“独臂毒夫”薛天涛震倒了一片,可自外面清晰的看到茅屋外间的窗口,但是,房屋里面却是一片寂静,毫无声息。茅屋中,濮阳维正在与“七煞剑”吴南云,低声商量应付之策。 “独臂金轮”石鲁紧紧的倚在那侧室厨房门后,监视着厨房后面唯一的窗口。 “粉面罗-”徐妍容手抱铁琵琶,隐于内室,美目流转,全神戒备。 濮阳维悄然自窗口向外探视,哂然说道:“吴堂主,现下敌众我寡,况且又在吾等久战力疲之际!你瞧,本帮人手原已不足,却又吃这些狗贼迷倒六人,待会一动上手,只怕有得好戏看了!” “七煞剑”吴南云冷哼一声,道:“树梢及草丛中,时见人影闪缩,这些家伙倒真会挑拣地方!”他正说到这里,蓦闻里间一声娇叱,跟着又是一阵机簧响声。 濮阳维身形骤起,急急向内室掠去。 只见“粉面罗-”徐妍容玉面含霜,怒瞪着屋顶。 濮阳维抬头望去,原来那屋顶已被人掀去了青瓦数片,横梁之上,尚插着一蓬银光闪闪的寸许钢针。 濮阳维不用细问,已知必是“粉面罗-”那铁琵琶中射出之物。 他微微一笑,说道:“徐姑娘,且请稍安勿燥,这瓦面虽被掀起,绝不会是有人潜登屋顶,可能是对方暗器所为。” 他安慰了徐妍容几句,负着手在室中轻轻踱了起来。 目光流转,向这间屋内四周查视着。 忽而,濮阳维竖掌如刀,向一张白木桌砍下,轻响一起,一大块桌角已被他似切豆腐般的劈了下来。 濮阳维继续挥掌如风,削向那方白木之上,不一刻,已被他削成一条条细长尖利的木箭,为数约有三五十只之多。濮阳维并不说话,默默向室外走去。 “七煞剑”吴南云侧身窗后,探视着室外敌人动静。 “独臂毒夫”薛天涛师徒,“天雷叟”马亮等人,此刻已退出五丈以外,分散肃立,好似有所期待。 果然,就在濮阳维来至吴南云身旁之时,四周树林草丛中,已传来数声凄厉长啸,七、八条紫色人影,如飞般扑向茅屋而来。 就在那七、八条人影,在接近茅屋三丈之内时,窗口之中,突然射出白光数道,惨号之声过处,立有五人当场尸横地下。 余下三人尚未及回身,茅屋后面又起了几声暴叱,十余条黑色人影,向屋后扑来。 人人手中皆持有一只烈焰熊熊的火把,身隔三丈,便运劲向茅屋-出。 只见呼呼风声之中,条条火龙,如流星般射至茅屋四周,有些已-在屋檐之上。 此屋全为茅草及木材所造,质地粗劣易燃,加以秋高物燥,瞬息间,已有两三处燃起了火苗。 据守屋后的“独臂金轮”石鲁,双目血红,怒叱一声,单手急扬,一大把铁棋子已电射而出,他须髯颤动,激愤异常,若不是濮阳维早有明令,不得追出室外,他早已扑将出去了。 “七煞剑”吴南云大喝一声,身形已自窗后穿出,翻手拔剑急挥,“珠耀剑”涌起一片寒光,一-那间,已将两处燃烧的火苗劈落。 吴南云身形不停,一个仰身,人已倒射入室。 那十余条人影,已吃石鲁的铁棋子,击伤两人,这时,在同伴的挟持之下,已呼啸退去。 濮阳维适才以手中自制的木箭,将“红魑会”党徒射死五人,余众早已骇然惊退。 他仍然靠在窗角,面上一片肃然。 守在屋后的“独臂金轮”石鲁,双目怒视着屋后,时而隐现的人影,回头低声道:“帮主,咱们何不冲出去,杀个痛快。”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暂且不能如此,若咱们冲出去,屋里昏迷之人由谁来照顾?而且目前不知敌方实力如何?不过,他们既然敢找上门,便定有所恃。” 濮阳维等四人,把守住这茅屋四周,不时暗器拳掌齐发,以拒敌着时而暴起暗袭的“红魑会”及江北绿林道上的人物。 但是“红魑会”方面,只是派遣一些二三流的脚色,做扰乱性的袭击,仍未发动全力攻势,双方都在十分紧张的僵持着……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6章 白雁受持 城下之盟 离着那三间不大的茅屋之前,有着一片枝叶青翠的竹林。 千竿修篁,迎着萧索的秋风,轻轻摇曳,发出阵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竹林之外,或明或暗的伏着数十名,身着紫色衣衫的彪形大汉,个个屏息如寂,十分紧张。竹林内,一片旷地上,这时正盘膝坐着四人。 当中一个,身着一件嵌着血红寿字图,宝蓝色长衫的老者。他这时正睁着一对赤红似火的巨目,和他对面坐着的一个鹰目勾鼻,身材削瘦的老人在谈着话。这削瘦老人之旁,坐着的人,赫然竟是那头大身小,生像怪异的黑龙“魔爪”甘滨。双目如火的老人,便是“红魑会”的魁首,“烈火赤目”单独行。 那身材瘦削,面目阴鸷的老人,却是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 这时,好似二人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烈火赤目”单独行,双目圆睁,微有怒意的道:“公孙盟主,如你适才所说,那‘冷云帮’主濮阳维,咱们便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九指魔”公孙无畏,“嘿嘿”一声干笑道:“单当家的,请勿误会兄弟言中之意,兄弟是说那‘玉面修罗’传闻功力异常高绝,不是兄弟夸大一句,便是本盟下副瓢把子‘天雷叟’马亮,亦在那厮手下,走不上五十招。嘿嘿!故而稍停咱们绝不能和他讲武林规矩,还是一哄而上为妙。” “九指魔”公孙无畏在武林黑道中,名声极为喧赫,他说出这以众凌寡的方法,面上亦不由现出讪讪之色。 忽然,“魔爪”甘滨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他身侧三人,皆不由愕然的瞧着他,不知他突然大笑含有何意?“魔爪”甘滨面色倏然一凛,沉声说道:“单当家,适才公孙盟主所言,确实不虚!想在下自出山以来,虽未敢说打遍天下,也可谓之少遇敌手。” “烈火赤目”单独行阴阴一笑,双目红光暴射。 洪声道:“黑龙‘魔爪’甘兄大名,震慑江湖黑白两道,甘兄此言确非夸大!” “魔爪”甘滨微微一笑,说道:“单大当家过誉了!不过在下虽有几手庄家把式,却也不敢托大……” 他向而前三人一瞥,哑声道:“‘玉面修罗’功力之高,实非讹传,在下与其两度交手,皆落下风,第一次更险些送命在他‘赤煞掌’之下。” 甘滨双目煞气迸射,恨声道:“在下亦不用顾及颜面,那次负伤后,若不是仗着在下身上,有着一件师门秘传的护身至宝‘千叶银甲’挡住对方一半掌力,只怕今日早已变成地下游魂了。”“烈火赤目”单独行“九指魔”公孙无畏二人闻言之下,皆不由暗暗吃惊。 黑龙山“魔爪”甘滨之名,早已蜚声江湖,等闲武林高手,简直不堪他一击,甚至连点苍派那么多高手,也在一日夜之间,吃他打得落花流水。 “烈火赤目”单独行及“九指魔”公孙无畏二人肚里雪亮,知道“魔爪”甘滨之能,绝不稍逊自己。一时之间,各人皆紧皱双眉,陷入沉思,默默不出声。 这时坐在单独行身旁,一个面色惨白,双耳特大的六旬老者,冷冷开口道:“大当家,‘玉面修罗’固然厉害,吾等以一对一或者不行,但他即是功力盖世,也绝挡不住咱们联手合击。”“烈火赤目”单独行,回眼睨了这面色惨白的老人一眼。 沉声道:“牟总监堂之意,也是赞成公孙盟主的意见了!” 这面容惨白的老人,乃是“红魑会”中,监察全会上下的首要人物,名叫牟忍德,江湖人号称“瘟神君”武功之高,与“烈火赤目”单独行相差无几,绝不比“红魑会”副首领“独臂毒夫”薛天涛差。 经“烈火赤目”单独行一问,不由断然道:“本堂之意,正是如此,想本会包游巡何等功力,竟在瞬息之间,丧命对方手中,咱们便是较包游巡高上一等,想亦不是对手。” 他环目四顾,阴声道:“欲灭‘冷云帮’大敌,只能用此下策,虽然此举不太光明,但为达成目的,亦只有不择手段。” “九指魔”公孙无畏合掌笑道:“牟兄所见甚是,若不乘此良机铲除此獠,只怕吾等日后必将遗患无穷了!”“烈火赤目”单独行沉吟良久,一双火目大放红光。 他沉声说道:“也罢!吾等为了日后基业,也说不得要以此法,将他们坑在这里了。” 公孙无畏大笑道:“单兄当机立断,兄弟佩服之至。嘿嘿!我就不信,凭‘红魑会’和江北绿林道全部高手,再加上单兄之助,尚有不将‘冷云帮’遗孽一网打尽之理?” “魔爪”甘滨在旁,阴阴一笑,说道:“在下与“黑砂岛”之人联手失败,乃是他们实力过于分散之故,此次我等集中力量,合力齐心,‘冷云帮’众人的末途,就在眼前了。” 他随即又傲然笑道:“而且,‘玉面修罗’的命根子,尚握于在下手中!” 众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一惊,促声急问道:“他的什么命根子,握在甘兄手中?” “魔爪”甘滨“嘿嘿”阴笑道:“那丫头乃是华山派的“白雁”白依萍,嘿嘿!各位大概也听说过这妞儿的名儿罢?” “烈火赤目”单独行等尚未及答话,“九指魔”公孙无畏已捋髯长笑道:“噢!原来是华山青莲贼尼的弟子。唔!这女孩子确是美艳绝世,无可比拟。想不到,濮阳维这小子竟有如此艳福!” “魔爪”甘滨冷冷笑道:“公孙盟主更没想到,这丫头会落于在下手中吧!” “九指魔”公孙无畏嘿嘿两声干笑,不及答话,“魔爪”甘滨已撮唇长啸起来。 啸声始住,竹林之后,已掠入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极为丑陋的中年妇人。 别看这女子生得奇丑,一身功夫却是不弱,只见她两个跃纵,已来至四人身前。 在这女子背后,挂着一个金丝软兜,兜中有着一个身材异常窈窕的白衣少女。 四个人的八道眼光,都注视在这白衣少女的面孔上。 她那一头乌亮柔密的青丝,长长的披拂在双肩之上,面色苍白,微翘的睫毛紧合着,侧脸俯睡在这妇人的肩头上。少女的面孔,宛如世上一座最美丽的塑雕,是如此纯洁,如此美艳。纯洁得好似一枝绿波中的白莲,美艳得像是琼楼玉宇里的嫦娥。 彷若世上一切的美好的形容,都不能描述这美丽的少女于万一。 四人中,除了“魔爪”甘滨外,其余各人都看得呆了!内心里不禁由衷的赞美着。 他们对这眼前的白衣少女,隐隐产生了一种出奇的喜爱,这种喜悦,不包含一丝丝的情感,就好象爱他们的妹妹或女儿一样。 “九指魔”公孙无畏低声赞道:“数年不见,这妮子长得愈发美了。唉!昔日她与她的师兄师姊,寻老夫架梁时,老夫便不忍伤她。” 公孙无畏说到这里,倏然暗自一惊,不由急急住口。 他偷向众人脸上一瞥,见各人正在痴痴的沉思着,他始舒了一口气。 心忖道:“自己怎的如此胡涂,这些事也说出口来,教别人听去,会将自己编排成怎样一个人!” 时间几乎是凝结了,空气沉寂得没有一丝声息。蓦然——竹林外飒声风响,已掠入一个身着紫衣的精壮大汉。 那汉子身形甫落,已向“烈火赤目”单独行急急躬身道:“启禀大当家,林外有一批“黑砂岛”人,想与大当家晤面。”此言一出,惊得其余各人一怔。 “魔爪”甘滨心中嘀咕道:“‘黑砂岛’人已一败涂地,连他们倚为柱石的‘北海毒鲨’胡波,亦身受重伤,他们还不回去,又来此地,不知有着什么企图?” 这时,“烈火赤目”单独行火眼骤睁,满面疑惑的道:“‘黑砂岛’一脉,与吾等素无牵连,来找我说话,不知安着什么意思?”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阴沉沉的道:“大当家,咱们且莫猜他来意如何?先问明了来由,再行定夺不迟。” “九指魔”公孙无畏亦颔首道:“牟监堂所见极是‘黑砂岛’自昨日冰消瓦解后,虽然‘冷云帮’众人未赶尽杀绝,但这血海深仇,他们岂肯就此罢休?依老夫愚见,他们至此,要求与我们联手的成份居多。” “烈火赤目”单独行闻言无语,沉吟半晌,始对那名“红魑会”弟子道:“也罢!你便请他们进来!” 紫衣大汉应声而退。不一刻,竹林外一阵沙沙脚步声响,跟着那名大汉已进来两人。 前行者材痴肥矮胖,发际插着一朵红绒大花,正是那“北海毒鲨”胡波。 跟着他身后的,是个瘦长阴沉,光头赤足的中年汉子,赫然竟是“黑砂岛”三大卫宫之首,“凶魂”曹逸。 “北海毒鲨”一眼望见前面四人,急忙双手抱拳道:“兄弟胡波,请问哪一位是‘红魑会’单老当家?” “烈火赤目”单独行大步向前,洪声道:“老夫便是,请问胡兄来此,不知有何赐教?” “北海毒鲨”胡波哈哈一笑道:“兄弟冒昧来访,诸多唐突,尚望单老当家恕罪则个。” “烈火赤目”单独行心中忖道:“素闻‘黑砂岛’之人,个个凶狠毒残,猖狂无比,丝毫不将中原武林同道置于眼中,怎的这胡波却恁的有礼?” 想着,他亦长笑道:“胡兄且请将来意说明,但在老夫能力相及,老夫绝不推托。” “北海毒鲨”胡波双目微睁,满腮肥肉已堆集一处。 他正待说话,却看见“魔爪”甘滨立于三人身后。 胡波哈哈笑道:“原来甘兄也在此处?咱们现下见面,真是有缘。” 他绝口不提,昨日“魔爪”甘滨在“黑砂岛”全军覆没时逸走之事。 “北海毒鲨”胡波知道自己目前正需要对方援手,“魔爪”甘滨既然已与对方处在一起,必然与他们另有渊源,自己却犯不着开罪于他。这“北海毒鲨”胡波,亦可谓老奸巨猾了。 这时“魔爪”甘滨面上毫无所动,冷然道:“胡兄有事不妨言明。” 他稍停又道:“曹卫宫的伤势曾否好转?” 甘滨已注意到“凶魂”曹逸面色青白,身体极为孱弱的立于胡波身后,便料知曹逸所受的内伤必然不曾痊愈。 胡波皮肉不动的一笑,道:“曹卫宫伤势已好得多了,倒有劳甘兄担心。”他又转头对“烈火赤目”单独行道:“单老当家,想尊驾已得悉我黑砂一脉,栽于恶鹫崖之事?” 单独行默默颔首,等候胡波接续下文。 “北海毒鲨”胡波脸皮一松,故作感叹道:“我那巴老哥亦伤在濮阳维那厮手中,以致功力尽失,唉!承巴老哥美意,坚持将‘黑砂岛’岛主之位,传于兄弟……” 他双目环视众人反应,只见眼前各人,俱都默不出声。 他始又接道:“兄弟自知技弱才薄,不足以担以大任,但巴老哥一再相劝,兄弟推辞不下,只得临危受命。” “魔爪”甘滨为人城府最是深沉,足智多谋,他一见“北海毒鲨”胡波这番模样,便知其中必有文章。他也不去拆穿,仅冷冷一笑,道:“恭喜胡兄了,胡兄能接‘黑砂岛’岛主一职,可见巴岛主对阁下信赖之重!” “烈火赤目”见胡波与“魔爪”甘滨竟是素识,心中不由想道:“‘魔爪’甘滨这厮,毛遂自荐的寻上门来,声言愿与吾等合力抵制‘冷云帮’眼前看他又与这什么胡波相识,这二人不要弄什么玄虚才好?” “瘟神君”牟忍德哼了一声,向“烈火赤目”打了个眼色。自己已阴声道:“若胡岛主有何指教,且请早予言明,我等也好斟酌一下,看看能否使得。” “九指魔”公孙无畏接口道:“对,而且现下时间亦剩下不多了。” “北海毒鲨”胡波,用手一扶发际的红花。 面容肃然道:“兄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黑砂一脉如今已伤亡惨重,但如此血海深仇,吾等岂能不报?兄弟闻知‘红魑会’已与江北绿林盟下好汉联手,准备予‘冷云帮’群獠予以痛击,兄弟自忖这是我黑砂一脉雪耻的良机,故率众前来意欲与各位并肩一战。” “烈火赤目”单独行心中暗笑道:“我说‘黑砂岛’之人,怎的如此知书达礼起来,原来,他们自知一败涂地,实力锐减,乃是有求而来!” 单独行微微沉吟,问道:“胡岛主,首先老夫须明白,贵岛目下可战之人,尚有多少?” “北海毒鲨”胡波一见单独行言中之意,已有答允联手的希望。 他急急说道:“除兄弟之外,尚有‘黑砂岛’二代弟子六人,三代弟子二十余人。” “烈火赤目”单独行斜眼一睨“凶魂”曹逸,道:“这位是谁?看他样子好象受了颇重的内伤?” “北海毒鲨”胡波一笑道:“此乃本岛三大卫宫之首,人称‘凶魂’曹逸的便是。” 单独行问道:“曹卫宫所受内伤颇重,看情形需要养息半年以上,功力才能略为恢复…” “北海毒鲨”说道:“他是与濮阳维那厮对掌受伤,唉!只怕曹卫宫以前的一身功夫” “凶魂”曹逸自知昨夜拚出全身功力,与濮阳维硬对一掌后,自己内脏已是受创甚剧,可能不会完全痊愈,只怕自己这身武功,也要打个折扣了。 但他一见“北海毒鲨”胡波竟在外人面前吐露实情,不由面色一变。 微怒道:“岛主,曹逸受创不重,自忖还能应付个三招两式。” “烈火赤目”单独行狞笑一声,道:“是么?老夫倒要试试看?” 身形疾进,双掌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曹逸胸前。 “凶魂”曹逸估不到“烈火赤目”单独行突然对自己动手,惊怒之下,急急向后闪退。 但是他却忘了,自己重伤之下,怎能躲过那功力高绝的单独行全力一击。 就在曹逸身形才掠出的-那,“烈火赤目”“哈哈”一声狂笑,双掌劲力已凝成一道无形钢墙,两腿连出七脚,“砰”然巨响声中,已将“凶魂”曹逸踢得直飞出丈许之外,满口喷血的跌在地上。曹逸身躯伏在地上,一阵痛苦的蠕动,已自寂然无声。 “北海毒鲨”胡波,嘴角之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他故意装做脑怒的喝道:“单老当家,兄弟属下并未曾开罪于你,因何竟下此毒手?” “烈火赤目”单独行双手一拢,大笑道:“胡岛主,老夫相信你也不愿带个累赘废物吧!老夫为你除去,正好免得碍手碍脚。” “北海毒鲨”胡波尚未答话,“魔爪”甘滨已阴沉的一笑道:“而且胡兄也免了事机泄漏之虑,单兄代你灭口,这正是有利无害的事。” 甘滨此语,就像一把尖刀般,扎入胡波心扉深处。 原来他早已与“凶魂”曹逸勾结,在“黑砂岛”岛主巴豪受伤残废之后,暗中以内家重手点在巴豪“精促穴”之上。 此穴为人身三十六处死穴之一,可怜巴豪纵横一世,到头来,却死在自己一直认做心腹挚友的手中。 “北海毒鲨”胡波阴谋成功后,假做哀痛了一番,又向“黑砂岛”众人宣布,巴豪乃是受伤成残后,自己悲忿急怒,自杀而亡。 他更将“黑砂岛”诸人的一股怨气,完全推在濮阳维头上。 “凶魂”曹逸此时顺水推舟,公然言明“黑砂岛”不可一日无主,并推举“北海毒鲨”胡波为继任之人。“黑砂岛”诸弟子,在十分无奈的情形之下,亦只有勉强应从。 胡波想早立威信,心中更存了乘极杀死曹逸灭口之念,故而他便迎合“黑砂岛”诸人忿恨“冷云帮”的心理,要求与“红魑会”及江北绿林盟下联手,合力对付“冷云帮”。 现在事情既已被场中四人看破,他亦不加否认。只是丑恶的笑道:“甘兄尚请口下积德。你我都是武林中成名立万的人物,又何苦对兄弟如此过不去呢?” “魔爪”甘滨阴恻恻的一笑,未再接答。 此时,竹林之外突然响起一阵箭铃叮当之声。 “烈火赤目”单独行面色一变急道:“告警信号已至,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前往接援!” 说罢,他已抢先向林外跃去。 顿时人影纷飞,竹林内外各人,已星飞电掣般,掠向那三间茅屋之外。 这时,只见茅屋四周,或明或暗的立着无数紫衣与黑衫大汉。 茅屋竹篱之间,已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二十多具尸体。 “烈火赤目”单独行纵身掠到,洪声喝道:“统统给我退后!”一言出口,四周之人已急速退出。“烈火赤目”单独行火眼怒睁,红光暴射中,嘿嘿一阵刺耳狂笑。 他振吭高呼道:“‘冷云帮’余孽听着,如今尔等已成瓮中之鳖,在我‘红魑会’江北绿林盟下,及‘黑砂岛’高手层层包围之中,若是知机投降,我等便不予杀戳,否则,便要个个诛绝,那时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他一言甫毕,茅屋窗口中,已露出一个白衣书生的半身来。 “烈火赤目”眼见之下,不由暗赞道:“好一表俊逸人才!” 那白衣书生此刻微微一笑,轻声道:“阁下想必是‘红魑会’单当家的了,尊驾适才所言,想是因为过于年老昏愦,否则,便是看见贵方人员伤亡惨重,一时情急而至胡说。” 他声音虽然很轻,却是字字清晰的传入每人耳内。 这手内家极为深奥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不由惊得各人面面相觑。 “烈火赤目”单独行面上一红,大喝道:“你便是‘玉面修罗’濮阳维?嘿嘿!阁下还是少逞口舌之利,恐怕稍停阁下想要屈膝乞降,亦办不到了。”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阴沉沉的扬声道:“濮阳维,你纵然武功了得,但贵帮的六名属下,却要共同为你陪葬哩!”那白衣书生,果然就是濮阳维。 他在适才一段时间内,已连续击毙了数十名突袭的敌人。 此刻,眼见对方首脑人物全到,所言更令人震惊。 他剑眉微皱,低声对隐于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道:“吴堂主,原来除了‘红魑会’及江北绿林盟下外,那‘黑砂岛’众人又已回头向我们挑衅。” 吴南云恨声道:“早知如此,昨夜里一个也别放他活路。” 蓦的|竹林外响起一阵沙哑的口音,道:“姓濮阳的,咱们真是缘份不浅又见面了!” 濮阳维目光凝注,已看出说话之人,正是那死对头,“魔爪”甘滨。 濮阳维冷冷笑道:“手下败将,掌底游魂,你还不趁时逃走,少时要逃,也来不及了。” 站在五丈外的甘滨,豁然一阵狂笑道:“濮阳维,现下情势你自己清楚,谁行谁不行,稍停自会分晓,甘某无暇与你嗑牙。” 他言及此处,向后一招手,那中年丑妇已出现,快步行至甘滨身前。甘滨令那丑妇转过身去,她背后的金丝软兜之中,赫然已现出一个白衣少女的清丽侧影来。 濮阳维一见之下,脑中顿时轰然一震,如中雷击。 他钢齿深陷唇内,双掌击握,星目煞气倏升。 “七煞剑”吴南云急急过来,扶住濮阳维的身躯。 低声慰道:“帮主,白姑娘必不至有危险。帮主……” 濮阳维面容渐转沉静,身体却仍有些微轻颤抖。 屋外的“魔爪”甘滨,又哈哈狂笑道:“濮阳维,甘某人不说废话,还是那两个条件,其一是当众自承过失,日后散发武林帖,声明凡是‘红魑会’江北绿林道,‘黑砂岛’等各位好汉所至之处,‘冷云帮’必须全然回避;其二是你那本‘雕龙宝-’暂借甘某两年,到其归还。” 濮阳维手足冰冷,双目怒睁,已气到极点。蓦的——他厉声笑道:“甘滨,你不用白日做梦,这些鬼话拿去骗别人吧。‘冷云帮’唯我独尊,神威盖世,尔等若是不服,便来试试。”此言一出,四周包围之人,皆不由齐声鼓噪起来。 整理 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27章 风啸日晦 龙腾虎跃 一直站在旁边,尚未开口的“九指魔”公孙无畏,忽而双手高举,止住了众人的喧哗。 自己已大踏步的走向前去,说道:“濮阳维,人道阁下智勇绝伦,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尔尔。”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又道:“眼前情势,只怕阁下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吧!” 他突然一拍双手,草丛中已应声出现了十二名黑衣大汉。 十二人中,每三人一组,肩头上,赫然扛着一杆乌黑的火铳。 这火枪虽然异常笨重,但里面却塞满了铁砂及火药,一经引发,便四处迸射,威力之大,极为惊人。 任你武功再深,自也挨不住那有若烙铁炙热的强劲铁砂一击。 “九指魔”公孙无畏满面得色,续道:“阁下瞧见了吧!如阁下继续负隅顽抗,不但你本人逃不出我方重重包围之下,甚至于贵帮的属下,亦将无一幸免。” 他微微一顿,又道:“何况,还有阁下腻友白姑娘,受持于我方甘兄手中。” 茅屋中的濮阳维面色苍白,但是双目却神光炯炯,他表面上虽像是在倾听着“九指魔”公孙无畏的谈话,心中却极快的思忖着,该如何的打开目前的僵局。 “九指魔”公孙无畏话刚讲完,濮阳维已狂声笑道:“看你模样,必就是江北绿林道的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了!”他说至此面色倏然一寒,厉声道:“你们以为倚仗人多势众,便可稳操胜券么?这样未免太也简单了!” 他傲笑一声,又接道:“现在废话少说,任你舌灿莲花,亦休想占到本帮一丝便宜,若是不信,便过来交手试试?” “九指魔”公孙无畏估不到对方如此倔强,不由得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好!好!濮阳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稍时玉石俱焚,你便知老夫所言不虚。” 濮阳维嘿嘿一笑,不再接答。 这时,“红魑会”大当家,“烈火赤目”单独行,已大步向前来,与“九指魔”公孙无畏,“魔爪”甘滨等人低低商谈起来。只见三人正在不住点头,好似在计议着如何向茅屋中,“冷云帮”的群雄攻击。 濮阳维知道目前情势十分危殆,对于己方已濒于绝对不利之地步。他忖道:“目前我方虽然只剩下四人,但个个功力不弱,对方人数虽多,却未见能占便宜,只是室中昏迷的六人,要怎生设法将他们妥为安置才好,否则到时首尾不能兼顾,就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他仰首凝思,不言不动,像个木雕之人。 “七煞剑”吴南云面色沉凝,监视着屋外的一举一动。 这时,只见敌人已一批一批的分散开去,隐匿各处,竹篱外人影纷飞,来往奔跑不停,显然对方已在积极备战了。 蓦然,濮阳维大叫一声:“有了!” 吴南云微微一怔,愕然不解地望着他。 濮阳维急急附在他耳旁,轻语一声。 吴南云那沉重坚毅的面孔,已逐渐露出一丝笑意,好似那云翳之中透出一线阳光。 只见他急急点头,已极快的将昏迷在椅上的六人,逐次拖入内室。 濮阳维才转身过来,四周已响起了几声,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 阵阵青烟冒处,一蓬炙热通红的铁砂,已似漫天冰雹般,急骤射入。 茅舍堂前,顿时被打塌了一大片。 濮阳维身形如电,响声入耳,他已飞身纵在屋檐。 这时,四周“劈啪”之声,恍如年节花爆般,密响不绝,震耳欲聋。 呼啸的铁砂,自四周缺口射入,威力之大,直如山摇地动。茅屋中阵阵“哔卜”暴响,除了家俱柱梁,被打得破裂不堪外,墙壁四周,更已“呼呼”的燃烧起来。 濮阳维背脊紧贴屋檐,宛若一只绝大的壁虎,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敏锐的向四周打量着。忽然一阵青烟,由距屋左三丈处的一丛草堆中升起。跟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一片铁砂已射将过来。 濮阳维骤然发现了敌方这杆火枪位置,心中不由大喜。 他略一估量距离,便知凭自己一身功力,定可将这杆隐于乱草中的火枪击毁。 濮阳维嘴角之上,掠过一丝残酷的微笑,他急一挥手,一溜红光已厉啸着射向那左侧草丛之中。去势之快,恍若流星闪电。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丛草堆之内,已响起数声凄厉惨号,红光盘绕,划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又飒然飞回。 濮阳维将全身真力,巧妙而准确的贯注于“赤龙梭”之上,故而能在伤人之后,折回到濮阳维的手中。 茅屋外,人影骤闪,已有人惊呼着向四处逃窜。 濮阳维理也不理,双眸又敏锐的向四周搜索。 不一刻,已吃他在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之上,发现了另一杆火枪。 那片浓密的枝叶之后,好似微有火光一闪,濮阳维已知对方必是将要燃着引线。 他蓦然想起一法,急急伸手一摸,已自身上拿出一粒鹅蛋般大小的钢弹来。 这时,一根乌黑的枪管,正自枝叶中缓缓伸出。 濮阳维毫不迟疑,嘿然一声,手中那枚钢弹,已似脱弦流矢般飞去。 银光一闪,恰巧不过的适好嵌入那管伸出来的火枪枪口之中。 只闻一声震天价巨响,那杆隐藏在树上的火枪,已自中间炸裂。 碎铁纷飞中,铁砂四溅,三名黑衣大汉,惨嚎连声,纷纷自树干上坠下,个个都是鲜血满脸,哀号不已。 原来,濮阳维见树上枝叶之后,火光微闪,已知对方必然又想引发火枪。 他拿捏准时间,在那隐于树上的火枪枪口伸出之际,已运劲将一粒钢弹,巧妙的射入枪口之中。这时,亦正是三名火枪手,将火药引线燃着的-那。 火枪出口既被堵塞,铁砂热力喷射不出,即在枪管中自行炸开。 濮阳维在瞬息之间,已连续的解决了敌人两杆火枪。 此时,“七煞剑”吴南云已自内间闪出,一面急急将室内火焰扑灭,一边含笑向濮阳维微微点头。 濮阳维知道事情已经办妥,探首环目四顾,伏身侧室的“独臂金轮”石鲁,正在怒目圆睁的瞪视着屋后,“粉面罗-”徐妍容也紧紧倚在门侧。 他心中不由一宽,知道己方四人,皆未受到伤害。 欣慰之下,他低声说道:“吴堂主,天幸我方之人全未挂彩。现下时机急迫,后顾之忧既除,咱们便冲出室外,杀个痛快!”他语一声停,人已似鹰隼般,“呼”声向外掠去。 “七煞剑”吴南云大喝一声,响如平地焦雷,身形晃处,亦随后扑出。 “独臂金轮”石鲁,“粉面罗-”徐妍容二人,亦相继杀出。 这时,只见草地之上,一道精芒电闪,往来盘回,蒙蒙白光中,煞气隐隐。 濮阳维已旋展开,“修罗九绝式”如天兵突降,大展神威。 “红魑会”江北绿林道,“黑砂岛”各方人马,如秋风落叶般,纷纷倒地,血肉横飞,人仰马翻!悲号惨嗥中,未死之人,亦皆四窜逃亡……“七煞剑”吴南云手中一把“珠耀剑”亦若横空长虹,匹练般电掣翻刺,似江河决堤,绵绵不绝。 蓦然,两声厉啸起处,“红魑会”大当家“烈火赤目”单独行,副首领“独臂毒夫”薛天涛,已双双怒叱而至。 单独行手执一把巨形熟铜金瓜锤,薛天涛手中却紧握着一柄精光闪耀的薄刃缅刀。 二人暴怒中,一上手便已拚出全身功力,扑向濮阳维而来。 濮阳维长笑一声,剑光一闪,一招“长恨绵绵”起处,已卷向单、薛二人。 正当此际,又是一声冷笑,两圈银环,日光之下,莹光夺目,狂风般劈向濮阳维身后。 这暗袭者不是别人,正是黑龙山“魔爪”甘滨。 濮阳维怒叱一声,剑起如瑞云缤纷,寒气逼人,-那间,已与这三位黑道中顶尖高手,斗在一处。 “七煞剑”吴南云的攻势,亦遭到阻碍,他正被江北绿林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及“北海毒鲨”胡波二人夹击,已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 “独臂金轮”石鲁与“粉面罗-”徐妍容,正并肩站立,挥舞手中兵器,尽展平生所学,力拒“红魑会”总监堂“瘟神君”牟忍德,江北绿林盟下副瓢把子,“天雷叟”马亮,“黑砂岛”十七煞星中仅余的六名弟子等人联手合击。 显然,“冷云帮”群豪,此刻已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此时,侧旁戒备的“蓝鹰”卞青元一声呼啸,已率着数十名“红魑会”爪牙,急掠向茅屋之中。其意显然是想擒住刻下在茅屋中,已被迷昏的六名“冷云帮”属下。 濮阳维力敌三位黑道中,功力无匹的魔头,亦自有些吃力。 但是,他仍能分神注意四周战况。 这时,他看见“蓝鹰”卞青元等人的行动,他嘴角微微一哂,暗笑道:“这一着,你们可是上足大当了。” 他心念转动间,已连连闪过“独臂毒夫”薛天涛及“魔爪”甘滨的两记奇招。 他冷哼一声,身形微晃,一招“碧血三溅”已电掣般使出。 剑光幻成三道经天银龙,将对方三人逼得狼狈躲闪。 “红魑会”首领“烈火赤目”单独行,手中沉重的熟铜金瓜锤,舞起阵阵呼轰若狂涛般的劲风,猛攻而上,劲气中,锤影如山,的是有开山裂石之威。 濮阳维挺持“修罗剑”剑身劲气,已凝成一道深厚晶莹的光墙,瞬息间又将三人逼退数步。缠斗间,不觉已有了百余招之多。 正当此时,蓦然周遭奇亮,一道耀眼的豪光,闪耀生辉。 那奇强的亮光,逼得场中诸人眼花撩乱。 濮阳维暗自一凛,已知“七煞剑”吴南云必已使出,他五台“七煞剑”法中,最凌厉的救命三绝式之一“七阳争辉”。 果然,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北海毒鲨”胡波的惨叫之声,已凄厉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惊惧回顾,只见“北海毒鲨”胡波紧扪胸口,正缓缓倒地,胸前热血涌出,已将衣衫浸透。 “七煞剑”吴南云左臂之上,深插着一支黝黑而尾部分叉如燕尾的暗器。 他发髻散乱,面色苍白,显然亦是受伤不轻。 一旁的“九指魔”公孙无畏,却惊愕万分的瞠目注视着吴南云,他摸不透吴南云利剑的剑身会突然发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濮阳维对手的单独行,薛天涛、甘滨三人,却丝毫未被眼前的变化所惊惧,依旧出招如常,奇快的动着手。 但场中的一切,他们却已看清楚,四人中各有各的心思。 濮阳维极快的忖道:“目下‘七煞剑’又已负伤,而且,瞧他手臂上所插的暗器,显然乃是“北海毒鲨”胡波临死的一击,假如确是如此,这暗器便必是由胡波那‘钻心厥’上之小孔中射出,而且,恐怕还含蕴奇毒。” “烈火赤目”单独行,心中却得意非凡。 因为“北海毒鲨”胡波的生死,与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何况,“北海毒鲨”胡波在临死之前,更代他击伤了一个劲敌,说不定“魔爪”甘滨还是与胡波勾结的呢? “七煞剑”吴南云适才在公孙无畏及胡波夹击之下,已逐渐感到不敌。 因为以吴南云的一身卓绝武功,应对“北海毒鲨”胡波或“九指魔”公孙无畏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稳操胜卷的把握。但是这二人若联手齐上,吴南云便感到力不从心了。 故而,他在战到第一百二十招上,便猝然施出五台派镇山之技“七煞剑”法中救命三绝招之一“七阳争辉”。 但是就在“七煞剑”吴南云的“珠耀剑”深深插入“北海毒鲨”胡波的胸口时,胡波手中“钻心厥”的小孔内,所装置含有奇毒的“燕波透心锥”亦电闪般连续射出只。 胡波骤觉眼前奇亮,视线全失之际,便知事情不妙,故而他出手之下,亦是狠辣异常,竟施出他秘藏多年,不遇强敌绝不施用的“五锥夺命”手法来。 “七煞剑”吴南云虽然一剑刺中敌人,但他因欲适时避开“九指魔”公孙无畏的一招“双钹撞钟”故而略为分神,透心锥袭至,情势危殆之下,他倾全力避开了四枚,但仍被其中一枚钉入手臂。吴南云骤觉臂膀中锥处,一阵奇麻,便知胡波暗器之上,必然含有奇毒。 他当即运气封闭穴道,以免毒气攻心。 “九指魔”公孙无畏却看出便宜,狂笑一声,又急攻而上。 他此时出手,异常狠毒,猛攻硬劈,完全是一派置人于死地的进手招数。 “七煞剑”吴南云一声不响,紧咬牙关,“珠耀剑”挽起朵朵剑花,已与公孙无畏战在一处。 但是出招换式之间,显然已经迟滞不少! 濮阳维心急如焚,情势之危急,他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是自己目下对手,个个都是功力卓绝,威震一方之人,一时半刻之间,却决计无法分出胜负。 “烈火赤目”单独行力大锤沉,手中金瓜巨锤,声起如雷,他震惊江湖的“霹雳锤”法,已使至极限。 “独臂毒夫”薛天涛,亦是连声暴喝,吐气开声,右手缅刀涌起精光万丈,挥霍如风,左掌间而寻隙出击,声势极为惊人。 一旁的“魔爪”甘滨,却最是阴刁油滑,他绝不与濮阳维正面拚斗,一味的闪掠游走,“九宫索命圈”神鬼莫测的迭次突袭。 口中还冷言冷语的讥讽道:“我说濮阳大帮主,如今你便是答应甘某的两个条件,嘿!也来不及了!贵帮的吴南云大剑客,已挨上了一只‘燕波透心锥’只怕午不过子,就得一命呜呼,可惜呀!可惜……” 濮阳维面色凝重,不理不睬,聚精会神的将一口真气,贯注于手中“修罗剑”上。 蓦然──他剑身急快的一颤,点点星芒流泻,“独臂毒夫”薛天涛失神之下,肩头已被划破一道两寸长的血槽。 “烈火赤目”单独行怒喝一声,金瓜锤连连击出五招,始将薛天涛的危机堪堪化解。 “魔爪”甘滨尖叱一声,“日月双环”绝招倏然施出,两团银光翻涌,劲气如虹,步步紧逼。 濮阳维大演绝学,身形运转如行云流水,潇洒中别有一股超凡气度。 这时,四人已拚斗至五百招上。 蓦然,茅舍之中,已传出卞青元的声音叫道:“奇怪,那些昏迷之人,怎的不在室内?” 接着,左侧又是两声闷哼传来,一旁激战的“独臂金轮”石鲁,与“天雷叟”马亮,各自退出三步。 就在二人身形始退之际,“天雷叟”马亮已是一声暴喝,双掌带起条条巨形光幢,风声如雷,泛出阵阵淡青色的雾气。 马亮独特的“青木十一式”已倏然施出,威力之大,无可比拟。 濮阳维骤见之下,便知要糟,他悚然一凛,不由刚牙紧挫,目蕴煞气。 这时,“独臂毒夫”薛天涛适好厉叱一声,手中缅刀抖得笔直,一缕寒光已疾然劈向濮阳维身后。 同时,“烈火赤目”单独行的金瓜锤,及“魔爪”甘滨的“九宫索命圈”亦左右夹击,分取濮阳维两胁要害。情势已极为危殆……濮阳维将心一横,身形毫不闪躲,长吸一口真气,一身白色长衫已倏然鼓起,好似里面充满了空气似的。周围亦同时泛出,一圈青红两色的蒙蒙劲气。 急怒中,他已运出举世无匹的“六弥真气”。 但是濮阳维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能抵得住这三个魔头的合力一击。 他几乎是同一动作,手中“修罗剑”已适时凝成一道银色浩荡长虹,银虹之中,尚有九股大约拇指粗细的强光,剑气呼啸刺耳,势如山崩海啸,汹涌而至,令人招架无方。 这是他第二次用出条罗九绝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但是,濮阳维目下使出此招时,却全然不避适人攻势,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拚命招术。 几乎是快得不可言谕,双方已倏然接触。 “魔爪”甘滨为人最是狡诈机警,他一见对方剑气中煞气隐泛,豪光万丈,已识出这正是濮阳维昨日刺伤巴豪的那一式绝招! 这时他心中已自胆寒,但却来不及收招换式了! 甘滨狂喝一声,“九宫索命圈”倾足全身之力-出,身形却藉双圈-出反弹之力,拚命后跃。可是他仍然晚了一步,就在他才窜起的-那,眼前已银光暴闪! 快得连剑式也未看清,鲜血怒射中,“魔爪”甘滨的一条左臂,已被齐肩斩断。 他一声惨号尚未出口,另一声悲叫已先他而起。 原来“烈火赤目”单独行猛力一击之下,忽觉手中一震,敌方身前,彷佛有一道铜墙铁璧似的无形潜力!他才暗叫一声:“不妙!”一片寒光已到达眼前,速度之快,简直不能似任何词句来形容。 “烈火赤目”单独行任是横行一世,心狠手辣,却也在热血迸溅中,被削去半个大好头颅。 濮阳维虽然一剑挥出,连臻奇功,但同时对方的三件兵器,已分别向自己背后,两胁猛戳而至。 须知濮阳维那一身举世无匹的“六弥真气”乃是靠着一口先天气劲运出,威力虽强,却是最为耗伤真元不过。 这时,甘滨、单独行、薛天涛三人均倾全力出手,三人皆为邪道中顶尖高手,这一联手合击,岂同小可。 濮阳维骤觉身侧所布之真气,起了一阵极大的震伤,心脉震动甚剧,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狂喷而出。 他面色青白,身形一个翻转,随着一片精芒耀目的百丈寒光,已若天罗地网般,罩向那瞠目结舌的“独臂毒夫”薛天涛。 薛天涛已倾出全身之力,一刀砍下,非但未能伤着敌人,而自己那柄锋利无匹的薄刃缅刀,却好似砍在一块极有弹性的皮革上一般,飒然反震而回。 同时,惨□之声起处,自己大当家,及功力高超的“魔爪”甘滨,已是一死一伤。 他正愕然惊慑,心慌意乱之际,濮阳维已回剑罩下。 出手之式,仍是那修罗九绝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独臂毒夫”薛天涛但见剑势绵密,若山摇地动,好似自己身外,已全然凝成一片重重的剑山,根本就无法闪避。他面孔发紫,瞳孔大张,狂□一声,发疯似的将手中缅刀舞成团团光圈,意欲做困兽之斗。 但闻一声哀呼,“独臂毒夫”薛天涛庞大的身躯,已被那奇幻无伦的剑光,绞成碎片,血肉纷飞。 血光之中,一截截亮闪的物体四射,一旁正在手足无措的“红魑会”党羽,顿时被这物体射中,已有五、六人翻滚在地。 原来这被削成一截截的物体,正是“独臂毒夫”薛天涛手中的软兵刃缅刀,在与濮阳维“修罗剑”撞击之下,亦遭到与他主人同一的命运! 濮阳维此刻白色长衫之上,沾满了斑斑血渍,双目煞气毕露,发髻散乱,身躯也微见摇晃。 四周的“红魑会”江北绿林道,“黑砂岛”等爪牙,目睹此凄厉景象,早已吓得浑身颤抖,面青唇白。 濮阳维俊目一闪,已蓦然看到“天雷叟”马亮,正双掌带起呼轰劲风,劈向那摇摇欲坠的“独臂金轮”石鲁。 原来“独臂金轮”石鲁,因残疾之故,一身功力虽然高强,却不是已有四十余年修为的“天雷叟”马亮之敌。何况他在久战力疲之下,适才与“天雷叟”硬对了几掌以后,已自头晕目眩,五腑六脏翻腾不已。 濮阳维厉叱一声,白光起处,已身剑合一,若流星划空,急刺向“天雷叟”马亮身后。 但是,时间上仍然略晚了一步。 正在此时,一声娇叱起处,“粉面罗-”徐妍容已拚命挡开了“瘟神君”牟忍德的一掌,纵身跃上,挡在“独臂金轮”石鲁身前舍身硬搪了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砰”然大响声中,跟着起了一声惨号。 一切静止之时……“天雷叟”马亮,已被濮阳维一剑贯胸而过,魁梧的身躯,直被那强劲的剑气,送出五步之外,始跌倒于地。 “粉面罗-”徐妍容嘴角也潺潺流血,花容惨白,软软倒地。 濮阳维狂笑一声,面孔扭曲,双目已成血红之色,浑身上下,全是血渍。 他一伸手,将头上浓密的黑发披散,仰天一声厉啸,身躯已与那匹练似的剑光合在一处,如经天游龙般,在空中往返电掣。 简直已分不出那是一道剑光,抑或是一片明虹! 场中惨呼悲号之声不停,头颅纷飞,鲜血迸溅,三方联合的人马,瞬息间已倒毙于地下一大片。 “红魑会”硕果仅存的“瘟神君”牟忍德眼见之下,不由魂飞魄散,心胆俱裂,他一声不响的就待拔腿开溜。 蓦然,一声嘶哑的冷笑,已起自他身后,牟忍德仓忙回顾,背后赫然是那已受内伤的“独臂金轮”石鲁。 石鲁眼见“粉面罗-”徐妍容为自己拚受“天雷叟”马亮一掌,看情形已是奄奄一息了,自己一个须眉男子,却受一个妇女之恩,这又是多么令人难受与悲惭的事。 他正在自怨自艾,失神落魄之际,却见“瘟神君”牟忍德欲待悄悄溜走。 虽然,石鲁自知功力不是对方之敌,但是他此刻悲愤填胸,早已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一股无比的精力支持着他,强撑着掠身阻止敌人。 “瘟神君”牟忍德一见与自己联手的六名“黑砂岛”弟子,已大半丧命在濮阳维剑下,其余各人,想亦多半不保,自己正可借机逸去,可恨这石鲁竟在重伤之后,仍敢强行拦阻自己去路。 他不由阴恻恻的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找死!” 身形闪动间,双掌已挟着山崩浪涌之势,猛劈向石鲁天灵。 “独臂金轮”石鲁狂笑一声,单掌迎上,两脚亦同时飞起。 一声轰然巨响,“瘟神君”牟忍德踉跄退出五步,“独臂金轮”石鲁已口喷鲜血被震飞丈许之外。 牟忍德有心赶尽杀绝,又怕时间已不充裕,他喘息粗重的道:“今天便宜了你这匹夫…” 蓦然,他身后响起了冷削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哼!今日却便宜不了你这老狗!” 牟忍德霍然转身,一个全身血迹,披头散发的白衣书生,正悄然立于身后,双目炯炯的注视自己。这人,正是濮阳维。 “瘟神君”牟忍德,被对方那双目中深沉逼人的煞气,迫后向后直退了三步。 双眸转处,已瞧到己方之人,已尸横通地,无一生存。 他顿时觉得全身一冷,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面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濮阳维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的道:“眼前的景色很够味罢!牟大总监,是你们赢呢?还是我‘冷云帮’胜了?” “瘟神君”牟忍德张口结舌,讷讷不知所云,他已自内心深处,泛起一股怯意。 濮阳维冷然道:“几次的经验告诉我,为非做歹,残毒阴狠的武林败类,是绝对不能宽恕的,如今,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他语气阴沉冷酷,衬着满身斑斑血渍,散乱的长发,直似审判人类最后命运的修罗之神! 牟忍德头脑一阵昏眩,恍似命运已被波定,他微微用手抚额,嚅嚅的说道:“我……我方诸人……可是……全……全完了?” 濮阳维冷然点头道:“只逃走了一个“九指魔”公孙无畏!” 牟忍德尚未及说话,他身后又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启禀帮主,这姓牟的老狗,也该早日送他西归。” “瘟神君”牟忍德已成俎上之肉,他闻言之下,惊惧的回头一瞧,原来开口者正是“七煞剑”吴南云。 他左臂之上,仍然插着那只“燕波透心锥”一条手臂已变成青紫之色。 但是,他仍然咬紧牙根,怒目瞪视着“瘟神君”牟忍德。 牟忍德被吴南云看得心中直寒,他自知仅凭武功,自己绝非眼前二人之敌,虽然,二人目前皆已受伤。 濮阳维冷然说道:“牟忍德,你不要再拖延时间,这样你是自讨苦吃……” “瘟神君”牟忍德适才被濮阳维那神惊鬼泣之技震呆了,这时他的神智才逐渐恢复过来,那股先天的凶残暴戾之气,已逐渐上升。 他蓦然狂吼一声,运足全身功力,急速的向濮阳维连劈三掌,足踵用力一蹬,身形已斜斜飞起。 濮阳维冷冷一哼,“修罗剑”往地上一插,身形晃闪之间,已全然避开。 他快得几乎是与“瘟神君”牟忍德同时飞起。 口中说道:“大监堂,你便先走一步吧!” 说话中,双掌已运足十成“赤煞掌”劲力,猛劈牟忍德。 “瘟神君”牟忍德身形才起,已觉一股毕生未遇的狂厉劲风迎面而来,内中更含有一阵令人窒息的炙热之气。他仓促中,急急出手相对,甫一接触,倏觉胸前如中铁锤,双手一阵奇痛,腕骨已然全折。 牟忍德那枯瘦的身躯,更如断线风筝一般,飞跌出两丈之外,已然七窍流血而死。 濮阳维轻轻落地,伸手将地下深没及柄的“修罗剑”拔起,拭净后插回鞘内,微微一哂,已急步向前。 向吴南云问道:“南云……你臂伤如何?可曾闭住穴道?”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苦笑道:“暂时尚可无妨。我好似与毒物结下不解之缘,两次受伤,皆是中毒!” 濮阳维忽然低咳两声,哑声道:“你不要灰心,这什么‘透心锥’虽然厉害,也不至于严重到什么地步。” 吴南云一见濮阳维面色苍白,嘴角血渍宛然,不由惊道:“帮主!你……也受伤了?” 濮阳维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心脉受震而已。养息两日,自会痊愈的。” 他漠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却快步行向“独臂金轮”石鲁,与“粉面罗-”徐妍容二人倒地之处。 他俯身一察二人伤势,不由剑眉紧皱,微微摇头,面上一片凄然。 吴南云跚跚的向前行来,低声道:“帮主,石堂主及徐姑娘是否尚有救?” 濮阳维声音嘶哑的道:“二人伤势,俱皆十分严重,只怕……” “七煞剑”吴南云急忙俯身细看,只见“独臂金轮”石鲁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口之间,尚微有起伏,真像是一具尸体一般。 “粉面罗-”徐妍容双腿微蜷,粉面惨白,毫无一丝血色,嘴角血丝隐隐,鼻息低微,若有似无。 濮阳维索然呆立一旁,意态消沉,心中十分愧疚。 因为,那“独臂金轮”石鲁,为“冷云帮”外三堂之白虎堂堂主,如今虽然身受重伤,但因为他乃是“冷云帮”之人,尚说得过去。 但是“粉面罗-”徐妍容却与“冷云帮”毫无渊源,严格说起来,还是濮阳维的对头。 可是他为什么不顾性命协助“冷云帮”?又为什么为了“冷云帮”舍生忘死,以身阻敌?说穿了,还不是因为这一向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私心里深恋着濮阳维,爱屋及乌,她自然亦同样的袒护“冷云帮”中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她心上人的生死袍。 濮阳维一直挚爱白依萍,他那孤冷的心扉中,绝容不下第二个女性,那怕只是一个影子! 他虽然对“粉面罗-”徐妍容异常尊敬,但是“粉面罗-”需要的,是濮阳维深情的呵护与爱心,并不是那近乎淡漠的矜持。 濮阳维自嘲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微微回过头来。 吴南云正满怀关切的瞧着他,默默不发一言。 有时候,沉默的一瞥,比说不尽的千言万语,还来得更易令人感受。 濮阳维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南云,咱们先将石堂主,徐姑娘二人抱入那茅屋之内,看看是否还有办法,将他们救活……” 他说罢,双臂一伸,已将石鲁及徐妍容挟在胁下,向前行去。 忽然,他又停住了脚步。回头向吴南云说道:“南云,你去看看‘魔爪’甘滨那厮是否已经死去,要是他还活着,也将他一并带进来。” “七煞剑”吴南云答应一声,径自而去……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28章 痴情难寄 侠士肝胆 濮阳维缓缓行近至那茅屋之前,见门旁僵卧着一具瘦长的尸体,他细看之下,瞧出此人正是这次事件的祸首──“蓝鹰”卞青元。 他颈项处血渍横溢,有些还在潺潺的流出,一看即知为刀剑一类兵器所伤。 濮阳维微微一笑,已知这必是“七煞剑”吴南云的杰作。 他进入茅屋之中,先寻了四张长椅,拼搭起来,将石鲁、徐妍容二人分别放置其上,又匆匆进入内室之中。 这里面一间,布置得异常简单,仅有两张大木床,一口木制衣柜,以外便一无所有,显得十分空旷。 濮阳维行至那巨大的衣柜之前,却并不打开,默然出掌,将衣柜震成粉碎。 衣柜下,是一片极为松软的沙土,沙土浮尘之上,可以看见有六根空心芦草,正伸在上面,约有寸许之高。 濮阳维微微一笑,急急伸手将浮面上的沙土扫除。 他轻轻的层层拂去,约在半寸的沙土下,已现出一个方圆五尺的土坑。 这土坑不深,刚好容一人平卧的高度,这时,下面正蒙着一层床单。 濮阳维伸手掀去,床单下赫然躺着六条大汉。 六人紧紧挤在一起,鼻孔皆已被棉纸堵塞,嘴里却含着一根空心芦管,自床单挖开的小洞中伸出沙土之外。 原来濮阳维在“红魑会”江北绿林道,“黑砂岛”众人大举围攻,心头悬念的,便是自己属下昏迷的六人,该如何安置,他苦思之下,想出此法,令吴南云等依照办理。 难怪“蓝鹰”卞青元等人,几乎已将这房屋倒转,亦找不出这六名“冷云帮”之人影迹。 濮阳维见属下六人安然无恙,不由长长吁出一口气,又行向室外面去。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将“魔爪”甘滨挟了进来,甘滨断臂处,已由吴南云为他敷上伤药,包扎停当。 只是甘滨受伤过重,一时尚未醒转。 甘滨因为在手臂断落之时,正值他运出一口真力,跃身闪躲之际,手臂被斩断后,真气随之而泄,故而他除了肢体伤残外,尚有真元损耗之伤。 濮阳维先不管地下的“魔爪”甘滨,他大步向前,盘膝坐于“独臂金轮”石鲁之旁,微微把住石鲁腕部脉门,倾神凝注。 须知大凡是习武之人,多少都知晓些许医治内外创伤之法,尤其像濮阳维此等盖世高手,便是未曾专门学习医术一道,亦必触类旁通。 一门高深的武学,往往是与医术多少有些关联。 何况,当年的“毒手魔君”更自他那老友再世华佗田真那里(事见本书第一集中所述及的八旬银髯老人)学到不少医术中的窍诀。 故而濮阳维对医术一门,虽然不若他武功之精,但也足以抵得上一个当代名医。 稍停,他已长吸一口真气,凝神沉气,满面肃然之色。 “七煞剑”吴南云急急上前道:“帮主,你可是要以本身一口真气,行通石堂主七经八脉?” 濮阳维微微颔首,“七煞剑”吴南云满脸焦虑的道:“帮主,你莫忘了,自己也有伤在身……还是让本座代劳吧……” 濮阳维摇头道:“你怎能使得?你的伤势较我更重,快坐下歇歇,这点小伤我还挺得住。” 濮阳维与“七煞剑”吴南云情同手足,相交莫逆,在众人之前,为了礼数使然,皆以“冷云帮”中辈份相称,但私下里二人却甚为亲昵,有时甚至直呼对方姓名。 吴南云拗不过濮阳维,只得默默坐下,运功调息。 濮阳维运足一口真气,双掌挥舞如风,眨眼间已拍遍石鲁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 他突然全身密响,已运掌抵住石鲁背心,将一股至精至纯的深厚真气,绵绵送入石鲁体内。 约有两盏茶时分,“独臂金轮”石鲁已长吁一声,呼吸逐渐平和,面色亦转为红润。 濮阳维却额际汗流如注,脸色越见苍白。 其实“七煞剑”吴南云哪有心思闭目调息,他一直自半闭的眼帘中,注意着濮阳维的行动。 此时一见自己生死挚友如此模样,早已心似油煎,张口欲呼。 濮阳维亦已惊觉,他微一摆手,已移身至“粉面罗-”徐妍容身旁。 但是濮阳维手掌刚伸至徐妍容身前,便好似遭到一层无形阻碍似的,僵在那里。 吴南云忍不住开口道:“帮主!有什么不对吗?” 濮阳维苍白憔悴的面容上,起了一丝红晕,他尴尬的瞧着吴南云。 口中讷讷的说道:“南云,徐……徐姑娘……徐姑娘……” 徐姑娘怎的?他却再也说不出来。 吴南云急道:“怎么?徐姑娘已无法可救了?” 濮阳维轻轻摇头道:“眼前我再以一口真气,助她散去胸前淤血,并保住她心头一点真气,暂时尚可无碍,只是……只是……” 一向潇洒豪逸的“玉面修罗”此刻竟然张口结舌,讷讷不知所云起来。 吴南云何等聪明,他一听之下,不由恍然大悟,遂正巴向濮阳维道:“帮主,不是南云多嘴,虽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但嫂溺何妨援之以手,何况徐姑娘更对帮主一片痴心,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帮主的,目下不比寻常,也顾不得那些虚伪礼数了。” 濮阳维略一犹豫,将心一横,已将“粉面罗-”徐妍容抱于怀中,进入内室。 他将徐妍容,轻轻放置床上,又伸手至“粉面罗-”胸前。 但是他那一双晶莹如玉,令天下武林人物胆寒的手掌,此刻却抖索不停。濮阳维静坐一旁,微微调息了一阵,心情才略见平复,他才又伸手至徐妍容胸前……这时,“粉面罗-”徐妍容侧卧床沿,他的衣衫襟口,却在右胸上端。 濮阳维只得将她翻转过来,无意中,双手触着“粉面罗-”徐妍容胸前那隆起之处。 他不禁又是一震,呼吸已微微急促起来。 濮阳维虽然功力绝世,名声震荡江湖,但至今却仍是童男之身。 他可说从来没有接触过女性的胴体,虽然,美艳绝伦的白依萍与他曾有肌肤之亲,但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轨外行为。 在濮阳维的感触中,白依萍便如一株空谷的幽兰,纯洁孤单,清丽绝俗。 “粉面罗-”徐妍容却似一朵有刺的玫瑰,鲜艳夺目,惑神迷人……这时,他强定心神,已将徐妍容衣衫的钮扣解开,露出一件粉红色的胸衣来。 濮阳维双手又逐渐颤抖,发际鼻洼,微微渗汗。 他一咬牙,又将那件粉红色的胸衣褪下,里面已现出一片薄如蝉羽似的亵衣来。 柔若凝脂般的肌肤上,隐隐现出一对坚挺的双峰,散发着一股特有的处女芬芳,似兰似麝,令人遐思顿起。 濮阳维目光微敛,却已看见“粉面罗-”徐妍容右臂之上,赫然有一朱红的守宫砂。 他心里不由肃然升起一股敬意,忖道:“‘粉面罗-’自幼混迹江湖,名声虽大,却不甚正派,看她年纪,已有二十四、五,在那复杂的江湖中,却竟能守身如玉,的是件十分难得之事。” 濮阳维此时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分,轻轻一掀,已将“粉面罗-”徐妍容的亵衣拉起。 雪白的肌肤上,顿时露出两个高耸的乳峰来。 双峰之间,那道深深的乳沟下,却赫然有着一个深青色的掌印。 濮阳维不禁微微摇头,他沉神凝气,将一口真气,聚集掌心,轻轻按在那青色掌印之上- 那间,一股腾腾白气,已自他掌缘周围升起。 濮阳维双目紧合,全心全意的为徐妍容驱毒疗伤。 约有顿饭时光,濮阳维手心热气,已愈来愈浓。 “粉面罗-”徐妍容胸前的青色掌印,颜色已逐渐淡薄,丝丝青气,已自她肌肤毛孔中,渗出消失……濮阳维为了慰藉“粉面罗-”徐妍容那一番幽怨痴情,已用了另一种方法来报答她,他已用一口内家高手最要紧要的先天之气,为徐妍容贯通全身经脉,凝气活血。 不一刻,“粉面罗-”徐妍容已悠悠醒转。 她美目微睁,不由悚然一惊,因为,她已感到上衣尽被褪下,胸前更有一只手掌在微微抖动。 顿时,她羞怒交集,全身本能的一挣。 但那只按在胸前的手掌,却如柱石般,丝毫未动。 她满两嫣红,急急抬眼望去,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个美得惊人的白衣书生。 只见他俊目微闭,头发披散,那张弧形坚毅的嘴唇,正微微开合,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牙齿。 徐妍容心头“怦怦”急跳,有如小鹿乱撞。她已看清楚前的白衣书生,正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系的濮阳维!。 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掌,时而透出一股股的热气,胸口的疼痛郁闷,已减轻大半,四肢百骸,更是舒畅已极,飘飘欲起。 徐妍容体会出,心上人儿正在以本身一口性命交关的先天真气,在助自己治疗掌伤。 她欣慰极了,那双美丽如波的大眼睛,已泛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她此刻丝毫不感到羞愤与懊恼,因为在她心灵深处,早已将自己纯洁的身心,暗暗献给一个人,便是那人不愿接受,她也永远不会给予世上的任何别人。 这正是心灵上的一安慰,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极为刻骨铭心的痛苦呢! 她暗暗倾心的这个人,就是“玉面修罗”濮阳维。 这时濮阳维已长长吁出一口气,手掌一收,默然闭目调息起来。 徐妍容仔细的凝视着自己心目中的神,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不保留的注视。 她觉得心上人儿没有一处不美,没有一点不使女人迷惑,在她那处子芳心中,已将濮阳维认作天下第一个完美无缺的男子。 忽而,她惊惧了,因为濮阳维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已告诉了她,心上人也负有极为不轻的内伤。 这时,濮阳维忽自怀中摸出一条雪白的丝巾,轻轻印在自己唇上。 他虽然不愿惊动“粉面罗-”徐妍容,但是徐妍容已看见那雪白的丝巾上,-那间已浸透出殷红的鲜血。 她悲呼一声,激动的扑向濮阳维,紧紧抱着他,再也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她知道濮阳维在负有内伤之下,尚强运真气为自己疗伤! 徐妍容感动极了,她已泣不成声。 房门外,人影一闪,“七煞剑”吴南云探头进来,他听到“粉面罗-”的呼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他身形一闪探首一望之下,又隐身回去,因为吴南云已看到徐妍容紧紧的搂抱着濮阳维。 他是过来之人,岂肯于此时做“夹心萝卜干”。 何况,吴南云心中,更对“粉面罗-”有着极大的好感呢。 他虽然不能说有心促成俩人的爱意,但也绝不愿妨碍俩人之间的情感的发展。 “粉面罗-”泪眼迷蒙中,亦已看见吴南云进而复出。 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除了濮阳维外,她是永远不会再爱第二个人了。 这不仅是只有濮阳维看过她处女最隐秘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濮阳维永远占着她的心。 多日来的情感压制,都如山洪般暴发了。 她尽情的哭着,她毫不畏怯的吻着濮阳维脸上的每一处……红唇轻张,丁香微吐,已将濮阳维唇际的血渍,吮吸殆尽。 濮阳维虽然在闭目调息,但“粉面罗-”的一举一动,他岂有不知之理? 但是一来是在行功紧要关头,不容分心,再则,他对徐妍容的痴情,亦深觉十分感激,是而他故做不知,一任这痴心的女郎,淋漓尽致的发泄这多日来,她强压制的情愫。 良久之后,濮阳维苍白的面容,始略见好转。他轻轻的将身体移动了一下,但是,“粉面罗-”徐妍容仍然紧紧抱着他,俏脸儿深埋在濮阳维的怀中。 濮阳维星目微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柔和的道:“徐姑娘……你可好些了?” 他不知应该怎么说才好,只有毫无意识的问出这句根本无庸多问的话来。 “粉面罗-”嘤声答应,声音是如此羞涩,这不似自一个久闯江湖,历经风浪的女煞星口中发出,而似是一个年方及笄的少女软语呢喃……“粉面罗-”人虽孤傲,但是,她内心深处是寂寞的,她虽然是个名蜚江湖的女杰,但是在“情”之一面,天下的女子却尽皆相同。没有能跳得出这缕缕柔丝的缠缚……濮阳维怜惜的抚摸着,徐妍容那一头如波浪般微滑而柔细的青丝。 低声道:“徐姑娘?在下因心悬姑娘伤势,故而未顾礼数,擅自唐突为姑娘疗伤……” “粉面罗-”徐妍容轻轻仰起那满是泪痕的俏脸,抽泣着道:“公子,你不要这样说,公子对妾身大恩,天长地久,日月可鉴此心……” 濮阳维默默摇头,凝视着怀中玉人那缎带般滑腻的颈项,眼中一片迷蒙,他已坠入一个极为困惑的境界中了。 徐妍容缓缓松开双手,凄楚的道:“公子!你不要为刚才那些事情烦心,我……我早已将身心交给公子了!我自知污泥沾染,名声狼籍,不配与公子缔……但是请公子相信,我这个身子,还是纯洁的。” 濮阳维不由悚然一震,他低声道:“徐姑娘,快不要这样说……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已知道,但是……唉!”他长叹一声,不再说下去。 徐妍容心中正焦急的等待着心上人说出下文,她紧张的全身微颤,她已想到,只要濮阳维接纳她的感-,即怕要她屈居妾侍,她也愿意。 濮阳维心中十分矛盾,错综复杂的情感,已将他扰得心烦意乱。 “粉面罗-”对他的情愫,他早已了然,只是娇柔多情的白依萍,早已与他山盟海誓,指心为证,他能做负心人么?而且,更有那在淮阳山,黯然而去,至今音讯全无的“绿娘子”方婉。自古至今,无论任何豪杰逸士,皆是情关难破,这“情”之一字,最是断人肝肠。二人沉默了很久,屋外的阳光,已斜斜映至室内。 濮阳维悚然一惊,轻轻在“粉面罗-”耳旁低语道:“徐姑娘,以后时日尚多,咱们的事……唉!待我想想……” “粉面罗-”正是满腹悲苦,一听濮阳维如此一说,不由又泛起了一丝希望。 她含羞的自濮阳维怀中坐起,这才发觉,自己仍是酥胸半掩,双峰隐现。 她“啊”了一声,顿时满面红霞,急忙用手将前襟拉上。 濮阳维身形一闪,已立于床下,他微微一笑道:“姑娘,且请稍歇一刻,如今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只怕尚得休养三月以上,才能恢复。” 他略为一顿,又道:“在下至室外去看看吴堂主,恐怕吾等稍停即将启程。” 他说罢,已缓步行向室外。 这时,断臂负伤的“魔爪”甘滨,已然苏醒,正坐于地上盘膝调息,神色之间,显得十分萎靡。 “七煞剑”吴南云,左臂仍然粗肿青紫如故,但他早已仗着一口精湛的真气,封闭穴道,是故在短时间内,尚无大碍。 濮阳维此刻面容之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他蓦然瞥视甘滨一眼,已关切的向吴南云道:“吴堂主,你臂伤如何?让我为你诊视一番。” “七煞剑”吴南云向濮阳维会心的一笑,答非所问的道:“帮主,徐姑娘已醒转了?石堂主业已安睡,伤势好象痊愈不少。”濮阳维微现尴尬的一笑,已自怀内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来。他从瓶内倾出两粒雪白清香的药丸于掌中,说道:“南云,你先坐下,待我给你诊治,时间过久了,也不太好。” 吴南云返身坐下,却努嘴向“魔爪”甘滨那边。 濮阳维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左掌反空弹出,五缕尖锐劲风疾涌,已巧妙至极的分成几个方向,隔空点上甘滨三处软麻穴。 吴南云哈哈大笑,朗声道:“帮主,适才本座已出外寻得“北海毒鲨”胡波尸体,从他身上搜出两瓶药物,只是不知是否为治疗本座臂伤的解药。”说着,已自怀中-出一青一紫,质地异常细致的两只瓷瓶来。那青色瓷瓶之上,缕着一条巨嘴怒张的黑色鲨鱼。紫色的瓷瓶之上,却精工绘有一条金鲤。 濮阳维接过之后,置于鼻端,一一细嗅,只觉两瓶药物,皆有一股辛辣的气味,一时之间,他也分不出,哪瓶才是医治臂伤的解药。 他目光一瞬,已瞧见在倚墙而坐,业已被点上软麻穴的甘滨。 他不由微微向前行了两步,洒然大笑道:“甘兄,适才吾等尚在拚死力斗,如今却又已安坐此处,闲话家常,这正如甘兄所说,咱们缘份的是不浅。” 甘滨自醒以后,便觉全身经脉,酸痛无比,骨环麻木,手臂残断之处,更是痛如针扎。 他自半睁着眼缝中,已看到吴南云立于身前,面现冷嘲的监视看自己。 那时,他浑身乏力,根本就无法挣扎移动,更莫说逃走了! 甘滨一气之下,也不说话,已自闭目调息起来。 这时,他又被濮阳维点中多处软麻穴,全身虽然不能做丝毫动弹,但耳目却仍然无妨。 他双目怒张,声音嘶哑的叫道:“濮阳维,今天算我甘某人栽了!甘某习艺不精,败于你手中,意欲何为?悉听尊便,姓甘的皱皱眉头,便算不得江湖上一号人物!” 濮阳维一伸大拇指,道:“甘兄确是顶天立地,铮然有声的一条铁汉……” 他极为温文的一笑,又道:“只是,此时还不是甘兄归位之时,只弟尚有几件事情请甘兄赐于协助。” “魔爪”甘滨心机险诈,他适才大呼小叫,不过是装模做样而已,其实天下之人,任你是如何的超然杰出,又哪一个是悍不畏死的呢? 甘滨早就知道,濮阳维一时半刻之间,必不会置自己于死地。 因为从他为自己里伤敷药的行动看来,对方必定尚有需要自己解决的困惑。而自己正可借此要胁,做为生命的交换条件。 甘滨闻言,双目一闭,故意做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濮阳维剑眉一轩,随即微微笑道:“甘兄,兄弟也不多废话,本帮刑堂吴堂主所受的毒伤,未知甘兄是否知道这青、紫二色的两个瓷瓶中,哪一瓶才是医治这毒伤所须的解药?” “魔爪”甘滨咯咯怪笑,大声道:“濮阳维,咱们话得言明,甘某若明告于你,你是否便放甘某走路?” 濮阳维早已料到甘滨有此一着,他面色倏然一寒,冷冷道:“甘滨,你未免想得太美了点,阁下三番四次与我‘冷云帮’做对,若如此轻易饶你一命,非但江湖之中,日后会指责我‘冷云帮’纵敌为患,太也好欺,而且本帮战死九泉之下的各人,亦必不能瞑目!” “魔爪”甘滨正待说话。 濮阳维已冷笑一声,又道:“再说,为了这件小事,便换回阁下一条性命,阁下这条命,也未免太贱了些罢?” “魔爪”甘滨气得怒哼了一声,索性以退为进,闭上双目,不再说话,想以此要胁濮阳维允诺所求。其实甘滨肚中有数,除了他知道濮阳维极为爱护属下弟兄的个性外,更有那白依萍尚在他掌握之中。 濮阳维见甘滨如此,亦不再多说,回身拿起那两个瓷瓶,行至甘滨身前。 他又对吴南云道:“吴堂主,烦你自己下手,先将臂上毒锥拔出……” 吴南云闻言之下,长笑一声,受伤的左臂一弹一抖,已将那枚“燕波透心锥”逼出肌肤之外。虚空伸手一抓,那弹出来的毒锥,已“呼”的一声飞向他手中。 “魔爪”甘滨双目暴盯如铃,惑然不解的瞪视着濮阳维,不知他葫芦于卖的什么药。 濮阳维冷冷一笑,双手分持毒锥与药瓶。 向甘滨道:“甘兄,你既不肯一开金口,在下只有得罪了……” 说着,你已俯下身来,将手中那枚乌黑泛紫,前端锋利的毒锥,做势刺向甘滨那只仅剩的手臂。“魔爪”甘滨此时苦于不能动弹,他双目急得似欲喷出火来。 怒叫道:“濮阳维,你待怎的?” 濮阳维故做惊愕问道:“阁下此言,所指何意?” 甘滨将心一横,破口骂道:“姓濮阳的,你要么就给甘某一个痛快,如此折磨甘某,须知算不得是什么英雄好汉?” 他心知那“燕波透心锥”毒性利害,刺入体内,如能运气闭穴,尚能在一日一夜之间,阻止毒性蔓延,但自己目前周身乏力,运气闭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甘滨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濮阳维将那毒锥刺到自己身上,主要是为了要试验那两个瓷瓶中,那一瓶是毒锥的解药。 濮阳维原意确是如此,他亦瞧出甘滨此时已是色厉内荏,此举之意,只是意图恐吓而已。他见甘滨如此大呼小叫,便知甘滨心中已存怯意。 他微微一笑道:“甘兄为江湖上有名的硬汉,料这小小毒锥,甘兄必不放在眼中!” 他嘴角一哂,又道:“同时,也可试试,甘兄胆识,是否确如江湖所传。” “魔爪”甘滨气得浑身颤抖,双目乱翻,他喘息半响,抬嘶声叫道:“今日我才知道,你濮阳维竟乘人之危的小人……” 濮阳维淡然一笑,说道:“不敢,这皆是甘兄-砖引玉,在下才起而仿效。” “魔爪”甘滨心知濮阳维言中之意,是指自己率众暗袭“冷云帮”及挟持白依萍威胁濮阳维之事。他暗哼一声,闭嘴无言。 濮阳维冷冷一笑,手中毒锥,已缓缓向甘滨独臂扎下。 他口中却道:“甘兄,这毒锥刺进你手臂中间的这段时间,便是你答复在下问题的唯一时机,须知在下却无法救助于你。” 说话中,“透心锥”已徐徐挺进至甘滨手臂不足三寸之处。 甘滨暗忖道:“瞧对方如此模样,此言绝非恫吓自己,而且,他如将自己身体做为试验,将两瓶药物逐一涂试,那时,不但对方既会知晓解药何属,自己必定还要受一些无谓的痛苦。” 他到这里,蓦然大叫道:“好!好!甘某认栽,我说与你知便了!” 濮阳维嘲弄的一笑,将毒锥收起道:“甘兄果然是识时务,否则也算不上俊杰了!” “魔爪”甘滨气得满面紫红,恨声道:“那青色瓷瓶之内,便是毒锥解药……” 濮阳维心知甘滨不会诳言,他立起身来,又问道:“如何用法?” 甘滨与“黑砂岛”人相处之时,已闻得“北海毒鲨”胡波言及他独门钻心锥中,这“燕波透心锥”的解毒之法。此时,他已受制于人,,却不容他不回答。 甘滨没好气的道:“将这青色瓷瓶内所盛之黑色药末,取一钱内服,三钱敷于伤口。” 言及此,他已闭嘴不再多说。 濮阳维亦不多问,返身行至“七煞剑”吴南云身旁,先将两粒“玉璞丸”交其服下,同时,伸手将吴南云左臂衣袖撕落。 这时吴南云的一条左臂,又粗肿得比平时大上一倍有余,黑紫乌亮,瞧来极为惊人。 濮阳维又自怀中取出一把小小玉刀,轻轻在吴南云手臂上一划,一股紫黑色污血,顿时已潺潺流出。 吴南云面含微笑,凝视着濮阳维为自己割肌疗毒,毫未显出一丝痛苦难耐之色。 濮阳维徐徐运掌在吴南云手臂四周按挤,他已注意到吴南云那安然之态。 其实,濮阳维自知,吴南云外表上虽然若无其事,但他必定是在强忍痛苦,自他身体微微颤抖即可看出!只是他未显露于面部而已。不一刻,吴南云创口之中,污血散尽,已流出嫣红的鲜血,手臂四周的肌肉,亦逐渐转为红润之色。 濮阳维将手中青色瓷瓶,倾出一撮药未,涂在吴南云创口之上,又将其包扎停当,另盛一杓清水,由吴南云合药服下。 一切就妥,屋外已是夕阳西斜了。秋风萧煞,空气中微带着丝丝寒意。 濮阳维乘吴南云运功调息之际,又往内室一探“粉面罗-”只见她身体斜倚在床角,已疲极入睡。 室中沉寂无声,只有濮阳维与“魔爪”甘滨二人,正在各自沉思着心事。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29章 孤雁还巢 恩怨两消 濮阳维在室中往来蹀踱着。 忽而,他回首向闭目沉思的“魔爪”甘滨道:“甘兄,在下尚有二事,希望甘兄一并相助…!” 甘滨阴阴一笑,说道:“大帮主有何垂示,但请说出,甘某人敢不遵从。” 濮阳维知他怨恨未消,亦不计较,笑道:“在下帮中受那迷药迷昏之人,有何法可将他们救醒?” 甘滨眼一翻,撇嘴道:“这个么……便不是甘某所知了。” 濮阳维剑眉一挑,双眸精光暴射,微怒道:“甘滨,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下也不是慈悲之人,谅来你心中有数?” 甘滨心中,早已自有计较,他闻言一笑,阴怪气的道:“姓濮阳的,甘某今日已成阶下之囚,生死大权,全然操于阁下之手,但是……” 他狞笑一声,住口不语。 濮阳维略一沉吟,已想出他言中之意。 不由冷冷的笑道:“在下猜测,尊驾言中所指,好似有交换条件?” 甘滨狂笑道:“正是。天下虽大,却没有只尽义务,不享权利之事。” 濮阳维冷然道:“甘滨,你莫忘了,现在不是在你黑龙山,而是受持于在下。” “魔爪”甘滨“哼”了一声,道:“不错,但是咱们不妨直言,若你不放甘某一条生路,则不但贵帮昏迷之人,将有性命之虑,便是……” 濮阳维星目煞气顿现,怒道:“便是如何?” 甘滨阴沉笑道:“便是白依萍那妮子,亦要跟随在下,同赴黄泉。” 濮阳维心中凛然一震,双眉紧皱,在一旁深深的思忖起来。 “魔爪”甘滨乘机诱道:“濮阳维,你只须抬一次手,咱们今后便河井不犯,甘某这断臂之仇,亦一笔勾消,而且,更将你那心上人儿释回。否则,甘某一命亦不足惜,却也乐得有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陪同上路……” 濮阳维眼中煞气顿射,他厉喝一声,截断了甘滨的说话。 怒道:“甘滨,你莫错估了本帮主,须知你数次与本帮做对,更勾结海外黑砂凶徒,将我‘冷云帮’属下杀死五人,这一笔血仇,若不将你剜心祭灵,实不能消我全帮之恨。” “魔爪”甘滨眼见濮阳维双目煞气毕露,说话斩钉截铁,不由骤觉一股寒气,自背脊泛起,全身机伶伶的一战,好似一柄锋利的匕首,已逼至自胸前一般。 他长吸入一口气,平复自己翻涌恐怖的情绪。 哑声说道:“濮阳维,你便不顾那白依萍了么?须知,她现尚在甘某手中……” 濮阳维面孔抽搐,全身轻颤,但却咬牙强忍住,这对他魂牵梦系,极具诱惑的名字的威胁。 他幽幽的道:“甘滨,你不用多说,任你舌灿莲花,在下亦绝不能饶你一命。” 语声虽低,却含有无比的坚决,但是濮阳维的心中,却如刀绞一般。 他知道甘滨心狠手辣,若他自己一命不能保全,则他适才所言,要使白依萍香消玉殒的话,亦不会仅仅是意图恐吓。 换言之,濮阳维要坚决杀死“魔爪”甘滨,亦不啻宣告了白依萍的命运。 此刻,他已痛苦至极,他知道自己正在绞杀那未来美丽的远景……“魔爪”甘滨听到濮阳维如此一说,不禁全身抖索,他已可自对方坚决的神态中,清楚的了然,濮阳维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数十年来,从未恐惧过的“魔爪”甘滨,这时却深深的畏惧起来。他已恍若看到那死亡的阴影,正逐渐的向他逼近。甘滨长叹一声,双目迷惑而朦朦的凝视着屋顶,半生以来,一幕幕的往事,善善恶恶,像走马灯般,在他心头幻闪。 他忽然有着一般奇的感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曾经沾染了不少的血腥罪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愧对了人生一世。他彷若在受着最后的番判──不能做任何侥幸逃避的良心责难。 他嘴唇喃喃,不自觉的,尽情忏悔着自己往昔的过失。他恍然明白,无论人世之间,是如何的不公平,但是,死亡却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平等的,它早晚必会向你招手,不管你在人群之中,是如何的超然与杰出。而在面临永久安息之前,不会有什么让你选择,它像是千篇一律的,冷酷与安静。这就是人生的终点,生命最后的幻灭。 濮阳维这时,已盘膝坐在地上,他惊异的凝视着“魔爪”甘滨那迷茫的面孔。 他也首次察觉,甘滨那张丑陋的面容,竟散发着一层湛然烈烈的光辉。 濮阳维全身一震,他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事情,使这武林中有名的魔星,能如此的悟及忏悔……忽而,“魔爪”甘滨撮唇长啸起来,啸声尖锐悠远,三长一短。 须臾之间遥远的山丘之后,亦传出同样的啸声。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丑妇,已出现在茅舍之前的旷地上。 “七煞剑”吴南云早已闻声立起,双目炯然注视室外。 这时,他见有人到来,单掌微提,就待掠身扑出。 濮阳维轻轻摇头阻止,沉默的瞧着一切。 “魔爪”甘滨双目微启,嘶声道:“多娜,将白姑娘背进屋来!” 立于室外的高大妇人答应一声,身形微掠,已进入室内。 这妇人一见甘滨眼前惨状,不由惊得尖叫一声,急急拦身甘滨之前,右手“霍”的一声,拔出一柄精莹夺目的匕首,逼于背后软兜之外。 这丑妇操着一口生硬的国语,说道:“你们若要伤害我家主人,我便将这背后的女人杀死…。”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在这高大丑妇转身之际,已然瞧见她背后软兜之中,所背着白依萍。其实,二人随便哪一个出手,皆能在瞬息之间,将这妇人制住,只是,二人都为“魔爪”甘滨这奇异的举动所惊异,一时不愿贸然动手。 濮阳维此刻俊目上望,眼中一片茫然之色。 他正在苦苦思忖,“魔爪”甘滨为何会突然如此,将自己的最大的猎物,毫无条件的献出。 他想道:“难道‘魔爪’甘滨竟丝毫不顾自己生命?他原可以做为自己生命的交换条件,这是什么因素使然呢?莫非人人心灵深处,确实有着一丝善良的天性么?” 忽而,“魔爪”甘滨已低声说道:“多娜!你让开,先将白姑娘交还给他们,再听我说话……” 言语之中,竟会蕴着无比的诚挚与坦然。 那不似中原人物的魁梧女子闻言之下,不由疑窦不解的瞧着他那受伤的主人,半晌,始十分勉强的,将身上金丝软兜解下,抱着白依萍安置在椅上。 “魔爪”甘滨哑声一笑,说道:“濮阳维,如今甘某已将白依萍毫无损伤的奉回,请你相信甘某人格,在此以前,甘某绝未动他一指。”濮阳维微微颔首,表示绝对相信甘滨所言。 “魔爪”甘滨微喟道:“甘某如今身残受掳,老实说,凡是人,没有不惜生命的,但甘某在苦思之下,已澈然大悟,生死之事,原为世间人人所不能免,病苦而亡,与死于仇家之手,其结果毫无差异。甘某既曾杀死‘冷云帮’诸人于前,如今复丧命于‘冷云帮’之手,可谓天理昭彰,无分厚薄……”他微一顿,目视各人,又道:“甘某纵横江湖半生,无论武功机智,自问少遇敌手,双手所沾血腥,自信不在尊驾之下,昔日我杀‘冷云帮’之人,乃为报复甘某于‘红枫山庄’一掌之仇,今日阁下等杀我,亦为了贵帮弟兄之仇恨,如此两相抵消,互不相欠……” 甘滨言及此处,声音已逐渐黯哑,但他面上,却光辉湛然。又转头对那中年丑妇道:“多娜!你可于此间事了之后,径携我的尸骨,回转黑龙山,并传告山中各人,不得为我复仇,他们武功尚差,你再传谕,自今以后,除非有事,不得擅出黑龙山四周百里之外。” 甘滨说罢,不理那名叫多娜的丑妇抽泣垂泪。 回头再向濮阳维道:“甘某相信二位,当不至为难甘某手下之人罢?” 濮阳维默然不做答。他正在静静的仰首沉思,好似在忖虑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道:“甘兄放心,此事无庸置疑……” “魔爪”甘滨又沉吟半晌,道:“贵帮被‘红魑会’迷倒之人,乃是误饮茶中所置的‘迷魂蒙神散’之故,此药,药性甚是剧烈,麻醉力极强,但是尚无毒性,不用救治,再候三个时辰,他们便会自行醒转。” “七煞剑”吴南云面现感激之色道:“想不到甘兄,意然能在此时此刻憬然醒悟,能与本帮捐弃前嫌,过去倒是兄弟错怪甘兄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兄弟本人,极愿与甘兄重新订交,奈何甘兄前此所为,与本帮结怨甚深,帮规所在,兄弟亦徒自束手。但愿来生尚能有幸结交如甘兄此等血性豪爽之士……” “魔爪”甘滨嘶声大笑道:“吴兄之言,实令甘某感激莫名,盛情甘某心领,如果真有来生,亦愿你我二人结为生死挚友,不再为敌……” 真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甘滨言词之间,虽然豪迈,但谁也可以听出,其中却含有无限凄凉伤感。 吴南云几次张口,却又默默无语,神情之中,十分憾然,恍似若有所失……“魔爪”甘滨大声道:“濮阳维,甘某如今身无点力,尚请阁下给予甘某一个痛快。” 这时那丑妇多娜,已痛哭失声的跪倒在甘滨身前。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主人功力盖世,如今尚且身残遭擒,则对方之人,必然身手卓绝,自己主人既无法制胜,必已生望全绝。 “七煞剑”吴南云低叹一声,转身行出,他亦不忍见这临死之前,悔悟前非的敌人,横死剑下的惨状。 此时,茅屋中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出各人彼此间心跳的声音,但是,在这沉闷的空气中,却包含了多少凄苦与黯淡。 濮阳维双目冷如寒冰,面上毫无一丝表情,他缓缓移步,向“魔爪”甘滨身前行来。 蓦然,那中年丑妇悲呼一声,紧握手中匕首,向自己咽喉急插而下。 “魔爪”甘滨见状大惊,一声惊喝尚未及口,但见白影一闪,铮然声响中,丑妇多娜手中的匕首,已吃人硬生生的劈手夺下。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心如铁石,孤傲不群的濮阳维。 丑妇多娜因自己服侍多年的主人,竟在敌人手中遭擒,更已到了命在旦夕的危境,她心痛主命运之惨,又恨自己有心无力,悲愤之下,已见濮阳维缓缓行来。她不忍见到昔日叱咤风云的主人,那血溅尸横的惨状,一时愤怨交加,已举起手中匕首,意图自尽。 这时,她手中短剑已被对方夺下,心中一阵悲恸,竟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魔爪”甘滨向濮阳维颔首道:“多谢阁下施救甘某佣仆一命,甘某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必当结草衔环。” 濮阳维一语不发,双掌倏然拍出。 甘滨微微一笑,闭上双目,心中竟出奇的平静……一阵狂厉劲风,-时已拂在“魔爪”甘滨的身上,可是,他不但丝毫未觉痛楚,身上原来受制的三处软麻穴,竟同时霍然一轻,已被这阵掌风解开。甘滨不由大奇,他睁开双眼,惊异万分的看着濮阳维。 濮阳维那俊秀无比的面孔上,这时,正流露出一股超然的光辉。 他极其平淡的对“魔爪”甘滨说道:“甘滨!阁下与我‘冷云帮’之仇恨,自此一笔勾消,今后,是友是敌,尚在阁下一念。” “魔爪”甘滨见濮阳维的举动,再听他说出这几句,虽然平淡,但却含蕴着无限诚挚与宽恕,一阵他今生从未有过的激动,已涌至心头。 他面部肌肉抽搐,浑身轻颤,嘴唇抖索着,喃喃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怕是最简单的几个字。 “七煞剑”吴南云掠身到濮阳维身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掌。 感动的说道:“帮主,你是我今生所见到最奇异的人,也是我最钦佩的人。你不但在表面上领导着‘冷云帮’你更能领导我们的内心……” 濮阳维闻言,哂然一笑。 他低声对“七煞剑”吴南云说道:“南云,你别把我捧得太高了!适才我几经思忖之下,已经得到结论,甘滨虽曾杀死我帮之人,但他已用一条手臂抵偿,而且他更毫无条件的协助你我,医治好本帮受伤各人,这些事情,自可与前怨相抵……”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濮阳维言中之意,乃是在为甘滨开脱之词。 因为,若论“冷云帮”自始所传的帮规,是绝不能容许任何一个,曾经残害本帮的敌人做如此幸免。 濮阳维言中之意,乃是故意说出,以证明他释放“魔爪”甘滨,是因为甘滨曾有帮助于“冷云帮”之举,并未曾与“冷云帮”帮规相抵触。 “魔爪”甘滨此刻已恢复平静,他原本机智绝伦,濮阳维执意开脱,他岂有不知之理? 甘滨眼眶之中,热泪盈溢,声音嘶哑的道:“濮阳兄,今后甘某之命,皆系阁下所赐,大恩之下,不敢言谢,如今甘某大胆一言,凡黑龙山自甘某以下,今后绝不侵犯贵帮一草一木。”他说到这里,稍稍一歇,又道:“阁下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只须寸柬相召,甘某赴汤蹈火,亦必在所不辞。” 这时,丑妇多娜亦跪在地下,向濮阳维连连叩地,口中说道:“小女子,深感濮阳帮主如此的宽宏大量,使我主人保全一命,黑龙山一脉不至冰消瓦解。” 濮阳维极为感动的一笑,伸手将俯身在地的丑妇多娜扶起。 含笑对甘滨说道:“甘兄切莫如此客套!这全是甘兄曾有助于本帮之处,在下仅是略为阐扬本帮帮规之意而已!岂能受此大礼?” “七煞剑”吴南云适时上前,说道:“如今彼此宿怨冰释,亦不用再客套了,说实在的,兄弟倒真仰慕甘兄能有这么一个忠仆呢!” 室中各人,轻声笑语,适才的一片敌视仇意,凄风惨雾,顿时已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却是满室的融洽与祥和。 这时,“魔爪”甘滨早已令丑妇多娜,将仍在昏迷的白依萍救醒。 “白雁”白依萍悠悠醒转,她缓慢的张开那双水汪汪的剪水双瞳。 朦胧中,一张清秀俏俊的面孔,已逐渐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已然看清,立于他面前的,正是自己千山万水,历尽艰苦所寻找的维哥哥,自己刻骨铭心的影子啊!她欢呼一声,两条滑腻白嫩的手臂,已紧紧的将眼前人儿抱个正着。同时,满眶热泪,有如珍珠一般,簌簌顺腮而下。 但是,这却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啊! 濮阳维亦真情激动,双手用力的搂着心上人,这时,他内心之中,更更是深深的感激着“魔爪”甘滨。 忽而,他惕然一惊,突然想到,室内尚有“七煞剑”吴南云等人。 他急急回顾,却见四周已寂无一人。 原来,就在白依萍忘情的抱住濮阳维之时,“七煞剑”吴南云、“魔爪”甘滨及多娜等三人,已自悄悄的溜出室外。 娇柔的“白雁”紧紧倚在心上人的怀中,她嘴唇嗡合,淋漓尽致的吐露着一些,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曲……濮阳维将白依萍轻轻抱起,悄然置于椅上,激动的吻着她的面颊、鼻尖、樱唇……他深埋在内心多日的情感,亦在这片刻之间,倾泄而出。 白依萍低听的嗯唔着……半晌,二人的情绪才逐渐平静。 濮阳维又想起,内室之中,尚有六名属下,及……“粉面罗-”徐妍容。 他暗中面孔一红匆匆凝神倾听,已知室内的“粉面罗-”徐妍容等人,仍然因伤后疲困,沉睡未醒。 白依萍的纤手,轻抚着濮阳维略显清瘦的面颊,柔声的道:“维哥,这几日来,可苦了你!”濮阳维轻轻一笑。 说道:“萍!那天在恶鹫崖上,你是否又被甘滨所掳?” 白依萍微微点头道:“是的!他在你正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之时,便掠身过来,这甘滨确是厉害,我……我竟挡不住他三招……” 濮阳维怜惜的吻着白依萍的玉手。 她又接着道:“但是我一点也不怕,我知道他不敢动我。我的维哥哥一定会救我出去!” 白依萍,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心上人的信任,就像似一个幼儿,绝对信任母亲的呵护一般。 她脸上流露出一股纯洁的光辉,使得濮阳维愈看愈爱,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吻她。 白依萍美目微闭,将樱唇迎了上来……一刻后,濮阳维问道:“萍!你怎么未按时到淮阳山来找我?” 白依萍道:“怎的没有!可是,我因为师姐染恙,所以晚了半月,人家快急死了,你……还不相信?” 濮阳维笑道:“快说罢!我怎能不信呢?” 白依萍娇羞的凝视着心上的人儿。 说道:“我到达淮阳山落月峰时,便被人截下,后来我说明找你,他们才答应让我上山。” 白依萍说到这里,两只纤纤玉手,紧握着濮阳维。 续道:“你们‘冷云帮’好大的气魄哟!我进入回雁山庄后,便由一位七旬老人接待,他叫什么……“黑水一绝”孙寒……” 濮阳维接口道:“是的,那是本帮元老之一,现任礼堂堂主。” 白依萍点头道:“可是,却告诉我一个失望的消息。他说,你已率领属下,远赴山西石磴山,为关老前辈报仇去了,孙堂主待我真好,尤其是那两位护法,他们都整正天的陪着我四处游览。但是,我的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你的身旁……” 她说到此处,羞怯的回眸一笑。 又道:“我简直连一天也等不及了。但是,他们又不肯让我独自下山,说是怕我遇到凶险,你回去时,他们无法交代。” 濮阳维又问道:“后来呢?你怎么又会落入‘魔爪’甘滨之手?” 白依萍幽幽的道:“孙堂主他们不让我下山,我……只好偷偷的溜走。前些日才到达沙河县前的一个小镇甸……。” 濮阳维微微颔首,示意她再说下去。 白依萍道:“那天,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正着急晚上还没有歇宿之处,忽然一阵蹄音扬起,四匹骏马已从我身旁掠过……” 濮阳维凝视着楚楚怜人的白依萍,轻声道:“这四骑之中,想也有‘魔爪’甘滨在内了?” 白依萍道:“是的,我当时正在想,是什么人如此心急,这么晚了尚如此急赶,这时,他们却突然停止前行,圈马至我身前……” “我正感到惊疑,当中一个身材瘦小,头颅特大的人已开口说话,他问我到何处去,有什么事情,后来又问我的姓名!” 濮阳维洒然一笑道:“你都告诉他们了?” 他心中却忖道:“自己心上之人虽然美艳无双,但却是纯洁天真,毫无江湖阅历,看情形,她必然泄露了行藏?” 果然,白依萍怯生生的道:“他们个个面露笑容,好似都很和善,我心想维哥哥威名甚大,他们或许知道。说不定这四人都是‘冷云帮’帮友。我当时毫不考虑,完全告诉了他们,四人闻得我如此一说,却是面色全变,我正感到愕然不解,那头颅特大的人已在狂声狞笑起来,还说什么‘冷云帮’遗孽百密一疏,天灭其魄。” 濮阳维看到白依萍面孔上,那惊悸的神情,便知道她当时定是被吓得不轻,因为,她到底还是个纯真未泯的女孩子。 白依萍将脸儿贴在濮阳维胸前,低声道:“哥!你不会怪我为你惹了太多烦恼吧?我知道我错了,害得你为了我受到这么多磨难!哥!我……我……”。 濮阳维轻轻拍着白依萍肩头,柔声道:“事情已经过了,你不用再提了,为了你,那怕较这更难上十倍的困苦,我也甘心忍受……”。 白依萍感动的仰起脸来,两颗晶莹的泪珠,已在她眼眶中转动。 濮阳维瞧着心上人那凄然欲泣之状,不由怜爱极了,悄声在她耳旁道:“萍!别难过,我还等着你的下文哩……” 白依萍破涕一笑,侧身倒在濮阳维怀内,续道:“我正觉惊疑的瞪视着他们,那头颅特大的瘦小之人,已突然动手向我抓来,我惊恐之下,竟不及闪过,被他一把扣住脉门,那人出手太快了,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功力如此高深的人!” 白依萍说到这里,又急忙改口道:“当然!除了维哥哥以外。”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因此,你就被他挟持着,一直到恶鹫崖上才和我见面?” 白依萍点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人竟就是素负盛名的‘魔爪’甘滨!” 濮阳维又问道:“你被他挟持之时,可曾受过欺凌么?” 白依萍摇头道:“没有,我平日饮食,都是由一个……一个名叫多娜的妇人料理,那‘魔爪’甘滨很少见面,他只是劝我,叫我诱你答应他所提的条件……哼!我才不听他的哩!”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问道:“哥,我怎么会到这里的?那‘魔爪’甘滨被你打跑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遂将自己与“红魑会”“黑砂岛”江北绿林道等人的血战经过,简洁扼要的告诉了白依萍。 白依萍正听得心惊胆战,濮阳维已转头展声道:“吴堂主,请你们都进来。” 随声响起一阵豪迈大笑,步履响处,吴南云等三人已鱼贯而入。 白依萍正奇怪的向三人一望,不由惊呼道:“啊!怎么他也在这里?”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30章 彩凤求凰 孤岭鹰旋 白依萍这突然一声惊呼,不由使随在“七煞剑”吴南云身后的“魔爪”甘滨,感到尴尬异常。 他满面苦笑的对着白依萍,形色十分窘迫。 濮阳维急急走上前来,附在白依萍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白依萍那惊疑的面色,始逐渐的平复下来。 濮阳维接着道:“如今,甘兄与吾等已前嫌尽弃,萍妹之事,亦无庸挂念于怀。” 白依萍温顺的点了点头,又转向甘滨微微的颔首为礼。 “魔爪”甘滨欠身还礼道:“甘某日前之举乃逼不得已,始出此下策,尚请白姑娘原宥。” 白依萍亦柔声答道:“甘大侠既已与维哥哥重修旧好,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甘大侠要原谅我在日前的无礼才是。” “魔爪”甘滨急道:“白姑娘言重了!甘某实不敢当!” “七煞剑”吴南云大步向前,向白依萍抱拳道:“在下吴南云,今日得与姑娘相见,甚觉荣幸!” 白依萍闻言,粉面飞霞,红得那么美艳动人。 她羞怯的说道:“吴大侠威名远播,武林中谁人不知,如此的抬举我,实在是承当不起!” 要知华山一派,虽则武学深奥,名声极隆,但却已逐渐没落,目前,已无法与日正当中的五台派一较长短了。 白依萍为华山高人青莲师太门下,她自然知道五台派声威赫赫,又何况眼前这人,更是身份极尊的五台派第一高手。 吴南云豪迈的笑道:“白姑娘太过于谬奖在下了,其实,本帮帮主威名,更较在下超越何止百倍,在下萤未之光,何足道哉!” 濮阳维在一旁笑道:“够了!够了!南云,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为我吹嘘,你不觉害羞,我倒觉得脸红呢!” 一言出口,室中五人,俱都大笑起来。 “魔爪”甘滨忽然向濮阳维道:“濮阳兄,甘某几乎忘了将一件大事告诉你!” 濮阳维诧然道:“未知甘兄所言何事?” 甘滨道:“适才于室外时,吴兄已询及甘某,贵帮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失踪之事。” 濮阳维急道:“不错,此事甚令在下等悬念于怀,只是,日前在下于恶鹫崖时,‘黑砂岛’岛主巴豪已说过,绝未将他们掳去!因此,在下思忖,甘兄于是日之后,想亦不知他们踪迹。” “魔爪”甘滨面孔一热,微喟道:“说来惭愧,那天于古庙之前,甘某率众乘隙突袭贵帮之人,激战之下,双方皆伤亡甚众,唯独秋月大师及秦姑娘等人杀出重围逸去,甘某虽曾率众搜寻,然而,仍未寻及一人。” “七煞剑”吴南云强颜笑道:“那时甘兄并未与本帮修好,自古道:‘当场不让’、彼此既处于对立、当然也怪不得甘兄。” 濮阳维知道“七煞剑”吴南云心悬“青蝶”秦柔柔的安危,心中必然十分苦恼。 这时,他微微一笑,说道:“吾等目前切莫焦虑,秋月大师武功高强,秦堂主机智绝伦,便是遇有凶危、也必能化险为夷。” 濮阳维表面上,虽然说得轻松,其实,他内心却极为沉重。 他不但要顾虑到“青蝶”秦柔柔的安危;秋月和尚等三人的危难,他亦同样的悬念,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共生死的弟兄啊! 他默默想道:“目下‘红魑会’‘黑砂岛’江北绿林道等各方敌人,可以说皆已一举击破,在眼前还会有什么仇家暗算他们呢?” 他正在沉思之际,“魔爪”甘滨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兄,此事主因由甘某而起,无论各位为甘某如何开脱、甘某亦不能推辞其咎!” 他稍一顿双目放光,洪声道:“甘某将于此时,即刻上路,以十日期限、搜索贵帮失?诸人……” 甘滨说到这里,微一沉吟又道:“若十日之内,不能寻到贵帮各人,甘某亦无颜见各位。” 濮阳维朗声笑道:“甘兄何苦如此严责于己,若十日之内,甘兄未寻及本帮失踪诸人亦不须过于歉咎,甘兄到时若有事待办,便请自便,否则,请移驾至沙河县城内,与在下等人一晤。” 甘滨略一考虑,说道:“若事不成功,甘某便实时回转黑龙山,甘某实已无颜再见各位。” “七煞剑”吴南云忽然大笑道:“咱们何苦在这些小事上争执呢?甘兄亦勿须如此,甘兄如有事,十日后只管自便,他日兄弟等说不定尚要至黑龙山叨扰哩!” 甘滨亦笑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甘某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容图后会。” 他说到这里,向室中各人一欠身,身形晃掠中已与那丑妇多娜,消失于重重暮霭之中。 濮阳维望着室外深幽的暮色,面容极为肃穆。 他双眸半闭,已进入沉思之中。 吴南云知他正在思虑帮中失踪各人之事,亦未敢惊扰,独自一人在房中蹀踱。 自然,他心情亦是十分沉重……白依萍那双美目,转呀转的,坐在椅上直发怔,那娇憨的模样儿,令人怜爱已极。 不久,忽然内室起了一阵轻响。 虽然,这响声是如此的低微,但仍被三人惊觉,各自回首向后望去。 门内,已袅娜的走出一位紫衫女郎来。 这少女不是“粉面罗-”徐妍容是谁? 只见她面色仍然十分苍白,鬓发微乱,显得十分柔弱。 濮阳维已缓步向前,道:“徐姑娘,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夜凉如水,注意不要受了风寒。” “粉面罗-”徐妍容是才醒转过来,见室中寂无一人,她十分恚念心上人儿,便强撑着下床,行来外室。 此刻,她一听濮阳维如此柔和的关切自己,不由得心头甜丝丝的。 她展颜一笑,正待说话,却已见室中尚坐着一位美艳绝伦,仪态万千的白衣少女。 徐妍容不由微微一怔,到了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同时,她心中已升起了一股极为错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自卑、妒嫉与惊异的揉合。 她说不出为什么自第一眼中,便已看出这白衣少女会和心上人有情,她直觉到,只有眼前的白衣少女,与心上人才是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 虽然,在她心扉深处,极为艰巨的否认着这种想法。 