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 一、三年一度盛宴 三年一度,康维十七世的盛宴,是地球上最引人瞩目的盛宴。 这盛宴每次只邀请一百人参加——参加者可以携带一位伴侣(不论性别),所以,实际上,参加宴会的人数是两百人。 每次宴会之后,在最高级的社交场合,至少有一年半之久,都以这次宴会的盛况,作为谈话的资料,自然,也是许多报章杂志上的热门花絮新闻的来源。而当一年半之后,上一次宴会被人渐渐淡忘之际,下一次宴会,会有哪些人在被邀请之列,又成了谈话的资料,伦敦的赌博公司甚至有某某人是否会被邀请的“盘口”。有一年,亚洲某个从选美出身的元首夫人,在做了不少准备功夫之后,自以为必然会受到邀请,伦敦赌博公司的人,就比她自己有眼光得多,订出的盘口是一百赔一! 那个已开始发胖的女人,为此大是震怒,几乎要和英国断绝外交关系,自己下了巨额的赌注——结果自然输了,她没有被邀请,当宴会如期举行时,有人问了康维十七世一句:“为什么不请xxx夫人?” 康维十七世的回答很妙:“她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一定是我太久没有参加社交活动了!” 那胖女人更是大怒,于是刻意经营,以一个国家的财富和势力,当康维十七世宴会的来宾名单公布之后,她特地在同日,宴请同样的一百人。 结果呢? 康维十六世在希腊北部那座大古堡中,两百个来宾,无一缺席,而那个国家专为来宾布置的大宴中,却空空荡荡,胖女人的血压,据说,当晚升高到了打破了人类有史以来的纪录,可以列入健力士纪录大全! 等一等!说了半天,有两个问题,很使人疑惑。 问题一:康维十七世是什么样人? 名字,听起来像是帝王世家,十七世,真不简单,历史相当悠久了,可是,最精通世界历史的人,也无法在知识中找到人类历史中,什么年代出现过一个“康维王朝”,根本世界各国的历史上,未曾有过这样的皇帝。 有记者问过他:请问,“十七世”这个衔头,是从哪一宗功勋而来的? 康维十七世哈哈大笑:“十七世,只是代表,我的家族历史,可以上溯到十七代,再向上寻根,可能由于年代久远,无可查考了——什么功勋,你的问题真怪,你以为我曾统治过一块大地?” 康维十七世喜欢在讲话的时候,大幅度地挥手,当时,他在那样说的时候,那记者要让开些,才可以避免被他的大手挥中鼻子。 是的,康维十七世的个子十分高大,超过两公尺,而且体型壮实之极,中国人形容这样的彪形大汉,常用“如同一座铁塔”这样的语句,康维十七世真能给人以这样的感觉。 他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这一点,也很引起疑猜,因为他的肤色,永远是极其健康,经过阳光亲炙的古铜色,闪闪生光,悦目之极,以致他是白种人、黄种人也分不出来,他有着深灰色的眼珠,和深灰色的、浓密的,略为卷曲的头发,能操多国语言,标准得连那个国家的语言专家都认为是奇迹。 他的脸谱,英俊如雕像,年龄介乎三十到五十之间,随便人去估计。 这一切已介绍过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维十七世,极其富有。 世上富有的人很多,康维十七世究竟有多少财产,也没有正式的统计,“世界上最富有的一百人”这一类小统计之中,也永远不会有他的名字,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事业,可以供人去调查统计。 可是,他却有用不完的钱,世界上最殷实可靠的二十三家银行,都有他的无限制透支户口。 银行是最精明的行业。要是你还不出钱来,它绝不会给你透支!既然有实力那么雄厚的二十三家银行给予他这样的待遇,康维十七世大抵可以算是世上,能在最短时间内,调集最多现金的人。 他自然还得起,他的钱从哪里来? 很抱歉,那一直是秘密,没有人知道——当然有许多人想知道,但一直没有人成功,一直到亚洲之鹰罗开见到了康维十七世之后,情形才有突破。 (等一等,还没有轮到罗开出场的时候,但罗开毕竟是故事的主角,所以先提一提。) 一言以蔽之,这个康维十七世,神秘之极。 不论怎么神秘,任何人,都应该有来龙去脉的,可是他就连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只是在若干年之前,希腊的一座古堡,公开拍卖,结果,由康维十七世以最高价买下。 自此之后,才有人知道有康维十七世其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是的,古堡在经过了精心装修之后,每次盛宴,就在那里进行。古堡的正确地址是:希腊马其顿区喀斯托里亚湖半岛。 喀斯托里亚湖的形状相当怪,有一个自西岸深入湖中心的半岛,三面环水,风景美丽绝伦,古堡就在那个半岛的尖端。 古堡的历史悠久——喀斯托里亚湖畔,有一个镇市,和湖同名,虽然只有不到两万人,可是那却是十分有名的古代镇市,公元前两百年曾经被罗马占领,公元六世纪的时候属拜占庭,据说古堡就是那时建造起来的(自然也有说较迟才建立——因此也有人怀疑,康维十七世,和拜占庭帝国很有点关系。 (拜占庭——东罗马帝国,这个在人类历史上渲赫了将近一千年的大帝国,自然使人联想到它所积聚的无数财富。这种财富,和康维十七世是不是有关系?) 神秘的古堡,和神秘的康维十七世,都引人注目,所以,当第一次有康维十七世的古堡盛宴时,被邀者都十分乐意参加。 而那次宴会给与参加者的印象之深刻,又成为第二次被邀者乐于参加的原因。 自然,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那就是前面提到过的两个问题中的第二个。 问题二:为什么人人都那么想参加康维十七世的盛宴 原因很多,已经提到过一些。每次只请一百人,一百个被邀请者,自然是全球接近五十亿人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在社交界中,如同学术界中人得了诺贝尔奖一样,足以光宗耀祖,是一种几乎永远的荣誉。 而最主要的是,从第一次盛宴开始(一共也不过举行了两次),宴会的最高xdx潮,是由主人,康维十七世,向来宾展示一项稀世奇珍——那是真正的稀世奇珍。第一次,来宾看到的,是一颗两百多卡拉的,淡绿色的钻石。 当大堂中所有的灯光熄灭,只有一股射灯,射向这颗浅绿色的钻石时,据看过的人说,梦幻一般的浅绿色光芒,四下透射,充满了整个古堡的大厅,令得在大厅中的所有人,不论什么种族、眼珠和皮肤,都变成了浅绿色,人人都像跌进了浅绿色的梦境之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真是幻。在展示的短短几分钟之中,只怕没有人觉得自己曾呼吸过! 事后,有人曾以为康维十七世是成功的幻术家,因为浅绿色的钻石,根本不存在,而且,那么大颗的钻石,怎会在历史上从未为人所知?钻石经过精心的琢磨,是谁经手的? 由于全无来历可循,所以,说那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幻术表演”,也有不少人表示同意。但并不多,当时在场的两百人中,有更多的相信那是真正的稀世奇珍,大开眼界——这些人对于钻石,绝不陌生,世界上排名自一到二十的著名钻石,几乎全在那些人的手中! “浅绿色钻石”被人足足谈论了三年,第二次盛宴在三年前举行,到了主人展示稀世奇珍的时刻,人人都等待着,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仍然是灯光全熄,然后,一盏强力的射灯,射出一股锥形的光柱,照射在大堂中间的地板上,先是空无一物,然后,恰好是光柱所照大小的圆圈,美丽的大理石,像舞台上的装置一样,向两边移开,现出一个洞。 宾客屏住了气息,洞中有一个座,向上升起来,刹那之间星光夺目,竟是一尊足有三公尺的金像,塑的是一个相貌威武,服装古怪的勇士。 静默维持了一分钟,然后,便是一阵低低的耳语声。 这样的金像,如果是实心的,可能要动用超过一百吨黄金。当然价值非同小可,但是距离各人心目中的“稀世奇珍”,未免太远,耳语声,明显地代表了众人的失望。 康维十七世在这时,走到了金像之旁,伸手在金像身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问:“在座的大约是有一位宾客,可以知道这尊金像的真正价值……” 大堂的一角,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一个人,像是喝醉了酒,脚步踉跄,走了出来,来到金像之前,那是一个看来十分体面的东方男人。 他伸出微微发抖的手,在金像上轻轻抚摩着:“大!它真的存在?它们真的存在!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天,就算你找到了它,又有什么方法把它弄出来?这简直……绝无可能!” 康维十七世保持着有礼貌的笑容。 耳语声更多了起来,因为被主人认作“唯一知道金像真正价值的人”,竟然没有人认识他是谁,而别的来宾,几乎全是世界最出名的人物,人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什么身分地位的! 那中年男人仍然在喃喃自语,不断对金像进行赞叹,康维十七世叫着那人的名字:“齐白先生,请你代为介绍一下这尊金像的来历!” 那被称为“齐白先生”的,由于激动,声音听来,有点哽咽:“公元前两百二十年,在中国有一个皇帝——” 他讲到这里,忽然暴躁地挥了一下手,用极不礼貌的语气道:“算了,说什么,说了也没有人会懂,这——根本是个神话,一个不真实的梦,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然后,他近乎有点凶狠的盯住了康维十七世——由于主人的体型比他高,所以他更昂起头来,他的声音更高:“你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把神话和梦幻,变成真实?” 康维十七世的声音,听来有点伤感:“没有人能把神话和梦幻变为事实,其实是早就在那里的,只不过未被人发现而已!” 齐白又转向金像,忽然说了几句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话,他大叫:“我曾见过你……或许是你们中的一个,还说过话;这人算是铸得很像,不过你真人更加威武,你好吗?航行到了哪站了?” 接下来,他的行动,更是怪异,他取出了一串钥匙来,在链子上,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金属,作为坠子,他就拿着这个坠子,在金像面前摇着:“谢谢你给我的这件异宝!” 一时之间,看得所有人目定口呆,诧异莫名,议论纷纷,大家都取出宾客名单来查阅——每次盛宴,主人都印有宾客名单,以供来宾之间互相了解,大家找到了齐白这个名字,下面的介绍,十分简单:古物鉴定权威,尤其是古墓。 (齐白,当然就是那位世界上硕果仅存的盗墓专家。) 齐白说了之后,又收起了钥匙,向康维十七世说:“对不起,我心境不好,先告辞了!” 他也不理会众人的错愕,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盗墓人,一向行踪不定,这一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但是他在宴会上的言行,很快就传了出来。) (自然,也很快就人人知道齐白的真正身分。) (齐白在那次宴会上,没有讲出那尊金像的来历,他走了之后,主人居然也没有讲!) 康维十七世在齐白离开之后,只是十分感慨地道:“齐白先生刚才说得很对,那的确有点像神话,就让它如梦似幻好了!” 他说着,一挥手,金像又慢慢向下沉去。在一座古堡之中,要有那样的装置,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不过大家都知道康维十七世神通广大,所以也不是十分诧异。 那尊金像的来历,虽然齐白和康维都没有说,但是在宴会之后,也很快被人查了出来——根据齐白当时的言行,和那尊金像的形状,达到了一个未能肯定而大有可能的结论,由著名的一位考古学家来作总结:“那金像,极可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著名的皇帝——秦始皇所铸造的。约在公元前两千两百年,在中国一处叫临洮的地方,那是地球上最伟大的建筑物,万里长城的终点,有一天,忽然出现了十二个极高大的,金光闪闪服装的大人,惊动天下,皇帝下令匠人,铸了十二金人像。历史上曾有这样的记载,可是十二金人,一直下落不明,如果那尊金像,就是当年所铸的十二金人之一,那简直不可思议之极!” 大家都知道,“不可思议”的意思,并不是说发现了这尊金像,而是这类古物,在任何地方,都会当作国宝,禁止出境,绝难想像,至少两百吨重的金像,可以偷偷摸摸,走私出口! 也有人去问康维十七世,他当然不会回答。有人问政府,有没有金像入口的纪录,回答是“无可奉告”。 这就更增添了神秘,也使康维十七世的盛宴,更加引人入胜。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经有人在作各种各样的推测:今年会请哪一百个贵宾?主人在宴会中又会拿出什么稀世奇珍来给大家开眼界? 罗开,亚洲之鹰,并不在被邀请的名单之中,而他能参加盛宴,是由于燕艳接到了请柬,他,作为燕艳的伴侣而参加。 燕艳并不是什么名人,她真正的身分,知道的人也极少——要是她真正的身分被知道了,那倒真有资格成为世界第一名人。 燕艳的真正身分,是在地球上逗留了超过四千年的外星人! 照说,盛宴贵宾名单中,不会有她,可是她居然得到了请柬,经过也十分有趣。 罗开安排她在开罗定居,她性于柔顺(她那个星球上的女性,性子柔顺得可以被男性当食物),罗开的安排,她也十分满意。 平日,她研究古代史,一个人生活,生活十分简单。那一天下午,她衣着普通,薄施脂粉,才自一家食品商店出来,双手抱着一大包足够吃上七八天的食物,转过街角,一辆大房车并没有减速,向她直撞过来,吓得她把手中的东西,抛了一地,狼狈后退。在她的背撞到墙的一刹间,千钧一发,大房车总算停住了。 燕艳几乎被夹在车头和墙壁之间,吓得花容失色,淡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她雪白嫩滑的俏脸上,碧蓝的眼睛中,大是恐惧。胸脯因为惊恐而急速起伏,甚至可以使人感到高耸的双乳的颤动。 她本来就是一个出色之极的美女,这样的情形下,更是楚楚动人,车子才一停,门打开,从车中冲出一个身形极高大的人来,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头,一脸惶恐——虽然他一望而知是一个极成熟的中年人,可是这时的行动神情,却使他看来像是做了错事,闯了祸的小孩子。 他来到燕艳面前,挥着手,接连说了十六八声“对不起”又搓着手,手足无措。 燕艳心中早已原谅了他,但仍蹩着眉:“车子还能动,我被夹着了!” 那中年人——当然他就是康维十七世——又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真对不起,我竟忘了问你有没有受伤?” 燕艳掠了掠头发,摇头,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看,康维忙又进入车子,倒退,燕艳走出来,跌在地上的东西也不能拣了,狼狈得很,所以,当康维要她“上车再说”时,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燕艳上了车,康维驾车,燕艳坐在他的身边,车子当然极尽豪美之能事,但燕艳自己的身分,生活又由罗开照顾,自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一点也没有惊诧的神情。 康维一面驾着车,一面解释:“我忽然之间……精神恍惚,所以……几乎闯了祸,我叫康维十七世,不论你要我什么样的赔偿,我都可以答应!” 燕艳淡然一笑,她已经定下神来,那种自然而然的笑容,展开在她的脸上,真能看得人心旷神怡! 康维早就发现她是一个美女,但直到这时,才看清楚了她美到了什么程度,他灰色的眼珠,几乎突得变成了石块。燕艳笑着:“我又没有受伤,只不过受了一场虚惊,要什么赔偿!” 她说着,又掠了掠头发,在她艳腴而诱人(美女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对异性有高度的诱惑力)的手指上,有着一枚大小适中的红宝石戒指,那是罗开的礼物。罗开有一次在一篇小说中,看到了男主角对女主角的一句话之后,送给她的全套红宝石饰物中的一个小件。 (那句对白是:“你白,戴红宝石好看。”) 罗开送的宝石,当然是绝顶精品,康维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也知道随便买点食品,就戴这种戒指的人,自然不会在金钱上再需求什么。 所以,当他把燕艳送到住所之后,他礼貌地下车,替燕艳开车门,燕艳也从他的谈吐、行动中知道他也必然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所以对他的礼貌,表示感激,问了一句:“上去坐坐?” 康维迟疑了一下,抬头向上看了一看,燕艳住的是高级住宅区,他问:“一个人?” 当他这样问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异样,呼吸也有点反常的急促。 燕艳的神情有点伤感:“经常一个人!” 她想起了她的鹰,罗开。在罗开那里,她这个异星美女,知道了地球上男女的感情。在她原来的星球上,根本没有这种感情! (不是开玩笑,燕艳真的是外星人,不信,请看亚洲之鹰“巨龙”。) 在她原来的星体上,雄性的形体半人半马,而且杂交,女性的地位低于零,也是直到认识了罗开之后,她才建立了女性不能随便和男性性交的观念,才开始认识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把自己当作是罗开的女人,也把罗开当作是她的唯一男人,她亲昵地把罗开称为“我的鹰”。可是,她的鹰有着太坚强的翅膀,很少时间,停在她的身边! 所以,她有时不免伤感,经常望着天空,希望罗开会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康维鉴貌辨色,知道这美女心中,一定有难言之隐,他豪性大发,而且,这样出色的美女,毕竟难得一见,他一挺胸:“你有任何不如意的事,只管告诉我,我都可以替你解决” 康维的话,当真豪气干云,讲了之后,他自觉不妥,所以忙又道:“我的意思是,凡是用钱可以办得到的事,我都可以替你办到!” 燕艳十分柔媚地笑,康维只是这样说,她已经衷心感激,流露在神情上。这使康维看出她不但人美得出众,竟连性格也可爱之极,他心中大是异样,连平时看来有点冷酷的灰色眼珠,也充满了激情。 燕艳对于男女问的交往,经验何等丰富,一看到康维眼中的那种神采,就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她缓缓摇着头:“不,谢谢你,我很好!” 康维自然也感到了燕艳声音中的拒绝:“他是谁,真太幸运了!” 燕艳娇柔动听的声音中,充满了思恋,她抬头望向天空:“他是天上的鹰!”康维不明白意思,可是没有再问,只是道:“每隔三年,我举行一次相当不错的宴会,今年这次,我想请你参加,请你带你的鹰一起!” 燕艳更是惘然:“我不知能不能约到他!” 康维大讶:“宴会在三个月之后进行,你有三个月的时间去约他!” 燕艳苦笑,低声叹着:“我曾有九个月不知他音讯的纪录。” 康维摊着手:“我先叫人把请帖送来再说!” 燕艳无可奈何地答应着,神情落寞地走进了她住的那幢小洋房,康维等她关上门,又仁立了片刻才离去。 这次偶遇,燕艳第二天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到了第三天,却有一个十分英俊的少年人,按门钟,送了康维十六世的请柬来。 燕艳正在洗头,当她用毛巾裹住了湿淋淋的头发,把门打开,接过请柬来的时候,发现那少年惊呆地望着她的样子,不禁好笑。 虽然像她那样的美女,早已习惯了接受异性异样的眼光,可是眼前的少年人,看来不会超过十五岁,十分俊美,燕艳向他望了一眼,那少年人突然脸红耳赤,喃喃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转过身,急急走了开去。 燕艳叹了一声,打开了盛载请束的木盒,她也不禁呆了一呆。 她知道康维十六世不是等闲人物,可是也决想不到,他的请柬,会有气派到这种程度! 二、黄金请柬 扁平的桃花心木的盒子极大,一打开,深紫色丝绒衬垫,请柬端正地放在中间,大约只占盒子面积的五分之一,请柬用黄金铸造,厚约一公分,上面的文字,是精心的铸雕,写着宴会的地点、日期。 燕艳盯着请柬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把盒子盖上,闭上眼睛,她连罗开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通知他三个月之后和自己一起去出席这个盛宴? 燕艳隐约知道,能找到罗开的,只有高达一个人,可是高达又在什么地方呢? 燕艳也听罗开讲起过,高达的复制人,和一个叫蜂后的女人,不知躲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享受着两人世界,那叫她一想起来就艳羡,她的大鹰,绝没有可能属于单独一个女人! 她再叹息着,咬着下唇,咬得唇上出现了颜色不调和的唇印。 一连三天,在她看来,阳光也是灰暗的,然而,到了第四天,明明阴云密布,可是她看出来,却什么都在金光灿然,亮得耀目! 她的鹰,不知在飞向什么目的地途中,经过了她这里,想起了还有她这只美丽的小燕子栖息在这里,在空中一个盘旋,轻轻落下,落在她的面前。 罗开一出现,燕艳的生命,立刻就充满了光辉——她来的那个星球上,女性只为异性而活,那是地球上男人梦寐以求的女性。 罗开看来十分疲倦——他一向精力弥漫,绝少出现那样的情形。当他坐下,燕艳提着酒和杯子,把杯子放在他的膝上,替他斟酒时,燕艳甚至听到他低声叹了一口气。燕艳一面将杯子递给他,看着他一口喝干,把脸靠在他的膝上,柔声问:“觉得疲倦?” 罗开摇头:“你觉出我有点忧郁?是的,今天,恰好是……‘天使’遇难的日子,她为我而死,到今天,是三年了。” 罗开的声音十分伤感,当像罗开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用那样伤感的语调,在怀念另一个女人时,在他眼前的女人,非但不会不高兴,反倒会悠然神往。燕艳双手交叉,托住了自己的下颔,碧蓝的眼珠中,全是神往,她望着罗开:“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在三年之后,也仍然这样想念我?” 罗开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按了一下:“你是千年不死的仙女!” 他心中又不觉有点刺痛,“天使”来自外星,燕艳也是,还有最近的曲如眉和八角星人的灵魂,卡娅——一度曾在他怀中秀眉紧蹩,宛转承欢,娇小玲咙的卡娅,甚至爱上了一个机器人! 爱情,岂但没有年龄等等的限制,简直就没有任何的限制! 他怔怔地想着,燕艳柔软的身子,渐渐向上伸,压到了罗开的身上,可是罗开只觉得轻软香馥,等到她和他鼻尖对着鼻尖时,她先伸出舌头,在罗开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罗开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头,她就把一半舌头,放进了罗开的口中。 他们慢慢地亲吻,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在身体的缓缓而又坚决的接触之中,享受着两性间的乐趣。燕艳滑腻的手,在罗开结实的胸口抚摸着,手指的动作,纤巧灵活,指尖像是有眼睛,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所在,就可以令被抚摸者产生如电击般的刺激。 接着,便是她的舌尖,那简直是一股电流,在罗开身上各处流来流去,别说罗开是一个有血有肉、生龙活虎的男人,就算是一具石像,只怕也会因为她发出来的那股电力,而蹦跳起来,把她压在下面。 当罗开强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臂弯,而双手又紧陷在她饱满挺耸的双乳之上,燕艳心中和身体上,都感到了异样的充实,她深深吸着气,像是要把罗开整个人都吸进去,然后又缓缓呼着气,要把她得到的快乐,化为空气的分子,充塞于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她终于无法控制呼吸的节奏了,罗开使得她不得不喘气,她翻腾着,挣扎着,像是想躲避罗开,可是不但是手臂,连她那一双修长雪白的粉腿,也紧紧地缠住了罗开的身子。 她把自己完全当作是罗开身子的一部分了,她的扭动、旋转,完全配合着罗开的动作,她的喘息声、娇吟声交杂在一起,她不断叫着“鹰”,她叫一声,罗开就答应一声,然后又令得她发出娇吟声。 她像是紧贴着她的鹰上了半空,在白云之中穿来穿去,浮在空气上,她陡然不可遏制地抽搐,手指陷进罗开的背部,脚趾用力在弯曲,那是一阵入心入肺的舒畅,要死要活的发泄。 她胸口的汗,还有罗开胸口的汗,混在一起,令得两个紧贴着身于之间,有感觉十分奇妙的一片湿,然后,从极动到极静,又从极静到慢慢分开,两人都不由自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燕艳在回了气来之后,才在罗开的身边低声叫:“我的鹰!” 罗开把她搂在怀中,她身子柔软倦曲如一头小猫,尽量靠在罗开的身上。 那一刻光阴,简直温馨得令人心醉,自燕艳的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点别的意义也没有,只是表示她心中的快乐。 她十足是一个温顺的妻子,又在丈夫的耳边轻轻问:“想吃点什么?” 罗开陡然张口,咬住了她的鼻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想吃掉你!” 她贴得他更紧,一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而且由衷地以为,女人若是能被她爱的男人吃掉,那应该是最大的幸福。 晚餐在开罗一家著名的饭店——据说那饭店还有几个厨师,是法老王王官出来的。埃及最后一个法老王是出了名的老饕,那看他特胖的身型就可以知道。 当盛装的燕艳进来的时候,足足有一分钟之久,饭店里所有的声音消失,所有的活动停止,至少有三个侍者,拿着已开了塞的香槟酒,任泡沫冒出来,而事后绝未曾受到任何责怪——因为那是自然的事,那三个侍者都是男人! 坐下之后不久,就有侍者送来四张字条!内容大同小异:“美丽的女士,有兴趣拍电影吗?你会成为电影史上最美的美女!” 燕艳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会字条来自什么人,甚至看都不看,自她蓝眼之中满溢出来的情意,织成了一张网,只向罗开的身上撒。不但撒下了,而且还在收紧,不断收紧,令罗开感到,她的眼波,真有令自己手脚都活动受阻的力量。 罗开向侍者要了一种酒,侍者面有难色,罗开扬眉:“会没有这种酒?” 经理过来:“这种酒……大名贵了,小店存货不多,一共四支,都……刚好给康维先生点去了!” 经理向那边指了一指,罗开和燕艳的目光都未曾射过去,罗开要了另外一种,经理抱歉地走了开去,燕艳才道:“那个康维先生,我还有一张他的请柬,在一个古堡中举行,希腊,那是我们初会的地方!” 罗开望向燕艳:“康维十七世的宴会,极其著名,每次只请一百人,你——” 他的神色,不免有点诧异。 在罗开的眼光询问下,燕艳笑着,把她得到请帖的经过,说了一遍,才说完,经理推着载有冰筒的车子过来,冰筒中放着两瓶酒,那种故意微歪的酒瓶,使罗开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刚才点了而没有的那种酒。 经理弯着腰:“康维先生说,先生识得酒,他也喝不了四瓶,正好分享!” 罗开“哦”地一声,在这样情形下,礼貌上,总要向人家看一下了,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头灰发的康维十七世,正极有礼貌向他微笑,欠身,罗开还以同样的礼貌。 晚饭菜精酒美,吃得心满意足,有了一点酒意的燕艳,更是眼波横溢,玉颊生春,罗开望着她,心中在想:太完美无缺了!竟然有这样的美人!而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对自己的粗鲁,能那么配合地承受,他自然而然,有点异样的满足感。 当罗开摸着饭后酒的酒杯时,康维十七世居然不请自来,走到罗开身边,罗开起身相迎,康维说了几句客气话,才道:“三个月后的那个宴会,务必请参加!” 罗开微笑:“如果被请者邀我作陪,我也不拒绝!” 康维向燕艳望去,燕艳望着罗开的眼光,那种深情,简直可以叫人窒息:“不邀你作陪,找谁?” 罗开微笑:“那,我们一定会来!” 康维十七世十分高兴,礼貌地点着头:“能清楚阁下的姓名?” 罗开也彬彬有礼说:“我叫罗开!” 康维陡然一震,甚至于自然而然,伸手向身前的椅背,扶了一下。