白依萍亦凝视着眼前这位形容憔悴,然而却极为秀丽的女郎。 她却奇异的对她起了一丝同情,这没有什么理由,她那纯洁的心灵,丝毫未想到别的事物,虽然,濮阳维适才对徐妍容讲的话,似乎略微亲切了一点。 濮阳维何等机伶,他一见徐妍容那甜蜜的笑意,在一见到白依萍后,便如冰雪般的-时凝结,面孔隐隐升起一股失望的阴影。他心中便已了然。 他微微摇头一叹,轻声道:“徐姑娘,你与……萍妹尚不相识吧?来,来,来,容我为二位引见引见。 白依萍闻言之下,已自椅上跃下,满面含笑的走了过来。 那笑容多美哟! 就好似那春天初绽的百合,是那么纯真,那么动人,室中不调合的气氛,顿时被这微笑冲淡了不少。 白依萍这时轻轻的倚在濮阳维身旁。 濮阳维已经开始给她们引见。 白依萍先柔声的说道:“徐姐姐……你允许我唤你姐姐吗?我自小便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姐弟!不知你是否喜欢我这个妹妹?”说着,白依萍两只纤纤玉手,已紧紧握住徐妍容。 徐妍容一肚子的委曲与妒意,竟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一丝意气存在了!她一把将白依萍搂在怀中,低声道:“妹妹,我真恨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只怕我这副丑样子,不配做你姐姐呢!” 但她心中却叹了口气,忖道:“这妮子如此美艳温柔,善体人意,莫说是个男子,便是我们女人家见了,只怕也舍不得她哩!” 濮阳维见二人见面之下,竟未发生些微的不愉快,他不由心中一宽,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自己帮主甚深,濮阳维与白依萍,徐妍容彼此间的感情发展,亦十分了然。他这时,悄悄抹去手中冷汗,忖道:“幸亏这两位姑娘未曾展开一场冷战,否则,这个场面,可不好应付哩!”因为,这到底不是能以武功解决的事啊! 这时,白依萍之扶着伤后极为孱弱的“粉面罗-”徐妍容,移坐椅上,二人已喋喋不休的谈了起来。模样儿好不亲热,直似多年未遇的亲姐妹一般。 吴南云暗暗摇头道:“唉!天下最奇怪的动物,莫过于女人了!” 濮阳维缓步过来,向吴南云微微苦笑,轻声道:“宇宙混沌兮!何生阴阳?” 吴南云哈哈笑道:“雨露分沾兮,皆大欢喜。” 濮阳维听他如此笑谑,不由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内室又是一阵声响,接着起了几声翻身响动及惊噫的声音,跟着内室走出了六条大汉。 原来,这正是十二红巾中余下的五人,与此次下山仅存的一位香主,“拐子脚”邱雄。 他们误饮的“迷魂蒙神散”毒性已然消失,此刻已各自醒来。 六人一到外室,便已在暮色朦胧中,看见濮阳维与吴南云二人。 六人不由齐齐一怔,目光闪处,已赫然发现室外草地上,那些横七竖八,死状至惨的尸体。 “拐子脚”邱雄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见之下,心中便已明了三分。 不由大步向前,惶恐的道:“启禀……禀帮主,邱雄无能,误饮迷药,至未能为帮中效力,真是罪该万死。” 其余五人,亦惊得急急躬身肃立,不敢出声。 濮阳维温和的一笑,说道:“你们毋庸如此,须知天下之事,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也不能责怪你们。” 六人闻言之下,暗暗吁了口气,始敢立起身来,恭立一旁。 濮阳维简略的,将六人迷昏之后,所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又道:“目前诸事完备,只有帮中失踪之人,未曾寻获,自明日起,吾等即将展开搜寻。” 他微微一顿,又道:“现在,你们可在外室休息,内室让给二位姑娘。” 六人闻言,齐齐转头望去,这才发觉室中的白依萍。 他们倏觉眼前一亮,不由暗暗赞道:“好个绝色美人!” 吴南云此刻也洪声道:“二位姑娘,请暂至内室一歇,明日恐怕要辛苦一番了。” 白依萍轻轻一笑,已扶着“粉面罗-”徐妍容,徐徐向内室行去。 到了门口,她转过头来,向濮阳维道:“维哥哥,你也早些休息啊!” 濮阳维含笑点头,注视着二人进入内室。 吴南云这时,已亲自上前,将室内的坐椅并搭好,请濮阳维休息。 “拐子脚”邱雄等六人,亦各自坐在地上,默默运功调息起来。 门外的秋风,刮得更响,室内的夜色,亦愈来愈浓。这又是一个凄凉的而肃杀的秋夜。 翌日──一条蜿蜒而不十分阔宽的黄土道上,已现出濮阳维等一行十骑来。 他们自清晨启程后,已行至距沙河县城不及五里的郊外了。 这里,也是一片荒凉,路旁林木萧萧,远山,仍是一片灰暗迷蒙。 濮阳维这时勒住马辔,回头向吴南云道:“吴堂主,咱们这几匹坐骑,虽然任置于荒-之外,但是仍然未曾失散,这倒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吴南云颔首道:“正是,否则石堂主与徐姑娘二人有伤在身,可要大费周章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们依照昨夜的决定,由邱香主及十二红巾中的二人,护送伤者先行入城养息,吾等分头寻找失?各人。” 吴南云答应一声,略事吩咐了邱雄一番。 “拐子脚”邱雄等三人,已护送着伤势仍未痊愈的“独臂金轮”石鲁,及“粉面罗-”徐妍容二人,一行五骑,缓缓向沙河县城行去。 濮阳维又将目下众人分为两拨。 他自己与“白雁”白依萍一组。 “七煞剑”吴南云与十二红巾中的三人为一组。两组分头进行寻找失踪之人。 这本是昨日夜间便已计划决定的事。吴南云心知帮主有许多话欲与心上人倾诉,是以故意造成机会,使濮阳维与白依萍为一组。 目前,吴南云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应帮助徐妍容,抑或应帮助白依萍。 因为这两个女孩子,一个高洁如绿波中的白莲,一个柔艳如百花中的玫瑰,这都使吴南云深具好感。 当下,双方约定了会合的时间与暗号后,招呼一声,已分向路旁驰去。 濮阳维与白依萍二人,策马疾驰了一阵,已来到一片稀疏的树林之前,林后便是一座十分险峻的孤岭。 白依萍经过这一阵急驰,那姣好如百花初绽的脸上,已浮上一层醉人的嫣红之色。 她微微的娇喘道:“维哥哥,你等我一下嘛!” 濮阳维闻言止马,回首笑道:“就是这么一点路,看你已累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倒不如让你跟邱香主他们进城……” 白依萍美眸微转,佯嗔道:“人家怎样能比得上你,你再说我可要哭了。” 濮阳维朗声一笑,已将坐骑靠了过去,伸手一搂白依萍香肩,急忙赔着不是。 白依萍柔媚的倚在濮阳维的臂上,轻道:“维哥,我和你闹着玩的,我怎敢真的生你的气?” 濮阳维嘴角一抿,低声道:“好妹妹,别这样说,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使我快乐,当然,我更不忍令你伤心。” 白依萍甜蜜的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维哥,有一件事情,我还未谢谢你呢!” 濮阳维惊异的问道:“什么事情?” 白依萍立身坐好,用手理了理鬓边被风吹散的发丝。 说道:“那‘天雷叟’马亮,是我师门大仇之一,维哥哥,你帮我杀了他,我难道不该谢你吗?” 濮阳维才恍然忆起,昔日白依萍之师青莲师太,便曾伤在“九指魔”公孙无畏,及“天雷叟”马亮的手上。 他深情的一笑,道:“萍,这也算不了什么!这马亮同样的也是本帮之敌。” 白依萍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问濮阳维道:“维哥,那徐姑娘是不是你以前提过,在‘吊死崖’下,向你示警的那人?” 濮阳维估不到她突然会问到这上面去,只得微微点头。 但他心中却忖道:“唉!但愿这笔孽债,千万不要影响到我与萍妹的感情才好。” 白依萍见濮阳维的面上,流露出一股尴尬的神色,她默然凝视了一刻,缓缓将目光移向远际的天边。 半晌,她又开口问道:“维哥,徐姑娘她是否很喜欢你?” 濮阳维被他这一问,不由张口结舌,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他勉强定住心神,说道:“萍妹,你何必追问这些事情,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白依萍深深的瞥视了心上人一眼,幽幽的道:“我知道。我这一生,心中也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她将坐骑与濮阳维靠得更近,一个纤弱的娇躯,已倒入濮阳维怀中。 她秀目半合,娇柔的道:“哥,你尚未告诉我,那徐姑娘……” 濮阳维实不愿瞒着怀中的心上人儿,他轻抚着白依萍的秀发,深沉的道:“萍,你的猜想是对的!唉!徐姑娘也实在太痴了……” 白依萍缓缓睁开眼睛,那对深邃如海似的美目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神色来。 是怨?是恨?抑是淡淡的忧伤! 濮阳维低沉的道:“萍,我的心意,适才已全告诉你了,我对徐姑娘,只有兄妹般的尊敬,毫无儿女间的情愫。我所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白依萍轻轻的道:“哥,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的话。” 濮阳维所担心的,便是怕白依萍误解自己与徐妍容之间的事。 他知道女孩子的心眼,原是狭窄的,尤其是在“情”的这一方面。 如今心上人竟如此信任自己,他心中不禁一宽,低头凝视着白依萍那秀丽绝伦的面庞。 白依萍不由被他看得十分羞涩,怯怯的道:“哥,以后你天天看的,尽是我这张面孔,日子久了,你可会厌恶么?” 濮阳维摇摇头道:“哪怕你是变得无比的丑陋,我也永远不会嫌你的。” 他的声音虽然是如此平静,但是,其中却含蕴着一股诚挚坚定的力量。 白依萍笑了,满足的笑了,那笑容如在晨露下绽开的百合,是那么纯真,那么美丽,尚含有粒粒如钻石般的清辉。 二人紧紧的偎在一起,默默不做一声。 气氛是如此的柔和安谥,谁也不愿开口打破这甜蜜而温馨的一刻。 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忽而,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尖厉的鹰啾,那声音竟是如此凶狞。 濮阳维霍然仰首上望,只见在林后的那座孤岭下,绕空盘旋着一只其大比的银色巨鹰。 濮阳维心中一震,忖道:“奇怪!这不是那“银鹰孤叟”的银鹰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白依萍亦惊异的望着那只巨禽,失声道:“维哥哥,这只银鹰好大啊!” 濮阳维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那银色巨鹰毫不稍瞬。 这只银鹰十分怪异,既不如日前那样振翼扑下,亦不飞开,仅是不停的,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盘旋飞翔,好似有着监视的意味。 濮阳维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哂,低声道:“萍,咱们要注意了,只怕“银鹰孤叟”武京即刻就要到来!” 白依萍一听“银鹰孤叟”武京这几个字,不由全身一震。 说道:“哥,你说的可是数十年前,与清海怪杰‘赤面铁胆’斯段峰齐名的那位“银鹰孤叟”武京?” 濮阳维正在点头,目光转处,却已看见左面极远之处,有一小点黑影,正以疾若奔马般的快速,向自己停身之处驰来。 那黑点影愈来愈大。 濮阳维目光锐利,不用细看,便已看出正是那盛名赫赫的“银鹰孤叟”武京。 眨眼间,武京已跃至濮阳维二人身前不及五丈之处。 他身形甫停,濮阳维已长笑道:“武老前辈,近日无恙乎?想不到咱们又在此地相见!” “银鹰孤叟”武京面色冷如寒霜,冷削的说道:“濮阳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知道你武功盖世,智勇绝伦,连‘红魑会’‘黑砂岛’江北绿林道的各方人马,亦不堪阁下一击。” 濮阳维闻言之下,面色倏然一寒,亦冷然道:“老前辈莫非是想给他们找场?若果真如此,我濮阳维也不是怕事之人!” “银鹰孤叟”武京,蓦然仰首一声狂笑,大声道:“濮阳维,你不要装聋作哑,这样正好,老夫要与你将日前私闯万花坪禁地,与这次纵唆属下扰乱老夫清修的事,一并结算。” 濮阳维闻言,不由一怔,他诧然道:“且慢!老前辈须讲清楚,前辈是为了‘红魑会’等人来找场呢?抑是别有所图?” “银鹰孤叟”武京闻言,怒声道:“‘红魑会’等人与老夫毫无渊源,我管他做什么?” 他双目暴睁,大声道:“濮阳维,你是真的不知,抑是故意调侃老夫?” 武京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武林高人,江湖经验自是老到已极。他一见濮阳维听自己说话之后,满面迷惑惘然之色,亦不觉事有蹊跷,是故又问了一句。 濮阳维亦微怒道:“武老前辈,你虽已归隐,却也该知道我‘玉面修罗’自来言行如一。” 其实,他心中亦暗自嘀咕,不知“银鹰孤叟”武京那句“唆使属下扰乱他清修”之言,所指何为? “银鹰孤叟”武京略一定神,将心中怒气勉强压抑。但仍然气呼呼的道:“濮阳维,日前老夫于你掌下救去‘冷面樵隐’萧广,承阁下看得起,当时还未与老夫翻脸动手……” 濮阳维冷冷一哼,目光却柔和的向一旁白依萍看去。 “银鹰孤叟”武京续道:“老夫将萧广掌伤调治后,他当日即已匆匆下山,老夫亦因另有要事,出去……” 濮阳维想道:“那时恐怕正是自己全帮与‘红魑会’等人拚死决战的时候。” 这时,武京须眉颤动,面色铁青的道:“哪知老夫回山以后,却见老夫隐居之处花木折倒,零乱不堪,守门灵禽,也有一只被人打伤……” 濮阳维仍旧神色不变,倾听着武京讲话。他心中却在揣测,这到底是那一方武林人物,如此大胆,竟敢在“银鹰孤叟”武京虎嘴之上捋须。 这时,“银鹰孤叟”武京已狂怒的说道:“老夫急急入内一看,原来擅闯禁地之人竟是一个和尚,一个女人,以及两名中年大汉,嘿嘿!那四人虽曾将老夫居处之花木灵禽损伤,但却吃老夫栽植于室外,采自蛮荒的‘擒人藤’所制,全部遭困……” 濮阳维面色倏变,心中怦怦直跳,他大声道:“老前辈,这四人可是日前本帮失踪的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 “银鹰孤叟”武京脸色越发难看。 他嘿嘿的冷笑道:“濮阳帮主都说对了,正是一个不差。” 原来,日前濮阳维与石鲁等,前往追搜敌踪之际,歇于古庙之前的秋月大师,“青蝶”秦柔柔,及手下的七名香主,在骤然间,已遭到“魔爪”甘滨,及“黑砂岛”众人的大举突袭。 秋月大师等人,在事起伧促之下,匆匆迎战。奈何一来众寡悬殊,二来秋月大师等人中,倒有一半曾经受伤。一场激战之下,“冷云帮”已倒地五人。 秋月大师眼见不妙,一声暗号,众人便突围而走。 秋月大师与秦柔柔等一行四人,在山岭之中,隐匿了一日,至晚间始行出来,寻找濮阳维等人下落。那知竟遍寻不获。 第二日,他们一行四人却神差鬼使的,找上万花坪来。 此时,恰好万花坪主人“银鹰孤叟”武京因事匆匆下山而去。 那两只把守门户的巨大银鹰,一见有人前来,怒啾声中,已不分皂白的,飞扑攫上。 秋月大师等人骤遭袭击,仓促应战,-时与这两只巨鹰展开激斗。 这两只巨大银鹰,虽然年久通灵,却也抵不过“冷云帮”这四名高手的围攻,不到多久,已是一伤一逃。 秋月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但却是火爆栗子的脾气,他眼见一场人鸟搏斗下来,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名受伤,大怒之下,举起他手中那柄,重逾八十余斤的方便铲,将那万花坪的美丽花木,扫得七零八落。 秋月大师以为银色巨鹰如此凶狠,定是暗中有人操纵。 愤怒之下,他一提方便铲,便率着秦柔柔等诸人,冲入万花坪之内。 这万花坪的花草树木,贸然看来,似是平淡无奇,也没蕴含什么奇门八卦在。 但是,“银鹰孤叟”武京,乃江湖上一代怪杰,他隐居之所,岂是如此轻易便任人来去自如? 原来,这茂密的花草树木,外面并无异处,武京却在内层,靠近他居住的地方,栽植了一些荒蛮深山所产,极为怪异的“擒人藤”。 此藤粗约儿臂,色做淡绿,盘生于树干之上,和草丛之中,不易为人发觉。 此异种植物,甚为奇特,只要有任何人畜,靠近五尺之内,因气机相引,这“擒人藤”便似活蛇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卷袭而来。 因为它质地柔韧逾恒,加以卷绕人畜时,又是层层密密,有若蟒蛇缠身,任你武功高强,也不易挣脱。 但是,这“擒人藤”却有一宗好处,便是它并不伤人,仅将猎物捕获后,紧紧缠绕,使他失去活动的能力而已。 “银鹰孤叟”武京,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自蛮荒大泽之中,采集得这“擒人藤”根苗,回来种植于住宅四周。 所以,若不熟知这万花坪的行走路径,和有武京所特为制炼,专门克制“擒人藤”的一种“九天香”药丸,可说实难进入那万花坪中心之地。 秋月大师一行四人,自冲入万花坪后,便在毫无预防的情形之下,吃四周所植的“擒人藤”所制,动弹不得。 恰好“银鹰孤叟”武京适于此时返山,见状之下,不由愤急交加,怒发冲冠。 他既心痛自己饲养多年的灵禽受伤,又切齿痛恨秋月大师等人故意侵犯。 心火上升之余,便未将“冷云帮”诸人释下,直接放出另一只银鹰搜索“冷云帮”帮主濮阳维等人的下落。 因为,武京认定了是濮阳维恨他出手解救“冷面樵隐”萧广,而故意唆使属下,到来扰乱。 他虽知濮阳维极为难惹,但在气头上,已毫不考虑到后果。 眼前,他虽然已寻着濮阳维,但是,对方神色之间,又好似对此事毫无所知。 “银鹰孤叟”武京,可说自出道以来,便未曾遭到过如此的难堪。他虽然见过濮阳维言语之间,异常诚挚,但是,这一口鸟气,实在忍他不下。 这时,他又见濮阳维说出侵犯自己居处的四人姓名,更是面色铁青,双目怒张。 濮阳维略一沉吟,开口道:“老前辈,此事想乃误会所致,前辈德高望重,必不至为这些许小事,而大动干戈吧!” “银鹰孤叟”武京怒声道:“濮阳帮主,你也未免说得太轻松了,老夫的灵禽受伤,花木遭损之事不说,如老夫就在你三言两语之下罢手,那老夫的万花坪,也根本不算是什么禁地了,不如干脆大开山门,今后任人来去……” 濮阳维双目渐渐闭上,柔声说道:“那么,老前辈之意,想要如何呢?” 武京大声道:“老夫之意,亦简单之至。” 他一望濮阳维那双似怒非怒的俊眼。又道:“便是要擅进我万花坪的人,自断一只小指,并且,保证以后,永不踏入老夫的隐修之地半步。” 濮阳维微微一笑,但这笑意,却是异常的幽深与奇特。 他冷冷的说道:“武京,你可知道,目前你是在跟谁讲话么?” “银鹰孤叟”纵横江湖垂五十年,岂是省油的灯。他闻言之下,不由仰首狂笑,大声道:“濮阳维,你狂傲什么?须知别人虽然惧怕于你,但老夫却未见得将你看成个人物!” 濮阳维依旧面含微笑,说道:“武京,看样子咱们定要在手下见一次真章了?” “银鹰孤叟”厉声道:“老夫正是此意,你莫忘了,咱们还有前约未践。” 濮阳维冷漠已极的一笑,回头对白依萍道:“萍妹,你今日真有眼福,可以看到当年,威震江湖的武老前辈一显绝学。” 武京倏然大喝道:“濮阳维,你少逞口舌之利!” 濮阳维冷冷一笑,说道:“武京,咱们不妨先说清楚,若是稍停在下失手落败,不但完成答应你适才所提的条件,便是在下亦自行断去小指……” 濮阳维才说道这里,一旁的白依萍已凄楚的叫道:“哥……你……你……” 白依萍早昔便已听到师门提及,“银鹰孤叟”武京昔日叱咤江湖的盛事与威名。 故而,她虽知自己心上人功力盖世无匹,但仍然情不自禁的为他担忧。 因为,对方乃是自来少逢敌手的“银鹰孤叟”武京啊! 濮阳维对白依萍微微一笑,眼神中,含着无比的深情与自信。 白依萍只觉得心上人望着自己的目光,好似有着一股绝大的沉凝之气,令人一见之下,顿起一种信赖与安全的感觉。她抚媚的眨了眨眼睛,徐徐的退至一隅。 “银鹰孤叟”武京,冷哼了一声,道:“濮阳维,你听着,老夫绝不占你便宜……” 他俯首沉思了一刻,断然道:“若老夫失手落败,不但前事旧怨一笔勾消,便是日后遇见‘冷云帮’之人,亦必永不与其为难!” 须知江湖之上应诺赌斗,俱皆十分严重,因为,赌斗的结束,往往关系着一位武林高手的终生命运,甚至于无数人的性命。 濮阳维回首向白依萍望去,恰好,白依萍那关切而含情的美眸,也向他瞥来。 濮阳维自那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激励与鼓舞。他微微的报以一笑,人已向一旁退出五步,沉神凝气,注视着这位当年与自己师父“毒手魔君”齐名的一代怪杰。 “银鹰孤叟”武京亦是十分紧张,他心中很清楚,目下遭遇的对手,将是他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第一个劲敌。 武京已将外罩的长衫脱去,露去一身抄扎利落的短衫劲装来,非常慎重的瞪视着濮阳维。 濮阳维双手互搓,哂然一笑道:“前辈年高德长,便请先行出手赐教!” 武京双目电闪,也不说话,身形晃闪间,已向濮阳维急快的攻出十二掌。 濮阳维轻哼了一声,双臂在身侧圈起一轮弧影,一道深沉似海的绵绵劲气涌出,极为潇洒的将“银鹰孤叟”武京那凌厉的掌势化解。 武京沉喝道:“好一招万流归宗!” 说话中,掌势纵横如山,层层叠叠,仿若山崩海啸般,攻向濮阳维全身要害。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形如电翻转中,“天魔十二式”亦已全力施出。 一时间,但见人影纷飞,掌风如飙,刮得周遭砂石飞旋,枝叶断落。 白依萍俏立于丈许之外,她那双掩在长长睫毛下的美眸,一瞬不瞬的注定场中二人的战况。 她心情的紧张,宛如一根绷紧了的琴弦,那微微搐动的唇角,可显示出这娇美的少女,正在如何的为着心上人儿忧急。 濮阳维力敌“银鹰孤叟”武京,战来洒脱之极,瞬息间,二人已斗了近百余招。 濮阳维已觉出,这“银鹰孤叟”武京的功力,实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武京招式的怪异凌厉,宛如狂风暴雨,又似沉沉无际的浩瀚海洋。 “银鹰孤叟”武京此刻所施展的,乃是他一生赖以成名的“落花掌法”。 但见掌势片片,掌风如雷,有若秋暮花飘,旋舞飞翔。 眨眼间,二人又斗了一百五十多招。 濮阳维已将“天魔十二式”施至极限。他心中不由暗忖道:“自己与青海老怪斯段峰昔日之战,也不过在三百招左右,便将他击败,但这“银鹰孤叟”武京功力之深,竟较之斯段峰和‘魔爪’甘滨等人,犹有过之……” 他又连着闪过了武京的连环九掌。 续想道:“如此下去,只怕还要打三百招以上,才能分出胜负来……” “银鹰孤叟”武京一味的拚命急攻,运掌如风,但他心中却已在暗暗打鼓。 因为,他已将自己数十年来,苦练的“落花掌法”反复的使用了三遍之多,却仍连对方的一根毫毛也没碰到,这是他以前从未遇过的事。 他心中嘀咕道:“怪不得‘玉面修罗’能称尊武林,令人闻名丧胆,由此看来确是不可轻敌……” 二人各怀心思,迭出绝招,又拚力斗在一处。 一旁的白依萍可急坏了,焦虑的望着心上人那洒然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其实,这是忧急与欣慰的揉合啊! 蓦然──激斗中的二人,已霍然分开。 “银鹰孤叟”武京,双目斗鸡似的盯视濮阳维,鼻孔掀动,须发根根倒竖。 那一身乌黑色皮肤,竟逐渐的,泛出一股雪白的晕光来。 这正是他“落花掌法”中,最后的三记绝招施出时所必有的现象。 这种功夫,名叫“立山倾雪”乃是一种为难练独门内功。 濮阳维虽然不知此功之名,然而,他却早已看出厉害。 体内的六弥真气,也在瞬息间全然提起,呼呼的循环流转,白衫鼓涨中,更有一团蒙蒙的青红色劲气隐现,声势极是骇人。 忽地──“银鹰孤叟”武京如闷雷似的吼了一声,双掌已挟着裂山开碑之势劈下。 濮阳维倏然大喝一声,双掌也运足了八成“赤煞掌”劲力迎上。 但闻“轰隆”一声巨响,濮阳维蹬、蹬、蹬的退出三步。 “银鹰孤叟”武京却满面血红,歪歪斜斜的挫退五步之外。 濮阳维适才运劲提气之际,已觉心口作闷,周身真力微乏,较之平日,略有阻滞。 他知道乃是自己在日前,力拒“红魑会”及“黑砂岛”众人之时,耗费真力过钜,事后,又以一口先天真气,为帮中各人疗伤,实已略受内伤。 须知一个人的精力,都有一定的极限,无论功力如何深奥,亦经不住一连串的损耗。 濮阳维能在力敌如此多的武林黑道高手之后,仍能保持现况,已属骇人听闻之事了! 他这时面色苍白,尚未待“银鹰孤叟”武京换过气来,已是一声暴喝,“天魔十二式”中,最凌厉的一招“魔影重重”已霍然施出。 掌指腿蹴,全然指向武京周身三十六处生死大穴。 “银鹰孤叟”武京这时亦强行运气,压制住那翻腾如潮的内腑,狂吼一声,两掌化成千百掌影,形成一层层的劲气,疾迎而上。 一连串如花炮似的“劈啪”密响声中,二人又已霍然分开。 双方同时又是一声怒喝,但是濮阳维身形急晃,已幻化无数条白色身影,自四面八方,齐向“银鹰孤叟”武京袭到。 这正是“天魔十二式”中,最精妙诡异的一招煞手“满天飞魔”。 “银鹰孤叟”武京但觉眼前一花,敌人已在瞬息间,幻成无数身形扑至。 就凭他那一身功夫,亦看不出来,倒底那一个人影才是对方本人。 武京急怒之下,狂吼一声,身形如电般拔升至空中,四肢箕张,原本乌黑色的肌肤,此刻完全被一层奇异刺目的雪白银光所掩,显得极为惊人。 武京又将“立山倾雪”的独门异功提至顶点。 他身体横在空中,已若风车似的急骤旋转起来。 这正是“银鹰孤叟”武京的“落花掌法”中,闭山之式“上天入地”。 蓦然,激斗的二人中,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已霍然各自跃退丈许之外。 濮阳维面色雪也似白,毫无表情的凝视着“银鹰孤叟”武京,鬓角间,已微微见汗。 “银鹰孤叟”满面涨紫,一件短衫自襟以下,已全然撕破,髻发散乱,其状狼狈已极。 侧旁观战的白依萍,惊呼一声,已扑身至濮阳维身侧,双手紧握着心上人的手臂。 她焚急的问道:“维哥哥,你……你没有事吧?” 濮阳维转过头来,向她温柔的一笑,却没有说话。 “银鹰孤叟”武京,呆楞楞的站在那里,面容扭曲,满脸悔、恨、羞、愤之色。 三人静静的伫立了一刻。 “银鹰孤叟”武京恨恨的一跺脚。长叹道;“濮阳帮主果然盛名无虚,老朽总算见识了。”他仰起双目,极为深沉的凝视着远方的天际,一脸壮士无颜的晦暗,彷佛已陷入迷惘惊悸的沉思中。 濮阳维仍旧一言不发,默默的注视着对方。 白依萍却可自她握着濮阳维的手中,隐隐的觉得,心上人的全身,正在微微颤动着。 武京这时,又注目细细一瞧濮阳维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他倏然大声道:“老朽却认为,却要再度一试阁下功力……” 原来,武京见濮阳维一直沉默不言,嘴唇紧闭,他怀疑适才濮阳维与他对掌之时,业已受伤。他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 他忖道:“若对方亦已受伤,则目前自己虽已落败,却仍可以板一个平手之局。” 他想道这里,蓦然向空中一招手。 那只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银色巨鹰,已尖厉高吭的鸣了一声,敛翅向濮阳维扑下。 “银鹰孤叟”武京,强行压制住候间的一口热血,紧张的瞪视着对方。 心中同时忖道:“若是对方确已负伤,则他绝不能再动真力了,否则,就会当场震断心脉,咯血而亡……” 他还没有想完,只觉得眼前一花,凄厉的鹰啾声大作,蓬散的羽毛,在一阵猛烈炙热的劲风之中四散纷飞。 那只巨大的银鹰,在这瞬息之间被震出丈许之外,落在地下,悲鸣不已。 濮阳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左手正轻环着花容惨淡的白依萍。 敢情他适才震伤那只巨鹰,尚仅是一掌之力而已。 “银鹰孤叟”武京大喝一声,满口鲜血已狂喷而出。他强撑着身体,挺立地上。 颤声说道:“好!好!老夫今天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教训,濮阳帮主,且请稍候一刻,老朽这就回去,释放贵帮各人,今后恩怨两不相欠。”说罢,他抹去嘴角及衣衫的血渍,回头扛起躺在地下,痛苦抽搐的银鹰,身形踉跄的如飞而去。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31章 心力交瘁 大义释敌 濮阳维目送着“银鹰孤叟”武京的身形,逐渐的消失于视线之外,始张口吐出一口紫血,缓缓的盘膝坐在地上。 白依萍悲呼一声,惊道:“维哥哥……维哥哥…你……你…”她已急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濮阳维日来力战群雄,因之耗力过度,而略有内伤,但他功力深厚悠长,尚能强行逼制着,未曾显露出来。 接着,他又以一口性命交关的本身真气,为“粉面罗-”和“独臂金轮”石鲁等人疗伤。 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却早知道,真力实已耗费过钜。 如今,在与武功高绝的“银鹰孤叟”武京苦战之下,虽已获胜,却引得创伤骤发,一口鲜血,已涌至喉头之间。 这便是他适才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原因。 他勉强倾力一掌,击伤那只巨大的银鹰后,终于在武京退却之后,不支而坐倒地上。 白依萍哀哀的半跪在心上人的身侧,掏出雪白的丝巾,为濮阳维擦唇边的血渍。 濮阳维这时盘坐地下,澄心静气,默默运出吐纳之功,调治自己的创伤。 整整过了两盏热茶时时分,他那苍白秀逸的面容上,才泛出一丝红晕,头顶上,更已腾腾升起丝丝白色雾气。 白依萍苦于无法插手协助心上人儿,只急得一会儿为濮阳维擦汗,一会儿又忙着持剑戒备,真是坐立不安。 她心里的急疼,甚至更超过了濮阳维本身的痛苦。 白依萍望着濮阳维的面孔,正在微微的抽搐,双眼闭得更紧,已知道他运功疗伤,已行至重要关头了。 她手握利剑,起身护持一旁。 因为,大凡一个内家高手,在运气行功之际,最忌有外魔干扰。 否则,心神一分,真气即会把持不住,而往四肢流窜。 如此,大则重伤致命;小则走火入魔,终生残废,的是非同小可。 白依萍焦虑的注视着四周,一双美目,不停的左右流转。 忽然,就在她眼睛掠过一丛深长蔓延的草堆时,却瞥见一个紫色物体,极快的一闪而逝。 她心中不由“噗通”一跳,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的又向草丛中望去,目光过处,却又寂然不见一物。 白依萍疑心可能是自己心神太紧张的缘故,而致眼花神乱。 但她却因此而忐忑不宁起来。 这时,濮阳维全身汗出如注,头顶自色雾气,愈冒愈急,已形成一团薄薄如轻纱般的云雾。 白依萍知道心上人行功疗伤已至最后关头。此刻,是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外魔侵入的。 就在她心神专注的监护着盘坐地下的濮阳维时,一条削瘦的紫色人影,已悄无声息的,自一丛灌木之中,掩至白依萍右侧不足五尺之处。 这人面容冷酷阴沉,年约五旬上下。 这时,他眼中正闪动着一丝狞恶的笑意,如鬼魅般缓缓向白依萍身后靠近。 蓦然,白依萍霍的一个转身,已与这紫衣老人,对了一个照面。 她适才因心神专注,所以根本就未察觉有人潜至。 但是,一种极为奇妙的第六感觉,使她心绪突然间感到极不安宁,而好似隐隐觉得正有人,向她身后掩行而至。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象一个人,夜间独自行走于荒野墓地,而老是觉得身后有人跟随一般。 她骤然的转身,使得这瘦小的紫衣老人大出意外,一时也怔住了。 白依萍紧张得险些张口呼了出来。她面孔煞白,强定心神的问道:“你……你是谁?” 紫衣老人一见白依萍如此模样,不由心神一恍心中赞道:“的是绝色无双!倾城倾国!” 两只眼睛,连一下都不肯眨的凝注对方那娇艳如花的面孔上。 白依萍面色一整,强按心中的惶恐,故意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喂!你是谁?你……如此瞧人,可知尊重么?” 紫衣老人闻言之下,不由悚然一惊,忙将那双忘形的目光移了开去。 他以极为和缓的声音说道:“老夫萧广,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冷面樵隐’。”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话来,会变得如此的柔和。 白依萍“啊”了一声,失声道:“你是‘红魑会’的人!” “冷面樵隐”萧广尚未做答,白依萍已将手中青锋平胸举起,娇躯紧倚在濮阳维身旁。 双目中,含满着戒备的神色。 “冷面樵隐”萧广本想狂声一笑,但不知怎的,却笑不出来。 他莫名其妙的后退一步,极为勉强的大声道:“这位姑娘,可就是人称‘白雁’的白姑娘么?” 白依萍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冷面樵隐”萧广又道:“请白姑娘稍让,老夫与这‘玉面修罗’有一掌之恨,灭帮之仇,现下我……” 他尚未说完,白依萍已极为不屑的冷嗤道:“萧老前辈,凭你的身份,现在却说出此等话来,不怕有辱人格么?” 微弱的“白雁”平时娇柔已极,说起话来,总是甜甜腻腻的,现在为了心上人的安危,竟不自觉的口齿锋利起来。她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但心中亦十分清楚,心上人此刻运功,正在性命交关之际,是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来干扰他心神的,那怕只是一个三尺孩童! “冷面樵隐”萧广因前日受濮阳维掌伤之故,虽然承“银鹰孤叟”武京援救上山,并予以悉心治疗,但伤势却仍未痊愈。因而“红魑会”与“冷云帮”拚斗之际,他并未参加。 他自从闻说己方全军覆没之后,便急急装束逃逸,想再度求助于“银鹰孤叟”武京,凭借昔日的一段渊源,得到暂时的翼护。 哪知他却在巧无不巧中,半途撞见正在运功疗伤的濮阳维,及一旁卫护的白依萍。 萧广处心积虑,要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猝袭这功力盖世的对头。 他却万想不到自己在这明艳柔媚的白依萍面前,不知怎的竟狠不起心来。 他一听白依萍如此一说,不由面色倏变。 但随即又转为柔和的说道:“不知白姑娘此言何意?” 白依萍只道“冷面樵隐”萧广会猝然发难,却不料他态度仍然如此柔和。 她不禁暗暗庆幸,装做不经心的回头一瞥。 只见濮阳维面色,已逐渐的恢复正常……。 她知道,再须半盏茶的功夫,心上人即能运功完毕,那时便是十个萧广也不足为惧了。 她心中存了故意施延时间的念头,而萧广又没有即刻翻脸的意思。 白依萍正合心愿,故意摆出一副毫无所惧的泰然之状来,又道:“萧老前辈,想你必定知道武林中的规矩吧?” 萧广吃白依萍这一说,不由一时不明所指。惘然说道:“老夫大概尚不致于胡涂至此。” 白依萍娇媚的一笑,旋即又道:“前辈可看到我维哥哥正在运功调息?你如此时动手,不是乘人之危么?” 萧广吃她说得一怔,大声道:“便是等他醒来,老夫……老夫也不见得会惧怕于他。” 白依萍暗暗一笑,忖道:“这老鬼,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广讷讷的说了一句,忽然又觉得不对,正待再开口。 白依萍却已抢着说道:“既然萧老前辈武功高强,稍停自可与我维哥哥,光明正大的较一长短,这样便是前辈赢了,也赢得有面子呀!” “冷面樵隐”萧广不防面前这位娇柔的小妮子,口齿竟然如此凌厉逼人。 他一时竟吃白依萍拿话扣住,弄得哭笑不得。 萧广自己心中明白,凭他目前的功力,就是再来三五个,也不见得会是“玉面修罗”的对手。 他双目一转,已瞥见濮阳维运功的情形,不由惊忖道:“料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能施出内家至高的‘通脉贯穴’功夫,为自己疗治内伤……”他心中急快的转着念头。 又想道:“看样子,他最多只要在一柱香的时间以内,便可运功完竣。那时,我岂有得胜之望?弄不好,将这条老命送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愈想愈是心寒。蓦地,他暗自下了决心。 白依萍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注视在萧广的面孔上。 他看到“冷面樵隐”萧广,面色极为奇诡的变化着,便知他正在打量着主意。 这时,她一见萧广目光暴射,满脸杀气盈溢,已知对方必已不怀好心。 她不由一时惊慌交加,花容失色。 白依萍知道,若是这素负盛名的“冷面樵隐”不顾一切的倾力攻来,凭自己是绝对挡不住十招以上的。 这时,濮阳维头顶上的白气,已渐渐的消散,面上神光湛然。 萧广一见之下,大吃一惊知道已不能再事稍延。 他暗一咬牙,已大踏步的行了上来。 白依萍已惊得语不成声道:“萧……萧广……你……真……真不要脸!” “冷面樵隐”萧广狞声笑道:“白姑娘尚请谅宥老夫,目下老夫若是要脸,等会儿恐怕就不要命了-!” 白依萍又急又气,已顾不得其它,玉手挥处,华山“百灵剑”法中的绝招已绵绵施出。 “冷面樵隐”萧广哈哈大笑,双掌猛推,一阵狂烈飙风,已如山崩般的涌上。 白依萍娇躯一晃“唰!唰!唰!”一连三剑,连环施出,带起一溜银光,刺向“冷面樵隐”“百汇”“太阳”二穴。 萧广大喝道:“白姑娘,你再不让开,可莫怪老夫下辣手了。” 白依萍一声不响,青锋利剑若经天游龙,闪起朵朵剑芒,刺向萧广上盘。 “冷面樵隐”左避右闪,掌腿齐施,瞬息间,已将白依萍迫得手忙脚乱,娇喘吁吁。 萧广忽然大喝一声,掌势如风起云涌,劲风拂处,已将白依萍逼出五步之外。 他哈哈一声狞笑,双掌贯注真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劈向正在运功的濮阳维后脑。 白依萍悲然一呼,已似疯狂般掠身至濮阳维身后,紧紧抱住心上人的后背。 这时,也正是“冷面樵隐”萧广掌劲如山,猝然袭到之际。 他一见那美丽如广寒仙子般的白依萍,已将全身护在濮阳维身上,意欲拚死为濮阳维挡受一掌。 萧广大惊之下,却已不及收掌。 霍然,奇迹出现了,就在那猛烈的劲力,将要触及白依萍背后之时,萧广但觉眼前一花,“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已将地上震陷了一个少尺多深的大坑。 但是,濮阳维与白依萍二人,却同时失去了?影。 萧广惶然的左右环顾。 尘土逐渐的淡薄了,在他右侧丈许之外,却静立着一个神态沉稳容光焕发的白衣书生。 他怀中正搂着那娇柔的白依萍。 “冷面樵隐”不由一时怔在当地,心中各般滋味齐涌,有喜!也有惊! 他欣慰的是,幸亏未将这位绝代佳人毁于掌下,否则,这一世都将痛悔莫及了! 惊的却是,只怕对方恢复之后,势将放不过自己。 濮阳维适才虽在运气疗伤,但对周遭的一切,却完全清楚,他所以不能丝毫动弹,便是为了怕走火入魔。 就在“冷面樵隐”全力一击,白依萍舍身救护的-那间,他恰好已运功完毕,而及时以极高的轻功,带着白依萍躲开那凌厉的一击。 他冷冷的望着“冷面樵隐”漠然说道:“萧广,你的威风已经抖尽了吧!” 萧广的面色十分难看,沉默了一会儿,道:“濮阳维,你也不能怪老夫心狠手辣!” 濮阳维微一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深沉冷漠的道:“你是要在下亲自动手呢?还是要自行了结?” “冷面樵隐”的面孔上,此时已沁出一粒粒的汗珠来,呼吸也逐渐沉重。 濮阳维双目望天,木然无动于衷。 忽然,一个柔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维哥,我看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濮阳维闻言,双眉一皱,尚未说话,那柔软的声音又说道:“维哥,我不忍心看他流血。” 濮阳维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萍妹,你也知道,适才他如此凶恶,险些要了你我的命,这种乘人于危之辈,留之何用?” 沉默了一会儿,白依萍又怯怯的道:“维哥!我永远不会逆你的意思,随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但……” 突然,一阵欢呼起处,打断了白依萍的语声,接着一溜五彩缤纷的烟火,已冲天而起- 那间,周围的草丛中已现出八条人影来。 白依萍此时高声道:“维哥!他们来了,你看“银鹰孤叟”武京虽然打了败仗,却很守江湖信义。” 原来,这八人乃是遭困几达三日的秋月大师,秦柔柔,与两名香主,及另一拨奉命去寻找他们的“七煞剑”吴南云及十二红巾中的三人。 这时,八人已行至濮阳维身前,纷纷躬身行礼。 “七煞剑”吴南云轻挽着“青蝶”秦柔柔,满面欣慰之色。 秋月大师一瞪呆立侧旁的“冷面樵隐”萧广,哇哇大叫道:“帮主,这几日来,可把贫僧呕够了!” 他转眼一打量萧广,又道:“帮主,看这厮的穿章打扮,可是‘红魑会’的党羽?” 白依萍闻得秋月和尚如此一说,眼中流露出一股黯然哀求的神色,默默注视着濮阳维。 濮阳维看了看周遭环立的属下,又转眼注视着穷途末路的“冷面樵隐”萧广。 他不由暗暗的一叹,大声道:“萧兄,此间事情已了,尚请自便。” 他这句话,无形中已避开了秋月大师的询问,更暗示出萧广已获生机。 此言一出,“冷面樵隐”萧广全身一震,大出意料之外,他木然的呆立一刻,始语声激动的道:“濮阳帮主……”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山青水绿,萧兄,咱们后会有期!” 萧广浑身轻颤,已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有双手抱拳,长身一揖,黯然转身离去。 周围各人都清晰的看到,萧广转身之际,洒落的两行泪珠,夕阳之下,是如此的晶莹,却又含着多少说不出的感激。 白依萍激奋的叫一一声:“哥……”已顾不得有人在旁,忘情的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七煞剑”吴南云知道,帮主又完成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他快步上前,率同各人叙了一下日来经过……濮阳维听完后,大声宣布道:“现在各事皆已妥当,吾等即往沙河县城,会合石堂主等人后,同奔回程。” 他星目光芒四射,又道:“但愿吾等返山之际,监堂顾堂主等亦同时报捷。” 四周各人一阵欢呼,已由濮阳维率领,奔快的向前行去,渐渐的远了,远了……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32章 扑朔迷离 黑旗银月 关洛道上,阵阵西风,如削的刮着。路上寂无行人,显得异常的寂莫与清静。 忽然──远处卷起一片尘土,阵阵急骤的蹄音,已清晰可闻。 一刻后,已可看出来人总共十四骑,领先一乘,赫然是位身材高大魁梧,红衣金环的老者。只见他双肩微皱,满怀心事似的,管自在马上沉思。 他身后,一个土布衣褂,背脊微偻的老人,催马至他身旁道:“监堂,此事也太透着奇怪,怎的咱们事先如此密秘筹划,可是到了临城,却连‘黑旗帮’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莫非他们得到消息,全然躲开了?” 原来,这些马上英豪,正是“冷云帮”进袭河北临城黑旗总坛,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的一拨人马。他们是“冷云帮”内三堂堂主及属下十位十香主。 “八臂神煞”顾子君双目一睁,说道:“咱们身负重责,又奉帮主谕令,约期歼灭‘黑旗帮’众贼,如今非但未能如期完成任务,竟然连对方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唉!这个筋斗可真栽大了!” 他背后紫芒堂堂主,“断魂镖”秦骥闻言后,双眉一展,大声说道:“禀监堂,本座认为,若不能消灭‘黑旗帮’咱们实无颜回转淮阳山总坛。” 身为孝竹堂堂主的“双连掌”浩飞,亦虬髯拂动的说道:“秦堂主此言不差,妈夹巴子的,老夫就不信这些狗杂碎能有上天入地之能,干脆咱们就跟他们耗上,看这些王八小子能躲到几时!”顾子君默然沉思,此刻,一十四骑已驰至一座高山之前。 “八臂神煞”顾子君仔细观看,眼前只有一条狭谷可通,此谷乃高逾百丈,由两面绝壁夹峙而成,宽窄仅容双骑并进。怪的是,此山石土颜色虽杂,但这狭谷的石壁,却全系纯白之色。 此刻,谷中静悄悄的,毫无一丝声息。多年来,出年入死的经验,使得这位当年名震白山黑水的“塞外双尊”之首,自然地升起一股警觉之心。 只见他右臂一举,众骑已缓缓的停了下来,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望着这深长无尽的狭窄深谷。“八臂神煞”顾子君环目如电,四周察看了一阵,他略一沉吟道:“此谷深长曲折,看来,欲通过此山,只有这一条路径,若是万一有对方之人,在两头进出口一堵,或是高踞山顶暗算偷袭,那咱们可能不易对付。” “双连掌”浩飞策马向前道:“本座愿为前驱,先行入谷一探虚实!” 孝竹堂堂下三名香主“青鹰”范为孝“银鹰”范为礼“铁鹰”范为仁三位兄弟,亦同时向前道:“范氏三鹰,愿追随堂主,入谷一探。” “八臂神煞”顾子君稍一犹豫,毅然道:“也好,浩堂主可要小心谨慎,如有任何发现,请即以本帮‘千里传鸿’信号,通知我们。” 浩飞应了一声,率了范氏三鹰,泼剌剌的策马向狭谷内驰去。背瘠微偻的“生死判官” 褚千仞,此刻亦驱马向前,附嘴在顾子君耳旁,悄悄的耳语一阵,亦自纵身随后追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狭谷内仍然寂然无声,亦不见浩飞等四人回转,马上群豪,已渐感不耐。陡然!狭谷之顶,竟传来一阵极为清幽的笛音,声细而清晰,阵阵丝丝,传入群豪的耳内。 “八臂神煞”顾子君双目倏睁,沉着镇静的望着狭谷两旁的绝壁之上。 一会儿,那袅袅的笛音,却变成极为活泼消皮的音调,快速的吹奏起来,好似隐隐取笑谷外各人。 笛声忽然停住,“断魂镖”秦骥双目一瞬,已见到狭谷之端,飘然插着一面黑旗,旗上以银色丝线,绣一弯如勾新月。 他悄然的指给顾子君看了,“八臂神煞”面色一寒,洪声笑道:“‘黑旗帮’的朋友,如此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岂是大丈夫行事之道?” 一言说毕,仍见空山深谷,寂寂毫无回音,“八臂神煞”顾子君心中勃然大怒,抬头一看,只见这面黑底绣着银色弯月的“黑旗帮”帮旗,正插在石壁一处突出之处,距地约摸有二十余丈之高。 “八臂神煞”顾子君又厉说道:“各位既然不屑与在下答话,在下只有得罪朋友了!” 一语甫毕,双臂抖处,人已拔高六丈左右,只见他伸手往石壁上用力一插一推,身形又徒然升起七丈之高,此刻,“冷云帮”各人,已然全面散开,预防狙击。 这时,只见那石壁之上,一团红影,已如电闪般射至那插旗之处。 顾子君脚才踏实,已闻一股冷幽的声音道:“滚下去!”一片阴柔腥膻的无形劲风,已逼向身来。 顾子君狂笑道:“未必见得!”单掌猛挥,一股如狂涛般的劲力,已汹涌而出。 一掌击去,人已如急电般掠身扑上。 对方想是适才对掌时,已知来人厉害,此刻顾子君扑近,那人却如一溜轻烟般,一闪而没。顾子君大笑一声,抽起插在地上的那面黑旗,自空中一个大翻身,但见红影一闪,人已站在地下。他手提黑旗,向众说道: “适才本堂上壁之际,对方竟然有人伏身暗算,此人功力甚高,轻身功夫,更是不凡……”顾子君说到这里,双眉忽然一皱,急将手中黑旗拿起仔细一瞧,不由低呼道: “好歹毒的贼子,竟然在旗杆之上,涂有剧毒!” 众人齐齐注目一看,只见顾子君拿旗那只粗大手掌,此刻竟然变成一片紫黑之色,-那间,已肿起寸许之高。 “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见状不由大惊失色,飞身下马,急声道:“师父这……这如何是好?” “断魂镖”秦骥与一干香主,亦已翻身下马,趋前探视。 秦骥心中异常焦虑,但他仍然沉住气,低声道:“顾坚堂,请试以内力逼毒。” 顾子君此时已盘膝坐,那只中毒手掌,在此须臾之间,又已肿高两寸,那股紫黑之气,更从掌中向腕肘之间,逐渐往上延伸。 顾子君默运功力,逼向手掌,但那股强劲雄厚的真力,却好似遭到一股莫大的阻力似的,冲突不出,但是,已将那蔓延的紫黑之气阻住。 “八臂神煞”顾子君手肘之处,此刻宛如千针深扎,又似毒蚁啮肉,痛痒难忍,只见他额上汗珠直冒,刚牙紧锉,不出一声。“甘凉双剑”一旁急得搓手跺脚,虎目盈泪。 秦骥也是急怒交加,颤声说道:“顾监堂,且容在下以本身真力,助你行功!” 说罢!正待坐下,山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秦骥抬头一看,一条人影自壁顶如飞而至。 只见那人,一袭灰色长袍,鼠目鹰鼻,身材削瘦,头戴一顶文士巾。他身形倏止,双目向众人一扫,冷森森的说道:“嘿嘿……‘冷云帮’遗孽孤魂,今番大爷也教你等知道,江湖之大,非你等所能霸道横行?”众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面上变色,“甘凉双剑”首先暴喝一声,正待跃身扑上。 “断魂镖”秦骥伸手一拦,向来人细一打量,冷声答道:“阁下何人,就凭你这句话,今天便叫你知道,‘冷云帮’是否如你所言,能不能独霸横行。” 那灰袍之人,阴恻恻的一笑道:“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苗疆双友’中‘夜枭’ 钱卫便是!” 秦骥闻言冷嗤道:“我道何人?原来阁下,便是本帮刑堂吴堂主手下败将,掌底游魂,嘿嘿!却来这儿,称什么字号!” 此时,“甘凉双剑”老大韩义,涌身向前请命道:“秦堂主,这人想必是暗算我恩师致伤的狗贼,晚辈斗胆请命出战!”秦骥略一沉吟道:“也好,韩香主小心了!” 韩义一躬身,脚尖点处,人已倒飞一丈。只见他头也不回,反身之际,已将手中利剑拔出。寒光闪处,劈向“夜枭”面门。 钱卫冷笑一声,脚步一旋,已如幽灵般闪开一旁,右手食中二指并起,无声无息的猝点韩义左腮“巨胶”“听会”两穴。 韩义身形一转,右手剑“笑指天南”“玄鸟划沙”“平分秋色”唰!唰!唰!一连三剑直奔“夜枭”上,中,下三盘,疾刺而至。 钱卫阴阴一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韩义剑光中插游走,同时掌腿挥舞如山。霎时,反将韩义夹入其掌腿之中。 秦骥一面注视战场;一面关注那正趺坐闭目,面色沉凝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他此际一看,韩义已岌岌堪危,乃回头对韩勇一笑道:“韩香主,请入场相助令兄一臂之力。”韩勇早已跃跃欲试,闻言之下,答应一声,拔剑飞身,加入战圈。 秦骥冷冷一笑,又道:“来人威名极大,吾等岂能轻视?朱香主,全香主,任香主,且请入场一战,也免得来人说我们太小家气!”但闻三声应喏,两把巨斧,带着一柄弯长马刀,已挟着一溜劲风寒芒中,劈向钱卫而去。 “夜枭”钱卫心中一阵暴怒,忖道:“好歹毒的小子,既然想用那群殴之战,却又将责任推在老夫身上。好,今天我便叫你们晓得,‘苗疆双凶’是否好欺!” 他此时已然使出浑身解数,阵阵阴柔刚韧的掌风中,又挟着阵阵腥恶臭气。 只见他身形,上下翻飞,横冲直闯,却仍然只能与这“冷云帮”内三堂属下的五名香主,战了个平手之局。 秦骥心中一宽,正待前往顾子君身侧,助他行功。蓦然一声大喝起处,如平地焦雷般,已自空中飞下一条红影。那红影脚一站地,便大声道:“大哥莫慌,小弟鲁巴格来了!” 一语甫毕,手中那柄重愈八十余手的“独脚铜人”已带着呼呼劲风,劈向“冷云帮”五名香主。 秦骥见状,急对那尚未出阵的两名香主道:“王、潘二位香主,且请小心护卫顾监堂,本座且去挡他一阵。”“阵”字出口,人已掠身而出,他人在空中,双掌已抖足“红砂掌”力,猛击那“红衫客”鲁巴格后心。 鲁巴格一阵横扫直砸,正已得势,蓦觉背后风声猛烈,大惊之下,“独脚铜人”往回一带,右腿“撩阴脚”急往后扫,跟着一个大翻身,已与“断魂镖”秦骥战在一处。 正在此时,陡闻狭谷之内,一声-喊,一个手提链子-,仅剩一臂的黄面大汉,已率了五、六十名黑色劲装强人,急冲而来。 守卫在顾子君身侧,那名叫王才的香主,见状大喝一声,一舞手中朴刀,寒光闪处,便已砍倒二人。 那独臂大汉,大吼声,链子-已带着悠悠劲风,与王才战在一处。 余下数十名黑衣大汉,俱都一声吼喝,冲向正在调息运功的顾子君而来。 此刻,那仅剩的一个护卫香主,不由暴怒道:“我‘锦面蛇’潘白水倒要看看,你们是些什么厉害人物?”说罢,双手疾挥,数十枚毒蒺藜飞去,已闪电般击倒八人。 其中一个状似头目的汉子,见状大喝道:“点子硬,咱们以暗青子招呼!” 说罢已首先打出三支白羽箭。跟着,一些有暗器的贼人,探手间,飞煌石,铁弹子,瓦面镖,亦暴雨般飞来。 潘白水狂笑一声。一道乌黑光华起处,袭来暗器,已被纷纷击落。 他手中,已然多出一条黑越越的两节哨子棒,威风凛凛的,守护在顾子君身旁。 数十名黑衣大汉,又是一声-喊,纷纷四面攻上。 潘白水怒吼一声哨子棒带着呼啸风声,护着“八臂神煞”顾子君,与这群“黑旗帮”众,展开激烈血战。 那曲径狭小的窄道旁,有一块凹进去的山壁。奇特的使窄道宽出约有两丈方圆的地方。 “冷云帮”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此刻,正率着他属下的范氏三鹰,与“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及两个面貌奇丑,一高一矮的怪客展开激战。 只见掌风如山,挟杂着闪闪寒光,各自力展绝学,全向对方致命之处招呼。 原来。“黑旗帮”的眼线,探悉“冷云帮”群豪大举出动,后,便立刻将消息传至总舵。 “摩云-”白英震骇之下,自知势不能敌,只得立即先行隐藏起来,然后,又遣人四处寻请帮手。 那一高一矮的两位怪客,便是十余年前,吃“毒手魔君”每人削去一耳的“江南双怪” 宋斌、赵昂二人。他们与白英素有交往,与“冷云帮”又有割耳之仇,闻讯之下,不由同仇敌忾,兼程赶到“黑旗帮”总坛,意欲合力抵敌“冷云帮”来人。 正在此时,与白英素无往来的“苗疆双凶”亦飘然来到,声言“冷云帮”强欲纵横天下,视各路英雄如无物,他们看不顺眼,亦欲藉此机会,与“黑旗帮”联手,共同敌抵“冷云帮”。 白英大喜之下,也不顾探究双凶的真意何在?便与各人拟了这白壁袭敌的计划。 “双连掌”浩飞等掩入谷中探视时,“摩云-”白英,及“江南双怪”等,早就严阵以持。双方一言不合,当即动手,但因此谷,狭窄曲径又甚为绵长,故而打斗之声,传不到谷外,浩飞一时毙敌情切,亦不及发出“千里传鸿”告警。随着跟入掩护的“生死判官”褚千仞,此时正隐身石后,屏息注视场中情形。但见浩飞“铁掌”翻飞中,出手尽是双招双式,声起撼山动地,端的威势惊人。那“摩云-”白英,手中一柄“碎骨点筋锤”亦舞得寒芒闪闪,密不透风,勉强敌住了浩飞那凌厉攻势。 “江南双怪”联手齐攻,四只手掌挟带无匹的猛烈劲风,逼得范氏三鹰左右闪躲,堪堪自保。 “生死判官”褚千仞略一忖度眼前形势,一声厉叱起处,已身形如闪电般急扑而下……“江南双怪”但觉黄影一闪,一团令人口鼻皆窒的无俦劲气,已当头罩下。 大怪宋斌狂吼一声,抖掌翻迎,“劈啪”巨响声中,宋斌惨嚎一声,面色惨白,腕骨已全然折断。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被震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 但见他厉叱一声,双掌又疾劈二怪赵昂而来,赵昂震骇之下,涌身连退三步。 “生死判官”褚千仞狂笑一声,飞起一脚,已将受伤的大怪宋斌,踢得离地-起。 他自己此刻,亦是五内翻涌,头晕目眩……好个“生死判官”果然人如其号,但见他面色苍白,发髻散乱,身形连闪之中,已快速绝伦的向二怪赵昂,连续拍出七掌。 人影翻飞中,二怪赵昂心神大乱,倏忽之间,已被褚千仞一掌劈中肩头。 赵昂倏遭重击,不由厉啸一声,身形如飞疾走。 “生死判官”褚千仞,生性外和内刚,出手狠辣,他一上手,便以自己成名多年的“混元七掌”猛袭敌人,又丝毫不顾自己生死。故而,他全力出掌之下,未及九招,便将名噪一时的“江南双怪”打得一死一伤。但,他自己亦已内腑受创! 范氏三鹰一见褚千仞到来,精神大振,敌人压力已顿时减轻,三人同一心意,大喝一声,已冲向“摩云-”白英而去! “摩云-”白英,陡闻大喝之声,接着又闻惨嚎骤起,心神不由一震,惊怒之下,手中“碎骨点筋锤”挥舞如山“砰”的一声机簧响处,那顶端带刃钢球,已飞向浩飞前胸而来。 浩飞先时,便听濮阳维说过他这只兵刃妙用,是以,早已有提防。但见银光一闪,敌人果然又重施故技,“双连掌”浩飞,大笑一声,右掌挥出一股猛烈劲风,左掌已在急颤中,幻成三只掌影,猛击向白英胸腹“乳中”“期门”“腹结”三穴而来。白英急得大吼一声,挫腕沉肘,身形急撤,他闪目一瞥,但见自己倚为臂助的“江南双怪”已是一死一逃,范氏三鹰又已如飞扑来。 “摩云-”白英见状,忙道声:“罢了!”猛力攻出三锤,人亦如飞逸去。 浩飞正待追去,陡闻“生死判官”褚千仞哑声道:“浩堂主且住,谷外诸人,现在不知情形如何?咱们也该快些出去瞧瞧!” 浩飞一瞥中,但见褚千仞面色惨白,神情颓唐,他惊道:“褚堂主……你受伤了…?” 褚千仞豁然大笑道:“无妨,咱们还是出谷去看看要紧。” 身形起处,一团黄影已如飞而去。 浩飞向范氏三鹰一招手,自己亦随后跟上。 此刻,狭谷之外,与“夜枭”钱卫激斗的五名香主中,已有一人受伤毙命,另外四人,亦在钱卫那长逾十二节的毒龙鞭下,堪堪危殆……“断魂镖”秦骥,力战“红衫客”鲁巴格,却已逐渐取得上风,他此际举目四望,不由暗暗焦虑不已。 原来,那护卫“八臂神煞”顾子君的锦面蛇潘白水,虽已连毙“黑旗帮”弟子十余人,但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血渍斑斑。 对方那使链子-的黄脸大汉,虽已处于劣势,却仍拚死命的与另一香主穿山虎王才激斗,意欲牵绊着王才,无暇抽身前往援助潘白水。 突然,一声惨嚎传来,围攻“夜枭”钱卫的另一名“冷云帮”香主,铁韦陀全瑞祥,亦翻身栽倒。 “甘凉双剑”怒极大喝道:“无耻狗贼,竟然使用下五门毒器伤人!” 钱卫冷冷笑道:“嘿嘿!这可还是老夫‘五步追魂十二毒’中,最轻的一种‘幽灵毒砂’顾老贼早已享用了老夫半筒‘子午封喉汁’……”陡的!侧旁又是一声闷哼,护卫顾子君的锦面蛇潘白水那半边身躯,已然完全被鲜血湿透了。 他那根两截哨子棒,此时正格开一柄单刀,另外四、五名“黑旗帮”帮友,已刀棍齐举劈向趺坐地下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八臂神煞”顾子君面色沉凝,突的双目怒睁,寒光暴闪中,吓得那些“黑旗帮”众,仓慌退后三步。 顾子君哈哈一笑,单臂倏挥,狂飙罡风,如涛涌而出,那五名贼人,狂□一声,身形已被震飞两丈开外。 顾子君咬牙切齿,满脸大汗如注,他强忍伤痛,左手一甩,已将长衫撒开。陡然金光闪耀,他胸前竟斜斜交叉着七面黄铜飞钹。 顾子君大喝道:“潘香主,且请退下!”单手挥处,两面铜钹,已挟着尖锐呼啸之声,飞旋而出。但闻惨叫连声迭起,瞬息间,已有十余人吃飞钹斩死地上。 怪的是那两面飞钹却不落地,但见它呼呼一转,两钹相互一碰,飒然两声又飞向一旁。 倏闻狂□声起,“黑旗帮”众又死五人。 只见这两面飞钹,急旋如风,黄光闪烁,不一会,已将“黑旗帮”众二十余人,杀得一个不留。这正是“八臂神煞”顾子君当年震慑天下的“夺命七钹”。 他此刻一用内力发出飞钹,那只肿涨右手的紫黑色毒气,又已蔓延上来。 顾子君一咬牙,急用本身真气逼住,但却显然吃力多了。 此刻,场中激斗已更形惨烈。 陡然,狭谷中黄影急闪,一条人影已扑向那正占上风的“夜枭”钱卫。 钱卫眼见对方连倒二人,正自心中暗喜,一阵狂飙涌处,一股劲力,已当头压到。 他手中毒龙鞭不及收回,惊怒之下,只得运起“九阴毒掌”单臂迎击,“轰”的一声暴响,那条黄影已倒飞而出,钱卫却满嘴鲜血狂喷,坐倒地下。 但是那空中黄影疾闪,又扑向“红衫客”鲁巴格而至。 鲁巴格手中一只“独脚铜人”正是愈使愈慢,后力已逐渐不济,骤见劲风袭到,他急得狂吼一声,“独脚铜人”已直捣而出。 空中黄影一闪,来人已流星般拍出七掌,鲁巴格拦架不及,急忙撤身中,已被“断魂镖”秦骥一记“红砂掌”击中肩头。他登叫一声,兵器撒手落地,秦骥铁腕急伸,已闪电般扣住鲁巴格右手脉门。鲁巴格连受重击,已是喘息如牛,丝毫不能动弹。 那条黄影脚始着地,便已乏力坐倒,但见他面白如纸,发髻散乱披肩,口角已有丝丝血渍浸出……这不是“生死判官”褚千仞是谁? 各人正在焦虑惊骇之际,狂吼起处,一条人影又已自山谷之内窜出。 只见他一照面便双掌齐出,将那与穿山虎王才激斗的黄脸汉子,呼声震飞一丈多远。 王才厉叱一声,扑刀闪处,已将那黄面大汉连肩斜劈为两片。 这黄面汉子是“黑旗帮”硕果仅存的三蛟堂堂主之一“九首人蛇”桑志。 此刻,场中战斗已停。“断魂镖”秦骥大声道:“钱卫!速将那‘子午封喉汁’解药献出!否则,不但你自己难逃活命,本座更先杀你盟弟。” 说罢,手中暗一用力,鲁巴格已忍不住闷哼一声。 “夜枭”钱卫正在“甘凉双剑”及另一香主“紫鳞刀”朱标的环伺之下。 他略微沉吟一阵,咬牙说道:“哼!‘冷云帮’原来也是恃强凌人之辈,也罢,老夫便将解药取出,但尔等必须让我兄弟安然离去!否则,老夫纵然拚着一死,绝不甘从!” 秦骥不由一怔,目光向“双连掌”浩飞一瞥,浩飞颔首道:“使得!咱们便答应他。” 说罢环目一瞪,又道:“钱卫,你这狗才听清楚了,我老人家下次若再遇到你,就别想再像今天这么便宜。” 钱卫冷哼一声,强忍怒气,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玉瓶,从瓶里倒出三粒紫色药丸,交到“甘凉双剑”手上。 韩义连忙送到“双连掌”浩飞面前,浩飞接过一闻,便默然行至顾子君身侧,交其服下。药丸入口“八臂神煞”顾子君但觉一股清凉之气行入体内。右臂腕、肘间黑气,已逐渐消失,聚向右手中指。顾子君嘿然一声,中指端已吃他内力震破,流出一线黑色紫血来。 他缓缓起身,道:“放他去吧!” 秦骥闻言松手,钱卫亦趋前扶持鲁巴格,此刻鲁巴格已肩骨全碎,他吃力的拾起地上“独脚铜人”与“夜枭”二人相互扶着,头也不回的走去。 顾子君剧毒初愈,缓缓行至“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前,自怀内取出一颗大如龙眼,奇香扑鼻的朱色丹丸来,置入褚千仞口中。 “双连掌”浩飞,亦上前两步,单掌抵住“生死判官”褚千仞背心,暗以本身真气,助他将血脉调顺,气返丹田。 一盏热茶时分,褚千仞面色已渐转为红润,呼吸亦渐趋平和。 此刻,各人早已将死者掩埋,伤者包扎停当,顾子君惘然望着长埋黄土的两名属下,黯然自叹息一声,率着诸人,自狭谷中,疾驰而去…。 就在众人身形始隐之际,只见来路之上尘土飞扬,又有一行铁骑,狂奔而来…。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33章 苍凉古道 寒溪怪客 “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才穿越狭谷离去。 官道上尘沙弥漫,又有十数铁骑,奔驰而至。 这些骑士,正是率众回山的“冷云帮”帮主濮阳维,及其属下各人。 来至近前时,他单手一举,示令诸人将坐骑勒住。 呈现在眼前的,是横倒着的数十具尸体,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肢断头落。 濮阳维面上,流露出一股迷惑的神色,怔怔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他身后的“七煞剑”吴南云,已策马向前,说道:“帮主!看这些遗尸的模样,好似皆是‘黑旗帮’之人。” 濮阳维微微点头道:“不错,但是除了本帮顾堂主所率之人,会与他们发生冲突剧战外,还会有哪一路的武林人物,来寻他们的晦气呢?” 二人正在猜测“拐子脚”邱雄已跃下马来,奔至一处矮树之旁。 原来,那里正隆起两座孤零零的土坟。 “拐子脚”邱雄,向那两座土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一看。 不由惊呼道:“啊!原来顾堂主他们,已与‘黑旗帮’在此拚斗过了。” 濮阳维闻言一惊,身形急掠,已射至邱雄身前。 两座孤坟前所竖立的木牌上,确是书写着“冷云帮”已经战死的两位香主的姓名。 濮阳维不由黯然,不过他却想不出“八臂神煞”顾子君,原系率领“冷云帮”内三堂各人,径赴临城“黑旗帮”总舵,为老帮主湔雪昔年血仇,但为何却在此处,才与“黑旗帮”交起手来? “七煞剑”吴南云此时亦下了马,行至濮阳维身边。 他双眉微皱道:“帮主,本座以为咱们经过临城时,并未发现任何‘黑旗帮’之人,可能便是他们预谋伏击于此之故!” 濮阳维微微颔颔首。忽然,他看见狭谷入口的沙地上,印着凌乱的马蹄痕迹。虽然经过风沙弥漫,却仍未将它掩遮。濮阳维大声叫道:“吴堂主,你瞧那谷口蹄印,显见本帮顾堂主诸人,尚未去远,咱们快些追上,也好会合一起。” 吴南云心知自己帮主,甚为忧虑帮中各人激斗的结果。 当下答应一声,各人齐皆翻身上马,向狭谷急驰而入。 这白壁狭谷,高逾百丈,弯曲盘折,仅正中天光一线,微微透入,越发显得十分阴沉险峻。 濮阳维一马当先,却不时回顾,探视身后不远的心上人。 白依萍正照应着“粉面罗-”徐妍容,两匹马紧紧的靠在一起。 她亦每每以柔和的目光,向濮阳维瞥去。 “粉面罗-”日前受伤颇重,经濮阳维贯以真力,助其行功,但仍有三分未曾痊愈。 她一路之上,看到白依萍与濮阳维两人,那发自内心的深挚爱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不多一刻,众人已毫无惊险的穿出狭谷,仍马不停蹄的向前驰去。夜色已逐渐降临,浓浓的像是饱蘸了墨汁的巨毫,在一笔一笔的向大地涂抹。 在这条迤逦曲折的官道尽头,已可隐约瞧见那不远的城镇,一片有若繁星似的灯火。 夜行中的各人,不禁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是的,这几日来,连续马不停蹄的奔波,也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濮阳维与“七煞剑”吴南云并辔疾驰。然而两颗心却都落在后面的队伍中! “七煞剑”吴南云低声笑道:“帮主!这次到了前面的镇甸,可要让他们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濮阳维又答道:“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可都够累的啦!” 吴南云又道:“帮主,你那内伤是否已完全恢复!” 濮阳维将坐骑微微一缓,沉声说道:“我已用本门‘通脉贯穴’的至高心法运功疗伤,再经月余,便可无碍。”他们边行边谈,那片宛如星辰般闪烁的灯火,已愈来愈近。 忽然,濮阳维在吴南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吴南云已知他要暂时离开队伍,往路旁方便一下。 吴南云说道:“可要令大队停下相候?” 濮阳维玉面一红,笑道:“不用,你们可先行入城,找着顾堂主等人,再寻一处客栈住下,我自会去寻找你们。”吴南云笑了一声,已率着一行人继续前进。 白依萍急急策马前进,行至濮阳维的身前,嗔道:“维哥哥,你要到那儿去?怎么只撇下我一个人?” 濮阳维急道:“萍妹,你随着大家先进城内,我随后就到。”白依萍想不出心上人有什么急事,要独自留下,一时发了小性子,非要磨在濮阳维的身边不可。 濮阳维不由大窘,自己内急要方便之事,怎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得出口呢? 他正尴尬的立在那里,一时不知要用什么措辞表达。 为众人殿后的秋月大师,恰好已策马行至,他因自家医到极精,这几日来,不但为帮中诸人疗治,自己的伤势,更已完全痊愈。 这时,他那矮胖的身躯坐在马上,一见自己帮主那窘迫之态,便已了然十分。 他喧了一声佛号,大声道:“白姑娘,且随老衲先行一步…。” 他又嘻笑的说道:“神仙虽好,却难及鸳鸯比翼!不过,白姑娘,帮主只是想暂时去解脱一下尘秽而已。”秋月大师一语双关,白依萍也恍然而悟。她粉面略为一红,啐了秋月大师一声,也急急纵马而去。 濮阳维向大和尚微一拱手,人已闪入路旁林内。就在他才将行及坐骑之旁时,十丈以外,一株高大的巨松之后,却传出一阵,极为奇特的“波波”声响来。 他惊异的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却因为那株松树甚是高大,枝叶又极是茂密,阴影之下,空荡荡的不见一物。天空中一弯新月正破云而出,淡淡的清辉,点缀静寂萧索的荒郊,十分苍凉凄迷。濮阳维艺高人胆大,他毫无所惧,徐徐向那巨松行去。 他行至巨松前丈许之处,身形倏然如鬼魅般极快的一闪,目光过处,已赫然发现巨松后面,正孤立着一个体魄修伟,光头青衫的怪客。 那怪客背向着濮阳维,他身前正临着一弯蜿蜒而清澈的溪流。 这青衫怪客,正举掌向水中拍去。只见他掌势一登一吸,“波”的一声,一条鳞光闪闪的青鱼,已吃他自水底凌空吸起。怪客单掌一登,青鱼又掉落水中。 这青衣光头的怪客,彷佛对此极感兴趣,仍自循环出掌,向水中拍去,好似尚未发觉身后有人一般。 濮阳维见这青衣怪客拍水吸物的手法,竟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虚幻取真”的功夫。 他不由暗暗一惊。但是濮阳维在第一眼中,便已看出这怪客“虚幻取真”的手法,较之自己所擅的“凌空摄物”尚逊了一筹。 他双目神光电射,默默立于怪客身后五尺之地。 同时他亦明白,就凭这青衣人的功力,断然不会在自己已逼至如此距离,尚未察觉之理。而且在这四野无人,清静荒僻之处,他施展此等功力,自是有其目的。 濮阳维知道,对方故意出声,将自己引来的成份居多。 这时,青衣人仍自施展他的掌力,毫无回首察视的模样。 濮阳维亦一声不响,转身面对那条溪流,右手食中两指,向水中虚虚一按。 只听得“猝”的一声水响,一道水箭,已掠射起丈余之高。 同时,内中有一条斤余重的青鱼,亦飞向空中。 濮阳维冷冷一笑,贯力于指,向后疾收。 那条斤余重的青鱼,竟似流矢般,疾飞向濮阳维手中。 无论是内劲、火候、眼力、部位,他都拿捏的到了家。 尤其是他仅以两指之功,便已能施为如此威力,的是骇人听闻。 这时,那青衣怪客好似微微一震,已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下,但见他面色黝黑,浓眉环眼,颔下?髯如戟,项下载着一圈如三角鳞片似的对象,正闪闪发着寒光。 濮阳维将手中青鱼-回溪流,傲然转身,凝视着这光头青衣怪客。 青衣怪客蓦然一声长笑,其声如巨钹撞击,震人耳膜。 他洪声道:“‘玉面修罗’之威,的是名不虚传,我‘千手如来’邬长远总算见识了。” 濮阳维闻言之下,冷冷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名列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的邬前辈,那手‘虚幻取真’的功夫才是绝学!” “千手如来”邬长远,原为苗疆顶尖高手之一,功力之高,确实令人侧目。 他绰号虽名“千手如来”其实并非出家之人,而是因为幼时得一荒边江湖怪杰收容,他正在练一种“铁头功”时,将其顶上三千烦恼丝全然剃尽,俟此功练成后,却已童山濯濯,再也生不出头发来了。此人功力虽高,却是一个身介正邪之间的人物。 平时居于苗疆苦伶岭,甚少与武林各处人士交往,但他却与苗疆“五绝”之首,“红-”费成,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他那一手奇诡深奥的“金蚕掌”掌法,与全身无数的凌厉暗器,为他博得了“千手如来”的称号。此人忽然在此地现身,却不由令濮阳维大感惊异。 这时“千手如来”已沉声道:“濮阳帮主过誉了,老夫这点浅陋之技,实是贻笑大方。” 他微一顿,双目电睁,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亦不愿虚套,今日将尊驾引至此处,实乃另有原委……” 濮阳维尔雅已极的一笑,道:“邬兄言重了,倘有吩咐不妨明言。” 他心中却极快的忖道:“这‘千手如来’乃是苗疆中,有数的高手,今日突然现身中土,又以此种隐秘方式引自己前来,想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他想到这里,已暗自运功,戒备起来。 “千手如来”邬长远面色一肃,极为慎重说道:“老夫今日与阁下虽是初见,但如阁下此等绝世英才,确是世上罕有……” 他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本身对于阁下,实是万分景仰,神交已久,但……” “千手如来”说到这里,面上微现犹豫之色。 半晌后,他双手互搓,方说道:“贵帮刑堂吴堂主,及贵帮内三堂诸人,已先后向我苗疆一派‘夜枭’钱卫等人启衅,此事……” 他尚未说完,濮阳维已冷然插言道:“邬兄,在下有一疑问?” 他一望“千手如来”又道:“姑勿论本帮诸人与‘苗疆双凶’结怨经过,在下要问的是,江湖素知邬兄与‘苗疆双凶’向无往来,此次邬兄却为何代二人出面?”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老夫虽与他们同属苗疆一派,但与二人确无任何渊源……”他又疑迟了一下,续道:“但是,濮阳兄也清楚,便是人不亲土还亲,钱卫与我同属苗疆,又与老夫挚友苗疆‘五绝’之首‘红-’费成素识,其师郝老前辈,更为苗疆一代宗师,他二人昔日栽于贵帮吴南云手中后,便已回至苗疆说明一切……” 濮阳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千手如来”又道:“郝老前辈当时便分请老夫及苗疆‘五绝’商议此事,老夫虽然不愿大兴干戈,但武林之中,谁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岂能容人任意欺凌?” 濮阳维冷冷一笑,仍未置答。 “千手如来”长吸了一口气,又道:“目下,我苗疆一派,已共同推举郝老前辈为领袖,再度谕令钱卫等二人进入中土,以探察贵帮态度……” 濮阳维双目望着树梢,淡然一笑道:“邬兄亦必同时受命,暗地护持二人!”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旋即大笑道:“濮阳帮主好厉害的眼光,不错! 老夫正是奉命如此,但今日老夫却为了铲除一条百年毒蟒,一时与钱卫二人脱离,后来,知道他与鲁巴格,又伤在贵帮‘断魂镖’秦骥,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的掌下。” 濮阳维冷冷一哂,说道:“邬兄可确实清楚,是哪一方先行启衅么?” “千手如来”一时语窒,答不出话来。他素知双凶为人,阴狠恶毒,眦睚必报,更且不择手段。他自己虽然早已对“苗疆双凶”不满,但总是谊属同胞,只好眼睁眼闭,不加闻问。濮阳维如此一问,他确实不能武断的答复。 半晌后,始道:“濮阳帮主必然知晓,江湖上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之言,不论事情真象如何!我苗疆一脉总是有人受伤,则是事实……” 濮阳维知道,邬长远为人尚称厚道,平日甚得人缘,他如此说话,实乃势不得已。 濮阳维轻轻一笑,说道:“邬兄之意,欲待如何?” “千手如来”闻言后,默默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老夫亦不愿多言,唯老夫进入中原之时,曾奉郝老前辈令谕,若贵帮确是横行无忌,不肯尊重我苗疆一脉,便实时邀约贵帮,至我苗疆一决胜负。” “千手如来”此言,实早已在濮阳维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婉声说道:“邬兄此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愿,想本帮各人,亦早思领益苗疆一脉之诡异绝学!” “千手如来”邬长远,洪声大笑道:“濮阳帮主,确是快人快语。”他说至此一顿,又道:“三月之后,我苗疆一脉准于云贵交界之‘青蜈山’黑石岭,聆候教益!” 濮阳维颔首道:“便是如此决定,在下等决定于三月之后到达!” 这时,“千手如来”邬长远面上,忽的闪过一丝极为奇异的神彩。 他好似微微踌躇了一刻,始毅然道:“濮阳帮主,适才阁下施展的那手‘凌空摄物’的内家至高功力,老夫已大开眼界!但老夫仍不自量力,欲与尊驾一较内劲!” 若论濮阳维武功,确较之“千手如来”邬长远胜上一筹。 但对方亦是苗疆有数人物,是而“千手如来”提出这个要求后,濮阳维不敢轻视于他。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邬兄目前处境,在下亦深为了然,至于印证一番么……在下亦只有舍命奉陪。” “千手如来”邬长远豁然大笑道:“濮阳帮主,尚请毋庸客套。”他目光一闪,已向二人身后那株高大的巨松行去。并回头说道:“濮阳帮主,吾等便较量两场,一是手断巨松,一是掌吸溪水,以功力高者为胜,未知阁下是否尚有异议?” 濮阳维微微一笑,徐步上前。说道:“如此甚好,只怕在下要贻笑大方了。” 他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心中却是一丝一毫不曾轻忽。因为,这虽是一埸近乎友谊式的竞技,但却关系着“冷云帮”的声名。而且更影响着日后苗疆之约的荣辱。 “千手如来”邬长远更是如临大敌,十分慎重。他早已听及江湖人物传言,对方功力之高,确是无与伦比。 自己一身武学,虽则亦可跻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但推己及人,自然不敢有些微松懈。 这时,濮阳维依旧是一袭白色儒衫,潇洒的站立在一旁。 夜风轻拂着他的衣角,月光之下,显得飘逸出尘,英挺已极。 “千手如来”不禁暗赞了一声。 他大声说道:“濮阳帮主,老夫献丑了!” 一语方罢,他已凝神提气双掌缓缓推出。 一股雄厚威猛的劲风,仿若狂涛巨浪一般,随着他双掌的去势,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出,撞击着五尺之外,那颗粗可合抱的巨大苍松。 “千手如来”掌势推进一尺,那罡烈劲风便增加一分力道。 俟至尚距三尺远近之处,巨松已忍受不住这巨大劲力的推撞“哗啦”做响摇晃起来。 蓦然──“千手如来”大喝一声,双掌急推而出。跟着一道强劲无匹的力道,已呼啸涌出。“喀嚓!”一声巨响过处,那株合抱巨松,已齐腰截为两段。 濮阳维不禁大赞一声:“好雄厚的掌力!” “千手如来”适才所施,正是他毕生修为的“巨灵气”。此功施处,威势之强,端的骇人听闻。他此刻面色微红,长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濮阳帮主一哂!” 濮阳维双目半闭,淡然道:“邬兄过谦了,在下这就现拙。” 他说罢,已缓缓行向那仅存半截的巨松之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濮阳维。 这时,只见他半闭的星目中,竟射出一股慑人至极的出奇神光。 那宽大的白衫亦无风自动,逐渐的鼓涨起来。 同时,濮阳维身旁升起了一股蒙蒙的青红两色气体,尚带着一圈圈无形的潜力,激得周遭空气回荡,地下杂草纷舞。 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双掌似毫不出力,轻飘飘的按在那半截巨松之上。 顿时,他双手指缝中,已冒出丝丝白气。 “千手如来”邬长远目瞪如铃,惊骇的看着对方,心中暗忖道:“瞧对方施功情形,那一口本身先天真气,似乎竟已达到‘倒转三车’‘神意相通’的境地了!看样子,今天自己恐讨不了好去。” 他正在想着,濮阳维已飘然垂手,面向自己。 微微的一笑道:“邬兄,在下勉为其难,总算未缴白卷,尚请过目验试。”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正待微笑作答,但目光掠处,却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他已看到,那株巨大的古松,表皮一层,竟在夜风轻拂之下,纷纷随风飘落。 而那内层,却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巨干通体嫣红,瞬息间已燃成灰烬,飘散于地。 濮阳维适才,已将本身性命交关的一口先天真气,融合于苦练而成的“双极真气”之中,逼至掌心,以一点炙热三昧真火,将那株半截巨松引燃成灰。 这手功夫,已足以震惊武林,但是更难得的,却是那手法轻重之妙,竟毫未燃烧至巨松表皮。这场较技,不用多说,已可证明濮阳维功力之高,确是较“千手如来”邬长远,超出多多。 “千手如来”邬长远黑脸一热,强笑道:“老夫井底之蛙,今日始知中原武学之深奥,确是匪夷所思,无可比拟!”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邬兄!那第二场如何比法?” “千手如来”说道:“老夫有僭,便先-砖引玉了!”说着,他已立身距溪水丈余之地。只见他单掌伸出,掌心微微内陷,但闻“哗啦啦”一阵声响,一股水箭,已暴射至两丈之高。他倏然气纳丹田,牛吼似的闷哼了一声。左掌疾仰,已将那水箭托起,转射向三丈之外,一株碗口大小的杉木而去。水花迸溅中,那株粗若碗口的杉木,已吃这股水箭拦腰折断。 “千手如来”哈哈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班门弄斧,难入法眼,请。” 濮阳维暗暗称赞邬长远那一身功夫,委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须知武学之中,借力打力这一类的功夫,虽然难练,却未见如何惊人。但“千手如来”却能借着那本身极为柔散的溪水,将其凝成一股劲力,凭空击断三丈外的杉木,这手功夫却不能不令人骇然。 濮阳维缓步向后行去,行至两丈之外,始停身站住。他飘洒的向“千手如来”说道:“邬兄适才所露绝学,确是一时无双,小可便勉力一试。” 他双手轻轻抬起,掌心向着溪水。不一刻,那双如白玉似的晶莹玉掌,已变成血也似的红色,好似一块精赤烧红的烙铁一般。 “千手如来”惊呼道:“好俊的‘赤煞掌’力!” 他一语未已,濮阳维已清喝一声,双掌手心,已各自射出一股淡蒙蒙的红色气体。 濮阳维嘿然吐气,双手一兜一抬,一股粗约尺许的透明水柱,已然冲天而起,激射虚空,竟达三丈以上,就彷佛是一条忽而冲天飞升的水龙一般。 濮阳维疾然大喝一声,双掌已左右挥舞起来……那股极粗的水箭,随着他双掌挥动之势,竟凝结成为一个大约桌面似的水球,在半空中翻滚不已。 濮阳维手中所发出的红色气体,乃是他本身苦练修为而成的“赤煞掌”真力,此刻已全然逼至双掌之上。半空中的晶莹水球,此刻已愈滚愈急,而且更在逐渐的缩小。 濮阳维手中发出的红色气体,则更形浓密。 立于五尺之外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觉出那股炙热逼人的气体,彷若烈火一般。 邬长远瞠目注视着,那被虚托在半空中,且已逐渐缩小的晶莹水球。 他心中非常清楚,这被对方“赤煞掌”力抬起的水球,所以能凝紧不散,完全是对方双掌,急骤挥动之功,使那股炙热的劲力,循环不停的流转,毫无间隙,空气亦被紧密封闭,水球故而不散。 这时,空中的水球,更已逐渐变小。 这并非是水球已然漏散,而是被濮阳维那炙热的劲力,渐渐烤炙蒸发掉了。 “千手如来”暗中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分辨不出,这汗珠到底是被那阵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自己过于紧张惊骇所致。 稍时,空中凝结的水球,已逐渐被蒸发得涓滴无存。 濮阳维面色仍是十分冷漠,他双手一收。说道:“邬兄,在下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庄稼把式,尚请多予指正!” “千手如来”闻言,苦笑了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神技惊人,老夫今日总算大开眼界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三月之后,老夫当于云贵之交‘青蜈山’黑石岭候教!” 他双手一拱,转身而起,瞬息间人已隐入那迷蒙的夜色之中。 濮阳维依恃着十年以还,痛下苦心练成的绝技,将威震苗疆的“千手如来”邬长远惊退,但他内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他默默的,漫步向林外行去。心中思忖着:“苗疆一脉,昔日虽然尚未沆瀣一气,那只是他们尚未吃过外人大亏的缘故,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彼此间拉上关系,又有那“五金毒君”郝老卜出面挑大梁,看情形,是势必要与我帮一决胜负了。” 他双眉紧皱,跨上坐骑,回首望了望那片沉寂的树林,默然抖□而去。 夜空中,留下了濮阳维临去的一声叹息!他是为了什么呢?由土家族-家提供 第34章 波折横生 天山铁姥 时间虽然入夜不久,但郊野的秋风,却吹得人浑身直起鸡粟。 濮阳维单骑急驰,不一会儿,已可看见前面,那一片黑压压的城垛。 城内灯光明亮,彷佛正是热闹时分。 濮阳维落莫的坐在马上,脑中却恍如潮涌般,思量着无数错杂的事情。 “得得”蹄声,清脆的敲在地下,却扰得他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烦嚣。 一刻后,他已行至城门之前。 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外,正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两个小卒,缩着脖子,无精打彩的倚在墙角一隅。 濮阳维行马向前,两人漠然的抬头;瞥视了他一眼,连问也懒得问一声,又将脑袋缩回。 濮阳维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腹,已泼剌剌的进入城内。 他进入的这座城镇,便是“丰集城”城内街道纵横,屋宇栉比。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濮阳维下得马来,正待向前面不远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客栈行去。街道暗处,忽走过来一位步履安详的中年秀士。这人生得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之色。 他向濮阳维细一打量,已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冷云帮’帮主濮阳大侠么?” 濮阳维疑惑的瞧着对方。答道:“不错,兄台有何见教?” 中年秀士朗声一笑道:“岂敢!在下华一杰,承武林朋友抬爱,皆以‘独鹤’称之。” 濮阳维略一思忖,恍然道:“愿来兄台竟是‘天山派’掌门大弟子,在下失敬了!”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濮阳大侠言重了。” 濮阳维又道:“在下素闻贵派方姑娘及兄台之名,真是相逢恨晚。” 华一杰一听濮阳维提到“绿娘子”方婉,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但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濮阳大侠,这里人多口杂,谈话不便,在下尚有一件重要之事,欲与尊驾觅地详谈。” 濮阳维哂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有几句话,转询于兄台!” 濮阳维自“绿娘子”方婉,月前负气离去后,便因帮中一连串的大事,占去他全部的时间。是以,根本毫无闲暇探询方婉的下落。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怀着极大的歉疚。虽然他知道,目前自己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再去招惹任何情感上的纠纷。 但濮阳维并非木石之人,他能完全自自己心中排除方婉的影子吗?当然不能,不论他这种感情,是出自男性先天的怜香惜玉之心,抑是仅为了一种道德观念上的负荷。濮阳维不自觉的,无形之中,对“天山派”的各人,都有着一种极为遗憾的感觉,好似欠了他们一些什么似的。 这时,“独鹤”华一杰要约他至另外一处地方详谈。 濮阳维却道:“华兄,本帮各人现已在城内寻店落脚,吾等不妨寻着他们,亦可安顿下来,促膝长谈。” “独鹤”华一杰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沉重的道:“贵帮各人,已在城南最大的一间‘鸿升’客栈住下了。” 濮阳维奇怪的瞧了“独鹤”华一杰一眼。心中暗忖道:“看情形,这华一杰好似已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而且他好象是对‘冷云帮’行动十分注意,竟然连他们住在那里,也打听清楚了。”他虽有所猜疑,口中却说道:“华兄的意思是……”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在下已在离此不远之处,租赁了一间房舍,那里十分清静,在下之意,尚请濮阳大侠,能移驾一行。” 濮阳维十分疑惑华一杰这奇特的举止。但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随着他拐向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二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濮阳维素称机警绝伦,这时,他已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合调。而且,好似有着一种极为不妙的场面,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他暗中一哂,忖道:“不论这自称天山‘独鹤’华一杰的人是真是假,含有什么企图?只要自己一看出不对,那时……哼!” 想着,他已下意识的将双目转了过去。恰好,正与那华一杰的目光相接。 华一杰被濮阳维那有若精芒冷电也似的眼神,瞧得浑身一震,不自觉的转过头去。 濮阳维又想道:“瞧这华一杰模样,倒像是一个守正不阿,极为正直之人,怎的他现下的态度,却又如此令人揣摸不定?” 这时,二人已行至一座甚为高大的屋宇之前。这幢房屋乃是孤零零的矗立于街道的尾端,与别的房舍毫不相连。四周更围着一片高约丈许的青砖围墙。 华一杰转头说道:“濮阳大侠,这里就是了,且容在下先行叩门!” 濮阳维默默点头,已将坐骑栓于门前的树干之上。 华一杰轻轻举手,在那两扇巨大的黑漆木门上拍了三下。 但闻得“依呀”一声,两扇大门已缓缓启开。应门者竟是一个凤眉剑目,十分英俊的美少年。他冒冒失失的向华一杰道:“大师兄,那濮阳维可来了?” 华一杰连忙使了个眼色。 濮阳维已笑吟吟的道:“这位莫非便是‘天山派’的‘玉郎君’欧明少侠?” 那少年人循声而视,不由眼前骤觉一亮。濮阳维那美得令人吃惊的面孔,已显露在他的眼前。这“玉郎君”欧明,原本对自己英挺的容貌颇为自负,这时与濮阳维相形之下,亦不由自心中升起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暗忖道:“这‘玉面修罗’果真俊如子都再世,飘逸绝伦!怪不得师妹会为他梦魂颠倒哩!” 欧明慌忙闪身一旁,拱手道:“在下欧明,请濮阳大侠多予指教!” 濮阳维一见这“玉郎君”才不过十八九岁,性情甚为纯真,但举止上却十分稳练。他不由含笑道:“不敢!少侠之名,在下早已闻得贵派方姑娘提过。” “玉郎君”面容一红,但是却在心中暗暗的欣喜。 因为,名震三江四海的“玉面修罗”能晓得自己的姓名,这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他此时,尚未技成下山哩! 华一杰举手一让,引导濮阳维向内行去。 二人经过了一片枝叶已见枯黄的花园后,又踏上一条碎石小径,直向大厅行近。 这时,那“玉郎君”亦随在身后。 濮阳维偶然回视中,却见他面孔上竟时而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色! 濮阳维正自心中纳罕,三人已先后踏上厅前石阶之上。此时,大厅之中,已然灯火通明。濮阳维俊目闪处,已看出厅内,悄立着三人。尚有一位喜颜鹤发,年约八旬的古稀老妇,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濮阳维目光一转,不由险些惊呼起来。 原来,那立于银发老妇身后的一位少女,赫然竟是那失?近月的“绿娘子”方婉。方婉身旁,站着一个唇上留有短髭,双目如电的中年壮士。另外一人,则是年届花信的少妇,姿容极为秀丽。 濮阳维正自愕然不解的瞧着众人。 华一杰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大侠,尚请原谅在下苦衷,在下乃奉敝派掌门人师姊之令,出此下策,将尊驾引来此地……” 随即又低声将厅中各人,给濮阳维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端坐正中,白发皤皤的古稀老妇,正是名倾武林的“天山派”长老铁姥姥。 那位少妇,却是华一杰的妻室,号称“铁面红线”的梅云。 立于一旁,唇留短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与“天山派”甚具渊源的“玉杵翻天”万月樵。 濮阳维缓步向前,气度雍容的向各人环视了一眼,朗声道:“未知铁老前辈相召在下,有何教益?”他因为座中各人,无论武功、名声,都较自己差得太远,而且又恁般无礼,自己到来,各人连一声最简单的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而心中亦自有气,举止之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态来。 他这时一开口,“绿娘子”方婉已怯怯的低下头来,用手抚弄着一条丝绢。 铁姥姥冷冷一哼,说道:“濮阳大侠,凭尊驾在江湖上的威望,老身本来斗胆也不敢相扰……”她回头看了方婉一眼。又说道:“但是,目前老身却有一事请教,濮阳大侠就再是人中龙凤,我家婉儿也未见得配不上你……” 铁姥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使濮阳维大感意外,啼笑皆非。 但是室中各人却绝未露出一丝笑意,依旧冷冷的瞧着濮阳维。 濮阳维纵有一身超凡绝世的武功,但这时也是手足无措。他可说从未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一时讷讷不能作答。 铁姥姥面孔一板,微带怒意的道:“老实告诉阁下,婉儿是老身的命根子,只要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论濮阳大侠你的威望如何?老身也要拚了这条老命,与你一争长短!” 濮阳维正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光掠处,那娇柔痴情的方婉,已倒在铁姥姥的怀中,幽幽的抽泣起来。若是在平时,有人敢在濮阳维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人就早已尸横就地了。但是,目前的场合,到底不是能以武力来解决的啊! 他极为窘迫的道:“铁……铁老前辈,此言不知所指何事?” 铁姥姥怒不可遏地道:“濮阳大侠,凭尊驾的武林威望,老身万万承当不起这前辈二字。” 她那张若婴儿的红润面孔,涨得更见紫红。 铁姥姥强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续道:“濮阳大侠,凡事皆有个理字,不论我家婉儿如何开罪你,你也不该将她冷落,害得她孤身流落江湖,险些跳入江中自尽!若不是遇着‘玉杵翻天’万贤侄,老身这孙女儿,如今还有命在么?” 濮阳维这才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他万万想不到“绿娘子”方婉,竟是如此痴心,在伤痛失望之下,竟尔自寻死路。 