竟像是他听了罗开的名字之后,惊骇得站立不稳一样! 罗开心中大疑,自然,外面上看来,他绝不动声色,甚至连眉尖也未曾向上扬一下。刹那之间,他心中不知道生出了多少问题来。 他以前听过康维十七世这个人和他的宴会,但是也和别人一样,全然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物的来龙去脉,事不关己,罗开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调查一番。 而且,康维十七世身形魁伟高大,外型十分奇特,属于见过一次后,再也不容易忘记的那一类。罗开绝对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么,疑问就更可以疑了:为什么康维十七世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那么吃惊? 令康维吃惊的是罗开的名字——而他也未曾见过罗开,他是听到了名字之后才吃惊的。 基于多年来的冒险生活经验,罗开可以肯定,康维的惊怕,一定有十分独特的理由,可能牵涉到自己意料不到的事! 至于那是什么事,罗开一点概念也没有!这对罗开来说,也就格外隐隐感到凶险! 在罗开心念电转间,康维十七世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他刚才伸手扶住了椅背,是为了稳住身形,而这时,他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惊惶,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着,作其轻松之状。 罗开笑了一下,闲闲地问:“我的名字,使你联想到什么?” 康维用相当夸张的声调和表情回答:“当然是鹰!天上的大鹰!” 罗开也不禁佩服他应变得快和不落痕迹,他又笑了一下:“谢谢!” 康维又彬彬有礼地向燕艳弯了弯身:“想不到你的鹰,竟然是亚洲之鹰!” 燕艳甜甜地笑:“当然只有他,才值得我等上几个月,才见他一天!” 康维作了一个适当的、表示同情的神情:“那对你来说,时光宝贵极了,我不打扰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在后退,罗开欠了一下身:“多谢你的酒!” 康维摊了摊手:“你喜欢喝这种酒,我去多订一些,在宴会上见!” 罗开扬眉:“在宴会之前,或许还有机会见!” 罗开这样说,当然别有作用,他只不过是猜不透康维何以会对自己害怕,所以在言语之间,故意咄咄逼人,作一个试探! 果然,康维又略怔了一怔,他灰色的眼珠,像是闪耀过一种十分诡异的光芒,令得罗开更可以肯定,自己和他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可是他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会是什么样的联系! 康维身形潇洒地走开了,在这家高贵的餐厅中进食的,自然都非富即贵,有很多名人,康维一路走去,都有人向他打招呼。 罗开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一个身子极高的美人儿,和康维一起结伴,走了出去。 罗开仍望着门口,皱着眉,直到燕艳腻声问:“鹰,你在想什么?” 罗开心中陡然一动,伸手按在她莹白滑腴的手背上:“他的车子,把你逼得夹在墙和车之间?” 燕艳睁大了眼,多半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所以气息有点急促,点头也显得有力。 罗开再问,“他的解释是——” 燕艳苦笑:“他说……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点心神恍惚。” 罗开闷哼了一声:“就差那么十分之一秒,就可能把你压死!” 燕艳花容失色:“我……没想到……鹰,你要是生他的气,那什么宴会,我其实并不想去!” 罗开笑了起来,凝视着燕艳——那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精神上、肉体上,都能使男人感到极度满足的一个美女! 燕艳的智力程度不是很高,甚至很低,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能使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觉得无可再多求什么,比起聪明伶俐来,毕竟还是燕艳可爱得多了! 在罗开的凝视下,燕艳双颊泛红,娇艳欲滴,罗开也有点情不自禁,伸指在她脸颊最红处,轻轻按了一下:“不,我要去,看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燕艳显然不知道罗开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柔顺地点头。 事实上,罗开这时,思绪也十分紊乱,不知道康维十七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他有几项假设,可是却又全互相矛盾,难以成立。 例如,他假设康维驾车,几乎把燕艳撞死,那并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的安排,目的,自然是要燕艳带着他出席宴会。 可是这个假设,有两处说不通。 一、康维可以直接把宴会的请帖交给他——罗开绝对有资格作任何宴会的来宾。 二、既然是精心的安排,应该早知他是谁,没有理由听了他的名字之后,会那么吃惊。 那么,假设就不成立,燕艳遇到的,真是意外? 罗开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只好先暂时不去理会,他喝完了杯中的酒,站了起来,燕艳也站起来,当他们相拥着离开的时候,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接下来的三天,燕艳高兴得全身都像是散发着一重又一重异样的光彩,不论她是到哪里,光彩都跟着她,不但有光彩,而且,还有那股沁人肺腑的幽香——当罗开枕着她的细腰,或是偎着她的美乳,不必深深吸气,那股幽香也会把人包围,使罗开绻恋,甚至连动都不想动一动。 然而,在这三天中,罗开却一点也没有闲着,他通过各种管道和方法,向各方面询问,调查康维十七世这个人的来历。 但是三天来,所知极少,东西方的情报机构,都会对这个人加以注意,可是长期以来,都未曾发觉他和任何情报活动有关,自然也放弃了调查。 到了第三天,收到安歌人的信息:“示特岛,等你。”——那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通讯方法,罗开在巴黎的示特岛上,有一个十分舒适的住所,在那里,罗开、安歌人、卡娅、黛娜,曾有过接近原始的快乐。安歌人是不是知道康维十七世的秘密?想起安歌的甜腻得令人化不开的声音,罗开不禁怦然心动。 燕艳有着超绝的女性敏感,罗开还没有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她双臂勾住了罗开的颈,整个人,软软地、轻轻地偎在罗开的身边,又细细地轻咬着罗开的耳垂,罗开环抱着她的细腰,两个人都好一会不说话,罗开才叹了一声,搂住燕艳的手臂,变得强有力,燕艳也叹了一声:“要走了?” 罗开点了点头。 燕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急速颤动的睫毛,来表示她心中的不舍。 鹰,就是鹰。当鹰要冲天飞去,在空中翱翔时,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罗开走的时候,留下了诺言:康维的那个宴会举行前,一定赶来,和燕艳一起参加。 在走进示特岛的那舒适无比的住所时,罗开仍然未能找出何以康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会感到震惊的原因——那令得他十分不舒服,总觉得像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不可测的凶险在等着他! 他纵使不致于因之心神恍惚,但是总有点不快,他期待一打开门,安歌人就会出现在眼前,可是,屋中十分静,他打了一个转,没有人在,只有一股甜得令人心荡的淡香,在屋子中到处飘荡——那是安歌人的香味,她有独自特别配方的香水,混合了她天生的体香之后,就会有那么特异的效果。 屋子中有那样的甜香,这证明安歌人近期,曾在房屋中出现过。罗开打开了通向阳台的门,在阳台上坐了下来,闭上眼,享受着轻风,然后,他听到门声,听到脚步声,听到腻得叫人心跳的叫声:“鹰……” 然后,他闻到甜香加浓,离他越来越近,他仍然闭着眼,但是却扬起手臂来,随着“嘤”地一下娇呼,一个香馥馥、软绵绵的胴体,已投入了他的怀中。 罗开睁开眼,双手捧住了安歌人看来有点苍白的脸颊,安歌人的眼中,闪动着泪花,因为快乐而产生。 罗开轻吻她的唇,她却急不及待地吮住了罗开,鼻孔翕张,自喉际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罗开也站起来,把她抱在怀中,她整个人都扑在罗开的身上,罗开抱着她离开阳台,安歌人心满意足地一直偎依着他,欢乐的泪水,终于泉涌。 屋中的光线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仍然紧靠在一起,谁也不想动,也没有人想开灯,罗开的手,在安歌人软滑细腻的身上,轻轻地,缓慢移动着,深吸了一口气,才问:“有那个人的资料?” 安歌人“嗯”地一声:“不多,但相当……重要。或者说,相当怪异。” 罗开扬了扬眉,安歌人继续道:“大约十年之前,有一些超级巨富,包括了三个当时的国家元首在内,聚集在希腊的蝎子岛上。岛是希腊船王奥纳西斯的私人产业,作为船主私人的邀聚,船王常喜欢作这样的宴会,所以遂不太为人注意。” 罗开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头,枕在安歌人的细腰上,这样的角度来欣赏她丰满的臂部,和修长的玉腿,看起来更是动人。 安歌人顿了顿:“蜂后——当时蜂后王国的最高领导人,对这种聚会,一向十分重视,她手下出色的美女,总有几个会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中……” 罗开的心中略有点不自在的感觉——这大抵是每一个男性所难以避免的,转了一个身,变得面向安歌人高耸的胸脯,也可以看到她一手撑着,侧着脸的头部。安歌人和罗开的目光接触,她轻咬下唇,避开了罗开的眼光。 罗开的眼光似不注意地问:“你曾是蜂后手下出色的美女,当然也曾参加过类似的聚会,不知道曾为要得到过什么,而付出了什么?” 安歌人用行动回答:过去的事了,谁还记得!现在我是你的女人! 罗开缓缓吸一口气,把手放在她柔腻之极的胸脯上,很有点心满意足。 安歌人在继续提供她的资料:“通常,由于美女有无可抗拒的魅力,每次聚会的宗旨,最多人讨论的题目是什么,总可以被打听出来,可是那一次,却十分特别,蜂后派出去的四个美女,竟什么也没有探听到……” 罗开喃喃道:“你不在内?恐怕是那四个女人不够魅力,吸引不了男人……” 安歌人抿着嘴笑道:“不告诉你名字,四人之中,至少有两个人,曾和你亲热过……” 罗开迅速地想了一想,很有点悠然神往的神情,令得安歌人伸手,在他的颊上,轻轻拧了一下。罗开握住了她的手:“似乎还没有说到正题!” 安歌人笑着:“快到了,这次聚会,机密无比,全在岛上的最高处一幢建筑物进行,任何闲杂人等,不准接近,看来像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越是这样,蜂后越是急于想知道内情,她甚至曾考虑过亲自出马!” 罗开呵呵笑了起来:“男人明知无法抵抗美女的魔力,最好的办法是不跟美女接近!” 安歌人道:“聚会一连三天,四个美女一无所得,但拍摄了许多照片——自然是秘密拍摄的,在回到总部之后,蜂后曾召集我们十来个核心人物,研究照片上的人物,准备在事后各个击破,看他们在那三天之中,在蝎子岛上捣什么鬼!” 罗开“嗯”的一声:“这倒也是办法,一定可以……嗯,大有成功希望!” 安歌人陡然一个翻身,变成伏着,雪白的臀部高翘——她有着天生的凫臂,后腰的弧形曲线十分强,这是女性体态美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她道:“参与密会的一共是十一人,有三个国家元首,四个著名的豪富,两个十分出色的科学家,和船王本人。” 她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罗开已经把头枕到她的艳臀之上:“不对,还少了一个。” 安歌人道:“还有一个,就是康维十七世,当时,没有人认识他,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却出现在那群顶尖人物之间,看来至少和他们一样有地位,说不定更高,至少,他个子比谁都高!” 罗开陡然坐了起来,双手抱膝,望着安歌人,安歌人做了一个加强语气的手势,手向上扬,她手臂的内侧,肌肤更莹白如玉,令人目眩:“这是这个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出现,在此之前,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而这次他忽然出现,也完全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罗开“咦”地一声:“蜂后不是有事后各个击破的计划吗?” 安歌人咬了咬牙:“是,可是全失败了,没有人能在与会者的口中,探出那次秘密聚会的半点风声来!” 罗开的神情更疑惑,望着安歌人的眼神,也有点阴晴不定,安歌人自然知道罗开的心中在想什么,她有点悻恨,咬着牙,不出声。 罗开的语气相当平淡:“你一定也参加了那次行动?” 安歌人一挺胸:“是!” 罗开一伸手,把她轻轻搂在怀中,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好,不必去讨论细节了,失败了就是!” 安歌人闭上眼睛一回,又轻咬着下唇,十年前她还很年轻,自以为男人和她在一起,必然没有任何秘密可以保留,可是那一次,她被派到一个豪富的身边,豪富一见到她,也确然神魂颠倒,但是一当她有意无意,提起那次秘密聚会,豪富就神情阴冷,一个字也不肯说! 那次,她陪了那个豪富三天三夜,把她女性的胴体,都毫无保留,甚至事后想来,屈辱感维持了许久的奉献,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对她来说,这实在是一次毕生难忘的经历! 罗开仍然轻搂着她,安歌人睁开眼来,柔顺地靠着罗开:“既然你现在调查康维十七世这个人,我当年的调查,虽然一无结果,但还有一点参考价值。” 罗开“嗯”地一声:“不过,要是回忆令你不愉快的活,大可不再去想它!” 安歌人向罗开投以感激的眼光:“也没有什么,在蜂后王国中,每一个女人都一样,把自己当作是征服男性的武器!” 罗开没有说什么,安歌人又停了一会,才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他是秘密聚会的参加者之一。” 罗开只是“唔”地一声,他听说这个人,是电脑制造业的巨擘,十分之煊赫有名。安歌人又咬了咬唇,想来是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三日三夜的“屈辱”,然后才道:“我总共有机会问了七次,前四次,他都是一听到了之后,就脸色一沉,转换了话题。” 罗开又在安歌人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安歌人皱着眉:“第五次,他生气,反问我为什么一直提这次聚会。第六次,他神情忽然十分悲哀,摇头,说了一句话:‘别再提了,太可怕!’” 她昂头望向罗开:“太可怕,这是当时他说的,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罗开的回答是:“不知道!” 这是罗开此时作的唯一回答,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安歌人又道:“最后一次,他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我的身子,几乎把我摇散掉了,一面摇,一面叫:‘再问一次,我就把你杀掉!谁叫你来问的,谁就是天下第一笨蛋,该死!’” 罗开皱着眉,安歌人补充:“其余派出去的人,遭遇都大同小异,向蜂后汇报了之后,当时蜂后得出的结论是:在那次秘密聚会中,那些人一定讨论过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那件事,又有恐怖的性质。” 罗开点头:“达成这样的结论,十分正常。” 安歌人苦笑了一下:“当时蜂后还大发脾气,说这种事,蜂后王国要是也无法弄清楚,王国的组织,还有什么威力可言?嗯……我……我们都估计,蜂后后来,曾亲自出马,可是一定也失败了,所以她自己从不承认,我们也不敢说!” 罗开道:“应该从那时候起,就集中力量注意康维十七世,因为秘密聚会中,既然只有他一个人身分不明,那么他就必然是问题的中心!” 安歌人扬眉:“蜂后也曾这样说……她亲自出马对付的几个人中,可能就有康维十七世在内。” 罗开问:“蜂后后来放弃了?她不是那么轻易放弃一件事的人!” 罗开熟知蜂后的为人,所以才这么问。安歌人道:“本来,以为在聚会之后,总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但转眼过了一年多,好像没有事和那次聚会有关,而康维十七世,也没有什么活动,不过是买了一座古堡之类,所以蜂后也就放弃了!” 罗开伸了一个懒腰,把手脚摊开:“你的资料很有用,你……” 他突然双手紧按住了安歌人丰腴的肩头,不再说话,安歌人明媚的双眼望向他,罗开长长吁了一口气,把要讨论的事,押后一小时再说。 三、狂人将军 安歌人提供的资料,的确十分有用,当罗开在听到当时聚会的十一个人的名字之际,他就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一共十一个人,在过去的十年中,陆续有人去世,现在还生存的,只有两个人了! 罗开摊开了一张纸,把十一个人的名字,全写在上面。由于全是名人,死的时候,都是相当轰动的新闻,所以不必再去查什么资料,就可以知道是怎么死的。九个人,死因各不相同,最早去世的,则是希腊船王奥纳西斯,死于自然。 把已经死了的人名单列出来,也很有意义,尤其是研究他们的死因,但可以慢一步,先看活着的:十一减去九,还活着的两个人: 卡尔斯将军 康维十七世 卡尔斯将军! 十一个人的名字列在一起的,这个名字并不特别突出,三个国家元首中,他的国家最小。 但只剩下两人的名字之后,卡尔斯将军的名字就令人有怵目惊心之感! 这个举世公认是“狂人”的将军,统治着一个非洲国家,有丰富的钻石资源可以供他挥霍,他是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恐怖活动的支持者,野心大到了滑稽的程度——谁都知道他的野心无法变成事实,可是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在进行。 卡尔斯将军的国度中,还有一位女将军,是那个国度的灵魂。谁都知道,卡尔斯将军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但真正令这个国家在运作的,却是黄绢女将军! 罗开也知道,黄绢女将军,和一位极富传奇性的人物,原振侠医生,有十分不寻常的感情。 如果十年之前蝎子岛的那次会议,曾有卡尔斯参加,那么,事情就一定比想像的更严重,极可能和整个世界局势有关——普通的事,引不起狂人卡尔斯将军的兴趣,起码要有一个国家可以供他并吞! 离那个会议已经十年过去了,在这十年间,曾有什么大事发生过,可以和这次会议联系的? 罗开盯着那两个名字看,皱着眉,安歌人柔软的身体一直偎依在他的身边,她的“身体语言”是不住地挑逗,适当而令得被挑逗者心旷神怡,但多少不免分神,不利于集中精神思考。所以,罗开把她一双“顽皮”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放在唇边亲着:“那次蝎子岛神秘会议,精确的日子,你还记得?” 安歌人向他望来,微仰着头,她的眼珠是一种神奇的银黄色——只有最稀有的波斯猫,才会有这种颜色的眸子,她诱人的嘴唇掀动,立时回答了罗开的问题:“一九七七年三月二十五日到三月二十八日。” 罗开陡然震动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双手捧住了安歌人的双颊,眉心打结:“在那三天中……好像有一椿大事发生——我是指,发生的事,至少是世界各大通讯社的头条新闻!” 安歌人现出佻皮的神情,显然她早已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她用手指抵着罗开的鼻尖:“你仔细想一想,应该可以想起来!” 罗开笑:“我并不习惯记资料,人脑的主要功能是思考,资料,可以交给电脑去储存。” 安歌人欠了欠身子,在他的眉心亲了一下:“那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发生了自有航空史以来——” 罗开被她一提,自然立即想了起来,他手指相叩,发出了“得”地一声:“是了,两架七四七航机,在西班牙以南的特纳利夫岛上相撞,五百……” 安歌人接口:“五百八十一人遇难。” 罗开不再说什么,微昂着头,眼珠凝止不动,整个人看来,像是一尊石像一样。安歌人和罗开在一起相当久,自然知道,他在沉思的时候,就是这种神态,她开始还很想顽皮一下,用手把他的眼睛遮起来,但终于只是伸了伸舌头,怕罗开生气,不敢乱来。 罗开想了好几分钟,才自言自语:“好像很难把两椿事联系起来!” 安歌人笑,声音轻柔之至:“简直一点关系也没有!” 罗开摇头:“很难说,那宗空难,事后调查,专家都说绝没有发生的理由——天气良好,视野清晰,双方的机师都经验丰富之极,所以,当时并不排除有遭到破坏的可能性!” 安歌人耸了耸她浑圆莹白的肩头:“找不出证据!” 罗开闷哼:“破坏得太彻底,证据也全部消失了——对了,至少有一点,可以联得上!” 安歌人睁大了眼睛,想不出罗开有什么方法。可以把那次会 罗开挥着手:“首先在你的脑中,写上卡尔斯将军的名字!” 安歌人眨着眼,认真地点头:“写下了!” 罗开道:“再写上破坏、恐怖行动。” 安歌人点头:“也写上了,对,那和卡尔斯将军分不开,等于是他的全部行为!” 罗开道:“这就是了,再写上空难,三者之间,可以划上等号!” 安歌人一双妙目,注定了罗开,眼神之中,满是笑意,可是又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气,罗开忍不住在她雪白的玉臀上;轻轻打了一下,打得虽轻,可是却又发出了十分清脆的“拍”的一声,加上安歌人的娇吟声,刹那之间,满室生春! 罗开笑骂:“想笑就笑,不过必须讲出好笑的原因!” 安歌人忍不住笑得身子颤动,乳波炫目:“那太牵强了,我可以举几百个这样的‘联系’——飞机上有酒,那次秘密聚会中自然有酒,可以划上等号。” 罗开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会,才道:“好,现在证据不足,不过把卡尔斯和破坏联在一起,总是对的。” 安歌人双手勾住了罗开的脖子,腻声道:“参加那次神秘会议的另一个国家元首,是北也门的元首哈姆迪。” 罗开“啊”地一声,捧住了安歌人,在她的唇上,热吻了一下:“对!哈姆迪在同年十月,被身分不明的刺客刺死,刺客一直未曾找到!这又是一宗恐怖事件。卡尔斯将军有组织整个阿刺伯联盟的野心,哈姆迪上校也是个野心分子,未必会同意——” 他讲到这里,忽然摇了摇头:“这,至多说卡尔斯行凶,无法证明和那次会议有关!” 安歌人嘟着嘴:“哈姆迪是会议的参加者,北也门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那么神秘的会议,要由他来参加?” 罗开本来想打趣她:“当年你费尽了心机都问不出,我如何知道?” 但是他想起安歌人对这椿事十分耿耿于怀,所以并没有说出来,反倒又爱怜地亲了她一下:“那次会议期间,有一次神秘的空难,会后十个月,一个与会者遇刺——” 安歌人扬眉:“如果你要把会议和灾难连在一起的话,还可以有许多,另外有两个与会者,也死于意外,都是车祸。” 罗开皱着眉:“十一个人,去了九个,时间只不过十年,也算是一种相当奇特的现象——无论如何,康维十七世既然首次露面是在那次聚会,必然有人介绍过他真正的身分,现在,知道的,只有卡尔斯将军一个人了!” 罗开说到这里,向安歌人望了一眼,安歌人扒在罗开的肩上,吃吃地笑:“别派我去,我没有办法,蜂后王国派过人去,失败了,原因是将军对女人,根本……” 她笑得身子发软,罗开扬眉:“不会吧!谁都知道他和那位女将军的暧昧关系!” 安歌人笑得喘气:“正因为他有这个毛病,所以大权才会落到女将军手中!” 罗开算了一下:“十年前,卡尔斯将军还未曾认识那女将军,会议的秘密,如果关系重大,他也就不会向她透露,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向他本人询问。” 安歌人道:“他怎肯说给你听?而且……值得吗?只要你不去参加那个宴会,你和康维十七世之间,就一点关系也没有!” 罗开一扬眉:“我认为,已有人向我进行了挑战,我就必然应战!” 有挑战,必然应战!这正是他,亚洲之鹰罗开的信条之一,需要绝对遵守,不能违背! 安歌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酸意:“就是为了你那个宝贝接了他的请帖?” 罗开向安歌人简单地解释过他想知道康维十七世资料的原因,安歌人自然也知道罗开有一个千依百顺,又美丽得完美的燕艳,所以神情语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来不自在的意味。 罗开淡然一笑:“我是想不透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可能仅仅是凑巧!” 安歌人道:“或许,恰好只是凑巧?” 罗开捧住了她的腹,把她一下子抱了起来:“那么,见识一下康维十七世的宴会,也是好的!” 安歌人粉拳如雨落下,罗开托着她打着转,在她的娇喘声中,两人一起倒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罗开离开时,安歌人还睡得十分沉,罗开留下了一张字条:“谢谢你的资料,再联络。” 他急于离开,是他实在想知道康维十七世的资料,也就是说,他需要通过一项十分特别的安排,和卡尔斯将军见一次面。 和卡尔斯将军见面,是不是会有结果,他也没有把握,但见总是要见的。 罗开已经考虑过,要和卡尔斯将军见面,可以通过两个途径进行。一个是经由苏联高层的安排——由于某种极复杂的原因,罗开和苏联情报高层有了奇特的关系,而卡尔斯将军的许多武器供应,来自苏联,自然可以通过这条途径来安排。 (罗开和苏联情报高层奇特的关系,开始于“飞焰”这个故事,那是“亚洲之鹰故事之九”。) 不过罗开并不愿意大和苏联情报高层接近,而且,通过这样的途径,安排见面,似乎太大阵仗,会使神经质的卡尔斯将军,产生抗拒感。 那么,只好采取第二个途径了。 第二个途径,罗开准备先和有“天下第一冒险家”之称的卫斯理联络——他和卫斯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双方投缘,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通过卫斯理,找到原振侠医生,再通过原振侠医生,找到黄绢女将军,只要黄绢女将军肯答应,他就可以顺利见到卡尔斯将军! 虽然曲折了一点,但是进行起来,也不是十分困难。 当然,凭他的身手,也可以直闯进去,不过那是下下之策——就算见到了将军,他肯对一个明显敌对的人透露秘密? 离开了巴黎,罗开到了伦敦——他需要频繁的电话联络,而法国的电话服务,差到不像是一个工业先进的国家! 罗开在伦敦的郊区,也有幢十分精致的小房子,平时由一双老夫妻料理,那双老夫妻只知道他们的主人,是一个性子古怪的东方富豪。那幢小洋房位于由伦敦到剑桥去的公路之旁的多幢小洋房之中,并不特别起眼,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它属于大名鼎鼎的亚洲之鹰所有。 那老夫妻一看到罗开,大是高兴,忙去准备食物,罗开进了书房,定了定神——他对于要打电话给卫斯理,也颇有一点紧张。 电话接通,他听到一个十分柔和动听的女人声音:“卫斯理不在,啊,你是罗开先生,亚洲之鹰?我是白素。” 罗开自然而然,“啊”地一声:“卫夫人!” 白素的声音,听来又恳切又诚挚:“找卫有什么事?他到芬兰去了。” 罗开略想了一想:“卫夫人,请你……对不起,我想见卡尔斯将军,本来想请卫斯理转请原振侠医生,再……” 罗开有点不好意思,电话那边,白素传来了谅解的声音:“再转托黄绢!” 罗开十分愉快:“正是这个意思。” 白素笑声悦耳:“只要原医生肯和黄绢联络,我相信没有问题,你现在在——” 罗开忙道:“伦敦,电话是——” 白素又道:“我会请他们和你联络!” 罗开连声道谢,放下电话,吁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卫斯理到芬兰去干什么了?在卫斯理的身边,永远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 罗开绝未曾料到,“他们的联络”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他还正在想着那次和卫斯理见面的情形,至多不过十五分钟,电话铃响起,他听到了一个也极其动听,但是和白素的那种柔和诚恳却截然不同,充满了刚硕和自傲——声音有时很能表现性格,罗开一听就知道那是一个十分自我中心,又有着极大野心的女人,所以,他也立即知道了那是什么人。 声音说:“亚洲之鹰?要见卡尔斯将军?” 罗开半秒钟也没有想,就回答:“是,黄将军!” 电话是黄绢打来的——罗开自然立刻可以知道,白素立即找到了原振侠,原振侠也找到了黄绢。虽然要联络的几方面,有的在亚洲,有的在欧洲,可是现代通讯技术的进步,使大涯即咫尺! 黄绢居然笑了一下,想来是由于罗开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身分的缘故。她对罗开极客气:“我可以安排,嗯……本来不应该问,可是如果知道了,安排起来,会比较容易!” 罗开也极礼貌:“请问。” 黄绢十分直截了当:“会面的目的是——” 罗开吸了一口气:“真的十分抱歉,太复杂了,说不明白!” 黄绢的声音中略有不快——这在罗开的意料之中,但罗开必须如此,他知道,自己要在卡尔斯将军口中套出来的秘密,必须要在对方全元提防的情形之下,才能得到,若是一有了防备,那就决不会透露!所以他宁冒得罪之险。不过黄绢也极有风度,多半是因为亚洲之鹰罗开,毕竟不是等闲人物之故。 她道:“好,你准备什么时候?” 罗开笑:“自然越快越好!” 黄绢略沉吟一下:“三小时之后,机场会有外交专机,供阁下使用。” 罗开想不到黄绢的安排,竟然如此妥善,他答应,道谢,放下电话,才想到:接受了人家这样的好处,自然欠下了人情,那充满野心的女将军,自然是安排好了,要他接受好意的! 时间不是很多,但也足够使他享用了地道英国风味的一餐,然后,到机场,两个衣冠楚楚的外交人员迎上来。领着罗开,登上了外交专机,专机立即起飞,罗开在机上闭目养神,也小睡了片刻,又接受极精美的食物和好酒,机上的女侍,是一个有着蜜一般皮肤,双腿修长的阿拉伯女郎,笑容灿烂得如同盛放的花朵!使得整个旅程,都愉快之至。 飞机越过一片沙漠,降落在沙漠边缘的机路,罗开已经看到,一辆吉普车,疾驶而来,车首有一面旗子,迎风招展,那是将军的旗帜,车上,驾驶员之旁,是全副军装的黄绢! 罗开以前并没有见过黄绢,但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来,她短发,美丽,虽然隔得还远,可是那种慑人的气度,却已可以强烈地感觉得出来。 罗开没想到黄绢会亲自来机场迎接,他更没想到,他一下机,黄绢迎了上来,一握手,黄绢就道:“将军在等你,我送你去!” 她一挥手,原来的驾驶员一跃而下,黄绢上了驾驶位,罗开坐在她的身边,吉普车立时以极高速度,向前驶去。 车速高,又不是行动在正式的公路上,不免有些颠簸,黄绢抱歉地道:“对不起,我们这种小地方,没有像样的公路!” 罗开笑了一下:“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他忽然掉了一句古文,黄绢自然明白罗开的话中,略有讽刺的意味,是说卡尔斯将军,把大量的金钱,花在支持恐怖活动上,而不理会国计民生。 她淡然一笑,忽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将军的日常事务,都由我在料理,所以,如果阁下有什么特别目的,其实和我说也是一样!” 罗开叹了一声:“想从将军那里,打听一个人的来历。” 黄绢忍不住向罗开望了一眼,想从罗开的神情上,判断他的话是真还是假。罗开真的是想如此,黄绢看到的,自然是十分真棘的神情。 她扬了扬眉:“真料不到;那个人是——” 罗开笑:“那个人在社交界十分出名,他的名字是康维十七世,他的三年一度宴会——” 黄绢更惊讶:“是,我不久前才接到请帖,说是可以邀请一个伴侣一起去参加!” 罗开点头,黄绢这样身分,自然有资格参加康维十六世的宴会了,他也相信,黄绢既然接到了请柬,那自然多少会对康维十七世的来龙去脉,作过调查,所以他立时道:“没有什么结果?”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可以略去大段没有作用的废话,而又使对方明白,黄绢点头:“是,查不出什么来,阁下可能弄错了,卡尔斯……他怎会知道康维十七世的来历?请柬甚至不是给他的!” 罗开一见黄绢就知道,和这样的一个女性为敌,决不会是愉快的事,而且,能不能自卡尔斯口中套出秘密来,黄绢也可以起极大的作用,所以他并不打算对黄绢有任何隐瞒。 他直视着前面的沙漠,声音平直:“卡尔斯将军只怕是世上唯一能知道康维十七世来历的人了!” 黄绢作了一个惊讶的神情,陡然把车子转了一个弯,又驶出了几百公尺,在一个相当高的上墙前,停了下来。这种土墙,看来是专供沙漠中的旅人避风之用的! 黄绢停下了车,双手按在驾驶盘上,略想了一想,掠了掠头发——她的头发很短,这掠发的动作,还是她以前长发及腰时养成的。 她的声音,听来也很平淡:“看来,他并不是什么都对我说了!” 罗开现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若是有什么人对你说他什么都对你说了,那么,这个人一定对你在说谎!” 黄绢仰头笑了一下:“真是,那么简单的道理,我早就该明白!” 罗开沉声:“我是不是该将我所知的告诉你?” 黄绢作了一个“由你的意思决定”的手势,罗开扬了扬手:“将军和康维十六世的第一次见面,在十年前——” 他把那次蝎子岛神秘会议的经过,和事后蜂后王国的调查经过,都向黄绢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才道:“将军会不会等得急了?” 黄绢闷哼:“让他去等!”接着她又问:“一点概念也没有?” 罗开摇头——当然一点概念也没有,这正是他要和卡尔斯见面的原因! 黄绢没有再说什么,又发动了车子,她虽然驾着车,但却也可以在她阴晴不定、变化复杂的神情之中,看出她正思潮起伏,不知在转着多少念头,等到前面已隐约可以看到许多军用大卡车和营帐时,黄绢才道:“十年后,他的脑中,还有着那片金属片!” 这句话,听得罗开莫明其妙,他对这句话不是完全没有印象,而是听说过,应该和一件十分离奇的事发生联系,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黄绢向他望了一眼:“你没听说过?某一个星体的外星人,为了研究地球人的思想行为,曾选定了一批地球人,作为抽样调查的对象!” 被黄绢一提醒,罗开想起来了:“听说过,异星人运用人体内的金属成分,使得它们在人脑装一片金属片——卡尔斯将军是其中之一?” 黄绢点头:“他自称‘天人’,又自以为是真神派来的使者。” 罗开皱着眉:“可是,又听说这种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脑中有金属片的地球人!” 黄绢道:“那是六年前的事!” 罗开陡然震动,他明白黄绢想说明什么了!十年前,卡尔斯将军的脑中有金属片,是异星入选定的调查研究的对象,当时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人,情形和他一样! 黄绢是在说,蝎子岛上的聚会,与会者都是脑中有金属片的“天人”! 罗开早就听说过,作为被调查研究的对象,异星人会通过金属片的作用,使他们特别出色,有着体能上和智慧上非同凡响的突出,在蝎子岛上聚会的那些人,都不是普通人! 问题是,似乎并没有任何事实,说到“天人”之间互相有连系,他们似乎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分一旦如果由异星人来主持,那么,把一些脑中有金属片的“天人”聚在一起,又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刹那之间,罗开的脑际,紊乱之极,他想进一步问,却听得黄绢道:“到了,罗开先生,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卡尔斯将军!” 罗开答应着,吉普车已驶过了显然担任着警卫任务的几辆大卡车,来到了一座很宏伟的篷帐之前停下。 在他们一起落车时,黄绢低声道:“我们的事,以后会有机会讨论!” 她说着,拍了三下掌,立时有两个身形高大的阿拉伯女郎,自帐篷中走出来,撩开了门幕,神态十分恭敬地请她和罗开进去。 罗开心知这两个女郎,一定是著名的,卡尔斯将军的女侍卫,每一个女侍卫,都受过严格的武术和军事训练,别看她们个个貌美如花,体态丰满诱人,但有不少人曾发誓说,宁愿惹得一头母豹发怒,也不要令得卡尔斯将军的女侍卫生气! 而黄绢,正是那队女侍卫的首领!罗开更觉得自己一上来,就对黄绢绝不隐瞒的决定是对的! 进了帐幕,就看到卡尔斯将军,他正张开手,黄绢向他走去,来到他的身前,卡尔斯将军拥抱她,她侧过脸去,让他在颊上轻吻了一下,就立刻后退,伸手向罗开:“这位,就是著名的冒险家,亚洲之鹰,罗开先生。罗开先生最近,有极高的荣誉:获苏联国家安全局授以‘永远的好朋友’的称号!” 自从获得这个称号以来,罗开本身并不觉得有什么光荣,也是第一次被人在他人面前介绍出来。想不到在卡尔斯将军面前,这个介绍,还真的十分有用! 本来,卡尔斯神态倨傲、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可是这时,立时脸泛笑容,前倨后恭之至,握着罗开的手,连摇了三四下才放开。 坐下之后,女侍卫端来一种香味浓烈之极的烈酒,味道和西藏的青稞酒十分接近,西藏高原是罗开长大的地方,喝着这种烈酒,对他来说,很有亲切感,所以,他一口气就连喝了三杯——捧着酒壶在一旁的女侍卫,每当他喝干一杯,就立刻替他斟满。 卡尔斯将军也喝了三杯,神情极高兴,脸色发红:“能一口气干三杯这种烈酒的外国人,我常对自己说,都可以为朋友!” 罗开维持着笑容,心中在想,我可不要和你做朋友! 黄绢自然知道自大到发狂的卡尔斯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她皱了皱眉:“罗先生来,是想向你问一件往事,如果你还记得!” 卡尔斯指着自己的头,现出十分骄傲的神情,向罗开望来。 罗开沉声:“十年前,将军和一些人,曾在希腊船王的蝎于岛上,有过一次聚会——” 罗开才讲到这里,卡尔斯就霍然起立,盯着罗开看,他有着和石头一样的眼神(这一点,罗开也不遑多让),与其说他这时的神情是震惊,倒不如说他感到了极度的讶异。 接下来,他用十分迷惘的声音说:“是,是有这样的一次聚会!” 黄绢目光如冷电:“当然是很重要的一次聚会,不然不会从来也未曾提起过!” 黄绢的话,尖锐之极,咄咄逼人,可是卡尔斯将军的反应,奇怪之极,他不感到窘,也不发怒,只是神色更加惆然,他竟顺着黄绢的语气:“是啊,一定极重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重要人物聚在一起,北也门的哈姆迪上校也在!他后来叫人给暗杀了。所以,加强保卫工作,十分重要!” 他说到后来,扯了开去,简直有点语无伦次,如果不是确知他真是卡尔斯将军,一定会把他当作一个智力极低的人! 黄绢和罗开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充满了疑惑。罗开曾假设过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他也都有应付的方法,可是他却再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才好。 黄绢闷哼了一声:“举行了三天会议,讨论了一些什么?” 卡尔斯将军快速地眨着眼,对于黄绢这个开门见山,直接之极的问题,有不知如何应付才好的神态——他虽然不想回答,但是又不知如何敷衍和掩饰,他同时也知道如果不回答的严重后果,因为黄绢脸上的神情,已经十分难看,那使她原来极其美丽,这时看来,也殊乏美观,卡尔斯将军竟然完全不知所措了,像一个闯了大祸的小孩! 在他无意识地挥手,不断地眨眼时,黄绢又接连发出了几下冷笑声,每一下冷笑,都令得卡尔斯将军手足无措的程度,大在增加! (罗开在才一见黄绢时,也很震惊于她的美丽和气派,同时,也感到可惜和奇怪——那么出色的美女,理应和原振侠医生在一起,怎么会和卡尔斯将军这样臭名昭彰的人,用那种暧昧的关系在一起!) (现在,罗开看到了这种情景,他明白了:黄绢是这个国度实际上的掌权者,能得那样的权力,把卡尔斯这样的狂人,凭一声责问,几下冷笑,就弄得手足元措,这自也是十分愉快的事!) 卡尔斯将军断断续续开始说话,他说的话很怪:“那次聚会……我怎么会参加的!我根本不认识奥纳西斯……对了,我听到……感到会有这样的聚会,非去不可,是有人告诉我?不……可是我感到……” 他说到这里,黄绢和罗开,已经暗自心惊:他们猜测的,竟然是事实! 卡尔斯和其他聚会者,都不知道何以要去参加聚会,但竟然有了那样的聚会,那当然是由于他们全受了某种力量的影响之故。 他们全是脑中有金属片的“天人”! 异星人通过他们脑中金属片的作用,使他们感到,非去参加那次聚会不可! 那次聚会的发动者,是异星人! 那就更使人想知道聚会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时,卡尔斯又高声叫了一声,更证明了他们推测的正确性。 卡尔斯陡然像叫口号一样地叫:“我有超感觉,我是超人!我是真神的使者!” 他叫了几声,自信心恢复了许多,挺直了身子,又有了不可一世的神态。 黄绢冷笑一声:“你还记得自己曾是抽样调查的一份子?那当然更应该记得被人驱使去参加那次聚会,是为了什么?” 卡尔斯大声抗议:“我不会被任何人、任何力量所驱使,是我知道我非去不可!” 罗开道:“怎么都好,会议的目的,你不记得了?” 卡尔斯再一挺胸:“当然记得,介绍了一个叫康维十七世的人,给我们认识!” 罗开听出卡尔斯的话中,有相当可疑的成分,所以他疾声问:“谁介绍?” 通常,一次聚会,若是有陌生人需要介绍给与会者认识,自然由主人介绍。可是卡尔斯没说谁是主人,聚会虽然在船王的岛上,可是看来,聚会的主持人不是他,而是令得那人“自动”去参加聚会的异星人! 果然,罗开一问,卡尔斯又现出惘然的神情来,说话也迟疑起来:“谁介绍?我……听到有人介绍他,可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只是知道……有人在介绍他!” 罗开和黄绢同时吸了一口气——又是利用脑中的金属片,去使与会者感到!他们知道了一个事实:康维十七世,和那个异星人有关! 罗开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个疑问:难道康维十七世,就是长久以来,对地球人进行研究的那个星体上的高级生物,用人的形体生活在地球上? 黄绢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所以神情也就古怪得可以。 卡尔斯将军还在继续着:“他站在我们中间,身形高大,这个人,我再看到他,一定可以认得他……对了,介绍……是要我们……” 他讲到这里,竟然露出了惊恐之极的神情,甚至他看来黝黑的皮肤,竟然也变成了异样的苍白,他突然住口,深深吸气,然后,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语气道:“我不能再说了!” 黄绢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因为有过恶毒的咒语,说了就会发作?发作了就会惨死?” 黄绢在讽刺他,可是卡尔斯将军竟十分肯定,立刻回答:“是!” 刹那之间,帐篷中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卡尔斯将军显然很久没有在黄绢面前,用那样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过话了,当他这样说了之后,他向黄绢望去,黄绢转过头去,并不看他,他像是自己在向自己解释:“我还不想死,所以……不能说!” 罗开不禁苦笑,因为若是卡尔斯为了怕“惨死”而不肯透露那次聚会的内容,那么,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力量,可以迫他说出来! 卡尔斯将军又提高了声音道:“别的人……陆续死亡,一定是他们曾违反过誓言,我不会那样做!” 黄绢的神情,完全回复了常态——那自然是她也知道,再对卡尔斯施加压力,绝不会有用之故,所以,她不再追问,走向他,在他肩头上轻拍了两下,并且主动地把她的身子,向他轻轻靠了一下:“不要说,我也不想你惨死,那次聚会没有什么大不了!康维十七世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才重要!” 卡尔斯将军呼了一口气,神情十分感激,但是他却又口唇掀动,像是对黄绢的话,略有不同意之处,可是却没有说什么。 罗开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卡尔斯将军的这种神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光,他立时想:他不同意的部分是什么呢?看来只有一点:他认为康维十七世比他重要?然而这和卡尔斯自大的性格,又十分不合,除非康维十七世的来头太大,大得连他也感到自卑! 黄绢后退一步,向罗开望来,罗开立时道:“关于那次聚会……” 卡尔斯立时打断了活头:“我再也不想提及那次聚会,再也不想!” 罗开的声音听来相当冷:“你不说,我可以去问康维十七世。” 罗开这样说,就整件事发展到现在而论,应该十分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康维既然也参加了那次聚会,就自然知道内容,也就有可能透露,那有什么不对? 可是,卡尔斯将军的反应,奇特之至,他听了之后,先是一怔,像是根本不明白罗开在说什么,接着,他陡然轰笑了起来。 一面笑,一再指着罗开,像是罗开刚才说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这不但令得罗开莫明其妙,在他和黄绢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他也知道,黄绢也同样莫明其妙。卡尔斯笑得弯了身子,又直起身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叫道:“你可以试试去问他!” 罗开思绪十分紊乱,所以他没有说什么,维持着礼貌:“多谢你的接见,我想没有什么可以再打扰阁下的!” 卡尔斯点头:“欢迎你常来,你能得到‘永远的好朋友’这种称号,一定很不简单!” 罗开摊开手:“也没有什么,不过生性喜欢冒险!” 卡尔斯将军忽然说了一句充满智慧的话,他指着罗开:“人人都喜欢冒险,可是千万别对任何事情都寻根究底,有许多事,知道了,弄明白了,还是比不清楚不明白的好!” 这一番活,倒令得罗开肃然起敬:“是,十分感激你的忠告!” (罗开心中想:卡尔斯能够长期在权力宝座之上不倒,他的所作所为,令得地球上许多人头痛,总多少有点道理的!)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听他的劝告呢?) 卡尔斯将军神情也很高兴,黄绢道:“我送贵宾离去,你还要接见一个联合国的代表!” 卡尔斯点头,又在那张宽大的安乐椅上,坐了下来。黄绢和罗开离去,开始,两人都不出声,仍由黄绢驾车,驾驶出了八公里之后,罗开才先说道:“当年,那个物体调查地球人的星体,叫什么星?” 黄绢在几秒钟之后才回答:“不知道,只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星体,名称有什么关系?” 罗开道:“没有关系,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康维十七世,和那个星体有关。” 黄绢扬眉:“异星人?” 罗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但也可能和异星有特殊的关系——我虽然不能在将军口中知道什么,但已经有相当大的收获了!” 黄绢沉吟片刻:“为什么你一提到可以去问康维,他就大笑?” 罗开想了一想:“或许,那次聚会的内容,就和康维的秘密有关,没有人会泄露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就觉得我的话好笑!” 黄绢对罗开的解释,不是很满意,可是又想不出别的解释来,她把车子开得飞快:“康维似乎没有什么活动,三年一次的盛会,大家也乐于参加,没有什么意外,为什么他那么害怕……他不算是什么英雄,可是也很少那样害怕的!” 罗开也有同感:“他甚至认为与会的十一个人,有九个人在十年内陆续死亡,都是由于泄漏了会议内容的结果!” 黄绢皱着眉:“当年蜂后王国用尽方法,也探听不出秘密,我看不会有人敢泄露聚会的内容。” 罗开也感到十分疑惑:“或许那是在无意之中,说了一句两句,所以遭了祸!” 黄绢疑然:“是什么力量,这样神通广大?难道真是恶毒的咒语?” 罗开叹了一声,他想起在离开地球若干距离的“观察地带”,地球人比较起许多外星人来,实在太落后了! (自然,地球人也有可能比许多外星人进步,但比起能来到地球的外星人,一定落后,因为人家已经来了,地球人只不过踏足自己的卫星而已!) 罗开心情沉重,“一定真是咒语,那个星体上的人,就有力量令人随时死亡!” 黄绢半晌不语,在那片刻之中,她想起自己若干年前,和原振侠认识,两人一起涉险,对抗的就是那股异星力量,那一段生活,成为她和原振侠之间,一生不能磨灭的印象!也像她认识了卡尔斯将军,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若果在事隔几年之后,又要和这股异星力量打交道,那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罗开知道原振侠和黄绢之间的事,也料到她这时,正在想些什么——女性,也只有在怀缅一直深藏在心底深处的恋情时,才会有那种悠然神往的神情。 所以,罗开并不去打扰她,只是在她想得实在太出神,车子左摇右摆时,他才伸手扶住了方向盘,黄绢也就如梦中惊醒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往事!” 罗开淡然置之:“难免的!” 黄绢伸手掠发:“那个宴会,你是一定要去的了!” 罗开点头:“是,好奇心一发,简直不可遏止!” 车子已经驶迸了机场,黄绢侧着头:“好,到时见!” 罗开下车,又上了那架外交飞机,黄绢在车上,和他挥着手。 当飞机起飞,罗开舒服地平躺着,手中缓缓转动着芬芳的美酒时,他心中想:此行,可以说大有收获。不但结识了黄绢这样奇特的女性,而且对康维十七世的来历,多少有一点线索。 不论他本身是如何,他定然和那股外星力量有关! 异星力量把他,在十年前介绍给十个十分出色的地球人,目的是什么? 康维的活动,看来并不惊人,是不是在等待机会? 异星力量已经放弃了对地球人的思想行为的调查研究,康维在目前,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三年一度的宴会,如果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问题一个叠一个,可是都没有答案,本来,这些问题,卡尔斯将军纵使不能全部解答,总也可以使一小部分的谜被解开,可是他又绝不肯说! 当罗开决定抛开一切,不再去想,好好休息一下时,已经过了一小半的旅程,飞机正在地中海的上空,时间接近午夜、罗开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准备走向卧床。突然之间,机上的三个侍应人员,发出了一下惊呼声——应该说,三个侍应人员,和罗开一起发出一下惊呼声。 而飞机在这时候,也震动了片刻,显然在驾驶室中的人员,也感到了震惊——在驾驶舱中的是正、副驾驶和飞行工程师。整个飞机上,一共七个人,都在同时,感到了无比的震动! 四、午夜白光 机上七个人,在同时感到了无比震动的原因,是由于他们看到了绝不应该发生的怪异现象! 事后,各人说话大同小异,当然以正驾驶和罗开的话,比较权威,听听他们两人怎么说。 正驾驶是英国人,飞行经验极丰富,他说:“当时的飞行高度是一万八千英尺,时间是凌晨零时三十二分。位置在北纬三十六点二十六度,东经十八点一0度处,是地中海辽阔的海面的上空。” “时间十分重要,因为如果不在这个时间,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个景象。” “午夜时分,天空一片漆黑,没有云层,下面的海面,也一片漆黑,这一带海面,正是地中海最辽阔的一片,几乎有半个欧洲那么大,突然之间,一片强光,自海面上升,光芒强烈到了像是……像是……” 正驾驶讲到这时里,想不起适当的形容词来,副驾驶的说法是:“像是太阳突然在午夜时分,从海中升起!” 工程师的说法十分可怖:“想像当中,十枚氢弹同时爆炸,会产生这样的强光——我真的以为有氢弹爆炸,以为在强光一闪之后,我们都会化为飞灰。” 一个女侍应员——就是那个双腿修长的阿拉伯女郎,她的说法相当有趣:“我以为是真神阿拉自天而降,照亮了一切。” 正驾驶继续说下去:“刹那之间,完全像是白昼一样,甚至于比白昼更明亮,当时我正操纵着飞机,由于太震惊了,所以几乎慌了手脚,我只好先调整为自动驾驶,但是转眼之间,光亮就消失了,眼前变得什么也看不到,我估计……大约十秒钟。” 正驾驶员所说的,就是当时的情形,他已经说得十分详细了。午夜时分,忽然海面大放光明,光亮且上冲凌霄,令他们在这两万英尺高空飞行的人,都感到耀目,这种现象,真正怪异莫名! 正驾驶说得相当详细,所以罗开只是补充了两点:“我觉得,光亮是在海底下面发出的,透出海水,在海面上造成精亮的情景——面积?极大,极目看去,都是光亮,就像白天。从光芒的发生到消失,时间是八点六秒——我记录到的时间是八点一秒,有半秒钟,是我怔呆惊呼的时间。我以为,和副驾驶员一样,是海底有威力强大之极的核武器爆炸了!” 当时,罗开是飞机上所有人之中,最镇定的一个,照他自己所说,他被怔呆的时间,大抵就是那么半秒钟。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这种景象,实在太惊人了——刹那之间前,还是正常的午夜漆黑,可是突然之间,却大放光明,如同白天!根本无法想像除了太阳之外,还有什么物体可以放射出那么巨大的能量,而形成那样地光亮! 他从怔呆中定过神来,按下手腕的计时掣,向驾驶舱走过去,当他开始拍驾驶舱的门时,光亮已骤然消失,那时,罗开起过十七八个念头,都以为那是核武器的爆炸,可是人人都显然活着,飞机也在继续飞行,在陡然又变得黑暗之后,三个侍应人员,又各自传来惊呼声,驾驶舱的门打开,副驾驶像喝醉了酒一样走出来:“先生……向你报告……飞机没有事,一切正常——” 罗开挥着手:“刚才那一片光亮——” 飞行工程师兼负责通讯,已经在不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三个侍应人员也挤了过来,人人都神色惊悸,都希望在通讯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视线都停在工程师的身上,在经过了难堪的十五分钟之后,工程师的神情又骇然,又是惘然:“联络了几处机场,都说没有什么异象?” 罗开道:“最近的机场是——” 工程师口答:“西西里和雅典机场。” 罗开扬眉:“距离是——” 工程师想了一下子才答:“差不多,航空直距五百公里。” 罗开道:“距离那么远,他们不可能看到海上有光亮。” 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多半因为他是贵宾所以不敢表示异议——这一点,在各人的神情上,便可以看出来。 罗开微笑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十分奇特,我们在空中,看起来,像是天地间都是光亮,像白天一样,但是在地面的人看来——” 一个女侍应低声道:“光那么强,地面上的人,也应该看得到。” 罗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着手:“需要喝酒的人,只管喝酒,是我批准的!” 所有的男性都发出欢呼声,罗开口到了座位,睡意全消,一面喝着酒,一面想着刚才的情形,实在想不出什么情形之下,会有这强烈的光芒。 他想,立刻问不出什么来,但必然还有经过的飞机、海上的船只,会同时见到这个景象,最多两天,只怕就可以有许多报告。 就是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异象,最好就是留在地中海边上! 反正对康维十七世的调查已触了礁,看来无法再继续进行,那又何妨化点时间在这椿怪事上? 罗开这时,全然不知道何以海天之间,会忽然大放光明,但是他目睹那么怪异的现象,心知一定有着非同小可的事件在发生着! 他直了直身子,请来了正驾驶:“我改变主意了,要在雅典降落。