濮阳维心中猛然一跳,极为怜惜的瞧着方婉。讷讷的说道:“方姑娘,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在下并未开罪于你……?” 方婉娇躯一扭,又轻声在铁姥姥怀中低泣起来。铁姥姥叹息一声,便扼要的将经过情形说出。原来,“冷云帮”开坛誓盟的那天,因为濮阳维并未将帮中任何职位分给“绿娘子” 方婉。方婉遂以为自己心上人瞧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愿自己留在淮阳山回雁山庄。 她独自一人愈想愈气,愈气愈悲,便实时溜出“冷云帮”厅外,怆然下山而去。 但是,“绿娘子”方婉虽然是负气而出,她心扉的深处,却仍然苦苦的思恋着濮阳维。 她爱他爱得已到了为君痴狂的地步。 然而她心中,却又忿恨濮阳维当日之举。 她在各地飘荡了数日之后,只觉得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失去了爱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方婉凄苦之余,情感一时排解不开,竟贸然投入一条急流之中,意图了结这苦涩的人生。正在生死一发之际,恰被路过一旁的“玉杵翻天”万月樵发现。他急急跳入水中,将方婉救起。 这“玉杵翻天”万月樵,武功极为深宏,又与“天山派”掌门大弟子“独鹤”华一杰,为生死挚交。他一见投水自尽之人,竟然是“天山派”最为美艳的“绿娘子”方婉。 万月樵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施以急救,并托了他一的位好友“千里追云”司马平,急赴遥遥千里之外的天山去报讯。 铁姥姥闻悉之下,不由惊急交加,匆匆带了“天山派”二代弟子三人,连夜赶至“玉杵翻天”居处。铁姥姥一见心爱的孙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她又详细的询问了一切经过情形。 铁姥姥本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知“冷云帮”在武林中,乃是最为难惹的帮会,亦不顾“绿娘子”方婉苦苦相谏,坚持欲至淮阳山落月峰,向濮阳维大兴问罪之师。 恰于此事,江湖上已传出“玉面修罗”率众分袭“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之事。 铁姥姥闻讯之下,马不停蹄的向山西境内赶去。意欲早日与濮阳维一清这笔儿女情债。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七天之久,才到达这“丰集城”内。 六人进城之时,亦已是黄昏时分了。 各人正欲歇息打尖之际,却见城外已先后驰入两拨人马。 只见这两拨武林人物,个个气度沉稳,举止精练,其中尚且有伤者在内。 诸人也是老江湖,一看之下,便已猜测出是“冷云帮”的人马。 尤其是“玉杵翻天”万月樵,更认出了先后入城的“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 “独鹤”华一杰当即受命跟?而去,却想不到,并未发现“玉面修罗”在内。 他早经“绿娘子”方婉,详细的描述过濮阳维的模样,故而又耐心的守候于街旁必经之处。果然,不久之后,被他等着了濮阳维。 “独鹤”华一杰跟着现身,出言将濮阳维引至这所经“玉杵翻天”向好友商借妥当的高大宅院之内。铁姥姥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濮阳维始才恍然大悟。 其实,“绿娘子”方婉当日却错会了心上人的意思。 濮阳维所以未予方婉一席之地,乃是因为方婉对自己有情,已为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证明自己毫无私心,也为了日后的处事方便,故而未派定方婉在“冷云帮”中的职位。但却毫无一丝其它的意思在内。 他尚未说话,铁姥姥又说道:“濮阳大侠,我家婉儿也不是找不着婆家的丑丫头,老身今日既然千山万水的赶来此处,便无论如何,也要尊驾给老身一个交代。” “绿娘子”方婉此时,亦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似的清水脸儿,含情脉脉的凝注濮阳维。 濮阳维这时,心中的思虑,有如乱丝似的纠结一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得只凭一句应诺,便能完全解决的事。 若是一个回答不周,可能便会引来终身的遗憾。 而且那美艳娇柔的白依萍,以及对自己誓许终身的徐妍容,又该怎么办呢? 濮阳维双眸,迷惘的望着屋顶,怅然无语。 平心而论,若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毫无情意,那是不确实的,但是,他虽然对方婉亦有着爱恋之情,但白依萍、徐妍容又待如何呢? 四周的六人,各以一双期冀的眼睛瞧着他,好似濮阳维口中吐出来的一句话,便足以关系着他们每个人的终生命运似的。 铁姥姥面色凝重,双目寒光隐射。 她缓缓说道:“濮阳大侠,若尊驾认为老身孙女配不上你,也不用过于勉强。” “绿娘子”方婉,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又已充满了盈盈泪水。 其实,她怎么想得到,心上人有这么多难以取决的事呢? 方婉的直觉,还以为濮阳维沉吟不语,只是为了对自己无情的缘故。 濮阳维背负双手,在室中来回蹀踱。忽而,他停止脚步,坚定的望着铁姥姥。说道:“老前辈,适才前辈之言,乃关系在下终生大事,未知前辈是否可允许在下略做考虑!” 濮阳维艰辛的低首一想,又道:“在下对方姑娘的心意,想方姑娘必然知晓一二……” 他望了望方婉,续道:“但是,在下如此说法,亦因有甚多隐衷倘若……倘若异日,在下为了师门重任,而一去不返,那岂不是反害了方姑娘一生的幸福!” 铁姥姥闻言,不由一怔。 她早已听到江湖传言,及方婉对她的详细禀告,知道濮阳维身负重建“冷云帮”的大任,而且,更要为“毒手魔君”洗雪昔日的仇怨。 但是,他的仇家却都是江湖中,极负一时盛名的枭雄俊杰。 其中的任何一人,铁姥姥也知道甚为难缠。 她此时心中想到:“此言果然不错,江湖上险诈诡异,步步陷井,若将来这濮阳维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害了婉儿一生么?唉!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啊!……”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是自私的,铁姥姥虽然是武林中,辈份甚高的异人,但她心目之中,却仍不免首先为她的孙女儿打算。 但是,她又何尝能深深悟解,爱恋中青年男女的心里呢? 铁姥姥正在暗暗思量,“绿娘子”方婉却睁着一双泪光莹莹的美眸,深情的注视着濮阳维。眼神中,竟含蕴无比的情意与真挚。 那柔和的光芒,是如此坚定,彷如世界上任何艰辛的阻碍,也挡不住她那似水的柔情。 厅中各人,除了铁姥姥因仰着脸,瞧不见爱孙的面孔外,其余的人,都能深深的领会到,方婉眼神中的感情。 濮阳维心中,这时更是百般滋味交集。 他对方婉凄迷的情意,有着多么深刻的感受啊! “独鹤”华一杰低声开口道:“师伯,这件事情,实不能在此种情形下贸然决定,弟子之意,还是让婉儿与濮阳大侠亲自谈谈。” 铁姥姥那满是皱容的脸上,微微的舒展了一下。 她咳了一声,道:“也好!便请濮阳帮主移玉后间。唉!这些事情,我们老一辈的想法,的确也作不了准。” “绿娘子”方婉,心中“噗通”的一跳,美目凝瞪着濮阳维,意思是征询他的意见。 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事事过于主动啊。 濮阳维剑眉一轩,朗声道:“方姑娘,铁老前辈吩咐,未知姑娘意下如何?” 方婉柔弱的站起身躯,袅袅行向室内。 濮阳维向室中各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亦缓步随后行去。 这是一间极为古老的房屋,家俱已十分陈旧,但仍可自那些精巧的摆设上看出,昔日主人,是一个极为富有的风流雅士。方婉纤掌轻举,燃亮了桌上的银烛,怯生生的望着心上人。濮阳维反手将门带上,烛光萤萤中,将“绿娘子”方婉那张哀怨美艳的面孔,映得更加凄迷。濮阳维缓步行至方婉身前,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庞。 方婉低声说道:“维哥,你瘦了!” 濮阳维忽然听到,这幽怨如杜鹃啼血似的声音,心中不由起了一阵激荡。 他微微仰起目光,说道:“方婉妹妹!你也憔悴多了……” 方婉全身一阵抽搐,嘤咛一声,已扑倒在濮阳维的怀中。 满眶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已若黄河决堤般,潺潺而下,她哀哀的啜泣着,好似要将自己多日来的怨忿,完全化在泪水中倾出。 濮阳维轻环着方婉香肩,嘴角微微的抽动。 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微颤的身影,在壁上渐渐的合在一起。 方婉幸福而满足的,倚偎在心上人健壮的胸膛里,紧紧的将脸儿,贴在心上人的手臂上。半晌,濮阳维低声说道:“婉妹,你对愚兄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的告诉我……唉!又何苦千山万水,将铁老前辈自天山请下来!” 方婉微微嗯了一声。 轻柔的说道:“维哥哥,我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玉杵翻天’万叔叔,却怕事出意外,所以急着通知婆婆。” 濮阳维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他心中不住的问着自己:我这样做是对的么?在白依萍以外,尚与另一位女子孤室独处,温言软语。假如白依萍背了他,也与另外一个男子如此,自己会宽恕她么? 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又能毫不理睬的拂袖而去么? 不但绝不能如此,而且,也不愿如此。 方婉怯生生的问道:“维哥哥,你干么又在叹息?你不喜欢我?抑或是根本就厌恶我呢?”濮阳维歉然的着她,嘴唇微微嗡动。 方婉鼻尖一酸,凄然道:“维哥哥,假如你不喜欢我,我会即刻离开,天涯海角的去飘零一辈子,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去爱第二个男人了,我的心里,会永久存着你的影子,不论你是否早已将我遗忘……” 她如梦中呢喃,低低的倾诉着这些极难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的话。 自然,这是当她极爱一个人的时候。 濮阳维轻轻抚动着方婉柔滑的秀发。 他霍然转身,在桌上寻了一只半干的紫毫,又拿起一张雪白的纸笺,洒然的写了一行字,回手交给方婉。 方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方婉心中一震,她喜极的道:“维哥哥!你……你接受我的……” 濮阳维微微一笑,这一笑中,却包含了多少欲语还休的千言万语。 方婉双目含泪,欣慰的说道:“维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我一辈子都等着……我唯一所愿,便是求你别-弃我,别忘记我,哪怕你只在极短的一瞬间记着我,我已足以永生的回味了……” 濮阳维那如白玉也似的面庞上,轻轻的抹上了一层激动的红晕。 这美艳的方婉,竟然如此痴心,确实令他深深的感动。 人,又有那一个会有着铁石般的心肠呢? 这时,房门外起了一阵极轻微的剥啄之声。 外面传来“玉郎君”的声音:“濮阳大侠,你们可谈好了?” 濮阳维轻轻的一笑,向“绿娘子”说道:“婉妹!咱们可以出去了吧!” 方婉嫣然颔首,二人已并肩走出房门。 濮阳维俊目一扫,已发觉厅中诸人,全都是面容紧张的凝注着自己二人,好似对他们俩谈话的结果,都趋乎异常的关注。 濮阳维内心之中,亦深深的为这些人的真挚情感所感染。 他知道,厅中各人之所以如此紧张,亦无非是为了方婉与自己的相爱能否美满。 他潇洒的向各人一笑,这一笑中,亦同时冰释了初入厅时,各人对他的礼数不周。 白发皤皤的铁姥姥首先大叫道:“宝贝儿!你怎么又哭了!” 原来,方婉的双目,到这时,红肿尚未消褪,面上仍是泪痕斑斑。 “独鹤”华一杰等人,面色焦虑,张口欲言。 “铁面红线”梅云已抢前一步。 搂着方婉说道:“婉儿,你别难过!有什么事咱们都会为你做主!” 说着,已恶狠狠的瞥了濮阳维一眼。 方婉脸带着泪痕,微笑的说道:“婆婆!你别误会,维哥哥他待我真好……” 她如此一说,厅内各人,始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铁姥姥张开那牙齿稀落的嘴。呵呵笑道:“乖宝贝,你可真急煞婆婆了!” 她又转头向濮阳维道:“濮阳帮主,承蒙如此赏脸,老身十分感激。唉!这丫头是老身的命根子,可怜她自幼父母双亡,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老身怎有颜面,向她那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呢?” 濮阳维急忙说道:“老前辈切勿如此,在下与方姑娘之事,他日自当向老前辈禀明。” 铁姥姥老怀弥慰,高兴的笑道:“濮阳帮主,日后你可得多让着婉儿,她有时犯了小性子,你也容忍些儿,平日小俩口要多恩爱,她若受了委曲,老身虽然武功不济,却也不依哩。”铁姥姥这时,一派老人家教训后辈的口吻,俨然以濮阳维的亲家长辈自居。 濮阳维一时哭笑不得,只有唯唯诺诺,皱眉苦笑。 “绿娘子”方婉羞得粉面飞红,埋首在梅云怀里,芳心中却似蜜汁一般,甜丝丝的。 “独鹤”华一杰,“玉杵翻天”万月樵,双双走了过来,向着濮阳维一抱拳,说道:“素仰濮阳帮主为人狂放不拘,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名如其实,不令兄弟失望。” 濮阳维连连的谦虚着。心中却忖道:“唉!这些人彷佛专为自己娘家的女孩子撑腰似的,假若我适才与婉妹一个谈不好,他们恐怕拚了命,也会给婉妹出气的。” 想着,他已向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各位,在下今日幸蒙铁老前辈宠召,如今事情已了,在下尚有甚多要事待办,且容就此别过。” 铁姥姥忙道:“且慢!老身尚有两件事情,烦濮阳帮主明示!” 濮阳维愕然的瞧着铁姥姥。问道:“未知老前辈尚有何事?” 铁姥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未知濮阳帮主何日迎娶我家婉儿?老身也好准备一番,须知这是老身的心爱孙女,却不可泛泛从事。” 濮阳维玉面绯红,心中想道:“这老太太倒真是为孙女儿设想周到,一丝也不肯忽略。” 他尚未及回答,方婉已急急走了过来,羞涩的在铁姥姥耳边低语了一阵。 铁姥姥略一沉吟,始展颜而笑,说道:“也好!老身便即率婉儿回山,只是濮阳帮主,却不要令我家婉儿等久了。” 濮阳维暗中叹了口气……想道:“日后若有个这么厉害的亲家奶奶,可够我头疼的了。” 他又洪声说道:“此事在下自有计较。未知老前辈第二件事为何?” 铁姥姥呵呵一笑,霍然自坐椅中站起。大声道:“久闻濮阳大侠功力盖世无世,有长胜不败之美誉,老身想要与尊驾印证一番,看看我家婉儿,是否找对了人!” 濮阳维待铁姥姥那异乎寻常的高大身躯站起时,心中已料到三分,他默默一叹,忖说道:“这件事,真不知道是如何一个了结” 他想着,已开口道:“前辈,在下乃浪得虚名,不足一道,我看还是免了罢?” 他这时,却衷心的希望方婉,或者厅内的任何一人,出面劝阻一下。 因为濮阳维十分清楚,依方婉昔日所露的武功看来,铁姥姥必然不是自己的敌手。 但是,厅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期待的凝视自己,好似极有兴趣,一看这场龙争虎斗似的。 原来,方婉早已在铁姥姥及其它各人面前,将心上人的武功机智,夸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因而,她芳心中,正想藉此机会,要心上人儿一显身手,不但令各人钦服景仰,同时亦可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独鹤”华一杰及“玉杵翻天”梅云等人,早已闻及名震天下的“玉面修罗”大名,此时,亦极为期冀濮阳维能一显身手,以开眼界。 铁姥姥双掌一拍,已大步向厅外行去。一面回头道:“濮阳帮主,老身不知自量,孔门卖文,稍停尚请尊驾手下留情。” 濮阳维知道今日不显露一番,是不可能了。他苦笑一声,随后行去。 这时,大厅内灯火通明,从内可照见花园外,一片约三丈宽窄之地。 “玉杵翻天”万月樵,匆匆与友人商借这座巨大的旧宅时,便已考虑到,可能会万一动武。故而,此宅原来仅有的两名年老门房,亦被遗出。 濮阳维万般无奈说道:“未知铁老前辈要如何比法?” 铁姥姥大声一笑道:“便请濮阳帮主,在掌法上赐教一番。” 濮阳维颔首应诺,却步一抬,那硕长削瘦的身躯,已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棉絮般,轻飘飘的,在空中移出两丈。 这种至高无上的内家移挪之术,不由顿时震得在场诸人,个个张口结舌。 铁姥姥面色一凛,沉声道:“濮阳帮主,果真盛名无虚,老身有僭了。” 说罢,身形已急快的在场中盘旋掠走起来。她那高大而健硕的身体,竟然毫无龙钟老态,旋走之中,显得俐落无比。 濮阳维双目微合,气定神闲,镇静已极。他目光丝毫不动,冷冷的注视着身前。 然而,铁姥姥游走的方向,他却可借着敏锐无比的听觉在空气的流动中,辨别得十分清楚。 “独鹤”华一杰等人,皆屏息敛气,凝神注视,目光紧盯着场中二人。蓦地……铁姥姥闷喝一声,身形一闪,已欺身至濮阳维身前,双手极快的拍向濮阳维上盘一十二处大穴。铁姥姥掌势变幻得异常复繁,就在这短短的间距中,她拍出的双掌,已变换了数十次招式。 濮阳维一声不响,身躯恍如鬼魅般急闪,似一缕捉摸不定的青烟,斜斜移后五尺。 铁姥姥那诡异无比的掌势,就在这瞬息之间,已全然构不上位置。 须知武功一道,不论你掌法如何精奥,功力多么深厚,主要就是要构着对方身体部位,发出体内含蕴的力道,始能予敌人以打击。 但是,如出手后,招式根本构不上方位,则任武功如何精深,亦无济于事。 铁姥姥一上手,便已使出“天山派”不传之秘“寒灵掌法”。 这套掌法,主要在于轻灵快捷。出手千变万化,令人无可揣摩。 铁姥姥为“天山派”掌门人的师姐,辈份极高,浸淫此套掌法,已逾六十余年,功力自是深厚无比。 但她料想不到,对方竟能如此洒然自如,避开自己这一式凌厉无匹的“天山飞雪”。 铁姥姥呵呵一笑,身形猝然飞起,她人在空中,手脚一曲,已如一只大鸟般,急扑而下,手指脚中,已连连劈出十一掌,踢出六腿。 濮阳维随意挥洒拆招,掌势纵横,眨眼间,已将铁姥姥逼退丈许之外。 濮阳维悠闲的立于原处,并未随势追击。 铁姥姥估不到,对方只一出手,自己便被逼得如此狼狈。她冷哼一声,罡气狂飙起处,掌势如长江大河般,源源而至。呼啸的劲风中,隐泛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气。 濮阳维微微一笑,身形如一个捉摸不定的幽灵,飘然穿插于铁姥姥的掌影之中。间或绝招迭出,式中带式。 铁姥姥虽为“天山派”有数的顶尖高手,但战来却吃力已极。 “独鹤”华一杰暗叹一声:“罢了!” 在“独鹤”的心目中,他恩师“天山派”掌门人“云雪老人”可谓“天山派”第一高手。而“云雪老人”的师姐铁姥姥,手法虽不及“云雪老人”的精博,但内力之深厚,却相差无几。如今,铁姥姥与濮阳维交手之下,明眼人一看即知,对方乃有意相让,恐怕只施出原有功力的七成而已。 “绿娘子”方婉娇艳的面孔上,闪耀着一种极为奇异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婆婆的武功精深,“天山派”无出其右,但如今看来,竟与自己的心上人相差了两筹。 她一会希望濮阳维大展神技,一会儿又暗祈婆婆不要出手落败。 但是方婉内心的感情天平上,却仍然倾向于濮阳维的成份居多。 其实这毫无足怪,女大不中留,本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啊! 这时,场中的二人,已极快的拆了百招左右。 铁姥姥心中,寒如冰霜,愈战愈提不起劲。 她何尝不知道,对方乃是有意相让,但她此刻,已势成骑虎,总不能实时收手称败! 濮阳维此刻招出如风,身形似电。 但他心中却正在思忖着,该如何才能在不损及彼此的威望之下,能使双方罢手之法。 这时,铁姥姥已愈打愈不是滋味。 她倏然虎吼一声,“寒灵掌法”中,极具威力的“天飙七连环”以骤而施出。这“天飙七连环”共有七招,二十一式,出手快如闪电,千变万化,令人极为不易预防。 濮阳维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面孔上已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极快的施展着“金罗步”在对方凌厉无匹的掌势中,闪晃穿掠。 就在铁姥姥万分无奈的施出“天飙七连环”最后一式之际,濮阳维已清啸一声,身形随着掌风,拔空而起。那瘦削的身形,直如一颗流星,闪着微微白光,然已拔空八丈以上。他人在空中,双臂急伸,旋回盘转中,已若一头巨大苍鹰般,悠游自如的升空几达二十丈之高。这几乎不是人类能力所能做到的奇迹创举!- 时,在场的各人,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各人脑海中空荡荡的,毫未思虑及其它,心中想的,眼睛瞧的,尽都被这眼前的奇迹怔住了。 濮阳维身形浮在空中,极为曼妙而优雅的连旋了九道弧线,始轻飘得彷若被空气-住一般,冉冉的降落地下。 铁姥姥浩叹一声,默默无语。 她心中十分明白,这是濮阳维故意给她找下场的台阶。 适才一掌之下,对方故意做出为了躲避之状,而显露了一手举出无双的轻身之术“鹰回九转”。 这样做来,不但未损及自己声望,便是濮阳维自己,也一举震住在场诸人。 铁姥姥这时强颜欢笑道:“濮阳帮主,今日与尊驾一试,始知老身真已到了该归隐的年纪了。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欺我。” 濮阳维朗声说道:“铁老前辈,自古伊始,可服心不可服力,武功虽佳,若不得人望,又有何用?前辈威名远播,天山各人,更以一睹慈颜,一聆慈训而心慰,前辈如此德高望重,岂又是庸碌在下者,所能及得上万一的!” 铁姥姥心头一震,那红润如婴似的面孔,也泛起一股湛湛神光。 她澈悟的大笑道:“濮阳帮主,老身虚长六十余年,却未能领悟这些真挚而简单的道理。你说的对,世上之事,总不能样样都以武功名禄来秤量!” 她说到这里,眼望着方婉。 又道:“不过,濮阳帮主,尊驾既然知晓如此深入的道理,也该知老身年已耄矣!去日无多,想急着抱重孙子呢?” 此言一出,方婉粉面娇红欲滴。 “独鹤”华一杰及万月樵、欧明等却不禁莞尔。 濮阳维玉面,如染上一层薄薄的朱砂,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向各人拱手道:“此间之事已了,在下即思离去,未知老前辈是否尚有其他吩咐?” 铁姥姥含笑摇头,华一杰等人皆长身一揖。 濮阳维目光凝注“绿娘子”方婉脸上,他看得出,这痴心的女孩子,眼中那一股依恋不舍,及充满希冀的光彩。 濮阳维轻声道:“方……婉妹,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云山虽远,却勿忘愚兄的一丝怀念。” 方婉嘤咛一声,伏在一旁的梅云肩上。 抽搐的道:“维哥,你也保重。” 濮阳维答应一声。身形已飘然而出。 夜空中,传来了“玉郎君”欧明的声音:“濮阳大侠,你可要早些来啊!”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35章 客栈会师 贯日圣手 这是“丰集城”的城南,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这时已因夜深人静,而显得无比的沉寂与冷清。 濮阳维离开了铁姥姥方婉等诸人后,自那座高大的旧宅策马而出,加鞭急驰,奔向城南的“鸿升”客栈而来。 这时,他已缓下编危翻身下马。 因为,眼前已出现了那方白底红字的招牌:“鸿升老栈”。 他游目细细打量,只见这鸿升客栈,果然不愧为丰集城内首屈一指。 客栈门前,高高的挂起一对红色灯笼,上面写着“鸿升”二字,一色大麻色的石阶旁,尚立着两座巨大的石狮。 门是黑漆,环是黄金,果然好一番气派。 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举步向内行去。 忽然,屋角阴暗之处,人影一闪,已掠出三条大汉来。 这三条黑影一见濮阳维,不由大声叫道:“帮主!可急煞我们了!” 濮阳维闪目一瞧,原来来人竟是秋月大师及两名香主。 濮阳维柔声道:“如此寒夜,尚劳大师与二位苦候,在下实感不安!” 秋月大师这时也顾不得帮中礼数,急急握着濮阳维的双手,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他微带埋怨的说道:“帮主,你只是方便了一下,却耽搁这许久,全帮上下都以为又出了意外,白丫头及徐姑娘更是急得坐立不安,已出城外寻你去了……” 濮阳维急急问道:“大师,在下并没有事,二位姑娘已走多久?” 秋月大师低声道:“帮主逾时未归,大家都急得彷若热锅上的蚂蚁,吴堂主率白、徐二位姑娘,及十二红巾,已出城寻找……啊!对了,顾堂主已与我们会合,都歇足在这客栈之内,而且,本帮丰集分舵舵主,亦已率人前来拜竭。” 濮阳维闻言之一下,又急问道:“顾堂主他们可都安好?” 秋月大师浓眉微皱道:“顾堂主及褚堂主二人俱皆负伤,另外尚有香主数人亦受了创,幸而伤势皆不十分严重。‘黑旗帮’的党羽,在峡谷之外,已吃他们杀了个丢盔弃甲……” 跟着,秋月大师已详细的,将他们入城之后,寻着“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及顾子君告诉他们的近日经过,一一转述了一遍。 濮阳维感到心中一宽,加手于额,默默称庆不已。 秋月大师又道:“‘双连掌’浩堂主及‘独臂金轮’石堂主,已率领属下,分头前往寻找帮主,‘断魂镖’秦骥堂主兄妹已赴城内各地查探,恐怕周围百里之内,已查寻殆遍了。” 濮阳维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欣慰。 他为了帮中各人对他的赤诚热情,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始转头道:“便烦二位香主即刻出发,点燃本帮‘千里传鸿’信火,召集各人尽速回来,唉!天冷雾寒,真害苦各位了!” 两各香主躬身答应,已齐齐掠身,消失于黑夜之中。秋月大师伴着濮阳维,徐步向客栈行去。 叫开大门之后,二人已随在店小二身后,穿过一条曲回雅致的长廊,行向后面的一座偏院。 这鸿升客栈十分宽大,屋宇重重,层层叠叠。 偏院之内,更是植满了各色花卉,树木苍郁。 此时,虽已时至深秋,却仍可宛然看出,昔日的一片锦绣团簇。 此偏院房屋,共有一排十间,明窗净几,异常清幽。 这时,已完全被“冷云帮”群众包下。 濮阳维与秋月大师才一跨入,暗中已闪出两名大汉,向二人躬身为礼。 濮阳维颔首微笑,却十分赞许帮中各人,这种丝毫不懈的防卫之心。 二人缓步行至首间房屋之外,房门已“呀”声启开。应门的一位香主,已跪地迎接。 濮阳维将他轻轻扶起,目光闪处,瞧见室内两张酸枝锦床之上,正盘膝趺坐着“八臂神煞”顾子君,及“生死判官”褚千仞二人。 二人头顶上正冒起丝丝白气,面上汗渍斑斑。 濮阳维知道二人正在运功调息,亦未出声惊扰,只与秋月大师二人,默默立于室中。 一刻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缓缓睁开虎目。 他身在榻上,双抱拳道:“本座有伤在身,未能以大礼迎候帮主,尚祈恕之!” 濮阳维急急掠身上前,一扶顾子君道:“顾堂主,伤势是否已见好转?褚堂主的伤势最重吗?”他一言未已,“生死判官”褚千仞已长身大笑,双目骤睁。 向濮阳维躬身,说道:“承帮主垂怀,本堂已无大碍,倒是适才帮主未归,确令全帮上下,焦急不已。” 濮阳维连道罪过,与秋月大师相偕坐下,将他自遇“千手如来”邬长远起,及与铁姥姥较技的一番始未,详细说出。 当然他与“绿娘子”方婉,孤室晤谈一节,却不大好出口。 他简单扼要的说出经过之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沉声道:“‘千手如来’邬长远,乃独霸苗疆一方的人物,此人功力高绝一时,然而心性却十分磊落,只是苗疆那‘五全毒君’郝老卜,乃是出了名的诡辣狠毒,如今苗疆‘五绝’、双凶,一如来,竟推举此人为首,恐怕日后,将要多事了!” “生死判官”褚千仞豪迈的一笑道:“不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堂就不信,他苗疆一脉能强得过我‘冷云帮’。”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二位所言,都极有道理,不过此事,尚须待各堂首要集齐后,再详细商讨取决。” 一旁闷坐了许久的秋月大师,此刻一扯那大嗓门,道:“老衲之意,亦是如褚堂主所言,这些魑魅魍魉,不予他们以痛击,直是不知人间尚有真理存在,所以,佛曰……” 秋月大师话尚未讲完。门外已飘入“七煞剑”吴南云的声音。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声到人到,吴南云已躬身向濮阳维行礼。 秋月大师呵呵笑道:“吴堂主,老衲看来,尊驾也可剃去三千烦恼丝,入我佛门……” 吴南云洒然一笑,说道:“大和尚,只怕还要你接引一番呢!” 众人闻言,不由相偕莞尔一笑。 濮阳维正待相询,帮中其它各人是否已回。 门外香风飘处,那美艳绝伦的白依萍,已掠身而入。 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已被秋风吹成红通通的颜色。 她一见濮阳维,眼眶一红,两滴晶莹的泪珠,已莹然欲滴。 濮阳维知道室中各人,皆为自己的生死之交,也一时情动,身形一闪,已将白依萍双手握住。 这个动作是那么自然,毫无一丝牵强,室中各人,亦绝没有些微突兀的感觉。 白依萍娇声啜泣道:“哥,你到哪儿去了?我好找哟!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请你也让我一起去吧!” 濮阳维激动的,握着她那两只冰凉的小手。讷讷的说道:“萍妹,都是愚兄不好,你……你别难过。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令你担心。”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掠身而出。 他知道“粉面罗-”徐妍容会随后来到,徐妍容虽然知道濮阳维对白依萍的相爱之情,但是这种场面,总是不宜让她看到为妙。 女人都是喜妒的,何况徐妍容更不能受到太重的刺激,她尚有病在身。 故而,吴南云已迎上前去,准备请“粉面罗-”歇息一刻,再入室内。 室中,秋月大师故意打了一声哈哈,说道:“帮主,还是请白姑娘先休息一下,她也够累的啦!” 濮阳维悚然醒悟,将白依萍扶在椅上坐下,自己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她。 门外又是人影连闪,“断魂镖”秦骥,及“青蝶”秦柔柔已掠身而入。 二人尚未及开口。 门外已传出“双连掌”浩飞的大嗓门:“啊哈!帮主已回来啦!可急煞本座了。” 接着,那魁梧高大的身躯,已出现在门内。 濮阳维与诸人一一叙礼完竣,已纷纷各自落座。 “双连掌”浩飞不甘寂寞的嚷道:“帮主,你果然了不起,‘天雷叟’马亮那老小子,竟然已被你宰了,哈哈!真为老哥哥……不,为本座洗雪了一半仇怨……” 濮阳维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却看见“七煞剑”吴南云,伴着苍白孱弱的“粉面罗-”缓缓进入。 濮阳维心中一酸,急忙立起道:“徐姑娘,唉!你这是何必呢?身体尚未复原,便又出去寻找在下,若万一受了风寒,在下这罪过就大了……” 徐妍容凝眸低颦,落莫的一笑。 不识个中滋味的秋月大师,已大声道:“帮主,且请放心,老衲专医跌打损伤,善治百疾,保可药到病除。” 此言出口,室中各人俱皆忍俊不已。 濮阳维哭笑不得,只好轻轻摇头。 白依萍已立起身来,将“粉面罗-”徐妍容轻轻扶坐椅上,为她拂去身上的尘迹。 “七煞剑”吴南云的目光,却已与“青蝶”秦柔柔,偷空做了个会心的抚问。 “断魂镖”秦骥旁观者清,扭头他视,装做未曾看见。 “双连掌”浩飞哈哈大笑道:“我说大和尚,你就藏藏拙吧!真是大煞风景……” 他自以为懂得很多似的,向濮阳维一本正经的滋牙一笑。 “冷云帮”之所以能够威震江湖,屹立不倒,除了各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神鬼莫测的卓绝武功外,主要的,尚是各人之间,那真-的情感,与义薄云天的豪气。 这时,濮阳维双手一拍,朗声道:“适才在下因事延误,累至各位于此肃煞杀夜,四出寻找,在下深觉歉疚,目前各位既已集齐,在下亦有数事提出,以便各位商讨裁决。” 接着,他已将适才自己所经历的事,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冷云帮”群豪,纷纷起立发言,众人详细的商讨之后,已决定于三月之内,准时赴苗疆之会。至于人选问题,将于回到回雁山庄总坛后,再予商定。 夜露更寒,烛影摇曳,各人在分道晚安声中,各自回房休息。 一列雅致的明窗,灯火已相继熄灭。 寂静的院落中,却仍可看到数条黑影,在幽暗中往来巡视,这都是“冷云帮”守卫值夜之人。 濮阳维独自居住在一间正中的雅室之内。 这时,他将侍立一旁的一名十二红巾遣出歇息。 自己独自坐于桌前,思潮如涌。 他想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吗?全帮的盛衰,武林中的明争暗斗,自然,还有着纠缠不清的儿女情怀。他落莫的立起身来,望着桌上的包里。 包里旁边,“修罗剑”剑鞘之上,那镶饰的蓝红色宝石,正泛出隐隐寒光。 濮阳维信手拿起,缓缓的抽了出来。 狭窄锋利的剑身,反映着室中的清幽烛光,更显得寒气森森,砭人肌肤。 濮阳维心中感慨万千,弹剑低吟道:“掌中剑,怀内箫,拔山移鼎意气豪,魔魍谁敢当?高歌林泉,痛饮狂啸,无悠悠之岁月可悲,任三千华发之渐霜,柔情千斛,柔情千斛,红粉知己,空洒泪莫回绕……” 吟着,他已逐渐坠入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领悟的境界中。 万籁俱寂,空气中,仅有濮阳维细微的呼吸之声。 忽然,濮阳维隐约听到,窗外竟起了一连串轻微的弹指之声。 他双目骤睁,精芒四射,冷冷的喝道:“是谁?” 喝声才住,窗户已自轻轻打开,烛光微晃,一条硕长的人影,已飘然而入。 濮阳维一见,来人竟是“七煞剑”吴南云。他惑然的问道:“南云;莫非有什么事么?” “七煞剑”吴南云回手将门窗关好。说道:“帮主,你可察觉徐妍容徐姑娘,今夜脸色不太对?” 濮阳维轻轻点头道:“不错!我看得出来。唉!这些女孩子,真也太死心眼了!” 吴南云微微一笑,说道:“帮主,依我看来,徐姑娘很可能会在今夜独自离去。” 濮阳维骤然一惊说道:“南云,你也知道我为徐姑娘疗伤的那回事。唉!真是令人烦心,你看我要怎么办呢?徐姑娘有伤在身,无论在那一方面来说,我们都不能让她独自离去。” 吴南云于白依萍自外面回到客栈,与濮阳维忘情相对之时,便已急急出去,意欲先绊住“粉面罗-”一刻,以免她见着心中不好受。 “粉面罗-”困倦的回来后,便急问“七煞剑”吴南云,濮阳维是否已经回来了?吴南云告诉她后,徐妍容又跟着询问白依萍是否亦已转回。 徐妍容得到回答,面色却极为悲戚,因为,她可以想象得到,濮阳维见到白依萍后那种亲切真挚的抚慰。但是,她自己呢!却算什么?亦能得到这相等的慰藉么? “七煞剑”吴南云乃过来之人,尤其是他对“粉面罗-”徐妍容,有着极大的好感。 徐妍容面色不对,他早已看出,但是,当着帮中这么多人的面前,他怎能对濮阳维讲明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是而,只有在大家都休息了之后,才悄悄的独自溜来,向濮阳维说出。 这时,濮阳维早已为这紊乱的情丝,扰得心神迷乱。 这温柔滋味,原是最难令人消受的啊! 吴南云正待回答,门外已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濮阳维剑眉一皱。低声道:“进来!” 门开处,十二红巾中的候蔚,已躬身禀道:“启禀帮主,适才经守卫弟子传报,与白姑娘、秦堂主同室的徐妍容徐姑娘,已独自出去,越墙而走……” 濮阳维闻言之下,叫了一声“糟”!人已晃身急出。 吴南云匆匆向候蔚说道:“不得张扬!” 身形一闪,亦跟踪而去。 濮阳维掠出外,毫未停顿,已往墙顶电射而上。 他身形急掠中,已闪自向四外寻视,但见街道寂寂。周遭冷清,哪有一丝人影。 濮阳维心中一慌,纵身跃起,已急快的在客栈四周寻搜起来。 忽然,他瞧见极远之处,彷若有一点黑影一闪。 濮阳维绝不迟疑,身形如脱弦流矢,风驰电掣般,急追而去。 前面那条黑影一见有人追来,已放开脚程,疾若奔马,向前狂奔。 濮阳维暗暗一笑,长长吸一口真气,脚尖微一点地,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的暴射而出。 一纵之力,竟远达八、九丈之遥。 那前行黑影,如何能在这种速度之下,逃得开去? 不用三五个起落,已在一片木屋之前,吃濮阳维追上。 濮阳维在黑暗之中,闪目一瞧,不由怔在当地。 原来,这黑影并非“粉面罗-”徐妍容,而是一个以青布蒙着面孔的陌生人。 濮阳维冷然问道:“尊驾何人?于此深更半夜留恋不去,未知意欲为何?” 那蒙面怪客,适才已为对方那匪夷所思的高绝身法震住。 此刻,他痰咳了一声,阴阴说道:“阁下此言,未免太也牵强!这丰集城内,又非私人所有,阁下来得,大爷便来不得么?” 濮阳维一听,对方口音竟恁般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他冷冷一笑,说道:“尊驾何名?” 来人声如怪枭似的狂笑一声,道:“你管得着么?大爷却知道你是‘玉面修罗’濮阳维!” 濮阳维毫不惊异,他早已晓得,自己虽已记不起这蒙面人的声音,但是对方必然会认识自己。 濮阳维面上一寒,随即又强忍了下去。 他问道:“尊驾适才曾否见到一位紫衣姑娘?” 那蒙面人咄笑一声,说道:“真是莫名其妙,你连个大姑娘都看不住,却来问我怎的?” 濮阳维双目中煞气隐现,他缓缓上前一步,沉声道:“今夜只怕尊驾要委曲一下了!” 蒙面人身形,微微后退,显然,他是在畏惧了。 濮阳维冷然一哂,说道:“假如你的确未见着那紫衣姑娘,本帮主也要揭开你那见不得人的面幕,看看尊驾到底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蒙面人的身形,已渐渐退至一幢,无人居住的残破木屋之前。他低吼道:“濮阳维,大爷与你的新仇旧账,势必要结算清楚,现下大爷尚有要事,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才说完,后面已传来吴南云冷冷的声音道:“老相好,你不用待以后了,咱们今夜亦可一并结算。” 说罢,吴南云身形已在木屋后出现。 讥讽的说道:“相好的!你当本堂主不知你是什么变的么?哼!稍停将你蒙面罩布撕下,再证明本堂主猜测不虚。” 那蒙面人急怒之下,倏然狂喝一声,倾全力,抖掌向后劈去。 吴南云哈哈一笑,双掌斜迎,“金龙掌”已疾挥而上。 “轰然”巨响中,吴南云身形一晃,蒙面人已退出三步之外。 濮阳维冷冷一笑道:“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他一言未已,蓦然背后已有一股锐风袭来。 风劲力大,速度极为凌厉快捷。 濮阳维冷冷一笑,头也不回,身形已霍然躺下,贴着地面三寸之处,如流矢也似的倒飞而回。 他早已自那股凌厉劲风来处,测出敌人隐身之所。 就在他身形才到,暗影处已响起一个粗豪的口音,道:“免崽子,再接这个!” 两股锐风,又急袭而到。 濮阳维目光瞬处,已看出袭来之物,竟是两只极为沉重粗短的钢叉。 他冷哼一声,不闪不躲,右掌五指如拢霍然迎上。 左掌却带起一股狂涛也似的炙热掌劲,向来人存身之处,猛袭而出。 “哗啦啦”对象塌倒声中,一条黑影已大笑着冲天而起。 那人身形极为魁梧壮实,却中气十足,震人心神,显然亦非庸手。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36章 风疾云暗 天罗地网 那魁梧高大的暗袭者,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转,已俐落无比的挺立于地下。 濮阳维双目半合,冷然向对方瞧去。 夜色中,只见此人虎背熊腰,脸色淡青,顶上头发,却卷成两个圆髻,分别耸立于两耳之上,模样显得十分怪异。 濮阳维闪目一瞥,原先那蒙面之人,此刻已自手忙脚乱,被“七煞剑”吴南云逼得险象横生。 他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极为不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怪汉。 那怪汉适才迭次出手暗袭,不但俱未奏功,而且还吃了点小亏,故而,他此时亦是面带惊异的凝视着濮阳维。 二人相持了片刻。 那魁梧的怪汉首先洪声说道:“你便是那‘玉面修罗’?大爷的师弟便是死在你的手中?” 濮阳维长声一笑,嗤道:“看你这副打扮,倒像个使女丫鬟。你的师弟是谁?丧在本帮主掌下的魔崽子,不知有多少了,我哪知其中有无你的师弟。” 那怪汉“哇哇”一声大叫。吼道:“青海第一高僧,哈伯大师门下首座弟子,“贯日圣手”阿涂克便是大爷!” 濮阳维脑中极快的一转,顿时悟出那蒙面人的来历。 就在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狂笑一声,手中多了一块青色罩布。 他哈哈大笑道:“‘陇西三鬼’的袁三爷,你又何苦如此见不得故人呢?” 蒙面之人,果不出濮阳维所料,正是昔日向垂柳山庄“断魂镖”寻仇,以致铩羽而归的“陇西三鬼”仅存的老三,“夺命鬼”袁恒。 这时,袁恒已形似疯狂,大叫道:“阿涂克师兄,咱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倾力一拚……” 原来,“陇西三鬼”自垂柳山庄之役,三毙其二后,仅存的“夺命鬼”袁恒心中,已悲愤到极点。 但是,他深知敌人功力高绝无比,任是其中一人,已非自己所能抵挡。 他为了替二位兄长报仇,不由苦苦思忖可资援手之人。 可是,“陇西三鬼”素来心黑手辣,行事不近情理,知心友人却是极少。 袁恒苦思之下,终于被他想到自己二哥的再授恩师,青海高僧哈伯大师,门下可以一求。 他想到之后,已不顾一切的星夜赶程,向遥远的青海出发。 驻锡青海喀世厄的哈伯大师,已年登八旬高龄,武功虽然高深,却是一位极通佛理的得道高僧。 哈伯大师为人,甚是淡泊,极为厌恶名利之争。 他在闻悉“阴毒鬼”袁昭毙命之后,仅深深的摇头一叹,又劝戒了“夺命鬼”袁恒一番,喻以因果报应,善恶循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却坚不答允下山,为袁昭报仇。 “夺命鬼”自是大失所望,满心悲苦。 但是,任你哈伯大师苦心劝戒,其奈他魔念已深,又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就在他居住于喀尔厄寺的短时间,却与哈伯大师门下的首座弟子──“贯日圣手”阿涂克谈的极为投缘。 这“贯日圣手”的武功,已尽得乃师的真传,青海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知晓“贯日圣手”的圣名。 “夺命鬼”袁恒在哈伯大师坚拒之下,只得尽力讨好“贯日圣手”阿涂克,暗地怂恿他背师下山,协助自己报仇。 阿涂克武功虽高,却是一条毫无遮拦的莽汉。 他在袁恒的甜言蜜语,抬捧吹嘘之下,已懵昏了头,竟背着师父,悄悄带着他的另一位师弟……“黄巾紫玉”李蕃,随同袁恒下山而去。 袁恒这青海一来一回,已过了许多日子。 他回到中原之后,便四处打探濮阳维等人的?迹。 果然,在他缜密查询之下,已得知濮阳维重整“冷云帮”出袭石磴山。 “夺命鬼”手段固然狠毒,心地却更是毒辣狡诈无比。 他探知消息之后,深深知道对头的武功,高不可测,而且“冷云帮”又是高手如云。 与自己偕同前来的“贯日圣手”与“黄巾紫玉”二人,虽武功卓越,但如明里挑战,必然是仍无胜理。 于是,袁恒乃于“冷云帮”人马进入“丰集”城后,暗中前往探测,以便趁隙突袭。 但是,他却仍不敢十分接近。 因为“冷云帮”群豪,不但个个武功高绝,防卫方面,更是没有丝毫疏忽之处。 今夜,料不到甫一出面踩探,而恰被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为了“粉面罗-”徐妍容出走之事,撞破了袁恒等三人的阴谋企图。 这时,“贯日圣手”阿涂克听袁恒一叫,目光瞬处,已瞧见他那手忙脚乱的窘态。 阿涂克不禁暗暗心惊,急忖道:“适才自己与师弟李藩二人,巧于‘鸿升’客栈外,掳走了一名紫衣女郎,自己因闻得袁恒呼叫,故而追回探视,但不知师弟掳着那紫衣女郎往那儿去了?” 他心念转动之间,袁恒在吴南云的掌山腿影下,已更行不济。 阿涂克不及等师弟回来,他狂吼一声,已向吴南云急扑而至。 然而,就在他身形才移动的-那间,一条白影,已彷若鬼魅横身阻在身前。同时,一股炙热得令人呼吸皆窒的劲风,已迎面扑来。 阿涂克闷雷也似的低吼一声,已连连向前推横推三掌。 他这出掌之势,极为怪异,乃是直推直进,毫无弯折变化,却偏又是劲力雄强,彷若铁锤巨棒,猛捣直戮。 挺身阻止阿涂克之人,正是濮阳维!他嘿然开声吐气,硬封而上。眨眼间,劲力已与“贯日圣手”的掌势接触。 轰然一声大响,阿涂克蹬、蹬、蹬的连退三步,双脚已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五寸。 濮阳维大喝一声,身形电闪中,“怪魔降世”“横扫五岳”“回击八马”三招,已如天际迅雷,连绵而来。 “贯日圣手”功力不凡,但此时,亦大感惊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原武林之中,竟有如许高手。 其实,他若早知道濮阳维等身手如此之高,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山来了。 濮阳维然洒然自如的一轮急攻之后,已将青海高手阿涂克逼得捉襟见肘,左右见绌。 他极为优雅的一笑,道:“阿涂克大侠,看来阁下身手,亦不过如此。” 阿涂克那副青渗渗的面容,闻言之下,已变成猪肝之色。 他厉叱一声,身躯连翻,黑影中,霍然光华急闪。一条乌黑泛光的蛇形兵器,已自他胁下穿出,点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面色一寒,身形如流水行云,也似薄雾飘忽,轻轻挪五步,他讥讽道:“这大概是阁下拿出看家本领的时候了!” 阿涂克怒喝一声,已将哈伯大师一门谪传的“云彩鞭法”如泼风暴雨般,倾力使出。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然一笑,已轻如羽毛般,赤手在那重重的鞭影中,游走翻飞。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已将那“夺命鬼”袁恒逼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嘿嘿笑道:“袁老三,本堂若不在二十招内,教你束手就缚,就对不起本堂这‘七煞剑’的称号?” 袁恒哪还有心回答,尽自拚命招架。 正在这一面倒的局面演变不久,远处已响起一片清朗脆利的长笑。 一条淡黄人影,已快若流星般疾然扑到。 袁恒眼见之下,不由精神一振。 他大声呼道“李师兄,点子扎手,快来助小弟一臂之力!” 那条黄色人影轻声一笑,已向吴南云当头罩下。 “七煞剑”果然不愧是五台第一高手。他厉喝一声,右手食、中二指,运起五台秘传“双阳指”劲力,猝点袁恒腹下“坚络三焦”。 指风四溢中,他左掌已幻成千百掌影,直取扑来敌人。 眨眼间,场中人影疾分。 “夺命鬼”袁恒闷哼一声,双手紧捂着腹部,面容已痛苦得扭曲成极为凄厉的形状。 那黄衣人正呆立在地上,一身浅黄色的直缀大褂,已裂开了一道长缝。 “七煞剑”吴南云力拒两名武林高手,也因耗力过钜,发髻微乱,鼻尖汗渍隐隐。 那黄衣人,正是这次随同师兄“贯日圣手”偷偷背师下山的“黄巾紫玉”李蕃。 他适才与“七煞剑”吴南云倾刻之间,已对了九掌。 但他倒底是技差一筹,衣衫已被划破。 这时,他清俊挺逸的面孔上,正浮起一片迷惘惊异之色。 他估不到自己在青海称雄一时的身手,在中原中竟是如此不济。 “黄巾紫玉”此刻微微用手,将头顶那方颜色浅黄,中间嵌有一块紫色玉石的头巾整理了一下。 目光一闪,却看到正在摇摇欲倒的“夺命鬼”袁恒。 他急忙上前,将袁恒扶住,眼光无意间从袁恒的肩后,望去却又令他骇得险些跳了起来。 原来,那“黄巾紫玉”心目中认为极了不得的师兄……“贯日圣手”阿涂克,此刻,正被一位俊俏至极的白衣书生,逼得险象环生,吼跳如雷。 “黄巾紫玉”李蕃心中一震,忙探手入怀,将那青海哈伯大师独传的暗器“金铃镖”掏出,暗藏在手中。 “七煞剑”吴南云默默运气,循行体内,觉得毫无异样,他知道自己并未受伤。 他脸上扶起一丝傲然的笑意,缓步向“黄巾紫玉”面前行来。 正在这时,远处的一片屋顶之上,已冲天飞起两条黑影,如流星般飞驰而来。 只看这两条黑影一纵之下,便有六、七丈远的身法,便知来人,亦必是功力高强的武林名手。 各人的目光才瞬,那两条黑影已飘然落地。 跟着,一个粗犷的口音已大叫道:“帮主,这等么魔小丑,何劳你动手,不妨将这个怪里怪气的大个子交给老夫!” 吴南云闻声之下,不用细看,已知是紫芒堂堂主“双连掌”浩飞到了。 浩飞的身旁,正是那大名顶顶的“断魂镖”秦骥。 濮阳维哈哈一笑道:“浩堂主你倒是不甘寂寞,来,来,来,吕堂主这里有一位青海俊彦,本帮主尚留着与你试手!”他轻轻的应付阿涂克的攻势,随口答复着浩飞的话。 濮阳维虽然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几句话来,但却对“黄巾紫玉”李蕃,流露出无比的蔑视之意。 李蕃气得厉喝一声,已运掌向吴南云攻到。 吴南云冷然一哂,尚未动手,“双连掌”浩飞已猛掠而至。 右掌疾劈敌人背后,左掌抓过敌人胁下,一招两式,端的凌厉无匹。 “黄巾紫玉”李蕃骤觉劲风袭至,他顾不得出手伤敌,身形晃闪中,一招“天光晦迷”已急封而出。 “双连掌”浩飞大笑道:“小伙子,这样才够劲!” 说话中,运掌如金刀劈山,大开大合,与“黄巾紫玉”战在一起。 “断魂镖”秦骥冷然瞅着正萎顿于地,满头大汗的“夺命鬼”袁恒,心中却不禁微微叹息。 “七煞剑”吴南云轻轻一笑,负手前行数步,凝视着濮阳维与阿涂克的激斗,开口道:“秦堂主,咱们帮主真好兴致,放着一个大块头不去试手,却尽在耍猿子!” 秦骥正全神贯注场中。低声道:“吕堂主,那身着黄衣的异装少年武功不弱,他手中可能扣有暗器?” 须知“断魂镖”秦骥,乃暗器名家,他那一手二十六只“百虹溅血”举世无双的“断魂镖”法,江湖驰名,故而,他一眼之下,便已看出“黄巾紫玉”手中暗藏的金铃镖。 正在此时,蓦闻场中传出一声低裕“贯日圣手”阿涂克已在踉跄倒退中,一跤跌坐地上。 忽地! “黄巾紫玉”李蕃厉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空中金光闪闪,铃声叮当不绝。 六道金虹,已分向濮阳维、浩飞、吴南云三人急袭而来。 风声疾劲,铃声慑人心神。 各人正待闪身躲开这满天花雨似的金铃镖,坐在地上的“夺命鬼”袁恒已一声不响,抖手向“断魂镖”秦骥射出五枚银光闪闪的“干芒球”。 一种多日来磨练的习性本能,使得秦骥在就地侧身回避之中,双手连挥,廿六只黑衣银身的“断魂镖”已猝然射出。 夜色中,如虹光万道,流星摇曳,威势端的令人咋舌。 顷刻之间,铃响、镖飞、芒闪、声叱、乱成一片。 一切静止之后。 地上,躺着“夺命鬼”袁恒的尸体,二十六只银色“断魂镖”已深深插入他体内。镖身排列得如此整齐,令人怀疑,这只不过是一种颇有艺术价值的表演。 “双连掌”浩飞正自抚着肩头上一道浅浅的血糟,他那粗大的手上,正拈着一方质地高贵,上嵌紫色玉石的黄色头巾。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面含冷笑,并肩而立,面前,正坐着运气疗伤的“贯日圣手”阿涂克。 “黄巾紫玉”面色惨白,头发散乱,失神的呆望眼前。 “断魂镖”秦骥正在拂去发梢上,险险打中的几根银针。 场中,一时十分寂静。 濮阳维突然朗朗一笑,说道:“年轻朋友,想阁下必是青海喀尔厄寺,哈伯大师门下,今夜之事,其咎亦非全在你方,本帮并非想多造杀孽,袁恒之死,只怪他平日种的恶因太多……” 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凛。又道:“令师兄阿涂克大侠,并未受伤,仅是被本帮主以‘错脉闭穴’手法,暂时制住他右臂的三条脉络而已,稍停自会恢复……” 吴南云豪迈的带笑插口道:“浩兄,这位年轻朋友的头巾,请交还……” 浩飞浓眉一展,大步向前,将那方黄色丝质头巾,交在“黄巾紫玉”李蕃手中。大声说道:“小友,你那金铃镖上的功夫,如再有五年火候,老夫今夜便要吃个大亏了!” 李蕃玉面一红,低首无语。 濮阳维又道:“便请二位回山后,转告令师此事始末之详细情形,是非曲直,本帮主当待大师的谕示行事。” 跌坐地下的“贯日圣手”这时已缓缓起身。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这时竟显得十分孱弱。 他黯然叹息,双手抱拳道:“濮阳帮主能如此宽恕在下兄弟,殆非预料所及,在下等这就回山,向家师自领处分。” 阿涂克言下十分黯然懊丧,因为自己在青海足可睨视一时的高手,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濮阳维朗声说道:“朋友有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决心,甚令在下钦仰。” 忽然,他脑海又想起“粉面罗-”出走之事。心中一阵惘然,下面的话已自打住。 “贯日圣手”阿涂克观颜察色,又细细一想。不由恍然悟道:“濮阳帮主,适才在下兄弟于那客栈门墙之外,曾与一紫衣姑娘发生误会,未知那姑娘是否与贵帮尚有渊源?” 濮阳维闻言之下,眼中闪起一道希冀的火花。急道:“不错,那位姑娘乃是在下好友,未知目前她在何处?” “贯日圣手”“啊”了一声,又将头转了过去,眼中透着询问的色彩,瞧着他师弟李蕃。 “黄巾紫玉”面上一热。讷讷说道:“那紫衣姑娘似是染恙在身,与我们发生冲突后,在下即将她送至一座破旧的木屋之内……” “黄巾紫玉”说话,极有分寸,他既不说出“粉面罗-”失手遭擒之事,亦未说明当时动手经过。 因为,“黄巾紫玉”这时才知道,自己所掳少女,乃是与“冷云帮”同属一脉,若明言被掳,这些会令对方难堪的字眼,将会使对方不悦,还是不说为妙。 濮阳维略一沉吟,回头对“双连掌”浩飞道:“浩堂主,帮中各人是否都已醒了?” 浩飞摇头道:“没有,本座接得守卫弟子传报后,已嘱其不要惊动各人,只有本座与秦堂主前来。” 濮阳维这才释念,因为他不愿深爱自己的白依萍,再起相似的误会。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一见濮阳维默默沉吟,心中已略为想起,他是为了什么!不由缓步向前,低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依本座之见,帮主还是亲走一遭为佳。” 濮阳维是怕稍停,自己亲自去劝解徐妍容时,又会再生波折,故而取决不下。难得吴南云竟能猜透他的心事。 濮阳维向吴南云会心的一笑,这一笑,却多少包含了一些苦涩的意味。 吴南云暗暗握了一下濮阳维的双手,这紧紧的一握,便传达了不少的激励。 这时,吴南云已躬身道:“便请帮主亲自一行,本座与浩、秦二位堂主先行返回客栈,恭候归来。” 说着,他回头向二人一使眼色,自己当先行去。 “双连掌”浩飞如何知道,这其中尚有许多儿女私情的牵连? 他巨口大张,正待说话,见多识广的秦骥忙拉他一把,同时退去。 “黄巾紫玉”向前来,向濮阳维述明了隐匿徐妍容的那座木屋。 低声告别之后,二人皆面现愧色,抱起地下“夺命鬼”袁恒的尸体,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濮阳维独自怔了一会儿,始展开身形,向“黄巾紫玉”指明的方向奔去。 原来,“粉面罗-”徐妍容,因为感怀身世凄凉,对自己真挚的爱意无所寄托,凄苦之下,便含着热泪悄然离去。当然,她自那寒冷肃杀的夜风中归来,而未能见得到心上人进一步的慰藉,是促使她悄然出走的主要原因。她的脑海中,一直幻映着白依萍与心上人儿,那种轻怜蜜爱的情景,而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同的待遇?一个人在悲寂凄苦的时候,思想往往会钻向紧缩的牛角尖。而且,又有几个人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一想呢? 徐妍容自小闯荡江湖,从来未曾对任何一个男人稍假词色。但是她也是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啊!当她一朝深深的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爱会较平常的女子来得更深刻,更隽永。 但是,她却未退出一步的,为濮阳维多想一想。 她悄自出来后,正翻落院墙,行出未及十丈,已吃早已隐伏暗处的“贯日圣手”及“黄巾紫玉”察觉。二人贸然现身,“粉面罗-”骤见暗中有人,心中一惊,已不加考虑的出手击去。但是,她那伤后孱弱的身子,怎能经得起两名青海高手的合力夹攻? 不出十招,“粉面罗-”已被“黄巾紫玉”猝然点中了肘弯的“曲池”穴,倾倒于地。 “黄巾紫玉”将徐妍容抱起,飞身而去,将她放置在一幢已经残破了的木屋里面。 这时,亦正是“贯日圣手”与袁恒会合,骤袭濮阳维的时候。 秋夜的寒意,仍是沁人肌肤,银河的群星,亦似禁不起寒风的吹刮,在冷清的眨着眼。 濮阳维身形起落间,已奔驰至原先“黄巾紫玉”安置“粉面罗-”徐妍容的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之前。 这里乃是丰集城内,贫苦民家的汇集之所,只见木屋杂陈,污水横流,显得极为凌乱不堪。 濮阳维闪目一瞥眼前的木屋,身形微晃,已若幽灵般飘入那虚掩的门内。 黑暗中,他全身微震,一副令人目眦欲裂的景象,已呈现在他的眼前。 房中,一张陈旧腐朽的床上,正躺着那浑身软麻,不能动弹的“粉面罗-”徐妍容。 地下,却站着两个身上污秽,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 两人正在满面色急的解脱徐妍容的衣裳。 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已令着两个蜡黄汉子面色血红,喘息如牛。 可怜平日一向冷面冰心,艳如桃李的“粉面罗-”徐妍容,此刻却空具一身武功,只因穴道被点,丝毫发不出劲来。 她双目愤怒的圆瞪着,眼角已微微崩裂。面孔却在痛苦与怨恨的交织下扭曲。牙齿已深深陷入下唇之内,丝丝鲜血,正在微微渗出。 她这时的痛苦、悔恨、羞愧,恐怕用尽了天下的形容词,也不能述其万一。 这两个猥琐的汉子,自喉中发出一阵“呼噜噜”的急喘,低声狞笑。 其中,那个身材壮实的人,猥亵的说道:“老三,想不到咱们这座破窑,今天却天降个美人儿下来,嘿嘿!我大尾驴可要先入宝山了。” 那被称为老三的,倏然双目圆瞪,满面通红。嚷道:“大尾驴!平日玩妞儿,都是你先拔头筹,今天我可要先来。” 那叫做大尾驴的一搔头发,鼻孔嗡动。怒道:“你叫个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蠢相,也他娘的想与老子争入桃花源?” 两人各不相让,已一声高似一声的争吵起来了。 濮阳维双目怒睁,煞气毕露,但是,他内心之中,却万分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粉面罗-”尚未遭辱,否则,这如海般的遗恨,就永世难填了。 这时,那大尾驴倏然怪叫一声,霍然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迎空一晃,吼道:“妈的!花老三!平日在赵二爷那里,是谁为你说尽了好话,才给你找来了这份窑子老鼠的嘘谷差事?如今,你狗娘养的竟敢忘恩负义,跟老子抢起娘们来了。” 那叫花老三的,吓得退出两步,继而一狠,也不甘示弱的骂道:“奶奶的,你大尾驴也不过是乌龟手下的一名大茶壶,有什么了不起,你当老子还稀罕不成。” 濮阳维冷眼瞧着两人内哄,他微微上前一步,冷削已极的“哼!”了一声。 这声音彷若寒冬的冰雪,丝丝砭入肤体,令人听来,全身毫毛直竖。 室中的两名汉子闻声之下,不由机伶伶的一颤,惶然回头望去。 濮阳维一伸手,“唰”的一声,已将手中的火折子燃起。 他面上毫无表情,却让一丝微笑,缓缓浮上嘴角。 这丝微笑,在这两名丑汉眼中看来,实不啻一把锋利森冷的尖刀,是那么的肃杀,那么阴沉。 那名叫大尾驴的丑汉,犹强自壮胆。颤声喝道:“你是谁?怎他妈的乱闯入别人住宅?” 他口中虽然十分蛮横,但便是一个三岁孩童也可看出,他已在深深的畏惧了。 濮阳维双目电睁,两道神光,有若两股冷电似的,逼注在大尾驴的脸上。他平淡的道:“你是第一个死!而且将不太舒适的死。” 那大尾驴被对方凌厉的目光,瞧得全身不由自主的急抖,迅速将眼光移开。 濮阳维的声调虽然如此平淡,但是,他却可会意出,这平淡的语气中,含有多少凄厉恐怖的意味。 大尾驴受不住,这眼前若山岳般沉重压在他的心上的恐惧。 怒吼一声,已挥动着手中匕首,猛戮濮阳维的胸前。 濮阳维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单掌微抬,快得几乎不可察觉的轻轻一晃。 大尾驴但觉眼前一花,跟着“克喳”一声,那条持刀手臂,已硬生生的被砍落地上。 鲜血迸溅中,他已痛得狂号出声,面色惨白。 濮阳维仍旧瞧也不瞧这面孔扭曲的大尾驴一眼,转向那已吓得浑身抖索,涕泪横流的花老三道:“你过来,照我的话去做,我会令你好受些……” 花老三早被眼前凄厉的景象,吓得心如鹿撞,上下牙床交战不已。 他抖着声音道:“爷……爷……饶……命……我……我……” 濮阳维甚至已连一种最不屑的表情,也懒得做出,他面色平板,好似蜡塑一般。 冷冷的说道:“你先拾起地下的匕首,将你这同伴的双耳割下。” 那名唤花老三的汉子,闻言之下,不由惊得又是一颤。 濮阳维冷莫的望着他,不发一言,气氛显得异常冰冷,生硬……那花老三暗一咬牙,忖道:“今日我若不照这煞星的话去做,只怕,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想着,他已畏缩的走近,拾起地下那一把精芒闪闪的匕首,轻轻举起……濮阳维嘴角,掠过一丝残酷的微笑。他漠然道:“鼠辈,你便毫不顾惜你们平日相交的情义么?” 这花老三闻言之下,不由一愕,惑然不解的瞧着眼前这秀逸无伦,却又心狠手辣的白衣书生。其实,他那装满了污秽及贪婪的头脑中,又怎能知道这“道义”两字的含意呢? 他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焦黄参差的牙齿,有若一只街头的癞皮狗,讨好向他施舍的路人一样。他阿谀的说道:“这位爷,你不是说,要我割掉这厮的双耳么?” 濮阳维心中暗自一凛,他叹息着世人的内心,竟是如此的自私与卑鄙!为着自己的利益,竟不惜出卖己身以外的任何事物,甚至是对他最好的人……濮阳维正在迷惘的想着,骤然,一声惨呼已起。 他转眼望去,只见那花老三已将躺在地下的大尾驴一只耳朵割掉,血淋淋的拿在手中正露出一脸令人作呕的奉承丑态,向濮阳维邀功似的高举着。 他恐惶的说道:“爷!小的遵嘱,将这混账的耳朵割下,小的立即再割另一只耳朵……!” 濮阳维倏然双目怒睁,大喝一声,已遥遥一掌劈出。 那花老三连人影也未看清,狂飙起处,惨砸簧,已带着满口鲜血被震飞至木屋之外。 躺在地下的大尾驴,面色凄怖,厉声笑道:“好!好!狼心狗肺的杂种,这叫做报应,哈哈哈!这就是报应……”跟着,他又疯狂的大笑起来。 濮阳维缓缓上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这些凌弱畏强,罔顾信义的奴才,少爷今天也叫你知道,侮辱妇女的下场。”说着,濮阳维已一脚踩下。 大尾驴凄厉的惨号一声,他脚尖一翻,已将这大尾驴的尸体挑起,一掌推出木屋之外。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仅有适才的一声惨叫,彷若尚在遗音缭绕。 四周木屋内的居民,不知是仍然沉睡梦乡未醒?还是根本不敢出来探视。此刻,依然不见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37章 痴情迷意 月澄云展 濮阳维沉静得彷若是一尊毫无喜怒情感的大理石像,缓缓的向那破残的竹床前行近。 “粉面罗-”徐妍容,轻轻的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由她那紧合的眼帘中渗出。 她那秀美的面孔上,透露出一股不可言谕的凄迷。然而,又凄迷得令人怜惜。 一阵深沉的悲哀,侵袭着濮阳维。他默默的问着自己:“这艳丽痴心的姑娘,难道竟是如此不能令人怜爱吗?自己到底是存着什么心理呢?” 他微微俯下身去,举手解开了“粉面罗-”被禁制的穴道,低声道:“徐姑娘,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唉!在下又几乎害你铸成大错。” “粉面罗-”依旧一语不发,尽情的任那冰冷的泪水,顺腮流下,她那苍白的面孔上,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与幽怨。 令天下的任何一个人看了,也会感受到这无言的沉痛,是如何的刻骨铭心。 濮阳维叹息一声,仍轻轻的说道:“徐姑娘,这里很冷,你又旧伤未愈,在下……在下扶你回去吧!” “粉面罗-”微微的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公子!你还是独……独自回……回去好了。我算什么东西呢?我还有面目见到别人么!” 濮阳维负手立起,剑眉深皱。他喃喃低语道:“徐姑娘,尽管你对在下或有不满之处。 但是……但是……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粉面罗-”徐妍容闻言之下,秀眉倏而一竖,霍然自床上坐起身来,她冷峻的说道:“濮阳维!你……你还有没有心肝?你难到不知晓我对你的感情,哪怕我是世界上,最令人不屑一瞥的残花败柳。但……但我对你的爱却是纯洁的啊!” 她说到后面,已语声激动,悲伤的抽搐起来。 濮阳维估不到徐妍容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当面直陈爱意。他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有静静的伫立一旁,迷惘的望着“粉面罗-”。 徐妍容毫不抹拭潺潺直流的泪水,她惨然一笑,幽怨的说道:“我爱你,这已不是短暂的日子了!但是,我不惜离开那些全力奉承我的人,我不惜自己的生命,我受尽了心灵上痛苦的煎熬。我……我为的是什么?我所得到的又是什么?我所换……换来的是什么?” 她将长长的秀发,往后一甩,又激动的说道:“得到的是你那矜持冰冷的凝视,换来的却是隐隐约约的感情,濮阳维!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你能平复你心里的歉疚?不错!在武林中你是一个敢做敢为,机智绝伦的盖世英雄,但在感情上,你却是个畏缩寡断的懦夫……” 徐妍容说到这里,已是语音嘶哑,泣不成声。 濮阳维丝毫未被徐妍容的言语激怒,他双目凝注着她,全身微微颤抖,那双令人震悚的星目中,正闪耀着晶莹的泪光。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感受啊! 徐妍容睁开那泪水迷蒙的眼睛。又道:“你……你杀死我吧!求求你!我绝不会怨恨你!我会安然的瞑目泉下。因为我是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中。你……你快来呀!别让我活着痛苦,我知道你是铁石心肠,就请你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子吧!破例一次,不要让我终生痛苦,思恋着一个不敢爱又不敢恨的人……” 她说到这里,人已接近疯迷的状态,神经质的痛哭起来。 便是杜鹃啼血,也不及她此刻心灵中所滴流的苦涩啊! 这痛快淋漓的倾诉,沥心披胆的陈露,岂是是眼下哪一位深闺绣房里的女子,能做得出来的?说得出来的? 濮阳维这时,喉头一声低响,已如猛虎般疾扑向前,展开那两条修长结实的手臂,用力将徐妍容紧紧的搂在怀中。 灼热的嘴唇,和的着冰冷的泪水,暴雨似的浸印在徐妍容的发稍、额前、双颊、鼻尖、唇上……他形如疯狂,将徐妍容紧抱着,几如合成一体,口中呓梦似的呢喃:“姊姊,你骂的对,我是个最不值得爱的卑鄙小人,我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子凡夫。我待错了你,姊姊,姊姊,任你如何责罚我!我都接受,同样的我也不怨你,不怨你……” 他尚未说完,语声的末尾,已被一张柔软润湿的嘴唇堵住。 濮阳维只觉得天旋地转,热情奔放,一股有生以来,从未有过冲动,如狂涛似侵袭着他。 嘴内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这是爱情的蜜汁?抑是两人的泪水呢? 他用力将徐妍容的一头秀发紧扯着,使那张沾着泪水的柔唇贴在自己的唇上。 他不愿分开,而她,又何尝愿意呢? 这是永恒的一刻,这是人世间至情至性的升华! 寒星闪耀,更鼓三击。 这简陋的木屋中,正响着徐妍容激动的啜泣。 她紧紧搂着心上人的肩头,问道:“维弟弟,告诉我,这是梦吗?这是真实的,抑或是我迷惘中所生的幻觉?” 濮阳维轻吻着徐妍容的粉嫩的颈项,他轻轻一的在上面咬了一口,说道:“姊姊,这不是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在我怀中,就彷佛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确实存在……” 徐妍容缓缓的闭上秀目,她急促的喘息道:“维弟弟,这不是昙花一现吧!这不是我俩今生最甜美的一刻吧?我要你啊!维弟弟……” 濮阳维轻轻起身,将徐妍容抱在怀里。在她额上深深的一吻。说道: “姊姊,我不会离开你的。直到永远,但是,你会再骂我是个懦夫吗?” 徐妍容嘤咛一声,伏在心上人的怀中。低切的道:“弟弟,我不许你再说下去,刚才是姊姊错了,可是你得原谅我,谁叫我爱你这么深。唉!你这冤家……” 濮阳维一语不发,举起徐妍容的纤纤玉手,在唇上摩挲。 徐妍容又羞怯的道:“弟弟,都是姊姊不好,害你伤心,唉!豪气干云,名慑天下的‘玉面修罗’竟为了我这不入正道的‘粉面罗-’落泪,他日,我便是永远得不着你的爱,我也会满足而骄傲的死去。” 濮阳维急急用嘴唇,封住了徐妍容的语声,两张灼热的面孔,又紧紧的偎在一起。半晌,他低叹道:“姊姊,你为何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不是负心之人,绝不会做出那种绝情之事。” 徐妍容凄迷的一笑,说道:“弟弟,姊姊相信你,姊妹是永远不变的爱你,我说过,只能永生服侍你,不离开你,哪怕要我做你的侍妾,我也情愿。只要眼睛能瞧见你,我也就够满足了……” 濮阳维又是一声深长的太息……是的,天下又有几个男子,能不沉融在这化精钢为绕指柔的深挚爱意里?“情”之所至,金石为开,这原是恒古不变的定律啊! 黑暗中,又传出了“粉面罗-”徐妍容的幽幽语声:“弟弟,姐姐不会忘记,你还有那已誓盟定情的白妹妹,姊姊不是妒忌、心肠狭窄的女人,将来……将来姊姊情愿落为侍妾……。” 濮阳维骤然听到徐妍容提到白依萍,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又微微皱起,默默无言。 徐妍容嗯了一声,握住濮阳维的双手,说道:“弟弟,你不用心烦,姊姊……姊姊不会怪你的,只要你不忘记我,肯让我永生跟随你,我绝不会做份外之想……” 濮阳维轻轻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的是,姊姊是否肯委曲与白妹妹同在一起?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最完美的理想。唉!人生不如意的事尽多,我却哪能有如此大的福份……” 徐妍容清脆的一笑,说道:“好弟弟,快别这么说,白妹妹艳比天人,姊姊这副丑像,哪能和她一较长短,只要白妹妹不嫌弃我,我已经够快慰的了!而且,我相信,她也会与我同样爱你,我会答应她,会祈求她,别为了我,而妨碍你们俩的感情……” 濮阳维将徐妍容的面孔托起,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的光芒,已倾诉了多少说不出的感激真情。 真的,什么能比一对青年男女深爱着的心,更柔蜜、更亲切呢? 徐妍容忽然像想起一了件事情似的,玉指微微一戮濮阳维的额角,说道:“弟弟,姊姊问你,除了姊姊与白妹妹外,还有什么女孩子喜欢你?可不许骗我!姊姊知道,凭你的一切,足能赢取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心。” 濮阳维微喟一声,毫不犹豫的将“天山派”铁姥姥大兴问罪之师,天山高手齐集丰集城内,诱引自己与“绿娘子”方婉见面的事情,详尽不漏的说出。 徐妍容听完,艳美的容颜上,又浮出一阵轻愁。她低声道:“弟弟,你真是个情种。唉!看情形,若是你不娶那位方姑娘,说不定除了会害她终身痛苦外,更可能引起‘天山派’与“冷云帮”的仇恨,而在武林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濮阳维默然的点点头。他苦笑道:“姊姊,我真奇怪,天下的男人不知多少,比我强的更不知有多少,为什么你们会单单的看上我?” 徐妍容“噗嗤”一笑,说道:“你真傻,这也有为什么的?因为喜欢你,所以会看上你呀!不错,天下的男人正多,但是姊姊却不稀罕他们,弟弟,难道说,你这一切优点,不正是人人所追求祈望的么?” 濮阳维又是一声苦笑。说道:“我自己倒是不觉得,我又什么了不起的,假如一定要举出的话,只能说我的武功,稍微有一点小小的成就。” “粉面罗-”低低嗯唔了一声,又将粉颊偎上,她要把握这以后,或许很难得再有的甜 美时刻,倾情的与心中挚爱的人儿,做最值得回忆的温存,哪怕是仅仅在极短的瞬息间! 濮阳维沉溺在这温柔的气氛中,并没有多久。 过了片刻,他已轻轻立起,将徐妍容凌乱的发丝整理一下。俯在她耳边道:“姊姊,现下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又要叫帮中各人担心……” 徐妍容十分依恋的向他瞧了一眼,轻轻站起身来,将适才被那两个陋汉弄皱的衣衫整好,面孔上不由又是一阵红。 濮阳维微笑的瞧着她,直到一切舒齐,二人才走出这幢残旧木屋,向鸿升客栈行去。 夜色,已更浓了,还有一层若梦幻似的薄雾,在四周飘忽。 这不也像二人心头之间,那缕似有若无,淡淡的心事一样么? 徐妍容轻偎在濮阳维的怀中,她伤后未愈的身子,是显得如此衰弱,好似禁不住那一阵阵的夜风吹袭似的。濮阳维轻揽着她的香肩,他觉得出,徐妍容正在簌簌轻颤。 客栈之中─“双连掌”浩飞与“断魂镖”秦骥,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焦虑的等候着濮阳维。“七煞剑”吴南云,却不安的在室内踱着。 黑夜已快过去,离天亮的时刻,最多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了。 吴南云双眉紧皱,清缘拿嫒萆希刻划出一股牵挂与不安,他转身对浩飞、秦骥二人道:“依本堂看来,帮主此时尚未回来,恐怕又是发生了什么枝节!” “双连掌”浩飞一捋浓髯,说道:“本堂早就不愿让帮主一人孤身前去,那‘粉面罗-’徐姑娘,又不见得是什么金枝玉体,何劳帮主亲自前往请她?倒是那‘绿娘子’方ㄚ头,才与帮主是天造地设的壹对呢……” 浩飞与吴南云、秦骥等人回来后,吴南云已将这其中曲折的儿女情孽,向他们约略说出。浩飞昔日与“绿娘子”方婉,相处甚洽,他十分喜爱方婉的伶俐慧黠,巴不得能与自己老弟结为秦晋之交,百年好合。 后来,他才知道濮阳维早与华山“白雁”白依萍定情。 虽然如此,他亦不由暗中替方婉不平。但是,白依萍确实艳明美慧,温柔大方,又令他说不出话来,只有暗暗闷在肚中。 现在,又平空多出一个“粉面罗-”徐妍容,苦恋着濮阳维,怎不使他更为“绿娘子”抱屈? 浩飞一生闯荡江湖,过着刀刃上舔血的生活,交的是没遮拦的豪爽粗迈好汉,他那里会知道,男女相悦的这个“情”字,竟是如此的复杂与玄妙呢? 这时,吴南云闻言之下,含有深意的一笑。说道:“浩胡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姑娘虽然没有白、方二位姑娘那么美艳,但是,她却有一股内在的美,深沉与娴慧。老实说,本堂倒是对她十分同情……” “双连掌”浩飞环目一瞪,气得直吹胡,说道:“吴堂主,你这就错了,方ㄚ头哪一点比不上徐姑娘?无论是容貌、风范、言谈……” “断魂镖”秦骥见二人斗起嘴来,不由莞尔一笑。说道:“喂!喂!二位到底是为谁争执?又不是你们娶媳妇,何苦瞎操这份心?真是……” 浩飞犹自不愤,正待开口。 桌上烛光已微微一暗,微风掠处,濮阳维已然洒站在房中。他嘴角一挑,笑吟吟的道:“浩堂主,你又在何谁生气?莫非是昨夜的老酒不太够味?” 浩飞急急立起,向前对濮阳维略一端详。 好似他自己的急事一样,匆匆说道:“帮主,这不是我浩飞饶舌,方婉那ㄚ头你可不能负了她呀!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 吴南云暗地一笑。故意岔道:“帮主,徐姑娘已经回来了么?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 濮阳维虽是一帮之主,却一向对帮中各人敬若兄长。 他才一进来,便已看出吴南云与浩飞二人,彷佛正在争执着一件什么事。 “冷云帮”帮规素极精严,在正事方面,绝不能丝毫-且懈怠,而且上下之分,亦极为严峻。 但帮中各人之间,感情却极为融洽,私下里均十分随和,在未超越礼数范围之外,绝不分什么地位高低。 这时,濮阳维正待答话,“双连掌”浩飞已环目一转,亦故意向吴南云道:“启禀堂主,阁下竟如此担心那位徐姑娘,本座说不得要向芙蓉堂堂主秦柔柔处告密,看阁下是否吃得消?” 濮阳维、秦骥二人闻言之下,不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七煞剑”吴南云不由面色微红,尴尬的道:“浩胡子,你再油嘴滑舌,本座可要将你的胡须根根拔光。”众人又在室中笑谑了一阵。 濮阳维方正色道:“徐姑娘之事,想各位皆已知晓,她伤后十分孱弱,在下已将她送回房中……”他遂又简述的将自己寻着徐妍容以后的经过说出。当然那些不好说出口的事,只有隐匿不谈。 吴南云闻言之后,怒道:“帮主,这些下流无耻的鼠蜮之辈,竟敢对徐姑娘如此无理。 若教本座遇上,必将他们整治得生死不能。”几人又谈了一阵,不觉更鼓已敲了五响……濮阳维沉声道:“明日清晨,本帮全体人马即将整装回山,以便提早准备三月后苗疆之行!” 说罢,他向众人一拱手,已飘身室外。 翌日……天气十分晴朗,云高万里,秋阳高悬,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地上,给予人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阔广的原野上,正奔驰着数十乘铁骑。 这全是离开丰集城,奔向回程的“冷云帮”群豪。 原野上,一片辽阔,但见阡陌纵横,远山隐隐,树叶却已逐渐枯黄。 奔行于官道上的“冷云帮”各人,这时已纷纷下马,行至路旁歇息。 路旁的一片树林之前,正孤伶伶的盖着一幢简陋的茅屋,屋前,尚挑着一面酒招。 原来,这竟是一座专供行旅休憩打尖的小酒店。 这时,田间三数农人,正惊诧的瞧着,这数十个男女不同,装束各异的江湖豪士。 现在,尚未到正午时分,但“冷云帮”帮主濮阳维,顾及行列之中,尚有伤者,恐怕他们不易忍受长途跋涉之苦,故而下令提早休息。 这间小小的酒肆,骤然之间,来了这么多客人,不由使那须发皆白的老掌柜又惊又喜,忙着张罗茶水,连着他不及十五岁的孙女,也来回的奔驰不已。 濮阳维居于正中一桌,“冷云帮”各堂堂主及白依萍、徐妍容二人亦分坐各处。 其下的香主及十二红巾等帮众,因店面太小,除了伤者之外,全都被逼得只有环立店外,由“八臂神煞”顾子君的两位传人……“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分别招呼。 与濮阳维同坐一桌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精神已恢复十之八九,他一抚那颔下红须,呵呵笑道:“帮主,本座可是宝刀未老,日前所受毒伤,如今已感到毫不碍事了。” 濮阳维展颜一笑道:“顾监堂老当益壮,自是无庸置疑,其它受伤各人,如今气色也好得多了,真是可喜可贺……” “独臂金轮”石鲁正坐在另一桌上,闭目养神。他闻言不由大笑道:“帮主此言确是不虚,只是本堂当日若不是承蒙徐姑娘拚受一掌,恐怕也恢复不了如此快速!” 徐妍容与白依萍二人,这时,正好与石鲁同坐一桌。她此刻面色微红,说道:“石堂主,你要再客气,我可受不了啦!” 各人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店门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叱喝争吵之声。 不久之后,“甘凉双剑”老大韩义,已怒气冲冲的跑将进来。向濮阳维恭身道:“启禀帮主,门外有两个一胖一瘦的糟老头子,非要谒见帮主不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濮阳维微一沉吟,道:“也罢!便叫他二人进来。”韩义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顷刻间,两位胖瘦各异的老人,又一步三摆的走将进来。 濮阳维俊目一闪,不由呼道:“啊!原来竟是‘天门双老’两位老前辈驾临,在下有失远迎,万祈恕宥!” 原来这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位老人,正是在昔日,曾与濮阳维交过手,大名鼎鼎的“天门双老”“儒酸”孟文“醉痴”孙瑞云。 二人俱为武林侠义道中,辈份极高的异人,名望、武功,皆是超人一等。 濮阳维此刻已立起身来,向二人长揖为礼。 “冷云帮”群豪这时见帮主起立,亦纷纷站起。 “天门双老”急急抱拳还礼,口中连连谦让道:“濮阳维帮主如此客套,实令老朽兄弟愧不敢当。”二人又向四周“冷云帮”群豪,作了一个罗圈揖。 这一揖,不由令二人更是感动万分,惊异不已,心中却更觉万分受用。 原来,“天门双老”目光环转中,已赫然发现站立迎接的“冷云帮”群豪内,竟有着威名震荡关外的塞外双尊之首,“八臂神煞”顾子君,及五台派第一高手“七煞剑”吴南云、崆峒三杰之首“独臂金轮”石鲁、“断魂镖”秦骥兄妹、及威名赫吓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在内。 但是,二人却因未见过“双连掌”浩飞,所以并不认识。 本来,“八臂神煞”顾子君及“七煞剑”吴南云等人的威望,皆超乎“天门双老”之上。 就是“断魂镖”秦骥兄妹的威名,亦绝不在“天门双老”以下。 武林中人,对自己的声望辈份,极为注重,轻易不肯屈就于人。 何况,“天门双老”尚为昔日武林白道中,“三贤”“四逸”的好朋友,更曾与濮阳维交手过招,严格的说起来,尚是“冷云帮”之敌。 但是,濮阳维于回山之后,早已将他们与“天门双老”的交手经过详告帮中各人,并极力推崇二人的忠义之行。是故,各人亦未采取什么敌视态度。 他们之所以齐齐起身迎接,只不过是因为濮阳维本身已如此礼遇来人,各人亦只有照做。倒不是“天门双老”有什么能够令各人震慑的地方。 濮阳维又莞尔一笑,将帮中各堂堂主为二老逐一引见。 “天门双老”一面寒笑寒暄,一面心中暗暗惊异。 二人估不道“冷云帮”中,竟拥如此多的武林高手为其效力。 这时,室内已让出两把坐椅,请二人坐下。 “冷云帮”诸人的态度之谦恭有礼,甚令“天门双老”感动。 “儒酸”孟文呵呵笑道:“老朽今日能与如此多神交已久的武林朋友见面,真的难得,尤其濮阳帮主不念旧日之嫌,那宽宏容人的态度,更令老朽兄弟感念不已……”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过誉了,今日真是凑巧,能于此地重睹二位侠驾。” 其实,濮阳维暗中早已思忖甚久,因为他自己对“天门双老”虽有败之不辱的义举,然而,却仍与二人素无交往,现在二人巴巴的赶来,想必有其原因。 果然,“儒酸”孟文闻言之后,一双灰眉已轻轻皱起。沉吟了半晌,始道:“实不相瞒,老朽兄弟,尚有要事敬告尊驾!”说着,他双目已向四周群豪扫了一眼。 濮阳维知道孟文的心意,乃是怕人多耳杂。他忙道:“前辈但请明示无妨,眼前各人,皆为‘冷云帮’属下,绝不致有失。” “儒酸”孟文痰咳了一声,启口道:“老朽兄弟二人,自蒙尊驾手下留情之后,便即兼程回到家乡,韬光养晦,不问世事,然而,老朽兄弟却对尊驾昔日之举,甚为感怀……” 他说到这里,向自己拜弟“醉痴”孙瑞云一瞥。又道:“六日之前,老朽突然接到门下弟子传报,谓贵帮群豪,大破石嶝山‘江北丐帮’后,与其有联盟之义的江南‘鹑衣帮’闻讯之下,群情愤激,已由‘鹑衣帮’帮主‘驼神’葛非,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亲率门下武功高强的长老七人,大举北上……闻说身为丐帮龙头帮主的‘冷面乞’常公明,亦已率领‘江北丐帮’帮众,星夜兼程赶来,与‘鹑衣帮’会合意,欲对贵帮不利。” “儒酸”孟文此言一出,他以为“冷云帮”群豪,必然会哗喧鼓噪,那知四周却仍是异常寂静,一片鸦雀无声。只是,在各人沉静的面容上,却已隐隐透出一丝焦虑之色。 濮阳维冷然一哂。说道:“跳梁小丑,釜底游魂,这些人尚不足引为本帮大患。” 忽然,一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洪声问道:“请问孟兄,丐帮中人所约定的会合之地,不知孟兄是否亦接到传报?” 孟文尚未答言,“醉痴”孙瑞云已一耸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哑声道:“丐帮诸人会合之处,据说是在皖境田家庵附近的舜耕山。” “八臂神煞”面上一凛,回头对濮阳维沉声道:“帮主,看情形,丐帮群凶,可能有绕至我们前面,乘隙奇袭本帮总坛之企图。” 濮阳维面上毫无表情,略一沉思,说道:“不错,他们必是要报复我等,日前挑毁石嶝山丐帮总舵之仇。” “儒酸”孟文又开口道:“而且,据老朽门人传报,尚有日前被顾兄率众杀散的‘黑旗帮’亦请到那当年天下绿林总盟主‘辣手神猿’黄双溪的大弟子‘催命使者’杨真,兼程赶往贵帮总坛,淮阳山落月峰左近,其目的想是与丐帮诸人相同。”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缓缓立起。嘿嘿冷笑道:“好极!咱们正可连夜赶回,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亦让这群鼠辈强梁,知晓我‘冷云帮’并非易与。” 濮阳维待吴南云语声一停,双目忽然紧紧凝注在“儒酸”孟文脸上。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尚有个极为唐突的问题请教,万祈老前辈莫怪才好!” 孟文心中一跳,愕然道:“濮阳帮主有何询问,但请明示,老朽如有所知,定当详尽奉告。” 濮阳维沉声道:“不敢……不敢……在下要请教的,便是丐帮及‘黑旗帮’诸人,如此图谋我帮行动必然十分机密,在下却不明白,为何老前辈竟能知晓?” “儒酸”孟文闻言之下,不由老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此事说来,惭愧之极……” 他彷佛稍微考虑了一下。始道:“老朽有一门人,与‘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素有交往,此次‘黑旗帮’重创之下,不知整顿悔悟,反而又向各处邀请武林高手,许以重利,藉此增加势力,再度向贵帮寻仇。老朽那位门人,亦受到邀请,好在老朽平日门规素严,他得到邀请之后,不敢擅作主张,即将详情禀明老朽……” “儒酸”孟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向四周各人一瞧,诚挚的道:“老朽自濮阳帮主昔日败之不辱的义举之后,深为钦仰尊驾为人,接报后,已将门人严词责训,并一路探得贵帮行?,专程赶来传报,这点区区心意,不过只是报答濮阳帮主,昔日义释老朽兄弟之恩于万一罢了!” 濮阳维这时霍然起身,向“天门双老”当头一揖,朗声道:“二位前辈有此种以怨报德的心意,足令濮阳维感佩,难得二位不记旧隙,肯千里迢迢,赐传警讯在下,深慰当日识人不虚。” “天门双老”慌忙起身还礼。一面急道:“濮阳帮主万勿如此,老朽兄弟担受不起。” 这时,“儒酸”孟文忽然又仰面凝思了一阵。说道:“老朽但愿贵帮群豪能早日赶回总坛重地,以挽救此次杀劫,不过,老朽尚有一言敬告尊驾,如能少造杀孽,化戾气为祥和,当更为佳。” 濮阳维面色一凛,大声道:“在下定然记住二位前辈之言。” “天门双老”做了这件传讯事之后,心中极感快慰,同时一笑,已向诸人告辞而出。 临行时,“醉痴”孙瑞云又道:“丐门诸人及‘黑旗帮’帮众,此际可能已沿途布下眼线,遣人跟?各位,尚请列位注意,老朽兄弟,就此告别!” 说罢,二人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濮阳维望着二人身影渐隐。始回身向众人道:“‘天门双老’为人,素来极重然诺,千里传讯之举,更足令人感佩。如今吾等事不宜迟,便请各位尽速休憩进餐,半个时辰后,吾等即将登程!”此言一出,“冷云帮”诸人已纷纷忙乱起来,齐齐准备动身。 濮阳维又与顾子君、吴南云等人商议了一阵。为了便于争取时间,及时赶回淮阳山,决定由内三堂首席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及“青蝶”秦柔柔等,在后护送伤者,较缓返山。濮阳维及“八臂神煞”顾子君、“七煞剑”吴南云、“双连掌”浩飞、“断魂镖”秦骥、“笑面佛”秋月大师等人,率领属下十二红巾及香主四人,先行兼程快马急赶。 决定后,各人略进饮食,已备马欲行。这时,“独臂金轮”石鲁,却大步向濮阳维行来。急道:“帮主,本堂伤势已愈,为何不准本堂随队先行?” 濮阳维望着石鲁,那犹是青黄的面孔。轻轻一笑,慰道:“石堂主,你已为帮中尽力不少,尤其是眼前更受伤在身,在下并非不准你随对同行,只是你的身体尚须疗养。莫忘了,帮中尚有更重要的事情须你做呢!” 石鲁知道濮阳维素来言行不二,多说亦是无益。再者,自己伤势也确实不曾复原。 故而闻言之下,只得怏怏而退。这时,却急坏了一旁的白依萍。她如一只“粉蝶”似的,掠到濮阳维身前。小嘴一撅,不依的说道:“维哥哥,我要和你一块走嘛!你不能让我单独留在这里呀!” 濮阳维心中一软,想答应又不放心,她跟着自己去冒战斗之险。只有谦然低声道:“萍你……随褚堂主他们一起来多好,而且徐姊姊还要你照顾呢!你看她的身子,现在还没有复原。” 白依萍回头瞧去,果然看见“粉面罗-”犹弱怯怯的站在那里。手中正捏着那只黑色琵琶,神态之间,甚为孱弱憔悴。她想了一想,只得勉强的点点头,附在濮阳维的耳边。低声道:“哥,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哟!莫忘了,你是萍儿的……” 濮阳维心头一震。乘人不注意之际,在白依萍粉颊上轻轻一吻,翻身上马。他又向“生死判官”褚千仞交代一番,与“粉面罗-”匆匆别过,单臂一扬,已率先驰去。 濮阳维骑在马上,悄然回首,望了望正痴痴呆立的两位少女,不禁轻轻一喟。 他之所以不要白依萍及“粉面罗-”同行,为的是怕她们遭到意外。因为,在一场凄厉混乱的激战中,任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一兼顾啊!白依萍与徐妍容二人,即使任何一个受到伤害,也是濮阳维所深深不愿的! 尘烟蔽天,蹄声如雷,十数乘铁骑,正如狂风似的急骤奔驰。 “八臂神煞”顾子君策马疾行,与濮阳维并辔而驰。他以手微扯那被微风拂起的宽大红衫。大声道:“帮主,依你看来,若我们万一不能及时赶回。帮中总坛是否会遭到危险?” 濮阳维剑眉紧皱,玉面如霜。回答道:“依在下判断,“黑水一绝”孙堂主功力无匹,加上帮中两大护法及留守弟子,可能不会吃亏太大,但是,情势亦不可能太好……” 这时,一阵蹄声急响,“七煞剑”吴南云也赶了上来。他洪声道:“帮主之言,甚为有理,丐帮帮主‘冷面乞’常公明武功甚高,而且,又加上江南‘鹑衣帮’那些臭要饭的,恐孙堂主他们不易讨好?” 濮阳维眼睛望着,那些急速倒退的树影。沉声道:“不知‘鹑衣帮’中,那‘驼神’葛非,与‘黑衣玉虎’赵砚池的功夫如何?” “七煞剑”这时,将坐骑驱行更近。大声道:“那‘驼神’葛非本堂闻及江湖中人传言,武功甚是高强,仅较那‘冷面乞’老叫花子逊上半筹,至于‘黑衣玉虎’本堂曾与他交过一次手……” 紧跟着后面的“双连掌”浩飞,这时已吭声大吼道:“吴刑堂,这‘黑衣玉虎’必不会是你的对手,这小子还老来风流呢?十五年前,老夫曾在烟花巷中,教训过他……” 吴南云回头一笑,又道:“这‘黑衣玉虎’人极俊秀,年已五旬开外,看起来却似中年,他那次与本座交手,曾败在本座金龙掌下,这人武功十分了得,大约与‘铁臂乞’古庸在伯仲之间……” 尽管马匹奔驰之声,震人耳膜,但各人皆以内力贯注语中,是而听来句句清晰,并未被这如雷似的蹄声混淆。 忽而,吴南云又像想起一件什么事似的,急道:“若是‘黑旗帮’与丐帮联手合力,那就不太妙了……” 濮阳维微微颔首道:“我亦虑及此点,而且,此种可能也并非没有,莫忘了,昔日这些鼠辈便曾联合一致,暗袭于毒龙潭畔……” “双连掌”浩飞只手拉着马保一拍胸膛道:“管他娘的,来多少坑他多少,这一次定要将这些贼种一网打尽……” 这时众人,一行十四骑,已驰至一条宽阔的河流之前,但见河水悠悠,却并不汹涌,想是深秋雨少,水源枯竭之故。 这时,濮阳维俊目四顾,发现整条河内,只有一条可容十余人大小的乌蓬小船,正停在河边。 一个老渔人蹲在船头,面露惊奇之容向各人打量。老人手中,似乎尚握着一条极为细小的钓竿。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38章 冰海钓叟 跨水之战 十四匹骏马一字排开,没有任何一人讲话,周遭竟显得出奇的寂静! “冷云帮”有了上次,被“红魑会”凶徒暗算的经验,这时,各人皆显得十分谨慎,仔细的向四周观察。俟察觉确实没有可疑的事物后,“冷云帮”始低低吩咐了一声。 “七煞剑”吴南云与“双连掌”浩飞二人,微微躬身,已纵步行至江边。 那老年渔夫颤巍巍的立起身来,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孔上,那双细-的眼睛,正有气无力的瞪着各人。 吴南云在马上抱拳一揖。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一行朋友,欲借宝舟渡河,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老渔夫慢吞吞的,向吴南云望了一阵,又缓缓的摇头说道:“这位公子,小老儿的这艘破船,恐怕一时载运不了这么多的人马哩!” “双连掌”浩飞一听之下,不由浓眉一竖,吼道:“又不是要你一次运完,分做两三次渡河也是一样。” 吴南云知道浩飞昔日为江北绿林道盟主,平日遇事颐指气使已惯,脾气更是暴躁十分。 他急急向浩飞一使眼色,和声道:“在下这位朋友,就是这种火燥栗子脾气,尚请老丈莫怪,如宝舟一趟无法载运,分做数次亦可,船资自当加倍。” 老渔夫一搔那乱蓬蓬的头发,满面犹豫之色。 忽而,濮阳维无意之间,发现老渔夫以手抚发的-那间,以不可察觉的向“双连掌”浩飞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眼神中,竟隐隐露出一股慑人气魄的精芒。 