请立即联络!” 正驾驶显然十分习惯大人物的改变主意,答应了一声,就回到了驾驶舱,二十分钟之后,他向罗开报告:“一切联络妥当!我们会派人在机场迎接!” 罗开摇头:“不必,那地方,我还算熟!”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罗开几乎都“还算熟”! 外交专机降落的时候是凌晨两时,一小时之后,罗开已住进了一间豪华酒店的顶楼套房,在那里,他洗了一个澡,听收音机和电视报道,首次听到了有关海上大放光明的报导:“据地中海沿岸的一些船只上的人士宣称,在午夜过后,海面上,在距离相当遥远处,有极强的光芒发生,为时短暂,有关方面在接到报告之后,准备作进一步调查,在海上的船只请注意,如果有看到同样情形时,请向有关方面报告。” 第二天,罗开离开了,到了克里特岛——他在那里相识燕艳,这次再来,竟然很有点感慨。他目的不在此地,而要到海上去,他已联络到了当地的一个游艇出租公司,租下了一艘性能相当好,适合作远程航行的游艇。 而在过去二十小时中,有关“海上大放光明”的报告,已成了所有传播媒介的新闻头条,看到的人极多,向当局提供情形的,超过五百入。其中有一艘渔船,报告当时船在的位置——罗开一听那经纬度,就知道那艘船,当时几乎就在飞机的下面,当然不是垂直,但相差也不会超过十公里。 船上的报告是:“突然亮了起来,亮得比白天还亮,可是天上却又显然没有太阳,光芒是从海底上冒起来的,无法知道,也无法说明光源来自何处,只觉得整片海面都亮了,我们的船,自然也在光亮之中,大家都跪下来祈祷,以为末日审判来到了!” 报告相当生动,有关方面,对这种异象,还作不出什么解释。 传播媒介也访问了不少天文学家,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有一个大言不惭的,说:“那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类似北极光!” 可是当记者问他:“北极光怎么会在地中海中心出现?”那位专家也就哑口无言。传播媒介也访问了其他各式人等,有一位幻想小说作家说:“在那里,可能有一座海底城,海底城中的居民,忽然兴之所至,要使世人感到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大放光明,令人震惊!” 报导也提及:“当时,正有一架专用的外交飞机,在异象发生地点的上空飞行,自空中观察,一定另有一番景象,机场方面也证实,曾接到过该机机长的查询,但该机并未作出任何报告。” 罗开用一具接收性能极佳的收音机,他收到了意大利方面对这件事的报道,也都提及那时,海上忽然异样的明亮,意大利人更浪漫,有一份报纸的头条标题是:“外星人降落地中海,第三类接触在人类古文明发源地开始。” 克里特岛上,也人人在谈论这件事,有一个人甚至坚称,他当晚正在海边远眺,也见到了光亮云云,居然也有人相信。 罗开当然不相信,距离太远了,超过五百公里;可是罗开也不敢完全否定,因为克里特岛以西,地中海并没有阻隔,人眼的神力是无限远,光亮在黑暗之中,又可以传出很远,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看到的——太阳离地球多么远,一抬头,在白天,就可以看到发亮的太阳。 由于新闻实在轰动,所以人人都想到有异光发生的海面去看看,开始,人们还担心那种异样的强光会有辐射,但希腊政府、意大利政府等,已向当时暴露在亮光之下的人作了详细检查,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害处。所以,竟形成了一股船潮,不知有多少船只,正在向那一带的海面进发,这一点,倒是罗开始料未及的,要是他早知道会有这样情形,他一定不会来凑热闹。 在这种情形下,出租的游艇,自然也求过于供,罗开和游艇公司的主人相熟,所以替他保留的,是全公司,也是全岛上最好的一艘,当罗开到达码头之后,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来问他:“请问,是否能让出租权,愿意付多倍的租钱。” 罗开当然立即拒绝,可是到了第不知多少次时,罗开却考虑了一会。 那时,罗开在码头上,游艇公司主人正在陪他闲谈,他租的那艘游艇,也在驶近来,罗开听到身边响起了一个动听女人的声音:“请问,能把租船权让给我吗?” 罗开半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那女人。 罗开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也不会一见了美丽的女人就张惶失措(当然不会!)可是这时,他却真的,怔了怔。虽然那只是极短暂的时间,但是那美女一定已经觉察到了,所以,在她明澈的大眼睛中,也就在那一刹间,现出了一丝十分慧黠的眼神——那种眼神,又令得罗开多少有点狼狈。 那女郎,怎么形容她呢?罗开在那一刹问,心情也有点缭乱,毫无疑问,她是东方人,虽然她的皮肤莹白如玉,但那是黄种人特有的雪肤,和白种人的白色不同。黄种人的莹白皮肤,有着玉一般的光辉,鲜活诱人,而且平猾如雪,和白种人的白,粗糙简陋,大不相同。 她当然也极美丽,可是那种美丽,却又给人一种不很自然的感觉——十分难以形容,也不是说不自然,人人一看,都会毫无疑问,肯定她是一个出色之极,而且极惹人怜爱的女性,可是那一丝不自在的感觉,却也依然存在。罗开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可是一时之间,却也下不了结论,不知道何以这个美女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他曾想到过:会不会是这个美女,对自己的美丽不很习惯,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中在神情上显露出来? 但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女郎看来二十五岁左右,正是美女的美丽盛放的年龄,她的化妆很淡,阳光下艳丽如斯,全然是大生丽质,这样的女性,一定从小到大,都被人盛赞美貌,对她自己的美丽,自然充满了信心,怎么会不习惯? (多少丑得令人一看要倒抽凉气的女性,也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女性对自己美貌的信心,是天地间最大的信心。) 罗开凝视了她几秒钟,这自然不十分礼貌,可是那美女显然习惯于接受他人这样的眼光,一点也不在乎,她诱人的红唇,仍然维持着她问话的最后一个字的口型,在等着罗开的回答。 罗开随即恢复了镇定:“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探究何以海上会有光明,那么,可以和我共同使用这艘船。” 那女郎并没有大喜若狂,可是在她俏脸上现出来的那种欢喜的神情,也足以使罗开想到,自己的口答,十分值得——为了要博美女的一笑,历史上,古今中外的男人,做了不知多少傻事,罗开绝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那女郎不但出现高兴的神情,而且向罗开伸出她的手来,罗开礼貌地一握,她又道:“我有一点装备,是不是可以搬上船来?” 罗开笑:“当然可以,如果你有助手的话,也可以一起上船!” 他心想,反正已经答应了,索性大方一些。而且,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海面上忽然大放光明,固然怪异之至,但根本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前去探索,也未必有结果,能在航行途中,有这样的美女作伴,那又何乐不为? 那女郎摇头——美丽的女人,真是占尽了人间的便宜,她甚至连简单的摇头动作,每个人每天都在做的,在她做来,都那么好看! 她道:“不,我没有同伴,”侧头想了一想,长发泻向一边:“我习惯独自行事!” 罗开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和我的习惯一样,喜欢独自行事!” 那女郎向他展示了感谢的微笑,转身向在码头上的脚夫招呼了一声,四个脚夫,两个一组,抬着两只大箱子,上了游艇,放在甲板上。 罗开自然不知道箱中是什么,这令他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 可是,既然是他答应了的,自然也不能小器到要人家打开箱子来看看! 女郎就坐在其中的一只箱子上,似乎她和罗开之间的交道,已经到此为止了。 罗开自然也不便去问她什么,就下令启航。游艇在十分钟之后,就已赶过了许多先他们启航的船只。地中海的海水,是异样的蔚蓝,衬着蓝天白云和灿烂的阳光,一望无际,海波粼粼,可以说是地球上许多壮丽无俦的景色之一,在甲板上,披襟当风,令得人胸怀大开,感到在整个宇宙之中,地球虽然只是一粒微尘,但是在某些情形之下,自然有它可爱之处。 罗开向那女郎望去,看到她仍然坐在箱子上,并没有走动的打算,看过去,恰好看到她的侧面,她脸型的侧影,由于她有着略向上翘的鼻子,是以看来,更增加几分佻皮的意味。 罗开扬了扬眉,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相当不正常的现象:那女郎甚至未曾问他的姓名,难道她早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他略想了一想,走进了船舱,那是一艘设备齐全的游艇,他取了一瓶酒,两只酒杯,再回到了甲板上,迳自来到那女郎面前,递了一只酒杯给她。 女郎并没有拒绝,接过酒杯,而且让罗开在杯中斟酒,当罗开手中的杯也斟了酒之后,她和罗开同时举杯,轻呷了一口。 罗开微笑着问:“我们不应该互相交换一下姓名吗?” 女郎的反应十分快:“先生贵姓大名?” 罗开彬彬有礼,以十分标准的姿势,上身向她略为倾斜:“我姓罗,名开。罗开!” 那女郎一听罗开的自我介绍之后的反应,很出罗开的意料之外。 她陡然震动了一下——那绝对是突如其来的震憾,令她震动得,她杯中的酒,几乎也洒出来,可见她是感到了极度的意外。 而这种意外,又基于她必然知道罗开是什么人,罗开,就是大名鼎鼎的亚洲之鹰!而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她绝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到罗开! 这种情形——罗开立即想,和康维十七世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时的反应,十分近似。 那女郎自然立即恢复了镇定,她的声音,也没有半丝慌乱:“哦!亚洲之鹰!大意外了!” 罗开笑了一下:“一般来说,我的名字不应该引起太大的注意,至少,不如很多名人!” 女郎笑得十分自然:“对我来说,或许有点不同,我听说过若干你的故事,所以,嗯……印象很深刻,又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偶遇。” 或许是由于她的美丽,也或许是她在说这番话时,有一种自然的真诚流露,所以罗开十分乐意地接受了她的解说,然后,又向她举了举杯,投以询问的眼色。 女郎垂下了眼睑,转动着酒杯,动作十分缓慢,但也看得人赏心悦目。 然而,她这种反应,却令得罗开十分疑惑,这时,她应该说她的名字了,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为难的神情?而当那女郎在低叹了一声之后,罗开心中的疑惑,更达到了顶点。 然而,他仍然维持着君子风度:“如果你不方便说出你的名字,可以只给我一个代号!” 女郎抬起头来,恰好迎着阳光,罗开和她站得相当近,可以看到,她的颊上,有一颗俏媚的、小小的蓝痣,她大有感叹:“任何人的名字,都只是一个代号,几个音节,一个符号,一组数字,都一样。嗯,你可以叫我玫瑰。” 罗开耸了耸肩:“玫瑰?白玫瑰、黄玫瑰、蓝玫瑰、黑玫瑰,还是别的颜色?” 那女郎笑,笑得令人心醉,罗开不由自主,就着她的笑容,喝了一大口酒。她道:“本来嘛,应该是黄玫瑰,但我只不过是玫瑰。” 罗开笑:“很高深莫测!” 玫瑰又低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软言相求:“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别问了。” 罗开连半秒钟都没有考虑,立时做了一个十分坚决的手势:“好,绝不再问,你就是玫瑰,世上独一无二的透明玫瑰!” 玫瑰的口唇掀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罗开可以肯定,她想说的,一定是什么隐秘,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来。在那刹间,她有一种可爱的小顽童的神情,但是她毕竟还是说了一句:“不是独一无二的!” 罗开笑:“有一个挛生姐妹?” 玫瑰有点答非所问:“那太简单了!”她忽然之间,转换了话题:“海面上忽然有了异样的光亮,这种异像,只怕要引起全世界的研究,鹰,你代表的是官方,还是私人?” 罗开竖起了手指:“光亮在海底透过海水冒起,我其时恰好在当中,所以看得清楚!” 玫瑰立时道:“是那架外交飞机。” 罗开扬眉:“我只是私人的好奇,你呢?是代表官方,还是私方?” 玫瑰学着罗开的口吻,居然学得惟妙惟肖:“我只是私人的好奇!” 罗开在和她对话间,不知已想过了多少遍,这个自称叫玫瑰的女郎,究竟是什么身分? 她当然不是普通人——不但不普通,而且不普通之极!可是,美女的不普通身分有几十种,他也无法确定,他曾考虑过,她可能曾属于蜂后王国,可是直觉上不像,这引起了罗开极大的好奇,可是玫瑰却若无其事,只是远眺着大海。 罗开心中,又有了不自在的感觉——自己的一切,玫瑰知道很多,而她对自己是一个谜。糟糕的是,自己还答应了不去问她的一切! 如果假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外是勾心斗角,那么,他,亚洲之鹰罗开,在第一个回合,已败下阵来。 罗开想了一想,向那两只皮箱子指了指:“是些什么配备?” 玫瑰淡然以应:“潜水和探测的装备。” 罗开心中一乐,在对方的行为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的破绽:“消息传出还未曾超过三十小时,就准备好了配备?” 玫瑰仍然淡淡地笑,露出她极好看的牙齿:“我是一个潜水探测迷,这些配备,不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潜水的可能,都是带着的!” 又是无懈可击的解说,罗开反倒觉得自己这样追根究底,有失君子风度,他只有不在意地笑了笑:“潜水的确十分迷人——” 想不到他才说了一句,玫瑰就兴致勃勃:“你也喜欢潜水?哦,当然不,你是鹰,喜欢在高空盘旋,如果是亚洲之鲨,那就会喜欢潜水!” 给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玫瑰看来,真是一个潜水迷,她滔滔不绝他说着潜水探测的种种乐趣,说在神秘的海底,几乎什么都会发生,也什么都可以找得到,曾在海底发现过一艘沉船,那是最令入兴奋的时候…… 罗开对于潜水,事实上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玫瑰在说话的时候,神情极其动人,而她实实在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美人的话,罗开早已呵欠连连了! 即使如此,等到大半个小时之后,玫瑰的话告一段落之际,罗开也认为不如到船舱中去听听音乐算了! 所以,他技巧地掀住了一个可以抽身的机会,说了声对不起,往船舱去了,在走开的时候,他道:“这游艇有几间舱房,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间!” 玫瑰笑:“我会在三间船舱中选择一间!” 男女之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不可言传的直觉,也是存在的。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互相吸引,由于人类是生物的一种,必然不能离开生物的本能,所以异性吸引的最终目的,毋庸讳言,是肉体的接触。 微妙的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可以在初接触中有直觉:这个异性,是可以发展到最终的肉体接触的,而这一个,却怎么也不会有最终的接触。 玫瑰是那么美丽的女性,罗开纵使不是浪子,也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玫瑰的态度绝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大方而爽朗,罗开也没有做作,在他眼神中,适当地表达了对她的美丽的赞赏——这正是一双男女初相识时的正常情形。 可是罗开却有直觉,微妙的直觉告诉他,他和玫瑰之间,决不会有男女关系的进一步发展,至多只是好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不可能是别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罗开到了一个宽敞的船舱中,舒服地半躺下来,又播放了他爱听的音乐之后,他这样自己问自己。 是玫瑰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是,总有点什么原因的,罗开相当肯定。 也正由于他自己这样的直觉,他反倒放心了。本来玫瑰突然出现,身分成谜,十分突兀,这种事,多少令他有点戒心。 而像玫瑰这样美丽的女性,如果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多半会利用她们本身美丽的条件,作为武器,向他进攻——在罗开的冒险生活中,这种例子甚多,而如今既然有了这样直觉,可知玫瑰不会有什么异象。 然而罗开总觉得这美丽的异乎寻常的玫瑰是一个谜,一个极大的谜团。 他想了一会,便决定不再去想她——因为他有直觉,觉得这个美女,和自己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那就极容易解得开。 他回想了一下和卡尔斯将军会面的经过——仍然没有进展,然后,思维才又转到那奇异的光亮,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现象? 如果这种现象,出自自然,大自然的神秘,只怕人类在未来的一万年,也难以尽知奥秘,可以不论,但如果出自人类,那就十分骇人: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出现那样的一片光亮! 罗开当时正在高空,高空俯瞰,自然对那一大片夜光,有更确切的观念,举例来说,一个超过五百万人的大城市,到了晚上,全市灯火都着亮了,自然会有一片光亮,可是那种光亮,还只是黑暗中的灯光。 而那一片夜光,却是不折不扣的白天!甚至光线之强烈,比太阳带来的白天更甚! 虽然为时甚短,但要是有什么人,能制造出这样的强光,那么他必然掌握了异乎寻常的能力,这种能力,基于掌握了巨大的能量的运用! 能够发出光亮的能量,有电能,有热能,也有光能本身。不论是哪一种,能量如果巨大到这种程度,可以肯定,全世界的电力集中起来,无法达到,全世界的核武器集中起来,在一刹间爆炸,只怕也达不到这一地步! 所以,罗开可以肯走,私人的好奇,如今驶往夜光海域的船只,还只不过是开始,必然有大量的官方机构,派人去调查研究,那一带的海域之上,不知要兴起多少明争暗斗。 一想到这一点,罗开大有意思将船驶回克尔特岛去,可是船上却又多了一个玫瑰,他想劝服玫瑰,如果没有必要,最好别去那一带活动,他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罗开朗声:“请进!” 门推开,玫瑰站在门口,却并不进来,只是慵慵地倚着门框,眼睛明亮:“对不起,忍不住要问你一下。” 罗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玫瑰的声音轻柔:“你有那么丰富的冒险生活经验,对于夜光异象,有什么设想?” 罗开立时道:“很多!” 他一面说,一面坐直了身子,也示意玫瑰进来坐,可是玫瑰却摇了摇头,仍然倚着门框,姿态优美地站着。 (这或许就是直觉的由来,异性之间,如果有性互相吸引的可能,总会不自觉的接近,如果丝毫也没有,就会不自觉地拒斥!) 罗开又道:“可是,全和传播媒介的假设一样,一点根据也没有。” 玫瑰的神态坚决:“所以,总得实地探索一番!” 从玫瑰的神情来看,大有邀他一起探索之意,罗开还没有作出反应,收音机的音乐节目中断,传来了听来声音有点急促的“特别报告”:“特别报告!特别报告!意大利政府和希腊政府,紧急通知,两个政府海军,在北大西洋公约国家的海军协助下,于地中海联合举行海军作战和预防能力的演习,演习将有超过一百艘各种型号的军船参加,并且作模拟性的实习射击,危险区域是:东经十六度至十七度,北纬三十六度到三十六度,任何船只和航机,请避免接近上述地区,不然即有可能遭遇巨变,再重复一次,危险地区是……” 播音员的声音,略停了一停,再继续着:“现在,两国政府的海军战机和直升机,已在演习海域上空,执行任务,任何船只或航机,若不听劝告,欲强行进行者,会执行强硬的驱逐任务!” 罗开注意到,当玫瑰听到这样广播的时候,微微蹙着眉,显得全神贯注。 广播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看来是当作极紧急的情况来处理。 罗开在听了第二遍之后,站了起来:“看来,实地考察不可能了!空军已封锁了那一带海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看来已有意垄断对夜光现象的研究了!” 玫瑰一扬眉:“他们垄断得了?” 罗开笑:“你不妨想一想地形,所谓‘演习区’,正在意大利的‘靴尖’下,和希腊关系不大。由于希腊不在北大西洋公约之内,所以一定已在最短期内,同意了此举——国际间的交易买卖,也无非以利为先,这一定得了极大好处。有强大的海军和空军力量支持,对这场‘演习’,其他国家,鞭长莫及,看来只好在联合国大会上抗议一番了!” 玫瑰对罗开这一番分析,现出十分欣赏的神情:“北非的几个国家呢?” 罗开“嗯”地一声:“有卡尔斯将军的国家——卡尔斯将军只怕要亲自出席联合国大会去吼叫一番,但是他的国家,决没有力量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的海军作战!” 玫瑰直视着罗开,漆黑的眼珠中,大有挑战的意味,罗开“哈哈”大笑:“我自然不会把这艘游艇作为火箭射击的目标,理由是——这艘游艇是借来的!” 玫瑰浅笑:“真幽默,你下令回航了!” 罗开毫不犹豫,下令回航,而在海面上,可以看到相当多的船只,都在回航,玫瑰在甲板上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罗开躺在她的身边,两人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是享受着海风和宁静。 可是,海上的宁静,被上空传来的飞机声所破坏,罗开本睁着眼,看到上空,有一架小型水上飞机,正在盘旋,显然以他的游艇为目标,越飞越低! 玫瑰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笑:“借来的游艇上,可有自卫的武器?” 说话间,那飞机已盘旋到只有两百公尺之下了! 五、似曾相识 罗开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他已在考虑,那水上飞机要是再这样居高临下,表现它的无礼,那必定给它吃点苦头! 可是,也就在这时,他看到那水上飞机,机身不断左右摇拽了好几下——在“飞机语言”中,那是表示绝无恶意,我们是朋友的意思。 罗开呆了一呆,向玫瑰望去,玫瑰也做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手势。 这时,水上飞机在表示了没有恶意之后,斜着机身,迅速降低飞行高度,飞了开去,在游艇前面不远处,降落在海面之上,掉了一个头,迎着游艇驶过来,罗开忙下令游艇停止。 双方迅速接近,水上飞机的舱门打开,看到一个窈窕的上身,随着被海风吹得前拂的长发,探出舱来,那女郎一定在大声叫,可是由于距离还远,开始还听不见她在叫什么,直到距离近了,才听清楚,她叫的是:“大鹰!大鹰!” 玫瑰在这时,发出了意思不明的“咕”地一笑,可是罗开却不去理会她大有嘲笑之意,像小孩子一样,高举双手,在甲板上跳着,也大叫:“水红!水红!” 罗开自然没有留意到,在那一刹问,玫瑰的俏脸上,闪过了一丝古怪之极的神情——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一定无法明白何以玫瑰会有那么复杂的神情! 游艇和水上飞机,在相距只有十公尺时,停了下来,罗开早已吩咐游艇的水手,驶小艇子过去,水红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当她攀下小艇时,娇小的身形,灵活的动作,使她看来像是一个小女孩。 而当她在小艇站定之后,却做了一个罗开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向着水上飞机叫:“下来吧!” 罗开一看到她这种动作,先是一怔,接着,迅速地想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不等机舱口有人出现,他就大声叫:“浪子,你也来了!” 在舱口果然又冒出了一个人来,不是浪子是谁? 浪子高达!一贯地神采飞扬,一贯地神情不羁,一贯地漂亮得叫人炫目! 他身子轻轻一耸,也到了艇上,小艇立即驶向游艇,高达和水红一起上了甲板,罗开先和水红相拥;水红的神情十诊兴奋,双颊绯红:“大鹰,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是他和我在一起?” 罗开哼一声:“从你的鬼头鬼脑的神情上猜到的!” 水红后退了一步,站到高达的身边,挽住了高达的手臂,昂起了头——她身形娇小,虽然努力要使她看来成熟些,但效果似乎不大,使她在罗开的眼中看来,更像是一个淘气倔强的小女孩。 她道:“我和他在一起,绝不必鬼头鬼脑!” 罗开在海上遇到了他们两人,心中很高兴,他自然不会去管束水红,而且,他也知道,女人和浪子在一起,一定会十分快乐——快乐是短暂还是久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 他微笑:“在我面前,自然不必鬼头鬼脑,只怕在你组织面前,非鬼头鬼脑不可!” 罗开过来,只是无意间取笑一下,可是水红一听,却立时嘟起了嘴,一脸的欢笑,在刹那间全都消失,在她这充满稚气的脸上,涌现了一片忧郁。 罗开苦笑,水红的身分,她自己应该明白,看她一听得自己这样说,就变得如此不愉快,可知她对如今的身分和生活,已起了相当程度的厌倦! 这是不是由于她经常和浪子高达来往的影响,罗开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水红这样身分的超级特工人员,如果一旦对严密之极的组织,有了不满的情绪,那是极严重的事,可以形成可怕之极的后果! 所以,本来罗开可以说几句话,把刚才的话题岔开去,使气氛变得轻松些,可是他却并不那样,故意令气氛僵硬,好使水红明白这一点。 高达打了个“哈哈”:“咦,船上好像还有客人,怎么不替我们介绍一下?” 高达说着,向前望去——自他们上船之后,玫瑰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船首,面向着大海。水红才一上船时并没有注意,这时,高达一点,她才向前看去,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之后,她的神情,怪异之极。 她先是陡然一怔,接着,张大了口,像是即将叫什么,可是在那一刹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因为那时,玫瑰已转过了身,笑吟吟地向他们走来:“我叫玫瑰,是不速之客,本来想到一处海域去,现在去不成了!” 自她转过身来之后,水红那种惊讶之极的神情,竟然没有变过,一直维持着,而且,视线一直紧盯着玫瑰的脸,非但不礼貌之极,而且,这种神态,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久经训练,出类拔萃的特工人员身上! 罗开和高达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样:水红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可是水红却仍然一无所觉,可知她心中的震惊何等之甚! 罗开和高达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样:水红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一定有极其熟悉的感觉,所以她立时张口想叫,可是那时,玫瑰己转过身来,她立即发觉,认错人了。 可是,认错人事出寻常,她为什么会惊讶到了如此失态的程度? 这一点,现在当然不便问她,而当玫瑰来到近前时,高达也不禁感到了一阵目眩!在他浪子生涯之中,他不知见过多少美丽的女性,可是这时,当他的目光扫向玫瑰娇俏的脸庞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硬是把自己的目光,在玫瑰的脸上扫来扫去,再也不肯收回来。 罗开在一旁,在从旁观察,又给他发现了相当奇怪的一点——像玫瑰那样的美女,一定早已习惯了承受男性各种各样的眼光,不论是卑鄙的、猥琐的、大胆的、热情的、温柔的、胆怯的……种种眼光,都应该习惯。 可是,玫瑰这时的神情,显然不习惯,她双颊上,甚至泛起了浅浅的绯红。 是浪子高达的眼光大过异常,还是玫瑰对自己的美丽,竟然不习惯。 这种感觉,罗开不是第一次有,在他乍见玫瑰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为了什么,直到这时,他还是一点都说不上来。 而这时,罗开心中的好奇,也特别强烈:这个自称玫瑰的美 在那时候,最先恢复常态的;反倒是水红,她向玫瑰伸出手来:“我叫水红,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花的名称。不过玫瑰是那么美丽,我的名字,只不过是一种水草的小红花。” 玫瑰笑:“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没有意义。” 水红一面和她握手,一面还在打量他:“请原谅,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玫瑰仍然优雅之极地笑:“不必奇怪,我知道,有一个人,样子似乎和我一样,名字也叫玫瑰,唔,姓黄,黄玫瑰,她是海外中国人社会中十分著名的美女,你见过的可能便是她。” 水红侧头想了一想:“你们是孪生女?” 玫瑰摇头:“不是。” 水红仗着自己的稚气,这时索性把她不礼貌的行动,发挥到了极点,她竟然绕着玫瑰打了两三个转,在打转的过程中,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玫瑰。 高达怕玫瑰会生气,叫水红下不了台,忙道:“你想在这位小姐身上发现什么?那应该要托我来进行!” 玫瑰被高达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水红在玫瑰身前站定,连连摇着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玫瑰现出莫明其妙的神情,罗开和高达齐声问:“发现了什么?” 水红却十分俏皮地一笑,向玫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在刹那间,玫瑰的神情,有一种僵硬的尴尬,近乎不知所措,水红这才叹了一声:“真不可思议,天下竟有那么美丽的女性!” 除了她说得一本正经之外,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罗开道:“小水红,别妄自菲薄! “水红大摇其头:“差得远了!差得远了!” 她这样说,本来很正常,可是她却继续在说下去:“本来就差得远,现在,差得更远!” 继续所说的那两句话,听起来就莫明其妙,罗开和高达互望了一眼,正想问她这样是什么意思,水红忽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我真羡慕你,要是我能像你那样,那就好了!” 玫瑰微笑着:“各人头上一片天,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机缘!” 水红忽然又大有所悟,长叹一声:“说得是,像我,认识大鹰,认识浪子……认识你,全是机缘!” 高达轻轻在水红的头上敲了一下:“这小蹄子,疯疯癫癫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水红却一本正经,双手合什:“说禅!” 她的神态,又逗得各人笑了起来,水红在忽然之间,完全恢复了常态:“大鹰,我们本来,要到那忽然大放光明的海域去观察一下,可是竟然被赶了出来!” 罗开点头:“是啊,军事演习开始,那一带被封锁了!” 水红一呶嘴:“封锁得了我们……几个人?” 她在“我们”和“几个人”之间,犹豫了一阵,像是本想说“五个人”,后来又觉得似乎不便把玫瑰也加进去,所以才改了口。 从这一点来看,证明她对玫瑰,连那么微小之处,都十分在意! 罗开的心思敏捷,他立即想到的是:水红认识玫瑰! 是不是玫瑰所称的另外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那个? 罗开也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这些疑问,在适当时候可以问水红,水红绝没有对自己或高达隐瞒什么的道理,不必着急。 二则,水红这时候提出的问题,相当严重,她是在提议,冲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海空封锁,闯进那海域去! 高达也听出了水红的弦外之音,他笑嘻嘻地望着水红,罗开一皱眉:“你是自己好奇,还是完成组织交下来的任务!” 水红对罗开的责问,叹了一声:“大鹰,你这种问题,是在迫我说谎,而我,又不愿在你的面前说谎!” 罗开一挥手:“向上头报告,你闯不破封锁。” 水红侧着头:“没有闯过,怎知闯不破!” 罗开一时之间,无话可说,高达则响亮地鼓掌。罗开伸手指向水红,水红张开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就要来咬罗开,吓得罗开连忙缩手。 高达哈哈大笑:“堂堂亚洲之鹰,也会有没有道理处!” 罗开闷哼了一声:“怪异到什么程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多——当时,我正好在夜光海域的上空!” 水红和高达并不知道会有这种情形,立即向他望来,罗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他的结论是:“甚至无法做任何假设!” 水红呆了半晌,又向玫瑰望了一眼——玫瑰像是对他们正在讨论的事,不是很有兴趣,缓缓走开去,在右舷,倚着栏杆,欣赏海景。她这种态度,并不正常,她应该有兴趣,她甚至带了两大箱配备,准备进行潜水探索的! 水红收回视线来:“我们一接到消息,经过研究,假定为在那一带的海底,蕴藏着成分不明的巨大能量,所以才会有夜光的异象!” 罗开闷哼一声:“这样的假设,等于没有假设!” 水红不服气:“假设,自然要经过一连串的探索来求证,照我说,在那片海域底下,有一个庞大的外星人的基地,也不足为奇!” 罗开不禁苦笑,他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以掩饰他神态的不自然。各种各样的外星人,甚至能在离地球遥远的太空之中建立“视察地带”,相形之下,在海底建立一个基地,真是太容易了!他们有的,甚至不必亲自出马,像样三晶星人远,只要派出几个机械人只怕就能成事! 罗开突然想起了远,这个三晶星人,被剥夺了若干能力,作为惩处,不知流落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远虽然丧失了许多能力,但是比起地球人来,他仍然几乎是一个“超人”! 罗开叹了一声,高达扬眉,向他投以一个询问的神色,罗开声音苦闷:“忽然想起了远——那个三晶星人!” 水红道:“不管什么星人,我们是不是要试一试,去闯一闯那海域?” 罗开没好气,顺口道:“叫你的上级,派一艘性能良好的潜艇来,我们就去!” 罗开这一句话一出口,首先听到的,是玫瑰的一下低叹声,接着,才是水红的欢呼声,水红指着罗开:“大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了不能不算数!” 罗开怔了一怔,他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水红会认真,也没有想到水红真有能力通过她的组织调来一艘潜艇! 可是,水红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说了的活不算,可是令得他心中更疑惑的,是玫瑰的那一下低叹声。玫瑰虽然只是低叹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可是这一下低叹声,紧接在罗开的话后,那等于是在说:“你错了,她真会去调一艘潜艇来的!” 玫瑰何以会对水红的一切那么熟悉? 而水红何以又会对玫瑰有那么似曾相识的举止? 玫瑰这个美女的身分,似乎越来越神秘了! 罗开在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他望向水红:“当你向组织请调潜艇时,必须说明的是,如果被发现,受攻击,而又还击的话,小,至少一场国际纠纷;大,可以是另一次世界大战的开端!” 水红扬眉:“我会说明,不过不会阻碍批出潜艇的请求!” 罗开故意夸张地笑:“看来,你们都习惯玩火!” 水红有点不明白:“我们……” 罗开道:“是啊,你们,听说,你们几个,都用花朵的名称来作名字?” 他讲到这里,陡然转向玫瑰:“你的名字,恰好是花朵的名称!” 玫瑰泰然自若:“鹰先生,我虽然不懂得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暗示什么的话,不如请你明说,来得好一些。” 罗开想不到玫瑰会那样开门见山,他多少有点狼狈,他向水红一指:“对这个小妹妹的身分,你没有想过?” 玫瑰笑:“能和亚洲之鹰和浪子在一起,自然不同小可,非同凡响!” 罗开紧钉了一句:“你们不是同类?” 玫瑰笑得极迷人:“不会吧,我那么平凡普通!” 水红皱着眉:“大鹰,你应该知道,我们几个人,虽然都以花朵为名,但并没有玫瑰!” 罗开吸了一口气:“对,我太鲁莽了,你们的名字有一个原则,就是拣花朵的名称做人时,要恰好真有那个姓氏的,你姓水,没有人姓玫!” 水红浅浅一笑,向玫瑰道:“潜艇来了之后,你是否参加我们的行动?” 玫瑰一副不在乎的神憎:“那要看我,是不是被邀请,和邀请的真诚程度而定!” 看来,玫瑰不但貌美,而且智力也极高,在对答之间,她甚至半秒钟的考虑也不必,而说话的声调如此柔软动听,说出来的活,却又如此咄咄迫人! 水红的心中十分疑惑——这种疑惑,当她第一眼看到玫瑰的背影时,便已产生。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能肯定她对玫瑰的疑惑是什么。 这种感觉,令人极不舒服,而对于水红这种身分的人来说,更不舒服,她从事情报搜集,步步惊心的冒险工作,明知一个人大有可疑之处,而又不知可疑在什么地方,这是一种极不利的处境! 她也曾经作了几次大胆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假设,也曾作了几次试探,可是也不能在玫瑰的反应上,观察出什么来。 而这时,她正执行上头的命令,要去弄明白巨大能量的来源,又巧妙地用一句话套住了罗开,使他会协助自己,她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她并不赞成有玫瑰参加。 她向高达使了一个眼色,暗示高达出言拒绝,可是高达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看来虽然不着痕迹,但是也一无反应。 水红又向罗开望去,罗开摊了摊手:“如果——” 他才讲了两个字,玫瑰已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不会参加!别说没有邀请,冷淡的邀请,我也不会答应。” 水红点头:“很好的性格!” 玫瑰看来一点也没有气,十分平静,向每一个人微笑,又走了开去,向着海洋,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使她看来,真有超凡入圣的美丽。 高达在心中暗叹了上声——他并没有和罗开相同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可是有水红在身边,他浪子的本性,似乎多少受了限制。水红又跃下小艇,驶向水上飞机,临走时,向高达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高达耸了耸肩,故意在水红还未离远时,就来到了玫瑰的身边。 他也望着海水,可是显然对玫瑰在说话:“像你这样的美女,看一眼,一辈子都会记得!” 玫瑰微笑:“这是普通浪子的开场白,想不到超级浪子,竟然毫无新意!” 高达打了一个哈哈:“我真的见过你,所以不会忘记你。若干年前,在香港一个宴会上,带你去宴会的,是一个大律师——据说不多久,他就死了,你的出现,令全场静默了几秒钟!” 玫瑰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声音平静:“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就是我和我极度相似的那位,黄玫瑰。” 高达笑,当他笑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望向玫瑰,伸手在她脸上的那颗痣指了一下:“连一颗痣也相同?大小和位置,完全一样?” 玫瑰淡然:“天下有很多事,凑巧得写在小说里,绝不会有人相信。” 高达耸了耸肩:“能问你有关你的……一些事吗?” 玫瑰格格娇笑:“简直连普通浪子也不及了,高先生,请不要使你的声名受损!” 高达挺了挺身子——他本来是潇洒地倚在栏杆上的,这时,由于玫瑰的话,十分尖利,他觉得身子有点僵硬,难以潇洒。 罗开朗声笑了一下:“浪子也有碰钉子的时候?” 高达摊了摊手,玫瑰转过身来:“我估计水红小姐联络了之后,潜艇会在最短的时间赶来,但至少也得五十小时,是不是可以先送我回岛去?” 罗开想了一下:“当然可以,有一句话奉劝,用潜艇去闯海域,十分危险,但如果没有潜艇,更危险!” 玫瑰笑得很醉人:“不会,我没有什么特别原因非去探索不可,不像水红小姐,她是有任务的,我纯粹是私人兴趣!” 罗开和高达都听出玫瑰的话中,大有言不由衷之处。但是却也无法深究下去。高达仍然凝视着玫瑰:“两个人,外型上也相似,真是不可思议!” 玫瑰只是淡淡地笑,对这个问题,她既不讳避,不过也无意深人讨论。高达突然用力一挥手,他挥手的幅度十分大,令得在他身边的玫瑰,自然而然的动了一下身子,高达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根本没有说什么,又立即摇了摇头,显然是他又立即否定了他刚才突然而来的想法。 玫瑰妙目流盼,声音迷人:“为了我这样的普通人,不值得大名鼎鼎的浪子这样伤脑筋吧?” 高达不禁苦笑:“你普通?单凭你的外貌,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已经绝不普通!” 这时,快艇的引擎传来,水红已经口来了,她满脸红光,神情兴奋,还没有上船,就扬言呼叫:“潜艇在五十小时之后可以赴到!我们可以有两大海上的假期!” 罗开和高达,都自然而然地向玫瑰看去。刚才,她说过:“潜艇会在最短时间内赶来,但至少也要五十小时……”现在,水红宣布,潜艇会在五十小时后到达! 这是巧合吗? 自然可以说,这是巧合! 但是,也可以说,那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耐入寻味之极——除非玫瑰会知道潜艇的秘密基地的所在(一般来说,那是绝对的军事机密),她也要知道潜艇的型号和速度(最好的一种,那也是绝对的军事机密),而且,她更要肯定能调动潜涎的高级军事领导会立即同意这种行动! 玫瑰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罗开和高达迅速转着念,也同时望向玫瑰,玫瑰只是缓缓摇着头发,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水红一上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两个男人,神情发怔,望着玫瑰,大有失魂落魄之状,她陡然跳过来,大叫一声:“该醒了!” 高达和罗开知道水红多少有点误会,他们当然也不会去解释,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心中所想的结论:“只好算是巧合!” 罗开先说话:“玫瑰说要回克里特岛去,如果要有海上假期,我提议用飞机送她口去!” 水红的心思动得极快,几乎一秒钟也没有考虑,就道:“我送!” 玫瑰微笑:“除了我自己驾机之外,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不可抑,她体态极美,在这样放肆的大笑中,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接近性感的诱惑力,看得人目定口呆,几个在不远处的水手,甚至不由自主,发出怪异的“嗬嗬”声来。 高达也打了一个哈哈,用戏台上的语调问:“何事发笑?” 玫瑰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手还按在自己的腰腹之间,那姿态也就更诱人,她有点气咻咻,说话也断断续续:“没有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智力测验中的‘过河问题’,觉得好笑!” 水红、高达和罗开,全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罗开和高达也感到好笑,只有水红,扁了一扁嘴。 (智力测验中的“过河问题”,大抵是:猎人、狼和小孩要过河,过河的小船最多只能载两样物体,如何才能过河而使狼不伤害小孩。) 高达扬眉:“我算是狼?” 水红向他作了一个恶狠狠的姿势:“我才是狼!” 玫瑰是在说水红刚才抢着要送她,自然是由于怕罗开或高达有大接近她的机会之故,所以她柔声道:“看来,应该我是狼!” 水红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美丽的狼!” 不论男女,有美丽的外形,总可以在很多情形下占便宜,至少,不会令人讨厌与之相处,罗开明显地大是依依:“你不与我们共渡海上假期?” 罗开的建议,水红也不反对,她充满慧黠的眼神,望定了玫瑰,等她回答。玫瑰的神情,甚严肃地考虑,但在半分钟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水红扬眉:“为什么?” 玫瑰的回答,大是出人意表:“太危险!” 罗开和高达都作了一下古怪的神情,水红立时代他们提议:“那你未免大小看我们这两位男士了!” 玫瑰失笑:“你们误会了,我说危险,并不是你们所理解的意思!” 三个人一起向她,投以询问的眼色,可是她却转过头去,不接触他们的眼光。看来,她有意要保持她神秘的身分,不肯再透露什么了! 水红对她,心中本来就充满了疑惑,这时,更童心和好胜心大发,她道:“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玫瑰“嗯”地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谁能逆料呢?” 水红伸出手来:“我们打个赌!赌我们在下次见面时,我一定已揭开你神秘的面幕,把你的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玫瑰怔了一怔,然后又低叹了一声,用一种充满了淡淡哀愁的神情,望定了水红,又缓缓摇了摇头:“就算我给你十分神秘的感觉,你又何必非揭开它不可?弄清了我的来龙去脉,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这种轻轻的责备,甚至令人心酸,水红情不自禁,拥抱了她一下,由衷地道歉:“是我不对,只当我没有说过那么无聊的话!” 玫瑰的神情也相当激动,她扬起手来——看她扬手的情形,她分明是要进行某一个动作,或许是拍拍水红的肩头,或许是抚摸一下水红的头发。 可是,她手才扬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势子,而且极不自然地垂下手来。 水红掩不住心中的疑惑,直视着她,她却已转过头去:“请吩咐水手,将那两只箱子搬上快艇去!” 水红也没有再说什么,没有多久,快艇载着水红和玫瑰离去,上了水上飞机。 六、海底奇人 水上飞机在不到一小时之后就飞回来,在那段时间中,高达和罗开在甲板上,一面喝着酒,一面闲谈,谈话的中心是玫瑰。 高达说:“这个……美女,看来好像比爱上了异星人灵魂的曲如眉更神秘!” 罗开想了想:“她总像是在掩饰什么?” 高达忽然震动了一下:“她的美丽……我感到……她对自己的美丽不习惯,像是穿了一件不属于她的新衣服一样,奇怪……” 那正是罗开不止一次产生过的感觉,他立时道:“我也有同感,甚至……使我想起……‘画皮’那个故事——一个鬼,在人皮上画出一个美女,一披上身,就成了美女,这是‘聊斋’中著名的故事。” 高达大口喝了一口酒:“不见得这么可怖,可以……想像为那是极精巧的外科整容手术的结果!” 罗开“唔”地一声:“可以……你好像曾想到是什么,当你提到两个人不可能那么相似的时候!” 高达想了一想:“我在香港,见过那位美丽的黄玫瑰小姐,她简直是美丽的化身,而我们的玫瑰,和她那么相似,这使我联想到我,和另一个我!” 罗开“啊”地一声:“勒曼医院的复制人!” 高达抿住了嘴,不出声。 勒曼医院曾复制了一个高达,并且把他潜意识中的一部分,给了复制人,那个高达爱上了蜂后,如今不知隐匿在什么地方享受爱情——这件事,高达总不会觉得愉快。 (这件事在“蜂后”这个故事中,可窥全豹) 罗开摇头,语调中有点伤感:“很难想像……我们再和她相见的机会只怕不多,还是不必研究了吧!” 高达大有同感:“看来,小水红对她,倒是兴趣极高!不知为了什么?” 高达的说法,可能不对了,因为,当水红又驾着水上飞机回来,上了船之后,罗开和高达,问了几次——她对玫瑰,竟然绝口不提,像是全然忘记了有这样的一个人,绝不如高达所说那样“兴趣极高”! 他们商议了一下,潜艇到了之后,如何开动,又不断收听着广播,果然,第二天,就有国家提抗议,但封锁执行得十分坚决,有若干艘船只,毫不留情地受到攻击,警告的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海面上晚霞映起一层一层粼粼的金光,色彩绚丽之极,他们正在甲板上欣赏美景之际,罗开忽然问起:“你们是怎么会遇上的?” 罗开这样问,自然大有道理,浪子高达行踪飘忽,水红则更是身不由主,全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钟该在何处,两个人在一起,机会极少! 水红笑得很甜:“我接到任务之际,他恰好在我的身边,所以就一起来了,在克里特岛上,知道你租了船,所以在空中认出了你的船。” 罗开再问:“他又怎么会‘恰好在你身边’的?” 高达笑:“我通过了很多关系找到她的。因为我要邀请她参加。一个宴会!” 罗开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子,水红道:“大鹰,你可曾听说过康维十七世的盛宴?” 当高达提及,参加一个“宴会”之际,罗开已经有了这个预感,水红再一问,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望向高达:“你接到了请柬?” 高达点头:“是。康维十七世这个人,好像……十分神秘……” 罗开大声道:“不是好像神秘,简直就是神秘,你对他作过调查?” 高达点头道:“十分全面而广泛……”他笑了起来,指着水红:“本来我只是请她代为调查,可是她知道了有这样的一个宴会,就非要我邀请她一起参加不可!” 水红向他狠狠地做了一个鬼脸,转向罗开:“我们的调查工作做得很好,可是对这个人的来历,竟然一无所知,单是为了好奇,也应到宴会中去看看……” 罗开苦笑道:“我的调查工作,做得比你们更好,所以不能说一无所获。” 高达和水红,一起向他望来,这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转为一种绚丽之极的艳紫色,映在罗开像雕像一样的脸上,更泛起一种坚定不移的光彩。水红望向罗开的眼光,大有崇拜的神情——她自认识罗开之后,就一直把罗开当作自己的大哥哥,小妹妹自然都对大哥哥有一份崇敬的心情。 反正他们的“海上假期”有的是时间,而康维十七世这个人,有许多谜团,水红和高达都思路缜密,是解决难题的好手,所以罗开把自燕艳得到的请帖、他偶遇康维十七世、开始调查这个人的来历,以及蝎子岛的神秘会议、卡尔斯将军怪异莫名的态度等等经过,详详细细,向高达和水红叙述着。 当罗开说到一半时,两人已经仿佛傻了,愈听下去,愈是啧啧称奇。他们自然早已知道康维十七世是个神秘人物,可是再也想不到,他的神秘,竟然达到了这一地步!罗开讲完之后,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船员在甲板上备下了丰富的晚餐,他们三人一面喝酒进餐,一面开始讨论,水红的语气,十分肯定:“当年蝎子岛的聚会,所有与会者,自然都是外星人搜集资料的对象——脑中有金属片的‘天人’!” 高达表示同意:“康维在那个聚会中出现,证明他一定和外星人有关系。” 罗开点头:“可以这样假设,问题是什么样的联系?” 水红一字一顿:“不会是他本身就是外星人?” 高达和罗开沉默着,在那片刻之间,他们两人像是什么都不想,只是努力用银叉把烧烤得香喷喷的地中海鲜嫩的龙虾,蘸着香草汁送进口去。 当然,他们绝不是什么都不想,而是刹那之间,他们想到太多了,以致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康维如果是外星人,那么,他自然来自曾长久在这里搜集地球人资料的那个星体,这个星体已取消了搜集资料的行动,为什么还要留一个人在地球上?留守在地球上的康维,究竟担当着什么样的任务? 他们也想到,那个星体上的高级生物,不但比地球人进步了不知多少——在接近三千年前,他们已来到了地球,建立了基地,开始研究地球人,而且,他们对地球人的了解程度一定也极高,经过那么多年来资料的搜集和研究,他们一定比地球人自己更了解地球人! 根据“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这个星体上的人,若是要对地球人发动攻击,就像一拳头打碎一只鸡蛋那样容易! 可是,康维自从十年前开始露面以来,却又没有什么活动!照说,他若要有所行动,根本不必等待什么。 水红望着他们两人狼吞虎咽,不住替他们加酒,好一会,高达才先开口:“不必太悲观,如果他是外星人,如果他有恶意,地球上没有力量可以与之抗衡。” 罗开有十秒钟之久,一动不动,看来如同一尊石像,但是他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水红笑了起来:“那我们不必紧张,到他的宴会上,好好开开眼界!” 高达的身子,舒服地向后靠了一靠:“是啊,听说他的宴会,每次都有奇珍异宝展示,上次展示的是一个很大的金人,很多人都不知道来历,在宴会中有一个传奇人物叫齐白——” 罗开一听到“齐白”这个名字,不禁耸然动容,有点责怪似地望向高达:“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个人,他是一个出色之极的盗墓人!” 高达伸手在后脑搔了一搔:“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对他的职业,殊乏敬意——那个齐白,在宴会上说了一番不知所云的活,也没有人明白。” 水红在这时,现出十分慧黠的笑容来、她个子娇小,少女的神态未脱;有这么样的笑容,看来更惹人怜爱,罗开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有什么,快说!” 水红道:“很凑巧,几个月前,我遇到齐白这个人,当时是一个小型的宴会,他已有三五分酒意,正在提及康维宴会中的那个金人。” 罗开大有兴趣:“他认为那金人是——” 水红一字一顿:“——是秦始皇时,收天下兵刃,所铸的十二金人之一,而那十二金人的形象,是根据突然在万里长城的终点,临洮出现的怪异、巨大的金色巨人的外形铸造的!” 罗开“啊”地一声:“那十二个金色的巨人,已被证明是外星的宇宙航行员!” 水红叹了一声:“是的,很悲哀,他们航经太阳系,接近地球时,看到万里长城,以为这是进步文明的生活,指引外星船落在指标,所以才降落在地球上,结果,发现地球人的愚昧落后,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齐白和这件事,很有点关系。” 水红侧着头,轻掠着头发,她也喝了点酒,所以俏脸酡红,她道:“齐白说,这样的金人,一共应该有十二尊,但除了在文字上有少量记载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还是早已销毁了。