濮阳维心头一动,目光转处,却又瞥见老渔夫右手的无名指上,竟戴着一枚大若制钱,非金非铁的指环。 这指环的表层,甚为晶莹明亮,这时,他右手轻搔头顶,有意无意间,让手上那枚戒指正对着阳光,反射一股闪闪光芒。 濮阳维心细如发,他一见之下,心中已自有数。他微一回头,却与“八臂神煞”顾子君的目光相对,他正向“冷云帮”点头微笑,面色中,露出一股心照不宣的了然神态。 濮阳维知道“八臂神煞”久闯江湖,无论武功机智,皆高人一等,这老渔夫的可疑形态,想他必已察觉。 吴南云又与老渔夫讲了一阵,那老人始好象勉强的应诺下来。 他老态龙钟的走下船去,准备解缆启行。 吴南云这时翻身下马,帮助老渔夫抽下船板,却在无意间,触及那根插船舷木板隙缝间的钓竿。他一触之下,不由悚然一惊。 原来,这根钓竿长约一丈,色做淡灰,挨着肌肤,却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 吴南云悄然向那只钓竿望去,但除了触手冰寒以外,却毫无一丝其它异处。 这时,那渔夫彷若已经察觉,他急急上前,将船舷上的钓竿取下,强笑道:“这根破渔竿,放在这里碍事,且待小老儿将其收起……” 吴南云望他的背影,蹒跚行至船侧,不由冷然一笑,暗中已有了计较。 “双连掌”浩飞这时,已招呼各人下马,准备上船,同时,口中还嘀咕的道:“妈巴子的,这渡船上的老小子,真是个温吞水……” 濮阳维这时已飘身过来,他凝目一打量这河面,暗中略一估计宽窄。低声向吴南云道:“吴堂主,这河面宽渡约有十五六丈之谱,此时风浪不大,凭你一身功力,大概可以踏水过去吧?” 吴南云向河面上瞧了一瞧,颔首说道:“大约勉强可以一试,但不知是否有绝对的把握……”他双目一转,压着嗓门道:“帮主,你可发现这老渔夫有碍眼的地方?” 濮阳维轻轻一拍吴南云的肩头,表示自己已有所防。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向其它各人暗暗传警完毕,大步行向这边。 濮阳维飞身向前,急促的将自己心中所拟计划,向他扼要说出。 濮阳维语音甫住,蓬船左侧人影一闪,老渔夫又已笨重的转出。 吴南云这时快步向前,向老人道:“老丈,这第一次渡河,将尽送马匹行囊先过,这些对象皆甚为沉重,在下友人中,有熟知操船之人,所以,无需老丈亲身劳动了。” 老人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目光轻开骤合。他仍旧细-着眼睛,呵呵笑道:“无妨,无妨,老朽正感到筋骨衰退,只怕尚无法摇动这些对象呢!” 吴南云亦朗声一笑,已谕令十二红巾及四名香主,牵着各人坐骑,在秋月大师护船之下,分做三次全部安然过河。 这时,“笑面佛”秋月大师亲自操橹,已自对岸摇了回来。 “双连掌”浩飞哈哈大笑道:“大和尚,老夫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宗本事。” 秋月大师站立船尾,亦洪声答道:“老衲行脚天下,什么名山大川未曾去过?这些纵马操舟之术,又有什么值得惊异的?” 濮阳维眼见属下及马匹,皆已全部渡河,天幸尚未发生意外之事。这时,他心中却丝毫不感轻松,因为对方若是有为而来,则有所目标,必然注重于自己与帮中各重要堂主身上。 那位一头乱发的老渔夫,正孤单单的坐在沙地上。手中指环,顺着每次渡船的来回,有意无意的对着日光,将反射的光芒,映像至对岸一大片芦苇之中。 这些,全已被濮阳维等人,暗暗的注意到了。 秋月大师将蓬船靠岸后,老渔夫已笑吟吟的走上前来。向众人道:“这一趟便请各位爷们全部上船,由小老儿亲自摇橹相送,否则那渡河之资,小老儿却愧不敢受哩!” 濮阳维微微一笑,已负手向右行出三步。 吴南云也一摇一摆,亦向左行出了五步,随着站定身形,二人面上的笑容已骤然收起。 这时老渔夫面上神色,已自微变。但他仍强做镇定,干笑道:“各位怎的还不上船,莫非有什么……”他话尚未说完,金环箍发,红衣红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洪声喝道:“相好的,这出戏不必再唱了!你这等装扮,便当蒙得过我们不成?” 老渔夫右手自然的将那条细长的钓竿拿起,往到前胸一横。口中仍自辩道:“老英雄这是为什么?小老儿未曾开罪各位……” 这时,立于左边的吴南云,蓦然脑中如电般想起一个来。他冷冷一笑道:“冰海钓叟,想不到阁下除了钓鱼之外。还会演戏!” “冷云帮”各人,一听吴南云道出老渔夫的真名实姓,皆不由暗暗一震。 老渔夫蓦然发出一声如金鼓铜钹也似的狂笑,双目倏睁。神光暴射中,他已洪声道:“好个‘七煞剑’果然不同凡响,老夫与你素无一面之识,想不到你却能认出老夫。” 吴南云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便是不识阁下的庐山真面目,但这‘冰海钓叟’的独门暗器‘千寒钓竿’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标记。” 这“冰海钓叟”原是居住于极北冰海的武林异人,武功高强,别树一帜,但平日却甚少进入中土。此刻,他竟突然现身于此,而且,看情形好象更有与“冷云帮”做对之意。 “八臂神煞”顾子君,哈哈长笑道:“原来尊驾竟是独霸极北冰海的战玄心战老师,倒令本席失敬了。” “冰海钓叟”战玄心,面色倏然一寒。削厉的道:“顾子君,老夫与你从未见面,却早已闻得尊驾大名,震慑关外三省,嘿嘿!老夫却要见识见识。” 就在“冰海钓叟”话声始住之际。立于他右后方的濮阳维,已淡淡一笑道:“战老儿!‘玉面修罗’的威风,难道你就不想领教一番么?” 战玄心一闻对方口气竟如此之横,他大怒之下,已霍然转身。说道:“濮阳维,老实告诉阁下,今天你等必已逃不出全军覆没的厄运,嘿嘿!只怕贵帮总坛,此刻已在丐帮诸英,及‘黑旗帮’群雄的扫除下,仅剩一片瓦烁焦土了!” 濮阳维面如寒霜,双目上仰。冷冰冰的道:“战玄心,你这些欺人之谈,最好拿去骗骗别人,哼!便是丐帮诸人能插翅飞渡,也快不了我们多少,而且,只怕他们在重创之下,已无力进攻我帮总坛了。” 战玄心正待说话。立于河边船首的“笑面佛”秋月大师,已呵呵笑道:“战老施主,老衲尚有两个活宝贝,送给施主消遣……” 说着,秋月大师两手一抡,舱内已有两条黑影凌空飞起。 “冰海钓叟”看也不看,便知道定是自己预先埋伏在舱底,准备于“冷云帮”群豪渡河之时,乘隙引发舱内暗装火药的两名“黑旗帮”友。 他也不去接住,任内两条黑影“吧哒”摔落地下,甚至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濮阳维心中一凛,暗惊此人心肠之冷,行事之毒,无已复加。 秋月大师扯开喉咙,叫道:“好个‘冰海钓叟’想不到你这老小子竟然如此狠辣,连自己人的生死亦丝毫不放在心上,可笑适才老衲翻开舱板,制住这两个小贼时,他们尚眼巴巴的希望你来解救呢?” 战玄心冷冷一笑,阴沉沉的道:“老秃驴,这无关紧要,稍停老夫自会代他二人报仇,让你们到阴间阎王老子那里去打官司?” 秋月大师气得哇哇怒吼,就待掠身扑下。 濮阳维向他微微摇头。也漠然道:“战玄心,是谁主使你来此地暗算我们的?” “冰海钓叟”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皮笑肉不笑的一龇牙道:“濮阳维,你这是在对谁说话?”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说道:“战老儿,本帮帮主是在审问那一身鱼腥味的老杀才哩!” 战玄心这时连遭讥讽,再也忍耐不住。他怒喝一声,手中“千寒钓竿”一展,挟着“嘶嘶”破空之声,已抽向吴南云身上。 口中同时骂道:“吴南云,老夫今日便要你晓得,冰海一脉,不可轻侮!” 吴南云哂然一笑,身形飘然轻转。 就在他身形回侧之际,一溜寒光,已闪电般掠去。 无论是身法、出剑,皆是气度恢宏,潇洒自如,确是一派宗师的名家风度。 战玄心暴喝一声:“好!” 身形晃掠间,已连连挥出十三竿。 去势如云,层层密密,且钓竿长达丈余,竿身细韧,这时,劲风如削中,破空之声不绝,威势惊人已极。 吴南云长笑一声,脚下半步不移,手中“珠耀剑”起若群星万点。 但闻“叮叮”之声连响,战玄心那狂涛般的攻势,已被一一化解。 “冰海钓叟”乃为极北冰海派中第一把高手,武功自成一家。 他平日甚少与中原人士交往,但此人极喜中原山水之胜,曾数度畅游中土名山大川。 是而,亦免不了与武林人物接触。 所以,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上,亦大略知道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战玄心早年即已听过,五台山“七煞剑”的威名,那时,他心中犹自不服。如今一试之下,对方竟将自己这一上手,便令人难挡的“冰海雪涛十三隆蓖耆封出,而更未离开原地半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倏然狂吼一声,鼻孔中已钻出两股拇指粗细的白色雾气。 这两股雾气凝而不散,若两条小蛇似的,在急骤伸缩。 蓦然,战玄心又闷喝一声,“千寒钓竿”已如雪地风飞,一层层的暴舞而起-时缤缤纷纷,竿影重重。 最奇的,那“千寒钓竿”之上,更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寒之气。 而且,压力之沉重,直如山岳巨浪。 “七煞剑”吴南云面色凝重,他知道对方已使出冰海绝技“柱海立地七十二式钓竿”招式。并加杂着威力极大的“冻龙真气”在内。 吴南云手中“珠耀剑”亦似缓实急的迎上。 剑气若明虹紫电,又似烈阳耀灿,圈圈点点,幻成无数彩色各异的晶芒。 剑风呼啸刺耳,劲道如江河绵绵,滔滔不绝。 他名摄天下的五台派镇山绝技“七煞剑法”亦已倾力施出。 这时,濮阳维双目圆睁,凝视着场中二人剧斗。心中忖道:“这‘冰海钓叟’战玄心功力之高,确是令人侧目,只不知是哪一方的对头将此人请到?倒真是一个大患……”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微皱浓眉,想到:“看目前情形,这冰海战老怪的功力,只不过较‘七煞剑’吴南云略逊半筹,恐怕他仅与本帮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在伯仲之间……” 二人正在暗自估量双方情势。 “断魂镖”秦骥目光闪处,已发现对岸十二红巾等人背后,已轻轻拥出数十个黄衣劲装彪形大汉来。那群黑衣大汉为首之人,赫然是一位面目黝黑,神情-悍的中年人。 他手中持着一面似旗非旗的兵器,微风吹拂下,可隐约看出上面缕绣着九个恶鬼头。 这时,十二红巾五人及四名香主,仍然站立对岸,焦虑关切的注视着这边,尚毫不知晓背后已有敌人掩至。 “断魂镖”秦骥缓缓移过身躯,向濮阳维一使眼色。自己已急若飞鸟般,呼呼掠出五丈,眨眼间,他身躯已在河面之上。 濮阳维适才已经会意,他随手将长衫下摆撕裂,迅速的分成三片,倏然运劲抖出。 就在“断魂镖”秦骥的身形,力喝下落之际,那块衣脚以若一片铁板似的,挟着劲风,落在秦骥脚下的水面上。 秦骥脚尖顺势一点,人已猝然再度飞起。 他这时已在空中大呼道:“你等注意,背后有敌!” 就在他呼声出口,十二红巾等人后面的暗袭者,已大叫着冲到。 秦骥身形,在濮阳维以布襟三次托力之下,已若轻羽般飘至对岸。 他大喝一声,单手疾扬,空中十道银光电闪。瞬息间,那群暗袭者已有十人惨叫着翻倒在地。那神情-悍的中年汉子,这时正将一名十二红巾逼得险象横生。 他见状之下,不由惊呼道:“这是‘断魂镖’!” 秦骥身形甫落,已长笑道:“‘催命使者’杨真,尚记得秦某人么?” 原来,这手持旗幡形兵器的中年汉子,正是昔日在吕梁山伏龙堡,濮阳维手下逃生的“催命使者”杨真。 他自六日前,受“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重托后,便率众与白英厚礼卑颜请来的“冰海钓叟”战玄心,在此设计埋伏。 由战玄心假扮渔夫,诱使“冷云帮”众人上船,便可藉渡船上暗置的炸药,将“冷云帮”群豪一网打尽。却想不到阴谋未成,反而使“冰海钓叟”战玄心身陷重围。 他无奈之下,只有率众猝出,意欲偷袭“冷云帮”已渡河的群豪。 哪知仍被“断魂镖”秦骥发觉,眼看着自己率领的属下,在对方“断魂镖”下,已倒地十余人。他这时真是又惊又怒。吼道:“秦骥,任你有“冷云帮”余孽为翼护,今日杨大爷也要叫你知道厉害!” 秦骥于五年前,曾在山东济南府为了一件小事,与“催命使者”杨真较量过一场。 秦骥在第二百招上,险胜了杨真一掌,杨真败走时,即已言明必雪此恨,却不想此时竟然相遇,真是冤家路窄了。 秦骥一摸唇上短髭,微微笑道:“阁下火气倒还不小,这样正好,倒也省得彼此麻烦。” 杨真怒喝一声,已不再多说,“九鬼夺命幡”一展,带起呼呼劲风,已卷向“断魂镖” 秦骥而来。 秦骥冷然一哂,掌势起如云飞风舞。脚下暗踏“幻魔隐身步”。 瞬息间,已与“催命使者”斗在一处。 对河而立的濮阳维,嘴角正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 他凝视着秦骥与杨真的拚斗。心中却忖道:“看目前局势,‘黑旗帮’白英等人,似已兼程赶赴淮阳山,却暗中留下杨真及战玄心等人,在此袭击牵制……” 他想到这里,不由恍然醒悟:“适才自‘冰海钓叟’的语气看来,‘黑旗帮’似乎早与丐帮诸人,有默契联手之意……” 濮阳维心中十分焦虑,他左右环顾,只见对岸的战况甚剧,秦骥与杨真打得难解分。 十二红巾仅存的五人,与四名香主,亦兵刃齐飞,与“黑旗帮”数十名精壮帮友,杀做一团。 这边,“冰海钓叟”战玄心,手中的一条“千寒钓竿”舞得密不透风,寒气砭人。 “七煞剑”吴南云正倾出全身功力,“珠耀剑”恍若银河流星,灿然生辉,剑光纵横中,威势夺人魂魄。 看情形,二人在三、四百招以内,尚不致分出胜负。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急急行至。低声道:“帮主,‘黑旗帮’白英这厮,果然心思细密狠毒,他埋伏战玄心等人在此,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乘隙将我们除去,固然能成心愿最好,否则第一项阴谋不成,亦可藉此牵制我等,以便他们乘虚向本帮总坛攻击。” 濮阳维连连颔首,道:“不错,如今事不宜迟,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八臂神煞”顾子君红须微拂。洪声道:“本座先行过河,以助帮中诸人。” 他语声一住,人已陡然拔空飞起,身若一朵红云也似,在水面稍点即起,身形美妙,轻灵已极。 濮阳维尚是首次看见“八臂神煞”顾子君施展轻功,他不由心中赞道:“果然不同凡响,较之南云尚要高上半筹。” “八臂神煞”顾子君施展出他昔日惊震江湖的“浮云掠月”身法,这么宽的水面,仅只三个起落,已扑到对岸。 “八臂神煞”顾子君日前在狭谷之外,与“黑旗帮”拚斗时,因一时疏忽,而致中了“苗疆双凶”的剧毒,故而未曾大显身手。 此刻,他毒伤已愈,纵身而来,直如天际迅雷,狂风横扫,猛不可当。 就在他身形甫落之际,几声惨号已随之而起。五名“黑旗帮”友,已被凌空-起。 “八臂神煞”顾子君哈哈长笑,身形电掠,已抢至“催命使者”杨真身侧。 这时,杨真虽已倾出全身功力,却仍然占不着秦骥一丝上风。 此刻,他已微感乏累,而且“冷云帮”群雄更在对河掠阵。这尤其构成他心理上最大的威胁。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身形一起,杨真已觉得有一股强劲得窒人的罡风袭到。 他眼角微瞟,脱口呼道:“‘八臂神煞’顾子君”一时吓得心胆俱裂,急急晃身后撤。 “八臂神煞”顾子君停身闲立。长笑道:“秦堂主,你尚有兴趣与这厮一会么?” 秦骥身形如闪电般,跟随而进。沉声道:“顾堂主,且请一睹本座红砂掌力。” 这时,秦骥的一双手掌,已变成朱砂也似的血红。 “催命使者”杨真,大喝一声,“九鬼夺命幡”已幻成一片幡影,劲风呼啸中,疾点秦骥上盘十二大穴。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39章 幡毁竿折 淮阳风云 “催命使者”杨真,功力原本甚高,加以此时情急出手,威力之大,更是惊人。 “断魂镖”秦骥,双掌已贯足红砂掌力,杨真的“九鬼夺命幡”幻影如山,瞬息间,已将他上盘十二大穴,完全罩住。 幡杆尖端,颤成点点银光,已极为奇异的逼至。 秦骥冷笑一声,大斜身,脚下微妙至极的一旋一转。双掌同时一招“流矢贯盾”闪电般劈向杨真胁下。 “催命使者”杨真,昔日跟随绿林道总坛主辣手黄双溪苦练武技,功夫上,亦自有独到之处。这时,他出手无功,毫不慌乱,阴阴一笑,“九鬼夺命幡”已猝然一抖,又戳向秦骥胸前。 换招应变之快,确是不可言谕。 秦骥不由喝道:“来得好!”身影晃掠间,已拔空丈余。 杨真厉笑一声,“九鬼夺命幡”化成层层幡影,直追而上。 在这顷刻之间,二人又已换了十余招。 “断魂镖”秦骥,这时不由心中暗暗焦虑。 因为,他若收拾不下这眼前的敌人,则不仅自己颜面攸关,而更将耽误帮中大事。 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旁掠阵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是极不好出手相助的。 秦骥焦虑之下,不由心神微分。 “催命使者”杨真的面孔上,掠过一阵丑恶而阴森的笑意,左掌倏挥,推出一阵劲风,右手的“九鬼夺命幡”已悄然无声的指向秦骥的小腹。 待秦骥蓦然惊觉,掌劲、毒幡,均已同时袭到。 “断魂镖”秦骥怒喝一声,双目圆瞪如铃,不退不闪,右掌倾力劈出,左掌猛然下击。 杨真估不到对方竟会如此拚命,他大惊之下,收招已自不及。 “劈啪”巨响中,沙土飞扬,人影晃闪。 “八臂神煞”顾子君,惊喝一声,掠身疾进。 只见“催命使者”杨真,双手紧捂肚腹,面上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一双瞳孔,已逐渐扩散,掌中,尚紧紧握着半截残断的旗杆。 秦骥双掌,此刻仍自血红,他提聚的红砂掌力,尚未完全散去。 这时,他发髻乱成一团,满面大汗,脚下,正弃着半截“九鬼夺命幡”。 秦骥适才双掌齐出之际,已存着成败在此一举的念头。但他因急欲解除一幡戳来之危,故而双掌击出掌劲,已不太平均。就在他红砂掌力劈出的-那间,掌缘已绝快的截断杨真兵器。在同一时刻又挥掌拍出,掌风拂处,已印在两尺以外的杨真小腹之上。 但是,他因左掌击出劲力较轻,自己亦被对方掌风撞击了一下,只是尚不严重罢了。 这时,“催命使者”杨真,已“哇”的一声,直喷出两大口鲜血,人也气绝倒地。小腹之上,赫然有着一个清晰异常的手印。 “八臂神煞”顾子君,用手一扶秦骥。关注的问道:“秦堂主,你没有受到大伤害吧!” 秦骥微微摇头,一面缓缓盘坐地上,调息起来。 顾子君急急转头望去,不觉眉头微皱。 只见十二红巾与四名香主,已将那些没有什么武功造诣的“黑旗帮”众,杀得哭号连天,尸横遍地。 但“冷云帮”中,也有二人挂彩。 顾子君开口喝道:“本帮弟子暂停,网开一面,放其生路吧!” “冷云帮”纪律精严,顾子君此言一出,众人已齐齐住手跃身退后。 “黑旗帮”幸存各人,不由哗然一声,头也不回的急急逃走,甚至连受伤倒地的同伴也不顾了。 顾子君暗暗摇头太息,一面命人为双方伤者包扎伤势,一面急行至河岸向对岸望去。 这时,只见对岸两道闪耀奔掠的灰、银光带中,那到灰虹,已逐渐呆滞。 彷若一个有气无力的老人,正在推动着一个不是他体力所能承担的巨磨似的。 匹练般的剑芒,却伸缩如冷电精光,往来纵驰,将那道灰虹团团围住! “八臂神煞”顾子君,一捋红髯,忖道:“‘七煞剑’武功之高,确是匪夷所思,就凭这冰海第一高手的能耐,竟也难为其敌……” 正想着,蓦见场中人影分飞,“七煞剑”吴南云已仗剑拄立,嘴角微微冷笑。 “冰海钓叟”战玄心,正愕然呆立,手中的“千寒钓竿”尖端,已被削断尺许左右。 “八臂神煞”顾子君目光锐利,虽在这十五、六丈远的距离,仍可看得十分清楚。 他转头向众人道:“兄弟们,吴堂主已获全胜了。” 十二红巾等人因相距过远,无法向顾子君一样看得仔细,闻言之下,不由齐齐欢呼着,跳了起来。 岸对面,“冰海钓叟”战玄心,仍旧如痴似醉的呆立当地,怔怔的望着手中的一截残竿。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自己竟躲不开对方那招剑光如万点寒星般的剑式。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正是吴南云“七煞剑”法中,最凌厉的三绝招之一:“流星纵横”。 战玄心能在此招之下,逃出活命,已属颇为不易的了。 吴南云此刻面色十分苍白,胸口微微起伏,他力战“冰海钓叟”亦已施出全身功力。 他目光凝注在对方面上,默默无言。 一旁憋了很久的“双连掌”浩飞,这时,大步向前。洪声道:“战老兄,如今胜负已分,阁下也好见风转舵,施展那三十六着的最后一着了,否则,老夫便再陪你玩上一阵,亦无不可。” 濮阳维一见这位老而弥辣的老哥哥,又在挑动对方火气,不由暗暗着急。因为,现在时间匆促,已不能再多事延误了。但浩飞话已出口,自己却怎能上前阻止? “冰海钓叟”战玄心,气得须鬓乱抖。厉声道:“好,好,老夫今日认栽便是。只是,阁下与吴大侠的这番厚赐,他日老夫必要补报。” “双连掌”浩飞哈哈笑道:“战老师,我浩飞只要死不了,一定等着你。” 战玄心一听浩飞说出姓名,不禁微微一震。他心中十分惊疑:“这莫非便是十五年前,名震河朔的“双连掌”?” 此时,“七煞剑”吴南云,已还剑入鞘。冷然道:“战玄心,本座‘珠耀剑’刃口未锈,随时准备以阁下的鲜血祭剑……” “冰海钓叟”战玄心已羞愤至极,他狠狠的向地下一跺脚,回头便走。 蓦然。 一个冰冷得毫无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道:“战玄心,你走了么?是否还想再来?” “冰海钓叟”霍然回头,已发现那说话者,正是那声威震动天下的“玉面修罗”。 他不由心中一凛,口齿含混的——说道:“你……你待如何?” 濮阳维冷然一哂。缓缓说道:“战玄心,须知此次容你全身而退,乃是本帮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念阁下一身武功,成名不易,若下次尊驾再来寻仇报复,那时。恐怕你就来得去不得了!” 战玄心面孔抽搐,双手十指微曲,想反唇顶撞却又不敢,这口气又咽他不下,一时双目发呆,竟痴在当地。 濮阳维淡淡一笑,回头一望三丈外的一株合抱大树。冷冷的道:“战玄心,本帮主便叫你见识一下中原武技!” 语声未住,他身形已恍若一缕轻烟般,微一晃闪。在快得几乎不是肉眼所能察觉的-那间。 三丈外的那株合抱大树,已“哗啦啦”的一阵巨响,整整齐齐自根部至顶,断成二十七截! 剑势之快捷,甚至令在场的任何一人,连那剑光的闪耀都未看清。 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奇绝天下的第九招“永别修罗”。 “冰海钓叟”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已“哇”的一声喷出,单臂一抖,手中那根“千寒钓竿”已震断为两截。 他悲厉的惨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场中一片沉寂……。 “冷云帮”在场的群豪,亦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帮主,施出这令天下武林道惊惧慑服的剑术。 “七煞剑”吴南云素以剑术自豪,此刻,不由-然一叹,双目痴迷望天。 “双连掌”浩飞眨一眨那双大环眼,大步过来,一握濮阳维双手,激动的说道:“老爷……不,这回我可开了眼界了,呵呵……这招剑式一出,只怕天下之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得开去。” 濮阳维正待说话。 愕立在一旁的秋月大师,亦哇哇大叫道:“帮主,这简直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我佛曰:‘红尘万物’皆是一空,帮主这招剑式一出,确是无论何物,也要一扫而空了。” 濮阳维淡淡一笑,说道:“各位过誉了,武学一道,如汪洋瀚海,无际无边,在下尚差得太远……” “七煞剑”吴南云缓步上前扶着濮阳维双肩,低声说了八个字:“君若苍海,我乃一粟。” 濮阳维真挚的一笑。亦低声回了八个字:“君似山高,我若水长。” 一言出口,众人齐豪迈的大笑起来。 天色已近黄昏,这一阵折腾,又耗去不少时光。 濮阳维等“冷云帮”群豪,又跨在铁骑鞍背之上,冒着凄凄秋风,奔向回程。 这一路十分平静,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 但是,却仍可时时发现四周隐蔽之处,常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大汉,探头窥视。 第三天凌晨,一行十四人,已奔驰至田家埠外三里之处。 “双连掌”浩飞这时手搭凉蓬,远远望着这片不甚大的村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说道:“帮主咱们是否入镇小憩一刻?本座看来,各位也好似甚为疲累了。” 濮阳维正待说话。 “七煞剑”吴南云已学“双连掌”的口气,说道:“浩堂主,本座看来,倒不是阁下疲累,大概是肚中酒虫在作反了罢!” 浩飞不由老脸一热,双目一瞪。吼道:“好!好!吴刑堂,下次你可别跟我浩胡子要酒喝,就是任你说破了嘴,也别想饮上一滴……” 濮阳维笑着阻止了二人的争闹,说道:“好了,好了,依在下看来,目前实不宜入城,一则城内必有丐门及‘黑旗帮’属下的眼线,再者,咱们时间也不太充裕。此刻吾等先往舜耕山探察一番,也好早做准备。” 他又向四周打量一下地形,松辔夹腿,已带马率先行去。 日正当中。 延绵巍峨的舜耕山,已耸立于各人眼前。 一路行来,尘土蔽天,“冷云帮”群众,除了濮阳维、顾子君、吴南云等人,仍神色自若外,其余各人早已汗流浃背,灰尘满身。 吴南云回头一瞧,浩飞?髯之上,沾满了灰沙,已将那一把黑髯染成土色。 他微微一眨眼,正待取笑两句。 “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沉声道:“大家注意,前面山洼中,好似有几条人影晃闪……” 濮阳维星目半合,缓缓说道:“浩堂主,请即率二位香主前往一探。” “双连掌”浩飞答应一声,身形已若大鸟般,腾空而起。 两名香主,亦急急纵身跟去。 三条人影,迅若奔雷,瞬息间已消失在那深凹的山洼之内。 濮阳维微一挥手,“冷云帮”群豪已然四散分开,严阵以待。 一刻后,山洼内已传来几声叱喝,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人影晃处,“双连掌”浩飞与两名香主,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人,已向这边急急奔来。 浩飞用力将手中那满身污垢,鹑衣百结的大汉掷在地上,气吁吁的道:“帮主,事情恐怕不妙了,那山坳之内,除了这几块废料外,竟连一个鬼影也没有,但是,地下的杂物遗烬,却可证明曾有大批人马,在此处歇宿过。” 静立于浩飞身后的两名香主,亦将擒获的两名汉子置于地上。 躬身禀道:“启禀帮主,弟子擒获的两名汉子,看那一身装束,定然是‘黑旗帮’贼子……” 濮阳维面上毫无表情,他一言不发,默默仰首沉思,这当儿,“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拍开那丐门弟子的被制穴道,他绝不多言,即以错脉手法逼供,这丐门弟子受不住那刺骨般的痛苦,只有将那丐门帮及“黑旗帮”诸人行?,全然吐露出来。 “八臂神煞”顾子君倾耳静听,一双浓眉已逐渐紧皱,面上更现出十分焦虑的神色。 濮阳维这时,缓步向顾子君身侧,问道:“顾监堂,可问出什么消息没有?” 顾子君急急低声道:“帮主,目前情势,于我帮甚为不利,适才本堂以错脉分筋手法,逼出那丐门弟子实言,他说‘鹑衣帮’确与‘江北丐帮’联手,更有‘黑旗帮’遗孽及时赶到加入,三方人马联盟之下,约有数百人之多,已于今日凌晨,分数拨行往淮阳山落月峰,袭击我帮总坛,看情形,只怕他们已较吾等先去百多里了……” 濮阳维略一沉吟,断然喝道:“全体上马,兼程赶回淮阳山。” 众人轰然应诺,齐齐认蹬登鞍。 “双连掌”浩飞忽然说道:“帮主,适才在山坳中,已吃本座宰了一个冀图逃脱的臭要饭,这擒来之人请示如何处置?” 濮阳维双眉一竖,随即又微微摇头道:“放了他们吧,虾兵蟹将,岂能兴风作浪。” 浩飞答应一声,各人已齐齐抖毙腥ァ 舜耕山,亦不过只有两日左近的路程。 “冷云帮”群豪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第二日午时,已可遥遥望见,那连绵无际的淮阳山脉。 各人都像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园一样,每人心中,皆漾起一丝亲切的感觉。 自然,在这层亲切之外,更掩有一种焦虑与揣测的阴影。 淮阳山麓之落月峰,便是“冷云帮”总坛重地的所在地。 在周围一百五十里以内,全为“冷云帮”所辖的范围,桩卡广布,防卫周密。 但是,濮阳维一行十四骑,此刻已深入百里左右,却仍未见到一个人影。 所有明桩暗卡,亦全然静寂无声,杳无一人。 濮阳维身在马上,已惊得冷汗微沁。 他怒睁着那双煞气隐射的俊目,心中却有如火炙般的焦虑。 “冷云帮”诸人,又有谁不是与濮阳维怀着同样的焦虑呢? 这淮阳山总坛,原是他们发祥的根据地,“冷云帮”上下一体的大家庭啊! 众人屏息静气,任由坐下马匹狂奔。 从他们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可以找到一层浓厚的忧虑与不安。 这时,一十四乘铁骑,蹄声如雷,已彷若狂风般驰至一片稀疏的树林之前。 濮阳维目光如剪,微微一扫之下,便可看见林中,正躺着十数具尸体。 每具尸体穿着各异,其中,赫然有五具青色衣衫的大汉在内。 疾奔的马匹尚未及停稳,濮阳维已掠身至树林之中。 他环目四顾之下,以可推断出不久之前,这林中已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激战。 倒毙地下的十数条人中,倒有一半多是丐门及“黑旗帮”属下。 濮阳维面色铁青,大喝一声:“走!” 身形掠处,已如闪电般追上前行座骑。 尘土蔽天,十四骑又已拚命驰去。 “七煞剑”吴南云目光四掠,只见帮中各人全已身离马鞍,一双脚踹在蹬内,随着马匹的高窜低驰,身形也如波浪般,上下起落。 他急急将内力逼成一线,以“传音入密”的心法说道:“帮主,这一路来,本帮所布的桩卡,全为本座亲自部署,共有明桩六十九处,如今竟无一人在此,想是总坛告急,所有弟子均已应召回山防卫……” 濮阳维也以“千里传音”答道:“南云,适才林内死去弟子,却为何没有应召归坛?” 吴南云用手拂去长衫上所沾灰尘,策马疾奔。道:“此处桩卡乃内围第一道警戒,奉命不待紧要关头,不准撤离,只怕本帮总坛内围地界后,尚会发现更多惨况。” 他一语未完,果然众人策马所经各地,在沿途的林侧、溪旁、土坡、高地,皆发现了横倒在地,死状极惨的尸体。 尸体之中,着青衣者为“冷云帮”弟子,鹑衣者为丐门中人,黑衣者则为“黑旗帮”帮众。 各人此时,已无暇下马探视,只有强忍悲痛,急急纵马赶去。 随处可见遗尸残剑,断肢血股,树木岩石之上,刀斧印痕宛然,肚肠四洒,鲜血淋漓。 这时,远处那一座若小山也似,上雕“唯我独尊”金色大字的巨大岩石,已遥遥在见。 亦即是说,落月峰回雁山庄,入口之处已快到了。 濮阳维随手将路旁一段树枝,折下缚于马尾。 又吩咐各人照样做了。 一切完竣后,他一声暗号,十四条人影已纷纷自马背飞落。 仅有十四人无人驾驭的骏马,仍自拖着尾上所缚的树枝,扬起老高尘土,蹄声如雷的向着回雁山庄的入口奔去。 濮阳维等十四人也急急展开轻功,蛇伏狐行,轻悄得不带一丝声息的向前掩进。 不一刻,各人已潜至回雁山庄入口处,一丛深长蔓延的杂草中。 这时,只见适才各人所骑的十四匹骏马,俱已全然倒毙在那座巨岩之下。 马尸上竟如猬刺似的,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利箭。 入庄道路两路隐蔽之处,却隐约看出人影晃闪,刀光映日。 这时,正有十数名丐门弟子,在检视着十四匹倒毙的马尸。 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神情-悍,身前缝着十二块补钉的丐门弟子,正在洪声大叫道:“即刻传报龙头帮主,便说‘冷云帮’可能已有援兵赶到,目下十四匹空骑闯入警戒线,已全然被本帮伏桩利箭射死……” 这时,青石道上,已有两名丐门弟子应命向上奔去。 那面孔精悍的丐帮门人,又左看右翻,仔细的察视了一阵,自言自语的道:“真他妈的玄虚,这几匹马浑身大汗淋漓,鬃毛尽湿,想必刚才奔驰了一段长路之故,但又为何寂然不见一人?总不会这些马匹发了疯,独自在山中乱跑罢!” 这时,山上又疾如闪电般,掠下一个身长玉立,浑身黑衣的中年人来。 他身形始住,已睁开那双精光闪闪的俊目。沉声道:“林舵主,可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事?” 这被称为林舵主的精悍汉子,已向那黑衣人躬身道:“启禀赵副帮主,适才本座发现,前途灰尘蔽天,蹄声急骤,测知可能是‘冷云帮’遗孽援兵赶到,哪知……” 他尚未说完,黑衣人已微一摆手,道:“这些我都知道……林舵主,此地乃由你负责防卫,务要多加小心。” 他四向环顾,又微微一叹道:“唉!‘冷云帮’能在江湖上博得如此声誉,果然不易相与,咱们已向回雁山庄攻了一个上午,却连第一道门户也攻不进去,倒反而伤亡了好些人手……” 那精悍汉子也低声道:“副帮主,说真格的,只凭人家那应变之快,纪律之严,已足以令江湖上一般帮会望尘莫及,我们三百多人突然袭到,又是攻他们措手不及,内部空虚之际,满以为能水道渠成,手到擒来,唉!哪知仅是自外面第一道关卡,攻到这入山之口,已损伤了八十多人!” 二人如此闲谈,却不由使“冷云帮”隐身暗处的群豪,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他们这才放心,知道总坛尚未失陷,诚为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时,那黑衣人已往四周搜查了一遍。回头道:“林舵主,这十四匹空马,得来甚为怪异,你可得好生注意,须防‘冷云帮’之人摸了进来,须知葛帮主正与龙头帮主在商议,如何以火器进攻回雁山庄之事。唉!想不到那什么‘黑水一绝’竟如此的厉害,‘江北丐帮’ 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何等身手,亦竟在两百招上,吃人家一掌震伤……” 草丛中的濮阳维,双目炯然的望着外面,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已附嘴在他的耳旁道:“帮主,那黑衣大汉便是江南‘鹑衣帮’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本座也认识,乃江南丐帮四川分舵舵主‘神眼追风掌’林延贵……” 要知道吴南云久走江湖,足迹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自是见识多广,武林之中,稍微出名一些的人物,他大多识得。 濮阳维亦轻声道:“听二人说话,好似总坛尚未失陷,吾等要即刻展开行动,以免他们策定以火进攻后,那就较为棘手了。” 一直伏身侧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插口道:“对方行动亦可谓十分严密,竟然能瞒过本帮各地分舵耳目!本座之意,目下事不宜迟,便请帮主即刻筹划一切,发号施令,尽速展开行动。” 濮阳维略一沉思。 毅然说道:“便请顾堂主率十二红巾五人,由入山道路侧旁迂回杀上,扫荡敌人埋伏之箭手,以涣敌方军心。” 他又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吴堂主与秋月大师请施展轻功,由入山秘道转入庄门之外,伺机渗入敌阵,往返冲杀,以乱敌方耳目。” 再向秦骥等人道:“由浩堂主、秦堂主,与在下率领四位香主,自入山大道冲上,三方人马会聚之后,集齐庄内各人,予敌人以痛击。” 各人齐齐颔首应命。顾子君、吴南云等人,已率各人隐身而去。 片刻之后,濮阳维已抖手发出一枚“冷云帮”旗火信号:“千里传鸿”。 “双连掌”浩飞大笑一阵,亦扬手发出另外一枚。 艳红的火焰在空中炸开,这显示着攻击展开。另一朵深蓝杂白的烟火,在相反的方向爆裂,乃告诉回雁山庄的诸人,援兵已到。 两枚信号一发,四周已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濮阳维身形急掠,自草丛中穿出,一个照面,已将身前张口结舌的两名丐帮弟子震飞。 “双连掌”浩飞、“断魂镖”秦骥亦率领着四名香主,掌劈腿扫,刀光胜雪,如一群出柙猛虎,向入山正路冲杀而上。 两旁隐蔽埋伏的弓箭手,这时,也传出阵阵的惨号悲浴 只见人影翻飞,血光隐现,已如波浪般似的被顾子君、十二红巾等人冲破一道缺口。 措手不及的丐门弟子、“黑旗帮”帮众,像被猛虎追逐着的羔羊,亡命的自隐身之处,翻滚而出,纷纷逃窜。 他们狼狈得,甚至连放箭还攻的时间也没有。 “神眼追风掌”林延贵惊愕之下,不由须眉倒竖,双目血红。他狂吼一声,已不要命的向濮阳维攻到。 濮阳维冷冷的一笑,身形有若鬼魅似的闪向一旁。口中讥讽的道:“林大舵主,敢情阁下只有这一把庄家把式么?” 林延贵为江南鹑衣派中有数的人物,掌管整个四川地区的帮务,武功机智,皆属上乘之选。 他的职位虽然是舵主,其实在“鹑衣帮”中的地位仅较“黑衣玉虎”赵砚池略低罢了! 他疾扑之下,敌人倏而?迹已杳,正在吃惊之际,却听到对方讥讽之言。 他不由气得目眦欲裂,暴叱一声,倏抖双掌向后劈去。 濮阳维不欲缠斗,微微一哂,身形已若狂风电击般掠闪出击。 未及二十招,素有“神眼追风掌”之称的林延贵,已自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了。 濮阳维极为潇洒的一转身,掌势已幻成千百掌影。 劲风如啸中,夹着如火焰般的炙热压力,,疾涌而至。 “神眼追风掌”大喝一声,额际青筋暴露,亦悍不畏死的出掌迎上。 轰然一声巨响中,濮阳维身形仅略略一晃,“神眼追风掌”已惨呼烈号,被震飞寻丈之外了。 身形在空中翻了两转,始满口鲜血的,重重跌落在地上。 一旁的数名丐门弟子见状之下,不由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惊俱得连逃走的勇气也消失了。 濮阳维面如寒冰,他环目一扫,冷喝道:“鼠辈!还不自行逃命?难道尚要本帮主一起送你们上路么?” 几人彷若冷水浇头,全身机伶伶的一颤,忙拔腿狼狈而逃。 濮阳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身形微略,已射出了八丈之外。 这时,四周喊杀之声震天,兵刃交击不绝,情势混乱已极。 濮阳维气纳丹田,厉声一啸,如一条白光曳影,急射而出。 所经之处,无论是丐帮门人,或是“黑旗帮”帮友,无不身残肢断,惨号连天。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是神威大展,那如红云似的魁梧身躯,带起呼呼劲风,掌势如开天劈地,雄厚无伦。 丐门两名长老,竟在十招之内,吃他全然击毙。 十二红巾仅存的五人,手握银色尖锤,远攻近戮,金黄色的软甲,在秋阳反映下,闪闪生辉,红巾飘拂中,的是威风凛凛,令人生畏。 濮阳维抬头一看,“断魂镖”秦骥正与三个江南“鹑衣帮”中,胸前补有十一块补钉的掌老激战。 四周尚围数十名鹑衣百结的丐门弟子,在-喊助威。 “双连掌”浩飞却被“鹑衣帮”副帮主,“黑衣玉虎”赵砚池截下,亦自打的难分难解。 其余的四名香主,则分别被十数名武功不弱的“黑旗帮”与丐帮弟子包围,正在浴血苦战。 濮阳维双目半合,默祝道:“但愿能杀一儆百,寒敌之胆。唉!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啊!” 正在这时,已有一声悲厉的惨号传来。 星目骤睁,却发现已有一名属下香主,横尸卧倒在地。 濮阳维心中一震,暴喝一声,急急纵身抖掌,猛劈而出。 无俦的劲力,彷若重重的山岳。一连串的惨叫起处,丐门弟子已倒地十多人。 濮阳维绝不停留,身形如电掣般一闪,“黑旗帮”的两名头目,已被他凌空劈落山下。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名“鹑衣帮”长老,已吃秦骥红砂掌力震死。 秦骥双掌挥舞如飞,逼得另外两名对手,亦步步后退,神色惶乱。他嗔目大喝道:“相好的,再不知机退走,可莫怪秦骥手辣……” 他心中,实在也不愿自己的双手染上太多的鲜血。 故而,希望这些眼前的敌人,能见机退下,但是,秦骥却想得太单纯了。 这些丐门弟子和“黑旗帮”众,此次大举前来侵袭,除了报复前仇以外,主要的尚想挽回昔日失去的声誉。他们早就抱定了孤注一掷的心理,不到黄河,岂能就此罢手? 况且,目前情势混乱,尚未确知,到底哪一方会得到胜利? 两个江南“鹑衣帮”长老,仍自一言不发,闷着声拚力招架,自然,他们目前已没有还手之力了。 濮阳维冷哼一声,身形如巨鲸分波,向围着秦骥身边-喊的敌人急冲而到。 丐门弟子所遇披靡,时见一条条的大汉被凌空-起,悲号怒叱,彼落此起……“双连掌”浩飞力战“黑衣玉虎”赵砚池,已将近有百招左右。 这两人原是十五年前的仇人,骤见之下,当即动手,这时早已杀的满身鲜血,须发倒竖。 二人全是狠攻猛击,下手毫不留情。 浩飞一面出招,一面哈哈笑道:“老相好的,你如今还去风流不?十五年前老夫那一记脚踢肥屁股,想阁下仍记忆犹新吧!” “黑衣玉虎”连出七掌五腿,冷冷答道:“浩胡子,你被‘九指魔’公孙无畏像赶羊似的逼下盟主大位,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浩飞浓眉倏展,大喝道:“赵砚池,今日便叫你知道,浩胡子是否还有昔时的威风?” 说着右掌一招“龙马翔空”左掌一记“直捣黄龙”连击而出。 一股浑厚威猛的劲风,逼得“黑衣玉虎”匆忙闪退,不敢力敌。 这边,濮阳维已取出“赤手金拐”往返纵横。 连扫带劈之下,一身雪白长衫之上,已沾满了斑斑血渍。 这时,据守回雁山庄入口大道的丐帮门下及黑衣帮众,已伤亡累累,愧不成军。 仅有少数的死硬份子,尚在拚死力敌。 蓦然。 山道尽头,回雁山庄之内,又爆出了一枚五彩缤纷的旗火信号,随即响起了一片激奋-喊的冲杀之声。 无数叱喝之声起,遥遥可见山庄门前,人如潮涌,刀光似雪。 瞬息间,又展开了一场血战。 濮阳维一掌震飞两名“黑旗帮”帮友,引吭大呼道:“各位兄弟,本帮孙堂主已率众杀出,大家同心协力,将敌人赶下淮阳山!” “冷云帮”群豪一声轰诺,个个形似疯虎,呼喊震天的疾扑而上。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0章 战火弥天 焰熄成烬 濮阳维脚尖微一点地,几个纵跃,已如流星般抢先掠上。 他闪目四顾,只见回雁山庄的黄铜巨门大开,身着青色劲装的“冷云帮”弟子,已与丐门及“黑旗帮”各人,杀做一团,难分难解。 丐门龙头帮主“冷面乞”常公明,正与黑水一爵孙寒在作殊死苦战。 双方全是以硬打硬,狠拚猛斗,丝毫不为对方留一步退路。 疏发黄眼的“铁翼金睛”伍百修,却纵跃如电,灵活已极的力敌两名“鹑衣帮”长老。 忽然,一声怒叱传来,响起一个破锣也似的嗓音:“妈巴子的,老子今天叫你们知道,我俞大元是否只会缩在窝里,不敢出来应战。” 濮阳维循声注视,只见秃顶胖大的“力拔九岳”俞大元,正移动着那若半截铁塔也似的身躯,大马金刀的连续挥掌劈出。掌势恢宏,雄厚已极。风声雷动中,尚隐隐夹着呼啸之声。与他对手之人,赫然竟是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 古庸虽然练有一双无坚不摧的“铁臂功”此刻亦竟招架不住,左拦右挡,神情极为狼狈。他那副黝黑枯干的面孔上,已沁出粒粒汗珠。 濮阳维目光四转,不由险些失笑出声。 原来,由秘道来援的“笑面佛”秋月大师,正舞开那柄精光闪耀,沉重逾恒的佛门方便铲,敌住“江北丐帮”仅存的四名大弟子。铲风激荡中,逼得四人团团乱转,招架不迭。 “笑面佛”正喜开那张大嘴,哈哈笑道:“我说四位要饭的施主,老衲之意,各位尚得再回山去苦练十年,否则凭这点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濮阳维暗中一哂,紧握赤手金拐,缓步向前行去。 在庄墙左近,却又被他发现了一场,令人目眩神迷的激斗。 原来这拚斗中的两人,正是“七煞剑”吴南云,与驼背偻身的江南“鹑衣帮”帮主,“驼神”葛非!葛非虽然背脊隆起老高,却丝毫不影响他身形的灵活。此刻,他手中正挥舞着一条颜色漆黑,上雕一个狰狞虎头的铁臂,与“七煞剑”吴南云,打得人影不分,剧烈异常。 濮阳维一见葛非出手之凌厉,招式之怪异,已知此人功力甚为精深渊博。 “七煞剑”吴南云此际战来,亦十分吃力。但是,显然他在武功方面的造诣,比葛非高上一着,二人狠攻快打之间,已可看出葛非身手,已逐渐不若初时凌厉。 濮阳维脑中倏然掠过一个念头:“‘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怎的尚未看见?” 想着,他纵目四顾。 这时,周遭人影晃闪,杀声震天,鲜红的血,零碎的肢体,四处洒落。双方的帮众,彷佛都已失去理性,红着双眼,发髻散乱,拚命的向对手致命处招呼。每个人的口中,狂吼喊叫着,每个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方”。战场的景色,凄厉得足以令一个胆小的人昏厥于地。日光黯淡,苍凉的暮霭中,继续不断的进行着,这人与人之间的残酷屠杀。 蓦的,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已率着十二红巾的五人,急冲而上。他身上所著的红衫,与沾染上的鲜血,已混成一片。 顾子君忽然张嘴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悸的长啸,身形蓦然一个翻转,三面黄光闪闪的巨大铜钹,已旋转着斜斜飞出。 “八臂神煞”的“双掌七钹”乃为武林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绝技。 在凄绝的气氛下发出,更觉来势雄厚,无懈可击。三面铜钹以惊人的速度,飞落丐帮人群之中。随着一阵阵悲厉的院浚铜钹上已沾满了鲜血。 但那三面铜钹,却仍急旋如故,如三个有灵性的魔鬼般,纵横削劈。 顾子君的铜钹之技,甚为深奥怪异,每次发出,皆以内力贯注其中,故而铜钹能旋转甚久不落,往来飞回,令人防不胜防。 顾子君三钹一出,已嗔目大呼道:“各位兄弟,莫放走了‘黑旗帮’的任何一人,咱们要血债血还。”说话中,他双掌已带起狂猛无的劲风,闪动间,将“黑旗帮”三名武功不弱的头目,震出丈许之外。 濮阳维这时已发觉顾子君神色有异,他如此激动,与他平日的沉稳举止,迥然不同。 濮阳维思忖间,不由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大喝一声,急急掠至顾子君身旁。 大声问道:“顾堂主,山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臂神煞”顾子君,双目布满血丝,衬着他那颤动箕张的红髯,显得极为骇人。他这时,猛力的攻向一群“黑旗帮”帮众,一面悲声道:“帮主,适才‘摩云-’白英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突然自暗影中袭出,攻击‘断魂镖’秦堂主……。” 他一掌劈下,又劈碎了一名“黑旗帮”帮友的天灵。血浆迸溅中,他又大声说道:“秦堂主这时已击毙了两名“鹑衣帮”长老,快攻到山头,他在不防之下,虽以‘断魂镖’绝技将白英给收拾了,但他自己也与白英这厮。双双坠入崖底,生死不明……” 原来,“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在濮阳维与“冷云帮”群豪,大举进攻山头,回雁山庄各人里应外合的-喊冲出之际,便已察觉形势不妙。 此人心机深沉,狡诈无比,当下暗一忖量,已悄然掩向入山道路之处,暗中窥探。 白英心中早已打好算盘,如“冷云帮”大举反攻之下,仍不能占得上风,他便现身出来,帮同丐门诸人向山顶掠到。 反之,若是“冷云帮”能挽回颓局,他便来个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当他正隐在一丛灌木之后不久,已看见“断魂镖”秦骥将“鹑衣帮”的两名长老击毙,身形如飞般,向山顶掠道。 白英骤见之下,急急做了一番思考,瞬息间,他已暗自下了决心,要以最阴毒的手法,暗袭“断魂镖”秦骥。恰好秦骥纵身掠处,正经过一处极险的山崖之旁。 本来,落月峰并不甚高,但这山崖的形势,却极为奇特的向上突出两丈,而且,再加上峰顶原有的高度,也有八九丈之深。 崖下尽是些奇形怪状的峋嶙巨石,及纠结蔓延的枯藤杂草,显得十分荒芜。 这时,“断魂镖”秦骥因适才力毙“鹑衣帮”长老三人,真力损耗甚多,加以他心中,又悬念着回雁山庄战况,是而,毫未注意到侧旁,竟隐伏着一个阴险恶毒的敌人。 “摩云-”白英觑准了秦骥奔掠甚快的身形,他原本十分俊秀的面孔,已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白英手中的兵器“碎骨点筋锤”顶端所附的带刃钢球,随着他嘴角一丝阴森的笑意,倏然飞出。以无比的快速,彷若一团天际流星的曳光,疾袭向秦骥背后。 白英也在手中暗器射出之际,长身猛扑而出,抖掌劈向“断魂镖”两胁。 须知“摩云-”白英,乃为“黑旗帮”帮主,武功上自有其超人之处。 这急骤而至的发难,威力自然更较平日倍增,任是“断魂镖”秦骥功力再高,一时也手忙脚乱,躲避不及。 但他倒底不愧为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就在那几乎不能闪避的-那间,他却抓住了一丝极为短暂的空隙,倾力侧身跃出。 饶是如此,那来势急速凌厉,其上附满了锋利尖刃的钢球,已结实的击在秦骥右肩胛之上。尖锐的锋刃,已深深陷入骨髓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摩云-”白英凌厉的掌风,亦已袭向秦骥两胁。 好个“断魂镖”秦骥,他强自压制住刺骨锥心的痛苦,拚命向前抢出五步,左掌骤然自腰间掠过。反手-甩,十三枚黑衣银身的“断魂镖”以无比的快速,连续射出。 十三只“断魂镖”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时飞出。镖飞疾劲,撕破空气,发出“嘶嘶”之声。银虹闪耀中,顷刻间已到了白英身前。 “摩云-”白英在这猝施辣手的情形下,做梦也想不到,对手竟在身负重伤之余,仍能发出如此凌厉的反攻。 白英素有“摩云-”之称,轻身之术自然不凡,他惊惧之下,狂喝一声,身形已突然向空中拔升。但是,距离是如此接近,白英又是猛劲掠来,加以秦骥在重创之下,早已目眦皆裂,出手之间,无异已将全身功力逼往掌上。独门“百虹溅血”的“断魂镖”法,更已展至极限。任是白英轻功再高,岂能如此轻易躲过? 一声尖长的悲号中,十三只“断魂镖”已有七只插入白英小腹之内。 “断魂镖”所蕴劲力,竟将他撞出丈余之外。 “摩云-”白英这时犹自不倒,大翻身,已颤巍巍的挺立地上。艳红的血,顺着插在他小腹内的镖身向外流淌。白英凄厉恐怖的面孔上,已扭曲成一种令人惊惧的条线。 他满头长发凌乱不堪,双目瞪得已将眼角微微裂开,牙齿深深陷入唇内口中,更发出一种“咯咯”的惨厉低吟。这是一种在死亡之前,野兽作最后一搏的凶戾表示啊! 秦骥此刻,已冷然的面对着“摩云-”白英。他精悍的面孔上,已变成煞白,一条右臂软软垂下。但是,从他双目中所射出的火焰,可以看来,他这时的愤怒,已达到了足以摧毁任何阻碍他复仇的障碍。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的向“摩云-”白英逼近,满口刚牙,也咬得咯咯做响。 “摩云-”白英这时已感到全身瘫痪无力,下盘更疼痛得向一只魔手,在抓撕着他的五脏内腑。他强吸一口真气,勉强压制住翻腾如涌的气血。双手提聚全身功力,凝神等待着这在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搏斗。白英知道自己受创之深,已不能用世上任何一种药物治愈。 一个人,在他明知生命已毫无希望的时候,他总不甘心就此待毙,多少总要做一种甚至是毫无意义的挣扎。哪怕这种挣扎,对他的需求,并没有一丝帮助。 白英已将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精力,完全贯注双臂,虽然,他这时的功力,已不及平昔的一半。 秦骥一步步的接近了。他除了肩胛处深重的创伤外,两胁之上,也受了不轻的掌劲波震。这时,他所受的伤害,也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二人好似经过一场殊死扑击后,俱皆受了重伤的猛虎,瞪着双眼,鼻翘煽动,缓缓的接近……接近……。 “摩云-”白英蓦然厉喝一声,倾全身之力,推出两掌。“断魂镖”秦骥冷然一笑,左掌已疾迎而上。 两团劲风,“轰”的一声触散,两人的身形,已同时踉跄后退。 白英此时,更已临近了山崖的边缘。 “断魂镖”秦骥仍自冷哼一声,艰辛的向前行来。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 蓦的……秦骥大喝一声,如疯狂般疾扑而上。 那只已成朱红色的左掌,幻闪不定的劈向白英全身要害。 白英此时双目已逐渐迷茫,神智陷入昏迷。 但是,一种潜在的求生本能,竟激发起他一股超乎寻常的巨大力量。 就在“断魂镖”秦骥和身猛扑之际,他已不可思议的倏然转身,倏伸双手,死死的将秦 骥抱住。这时,秦骥的掌势,已结结实实的劈在白英胸前。 白英口中狂喷着鲜血,喉头咯咯的响着,猛力一转身,已紧抱着秦骥向崖上翻落。 秦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英临死之前,仍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其实,这是一种人类潜在的本能中,极不可思议的奇异现象。 假如勉强分析它的话,只能说这是一种生命濒临绝望之前,最后的挣扎,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秦骥一挣未脱,用力过度,人也跟着昏迷过去。 就在两人自崖顶坠落的-那间,已被自山下大道攻上来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及“双连掌”浩飞二人瞥见。 二人不由双目尽赤,肝肠寸断。 浩飞才将“黑衣玉虎”赵砚池震伤,正觉欣慰,这时目睹情形之下,一团豪气顿化云烟,他狂吼一声,奔至崖顶,向下痴痴的凝望着。 顾子君只有强按悲痛,一面令浩飞尽快到崖下寻找,看看秦骥是否有救,自己已急急向山顶奔去,意欲将此事禀告帮主知晓。 “八臂神煞”顾子君一面须眉煽动,若一只猛狮似的横扫敌人,一面声嘶力竭的向濮阳维断续的说出经过。 濮阳维闻言之后,默不作声。但是,面孔上的肌肉,却在痉挛的微微抽动。 他此刻的难过与悲恚,只怕更在顾子君等人之上。 濮阳维嘴唇紧抿,身形突然斜掠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妙曼优雅的弧线,已轻如一片落叶似的,落在丐帮龙头帮主“冷面乞”常公明的身旁。 这时,“黑水一绝”孙寒已逐渐占得上风,将常公明攻势压制下去。 濮阳维突然大喝一声,冷然道:“常公明,你有胆与在下一较身手么?” 一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时亦抽身退出。 他此刻不由心中纳罕。因为他奇怪濮阳维在闻知“断魂镖”秦骥生死不明后,怎的尚有心绪再与丐门诸人单独拚斗? 其实?濮阳维在闻及“断魂镖”秦骥恶耗后,心中的悲痛,早已难以按捺。只是他素来深沉,未曾表露于外而已。他之所以找常公明一较长短,为的是不愿双方帮众,再多增加些无谓的伤亡。而且,到目前为止,“黑旗帮”可说是死亡殆尽,主要人物全部被歼。 濮阳维纵有满腔悲愤,还能再做些什么呢?他极不愿意再向那些“黑旗帮”中,武功低庸,无足轻重的帮众们再下煞手。 其实,濮阳维想的极为透彻,即使将“黑旗帮”仅剩不足数十人的帮众完全杀死,又济得什么事呢? 他如今只想速战速决,将目前尚握有部份实力的丐门诸人一举歼灭。 也好尽速分出人手,去寻找生死不明的“断魂镖”秦骥。 “冷面乞”常公明,这时贯足“少阳神功”疾出五掌,将“黑水一绝”孙寒逼得稍退一步,自己已纵身跃出。 他那一张皱纹重叠的面孔,这时仍毫无表情。冷冷的道:“好极,老夫正想与阁下一分生死,目前正是大好时机。” 濮阳维游目四周,淡然道:“尊驾是否愿意喝令贵帮诸人住手?以便吾等单独了结。” “冷面乞”常公明正待说话。 蓦然一连串的惨号传来,“江北丐帮”仅存的四名大弟子,已全然在瞬息间,吃“笑面佛”秋月大师连环十二式击毙。 常公明大喝一声,双目尽赤,身形急闪,已亡命般的扑向秋月大师。 就在他尚未达到已嗔目待战的秋月大师身前之际,一声狂笑起处,一条庞大的红影,已自空坠落,劲风倏起,二人已于顷刻间连对六掌。 “冷面乞”震得身形乱晃,那条红影闷哼一声,亦微挫两步。 “冷面乞”一挥额前汗渍,厉声喝道:“顾子君,老夫与你拚了!” 原来,这自空飞落之人,正是业已悲愤满膺的“八臂神煞”顾子君。 他这时大笑一声,说道:“常公明,此次血难浩劫,全然由你一手造成,今日本座教你难逃公道!” 说着,他已呼呼轰轰的推出五掌。 砂土飞溅中,二人又已狂叱一声,战在一处。 顾子君的“大力千斤掌”威震武林,此次倾力攻出,威力之大,更是足以开山裂石。 常公明长嚎一声,毫不退让,亦闪电拍出五掌。 这时,场中人影翻飞,怒叱悲号连起,形势更加混乱。 一声凄厉高吭的惨叫起处,墙边与“七煞剑”吴南云格斗的“驼神”葛非,已歪歪的退出丈余之外。但那声惨叫,却并非自他口中发出,而是葛非被吴南云快逾电光石光的一剑,划破手臂后,顺着后退之机,将一名“冷云帮”香主猝然震飞时的悲号。 这时,那名香主惨叫出口,人已满口鲜血的摔落地上。 立在一旁观战的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他那双上挑的俊目,冷森而淡漠的注视着葛非,神情肃煞得令人不寒而栗。 “七煞剑”吴南云,以超越的“七煞剑法”刺伤对手后,他却料不到葛非竟然如此狡诈,乘身形微撤之际,犹自出手伤人。 吴南云怒叱一声,“珠耀剑”倏然发出一片眩人神目的光芒,彷若七枚烈阳齐辉,银辉万丈。 “驼神”葛非身手固然高绝一时,但他适才以自己一生苦练的“龙形十九掌”应敌,尤自首尾不灵,捉襟见肘,心中便知不妙。 此刻骤觉眼花撩乱,眼前竟全然被一片灿然光辉眩迷,丝毫不能见物。 他惊骇之下,不由脱口大呼:“七阳争辉!”身形随着呼声,亡命般向后飞掠。 但是,吴南云手中的“珠耀剑”已冷森森的到达葛非胸前三尺左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一声厉喝传来,一条黑影已若闪电般掠入那片银色光网中。 闷哼、怒喝,随即传来。剑光骤敛,吴南云冷然卓立,面色毫无表情。 “驼神”葛非却已萎顿的扶着墙壁,急促喘息,面色涨若猪肝。 在他一旁站立的,赫然竟是那与“力拔九岳”俞大元交手过的“铁臂乞”古庸。 这时,秃头胖大的俞大元,正怒气冲冲的掠到。他哇哇大叫道:“姓古的,阁下轻功倒是美得很哪!你既然与本护法交手之际,尚能纵身救人,本护法就更要掂掂阁下还有什么绝活儿未露?”说着,双掌齐挥,劲风罡烈中,更挟有“轰轰”之声。 这正是关东独钓崖,“大力尊者”所传绝学“雷霆掌”。 古庸适才与俞大元交手,可说是吃尽了苦头,他那铁臂功本来擅长以硬碰硬,但遇着一身外家功夫已达巅峰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古庸每次出手,不是被震得双臂酸痛,便是如击在万载坚石之上,丝毫占不了便宜。 只是他身形闪掠间,较俞大元灵活多多,故而尚能勉强扳成平手之局。 俟至“驼神”葛非遇险命危,因古庸距他最近,他睹状之下,亦顾不得自身难保,电闪般急掠而出,一手拉着早已闭目待毙的葛非,自己也拚命向后跃出。 饶是如此,他自己长衫襟袖,已被吴南云划破裂了一道二尺多长缝口。 此刻他心神未定,“力拔九岳”又已挥掌攻到。古庸惊怒之下,不由狂吼一声,双臂贯足真力,猛然推出。“劈啪”一声暴响,俞大元已挫后三步,“铁臂乞”震得身形一歪,“碰”的撞在墙壁之上。 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古老前辈,凭阁下这几手不成气候的玩意,也配在江湖上称英雄道好汉?” 要知古庸年纪已六旬以上,不但武功极高,在“江北丐帮”中,地位更是超然。 江湖上,任谁提起“铁臂乞”来,也要退让三分。 如今竟一再受挫于成名较晚的“力拔九岳”手中吃瘪,怎不令他气苦欲绝,老脸无光? 古庸大喝一声,又待拚力冲上。 一旁的濮阳维已缓步向前,冷然道:“古庸,省点精力吧!稍停本帮主还要与你亲自了结昔日秦岭的那段公案……” “铁臂乞”古庸,霍然收招,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力拔九岳”俞大元咧嘴一笑,一个大旋身,就将身后早已畏缩不堪的丐帮弟子,凌空-起。他大声道:“帮主,既然这位姓古的前辈尚要与帮主亲热,本护法就只有玩-绣球的把戏了。” 濮阳维微微一哂,目光环顾四方。只见“铁翼金晴”伍百修,这时已将江南“鹑衣帮” 两名长老点倒,正纵身人群中,往来冲杀。 双方人马此时俱已疲惫不堪,筋疲力尽,但各人犹浑身浴血,拚死力斗。 遗尸更见增加,甚至连惨呼哀叫,也是那么有气无力。 濮阳维倏然断喝一声,洪声道:“凡我‘冷云帮’弟子,全后撤二十丈待命!” 一言出口,“冷云帮”帮友已齐齐轰诺一声,向后撤离。 这时,“黑旗帮”的残兵,早已伤亡累累,仅剩下十数余人,已不能再发挥什么作用。 丐门诸人此刻亦已纷纷住手,有些更已支撑不住,缓缓坐下调息。个个力疲神竭,虚软已极。这时,场中仅有“八臂神煞”顾子君与“冷面乞”常公明,犹在作殊死之斗。 “八臂神煞”神威慑人,“大力千斤掌”挥动如钢锤猛雷,掌风尖锐,触体如削。 只见一团红影上下翻飞,往来电掣,声势夺人魂魄。 “冷面乞”常公明,亦将“少阳神功”发挥至极限,夹杂着大力鹰爪功,在身形如云回转中,出手如风,倾力拚搏。 “黑水一绝”孙寒,这时悄然至濮阳维身侧,低声道:“帮主,天幸我帮援兵,早回一步!依目下情势看来,来犯全军覆没,已成定局。吾等是否乘机冲上,以便将敌人一网成歼?”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不用,对方目前只有常公明,及古庸二人,尚能勉力支撑,余下诸人,已不足虑。” 他冷然向激斗中的二人一瞥。又轻声道:“丐门弟子及‘黑旗帮’帮众,已被我帮消灭大半,其余之人,亦大多精疲力竭,不足为患,依我之意,还是放他们去吧!” “黑水一绝”孙寒,素知帮主为人,乃是外冷内热,在他内心深处,。实包含着一片真挚纯厚的感情……。 孙寒闻言之下,暗暗点头,他微一躬身,退至一旁站立。 濮阳维双目徐徐闭上,他努力令自己纷乱的思潮平复,要以最冷静的头脑,来处理眼前的局面。 “八臂神煞”与常公明激斗,已至三百招左右。 看二人的交手情形,已愈来愈慢,每一发招,无不慎重异常,再三思考,始缓缓推出。 四只眼睛,亦瞪得有如铜铃,丝毫不瞬的注视着对方。 在场观战诸人,大多为武林高手,此刻各人面色,已逐渐紧张。 因为,他们知道,胜负之分,已在不远了。 濮阳维自微合的眼帘中望去,嘴角不由勾出一丝微笑。 因为他知道,常公明与顾子君激斗的结果,胜利必然是属于自己这一方面。假如不出意外的话。 蓦然……就在“冷面乞”常公明满头大汗,缓缓推出一招“拔山移鼎”之际,他身形倏然如一腾空鹰隼般,猝而拔起。 人们尚未看清他下一个动作,一团冷电寒光,已向“八臂神煞”顾子君当头罩下。 只见那团银光挥舞成一圈圈密密层层的光影,光影中锐风呼啸,笼罩范围之广,几达两丈以上。 濮阳维等“冷云帮”群豪,估不到“冷面乞”常公明,竟然会在对掌中,突然使出兵器。而且,来势又是如此的快速凌厉,几乎令人不及思量,该如何去闪躲。 濮阳维双目怒睁,大呼道:“顾监堂留意,这是丐门铁钵!” 果然,常公明手中突然施出的,正是“江北丐帮”历代帮主秘传的“丐门铁钵”。 而且,他现下所使用的招术,更是丐帮不传之秘“托钵十六斩”中,最为狠辣阴毒的一招“盛头于钵”。 “八臂神煞”顾子君,满颔红髯根根倒竖,环目中精光暴射。 在一圈圈幻闪的光影中,他彷佛看到常公明那皱纹重叠的面孔上,有着一丝狞厉的阴笑。眨眼间,一股尖锐得有如利刃的劲风,已扑面袭到。 “八臂神煞”蓦然狂笑一声,单脚拄地,身形竟似一只蚱蜢般蹦跳起来。 但那跳跃速度却又是如此迅捷,他单脚一弹之下,人已如影子般幻闪到另一个方位。 立在濮阳维身侧的“黑水一绝”孙寒,见了自己兄弟的应变之快,不由脱口喝采:“好一招脚旋乾坤!” 就在孙寒一言甫毕,“八臂神煞”顾子君已厉喝一声,彷若阴霾的天空,暴出一声震人耳膜的巨雷。喝声中,五面精光闪烁刺目的飞钹,已急速射出。顾子君双臂挥动如电,发钹手法之快,宛如一尊雄伟慑人的八臂巨灵。 飞钹的边缘划破空气,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嘶嘶”之声。 顾子君又怒喝一声,双脚立地,两掌齐挥,另外两面铜钹,已如一对初升的旭阳,闪耀着逼人的光芒,然飞至空中三丈。 两面铜钹在空中锵锵一碰,又旋转着向下飞到。 这时,常公明那招凌厉无匹的“盛头于钵”恰好力尽无功。 他正暗自惊骇这对方这手“脚旋乾坤”功力无比之高。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中,五面精光闪闪的铜钹,已疾速飞到。 几乎就在常公明眼光才触及闪光的-那间,五面铜钹已分成五个不同的方向,到了他的身前。 常公明不由心胆俱寒,身形倾力倒翻,双脚急撑,人已如流星般向后倒射而去。 五面铜钹一声清脆的互撞,又霍然分散,宛如五只俱有灵性的魔鬼,张着黄色闪辉的巨吻,又翩然向常公明的身影追到。 “冷面乞”凄厉的嚎叫一声,咬牙切齿的挥动手中铁钵迎上。 但是,空中的两面飞钹,亦适于此际,带着尖锐的风声飞落。 这诡异而狠辣的手法,正是“八臂神煞”轻易不露的绝技“夺命七钹”。 “冷面乞”常公明这时怒叱连声,将手中铁钵挥动如飞,凝成一道紧密而雄厚的光圈。 他想拚着自己一生苦练的“托钵十六斩”在名震江湖的“夺命七钹”手法之下,做一次以生命做赌注的挣扎。澄黄的金光闪烁,银白色的光华电掣,只见一片眩人眼目的异彩,笼罩着场中。已分不出人影。 蓦然,五面精光闪烁的铜钹,在一阵紧密的暴响中,破碎着散落于地。 但是,彷若在同一时刻,一声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尖锐惨号,亦跟随着划破每个人的心胆。场中此时一片沉寂……“八臂神煞”浩飞双目怒张,红髯无风自动,如一尊金刚巨灵般挺立于地。 名震一时的“冷面乞”常公明,却已缓缓的坐在地下。他面孔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好似脱离肌肤般,交错成一片极为令人不敢仰视的痛苦线条。 他那一双以大力鹰爪功震骇江湖的“铁掌”正抓着一面锋利的铜钹,而且,已将其拗成碎片。但是,常公明的小腹之上,却端端正正的插着另一面铜钹。而且,这面铜钹,已深深陷入他体内一多有半。 “冷面乞”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这时竟出乎众人意料的,仍是一片漠然之色。 好似这夺取他生命的铜钹,是切入别人的腹内一般。 他缓缓的移动着那迟滞的眼珠,望着自己小腹上的铜钹,又向四周各人迷惘的扫了一眼。这一眼中,是含有如此多不可解释的含义,是自嘲?是悲痛?抑是愤怒? 他嘴角——动着,彷若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仅以一声嘶哑而低沉的笑声,结束了他留在世间的一切荣、辱、甘、苦。常公明平静的俯倒于地,沙尘沾染着他灰白的发稍。 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忽地,痴立墙角的“铁臂乞”古庸,好似悚然惊醒。他发出一声能撕裂人类耳膜的哭号,如一头被人杀伤的巨虎,向“八臂神煞”猛扑而到。 双臂抡处,幻成数十条臂影,扫向顾子君腰际。 古庸这时出手,两臂所带起的劲风,可以显示出,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首次倾出如此巨大的劲力。 “八臂神煞”猝觉身侧劲风袭来,惊怒之下,他已闪电般向旁回转。 就在此时,一道冷森森的剑气,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如一条整个贯射空中的长虹般,发出凌厉得令人魂消魄散的威力,急卷而来。 “八臂神煞”如此功力,亦竟未看清剑光来处,便已闻得半声厉叫。 这声惨叫骤然中断,好似方才出口,便忽而被人堵住。 这时剑光骤然收敛,顾子君急向一旁瞧去。 只见“铁臂乞”古庸,双目呆视天空,一双铁臂已整齐得好似切下的肉片般,丝毫不乱的排在地上。 但是,却可自那此刻始才冒出的血水断痕中看出,这双手臂已被斩成二十七段! “铁臂乞”古庸彷若已不知道痛苦,他像白痴似的四周呆望。 喉间发出一种似野兽的低吼,缓缓向前走去……濮阳维适才以“修罗九绝式”中,那天下几乎无人能挡的一招“永别修罗”斩断“铁臂乞”双臂后,此时,双目冰冷的凝望着正一步步向前行去的古庸。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像在空白的后面,充满了错综复杂的思潮。他低下头来,心中暗暗默祝:“恩师啊!无能的弟子,总算将恩师昔日的大仇前雪了。恩师!弟子祈求你能含笑瞑目,余下的大任,便由弟子独自去负担吧……你老人家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一声砰然的巨响,打断了濮阳维的沉思,他目光一闪,已看见“铁臂乞”古庸,已仰面朝天的倒毙地下。 手臂断处,热血如涌,沾染得四周草地一片血红,是那么鲜艳,而又那么凄厉……。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1章 幽潭鳞蟒 辣手情心 濮阳维沉默的望着地下一片杂乱的尸体。 他们已不能欢笑,不能悲哀,甚至连一丝微的感受,一声最低沉的叹息也没有…… 人活着到底是为的什么?是为了争名夺利,是为了活着而活,抑是只为了等待那人人必有的永久安息的一天呢? 他迷惘的摇头太息!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好似骤间遗失什么,全身轻飘得毫无重量,又好似骤然间加重了什么,压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塞外双尊之一的“黑水一绝”孙寒,默默行至濮阳维的身侧。 他眼中流露出一股了然而关切的目光。 低声说道:“帮主,请入内稍息,敌人余孽,自将遵嘱,放他们生路。本席还要实时传令,前往寻找‘断魂镖’秦堂主的?迹,浩堂主一人之力,恐怕搜不遍那片崖底……” 濮阳维悚然一惊,他迅速的抬起头来。说道:“哦!在下没有什么,倒是各位太辛苦了。” 这时,“力拔九岳”俞大元快步向前,一扶濮阳维的身躯,洪声道:“帮主,你先休息一下,余下的事,自有顾监堂调度。” 他自幼与濮阳维相处在一起,无形中,比别人更增添了一份关爱。 濮阳维感激的一笑,朗声说道:“本帮弟子即将双方受伤人马包扎,敌人残兵任其自去,不得稍有留难。” 此言一出,捂伤颓立墙角的“驼神”葛非,及丐门、“黑旗帮”等余下不足五十人的残兵败卒,不由个个惊喜得大睁双目。 从他们那一张颓唐的面孔上,都可以寻出一丝欣慰感激之色。 他们在濮阳维尚未言明之前,都以为自己必不能逃过对方最严厉的报复。 因为,他们明白,自己这些人,暗袭“冷云帮”之举,委实也做得太过了。 这时,濮阳维感到一阵衷心的快感。 他深深觉得,只有给予人一种再生的机会,才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饶恕一个人,总比戮杀他来得令人愉快啊! 此时,“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大步向前。向濮阳维躬身道:“帮主,本席之意,目前是否应急于遣人寻找秦堂主的下落……” 濮阳维轻轻点头,却缓步的行至江南“鹑衣帮”帮主“驼神”葛非的身前。他双手抱拳道:“葛帮主,此次尊驾率众大举侵犯本帮总坛,虽然目下胜负已分,但是,尊驾对在下如此处置,还觉得公允吧!” “驼神”葛非的手臂之上,被“七煞剑”吴南云深深的刺入一剑,早已深透入骨,皮肉翻卷,加以真力损耗过度,此刻只觉浑身酸软乏力,头晕目眩。 他心中更是万分悲痛,因位眼看己方的人马一个个命断尸横,自己却毫无能力加以援手。 固然,一来是自己身负重伤,无力出手,再则,尚有那功力高绝的“七煞剑”吴南云,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时,他勉强挺起那原本已十分佝偻的身躯,伸手一抚唇下灰白的须髯,哑声说道:“江湖上讲的便是一个义字,老夫为了替有结盟之义的‘江北丐帮’湔雪前耻,始出此下策。如今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不论阁下对老夫施以何种手段报复,老夫绝不皱眉,所求者,但请阁下莫与敝帮弟子为难……” 濮阳维清越的一笑,摇手说道:“葛帮主,适才在下早已言明,既往不究,今昔恩怨,一笔勾销,今后是友!是敌!全在阁下一念之间。” “驼神”葛非苍白的面孔上一阵抽搐,须眉颤动,双目泪光隐隐。 他在一声凄凉而悠长的叹息后,向濮阳维当头一揖,已缓步向山下行去。 这一声叹息,却又含蕴着不少宝刀锈卷,壮士无颜的哀痛。 濮阳维望着这一行破碎残败的行列,缓缓向山下行去,不由喟然,他回转身躯,大声道:“请顾堂主、吴堂主及秋月大师,主持此间善后事宜,我与孙堂主及两位护法,前往搜寻秦堂主的下落,九节堂下弟子二十名随行。”说着,他已首先纵身跃起,急掠而去。 “黑水一绝”孙寒,“力拔九岳”俞大元及“铁翼金晴”伍百修,忙率着二十名青衣帮众,急急纵身随上。 濮阳维身形如一朵飘忽的白云,悠悠而起,飘飘而落。眨眼间,他已来到了适才“断魂镖”秦骥,与“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二人,坠落的断崖边沿。 这时,草地中仍然一片零乱,尚有沥沥未干的血痕,洒落四处。 濮阳维全身一冷,双目微微合上。他呢喃的道:“秦兄!秦兄!莫不成你竟于此时此地,弃我而去?” 忽而,他睁开眼睛,向那八、九丈深的崖底,仔细望去。 仔细得甚至不放过任何一根细小的草木,一块微不足道的岩石。 但是,他失望了。不但未瞧出秦骥与白英二人?迹所在,甚至连一丝身形滚落时的痕迹也寻不出。因为,这座山崖乃系突出直起,根本便没有斜坡,又到哪里去找寻二人容身之地呢? 濮阳维略一沉吟,暗忖道:“浩飞老哥哥已经落入崖下甚久,这片壑崖虽然甚是深邃荒芜,却也不至于连两个掉下去的人也找不着……” 他想到这里,不由悚然一惊。忖道:“莫不是这崖底有什么特殊的异处?以致牵制浩老哥哥,不能前去救人?”想到这里,濮阳维已不再考虑。 他仰首长啸一声,人已如脱弦流矢般,疾射向山崖之下。 崖下,到处都是一片纠结蔓延的萋萋野草,荆棘灌木,巨石嶙峋,参差各异。 这时,濮阳维身形落下,正站在一处较为突出的岩石上,他双目如电,向四面打量。 但除了山风的呼啸,草木的簌簌声之外,一切都显得异常寂静。一种令人有着窒息的寂静。 濮阳维正待盘膝坐下,运用“百里传神内视大法”以查探周遭情况。 忽然,右手方向已传出一声低哑而粗犷的怒叱。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濮阳维一听之下,便已知道这叱喝之声,是出自“双连掌”浩飞口中。他不由精神一震,双臂猛抖,已呼声拔高五丈。 人在空中,极目而望,遥遥发现再左侧二十丈远近,一片密集的小树林前,隐现着浩飞那魁梧的身形。 濮阳维大喜过望,他在空中轻啸一声,已优雅而快捷的,向那片密林之前略去。 濮阳维洒然在空中旋身,翩翩而下,目光瞬处,不由令他顿时一怔。 原来,那独自站立地下之人,正是“双连掌”浩飞。 但是,他此刻却不言不动,双目尽自凝注密林之内。只见他满颔?髯无风自动,面上肌肉紧绷的情状,便知浩飞彷佛正在聚集全部精力预防着一种极为厉害的攻击。 这时,浩飞双目血红,双掌交叉,“小封门”横在胸前。 他甚至连已落在身旁不远的濮阳维都未察觉。 濮阳维不由十分奇怪,顺着浩飞的目光望去。 骤然间,他那尖敏锐利的眼光,亦彷佛凝结了,神色也逐渐变化。他眼睛注定的地方,竟是一湾隐再浓密枝干下的极小水潭。这湾水潭大约有三丈方圆,虽在深秋之际,潭水仍是澄绿盈溢,豪未枯竭。在那潭水之上,尚有着几株枯枝斜斜伸入,假如没有另外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介入的话,端的是一幅异常清幽雅致的图画。 但是,这时在那弯潭水岸边,却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中年黑衣人。 他侧身卧着,胸前微微起伏。 但是,每一次起伏,都自他肩胛处涌出缕缕血渍,有些更已凝聚成暗紫色的硬块。 这倒卧潭畔之人,正是“断魂镖”秦骥。 秦骥身旁,四仰八叉的倒着“黑旗帮”帮主“摩云-”白英。 这时,他下半身却已完全失去。 原来,那波潭底竟伸出一个其大如斗,形如蟒蛇的怪头,正“卡嚓卡嚓”的啃啮着白英的两条大腿。这怪物彷佛只伸出身躯的一半。只见那颗怪头,呈三角之形。 两支眼睛,完全包藏在一片透明的厚厚眼膜之内。 上半截生满了紫茸茸的寸许长毛,头部瘰?斑斑,高低不平,令人看来作呕。 濮阳维这才明白,为什么使“双连掌”浩飞如此紧张,不敢稍怠的原因。 他面色已逐渐转为沉静,微一跨步,再浩飞的肩头一拍。 浩飞大吃一惊,正待反掌挥去,濮阳维已闪电般掠至他身躯的左侧。 身形快得好似他根本就没有移动,原来便是站在那一边似的。 浩飞骤觉微风一晃,他又急急的向左面望去。 目光掠处,只见濮阳维正对自己含笑点头。 浩飞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帮主,天幸你适时赶来,唉!这怪物可害苦老哥哥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也轻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情形秦堂主尚有回生之望……” 浩飞双眉紧皱,低声道:“天幸秦堂主虽然重伤坠崖,尚未丧命,适才本座搜寻到这里,便看到目前的这幅景象,本座虽然大喝数声,但是这畜牲好似丝毫不惧,本座又怕他骤然袭向秦堂主,故而只有在此与它干耗,以备这畜牲蠢动时,冒险一拚……” 濮阳维剑眉一展,太息道:“只是白英这厮,死后尚不能保得全尸……” “双连掌”浩飞亦微微摇头,默默无语。 濮阳维正待说话。蓦然身后竟响起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呼唤:“维哥哥,维哥哥……” 这声音是如此的甜美柔腻,甜美得彷佛是浓厚的蜜汁,柔腻得好似一块芬芳的玫瑰糕。 濮阳维心中一动,回首望去,草丛深处,又现出那明艳可人的白依萍来。 濮阳维不由暗叫一声“糟!” 开口大呼道:“萍妹,你怎么来的?快回去,此地危险……” 他话说得太快,白依萍尚未听仔细,身形又如一只花丛中的蝴蝶般,掠向濮阳维身旁。 濮阳维不由连声叫苦,尚未说话,一旁的“双连掌”浩飞,已倏然大喝一声,身形猝然向前飞去。人在空中,两掌已呼呼劈出。 濮阳维顾不得警告白依萍。大叫一声:“快回去!”人已倏然拔空,如鹰隼般向那潭中的怪物扑下。原来,正在濮阳维回头与白依萍说话之际,那潭中的怪物,已骤然回头,向还昏迷在潭边的“断魂镖”秦骥咬去。 “双连掌”浩飞大惊之下,不由狂喝一声,扑身往救。这时,他双掌齐挥,狂飙如潮,汹涌而出。任如此罡烈的劲风,亦仅将这怪兽击得在水中一个翻滚,怪头一仰,“呜呜”两声,竟伸头向“双连掌”浩飞咬来。 巨吻大张,利齿森森,一条鲜红如叉的舌信闪动,看来好不惊人。 这时,濮阳维亦已掠身扑到。 他断喝一声,右掌颤成圈圈圆弧,猛力击下,左掌贯足“赤煞掌”劲力,倾力推出。 顿时热风如火,劲力摧山,将一大片潭水凌空击飞。 碎石流珠中,那巨大怪物已被震至潭水中心。 这时,那怪物半透明的眼睛,竟突然变成血红之色,全身的紫色茸毛,根根倒竖。 那“呜呜”的吼声,亦逐渐高吭凄厉,令人听来惊心胆战。 濮阳维大喝一声:“浩堂主小心!”自己已抢先向“断魂镖”秦骥身旁掠去。 正在此时,那潭中的怪物,又寒人心魄的厉叫一声,带着一大片晶莹澄绿的潭水,有若一股冲天而起的水柱,向濮阳维当头压到。 濮阳维手指适才沾及秦骥的衣角,潭中怪物已猛扑而至。 他双目骤然怒睁,嘿声吐气,单掌猛挥,左手一抓一挥,已将秦骥向后甩出。 右手的“赤煞掌”掌力,亦恰于此时推出,劲风如铁铸巨锤,轰然巨响中,又将那怪物震回潭中。 “双连掌”浩飞大喝一声,纵身急掠,恰巧将凌空而落的“断魂镖”秦骥接住。 濮阳维正自微微舒气,那潭水中的怪物又是呜呜连叫,已缓缓向岸上爬来。 濮阳维凝神戒备,双目凝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时,那怪物一反适才的狂暴,竟慢吞吞的划上岸来。 此刻,濮阳维才见着这怪物的全身。目光掠处,他不由全身汗毛直竖,心头作呕。 原来,这怪物形态臃肿粗短,除上半身生满了茸茸的紫毛外,下半截竟全是凹凸不平,疤疤癞癞的肉瘤。腹下更生着两只粗约人腿,晶红透明的脚爪。 濮阳维不由看得呆了。他自下山两年以来,曾经过无数次的惊险场合,见过多少奇怪的奇闻异事。但这眼前的怪兽,却是平生未曾见过。 这时,他身后的“双连掌”浩飞,又将秦骥交付随后赶来的白依萍手中。 他骤然回头之下,亦不由全身一震。 浩飞又仔细的向这怪兽端详。忽而脱口大呼道:“帮主留神,这怪物是洪荒时代的遗兽,名曰‘赤爪鳞蟒’!” 须知“双连掌”浩飞一生闯荡江湖,武功高强,见闻更是广博。 他早年自奇书搜异志中,偶尔得知这种上古遗留下来的怪兽。 同时,他也知道这怪兽的毒性极大,性情更是凶残暴戾无比。 濮阳维闻言之下,不由更加全神戒备。他口中应道:“在下自当留意,秦堂主是否无恙?” 浩飞缓缓行至濮阳维的右侧五步,答道:“帮主放心,适才本座已替秦堂主探察过伤势,他仅是流血过多,只要及时施救,定有生望。” 濮阳维心头一宽,双手十指已微微屈起。他已决定,稍停要以自己倾绝天下的“修罗九绝式”除去此奇毒怪兽。这时,“赤爪鳞蟒”已爬行至距离二人不足三丈远近,口中吁吁出声,双眼半透明的眼膜,已更形艳红。 濮阳维无意间目光一瞬,不由悚然一惊。 原来,那原先清静澄丝的潭水,自这“赤爪鳞蟒”上岸后,竟已变成污秽异常。 潭水翻扬混沌,腥臭熏人,更隐隐看出潭面泛起一些鱼虾之尸。 双连长浩飞,双目圆瞪。低声说道:“帮主,这怪物的那对爪子,具有避毒去邪的奇效,凭这怪物的污秽性情,所到之处,无不-脏异常,唯有他那双晶红透明的爪子,却是一对宝贝,能镇百邪。” 濮阳维微微点头,但是,他却暗暗奇怪,这“赤爪鳞蟒”身形原来快若飘风,怎的目下行动如此缓慢? 他正想到这里,耳际已听到背后隐约传来一阵极为微小的悉啐之声。 濮阳维最初,尚以为是随后的“黑水一绝”孙寒等人到了。但是,他随即疑心大起。 因为,这悉啐之声,竟像是有人伏着身躯,缓缓爬行,身体经过杂草枯叶时,所带起的声音。若是孙寒等人,大可堂堂正正的过来,却用不着如此鬼祟呀! 濮阳维心中一震,蓦然回头。但是,已经晚了。 一个硕长瘦削的黑衣人,正将手掌贴在白依萍背心的“命门穴”上。 濮阳维回头,白依萍始才惊呼出声。 濮阳维倏觉全身血气上涌,他暗一咬牙。 沉声对正惊愕回头的浩飞道:“浩堂主,且请注意面前的‘赤爪鳞蟒’……哼!我就不相信这掌下游魂的‘黑衣玉虎’敢做出什么事来?” “双连掌”浩飞闻言之下,不由恨得将脚一跺。切齿道:“妈巴子的,早知道这小子心思如此狠毒,原先就不该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濮阳维冷冷一笑,双目寒森森的注视着正威胁着白依萍生命的“黑衣玉虎”赵砚池。 原来,赵砚池自与“双连掌”浩飞交手,不敌受伤后,浩飞因念他一身武功,成名不易,故未赶尽杀绝,任其狼狈离去。 但这“黑衣玉虎”却是满心愤恨,切齿不已。 可是,他眼见己方大势已去,自己武功又不是人家的对手,悲怒失望之下,不由满腔气苦。但仍他不甘心就此退去,乃悄然隐匿山道之旁的隐蔽之处,默然窥探“冷云帮”动静,以便乘机而动。 濮阳维纵身下崖时,他已看见。 及至白依萍独自溜开褚千仞等人,悄然快马赶到淮阳山,她亦不早不迟的闻到心上人的啸声,更看见濮阳维落崖时的身形。 于是,这位多情的佳人,亦急急弃马,跟?而下。但是她哪里知道,她所遇到的并不是心上人的甜言蜜语,而是一些她做梦也想不到的磨难。 白依萍跟?下崖时,已被隐身暗处的“黑衣玉虎”赵砚池发现。他因而悄然施展身形,跟蹑而下,而在濮阳维浩飞二人权身贯注“赤爪鳞蟒”之际,乘机将白依萍制住。 此时,“黑衣玉虎”赵砚池竟不敢仰视濮阳维那寒冷如利剪般的眼光。 他故意扭头他视,阴恻恻的道:“濮阳维,任阁下武功再高,嘿嘿!恐怕也不及在下手心注销之快吧!” 濮阳维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想如此,亦简单之至,只要阁下这条命活得不耐烦了。” “黑衣玉虎”赵砚池那张清俊的脸庞,这时忽然变得极为狞厉丑恶。他狂笑一声,道:“濮阳大帮主,阁下等前有毒兽,后有伏敌,哈哈,这前后夹攻的滋味,想是不太好受吧!” 濮阳维眼角一掠那已缓缓停住身躯,更在逐渐鼓胀的怪兽。冷然一哂道:“赵砚池,少说废话,你意欲如何?” “黑衣玉虎”寒森森的一笑,说道:“我要你亲自砍下浩飞的狗头,来换取你的心上人的一命。” “双连掌”浩飞闻言,狂吼一声,正待返身猛扑赵砚池。 蓦然…… 那前面的“赤爪鳞蟒”已“呜”的一声凄厉尖叫,张口喷出一口腥臭扑鼻,其色翠绿的水箭,向濮阳维浩飞二人疾射而至。 濮阳维大喝一声,身形闪电般掠向空中,双掌倾力劈出。 “双连掌”浩飞亦暴叱一声,右掌“流光如矢”左掌“后羿射日”猛推而出。 一时掌风激荡,若山崩海啸,翠绿色的水珠迸溅,点点滴滴。 愤怒的叱喝声,凄绝的兽鸣声,乱成一片。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2章 血爪寒毒 回 肠九转 两名当世高手的合力一击,威力之大,足以裂石开山。 那“赤爪鳞蟒”怪吼一声,立时被震得在地上连连翻滚出去。 但是,这怪兽虽然受此重击,却似乎并未能使它致命,连稍微严重一点的伤害也没有。 尘土飞扬中,这怪物又两足立地,怪眼血红。 瘰?不平的肚腹,微微鼓动,好象在略做休息,准备下一次的猛扑似的。 这时立于两人身后的“黑衣玉虎”赵砚池,细-着一只眼睛,阴狠的注视着二人。 自然,他的手掌仍是紧贴在白依萍的“命门穴”上。 美艳绝伦的白依萍,此刻微微转动了一下身躯。 于是,她背后那只足以夺取她生命的手掌,便贴得更近了。 她凝眸睇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儿,正与那“赤爪鳞蟒”对峙,心中却在急快的打着主意,忽而,白依萍伸手缓缓地理着鬓发,动作轻柔得足以令任何一个男子醉心……。 她娇媚的一笑,说道:“背后这位英雄,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并不认识你,而且,更没有开罪你的地方呀!” “黑衣玉虎”赵砚池素性风流自赏,虽然年已半百,却仍是旧习不改。 他忘情的注视着白依萍掠理鬓角的纤手,是那么晶莹洁白,柔细无瑕…… 虽然,他并没有看见白依萍那娇媚的笑容,但是,他可以体会出,这眼前的少女微笑的时候,一定是足以倾国倾城的…… 白依萍的说话,他却听在耳内。 这时,他本想冷冷一笑,但不知怎的,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和熙。 他竟然有些讷然的答道:“姑娘,并非在下有心如此,实乃情势所逼,不得不从权一次……。” 白依萍银铃似的一笑,说道:“这位壮士,你若肯放弃成见,与我维哥哥协力合手,去杀死那只怪物,这样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黑衣玉虎”赵砚池闻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他深吟一刻,缓缓说道:“姑娘,天下的事繁复得很,在下与‘冷云帮’的仇怨,不共戴天,并非如此容易解决的……” 他说完话,不由暗忖道:“这妮子也太天真了,难道我江南‘鹑衣帮’的声望,与自己挫败于浩飞掌下之辱,就能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嘿嘿,真是笑话……” 他正想着心思,不防白依萍猛然向前跃身纵去。 “黑衣玉虎”赵砚池,惊悚之下,怒叱一声,已如影随形的疾跟而上。 但是,就在此时…… 那洪荒遗兽……“赤爪鳞蟒”蓦然“呜|”一声凄厉长号,那条污秽庞大的身躯,竟如电般疾向濮阳维疾扑而来。 濮阳维早已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可是眼前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再去分身了。 一阵中人欲呕的恶臭,迎面袭到,尚夹着强烈的劲风。 濮阳维厉啸一声,身形如一道白光般电射而上。一道银芒随即闪出,寒森森的剑气透过重重空间,凝结成一片冰雪似的透明剑带。庞大的“赤爪鳞蟒”爪尾齐挥,抓得砂石飞裂,尘土弥漫。但是在这银芒闪耀的-那间,那怪物包藏在血红色眼膜后的一双眼珠,已被完全刺瞎。 濮阳维手中“修罗剑”以眩人心神的飞快速度,在空中连连刺扎,就在他一口真气流转未息的时候,这“赤爪鳞蟒”毛茸茸的颈项上,已被戮穿了十二个血洞。 本来,这“赤爪鳞蟒”上半身的紫色长毛,密密生长,而且坚韧如钢,等闲兵刃,休想动得分毫。 但是,在濮阳维手中的旷古神兵:“修罗剑”下,却又不值一顾了,这时,纵跃至右侧的“双连掌”浩飞,亦狂吼着劈出九掌,这九掌他已倾足全身的真力,劲力如削拂过,虽未将这“赤爪鳞蟒”如何,也将它下半身红白相间的腐肉,扫得片片飞落,污血横溅。 濮阳维身形始落,已大呼道:“浩堂主请留意,这畜牲虽身受重伤,只怕尚有一番挣扎呢?”他说着话,目光已向四周望去。 只见白依萍若一朵轻飘得没有一丝重量的云雾,飞快地在前面奔走。 “黑衣玉虎”赵砚池却怒叱连声的在后面追赶。 赵砚池的武功,虽较白依萍高出许多,但在轻功方面,却强不了多少。 因此,他一时之间,亦追不着白依萍。 濮阳维见状之下,急速在脑中思忖着,能不能够于此时前往救白依萍。瞬息间,他下一个决定:“不能去!”因为目前的“赤爪鳞蟒”较之“黑衣玉虎”赵砚池,更为令人担心。 况且,就算是“黑衣玉虎”赵砚池擒获白依萍,他又敢怎么呢? 濮阳维做了决定之后,嘴角抿成一道坚毅的弧线,缓缓向那“赤爪鳞蟒”靠近。 “双连掌”浩飞也紧张得微躬着身躯,举步向前。 濮阳维此刻,已将大部份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古遗留的怪兽身上。 但是,他却估错了一点,这“赤爪鳞蟒”固然凶残暴戾,可是,有时候人类的心肠,却更较这怪兽阴毒上十倍有余。 “双连掌”浩飞额际汗珠,点点滴滴地顺腮流下。他没有用手擦拭,口中喃喃骂道:“他妈的,这畜牲真是害人不浅,待会儿誓必将它挫骨扬灰不可……” 濮阳维星目怒睁,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却空无一物。 本来,他那“修罗九绝式”便是出鞘即见血的啊! 这时,那“赤爪鳞蟒”不进不退,血红的巨吻微微开合,双目的鲜血,似两道小小的溪流,簌簌流下。喉间恐怖的低号,配合着那两只赤色晶莹的怪爪,在地上暴怒的划刺。 污秽腥臭的紫血,染遍了周遭的草木泥土,再被那斜阳的余晖射映着,幻成一幅极为刺目的画面。逐渐,“赤爪鳞蟒”的肚腹,又开始鼓胀,鼓胀的宛如一只充满了气体的圆球。沾满了腐肉的肌肤,亦缓缓凸出,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凶狞形态。 濮阳维面色如霜,他低低开口道:“浩堂主,这畜牲双目已盲,不能视物,唯其如此,我们更要小心它困兽之斗……” 浩飞答应一声,凝神不再说话。 忽然,濮阳维眼角一晃,竟发现右侧一条白影,慌乱的向自己与怪兽之间奔来。 他心中一动,凝目望去,不由面色倏变。大叫道:“萍妹……快停步,这里危险……” 一语未已,那条白影好似收不住脚,踉跄向前倒下。 濮阳维目光如箭,他已看出,白依萍之所以颓然倒地,完全是受了在后面追赶的黑面玉虎赵砚池一掌之故。 濮阳维刚牙紧挫,双目欲裂。他狂声呼道:“赵砚池,本帮主绝不会放过你的!” 语声出口,他人已在空中,向白依萍踣倒的身影赶去。 然而…… 就在这时,那凶残无比的“赤爪鳞蟒”已厉烈凄绝的长啸一声。带着一片飞舞的砂石,向濮阳维扑到。同一时间,“双连掌”浩飞也同时发动。 他双掌连出,口中呼道:“帮主快救白姑娘,这畜牲要……” 浩飞始才说出一半,那“赤爪鳞蟒”又是一声尖厉的啸叫,巨吻大张,一股碧绿腥臭的水箭,彷若永无绝境似的,自那利齿森森的口中喷出。 濮阳维大喝一声,“修罗剑”立时快得不可言喻的急然抽出,在空中舞起一道密密的光圈,护住身形。这道光圈,严密的彷若是一轮有形的晶莹物体。无数股蕴有奇毒的水箭,全被挡住,涓滴不入。他舞动的剑光范围之大,足以掩遮住倒在地下的白依萍。 濮阳维这时暗暗的长吁一口真气,手中发出的银芒,陡然扩展到一倍。 “修罗剑”这急速的旋动,快得几乎已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使出。剑气嘶嘶,回风急荡。远远看来,彷若是一团直径约有两丈大小的透明银珠。 “双连掌”浩飞贯足全身真力于两掌之上,循环不停的击出,以抗拒源源不止的水箭。 但是,由他逐渐退后的身形看来,显然是他已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濮阳维缓缓靠近白依萍的身躯,他这时右手舞剑,只有左手尚能使用。 白依萍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 濮阳维低声呼道:“萍妹……你没有事么?” 白依萍艰辛的爬起身来。她微微摇头道:“哥……我还好,只是背后被掌风扫了一下……”她语声黯哑,面色惨白。 濮阳维心中清楚,知道自己所深爱的人儿,必然受伤不轻。他内心之中一阵绞痛,舞剑的右手自然一慢。蓦然,一股水箭又如长龙也似地,漫天喷来,沉重的压力,险些突破了那道严密的剑幕。 濮阳维悚然一惊,急急运功抵抗。 他感伤的道:“萍,别怕!有我在此,谁也伤不了你……” 这时,他着左手已触着了白依萍的身躯…… 在绝对安全的四丈之外,一块巨石后面,立着满面阴笑的黑面玉虎赵砚池。 他那对阴森的双瞳,闪出阵阵狞恶的目光。面前碧绿的水箭与银白的剑气,反映出的豪光,与呼轰罡烈的掌风,响成一片。 黑面玉虎赵砚池不由深深为这位洪荒怪兽的淫威所慑。但是,更令他惊惧的,却是濮阳维那凝剑成气的绝高身手。此刻,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若不是那小妮子牵制着濮阳维,只怕任这怪物再凶残十倍,也早就被他宰了。” 他眼中又闪出那股令人看来厌恶的光芒。 他接着又想:“所以,目前的情势,那濮阳维比怪兽更要对自己不利……” 黑面玉虎赵砚池用手一拂下颔,想道:“至于浩飞这个家伙……”他眼光一斜,继续想道:“只要我能将濮阳维拾夺下来……嘿嘿,他独自一人,必然抗拒不了这怪兽的奇毒水箭,那时,连自己动手都用不着……” 黑面玉虎赵砚池满意的一笑,眼角那堆不易察觉的鱼尾纹,又皱在一起。 他十分赞许自己这一石二鸟的阴毒计谋。脚步却逐渐的向前缓缓地移去…… 场中,濮阳维单手将白依萍托起,这时,他身外的那道剑芒,已更形严密。 白依萍那编贝也似的玉齿,紧紧的咬着下唇。显然,她是极力的在忍受着痛苦。 濮阳维额际,微微渗出的汗渍,这整天来不停的搏斗与累劳,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他身形缓缓向后移去,蓦然! 那“赤爪鳞蟒”口中所喷的水箭,彷佛这次已倾出了全力似的,又凶猛的向濮阳维射到。 濮阳维正待加强手中真气。猝然间,他觉出背后有三股强劲得异乎寻常的锐风袭到。 来势之快,竟不容他运起“六弥真气”护身。 濮阳维大喝一声,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将封密在身前的剑芒向后一带。 而在同一时刻,那双目已瞎的“赤爪鳞蟒”因浑身伤痕累累,早已支持不住。 这时,它凄厉欲绝的狂嚎一声,已经干瘪下去的肚腹,又猛然间鼓胀起来。 而这次鼓胀是没有限制的,就在快得不能再快的瞬息间,这“赤爪鳞蟒”的肚腹,已“澎”的一声,整个暴裂。紫红色的肠脏,斑斑的肤肉,挟着如雨点似的污血,四处迸射。 而且,其中更有一枚胆形的绿囊,向濮阳维身前急飞而到。 