每一个金人像,至少有八万公斤,他说,他绝对无法想像,康维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之弄到手。” 罗开和高达深深吸了一口气。水红的模仿能力很强,她学着齐白当时的口吻:“记载很短,但也很生动,干宝的《搜神记》中这样说:‘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见于临洮,乃作金人十二以象之。’古时运输工具差,不可能想像那么巨大的金人铸成之后会流落外地,真有,当然一直在中国大地范围之内,就算发现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偷运出来!” 高达双手摊开:“没有,所以,那是康维的噱头,而齐白这个盗墓迷,对古物人了魔的人,上了当!” 罗开不出声,水红望了望高达,又望了望罗开,佻皮地道:“好象有意见分歧?” 罗开又想了一会:“我有一个设想,假设那十二个金人,在到过地球之后,对地球人发生兴趣,要研究一下地球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水红和高达一起点头。水红道:“当然,那是宇宙航行员的任务。” 罗开又道:“于是,他们就从搜集地球人那些思想资料着手!” 水红“啊”地一声:“制造‘天人’的,就是他们?” 罗开道:“是什么星体上的高级生物在制造‘天人’,一直不清楚,假设是那些大金人,也无不可。” 高达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道:“大金人对地球人没有恶意,甚至帮秦始皇建立了巨大的地下陵墓——” 高达说到这里,和罗开显然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都一颤,水红也“啊”地一声,三人互望了一眼,罗开和高达都同时向水红作了一个手势,让她说出三个人齐想到的事情。 水红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心口,那是小儿女在想到什么十分令人震惊害怕的事情时的神态,然后,她定了定神:“那批大金人也未必是为了替秦始皇建陵墓,他们在地下……建立了基地……” 高达和罗开一起吁了一口气。罗开道:“照我想,大金人在地球上的基地,不止一处。原振侠医生和黄绢,发现‘天人’,追踪到中东,就有一处,可能,还有许多处,未为人知!” 高达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康维如果和大金人有关联,那么他的金人像,也就可以解释。” 三人又静了一会,水红道:“大金人‘长五丈’,康维的个子虽然高大,但也不会高到这种程度。” 罗开道:“中国人念的度量衡,称谓十分混乱,一丈究竟是现在的多少,浑不可考!” 水红默然:“康维是大金人同类……他一直在地球干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沉默了片刻之后,罗开才道:“不必太紧张,地球人习惯了自相残杀和侵略,对外来者,有一种先天性的抗拒,其实,外星人未必一定侵略地球,燕艳在地球上超过三千年,温和得比任何地球人更温和!” 水红侧着头:“总得把他的秘密进一步揭发才好!” 高达笑着:“你好像对揭发他人的秘密极有兴趣,那位玫瑰小姐,你也要揭露她的秘密?” 水红听了,并不生气,反倒悠然道:“在飞机上,她已把她的秘密全告诉了我!” 高达“啊”地一声:“她——”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可是已经迟了,水红一撇嘴:“看来你对人家的秘密,比我还要有兴趣得多!” 高达无话可说,只好喝酒。 接下来,他们又从各个角度,去设想康维的来历身分,反倒很少讨论海上大放光明的异象。 天色将明时分,水红拍门叫醒了高达和罗开,两人揉着眼出来时,看到娇小的水红,穿着整齐的军装,看来精神奕奕。而在游艇旁不远的海面上,一艘灰扑扑的潜艇,正静静泊着,潜艇并不大——所有潜艇,外观几乎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水红向罗开和高达行了个敬礼:“潜艇可以肯定未被发现!” 罗开和高达,心中都十分不愿意介人水红的任务,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那自然纯粹是因为他们和水红私人感情的缘故。罗开和高达有一个共通点,或者说,大多数从事冒险生涯的人,都有这个特点——极重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水红一双妙目,注视了他们两人,两人也就缓缓点头,水红大是高兴,向着一具小型的通讯仪,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又很骄傲地向两人宣布:“从现在起,潜艇为我全权指挥!” 罗开皱了皱眉,他自然而然想起了拥有大权的黄绢!美女和权力之间,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古今中外,似乎都无例外! 罗开当然不会去责备水红什么,因为水红目前的身分,绝不是她自己所选择的,她的一生,根本是一个悲剧,是一种制度,是人类某种行为下的牺牲品。罗开记得有人形容过像水红这样的身分,根本是“人形的工具”! 罗开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他想过,是不是可以令水红的生活有彻底改变,可是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妥善的办法来。 看着水红娇俏的脸庞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罗开暗自摇了摇头,他们从游艇上,登上了潜艇,出乎罗开和高达的意料之外,潜艇竟然装备精良,极其先进,各种最尖端的的电子仪器,应有尽有。 潜艇中的官员,想来是早已接到了命令,他们对水红的态度,极其恭敬,看身形高大的军官,向娇小玲珑的水红行军礼的情形,十分有趣。而对待他们两人,则客气而冷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两人登上潜艇后不久,就和水红一起在指挥室中,水红压低了声音:“这艘潜艇的存在,就是最高的军事秘密,这潜艇的最高速度,是正式公布的三倍,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来!” 这时,他们正在一幅相当大的萤光屏前,电脑控制的各种探测设备所得的结果,都可以在这幅萤光屏上显示出来,而潜艇也已经开始下潜,水红也早已下令开动对抗雷达探测的装备,好使潜艇在海底航行时,不被别人的探测设备发现。 听得水红那样说,罗开先是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可是随即想起,神秘女郎如那玫瑰,曾估计过潜艇到达的时间,那令罗开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她能估计得如此正确。这时水红又那样说,那就十分有理由相信玫瑰知道这“最高军事秘密”! 然而,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究竟是什么身分,罗开却怎么也难以设想,他也曾和高达讨论过,也没有什么结果。 萤光屏上,闪耀着一连串的数字,表示下潜的深度,水红和艇长不断联络,又通过和海面的联络,知道“海军演习”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却十分成功地封锁了那一带的海域,但可能未曾想到会有那么先进的潜艇来犯,所以封锁集中在海面和天空。 不断在萤光屏出现的,还有情报报告,看来“演习”方面,有不少双重身分的人,不断在向各方面提供情报,说有相当数量的海洋科学家,已被邀请,来作研究,也有许多深水的潜艇,由法国空运来,参加作业,可是至今为止,并没有特别发现。 水红在潜艇全速潜行时,显得很沉着,可是罗开却可以看出她有点心神不定,高达也看出了这一点,开心地问:“要是一无所获,会怎么样?” 水红现出了一个相当疲倦的笑容:“大家都一无所获,自然没有什么,要是人家有了收获,我没有,那就有什么了!” 高达嚷叫了起来:“那不大公平吧,人家是整个舰队,不知有多少人在工作,你只是一个人!” 水红的笑容中有更多的疲倦:“公平?浪子,世界上有公平吗?” 高达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也就在这时,一盏红灯,急速地闪动起来,同时,发出了代表有紧急事故的“滋滋”声,一个在控制台前操纵的军官沉声道:“发现了移动物体!” 他按下了几个掣,萤光屏上出现了海底的情形,十分清晰,犹如精心摄制的纪录片,这时,潜水的深度,是八百公尺,海深处,光线不是太强,所以萤光屏上,也比较黑暗,在画面下面,是一连串的数字,那军官在读着:“移动物体距离七百公尺,正以每秒钟十公尺的速度,和我们接近!” 水红命令:“维持速度前进,看到了,可能是一条大鱼……一只獐鱼!” 萤光屏上已经可以看到那“移动物体”了,才一入眼时,看起来确然有点像一只獐鱼,可是接着,控制室中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所有人叫的都是同一个字,连罗开和高达,不知曾经历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事的人,都同样叫着:“人!” 那“移动物体”是一个人! 那人看来,和潜艇在同一深度——深达八百公尺的海水之中,正在用十分标准的姿势游泳前进,速度显示在萤光屏下,是海秒十公尺。 由于海水的折光,波动,这个人的脸面如何,暂时还看不清楚,但是那毫无疑问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根本没有佩带什么潜水装备! 这全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人怎么能赤手空拳,在那样的深海之中,用这样的速度前进。 可是,人人却又看得清清楚楚,出现在萤光屏上的,而且确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和潜艇,正在迅速地接近。水红也惊愕得呆住了,没有发出新的命令,所以潜艇仍在高速航行,不到两分钟,在各人还未曾从惊愕之中定过神来时,那个人也在萤光屏上消失。 水红失声道:“他不见了!” 那军官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他就在我们外面……太接近,我敢说他附身在潜艇上,所以反而探测不到,看,有反应了!” 仪表板上,至少有三组灯,正在不停地闪动,控制室中所有人,都为之变色。他们在海底,潜艇自然有武装,所发射的鱼雷,可以令战舰沉没,由海中发射的火箭,也可以攻击任何目标。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是:有一个人,附在潜艇之外! 这种情形,自然是再好的潜艇设计人都做梦也想不到的,所以也就毫无防御之法。如果这个人带着一个烈性炸药,将之附在艇身再引爆的话,那种原始的破坏方法,就足以令潜艇从此在海底消失! 艇上的官兵,都向水红望来,水红虽然能干,这时也不知如何才好,所有人中,罗开最先开口:“尽快升上海面!” 那军官道:“升上海面,必然被对方的探测设备发现,我们已驶进了封锁的范围了!” 罗开道:“海中人来历不明,潜艇上一切装备对来人都没有防御作用,在这种情形下,除了上升之外,除非愿意冒葬身海底之险!” 罗开说着,用十分坚定的眼神,向水红望去,水红的神情,开始时还有点犹豫,可是一接触到了罗开的眼神,她立时有了决定:“立即上升!” 她发出了命令之后,才吁了一口气,俏脸仍然有异样的煞白:“天!谁能想像,现在在潜艇外面的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水怪?” 高达做着手势:“听说有一个组织,叫非人协会,其中一个会员,是一个从小被鱼养大的怪人,一直在海中生活,出没于大西洋和印度洋,被尊为海神!他的名字是都加连农。” 罗开点头:“我见过这个人,如果说有人能够在八百公尺的深海中潜泳的话,那非他莫属。不过都力连农的身形很矮,而且,他游水,和鱼一样,而刚才那个人,看来身形很高大,而且,用人类游泳的方法在水中前进!” 高达望着萤光屏,吸了一口气:“潜艇上升的速度极高,一定可以摆脱那个人,那人如果一直附身艇外,急速的上升——会令他死亡!” 高达在这样说时候,向水红望了一眼。水红咬着下唇:“来人身分不明,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罗开缓缓摇头:“这个人既然能在深海潜泳,自然也和常人不大相同,浪子不必为他生命担心!” 这时,全艇官兵,都知道有了那样的怪事,虽然没有张惶失措,可是每个人的神态,也就不免怪异。潜艇上升的速度相当快,转眼之间,萤光屏上显示潜艇已升上了水面,水红的目光在官兵身上打着转,罗开和高达知道她的用意,齐声道:“我们去!” 水红笑了一下:“我们三个一起出去!” 她又下了一连串命令,和罗开、高达一起离开了控制室,经过了通道,来到了升降杆下,圆形的舱盖,已经在缓缓打开,同时,那个军官面色灰败地奔过来,指着上面:“那人……那人站在甲板上!” 罗开和高达互望了一眼,水红连忙向他们作了一个手势,问他们是不是要武器。因为那人,竟然从深海之中,随着潜艇一起升了上来,居然还可以站在甲板上,情形如此怪异,自然是小心一点的好! 罗开和高达,不约而同,一起摇头,这时,他们所想的一样——那人若不是普通人,一般的武器,只怕也对付不了,不如先出去看看情形如何再说! 罗开在前,高达在后,两人站上了升降杆,升降杆向上升,把他们带出了艇舱。 那时,正是上午时分,阳光夺目,他们一出舱盖,就看到近艇首部分,站着一个身形相当高大的人,正张着手臂,迎着太阳,本来是背对着他们的,两人一踏上甲板,他就转过身来。 那时,水红也上来了,水红的手中,握着新型的自动机枪,如临大敌。 那人转过身来,背着阳光,一时之间,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孔,却已听得见他“呵呵”笑着:“感应到了有熟人就在附近,想来见见,却原来是你,鹰!” 罗开这时,也看清了对方是谁,他陡然大叫了起来:“远!是你!” 罗开和远迅速奔近,紧握着手,罗开拍着远的肩头,向高达和水红道:“这是远,我的好朋友!” 这时,有两个军官也上了甲板,罗开没有叫出远的三晶星人的身分,水红和高达自然可以会意。 上甲板的军官大声报告:“三艘船只,正迅速接近,也收到了警告的电讯。” 水红沉声:“接近的是什么舰只?”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全是驱逐舰。” 水红深深吸了一口气,远在那时候,向罗开道:“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光亮?” 水红立时道:“你知道原因?” 远侧着头,略想了一想:“大概,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水红的神情极兴奋,她还没有说什么,远已经向她望来,远的外型十分英俊,双眼深邃得如同海水一样。水红只听罗开约略说起过他,对于他的真正情形,不是十分清楚,她和远对视着,心中在想:那样好看的一个男人,难道有可能是机械人? (远的真正情形连罗开也不能真正了解,虽然远曾向罗开详细解说过,但是那种生活方式,和地球人对生命的理解,相去实在太远,所以,也只能依稀了解到一些梗概而已。) (例如,远有许多“化身”,全是精巧之极的机械人,远可以在很远的距离指挥他们,那些“化身”已有着极高的能力。) (而如今在眼前的远,照远的说法,那是“主体”,他就在那个身体之中,虽然身体也是制造出来的,可是他的生命,的的确确,在这个身体的脑子部分。) (罗开曾经作过想像——远的情形,就像是在一个十分巨大的机械人的总控制室之中,控制着这个机械人的行动。) (但是,罗开还是无法设想远的生命,本来是什么的形态。这一点,在远和罗开详谈时,不但罗开无法想像,远甚至无法用地球上的任何语言来表达!) 水红向远走近了些,神情关切,声音动听:“听说你为了帮助一个地球女性,而受到了一定的惩罚?” 一提起这件事,远的神情,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忧郁,他抬头,吐了一口气,把一声叹息忍了下来——一个美男子而有这种神态,十分之令异性怦然心动,水红看得有点发怔。 远挥了一下手:“过去了,过去的事了!” (远这个三晶星人如何热恋生命形态起了变化的地球女性曲如眉的曲折离奇故事,记在“火凤”、“飞焰”两个故事之中。) 水红的神情有点佻皮,可是语气,却真正十分诚恳:“你……受点惩罚也好……至少不会那么高不可攀,可以和你……比较接忻些!” 当她在这样讲的时候,她保持了适当的少女的矜持,也流露了大量的少女的热情,看来,远非常明白她的心意,所以,视线也停留在她明媚澄澈的大眼睛上好一会,才道:“三艘驱逐舰正在迅速接近,你是不是要下决定?” 水红急急地道:“我不想发动一场战争——可能是大战,但我有调查‘夜光事件’的任务在身——” 她一直凝视着远,看得高达和罗开,在一旁,暗暗摇头,远笑了起来——他显然细察到了水红的略带奸诈的用意,但却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伸手在水红的头发上搓揉了一下:“我要对罗开说这件事,你有兴趣,可以旁听,我不会干涉。” 水红喜出望外,转过身去,发出命令:“深水全速潜航,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走出这包围网!” 然后,她作了一个手势,请各人进潜艇去,远走在前面,相继进入了潜艇,仍然齐集在总控制室。 纵使是极其先进的超级潜艇,在急速深潜的过程中,艇身仍不免剧烈震荡,电脑上各种数字,显示潜艇正在迅速下沉,一直到了一百二十公尺。 三艘驱逐舰在萤光屏上的亮点,呈正三角形,正在向中心部移动,可是潜艇在深海全速潜航,向包围圈外突破,二十分钟后,水红首先吁了一口气:“好了,他们不会再追来了,在他们的报告中,至多添上一句:曾有来历不明的快速移动物体,接近演习范围。” 远笑了一下:“很危险,差一点,就变成俘虏了!这潜艇很不错——” 水红作了一个害怕的神情,指着萤光屏:“我们看到在深海,竟然有人游泳时,真是吓得呆了!” 远有几分天真地笑:“本来,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在水中前进,但我感到有熟人在,不妨开一个玩笑!” 他说着,顿了一顿,向高达伸出手去:“鹰曾提起过你好多次。” 高达和远握手:“鹰也说过你的事。” 远点头:“那好,我们不必互相介绍了,我……受惩罚,丧失了不少能力,但是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一些事,这些事,是……上头吩咐下来的,如果我做得好,对提前结束惩罚,有一定的帮助。” 远并没有多浪费时间,就开始说,可是他说话中的字眼用词,却尽量避免提及他是外星人,所以听起来,很有点词不达意,但早知他来历的人,自然都可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远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其中有一椿,就是要找到一个……人,一个……这个人……嗯,这个人……” 他像是对这个他要找的人,十分难以形容,一面说着,一面迟疑,皱着眉,想不出如何形容这个人才好,各人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接口。 远说的话,更不容易令人明白了,他道:“这个人……其实……根本不是人……” 水红娇声问:“大鹰,你明白吗?” 罗开却十分正经地点着头:“我明白,远要找的,是一个机械人!” 远大有松一口气之感:“对,一个机械人,三晶星的出品,精巧绝伦,在若干年前的,这个机械人,在某种情形下,逸出了原有的控制,失踪了!” 罗开、高达和水红,神情骇然,互望着,高达沉声道:“这种情形……使你们联想到了什么?” 水红和罗开同时张口,罗开向水红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说,水红的神情有点很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使我联想到了……《西游记》中的一些故事,例如太上老君的坐骑,那头青牛,忽然逃走,来到了凡间,成了一个什么妖精之类的那种事。” 她说完之后,又伸了伸舌头:“我想到了这种事,是不是太幼稚了?” 罗开缓缓摇头:“一点也不幼稚,我联想到的情形,和你一样!” 高达没有说什么,可是却高举右手,表示他想到的,也是一样。 远十分用心地听他们说话,有不明白的神情。罗开知道,三晶星人虽然神通广大,各方面科技的进步,比地球进步不知多少,但是也未必知道中国古代文学名著《西游记》中的故事。他提醒远:“把你体内的电脑资料系统调整到文学部分,中国文学,“西游记》,对,猴子的故事——” 罗开才说到这里,远显然已在他的电脑资料中找到了他所要的一切,是以他陡然“哈哈”大笑!就像是他是自小就看惯了《西游记》一样:“对!真是十分有趣的联想,完全可以这样联想,我要我的那个人,就等于逃走了的太上老君的青牛;或者是洪钧老祖的那根拐杖,我们无法再控制他了。” 水红神情惊讶:“机械人是你们造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种情形?” 远皱着眉:“这个疑问,我们也一直无法解决,所以才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作研究。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受到十分巨大的震动,有一派人,甚至认为我们对机械人输入资料太多,以致他活了,背叛了我们——至少,脱离了我们的控制。由于大量制造了同类机械人,要是这种情形,大量发生,那是我们的末日,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我们的进步,受到了挫折,许多可以发展的计划,都停顿了不再进行!” 罗开和高达一起点头,他们都明白那种情形,在那种情形下,找到那个逃走的机械人,找出原因,是极重要的事情。 水红又道:“你要找那个……逃走的……人,和海洋中的光亮,又有什么关系呢?” 远立即回答:“海洋之中,忽然大放光明,道理十分简单,那是大量的发光浮游生物,忽然在同一时间之内,展示它们的发光能力之故!” 海洋中有许多能发光的浮游生物,能在黑夜中发光,这一点,各人都知道。可是,绝不会发出那么强烈的光芒来,所以,他们都有疑惑的神色。 七、叛逃机械人 远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无法令人信服,他再补充:“许多年之前,我们研究地球上的各种发光生物,发现发光能力最强的是海洋浮游生物,它们的体积极小,照比例来说,人要是有这样的发光能力,一百个人,就可以照亮一座城市了!” 远继续说:“我们也发现,浮游生物的发光能力,如果对之作适度的刺激,例如温度的骤然改变,或者是海水的含盐量的增加或减少,那么,发光能力,可以增加一千倍以上,集中大量的浮游生物,可以在一个时间内,形成直透九霄的强烈光芒!” 远解释得够详细了,罗开问:“可是那和逃走的机械人又有什么关系?” 远说出了原因:“逃走的那个机械人,本来是被指定专作这方面研究的,只有他,才知道如何使海洋发光浮游生物发出千倍以上强光的方法!” 远这句话一出口,各人都不由自主,“啊”地一声。 事情再也明白没有了! 既然只有这个逃走的机械人知道使海洋浮游微生物发光的方法,忽然之间,海上有了异样的光亮,那么自然是这个逃走的机械人所为了! 远知道这种异象的来龙去脉,又具有追寻那机械人的任务,来到了这个海域,自然之至! 水红挥着手:“原因不复杂,只怕‘演习’的那一方,再也查不出来!” 远耸肩:“我不关心他们,只是想把那个逃走的机械人找出来。把他弄回三晶星去,研究他脱离我们控制的原因是什么?” 各人都望向远,投以询问的神色,远缓缓摇着头:“他一定曾在那个海域出现过我可以肯定,但等我来到时,他却已经离开了。地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一个人,还是不容易。” 罗开扬眉:“机械人,不活动则已,一活动,一定有能量发射出来,根据能量的频率,你们应该有精密的探测仪,就算他躲到了天涯海角,也应该可以把他找出来!” 远叹了一声:“理论上的确如此,但是他一定改变了能量发射的频率!” 几个人一起发出怪异的叫声:“机械人有能力改变能量的发射频率?” 远沉默了片刻:“照说,绝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怀疑另外有力量在帮助他——这使我们急于把他找出来。这种力量,要是把我们的机械人全变成了‘叛徒’,只听从另一种力量的指挥,那么,我们的星体,就轻而易举地被那种力量所占领!” 罗开、高达和水红,都可以了解到享态对于三晶星的严重性,所以都默默无语,水红首先打破沉寂:“有没有试过一种最简单、原始的找人方法?” 远扬了扬眉:“你是说,在各地刊登寻人启享,把他的照片登出来?” 水红道:“是啊,如果造成一宗轰动的新闻,那么等于发动了全世界的人在找他,比你们单独行事,要有效得多了!” 远微笑:“你的提议,我们使用过,记得若干年前,一位著名的魔术家,在他的‘解说表演’中失踪的事件?这个魔术家——” 他才讲到这里,水红已惊叫起来:“这个举世知名的魔术家,难道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口部形成了一个可爱的圆形,充满了惊讶的神情。 高达和罗开也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因为那实在十分出乎意料之外,那个魔术家有着出神入化的魔术能力,能令得一头大象,在上千的观众面前消失,也能在人人都认为绝无可能的情形下,从被困的环境中迅速无比地脱身。 他的“脱身表演”举世闻名,而他的神秘失踪,也发生在他的一次脱身表演之中。 那时,他已是举世闻名的大魔术家,每一次表演,自然都十分轰动,那一次,他双手、双足都上了镣铐,被放进一只大铁箱,箱子自然加了锁,而箱子又沉进了河中,他在那种情形之下,通常只要两分钟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笑嘻嘻地出现在人丛之中。可是那一次,经过十分钟,他还没有现身,以为他发生了意外,连忙把大铁箱从河中吊起来,打开一看,箱中空空如也,他人早已不在,而且,从此之后,这位大魔术家,就像在空气之中消失了一样,再也未曾出现过! 这次失踪事件,被列为人类失踪史上,最神秘的一件,多少年来,有种种的猜测,可是没有任何结论。 如今,远竟然那样说,那是说,这个大魔术家根本不是地球人,只是一个三晶星的机械人——他的外型,自然和逃走了的那个机械人一样,由三晶星人安排他成为世界知名的魔术师,然后,再安排他失踪,好让全世界的传播媒介,都报导这件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那逃走的机械人,只要一露面,自然会被人当作了是那个大魔术家,要躲也躲不过去,三晶星人也就很容易把他找出来! 可是,这个办法,都显然未曾收效! 一时之间,高达、罗开和水红,默然无语,作为地球人类,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三晶星机械人的外形,和地球人完全一样,那位大魔术家一直不曾被人怀疑,另一个例子是,受过严格特种工作训练的苏联国家安全局的高级情报人员卡娅,也爱上了一个三晶星机械人,而不知道她所爱的是不是人! 三晶星机械人,具有地球人看来,类似超人的能力,而它们又接受三晶星人的指挥。 他们三人想到的问题是:在地球上,究竟有多少这样的三晶星机械人在活动?以什么身分在活动?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作为三晶星人,远担心的是不知什么力量竟然可以令他们的机械人成了叛徒,威胁到了三晶星的安全。 而作为地球人,罗开、高达和水红,担心的是三晶星机械人在地球上活动的情形! 所以,一时之间,在四人之间,有一种相当难堪的沉默,而远显然知道他们想到的是什么,他先作了一个手势,然后才道:“是有几个……在活动,完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分。” 罗开、高达和水红,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远的神情变得极严肃:“请相信我,地球朋友,三晶星对地球,一点恶意也没有。事实上,在地球的三晶星机械人,包括我在内,明显的对地球科学的进步,提供的贡献极大,至于暗中,为地球消弭灾祸,也是地球人想像不到的!” 远说得十分诚恳,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话,可是三人心中,仍然有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远在他的话中,强烈地暗示了,在地球活动的三晶星机械人,都是人类十分出色的人物,说不定是知名的科学家、伟人! 想想看,地球上的科学进步,若是有许多根本不是来自地球人本向的智慧,这无论如何,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水红先勉强笑了一下:“大鹰,你那么能干出色,莫不是三晶星机械人?” 罗开闷哼一声,并不回答,高达毕竟性格挑达,向水红作了一个鬼脸:“我是!” 水红一撇嘴:“你才不是!三晶垦机械人,是女性心目中标准的情人!” 高达喟叹:“这是女性的蠢笨,她们要的,竟然是一个假人!” 远吸了一口气:“寻找那个逃走的机械人,对地球也有莫大的关系,三位想到了没有?” 远说得十分郑重,三人乍听,还不明白远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随即,他们都明白了,虽然他们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但是一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也都不禁脸色略变! 地球上有若干三晶星机械人在活动。 这些三晶星机械人,都不是普通人,从事的角色也不是普通的工作。 三晶星人对地球一点恶意也没有,所以这些三晶星机械人的存在,对地球人的自尊心来说,虽然有一定打击,但对地球的进步文明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但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使这些机械人,脱离三晶星的控制而纳入另一种力量控制的话,这种力量,是不是也会对地球友善? 如果不友善,利用那些三晶星机械人,对地球造成破坏,那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这实在叫人难以想像得下去! 远苦笑了一下:“各位明白了,危机简直随时可以发生,而且一发生,就不可收拾!” 高达苦笑:“你们具有的力量,尚且不能将那个逃走了的找出来,我们自然也无能为力!” 远蹩着眉:“我们怀疑,他不但改变了能量发射的频率,而且连外形也改变了!” 高达勉强打了一个哈哈:“机械人也会进行外科整形?” 远一点不觉得好笑:“更容易,等于你们换一件衣服一样——理论上是如此。” 罗开苦笑:“那简直是任何人都可以——是不是有方法,至少在和他接近时,可以知道他不是人类,是机械人?” 远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看他的神情,有点难言之隐。 过了片刻,远才道:“我当然可以,他只要在十公里的范围之内,我都应该可以感到他的存在在,甚至知道他正确所在的位置,你们……地球人,就没有这个能力,除非是把他放在x光机前照射,或者……或者……” 他顿了一顿:“或者,在你们的体内,植入一种十分灵敏的感应仪器——” 远的活还没有讲完,水红已陡然叫了起来:“我可不想做半机械人,还是迟钝一点算了!” 罗开和高达,也都不由自主摇着头,连忙道:“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有可能使所有地球人都植入感应仪,就算三位有了感应仪,又有什么用?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凑巧,遇见了他!” 罗开忽然问:“请告诉我们,那个机械人如今的能力,是什么程度?” 远叹了一声:“本来他和我们别的机械人一样。这些年来,外来力量是不是给了他更强的能力,我们不得而知,对你们地球人来说,许多年了!” 水红好奇地问:“究竟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 远立时口答:“大约两千三百年之前——当然是地球年,对地球人来说,太久远了,但对我们来说,却一点也不久。”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地球人短暂寿命的生命程式,无疑也极其落后! 在三人的沉默期中,水红忽然现出一种异样的神情来,罗开立时向她望去,眼光之中,有责备的神色,水红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随即又顽皮地伸了伸舌头:“我只不过想想!” 罗开冷冷地道:“你应该多为你自己想想,少为你的组织着想!” 水红神情极其伤感:“我……有什么办法!连你们那样神通广大,能帮我脱离组织?” 罗开刚才,注意到了水红古怪的神情,知道她想到,如果她能找到那个逃走的机械人的话,可以利用他来进行许多事,那无疑是替组织立了一个大功,所以罗开才出言提醒她。 可是这时,水红的话,却也令得高达和罗开这两个神通广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是英雄气短,黯然无语——水红所属的组织,势力如此庞大,行事如此狠辣,要使水红脱离组织,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一时之间,两人的神情,不免十分尴尬,水红又幽幽叹了一声:“别说是你们了,就是远,只怕也帮不了我什么!” 远皱着眉,盯着水红,显然他正在从水红脸部活动所发射出来的能量之中,收集水红的资料,他忽然现出吃惊的神情,又忽然现出疑惑的神情,又缓缓摇了摇头:“也不是全不可能!” 罗开和高达两人,反倒吃了一惊,齐声道:“远,你对地球上这一方面的情形,只怕不是很熟悉!” 他们是怕远不了解特务组织控制成员的严厉情形,贸然要帮助水红,脱离组织,结果会弄巧反拙,说不定替水红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才提醒远一声。 远微笑:“我曾在观察地带,观察地球……超过三十地球年,对于地球人的行为,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罗开和高达先是一怔,接着,想起了地球人许多不堪的行为,虽然他们本身并未曾有过这种行为,但也不免有点脸红。 远神情忽然又兴奋起来:“奇怪,好像已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 远这句话一出口,罗开和高达全然不知是什么意思,水红却立时把手指放在唇上,发出了“嘘”地一声,而当两人向她望去时,她却又故意避开了两人的目光,这种神态,说明她有事瞒着他们! 罗开和高达,自然都不是迫别人说出心中秘密的人,罗开把远刚才的那句话想了一遍,心中十分诧异,心想:难道竟然有人可以脱离那么严密的组织?就算有,像水红那样特殊的身分,也能成功?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小水红,谋定而后动,不要乱来!” 水红垂下了眼睑,长睫毛颤动着,神情和声音都十分感动:“大鹰,我知道。” 罗开望着她,心中想:水红那么可爱能干的女孩,要是真能脱离她的组织,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想来想去,又没有什么可能,所以他只好暗中叹一口气。 远像是也感到这个问题不适宜再讨论下去,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却十分有深意地望着水红,水红也有点神色不定。 这种情形,罗开和高达看了,心中自然疑惑,但罗开刚才已提了忠告,水红自然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事。 远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要走了,不必上升,我会离开!” 水红有点为难:“那样……是不是太使全体官兵震惊?也……不够礼貌!” 远笑:“没有什么,我的出现,已经够使人吃惊的了,就算报告上去,我想,让一些地球上的野心家知道手上掌握的武器,实在不算是什么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水红连连点头:“对,我会把你的身形、能力,首先报告上去!” 水红带领着他们,一起出了控制室,来到了隔绝舱的门口,一个士兵打开舱门,罗开忽然道:“远,你有能力带人离开?” 高达忙接口:“两个!” 水红忽大声道:“三个!” 远一扬眉:“可以,不过过程可能并不愉快,我看潜艇上有快速的子潜艇,你们何不利用?” 罗开明白“过程不愉快”,一定是事实,所以他摊了摊手,远独自走进了隔绝舱,舱口才关上,就听到了海水涌进隔绝舱的声音。 水红按下了舱门旁的几个掣扭,一幅萤光屏亮起,看到海中的情形,只见隔绝舱外的门打开,远像一枚鱼雷一样,疾射而出,速度极高激起一溜水花,不过几秒钟,就看不见了! 他来的时候,是用标准的游泳姿势在海中前进的,这时,他展示了非凡的能力,看得所有注视着萤光屏的人,目定口呆! 水红转身,吩咐准备了潜艇,她奉命来调查海上夜光的景象,相信她的报告,会是最正确详细的一份,好几个国家虽然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来调查,自然也不深知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三晶星人远的一番话。 三人走上了子潜艇,由水红驾驶,不一会,就在克里特岛一处偏僻无人的浅滩上了岸,水红和罗开、高达挥手作别,又驾着子潜艇开去。 高达和罗开,心情都不是很舒畅,所以暂时不回市区去,就在海边坐了下来。 高达抓了一把小石子,一枚一枚,抛向海中,侧头看了罗开一下:“那三晶垦人竟然说水红有可能脱离她那组织!” 罗开也正在想同一问题,所以立时接了上去:“他还说已经有一个成功的例子!真是不可思议!” 高达缓缓摇头:“就算经过彻底的,极度成功的外科整形手术,甚至连指纹都改变了,相信庞大的组织,绝不放松的追寻,仍然可以把脱离者从地球的任何角落中找出来!” 罗开“嗯”了一声:“时间问题——这等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逃避,都在提心吊胆,这是极可怕的情形!” 白达叹了一声:“希望水红不要轻举妄动!” 罗开也叹了一声,这时,正是暮色四合时分,海面上有一重重的薄雾,看出去,模模糊糊,膝朦胧陇,有一股苍茫的美丽。 他们慢慢地走着,到了公路上,不一会,就拦到了一辆路过的车子,把他们载到了市区,高达和罗开挥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继续调查康维十七世这个人!” 然后,他们分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罗开和高达又有过两次联络,但都没有结果,罗开告诉高达他的打算:“距离宴会举行还有一个来月,我想先到宴会举行的那个古堡中,去‘探访’一番。” 高达“嗯”地一声:“有此必要,免得到时,如果有什么事发生,吃了地形不熟的亏。康维人不在古堡,他在巴西,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嘉年华狂欢!我到南美去钉他!” 罗开半开玩笑他说:“到南美去?是不是你记忆中,还对南美洲美女蜂后,残留了深刻的印象?” 高达。‘哈哈”地笑:“鹰,别忘记,我是浪子,南美有的是美女!” 而在这次和高达的联络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罗开正在雅典,住在一家古老,但是一切享受、服务,都超级一流的旅馆中,那天早上,他叫了早餐,在充满阳光的阳台上,做了半小时他特定的运动之后,早餐依时送到,推着餐车进来的,却不是女侍,而是身形颀长,一双玉腿,映着朝阳,发出夺目光辉,身形健美得令人呼吸为之急促的一个美女。 罗开眯着眼,望着那美女澄静如晴空一样美丽的眼睛,笑道:“堂堂高级情报官,什么时候兼起旅馆女侍的差使来了?” 那是黛娜!黛娜在进来时,眉宇间很有恼怒的神情,可是视线一接触到罗开,就整个改变了! 黛娜的目光,才和罗开的眼光相接触,她就不由自主,先吸了一口气。她穿着短裙,紧身的上衣,本来已把她美丽动人的身形,表露无遗,陡然吸气,令得她高耸的胸脯,陡然挺起,又自然而然,弹跳了几下,她心情的兴奋,还未曾在她的神情表露出来,她胴体所起的变化,已出卖了她——双乳的乳尖,在薄而紧身的衣服下,变得坚挺,几乎要裂衣而出。 罗开侧着头,也盯着她看,并且张开了双臂,在晨曦下,黛娜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都有着淡金色的茸光,映出一片炫目的光彩来。 不论黛娜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论她用什么方式前来,到了这时候,似乎没有必要作任何讨论,也没有必要去想别的任何事了! 在他们的口中,都发出了模糊不清的一下叫声——是不是他们在称呼对方的名字,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黛娜把餐车用力推去,人已扑向罗开的怀中,四片唇立时紧紧地贴在一起。 令人窒息的长吻,黛娜紧贴着罗开,扭动她娇躯的目的,像是想把她自己整个人,都溶进罗开的身体中间去。 她的气息变得急促,不知是身体之中的哪一部分发生了变化,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气,所以,她的肺部活动,也变得剧繁,每一次,肺叶的扩张,令得她的胸脯鼓起,双乳就紧压向罗开的胸,那种被结实的rx房紧压的感觉,接近窒息感,于是,罗开也需要额外的氧气供应,偏偏他们的双唇又紧贴在一起,令他们呼吸困难。 过了好久,他们才分开了紧贴的嘴唇,深深地吸着气,互相凝视着对方,黛娜的眼珠,是清脆玲珑的碧绿色,像是一泓碧泉,而罗开的眼珠,是毫无余地的浓黑,像是深邃的海洋。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相见,可是这时,一切的感觉那么新,新得就和他们是被初次互相凝望,以致当他们同时用自己的手,去爱抚对方的身体时,都有轻微的颤动——不可控制的兴奋和刺激所形成的微颤,那是快乐感觉的泉源。黛娜的全身,都显得那么丰润柔软,而罗开则有着岩石一样的刚硬,男和女,阳刚和阴柔,天地间最微妙的匹配,这种天造地设的匹配,也给身在其中的男和女,带来至高无上,无可比拟的欢乐。 黛娜和罗开自然都能领略这种欢乐,而事实上,当他们沉浸在这样的欢乐之中时,就像鱼儿在水中一样地自然,他们的呼吸,血液流动,汗水自毛孔中渗出来,一直到爆炸一样的快感,像触电一样,流遍他们的全身。 听觉在好久之后才恢复正常,先听到的是双方的心跳声,两个紧贴着的身子,都是汗,罗开一个翻身,抱起了黛娜,进入了浴室。 浴缸四角细小的水柱,淋向他们的身体,他们互相握着手,黛娜才吁了一口气,罗开看出她想说什么,他想阻止她,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就从仙境的梦幻中,回到现实。可是他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声,把黛娜轻轻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后颈。 黛娜吸了一口气:“最近一次,地中海的突然海军演习,我担任总情报官!” 罗开只是“嗯”地一声,又在她的颈侧,亲了一下。 黛娜转过头来看他,有着明显的怨恨神情:“我显然失责,直到演习结束,我才知道,你是主要人物!” 罗开又“嗯”了一声:“只怕是误会,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海军!” 黛娜咬着下唇:“可是你曾登上过一艘潜艇!” 罗开叹了一声:“需要我作详细的解释?” 看黛娜的神情,她显然真的想要罗开作详细的解释,可是,她究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知道若是真要罗开作解释时,唯一的结果,就是从此再也得不到罗开关怀。所以,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曾经和一个非洲的女将军见过面!” 罗开的双手,停留在她丰满的双乳上:“你显然并没有失责!” 黛娜闷哼了一声:“所谓‘演习’的目的,是要找出海水忽然大放光明的异象,可是结果失败了!没有找出原因来。” 罗开信口道:“海水夜明的异象,原因简单之极:海中有发光的浮游生物,多半是双鞭甲藻,你知道这种古怪的生物?” 黛娜扬了扬眉:“当然知道,双鞭甲藻又叫夜光虫,可以放光,数以亿计的夜光虫,能令得海水在黑夜之中,变得一片亮蓝色,可是——” 她讲到这里,陡然吸了一口气,令得罗开的手指,要自然而然松开一些,她张口在罗开的手背上,轻轻咬了一下:“可是绝不能令海上大放光明,如同白昼!” 罗开的声音仍然十分平静:“有一种方法,可以使双鞭甲藻的发光能力,提高几百倍,甚至一千倍,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情形。” 罗开虽然说得十分轻松,可是黛娜却陡然紧张起来:“什么人有这种力量?” 八、夜闯古堡 罗开笑着,黛娜一面问一面已转过身来,和罗开面对面,她俏丽的脸上,全是细小的水珠,看起来样子十分可爱,罗开伸出舌头,先舔了舔她的鼻尖,才据实回答:“一个外星机械人——整件事,一点也不值得重视,就算掌握了可以使双鞭甲藻发光力增强一千倍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处?” 黛娜想着罗开的话,眨着眼,长睫毛下闪动,终于,她笑了起来,同意了罗开的话:“也不能说全没有用,可以把海水放在碗中,令那碗海水发光,作照明之用。” 罗开‘哈哈”大笑:“我宁愿用电灯。” 黛娜手臂缠住了罗开的颈,身子又贴向罗开,她忽然叹了一声:“似乎有愈来愈多的证据,证明外星人在地球活动!” 罗开也感叹:“大多了!各种各样的外星人,在地球上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 黛娜低叹了一声,把下颚靠在罗开的肩上,两人的心中,都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罗开知道,黛娜的出现,本来是要向他来问罪的,可是如今她知道事情和外星人的活动有关,自然也不会再责怪罗开了——当然,黛娜若是责怪罗开,是毫无理由的。可是不论多么出色,女人总有女人的特点,她会觉得,和罗开的关系,那样与众不同,罗开就有责任,毫无保留站在她这一边! 在那酒店中,罗开和黛娜,度过了极愉快的四十八小时,黛娜才依依不舍离开。 罗开也接着离开,他驾驶一辆性能良好之极的汽车,向北驶,在傍晚时分,进入了喀斯托里亚镇。历史悠久的镇市,自然有一种盎然古意,令人发思古之幽情。罗开找了一家酒店,稍为休息一下,又享用了一顿典型的当地食物——把来自湖中的一种身体浑圆、细鳞的鱼,用十多种香料来烹制,足以令得任何老饕,单是看到了就会想大吃特吃。 然后,罗开安步当车,步出了镇市,向湖边走去。 他先在湖边停下,遥望着一公里之外的,深入湖中心的那个半岛,康维十七世的古堡,就在那个半岛的尖端上。当晚的月色相当好,古堡也有灯光透出来,衬着粼粼的水波,景色清幽得如同神话境界。 罗开一面欣赏风景,一面在想着如何偷进古堡去。他对于那座古堡的资料,十分有限,但是知道,古堡中一定有着许多装置,是防止不速之客的侵入的。虽然罗开是对于那种装置的专家,但是也总要在行动上极度小心,才比较妥当——能想像他,亚洲之鹰罗开,竟然在古堡中成了俘虏的情景吗? 康维十七世正在南美洲参加嘉年华会——那是高达得到的消息,趁主人不在时,防范应该会比较松,这是罗开的机会。 他站在湖边,向前走着,等到来到半岛上时,才加快了脚步。一小时之后,他已经来到了古堡东侧的高墙之下。墙上爬满了植物,墙脚下也种植着整齐的灌木,抬头向上看去,高款巍峨,大约在十公尺以上,才有一排圆形的小窗口。 罗开先拔开了墙上的“爬山虎”,墙是用火石砌成的,表面粗糙,而且石缝颇有空隙,他可以毫无困难地攀上去,到了窗子,良然更简单了——窗子相当小,但可以供人穿过,而且出乎罗开的意料之外,窗上并没有什么铁枝之类的装置。 当罗开穿过了一个小圆窗,用小电筒照射,察看他处身的环境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上间空无一人的石室之中,那石室,大约有三十平方公尺,看起来,空洞而阴森,叫人联想起石牢。 而且,更令罗开惊讶的是,那石室,四面都是石墙,除了罗开穿进来的那个小圆窗之外,没有别的窗,也没有别的门! 也就是说,看来那小圆窗是出入这间石室的唯一通道,他不能由这石室进入古堡的其他地方。罗开定了定神,背靠着石墙站着,他知道,像这一类古堡,往往有许多暗门、秘道,这间石室原来的用途,不知是什么,从刚才外面有一列小圆窗来看,这种石室至少有十间以上,就算石室之间,不能互通,也一定有暗道可以通向古堡别的部分。 他反手在石墙上敲着,听手指叩在墙上发出的声音,不到三分钟,他就找到了听来声音空洞的部分,范围比普通的门较小,但也足够供人出入,他用手控在石墙上,慢慢移动着,不一会,就摸到了一个拳头大的凸出点。 这时,罗开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罗开觉得紧张,因为他知道,那拳头大小的凸起,必然是暗门的开启点,既然找到了,他有把握把暗门打开来。问题是,暗门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这几乎无法推测,因为可能出现的情况,有无数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论打开暗门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出现,他都无可避免,必须打开暗门,进入古堡,找寻有关康维十七世神秘身分的谜——这正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先用力按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再向右,旋转着那个凸起,才一转动,他就吃了一惊,立时停手,而且,像是那凸起物会烫手一样,陡然松开了手! 那圆形的凸起,在转动之际,发出轻微的“格格”声,是一小格一小格的转动,为密码锁的键盘——这很出乎罗开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暗门的开启方法,一定十分简单,想不到在古堡之中,居然会有密码的装置,那当然不是古堡原有的,而是康维十七世装上去的! 罗开也是开启密码锁的能手,锁并难不倒他,使他惊讶的是会有这种锁在! 他搓了搓手,再去转动那键盘,凡是密码锁,在转到适当的号码时,所发出的声音,多少有点不同,差别极微,不是经验丰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罗开小心转动着,每当有异样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他就停下来,去推移那个暗门。一直到了第七次,他才能把一扇暗门,向右移动,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先移开了一公分左右,外面有柔和的光芒射进来。 罗开将眼凑在门缝中,向外看去,只见外面是一间布置得极其抽象现代的房间,所有的家俱陈设,都新颖得匪夷所思。 在一张形状怪异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极恐怖,乍看之下,令罗开这样久经冒险生活的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的怪人。可是在定了定神之后,却又觉得那个怪人,一点也不可怕。 那“怪人”有着成年人完整的形体,坐着,可是,完全没有正常的“外壳”——没有表皮,没有五官,没有衣服,没有毛发,而即使是那样,也不令入觉得可怖的原因是,那并不是没有了皮肤,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个由许多零件乍看去,不知有多少组件组成的机械人! 这个机械人,若是披上了人的外形,或许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既然是机械人,当然不会叫人感到可怖。罗开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是不是所有三晶星机械人,在除掉了“皮肤”(或称“外壳”)之后,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是,何以康维十七世的古堡之中,会有一个没有外壳的三晶星机械人? 还是,那机械人只是地球上的出品,是康维十七世的嗜好? 罗开在刹那之间,思绪十分紊乱,他像是捕捉到了个念头,可是却又虚无缥缈,无法将之具体化。 他约摸看了三分钟,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那种柔和的光线,也不知发自何处,罗开试着把门更推开些,那机械人的头部,忽然转动了一下,正面对准了罗开——虽然没有“外壳”,但是正面和反面,还是很容易分得清。正面的中间,有凸起,凸起之下,是两个孔洞,那一定是鼻子和鼻孔。而再下面,是一个“口形”的存在。上面,则是有着光芒闪耀的许多小晶体——这是眼睛,从那片精细的结构来看,这机械人的眼睛,一定比真的眼睛,有更多的功用。 当罗开看到它的头转向自己时,他可以肯定,它已经看到了自己。 罗开怔了一怔,他不是把门关上,而是索性把门完全打开,并且,用十分镇定的声音,和那没有外壳的机械人,打了一个招呼:“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罗开之所以这样镇定,是因为他肯定,这机械人,不管是什么星球人造出来的,它既然那么精细,能力一定非同小可。说不定,他只要手指一指,就会有极强烈,具有极大杀伤力的镭射光射出来,已被它发现,再想躲避,那是不可能的事,只好大着胆子博一博,反正是祸不是祸,也很难躲得过去! 罗开在走出去的时候,神态看来虽然从容,但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机械人虽然没有外壳,可是却能动作——外壳对机械人来说,并不重要,它头向上一抬,也开口说起话来,有着洁白的牙齿,和红红的舌头,在它发出声音之前,有许多细小如丝的组件,不断在闪耀着,整个机械人,看起来,就像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一座大型电脑! 等了十秒钟左右——罗开相信它先接收了他的话,找出了这种话的资料,同样用这种语言来回答。果然,它一开口就先叹了一声:“你好,我一点不好,我没有了外面的那一层……皮肤,样子看起来,一定怪极了!” 若是在此之前,未曾见过三晶星机械人的话,罗开不知要惊讶到什么程度,但这时,他却有足够的镇定来和机械人对答,想想卡娅甚至爱上了一个可能相类的机械人!只不过,偷进古堡来,竟会见到那样的一个机械人,罗开自然料不到,所以他的声音,还是不免有点不自然:“还好,不是……你的皮肤到哪里去了?” 机械人头向一旁侧了一侧,作了一个思索的姿势。怪的是,它只是头部在动,身子一动也不动,它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对自己的皮肤怎么样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我却知道,我应该有一层皮肤。还有,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 罗开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人类有一种病,若是中枢神经受了伤,可以导致身体不能动,那……种病叫做瘫痪。可是我不认为机械人也会有这种病。” 那机械人的头部摆动不已,各种组件微光闪耀的速度,又快又密,它又道:“当然不会,我是第九号,是你制造我的!” 罗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思绪十分紊乱——任何人突如其来,遇上了这种情形,都会有同样的失常,罗开算是十分镇定的了!他立即想到,眼前这机械人,看来像是正在制造中,还未曾完成。自然,也有可能,是本来完整,但却被拆除了某些部分! 他做着手势:“我不是你的制造者,你对‘三晶星’有什么印象?” 罗开在说到“三晶”的时候,使用了万数代的三晶语言的发音。那奇异的发音,才出自罗开的口,机械人的整个头部,至少有一半,变了起来,闪耀着——如果它有“皮肤”的话,这种反应,可能会变成脸红、出汗、兴奋或紧张! 接着,机械人就叫了起来,重复了一遍音节:“当然有,我应该是那里来的!” 