濮阳维竭力镇定心神,剑光回扫中,已将三只“倒须梭”磕飞。 但恰于此时,那枚绿色的胆囊已混在污血之中,“波”一声裂开。 胆囊内突然散发出一大蓬绿色污水,竟带着无比的劲力,落向那已经微见疏散的剑光之内。 濮阳维才觉手中“修罗剑”一震,欲待将剑势扳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小撮绿色污水,已似点点闪光,向濮阳维射下。他大喝一声,身形猝然如电般向后飞掠。 但是,晚了! 就在他脚步适才离开地面的一-那之间,同时传出了托在他手臂上的白依萍一声痛苦的娇呼。这声音是在如此忍耐下发出,但它仍然严重得使濮阳维的身形,几乎自空中摔落地下。此刻,他迅速掠至五丈外飘落。他不敢瞧视心上人痛苦的面容表情。 白依萍蓦然一声泣血似的呻吟,翻身抱住濮阳维。 含糊不清的说道:“哥……我冷……冷得很……” 濮阳维这时目光一扫,不由心头大震,目眦皆裂。 原来,白依萍那副美艳得足以令人不敢仰视的面庞,这时已然完全肿胀得变成了暗紫之色。那双明媚的剪水双瞳,亦肿得有若核桃。她急速的喘息着,呼息似逐渐窒息…… 濮阳维肝肠寸断,他长吁一声,紧紧地抱着白依萍颤抖的娇躯,热泪已如雨点般洒落下来。风声微响,?髯如戟的“双连掌”浩飞纵身掠到。 他骤见之下,亦不由惊愕一怔—— 的说道:“帮主……帮主,白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浩飞一连说了三遍,濮阳维始抬起那泪水纵横的面容。 颤声说道:“浩堂主……萍妹她……她被那怪物伤了……” 浩飞闻言之下,十分惊异。因为,他适才亲眼目睹濮阳维那道凝聚的剑气已不是任何物体所能突破的。但是,为何竟在如此严密无隙的剑芒之下,却仍能使白依萍受伤? 他急急蹲下身来,检视白依萍的伤势,一面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濮阳维。 濮阳维虽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之下,神智仍未昏乱。他闻言之后,突然立起。 这时,他想起在那危急之际,猝然袭到的三只“倒须梭”。 他悲伤的吼道:“赵砚池这鼠辈,他竟敢乘着危急之际,暗算于我……否则……萍妹焉会如此?” “双连掌”浩飞登时勃然大怒道:“狗娘养的杂种,乘人之危的奴才……老子非活剥了这小子不可!” 濮阳维这时,悲愤已达极点,他狠狠一跺脚,急急将怀内一只缕金玉瓶拿出,一连倒了三粒具有解毒奇效的“玉璞丸”扳开白依萍紧咬的牙关,喂她服下。 双掌顿时起落如飞,将白依萍周身血脉全然封闭。 这时,“双连掌”浩飞虎目一扫,瞥见五丈之外,污紫的血水中,有着一枚破碎的胆囊。 原来,这胆囊并不是单独射出的。一端尚有一条极细的血线,连在那破碎的“赤爪鳞蟒”肚腹之内。 浩飞又仔细的向白依萍脸上望去。他微微仰首,沉思起来。 濮阳维此刻霍地站起,悲声道:“浩堂主,萍妹烦请暂予照顾,在下这就去追擒那‘黑衣玉虎’赵砚池……萍妹若有不测,我必将这赵砚池剜心祭灵。” 说着,他已掠身六丈之外。 但是,浩飞却好象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情,濮阳维对他说话竟好似全然未闻似的。 濮阳维强自忍住目中热泪,身形落地后,一个踉跄,竟险些拌倒地上。 他知道自己连日劳累,心绪悲伤,加以东征西战,内力损耗,已经达到他几乎不能支撑的地步……。他微一定神,一股澎湃如火山熔岩似的愤怒,使他勉强支起身躯,摇摇欲坠的又待再度跃身纵去。正在这时…… 草丛中哗啦一阵,“黑水一绝”孙寒,与“冷云帮”两大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及“铁翼金睛”伍百修,率着二十名弟子出现。 “黑水一绝”孙寒,目光甫一接触濮阳维的面孔,心中不由微感一震。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帮主的面色,像眼前这么难看,铁青中还微微透出灰白之色。 “黑水一绝”孙寒一抹额头大汗,急步向前。恭身道:“帮主,你是否身有不适?本座因斩除一窝拦路毒蛛,及接运二十名弟子下崖,故而来到稍迟……” 濮阳维头脑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冒。 他强吸一口气,缓声道:“无妨,在下尚可支持,秦堂主身负重伤,尚烦请各人尽速施救,在下与浩堂主,已除去这壑底一条上古时代遗留的‘赤爪鳞蟒’……” “黑水一绝”孙寒骤闻“赤爪鳞蟒”四字,不由全身一震。 目光掠处,立时望见正躺在一株青柏底下的“断魂镖”秦骥。他急一挥手,“铁翼金睛”伍百修随即率领二十名弟子奔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却大步向前,一扶濮阳维。颤声道:“少爷!不!帮主!你……是否受伤了……快请坐下,由我撵你回去……” 俞大元得嗓音虽然是沙哑的,但是,他那股真挚激动的情感,却使他那有如破锣般也似的声音,变得如此感人,较之世界上最柔美的音律,更来得令人感动。 濮阳维望着“力拔九岳”俞大元,强撑着身躯。 低声道:“大元,我不要紧……我真的没有什么。”但是,他语声的低哑,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已使武功深奥的俞大元觉出,自己的小主人,不但内力耗伤过巨,而且,好似更受到了什么严重的精神打击。 自然,“黑水一绝”孙寒也已看出了一丝倪端。他回目四转,看见不远处正呆呆沉思的“双连掌”浩飞,以及躺在浩飞身前的一位白衣少女。从那少女窈窕的体形看来,孙寒不用细想,便知是帮主的心上人,华山“白雁”……白依萍。 但是,白依萍竟好似昏迷在地上,使人一看即知是受了重伤。 “黑水一绝”孙寒的眼光,柔和而慈祥地望着这个较之自己年龄小了几乎有两倍以上的帮主。以关切的口吻说道:“帮主,可是白姑娘受了伤?” 濮阳维头脑又是一阵昏眩,这句简易已极的询问,就彷佛一把锋利的尖锥,深深的刺入他心靡深处。他默然的点头,断续的将下崖以后的经过,一一说出。 “黑水一绝”孙寒尚未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哇哇叫道:“妈巴子的,赵砚池他这个畜牲,老子就第一个饶不过他……” “黑水一绝”孙寒亦怒声道:“帮主,你如今真力耗损过钜,如何还能再去追捕‘黑衣玉虎’那厮?本堂主之意,还是立刻发出那赤血令,派遣帮中高手四出追击,再通令本帮各地分舵,协力侦寻捕捉,谅这厮插翅难飞……。” 濮阳维尚未说话,“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怒吼连声。 大声道:“帮主,孙堂主,本护法却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即刻出发,擒住这小子,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说着,他不待二人回答,径自转身掠去。 正当此时,又是一阵分开杂草树枝的唏嗦之声。 一条人影宛如闪电般掠至各人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个,乃是“七煞剑”吴南云。 这时,各人俱已看清吴南云手中,尚且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濮阳维凝目一看,不由大喜道:“吴堂主,你怎的将赵砚池这厮擒获的?” 吴南云朗声一笑…… 说道:“适才本席与顾堂主处理伤亡后,久久不见帮主等人回来,本席深恐此处或者人手不足,又担心秦堂主安危。故而禀明顾堂主后,独自赶来。” 他说道这里,向各人面上一瞥。 又道:“哪知本席正行至断崖之际,却看见这‘黑衣玉虎’神态极为惶恐的自崖底爬上,本席当时疑心大起,便上前询问,那知这厮竟不由分说,当头便给本席两枚倒须梭,本席一时愤怒,便与他打了起来……哈哈……这老小子却恁的脓包,在第五十回合上便吃本席点倒……若非帮主一再明令,尽量予来敌生路,本席便要他一辈子好受。” 濮阳维面色冷冰冰的好似寒铁一般。 他冷哼一声道:“能赦天下任何一人,却不能饶过这乘人之危的鼠辈!” 吴南云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 “力拔九岳”俞大元立时大步向前,连骂带吼的将一切情形经过,详细的讲了出来。 “七煞剑”吴南云剑眉一竖,正待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大骂一声道:“狗娘养的贱种,老子先给你吃点小甜头再说!” 说着,左右开弓,一连便是十几个大耳括子。 俞大元素有“力拔九岳”之称,其力之大,外家功夫之深,自是可想而知了。此刻,十几个耳括子下来,虽未用真力,亦早已将“黑衣玉虎”面孔,打得肿起老高,满口鲜血和着牙齿直往外流。 濮阳维双目带煞地微微摆手,道:“俞护法,且请住手……”他话才说到一半,蓦然听到“双连掌”浩飞的声音叫道:“呵呵……我想起来了,白姑娘中的毒,正是‘赤爪鳞蟒’的绿丝毒胆内所藏的寒毒隔身汁!” 濮阳维闻言之下,不由精神一震,回身掠至“双连掌”浩飞身前。 急道:“浩堂主,你既然知道这毒物的名称,可有解救之法么?” 浩飞这时一抹脸上大汗,咽了口唾沫。洪声道:“奶奶的,我这记性还不错吧!可是真难想起来,这还是二十多年前,看奇书上记载的呢……” 他急急向濮阳维投去歉然的一瞥。 续道:“白姑娘适才服下帮主的三粒怯毒神丹‘玉璞丸’后,肿胀已略见消散,而且呼吸较为通畅,只是这‘玉璞丸’的功效虽大,却尚不能根治这‘赤爪鳞蟒’的剧毒……” 濮阳维心头一冷,但他仍怀有一线的希望。问道:“那么难道就便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治了么?不管有多大的困难,要什么代价我们都毫不吝惜的付出。” 同时过来的“七煞剑”吴南云,“黑水一绝”孙寒,“力拔九岳”俞大元亦同声道:“是的,只要能救活白姑娘,任何代价我们都不吝惜的付出。” 濮阳维感动着向三人一瞥,仰首强忍住星目之中,两颗如珍珠也似的泪水。 “双连掌”浩飞一听哇哇大叫的道:“咦咦?好象本座便会吝惜什么似的,老夫也一样不惜一切啊!只要能救活白姑娘……” “七煞剑”吴南云眉头一皱。说道:“好啦!好啦!浩胡子,咱们也没说你什么……快说吧!要什么药物才能医好白姑娘的毒伤?千年参王?百年雪莲?抑是血心蜜桃?” “双连掌”浩飞连连摇手道:“全都不,要根本治好白姑娘的毒伤,却要有三般事物,缺一不可。” 濮阳维伏身将白依萍轻轻抱起,悲伤的凝视着她的面庞,默默无语。 “七煞剑”吴南云急急问道:“是那三种事物?” 浩飞仰首,略一沉思,说道:“第一,便是产在滇境鬼号江源头的魔鱼金卵,第二,便是嵩山少林寺藏经阁后,一只朱顶白鹤的精血。此二物相合,便成了怯毒圣药。其三,则需要一个武功超绝,内力深厚的高手,以真气为其打通奇经八脉,再修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七煞剑”吴南云微一思忖。 问道:“浩胡子,朱顶白鹤只要在深山忧领,随处可得,又何苦非要上少林寺去求那些和尚?而且,一个弄不好,便有大动干戈的可能……” “双连掌”浩飞摇头道:“其它地方的朱顶白鹤,可一定有三百年以上的寿龄么?便是有,也绝不会整天饲以少林圣药‘紫罗丹’啊!” 浩飞又一拍胸脯道:“如果帮主要上少林寺,本座这过了气的绿林盟主,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陪帮主走他一趟。” “七煞剑”吴南云勃然怒道:“浩胡子,你当本席便畏惧了少林寺的和尚了么?” 濮阳维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各位为了在下,如此尽心,确令在下心中感激……” 他目光向众人面上一扫。接着又说:“只是,本帮新遭大创,百事待理,实不宜为了在下一人之事,劳碌各位再事奔……” “黑水一绝”孙寒一直缄口无言,此时,一捋唇上灰白的胡须。 开口道:“帮主,想白姑娘定为帮主至心所爱之人,这男女之间,情之一事,本席虽未亲历,但本席却知道,这乃是关系着一个人的终生幸福……” 他微一停顿,彷若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帮主乃是本帮上下的灵魂,本帮盛衰,亦全系于帮主一身,假若白姑娘万一有了不测,试问,那时帮主尚有思绪筹划帮务么?尚有精力再为全帮奔波么?所以,要救助白姑娘,亦即等于充填帮主本身的精力,更是间接使‘冷云帮’中兴有人。” 濮阳维面孔肌肉微微抽动,他无言的望着各人。 “黑水一绝”孙寒这番明晰细腻的分析,不禁使他哑口无言。 “黑水一绝”孙寒又道:“所以,本席之见,不论以任何代价,甚至与少林寺的和尚干戈相对,亦在所不计,而且,好在本帮大敌,如今已一一崩溃被歼,便请帮主尽量调派帮中人马,为白姑娘之事设法……” “七煞剑”吴南云等人不由连声赞同,热情洋溢。 濮阳维实在感动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紊乱焦躁的心神,说道:“孙堂主之言,实令在下心中有愧,在下亦不愿多做虚套,但是帮中大任,仍较在下个人重要,况且各位连日征战,亦过于辛劳,实不宜太过劳师动众,如今在下便做决定,出外寻求药物。由刑堂吴堂主及俞护法二人随行。在下亦可乘机前往嵩山少林寺,以践三年前与‘铁掌’华武之约。” 他双目疲累的一闭,续道:“帮中要务,便请顾、孙二位堂主暂理,由其他各堂协助……” “双连掌”浩飞闻言之下,哇哇大叫道:“帮主,本座为何去他不得?少林寺的和尚既吓不倒吴刑堂,便也吓不倒本座……” 濮阳维微微一笑,低声道:“浩堂主,你近日来连番奔劳,已够疲累的了,在下甚愿你能借机休憩一时,而且,萍妹伤后之躯,用药方面,更须你多加照顾。” 浩飞不由一呆,随即像记起一件什么事情似的。 忙道:“帮主,本座倒险些忘了,将那‘赤爪鳞蟒’的一对爪子斩下,再将其透明骨髓中的精血提炼出来,可以暂保白姑娘病势,两月之内不致恶化……” 濮阳维急道:“如此甚好,稍停便请俞护法率人办理此事,并清除那鳞蟒尸身,以免遗毒传播害人。”他这时,将目光投到躺在地上的黑面玉虎赵砚池的身上,冷然道:“将他先押着,等在下回山后亲自处置。” 俞大元答应一声,自去办理。 此刻,“铁翼金晴”伍百修快步行来,瞪着那对金黄色的眼珠。 洪声说道:“帮主,秦堂主已由本护法属下弟子护送回坛……” 他又踏前一步,声音放的很低,说道:“而且,帮主近日过于劳累,也应早些休息……” 濮阳维含笑答应,一拍“铁翼金晴”伍百修的肩膀,亲自抱着白依萍,与众人向外行去。 天色更暗了,有若梦幻似的薄雾,飘忽在这幽深的崖底,墨绿色的天幕上,已隐约的闪出了第一颗寒星。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3章 魔鱼金卵 鬼号江头 落月峰。 回雁山庄两扇金铜色的巨门大开,四处明如白昼的灯火,映得门前的两尊巨灵石像,更显出无比的威武庄严。 回雁山庄里里外外,正传出阵阵猜拳行令之声,以及热烘烘的酒菜香气。 身着青色劲装的帮友,往来不绝,个个红光满面,豪气飞扬。 原来,今晚正是“冷云帮”庆贺连次大捷的庆功宴。 这时,回雁山庄的场地上,正开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满了一群群的帮友。 广场尽头,则是一些大舵主及大头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冷云厅,亦开了十桌筵席。 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缕有银线的各堂属下香主。 中间一席,则是帮主濮阳维及各堂堂主。 濮阳维神态落莫,双眉微皱,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坐在他身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一举酒杯,起身向濮阳维道:“日来本帮连次大捷,全凭帮主指挥得度,始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本席仅代表全帮上下,恭敬帮主水酒一杯……” 濮阳维连声谦让,与顾子君仰首一干而尽。 “双连掌”浩飞,又立起身来,酸溜溜的说道:“帮主,本来这个庆功宴是要等褚堂主、秦堂主等人回山后,才一并举行的,但是为了帮主远行在即,故提前于今晚,本座虽然不能亲随帮主,但亦以水酒一杯,恭祝帮主此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濮阳维心中一哂,仰头喝下。 浩飞又转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当然,吴刑堂也照样……” 顾子君哈哈一笑,说道:“浩堂主,先请坐下,你假如想下山,至少也要等候帮中诸事安顿以后……此刻本座是歉难照准的……” 须知“八臂神煞”顾子君,掌理“冷云帮”监堂职务,其地位仅在帮主以下,权利之大,实与副帮主毫无差异。 “双连掌”浩飞一听顾子君如此说法,已知今番想下山热闹一番的念头,委实是行不通的了。 他嘿然坐下,也不理“七煞剑”吴南云向他挤眉弄眼,独自与黄汤呕气。 顾子君低声对濮阳维道:“帮主近日来已精力交瘁,下午又与那‘赤爪鳞蟒’搏斗甚久,本席之意,还是请帮主休息三天再走。” 濮阳维摇头苦笑道:“在下目前心焚如火,焦虑无比……唉!好在帮中事务,大体妥善,在下决定席终之后,实时动身,也好早去早回……” 这时,“黑水一绝”孙寒亦凑过身来道:“褚堂主等一行,据报已到达淮阳山前三百里处之马家集,预料可于后日午时到达,本席已派遣帮中弟子多人,前往接应……” 濮阳维含笑点头,又与“笑面佛”秋月大师,“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伍百修等人谈了一阵。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悄悄请濮阳维入内休息,以便养足精神,夜间赶路。 回雁山庄仍是一片喜气洋洋,杯觥交错,人语喧哗。在人们的兴奋中,光阴总是溜走的极快的,明月,已逐渐爬升到中天。 更鼓三响,大多数的“冷云帮”帮众,已逐渐归寝。 席散人静,四周岑寂,只有在暗处来回巡行的帮友,仍以戒备的眼神,四处巡查。 这时,回雁山庄自庄门之内,走出高矮不等的十数人来。 领先的,正是一袭白衫,意态潇洒的濮阳维。 他亲率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二人,回身向送行的“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一一话别。 始转身上马,与吴、俞二人扬鞭而去。 “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众人,恭身肃立,直待二骑远驰,始回转门内。 夜风尖锐的呼啸着,吹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削般的刺痛。 天空中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这原来便是个冷瑟萧然的初冬之夜呀! 单调而急骤的马蹄声,远远传出,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一粒粒的冰珠,摔落在青石道上,而又那么快速的消逝,隐没…… 濮阳维挺坐马上,星目半闭,任坐下骏马狂奔。 他脑海中翻涌着无尽的思潮,临行时,前往探视白依萍的景象,又在他脑海中缓缓地浮起……在浅蓝色纱帐卷遮下的绣床中,躺着那原本艳似天仙的心上人儿。 但是,她目前却变成一个多么令人惊惧的形象呀! 重重轻纱之后,她静静的睡在一张柔软的锦垫之上,那副肿胀得发紫的面孔,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 濮阳维凄迷的想着:“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出,她脸上正对自己由衷的信赖的与爱心,这爱心是那么的深厚……唉!那蓝色的绣房中,氤氲着梦一样飘忽的气息,可是,这情景对萍妹来说,不是太悲哀了么……”濮阳维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中是湿润的…… 他低沉的叹息了一阵,又继续想道:“萍妹若醒转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伤心欲绝?一个女孩子,容貌对于她是多么重要呀……虽然即使是萍妹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我也会永远爱着她的……” 濮阳维痴迷的沉思着,几乎已遗忘了他身后尚跟随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 这时,吴南云与俞大元正双骑并辔,他们关切的注视着濮阳维,心中微微太息,但是,他们此刻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陷入深沉悲哀的人,无言的慰藉,原是最好的关注啊! “力拔九岳”俞大元,他虽然没有介入任何男女间的漩涡中,但是,他多少亦了解一些其中那种刺骨缕心的滋味。 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怎的,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声吹拂得更尖锐了,四周的树木被割得飒飒做响。就好像一个痛苦的伤者,在做着无助的呻吟。 三匹骏马这时已排成一条直线,尽管气候寒冷,马匹鼻孔中,却直喷着热气,浑身大汗如注。吴南云看了俞大元一眼,干咳了两声。 低沉的道:“帮主,咱们已经奔驰了两个多时辰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让坐骑歇歇?顺便也好生个火,袪袪寒气?” 濮阳维缓缓回过头来,凄然的一笑,说道:“也好,南云,为了我个人的事,却劳累了你与大元……唉!不知此去成功与否……”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扯他那破锣也似的嗓子道:“少爷……少帮主。” 他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又道:“他妈的,我怎的老改不了称呼……帮主,你快别这样说,莫说只是为了这些小事;便是要我大秃子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帮主一句话下来,我大秃子若是皱皱眉,便不算他奶奶的英雄好汉。” 濮阳维不由被俞大元这几句虽然粗俗,却又真情洋溢的话感动了。 他破颜一笑,带马向一片荒芜田园旁的茅屋驰去。 这茅屋原是看田人草草搭就,用来看守庄稼的,这时,因为收获季节已过,里面无人居住,任它孤零零的立于田野之上。 濮阳维勒住马保翻身落地,与吴南云、俞大元相偕入内。 这间简陋的茅屋,里面尚算洁净,而且,还铺着一堆厚厚的稻草。 吴南云将带在身边的火意熠子燃着,找出两截残烛点起。 昏黄的烛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在这凄厉的北风呼啸之下,却有着一丝冷清孤单的意味。 濮阳维亲自找来的一堆木柴,引着了取暖。 他盘膝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哔剥燃烧的柴火,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 他又彷佛陷入一个深沉的梦幻之中,自然,这梦幻中有甜蜜,也有辛酸…… 俞大元伸手入囊,拿出一个朱红葫芦来,双手奉于濮阳维身前。 但是,濮阳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凝视着面前的火堆…… 俞大元微一叹息,又将葫芦送到吴南云的身前,但是俞大元却又发现,吴南云也正在痴痴的凝注着濮阳维,面上洋溢着一种湛然的神情。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奇怪的转头望去,这时,他才发现了吴南云注视的原因。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濮阳维孤单的身影,而他面孔上,正闪耀着一片令人震悚的永恒之光,那上挑的眼睛中,却幻出多少人痴迷的情怀。 挺直的鼻梁下,那张抿成优美弧形的嘴,宛若一张爱神的弓,又似一张诗人的琴弦,是那么的圣洁,而又那么的含蓄。 这时,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似圣洁,又似凄迷…… 忽而,濮阳维悚然惊悟。他愕然的向吴南云道:“南云,你为何呆呆的瞧着我?” 他又一拍俞大元的肩膀,洒脱的笑道:“大元,你怎么傻啦!” 吴南云这时才啊了一声惊醒,缓缓的说道:“帮主,你长的实在是太俊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长的更俊俏的男人,只是……这股俊美,却显得有些凄凉……” 濮阳维闻言一怔,继而又笑道:“来!咱们喝点酒驱驱寒……其实,男人有什么俊不俊的,这副容颜,谁还能永远保留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双手奉上酒葫芦,说道:“帮主,我大秃子听不来这些文诌诌的话,来!来!来!还是喝酒要紧。” 濮阳维一笑接过,喝了两口,又交给“七煞剑”吴南云,一面说道:“南云,我们一路奔驰,赶了多少路程?我只顾在马上发呆,竟没有注意到……” 吴南云微一沉思,答道:“大约已百来里路了,本来不会这么快的,因为一路上没有耽误,而且帮中桩卡尚未派出,所以我们走得快了些,否则,倒有些延误呢!” 濮阳维好似记起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又问道:“南云,那滇境的鬼号江,到底在什么地方?而且,那魔鱼金卵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你是否知道?” 吴南云伸手将柴火拨旺,说道:“这鬼号江我尚未去过,但是,却听过本派掌门师兄述及。” 他仰首沉思一阵,又道:“掌门师兄说过,这鬼号江位于云南一座名叫断肠崖的左近,是怒江的一条支流,他虽然名字叫做江,但其实并不宽阔,约有二十丈宽窄,流经数十里,江水色呈乌黑,江中因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势汹涌,有如万马奔腾……” “力拔九岳”俞大元突然插口道:“吴刑堂,那么它为什么称作鬼号江呢?” 吴南云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鬼号江江名的由来,并不是说它江水奔腾如雷,而是指每当月圆之夜,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剧,而且所发出的声音,更是凄厉欲绝,如夜鬼哭号,其声慑人魂魄,这种音响惧人的景色,更以其源头为最,故而当地土着咸称其为鬼号江……这其中尚包含着一个凄艳绝伦的故事……” 吴南云说到这里,语声逐渐转为低沉,昏暗摇曳的烛光,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更令人有着一种神秘而凄凉的感觉。 这气氛感染着屋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濮阳维双手微搓,笑道:“茅屋夜谈,闻君口述前人遗事,诚为一乐,南云,你还是继续讲下去。” 吴南云举起那朱红葫芦,连喝了两口酒,沉默了一阵,语声才幽幽而起…… 悠远得彷若自另一个遥远缥缈的世界传来,似迷惘,又似梦中的呓语:“传说在三百年前,这鬼号江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它那时叫连心江。江畔住着两户淳朴的农家,他们交往过从甚密,而这一家唯一的独生女儿,也许配给那一家的独子……他们的生活是安谥而平静的,在一凄艳的秋天里,两家正式订了日子……那正是一个月圆之夜,双方为这一对小情侣正式成婚……当然我之所以说他们是情侣,乃是因为远在他们俩人知道彼此早已属于对方之前,已经有了一段纯洁而真挚的感情,他们互相深爱着,已经到了任谁也不能使他们分离的地步……当二人知道家中的决定之 ,他们的喜悦与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吴南云说到这里,低沉的语调,也变得较为活泼了,好似他已经亲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纯洁的青年男女微笑着一般。 濮阳维缓缓说道:“我猜这个少年必定是异常英伟健壮,而且,那少女一定也是十分美丽了。”“七煞剑”吴南云双目望着地下。徐徐摇头道:“那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美丽,笑得时候,彷若春天的玫瑰开放,静得时候,又似那亭亭生姿的晚香玉……但是,谁也想不到,那少年却是生的十分丑陋,而且,天生又是一个跛子……” 濮阳维面色一凛,随又默然点头。叹道:“天下尽管有些负心女子,却又有多少如此真挚而可敬的姑娘……” 吴南云微微一笑,又道:“这美丽的少女,并不觉得她所爱的人丑陋,她倾心全力的爱他,甚至超过了她的生命……双方的老人,亦欣慰的看着这一对年轻人的成长,相爱,他们更眼巴巴的盼望二人开花、结果……日子过得是快乐而甜蜜的,这一天,已到了二人缔结永生相守的日子,双方没有什么仪式,仅由这对年轻人的父母,设了一桌简单的席筵,当着双方老人的面,交换了饰物,便算是成亲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虽是粗人,此刻亦听得入神,他一抹嘴角的酒渍,就待开口。 濮阳维对他微微摆手,示意俞大元不要说话。 因为濮阳维知道,俞大元生性鲁直豪爽,问出来的话,很可能大煞风景。 吴南云接着又说下去:“当天晚上,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明月皎洁的挂在天边,洒落的光辉,有如一层轻淡的薄纱,笼罩在大地上,四周飘忽着浅蓝色的雾……真似一个虚幻的梦境,少女倚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宛如闭着眼睛,在数着自己夫婿的心房跳动一般,忽而,她仰头对心上人说,问他愿不愿意为她到连心江,也就是现在的鬼号江,去寻找两枚心形的石子。” 俞大元急急开口道:“这小娃儿去啦?” 吴南云沉默的点头一笑,接道:“不要说这样小的事情,倘若那少女说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剖开胸膛拿给她……” 俞大元听到这里,不由满面迷惘,他想:“除了自己的小主人与恩师,只怕谁也不能这么令我服贴。” 吴南云望着光线微弱的柴火,续以那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少年立刻答应,而且,马上就去了,二人约好,就在月至中天的时候,他便回来……” 濮阳维在吴南云低微下沉的语气中,已然发觉这故事中的一对情侣的悲剧即将要上演了……他星目半合,倾听吴南云断续的讲述:“就在那少年到达连心江的时候,河水仍然静静的流着,潺潺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轻盈,彷若一阙愉快而轻俏的乐曲,但是,就当他挽起裤脚,费尽心力才寻找到两颗五彩缤纷的心形石子的时候,空中的明月,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悄悄地隐入浓密的云堆中,而连心江的江水,也似发怒般的突然暴涨起来,发出阵阵奔腾雷鸣的声音,其中更有夹着一股凄厉欲绝的呼啸,彷若是冤鬼的悲泣,又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惊惧之 ,拚命的向河边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只脚,潮水的奔腾,较这跛脚孩子的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间,他在一阵汹涌的波浪之下,惨号着被吞噬,就彷若有无数只强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将他的生命攫去……没有留下一个浪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是那么的轻易……” 俞大元屏息聆听,双目瞪得很大,两手紧紧握着。 濮阳维面色亦微现激动,肌肉在轻轻地抽动。 吴南云又以悲怆的声音道:“在家中等候着新婚丈夫的美丽少女,忽然无意间自手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铜镜,而且,铜镜竟粉碎了!她惊惧的望着地下破碎的镜片,恐怖的瞧着室外变幻的风云,连心江的江水由呜咽转成咆哮,这些都好似一把把钢刀,插入她那脆弱的心扉……这少女哭喊着奔出了房屋,踉跄的奔向连心江,她担心着那痴心的丈夫……这时,天空狂风在狂吼着,大雨倾盆,淋湿了这少女的衣衫鬓发,她惊恐的泪水,混合着雨滴,沾满了双颊,分不清那是泪水,那是雨珠……” 吴南云悠远而低怆的声音,这时更见暗哑。他静息了一刻,彷佛要以沉默来冲淡茅屋中三人感染的哀伤气氛。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来,历经艰苦,终于她跑到了连心江畔,江水这时已逐渐平静,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声嘶力竭的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着血丝的泪水,呼声已逐渐的沙哑,低沉……终于,她在一处凶恶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远不能再对她微笑的丈夫……这少年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眼却睁得很大,显然的,他还忘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少女这时沉默了,她缓缓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开丈夫 握的双手,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两颗灿烂的心形石子,石子依旧鲜艳,但是,她心爱的人却已不能再复生……” 濮阳维双目已完全闭上,在他脑中萦回的,是另一个美丽的白色影子……。 吴南云又接着说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无表情,她悲伤的超过了负荷,神情已逐渐的麻木了……连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涌……她望着自己至心所爱的人,他的面孔是如此苍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凄凉的石像……少女伸出颤抖的手,将自己腰际的丝带解下,牢牢的将自己与所爱的人缚在一起……她迷惘的望着这灰暗的世界,失去了心上的人,是多么值得悲哀啊!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拖着艰辛的步子,紧拥着夫婿,缓缓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没她纤细的足踝淹没她窈窕的腰际……然后,她静静的闭着眼,紧握着手中一颗鲜艳的心形石子, 她心爱的人缓缓的沉入江底……” 室中一片静寂,只有三人低微的呼吸声传出……灯花在哔剥的炸开。 吴南云的声音又幽幽而起:“惨淡的月光,照着连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凄凉,这一对男女沉没的地方,仅轻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自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影,再也没有旖旎平静的连心江,换来的,却是一片凶恶怒号的江水,与每当月圆之夜,那凄厉的呼号……”语声如一条柔韧的钢丝,拔了一个尖音,消失在渺渺无际的夜空之中,遗音袅绕……吴南云停止了说话,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目缓缓移到濮阳维的脸上。三人沉默了一刻,好似在尽情舒散着心中的忧郁与翳闷。 忽然,濮阳维悟出一个道理,他真挚的握着吴南云瘦长而冰冷的手,低声道:“南云,这故事是真实的么?” 吴南云含有深意的一笑道:“我也是听掌门师兄讲的……唉!我还记得当时我听完这个凄绝的故事以后,自己热泪盈眶的情景……” 他又深深的向濮阳维一瞥,道:“帮主,我们都希望这哀艳的故事是真实的,是么?否则,就当它是我们所追求的一股至真的美,不是也很好的么?” 濮阳维了解的望着吴南云,他深深的感激着这位老友。 因为,他知道吴南云今宵的话,一来是告诉他鬼号江的一段掌故传说,再则,又何尝不是藉此,来坚定他对白依萍的感情呢? 白依萍如今虽然已变成如此丑陋,但却仍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对她挚爱的心情。 便是她永远不能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了,甚至就此失去了,自己也会永远深爱着她的,不管自己此去,究竟是否能求得解药。 濮阳维想着,向吴南云坚定的望去,深沉的说道:“南云,假若我是那个少女,任那少年变成了跛子,甚至变成最丑陋的人,我也会依旧不变的爱他,而且,永生不渝……” 吴南云双手握着濮阳维。欣慰的说道:“帮主,你这一句话,胜过吴某要对你说的千言万语……” 这时,天色已微透曙光,茅屋之中,却仍然又些晦暗。 初冬凌晨的寒意,隐隐侵入屋中,燃烧的柴火,只剩下一堆灰烬。濮阳维霍然立起,朗声道:“南云,大元,咱们就走吧……乘着天早,也可多赶一点路……” 说着,径自率先出门。 行在最后的“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略略一扯吴南云的衣角,低声问道:“吴刑堂,你刚才说的故事,那一对青年男女叫什么名字啊?” 吴南云回头一望俞大元的那副急憨之像,不由洒然一笑道:“俞护法,世间有许多事情,不用知道他的根由姓名,不是来得更美吗?” 说完,就大步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微微一愕,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俞大元,他就是吴南云了,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就更迷糊了,还美个什么劲?”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急急跟去…… 空中,飞舞着片片莹洁的雪花,远近已是一片银白。 大地是透明的,而空中的雪花,却好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翩翩地飘落下来。 这是滇境的边区,距鬼号江尚有二十里之遥的一个地方。 三匹高大雄伟的骏马,正静静的立在那里,靠右的一匹,尚在本能的扬着蹄。 马上的人有两个是反穿着灰色紧领的羊皮袍子……。 中间的一位,却身着件雪白闪光的狐皮紧身衣,意态显得潇洒而落莫。 这三人,正是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的濮阳维、吴南云以及俞大元。这时,右侧的吴南云,伸手擦去领口凝结的水气。洪声说道:“帮主,咱们连续不停的快马奔驰,星夜赶程,总算不到一个月就达到了目的地……” 他伸手一指远处那片隐隐的山峦,说道:“那座山就是断肠山了,断肠山下便是那鬼号江,这个地方,本座掌门师兄曾经到过,却也只是匆匆经过,遥遥望见……咱们稍停便自前往,但愿马到成功,不负所望……” 濮阳维微微的一笑道:“在下也是这么想……走,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呼哨一声,三匹骏马,立时泼剌剌的急奔而去。距鬼号江尚有五里多远,三人已然听到哗哗奔流的水声,直如万马奔腾,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夹着极为凄厉的尖锐呼啸…… 濮阳维大声说道:“南云,这条江水确是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多少河流都已结了盈寸厚的冰层,这鬼号江却是毫未冻结……” 吴南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哈哈大笑,洪声道:“奶奶的,那叫什么魔鱼的玩意,不知道是啥形状?待会儿倒要详细的见识见识,回去也好对老猴子吹嘘一番。” “七煞剑”吴南云愕然问道:“俞护法,你说的老猴子是谁?”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嘿嘿,就是本护法的搭档,号称‘铁翼金睛’伍百修的伍老哥。”一言出口,三人不由俱哈哈大笑起来。 这阵笑声,无形中冲淡了不少紧张沉闷的气氛。吴南云一面策马疾行,一面说道:“那叫魔鱼的怪物,本座亦未见过,只是听掌门师兄述及,是一种鳞皮鲜红,尚能在陆上爬行的怪物……这魔鱼利齿森森,行动如电,在水中陆地,皆是如此……” 俞大元闻言,怪叫道:“妈的,这简直不是鱼了,倒像个妖怪。” 吴南云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濮阳维抬起头来沉声道:“南云,前面想必就是鬼号江了,的是一个凶恶所在!”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抬头望去。这一望,立使二人骤然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所展露的,是一座颜色黝黑,全为嶙嶙怪石堆集而成的石山。 山脚下的石头,是那么的滑湿狞恶,尚带有一层厚厚的藓苔,宛若是一个隐匿在雾中的魔鱼……一条澎湃浩荡的江水,便由这山的侧旁流过。江水翻滚着,呼啸着,乌黑色的波浪,冲击着乌黑色的岩石,发出一片极为刺耳的声音。而江水奔流的速度,是那么骇人而凶恶,彷若要以它愤怒的江流,来撕裂地面似的…… 这就是鬼号江!当地土着畏如魔鬼的鬼号江!江旁有不少突出的黑色礁石,浪花冲击到上面,又像被剪碎了似的,从两边冲过,翻涌的泡沫,随波流着,而且,甚至连那泡沫也是乌黑的。 濮阳维等三人,极为谨慎的向前行去。一种习惯的本能,使他们每到一个陌生而阴恶的地方,都会情不自禁的留心自己的行迹。 “七煞剑”吴南云凝视着四周,这险恶的形势,亦不由使他触目惊心。 濮阳维迷惘的望着这片狰狞的石山,这汹涌奔腾的江水……口中喃喃低语:“断肠山……鬼号江……多么凄厉的名字……”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狠狠的吐了口唾液,洪声说道:“他奶奶的,这地方真邪,我一辈子不来,也不会想它……” 忽然,“七煞剑”吴南云惊呼了一声,指着江水远远的尽头,道:“帮主,你看这江水尽头的源流,可是自着断肠山隆起之处出来的么?” 濮阳维闻声寻视,果然看到这鬼号将的上源,转了一个大弯。 转弯的地方,还可以隐约看出一堆隆起甚高的岩石。这岩石的下端,有着一个极为宽阔的深洞,激荡的江水,便是由那深黝泥寂的山洞中奔出。这鬼号江的江水如此奔腾,令人觉得那恐怖深邃的山洞内,彷佛可能有一个狞恶的魔王,在挥动着一把巨剑,晃扰着流出的江水。那深黝的石洞前,正对着奔腾呼啸的江水,水中有一块突起的乌黑岩石。 这岩石的顶端,却奇异的向两旁伸展,而它的颜色,竟与下截迥异其趣,成为纯白。 白色的岩面上,此刻却有着无数艳红的怪物,在轻轻的蠕动。 濮阳维悚然一震,缓缓启口道:“红色魔鱼……鬼号江尽头,大概就是这儿!” 吴南云急急点头道:“不错,帮主,咱们快去!” 濮阳维回头招呼了俞大元一声,径自展开身形,像一条白线似的抢先掠出,在沿江的地面上,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奔跃。 吴南云与俞大元二人亦展开身法,随后跟去。过了一会儿,三人绕过了断肠山的山脚,奔到那岩石的隆起之处。“轰轰”的水流奔激之声,立时显得更为惊人。阵阵水气弥漫,浸得三人身上湿漉漉的,极为难受。三对眼睛,凝视着那宽阔深沉,如一只怪兽巨吻般的洞穴。激荡的江水,翻滚而出,无形中,有着一种极为令人震慑的力量。 这时,他们目光缓缓移动,已看到那附于突出水面巨岩顶上的怪物。 只见那滑腻而细白的岩顶上,有着数十只粗若儿臂,身形甚短的怪物在蠕动…… 那简直不能说它是鱼,因为这些怪物的形状,实在与一条水中生活的鱼,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它那粗厚的身躯,并不甚长,约有尺许左右,上面没有鳞片,却完全被一层鲜红似血的油皮包着,没有鳃,没有鳍,两只眼睛大如核桃,而且,更发出熠熠的绿色光芒。 而这些怪物,仅仅借着腹下密密生长的短刺,却能在如此细腻光滑的岩石上面,来回奔走逐戏。口中更发出一阵阵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尖锐叫声。 三人一时都怔在那里,谁也没有讲话……。 过了一会儿,那些怪物中的一只,忽然跃起,附在那有如刀斩斧削般湿滑突斜的岩壁之上。这时,三人才又看出,这些怪物的头部,尚生有一对大如制钱般的吸盘。 濮阳维面色十分沉静。他开口低声道:“这怪物名叫魔鱼确实不错,就凭它这副生像,也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名称。” “七煞剑”吴南云一摸身后的“珠耀剑”沉声道:“帮主,你可发现这群魔鱼之卵藏在何处么?” 濮阳维仔细一看,点头道:“那金色之卵,好似藏在他们尾后的一个软囊中。” “力拔九岳”这时低声一叫,说道:“乖乖,这些畜牲那口尖锐的牙齿好厉害,就像是一把钢刀……”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如此看来,若要求取那魔鱼金卵,就非得到何这些怪物发生争斗不可!” 吴南云洒然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畜牲的习性如何?会不会群起而攻?”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待濮阳维说话,已反手自皮袍内,拿出一个浑圆粗短的皮套来。 他将皮套抽下,赫然出现一柄前粗后细,上面附满锋利尖锤的兵器。 吴南云仔细一瞧,满脸惑然道:“江湖传言,俞护法从来不使用兵器,平素交手,全凭一双‘铁掌’怎的现下又多出这兵刃来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呵呵笑道:“不错,本护法自下山行道,已有十余年之久,双掌之下,亦曾会过不少英雄好汉,嘿嘿,单凭本护法的一手雷霆掌,虽不敢说所向无敌,亦甚少遇到过对手。”他自豪的一举手中兵器,又道:“这兵器名曰‘千锤棍’乃是本护法恩师亲传,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也只不过用过三、五次而已,故而江湖中亦甚少知道家师施用兵器……家师将这‘千锤棍’传授给本护法时,亦一再叮嘱,不到紧要关头,不准施用,本护法这还是首次使出呢?”俞大元说出这番话,足可见他对目前的形势,也觉得十分凝重。 濮阳维沉默的一笑,说道:“大元,为了在下使你开戒,真使在下感到不安。” 俞大元豪迈的大笑道:“这算什么?看我大秃子待会砸几个魔鱼头再说!” 濮阳维这时转首对吴南云说道:“南云,在下这就下去,你与大元分开掩护,若有意外,或是在下一人力有不逮之际,你们再行出手。” 俞大元、吴南云二人齐声应诺。他们虽然有心代劳,但二人亦同样明白,自己的轻身功夫,实较濮阳维差了一筹,况且这事不比寻常,若一有差池,便要前功尽弃。 濮阳维紧了紧衣袍,将“修罗剑”柄移至身后。他如此慎重并非没有原因的。因为,这魔鱼的习性,及它所能发出的攻击力量,都是未可预知的。但是,这些怪物的纵跃如飞的身形,及那丑恶凶狞的形态,亦可揣测出不是易于相与之物。 濮阳维这时,向吴南云、俞大元二人微微一笑,身形优美洒脱地拔升空中。 这一连回转了三道弧线,始轻飘飘的向江中心那块矗立着的巨岩落下。 吴南云与俞大元,俱皆圆睁双目,紧张的注视着自己帮主的行动。 濮阳维这时运足了一口真气,极其流畅地在体内循环着,身形借着体内真气的回转,愈发显出轻飘得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柳絮。 这时,他已婉转飞出二十余丈,即将飘落在那块奇异的岩石顶上。就在这时,岩石顶端那些丑陋的魔鱼,竟然全都抬起头来,瞪着那一双绿光闪耀的怪眼,一瞬不瞬的向濮阳维那飘落的身形凝视着。口中更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吱吱”之声。 蓦然,红影一闪,两只魔鱼,以出人意料的快速,凌空飞起,张开那利齿森森的巨口,疾向濮阳维噬到。 濮阳维体内真气倏然倒流,于是,他的身形亦在瞬息间翻转。一道寒森森的银芒,随着他身形的翻舞,猝然卷出。空中接着响起两声尖厉的叫声,一蓬血雨,随着四截魔鱼残尸,坠落在那汹涌的江水中,浪花一卷,便自无?。跟着,一连串“吱吱”之声随起,空中红影疾射,数十条狰狞的魔鱼,已自川流不息的,如流星般向尚未落地的濮阳维飞去。 尖利的牙齿在血红的口中闪耀,刺人耳膜的叫声,随着残断的鱼尸飞舞。 濮阳维展开“修罗九绝式”人在空中,如一只鹰隼般,不停的飞旋。 剑芒彷若一道具有灵性的银光,往来纵横,伸缩不定,眨眼间,就有二十多条魔鱼,被他那犀利的剑气,斩落水中。但是,这些凶残的怪物,仍自毫不退缩的源源扑上。 就好似他们丝毫不懂得死亡的恐惧,也根本不了解生存的意义一般。 濮阳维此时,却并不感到欣愉。虽然,目前这些魔鱼源源不绝的攻击,并不能令他恐惧,但是,他却十分忧虑。为的是怕这些魔鱼,一旦被他剑剑诛绝,摔落水中之后,那时,他又如何去取得这些魔鱼的金卵呢?他的身形,仍旧快捷无伦的飞旋着,脑中却在思忖着这个令他担心的问题。 远在二十丈外山岩上站立着的吴南云及俞大元,此时却在深深的焦虑着。 他们只看见一条条的红影,射向空中那团辉耀的银芒中,然后又一截一截的坠落。 当然,二人深深知道自己帮主的深湛武功,但是,他们却由衷的感到不安。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挺手中的千锤锟,大声道:“吴刑堂,瞧帮主目前的情势,咱们非要立刻赶去增援不可,否则帮主一旦有了差池?那岂还了得?” 吴南云心思细密,他静静的凝视了一刻,摇头道:“现在切莫妄动,帮主的鹰回九转轻功,举世无匹,那些怪物绝伤不了他一根汗毛……倒是帮主如杀尽了这些魔鱼,那金卵可就难得求取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想也对,他又急急的转头瞧去,口中喃喃骂道:“这些混蛋畜牲,又不是要它们的命,如此急着送终,为了何来?真他娘的找死。” “七煞剑”吴南云暗中一哂,脚步却不自觉的向前挪出。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为濮阳维在着急呢?这时,那团闪耀如冷云神芒般急转的银色豪光,倏然如一道贯日长虹也似,飞向空中八丈之高。 银光骤敛,濮阳维的身形,却极为缓慢的在空中盘旋起来。那滞留空中的身形,是如此飘忽,今人怀疑这几乎已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系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因为,人的躯体,以如此缓慢的速度,在空中回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七煞剑”吴南云不由暗暗喝彩,点头赞道:“帮主的是智勇双全,他大概也发现了目前的形势,已不能再如此的缠斗下去,所以飞往高空,筹思对策。” 吴南云一句话尚未说完,前面那深沉黝黑的洞口内,蓦然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有如雷鸣般的声音。浪花翻滚,宛若海啸。 “七煞剑”吴南云正自愕然,随着那激荡的流水,却自洞中窜出一条长约两丈,形态凶恶的庞大魔鱼来。这魔鱼的体形,与三人先前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生像却更狰狞丑恶了十倍。而且,这条巨大魔鱼的头顶上,更生着一粒熠熠发光的绿色怪珠,身体两旁,尚长着一对深紫而透明的长翅。随着这巨大魔鱼出现,那阴森的洞口内,更密密麻麻的游出数百条小型魔鱼来。尖厉的“吱吱”锐叫配合着万马奔腾的江流,组成了一副奇异而骇人的景象。 “七煞剑”吴南云大叫一声不好,身形立似流矢一般,猝然射出,随着他如飞而起的身形,一道银芒已倏然展开,飞向那狞恶巨大的魔鱼所在。 “力拔九岳”俞大元,急急估计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与那洞口大约有十数丈远近,而距离江心的岩石,却有二十丈上下。他知道自己的轻功,实在比不上濮阳维和吴南云二人,但是,飞渡这二十丈的距离不行,到达那洞前尚有把握。 俞大元想到这里,不再迟疑,他急切的自皮袍中,摸出两条油光水滑的囊形物体来,凑口上去,用劲狂吹了一阵。那两条油布也似的对象涨起后,竟变成两个长短盈尺,形状如梭的气囊。 俞大元急切的套在脚上,双手一抖,亦自拔身飞出。 这时,吴南云已展开“珠耀剑”与那条巨大的魔鱼战在一处。“珠耀剑”的寒光,带起若明虹也似的银芒,激得江水迸溅不已。吴南云身形,也随着那巨大魔鱼凌厉的反扑上下翻飞。 濮阳维这时,心中亦感到十分紧张,他估不到这鬼号江源头所在的深洞内,尚伏有如此众多的厉害恶鱼。他正待将一口真气逼至腹下,以便纵身往助“七煞剑”空中人影一晃,胖大如半截铁塔也似的俞大元,已掠身过来,落在水上。别看俞大元身形粗壮,行动却是俐落灵活无比。他借着脚上的两个气囊,可以浮在水面上,身形甫落,手中千锤棍已呼轰而起,将三条魔鱼击飞空中。但是,他的身形也被激荡的水流冲出丈余之远。 濮阳维正在叫糟,俞大元已自狂吼一声,双臂振处,身形又掠回原处。如此连续而施,被他击毙了的魔鱼已不在少数,但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濮阳维忖度目前形势,觉得十分不妙。因为,这种拚斗,不比在平地之上,全是脚踏实地,如今三人身形,不是凌空飞扑,便是踏波而斗,施来吃力已极。何况,这江水的流速,又是如此急荡,根本就不易在水面存身。他急切之间,振吭大呼道:“南云,大元,尽量赶回江心的孤岩上暂息……”说话间,濮阳维身躯立时宛若巨鹰旋空,“修罗剑”幻起万道华光,向那片魔鱼群中射到。 他要先为吴、俞二人退身时,做一掩护。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声之下,亦各自大吼一声,剑棍如山岳矗起,层层重重,身形顺势倒飞而回,已落在江心中的岩石顶上。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4章 怒涛孤岩 惊魂得宝 四周的江水奔腾着,冲过这孤立的岩石,又分向两旁窜去,水花激溅,彷佛这体形甚大的岩石,亦在轻微摇动。 俞大元,一抹脸上的水珠,上气不接下气的断续骂道:“奶奶的……这……这些畜牲,真凶……凶得紧……” “七煞剑”吴南云适才凭着一口真气,在空中及水面上跃闪拚斗,这时,亦自觉得十分疲累。 他一言不发,紧握手中宝剑,微闭双目调息着。 空中白影一晃,濮阳维亦已飘然落下。 他急声道:“事情确是辣手,想不到这些魔鱼竟是如此凶残难缠……” 此刻,那条硕大无比的魔鱼,正游在水面上,与拥在它身旁的一些小魔鱼,团团围成一个今人惊惧的大圆圈,在水中载浮载沉,无数双怪眼,绿光闪耀,竟好象有围困三人之意。 “七煞剑”吴南云自嘲的一笑,道:“这遭可有得瞧了,看情形,它们尚垂涎我们这三块美味食物呢?” 俞大元又声似破锣的大骂道:“狗娘养的,不服气便上来试试,尽瞪着一对鸟眼,瞧个什么玩意?” 濮阳维轻轻摆手,沉声道:“大元,这只是些畜牲,你骂它们也听不懂……为今之计,咱们定要打蛟先打头,找那条大的魔鱼下手……” 他正说道这里,水中倏然又响起一片“吱吱”的尖锐长叫,随着这片叫声,红影连闪,无数条魔鱼,又闪电般向岩顶飞射。 濮阳维暴叱一声,“修罗剑”挽起圈圈寒森森的银弧,微微一晃,在无匹的剑气横扫之下,已有十数条魔鱼,坠入江中。 他这时,自怀中迅速拿起一只“赤龙梭”将梭尾后一条极难发现的金丝软线抽出,急急套在手腕之上。 俞大元见状大奇,一面挥动手中千锤棍,一面问道:“帮主,你这是做啥?” 濮阳维微微一笑,答道:“本来凭在下的凌空摄物手法,足可将发出的‘赤龙梭’虚空吸回,但是,稍停若是一旦射入那条巨大的魔鱼体内,如这条魔鱼肉多脂厚的话,就不一定能吸得回来,故而连上那条金线,以防万一……” 吴南云正挥剑斩落两条飞来的魔鱼。 他此刻开口道:“帮主,你要用‘赤龙梭’对付这些怪物?” 濮阳维颔首不答。 正在此时,那浮在江上的庞大魔鱼,竟突然发出一阵凄厉刺耳的“咯咯”之声,身旁的一对透明紫翅,也在急骤的振动。 那么庞大笨重的身躯,竟在紫翅振动之下,倏然升向空中 濮阳维长笑一声,身与剑合,若一道划空的银虹,猝然向那魔鱼飞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此刻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一声不响,挥动的千锤棍猝然挑起,已将两只飞来的魔鱼,凌空击出二十余丈,“吧达”一声跌落在岸上。 吴南云大喝一声:“好雄浑的腕力!” 俞大元哈哈大笑,洪声道:“吴刑堂,这么一来,不就可以得到那魔鱼所产的金卵了么!” 吴南云一想也是,但总觉得这办法好象有些不妥似的? 俞大元又左挥右扫,再度将三条魔鱼击落岸上,一面得意的大笑道:“奶奶的,这一下子不将你斩入江中,更不用担心伸手到你那尾部软囊取卵时被咬伤,老相好,老子看你还有什么邪门?” 他就好似在对一个有思想,有灵性的人类说话一样,口中出言讥讽着,听着吴南云在旁连连摇头,哭笑不得。 这时,濮阳维正运足一口至纯至精的真气,身形快捷而美妙的在空中翻折。 “修罗剑”带起一片破空剑气,以眩人神目的威势,来回掠飞。 只见一团银光飞舞盘旋,已然看不清使剑人的身影。 蓦然…… 那条凶恶庞大的魔鱼,又是“咯咯”一声怪叫。 因为,濮阳维手中锋利的“修罗剑”就在这-那之间,划破了它身上原本极为坚韧的红色鳞皮。 这庞大的魔鱼,张着那生满森森利齿的巨吻,向濮阳维疾速的飞扑而到。 濮阳维这时一口真气已逐渐混浊,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再另行提聚。 魔鱼闪闪发出绿光的怪眼,已到了濮阳维身前不及五尺之处。 那尖锐的利齿,正反映着晦涩的贪婪的暗光。 濮阳维猝然厉啸一声,身形一翻,疾向这魔鱼凌空的腹底贴去。 就在他身形快得不可言谕的翻折的-那间,一溜江光已似天际闪电般,疾射入那魔鱼的喉中。 长啸,翻身,发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动作之快,足以令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瞠目结舌,自叹弗如。 这巨大的魔鱼,惨陨尚未发出,濮阳维“修罗剑”已斜斜举起,插入它那丑恶而长满利刺的红色肚腹之中。 濮阳维身形如一颗流星,急急掠向这魔鱼的尾部。 那巨大如面盘般的软囊中,正藏着一枚大如鸡蛋似的金色鱼卵。 濮阳维闪电般伸手拿起,而几乎在他手指始才缩回的一-那,尾部软囊猝然收缩,又紧密地封合起来。 也就是说,若濮阳维晚了一步,外这枚金卵便已被软囊封合在内了。 濮阳维正感到心中欣慰,他那一口真气更形混浊,立时随着巨大魔鱼的身躯,向江心坠落。 此刻,这巨大魔鱼的腹部,已被濮阳维身形晃掠时插入的“修罗剑”划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污血如泉涌般溢出,尚带着些蠕蠕而动的肠肚。 但这魔鱼却仍未死去,任由下喉间污血如瀑,却仍在水中狂暴地翻腾着,掀起漫天波涛。 濮阳维随着身形的下落,奋力将双臂急振,人又斜斜向一旁掠出。 但是,他几乎遗忘了尚有一条金线连在手腕的“赤龙梭”。 而这支“赤龙梭”正深深插入那条巨形魔鱼的喉中。 濮阳维身形始起,骤觉腕上一紧,他脑中一闪,顿时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那庞大的魔鱼,更形疯狂的在水中痛苦的翻滚,污血四洒,尖锐的长陨迦嘶昶恰 濮阳维一口真气已泄,适才,他是借着双臂振动之力,才勉强飞起的,须知水上不比陆地,可以随时提劲换气,何况濮阳维自飞身格斗这条魔鱼之王开始,便完全只凭借着一口真气的运转,脚不沾地的在空中飞跃扑腾。 到了此际,任他功力如何深厚,这口真气也早已混浊了。 这时,他根本尚未及换气,身躯已被那狂暴的魔鱼,扯向水中。 在石顶的“七煞剑”吴南云“力拔九岳”俞大元目睹之下,不由惊呼出声,耸身欲救。 但恰于此时,为数约有百余条之多的魔鱼,又疯狂地向立身岩顶的吴、俞二人,飞扑噬到。 濮阳维身形落水,却并不惊慌,迅速的将自己以生命做赌注换来的金卵置入怀中,人又向水面升出。 但是,江流是如此汹涌,几道如山似的波涛扑来,又将他卷入水中。 濮阳维这时,连忙运功将耳鼻封闭,全身毛孔亦紧紧收缩,他奋力一带手腕,身形随即纵向一旁,那深深扎入魔鱼喉中的“赤龙梭”已被拔出。 但是,正当他感到手中松,眼角红影急闪,又有三条魔鱼,向他身侧噬到。 濮阳维身形在水中急快的一翻,右手“修罗剑”挥处,三条魔鱼,已被斩成六段,随波流去。 可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背后一紧,一件凉冰冰的物体贴在头上。 濮阳维心中一震,“修罗剑”快速无伦的向背后扫去。 去势之快,简直尚在他意识之前。 他身躯随着手中利剑的挥动,猝然冒出水面。 这时,他尽快的吸入一口真气。 急奔的江水,随着他吸入真气的-那间,“哗啦啦”的四散分溅。 他眼角一瞟,引吭大呼道:“南云,大元,咱们上岸!” 说话中,身躯在空中连翻九转,宛如隼鹰般飞落岸上。 他双脚甫一触地,急急回头望去。 澎湃的鬼号江上,两条人影,已如箭似的分波掠到。 濮阳维待二人上岸后,细目瞧去,只见吴南云、俞大元身上,完全是一片濡湿,髻发散乱,形态狼狈已极。 转眸回视,自己身上也是水珠直滴,一件银狐皮袍,也被水湿透了。 三人互望了一刻,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七煞剑”吴南云,将垂于额前的头发,用手往后掠去,口中笑道:“帮主,这些鬼号江中的魔鱼,其威势之大,恐怕绝不在少林寺和尚的罗汉阵之下。”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这些怪物好生厉害,不过它们今番也晓得了咱们‘冷云帮’的威风了!” 一言出口,三人又齐声大笑起来。 “力拔九岳”俞大元忽然止住笑声,惊呼道:“帮主,你背后是什么玩意?” 吴南云闻声寻视,不由大叫道:“好家伙,两条魔鱼尸体,怎的只剩下半截了?” 原来濮阳维背后,竟有两条在水中被他杀死的魔鱼尸身。 这时,那两张利齿森森的嘴,尚紧紧咬在濮阳维背后的皮袍在上。 吴南云连忙上前,将两条魔鱼弄下,忽而急切的问道:“帮主,那条魔鱼的金卵你是否取得了?” 濮阳维洒然一笑,缓缓自怀中拿了出来。 三人仔细一瞧,只见这魔鱼金卵大如鸡蛋,金光灿然,上面尚有一圈圈美丽奇异的花纹,握在手中软绵绵的,尚有丝丝热气。 濮阳维又取出一个内垫丝棉的玉盒,将这枚金卵小心翼翼地置入。 俞大元乘隙行至一旁,检视他适才以千锥棍击到岸上的魔鱼尾部的软囊,俱皆紧紧地封合着,他以手中兵器划开后,那里面的金卵,竟完全化为黄色黏液。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忽而对濮阳维神秘的一笑,道:“帮主,你猜本座为你取得了一什么宝贝?” 濮阳维愕然望着吴南云,微微摇了摇头。 吴南云慢慢自皮袍内,拿出一颗大如儿拳通体晶莹流灿的澄绿色明珠来。 濮阳维仔细一瞧,恍然道:“啊!这不是那一条庞大魔鱼头顶上的绿色珠子吗?” 吴南云哈哈大笑道:“正是,帮主浮升水面时,本座亦正想遵嘱上岸,但是这魔鱼却奄奄一息的漂到那孤岩之下。嘿嘿!本座瞧他头上这颗绿珠,心机一动,便以佩剑取下回来献给帮主,只是尚不知它有何用途呢?” 濮阳维摇头道:“在下亦不知晓。南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吴南云急得双手乱摇,道:“这怎么行?还是帮主留下为佳。” 二人又推让了一番。 濮阳维无奈之下,只有伸手接过,置入囊中。 这时俞大元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大声嚷道:“咱们快些走吧!找个镇甸,喝他两杯老酒,也好驱驱寒气。” 濮阳维笑着点点头,三人收拾了一番。 吴南云这时无意间向江中望去,只见鬼号江虽然激湍如故,但那些凶残暴戾的魔鱼,此刻竟完全失去?迹,一条也看不见了。 适才的一幕惊心动魄的人鱼血战,就好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江水仍在继续地呜咽着,哭号着。 那深邃宽大的山洞,还是静静的张着大嘴,任那无尽的江水自口中腾出。 彤云低暗,风号如啸,濮阳维等三条人影,已逐渐消失于远方。 三人离去的方向,尚隐约传来了一阵悲凉的歌声:“江水悠悠,千古韵事不复存,云晦风凄,壮士豪情酬知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5章 大力尊者 烟幻绿丹 雪花缤纷,厚厚的覆盖在大地上,点缀得远近一片晶莹银白,宛如一个洁净得毫无一丝瑕疵的琉璃世界。 这里是河南沈邱府的近郊。 北风阵阵呼啸着,彷佛愤怒得要撕裂所有在地面上阻碍它的物体一般。 这时沈邱府宽阔的街道上,显得一片沉寂。 就是偶尔有两三个行人,也都紧缩着脖子,将双手拢在袖内,急匆匆的走过。 往日的闹市、墟集,此刻也变得人烟寥寥门可罗雀,本来嘛,谁愿意在这凄凉严寒的大风雪里,在室外奔波呢?家里温暖的火炉,烧得热烘烘的土炕,不是一种最好的享受吗! 然而,就在此时…… 蹄声得得,竟有三匹高大的骏马,自城外驰入。 是什么事情竟逼得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还在外面喝西北风呢? 而且……看样子还走了一段不是算近的路哪! 待得三骑缓缓走近后,人们始才看出马上骑士,有两个反穿着羊毛袍,一个却身着雪白的狐皮紧身衣。这正是鬼号江源头,血战那群凶残的魔鱼,求得金卵而回的濮阳维、吴南云与俞大元等三人。 这时,三匹骏马已缓缓停在路边,“七煞剑”吴南云那清训拿婵咨希正露出一抹微笑。继而他开口道:“帮主,咱们自离开鬼号江后,已有七、八天了,却一直没有好好的歇息过,今日,我们正好在这里好好舒散一番,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濮阳维轻轻点头,笑道:“也好,不过吾等别惊动了本帮此地分舵,徒增麻烦。” “力拔九岳”俞大元砸了砸嘴角,说道:“好极了,咱们先去洗个热水澡,来个-背、捏脚、擦身大三样,然后……再叫一桌丰盛的酒席,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 俞大元一面说着话,一面仰着头,细-着双眼,一副沉醉之态。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不觉俱皆相顾失笑。 三人抖鼻马,径向街底一家挂着黑底金字招牌的客栈行去。 这家客栈名叫“安顺”屋宇恢宏,园庭深广,显得极为气派。 三人甫停下马来,就有两名店小二,恭谨的上前招呼。 “七煞剑”吴南云抬头仔细一打量,口上说道:“伙计,你们店里可有清静的上房?” 一个店小二连声的应着有,哈腰向内肃客。 三人落店后,同住在前院一明两暗的三间精舍中。 濮阳维打量着室内的布置,倒也十分清雅可人。 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在这沈邱府地面的客栈中,竟也有如此高雅之士!” 吴南云将身上包里取下。闻言到:“可不是?吾等寻找客栈的眼光,可是十分高明的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伸了个懒腰,一摸唇上乱糟糟的胡髭,大声嚷道: “帮主、吴刑堂、本护法要先去洗个澡,这几天来臀不离鞍,身上脏兮兮的且不去说,屁股更是酸痛的要命……”俞大元说着话,连声招呼店家,自行入浴去了。 濮阳维望着他那粗壮魁梧的背影,微微一笑,信口吟道:“赤血肝胆,直肚直肠……” 吴南云这时脱下羊皮袍子,笑道:“帮主,你说的可是俞大护法么?他那火暴栗子的脾气,与毫无遮拦的豪爽性格,确是令人喜爱……” 二人正在说笑,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争吵喧哗的声音传来。 濮阳维剑眉微皱,却连眼睛也不转动一下。 “七煞剑”吴南云开口问道:“帮主,可要本座出去查看一番?”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不用了,在这种场合里发生争执,是很平常的事,咱们还是少去管他为妙……”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两下清脆的皮肉交击之声,接着便是一阵哇哇大叫,人声又跟着喧闹起来。 濮阳维依然若无其事的在整理着行囊,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喧哗一样。 吴南云则好奇的站到窗口,倾听起来。 这时,一个铿锵如铁钹互击的声音传来:“妈巴子的!你家爷爷这身打扮,不过较为奇异一点,又不是红胡子马贼,更不会邪法妖术,你他妈这开店的,为啥不准你家爷爷进来住店?” 随着说话之声,外面又立时吵成一片。接着更隐约的夹杂着喊打的声音。 濮阳维这时霍然站起,吴南云也恰好回过头来。 濮阳维沉声道:“南云,你不觉得这适才说话之人,是个超绝的内家高手么?” 吴南云微微一笑接道:“不错,他虽然尽量压制着声带,但此人中气十足,确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濮阳维此时已将那领银白色的狐皮袍脱下,他向吴南云微一招手,自己领先缓缓地向外踱去。 濮阳维等三人住的房间外面,便是一道冰花格子走廊,穿过走廊,就到了这客栈的厅房,再出去就是天井了…… 这时,濮阳维慢慢地行了出来,他目光一闪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动。 原本,这大厅之内,正围聚了不少店中伙计,个个瞪眼叉腰,嘴里虽大声的叫骂着,可是就是没人敢上前。 其中尚有一个身穿青绸棉袍,细-着双目的账房先生,在中间比手划脚的说着话。 一些出来看热闹的房客,亦在七嘴八舌的谈论着,不过,大多数人的谈话,都是在指责一个身材高大雄伟,穿着五彩形锦花衣服,肩披金钱豹皮的秃顶老人。 这秃顶老人正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众人中间,孔上那硕大的红鼻子,正上下不停的耸动着,神态显得极为可笑。他正闭着一双眼睛,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因为,这秃顶老人不但形态威猛已极,而且,适才一出手之下,就将一个身材结实的店小二,撵得爬不起来,此刻面孔尚肿得老高的呆在那里。 濮阳维双眸微转,正待向前走去……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悄悄在他耳旁说道:“帮主,你可知道这位老人是谁?” 濮阳维微微摇头,说道:“他这一身打扮和穿着,极似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吴南云轻轻一笑道:“帮主,这位老人家就是我们俞大护法的授业恩师,‘大力尊者’勒烈行。” 濮阳维愕然一怔,奇道:“怪了!勒老前辈怎的会突然到此?” 吴南云摇头道:“这个本座也不知道……不过,这位老前辈自来就是鲁直心性,火暴脾气……” 吴南云说道这里,又咦了一声。说道:“门外进来的这五个汉子,好象是本帮弟子……他们进来做什么?” 濮阳维举目望去,果然在天井中,这时走进五个身材魁梧,面目精悍的大汉。 他们每个人都披着一件藏青色的披风,里面却穿着青色劲装,袖口皆缕绣着一条黄线。 濮阳维一瞧之下,已明白这五人必定是“冷云帮”沈邱分舵下,头目一类的帮友……在这五人身后,尚跟着一名店小二。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一见之下,便知道这定是店小二请来的救兵。 濮阳维不禁微微摇头,低声道:“看情形,咱们帮中分舵,在此处势力还不算小……只是他们的招子也太不亮,‘大力尊者’勒烈行岂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南云!我们且莫过去,在这里瞧瞧,也可看出帮中弟子平素行为如何?” 吴南云这时默默点头,身躯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那在“冷云帮”帮友身后的店小二,突然跨上前一步。 神气活现的道:“掌柜的,本地坐地把子,‘冷云帮’沈邱分舵属下的赵大爷,钱二爷已经到了……。” 那瘦骨嶙峋的掌柜,此刻也一反适才那忍气吞声之状,挺胸突肚,行至秃顶老人身前,虽然,这掌柜的身高尚不老人胸口。 这时,他尖声细气的叫道:“好,赵大爷,钱二爷请你们二位来评评理,这个老家伙不但要强行住店,而且又打伤了小号伙计,二位一向明察秋毫,深明大义,还请为小店主持公道!”这时,那走在前面的精壮大汉,微一摆手,大步向前说道:“李掌柜,你且到一旁休息……” 那掌柜的答应一声,态度极为恭谨的垂手站到一旁。 这时,那位被称赵大爷的干咳一声,洪声说道:“这位老人家请了,在下赵昂,为‘冷云帮’沈邱分舵属下第三支堂巡行头目,敢请老人家尊名高姓?” 他话声一住,秃顶老人立时倏然睁开双眼。那巨大的环目中,蓦而射出两股令人不敢仰视的精芒。赵昂不由全身一震,正待说话。 秃顶老人却声如洪钟般,哈哈笑道:“好小子,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模样,也敢问起我老人家的万儿来了!妈的!我老人家在江湖上道英雄,称好汉的时候,只怕你这小子尚在你娘的怀里吃奶呢!” 这名叫赵昂的“冷云帮”属下头目,少说也有四旬左右,被秃顶老人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不由叫得面色全变。他尚未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被称为钱二爷的大汉,立时怒叱一声,大喝道:“住嘴!‘冷云帮’弟子,岂是你这老不死的所能随意侮辱的!” 说罢,双掌一提,就待动武。 只见那赵昂此刻却出人意料的急急横身拦阻着,说道:“三弟,陈舵主以前怎么吩咐咱们的?帮主一再传谕下来,要咱们待人和霭,态度勿骄勿横,吾等又何苦与他一般见识!” 这时,在那秃顶老人的脸上,隐约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微微点头。 赵昂又回身道:“这位老前辈,在下尊你马齿较增,但前辈言谈之间,尚请自行尊重,我‘冷云帮’名震天下,亦非好欺之辈,想前辈也必有个耳闻!” 他说起来不卑不亢,却又暗暗示出“冷云帮”在江湖中的威名。 秃顶老人此刻接着又狂声笑道;“好利嘴的小子,嘿嘿!莫说你是一个区区‘冷云帮’的头目,便是你们总坛两大护法之一的“力拔九岳”俞大元,见了我老人家,也非要倒履相迎,跪地叩头不可。” 秃顶老人此言一出,赵昂再也忍不住,他大喝一声,立时将身上披风摔落,反手将背后的鬼头刀拔出。 随着来的四名“冷云帮”弟子,亦连声怒骂,极为迅速的站成一个包围形势,将老人圈在中间,行动俐落已极。 赵昂这时怒声道:“在下尊你年长,却并非畏惧于你,尊驾若对在下出口不逊,在下尚可忍耐,现在尊驾竟出言辱及本帮俞大护法,便勿怨吾等待之不恭了。” 说罢,一个大斜身,极为快捷的挥刀向秃顶老人肩头劈落。 这时,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就吓得惊呼连声,纷纷逃避。 尚有一些胆子较大的,远远站在厅角,大声为“冷云帮”诸人喝彩助威。 秃顶老人哈哈一笑,脚步微旋,轻描淡写的避了开去。 赵昂大惊之下,手中鬼头刀一紧,唰!唰!唰就是连环三刀,口中同时大喝出声。 立于四周的“冷云帮”帮友,此刻亦同声暴叱,挥刀劈下。一时刀光闪闪,人影横飞。 那秃顶异装老人,却若无其事的在刀光如霍中,来往穿插翻飞,口中更不时说些讽刺之言,神态轻松已极。 立于走廊阴影处的濮阳维、吴南云二人不由微微摇头,相视一笑。他们心中知道,这“大力尊者”勒烈行必是有心相试“冷云帮”各人,绝未含有恶意。是以二人亦未显身,仅只双目凝视着厅中战况。 正在这时,蓦然一声暴雷也似的叱喝,起自长廊之外,一条人影如飞掠至。 声起人到,大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厅中诸人被这一声大喝,震得耳际嗡嗡作响,立时不自觉的齐齐住手跃开,急急转身望去。只见这掠入厅中之人,竟是个满面胡腮,秃顶胖大的青衣壮汉。 那赵昂首先一扬手中鬼头刀,厉声的道:“阁下何人?莫非看线上朋友不顺眼,想来强自架梁吗?” 这突然现身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力拔九岳”俞大元。他适才自浴间内出来,听到廊外大厅内传出阵阵叱骂打斗之声。俞大元惊异之下,急忙拉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店小二询问。 店小二匆促之间,只告诉他厅中有一位秃头异装老人,正与“冷云帮”弟子搏斗。 俞大元乃是一个浑人,他一时之间,怎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授业恩师会骤然至此,但他却自然而然的想到去协助自己帮中弟子。 可是,他又不知道事情原委如何?只有跃入厅中,先行喝令住手。 但是,就在他喝叱出口之际,那秃顶老人却悄然隐入大厅阴影之处。 是而俞大元并未察觉。 这时,赵昂开口喝问,俞大元目光一瞥之下,就已看出他是自己帮中弟子,他呵呵大笑,长吟道:“唯我独尊数冷云!” 赵昂闻言一怔,随即肃然接道:“旭阳辉煌耀古今!” 那唤做钱二爷的亦急急同时吟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其余三名“冷云帮”弟子亦同时吟道:“绵绵能留万古名!” 赵昂抱拳一揖,说道:“兄台为帮中何人?尚请示下,兄弟赵昂,为本帮沈邱分舵第三支堂巡行头目。”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将右手缓缓伸出,袖口之上,赫然缕绣着一条闪耀生辉的金线,两旁尚各绣有一对剑拐。 赵昂等五人,骤见之下,面色倏然一变,齐齐恭身拜倒,颤声道:“弟子等不知俞大护法法驾莅临,有失迎迓,罪该万死……” “力拔九岳”俞大元心中一乐,忖道:“这些小子若知道帮主及吴刑堂也到了,不知会惊慌成什么样子哩……” 须知“冷云帮”历史悠久,帮威显赫,帮中纪律之精严,更是不在话下,而且,组织之庞大,在江湖中更是首屈一指。一般外地帮友,可说是大多数均未曾见过帮中首要人物,只是听闻传说而已。尤其帮主及内外各堂的首要,在一般帮友的心目中,早已立下了根深柢固的信念,不啻是一尊遥遥不可及,却又让他们钦崇的神明一样。 故而他们虽不识俞大元,但却对他闻名已久。此刻见面之下,心中自然十分敬畏。 五人虽然跪在地上,却又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向俞大元细细打量。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又哈哈一笑,说道:“好了!好了!各位兄弟不用行此大礼……本护法也是才到,却看到你们在此打架……”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惊,转头四望道:“那与你们打架的老头子呢?” 五人这时已恭立一旁,闻言之下,亦愕然向四周察视。 俞大元浓眉一皱,大声道:“这老头子竟敢与本帮弟子做对,嘿嘿……本大护法若不给他个厉害瞧瞧,谅他也不知道本帮的厉害。” 俞大元一言甫毕,暗影伫立时走出那秃顶老人。 他这时故意板起面孔,一耸鼻头,怒道:“好哇,大秃子,你可是要给我老人家厉害瞧么?” “力拔九岳”俞大元闻声之下,全身一震,陡然转身望去。 他目光一瞥到那秃顶老人,不由惊呼一声,“噗通”一声已矮了半截。 他惊喜交集的讷讷说道:“恩师在上,徒儿大秃子有礼了……” 说到这里,俞大元一翻虎目,奇道:“师父啊!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又怎么会与弟子属下打起架来?” 秃顶老人蓦然呵呵一笑道:“师父的乖徒儿,快给我站起来,你那些属下怎么也都对我老人家下跪了?嘿嘿!这个我老人家却担当不起哩……” 俞大元回头一望,果然,五名帮中的弟子,亦早已诚惶诚恐的跪在自己身后,他尴尬的一笑,十分不好意思的站立起来。 这时,那赵昂极快的上前,惶恐的恭身道:“启禀护法,弟子不知这位老人家是乃是护法尊师,适才言词间多有得罪,尚乞护法恕罪!” 俞大元尚未说话,“大力尊者”勒烈行呵呵笑道:“不知者不罪,好了!儿郎们!我老人家现在要进去,与我这徒儿亲热一阵,叙叙离别之情……” 他又回头叫道:“掌柜的!这遭不知肯不肯收留这这把老骨头?” 客栈掌柜的早已吓得浑身哆嗦,怎可不是?他们一向以为无所不能的“冷云帮”弟子,甚至他们的护法,亦对这位秃顶老人如此恭敬…… 这时,掌柜的蹶着屁股,急急走了过来,满堆笑脸的说道:“这位老人家言重了,言重了……嘿嘿,小的不知你老人家与‘冷云帮’有着这深的渊源……否则,小的天胆也不敢如此放肆……”他又回头一瞪眼,叱道:“小三子,快给几位大爷们带路呀!都痴了不成?”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随即大步向内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此刻回身向那几名恭身肃立的“冷云帮”弟子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但不要惊动陈舵主,本护法明日即便启程,也免得陈舵主再来回奔忙。” 说着,就在赵昂等人的齐声应诺中,急急举步跟入。 “大力尊者”勒烈行一摸那光秃秃的头顶,回头对俞大元说道:“徒儿,为师这一路走来,已经多次与‘冷云帮’众朝过相,大概说来,他们尚知深敛锋芒,韬光养晦。” 他又龇牙一笑道:“不过,为师却想不到,你在声威赫赫的‘冷云帮’中,竟然混到如此崇高的地位……” 俞大元亦和乃师一样动作,伸手一摸秃头。傻呵呵的笑道:“师父过奖了,这些全是弟子昔日小主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大力尊者”勒烈行低声问道:“大元,这‘玉面修罗’果然是你那昔日旧主么?” 俞大元连连点头,又将自己投向淮阳山“冷云帮”后的经过,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二人缓缓在长廊上走着,“大力尊者”勒烈行此刻喟然叹道:“古人说:英雄豪杰出少年,这句话果是不虚……那‘玉面修罗’之名,早已响遍三江四海,震动黑白两道……看情形,我们这些老骨头,也的确是应该归隐林泉,去享几年老福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此时一裂大嘴,突然说道:“师父,前面就是弟子住的房间了……啊!帮主与吴刑堂也来迎接你老人家了!” “大力尊者”勒烈行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随即急道:“什么?你们帮主也到了这里?”说着,连忙抬头望去。 这时前面的一间精舍房门,已被推开,走出两位书生打扮的人来。 勒烈行目光一瞥,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前行的那位青年书生,容貌之俊逸超群,神态之潇洒出尘,确为勒烈行生平所仅见。 他不由暗自喝彩,这时,自房内行出的濮阳维,向勒烈行深深一揖,气度雍容的道:“迎驾来迟,深觉歉然,前辈高风亮节,名震关东,今日得睹风采,实乃幸事。” “大力尊者”急忙报拳还礼,呵呵笑道:“不敢!不敢!濮阳帮主果然金玉其貌,虚怀若谷,老朽今日得以眼见,足证传言无讹。” 这时,跟在后面的“七煞剑”吴南云,大步向前,含笑躬身道:“勒老前辈,近来可好,想不到五台一别,瞬息间已有二十寒暑……” “大力尊者”勒烈行闻言望去,不由喜得握住了吴南云的双手,呵呵笑道:“好个‘七煞剑’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哈哈!想当年在五台山的时候,你还是一个英俊修伟的小伙子,如今,也如此精练世故了……” 他说着又喟然一叹,晦涩的道:“唉!岁月磨人,老朽耄矣!奈何奈何?” 濮阳维,吴南云二人,适才自俞大元现身,向勒烈行叙礼时,已自悄悄回屋,免得彼此在那种场合中,见面时尴尬不安。 他俩一见“大力尊者”言谈之间,十分感叹,而俞大元却怔愕的站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濮阳维不愿让太多的伤感,存在这老人的心怀之中…… 他清朗的一笑,说道:“勒前辈老当益壮,雄心不减往昔,当年力撕太行巨狮,掌断黄山千斤石,直是脍炙人口,威震武林,来来来,且请入室奉茶……” “大力尊者”勒烈行豪迈的一笑,与三人步入室中。 落坐后,俞大元急忙命店家待茶,一面急巴巴的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怎的突然有了空暇,自关东不远千里的赶来中原,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大力尊者”摇头道:“事情倒没有,只是我静极思动,偶生游兴,便到中原来逛一逛……唉!这恐怕是为师最后一次畅游中原了……” 濮阳维一见“大力尊者”言谈中仍然十分伤感,他为了冲淡这沉闷的空气,故意放声笑道:“老前辈,这次相逢可说是十分凑巧,若前辈晚来一日,在下等便已可能启程,赴嵩山少林寺去了。” “大力尊者”闻言之下,不由一怔。问说道:“不知濮阳帮主远赴嵩山少林,有何要事。能否告知老夫一二?” 濮阳维连忙说道;“老前辈言重了。” 当下简单扼要的,将白依萍受“赤爪鳞蟒”寒毒,自己远赴鬼号江求取魔鬼金卵,再上嵩山少林寺求赐那三百年寿龄的朱顶白鹤精血,及践行那三年之约的事,娓娓讲述出来……。 “大力尊者”闻言之下,两条灰白色的浓眉,已自皱到一处。 他沉吟了一刻,缓缓说道:“濮阳帮主,阁下少林之行,若纯为赴约,再加上小心从事,尚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风波……但若要求取那朱顶白鹤精血,可能就不是易事了……而且……” 他说道这里,又仰首细想了一阵,继续道:“据老朽所知,那‘铁掌’华武,昔日为淮南五奇之首,更为少林主持方丈之俗家最小师弟,看情形,这件事形恐怕不易善了……” 濮阳维沉静的一笑,道:“勒老前辈见解极是,但在下禀承先师遗志,本我冷云一派至刚至强,宁折毋屈之训示,任他少林为天下武林之宗汇,七十二种神功天下无敌,在下也不计一切艰难,要至少林一践此约……不论成败,但求心安。” “大力尊者”倏睁双目,凝注在濮阳维的脸上。 良久……良久……忽而,他一拍大腿,洪声赞道:“好!濮阳帮主既有如此豪志,老朽亦不揣冒昧,毛遂自荐,愿与尊驾同上少林寺一趟。” 濮阳维此时霍然立起,长身一揖,朗声道:“勒老前辈既如此看重在下,惠于下助,不论此行成败如何,在下必将永铭于心。” 须知濮阳维自出山以来,未遇敌手,他的个性更是倔强孤傲无比。 但是,他心中亦十分明白,此去少林寺,任务极为艰辛,若是一个弄不好,便有掀起“冷云帮”与少林寺大兴干戈的可能性。 但是,“冷云帮”虽然为江湖中,声威久着,势力最大的一个帮会,但少林弟子更是遍布天下,力量之雄厚,绝非一般江湖草莽之士所能比拟。 因而濮阳维虽然才高傲物,铁胆冰心,却也对此次嵩山少林寺之行,十分慎重。 何况,他此行除了践那三年之约外,更有为心上人求取朱顶白鹤精血得要求。 这时,“大力尊者”勒烈行豪爽的大笑了起来……。 他一扶濮阳维道:“濮阳帮主,切莫如此多礼,真是折煞老朽了……” 二人相互落坐后,勒烈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急切的向濮阳维问道:“濮阳帮主,适才尊驾所说的那条巨大魔鱼顶上的一粒绿珠,是否可以赐予老朽一观?” 濮阳维含笑点头道:“这个自然!”伸手自囊中取出。 这粒晶莹翠绿,流烁欲滴的拳大明珠,一经取出,登时闪幻着一层淡蒙蒙的浅绿色光华;“大力尊者”平生历经名山大川,所见所闻,自是广博异常。 他骤然一见之下,不由面容一动,这时,他双手接过那粒冰凉润滑的绿珠,在手中仔细的看了一阵。忽然开口叫道:“是了!是了!这正是那‘烟幻绿丹’。” 一直没有说话的“七煞剑”吴南云,此际插嘴问道:“勒前辈,这‘烟幻绿丹’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生在那条凶恶的魔鱼头顶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这时又将那绿色明珠托在手上,细细端详了一阵。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一件罕世难求的宝物……” 他这时又向吴南云瞧去,沉声说道:“吴大侠适才所言,问得极有道理,这‘烟幻绿丹’并不是天生在那条巨大的魔鱼头顶……” 吴南云微咦了一声,惊异的说道:“这就不对了,在下明明以手中‘珠耀剑’自那魔鱼头顶上剜下,在下尚记得剑尖透过这绿珠周围的鳞皮时,尚有大股污血流出……好象这绿丹原本就是那条魔鱼的一部份……” “大力尊者”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烟幻绿丹’可说已生在那条魔鱼肌肤之内……但是,吴大侠可知道这奇珠为什么会生在这头畜牲头顶的缘由吗?” 濮阳维此时洒然一笑,说道:“愿闻其详!” “大力尊者”举起茶杯,低低啜了一口,缓缓的说道:“这‘烟幻绿丹’其本身并不是一种实质的物体,而是由于在极为阴寒而洁净的地穴或冰窟中,蕴长的精冷之气所孕育而成,初时,它只是一滴凝结成半流质半固体的晶莹冰珠,这时,并没有什么值得珍视之地方……” 勒烈行说道这儿,微微一顿,炯然的目光,向在座的三人一扫,续道:“但是,若在这粒冰珠之旁,恰巧生出一株极为珍异罕见的‘翠玉血心兰’的话,那么,这粒半凝结的冰珠,价值便远非往昔可比了,因为这种‘翠玉血心兰’极难成长,但它一旦生出地面,便生成一种极为怪异而美丽的形状,它约有三片尺许长,翠绿如玉的兰叶,兰心深处,却是艳红如血,晶莹欲滴,此兰生长的形状已是弥足珍异,但它更有一宗奇处,就是可以发出一种闻起来身心俱爽的幽香,这种香气,是从兰心的一洼翠色液体中所发出,这股液体可治愈世间任何一种剧毒,而那粒冰珠,就在这‘玉血心兰’的灵气熏陶之下,逐渐将它的菁华全然吸取,而且这时,那粒冰珠亦慢慢的变成了翠绿色……” 濮阳维听到这里,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大力尊者”勒烈行微笑的摆了摆手,又续道:“若于此时,有任何一种生物闯入那粒已成形的‘烟幻绿丹’凝结之处,它那奇异的色彩与淡淡的幽香,便会引诱这生物去将它攫取,不忍-弃,而更将它置于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而这‘烟幻绿丹’更会与这生物的血肉连接,成长在内,成为这生物的一部份……当然,老朽所说的生物,并不包括万物之灵的人类,因为若是人类,也不会将这宝物连在肌肤之上……” 他这时又一耸鼻尖,微微一笑道:“可能这粒‘烟幻绿丹’的生长之处,便是在那鬼号江洞口之内一个阴寒之地,而恰巧又被那只巨大的魔鱼寻获,置于头顶。” “大力尊者”说出这“烟幻绿丹”的来历后,室中三人直是闻所未闻,不由都睁大着一双眼睛,望着“大力尊者”俱都听得津津有味。 “七煞剑”吴南云心中暗暗忖道:“闻说这位‘大力尊者’素来游戏风尘,嬉笑怒骂,不拘俗礼,但此刻说起正经事来,却又如此不-言笑,的是奇怪……” 此时,勒烈行又对濮阳维道:“濮阳帮主,尊驾适才要说的,可是问这粒‘烟幻绿丹’能否治愈华山“白雁”的毒伤吗?” 濮阳维默默点头,苦笑了一下。 “大力尊者”续道:“这‘烟幻绿丹’可治愈天下任何毒伤,却独有那寒毒无法可医,因为这寒毒亦是孕育于阴秽之处,阴寒相斥,便不能发生神效……” 濮阳维闻言之下,茫然若有所失,双目已缓缓闭上。 他已不再对这粒奇异的“烟幻绿丹”存有什么奢望 这时“力拔九岳”俞大元忽然插口问道:“师父,这绿珠子为什么叫‘烟幻绿丹’呢?” “大力尊者”望着俞大元,慈祥的一笑,说道:“大元这句话,问得甚有道理!” 俞大元咧开大嘴一笑,他对师父的赞许,甚感得意。 勒烈行又咳嗽一声,道:“吾等知道,凡是世间上的一切,终必有个极限,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事物,也有其精力效用发挥到最后终结的时候……而这‘烟幻绿丹’也不能例外,每用它诊治一次毒伤,这绿丹便会袅袅升起一层淡淡的绿雾,而它便随着这股绿雾缩小一分,到了最后,它虽为人们尽了不少功劳,但它终于会逐渐缩小消蚀,化成绿雾飞散……” “大力尊者”说到这里,又举起茶杯,“咕噜噜”的一口喝净,好似要藉着这杯茶,来润润他那说话过多的干燥喉咙。 这时,室外的风雪已停,屋檐下结成一条条尖细长的冰针,屋顶,树梢一片银白,气温更见降低。 客栈掌柜这时亲自掌灯进来,另外尚有四名身穿厚绵袄的小厮,随在那掌柜的身后。 濮阳维惊异的望着这瘦骨嶙峋的掌柜,不知他有何要事? 他却向俞大元哈着腰,态度毕恭毕敬的道:“俞大护法,适才本处最有名的酒楼状元居,送过来一桌酒度,是贵帮本地舵主恭奉的……陈舵主他老人家,已亲自在外面等候训谕,俞大护法未曾召见他,他不敢冒昧进来……” 俞大元闻言之下,一摸秃头,洒然地一笑向濮阳维道:“帮主,可要召此地舵主谕示么?” 濮阳维尚未说话,那掌柜的已惊得猛一哆嗦。他努力的睁开那双永远细-着的眼睛。语不成声的说道:“什……什么?这位爷……竟是‘冷云帮’帮主?天……天下无敌的‘玉面修罗’濮阳维帮主……?” 一面说着话,一面脚步歪歪斜斜地,口中呢喃着跑了出去。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6章 巍峨古剎 三道接引 濮阳维望着这身形踉跄似发神经病般,奔出客栈去的掌柜,不由微微摇头苦笑。 因为,他知道这客栈的掌柜,必是惊慑于自己的名声,出外奔走相告去了。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洒然一笑,说道:“帮主,这样一来,咱们要走也走不脱了,待会儿本帮此地分舵的弟子,必然会蜂涌前来拜谒……” “大力尊者”勒烈行此时亦放声笑道:“男儿挥剑斩赤魔,留得千秋万世名……濮阳帮主年少英俊,威名远播,竟连这些市井凡夫也都知晓‘玉面修罗’之威,真了不得!真了不得!” 濮阳维玉面微红,正待谦让两句。门外已经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声,瞬息间,一群为数约有六、七十人之众的青衣大汉,在一个面如-血,体态魁梧的豪士率领下,匆匆奔到,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这走廊面积才有多大?这么多人跪在地上,不但将走廊内外完全挤满,更有许多人跪在园内的雪地之上。 这时,那面红体壮的豪士将头微抬,惶恐的说道:“沈邱府分舵掌舵弟子陈和叩见帮主,弟子不知帮主大驾莅临,失迎之罪,罪该万死!” 濮阳维这时缓缓站起,清越的一笑,朗声道:“陈舵主不用如此,且请免礼!” 这些“冷云帮”弟子,除了陈和一人,曾于淮阳山回雁山庄见过帮主濮阳维一面外,其余各人可谓从未见过。 这时,他们在帮主谕令之下,肃然起立,却皆忍不住偷偷向这位名震天下,他们心目中最为崇敬的人物望去。 濮阳维这时尔雅的一笑,走出房外,他双手抱拳道:“各位兄弟辛苦了,本帮此次在各位兄弟齐心合力奋斗之下,已将外敌一举肃清,今后尚希各位弟兄在所属舵主领导之下,同为本帮复建大任而努力。”他简洁而有力的几句话甫一说毕,“冷云帮”的弟子立时齐齐欢声雷动,高呼起来。 沈邱分舵舵主陈和,此时恭身禀道:“弟子适才已在本地状元居准备酒筵,为帮主接风洗尘……”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在下即将于明晨离此,况且,若惊动了一些武林朋友,也不太方便……” 陈和又恭谨的道:“客栈大厅中,已有不少武林朋友在恭候大驾,欲谒见帮主,一睹风采,未知帮主尊意……” 濮阳维雍容一笑,说道:“本帮吴刑堂亦已到来,这些武林朋友,便烦请吴刑堂去招呼一下!” 陈和恭身应诺,不敢多说。 “七煞剑”吴南云此刻由陈和领路,已大步走出,行往前厅。 这时,店家快速的将酒席摆好。 濮阳维恭请“大力尊者”勒烈行坐于首座,他与俞大元二人在旁打横相陪。 这时,濮阳维居住的三间精舍四周,已明明暗暗的站立了不少的身着青色劲装的“冷云帮”弟子,把守十分森严,如临大敌。 濮阳维见状之下,微微叹了一口气,举箸敬客,与勒烈行,俞大元二人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七煞剑”吴南云突然掠身而入,向濮阳维苦笑道:“这些无所谓的应酬,本座真是怕了,帮主!依本座之意,咱们还是乘夜间悄悄溜走为妙……否则待至明日风声传扬开去,假如有更多的武林朋友到来瞻仰帮主风采,那咱们可就头疼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南云,你先坐下来喝两杯;在下之意亦是如此,吾等酒足饭饱之后,歇息一阵,半夜时分便即启程。” 说罢,四人又重新整杯畅饮起来。 午夜,天空中彤云密布,但是从银白的雪地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却显得甚为明洁而闪亮。客栈门前,雁翅般排立着数十名意态严肃的“冷云帮”帮友。 他们在舵主陈和的率领下,肃然无哗的伏身跪在雪地上,恭送着帮主濮阳维等四骑离去。 蹄音渐渐远了,终至毫不可闻……。 这一群训练有素“冷云帮”豪士,始才立起身来,犹自倚恋的向前张望着……。 这时四匹骏马,正在雪地得得奔行。 濮阳维那张如玉也似的英挺面庞上,此刻起了一阵轻微的红晕,但是,却又红得那么俊俏,他在马上转头笑道: “勒前辈,不知此去嵩山少林寺,尚须多久时间?咱们是愈快愈好!” “大力尊者”双手抚摸着坐骑的鬃毛,沉声笑道:“此去嵩山,大约只需三日路程,便可到达,吾等到时是投帖拜山呢,抑或是强行硬闯?”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在下以为投帖拜山较光明正大,况且,任凭他少林寺威震天下,却也教他们知晓我们‘冷云帮’亦非胆小畏缩之徒。” “大力尊者”勒烈行暗自点头,不再说话。四人四骑,急抖编危放马奔驰而去。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冰雪在翻扬着,寒风却吹得更形凄厉了……。 河南登封县城外,有一座形势雄伟险峻的高山,绵绵无际的山峦,高耸入云的峰岭,无一处不是形态险要,气势磅。 这便是天下武林的总汇,少林派发祥地──嵩山。 巍峨庄严的少林寺,便建在嵩山少室峰的南麓…… 天气肃煞得有些使人不寒而懔,寒风混着雪花,直往脖子里钻。 通往嵩山的大道上,这时隐隐行来四匹骏马。 山麓四周,全植满了高大的白杨树,以及突?如戟的苍劲古松,在这严寒的大雪天,仍然不屈的伸枝挺立着。四匹骏马,这时缓缓停在山下,马上骑士齐齐仰首向上望去,面上隐约露出一丝钦仰的神色。 忽然,自那片苍松白杨之后,缓缓行出三个身材适中,面容肃穆的中年和尚来。 这三人全都身着一色灰布僧衣,颈悬乌木念珠,举止行动显得极为沉稳精练。 他们三人始才现身,那四匹马上的骑士已哈哈一笑,翩然下马。 其中一个面容如玉,唇若丹朱的青年豪士,微微跨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濮阳维,今日来到圣地,一为瞻仰贵寺风采,再者亦为践行三年前在下与贵寺俗家弟子‘铁掌’华武之约。”说着,将一张大红拜帖递过。 这四位豪士,正是自沈邱府赶来的濮阳维等四人。 三位灰衣僧人,骤然闻言之下,俱不由面色一变。 当中一个和尚,这时接过拜帖,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久闻濮阳维施主神威盖世,名震四海,博得‘玉面修罗’之称,施主近日来此,早在敝寺方丈预料之中。” 濮阳维清越的一笑,说道:“敢问大师法号?” 灰衣僧人一笑道:“贫僧清性。” 他一指身旁同伴道:“这位是贫僧师弟清真、清月,与贫僧同为第五代清字辈弟子……” 清性说到这里,又用手向一排高大的苍松后一指,说道:“本寺登山之路,便在那排苍松之后……贫僧等职责在身,不克带引,恕之!恕之!” 说着,三名僧人同时躬身合什,口喧佛号,缓缓隐入林中。 濮阳维回头道:“少林弟子不但谈吐清雅脱俗,就说举止亦是稳练异常………咱们这就上山吧!”说着,四人已将坐骑栓好,掠向那排苍松之后。 在这排挺?苍劲的巨松后,果然筑着一条极为宽敞的青石道路,蜿蜒地向山腰伸展。 这条青石大道,显然在不久之前,已然经过一番打扫,此刻并没有白雪覆盖其上。 濮阳维这时停下脚步,向“大力尊者”勒烈行道:“老前辈,这少林寺闻说建于少室峰之上,未知前辈以前是否到过?” “大力尊者”摇头道:“老朽闻少林寺大名久矣!此遭却是首次亲临。” “七煞剑”吴南云抬头向山上打量了一阵,说道:“帮主,本座看来,吾等行至少林寺的这条道路上,恐怕不会太平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亦低声嘀咕道:“这些和尚恁的不懂规矩,凭帮主在江湖上的威信,他们竟连一个迎接的人也没有” 濮阳维淡然一笑,径自率先向前行去。 四人边走边谈,心中却自然而然感到了一丝紧张与沉闷的气氛,在渐渐的加重。因为这恢宏的嵩山,与周遭肃穆静寂的气息,已无形中带来一股慑人的力量。这时,他们正好行至一处弯路,却看见前面一字排开五名身着灰衣的僧人。立于首位的一个,身材短小,面貌精悍,双目神光十足。 五人正炯然凝视着当先而立的濮阳维,他们身旁,却竖立着一方木牌,上面赫然书写着:“拜山之人,解剑于此。” “大力尊者”忽然趋前一步,呵呵笑道:“大和尚们,各位在此寒风冰雪中,大概已风凉了不少时刻吧!” 吴南云心中一哂,忖道:“这‘大力尊者’果然与俞护法同一德性,他目下的举止,与三日前那感叹之状,直是宛如两人。” 濮阳维面色沉凝,冷漠的望着面前的五位僧人。那面目精悍的和尚闻言之下,不怒不气,竟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他向濮阳维合什道:“想这位必是名蜚武林的濮阳施主了,贫僧清知,特奉方丈之令谕,在此做首道迎驾。” 濮阳维心中冷笑道:“这些少林和尚,消息倒传递的挺快,他说这才是首道迎接,好似后面还有这种场面似的……” 想着,他沉声说道:“有劳各位大师久等了,在下等这就即刻上山,拜谒贵派掌门方丈。” 熟知他一言出口,当前五位僧人,却并不侧身让路。 那清知和尚这时低垂双目,缓缓说道:“不过,敝派素有一条寺规,便是拜寺之人,若不肯在此处解除兵刃,那么便要凭借一身所学,与敝寺守山弟子印证。” 濮阳维心知这乃是少林寺僧人故意留难,是而毫不觉得意外,他温文一笑说道:“大师之意,便是要赐教在下等人几手了?” 清知和尚还未回答,“七煞剑”吴南云已剑眉一轩,说道:“只是,凭各位大师目下的一身所学,恐怕要大失所望呢!”他言词之意,甚为尖刻,听得面前五位僧人齐齐面上变色。 清知和尚宏声一笑大声说道:“请恕贫僧见识浅陋,这位施主的面目,却是生疏的很。” “七煞剑”吴南云豪迈的大笑道:“大师客气了,在下五台‘七煞剑’!” 一言出口,又是震得五名僧人面色一动。 这时,濮阳维向前跨上一步,冷然道:“敢问大师,不知贵派这条寺规所定,是要和在下等如何印证法?” 清知和尚这时勉强压制怒气,和声道:“这也十分简单,只要携带兵刃拜山之人,无论是一起出手,或是独自出战,只要击败贫僧等五人即可。” 濮阳维尚未及答话,“力拔九岳”俞大元已大步行来,洪声道:“如此甚好,本护法便代‘冷云帮’拜山之人,与各位大师亲热亲热。” 清知和尚向俞大元细一注视,颔首垂目道:“阿弥陀佛,贫僧等有僭了!” 说着,他身形立时宛若一朵灰云般,倒掠而回。 而就在清知和尚身形才起的-那,另外四名少林弟子,亦“唰|”的一声,四散分开,各人背后的那柄锋利戒刀,已斜斜举至胸前。 “力拔九岳”俞大元回身向“大力尊者”及濮阳维躬身一揖后,身躯突然翻转出五步。 双掌随着翻身之际,已自呼呼轰轰的劈出六掌。 劲力涌出,急如狂风暴雨,势如惊雷骇电。 五名少林僧人,齐齐大喝一声,戒刀-时飞舞成一道闪耀生辉的光墙。 “力拔九岳”俞大元口中吐气开声,双掌幻成千百掌影,分向各人拍到。 这时为首的清知和尚暴叱一声,旋身如云,手臂伸缩间。径向俞大元劈出四掌。 四名少林僧人亦彷佛同意齐心般,随着清知和尚的急旋身影,亦同时跃至俞大元四周,手中戒刀也齐齐递出。 一时银芒闪闪,罡风如啸,五条如长虹般也似的戒刀闪耀中,闪挪着“力拔九岳”俞大元那魁梧灵活的身躯。 “大力尊者”勒烈行,捋着颔下几根稀疏的胡须,含着笑意,微微点头。 濮阳维这时轻合双目,沉静的彷若一尊石像般,丝毫未被眼前的这一场剧斗所感染。 倏然,“力拔九岳”俞大元闷雷也似的怒叱一声,跟着他掌势所带起的轰雷声,两名少林僧人,已歪歪斜斜的被震退至三步之外。手中戒刀更闪起一溜银光,化成二条白线,飞落在二丈之外。 “七煞剑”吴南云笑吟吟的说道:“少林绝技不同凡响,雷霆之掌,更胜一筹!” 他这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内中却是又讽又损。 清知和尚这时跃至一旁,双手合十道:“俞大护法果然神技惊人,贫僧等甘拜下风,请!” 说罢,恨恨的瞪了吴南云一眼,与其它四人退至路旁。 濮阳维不再多说,率先向前行去。 路上,“大力尊者”勒烈行扶着俞大元肩头道:“大秃子,为师三年未见你,想不到你的功力却大有精进了……哈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被师父一阵夸奖,面孔竟不由得讪讪生辉的,他有些忸怩不安的道:“师父,徒儿哪及您老人家武功的一半……” 四人正在说笑间,路旁的两株松之上,突然又是簌簌一响。 雪花分溅中,又有三名身着黄色僧袍的和尚,自松顶跃落。三人身影甫一着地,已霍然分成三方站立。当中一位年约五旬,方面大耳的僧人当胸合十洪声道:“各位施主果然功力无匹,贫衲了因,在此恭候大驾多时。” 濮阳维举步上前,微微躬身道:“有劳各位大师久候,甚感不安……在下等是否尚须与各位大师印证一下?” 这了因和尚乃为少林派第四代了字辈弟子中,功力最高,成就最大的一位。他虽然身在佛门,性情却是十分刚烈。适才闻及传报,对方来人中,“力拔九岳”俞大元挫败五名五代弟子,心中已自忿然,暗存了倾力一拚之意,他哈哈一笑道:“濮阳帮主果然快言快语,爽脆已极,好!贫衲已不再多说,这就向各位施主请教!” 说着,反手一插,立时拿出一只精光闪闪的拂尘来。 了因和尚这只拂尘十分怪异,除了前端全为钢丝绞合人发制就外,把柄握处却尖锐如锥,锋利异常……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横身上前,冷然笑道:“这位大师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你自信能接得住区区四人手中的玩意么?” 了因和尚闻立之下,浓眉一轩,厉声道:“吴施主功力虽高,却未见能将贫衲压得下去!” 吴南云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大和尚既然识得‘七煞剑’之名,便由在下奉陪大和尚走上几招如何?”说着,他翻身将背后“珠耀剑”拔出。 “呛啷”声响中,一溜寒光随之而起,映得地上白雪俱皆为之失色。 了因和尚不由暗赞一声好剑。 他大声道:“吴施主肯予赐教,乃最好不过,贫衲献丑了!” 他人随身转,脚步一旋,已抖手发出七招。招招快捷,宛如飘风一般。 拂尘上的钢丝,随着他的出手,猝然展开,根根皆闪幻出缕缕精芒,彷若一只只尖锐的利针,扎向吴南云上盘一十二处重穴。 吴南云嘿然一声,双足立定不动,“珠耀剑”已起如长江大河,迅即上下翻飞,绵绵不绝。眨眼间,已极为轻易的将了因攻来七招,全然挡过。 随着剑势的纵横,吴南云冷叱一声,朵朵剑花,恍如点点寒星,聚散不定的围向了因和尚。 了因和尚暗中吃惊,手臂一振,手中拂尘立时运转如风,顶上钢丝忽伸忽收,锋利的把柄,亦神鬼不觉的迭出怪招。这大和尚出手之快,功力之高,确实令人咋舌- 那间,二人已身形如云般战做一团。二人的脚步,极快的在雪地上掠走着,但是,却连一片雪花也未带起。二人踏在雪地上的脚印吴南云的却较了因和尚轻浅得多。 明眼人一看即知,在内力火候上,了因和尚已较“七煞剑”稍逊了一截。 这时,双方已激斗了三十余招。 了因和尚虽是少林四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的有数高手,然而,这时亦已感到力不从心,首尾难应。 他觉得对方舞起的剑芒,宛如一团精莹的冰球,每一剑之间的空隙,都微小得几乎毫发难容。 此时对手通体皆围在一圈冷云精芒中,委实无懈可击。 立于二人身后不远的两名了字辈黄衣僧人,此刻亦不由面色凝重,形态十分紧张。 蓦然── 吴南云剑势一变,剑芒幻化成条条豪光,彷若无数颗流星的曳尾,以不可言喻的速度,飞泻向了因和尚身上。就在这无数条豪光,在了因和尚四周身外,微一盘旋伸缩之际,吴南云却蓦然收剑退回。 他微微一笑道:“少林绝技,有口皆碑,大师更是个中高手,吴南云承让了!” 了因和尚此刻红倏白,全身簌簌微颤。显然的,他已经羞怒到了极点。 濮阳维等三人,早已看清楚了适才所发生的一切情形。原来,就在吴南云施出那招“七煞剑”法中,极为凌厉的“火炽金流”之际,以那少林僧了因的一身功力,实已无法躲开。 因为,无论是此招的奇幻莫测,或是来势之快捷凌厉,皆是了因和尚目前的造诣所难以抵挡的。 但是,吴南云的剑光,在沾及了因和尚僧袍前的粒米之差时,已倏然收回。 自然,了因和尚心中更是明白。他这时向吴南云顶膜一礼,黯然道:“吴施主盛名之下,果然不虚……贫衲见识了。”一言出口,他与另两名僧人,已徐徐转入道旁林中隐去。 濮阳维微微摇头,四人又向山顶上继续行。 这时,各人都一路沉默着。因为这一连两次。名为迎接,实乃挑衅的场合,正显示着少林派方面,可能早已有了准备,而且更已存着干戈相见之意。 此刻,各人脚下的青石道路,已更形宽敞,路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密霜。 两旁的山野,仍然白雪皑皑,树梢上积雪盈寸,但是,却依旧十分静寂。 各人又转入一条弯路,目光掠处,却赫然看到矗立着一座巍峨宏伟的寺院。 四周建有高小的红砖院墙,延垣绵长,金檐绿瓦,楼宇重叠。 寺院之后,尚有一座高耸的七级浮图宝塔,气派宏大,形势宏伟已极。 濮阳维等四人,齐齐驻足眺望,面上全有一片凛然之色。 过了一阵,“七煞剑”吴南云已沉声开口道:“想必前面就是少林古-了,帮主,咱们这就上去吧!” 濮阳维正待回答,却又看见前面人影闪晃,两条白色身影,急掠而到。 来人身手俱极高绝,每一纵跃之下,便是五、六丈远。 这是诸人已看清来者赫然又是两位身材高大的和尚。 在如此严寒的雪地里,二僧竟然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神态之间,却又显得极为从容轩昂,绝未有丝毫畏缩之态。 二人身形甫一着地,就唰的一声分向两旁立定。 右首那年约六旬的白髯和尚呵呵笑道:“施主等远来不易,老衲无为,忝掌本寺金刚殿,现下便以一手陋技敬客,聊抟一笑。” 濮阳维闻言之下,心中一动,忖道:“这无为大师,闻说号称‘双掌托搭’外家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这时,“大力尊者”勒烈行洪声笑道:“‘无为大师’的是毫无虚假之性,嘿嘿!较之以前那两拨人爽快多了!” 这无为大师乃为少林派三代弟子中之皎皎者,执掌金刚殿之职,功力十分卓绝。 少林派中共分“空”“百”“无”“了”“悟”五代,目前掌门方丈,便是第二代百字辈中的百忍大师。 这无为大师能掌少林寺金刚殿之职,功力之高,自是不在话下。 而此人更是不善虚套,豁达异常。 故而,他与师弟无缘大师二人现身后,一句客套话也不说,便立即挑战。 这时,无为大师已不再多言。 他退后一步,沉桩立马,双目四处环扫,注定一方深埋雪中的巨石。 这方巨石露在外面的一截,足有三尺多长,盈尺之宽,加以天气严寒,岩石表面早已凝结一片薄薄的冰层,滑腻异常。 无为大师缓缓上前两步,牛吼也似的喝了一声,光秃秃的头顶,立时冒出腾腾的热气。 他双目平注,两手却贴在那方巨石之上。 只听他倏然吐气开声,额上青筋暴起,那方巨石已徐徐摇动。 濮阳维心中一动,忖道:“这是莽牛真气!” 无为大师倏然又是一声大喝,双目鼓出,那方巨石硬生生被他霍然拔出举起。 众人这时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方巨石,除表面有这么三尺多长的一段外,埋在雪地泥土中的更有七尺多长的一截。 总共算起来,怕不要有千余斤之重。 无为大师这时双手将巨石高高举起,在头顶上连转三匝,大喝一声,立将掌中巨石凌空-起,飞达丈许之高。 正在无为大师面露微笑,洋洋自得之际。 “大力尊者”勒烈行却狂笑一声,身形倏然拔升空中,双手倏伸,自己接着那方正在向下坠落的千斤巨石。 这时,他的身形在巨石之下,本应急快的下落方对。 但是,没有!勒烈行的身体不但没有急速的下坠,反而较平常的速度缓慢了许多。 只见“大力尊者”双足,急快的在空中连续蹬划,双手擎着那方千斤巨石,彷若一尊巨灵托山之神,自空中冉冉而降。 无为大师目睹此情之下,一时竟目瞪口呆,竟怔在当地,木然不动。 因为,他自己素以大力见称,在一般武林之中,气力能较他更为恢宏雄厚的,实在是寥若晨星。他满以为自己显露的这一手力举巨石之功,足可震慑来人。 但是,对方来人中,竟然有人比他的力气还大! 虽然,适才“大力尊者”那一手凌空蹈虚之术,若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大多俱能施出。 但是,若要像他凌空蹈虚之外,尚且再加上一方千斤巨石,而身形却反而不会加速的下降。那么,这除了须有一身精纯至极的内家功力外,尚更须具有举世无匹的天生神力。 勒烈行素以一身神力震惊江湖,其内力之深厚,自是无可言喻。 他此刻身形落地哈哈一阵狂笑,脱手又将巨石凌空-起。 身形随之而动,双掌挟着呼轰如雷的劲风急劈而出。 “哗啦啦”一声巨响中,那条千斤巨石,立时被“大力尊者”震成两截,“吧哒”一声跌落地上,深深地陷在雪中。 无为大师与他师弟无缘二人,此刻满面煞白,只剩互相苦笑的份儿了。 无为大师这时喧了一声佛号,强颜笑道:“这位檀樾好惊人的神力,老衲钦佩之至,敢请可否示下名讳?” “大力尊者”豪迈的大笑道:“老朽尚差两年,便足满八旬之龄了,哈哈!不过以前江湖上的朋友,都称老朽为‘大力尊者’……” 此言一出,更是将无为,无缘惊得面上变色。 “大力尊者”一摸秃头,极轻松的笑道:“两位大和尚,老实说,这块破石头,比起老夫在黄山掌断的那块镇山千斤碑,尚差得远哩!” 无为大师这时面上十分赦然,他讪讪的一笑道:“原来檀樾就是关东赫赫有名的‘大力尊者’勒老前辈,嘿嘿,老衲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这时一旁静立的濮阳维双手抱拳道:“请问大师,在下此时是否已可前往贵寺中,谒见贵派掌门方丈?” 无为大师点头道:“自然!自然!老衲有僭,先行一步引路……” 无为大师一招呼他的师弟,二人领先向前行去。 无缘大师心虽仍有不服,但他师兄无为大师的功力,他是深知的,既然以他师兄的一身所学,尚未能讨得了好,他亦只有默然缩手了。 这时,一行六人,大步向少林寺前行来。 各人约莫走了数十步,已看到路边矗立着一座五尺宽窄,丈余高的巨大石碑。 上面刻着八个金色大字:“佛门广大,普渡有缘”。 金色的字体,在雪光反映下闪闪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令人看来,不觉起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感觉…… 濮阳维心中兴起一阵凛然之意,他面色沉凝的缓步行着,无形中已然流露出一股雍容摄人的风范。 六人再往前行,渐渐看到一片方圆约有数十丈宽的广场。 广场四周,植满了长青不凋的苍松翠柏,衬着少林寺宽大的寺门,更显出这武林之中,人人景仰的圣地,有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势。 这时,寺门已缓缓开启。 当门而立的,是一位容貌威武,面如满月的七旬高僧。 他那身金黄色袈裟,与头顶上那方“勒建少林寺”五个大字的金色匾额,相互争辉,闪闪发光。 这位大和尚气度之沉稳庄严,宛如一尊得道的金身佛像,散发出一股凛然圣洁的气息,令人不敢逼视。 这位高僧身后,一字排列着三位身着金白两色袈裟的高龄僧人。 他身旁则肃立着两个身着月白僧衣的和尚。 个个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在寂静中,带有十分庄严的气息。 大门两旁,在坛上一行巨大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字体下,分站着数十名身着黄色及灰色僧衣的和尚。 这时,濮阳维等人已缓缓行至寺门之前。 当先引路的无为、无缘大师两位大师,向各人回身一礼,大步走了过去。向那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和尚当胸为礼说道:“敬禀方丈师叔,来客已奉谕引至,尚请法示……。” 那身披金色袈裟之人,果然正是少林寺第七代掌门人|百忍大师。 他那庄严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肃穆的微笑,已向濮阳维等人,缓缓迎近两步。 濮阳维急忙行上,双手抱拳,长身一揖。 沉声道:“在下濮阳维,久仰大师佛名,今日冒昧求见,唐突之处,尚请恕之!” 百忍大师慈祥的一笑,亦当胸合十一礼,说道:“濮阳施主过誉了,老衲虽忝掌少林门户,却并未能为普天之下苍生造福,罪过!罪过!” 濮阳维闻言之下,心头一震,暗忖道:“这百忍大师忽出此言,其中好似暗蕴玄机……啊!对了,他莫非是指自己出山后,所造的杀孽太重?” 想着,百忍大师已和声道:“施主随来的几位壮士,尚请代为老衲引见………” 濮阳维面色已逐渐恢复沉静,他遂将“七煞剑”吴南云、“大力尊者”勒烈行师徒,为百忍大师一一引见。 这位少林高僧和熙的一笑,道:“今日有缘,得与各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施主相见,老衲实觉万分欣慰……” 他单手一举道:“请各位施主入内奉茶!” 说罢,一行人缓缓向寺内行去。 进入大门之后,但见一条大麻石的甬道,迤逦于前,直通到大雄宝殿之上。 正殿上香烟袅袅,梵唱之声,不绝于耳。 禅堂中,尚似悠悠传出一阵低沉的木鱼之声。 各人通过供奉如来金身的大雄宝殿,进入后面一道缀满-字图的长廊中。 长廊尽头,便是一度月洞门。 行出门外,已见到一片十分清幽的内园。 园外可以隐约望见那莲花行座,画栋雕榭,气象十分雄伟的达摩正殿。 但是,前行的百忍大师,却并没有进入达摩殿中。 他已步履沉稳的转入这内园一座十分宽敞高大的屋宇之内。 濮阳维此刻扬目瞧去,只见这屋檐的横梁之上,赫然书着三个仿宋体的大字:“演武厅”。 他心中一动,回头向随来之人一瞥,面上已浮起一个十分奇异的微笑。 这演武厅十分宽大,纵横约有三十丈方圆,厅内分设有不少皮人、木马、沙袋、柏木桩及千芒球、绞丝架,梅花阵等习武应用的事物。 这时,已有一十二名了字辈的黄衣僧人,在合十恭立着。 众人进入后,厅内已摆设着五张酸枝椅。 百忍大师回首肃客入座,自己亦沉着坐下。 那些衣着不同的僧人,更是一言不发,默默肃立在百忍大师身后。 这时,百忍大师清咳一声,启口道:“濮阳施主,施主自三年前接掌‘冷云帮’大位后,贵帮威势在武林中,更是蒸蒸日上,名震八方,濮阳帮主武学渊博,人中龙凤,自是毋庸老衲赘言赞誉……” 他说到这里,寿眉微扬,声调微微提高。 又道:“但是,今日老衲本我佛一片慈悲之心,奉劝濮阳施主几句,施主自下山行道以来,固然亦颇多善举,只是,施主为令师复仇时所用之手段,未免显得有些过份……须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心了了,性澄不波,便会渐灭杀戾,予人一条生机,濮阳施主为百年来武林罕睹之少年俊彦,自较老衲更知其中之道,若到时遭致天怒人怨,何不待如今早敛锋芒?若再掀起武林中浩大杀劫,令天下苍生蒙难,想这亦必不是令先师所情愿……” 濮阳维这时面上毫无表情,宛若老僧入定。 但是,百忍大师的言词,他每一字都已清晰听到,而且,更是每一句话,他都能深切地了解着。 这时,他发出含蓄的一笑!说道:“大师之言,无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在下亦深知昔年以还,所造杀孽太多,但是在下方寸之间,秉乎存心之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承先师之训诲,古圣贤人之诲示,深知忠义孝悌之道,先人之恩,必须报还,先人之仇,定得湔雪,其中或伤人命。但是若在下所伤之人,能先退一步为他人设想,又焉能落得今日之果?方今之世,恶人至多,若不能教之反悔,便只有刀刀诛绝!” 百忍大师此刻已微微沉首忖思……。 “是的,濮阳维说的话,虽然多少有些偏激,太重恩怨之分……。” 但是,若百忍大师师门,罹有像当年“毒手魔君”那样的惨祸,他也能惘思不顾么? 百忍大师默默抬起头来,说道:“施主之言固然有理,但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又何不予人一条生路?让他去忏悔以往的罪恶呢?一个人的生命,终有极限,世上的一切,不过祗是一场虚无飘渺的幻梦而已,施主若能看透这一关,便是天下苍生之幸了……” 濮阳维十分清楚,百忍大师之所以一再出言劝解,其主要目的,尚是为了他师弟“铁掌”华武的命运。 濮阳维双目缓缓睁开,神色十分坚决的说道:“大师之意,在下心中十分了然,不过最好能请令师弟华武亲自出来,与在下做一了断。” 百忍大师面上,掠过一阵十分惋惜的阴影。 他暗暗嗟叹一声,沉思片刻,挥手令人去传“铁掌”华武到来。 在百忍大师慈悲的心目中,已经认定濮阳维必是不愿听信自己劝解,也就是说,血洒少林寺的一幕悲剧,恐怕难逃劫数……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7章 铁掌恩怨 剑拔弩张 这宽大深宏的演武厅,此刻更显出一片寂静。 肃立百忍大师身后,身着金、白、黄、灰等各色不同僧衣的僧侣们,亦是个个垂目合十,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每人的面孔上,更是刻板的没有丝毫感情,好似人人都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似的。 濮阳维沉静得如山岳般端坐在椅上,他已自少林僧们刻板的面容上,隐隐看出一丝愤怒与不满的神色。 虽然这种不满的神色,是如此的隐匿在每位少林僧人的面孔之后。 厅外,这时响起一阵幽远而低沉的脚步声,随着这步履的接近,各个少林僧人的面孔上,亦逐渐的更形紧张起来。 厅门外,这时出现了两个人。 前行的是那适才奉令出去的清字辈灰衣和尚。 跟着他身后的那人,竟赫然是一位须髯皆白,神态肃穆的老僧人。 他身着金、白两色的袈裟,缓缓行至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的身前,微微的躬身合十一礼。 濮阳维自这老和尚身形出现的-那间,面色已自一变。 原来,这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昔日风云一时,名蜚江湖的淮南五奇之首“铁掌”华武。 濮阳维眼见之下,不由骤然一震,目光凝注在华武那萎缩而苍老的面容之上,久久不能移开…… 百忍大师这时晦涩一笑,说道:“濮阳施主,这位百悔大师,便是施主所要寻找之人,也就是昔日在江湖上的‘铁掌’华武。” 濮阳维面上肌肉微微抽动,他暗暗问着自己:“这早年于鬼愁谷,聚众毁去恩师容颜的大仇,如今已遁迹空门……他难道已深深忏悔往昔的罪过吗?但是恩师的血仇,难道就如此一笔勾消了么?” 濮阳维那俊俏的面庞,极其难以察觉的在不时变幻着。 他已陷入一个深深的矛盾之中…… “毒手魔君”那疤痕累累的丑陋面容,又凄厉的浮现在他眼前,那弥留榻上的叮咛,那嘴角最后一抹惨笑,彷若一圈圈正在扩大的涟漪,又在他脑海中渐渐扩张。 但是,在这一圈圈悲怆错综的涟漪中,又显出一个皱纹重叠的苍老面孔。 那面庞是如此的哀颓,彷若是一个饱经忧患与人世悲痛的失意者…… 逐渐的,这景象又幻成一幅静寂肃穆的图画! 那是一座深幽的佛殿之中,一个孤单的影子,跪在蒲团之上。凄凉的敲击着木鱼……青灯、黄卷伴着这老人笃笃的木鱼声,是那么的冷清晦冥,彷若在倾诉着什么?忏悔着什么? 濮阳维额头的汗珠,滴滴坠下。 他痛苦尽力与自己的思想在做着挣扎…… 大厅中,数十双眼睛,都像是一把利剑似的,凝注着他。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 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寂静的气氛,先开口说话。 蓦然。 濮阳维已下了一个决定。 这是他自己,经过多少痛苦的心智煎熬,才下的决定啊! 但是,当他正待开口说话之时…… 立于百忍大师身后,一位身着黄金色袈裟的老和尚,已突然向前跨出一大步。 他那瘦长的身躯,衬着那黝黑多皱的严肃面容,没有一丝笑容。 这时,他向百忍大师微一合十,沉声道:“启禀方丈师兄,看目下情形,濮阳施主好似甚有碍难,好似不欲放过已痛悔前非的百悔师弟……我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能存心向善,皆具佛心。然而濮阳施主却如此赶尽杀绝,我少林一脉,素来光明正大,行事不愧天地,难道说,还要我全寺上下,向濮阳施主跪地相求不成?” 这面容严肃的僧人,正是少林寺中仅次于方丈,地位极为崇高的监院首座|百缺大师。 他此言一出,少林弟子尽皆齐齐动容。 立于百忍大师右侧的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颔下白髯飘拂的大和尚,这时亦大步行上,洪声道:“启禀掌门方丈,百缺师兄适才所言,亦为老衲心中之意,‘冷云帮’横行天下,肆无忌惮,更不将我们少林一派置于眼中,如今又直闯我宝寺圣地,声势汹蛮,更欲凭借一身邪门武功,予我少林一派以大辱,如任其如此来去,我少林一派,今后再有何颜面称雄天下,统率武林?” 这位身材高大的老和尚,正是少林寺藏经阁长老,百善大师。 他洪声说罢后,双目怒睁,瞪向濮阳维诸人。 虽然,平素精严的寺规,压制着他们的情绪,使这般僧人们,不敢过于放肆。 但是,他一股公然的愤怒,已流露在每个人的面孔上。 这时,濮阳维朗声一笑缓缓站起。 他那笑声,随着身形的起立,已逐渐变成削厉,就好象厅外的风雪,吹入室中一般…… 寒森森的,更带着一股萧煞之气。 笑声骤停,濮阳维冷削已极的开口说道:“在下此次拜谒贵寺,本存着一片诚挚之心而来,适才更蒙贵寺方丈谆谆劝诫,更是十分感怀,而且,在下对昔日‘铁掌’华武与先师的一段仇怨,亦已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但是,料想不到贵寺各位大师,竟然如此强横霸道,更且出言辱及在下‘冷云帮’全帮,如今,在下这个决定不变,但是,却要等待向各位大师领教之后,只要有一口气在,始将这个决定说出,亦不为晚!” 原来,濮阳维适才已做了一个虽然痛苦,却又令他十分安慰的决定。 那就是,宁愿日后回到千山“冷云谷”向恩师庐墓叩头领罪,他也不忍再向这目前已然悔悟,须发的老人痛下杀手。 拿如此一位存心向善的老人流血,这会是一种多么令人惊悚的罪恶啊! 但是他虽然已做了这个决定,而那性情刚烈的百缺大师,却已不容濮阳维再加分说了。 当然,单凭濮阳维那个倔强孤傲的性格,亦断然不会在此种场合之下分辩。 以免日后招致外间传说他畏惧少林派之谣言。 百忍大师,这位得道的高僧,虽然已自濮阳维适才的神色,看出对方的心意。 但是。 他现在能说什么呢? 他能断然喝止自己的师弟么? 他能严厉的压制着厅中弟子的激动,而不顾一切的后果么? 而且,濮阳维到目前,尚未确切的说出他的决定啊! 百忍大师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十分为难的尴尬之色。 如今身为百悔大师的“铁掌”华武,更是长髯激动,面部肌肉痉挛的呆立在当场。 他如今已陷入一个深沉的痛苦漩涡之中。 这时,面容严厉的百缺大师,毫无表情的低垂双目,光光的头颅,在微微的摇晃。 显然的,他亦是十分激动,只是碍于掌门师兄的面前,不敢过于冲动罢了! 这时,“大力尊者”勒烈行蓦然站起。 他披在肩上的那张金钱豹皮,随着急喘的胸膛,做着波浪似的起伏。 濮阳维适才心中所想的事,他已大致看出,而且,这位老而弥辣的江湖怪杰,更是十分佩服濮阳维那宽宏大量,不记旧怨的磊落胸襟。 但是少林寺僧人骤而留难,却使情势急转直下,怎不令这位火爆性子的老人大为愤怒? 同时,他心中更为濮阳维不值。 此际,他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洪声道:“各位大师!本来濮阳帮主此次拜谒宝寺,所欲践之约,与老朽毫无关连,老朽不过是适逢其会,顺同行之便,结伴前来贵寺瞻仰一番而已,此事始末,老朽虽未目睹,却也有耳闻,濮阳帮主为师复仇,并无不是之处,如今不论他对此事所持之决定若何,在濮阳帮主话未出口前,贵寺即摆出此等架势,亦未免令人齿冷……。” 他一言未毕,“七煞剑”吴南云,亦霍然站起,傲然说道:“贵寺各位大师,如此不分清红皂白,仗势凌人,适才百善大师更加出言辱及我‘冷云帮’全帮上下,吴某不才,尚要向百善大师讨教一番。” 面色红润如婴的百善大师,闻言之下,双目怒睁,长髯拂动,形态威猛已极。 但是,他却看了掌门方丈一眼,强行将怒气按下。 这时,身为方丈的百忍大师面容一凛,回首怒目瞪了百缺、百善两位大师一眼,又沉声道:“勒施主、吴施主二位说话,尚请顾全大体,若本派弟子与贵帮发生冲突,更令武林掀起劫难,想这都不是双方所冀望的……” 濮阳维等人尚未说话,粗鲁直憨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却忽然站起,大声道:“百忍大师,虽然这确实不为双方所情愿,但贵派弟子如此仗势凌人,出言无状,难道就是贵派在武林中的一贯作风么?” 俞大元此言一出“大力尊者”勒烈行不禁暗暗叫遭。 他尚未回头申斥,少林弟子已齐齐哗然鼓噪,群情激愤。 连百忍大师如此涵养高深的得道高僧,面上亦不由得微微变色。 濮阳维虽然觉得,“力拔九岳”俞大元言词之间,也太不为对方稍留余地,但他话已出口,自己又能怎样呢? 是以他一言不发,沉静的看着事情的演变。 此刻,那面容严肃的百缺大师,更是面如秋霜,毫无一丝笑容。 他向百忍大师合十一礼,转身向俞大元道:“俞施主,便凭施主适才那句话,已分明不将我少林一派置于眼中,如此甚好,稍停老衲定向施主讨教几手绝学,好看看施主倒底凭借着些什么如此狂傲。” 这时,室中气氛已充满了火药气息,双方皆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百忍大师慈目倏睁,棱棱有威。 他环首四顾,雪白的寿眉已自微微皱起。 目前,双方的怒火已到了巅峰,而且,已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压抑得下。 何况,这场激斗的必行,并不是仅关系着“铁掌”华武一个人的事,而更影响到少林寺今后,在武林中的威望。 百忍大师目前所深深忧虑的,只是在忖度如何将这场可能一发便不可收拾的战火,尽量压制到最微小而不致发生严重后果的局势。 濮阳维此刻凝注着百忍大师,他心中已大约测出这位得道高僧,心中所思虑之事。 濮阳维缓步行去,向百忍大师长揖道:“大师悲天悯人之心,在下甚为钦佩,但如今形势,已不容许双方任何一人退缩,贵寺是为了往昔的威信,在下亦须保全祖师遗留的名节,如今区区之意,贵寺与在下等人,不妨作一次尽可能不流血的比试,未知大师尊意如何?” 百忍大师闻言之下,深沉而含蓄的向濮阳维一瞥。 这一瞥中,已传出多少的了解与赞许。 人们,除了那些天生嗜杀残忍的魔鬼外,又有谁是喜欢流血的呢? 此刻,百忍大师颔首一笑,说道:“如此甚好,双方亦可借机印证一番,武学之道孰深孰浅!” 百缺大师却冷冷一笑,接口道:“亦可知晓到底是正宗武林绝技为上,抑是邪门左道的武功可以独行?” 濮阳维面色一变,随即沉默无语,淡淡一笑。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冷削的一笑,说道:“五台‘七煞剑’吴某,便首先请命出战,讨教百缺大师几手正宗的武林绝学!” 百缺大师长眉一轩,狂笑道:“好极,老衲亦久思向吴施主讨教……” 这时,少林弟子均已纷纷四散站立。 百忍大师与濮阳维二人,又已相偕落坐。 但是,二人却又俱皆极为紧张的注视着厅中。 忽然,就在百缺大师正待举步上前的-那,一条人影却翩然先他掠出。 此人亦是一个身着金、白二色僧衣,但体形却甚为枯瘦的六旬和尚。 他最令人惊惧的,却是眉心之中,生有一粒指尖大小般的殷红朱砂血痔! 这和尚甫一现身,就合十向百缺大师道:“百缺师兄,且请稍息,这首场便请由老衲出战,讨教吴施主几招五台绝学。” 濮阳维等倏见此人,俱不由心中一震。 因为,他眉心中的那粒朱砂红痔,已明显的告诉各人,这大和尚正是少林派刑堂首座,江湖上威名赫赫,号称“血痔铁胆一孤僧”的百空大师!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8章 佛门风云 僧俗之战 百忍大师严峻的面容上,就好似阴霾中的一线阳光般,透出一丝极为难得的笑容。 他微微的颔首道:“也好!师弟小心了!” 说罢,缓缓地退至场外。 百忍大师知道,自己这位师弟武功之高,绝不较自己稍弱,故而他十分放心。 “七煞剑”吴南云洒脱的一笑,正待举步。 他身旁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却已转首躬身道:“启禀刑堂,这场请准由本护法先行出战。” “七煞剑”吴南云眉头一皱,十分踌躇。 因为他知道,凭对方那“血痔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的身手,恐怕不是“力拔九岳”俞大元所能接得下的。而且,若自己出手,正是以自己在“冷云帮”刑堂的地位,与少林派刑堂首座之争,无论胜负,双方名声相若,谁也压不过谁。 但是,俞大元贸然出战,若万一失手,岂不是挫了“冷云帮”的锐气? 他心中十分明白,这次的搏斗的成败,不仅关系着交手者个人的荣辱,而且更会影响到双方帮派的声誉。 但是,俞大元话已出口,他怎好阻止呢? 濮阳维与“大力尊者”勒烈行,此时皆不由心中一震。 可是,二人却没有表露在面孔上。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苦笑一声,低声道:“俞护法这‘血痔铁胆一孤僧’甚为不容易相与,尚请千万留意!” 俞大元答应一声,意态昂昂的挺胸而出。 血痔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这时已合十当胸,微施一礼,道:“难得俞大护法赐教,贫衲有礼了。”语声一停,百空大师退后三步,双掌微微向下,脚步不丁不八,气纳丹田,抱元守一,神态稳若如山,这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神功中,“百步神拳”的开山之式。 “力拔九岳”俞大元虽鲁直,武功却尽得“大力尊者”的真传。 见百空大师一拉开架势,他心中已一目了然, 这时,俞大元沉声道:“大和尚留神,在下得罪了!”他身形在语声出口之时,倏然向前抢出三步。 一时掌势如风啸浪排,眨眼间,就凌厉无匹的攻出九掌三腿。 百空大师嘿然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双掌闪若雷电轰击,瞬息间,连攻出七腿十三掌。 但见人影晃掠,罡风如飙中,俞大元已被逼退五尺之外。 百空大师身形有如电掣般如影随上,“如来背痛”“金刚伏虎”“莲池祥云”一连三招,将“力拔九岳”俞大元逼得左拦右架,节节后退。 血痔铁胆一孤僧蓦然又大喝一声,身形宛若游鱼戏水般,在俞大元四周晃掠起来,掌劈脚蹴,招式如天河倒悬,源源而至。 忽然,“力拔九岳”俞大元怒吼一声,忽而上下翻飞,掌式也涛涛而起,连环拍出。 他每次出手,皆运足真力,掌式带起“呼轰”的风声,狂飙如啸,劲力沉如山岳。 他名震江湖的“霹雳掌”这时已倾力施出。 场中两条人影,顿时愈走愈快,到后来,只见两条淡淡的灰影,在厅中往来掠晃不已。 掌风激荡得空气旋动成涡,距离稍近,便觉劲气如削,口鼻皆窒。 濮阳维双目半合,那道微闭的眼缝中,却射出一股令人震摄的闪闪寒芒。 他瞧着场中的搏斗,心中却微微叹息。 “大力尊者”勒烈行师徒连心,他凝注着场中的战况,双手紧握,呼吸急迫,额头渗出了粒粒汗珠。 他暗自忖道:“看情形,大元虽然一时不致落败,但是……唉!他终究不会是那血痣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的对手啊……”这时,场中二人已激斗了百余招。 血痣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身形愈走愈快,出掌也更形凌厉,简直就分不清他身形每转动之下,倒底击出了几掌?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冷汗涔涔,顺额而下。 但是,他却立定身形,双臂伸缩更急,每出一掌,必连带着一声暴叱。 叱声随着掌式的雷鸣轰响,凑成一幅摄人的景象。 逐渐的,二人已然交手至一百五十余招左右。 这时,“力拔九岳”俞大元的身手,已远不如初时俐落,他面红如血,气喘之声,远至二丈之外的观战各人亦可微微可闻。虽然,俞大元仍然在尽力的压制着。 这时,少林寺的僧人们,个个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们静静的等候着百空大师即将到手的胜利。 甚至,连掌门方丈百忍大师的面孔上,亦微微浮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是的,世界上无论是那一个,任他是如何的清高淡薄,总是希望得到荣誉,而厌恶失败的……。现在“血痣铁胆一孤僧”的身形,闪动的更形快捷。他好似永远不知道疲乏似的“百步神拳”的罡烈劲风,已威猛到令俞大元难以抵挡的地步。 蓦然── 百空大师大喝一声,身形猝然掠升空中,接着又彷若一只白鹤似的,飘然落至丈许之外。 随着这声大喝,“力拔九岳”俞大元歪歪斜斜的退出五步。 他那件羊皮袍的前襟之上,却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鲜明的掌印。 血痣铁胆一孤僧面色冷漠地,微一合十,一言不发的徐徐退下。 他心中十分平静,因为在血痣铁胆一孤僧的手下,不知挫败了多少在武林中威望甚隆的高手。这种荣誉,在他来说,已没有多少值得炫耀的了。 但是,“力拔九岳”俞大元呢?此时心中却难受至极。 他自出道以来,虽然遭过挫折,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目前这么难堪过,况且,更当自己授业恩师之前…… 他恨不得眼前的地面上,能裂开一条缝,将他惭愧的身躯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俞大元怔愕愕的立在场中,面孔煞白,虽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 濮阳维缓缓站起,行至俞大元身侧,慰声说道:“大元,不用难过,天下没有永远屹立不摇的松柏,待一会儿,我亲手挫倒那血痣铁胆一孤僧,来为你证明这句话……” 俞大元闻言不由悚然一震,他感激的望着濮阳维,低着头,回到位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拍着徒儿宽阔的肩膀,沉声道:“大元,没有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用不着萦怀于心,师父在你这种年纪,受的挫折比你还多……” 这年届八旬的刚烈老人,为了安慰自己的弟子,不惜将自己往日的败绩抖露出来。 虽然,“大力尊者”勒烈行的话,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是,在这几句简单的言词中,已可充份证明他们师徒之间,那真挚如父子般的感情。 这时,百忍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一场,敝寺弟子多蒙施主承让了!”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七煞剑”吴南云已大步向前,微微拱手道:“胜者胜矣!败者败矣!多言又复何益?在下敬请贵寺任何一位大师出场赐教。” 吴南云口气之狂傲,不由激的少林寺的僧人们,个个面上变色。 百忍大师亦暗暗一叹道:“唉!这‘七煞剑’武功虽高,为人却太过刚傲,但是,本寺弟子虽皆为佛门中人,却也看不透这‘嗔’之一字啊!” 他正感叹着,监院首座百缺大师这时掠身上前,微施一礼,道:“老衲不自量力,要在吴施主的‘七煞剑’法之下讨教两下。” “七煞剑”吴南云傲然一笑道:“岂敢!岂敢!这次吾等可以印证一下,倒底是少林正宗武学较胜,还是五台山的旁门陋技较高!” 百缺大师那张多皱而严肃的面孔上,好似与他所见所闻丝毫都不发生关连似的,闻言之下,仍死板得如罩寒霜。 他这时反手-肩,脚步一旋,已将背后斜挂的一柄降魔杵握在手中。 只见他拔取兵器时,身形的洒脱与自然,便已流露出一派宗师的气度。 百缺大师的这柄降魔杵,长约五尺,通体乌光隐隐,显得十分沉重。 他这时握在手中,双目微仰,嘴唇却紧紧的抿着。 “七煞剑”吴南云轻蔑的一笑,身形猝然飞向空中,人在半空中轻捷地一个翻身,又斜斜掠出丈余。身形甫一落地,背后“珠耀剑”已自呛啷拔出。他这份俐落与爽脆,也绝不在百缺大师之下。这时,百缺大师自鼻孔中冷哼一声,冷然道:“吴施主留意,老衲有僭了!” 降魔杵在百缺大师手中一颤,立时绝快无伦的点向吴南云的胸前、“气舍”“水突”“缺盆”三穴。 那么粗重的降魔杵,在百缺大师的手中,竟颤动的有如波浪般的起伏着。 吴南云持剑卓立,剑光一闪,也倏然迎上。 百缺大师暗哼一声,大旋身,反-肩,降魔杵起若乌龙混海,杵端幻成圈圈点点地乌光,瞬息间,又将吴南云周身七十二重穴完全罩入其中。 “七煞剑”吴南云冷冷一笑,“珠耀剑”带起万点寒星,闪晃出条条摇曳的精芒,反将百缺大师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圈入剑影之内。 百缺大师喝声“好”降魔杵宛如山崩海啸般,呼啸而起,沉如山岳似的将吴南云当头压到。这正是少林绝技:“降魔二十七杵”。 “七煞剑”吴南云长啸一声,身形顿时快若空际的流星般,倏上倏下,左翻又闪。 “珠耀剑”幻起点点寒星,时而化成圈圈银弘,时而飞腾如电,时而绵绵如春蚕吐丝。 倾刻间,这二位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已激斗了五十多招。 濮阳维双眸紧紧注视着二人千变万化的身影,一丝微笑渐渐地浮上了嘴角。 少林寺的僧侣弟子,此刻只觉眼前银光雷擎如蛇,乌光操纵似浪,早已目眩神迷…… 百忍大师慈目大睁,他虽久闻“七煞剑”的威名,却料想不到对方的身手,竟然比他所想象中更要高出许多。 这时,嘶嘶的剑气在空中割划着,穿过那缕缕不绝的乌光,伸缩如电。 逐渐的,剑气愈来愈盛,宛如一片精耀透明的光幕,挟蔽在大厅中两丈方圆的空间里。 冷风合着寒森森的剑气,在周遭冲激回荡着。 “七煞剑”法,这时已施展到畅如江河的境界了。 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此时面上已微微变色。 因为,他师弟百缺大师的武功之深湛,乃是他所深深了解的。 但是,看目前的情形,百缺大师彷若已受困在那片精芒如闪的剑带之中。 这时,吴南云心中较别人明白,他知道目前自己虽已占得上风,但那百缺大师,此刻仍是身形如电,手中降魔杵挥动如风,丝毫未露败像。 但是吴南云却知道对方乃是沉着应战,暗蕴内力,以待乘隙反攻,夺取先机。 须知百缺大师身手之高,为少林寺中有数的人物,“七煞剑”吴南云虽然技震武林,却也不是如此容易便能分出胜负的…… 这时,“大力尊者”勒烈行悄悄趋至濮阳维身侧,低声道:“濮阳帮主,依阁下之见,这一场谁会得胜?” 濮阳维沉声道:“在下看来,吴刑堂或有胜望,不过即便胜了,也胜得极为艰苦!” “大力尊者”暗中点头,双目又凝注场中。 这时,只见吴南云剑光急起,一招“谷炽流金”闪电般刺向正挥杵落空的百缺大师胁下。百缺大师嘿然一声,喉中竟发出一阵若老龙清吟般的吼声。 随着这吼声起处,吴南云刺到的剑势,却彷若遇到一层极为刚韧的无形潜力般,猝然将剑尖震得一斜。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呼道:“达摩真气!” 然而在此一瞬间,百缺大师已被吴南云剑身的劲力逼出两步。 但他趁吴南云微微错愕之时,立时大喝一声,连出七杵反攻而上。 眨眼间,二人又展开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猛打。 “大力尊者”勒烈行低声道:“濮阳帮主,想不到那百缺秃驴竟已练成少林派的不传绝学:‘达摩真气’但是,看样子他还没有到家,因为他只能在两尺以内发出威力……” 勒烈行说得不错,百缺大师在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中,果然曾苦练那种达摩真气。 原来这达摩真气,若练到十分火候,不但可以驭气伤人,碎石如粉,更能抵御任何凌厉的武功伤害。 但是,这种武功却极为深奥难练,而且,一旦到了五成火候之后,无论如何苦练,也只有跟随着时光,缓缓的加深功力。 不过如果能练到五成火候,那么,每隔十年,便能更加深一成。 但是,即使要练到五成的达摩真气,至少亦非须三十年以上的时间不可。 百缺大师因出家较晚,那一身达摩真气,仅六成火候。但已足使武林中人惊骇了。 这时,百缺大师倾出全力一抡急攻,竟反将吴南云招式逐渐压制,大有夺回主动权的趋势。 劲风如啸中,吴南云那清缘拿嫒荩倏然寒如冬霜;他须眉皆张,长啸一声“珠耀剑”嗡──的一震,剑尖颤成万点寒光,彷若澄空中的银河群星,绵绵密密,天罗地网般向百缺大师溜泻而至。这正是七星剑法中,最凌厉的三绝招之一“流星纵横” 吴南云曾以此招,不知挫败了多少武林高手,甚至连冰海第一奇人战玄心,也在此招之下败北。 百缺大师此刻骤觉万点寒芒,如点点流星,四面八方涌到,简直已到无法招架之境。 他厉吼一声,身形猝然向后倒退。 “七煞剑”吴南云,惊心动魄的长啸连声,手中剑已如影随形般跟?上来;只见一溜溜的剑芒交织而出,点、线、纵横,形成一幅极为壮丽的景象。这正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一绝式“八方天网”;剑气弥漫,乌光闪烁,人影翻飞,叱喝连声。 终于!一切静止了…… 吴南云静静的卓立当地,虽然|他此刻已有些微喘息。 明亮如一泓秋水般的“珠耀剑”七枚雕刻于上的太阳,正闪闪的发出寒光。 锋利的尖锋上,却凝聚着一滴殷红的鲜血…… 百缺大师以杵拄地,黝黑严肃的面容上,显出一股出奇的愤怒与羞愧,只见他那峭瘦的左肩上,裂开一条三寸长的缝口,血……自那缝口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两人双目怒睁,一言不发的互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将身形移动一下。 百忍大师面上一阵轻微的激动掠过,他微微挥手,两名灰衣僧人立即越众而出,恭谨的将百缺大师扶回…… 吴南云向少林僧人抱拳一揖,傲然走回。迎接他的,是濮阳维含有深刻笑意的一瞥;这一瞥中,已包含了多少赞誉与夸示。 “大力尊者”勒烈行一伸大拇指,低声道:“好个‘七煞剑’不愧为五台派第一高手,更不愧为‘冷云帮’中,执掌上下行规的刑堂堂主。” 吴南云洒然一笑,亦低声道:“辱承前辈谬奖,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说着,二人相视微笑起来…… 这时,百忍大师正回头在安慰他那受伤的师弟──百缺大师。 忽然,红面白髯的少林寺藏经阁主持百善大师,大步踏入场中,洪声道:“适才老衲师兄,承蒙五台吴大侠赐教,吴大侠武功虽高,下手却是不该如此狠辣,老衲不自量力,欲再向吴大侠讨教两手。” “七煞剑”吴南云闻言之下,剑眉怒轩,霍然起身,就待跃入场中。 只见“大力尊者”勒烈行将吴南云一按,亦大步走出,他呵呵笑道:“大和尚,一个人打不过,便想用车轮战么?俗语说‘当拳父子不留情’若贵寺的高僧们不愿流血,当初又何苦咄咄逼人,落得如此后果呢?” 百善大师被“大力尊者”一阵抢白,不由一阵语塞,——不能出言。 忽然,这姜桂之性的百善大师,怒吼一声。厉声道:“嘿!嘿!‘大力尊者’你休道老衲是畏惧于你,来来来!你若有兴,老衲便奉陪你走上两趟。” 百善大师火气一起,连说话也粗鲁了起来。 百忍大师双眉一皱,脸上已微现不满之色。 “大力尊者”勒烈行嘿嘿一笑,说道:“我说大和尚,我们都是这把年纪了,大家说话和气一些不好吗?何苦如此吹胡子瞪眼睛的……再说,你不畏惧我,呵呵……难道老夫便会畏惧你不成?” 百善大师那红润如婴儿也似的面,更加有如巽血,他气得周身直抖,白髯颤动。 蓦然── 他大喝一声,-肩将背后一柄长约七尺,精光闪闪的佛门方便铲摘下。 铲头上的月牙微微颤动,发出阵阵寒芒。百善大师厉喝一声,道:“‘大力尊者’拿出你的兵器,老衲即便领教一下关东第一高手的绝技!” “大力尊者”勒烈行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大和尚,难为你已有这么一大把年纪,却也不知老夫我六十年来,早已不用兵刃了么?”他环目一瞪,又洪声道:“但是,若老夫空手与大和尚你对招,须叫他人误会老夫瞧你不起………也罢,老夫便以身上这张金钱豹皮,来与大师耍上一番!”说着,他右手一扯,披在肩上的那条金、黄两色相间,颜色绚丽的金钱豹皮,已似一条活蛇般滑落在“大力尊者”手中,只见这张金钱豹皮还有一个金线缠绕的把手,可供握于掌中。 原本,“大力尊者”武功虽高,面对这位在少林寺中,亲掌藏经阁的百善大师,却也不敢小觑! 因为,少林寺的藏经阁,乃是寺中重要经典、文件及武学秘本的收藏处,其掌持藏经阁之人,武功必须十分高强,而百善大师又为少林派,“百”字辈第二代弟子,武学之深奥,自是不难测知。 其实“大力尊者”预料的,果然不差。 这百善大师,与其师兄百缺、师弟百空,合称少林三大长老。 三人的武功俱在伯仲之间,仅较其掌门师兄百忍大师略逊一筹而已。 这时,百善大师一见“大力尊者”手中握的金钱豹皮,心中亦不由得微感一震。 因为,他早已闻及关东独钓崖“大力尊者”的威名,而且,对方既然能以一张软绵绵的金钱豹皮当做兵器,内力上必有深厚的造诣。 他不敢大意,口中大喝一声,急速地活开步眼围着“大力尊者”旋走起来。 逐渐地,百善大师的身影,已快捷得不易看清。 他肩头的锋利月牙,那点点闪耀的寒光,随着他身形的疾走,竟也连成了一道圆弧。 蓦然──“大力尊者”沉喝一声,手中金钱豹皮猝然飞出,如一张巨大的渔网,向百善大师搂头盖脸的罩至。那张豹皮撒出时,风声的急劲,就宛如一大块铁板也似。 百善大师暴叱一声,身形立似陀螺般倒旋而出。 方便铲随即带起溜溜寒光,劈向“大力尊者”双腿。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手中的金钱豹倏起忽落,前挥后扫,瞬息间已怪异无伦的连出九招。 百善大师吐气开声,身形奇快的闪掠入那片金黄色的光网中。 佛门方便铲抡出呼呼风响,若灵蛇伸缩般,快捷无伦的劈出十五铲。 “大力尊者”心中一惊,他奇异对方之身法,怎的会如此快捷,彷若无恐不入的泻地水银一般。 其实,这正是百善大师苦习的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伏陀幻身十六闪”。 这种功夫一旦施展开来,身形便宛若幽灵一般闪晃移挪,行动之快,令人不可捉摸。 “大力尊者”这时心中方自一惊,对方寒森森的铲影已当胸而到。他闷哼一声,手中的金钱豹皮呼的一声扫向百善大师面门七窍,右掌掌心却微微一登-时,一阵隐隐轰鸣骤起,狂飙涌处,立将来至胸前的方便铲斜斜震出。 他应变之快,亦确实不愧为江湖中有数的怪杰。 百善大师估不到对方身手如此之辣,才觉手中兵器一震,一大片金色光网,已当头盖脸的压到。 他怒叱一声,身形又似电掣般闪出,方便铲随即凌空而起,有若江河倒悬,绵绵攻上。 “大力尊者”勒烈行厉叱一声,狂笑道:“对!大和尚,这才够劲!” 话中,金钱豹皮挥舞如风,绵绵密密的绝招交相迭出。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略微闭目调息了一阵,已将适才力战的劳累,完全恢复过来。他环目四顾,心中忖道:“这百善大师功力之高,实不弱于若那百缺大师……看情形,只怕‘大力尊者’老前辈,尚不一定能稳操胜算……” 他又向濮阳维一望,不由心中十分敬佩。原来,濮阳维那俊逸的面孔,这时竟然沉静得彷佛一个木塑之人。但是,由他那双时时透出精芒的星目中可以看出,他虽然表面沉静,其实,内心却十分注意场中的战况。 少林僧人此时亦个个屏息如寂,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但是──百忍大师却在微皱双眉,正倾听着在他耳旁低声说着什么的“血痔铁胆一孤僧”的说话。过了半晌,百忍大师好似沉吟了一阵,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而实时便有两名灰衣僧人,随着身穿月白僧衣的无为大师之后,向厅外匆匆行去。 看他们的形态,好似有着什么急事一般……。 此次事主──“铁掌”华武,也就是如今的百悔大师,正垂眉低目,合十肃立,于百忍大师的身侧。他好似已完全陷入一个深沉的思维中,丝毫未被眼前的激烈打斗所惊动。 但是,从他那时而痉挛般抽动的面孔上可以看出,这已置身佛门的百悔大师,彷佛正处在异常的不安与痛苦之中。 这些,不但“七煞剑”吴南云已然看到,濮阳维则更看得十分清楚。 同时,讲得更露骨些,他目下不但已完全了解华武,更由衷的同情这年已迟暮,却不能再安享晚年的苍凉老人。人,总是不能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哪怕这种事只有一次,但也足够令他一生痛苦与忏悔的了…… 此时,场中的“大力尊者”已与百善大师激斗了两百多招,每人的面孔上,都渗出粒粒汗珠,气喘吁吁。虽然,这尚是个十月飞雪的冰天雪地。一片片金黄色的光影,有若一张张俱有灵性的巨网,倏然绞成一片,忽而又左飞又掠。人影分合,腾跃得如光闪电掣,端的是一场武林罕睹的龙虎争斗。 蓦然,“大力尊者”惊天动地的暴喝一声,右掌连连击出十六掌,左手金钱豹皮却似满天飞雪般,密不通风的飘然而落。 一连串如密雷般的暴响中,这所巨大的演武厅顶壁亦不由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而落,声威的是惊人至极。 只见百善大师面孔涨红如血,双目圆瞪,须眉怒张。 他身形极为奇幻的一闪,手中方便铲化成缕缕银光,如闪电般投向那弥弥漫漫的劲风网影中。 一声惊天动地怒喝,随即一阵铿锵的巨响,两条人影已倏然分开。 “大力尊者”勒烈行,头顶之上热气腾腾,额前汗如雨落。 然而,他那五彩缤纷的衣衫袖口,却被百善大师那锋利的月牙隆刃,划破一条约有五寸长的裂缝。 百善大师却是怒目圆睁,气喘吁吁,肩头的金色僧衣,已被“大力尊者”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大片。 僧衣破裂之处,更且渗出了丝丝鲜血。 “大力尊者”喘着气,哈哈大笑了一阵后说道:“大和尚,看样子,咱们两个老儿倒是平分秋色,互不吃亏了,不过……这秋色好似老夫多分了一点………” 百善大师气得一跺脚怒道:“好,好,‘大力尊者’你不用在口舌上占老衲便宜,稍停咱们还要再比一场。” “大力尊者”接着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舍命奉陪!” 说罢,二人已各自走回。 这次激烈罕睹的三场武林高手较技,双方已各自胜负一场。 但是,“大力尊者”与百善大师的这场较量,却是“冷云帮”方面略胜半筹。 这时,场中又沉寂下来。 这种沉寂,又何尝不是影射着一场更加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奏呢?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49章 竹丝引渡 金拐佛杖 百忍大师沉寂而肃穆的面容上,这时微微显出一丝激动之色。 是的,统率天下武林的少林一脉,在与一个江湖帮会的搏斗中,竟然丝毫没有占到便宜,而且严格的说来,反还吃了亏。 虽然,任这个帮会在江湖上的声威是如何的慑人,但在少林派来说,这总不是一件有颜面的事啊! 他这时深深的沉思了一刻,暗自下了个决定,要以自己这一派武林宗师的身份,与“冷云帮”帮主,素来有未遇敌手之称的“玉面修罗”一较长短。 在他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这时在大厅外,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早先出去的无为大师及两名灰衣僧人,此际已恭谨的立于门边。 跟着,一声清劲的咳嗽声响起,厅门走进一位形态十分怪异的老和尚来。 这和尚身着金红色的袈裟,身材又高又长,脸上瘦骨嶙峋,棱角鲜明突出。 最令人惊异的,却是他凹陷如一只深碗似的顶门。 这老和尚双目细-,仅剩一缝,嘴唇也紧紧的闭合着。 从他颔下那全呈银白色的须髯及眼角深刻的皱纹看来,他的年龄恐怕已在九旬以上了。 自这老和尚的身形始才出现在门口,大厅中的少林弟子,立时全然肃立躬身,合十为礼。 甚至,连掌门方丈百忍大师也不例外。 这老和尚微微一笑,连眼皮子也不再撩一下,晃动着他那枯瘦的身躯,飘然向百忍大师行来。 他脚步的每一次移动,都是那么轻飘,好似根本没有沾着地面似的。 他那枯瘦的身躯,亦好象随着空气的流动,悠然而起,宛如丝毫没有重量一般。 这时,他晃着身上那袭与他身体极不相称的金红袈裟,来到百忍大师面前,当胸合十,却仍然没有说话。 百忍大师面孔上,露出一丝虔诚而恭谨的笑容,和声道:“今晨有‘冷云帮’濮阳施主等人,为百悔师弟之事,来寺中做一了断,此事关系甚大,弟子不敢私自裁决,故而斗胆惊动师叔佛驾,失责之处,尚祈师叔恕之!” 身披金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轻轻点头,嘴唇牵动一下。 于是,他那脸上的皱纹,便更形深刻了。 这时,他并未落坐,依旧像其它的各代僧人一样,静静的立于百忍大师身后,沉静的好似天榻下来,也惊动不着他似的。 须知少林派寺规甚严,任你辈份如何崇高,见了掌门方丈也不能落坐。 百忍大师这时,并未将这老和尚为濮阳维等人引见,他又轻轻落坐,神态上,却流露出一股若有所恃的满足与自信。 濮阳维自这老和尚现身时起,便觉得心中一动。 待他仔细凝注之后,平静的心神,立时更加波动起来。 因为,濮阳维本身是个武林中绝世的高手,自然,他对同样精于此道的人,有一种更精锐于旁人的观察。 这时,他暗中肯定,这位身披金红袈裟,较之百忍大师更高上一辈的老和尚,可能将是他下山以来,所遇到的一个空前劲敌。 濮阳维正在估量的时候,百忍大师却沉声启口道:“濮阳维施主,适才你我双方,已较过三场,施主们功力之高,确不愧为江湖中称霸一方的人物……” 百忍大师说话极有技巧,他轻淡的将自己这方较为吃亏的事实,一句带过。 这时,他的目光向濮阳维等人面上一扫,又道:“不过目前虽可说是胜负相若,未分轩轾……却未知濮阳维施主是否尚有意赐教老衲几招绝学?” 濮阳维早就料到,自己与百忍大师的这场搏斗,已在所难免。 他这时朗声一笑,说道:“大师能对在下多加点化,以开茅塞,在下乃求之不得之事。” 百忍大师连道不敢,正待自坐位上立起。 但是,濮阳维却面容一凛,冷然道:“不过,在下于大师赐教之前,甚想一试素有血痔铁胆一孤僧美号的百空大师一身绝学。” 百忍大师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怔。 但是,就在他尚未决定是否应派百空大师出战之前,这位少林寺刑堂首座的百空大师已厉然的一笑。 向百忍大师合十道:“启禀掌门师兄,承濮阳施主如此看重老衲,老衲亦久思一会濮阳施主名震天下的‘天魔十二式’就请师兄准予出战。” 百忍大师略一沉吟,有些不太情愿的颔首应准。 百忍大师之所以如此为难,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则高手相斗,甚耗真力,若濮阳维与百空激战下来,体力方面,多少亦会有些损耗,便是自己稍停上去接战得胜,也会落人口实。 再则百忍大师虽未亲睹“玉面修罗”之身手,但见他神态之沉稳,双目所蕴精芒之足,即知实不易相与。 若是百空大师再度战败,这又是多么令少林寺难堪的事呢? 只是,百忍大师顾虑虽多,却已无法收回成命了。 百空大师缓步行出,深沉的立于大厅正中,徐徐将两只宽大的袍袖扎好。 由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就可看出这位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血痔铁胆一孤僧”面对着眼前的劲敌,心中是如何的慎重了。 濮阳维神色自若,他向“力拔九岳”俞大元含有深意的一瞥,彷若在告诉他:“等着瞧吧!大元,看我为你洗雪适才一掌之仇。” 濮阳维这时自位中立起,微微一跨步,顿时彷若空中的一片羽毛,飘然移出两丈之外。 少林僧人俱不由心中一震,暗暗的叫了一声:“这是‘细柳飘’的身法!” 随着濮阳维身形的移动,血痣铁胆一孤僧的面孔上,已倏然变色。 虽然,他是在尽力的镇静着自己。 那立于百忍大师身后的老和尚,双目随着濮阳维飘起的身形微开骤合。 假如你目光尖锐的话,你便可以自这老和尚极快开合的眼帘中,看到一股摄人魂魄的神光。 血痣铁胆一孤僧眉心那粒殷红的朱砂痣,这时也变得更加艳红。 他双手合十一礼,沉声道:“老衲有僭了!” 濮阳维亦长揖还礼,只见百空大师倏而展开身形,在厅中游走起来。 濮阳维双目半合,嘴角上浮起一丝极为奇异的微笑。 如果我们详细分析他这微笑的话,无疑的其中实包含有一丝轻蔑的意味在内。 蓦然。 百空大师冷叱一声,身形如电扑上,指顾之间,就攻了九腿十六掌。 其身形之快速,出力之均匀,足可列为武林中顶尖高手之流。 濮阳维长笑一声,极为诡异的旋身至百空大师身后。 身形之快,就好似一个不可捉摸,无形无影的幽灵。 百空大师陡然一惊,“豹尾脚”突施,向后急蹴而出。 但是就在他察觉脚尖踢空的一-那间,一股炙热得令人呼吸皆窒的劲气,却突然压到。 他闷喝一声,努力将身形向后彻出。 濮阳维这时身在空中,嘿然一笑,双掌连绵而出。 如山崩海啸似的炙热劲风,逼得百空大师左闪右躲,形态十分狼狈。 濮阳维这时在双掌的连环推出下,身形已疾扑而至。 百空大师暴喝一声,上下翻掠,“百步神拳”倏而施出。 但是,濮阳维的身形,却恍如一缕飘渺的轻烟,在那阵罡烈的劲风中,飘然来去,行动是那么的洒脱,那么轻柔。 忽而,百空大师那枯瘦的身躯猝然暴退,借着一声大喝,双掌施出一招“百步神拳”的菁华绝技:“瑞气呈祥”。 呼轰的掌风,顿时如一道汹涌的河流,滔滔涌到。 濮阳维身形电转,在空中忽上忽下,双掌幻化成漫天遍地的掌影,向百空大师反袭而到。 又是一声暴叱,两条人影以匪夷所思的快速,在厅中翻腾起来。 少林掌门百忍大师,他较厅中任何一人更注意濮阳维的身手。 这时,他面孔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再也找不着一丝含着自信的笑容了。 因为濮阳维那奇异玄奥得令人惊骇的武功,有些简直已不是人类天赋的体力所能做得到的…… 立在百忍大师身后,身披金红袈裟的老和尚,那细-的双目,此际不自觉的缓缓张开,紧板的面部肌肉,亦微见松驰。 这时,厅中二人约略激斗了近百招左右,血痣铁胆一孤僧百空大师,身形如电般在四处飞掠。 猛厉的掌风,随着他身形的晃走,迭次激荡。 但是,濮阳维那雪白瘦削的身躯,却好似百空大师的影子一般,始终紧紧地附在他的身后。 任这功力绝高的佛门高僧如何的闪、跃、扑、击,始终不能摆脱…… “力拔九岳”俞大元粗犷的面孔上,不自觉地漾起了一丝微笑…… 他这时已可确定,自己帮主必可履身他适才对自己的诺言:“挫败血痣铁胆一孤僧”。 忽而,濮阳维如影随形的身躯,这时倏然弹起,在空中微微一闪,竟好似海市蜃楼般,幻化成满空的白影,四面八方的向百空大师扑到。 厅中各人,只觉眼中白影晃闪,劲气如啸,根本已分不清濮阳维本人身在何处。 百忍大师悚然一震,在心中大叫道:“这是天魔十二式中的‘满天飞魔’!” 那顶门深陷的老和尚,面容亦不禁大大的抽动了一下。 因为,凭老和尚这一身浩若湖海般的高绝武功,亦觉毫无把握能完全躲过这凌厉奇诡的一击- 时,满厅白影纷飞中,传出一声愤怒的叱喝。 厅中骤然完全寂静下来。 濮阳维面含冷笑的峙立于地,他背着双手,极其潇洒的望着百空大师。 而百空大师那金白相间的僧衣前襟,却印上了一只清晰的掌印。 片片碎布,正从那掌印的痕迹之内飘落。 最令人惊愕与难堪的,便是这掌印的位置,与百空大师适才印在“力拔九岳”俞大元身上的,竟是同一部位,而且分毫不差。 百空大师的面容十分凄惭,他眉心那粒殷红的朱砂痣,这时亦显得黯淡无光。 濮阳维长身一揖,缓缓说道:“百空大师,在下多有冒犯了……但是,大师此刻想亦能体会出,那适才败在大师手中之人,他心中的滋味,亦必不较大师好受……” 濮阳维暗中太息一声,飘然回到位上。 百空大师向濮阳维的背影一瞥,好似-悟出一件什么事似的,合什回至他适才站立的地方。 百忍大师那双棱棱生威的慈目,倏然张开。 他轻轻站起身来,向那身披金红袈裟的老和尚什一礼,又好似在低声说着什么。 这时,大厅中的气氛,又出奇的紧张与严肃起来。 因为,无论是少林弟子,或是“冷云帮”赴约的群豪,他们心中都十分明白,一场空前未有的武林激斗,恐怕就要来临了。 无可置疑的这将是他们此生此世,首次仅见的高手较技。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跨步至濮阳维身侧,俯身低语道:“帮主,下一场恐怕就是少林寺掌门方丈亲自下场了……本座在此,预祝帮主得胜……” 濮阳维微微一笑。 亦低声道:“谢谢你,南云,为了全帮,为了自己,在下都将全力以赴………” 正在这时,执掌着少林派最高权位的百忍大师,已凝步行至厅中。 向濮阳维合什一礼道:“濮阳施主,老衲有心与施主印证一番,尚请施主莫使老衲失望……” 濮阳维发出一阵清越的笑声,也自椅中立起。 他微微躬身还礼道:“大师客气了,在下愚鲁之质,难为栋梁,既然大师肯亲予赐教,正是在下之幸……” 说罢,举步缓缓行至厅中。 百忍大师沉着的一笑,说道:“老衲想与施主比试两场,一为文比,一为武比……” 濮阳维心中一转,笑着说道:“只要大师有兴,在下无不奉陪……只是文比为何?武比为何?” 百忍大师好似胸有成竹,宏声一笑,说道:“老衲想与施主各自施展一趟轻功,至于胜负之判,好在在座各位,全为武林中素负盛名的高手,对此自可一目了然……此乃文比。” 濮阳维闻言之下,心中一阵冷笑,凝神续听下文。 百忍大师又清咳一声,说道:“至于武比么……便由老衲那条佛门善行金杖,在濮阳施主‘赤手金拐’之下讨教几招绝学!” 濮阳维微微一笑,颔首同意。 这时,百忍大师轻轻挥手,就有两名灰衣僧人,自大厅之外,拿入六根细若小指,长约两丈许的青竹,及一束线香进来。 两个灰衣僧人将手中之物放下,躬身退至一旁。 百忍大师深沉的一笑,走向前去,将那六根幼细的青竹,轻轻插在大厅地面上的青砖隙缝中。 他插下去的手法是如此轻微,是而那六根两丈余长的青竹,便虚飘飘的拦在其中。 虚飘得就像甚至一阵微风的吹拂,也经受不起。 百忍大师拿起那一团白色线球,手中微一用劲,那团白线宛似活蛇般猝然飞出,分别缠绕在六根青竹的尖端。 这飞出的白线,不过是普通缝制衣物时所用的那种,其粗细程度,尚不及一只绣花针,自然更是十分容易折断的。 百忍大师能以内劲贯入其中,轻而易举的分绕于高达两丈余长的青竹尖端,这份功力与身手,已足以骇人了。 濮阳维冷然望着百忍大师在亲自布置,他的面容,却丝毫未显露出任何一丝特殊的表情。 这时,百忍大师回过身来,微微的一笑。说道:“濮阳施主,这是老衲别出心裁想出来的一套小把戏,名叫‘竹丝引渡’……” 他目注着濮阳维的表情又道:“这种比试甚为简单,便是比试之人,分先后纵身跃上空中的青竹尖端,再于那六根青竹之间,连接的白线上,舞出一套拳法,但是纵身跃上青竹时,却要凭借着手中的这把线香,每向空中发射一只,便跃身踏在线香之顶,直到脚尖踏上青竹为止……这简陋之技,十分肤浅,倒令濮阳施主见笑了……” 百忍大师这番话一说出来,大厅之中,除了那身披金红袈裟的老和尚,及冷然卓立的濮阳维外,可说全已神色大变。 因为,不要说这六根青竹,本来就已摇摇欲坠地,十分不好着力,便是六根青竹之间连接的白线,又是那么的细弱,恐怕连一只苍蝇落上去都要摇晃,更莫说是偌大的一个人了。 何况,更要在上面舞出一趟拳法来。 尤其是纵身上那青竹之时,更不能直接跃上,尚要以手中线香凌空着力。 这到底是一件艰难得几乎已不是人类天赋本能所能做到的事情,如何不令厅中诸人惊愕欲绝呢? 甚至连身手高绝一时的“七煞剑”吴南云,及少林寺百字辈的各位高僧,亦自叹无此功力。 但是濮阳维却清雅之极的一笑说道:“大师这套青竹引渡,不但别出心裁,更是一种轻身功夫的绝高锻炼……在下虽然不能胜任,也只好勉力一试。” 百忍大师呵呵一笑,连道不敢!缓缓将身上金光闪耀的袈裟脱下,由一名灰僧人接过。 濮阳维并没有脱去那件银白狐皮的紧身衣,他洒脱的一笑,向侧旁一站。 “大力尊者”勒烈行这时俯在俞大元正旁,低声道:“傻小子,你看你们帮主的这份狂劲与潇洒,真是令人钦服之极,为师的一生还是首次看见这种奇材。” “力拔九岳”俞大元亦低声笑道:“这叫什么竹丝引渡的功夫,可真叫人看了都心寒,不如叫他竹丝要命来得恰当……” “大力尊者”正笑骂了一声没出息。 厅中百忍大师已开口说道:“濮阳施主,老衲便-砖引玉,先行献丑了………” 说罢,百忍大师长吸一口真气,身形飒然翻转,拿在手中的一根香,也射至空中三尺。 他那庞大的身躯一晃之间,已飘然点向那适才飞起的线香之上。 他单掌一挥,一根线香又极为奇异的缓缓飞射五尺之高。 百忍大师双臂一振,脚尖一点线香,又腾身而起。 这时,百忍大师的身形,已拔升一丈有余了。 只见他手中的线香,一根接着一根飞出,他那修伟的身躯,亦好似与线香连衡成一体般,轻若无物的连连踏点其上。 瞬息间,就立在第一根青竹尖端。 百忍大师的身躯虽立在上面,然而这幼细松驰的青竹,竟纹风不动,好似根本没有重量加在上面似的。 这时,只见百忍大师凝神沉气,抱元守一,一抬脚就飘身在另一根青竹尖端。 眨眼间,他身形如电的一一踏遍。 这时,厅中诸人,俱皆屏息如寂,大睁双目,紧张与兴奋的凝注着百忍大师忽起忽落的身形。 此时,百忍大师已飘身至那六根青竹之间所连接的白线上。 他极为从容,在那纤细得令人心惊的白线上游走。 身形之快捷与俐落,就好似行走在平坦而宽敞的地面上一样。 百忍大师蓦然微微一哼,身躯已极快的转动起来- 那间,拳风呼呼,掌影如山,原来,他在那幼细的白线上,正施展开少林七十二技中的“十八罗汉拳”来。 一时只见人影翻飞,晃闪如电,身法,步眼,俱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百忍大师能将这套全以外家劲力为主的拳法,在那丝毫不能着力的悬空白线上施出,身手之高绝,确可谓无出其右了。 这时,百忍大师施展完了这套拳法,身形在空中倏忽一闪,已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气闲神定,微尘不扬。 随着他身形的降落,无数声的欢呼,骤而起自四周,无疑的,少林弟子们,正十分自豪于自己的掌门方丈,他们皆被这神乎其技的轻功所激奋了。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大师轻功之佳,的确令人钦佩莫名……只怕在尚难及大师的十分之一呢?” 百忍大师合什笑道:“濮阳施主谬誉了,老衲耄矣!雕虫小技,实不值一哂……” 濮阳维不再多说,向百忍大师抱拳一礼,缓步向青竹下行来。 他微微回头,向同来的三人一瞥,俊俏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深刻的微笑。 这抹微笑,无疑地给予了“七煞剑”吴南云等三人,一种十分强烈的信赖与欣慰。 濮阳维拿着适才百忍大师交给他的一束线香,徐徐在六根青竹旁边走了一遍。 忽然,濮阳维将手连挥,手中线香,一根接着一根飞出。 奇异的是,那些线香飞出的速度,竟是极为缓慢,每只间的距离,仅有尺许。 而又是一根连在一根上面,骤然看来,就好似一根根的线香,若天梯似的一以迤逦排列着,直到青竹之端。 这一手内家至高功力的显露,登时将大厅中的任何一人,震摄得目瞪口呆。 濮阳维手中线香甫出,他已长吸了一口真气。 于是,他的身形就彷若浮在空气之中一般,倏然飞升。 他快捷的点着正缓缓飞出的线香,就好似在踏着梯子一样,身形极为妙曼而优美的掠到青竹之顶。 他的脚尖甫一接触着青竹,身躯即已急骤的翻仰起来。 但是,任他如何晃动,那幼细松驰的青竹,却是丝毫不动。 蓦然—— 濮阳维老龙清吟般的长啸一声,身形拔空而起,在空中若鹰隼般旋回飞折,随意翩翔。 他借着体内一股流畅而精纯的真气,做着与飞鸟完全相同的遨游。 这时大厅中,无论是少林弟子,或是“冷云帮”赴约群众,无不鸦雀无声,惊愕得哑口无言。 百忍大师双目凝注,面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表情。 于是,他回过头去,目光一瞥之下,百忍大师却更惊愕了。 原来,那身披金红袈裟的陷顶老和尚,此际正双目大睁,精芒如电的注视着空中。 面上显露出一股奇特的惊异表情,而这表情,百忍大师差不多有五十多年,未曾在他师叔的脸上看过了…… 这时,濮阳维已优雅而轻淡的在那六根青竹之端一一踏过。身形起落间,飘然落在那悬空相连的白线之上。接着,只见一条白影,以眩人神目的快速,在那白线上飞舞。一阵阵炙热的劲风,四散分开,空气中传来阵阵轻微的呼啸之声。 百忍大师心中不由一叹,暗忖道:“这便是那倾绝武林的天魔十二式啊!” 他心中尚未想完,蓦然间,空中已有无数的白影在急骤地晃闪着。 影敛人显,濮阳维却含笑立于座位之前。 厅中一片沉寂,不久,一片暴雷也似的喝-声突然发出,历久不息。 这不但有着“冷云帮”群豪的欢呼,更夹杂着少林弟子由衷的赞美。 本来世上便没有什么敌我之分,一件至真、至美的事物,总是值得任何一个人为它喝-的啊。而且,不论这喝-人的地位与身份。 濮阳维这时向百忍大师拱手道:“班门弄斧,不入法眼,惭愧!惭愧!” 百忍大师缓缓立起。 沉声说道:“濮阳施主神技惊人,莫怪能臣服四海,威震五岳,老衲钦佩不已!” 这一场所谓文比的轻功比试,胜负之分,已不用再去赘述了。 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的轻身之术,虽然已倾绝一方,深奥无伦,但较之“玉面修罗”却又输了一筹。 百忍大师这时微一抬手,就见两名灰衣曾人,自厅外抬来一柄长约七尺,粗若儿臂,通体金光流灿的佛门善行杖。 只见这善行杖杖端,有一道宽约五寸,锋利异常的刃口,刃口之下,却连着一串九枚拳大的金环,杖身更雕满了龙纹。一见之下,便令人有一股威武慑人之感。 百忍大师伸手接过,在手中微一抖动,“哗啦啦”的金环震响中,这根沉重逾恒的佛门善行杖,在他手中,就好似一根灯心草似的轻便。 濮阳维微微一笑,向后一瞥,“力拔九岳”俞大元立时大步行来,双手奉上濮阳维那柄通体赤金,重约四十余斤的赤手金拐。 百忍大师跃身厅中,单掌问讯,洪声道:“濮阳施主,便请赐教!” 濮阳维大步向前,肃穆的立于百忍大师前丈余之处。 这时,他双手环抱胸前,双手拇指微翘,神态庄严已极。 百忍大师一见之下,不由心中一凛。 因为,这正是“冷云帮”中,帮主对敌时的起手之礼,而且,若“冷云帮”帮主向对方施用这种礼节,那么,也表示他对交手之人尊敬与钦佩。 相传在“冷云帮”第二代帮主“毒手魔君”一生之中,交手时施出过这种礼节,亦不过只有三次。 而“玉面修罗”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以来,以只是第二次施用此礼,(第一次是与“七煞剑”吴南云较技之时,事见本书第八章) 百忍大师这时将佛门善行杖斜举,左掌当胸问讯,神态亦十分肃然。 这正是少林弟子的开山礼仪。 濮阳维沉声道:“得罪了!” 说罢身形倏然拔空,赤手金拐化成一道金红豪光,当头压下。 百忍大师大喝一声:“来得好!” 双臂一振,善行杖金环骤响,宛如一条金龙般盘舞迎上。 “哗啦啦”巨响中,人影骤而分射。 濮阳维长啸一声,赤手拐连演绝学,“上天下地”“彤云密合”“混沌初开”连环三招,急展而出。 百忍大师嘿然一声,善行杖金芒倏展,挥舞如风,“哪咤扰海”“烈焰耀金”“潜龙升天”三绝招,亦如电掣般施出。 濮阳维长笑一声“毒手魔君”谪传的八十一式“赤手拐”法,也如天瀑倒流,滚滚而至。一时金赤光华,如雷电耀,往来纵横,眩人心魄。 百忍大师此刻所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技之一的“韦陀金刚杖”法。 善行杖起若金虹横空,又似波涛千重,金光闪耀,宛如旭阳初升。 杖风如雷,又似山崩海啸,威势惊人已极。 眨眼间,二人已互拆了七十余招。 百忍大师心中十分惊异,因为他自接掌少林门户以来,已逾三十余年,以手中一柄“佛门行善杖”及少林七十二种神功中,他所练成的二十四种绝技,就不知打败过多少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但是,他此刻却深深的震惊了。 因为,目前的对手,乃是他三十年来,前所未遇的第一个劲敌。 百忍大师只觉对方赤手金拐所凝成的劲力,绝似一片浩瀚无际的湖海,含蕴着一股深厚无边的威力。又好似滔滔不绝的江河,绵绵荡荡,永无尽绝。 他倾力的施展着佛门善行杖中的菁华招术,要尽力以自己六十余年的艰苦锻炼,来击败这生平仅遇的劲敌。 濮阳维这时亦已聚会了全身功力,将一口先天之气,完全贯注于赤手金拐中。 他巧妙的旋回着“金罗步”借着那一阵阵幻异无伦的步法,找寻任何一丝几乎细微得不易发觉的空隙,向对方展开凌厉的攻击。逐渐——三百招过了。 五百招又快接近,这两个武林中的泰斗,正为着彼此的帮派,为着自己今后的荣辱,做着孤注一掷的激斗,此时天色渐暗,雪花又飞舞起来。 这阔大恢宏的大厅两旁,不知在何时燃亮了二十盏巨大的琉璃灯。 青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四周,映像在少林寺僧人紧张的面孔上。 映像在“冷云帮”群豪风尘仆仆的容颜上。 同时,也映着大厅中两条翻飞如电的人影。 青萤萤的火光,激奋着每一个人的心,跳跃,奔腾着…… 这时,场中的拚斗,已更形激烈,“当当”的兵刃交击声,随时可闻。 然而,那悠长的金属撞击声,却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魄,紧绷着每人的神经。 “大力尊者”勒烈行这时一抹额际汗珠,低声向吴南云说道:“吴大侠,依阁下之见,谁能赢得这场拚斗?” “七煞剑”吴南云深沉的一笑,异常坚定的说道:“胜利永远是属于‘冷云帮’的!” 勒烈行轻轻一拍南云肩头,表示同感。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一摸那光秃秃的头顶。说道:“师父,若以那百忍大师的功力来说,只怕徒儿最多祗不过能接下百招左右……” 他又向“大力尊者”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能支持多久?” 俞大元这句话,问得十分不聪明,因为“大力尊者”武功虽高,与百忍大师比较起来,却逊了一筹。也就是说,“大力尊者”不会是百忍大师的对手。 但是,武林人最好面子,明知打不过,口头上也不肯承认的。俞大元如此一问,简直是泄“大力尊者”的底。 勒烈行闻言之下,怔了一怔。随即低吼道:“妈的,傻小子,你简直在塌我的台嘛!好在吴大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这傻小子也不妨,若以为师的功力,与百忍大师对抗,四百招以内大概还没什么问题。” “七煞剑”吴南云微微一笑,道:“以百忍大师身掌名倾天下的少林门户来说,乃是一派宗师的身份,打不过他也不算丢人……在下放肆的说一句,若是在下与他交手,倾上全力大概也只能抵挡五百招左右……” 三人虽在说话,目光却紧紧凝注着场中,毫未放松。 这时,濮阳维与百忍大师之战,差不多快接近千招了。 少林弟子已个个面上变色。因为,百忍大师乃当今少林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是身为掌门之尊,若万一在濮阳维手中败北,那么,不但百忍大师以往声誉要尽付流水,而少林派的威望,也会从此一落千丈。 不但少林寺弟子全都惊恐万分,甚至连那神色刻板冷漠,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面上神色亦十分紧张。 这时,执掌少林监院的百缺大师,悄悄行至百悔大师身侧,沉声说道:“百悔师弟,听说这“玉面修罗”的一身武功,除了样样超绝外,他最倾绝天下的绝技,却是那‘修罗九绝式’不知此言确否?” 百悔大师黯然点头,哑声道:“不错,据外间传说,他那‘修罗九绝式’施出以来,尚没有任何一人能幸免剑下,甚至连海上称尊的‘黑砂岛’岛主巴豪亦仅只能接下六招……唉!这些罪过都是老衲一人招来,只怕他日涅盘之后,也会打入阿鼻地狱……” 百缺大师面孔一板,斥道:“师弟何须如此!须知便是没有师弟的事情插在其中,我少林一派亦不能容人如此横行无忌!” 百悔大师闻言之下,心中百般滋味交集,面上肌肉微微抽动,他已悲痛到了极点。 因为,若是百忍大师万一败北的话,少林寺威信骤落,这些灾祸,都等于是他一人招来。便是不受同门的指责,以后悠长凄苦的岁月里,那良心的煎熬,也足够他消受了。 前思后想,这不都是三十年前做错了一件事么?…… 时光在众人的惊愕与紧张中,悄悄的流过。 厅中的两条人影,这是也缓缓停下手来。 但是,他们并不是疲累了,更不是就此收手。 二人俱是紧张的注视着对方,沉寂了一刻,又大喝一声,纵身扑上。 如此周而复始,缓缓不绝……。 “七煞剑”吴南云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帮主与百忍大师的最后决胜关头,已快到临。 因为,这时二人已将拐杖上的招式完全用尽,不得不断续的停手,在脑海中另外思索创造一些奇诡的绝招,再向对方攻去。 因而百忍大师与濮阳维此刻动手的招式,完全是一些妙绝人寰,险至峰巅的奇招。 一片沉寂笼罩在四周,只有各人深沉急促的呼吸声,点缀着这空旷深幽的演武厅。 蓦然——濮阳维与百忍大师俱皆同时大喝一声,两条人影,又缠斗在一起。 百忍大师,这位少林派第七代的掌门高僧,他这时已将前所未有的精力,完全投注于这场激斗之中。因为,他不能不为少林派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作最大的赌注。 也就是,少林一派今后的兴落,完全担负在他这一战之上。 因此,百忍大师咬紧牙关,任额顶的汗珠淌下,任那强而有力的四肢逐渐酸麻,他也只能拚起精神,怒睁双目,做着一生中可能是最艰苦的一次搏斗。 濮阳维呢?要知道在他所有武功上,这赤手金拐乃是他较弱的一环,但是,既使如此,也足以抵敌天下任何一位高手。他十分明白,百忍大师竟能在自己手中,拆了将近两千余招,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事。同样的,他也知道,要以赤手金拐胜百忍大师,恐怕也不可能。 人影骤分又合,金芒拐影起如长风巨浪,像是大海中层涌来的波涛,好似永远无绝无尽,永不停止……。 这时,坐落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面孔上变得十分苍白。 因为,他对眼前这无止无休的激斗,感到大大的恐惧起来。 他可以看出,濮阳维与百忍大师二人出手时,俱皆以真力贯注于兵器之上。 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再加上这快到午夜的时间,精力的消耗,是无庸赘言的。 但是,二人却好似丝毫未感到疲乏,依旧在闪电轰雷般的交手着。 一个人的精力,难道竟会如此出乎人意外的强韧么? 蓦然,大厅中又接连响起了无数声惊人心魄的金铁交击之声。 两条人影又极快的互攻了三十余招,在那先前的金铁交击声,犹自余音袅袅之际,两条人影却倏然分开。 厅中各人急急闪目瞧去,只见百忍大师手扶善行杖,浑身汗水,已将那一身紧身僧衣浸透。他大声的喘息着,胸前急骤的起伏……。 濮阳维依然冷冷卓立,神态沉稳。但是,他面孔已雪白得几乎与身上所著的银狐皮袍的颜色一样了,周身亦在簌簌的轻颤着,显然,二人都已近乎虚脱的状态……。 百忍大师合什当胸。 喘息着道:“濮阳……施主老……老衲对……施主这……威……摄天……下的……的绝……技……表示无……衷心的……钦……钦崇……” 濮阳维冷冷的抱拳一揖,喉咙一阵颤动,他彷佛在努力的吞咽着什么! 是的,他正在吞下那涌至喉头的一口鲜血。 这时,他低哑的说道:“大师功力绝代,无出其右,令人钦仰之至,这番比试胜负之分,未知大师做何评断?” 他此言一出全厅之人,又全然紧张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好似一根根绷紧了的琴弦。 每道目光,都好似充满了期待的神色。不错,因为这不啻是等于双方帮派兴衰的宣告啊!百忍大师喘息了一阵,双目注定濮阳维,嘴唇微微蠕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句完全相同的话已从二人的口中脱出。 “施主胜了……。” “大师胜了……。” 又在同时,二人也怔怔的望着对方。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0章 豪云凌霄 悟尘大师 忽然。一个低沉,却又清雅得几乎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息的声音,缓缓飘入大厅中每个人的耳内:“百忍未赢,濮阳施主也未输,二位适才于两千三百一十招上,各以一招‘西天显佛’与‘洪荒寂寂’互击而退……。” 这语声才入人耳,不论双方的任何一人,俱皆吃惊不已。 因为,凭濮阳维与百忍大师这种超凡入圣的身手,在如此快逾电光石光的搏斗中,竟有人能明确的数出二人已战了多少招,而更能说出双方在交手时招术名称。 那么,这人武功之深奥,必已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数十道目光齐齐转注过来。原来,说话之人,正是那身披金红袈裟,顶门深陷如碗的老年和尚。他此言一出,大厅中已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濮阳维向百忍大师说道:“适才令师叔已将结果评断,在下衷心感激,未知大师以为……。” 百忍大师自己知道,适才在对方那招“洪荒寂寂”中,二人已在顷刻之间,连连变化了数十个不同的招式。但是,对方已完全躲开,自己却在那“洪荒寂寂”中,所含蕴的“万物同归”双手分圆时,已无暇避过。 虽然,这是一个微小得几乎不可察觉的破碇,但是,严格的论说起来,自己已经落败了。可是,濮阳维竟能如此为自己保全名声,为少林派留下一条后路,怎不令百忍大师感激莫名。他立时已稍稍恢复过来,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濮阳施主果然宅心仁厚,为人方正,老衲在此特向施主奉上我少林一派最高敬意……。” 濮阳维面色一整,连道不敢。这时,已有两名身着黄色僧衣“了”字辈的和尚过来,搀扶百忍大师归坐。他那久战的身躯,这时竟显得十分衰弱苍老。 “七煞剑”吴南云与“力拔九岳”俞大元匆匆掠到,意欲扶着濮阳维回去。但是,濮阳维含笑摆手,沉稳的自行走回。 “大力尊者”勒烈行沉声在濮阳维耳边道:“濮阳帮主,适才尊驾与少林之战,老朽敢夸前所未见,此次遨游中原,真是收获良多呢……” 濮阳维回首一笑,没有说话。这时,立于百忍大师身后的那顶门深陷的老和尚,悄悄地在百忍大师耳旁低语了一阵。百忍大师随即寿眉微皱,微微摇头。 但是,那老和尚好似甚为固执,又悄然说了两句话。 百忍大师像似不敢太拂其意,清咳了一声。十分为难的开口道:“濮阳施主,老衲师叔对施主所具身手,甚为钦慕,意欲再……再向施主,讨教几手绝学……。” 百忍大师知道,自己在激战两千余招以后,凭自己如此深厚的功力,已有些支撑不住,濮阳维便是功力再高,想必亦不会比自己好到那里去。 但是,自己这位硕果仅存的师叔,却坚持着要实时与濮阳维较量一番。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对方适才已有意成全了自己及全派的声誉,便是没有此举,凭百忍大师的地位与身份来说,在这时说出此话,总是太不符合人情道理的……。 但是,他虽然身为掌门人,比自己犹要高上一辈的师叔之令,他却不能完全不顾啊!是以,他这时在神色之间,显得十分尴尬。 濮阳维此刻,但觉五内翻腾,头晕目眩。他知道自己力战少林两大高手之下,再加上连日来不停的奔波劳累,真力之损耗,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但是,凭濮阳维性格之孤傲不群,他又怎会拒绝这非份而不合情理的挑战呢? 他朗声一笑,正待说话。“七煞剑”吴南云却倏然起立,极为不满的道:“大师一派宗师之尊,德高望重,甚为天下武林人士景仰,但是,目前在本帮帮主久战力疲之余,却说出此等话来,便不怕叫天下之人齿冷么?” “大力尊者”勒烈行亦气虎虎的立起洪声道:“用这等车轮之战,算得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若大师之尊长有意轻松一下,便由老朽舍命奉陪如何?” 二人如此激烈出言,百忍大师面容之上,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更浮上一丝愧疚之色。因为这种近乎乘人于危的行径,也确实做得太过份了。 此刻,那身披红袈裟的老和尚,已缓缓行至厅中,向百忍大师微一合什,又转过身来,清越的道:“老衲悟尘,少林派第一代悟字辈弟子,濮阳施主名倾天下,功力盖世,老衲慕名之下,甚思一领教益……真金不怕火炼,想濮阳施主必不会使老衲失望……。” 这形态枯槁,顶门陷落的老和尚,说话的声音,却幽远清雅已极,与那令人惊惧的外形毫不相称。而他,正是少林派硕仅果仅存,功力最深,辈份最高的悟尘大师。 此老平时居于藏经阁后的一幢精舍之内,等闲不在寺中露面,便是少林寺的僧人,也极少见到这位修为已达惊世骇俗的得道高僧。 其实,以悟尘大师近百年来的修为,早已到达古井无波,心如止水的境界,世上的一切,更不会与他那平静而详谥的心湖,发生任何关连。 他目前之所以会在濮阳维力竭之下,贸然挑战,实没有乘人于危的存心。 主要的是这位得道的高僧要试验一下,这位他近百年所见的第一奇才,在力战本寺两名高手之后,所含蕴的那种绵绵不绝的神奇潜力,到底有多么雄厚。 濮阳维这时缓缓站起,他已在适才那短暂的只够常人喘息的时间,将全身的真气,做了一次美满而流畅的循环,他大步至大厅中行至,微微一笑道:“大师鹤松寿延,功力修为几与日月同光,在下莹腐之技,势必不堪一击……。” 悟尘大师微微一笑,面容上的皱纹,又深深的连接一起。 