罗开的心中,陡然一动,伸手指向它:“你本来就是三晶星机械人,后来逃走了!背叛了!” 机械人对罗开的指责,却表现了陌生:“我……逃走?背叛?我……逃走?背叛?” 罗开这时,肯定眼前这个不完全的机械人,正是需要寻找的那个,只是他不知道何以神通广大的三晶星机械人会落在康维十七世的手中而已! 罗开吸了一口气,又道:“你有使双鞭甲藻发光能力加强的能力,最近你还玩了一次这方面的花样!” 可是,机械人对于罗开的活更陌生,更不懂了,这一点,可以自它怀疑的语气中听出来,它又重复着罗开的话,然后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罗开盯着它,心中所想的是:这个三晶星机械人,一定被“惩罚”过,以致没有了“皮肤”,身子不能动,也丧失了若干“记忆”。 可是,难道对这个机械人施展惩罚的,竟然是康维十七世?如果是他,那康维十七世,又是什么身分? 罗开来到古堡,目的是想揭开康维十七世的秘密,可是现在,谜又更深一层! 罗开知道,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那么眼前这个机械人,“记忆”已被消去了一部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来了。这种情形,对地球人来说,相当陌生,也不能完全接受,罗开当时的决定是,等有机会见到远,就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三晶星机械人,是在这个古堡之中。 (当罗开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设想,有一些不对头之处,可是他又想了一遍,仍然只是那种感觉,而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罗开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只是问:“你有能力和三晶星人——应该是你的主人,或者说你的制造者联络吗?” 机械人的头左右摇摆着:“不能!” 罗开心中想:它这方面的能力,一定已被取消了!他又道:“你不会把我到过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机械人的口答极快:“我不会告诉,因为你不想我告诉,可是你出现,在我的‘视力’范围之内,一切被记录下来,可以十分容易还原。” 罗开苦笑,那机械人的双眼,记录了一切,如果康维懂得利用这机械人,很容易看到他来过,和机械人对答的一切情形,就像自动的闭路电视,会摄下镜头前的一切,可以很容易地在萤光屏上显示出来一样。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罗开在想:把这个机械人毁去?那该不是难事,他身上总带着可以引起一场小型爆炸的爆炸品,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罗开又认为那是三晶星人远所要的那个“背叛者”,三晶星人要在它身上找出机械人背叛的原因,要是毁去了它,远自然会大失所望!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房门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格格”声响。 罗开一听到门上传来了那种“格格”的转响,立时向房门望去,他推测那种声音,是数字盘转动时所发出来的。 而那时,那机械人的头部,也灵活地转动着,转向房门,同时道:“真奇怪,怎会有那么多人来?” 罗开压低声音:“你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机械人的声音听来伤心:“不能,这里的门,都有防调光透视的重铅装置,我看不透,但是我可以从心跳频率上,知道是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格格”声停止,罗开轻轻一跃,到了门旁边——那地方是一个“死角”,不论是推开门或是移开门,他都不会被门外的人发现。 他才一站定,门就移开了少许,看来,在门外行事的那个女人,也很有经验,而且,罗开立即可以知道,她不属于这座古堡,她和他一样,都是偷进来的! 罗开屏住了气息,门又移开了一些,机械人的“双眼”,已经在闪亮,那女人在大约十五秒钟之后,才闪身走了进来,面对着机械人。 她背对着罗开,虽然罗开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可是罗开还是一下子就从她美丽窈窕的背影上,认出了她是什么人:那个名字叫玫瑰,处处透着神秘的美丽女人! 进来的人,注意力显然集中在机械人身上,并没有留意背后另外有人。罗开屏住了气息,先不出声——本来他不是那样行事不光明正大的人,但这个美丽的玫瑰,实在有她的可疑之处,例如,她何以会在这个古堡中出现、她又何以要去探索海水夜光的景象等等,都使罗开决定趁此机会,观察她一下。 她一直盯着机械人,十分小心地走向前,机械人忽然开口:“你好,你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玫瑰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想来她承受过不知多少对她美丽的称颂,一定早已习惯了,可是这样一句普通的话,出自一组精密之极的机械之“口”,还是令人觉得异样,玖瑰挥了一下手,竟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态,向着机械人道:“你是掌管哪一部分的资料的?” 机械人头部急速转动了一下,许多亮晶体也闪动,却并没有立时回答。屏住气息的罗开,听了这个问题,心中大是称奇——从这个问题听来,这样的机械人,好像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多个,各自掌握着不同性质的资料!而且,玫瑰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可知她对这里的情形,可说是相当熟悉! 机械人对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考虑”了相当久,足有好几秒钟,才回答:“一切的电脑资料!” 这答案,也普通之极,可是玫瑰听了,却有异乎寻常的反应,她陡然震动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大是不知所措,双手作无意义的摆动,人只有在极吃惊的情形下,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不过,她迅速镇定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询问商量的口气问:“要取消一则你保存的资料,可以不可以?” 机械人发出了一连串十分古怪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接着,它问:“有关哪一方面的?” 玫瑰的声音,听来很低沉:“个人资料。” 机械人再度发出这种怪声:“不论是什么人的个人资料,都要有特别查询的手续,才能展示,地球上人那么多,谁会特地去查一个个人资料?” 玫瑰的声音却十分紧张:“万一有人来查——譬如说,来查我的个人资料?” 罗开听到这里,实在是讶异到了极点! 首先,他直到这时,才明白了机械人刚才回答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那句话是:“一切的电脑资料!” 一切的电脑资料,就是真正的一切电脑资料! 也就是说,地球上一切的电脑资料,大到美国国防部对远程飞弹的部署,苏联间谍卫星的运行,小到一家文具行的营业状况,甚至一个中学生个人电脑中关于零用钱的使用……一切的一切,一切的电脑资料,都在眼前这个机械人的“记忆系统”之中! (这实在有点不可恩议,不过罗开立即想到,全世界主要电脑,都有完善的联结系统,如果能够侵入这种联结系统,那么,掌握一切的电脑资料,也就成为可能。) (在美国,就有聪明的学生,利用家庭电脑,算出了电脑的密码,使得国防部的电脑资料,出现在家庭电脑的萤光屏上!) 罗开只是迅速地想着这些,并没有深思,因为这时,令他惊讶的事,实在太多了! 首先,他知道“一切电脑资料”,自然也包括了所有在电脑中有记录的个人资料在内。 其次,他也知道了玫瑰的目的,是想要她的个人资料消失! 为什么要令个人资料在电脑记录中消失呢?理由可以有好多种,最简单直接的一种;自然是为了全然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这又使罗开联想起更多的事来。浪子高达曾说过,他曾在香港见过一个名字也叫玫瑰的美女,和这个玫瑰一模一样——浪子对美女的观察力,绝对可以相信,明年,眼前这个玫瑰,是不是精密外科手术的结果,她原来的样子,不是那样的? 问题归结到最后了:她,如今自称是玫瑰的女人,原来是什么人? 她一定非比寻常,不然,若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对过去的个人资料那么重视? 罗开在迅速转着念,玫瑰和机械人之间,在继续交谈,机械人在问:“谁会来查?” “玫瑰的声音,甚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颤:“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有人……知道……我的个人资料!” (罗开心中的讶异又达到了一个新高点,看来,机械人对美丽的地球女性,竟也特别容易地同情!) 机械人头部闪亮了片刻:“把你的个人资料告诉我,我答应你,有人来查的话,我就不告诉他!” 玫瑰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出来,用一支笔,在她自己的手心,迅速地写了几个字。 罗开知道,玫瑰这时写的,一定是她原来的姓名,或是一个什么证件的号码——那一定曾存在于某处的电脑资料之中! 她写完之后,伸过手去,手心向着机械人的“双眼”。罗开在这时,真想一跃而出,抓住她的手,看看写在她手心上的是什么字。 不过,他当然没有明年做。玫瑰这时,也已垂下手来,手心在衣服上擦着,字迹自然也擦掉了。 这一次,机械人的“考虑”时间更久,许多小点在闪动,至少有半分钟,它才道:“你骗我,根本没有你这个人!电脑资料,所有的电脑资料之中,根本没有你这样的一个人!” 这回答,大出罗开的意料之外,但是玫瑰在听了之后,却又像是意料之中,她长长吁一口气:“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机械人的声音,也倒十分急促:“是啊,怎么会有那样的情形?” 玫瑰发出了一阵极动听的笑声,那种笑声,证明她的心情,轻松之极,和刚才紧张得声音发颤,不可同日而语,她一面笑,一面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有神仙在帮我!” 对这种不合逻辑的话,机械人显然不是很容易接受,所以一时之间,它没有回答,而玫瑰带着娇艳莫名的笑容,转过身来,看来她目的已达,准备离开了。 她一转身,自然一下子就看到了罗开! 在她看到罗开的一刹那,她的震惊,一定达到了极点,所以她整个人都僵凝,连那么动人的笑容,都凝止在她的脸上。 不过,笑容,一定要活的才动人,僵凝了的笑容,非但不动人,而且还十分诡异。 玫瑰的这种反应,自然在罗开的意料之中,她怀着要保守过去秘密的目的而来,忽然发现自己在进行一切之际,居然另外有人在,那自然吃惊之极。 罗开缓缓地做了一个手势,先表示了自己对她没有任何恶意,然后,又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再表示自己绝不是故意窃听她的秘密,在玫瑰至少也可以转动她的眼珠时,才用亲切柔和的声音道:“不会有人对你的过去有兴趣。就算有,也没有用,全世界都不会有答案!” 玫瑰直到这时,才气息急促地问:“你知道……了多少?你 她那种气急败坏的情形,看来十分动人,罗开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刚才……如果我也看看你的手心,或许会知道一些,但是,现在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玫瑰在罗开说到“手心”时,又用力在衣服上擦抹着手心,她神情渐渐恢复了常态,一直注视着罗开,罗开叹了一声:“我不问你为什么,人人都有权保守一些秘密,你放心,我虽然好奇,可是还绝不卑鄙到要去探人隐私!” 玫瑰扬了扬眉:“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罗开不禁苦笑,他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探索康维十七世的隐私吗?他再叹了一声:“这个古堡的主人,曾经差一点把我的一个女友撞死!基于这一点,我才想弄清楚他是谁!” 玫瑰蹙着眉:“只是怕很难弄得清。” 罗开也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说,那是不是代表了,她对于康维十七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已多少掌握了一些资料? 罗开一想到了这一点,就问:“你,对他,是不是知道多少?” 玫瑰的声音十分诚挚:“不能说知道,只知道有一个人……嗯……应该说一股力量,不是地球人所能掌握的一种力量……” 罗开打断了她的话头:“何不说得简单一点,一个外星人?” 玫瑰点头:“可以这么说。那人……想弄清楚康维十七世是何等样人,可是也没有结果!” 罗开陡地吸了一口气。一个连外星人也弄不清他底细的人,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简直不可思议之至! 刹那之间,罗开简直心灰意冷,他呆呆站着,反倒玫瑰柔声相劝:“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破坏行动,只是三年一次的宴会,活。 罗开知道,在这方面,自己决计不能胜得过机械人,它可以重复这几句活,说上一千年,所以,他换了一个方法:“我可以找到一个三晶星人来看你,你愿意见他?” 机械人沉默,罗开又道:“虽然你曾背叛过,但你始终是三晶星人制造出来的!” 机械人仍然沉默,而且,所有的闪亮点,也都静止,不再发光,接下来十多分钟,不管罗开说什么,情形都没有改变。 罗开叹了一声,心想,应该尽快把远找来,只有远,才能对付这机械人,而这机械人既然有“一切电脑资料”,自然也可以提供康维十六世的秘密。 罗开不知道如何才可以再找到远,但是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作了最后上次努力,而仍然没有结果,就退回石室,仍从那个圆窗之中,攀了出去。 一小时后,当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时,想起自己的行动,有如同置身梦幻的感觉,玫瑰、康维,明明是存在着的两个人,可是却又像是完全不存在! 罗开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也不准备去想,因为只要找到远,至少康维的谜可以有揭开的希望。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罗开又和高达取得了联络,两人用尽方法,想和远联络,可是却没有成功。 而康维十七世三年一度的宴会之日,却愈来近了。 九、解开哑谜 到了和高达约定联络的日子,罗开得到的讯息,来自高达一个朋友,竟然是:有极重要紧急的事待办,古堡之宴,请独自行事。 罗开肯定了这个讯息的确是高达留下的,他作了几个设想,但由于一点线索都没有,而高达又是和他一样,行踪飘忽之极的人,甚至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还在地球上,当然也无法知道他所谓的“重要紧急”的事,究竟是什么。 罗开自然也不会去找寻高达——那是徒劳无功的事,他只是在一个有着和煦的春日阳光的下午,到了开罗的燕艳的住所,独自坐在阳台上。等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时,燕艳回来,看到了在晚霞照映之下,身上像是有光芒透射的罗开时,燕艳冲向前去,紧紧抱住了罗开,高兴得一面笑,一面泪水滚滚而出! 罗开轻拍着她,把她当作小孩子一样,燕艳半仰着头,罗开问:“没有见过那个康维?” 燕艳摇头,虽然还满面泪痕,但是俏脸上已绽开娇美之极的笑容,她摇头:“没有……他的宴会上,我该穿什么衣服?” 罗开虽然是一个突出的男人,但是在面临这样的一个问题,他的回答,却和任何男人并无不同:“你自己决定吧,反正什么衣服穿在你的身上,都是好看的!” 偎依在罗开身边的燕艳,心满意足,她的脸颊上,忽然泛起了两团红云,足可以和天际的晚霞媲美。 罗开驾着一架性能极佳的水上飞机,在喀斯托里亚湖上空盘旋,在古堡所在的那个半岛附近的水域准备下降时,发现湖面上,至少已停了超过三十架大小不同的水上飞机,那自然都是康维的贵宾驾来的。 而像他所驾的那一型,制造厂说至今只不过出产了十二架的,至少也有六架,已停在湖面上。 飞机上,也毫无例外地,有代表着主人身分的标志:罗开驾来的那架,机翼和机身上,都有着鹰,而且一看就叫人看得出,那是出自东方绘画艺术,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他的身分:亚洲之鹰。 古堡对贵宾的接待,十分周详,一早有专人和飞机联络,指定降落的区域。 当罗开的水上飞机,以高超的技术,在水面滑行,停下之后,三艘快艇,又迅速接近,前面两艘较小的开道,后面那艘较大的,才是拉载贵宾之用。 罗开搂着燕艳,上了快艇,立时有人上机舱,替他们把行李搬下来。 快艇有发导,气派格外非凡,等到快艇在华丽的码头靠岸时,岸上是由六十人组成的银乐队,奏起了欢迎贵宾的音乐。 燕艳兴奋莫名——她当然不是为了有这样的排场,而是她可以和罗开在一起,至少两天! 宴会正式举行的日期是明天,贵宾大都提前一天到达,就算宴会一散,罗开要立即离开,她也可以和他在一起两天!这是燕艳心情欢畅,也令她看来格外艳丽动人的主要原因。 安排给他们的房间,面对湖水——事实上,古堡的每一间房间,都面对着湖水,波光粼粼,风光绝佳,在宽大的阳台上,燕艳高兴得像一个初恋的小女孩。罗开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心情轻松,心中想着,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最善良的,怕只有燕艳了! 当晚,是贵宾与贵宾之间,非正式的接触,主人康维十七世并不露面。但不论贵宾有什么要求,都一定能在热情的招待人员处得到满足。 招待人员都穿着古代的服装,一式的希腊青年男女,个个精神奕奕,彬彬有礼。 在丰盛的晚餐之后,贵宾在大厅中,互相寒暄交谈,燕艳的美丽,令得身边很快就围了不少人,男女都有,燕艳笑语不绝,令得在一角握着酒杯的罗开,眼光也有一大半时间,停留在她的身上。 而另一半时间,罗开在打量着其余的贵宾。能够被邀请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看就可以知道他或她是什么人的名人,不必作别的介绍。 忽然间,大门打开,通报的人大声朗呼:“黄绢将军!” 大堂中人人转头去,看到一个美得野性极浓的美人,从容走过来,她并没有穿军服,反倒是跟在她后面的卡尔斯将军,全身戎服,挂满了勋章,看起来,比马戏班中的小丑,还要滑稽。 黄绢和她认识的人招呼着,也有不少人趋前和他们寒暄,黄绢一下子就发现了罗开,亲自来到了罗开的面前,交换了一下眼色。 罗开和黄绢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就转身向外走去,到了大堂外的阳台上,阳台上的人不多,罗开在栏杆前,望着湖面,在星月微光之下,湖面看来有一种亘古就有的神秘。 几分钟之后,罗开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知道那是黄绢来了,他并不转身,沉声道:“康维这个人,神秘之极,我曾在他的古堡中,发现精密之极,属于三晶星的机械人!” 黄绢的声音听来有点激动:“听说,在一艘潜艇中,你曾和一个外星人……三晶星人在一起!” 罗开转过身来:“是,他的名字叫远,是我的朋友。” 黄绢盯着罗开看,有一种急切的,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罗开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用他坚定、低沉、诚挚的声音功她:“地球人在整个宇宙之中。十分落后,有许多外星人在地球活动,如果他们的行为、思想方法和地球人一样,地球早已被他们占据了!” 黄绢抿着嘴:“地球是地球人的!” 罗开应声道:“地球,是所有地球人的,不是少数野心分子的!” 黄绢蟹着眉:“不必讨论没有结论的问题,唔,照你看,康维来自外星?” 罗开缓缓摇着头,康维十七世可能是外星人,可是他不能肯定。他只是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黄绢,当黄绢听到机械人和玫瑰之间的对答时,现出讶异莫名的神色,接着,默不作声,一面喝酒,一面沉思。 罗开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么,也不去催她,过了好一会,黄绢才道:“这位……玫瑰小姐,把她自己的过去,彻底消除了!” 罗开道:“看来是,消除得极其彻底!她的目的,是为了要掩饰过去,重新生活!” 黄绢忽然神情十分诡异地笑了一下:“我甚至可以猜到她是谁,可是她一定不肯承认,她非但成功地消除了电脑中对她的一切资料,看来,也使得不少人的脑中记忆也消失了,真不知道她是靠了什么力量才做到这一点的!” 罗开有点不明白,黄绢又嫣然一笑:“我怀疑她本来是我的一个熟人,你并不认识原来的她,所以听起来有点不明白!” 黄绢停了一停,现出“如果你想进一步知道,我一定说给你听”的神情。 罗开考虑了几秒钟,摇了摇头:“算了,她既然如此刻意要消除她的过去,一定有极重大的理由,不必去深究了。” 黄绢由衷地道:“鹰,你真是君子!” 罗开纵声大笑:“有时,我宁愿做小人!” 他的笑声,把燕艳吸引得翩然而至,而又有很多人,跟着燕艳来到,话题忽然转到了主人在明晚正式宴会时,又让贵宾看什么样的宝物,于是各人纷纷根据自己的见解,提出各种奇珍异宝来。 罗开和黄绢,并没有参加这场谈话,他们都知道,康维十七世,能在上次宴会中,展示一尊铸于秦始皇时期的十二金人像,那么,什么“五百克拉的钻石”之类,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宝物! 有性急的人,甚至大声叫嚷,要招待人员把主人请来,先透露一下宝物的性质,可是招待人员礼貌的拒绝了。 当晚,直到深夜,燕艳兴趣不减,还和罗开一起在湖上泛了一会舟,她半躺在罗开的怀中,望着星空,反搂着罗开,眼睁得极大。 罗开打趣她:“想家了?” 燕艳用力摇头:“一点也不想,我的家乡,太可怕了!” 罗开爱怜地搂紧了她,燕艳又道:“地球人以为天上都是神仙,我真正觉得,我在地球上生活,就是神仙!” 燕艳的话,令罗开大是感慨。 第二天,他们醒得很迟,一直到晚宴正式开始,碰到的所有人,都在提同一个问题:“主人会展示什么宝物?”可是一直到宴会结束,主人似乎一点表示也没有,那和前两次全然不同。 即使是顾及身分的贵宾,也不免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主人却只当不知,一直到晚宴部分,完全结束,康维十七世才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声音宏亮,大声宣布:“请大家到阳台去,给大家看一些东西!” 宴会的最高xdx潮终于到了,绅士淑女,大有身分的人,自然不会争先恐后,但步伐也不免有点急促。 阳台极大,两百来人聚集,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天色很黑,湖面上漆黑一片,康维十七世用相当夸张的声音宣布:“请各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然后,再转向湖面!” 现在是晚上十一时五十六分,大家都看了时间,再转向湖面。 人人都等着,等康维展示他的稀世奇珍,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一分钟,两分钟……正当有人已开始不耐烦时,陡然之间,所有的人都震呆,而且,不约而同,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整个湖,整个喀斯托里亚湖的湖水,忽然大放光明,光亮直冲凌霄,正是午夜时分,可是眼前却是一片光明,就像白天——阳光普照的白天! 光亮从湖水中透出来,整个湖水,都变成了发光体,湖水本就十分清澈,这时众人所看到的奇观,简直难以形容,就像在湖中的不是水,而是光亮,又像是整个湖的湖水,成了一个能发出强光的晶体! 光亮照映着所有人的脸,有的惊愕,有的茫然,有的简直不知所措,“啊”、“啊”的惊叹声,此起彼落,一直到三分钟之后,康维十七世才用十分傲然的声音问:“各位,这是不是宇宙间的奇观?” 所有人几乎都轰然附和,而罗开,刚才一秒钟之前,来到了康维的身后,所以,他恰好凑得上他的回答,他用很低,但足够使康维听到的声音道:“能令双鞭甲藻的发光能力提高几千倍,的确了不起,也可以算是奇观,但宇宙问奇观的说法,还是太夸张了些。” 罗开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康维高大的身躯,陡然震动了一下,转过身来,和罗开对望着,他的声音也很低:“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到过观察地带的那个地球人,鹰!” (所以他那时才会有吃惊的神情,罗开曾疑惑过!) 罗开的回答也很低声:“我直到湖水亮起,才知道你就是那个背叛了三晶星的机械人!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 康维作了一个手势,继续要他的宾客欣赏夜光的奇景,十分钟之后,一切恢复正常,在众人的赞叹声中,乐队开始奏乐,宾客婆姿起舞,康维带着罗开,进了书房之中,以下是他们在书房中的对话: 康维:请别向任何三晶星人透露我的行踪,他们会把我拆成一亿个零件。我的行为,不算是背叛,只不过若干年之前,有更灵巧的力量,操纵了我,使我听命于他们。 罗开:十二个大金人? 康维:是,他们继续宇宙航行,留我在地球上,负责他们搜集地球人思想行为的工作——方法是在人的脑部,形成金属片…… 罗开:这过程我知道。 康维:十年前,搜集的计划取消前,我感到我必须成为地球人的一份子,所以我召集了一些研究对象,经由他们,把我介绍出来! 罗开:嗯,十年前的蝎子岛会议! 康维:我只是不想被三晶星人找回去,对地球人,我一点恶意也没有,我的宴会,有一半来宾,以前是研究的对象,我只不过想观察他们一下,他们若有困难,我还可以照顾! 罗开:那次会议之后,有很多人死亡,不关你的事? 康维:通过直接输入脑部的讯号,与会者都对泄露会议秘密——我的身分有强烈的恐惧感,有不小心说漏了口的,基于极度的恐惧,不免有些反常行为! 罗开:古堡中还有一些没有外壳的机械人—— 康维:一共六个,是我制造的,大都没有完工,那只是我的个人兴趣,和有的人喜欢砌模型一样! 对话到这里时,罗开长长吁了一口气,望着这个显然曾改变了原来外形的三晶星机械人,不知说什么才好。康维一副恳求的神情,忽然十分神秘地道:“我可以用和你有关的一个绝大秘密,来交换我身分的不泄露。” 罗开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康维的神情更神秘:“你那位美丽绝顶的密友,她……不是地球人!所以我才会几乎把她撞倒——当时由于震惊太甚了!” 罗开闷哼一声:“这算什么绝大的秘密,我早已知道了!” 康维像是不知再用什么来向罗开交换才好,罗开道:“我对你那个拥有一切电脑资料的机械人很有兴趣——” 康维摇头:“送给你,没有用,你没有指挥它运作的能量!” 罗开道:“我不是要它,而是当我需要什么资料时,可以由它那里知道!” 康维连声道:“好极!好极,一言为定!” 罗开伸手在康维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那么,你真正的身分如何,绝不会在我这里,泄露出去。” 罗开遵守了他的诺言,他没有对黄绢说,没有对高达说,后来又遇到了远,还是没有说。罗开没有说,可是湖水发光的事早已传开,他们是不是和康维有同样的协议,罗开也不得而知。 故事完了——等一等,好像没有完:那个自称玫瑰的神秘女郎,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结束了!