他清声道:“濮阳施主无须客气,老衲痴长百年,佛理难悟,学武不成,反而尘心未脱,竟做无谓之争,愧煞,愧煞……” 老和尚说话时,灰白色的寿眉低垂,双目微闭,宝像庄严之极,无形中,含有一股极为肃穆的气象。 濮阳维以眼观鼻,鼻问心,沉声道:“只是不知大师意欲如何比试?” 悟尘大师嘴角牵动了一下。庄严的说道:“老朽筋骨僵硬,已不能再似施主般飞腾纵跃,而且,施主体力消耗甚多,亦不适合再做剧烈拚斗……老衲之意,十分爽落,便是以老衲所习的达摩气功,来与施主的六弥真气一较威力,此为首场,再者以老衲的‘金刚伏魔三千式’与施主的‘修罗九绝式’来较第二场。” 悟尘大师一出此言,不由令百忍大师及“冷云帮”诸人倒吸一口冷气。 百忍大师知道自己师叔的达摩真气,已练到九成火候,为当今少林派中修为最高的一人。 悟尘大师当年即以达摩真气,凌空震碎一尊门首石狮,更以达摩真气融去一只重约五百余斤的熟铜鼎炉,而且,百忍大师更知道,他师叔说的“金刚伏魔三千式”乃为少林镇山绝技之一,是一种极难练成,却又威力浩巨如山的武功。 百忍大师心中十分担忧,他甚恐濮阳维会伤在悟尘大师的手中。百忍大师这种忧虑是有原因的,因为悟尘大师功力之高,几乎已经到了陆地神仙的地步。 而濮阳维虽然武功卓越,为百年来仅见的奇才,但是,他在久战力疲之下,能否与这修为深奥如海的少林绝代高僧一较长短,可就大有问题。 “七煞剑”吴南云等人,因适才自己帮主已对各人示意,故而他们不敢拦阻。 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剧烈的跳跃着。 濮阳维功力之深,他们虽然十分信赖,但是,在他如此疲困之下,任濮阳维天赋独厚,含蕴着一种超越常人的精力,但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也不见得会占到便宜。 尤其是他此时的对手,竟是少林派辈份最高的顶尖高手…… 这时,大厅一旁,已站好四名灰色僧人,他们乃是掌如来殿的无果大师、达摩殿的无澄大师、金刚殿的无为大师及知客僧无缘大师。 四人手中执着一袋铜钱及一把竹筷,远远的立在大厅边缘,与厅中每个人同样紧张的凝注的厅中的二人。 悟尘大师枯瘦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默异常,他这时单掌问讯,独自走到大厅正中。蓦然。他那宽大的金红色袈裟,已随着立定的身形,呼呼鼓胀,四周空气更激荡回旋起来,吹拂得三丈外无字辈四位大和尚的僧袍,亦猎猎做响不已。 逐渐的,悟尘大师身旁空气,愈旋愈急,竟形成了一个绝大的无形旋涡。 呼呼之声也更见响亮,他这时双目微合,沉气宁神,掌微微一摆。 四位无字辈的大和尚,倏然同时一声大喝,满把青铜制钱,宛似狂风暴雨般,挟着尖锐风声,向悟尘大师身上袭到。 悟尘大师那干瘪的嘴微微一张,一阵清劲如老猿长吟般的啸声发出,身旁的无形劲气,也骤然一收一吞。只见那如满天花雨般,带着无比劲力的铜钱,竟“嗤嗤”连响,落入那绵绵的劲气中,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 但是,大厅中的每一个人,更于-那之间,看到那些青铜制钱,几乎完全化为粉末,在悟尘大师身旁,随着呼呼的劲风环绕。 须知少林寺无字辈弟子,武功之强,已及得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四人合力发出的满把青铜制钱,数目之多,来势之快,更是威势惊人,劲力无匹。 但是,悟尘大师却完全用一口至精至纯的达摩真气,便能将这满天飞蝗般的青铜制钱全然吸入,更在瞬息之间,将其化为粉末。这种功力,不可谓之不登峰造极了。 忽然,悟尘大师又吐气开声,僧袍倏鼓急放,那环绕四周,如众星拱月般的散碎铜钱,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飞出。去势之快,绝不在一个顶尖高手以手施放之下。只闻夺夺之声连响,那一蓬散碎的青铜制钱,竟完全钉入大厅雪白的墙壁之中。而且,更极为工整的排成:“光耀少林”四个仿宋体字。 这时,悟尘大师敛去体外真气,仍沉如山岳般肃立当地,他垂眉说道:“-砖引玉,老衲献丑了!” 少林僧人们,这时竟不住大声欢呼起来,悟尘大师的这手“达摩真气”亦确是到了家。 尤其他能将体积如此细小的粉碎铜钱,以骇人听闻的极高身手,全然嵌入墙壁之中排成字体,其用劲之巧,练成真气之收发如心,更由此可见。 濮阳维心中亦不禁一动,他在适才悟尘大师显露绝技之时,提足一口真气,循环天地之桥,将内腑翻腾的血气,暂时压制。此刻,他亦到达厅中。 在悟尘大师掠身而退之际,濮阳维猛然将体内那股循环流转的先天真气,逼向全身四肢百骇。于是,一股青、红两色的蒙蒙气体,已缓缓弥出,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 这片蒙蒙的气体,却似生有灵性一般,急骤的在濮阳维周遭快速的流动起来。 而更带动了四周的空气,发出一阵阵波浪似的冲激与呼啸。 这时青、红色的蒙蒙气体更盛,就彷若一团彩色缤纷的虹芒,在大厅中滚滚流走。 濮阳维这时倾力按捺住胸口如涌的血气,他痛苦的紧咬着下唇,拚力施展着他在孤阳峰顶及古洞之中,以无比的耐性,苦练而成的绝技。 此时,空气在大厅中,更加急速的流荡,形成一股令人有彷若置身汪洋大海中的感觉。 大厅的门窗,也在响着不能承担这压力的咯咯之声。 人们也感到一股股冷热相间的气体,在一阵比一阵猛烈的澎湃。 忽然,四位立定于墙角的无字辈大师,强忍住那几乎令人口鼻皆窒的强烈罡风,抖手发出一片片若万点寒星般的青铜制钱。疾劲的去势,划裂空气,带着嘶嘶之声,飒然若暴雨般袭到。濮阳维大喝一声,青、红二色的气体忽然暴涨,-那间,就将临至劲气边缘的无数制钱吸入。顿时,那些青铜制钱,奇异的连接在一起,在外层淡红色的气团中微一翻滚,已纷纷散碎如粉。 濮阳维蓦然一声长啸起处,那些破裂的制钱,带着尖锐的啸声,反弹而回。 瞬息间,亦夺夺连声的钉入大厅粉白的墙壁下。 众人凝目瞧去,只见在那“光耀少林”的四个大字之旁,赫然又整齐的排列着四个瘦金体的大字“唯我独尊”。青、红色的罡烈劲气骤收,濮阳维面色苍白的含笑卓立。 虽然,他那翻涌的五脏,已几乎令他忍受不住。“冷云帮”群豪由衷地宏声喝彩,欣悦已极。到底,他们所钦仰的帮主并没有令他们失望,竟含蕴有如此深沉的超凡力量。 悟尘大师那枯槁的面容,这时亦竟微微变色。 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可说是锱铢并较,不分轩轾,二人的功力都是同样的深奥。 悟尘大师踏上一步,沉声道:“濮阳维施主这盖世无匹的九弥真气,竟能融汇令尊师当年威慑武林的双极真气连同发出,施主修为之深,确实无出其右……” 他说着,微一点头,四名无字辈大师缓步行上。 悟尘大师庄严的一笑,向濮阳维微微合什,双目倏张,精光暴射中,他已自那宽大的袈裟内,抽出一柄形式奇古,紫光流灿的尺许长玉尺来。 只见这玉尺之上,隐隐雕刻着细致的花纹,一片紫色光华,微微闪耀。 这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佛门至宝“超生玉尺”。 悟尘大师面容严肃,向濮阳维说道:“老衲便以这柄超生玉尺,试演本门之金刚‘伏魔三千式’以搏施主一哂!” 说着,悟尘大师微一点头。 在他颔首的同时,四名无字辈大师已大喝一声,每人手中的五只竹筷,猝然恍如脱弦之矢般,奇快的飞向空中。 悟尘大师清啸一声,身形在各人的意念尚未及转动间,已奇快的飞起- 时,一道精莹灿然的的紫光,在空中如流星般掠闪,而悟尘大师那枯瘦的身躯,就好似那道紫色莹光后的曳尾,令人目眩神迷的在空中来往飞掠。 身形之快速,宛若那宽阔的大厅,已在这种速度之下,缩小成一间微不足道的促室似的。于是,在人们的第二意识尚未兴起时,悟尘大师已飘然落下。 身形之优美,就好似一尊金佛自天而降。地下,二十只竹筷,却已只只分成二十一截,排成四个工整的-字形。 濮阳维心中微感一震,他知道这佛门的“金刚伏魔三千式”乃是与自己的修罗九绝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绝高武技。 只是,少林弟子尚不能充分的领会与了解罢了,更明确的说,便是少林弟子仍不能将这种佛门至高心法,溶汇于他们心神之中。 百忍大师这时十分为濮阳维惋惜,因为,他认定濮阳维必定已不会是他师叔的对手了。 这种“金刚伏魔三千式”甚至连百忍大师,亦仅能同时挥剑斩物成十七截而已! 但是,他又怎能知道濮阳维那“修罗九绝式”的深奥与奇幻呢? 这里面,只有那百悔大师面上十分忧郁,他知道,他那师叔恐怕要栽了。 濮阳维这时,忽然急骤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已随着大厅中各人的惊别声喷洒在地上。 悟尘大师面色一动合什道:“罪过!罪过!若施主不适,这场比试便作罢论……” 濮阳维勉强一笑哑声道:“不用,在下这点小伤,尚可支撑……” 他自信的回头,向“冷云帮”众人瞧去,展露了一丝十分痛苦的微笑。 然后,他轻轻点头,四名无字辈大师又是沉喝一声,二十只竹筷,带起一片疾劲风声飒然射出。 濮阳维豪迈的长笑一声,身形倏然升空。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将他的动作摄入眼球之时,一道绵绵若天河倒泻般的寒光,已猝然盘旋而起。 那寒光宛若一道遨游九天的神龙,在空中匹练般的翻卷纵横。 森森的剑气,带着丝丝破空之声,令人满眼满目,尽皆被慑人的精芒填满。 就在人们的脑海中,还惊慑于那根本就看不清的剑势之时,空中一声清啸,周身闪耀着万丈豪光的“玉面修罗”宛似一位万剑之神,雷轰电掣般落回厅中。 这时,地上始才落下一蓬竹雨。众人凝目一瞧,不由哗然惊呼地来。 原来,地下竟已工整无伦的排着四个字:“淮阳冷云” 仔细一数,每根竹筷,已整整齐齐的被斩成二十七截,深深插入大厅的青砖中……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1章 恩仇了了 瑞气祥云 大厅之中,一片鸦雀无声,无数道过份惊愕的目光,像痴了似的凝注在地面上那断成了一截截,然而十分奇妙的组成“淮阳冷云”四字的竹筷。 在悟尘大师面孔之上,那受过无数岁月巨轮辗过而遗留的皱纹,这时已交织成一片震骇,失望与钦佩的线条。 他那枯瘦乌黑的手指,正在不易察觉的轻轻颤抖着。 而百忍大师更不自觉的自座位中站起,他那威武摄人的面孔,这时亦因受了过度的惊愕,而显露出一股少林弟子往日所从未见过的激动之色…… 于是,濮阳维勉强挺立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向四周微微一揖,然后,缓步向座位中行去。 “七煞剑”吴南云匆匆迎上,但是,他并没有伸手去搀扶濮阳维。 因为,他知道这时的一举一动,极可能成为今后在武林之中,永远流传的轶闻。 而濮阳维却需要一种自始至终,屹立不倒的坚毅精神。 吴南云赞叹的一笑。低声道:“瀚海无际,旭阳辉耀,帮主神威,技震天下矣!” 濮阳维缓缓坐下,苍白的面孔上,透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他双目半合的说道:“自问吾心心了了,不求虚华之荣,南云,在下已尽力而为了……” 此时,百忍大师自座位中缓缓站起。 庄严的一笑道:“老衲对濮阳施主的盖世武功,已不愿多做无谓的夸耀,老衲适才已征得全寺弟子的同意,公推濮阳施主为天下第一高手。” 此言一出,吴南云等人皆不由得十分惊喜,回头望着他们的帮主。 濮阳维虚弱的自椅中站起,哑声道:“贵派雅意,在下愧不敢当,沧海之一粟,何能与汪洋争霸?” 须知少林派为武林之中,武功最博,弟子最多的一派,况且其历史之悠久灿烂,能人之辈出,早已在武林中,居于领导地位。 百忍大师不但对濮阳维的武功钦仰十分,而这后起雄才之仁心厚道,更为百忍大师心仪不已。 所以,他才以少林派掌门人的身份,推许濮阳维为天下第一高手。 也就是说明,少林一派对濮阳维之赞扬与钦慕。 这时,濮阳维略一沉吟,又缓缓说道:“在下早已在与贵寺大师较技之前,决定将在下先师与百悔大师之怨仇,自后一笔勾消……” 随着濮阳维的话声,两滴晶莹的泪水,自百悔大师迷蒙的眼眶中滴落。 在厅中巨大琉璃灯青白色的光辉照耀之下,就好象两粒透明的珍珠,顺着他那袭金白相间的僧衣滑落。 百悔大师尽力的抑制着自己翻腾如涌的情绪,让心中的激动不至显露于表面。 他内心十分清楚,命运对于他实在是太优渥了。 “冷云帮”复仇雪怨的手段,早已闻名天下,当年在秦岭魔愁谷,暗算“毒手魔君”关毅更将其毁容的一些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黑白两道,都在“玉面修罗”的寻仇之下,非死即残,无一幸免。 但是“铁掌”华武……百悔大师却在濮阳维最宽宏与痛苦的决定下,将这笔血海深仇一笔勾消。当然,这除了“铁掌”华武遁身佛门,痛改前非外,少林弟子为他所尽的心力,也是一个最大的原因…… 这时,少林僧人全部低眉垂目,双手合十。一声肃穆庄严的梵唱起处,寺中,又已传来一阵阵袅袅的钟鼓之声。清澄的钟声,是这么的祥和,这么平静,好似一阙至真至善至美的赞颂,又似平静着人们先前的杀伐之气。 这时,鸡啼三声,大厅之中,微微透入一丝黎明前的曙光。 百忍大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和熙的道:“濮阳施主,老衲只顾与施主等了结这些恩怨之事,却疏忽了敬客之道,真是罪过,罪过……”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道:“无缘,你尽速通知膳室,摆满一桌素席,为濮阳施主等人接风。” 濮阳维这时急急自椅中站起,他强捺着胸口的沉重与翳闷,哑声道:“大师如此客气,倒令在下心生不安……在下因尚有要事待办,故而不能在贵寺多事逗留,他日有缘,必将再谒宝山……”他说到这里,向少林僧人的面孔一望,微微沉吟起来。 百忍大师见濮阳维如此模样,心中不觉一动,回头向他师叔望去。 悟尘大师又恢复他适才进厅时的模样,神色冷漠,双目微合。 百忍大师回头看他,他稍稍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嘴皮微动,以佛家最高深的“般若传音”功夫,低沉的说道:“百忍师侄,濮阳施主现下面色十分犹豫,谈话欲吞又吐,依老衲看来,他可能对本寺有所需求……”悟尘大师语声始住。 濮阳维已哑声开口道:“在下此次前来贵寺,除了一践三年之约外,尚有一件十分冒昧之事求告大师……” 百忍大师对濮阳维深具好感,这时他毫不考虑的说道:“濮阳施主但请明示无妨,老衲能之所及,无不尽力!” 濮阳维异常感激的瞧着百忍大师,但是,他仍在思索着应该如何启口…… 忽然,“七煞剑”吴南云轻轻的一扯濮阳维的衣角,好似在催促他…… 濮阳维心中一动,终于开口说道:“此事说来,令在下十分汗颜,乃是因为在下一位挚友,身中洪荒遗兽鳞蟒之毒,至今已周身肿胀,奄奄一息,尚在本帮总坛,等候在下回去救治……但是,这‘赤爪鳞蟒’之寒毒极为难治,经在下多方探求,才知须以一种鬼号江所产之魔鱼金卵,再合以三百年以上,日常饲以药物的朱顶白鹤之精血,才能治愈这种绝毒之症。” 濮阳维说到这里,大厅中的少林僧人,已渐渐了解一些端倪。 而悟尘大师与百忍大师,更完全知道濮阳维所求何物。 这时,濮阳维一瞥对方那些沉默的面孔,缓缓的说道:“在下历经艰苦,于滇边断肠山鬼号江源头,取得一枚魔鱼金卵,目下所需,便是那朱顶白鹤的精血……在下闻及贵寺曾饲养着一只三百年寿龄的朱顶白鹤,故而……”他说到这里,却住嘴不再多说。 百忍大师心中早已知晓对方求取之物,他这时面色却十分为难起来。 因为那只朱顶白鹤不但已有三百年以上的寿龄,日常更以少林神药“紫罗丹”喂饲,这只神鹤不但已俱灵性,而它口中的唾液,更能医治百病,可以说是少林寺中的一只仙禽。 虽然只是取它一些精血,并不要这仙禽的命,但是,也足以使它萎靡…… 但是,百忍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他当然也深深知道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 何况,他更是十分的赏识与感激濮阳维。 百忍大师思虑良久,不觉又回首向他师叔悟尘望去,想欲征求悟尘大师的意见。 但是,当他的目光与悟尘大师那苍白的面孔接触时,却不由使百忍大师怔住。 原来,悟尘大师这时双目如电般张开,面孔上仰,脸部肌肉微微地抽搐着。 百忍大师心中一惊,他以为自己师叔那一年发作一次的“魔火炙心”痼疾,此时又要复发了。 于是,百忍大师急急立起。惶恐的道:“师叔,你老人家可是痼疾复发?弟子即时令人送师叔回去憩息……” 百忍大师知道他师叔在早年的时候,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以致患有“魔火炙心”的痼疾,每年皆要发作一次。这痼疾发作时间不定,但每次发作,俱是痛苦不堪。 连悟尘大师具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人物,亦竟忍受不住而时常痛苦翻滚呻吟…… 但是,少林派虽然武功精深博奥,灵丹妙药极多,却也无法医治这种奇怪痛苦的怪疾。 百忍大师见悟尘大师如此失态,竟以为师叔的旧疾又将复发了。 但是,在百忍大师一言甫毕之际,悟尘大师却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缓缓的转首向濮阳维,他沉声道:“濮阳施主!施主前于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时,不知可曾发现那一颗匡古难遇的‘烟幻绿丹’吗?” 悟尘大师说话的语调,虽然尽量使它平和,然而,濮阳维却可自他语声的微颤及面部的激动上,看出这位少林寺辈份最高的得道高僧,必对这“烟幻绿丹”有着极大的期冀。 此刻,百忍大师一见师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旧疾复发,心中才微微平复下来。 但是,当他一听到师叔问出这句话来,却不由得使他微感惊愕起来,心中忖道:“师叔为何问出这句不大相干的话呢?那‘烟幻绿丹’乃旷世奇珍,可遇而不可求,何况自己虽已派了多少弟子四处求取,皆未成功,又哪会被濮阳维等人凑巧寻得呢?唉!师叔恐怕是受了那‘魔火炙心’之苦太甚,而对一切可寻找此宝的线索,皆不肯放弃。” 濮阳维凝注着悟尘大师那殷切而激动的面孔,他十分明白,只有一种极大的希望敦促之下,才会有着如此逼切的神情,于是他缓缓开口道:“这‘烟幻绿丹’在下确曾发现于一条巨大的魔鱼头顶之上。” 悟尘大师喉底兴奋的响了一声,接着又以殷切的眼光瞧着这容貌英俊,又十分憔悴的后起雄才。 濮阳维苦涩的一笑,续道:“在下等人不但见着,而且更将其得到手中,现在便置于在下的锦囊之内……”他语声尚未停止,无数的惊叹之声已随之而起。 悟尘大师那晦暗而颤动的面孔上,更急速的掠过一种惊异过度的神色。 他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急问道:“此话当真,濮阳施主已得到那‘烟幻绿丹’了么?” 濮阳维微微一笑,又探手入囊,将其中那粒似乎对悟尘具有无比的价值,却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异宝拿出- 时,一团蒙蒙淡淡的翠绿光华,散发濮阳维手中。 悟尘大师强行按捺住自己过度激动的心情,举目仔细瞧去。 不错,那绿光微闪,晶璧流灿的拳大明珠,不就正是可以解救自己炙心痛苦的“烟幻绿丹”么? 于是,悟尘大师那双精芒闪烁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注视在这“烟幻绿丹”之上。 虽然,他仍以近百年来,平静如一泓止水般的修为来镇定着自己。 虽然,他尽量的保持着平静与沉稳。 但是他仍不能骤然阻止那股发自内心的强烈祈求,也不能掩饰那人性中最原始的希望。 濮阳维何等聪慧,他见状之下,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可是需要这‘烟幻绿丹’而有所急用么?若是如此,在下留着亦未见有用,不妨便赠与大师!” 濮阳维知道,凭悟尘大师如此高深的修为,见了这“烟幻绿丹”犹如此激动,那么,自己手中这件异宝,无疑的是对方极为需求之物。 而对这需求之急切,不是早流露在悟尘大师那苍老的面孔上了么? 濮阳维爽脆的将这“烟幻绿丹”赠与悟尘大师,亦含了一种礼尚往来的寓意在内,以便取得少林寺僧人对他的谅解。世间的事原来便是相对的,你若不对人有着好处,那么别人又怎么会给你好处呢?无论是哪一种人,任他如何的超然出世,他们总是须求一种相对的补偿的……这理由非常简单,便是因为你是人啊! 悟尘大师说闻言之下,面色不由悚然一惊,但他随即沉静下来。 语声悠远的说道:“濮阳施主好意,老衲十分感激,只因这‘烟幻绿丹’对老衲的痼疾有着奇大的功效。” 悟尘大师说到这里,以眼睛望着他的师侄百忍大师。 于是,百忍大师便沉声将这“烟幻绿丹”可以医治悟尘大师的痼疾之事,袅袅说出…… 末了,百忍大师低沉的说道:“濮阳施主如此豪迈,将这旷世难求的异宝,赠于老衲师叔,以愈他老人家的缠身痼疾,老衲在此,特向施主致最大的谢意……” 濮阳维连道不敢,于是缓步上前,亲手将那粒闪耀着翠绿光华的“烟幻绿丹”交于悟尘大师手中。 而百忍大师,此刻好象极艰难的决定了一件事。他悄然回头,对身后的百缺大师低语几句。百缺大师那严肃的面孔,似乎略为犹豫了一下,然后,他终于合十而出。 悟尘大师接过那旷世难遇的异宝后,极为珍惜的置于僧袍之内,那晦涩的面容上,微微浮起一片欢愉的笑容。很快的,这笑容也感染了百忍大师。 是的,他已有很久未曾看见他这性情孤僻的师叔微笑了。 百忍大师此刻缓缓起立,异常诚挚的请濮阳维等人进膳略息……。 濮阳维强捺肉体上的疲乏与痛苦,展露出一丝在他已是极为困难的笑容。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致使他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锁起。 然后,一行人缓缓地走出这宽大恢宏,却又演出过一场震惊武林的龙虎之斗的演武厅。 飞雪已停,枝头屋檐,都结满了各形各样晶莹剔透的冰柱。 少林寺中,钟鼓隐隐,梵声不绝,一般僧侣,已开始了他们的晨课。 在百忍大师的领先之下,一行人鱼贯进入那成方形的膳堂。 膳堂中,有一间精致幽雅的雅室,是少林寺专门奉侍外宾的,这时,其中早已摆设着一桌丰盛的素筵。 宾主分别落座后,在极为融洽的气氛下,大家开始进食。 但是,濮阳维这时,心中却十分忧虑。 因为,他不能断定少林寺的高僧们,是否允诺赠送那朱顶白鹤的精血给他。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在少林寺来说,是十分为难的。 可是,这不但关系着此行的任务,同样的,更关系着在那淮阳山一间清雅的卧室中,辗转呻吟于床第的白依萍。 白依萍,这对濮阳维刻骨铭心的人儿啊…… 打横相陪的正是少林寺百字辈的大师。 忽然,悟尘大师这时放下手中的竹筷,微微一笑,清雅的道:“濮阳施主,老衲受施主厚赠,出家人四大皆空,却无以为报,老衲只有敬施主一杯香茗,聊示感激之意……” 回转身他一摆手,身后恭立的无缘大师,缓缓将一旁案上的一个乌紫发光的茶盘端上。 茶盘上,搁着一把十分精致细腻,上面工笔绘着两只振翼欲飞的仙鹤的瓷壶,及一个白瓷的茶杯。这时,杯中已倒满了盈溢的清茶。 无为大师将茶盘端至濮阳维身前,极为恭谨的举起。 濮阳维知道,无为大师为少林寺的知客之僧,辈份亦颇为崇高,这时,竟亲自献茶,足可显示出少林僧人对自己的钦佩。 濮阳维连忙站起,肃然地伸出双手接过。 他眼角一瞥杯中清茶,但见其色碧绿,盛在那洁白细腻的茶杯中,更衬出颜色的清澄可人。那杯清茶这时微微晃动,荡漾间,却透出一阵阵沁人心扉的香味,令人吸入之后,心神俱为之一爽。濮阳维手执茶杯,先向无缘大师低声谢过。 又问悟尘大师道:“在下适才所赠区区之物,只是略为表示在下对大师的一番敬意,实在谈不上感激二字,大师厚赐,在下大胆领受了!” 说着,他仰首将手中清茶一口喝尽。 悟尘大师一直凝注的濮阳维,直待他杯中清茶完全喝下,那棱角分明的枯槁面孔上,始展露出一丝欣慰湛然的笑容,他和祥的说道:“此茶为本寺后山绝崖之下,特产的‘青松果’所制,除了可以复渴生津外,尚有清心澄气的功效……” 说着,这位修为深博的得道高僧,向百忍大师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正在此时,雅室外一阵步履声响,面容严肃的百缺大师急急进入。 他手中正拿着一只羊脂玉瓶,及一方莹绿的翡翠玉盒。 百缺大师进入室中,将手中之物,恭谨的置于百忍大师身前,自己则合十一礼,坐于百空大师身旁。 濮阳维自那杯清茶甫一落肚,便觉出有一股阳和温暖之气,在丹田中缓缓升起,与自己那损耗甚钜的真气徐徐融合一处,在周身四肢缓缓运转,更滋润着自己翻腾不绝的内脏。 逐渐的,一种极为舒泰柔和的感觉升起,他知道,悟尘大师必定在这杯清茶之内,置入了一些极为珍贵奇异的药物。 不错,原来悟尘大师在见到濮阳维力战之下,亏虚损耗至钜的形态后,他已暗自立定主意,将他自己仅存三粒的少林寺秘制奇药:“九生丹”置一粒于那杯清茶之中,借着答谢为名,请濮阳维饮下。 悟尘大师十分明白,凭对方那孤傲倔强的性格,若是明里相赠,他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这时,百忍大师就拿起面前的羊脂玉瓶及翡翠玉盒,和霭的一笑,道:“濮阳施主,这玉瓶之中,便是施主所需之仙鹤精血,玉盒之内,则是老衲赠送的本寺灵药:‘紫罗丹’物薄意长,尚请哂纳……”濮阳维感激的立起身来,双手接过,他真挚的说道:“大师如今慷慨厚赐,在下亦不敢多做虚假,此恩此德,在下有生之日,必永怀于心……” 他又向悟尘大师当席一揖,说道:“大师适才所赐,在下深铭五内,大德不多言谢,就此拜领!” 悟尘大师微微一笑,说道:“濮阳施主勿须如此,施主以德报怨,存心仁厚,已足令老衲敬仰,但愿佛祖慈悲于你。” 濮阳维恭谨的聆听之后,又转向百悔大师一揖,说道:“佛门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既悟以往之可谏,更须知来者之可追,在下昔年多有得罪了。” 百悔大师激动的合十当胸,凄凉的道:“尘华如梦,庸庸此生,往者已矣,豪情何再,施主如此宽宏大量,恕贫僧往日之非,贫僧今后但凭方寸之心,青灯黄卷,常伴我佛。” 百忍大师这时低哑的宣了佛号,肃穆的道:“迷途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善哉,善哉。” 濮阳维此刻向在座各人环身一揖缓声道:“在下此次拜谒贵寺,难得各位大师存心如此宽大,更令武林中免去一大浩劫,化暴戾为祥和……在下等既蒙厚赐,又领教益,但愿天长日久,贵寺在武林之中,更加发扬光大。” 说着,“七煞剑”吴南云、“大力尊者”勒烈行师徒,也全然立起,向百忍大师告辞。 少林寺恢宏的寺门又缓缓地开启了。 门前立着少林派掌门百忍大师,及其下“百”“无”“了”“清”四代弟子。 甚至,连四十余年未出寺门的悟尘大师,亦亲自送客。 一轮和暖的旭阳升起,照耀着洁白的大地,也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少林寺,同样的,更照耀着少林僧每一个人那湛然神圣的面孔,与濮阳维等四人英伟的身形。 于是,梵唱之声又起,晨钟复响,一片祥和温暖的气氛弥漫在苍冥之间……… 在每个少林僧人静穆的肃立中,目送着四条人影,缓缓消失于大道的尽头……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2章 罗纱帐内 流翠楼中 凄凉的西北风,缤纷的落雪。这时,都已停了。 淮阳山落月峰下,正有四乘快马,蹄声急骤的沿着回雁山庄大道,疾奔而上。 马上骑士,彷若个个心急如焚,好似在赶着一件燃眉之事似的。 回雁山庄金黄色的巨大铜门,缓缓地开启了。 金环饰发,红须红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正率领“冷云帮”的首要人物,在山庄门前迎接这四位骑士。 因为,这就是离山已一个月又二十五天,为求取魔鱼金卵及践行三年前所定少林之约的帮主濮阳维,及刑堂“七煞剑”吴南云,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当顾子君目光触及三人身影时,他不由感到有着一丝的意外。 因为,在濮阳维等三人的身后,尚有一位牛山濯濯,身着五色彩衣的高大老人。 这老人好象并不是跟随濮阳维等人同去的“冷云帮”之人啊! 但是,当那四匹高大的骏马逐渐接近时,顾子君已猛然了解。 他在看清楚那老人的模样后,心中笑着告诉自己:“这位身着五色彩衣,肩披金钱豹皮的老人,想必是俞大护法的授业恩师‘大力尊者’勒烈行了……。” 果然,就在他尚未想完的时候,四骑已“唏聿聿”的峙立着,停在回雁山庄的大门前。 迎接的“冷云帮”众,这时皆已肃然跪下。 濮阳维翻身下马,将各人逐一扶起。 “八臂神煞”顾子君沉声道:“近日江湖传言,帮主不但此行顺利,更在少林寺内奏捷,而被少林派推许为天下第一高手,帮主神威盖世,这些,全都帮中上下各人的预料之中。” “黑水一绝”孙寒亦大声道:“而且,风闻帮主以德报怨,不但饶恕了遁入佛门的‘铁掌’华武一命,更赠于少林派掌门人师叔悟尘大师一颗旷世奇宝‘烟幻绿丹’……” 濮阳维这时洒脱的一笑和声道:“料不到江湖上之传言,竟比在下这日行百里的健马,还要传播的快的多。” 此言一出,众人俱皆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时,濮阳维一眼瞥见正肃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及“独臂金轮”石鲁等二人。 他急步上前说道:“褚堂主、石堂主,二位一路辛苦了……” 他又对石鲁道:“石堂主,你的伤势痊愈了么?” “独臂金轮”石鲁豪迈的一笑,说道:“托帮主鸿福,本堂伤势早已痊愈,但是若非帮主在负伤之后,仍然拚耗真气为本堂疗伤,只怕尚恢复不了这么快呢!”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微微一笑说道:“本座唯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随大家先回,以致错过了一场杀敌良机。” 濮阳维清雅的一笑道:“褚堂主为帮中之事,已立功不少,况且,褚堂主那时在白壁峡谷之外,所受的创伤仍未痊愈,在下又怎好令褚堂主过于劳累呢?” 濮阳维说着,目光一转,却又看到正紧绷着脸,在一旁气虎虎的“双连掌”浩飞。 濮阳维心中一笑,徐步上前,低声道:“浩老哥,怎么见了兄弟也不说笑一句呢?难道说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成?” 别看濮阳维本身为“冷云帮”一帮之主,但他对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双连掌”浩飞老哥,却有着一股介乎兄弟间的真挚感情。 而这感情却又是那么的纯洁,那么深厚,没有一丝虚伪的成份。 “双连掌”私下里,又何尝不把濮阳维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呢? 但是,他却怪濮阳维这次下山,不肯带他同去。 这时,浩飞面孔故意一板,说道:“哼!我生气?人家可没有把我这老哥哥放在眼里,就凭大秃子那德性,尚能跟随帮主下山,我浩胡子又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哼!” 濮阳维又低声陪了一阵不是,像哄媳妇似的哄着浩飞。 好一阵子,“双连掌”那满是于思的大脸,才略见平和。 濮阳维这时又回身过来,将“大力尊者”勒烈行,为帮中各人一一引见。 “大力尊者”豪爽的握着“八臂神煞”顾子君的手臂,洪声笑道:“呵呵……想当年,阁下与‘黑水一绝’孙兄,合称‘塞外双尊’老夫那时却独自在关东一带游荡,几十年来,咱们却只是闻名却未谋面,想不到老夫却在这淮阳山与二位见面,哈哈,真是难得。”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大笑道:“勒老前辈豪气干云,雄威不减当年,愚兄弟亦是佩服得紧……” “大力尊者”勒烈行突然双手急摇,说道:“喂!喂!喂!千万别说什么前辈长前辈短的,你我都有这么一大把胡子,而且又是同时成名,顾兄再这样称呼,我老头子可要一拍屁股走人了。” “八臂神煞”顾子君闻言之下,不由得十分尴尬起来。 他回头向濮阳维偷看一眼,没有说话。 “大力尊者”何等老练?他一见之下,已知道“八臂神煞”顾子君所以不好改去称呼的原因所在。 因为,连“冷云帮”主濮阳维也尊他一声前辈,那么,“八臂神煞”顾子君等人,又怎能超越在帮主之上呢? 他环眼一翻,连忙低声说道:“顾兄,咱们这可是兄弟分家,各论各的,如顾兄再称老夫为前辈,那老夫这张厚脸,可就无处摆了。” 这时,濮阳维缓步行来,向“大力尊者”笑道:“勒老前辈,在此地谈话,实不是敬客之道,快往里面请……请……”说着,一行人缓缓向回雁山庄之内行去。 在那冷云厅的右侧,有着一幢布置的十分清雅幽静的精舍,“大力尊者”勒烈行便被引至其中。 濮阳维略为陪坐了一刻,告罪一声,先行退去。 当然,他是放心不下那病榻上的“白雁”儿啊! 这时,“双连掌”浩飞亦紧跟着出来。 濮阳维急急问道:“老哥哥,萍妹妹的病况如何了?还有秦堂主的伤势可痊愈了么?徐妍容徐姑娘怎的未曾见到?” 他一连将憋在心中的几个问题,一口气问出,倒问得“双连掌”浩飞不由一怔。 他这时一捋?髯,呵呵笑道:“我说老弟呀!你为何急得如此模样?莫不是一颗心早已飞到那二位姑娘的身旁去了不成?” 濮阳维顾不得浩飞的调侃。急道:“大胡子哥哥,快告诉兄弟罢,真把人急坏了……” 浩飞这时面色一凛,十分严肃起来。 濮阳维一见之下,心中“噗咚”一跳,星目电睁,急惶的瞧着浩飞。 “双连掌”浩飞这时始低声道:“白姑娘自服下帮主的‘玉璞丸’后,又经老哥哥抽取那‘赤爪鳞蟒’的双爪精髓熬药喂其服下,但是,仍然只能支撑两个月,两个月过后,恐怕就生命不保了!” 濮阳维这时才感到一丝安慰,因为,不论他自己受了多少折磨,但是总算已在限期之前赶了回来。 “双连掌”浩飞又道:“秦堂主伤势虽重,好在只是失血过多,经秋月大师仔细诊视后,现在已能起立行走了,只是身体仍然十分孱弱,恐怕仍需养息数月……秋月大师与‘铁翼金睛’伍护法,现在同于庄后‘三省精舍’中,陪伴着他。” 浩飞一望濮阳维那犹是十分焦虑的神色,故意一龇牙道:“至于白姑娘现在么……可是十分的严重……” 他说到这里,只见濮阳维面色倏然一变。 浩飞可不敢再闲磕牙了,乃庄重的说道:“白姑娘现下还是住在帮主寝居之旁的‘流翠楼’中,她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清醒!而且,每当醒来时,便哭着要见帮主。唉!那哭声真叫人听来断肠……本座已遵命将‘流翠楼’中所有的明镜收起,以免白姑娘见景悲伤……” 濮阳维这时心中禁不住一阵绞痛,但是他终于强捺了下来。 他探手怀中,慎重的将那粒魔鱼金卵及那只装有朱顶白鹤精血的羊脂玉瓶一齐交给浩飞。 浩飞双手接过大声说道:“嘿,好家伙,帮主果然法力无边,本座稍停便去按方制药!” 濮阳维此时沉声道:“浩哥哥,好在时间尚来得及,咱们先去看看秦堂主的伤势再说!” 浩飞以为自己这位雄才英伟的老弟,一听到心上人的伤痛后,恐怕早已不顾一切的先向“流翠楼”中跑去。 但是,他却料想不到,濮阳维却能先按下这时他可说是牵魂萦梦的事,而首先顾及帮中袍泽的病况。 虽然,这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但是,又何尝不可以解释为濮阳维对全帮上下,那一股出自肺腑的关注之情呢? 于是,二人缓步向回雁山庄之后的“三省精舍”行去。 “双连掌”浩飞这时又续道:“帮主,白姑娘这时肌肤已完全肿胀得紫里泛乌,而且,双目更视线不清,尤其当她清醒的时候,更是频频呼冷……唉!白姑娘也是受够了罪,她现下的模样,真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前以艳倾天下的华山”白雁“。” 濮阳维痛苦的嗯了一声,嘴角的肌肉,已不觉地在痉挛的抽动。 是的,浩飞适才说得不错,濮阳维的一颗心,早就飞到白依萍的身旁去了。 他愿意紧倚着她,而且,不论她是否永远会如此丑陋…… 这时,“双连掌”浩飞又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粉面罗-’徐妍容却如此之好,她那日随褚堂主等人返山后,便一直不顾自己病体,衣不解带的侍候着白姑娘,甚至连熬汤煮药的锁事,也亲自动手,不劳那些侍女丫鬟……因而,她的病体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形严重了……秦姑娘……哦!秦堂主这些日子来,亦够疲累的了,她一面要亲自照顾哥哥,一面又不时前往‘流翠楼’中探视徐、白二位姑娘,而且,她尚更不放心跟随帮主在外的吴堂主……一颗心分做三份,难怪她近日更形憔悴哩……” 濮阳维一面听着浩飞述说各人的近况,一面心中却在痛苦的绞揉着。 他觉得他自己对不起白依萍与徐妍容二人。 因为,再怎么说,这两位痴情的少女,所以会受到今日的折磨,完全是为了他一个人啊! 虽然,她们两人就是再忍受超乎目前十倍以上的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时,二人来到一座幽静而清雅的庭园之中。 屋前,有着一个个覆满冰雪的花圃,使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些花圃,在冬天来临之前,必定是盛开着锦绣簇团的奇花异卉。 这时,二人的脚步更近了。突然那排高大的苍松之后,闪出两名青色劲装的“冷云帮”弟子,向濮阳维、浩飞二人恭身下拜。 濮阳维知道这定是留守后花园的值勤弟子,他微一摆手说道:“秦堂主可在室内么?” 两名“冷云帮”弟子正待回答,房舍之门倏然打开,两条人影翩然掠出。 濮阳维目光锐利,一瞥之下,就看出这两条人影,正是“铁翼金睛”伍百修及“笑面佛”秋月大师。 濮阳维急忙上前一步,阻止了欲行大礼的二人,开口说道:“秦堂主伤势听说已有起色,他在里面么?” “铁翼金睛”伍百修低声道:“适才闻属下弟子传报,得悉帮主玉驾返山,正想与秋月大师前往迎驾,却不料帮主恁快的就来了。”濮阳维忙道不妨。 秋月大师却哈哈一笑说道:“帮主这次到少林寺去,与贫衲的同行打交道,大概他们也见识过‘玉面修罗’的威风了吧?否则这些得道的高僧们,怎肯那么情愿的奉送帮主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呢?” 濮阳维淡然一笑,随即将此行经过,概略的讲述了一遍。 这时,“铁翼金睛”伍百修,举步向“三省精舍”行去。 濮阳维向他一瞥,说道:“伍护法急着进去,可有什么事情?” 伍百修笑道:“秦堂主适才已经熟睡,本护法前去将他唤醒。” 濮阳维微微摇头道:“罢了!稍停秦堂主醒后,便烦二位转告,就说在下已经来此探视过他,明日在下会再来的……” 这时,秋月大师忽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急道:“帮主,你可曾去探视过白姑娘及徐姑娘二位?唉!白姑娘天天想念着帮主,那可怜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了鼻酸。” 说着,秋月大师的声音,也逐渐黯淡酸楚起来。 “双连掌”浩飞在一旁瞪眼低声吼道:“大和尚,这又不是叫你念经吃素,如此哭丧着脸做甚?” 秋月大师不由面色一红。亦低声吼道:“浩胡子,吴刑堂已经回来了,你有杠子和他抬去,整天哇哩哇啦的在洒家面前横个什么劲?” 忽然,“铁翼金睛”伍百修好整以暇的道:“二位够了吧?帮主已经走了,本护法也要进屋去,二位这出杠子戏,还是改天上演为妙,眼前可没有人欣赏哩……” 说着,伍百修拢着双手,一摇三摆的向室内行去。 秋月大师又宣了一声佛号,急步跟在后面,尚回头狠狠瞪了浩飞一眼,说道:“浩胡子,你便在外面风凉一下,嘻嘻,洒家却要进去干上一盅了!” 他说着,装模做样的向着“铁翼金睛”伍百修的背影喊道:“喂!我说大护法,那羊肉火锅可煨好了不曾?莫叫适才热好的那壶二锅头凉了。”说着,急急大踏步行去。 浩飞咽了一口唾液,回头一看,濮阳维此时早已身影俱渺。 他一吹胡子,大叫道:“大和尚!大师!活佛!等我一等!那二锅头本座也要喝上一口……”说着,慌忙快步走去。 濮阳维在适才浩飞与秋月大师斗嘴之时,暗中一哂已施展身形,向庄右的“流翠楼”赶来。他在一阵急奔之下,已到了冷云厅之后的一堵粉白围墙之前。 围墙尽头,正有两名青衣帮,直挺挺的守在两旁。 原来,这堵围墙之内,便是帮主的住所。 这里,等闲之人是不准踏入一步的,即便是帮中弟子,未蒙召唤,亦不能擅闯。 濮阳维的身形一闪,不等那两名司值弟子跪下行礼,已自然而进。 他顺着一条以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小道,穿过一片布满水树花圃的庭园,来到一处遍植梅树的林前。这片梅树,只有十丈方圆,故而并不如何深邃。 这时,各色梅花盛开,雪白的像那少女粉嫩的香颊,粉红也似那香馥的樱唇,缤缤纷纷,绚烂灿烂,远远看去,好一片清雅绝俗的景色。 梅树的枝干,参差延伸,地下,落英片片,衬着四周银白透明的雪景,真是几疑处身仙境一般。 从那梅树交错的枝叶中望去,可以看见这片梅林后。正倚着山势,筑有一幢异常清雅别致的精舍。那幢精舍之旁,尚建有一幢完全以巨石为基,天然红桧木为干,连接而成的一幢轻巧楼房。而那间精舍,便是“冷云帮”帮主濮阳维的住所,名曰:“浪蟒居”。 那幢小楼,却有着一个十分别致而清雅的名称:“流翠楼”。 濮阳维日常读书品箫,便是在那“流翠楼”之上。但是,它此刻,却用以作为白依萍的临时闺房了。濮阳维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已来到那“流翠楼”之前。 这时,楼前的司值帮友,早已跪倒迎接。濮阳维微一摆手,身形就如一缕青烟般闪入室内。他才一入室中,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影,几乎与他撞个满怀,濮阳维倏然将体内真气倒流,猝然向侧旁转出。 但是,对方那人却没有这么高的功力,只听她娇呼一声,抢出两步,始拿桩站稳。 这时濮阳维已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冷云帮”外三堂芙蓉堂堂主“青蝶”秦柔柔。 秦柔柔这几天,正因自己兄长及白依萍的病,扰得心神难安,形色憔悴。 而且她那心上人“七煞剑”吴南云又久出未归,正是一肚子怨。这时,她绝未想到那险与她相撞的人是谁?只见她柳眉一竖,杏眼圆瞪,身形未定,便娇叱一声道:“是哪一个冒失鬼?快给本堂主站住!”说着,她霍然回转过身来。 就在她身形回转的-那间,一位俏俊得神仪逼人的白袍书生,已长揖到地的说道:“在下心中忧急,险些与秦堂主相撞,冒失之名,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秦柔柔闻声见人,不由惊得一呼。才呼出半声,她连忙用手-住自己的小嘴急急裣衽道:“本堂不知是帮主大驾归山,适才出言多有冒犯,尚请帮主恕罪……” 濮阳维洒然一笑,连道不敢。 秦柔柔一见帮主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就知他的一颗心早已飞向楼上去了。 而楼上,正有两位痴情而美丽的人儿,也在以同样的心情,等待着他。 秦柔柔本来不想耽误濮阳维任何一分时间。但是,她终于忍不住娇羞的开口问道:“帮主,南云……啊……吴堂主可曾随同着回来么?” 濮阳维正待举步,闻言回头一望,说道:“南云自然与在下一起回来的,他现在正在迎宾精舍中款待着‘大力尊者’勒烈行老前辈呢……” “青蝶”秦柔柔面上,掠过一丝喜悦而欢愉的笑容,深深一福,急急举步出室。 忽然,濮阳维又低声的叫住她,微微一笑道:“秦堂主,南云一路上也老是惦记着你,稍停,可不能责怪他没良心啊!” “青蝶”秦柔柔闻言之下,不由面孔绯红,轻轻的啐了一声,戴着满腔的甜蜜,出房而去。 濮阳维微微叹息想道:“南云是够幸福的,有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巾帼英雌深爱着他。唉!其实在男女之间情感中,一个也就足够了,多了烦恼与痛苦反而太多……” 想着,他缓缓移步向那通至楼上的梯口行去。这段楼梯,只有十多级,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地毡,人行其上,毫无声息,而且,软绵绵的,予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是,濮阳维踏在这厚厚的地毡上,心中却不由感到十分沉重。 因为,他无法预料自己心爱的人儿,是否能在那艰辛求得的灵药之下,迅速恢复健康。而且,这目前已逼到眉睫的一笔儿女情债,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这总不是可以用武力解决的事啊!而且,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能从中帮忙的事。 这时,他沉重的脚步已行至梯顶,梯口前,正是一道清雅而不甚长的走廊。 走廊中,这时正有三四名青衣丫鬟,正倚着一盆盆景之前,低声说着话。 其中有一个面对梯口的丫鬟,这时骤然抬头,目光瞥见,突然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在地上。 其它的同伴不由愕然回头望去,于是,亦同样的跪了下来。 濮阳维缓缓行近,微微颔首,令她们站起。 于是四个青衣丫鬟皆悄生生的肃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的,在她们纯真幼稚的心目中,帮主便是她们在世上最崇敬,最畏服的人,好似她们心目之中,那望而不可及的神像一般…… 濮阳维和熙的向其中一人道:“小翠,白姑娘近日来可曾好些?徐姑娘也在里面么?” 这名叫小翠的丫鬟,因帮主的这一声垂询,而感到十分宠幸,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却又沾沾自喜地悄悄向她身旁的同伴一瞥,她这种感觉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帮主平日不-言笑,而且,甚至一连几个月,也不会和她们说上一句话。 虽然,任她们是多么想得到这位俊俏挺秀的帮主一句最简单的字句,一丝微不足道的微笑。 哪怕这抹微笑,并不是对她而发,那么她们也会满足了。 这时,那名叫小翠的丫鬟肃然而上,低声道:“白姑娘近几日来,病情已是更形严重,病发时,不但痛苦异常,而且,她更哭泣着,整日叫着帮主的名字,甚至连昏迷时也不例外。” 濮阳维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扭曲,但是,他仍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又问道:“徐姑娘呢?听说她近日来十分劳累是吗?……”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黯然的低下头,说道:“徐姑娘这时正在室内,她近月来整日侍候白姑娘汤药,衣不解带,日以继夜,如今亦神情憔悴不堪,自己也病倒了,可是,徐姑娘仍然不要婢子等帮忙,除了一些粗活之外,她都是事事亲自动手的……” 这小翠又向濮阳维偷偷的瞟了一眼,怯生生的道:“帮主,婢子亲眼看见,徐姑娘常常暗自抹泪,而且,她在梦中也时常呼唤帮主呢……” 濮阳维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他沉声道:“你们这些日子来侍候二位姑娘,也十分辛苦了,现在,除了留下一人在此,其余的都可暂时休息……” 四个丫鬟齐齐裣衽为礼,濮阳维徐步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行去。 他走到那扇青纱门之前,缓缓立住身形。 半晌,始轻轻将门推开。 于是,一层浅蓝色的纱缦,好似一个浅蓝色迷蒙的梦境,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向濮阳维全身袭来。 他感到脑中有些晕眩,缓缓的吸入一口气之后,才举步入内。 掀开重重垂落的纱缦,方始看到一张罗帐半垂的锦榻。 榻上,正躺着那娇柔的白依萍。 然而,她已不再是昔日那娇美绝伦的模样。 她原先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这时已肿胀成比平日大上近乎一倍,而且,皮肤更泛出暗紫带乌的颜色。 双眼肿得如同核桃班大小,但此时却紧紧的闭着。 那昔日曾使多少英雄豪士倾倒的樱唇,现在也肿得又厚又紫。 这模样看在濮阳维眼中,他只觉得,彷若一颗心几乎要完全破碎了。 一个人,只有在内心流血的时候,才是他感受着最深刻痛苦的时候。 榻前,一张上铺锦垫的矮凳上,这时正坐着一个身材窈窕,却十分削瘦的少女。 她正以手之颐,扶在床沿,好似已沉沉睡去。 濮阳维不用细看,只要一眼已经够了。他知道这少女必是“粉面罗-”徐妍容无疑…… 她为了自己,为了白依萍,竟毫不顾惜她自己的身躯,做着这种瘁心劳神的苦事。 濮阳维缓缓上前,将手轻轻的抚在徐妍容的秀发上。于是,“粉面罗-”微微的蠕动一下,她悚然回过头来。于是,在那如梦幻般的气氛中,她看到了那梦中常见的心上人…… 那正站在浅蓝色的烟雾里,向她凝视着……这浅蓝色的气息中,原该有一个美丽而轻俏的笑容啊!但是,这梦中的人儿,那英挺的面孔上,又怎的有着如此多深刻的忧虑呢? 徐妍容迷惑了,她轻轻揉了一揉自己朦胧的双眼。 于是,她看清了。 这不是梦,但是,那梦中的人儿,却千真万确的站在自己身前。 她颤抖着,悄悄立起,轻轻的唤了一声:“维弟弟!” 两粒晶莹闪亮的泪珠,已自她那美丽而又劳瘁的眼眶中滴落,滑腻腻的,就好似两粒滚圆的珍珠一样。 濮阳维心中一酸,修长而结实的双臂急伸,将“粉面罗-”轻轻拥在怀内。 他怜惜的吮吻着徐妍容颊上的泪珠,苦涩之中,有带有辛酸。 “粉面罗-”将面颊紧紧地贴在濮阳维怀中,啜泣着。 她断续的道:“弟弟,你好狠的心……一去便是两个月……临走前,连见我一面也不肯……弟弟,你不爱我了?你厌弃我……我了……是吗?” 濮阳维用那干裂的嘴唇,堵住了徐妍容的小口,他低声道:“姊姊,别这么说,我永远都不会做那负心之人,但是……萍妹……唉!我为着她心都要碎了……” 倏地徐妍容将濮阳维轻轻推开。低泣道:“你只记得萍妹妹……难道……难道姊姊就没有一丝能使你惦念的吗?” 濮阳维轻轻托起徐妍容那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深深的凝视着,幽幽说道:“姊姊,别再使我心痛……你瘦了……为了萍妹妹……近日可把你累苦了………姊姊,难道我们的感情,非要自言词中表达出来不可吗?” 徐妍容惊惶的紧搂着濮阳维,急切的道:“弟弟,别这么说,我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你打我,骂我,甚至杀死我都行,但是,我求你别刺痛我的心,为了你,姊姊的这颗心已再也经不起折磨了……” 濮阳维激动的将徐妍容紧紧搂着。 在她耳旁,梦呓般的低语……他呢喃的道:“姊姊,你又为何说出这些话来?只要你……我永不会负你的……我知道,也相信你,你是与我同样的深爱着萍妹妹……” 徐妍容仰起那憔悴的面庞,轻柔的在濮阳维唇上一吻,表示她的回答。 忽然,徐妍容附在濮阳维耳边,轻道:“弟弟,姊姊尚要去为萍妹妹端药……你便陪她一刻,姊姊不打扰你们了……弟弟,只要你永远记着姊姊,姊姊已够终生满足的了……” 说着,“粉面罗-”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袅娜的行出室外。 濮阳维轻轻的摇头太息一声,将纱帐微掀,半伏在白依萍的身旁。 他一双煞气时显的眼睛,这时已找不出一丝冷森的寒芒,代替的,却是多少温柔与怜惜的目光。 他凝注着心上人那紫肿的面庞,两滴冰凉的泪珠,溅落在枕上。 轻缓的,幽暗的……。 白依萍嘴角微地颤动着,一丝低弱的呼唤,出自她的口中:“哥……哥………你……莫走啊!你不要我了?维哥哥,我不愿离开你……” 逐渐的,呢喃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彷若游丝般,袅袅而散。 濮阳维心中一阵凄楚,发狂似般俯身下去,雨点似的吻在白依萍的额角、鼻尖、樱唇。 蓦然,白依萍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口中断续的呼道:“冷……我好冷………哥,你……抱紧我啊……” 濮阳维双目中的泪水,已似决堤般夺眶而出。 他伸出那强而有力的双臂,将白依萍紧紧搂在怀中,是那么样的紧…… 缓慢的,白依萍那两只失去光采的眼睛,逐渐地张了开来。 她凝视着濮阳维,良久,良久…… 于是,她哭泣了,哀恸的哭泣了,口中呢喃道:“这又是个梦,我又在另一个梦中,你多美啊!可是它总是空虚的……哥,你回来吧!我不要什么灵药,我更不要你去受苦,我只要有你伴在我身边,哪怕是即刻死去,也满足了………” 濮阳维心中一阵黯然,面孔痛苦的扭曲着。他幽幽的呼唤:“萍!你睁开眼……你看看,是我啊!萍,我的妻……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看看啊!” 那凄凉而幽远的呼唤,将白依萍自一个虚幻而迷蒙的梦境中拉回。 她睁开眼,疑惑的瞧着濮阳维。于是,她伸出那颤抖的手抚摸着濮阳维的面颊。 终于,那短短的须根,刺痛了她的手掌,也证明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白依萍猛然扑倒在心上人的怀中。 她哀伤却又满足的哭了。泪水浸透了濮阳维的肩襟,白依萍幽幽的说道:“哥……真是你……你真的已回来了……啊!做了多少这种虚无缥缈的梦……醒来时,什么都是空的,只有浅蓝色的纱缦,还好似我梦中去过的地方,但是,这淡蓝色的气氛,却为何又如此冰冷?……我好似独自踯躅在一个陌生而清冷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更没有我的维哥哥……所有的,仅是这浅蓝色的薄雾……哥,我不要再离开你了,就是马上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怀中………哥,你答应我啊……” 濮阳维柔肠寸断,他已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痴迷的望着自己挚心所爱的人儿,豪情壮志,不经不觉的化为乌有。 白依萍微闭着双目,又凄迷的道:“哥……我现在一定很难看,是么?我已有好久,好久,没有起来梳过头发了……哥,我身上好脏哟……你不嫌我吧!他们把镜子都收起来了,任我如何哀求,他们也不肯拿给我……他们说,是哥吩咐的……哥,你为何如此呢?你难道不希望你的萍妹打扮的好看一点吗?那样,人人都会说:‘看哪,那就是濮阳维的心上人,多美啊……’” 濮阳维这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虽然他知道,不论白依萍能否恢复以前的容貌,他也会深挚的爱着她。但是,这些天真而又令人肠断的话,怎不令这叱咤风云的大丈夫心神俱碎呢?他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任那丝丝鲜血渗出,但是,他却无法忍住那若断线珍珠的泪水。 一滴滴,一颗颗,冰凉,冰凉的,落在白依萍那肿胀紫黑的面庞上……。 白依萍悚然睁开双目,她惊惧害怕地呼叫起来,道:“哥……你哭了!你为什么哭呢?是萍儿的话使你伤心?抑是萍儿惹你生气?哥,你别哭啊!你哭,我也要哭了……” 濮阳维紧紧搂抱住白依萍低声道:“妹……哥哥没哭,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啊!” 虽然,他知道他面部的表情,已明确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谎言,但是,若不这样,又叫他怎么说呢? 白依萍柔顺得像只倚人的小鸟,缩在濮阳维的怀里,也只有在濮阳维的怀中,白依萍才觉得安全与信赖…… 她全心全意的爱着濮阳维,哪怕濮阳维即刻叫她去死她也愿意。 濮阳维搂着白依萍,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是那么温柔,那么轻悄,生怕拍重了,便会伤害着她似的。这情景,宛如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哄拂着她深爱的婴儿一般…… 浅蓝色的气氛中,涌起一丝哀愁,轻轻的,淡淡的,这气氛是如此和谐,如此安详……! 层层的纱缦后面,悄立着一个婀娜的身影,她正在轻轻的擦着泪水。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3章 玉貌还原 三心合一 “流翠楼”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吼道:“妈的!你这小子想找死哇!本座有事求见帮主,凭你这小子也敢拦阻!” 这大声吼骂之人,原来正在“双连掌”浩飞。 他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盖碗,正指着一位“流翠楼”下司值的帮友大骂。 这两名青衣弟子正恭身肃立,面色煞白,但他们知道帮主正在楼上,而且,他们已经看到,帮主适才面色十分晦涩凝重…… 因此,在火暴栗子脾气的“双连掌”浩飞,持了那手中盖碗到达之时,便被挡了驾。 这时,两名弟子虽被骂得手足无措,但了不起,挨顿臭骂了事。 若是触怒了帮主,那严厉的帮规却是两人所承受不住的。 这时,梅林之中,人影一闪,就有四名面目精悍的“冷云帮”帮友出现。 他们个个来势汹汹,怒气腾腾,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帮主的精舍附近大声喊叫,这还得了! 但是,当他们四人一眼瞥见正是内三堂之中,脾气最不好的孝竹堂堂主时,便不由得将脖子一缩,便想溜之大吉。可是,浩飞却早已看见了四人。 他这时哇哇的一声大叫,好似当年猛张飞喝断当阳桥似的。 不过,这时却没有桥水倒流,只骇得那四名弟子浑身一哆嗦,齐齐回头躬身。 浩飞吼道:“怎么?你们倒想来捉你们堂主了?妈的,好大的胆子,报上名来,你们是属于哪一堂的?” 须知“双连掌”浩飞在“冷云帮”中,身掌内三堂孝竹堂堂主之职,权威之大。 这四名弟子岂敢不答,当下由一名小头目战战兢兢的上前几步恭身答道:“启禀浩堂主,小的是隶属紫芒堂下第三坛第一支舵游行头目,主巡帮主居所四周之职……” 浩飞冷笑一声,大喝道:“妈的,我还道你是副帮主呢?刚才来势汹汹的样子,好似要将本座一口吞下去一般……” 这名小头目心中一笑忖道:“凭你这份丑像,谁看了也会作呕三日,哪个还有兴趣咬下一口……”他心中虽然想着,可是老天爷给他做胆,他也不敢说出来,只有苦着脸唯唯称诺……。 浩飞正在作威作福的大声吼骂,一个冷漠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浩堂主,有什么事吗?这些弟子不懂事,你便饶他们一遭吧!” 浩飞一听声音,不由暗暗一吐舌头忖道:“乖乖,濮阳老弟出来了,刚才没喝着秋月秃驴的老酒,本想找些杀才出出气,如今……唉……”他暗叹了一口气,回转身来,向濮阳维恭身一礼。 濮阳维乃是听了浩飞大吼大叫的声音,怕惊动了业已入睡的白依萍,才走出来阻止。 这时,浩飞大步向前,将手中盖碗一举说道:“帮主,适才秋月秃……大师拖本座喝酒,本座都不去,先赶着照方将白姑娘灵药制好,连忙就匆匆送来,哪知这些杀才,竟敢拦阻本座……” 濮阳维面上倏忽展开一个惊喜的表情,急急说道:“浩堂主,快拿上来,真是辛苦你了。” 浩飞得意的哈哈一笑,回头向那六名束手恭立的帮友一瞥,故意哼了一声,随着濮阳维进入“流翠楼”中。 这时,濮阳维回头问道:“老哥哥,在下心中甚为忧虑,这千辛万苦求来的制药珍物,未知是否有效……” “双连掌”浩飞环眼圆瞪急道:“怎会没有效?不要说老哥哥完全依照那奇书记载配制成药,便是……” 濮阳维幽幽的一笑,打断了浩飞的话,说道:“在下并不是信不过老哥哥……而是,这奇书上记载的是否正确……” 浩飞闻言之下,怔了一怔。旋又一拍大腿说道:“一定不错,那奇书上记载,用‘赤爪鳞蟒’爪中精血,可保中毒之人二月寿命,你看,白姑娘迄今尚支持得住,这不就是说对了么?” 濮阳维一想也是,但那股深深的忧虑,已使他对这灵药不能怀有最大的信心。 这时,他轻轻的叹一口气道:“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下尽力而为之……” 他那深沉的忧郁,也在顷刻间感染了“双连掌”浩飞。于是,这位豁达的草莽豪士,亦紧皱双眉,心中十分沉翳。甚至,他也在担心自己所调制的灵药,是否一定有效。 濮阳维接过浩飞手中的盖碗,谨慎的端在手中,低声说道:“老哥哥,在下稍停将这碗灵药为萍妹服下之时,尚须以一口真气相辅,为其行开药力,所以,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前来打扰,便请老哥哥亲为在下护法!” 浩飞洪声答应,目送濮阳维缓缓登楼后,他就大马金刀的端了把坐椅,坐在“流翠楼”之下,负起护法之责。 浩飞本想说出自己代替濮阳维动手的,因为,他知道濮阳维近日南征北战,体力消耗已达极为严重之境。 但是,浩飞虽是个粗暴之人,却也知道要以一口真气催动血气时,必须要有肌肤之亲,既是这样,而他又怎能代替呢?所以,他只好住口不言…… 这时,濮阳维行至楼端,推开那扇青纱门,进入室中。 “粉面罗-”徐妍容已悄然在等候着。濮阳维反手将纱门关好。 只听徐妍容低声道:“维弟弟,刚才是谁在大声吵闹,又把刚睡的萍妹妹给吵醒了……” 濮阳维苦笑一声,说道:“还不是那火暴栗子脾气的浩堂主,不过他却已将灵药制好,适才便是专门送药来的……” 徐妍容瞪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弟弟,可就是你历尽千辛万苦所求得的魔鱼金卵,及少林僧人所赠之朱顶白鹤精血,混合制成的灵药么?” 濮阳维微微点头,将手中盖碗轻轻置于桌上对徐妍容道:“姊姊,在下即刻便将为萍妹妹驱毒疗伤,能否为萍妹妹恢复原状,只有在此一举了……若万一失败,那时……唉……我……” 徐妍容听着,眼眶的泪水,不觉缓缓沿颊而下,她尽量压制住自己哀痛的感情,平静的道:“弟弟,你尽力去做罢,若万一失败,你会怎么样,姊姊一定会照着做给你看。” 濮阳维喉头一阵哽塞,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强忍着那溢满双眸的泪水,背过身去,拿起桌上的盖碗,向白依萍行去。 这时,白依萍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她轻轻转过头来,望着逐渐行近的心上人,低哑的道:“哥哥,你怎么又离开萍儿了?萍儿好寂寞哟……” 濮阳维强颜一笑,蹲下身来。 在白依萍耳旁轻轻说道:“卿卿,别说傻话,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不论你到什么地方,哥哥也会跟在你身旁……” 白依萍满足的闭上双目,忽然,她又睁开了眼睛,说道:“徐姊姊呢?啊!我倒忘了告诉你,这些日子来,徐姊姊对我好好哟!她真像我那已去世的娘亲……” 濮阳维苦涩的一笑,说道:“是的,徐姊姊真好……萍,哥哥马上就要为你驱除那体内寒毒,你先静静的睡……” 白依萍身躯一阵颤抖,说道:“不!哥,萍儿不要睡,萍儿要看着你,要你伴着萍……儿。” 她语声已逐渐模糊不清,终至沉寂。 因为,濮阳维悄然轻柔的点了白依萍的“黑甜穴”。 他希望心爱的人儿,能到一个没有冷漠的梦境中,自然,这个梦中,也会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因为,他答应白依萍的,答应她不论她到什么地方,都永远陪伴着她。 濮阳维立起身来,将手中盖碗打开,顿时一股奇异的清香,袅袅播散而出,渗入鼻中。 他一看那碗中灵药,竟是一种色呈金黄的半凝质液体,在那细瓷的盖碗内,微微地闪烁流动。 濮阳维凝注着碗中的灵药,好一刻,始轻轻地坐在床沿,将白依萍的嘴唇拨开。 然后,又自碗中吸入一口灵药,再一口口的喂进白依萍的嘴中。 这时,他心中已逐渐有了一丝的信心与希望。 因为,这灵药入口之后,便有一般沁人心扉的清奇幽香,而且更隐隐散发着阳和之气。 濮阳维虽未咽下,但是,他知道,这可能是一种专门克制寒毒的药物。 转眼间,将一碗灵药完全喂进白依萍的口中。 濮阳维这时,用手轻轻一点白依萍喉下的“惑中穴”。 一阵轻响过去,那些金黄色的药物,已完全流入白依萍的肚中。 濮阳维将白依萍扶好,双目则紧紧注视在她那浮肿的面庞上。 时间一分分的流过,白依萍依然紧闭双目,毫无动静。 濮阳维心中一阵绞痛,头脑不由得微感晕眩起来。 但是,就在此时……白依萍的身躯突然极快的颤抖起来,全身更冒出丝丝紫色雾气。 这些紫黑色雾气,一吸入鼻内,便有一股腥臭呕人的气息,令人难耐。 濮阳维全身一震,他发觉出,这种气息的腥臭之味,不是正和昔日那“赤爪鳞蟒”所喷射的碧绿水箭的气味一样么? 于是,他倏然站起身来,迅速将他身上银白色的狐皮紧身衣脱下。 于是,他又稍稍犹豫了一刻,尽速将白依萍的衣衫褪下。 每脱下一件,濮阳维心中便感到一阵急骤的跳跃。 终于,他将白依萍全身的衣物脱尽。 白依萍那玲珑浮图的身躯,赤裸裸的呈现在濮阳维的面前。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邪欲的念头。 往往,世上一般人,有大多数抗拒不了自己心爱之人,那肉体横陈的诱惑的。 濮阳维虽然知道,白依萍若是不死,迟早会是自己终生的伴侣。 但他此时却面容湛然,十分尊重的注视着心上人的面孔,目光毫不斜视,双手起落如飞的在白依萍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往来拍打。 自然,以濮阳维的武功来说,早已不用再往每一穴道上去认明部位。 这时,一声嘶哑的呻吟,出自白依萍的口中。 濮阳维毫不理会,双掌起落更形加快。 于是,白依萍全身上下,渐渐渗出了丝丝紫黑色的浓液来,这些流出的黏液,其腥臭程度,比那些雾气,犹有过之。 濮阳维这时霍然将白依萍抱起,右掌紧紧的贴在她的背心之上。 他趺坐行功猛力吸入一口真气,将之贯注掌中,于是,一股阳和的气流,缓注入白依萍体内。 濮阳维双目微合,头顶冒出腾腾白气,脸上的汗珠,亦如雨点般向下滴落。 他自服食了悟尘大师置入茶中的“九生丹”后,近日所损耗的真力,在无形中已恢复了九成,这时运出,更觉其力澎湃不绝,有如浩浩江河。 半个时辰过去了…… 濮阳维缓缓睁开双目一看,不由惊喜得几乎使他自床上跳了下来。 原来,白依萍这时全身紫黑色的浮肿情形,竟已完全褪尽,面孔上的紫黑皮肤,亦结成一块块的硬痂,纷纷脱落。 一个面容如花倾国倾城、周身肌肤洁白无遐,滑腻如脂的美人儿,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是两个月前,那艳美无伦的白依萍么! 她现在不但已完全恢复原状,而且,明艳动人的光辉,好似更有过之。 濮阳维蓦然大喝一声,倾力将一股真气,凶猛的输入白依萍的体内。 于是,一团乌血,突然自白依萍那鲜艳如琼瑰花瓣似的小嘴内喷出。 这时,榻上榻下,一片污秽恶臭熏天,斑斑的紫黑色浆液,迸溅得四处皆是。 濮阳维长长舒出一口气,正待立起身来,怀中的人儿,那紧闭的双眸,已缓缓睁开,她迷惘而迟疑的望着四周,一阵淡朦朦的云雾,已逐渐自她眼中消失。 于是,一张苍白而俊俏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白依萍轻轻咿唔了一声,说道:“哥,你看我睡着了……唉!我怎么如此没有精神……”忽然,白依萍又惊异的睁开眼睛!因为她不但觉得体内清气流转,气爽神朗,而且,那日前翳闷寒冷的感觉亦完全消失,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已恢复了以往的清脆与娇柔。 她疑惑的转目四望首先入眼的,便是那污秽臭恶而四处飞溅的黏液。再者,便是她那如一尊大理石般,莹洁而裸露的肤体。她羞已极的扑在心上人的怀中,柔声道:“哥……你……你把我的衣……衣裳……” 濮阳维兴奋而欣慰的狂吻着白依萍的脸颊,似已高兴得语不成声。 白依萍羞怯怯的道:“哥……萍儿……萍儿的一切,早晚会是你的……现在让我穿上衣服。” 濮阳维激动的笑道:“卿卿,你的衣服已不能再穿了……” 濮阳维指的是心上人的衣裳,早已溅满了腥臭的污秽,委实不能再穿了。 但是…… 白依萍却会错了意,她那如白玉似的脸庞,倏飞起一阵红晕。 附嘴在濮阳维耳边低语道:“哥……你要看就看个痛快……随便你将我怎样,我都依你。” 白依萍柔顺的像一只小猫,偎在濮阳维的怀中。 濮阳维知道,心上人会错了意。 他柔声一笑,说道:“将来维哥哥自然是要看的,只是,现在却不能……我不准你穿衣服,是因为你的寒毒已除,我为你脱下来的衣裳里,已沾满污秽……” 白依萍闻言之下,面色更红。 但,她随即离开濮阳维的怀中惊愕的道:“什么?哥……我……我已经好了?” 濮阳维深深的一笑,微微颔首。 白依萍极快的看着自己毫无一丝紫黑浮肿的身躯,两只小手,在那滑若凝脂般的面颊上迅快的摸索着……她突然激动的啜泣起来,倒在濮阳维的怀中哭泣着。 但是,她此刻却是欢欣的啊?不是么,人们在最高兴的时候,也会流泪的。纱缦轻掀,“粉面罗-”徐妍容静悄悄地进来。她目光瞥见白依萍香躯的-那间,惊喜欲狂的呼道:“妹妹……你……你已完全痊愈了……天啊……!”说着,她激动的奔向白依萍,将她紧紧的拥抱着。 但是,她却忘了,白依萍却倒在濮阳维的怀中呢。 于是,徐妍容的半个身躯,也倒在濮阳维的怀中了。 白依萍粉臂一展,也将徐妍容紧紧的抱住,她流着泪道:“姊姊,我已痊愈了……这完全是维哥哥与你的赐予啊!” 徐妍容双目盈泪,吻在白依萍的面颊上。忽然,她惊呼道:“啊!妹妹………你尚未穿衣服……当心着凉……”于是,徐妍容的面颊,又突然红了个透,她发觉,自己亦在濮阳维的怀中。徐妍容在白依萍面前,从来不愿意与濮阳维接近,为的是免得白依萍不快。 而且,她更有一种自卑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与明艳可人的白依萍同样的爱着一个人。于是,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白依萍却将她搂的更紧了。 同时,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姊姊,你不是也深爱着维哥哥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会生气的,我愿与你一起与维哥哥……”说到这里,她天真无邪的嗤嗤笑了起。 徐妍容的面色,却更加娇红了。 濮阳维怀中,依偎着两位玉人,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但是,他却宁愿暂时维持着,这可能是仅有一-那的温馨。 蓦然,楼外这时,传入一声大吼。 一个粗犷的嗓门道:“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不管是谁陪着来,本座的拳头可不认识人。” 濮阳维双目一皱,轻轻对怀中二人道:“萍─你先去净个身……徐姊姊,一切麻烦你了。” 说罢,他极快起身,向室外行去。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4章 鱼雁千里 苗疆之约 濮阳维一面急急下楼,一面心中却在暗忖道:“听那口音,又是浩飞老哥哥那粗嗓门……他是在对谁发怒呢?”想着,他已飘然掠到楼外。这时,濮阳维一瞥之下,只见“双连掌”浩飞正如托山霸王也似,沉桩立马,含蕴内力,威风凛凛的立于“流翠楼”前。 在他面前,正有一个面目正方,相貌堂堂的中年秀士。这中年秀士身旁却站着“笑面佛”秋月大师。他正嘻开一张大嘴,口中说道:“浩堂主,适才便算老衲有错如何?来,来,快请让路,老衲有要事禀报帮主。”。 濮阳维一见那中年秀士,觉得好生面熟,他细一思量之下,立时霍然想起这人正是“天山派”掌门人首徒,“独鹤”华一杰。濮阳维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天山华兄千里下访,在下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说着,连忙大步行出。 “双连掌”浩飞这时已不顾与秋月大师斗嘴。急急问道:“帮主,白姑娘的病势如何?” 濮阳维清雅的一笑,道:“托浩堂主之福,萍妹已痊愈如初了。” 浩飞闻言之下,面色一松,额手称庆。这时濮阳维过去握着华一杰双手,殷殷寒暄。 华一杰此际面孔上却似带有一股隐忧,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冒昧来访,又直闯濮阳帮主清居之处,唐突之罪,尚乞见谅才好!” 濮阳维连道不敢,又将“双连掌”浩飞为华一杰引见了。 华一杰闻名之下,心头一震,忖道:“想不到昔日扬威河朔的”双连掌“竟是如此一条无遮无拦的好汉!” 濮阳维这时向秋月大师说道:“麻烦大师引路了,此间已经无事,远来贵客,便由在下亲自招呼!” 秋月大师知道“冷云帮”与“天山派”素无渊源,如有,也是“绿娘子”方婉的事。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好贸然询问。 于是,他合什一礼,转身退去。 “双连掌”浩飞也隐约地猜到,天山“独鹤”千里迢迢来此过访,大约正是为了“绿娘子”方婉之事。浩飞对“绿娘子”深具好感,他这时心中一动,便赖着不肯离开! 濮阳维知道这位老哥哥,对自己与“绿娘子”之间的情感发展,甚为关切,于是他便也招呼浩飞,三人缓步行向那“浪莽居”而来。 进屋之后,有两个眉清目秀的青衣书僮,献上三杯清茶,躬身而退。 “独鹤”华一杰游目四处打量,只见这间厅室,十分宽大明亮,室内全以斑竹镶嵌,座椅书桌,亦为千年老树之根就势雕成。 壁上挂着一琴一箫,琴为暗绿,箫为萤白,看来形式奇古,不言可知必为极具价值的珍物。四壁尚挂了几幅淡雅幽远的山水画,上面提着几行洒然的瘦金体字,铁划银勾,雄劲之极! 最令华一杰惊愕的,却是屋顶并列着发出灿灿银光的十二粒颗龙眼般大小的珍珠! 他看着这幽雅出尘的厅室,不由得心中忖道:“人传‘玉面修罗’文武全才,并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难怪婉儿如此痴情了……” 想着,濮阳维已清雅的一笑道:“促室狭小,因陋就简,有辱华兄尊体了!” 华一杰连忙收敛心神,庄容道:“不敢,濮阳帮主神威绝世,盖代奇材,便是浩堂主亦是在下前辈,在二位面前,在下自觉渺小之至!” “独鹤”华一杰这些话,倒不是违心之论。 濮阳维在武林中名声之喧赫,且不去说,华一杰自天山专程赶来淮阳山,实有要事,他自进入淮阳山“冷云帮”所辖范围之内,已不知受到多少次“冷云帮”明桩暗卡的盘诘。 但是,他亦由此看出了“冷云帮”声誉之隆,纪律之严,确非一般江湖草莽能以比拟! 而且,一路上华一杰瞧见了不少阡陌纵横的田圃,他略一探询,已知倒有大部为濮阳维自耕自食之用。 到达落月峰前,华一杰更觉出四处有不少“冷云帮”的弟子在侧旁监视。及至看到了回雁山庄那肃穆威武的气势,更令华一杰心中钦仰不已。 他到达落月峰下之时,“冷云帮”礼堂堂主,大名鼎鼎“塞外双尊”之一“黑水一绝”孙寒已在庄门外肃容等候。 天山“独鹤”华一杰趋前谒见之下,遂将自己此行任务详细道出。 孙寒不敢自做主张,而又知道此事非经帮主亲自解决不可,故而于禀明监堂“八臂神煞”顾子君后,便谕令化龙堂堂主秋月大师引领华一杰直赴庄后“流翠楼”谒见帮主濮阳维。此刻,濮阳维浅啜了一口香茗。说道:“华兄之言,甚令在下等汗颜不已。未知华兄于此冰山雪地,千里迢迢的至淮阳山下见访,有何赐示?” “独鹤”华一杰忧戚的一笑,探手入怀中,取出一封浅绿色的信笺来,双手奉于濮阳维身前! 濮阳维伸手接过,缓缓展开,一股淡淡的幽香已沁入鼻中。 他目光与信上一行行媚秀俏丽的小字接触,只见上面写着:维郎寓目:雪飞风号离又三月楼台之上珠帘时卷不闻郎玉箫之音不见郎洒然之影日日东望泪珠暗弹床第辗转夜夜难眠郎尚不知妹深思之切抑或郎君早已将妹忘诸九霄雪地冰天妹心较之尤寒维郎,何时来耶?魂萦梦系婉。 “绿娘子”方婉,这封虽然不长,然而却是真情洋溢于纸上之信,看得濮阳维心中阵阵激动,他痛苦的想道:“光只萍妹与徐姊姊,自己已不能兼顾………唉!看样子方婉这丫头的痴心,也不在她们之下!唉!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女孩子如此倾心呢?” 他正深深的沉思着“独鹤”华一杰察言观色,沉声说道:“濮阳帮主,在下不妨向尊驾实言,若尊驾一旦令婉儿失望,那么婉儿必会一死以殉!而且‘天山派’虽然不是贵帮对手,只怕那时亦不会善罢干休!” 濮阳维闻言之下,不由剑眉一轩,但随即又沉默下来,因为,华一杰如此说,并不是有意与“冷云帮”为难,主要的他也是为了“绿娘子”方婉那一片痴情啊! 而“天山派”不论哪一个人,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 “双连掌”浩飞更深深喜爱“绿娘子”方婉这慧诘的女孩子,而且,巴不得自己帮主能早日至天山迎娶。 这时,他低声说道:“帮主,方婉这ㄚ头也够傻的,依本座看来,帮主还是想开一点,自古以来,哪一个英雄豪士,不是有个三妻四妾的……” 濮阳维星目一瞪,就将浩飞下面的话吓得咽了回去。 华一杰此时不由一愕,急问道:“什么?濮阳帮主已经有了妻室!这……这……唉!婉儿一命休矣!” 濮阳维冷然一笑道:“华兄久闯江湖,亦该听过‘玉面修罗’尚未成家吧?在下虽然不才,却也言而有信!” 华一杰此时面色微变,但他为顾全大局,只好强忍了下去,默然没有出声。 濮阳维缓缓立起,在那以大理石砌成花纹的光滑地版上来回蹀踱着。 他在深沉的思维着,这些令他心烦意乱的情债,该如何处理才好? 严格说起来,“天山派”这时已成了送媳妇上门的势态,而且,他们为了那明丽可人的“绿娘子”更是不惜在最后以流血手段为要胁,来争取方婉的终身幸福。 “天山派”所有的弟子门人,没有一个不是深深喜爱着方婉的,尤其是“天山派”的长老……铁姥姥,更是对她这个心肝孙女,视若璧宝。 所以,目前“天山派”如此急切,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华一杰为了方婉之事,不但一路上饱受风霜之苦,这时更在言谈上讨得没趣,按他平日性情,早已拂袖而去,但是,他转目一想,自己千里迢迢所来何为? 如此一走,万一再激怒濮阳维,而方婉的婚事,不就大有可虑了吗? 到时自己回山后,那顿苦头可受不了…… 因而,华一杰此刻凝望着自己的脚尖,满肚气苦的在发怔着。 “双连掌”浩飞亦双手互揉,满面爱莫能助之色。 华一杰终于忍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他低声开口道:“濮阳帮主,在下即将回山,阁下是否尚有信息带于婉儿?”他微一沉吟,又道:“记得三月之前,尊驾曾答应在下师伯,对尊驾与婉儿之事,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婉儿对尊驾一片痴心,难道她就配不上帮主你么?” 濮阳维的面色,随着华一杰的言语连连在痛苦的抽搐着,忽而,他微微一摆手,低声道:“华兄不用说了,在下绝不会做出那绝情之事……” “独鹤”华一杰紧紧跟着道:“濮阳帮主既如此说,在下便放心了,只是帮主什么时候赴天山迎娶呢?便请示下期限,在下也好即日回去,禀明师伯,早做准备!” 华一杰可以说是步步紧逼,一点也不肯放松。 为了他这位师侄女,华一杰也可说十分卖力了。 “双连掌”浩飞呵呵笑道:“这还不快?只要本帮对外间之事告一段落,便可择日。” 濮阳维被浩飞,华一杰二人一拉一唱,不由弄得啼笑皆非起来。 他这时急急岔断浩飞的话,说道:“华兄,老实说,在下对方姑娘的一番心意,也不用在华兄面前隐瞒……” 他沉吟了一阵,又道:“只是,目前在下尚有一些帮中大事未曾了结,故而对这迎娶之事,一时恐怕还谈不到……”失望的表情,尚未在华一杰面上显出,濮阳维已急快的接着说道:“请华兄回转天山后,告诉方姑娘,便说在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她的一片情意,数月之内,在下必定亲自至天山一行,将在下与方姑娘之事,做一交代……” 濮阳维说话十分含蓄,因为,你能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是没有感情的吗? 他不但有情,而且这股情愫的暗潮已在他于“-集城”中会晤方婉之后,不知不觉中悄然升涨,只是他尚不愿说出罢了。虽然,他对方婉的态度,一直有些模棱,但是却不能忽略了,他尚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白依萍及徐妍容。人们的谣言与有色的眼光是可畏的。虽然濮阳维尚有对他誓死效忠,忠心不渝的全体帮众的拥护。 但这些可以引起非议的谣言,濮阳维却是极不愿意让它来破坏自己与白、徐二位姑娘之间的情感。当然他并不畏惧这些可能发生的谣言,但是,至少他亦不希望让人指责他是一个风流成性,用情不专的浪荡…… “独鹤”华一杰听了濮阳维的话,那忧郁的面孔上,不觉展露出一丝的笑容。 这时,他已经很满足了,濮阳维的这番话中,至少可以证明这名震天下的后起英雄,对于“绿娘子”方婉还有着爱意,只是,尚不知这情意的深度如何? 华一杰清了清喉咙,沉声道:“有濮阳帮主的这几句话,在下已经深为解怀,只要尊驾能了解在下那师侄女对尊驾的一片痴情,也就够了……。” 华一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寓意十分深长的瞥了濮阳维一眼。 濮阳维玉面微赧,他默默的低下头来。忽然,他又对华一杰道:“华兄且请稍候,在下进入内室一趟,稍停即来。”说罢离座而去。 这时“双连掌”浩飞环眼一转,悄悄附在华一杰耳旁道:“华兄!本座贡献给你一个意见,你可一定要遵行啊……方婉那妮子,本座对她甚为喜爱,能否完成她这个心愿,咱们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华一杰面上顿露喜色,亦低声道:“在下久闻婉儿提起前辈大名,并谓贵帮之中,前辈与她最是相得……目下尚请多予指点。唉!在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何况婉儿又是再下痛爱的师侄女。” 浩飞闻言之下,不由眉开眼笑,他向内室一望,又低声道:“华兄无庸客套了……帮主与本帮各人,将于近日内赴云贵交接处之‘青蜈山’黑石岭,与苗疆派那些魔崽子一清旧账,那时华兄可径携方姑娘至那黑石岭相寻……须知近水楼台先得月。” 华一杰心想妙极,他与“铁面红线”梅云,乃是“天山派”中恩情弥笃的一对伉俪,这朝夕相处,情爱暗生的事儿,又怎会不知道?于是,华一杰极为轻松的笑了。说道:“浩老前辈对婉儿如此爱护,将来好事偕成,全为前辈一手所赐。” 浩飞哈哈大笑,正待说话,目光一瞥,已看见濮阳维自内室行出。 他连忙止住笑声,目光却盯在濮阳维手中一个水色的信封上。 濮阳维将这封信交于华一杰手中。微微一笑道:“华兄,在下回复方姑娘一函,请华兄转交于她。”说着,濮阳维又向身后一招手,适才那两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僮子,又双双进入,每人手中,皆捧着一个朱红木盘。 木盘中,一面盛着百张金叶,及三粒银光流灿的明珠。 另一盘中,却放置着一方色作翠绿,精致十分的翡翠玉盒! 华一杰急说道:“濮阳帮主这是为何?在下并不需要这些珍贵之物!”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这三粒明珠,乃是请华兄携回转呈掌门人‘雪灵老人’及铁姥姥二位前辈,其余一粒,便算在下敬致华兄的一点小小心意,华兄千里奔波,为他人之事成全其美,这点不成敬意之物,尚请哂纳。” 濮阳维说道这里,微微一顿,又向那些金叶子一指道:“至于这些区区之数,更属微不足道,只是在下为华兄路上万一之需而备,尚祈华兄万莫推拒………” 华一杰又连忙道谢,却坚拒那为数甚钜的黄金…… 这时,浩飞在旁连使眼色,华一杰无奈之下,始感激的收纳下来。 濮阳维又一指那翡翠小盒道:“此为在下赠送方姑娘的一件薄礼,亦请华兄代为转交。”华一杰连连颔首称诺。 这时,濮阳维那英挺无伦的面庞上,展露出一丝诚挚的微笑。 说道:“华兄千里奔波,尚请在此小住数日,在下亦好略尽地主之谊!” 华一杰正待答话之际,门外又进入一个青衣小僮。 他躬身肃立,清朗的道:“敬禀帮主,监堂顾堂主在外求见!” 濮阳维不由微感一愕,因为自己这清居之处,顾子君除非有重要之事,轻易不会进入,目前莫非又有什么重大之事发生了么? 天山“独鹤”华一杰这时乘机站起,向濮阳维抱拳长揖道:“华一杰迢迢来至贵帮,传书致意,承蒙濮阳帮主宠召,又蒙厚赐,在下本思多事逗留,奈因山中俗事尚多,师伯等人更殷殷盼切,在下就此告辞,他日有缘,自当再谒尊驾!” 濮阳维又挽留了一番,但华一杰去意甚坚,他亦只有作罢! 这时,华一杰将盘中之物及那封书信纳入怀中。 濮阳维目视“双连掌”浩飞,说道:“浩堂主,便烦请代送华兄一程,并传出主持外围警戒化龙堂的青龙符令,传谕本帮弟子不得耽误华兄行程!” 浩飞恭应一声,在濮阳维的肃手送客中,三人缓缓行出室外! 红发红髯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正恭立门口。 这时,他向濮阳维躬身一礼,又与天山“独鹤”见过。 浩飞始终伴着华一杰,缓步向前行去,浩飞看着濮阳维与顾子君二人的身影消失于门扉之内后,急急转头向华一杰说道:“华大侠,本座想一睹帮主送给方姑娘的信物,不知是否使得?” 华一杰正在随意浏览着四周幽雅的景色,闻言之下,不由愕然一怔!因为他作梦也想不到浩飞竟会说出这窥人隐秘的话来! “双连掌”浩飞一瞧华一杰怔愕的表情,亦觉得自己出口太过孟浪,他急急解释道:“华大侠不要误会本座的意思,本座是担心帮主请华大侠转送方姑娘的信物之内,或有些使她伤心的事物也不一定。你我既然有意成全方姑娘,便应顾到这一层上。” “独鹤”华一杰一想也是,于是二人便悄然折入一片梅林之内。华一杰随将怀内那封水色信函拿出,好在并未封口,他微微犹豫了片刻,始缓缓将信抽出。 只见上面寥寥写着一笔雄劲的瘦金体字:千里寄情素笺犹温如闻卿之低语如见卿之微颦云山虽隔相晤匪遥箫音愿传心意莫以兄为负心之人也卿厚待我我岂薄卿耶字迹寥寥,铁划银雕,虽无上下落款,但却表露出书笺之人一番隐隐情怀。 浩飞与华一杰二人,看罢相视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将信笺置回。 这时,二人又急忙的将那方晶莹翠绿的玉盒开启,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皆惊异的叫了起来! 原来,这方小小的翡翠玉盒中,铺垫着厚厚的银白锦垫,锦垫上,是一尊大如拇指,雕刻得神乎其技,翩翩若生的人像;这人像身着玉带轻裘,姿容俊逸超凡,刻工之精致细腻,端的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二人向那人像仔细一望,不由又是齐齐惊呼出声,原来……正是濮阳维自己的塑像啊! 华一杰轻轻将盒盖上,叹道:“谁说贵帮帮主玉面冰心,性格孤傲?他致送婉儿的这一函、一像,不正是含蕴着极深沉的寓意么?贵帮帮主,的确是至情至性之人,若婉儿能得此人为夫,今生今世,必已不作他求了……” “双连掌”浩飞亦哈哈一笑,轻拍华一杰的肩头,二人愉快的向梅林之外行去…… 这时,在濮阳维那“浪莽居”中,适才华一杰坐过的椅上,正坐着“八臂神煞”顾子君,他此刻正洪声道:“始才经本帮东郭镇分舵弟子快马传报,谓安窑于茅津度,砥柱山的江北绿林盟下,已于五日之前,由他们盟主‘九指魔’公孙无畏,及新任副盟主‘黄衫客’上官予率领,兼程往云贵边境赶去。” 濮阳维这时双目微闭,缓缓说道:“依顾堂主之见,那露网之鱼公孙无畏,不去躲避本帮追寻,反而又倾巢往苗疆一带行去,是否含有什么企图?” “八臂神煞”顾子君一捋红髯,说道:“依本座看来,莫非‘九指魔’公孙无畏在沙河县近郊一役漏网之后,犹想在集残兵,作孤注一掷之举?而他又深知凭一己之力,无法与本帮抗衡,故而与苗疆一派,暗通声息,狼狈为奸………” 濮阳维微微笑道:“不错,在下猜忖,那公孙无畏亦是此意……”他倏然星目骤睁,问道:“顾堂主,分舵弟子可有续报么?” 顾子君沉声答道:“东郭镇本帮分舵,已遣出大批精练弟子,沿路追踪,并传讯各地分舵,合力监视……”濮阳维点了点头,面上展露出一丝嘉许的笑意。 “八臂神煞”顾子君这时仰首一想,又道:“苗疆之约,仅有一月余暇,未知帮主策定何时启行!帮中各人有那些随去?” 濮阳维缓缓起身,在室中来回踱着,他沉吟了一刻,始道:“在下之意,再隔三日之后,便可动身前往,近日帮中各人,连日奔劳征战,身心俱已极为疲乏,也好让他们乘着三日之暇,多作休憩。”濮阳维说到这里,向“八臂神煞”顾子君一瞥,道: “在下之意,届时由顾堂主、吴堂主、孙堂主与内外三堂堂主及属下香主十二名,随在下同行……但是紫芒堂秦堂主,却定须留在庄内养息,芙蓉堂堂主秦柔柔亦留在庄中相伴。” “八臂神煞”顾子君想了一想,问道:“帮主!二大护法不去么?” 濮阳维一笑道:“俞护法将留总坛,一来他尚须陪伴勒老前辈,再则,尚须他在此暂时主持帮中内务。” “八臂神煞”顾子君红眉微皱,说道:“帮主!俞护法为人鲁直,帮中好手尽出,他一人留坛,不知是否适当?” 濮阳维一笑道:“有秦堂主兄妹二人在此,辅其一切,想不致有所差错………” “八臂神煞”顾子君低头沉吟,觉得如此亦可,好在全帮菁英虽然尽出,但不久之后,即可回山,在这短暂的数月中,料必不至有什么差池。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5章 青蜈山险 黑石岭恶 十月之后,“流翠楼”中。 娇艳绝世的白依萍,正斜倚在锦榻之上,含情脉脉的睇视着坐在她身前的濮阳维。 秀丽清雅的徐妍容则坐在白依萍身旁,玉臂轻环着她的肩头…… 濮阳维这时剑眉微蹙,望着一对如图画中的美人,心中却在沉思,如何把自己又将远行的事告诉两人。 这数月的期间虽然不算长,但是,在一个深深陷入感情旋涡中的少女来说,却也是个不算短的日子。 濮阳维十分明白,徐妍容世故较深,为人亦较为理智,自己将赴苗疆约战群魔的事情说出后,她虽然亦会难过,但定然会克制得住这悲别离苦。 但是,白依萍便不同了,她那纯朴天真的心灵中,早已将濮阳维与她自己的心影紧紧相连,就好似沙漠的行者对绿洲的倚恋一样。她需要濮阳维的呵护,关怀与滋润。 而且,如今她大病初愈,更不能过份令她伤感……而濮阳维又是多么不愿看到心上人的悲哀神态啊……这时,白依萍美丽的脸庞上,突然掠过一阵迷惘之色,她幽幽的说道:“哥……你为什么紧皱着眉头?你是不高兴萍儿么?或是心中有着心事不愿让萍儿知晓呢?” 濮阳维强颜一笑道:“别瞎疑心,我永远不会的,而且我也舍不得啊……” 濮阳维从来不在徐妍容的面前论及他与白依萍之间的事,这几句绵绵的情话,自他口中说出,使徐妍容听来,又是新奇,又有些羞涩。 但是当她看到白依萍那湛然纯洁的脸孔时,又不禁深深陋弃自己这种世俗的想法。 濮阳维这几句话,是说得那么自然而真挚,在白依萍那纯洁的心中,更是没有丝毫的扭妮作态之感。 白依萍展颜一笑,轻轻的道:“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恨萍儿的,是吗?” 濮阳维深情的一笑。微微点头。 忽然,白依萍又说道:“哥,你除了爱我之外,不是也爱着徐姐姐吗?” 濮阳维面色骤然一红,尴尬的看了徐妍容一眼。 于是,徐妍容的面孔,更红艳得似天边的晚霞一样了…… 白依萍轻轻推一推徐妍容,将脸儿贴在她的香肩上。说道:“姐姐,你干嘛脸红呢?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嘛,我爱谁就是爱谁,因为我爱维哥哥,所以我便毫不保留的说出,藏在心中,该多难受啊。” 徐妍容这时微红着脸,悄悄的一瞥濮阳维。 濮阳维正双眸望着地下,手指在毫无意识的伸直,又弯曲…… 白依萍赖在徐妍容的怀里,瞧着二人这副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那娇憨的模样,真是令人又喜又爱…… 忽然,白依萍又说道:“哥,将来我与徐姐姐……” 濮阳维玉面更红,他有些窘迫的抬起头来。一咬牙,说道:“只要你们不嫌弃我……” 白依萍嘤咛一声,又扑在濮阳维怀中。不依道:“哥,我不许你这样说,什么嫌不嫌的……还只怕人家大帮主不将我们姊妹瞧在眼中呢……哼!我可知道你是个风流帮主……” 濮阳维轻轻在白依萍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小ㄚ头,病才好,就像个百灵鸟似的吱喳不停。”濮阳维此时口中虽有说笑,心头却不是滋味。 热恋中的人儿,又有谁愿意分离的呢?哪怕仅只是那么一时一刻。 忽而,徐妍容低声启口道:“妹妹,假如你维哥哥还……还有另一个女孩子深爱着他,你会不高兴吗?” 白依萍闻言之下,那娇美如花的面靥,不由得一怔,她急急的问道:“姐姐,你说什么……维哥哥他……?” 濮阳维知道徐妍容有意成全自己,在这气氛融洽的当儿,将自己的难题解决。但是他看到白依萍那么惊愕的面孔,便不由得心中一冷。他是多么不愿意挚心所爱的人儿,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啊! 濮阳维这时清咳一声,嗫嗫说道:“萍,你……你……不高兴了?我,我……” 白依萍脸儿故意一板,说道:“哼!我就知道你没有良心,有了我和徐姐姐,还要三心二意……” 濮阳维不由急得霍然自椅中站身,上前道:“萍,你听我说,这件事……唉我……我” 白依萍一鼓小嘴,说道:“你什么?哼!想不到你这么没有良心……” 徐妍容一见白依萍好似真的生气了,她心中不由暗中焦急,责怪自己不该在此时说出这件事情。她自己知道,女孩子多是善嫉的,她愈是爱这个人,就愈不愿这个人有一丝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虽然,严格的说起来,濮阳维并没有对不起白依萍之处,至少,他已不可否认的将大部份的情感给予白依萍。这并不是他用情不专,而是他不能,也不忍硬生生的毁去另外两个女孩子的终生幸福啊。 濮阳维正在急的跺脚,不知该从何说起,房门之外,已响起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于是,青纱门被轻轻敲响了。突然一个ㄚ鬟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帮主!监堂顾堂主及礼堂孙堂主在楼下恭候多时了,两位堂主要婢子禀告帮主,说大队已在庄门之外整装待发。” 濮阳维脸色一黯,冷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向顾、孙两位堂主回报,说我就来。” 一阵细碎的步履,又缓缓消失于室外。 白依萍此时已惊异至极的自床上站起,她那令人不舍离开的美艳面孔,变成一片惨白,她颤抖的说道:“哥……你……你……又要下山?又要离开萍儿?哥,我错了,我不该生你的气……哥……你……你……真的要离开萍儿了?”说着,她已经轻轻的抽搐起来。 “粉面罗-”徐妍容亦惊愕的急急立起。 她近日来早已看出濮阳维心神不定,但还以为是心上人多日劳累所致,哪知道他真的又要远行了。 白依萍抬起那梨花带雨似的脸庞,幽幽说道:“哥,你若是为了恨我而远行,那么,你便把我的心也剜出来带去吧……看看萍儿是不是永远爱着你的?” 濮阳维经过多少出生入死,刀山剑林的惊险场合,他都从来没有恐惧过,而每次在离开“淮阳山”征讨仇敌的时候,亦多是豪气昂昂的出去,雄心壮志,直凌云宵。但是,他都忍不住在此时骤然离去,他更忍不住这别前的一段离情。因为,这时他已有了一个深深萦系着他的心上人。 白依萍望着濮阳维那痛苦而抽搐的面孔,哭泣的说道:“哥,你不要难过呀!萍儿永远不会怨你的……萍儿再也不会使你在别人面前为难……你去吧………萍儿会永远等着你……永远等着。” 濮阳维此时顾不得徐妍容在旁,他发疯似的扑上,将白依萍搂在怀中,颤声道:“萍……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愿意哥哥为你消失豪情壮志吧?萍,你不会愿意哥哥只是个陷入温柔乡的懦夫吧?萍……我求你给我勇气,给我毅力,让我暂时离开你……是的,只是暂时……” 白依萍缓缓离开濮阳维的怀抱,用她娇嫩粉红的樱唇,为濮阳维吸吮尽了那隐隐流出的泪水。然后,她拭干了自己脸颊上的泪痕强颜一笑道:“哥,你去吧!为了你,哪怕要我忍受比这孤单寂寞千万倍的痛苦,我也情愿,但是哥哥你莫忘了我与徐姐姐,要早些回来啊。” 濮阳维心中震荡逾恒,终于,他一咬牙的站了起来,毅然道:“萍,我会早些回来的,我一回来便与你成亲,永远不离开你。” 白依萍欢悦得全身簌簌而颤,她已激动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她早就朝思暮想的一句话,现在,终于由她心中挚爱的人儿口中说出来了。她凝视着濮阳维,忽然,她庄重的说道:“哥,你莫忘了,还有徐姐姐。”徐妍容的一颗心,几乎要自口腔中跳跃出来,她正紧张得麻木了似的,等候着濮阳维的回答! 濮阳维深情的注视着白依萍,终于,他回过头来坚定的话道:“是的,还有徐姐姐……。” 徐妍容只觉得这句话宛如一个天际突来的巨雷,将她震得眼前金星迸射,头脑一阵昏眩。这来得太快的喜讯,几乎令她承受不住这超越了负荷的欢愉。于是她扶着额角靠在壁上,急促的喘息着。濮阳维默默的凝视了二人一刻,终于,他说道:“萍,我走了……姐姐,请照顾我们的妹妹……” 说着,他急快的走向门边。但是,当他手指才触及门缘的-那……白依萍又娇柔急切的说道:“哥,还有那一位深爱你的姑娘……她……她是谁啊?” 徐妍容这时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激荡,喘息着道:“那……是天山‘绿娘子’方婉!” 说话中,濮阳维回头向二人深长的一瞥,身影立时消失于门扉之外……。 回雁山庄的两扇金黄色巨门,正在冬阳的光辉下,闪耀出绚灿的光彩。 “冷云帮”的大部高手,都聚集在门前,沉声谈笑着。 百余位青衣帮友,却正鸦雀无声地,雁翅般肃立两旁。内外三堂的首座们,全是个个衣履鲜明,朝气勃勃,甚至连各人的坐骑,也是鞍明蹬亮,首翘意昂……。 这便是“冷云帮”远赴苗疆的壮大行列!但是,这时却有一个破锣似的嗓音在大叫道:“顾堂主,本护法便为何去不得?要本护法待在庄中孵卵,还不如一刀宰了来得痛快!” 这声音,正是自那奉命留守总坛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口中发出。 蓦然,另一个声音亦叫道:“顾兄,老夫亦腻闷得发慌,这几根老骨头,不松散松散是不行的,还是请收回成命,让老夫师徒一起去吧!” 这跟着说话之人,竟是“力拔九岳”的师父……“大力尊者”勒烈行! “八臂神煞”顾子君与“黑水一绝”孙寒二人,自于“流翠楼”催促帮主之后,便匆匆行出,二人一到大门,便碰上了这尴尬局面。 本来,若是俞大元一人要求,顾子君尚可摆出监堂的面孔,叱令不得胡闹。 但是,如今连和他同一个模子出来的老师父“大力尊者”也帮着徒弟说词,顾子君就板不下面孔来了。这时,顾子君窘迫的一笑说道:“勒兄,这件事情,非是兄弟做主,乃为帮主谕令。而且勒兄与本帮俞护法,师徒久未相见,亦可趁此机缘,聚晤一番,好在此去不久,兄弟等即可回来……” “大力尊者”又极力摇头说道:“顾兄啊!想当年,咱们功成名就之际,未曾把晤长谈,如今正好在路上亲近亲近,老夫这愚徒亦是天性好动,如今老夫代徒请命,便叫他一同去吧!……否则闷坏了我这唯一的乖徒弟,却是大大不妙哩!” 这时“双连掌”浩飞不由暗中失笑,忖道:“这位‘大力尊者’勒老儿,真是与他徒弟一般鲁直心性……哈哈,日前帮主不准自己下山时,你看俞大元这小子的那副得意样……嘿嘿,如今你也不能去了,看你还有什么花枪可使?” “七煞剑”吴云南亦装做未见,这时正忙着悄悄与秦柔柔话别,二人独自站在一隅,卿卿我我,谈得好不亲热。正在这不可开交之际,一条白影飘然自庄内掠到。 “八臂神煞”顾子君一瞥之下,暗中舒了一口气,连忙大声道:“帮主驾到……”说罢,所有“冷云帮”之人,全然躬身向飘然而至的濮阳维行礼。 濮阳维此时已换上另一件宽大蓬松的银白狐皮长袍,衬着他那玉面朱唇,越发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顾子君此刻肃立一旁,尚未及开口说话,“大力尊者”勒烈行已大步踏上,说道:“濮阳帮主,老夫郑重代徒请命,请准其与老夫随同尊驾赴苗疆一行!” 濮阳维闻言之下,不由得微感一怔。 他随即清朗的一笑,道:“既是老前辈出面,在下如何能够不允?”他转头向顾子君道:“顾堂主,请转谕,外三堂首席化龙堂堂主秋月大师,留山代为主持一切!” 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大师不由急得大嘴一咧,哇哇直叫。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秋月大师,须知内部防务较在外尤为重要,便请遵命而行!” 秋月大师不由哑口无言,仅只一双环眼急得骨溜溜直转…… 濮阳维向勒烈行肃手道:“便请前辈上马!” 说罢!他单臂一举,“冷云帮”群豪立时全然认镫登骑! 这时,庄内又缓缓行出一个人来。 群豪回头望去,原来这人竟是抱病于榻的“断魂镖”秦骥! 他身后尚有两名帮友扶搀着,也出来为全帮好手送行! 濮阳维身在马上,抱拳道:“秦堂主,且请安心养息,在下等这就去了!” 秦骥那苍白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长身一揖道:“但愿本帮此次出征苗疆,一举成功!” 群豪齐声答谢,一声号令,在濮阳维的率领之下,蹄声如雷的向前奔驰而去。 各青衣帮友手中单刀齐齐高举,日光下,银光灿然生辉,恭送着大队下山而去。 “冷云帮”此次赴苗疆之约,除了帮主濮阳维,监堂“八臂神煞”顾子君、刑堂“七煞剑”吴南云、及礼堂“黑水一绝”孙寒之外,内三堂九节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双连掌”浩飞、外三堂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石鲁、与两大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伍百修、再加上十二红巾余下的五人,及十名各堂属下的香主全部出动,声威之浩大,可说是“冷云帮”再次建帮以来,最雄壮的一次! 何况更有“力拔九岳”俞大元的恩师“大力尊者”勒烈行的同行呢! 这时,一行二十五骑,纵骑急奔,蹄声起落如雷,骤雨般敲击在冷硬的地面上。 “双连掌”浩飞望着正嘻开大嘴,与“独臂金轮”石鲁高声谈笑的“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心中一叹,道:“唉!谁叫人家有个好师父呢?” 此刻“七煞剑”吴南云正纵马驰上,与濮阳维并辔而行,他笑道:“帮主,白姑娘寒毒一去,帮主气色之间,亦清朗焕发多了,真是可喜可贺……” 濮阳维微微一笑,望着坐骑因急奔而飞飘起来的鬃毛,说道:“不瞒你说,南云,在下心中确实十分愉快,但愿此次苗疆之行,能大胜而归。” 吴南云傲然一笑,道:“谅这些边荒野人,也使不出什么法宝来”濮阳维笑了,豪迈而愉快的笑了。 是的,尽管世界上有着多种的爱,但同样的,这些爱的性质各有不同,但毋庸置疑地,男女之间相悦之情,却是最能令人心旷神怡的啊! 铁蹄翻飞,日光如梭,一刻刻消逝了,一天天过去了。 空中的彤云,疏而又合,薄而复浓;雪花,也逐渐飘落得稀薄了……。 于是“冷云帮”的群豪,在云贵两省各地分舵弟子的指引下,这日,已来到那三月前由“千手如来”邬长远约定的云贵交接处的“青蜈山”! “青蜈山”蜿蜒数十里长,远处看来,山势苍郁,怪石嶙峋,山脚更有一条条伸出的白色岩骨。使人骤然一见,好似一条盘伏在地平线上的巨大青色蜈蚣! 二十五匹铁骑,一字横在“青蜈山”前三里处一片斜坡之上。 濮阳维神态飘逸,潇洒的坐在马背上。 然而,此时他的面孔上却十分的严肃,冷然注视着眼前这一片极为险峻怪异的山峦。 “八臂神煞”红衫闪动,人已掠身下马,在这片斜坡上仔细观察起来! 忽而…… 他转头向濮阳维高声道:“帮主!这片斜坡大约半个时辰以前,有人在此地停留过!” 濮阳维亦游目瞧去,果然看见斜坡上,那微微枯黄的草地中,有着一片虽然凌乱,但却十分不容易察觉的脚印! 他这时神色沉静的说道:“本帮大批人马,毫不避讳的堂堂而行,更有本帮各地分舵弟子招待迎送,凭苗疆一派在此的势力,他们焉有发觉不出的道理?但是如今吾等已来至约战之处,对方却仍然毫无反应,真不知道他们是在卖弄什么玄虚?” “七煞剑”吴南云冷笑一声道:“依本座看来,这些所谓‘双凶’‘五绝’‘一如来’的-疆高人,也不过全是些畏首畏尾的茹毛野人!” 吴南云语声一停“黑水一绝”孙寒突然微微惊讶地道:“咦?那山脚之处,好似行出一批人来。” 众人闻言之下,齐齐转首望去。果然,在那“青蜈山”的白色岩骨中,陆续走出一群人来……。虽然“冷云帮”群豪与“青蜈山”这段距离之间,并没有阻挡,但因距离过远,只能看出有一大群人在蠕蠕而动,却看不清面目与装束。 濮阳维冷笑一声,断然下令道:“两大护法率十名香主,由侧边迂回掩护,孝竹堂浩堂主率十二红巾殿后,其余各人请随在下先行!”说罢,濮阳维单手一举,八壁臂煞顾子君等一行七骑,已风腾电掣般向“青蜈山”下疾奔而去。 这时“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伍百修,率领十名香主,自斜坡一旁驰离。 “双连掌”浩飞回头望着仅只剩下五人的十二红巾,心中不由深沉的一叹。 他对这些誓死效忠自己的旧日部属,有着一股深深的爱护之情,如今已有七人殒命,怎不令他心中难受呢? 但浩飞生性豁达豪迈,有着一股“大丈夫所生何地,所死何为”的草莽豪士本色。 虽然,他暗地亦不止一次的嗟叹自己往日部属的死难,但是,他却认为这七人死得值得,死得英雄。这原也是江湖男儿的本色啊! 他望着两拨人马渐渐去远,始一声令下,缓缓地在后跟随着…… 濮阳维一马当先,这时他顺手拿起挂在马首之旁,闪耀着金红色光辉的“赤手拐”斜斜背在背后,和皮裘内的“修罗剑”成了一个交叉之形。 逐渐接近“青蜈山”了! 那狰狞奇险的山势矗立于前,就像是一条巨大青色蜈蚣的无数脚爪一般。 这时,每一条白色岩骨下,都立着数十名头插鸟羽,脸刺花纹,面色狰狞粗犷-悍的怪人! 他们个个身背利箭,手里握着尖锐闪亮的长茅,态度凶恶而野蛮,一个个面目木讷、呆板,就似那毫无感情的野兽一般!在这些巨大岩骨之前,却高矮不等,立着九个装束诡异的怪人。当先一人,是个面色漆黑刺花,毛发稀疏,塌鼻阔嘴的老人。他身披一件褐黄色的鹿皮,全身上下挂满了囊罐之类的对象。这时,正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冷云帮”赴约群豪。 然而,他那肿胀的眼泡,却好似两枚猪胆似的呕人…… 这苗装老人身后,一字排立着四个老少各异,俊丑不同的大汉,个个目蕴精芒,神态沉稳。 这四人旁边,却是一个年约三旬,打扮得伧俗惹眼,红红绿绿的妖艳妇人。 两旁侧立着身穿青色长袍,神态威猛的“千手如来”邬长远,及“苗疆双凶”“夜枭”钱卫、“红衫客”鲁巴格等人。 但是,却不见任何一个江北绿林盟下之人。 濮阳维向四周微一打量,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声。缓缓的,双方已逐渐接近了。在两丈之外,濮阳维等人停下马来,凝视着苗疆各人。双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在紧张中,带有极度的不调合。忽然,那丑-的苗疆老人,缓缓踏前一步。 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很好,你们果然依约而来……嗯,很好!” 濮阳维轻蔑的一笑。冷然道:“当然很好‘冷云帮’自来有约必到,到必全胜!” 他这句狂傲已极的话一出口,苗疆各人俱不由齐齐哗然骚动起来。 那立于苗疆老者身后的四人,更是怒形于色,大踏步向前走来。 待苗疆老人听懂了濮阳维的回答之后,亦登时勃然大怒起来。 但是,他显然又尽力按捺下去。 这时,走上前来的一个容貌威武,气度不凡的六旬老者,震人耳膜的哈哈一笑道:“久闻中原‘冷云帮’横行天下,向来就不把武林同道摆在眼中,今日一见,果然此言不虚!” 他双目倏然怒睁,精光隐射中,又大声道:“只是阁下等却找错人了,中原那些饭桶容得你们如此卖狂,我苗疆一派却不是阁下等想象中那么窝囊!” 濮阳维冷冷一笑,仰目望天,悠闲的问道:“你是谁?凭什么敢说此大话?” 那容貌威武的老人,一见濮阳维如此轻视于他,不由气极反笑道:“想阁下便是名震中原的‘玉面修罗’濮阳维了,嘿嘿,老夫‘红雕’费成!” 濮维倏然面如寒霜,大喝一声道:“给本帮主滚到一旁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红雕”费成乃为苗疆“五绝”之首,无论功力、名声在苗疆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骤然被濮阳维如此叱喝,一时之间,竟气得怔在当地,浑身簌簌直抖……… 这时,一声狂吼起处,一个年约五旬,浑身穿着一件油光闪闪黑色衣衫的? 虬髯大汉,猛扑而出,他大骂一声道:“什么‘冷云帮’?看我‘黑鹰’乌拔先将你们搁下!” 说着双手疾推,一阵汹涌无俦的劲气,径自扫向濮阳维而来! 濮阳维望也不望一眼,潇洒的整理着衣袖…… 就在那阵如狂飙也似的劲力,将要到达濮阳维身前的一-那间,侧旁忽然一声大喝,立时涌出一股绵绵罡气。 两股劲风接触之下,轰然一声巨响“黑鹰”乌拔呛啷退出三步! 这发掌相迎之人,身形亦不由连晃两晃。 苗疆诸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这出手之人,竟是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瘦长的老人…… 此老非他,正是“黑水一绝”孙寒! 他始才所施,乃是他一生赖以成名的“追魂掌”! “黑鹰”乌拔乃是苗疆“五绝”中第二把高手,为人粗暴性烈,嗜杀喜斗,苗疆汉苗各族,一提到乌拔其人,莫不惊惧退避,不敢招惹。 他已有二十余年未曾如此丢人现眼过,此刻不由双目尽赤,虬髯根根倒竖,浑身关节咯咯作响,其状惊人已极。 显然的,他这时已准备情急拚命了! 正在此时,那苗疆老人已转走蛇傻拇笊说了几句苗语。 “黑鹰”乌拔闻言之下,始甚为勉强的收掌退回,双目犹自阴狠的瞪着“黑水一绝”孙寒。 此际,“千手如来”邬长远缓步行上。 双手一拱道:“贵帮远来敝地,自是为应约之故,但双方已约好在此山之黑石岭了断,想必贵帮各位亦不愿在事情未讲明之前,便贸然一场混战吧?” “千手如来”邬长远老成持重,说话亦十分谦和有理,这才将目下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 邬长远这时沉声一笑,微指那苗疆老人道:“此乃我新成苗疆一派之掌门人‘五全毒君’郝老卜!” 他又一指着阴森森的立在一旁,一个面容极为清秀的中年人道:“此乃苗疆‘五绝’中排行第三的‘白鹤’陈少清,陈兄……” 濮阳维冷冷的瞥视了这陈少清一眼。 因为,他觉得此人在眼前这激昂厉烈的情势之下,犹能丝毫不为所动,神态自若,那么这人的心机,必定是十分深沉的…… “千手如来”邬长远又向一个体魄雄伟,身着青衫的中年大汉一指道:“这位便是苗疆‘五绝’四老‘青鹏’布洛雄,布兄……” 这时,他正待介绍那位中年女子,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貌妖艳的妇人已咯咯一笑,浪声道:“我便自我介绍一番吧!用不着再麻烦邬兄了……。” 她搔首弄姿的向濮阳维-去一个媚眼,自以为风情万分般的说道:“我叫夏候玉……嘻嘻,就是那叫什么……啊,那美人如玉的玉……不过,人家都叫称我为‘金凤凰’呢……!” “冷云帮”诸人,见这苗疆“五绝”中的“金凤凰”夏候玉,如此卖弄风情,丑态百出,不由得个个暗中嗤笑,心头作呕。 “七煞剑”吴南云,口头上从不饶人,他嘻嘻一笑道:“夏候姑娘,清声微吐,便令人三日不能下咽……娇躯轻扭,更使人魂魄出窍!” “金凤凰”夏候玉咯咯一阵荡笑,指尖一只吴南云道:“哟,这位公子,您这张嘴可真会捧人,说的奴家心中轻飘飘的……。” 吴南云暗中呕了一阵又道:“不过,三日不能下咽,却会作呕,魂魄出窍乃是因为姑娘绝世姿容,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丑的人。” “金凤凰”夏候玉闻言之下,不禁微微一怔。 随即又一变那张涂抹得像猴子屁股般,红红绿绿的脸孔,厉声道:“好小子,竟敢讨起你家姑奶奶的便宜来了,哼─稍停必叫你知道厉害!” 这时“冷云帮”群豪,个个忍俊不住,嗤笑连连…… “千手如来”邬长远,早已对这淫荡狼辣的“金凤凰”夏候玉不满,他此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耳语了一阵。转头洪声道:“老夫及钱、鲁二兄已与各位见过,想也不需自我吹嘘了!” 他说到这里,狠狠的瞪了“金凤凰”一眼,又说道:“奉敝派掌门之令,便请各位前往黑石岭了断一切!”说罢,他已肃手请行! “冷云帮”群豪纷纷下马,随着苗疆诸人身后,极为谨慎的向前走去。 “五全毒君”郝老卜等人,却并未向那崎岖的“青蜈山”行去,径自沿着那一条条巨大的白色岩骨向前行走…… 濮阳维冷静的四处环视,立时发现右侧草丛中,正有幢幢人影时而闪晃。 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这正是“冷云帮”迂回掩护的“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晴”伍百修等人! 身后远处,人影时隐时现,“双连掌”浩飞与十二红巾等人,已随后跟?而来…… 这时,众人转过一道山弯,向一条逐渐高起的宽大土路上行去…… 这条宽大的山道,地势愈来愈高,尽头处,已可见一片全为黑色岩石所组成的山岭。 濮阳维知道,那必是所谓的黑石岭了!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悄然上前,低声说道:“帮主,注意跟随在我们四周的这些苗人,他们个个力大如虎,生性狠毒,而且,你看他们身后除了背着毒弩利刃之外,尚有一只吹箭箭筒!” 濮阳维闪目一瞧,果然道路两旁,前前后后,跟随着为数约有二百多名的凶恶苗人,这些苗人倒有一半背后背着一只形若洞箫,长约三尺的黑色细长物件。 吴南云又低声道:“依本座看来,这些苗人全为荒山野丛中,最恶毒的‘巴巴族’。帮主可见到他们每个人腰际所悬的一串人指吗?” 濮阳维冷然瞥去,果见每个苗人腰间,都以灰色麻索穿连着一串或多或少的人指。 此际“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好奇的打量这些苗人,却有意无意的在地下捡拾着一些拳头大的石块,置于怀中的豹皮之内! 走了一会儿,“八臂神煞”顾子君,亦靠近濮阳维身旁,沉声道:“帮主,前面想是那黑石岭了……此处形势十分险恶,隐蔽之处甚多,吾等须防对方伏兵在内……尤其虽闻江北绿林人物已倾巢来此,而如今却不见一个人影,更宜多加防备才是!” 濮阳维微微颔首,目光却凝注着那逐渐接近的黑石岭! 只见这黑石岭,顶端十分宽阔平坦,但是,除了入口之外,四处却尽是矗立着一些嵯峨不均的黑色巨石……。这片或坐或立的黑色岩石,重叠参差,视线为那些岩石所挡,却看不清其中是否伏有敌人?目前的情势,对“冷云帮”的诸人来说,可说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首先在地势之上,苗疆一派已占尽了便宜,何况他们更有为数逾百,凶狠-悍的“巴巴族”苗人做为臂助呢? 苗疆诸人及“冷云帮”群豪,这时,在沉静而紧张的气氛中进入黑石岭之内。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6章 石破天惊 血溅蛮荒 双方人马,极自然的站立成两个相对的方向。 跟随于四周的两百多名苗人,却环立一旁,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冷云帮”群豪。 濮阳维双目又缓缓合上,自那一线眼帘中,沉静的凝注着四周的动静…… 苗疆诸人,这时个个肃静无哗的站着。 “五全毒君”郝老卜,咧嘴干笑了一声,说道:“‘冷云帮’的朋友,请坐,请坐!” 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如何,他与苗疆各人,已散落的坐在草地间隆起的黑石上! 濮阳维一望对方的模样,不由啼笑皆非,心中忖道:“到底这些苗疆野人,不比中原礼仪之邦,在这些地方叫人坐在地上,岂为待客之道?虽然目下双方已是势不两立之势,却也不该如此荒唐简陋。” 心里在想,他却是没有坐下,犹自冷然卓立着。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道:“老夫行年将逾八旬,却未在这种好地方被人招待过……苗疆的各位好汉,你们还是自己坐下风凉风凉吧!” 苗疆各人,这时却没有一个人答腔。 而每人的一双眼睛,都阴森森的瞪了“大力尊者”一眼。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际干咳了一声。 声如?嚎般说道:“贵帮在中土,乃为首屈一指的一个大帮……但是,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苗疆一派架梁……嘿嘿……须知苗疆一派,亦非好欺之辈……” 郝老卜说完话后,似乎极为欣赏自己这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得意的笑了一声。 濮阳维面如寒铁,他冷然一哂道:“郝老卜,阁下不自己管束门下弟子,在中土胡作非为,却硬指本帮强行架梁,不知此话从何而来?” “五全毒君”郝老卜阴阴一笑,却不为濮阳维直呼其名而愤怒,他粗声道:“要根据么?哼哼,你们那位吴大刑堂,首先伤了老夫门下弟子于前,而那褚千仞与什么”断魂镖“秦冀,又再辱我弟子于后,哼哼,这不是明显看出你们不将我苗疆一派置入眼中么?” 濮阳维剑眉一轩,尚未说话,“七煞剑”吴南云已冷笑一声道:“郝大掌门,尊驾弟子若不采花伤命,本座如何会去找他们较量?这种事情,在贵苗疆一派中,是否认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缓缓大踏步走出。 他冷冷一哂道:“老夫行事,不问其它,但凭全帮所指,那‘夜枭’钱卫、‘红衫客’鲁巴格二人,强自出头,与‘黑旗帮’同流合污,偷袭本帮诸人于白壁峡谷之外,更以剧毒暗算本帮监堂首座,这种狼狈为奸,助纣为虐之辈,杀之不惜,诛之为上!” 休看“生死判官”褚千仞平昔沉默寡言,不-言笑,此刻洪声说来,傲气铁胆,字字铿锵有声! 苗疆诸人,自“五全毒君”郝老卜以下,全皆不由个个勃然变色,群情愤然! 郝老卜狂叫一声道:“什么?你们这些混账,竟然个个如此蛮横?好─好─不用多说,不用多说,大家手底下拚个死活吧!” 他如此大叫大嚷,狂嗥乱吼,哪有一丝所谓掌门人的风范气度? “千手如来”邬长远在一旁连连皱眉,不满已极! 濮阳维这时长笑一声,厉声说道:“早该如此了,你们这些蛮荒野人,唯有用你们的血,才洗得清你们被蒙蔽了的心智……。” “七煞剑”吴南云亦大笑道:“也叫你等知晓,天下之大,不是苗疆一派可以横行无忌的……。” 这时苗疆诸人早已按捺不住,齐齐霍然站起,扬眉怒目,好似要来个群殴混战的局面似的。蓦然……苗疆“五绝”的老二,“黑鹰”乌拔大步踏出,他大吼道:“始才与老子对掌的那个老混账给我滚出来,‘黑鹰’乌拔要教训教训他!” “黑水一绝”孙寒面色骤然一寒,他缓缓行出,冷笑道:“老夫在此,野鬼,你出手吧!” “大力尊者”洪声说道:“孙堂主,揍这不讲理的老小子一个大马爬!” “黑鹰”乌拔狂吼一声,身形立似一阵暴风般猛扑而上。指顾间,已如惊涛骇浪般,施出七掌八腿! “黑水一绝”孙寒冷笑一声,毫不退闪,疾如迅雷闪电般,双掌带起一片呼啸激荡的劲风,直迎而上! 一连串的劈啪声响骤起,场中人影同时一声暴喝,又已身形如风般斗在一处。 “黑鹰”乌拔此际所使,正是他称雄苗疆的“搏虎十八掌”。 “黑水一绝”却在身形如电中,将“追魂掌”掌法源源使出!但见人影晃掠闪挪,喝声如雷鸣狮吼。劲风回旋如山崩海啸,两名顶绝一方的高手,顷刻间翻翻滚滚的拚斗了五十余招! 濮阳维凝视着场中二人的激斗,眼角却不时向左右查视。他发觉,站在一旁的两百多名苗人,这时已纷纷散立四周。更有数十人,向那黑石顶端仅有的一个入口靠去…… 濮阳维心中冷笑一声,暗中将三只“赤龙梭”摸出,抽出梭尾金线,套在左腕上…… “八臂神煞”顾子君亦微微一笑,身形似是不经意般向四周散立的苗人缓缓靠近数步。 此际,场中人影倏分骤合。如此一连三次,掌击之声已是更见猛烈,劲风呼轰如雷,四处迸射,激得砂石飞舞,岩屑纷飞! 蓦然……“黑鹰”乌拔长嗥一声,反身跃出。 “黑水一绝”孙寒与“黑鹰”乌拔交手百招以来,对方却全是硬拚猛劈,施展那奇诡狠辣的“搏虎十八掌”!如今乌拔明明并未落败,却猝然跃身而出,不问可知,他定然有什么厉害的绝招要使出了! “黑水一绝”孙寒果然没有料错!乌拔身形骤一落地,全身已“呼!”的一声鼓涨起来。同时他身上的骨节,在一阵紧密的连珠暴响之后,他已“呼”的一声短去半截。这时乌拔面孔赤红如血,须发倒竖,口中吐气如牛,一步一步缓缓地向“黑水一绝”孙寒接近! 孙寒身形微弓,双掌掌心向下,面上一片懔然浩气。他注意到“黑鹰”乌拔此刻两只手掌皆已变为暗赤之色,肿胀欲裂!濮阳维也发觉“黑鹰”乌拔每一次脚步踏下时,所留下的深深脚印,亦不禁惊心对方外家功力之高绝…… 自然,他这种担忧,大半是为了“黑水一绝”孙寒而发……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面色十分凝重严肃。他望着和自己有数十年结盟之义的兄弟,心中异常紧张。 顾子君知道,“黑水一绝”孙寒此刻所摆的架式,乃是他“追魂掌法”中,最凌厉的而狠毒的一招“魂消魄灭”! 蓦然…… 就在全场诸人凝眸注视之下,“黑鹰”乌拔突然狂嚎一声。双掌疾然推出。 于是,一股凶猛而澎湃的劲气,带着一股奇臭的腥恶之气,以开山裂石般的威力,呼啸涌到! “大力尊者”勒烈行在旁上大叫一声:“这是五毒掌!”叫声未歇,“黑水一绝”孙寒已怒吼一声,身形彷若一只蜉蝣般猝然晃闪开来。几乎在同一-那,孙寒双掌,也幻出无数漫天蔽地的掌影,自那几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倏然向“黑鹰”乌拔周身压到!那掌影的密度,简直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一样! 蓦地……劲风尚在呼啸不绝,一声惨号已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双方之人,俱不由齐齐注目,紧张地向场内望去。只见“黑鹰”乌拔双手按在胸腹两处,面如淡金,嘴角鲜血潺潺流出,人也缓缓倒地! “黑水一绝”孙寒左臂衣衫碎裂,微黑的肌肤,却有着一片红肿之处。 而且,更已渐渐变成暗紫之色! 孙寒狂笑一声,竖掌如刀,霍然劈下。血花迸射中,臂上红肿了的肌肤,连肉带皮的立即被他削去了一大片来! “七煞剑”吴南云这时匆匆接过濮阳维交至手中的一粒少林灵药紫罗丹,掠身上前,给“黑水一绝”服下,并将伤口迅速敷上金创药,包扎停留。 “黑水一绝”孙寒削下自己右膀中毒肌肤,这种举动是丝毫不错的。 因为,凡是中了苗疆“五绝”中,“黑鹰”乌拔的五毒掌,乃是根本无药可救的。 “黑水一绝”孙寒发觉受伤处的肌肤在一麻之下,便全然失去感觉,但是却有一股寒气往四周蔓延。 他微惊之下,立即知晓这毒性之厉害,因而断然绝快的将那肿起的肌肤削去! 这时,“黑鹰”乌拔早已躺在地下,气绝多时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刻正急得直跺脚,口中哇哇大叫不止。好似在阻止着早已目眦欲裂的苗疆“五绝”中的其余四人!这时,“红雕”费成似乎已气愤到了极点。 他目注着躺在血泊中的“黑鹰”乌拔,向“五全毒君”郝老卜愤激的说了一阵苗语。 郝老卜一略吟,突然目露凶光,缓缓回身。 这时,“红雕”费成又急急的低语了一阵,双臂倏而一展,胁下竟然抖出两片晶滑闪光如翼的对象来。此物色作鲜红,质料细致,却是非丝非绸! “红雕”费成胁下这两片红色翼状物体一经展出,人也倏然飞至空中五丈之高,接着又厉啸着向“黑水一绝”孙寒扑下! 苗疆“五绝”其它三人亦大叫一声,急冲而至! 濮阳维大喝一声道:“大家冲上,尽量杀入人堆,以免给予敌人有施展毒物之机!” 话声一住,他自己的身影也如鬼魅般向前闪去。 在他身形移动的同一时间,三溜红光,带着一阵凄厉的长啸,插入三个尚在惊慌地不知所措的苗人胸中。鲜血迸溅四射,“冷云帮”其它各人,已猝然展开身形,如流矢电闪般纷纷扑上-那间,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战! 濮阳维在身形晃掠间,左手三只“赤龙梭”已回环飞出。 他右掌同时一挥,赤手金拐带起一片罡烈锐风,化成条条朱虹,劈向“五全毒君”郝老卜全身三十六处要穴! 濮阳维身形移动,“赤龙梭”出手,挥动“赤手拐”袭向“五全毒君”郝老卜,这些动作,可说完全是-那之间,一气呵成! 郝老卜这时哇哇大叫,双手倏圈疾出,一股腥甜的劲气骤向濮阳维迎上。 濮阳维长笑一声,狐皮银袍蓦然鼓涨如球。 一圈青、红二色的蒙蒙劲气涌处,立将这阵腥甜毒气震散。 郝老卜心中一惊,张嘴狂吼一声,自腰际解下一条宽约五寸,长达丈许,前端缀满了倒须利碌娜色彩带。 他霍然一抖,彩带有如一条灵蛇也似,向濮阳维疾卷而到。 濮阳维冷笑一声,左手疾挥“赤龙梭”猝然自三名“巴巴族”苗人尸身上飞起,略一晃闪,又贯入另外三个正待放箭的苗人喉中。 同一时间里,濮阳维已身形连闪,“赤手拐”起如天际迅雷闪电,呼啸连声的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 这时,黑石岭中,双方人马已杀成一片,刀剑齐挥,矛箭纷飞。 “七煞剑”吴南云力敌“苗疆双凶”“夜枭”钱卫与“红衫客”鲁巴格二人。 他边打边讽道:“两位老相好,咱们真是缘份不浅,中原一别,不及三月,却又在此处亲热起来……”嘴里说着,手里却毫不怠慢,运剑如飞的狂攻而上…… “八臂神煞”顾子君却替下“黑水一绝”孙寒,与苗疆“五绝”之首红雕费成激斗甚烈…… 他双掌带起的凌厉劲风,与红雕费成此际挥舞的一柄沉重逾恒的月牙钢铲,硬击硬磕,双方早已打得人影不分…… “大力尊者”勒烈行,身形如电般在成百的“巴巴族”苗人中来往翻飞。 在他双手连续挥动之下,一块拳大的石块,已猝然飞出。 “大力尊者”发石手法奇妙,劲力又大,不是将一干苗人击得脑浆迸溅,便是穿胸而过! 各苗人手中长茅虽然挥动如风,毒弩纷射,却兀自伤不了勒烈行一发一毫! 臂膀受伤的“黑水一绝”孙寒,与“独臂金轮”石鲁,二人并肩作战,与苗疆“五绝”的“白鹤”陈少清,“青鹏”布洛雄,“金凤凰”夏候玉,杀作一团,难分难解…… 千手如来邬长远这时,正倾力施展他视为护身秘技的“金蚕掌”搏斗着一团疾如飘风上下的黄影……“生死判官”褚千仞。 “千手如来”力敌之下,不但异常吃紧,心中更是震惊欲绝! 他这时才知道,“冷云帮”中,竟然尚有如此众多的绝世高手! “生死判官”褚千仞自来交手,便不用兵器。 他此刻全凭着一精纯至极的先天真气,循回在体内流转,挥动着一双“铁掌”身形宛如一团掠闪在空中的流星,在做着极为惊人的快速闪动。 掌势连绵不绝,交织而出,搂头盖脸地罩向“千手如来”邬长远。 “千手如来”功力十分超绝,为苗疆一派中之有数的高手! 他此刻一面拚力拆招,一边暗自心中焦虑道:“‘黑鹰’乌拔已经丧命,苗疆‘五绝’中骤失其一,威力必已打了折扣,‘五全毒君’功力虽高,却是有勇无谋刚愎自用的独夫。” 略一分神,他已险险不能避开“生死判官”攻来两掌! 这时,四周人影乱晃,往来翻飞,闪亮地刀矛影而晃耀,吹箭的锐风丝丝破空乱飞,战况更见凄厉! “生死判官”褚千仞身躯虽然见佝偻,身形闪动间,却快捷如电,令人目眩神迷! 这位“冷云帮”内三堂的首席堂主,面容十分镇定冷漠。 他绝未瞧一下身外的景物一眼,不论战况是多么激烈……他却完全倾出一身所学,尽力向“千手如来”攻击。 “生死判官”这时早已打定了主意:“杀一个敌人,少一个祸害。” 其实,“千手如来”虽然亦为苗疆一派中人,却是同流不合污,为人甚是正派。 但在这种各位其主的情形下,他又奈之若何呢? 况且,武学上有句话道:“当拳不让父,下手难留情”高手相斗,尤其不能有分毫疏忽…… 此际二人倾力拚战,早就成了谁也不能罢手的局面! “七煞剑”吴南云力拚“苗疆双凶”亦将“七煞剑”法运用至极点。 一片若匹练似的寒光,矫若游龙般的往返冲刺,银芒舒卷,带着森森煞气! 钱卫手挥毒龙鞭,竭力招架,左掌却间或施出那阴诡奇毒的“九阴毒掌”但是,在“七煞剑”法的萧煞威力之下,却极少有一丝空隙供他喘息。 故而,任那钱卫平昔心机奸诈,此刻毒龙鞭不但未能尽量施展,连那间而拍出得“九阴毒掌”亦是稍出即散,极少能发挥功效! “红衫客”鲁巴格的情形亦不较钱卫稍好! 三月前他在白壁峡谷之外,肩骨被“断魂镖”秦骥震碎,此际尚未复原。 手中那只沉逾八十余斤的“独脚铜人”挥动起来,已不如往昔之威猛迅辣,此时在吴南云凌厉无比的‘七煞剑’法下,更是左支右绌,满头大汗,二人情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吴南云此时手中招式一紧,口中冷笑道: “在苗疆称雄霸道的朋友,五台‘七煞剑’的威风,二位可领教了吧?” 他一言甫始出口,身后猝然袭来一缕劲风! 吴南云心中一惊,“珠耀剑”若明虹经天,霍然倒卷。 叮叮连响中,二十多只吹箭,立被他以一招“银河金沙”全然磕飞! 在这瞬息之间,“苗疆双凶”钱卫,鲁巴格二人,窥准时机,齐齐狂喝一声,鞭、掌纷出,又挽回了几分劣势,与“七煞剑”吴南云激战一处! “冷云帮”的群豪,这时个个勇猛无伦,奋不顾身,与凶悍的苗疆各人展开混战。 他们每个人都要在这全帮最大的一次出征中,获至辉煌的战果…… 黑石岭上,战云密布,杀声震天,惨号声混合着四散飞溅的鲜血,随时扬起,洒落……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7章 威震八荒 独尊冷云 狰狞而险峻的黑石岭上,寒光闪烁,杀声震天。 愤恐的叱喝声夹杂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以及四散迸溅的鲜血,和遍地残断的肢体,组成了一幅惨烈而恐怖的图画。 这残酷的画面令任何人见了,他都会在脑海中留下一个深刻而尖锐的痕迹,永远也不会忘记。 “冷云帮”的好汉们,个个圆瞪双目,咬牙切齿,任由头部、脸上不停地淌着热血,拚着自己所有的功力,向苗疆各凶杀去。 黑石岭的巨岩依旧冷漠矗立着,人们却互相为彼此的声誉及性命作着残酷的搏斗。 风在不停地呼啸,人在嘶哑地狂喝,杀声更响了,目不忍睹,惨不忍闻,是一幕人与人之间所上演的悲剧……。 苗疆派的掌门人,“五全毒君”郝老卜,挥动着手中长可丈余的彩色倒须长带,直若一道绕长空的彩虹,挟着呼啸的劲风,在濮阳维的身侧四周环绕不停。 濮阳维手中挥动着赤手金拐,若一片密不透风的钢壁,间或带起条条闪烁的金红流光,击向郝老卜全身要害。 左手的三只“赤龙梭”仍似三条神一般,神鬼不觉的向周围那些“巴巴族”苗人射去…… 他那“赤龙梭”不但威力强大,而且去势之快,更是无可比拟。 三道红光,彷佛流星般在空中闪烁交错,那尖锐的破空之声,几乎响成一片,而那些凶悍的“巴巴族”苗人,随着这三道红光的挥舞,已先后倒下了三十多人……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复将五台“七煞剑”绝学连绵施出。 “饰柳烘花”“流云飘妙”“火炽流金”一连三招,“珠耀剑”寒光如练,剑气丝丝不绝,又将“苗疆双凶”“夜枭”钱卫、“红衫客”鲁巴格二人,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五全毒君”眼角微瞟周遭战况,心中不觉凉了半截。 他这时使出全身功力,尽量施展着手中“赤练带”的绝招,但是却仍然觉得对手身影如风拐起如飙,威力之大不可言语。 他倾出全身功力,亦不过只是勉强抵住而已…… 苗疆“五绝”之首,“红雕”费成,此刻手中钢铲展如天际空龙,来回劈扫砸搠,铲头月牙寒芒闪闪,劲风如啸,此刻他所施的,正是那名震蛮荒的“屠龙铲法”。 “红雕”费成,年已六旬,武功之佳,仅在五毒全君郝老卜之下,目前拚命展开手中的月牙钢铲,声势亦为慑人。 但是他的对手,却是“冷云帮”的第二把交椅,当年塞外双尊之一,“八臂神煞”顾子君,“红雕”费成出尽了“屠龙铲法”中的精妙绝招,却仍未捡到丝毫便宜。 而“八臂神煞”顾子君的“大力千斤掌”此时却是愈来愈凌厉,掌风激荡冲回,时常将他手中的月牙钢铲撞得斜向一边……。 蓦然! 一声狂厉的口音叫道:“孙老鬼,便叫你再试试‘五绝’‘青鹏’的‘天蜈隆。” 斜刺里青光乍闪,“青鹏”布洛雄手中已多出了两只奇形长拢如泼风般向正与“独臂金轮”石鲁并肩联手的“黑水一绝”孙寒使去。 苗疆“五绝”其余四人,此际已恨极“黑水一绝”每个人都巴不得立时将孙寒毙于当场。 “青鹏”布洛雄挥动双拢奇幻莫测的着着向孙寒全身各处要害攻到,下手毒辣,毫不留情。 “黑水一绝”放声长笑,“追魂掌法”绝招频出,绵绵然如海涛巨浪,须臾之间,已将“青鹏”的攻势挡住。 “独臂金轮”石鲁则施展着手中金轮绝招。 并一面大笑道:“苗疆‘五绝’的好朋友,既不缺吃,又不断穿,如此拚命所为何来?哈哈……。” “金凤凰”夏候玉手中早已拔出一柄锋利的青钢长剑,她此刻骤然一抖,震出朵朵剑花,连连攻上。 瞬息间,反将“独臂金轮”石鲁逼退三步。 “金凤凰”夏候玉此时咯咯笑道:“姑奶奶还道你这个只是一条手臂的大个子,有什么了不得呢!哼,原本样子蛮凶,却是个银样猎枪头……” 此时“白鹤”陈少清虽不吭声,却尽自煞手迭出,他手中招术十分怪异,全然探取相反的角度,而且来势不带风声,诡谲阴狠之极,对孙寒及石鲁二人,构成了不少的威胁。 加以此人面容冷酷,默不出声,使人对他功力的修为有一股莫测高深之感! “黑水一绝”孙寒一面回掌应敌,一面忖道:“看目前情势,苗疆一派显然已经渐处不利之境,但是他们拚着人多势大,一时怕也难以分出胜负来,自己面对的对手‘白鹤’陈少青,出手诡异阴狠,较之另外二人更加难斗。” 他心想着,手中却更加拚命施为。 本来,若是“黑水一绝”先时未受毒伤之前,苗疆“五绝”中,那“青鹏”布洛维,与“金凤凰”夏候玉二人,便是联手相斗,也必然抵不过他五百招以上! 但如今孙寒左膀受伤,已远不如平日灵活,因此局势就大大不同了。 突然,就在“金凤凰”夏候玉正在浪声讥讽石鲁之际,一声大喝起处,随着一团黑忽忽的对象,直向“金凤凰”夏候玉当头飞到。 并有一个苍劲的嗓音笑骂道:“美人如玉的姑奶奶,带便请收下老夫这份薄礼。” “金凤凰”夏候玉倏觉劲风袭来,惊得娇叱一声,利剑疾挥,只闻一声惨叫过后,那团黑忽忽的对象,已被斩成二截,摔落地下。 血雨飞洒,沾了夏候玉一头一脸,原来这被-过来的,竟是一个“巴巴族”的苗人。 “金凤凰”夏候玉不由得气得面色焦黄,全身直抖,她怒瞪双目,四周一瞧,立时发觉,适才竟是那身披金钱豹皮的秃顶老人的杰作。 “金凤凰”夏候玉怒叱一声,突然道:“老不死的秃颅,你敢戏弄姑奶奶。” 说罢身形急掠,已然向那老人一连劈出五剑。 这身披豹皮的老人,正是“大力尊者”勒烈行。 他哈哈大笑说道:“姑奶奶别这样死缠活扯的,我老头可受不住这股子劲……” 说话中身形左闪右躲,避开那刺来的五剑。 “金凤凰”夏候玉,咬牙切齿的道:“老不死的,今天姑奶奶必不与你甘休。” “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待回答,背后风声然,一蓬长才寸许,细如小针的焦钢喂毒吹箭,疾然袭到。 “大力尊者”头也不回,蓦而运气一震,那么多吹箭猝然被弹起丈许之高。 这正是“大力尊者”名震关东的“罗汉气功”。 “金凤凰”夏候玉心头一震,杏目怒瞪,手中利剑飞舞如风“一百二十八手凤凰剑法”倏然展开。 剑光如雪飘然飞舞,眨眼间就将“大力尊者”圈入光幕之内。 “大力尊者”勒烈行,哇哇怪笑道:“老姑娘哇!你的心可真是狠着哪!” 说罢掌势绵绵而起,声如雷鸣又若海涛狂啸震人耳膜,劲力之大,更是无与伦比。 “金凤凰”夏候玉,但觉手中钢剑震荡不定,几乎把持不住。 只见“大力尊者”在剑光中纵横自如,手中石块仍然疾射如矢,但他却不射向“金凤凰”依旧找那些凶悍的苗人下手……。 忽然,传来一阵闷哼,与“生死判官”褚千仞交手的“千手如来”邬长远,肩头已挨了一掌。 这一掌虽未将他肩骨震碎,却也痛彻心扉,汗如雨下。 “千手如来”邬长远,强忍伤痛,双目怒张,?须根根倒竖,那原本就十分威武沉猛的面孔,更加变得十分骇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武功之高,尤在“双连掌”浩飞之上,他在激斗了三百多招之后,就劈了“千手如来”邬长远一掌,心中却十分明白对方功力之深,实不易相与。 此刻他身形霍然立定,那微微的枯瘦身躯,缓缓地踏前一步。 一身黄色土布衣衫,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但是他那苍老沉静的面容上,却露出一股凛然不惧的湛湛神色。 “千手如来”外表虽粗犷,为人却甚为谦和有礼,目光见解更是超人一等,可说是苗疆一派之中,最敦厚而知信义之人。 他本来就不愿意与“冷云帮”结仇,他虽曾据理之争,奈何在苗疆派全体主张之下,却因孤掌难鸣,为一派威望,只有勉强应战了。 现下“千手如来”已经受伤,他为了自己今后名声,已不得不倾出全力相拚。 “生死判官”冷然注视“千手如来”的动静,心中镇定逾恒。 这年已七旬的精悍老人,俱有令人难以察觉的强傲与不屈之气,虽平日沉默寡言,深涵内蕴,但是当他决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么,他便是不论本身的得失成败,一定要去做成它。 此刻“生死判官”褚千仞,早已将体内那精纯深厚的真气,作了一次完美而急骤的循环,然后,便全部贯注于双掌之上。 忽然! 只见“千手如来”邬长远暴喝一声,双掌连续推出。 一阵阵有如山崩海啸般的狂猛劲气,蕴着移山倒海的威力,宛似一波一波的巨浪般,绵绵涌至。 这便是“千手如来”苦练而成的“巨灵气功”。 “生死判官”狂笑一声,双掌立即疾快绝伦的呼呼拍出。 双方劲气相触,又呼轰连声的四散横流,忽听“千手如来”厉叱一声,颈项之间那串形如三角鳞片般闪闪发光的锋利物体,已在他头颅一旋之下猝然飞出,挟着一片罡烈无比的劲风,若满天花雨般,袭向“生死判官”褚千仞。 这便是“千手如来”邬长远久已成名的暗器“三鳞镖”。 褚千仞此刻但觉一缕缕的尖锐劲风,冲破自己深厚的掌风,疾奔而至。 他怒叱一声,身形疾闪,连掌挥出一团团猛烈的罡气,径向空中如飞蝗般呼啸而来的“三鳞镖”击去。 在“生死判官”掌风击出之间,突觉大腿处一阵剧痛。 他急急低头一瞥,只见两片“三鳞镖”透过掌风,深深地嵌入肌肤之中。 “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容凄厉,长啸一声,凌空而起。在空中黄影一闪,带着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罡风烈气,搂头盖脸的扑向“千手如来”邬长远。 邬长远猛觉劲风压体,自己的“巨灵功”已然挡不住,纷纷波动四散。 他惨笑一声,双掌闪电般连续挥出,一大蓬甩手剑、白羽矢、铁莲子、毒蒺黎、亮银镖,宛如暴雨般向空中扑来的黄影射去。 “生死判官”褚千仞狂笑一声,身形飙然上下翻飞,晃闪之中已绝快无比的拍出七掌。 风强劲猛,一掌比一掌来得快疾雄厚,掌掌都具有开山裂石之力…… 这便是“生死判官”褚千仞,轻易不肯施用的“混元七掌”。 黄影飞掠,狂风疾旋,只听“千手如来”邬长远,惨叫一声,一条左臂已吃褚千仞雄厚的掌力硬生生的劈断。 身形倒飞之下,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生死判官”褚千仞厉笑一声,面色凛寒,身形晃处,劲猛绝伦的举掌向正自踉跄立起的“千手如来”邬长远背后。 “千手如来”邬长远此时但觉左臂痛彻骨髓,五脏翻腾欲裂,根本就无法避开这致命的一掌!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濮阳维清朗而急促的声音叫道:“褚堂主,掌下留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闻声之下,心头一凛,忽忙间,急急-肩转身,一阵巨响过处,地上已被他仓促移转的掌力,震陷了两个深坑。 正在此际,又有十数个“巴巴族”苗人,刀刃齐举,蜂拥地冲至褚千仞身前! “生死判官”褚千仞微微一笑,毫不理会大腿上点点滴出的鲜血,身形陡然掠出,双掌横扫直劈,指顾间就已击毙了六七人之多! 濮阳维出声救了“千手如来”邬长远一命之后,“五全毒君”郝老卜面色却奇异的闪动起来。 略作犹豫之后,乃拚命将赤练带抖得笔直,点向濮阳维,在对方赤手金拐伸缩之间,忽又借力纵身跃出……。 濮阳维心头一动,反手已将赤手金拐插向背后。 果然,“五全毒君”郝老卜,那满面奇异花纹的干瘪面孔,突然急剧抽动,并闪出一般凶煞狠厉之气。 他冷笑一声,双手迅速无比的往肩上一扯,两个紫色瓷罐然一声径向濮阳维飞来……。 而这两个来势疾劲的紫色瓷罐,约莫在距离濮阳维尚有丈许之际,竟然“波”的一声暴裂为四半。 内中嗡然一响,飞出一篷为数何止千万的黑色小虫,如一团乌云般向濮阳维罩到! 濮阳维目光微瞥,看出这些竟是一些体形奇小的其状如蜂的怪虫…… 原来这些体大如蚊虫的蜂形小虫,全是“五全毒君”郝老卜自苗荒深山毒沼恶池之中,费尽艰苦收集所得,名叫“青蜂子”。 这些“青蜂子”每个都有一只极为尖细的长喙,专门吸食动物精血,并且尾部各具一枚毒针,中者麻痹,立即失去抵抗能力。 更且每次出动寻食,尽是千百只聚在一起,一但遇到其它生物,便群涌而往,悍然而上……。 直到将这生物团团钉满,吸尽精血,始才罢休!端的厉害非常。 濮阳维目光一瞥之下,嘴角浮出一丝的哂笑。 他卓立不动,双目注视着这些极快飞到的“青蜂子”左手挥动间,又有六名“巴巴族”苗人吃“赤龙梭”贯胸而过,热血沸腾之中,横尸地下。 骤然! 濮阳维长啸一声,随着他悠悠的啸声,一道浩长连绵的剑芒,已直飞而起,晃如旭阳的万丈豪光,在空中以眩人神目的快速翻卷着- 那间,那些“青蜂子”已完成投入其中,宛若泥牛入海,声息俱无……。 剑芒骤敛,濮阳维-然屹立地上! “五全毒君”郝老卜自濮阳维“修罗剑”始出之际,面目立时倏然变色! 他知道,这定是对方倾绝天下的“修罗九绝招”了。 而且,只要看这剑式一起,他便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挡过四招! 就在濮阳维身形始落之际,郝老卜双目圆睁,满面狰狞的将背后一个白色琉璃球猝然向濮阳维抖手-去……。 这白色琉璃球飞射至濮阳维身前不及五尺,又“哗啦”一声碎裂成粉。 随着这白色琉璃球的碎裂,一股彩色绚烂的五色烟雾突然向濮阳维弥漫卷至。 濮阳维嘿然一哂,银裘蓦然间鼓涨起来,一圈淡蒙蒙的青红二色交合而成的劲气,若一道钢墙般忽然升起,那中人必死的五彩“赤练气”甫一接触到这圈青红二色的劲气,立时若沸汤溶雪般消散无?。 郝老卜眼看自己搜集无数毒物毒草,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日夜不断提炼而成的“赤练气”竟在对方那威力奇大的无形劲力下消散殆尽,心中不禁又惊又痛。 他那里知道,这便是昔年武林至尊长恨子的“六弥真气”呢。 濮阳维此时左手一挥,三只“赤龙梭”骤然旋出,一只斜斜飞起,将两根向自己射来的长矛凌空震落,另外二只却呜的一声,将四名正在仓皇逃逸的苗人透心穿过! 他在面对苗疆派掌门人“五全毒君”郝老卜的无数奇毒之下,仍是气定神闲的,向其它的“巴巴族”苗人出手,而且每次奏效,这份轻蔑,怎能不令“五全毒君”郝老卜又惊又怒? 他这时已横了心肠,双目若白痴似的瞪着濮阳维! 但是,那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球中,却射出阵阵阴狠恶毒的光芒。 郝老卜站了良久目光凝聚不动,继而又缓缓自怀内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黄色石匣来! 这苗疆派的掌门人,忽而面现凌厉之色,哑声用苗语叫了一阵,其声喋喋刺耳,难听已极!语声一停,即有十数个“巴巴族”苗人,向正在摇摇欲坠的“千手如来”邬长远扑去。 原来,“五全毒君”郝老卜适才看见濮阳维出声救“千手如来”邬长远一命,心中不由大为犯疑。 因为两个敌对者,断断不会放过他敌人的性命,除非他们有着勾通…… 郝老卜亲眼见濮阳维救下“千手如来”邬长远一命后,他忽然怀疑起“千手如来”已与对方早有勾结,否则焉会有如此反乎常理之事? 加以“千手如来”邬长远素来便对郝老卜的作为十分不满,时常进言劝谏,他也早有除去邬长远之心。 是而,他此刻便以苗语,谕令手下苗人,前往杀死那已受重伤的“千手如来”! 正在此时,激烈厮杀的人群中,又响起一生厉得令人汗毛之竖的号叫,一条人影,重重地摔落地下! “五全毒君”郝老卜目光急转之下,不由得全身微颤,面色全变! 原来,这倒地毙命之人,竟是与“七煞剑”吴南云交手的“红衫客”鲁巴格;也就是“五全毒君”郝老卜的得意徒弟。 只见吴南云这时面如寒霜,挥剑如山将“夜枭”钱卫逼得手忙脚乱,首尾难应。 “五全毒君”郝老卜,暗一跺脚,蓦然,吮唇长啸起来! 就在他长啸之际,摸近“千手如来”的十数名苗人,立时刀矛纷举,向“千手如来”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空中黄影一闪,夹着一团罡烈之极的劲风,急掠而道! 那条黄影在身形翻动之间,一连劈出七掌! 于是那十几个苗人惨叫连声,“砰砰碰碰”的全被震飞至两丈开外! 这人正是“生死判官”褚千仞。 他断了“千手如来”一臂,但是此刻却又救了他一命…… 这时,“五全毒君”啸音已停,四周嵯峨的黑石中,忽而立起十个大汉来! 最前面的两人中,赫然有着那身材枯瘦,面容精悍的“九指魔”公孙无畏! 他身旁则漠然站立着一个年约五旬,身着黄衫,白面无须的老人。 濮阳维在这些黑衣人现身之际,面上倏然露出一股卑夷不屑的神色。 他冷然一哂,转身向“五全毒君”道:“郝老卜,你那徒弟已归西一个,依本帮主看来,阁下时辰也快到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这时蓦然一声狂号,将自己中指咬得稀烂,左手打开那石盒盒盖,将自己右手中指的鲜血完全洒入其中…… 石盒中忽然起了一阵粗厉刺耳的呱呱尖叫,跟着便是一阵骚动;五全-君郝老卜面色此际己变得十分惨白,他又大喝一声,双手一推,那石盒立即凌空而起。 而就在这石盒飞起的-那之间,其中金光连闪,竟有三条长约丈许,其状极似蚕形的怪物,呱呱怪叫着飞跃而出…… 这三条背后有着一道拇指般粗细金线的蚕形怪物,身形甫一飞出,随即迎风暴涨成五尺左右!但见六只绿色怪眼,发出磷磷光芒,头额棱角狰狞,一张红惨惨的大嘴开合不定,行动如电,直向濮阳维飞落。 濮阳维正凝注着这三条其状怪异至极的金蚕状怪物,暗自戒备之际。 一旁正连出七剑,将“夜枭”钱卫逼得匆忙退后的吴南云,目光一瞥之下,面色倏然大变,大叫一声道:“帮主留神……这是老不死最最为狠辣的金线蛊毒!” 吴南云说得极快,加以风声又大,濮阳维幸而听到“金线蛊毒”四字! 他心中一动,,那三条金蚕已呱呱连叫,快伦无比的向他当头飞落! 濮阳维长笑一声“修罗九绝式”倏而施出! 一招“长恨绵绵”使处,煞气森森的银色剑芒,凝聚成一道雄浑如天河倒悬般的丝丝劲力。 那三条金线毒蚕,彷佛知道厉害,又呱呱连声,飞向空中,却并未远离,依然在濮阳维四周盘绕不已。 “五全毒君”郝老卜,那原是狰狞黝黑的面容,这时已更加显得毫无生气,就像在-那之间苍老了二十年似的,摇晃欲坠的勉强站在那里。 原来,这种金线毒蛊为苗疆秘传的“蛊毒”之一,苗疆这种“蛊毒”十分厉害,可以将这“蛊种”置于饮食之中,无色无臭的给仇家服下,或暗藏在指甲头发之内,趁仇人不备时,弹入对方的七窍之内。 这蛊毒在人体之内,发作起来却是痛苦万状,任你是铁打金刚,也忍受不住这如利刃剜心般的苦楚! 但是,这只能算是极为寻常的蛊毒,最厉害的,便是似“五全毒君”饲养的这种“金线蚕蛊”。 这种“金线蚕”求之极为不易,乃在深山大泽中,幽暗阴湿的洞穴或石隙内,寻得这“金线蚕”的幼卵,然后,再与其它四种极毒的毒物:蜈蚣、蜘蛛、赞练、毒蝎的幼卵,各置一瓦罐之中,然后以泥浆严密封闭,埋入阴湿的地下三尺,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始行取出,这时,罐内毒物,早已化成幼虫,因为其中没有食物,便弱肉强食,自相残杀起来,而其结果,多半是那“金线蚕”的幼虫得以独存。 于是收虫蛊之人,便须每日以自己中指精血十滴相饲;这种金线蚕始能生存,若一日缺少这种精血,便须以一个始才出生的婴儿之血相替。 否则,这“金线蚕”便会破罐而出,残害生灵,甚至噬死自己主人!其生性端的凶残无比! 苗疆收蛊高手,能养一条“金线蚕”已是大为不易了,而这“五全毒君”竟饲养了三条之多,自然所耗精血甚钜,而且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婴儿! 这时,他将自己体内部分精血逼至手指,喂给这三条“金线蚕”食下,是以他目前自然显得非常得虚弱…… 这时,那三条旋空盘绕的金蚕,好似忽而凶性大发,呱呱不断的尖厉嘶叫,不停的在那道深厚的剑光外环绕起来! 此刻,立于黑石之顶的“九指魔”公孙无畏似乎看出便宜,他大喝一声道:“儿郎们,现下‘冷云帮’的遗孽,已在苗疆诸友围困之下,咱们冲呀!” 说罢,率先掠身而起。 “九指魔”公孙无畏昔日在沙河县落败之后,便匆匆逃回砥柱山总舵,同时收拾细软,便打算一走了之。 他十分清楚,自己数次与“冷云帮”结怨,对方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何况还有十五年前,自己阴谋篡夺前任盟主,结怨于“双连掌”浩飞的那一件事呢! 但是,当他正惶惶待逃之际,新任副盟主“黄衫客”上官于向他禀报一件消息,那便是苗疆一派,与“冷云帮”黑石岭之约。 “九指魔”公孙无畏闻言之下,犹豫良久。终于舍不下自己的这份基业,乃悄悄率领了“黄衫客”上官于与“黄衫客”的徒弟“小阎罗”任小木,及盟下武功稍高的绿林人物数十人,匆匆启程,至云贵交界的“青蜈山”先与苗疆一派暗通声息,准备藉双方联手之力,将“冷云帮”赴约之人一网打尽。他想这样一来,一方面去了一个大仇,另方面也可提高自己的地位,再方面更可当那优游自在无忧无虑的太平盟主。 “九指魔”公孙无畏,算盘打得很好,但是,他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行?早已败露,被“冷云帮”广布天下的各地分舵弟子侦知而了若指掌呢? 而且,公孙无畏对于苗疆派的力量,他估计得太高了,一个人在有着外力支持的时候,便往往会遗忘昔日的惨痛教训……。 “九指魔”公孙无畏,这时身形才起,背后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惨叫之声! 他心中一震,身形微弓,霍然反折而回,目光瞥处,惊得他几乎把持不住那一口真气,险些摔落地下! 原先那些立于黑岩之顶,得意洋洋的江北绿林盟下之人,此刻竟然有十多个惨叫着翻落岩下。 他们每个人身上要害之处,赫然插着数枚形状不一的暗器! 这时,那身穿黄衣的无须老人,狂喝一声,掠身而起,口中大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与我江北绿林道过不去?有种的就现身出来,如此藏头露尾,算哪一门子……” 他话声未完,一声哈哈大笑起处,江北绿林道诸人身后黑岩上,已倏然站出十数人来! 只见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肥胖,牛山濯濯。 他大声笑道:“你这唇上不生毛的老鬼,想必是那‘黄衫客’上官于了,妈的!老子便是‘冷云帮’大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黄衫客”这时身形已起在空中四丈,他闻言之下,心头不由一震,但仍奋力强硬的大叫道:“呔!且让老夫教训你这背后袭人的鼠辈!” 说罢,飞快的扑身下击…… 这“黄衫客”上官于,本为江北绿林盟下的游巡总舵主,功力十分卓越,目下,在江北绿林道正值“蜀中无大将”的情形之下,已被提升为江北绿林道的副盟主。 他这时的全力一击,威力亦是十分惊人。 只见“力拔九岳”俞大元,狂笑一声,左掌抡大一圈,右掌倏出,一阵轰然雷鸣起处,狂热的劲风随之而出!- 那间,两股劲力接实,只听得一声闷哼,“黄衫客”上官于,身形立如陨星般坠落岩下。“力拔九岳”俞大元,身子亦摇晃不已。 立于身旁不远的“铁翼金晴”伍百修,冷然嗤道:“嘿嘿,适才一个‘红衫客’已送命,如今一个‘黄衫客’也离死不远了……”他说道这里,向属下十名香主一招手,大喝一声:“冲!”十一条人影,随即纷纷急掠而出。江北绿林道中各人,这时齐齐一声大喝,紧舞兵器,与飞身跃至的“冷云帮”群豪激战起来。 “铁翼金晴”伍百修哈哈一笑,双臂急速的连续振动,展开他独擅之“千里振翼”轻功,向正站在一旁咬牙切齿,急怒攻心的“九指魔”公孙无畏扑到!二人同时一声大喝,在空中交换一掌,双双落在地下,掌腿如飞的激战起来。 这时,独立岩顶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向下面仔细一望,又朗声大笑道: “上官于老不死的,想不到你这条狗命倒还蛮长,也罢!本大护法便即刻到下面陪你玩玩!” 话声甫停,俞大元亦由岩顶落下,举掌向那始被震落岩底,正灰头土脸由地上爬起的“黄衫客”上官于攻到……。 突然又是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传来,与“八臂神煞”顾子君拚命的“红雕”费成,此刻紧皱着双眉,目瞪如铃的退后三步。 手中那柄月牙钢铲,竟被顾子君威力无俦的“大力千斤掌”震得弯曲如弓! 费成大喝一声,将手中弯曲的月牙钢铲,嘶的一声向顾子君-到,同时双掌微微提起,闪电般向“八臂神煞”推去。 顾子君一掌震飞了那弯曲钢铲,突觉骤劲袭体!目光一瞥,蓦然发现“红雕”费成双手的十指,竟完成变成晶莹透明的红色。他心中一震,暗呼道:“这是血鬼手!” 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只见“八臂神煞”顾子君,此时红发红髯根根倒竖,他那威猛沈练的面容,亦倏然转为凛厉无比。 他大喝一声,单掌挥出,推出一团罡烈劲力,左手向胸前一掠,七面金光闪闪的黄铜飞钹呼啸飞出! “红雕”费成武功高超,与“八臂神煞”顾子君已战有五百招以上。 但是,武功一道,最是现实,即便是毫厘之差,也不能侥幸,费成功力虽高,但较之当年赛外双尊之一的“八臂神煞”就逊的两筹! 只听轰然巨响一声中,“八臂神煞”仅用单掌击出,被震得退后两步,全身真气微微浮荡。 “红雕”费成亦被那沉雄的“大力千斤掌”震得退出一步,但是就在此刻,那七面如魔鬼般也似的锋利铜钹,已分由七个不同的方向,斜斜飞到,空中精光闪耀,四面八方,全为这七面飞钹的光彩的辉煌所笼罩。这就是“八臂神煞”顾子君名震江湖的“夺命七钹”! “红雕”费成但觉四面八方,完全被罩在那片急劲如削的锐风中,彷若汪洋巨浪,漫天而至,根本无法闪躲。于是,惨叫之声骤起,原来他在拚力将四面铜钹震落地下之际,手上已是鲜血淋漓,另外三面飞钹的锋利缘口,深深地切入红雕费成的前胸及背后…… 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双目怒睁,鲜血潺潺的自嘴角涌出,指印陷入面孔的肌肤之内,终于……一切静寂了。 “红雕”安静的躺在地下,双目仍然圆瞪着,毫无意识的看着那灰暗的天空,胁下红色的两翼,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这苗疆的第二把高手,也走上与“冷面乞”常公明同样的路途! “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亦坐在地下,闭目调息他始才损耗的真气! 虽然,四周战况仍激烈的进行着,箭矢纷飞,然而他却好似根本不闻不问一般…… 三条盘绕回旋的金线蚕,这时又呱呱的两声尖啼,猝然在濮阳维舞起的剑芒中找到一条细微的空隙,凶悍的向内扑入。 然而,修罗九绝式倾绝天下,岂有一丝空隙容敌可趁? 是的,这正是打定主意,速战速决的濮阳维故意露出的破绽。 “五全毒君”郝老卜心中一喜,双目神光一闪凝注着自己所饲的毒蚕,他期待着看到敌人在自己所养的金蚕利齿的啃-之下,那悲厉呼号的惨状! 然而…… 剑芒忽然暴涨“呱……”的一声凄厉叫声起处,空中血肉纷飞,两条凶残无比的金线蚕,被那快绝得匪夷所思的“修罗剑”式绞成粉碎! 另外一条仓慌飞起,急欲逃遁,濮阳维一声厉啸起处,空中倏然显出十七道寒芒。 每道寒光宽约尺许,光华闪烁有如天际飞虹一般,忽而伸展空中,略一扯动,那条仅存的金线毒蚕,亦被斩成碎段…… 此招,正是修罗九绝式中第八招“十七接引”! “五全毒君”郝老卜见状之下,狂号一声,疯狂的将手中那条“赤练带”挥动着,扑向濮阳维。 濮阳维此刻,已安心不叫郝老卜逃出剑下。 他狂笑一声,身形如鬼魅一般向前掠去,手中“修罗剑”倏然闪射出一片浩浩光芒,更有九股拇指粗细的精芒,挟着丝丝破空剑气,以无比的威势罩向“五全毒君”郝老卜全身要害。 郝老卜大叫一声,手中“赤练带”倾力回挡。 但是,就在他那五色绚丽的长带开始向后折回之际,冷森森的剑锋已在他身躯上急快的刺入九剑! 九股鲜血狂喷而出,郝老卜整个身躯被那浩然的剑气带出五步之远,方始倒在地上,微一抽搐,即一命呜呼! 这苗疆派的第一高,“五全毒君”郝老卜,终于在“修罗九绝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之下溅血断魂!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夜枭”钱卫亦发狂般在地下痛苦的翻滚着,只见他身上正有一条条紫色小虫,向他肤体内钻入。 这是他情急之下,向吴南云所发出的五步追魂十二毒之一“七尸化骨虫”。 但是却在“七煞剑”吴南云反击一招“天罗地网”下,将那内盛“七尸化骨虫”的铁筒击回,反撞在“夜枭”钱卫身上,铁筒碎裂,而那毒虫则纷纷钻入钱卫体内。 他嘶哑的惨叫着,四肢亦在地痉挛地抽搐着……。 不到片刻,已化为一滩腥臭的黄水。 这阴狠毒辣的“苗疆双凶”之首,终于作法自毙,自食恶果,死在他自己所饲的歹毒毒物之下。 这时苗疆派可说是大势已去,但是,仅剩下的苗疆“五绝”“青鹏”布洛雄、“白鹤”陈少青及“金凤凰”夏候玉等三人,仍在披头散发,目瞪如铃的浴血死拚,毫无畏缩之色…… “巴巴族”的苗人,此刻倒毙了八十多人,其它苗人,有部份逃逸无?,但仍有数十人在号叫着挥舞手中的刀、矛,向“冷云帮”各人进攻…… 突然…… 黑石岭入口之处一声石破天惊的-喊……“双连掌”浩飞率领着身披金色软甲,头上红巾飘拂的十二红巾所余五人冲杀而入,顿时银色尖锤横飞,匕首左刺右扎,“巴巴族”苗人又有二十多人冲上迎战,于是战况忽又变得激烈起来…… 濮阳维正将两名苗人震飞,耳际猝然听到一声娇呼。 “维哥哥我来助你!” 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然而,却又如此久违了啊! 濮阳维急急回头一看,一条绿色人影,正向他这边飞快的掠到。 濮阳维双目锐利,他一瞥之下,不由惊叫道:“啊!方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 原来这条绿色人影,正是痴念着濮阳维的“绿娘子”方婉。 这三个多月以来,她是消瘦多了,但是神色之间却十分欣愉…… 而且,在他身后尚紧紧跟随着那神态清雅的“天山独鹤”华一杰。 濮阳维尚未想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绿娘子”方婉的身形,已被五名“巴巴族”凶悍的苗人堵截下来,刀剑并举的拚斗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独鹤”华一杰,大喝一声,双掌连出,也加入了战圈! 濮阳维心情在奇异中,又带有一份忧虑。 他奇怪,“绿娘子”方婉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处,同时他也担忧方婉在这种腥风血雨的激战中的安危。 突闻“独鹤”华一杰大喝一声,一名苗人被他震得满口鲜血狂喷,栽出老远。 “绿娘子”方婉却不趁隙突出,仍然挥动手中利剑,攻向其它两名凶悍苗人。 濮阳维知道,方婉正要尽量做一些事情,来讨好自己…… 他洒然一笑,立即掠身而前。 而就在这时,一个脸刺花纹的苗人,将那形似洞箫般的吹箭,凑在嘴上,用力一吹,飒然一声,一支锋利尖锐的吹箭,闪电般向濮阳维背后袭到! 濮阳维骤觉身后锐风袭来,他正待运气反震,“绿娘子”方婉却惊呼一声,向濮阳维背后慌忙扑至。 由于她来势太急,身躯已向前微俯,手中剑尚未举起,那只箭已到了喉间。 濮阳维大喝一声,一把将方婉搂在怀中,如巨鸟般的身形飙然拔空而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声嘶叫起处,另一名苗人胸前,已被他同伴的这只吹箭钉入,真是险到极点! 濮阳维身形一落,眼前人影急闪,“铁翼金睛”伍百修也气喘如牛的掠到。 濮阳维一见之下,乃大声道:“伍护法,那边情形如何?” 伍百修略一喘气,用手中赤铜烟杆砸飞了突然袭到的三只长矛,大声答道:“浩堂主此刻正寻着那”九指魔“公孙无畏,他在一见面之下,立时不由分说的,冲上去就打了起来……” 濮阳维知道“双连掌”浩飞,自被“九指魔”公孙无畏逼下江北绿林盟主大位后,远避边疆北塔山一十三载,这一口怨气积得太久了,无怪目前会如此激动! 他正在想着…… “铁翼金睛”伍百修,冲着濮阳维怀中的“绿娘子”龇牙一笑,道:“方姑娘,真是久违了,嘻嘻!姑娘近来好!” 方婉粉面一红,羞怯的道:“托伍老前辈的洪福,前辈可好?” 伍百修大声道:“本护法一身老骨头,倒还硬朗,倒是姑娘却有些憔悴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绿娘子”方婉,对濮阳维的相思之苦…… 方婉粉面更形嫣红,忙将一颗螓首埋在濮阳维怀中。 这时,那边又传来一声哇哇大叫道:“喂喂,各位不要再闲话家常了,这狐狸精缠着老夫不放,这却怎生是好?”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大力尊者”勒烈行,此刻手中倒提着一个“巴巴族”苗人,抡得呼呼直响,将那“金凤凰”夏候玉迫得招架不迭,狼狈已极。 濮阳维这时低头瞥了方婉一眼,悄声道:“婉妹妹,请随伍护法在一起,以免在下放心不下……” 方婉心中浮起一阵甜丝丝的感觉,柔顺的向濮阳维点点头,她心中兴奋极了,她知道维哥哥并没有忘记自己,她轻跨两步,悄然地站在伍百修身旁。 濮阳维身形如电,掠向激战之处,振喉大喝道:“苗疆诸人听着,凡是此刻放下武器者,一律饶其不死,否则休怪吾等心狠手辣。” 他说话的声音虽大,却是汉语,苗疆各人之中,除了仅存的苗疆“五绝”可以听得懂之外,余下的苗人,可说根本一句也不清楚。 这时“白鹤”陈少清,看见己方伤亡之惨,将心一横,阴笑一声,用苗语大声说了几句话。倏然间,一阵飞蝗也似的长矛,猝然向濮阳维飞到。 濮阳维怒叱一声,身形暴闪,口中嘿然喝道:“敌人如不弃械,格杀勿论。” 一言甫毕,“七煞剑”吴南云长身而起,“珠耀剑”若匹练般往来横扫,-那间,又有数十名苗人横尸就地。“生死判官”却一声不响,身形疾起,扑向“白鹤”陈少清。 猝然间,迅疾无伦的劈出七掌……“白鹤”陈少清轻身之术,十分超绝,他这时方始躲过“黑水一绝”孙寒三腿急攻,一阵劲风,又猛扑而下。陈少清为人最是刁滑,他骤觉这劲力之强,乃知必非自己功力所能抵挡,情急之际,闪电般掠向“青鹏”布洛雄身旁。 “青鹏”布洛雄此刻正将“独臂金轮”石鲁逼出两步,突觉一股凌厉无比的劲气,向自己身侧撞来!他惊急之下,暴喝一声,手中“天蜈?”倏然幻成一片异彩,倒挥而出。 只闻一声脆响过处,“青鹏”布洛雄已狂吼半声,头颅破裂,手中那一对奇形双拢亦凌空飞起。他已在“生死判官”褚千仞威力无比的“混元七掌”下,一命呜呼! 但是,“生死判官”褚千仞,前胸亦被那“天蜈?”划破了一道三寸长的血糟! “白鹤”陈少清更被眼前这黄衣佝偻的老人这种不要命的拚斗震慑住了,他身形疾闪,便待逃走。但是,一阵狂笑起处,“黑水一绝”孙寒,掠身拦在前面。 “白鹤”陈少清双目赤红,怒叱一声,双掌自相反的角度,怪异无比的攻出七招。 就在“黑水一绝”孙寒身形微闪之际,侧旁金芒连闪,一道金虹,呼的一声,冲向“白鹤”陈少清,直袭中宫。他不防之下,心胆俱裂,大喝一声,双掌全力击下!人影连晃之中,“白鹤”陈少清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鲜血像涌泉般自他指缝中喷出…… 那突然冲到之人,正是“独臂金轮”石鲁。 只见他此刻却坐在地下!大声的喘息着,咳出一口乌血,在他的金轮利角之上,正淌着缕缕鲜血! “黑水一绝”孙寒,见状之下,心中一震,匆匆上前道:“石堂主,你伤得如何?” “独臂金轮”石鲁豪迈一笑道:“不妨,只不过内腑稍微受震而已,这厮两掌倒有大半力量,击在本座背上!” “黑水一绝”孙寒闻言之下,心中大奇,因为单凭“白鹤”陈少清的一身功力,那两掌虽未打实,但也足够将石鲁震成重伤,但如今看来,他确实只是心脉稍受震伤而已石鲁望着“黑水一绝”孙寒惊愕的面容,微微一笑,将身上的衣衫拉开,背心前后,露出一件金色鳞状的小衣来。 “黑水一绝”孙寒正自愕然,石鲁笑道:“自本座负创回山之后,帮主便将这件‘金冠蛇王’鳞皮所制,可防重力兵刃的宝物赐于本座,也幸亏这件蛇皮宝衣,否则本座此刻恐怕早已横尸就地了。” “黑水一绝”孙寒方自恍然点头,却又想起受伤的“生死判官”褚千仞来。 他急急回头瞧去,却见整个黑石岭上,俱呈一片沉寂,适才那惨厉拚斗,已不知何时停息下来。地下,躺满了苗疆派的尸体,个个瞪目咧嘴,满身血渍,死状凄惨。 他再转头望去,但见“冷云帮”全部高手,俱皆立于黑石岭一角,肃静无哗的围成一个大圆圈,圈中好似有两人在狠命地拚斗着“黑水一绝”轻轻扶起“独臂金轮”石鲁,急步向那边行去!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8章 铁掌断仇 柔情似水 在“冷云帮”高手所围成的圆圈之外,“生死判官”褚千仞,已将身上的伤痕敷药包扎停当。 他正与三名受伤的香主,盘膝趺坐地上,微微闭目调息。 断了臂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坐在后面。 他十分颓丧的低垂着头,断臂之处,已用两片木板夹好。 十二红巾的五条大汉,正威风凛凛的立于一侧。 他们脚下,反绑着十数名身着黑衫的江北绿林道人物,及“巴巴族”苗人。 其中,竟然没有那“金凤凰”夏候玉,及“黄衫客”上官于在内。 二人虽未被绑,但却神色惶惶,好似全身瘫痪般的坐在地上。 “黑水一绝”与石鲁二人一见之下,俱微微的太息一声。 他们顺着十二红巾五人紧紧凝注的目光,向场中瞧去。 原来,在场中激斗之人,竟是“双连掌”浩飞与“九指魔”公孙无畏。 二人俱皆身形似行云流水,出掌如风,全是施出重手绝学,猛攻狠打,招招向对方致命之处下手。 “黑水一绝”孙寒与“独臂金轮”石鲁二人,亦缓缓坐在“生死判官”身侧,目光凝注着场中的战况。 这时,浩飞正使出他名震河朔的绝学:“双连掌法”每招出处,仅见双掌连袂,虚实互套,狂风旋舞,劲力不绝,大有撼山移鼎之势。 “九指魔”公孙无畏,武功却也十分超绝。 他此际身形纵跃如电,往来如梭,掌势虚幻莫测,变化万千,他此时所施出的,乃是他苦练多年的“芦吾掌”。 二人出手之间,狠攻毒劈,猛打急撞,绝不为对方稍留一丝余地。 “玉面修罗”濮阳维则卓立一侧,眼帘半合。 他瞧着场中的激烈战斗。 忖道:“凭浩老哥身手之佳,这场拚斗,大致尚不致落败,但那‘九指魔’功力之高,却也不较他稍逊多少!” 他正想着,“绿娘子”方婉静悄悄地溜到一旁,立在濮阳维身边。 “天山独鹤”华一杰正与“铁翼金睛”伍百修并肩而立,他装做未看见,仍然全神凝注场中。 “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却径自立在黑岩近旁,双目炯炯时而低声交谈数句。 由二人的神色看来,显然亦是甚为注意场中战况。 “力拔九岳”俞大元却亲手将两名战死的香主埋葬停当,率领着其它五人,怒目瞪视着面前的敌人。 这两名战死的香主,正是直属于俞大元的属下,故而他此刻非常伤心。 “大力尊者”则低声安慰着自己的爱徒。 这时,“绿娘子”方婉又向自己的心上人靠近了一点,近得几乎可以闻到濮阳维身上的风砂气息,方婉悄声叫道:“维哥哥”濮阳维星目微启。 低声道:“什么事?婉妹妹!” 方婉心头一跳,悄然道:“维哥哥,我实在太想念你了,所以……所以便等不得你亲到天山,就跑来寻你……” 濮阳维目光仍然注视着场中的战况。微微一笑道:“是谁出的主意?你可知此地有多么危险吗?这些苗疆之人,个个全是凶狠毒辣……” “绿娘子”心头一轻,知道濮阳维并没有深责自己之意。 她是多么怕心上人对自己有丝毫的不满呀? 二人低语的情景,已被那“大力尊者”勒烈行瞥见。他咧嘴一笑,向俞大元道:“徒儿!你瞧瞧濮阳帮主与方姑娘,真是趣致不浅,在这种场合,尚且卿卿我我的……嗯,为师真恨自己为何不能倒回去五十年”俞大元傻笑一声! 说道:“师父,你说错了,要倒退六十年才够哩……” “大力尊者”老脸一热,尚未开口…… 俞大元又接道:“师父,凭你老人家的模样,大概……大概年轻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大力尊者”骂了一声。 说道:“小子,你又未曾见过为师当年的模样,怎知为师长得不好?嘿嘿!五十……噢六十年前,为师长得可俊着哩!那时,照样也有很多名门闺秀对为师倾心不已。” 俞大元目注场中,“双连掌”浩飞连攻十八掌,他不由口中喝了一声彩。 又接住话题,道:“师父!这可是真的?哈哈,徒儿可不太相信……师父要是论武功没有话说,若要论相貌,可就……” “大力尊者”急问:“可就如何?为师这副相貌,不也是方面大耳,堂堂正正的么?” 俞大元暗自一笑,正待说话,激斗中的二人,倏然传来阵阵怒喝,攻势更见凌厉。 二人全是须眉倒竖,双目赤红,面部肌肉扭曲。 那怨毒的样子,真像恨不得将对方砸为肉酱,方才能消去心头之恨一般。 “双连掌”浩飞为了自己半生辛苦创下的基业,完全被“九指魔”公孙无畏侵夺,害得他不能立足,以致远避边疆一十三年。 故而此刻怨愤填胸,急欲一湔此恨,将这毁去自己半生功业的人毙于掌下! “九指魔”公孙无畏更是想得十分透彻。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战胜了“双连掌”浩飞,亦仍然逃不过一死。 反正横竖也是一死,与其丧在“冷云帮”其它诸人之手,倒不如与昔日仇家倾力一搏,不论生死也可落得光棍好汉之名! 是而,两人各不相让,招出如飞,掌劈脚蹴,狂烈之极! “大力尊者”这时微微缓了一口气,他回头一望那被擒的“金凤凰”夏候玉。 又老怀兴动,向俞大元一笑道:“徒儿,为师适才将这什么‘金凤凰’大大地戏耍了一阵,哈哈,就在你们帮主说明‘不降者死!’的时候,为师在十招之内,就点了她软麻穴!” 俞大元一笑道:“弟子也在两百招之内,将那‘黄衫客’上官于给拾夺下来,嘿!真是师父英雄徒弟好汉!” “大力尊者”大骂道:“真是皮厚,大言不惭!” 这边……濮阳维仍然沉静着注视着场中。心忖道:“适才我方各人欲过去帮助浩老哥之时,他已声明过,要以一对一,凭浩老哥出口之言,自然不能不算,而且此刻委实不宜前往相助,以免影响他的自尊,更且自己在报仇之时,不也单枪匹马一个人么?” 他目光一转,又想到:“只要浩老哥不落败,自己便不能上前,但是看目前情形,却尚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他想到这里,场中蓦然传出“双连掌”浩飞的狂声大喝! 只见他双掌左右圈回:“怒涛排山”“金钟银柱”呼轰两招,连续疾出。 “九指魔”公孙无畏冷笑一声,身形也电闪侧转。 “双连掌”浩飞猝然右掌倏劈“南山震岳”左掌猛使“力断九碑”直袭向对方天灵、前胸两处。 “九指魔”公孙无畏大喝一声,双掌应声猛推,已倾力迎上。 轰然大响中,二人均不由踉跄后退! “九指魔”公孙无畏复又吐气开声,一招“推风起浪”直推而出! 劲力如风起云涌径向浩飞攻到! “双连掌”浩飞大笑一声,一招“五丁开山”施出,亦急迎而上! 劲气横溢之中,二人全是贯注内家真气,硬拚硬打起来…… “冷云帮”群豪赌状之下,均不由个个面色紧张。 他们知道,这种纯以内力硬拚的打斗,除非双方之功力相差悬殊,否则,不论哪一方胜利,也只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怎好上前相助呢? 劲风回荡,砂石纷飞,呼轰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双掌运足真力,绵绵攻上,顷刻之间,已然互相拚力接了二十余掌! 蓦然,两人又是一声狂喝,全是髻发散乱,双目突出,满面紫涨的急冲而上,同时抖掌攻出! 濮阳维心中一震,大叫一声:“使不得!” 语声未停,场中又传出一声巨响。 这巨震劲力之大,四周地下已被扫成一圈丈余方圆,深浅约有寸许的陷凹! 巨震中,砂石飞扬,一条人影斜斜地飞出丈许,又重重地摔落地下! 各人急急瞧去,立时看出这人正是“九指魔”公孙无畏! 他这时双目圆睁不闭,七窍鲜血横溢,面如死灰,一只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掌,正直挺挺的伸向空间,好似有所攫取般…… 只见“双连掌”浩飞亦自口角流血,由脚胫以下,全然深深陷入土中,面如淡金,?髯簌挺拂人…… 濮阳维身形急掠,立将浩飞自土中扶起。 急道:“浩堂主……你……你伤得如何?” “八臂神煞”顾子君等“冷云帮”群豪亦急急涌上探视。 濮阳维立即喂浩飞服下少林圣药“紫罗丹”。 “双连掌”浩飞略一喘气,大笑道:“公孙无畏这……厮……想不到……十多年来,功力竟增进如此……” “大力尊者”洪声说道:“浩兄功力之深,较诸公孙老儿犹要更胜一等………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明……” 浩飞嘶哑的笑了两声,被“七煞剑”吴南云扶去休息…… 濮阳维随即指令属下各人将战场清理,自己则行至“千手如来”邬长远面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仰首向濮阳维一望,长叹一声,又缓缓将头低下。 濮阳维双手抱拳道:“在下于赴苗疆之约以前,已立有不与邬兄结怨之心,奈何天时不利,邬兄仍然不幸折了一臂,在下委实深有疚……” “千手如来”邬长远抬头苦笑一声。 黯然道:“老夫如今已成阶下之囚,昔日早就料知今日之景,然则全派所指,岂能独清?便请尊驾莫顾三月前一面之缘,仍依贵帮众意而行,老夫绝无怨言!” “千手如来”邬长远为人重义守信,虽然失手遭擒,却仍不愧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邬兄何须如此?在下深知邬兄早有化解今日一劫之心,即此一端,已足证邬兄立意之光明磊落……须知江湖上闯荡不易,在下甚望自此而后,邬兄能永记今日之教训,莫以轻启战端为易事……” “千手如来”邬长远缓缓立起。 凄然道:“江湖风险,老夫早已尝尽,三月前立定心愿,不论此役胜败,老夫亦将归隐苦伶岭……如今老夫既蒙尊驾拯救于前,又蒙尊驾宽待于后,今后有生之年必长以此为念!”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邬兄能如此急流勇退,在下实感钦佩不已!” “千手如来”一瞥断臂。 苦笑道:“这条断臂,也可以留做终生纪念,并可引为日后警惕,穷兵赎武之举,必不能成事!” 濮阳维不由在心中默然叹息。 “千手如来”邬长远忽然低声道:“贵帮各位帮友面前,便请尊驾代为道别!” 说罢,不等濮阳维回答,掠身而去,瞬息间消失岭下…… 濮阳维目送“千手如来”邬长远身形逝去,始对吴南云道:“吴堂主,请将所有敌人,全然告诫释放!” “七煞剑”吴南云轻轻点头。 又道:“启禀帮主,那‘金凤凰’夏候玉及‘黄衫客’上官于如何处置?” 濮阳维丝毫不考虑的道:“放其生路!” 吴南云答应一声,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他来至眼前被俘各人身边站定,大声告诫几句之后,乃令十二红巾解缚放人!“黄衫客”上官于此际满面惭然…… 这时,吴南云又来至“金凤凰”夏候玉身前。 长身一揖道:“夏侯姑娘,真是委曲了,区区奉帮主谕令,特请姑娘莫记前仇,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金凤凰”夏候玉一睁双眼。 尖声道:“你不要给姑奶奶来这一套!本派全毁于你们‘冷云帮’之手,姑奶奶岂能如此罢休?” 吴南云微微一怔,随即面上变色。 正在这时,“大力尊者”踏步过来。 洪声笑道:“夏侯姑娘!目前你大概忘了置身何处了吧?姑娘若不是孤陋寡闻,也该知道‘冷云帮’向来没有如此容人放肆过呢!” “金凤凰”夏候玉面色一寒,随即又低下头去。 “七煞剑”吴南云沉思一刻。 又道:“若姑娘不服,区区便立刻将姑娘的穴道解开,奉陪姑娘走上两趟,不过,这次却不是点到为止,而是……至死方休!” 吴南云故意将“至死方休”四字说得又重又长。 语声落入“金凤凰”夏候玉耳中不由面色大变。 吴南云的武功造诣,她适才已亲见目睹。 连“苗疆双凶”合手之力,亦在他剑下丧命,更不用说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往往会得势卖乖,若当真以生死二字来衡量时,那么,无论是谁,他也会看开很多了。 “金凤凰”夏候玉便是这种人的一个典型! 她这时面色惨白,嗫嗫的道:“也罢……姑娘今天……只有认栽,好在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吴南云长笑一声,拂掌为其解开穴道。 “金凤凰”夏候玉缓缓站起,理也不理面前二人。 却径自到濮阳维身前,微微裣衽道谢,随即如飞而去…… “大力尊者”望着夏候玉的背影。 摇头叹息道:“这年头真变了,咱们为其解穴,尚不能得到一谢,这位老凤凰却专找漂亮小伙子卖人情……” 说罢,各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北风吹号得更加刺骨,天空彤云密布。 黑石岭上一片凄凉,愁云笼罩。 濮阳维望着已清理干净的旷地,仰望长空,清啸一声,下令上马。 各人登鞍之后,在濮阳维对战死的二位香主的孤坟致敬之下,急骤的抖逼粜校离岭而去……由土家族独家提供 第59章 豪士红颜 缘定三生 “冷云帮”苗疆奏捷的消息,如一阵狂风般吹拂到武林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再加上濮阳维的少林之行,力斗少林的三大高手,这些脍炙人口的传说,已被一些好事之人,绘声绘影的传扬开去。 因而,当濮阳维等人大队回山之际,便不得不尽量隐密行?,以免应付各地分舵弟子与武林人物的那些高迎远送的繁文缛节……。 这一日,众人来到距淮阳山不远的三十里铺。 各人并未入镇,便在一处农家歇了,略进干粮。 他们之所以如此,便是怕风声传开,会有江湖中人前来求见纠缠……正在各人高声谈笑吃喝之际,濮阳维忽然传令召集所有“冷云帮”中各人,齐集在这农家厅屋之内。 这时,自己立于厅室正中,面容微笑的注视着各人。 这异常的举动,不由得使“冷云帮”群豪个个莫名所以起来,二十多双眼睛,便似二十多双利剪般,齐齐注视在濮阳维那英挺的面孔上,期待着他揭开谜底……。 这时濮阳维双拳一抱,尔雅的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他在室内踱起方步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的脚步,在来回移动,心中亦各自猜测,这会是件什么大事,而竟值得这雄震天下的“冷云帮”一帮之主如此慎重……。 “绿娘子”方婉,心中更是大疑?这些日子以来,她朝夕与濮阳维相处,情感已在无形中直线上升,但,她仍不敢抱太大的信心,因为,她已失望得太多了……。 忽然,濮阳维停住脚步转身向着众人。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大声道:“在下今日召集各位至此,乃是宣布在下本身的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冷云帮”各人不由略显骚动起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帮主,忽然说出此话,是指什么而言……。 甚至,连老谋深算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黑水一绝”孙寒,“生死判官”褚千仞等人,亦估不出濮阳维是在弄的什么玄虚! “七煞剑”吴南云,“双连掌”浩飞等人更是满面焦急,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濮阳维。 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濮阳维此言用意何在? 一个全帮之主的决定,不论他是对自己,抑或是对全帮,总是一件切身要事啊。 濮阳维望着各人那期待焦虑的面容,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在下已深思熟虑了一个月之久,现在,做了最后的决定。” 他尚不待另一次焦虑的神色自各人脸上浮起,已大声说道:“目前本帮强敌,已大部被歼,恩怨多已了结,是而在下决定,此次回帮之后,即将择日成亲,此虽为在下私事,但诸位弟兄与在下生死患难与共,建立本帮,仍请诸位不吝,多赐卓见。”话甫出口,濮阳维那俊挺如玉的面孔,泛起一阵红晕,就好似白玉抹上一层赤云般。 所有在场的“冷云帮”群豪,在怔愕了一-之后,立时齐齐狂声欢呼起来。 各人跳跃着,高叫着,好似疯狂了一般,如雷似的呼声,几乎要将这幢并不结实的厅房震塌。 这意外的喜讯,不由得使“冷云帮”的每个人都欣喜不已。 他们冷面铁心的帮主,即将成亲,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绿娘子”方婉早就由浩飞告诉过她,关于白依萍,与徐妍容的事。 只是,她并不灰心,她仍以自己的感情去热爱濮阳维,只要濮阳维能接纳她这份情感,那么,即使要她为他做任何的牺牲,方婉也会心甘情愿,她并不嫉妒,只要濮阳维能够爱着她,她已很满足了……方婉此刻面色十分苍白,而且,芳心更是在剧烈的跳跃,因为自己的终生幸福,就将决定在眼前这一-那在濮阳维即将流露的一句话中……“天山独鹤”华一杰急步上前,他怜惜的扶着自己这过份激动,而身躯在微微颤抖的师侄女。 同样的,华一杰心头一亦是十分紧张。 “七煞剑”吴南云大步踏上,诚挚的握着濮阳维双手,激动的道:“帮主,恭喜你啊!” 濮阳维颌首一笑,尚未说话,顾子君也大步上前躬身道:“尚请帮主示下,未来帮主夫人为哪家闺秀?也好让全帮上下瞻仰一番。” 这句话,正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期待的一句话。 因为“冷云帮”目前各人,都知道自己帮主的那一段缠绵悱恻的情债,尤其是,身为主角之一的“绿娘子”方婉,就在眼前。 这时,所有的人,都肃然无哗,静默而紧张的等待着濮阳维宣布他未来的妻子,也就是“冷云帮”的帮主夫人为谁。 濮阳维的面色更红了,红得令人吃惊。 因为“冷云帮”群豪从未见过自己帮主的神色如此窘迫过。 濮阳维又长吸了一口气,好似藉此来镇定自己过于紧张的神经般。 他这时微微仰头,面上神色湛然,沉声道:“与在下缔婚之人乃是……” “绿娘子”方婉,较之在场所有的人更为紧张,身上每根神经却好似绷紧了的琴弦一样,她已几乎紧张的窒息过去,然而,她仍簌簌颤抖着,倾听下文。 濮阳维这时微微一顿,续道:“乃是,华山‘白雁’白姑娘……” 此言一出“冷云帮”诸豪已欢声雷动,“绿娘子”方婉却觉得眼前一阵迷蒙,头脑昏眩,好似大地在沉沦一般! 她一再告诫自己:“支持住,支持住……”然而浑身却像虚脱了一般,说什么也难以站稳。忽而濮阳维的声音又响道:“还有……天山‘绿娘子’方姑娘……与‘粉面罗-’徐姑娘!” “绿娘子”悚然一震,全身机伶伶的一颤,她倒底是听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当众宣布了自己为他终生相伴的妻子! 虽然,尚有另外两个女郎,但是,她已觉得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因为,至少她能真正名正言顺的,去挚爱濮阳维,而自己,正是他的妻子……她想得很多,但却又一点儿也记不住。 她只觉得太多的幸福,与喜悦向她包围,耳际尽是如雷般的欢呼。 于是,她的头脑一阵晕眩,眼前的万物在转动,呼声道喜声,逐渐向她袭来,这么洪亮,这么杂……忽然,“天山独鹤”华一杰抹去了眼眶激动过度的泪水,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呼道:“啊,婉儿……你……你怎么了?” “绿娘子”方婉,这时满颊泪痕的晕倒在华一杰怀中! 就在濮阳维的语声讲到“刑堂吴堂主,将与在下同时回山之后,与芙蓉堂秦堂主缔结百年之好之时……” 此刻,华一杰的惊呼倏然传入他的耳中。 濮阳维急掠到方婉身旁,惶然低头瞧视。 于是,他又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尚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因为太多的兴奋,而暂时昏厥而已。 他忙请华一杰,将方婉扶入内室休息,俊俏的面孔上却闪耀着焕发的神光,这是爱的光辉啊。 濮阳维现在比日常更显得英挺潇洒……“七煞剑”吴南云,亦高兴的手足无措,在接受厅中各人的道贺。 “力拔九岳”俞大元,更是热泪盈眶,在为小主人成家立业而欣慰……。 “双连掌”浩飞亦大步向前,忘形的摇撼着濮阳维的肩头,朗声说道:“好哇,连这么要紧的事也瞒着老哥哥,老哥哥这一回可要独居首功。” 濮阳维微感一愕|随即笑道:“哼!婉妹妹之所以会闯到苗疆黑石岭上去,大概便是你出的主意?” 浩飞哈哈大笑道:“若非老哥哥做牵线人,帮主你哪来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在众人的笑声中,濮阳维又忽然记起一事,他庄重问道:“浩堂主,此次大仇已报,你是否准备回去,重整江北绿林道?” 浩飞毫不考虑的道:“不回去了!‘冷云帮’便是本堂主新启的基业,而回雁山庄,便是老夫永远的家,江北绿林道,但愿将来会有一个更杰出的人物,出来领导。” 他一言出口,“冷云帮”之人又继续欢呼起来……众人的情绪稍稍平息之后,濮阳维已令“黑水一绝”孙寒,“七煞剑”吴南云二人,率十二红巾快马回山,先行布置一切,但却又严嘱对外莫张扬出去……二人领命去了,其它各人,亦略作休息,准备立即启程……淮阳山,落月峰,回雁山庄,内外洋溢一片喜气。八个巨大的灯笼挑在大开的庄门之外,四处张灯结彩,人语喧哗。每个“冷云帮”帮众的面孔上,都洋溢着满面喜色。 是的,今天正是帮主濮阳维,与三个倾绝天下的美丽少女,永订鸳盟的大喜之日啊……更何况,鼎鼎大名的五台派第一高手,“冷云帮”刑堂堂主“七煞剑”吴南云,也与“青蝶”秦柔柔在今日成婚呢? 尽管“冷云帮”人极力保密,然而,风声却仍然传扬了出去。 于是各地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均纷纷或亲临道贺,或赠送贺礼。 这其中,竟有领袖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掌门方丈,所赠送的两对紫玉佛,及武当派苦樵上人的亲临道贺。 尤其武当一派,竟能化解旧隙,与“冷云帮”言归于好,更由当日与濮阳维交过手的苦樵上人亲临致贺,这份崇敬与含意,亦是十分深长了……。 濮阳维与吴南云二人,亲自出面招待四处闻风而来的武林人物,忙得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八臂神煞”顾子君及各堂堂主,亦忙着筹划布置一切,东奔西跑,毫无闲暇。 在“流翠楼”中……四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正穿戴着凤冠霞披,由二十余名侍女丫鬟梳妆伺候着。四个美人儿,每个人都是那么娇艳,那么秀丽,真使见者无不赞不绝口,羡慕二位新郎官的艳福不浅。 她们便是“白雁”白依萍、“绿娘子”方婉、及“粉面罗-”徐妍容,与“青蝶”秦柔柔。四人羞涩而欣悦的悄悄瞥视着对方,及至目光一对,又禁不住由衷的微笑起来。 是的,这四位艳绝一方的少女,都在深深的为自己庆幸,能与自己挚心所爱之人永缔连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高兴的呢? 这时白依萍忽然低声向方婉道:“方姊姊,我真恨为什么不早些日子看到你……。” 方婉亦回眸一笑道“妹妹,你真好,难怪维哥哥这么喜欢你……妹妹你不会恨我吧?” 白依萍纯洁的一笑,说道:“一点也不,以后,咱们姐妹可以整天侍候维哥哥,整天瞧着他,伴着他,因为,他爱我们,我们也爱他,不是吗?” 方婉与徐妍容都满足而欣慰的笑了。 是的,她们为什么不欣喜若狂呢? 白依萍喃喃的道“维哥哥将永远不会离开我们,他说的,这是永远……” 这太多的甜蜜与幸福,已深深的滋润着三人的心扉。 坐在厅里面的秦柔柔,此刻以大姐的口吻说道:“三位妹妹,你们尽量放松情绪,不要太紧张了,听说天山、华山各派,已有大批贺喜的人来了呢!” 白依萍憨笑着说道:“是的,我的师兄师姐与师妹都来了,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因为伤残在身,所以不能亲至……” “绿娘子”方婉低下头去,脸蛋嫣红欲滴,没有说话。 “青蝶”秦柔柔,转眸向三人一瞥,笑道:“听小翠说,“天山派”的人最多,除了掌门人‘云雪老人’未到外,所有门下弟子,差不多已来了十之六七,连铁姥姥也亲自赶来……” 四人轻声的谈笑着,她们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兴奋。 因为,今天是她们迈进人生另一个阶段的日子,而这个阶段,是人人都将经历的。 有的人会因此而痛苦,有的人却也会因此而得到无比的美满与幸福。 无疑的,“流翠楼”中的这四位绝色的美人,都是能够得到幸福的……这理由十分简单,便是,与她们共同迈入这个人生过程中的伴侣,正是她们早已深深熟悉的,热爱的……大家喝着酒吃着菜,尽情的狂欢,放怀的痛饮,每个人都祝贺着今日的六位新人。 这是衷心而诚挚的,因为这些新人,有如红花绿叶,配衬得多么完美,而在平时更是各人心目中所崇拜的偶像……。回雁山庄所有的房舍亦住满了人,四周来往着无数的人潮,全庄的“冷云帮”弟子,完全出动招待,警戒。澈夜通明的灯火,照耀得四周如同白昼,鞭炮声更是连绵不绝,欢愉的气氛,洋溢在空气里,充斥在酒筵中,浮现在每个人的面孔上……。 盛大的婚礼,已在夜幕初降时举行了,凡是较有名望的武林人物,及天山、华山两派的来宾,全都与“冷云帮”各席首座,及内外三堂堂主参加。 他们无不盛赞,每一位新人的俊逸超拔,与四位新娘子的美艳绝世的风姿。 自然,这其中尤以“玉面修罗”濮阳维的三位新婚妻室,更博得了来宾们由衷的夸誉与赞扬。 夜深了。 全庄却仍然喧闹不绝,喜气弥漫……。 “七煞剑”吴南云与“青蝶”秦柔柔二人,在各人的护送下,进入新拨给他们,题名为“燕轩”的精舍内去。 而濮阳维,与白依萍、方婉、徐妍容三人则以“流翠楼”为新房。 他“她”们一到了“流翠楼”前,濮阳维即回身向亲送各人来此的,“八臂神煞”顾子君、“黑水一绝”孙寒、“生死判官”褚千仞、“双连掌”浩飞及伍百修、秋月大师、“独臂金轮”石鲁、两大护法,与“大力尊者”长揖道谢。 忽然,他似想起了件事,微微一笑,向顾子君道:“顾堂主,那‘黑衣玉虎’赵砚池,明晨可遣人送他下山,近日来他受的折磨,已可抵偿他所为的罪孽了。” 自来神色严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亦豪迈的,大笑道:“帮主,本座遵命,还有,明日天山、华山两派的亲家们,自有本座及各堂堂主,出面照拂,帮主可晚些出来。” “双连掌”浩飞哈哈一笑道:“帮主,三位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座等便不打搅了!” 说罢,各人齐皆躬身行礼。 “大力尊者”勒烈行倚老卖老的道:“好了,咱们便告辞吧,须知虽在冬夜,春宵却苦短呀。” 各人又是连声大笑,乃纷纷肃身告退。 濮阳维望着澄朗而清寒的苍穹,长长吸入一口气,回头向三位娇妻道:“三位娘子,便请登楼安寝,在下此刻,真个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白依萍眨了一眨那双水翦似的双瞳,嫣然一笑道:“维哥哥,我们好高兴啊!” 濮阳维向白依萍及方婉、徐妍容一笑道:“三位娘子,自今日起,应该称呼在下为夫君了……” 此言一出,这三位秀绝人间的姑娘,俱不由面色嫣红,娇羞欲滴。 方婉及徐妍容更甜蜜而娇刁的笑道:“行了,我的夫君。” 濮阳维幸福的一笑,又俏皮的道:“在下重说一遍,请三位娘子登楼,勒老前辈说得对,冬夜虽长,春宵却短呢。” 三女俱不由轻轻一啐,羞答答的进入“流翠楼”中。 四条人影,缓缓的消失于那青纱门之内,那门,又逐渐合拢……。 此情此景,不正是“谁为解语来香帷”的写照吗? 天上的寒星俏皮的眨着眼睛,彷佛在笑,四周悬挂的彩灯亦在轻轻摇晃,淡红的光辉,微微闪动,映着每个人欢愉的心,“流翠楼”的灯火,亦逐渐熄灭了……。 楼上的人儿,该有一个新的人生了,是的,新的人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